《小痞子的女人缘》 第1章 痞子的由来 许欢在云桥镇,是出了名的痞子,他一直觉得挺冤枉。 云桥镇,是山城渝州市下辖的不知名县城临江下辖的不知名小镇。 最早给他这个“光荣”称号的,是大院里的谢老师谢阿姨。那年,许欢6岁。 谢老师买了只鸭子准备炖汤,捆着脚放在院子天井里。 小许欢就蹲在那里观察了很久,他觉得鸭子很可怜。 他认为,鸭子之所以被捆着不能脱困,是因为鸭子的脚蹼碍事。 而且,他认为,鸭子的脚蹼,跟人的指甲一样,或者是鸭子脚上长的老茧。就算用刀子割开,应该像人剪指甲一样,既不会痛,也不会流血。 这样想着,他就决定解救鸭子,于是很兴奋地拿了把剪刀,剪开了鸭子脚蹼。 结果,弄得鸭子嘎嘎惨叫,鸭爪上鲜血淋淋。 谢老师闻声出来,见状就骂许欢:“你这孩子,咋这么顽皮,好好的鸭子,你把它弄得血淋淋的干嘛,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残忍呢。” 许欢本来想解释一下的,但是“残忍”这个词把他幼小的心灵给刺激到了。在许欢的认知里,残忍这个词,那是用来形容那些极其坏极其坏的坏人的。 比如小日子残忍地杀害了一个村的老百姓,再比如,万恶的大地主,残忍地剥削勤劳的农民等等。 当然,被杀害的、被剥削的肯定都勇敢的起来反抗了,取得最终的胜利了。 于是,许欢就勇敢地顶撞道:“你才残忍,你待会儿还要把它杀了,还要把它炖汤呢,你不残忍,那你把它放了呀。” 谢老师听得瞠目结舌,末了只好摇摇头道:“你这小孩儿,做错了事,歪理还不少,小小年纪,怎么像个小痞子一样。” 不过,真正让许欢成为闻名小痞子的,是镇子里的杀猪匠王大海。 那天,许欢的父亲许清平刚好不在家,许欢跟母亲万欣正在大杂院里吃饭。 许欢家住的这个大杂院里,原是一个很大的山神庙,后来改成了学校。 教室、办公室、老师宿舍,七七八八都凑在这个院子里。山门下的外院,做了教室,广场就是操场,大殿就是办公室。 山门上的内院,围着一个四方的天井,楼上的禅房,是老师们的宿舍,天井旁的一圈廊下,就成了各家的厨房和餐厅。 一到饭点,挺热闹,张家吃什么,李家吃什么,没有什么私密性可言,不过人情味挺足,大家有时候还端着饭碗窜窜,尝尝别人家菜的滋味。 如今,吃饭的私密性倒是有了。可是,人们却发现,再也没人关心你家今天吃什么,或者吃过了没。所以,大家也就只好在微信朋友圈里晒晒吃什么了。 许欢妈妈有些洁癖,从来不端着碗四处窜,也不准许欢端着碗乱窜。 其他人家也就不大好意思到许欢家的饭桌来。所以,许欢家在这个大院子里,就显得人缘不是那么好。 那天,王大海喝得二麻二麻的,就从外院的教室区穿进内院来,找许欢妈说道理,非说她冤枉了自己缺斤少两,一定要说个子丑寅卯。 杀猪匠王大海喝多了,敞着胸毛横飞的肚子,话也说得缠夹不清,车轱辘话说个不停,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要讨个公道。 许欢妈,云桥镇中学的语文老师万欣,此时,十分厌烦,却又无可奈何地直皱眉头。显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应付,这个酒精有些上了头的粗鲁匹夫。 9岁的许欢就突然端起汤碗,站上凳子,猛地一跳,连汤带碗朝王大海头上扣去,碗都扣裂了。 碎裂的瓷片划破了王大海的额头,一条血蚯蚓混着汤里的蛋花,从王大海脸上滑下来。 王大海懵了,许欢妈懵了,旁边站着准备劝架或是看热闹的左邻右里也懵了。 好半晌,王大海才回过神,酒也有些醒了,但众目睽睽下,他又不敢真的动手打许欢。 王大海只知道气急败坏地跟许欢妈嚷:“万老师,你、你们还是老师,就是这样教小孩的,这、这大人说话,有他什么事?” 万欣此时才反应过来,尖声叫道:“许欢,你在干什么?你疯啦!!” 许欢却若无其事坐下,端起碗继续吃饭,说:“他那唾沫星子,全飞到汤碗里了,这汤怎么吃?” 许欢知道他妈讲卫生,这样一说,定能激起同仇敌忾之心,事后,自己比较容易获得理解和原谅。 其实,许欢心里想的是:以为我爸不在,就敢来我家闹事,欺负我妈,还有我呢。 一向蛮横的杀猪匠,几曾吃过这样的亏。 王大海颤抖着手指,指着许欢道:“小杂种,你等着,总要收拾你。” 许欢听了,连正眼都不看王大海一眼,一边继续吃饭一边说:“你有本事揍我一巴掌,我就揍你家王天浩十巴掌。你敢踢我一脚,我回头就踢王天浩十脚,除非你敢弄死我。” 王天浩是王大海的独子,比许欢小两个年级,加上许欢本就长得比同龄人高壮,又喜欢体育,所以他要背地里欺负欺负王天浩,还真是件手拿把掐的事。 王大海气得没法,只好回头对着许欢妈说:“你们老师家里,就是……就是这样教小孩的,特么的还不如我个杀猪的,这就是个小痞子啊,你们看着吧,早晚得去吃牢饭的。” 旁边围观的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连哄带劝地把王大海给弄出了院子。 事后,许欢妈象征性地揍了许欢一顿,许欢觉得他妈妈揍他,多半是心疼那个砸破的汤碗。 这个事件以后,许欢慢慢就成了这个教师大院里,大人们背后嘴里的“小痞子许欢”,同一个院子里的那些其他老师及家属,常常暗地里告诫自己小孩,“没事别去跟许欢玩儿。” 但事实上,天下的小孩,极少会听父母这句话。 何况,许欢一直就是这个院子里的孩子王。 许欢有时候就像一条看院子的狗,对自己的势力范围分外敏感。 就拿这个大院来说,院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也不少,许欢从来认为,这个院里的小伙伴,他许欢欺负可以,但如果外面的人想来欺负,那他就得龇牙。 所以,这些小孩私底下,不但不谨遵大人的命令,不跟许欢玩。反而都挺巴结许欢的,以跟许欢关系好为荣。 但这话传到许欢耳朵里,许欢就很伤心。 他想着平日里,见到这些大人,叔叔伯伯阿姨的,他也叫得蛮勤,也很有礼貌。可王大海这件事上,他们怎么却偏向这个到院里来闹事的外人呢。 从那时起,许欢就早早地逆反了。心里滋生了两个想法: 一就是,既然你们都叫我“小痞子”,我不办点痞子的事,岂不白让你们冤枉了。 第二就是,总有一天,我许欢会做出惊人的大事,让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后悔看错了人,后悔没让自己的娃多跟我玩。 所谓年少轻狂,不过就是,总觉得自己有一天,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于是,许欢逐渐成了个好勇斗狠,惹是生非的人。 而且,偷偷学会了抽烟、喝酒、赌博……,凡是他自我感觉比较“混社会”的事,他都热衷去做。凡是他认为一个痞子应该会的事,他就应该会。 许欢成长的年代,正是港台片刚开始风靡大陆的时候,如何做个社会混混,似乎从来不缺少“教材”。 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仿佛都会学很多东西,受不少教育。 但尴尬的是,往往一些看似影响不大的小事,或者一两句不经意间的话语,就影响了一个人,他的人生走向。 第2章 有身份了 许欢16岁那年,在云桥镇,的确已经成了个讨大人嫌痞子。 但他在同龄的伙伴中,却很受欢迎。 原因就是,跟他关系好的伙伴,从不怕被人欺负。 少年许欢,从幼儿园到初中,打架这件事,未曾吃过亏。于是,他处处彰显着自己的侠客精神。 从李小龙到梁小龙到成龙,许欢热衷地崇拜屏幕上塑造出来的,那些似乎无所不能,侠肝义胆的英雄。 他甚至问父母,为啥不给自己取个许小龙这样威猛的名字。 而且,许欢长相上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只要不故意露出玩世不恭的痞子相,倒算是个英挺帅气的小伙子。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让许欢在这一年,很快发生了意外状况。 迅速从男孩的行列,进入了真正的“男人”队伍。因为,他一不小心把常玲给睡了。 这一年,是1990年。历史的车轱辘,刚刚滚进上世纪90年代。 这一年,许欢知道的大事就是,首都举办了亚运会,这是中国第一次承办的大型综合性国际体育赛事。 国民很自豪,许欢却没什么感觉,他觉得在那儿比划不是比划呢,赢了才是最重要的,得奖牌多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由此他倒是知道了有个叫刘欢的,把《亚洲雄风》这首歌,唱红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许欢就很得意地说:敢叫欢哥的,那都得有点东西才行。 连熊猫也有了名字,叫盼盼,摆得到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许欢的词典里多了个词叫吉祥物。 也就是那年3月份,许欢办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张身份证。 如今,身份证一刷,就可以乘高铁、坐飞机了。 但许欢却记得,自己第一张身份证的样子。 两张塑料皮,夹着一纸片,大头照是黑白的,人显得特别傻。 身份证的底版是网状图纹,许欢看着,总觉得自己像个渔民,瓜兮兮地站在一张渔网的后面。 不过,许欢刚拿到身份证的时候,还是很兴奋。 本就早熟的许欢,平时做人做事就喜欢装大人的做派,也特别喜欢和比他年龄大的人玩,甚至是年龄比他老的人,只要他觉得这人有东西。 比如,镇政府看门的李老头,象棋下得好,许欢就常去找他玩儿。 再比如,给人算命的赵瞎子,算命准不准,许欢也不知道,但是老头儿会吹葫芦丝,许欢也常去找他玩儿。 但凡别人只要拿他当成年人对待,他就打心里感觉自豪,同时就会觉得这个人不错,可交。 现在,许欢感觉自己算是真的有“身份”的人了。 而且,他挺得意的是,他这张身份证上所有的文字,都是打印的标准字体,看着就比他父母的身份证高级。 他父母的身份证,姓名、家庭地址这些变动项,全都是钢笔手写填上去的。 虽然,许欢算是有“身份”的人了,但严格意义上还算未成年人。 常玲比他要大两岁,是许欢发小兄弟常强的三姐,也是云桥镇首富——镇上红砖厂厂长常朝勇的三女儿。 在云桥镇,许欢认为他们这一代的美女,只有两个。 一个,是从幼儿园就跟他同学的简晓彤。还有一个,就是常玲。 在许欢眼里,简晓彤这时,还是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常玲,却已经是绽放盛开的花朵了。 简晓彤,一向就看不惯许欢。常玲,许欢一直跟着常强叫“三姐”。 天地良心,许欢对云桥镇这两个美女,并没有什么不轨的念头。结果,就在许欢有了“身份”的这个暑假里,许欢稀里糊涂地,就睡了常玲。 人生一世几十年,日子两三万,大多数日子,都会被遗忘。能记住的,不过十之一二。 但许欢清楚地记得,自己成为男人的那个日子。许多年后,那天发生的事情,仍然像电影胶片般,在许欢脑海里清晰地放映。 那天,是暑假刚开始的第一个星期日,过完这个暑假,许欢准备去中复班复读。 早就厌烦了读书,想早日去闯世界的许欢,从没有想过继续复读。 他之所以答应家里去复读,是因为,一向对他穷凶极恶的老爸许清平,这次竟然软语求他,好好去复读学习一年,争取考个学校,不然没前途。 许欢突然间发现,自己的父亲有些老了,老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虽然,他从不觉得,自己读书成绩不好,就没有前途了。 他认为,自己这么聪明,随便干点啥,都能取得惊人的成就,啥事自己不是一学就会,一会就灵啊,除了参加考试,除了做数学题。 再说了,他那些刚毕业的同学,好些连个初中毕业证都考不出来,不照样各安其事吗。 曾一起离家出走的陈军,毕业后跟着父母做服装生意去了。 打架常常一起上的王诚、李小波,虽说都回村里了,但家里一个承包着果园,一个承包着鱼塘,事情多了去了。 还有的几个,毕业后直接当兵去了,说不定以后就成将军了呢。 许欢真心觉得,云桥镇外面的世界,是一片广大天地,凭自己的本事,那是大有可为。 说起来,许欢本来也打算去当兵的。 结果,他一不小心,把乡镇武装部罗部长的儿子罗海给揍了。 起因是,罗海跟伙伴们瞎咧咧,说别看许欢整天牛皮哄哄,谁都不怕,唯独不敢在班长简晓彤面前嚣张,丫的肯定是暗恋简晓彤。 这话传到许欢耳中,顿时把心高气傲的许欢给气坏了,就找罗海打了一架。 罗海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许欢面前也没认怂,结果许欢只好下了狠手干。 一不当心,把罗海弄骨折了,这事情就闹得有点大了。 后来,许欢爸找了镇长出面,请罗海爸喝了一顿酒,又带着许欢上门去赔了不是,赔了医药费、营养费,这事才算完。 许欢估摸着,当兵怕是去不了,即便什么都合格了,罗海他爸说不定都得暗中卡他,索性就干脆没去报名。 所以,当许清平跟他商量,让他去复读时。 许欢看着父亲殷切的样子,说不出拒绝的硬话。再说,他也还没想好,自己后面具体该干啥,也就勉强答应了家里,等到开学后,去复读一年。 于是,这个暑假对许欢来说,就变得有点漫长和无聊。 第3章 绝对高级 跟常玲发生亲密关系的那天黄昏,天气十分闷燥,没有一丝风,有种夏季里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许欢在镇子里唯一的台球室,打了几局球,一个要好的伙伴都没碰见,觉得甚是无聊,就准备回家了。 路过录像厅的时候,录像厅老板邱胖子,那满腮横肉的脸上,挂着一脸暧昧笑容地招呼他:“小欢哥,今天的片儿好看哟,来消遣一会儿吧。” 许欢挺喜欢比他年龄大的人,叫他“小欢哥”。 他觉得这个称呼,有种被人叫“小马哥”的那种意思。小马哥,那年月是多么令人崇拜的存在啊。 镇上那些年龄比许欢大的混混们都知道,但凡有求于他,这么叫会比较灵。 后来传开了,以至于一些大人,有时,也半开玩笑地这样叫许欢。 在乡镇里居住过的人都知道一个有趣的特点,那就是,大家相互认识,但很多人,大名都不大被人叫起。 尤其是开店做买卖的,似乎都有个外号,而且,基本上按最明显的特征来的,通常这种外号,又都带有对其人身缺陷的歧视性和侮辱性。 而那些被叫外号的人,总是从最初的抗拒谩骂,到后来的习惯和默认。 开录像厅的邱胖子、卖米糕的王矮子、香烟店的李光头,副食品店的唐四眼……久而久之,却叫出股亲热劲儿来,而这些人本名究竟叫什么,大多数人倒都不知道了。 但今天许欢并不想看录像。 他乜斜了邱胖子一眼道:“日,你个死胖子,得了吧,你这破录像厅,有啥好看的片子,全是特么那种烂僵尸片,穿个唧巴不伦不类的清朝服装、脸上贴一屁帘,跳来跳去,说是鬼片不吓人,说是喜剧,又不搞笑。” 邱胖子心里泛起一阵不爽,心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话真特么呛人。 不过邱胖子脸上一点没露出来,做生意嘛,和气生财。 于是,他只是眉毛轻轻往上一挑,依然笑眯眯地说:“嘿,许欢,你特么说话真是太不中听了。” “叫你招我。”许欢咧咧嘴,似笑非笑地就要走。 邱胖子的脸上,就露出了中年男人那种特有的猥琐表情:“今天放的片子,绝对高级,叶雨卿主演,《情难自禁》,三部曲之一哦。哎,算了,估计像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是不知道的,还是进去好好了解一下吧。” 说完,邱胖子还用手比划了一个“3”。 许欢觉得这个演员的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说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见邱胖子一脸的自信,许欢想着今天家里也没人,回去早了,也委实不知道该干点啥,就决定进去看看,再说,邱胖子这神神秘秘的样子,也勾起了他的好奇。 于是,许欢递了张5元的钞票给邱胖子。 “啥,不都是一块钱吗?今天这咋变两块了?你特么抢钱啊?” 许欢手里拿着邱胖子找他的3元钱,有些来气道:“还老子钱,不看了,杀猪杀到我头上了!” 邱胖子拍着胸脯一脸自信道:“我的小欢哥,今天这片,都是收的两块,你看了再说,要是你说不好看,我全额退你钱。” 许欢虽然一脸狐疑,见邱胖子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他还是钻进了那间黑屋子。 在云桥镇,许欢从不担心自己被讹。 今天这片,好看也罢了,要是真不好看,他就真敢找邱胖子退钱,他不信邱胖子能赖得掉。 邱胖子的录像厅不大,坐满了,也就三四十号人。 一排一排地摆了些海绵长沙发,陈旧而肮脏。 有些沙发上,被手空的人抠出些孔洞,露出黑乎乎的海绵来。 有些沙发,布面上已经有一块块来历不明的污迹。或是几个被烟头烧焦的黑洞,像一只只失神的眼睛。 许欢来得早,找了个前排位置靠中间,相对看着干净些的沙发坐了下来。 这样的录像厅,没有固定放映时间。 人没上齐的时候,就放mtv歌带,不管什么类型的歌,一律是几个穿着泳装的女人,在那里搔首弄姿地走来走去。 等位置坐上个七七八八,或者有人开始不耐烦吼叫老板时候,就开始放正片。 开始时,许欢并没有太上心看,叼着根香烟斜靠在沙发,心里想着,玛的,要是邱胖子敢忽悠他,到时候不但要他退钱,还要讹他点时间损失费。 可是,当屏幕里的卿卿裸露的上半身,就这么直愣愣地呈现在眼前时,许欢一下子明白了,这看片的钱,是拿不回来了。 少年人的迷失,有时,只需要一个镜头。 许欢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身体微微前倾,这时,故事情节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看见眼前的波涛滚滚,只听见耳中room。 许欢感觉身上的血液,一下就上了头,小腹处,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为了缓解下自己的情绪,许欢匆匆回头扫视了一眼全场。 他是个好面子的人,担心有熟人看见了自己这副忘情投入的样子。 还好,今天录像厅里,没有什么自己认识的人。 整个录像厅,大部分是男的,但许欢斜后面一排,坐着一对年轻小情侣。 他分明听见,那女的低呼了一声:“哎呀,好黄呀,咱们走吧!” 许欢眼角的余光看见,那女的捂着眼,把脸埋在了男朋友怀里。 而那个男的,只顾自己专心看着,一边低声回应道:“四块钱呢,现在走了,太不划算了。” 许欢暗笑,这男的真特么绝,居然用这个借口,留下来看片。 别看许欢终日在镇上瞎混,一副走路有风的样子。可他终归不过是个顽皮好斗的初中生罢了。 这是许欢第一次接触港台三级片,暴露的镜头、夸张的肉搏,让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许欢浑身燥热。 好几个“大灯”乱晃的精彩镜头,许欢很想叫邱胖子暂停一下,让他可以仔细看个清楚明白。 此时,许欢算是知道了,邱胖子敢收两块钱票价的底气从何而来了。 第4章 今天就我在 结束了这场让许欢惊心动魄、印象深刻的录像,他随着一群戏谑着讨论的人出来。 出了录像厅才发现,外面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下过了一场雨。 闷燥的天气,一下变得凉爽起来,晚风中,也带着些雨后的清凉之气。 从闷热不透气的录像厅出来,骤然而至的凉风,让许欢浑身抖了个激灵,脑子却一下清爽过来了。 许欢想起来,难怪他听着这个演员名字,觉得耳熟。 前几天,常强在他们几个伙伴面前,唾沫横飞地显摆了半个多小时。 不但跟他们绘声绘色地讲情节,还形象地为他们脑补了不少镜头。 末了,常强得意地吹嘘,自己已经把三部曲都收集齐了。 当时,许欢并没有太留意常强讲了些啥,虽然,许欢比同龄孩子早熟,但他不太喜欢像常强他们几个似的,几个男孩子一凑到一起,就开始热烈地讨论女孩子,讨论女人的大灯和底盘。 许欢忒烦在人多的场合,聊这种他觉得私密的事。虽然,小时候,他跟常强他们几个,也会比赛,把尿滋到墙上,看谁滋得高。 所以,那天听常强吹嘘了一通后,许欢笑骂着踹了常强一脚。 然后,许欢还一本正经地教育常强,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不能做。 常强被他说得有点懵,问道:“欢哥,别整这么深奥,你就那具体点说,都是些啥事?” 许欢就说:“比方说抢银行吧,你尽可在大街上说,老子没钱了,要去抢银行,没人会来管你吧。但是,你不能真的去做。这种事就叫可说不可做。” “那啥事可做不可说?” 许欢露出一脸坏笑:“比如你爹妈吧,当年为了让你来到这个世界,得做不老少事吧。这种事,他们尽管做,合理、合法。但他们能见人就说,他俩怎么操作的吗?这就叫可做不可说。” 常强就骂了句:“日,欢哥,不带你这么举例的。” 常强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心里面却佩服许欢。 两人虽然年龄差不多,但常强觉得,许欢胆气比他壮,道理也比他们懂得要多。 从录像厅出来后,许欢一下就想起来,常强那天说过,什么三部曲都收集齐了的事,他就有些懊悔,玛的,白便宜了邱胖子两块钱。 此刻,云桥镇那没有路灯的街上,已然一片漆黑。 仅镇政府门口,有一盏彻夜不灭的廊头灯,还有和一些人家窗口透出的灯光,给云桥镇的大街,带来些微弱的光亮。 许欢按了下电子表的钮,在电子表侧旁小灯的光线下,看了看时间,才刚到9点,于是他抬腿往常强家走去。 许欢想,常强应该没吹牛,自己得去找他。 趁今天家里没人,把常强的录像机和录像带都借来,躺在自己床上,把这三部曲看完整了才行。 想暂停就暂停,想回放就回放。 许欢自言自语道:“我得好好研究下细节才行,细节决定成败”。 常强家在镇子的最东头,三层楼,一水的黄泥烧制的红砖砌的墙,全水泥预制板结构,反正他家不缺砖。 这就使常强家的房子,跟其他那些用煤渣砖、灰渣砖和木结构的民宅比起来,显出一种独领风骚的富贵气。 上顶楼的那个楼梯间,常强他爸常朝勇,还特地修饰成个不伦不类的亭子。 亭子落成的那天,常家请了亲朋好友吃饭,许欢一家也去了。 席间,常朝勇牛哄哄的说,这个亭子,专门找风水师设计的,必须这样才配得上这块镇子的龙头宝地。 许欢心中不以为然,暗中嘀咕,常朝勇估计是想说,这样才像云桥镇的龙头老大。 但常强的家里,许欢往来得却是异常熟了。 从小学开始,常强就像个尾巴似的跟着许欢混。 常强是家里老幺,上头三个全是姐姐。独子,幺儿。 所以,常强在家里地位极高,全家人宝贝得什么似的,从小就捧着护着。 可是,常强一点都不“强”,他爹的霸道劲完全没有遗传到,身体偏肥胖,性格偏孱弱。 不过,好在头脑算是灵活,从小就知道巴结许欢这样的,体格、性格都强悍的人。 加上常强零花钱也比较多,花钱大方,所以也甚是受伙伴们欢迎。 云桥镇虽然是个乡镇,但面积不小,与城区接壤的地方,还有些水泥厂、化肥厂之类的单位。一个单位一群毛孩子,经常结伙干架。 所以,要不是许欢,像常强这样,又有钱又懦弱的小孩,从小到大,不知道要被七村八里的小混子们欺负成啥样。 身上的零花钱及玩具,估计隔三岔五就得被讹诈掉一回。 常朝勇每每说到这个宝贝儿子的懦弱,就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想着自己横了半辈子,儿子却一点自己的横劲都没有。 但常朝勇又不可能把儿子拴在裤腰带上。 所以,常强跟许欢一起玩,常朝勇表现得很支持。 虽然,他知道,儿子跟许欢他们一起玩,肯定是花钱的时候多,但常朝勇不在乎。 常朝勇想得很明白,缺什么补什么,儿子缺胆量,就让他跟胆子大的人玩。 而且,许欢虽然在大人的口碑里不好,但常朝勇不这么认为。 反而觉得许欢是个仗义的孩子,常强跟许欢一起玩儿,让常朝勇少了很多儿子受欺负的担心。 这天,许欢敲门的时候,却是常玲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来开的门。 常强的大姐二姐已经嫁人了,平日都在县城里,已经不大回这个镇子里的家了。 常玲初中毕业后,也是啥学校没考上,常朝勇就花了些钱,让常玲到县城里的铁路职高入了学。 今年,常玲正读高二,再开学就要去实习了。 上学的时候,常玲就住校,但假期双休日什么的,她通常都回来。 “三姐,常强不在吗?”许欢没想到开门的是常玲。 “今天就我在。外婆办七十酒,他们今天不回来了,明天赶集,我回来开门做生意。”常强的外婆,跟常强舅舅一起,一直住在县城里。 常强家的这三层楼的一楼,有半层是他家的酒铺门面。 这卖酒的生意,是常朝勇的发家生意。 现在,常朝勇虽然开了红砖厂,但老生意却一直没丢,遇到二五八赶集日,总是早早地开了门。 “找小强有什么事吗?”常玲笑眯眯的问。 第5章 帮姐吹发 在云桥镇,常玲绝对是数得着的美女了。 皮肤白皙,个子高挑,身材窈窕。该大的地方不小,该细的地方不粗。再加上,家里经济条件优越,所以,常玲在穿着打扮上又格外时尚。 因此,在云桥这么一个小镇上,常玲无疑是道抢眼的风景。 这一点,常玲自己也非常自信。还在镇上读初中时,围着她转的男生,就非常多。 常玲很享受这种感觉。在她内心里,很早就知道了,爹妈给她的这副好容貌,才是她最大的资本。 所以,在初中时,常玲已经开始尝试着谈恋爱了。 到县城去读职高后,离开了父母的直接监督,常玲更是跟男孩子们打得火热。 实际上,常玲并没有真对那些围在她身边的男孩子动心。 她只是喜欢看那些男孩,讨好她的样子。 许欢特别喜欢看常玲笑,常玲的眼睛不算大,双眼皮不明显,但又不是单眼皮,眼角弯弯的,像一个豌豆荚。 这让常玲在不笑的时候,看着也好像带着些笑意。而一旦她笑起来,眼睛就眯缝成一弯月牙状,有时候边笑还边瞟人一眼。 许欢私下里对常强说过,你三姐的眼睛里,有钩子。一笑,这钩子就闪闪发亮。 后来,许欢才知道一个词,叫性感。许欢想表达的是,你姐笑起来很性感。 常强大咧咧地回道,屁个钩子,你不就是想说,她是个眯缝眼吗。 今天,见到是常玲来开的门,不知为什么,许欢竟然莫名有些心虚。 “哦,也没什么事,呃,我想找他借录……录音带,对,就是那个……那个童安格的……《耶利亚女郎》”。 向来以胆大包天着称的许欢,很少有说话这么不流畅的时候,何况,还是面对自己如此熟悉的人。 “这歌你们还没听腻啊,都出来半年了,过时了咧!” 常玲把许欢让进屋,说:“你自己到他那狗窝里去翻吧,他的东西我从来找不到的。” 许欢也没客气,就熟门熟路地,噔噔噔上了三楼常强的房间,但他翻了很久,别说三部曲了,一部曲都没找到。 许欢心里暗骂道,这狗日的常强,违禁品藏得倒是挺好的。 于是,他只好随手在桌上拿了两盘磁带就出来了。 常玲的房间,在常强的隔壁。 这时候,常玲也从楼下上来了,就站在自己门口,用一张干毛巾撴着头发,问:“找到了吗?”许欢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见许欢准备走了,常玲顿了一下,突然说道:“你有空吗?没事的话,帮姐吹吹头发吧”。 说罢,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瞟了许欢一眼。 常玲今晚,本来心情很糟糕,她遇上一个大麻烦了。 再加上,今天,在外婆的七十寿宴上,无意中又听到几个远房亲戚,背地里议论她,说她轻浮,小小年纪就交了好几个男朋友。 这让常玲很是气急,但是在外婆的寿宴上,她又不便发作,于是匆匆吃了一会儿席,就借口第二天是赶集日,要开门做生意,独自回来了。 为此,常朝勇还跟常强说:“你学学吧,还是你姐懂事、顾家。像你,就知道瞎玩。” 常玲回家后,一个人越想越烦闷,就独自喝了几口闷酒,冲了个凉水澡,才稍觉舒坦了些,正准备躺床上去看电视了,许欢来了。 她突然发现,自小就认识的许欢,以前竟然没发现,好像突然变得俊朗起来了。 这时,见许欢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好像没听明白的样子。 常玲又说:“我肩膀扭了,手一举起来就疼得要命。” 许欢这才明白过来,哦,常玲肩膀痛,要我帮她吹吹头发。 此时,许欢并没多想,平时常来常往的人,搭把手帮个忙的事情,再正常不过,所以,他很自然地和常玲一起,走进了她的卧室。 常玲坐在梳妆台前,许欢就站在她身后,拿上电吹风,开始笨手笨脚地替常玲吹头发。 这样的角度,许欢的视线很自然地顺着常玲的浴袍看了下去,脑袋突然就“轰”的一声,震得他有些呆了。 常玲的浴袍里,居然是真空的,两个可爱的半球,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他眼前。 许欢顿时觉得心跳加剧、喉头发干。 他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妥,就忙把眼光移了开去,但一会儿,视线又忍不住地往那球体处聚焦。 不知不觉中,许欢拿着吹风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哎,头发都要被你吹焦了!” 常玲从镜子里发现许欢异常的样子,不易觉察地轻笑了一下,说:“坏小子,眼睛往哪儿飞呢?快给我吹头发啊!” 许欢脸顿时涨得通红,常玲是常强的三姐,大家平时都挺熟的。 他虽然背地里跟常强说过,常玲是在他心里,绝对是排得上号的美女。 但平心而论,许欢从没有对常玲有过什么非分之想。 今天,自己这偷偷摸摸窥视的狼狈相,被常玲给直接说破了,让许欢尴尬得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但同时,许欢脑海里压抑不住地闪现着,刚才在录像厅里看过的镜头。 许欢手足无措地站了会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三姐,我还是先回去了,现在天气热,头发、头发也干得快的。” “哈哈哈……”常玲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亏得小强还经常说,你是咱云桥镇的数一数二的‘痞子’欢哥呢?给姐吹个头发,瞧把你给吓得。” 常玲这么一笑一激,许欢就有些吃不消。 他正处于极其好面子的年龄,最怕的就是被别人看扁了。 许欢心道:虽然……但是……,咱总不能让一个女人给吓到了啊。 再说了,你都不介意,我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但许欢并不知道,该怎么跟女人拉扯,关于男女之间,他尚一片空白。 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此情此景,不懂也得装懂。 于是,他竭力平静了剧烈跳动的心。然后,故作镇定地露出一脸痞笑地说:“三姐,那你领口拉一下,‘大灯’有些晃眼呢。” “哟,看不出你倒是人小鬼大。”常玲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欢一眼。 其实,许欢这时脑袋已经是一片迷乱。 开始时,他还继续假模假样地替常玲吹着头发。 后来,他突然福至心灵地说:“姐,既然你是肩膀扭了,我该帮你捏捏肩膀才是,这才解决根本问题,明天你不是还得开门卖酒吗?” 第6章 原始的折腾 听见许欢说要给她捏肩膀,常玲并没有拒绝,她完全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此时的常玲,心中正在跟一个人赌气:你有什么不得了的,我常玲要找个男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许欢见常玲没有反对,就放下电吹风,给常玲捏上了肩膀。 常玲属于那种身材适中的女人,不胖也不瘦,白皙的脖子下,浑圆的双肩富有弹性。 许欢捏着捏着,呼吸就变粗了。 而且,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的某个部分,正不可控制地发生着变化,这种感觉,让许欢变得无所顾忌。过去,常用的词是色胆包天,现在常用的词就是精虫上脑。 他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试探着将手顺着常玲的领口,逐渐往下摸去。 常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仰头娇嗔道:“许欢,平时没看出来啊,你也学坏了,想占姐的便宜啊?” 从常玲的语气里,许欢分明感觉到她那欲拒还迎的意思。 于是,许欢的胆子变得更大了。 他喘着气说了句:“姐,这样子我扛不住。” 同时,手上略微一使劲,就挣开了常玲的手,重重地搓揉了上去。 后来,许欢怎么都回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样和常玲滚到床上去的。 也许,他只是选择性地遗忘掉了自己毛手毛脚,以及那种慌乱。 也许,他只是不想去承认,自己的第一次还没有怎么开始,就已经结束。 也许,他内心始终不愿承认,其实一直是在常玲的引导下,他才从一个男孩变成了“男人”。 但是,常玲的娇喘和呻吟,许欢多年后,却仍然记忆犹新。 那彼时的天籁,原来竟然可以如此让人热血沸腾、忘乎所以、勇往直前。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再也没去看过所谓“绝对高级”的录像了。 因为他发现,录像片里的声音,除了夸张和失真外,对他没有任何感染力了。 许欢的脑海里,保留了一幅图像,就是常玲甩动湿漉漉长发的样子。 有那么几滴水,还弹到了许欢眼里,好似他激动得落泪了一般。 很多年以后,许欢才想明白,其实,那天晚上,是他被常玲睡了。 “姐好不好?”常玲躺在他身边问。 “嗯。” “姐长得漂不漂亮?” “嗯。” “你咋变得这么憨了呢,别光‘嗯嗯’啊”常玲娇声笑道。 许欢渐渐回过神来,于是他不甘地反击道:“那你刚才不也光是‘嗯、嗯’了呀。” 常玲就狠狠掐了许欢一把:“你特么咋这么坏,真不像这个年龄的人。” “我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才这么大,没准儿我爸妈上户口时给我弄错了。怎么看,我都不像跟常强同岁的人。” “他!就是被宠坏了的,一点不懂事。”常玲对这个弟弟,毫不掩饰自己不满的情绪。 常玲的下巴,搁在许欢因长期锻炼形成的厚实胸肌上,一抬眼,刚好就看见他那有些希腊化的、英挺的鼻梁,心中暗道,确是个英俊少年。 常玲用手指在许欢的胸前,无意识地划着圈,忍不住暗暗地把许欢和那人做着比较。 那人是温文儒雅的,许欢鲁莽粗犷; 那人成熟多情,许欢却显得幼稚冲动; 那个人在这种时候,一定有很多温柔的甜言蜜语;而许欢此时,只是在若有所思地发呆。 想着想着,常玲忍不住就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今天有些荒唐了。 许欢才醒觉地问道:“怎么啦,姐?” “还想不想要?”常玲媚声道。她突然有了种不管不顾的情绪,既已发生,索性纵情。 “呃……” 这晚,在这个宁静的镇子,在这幢冷清清的三层红砖楼。 许欢觉得常玲像一个慷慨的豪客,而他却是那个饥寒交迫的穷鬼,不断贪婪地向常玲索取,不断用洪荒之力,做最原始的折腾。 时间似乎飞逝,似乎又已经停留,成了一个不被留意的概念。 终于,世界平静了下来,许欢疲软地靠着床背,脑袋里彻底变成一片空白。 直到常玲再次问,你在发啥呆呢。 许欢才点上了一支烟,脑子开始真正缓慢地运转了起来。只有欲望消退的时候,人才会开始思考。 他首先想的是,常玲会不会想要嫁给我呢?玛的,好像我考虑这个问题太早了吧。 然后许欢又想,常玲难道什么时候爱上我了吗?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很是可笑,他知道,追常玲的男生可是不少。 许欢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虽然是个大人们嘴里的小痞子,但他其实蛮招女生喜欢的。 人长得帅气,个子高出大多数同龄人,又爱锻炼,体型结实。说实话,仅从外表来看,他确实显得比其他伙伴成熟。 加上他为人仗义,做事大方。虽然经常打架斗殴,却很少主动欺负人,十次打架,九次倒是替别人出头。 而且,许欢的一张嘴,能言善道。 别人招惹到他了,他话是很毒的。但没招惹他,他却嘴甜会哄,尤其对长辈和女生。这个特点为他以后的事业,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所以,许欢很是有些女生缘的。 在学校时,除了班长简晓彤等个别学习非常优秀的女生,特别不要看他外。大多数女生,跟许欢都嘻嘻哈哈混得挺熟。 尤其快毕业时,许欢时不时还能从书本里或者文具盒里,发现女生的小纸条。 许欢对此,虽然难免有些小得意,但从未当真。心道:老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岂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此时,躺在常玲床上的许欢,还有一点小担心。这事,万一给常强知道了,该怎么跟这个兄弟交待呢。 虽然,常强一向唯他马首是瞻,但今天,毕竟自己打着找他的借口,睡了他亲姐,他该不会因此跟我翻脸吧。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怎么看着这么傻呢?”常玲有些嘲讽地对许欢道。 “三姐,你会不怪我吧,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突然就这么冲动了,情不自禁,对情不自禁了。”许欢想起了今晚的录像名。 常玲轻笑一声:“瞧你那副瘾大胆小的样子,平日里不是蛮霸道的吗?” “三姐,你为啥对我这么好”让许欢觉得不安的是,今天咋这么容易就上手了。 虽然,他从没有男女之间的经验,但今晚的情况,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呵呵,咋啦,心虚啦。你不是跟常强吹牛,说云桥镇没有哪个女的,你真的看得上眼吗?”常玲带点讥诮的笑话许欢。 许欢就想起来,有一次,一群小伙伴在常强房间里,热火朝天地聊女孩子。 许欢在那儿大声武气地吹牛皮:“你们这帮没见过世面的,云桥镇哪有什么美女,打着灯笼,也找不出一个,能把我许欢拿下的。” 恰好常玲从门外经过,笑嘻嘻的扔了一句:“哟,德性。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许欢当时就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笑道:“嗯,我说的可不包括你,三姐绝对是美女。” 突然,许欢不放心地问道:“三姐,这样,你不会怀孕吧?” 常玲愣了一下,然后就轻笑道:“你个憨包,放心吧,我会吃毓婷的。” “毓婷?什么东西?” “哎呀,你真烦,就是一种事后药啦。” “呃……你懂得可真多!” 许欢的心里,就泛起了一阵别扭和酸涩。 但此时,他基本还沉浸在,初尝禁果的慌乱和喜悦中,完全没有料到,这次原始的冲动,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 第7章 上课下课 常玲其实今天心情本来非常糟糕,但这个时候,她的心情却好了很多。 来自本能的、原始的对异性的吸引力,的确会让人增加自信。今天,她更加确认了,自己无疑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因为,许欢虽然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一个混不吝。但常玲知道,他其实内心是个骄傲的人。 现在,看着许欢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常玲就有了种莫名的得意感和成就感。 而且,许欢身上有种气质,是对常玲有吸引力的。 他时而会露出种,与年龄不相符的,看透世态的沧桑感,可一转瞬,却又暴露出了一种真诚的幼稚。 这两种相矛盾、截然不同的特点,奇妙和谐地融合在了许欢一个人身上,让常玲忍不住有探究他的想法。 只是,过去许欢总是随着常强,把她当姐姐般对待着。 “我听人说,你在县城里男朋友挺多的,真的假的?”这时,许欢又问道。 “别听那些嚼舌根的人瞎唧吧说。” 常玲有些不高兴道:“都是些没皮没脸的人,贱头贱脑地凑上来,想想就烦死人。” “那你不搭理他们就是,难不成他们还敢明抢啊?” “你说得倒是轻巧。你以为不招他们,他们就不凑上来了吗?对了,临江城里有个小混混,叫蔡小龙的,你认识吗?” “蔡小龙?你说的是县城南街那边的蔡老三吗?” 许欢开心地笑了起来:“知道啊,傻逼兮兮的,听说还跟人吹牛皮,号称自己是什么临江县‘南龙北虎’中的南龙。《射雕英雄传》看傻了吧,老子听得肚子都笑抽了。” 许欢想起前几天,刚听县城里的小伙伴汪嵩讲来的事,就忍不住觉着搞笑。 “怎么,莫不是他欺负你了啊?” “欺负倒说不上,就是烦人。老是到校门口来截我,说想要跟我交个朋友。玛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啥德性。” “那你为啥不跟学校保卫科说?” 常玲道:“他爸是商业局的,我家有些生意上的事,还要求着他爸呢,不能弄得太难看了。” “常强不是说,你在县城很多兄弟吗?要不你去给他上个课,让他以后别来烦我了,行吗?” 临江县的人,喜欢把收拾别人说成给人上课,意思是去教育教育别人。喜欢把人家完蛋了,叫下课。 许欢略一犹豫,就立即大口大气地说:“把‘吗’字拿掉,行!这点事算什么,我能不帮你吗?改天我就去城里,替你教育他。” 许欢其实不知道,蔡小龙并没有特别烦人地招惹过常玲。 但常玲喜欢这种感觉,她觉得,一个男的,如果肯为她去冒险,那才说明,这个男的被她真正拿捏住了。 许欢爷爷家在临江县,他爸这辈兄弟姐妹多,算个大家庭。 许欢的叔叔伯伯姑姑这些,都在临江县城里安家工作。 唯独许欢爸师范毕业后,给分配到云桥乡镇中学来教体育了,一待就是十几年。 反正,许欢从记事起,就在云桥镇生活。 这些年来,许欢父母一直想调回县城里去,但奈何两口子都不大擅长跑关系,也就一直没有找到好机会。 当常玲向许欢提出,要他到县城里去教训别人时,许欢的内心里,其实没底。 因为,这个蔡小龙,实力到底如何,许欢根本没有概念。 对于这个对手的了解,许欢只不过是从汪嵩那儿听来的只言片语。 许欢自己很清楚,虽然他隔三岔五就到县城去玩,但对于那些在临江县里,真正混得比较出名的地痞,他并不怎么有数。 很多信息,不过是他从城里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那里,道听途说的一些故事。 然后,回到云桥镇,他又云山雾罩地讲给其他的伙伴们听。 这就造成了一种误会,不知道实情的人,以为许欢在县城里,混得也是风生水起的。 但今天常玲既然开口了,此情此景许欢就不允许自己说“不行。” 他硬着头皮也得答应下来,否则,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在许欢的世界观里,能不能做和敢不敢做,差别很大。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认为自己是个没胆量的怂包。一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明白,别人怎么认为,很多时候,对自己一点儿都不重要。 所以,这时他索性不去想,自己有没有实力搞定蔡小龙。 在他看来,顶多不过就是去打一架嘛?大不了就整个头破血流,怕个锤子。 何况,许欢一向对自己的战斗力,充满了自信。 他自小长得比同年人高壮,而且弹跳力很好,所以,与人打架时,他喜欢跳得很高,拳头照着对手的头上扣下去。 很多人跟他打架,一开始在气势上,就被许欢先占了个上风。 而且,许欢跑步速度也快,爆发力和耐力都很好。 许清平原本想让许欢走体尖生的路线,但许欢不感兴趣,说整天累得跟狗一样,以后还未必赚得到钱,费那劲。 十三四岁时,许欢有一次惹了祸,把同学鼻血揍出来了。 许清平气得又要暴揍他,他挨了一下后就开始逃窜,他爸拎着个擀面杖满操场追他。 结果,许欢越跑越快,愣是差点把许清平这个中学体育老师跑岔了气。 从这以后,许欢对他爸的畏惧心理就降到了零点。 他得意地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上计都掌握在我手上了,怕你何来,大不了就跑嘛,反正,你追不到我。 那天,在常玲的床上,许欢磨蹭到凌晨两点过,才有些不情不愿地离开常家。要不是担心明天常朝勇他们回来太早,许欢真是不想走了。 此时,镇子上一片漆黑,整个世界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远近连狗吠声都没有了。 只有许欢,在这寂静的深夜熟悉的街道,独自迈着轻快的步伐,往自己家走去。 如果不是夜太静,许欢一定会一路得意地吹着口哨前行,不管这件事对他意味着什么,但此时,他内心里充满了喜悦, 因为,他打开了一个,曾经觉得神秘、充满诱惑的领域。他又领先于很多同龄伙伴了,他喜欢这种领先的感觉。虽然,他还不知道,这种领先,自己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一时冲动总会后悔,片刻欢娱总有代价。 但现在,许欢什么都懒得去想了,只是惦记着,明天一定不能起得太晚。 他答应了常玲,明天赶集日,过来帮她看摊帮忙。 第8章 云桥市集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在乡镇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赶集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日常生活中一个比较重要的日子,云桥镇也不例外。 在这个日子里,十里八乡的农民,天刚擦亮,就挑着自家的各种农蔬作物,早早来到镇上,只为了占据一个有利的摆摊位置,早些将自己的产品,换成手中的现钱。 与今天那些形式大于内容,东西却乏善可陈的市集不同,这种市集,完全是自发的,约定俗成的,所售卖的物品,也是人们日常必需的。 这种乡镇的市集,没有管理,没有所谓的运营,也没有额外收费。有的,只是络绎不绝的人群。每个摊位的位置好坏,全凭先来先得。 五花八门的小商贩,卖副食品的,卖铁制农具的,卖农药化肥的,卖衣服鞋帽、针头线脑的,卖各种跌打神药的……比比皆是。 许欢觉得忒让他恶心的,是卖老鼠药的小贩,他们通常不会守着一个固定的位置,总是挂着几只硕大的死老鼠和一大把老鼠尾巴,在街上荡来荡去,从不担心,那些恶心的玩意儿,会扫荡到旁边的人。 居住在镇上的学校、医院、信用社等等单位公职人员,在赶集日,也会早早地上街,趁着在上班前那点空闲,将三四天开伙需要的肉禽蔬菜,一应采购齐备。 镇上的坐地商户们,每逢赶集,也总是会比平时要提早一个小时开门,寄希望在这一天,能多做些生意。 平时没几个人晃动的大街上,在赶集日的上午,总是摩肩接踵、人潮涌动。 稍微细心一些的人,就会发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总有一些“摸包匠(即小偷)”,在那里心怀不轨地窜来窜去。 后来,满世界都开始提匠人精神时,许欢就觉得“摸包匠”这个词,真是对小偷们的最高褒赞。 因为,但凡能称的上“匠”的,那必须都得有手艺才行。 铁匠有铁匠的手艺,木匠有木匠的手艺,杀猪匠有杀猪匠的手艺,摸包匠当然得有摸包匠的手艺。 不过,许欢很早就知道,摸包匠肯定是有手艺的。 比如,大家茶余饭后常谈论的,临江县城里,那个厉害的女神偷钱小朵。 据说,其一把刀片用得出神入化,可以把女生贴肉穿的丝袜划开,而不伤及人皮肤。 这让许欢他们一群小伙伴每每聊起来,就咂舌称奇不已。 十几年后,许欢坐在电影院,看《天下无贼》这个电影时,听到葛大爷那句台词“我最烦你们这些打劫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他就忍不住嘴角含笑地想起了钱小朵。 赶集的人群中,还有一些无所事事的泼皮,既不买东西也不卖东西,只是见到年轻貌美的姑娘和小媳妇,就会故意过去挤来挤去,揩油占便宜。于是,常在人群里惹出来一阵斥骂之声。 这种泼皮,往往不是云桥镇镇上的人。 不过,这种泼皮正是许欢他们逞英雄的最佳对象,但凡被许欢他们发现了,就会上去跟这样的人干上一架。 这种时候,许欢就会伙同小伙伴们呼啸而出,自我感觉有种除暴安良的威风八面。 这天赶集,许欢特地起了个大早。 在睡觉这件事上,许欢跟很多同龄人不一样,他从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就算头一天睡得很晚,早上六七点,他准时就醒了。 醒了后,他也不赖床,“蹭”的一下就起来了,到院子里跑步、吊单杠去了。而且,白天从不睡午觉。 他妈万欣都感到诧异,说:“人家都说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咱家小欢,怎么那么不像这个年龄的人呢?” 许清平就叹息道:“你说这孩子,怎么会不惹祸嘛,整天到晚精力无穷。” 但由于昨晚在常玲那儿,许欢的确劳累了,睡得又太晚,他回家睡觉时,破天荒地给闹钟上了发条。 常强家,是云桥镇后来扩建出来的新街,在镇子东边。许欢家,其实是学校分配给父母的教师宿舍,位于老街,在镇子西边。 这条老街,是典型的山城巷子,一水青石板路,上坡下坎,弯弯绕绕。 但这条街的烟火气却是十足,云桥镇的坐地商户,基本上都集中在老街。 许欢起来后,胡乱擦了把脸,就先到斜对街王矮子糕店去吃早饭。 王矮子家做的三角米糕,在全云桥镇都是最出名的。 精选优质新米,用石磨手工碾碎,调成浓稠适宜的米浆,然后用一铸铁方盒子模具,内分为八个三角形格子,抹点油,注入米浆,然后炭火炉上,文火烤制十来分钟,热气腾腾地出模。 刚出模的三角米糕,那真是外酥内糯,一口咬去,满嘴滋味横飞。 许欢离开云桥镇后,就再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米糕了。 王矮子家的豆腐脑,也是许欢尤其爱吃的食物。 热乎乎的豆腐脑,配上酱油、葱花、芫荽,再撒上些咸菜末和油炸得金黄酥脆的黄豆,点两滴香油,一碗下去,可以让许欢嘴里香上好半天。 不是赶集日,王矮子家是不大做豆腐脑的。 十六岁的许欢,正处在八点吃饭,十点就饿的年龄。一顿早餐,他可以吃整整八个三角米糕和两大碗豆腐脑。 别人买米糕,说的是买两个、买三个。许欢去买,直接说:“来一盒!” 王矮子每次看见许欢进店,就笑得一脸灿烂:“小欢哥,要都是你这样的,我生意怕是搞不赢(来不及)的。” 但这天早上,许欢没有一如既往地仔细享用早餐。 他只是囫囵吞枣地匆忙对付了几口,就急忙往常强家赶去,他惦记着帮常玲开门看摊呢。 紧赶慢赶,许欢到的时候,常玲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见许欢来了,常玲笑得很开心。 她冲许欢道:“你来得正好,正需要人帮忙呢。这一阵子,我走都走不开了,你去后面院子里,帮我再搬坛高粱烧来吧。今天生意好,两坛酒都快见底了。” 许欢就兴冲冲地到后院去,帮常玲搬了两坛酒。 然后,他就坐在柜台后面,乐滋滋地看常玲忙活。 有时候,一下进来三四个买酒的,许欢就帮着常玲招呼应酬一下。 往日里,遇到赶集日,又没上课时,许欢也曾到常家的酒铺里帮忙看过店。 不过,一般是下午,没多少人的时候,而且,主要是为了和常强玩。 两人就在店里,或是下象棋,或是下军棋。 有时,陈军和王诚也在,四人就在店里打扑克。有人来买酒,他们就暂停一下。 今天这样,许欢觉得意义上,似乎跟以往有了不同。 过去,在这里帮忙,主要是为了玩,有人来买酒,他们心里还嫌人家碍事。今天,他看到买酒的人多,就会由衷的高兴,因为,人多了,他在这里才是有用的。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关系变了,想法也就变了。但许欢其实根本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他跟常玲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第9章 有些不得劲 不得不说,常玲做起生意来,的确是一把好手。 但凡有顾客进来,她立马热情上前招呼。 大婶大伯的,叫得特别亲热,再配上好看的脸庞和甜甜的笑容,让进来的人觉得,来都来了,不买点酒走,自己都挺难为情的。 许欢坐在柜台里,一脸欣赏地看着常玲,在柜台前后忙来忙去。 当需要他出把力的时候,他就赶紧起身帮着常玲张罗一番。 但这么看着看着,许欢就发现了常玲的小机关。 他发现,常玲在用酒提子给顾客盛酒时耍了花样。盛酒的时候,酒提子里的酒满满地直往外溢,一副很实在的样子。但倒酒的时候,她往往还没有完全将提子里的酒倒完,就又开始打下一提了。 每每在倒酒这种关键点上,总是常玲话语最密、笑得最灿烂的时候。 并且她还故意找些亲热话,和顾客拉着家常,有意无意间,就分散了顾客的注意力。 表情、话语、动作,衔接得流畅自然,浑然天成。如果许欢不是一直盯着她在看,这种小机关,根本很难被觉察到。 这种酒提子,是当时大家都认可的标准量具。一提半斤,两提一斤。 按常玲这种打酒的方式,一斤酒下来,可能就只有九两八,甚至是九两五。 看着常玲娴熟地操作着这种手段,许欢心里就有些犯腻歪。 他很是瞧不上常玲的这种做法,心想这格局也太小了吧,你们常家生意都做这么大了,还玩这种缺斤少两的伎俩,占乡里乡亲的一点小便宜。 许欢脾性一向就是,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 他也特别厌烦当面做人,背后做鬼的这一套。 于是,趁着人少的时候,许欢就对常玲道:“姐,你这打酒的时候,没必要玩小花样吧。” 常玲就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啥,要是都老老实实的,那还做啥生意?” 见许欢脸上有些忿然,常玲就道:“你是不是以为就我这样?” 说罢,她远远指了下斜对面的肉摊,对许欢道:“喏,那个被你用碗砸过的王大海,手里总藏一块磁铁,给人称肉时,稍不留神,就贴秤盘上了。” 许欢就想起9岁那年,王大海到院子里闹的事,心想,咱们倒真没冤枉他,这孙子就是缺斤少两了。 然后,常玲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下对面的水果摊道:“刘婶,看着和蔼老实吧?称水果,你注意看她,人家那个手法玩得,尾指不经意一点,秤杆就高高翘上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占多大便宜了呢。” 最后,常玲总结道:“不耍点花样,你当做生意这么好赚钱啊?” 常玲的话,让许欢一时无法反驳。 虽然,许欢心里并不认可,但他知道,再这样说下去,两人定会伤了和气。 而且,无论怎么说,他也不可能去给那些买酒的,说破常玲的小手段。 今天,他是来给常玲帮忙的,不是来给人添堵的。 何况,此时的许欢,并不舍得和常玲闹别扭。于是,许欢只好妥协道:“哎,做生意的事,我也不懂,反正也不关我事。” 许欢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的坎却过不去,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欺瞒别人的帮凶,心里就很是有些不自在了。 赶集日的忙碌,通常就是一上午,到了接近中午时分,东西卖完的没卖完的,都开始纷纷收拾往回走了。 来赶集的人,若是下午家里没有什么要紧事的,通常会纷纷涌到镇上的茶馆里去了。 川渝地区的茶馆,茶具历来爱用盖碗,也叫三才杯。 底托代表地,盖子代表天,中间盛茶的碗代表人。寓意为“人在天地间”。 忙碌了一上午的人们,这时五毛钱叫上一个盖碗茶,约上几个熟人打打麻将、纸牌九,搞点小输赢。 或是下下象棋,大声争论下刚才在集上看见的残局,到底该怎么破。 要不,就三五人围一桌,啥也不玩,就是拉开了喉咙,天南地北地摆摆龙门阵。 别看许欢小小年纪,却也爱到茶馆去厮混。虽然,他很是知道些诈赌的手段,但他从来不在镇上的茶馆去搞钱,谨遵着兔子不吃窝边草原则。 大多数时候,他更喜欢的是去围观一下,看看热闹,看看门道。他还特爱听听那些年纪大老人,讲些乡野间匪夷所思的奇谈怪闻。 有时候,即使看见有人玩牌作弊,许欢也是笑笑,空了就作为跟小伙伴们聊天的谈资。 所以,这天快中午的时候,当常朝勇和常强他们一家回来时,许欢婉拒了他们留吃饭的邀请,借口要去茶馆看热闹,坚持离开了。 这让常强觉得很是有些诧异,平常许欢在他家,可没这么客气。 何况,今天许欢也算是实打实地在店里帮了半天忙。 常强就几步撵上许欢,问道:“欢哥,吃了饭再走啊,下午我跟你一起去茶馆耍。” “算了,刚才我见王诚他们也来赶集了,先过去找他们一下,他们毕业后,还没碰见过呢。”许欢搪塞道。 “别呀,吃了再去呗,反正你爸妈也不在家。待会儿,咱俩一块儿去寻他们好了,我也长久没见他们了。”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娘们唧唧的。”许欢不耐烦起来:“老子不饿,没胃口,行了吧?!” 说罢,许欢就甩手走了,把莫名其妙的常强,独自留在了身后。 许欢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种突然而来的烦躁情绪是为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此时,一点不想在常家多待。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和常玲的事,被他家发现什么端倪。 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装得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他也相信,常玲更加可以装得若无其事。 只是,现在的许欢隐约觉得,自己和常玲的关系,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他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匆匆离开常家后,许欢独自到茶馆对面的米粉店,吃了碗麻辣米粉。 然后,他漫无目的地在老街上逛了一圈,结果一个要好的伙伴都没有碰见。 于是,许欢就踅摸回了茶馆,随便找了个下棋的桌边坐下,无聊地看两个老头下棋,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一局棋还没结束,常强忙慌慌地跑进来,叫道:“欢哥,陈军他们被化肥厂的那帮人给围住了。” 许欢噌地一下站起来,一边往外冲,一边问:“在哪儿?对方几个人?” “桥边,有六七个。” 许欢顺手从茶馆的火炉旁,抽了根捅炉子的铁钎,就往桥边跑去。 这一瞬间,许欢觉得浑身都得劲了。 第10章 独特的玩法 许欢是个看重承诺的人,他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去办。 虽然,他意识到跟常玲的关系,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跟常玲,后面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但是,没过两天,他还是决定去县城,准备找一下那个什么蔡小龙。居然敢叫“小龙”这么拉风的名字,得去会会。 云桥镇在临江县的东南,是临江县下属乡镇里,人口最多的一个镇子。虽然,有条坑坑洼洼的马路,但是一直没有客车线路。 以前,许欢进一趟县城,要翻过一座山,走十来里山路才能到县城。 有时候运气好,能碰上进城的货车,如果司机是熟人的话,就爬到货车厢上去搭个便车。 能坐在驾驶室里搭便车的,那一定是司机很好的亲戚朋友,或者是司机师傅想要巴结的人物。 后来,这条马路稍微修好了一些,就有一些头脑活泛的、又有点经济实力的人,弄上辆中巴车,搞起私营客运。 许欢的同桌余平,家里就有一辆这样的中巴。 还在读书时,遇到周日或假期,余平就跟着家里的车,帮忙卖票收钱。 许欢要好的朋友,有的爱惹事,有的不爱惹事。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读书成绩都不咋地,相比较起来,许欢还算好的。 余平也是读书读不出来的,所以毕业了,余平就正儿八经地跟家里跑车了,暂时也算是条出路。 许欢跟余平关系不错,到县城去,只要不太赶时间,他总等着乘余平家的车,算是刻意照顾下同学的生意。 之前读书时,碰到余平卖票,余平总是不好意思收他钱,老说:“哎呀,算了算了”。 但许欢每次都执意要给,说这是你家生意呢,这云桥镇,屁大点地方,转来转去不都是熟人啊,你这个不收那个免费,到时候你爸油钱都不够。 还说,你要是不好意思,就把你卖票的位置,让给我来坐就是。嘿嘿,靠窗,抽烟方便。 余平爸就说,许欢这孩子其实蛮不错的,别看平时是个混不吝,容易闯祸,但内心里是懂人情世故的。 到了县城,许欢先找小伙伴汪嵩打听情况:“上次,听你说起过的那个蔡老三,在城里到底混得怎么样呀?算是牛逼的吗?我这两天想去会会他。” “咋啦,蔡老三招惹你啦?要弄他?”汪嵩一听,就知道许欢想干嘛了。 许欢道:“嗯,得罪我朋友了。” “他自己,应该混得不咋样,但听说他大姐夫,也是社会上混的,好像跟‘跳刀’他们有来往。” 许欢听了心里一凛,在临江县说起“跳刀”,外面混的大小混子们都知道,大家公认的临江县老大。 “跳刀”本名林若海,他刚出来混的时候,随身总携带一把弹簧刀(俗称跳刀),话不投机,掏出刀子来就扎,成了公认的狠角色。后来,大家就给他起了个绰号“跳刀”。 林若海虽然狠,但为人仗义疏财,所以江湖上朋友挺多。渐渐的,社会上混着的人,就不叫他“跳刀”了,而是叫他“刀哥”。 后来,林若海因伤害罪被判劳改了几年。出来后,跟朋友合伙开了个夜总会,打架斗殴的事少了,但江湖地位却俨然更高了。 “你这不是‘听说’吗?临江县里混的这些烂人,能扯不能扯,都爱在外面吹牛逼,说自己跟‘跳刀’有交情,没准儿,连面都没照过。” 虽然,许欢知道自己惹不起“跳刀”,但他的性格,不会一听到个名头,就被唬得退缩了。 他接着又问汪嵩道:“你知道这个蔡小龙,喜欢在哪些地方混吗?” “电影院门口的电子游戏厅、南街口的台球室、滨江路公园旱冰场,临江县不就这几个地方吗?只要他没猫在家里,这几个地方转几圈,没准儿就能碰见。”汪嵩一连串地说道。 “行!那我们去南街口台球室,边打球边候他。说不定还顺便套两只羊。一起去吗?” “去呀,干嘛不去!”汪嵩也是个嫌事不大的德性。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斯洛克台球在临江县还没有流行,基本上玩的都是九球的桌子。 临江县的台球室,当时流行玩着一种很独特的玩法。 既不是黑八的规则,也不是九球的玩法。 临江城当时流行的玩法,是从6号球到15号球,按球号算分,6号球就是6分,7号球就是7分,以此类推。 一局共摆10颗球,加起来刚好105分。开球后从低到高,依序号击球。谁先击打进袋的球,分数加起来超过53分,就胜出。 许欢一直觉得这个规则是很不科学的。 因为,有时候前面小分球打得好,哪怕连进了6个,后面4个大分球被别人进了,也是输。 所以,那时打球,很多人讲究的就是大力出奇迹,在击打小分球时,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就盼着把大分球瞎撞进去几个。 甚至,一度流行开球时,用球杆的大头来击打,费球杆、费球、费桌布。活生生把一项高雅绅士运动,整成了体力劳动。 后来,所有台球室老板就一律禁止用球杆大头击球了。 朋友之间玩玩,谁输谁付掉桌钱。有打着打着抬杠的,就两人协商个赌注,一块钱、两块钱、五块钱都行。 更厉害的赌法就是赌分,一分多少钱。 许欢除了学习成绩不好,其他事情学起来都很灵。麻将、扑克、打球、下棋……流行玩啥,他很快就能把自己整成半个专家,仿佛就没有他不擅长的事,这种特点也奠定了他在小伙伴里的领头地位。 反正现在,云桥镇已经没人跟许欢赌台球了。 在台球桌上,他已经混成绰号“亮风进”的高手了,意思就是母球和子球只要露出来,有进球角度,他都能进球。 许欢最得意的一次,就是曾经跟人赌分,对方见他口袋鼓鼓,技术好像很一般,以为遇到只肥羊,起了贪心,就提出一分5元大赌注。 结果,许欢一口气打到53分胜出,直接把对手口袋掏空,末了,还欠了他一百元。 要知道,1990年时,许欢他爸一个月工资加补贴,也就两百来元。 相当于,许欢一桌球赢下来,就比他爸一个月挣得还多了。所以他觉得,挣钱,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汪嵩爱跟着许欢一起玩,而且尤其喜欢跟许欢一起,在麻将桌、台球室里,搭伙设局骗点小钱,所谓“套肥羊”。 通常,两人先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玩,许欢常常装得像个台球菜鸟,等旁边观望的人入局后。赌注小的时候,许欢还会故意先输几局。 这时,汪嵩会适时地在旁边嘲讽他,许欢就上演气急败坏,开始跟对手加赌注,貌似输红眼要翻本的样子。 如果对手也跟着上头了,加大赌注,这时,就到了许欢收割的季节。 而且,刚开始时,许欢会尽量伪装成,自己完全是靠大力出奇迹的运气,取得的胜利,这样,等对手醒悟过来被套了,基本上身上的钱也输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这天,汪嵩没机会跟许欢一起套肥羊了。 第11章 以少打多 许欢跟汪嵩刚进到台球室,就看见蔡小龙和一群人,正在里面玩球。 汪嵩朝那群人努了努嘴,低声对许欢说:“穿格子体恤那个瘦高个,就是蔡老三。” 许欢点了点头,转到台球室旁边的报刊亭,买了本厚厚的《今古传奇》杂志。 然后,他到厕所里,把书从中间拆成两本,分别垫在前后腰上,束紧皮带,罩上深色衬衣,再重新进到台球室。 许欢之所以这样做,他担心的是蔡小龙身上,带有匕首之类家伙什。 那时候,在外面瞎玩的人,有事没事身上总爱带家伙什,好像不这样出门,自己底气就不足似的。 弹簧刀、蝴蝶刀、冒牌军匕,夸张些的,还有用工厂三角刮刀来改制的擦子。洋的、土的,花样极多。 真敢拿出来捅人的不多,多数是拿出来比划两下,吓唬别人。但怕就怕起冲突的时候,弄急眼了,有时候就不管不顾了。 所以,那几年在临江,时不时会听说发生些恶性治安事件,大家也不以为奇。最多也就是摇摇头,啧啧两声。 在打架这件事上,许欢是谨慎的,他从不因为自己战斗力强,就托大。 经常打架的人都知道,不怕刀砍,就怕刀扎。 现在,许欢还没有摸清蔡小龙的底细,所以,他本能地会给自己筑一条安全线。这种谨慎,后来多次让他在危险的时候,避免了祸端。 做好准备的许欢,装作看热闹的样子,走到蔡小龙一群人的桌前。刚好蔡小龙一杆击球失误,一颗必进的球没打进。 许欢就挑衅地嗤笑道:“日,你会打球吗?这样的球都能打飞,也敢到这里来现眼。” 看热闹的人群里,有时难免会有嘴贱的。蔡小龙这时,尚没有意识到这个人是存心来找茬的。 只是他失误了,正自懊恼着,听许欢这么说,就没好气道:“玛的,你谁呀?你会打,那待会儿咱俩玩几桌,10元一局,敢吗?” 站在旁边的汪嵩一听,顿时面露喜色,拼命跟许欢眨眼,意思是先别忙着打架了,收割了再说。 许欢知道汪嵩的意思,但没搭理他,继续说道:“哈哈,你这样的水平,送钱给我,我也不跟你玩,赢你的钱,老子真丢不起那人。” 他本来就是存心来找对方麻烦的,此刻,只想早早把事情搞定,哪里会把事情往赌球的事上去引导。 “我特么就一个习惯,见不得你这种,杆都握不牢的人,在这里瞎比划。我说,你还是回家去吧,别让我见到你在这里玩。”许欢开始加大了挑衅的尺度。 “特么的,哪来的傻b啊?” “谁认识你么?自己凑上来唧唧歪歪,想干啥呢?” “找不自在的,是吧?” “龙哥,揍他个狗日的!” “……” 许欢这副存心找事的样子,惹起了公愤。跟着蔡小龙一起玩的五六个人,顿时显出了群情激昂的样子。 大家心道,这人是谁啊,感觉是一个人来挑战他们一群人的。于是,七嘴八舌地开始起哄。 一起玩的伙伴这么一发声,蔡小龙胆子就壮了,面子也下不来了。 他拎着球杆,走到许欢面前,打量了许欢一下,故作老练地问道:“兄弟,贵姓啊?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殊不知,他这话甫一出口,经常打架斗殴的许欢,心里就踏实了很多。他已然基本判断出,这个蔡老三,还是比较好弄的。 渝城人,脾气的火爆在全国都是着称的,在这样的城市文化里,只要是个真有脾气的,像许欢今天这样嘴贱地找茬,老早直接就出手了,哪里还会过来瞎搭什么话。 于是,许欢优哉游哉地点上一根烟,越发显出嚣张的样子道:“呵呵,贵姓。免贵姓拳,单名一个头字。” 见蔡小龙一脸莫名其妙,许欢吐了口烟道: “你叫蔡小龙是吧,我听说你号称啥唧吧‘南龙北虎’,老子早就看不大惯了,今天碰上了,要不咱们出去聊聊,单挑群撩,随你!” 许欢这种不可一世的样子,让蔡小龙心底有些发虚,气势上就弱了几分,只是说道:“兄弟,咱俩都不认识,无冤无仇的……” “啪!”蔡小龙话还没说完,许欢已经一耳光呼在了他脸上,恶狠狠道:“这不就认识了吗?” 蔡小龙一下给整懵了,没反应过来怎么应对。 他旁边的几个伙伴顿时炸锅了,冲过来开始推掇许欢。 蔡小龙见状,才醒过神来,也抡着球杆朝许欢砸去。 时常街斗的许欢,对于以少打多,一向经验丰富。他深知,这种情况,切忌东一拳西一拳的还手,而是要认准主要目标,往死里打。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所以,许欢对于旁边过来的拳脚,他选择置之不理。 他心里明镜似的,在这些人没搞清楚他来路的情况下,绝不敢下死手,自己硬挨几下,问题也不大。 所以,许欢只是认准了蔡小龙,狠狠攻击。 他扭住蔡小龙手里球杆,一把夺了过来,开始狠命地、劈头盖脸抽打蔡小龙。 蔡小龙挨了两下后,被许欢剽悍和凶狠的样子吓住了,转身就开始往外逃窜。 许欢心中一乐,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见蔡小龙往外逃,立即就追了出去。 在出门前,许欢把球杆丢给了老板,还不忘说了句:“老板,不好意思啊。” 因为,台球老板跟许欢他们也挺熟的。许欢想着,这一打架,蔡小龙他们的台费是收不了了,可不能再把人家的球杆给顺了。 汪嵩远远看着,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许欢,此时厚道得有些迂腐可笑。 蔡小龙的几个同伴见许欢追着出去,也立马紧跟着跑了出去。 汪嵩看见一群人都跑出去了,居然消消停停地去买了根冰棍,然后才拎着那个牛仔包,晃晃悠悠地出了台球室。 牛仔包里,放着许欢事先准备的一把长管钳。 许欢打架从来不爱用刀,他喜欢用一些,从他姑父汽修厂里顺来的工具。 又趁手又不容易惹大祸,即使事情搞大了,闹到派出所里,他也可以说是顺手拿的工具,性质大不一样。 今天,准备动手之前,许欢交待过汪嵩,自己动手时,让他站远些看,情况不对,再考虑上来帮忙。 许欢对自己的战斗力,向来比较自信。 再加上他考虑到,汪嵩跟他不一样,毕竟在县城里生活。跟人结仇了,落单时难免被人报复,所以,今天这种事情,还不如先让汪嵩旁观策应一下了事。 结果,汪嵩一看,蔡小龙原来是这么个情况,才两下子就顶不住了,看来,今天是没自己什么事了。 他嘀咕了一句:真特么没劲,这个蔡小龙,不过如此。许欢也是,还不如先套他个肥羊,把口袋给他洗了再说。 在汪嵩的价值观里,什么事情都没有搞钱重要。 打架、搞钱,当然是搞钱好。就算非得要打架,如果能搞钱的话,也先搞了钱再说。 为此,汪嵩经常劝许欢,打架有什么好的,又赚不到钱。 第12章 目中无人 蔡小龙一路奔逃,许欢就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追着,他没有急于追上去,这样一旦跟对手纠缠起来,对方的人一赶上来,最后,很容易形成他被围殴的局面。 他正在寻思着,如何一边跑,一边抽冷子,把后面跟着的几个尾巴干倒。 许欢对学校教的那一套毫无兴趣,但平时却爱看书。 尤其爱看历史故事书,古代史、近代史等等,只要是没看过的,总能让他放弃许多其他杂耍,安静那么一阵子。 有些精彩的,他甚至一到无聊时,就翻来覆去反复地看。 只有真正了解许欢的人,才知道他不是别人看到的那么鲁莽。 他经常跟常强说,凡事都要有策略,打架更要讲策略。 常强说,打架讲啥策略,凶的怕狠的,狠的怕愣的,愣的就怕不要命的。 许欢就一脸瞧不起的样子道,你懂个屁,自古以来,人类智慧都是在战争中,运用到了巅峰。就算两个人单挑,也是两个人之间的战争。 此时,在追截蔡小龙的过程中,许欢的战术就很明确。 那就是利用自己跑步的优势,以及单打独斗的能力,把蔡小龙的同伙给跑散开来,然后集中火力,逐一放倒。 伟人说过,在运动过程中,利用优势兵力打击敌人的薄弱环节,这叫运动战。 但是,许欢显然想多了。 事情往往不按人的设想发展,有时候,甚至会呈现无厘头的怪相。 蔡小龙的伙伴们,原本在后面撵着许欢,可莫名其妙地,跑着跑着,居然就各自散去了。 这一下,让把战略战术考虑得很周全的许欢,很是有些哭笑不得。 于是,许欢发力往蔡小龙追去,在沿江路的公园边,总算追上了蔡小龙。 此时的蔡小龙,已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许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你个杂碎,跑呀!怎么不跑了你。” “这位大哥,你直接说,我、我哪儿招惹你了,你哪里看不惯我了,这么不肯放过我?”蔡小龙喘着气道。 “现在想起来问啦,咹!我问你,你特么的最近是不是经常去铁中啊?” 许欢看着蔡小龙一副没种的样子,心中暗暗发笑,他原本预计是按搞硬茬的计划来的,还让汪嵩带了东西,没想到这么容易。 “……这个……也没怎么、怎么经常去,我在那边没惹事啊……” “想去泡书包妹是吧?” “也……也没有……” 许欢跳起来就一脚朝蔡小龙踹去,一边骂道:“玛的,你当老子很空是吧,没事跟你瞎唧吧练!” “跪下!”许欢突然暴喝一声。 蔡小龙听得抖了一下,嗫嚅地说了句:“大哥,算了嘛。” “叫你给老子跪下!”许欢作势又要踹去。 蔡小龙吓得脚一软,眼看着就要跪下。 许欢咧嘴一笑,拉住他道:“算了,老子可没钱赏你。” 许欢并不真的需要蔡小龙跪下,他只不过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摸蔡小龙底。 有的人,外强中干,看着厉害,其实是个软蛋。这样的对手,许欢向来是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还有的人,即使落了单,也是打死都不服气。挨揍可以,服软不行,这样的对手,许欢是尊敬的,后来往往会和他混成兄弟。 蔡小龙哆嗦着问:“大哥,要是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你跟我明说,下次绝对没有我了。” “呵呵,看来你在铁中,还不止招惹一个咯?” “也……也没有,大哥,是不是我得罪到你女朋友了?”蔡小龙这时有点明白过来了。 “先抽自己两个耳光,我给你个明白!”许欢恶狠狠的说道。 现在,蔡小龙的伙伴一个都没有过来,蔡小龙的底,许欢也觉得摸清楚了,那还不是他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啊。 人性中有些恶,是潜藏在自己内心很深的地方。 有些人,似乎一辈子都没做过恶,但这并不代表他是善良的。或许,这种人只是没有作恶的机会而已。 还有的人,本来并非恶人,但受到特殊环境和特殊诱因,会做出连自己都惊讶的坏事。 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是许欢很多年后才明白的。 此时的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在作恶,他按照自己信奉的“江湖哲学”,那就是,要么不整人,整人就要整服气,免得对方下次寻机报复。 至于蔡小龙是否纠缠过常玲,此时在许欢的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他莫名升起一种得意的情绪,隐然有种错觉,认为此刻常玲就站在背后,注视着自己这威风凛凛的一幕似的。 许欢想,自己那晚上占了常玲的便宜,此刻只要好好地帮她出个头,就算对常玲有了个交待。 看着蔡小龙果然沮丧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许欢心想,特么的,县城里的这些街混子,也不过就这个鸟样。 临走的时候,许欢模仿着看过的港片里,那些大佬的样子说:“记住!我,云桥镇的许欢,今天,你要是不服,随时可以到云桥镇来找我。要是你不敢来,以后看见我们云桥镇的人,就给老子绕着走,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云桥镇的人,好勇斗狠,民风彪悍,在临江县也是有名的。 所以,正处于目中无人阶段的许欢,并没觉得自己在说大话,此时的他,打心眼儿里还真不怕,不信谁敢到云桥镇来寻他晦气。 蔡小龙直到此时才明白,事情应该是从常玲这里惹出来的了,他知道常玲是云桥镇的。 但蔡小龙想不明白的是,他并没有怎么过分常玲啊。自己也就是有那么两次,在常玲放学的时候,去约她吃饭,被常玲拒绝后,他也就臊眉耷眼地走了,根本没有死皮赖脸地纠缠过她。 按理说,这么点儿事,怎么着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大仇恨来,还专门找人来收拾他。 蔡小龙委实摸不着头脑,只是觉得这顿揍,挨得实在很是冤枉。 但这种时候,他只想赶紧离开,哪里还敢去问详细的情况,更没有心思去追究原因。 第13章 心中有数 顺利教训完蔡小龙,许欢心情愉快地回到台球室。 汪嵩走过来笑问道:“这么快就搞定啦?” “唉,没劲,还没热身,就结束了。”许欢一脸不以为然的得意。 汪嵩道:“走吧,刚才碰见朱琦,约我们去他家搓麻将,说是二缺二。还有个哥们儿不认识,叫胡什么来着,我跟他说你一会儿会过来。” 许欢他们打麻将的时候,市面上还没有流行麻将机。 洗牌就是大家手洗、手叠,名副其实的搓麻将。 许欢就问道:“二缺二,打多大?” “不小,两元一片(片:即一个筹码)。” 两元一片,通常一晚上麻将搓下来,输赢个两三百是常事。 而在1990年,一个普通中小学老师的薪水,一个月也就一百多,不到两百,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津贴,也就两百多。 当时,逢年过节,在家里搓搓家搭子麻将,大多数还在打一毛两毛一片。 茶馆里打麻将的,五毛一片是最普遍的。 “不会是朱琦做了个杀猪局,等着咱俩吧?”许欢不放心地说了一句。 “咱俩这样的搭子,谁杀谁还不知道呢?”汪嵩一脸的轻松道:“再说了,朱琦这种少爷,除了有钱,像有那个智商的人吗?” 朱琦家里,是做副食品批发生意的。父母生意忙,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把朱琦一个人扔家里,由他奶奶照顾。 后来,朱琦奶奶去世了,朱琦也长大了,但凡父母不在家,他就经常约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到家玩。 “行,那去看看。”许欢心想,朱琦这王八蛋要是敢作弊,分分钟修理他。 到朱琦家里时,朱琦和一个面生的哥们儿,正坐在麻将桌前,无聊地抽着烟。 见到两人来了,朱琦高兴地说:“哎呀,许欢真来啦,这个漫漫长夜,算是有着落啰。” 许欢进门后,就仔细打量了一下朱琦对面坐着的哥们儿。 只见那人头发用厚厚的摩丝,梳了个临江人俗称“反扫荡”的大背头。嘴里还假模假样地咬着根火柴棍,一看就是在那拗《英雄本色》里周润发的造型。 他看见许欢他们进来,仍然稳稳地坐着,只是略微朝他们点了点头,一脸的骄矜傲慢。 许欢心里就鄙视的想:玛的,啥德性,还敢摆‘小马哥’的造型,多半也是个没事找抽的。” “初次见面,这位哥怎么称呼?”汪嵩满脸笑容地跟那个哥们儿打招呼。 汪嵩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通常说话都是不笑不开口,遇人抬杠让三分,有事没事都喜欢捧捧别人。 其实,真正能让汪嵩打心眼瞧得起的人,屈指可数。 但许欢,绝对算一个,因为许欢讲义气,而且能为朋友着想。 有一次,两人在录像厅看了麦嘉的喜剧片《最佳拍档》后,汪嵩嗤之以鼻地跟许欢道:“切!咱俩才是最佳拍档。” 汪嵩和许欢,确实有点天生搭档命。两人配合异常默契,往往只需要对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下一步想要干什么了。 朱琦介绍道:“胡哥,胡云辉,我同班同学。” 汪嵩笑嘻嘻地说:“嗯,胡哥这派头,一看在咱临江城,就是混得不错的哥。以前没机会认识,今天运气好。” 朱琦得意道:“那当然了,‘南龙北虎’有听说过吗?北‘虎’的虎,就是指咱胡哥。” 话刚说完,许欢实在忍不住,“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惹得胡云辉很是不爽地瞪了许欢一眼。 汪嵩却一本正经地说:“哎呀,早就听说过了。另一个不就是蔡小龙,龙哥吗。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到了。胡哥,你别跟这个人计较,他就乡镇来的一个土包子,哪里搞得清临江的水深水浅。” 许欢知道汪嵩已经开始演上了,就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玛的,老子是土包子,那你叫老子来搓什么麻将,傻比。”然后作势欲走。 朱琦忙拉着许欢劝道:“哎呀,许欢,汪嵩这人就是嘴贱。大家都是朋友,开个玩笑,不要为这点小事怄气。你走了,咱们不是三缺一啦。” 许欢和汪嵩两人,长期在台球室、麻将室里,都显得是互相不太对付的两个人。 因为只有这样,在两人配合着“套肥羊”的时候,别人才不容易醒悟。 于是,许欢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悻悻然坐下,汪嵩很自然地坐到了许欢的对面。 然后,每人分了50个筹码,刚好一百元,谁50个筹码输完,就结算,然后继续。 四人坐定后吗,稀里哗啦地开始洗牌、码牌。 如今,麻将的玩法,名称也是越来越凶残了。 什么“血战到底”,四人中一人和牌了,剩下三人继续,再有人和牌了,两人继续。直到最后一个输家,才算打完一局。 还有什么“血流成河”,一局牌,可以和多次,只要有牌,来了就可以和,直至终局。 当时,许欢他们玩麻将时,还没有这么凶险的玩法。 他们玩的是一种当地叫做“拳打脚踢”的玩法,没有东南西北风,可吃可碰。 平和牌点炮的人两片,其他人一片,自摸每人三片。 大和牌则点炮的十片,其他人五片。 大和牌种类很多,“清一色”“七对”“对对碰”“金钩钓(即吃碰四摊,最后留一张牌和牌)”“杠上花”“大三元”等等。 而且,可以叠加,比如碰掉四对,最后剩一张和牌了,就是“对对碰”加“金钩钓”,是两倍大和,如果还是清一色,那就三倍了,碰巧被你杠一下,那就变四倍。 通常一坐下来,每人发50个筹码,有时候运气不佳,没两三圈搓下来就得付钱了。 牌局开始后,许欢和汪嵩照例规规矩矩地,按本手打牌,一边打一边就留意观察其他二人。 几圈打下来,两人心里就有了底。 朱琦基本上老老实实地打牌,而胡云辉却小动作很多,主要体现在码牌时叠“墩子牌”。 所谓“墩子牌”,就是在洗牌时,有意无意把成对的牌,或是清一色的牌扣在手掌下,在码自己面前的牌时,按设计好的顺序码上。 这样,只要骰子打到自己这方位拿牌,自己就能拿到事先预设的牌。 当时搓麻将,还流行一个骰子。这种码牌的方式,大大增加了做牌人拿好牌的几率,后来,大家都明白了,就开始用两颗骰子了,再后来,麻将机出来后,这种所谓的“技术”,就被彻底淘汰了。 可以说,这种作弊的手段,在麻将桌上是最小儿科的。用许欢的话讲就是,跟大伯大妈打,这样做牌或许能管点用。 两人见胡云辉就这点名堂,索性装作菜鸟的样子,任他胡来。 因为,这种码牌法其实也主要靠运气,骰子不打到那方,码也是白码,也就记住了几张牌的位置。 而且,就算骰子打到了,最多也就能拿八张牌,剩下的五张不好,有时也是白忙活。 所以,表面上一脸平静的汪嵩,这时心中已然一片歌舞升腾:今天又是个好日子。 在许欢和汪嵩的眼里,今晚的对手,就是两个麻将小白。 尤其是那个胡云辉,自以为聪明,一上来就开始搞小动作。 汪嵩心想,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愚蠢透顶。 因为,许欢和汪嵩两人之间,早就设计好了暗点口诀,做到手上有牌,心中有数,而且十分隐秘,还绝对不留把柄。 很多年后,许欢根本不碰麻将了,但汪嵩当时设计的作弊口诀,他脑海里仍然记得十分清楚。 “一轻二重三推四靠五叠六上七对八下九门前,左饼右条两手万。” 比如,许欢打牌时,两只手扶着自己的牌,在打牌出去时,把牌打在自己面前。 汪嵩就知道了他需要九万,如果打到下家面前,那就是要八万。 而如果许欢是左手扶着自己的牌,打牌出去时,是重重地拍出去的,汪嵩就知道他是要二饼。 这套不需要任何语言和眼神的暗语,那些年没有少让他们两人,在这种市井的麻将局中赢钱。 既然朱琦和胡云辉既没有什么技术,两人又没有配合,那对许欢两人来说,这两人就是典型的“肥羊”。 无赌不诈,许欢成年后,从不参与任何形式的赌博,就在于,他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以有心算无心,结果不言而喻。牌局打到半夜三点,胡云辉最后一张百元,也被许欢收割了,还欠了他十几片。 许欢就乘势说道:“算了,那十几片我就不要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不玩了。” 胡云辉气急败坏地说:“输家不开口,赢家不许走,哪有赢了钱就走的。再说了,这大半夜不上不下的,不打牌了,去哪儿?不行,继续。” 许欢就冷嗤道:“大哥,你要是还有钱,我陪你打个两天两夜都行。‘叉棍儿’(即欠钱玩),谁跟你玩?” 胡云辉就说:“朱琦,你借二百元给我,过两天我就还你。” 朱琦也输了,不过没有胡云辉这么惨,虽然他有钱,但他不傻。 他见得太多了,这种牌桌上借出去的钱,十有八九是收不回来的,没准儿输急眼了,最后倒打一耙,说是他设局坑的。 所以,朱琦掏出皮夹晃了一下道:“喏,胡哥,我也输得见底了,就剩这二三十块了。” 胡云辉不甘心地朝许欢骂骂咧咧道:“日,先欠着嘛,怕老子不给你啊,你打听打听,我胡云辉有没有打过烂账,不行,今天必须打到天亮。” “打到天亮?打架打到天亮啊?没钱了,喉咙就不要这么响。” 输急眼的人,许欢见多了,他才不尿这一壶,所以口气也就硬起来。 同时,他的眼睛却已经瞟向了旁边的烟灰缸。 第14章 模仿高手 朱琦还是知道些许欢的脾气,一见可能要坏事,毕竟在自己家里。 于是他忙圆场道:“改天吧改天吧,有钱没钱,今天也不可能打到天亮的,明天一大早,没准儿我爸就进货回来了。” 汪嵩还是一脸笑容,他抽出张二十元的钞票递给胡云辉道:“胡哥,今天手气背就不要再玩了,下次找机会报仇,还是咱们几个玩。打麻将嘛,就是钞票在旅游,今天在你这儿,明天在我这儿。我今天运气还好,也小赢了点,这钱你打车回家。” 胡云辉看出来许欢不太像个善茬,心里没底。再加上自己一个人,又是在朱琦家里,也不敢耍横。虽然输的只剩几个钢镚,也只好自认倒霉。 于是,他只好垂头丧气地接过汪嵩递过来的钱道:“兄弟,谢了。下次再约。” 从朱琦家出来后,许欢就说:“汪嵩,我发现你特么真的是个笑面虎。你看,末了那傻比,还就对你印象最好。哈哈,都叫你兄弟了。你应该告诉他个真理,‘大哥,就是用来出卖的’。” 汪嵩也笑道:“我要是笑面虎,那你就算是过江龙,说不玩了就不玩了,亏你说得出,打架打到天亮,谁敢咬你。其实,朱琦本来也很想继续打下去翻本的。” 说到这儿,汪嵩突然就大笑起来,说要不咱俩也整个啥龙啥虎的。 许欢哈哈大笑:“南龙北虎,这两个傻比怎么想出来的。见鬼的是,这一天,居然就把这两人都灭了。他们这个武林组合,也特么的太水了吧。” 笑声中,两人把今晚的收获,合并算了算,然后二一添作五,愉快地分了赃。 汪嵩回到家,把今天赢到的钱,放了一半在床下的铁盒子里。剩下一半,留在身上做零用。 汪嵩还很小的时候,他爸就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 他妈独自带着他过了两年,也改嫁了。就把汪嵩丢给了他爷爷奶奶。 汪嵩基本上就靠着两位老人那一点微薄退休工资过日子。后来奶奶也走了,就剩下爷孙俩相依为命。 所以,对汪嵩来说,能搞到钱,是最重要的。 并且,他心中很清楚,爷爷年纪越来越大了,除了简单照顾下他的生活外,是没有太大能力帮到自己什么的。因此,他每次搞到钱了,都会留存一部分。 汪嵩知道,自己不可能像许欢那样,用钱这么撒手。 但他从小机灵,会琢磨事,最厉害的是,他有模仿的天赋。 小时候,他学猫叫狗叫鸡叫,跟真的似的。后来,就学电视剧里的人说话,惟妙惟肖。 而且,汪嵩的模仿天赋,还不仅仅表现在口技上。他还可以模仿别人的字迹,读书时,帮同学冒充家长签字,一块钱一签,汪嵩收钱毫不含糊。 后来,这事被老师发现了,那些被冒签的家长,看着孩子成绩单上的签字,自己都犯迷糊,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签过。 老师告到汪嵩家里,没辙。他爷爷根本管不了汪嵩。 读了十年书,汪嵩就美术课好,画什么像什么。 但美术老师说,汪嵩成不了画家,他没有创作能力,只是擅长照着图画,临摹得异常逼真。 汪嵩把这项能力,充分用于打扑克上,他在扑克牌后面做的记号,跟扑克背面的图案,浑然天成。 许欢把眼睛都看酸了,也没发现不妥,但他自己瞄一眼,就能说出来。这本事,让许欢打心眼儿里服服帖帖。 在生活中,汪嵩看似交游很广,但内心里,他没什么真正的朋友。 他终日盘算的,就是怎么把这些人口袋里的钱,骗到自己床下的铁盒子里。 唯独对许欢,汪嵩是真诚的。 他觉得,许欢能扛事,而且是个不计较的人。 两人合伙搞了钱,通常都对半分掉。有时候,许欢发现汪嵩缺钱了,就多分给他,甚至全部让给他。 并且,凡是容易惹祸上身的事,许欢通常会把汪嵩撇开。 就像这次去收拾蔡小龙,许欢就自己一个人上了。 其实,汪嵩虽然不喜欢惹事,但也不怕惹事。他那个不怎么照顾他的舅舅说过,这孩子,阴狠着呢。 在汪嵩的眼里,许欢虽然凶,但内心里并不狠,所以,他很放心地和许欢交往着。 他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许欢家在云桥,到县城来的时间太有限了。否则,他俩可以一起搞更多钱。 这天,和汪嵩分别后,许欢悄悄回到爷爷家后,蹑手蹑脚地摸到阁楼上。 爷爷家的阁楼,主要用来堆一些日常不大用到的杂物,平常大人们不大上来。 阁楼靠老虎窗的地方,铺了一张单人床,摆了一张小桌子和手柄有些破了的藤椅。专供许欢回城里来玩时,做做作业、睡觉。 许欢在阁楼上狠狠地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天已擦黑。 一下楼,把正在收拾屋子的奶奶吓了一跳:“哎哟,我的小少爷,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晚饭都吃过了,你咋不早点下来呢?我去给你下碗面吧。” 许欢虽然是独子,但是他父亲的兄弟姐妹多。 所以,许欢堂兄弟就有四个,表兄妹也有三四个。 但这么多孩子中,奶奶却最偏向他。总说,我们家许欢最有孝心,以后肯定是最有出息的。 这让许欢的那些兄弟姐妹很是不服气。 明明许欢就是最不让大人省心的,三天两头惹祸,老太太也真是老花眼了。 许欢忙笑着说:“奶奶,我睡过头了,您别弄了,我出去随便吃碗饺子好了。”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身上有钱吗?”奶奶还在身后喊道。 “奶奶放心,有的呢!”许欢边说边走。 许欢急着去炫耀自己的战果,他找了个插卡电话亭给常玲打电话。 什么特么“南龙北虎”,狗屁。一天之内,还不是被老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电话那头是常朝勇的声音,许欢急忙挂断电话。现在,他听到常朝勇的声音,总是有些心虚。 挂掉电话后的许欢,内心却很难宁静下来。 以前,他虽然好勇斗狠,但多数时候不过是在云桥镇。 有时候是自己跟人起了冲突,大多数时间是为小伙伴们打抱不平。 可是到了后来,云桥镇没有谁招惹他了。 周边的小混混团体,几个爱挑头闹事的,不是被许欢他们打服气了,就是跟许欢他们混成一块儿了。 甚至,跟他关系好的几个兄弟,像常强、陈军、王诚这些人,也不怎么有人去招惹了,这让许欢觉得甚是无趣。 所以,有一次,在看了《神雕侠侣》小说后,许欢曾一本正经地说:“我其实蛮能体会独孤求败的心情的”。 这句话一说,当时就让常强笑喷了:“欢哥,你特么太膨胀了。” 但许欢本质并不是一个爱惹是生非的人,对于恃强凌弱的人,他一向瞧不起。 他曾经跟自己的特要好的几个小伙伴说,挽弓当挽强,要搞,咱们就搞那些,觉得自己牛掰的,这样才有成就感。 之前,许欢也没有什么机会,在县城里惹是生非。 一来,他到县城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二来,即使来了,多数时候也忙着和汪嵩他们一起,到处去套肥羊搞钱去了。 汪嵩常跟许欢语重心长地说:“我的小欢哥啊,这世界,有什么是比搞钱更好的呢。” 在许欢的心里,县城还真是个人傻钱多的地方,因为,汪嵩总能找到些傻呵呵的“小肥羊”。 这次,因为常玲的这件事,许欢觉得自己硬钢了一次县城的小混混。 而且,胜利得如此轻而易举。 此时的许欢,倒是的确有些膨胀了,他觉得自己就像玩游戏升级了一般,感觉自己的江湖事业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想着想着,许欢自己就笑出了声,觉得这个暑假真是太愉快了。 一周之内,自己有了女人、有了“江湖战绩”、兜里还凭空又多出了不少钞票。 少年人的轻浮,让他急于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第15章 锦衣夜行 人的浅薄有时候就体现在,自以为很成功。 所以,心有不甘的许欢,在心里默默筹划了一番,又鼓起勇气给常玲打电话,还是常朝勇接的电话。 许欢就问:“常叔,我是许欢,常强在家吗?” “不在家,到城里他大姐家去了,找他有什么事吗?” “哦,那常玲在吗?我上次借常强的录音带,让我弄坏了。我想问一下,他们在县城哪个店买的?我去买。” “常玲也不在,也到县城去了。嗐!小欢,一盘录音带,坏了就坏了,还能要你赔啊,真是。没事的、没事的。”说罢,常朝勇就挂了电话。 许欢顿时就有踩空的感觉,常强常玲在县城里的去处,他并不清楚。 于是,他开始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起来。 此时的许欢,尚是一个浅薄的少年。做了点自认为得意的事,很想让人知道,否则他觉得有锦衣夜行之感。“我这么牛逼,谁知道啊。” 但偏巧,他越是这样想,反而越是找不到显摆的对象。 思来想去,许欢突然想起,很久没有见过董小川了,于是,兴冲冲地往他家赶去。 董小川家,原来和许欢爷爷家是邻居,在一个院里。两家还带了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董小川比许欢大八九岁,真论起辈分来,许欢应该叫董小川声表叔。 但许欢觉得别扭,对着董小川,怎么也叫不出一声“叔”来。好在,董小川也不在乎这个。所以,一直以来,许欢就叫董小川哥。 小时候,许欢进城玩,最爱赖在董小川家里玩。 董小川在院子里,也是个受欢迎的人。 长得一表人才,兼之文质彬彬,学习不错,性格也好,对院里的老人小孩都很亲切随和。尤其对许欢,还真有种大哥哥的爱护之情,有时,甚至是纵容。 例如,许欢还在小学时,有一次见董小川抽烟,就说:“小川哥,给我抽一支嘛!” 董小川就道:“你一小孩,抽什么烟啊,这不是浪费吗。” “好奇呗,想知道抽烟到底是啥味道。” 董小川一开始不肯,但架不住许欢死缠烂打,还就真给他抽了一支烟,许欢心里就很得意。 有时候,许欢缺零花钱了,想买什么东西,又不便问父母要,免得他们盘查钱的用途。 他就会想到去找董小川借钱,往往金额也不大。通常,董小川就会塞点小钱给他,而且,总是不用他还。 董小川还爱看书,家里有很多书,这是最吸引许欢的地方。 许欢觉得跟着董小川玩,可以增长不少见识,这是他跟其他小伙伴们玩耍,所不能获得的。 正因为他,经常与比自己大了很多的董小川玩。所以,许欢在见识上,就超越了自己那些同龄小伙伴。 比如,《射雕英雄传》电视剧热播时,小伙伴们扎堆热议某个情节的时候。 许欢就会说:“嗐,小说里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都改编得不成样子了,其实是如何如何的。”俨然就是一副掌握了真理的样子。 然后,在小伙伴们崇拜的眼光中,许欢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印象较深的是,许欢有一次在董小川那儿,翻到一本戴尔·卡耐基《人性的弱点》,结果,他一下就看进去了,愣是熬了一夜把这本书看完。 并且,许欢还把里面那些经典的语句,誊抄在了自己笔记本上。 他觉得,自己从这本书里,掌握了很多为人处事的先进道理。 后来,在成功学之类的书籍满天飞的时候,许欢很是不以为然,心想,自己在老早就接触过,所谓的成功学了。 因着这些种种原因,这么多年来,董小川一直是许欢心里,很尊重的一位老大哥。 让许欢觉得特别舒服的就是,他觉得董小川是把他当个成年人看待的,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差距轻视他,把他看做小孩子。 有时候,许欢遇到想不明白的事,就爱跟董小川说,董小川会给他一些,小伙伴们不能给到的建议。 有一次,许欢跟董小川说“班上有个女生喜欢我,表达了,我却不喜欢她。但是,直接回绝别人,又怕伤人自尊心,我该怎么告诉她呢?” “那你找个机会跟她说,‘你的感情没错,但感情的对象错了’。”董小川一边看书,一边回道。 后来,董小川考上市里面的师范大学,毕业后,本来要分配到外地的一个农村中学去,他父母托了不少关系,花了不少钱,将董小川安排进了铁路职高教书。 再后来,董家搬出了院子,但两家人之间,还是时不时地有些人情往来。 现在,许欢突然非常想去跟董小川聊天,告诉他自己和常玲的事。 对于许欢而言,这件事无疑是这个暑假里,发生在自己身上最大的一件事。 他心情比较矛盾,既感到窃喜,又有些惶恐。 人有时候有分享的天性,尤其是做了什么得意的事时。 有时,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这种分享,说难听些就叫显摆。 许欢并没有向董小川显摆的心理,他其实有些困惑。 事实上,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处理和常玲的关系。他认为自己,有必要从一个比自己有见识的人那儿,获得一些建议。 人在年少时,总有很多迷惘。而且,总是寄希望于从别人那儿,获得答案。 和常玲正儿八经谈恋爱,许欢显然还没有这个准备。而且,他隐隐觉得,两人似乎也不合适。 虽然,许欢并没有谈过恋爱,但他很清楚,他和常玲之间的事,显然不是属于爱情的范畴。 而且,他本能地觉得,谈恋爱应该不是这样,哪有一上来,就弄到床上去的。 可是,要他装得和常玲什么都没发生过,许欢自问做不到。 且不说大家经常会碰面,光是常玲的身体,就足以让初尝滋味的许欢恋恋不舍。 许欢迫切地想听取别人的意见,但他那些小伙伴,他知道除了起哄以外,没有一个人能给他提供什么建议。 多年后,许欢听到“炮友”“床伴儿”这样的词时,不由拍腿慨叹道,嘿,人类的语言不断在进步,总是能为曾经无法定义的事情,找到合适的表述方式。 如果,当年的许欢,把跟常玲的关系定义为“炮友”,那他就没有这么多纠结了。 但是,今晚的许欢,注定是无从倾诉的,因为董小川不在家。许欢百无聊赖地从董家折返,顿觉万分扫兴,胸中只觉无比郁闷。 恰在这时,意外地在路过的电子游戏室里,又看见了蔡小龙。 于是,他想都没想就走进去,甩手就给了蔡小龙一个耳光。 许欢其实并不喜欢主动欺负人,但今天不知怎么搞的,只想有个发泄的地方,恰好蔡小龙倒霉地被撞上了。 许欢对蔡小龙说:“蔡老三,以后别让老子看见你,这些地方是你玩的吗?” 见蔡小龙恨恨地看着他,许欢道:“咋地?不服?那咱们出去干过,给你个机会报仇。你不是吹牛皮有‘跳刀’给你长点(撑着)吗?要不,你让他来帮你出个头?” 蔡小龙在那里定定地待了半晌,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出了游戏室。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本是不变的真理。许欢这次,有点狂过头了。 第16章 擒贼先擒王 这天,近中午时分,简晓彤正在县城里逛街买东西,蓦地看见,许欢被几个二十多岁的社会青年,给架进了一个小饭店。 这个暑假,简晓彤是不开心的。 从小学到初中,她一直是第一名的学生,偶尔失误考个第二名,都能让她不开心很久。 所以,在简晓彤的心里,只想着考上县城重点高中临江一中,然后高考时,再考清华北大什么的名牌大学。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初三第一学期刚上完,简晓彤却得了一场大病,不得不休学。 好在,经过小半年的治疗,她病是治好了。但中考却耽误了,不得不准备去复读一年。 简晓彤觉得,这真是有些耻辱,在她的认知里,从来没有把自己跟留级生挂上过号。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倒变成了留级生了。 说起简晓彤的家世,倒是有些传奇。 他爷爷是某党的军官,解放前,就跑路了。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当时,简晓彤的父亲简明羽,才三四岁。对晓彤的爷爷,简明羽根本没有太多的印象。 但在特殊年代时,简明羽却因为这种出身,吃了不少瓜落。最大遗憾的就是,他因此没能上大学。 结果,一个读书时成绩很好的才子,好不容易,最后才在云桥镇供销社,谋了份差事,一辈子活得谨小慎微。 为此,简晓彤自小养成了低调、随和的性格。 也从小就确定了目标,一定要考上一所优秀的大学,为父亲争口气。 加上简晓彤人又长得十分漂亮,学习也好。所以在学校里,简晓彤是老师眼里的优秀生,在同学里,她人缘也很好。 但唯独这个许欢,让简晓彤横竖看不上眼。 她觉得倒霉的是,从幼儿园起,许欢,还有那个没骨气的常强,一直跟她是同学。 并且,从小学到中学,三人还总是分到同一个班。 在简晓彤眼里,许欢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偏偏还自以为是,经常把自己当个人物似的。 简晓彤直接怼过许欢:“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除了会打架,你还能干什么?” 许欢不生气,还嬉皮笑脸地说:“是啊,我头脑里都是简丹。” 从小,许欢就故意认错别字,叫简晓彤为“简晓丹”,后来干脆就直接叫“简丹”。就因为,简晓彤老是说他头脑简单。 然后就被简晓彤骂了句:“不要脸!” 说也怪,许欢天不怕地不怕,傲视所有同学,甚至不把老师们放在眼里,却唯独对简晓彤有点发怵。 许欢给常强他们的解释是,可能简晓彤从小就是班长缘故吧。 在自己小时候还不懂事时,就在内心里,被这女子给权威化了,有了对她发怵的惯性,不是太敢招惹她。 可以说,简晓彤对许欢,从来没什么好脸色过。 直到有一次,校园旁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条乌梢蛇。当时把简晓彤吓坏了,僵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一旁玩耍的许欢,见状冲过来,一把把蛇掐住,拎出老远,才回头得意地冲简晓彤,龇牙咧嘴地一笑。 那以后,简晓彤对许欢,才稍微客气了些。 可谁知道,她当面向许欢说谢谢时,许欢却没心没肺地说:“切,我才不是帮你,我是馋一碗蛇汤呢,这么肥的乌梢蛇,也不多见的。要不然,谁理你死活。” 当时,就气得简晓彤辫子一甩,扭头就走。心想:我要再搭理这个烂人,我跟他姓。 但今天,简晓彤发现情况有点不对,许欢似乎是被那几个社会青年,给挟持进去的。 于是,简晓彤悄悄地跟了过去,她心想,这个蠢货肯定是惹大祸了。 看那几个人,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简晓彤想,万一出大事了,我至少得给他家里面说一声,或者帮他报个警什么的吧。 许欢再怎么可恶,毕竟也是自己同学。 简晓彤猜得不错,许欢的确是被挟持进去的。 这天,许欢刚走到临江东城,几个人就围上来,还没等他反应,一把短刀就抵在了他腰上。 “小崽儿,不要慌,跟哥几个过去聊聊天。”说着,几个人不由分说地,把许欢推搡进了巷子里的一个小饭店里。 一进小饭店,许欢就看见了蔡小龙,正站在两个二十多岁男子旁边。 其中,挨着蔡小龙的那个男子,穿着一件花衬衫,一脸凶狠地瞪着他。 而另一个,穿着一件“梦特娇”体恤,面带意味深长的笑意,坐在一张酒桌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许欢。 小饭店的孟老板,正巴结地给这个身穿体恤的男子递烟。 许欢迅速判断出,这个“梦特娇”是这群人的头儿。 许欢心道,玛的,今天被蔡小龙这孙子掳到了,看来不能善了。 心念之间,眼睛四处打量,却无意透过酒馆油污不堪的窗户,看见了简晓彤苍白的一张脸。 许欢来不及细想,为什么简晓彤会在外面。他只是想,反正这世道,有人打人,有人挨打,还有人喜欢看人打人、看人挨打。 简晓彤是不是也想看看热闹,看看一向揍人的许欢,如何被人揍一顿,谁知道呢。 许欢正暗自瞎琢磨着,头上就被推掇他进来的光头男,劈头盖脸地扇了一下。 “云桥镇的小欢哥是吧?” 许欢还来不及应声,头上接着又被扇了一下, “大哥大是吧?” 然后,又被扇了一下。 这头上的连续三下,让许欢觉得,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如果,许欢刚才没有看见简晓彤在外面,也许他今天就认栽了事。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懂。现在,明显是敌强我弱,实力悬殊过大的局面。 但他一想到此时简晓彤,正在外面看他这个怂样,没准儿,心里不知道幸灾乐祸成啥样了,不知为啥,许欢就有了豁出去的冲动。 “日,今天老子落单了,没话说,蔡老三,有本事你叫这些人弄死我。要不然,明天死的就是你。”许欢咬牙切齿道。 那个“花衬衫”顿时开口骂道:“玛的,个小杂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告诉你,你还别以为,今天这里没人敢弄死你,要死要活这套,吓不了谁的。” “啪”的一声,许欢头上又被旁边的光头男扇了一记:“还特么嚣张是吧?” 这一记,就比刚进来那几下重了许多。 早有准备的许欢,随着这一下,身体顺势就往持短刀的男子旁一偏,冷不丁扭住那人的手腕,一把夺下了刀子。 在旁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许欢猛地侧身跃起,狠狠地一刀,出人意料地向领头的那个体恤男扎了过去。 挽弓当挽强,擒贼先擒王。 第17章 初识跳刀 许欢也没料到,那个领头的体恤男,竟然反应奇快,略一错身退步,闪电般地一把钳住了许欢的手。 光头男迅速一个箭步窜上来,夺掉了许欢手里的刀。同时,一个擒拿手,把他扭得死死的。 这时,其他几个人才反应过来,顿时气急败坏,围上前来,准备对许欢大打出手。 “住手!” 这时那个领头的体恤男,大声喝止了几个准备动手的人。 “你们放开我同学!”与此同时,简晓彤也冲进了小饭店,朝这群人大声喊道。 “你们这么多……这么多大人,欺负个学生,算、算什么本事,我……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简晓彤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结巴和颤抖。 许欢费劲儿的抬了下头,看见简晓彤白皙美丽的面孔,此刻涨得通红。他的心里,泛起了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一些感动,更有些担心,还有一些感觉自己丢脸的羞惭。 于是,许欢朝简晓彤低吼道:“滚蛋,关你什么事?赶紧滚!” 此时的许欢,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只是一心盼望简晓彤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妹儿,你撒谎都不打草稿的,这里离最近的公用电话,也有500多米,你拿什么报的警?”领头的那个体恤男走上前来,一脸的笑容,居然显得十分和蔼。 “那、那……那我待会儿就去报警!我看出来了,这个老板认识你们的。”简晓彤指着小店的老板孟老板,原本发紧的声音,渐渐平稳起来。 体恤男一听之下,变得更乐了,笑着说:“呵呵,没看出来啊,你这小妹儿还挺厉害的。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把你同学怎么样的,我向你保证,不会欺负他的。你知道吗?现在是他欺负了我的小兄弟。所以,我们过来,只是跟他好好聊聊。小妹儿,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就别在这儿掺和了。” “叫你滚,听见没有,老子死不了的!别在这里看老子笑话。”许欢提高了声音,朝简晓彤嘶吼道。 简晓彤一时也无计可施,只气得一跺脚:“蠢货,打死了活该!”说罢,她一摔门出了饭店。 但她走了几步,想想还是不太放心,又悄悄地在不远处的墙角蹲了下来,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这时,那个体恤男示意其他几个人放开了许欢。他走过去,向许欢伸出手道:“小兄弟,挺有个性啊,认识一下吧,我叫林若海,朋友们都喜欢叫我‘跳刀’。” 许欢一进来时,看见蔡小龙在,又是这么大的阵仗,他其实心里隐约已经猜到了,今天来找他麻烦,为蔡小龙出头的,有可能就是“跳刀”。 所以,在他在夺刀后,首先想着的是刺向这个人。 许欢心里的算盘是,只要一击而中,把“跳刀”先干翻,自己就有机会,趁着混乱杀出去。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林若海的身手。 “看见没,我经常跟你们说,莫欺少年穷,看看这兄弟,够有杀性吧,简直比我当年,还要莽撞啊。” 见许欢并没有伸出手来和他握手,依然警惕地注视着他。林若海也不在意,若无其事地对自己这边的几个人说。 “坐!大家都先坐下,孟老板,上酒菜!”林若海对许欢说道:“今天大家先认识认识。” 林若海看着许欢,仍然直不愣登地站在那儿,笑问道:“怎么?有胆子拿刀捅我,没胆子坐下跟我喝酒?” “少来这套!蔡老三这事怎么了?你们直说。反正今天落你们手上了。该挨顿揍,老子扛着,该赔钱,老子掏腰包。但别特么指望我服软。”许欢依然语气不善。 “哈哈哈,云桥镇的许欢,小欢哥,果然挺有种的。”林若海大声笑了起来。 随后,林若海脸色一整,对许欢说:“本来,像你们这种小崽儿打来打去的事,我根本没兴趣管,也不该我来管。但是,你知道吗?这件事,你做过分了。” “打架不就是这样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挨打,有什么过分不过分的?”许欢依然一脸的桀骜不驯。 “首先,小龙并没有招惹过你。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泡妞,招惹到你马子了。之前,你已经收拾过他了,这事就该算过了。但你第二次,又莫名其妙地欺人穷,这恐怕就有些操蛋了吧。” 见许欢没有说话,林若海接着说道:“街上混,也有街上混的规矩,不是不共戴天的仇,就不要把事情做绝了。小兄弟,你说我说得在不在理。” 林若海顿了顿,指了指蔡小龙旁边的“花衬衫”,又说道:“宋进,小龙的姐夫,在我那儿上班。你既然跟小龙扬言,要挑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多想一些,没准儿你找小龙麻烦,就是冲我来的呢,你说,我该不该找你盘盘道?” 许欢虽然一贯蛮横,但并非蛮不讲理的人。 他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临江城老大“跳刀”,在占尽上风的时候,却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聊天。 许欢心里暗暗觉得,这样的气度,才是真正混得好的江湖人,应该具备的。 他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一下子,许欢的心里,倒油然对林若海生出了钦佩之心。 此刻,面对林若海的话语,许欢感觉自己的确无话可说,也没啥好为自己解释的。 回想一下,自己那天在电子游戏室,对蔡小龙的欺负,的确是有些做过头了。 于是,他想了想,问林若海:“那今天这事,你说咋办吧?” 林若海微笑一下,道:“这样吧,今天,你挨这几下子,就算白挨了,算还给小龙了。你也别寻思着,找旁边这几个哥寻不自在。今后,权当给我个面子,别有事没事找小龙麻烦,这样,事情到这里就翻篇,了掉了,如何?你要觉得可以,把这瓶酒喝了。” 说着,林若海撬开一瓶啤酒,礅在许欢面前。 “行!就按你说的。”许欢想都没想,直接拿起啤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干了下去。 “爽快!”林若海说道:“坐下喝酒,这酒喝了,以后你我就是兄弟。今后,在临江城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我想,我多少能给你些帮助。” 许欢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豪气地说:“这样,今天这桌,我来结账,算是给蔡老三赔个礼。” 蔡小龙的姐夫宋进,见许欢这样,就笑道:“呵,看不出你小子,还特么挺上道的,刀哥没看错你啊。” 第18章 酩酊大醉 一群七八个人,刚好一桌,就在孟老板的小店里吃喝了起来。 林若海把许欢拉到他旁边坐下,刚开始时,许欢多少还有些拘谨。 几杯酒一下去,人就放开了。喝到后来,许欢就搭着林若海的肩膀,一口一个“刀哥”地叫着,说以后刀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言语。 那扇了许欢几下子的光头男,叫杜志猛,是林若海最好的兄弟,此时坐在许欢的另一侧。 见状就说道:“你丫喝了酒可真敢说,刀哥能有什么事,要你这小狗日的帮忙,以后别在临江城打着刀哥的牌子,到处惹事生非,就阿弥陀佛了。” 此时,许欢已有几分酒意。 闻言就气咻咻地说:“日你个日,光头,我许欢惹事,从来不扯别人的虎皮当大旗。我、我跟你说,今天也就是落了单,便宜了你,跟我单挑,你未必能占到便宜。” 杜志猛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是,你最牛逼。谁不知道你是欢哥啊。你是云桥镇的大哥大,临江城的人个个怕。” 吃饭喝酒间,蔡小龙提了一杯酒敬许欢,问道:“欢哥,说实话,到现在我还不是很清楚,咱俩这叶子,到底冲哪儿结下的?” “蔡三,你以后可别叫我欢哥,尼玛我一初中毕业,你都快高三了,你比我大,我得叫你龙哥才是。” 许欢老练地和蔡小龙碰了一下杯,爽快地一饮而尽,接着说道: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谁叫你老是去骚扰常玲,咱们一个镇的,她弟常强,是我铁杆发小,穿开裆裤一起玩到大,我能不帮他们吗?” 许欢终归没有明说,自己和常玲,还有别的关系。 他更不愿去提什么常玲是他马子之类的话,在这一点上,许欢心里面是有顾虑的。 蔡小龙听了,就一脸无辜:“骚扰!这也太特么夸张了吧。我总共去过他们学校两次,也不怕你笑话,开始,是有点想泡她心思,但她不给我面子,我是真的二话没说就走了,这样都不行啊?” 许欢问:“你真没死皮赖脸地纠缠她?” “事情都弄成今天这样了,我犯不着骗你啊。”蔡小龙的委屈溢于言表。 “哈哈,那可能你是长得太丑了,她看你不顺眼。”许欢打着哈哈开了个玩笑,但他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但这时旁边几人听到了,也纷纷拿蔡小龙寻开心。 在处世为人上,许欢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是心思十分细腻的人,与人开玩笑,也十分有分寸。 比如,他取笑别人时,从来不会拿别人真正的缺陷说事,除非这个人跟他有仇。 像此时,蔡小龙跟他之间,已经算化干戈为玉帛了,他就不会再结新怨。 虽然现在,他是在取笑蔡小龙丑,实际上蔡小龙外貌不但不丑,严格说起来,还可以算有几分英俊,就是显得瘦弱了些。 这种并无恶意的调侃,蔡小龙心里就不会真正的介意。 董小川有一次跟许欢聊天说起过,如果你让别人脸上挂不住,那别人就把你挂在心里了。这句话许欢深以为然。 那天,许欢喝得酩酊大醉。 以至于后来跟着这群人出来时,简晓彤从墙角站起,恨恨地啐了他一口唾沫,他都完全没有注意到。 简晓彤真是气坏了,在墙角提着神等了近两小时,结果这个蠢货,却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勾肩搭背地呼拥而出。 简晓彤心想:这王八蛋,被别人揍了,居然还跟人一起吃饭喝酒,真是没脸没皮至极。以后,说啥也再不会搭理这种烂人了,就是死大街上了,我也绝不会多看他一眼。 许欢虽然醉了,但他头脑里还保留着点儿最后的底线。 他知道现在这种状况,是不能回爷爷家住的,要是被老人们看见,解释起来麻烦不说,还会增加他们不必要的担心。 于是,许欢摇摇晃晃地到走到电影院,买了张卡座的连场票。 刚一钻进黑魆魆的影院里坐下,许欢就呼呼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许欢发现放映厅里面的人,已经开始退场了,一个打扫卫生的大妈,正准备着要进来扫地了。 许欢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觉得肚子饿了,出了电影院后,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就往夜排档小吃街走去。 临江城的夜市街,在东门菜市口旁。 一到黄昏,这条街上,形式各样的小食摊就摆出来了。 尤其是夏天,品类就更加丰富,脏乱差之中却显得生机勃勃。 卖凉面的、卖刮刮凉粉的、砂锅米线、豆花饭、抄手、锅贴饺子、小炒等等应有尽有,以物美价廉,吸引着人来人往。可谓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中午吃饭时,许欢基本上就是在喝酒,没吃什么干货,此时早饿了,而且,还觉得头昏昏的不清爽。 于是,他找了个卖宜宾燃面的摊,点了一大碗面。 面上来以后,许欢重重地加了一勺油辣子,呼噜呼噜地整了一大碗。 顿时,出了一头汗,许欢就觉得身上轻快了起来。 他通常如此,觉得有点感冒了,或者是喝多了难受,就整上一碗麻辣小面,或者红油抄手之类的,加麻加辣。 然后,热乎乎吃下去,出一头大汗,才会舒服起来。 末了,意犹未尽的许欢,又在旁边的冰粉摊,要了一碗冰粉,这是他打小爱吃的甜品。 清澈透亮的冰粉块,加上红糖水,一点银耳末,几粒葡萄干,嫩滑爽口,生津解暑。 尤其是在夏天,吃了重口味的食物后,许欢只要见到卖冰粉的,必然要来一碗。 这条夜市街,离铁路职高很近,步行也就七八分钟的样子。 看看时间尚早,吃得心满意足的许欢,决定去找董小川聊聊天。 后来,许欢非常怀念那个通讯并不十分发达的岁月。 临时起兴与朋友相约,多了些未知的浪漫色彩,带着些碰运气的成分。 虽然,时常有未能如愿的错过,但却多了些偶然的欢喜感:我恰好想来找你,你恰好也在。 但今天,许欢的这场相遇,注定让他没有一点欢喜感。 第19章 不知所措 刚走进铁中的宿舍区时,许欢觉得今天运气不错,因为,董小川的宿舍亮着灯。 暑假里,这幢单身教师宿舍楼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零星有那么两三户窗口,还亮着灯。 董小川的宿舍,在宿舍一楼的最西边,所以,许欢老远就看见,从窗帘后透出的灯光。 许欢弹了个响指,快步走了过去。将要到时,他突然来了兴致,决定捉弄一下董小川。 许欢没有直接进宿舍楼,而是翻过花坛,绕到了董小川的窗户下。他捡了根树枝,准备跟董小川玩个“鬼敲窗”。 这个恶作剧,住过老式平房的顽皮孩子都知道。就是躲在别人窗下,用根棍子,敲人窗户,但等人推窗看时,窗外又什么都没有。关窗回去后,在外面又敲。 许欢猫着腰,在董小川宿舍窗台前蹲下藏好,正准备用棍子敲窗户的时候,却意外地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论声。 许欢仔细一听,立刻大吃一惊,在里面说话的,竟然是董小川和常玲。他连忙收回棍子,凝神听去。 董小川压抑着嗓音,而常玲的声音却显得非常激动。 “那你说,现在这个情况,已经这样了,我该怎么办?” “我跟你说过了,想办法去拿掉啊!” “你以为我没有去过吗?我去了呀!你不知道手术要有人签字吗?那个大夫说,必须要有成年人签字才行。玛的,我才知道我还不算一个成年人。除了身份证,只有学生证。现在,我,我特么找谁去给我签字?叫我爸妈带我去吗?” 常玲也是运气不太好,虽然,今年18岁了,但生日还差两月。所以,医院不认可她自己签字。 “玲,你先别激动,但是、但是,这件事我、我也不能出面啊。临江城就这么点儿大,这事,万一要是传出去了,你我名声坏了倒是小事情,我这份工作也保不住啊。你要体谅我的难处,我好不容易才谋到在这个学校的工作。” 董小川的声音,早失去平日那种沉着淡定,要不是音质没变,许欢都不敢相信里面说话的人,就是他熟识的董小川。 董小川此刻的慌乱是必然的。因为,铁路职高这份工作,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工作地点在县城里不说,而且,没有普通高中对升学率要求的压力,福利待遇还比普通学校要好。 当时,为了进这个学校,董小川父母没有少花钱,能托的关系都托了。 “不行,我不管,这事不能再拖的,你无论如何得帮我想个办法。要是被我爸知道,我是活不下去了。”常玲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尖锐而刺耳。 “小点声,小点声,玲……你、你不是说,有好多人喜欢你吗?你看看,能不能从这些人里面,找个嘴巴严实的?事情解决了,再给人些好处费。钱的事,你不要担心,所有费用我都会承担的。” 董小川紧张而怯懦的语气,让窗外的许欢觉得异常的陌生。许欢印象中,他跟自己聊天时,那种侃侃而谈的风度,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尼玛,董小川,你什么意思?你特么的想说我是个烂货是吧!随便找个人,就可以陪我去打胎。还承担费用,我差你这点钱?!” 常玲这下子真的发飙了,止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知道,玲,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只是这个事,我现在实在没法出面啊。你想想,咱们再熬个一年,等你明年一毕业,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你说,到那时,我要是连工作都没有了,我拿什么来对你好,咱们还有什么未来?难不成,让你赚钱养我吗?” 看见常玲在自己低声哀求中,软化了下来,董小川继续道: “对了,你不是说,前两天,许欢帮你教训了那个想打你主意的人吗?你俩关系挺好的,许欢我知道的,仗义,嘴也严,绝不会到处去说。要不、要不让许欢陪你去?” 焦灼的董小川,此时显然已经乱了阵脚。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董小川想起了前两日,常玲曾向他说过,许欢如何帮她教训了一个临江城的小混混。 常玲听罢,忍不住冷笑道:“董老师,你急疯了吧,你有没有脑子的,许欢就算仗义,终归还只是个初中生,比我还小两岁呢,这种事,他能帮我去签字?那我自己不能签吗?” “唉,是啊,是啊。我真是急糊涂了。我们再想想,玲,你这么冰雪聪明,肯定能想到办法的。要不想办法拖两个月,你就可以自己负责签字了。” “拖不了啊,到时候肚子会被看出来的,而且大夫说了,这种手术,越早越好。”常玲快急哭了。 “再想想,咱们再想想办法。” 董小川心里很清楚的一点就是,这件事他绝对不能出面。 而且,他认为,常玲的人际关系挺广,总能找到人帮这个忙。 但他明白,此时他不能过多地表现出想甩锅的样子。 所以,董小川就开始反复地跟常玲描绘,他俩美好的未来,以此来安慰常玲焦虑的情绪。 于是,他甜言蜜语地许了很多愿,不断表达对常玲的真心爱意。他必须稳住常玲,这件事才不会连累到他的工作前途。 而窗外的许欢,此时却如五雷轰顶,直接坐倒在窗台下。 虽然,许欢隐约知道,常玲在两性关系上,持一种过分即兴的态度。但他万没料想到,常玲居然和董小川搞到了一起,而且,是早就搞到了一起。 那他算个什么呢?填坑的吗? 董小川原本在许欢心中高大的人设,顿时轰然坍塌。这不仅仅是因为董小川乱搞师生恋,而是许欢觉得,这个人也太特么没担当了。 在许欢做人的原则里,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在这种事情上推脱责任,不肯出头,简直活脱脱就是一个烂人。 就这么须臾之间,一个自己曾经还那么敬重的人,变成了一个自己极度鄙视的人。 而且,两人还跟同一个女人,发生了肉体关系。 许欢觉得这件事,简直太荒唐、太可笑了。 然而,以他此时的认知,他却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去面对这件事。 许欢的心中,一片茫然和空白,脑海只是不断翻腾着三个字“狗男女”。 第20章 自我开解 常强最近觉得很奇怪,许欢这段时间,不到他家来找他玩耍了。 以前,只要两人都在云桥镇,那基本上天天都在一起厮混。 甚至,许欢最近都不怎么从他家门口路过了。 明知道许欢在云桥镇,但却不见他出来玩,常强觉得,这很不正常。 因为常强房间里,录像机、游戏机这些设备齐全。 常强零花钱也多,房间里总是堆着一大堆吃食。而且,最最关键的是,抽烟、喝酒这种事,常朝勇夫妇从来不太干涉他们。 常朝勇的道理就是,这娃既然不是读书的料,就得学会结交朋友。 至于抽烟喝酒这些事,常朝勇更是看得开。以后做生意,这些事情还少得了吗。 甚至于,有时候知道常强躲在房间里看违禁录像,常朝勇也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 只要动静不要闹太大,他就装着不知道,他心想,男孩子嘛,又吃不了啥亏。 反过来,许欢家在教师大院里,常强他们觉得壁垒森严,到处是眼睛。 即使有时候,几个人偶尔约到许欢家玩,大家也是谨小慎微,不敢放肆。 所以,许欢他们几个,就是常强家里的常客。常强的房间,就是他们胡闹的窝子。 这突然的,好些天都见不着许欢,常强就觉得非常不习惯。 这天,常强实在憋不住,壮着胆子到许欢家去找许欢。他每次看见许欢妈,就忍不住紧张。 好不容易硬着头皮过了万欣这关,常强到了许欢的房间里,发现许欢正躺在床上安静地看书。 常强就取笑道:“欢哥,你要是准备去复读呢,现在就开始学习,太早了。你要是不准备去复读,现在学习,是不是太晚啦。” 许欢正眼都没看他,只是问:“有事吗?敢到我家来找我了,不怕万老师盘问啊?” 常强道:“欢哥,你好像有点转性了咧。最近,咋都不来找我玩呢?连台球室、游戏室都碰不见你了。” “你家有锤子个好玩!”许欢没好气地说。 常强未曾留意到许欢语气中的不善,哥几个说话这么大大咧咧的惯了,要是谁跟大家突然客客气气的说话,大家反而觉得不正常。 于是,常强压低嗓音道:“到我哪儿去看三部曲,我最近又弄到两本古装的,绝对劲爆,稳当得很。” “不去!”许欢抬头看了常强一眼,心中就暗骂:去特么的个三部曲。 常强就一脸贱笑地说:“欢哥,你少假装正经了。那天我碰见邱胖子,可都跟我说了,你到他那儿去看过吧。你也是,何必花那两块钱,到我那儿去,不是好吃好喝……” “滚唧吧蛋!” 许欢心中一股无名火腾起,翻身坐起,劈手将手中的书朝常强砸过去。 常强惊诧地发现,许欢满脸怒容凶狠地瞪着他,大有一副随时站起来干架的样子。 他这才意识到许欢真的是在生气,顿时就有些傻掉了。心想:他今天这是抽的啥风呢? 但见许欢这个架势,常强也不敢多问,只好怯怯地说道:“不去就不去嘛,干嘛发脾气呢?” 许欢邪火出了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冲着常强,实在是有些不该。 弯腰把书捡起来道:“你回去吧,我这两天心情不好,你别来招惹我,免得被误伤。” 于是,常强只好灰头土脸地离开了许欢家。 回家的路上,常强碰见了经常一起玩耍的陈军。 一问,陈军也正准备去找许欢。常强就一把拉住他说:“算了,你别去了,这哥今天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不是,还没点就炸了。” 然后,他就郁闷地跟陈军讲了今天吃瘪的情况。 陈军愣头愣脑地说:“那不对呀,欢哥不是遇到啥麻烦事了吧,咱哥几个更得去问问啊!”说着就硬要往许欢家去。 常强忙死命拽住他:“改天吧,真的,你信我,现在别去招不自在,去了也屁用没有。何况万老师也在家呢。” 常强说得一点没错,陈军今天要是去了,没准儿也是被许欢腌臜一顿了事。 自从那天,从董小川窗台下悄悄离开后,这几天许欢的心情就没有舒畅过。 许欢这次遇到的情况,是他短短的人生经历中,毫无经验可参考的,而且,这事,他还没地方可以咨询。 他本能地觉得,自己似乎该做点什么,但思来想去,他又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 整个事情,好像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好像又跟他很有些关系。 这种无法发力的感觉,让许欢无比胸闷。 如果一个人内心的成熟,能像刻划在墙上的身高线一般,做清晰的记录的话,许欢那天在窗台下听到的对话,让他的标高一下窜上去了好几格。 这几天,就是在这样一种理还乱的纠结和郁闷中,许欢突然就变得深沉了许多。 他猛地觉得,之前一些兴趣盎然的事情,变得没那么有意思了。 所以,这几天,许欢索性都窝在家里静静地看书,哪儿都不去。 连他妈妈万欣,都觉得这人有些反常,还一度担心他生病了。 这样难得地安静了几天,许欢心中渐渐地开始释怀。 许欢的心里,是这样自我开解的。 过去,自己只是被董小川表象给蒙蔽了,有些盲目崇拜。 这次,自己能无意中发现这个鸟人的真面目,其实是好事。不然,说不定今后会上董小川更大的当。 至于常玲这里,自己又没吃什么亏。 纵然因为帮她揍蔡小龙,差点被临江城的几个老大给收拾了,但终归是有惊无险。 何况,自己还因此结识了“跳刀”这样的大哥,说起来,算因祸得福,自己也没啥损失。 可是,今天常强这么一来,又把许欢刚开始平复的心情,给搅和得一塌糊涂。 许欢这时感到烦恼的是,董小川这人且不说了,可以少来往,甚至不来往了。 但常玲的情况不一样,大家同在一个镇上,打小就熟悉。 况且,她又是常强的亲姐,两家人也有些往来,生活中不可能不交集,低头不见抬头见。 何况,自己刚睡了别人,怎么装得出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呢。 现在他总算深刻地明白了,为啥兔子不吃窝边草了 本来,许欢这段时间,就已经在为如何处理自己和常玲的关系,感到困惑了。 突然又让他知道了,这么一档子烂事,许欢实在不知道,他该以怎样的一种态度,去继续和常玲,以及常强交往了。 第21章 倒也不憨 许欢的这种反常状态,不仅让常强莫名其妙,常玲其实也感觉到了。 因为,前两天在路上,她远远看见许欢迎面走来,正准备走过去跟他搭搭话。 结果,许欢老远就扭头往着反方向走了,这跟许欢刚揍完蔡小龙,在她面前眉飞色舞地讲述时,完全是天壤之别的感觉。 今天,常强明明去找许欢玩耍,但片刻功夫,就灰溜溜地回来了,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于是,常玲装作随意的样子问道:“咦?你不是去找许欢玩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常强没好气地回道:“他大姨妈来了!” 回避问题,这是个很奇怪的说法,因为,如果真正可以回避掉的,那就不是问题。 所以,这天,当许欢独自坐在溪边发呆的时候,还是被常玲找到了他。 云桥镇中学,按地理位置来说,其实是处于一座小山的山头上,沿校门旁的一条小径,一直往下走,就会来到一条小溪旁。 溪上,有一座宽阔的石拱桥,溪水清澈时,石拱桥的桥洞,就倒映出一轮满月的样子。所以,云桥镇因桥而得名。 许欢等一群小伙伴,经常忽悠没来过云桥镇的人,夸口说家乡有座桥,在桥的这头,看不见桥的那头。 桥下的小溪不算宽,也不算窄,宽处不过五六米,窄处也有二三米,蜿蜒盘曲。西面,发端于十多公里外的仙人沟水库,往东则汇入十多公里外临江大河。 如果把地球上的水系,比作人体的血脉,这条小溪不过是一条毛细血管。 小溪水位不深,大多数地方都能涉水而过。但有几段水深的地方,也有一两米,山洪暴发的季节,这条小溪也曾卷走过人。 小溪里,时常有放鸭子的、钓野鱼的,浅滩处有戏水摸螺蛳掏螃蟹的小孩,并不是个清静所在。 但云桥镇中学下面这段,溪水清浅,溪底碎石嶙峋,少鱼少虾,因而少有人至。 在许欢还不敢放肆地在大人们面前抽烟的时候,这条小溪就是他和小伙伴们躲着抽烟的地方。 溪岸两边,水竹丛生,恰好是天然的屏障。 后来,许欢有什么心事在家里待不住时,就常到这条溪旁来抽烟、发呆。 但许欢今天没想到,常玲却到这儿来寻着了他。 见常玲从竹林丛中穿过来,许欢有些讶异地看着她。然而,许欢并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 常玲是个敏感的人,此刻,她分明感觉到许欢看她的眼神,没有了前些天那种,令她怦然心动的灼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遥远的冷漠。 这种感觉,让常玲心里觉得十分不舒服。 但她依然巧笑嫣嫣地看着许欢,问道:“姐是不是啥地方招惹你啦?这些天干嘛老躲着我啊?” “我又没做啥亏心事,干嘛要躲着谁?”说完这句话,许欢就有些后悔。 这些年,许欢在争强斗胜总是占上风,就是因为,他从来不喜欢顺着对方的套路出牌。 但今天,他这样回答,却分明是顺着常玲的话,去接过了话头,等于承认了自己确实是在躲着常玲。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做了啥亏心事一样。”常玲笑着眯缝着眼,嗔怪地飞了许欢一眼。 “找我有什么事?”许欢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想,自己算常玲的谁呢,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 常玲就凑到许欢坐着的那块石板上,紧挨着许欢坐了下来。但她却感觉到,许欢的身体不易觉察地往外挪了挪。 常玲知道,许欢对她肯定有看法了。但她想不明白的是,究竟什么原因,让许欢跟她突然一下子变得生分起来。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见许欢沉默着,常玲又道:“你帮我教训了蔡小龙,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想想都知道,你那天肯定是威风极了,你说,想要姐怎么谢你?” 言毕,常玲娇软的身躯,就往许欢身上靠去,并拉着许欢的手,试图放在自己怀里。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许欢却猛然甩开她的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你要没啥事,我就回去了。” 常玲一向对自己的自信,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荡然无存。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许欢这刚沾了荤腥的猫,怎么突然就改了胃口。这特么的真有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意思啊。 常玲就抽抽搭搭地哭泣了起来,哽咽道:“许欢,你就这么讨厌姐了吗?那行,你走吧,我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许欢见常玲这样,心就一软,道:“常玲,你别多想,我也不是讨厌你。我是有点烦自己。走吧,别坐在这儿了,天晚了,待会儿蚊虫会多起来的。” “你还说不讨厌我,可你干嘛对我这副嘴脸,我就这么招人轻贱吗?呜呜呜……” 刚开始,常玲还有些做戏的意思,只是想拿捏拿捏许欢,可说着说着,想到自己烦人事,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许欢这下有些慌乱了,他的脾气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 而且,他从来没有应付女孩子哭哭啼啼的经验。再何况,眼前这个哭泣的女人,毕竟跟他有过肌肤之亲,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 许欢只好说:“你别哭呀,别哭呀。你、你这样别人看见了,不定得说我怎么你了呢。” 过了一会儿,常玲的哭声小了下来,但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许欢想了想,心里就叹了口气,然后问道:“常玲,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事了?我能帮什么忙吗?” 许欢其实非常厌烦现在这种状态,明明自己什么都知道了,却偏偏不能挑明了说,这跟他干脆利落的秉性大相径庭。 他最怕的就是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仿佛重重一拳打出去,却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每每遇到这种状况,他就会郁闷得发狂。 好不容易,常玲止住了哭声,抽噎着道:“许欢,我跟你说个事,但你得答应我,别跟任何人说,也不许瞧不起我,好吗?” 许欢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怀孕了。” “嗯。” 常玲见许欢不以为然的样子,感到诧异万分。 她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傻啊,跟他说这么大个事,他、他特么居然一脸木然。 “日,你特么什么意思啊!”常玲问道:“我这么信任你,才跟你说,你是不是以为我逗你玩儿啊?你这特么什么反应啊?” 许欢这才发现自己的反常,于是遮掩道:“哦,不是,我是给雷到了。那……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呢?” “你咋不像上次那样,傻乎乎地问是不是你惹的祸呢?” “呵呵,咱们……咱们那个才几天,怎么可能?”许欢被问得十分尴尬。 看着许欢这副局促的样子,常玲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你特么倒也不是真憨。” 第22章 义不容辞 这天傍晚,在这隐秘的小溪旁,常玲终于把自己的为难之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许欢。 她并没有指望着许欢能帮她什么忙,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这件糟心事一直压在她心头,她已经有些快承受不了了。 此时,她不过只想找个可以倾诉的人倾诉。 “这个男的,真特么不是个东西。”许欢咬牙切齿道。 虽然,许欢心知肚明这个人是董小川,但既然常玲都没有挑明说是谁,他也不好意思告诉常玲,自己那天偷听了墙根。 “唉……其实,也不能全怪他,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他一辈子前途就毁了。”常玲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心里对董小川,依然还存在着幻想和迷恋。 何况,常玲自己知道,这件事说起来,当初,还是她自己主动勾搭的董小川。 “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呢?这种事又不可能一直瞒下去的,早晚别人得知道。” “是啊,我这不是愁死了吗?我爸要是知道了,不得打断我腿啊,你也知道了,咱们家,一向重男轻女,就常强是宝贝疙瘩。”常玲说着,又泫然欲泣。 “要不,你干脆找个人,陪你到市里面去做手术。” 许欢心想,董小川不就是怕人知道他跟学生乱搞吗,到市里面去,别人就不会来管这些闲事了,于是跟常玲支招道。 “关键这不是找不到人签字吗。何况,市里我也没啥熟人,突然说要去市里,家里不得问东问西啊。”常玲无可奈何地说。 说到后来,常玲气急败坏地道:“玛的,不行我就跳河去,死了拉倒。” 许欢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你也别着急,这样,我或许能帮你想想办法。明天,最迟后天,给你回信。” 常玲迟疑地看着许欢:“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你就不用管了,安安心心再等两天,这事我总是要帮你的。” 许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这样的表情,与他一向的张扬和爽朗背道而驰。 常玲看着,不由内心一震,她再一次感到,许欢这种表情里,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 许欢此时的心情,是复杂而矛盾的。 虽然,常玲并没有蓄意欺骗他,他也知道那晚和常玲发生关系,不过是两人的一时激情,既不代表什么,也不能说明什么。 但自从他知道,董小川和常玲的关系后,常玲在他心里,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对于常玲,他一下子就没有了欲望上的需要,甚至,他觉得,最好就是不再见到这个人了。 因为,这件事使许欢向来骄傲的自尊心,被常玲狠狠地伤害了一把。 许欢心里,充满了被愚弄和背叛感觉。尤其那个男的,偏偏又是他过去一向很是敬重董小川。这种腻味的感觉,跟他知道常玲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有关系,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是,当他现在看见常玲软弱无依的样子时,他又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地,应该帮她一把。 所以,第二天一早,许欢就去了县城,他直接去找到了董小川。 董小川看见许欢,还一脸高兴的样子:“哟,小欢,好久没见你了,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啦?” “常玲怀孕了,你准备怎么办吧?”许欢单刀直入。 董小川的笑容,一下凝固在了脸上,继而转化成了一脸的恐慌。 他急忙把许欢拉进房间,声音有些变调:“小欢,你瞎说什么啊?这事可不能乱说。” “少特么扯!你以前不是常跟我说,做男人要有担当吗?现在该你担当的时候,你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在那儿面对。” “你怎么知道的?常玲都跟你的说啥了?”董小川有些焦灼。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现在的问题是,常玲肚子有个雷,你不能让她一个人炸死吧。” “小欢,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董小川支吾道。 “有这么复杂吗?不就是陪她去打个胎吗?要是你在县城怕这事传出去,那你就带她到市里去做。总之,你得把这个事处理掉啊。”许欢毫不客气。 “这么说吧,小欢,你不了解常玲,她其实是个生活作风很随便的人,天知道这事是不是我惹的祸呢?我不可能随便去背这个锅啊。” 董小川见许欢的脸色变得不善,忙又道:“好、好,就算这事跟我有关系,可是,我不能出面啊,我毕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这要传出去,我工作怎么办?” 许欢气得破口大骂道:“那你特么的当初裤腰带系紧啊!你让人家一个女孩子现在怎么办?我告诉你,你出面也得出,不出面也得出。你特么的要是像个乌龟似的缩在后面,我就去找你们铁中的校长。反正,一个是他学校的学生,一个他学校的老师,他总不能不管吧?” 董小川非常了解许欢的脾气,他知道这混不吝的小子,别说去找校长了,比这还过分的事,许欢也能做得出来。 于是,情急之下,他竟扑通一声跪在许欢面前:“小欢,你别逼我。这些年,哥对你不算差吧。我也没求过谁,这次,算哥求求你了,你放我一马,别掺和这事,行吗?你知道吗,这事真传出去,我这一辈子都得毁了啊。以后,还有那个学校会要我。” 最后,许欢一无所获地离开了铁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没用。 这些年来,他只知道遇事就与人硬钢。什么事他都从来没有怕过,所以,他幼稚地认为,生活中,并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事。 他这时的人生观还是直线型的,行就行,不行拉倒,反正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是少年许欢,解决所有问题的方式。 可是,现在他发现,原来生活中很多事情,是缠夹在一起的,不是可以那么干脆利落解决掉的。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常玲面前拍胸脯承诺。他更后悔的是,那天稀里糊涂上了常玲的床。 如果不是自己和常玲有这层关系,就算他发现董小川和常玲的事,他也完全可以做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但是,许欢现在发现,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卷进了一件狗血的事情中。 第23章 多大个事 垂头丧气的许欢,独自行走在临江城的大街上。 突然,他后背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许欢猛地一转身,就准备动手,结果看见是光头杜志猛,满脸笑容地站在他身后:“小狗日的,在街上瞎晃荡啥啊,又准备干啥扬名立万的事啊?走,今天我正闲得,找个地咱哥俩吹几瓶。” 上次为蔡小龙的事,后来一起喝酒,许欢跟杜志猛很对脾气,两人后来拼酒,还拼得惺惺相惜了起来。 此时,许欢哪有心情跟他去喝酒,烦躁道:“你个死光头,别惹我,烦着呢,改天再跟你喝。” “哟,这是咋啦?这小小临江城,还有咱们小欢哥摆不平的事吗?”杜志猛揶揄道。 “我算个锤子!你就别特么的讽刺我了。” “呵呵,看样子是真有事啊。走吧,要不去刀哥那儿,咱们边喝酒边聊,刀哥还时不时念叨你呢,说你小子挺有意思的。” 见许欢一脸颓丧,杜志猛也收起了玩笑。 “不管遇到啥事,跟哥哥们说说看。不吹牛皮说一句,在这临江城,要是这几个哥都帮不了你,那你也只好‘有困难,找警察’了。” 杜志猛带着许欢走进枫林晚夜总会的时候,林若海正在吧台里清点酒水。 枫林晚夜总会开在临江大河的一艘趸船上。从牢里出来后,这两年,林若海把主要心思都放在了这个夜总会的经营上了。 当初,他为了帮临江二建的总经理陈志峰平事,下手狠了些,把对方给弄残了,结果被判了八年。 后来,陈志峰疏通了关系,使了不少钱,在狱中给他减了三年刑,林若海实打实坐了五年牢才出来。 蹲了五年牢,林若海很多事就想明白了。 好在陈志峰也算仗义,林若海一出来,他就出资开了这家夜总会,并给了林若海一半的干股,让他出面打理着,也算是对林若海有个交待。 那几年,夜总会绝对算是新生事物。 在早些年的歌舞厅没落后,这种既可以唱卡拉ok,又可以跳舞,还有美女作陪的娱乐生态,一时火爆无两。 但不是谁,都能做这个生意的,整个临江县城,也就开了两家夜总会。 所以,每到晚饭过后,枫林晚夜总会生意通常总是很好。 陈志峰在临江,方方面面的社会关系很好,给夜总会招揽了不少生意,加上林若海的名头也大,各方面的牛鬼蛇神,基本不大敢上门来闹事。 纵然偶尔有两方人马,喝酒泡妞时呛上了,林若海或者杜志猛出个面,基本也能化解掉,至少,不会在场子里闹得很难看。 所以,这两年林若海经营下来,手上是实实在在赚了些钱。于是他把以前在社会上瞎混时的几个铁杆兄弟,也招罗进来帮忙了。 看见杜志猛搭着许欢肩进来,林若海笑道:“呵呵,阿猛,你咋把这小老弟,带到这少儿不宜的场合里来了。” 自从上次蔡小龙的事情后,林若海打心眼里很是有些欣赏许欢。事后,他跟杜志猛他们几个说,许欢身上那股子劲,跟前些年的自己,真是太像了。 “咱们小欢兄弟,好像遇到麻烦了,问他也不肯说,看样子估计有点像失恋了。这不,干脆带他过来坐坐,待会儿再找个漂亮妹儿,陪他卡拉okok,就ok了。” 杜志猛嘻嘻哈哈地说道。 “刀哥好!”许欢礼貌地跟林若海打招呼道:“别听这死光头瞎咧咧,没有的事。” 林若海顺手倒了杯葡萄酒递给许欢:“兄弟,怎么啦?真遇到啥事,可以跟我说说看,能不能帮忙不知道,但至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吧。” 也不知为何,许欢感觉跟林若海和杜志猛两个人,很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虽然与林若海的认识,是从自己不愉快的挨揍开始,但许欢并没有心生芥蒂,反而非常愿意与他们结交。 这也许是因为,林若海他们并没有在他面前,摆出一副江湖老资格的样子吧。 许欢的价值观,此时尚属于直线型思维,那就是人不求人一般大。他既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摆谱,也讨厌别人跟他摆谱。 见许欢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林若海看了下表,说:“阿猛,走,也快到饭点了,干脆咱们先去江边撸个串,上次喝酒,还是许欢请的客,今天咱们算回请一个吧。” 于是,林若海和杜志猛带着许欢,到离趸船不远的露天烧烤摊,搬了一箱老山城啤酒,坐在小板凳上,吃喝起来。 此刻天色尚早,吃夜宵的人还没有出来。偌大一块场地,就他们三人一桌的烟火气缭绕起来。 见许欢只顾闷头喝酒,杜志猛就逗他:“兄弟,你别一脸的官司相,有啥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许欢狠狠地拉下一块羊肉,说道:“光头,你别烦。惹急了,我真特么跟你单挑。” 林若海就笑道:“哈哈,小欢,你可别这么张狂,真要单挑,你恐怕不是阿猛的菜。” 见许欢一脸的不服气,林若海道:“阿猛的手艺是祖传的,正儿八经打小练形意拳出来的,这么跟你说吧,咱俩一起上,也未必干得过他。” 这许欢可真没想到,但是他心里知道,林若海他们这些老大哥,犯不着在他面前乱吹牛皮。 但许欢口里仍不肯认输:“那又怎样,大不了被揍一顿,打不死,爬起来再干过。” 杜志猛就冲许欢挑了个大拇指:“我就喜欢你这副贱相,明知干不过,打死不认错。” 一通说笑后,林若海正式地问:“小欢,遇到啥事别憋在心里,你要是信得过刀哥,不妨说说看。” 常玲这件事,在许欢内心里,觉得是件挺丢脸的事。 本来,他准备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跟谁也不去聊了。但现在林若海这么诚心诚意地问他,他觉得自己再藏着掖着的,就显得有些不相信人了。 于是,许欢就把跟常玲的事,原原本本地跟两人说了。 只是,他没有具体提董小川的名字。虽然,他心中已然极度厌烦董小川了,但一想到这事对董小川而言,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许欢还是不忍心把事情做绝。 末了,许欢苦恼道:“照理说,这特么的就是一烂事,本来与我不相关,可谁叫我逞能,在她面前拍胸脯了呢。” 许欢一说完,林若海就说:“嗐!这算个什么屁事啊,不就打个胎吗?你明天叫那个常玲到这里来找我,阿猛在人民医院就有熟人,陪她去趟不就结了。” 第24章 渐行渐远 听林若海这么一说,许欢顿时就高兴了:“哎呀,这事把我愁了大半天了,没想到在刀哥这里,就一句话的事。” 林若海微微一笑:“有些事儿,本就不是个事。但让不合适的人做,就变成麻烦了。” 许欢举起酒杯,郑重地敬了杯酒:“刀哥,真是太感谢你了。多余的话我都不说了,这杯酒我干了,许欢欠你个人情。” 杜志猛一脸贼笑:“小狗日的,你特么就不敬我一杯啊?到时候,可是我陪你的小妹儿去哦。” “对对对,应该敬你,必须敬你。”许欢忙又倒上一满杯,跟杜志猛说道。 杜志猛跟许欢碰了一下杯,一口把酒灌了下去,然后突然收起了笑容,正色对许欢说道: “许欢,我想跟你说句不好听的,你丫听了,可别跟我来劲啊。” “猛哥,你说。” “我就是忍不住想劝你,今后,对这种女人,你别特么的这么讲仁义。说难听些,这种妞,就是一裤腰带挺松的烂货嘛。你玩玩可以,动真格的就不值得了!懂吗?真特么的想得出来,这种破事儿,找你这么个半大小子来扛雷。” 杜志猛说着说着,就很是有些愤愤然起来。 许欢忙满脸通红地解释:“哎,她倒是没有主动求我帮忙。这事说到底,是我自己犯傻,瞎逞能揽过来的。我当时也是心软,想着毕竟是一个镇上的。再说,她弟又是跟我关系很铁的发小。何况、何况跟她也那个……咱不能拔枪就不认人吧。” “哈哈哈……倒没看出来,你特么还是个多情种子啊。也是哦,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嗯嗯嗯。”杜志猛被许欢的样子逗得大笑起来。 林若海问许欢:“对了,上次你找茬揍了宋进的小舅子,为的也是这个妞吧?” 许欢不好意思地笑笑:“那纯粹是个误会。刀哥你放心,今后,我不会跟这个女人有什么太多的瓜葛了。蔡老三这里,咱们也算化敌为友了。” 林若海点了点头道:“小欢,我拿你当兄弟看,你别觉得刀哥在这里瞎充老大,好为人师。刚才,阿猛说的话有道理的。讲义气是没错的,但这个社会,不是谁都值得你去讲义气的。今后,你的江湖路还长着呢。凡事,做之前多想想,别一上来就蛮干。” “刀哥,我听你们的。以后,只要你们不嫌我烦,我遇到事了,先来跟你们商量商量。” 杜志猛爽朗地笑着说:“刀哥,没看出咱们这小老弟,还挺会来事啊。” 解决掉了常玲的麻烦事,许欢的心情变得无比舒畅。他敞开了怀跟林若海和杜志猛喝酒、聊天。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刚才林若海说过杜志猛身手了得的事。 就看着杜志猛问道:“诶,死光头,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练家子。那你干嘛不借着跟我单挑,好好杀杀我威风啊。” 杜志猛就笑:“太极十年不出门,形意半年打死人。我可不敢轻易出手。再说了,干你个小屁孩,有劲吗?打赢了不光彩,万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被你反杀了,我还有脸见人吗?” “不可能,我也就靠两把蛮力在打架,还能反杀得了你。”许欢一脸不信。 “难说,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像你这种德性,打不过,没准儿还真特么能咬我一口,划不着划不着。”杜志猛继续取笑许欢。 “别逗我了,光头哥,改天你有空,真的教一教我呗,我拜你为师好不好。”许欢一脸真诚地继续纠缠杜志猛。 从小到大,凡是他想学的本领,他是不怕死皮赖脸地去磨的。当初,镇上算命的赵瞎子,就是这样教他吹葫芦丝的,混熟了以后,还教了他些别的。 杜志猛见许欢确是一副真心想学的样子,就笑道:“哈哈,少特么的跟我扯,还拜我为师。不过,你要真想练练,改天有空就过来,我可以指点你一下。但是,条件就是以后见面,得叫猛哥,知道吗?别特么一天光头光头的。” “行!那咱们可就说定了啊。猛哥,先受小弟一拜。”许欢站起身来,诚心实意地给杜志猛行了个抱拳礼。 林若海在旁也开心地说:“我算看出来了,你俩还真是挺投缘的。” 许欢指着杜志猛的脑袋,咧着嘴笑:“他的头圆。” 三人一顿酒喝下了,天就黑了,枫林晚夜总会开始到了上客时间了。 林若海结了账后,就叫杜志猛送送许欢,自己忙着回去张罗生意了,他一进门,就碰见宋进。 宋进很是不解地问道:“刀哥,你跟许欢这种小崽儿,有啥好结交的?除了给你找一堆麻烦,难道他还能帮你啥忙吗?” 林若海拍了拍宋进的肩膀道:“阿宋,长江前浪推后浪,这句话你没听过吗。要不了几年,这个社会,说不定就是许欢他们的天下了。莫欺少年穷啊,不要等自己死在沙滩上了,才发现没早做准备啊。” 宋进忙点头道:“刀哥,你这考虑得还真是有点长远。不过也对,你看,早几年我们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临江那几个风光得很的老大,现在不都没什么声音了吗。” 和林若海他们分别后,许欢连夜赶回了云桥镇,这时,中巴车早已收班了,他愣是趁着月色,走了十几里山路。 第二天一早,他就找到常玲,把事情的安排告诉了她,让常玲去找林若海他们。 常玲听许欢嘚吧嘚吧说完,脑袋就有点懵,她原本没指望许欢在这事上,真的能帮上她忙。 但现在,许欢确实将这个麻烦给搞定了。而且,这也是她目前最好的一种解决方式。 常玲嗫嚅道:“我不认识他们啊,你让我自己去,这种事……这个、这个也太难为情了。” 许欢一想,还真是。就叹了口气:“哎,算了,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吧。这样,我回家去打个招呼,吃了午饭跟你一起去吧。” 说罢,许欢就匆匆忙忙跑回家去。 看着许欢逐渐离去的背影,常玲心中很是有些感慨。 她不知道,自己为董小川的付出,是否真的值得。但至少目前,她对董小川还存着很大的期望。 她也知道,这件事虽然最终许欢帮了她忙,但她很清楚,这个阳光率性的男孩,以后只怕真的是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第25章 真是蠢货 许欢回到家后,匆匆忙忙扒拉了几口饭,然后找了个托辞,跟他爸说,自己下午还得到县城去一趟。 许清平现在也不大管束他,反正许欢已经答应了,暑假后就去复读。 在许清平夫妇的眼里,这个儿子,虽然好些人说是个小痞子,但他们觉得,儿子本质并不坏,只是脾气太旺,容易惹祸。 许清平觉得,儿子的性格就是随他。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没少惹是生非。所以,他心里想着,等儿子再大一点,懂事了就好了。 之所以让许欢去复读,许清平就是担心,许欢这样的性格,不能太早到社会上去,还是在学校里框着好些。 再加上许清平两口子,整个假期都在忙着跑教育局、找主管领导,折腾调动的事,毕竟他们想办的,是双职工调动,更显得特别不容易一些。 正是因为这些因素,这个暑假,许欢既非常的空闲,又过得相当自由。 去哪儿,只要提前跟家里打声招呼就可以了。 为了稳妥起见,出门后,许欢在镇上的小卖店,用公用电话给林若海打了个电话:“刀哥,昨晚说的事,没啥问题吧?我可是把人带过来咯。” 林若海笑道:“臭小子,还怕刀哥闪了你啊?阿猛今天上午跟医院已经联系过了,随时来随时做。多大个事。” 许欢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有不相信刀哥,只是怕我们过来早了。” 说罢,这才挂了电话,去常强家叫常玲。 恰巧碰见了常玲妈,常玲妈奇怪道:“咦,小欢,平常里来,你不都是找强强的吗?” “嗯……哦,刚才碰见常玲姐,说她也要去城里,恰好我也去,这不一起走热闹些吗。”许欢遮掩道。 还是常玲有心计,拎着一大包东西下楼来,一把递给许欢,跟她妈说道:“你不是叫我带这些东西给外婆吗?死沉死沉的,正好拉小欢当个壮丁。” 常玲妈就笑道:“你这个臭丫头,倒真是会使唤人。那谢谢小欢了啊。” 坐在去县城的车上,许欢问常玲:“你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收拾蔡小龙啊?我后来了解下来,他其实并没怎么着你啊?” 常玲正怔怔地看着窗外发呆,没想到许欢突然这么问她,就楞了一下,然后撇了下嘴跟许欢说道: “切!他倒是的确没怎么着我,可他爸为难我爸了。我爸去找他爸办个手续,结果,他那个老子,东卡西卡的,就是不痛快答应,不就是想捞点好处吗,屁大个官,拿根鸡毛当令箭。” “为这么个事?这跟蔡小龙没关系啊,也不至于就找我去揍他啊?”许欢还是十分不解。 “后来,我就想着,找蔡小龙去帮帮忙,给他爸递个话,行个方便。可这怂包,压根儿就不敢在他爸面前说这个事。你说,就这德性,后来还觍着脸,想来找我谈朋友,我实在有些气不过,不揍他,揍谁。” 听常玲这么一说,许欢就没再多说什么了,但他心里觉得,蔡小龙这顿揍,挨得委实有点冤。 在许欢看来,这种大人之间的事情,蔡小龙不去掺和很正常。况且,就算蔡小龙去跟他爸说了,他爸也未必买账。 许欢觉得,自己跟常玲的确不是一路人,为这么个原因,常玲就会利用自己,去找蔡小龙麻烦。 这一瞬间,许欢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个蠢货,莫名其妙地被常玲利用了,这种感觉让他心里极其不舒服。 在后来的路上,他没有再继续和常玲聊天。 常玲见许欢不说话了,自己其实也没多少心情聊天,索性闭上了眼睛在那儿休息。 许欢就默默地看着窗外,思绪飞出很远,想了很多。 这个暑假,其实开始还没有多久,但对于许欢来说,却似乎经历了许多。 他想,难怪简晓彤经常说他是个蠢货。 以前的自己,可能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所以,在明眼人看来,其实自己就是个蠢货。 虽然,一直以来,许欢知道自己在很多时候,都不受大人们待见,尤其是家里有个乖小孩的那种家长们待见,但他却自视甚高。 许欢有觉得自己很是了不起的理由,无论什么新鲜东西,他只要想学,总能弄得又快又好。在一群小伙伴里,不管玩什么,他总是那个当头的人。 所以,许欢即使知道自己有很多毛病,但他从来没有把自己跟“愚蠢”这个词联系过。 而最近遭遇到的事,让他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他开始颠覆对自己的认知。 看个三级片,自己就冲动了,并且跟常玲发生了亲密肉体关系,把自己陷进一个尴尬的境地。现在,自己连跟常强相处,都变得不自然了。 他一向敬重的董小川,现在看来,其实不过是个没有担当的人渣。 而自己觉得是云桥镇大美女的常玲,纵然长得再漂亮,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生活随便、不值得重视的烂货。 一开始认为很欠揍的蔡小龙,实际上没那么可恶,自己的仗义出手,最后显得非常可笑,而且自己还差点惹祸上身。 以为穷凶极恶混社会的林若海、杜志猛等人,却并非想象中那种,只会仗势欺人的黑社会。 他们不但为人处事并不嚣张,而且做事有自己的规则,最后,还帮了自己一把。 去县城的车辆,不断在坎坷的乡村马路上,颠簸着前行。 车窗外,是许欢熟悉的远山近水,正飞快地向后消逝在他的视线里。 许许多多的念头,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犹如车窗外的场景,在许欢的脑海里,一幕幕飞驰而过。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许欢开始渐渐有了,冷静下来反思自己行为的习惯。 “真是个蠢货!”许欢喃喃自语道。 闭目休息的常玲,此刻并没有睡着。 许欢的话,她听见了,但她没有睁眼,只是心里在想:许欢这是又在骂谁呢?不会是在说我吧。 但她转念一想,管他在说谁,反正帮我把麻烦解决了。就算他是在说我,也只好装作不知道,让他说两句了。 是的,常玲的麻烦确实是解决了,但许欢没料到的是,他的麻烦却真正来了。 第26章 麻烦变大 许欢之所以帮常玲这个忙,一是因为他当时心软了。 更主要的是,他心里幼稚地认为,帮了常玲这个忙,纵然自己当时占了她便宜,这样也可以算是两清了。 至于自己因此欠了林若海和杜志猛的人情,他想,以后总可以找机会慢慢还的。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话说得不科学,因为灯笼就是用纸包住了火。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却是真的。 常玲的人流手术,做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这个事情,终于传到她父母的耳朵里。 常朝勇被气疯了,拎起皮带就狂揍了常玲一顿。 真是打得常玲皮开肉绽,呼天抢地。要不是常强后来冲上去,死命拉住了他爸。在气头上的常朝勇,不定得把常玲打出个什么好歹来。 常朝勇在家里发起飙来的时候,他老婆根本不敢多说话。在常家,也就是常强,在这种时候还敢劝阻一下他老爸。 好不容易,常朝勇的气才稍微平息了些,就开始追问常玲,那王八蛋男的是谁。 常玲这时对他爸,是打心眼儿里恨透了。她铁了心,啥也不说,就是低着头闷在那儿。 常玲妈在一旁哭泣着劝道:“老三啊,你就别倔了,吃这么大亏,咱家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那个畜生,你还在读书啊,你才18岁啊。” 常玲就顶撞她妈道:“18岁又怎么啦,你18岁时不都生了大姐啦?” 常朝勇被气得又去拎皮带。 常玲见状,疯狂地叫喊道:“打吧,你打吧!反正这条命是你们给的,打死我两清。打不死,以后我的事,你们就别管了。” 常玲这么一豁出去,常朝勇反而冷静下来了。他意识到这样下去,结果会越来越糟糕,弄不好,一转身常玲就离家出走了。 家里四个小孩,除了常强以外,三个女儿中,常朝勇最喜欢的,其实就是常玲。 因为常玲打小就乖巧,会来事儿。长大一些后,又很能帮着大人料理家中的生意。不像她那两个姐姐,一门心思只想着嫁人,最好离家远远的。 常朝勇冷笑了一声:“好,你不说,你嘴硬。我自己去查,杀人放火的事都能查清楚,你这点狗屁事,我就不信了。医院里,你老子也有朋友的,大不了把这张老脸丢地上,也不能便宜了那王八蛋。” 常玲听她爸这么一说,立即就有些心虚了。她知道,他爸说得出做得出。 “你说,那天陪你去医院的那个男的是谁?有人看见了的,死女子啊,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替这种人瞒着吗?”常朝勇吼道。 当时,是杜志猛陪常玲去的医院。 常玲很清楚,只要她爸到医院去一查,早晚得找到杜志猛这儿。 但是,她也知道,这个黑锅,许欢找来的这个杜志猛,不可能来背,这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好打发的事。 弄来弄去,肯定得绕到许欢这儿。于是,她就说:“跟那个人没关系的,那是许欢找来帮忙的朋友。” “许欢?!”常玲父母以及旁边常强,一下子全都惊呆了。 本来吵闹的常家,一下子陷入一片死寂。 好一会儿,常朝勇才反应过来:“玛的,搞了半天,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小痞子,老子饶不了他。” 说完,常朝勇就冲了出去。 常玲见他父亲误会她的意思了,本来想拉着她父亲解释一下。 可她旋即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交代不了,就过不了这关。既然这样,干脆把这事,弄成一笔糊涂账,让她父母去扯吧。 常玲此时已是铁了心,绝不能说出董小川。 否则,她父母去一闹,董小川什么都没有了,自己也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自己跟董小川的关系,肯定得彻底闹僵掉,那之前遭的这些罪,也就白遭了。 聪明的常玲,很快就理清楚了现在的微妙。她的逻辑是这样的,许欢和她发生过关系,虽然知道怀孕跟他没关系,但许欢既不敢否认和自己的事,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怀孕跟他有关系。 反过来,自己父母,也没有证据说明,这事铁定是许欢惹的祸。 这样,自己怀孕这件事,就变成了一笔糊涂账。 常玲现在巴不得,把这水搅得越浑越好,最后,这事就只好含含糊糊,不了了之。 至于许欢的感受,自身难保的常玲,现在无法顾及了。 她想,大不了以后找个机会,再给这小子点甜头就摆平了。 常玲相信,只要自己稍微使点手段,许欢还得乖乖地围着自己转。 要不然,这次自己去做人流,许欢虽然很是不高兴,为什么还是这么快,就想办法帮自己解决了麻烦。 许家和常家,因着孩子们要好,再加上,又都是云桥镇上的老街坊了。所以,两家人的关系平时处得不错。 谁家遇上个乔迁生日这些事,相互间都有走动。 此刻,许欢的家里,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许清平和万欣一脸严肃地看着许欢,常朝勇夫妇也在一旁狠狠地瞪着他。 许欢则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站着。 “许欢,你说话呀,你常叔常婶今天说的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啊?”许清平这时候,倒是显得很冷静。 “许老师,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有没有关系?肯定有关系啊,这特么又不是啥光彩的事,我能不要这张老脸来讹人吗?”常朝勇急躁道。 常玲妈就说:“小欢,叔和婶平日里没啥对不起你的吧。你来找小强玩,只要婶在家,哪次不是忙着将好吃的东西,给你们端过来。碰见饭点,就一起吃饭,菜不够,总还要到餐馆去再端两个菜,真是从没拿你当过外人。你今天就不能跟我们说个明白吗?” 许欢闻言,抬头看着常朝勇夫妇道:“叔、婶,这事你别问我,你该去问常玲。” 万欣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不易觉察地暗暗点了点头,觉得儿子回答得棒极了。 “这死女子,太倔了。她爸皮带都快抽断了,她也不肯说啊。这样下去,咱家不得出人命啊。” 常玲妈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泪了:“小欢,你要知道啥,就告诉我们好吗?” 许欢见状,心里就不落忍:“常玲做手术的事,我是知道的。当时,她找不到人签字,这事又不能拖。所以,我就找了个大朋友帮忙签的字。” “你凭什么要帮她?这种事情,她凭什么又要跟你讲?咹?你当我们是白痴吗?”常朝勇大声地发出了一连串质问。 许欢见常朝勇对这事,成见已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又低着头不吭声了。 他心中就一个念头,这事,反正老子是清白的。 既然,常玲不肯说出董小川,自己就不能说。否则,常玲会恨死他,而且,自己和常玲那点事,也肯定瞒不下去了。 第27章 父子对饮 许欢的沉默,让常朝勇心中越发愤懑。 于是,他急赤白脸地朝许欢吼道:“你敢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吗?你敢说你没占咱家玲的便宜吗?你许欢是个什么东西,以为我不知道,有你不敢做的事?你不是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吗?怎么?现在敢做不敢认了?” 常朝勇情急之下,已经顾不上大家的脸面了,话也说得越来越难听起来。 被常朝勇这么一激,许欢心一横,咬牙道:“我有什么不敢认的。你家常玲怀孕的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信不信随你们。有本事你就叫她来,当着我面说,那是我的种。要这样,你们该干嘛就干嘛。” 见许欢态度如此强硬,而且话语中隐隐透露出了,他跟常玲之间,显然没那么简单。 常朝勇一时也没什么辙,只好恨声道: “好!你小子好!老子也只有不顾情面了。明天老子就去报案,你特么要是真这么清白,老子以后跟你姓许。你就等着吃牢饭吧,我家常玲,还没满18岁呢。” 万欣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她特别反感,别人这样咒自己儿子吃牢饭啥的。 现在,见平时关系处得还不错的常朝勇,今天也这般说,她就轻言细语地反击说:“老常,你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我家小欢,这才刚满16岁呢。” 万欣话里有话,言下之意就是,这事,谁勾搭谁,还不知道呢。 常朝勇顿时被噎着了,话也接不下去了。 许清平见状,忙拍了拍常朝勇:“老常,咱两家也朋友这么多年了,现在孩子们这闹得,具体情况也搞不清楚。我建议,咱们都冷静冷静。咱也别闹了,传出去,人家当面不说,背后,还不定怎么笑话咱们呢。” 顿了顿,许清平又道:“许欢要真是做了什么不应该,你相信我,该我们许家负的责任,我们肯定负。” “哼,负责,你们能负什么责。一家穷教书的,赔钱,你家倾家荡产给我,我也瞧求不起,你家还能负什么责?难不成还想高攀咱家,嘿,真是算盘打得溜溜响。你们等着,不要被老子查清楚了,否则,只有一条路,送上山(指坐牢)!” 常朝勇无计可施,但心中的那种窝囊感,让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情面,只想把话说得越刻薄,心中才觉得稍微有些平衡。 常朝勇带着老婆,骂骂咧咧地走了。 常朝勇夫妇刚一离开,万欣就爆发了:“什么人?自己女儿在外乱搞,还跑我家来人五人六的,还、还高攀他家。我呸!许欢,我早跟你说了,别老往常家跑,咱家好歹也算书香门第,你老去一暴发户家干什么啊?那个常玲,从哪方面论起来,都根本就配不上你!” 许清平就制止道:“万欣,你在孩子面前瞎说些啥,什么配不配的,这都哪跟哪啊?” 许欢妈冷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知子莫如母,许欢今天的态度,她心中已经了然。自己儿子跟常玲之间,肯定是有事了。 否则,就许欢那从小受不得冤枉的脾气,今天这情况,他还不早就跟常朝勇夫妇干翻天了,还容得下那两口子,在他们家张牙舞爪的。 晚饭时,许欢父母没有像平常那样,在院子里的廊下吃饭,而是把饭菜都端回了房间里。 许清平将那瓶一直没舍得喝的泸州特曲开了,拿出了两只酒杯,破天荒地给许欢倒了杯酒。 万欣见状就说:“许清平,你干嘛,还准备嘉奖他啊?” “儿子长大了,今天吃饭,让他喝点儿,我们两爷子好好聊聊。”许清平道。 “哎呀,清平,你就往歪里带他吧。这喝酒是伤脑细胞的,小欢马上要去复读了,本来学习就不好,你还让他喝酒。”万欣不满地絮叨。 “呵呵,你以为他不会喝酒吗?早就偷偷摸摸不知道喝了多少了。” 许欢看着父母,有些忐忑,他不知道今天,他那脾气暴躁的老爸,这是要整哪一出。 本来,常强父母走了以后,许欢以为等待他的,肯定一场更严厉的审问,有可能父亲又要祭出家法——那根极少用来擀面的擀面棒。 他内心里,早已经做好了抱头逃窜的准备了。 未曾想,他老爸却破天荒整出了这样一副架势,许欢看着面前的酒杯,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小欢,今天算特许,批准你喝酒。咱一家人边吃边聊,难为你妈烧了这许多菜。有些事,你该跟家里说说了。家里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知道。你就不要有顾忌,来,端起来,陪爸喝点。” 见老爸这么说,许欢也就不再犹豫,端起酒杯,跟他爸碰了一下,“嗤”的一声,就干了。 “哎呀,傻小子,你慢点啊,这可是白酒。”万欣忍不住又念叨起来。 虽然,逢年过节家里聚会时,他们也让许欢喝些酒,但无非都是葡萄酒、啤酒这些,他们还从没见过许欢喝白酒。 “嘿嘿,你别管他,这小子有酒量的,遗传。我不会让他喝醉的。”许清平笑道。 酒过三巡,没等父母发话,许欢道:“你们是不是想问我常玲的事?” “这事,你愿讲就讲,不愿讲我不勉强。今天,有没有这事,我们都准备跟你好好谈谈。” 今天,许清平夫妇的心情,本来挺好的,没想到吃饭前,被常朝勇两口子,煞了这么大一个风景。 许欢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父母。 虽然,父母对他一向严厉,尤其是他爸,从小就经常动不动地给他一顿臭揍。 但是,许欢心里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最不会伤害他的,就是父母。 他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跟常玲,确实、确实有、有那个过。但是,她怀孕这件事,跟我真的没有关系。我当时见她实在没办法了,才找人帮忙签的字。” 这件事,万欣虽然多少有些精神准备,但真的从许欢口中说出来,还是把她给震惊到了。 虽说,许欢从小就早熟,但在万欣眼里,许欢始终还是个孩子。 好嘛,结果一不小心,现在把禁果给偷吃了。 第28章 五味杂陈 万欣气得浑身颤抖,哆嗦着用手,指着许欢鼻子道:“你、你真是气死我了,简直太不像话了,我……我……。你说,要是这事人家死活赖你,说就是你……就是你让她怀孕的,你怎么说得清楚。” 一直憋着的话,现在既然跟父母挑明了,许欢反而就放开了。 他满不在乎地说:“这件事,他们可赖不着我,无凭无据的。” “要什么凭据,这种事还要什么凭据?到时候只要常玲一口咬定,就是你惹的祸呢,你怎么收场?” 万欣见许欢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恨不得抽他两个耳光。 “她敢!这次,我好心好意帮了她,还惹出这场麻烦,她要是再敢没脸没皮地冤我,我、我就给她抖搂出来。” 许欢气呼呼地说:“我知道那男的是谁。” “你知道?!你知道那你刚才不说?让这个暴发户在这里腌臜咱们家。你告诉我们,是谁?”万欣听许欢这么一说,顿时又急了。 “妈!这事我不能跟你们说。常玲之所以死活都不说,不就是要保护那个男的吗?我这给抖搂出来,这一圈大家不都瞎折腾吗?我还白欠朋友一个人情了。” 许欢不跟父母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是让他妈知道了,这个人是董小川,估计她真得气疯了。 “你看看,许清平,你看看,这都乱成了个啥。你这宝贝儿子,一天到晚的,都干了些什么事?哪里还像个学生?你这当爸的,怎么管的。” 万欣拿许欢一向没什么办法,情急之下,只好把矛头转向丈夫许清平。 许清平干咳了两声,试探着问许欢道:“那你告诉我们总可以吧,你应该相信我们,我们是不会出去乱说的啊。” “不是不相信你们。你们要是知道了,到时候常朝勇他们来闹,弄烦了,你们一激动,没准儿就冲口而出了。尤其是妈,一着急,十有八九要说出去。真的别问了,我不会说的。反正你们心里清楚就是,这事,它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赖到我身上就是了。”许欢语气很坚决。 许欢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今天,要是他们知道了,明天,也许全云桥镇就都知道了。 因为,只有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急于证明许欢清白的人。 许多家长都以为,自己最了解自己的小孩。但事实上,孩子对父母的了解,很多时候远胜于父母对子女的了解。 这或许是中国式家庭教育里,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那就是,一群自以为非常了解对方的人,在管理教育着一群更了解他们的人。 许清平见许欢是这个态度,知道这件事暂时是问不出来其他的东西了。 只好说道:“好吧,小欢,既然你决定要保守这个秘密,我们也不追问你了。哪天,你想通了,再跟我们说吧。反正,我们也要离开云桥镇了。” “啊!真的?你们工作调动的事跑下来啦?”许欢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很突然。 反正这些年,他父母年年跑调动,年年原地不动。许欢已经非常习惯了,他从没觉得父母真的会离开云桥中学。 “嗯,是的。本来,今天是个很高兴的日子。你妈妈特地多烧了菜,准备好好庆祝一下的。没想到,让这件事给闹得,真是有些扫兴。” 许清平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 今天,因为他们调动的事情,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所有的环节都敲定了。许清平夫妻两人心里,特别高兴。 常朝勇夫妇闯进来的时候,两人正在家里商量着,离开前,要不要办几桌酒席,该请哪些朋友。 虽然,这次许清平夫妻俩,没能完全如愿,调到县城的学校里。但调入的盘龙区中学,也算是很理想的所在了。 盘龙区在行政区划上,是临江城的下属区,行政级别和云桥镇是同级的。但盘龙区却是离临江县城最近的一个区。 而且,许清平夫妇将要去的盘龙中学,离县城就更近了,到百货公司大楼,步行也就半小时,乘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在上世纪的中国,百货公司大楼所在的地段,就等于一个城市的中心。 所以,许清平夫妇这次的工作调动,也基本等于是进到县城里了,无非级别上还是算在乡镇中学。但他们不在乎这个,要的只是个地理上的方便。 许欢忙问:“那、那什么时候搬家呢?” “这个暑假快结束时,开学前一周左右吧,我们就要搬到盘龙区中学了。那边的教师宿舍都准备好了。”许清平说道。 许欢心中一下子变得五味杂陈。 因为,从记事起,他就在云桥镇,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熟悉了这里的一土一木,认识住在镇上的每一户人家。 如果不是要离开,许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于云桥镇,他其实有着很深沉的感情。 在许欢的思维里,他从来没有去想过,有那么一天,他会真的离开这个地方。 这时候,许欢才突然发现,他所谓的家,实际上是没有根的。父母的工作在哪里,他的家就在哪里。 在这一点上,许欢跟他的大多数同学和伙伴都不一样。 他的同学伙伴们的家里,在云桥镇,都建有自家的房子,就算以后离开出去了,祖屋还在那儿立着,总是可以回来的。 而他,走了就走了,现在自己所谓的家,不过就是一个屋子,不久以后,就会住进其他的老师。 许欢想,难道我就这样离开了吗? 这一搬家,就跟云桥镇再也没有关系了吗? 今后,云桥镇的人还记得起我吗,我还能再回来吗? 再也不能在无聊透顶的时候,去找李老头杀象棋了。也没办法,有空就去听赵瞎子神侃和吹葫芦丝了。王矮子的豆腐脑和三角米糕,也吃不大到了。 常强、陈军、王诚……,将来,大家是不是见面都不方便了。 还有常玲,这一走,倒是省了去想,以后该如何面对的问题了。 许欢还特别地想到了简晓彤,他想,自己走了后,应该是再也没有人,可以让她直言不讳地骂蠢货了,她会不会从此觉得很不习惯。 许欢的心里,第一次涌起了舍不得的感觉。 第29章 兄弟话别 常强在许欢面前,已经坐了半个多小时了,一句话没说。 在他短短的人生里,他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地难受过。 一直以来,常强在家里都是重点保护的对象,是在父母,包括三个姐姐的宠溺下,成长起来的。这些年来,他要什么东西,父母基本上就会给他买什么东西。他想做什么事,父母就会支持他做什么事。 他和许欢从小玩到大,在这个小小的云桥镇,他跟许欢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一个班同学。除了简晓彤,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虽然,许欢实际年龄,只比常强大了一个多月。但是,在常强的心目中,许欢就好像是他亲哥一样,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个哥哥,可惜只有三个姐。 常强天生有些胆小,容易受欺负,从小就是许欢保护着他。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化肥厂那几个小子找他麻烦,许欢和他们打起来了。 混乱中,一个人顺手抓起根棍子,朝常强头上砸下来,危急之中,许欢想都没有多想,硬是用手臂,将棍子给他挡了下来。 常强记得,当时那根儿臂粗的棍子,都断折成了两截,事后,许欢的手臂肿了半个多月。 许欢手臂刚用绷带吊在胸前的时候,常强看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结果,许欢没事人一样,还笑着安慰他:那帮孙子也没讨到好,有两个人的脑袋,不是都被我们打破了吗?以后,量他们也不敢再到云桥镇来生事了。 常强内心里,最崇拜的两个人,一个是许欢,另一个就是简晓彤。 他曾经跟许欢说过,你们两人都厉害,一个学霸,一个拳霸。许欢听了就笑,拳霸,你当是街机游戏啊。 常强甚至一度认为,许欢就应该和简晓彤在一起。一个聪明美丽学习好,一个孔武有力讲义气,简直天生一对。 可惜的是,偏偏这两个人,打小看着就不那么对付。 主要是简晓彤,对常强还算和颜悦色,对许欢,简直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怎么想,常强都万万没想到,现在,许欢竟然和他三姐常玲,不清不楚的扯上了关系,这让常强心里,一时难以接受。 更糟糕的是,因为常玲的事,两家人原本好好的关系,突然就弄得很僵。 而且,常玲在这件事上,一直持一种含糊的态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始终不肯说出个子丑寅卯。所以,到最后,连许欢家办的践行酒,他们家也没有去参加。 常强非常懊恼,他心想:“玛的,常玲应该说清楚,要么这事就是许欢办的,大不了以后让他做我姐夫。要么就不是,大家扯个清爽也好,现在这样算什么回事。” 眼前这样不尴不尬的情况,常强完全不知道,往后,该怎样面对自己这位兄长般的朋友了。 现在,常强和许欢两人,坐在溪边的一块大草坪上。面前,已经摆了七八个空啤酒罐了。 后来,还是许欢先开了口:“常强,你姐怀孕这个事,你觉得是我干的吗?” 常强道:“是不是的,只有常玲能说得清楚。但是……但是,欢哥,你说实话,你跟我姐,到底有没有……有没有那啥?” 许欢就叹了口气,又沉默了,只好继续拿起啤酒来,猛地又灌了一大口。 常强见许欢默认了,也灌了一口酒,闷头闷脑地说:“这是你俩的事,我不管。但是,你真不该瞒着我的,我竟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你有当我是兄弟吗?” 在许欢的心里,常强绝对算是一个好兄弟。 虽然,常强打架什么的弱了点,但是对他许欢,一直可谓死心塌地。 这么胆小一个人,他们这帮人出去打架时,只要有许欢参与的,常强硬着头皮也会跟着去,从没有借故退缩过。 而且,由于常强家里经济条件好,他们这伙人在一起,买烟、买酒、下饭馆这些,从来都是常强抢着在付账。 “我没有要故意瞒你,这事也就前不久的事,就是这个暑假。发生得比较突然,我……”许欢有些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了。 “算了!欢哥,不说这个了,各处各。你家要搬走了,是吧?以后,这云桥镇上,怕是不大会回来了。” 常强说道:“真的,以前,我从没有想过,咱哥儿俩会不在一起了。” 真正令常强伤感的,其实是即将面对的分别。 有个问题,许欢他们之前一直没有去思考过,或者说没有认真思考过。 那就是将来,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想干什么,要去向哪里。 他们曾经一直那么以为,这辈子都是这样,在这云桥镇上横冲直撞。 但此次的分别,突然让他们意识到,他们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已经不可避免地渐行渐远,成为了一去不返的过往。 “我又没走多远,也就在盘龙区,又不是出国了,随时可以约着玩的啊。你反正经常到临江城里来的呀。”许欢拍了拍常强的肩膀。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跟以前肯定是不一样了。”常强闷闷不乐地说道。 “嗯,我爸让我去复读一年,你呢,后面怎么安排的?”许欢不想继续沉浸在这种即将分别的情绪里。 “家里给我在市里面联系了所技校,让我去学财会专业。我爸说,会算账总有用的。让我多学点,对以后做生意有帮助的。人也混大一点,毕业了回来,就可以帮着他管理生意了。” “哦,那倒是。你数学也还好的。看来,今后咱们见面,的确没那么方便了。不过,假期什么的,还是可以聚在一起玩的,没准儿我复读一年,也考个市里的学校。”许欢笑着安慰常强道。 “欢哥,不管咱两家关系咋样了,也不管你跟常玲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们两人,得永远是兄弟。”常强诚恳地对许欢说。 “嗯,那是当然。等我们新家搬好后,我将地址给你,你到渝城去上学了,记得给我写封信,不要断了联系。以后,我……我不方便到你家找你了。” 许欢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有些担心,因为常玲的事,影响了他和常强之间的感情,见常强这么说,他也就稍微放心了。 骨子里,许欢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像常强这样,幼儿园起玩到大的同学,于他而言,十分珍贵难得。 临近暑假结束前,许欢他们一家搬走了。搬家那天,许清平联系了县货车队的一个朋友,弄了一辆东风。 那时候搬家,都是靠左邻右舍一起帮忙。一上午忙碌后,在镇上的饭馆,请大家一起吃了个饭。 车辆启动时,许欢让父母坐在车厢里,自己坐到了后面堆满家具货箱里。 他感慨万分地,看着熟悉云桥镇,在车辆后越退越远。心中,默默地向这个陪伴了他十多年的镇子,依依不舍地告别。 在车辆驶出镇东头时,许欢突然看见常强,正孤独地站在家门口的路边,远远地望着他家的车辆。 许欢猛力地朝常强挥了挥手,鼻腔里突然就涌出了一股酸涩的感觉,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 第30章 贫富悬殊 育才中学,其实不是个学校。而是由几个中复班组成的。但却是临江县城中复班里面,教学质量最好的。 每年的升学率很美,当然,价格也很美。 许欢家里,严格来说,不算是经济宽裕的家庭。 许清平夫妻二人,不过是普通中学教师,在当时,教师的待遇远不如现在,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额外收入。 所以,对于许欢家来说,中复班几千大元的补习费,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当许欢知道育才的中复班,要缴这么多学费的时候,他跟父母说,要不,就在你们盘龙中学复读一下好了,而且盘龙中学还有高中,到时候直升好了。 许清平立马将他否决了:盘龙中学这个校风之差,全县都是出了名。你还是算了吧,家里供你上学,还是不成问题的。 许欢也没有再坚持,他从小到大,倒也并没有怎么感觉到过经济的拮据。 因为,在云桥镇的时候,他周边大多是农村的同学,家里经济条件比他家都不如。 有一次,许欢在报纸上看到“剪刀差”这个词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 他想,这个词,无非讲的就是贫富悬殊嘛。对于贫富悬殊,许欢很早就有了深切的体会。 在云桥镇读初中时,当时,因为整个镇就这一所初中,而来这里就读的,包含了云桥镇周边12个行政村的孩子。 云桥镇中学,那所旧山神庙为基础改造的学校,根本不可能提供住宿条件。 所有的学生,都是走读。 许欢的同学里面,住得最远的,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走上两个多小时山路来上课,放学后,又得走两个多小时山路回家,真正的起早摸黑。 午饭,大家一律是用铝制饭盒或搪瓷盅,装上家里带来的米,在学校食堂的大蒸饭灶上蒸出一钵米饭。 然后,家里条件好一些的,在食堂里买上一份肉或者蔬菜就饭。 条件差的,就用家里带来的咸菜或辣椒酱就饭。 许欢有个同学,叫高永,读了三年初中,许欢从来没有见他在食堂里买过一份菜。 哪怕,当时食堂里的炒卷心菜,只要一毛钱就可以买一份。 有一次,常强眼镜跌破了,去配了副金丝边近视眼镜,花了二百多元。 比一般同学配的那种黑框塑料边,二十多元一副的眼镜,整整贵了十倍多。 什么叫贫富悬殊,许欢跟常强说过,你丫配一副眼镜的钱,高永在学校,吃三年的菜,还用不完。 许欢没感觉缺钱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打小他就喜欢自己想办法搞钱。 小一些时候,喜欢从姑父的汽修厂里,把废弃的轴承弹子盘弄出来,卖给那些做土滑板车的小伙伴。 或者,遇到周六周末这两天里的赶集日,他就会把家里的连环画、故事会、童话大王这些书,拿到集市上去摆书摊。 再后来,许欢就利用自己掌握的台球、象棋、扑克、麻将这些技能去赌博。 为了更好地赢钱,就跟汪嵩一起设局诈赌,虽然不过是些小打小闹,但零花钱总还是比较富余的。 所以,许欢一家搬到盘龙区,常强是难过的,但汪嵩却开心坏了。 没过两天,他就找到许欢,说:“哈哈,咱们这对黄金搭档,现在可以更好地联手出击‘杀猪宰羊’了。” 出乎汪嵩的意料,许欢的反应并不那么热烈。 在经历了这个不平静的暑假后,许欢的心态,已然发生很大的变化。 他渐渐开始关注起自己的父母来了。过去,他的心思从来只在自己的身上。 成天想的是如何成为“江湖英雄”,整日忙的是,广交天下“豪杰”,然后聚众四处瞎玩。 这学期开学前,许清平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今年得好好读书了,为了让他上这个补习班,家里并不容易的时候。 许欢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反感父母的絮叨。 许欢知道,最近,家里的确花了不少钱。 父母为了调到盘龙区中学,请客送礼,多少总是得破费些。搬一回家,总是要重新置办不少家里的用品。 再加上自己的复读费用,这笔不小的开支,许欢开始知道体谅父母的不容易了。 而且,许欢觉得,自己既然答应家里,选择了复读,就应该好好学习一下了。否则,当初就不应该答应父亲再复读一年。 不然,自己的行为,不是拿家里的钱在胡乱糟蹋吗。 而另一方面,那天常朝勇在他家里闹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也刺激到了许欢,什么“穷教书的”什么“高攀他家”。 常朝勇之所以敢这么在他家说话,不就是财大气粗吗。 许欢开始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过去那些打架斗殴,自以为仗义援手的义气行为,最多也就赢取一些小伙伴的敬佩,很难获得其他人真正的敬重。 甚至在很多人眼里,这些行为无非就是个小痞子,无非就是在奔往吃牢饭的路上,越来越近而已。 通过父母调动工作这件事上,许欢意识到,自己的父母,在这个社会是很普通的。既没有过硬的关系,也没有多大的财力。 所以,这么多年来,想调到县城里,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力。最终,也不过只是到了城边上。 将来,在自己的前途上,父母可以帮到他的,很少。他必须得依靠自己的能力。 许欢暗下决心,自己必须做个有本事的人,虽然,他此时对什么叫真正的“有本事”,概念还是模糊的,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许欢对汪嵩道:“嵩娃,现在我觉得,咱们这样去搞点钱,好像也没多大劲。” “咦?!你现在心高了啊,那你还想搞多大,太大了,也不好找人哩。”汪嵩显然没明白许欢的意思,以为许欢嫌不过瘾。 “是啊,太生的人,不会跟我们耍钱。跟咱们玩的那些人,就算把他们口袋掏空,又能有多少钱呢?” 许欢见汪嵩误解了,就继续道:“你说,咱们靠这样宰几个羊,能把我复读的学费给赚回来吗?” “这种事情,终归只能是玩玩,咱俩也试验过了,做不成周润发那种,把牌耍得像弹簧一样的千王。”一听许欢这样说,汪嵩就嚯嚯嚯地笑了。 两人在看了《赌神》后,曾经一度关在汪嵩家屋子里,研究怎么把骰子甩到自己想要的点数,怎么能把麻将,耍得像条蛇似的,在手上舞来舞去。 结果,以失败告终。麻将牌崩的到处都是,两人翻箱子爬床底,愣是花了大半天工夫,才把麻将给重新凑齐。 汪嵩道:“嗐,许欢,你想这么多干嘛,有合适的蠢货送钱,咱俩顺手就收割了,搞点零用钱不是蛮好吗?又不拿这个当饭吃。以后,总有搞更多钱的机会的。” “我跟你说,你不许笑话老子。今年,我准备洗心革面,决心‘好好学习’了。”许欢一本正经地对汪嵩道:“再说,现在我父母都到这边了,所以,可能打牌赌球的事,就没啥时间了。” 汪嵩见许欢一脸的认真,就笑道:“那行吧,你‘天天想上’去吧。一般二般的局,我就不来约你了。但是真遇到又蠢又肥得流油的,咱们还得一起搞一下吧?” “看情况吧,我现在还不清楚,这个补习班是个什么节奏。” 许欢不忍心泼汪嵩的冷水,他完全可以想到,汪嵩说的‘流油’,能肥到哪里去。 但许欢没有想到的是,开学第一天,他就碰见了简晓彤。 而且,居然跟她成了同桌。 第31章 化敌为友 简晓彤非常无语,来上个复读班,竟然和许欢成了同桌。 也难怪,在这个补习班里,大家都是来自各个学校的往届生。 在老师的眼里,没有什么好生差生的分别。安排座位,就循着常规按着个子高矮来了。 许欢个子高大,简晓彤身材高挑。而且,两人视力还都很好。 于是,他俩理所当然地坐到了最后一排。 课间时,简晓彤看见许欢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恨恨地讽刺道:“哟,这不是云桥镇的扛把子吗,您老人家也亲自来复读啊,费这力气。去收收保护费啥的,就可以过日子了,还来读啥书啊?” 许欢听了就不高兴了:“简丹,你这话说得过份了吧。我什么时候去收过谁保护费。别说保护费了,我在学校时,有霸凌过哪个同学吗?讹诈过谁的钱吗?” “切,别的不说,就说常强的钱,你们还讹诈少了吗?这不是霸凌是什么?” “常强的钱?!那是霸凌吗?你这人说话咋这么没谱啊?”许欢觉得这个简晓彤,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那就是霸凌,是精神霸凌。你知道吗?” 作为两人最资深的同学,简晓彤从小就不讨厌人畜无害的常强,但她却一直非常反感,常强对许欢那种,总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个许欢,除了一个傻大个子,有一把蛮力外,还有啥值得人称道的。为啥常强就像条忠实的狗一样,从小到大,一直围着许欢转。 许欢摇了摇头,说道:“得。我说不过你,你爱咋想咋想吧。”就顾自低头整理书包。 简晓彤没料到许欢的脾性,突然变得这么收敛了。她太了解许欢了,无事尚且生非,何况自己今天,明明就是在挑衅他,她有些惊讶。 简晓彤本来想着,最好许欢跟她拍个桌子,或者和她吵一架什么的。 那样,她就可以趁势跟老师提出来,要求换个位置。 一想到补习这一年,都要跟这个蠢货同桌,她就觉得很是有些受不了。 可现在,许欢破天荒地没接招,简晓彤就有点踩空了的感觉。 许欢其实根本没去想这么多,只不过在经历一个不平静的暑假后,他突然领悟到了一些东西,正在否定自己过去的一些行为。 看见简晓彤依然一副气哼哼的样子,许欢突然想起那天在小饭馆的遭遇。 于是他诚恳地说道:“对了,还没有感谢你,上次在饭馆,谢谢你出来帮我说话。” “哼,别。我后悔着呢。好心帮忙,结果变成凑上去找骂。”一想起那天许欢凶巴巴的态度,简晓彤余怒未消。 “唉,我当时不是怕连累到你吗?你这样的好学生,哪见过那种阵仗。不过,那天你胆子的确挺大的,以前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许欢忙不迭解释道,他知道那天自己的语气十分恶劣,但当时,他的确是怕连累到了简晓彤。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知道吗,那天我真怕你被那些社会上的人,给弄死弄残了,虽然你这个人很讨厌,但也罪不至死。” 简晓彤白了许欢一眼,继续说道:“这么热的天,怕你出事,我在外面待了快两小时。你可倒好,居然跟这些人,喝得醉醺醺的出来了,正眼都没刮我一下。现在来假惺惺的感谢我,真是服了你了。” “啊!”这个情况是许欢完全没有想到的。他也没有印象,那天离开小饭馆的时候,简晓彤还在外面。 但他知道,简晓彤这么说并没有骗他。不然,怎么会知道他和林若海他们喝了酒,还喝高了。 这一下,许欢觉得欠简晓彤这个人情,欠得有点大了。 许欢沉吟了一会儿,郑重其事的说道:“这我真没想到,算我欠你了。以后需要我帮忙,我绝对二话不说,全力以赴。” 简晓彤毫不客气回道:“帮忙?不稀罕。你别捣乱,就算帮我忙了。” 简晓彤对他的冷嘲热讽、恶声恶气,许欢可以说从小就习惯了。要是哪天简晓彤突然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说不定反而会吓他一跳。 所以,现在简晓彤这样说,许欢也不以为忤,反而笑道:“您老放心,我发誓,今后,绝不来影响你学习。” 一个星期后,许欢的三姑去北京亚运村玩了一趟,亚运会刚结束不久,那儿正是热点的旅游目的地。 回来时,给家里每个小孩,带了一套熊猫盼盼的纪念币,金光灿灿的两枚,还用塑料硬壳做了很精致的外套,装在一个小册子里,煞是精美好看。 许欢一拿到这套纪念币,就立马想起来,简晓彤的文具盒上的图案,就是这个亚运熊猫吉祥物。 他当即决定,把这个送给简晓彤,表达对上次简晓彤仗义执言的谢意。 许欢认为,光是口头表达的感谢,是没有诚意的,或者是没有价值的。 感谢别人,要么有行动,要么有实惠。 于是,第二天他就把纪念币带去了学校,中午休息时,许欢把纪念币拿出来给简晓彤道:“我姑从北京带回来的,好看吗?” 简晓彤以为许欢只是为了炫耀一下,但因着这个纪念币也算个稀罕物,就拿起来看了看道:“嗯,好看的,我一直觉得,盼盼憨憨的样子,真的是十分可爱。” “送给你吧,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 简晓彤赶紧把东西递还许欢,她警惕地看着许欢道:“无事献殷勤,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呢。” “哎呀,我的班长大人,我是真心想感激你上次帮我,而且,害你在外面晒了这么久太阳。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这么个小礼物,你就你收下吧。” 许欢见简晓彤拒绝了,就有些着急。 看看简晓彤仍然坚持将纪念币递回给他,许欢就叹口气道:“唉,我还有事得求你帮忙呢,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简晓彤好奇道:“你这能耐都大上天了的人物,还有事会求我?” 许欢抓起简晓彤的手,把纪念币再次塞到她手上,说:“你得先‘受贿’了才行,不然我都开不了口。收下吧收下吧。” 简晓彤就笑道:“说吧说吧,没见过你这么赖皮的。” “以后,我不懂的题,得求你帮我讲解讲解,光是老师讲,可能还不行。”许欢认真地说道。 “哟,有点洗心革面的意思啊,这是真准备好好读书了呀。我还以为,你是被家里逼着来的呢。” “谁能逼得了我。真准备好好学了,虽说,不能像你这样,考到临江一中去。但我想,认认真真地整个一年,考个二中或者技校什么的,应该还是有希望吧。不然,我糟践家里这么多钱干嘛。” “好吧,那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简晓彤见许欢诚恳的样子,就掂了掂手上的纪念币,揶揄道:“不过,这学费是收得有点少了。” 许欢见简晓彤不再推辞,就开心道:“那咱俩这回算是化敌为友了吧。” “你说错了。第一,以前,我从来没有当你是‘敌’,我只是单纯地看不惯你。第二,以后,我也不会当你是‘友’。” 简晓彤此时心情大好,破天荒地和许欢开起了玩笑:“不过,以后你可得叫我师父,哈哈哈。” 后来,许欢才知道,那天,恰好是简晓彤的生日。 第32章 枫林之晚 育才补习班的学习节奏,是非常紧张的。每天早、晚自习,一周休息一天。 这让放任自由惯了的许欢,很有些不适应,换做从前,他老早旷课都旷成不知啥样了。 而且,现在许欢的父母,因为调到盘龙中学了,也不像以前那样,一会儿要去两边老人家,一会儿要找教育局某个领导的,老是要往县城里跑。不得不经常让许欢一个人在家,让他平添了许多可以胡作非为的时间。 不过,好在许欢现在,有些想好好学习了,倒也显得本本分分,并没有似从前那般不安分的样子。 这让许清平夫妇,心中暗暗松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儿子开始懂事起来了。 这天下午,许欢终于好不容易抽出个时间,到枫林晚夜总会去找林若海他们。从上次托这位大哥帮了常玲的忙后,许欢还一直没有当面道过谢。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并不能帮上他们什么忙。但是,许欢还是明白,别人帮了忙,自己不能像个没事人似的。 哪怕去请他们喝喝啤酒、撸个串,也好的。 上次,林若海他们就跟许欢讲过,上午,夜总会是不开门的。下午近晚饭的这段时间,他们通常会在夜总会里,为晚上的生意做准备。 果然,许欢一走进昏暗的枫林晚,就见杜志猛正在检查ktv设备。 一见到许欢,杜志猛就笑了起来:“哟,小狗日的,这么早就来打望了啊,我们这儿坐台的美女们,可都还没来上班呢。” “猛哥,你别一见面就糗我,我是专程来找你们的。”许欢道。 “怎么啦,你这是又把哪家黄花闺女给糟蹋了吗?不会是给人家,又一棍打了个包,要十个月才消吧。”杜志猛特爱逗这个小兄弟。 “你大爷的!”许欢骂了一句:“我是特地来谢谢你们的。再说了,难道没事时,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们两位大哥啊?刀哥呢?” “算你个小狗日的还有点良心,刀哥还有一会儿才来。” 杜志猛递了支烟给许欢:“最近,在干啥啊,没事就过这里来帮帮忙,别特么一天到晚的在街上瞎混。” “现在我哪还有时间瞎混。何况,你们这儿,我能帮什么忙?啥也不懂啊。”许欢听杜志猛这么说,就问道。 “检查一下影像设备的电源,会吧。要不行,从仓库里搬酒到柜台上码上,总会吧!”杜志猛说道。 “好的啊,仓库在哪儿?我去帮你搬酒。”许欢倒是认了真。 “得了吧,得了吧。你可是云桥镇的大哥大,我哪敢真的把你当个力巴儿来使唤。一不小心急了,甩我一刀子。”杜志猛笑着拦住了许欢。 “对了,猛哥,忘了跟你说,我不在云桥了。家搬到盘龙中学了,我现在在复读,答应咱家老头子了,好赖考个学校。”许欢想起来,忙跟杜志猛说道。 “那好的呀,你这岁数,是该读书啊。别特么像我们这样,读书的时候,成天混社会,混社会时候,成天想泡妞,泡妞的时候,发现读书少。到现在,球钱没赚到,球文化没有。” “切,大哥,你就少在我面前,怀着娃装处了。你还没文化,上次刀哥不都是说过吗,‘枫林晚’这个名字还是你定的呢,这么有诗情画意的名字,不是挺有文化的吗?” 如果说在林若海面前,许欢说话还有些收敛的话。 跟杜志猛说话,他就要随意得多了,但他从心里面,更喜欢和杜志猛这样放松地闲扯。 杜志猛就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欢道:“那咱们的大学生,你说说看,这‘枫林晚’夜总会,到底是个什么讲究?” 这一下,倒真把许欢给问住了:“我哪知道你这个有什么讲究?不就是从一句古诗里面摘出来的吗?” 杜志猛就得意地嘎嘎怪笑起来:“哈哈,看来你娃文化学得不够好。哥告诉你吧,咱们枫林之晚的意思就是,到这儿来玩,主要就是两个动作,停车,做爱。这不就是‘停车做爱枫林晚’吗。” 许欢的嘴顿时惊成了个大大的“o”,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杜志猛:“猛哥,你这想法,也太特么惊天地泣鬼神了吧。靠!这还真的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恰好此时,林若海从外面进来,就笑道:“小欢,你别听他瞎唧吧扯。枫是指大老板陈志峰,林是指的我。原本准备就叫‘锋林夜总会’,后来,他说夜总会都是晚上的生意,所以,改成了枫林晚,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什么特么古诗,都是他后来瞎掰的。” 许欢知道又被杜志猛给耍了,顿时气急败坏地道:“来来来,老子今天非要邀请你决斗不可。”然后三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林若海看着许欢,仿佛看见了少年时的自己。 现在的他,终日在这样的名利场所中应酬着,有时候也觉得挺厌烦。 有个毫无机心的许欢到来,像吹进来一阵清新的风,让林若海觉得莫名舒爽。 杜志猛却是打心眼里喜欢许欢,觉得调侃一下这个小老弟,简直其乐无穷。而且,许欢身上那种,打死不投降的悍勇之劲,很是对他胃口。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遇到投缘的,虽然相处短短,却往往一见如故。 没有缘分的,纵然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终归也是形同陌路。 许欢在上次他们撸串的江边烧烤,请两位哥喝了顿酒。 喝酒的过程中,许欢又死皮赖脸地缠着杜志猛,要他教拳。 上次,许欢说起要跟杜志猛学拳的时候,心中还在想,真要学起来,还是不太方便。 没曾想,自己这转眼就到县城边上来了。 于是,许欢就跟杜志猛约定了,周末的下午,只要有空,他就来跟着学拳。 还是许欢很小的时候,他爷爷曾跟他说过一句话“灾荒年,饿不死手艺人。”这话,许欢记得很牢,所以,有机会学个啥本领的时候,他总是很有热情。 何况,形意拳,这种听听就能提升自己战斗力的东西,许欢怎么会放过。 第33章 怦然心动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许欢觉得还没上几天课,就迎来了育才学校的第一次季度考试。 简晓彤毫无悬念地又是第一名。许欢觉得自己也不错,7科420,刚好平均及格。 看到成绩,他就得意地咧嘴笑了。 简晓彤瞟了一眼他的成绩单道:“这么烂的成绩,也亏你还笑得出来,显得牙白是吧。” “我进步了呀,进步很大呀!你没有发现我正大踏步的向你靠拢吗?”许欢扬了扬手上的成绩单。 “哈,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进步了呀,这么容易的题,才考这么点分。不要忘了,你是复读生,都学过一遍了。”简晓彤很是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 “当然进步了,在云桥时,你有看见过我,如此完整的成绩单吗?哈哈,那时候,我一次完整的考试都没参加过。” 简晓彤仔细一想,还真是的,以前这个蠢货,一遇到考试,不是这科没去考,就是那科不交卷。于是,不禁莞尔一笑,随即她又叹了口气。 “怎么啦?考个第一名,还不开心?那我们还要不要活啦?”看见简晓彤脸上旋即浮起的愁容,许欢觉得有些诧异。 自从到了育才学校后,简晓彤对许欢的态度缓和了很多。 一来,其他的同学,都来自县城里各个地方,她也没什么熟悉的人,也就许欢,怎么说,也是熟悉的人,自然多了两分亲切的感觉。 另外,她感觉到现在的许欢,确实某些方面改变了很多,不像过去那般,只知道惹人讨厌了。 “唉,你知道什么,我觉得在这里上补习班,对我来说,完全是在浪费生命。”简晓彤对许欢说道。 “你怎么有这个想法呢?我这种渣渣生,都没觉得浪费生命,你反倒觉得浪费生命了。”许欢很好奇。 简晓彤没好气道:“这就是不一样啊。对你来说,只要你想学,当然不会觉得浪费了,上升的空间还很大哩。每一次考试,你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可对我来说,这些知识早就烂熟于胸了,完全是为了混个中考资格,才来复读的,想想就没意思透了。” 简晓彤这么一说,许欢一下就明白了。他仔细一想,还确实是这样。 简晓彤要不是因为生病误了中考,现在妥妥地在临江一中上高一了。但现在,却不得不和他这样的,在一个课堂上补习着。 他沉吟了一下,就笑着对简晓彤道:“噢,我听明白了,你觉得独孤求败了呗。但是,我要告诉你,你这种心态是不对的,你还没有见过更大的武林。小同志啊,你的骄傲,来得太早了点啊。” “你这都在说些啥啊,总是这么莫名其妙的。”简晓彤白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跟许欢说这些,简直是在对牛弹琴。 “我知道,你现在的成绩,考个临江一中,那是瓮中捉鳖,十拿十稳的。所以,你觉得这一年复读,对你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你为什么只将眼光锁定在临江县呢?这临江一中,说破大天去,不过是个市重点中学。市里面的一中、三中、八中这些省重点,才是你的菜嘛。” “许欢,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得真是轻巧。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些中学,根本就不在临江县招生的。” “嘿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吧。我告诉你,这些学校对下面的县区,每年都有特招名额的。但是不太容易,要有独门绝技。比如什么体育比赛的省级奖牌,数理化奥赛的获奖证书。你成绩这么好,今年你就专心地去参加奥赛,我跟你说,你要是真有本事,噼里啪啦地砍一堆奥赛奖证下来,尤其是特等奖、一等奖什么的。到时候,这些学校都不用你去报名,会争着主动来勾搭你的。” 许欢父母毕竟是教育系统的,耳濡目染,这些方面的信息,他了解得肯定比一般同学要多得多了。 简晓彤那双好看的秋水星眸里,一下闪出了动人的光芒。 她激动地双手抓住许欢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道:“许欢,你这个蠢货,你知道吗,这是认识你这么久以来,你对我说过的最有价值的话了。哎呀,我之前怎么就没这样想呢。哈,你太可爱了。” 看着简晓彤那一扫颓势的兴奋面庞,看着她如孩子般开心的模样,许欢不由怦然心动。 他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想一把抱住简晓彤的冲动。 只是笑着道:“哎!哎!再晃,我脑花可都要被你晃散了。老说我是蠢货,还不都是被你这种人,摇成了‘散脑花’(蠢货的同义词)。” 简晓彤这才从兴奋中反应过来,她赶紧放下了抓住许欢肩膀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许欢,两颊突然变得绯红。 然后,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才对许欢说:“许欢,你的这个提醒,对我而言,意义太重大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的确,许欢今天的这番话,让简晓彤这半年多以来,积压在心中的块垒,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一下子看到了自己奋斗的方向。 “呵呵,那你可别光顾着去参加比赛,别忘了答应过我的,帮我补习的事哦。不过也没关系,要是真影响你的时间,不用管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也就这样了,再好也好不到哪儿了。” 许欢看着简晓彤舒眉展目的轻松样子,心中也替她感到高兴。 自从这学期跟简晓彤同桌以来,许欢始终觉得她眉眼间有丝淡淡的忧郁,只是一直不知道是为了这个原因。 “没事,你有不懂的,尽管问我。其实我告诉你吧,我挺乐意给别人讲题的,有时候,给别人讲一遍,比自己做好几遍,印象都要深刻呢。” 简晓彤对许欢说道:“其实你也没那么差劲啦,就是数学和英语欠的账比较多。初中就这点东西,你要真想补,还是快的。” “那可不一定,你不是总说我是蠢货吗?嘿!这些年,也就你眼光这么准,看穿了我的本质。”许欢自嘲道。 “哈哈哈,记仇了咧。但不妨碍我以后仍然会叫你蠢货。”心情大好的简晓彤,破天荒地和许欢开起了玩笑。 “你可知道,你的蠢,跟学习无关,跟智商也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许欢奇道。 “跟你性格有关”简晓彤笑着说道:“因为,你坐不住,总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所以,是个蠢货。” “强词夺理!”许欢悻悻然地说:“也就你了,这么多年敢这么嚣张。换个人,早就让他满地找牙齿去了。” 不过,虽然被简晓彤调侃了一通,许欢心里却莫名有些乐滋滋的感觉。 第34章 心有余悸 这天,许欢刚放学,汪嵩就到校门口来找他。 一见面,汪嵩就把他拉到一边,跟他说最近在台球室,自己又认识了个“肥羊”,一定要许欢去会会。 “那哥们儿,打球的技术还是有那么点的,公允地说,也就个中等水平。但他觉得自己打得可好了。我跟他玩过几局,水平跟我差不多。关键是,不服输,但凡我赢了,他一定缠着我继续打。这些天,我就留意观察了下,这小子应该挺有钱的。”汪嵩这么跟许欢说道。 许欢有日子没去打台球了,被汪嵩这么一撩拨,心就有些动了,手也有些痒了。 于是,他让汪嵩在门口等他一下,他跑到教室去,跟简晓彤说,让她晚自习帮自己请个假。 “你这是又要溜出去玩啊?就知道你规矩不了几天。”简晓彤问道。 “呵呵,要劳逸结合嘛。”许欢厚颜笑道。 简晓彤白了他一眼,没再跟他多说什么。 在她心里,开学这么久了,许欢这样的人,居然没旷过课,已经是很难能可贵了。 汪嵩见许欢出来了,自然很是高兴。 上次,许欢跟他说,自己要好好学习了,汪嵩心里面还很是失落了一阵,感到有种被朋友撇下了的不舒服。 看看时间尚早,汪嵩说,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两人找了个豆花饭小馆子,一人一碗活水豆花,叫了个红烧肥肠、烧白,再炒了个蔬菜,末了,汪嵩特地点了个许欢爱吃的羊肉蒸笼,一人再叫了两瓶啤酒。 汪嵩说,今天自己请客,算是庆祝许欢家搬到县城。 “你这是庆祝我重出江湖吧?”许欢调侃道。 “哈哈,看破别说破啊,来,先甩一杯。”汪嵩笑着举起酒杯道。 许欢跟汪嵩碰了一下杯,“咕噜”一声就干掉了,心中觉得很是痛快。 这段时间,他老老实实地上课,下课,上晚自习,回家,然后第二天又重复,可把他给憋坏了。 两人就在小馆子里,杯觥交错地边吃边聊,不知不觉的吃到了八点多钟,一人也喝了五六瓶啤酒。 看看尽兴了,汪嵩就起来结账走人,问了许欢一句:“走,去玩玩,看看能不能碰见,就算那哥们没来,也没关系吧?” “无所谓的,没来咱俩自己玩玩好了。”许欢觉得自己好像出来放风似的,至于能不能真的宰到肥羊,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汪嵩心里就松了口气,他刚才有些担心,要是那哥们儿今天没来玩,让许欢放了空,他心里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果不其然,汪嵩等待的“肥羊”,今天并没有出现在台球室。 许欢见汪嵩有些不死心的样子,就笑道:“来日方长,是肥羊,就躲不过挨宰的命运,今天,咱俩自己玩玩吧,权当陪我放松一下。边打边等,说不定待会儿来了呢。” 于是,两人自己开了一桌,玩了起来。 通常,在他们自己打着玩时候,许欢就是那个菜鸟。但他,仍然在这个过程中,可以练球技。 汪嵩说他这个时候是“专练打不进”,要不就是专练运气球。 比如,有常规进球角度的球,许欢会故意击打目标球去撞击另一颗,或者,用反弹的方式去勾球。 如果,这时候有旁观者,会觉得许欢球技简直是烂到不行。 就算他偶尔进两个球,看着也是全凭力气打,胡乱给撞进去的。 两人就这么玩了近一个小时,许欢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道:“散了吧,今天看来你说的那哥们儿,是不会来了。我也得回去了,太晚了,难得听大人絮叨。” 汪嵩虽然有些遗憾,但想想也只有下次再说了。就道:“行,走吧。许欢,你别老待在学校,有时候,也要出来玩玩,放松放松,老坐在教室,手要生的,到时候,别来了‘肥羊’咱都圈不住了。” 许欢一面满口答应着,一面到台球室的烟摊里,买了两包烟,递了一包给汪嵩。 两人站在台球室门口的台阶前抽烟,许欢道:“嵩娃,放心吧,我手不会生的,时不时的,我总会出来玩的,叫我一直在那里当书呆子,你觉得我坐得住吗。只不过,这一年半载的,肯定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毕竟,还得给家里个交待。”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女孩子匆匆忙忙地从台球室里走出,大概是嫌弃两人挡了路,就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由于走得太快,还撞了许欢一下,把自己闪了个趔趄。 许欢忙虚扶了她一把,女孩抬头冲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对不起。”就急急忙忙跑下台阶去了。 “呵,这女孩子,长得倒是挺水灵的,咋这么毛里毛躁的。”许欢嘀咕着。 汪嵩看着那个女孩的背影,若有所思。 许欢就打趣道:“咋地,想去勾兑一下啊?” “有点面熟,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又想不起来了”汪嵩皱着眉头迟疑道。 “得了吧你,别见到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子,就觉得认识似的。这话你别跟我说,你得跟她说呀‘小娘子,咱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呀?’” 出乎意料,汪嵩这次没有搭理许欢的取笑,一边走,一边仍然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 两人走出一百来米时,汪嵩突然站定,大声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是钱小朵!对的,就是钱小朵,上次程二娃在中巴车上,远远地指给我看过。” 汪嵩说的程二娃,是汪嵩的一个朋友,没啥能耐,整天就游荡在公交车站,农贸市场这些人多嘈杂的场合,靠小偷小摸地混个日子。 汪嵩这一喊,许欢一惊,手马上下意识地摸向放钱包的口袋,发现钱包早已经不翼而飞。 而且,他夹克衫胸口的衣服上,已被刀片拉开了一道三寸来长的口子。 许欢以前曾经被小偷偷过一次,那以后他就很小心了,钱包都是放在衣服的内袋里。 但没想到,今天,还是被偷了,而且还是在自己清醒的情况下,眼睁睁地被人干掉了。 两人立马反身朝那女孩走掉的方向追去,但那钱小朵,此时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汪嵩顿时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今天约许欢出来,不但没有搞到钱,还让他被偷了。 他忙问许欢:“钱多不多?损失大不大?” 许欢就苦着脸道:“零用钱都放在里面,四五百呢。”许欢一直就是个有多少钱,身上就揣多少钱的人。为此,汪嵩提醒过他几次。 “啊?!你上个学,没事带这么多钱在身上干嘛啊?”汪嵩听到被洗了这么多钱,很是气急。 “嗨,哪儿想到会被偷啊。再说了,今天本来也是来宰羊的,多带点本钱,更容易收割啊。” 许欢低着头,一边回应着汪嵩,一边还在那儿琢磨。 他把手放在衣服内,然后指头从那个被划开的小口伸出来,朝汪嵩勾了勾:“真特么厉害!不愧是鼎鼎大名的‘神偷’钱小朵,这么快就得手了。肯定是买烟时,钱包被看见了,不然下手哪有这么准。” 汪嵩咬牙道:“玛的,只要她还在临江,总有天要逮着她,让她把钱吐出来。” “捉贼捉赃,就算你下次遇到人家,人家来个打死不认账,你又能怎么着?算了吧,别到时候弄急了,咻~拉你一刀,那可不划算了。”许欢反过来劝着汪嵩道。 不过,他想着钱小朵这出神入化的刀法,的确是有些心有余悸。 第35章 乐在其中 许欢最近老实了,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被钱小朵这么给一把洗了。 兜里没什么钱了,又不好意思跟父母开口。他只好自嘲道:风吹鸡蛋壳,财散人安乐。 不过也好,他索性不出去玩了,干脆把精力转到了学习上。 这时,他发现,原来学习并不是件太难的事。 之前,他到补习班复读,很大程度上,不过是为了让家里安心。他自己心里,对于学习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 像他这种,初二时,就敢在火车上混票,和小伙伴跑到广州去,准备批发电子表回来做生意的人。 所以,许欢之前从内心里,对自己的前途,还真没有担心过。 他也没觉得,这辈子就一定要靠读书考学,才有出息。 当时,学生们广泛流行戴在手上的电子表,在市场上,卖5元一只,样子好看些的,卖8元、9元。 家里做服装生意的陈军告诉他,说在广州那边,这样的电子表便宜得很,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批发,折合下来,一块电子表,五六毛钱就可以批发到。 许欢一听,当时就心动了,他想要是自己去倒腾一批回来,转手赚一笔钱,那他父母还不得对他刮目相看啊。 于是,他和陈军一合计,就在那个暑假,一人攒了几百元钱,许欢给家里留了个纸条,两人就偷偷地南下广州去进货了。 此举着实让许清平夫妇,在家里担惊受怕了十来天,只差没报警了。 当时,许欢并不完全是为了挣钱。他就是想证明,父母经常给他絮叨的那句话“不读书你以后怎么办”是错的。 他最鄙视的一句话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认可的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悲催的是,他的壮举没能实现,被现实无情地嘲弄了一番。 两人刚到广州火车站,出站没多久,就猛地发现,身上的钱,早就被小偷给洗干净了。 不过那次被偷,许欢觉得主要原因是,两人睡觉睡得太沉了,当时,渝城到广州,得坐二十多小时的绿皮火车,两人买的是硬座票,刚开始,倒还充满了警惕。到后来,在污浊沉闷的车厢里待久了,啥时候两人昏沉沉地睡死过去都不知道。 那次被偷了钱,许欢觉得跟这次,被钱小朵当面下包,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后来,两人用仅剩的几块零钱,买了站台票,又从广州混上火车。一路忍饥挨饿地躲票,好不容易混到贵州境内,还是被乘警逮着了。警察联系上了许欢家里大人,这才把二人接回去。 许欢的第一次创业,就这么铩羽而归。 现在,许欢表现出对学习的浓厚兴趣,仍然跟渺茫的前途无关。 他有一个连自己都还不是那么清晰的小心思,就是想多找些机会,向简晓彤问问题,并且,从中获得很大的快乐。 比如,他问问题后,简晓彤的反应是:“这么基础的题都不会,烦死了,来,我跟你说。”许欢就很是悻悻然。 如果简晓彤的反应是:“这个题稍微有点复杂,不过也好办,你这样这样。”许欢就觉心里舒坦了许多。 如果简晓彤的反应是:“嗯,这题是有些难,难怪你不会了。”许欢立马就很有一种成就感了。 为了提高自己问问题的水平,许欢可谓绞尽脑汁。 虽然,在向简晓彤请教时,有时候,仍不免被她嘲讽几句,但许欢感到乐在其中。 渐渐地,他发现,要找出一个问题来问简晓彤,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容易了。 而且,简晓彤现在对许欢的态度,有了180度的大转变。她自己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以前对许欢,有这么大的成见,就这么不要看他呢。 其实,现在的许欢,除了对学习,显得稍微上心一点外,一举一动跟以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说话,依然那么粗俗。行为,依然十分莽撞。仍然经常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仍然躲到校园的角落里偷偷抽烟。 但简晓彤感到,自己心里,一点也不讨厌他了。 甚至,有些时候,她的心里,对许欢还充满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激,因为她发现,许欢实际上对她挺好的。 平日里,简晓彤住在县城里她小姨家里,周末的时候,会回云桥镇去。 每次晚自习后回家,简晓彤知道,许欢总磨蹭着比她迟一些走,然后不远不近地缀在她后面,直到她回家。 其实,许欢回家的路,有很长一段,跟她并不是同路的。 简晓彤知道,这是许欢怕她在路上,遇到些不三不四的坏小子纠缠。 而且,许欢也总是会利用父母的资源,想办法去找最新的奥赛题集,然后,就立即给简晓彤送到面前。 所以,即使简晓彤有时候发现,其实一些已经掌握了的习题,许欢有时也会故意拿来问她,她也就权当不知道,又耐心仔细地,跟许欢再讲一遍。 但这种时候,简晓彤会很有兴致地拿许欢开涮:“以前,只是觉得你是蠢货。现在发现,你又愚又蠢。” 许欢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愚,是指一个人笨,还认死理。蠢,是指一个人笨,还乱来。你看你,这里,明明上次跟你讲过,不要自作聪明地划条辅助线,结果,你又这样弄。这不是认死理吗?还不又愚又蠢?”简晓彤做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许欢知道,简晓彤并没有真的生气。 他就厚着脸皮凑过去,看着简晓彤一边叨叨他,一边给他写解题步骤的样子。 听着听着,许欢有时候就走神了。 他看着简晓彤乌黑的头发,看着她柔柔软软的耳朵,以及在阳光透射下,她耳轮上那圈细细的绒毛,这样看着看着,有时候许欢就会痴了。 最后,总是在简晓彤的:“你在发什么傻呢”中,许欢才醒觉过来。 然后,简晓彤会教训的口气道:“这次明白了吧,记住了吧。下次,你能不能问点高级的问题。” 有时候,许欢也会向简晓彤打听云桥镇的事情,毕竟简晓彤每周都回去的。 但这种时候,他总是不自觉地,尽量回避开常强家的话题。 反而是简晓彤,常强有什么事,她都会告诉许欢。 “国庆节常强从渝城回来哩,好像没有原来那么胖了,人也沉稳很多了,不像你似的,还是跳来跳去。” “他跟我问起你了呢,叫你放假的时候,有时间就到云桥镇去找他玩……” 每次,简晓彤跟他说起常强,他都是静静地听着,回应得并不热烈。 有一次,简晓彤突然问道:“你跟常强,现在是不是什么事闹掰了,感觉你俩没这么要好了。” 许欢吓了一跳,连忙否认道:“没有啊,你可别瞎说,前不久我还给他写过信呢。” 见简晓彤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许欢忙嬉皮笑脸地说:“主要是现在吧,咱俩的关系更铁了,所以,就显得我跟常强没这么要好了。” 简晓彤白了他一眼:“嘁~谁给你铁?” 许欢就兴奋起来:“你看啊,从幼儿园算起,咱们三个一直同班,同学得有……得有十一年。本来,大家关系差不多。但现在,常强去渝城读书了,咱俩呢,还是同班,而且同桌。这交情,算起来,他就少一年。是吧?简直就是青……呃、呃,请问这不是关系更铁,是什么?” 许欢说高兴了,差点冲口而出“青梅竹马”,忙硬生生地改了口。 他并不是怕简晓彤跟他急,但他了解简晓彤,她只是个一门心思想好好念书的人。 所以,纵然自己对她,时不时地会泛起些绮念,但他总是克制住自己,不去撩拨她。 许欢不想因为自己原因,影响到简晓彤学习的心态。他认为,简晓彤是应该有一个远大前途的。 “你这脸皮,还是跟以前一样厚,不!简直比以前还要厚。你也不好好回想回想,说得好像以前那些年,谁搭理了你似的。” 简晓彤嗤之以鼻道:“真要论咱俩的同学关系,这才几个月。” 第36章 再遇小朵 这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后,许欢一如既往地跟着简晓彤,直到目送她回了家,方转身往自己家走。 路过大石巷时,一女孩子迎面向他快速跑来。 两人一错身之际,许欢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女孩正是上次偷了他钱包的钱小朵。 许欢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否要一把抓住她时,就见到不远处,两个穿着联防制服的人,正拼命朝钱小朵追过来,边跑边喊:“抓小偷,抓住那女孩儿。” 就在许欢愣怔之间,钱小朵已经跑到前面去了,许欢来不及多想,就往钱小朵追了过去。 这条大石巷,是这个城市的一条老巷子,因为巷子的路上,铺的均是大块青石而得名。 主巷道两旁,有很多小巷子,连接着许许多多的人家。这些小巷子,有的是活巷子,从巷子里,可以连通到另外的路上去。有的是死巷子,进去了,就到头了,要出来只能原路折返回来。 许欢从小就在大石巷玩,对里面的情况异常熟悉,其中有一条小巷,正好可以通向他爷爷家的大院子。 小时候,许欢总爱从这条巷子抄近路回爷爷家。 就在这时,巷子的另一头,又出来三个联防,从钱小朵的前方包抄过来。 钱小朵一顿,转身就要往一条死巷子里钻。 本就擅长跑步的许欢,此时已经赶了上来,他一把拉住了钱小朵。后者猛一抬肩,貌似就欲动手。 许欢却鬼使神差地说道:“跟我走,往前面那条巷子跑,这条是死路,出不去。” 钱小朵此时也来不及细想,由着许欢把她拽进了另一条巷子,两人一起夺路逃去。 一边跑,许欢还一边将巷子里的杂物攮在了路中间。 两人穿过这条巷子后,许欢看看后面的人没追上来,就拉着钱小朵跑到了爷爷家的大院里。 许欢爷爷家的大院,是个老式的四合杂院,住了四五户人家,天井这一块,就是大家的厨房。 院里现在住的,基本是老年人,都挺节省,一到了晚上,公共区域的灯,早早就关上了。 院子的大门,也是从里面象征性地闩一下。熟悉情况的人,都知道用什么方式,可以把手伸进去打开,用不着在外面大声武气地叫门。 外面的人,见这里黑黢黢的,根本就摸门不着。 许欢用食指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钱小朵噤声,然后蹑手蹑脚带钱小朵上了楼。 开门进去后,他爷奶正在里间看电视,听到动静,就问:“谁啊?是小欢吗?” 许欢一边慌忙地答应道:“爷爷、奶奶,是我,今天晚上下课迟了,我懒得回盘龙中学去了。就在这边睡了。”一边支使小朵赶紧往阁楼上去。 许欢爷爷家,离育才中学,比从盘龙中学去,要近一半的路。 有时候,许欢不高兴回家了,就编个借口,晚上住在爷爷奶奶这边,天天对着他爸妈,他嫌烦。 许清平想着,两位老人平时在家里,也挺寂寞的,许欢过去了,能为老人添些人气。再加上,二老打小就疼许欢,也就随他爱去就去了。 待钱小朵轻手轻脚地上了阁楼后,许欢才走进里间。 他假模假样地跟爷奶说了几句话,然后用电话,给他父母打电话知会了一声,才上到阁楼去。 今年,许清平一家搬到盘龙中学后,考虑到两个老人年纪大了,为了方便照顾,也为了万一有什么应急情况,好及时知晓。 许清平就召集几个兄弟姊妹,大家合伙出了钱,为两位老人装了个电话。 当时,申请一门程控电话,得花三千多的初装费,在那个年月,也是笔不小的费用。 见许欢上来拉开了灯,钱小朵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许欢大大咧咧地笑道:“没事的,老人家耳朵不太好的,不用故意这么小声”。然后他坐在自己床上,示意钱小朵坐。 钱小朵并没有坐下来,还是警惕地站着。 看见钱小朵这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许欢就道:“我帮你没别的意思,你还欠我的钱呢,要被二派(指联防队员)给逮了,我找谁讨要去啊?” 说着,他就用手,在自己胸口上比划了一下,笑吟吟地看着钱小朵。 钱小朵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噢……搞半天是你呀,难怪看着眼熟。哈,那你说怎么办吧?” 许欢也没接茬,他现在有些兴奋。在他心里,觉得鼎鼎大名的“神偷”钱小朵,就是个传奇性的存在。 真是没想到,自己现在却能和她,这么近距离地同处一室。 于是,他像个初次见了偶像的粉丝般,根本没有去回答,上次被偷的钱,应该让钱小朵“怎么办”的这个问题。 而是问道:“诶,我听人说,你一刀下去,可以把别人的丝袜划破,却不伤到对方的皮肤,真有这么神吗?” 钱小朵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今天这事,算我欠了你个人情。有机会,把上次洗的钱还给你,不过今天不行,我身上没有。” 许欢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那个再说。道上的规矩我懂。当时没逮着,就得自己认栽,我今天不是来找后账的。你就告诉我,怎么一刀下去,可以把分寸掌握得这么好?” “怎么?你想学手艺啊?我可没兴趣带人。”钱小朵冷然道。 但她心里很是有些诧异,眼前这个人,看着高高壮壮的,外表已经像是个成年人了,可一说话,分明像个幼稚的孩子。 许欢就咧嘴笑道:“我才不想学你这个手艺呢,就是单纯有些好奇。诶,你跟我说说嘛。” 许欢最近在学校里,实在是有些闷坏了,他觉得,一个人,根本没有必要,花这么多时间,去学一些没有用的东西。 此时,在爷爷家的阁楼上,他感觉到一种很久没有的放松,和一种特别新奇的刺激。 “你叫个啥?”钱小朵问道。 许欢这才想起,还没有跟钱小朵说过自己,忙道:“哦,我叫许欢。育才学校一名普通补习生。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啥坏心思的。” 钱小朵这才坐了下来,冷冷地说道:“搞半天,还真是一小屁孩啊。你说,我能怕你有啥坏心思啊?”语气里,明显带着种轻蔑之意。 许欢这才留意地打量起钱小朵来。 短短的头发,配着圆润的脸庞,两只乌黑的眼睛,水润有神,透着种刁蛮和冷峻的野劲,说话间,时不时左右一转,又显出些机灵和狡黠。 也许是许欢熟悉的美女并不多,他看见长得漂亮些的,总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将人和自己熟悉的人做对比。 虽然,钱小朵不如简晓彤那般文雅,带着股野气,五官也不如简晓彤那般精致,也没有常玲那种妩媚。 但许欢怎么看,也觉得钱小朵是个不折不扣的漂亮女孩。 而且,最关键的是,钱小朵身上,带着种独特的江湖气息,这让许欢觉得,钱小朵充满了一种神秘的魅力,很是吸引他。 许欢见钱小朵并没有跟他聊天的兴趣,想着她也是刚逃过一劫,可能是惊魂未定。 于是,他强压下自己的好奇之心,想着现在问人家什么刀技之类,的确不合适,只好说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你在这里先躲一会儿吧,等晚一些时候,我再送你出去。现在出去,万一你又碰见那些二派,会比较麻烦。” “我不走了,今晚就在这儿睡。阁楼不错,我在这里先躲几天?” 第37章 神乎其技 钱小朵这么一说,把许欢着实吓了一跳。 虽然,爷奶腿脚不方便了,阁楼上,基本不大上来了,但钱小朵躲在这里,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被发现了,把两位老人家吓出毛病来,事情就整大了。而且,许欢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时间,在这边关照她。 “那不行,这里暂时待一下可以的,但平时我都不住这里的。你在这里不方便,要是不小心,惊着我爷爷他们,那麻烦就大了。”许欢连忙一口否决。 “怎么,今天你被他们认出来了啊?一时没地方好去了?你是不是怕他们会到你住的地方去抓你?”许欢一连串地问道。 “不方便算了,我待会儿就走。”钱小朵十分干脆。 “这样吧,你先在这儿待着,安静些就行,我爷爷奶奶一般不上来的。明天,我先去找个朋友,看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 虽然,钱小朵对他没有什么好声气,但许欢仍然觉得,自己应该帮她这个忙。 许欢这时想到的,是汪嵩家,还有一个杂物间。 最主要的是,汪嵩比他自由得多,他都带过好两个女朋友回家过过夜了,他爷爷根本不管汪嵩,也管不了汪嵩。 “行,那我先眯会儿,你自己该干啥干啥。” 说罢,钱小朵就缩到许欢的床角落,蜷着腿闭目养神,分明摆出了一副,不想跟他聊天的样子。 许欢就有些尴尬,坐着吧,又挺无聊的,想躺下来,又觉得很唐突。 于是,许欢只好独自在那儿,一会儿坐在床沿上,一会儿又起来坐到凳子上。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阁楼的空间,实在是有些太小了。 钱小朵冷不防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了许欢一眼道:“屁股上有刺?” 许欢见钱小朵开口说话,忙道:“我说,咱们俩还是聊聊天吧,这样枯坐着,实在是太无趣了。现在,离天亮还早着呢。” “我不喜欢说话。你要聊,就聊,我听着。”钱小朵面无表情。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样做到的,一刀下去,丝袜……” “你烦不烦?”钱小朵有些无奈地看着许欢。 “别这么小气嘛,你给我说了,我就来不烦你了。”许欢死皮赖脸地说道,想想还不够,就又加了一句:“而且,上次被你洗掉的钱,也不用还了。” 看见钱小朵还是不理会他,许欢就激她道:“我算看出来了,这就是个传言。还真是十个传言,九个是谣言啊。也就我傻了吧唧的,还天真地相信了。也是的,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玄乎的事。” 钱小朵闻言,乜斜了许欢一眼,然后拿起他床头的一本书,搓了搓纸张,扔给许欢道:“几页?” “啥?”许欢没明白。 “你说,要划拉几页。” 许欢这才明白了,原来钱小朵要现场表演,他顿时兴奋地展开书,举起来说道:“三、三页,行吗?” 话音刚落,钱小朵抬手一挥,一道寒光闪过。 许欢只感觉书本轻微一颤,然后,回转书本一看,不多不少,书本上被划破了三页,第四页上,连印子都没有一道。 许欢不可思议地翻着被划破那几页纸,忍不住由衷地赞叹道:“这也太神了吧。朵儿姐,你这手艺,哎呀,这是、这是怎么做到的啊?要不是亲眼见到,真不敢相信。” “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钱小朵并没有因为许欢的夸赞,有丝毫的得意,依然一脸冷漠。 之前,许欢听伙伴们传言钱小朵那些“神偷”传说的时候,他也就抱住听故事的心态在听,心中多少有些似信非信。 但是,今天他亲眼目睹了钱小朵的神乎其技后,许欢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欢被钱小朵露的这一手,给撩拨得心痒难熬。他把书递给钱小朵道:“那再来一次,五……五十页” 许欢本来想说五页的,但一想,五页跟三页,那还不是差不多。灵机一动,他说了个五十页,存心刁难钱小朵。 钱小朵拎起书就扔到他头上去了:“有病!”然后眼睛一闭,又不搭理他了。 许欢很想继续追问钱小朵,这是怎么做到的,但看她这个样子,他知道,钱小朵不会再跟他说什么了。 于是,他只好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强忍住不问。他心里明白,钱小朵今天,肯当面给他露了一手,已经很是难得了。 许欢想着,时间长了,以后等两人混熟了,总有一天,他会让钱小朵告诉他这中间的原理的。对于自己觉得有兴趣,又搞不明白的事,许欢一直有强烈的好奇心。 这时,许欢突然听到钱小朵肚子“咕”的响一声。 他抬眼一看,第一次发现,钱小朵那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神态。 “你饿啦?没吃晚饭吗?哎呀,我这里也没啥零食。这样吧,我下楼去,给你煎两个荷包蛋吧。”说毕,许欢就兴冲冲地准备下楼。 钱小朵掏出10元钱扔给他道:“带瓶小绵竹。” 许欢回来的时候,煎了两个热乎乎的荷包蛋,买了两瓶小绵竹,还买了一大包花生米、豆腐干之类的下酒菜。 “真没想到,你还好喝口白酒。说实话,我酒量还不错的,但不是太喜欢喝白酒,这味道太辣了。你说,这白酒有啥好喝的?” 许欢一边张罗着,在小桌子上把东西铺开,一边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自顾自的说着话。 “暖和。”钱小朵道。 “不过这样也好,我陪你喝两口,免得咱俩这么干巴巴坐着,太奇怪了。” 有了酒打底,许欢就更放松了,他说:“朵儿姐,你胆子可真大,你就不怕我是个坏人啥的。” “什么叫坏人?”钱小朵喝了口酒,看看许欢。 “比如,比如……”许欢发现自己一时语塞,想了想道:“你长得这么漂亮,难道就不怕我起啥坏心思吗?还敢喝酒,要是被灌醉了……” “嘁~你没听说过‘贼大胆’吗?”钱小朵有些懒得跟他多说,她心想:坏人,你见过几个真正的坏人。 第38章 汪嵩援手 钱小朵现在已经比较清楚眼前这个男孩子了。 虽然,许欢在她面前,竭力表现出成熟的样子,但是,一举一动间,仍然暴露了自己的天真。 而这种天真,却让长期混迹于江湖的钱小朵,觉得有种莫名的可信任感。 许欢被噎了一下,又问:“我听你口音,不太像是临江人诶,老家在哪儿啊?哎,算了算了,当我没问。” 他刚问完,就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傻,这种根底,钱小朵怎么会跟初次认识的人说呢。 “我就是临江本地人。只不过,以前去过很多地方罢了。”出乎意料,钱小朵坦率地回答了许欢这个问题。 许欢敏锐地感觉到,钱小朵在说这话时,眼神里有了丝淡淡的哀伤。眼睛里,似乎飘起了一层雾状的东西,好像已经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他忙恍然大悟般道:“嗨,我说呢,难怪听你说话的口音,总是觉得跟我们有点不一样,我还以为你是外地来的呢。” 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多数时候,都是许欢在说话,有时候,他一句话里,两三个问题。 钱小朵话不多,有时候回他一句,不想回答的事,干脆就不搭理他。许欢也不介意,俄自在那儿絮叨。 后来,两人就在许欢那张老式的梳儿背床上,各自靠着一边床头,和衣睡去。 这一夜,许欢其实没怎么睡觉,也就坐在那儿迷迷糊糊地打盹。一来,惦记着如何安顿钱小朵的事。另外,他也有些担心自己真睡懵懂了,稀里糊涂地做出些不雅的举动。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许欢就出门了,他叮嘱了一下钱小朵,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阁楼,赶紧找汪嵩去了。 汪嵩家最好的一点就是,只有一个慈祥的爷爷,尤其是汪嵩不读书以后,俨然就是这个家里的家长了,这让许欢心中煞是羡慕。 所以,像他今天这样,半夜或清晨来找汪嵩,已经不是一次二次了。之前,遇到许欢在外面玩得太晚了,不方便回家时,他就来汪嵩这儿睡过觉。 许欢在汪嵩的窗户前,敲了好一会儿,才把他叫醒。 汪嵩揉着惺忪的睡眼,给许欢开了门。他也没问许欢为啥这么早来找他,只是咕哝了一句:“又到哪儿打牌去啦,怎么也不叫上我。”言毕,就准备又躺回床上去睡回笼觉。 许欢拦住他,神神秘秘地说:“别睡了,嵩娃,你猜,我昨天晚上干嘛了?” “干马,还干牛呢!”汪嵩显然没睡醒,还没兴趣跟许欢聊天,只是继续想往床上躺。 许欢一把拉住他道:“昨晚,我遇见钱小朵了。” 汪嵩立马噌地一下站起来问道:“那你的钱弄回来没有?” 于是,许欢把昨晚的遭遇,以及跟钱小朵的交往过程,给汪嵩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末了,许欢说:“我估计,最近钱小朵是不敢回自己家了。这事,你看你这里能不能帮个忙,让她在你家那个杂物间里对付几天?” “我的许欢大爷,你这叫什么事啊?自己几百块不准备要了,还搭哥们儿一房间。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见色起意了?哈哈哈。”汪嵩听许欢这般说,顿时忍不住嘲笑了他一番。 “你少跟我扯淡,就说行不行吧?不行拉倒!我这就去跟人家回了。反正,我不可能让她在我爷爷家的那个阁楼上,这么一直躲着啊。” “行,这有什么不行的,江湖救急,必须行啊!”汪嵩拍了拍胸脯应承道。 一转头就问:“她那刀法,真有这么神啊?” “那当然了,待会儿我把那本书拿给你看,说三页就三页,第四页上,印儿都不留一个,啧啧。”许欢想起钱小朵那一刀的风采,忍不住犹自赞叹道。 两人正说话间,汪嵩的爷爷起来了,见到许欢这么早就在,略微有些惊讶道:“哟,小欢啊,什么时候来的呀?今天早上,还是昨天晚上啊?” 许欢忙站起来,很有礼貌地和老人家打了招呼,并说有点事要麻烦汪嵩帮忙了。 “爷,你待会儿把咱们那杂物间拾掇一下呗。许欢给我们找了个租客,是个女孩子。要在这里临时住一段时间。”汪嵩大大咧咧地吩咐着他爷爷。 “嗨,那么间破屋子,还租什么租啊,来住就是了呀。没事的,没事的。我待会儿去把里面那些东西清理一下。”说罢,汪嵩爷爷自己就到厨房去忙活了。 听汪嵩爷爷这么说,许欢高兴地冲着汪嵩一抱拳:“哥们儿,仗义!” 然后,许欢也不敢多逗留,赶紧回去了,他还得无声无息地把钱小朵给支应出来才行,要是一不小心被家里老人家发现了,以为他带女孩子回家过夜,那他又很难解释清楚了。 等许欢带着钱小朵过来时,汪嵩和汪大爷一起,已经将杂物间收拾出来了,还简单地做了下卫生。 这个杂物间,也是够小的,只有四五个平方,好在还有个小窗,倒也并不气闷。 汪大爷将里面的杂物规整了一下,临时支了一张折叠式的单人钢丝床。 还用木板和砖头,搭了个小桌子,可以放放东西。 汪大爷不大过问汪嵩的事情,他现在年纪大了,就这么个孙子相依为命,在他看来,只要汪嵩天天活蹦乱跳地回家来,就比什么都好。 何况,在老人家的心里,汪嵩是个很懂事的娃,现在,还经常会给他一些钱做家用。 汪嵩年龄比许欢要大两岁,初中毕业就辍学了。他才从来不叫许欢什么“小欢哥”呢,说许欢就是爱瞎嘚瑟。 现在,他也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太辛苦钱又少的工作,他也不高兴去做。所以,这两年,汪嵩基本上终日里都在社会上闲混。 偶尔,他也会找到些零散的活做一做。比如,帮街道画个宣传海报,或者临时帮广告公司画个墙绘什么的,但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所以,汪嵩更多的时候,就是在麻将馆、台球室这些地方游荡。运气好,遇到脑子不好的“肥羊”,他就乘机诈赌骗点钱。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样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但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出路。 好在,爷爷还有些退休工资。至少,回家来,饭总是有得吃的,饿倒是饿不着。 如此这样两年多混下来,临江城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汪嵩倒是认识了不少。之前,许欢就是因为跟汪嵩关系密切,也显得自己是一个,对临江“江湖信息”很了解的人了。 正因为这样,汪嵩并没有觉得,钱小朵这种人躲到他家,有什么不妥之处。总之,就算仅仅冲着许欢的面子,这忙他怎么也得帮。 何况,钱小朵在他们心里,怎么说也算个,带点儿传奇色彩的人物,他自己也有些好奇。 第39章 遭遇霸凌 不多一会儿,许欢就带着钱小朵过来了,到汪嵩面前给她介绍道:“这是汪嵩,汪汪狗的‘汪’,嵩山少林寺的‘嵩’,他是我在临江,最信得过的人了。” 汪嵩笑着推了许欢一把,道:“什么特么汪汪狗的汪,你会说人话吗?” “哦,那大汉奸汪精卫的‘汪’,可以了吧。”许欢想把气氛弄得轻松些,消除大家初次认识的尴尬,继续调笑汪嵩道。 汪嵩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懒得再搭理他。见钱小朵顾自打量房间,就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忙说道:“嗯,这里的条件,差是差了点,你先将就住几天吧。” “已经很好了。”钱小朵点了点头,虽然,她没有特别说什么感谢的话。但是,她的语气是由衷的,这些年来,比这条件差多了的地方,她也不知住过多少。 见钱小朵没有挑剔,觉得这里还合适,许欢很是高兴,心想,总算是替她暂时安顿下来了。 他根本没去仔细想过,自己凭什么要来帮钱小朵这个忙,帮她这个忙,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少年人之所以朋友结交得快,就在于做事情时,不会左思右想、瞻前顾后,也不会或者说不懂得,去权衡那么多的利害得失,只是依着自己心中的好恶而来。 所以,许欢才会毫不犹豫地帮钱小朵,找个暂时的容身之所。不仅如此,刚开始的几天,他心里还有些不放心。因为他觉得,钱小朵并不是个太好说话的人。他担心,万一不小心,钱小朵跟汪嵩弄得呛起来了,这事情就弄得难看了。 于是,开始那几天,他索性不上晚自习了。一放学,他就跑汪嵩那儿去,约汪嵩和钱小朵一块儿吃饭。 三两天后,许欢见这两人也处熟了,相处得还算风平浪静。并且,汪嵩还自告奋勇地到钱小朵住的地方去,为她探了探风声。 回来后,汪嵩告诉钱小朵说,还真有两个穿联防衣服的二派,在她家附近转来转去的。 钱小朵就说,那天追她的联防队员里,有一个,好像就住在她家附近,所以,很有可能把她给认出来了。 说罢,钱小朵忍不住骂了句:“玛的,挂相了。” “朵儿姐,没事。就算没挂相,咱们小心些,总没有错,何必一定要去冒风险呢。”见钱小朵这样,汪嵩挺识趣地安慰道:“再说了,许欢的姐,就是我姐。你尽管放心地先在这儿住着,住多久都没事。” 钱小朵就乜斜了旁边的许欢一眼:“谁是他姐?” 许欢听汪嵩这般说,也顾不得计较钱小朵的态度。只觉得两人还算融洽,心里这才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天,许欢跟两人分手后,肩膀上假模假样地搭着个书包,就往回家的路上赶去。 自从再次遇到钱小朵后,这几天来,育才一放学他就跑到汪嵩那儿去了,吃完饭、聊聊天,每次,他回家的时间,总是显得有些晚。 许清平都有些开始怀疑他了,曾经问过他,怎么育才学校晚自习,都放得这么晚的。每次,许欢都是支支吾吾地说,老师临时加了个测验什么的,给敷衍过去了。钱小朵的事,现在算暂时安顿好了,许欢想着得按时回家了。 盘龙中学学校的后门,就连着老师们的住宿区。从外面走到学校后门,沿着围墙有一段相对显得偏僻的路。 许欢喜欢从后门进去,然后直接回家,因为,这样可以不用穿过学校的操场,显得近了很多。 这天,就在许欢快走到后门时,突然,几个小子上来就把他围住了。 许欢抬眼一扫,发现其中有两个,竟然还穿着盘龙中学的校服。他心中暗想,这两个人脑子是不是有点缺啊,这是穿着校服打劫么,生怕别人找不到吗。 盘龙区,是离临江县城最近的一个区,盘龙中学离县城就更近,正好处在城郊结合部,人群比较杂乱,所以,这一带的治安,一直比较差。 再加上,盘龙中学的水准,本来就是属于临江县末流的中学,虽然也是带高中部的,但教学质量、生源情况都很差,一个年级六个班,有二百来个学生,但每年的本科升学率,基本上就是个位数。 而且,这里的生源还杂。汇集的学生,有盘龙区的,也有其他区的,还有县城里的。大多数都是些成绩不好,考不上更好学校的差生,但初中毕业后,家里面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安置的。 让孩子到这里来读高中的家长,基本上的想法就是,让小孩好赖混上个高中文凭,同时,有个学校给管着,免得他们整天在社会闲混,惹出事端。也不指望他们能考上大学,只是等他们年龄混大一点,再想法安排其他事情。 因此,盘龙中学校风,也是极差。旷课、打架斗殴、谈恋爱这种事情,层出不穷。 学校校长三天两头被教育局点名批评,但也没法,每次挨批评,他老人家还先叫苦,说生源本来就差,他也是尽力而为了,要不领导换个人来当校长试一下。 本来,现在许清平夫妇在盘龙中学任教,许欢就算这个学校的教职工子弟了,他如果在这里复读,根本就不需要额外花笔钱,还可以安排进相对好的班级。 当初,万欣曾这么提议过,但许清平当时就坚决反对,让许欢在盘龙中学来补习。 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许欢在这样的学校,很大概率就是,不仅学不到什么东西,反而有可能会变得更糟糕。 而且,自己儿子那暴脾气,他太清楚了。在这种学校,稍一不留心,就很容易惹出祸来,到时候他两口子刚调动过来,工作上都会被弄得很被动。 所以,许清平宁愿咬牙花一笔钱,让许欢去育才学校复读,也不愿意白占学校这个便宜。 此刻,许欢被几个人,在快到家门口的地方给围住了,他心中不由暗暗好笑。 于是,他冷眼打量一下这几个人,问道:“几位朋友,有什么事吗?” 第40章 强忍笑意 一个高个子站了出来,看着像是这几个人里领头的,上下扫视了许欢两眼,就说道:“兄弟,看你这个样子,好像不是盘龙中学的吧?没怎么照过面呀,这是想从后门偷偷溜进去干什么呢?” 许欢心里就觉得这话问得有些滑稽,心想:老子回家,还要跟你说。 他大概已经明白,这几个人想做什么了,但这些天来,他心情不错,就存心想看看,这几个人有些什么花样,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就是路过,家住在那边,没准备要偷偷溜进学校去。” 其中有个穿盘龙中学校服的问道:“那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育才学校的。” “噢,育才学校,我知道的,贵族补习班嘛”高个子接过话道:“我叫潘子,这一带的人,很多都认识我。今天我们这几个兄弟,没钱买烟了。看兄弟你人不错,你掏个几块钱出来,帮我们买包烟,大家交个朋友。以后,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这一带,要是有谁敢欺负你,给我们说一声,绝对可以帮你撑着。” 许欢道:“但是,这一带没谁欺负我啊,我怎么感觉,就你们在准备欺负我呢。” 听许欢这么说话,刚才穿校服的那个,就上前恶狠狠地推了许欢一把,恶声恶气地嚷道:“你特么的,有点不识相啊!让你拿点钱出来买包烟,是给你面子,知道吗?哪来这么多屁话?想被修理是吧?” 另一个就帮腔道:“知道我潘子哥是谁吗?跟蔡小龙是结拜兄弟。知道蔡小龙是谁吗?是临江城老大‘跳刀’的兄弟。‘南龙北虎’蔡小龙,没听说过吗?” 许欢心里顿时笑翻了,靠,南龙北虎,怎么又来了。 他强忍住笑说道:“哦,哦,蔡小龙啊,那真是大名鼎鼎,听说过、听说过。原来,他在盘龙中学读书啊?不过,我觉得他可真不应该在这学校读书的。” 一群人被他说得有点莫名奇妙,潘子就问道:“这话说得,他为什么不该在这里读书啊?” “大哥,你想啊,这个学校叫盘龙中学啊。他是条龙得盘着,是头虎得卧着。这学校的名字,有些克他的,跟他的风水有些不合。哈哈哈哈。”许欢把从算命赵瞎子那里听来的一套,开始瞎掰上了。说着说着,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许欢的这副态度,明显刺激到了这几个人。其中一个混小子就冲到许欢面前,指着许欢鼻子骂道:“特么的,跟你说正事,你当在这儿搞笑呢。少啰嗦,再不把钱掏出来,哥几个可没耐心跟你瞎聊,对你不客气了啊。” 许欢心里正享受着装怂的快感,也顾不得生气。否则,要是遇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敢这样指着他鼻子,手指头都得被他掰断。 他心想,敢特么的霸凌我,得好好地调戏一下这些人。而且,他心里有底得很,跟着蔡小龙混的小兄弟,能有多大能耐。 反正这两天,他正穷着,也没带钱,于是,他索性十分配合地,把衣服和裤子的口袋,都翻了出来,一边说:“几位大哥,不是我不想给大家伙买烟,实在是衣长袖子短,有心无力啊。你们看吧,今天我身上确实没带钱,真是不好意思啊。” 几个人见状,仍然不甘心,上前来在许欢身上搜了搜,又翻了翻下书包,见他身上确实没有钱,顿时有些失望,嘴里骂骂咧咧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拿许欢怎么办了。 好不容易碰见这么可乐的事,许欢哪里肯罢休,见几个人有了要走的意思,他就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了自己藏在里面的香烟。他藏烟很有水平,除非把他书包里的东西,全部抖出来,否则,很难发现他藏的烟。 他将那大半包“红梅”递给潘子,做出一副傻憨的耿直样子说道:“这样吧,哥几个,今天让你们白给我上这半天课,我这还有半包烟,大家别嫌弃,拿去先将就抽着。下次有机会,我提前给大家准备点。” 领头的那个潘子,有些眼力劲儿,见许欢这东一下西一下的,虽然被他们几个人围着,但眼神里,并没有露出什么怯意,心想,这人,大概也是个在社会混的。 况且,他见许欢高高壮壮的,心里也有些没底,想着还是见好就收吧。于是,他接过香烟,几个人每人分了一支道:“还算你懂事,今天就不难为你了。” “这一带,我也是刚来混,日后还需要大家伙照应呢。”许欢一脸的诚惶诚恐地说道:“这样吧,过几天你们把‘南龙哥’叫上,我带上些钱,多准备几包烟,认识一下这位哥,交个朋友。” “哈,这好说啊,你可别光是在这儿说漂亮话。香烟准备好,你看哪天时间,就在这儿,我给你引荐引荐。”潘子一听,就有点来劲了,以为许欢真准备攀附一个,在这一带混得好的人。 “别在这儿了,这里毕竟离学校太近,万一被盘龙中学的老师撞见,不大好。”许欢担心的是,被自己父母碰见了,多些口舌解释的麻烦。 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就下个周六。在枫林晚夜总会的旁边,有个烧烤摊,知道吗?你记得叫上‘南龙哥’一起,我请大家伙喝啤酒、撸串,可好?” 潘子高兴地笑道:“哈哈,好的啊,看不出来,兄弟你还挺懂事儿的。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啊。” “那是必须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以后我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不是还要指望大家伙给我撑着么。”许欢这时满脸诚恳,说起套话来,一点儿不含糊,成功地扮演了一个巴结别人的小瘪三像。 于是,这一群人兴高采烈地,带着一种凯旋的情绪而去。 许欢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去远,心中笑道:哈,今天居然被霸凌了,这回,非得让蔡老三好好请个客,给老子压压惊。 第41章 纨绔子弟 许欢最近对形意拳有点上瘾,一到周末,就去缠着杜志猛,跟他学拳。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香港第一部武打剧《霍元甲》,在大陆的播放,后来又是李连杰的经典电影《少林寺》。就这么两下子,在神州大地上,顿时掀起了一阵武侠热。紧接着,又上了一部《射雕英雄传》,一下子把这种武侠风顶到了高潮。 于是,电视里民国系列的《再向虎山行》《陈真》《霍东阁》,金庸系列的《神雕侠侣》《侠客行》《绝代双骄》等等纷至沓来,受到亿万人民追捧。 当时,大陆在影视上的追求,显然不如港台。 其中,让许欢最无语的就是,少林寺火了一把后,电影银幕上,生生地把少林寺给拍烂了,《少林寺弟子》《少林小子》《南北少林》……一部比一部难看,许欢就想,这么多门派,干嘛就指着少林闹呢,整点武当、峨眉、昆仑什么的,不是也挺好吗。 这种武侠热,不仅体现在影视上。书摊上,武侠小说的出租率也是奇高。金庸的、梁羽生的、古龙的、温瑞安的、卧龙生的,各种武侠风格纷纷上演。让人生气的是,居然还有署名全庸的,真是山寨无处不在。 连小孩子打闹嬉戏,也要比划出个武术架势,马步一扎,口中配上“嘿”“哈”“砰”“嘭”之声。 虽然,当时传统武术炙手可热,但其实手上真有东西的人,凤毛麟角。所以,当许欢知道杜志猛有家传武学时,简直如获至宝,哪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这段时间,杜志猛正跟许欢讲形意拳中的五行拳,把许欢听得一愣一愣的。 杜志猛的形意拳,是他父亲打小教的,算是家传。 形意拳,最初叫心意六合拳,讲究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 而其中的五行拳结合了中国传统金、木、水、火、土五行思想,分别为劈拳(金)、钻拳(水)、崩拳(木)、炮拳(火)和横拳(土)。 许欢这才知道,形意拳有这么多讲究。他觉得形意拳中,对肘膝的运用,特别合他心意。 不过,许欢跟杜志猛学拳,真练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候,不过是杜志猛给他讲些搏击的原理和技巧。 杜志猛常告诫他,学拳的人,就不要轻易出手,容易出事。 许欢不以为然地说:“练好了就收放自如了,第一次咱俩见面,你不是也揍我了吗?也没弄伤我啊。” 杜志猛就又在他头上劈了个盖头:“小狗日的,还记着呢。我那哪是揍你,纯属友情提醒。再说,你以为收放自如是这么容易的吗?总之,别恃勇逞强,这个世界,高手很多的,有点三脚猫后,千万别显摆。” 许欢就郑重地点点头:“猛哥,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般不惹祸的。” “惹祸就不一般,是吧?”杜志猛打趣。 两人在趸船的走廊上正说着,许欢就远远看见,那个叫潘子的,带着上次那三四个人,往烧烤摊过来了。 许欢就指着那群人,跟杜志猛笑道:“看见那几个小杂碎没有,上个星期,我还被他们霸凌了呢。这不,现在还真的寻到这里来了,准备让我请他们喝啤酒吃烧烤。你看我像惹祸的人吗?” “你就扯,就这几个烂虾,走路都是飘的,霸凌你?” “真的,那天我不是没钱嘛,只好请他们今天来,款待一下。你别小看他们,可是跟着蔡小龙,咱龙哥混的。” 许欢笑得更开心了:“还亮刀哥的招牌,说他们的老大是龙哥,龙哥的老大是刀哥。把我的小心脏吓得扑通扑通的。” 杜志猛听罢,就哈哈大笑起来:“你个小狗日的,就坏吧!” “猛哥,那要不要一起下去,帮我长个点啊?” “去尼玛的,哪有兴趣跟你们这些小崽儿绕。你别过头了啊!”杜志猛摇摇头,自顾自地进去了。 许欢三两步窜下趸船,跑到烧烤摊旁,往潘子他们迎过去:“哟,几位哥,还真来了啊?‘南龙’哥呢,怎没见着啊?” 潘子傲慢地点了点头:“嗯,你小子还不错的,出来混,守信用是最重要的。放心,龙哥一会儿就过来了,咱先把串点上。” 于是,几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许欢熟门熟路地点上菜。 潘子一看许欢还尽点贵的,就道:“大家以后是兄弟,差不多得了,你也悠着点儿。” “没事没事,我这段时间是有点穷。放心,今天只要龙哥肯来,肯定有人买单。”许欢笑着对潘子说。 烧烤老板把菜上来时,恰好听见许欢这么说,就殷勤地笑道:“几位小兄弟,没关系的,他是我们这儿常客,没钱也走得掉的。” 正说话间,蔡小龙来了。 潘子一见他,忙站起来道:“龙哥,来来来,这谁谁,就是我说的,特景仰你的那个兄弟。对了,你叫个啥来着?” 蔡小龙一看是许欢,顿时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哎呀,我说小欢哥,不带你这样耍人的吧?”他跟许欢,现在已经挺熟了。 许欢经常来这边玩,蔡小龙有时候也会过来找他姐夫宋进。 两人碰上了,就一起抽两支烟,东南西北聊几句。有时,大家一起凑个热闹,在烧烤摊上撸撸串,喝喝啤酒。 许欢一脸坏笑着说:“最近,我不是穷吗?想让你出个血,请我搓一顿咯。这不老碰不见你老人家吗,只好出此下策,哈哈。” “得,来都来了,还跑得掉吗?整吧整吧,活该被你宰。”蔡小龙苦笑。 潘子一看两人这情况,顿时傻眼了:“龙哥,你俩、你俩认识啊?” “你特么的啥眼神,还跟我说收小弟了。上次。台球室。一人,单挑我们五六个的,你特么不是也在啊?”蔡小龙没好气道。 “啊!我说好像在哪儿见过呢,愣是没想起。那现在你俩是……?”潘子恍然大悟。 许欢拍了拍潘子肩膀:“不打不相识,现在我跟小龙是朋友。” “哎呀,我眼瞎。龙哥,对不起对不起,今天我请客,算正式认识欢哥。”潘子有些激动,拍着胸脯大声道。 许欢大马金刀地一坐,说道:“管你们谁请客,反正我这段时间真没钱。要我请客,我得跟老板挂账了。” 说罢,拿起一串刚烤熟的羊肉串,滋滋味味地吃起来。 跟着潘子的几个人中,那个上次狠狠地推过许欢一把的,忙起开一瓶啤酒,给许欢倒上。 许欢含笑看了他一眼,说道:“兄弟,你还是挺猛的。” 潘子忙介绍道:“欢哥,上次都是误会,你别见怪。这个是孟二,那边那个是他弟,孟三。” 许欢道:“哦,孟二孟三,那还应该有个孟大吧?” “死求了!我家就两兄弟,老大生下来没两天就挂了。我们见都没见过。” 孟三有些愣头愣脑地接过话头说道,孟二就在桌下踢了他一下。 潘子又指着许欢对面那个,曾差点对许欢动手的哥们儿道:“这个叫李斌。” 潘子最后郑重其事道:“欢哥,介绍下我自己,我叫潘东。以前大人们爱叫我‘潘冬子’,后来,说我一点优良传统都没有,就叫成了个潘子。” 几圈酒喝下来,大家都是差不多年龄的人,很快就熟了。聊到后来,许欢才发现,这帮人居然家庭背景都有些来头。 孟家兄弟的父亲,是税务局的副局长。李斌老爸是交通局人事科科长,潘子的爸是县委办主任。 算起来,还是蔡小龙父亲的级别低一些,只是商业局的一个副科长。 了解了这个情况后,许欢就骂道:“日,你们这帮烂人,缺钱吗?要靠霸凌其他同学,搞个三块五块的,有意思吗?” 潘子讪讪地笑道:“欢哥,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咱哥几个还真不是冲着钱去的,要的,就是一种成就感。” “成就个锤子,你们就特么的不怕给家里惹麻烦?”。 “不会的,咱又不是真的打劫。大多数时候,也就是言语威吓一下,别人就乖乖地买烟来上贡了,感觉特爽。”孟二带些得意地说。 “你几个,就特么一群纨绔子弟。也是走狗运,没遇到硬茬。以后收敛点,特么的,又不缺钱,干嘛呢?” 许欢特别不要看这种,靠欺负些软弱的同学,然后搞个几块钱,就得意兮兮的没出息样子。 “是是是,欢哥说得对。以后,咱们这种事情还是少搞。”潘子见许欢脸色有些不善,忙圆场道。 一群人分开时,许欢还叮嘱蔡小龙,管好他那几个小兄弟,不然,早早晚晚要惹祸。 第42章 真惹祸了 许欢没想到,迅速惹了祸的人,却是自己。 补习班里,大多是些埋头苦读的同学,许欢平日里,跟这些同学也没什么交际。说白了,玩不到一块儿,他也没准备跟谁玩到一块儿。 “一群书呆子,没趣。”这是许欢心中对他们的评价。 不过,在这个补习班里,他也没有什么看不惯的人,大家相安无事。 除了那个坐在他前排的周宇,让许欢着实有些讨厌。 周宇其实不惹事,许欢看不惯的原因是,是这人时时表现出来的那股傲慢。总是一副眼高于顶,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让许欢想不通的是,他感觉那些老师对周宇,还一副巴结样。周宇稍微做点啥出彩的事,这些老师就言辞溢美地,在班上狠狠夸奖上一通。 有一次,许欢听同班的杜莉莉说起,这个周宇就是关系户,听说到这里复读,都不用缴补习费的。 许欢心里对此人,就更加不爽。可是,这种事,他又拿人家没办法,但就是有横竖看不顺眼的感觉了。 不过,现在的许欢,没有在云桥镇时那么冲动了。 过去,要是谁让他看不顺眼了,他一定变着法去招惹,然后择机发生个冲突啥的。 但到育才来读书,许欢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安安耽耽地把这年混完了事。 所以,他还是尽力克制了,自己越来越想揍这个周宇一顿的想法。因为,这个周宇现在还老喜欢回头来跟简晓彤搭话。 刚开始时,周宇总是假模假样地,回头问一下习题什么的,简晓彤也会敷衍他几句。 渐渐地,许欢就觉得这哥们儿找简晓彤搭话,有些变味道了。 要不就是拿出一袋巧克力,说家里从国外带回来,一定要送给简晓彤。 要不就是问简晓彤,周末有没有时间,哪哪新开了家水吧,里面的冰激凌很正点,约简晓彤一起去。 许欢明显能感觉到简晓彤的不耐烦。 但简晓彤是那种修养很好的人,也不大会因为这些琐事发脾气,只是眉头微蹙地一再拒绝。 然而,周宇却贼心不死,总是找一切机会,有意无意地撩拨简晓彤。这让许欢心中怒火渐渐升腾。 有一次,许欢跟简晓彤说,这个人太烦了,老是厚着脸皮来纠缠你,真特么看不惯,要不要我教训他一下,让他长点记性。 简晓彤就柔声劝他道:“这种人,就是个啥都不是的公子哥,不搭理他就是。你可别犯浑,弄些麻烦出来。”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当人起了个念头后,哪怕内心明明知道,这个念头不太合适,但却总忍不住去实施。 所谓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所以,许欢终归还是把周宇给揍了。 这天,中午休息时,简晓彤坐在座位上做习题,许欢趴在座位上,正愉快地打着瞌睡。 突然,肩膀被周宇推了一下:“喂,那个谁,你让一下,我要问简晓彤一道题。” 正睡得舒服的许欢被弄醒了,心里无明业火一下就窜了上来:“让尼玛逼,滚!傻逼。别烦老子睡觉。” 周宇平日里骄纵惯了,家里大人宠,学校老师惯。他那受过这个,顿时脸涨得通红:“你、你这个人,怎么开口就骂人呢?简直太过分了!” “我!日!尼!玛!”许欢瞪着周宇,又一字一顿地骂道。 “叫你特么的把老子吵醒了,骂你怎么啦?别人都不稀罕搭理你,还特么三天两头在这儿唧唧歪歪的,想泡人家啊,你特么的也配?真是够贱的,居然还敢让老子让你。” 许欢这时瞌睡完全醒了,索性将平日的积恨破口大骂出来。 这下动静大了,其他午休的同学也被吸引看了过来。 周宇气得暴跳如雷,他指着许欢鼻子道:“许欢,你特么的不要嚣张,信不信叫你书都没得读。” 别人说什么,许欢不在乎,但指着他,这是个犯许欢忌讳的动作。 “把你爪子给老子从面前拿开,听见没?”许欢恶狠狠地盯着周宇。 简晓彤见许欢这个样子,心知要糟,忙站起来拉许欢道:“许欢,算了,算了。你别理他就是。” 结果,可能简晓彤不劝还好,这一劝,反倒把周宇给刺激了。他明显感觉到了,简晓彤是站在许欢那边的。 于是,他疯狂地嘶吼道:“算了,什么算了,我白让他骂了啊。简晓彤,你走开,这事跟你没关系,他特么谁啊,装得像你男崽儿(方言:男朋友)似的……” “咚!”周宇话还没说完,许欢一把按住他的头,重重地磕在课桌上。 许欢虽然冲动出手,但这一下他还是收着力的。 他原本也只是想,打压一下周宇的嚣张气焰,却没料到周宇的头,恰好磕在桌子的金属铰链上。 “啊”周宇一声惨叫,抱着头蹲在了地上,指缝间渗出了一股鲜血。 教室里顿时乱了套。 闻讯赶来的老师,此时顾不上处理许欢,赶紧跑去叫校医。 当救护车呜哇呜哇地把周宇拉走,许欢坐在一片狼藉的课桌前,心想,玛的,看来又给家里惹麻烦了。 简晓彤站在一旁,恨恨地看着许欢:“你怎么还是这个德性?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啊?” “你就说,这个人烦不烦吧?欠不欠揍?”许欢不以为然地回道。 “烦的人多了,你打得完吗?”简晓彤气道。 “灭掉一个算一个呗,这种人,跟蟑螂似的,你明知道杀不完,但冒出来,你还是忍不住要踩死它。”许欢理直气壮地说。 “就你歪理多!”简晓彤气得一跺脚走了。 此时,许欢并没有把这太当回事,这种打架斗殴的事,他犯得多了去了。 他想着,无非就是赔点医药费,大不了,再在班上做个检讨啥的。他并不知道,这个麻烦他惹得有多麻烦。 下午,许欢还大模大样地坐在教室地上课,他等着放学时,老师来找他谈话呢。 没想到,正上课,外面进来了两个警察,问了老师一句,直接走到他面前。 “许欢,是吧?有人报警,你故意伤害,跟我们走一趟。” 许欢一下就懵圈了,这样打个架,故意伤害?!警察?!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其中一个警察上前,啪的一声给他上了手铐,就拽着他往外走。 连当时上课的老师,都有点傻掉了。 第43章 没得商量 当晚,得到消息的许清平,就急急忙忙地赶到县公安局去了。 他找到了认识的赵警官,想把许欢先领出来。 许清平想着,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同学之间打个架而已。 而且,来之前,他也向当时同去的老师打听过了,周宇其实受伤不重,只是眉骨处在课桌上磕破了,流了一些血。 未曾料想,赵警官却一把把他拉到了旁边道:“许老师,这事吧,你还有些麻烦,今天你儿子肯定是得待在这里了,搞得不好,明天要送拘留所去。” “赵警官,不至于吧,小孩子打个架,咋还弄到公安局了呢?再说了,也没有动刀动枪的啊?”许清平很是有些不解。 “嘿,还动刀枪,就这么地,人家都住进特护病房了。人家母亲说了,自己儿子今年是要中考的,要是有个脑震荡啥的,影响了智力,这责任谁都负不起。还说,现在眉骨处磕破了,以后要是留了疤、破了相,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许清平就有些愤然:“虽说许欢动手打人不对,可是,到底伤情如何,你们公安局也要鉴定的吧,不能他们说啥就是啥吧,该我们负的责任我们就负,但也不能乱讹人啊?” 赵警官就压低声音道:“老许,这些不是关键。你知道你儿子今天打的那个周宇是谁吗?是周有德家的公子。” 许清平顿时吸了口气,知道事情麻烦了。 这个周有德是临江县的副县长,他老婆黄凤,虽然只是烟草公司一个办公室主任,但仗着丈夫的权力,一向也是跋扈得很。 许欢这次打了他家独生子,事情怕是不太容易善罢甘休了。 “但是……但是赵警官,这事说到底,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吧,您就告诉我,这种情况,最坏的结果会如何?” “老许,你也别太担心,这事也不大。赔偿,肯定是免不了的。人,最不济就是拘留个几天。”赵警官拍了拍许清平肩膀道。 “会留案底吗?” “那倒是不会,这个也就是治安拘留。只不过,小孩要是进了拘留所,说出去总是不好听。再说了,里面啥人都有,要是被欺负了,更是不划算了。所以,你最好还是争取找对方和解。” 许清平知道赵警官说的是实情,一时也没法再说什么,只好告辞后,急忙往医院赶去。 黄凤,可不是盏省油的灯。许清平刚进病房表明了身份,就被黄凤连人带东西,给轰了出去。 许清平没辙了,只好灰溜溜地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许清平叫上许欢的班主任田老师一起,再次去探望周宇的病情。 这次,黄凤倒没往外赶人,只是冷着一张脸,将两人让进了病房。 周宇正斜靠在床上,优哉游哉地吃着苹果,头上夸张地缠了一圈绷带。 许清平干咳了一声道:“黄主任,周宇情况还好吗?唉,这次真是太对不你们了,我家许欢,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情况好不好,我不知道,医院检查还没做完呢。我听说,你们夫妻俩都是教师吧?小孩子是怎么教的?你们这样,当得起‘教师’两个字吗?”黄凤冷冰冰地说道。 “是是是,确实是我们管教不严。您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许清平忙道。 “你们教不教训他,跟我关系不大,这是你的家事。但故意伤害,属于违法犯罪,自然有人会管教他的。”黄凤一点不留情面,毫不客气的说道。 “黄主任,您说得对。但毕竟是孩子,您看我们怎么办吧?只要能让您消气,怎么着我们都配合。” 许清平此时,哪里还能计较别人的态度,只求把事情早点解决。 “孩子?痞子差不多!你问我应该怎么办?这种事我可没经验。我儿子从小到大,也没被别人打过,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知道,公民受到暴力威胁时,靠法律保护。” 黄凤依然是一副不依不饶的口气。 “周宇妈妈,这事吧,也发生了,许欢的确是太鲁莽了。但许老师来,也是奔着想好好解决问题的。我觉得吧,大家还是心平气和谈谈。” 班主任田老师看情况僵持了,就连忙圆场。 “这样吧,周宇所有的治疗费、营养费这些我们全部赔。许欢这里,学校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周宇出院后,让许欢在全体同学面前,跟周宇赔礼道歉,黄主任,您看这样行吗?”许清平说道。 黄凤看着许清平冷笑道:“呵呵,你说得真是轻巧,治疗费、营养费,我儿子脸上要是留了疤,破相了,这费怎么算。要是脑震荡了,影响智力,误了中考,这损失又怎么算?你赔得起吗?” 许清平见黄凤这样,知道跟她谈不下去了,就重重叹了口气:“唉!算了。也该让这个混账东西吃点苦头了。得,黄主任,您既然不肯原谅,那就让他拘着吧,到时,公安局说该咋办就咋办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许清平起身欲走。 田老师见状就忙拉住许清平,对黄凤说道:“周宇妈妈,这事吧,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我也了解过了,许欢年龄也才刚满16岁没多久,这种情况,最多也就拘留五到十天,大家没必要把事情弄成这样。” 黄凤见谱摆得差不多了,就说道:“行啊,今天我看在田老师的面上,也不为难你了。你不是让我说怎么办吗,我其他的什么赔偿这些,无所谓,只有一条,那就是你家许欢,必须退学。我儿子不能跟这样的痞子,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 许清平顿时吸了口冷气,育才中学的补习水准,在全县都是排第一的,每年中考的升学率,达到了85%以上。 正因为如此,许清平夫妇当时才咬着牙,缴了高昂的补习费。就是寄希望于许欢,经过一年补习,能考个好一点的高中。 现在,如果退学,一学期学费有可能白缴了不说。后面,许欢该到哪儿去补习,也成了个麻烦事了。 见许清平面露难色,黄凤口气强硬地说道:“这事,没得商量。行,我就在和解协议上签字,不行,咱就公事公办。” 许清平默然半晌,咬咬牙道:“好吧,就这么办!”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他刚出门,听见黄凤跟田老师的一句话,更是让许清平出了一身冷汗。“这种素质的老师,都不知道怎么调到城区里来的,就应该让他们在偏远山区待着。” 第44章 能屈能伸 在公安局留置室里待了两个晚上后,许欢终于被许清平领了出来。 一回到家,许欢就扑通一声,跪在许清平面前:“爸,对不起,这次我又给你惹麻烦了,你揍我吧,我不跑。” 许清平一把把他拉了起来,说道:“揍你有用吗?” “你揍我一顿,我心里舒坦些。”许欢道。 “然后呢?下次再去闯祸?你知道你这次,给我们惹了多大麻烦吗?赔钱、退学,这下你舒坦了吧。钱损失了就算了,后面你准备怎么办?”许清平实在有些忍不住,冲许欢大声嚷道。 许欢大惊道:“我为什么要退学?别说一个补习学校了,就是正规中学,也没有打个架就一定要开除的吧?” “人家的和解条件就是这样,不答应退学,就不松口。你是想在里面蹲着吗?” 许欢的横劲就上来了:“蹲着就蹲着,这点事,还能判我刑啊?大不了十五天,出来我就弄死他。” “啪!”许清平气急,甩手就给了许欢一个耳光“你咋不弄死全世界呢?” 许欢见他爸给气得不轻,也觉得自己不该又耍混,忙道:“爸,你别生气了,是我不懂事。不就是退学吗?我答应你,就算在家自己复习,我明年也给你们考个学校回来。” 许清平就叹了口气道:“你先歇一下吧,明天,去医院给周宇道个歉,争取别人原谅。” 许欢诧异道:“为什么啊?这关也关了,学也退了。也该够了吧?我还去下这个矮桩,有意义吗?我不去!说什么我也不去!” 从父子俩进门,许欢妈万欣就没说话,此时就慢声细语道:“人,还躺在人民医院最贵的特护病房里。躺一天,咱家就得付一天的钱。他们会急吗?一天做个检查,尽可慢慢来。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欢知道,这段时间,家里的经济情况,已经弄得十分的紧张了。何况,这次自己惹了祸,让家中显得更加拮据。 他想了想道:“行吧,不就是去道个歉吗?我去还不行吗?” “你不是去敷衍一下,而是要争取人家真的原谅。你知道吗?周宇他爸,是副县长周有德,分管的就是教育这一块。人家后面要拿捏咱家,容易得很。”万欣继续说道。 “那他们还想怎样,难不成还敢为此开除你们啊?你们又没有犯错误。”许欢不服气地嚷道。 “开除,那倒不至于。但是找个理由,把我们两个调到其他学校,人家是不用费什么力就能做得到的。你也知道,我和你爸,花了多长时间、多少力气,才调到这城边上来。到时候,不是白费一场心血吗。” 万欣十分耐心地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跟许欢分析道。 许欢听了就有些傻眼了,只能嗫嚅道:“大不了,咱们回云桥镇呗,云桥有什么不好的,我还想回去呢。” 许清平生气地说:“回云桥?你倒想得可真美。只怕到时候,调我们去盛乡,甚至是腾山中学。那时,再想调出来,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盛乡和腾山,是离临江县城最远的两个乡,典型的穷乡僻壤。 尤其是腾山,翻过一道山梁,就已经可以直接进入贵州境内了,其偏远可想而知。 许欢这时才真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此刻,他才发现,在这件事上,他给家里惹的麻烦,已经超出了他能力解决的范畴。 他心中尚有些不服气,只能发狠说道:“他们要是真敢这样报复咱家,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许清平此时也稍微冷静下来,于是对许欢道:“你又能怎样呢?小欢,爸妈已经当你是大人了,我且问你,靠你好勇斗狠地打架,你能为咱们家庭,解决什么问题?” 许欢被父亲问得无话可说,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房间,闷头躺在床上,连晚饭也没有出来吃。 这一晚,从来倒头就睡的许欢,第一次失眠了。各种念头,在他脑海里交织翻腾。 一会儿,他想该怎么去威胁周宇一下,让他不敢继续为难自己。 一会儿,他又想,自己的朋友里面,有没有什么中间人可以撮合撮合,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不断地胡思乱想,又不断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得心里烦了,他甚至都想,不如直接去把周宇干翻得了,大不了自己跑路。 如果,许欢是个对父母不管不顾的忤逆子,这些事对他倒真不是什么问题,关键他不是。 这些年,他虽然时常给家里惹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但真要他不管父母死活的事,他却从没有想过要去做。 最后,无奈的许欢,只好用“大丈夫能屈能伸”说服了自己。 不就下个矮桩吗?不就是表面上服个软吗?去!看这个王八蛋又能把老子怎么样。 第二天一早,他就跟父亲说道:“周宇住哪个病房,我去给他道歉去。” “你想好啦?别到时候脾气一上来,再说些犯浑的过头话,那还不如不去。” 深知儿子秉性的许清平,很是有些不放心。 “想好了,不就是去装一回孙子吗?你放心,到时候我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儿子态度如此大的转变,反而让许清平忐忑起来:“你没憋着什么坏吧?” 许欢就诚恳地说道:“爸,这次被人家拿捏着了,咱就认栽。我想明白了,要惹事,就得有本事收拾烂摊子。我不能总是自己惹事,让你们来给我擦屁股。” 许清平听许欢这么一说,就有些欣慰:“小欢,看来你确实比以前懂事了。好吧,爸陪你一起去,那个周宇的妈妈,说话很是有些呛人的,你要有心理准备,到时就让她说说,让她出出气。” “嗯,我知道了。” 果然,父子俩刚到病房,就被黄凤拦在了门口。 黄凤双手抄在胸前道:“你们还来干嘛?和解书上,我已经签字了,条件也写得清清楚楚,我不会更改的,咱们应该没什么好谈的了吧?” 许清平脸上堆着笑容说:“黄主任,事情虽然解决了,这不周宇还住着院吗?我带我儿子来,跟他道个歉。” “呵,用不着。我知道,你不就是怕我们赖在医院不走,让你家破费吗?你放心,该做的检查,我一样不会少。没问题了,我们自然就出院了。我得确保咱家周宇,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黄凤一脸嘲讽地说。 许清平也不管黄凤的态度,只是应承道:“是是是,一码归一码,该检查都检查,该道歉就得道歉。我得让这个混账东西好好汲取教训。” 黄凤还准备拦着许清平父子,未曾料到周宇在床上大叫:“妈,你让他们进来,吵死了!” 第45章 刁钻要求 看着许欢低着头,跟着许清平进了病房,周宇躺在床上得意地笑了。 “哟,这不是神勇无敌的许老大吗?咋地,还准备到病房里,再来打我一顿啊?” 许欢走到周宇面前,抬头看了看周宇,面无表情地说:“周宇,那天对你动手,是我不对,请你原谅。” “原谅?怎么原谅啊?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没舍得动我根小指头,却被你打到医院里来了,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周宇语带嘲讽地说道。 许欢心想,事已至此,做戏做全套吧。 于是,他也不管周宇的冷嘲热讽,转身对着黄凤,深深鞠了一躬道:“阿姨,这次我太鲁莽了,给周宇造成了伤害,也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黄凤冷笑道:“你别给我来这套,以为把我架上去就可以了啊。原不原谅你,得看周宇,你是打的他,又不是打的我。” 许欢就回头看着周宇,问道:“周宇,那你看,我得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呢?我反正是诚心诚意来道歉的。要不,你拿根棍子照我头上也来一下,我绝无二话。” 许欢这么一说,黄凤就嚷了起来:“干什么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粗鲁吗?除了打打杀杀的,你还能说些啥。我儿子可不是那种没有教养的人。” 许欢忙道:“阿姨,我没别的意思,也就想着让周宇能出出气,这事情就了了。他也好早些回学校,投入到学习中去,不要影响了学业。” 黄凤哼了一声:“说到底,还是来催我们出院咯。我说过了,该做的检查,检查完了,没什么问题,我们自然就出院了。出不出院这事,得医生说了算。” 事实上,周宇头上的伤本没有什么大碍,这几天在医院,他已经躺得不耐烦了,但黄凤硬压着不让他出院,存心就是要让许欢家多出些医疗费。 于是,周宇就接过许欢的话头道:“许欢,你说的啊,让我出出气,我只怕说出来,你吃不消做。” “你说!要不要我现在给你磕头赔个罪。”许欢淡淡道。 “哈,那倒不用,这么折寿的事,我可当不起。”周宇怪腔怪调地说。 顿了顿,周宇好整以暇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妈妈平时工作很忙的,这几天,为了照顾我,天天在这里陪护,太辛苦了。我这做儿子的,心里很不忍心。这样吧,要我出出气也行,你来陪护一天,只要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出院。” 许清平没想到,周宇提出这么刁的一个条件,担心许欢炸毛,忙道:“我来吧我来吧,许欢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 周宇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许清平:“许老师是吧?还是那句话,你又没有打我。你来照顾我,算什么事。” 许欢拉了他爸一把道:“好!就按你说的,我来伺候你一天。爸,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就开始。” 黄凤也没有想到,儿子提出这么个刁钻要求,就说:“小宇,这种人怎么能陪护,我怎么可能放心。” “没事的,妈,你先回去休息吧。他还敢在医院对我怎么样啊?”周宇满不在乎地对黄凤说道。 许清平哪能放心让这两个人待在一起,就说道:“这样不行吧,咱们大人总得在这里吧。” 周宇不客气地回道:“许老师,你放心,该是护理做的事,就让他做,不是护理做的,我也不会为难许欢。你们在这儿,算咋回事?那不是还是你们陪护吗,那叫他来跟我道什么歉啊?你来道歉不就得了吗?” 见黄凤还在迟疑,周宇就大声道:“妈!你也回去啊,要不然我立马起来走人。你明天这个时候来,要是他有半点没做到,咱再慢慢跟他算账好了。” 许欢就让许清平赶紧走,然后跟许清平道:“爸,你放心,我对付得来的。” 黄凤一向宠儿子惯了,见儿子急了,只好答应回去。 她迟迟疑疑地出去后,跟医生护士都打了一通招呼,说有什么情况,立马通知她。这才不放心地离开医院。 偌大一个特护病房,现在就只剩下了许欢和周宇两人。 许欢没想到,周宇跟他说第一句话是:“就凭你,也想泡简晓彤,也特么不照照镜子。还敢对我动手。” “病人,你有什么需求?请吩咐。话,还是少说点,要静养。”许欢冷冷道。 “呵,进入角色挺快啊。行呀,先给我削个苹果吧。记住,皮要削干净,切!成!小!块!然后,用牙签一块块的给我插好。” 见许欢不准备跟他聊别的,周宇当即傲慢地吩咐起来。 许欢就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开始笨手笨脚地削起来。 他心中已暗暗打定主意,这一天里,无论周宇怎么挑衅,他都陪周宇玩下去。头都进去了,还差两耳朵吗? 于是,这大半天的,周宇一会儿要躺下,一会儿要坐起,一会儿叫许欢倒开水,一会儿让许欢出去给他买零食。觉得使唤许欢真是件开心事。 而且,他变着法地,想激怒许欢。但显然,周宇低估了许欢。 许欢是那种但凡想定了要做的事,就不会轻易被别人改变的人。以前,有个长辈曾经对许欢说过,他这种性格,要么成大事,要么闯大祸。 所以,此时,无论周宇在那儿如何颐指气使,他也只是漠然地按周宇的要求做着,他心想,我就看你今天,能玩出个什么花来。 折腾了一会儿,周宇自己也似乎觉得有点无趣了,于是就问许欢:“你是不是真的想打简晓彤的主意啊?说嘛,我保证给你保密。” 许欢看了看周宇,面无表情道:“跟你聊天,不属于陪护的内容吧?” “玛的,不识抬举,喜欢服侍人是吧?好!” 周宇骂咧咧地起身,从床下拿出小便器,朝里面撒了一泡尿,然后递到许欢面前道:“去,给我倒了,再把尿壶给我冲干净,不要有味道。” 许欢眼中凶光一闪,但随即又一咬牙,接过尿壶,默默地往卫生间走去。 “天生贱相!”周宇还在后面追了一句。 第46章 帮你出气 这一天里,许欢为周宇倒了四次尿。晚上,在椅子上坐着熬了一夜。 第二天,黄凤和许清平都早早来到了病房。 见两人相安无事,黄凤问道:“小宇,怎么样?” 周宇得意地笑道:“可以的,许欢服侍得很好。我心情愉快,身体也恢复得快,今天我们就出院吧,真是待腻了。” 然后,他又转头对许清平道:“许老师,你家许欢有天赋的,以后读书不行,到医院来做个护工,保证也可以混口饭的。” 许清平见周宇肯出院了,心里松了口气,也没搭理周宇的嘲讽,只是有些担心地问许欢道:“你还好吧?” 许欢看了他爸一眼,道:“我没事。” 于是,黄凤就去办出院手续,许清平也跟了出去,他得把费用和黄凤结算了。 此时,周宇看着一脸木然的许欢,觉得再不得瑟一下,以后就不太有机会了,就说道:“许欢,这次印象深刻了吧。以后,想要跟我作对的时候,先想想给我倒尿的滋味吧。” 许欢看了看周宇,从牙缝里迸出了一句:“我记住了!下次,你尿血的时候,我还来给你倒。” 周宇听了许欢这句话,心中一滞,他很想再找茬。可是,许欢森然的口气,让周宇突然有些胆寒,瞬间没有了对许欢冷嘲热讽的快感。 这件事的经历,对许欢而言,可谓意义重大。 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时候,人都无法肆无忌惮地横冲直闯。有时,还得学会审时度势,隐忍不发。 虽然如此,可是许欢毕竟仍是少年,心中的那份郁闷,仍然令他难受。 回家后,他跟父母说了句,自己出去散散心。 许清平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止他。许欢这次的表现,大大超出许清平的意料,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儿子,竟然也能如此忍气吞声。 不过,许清平认为,长远来看,这件事对许欢是件好事。不摔跟斗,学不会走路。 至于以后,周宇父母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公报私仇,把自己夫妻俩调到偏远的学校去,许清平暂时也顾及不了,只能慢慢想办法缓和。 许欢出门后,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想了想,好些天没有去汪嵩那儿了,也不知钱小朵情况如何了,是否还住在汪嵩那儿。 于是,许欢抬腿往汪嵩家走去,他想着,如果钱小朵还在那儿,三人可以喝喝酒,聊聊天,把自己胸中的闷气散去。 刚走到汪嵩家院门口,许欢就看见汪嵩拎着一瓶白酒和一大包熟菜,正准备进去。 “诶,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波好事让我赶上了。”不期而遇让许欢的心情好了不少。 汪嵩见到许欢,非常高兴,问道:“嘿,你没事啦?前几天听谁说你给逮局子里,我还在担心呢。” “没事,解决了。”他见汪嵩拎着瓶白酒,就问:“你不是不大喝白酒的吗?家里没来客人吧?” 汪嵩叹了口气:“什么客人,输给钱小朵的。” 钱小朵此时也闻声从那杂物间里出来了,见到许欢,点了点头,道:“正好,一起喝酒。” 许欢好奇地问汪嵩:“你不是赌王吗?赌啥输给朵儿姐了,不应该呀。” 汪嵩就苦笑道:“我说她不用刀子,就取不出东西,然后还跟她打赌。结果,一转身,我身上的钱就被她洗了。” “哈哈,那的确是你不明智。活该。”许欢听罢大笑,这几天积压在心中的烦闷,总算是一扫而空。 桌子铺开后,钱小朵对许欢说:“你运气,我弄了菜”。说罢,她就转身从厨房间,端出来四盘菜来。 黄瓜炒鸡蛋、鸡蛋炒青椒、青椒拌皮蛋、皮蛋拌豆腐。 汪嵩见了也大笑起来:“果然,说弄四个菜,就弄四个菜。” 因为,汪嵩打赌输了后,见他一脸沮丧的样子,钱小朵就安慰他说,没事,自己待会儿再亲自下厨烧四个菜。汪嵩这才兴高采烈地出去买酒菜去了。 三人坐下来,汪嵩不喝白酒,就又取出几瓶啤酒,递了一瓶给许欢。 许欢推开道:“今天,我陪朵儿姐喝白酒。” 钱小朵看了许欢一眼道:“好。” 汪嵩家,没有白酒杯,平时钱小朵喝白酒,都是用的喝啤酒的大杯。 有时候,她干脆直接就着瓶喝。许欢和汪嵩见了就笑她,这样喝酒哪像个女孩子,简直是强盗喝法。 钱小朵就说,强盗是抢钱的,自己这种只能算“贼能喝”。 今天见许欢要喝白酒,钱小朵就拿起酒瓶,咚、咚、咚地给他倒了半瓶白酒在啤酒杯里,然后将剩下的半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然后,钱小朵举起酒杯,跟许欢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 许欢也端起酒杯,大大地喝了一口。 三人就这样默默地吃喝了一会儿后,汪嵩才开口问道:“这次,你到底怎么回事呢?咋就给弄进去了?” 许欢一边喝酒,一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二人详细说了一遍。 末了,许欢恨恨地说:“这次,真特么的憋气。这孙子,早早晚晚得落我手里。” 汪嵩听完,就重重叹了口气:“这口气,一时半会儿怕是有点难出了。单纯要弄他,倒是好办,随便找几个人,在巷子里黑打一顿就可以了。现在关键是,他老爹是副县长周有德,有权有势就罢了,还管着你父母的工作。现在,但凡这孙子出点啥状况,人家肯定能联想到是你。” 许欢也闷闷地说道:“这层利害关系,我何尝不知道。否则,这次我就不会去医院,受这口窝囊气了。” 汪嵩就劝道:“算了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这事咱们惦记着,总会找到机会,有他不好过的时候。” 在许欢说这件事的时候,钱小朵一直没有插话,只是在旁边默默喝酒,默默听着。 直到这时,钱小朵才对许欢说:“我帮你出气,还你个人情。” 许欢和汪嵩看向钱小朵,同时问:“你想干嘛?” 第47章 若有所失 “我还能干嘛?把他家洗了。” 见两人紧张兮兮地看着她,钱小朵喝了口酒,淡淡地说道:“你家损失的钱,我给你弄回来。顺便,倒泡尿在他家床上,帮你出口气。” “嗐!以为你有啥高招呢?这种人家,又不缺钱,你洗一次,他家也不会成为贫困户?况且,你这么一弄,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这是许欢找人干的事吗?”汪嵩顿时不以为然。 许欢也说道:“算了吧,朵儿姐,他爹是副县长,到时候家里失窃,警察肯定重视的,这事对你来说,后面的风险太大了。” 钱小朵见两人一副神色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说道:“瞧你俩这怂样,我逗你们呢?我能这么幼稚?” 许欢见状松了口气,他内心里实在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了朋友。 “不过,他家里,我早晚还是得去光顾一下。”钱小朵说道。 见两人不解地看着自己,钱小朵道:“玛的,我总不能不工作吧,谁家的钱不是钱啊。” 钱小朵这么一说,就让许欢彻底无语了,不好再说什么。 汪嵩倒是一脸无所谓,还笑着起哄道:“行呀,到时候,我去给朵儿姐望风。” 大家笑闹一阵,许欢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没有朋友。 有时候,纵然朋友不能帮自己什么实际的忙,但至少能从朋友那儿,获得些心灵的慰藉。 这天,许欢喝得稍微有点多,跟钱小朵对分了一瓶白酒后,又喝了好几瓶啤酒。 饭后,他没有继续留在汪嵩那儿,坚持要回家。他心里清楚,父母肯定也有些话想跟他说。 一路摇摇晃晃,快到家时,许欢意外地看见,补习班同学杜莉莉,和几个平时跟他有些交往的同学,在盘龙中学后门徘徊。 许欢咧嘴一笑,走过去道:“嘿嘿,你们几个怎么在这儿啊?找谁呢?” 杜莉莉看见许欢醉意盎然的样子,就有些没好气道:“还能找谁,找你呗。你这人,心咋这么大咧,还跑去喝酒?” “不然呢?寻死觅活吗?”许欢笑嘻嘻地回道:“找我干嘛啊?” 杜莉莉一脸心疼的样子:“来看看你啊,后面你怎么办呢?” 看着杜莉莉流露出的,那种真诚的关心,许欢心里有些感动。 杜莉莉是个性格开朗外向的女孩子,长得也漂亮,平日在班里时,喜欢叽叽喳喳地,人缘也挺好。 但说起来,这大半学期来,许欢其实跟她并没有多少往来。所以,他没想到,杜莉莉在这种时候,还想着来看看他的情况。 许欢道:“没事啊,我就在盘龙中学插个班,把剩下的大半年混完。” 这个安排,许清平在许欢回来后,已经告诉过他了。 许欢不得不从育才退学后,许清平只能厚着脸皮,去求校长。 为此,许清平还被校长嘲弄几句,说许清平看不上盘龙中学,宁愿花钱,把孩子送到贵族补习班去,也不在自己任教的学校补习。 末了,校长还说,要是把孩子放在自己眼皮下,哪能惹出这么一麻烦来。 对此,许清平也只能苦笑了之。 杜莉莉就直愣愣道:“嗨,你在盘龙中学补习,也算是废了,这能跟育才比吗?” 许欢也不计较,只是祭出了许清平的教育金句道:“最好的学校,也有最烂的学生。最烂的学校,也有最好的学生。没准儿,我就是这个学校最好的学生呢。” 杜莉莉被许欢的说法,逗得咯咯笑起来:“许欢,你倒是挺乐观的,不过,话倒是说得挺对的。” 接着,杜莉莉又呱呱啦啦地说了一通,周宇回班上后,得意洋洋地吹嘘,自己如何把许欢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又说,其实好些同学心里都替许欢抱不平,觉得这件事,也不是许欢一个人的错,最后这样被退学了,学校太过分啥的,还不是因为周宇老爸是县长啥的。 旁边几个同学,也纷纷帮腔,劝许欢不要太难过了。大家就这样站在盘龙中学校门口,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阵。 但是,大家都没有谈起简晓彤,许欢心中若有所失。其实,他现在最想听到的,是简晓彤对这件事的态度。 这次他打架,很大原因是看不惯周宇平时对简晓彤的撩拨。许欢记得,当时出手后,简晓彤责怪了他的鲁莽,两人有点不欢而散。 同时,他也有些担心,怕这件事对简晓彤会造成影响,所以,心里一直有些不安。 偏偏今天来看他的几个同学,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提及简晓彤。 许欢好几次想问,又觉得有些不便开口,他这种微妙的状态,全落在了杜莉莉眼里。 最后,临走时,杜莉莉说:“许欢,送我一段呗。” 许欢愣了一下,说:“好啊。” 两人一起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杜莉莉问道:“你是想问你同桌的情况吧?” 许欢立即道:“这事,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吧?” “哼!能有什么影响,人家现在早到市里参加奥赛去了,就你还瞎惦记着。” 许欢从杜莉莉的语气里,明显听出了她对简晓彤有些不那么待见,但他无暇去考虑是什么原因。只是如释重负地说道:“哦,那就好,那就好。” 想了想,许欢又不放心地问:“那孙子,没有继续骚扰简晓彤吧?” 杜莉莉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真是的,青天白日的,周宇他还能把你家简晓彤吃了啊。” 许欢朝杜莉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你这话说得,什么你家简晓彤、我家简晓彤的,我们不过是一个镇子出来的而已。” 两人走了一会儿,杜莉莉突然站定,犹豫了一下,问了许欢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挺喜欢简晓彤的?” 见许欢没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杜莉莉感到有些不安 许欢的沉默,是因为他内心一直回避着,不让自己去想这个问题。 杜莉莉今天这样直接问出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了想,许欢反问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杜莉莉站在那儿,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道:“许欢……呃、呃,算了。你好好复习,考个好学校,你可以的。今后,咱们临江一中见吧。你回去吧,别送我了。” 说完,杜莉莉就匆匆忙忙跑走了。 看着杜莉莉远去的背影,许欢心中突然有种异样的触动,然后,他就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48章 没敢下手 两天后,许欢在盘龙中学初三的“尖子班”当了插班生。 这次,许欢真准备循规蹈矩地度过后面的补习时光了,他不想再给家里惹任何麻烦。 因为,许欢意识到,周宇事件,不仅仅是让自己家里的经济损失巨大,而且,还为父母的工作,埋下了一个很大的隐患。 稍有差池,父母真的有可能面临被调离到偏远地区的结局。 所以,许欢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在盘龙中学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也不能惹祸。 他想,即使有人招惹上门来,自己也得做到唾面自干。 不过,话说回来,在盘龙中学,又有谁敢来招惹他呢。一个蔡小龙,在盘龙中学都已经是别人惹不起的角色了。 所以,事实上就是,许欢自己不惹事,就是风平浪静。 这天放学,许欢往家走,刚经过校后门,就看见汪嵩在外面朝里张望。看到许欢,汪嵩就示意他快出来,一脸的着急。 许欢有些诧异,因为平常里,汪嵩很少到他家来找他。 通常,都是许欢到汪嵩那儿去,因为汪嵩在家里,俨然就是说了算的“家长”,所以,在他家更自由。 许欢想,肯定出事了,他稍一犹豫,还是快步走了出去。 一碰面,汪嵩一把拉着许欢,就往外走。 许欢拽定他道:“嵩娃,这是干嘛呢?这么着急忙慌的。” “走,赶紧的。到我家去再说。”汪嵩说道。 许欢站定道:“出什么事了,我现在可不想惹是非。说了来,不差这几分钟。等等,是不是朵儿姐出事了?” “没出事!谁都没出事。但是找你有事,这事,不能在这儿说。”汪嵩就有些急了:“钱小朵让我来叫你的。” 许欢见状,不再说什么,跟着汪嵩就去了。 一到汪嵩家,汪嵩直接把许欢带进钱小朵住的房间。 虽然,许欢经常来汪嵩家,但自从这个杂物间钱小朵住进来后,他还是第一次进来。 钱小朵坐在自己床上,见两人进来后,就起身关上了房门。 然后她一脸凝重地对汪嵩道:“你说!” 汪嵩还没等许欢完全坐下,就急忙道:“许欢,是这样的,自从吧,你在周宇这事上吃了闷亏后,我和朵儿姐后来经常聊起这事,真是越聊越生气,你说咱们几曾……” 见汪嵩啰里吧嗦的,钱小朵就不满地轻喝一声:“说重点!” 汪嵩“呃”了一声:“今天上午,我和朵儿姐去光顾了一趟周宇家。” “你们真去‘白闯’(即白天趁着别人家上班上学无人时,入室行窃)他家啦?”许欢有些惊讶。上次,他以为大家只是喝酒时随便说说的。 “嗯,真去了,我在外面望风,朵儿姐进去了。” “呵,那洗劫了他家多少啊?嵩娃,你胆儿越来越肥了。”许欢有些担心,毕竟这事的性质变了。 许欢的内心里,是真不希望汪嵩去染指盗窃这样的事情的。 钱小朵已然在这行了,一时半会儿的,怕也收不了手,这是许欢干涉不了的事情。 但许欢不想汪嵩陷进去,毕竟如果出了事,那是真得去吃牢饭的。 汪嵩看了一眼钱小朵,说道:“没敢下手。” “啥?没敢下手?贼进了屋,灰都得抓一把走,这不是你说的吗?贼不走空啊。”许欢不可思议地看着钱小朵。 钱小朵没有理会许欢的语气,而是接上汪嵩的话说道:“我在他家的床下,发现了一个暗箱,伪装得很好,里面全是一沓一沓的现金。” “现金?有多少?”这下轮到许欢大吃一惊,忙问道。 钱小朵道:“没来得及细数,少说也有二三十万。” “靠,特么的,肯定是贪污来的,不然,这么多钱不存银行,藏家里。”许欢顿时明白过来。 要知道,当年,像许欢家这样,父母双职工教师家庭,一年的年收入,尚不过万元左右。 这时猛然听到周宇家床下,居然藏了二三十万,其震撼度绝对是地震级的。 “所以,我没敢下手。找你来一起商量下,这事怎么弄?”钱小朵说道。 “其实,这事依我看,也没啥好商量的。”汪嵩率先道。 见另外两人都看着他,没说话,汪嵩就接着道:“咱们再去一趟,洗他个十万八万的,这种事情,他家肯定不敢报案,绝对不敢声张,让他们吃个哑巴亏,也给许欢大大出口气,大家三一三十五,分了,许欢家的损失,肯定补回来了。” 钱小朵看向许欢说:“你觉得呢?” 许欢没说话,他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烟,点上一支,默默抽了起来。 无疑,这对于钱小朵来说,是个发财的机会,甚至对汪嵩而言,也可以赚很大一笔。 但许欢自己,决计不想染指这种钱。 许欢对钱财没有什么贪念,跟汪嵩一起诈赌宰宰肥羊这种事,主要是觉得好玩。这也是许欢挺受朋友待见的原因之一。 现在,许欢不知道钱小朵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如果,他要撇清与这件事的关系,有可能就伤及到朋友间的感情,而且,这件事多多少少,可以说是因他而起。 另一方面,许欢担心的是,这么的大金额,万一东窗事发,那就属于数额巨大的盗窃罪,量刑上绝对不轻。 从朋友的角度而言,他也不希望钱小朵和汪嵩,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权衡了好半晌,许欢才道:“朵儿姐,嵩娃,这不是个小事。所以,我要真说了我的想法,你们别跟我急。” “废话,叫你来玩啊!”钱小朵十分不耐烦。 “好!那我说了。这事如果你们是为了求财,那按汪嵩说的,再找机会去一趟,把他家洗了,也就是了。但这钱,我不会分,这事,我也不参与、不知道。”许欢说道。 钱小朵顺着许欢的话问道:“不求财呢?” 汪嵩也道:“是啊,不求财呢,这事咱总不能真的当不知道吧?” 许欢咬牙道:“那就不能便宜那孙子家,咱们举报他。他不就仗着有个副县长的爹,在那儿跋扈吗?” 汪嵩就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其实这事,先前我跟朵儿姐两人也聊过。但是,怕就怕那官官相卫,到时候,人家花些钱、出点血打点打点,最后,他是官照当,我们是钱没赚到。不就两头落空了吗。” 许欢一想,不是没这种可能,也皱起了眉头。 第49章 小朵身世 有时候,人不怕华山一条路,反而怕的是有选择。许欢他们几人,现在面临的,就是一个选择问题。 如果选择求财,很有诱惑,也有风险。 如果选择追求正义,其实主要是为了帮许欢出口恶气,固然没有什么风险,但很可能无功而返。甚至,最后落得个打草惊蛇,反而失去后面报复的机会。 汪嵩说:“主要是我们对zf部门不熟,也不知道里面的关系。你说,要是举报信落到跟周有德关系好的人手里,再给他通风报信,到时,他家把钱转移了,咱们不是白给了吗?” “那就给他敌人。”钱小朵向来干脆。 “我们哪儿知道谁是他敌人啊?”许欢有些头痛地说。 他很清楚,衙门里的人,多少都有些城府。别说他们这种圈子外的人了,就算在那个圈子里面,平日里,也很难看出来,谁与谁关系好,谁与谁不对付。 何况,许欢他们根本就不认识里面的人,就算有认识的,这种事也很难打听,总不成直接去问别人“你可知道谁看不惯周有德”。 大家一时无计,但许欢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就道: “我就不相信了,周有德既然是当官的,总有得罪人的时候,总有人跟他有过节。我们只要先找到熟悉他们圈子的人,应该能打探出些消息。这样的人收到举报信,一定会好好加以利用。” 许欢这么一说,汪嵩和钱小朵也点头称是。 突然,汪嵩灵机一动,对许欢说道:“上次,你不是跟几个纨绔子弟打过交道吗?约出来喝酒聊聊,没准儿能打听出点儿消息。” 许欢哈哈一笑:“对喔,我咋忘了那几个烂人了。” 然后,许欢转头问钱小朵:“朵儿姐,这事要是真弄成了的话,你可是一点儿钱都弄不到了。” 这事,他觉得必须要征求钱小朵的意见。毕竟,对钱小朵而言,他们去举报了,等于钱小朵就失去了大赚一票的机会了。 但实际上,许欢这时并不知道,自己在钱小朵心中,其实已经很有分量了。 钱小朵是个命运坎坷的人,四岁多时,就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外省。由于是个女孩儿,不好卖,几经转折,落到了一个街头杂戏班子的手上。 班头看她年纪小,就逼着她练柔骨功。整天吃不饱,穿不暖,动辄一顿打骂。 练成后,杂戏班就走县串镇地,天天让她在街头表演穿铁桶、钻铁环这些看着就摧残人体的节目讨钱。 十一二岁时,钱小朵寻了个机会,悄悄逃离了杂戏班,开始流浪。 后来,钱小朵就遇见了她师傅,教了她溜门撬锁、探囊取物的手艺。 她就跟着师傅讨生活,可没过几年,她和师傅在一次入室行窃时失手,被抓了进去。由于当时钱小朵年纪还太小,就被送到了收容所。 机缘巧合,竟然在失踪人口档案中,无意中查到了当年她父母登记的资料。凭着钱小朵小臂上那块菱形的胎记,对上了号。 于是,钱小朵辗转回到了临江,然而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钱小朵的父亲因为女儿的失踪,忧伤成疾,等到她回到家时,已然去世两年。她母亲受不了连续失去亲人的打击,脑子出了问题,如今常年住在精神病院。 钱小朵回家了,但却没有家了。没有了至亲的人,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她对临江这个城市,也没什么记忆了,感到很陌生。 而她家那些其他的亲戚,这几年都躲她家远远的,生怕钱小朵找他们接济。 所以,回临江后,钱小朵依然靠着偷摸的手艺,维持着自己的生活及母亲的一部分费用。 如此在临江混了好几年,钱小朵对这个社会,越来越厌烦,对人,也越来越冷漠。 认识许欢后,这个鲁莽而仗义的家伙,虽然在钱小朵眼里十分幼稚。 但架不住他整天“朵儿姐”“朵儿姐”地叫着,不但不因为她是个小偷而轻视她,反而常常一脸盲目崇拜的样子。 这让钱小朵冰冷的心里,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渐渐地,她在心里就真有些把许欢当了弟弟。 所以,在知道许欢在周宇这件事上,吃了大亏时,钱小朵表面一脸冷漠,心中却是异常愤怒。 当时,她真准备去花了那小子的脸,她可没那么多好顾忌的,临江待不下去了,就到外面流浪去。 后来,许欢陈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尤其是想到,冒冒失失地报复,可能会连累到许欢家人,钱小朵这才压下了心里的偏激想法。 其实,回临江后,钱小朵基本不干入室行窃的事了。 因为,她最后一次见师傅时,师傅曾叮嘱过她,以后,最好还是改行。 万一实在没办法,要靠手艺讨生活,就划划包、小偷小摸什么的就行了,不要贪心。 因为,掏人钱包,就算失手了,无非被打一顿,顶多拘留几天,量不上刑。而且钱小朵又是女孩,即使挨打,也不至于被打得太狠。入室,就构成盗窃罪了,金额越大,量刑越重。 但这次,为了许欢,钱小朵终究是没忍住,还是和汪嵩去周宇家“白闯”了一趟。 本质上,钱小朵也不是个贪财的人。 因此,当许欢问她的意见时,钱小朵毫不犹豫道:“无所谓,你看着办。” 反而是汪嵩,流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说:“唉,花花绿绿的钞票啊,太特么可惜了。”着实被许欢和钱小朵好好嘲笑了一通。 这时,许欢突然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云桥镇算命的赵瞎子,曾经神叨叨地跟许欢说过,你小子这辈子,兄弟朋友会很多,但女人缘更好,关键时刻帮你的,往往是女人。 当时,许欢还二兮兮地嘲笑赵瞎子说,死老头儿,你就会瞎蒙事,见本人长得帅,就说我有女人缘,提高下自己的业务水平吧。 但许欢现在觉得,这个赵瞎子倒是有些神奇了,莫非,钱小朵也是自己命中的女贵人吗? 第50章 真有面子 说干就干,许欢立即和汪嵩一起出去,很快就联系上了蔡小龙,让他出面约潘子等人,只说请他们撸串喝夜啤酒。 蔡小龙警惕地问道:“小欢哥,你没搞错吧,怎么想起来请这几个人了。” 看着蔡小龙一脸的戒备,许欢笑道:“上次我不是讹了你一把吗?是我不厚道了。这段时间,手上缓过来了,我得在你的兄弟们面前,还你个面子啊。” 汪嵩心里暗自笑骂:你缓过来个锤子,还不是老子出钱。 蔡小龙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当即拍胸脯道:“小欢哥,你放心,这几个兄弟,我分分钟给你叫过来。” 这几个人,家里都装有电话。果然,蔡小龙几个电话一打,当晚就约齐了人。 许欢仍然把吃饭地点,放在了枫林晚夜总会旁边的烧烤档。刚把菜点好,潘子他们几个人就陆陆续续地到了。 大家一圈坐定后,许欢将汪嵩介绍给了几人认识。 其中,孟二孟三原本认识汪嵩,还在一起打过麻将,于是几句话后,大家都熟络了起来。 潘子显得特别高兴,这些人当中,只有他和蔡小龙,是亲眼见识过许欢打架时的剽悍劲的。 上次和许欢一起喝酒撸串,虽然大家后来气氛也不错,但谁也不比谁傻,潘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挫败感的。 虽说,最后是蔡小龙请客买的单,潘子心中清楚,说到底,还是自己被许欢耍了一把。 但这次不同,蔡小龙说得很清楚,许欢特地请哥几个聚一下,就是为了还个人情面子。 潘子就觉得,这说明许欢还是挺瞧得起大家,是真当他们是朋友了。 烤串有个好处就是,不但烟火气十足,而且上菜快。没多久,一把把牛羊肉串、鱿鱼、鸡胗、鲜菇什么的,飘散着孜然独有的辛香,端呈在了大家面前。 许欢咬开一瓶啤酒,举起来招呼道:“兄弟伙们,整起来。” 大家笑容满面地碰了一圈瓶,各自抓起串,开怀大嚼起来。 一群人正在各自大快朵颐时,恰逢林若海和杜志猛,从枫林晚里送一个客人离开。老远看见许欢他们,两人就谈笑着走过来。 “哟,小欢,出来腐败都不叫我们啊。”林若海率先调侃起了许欢。 许欢连忙起身迎上去招呼:“刀哥、猛哥,一起喝两瓶”。并掏出香烟给两人一人敬了一支。 蔡小龙也站了起来,但他没敢太贴上前去插话,只是讪讪地笑着看着他们。 “小狗日的,好久没过来练拳了啊,准备玩别的啦?”杜志猛亲热地捶了许欢一拳。 许欢因为周宇这件事,有一个多月没到枫林晚来了。他一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林若海他们。 起初,许欢也想过,这事找找林若海,看看能不能帮忙平了。 后来,他心里盘算了一下,就算林若海他们知道了,也不可能帮到他什么。 毕竟,现在林若海他们是开门做生意,少不了要跟各部门打交道。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得罪衙门里的人的。 索性,这事许欢就不准备跟他们提了。 此刻,杜志猛这么问起,许欢就搪塞道:“没有,兴趣大着呢。前些日子,家里有些事,老头子又管得紧,所以来得少了。” 杜志猛看看坐在那儿吃喝的那些人,压低声音笑问:“咋地?又特么敲诈人家啦?” “猛哥,今天我做东呢。” 许欢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对两人道:“刀哥、猛哥,过来坐一会儿,也好久没跟两位哥哥一起喝酒了”。 林若海道:“我们那边还有几位重要的客人呢,改天吧。” 说罢,走到许欢他们桌边,倒了一杯酒,对众人道:“小欢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一群人就忙举杯站了起来,除了汪嵩、蔡小龙和潘子,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敬酒的是谁。 林若海干了杯中酒后,拍了拍许欢肩膀,然后跟烧烤老板道:“老板,这桌加一架羊排,记我账上。”然后,就跟杜志猛回夜总会去了。 林若海不愧是老江湖,他知道许欢做东请这群人,必然有自己的原因。 所以,这种场合,喝杯酒、加个菜,恰到好处地把面子给许欢做足就行了。他不必贸贸然地充大哥,把整桌的单都记在自己账上。 两人离开后,潘子顿时对许欢惊叹道:“哎呀,小欢哥,真是没想到,你也太有面子啦!” 看见旁边自己那些伙伴不明所以的样子,潘子就跟他们说道:“知道刚才过来敬酒的大哥是谁吗?大名鼎鼎的‘跳刀’,刀哥啊!” 潘子的语气中,俨然有种领先于伙伴的优越感。 这才明白究竟的那几个人,顿时对许欢肃然起敬。 但现在的许欢,已然没有了过往的那种轻浮,他只是轻淡地说道:“我有什么面子,认识刀哥,还是靠小龙介绍的呢。” 于是,一群人又转向蔡小龙敬酒,自是纷纷表达一番如滔滔江水的敬仰之情。蔡小龙只好不尴不尬地回应着。 喝到半场时,大家开始聊起闲天,许欢就看了汪嵩一眼。 汪嵩心神领会,跟潘子身旁的李斌碰了一杯,装作随意问道:“对了,有个叫周宇的,他爸好像是个啥县长,你们谁认识吗?” 李斌想了想,摇了摇头。 潘子接过话茬道:“周宇?周有德家的周宇吗?我认识啊,小学一个学校的,比我低一个年级。他怎么啦?” “没什么,前几天打牌时,听一朋友说起,好像跟他有些不对付。”汪嵩若无其事地说道。 孟三嘴里塞了块羊肉,含含混混地说:“对了,周宇,我想起来了,认识的,不大一起玩,日,这个屌,挺特么爱装的。” 潘子就点点头:“嗯,是的,这个人我还有些熟,跟我们不是一个路数,不合群。” “哦,我随便问问。得,喝酒,聊这些不相干的人干嘛,没意思。”汪嵩及时收住了话头。人太多,他不想把动静弄大了。 后来,一群人就只是瞎喝了一气,聊了些有的没的。直到兴尽散场,许欢和汪嵩两人,都没有再提到周宇。 第51章 绝佳人选 临走的时候,汪嵩就叫住了潘子,小声说道,许欢有点事,要跟他单独聊聊。 潘子很是高兴地留了下来,此时的他,对许欢已然很是信服。 等众人都走了后,汪嵩才说道:“潘子,咱们有点事,得麻烦你帮帮忙。” “没问题,尽管说。只要我办得到,绝不散劲儿。”潘子毫不犹豫地满口应承道。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想仔细打听打听下周宇的情况。”汪嵩笑道。 汪嵩再次提到周宇,潘子虽然喝了些酒,但立马意识到这里面有事。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周宇怎么啦?是不是得罪了咱们小欢哥?” 许欢在旁寒声道:“不只是得罪,是结叶子(结仇)了。” 潘子心中一凛,许欢这个态度,看来两人之间的事不小。 但他还是有些不解地对许欢道:“不应该啊,这个周宇又不是爱在外面混的人。跟你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啊。” “呵呵,但周宇他爸的实力,可就比许欢老爸要强了。”汪嵩嘲讽道。 “具体什么事,你不用管了。以后再慢慢告诉你。”见潘子还是一脸不明白,汪嵩就说:“只是问你一下,周有德的情况,你了解吗?” “周有德啊?我只知道他是副县长。其他的,这我还真不太了解,我们两家也没什么走动。”潘子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许欢脸上就显出些失望的神情,想想也是,这帮混子,哪里会去关注家中大人的事。 “算了,这事再说吧,嵩娃,咱们回吧,别为难潘子了。”说罢,许欢跟潘子告了声别,就和汪嵩往回走去。 见两人失望而去,潘子心里觉得很是不得劲。俄自在那嘀咕:“周有德,周有德,我哪知道他在干什么……” 潘子就这样看着两人渐渐走远,快要消失出视线时,他突然想起了件事,顿时大叫着追了过去。 他气喘吁吁地赶到许欢面前,说道:“小欢哥,我想起个事,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不急,慢慢说。”许欢其实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是这样,我爸跟唐鹏,就是唐副县长,关系挺好的。前几天,唐鹏跟我爸书房里聊天,我从门口经过时,无意中听到我爸说了一句,说什么‘也就是周有德,有可能会占些优势,其他几个跟你没法比’。他俩好像是在说什么当县长的事。” 汪嵩一听,顿时双眼发亮:“你确定是在说当县长的事?” 潘子犹犹豫豫地说:“我也不太确定,不过这段时间,大人们的饭局,偶尔会说起两句,大概是老县长要退居二线了。” 许欢心中大喜,忙问:“潘子,你有办法把这事打听得再确切些吗?” “这有什么难的,我之前只是不关心这个。存心要了解,我回去问问我妈就可以了。”潘子没想到,许欢他们真的需要了解这方面的内容。 “好,那你去了解清楚些,咱们过两天再碰个头”许欢道。 “没问题,小事情,等我消息。”潘子满口打包票。 汪嵩不忘叮嘱道:“潘子,这事一定不要再跟其他任何人提起了。” “放心,我有数的。怎么地也不能误了小欢哥的事。”潘子拍胸保证道。 许欢郑重地冲潘子一抱拳道:“那先谢了。” 潘子兴冲冲地准备离开,汪嵩突然想起道:“对了,潘子,如果方便的话,你给我弄点县里面领导们的手稿。” “这太简单了,我爸办公室多了去。”潘子的爸是县委办公室的主任,这种东西,废纸篓里随便翻翻就有。 看着潘子离去的背影,许欢和汪嵩相视一笑。今天,这顿客没有白请,真是太有收获了。 如果唐鹏和周有德之间,真的是正在进行县长位置之争,那许欢他们的举报,成功率就基本保证了。 这比他们之前设想的,找一个跟周有德有过节的人来举报,无疑更加有效。 因为,如果仅仅是个人恩怨,面对一封不明来历的举报信,还未必会有人冒着风险,去撕破脸面。 但是,涉及到切身利益之争,那绝对是最大的驱动力。所以,唐鹏,无疑就是举报周有德的绝佳人选。 “哈哈,周副县长倒台了,唐副县长就上台了。想不到我们正在进行着,左右临江县政局的事啊。” 回去的路上,许欢大笑着对汪嵩说道。 汪嵩也很是来劲,一路上学起了京剧唱腔:“匹马单刀走千里,过五关你斩六将,擂鼓三通把蔡阳的首级枭,你可算得盖世的英豪。咚咚锵~咚咚锵!” 过了没两天,潘子就给他们带来了确切消息。 过完年,老县长就退下来了,下任县长,从现有的五个副县长中提升一个。而无论从能力、资历和政绩来看,周有德和唐鹏都旗鼓相当,两个人是最有希望上位的人选。其他三人,资历相对较浅,竞争性不大。 许欢和汪嵩两人听完,忍不住兴奋地相互击了一下掌。 潘子看着两人的高兴劲,心中突然有些担心:“你们准备干啥,可不要把事惹得太大啊。” 许欢笑道:“放心,我们是堂堂正义之师,绝不行违法乱纪之事。” 潘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两位老大,透露下啊,这消息你们准备用来干嘛?” 汪嵩神神秘秘地说:“山人自有妙计,天机不可泄露。” 潘子就有点不高兴了:“说到底,就是信不过我呗。” 许欢见状忙解释道:“潘子,你别多心,绝对没那个意思。只不过,这事可能会有些牵扯,万一弄砸了,连累到你爸,就不好了。” 潘子毕竟是官宦子弟,圈子里人际关系的微妙,多少有所耳闻。听许欢这么一说,他心中也就释然了,心想也是,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但不管怎样,我许欢都欠你个人情了。以后,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言语。”许欢接着道。 “嗐,小欢哥,说这些干嘛,大家都是兄弟伙,用得着就好。”许欢的一番话,让潘子彻底舒服了,觉得这下子,终是可以和许欢扯上了交情。 不过,他年龄虽然比许欢长一些,但还是学着蔡小龙般,叫许欢为“小欢哥”。在他心中,得是跳刀这样大神,叫许欢声“兄弟”才合适。 第52章 简洁明了 两人回到汪嵩家后,叫上了钱小朵一起,立马商量这封举报信该怎么写。这种事,许欢他们以前谁都没做过。 钱小朵就说:“我可没正儿八经上过学,这种事别问我。” 汪嵩就后悔地拍了下额头:“哎呀,早知道让潘子搞一封举报信出来当样本的,照着一抄多省事。” “那不是明白告诉他,我们要举报啊。万一传到周有德耳中,不是打草惊蛇吗?”许欢立马反驳道。 “嘿,也是,我这是高兴糊涂了。”汪嵩嘿嘿一笑。 许欢说:“没事,不就是举报信吗,我来写,好赖咱作文还不错,也是经常被老师当范文念的。再说了,以前写检讨,老师还要我写八百字以上呢。不信整不出封检举信来。” “那你来说,我来写,我先选选看,模仿谁的笔迹好。”汪嵩一边说,一边在潘子给他的一叠手稿里翻着。 于是,许欢开始在那儿绞尽脑汁遣词造句,这毕竟不是写作文。 一会儿是什么“领导应该一身清廉,两袖清风”啦,一会儿又是“不该贪污民脂民膏”啦。再不就是“此人之行为,有何面目面对d和人民”等等。 许欢将平日里听到过的一些口号,都搬出来了。 两人在那儿写了撕,撕了写,搞了半天,总觉得这举报信,写得甚是不通顺。 刚开始时,钱小朵还饶有兴趣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在那儿折腾。 后来,听见两人在那儿不断地唉声叹气,就不耐烦起来,说:“这事,有这么难吗?” 许欢和汪嵩异口同声道:“要不你来?” “我来?好呀!就一句话‘周有德卧室床下,藏有现金三十多万’。” 许欢和汪嵩相互对视,突然哈哈放声大笑。 一个说:“朵儿姐,你可真是绝了。” 另一个道:“靠,咱们两个傻逼,在这儿瞎折腾啥呢。” 看见两人这副高兴的样子,钱小朵反而露出了难得的不自信,问道:“啊,这样真的就可以啦?” 第二天,唐鹏刚回家,就在门缝下,发现了这封只有十五个字的举报信。 刚开始,汪嵩还想模仿个领导的笔迹写这封信。后来,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模仿任何人的笔迹,只是用了标准的庞中华字帖上的宋体, 唐鹏家的地址,是潘子告诉他们的。信,是钱小朵塞进去的。 唐鹏打开信一看,顿时又喜又惊。 喜的是,信中说得如果是事实,那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将万劫不复。 惊的是,信中如果是无稽之谈,那这封信,很有可能就是一个陷阱,谁在挖坑呢? 唐鹏在家里沉吟了一阵,连晚饭也没吃,换了件衣服就出门了。这件事对他太重要了,既透着机会,又显得凶险。 他很难当即做出判断,但他明白,如果此事是真的,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于是,他决定马上到市里面去,找一心栽培他的老领导当面商量。 许欢和汪嵩,一直留在唐鹏家附近的远处,暗暗地观察。两人见唐鹏回家没多久,就急冲冲地出门而去。 汪嵩就对许欢道:“这么快就有反应了,看来这事多半能成。” 许欢这时倒显得比较淡定了:“我们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结果如何,咱也管不着了,也不是我们能力范围内的事了。” 许欢清楚,这种事情弄起来,不可能这么快就有结果。而且,到底能否因此扳倒周有德,还是个未知数。 但他心中笃定的是,至少,只要有人调查,周有德哪怕能将事情遮掩过去,恐怕也有一通上蹿下跳的好忙活了。 许欢心想,别的不论,起码在这种状况下,周有德应该没啥心思,来考虑一个区中学教师的调动问题了,自己也总算为父母做了点事。 何况,另一方面,许欢也不希望汪嵩和钱小朵,去犯这么大金额的一个盗窃案。万一失手,万一周有德报了案,两人必然要承担严重的后果。 事情因自己而起,如果最后连累了朋友的话,许欢将会内疚万分。 所以,这件事发展成现在这样,许欢认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在他心中,此事就算画上了句号了,成与不成,已经不是自己能考虑的了。 两人回去后,把情况跟钱小朵说了一下。 钱小朵的反应跟许欢差不多,也认为此事到此为止了。 唯独汪嵩,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唉,要是扳不倒周有德,咱们可平白失去个,发横财的机会。” 钱小朵一听,立马嗤之以鼻:“瞧你那点儿出息。” 三人简单地聊了几句,许欢没有留下来一起吃饭,独自回家了。 这段时间,因为这件事,他老是一趟趟往外跑,许清平对他已经很是有些不满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今天没有小弟请你吃饭啦?”果然,许欢刚一回家,等他回家吃晚饭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许清平,就一句话呛了过来。 心情很好的许欢,破天荒地对父母说道:“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许清平讶异地看了看许欢,心想,这小子是我儿子吗?什么时候学会道歉了。 万欣一边揭开桌上饭菜,一边絮叨道:“小欢啊,吃一堑要长一智,虽然我们都在盘龙中学教书,但毕竟刚来,不比在云桥镇的时候了。” “嗯嗯,我知道的,妈,你放心,我不会在盘龙中学惹事的。” “不光不能惹事,还要遵守学校纪律。你说说看,最近你都旷了好几节课了。你本来就是插班生,你班主任都来找过我了,我真是不好面对人家”万欣给许欢夹了一块肉,口中仍不停地说道。 “好的,后面我注意,我会好好念书的。”许欢说这话,倒还真不是敷衍自己的父母,他确实想好好考个学校了。 在他内心里,隐然觉得,只有这样做,才会让那些,一贯瞧不起他的正经人士们,刮目相看。其中,也包括简晓彤。 从他出手教训周宇到现在,简晓彤没有一点音讯。许欢觉得这场麻烦事,惹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许清平最近心情一直有些沉重,一想到得罪了周有德,他心里就不轻松。现在见许欢的态度,出人意料地好,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于是,他跟许欢说道:“只要你肯努力,咱们家就有希望。就算到时候,我跟你妈被调到偏僻的乡下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欢抬头看了他爸一眼,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爸,你也别太担心。三十年河东西,没准儿,周有德自己还泥菩萨过河呢,不定哪天就下台了。” “儿子,别尽想好事。凡事先做最坏的打算,这样,事到临头,才不会慌了手脚。” 此时,许清平哪里想得到许欢话中的深意。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儿子对他们的安慰之意,所以,心中还是感到十分欣慰。 第53章 盲目乐观 简晓彤这段时间,脸上云淡风轻,但内心里并不那么平静。 那天,许欢和周宇发生冲突,接着许欢被警察带走了,简晓彤是挺为许欢担心的。 但她不是那种什么都放在脸上的人,性格也比较冷静。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帮不上任何忙。 她寻思着,如果警察来调查询问,她会把当时的情况如实告诉他们,并尽可能地帮许欢解释一下。 可是,事情的走向跟她的想象,完全不一样。警察后来压根儿就没在学校再出现过。 再后来,就得知许欢被迫退学的消息,简晓彤听了感到异常难受。 她原本打算立即去找许欢,虽然,明知自己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至少可以劝慰一下他。结果,第二天,老师就通知她去市里参加奥赛。 等她三天比赛结束回来后,许欢的事情早已经木已成舟,尘埃落定,周宇都已经出院来上课了。 简晓彤发现,这件事后,班上有几个同学,看她的眼光就有些异样。尤其是杜莉莉,经常在和同学聊天时,含沙射影地说话。 大概意思就是说许欢太傻了,好当护花使者,瞎逞能、不值得什么的。虽然,没有直接针对简晓彤,但仍然让她感到很是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并不准备去解释什么,一是犯不着,二来又解释什么呢。 另一个让她感到极不舒服的人,就是周宇。 趋炎附势本是人的本性,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县长家的公子了。所以,周宇回来后,身边就自然聚集了几个,心存巴结的同学。 这让周宇更加骄矜傲慢,开始几天时,他总是跟身边围着的那几个同学吹嘘,许欢如何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地道歉什么的。而且,每每看见简晓彤在旁边时,他的声音会更加大声,更加得意。 自从周宇回来上课后,简晓彤就没再搭理过他。 每次遇见周宇在那儿吹嘘,简晓彤更是一脸冷漠地走开。她心里就一句话:小人得志,犹如癞狗长毛。 之前,她只是觉得周宇这个有点烦。现在,她对这个人,已然有了敌对情绪。 简晓彤的冷漠,让周宇觉得十分没趣却又无可奈何。 简晓彤这次去参加奥赛,考试是在市里重点中学三中进行的。 考试结束后,学校还特地组织来三中考试的考生们,参观了学校的图书馆、电脑室、实验室等地方。 那个美丽的校园,那些明亮的空间,一下子就深深吸引了简晓彤。她暗下决心,一定要争取到这样的学校读书,才不枉自己这么多年的刻苦学习。 而且,这次参赛,也让她看见了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她想,一个重点中学,已然具有如此让人心动的气质。那些名牌大学学府,岂不是更加充满迷人的魅力。 简晓彤一直就是个,非常清楚自己该做什么的人。旁边这些人的态度,并不能有丝毫影响到她的心境,她只是有些替许欢感到惋惜。 一个月后,奥赛成绩出来了。简晓彤一科拿了特等奖,还有两科一等奖。 除了父母,简晓彤第一个想到要分享这份喜悦的,就是许欢。当初,正是许欢提醒了她。 周末时,许欢接到简晓彤的电话,很高兴,当即兴冲冲跑到滨江公园去与她见面。 远远地,简晓彤就看见许欢,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地,冲她咧嘴一笑。 “我就知道你行的。”电话里,许欢已经知道了简晓彤奥赛获得了好成绩,一见面就开心地说道。 “你现在怎么样?那边学习还适应吗?”简晓彤关心地问。 “我?还那样啊。走,要不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给你庆祝一下。” “先在这儿坐一会儿吧。”简晓彤没有理会许欢的邀请。 然后,两人在公园旁的长椅上坐下,看着临江河边那些已经枯了的柳树,一时无语。 沉默了一会儿,简晓彤说道:“没想到,这次的事,后来弄得这么严重。虽然你动手不应该,但周宇家做得的确挺过分的。” 许欢轻描淡写地回道:“嗐,这事不提了。说来说去,还是我自己当时太冲动了。” 简晓彤看了许欢一眼,她这时才惊讶地发现,许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以前,她认识的许欢,提到这件事,肯定得咬牙切齿,说些什么“迟早弄死他”之类的狠话。 所以,简晓彤今天约许欢出来,主要还是想劝解和鼓励许欢。她没想到,一个多月不见,许欢的身上,多了些以前从没有的淡定。 “你这次成绩相当不错,特招很有希望的。明年应该还有一次,你再去获个奖,那什么一、三、八中,铁定橄榄枝伸过来了。”许欢高兴地替简晓彤盘算着。 “别说我的事了,你自己怎么打算的?”简晓彤问道。 “好赖读完这年,后面再说呗。”许欢漫不经心地说道。 “许欢,其实你挺聪明的,你就是有些坐不住。你要是能静下心来,好好补一下,临江一中还是很有希望的。” “嗯,我尽量吧。其实,考不考得上好的高中,我无所谓的。”许欢不是太想讨论自己学习的事。 “怎么能无所谓呢?”简晓彤见许欢这副样子,就有些着急:“这次,我去三中看了,人家那环境,真的让人大开眼界。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我们不能局限在临江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当年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默默的祝福你……”许欢干脆嬉皮笑脸地,冲着简晓彤唱起歌来。 简晓彤哭笑不得地看着许欢,叹了口气道:“唉,我发现你这个人,想跟你正儿八经地聊个天,咋这么难呢,你就从来不担心自己的未来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天生我才必有用……古人不都说了嘛。我还瞎操心啥。” “你这是典型的盲目乐观。”简晓彤感觉跟这个人聊天,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就气哼哼地说道。 见简晓彤真有些不高兴了,许欢才正色道:“好了咧,我自己的事,我有数的。走吧,请你吃饭,江边撸串去,味道绝对稳当。” 简晓彤无奈地笑笑,只好起身跟着许欢走去。 这时,她才开始忍不住好奇,不由问道:“周宇那儿,你真的就这么算啦?”她想着,这种作风简直太不许欢了,从小到大,这人何时吃过这么大的闷亏。 简晓彤就开始有些担心起来,怕许欢做出啥极端的报复行为。 许欢淡淡一笑:“算了啊!不然呢?” “许欢,你可别做什么过分的事啊,跟这种人,真犯不着的。”许欢越是这样,简晓彤越是有些不放心起来。 “您老放心,我啥也不会做。”许欢得意地笑道:“本人掐指一算,这孙子离倒霉的日子不远了。所以,且让天去灭他吧。” 见许欢这样说,简晓彤虽然心中很是疑惑。她知道,许欢一定憋着啥事没有告诉她。 但她也知道,许欢现在这副样子,至少不会采取什么过激的行为。 所以,她也就不再追问什么了,反正问了,许欢肯定也不会告诉她。 突然,她就又有点烦许欢,这人,自己主意太大,有什么事都不爱跟人商量。 此时,简晓彤尚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对许欢的了解,竟然如此之深。 第54章 提前过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许欢这段时间很是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的上课放学。期末的时候,成绩考得还不错。这让许清平和万欣,看到了希望。夫妻俩对于他从育才被退学的事,也就没有那么介怀了。 上学期间,许欢的空闲时间,他要么去枫林晚找杜志猛练练拳,要么就到汪嵩那儿,跟钱小朵三人一起喝酒聊天。 钱小朵家那边,警报也解除了,毕竟不是多大个事,所以有时候,她也会回家去住两天。 但她在汪嵩这个杂物间住习惯了,吃饭喝酒有人陪。所以,大多数时候,她仍然喜欢住在这里。 汪嵩对此也挺高兴,多个伙伴。他只是很遗憾一点就是,钱小朵对于赌,没有丝毫兴趣。 用钱小朵的话就是:这样搞钱,太累。 汪嵩不服气回道:你搞钱,动手。我搞钱,动脑。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怎么说都是我的高级。 有时候,许欢仍然会和汪嵩一起出去玩玩台球,遇到“肥羊”,顺手赚点零花钱。但麻将这种花时间太多的局,他基本就没有去了。 对此,汪嵩虽然颇有微词,但也没太计较。反正,在赌这件事上,单打独斗,他也经常能收获颇丰。 许欢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兄弟伙落了单。 因此,放了寒假后,他经常到汪嵩家玩,遇到好的局,就跟汪嵩一起出动。 这天,眼看就快要过年的时候,三人在汪嵩家,架起锅子,正准备烫火锅。 潘子走了进来,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周有德被双规了。 从上次跟潘子他们喝过酒后,汪嵩现在跟这几个纨绔子弟混得很熟,尤其经常一起组局打牌。 汪嵩得意地告诉许欢,这几个人,牌技极烂,但架不住口袋里有钱。 许欢就笑汪嵩:你娃现在这样,是不用套“肥羊”了,而是养了一群羊。 他知道汪嵩,凭他那种左右逢源处事风格,加上赢三次输一次的套路,那几个衙内,绝对被汪嵩掐得死死的。 “哈哈,真是个好消息,得加菜!”许欢听潘子这么一说,高兴地大笑道。 汪嵩早就知机地拉过一张小凳,殷勤地让潘子坐了下来。 连通常面无表情的钱小朵,也绽开了一个笑容,说了句:“你们先吃,我去再买些酒菜。”说罢起身骑车出去了。 潘子见三人情绪高涨,坐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欢哥,这事,难不成跟你们有关。” “说有关,也有关。说没关,也没关。”许欢含糊地说道。毕竟这件事,牵涉到钱小朵入室行窃的事,许欢不能把底兜给潘子知道。 “总之,这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你想啊,我跟周宇家结了叶子,他老子要是不下台,那还不迟早报复我家啊。我一平头百姓,又能把人家怎么样呢。”为了不让潘子多心,许欢进一步解释了几句。 “嗐,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许欢,现在你用担心了吧。以后,周宇这孙子,见你得绕着走了。今天,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汪嵩秒懂了许欢的意思,立即用话敷衍了过去。 “那这周宇,到底什么事惹着你啦,还牵扯到大人了?”潘子还是有些疑惑。 “这孙子,打许欢喜欢的妞的主意,被揍了。特么的,他家里面居然报警了。你说,这事是不是做得过了。这种人家,仗势欺人,现在倒台了,咱当然高兴了。”汪嵩回道。 许欢笑着给了汪嵩一个盖头:“嵩娃,你特么的别瞎说,什么喜欢的妞。” 潘子也跟着起哄道:“哟,小欢哥,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于是,三人笑闹了一番,避免了潘子在那儿刨根问底。 不一会儿,钱小朵就拎着两瓶白酒和一大包火锅菜回来了。进门后,豪情万丈地把酒往桌上一墩,说道:“今天,把这些酒干完,咱们提前过个年。” 潘子看见桌子上,原本还有一瓶白酒,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四个人,三瓶白酒,这太夸张了吧。” 心情大好的许欢笑道:“好!朵儿姐的这个要求,一定要满足。既然是提前过年,大家都不要闪劲!” 汪嵩也来了劲:“酒嘛,水嘛,醉个嘛,睡个嘛。潘子,雄起!” 三人的豪情,让潘子也兴致高涨,于是叫道:“好,喝就喝。不过,这酒咱们不能闷着喝,得闹着喝,手上过。” 所谓的手上过,就是要划拳。渝城话里说的划拳,普通话叫猜拳。 不明白的人会问,猜拳就猜拳,为什么叫划拳呢?又不是船,怎么划?其实,渝城人也不知道,估计最初应该有“比划比划”的意思吧。但划拳是种很公平的游戏。 酒量有大小,先天因素占了很大关系。 天生酒量不好的人,在酒桌上通常会甚是无趣,但有了划拳这一酒桌游戏后,喝酒变得相对公平了,不是酒量好的一定不会醉,酒量差的一定要认怂。 通过划拳,斗智斗勇考反应,拳划得好,酒量差,也能驰骋酒桌。 划拳的规则很简单,两人手上伸指头,口中喊数字,谁喊的数字是两人手中出数的和,则赢拳,如果两人都喊对了,继续,直至分出胜负。 之所以说“喊”数字,因为划拳双方的喉咙一定是很响亮的,这个叫气势。 划拳的酒桌文化,在渝城曾风靡一时,酒桌上,基本没有不划拳的。 一桌比一桌声音大,男女老少,重在参与。 时常见到,本是一亭亭玉立之美女,陡然站起,袖子一挽,抬腿往板凳上一踏,“乱劈柴啊、哥俩好啊”地就开始了,气势不让须眉。 旁人看见,不以为怪,通常来一句带着赞赏的口吻的话:“哟,这堂客猫杀!”(这女人厉害) 渝城文化,是码头文化,也是江湖文化。 电影《疯狂的石头》主题歌里那句,“乱劈要财划起,山城啤酒喝起”反映了很典型的渝城酒桌文化。 后来,大排档少了,划拳的也少了,酒桌上似乎越来越“文明”了。 但对许欢他们而言,千篇一律的酒桌应酬,变得越来越没有了趣味。 尤其是遇到所谓“位高权重”的领导仗势劝酒,没法拒绝时,他心底深处就会十分怀念那句经典的“来,手上过!” 这天,三瓶白酒被他们四人喝完了,后来还喝了不少啤酒。 四个人里面,醉了三个,钱小朵没醉。 许欢最后那点儿清醒的意识,是记得钱小朵似乎给他说了句什么重要的话。 但酒醒之后,他怎么都想不起来,钱小朵跟他说什么了。 第55章 悔之晚矣 周有德这次真的是彻底倒台了。 一时之间,副县长家中查出三十五万现金的新闻,在临江城的茶余饭后中迅速蹿红。至于他是怎么暴露的,坊间流传着各种不同版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介入调查的部门,也曾经试图找出检举信的来源,但多方努力后,仍然一筹莫展,只好存疑作罢。 周有德自己更是没想明白,他收受贿赂的事,是怎么被捅出去了。 在调查过程中,所有曾经跟周有德有过灰色交易的人,最终都被证明,并不是这些人举报的。 整个临江城,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只有三个半,潘子算半个。 特别是许欢和汪嵩,每次听到身边的人,神神秘秘地在那儿议论这件事,两人心中就压抑不住地得意。 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周有德被双规后,烟草公司立即展开了对黄凤的内部调查。 于是,黄凤以前经手的,那些本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现在就全都变成了以权谋私。 黄凤被一撸到底,差点被开除公职。 最后,还是她刚参加工作时,带过她的师傅帮她说了几句话。总算是保住了工作,把她安排到了库管员的岗位上。职级、奖金、福利,跟她当主任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黄凤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自己的生活就被彻底颠覆了。 如果她知道,这一切事情的起因,只是因为自己,在一次生活小纠纷里的咄咄逼人和不依不饶。估计,她肠子都得悔青了。 不过,按照黄凤这种嚣张跋扈的德性,即使没有许欢他们这事,出事也是早早晚晚的。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所谓因果,不过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寒假结束后,周宇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育才学校。一进教室,同学们那种异样的眼神,让他如芒刺在背。 尤其是曾经拼命巴结过他那几个人,更是对他露出种分外鄙夷的神情。反而是简晓彤,对他依然是那种一成不变的漠然,这反倒让周宇感觉好受些。 刚放学,班主任田老师就叫住了周宇,让他明天叫家长来学校一趟。 第二天,黄凤到了学校,田老师直接带她去了校长办公室。 两人进去的时候,育才学校的王校长正打电话,田老师就说道:“周宇妈妈,你坐着稍等会儿,我回教室了”然后就独自离开了。 王校长边打电话,边冲黄凤点了点头。 一会儿,他挂断了电话,招呼道:“周宇妈妈,你来啦。” 黄凤从王校长这不咸不淡的招呼中,已然感觉到了人情冷暖。 以前,王校长见到她,那可是堆着一脸卑微笑容地叫:“黄主任,您来啦。” “王校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周宇拖欠的补习费,你看什么时候来付一下?”王校长没有任何铺垫,直奔主题。 “什么?拖欠补习费?当时周宇入学的时候,您可没说要缴补习费。”黄凤一下子就有些火了。 “可我也没说过,周宇就不用缴补习费吧!你知道的,我们这是民营办学,不容易啊。”王校长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 黄凤被说得一呆,她回忆了一下,人家还真没说过不用缴费。 周宇入学时,黄凤是直接找的王校长。 而且,当时她问补习费需要多少时,王校长满脸堆笑地说:“黄主任,这个您着什么急啊,再说吧再说吧。” 于是,后来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费用的事了。 虽然,几千块的补习费,对当时的黄凤来说,根本不算啥事。但她却很享受那种有特权的感觉,心中还暗暗觉得,这王校长倒还挺懂事的。 没想到,现在周有德刚一倒台,人家马上就来追后账了。 黄凤心中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贪这便宜,周宇入学时就该把这学费给缴了。 如今,因为周有德的受贿问题,家里的财产已被追缴没收,一时之间,她根本拿不出这个钱来。 无奈之下,黄凤只好低声下气地说道:“王校长,您也知道老周现在的状况。一时,我真拿不出这个钱。要不学校宽限一下,我再想想办法。” “好吧,那就再缓半个月吧。总不能周宇学都上完了,这费用还挂着啊。到时候,你可得体谅一下我,我没法跟其他同事交待的,大家都不容易。” 王校长看似一脸同情,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半个月不缴费,周宇这学也就别上了。 黄凤心中顿时一片寒凉,周有德现在的情况,她连借钱,都找不到门路了。 过去那些与她家来往密切的人,同是部门里工作的,如今,早就绕道而行,生怕给沾惹上点什么。 更不要说那些上赶着巴结她家的,现在更是躲得老远。说难听些,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很厚道的了。 黄凤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事态的炎凉。 一周后,周宇就从育才退学了。 一方面,黄凤一时凑不出这个学费。另一方面,周宇也受不了现在的处境,自己觉得即使硬着头皮读下去,也考不上什么学校了。 周宇退学后,杜莉莉在午休时说道:“咱育才学校,就是好好读书的地方。极少有打架斗殴的事。大家看吧,上学期咱班打了一架。结果,两人都退学了。” 有几个爱围着杜莉莉的男同学就起哄道:“莉莉,你总结得真是太到位了。” 杜莉莉叹了口气:“说起来,还是许欢亏了,白瞎了几千块。” 这话后来辗转传到许欢耳中,他讲给汪嵩听。 汪嵩笑道:“他们知道个屁,咱们白瞎的,何止几千块,至少十好几个。” 许欢就叮嘱汪嵩道:“这件事,大家就烂肚子里了,别再提起,不要到时连累了朵儿姐。” 汪嵩点点头,又问:“那这个周公子,咱们现在可以好好地修理修理他了吧?” 许欢认真想了想,道:“算了,这孙子现在弱爆了,我没弄这种人的习惯。” 周有德倒台了,让许清平夫妇彻底地松了口气。 当许清平刚听到这件事的确切消息时,他立马联想起,许欢之前说起周有德时,那种轻松的表情和得意的口气。 后来,许清平问许欢:“你怎么知道周有德会倒台?” 许欢搪塞道:“我哪知道他真会倒台?” “那你上次这么说?少在这儿蒙混。” “嘿嘿,那只能说你儿子铁齿铜牙,他是被我给咒到了。”许欢咧开嘴笑道。 许清平知道儿子没说实话,但也没法再问。他寻思着,这小子一天在外瞎混,认识些杂七杂八的人,没准儿从哪里听到了啥小道消息。 许清平心里突然暗自有些得意,嘿,以前还真没发现,这小子路子还挺野,将来出身社会了,应该不会比自己混得差。 第56章 小朵要走 这天,汪嵩突然来找许欢。 最近,因为离中考越来越近,许欢很久没出去玩了。既然他说了要考个学校,他就要认真准备考个学校。 汪嵩闷闷不乐地说:“朵儿姐要走了。” “走就走呗。你当你那个杂物间住着真那么舒服啊。”许欢以为钱小朵要搬回自己房子了。 “玛的,我是说她要离开临江了,说很久都不一定回来了。”汪嵩气急败坏地说道。 这几个月下来,他们两人跟钱小朵之间,共同经历一些事,三人早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虽然,钱小朵通常一脸冷冰冰的样子,但许欢和汪嵩都知道,钱小朵对他们两个,有着一种家人般的感情。 “啊!她的事犯啦?要跑路?”许欢担心地问道,这是他知道钱小朵要离开临江的第一反应。 “不知道,没跟我说,只说要走了,还说过年前就跟你说过了。”汪嵩烦恼地说。 许欢挠了挠头:“有跟我说过吗?啥时候说的啊?” “走吧,你在这儿扯个锤子。咱们总得给她践个行啊。”见到许欢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汪嵩难得地对他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自从听到钱小朵要离开临江,汪嵩心里就很不高兴。一直以来,他虽然貌似交游很广,但内心里,他其实很孤独。 尤其是在母亲改嫁后,汪嵩的心里,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所以,这些年,除了许欢,他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 钱小朵住进来后,汪嵩很是开心,感觉自己真有了个姐。只要钱小朵在,他在家里待的时间都变得多了起来。 虽然,他有些不三不四的女朋友,但钱小朵来了后,他一个都没往家里带过。 他跟许欢不一样,许欢毕竟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爷爷奶奶也在临江。所以,在亲情上,汪嵩比许欢缺失很多。 现在,钱小朵突然要走了,而且是离开临江,汪嵩顿时陷入了一种,深深的失落中。 许欢很能理解汪嵩的这种情绪,也没计较汪嵩的语气,只是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先回家去一趟。” “你又要干嘛啊?啥时变得这么啰唧吧嗦了。” “日,老子不得准备点钱啊,朵儿姐这可是要出远门了啊。”许欢忍不住怼了汪嵩一句。 汪嵩见自己误会许欢了,有些不好意思:“哎呀,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你待会儿快点来吧,我先去弄些酒菜。” 许欢回家,把自己过年收的两百多块压岁钱全部拿了出来,临出门,还厚着脸皮问万欣讨了一百。 等他赶到汪嵩家时,两人已经坐在饭桌旁等他了。 “朵儿姐,咋突然要走啊?”许欢坐下后,连忙问道。 “年前不是跟你说过一嘴吗?啥记性?” “说过吗?跟潘子一起喝酒那天吗?后来你好像是跟我说过啥。喝多了,根本想不来了。”许欢难为情道。 “虾货,这么点酒就断片了。”钱小朵一脸鄙视。 汪嵩仍然有些不放心:“朵儿姐,你真没遇到啥事吧?咋要走这么久呢?” “烦!跟你说过没事,先喝酒。边喝边说。”钱小朵一边开酒一边回道。 三人开喝后,她才说了离开临江的原因,原来,钱小朵师傅放出来了,她得过去。 “老头儿老了,一个寡人儿。现在,怕是偷也偷不动了,我不能眼见着他饿死街头啊。” 钱小朵当时从杂耍班逃出来时,也就十一二岁,一个人在街上流浪。当时,是她师傅收留了她,对她可以说有大恩。 “那你把他接临江来不就行了吗?”汪嵩不甘心地说道。 钱小朵苦笑一下:“说过,不肯。说活不了几年了,不想死在异地他乡。” 许欢忙说道:“嗐,没事没事,朵儿姐也应该去。年纪大的人,要慢慢劝。多说几嘴,没准儿就应允你了。到时候,还是弄临江来方便,有事咱们也可以搭把手。” 喝了一会儿,汪嵩就有些上感情了:“朵儿姐,舍不得你走啊。” “儿娃子,别特么这么矫情。喝酒。”钱小朵不理这茬:“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许欢是个爽朗达观的人,他也不喜欢把离别的情绪,渲染得太浓厚。 于是,他就插科打诨地说:“嵩娃,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钱小朵就笑:“对了,就是要像许欢这副没良心的样子。” 许欢又问:“那朵儿姐,你妈这边怎么办呢?” “嗯,她在精神疗养院里。我会定期汇钱过去,到时候你俩有空时,不时去帮我看一眼。反正,她也不认得我了。”钱小朵的脸上,浮起一丝伤感。 大家沉默着喝了一会儿,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对了,朵儿姐,你是怎么做到的,一刀下去,厚薄掌握得这么好。” 还是许欢打开了话题,问起了这个让他一直好奇的事情。汪嵩一听,也顿时来了兴致。 “你烦不烦!”钱小朵就嫌弃地看着许欢。 “嘿嘿,我不烦。说嘛,朵儿姐。”许欢嬉笑着,一副死皮赖脸相。 “难怪别人说你是个小痞子。不对,你应该叫小赖子。”钱小朵摇了摇头,从桌上拿起一根牙签,用指甲卡住一点点尖头,让两人看。 接着,她拇指指甲细微到不易觉察地动了一下,又让他们看。 然后,她问两人:“牙签露出来的尖头有什么不一样吗?” 许欢和汪嵩茫然地摇了摇头。 “第二次露出来的尖头,比第一次露出来的少一根头发丝的厚度。” “啊!这么一点厚度你都卡得准。”许、汪二人大惊道。 “你们男孩子的头发,一根的直径有七八丝呢,一张普通的纸,大概六丝。上次,在你家阁楼上划拉的那本书,就差不多这个厚度。” “那丝袜呢?”许欢问。 “绷起来大概三丝”钱小朵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指甲在牙签上又卡了一下。 在许欢他们眼里,牙签尖头基本与指甲是平的,但一摸之下,还是能感觉到牙签头的尖锐。 许欢现在终于明白了,钱小朵在划极薄的贴肉衣物时,是用指甲来控制刀锋厚薄的。 虽然,他知道了这个道理,但仍然忍不住由衷叹服:“天!这得练多久,才能掌握到这么好啊。朵儿姐,你真了不起。” 钱小朵露出了回忆的神情:“人,都是被逼出来了。” 第二天,钱小朵就坐上了北上的绿皮列车。临别前,她拿出两把家里钥匙,分别给了许欢和汪嵩,让他俩有空时,去给屋子通通风。 “许欢,你可不许带女人去睡觉啊。”钱小朵突然凶巴巴地警告许欢。 “诶,朵儿姐,你这倒是提醒了我。”许欢哈哈笑道:“但你怎么不说嵩娃呢?” 钱小朵笑骂:“人家用得着躲躲藏藏吗?反正你少给我犯贱就是。” 列车,终于喷着长长的白气,缓缓地启动,却越来越快地的驰动而去。 许欢和汪嵩站在站台上,直到再也看不见列车的影子,两人才勾着肩搭着背离去。 一路上,汪嵩扯着嗓门,唱《站台》:“长长的站台,漫长的等待,长长的列车,载着我短暂的爱,哦……孤独的站台,哦……寂寞的等待,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歌声很是伤感。 许欢说:“日,嵩娃,你不会是爱上钱小朵了吧?” “你懂个锤子,我唱的重点是孤独和寂寞。” 第57章 物是人非 钱小朵走了后,汪嵩好长段时间不适应,连出去打牌都觉得没劲。他有点习惯了家里有个女性的感觉。 许欢问他是不是爱上钱小朵了,他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对他而言,钱小朵在的时候,那种有了亲情的感觉,对他而言,才是更珍贵的。 自从他母亲改嫁后,汪嵩就在家里待不住了,即使他爷爷奶奶也很宠他,但他仍然感觉情感的缺失,总觉得家里少了点温度。 虽然,钱小朵经常也是冷着一张脸,有时候,还会很不客气地怼他几句,有时候也会嫌弃他脏衣服乱丢什么的。但汪嵩觉得,这真有点像个姐在管着他的感觉。 现在,钱小朵走了,汪嵩觉得孤独和寂寞。 这天,汪嵩正无聊地坐在院子里抽烟,街道的雷阿姨拿了张表单进来了。 汪嵩父亲生前上班的县火柴厂,有了几个招工名额。 雷阿姨笑眯眯地递了一张表给他道:“小嵩,你认真填一下哦,你算是职工子弟,有照顾政策,希望很大的。” 汪嵩接过来,淡淡地说了声:“谢谢雷阿姨,知道了。” “我说小嵩啊,这次机会还是挺难得的,你别不当回事。”雷阿姨是看着汪嵩长大的,也知道这孩子不容易。所以,有啥好事情,总惦记着汪嵩。 只不过,她也仅仅是个街道的办事员,能力有限,平日里,也只能给汪嵩介绍点短工。这次,她一知道火柴厂招工的信息,就急忙给汪嵩拿过来了。 见汪嵩一副不太上心的样子,她忍不住絮叨道:“你也不小了,总不能永远这么东一下,西一下的在社会上瞎混。还是找个正经工作的好,何况,你爸以前在厂里上班,多少总有些人情还在,总比去个啥也不熟的地方好吧。” 汪嵩不是个不知道好赖的人,见雷阿姨有些着急了,忙说:“好的,我认真填。行不行我可没办法控制。” “你多写点自己的优点、特长这些,反正把自己讲得好些。不行,你就找你成绩好的同学帮你看看。到时候,我再去帮你找找他们劳工科长老陈。说起来,他以前跟你爸还是师兄弟呢。” 雷阿姨又仔细交待一番后,才离开了。 汪嵩拿起表看了看,心道,我特么有什么狗屁特长啊,难不成写擅长打牌出千吗?一念及此,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想了想,他就拿着表格去找许欢了。 实际上,汪嵩心里并没有把这个招工当回事。在他看来,每天起早摸黑的上班,一个月赚个一二百元死工资,这事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他无非是以这个事为由头,去见见许欢罢了。 现在,许欢快要中考了,很久没有到他这儿来了。汪嵩也知道,这个阶段去影响许欢,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两人有日子没见面了。 “这是好事情啊,要是能进去,你工作问题就解决了啊。”许欢听汪嵩说了来由后,就替他高兴起来。 “有多好啊?能有几个卵钱啊?还不如打两场麻将。还得一个星期上五天半的班。”汪嵩很是不以为然。 “你怎能这样想呢,招进去了,你就算有正式工作了,就有身份了。说白些,打麻将都好凑角儿一些。你以为,有多少人喜欢跟个无业游民打牌啊?”许欢笑着说道,他知道怎么说汪嵩才能听得进去。 “还是你说得有道理,也对哦,上班了又不是不能打牌了。” 汪嵩眼睛一亮,有些来劲了,说道:“那你帮我出出主意看,我这个表该咋填,我有个锤子特长啊,除了会画点三脚猫的烂画,我总不可能说自己善于做假吧。” “你怎么没特长啊?你就这样写,会画画叫美术功底深厚,你字也写得好,可以叫擅长书法。会模仿,叫做具有极强的学习能力,再加点什么心灵手巧、性格乐观、为人友善,阴险狡诈、笑面如虎等等,哈哈哈,特长不要太多。” 开始时,许欢还认真地为汪嵩分析着,说到后来,就忍不住开始打胡乱说了。 “玛的,许欢,老子就喜欢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副贱相。”汪嵩也乐呵呵地说道。 两人在那儿一边说笑,一边商量,还真像模像样地为汪嵩整理出了五六条特长来。 离开时,汪嵩道:“许欢,你快点考吧,这段时间,我都快无聊得死掉了。朵儿姐也走了,你又忙着要考试。唉~这个世界越来越没趣了。” “快了快了,也就这两月了,你好好招工去上班,等我考完,陪你赌个三天三夜。”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陪我赌三天,你是我孙子。”汪嵩说道。 正好此时许清平走回家来,道:“这谁啊?占便宜都占我头上来了。” 汪嵩讪讪笑道:“哎呀,叔,说了你一箩筐好话的时候,你没听到。刚说句胡话,就被你逮着了。” 汪嵩回去后,到街道办把表格一交,就把这事撂在脑后了。能不能进厂上班,反正他也没看得很重,行嘛行,不行拉倒。 没想到,半个月后,他还真被录取了,正式成了县火柴厂的一名青工。 去报到的那天,汪嵩一走进厂门,就看见厂门广场上,那依然历历在目的废火柴梗堆成的那座山。 算起来,父亲去世后,他有近十年没有到过火柴厂了。 县火柴厂以生产木梗火柴为主,选取易燃的白杨木或核桃木,先切割成段,然后再卷刨成两毫米左右的薄木片,最后切成梗。 由于当时工艺并不发达,这个生产过程中,就会产生许多不符合标准的废梗,厂里通常会把这些废梗堆在广场,到一定量时,再由造纸厂来回收去,做纸浆用。 小时候,汪嵩父亲时常会带着他到厂里来玩儿。那时候,他最爱在这个废梗堆成的山上跑来跳去。 喜欢脚下那种松松软软的感觉,走在上面极其舒服,还能闻到一阵阵浓郁的木香,仿佛走在原始森林里,那种厚厚的松针上。 汪嵩没想到,有一天,他也到这里来上班了,却已经物是人非,他突然就鼻子一酸,有了种落泪的冲动。 第58章 挺有意思 却说汪嵩进厂后,同批招工进去的青工有十二个人。 上班没两天,厂里就组织了一次测试,内容是机械制图。 测试很简单,就是拿出几个零件,摆上游标卡尺等测量工具,让这批新工人,按机械制图的要求,画出俯视图、仰视图、侧视图、剖视图等。 这对于有极好绘画基础的汪嵩来说,简直是太小儿科的事情了。 在其他人还在抓耳挠腮的时候,他已经完美地完成了作业。连一旁观察的老师傅,看着汪嵩清晰而正确的图纸,都纷纷交互点头。 于是,同批招工进来的人,只有汪嵩进了技术性很强的机修车间,当学徒钳工。其他的人,基本就分配到生产线上去了。 劳工科长老陈将汪嵩带到机修车间一组组长钟树面前,说道:“钟师傅,你再带个徒弟吧。汪嵩,挺机灵的小伙子。以前,装配车间汪新民的儿子,也是咱们厂的子弟。” 去之前,老陈就告诉过汪嵩,钟树是全厂技术最好的。七级钳工加七级焊工,在全市轻工系统的技能比赛中,还获过奖。 钟树看了汪嵩一眼,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了一把工具柜的钥匙给汪嵩,吩咐汪嵩到库房去领工作服和工具。 钟树话不多,顾自在自己的工作台上忙活着。 钳工的工作台很简单,就是一副老虎钳。所有的活计,主要依靠在老虎钳上操作,考验的是手上的功夫。 汪嵩还不太懂,就站在旁边,默默地看师傅操作。 第二天,汪嵩去上班时,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车间,把工作台台面地下都收拾干净了,还把师傅的茶盅洗干净,泡上了茶。 机修车间是一个相对轻松的车间,有机器坏了需要修理才有事情干。 所以,机修车间的人,在没工作的时候,也就喝喝茶,翻翻报纸,或者扎堆聊下天。要不就是做一些外面接的私活。 连着一个星期,汪嵩到车间,钟树都没有安排他做什么工作。 汪嵩也不着急,总是提前一些时间到,收拾工作台、给师傅泡茶。 然后,师傅做事时,他就在旁边看着。师傅没事时,他就安静地在自己的工位上,有时候翻翻报纸。有时候,笑眯眯地听听老师傅们聊天,也不插嘴。 第二个星期,汪嵩一去上班,师傅钟树就给了他一截圆钢,说:“你没事的时候,就用这块材料做个錾口榔头吧。” 汪嵩就有些傻眼,钟树见他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就从工具柜里拿出一个錾口榔头给他:“就是做出这个样子。” 汪嵩看那榔头样本,后面方方的,前端像个鸭嘴,很是惊讶:“啊,这是手工做出来啊,我还以为是机器做的呢。师傅,我该怎么下手啊?” “这是钳工的第一课,别看小小的一个榔头,你要做出来,那钳工的基本功,就算是都过了一遍了。”钟树观察了汪嵩一个星期,见小伙子沉得下心来,这才开始正儿八经地带他。 钟树带过不少青工,但他正经认为是自己徒弟的,也没几个。 很多小年轻,刚来时就急吼吼地,一会儿要学这个,一会儿要学那个,结果这种人,往往几天热情一下去,后面就啥也学不成了。 所以,汪嵩这样不急不躁的表现,反而对了钟树的胃口。 “划线、锯料、锉平、钻孔、淬火,做一个榔头,这些东西都得来一遍。”钟树跟汪嵩说道。 从这一天开始,汪嵩开始正式了解起了钳工的基本技能。从用钢针在胚料上划线、如何装手工钢锯、锉刀的操作要领。 一下子,他觉得了解了许多以前未曾了解的东西。 原来,钢针的头是坚硬的合金材料,可以在普通硬度的钢材上划出清晰的线条; 装锯条时,锯齿是朝前的,所以,锯钢材时,推出去要用力,拉回来时要放松,否则,锯条很快会发烫,锯齿也会磨损很快; 看着平整的锉刀,其实是有弧度的,平锉时手势应该如何,锉弧形手势又应该如何…… 以前,汪嵩从内心里是拒绝去工厂上班的,一来是认为挣不着钱,二来也觉得上班千篇一律,实在太无趣了。 但现在,进了厂里机修车间的钳工班组后,汪嵩改变了自己认知。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工作,觉得挺有意思的。 人摆脱不了是一种情感动物,总有理性和感性的层面。 汪嵩之前不想进厂上班,是理性的考虑,觉得当个工人赚不到钱。但他进厂后,却爱上了这份工作,就是其感性的层面,所谓感性,往往是没有理由的。 汪嵩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吭哧吭哧地将一块圆柱形的钢,锯成一个长方体,自己会这么高兴。 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将毛糙的表面,锉得平整光亮的过程,自己会觉得这么身心愉悦。 他喜欢听锉刀在原材料表面上,锉动时的刷刷声,也喜欢看着铁屑,从原材料上掉下来堆成小堆的样子。 看着一块粗糙的毛铁,在自己的手中,开始逐渐有了形状,朝着自己意愿中的方向上变化,汪嵩有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这天,钟树师傅拎了一麻袋废弃的电器盒、继电器开关进来,叫汪嵩来帮忙。 以前的继电器开关,触点是银做的,一个电器盒上,只有那么一点点,大概有三分之一片小药片的样子,附着在铜片上。 钟树师傅也没说要干什么,只是取出这些带银触点的零件,用氧焊枪烧,刚一微溶,就让汪嵩用锯条戳下来。 两人忙活了半晌,钟树师傅将收集起来的碎银颗粒,全部放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开了凹槽的木条里,然后用焊枪一阵烧,碎银就变成了一根银条。 汪嵩就看着师傅,将银条敲打成带弧度的圆圈,用錾子在上面,细细地錾上规律的花纹,然后打磨、抛光,小半天功夫,那堆废弃电器盒上的碎银,就变成了一只漂亮的银手镯。 “师傅,这太神奇了,这手镯真漂亮。”汪嵩由衷地赞叹道。 “给你师娘做的,收集这些电器盒,可费了不少时间。”钟树师傅笑得有些得意。 汪嵩道:“那以后我给您留意着,有拆下来废弃的电器盒,就给你收着。” “呵呵,不行了,你仔细看,现在的电器盒上,触点都是镀银了,节省成本,材料没用了。我收集的这批东西,都是以前的,有些甚至是从五六十年代的机器上淘汰下来的。”钟树师傅摇了摇头。 汪嵩跟着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他心里觉得,这份工作变得更有意思了。 他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自己手艺练好一些,就做个榔头来送给许欢,那一定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潜台词他都想好了“许欢,我送你个锤子。”想到这儿,汪嵩自己忍不住乐了起来。 第59章 如愿以偿 在汪嵩整天拿着钢锯、锉刀,与毛坯钢铁打交道的时候,许欢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补习生涯。 中考结束了,许欢考得不错。他分别参加了中考及渝城轻工系统技校统招生的考试。 中考他上了临江一中的委培生分数线。当时,好一些县级高中,都会招收一定名额的委培生。 所谓委培生,就是离正式录取的分数线,要差一点点,当然差得不多。所以,可以缴一笔名为建校费的钱,也能被录取。 建校费的标准,由教育局统一规定。这也是在当年的环境下,学校创收的一种无奈之举。但临江一中的建校费,价格不菲,要八千元,对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技工学校的统招生,则是另一个概念。当时,技校招生主要针对本系统员工子弟,叫代培生。技校毕业后,毕业生就业通常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但是,每个技校都会有名额,针对系统外招收少量统招生。 像轻工系统技校这次,在临江县只有三个专业招统招生,一共才五个名额。统招生毕业后,在系统里工厂分配工作。所以,统招生的成绩要很高才行,比代培生至少要高出一百多分。 许欢当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去报考了,居然考了个第一名,毫无悬念地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他想,看来成绩但凡好一点的,都没有去考技校。 两张录取通知书在手,让许欢又一次面临选择,自己后面该到哪儿去继续读书呢? 许清平希望许欢在临江一中读高中,他觉得儿子继续读书,还是有希望考大学的。而且,高中期间,儿子还是在自己身边,不至于出什么大的岔子。 虽然,这样需要缴一大笔钱,但许清平盘算了一下,这种一次性费用,家里终归还是承担得起。 如果许欢去读技校,就得独自到渝城去了,许清平多少有些不放心。 但他还是让许欢自己慎重考虑后再做决定,他也知道,如果许欢想定了,他也影响不了儿子的决定。 好在还有些考虑的时间,许欢也不急。 这两三个月来,他耐住性子,放弃了一切闲余爱好,在题海中战天斗地了一百天,现在,终是取得了还算好的结果,所以,他得先痛快地玩一段时间再说。 简晓彤也如愿了,补习的第二学期,又去参加了一次奥赛,获了奖。渝城一中和三中都给她寄来了特招生的录取通知函。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可与人言不过二三。 而人生最快乐的事,莫过于如愿以偿。当心愿达成之际,就会按捺不住想要找人分享那份喜悦。 简晓彤并不清楚,为什么收到录取通知函时,除了父母外,她首先想到的是告诉许欢。 她给自己的解释是,正是许欢提醒了她参加奥赛,现在自己正是通过奥赛,到了更好的学校。 但给许欢打电话前,她又有些犹豫起来。因为,她不清楚许欢考试的结果怎么样。她担心许欢没有考好,自己这样去分享喜悦,会让人更难受。 简晓彤纠结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拿起了电话。 她想,许欢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就算他没有考好,也应该不至于因为别人的成功,而感到沮丧。 “许欢吗,这次你考得怎么样啊?”电话接通的时候,简晓彤还是先问了许欢的情况。 在简晓彤的观念里,设身处地考虑一下别人的情绪,是做人的基本素养。所以,如果许欢考得不理想,她会比较收敛地告诉许欢自己取得的成绩。 然而,这种看来理所当然的处事原则,许多人在生活中,其实并没做到,或者说根本做不到。 他们在分享自己成功时,并不会顾及到他人的感受,往往在单向地输出自己的喜悦和得意。由此,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招来了别人的嫉恨。更有甚者,因此为自己引来些无端的祸事。 所以,在分享自己取得的成绩,是件慎重的事,弄得不好,就成了显摆和炫耀,徒招人恨。 “你先别管我考得怎么样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接到简晓彤的电话,许欢非常高兴。 “别说别说,让我猜猜看,是一中?三中?还是八中给你发通知函了?嗯,有可能都给你发函了。” 简晓彤听到许欢爽朗的声音,微笑起来,说道:“你还真能耐,一中和三中的,我都收到了。还在考虑选哪个学校呢。你呢?考得应该不差吧?” “哈哈,名师出高徒啊,有你这个师傅打样,我能差吗。”许欢得意地将自己考试结果告诉了简晓彤。 “啊,稍稍可惜了一点儿,不过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能上临江一中的委培线,也真的很不错了。”简晓彤的思维里,考大学,是人生必然的方向,所以,对许欢说的什么技校,完全没放在心上。 “所以你看,咱们云桥镇的人多优秀啊,都是有得选的人。咱俩是不是得找个地方,举杯同庆一下啊。” 听着许欢的声音,简晓彤仿佛能透过电话,看见他得意的小样儿。 她抿嘴一笑:“瞧你高兴的样子,那出来碰面聊聊呗。” “好啊,咱俩是得约会约会了。这都多久没见面了。”许欢开心的回应道。 虽然,简晓彤明知道许欢一向就爱打胡乱说,但凑然听到“约会”这个词,她仍忍不住脸红起来。于是娇声呵斥道:“你这蠢货,尽知道瞎说,什么约会不约会的。” “嘿嘿,简丹,你思想不简单。约会就是大家相约着会个面,你不要狭隘地去理解嘛。”许欢的心情大好,继续在电话里调侃着简晓彤。 简晓彤知道许欢这个人,越是跟他辩,他就越来劲。于是,索性就不理他这茬,只是跟他约了时间和地点。 此时,简晓彤家还在云桥镇,她原本想叫许欢回云桥镇来一趟的,正好常强也放暑假回来了,大家可以一起聚聚。 但许欢支支吾吾地说,还是在县城里好些,还找了个借口说,咱们现在,都有不错的学校了,悄悄地庆祝吧,不然碰见那些没继续读书的同学,不大好。 这个说辞很是吻合简晓彤的价值观,她想想也有道理,所以,答应了到县城去跟他碰头。 挂了电话后,简晓彤莫名地松了口气,之前,她真担心许欢考得一塌糊涂。 现在,她想着许欢那副飞扬跳脱的样子,由衷地感到开心。 因为,自从许欢育才退学后,简晓彤就并不了解他的情况了,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关注许欢。 如今,知道许欢考得还好,尤其是能在临江一中读高中,简晓彤觉得结果是不错的,她自己要不是参加奥赛获了奖,也不过只能在这个学校冲刺自己的大学梦。 她本能地觉得,许欢读高中,自己跟许欢就还在同一条道路上前进着。 如果许欢不上学了,而是像其他一些同学那样,或招工去上班,或做个生意,或不明所以地在社会上混,那跟她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只是,此时的简晓彤并没有完全明白,自己为啥因为和许欢能在同一个层面前进,就感到高兴。 第60章 人生得意 许欢和简晓彤约了傍晚时分,在滨江公园的凉亭里见面。 那天下午,许欢早早地就到了公园里候着。 此时,尚未完全下凉,亭子里的木椅上,还有些许热气。但临江河上吹来的风,已经有了些凉爽的意思。 许欢独自坐在木椅上,抽着烟,不时地往来路上张望一眼。 枫林晚的趸船,在视线外的一公里左右的地方,许欢琢磨着,待会儿要不带简晓彤去吃个烤串,然后去刀哥的夜总会坐坐,唱唱歌。 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简晓彤对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一定不会有啥兴趣的,还是算了。 正寻思着,就看见简晓彤穿着一条漂亮的裙子,拎着个挎包过来了。 许欢不由眼睛一亮,忙迎了上去,由衷地赞叹道:“嗬!简丹,今天穿得真漂亮,很少见你穿裙子呢。” “许欢,你还是这么讨人嫌,以后不许再叫我‘简丹’。”简晓彤皱着眉头,气咻咻地说道。 “嘿嘿,叫简丹不是蛮好的吗,不就是个称呼吗?何必着了相。”许欢涎着脸笑道。 考完试的许欢,这段时间在家里无聊时,翻看了一本白话文的《金刚经》,似懂非懂地就开始乱用上了。 “什么称呼不好,简丹简丹的,我一听,就想到什么仁丹啊、果丹皮之类。不许这么叫我了。” “哈哈,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好吧,好吧,我一定改正。”许欢顿时被简晓彤的这个说法给逗乐了。 两人坐下后,简晓彤从包里,拿出一本十分精致的蓝色缎面笔记本递给许欢:“送你个礼物,祝贺你考上临江一中。” 许欢没想到简晓彤还给他带了礼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道:“哎呀,我可什么礼物都没给你准备,太难为情了。其实,你考得这么好,今天,主要该给你庆贺才是。” 简晓彤轻轻一笑:“呵呵,以前你不是送过纪念币的吗?你知道吗,那天刚好是我生日呢。” “啊,真的!嘿,还让我歪打正着了。那天是几号来着,下次我送你个奶油蛋糕。” “自己去想去,才不告诉你呢。喏,这个笔记本喜欢吗?”简晓彤把本子塞到了许欢手里。 许欢不由呆了一下,在他印象中,简晓彤跟他说话,一向凶巴巴的,要不就是教训的口气,从未用这种有些撒娇的口吻和他说过话。 他讷讷地接过笔记本,说道:“喜欢的喜欢的,好精美的笔记本,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蓝色?” 简晓彤也愣了一下,是啊,这么多颜色,我怎么就知道他喜欢蓝色,一眼就挑了这个颜色。 她轻声说道:“你不打开看看吗?” 许欢闻言忙打开笔记本,只见扉页上,简晓彤娟秀的笔迹,写着一行大字“人生得意尽许欢”,下面小小地签了名“晓彤赠”。封面与扉页之间,还夹了张简晓彤的彩色照片。 许欢的脑海里,突然感觉传来了一阵山呼海啸。 有些心事,是藏在一个人内心最隐秘处的,不需要对人诉说,不需要别人理解。 而简晓彤,就是许欢从未曾对人言的心事。 无论简晓彤对他态度恶劣,还是和颜悦色。无论简晓彤是过去对他的一脸鄙视,还是后来两人关系变得融洽。 对许欢而言,简晓彤就是简晓彤,一直是他内心里,偶像般的存在。但他从没有把这事告诉过谁,连一起长大的常强都不知道,简晓彤在许欢心里的位置。 只有许欢自己知道,他人生第一次打架,就是为了简晓彤。 当时,幼儿园里那个男孩子,许欢都记不得他名字了,在简晓彤的头发里,揉了很多抓头发苍耳子。 简晓彤弄了很久才全部清理掉,扯得头发掉了好多,痛得哭鼻子。 结果,小朋友们睡午觉时,许欢就把那个男孩子揍了一顿,打得鼻血长流。 这事,如今谁也不记得了,只有许欢自己还清楚记得。 从记事起,许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养成了一种默默关注简晓彤的习惯。 只要简晓彤有了麻烦,许欢想都不想地就帮她解决了。所以,在云桥镇读书那些年,简晓彤身边,从来没有过不三不四的男生。 而且,许欢做的一切,从不求她有所感激,甚至根本不让她知道。 就像上次简晓彤在草丛里遇到蛇,看着好像是许欢偶然帮了她。其实,是因为许欢经常会默默地踅摸在她周围。 许欢的脾气,谁要敢说他,他敢跟谁急。唯独简晓彤,从小到大,大多数时候没给过他好脸色。而且,她每每呵斥许欢时,许欢还没皮没脸的涎笑。 此时此刻的许欢,好一会儿才从内心的震动中缓过劲儿来。 他把眼光从笔记本上移到了简晓彤脸上,后者正安静地注视着他,星眸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又一次问道:“喜欢吗?” “简直太好了!好美!”许欢渐渐从激动中平复,连连赞叹。 第一句话是说的笔记本上题的字,第二句是说的那张照片。这次,他没敢直接回答是否喜欢这个问题。 许欢的心里,是喜欢简晓彤的,甚至这种情感,早就超越了一般层面上的喜欢。 但许欢从没有想过,将自己的这种意思,向简晓彤表达出来,也没有去想过,要和她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什么的。 不是他胆怯,而是他把对简晓彤的喜爱之情,看得无比神圣。简晓彤好,他就由衷感到高兴,简晓彤不好,他就会没来由地着急。 他一直非常小心地呵护着这份情愫,生怕稍有不慎,就将一切弄得变了味。 听着许欢衷心的赞叹,简晓彤白皙的脸上,又悄然升起了一抹红晕。 “走,我请你吃大餐去,哥们儿最近可有钱了,想吃什么?”许欢恢复了惯有笑容。 “现在时间还早呢,坐一会儿再去吧,这里吹吹河风很舒服啊。” 简晓彤在凉亭的木椅上坐了下来,随后问道:“你会去读高中的吧,毕竟临江一中也是重点高中。” “我有些没想好,要是三年高中读了,考不上大学,不还是待业吗。读技校的话,至少工作有了。” “其实,你真安心读书,你可以的。你这么聪明,不去上大学太可惜了。” “我就怕自己耐不住性子,听说高中的学习可紧张了。一想到要熬三年,我就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许欢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简晓彤嫣然一笑:“那到时候,咱俩报考同一所大学。这样,我们不是又可以做同学了,这个理由可以吗?” 许欢的脸上,就露出了神往的表情,这个理由确实让他心动了。 第61章 暴风骤雨 两人在滨江公园的凉亭里,开心地聊着未来。直到天色擦黑,简晓彤才感到肚子真的有些饿了。 “走吧,许欢,你不是要是请我吃大餐吗?咱们到哪儿去吃晚饭呢?” 许欢想了想道:“对了,我带你到孟老板的店去吃吧,他家烧的酱汁茄饼真是一绝。”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茄饼?”简晓彤有些惊讶。 许欢得意洋洋地说:“呵呵,我还知道你喜欢吃灯影牛肉呢,孟老板那儿,这道菜也做得很地道。” “哪个孟老板啊,远吗?” “不远,就是上次,你美人救英雄的那个小店,后来我跟刀哥他们去过几次。” “哈哈,你脸皮可真厚,被人围殴了,还英雄。” 许欢突然想起了个笑话,就问简晓彤:“你知道世界上什么东西最硬吗?” “你的答案肯定不是金刚石、钻石之类的,少卖关子了,说吧。” “是胡须,因为脸皮这么厚,它都能钻出来。” “就知道你在瞎扯。” “所以,你们女孩子的脸皮比男孩子厚,胡须这么硬,愣是钻不出来。” 简晓彤笑着捶了许欢肩膀一拳:“你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绕这么大个弯,就是报复我说你脸皮厚,哈哈,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险呢。” 两人就这么一路说笑着,并肩往孟老板的小饭店走去。 孟老板见到许欢跨进店,忙上去递了支红塔山,笑着招呼道:“哟,小欢哥,今天咋想起光顾我的小店啦?女朋友?” 简晓彤闻言不由眉头轻蹙,心道这许欢,怎么来往的都是些口无遮拦的人。 “你别特么瞎说,我同学。人家考上省重点高中了,渝城三中,牛吧?我请客给她庆祝庆祝。”许欢连忙解释道,他生怕孟老板越说越不靠谱,赶紧亮出简晓彤优秀学生的身份。 在大家的眼里,优秀学生跟早恋这件事,那是绝对不沾边的。 “哦哟,你同学这么厉害啊,那是得好好庆祝一下。吃什么,我亲自下厨去整。”孟老板顿时肃然起敬,毕竟在临江,能考上临江一中,已经是件了不得的事了。 “酱汁茄饼、灯影牛肉、辣子鸡丁,再来个虎皮青椒拌皮蛋,蒜泥空心菜,一份苦藠头猪肚汤。对了,活水豆花也来一碗。”许欢熟门熟路地点菜。 “太多了吧,咱两人吃不完,会浪费的。”简晓彤见许欢噼里啪啦地报了一堆菜名,有些担心道。 许欢满不在乎地说:“只有吃不起的,没有吃不完的。这点东西,我一个人也能干完。” 两人在靠窗的桌子坐下,许欢笑道:“上次,你就是从这个窗口看见我挨收拾的吧?” 简晓彤也笑:“你咋这么好意思呢?” 孟老板的小店,今天生意不是太好,菜很快就上来了。 “孟老板,啤酒。”许欢叫道,然后问简晓彤:“你喝点什么饮料,可乐?七喜?” 简晓彤想了想道:“我还从来没有喝过酒呢,要不,今天我也喝点酒?” “哈哈,那太好了,既然是庆贺,喝酒当然最应景了。” 许欢很是开心,拿起一瓶啤酒就准备咬开,想想有些不妥,随手拿起筷子,撬开了一瓶酒,还细心地用餐巾纸擦了擦瓶口,给简晓彤倒了一杯。 “晓彤,祝贺你考上心仪的学校,你一定能实现自己最美的梦想。”许欢端起酒杯,一本正经地说道。 简晓彤也端起了酒杯对许欢说道:“我也祝贺你,考上了临江一中,祝你未来前程似锦。” 孟老板坐在柜台的椅子上,看着两个年轻人相互祝福,心想:呵,倒是挺般配的一对。 简晓彤从没有喝过酒,初喝啤酒的人,很难感受到啤酒的麦芽香,只是觉得苦苦的。 一口酒下去,她就轻轻地皱起了眉头:“这么难喝的东西,你们这些男孩子,怎么喝得这么高兴啊。” “无他,唯坚持喝尔。”许欢一边戏言,一边给简晓彤搛了一个茄饼。 孟老板的茄饼做得讲究,选差不多大小紫黑圆茄,去皮、切成半厘米左右厚的圆片。然后夹入五花肉剁成的肉泥,肉泥内拌入姜蓉、香菇碎等,调好口味咸淡,裹上掺了蛋液的淀粉。文火油锅里先炸得金黄酥脆,再浇上独家调制的酱汁。光泽亮丽,外酥内嫩,色香味俱全。 许欢柔声道:“这茄饼得趁热吃,才能体会它的妙味。” 简晓彤有些感动,心道,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个人,有时候也能如此温柔体贴。于是,她轻启皓齿,小小地咬了一口,果然如许欢所言,味道极佳。 简晓彤笑道:“我现在知道你们为什么喜欢喝酒了,先喝了这难吃的酒,然后再吃菜,菜就变得更加好吃了。” 许欢不由失笑:“这可是我听过的,关于喝酒最奇特的说法。” 两人就这么边吃边聊,时而回忆下过去,时而畅想下未来。 关于过去,主要是简晓彤在嘲笑许欢以前在云桥镇做的那些蠢事。谈到未来,更多的是许欢在为简晓彤描绘她灿烂多姿的前景。 时间在不知不觉过去,当他们离开时,天已经黑尽了。 简晓彤还是到小姨家去住,许欢坚持要送她。于是,两人慢慢步行过去。 简晓彤想起来说道:“对了,常强放暑假回来了,那天我碰见他,他还说过几天要来找你玩。” “嗯,我跟他很久没见面了,离开云桥镇后,这都一年了,中间没见过面,写过两次信,后来学习忙起来,信都没写了。”许欢这才想起,家里装了电话后,都没有告诉常强,他突然感到有些内疚。 正说话间,简晓彤突然感到有水滴落在脸上,“呀,要下雨了。”话音刚落,天空中传来了闷闷的雷声。 两人连忙加快了脚步往回赶去,未曾走得几步,豆大的雨点越发急骤地落了下来,激起马路上的灰尘,夹带着泥土的腥气扑鼻而来。 眼见着赶不回家了,许欢忙拉着简晓彤,几步冲到了一个已关门的小店门口,站在窄窄的房檐下,刚站定,一场倾盆大雨不期而至。 第62章 不拘小节 本已黑尽了夜晚,此时更加阴暗,有一种末世来临的感觉。 一道道闪电,不时撕裂着黑沉沉的夜空,雷鸣一声接一声,肆虐地响彻在寂静的夜里。转眼之间,屋檐上的水已汇成瀑布般泄下。 从小有些怕打雷的简晓彤,此时双手抱住肩膀,怯怯地缩在屋檐下。 许欢则张望着天空,兴致勃勃地看着夜空中壮观的闪电。 突然,一个声音极响的炸雷落下,简晓彤终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道:“许欢,我害怕。” 许欢这才注意到了简晓彤的紧张,于是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揽着她的肩膀说道:“别怕,‘总理让我告诉你,打雷下雨的时候,不要站在大树底下’。但他老人家没说不要站在屋檐下。”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这种时候还在瞎开玩笑。”简晓彤嗔怪道。 “不然干嘛呢,下雨天打娃,闲着也是闲着,问题是现在,也没娃可打。” 此时的大街上,早已经空无一人,偌大的世界,似乎只剩下雷电风雨,以及在屋檐下的两个人。 简晓彤就在许欢胸前擂了一拳:“你这蠢货,就是这样,总是越说越得意。”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许欢搂着,顿时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好在天黑,看不出来,她忙轻轻推了许欢一下,从许欢身畔退了开来。 这微妙的变化,许欢却一点没有留意到,只是一心留意观察着天气的变化。 一会儿后,雷声渐小,但雨仍然稀里哗啦地下着。 简晓彤就有些焦虑地说:“这么大的雨,又这么晚了,我小姨现在肯定担心坏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停。” 许欢安慰她道:“骤雨不终日,飘风不终朝。这种雷暴雨,很快就会停的。你越着急,就会觉得时间越漫长,还不如跟我聊聊天。一会儿雨就停了。” 老天爷仿佛在回应着许欢的话,果然没过片刻,雨就小了下来,黑沉沉的夜空,也仿佛变得亮了些许,但天空中还有些残留的细雨丝,在那儿不甘心地飘落着。 简晓彤见状,忙道:“咱们赶紧走吧。” 许欢本想等雨再小些才走,见简晓彤着急,就左右看了看,发现小店灯箱上有块广告喷绘布,就上去“刺啦”一声,撕了下来。 “你干嘛呀?”不明所以地简晓彤急道。 “呵呵,这玩意儿挡雨可好了,离你小姨家还有段路呢。” 说罢,许欢将喷绘布用双臂展开,遮挡在简晓彤头上说:“走吧。”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缺德,把人家好好的灯箱布给撕了。” “什么缺德,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许欢不以为然道。 简晓彤有些愤愤然:“狡辩,你这就是不道德的行为,这是什么大事啊?” 许欢认真道:“一块灯箱布,值不了多少钱,当然是小节。但为你遮风挡雨,这对我来说是大事。”说完,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元钱,塞在了灯箱的缝里。 简晓彤明知道许欢,又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她心里还是泛起了一股甜蜜的感觉。 两人正走着,突然后面一辆车飞驰而过,简晓彤还没来得及反应,许欢已然迅速侧身挡在了她身前。车轮溅起的泥水,洒了许欢一身。 简晓彤本以为许欢,定会追骂上去,未曾想他只是咧嘴笑道:“看见没有,这特么才叫缺德。” 看见许欢背上全湿了,简晓彤十分过意不去,说道:“你怎么这么傻乎乎的,也不知往后避一避。” 许欢只是道:“你今天穿的裙子漂亮。” 两人快到时,雨已经彻底停了,但许欢还是陪着简晓彤,一直到单元门门口,这才转身离去。 简晓彤站在门口,看着许欢健步跑走的背影,出神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屋里。 这天夜里,简晓彤失眠了,她有了少女在这个时期的心事。一种懵懵懂懂的情绪,在她的心里滋生开来。 之前,她一门心思只是忙着学习的事。可是,在她完成了一个既定的阶段目标后,放松下来,突然发现自己时不时就会想到许欢。 如今在云桥镇,简晓彤过去的那些同学都散了,很少能见到。所以,这个假期里,她倒是经常跟放假回来的常强聊天。 两人一聊天,常强的话题就是许欢。跟她聊了许多许欢过去的壮举,以及很多许欢在恶名之下,被人曲解的“冤情”。 有些事,除了许欢几个要好的兄弟,其他人并不知道详情。因为,许欢从来就是一个,不屑于为自己去做辩解的人。 以前在云桥时,简晓彤看不惯许欢,其实不过是优秀生对差生的本能排斥。 她总觉得许欢蠢兮兮的,主要是因为,这个人老是会去打架。而且通常是帮朋友,或者帮朋友的朋友,甚至有时候感觉他动手打架让人莫名其妙。 比如有一次学校联欢会前,她因为要用体育器材室排练,为此和隔壁班的体育委员起了争执,一时相持不下。结果,许欢虎虎地冲过来,“啪”的就扇了那个男生一耳光,还气焰嚣张地说:“怎么啦?咱们班长要用你们器材室,那是给你脸,还特么叨逼叨的。” 当时就把简晓彤气坏了,感觉好像是自己在仗势欺人似的。 但自从离开了熟悉的环境,两人在育才重逢后,简晓彤对许欢的感觉,逐渐发生了很大变化,尤其是发现,许欢现在的性格,有了一种与同龄人不一样的成熟后。 简晓彤明显感到,许欢不再像从前那般自以为是了。但身上却依然保留着,那种“天塌下来爱谁谁”的满不在乎劲儿,依然保留着帮助自己时那洋溢的热情。 她想,原来自己过去在许欢面前,竟然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地觉得可以呵斥他,理所当然的觉得可以嘲讽他,以至于许欢每次帮了她,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从小到大,许欢真的很多次保护过她。只是她没有意识到,许欢是在维护她,总是觉得那是许欢在逞强欺负别人。 一想到今天,自己居然被他搂住了肩膀,简晓彤不由用薄毯盖住了头,半羞半喜地在被子里蹬着腿,低声自言自语道:“唉呀,这可怎么办呀?”。 她隐隐然觉得,自己对这个蠢货,越来越有好感了。 第63章 说来话长 许欢到家后,看看时间还不是太晚,立即拿起电话往常强家打了过去。 电话拨通后,许欢心中有些忐忑,幸好,接电话的正是常强。 一听到许欢的声音,常强非常高兴,他看了眼正在客厅看电视的他爸,说道:“你号码是多少?你等会儿,我回房间去给你打过来”。 却不料,貌似专心看电视的常朝勇立马瞪了他一眼:“鬼鬼祟祟地干嘛?是许欢吧?” 常强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自从去年暑假,因为常玲的事闹过后,许家没多久就搬走了。后来,许欢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过云桥镇。 事情过去一年多了,常朝勇的气也渐渐平了,本就是个糊涂事,他也曾暗暗想过,没准儿,还真是冤枉了许欢这孩子,只不过,他不可能去下这个台阶罢了。 何况,现在常玲已经高中毕业了,算是个成年人了,自己要管她,也管不了太多了。 常朝勇就叹了口气:“事情归事情,兄弟归兄弟。你俩穿开裆裤就玩在一起,你要跟他联系,谁还能硬拦得住啊,你躲我做什么呢?” 常强听他爸说话语气这么松动,顿时喜滋滋起来:“爸,看你说得,我哪有躲你啊,这不是怕我聊天,影响你看电视吗?”一边说一边忙慌慌地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跑去。 常强跟许欢在电话里聊了十多分钟,决定第二天就去县城找他玩。 第二天,常强到许欢家时,正好碰见许清平夫妇要出门,彼此打了个招呼。 许欢一早起来就告诉父母,常强要到家来玩,支使他们今天到爷爷奶奶家去,免得大家玩得拘束。 自从许欢的考试成绩出来后,许清平夫妇心中很是高兴,觉得儿子在关键时刻,还是挺争气的。所以,这个假期对他也就特别纵容些。 常强坐下来后,从肩上取下双肩包重重地放在椅子上。 许欢诧异道:“你这背来的啥玩意儿?分量不轻啊。” 常强笑着说:“确实给你带了份重礼。” 说罢,从背包里取出了一罐罐啤酒,一共12罐,罐身设计得很精美,全是洋文,许欢之前没见过。 于是,他拿起一罐看了看说:“嗬,你背这么些啤酒来干嘛,不嫌重吗?” “欢哥,这啤酒你绝对没喝过,正宗进口的德国黑啤,渝城现在也只有一家外资超市里有卖。所以,我特地带了一箱回来,就想着跟你一起分享下。” “多少钱一罐啊?” “15元。” 饶是许欢不太在意钱,听了也不禁为之乍舌:“这么贵,喝老山城可以喝5瓶了,这一罐,才半瓶多点量。看来,你土豪的气质还是没有改变啊。” 常强忙说:“这不是为了祝贺你考上学校了吗,再说,咱俩多久没聚了。” “行啊,还得是你,有啥好的总还惦记着我。待会儿我带你去河边撸串,把这12罐给干了。” “必须的。我跟你说,这黑啤的味道,绝对稳当,麦芽香味浓,而且酒精度也比平时喝的啤酒要高,很过瘾的。唯一缺点就是贵。” 两人虽然许久没见了,但是聊起天来,一点生分的感觉都没有。 但是,许欢还是发现,常强的变化很大。尤其是言谈间,多了一种以前没有的自信。 “对了,你去市里读了一年,学了些啥啊?”许欢问。 “数钱。” “数钱?” “嗯,数钱。”说罢,常强拿出了一叠与一百元等大的点钞纸给许欢看。 “这还要学?”许欢接过常强那叠点钞纸,“一二三四……”哗哗地数了起来。 常强就笑得很开心:“欢哥,你这样的数法,在我们学校叫‘农民伯伯数钱’法。你看我的。” 说罢,常强从许欢手里拿回点钞纸,码整齐后,用一只手拿着,手腕一揉,手指轻捻几下,一叠点钞纸,就展开成了规则的扇形。然后,常强用另一只手,一指下去点五张,四个指头依次下去,一百张只用了两三秒钟就点完了,动作优雅,数字精确。 “哟,可以啊,你丫真是长本事了,这一手玩得挺帅啊。”许欢衷心赞叹道。 “点钞是我们的基本功,还有些花样,我们还比赛呢,不过我在学校也算厉害的,得过奖呢。” 常强有些沾沾自喜,在云桥镇的时候,他永远跟在许欢的后面,除了比许欢有钱以外,玩什么都不如许欢,现在,他觉得,自己总算也有些本领,是许欢所不具备的了。 他兴高采烈地讲着在市里读书这一年的见闻,和学校发生的各种趣事,许欢就饶有兴致地听他讲着。 “欢哥,你知道吗,现在渝城很多台球室,都换成打斯洛克了,要不就是打黑八,105分这种玩法太不规范了。” “规则怎么变,终归要靠技术才行吧。” “技术也不一样的,斯洛克的台子要大很多,球却小不少。要是还靠‘大力出奇迹’这种打法,会死得很难看的。” “嗯,临江好像还没有玩斯洛克的,我不太了解。” “体育频道经常有播出呢,你没看吗?我最喜欢看亨得利比赛了,一杆清台147分,不愧世界排名第一。我迷死他了。还有戴维斯也挺牛的。” 许欢就有点接不上,这一年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搬家、复读、险些被拘留、退学、检举周有德、应付考试,以至于以前他热衷的那些兴趣爱好,这一年里反而很少有时间去玩了。 “好啊,下次我到渝城,你教教我打斯洛克吧。” 常强这时突然意识到,今天自己聊天聊得太自我了,就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欢哥,你看我,一直在说自己的事,主要是好久没见你了,感觉很多话想跟你说,这半天都没问你的情况。” “没事啊,我听得很开心呢。你这一年是很精彩啊,眼界开阔了不少。我有啥好说的,这不一直忙读书、考试吗,你没想到,我也能当书呆子这么久吧。”许欢随口应道。 他并非不想跟常强聊自己的事,而是觉得自己这一年的经历,每件事都说来话长,不知道该从哪儿跟常强开始说起。 第64章 水中月亮 常强见许欢有些沉默,就又说道:“有些事情,我听简晓彤说起过,不过她也只知道你在育才补习那段时间的事。对了,我这次回来,发现她对你的态度变了呢?” “是吗?怎么个变了?” “以前,她听到你的名字就烦。现在,我感觉她好像挺喜欢听我讲你过去的那些事了。你俩是不是?……”常强说着,两个大拇指对着勾了勾,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欢。 “哈哈哈,以为你特么的长进了,看着一副正经的样子,但你那猥琐眼神,仍然深深地出卖了你。” 许欢开心地大笑起来,感觉时光一下子又回到了,他们在云桥镇的时候,常强时不时地试图撺掇一下,他和简晓彤的关系。 “诶,你别笑啊,我可是说真的。”常强被许欢笑得有些心里发毛了。 “好吧好吧,我跟晓彤现在确实关系挺好的。所谓远香近臭嘛,不在云桥镇天天见着,这种曾经共同的过去,就显得珍贵起来。就像现在,咱俩不是也更热络了吗?” “我没觉得咱俩更热络了,不还跟从前一样吗?不对,连称呼都变了,‘晓彤’你什么时候叫得这么亲切了,你俩肯定有事儿,快快从实招来。”常强锲而不舍地追问。 许欢懒得再跟常强扯,站起来拉着他就走:“真没啥事!昨天一起吃了个饭,庆祝她考上渝城三中,这算你说的事吗?走走走,河边撸串去,让我尝尝你这德国黑社会喝的啤酒。” 常强只好无奈地跟着许欢往外走去,一边嘀咕:“一起吃饭不叫我,这不就是单独约会么?还说没事。” 到了河边,许欢想着自己很久没有与林若海他们照面了,就先带着常强到枫林晚夜总会去转了一圈。 林若海和杜志猛两人都在,许欢就介绍了下常强,跟两人打了个招呼,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情况。 两人见到许欢,知道他考上了学校,也很是替他高兴,让他假期里没事就常过来玩儿。 许欢忍不住逗常强:“兄弟,待会儿喝了酒,要不要过来,让刀哥给你介绍个最靓的小妹儿,台费给你打八折。聊得好,你带出场。” 常强忙不迭地推辞:“哎呀,欢哥,你没事调摆我干嘛?” “哪有调摆你,像你这种年少多金的帅哥,肯定受小妹儿们欢迎的。别的兄弟,我还不敢往这儿带呢,消费不起。” 常强赶紧道:“走吧,撸串去,饿了。” 杜志猛见状哈哈笑着对许欢道:“你特么啥人,老想着带坏自己兄弟,滚去喝酒去吧。” 许欢和常强两人就着烤串,边吃边聊,很快就将常强带的黑啤给干完了。于是,许欢又叫了几瓶啤酒,这才算尽了兴。 别说这黑啤,确实味道很正,而且劲儿比平时喝的啤酒大。吃喝完,两人竟然都有些微醺。 许欢问道:“兄弟,还想到哪儿去玩玩吗,我陪你。” “今天还挺凉快的,咱们到河边去坐坐吧。”于是,两人慢慢朝河边走去。 临江的这条河,是长江上游的南岸支流。发源于乌蒙山西北麓,临江县因此而得名。河道开阔,宽处有60多米,窄的地方也有30多米。 河水流动平缓,水质清澈凉爽,许欢他们小时候,就是在这条河里学会的游泳。后来,许欢带自己的孩子,到游泳馆学游泳,旁边总有两三个救生员。他心里就想,当年,我们学游泳时,咋没觉得危险过呢。 后来,沿河的许多厂,尤其是化肥厂、造纸厂之类的厂矿,将污水排入河流中,河水污染严重,夏天,就再也看不见有人在河里游泳了。 早些年,还有许多人会在河边洗衣服,岸边还残留着,一些用青条石砌成的洗衣服专用地,像个井口状般围成四方,可以蹲坐不少人。 许欢选了块石板坐下,脱下鞋将脚泡在凉爽的河水中。这里离河边的漫步道有些距离,乘凉散步的人,影响不到他们。 两人一边抽烟,一边享受着河边的宁静。 聊天,通常只有在安静的环境里,才会聊起一些深刻的东西。 常强收起了笑闹,很认真地问:“欢哥,你心里到底喜不喜欢简晓彤?当我是兄弟,你就不要敷衍我了。” 许欢沉思了一会儿才反问道:“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你这么执着地问我,是不是你对她有什么想法?” 常强唬了一跳:“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天地良心,我不过是从小就觉得你俩是一对儿。真的,我从心里希望你俩能成,你想像一下,那咱们仨,以后将是多么舒服的关系啊。” 许欢微微笑了下:“你怎么会从小这么认为呢?没见她以前多么埋汰我吗?” “可这不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没有这个感情基础,你俩现在关系能这么融洽。” “不能是纯友谊吗?” “得了吧,欢哥。男女之间哪儿来纯洁的友谊?早早晚晚得升华。” 许欢听常强这么说,就沉默了。 过来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从没想过和晓彤要怎么样。虽然,咱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但她跟我们,或者说跟我是不一样的。” “男女之间,为什么要一样呢,你看着我舒服,我看着你愉快,不就行了吗?” “我觉得我跟她,就现在这样已经挺好的了。” 见常强一脸不解的样子,许欢指着河里月亮的倒影道:“这月亮好看吧,你伸手去一捞,就消失了。有些东西很美好,但你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要试图去拥有。” 常强就定定看了许欢一会儿,才说道:“欢哥,我这下子算是明白了。你不止是喜欢她,而且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她。” 许欢没有否认常强的话,只是说道:“或许就是你说的这样吧。我只知道,她有什么状况,我都希望能了解。她遇到什么麻烦,我肯定会想法帮她解决。晓彤以后,应该是要上清华、北大这类型学校的人。我希望她好好的,即使是我站在远远地看着,也会觉得心里很舒服。我不希望自己是那个,影响了她学业和前程的人。以后,你也不要老是问我这个话题了。” 许欢一口气说完,心中觉得舒畅了不少。在跟常强聊的过程中,他也总算理清了自己对简晓彤的情感。 自从昨天他和简晓彤见面之后,他脑子一直在想,自己应该如何面对简晓彤。 他其实已经感觉到,简晓彤对他的好感,已不仅仅是同学之间的友情了,反而是他在犹豫着,没敢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并没有因为简晓彤的优秀,而感到自卑,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他只是内心里,实在太喜欢她了,以至于,生怕一碰,所有的美好都碎去了。 常强这时已经完全理解许欢了,他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就是忍不住为你感到有些遗憾。” 许欢就笑道:“你特么这话说得。咱们才多大啊,来日方长,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第65章 大河没盖 回去的路上,许欢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常强一句:“你姐现在还好吧?毕业了吧?” 两人虽然从下午开始,就在一起聊天,把这一年所有的话题都聊到了,唯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到常玲。 见许欢问起,常强道:“嗯,毕业了。不太好,最近她在家脾气很大咧,都敢摔我爸的门了。” “找着工作了吗?” “没找,我爸准备在县城给她盘个店,做副食品批发。” “你爸可真好,有钱就是好。” 话聊到这儿,常强就想起来说道:“对了,欢哥,今天我来找你玩,我爸知道的。听他那口气,他现在对你好像也没什么了。” “哦,那就好。”听常强这么说,许欢心里还是很高兴。 “欢哥,其实你有时间的时候,还是可以像过去那样,到我家玩的,你总不能再也不回云桥镇了吧。” 许欢应道:“嗯嗯,以后吧,现在去你家玩,还是有些尴尬的。” 听许欢这么说,常强很是不以为然道:“尴尬什么呀?你啥时候做事这么放不开了。不就是怕见到常玲吗?都过去这么久了,有啥啊?我姐都没事,她还常向我打听你的情况呢。” 有些事,许欢一直没跟常强说。 对常玲,他在意的事,不是因为自己当时一时冲动下的行为,而是因为中间掺进了董小川,这事就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再说吧,反正也很少有机会去云桥镇。陈军他们几个,现在好像也都不在云桥镇。也不知死到哪儿去了?”许欢不想继续谈论常玲,就把话题往其他朋友上转。 果然,常强顺着他的话接了过去:“哦,陈军啊,还是跟他爸妈一起倒腾服装,经常往广州、昆明的跑,前不久我碰见过,说最近准备在县里的服装城里整个门面。要是没开学的话,咱俩一起去找他。” 于是,两人就又聊了一通过去那几个死党的情况,然后,各自回家。 好不容易,有了个无所挂碍的假期,许欢决定好好的玩一下,前段时间为了应付考试,真是把他给憋坏了。 虽然,他还没有想定,自己开学后,到底去哪儿上学。但毕竟时间尚早,还有一个多月。所以,他索性暂时不去考虑。 于是,接下来几天,许欢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有时候,下午去枫林晚找杜志猛练拳,玩得晚了,就索性在夜总会里帮忙。 客人不多的时候,他也拿起话筒卡拉ok一把。一来二去的,跟场子里那几个妞倒是混得挺熟。 有时候,他会去找汪嵩,只是汪嵩现在上班了,两人一起玩的时间就少了。白天,汪嵩都没空,周末,有时还和师傅一起出去做私活。 两人现在想一起组局打个牌、打打台球,都变得不太好约了。 这天,有些无聊的许欢,正在琢磨着,今天到哪儿去玩。一时想不出什么花样,突然接到了常强电话。 但许欢还没来得及高兴,常强一句话,直接让他从椅子上噌的一下跳了起来。 “我姐自杀了!” “啊!”许欢拿着话筒顿时呆住了。 常强接着说道:“没死成。现在,在人民医院里呢。” “玛的,你一句话连着说完好不好?有这么大喘气的吗?”被吓了一跳的许欢,顿时忍不住在电话里破口骂了常强一句。 临江县的人,在吵架时经常会说一句话:“临江河又没有盖子。”言下之意就是,有本事你去跳河自杀啊,又没有什么拦着你。 许欢总觉得,这句话有诱导别人自杀的嫌疑。常玲自杀,就是选择的跳河。 幸好,当时被渡船上的船工及时发现,给救了上来。但由于溺水时间有些长,引发了肺水肿,现在正在医院里治疗。 常强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问道:“欢哥,你能去探望下我姐吗?看能不能劝劝她,她现在谁也不理,我们跟她,根本没法沟通。” 许欢立即一口答应了,问清了病房,旋即出门赶了过去。 到了医院大厅,许欢想了想,又踅了出去,在医院门口的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才往住院部上去。 常玲是昨天傍晚时跳的河,晚上送到的医院,急诊抢救后,情况稳定了下来,医生建议再留院观察两天。 常朝勇就把她转到了特护病房,一人一间,只想图个清静。毕竟,自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受不了旁边人那种探询的眼光。 许欢走进病房时,常朝勇正眉头紧锁地坐在那儿,常强妈在旁边抹眼泪。 常玲则朝里别着脸,用被子捂着躺在床上,根本看不见表情,只有一束乱蓬蓬的头发露出来。无论夫妻两人说什么,常玲都不理睬,只是死一样的沉默着。 常朝勇夫妇正焦灼不安,却又无计可施的时候,见到许欢捧着束花走进来,顿时感到十分惊讶。 “叔、婶……呃,常强给我打的电话,我……我来看看姐。”很久没有见过常朝勇夫妇的许欢,觉得跟他们很生疏了,话就说得有些不利索。 常玲听到许欢的声音,总算回过头,有些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见许欢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常朝勇起身把许欢拉到门外,压低声音道:“小欢,你待会儿问问她,这是为什么。好好帮我们劝劝她,你们都是年轻人,容易说上话。” 说罢,常朝勇就进屋去,叫上常玲妈一起出去吃饭了。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两口子折腾了一晚,到现在,还没有正经吃口饭。 屋子里,就剩下了许欢和常玲两人,突然就显得有种异常的安静。 许欢也没有过这种经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开口说起。他想抽支烟,又想起这是在医院。只好拿着打火机,在那儿啪嗒、啪嗒一下一下地按着。 “烦死了,你特么要干嘛啊?”常玲猛地转过头来,瞪着许欢说道。 见常玲一脸凶巴巴的样子,许欢却笑了起来。 “专程来看我笑话的,是吧?滚!”常玲看见许欢居然在那儿笑,越发地愤怒起来。 第66章 意料之外 许欢见常玲真的气急了,就收起了笑容,但心里却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常玲一直沉默着,那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凡自杀的人,只要愿意开口说话了,那就说明,心里面开始有些缓过来了。哪怕是在发脾气骂人。 “三姐,这么久没见了,一见面你就冤枉我,还凶我。”许欢做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看到常玲又不理他了,许欢也不在乎,顾自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亏我还好心好意地,给你买了这么大一束花。这狗日的医院,连门口卖的花,都特么这么贵,简直就是敲竹杠。说真的,很是有些肉痛,不过想着是给你买的,我一咬牙,一跺脚,买了!” 他故意顿了顿,接着道:“咱常玲姐,多贵的花也值啊。花这点钱算什么,大不了……大不了,让常强给我报销嘛!” 常玲“噗”的一声笑了,说道:“你这个小痞子,还是这么赖皮。” “诶,这就对了。姐,我也是纳了闷了,你头脑这么清爽的人,这次咋就这么冲动啊,我以为,咱云桥镇,就我最冲动。你这一下,可把我给比下去了。” 这就是许欢聪明的地方,他把常玲的自杀行为,定义为“冲动”。而不是去问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这样,从心理上,让人更容易接受。 因为,但凡是个人,就难免有冲动的时候。冲动,至少是带着种反抗精神的。而“想不开”则直接把自杀者,定位成了弱者。 常玲忧伤地看了许欢一眼:“你不明白的,也没办法跟你说。” 许欢这时面色才变得严肃起来:“三姐,是不是因为董小川这个王八蛋,你告诉我,要是他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去给你讨个公道。” 常玲完全没有想到,许欢早就清楚她和董小川之间的事情了。 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时许欢突然就对她冷漠疏远了。因为,后来她在跟董小川交往的过程中,断断续续地也知道了,董小川和许欢之间的关系。 但此刻,她仍然止不住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是为了董小川?” 许欢就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也怪我,该早些提醒你。为你的事,我还去找过董小川,希望他出面帮你。当时,这孙子就一副没担当怂样。竟然让你独自面对那么大的麻烦。我觉得这个人,人品简直太有问题了。但……但我又没办法直接来劝你。后来,又跟你家里闹得不愉快……” “这事怎么能怪你了,是我自己眼瞎。”常玲忍不住又有些伤心起来。 当时,她在读书,董小川是学校老师,两人一直偷偷摸摸的交往着。常玲一直期盼着,等自己毕业后,可以光明正大成为董小川的女朋友。 她万万没想到,一毕业,董小川就跟她提出分手。这时候,她才醒过味来,原来董小川之前对她的百依百顺、曲意讨好,不过是怕她以学生的身份闹将出来,影响他的工作。 现在,她毕业了,董小川也就没这么多好顾忌的了,立马露出了真实想法。两人为此吵闹了几场,董小川是铁了心要跟常玲分手。 昨天下午,两人又大吵了一场,董小川的话越说越难听,说打一开始,就是常玲不要脸地勾引他,还说当时常玲流产的事,也不知是怀的谁的。 常玲被气跑了后,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败,一赌气就去跳了河,要不是被人及时发现,现在就不是躺在病床上了。 “三姐,你等着,这口恶气我早晚去给你出了。”许欢继续不经意地哄着常玲。 “算了,也怪我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后,常玲有些心灰意冷。 看见许欢一脸的愤愤不平,常玲就伸出手来,握着他手柔声道:“许欢,有个事我一直梗在心里,一直想跟你好好聊聊。” 许欢大概知道常玲要说什么,就道:“姐,有什么以后再说吧。你先好好调整下心情。” 常玲就苦涩地笑了一下:“你放心,这辈子,我常玲再也不会做这种傻逼事了。真的,呛第一口水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幸好没死成。” 许欢听她这么一说,知道的确没啥大问题了。他有些想将手抽出来,但常玲依然握着没放。 “你是不是认为,那天晚上,姐和你好,是存心勾引你,想让你为我怀孕这件事背锅?” 许欢没说话,他一度曾这样想过,因为,跟常玲发生关系那天,一切都太突然了。后来许欢始终没想明白,怎么就跟常玲上床了。 他自己的行为,倒是好解释。反正受剧情刺激,荷尔蒙上头了,没把持住。 但常玲是为什么呢?直到知道她和董小川的关系后,许欢难免觉得,这事本就是常玲挖的个坑。 看到许欢犹疑的样子,常玲伸手在许欢脸上轻柔地抚摸了一下:“许欢,你不知道,其实你很有男人味。那天,刚巧我情绪很差,你就出现了。但相信我,我真没想过要设计你,真要找人扛雷,我找谁不行,何必找关系这么近的人。” 说着,常玲妩媚地笑道:“男欢女爱这种事情,有时候女人也会冲动的,和你好一场,我不后悔。再说了,谁规定的,只准许你们这些男的,三妻四妾地乱搞。” 许欢一时无语,这种情况他又不好马上告辞,正感到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响动。 他以为是常朝勇他们回来了,立即顺势站起来,拉开了房门。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简晓彤木呆呆地站在门外,一个果篮掉在了地上。 简晓彤也没想到,许欢突然开了门,顿时慌乱地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果篮,一边语无伦次地说:“我想着……想着应该来看看……,我……刚才在下面碰见常叔他们了,我、我也刚到。唉,果篮不小心掉了。” 说巧不巧,简晓彤今天,恰好到医院帮她小姨,拿上次体检的化验单,在大厅里碰见了常朝勇夫妇,知道是常玲在医院,就上来探望下。 常朝勇想着常玲这个情况,多有些同龄人陪着聊聊天,对心情可能会好些,就告诉了简晓彤病房。 没曾想,却被她听到了许欢和常玲的对话。 此刻,简晓彤心里一片兵荒马乱,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在那儿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呀,晓彤来啦,进来坐吧。” 反而是常玲,觉得跟许欢聊透了,心情已经恢复过来,主动地招呼起了简晓彤。 第67章 一记重拳 简晓彤进去没一会儿,常朝勇夫妇也回来了。如坐针毡的许欢,立马起身告辞离去。 常朝勇见女儿笑容满面地在和简晓彤聊天,顿时心里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客气地送许欢到电梯厅,问:“小欢,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常玲她没事了吧?” 许欢此刻可谓心乱如麻,但他还是安慰常朝勇道:“叔,常玲没事了,劝好了。她就是失恋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你们也别再追问她什么了,让她平静平静,自己去翻篇吧。” 说罢,见电梯来了,许欢也顾不得常朝勇还想找他聊聊的意思,赶紧挥了挥手,匆匆上了电梯。 回去的路上,许欢心中一直在翻腾,他和常玲的谈话,简晓彤到底听到了多少。 凭自己的直觉,他觉得简晓彤应该到了有一会儿了,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应该是都听到了。不然,好好的果篮,怎么会掉在地上。 一念及此,许欢就懊恼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他心想,完了,简晓彤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么乌七八糟的事情。 这一晚,许欢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他心存侥幸地给简晓彤打电话。 很快,简晓彤就接起来了。 “呃……晓彤,你有空吗?出来聊聊天?”许欢对着话筒,期期艾艾地道。 “这不刚见过面吗?有什么好聊的。”虽然隔着话筒,许欢也感觉到了简晓彤语气里的冰冷。 许欢早就想了借口:“哦,我有些考虑不好,到底上高中呢,还是去市里读技校?想跟你商量商量,听听你的建议。” “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我还有事,挂了。” 电话里,嘟嘟的声音传过来,许欢知道,自己最不愿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呆呆地坐在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进去,只是觉得非常郁闷。 虽然,他从未曾奢望,自己与简晓彤发展成多么亲密的关系,但他却忍不住,不断地想向她靠拢。 如今,却因为自己当时的一时冲动,让简晓彤一下子离他很远。他知道,现在简晓彤对他的印象,恐怕已是差到了极点。甚至,比在云桥镇读书时,还要糟糕。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许欢脑海升腾起一股怒意,他站起来,就往门外冲了出去。 刚好他妈万欣买好菜进门,差点被他给撞到。 “小欢,你这火烧火燎地,又要到哪儿去啊?” “我出去有点事。”许欢敷衍着,并没有停留。 “别惹祸啊?中午回来吃吗?” “不要烧我的饭了,我约了同学。”许欢的声音远远传来,万欣无奈地叹了口气。 许欢这般急着出去,是去寻董小川去了。这时,他就一个念头:“玛的,说来说去,就是这孙子坑了老子,不能便宜了他。” 他也不管自己这个想法是不是合理,反正他现在得找个人出气。 他先到董小川宿舍去了一趟,人不在。然后,他又到了董小川家里,董小川还是不在。 从董家离开后,许欢正处于抓狂状态时,董小川却从巷子外迎面走了过来。 见到许欢,董小川笑容满面地招呼道:“哟,小欢,好久不见啦,听说你考上高中了……” 话音未落,许欢迎头上前,“嘭!”照着他腮帮上就是重重一记摆拳。董小川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许欢一个箭步跨上,又狠狠踢了他一脚。然后,才怒气冲冲地站在那儿,恶狠狠地瞪着董小川。 董小川被这两下给打懵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浸出了一缕鲜血。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你特么的疯了?干嘛打我呀?” “你个狗日的,你知道吗?常玲为你跳河了,差点就死河里了。” 董小川一怔,突然激动地吼道:“特么的,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呢,谈个朋友老子就得为她一辈子负责啊?” “日!”许欢眼里凶光一闪,又准备上前。 董小川吓得忙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顿时低了下来:“许欢,你不要冲动,你还讲不讲道理了。我哪儿知道她会这么偏激啊?再说了,这关你什么事啊?你凭什么冲我这么横吗?” “凭什么?就凭我跟她一个镇子出来的。” 董小川就又有些激动起来,语气里还带上了委屈:“那咱们过去,还是一个院子的呢?我对你许欢一直也不差吧?今天这事,要是她甩了我,我去跳河,你会去揍她吗?就因为我是男的,就特么活该,是吗?她交过多少男朋友你知道吗?凭什么我就不能和她分手啊?” 董小川一口气说完,又吐了口血唾沫,然后看着许欢道:“你就算有本事弄死我,我也不可能再跟常玲交往了。”他以为,许欢是来撮合的。 许欢根本没这个心,他其实知道,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人的分手,不可能是董小川一个人的错。 虽然董小川这个人,许欢觉得他不够爷们儿,没啥担当。但至起码,董小川还不算个存心玩弄女人的烂人。 今天,许欢纯属是因为简晓彤对他的冷淡,让他憋了一股邪火没处发,追根溯源就怨上了董小川。 要不是董小川,自己那天就不会和常玲有事。要不是董小川,昨天简晓彤就不会听到医院那出对话。 人在恼怒的时候,总是容易怨怪别人。仿佛,都是因为别人的原因,才导致了自己不如意。许欢也不例外。 但现在,他狠狠揍了董小川一记重拳后,面对董小川的激动和委屈,却不知道这件事,自己该如何继续下去了。 看着董小川狼狈的样子,许欢的劲头突然就松懈了下来。他心灰意冷地对董小川说道:“你们这些破事,本来就跟我不相干,你好自为之吧,不要弄得收不了场。” 说罢,许欢垂头丧气地走了,把莫名其妙的董小川,独自留在风中凌乱。 第68章 我在做题 许欢猜得没错。 的确,那天简晓彤在病房门外,已然从常玲和许欢的对话中,知道了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 简晓彤完全被震惊了,虽然,学习之余,她也曾翻看过两本琼瑶的言情小说。 但是,在她这个年龄段,男女间发生实质性的行为,对她而言,还是信息量太大。 “上床”、“怀孕”……这都是些啥污七八糟的事,完全颠覆了她单纯的认知。 以至于当时她被许欢突然发现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很慌乱,仿佛是自己做了件见不得光的事,生怕别人谴责自己偷听的不道德。 她只好装着啥也不知道的样子,进病房里去,不咸不淡地和常玲聊了一会儿,然后就赶紧离开了。 走在回家路上,简晓彤才慢慢回过神来,先是觉得很气愤,然后就越想越不是滋味,泪水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此刻,她心中只反复翻腾着一句话:天啊,没想到许欢竟是这种人。 把化验单给小姨拿回去后,简晓彤饭也没吃,匆匆地逃回云桥镇去了,让她小姨觉得很是有些不明所以。 但她顾不上解释了,她只想赶紧回家,回云桥镇。她觉得,这样似乎可以离许欢更远一些。 那一夜,简晓彤也彻夜难眠。终于,在天空已经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结果,没睡多久,许欢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此时,她完全没想好,今后该如何面对许欢这个人,于是,赶紧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觉,是再也睡不着了。她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眼光无神的游移着,最后定定地落在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上。 突然间,简晓彤就清醒了。 她不由内心问自己:我在干什么啊?许欢跟我啥关系啊?不就是个同学么?我凭啥去管人家的事呢?我怎么能忘了自己的目标呢?为个什么都不是的许欢,自己至于在这里装什么儿女情长呢? 她喃喃自语道:“题做错了,改了就是,又不是终极考试,有啥啊?” 简晓彤觉得已经想清楚了,自己跟许欢,不过就是普通同学而已,顶多就是比较熟悉的普通同学。她暗暗下了决心,今后,跟这个人少来往,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于是,她起身来,洗脸、梳头、吃早饭。然后,她从书架上拿出一本高中数学题集,开始认真做起来,越做,心里越安宁。 此时,如果有人看见,一个中考刚结束没多久的人,又在刷题集,一定会觉得这人是朵奇葩。 但简晓彤一直就有这样一个奇特的本领,只要她开始做题了,就可以抛下所有的心事,这时她甚至都有些后悔,昨晚睡不着的时候,该起来做题的。 第二天一早,许欢出现在了久违的云桥镇。 从镇上一路走过,不断有人亲热地跟他打招呼:“哟,小欢,回来耍啊。” 虽然,许欢一点儿心情都没有,但他还是努力地笑着,一一回应着。 过去,这条短短的街,此时让他觉得好漫长。好不容易,他走到了常强家,常玲还在医院,此时就常强一个人在家。 见到常强,许欢的第一句话就是:“晓彤跟我翻脸了!” 看着许欢满眼血丝的双眼,常强惊讶道:“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为啥啊?” “前天,我到医院看你姐,她也去了,可能、可能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就是我跟你姐的之间的一些对话。” 常强立即秒懂了许欢的意思,一时也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欢道:“你打个电话约晓彤来一下吧,我想见面跟她聊聊。她现在,一接我电话就挂了。” 常强有些为难地看着许欢:“我找什么借口约她啊,天天在镇上,走着走着都能碰见了,还打什么电话……好好好,我打。” 见许欢凶巴巴的瞪着他,常强立马拿起电话,给简晓彤打了过去。 “喂,简晓彤吗?我是常强,你在干嘛呀?” “我在做题。” “哦,好的,那不影响你学习了。”常强很自觉地挂了电话。 许欢气急败坏道:“你特么有毛病啊?” 常强自己也傻眼了:“哎呀,没反应过来,说习惯了。她这会儿怎么会在做题呢?把我给整迷糊了,那现在怎么办?” 许欢懒得理他,自己抓起电话打了过去。 简晓彤刚一接起来,许欢就立即道:“我在常强家里,你不过来,我就过去找你。” “哦,那我一会儿过来。”简晓彤平静地说道。而这种平静的语气,却让许欢心越发有种冰凉的感觉。 没过多久,简晓彤就出现在了常强家里。三人在客厅里这么坐着,一时无语。 常强识趣地说:“你俩先坐会儿,我去刘婶那儿买个西瓜来。”说罢,就溜了出去。 “找我干嘛?”还是简晓彤先开了口。 许欢此时才突然发现,是啊,自己找简晓彤干什么呢?说什么呀?解释自己跟常玲的关系吗?他发现,这事自己根本就无从说起。 想了想,他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你怎么突然就不理我了?” “我没有不理你啊?你打电话我都接的,这不,你到云桥镇了,我也过来了。”简晓彤语气温和地拒许欢于千里之外。 “可你一接我电话,听到我声音,就挂了,我哪儿得罪你了?” “跟你没话可说,我不挂电话干嘛呢?”简晓彤云淡风轻地笑笑。 许欢被噎了一下,突然就心一横,心想:玛的,这样聊天真难受,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知道,你那天在医院,听到我跟常玲的谈话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恰好赶上了,我给你道歉。” “晓彤,你别这样跟我说话好不好,我……我……,有些情况你不清楚,我也解释不清楚。”许欢头上冒汗了,他此时心情异常复杂。 虽然,对于简晓彤,许欢一直抱着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心态。但他却绝不希望,自己在她心里,瞬间人设崩塌。 可现在,他偏偏却找不到任何借口,来为自己辩解。 “你不用解释,没有必要。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跟我解释什么,咱俩不过是普通同学而已,今后,各有各的路。” 简晓彤语气中,那种已然视许欢形同陌路的语气,让许欢万分难受。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普通同学,也是,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不仅仅是普通同学呢?” 简晓彤静静地注视了许欢一会儿,终于演不下去波澜不惊的样子了,狠狠地说道:“如果我们不是普通同学,我会说,你!就!是!个!人!渣!” 简晓彤话语出口的那一瞬间,许欢分明感到自己的心,好像盛夏里滚烫的石板上,被泼上了一瓢冰水,发出“嗤”了一声,冒出一股白烟,然后裂成几瓣。 一时间,许欢万念俱灰。 但他脸上却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看着简晓彤道:“这话你就说错了,我不是人渣,我是个痞子。” 说罢,许欢迅疾转身拉门而出。 第69章 来消费的 枫林晚夜总会角落的卡座里,许欢坐在那儿喝着酒,兴致高昂地和坐台的霞儿划着拳。 “五”“十五”“二十”地比划着。 这个暑假里,许欢经常到枫林晚来玩,跟夜总会里的大大小小都混熟了。 有时候,他跟两位大哥闲聊闲聊,有时候,他跟坐台陪酒的妞开个玩笑、说段荤笑话。有时候,他也帮着打打杂,码一下酒,调调音什么的。 不过,他多数时候是下午过来,晚上,客人一上来,就离开了。 也有些时候,夜总会的生意不太好,林若海就会叫他去坐个座位,让他跟熟悉的妞一起喝两杯,起个暖场子的作用。 所以,今天许欢坐在那儿和霞儿喝着,大家也没有特别留意他。 直到他第三次到吧台拿酒时,宋进就有些不高兴了,说道:“许欢,免费的酒,就这么好喝啊?” 大家平日里大一句小一句地说惯了,许欢也不生气,带着些许醉意笑道:“少特么的挤兑我,今天和霞儿聊开心了,喝着痛快。多少钱?我掏钱还不行吗?” 许欢在枫林晚,都混得像半个员工一样了,加上他跟林若海和杜志猛关系,越来越亲近,所以,平时在这儿偶尔蹭个酒,两人根本没跟他计较过。 宋进有时候就有点酸,今天见许欢这样,就激他道:“嚯,出息了啊,行呀。那就别老拿便宜的酒啊,起码得请咱们霞儿喝瓶红方吧。” 说完,宋进就礅了一瓶红方威士忌在吧台上“398,友情价。” “特么的,红方就红方,先记账上!”许欢一把拿起酒,往卡座走去。 宋进赶紧一步追出来,拉住许欢道:“日,这酒不赊账。有钱就喝,没钱,该死哪儿死哪儿去。” 许欢就有些火了:“好你个宋进,我许欢在你这儿没信用是吧。行,老子今天还喝定了,瞧不起谁啊。” 说罢,就翻衣兜,这东一口袋西一口袋地一翻,有零有整地,还刚好搜罗出400块钱来。 许欢就揉成一团,扔在吧台上。 他本就是个有多少钱,揣多少钱的人,被钱小朵洗过一次后,他仍然没有养成好习惯。 汪嵩劝过他几次,他不以为然道:“你不懂,钞票都是往暖和的地方走,身上钱越少,就越逗不来钱。”这话让汪嵩很是无语,后来也懒得说他了。 400块,说多不多,但也差不多是许清平小两月的工资了,要是知道儿子如此豪爽地拍出来,买一瓶酒。他估计又会忍不住要揍许欢了。 这一下,就把宋进弄得有些尴尬了。他本来也是跟许欢开个玩笑,没曾想到许欢今天来劲了。 这要被林若海和杜志猛知道了,肯定得怨怪他一通。 要知道,90年代初,整体的消费水平还是不高的,像枫林晚这样的夜总会,已经是临江县最高档的了。 陪酒的妞,一晚上的基础小费才100元,场子里还要抽三成。当然,嘴甜会哄人的妞,又遇到大方的客人,额外的小费那是另说。 威士忌这样的洋酒,一个月也消费不了几瓶。点整瓶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大多数人来了,都是喝啤酒或者国产红酒,图个性价比。即使个别爱装的,要喝洋酒,也是论杯点。 大堂经理王俊,是个机灵的小伙,见两人僵在那儿了,忙上前道:“小欢哥,不是那意思。这酒,今天就备了一瓶,你这一把干走了,万一待会儿有客人点单杯,我们难道现跑仓库去拿啊。” 说完,把吧台上的钱,给许欢塞回兜里,顺手把红方给拿了过来,换了一瓶便宜的杂牌洋酒给他。 许欢也不硬杠,嘻嘻哈哈地道:“俊,还是你贴心,但说好了哈,今天,我是来消费的。今天喝的酒,我全照价买单。免得宋哥说我是‘白痴(吃)’”。然后,就拎着酒回到卡座上去和霞儿继续“十五”“二十”去了。 没多一会儿,一瓶酒又快干得七七八八了,许欢划拳老输,这瓶酒他喝了一大半。 这时,林若海和杜志猛陪着陈志峰进来了,同行的还有三四个人,看样子是陈志峰带过来的客人,几个人找了个圆包坐下。 王俊就过来招呼霞儿,说来客人了,意思是让她过老板那座去接待。 霞儿是枫林晚里长得漂亮的,情商也比较高,所以有重要点的客人来了,都爱推她去接待。 霞儿站起来就准备过去,许欢一把拉住她:“你干嘛,串台啊?” 一句话把王俊和霞儿都给说愣住了。 霞儿在这里跟许欢喝酒,纯属是因为还没有客人,当混时间玩,没想到许欢却不让她走。 王俊忙低声道:“小欢哥,别闹。刀哥那边有客人,大老板带过来的。” 许欢喉咙挺响地说道:“日!我说过了,我今天,是来消费的!不得有个先来后到啊,玛的,怕我不给小费吗?”说着,啪的一声,拍了张“四伟人”在桌上。 林若海这才注意到许欢在场子里,就和杜志猛走了过来,问道:“小欢,怎么回事啊?” “呵呵,刀、刀哥啊、猛哥也在啊!这王俊、王俊特么的不地道啊,要把霞儿叫去别的台子,打、打我脸啊。” 林若海见许欢此时说话,舌头都有些大了,眉头就皱了起来,问王俊:“他喝了多少啊?” “拿三回酒了,基本都他灌下去了,不让他喝就跟你急,说自己付钱买酒。这不,现在连霞儿的小费都拍出来。”王俊摇了摇头。 陈志峰此时也过来了,觉得带了朋友到自己的生意场,却吵吵闹闹的,就有些不高兴,沉着张脸。 林若海忙解释道:“我一小兄弟,喝大了,在这搞不灵清了。” 许欢这时候已然一根筋了,还在那儿扯:“刀哥,你也不讲道理了。我、我哪里搞不灵清,我清醒得很。我点霞儿的台,凭、凭什么叫走啊,我的钱不是钱啊。陈总、陈老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阿猛,把他架出去醒酒,别在这儿丢人。”见许欢醉醺醺的样子,林若海不想跟他纠缠,沉声吩咐道。 杜志猛手一抄,一把捞起许欢就往外拽去:“走啦走啦,兄弟,下一场了。” 许欢现在浑身无力,哪倔得过杜志猛,只能由着杜志猛往外带,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猛哥,你让我再喝一会儿。真特么难受,你不知道啊,我憋得慌啊。” 到这个时候了,杜志猛还不忘调侃他:“咋,憋得慌就来找咱霞儿泻火啊?小狗日的,你有几个卵钱啊,就敢到这儿来摔摆了?” “日,我是心里憋屈的慌。” 第70章 醉卧街头 杜志猛把许欢带到了趸船的走廊上。离开了沉闷污浊的空间,河风一吹,许欢稍许清醒了些,就甩开杜志猛,摇摇晃晃地要走。 杜志猛有些不放心道:“歇会儿再走,陪哥抽颗烟吧。” 许欢朝后挥了挥手“回去了,不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你特么行不行啊?” “死不了!” 说罢,许欢唱着刚学的王杰的新歌《忘记你不如忘记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去。 “一个人走在,冰冷的长街,想起分手前熟悉的脸,淡淡地留下一句忘了我吧还有明天,心碎的声音有谁会听得见……” 许欢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不想回家,不想找任何朋友,也不想见到任何人。 迷迷糊糊中,他想起了钱小朵的房子,对,就到那儿去蜷一夜吧。 这时,也就晚上十点多钟,街上还零零星星有些行人。但许欢的世界,却是孤独的,他看不见任何人,只是本能地往钱小朵家走去。 今天,许欢着实喝了不少酒。喝之前,又没吃啥东西,且酒也喝得杂,有啤酒、有红酒、有洋酒,心情也不好,纵然他酒量还算不错,也委实受不了了。 在快进到钱小朵家那条巷口的时候,许欢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蹲在路边的绿化带旁,就吐得一塌糊涂。 恍惚中,他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拍他的背。 他无力地回了下头,看见背后站了人,逆着路灯的灯光,也看不清是谁,何况,他现在神志迷乱,眼神模糊。 吐完后,许欢稍微觉得舒服了些,就往旁边台阶上一坐,这才看清楚,站在他旁边的,竟然是杜莉莉。 从上次许欢退学后,杜莉莉一直没再碰见过许欢。今天,却无意在街头看见了他。 杜莉莉开心地上前跟他打招呼,结果,许欢茫然无视地摇晃前行,她这才发现许欢醉得厉害。 她担心许欢出意外,就想跟着他看看,却发现许欢没往盘龙中学走,而是朝着她家的方向在走,杜莉莉感到很是诧异,却一路跟了过来。 见许欢坐下了,杜莉莉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道:“漱漱口吧!” 许欢接过水,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几口,突然又感到一阵恶心,“噗”的一声,又吐了出来。他的胃里,根本没有什么食物了,此时吐出来的,就是一口清水。 “天啦!你怎么醉成这样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杜莉莉见他这副样子,感觉很是慌张。 “不用。我没事。”许欢整个身子靠在巷子的墙上,对着杜莉莉朝外挥手,意思是让她自己走。 杜莉莉蹲下来,看着许欢道:“你家里电话是多少?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让你父母来接一下你。” “你走吧。别管我,我不回去。你走吧。我没事。” “哎,谁爱管你。这不碰见了吗?你这副样子,我能把你丢街头吗?你也是,怎么喝这么多酒啊?不要命啦?为啥啊?”杜莉莉说话本来语速就快,此时,又是吧嗒吧嗒一连串问号,扔到了许欢脸上。 许欢只觉得脑袋昏沉沉、耳朵里嗡嗡的。他眼神有些迷离,又有些生气地看着杜莉莉,突然吼道:“为啥?简晓彤!她、她居然说我,是!个!人!渣!”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用尽了力气,头往墙上一靠,竟呼呼睡了过去。 “喂!大哥,你不要在这儿睡啊?”杜莉莉晃着许欢的肩,试图将他摇醒,然而许欢像昏迷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不是听到他呼吸依然均匀,杜莉莉真的要去打120了。她现在也不敢摇他了,生怕他溜到地上去,那她可扶不起来。 杜莉莉站在那儿左右为难,走也不是,留着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偶尔有一两个夜归人路过,见两人这副样子,都奇怪地看上一眼,然后赶紧离去,让杜莉莉感到很是难堪。 也不知过了半小时,还是一小时,杜莉莉被巷子里的蚊虫,叮得异常烦躁起来。她奇怪地想,这么多蚊虫,咋不叮这醉鬼呢? 然后,她一咬牙,将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往许欢脸上用力泼去。 这一下倒是起了作用,许欢睁开了眼睛。他先是有些迷茫地看着杜莉莉,然后揉了揉眼睛上的水,看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也许是睡过一阵子,许欢酒有些醒了,他扶着墙站了起来,问:“杜莉莉?你怎么在这儿?” 杜莉莉冷哼一声反问道:“那你怎么在这儿?” 许欢愣怔了一会儿,回想了起来,忙一抱拳,对杜莉莉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杜莉莉“噗”的一笑,见他正常起来,就问:“你家不是在盘龙中学吗?咋喝醉了窜到这儿来了,方向都反了。” “喝成这个德性了,我哪还敢回家啊,不是去给父母添堵吗?有个朋友的房子空在这边,我就过来了。” 杜莉莉说道:“嗬,还知道自己喝成这个德性了。要不是我家也住这边,你得在大街上睡一夜,多危险啊!” 许欢知道自己有些理亏,就只是傻乎乎地嘿嘿笑着。 “你朋友家在哪儿?走吧,我送你过去。”杜莉莉看了看表,已经快凌晨1点了,怕家里大人担心,就催促道。 许欢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现在真没事了,我先送你到家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才真的不安全。” “废什么话,我家就在旁边。喏,看见没?这里我不要太熟。走吧。”杜莉莉指了一下。 许欢一笑:“嘿,这不就隔了两幢楼吗。” 于是,两人并肩往前走去。 路上,杜莉莉忍不住问:“今天咋啦?跟你家简晓彤闹掰啦,在这借酒消愁?” “跟她有什么关系?我自己今天划拳太臭了。”许欢矢口否认。 杜莉莉嗤之以鼻:“少装了,刚才还说简晓彤骂你了!” 见许欢沉默不言,杜莉莉八卦起来:“许欢,你跟简晓彤,到底是不是在谈朋友啊?现在闹矛盾啦?” 许欢一脸自嘲:“你别埋汰我了,谈什么朋友。人家以后是要考名牌大学的,怎么会跟我这种烂人谈朋友?” 杜莉莉捂嘴一笑:“噢~那我明白啦,搞了半天,你是单相思啊。” 第71章 不纠结了 听着杜莉莉嘲笑,许欢也懒得辩解,有些事,不在其中,是很难跟人说明白的。 见许欢不接茬,杜莉莉接着道:“你也不要太小看自己了,你不是也考上临江一中了吗?没准儿,以后也是个名牌大学生,到时候,谁也不比谁差。” “我想过了,不纠结了,我不准备读高中了,开学后,我就去市里读技校。” 杜莉莉吃了一惊:“啊,技校有什么好呀?” “一中我上的是委培线,得缴八千块。技校,读一年半,就进厂实习了,工作至少解决了。而且,一个月还有二三十元助学金。” 杜莉莉还想劝许欢:“技校以后没什么发展前途,读完出来做个工人,有什么意思啊?你得慎重考虑啊。” “呵呵,我考虑清楚了。到一中,钱不钱先不说,我这种成绩,也就在差生群里徘徊。读技校,我可是第一名考进去的。这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何况,这一年,我真是念书念烦了。” 杜莉莉听许欢这么说,也觉得无从劝说,毕竟前途是别人的。 于是,她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我还想着,咱们到一中后,又是同学了呢。” 许欢就有些心灰意冷:“有些人,做了一辈子同学,又怎么样呢?” 很快,两人就走到分开的路口,各自离单元门,也就只有几步路了。 杜莉莉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没能忍住:“许欢,你其实不用为了她如此难过,世上的好女孩子,就剩个简晓彤了吗?” 许欢洒脱地一笑:“我懂的,森林里的树多着呢,我许欢的森林大着呢。不过,你误会了,我跟她真没啥,现在我也没想谈恋爱。”说着,就转身进了单元门。 其实许欢明白,杜莉莉是个不错的女孩,对他也有好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给她造成错觉和幻想,免得误导了人家。他是个怕欠感情债的人。 开门进了钱小朵家后,一股潮湿的霉味呛了许欢一鼻子。 钱小朵的房子小小的,六七十个平方的样子,一间主卧室,一间小卧室,客厅也小小的,摆了个竹沙发。 许欢心想,汪嵩这小子,最近肯定没怎么过来,这桌子上的灰,都积了厚厚一层了。看来,以后自己是应该经常来一下,不然,这屋子得霉坏掉了。 此时的许欢,酒已经醒了大半,就有些睡不着了。他索性将几个房间的窗户都打开来,然后,又将电风扇开到最大档,呼呼地吹了一阵。 他也懒得去铺床了,就把客厅的竹沙发擦了擦,找了个垫子当枕头,和衣躺下,抽着烟发呆。 其实,选择去读技校,是在刚才杜莉莉问的时候,他一瞬间做的决定。 吐出一口烟,他自言自语:“拍马都追不上,读个什么鸟高中。我干嘛要去做自己没兴趣的事。” 那天,从云桥镇离开后,许欢郁闷了好些天。 最后,简晓彤说他是人渣的那句话,深深地刺激了他,然而他却束手无策,无力可使。 许欢一直就是这种性格,不怕事情有难度,不怕有挑战,就怕有力无处使。在和简晓彤的关系上,他就处在这种状况。 他太了解简晓彤了,如此单纯的一个人,一门心思在学习上,她的心理上,根本无法想象,也不可能接受得了,自己和常玲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 有时候,他也不理解自己对简晓彤的情感,他从没有想过,要拥有简晓彤。或者,要简晓彤对他怎么样。以前,简晓彤整天怼他,他也没觉得怎么样,有时还乐在其中。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一想到从此以后,自己和她可能将形同路人,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难受。 不过,今天这通大醉狂吐,倒好像让他将这几天积压在胸中的块垒,给吐干净了,他有了些轻松的感觉。 他想通了,既然我本对她无所求,又何必这么在意她怎么看我呢。我该怎样对她,就怎样对她。至于,她理不理睬我,随她。只能把一切交给时间,翻篇吧。 念及此,许欢长长吁了口气,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不到5点就醒了,除了觉得头微微有些痛,自己精神还不错。 眼见天色尚早,估计早餐店都还没准备好,他索性兴致勃勃地帮钱小朵收拾起屋子来。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他只是抹了一遍灰尘。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关门离去。找了个小面店,呼啦啦地整了碗麻辣小面,出了一头汗,顿时人就清爽了。 他回到家时,父母早就起来了,见他进来,许清平很是生气:“你昨晚到哪儿去了?别给我说去爷爷家睡的,我打电话问过了。” 许欢自知理亏,连忙解释:“昨天跟朋友玩得晚了,怕回来吵到你们。” 万欣担心这儿子,夜不归宿不知又干了啥好事,也追问:“哪个朋友啊?你在人家家里住的啊?” “没,我有个朋友,出远门了,得很久才回来,家里钥匙给我了,托我经常去看看,说怕房子会坏掉。昨天我想起来,还没有去过,就住的那边了。对了,妈,房子久了不住人,真的会坏掉吗?”许欢说着,拿出钱小朵家的钥匙给父母看,他狡猾地想转移话题。 果然,许清平被成功带偏,跟他解释:“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房子不住人,空气就不流通,就会生霉,滋生细菌。而且,水管啊、五金件啊都更容易生锈。你呀,太缺乏生活常识了。” 许欢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这样啊。那看来,我还得常去给他家开开门窗才行。不然,人家这么信任我,回来屋子霉坏了,就难为情了。” “那是应该常去,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许清平颔首道,突然,他又猛地想起了谈话的主题,继续呵斥:“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整晚不回家,就不知道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许欢就觍着脸笑:“爸,现在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紧抓问题要害,敷衍不了你了。”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儿子这副样子,许清平也绷不住了,笑着说了声:“臭小子。老子还不是怕你在外面闯祸。” 万欣忍不住怨怪:“你这个当爸的,一天到晚的,就怕小欢闯祸,你怎么就不担心,他在外遇到什么麻烦了呢?” “他遇到麻烦?我看他不找别人麻烦,就已经很好了!”许清平这话,言若有憾,心实得意。 第72章 说服父母 许清平现在对许欢,的确是信任了很多。 在许欢处理周宇打架那件事情的态度中,许清平明显感觉到了儿子成长。 虽然,他不知道后来,许欢背地里到底有没有做些什么动作,但最终事情的发展,没有再出现过什么不好的状况。 而且,许欢答应好好地考学校,最后的结果就的确考得不错。所以,许清平现在对许欢,就管得没那么严了。 他觉得,这个鲁莽儿子,现在已经长脑子了,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一不留神,就会没轻没重地惹些祸事回来。 否则,昨天许欢一夜不归,又没个电话,两口子不定得到处去寻他了。 但他现在还是忍不住问:“你这一放假,整天在外瞎玩,老是不着家。你有认真考虑过上学的事情吗?” 别说许清平了,自从许欢上学有得选择后,万欣也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哦,我想好了,就到市里面读技校去。”许欢回答得毫不犹豫。 听到许欢选择读技校,万欣有些不甘心:“你就不考虑下读高中?小欢,其实妈发现你只要肯努力,学习还是很有能力的。以前,你只是不上心。再说了,男孩子读书,一般都是后劲比较强,妈教了这么多年书,有经验的。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希望考上大学的。” 如果这事放在一年前,许欢能考上个技校,万欣老早就阿弥陀佛了。 但这一年里,她眼见着许欢经历了退学的影响,依然考得不错,心里不免对儿子,就有了更大的期望。 “妈,这事我真的仔细想过了,还是读技校去。读一中,家里又要花一大笔钱。读技校,人家还每个月发奖学金呢,毕业了包分配工作。而且,只需要上三个学期文化课,就进厂实习了,说不定,我还能提前上岗呢。” 许清平听了正色说:“钱的事情,不是你考虑的问题。你要考虑的是,怎么样对自己的前途发展更有利。其实,我也倾向于你去读高中。将来,考个大学多好啊。以后这个社会,文凭、学历,肯定是越来越重要了。” “爸,我知道不是钱的事。我认真想过了,考大学,哪有这么容易的。我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学了这大半年,真不敢保证自己高中三年不滑坡。到时候,高中毕业考不上,还不是个待业青年。去读技校,至少工作有了。以后,觉得文凭不够,可以再进修的。自考、函大、电大,都可以的啊。” 如果说许欢这一年来,在家里的最大变化,就是他愿意跟父母耐心地沟通自己的想法了,这也是许清平对他越来越放心的原因。 许清平心知,儿子说的,的确是当时的实情。 那时候,大学还没有扩招,考大学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况且,渝城市当时的整体教育水平和质量,与沿海发达城市相比,根本就不在同一条线上。就拿临江一中来说,好歹也是市重点高中,但每年大学录取率,也还不到两成。 很多人为了考上大学,只能复读了又复读。董小川当时考个师范,不过是个大专文凭,还复读了两年才考上,所以,董小川对自己那份工作,非常珍惜。 当时渝城许多人初中毕业后,首选是中专、中师,中专读出来,基本就是事业编制了,就算进厂,也是坐办公室的。以至于那时的中专分数线,比重点高中还要高。 其次,才是重点高中。再次就是技校,当时的技校都是包分配的,毕业就进厂当工人。最后一批,才是非重点高中和职高。 许清平听许欢说得这么透彻,知道他是认真考虑过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旦想定了的事,那就不是他夫妻俩这么容易改变的。 于是,他只好说道:“行吧,我们尊重你的选择,这毕竟是你自己要走的路。但是你记住了,别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来做这样的选择。反正,一中的建校费,我们会给你备在那儿。现在,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你要是改变主意,也还来得及。” 许欢感激地看了父母一眼:“爸!妈!你们放心,不管我在哪儿读书,我都会争气的。你们不是说过吗,是金子到哪儿都发光。” 万欣闻言就欣慰地笑道:“是,我们知道的,你奶奶不早就说了,我们小欢,以后那是要做大事情的。” 跟父母沟通好了自己的前程问题,许欢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开始,许欢在考虑自己到底怎么选择的时候,也考虑过父母对自己的期望这个因素。 不过,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就是,他在心理上,希望自己能更加接近简晓彤。 有几个人,在青少年的时候,又会真的特别在乎,父母对自己的期望呢。 但自从那天简晓彤跟他,说了如此决绝的话后,他就死心了。他甚至想,就算自己将来跟简晓彤考入同一所大学,又能怎样呢,很可能自己这辈子,终归是无法真正靠近她的。 再说了,自己又何必在考学这件事上,跟简晓彤较劲呢,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何况,自己做其他的事情,照样可以很出色。 有时候,少年人想问题就是这样,敏感而又有着种莫名的自尊。 常强后来问他:“欢哥,你跟简晓彤,真的就这么掰啦?” 许欢道:“都没有粘在一起过,哪里说得上掰不掰的。” 常强又问:“那你俩就准备这么老死不相往来啦?” 许欢就笑了:“怎么可能呢?我依然是她的‘死忠’。再说了,我这不也到市里面来读书了吗?离你们更近了。今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一声召唤,我立刻拍马赶到。” 许欢故意说“你们”,就是为了告诉常强,现在简晓彤在他心里,跟常强是一样的位置,不过是儿时的同学,再没有其他的不同了。 结果,这层深奥的意思,常强完全没有领会,而是立刻把思路,转到了许欢要到市里读书这件事上。 他立即兴奋起来,只顾着说:“对哦对哦,下学期你也要到市里来上学了呢,我还没有意识到这茬。哈哈,以后的周末,我们就可以在渝城约着,一起到处玩了。” 常强的语气中,哪还有半点儿,开始时那种替人惋惜之情。 第73章 付金请罪 隔了两天,许欢特地选了下午时分,又到了枫林晚。 他心里清楚,那天晚上,自己因为心情郁闷,在枫林晚耍酒疯,多少有点过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寻思着,必须得过去赔个不是。 许欢走进去的时候,大家正在忙碌着晚上生意前准备工作。 杜志猛一见他进来了,就大呼小叫地招呼其他人:“喂,我说大家伙,手上的活都停下来吧,大家快过来,咱们场子的大主顾来了,赶紧的,来列队欢迎下,高端消费群体的代表——欢哥。当当当当,闪亮登场。” 许欢忙上前讨饶:“猛哥,我的亲哥,您大人不见小人怪,就放我一马吧。” 说罢,掏出特地准备好的红塔山,从宋进开始,赔着笑脸分了一圈,边分烟边说,哎呀,那天让大家伙见笑了。 枫林晚里上班的这帮人,哪天不见一两个耍酒疯的,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了,谁还能真跟许欢计较,都笑嘻嘻地接过了烟。 唯独霞儿不依不饶,见许欢分烟到她面前了,就一脸似笑非笑:“诶,小欢哥,你那天晚上,我的台费好像最后没结的吧?” 枫林晚的人群,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一种是林若海、杜志猛包括宋进,属于管理者;另一种就是王俊和服务生,属于服务人员;还有就是霞儿这样的,坐台的妞。 上班时间上,坐台的妞最自由,一般都是晚饭后,开始有客人才陆陆续续过来。 但霞儿比较有头脑,人也显得勤快些。下午她只要自己没事,经常四五点钟就过来了,帮着大家做点事,打打杂。 所以,林若海和杜志猛他们,看她就顺眼,比较照顾她,有什么爽快些、大方些的客人,通常都先推给她接待。 许欢苦笑:“哎呀,霞姐,小弟不懂事,你可别再取笑我了,都没脸见你了。”他在枫林晚,其实蛮受这些坐台妞待见的。 他说话有趣,做人也大方,最关键的是,他身上没有那种成年人的猥琐,总是色迷迷的,想在这些妞身上白占点便宜什么的。 再加上,他跟老板们关系又好,有些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他是林若海啥亲戚呢。所以,每次许欢到这儿来玩,总是爱跟这些姑娘们笑闹一番。 霞儿因为经常下午就来了,所以,是许欢在枫林晚混的最熟的一个妞。平日里,开玩笑总是许欢占上风,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他。 “你还不懂事?你可懂了。天上的事懂一半,地上的事全懂。没事啊,照顾姐生意,我欢迎着呢。要不,今天晚上再点我的台,把姐聊高兴,我陪你出台。”霞儿继续逗许欢。 旁人见状,又来劲了,就跟着起哄: “不怕小弟不懂事,就怕小弟弟不懂事啊。” “哟,小欢哥,可以啊,霞儿可是咱们枫林晚的头牌,轻易可是不跟人出台的哦。” “没事,小欢长这么帅,又是生猛小伙子,没准儿霞姐会倒贴你呢……” 许欢赶紧拱手作了一圈揖:“各位大哥大姐,我错了。今天,是专程来赔罪的。不多说了,今晚的夜宵,我请!我‘付金请罪’行了吧。” 众人这才哈哈笑着作罢。 等大家笑闹完毕,杜志猛才把许欢叫到外面,递了根烟给他,问道:“那天,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出来后,还一直跟我在那儿说,憋屈得很,你憋屈个啥呢?” 许欢点上烟,猛吸了一口,然后摆了摆手说:“猛哥,翻篇了,这事就别提了。” 杜志猛审视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小狗日的,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跟杜志猛和林若海,许欢还是愿意说一些心里话的,见杜志猛这么说,他神情就显出了些落寞地说道:“失恋,说不上啦,未曾得到过,哪里谈得上失去。” 杜志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这下我就明白了,你娃是在后悔,下手太迟了。没有把生米做成熟饭。” 许欢气急败坏道:“猛哥,我特么的发现了,跟你,真没办法正常聊天。” 杜志猛也不管他,俄自在那儿说:“你自己说没得到过啊。兄弟,哥是过来人,你听哥的,这种事,该出手时要出手,生米煮成熟饭,就算煮糊了,都香!” 许欢被杜志猛都说得快哭了:“猛哥,别这样说,人家正经好女孩儿,从小到大都是优秀生,跟我这样的人,不太一样。” “我懂,纯纯的妹儿呗,谁还没有纯过。呵呵,你娃是不是在人家面前,感觉挺自卑的啊?”杜志猛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自卑?那应该没有吧。只不过,我不愿意去伤害她,一点儿都不愿意。可是,我好像无意中伤害到她了。”话题聊开了,许欢索性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和简晓彤的事,跟杜志猛说了许多。 人有时候很奇怪,有些事不想跟圈子里的人多聊,但却愿意跟圈子外的人聊。 就像现在,这件事许欢不愿意跟杜莉莉多说,甚至跟常强他也不愿意多说。反而更愿意跟杜志猛多聊聊,因为杜志猛反正也不认识简晓彤,聊起来他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杜志猛听得很认真,末了,叹了口气:“这种事,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好建议。看得出来,你小子有点动真情了。但是,自古以来,多情总被无情伤,要是这女孩对你没啥意思,劝你还是不要太投入了。” 许欢有些沮丧:“我又不指望个什么,只是一想着,她可能从此都不搭理我了,就有些不得劲。” “你以为自己不指望什么,嘿,难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啊。”杜志猛不以为然。说罢,扯开喉咙,用他那蹩脚的粤语唱起歌来: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许欢顿时开始头痛,不想再跟他鬼扯了,赶紧灭了烟道:“不聊了,走走走,进去调音了。” 许欢中考结束后,就老爱往枫林晚跑,一是惦记着,开学前,跟杜志猛多练练拳,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最近迷上了调音。 第74章 人间丑态 卡拉ok起源于岛国,进入国内的时间,大概在1988年。 90年代初,才开始逐渐在大大小小的城市里流行开来,成为当时绝对新鲜而时尚的娱乐。 很多国人们从此惊喜地发现:原来,自己也有成为歌唱家的天赋。于是,这项娱乐就此风靡一时。 当时,夜总会的格局,跟后来的不大一样。没有包厢,一律是中间一个大舞池,供人跳交谊舞,然后,周边设一圈卡座或圆形圈座。 因为唱歌的卡拉ok机,只有一台,用投影仪投射到大幕布上,成为一个夜总会娱乐的核心区域。 所以,一家夜总会的技术含量,很大程度体就现在音响效果上。 客人娱乐的方式主要就是跳舞、唱歌、喝酒。 所谓的三陪小姐,就是指夜总会中陪饮、陪唱、陪跳的妞。当然,这只是可以拿到台面上来明说的三陪。 来枫林晚消费的人里,也有很多是不叫妞的,毕竟台费不便宜,所以,也有不少是自己一群人约着来玩的。 大家要唱歌了,就用酒桌上的便签,写上歌名,让服务员交到音控台,唱一首歌,10元,按当时的物价,也不便宜。 调音师当时在夜总会,绝对是个吃香的工作。 当时,不是自助点歌,也没有顶歌的手段。所谓麦霸,根本不成立。 那时候,客人们为了早些唱到自己点的歌,就会到音控室里,或者从观察小窗口,给调音师分烟,分的基本上都是当时应酬最好的香烟——红塔山,如果是外烟,则一律是万宝路或555。 要是不凑巧,当天带的烟是阿诗玛或者健牌,递烟的人,自己气势先弱三分,主动说:烟差了些,兄弟将就抽。 分了烟,然后不忘说一句:“兄弟,9号座的歌往前挪挪呀。” 坐一会儿,见自己的歌还没出来,就又过去分烟:“还有多久啊?稍微提前点啊?” 调音师就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大哥,没办法啊,前面点歌的太多了,我只能稍微往前给你提提,动作太大了,出麻烦了我担待不起啊。” 还有些客人,知道自己唱歌不咋地,又想在朋友面前表现表现,也会上来分烟,提的要求就是,待会儿自己的歌,给降个调啥的。 最实惠的,还是有求于人而来消费的,往往这样的客人,为了讨好自己请的领导,或者生意上的伙伴,就会给调音师悄悄塞小费,这样往前顶歌,一般都比较灵了。 通常,一晚上下来,调音师把散在桌上的零烟收起来,得有一两包。所以,当年作为一个调音师,如果还需要自己买烟抽的话,那绝对是种耻辱。 许欢学调音学得很快,那些年夜总会里的调音台,技术上并不复杂。 就那么一个音控台,调音主要调节的就是效果处理,将混响、延迟、环绕、重音等效果,通过效果器调节到最和谐,增强声音的表现力和感染力。从而让唱歌的人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唱歌竟然能如此好听,于是,点了一首又一首。 许欢玩过好几种乐器,听力敏锐。所以,当他把音控台上那几个钮的功能弄清楚后,每每调音出来的效果,不比专职调音师差。 好在枫林晚的调音师大冬,是林若海的一个远房表哥,人也大气,知道许欢玩这个,就是图个乐,也不担心被他抢饭碗。反而时常在林若海面前夸他,说这小子乐感好,听声音准。 因此,这段时间,枫林晚下午做准备的时候,就经常听见许欢在那里,拿着话筒“句、句、句”地试音。 然后,晚上他就泡在枫林晚里,帮大冬调调音。 大冬也由着他帮忙,自己乐得跑到等候室去,撩骚那些还没有上台的坐台妞。 许欢就是这段时间,见识了不少声色犬马场所里的人间百态。后来,许欢说,人间百态没看多少,来的人都差球不多,哪有百态,丑态倒是很多。 许欢这样说,是因为那些坐台的妞,有时候想透口气,就会给客人说,到音控室里去看看,点的歌还有多久。所以,许欢在那儿帮忙调音的时候,不时会见到她们进来。 时常就能听到她们的抱怨,反正,她们也不避讳许欢。 “玛的,那个唧吧死胖子,太特么骚了,胸罩带带都给老子扯断了,日!” “八号桌的真的是个宝器,问我台费可不可以打折,我很想跟他说打个锤子折。” “日,今晚这个,死抠。尽特么点啤酒,叫个果盘都不肯。就特么一个劲拉着跳舞,贴得那个近,恨不得直接进来。” “今天这个是奇葩,刚坐下来没几分钟,就跟老子说,这里的酒太贵,叫我出去吃夜宵,想啥呢?” “……” 诸如此类的话,许欢每晚上都能听一大摞。刚开始,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听多了,也就听麻木了。 而且,他还观察出了,出手大方的客人最受欢迎,抠门的客人不受欢迎,又抠门又好色的,最受嫌弃。 当然,也有很豪爽的客人,酒一喝高兴了,掏出一叠钱就开始发小费。有一次,一个客人还窜到音控室,拍了两百块小费给许欢,直说:“兄弟,辛苦了。” 遇到这样的客人,坐台的妞就争相上前,极尽甜言蜜语地讨好。 也就是那个时候,许欢明白了,在这种地方,有时候,挣钱容易,有时候,挣钱还真不容易。但不管怎么说,有钱,的确是件很爽的事情。 说心里话,许欢曾经对这些坐台的妞,不是那么看得上眼。总觉得,这些妞就是想不劳而获。 但在枫林晚混久了后,他的看法也有了些改变,他能以更客观的心态,来看待这一个特殊的行业了。 枫林晚的这些三陪小姐,多是从较穷的地方出来的。文化程度,顶多也就初中毕业,又没有学过什么技能,想改变命运,或者是再直白点说,想多赚一点钱,势必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吃更多的苦。 而这样的付出,实际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所以,选择从事娱乐服务行业,是她们能想到的唯一捷径。毕竟,这跟直接去卖,还是多少有点区别。不过这其间,外人看着赚钱轻松,其实,也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 正因为他这么想,所以,他与这些妞们接触的时候,就能保持一种平和的态度了。 既不带着有色眼镜的偏见,也没有那种成天寻思在别人身上,免费揩点油的猥琐想法。 许欢的这种平和态度,让这些妞看他就很顺眼,觉得这小伙子挺干净的。后来,他也因此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 第75章 树更好看 这天,许欢一如既往地来到枫林晚,发现杜志猛没在,林若海正在跟宋进交代事情。 枫林晚这个场子,许多对外的事情,都是杜志猛在打点,所以,大部分时间里,杜志猛都在的,林若海有时候倒是有其他的事,时常没在。 “咦?猛哥呢?今天难得没见他嘛。”许欢随口问了一句。 林若海道:“这几天他回老家去了,他老娘病了,听说有可能要拿过去了。” “哦,那这段时间刀哥你得忙了,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事,你尽管招呼。” 见林若海在跟宋进聊事情,许欢也没有多啰嗦,说完就走开去,到处转了一圈。 意外地发现,霞儿一个人在等候室无聊地抽烟,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 许欢就坐到霞儿对面,笑嘻嘻打招呼:“霞姐,今天又这么早啊,刀哥这里上班,又不评先进,你这是来准备请我吃晚饭啊?” 霞儿白了他一眼:“死开,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烦着呢。” 许欢这才发现,霞儿穿了件普通的休闲白体恤,胸前还印了个红苹果。不像平时来上班,都装扮得妖艳性感。 许欢也不管她的语气,笑道:“烦啥呢?我猜猜啊!失恋?嗯~不大可能。对,多半是缺钱了。” 霞儿就噗嗤一笑:“就你小子是个鬼机灵。” 她就一个爱好,平时喜欢打打麻将,最近手气背,老输,今天又输了大几百。偏这个时候,房东来催房租,正愁着呢。 “缺多少啊?”许欢见猜对了,就热心地问道。 霞儿哈哈笑道:“听你这口气,缺多少?你个学生娃,我难不成指望找你借啊?我这不寻思着找刀哥借点儿,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她今天穿的衣服宽松,一笑起来,胸前的两个小白兔,就跳动得有些夸张。 许欢虽然不是个好色之徒,但他也不是个故作正经之辈,这样的风景哪里肯错过。 见许欢放肆地盯着自己胸看,霞儿就臭他:“你特么在这里也学坏了,瞎看个啥呢?” “看你衣服啊,嗯,这上面有个红苹果。” “苹果?好看吗?” “好看啊,只不过我在想,苹果都这么好看了,那苹果树肯定更好看。” 当时,正流行一个段子,说:在一个晚会上,一个小伙子盯着姑娘脖子上的飞机链坠看个没完。姑娘不好意思了,问:我的飞机好看吗?小伙子回答:飞机场更漂亮! 结果,今天许欢灵机一动,就把这个段子给改编运用了。 霞儿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一转念,知道被这小子给调戏了,竟然破天荒地脸一红,就要来掐许欢。 两人正笑闹着,听见林若海在外面叫许欢。他忙起身出去,还不忘对霞儿说了句:“借钱的事,待会儿我帮你先跟刀哥提一嘴。” 霞儿就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林若海看许欢过来了,就问道:“明天你有空吗?” “有空啊,这段时间,我不天天都空得很吗?都成大冬哥的马仔了。” 林若海就对宋进道:“这样,要不明天让小欢跟你一起去吧!” 宋进犹豫了一下:“小欢一起去,不太合适吧?没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刀哥,这点事你还不放心我啊?” 最近,林若海跟着陈志峰在做一些工程上的业务。 由于陈志峰目前还在临江二建挂着总经理,编制上算是公家的人,有些私下里的生意不方便出面,就让林若海出面办,一般的人,他也信不过。 前段时间,他们在临江相邻的通县,帮同行朋友围了个标,缴了十五万投标保证金,由于是私下里操作,也不方便走对公账户,当时,这钱是缴的现金。 所谓围标,就是主要关系投标人,为了排挤其他投标人,或者为了控制投标报价,找些同行有竞标资格的朋友,串通投标。 陈志峰做工程,经常会有这样的事,有时候他帮朋友陪标,有时让朋友帮他陪标。 现在,通县那个工程项目的开标结束了,钱也现金返回,加上围标的好处费,一共二十万现金要带回来。 平时,这种事,林若海都是安排杜志猛去。这次,杜志猛突然回老家去了,林若海明天又有个重要的客人要接待,就交代宋进过去拿一下。 林若海笑道:“不放心就不叫你去了。这不见小欢闲得蛋疼吗?让他跟着跑跑,见见世面。总比他一天到晚在这里,调戏我们的妞要好。再说,毕竟数目不小,多个人一起,总没有错。” 宋进虽然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林若海这么说,他也没什么好讲,就跟许欢交代了出发时间和地点。 许欢满口应承,他正处于一个活力四射、精力无穷的年龄,对未知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凡是没做过的新鲜事,他都觉得兴趣盎然,乐于参与。 通县,是渝城地区最大的煤炭产出地,属于松山矿务局。距离临江虽然只有八十多公里,但基本是盘山公路,平均时速只能跑个三十多码,所以,正常开车行驶,从临江到通县,也得近三个小时。 宋进就叮嘱许欢,明天早上八点集合出发。算算时间,只要不遇上大堵车什么的,晚饭前可以赶回临江就可以了。交代好许欢后,宋进就走开去忙别的事情了。 许欢趁机将霞儿目前的窘况告诉了林若海。 林若海听了摇头笑笑:“这么点儿事,还用得着你来垫一下啊?也不知霞儿怎么想的。” 随即,他郑重其事地对许欢说道:“小欢,我提醒你啊,你跟这些妞们,千万别在那儿,给我玩多情浪子那一套啊,那可就是玩火了。” 许欢被说得很是难为情:“刀哥,看你说得,哪有。也就是没事开开玩笑。” “可能是我多想了。这种事,主要是担心到时候你伤不起,她们也伤不起。” 许欢见林若海是认真的,也正色道:“放心,刀哥,轻重我有数的,不会做出格的。” “嗯,那就好。今天别在这儿玩太晚,早点回去休息。” 林若海说完,想了想又叮嘱许欢:“明天,不是让你跟着去玩的。毕竟二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你也多留些心,帮宋哥看着点儿。”说罢拍了拍许欢的肩膀。 “好的,刀哥,我知道了。”许欢心想,二十万,还说多不多,一大笔现金了。 林若海临时起意叫许欢跟着,就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 只是,林若海和许欢都没有想到,这一次,许欢一条小命都差点折进去了。 第76章 开个洋荤 第二天,许欢照例早起了,临出门时,他突然莫名觉得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他想了想,翻出藏在床板下匕首,将刀鞘束在皮带上,用体恤罩了下,觉得还是有些显眼,怕宋进看见了,笑话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又套了件衬衣在外面才出门。 许欢其实从不习惯带刀出门,一方面,他对自己的格斗能力相当自信,另外,他也明白个道理,这种东西带着就是麻烦,真出了事,匕首属于管制刀具,从法律上的定性,是完全不同的。 但后来,他回想起来,觉得正是自己潜意识里生出的不安全感,帮了自己大忙。 七点半,许欢就到了结合地点,百货公司旁边的小广场。 看看宋进他们还没过来,许欢就进了广场边的早餐店,边吃早餐边等他们。 这家早餐店的小笼包不错,豆腐脑也不错。小笼包一笼8个,有鲜肉馅的,有酱肉馅的,还白糖芝麻馅。饭量小的,两人吃一笼,饭量大一些的,一人吃一笼。 许欢不行,一人得来两笼,一笼鲜肉,一笼酱肉。想了想,他又叫了一笼糖馅的,吃不完就打包带着。 从小跟着父母做生意的陈军,曾经跟许欢讲过,出门在外,能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吃饱。因为,你都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能吃上,对此,许欢深以为然。 快八点时,司机李洪先到了,开的一辆皇冠,是陈志峰单位的车。那时,私家车很少,但公车私用的情况,却很普遍。 纵然像陈志峰,也算临江县城里数得着的有钱人,都还没有买车。不是买不起,而是当时买个私家车,有些太招摇,何况,能有公家车可用,何必自己掏钱。 结果,宋进八点半才磨磨蹭蹭地到了,手里拎着个密码箱,边走边呵欠连天的样子。 见他们已经先到了,就说:“哎呀,昨天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晚了,走吧,只要不遇上大堵车,时间还是充裕的。” 说罢,和许欢上了车,宋进坐在副驾驶,许欢一个人坐后面。 他把空密码箱往后座一扔,见许欢里面一件体恤,外面还穿着件衬衣,就笑道:“这么热的天,你穿两件,不怕焐出蛆来啊?” “哪有你说的这么热,我想着通县不是在高山上吗?比临江肯定要凉,多带件衣服总没错,再说了,车开起来,不就凉快了吗?”许欢随口敷衍了一下。 不过,他也没瞎说,通县海拔比临江要高900多米,又是山区,平均气温比起火热的临江,的确要凉快好几度。 宋进继续拿许欢打趣:“你小子,不会年纪轻轻就体虚了吧,还一天到晚撩骚霞儿她们,真把你办上床,我估计你这小体格,怕是扛不住。” “宋哥,你这话说得,我哪有撩骚霞儿她们。”许欢一边回应着,一边好奇地翻看着密码箱。 这种装现金的密码箱,他还只是在电视上看见过,什么《赌神》、《纵横四海》之类的港片里,都是用这种黑色的密码箱,整箱整箱地装钱。所以,看见了现实版的箱子,许欢就觉得很有种神秘感。 “嗬,这箱子真扎实,刀都刺不进去吧。”许欢敲打着箱子。 “开眼界了吧,全铝镁合金的。你小子,平时一副了不得的样子,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今天要是路上顺利的话,到了通县,我带你去开开洋荤。”宋进的脸上,带着些嘲讽。平日里,对许欢那种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心中本颇有微词。 许欢也不介意,只是笑道:“嘿嘿,在你们这些哥面前,我哪敢装什么了不得。” 两人聊了几句,就各自住嘴了。许欢平时跟宋进的话就不算多,他隐隐感觉,宋进对他,跟林若海、杜志猛他们,是完全两回事。而且,宋进还总爱在他面前,卖弄老资格,因而,许欢跟他就亲近不起来。 此时,车已驶出城外,往郊野开去。许欢就不再多话,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临江的海拔比通县低,车辆一路盘山向上,越走越高。上到一定的高度,缓缓地平行一段,然后过一会儿,又开始盘山向上。 每每爬上一个山头,路下方就是层层的梯田。此时,正是水稻快要成熟的季节,从高处往下看,场景蔚为壮观。 许欢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了,就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刚觉得自己似乎打了个盹,突然觉得车停下了,就听见宋进在那儿嘀咕:“到了,你们先等着,我上去办手续。丫的,睡得像头猪样。” 李洪就笑道:“到底是小伙子,一觉就睡到了。” 许欢揉了揉眼睛一看,此时车辆已停在一幢陌生的大楼前。宋进吩咐他俩等着,就拎着箱子上去了。 睡了一路的许欢,有些不好意思,就掏出烟来分给李洪,两人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等了一个多小时,宋进才下来,手上的密码箱明显有了分量。 “怎么样,宋哥,事办完了吧,回了吗?”李洪问道。 宋进看了看表,十二点过了,就说:“今天来的路上也顺利,事情也办得顺利,走,先吃午饭再说。通县的高山羊,可是一绝哦,带你们吃羊肉去。” 许欢心想,带了这么些现金,还是早点回去好,就说:“咱们随便吃个豆花饭吧,几口吃完早些回去。” 宋进就一脸不高兴:“还好你不是我老板,这么苛刻,辛辛苦苦跑一趟,一碗豆花饭就打发了,这不还早吗?” 李洪一脸无所谓,反正他就是听陈志峰吩咐出趟车,至于他们来做什么,什么时候回,跟他关系都不大。 宋进又说道:“回去是下山路,车也会快一些。待会儿吃了饭,咱们再去洗个脚,按摩一下,这些费用老板都会报销的。” 见许欢还想说什么,宋进接着道:“好了,出来了就听我安排。你倒是来的时候睡了一路,不得让人家李洪好好休息一下啊,开了快三小时车,不累么?误不了你回家吃晚饭的。” 宋进这么一说,许欢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宋进在操持。 但他心里,仍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说不上个所以然。 第77章 青纱帐里 宋进熟门熟路地找了家羊肉馆,点了几斤羊肉羊杂,再配了些其他的辅菜吃汤锅。 不得不承认,通县的高山羊,的确美味,羊汤鲜美醇厚,膻味很轻。羊皮香、羊肉鲜、羊肚脆、羊血嫩。 李洪开车不能喝酒,宋进来了兴致,就让许欢陪他喝点酒。 许欢一个劲说前些天醉得厉害了,胃不舒服得很,没缓过来,说啥也不肯喝。 李洪见宋进一脸扫兴的样子,就说:“宋哥,你自己喝二两好了,回临江后,今天晚上我陪你。” 宋进也知道,奈何不了许欢,只好自己拿了个小瓶装的郎酒,嘀咕道:“这么好的羊肉,不喝点酒,真是可惜。” 三人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出来后,宋进又带他们去洗脚、按摩。 从宋进拿了钱出来后,许欢就一直提着神。他听说过,这种带了现金出来,很容易被人钓上,尾随着找机会下手。所以,他一直在暗暗地留意着周围的人。 到了洗脚店,许欢死活不洗脚,只说自己怕痒,独自在旁边看电视。 其实他不是怕痒,只是担心脱衣服时,匕首被发现。他心想,宋进看见了,肯定又要笑话他一通。 宋进见他这样,也懒得管他,把密码箱往枕头下一压,就靠在那儿享受起来。 李洪倒是洗着洗着真的睡着了,发出呼呼的声音。 许欢此时倒觉得,让李洪休息一下确实也应该,毕竟来回得开五六个小时的车,自己多留点神就是。 磨磨蹭蹭到快四点钟的时候,他们终于出发返程了。坐上车,许欢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些。他算了算时间,天黑前,应该是能赶回临江了。 看着宋进一脸轻松自得的样子,许欢暗暗觉得,自己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在人家看来,就是一点儿小事情,自己却搞得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回程的时候,宋进就拿着钱箱坐在后排了,许欢坐副驾驶室。离开通县城之前,许欢仍不敢放松,不时地观察后面的车,生怕有人盯梢。他心里也在想,是不是自己紧张过头了,但止不住还是绷在那儿。 直到离城后,路上车辆开始少起来,许欢才松了口气,放松了下来。 见宋进在那儿闭目养神,许欢分了根烟给李洪,自己也点了一根,心想,回去的路上,自己可不能睡觉了,得陪李洪说说话。 车开出一个多小时,快到通县与临江交界处的时候,宋进突然对李洪说:“前面有条岔路,你拐进去一下。” “那条路我知道,是到青山村的啊,往山上开的,路窄,有点颠簸,进去干嘛呀?”李洪有些不解。 宋进就解释道:“哦,我差点忘了,来的时候刀哥交待过,他有个亲戚住那边,昨天弄了副野猪肚,打电话让刀哥去拿,给他老娘吃,养胃病的。” “进去远吗?”李洪问。 “不远,二十来分钟吧,我以前跟刀哥一起去过。” 说话间,岔路口到了,李洪就拐了进去。 许欢就有些怨怪宋进,心想,早干嘛去了,拖拖拉拉的,现在想起来有其他事了。但他也不好说出来,想着,离临江也不太远了,迟就迟点吧,自己又不是主事的。 这条岔路是条机耕道,路况不是太好。两边都是成片的玉米地,高高的玉米秸上,已经有不少玉米穗挂出来了。 李洪边开边说,再过一个星期来就好,正好可以掰玉米了,山上的玉米好吃。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有点擦黑。许欢就说,慢慢开,反正也有些晚了,不用着急。 两人正聊着,李洪突然踩了刹车,骂了句:“日!” 许欢朝前一看,路上横着根大树干,车过不去了,宋进也探起身来看见了,说真倒霉,哪个运树的这么不当心,掉下来都不知道。 这条路上,常有上山拉木材的货车,李洪也没多想,就说,一起去搬开吧。于是,三人开门下车,往树干走去。 刚走到树干边,突然,从旁边的玉米地里,窜出了六七个人,手里拿着砍刀,其中有两人手里,还各自拿着改装过的短火铳,迅速地把三人围在了中间。 李洪一张脸吓得惨白,忙不迭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们只是路过的。” 对方领头的,是个大块头,剪了个板寸,一对三角眼,一脸凶相。他看也不看李洪一眼,拿着手中的火铳径自对着宋进道:“要命的,就把密码箱给老子扔过来。” 宋进故作镇定道:“兄弟,大家都是在外混的,这钱你知道是谁吗?临江城的跳刀,应该听说过吧。” 钱,其实是陈志峰的,但是对外面混的人,提林若海肯定比提陈志峰管用。 宋进话刚说完,“砰”的一声,板寸头就对着宋进的脚下搂了一火。冷笑道:“我管特么是谁的,老子见着了,就是我的。再啰唧吧嗦,下一火,我可保不齐抠到哪儿了。” 枪一响,宋进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再说话,只好乖乖地把箱子递了过去。 板寸头正伸手欲接,许欢突然一个箭步冲上,一把抓过箱子就往玉米地冲去。 对方一个提砍刀的,也算反应快,横身一拦,一刀往许欢肩上就劈了过去。 危急中,许欢举着箱子一挡,一个转身,然后一记漂亮的肘拳,击中对方颈部,顿时将那人打倒在地,然后迅速窜入玉米地往前跑去。 他听到后面一阵杂乱的叫骂声,有人跟着追来,还有人从旁边的田埂往前迂回。 玉米叶割在许欢脸上,一阵刺痛,他也顾不得许多,一边挥舞着箱子开路,一边拼命往前跑,只想着尽快甩开这些人。 刚冲出一块玉米地,眼睛的余光看见,两侧已有人包抄过来,许欢立即又冲进了另一块玉米地往前跑。 只听见后面有人叫:“小王八蛋,站住,老子开枪了啊!” 许欢片刻不停地往前冲去,他知道,在这跟人齐高的青纱帐里,土火铳的杀伤力是很有限的,只要自己跑到有人烟的村子,就不用怕了。 此时的许欢,慌不择路地在玉米地,一块接一块地逃窜着,眼见着与追赶的人拉开了些距离,他又窜出了一块玉米地,却没留意已经到了山体边缘。猛冲之中,一个收脚不住,突然脚下一空,往崖下跌去。 耳中听到身后一片惊呼,许欢心想:“球了,这次完蛋了!” 第78章 进退两难 也是许欢命不该绝,刚掉了五六米,突然他感到身体一顿,停下来了。 原来,他手里拎着的密码箱,卡在了两块石头之间。幸好此时,下坠的冲势还不大,许欢的身体一下稳住了。 他忙死死地攥住皮箱把手,想往坡体上靠,但他动静不敢弄得太大,只是勉强把两只脚蹬在山体上。所以,此时的许欢,基本上是靠单手,悬空吊在了半山腰上。 这时,他尚能听见了山顶上的人在对话,但他没法看见上面的人,上面的人也看不见他。 “完了,事情搞大了,出人命了。”他听见有人在说。 另有一人说道:“说不定也没死。” “死定了,我知道的,这下面一片,全是乱石岗,这么高掉下去,死定了。” “大哥,怎么办?没想到会这样啊?”先前说话那人的声音,在山顶的风中,听起来颤抖得厉害。 接着,许欢听见那个板寸头的声音:“赶紧撤,这段时间大家都躲外地去吧,等风头过了再说。” “咱们要不下去寻寻,万一没死呢,再说,钱箱还在他那里呢。” “啪”的一声,许欢听见有人被抽了一耳光。 然后,就听见板寸头的声音骂:“你唧吧脑袋被驴踢了吗?这里绕下去,起码半个多小时,下面两个村子,这么大个人摔下去,多大动静啊?指不定现在村民都报警了。这钱,你特么还想个锤子啊。” 板寸头骂骂咧咧了一通,然后又吩咐那几个人:“最近你们都特么的老实些,躲出去后规矩点,别乱说乱动了,跳刀是谁啊,这件事,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过了一会儿,许欢耳朵中的世界安静了。唯听见荒野里,不知名的虫儿,发出一片莫名的鸣叫。 但许欢仍然不敢呼救,他担心这些人并还没走远,他想再等一会儿,再爬上去。 这时,他才有心情看看自己的处境,一看之下,心就凉了半截。知道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他发现,自己置身的地方,是个近乎垂直的崖体,要命的是,旁边连一根结实的树枝都没有,如果上面没有人搭救,靠自己根本爬不上去。 而且,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抓着箱子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发酸,脚下也没有一个可以完全受力站立的地方。 这时,他心里最担心的,是这个箱子的手柄,会受不了自己的体重,松脱开来。 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挪到双脚,以便踮得结实些,然后再把身体,尽量往山体上斜靠上去,减轻手臂的负重。 突然,他想起自己带的匕首,于是,赶紧抽出来,一把插入石头缝里,紧紧抓住刀柄,变成了两只手承重。 这一下,许欢才算是缓过了劲来,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想,至少,这个姿势自己可以维持上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许欢才有脑子去想,宋进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现在,他们是他唯一的指望。 可是,山顶上一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这种困境之中,如果说许欢不着急,那是假话,但他骨子里的那种坚毅和韧性,在这时却充分地体现了出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了一下目前自己面临的形势。 刚才,上面那些人的对话说明,这帮人并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看见出了人命,就慌得四散而去。所以,大概率上,这些人不可能会再去难为宋进他们了。 那么,宋进他们一定会来找自己。只是,这个时间要多久,许欢不能确定,因为宋进他们有可能害怕,不敢贸然来寻他,但是肯定会来的。 而且,这里有玉米地,就算宋进他们不能来,也应该有村民会来,只不过,时间上可能更久。 想清楚这点,许欢马上得出结论,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尽量保持体力,以支撑到有人救援的时候。 所以,他没有呼救,此时,天色已黑,在这个杳无人迹的地方叫救命,无疑是徒劳的,除了浪费体力,毫无用处。 于是,他尽量放松身体,开始调匀自己的呼吸,以便能更久地维持,目前这个保命的姿势。 云桥镇算命的赵瞎子,其实不是瞎子,只是视力不太好,又总带副圆框的老式墨镜。 以前,许欢爱去他那儿玩,赵瞎子反正一个孤老头儿,许欢来玩就玩呗。两人处久了,也处出了些情分。 赵瞎子就跟许欢说:“你这孩子,最大的毛病就是耐不住性子,你该跟我练练道家养气的功夫。” 许欢是个好学的人,一听新鲜玩意儿,就来了兴趣。 赵瞎子就跟他说了一通什么观呼吸啊、辟谷之类的原理。还言之凿凿地告诉他,你要是能真正地静下心来,融合于自然,去感受空气中微妙的变化,与天地同在,那很久不吃东西也能维持生命。 许欢一听,要他很久不吃东西,马上就不干了。说:“你个老爷子,就知道一天到晚整得神叨叨的,谁信你?” 赵瞎子就笑:“我个算命的,不整得神叨叨的,谁信我?” 但此刻,身陷困境的许欢,却想起了赵瞎子教过他的那些养气的方法,慢慢地调整呼吸,然后,尽量做到既不去想之前发生的事,也不去想什么时候有人来救他。渐渐地,心情越来越宁静。 悬崖上的这次危机,成了许欢人生的一场重要修炼。 这在后来,让许欢一生受益匪浅,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克服了自己急于求成的毛躁心态。 以前,许欢最怕的就是,浑身是力,却使不出来的感觉。所以,他停不下来,总想做点什么,总想改变点目前的状态,永远耐不住寂寞,总在那儿折腾。 而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被动地等待。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折腾,以便让自己,能多等待一些时间。 所以,在后来,许欢每每遇到困境时,他就问自己,这事,还能比我当初吊在山壁上,更没有办法了吗? 如果答案是“否”,那他就信心满满地去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 如果答案是“是”,那他就告诉自己,等待,耐心地等待。 第79章 原来随您 时间,对悬崖上的许欢来讲,是停滞的。 他从没有如此刻般,感受过这个世界。 原来,汗在身上流下来,皮肤会痒得难受。微风拂过,的确比情人的手更加温柔。 但山风大起来的时候,许欢又忍不住紧张。他苦笑着想,从没曾想过,自己会跟“弱不禁风”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他静静地感受周边的一切,看着石头上的野草随风摆动,听着田野里的虫鸣蛙叫,渐黑的夜空中星星升起。 开始时,许欢还能觉得皮肤上的痒,被玉米叶拉伤的脸上的刺疼,手臂的酸软……后来,他想起赵瞎子说过:诸痛痒疮,皆属于心,当你不能改变时,就去接纳和包容这种感觉。 他看着这一切在身边发生,感觉着身上的一切感受,但所有,又变得都跟他没有关系。许欢就想,这或许就是佛家说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渐渐地,许欢觉得自己清醒地睡着了。再后来,许欢想,我可能要站死在这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听见简晓彤在叫他,抬眼一看,简晓彤在山顶望着他笑:“你这蠢货,不是很了不起吗,咋弄得这么狼狈啦?” 许欢忙开口道:“你快想办法拉我上去啊?” 结果,简晓彤却一转身跑开了。 许欢忍不住心中一阵气苦,正自郁闷间,耳中却分明听见一个女声在叫着:“许欢、许欢”。 他凝了凝神,再仔细一听,的确有人在叫他,而且是很多人,男的女的都有。 于是,他瞬间彻底清醒了过来,用力大叫起来:“喂~我在这里,我在山腰。喂……”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山顶上出现了四五个穿警察制服的人。 刚才,许欢最先听到的,是其中一个女警的声音。这时,她趴在山顶边,那张好看的脸庞上,露出些焦急地问:“你还好吗?坚持住,我们马上下来救你。” 这时的许欢,居然还有心思留意别人的相貌,他神奇地发现,这个女警竟然和简晓彤有几分神似,他恍惚了,不知道刚才是出现了幻觉,还是看花了眼。 他努力露出个笑容:“我还行,就是没力气动弹了。” “没事,你稳住就好,我们带了攀援装置的。” 来搜寻许欢的人群中,除了警察,还有两个专业救援队的队员。说话间,其他几个人忙着固定,拉绳子。片刻功夫,终于将许欢带离了险境。 许欢被拉上来后,本来还想逞强一下,准备自己走。结果,发现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只好乖乖地躺在了担架上。 那个女警何静看了看表,一脸惊奇地道:“小伙子,你真是可以的,从我们接警到现在,快四个小时了,你这简直都可以去申请个吉尼斯了。” 许欢咧嘴一乐:“怕死的吉尼斯吗?”随即,干裂的嘴唇被拉扯到,疼得眉头一皱。 何静忙递了瓶矿泉水给他,柔声说:“小口些喝。” 原来,在那帮劫匪去追许欢时,李洪立即拉着宋进跳上车迅速调头离去。 宋进当时试图跟过去,李洪道:“这帮人又是刀又是枪的,追过去有什么用?” 然后他开着车,找到最近的一个有电话的地方,立马报了警。等警察赶过来时,劫匪早已不见踪影,许欢也不见踪影。 一群人在这个山里,搜寻很久,才终于发现了许欢。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许欢送上救护车,拉回了临江医院,还好,他没受什么伤,只是有些脱水。 在医院里,何静循例给许欢录了口供,然后准备通知他父母,许欢呼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输液针都差点扯掉了。 “警察姐姐,这事千万别告诉我父母,他们要知道了,得吓成啥样啊?求你了!” 何静没好气地回道:“躺下!你还知道父母会担心啊,要钱不要命,还是别人的钱,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然后,她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这没办法,你才十七岁,按规定,这样的事情,我们必须通知你的监护人。” 林若海早已闻讯赶了过来,此刻跟宋进一起,正站在许欢的病床旁。 见状忙安慰许欢道:“没事,待会儿我跟你父母解释,这事怨我。” 林若海现在想想都后怕,这种事换做其他任何人,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肯定是先把钱给对方,其他的事,后面再说。谁都没料到,许欢会有这样的举动。 等何静办完手续出去后,林若海才一脸痛心疾首地对许欢说:“哎呀,我的兄弟呀,你咋想的呀?不就是钱吗?你让他们抢去。怎么吃进去,还得给我怎么吐出来。你说今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是叫我这辈子都没法心安吗?” 宋进在旁边也开始抱怨:“是啊,你瞎逞什么能呢?你看,折腾得大家这大半夜的。”蓦地,他又醒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忙道:“还好,人总算没事,多险啊!” 许欢憨乎乎地笑:“嘿嘿,大意了!我想着那帮孙子,应该跑不过我,哪料到那块玉米地在山边上。” 见他这副样子,林若海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要逞强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给我记住了!” 正说话间,许清平和万欣赶过来了。 虽然,在电话里,何静把大致情况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但在进房间的一瞬,万欣见许欢好模好样地躺在病床上,还是忍不住脚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接着,她就冲到床边,狠狠地抽了许欢一巴掌。旋即,又心疼地抚摸着许欢的脸,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妈,你别这样,我错了!” 万欣也不理他,回过头来,瞪着林若海和宋进:“谁让小欢去的?” 林若海一脸歉疚,第一次觉得自己说话有些犯怯:“阿姨,我、我叫的。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本来……本来只是想让小欢跟着去玩玩。” 一向说话轻言细语的万欣,这时根本不理会别人的解释,以许欢从未听到过的豪横语气,对林若海说道:“得亏小欢没事,要有个什么好歹,不管你是个什么刀,我一定弄死你!” 许欢忍不住笑了,心想,刀哥这名声,可真大,连我妈都知道。 他怕林若海被弄得太难堪了,忙探身起来,一只手搂着万欣道:“妈,我现在才发现,我这暴脾气,原来随您啊!” 第80章 谁是内鬼 许欢在病床上躺了一天后,死活不干了,闹着非要回家。 医生检查了一下,看他确实也没什么大事,就让他办了出院手续。 回家后,许欢被关了三天,哪儿都不让他去。 他也知道,这回把父母吓得不轻,于是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 无聊时,就给常强打电话,绘声绘色地描述这次冒险的经历,把常强惊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又跟汪嵩打电话说了,结果,被汪嵩在电话里狠狠骂了一通。 但转天,汪嵩就跑许欢家里来看望他,见了面,还忍不住说:“许欢,你脑子有病是吧,要钱不要命了。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们还不如把周有德的钱给洗了。” 许欢难为情地笑:“当时都没想,上头了。” 中间,他还帮父母烧了两顿饭。在这三天里,他一个劲儿地检讨自己,卖萌撒娇做保证,总算是把许清平两口子的心,给宽慰好了,这才又允许他出门了。 一出门,他就直奔枫林晚去了,这两天,他一直在回想这件事,总觉得有蹊跷。 林若海见到许欢来了,很是高兴,上次在医院,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许欢,但万欣来了后,叭叭一通训,把他给弄得心里发慌,这几天他既不敢去找许欢,也不敢打电话过去。 “小欢,你可来了,还以为在枫林晚,再见不着你了呢。你妈,真牛!”林若海想着那天许欢妈那个气场,忍不住竖了个拇指。 “嗨!她就是给急的。这两天我都跟她解释清楚了,这事怨怪不着你。”许欢笑道。 寒暄几句后,林若海打了个电话,然后说:“走吧,峰哥想见见你,我们一起过去一趟吧。”说罢,叫上宋进就往陈志峰那边赶去。 陈志峰是个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四十来岁,临江二建的总经理,平时,看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枫林晚的生意,虽然他是大老板,但基本上都是林若海在打点。陈志峰除了应酬时带客人过来外,平时很少在枫林晚露面,许欢之前对他并不熟悉。 听说陈志峰想见他,许欢还有些诧异:“他见我干嘛?” 宋进就道:“你傻呀?这次你舍命抢回来的钱,是大老板的呀,你小子,立功了啊。” 许欢还直愣愣地回道:“我又不是冲他的面儿。” 宋进被噎了一下:“呵,你可别当中山狼,得志就猖狂。” 一路上,林若海没怎么说话,只是轻皱着眉头抽烟,许欢觉得气氛有点凝重,也打住了话头,没再跟宋进怼下去。 一进陈志峰的会客室,他就快步迎了上来,满脸笑容地握住许欢的手,亲热地说:“哎呀呀,小欢来了,大哥以前还真是怠慢你了,不愧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许欢心道:陈老板这年龄,得跟我爸差不多吧,这大哥,怕是说得有点过了。 经过了悬崖上的几小时后,许欢对脚踏实地有了刻骨铭心的认识。 此时,面对陈志峰的热情,他只是客气地回道:“陈总,你这夸得,让我都有点儿飘了,只是赶巧帮了刀哥的忙,万幸没有变成个麻烦。” 陈志峰倒是没料到,许欢小小年纪,说话应对已然如此得体,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赏识,于是,转头对林若海道:“若海,你看人,还是挺有眼光的。” 四人坐下来后,陈志峰就直奔主题:“大家都说说这次的事吧,一次简简单单的回款,怎么会差点弄出人命了?”说罢,他的眼睛就在三人脸上,来回审视着,最后停在了宋进身上。 宋进见陈志峰看着他,就干咳了一声:“我先说吧,毕竟这次是我主事的,虽然最后有惊无险,没有造成损失,但这件事,我还是要负主要责任。” 陈志峰有些不耐烦:“阿进,现在不是追责,是分析原因,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我认为,肯定是出了内鬼。”宋进语气十分肯定。 陈志峰好像有些意想不到:“哦?为什么这么说?” 宋进毫不犹豫道:“因为,那天来抢劫的人,目标太明确了,没有内鬼,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带了这么多现金。” 林若海就插话:“阿进,有内鬼这种事,不要轻易下判断。难道,不会是从对方那儿拿了钱的时候,就被人给盯上了吗?” 宋进一时语塞,皱着眉头在那儿回忆。 “不可能!”坐下来后,许欢一直没说话,这时忍不住道:“从宋哥拿了钱下来,我一直留意着周边的人,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车子出城后,我也在看,并没有车跟着。” “好!小欢有心了。”陈志峰拍了下大腿,大声道:“如此看来,那就不是我朋友公司那边的人下的绊。” “当然不是。”许欢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此刻话一说开,他就不再顾忌,滔滔不绝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果是盯梢的人干的,怎么会知道我们要去青山村,事先还在那条路上设了路障,埋伏在玉米地里,就等着我们下车。而且,一下车,就直奔宋哥手上的钱箱。所以,我赞成宋哥的说法,肯定有内鬼!” 许欢这番话一说,房间里就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还是陈志峰率先开了口:“我说吧,讨论这件事,就得等小欢一起来了才行。” 陈志峰接着道:“那么,谁是内鬼呢?李洪可以完全排除掉,他事先根本就不知道,这趟去通县干什么,我只吩咐他出趟车,一切听宋进安排。” 说完,陈志峰拿起烟盒,分了一圈烟,帮坐在身旁的许欢点上,然后又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盯着林若海他们。 “咱们要去青山村,都那些人知道啊?”许欢忍不住问。 宋进忙说:“哦哟,那人可多了。那天,刀哥给我说这事的时候,枫林晚好多人都在场。” 林若海就证实:“是的,当时接到我亲戚电话,我还挺高兴的,野猪肚现在越来越不好搞了,我想着挺巧,刚好有车去通县,顺路就带回来了。还是怪我,不该节外生枝。” “若海,顺路带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陈志峰顿了顿,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怕栽跟头,但不能不明不白地栽跟斗。这样吧,我不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事,三天时间,你负责,把这个鬼给挖出来,看看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 林若海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许欢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日,这事,不会是刀哥在玩监守自盗吧? 第81章 如此神奇 离开陈志峰会客室后,许欢原本想跟着一起到枫林晚的,但林若海却让许欢自己先回家去。 许欢想了想,也是,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最不可能是那个内鬼。 刚开始时,他因为心中有疑惑,急于了解事情的真相。毕竟,这件事差点害得他小命都没了。 但现在,他暗自思忖:该说的,自己都说了,这里面到底涉及些什么利害关系,他也不清楚。万一,真是刀哥做的局呢?看来,还是不要太掺和这件事了,让他们自己去查。 跟林若海他们分开后,许欢一转念,就直接去了中巴站。 在家休息的几天,他已经想好了,要去云桥镇看看赵瞎子。许欢庆幸地想,得亏了这老头儿,那套神叨叨的养气窍门,不然,自己撑不撑得了这么久,还真是难说。 也算经历了一场生死的许欢,回到熟悉的云桥镇,看见这里依然是一年前的样子,就觉得一切真好,一切都好。 下车他碰见的第一个熟人,居然是正在收肉摊子的王大海,许欢就笑眯眯地招呼:“老王,生意好啊,这么早就卖完了。” 王大海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嘴里应承道:“好!好!回来耍啊?” 许欢又到刘婶的水果摊去买水果,眼见着刘婶,又耍弄起她那无敌拈花指,把秤头翘得旺旺的,他也不点破,心道:嗨,这寡妇,做点生意也不容易,占点便宜就让她占去吧。 许欢拎着一袋子水果,路过常家时,常强正在三楼的走廊上抽烟,见到他,立马飞奔而下,直说:“嘿,欢哥,你回来玩,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给我。” 许欢道:“我也是临时起意,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赵瞎子。” “去看赵瞎子?这神叨叨的老头儿,有什么好看的?”常强甚是不解。 许欢就说:“我这回,大难不死,亏得赵瞎子那套神叨叨的东西。呵,真是艺不压身,看来多学点东西,总归是没错。” 常强表示,完全没听懂。 许欢也懒得跟他解释,因为他也说求不清楚。 好在常强也不细究,话锋一转:“你怕是回来看简晓彤的吧?她开学早,就要走了咧。” “哦?他们开学这么早啊,这不还有半个多月吗?” 常强悻悻然道:“人家什么学校,从高一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在冲刺高考了。” 许欢现在的心态,出奇地平和,他已经忘记了,简晓彤曾对他造成的打击,就回应常强:“好的啊,那我们待会儿去找她,就怕她不待见我。” 常强突然又兴奋起来:“不会!她得待见你。欢哥,跟你说个神奇的事,前天,我碰见简晓彤,我跟她说,你差点挂了,你猜?她怎么说的?” 许欢好奇起来:“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不是!完全不是!她只是很奇怪地问我,你是不是掉悬崖下去了?神不神奇?我都还没跟她说呢!”常强掩饰不住一脸的夸张表情。 许欢脑子里“嗡”的一声,心中也非常震惊。他回忆起来,当时他快迷糊的时候,出现过幻觉,看见简晓彤在山顶嘲笑他。 不行,我待会儿一定得去找她,许欢暗想。 赵瞎子看见许欢拎着袋水果进来,干瘪的嘴就龇开一笑:“今天一大早,本山人掐指一算,当有贵客临门,却没算到是你小子。” “你个瞎老头,又开始绕了,还掐指一算,那你算算,我今天为什么来?”许欢自小跟赵瞎子说话,就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 “你小子,太年轻,玄门中的事,你不懂。这算卦,是耗元气的,哪有一天算到晚的,天机泄露多了,到时候我就得真瞎了。” 许欢哈哈大笑道:“老头儿,你这也不找个老伴儿,是不是也是怕耗了元气啊?” 赵瞎子就在许欢头上敲了个爆栗,故作忿然道:“越来越没老没少了,哪有专戳人伤口的。” 开了几句玩笑后,许欢和常强坐了下来。 许欢在这儿也不见外,拿起赵瞎子的茶缸,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才把这次自己遇险的事,跟赵瞎子细说了一遍。 常强虽然在电话里,听许欢说过个大概,此时再听许欢如此细说,紧要处,仍让他捏了把汗。 末了,许欢郑重其事说道:“赵老爷子,这次,你至少算救了我半条命啊。” 赵瞎子听他讲完,未置可否,只是让许欢站起来,模拟了下当时的动作。 然后,他笑道:“你这个姿势,倒是有点像在悬崖上,站了个混元桩嘛。以后,有空时练练站桩,别没事就满世界瞎折腾。” 说罢,跟许欢又讲了些站桩的要领。这回,许欢听得就特别认真了,一点儿没有以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常强在旁很是困惑:“练这个干嘛?欢哥,你还是练搏击更对路。” 赵瞎子正色道:“每临大事须有静气,你以为这个静气,是这么容易得来的吗?要靠练的。” 常强表示,还是没听懂。 从赵瞎子那儿出来,两人就直接去找简晓彤。 从悬崖上被救下来后,许欢心中释然了很多事。而且,他更加坚定地认为,应该做的事,必须马上做掉,不然,万一挂了呢。 比如,现在去找简晓彤,他不会像以前那般纠结,想东想西,什么不待见他啊,不理他啊。在他看来,找不找她,是自己的事,去找简晓彤,此刻就是他认为应该做的事。 至于简晓彤见不见自己,那是简晓彤的事。他要做的,是把自己的部分做了,别人怎么样,不是他能决定的。 简晓彤并没有不见许欢他们。 这些天来,她也想明白了和许欢的关系。她是这样开解自己的,大家就是资深的同学关系。之前,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所以,当初听闻许欢和常玲的事后,她才会如此愤懑。 现在想来,这纯属许欢的私事。怎么说,许欢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而且,那天她梦到许欢掉下山崖,给吓醒了,她心里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完全不理会这个人。 在那个被惊醒后的沉沉黑夜里,她想明白了,至少,大家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三人见面后,聊了几句,常强很识相地又出去买西瓜了。他知道,许欢肯定有话单独想跟简晓彤聊。 “晓彤,你们快开学了是吧?”面对简晓彤,许欢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觉到此时,离她如此的近,却又好像非常的远。于是,只好没话找话地问道。 “嗯。还有两三天。” “对了,我决定了,到市里面读技校了。高中不去读了,不是读书的料。还是早些工作的好。” “嗯。读技校其实也蛮好的。” “到时候,我和常强可以来找你吗?” “可以啊。不过三中的学习听说很紧张,我不一定有时间。” 不知为何,简晓彤平静的口吻,让许欢觉得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 他不想再继续这样不咸不淡的聊天,就起身告辞:“哦,好的,到时候再说吧,我先走了。” 就在许欢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简晓彤突然叫住了他,问:“那天是哪天?” “八月七日”许欢立即说。 简晓彤默想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说道:“好奇怪,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你掉下悬崖了,卡在了树上,真的是太凑巧了啊。” 许欢连忙问:“后来呢?是不是就把你吓醒了。” 简晓彤捂嘴笑着否认:“才没有吓醒呢,我看见你那副狼狈的样子,我……我……哈哈,我笑醒了!” 银铃般的笑声,将许欢片刻前心中的阴霾,一下驱散得无影无踪。此时的许欢,顿时觉得,自己的天空,又变成蔚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了。 “以后,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可以啊。” “以后,我可以送你礼物吗?” “可以啊。小礼物可以。” “……” 那天,许欢是唱着歌离开云桥镇的: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抛开世事断仇怨, 相伴到天边…… 第82章 猛哥真猛 这天,许欢在家里刚吃过午饭,就接到了杜志猛的电话,让他到枫林晚来一趟。 许欢心里默算了一下,今天,刚好是陈志峰说的第三天了。他想,这个内鬼是不是已经查出来了。 挂了电话后,他就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枫林晚。 枫林晚通常下午三四点才上班,许欢到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没有来,只有宋进坐在卡座上抽烟,王俊在整理着吧台上的酒水。 宋进见许欢进来了,笑着跟他打招呼:“刀哥他们在办公室等你。” 许欢点了点头,往里走去,林若海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面。 一推门进去,里面已然是乌烟瘴气了,许欢被呛了一口:“靠,这是着火了吗?”然后跟好些天没见着的杜志猛,打了个招呼。 这时,他才看见林若海茶几上,那硕大的水晶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见状,许欢就问:“刀哥,是不是没有查出来啊?” 林若海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没说话,只是示意许欢坐。 杜志猛难得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对许欢说:“小欢,你把那天的事,跟我再仔细说一遍。” “刀哥不是都知道了啊?我都说过了呀。”许欢有些诧异。 “你再给我说一遍,从出发开始,什么时间,干了什么,以及中间发生的所有事,越细越好。” 虽然,许欢不是很理解杜志猛要干嘛,但是,他还是原原本本地,从自己买包子开始,从头至尾地把那天的事,给两人又复述了一遍。 讲到自己夺路而逃的时候,杜志猛抬手制止了他。然后,斩钉截铁地对林若海说道:“刀哥,就是宋进。” 林若海噌地一下站起来:“不可能!” 杜志猛毫不退让地看着他:“刀哥,你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宋进是林若海的中学同学,很早就跟着他混了。在林若海坐牢那几年,除了杜志猛,就只有宋进还经常去探望他。 而且,宋进比杜志猛要细致,不但常去看林若海,连林若海老妈那里,他也会隔三岔五地去问候一下,看看老人家有没有什么需要照顾的地方。 “你凭什么怀疑阿宋?这么多年交情,我不信为了区区二十万,他就把我卖了。”林若海激动地反问杜志猛。 “刀哥,这种去取现金的事,我做得多还是宋进做得多?” “当然是你,要不是这次你不在,也没这些事了。” “你说,是我胆子大,还是宋进胆子大?” “你胆子大!”林若海有些不耐烦。 “那是我做事谨慎,还是宋进做事谨慎?” “宋进比你谨慎。阿猛,你到底想说什么?”林若海终于忍不住大声起来。 “刀哥,我想说的是,如果那天,即使是换我去,我拿到钱后,肯定第一时间想的是,抓紧回来,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而宋进呢,怎么会这么坦,还吃羊肉、洗脚,他不担心出事吗?所以,从一开始,他出发迟到,就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不是他,是谁?” 杜志猛语气非常肯定,末了他又补充:“他拖时间的唯一目的,就是把去青山村取猪肚的时间,拖延到五点钟以后。因为,我们都知道,那条路五点钟以后,就没有上山运木头的车了,更极少有其他的车辆。” 林若海突然显得很疲惫,默然坐回沙发,因为杜志猛的分析,无懈可击。 过了片刻,林若海看着杜志猛,用沙哑的声音吩咐:“去吧,总得给峰哥一个交代。” 杜志猛站起来去开门,临出门时,林若海叹了口气,又说了句:“留点儿情分吧!” 杜志猛点了点头,就朝大堂走去。 一会儿,许欢听到,外面的撞击声,传进了办公室。同时,还夹杂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和宋进的惨叫。 许欢担心道:“刀哥,不会整出人命吧?” 林若海苦笑了一下:“放心吧,你猛哥有数的。” 说罢,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对许欢说:“阿猛说得对,其实这事我一开始就怀疑是他了。但是,我真不愿意相信是他。十多年的交情了,才二十万,一年交情连两万都值不了?” 许欢就安慰他:“刀哥,不能这么想,人跟人之间的交情,又不是靠年份,而是靠缘分。我跟你和猛哥,才认识多久啊,也就一年多左右。” 这时,许欢心里在想,要是时间长,交情就深的话,那这辈子,自己最好的朋友,只能是简晓彤和常强了。 林若海看见许欢脸上,此时浮现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容,很是奇怪:“你笑什么?” “哦,刀哥,没什么,我刚才想起,自己有两个发小,幼儿班就是同学,算算也有十多年交情了。嘿嘿,还有个是女孩子,挺不要看我的。”许欢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 林若海也忍不住笑了,心想到底还是毛头小伙子,这茬了还在胡思乱想。 于是,他又跟许欢说道:“对了,小欢,下次遇到这种事,千万别去玩命。二十万,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但是,钱没了,可以弄回来,人没了,可就真没了。” 许欢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嗯,刀哥,以后我肯定不会这么鲁莽了。” 这时,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了。林若海从抽屉里拿出相机,对许欢道:“走,出去看看。” 许欢跟着他来到大堂,只见大堂里已经一片狼藉,一个卡座的玻璃茶几,已经碎得一塌糊涂了。 宋进死猪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满身满脸是血,眼睛肿得不成样子了,鼻梁和嘴唇都裂开了。 许欢这是第一次真正见识杜志猛的手段,心道:靠,猛哥真猛,这特么简直是个事故现场啊。 林若海用相机拍了两张照,然后吩咐旁边吓呆了的王俊:“送他去医院吧,就说出车祸弄的。” 说罢,又对许欢道:“你先回去吧,我跟阿猛去一趟峰哥那里。” 许欢正准备离开,林若海又道:“对了,峰哥说了,要正式请你吃顿饭,好好犒劳你一下。这几天他比较忙。过几天,等我通知你。” 第83章 盛情难却 宋进的伤看着吓人,但杜志猛手下留情了。 所以,他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就出院了。但未曾想到刚出院,他就真的出车祸了,被一辆黄沙车撞了,一条腿废了。 司机肇事逃逸,交警一查,这辆黄沙车是辆早就报废的车,车牌是套牌,一时毫无线索,无从查起。 许欢是听蔡小龙告诉他这个消息的。 “我姐夫肯定是得罪林若海了,没准儿,这事就是他叫人干的。”蔡小龙可怜兮兮地对许欢说。 “不可能!”许欢一口否定。 那天在枫林晚,他就看出来了,虽然宋进见财起意,做了对不起人的事,但林若海最后还是没有下狠手。 他暗忖,刀哥断不至于刚揍完宋进一顿,一出来,就又废他一条腿。 “小欢哥,你不知道的,我去医院看我姐夫时,他叮嘱我以后在临江,不要在外面混了。出了什么事情,不会有人再罩着我了。还说,他对不起刀哥。紧接着,就出了这么蹊跷的车祸,不是林若海,又能是谁?”蔡小龙一脸的不相信。 许欢没法跟他仔细解释,只好说:“小龙,如果你信我,我跟你说,这事,绝不是刀哥叫人做的。谁做的,我也不知道,也许就是个意外,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看着蔡小龙满脸狐疑地走了,许欢心想:这事如果不是偶然,那八成是陈志峰干的,毕竟,那二十万,陈志峰才是真正的主人。 但许欢没有多想,虽然,他心里也认为,如果这件事真是陈志峰指使人干的,那他下手是够狠的。不过,他并不同情宋进,想想在确认了这件事的那天,刀哥确实心中够难过的。 十几年的交情,说出卖就出卖了。虽说,这钱是陈志峰的,但要是真从刀哥手里丢了,刀哥肯定也得担上责任。 许欢甩了甩头,不再去琢磨这事了。说到底,他觉得这件事,跟他并没有多大关系。 自己只不过偶然参与到了其中。如果那天,不是自己冒冒失失地冲出去,也许,那钱就真的被抢走了。现在,刀哥他们该正忙着满世界追钱回来了。 许欢实际上是一个,对钱没有太大概念的人。就算他跟汪嵩一起,诈赌套肥羊,貌似为了搞钱,可是,他内心里真正享受的,其实是那种获胜的成就感,至于钱赢多赢少,他并不计较。 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挺奇怪,说起来,自己的家庭,也不是富贵人家。可是,他偏觉得自己好像是不会缺钱的,这种对钱财的不计较,让他很受朋友欢迎。 常强笑过他,说他是数学不好,所以对数字不敏感。 许欢对这个说法,心中非常不认同,他不是算不清楚,只不过懒得去算。 眼见着再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开学了,许欢也收了心,不大出去玩了。他想着要到市里去读书了,回来的时候就少了,这几天应该多陪陪父母。许清平和万欣老怀甚慰,觉得儿子越来越体谅他们了。 这天,许欢跟父母一起,正准备到爷爷奶奶家去。 突然,李洪的车停在了他面前,杜志猛从车上下来,见许欢和父母在一起,就笑容满面地打招呼:“许老师,你们好,陈总叫我来接小欢去吃饭。” 许欢父母之前没见过杜志猛,万欣神情有些戒备:“你是?什么陈总?为什么要请小欢吃饭啊?” 许欢忙跟父母介绍:“哦,他就是杜志猛,之前我说过,那个教我练拳的大朋友。” 然后,他就有些怨怪杜志猛:“咋不早点打个电话给我说一声,我这正要去爷爷家呢。” 杜志猛也没搭理他,只是跟万欣解释:“陈总就是二建的陈志峰,上次,小欢抢回来的那个钱,实际是陈总的投标保证金。这个事儿,陈总一直想当面感谢小欢,但前段时间他都在出差。这才赶回来,听说小欢要开学了,所以急忙让我们过来了。” 陈志峰在临江,名气还是挺响亮的,也算是一个人物。 杜志猛这么一说,许清平夫妻俩就知道了,只是他们也没有料到,许欢小小年纪,竟然跟陈志峰这样的人,都攀扯上了关系,还专门来接他去吃饭。 许清平见儿子一脸为难的样子,就说道:“去吧去吧,人家一片心意,盛情难却。爷爷那里,你哪天都可以去的。” 许欢这才拉开车门,坐上车去。万欣不忘叮嘱道:“你少喝点酒啊,最好不要喝。” 车上,许欢问杜志猛:“怎么这么突然啊?” 杜志猛道:“峰哥总要把事情处理干净了,才设宴款待你啊。” “嗐,其实也不用这么郑重其事吧,找个烤串的摊子,大家吹两瓶啤酒不就结了。”许欢说的是真心话。 杜志猛笑道:“你个小狗日的,就嘚瑟吧。临江城里,多少人想请峰哥吃饭都没机会,你倒好,端上了。” 李洪将车辆开到了“醉香居”,两人下车后,李洪说了声:“猛哥,快结束的时候,你打我电话,我来接你们。”说完,就驾车离去了。 “李哥不一起吃吗?”许欢问杜志猛。 杜志猛一边把他往里带,一边说:“小范围饭局,专门为犒劳你的。” 一进雅间,陈志峰和林若海已经在了,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喝着茶。陈志峰身边,还跟着个风骚漂亮的年轻少妇,正笑意盈盈地听着两人聊天。 见许欢到了,陈志峰一如既往地,上前亲热地拉着他的手,满面春风地说道:“小欢老弟,早就该请你吃个饭了,一拖再拖的,还是若海提醒我,你都快开学了。” 许欢有些拘谨,总觉得跟陈志峰没这么熟,于是道:“陈总,你太客气了。其实,你这么忙,真没必要专门花时间来款待我。” 陈志峰假意脸一沉:“小欢,以后就跟若海他们一样,叫我峰哥。别陈总陈总的,太生分了,这都是办公事时的叫法。” “醉香居”是临江最豪华的酒楼,许欢还是第一次进来,他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金碧辉煌的装饰,一边应道:“不大好吧,毕竟我年龄这么小,叫你‘哥’,会不会显得我太没大没小了。” 旁边那少妇就娇笑道:“嘿,你这小兄弟,别把咱们峰哥说得多老似的。叫峰哥就对了。” 陈志峰就给许欢介绍:“这位是你小嫂子,郑洁。” 许欢老老实实地叫了声:“小嫂子好。” 郑洁脸上一丝尴尬略闪而过,干笑道:“这小兄弟,还真是实诚。” 陈志峰就哈哈大笑起来。 杜志猛轻扇了一下许欢的头,也笑:“小狗日的,你平时的机灵劲呢?” 许欢这才反应过来,哦,这女人是陈志峰的情妇,难怪看着两人年龄差这么多。 心道:靠,自己真是木讷,叫声嫂子就好了,哪有顺着陈志峰的介绍,叫人小嫂子的,确实有些犯傻了。 第84章 慈不掌兵 这顿饭,着实让许欢开了眼界。 两瓶铁盖茅台,烤乳猪、大王蛇、虫草炖鸽子、松果鳜鱼……很多菜品,都是许欢以前未曾吃过的。 一桌饭,五个人,吃下来花费了两千多,许欢心中暗暗咂舌。 陈志峰犹自遗憾地对大家说,这次吃饭,安排得太匆忙了一些。以后有机会,带大家去品尝下娃娃鱼、穿山甲之类的,那才叫真正人间美味。 当时,对野生动物的保护还不是很严厉,导致许多高端饭局,仿佛没个一两道野味,档次就还没有到位似的。 猎奇猎艳,既是人的天性,也是人的陋习。 杯盏交错中,席间的氛围就热烈起来。陈志峰是个健谈的人,走南闯北见的世面也多,多数时候,大家都听他在讲些经历过的趣事。 林若海和杜志猛还好,许欢却是听得津津有味,不断向陈志峰敬酒,直说今天真是长见识了。他语气真诚,毫无虚伪的恭维作态。 有了这么个好听众,陈志峰兴致也被许欢调动得非常高,愈发地高谈阔论起来。 后来,大家自然就聊起了宋进这件事。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宋进当时起了贪念,就勾结了几个外县的混混,谈好了,钱到手对方一半,他拿一半。于是,在回去的路上,就上演了这样一幕,宋进自导自演的劫财戏。 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许欢,他就真得手了。而且,大家的注意力肯定在追钱上,这种事,只要一时半会儿抓不住抢劫的人,查起来并不容易。 “唉!”说到这儿,有了几分酒意的林若海,深深叹了口气:“阿宋也是鬼迷心窍。但把他就这样弄残了,峰哥,我觉得咱们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了吗?”陈志峰顿时收起了笑容,语气立马变得冷冷的。 “让他在医院里,躺个十天半月的,差不多了。现在这样,他这一辈子走路都瘸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落忍,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交情。何况,这次毕竟没有真的造成损失。” 杜志猛在桌下拼命拉林若海,但林若海不知是没留意到,还是故意装着不知道,只是顾自说道。 陈志峰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沉声道:“若海,我看你是越来越妇人之仁了。” 林若海当时确实想放宋进一马,揍一顿算了。但陈志峰并不满意,又找人废了宋进一条腿。这事,事先他并没有跟林若海商量,而是直接另外找人做了。为此,林若海心里其实很有些不舒服。 今天,陈志峰本不想提这事,这种事毕竟见不得光。但林若海既然说起了,就眼前这几个人,他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看见林若海不甚服气的样子,陈志峰道:“这种吃里扒外的杂种,我没让他这辈子坐轮椅,已经是顾及到你所谓的那点情分了。而且,这事儿也没让你去动手,你居然还觉得我过了?” 陈志峰越说越气,突然“砰”的一声,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用手指着许欢:“要是那天,小欢掉下去死了呢?咹!你还会觉得过了吗?小欢跟你情分又怎么算?那时候,就算杀了他宋进,又有什么用?特么的,你现在心里倒怨怪上我了!” 陈志峰这么一发脾气,大家都噤声不语了。 许欢忙打圆场:“峰哥,你别生气了。刀哥肯定不是在怨你,他这人就是仁义,所以我才这么服他。他现在不过是见宋进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别说刀哥了,连我见宋进那样了,都有些不忍心呢。” 许欢这么一缓,林若海也反应过来了,端起一盅酒:“峰哥,你说得对。这事是我欠考虑了,我认罚。”说罢咕咚一口干了下去。 陈志峰见状,气也稍平了下来,也举了酒盅喝了一口,才语重心长地说:“若海,你要记住,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你现在是帮我带队的人。这两年,我暂时还在二建待着,利用些单位的资源。再过几年,我早晚得出来自己弄一摊大的。” 说完,又转头对许欢道:“小欢,这几年,你好好去整点文化进来,到时技校毕业了,别去什么工厂当青工,来跟着峰哥做事,亏待不了你。” 许欢就笑着应承:“好的呀,求之不得呢。刀哥都认的大哥,我能不认吗?” 杜志猛听了,心里暗赞:这小子就是特么的机灵,这话说得真是漂亮。 说白了,许欢话语中,间接表明的意思就是,他认的是林若海,但他这么说,又显得挺买陈志峰的账。 于是,这个不太愉快的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饭局快结束时,陈志峰看了郑洁一眼,示意了一下。 郑洁忙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走到许欢面前:“小欢,这是峰哥的一点儿意思,你收下。” 许欢目测了一下,至少有三千元。忙不迭地站起来推辞:“峰哥,这个真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陈志峰做事,一向是奖罚分明的。收下,你别嫌少就是。” 许欢看向林若海,林若海就说:“峰哥给你的,你就收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好,开学到市里去读书了,派得上用场。” 许欢原本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于是也就不再客气,把红包接了过来,说了句:“峰哥,谢谢。” 接着,大家就聊起了许欢上学的事,说今天这顿饭,也算跟许欢践个行。 这时,带来的两瓶茅台已经喝完了,陈志峰还要再叫酒店开一瓶。 许欢寻思着喝太多回家,父母肯定心里又不乐意了,忙说白酒就算了,再来几瓶啤酒吧。 大家喝到这个时候,其实也尽兴了,就没有坚持,随便叫了几瓶啤酒,边喝边聊。 陈志峰问道:“小欢,你们那个学校,是不是在大石铺啊,那地儿,可有点乱的,去了还是当心些。” “好像是在那儿。管他的,还能乱到哪儿去。”许欢满不在乎地说。 他不知道,陈志峰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大石铺的地理位置,刚好处于渝城市市中区、沙区和龙坡区三个行政区交界。管理主体和管理责任就有些模糊。所以,管理上有些混乱,是个出了名的“三不管”区域,常有恶性事件发生,治安特别差。 林若海也说道:“总之,你别乱惹事儿就是。” 杜志猛最是知道许欢的德性:“去了以后,你还是收敛些,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你也算不了什么强龙。” 许欢跟杜志猛说话是最随性的,听了就笑嘻嘻道:“那还不是怪你,跟你学拳都有快一年,还算不上强龙,看来是你的技术太水了。” 说笑归说笑,许欢把他们的话,还是听进去了,心想,反正我不去主动招惹别人就是,弄些麻烦出来,最后还不是要连累到家里。 陈志峰想了想,拿出张自己的名片,在后面写了个名字和电话,给许欢道:“这位丁明丁大哥,就在大石铺的。是我朋友,万一你在那里真遇到什么事了,可以给他打电话。不过,最好不要用上。” 许欢郑重地将名片收了起来,说:“峰哥,放心,我会尽量不去麻烦丁大哥的。” 第85章 别致礼物 酒足饭饱后,一行人离开了“醉香居”,李洪的车已经等在那儿了。 陈志峰让李洪先送许欢回家,许欢死活不让。直说今天酒菜太丰盛,吃得太饱了,让陈志峰和郑洁先走,自己走几步回家,消消食。 于是,陈志峰也不再谦让,就和郑洁上车走了。 看着车辆开出去后,杜志猛才亲热地拍了下许欢的头:“臭小子,你刀哥算是没有白疼你。” 那天,许欢回家后,把陈志峰给他的红包交给了父母。许清平拿出来一点,崭新的百元大钞,足足五千元。许清平唬了一跳:“小欢,那陈总怎么给你这么多钱,这个不太合适啊。” 许欢大大咧咧道:“当时我也没数,随手捏了捏,还以为只有三千元呢。收就收呗,刀哥都觉得没什么,我有什么好假客气的。你们拿着用吧,算是把我当初育才损失的学费,给你们找补回来了。” 万欣倒是没有像丈夫这般大惊小怪的,反而轻言细语地说:“有啥不合适的,一想到小欢那天的危险,我现在都心惊胆颤的,也亏咱儿子身体棒,换个身体差的,能支撑这么久不掉下去才怪?” 许清平闻言笑了起来:“换个身体差的,能像他这么去蛮干?早抱头蹲下了。” 说罢,他抽了十张钱出来给许欢:“你去读书,该给你的生活费,我们会定期给你的。这个钱,是你自己的零花钱,你先拿一千去用着,买些自己想买的东西。其他的钱,爸妈先给你存着。到时候,一个人外面,身上多有些钱,总好的。但你用钱也不要太撒手了。” 许欢嬉皮笑脸地接过钱:“嘿嘿,老爸你是越来越开明了,还想着返我点儿用。我正盘算着,这两天得请几个朋友吃吃饭。” 再有几天,许欢就要去渝城读书了。其实,这时候,他也没什么朋友要聚了。 简晓彤早就去学校了,昨天,常强也返校了。还有一些要好的伙伴,有些人一时联系不上,余下的就汪嵩了。 汪嵩特地给许欢做了个礼物。 自从他进厂学钳工后,兴趣盎然,肯学肯干,钟树师傅很喜欢他,教得也就认真。 而且,钟树师傅心里面挺怜悯这孩子。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后来又改嫁了,有了新的家庭,根本就不照顾汪嵩,或者说也顾不上他了。 钟树觉得这孩子,其实挺不容易的,于是,出去做什么私活,都带上他,然后,每次都分他些钱。 两师徒那时候出去,经常做的私活就是给别人家里安装防盗门。 当时的防盗门,其实就是在木门的外面,再加装一个用钢条焊接起来的外门,装上锁,然后用膨胀螺栓固定在进户门外面,形成个双保险。 这样的防盗门,很多人家都是自己在工厂里订做的。于是,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收费方式。比如,在汪嵩他们厂里,人家来订做门的时候,是到机修车间订的。所以,收的材料费和工钱,算是厂子里的业务。但上门安装,又算是师傅们自己的私活了。 师傅们通常选双休日去做这事儿,给自己赚些外快。有时候,活多的时候,一天要装四五个人家。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汪嵩出来玩的时间就少了。 汪嵩属于心灵手巧的人,关键是对钳工活有兴趣。现在,他不但钳台上的基本功越来越扎实,车床、钻床、磨床也开始玩得挺溜了。 他送给许欢的礼物,是用一小截黄铜棒,自己在车床上做成的一个葫芦,外形圆润光洁,葫芦嘴上,钻了一个小孔,可以挂在钥匙串上做装饰。 许欢拿着这个显得矮矮胖胖的葫芦,左看右看,非常喜欢,就忙不迭地要往钥匙上挂。一边挂一边说:“嵩娃,这真是你自己做的啊,太棒了,你不说,我真想不到这是手工做的,改天有机会,一定到你们厂里去看你上班的样子。” 汪嵩拉住许欢,让他不要急着挂上去:“你这人,就是毛躁。还没有发觉这玩意儿的真正价值,就往钥匙上挂。如果就是一个葫芦挂件,那送给你有什么稀奇的,进厂两个月的学徒工,都能搞出来。” 许欢一听,就好奇地拿起葫芦,仔细地端详了起来,这才发现葫芦下面的大球上,有一条细微得不易察觉的缝,刚开始时,他还以为是加工留下的痕迹。 汪嵩的脸上,这时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你旋开来看看。” “啊!这还能打开呀。” 原来,汪嵩这个葫芦,下面是个半球的盖子,通过螺纹连接得一丝不苟。 许欢闻言按照汪嵩的示意拧开葫芦,惊奇地发现,葫芦球体的中间居然是空心的,汪嵩在里面镶嵌了一枚方方的印章,刻着“许欢”两个篆字。 这个巧妙的设计,让许欢大喜过望。他忍不住大叫起来:“嵩娃,真没想到这居然是枚印章,你真是个天才,这个、这个简直是太牛掰了。” 见到许欢高兴成这样,汪嵩也很开心:“其实,我给做这个小玩意儿,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好的东西,得藏深一些。你这个人,有时候锋芒太露了。” 许欢闻言,脸上露出了感激的表情,诚恳地看着汪嵩:“所以还得是你,一直以来,我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你都会提醒我。” 他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手上的葫芦,若有所思:“这个礼物真是太好了,你看,葫芦是圆的,印章是方的,这不正是外圆内方吗,太有寓意了。” “哎哟,还真是,这层意思我倒没有想到,呵呵,看来还是你有文化,会提炼。这个说法好,外圆内方,不就是钱的意思吗。我做了两个,给朵儿姐也做了个。唉,只是不知道她啥时候才回来?” 钱小朵走了后,时不时会汇些钱回来,让二人支付一些母亲的费用。 汪嵩之所以起心给许欢做这个礼物,就是因为上次他和许欢一起去邮局,取钱小朵汇来的钱,看见许欢用的那枚私章,是随便在路边摊上刻的,实在太简陋了。 当时,汪嵩就忍不住嘲笑了许欢一通,说他太不讲究了,改天自己给他刻一枚。 听汪嵩这么一说,许欢也有些想念钱小朵了:“我去上学后,你经常去她房子一下,通通风,别给人放坏了。 第86章 三分情面 许欢想起,很久没听汪嵩谈起打牌的事情了,关心地问:“对了,你现在这工作有意思是挺有意思,挣钱吗?现在,很少见你来约我打牌了呀,是不是没钱了。” “呵,当个小工人,能挣多少钱?工资、奖金加上做点私活,一个月也就那么两三百吧。不过,现在打麻将是少了许多,不是没钱,而是不那么好找角儿了。现在的人,都特么越来越精了,你知道吗?如今麻将都两个骰子,而且,只能碰不能吃,咱们之前设计的那套口诀,要越来越不好使了。” 因为许欢很久没有跟他一起打牌了,所以汪嵩仔细地跟许欢解释道,末了,他叹了口气道:“咱们总得另外琢磨一下生财之道才行。” 许欢一向知道汪嵩赚钱的欲望,比他要强烈得多。但他现在,对于以前那种,靠些坑蒙拐骗的小伎俩,弄点儿小钱的做法,已经没有太大兴趣了。 只不过,他虽然已经隐约有了更远大的目标,但苦于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此时,他不想泼汪嵩的冷水,于是说:“说到赌这种事情,我可是不如你,你先琢磨着,需要我配合的,我倒是可以的。” 汪嵩就笑:“有新招式了,我还能不告诉你?不过也不急,我现在这样也蛮好,至少稳定着,等有好的机会,咱俩一起再搏一把。现在,你还是先把你这两年书混完了来。” 晚上,许欢到孟老板那儿弄了一桌,他俩叫上了潘子他们那群人。 许欢还特地嘱咐他们,一定要叫上蔡小龙。 上次,蔡小龙跟他碰面时的那副状态,许欢已经感觉到,宋进这件事,多多少少肯定对蔡小龙有些影响。 县城的社会就是这样,圈子太小,转来转去都是熟人,一点儿事情,无论好的坏的,传来传去就传开了。所以,城市越大,越靠本事,城市越小,越靠关系。 但在许欢的心里面,宋进是宋进,蔡小龙是蔡小龙。 宋进做了对不起刀哥的事,但跟蔡小龙无关。而且,尤其在这种时候,他不能刻意冷落了别人。 接到潘子打来的电话,蔡小龙有些呆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许欢走之前请兄弟伙们吃饭,还特地叫上了他。 这些天,从宋进口中,他已经断断续续地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他明显感觉到,以往那些混在一起的兄弟,可能也听到了些传言,反正现在没这么待见他了。包括潘子他们这一群人,虽然之前“龙哥龙哥”地很亲热,但他知道,如果今天不是许欢特地叫他,这些人还真不一定会叫上他一起来,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他知道,之前大家买他账,很大程度是因为,自己姐夫宋进,是跟着跳刀的人。如今,宋进被林若海扫地出门,还弄成这样一个下场,别人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厚道的了。 所以,当天晚上,蔡小龙见到许欢后,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或许是因为有心事,喝了几杯酒后,蔡小龙就有些醉意了,他紧紧拉着许欢手:“小欢哥,什么都别说了,我蔡小龙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心里都、都有数,真没白结识你一场,今后,但凡你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只要吩咐一声,我要是说句二话,我特么都不姓蔡。” 许欢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肩膀:“小龙,别说这些了。桥归桥,路归路,一码是一码。我这个人大家都知道的,线条粗,有些事情,也许没想那么多。但是,我既然认你这个朋友,跟其他的东西就无关。” 然后,他提酒杯,跟大家招呼道:“潘子、李斌、孟二孟三,来大家一起走一个,今天我话扔这儿了,你们怎么样我不管,但小龙这个朋友,我许欢还是认的。” 潘子是个聪明人,许欢这样一说,他完全听懂了内在的意思,于是忙举起酒杯:“小欢哥,你放心。龙哥跟咱们,那是一向没说的,铁哥们儿。有啥事,一定撑着。” 这群人里,数孟三性子最为憨直,听许欢这么一说,就站起来:“那还说啥呢,孟二这两天还老跟我说,龙哥出状况了,这不好得很吗。” 孟二就照他兄弟背上击了一拳:“放你妈的屁,我哪有说过?” “我妈不是你妈啊?” 一群人顿时大笑起来,又是一通杯觥交错。 喝了一会儿,潘子突然道:“对了,小欢哥,那个周宇,你还记得吗?” 许欢一听,来了些兴趣,问:“忘不了。但后来没碰见过,他现在怎么样啦?” 潘子一脸鄙夷的笑容:“什么叫凤凰落毛不如鸡,这孙子就是。以前,他不是一副眼高于顶的屌样吗。现在,嘿嘿,走路碰见我们,你猜怎么着,头都不敢抬,看都不敢正眼看我们一眼。” 孟三连忙接话:“听潘子哥说,他以前得罪过你,跟你结叶子了,要不改天咱们弄他出来,好好糟蹋他几句,取个乐,给你出出气。” 如果,是以前的许欢,孟三这么一撺掇,他没准儿还真要去戏弄周宇一下了。毕竟,当时周宇着实恶心了他一回,想想当时那嚣张得一塌糊涂的样子,许欢有时候还真想再拾掇拾掇这孙子。 只不过,现在他的想法完全变了,或者说心胸更广阔了,听了孟三这话,他只是笑笑:“算了,挺没劲的,这种人,哪里配做我的对手。” 潘子立马捧了一句:“小欢哥,你真是高风亮节,算这个周宇运气好啊,来,大家再敬小欢哥一个。” 许欢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靠,潘子,几天不见,成语都会用了。别敬不敬的,一起甩一个。” 大家在一阵嘻嘻哈哈中,愉快地结束了饭局。 回去的路上,汪嵩夸了许欢一句:“你现在可以啊,把我那点儿‘笑面虎’的招式,都学会了嘛。” 许欢坦言道:“这叫留得三分情面,日后好相见。” 第87章 相谈甚欢 许欢意犹未尽,看看时间尚早,就提出来,到汪嵩那儿去坐会儿,两人再聊聊天。 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感觉到自己有很多话,想要跟自己这个要好的朋友倾诉。 自从钱小朵离开临江,汪嵩进厂上班后,他也确实有很久没到汪嵩家里去玩了。而汪嵩此刻,也觉得还有很多话,想要跟许欢说。 于是,一个说“走,秉烛夜谈去。”另一个说“那去促膝长谈呗。” 两人相视一笑,那种久违的默契感,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他们两个之间。 到了汪嵩家里,他俩就这么仰躺在床上,开始时,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话题自然就聊到了今天晚上这群人。 “许欢,我真是没想到,今天你会请这些人吃饭。在我心里,这些人跟咱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最多就算是牌友,说难听点,是群‘羊子’,约出来打打牌、玩玩球,收割一下,倒是蛮合适的。你今天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太把他们当回事了?” “我倒是不这样看,上次周有德的事,要不是有个潘子,事情的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没准儿今年,你就得到村子里去找我玩了。” “这事不是早过去了吗?再说,跟其他几个人,也没啥关系。潘子跟咱们,不是也喝过顿大酒了吗?”汪嵩撇了撇嘴。 “其实,我早想跟这几个人再热络热络。一来前段时间没空,更主要是没有找到好的借口。你说,就这几人,我要没头没脑地叫他们喝酒,估计他们心里得发慌,以为我要咋地呢。今天正好,趁着我要去渝城读书了,约他们吃饭,既很自然,又显得咱们挺把他们当回事。” “哈哈,你这么说也是。不过说起潘子,不知你发现没有,这个人很是有些刁滑,咱们以后对他,多少得留心着些。其他几个,感觉心眼儿倒没这么多。” 许欢嗯了一声:“我心里有数的,‘朋友’这个词,本来含义就很广。真正要紧的事,他们未必靠得住,但这些人有这些人的用处。” 这么聊着,汪嵩明显感觉到了许欢身上发生的变化,就说:“我觉得这一年来,你性格好像变了不少,见识也长了不少。” “哈,是吗?我自己怎么一点儿没感觉。来,说说看,我长啥见识了?” 汪嵩乐了:“长见识这种事,跟长个子、长肉肉,是一个道理,都是别人眼里看着才明显,自己不觉得。” “大概这段时间人见得多了,事遇得多了吧。你觉得我哪儿变了啊?”许欢有些好奇,虽然他心里知道,经过了复读的这一年波折,自己性格和想法,确实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但是,他还是想从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嘴里证实一下。 “以前,你比现在毛燥多了,尤其是眼睛里,一点儿容不下沙子,恩怨绝对分明。就拿今天的情况来说吧,如果是过去,蔡小龙,你不一定会再搭理,周宇,你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 许欢想了想还真是,不得不承认,论了解他,还得是汪嵩。 于是,他说道:“蔡小龙这个人,虽然本事差了点,其实人品还算好的,也知道好赖。尤其是现在,他受宋进的连累,有点落魄兮兮的,但这个时候,咱们撑他一下,多少有点雪中送炭的意思。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派上用场了。三十年河东西,以后会怎么样,谁知道呢?咱现在这么顺手一做,又不吃力的。” 许欢跟汪嵩聊天,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和盘托出自己怎么想的。 “至于周宇这种人,根本就没什么好提的,本身就是个无能之辈。以前他那点儿张狂,全仗着家庭背景。现在,家境垮了,估计很难翻身了。这个时候,再去蹂躏他一下,旁边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反而会把咱们看轻了。” “你想说的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不是。”许欢想了想说道:“我现在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真正强大的人,才敢于放人一马。” 听许欢这样说,汪嵩来了兴趣,坐了起来,看着许欢:“你可以啊,啥时候悄悄地思想境界提升到这样的高度了,来,跟我仔细说说。” “前几天,我在家看《东周列国志》,里面讲晋献公重耳的事,他落难时受了楚国国王的恩惠。当时,他承诺,假如有一天晋楚交战,晋军将退避三舍。后来,晋楚城濮之战时,重耳真的退让了九十里,但没影响他打败楚军。但嵩娃你想想,要是他实力不够强,他敢这么退吗?肯定选择针锋相对啊。” 汪嵩笑嘻嘻地微讽他:“哟,深刻起来了啊,这都开始引经据典了。” “靠,跟你说了半天,你知不知道谁是晋献公啊?” “你特么也太小看我了,就你读过书。春秋时的五虎上将,我还能不知道啊。” 许欢听他胡扯,故意把春秋五霸说成五虎上将,也笑了起来。他俩从小就爱玩“关公战秦琼”这种游戏,经常讨论些不搭边的武将之间的战斗值。 比如,李元霸的大锤800斤重,关羽的青龙偃月刀才82斤,由此得出结论,关羽要是在《说唐》里,连程咬金都干不过。 而且,他两人之间聊天,一直有着这种随意的融洽,一会儿正经,一会儿又相互臭贫几句,但从来不会影响他们聊天的流畅度。 汪嵩点了支烟,接着对许欢道:“所以说,你现在变了嘛,变稳重了。按你过去那臭脾气,你很可能会去跟周宇说‘小样儿,知道吗?你爸就是被老子干翻的,叫你特么在老子面前嚣张’。你说,以前你会不会干这事儿?”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轻浮吗?” “哈哈,这是件多得意的事儿啊,你就说实话,以前的你,忍不忍得住?” 许欢认真想了想:“你别说,还真忍不住。哈哈,其实,现在被你这么说得,我都有点想到他面前去吆喝一下了。” “得了吧你,说你胖还喘上了,哈哈哈。” 第88章 少年壮志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许欢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有些郑重:“嵩娃,你想过没有,像潘子他们这群人,有啥啊?论社会上混的本事,差咱们十万八千里。其他的不说,打架,我一个人,能干他们一群。打牌,他们永远是你桌子上的一盘菜。可是,他们有家庭背景,照这样下去,过个几年,人家日子过得不会比咱们差。” 汪嵩听了,就沉默了起来,这方面的感悟,其实,他比许欢更有切身体会,这时,他知道许欢这样说,肯定有下文,于是,没有再插话,只静静地等待许欢说下去。 “我父母,兢兢业业地教了这么多年书,不敢说桃李满天下,至少也算在教育战线上,奋斗了半辈子了。可是,他们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在枫林晚买瓶好一点儿的酒。” 说到这里,许欢脑海里又浮现了当时因为周宇的事,父母那副担心的样子:“好不容易才调到了离县城近点儿的盘龙中学,可是,为我那点儿破事,当时被那个黄凤,搞得这么胆战心惊。那个女人又有啥本事呢?但是,要不是机缘巧合,要不是有朵儿姐,让他家被我们给黑了一把,现在,她指不定在咱家头上多威风呢?” 许欢这段时间来,确实思考了很多,这时,他已经有些止不住话头了。 “而且,最近我一直在想,陈志峰凭啥就这么有钱。你看,这次为了犒赏我,随随便便就甩了五千给我,完全没事儿一样。一顿饭,可以吃个两三千。这样的消费能力,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达得到?” 听到这里,汪嵩就不以为然了:“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虽然说做人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有些差距,咱得承认,有些比较,大可不必。陈志峰是谁,别人是堂堂二建公司的总经理,咱们现在去跟他做对比,这不是太恰当吧?” 许欢没有理会汪嵩的话,仍然按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刀哥,林若海,江湖混得够好了吧。但你仔细一想,他也不过是在人家手底下混着,说白了,还得看陈志峰的脸色。还有那宋进,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不就是因为见财起意了吗?说到底,不都是钱闹的吗?” 许欢越说越慷慨,让汪嵩有些担心起来:“许欢,人家陈志峰江湖混了多少年了。经济实力、人际关系、江湖地位这些,都不是咱们可以够得着的,可望不可及。你不能勉强自己,非要去跟这样的人对比。像你现在这样,你就跟这些大佬把关系搞好,咱闷声发个小财,不是也蛮舒服的吗?别跟自己过不去。” 见汪嵩有些误解自己的意思了,许欢忙道:“我当然知道,现在跟人家是没法比的,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但是,你说的那些什么人际关系经济基础,他也是后来才有的吧。一开始,他说不定比咱现在还不如呢?” 说到这儿,许欢总结道:“我不是要去跟人攀比什么。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将来,咱们也得整出一番事业才行。所以,现在我们就要积极准备。能建立的人际关系,就先建立起来。不然,我请这帮纨绔子弟,吃什么饭。看中的,不还是这帮人的家境吗。不是说就要指望他们帮咱们什么忙,至少,有些信息了解起来会更方便吧。” 汪嵩被许欢说得兴奋了起来:“嚯,搞了半天,原来你心里憋着大招啊。你早该这么想了,我不是一直跟你说吗,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搞钱更重要的事。行啊,许欢,你将来要是准备干什么大事情,说一句,我绝不含糊。” “将来具体要干什么,我现在还没有什么想法。有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准备。我只不过觉得,咱们应该有个远大的目标,咱们应该要有野心。这辈子,我许欢,你汪嵩,咱们都不能,就这么地做个平平庸庸的人。” 汪嵩已经被许欢煽动得信心满满:“现在,时机肯定还不成熟,但咱们有了这个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以后,就围绕‘远大目标’做准备呗。其实,也没这么复杂。你想打架厉害,就跟打架厉害的人多混,你想多赚钱,就跟会赚钱的人多混。一来二去,门道总会被我们琢磨出来的。” “嗯,除了这些,还要开阔眼界,没见过大钱的人,怎么可能赚到大钱。我要不是认识了陈志峰,哪里想得到人家是怎么花钱的。所以,这次我到市里面去读书,也不能整天傻不拉几的瞎混了,得多长点心,临江毕竟还是落后了些。”许欢这话,既像在告诉汪嵩,又像在告诫自己。 “是啊,趁现在年轻,咱们有时间可以多积累点本钱,多结交些朋友,到时候,你、我、对了,还有朵儿姐,她总不能一直干那行吧。咱们三人一起,要是也整出个托拉斯什么的,那才叫一个威风。” 两人越聊越热血沸腾,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此刻,临江的夜空,也黑尽了,但在这两个少年的心中,却充满了光明,却充满了希望,似乎锦绣的前程,已经铺排在了他们眼前。 那时候,既没有“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的说法,也没有“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说法。 这两种说法,一种将理想寄托于咸鱼翻身的侥幸;一种却体现出了,那种理想永远无法实现的沮丧。这些貌似深刻的说法,只能是受尽生活毒打的油腻中年人,才能有的所谓明悟,自以为是的明悟。 而少年人,之所以朝气蓬勃,之所以信心百倍,就在于,他们真挚地相信明天、相信成长,相信自己只要努力,就能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少年壮志不言愁。 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说法的年代,真好! 第1章 当众行贿 金秋九月,满怀着憧憬和希望的许欢,背起自己的行囊,踏上了去渝城的路。 渝城是个地域很广的城市,人口三千多万,下辖九区十二县,是一个具有独特地形地貌的山城。所以,与许多大城市情况不一样的是,渝城是一个多中心的城市。 市中区、沙区、龙坡区、江北区、南江区、渡口区等等,其实都算是渝城的市区范围,但这些区,又各自有自己的商业中心。且一个区中心跟一个区中心之间,相隔甚远。甚至,有些地方,一个街道就自成一个中心。 许欢上学的技校,位于龙坡区下辖的大石铺街道。大石铺地理位置处于市中区、沙区、龙坡区交界的三角地带,被戏称为小“金三角”。所以,大石铺又自我形成了一个繁华的中心地段。 这个技校,是渝城市整个轻工业系统的技工学校。属于轻工系统的厂,大大小小有三四百家。什么牙膏厂、啤酒厂、灯泡厂、玻璃厂、水瓶厂、墨水厂、电池厂……种类繁多,凡是生活中日用品、消耗品,都归在这个系统里。 这么说吧,《庆余年》里那个范闲管的内库生产线,基本上都是这类的。临江的火柴厂和造纸厂,也属于这个系统。 许欢到校报到的那天,坚持没让父母送他,自己一个人去的。他寻思着,自己这就算半只脚跨入社会了,还让家长带到学校去,真是太丢脸了。 结果,他到了学校才发现,像他这样自己一个人扛着行李来的,真是凤毛麟角。找到自己的宿舍后,他就开始后悔了,觉得还是应该让父母一起来。 因为,他觉得铺床这件事,实在是比较麻烦。 如果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当时许欢他们的宿舍,简直是太简陋了。 一间屋子四张床,床是那种铁架子的上下铺,上铺连个护栏都没有,遑论楼梯,只有中间有一个脚踏板,供上床是踩一脚。跟现在建筑工地的工棚,有得一拼。 屋子中间,放了四张带抽屉的长书桌,没有衣柜,每个人的衣物,都是放在自己带的皮箱和蛇皮袋里。 同宿舍八个人,七个的床都是家长帮着铺的。许欢来得晚,只剩下了窗边的一个上铺,他心中倒是乐意住在上铺。于是,反手一抓床边,一个引体向上的单杠动作,利落地就上去了。 四下一看,先乐了,床立柱是空心的铁管,里面塞满了烟头。想来是过去这床的主人干的好事,他想,哈,这倒是个天然的烟缸,只是得先清理一番。 但是铺床垫、装被子这些事儿,他就一点不利落了,一个人窝在上铺折腾,好半天也弄不清爽。 和他邻床的同学叫孙辉,是个长得有些愣头愣脑的男孩子。他妈妈见许欢一个人在那儿收拾,忍不住小声在那儿嘀咕:“这孩子家庭关系可能不正常,父母太不像话了,这第一天开学报到,大人都不来一下。” 许欢刮到了一耳朵,心想:你这般议论别人,才是不正常。 他心里就觉得,自己的这些同学,可能都比较幼稚,都多大了,上个学还一定要父母送。 好不容易,许欢把床收拾好,行李归置到位,才匆匆忙忙往教室赶去,成了最后一个进教室的人,班主任江旭明正在宣读校纪班规。 这次入学,许欢心里还是挺重视的。 他特地把自己长长的头发剪短了,留了个精精神神的碎平头,那种痞里痞气的样子,就少了许多。 衣服也拾掇得很清爽,藏青短袖衬衣,水磨蓝牛仔裤,脚上蹬了双刚买的白色波鞋,算是当时比较时尚的着装,加上他个头挺拔,身材健硕。所以,当他最后一个进入教室时,一下子就显得十分抢眼。 然后,他就听到有女生在那轻呼:“哇,帅哥哦!” 许欢心里暗想,到底是大城市,很放得开啊。 江旭明核对了许欢的通知书后,指了下空着的座位,示意他先去坐好。 他刚转身,就被江旭明叫住,问:“衬衣口袋里,装的什么?” 许欢闻言掏出了一包刚开封的红塔山,不慌不忙地说:“香烟啊!” 江旭明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虽然,技校管理跟普通高中相比,很是有些不一样,抽烟喝酒的学生很多,但他很少见到这么明目张胆的。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喝道:“你这个同学,也太狂妄了吧,第一天上学,就公然揣着香烟来,今后还得了。” 许欢愣了一下:“啊?技校不让抽烟的吗?我以为都是培养要上班的人了,马上就要进厂工作了,学校不管这些生活小事了呢。” 顿时,教室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不知者不为过,江旭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上班?那是一年半以后的事,这三学期,你首先还是学生,在学校里来,是学文化知识的,谁告诉你可以抽烟的。你当自己是来读大学了啊。” 说罢,他指了一下旁边墙角的垃圾桶:“给我赶紧扔了!” 许欢忙说,好的好的。刚走到墙角,又一转身,把香烟递给了老师,笑道:“老师,红塔山,好烟呢,我也没抽,要不您拿去抽吧,这丢垃圾桶里,也太浪费了吧。” 江旭明有些哭笑不得:“我怎么能抽你这个烟,你这有点儿像当众行贿啊。” 许欢瞄了一眼老师的手,中指和食指间有黄黄的烟痕,心中暗笑,嘴上只是说:“这丢了太可惜了,要不您没收了也好,您不抽,总有老师要抽烟的,给他们好了。我下次不会带烟到学校了。” 讲台下面,已经不时传来一阵阵窃笑声,江旭明心想,不能再跟这孩子扯下去了。只好道:“好吧,我先给你保管着,待会儿,让你家长来拿。” “哦,我自己一个人来的,家长没来,临江的,远呢。”许欢一脸忠厚老实的样子。 “行吧,行吧!你赶紧坐到位置上去。”江旭明心中有点儿小崩溃。 第2章 宿舍奇葩 学校一个年级二百多人,新生加老生也就五六百人,说起来人数不多,但管理起来却很是头痛。 因为,这些学生从生源上分,有代培生和统招生。代培生说白了就是各个厂为自己厂培养的工人,费用都是每个厂自己负担大部分,这也是学校的主要收入来源。所以,这个学校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各个厂送来的代培生。统招生,才是为了解决社会就业而设置的,名额很有限。 如果从地理上来分,又分为渝城市区的和下面区县的。市区的都是走读生,区县来的是住校生,住校生比走读生要少。 所以,学校的学生,天然就形成了各种小圈层、小团体,比如,有同一个县的,也有同一个厂的,管理起来异常复杂。 再加上,在学校上文化课,只有三个学期,后面下厂实习三个学期。于是,又有了新班和老班的管理问题。 老班的马上就要下厂了,学校也熟悉了,往往比较放肆。还有一些,实习厂就在市里的,离学校也不远,已经下厂实习的老班生,也经常会回学校来鬼混。 学校园区里,还有本系统的职工大学,相邻还有另外一所商业职业大学。 学校也没办法实现封闭式管理,所以,学校一直把治安问题,当做是头等大事,但的确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江旭明现在在讲台上,不停强调的,就是各种校纪班规。 对班主任来说,学生安安分分地在这里度过三个学期,就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反正都能毕业。 他没想到,第一天,就来了个怀揣香烟,还“公然行贿”的许欢,凭多年的经验,他感觉这人不是盏省油的灯,明明违规被逮着了,他跟老师对话,还语气自然,那一脸的淡定从容。 于是,江旭明一回到办公室,就赶紧查这个学生的资料。一查,还真是吃了一惊,这个许欢底子不错,不仅是统招生,还是教师家庭出身,成绩居然是年级第一名考进来的。 江旭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办,历年来,这个学校学生会的干部,基本上都是统招生组成的。一来,统招生都要不低的成绩,才能考进来。二来,委培生分配都有退路,只要不犯大事情,回自己厂总是能回的,统招生就不一定了,学校评语不好,分配时就有难度,尤其是想分个效益好点的厂,就更不容易。再加上,统招生都是零零散散从各个区县招上来的,人数较少,彼此间也没有关系,很难拉帮结派。 江旭明想,这个许欢,成绩这么好,谈吐也不怯场,人看着也成熟,干脆,就让他当班长吧。 第一天,睡在宿舍,许欢就庆幸自己睡在了上铺,因为那种铁架子床下面,铁皮构建的床绷子,早就生锈了。上铺稍微一动,下铺就簌簌地掉铁屑。 睡在许欢下铺的邹梦涛,这时候肠子都悔青了。他是来得最早的,左看右看,选了个靠窗的理想位置,而且想都没想就选在了下铺。 下铺多好啊,上床睡觉不用爬上爬下,晚上起来上个厕所什么的也方便。 哪里料到,还有这样的坑。于是,一晚上就听他在那儿抱怨。 其他几个睡下铺,家长有先见之明,在上铺的床底下,早早地绷了一层厚塑料布,然后又挂了蚊帐,所以,没受到这事的影响。 邹梦涛也是个统招生,是寿县人,单亲家庭,来上学是他爸送来的,也是粗心,没有发现这个弊端。而且,邹梦涛的床上,连蚊帐也没挂。 十点半统一熄灯后,邹梦涛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抱怨一声,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没睡着,把许欢也搞得挺烦躁,他只好尽量少动弹。 过了一会儿,邹梦涛突然从下面探个头上来,把许欢唬了一跳:“日,你干嘛,装大头鬼啊。” “嘿嘿,许欢,跟你商量一下,咱们床铺要不换换,下铺睡着还是方便的。”邹梦涛显得有些厚颜无耻。 “这事儿没得商量!你特么咋尽想好事呢?”许欢一口就回绝掉了。 他倒不在乎睡上铺还是下铺,但一想到要重新铺床,立马就一万个不愿意。 “那你能不能不要动,一动就掉铁锈灰到我脸上。” “睡觉总得翻身吧?我已经尽量不动了。你明天像他们这样,去买块塑料布来绷上不就好了吗?一晚上都将就不了啊。”许欢心里着实有些不耐烦了,但初来乍到,他还是收敛着,尽量好言好语道。 “这不又得另外花钱吗?这事也不是我的责任啊。何况,这种塑料布,也不知道哪儿有卖的,还要跑出去,车费啥的……” 许欢很是无语,这特么是个啥人啊,看来也是个奇葩。但现在的许欢,再不愿意为点儿小事情跟人争执,犯不着。用他跟他父母说的话就是:“你们放心吧,我已经过了叛逆期了。” 所以,此时他息事宁人道:“一块塑料布,才多少钱啊?你咋抠成这德性了,行了行了,先睡吧,明天我出去给带一张,送给你,好吧?但装要你自己装。” 邹梦涛顿时开心了,连忙说:“那好,咱们说定了啊。” 许欢想着自己明天反正准备出去,再买些衣架啥的,索性帮他一下算了,省得这人半夜里在这烦。 第二天,军训一结束,许欢就往大石铺去了。 学校所在地松岙镇,离大石铺中心地段也不远,坐公交车只有三站路。学校刚搬到这里没几年,周边商业还不怎么繁华,需要多买点东西,通常就去大石铺。 许欢老早打听过了,大石铺老街的东西,比较便宜,于是,到了大石铺后,他就直奔老街而去。 到老街一看,他油然升起一股亲切感,他没想到,在渝城这样的大城市里,竟然也有跟云桥镇老街味道差不多的老街,只是这条街道更宽、更长。 后来,许欢才知道,渝城这样的山城,这种爬坡上坎的巷子老街,以前比比皆是。随着城镇化建设的加速,这样的老街才逐渐变少。 现在,成为全国网红打卡点的某器口老街,就是当时这种老街的典型代表。 这样的老街,总有烟火气十足的美食,许欢也不急去买东西了,先找了路边店坐下来,叫了碗刮刮凉粉,边吃边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这一看,没想到就看见了个临江的熟面孔——程二娃。 第3章 笨贼程二 在临江时,许欢跟程二娃并不是太熟,因为汪嵩跟他认识,所以许欢也就认识了,但两人之间,没什么来往。 在汪嵩的口中,程二娃就是个典型的笨贼,许欢听汪嵩讲过他许多搞笑的事。 程二娃偷东西没技术,手上活儿很差劲,总是拿着一把长长的镊子,在人家口袋里夹,有一次,偷一姑娘的钱包,被人家发现了,他紧张得一哆嗦,镊子还掉人家大衣口袋里了。他也没转身跑,还抖抖嗦嗦地跟人姑娘说:“你、你得把我镊子还给我。” 还有一次,在公交车上,程二娃偷一大妈的钱,手伸进口袋里,半天掏不出来,被大妈发现了,就喝问他:“你在干嘛?”。程二娃情急之下,居然说:“我没、没干嘛啊,这车太挤了。”结果,大妈冷笑:“确实挤啊,把你的手都挤到我口袋里来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程二娃时不时地就闹上一出,成为汪嵩他们口中的笑谈。汪嵩的原话是:作为一个摸包匠,程二娃是很不负责任的。 不过,许欢他们最后能认识钱小朵,倒是因为程二娃。 后来,他知道汪嵩他们和钱小朵的交情后,曾一度郑重其事地请两人吃饭,恳求介绍钱小朵给他当师傅。 钱小朵听了后,面无表情地说:“转告他,有些事情,没天赋就不要难为自己了。” 再后来,汪嵩听说程二娃沾粉(吸毒)了,就毅然断绝了和他来往。 许欢没想到,到渝城后,遇到的第一熟面孔,居然是这个烂贼。 他见程二娃在人群中东张西望的样子,忍不住要捉弄他,于是,突然大叫了一声:“程二娃,干啥?” 程二娃浑身一抖,回头看见是许欢,顿时转惊为喜:“嘿,小欢哥,你怎么在这儿啊?”连忙匆匆地走了过来。 “来一碗?”许欢问道。 程二娃也不客气,说了句:“老板,加麻加辣。”就坐了下来。 “你咋跑到这里来发财了?”许欢有些好奇,前段刚好听汪嵩提过一嘴,说很久没见到过这小贼了。 “唉,没办法。玛的,临江赚不到钱了,都特么知道我了。”程二娃叹了口气。 许欢就笑:“那这条街也不大啊?没几天人家不也知道你了吗?” 程二娃压低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小欢哥,你别看这条街不大,水可深了。” 那天,程二娃跟许欢讲了不少大石铺老街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其实,他所谓的水深,无非是些老大是谁谁谁,有哪些帮派,有哪些是骗子,有哪些是做假证的,有哪些是便衣等等。 尤其是说到便衣,程二娃有些咬牙切齿。 说便衣常常看着他们去摸人家包,看到摸到手了,过去一拍肩膀,把他们带到角落里,把到手的钱给他们黑了。要是没能偷到,有时候还要被便衣们说一句,你丫真特么笨,看你在那儿忙活半天,愣是搞不出钱来。 许欢一脸不信:“你特么的就瞎编吧,就你这点儿胆量,要真被便衣都认得,不老早跑得无影无踪了,还敢继续在这儿发财。” 程二娃嘿嘿笑道:“也不是每个便衣都这样,但是你别不信,真有这种烂人儿。” 末了,程二娃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对许欢说:“小欢哥,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但听兄弟一句,没事你可别到这条街来瞎混,惹了事,可是不好平。” “哦?怎么个不好平啊?” “你说咱们在临江的时候,大家打个架,无非是抽把西瓜刀出来,已经是狠角色了。这里,我跟你说,动不动地掏出一把‘喷子’来,二话不说就是一火。” 许欢笑了笑,且听着,反正这些事,跟他关系不大。他现在,对这种所谓的“江湖”,兴趣根本就不大。 不过,对于这种小道信息,他也不介意多了些,总比一无所知要好。 “这条街上,你们‘三公司’的人多吗?”许欢笑盈盈地问。 “三公司”这个说法,是钱小朵发明的,她曾经自嘲,说自己在三公司上班,即三只手的公司。后来在临江,这说法就传开了。 “多,竞争也大的。唉,没办法。反正,小欢哥,在这条街上,你钱财最好不要露白才是。” 许欢心想,这个醒倒是提得好,以前,他总认为,想偷他的钱,没这么容易,抓住了不得狠狠打死。但自从认识钱小朵后,这种事情,他就一点儿不敢托大了。 吃完凉粉,许欢也不想多待,付了钱就要走。程二娃打了哈欠,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欢哥,能借点钱给我吗?这两天,运气太差,没啥收成。唉,没办法。” 见许欢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未置可否。程二娃忙说:“就二十元,江湖救个急。下次赚到钱,还你。”说完,又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许欢看他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他犯瘾了。二十元,就是当时这些瘾君子,所能购买到的,一个最低廉的“小包子”的价格。 许欢见过那玩意儿,用锡箔纸包着,黄豆这么大一点儿,据说,里面的东西还不纯,掺了头痛粉之类东西。 他心想,跟我这儿殷殷勤勤地聊半天,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许欢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小施恩惠,没准儿啥时候,就能大派用场。所以,他也没多计较,抽出张二十元的,递给了程二娃:“说起来,你也没跟我开过口,这第一次,我也不能驳你面子。但是程二,我跟你说,这也是最后一次。这钱,你也不用还,下次也别向我开口,免得大家面子都不好过。” 程二娃被说得有些尴尬,俄自道:“小欢哥,看你说得。会还你的,会还你的,这两天运气确实不好。”说罢,匆匆忙忙告辞了。 “混成这样,真没意思”许欢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起身到一家杂货铺买好东西,也没再在老街多逗留,就赶回学校去了。 第4章 小小风波 自从第一天,许欢知道了学校的考勤时间,他就觉得这个学校,真是太空闲了。 因为学校百分之六七十的学生,都是渝城市区的,走读生为主,渝城又大,所以,学校下午三点半就放学了。一直到七点半,住读生上晚自习,上到九点半,然后回宿舍。 所谓晚自习,上了几天后,大家都明白了,跟学习基本无关。学校的主要目的,就是把住在学校的学生圈起来,免得出事情。 整晚,就两个老师来巡视一下,对一下名单。然后就没事了。大家只要在教室不闹腾得太厉害,没有人来管你。 所以,这个晚自习,基本上就是大家扎堆聊天,或者自己看看小说什么的。更有甚者,会坐到靠窗户的位置,扎堆抽烟。 听到巡查的老师来了,不慌不忙地在窗台上,把烟头按灭就行了。等老师探头看一下,又转到别处去了,又点上剩下的半截,继续抽。 师生之间,似乎早就达成了一种默契,你不让我面上太难看,我就不让你太为难。 许欢心想,这个特么狗屁学校,能学到什么东西才见鬼了。不过,他也不在乎,觉得自由些也好。反正这么些年,他学的那点知识,多半都是自己看书了解的,跟学校教育,关系真的不是太大。 在全民提倡学生减负的今天,许欢回想起当年读技校的经历,他就觉得,一个学校,学生学习压力太大,固然不是好事。但他认为,一个学校,要是完全没有学习压力,那才是更可怕的一件事。 人闲生是非,百忙解千愁。 许欢现在有些担心的是,自己本想安安分分地混完一年半,然后就可以进入社会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但看现在学校这个状况,他有点没把握,自己能安分得了多久。 回到宿舍,邹梦涛看见许欢在下午空闲时,已经给他绷好了塑料布。他左右检查了一下,没挑出什么毛病,就道:“这样还差不多,不会影响我的睡眠了,我可是需要好好休息的人。” 许欢笑笑,没说什么,他觉得自己首先要学会的,是低调。在这个新的环境里,除了极少几个临江来的,别人都不了解他的过去,正好可以低调些。 旁边床的刘尧却有些看不惯了,嗤鼻道:“你需要好好休息,干嘛?准备参加高考啊?告诉你,到这个学校,就别特么做梦了。” 邹梦涛冷笑:“高考,有什么意思?读大学,有什么意思?我是有更远大理想的人。” 他这般一说,大家来了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个话题聊天,对大家来说是件幸福的事。 与许欢邻床的孙辉,跟刘尧是一个厂来的,也跟着问道:“那谈谈你的理想,让我们学习学习。” 邹梦涛完全没听出别人话里的揶揄,反而得意地扬了扬手中那本《汪国真诗选》:“我要做一个伟大的诗人,像汪国真这样的。” 于是,大家开始起哄,说你有没有作品啊,给我们朗诵朗诵,让我们这些没文化的,也受受文学的熏陶,提高下品位。 许欢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邹梦涛还当真了,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笔记本,翻了翻,一本正经地说:“好吧,那我给大家念一首,这是我前几天创作的,表达爱情的。” 刘尧就带头鼓掌:“好好好,大家一起呱唧呱唧,爱情好,咱们现在就缺这个。” 邹梦涛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朗诵起来: 《爱情的酒》 好不容易斟满 爱情这杯酒 让它可以滋润我的心灵 但是心爱的姑娘啊 你为何 不小心将它打翻 叫我怎能 将剩下的一半 掺上水 把它再端给别人 念完后,他就满怀期待地看着大家。 许欢从小文科就不错,尤其写作还挺好,他觉得这个诗吧,虽然很幼稚,有些无病呻吟,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心想到这儿来读书的人,有这水平已经可以了。 他正准备敷衍着夸两句,还没开口呢,宿舍突然就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孙辉眼泪都笑出来了:“邹梦涛,你特么太逗了,哈哈,这诗不应该这么写,要是我写的话就是,‘小妞,你敢打翻老子的酒,看我不把你干翻’哈哈。” 刘尧也笑得滚倒在床上,指着孙辉:“尼玛的,你啥人啊?人家明明吟得一首好诗,被你这一说,变成淫得一只手好湿了,哈哈,你特么的就是个烂人。” 宿舍里,又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声。 邹梦涛的脸,先是涨红了,后来就变得发青,他恨恨地把笔记本往床上一摔,怒道:“我日你大爷,一群文盲。” 话音刚落,刘尧弹身而起,“啪”的一声就扇了他一耳光:“你特么的骂谁呢?” 邹梦涛没想到,刘尧说都没说就动手,一下子就傻在那儿了。 刘尧得势不饶人,继续指着他鼻子喝问:“我特么问你骂谁呢?” 孙辉就在旁边火上浇油地说:“反正,不是骂你就是骂我。” 邹梦涛完全被刘尧的气势逼着了,只能讷讷道:“我也没有骂谁啊,我就是带了个话把子……” 许欢见刘尧还是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就看不下去了,一手抓住床杆,以一个单手引体的动作,稳稳地吊了下来,挡在了邹梦涛面前:“刘尧,算了,大家一个屋里还要一起待一年半呢,别弄过分了。” 刘尧打量了许欢一眼:“我可是在为你打抱不平。” 许欢点了点头:“我明白的。但是,算了。” “昨天晚上老子就想弄他了,自己特么床没收拾好,在那儿叨逼叨、叨逼叨,搞得大家都睡不好。也就是你好脾气,今天还帮他绷塑料布,换我,给他搞个锤子。自己特么不会去弄啊。”刘尧一腔怒气,气似乎还没下去。 “一点儿小事,没必要。”许欢对刘尧的意思心知肚明。一方面他的确有些看不惯邹梦涛,另一方面,无非是借这个由头,在宿舍里立个威。 许欢暗忖,居然有人说我脾气好,看来自己是变了。换作一年多以前的自己,哪轮到刘尧来为自己打抱不平,昨天晚上他就得跳下来干架了。但现在,他只觉得为这种事斗气,挺幼稚的,实在没啥意思。 这时,孙辉也过来劝道:“算了算了,尧哥,别闹大了,刚开学就打架,被老师知道了总归是不好。” 小个子郑伟这时就上来打岔:“诶,许欢,你这单手下床的动作,挺牛啊,你是不是学过体操啊。” 许欢心想,呵,没看出来,这个郑伟倒是挺有观察力的。 他刚才,其实是故意这样下床来的,多少有些亮肌肉、秀实力的意思。他现在,不愿意上来就与人起冲突,更偏向于这种,先有意无意地展示下实力,有点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思。 许欢笑了笑:“学什么体操,我爸是体育老师,不练也得练,从小被他虐大的。” 他这么一说,无疑开启了一个新话题。于是,大家伙儿纷纷热烈讨论起来,自己从小跟父母斗智斗勇的故事上去了,一场宿舍小风波,也就这么过去了。 第5章 新官上任 一周的军训结束后,正式上文化课的那天,江旭明公布了班委的名单。 许欢当了班长,邹梦涛是寿县的统招生,考进来的时候,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还是团员,所以当了团支部书记。让人没想到的是,刘尧居然也捞到了个班委,任体育委员。 许欢大惊失色,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读了这么多年书,他连小组长都没干过,这破天荒地成了班长,他简直有望风而逃的冲动。 在他心目中,班长这样的角色,那得是简晓彤这种品学皆优的学生,才配得上的。 于是一下课,他就去办公室找江旭明,连连说自己哪干得了这个,不行不行。 江旭明说,你成绩这么好,班上的第一名,怎么不行,而且,我看了你以前老师的评语,说你为人热心,多才多艺,这不正是做班长的好材料吗。 还告诉许欢,已经把他和邹梦涛,都推荐进学生会了,好好干,说不定以后可以争取到留校实习名额呢。 许欢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以前的老师,大概是实在找不到自己的优点了,又碍于父母的面子,只能写个不痛不痒的什么“为人热心,多才多艺。” 而且,他觉得好笑的是,这江老师也太一厢情愿了,还把自己推荐进学生会,难道自己长得就这么像想留校的吗? 真没想到当时自己赌气,跟杜莉莉说的那句“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到这个学校来,成了现实,自己倒真成了矮子林中的高个儿了。 当时,在这样的技校,如果真能争取到,为数极少的留校实习名额。以后,自己再努力进修张大学文凭出来,就很有机会成为学校的老师。这可以说,是他们这类学生最好的出路之一了。只可惜,许欢志不在此。 末了,江旭明还语重心长地说,你看,你们宿舍八个人,就有三个班委的,一定要好好给老师争口气,还有,要是你们遇到老生,或是已经离校的学生,来宿舍捣乱,一定要及时跟学校反映,别在那儿自己解决。 这些话,许欢听了心里虽然没当回事,但他面上,还是一脸真诚表示,绝不辜负老师的厚爱。毕竟,他从未受过老师的认可,不说受宠若惊,心中也还是暗暗感到高兴。 走出江旭明办公室,许欢自言自语道:“得,这下好了,给我上了一紧箍咒,真得老老实实上学,规规矩矩做人了。不然,不是打人家江老师的脸吗。” 几天混下来,许欢跟宿舍的人也熟悉了。他也搞明白了,为什么刘尧刚住宿舍不久,就敢于对邹梦涛动手。 刘尧是荣县陶器厂的委培生,这个厂在许欢他们这一届,就有十几号人,基本是男生,在住校生里,算人多的团体。而且,上一届也有好些荣陶厂的老生还在学校,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所以,刘尧算是上有老生撑着,下有新生基础的人。 不过,许欢心里对这些都无所谓。来的时候,他就抱定一个思路,到这个学校来,尽量少惹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行了。 何况,像许欢这样的人,虽然尽量低调,但光看外形,也会给人一种感觉,就是——这货,他有些不好惹。所以,他并不怎么担心,有人会无事生非地找他麻烦。 知道当选了班委,最兴奋的还是邹梦涛。 与大多数稀里糊涂的室友不同,邹梦涛也是个有明确目标的人。 他是个单亲家庭的人,母亲去世的早,家里经济条件不怎么样。每个月,他爸只给他60元的生活费,加上学校那二三十的助学金,一个月一百元都不到。好在他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好打台球、玩电子游戏这些,凡是与生活必需无关的消费,他都尽量避开,也不跟室友过多来往。 所以,他人缘不好,显得很抠门儿,宿舍8个人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是带着针线包来的。袜子上破个洞,他也会补好了再穿。 初中时,他也想考一个更好的学校,为自己挣个好的前途,但是无奈太偏科,尤其是英语,怎么都学不明白。最后,只好考了个不用考英语的技校。 到市里面来读书,邹梦涛内心里寄托非常的希望,期盼着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今天,知道自己当了团支部书记,他觉得运气不错,这么快就让老师发现了自己,真的算是开了个好头。刚开始到这学校时的种种不顺,瞬间一扫而空。 他想,要尽快行动起来,融入到新的角色中,争取早些做出成绩来,让老师和同学都认可他这个班干部的能力。他首先想到的是,要拉拢宿舍里同属班委的两个人。 但他觉得,刘尧这样的人,肯定没法沟通,而且他心里有些忌惮刘尧。 于是,他只好把许欢拉到宿舍外聊:“江老师对我说了,很器重我们两人的,都推荐我们进学生会了。而且,咱俩都是统招生,跟他们那些厂子里来的不一样。以后,我俩一定要好好配合,一起把咱们班集体弄好。” 许欢觉得邹梦涛太把这个班干部当回事了,微讽道:“呵呵,你这有点儿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思啊。当心,不要用力过猛。” “那必须要努力啊,要是真能争取到留校实习,那我就别无所求了。” 许欢仍是不以为然的样子:“留校实习就这么好吗?” “当然了,留校干得好,再去补学个文凭,就很有希望转正,在学校当老师了。不然,你想啊,像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到时候分配,那些效益好的厂,很难轮到我们的。很有可能从哪个县来,回哪个县去。不知道你们临江怎么样,反正我们寿县的两个厂,效益都很差的,工资有时候都发不出来。”邹梦涛没想到许欢这样问,觉得这个问题简直问得太弱智。 后来许欢想想,自己这个时候,还是太轻浮了,他明明对留校没有兴趣,却偏偏要作弄一下别人,于是他说:“你把这留校说得这么好,我都听得心动了,可到时候要是名额有限,只有一个名额,你说,那咱俩谁要呢?” 邹梦涛显然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许欢这么一说,他神色顿时就不自然起来。 好半晌才讷讷道:“我听说,每届至少都有两个留校实习名额,我们争取都干下来。” 许欢见邹梦涛这副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看你说得,这个好像是咱俩的囊中之物了。再说了,留校实习和留校当老师,那是两个概念,每年两个留校实习,你看看有几个能真的留校的。还不是给学校当苦力。放心吧,我不会跟你争这个的,有再多名额,我也不稀罕的。” 其实,许欢对这个事儿,看得比邹梦涛清楚。可惜,他这话邹梦涛压根儿就不信,也不愿意相信。 第6章 美女老师 这个学校,让许欢有很多想不到的事,最没有想到的就是,体育老师居然是女老师,而且是个大美女。 许欢他们学校,体育课一周只有一节,纯属为了教育局规定而设。 军训半个月后,才上了第一堂体育课。当体育老师黄清芸走进教室时,全体同学发出了“哇”的一声轻呼。大家“哇”的原因,一是没想到体育老师是个女的,二是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漂亮的女的。 许欢低声对坐在旁边的杨佳笑言:“哎呀,这下子,你这个班花的价值,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杨佳是他们班的文娱委员,身材苗条,肤白貌美,军训的时候,就已经是大家公认的班花,男生热议的对象。许欢运气就是好,明明最后进教室,却跟班花成了同桌。此时,她听许欢这么说,就朝他翻了个白眼,做了个“滚”的口型。 黄清芸是正经体校的毕业生,而且,还是名业余时装模特。1.72米的身高,身形修长,曲线丰满,标准鹅蛋脸,配上明目皓齿,走到哪儿,都绝对是道靓丽的风景线。 杨佳一看就知道,许欢不是说瞎话。连自己一个女生,心中对这老师的风采,都暗自赞叹不已。因为黄清芸身上,既有她没有成熟韵味,又带有一种知性的气质。 黄清芸显然早已习惯了自己的出场效果,保持着高冷的表情,平平淡淡地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开始上课。 学生中最兴奋的,莫过于刘尧了。因为,他很庆幸自己是体育委员。 刚开始老师让他当时,他还唧唧歪歪了半天,觉得这是给了他个苦差事。但现在,他简直如打了鸡血般,一个人扛着一筐篮球,屁颠颠地跟在黄清芸身后。而且,拒绝任何人过来帮忙。 许欢看着他那闪闪发光的眼神,心中就觉得好笑,心道:小样儿,瞎激动啥呢?要不要这么没出息。 于是,那天晚上,许欢所在的这个206宿舍的男生们,热议的对象,从杨佳换成了黄清芸。连平日里最老实的、话最少夏军和杨星,也表现出了极高的参与度,206的空气中,满满地飘荡着荷尔蒙的酸臭味。 一群人聊着聊着,后来就开始聊自己的恋爱史,聊中学时自己班上的女生。 刘尧率先发问:“你们有谁跟女生上过床吗?” 大家就摇头,郑伟有点遗憾,又有点得意地说:“我亲过嘴儿。但是,嘿嘿,上床,这个还是有点儿不敢,我以前那个女朋友,也不敢。” 孙辉就小声地跟许欢耳语:“你看着,这家伙马上就要开始嘚瑟了。” 果然,刘尧得意地扫了大家一眼,最后对着郑伟道:“你那是选错对象了,小女生,哪里敢跟你上床呢,要选就选成熟少妇。” 众人顿时一起起哄开来,也不知谁说了句:“哦~原来你这嫩草,是被老牛吃了啊。” 刘尧也不生气,继续得意洋洋炫耀:“看来,你们还都是一群男孩子啊。懂个屁,知道那句话吗?‘少妇少妇,腾云驾雾’,嘿嘿,那滋味儿,长大以后你们就懂了。” 大家伙就被刘尧那种状态,给煽动得有些神往。邹梦涛明显流露出了艳羡的表情,忍不住说道:“尧哥,啥滋味儿啊?说来听听啊。” 刘尧不搭理他,反而看着许欢:“我观察了下,这个宿舍里,可能就你我两人是有经验的,你老实交待,有没有睡过女人?” 许欢素来不喜欢聊这种天,别说跟这些还不是太熟的舍友,就算和常强、汪嵩,他都很少谈这方面的事。 所以,他没有直接回答刘尧,只是一手拉床,腹肌一收,就翻到自己上铺去了。然后,他才冷冷道:“我老大,开着临江最有名的夜总会。你喜欢少妇,改天跟我去临江玩儿,有好些个少妇,我让老大跟你打折。” “靠,没发现你这么会吹牛皮。还夜总会,夜总会门朝那边开,你都不知道吧。”刘尧一脸地不相信。 宿舍的王继东,是临江纸厂的委培生,并且在盘龙中学念的初中,虽然许欢在盘龙插班复读时,并不认识他。但他却早就听说过许欢的大名,他没想到,到技校来读书,居然能跟许欢成室友,很是兴奋了几天。军训的时候,就死活拉着许欢,在学校旁的麻辣烫,吃了两回火锅了。 现在,他听见刘尧这么说,顿时冷笑:“吹牛?这种事还用得着吹牛,在我们那儿,谁不知道枫林晚夜总会,老板跳刀,临江大哥大,跟许欢是兄弟交情。在临江,提起小欢哥,那是……” 许欢忙用眼神制止了王继东,笑着接话:“哈哈,在临江,提起我,那是谁都不知道的。王继东,你特么就憋着坏损我吧。” 刘尧不傻,一听就明白,顿时来了劲,忙跟许欢说:“那好呀,抽个周末,我跟你一起去临江玩,你可得带我去见识一下。” 许欢看着刘尧,摇了摇头:“说实话,那地方,你还真消费不起。酒水最低消费一百,叫个妞,台费一百,还啥也做不了,就陪你唱唱歌,喝喝酒,十元点一首歌。你长得帅、会哄女没用,要想带出去,得看你腰包的实力。就算我让老板跟你打个对折,你还是消费不起。” 许欢没有故意贬低刘尧的意思,说的都是大实话。 当时,他们这拨人,家里条件好一些的,生活费每个月也就150元到200元,条件差的,有的80元,有的100元。再加上学校发的奖学金,当时,一个月有个200来块生活费的,那在学生里已经算是大款了。 刘尧被许欢这么一说,顿时没了脾气,满脸遗憾:“日,看来,只有等老子以后赚了钱才行了,到时候,一定要去奢华一下,一次叫两个妞。” 然后,他吊儿郎当地戏言:“散了散了,睡觉,这个特么烂学校,体育课太少了,一个星期才一节。哎呀呀,老子只有到梦里去,会我的清芸姐姐啦。” 刘尧有没有在梦里见到黄清芸,许欢不清楚。不过,他倒是第二天一早,就碰见了黄清芸。 第7章 练拳少年 学校没有早自习,上午九点才开始上课,所以,住校生普遍都起得很晚。 许欢仍然保持着早起的习惯,通常不到七点钟就起床了。在室友们还流着口水做梦的时候,他已然在操场上跑步、练单双杠了,如果晨练的人少,他还会打打形意拳的套路。 这天早上,看操场上没几个人,他就耍了套崩拳,打得行云流水、虎虎生风。刚练完收势,就听见身后有人说:“你这是在练什么拳吗?看着打得好像挺有劲儿的样子。” 他一回头,就看见黄清芸俏生生地站在身后。 黄清芸也是出来晨练的,多年的体校生涯,加上对身材保持的需要,她还是坚持着锻炼的习惯。 这时,她还叫不出许欢的名字,只是看着他脸熟,知道是自己教的班上的学生。 这个学校老生、新生各6个班,就两个体育老师,还有一个姓曹的男老师,是黄清芸大两届的师兄,两人各带6个班,都是新生老生掺着来。 其实,很多学生黄清芸都是陌生的,甚至跟她打招呼时,她也搞不清楚是哪个班的。 但许欢属于那种在人群中比较引人注目的,所以,哪怕才刚上了一节课,黄清芸也知道,这个人是她班上的。 她太清楚这个技校有多烂了,大多数学生都是在这里瞎混日子。混完了回厂当个工人。除了极少数有想法的,或者挤破脑袋想留校实习的,基本上看不见有上进心的。普遍是刚来的时候,老实几天,后来就抽烟、喝酒、谈恋爱…… 在黄清芸心里,这种破学校,就是个染缸,提前将一帮年轻人,给染上社会色,而且是社会的灰黑色。 所以,她很惊讶,居然还有学生会这么早来晨练,而且,还在这儿像模像样地练拳。 “美女,早上好呀!”许欢见是黄清芸,就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我这是在瞎比划。” 许欢神态中,有种不作伪的随意和从容,这让黄清芸进一步感觉到,这个学生的与众不同。于是,她就故作严肃:“什么美女?没大没小的,我是你的老师。” “老师,只是你上课时的身份。美女,才是你24小时的本质。”许欢一脸真诚地说着俏皮话。 “哈哈哈,年轻人会说话啊,有前途!对了,你是轻化班的吧,叫什么名字?”黄清芸被许欢逗乐了。 许欢此时对黄清芸也有些好奇,他太了解老师这个职业了。学生认识老师很正常,但黄清芸才给他们上了一节课,就认识自己了,他心想,难道我这么招眼吗? “我叫许欢,你记性挺好,怎么就确定我是轻化班的,不怕认错人吗?” 黄清芸一脸不屑:“呵呵,昨天给你们上篮球课,所有同学的积极性都很高。就你坐在篮球架下,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个懒惰鬼呢,没想到,你还这么早起来晨练,是对篮球没兴趣吗?” “也不是对篮球没兴趣,说实话,是你昨天教的那些,太小儿科了。什么单手运球、三步上篮,这些我小学就会了。对了,我爸也是体育老师,我是从小被他蹂躏大的。人比篮球高不了多少的时候,就被他早上拉起来打篮球了。”一番神清气爽的晨练后,有个美女老师一起聊天,许欢的谈兴甚高。 “那你应该很喜欢打篮球啊?”黄清芸有些小惊讶。 “以前喜欢过,后来发现我这脾气吧,不太适合打篮球,容易跟人干架,就玩得少了。” “哦~那就难怪了,但你上课时,完全可以在同学们面前,展示一下你的高超技术啊,那多拉风啊,没准儿就有女同学喜欢上你了。”黄清芸饶有兴趣地和许欢开起了玩笑。 “靠秀肌肉吸引女同学,那是你们体校的男生才喜欢干的事。再说了,你当昨天那些积极参与的同学,是因为喜欢篮球吗?那是喜欢你,争着讨好你呢。”许欢口无遮拦地说道。 “哈哈哈,我发现你这人,说话还真是挺幽默的。”黄清芸再次被许欢逗得大笑。 “你刚才练的那个拳,也是你爸教的吗?” “这个不是,他不会,就算会,他也不肯教我。这是我一老大哥教我的,他家家传的形意拳。” “形意拳。你练这个,是为了打架吧?”短暂的交谈过程,黄清芸已经感觉到,这个许欢有些不简单,看着似乎中规中矩,但其实浑身充满了种桀骜不驯的气质。 “太极十年不出门,形意半年打死人。我那大哥教我前,首先跟我讲的就是这句话。说了没人信,我练形意拳,刚开始是好奇。后来,更多的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能随意出手。”许欢说这话时,收起了放荡不羁的样子,神色变得严肃而郑重。 他总是时不时地,在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中切换,十分流畅自然,一点不违和。这种性格特征,让一些与他交往的人,感觉很是新奇而具有吸引力。 尤其是那些年龄比他大的人,更容易受他这种特点的感染。 他们总是惊喜地发觉,许欢的身上,有一颗可贵的赤子之心。但是,他又能十分理解和乐于接受,那些被小年轻嗤之以鼻的,所谓“陈腐”的思想和古老的话题。 黄清芸此刻就有这种感觉,她想,这个学生到底多大年龄啊,怎么会跟人聊“太极拳”这样的话题呢。 他们不是该聊小虎队和草蜢,那个组合更帅气吗?黑豹乐队和beyond,谁更摇滚吗?或者聊聊ac米兰的荷兰三剑客和国际米兰的德国三驾马车谁更厉害?芝加哥公牛队的乔丹和休斯顿火箭队的巴克利谁更强悍吗? 黄清芸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讶异,反而一脸不以为然:“还真是,别说其他人不信,我也不信。你练拳不是为了打架,还能是为了什么?你不要告诉我,是为了弘扬中华武术,民族精神啊。” “老师,你会下棋吗?你觉得一个职业棋手,会有兴趣跟一个业余爱好的人对弈吗?我练拳也是这个目的,武力值与别人的差距拉开得越大,就越没有与人动手的兴趣。而且,形意拳练好了,真的会打死人呢。” “哈,你真是自信得可以,你的意思是,在打架动手这件事上,你已经是职业选手了,是吗?”黄清芸听许欢这样一说,忍不住轻笑着讽刺他。 许欢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那倒不是,教我的大哥,那才是真算得上职业选手。我还在这个过程中。我的意思是,我练得越好,反而越不会轻易跟人动手。” 这个道理,许欢也是练了一年拳以后,才渐渐想明白的。 于是,他就理解了,当初,他叫嚣着要跟杜志猛单挑时,为什么猛哥从来不接招,总是嘻嘻哈哈地把他敷衍了。 一个人,只有当自己的境界真正提升了,一回头,才能看见自己过往的那些可笑。所以,往往境界越高的人,就越是低调。 第8章 境界不同 刘尧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黄清芸好像一副跟许欢很熟的样子。 上第二节体育课的时候,她叫自己这个体育委员的名字,给叫错了。做动作示范的时候,却一口叫出了许欢的名字,让他上前做示范。 他们的体育课,其实上得很随意。 黄清芸每次上课,也就象征性教些简单动作,随便敷衍一下,然后半堂课都是学生自由活动,老师学生大家都开心。 在自由活动的时候,黄清芸叫上了许欢,让他陪她打羽毛球。 黄清芸的羽毛球打得不错,曾经入选过市队,虽然,体力上不如许欢,但技术水平却遥遥领先,动作灵活自如,无论是高球、低球、直线球还是弧线球,应付起来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因此,两人打得也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引来了围观同学的阵阵喝彩,而且,喝彩的阵营逐渐形成了两派。黄清芸打出漂亮的球,男生很激动,许欢打出精彩的球,却往往是女生在叫好。 刘尧心想,还真是邪了门了,这个许欢,好像很是有点东西啊,于是,就心生了结交之意。 人群中,心情最为复杂的,却是邹梦涛。 他既没有为黄清芸加油,也没有替许欢喝彩,只是独自蹲坐在角落里,阴郁地注视着他们。 照理说,许欢跟他是上下铺,而且,上次刘尧欺负他时,许欢还明显站出来帮了他。 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感激许欢,反而心中对许欢非常地嫉恨。这种藏在心中的敌对情绪,甚至超过了他对刘尧的反感。 在邹梦涛看来,刘尧这样的人,其实没多少头脑。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他并不觉得这个人有什么不得了的。 但许欢不一样,他那种遇到事情时的从容淡定,与人交往时的落落大方,花钱时的满不在乎,无不透露出,那种骨子里的自信。 虽然,大家相处不久,可是,邹梦涛在许欢身上,已然发现了许多自己非常想拥有,却求之不得的能力和品质。 邹梦涛来这个学校的时候,原本是有些宏伟的目标的。 他和许欢都是统招生,和许欢稀里糊涂地选择到这个学校来读书不同的是,邹梦涛报考之前,是做过一番功课的。 他了解过,这个学校普遍的生源都很差,也知道,学校每年都有留校实习的名额。 所以,他原本以为,凭自己的基础,在这种学校,应该可以显得出类拔萃的。 但现在,他越来越沮丧地发现,这个许欢,轻轻松松就可以压自己一头,各方面都显得比自己优秀。 就算在自己引以为傲的文学造诣上,许欢好像也不比他差。至少,看的书并不比他少。这种感觉,时常让邹梦涛心里非常难受。 尤其是今天,看见许欢和黄清芸谈笑自若的样子,邹梦涛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自从见过黄清芸后,邹梦涛完全被她的美貌惊艳了。现在,他有时躲在被窝里独自运作时,脑子全是黄清芸的形象。 他还在读初中时,就有了些不良习惯。这种让他羞于启齿的毛病,常常困惑着他。以至于,上次刘尧嘲讽他时,一向不擅与人争斗的他,也忍不住气急败坏地破口骂人。结果,瞬间就被刘尧给武力镇压了。 人遇到比自己强的人,通常会有几种不同的表现。 有些人,会向强者学习,比如许欢。有些人,会想法结交强者,比如刘尧。最差劲的,就是邹梦涛这种,只会暗暗嫉恨比自己强的人。 遇到比自己强的人,只会给他造成心理刺激。 邹梦涛这些复杂的心思,许欢完全没有感觉到。许欢过去的那些经历,其实已经使他站在了一个更高的维度在看问题。 到学校不久,他想起简晓彤的生日,就花了大几百元,买了个原装索尼的随身听,然后约上常强,一起到三中去,准备给她庆祝生日。 没想到,三中管理相当严格,他们根本进不去。好不容易通知到简晓彤,许欢只能在校门口把随身听给了她,说给她学英语好用。 开始,简晓彤还不肯收,说礼物太贵重了。许欢就骗她,说是买的水货,才几十元。简晓彤才收下了,然后有些抱歉地看着两人。因为,两个老同学专程来给她过生日,她却没法陪他们。 许欢笑着劝她:“没事,你回去忙你的吧,见过面就好了。”说罢,朝她挥挥手,拉着常强扭头就走了。 常强很是垂头丧气:“看看,人家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学校,像你我这种烂学校,真是没劲透了。以后,咱俩跟简晓彤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十万八千里都不止了。” 许欢却自信满满:“在什么地方不重要,关键是看自己在干什么。你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干点有用的。你那点钞的手法,不是很牛吗?至少,你那个学校比我的好。” 离开三中时,许欢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不能做个一无是处的人。 所以,许欢根本没有心思,去和现在这些同学争。这个破学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去争的。 刘尧想做宿舍的老大,许欢笑笑,由他折腾去,自己既不捧场,也不拆台。 邹梦涛想留校实习,一心想在老师们面前挣表现,所以,有抛头露面的事,他就尽量让邹梦涛去。但可惜,老师们却偏偏经常爱叫他。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不推辞,顺其自然。 临江来的人没几个,王继东怕势单力薄,在学校被欺负,所以刻意跟许欢搞好关系,经常拉他出去开小灶,他也不拒绝。 王继东这次买单,下次他就买单。这种时候,他就想起,以前跟常强一起玩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常强在买单,他根本没去注意过这个问题,有时甚至有种理所当然的意思。 但现在,他不会这样做了,一是王继东跟他的关系,和常强跟他的关系,没法比。二来,他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也不应该尽是常强出钱,虽然常强比他有钱,但一码是一码。 如今,许欢所有的心思都在于,如何让自己更强大,真正的强大,而不是过去那种,自以为是的耍威风。 第9章 广开眼界 在这个空闲时间很多的学校里,许欢不想再做那个虚度光阴的人。 学校的外面,就有一条街,虽然不算长,但这条街上台球室、电子游戏厅、录像厅、各种饭馆、小吃店一应俱全,似乎每个学校外,都有这样一条街,赚学生的钱,商家从来不缺乏热情。 每天,下午三点半一放学,走读生都往家赶,住读生就爱蜂拥到这条街上玩,许欢却经常独自窝在宿舍或教室,看看书、写写信。 有时候给父母写,有时候给朋友写,当然,最多的还是给简晓彤写。一直到可以视频聊天的年代,许欢仍然觉得,写信是件最浪漫的事,虽然传递信息很慢,但却能将自己的思念和情感,凝固在其中,成为可以品味的回忆。 偶尔,大家实在要拉他出去一起玩,他也不拒绝,但他玩得并不是很来劲。 渝城是个地域很大的城市,许欢刚到学校不久,就买了张地图。一到周末,室友们还是在这条街玩,或者到几站路外的大石铺玩。 许欢却坐公交车出去,按图索骥,凡是在地图上看着有点意思的地方,无论远近,他都会去看看。他觉得,来到这个城市,首先要熟悉这个城市。 没多久,他就知道了,最大的批发市场在哪儿,最热闹的花鸟市场在哪儿,品类最多的跳蚤市场在哪儿。 他喜欢在这个城市里,到处溜溜达达,用脚步去丈量这个城市的各种角落。 小时候,他曾经看到过一副对联:人轻担重轻挑重,脚短路长短行长。他觉得挺有意思,就记住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前面的路就很长,所以,他得慢慢来。 后来的后来,许欢听说了个新词,叫citywalk,他就笑,我十几岁的时候,在city里walk了很久。 这时的许欢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当城市的角落开始熟悉后,许欢渐渐开始跟班上的走读生去交朋友了。 走读生跟住读生之间,其实有条隐形的界限,也就是有条所谓的鄙视链存在。 很多走读生,天然有大城市里小市民的那种优越感。心里就有些瞧不起,从下面各个区县来读书的同学,觉得这些同学都土里土气的。 比如杨佳,经常就带着歧视的口吻,说许欢是个“线(县)疙瘩”。 许欢不在意这些,他目的明确,就是要通过这些同学的资源,更宽阔地打开自己眼界。 而许多事情本就如此,你越是在意,就越是难受,你越是端着,就越是下不来。身段稍微一放,就会发现所有过不去的地方,不过是自己无谓的自尊心在作祟。 对于这种刻意攀交情的事,许欢无师自通。他也不用过多的手段,就是一招鲜,吃遍天。对男生,就是多分烟,对女生,就是投喂小零食。 在读书的时代,不管家庭条件好坏,大家口袋里的钱,毕竟还是被大人控制着的。所以,为人慷慨的同学,总是会受欢迎的。 当时,学校门外的香烟铺子,也是挺坏的。针对抽烟的男生,口袋里又没有多少钱的特点,就把整包的烟拆开来零卖。 2.2元一包的牡丹,拆零卖就一毛五一支,一包烟就多赚八毛钱。3.5元一包的红梅,拆零卖就2毛一支,一包烟就多赚五毛。那些刚好卖2元、4元的烟,他们是不会拆零卖的。 许欢口袋里有钱,但他现在城府开始深了,他知道一个道理,做人不妨可以大方些,但不能傻大方,否则,别人不仅不会在意你,还只会当你是个冤大头。 所以,他在请那些男生抽烟的时候,通常也就是掏个块儿八毛的出来,买上几支零烟,给大家分分,其效果,往往比掏出一整包烟来,傻呵呵的乱发要好很多。 对女生,则更简单,口袋里时常放些小包零食,聊开心了,悄悄塞一包给她们。 所谓礼多人不怪,如是没多久,他在走读生中的人缘就广了起来。 刘尧很是不解地问过他:“你一天到晚的,跟那些走读生瞎混啥呢?这帮人,总觉得自己是市里面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都特么一个德性。” 许欢笑笑:“我不是班长吗?跟大家都搞搞融洽些,总是有必要的。” “嘁!”刘尧非常不以为然:“你还真拿根鸡毛当令箭了,一个班长,你还想当出校长的境界啊?” 许欢不管这些,继续我行我素。慢慢地,就有不少走读生,邀请他周末到家里去玩了。 那些走读的同学,清一色的委培生,都是来自轻工系统的各个厂。所以,在读技校的那段时间,许欢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跟那些走读生,混到各个厂里面去开眼界。 这些走读生,都是各个厂的子弟,父亲或母亲,甚至双亲,就在这些厂里的各个岗位工作,那时候,工厂的管理也不严,有熟面孔,就可以带进车间里去。 许欢瞅着机会,就跟这些同学说:“诶,到你们那某某厂去看看,方不方便啊?” “太方便了,我们从小就在里面玩儿。” 于是,许欢就跟着这些同学,到各种各样的厂子里,看各种新鲜。 到玻璃器皿厂里,去看高温火焰刀如何切割玻璃,那种丝滑的感觉,许欢觉得看着很过瘾; 在陶瓷厂里,看陶瓷如何出炉,一排排精美的器皿,在流水线上,排列整齐,映照着炉火的红艳,许欢觉得特别壮观,简直有看阅兵式的感觉; 在牙膏厂里,看着投料搅拌锅里,成吨的牙膏在里面搅拌研磨,那浓郁的味道,让许欢涕泪直下,他觉得比后来吃芥末刺身,还要刺激百倍; 许欢最开心的还是到啤酒厂里,用工人师傅的大瓷盅,接上一盅最新鲜的生啤,咕咚咕咚地畅饮一气,那种沁人心脾的舒爽,很难用言语形容。 …… 许欢当时去看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就是好奇,没见过的东西,就想去看看,觉得有意思。 他想着这样的机会,多难得呀,难道这不比打台球、玩电子游戏、到舞厅去跳舞什么的,更有趣吗? 尤其是当时尚还流行着的跳交谊舞,许欢觉得最是无趣。 第10章 舞会纠纷 许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偏执,他总认为,那些到舞会上找乐子的人,动机都不是那么纯。 他心想,不就是冲着那点儿暧昧劲去的吗?一男一女搂着,随着音乐在那儿晃着,心里面不就是在琢磨那点儿好事吗,又有几人是冲着舞蹈本身的乐趣去的呢? 也许是那个年代,人们的娱乐方式太有限了,也许是那个年代,人们能花在娱乐上的消费太有限了。所以许多单位,只要有那么块还平整的场地,或是礼堂、或是餐厅,甚至是露天的广场,就时常会在周末的时候,组织这样的交谊舞会。 许欢他们学校园区里,有轻工系统的职工大学,也时不时会举行这种舞会,每到这种时候,他的室友们,尤其是刘尧、孙辉这几个,就像打了鸡血似的,逢舞会必去。 好多次,他们拉许欢去,跟他鼓吹有多少多少漂亮女生在场什么的,许欢都明确表示没有兴趣,只说自己不会跳,去了干坐在那儿看,实在没意思。 其实,许欢乐感相当不错,舞跳得不错,在枫林晚时,早就被霞儿这些妞给练出来了。 有时候,实在架不住室友的热情,许欢也去凑个热闹,但待不了多久,他就自己悄悄溜回去了。 他太知道了,这种地方容易出乱子。到时候,要是刘尧他们跟人干起来了,他是上还是不上呢? 过去的许欢,不会这样考虑问题,因为那时他觉得打架是种乐趣,可以展现自己的战斗力,可以为自己赢得伙伴们的尊重。但现在,他只会嫌麻烦,打输了住院,打赢了坐牢。祸事闯大了,还连累父母担惊受怕。 许欢的这种担忧是有依据的。舞会通常就是这样,一曲开始时,男生去邀请心仪的女生跳舞。有时候,女生看着来邀请的男生没感觉,就会婉拒掉,说累了,休息一下。大多数情况,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有些女生不懂事,遇到另外一个人来邀请,又出场跳了。这时候,如果开始邀请的这个男生,是个心胸狭隘的,就会在舞池中,故意来挤撞。一来二去,就起冲突了。更有嚣张的,直接就开骂。 那些年,为这种破事儿,在舞厅打架斗殴的,不在少数,流血事件也时有发生。 许欢觉得,久走夜路要闯鬼,去这种地方玩多了,肯定不消停。他倒不是怕事了,而是觉得,把精力用到对付这种麻烦上,委实不值得。 果如他所料,没多久,刘尧他们就在职大的舞会上,跟别人结结实实地干了一架,后来,这事还闹到了派出所去了。 唯一情况不同的就是,这次倒是别人先来招惹的刘尧。 当时,刘尧邀请到一个长得蛮漂亮的女生跳舞,正得意着呢,旁边一哥们儿,指着那女生就骂:“贱货,刚才不是说累了么,靠,原来特么喜欢跟小男生跳啊。” 刘尧本就是个容易惹是生非的人,哪受得了这个,当时就不干了,在舞池里就扑上去跟这人干了起来,两人推搡了几下,后来被维持治安的人,给拉扯开了。 两人犹自对骂了几句,算是暂告一个段落。 结果,舞会散场,刘尧一群人走出来时,那哥们儿已经纠结了八九个人,在外面等着了。刘尧这边也有七八个人,双方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追追打打之间,大家不约而同地往路边的小吃店集中,其目的就是为了去抓些趁手的家伙。 有的抓小圆凳,有的抓啤酒瓶,还有的想到厨房去拿菜刀。 小吃店的老板大概经常碰见这种场面,见这个阵仗也不太慌乱,赶紧打电话报了警,并且,死死地守在厨房门口,不让这帮人进去。 混战中,一个不小心,孙辉的头被对方不知哪儿抓的一个醋瓶子,劈头盖脸地砸了个正着,碎玻璃渣混着大半瓶醋,淋了他满身,额头也破了,一时,满脸狼藉,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醋。 直到远处警灯闪烁,警笛长鸣,一大群人才纷纷做鸟兽散。 等刘尧和孙辉回到宿舍的时候,把大家吓了一跳,孙辉头上包了个绷带,一整件白衬衣,全变成了褐色。 郑伟大惊失色:“老天爷,孙辉,你被谁揍得这么惨啊,流这么多血。” 孙辉还在那儿没心没肺地笑:“其实只流一点点血,就是额头上被碎玻璃渣子划破了,衣服上大部分都是醋。” 大家这才闻到一股浓浓的酸醋味。 孙辉把衣服换下来,拎着准备出去洗。 刘尧就让他扔了,说这衣服还洗得出来,才真是见了鬼了。孙辉有些舍不得,嘀咕道:“刚买的衬衣呢?这就扔了,真有点儿下不了手。” 然后他就挺不满意地说许欢:“叫你去你也不肯去,今天要是你在,咱们在人数上起码不吃亏,不至于弄成这样。”说罢,他就把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大家描述了一遍。 许欢听了大笑:“嗨,你们这事弄得,还真是打翻了个醋瓶子。” 刘尧恨恨道:“今天这杂碎的样子,老子记住了,不要让我再碰见。孙辉,你放心,这个仇我早晚给你报了。” 许欢本还想劝劝他,但见刘尧这个样子,知道一时半会儿的,他也听不进去,也就没多说什么。 大家正聊着,值班老师带了两个警察进来了。 原来,孙辉在打架的时候,校牌掉在那儿了,警察就循着找了过来。 见孙辉这副样子,就把他和刘尧一起,带出去问话做笔录去了。 如是,二人很晚才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一夜无话。第二天,两人因为打架斗殴,一人吃了个学校的记过处分。 刘尧更是恨得牙痒痒,整日扬言,要把那个找他事的杂碎给找出来,好好地收拾掉。 许欢心里就叹了口气,像看见了昨天的自己。 不过这时他完全没想到,这件事七拐八绕地,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最后,差点收不了场,这是后话。 现在,许欢终日寻思的,是以后自己到底该如何发展的事。 第11章 树欲静之 或许,因为母亲是语文老师的缘故,许欢其他学科都不咋地,唯独语文还行。算是个有文学爱好的人。 他很喜欢辛弃疾的词,还曾经尝试过填了一首《西江月》: 明月斜照窗前, 轻风微抚布帘, 潦倒之际忆缠绵, 徒添心酸一片。 七八张素纸笺, 两三句暧昧言, 过往年少轻狂我, 如今已难再现。 当时,他还很得意,觉得自己真有天赋,随着自己认识的提升,他忍不住自嘲:填个屁的词,平仄都还没搞清楚。 不过,他唯独对辛弃疾那句“少年不识愁滋味”很是不认同。他想,少年怎么就不识愁滋味了,无非是消化能力好一点儿罢了,无非是愁的滋味,来得快,去得也快。 比如他自己,如果问他有没有“愁”,他的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他有一颗不甘平庸的心,但他又不知道,如何才能不平庸。虽然,他现在已经清楚,不平庸绝对不是如过去那般逞强称霸。但自己应该如何做到不平庸,他尚没有找到一条明确的道路。 但如果说他不愁,他觉得也是,因为,他不会沉溺在这个问题中纠结,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能往脑子里装东西的时候,就往脑子装些东西。手边可以学什么,就先学什么,甚至他都不去想,这个学来到底有什么用,只要他感兴趣,他就学去。 虽然,这个学校不怎么样,但许欢这样告诉自己,不论好赖,先平平静静地把这段光阴混过去了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此时的他,远没达到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时候。有些骨子里的性格,不是说变就能变的,甚至仅仅是掩饰,也未必掩饰得住。 第一学期,开始两三个月,还算风平浪静,但临近学期末的时候,许欢明显感到,学校里时常出现各种状况。 看似反常,但在这样的学校,其实也正常。因为,老班的学生这学期结束后,就要下厂实习了,逐渐开始变本加厉地放肆起来。而且,学校老师在这个时候,对于老班的学生,也显得较为纵容。 因为,这个学校,以前曾有老师,被毕业了的学生,在外面给报复黑打过,据说还住了院。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只要学生事情做得不要太出格,很多老师,尤其普通的任课老师,在这种时候,就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看见学生抽个烟、或者和男女生亲密地在一起,有些老师都装作没看见,或掉头走开了事。 学校保卫科,有两个专门负责的老师,一个科长,一个副科长。 科长叫赵涯,听说当过兵,长得黑黑壮壮的,身材魁梧,常年阴沉着脸,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算是能镇得住邪的。大多数学生对他还是心存畏惧,但架不住背后还是会叫他“爪牙。” 副科长姓卢晓强,脸皮倒是白白净净,留着一李大钊式的八字胡。脾气显得稍好,但做事极其仔细,每次到学生宿舍搜查违禁品,数他检查得细致。由于他经常跟在赵涯后面,学生们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喽啰。”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是保卫科最紧张的时候,就怕出个什么大乱子。 像寻常的学生与学生之间打个架、斗个殴,或者下个暴什么的,此时在保卫科看来,都不算多大个事。只要没动刀,没见血,就不算大乱子。 现在说起来,这样的事情,已经让很多人难以理解了。 这样的学校,这样的风气,像许欢这样的脾气,想独善其身,的确不太容易。 如果之前许清平夫妇有深入地了解过这个学校,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许欢到这里来读书的。 这天,吃过晚饭后,刘尧和孙辉就来拉许欢出去打台球。 许欢到渝城读书后,很少去打台球了,他多少有些玩腻了感觉,所以,他表示不想去。 孙辉就压低声音对他说道:“走吧,今天晚上,你就别留在宿舍了,可能有状况。” 许欢知道,刘尧和老班那几个称王称霸的人,关系处得比较密切,他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说,那去吧,也是好久没打台球了。 三个人踅摸到了校外,找了个台球室玩。 一边打球,许欢就一边问孙辉:“今天什么情况啊?你俩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刘尧就说:“呵呵,许欢,我可是把你当朋友,才拉你出来。今天,吴小敏他们要到小班的宿舍,收点‘保护费’,你知道就好了,可别去到处乱说啊。” 这个吴小敏,许欢是知道的。名字听着像个女孩子,但却号称是这个技校的一哥。 他不仅在学校有一党狐朋狗友,听说在社会上,还加入了个什么团伙,所以,在学校里,向来是横行霸道,极其嚣张。 别说是普通的学生了,连老师们都让他三分,只要面子上能过得去,就不大管他。 大家传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吴小敏跟保卫科科长赵涯,发生了口角,大概是赵涯干涉他什么事情吧,两人吵得很厉害,反正赵涯是面子上挂不住了,非要拉吴小敏去办公室处理。 后来,吴小敏在大庭广众下,就扔了这么句狠话:“赵保长,你少特么的跟我来这一套,老子不闪(怵)你,你有枪就拽啊,老子还不是有枪。”说完,一甩膀子就走了。 赵涯居然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吴小敏离去,硬是没敢再上前去拦住他。 当时,学生里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就是学校保卫科是配了枪的。这事,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也没谁见赵涯把枪拿出来过。 渝城是个重工业城市,以前,有不少重型机械厂,都是解放前或解放初期的兵工厂转型。所以,坊间有不少人,会做火药枪。 一开始,这种火药枪,有些类似于玩具,添点火柴头,一扣铁丝扳机,“嗤”的一声,冒个烟、听个响。 但后来,就有人动脑筋改造了,用无缝钢管做枪管,就成了简易的手持火铳,填上钢珠,击发出去就有了相当致命的杀伤力。更有些手艺巧的,还改装到发令枪上,做得像模像样。 这个城市,曾经火枪泛滥,当地人喜欢把火枪叫做“土火”或“土炮”。 吴小敏跟赵涯嚷嚷的“也有枪”,指的就是这种“土火”。 关于吴小敏的“光辉事迹”,在学校里传得更广泛的一件事就是,据说,有一次他到市中心去玩,被几个人围住了,眼见要吃亏,他掏出了两把火药枪,左手一支、右手一支,然后,冲天搂了一火,愣是把对方给镇住了,自己全身而退。 所以,事后学生们聊起这事,就说:“爪牙”有没有枪,咱们不知道,但吴小敏有枪,却是真的,并没有吹牛。 反正,大多数学生都讨厌赵涯,这话说得就有些莫名其妙的得意,好像吴小敏给整个学校的学生,长脸了似的。 第12章 下暴事件 现在,许欢知道吴小敏要到宿舍去下暴(方言:学生的霸凌行为,包括敲诈学生),就对刘尧说:“嗐,你既然知道这事,不好先跟吴小敏打个招呼,咱们宿舍就算了啊?” 刘尧嗤了一声,有些不高兴:“你当我是谁啊?人家透个消息给我,已经是挺给我面子了,我不能这么不懂事吧。这个也不弄,那个也不搞,他们去整锤子钱啊。我说,你就不要多事了。” 许欢默然了一会儿,道:“不行,起码我得把继东叫出来,咱俩都是临江的,我不知道这事就罢了,知道了不告诉他,说不过去。”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宿舍去。 因为许欢知道,昨天他才陪王继东到邮局去取了汇款,真要被吴小敏他们把钱榨了,估计王继东一个月日子都得难过。 当时,大多数住校生的生活费,除了有时候是中途回家去拿,不回去的时候,家里都是通过邮政汇款寄来的。 刘尧无奈地看着许欢:“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到时候我挺难做的。” 许欢想了想说:“今天,如果换了是你还在宿舍里,我知道这样的事,也会来的。” 他这么一说,刘尧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见孙辉也想跟着去许欢上去,刘尧就拉住了他:“那我不陪你上去了,现在他们估计已经开始了,我当面撞见,不太好。” 许欢点了点头,欲走,刘尧仍不甘心地劝道:“许欢,还是算了吧,这会儿上去,只怕……你还是别去了,免得自己反而吃了亏。” “没事儿,我看情况吧。”许欢不再多说,急匆匆地往宿舍赶去。 吴小敏一行,四五个人,个个都是平时在学校里横着走的主儿。晚上,已经耀武扬威地进过不少宿舍了。此时,正进到许欢他们的206宿舍。 宿舍里,除了许欢他们三人出去了,其他几个人都在。一见吴小敏他们进了宿舍,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顿时就都有些紧张起来。 吴小敏带头进来后,左右看了看,看到邹梦涛床上,有个铁丝衣架挂住床杆上,就取了下来,在手上扭了几下,拧成了一束。 唯独邹梦涛,并不认识吴小敏,见状还说:“喂,你这个同学干什么,我好好的衣架,你给弄成这样干什么呀?” 吴小敏似笑非笑地,像看个傻子样的看了邹梦涛一眼,突然面色一变,抡起衣架在邹梦涛床上,“啪”的一声,重重地抽了一下,然后咬牙切齿道:“特么的,这届小班的弟娃们,真特么的不懂事!” 邹梦涛一下愣在那儿了,完全不知道这些人要干嘛。 吴小敏放肆地在邹梦涛脸上拍了拍,说:“知道我是谁么?” 邹梦涛茫然地摇了摇头,但他已经意识到,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妙了。 吴小敏给气笑了,他觉得,这个学校应该是都认识他的。倒没有想到,邹梦涛有点书呆子气,整天忙着围着老师们打转,又比较抠门,所以宿舍里的人缘关系也不咋地,也没谁给他讲学校这些典故,所以,他还真不认识吴小敏。 吴小敏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兄弟,笑道:“靠,这特么还真是个傻逼啊!” 然后他回头问邹梦涛:“那,你要不要我赔你的衣架啊?” 此时,邹梦涛完全被吴小敏的嚣张气焰惊呆了,他再木讷,也知道今天这几个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了。 听到吴小敏这么问他,只得结结巴巴地回应:“没、没事,你随便。” 吴小敏就用那个衣架扭成的铁丝条,在邹梦涛胸前戳了戳:“你是听不懂话么?不准备请哥几个抽抽烟,喝喝酒吗?我看你们这届小班的,就特么欠收拾,来学校这么久了,从来就不知道来犒劳下咱们哥几个,看来,我们是比较好欺负啊。” 邹梦涛现在总算是搞明白了,今天晚上,是遇见下暴的了。 此时,他虽然害怕得要命,但心中又很是不甘,只是怯怯道:“我、我没钱……” 话音未落,吴小敏就一把卡住了他脖子,恶狠狠地说:“小老弟,不要逼我动手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傻啊?没钱,菜票都没有吗?咹!” 吴小敏做这种事太有经验了,他心里清楚,不给点颜色让人瞧瞧,谁也不高兴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的。 当时,许欢他们学校的菜票,在学校附近就是硬通货。 因为,有的家长刚送孩子到学校来时,不知道情况,怕小孩乱用钱,到时候饭都没得吃,于是往往就到后勤处去,给孩子买成饭菜票。殊不知,学校外整条街,都认这菜票,一元就是一元,十元就是十元。 邹梦涛估计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脸都吓白了,忙说:“菜票有、菜票有,大哥,你看要多少……总得……得给我留点吧,我生活费很少的,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早呢。” “放心,你看哥几个,像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吗?但来了这一趟,红塔山,你总归要请我们抽一包的咯。”吴小敏阴阴笑着开了价。 邹梦涛只好掏出口袋里的菜票,抖抖索索地数了十张,递给吴小敏。 吴小敏收下后,轻轻地拍了拍邹梦涛的脸:“对了呀,这才懂事嘛。不要让大家下不了台嘛。” 然后,就转头看向小个子郑伟。 郑伟忙堆出一脸笑容:“吴哥,真对不起啊。我确实是没钱了,你看,身上就这七八块钱了,家里生活费还没寄来呢,不信你搜。要不,下次我直接买包塔山,给各位大哥送到宿舍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地把口袋翻给吴小敏看。 这时,吴小敏旁边一人,对吴小敏低声耳语了几句,大概是有些认识郑伟。 吴小敏听了就点了点头,对郑伟道:“你小子可得记住了,欠我包烟啊,今天先这样。” 然后,他又转向了下一个,夏军和杨星二话不敢说,老老实实地一人掏了十元钱,递给了吴小敏。 这时,跟吴小敏一起进来的一人,突然指着王继东大骂:“靠,你特么的在干什么?” 第13章 记住你了 王继东在藏钱。他趁着吴小敏在那儿收钱的时候,没注意他,就悄悄地把自己口袋里的钱,往床缝里塞。就这样被讹诈了,他是不甘心的。 但他又不敢跟这些人硬干,就想偷偷把钱藏起来,到时候,像郑伟这样装装穷,把这关混过去再说。 可他光去留意吴小敏了,却没想到被旁边的人给发现了。于是,几个人一下子就把王继东围住了。 事已至此,王继东虽然明知干不过这些人,但知道这时候讨饶,也没什么好结果了,只好豁了出去,死死地坐在自己床上,护着自己的钱。 吴小敏看着他,冷冷说道:“让开!” 王继东不动,也不吭声,只是看着吴小敏。 吴小敏顿时觉得王继东在挑战他的权威,心道:今天,要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怕是没办法在这学校当老大了。 于是,他不再多说,抡起手中的铁丝条,就往王继东脸上抽去。 吴小敏太清楚了,既然要出手,就要够狠,气势要足,两下子弄服帖了,后面才会乖乖地听话。 所以,他这下铁丝条是用足了劲抽下去的,要真的被他抡实在了,王继东脸上,只怕马上就会出现可怕的血痕。 吴小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的就是一下子打掉对方的威风。但他突然觉得一滞,手上的铁丝条竟然舞不下去了,仿佛沾在身后了。 他回头一看,许欢正站在他身后,一手稳稳地抓住了这个变形的衣架。 “你特么的谁啊?那儿蹦出来的啊,敢碍老子事,放开!”吴小敏瞪着许欢吼道。 “算了!”许欢仍然抓住铁丝条不放,温言劝道。 旁边吴小敏的一同伙,见状二话不说,挥拳就向许欢打来,许欢另一只手迅速地抓住他的手腕。 许欢这时候已经看明白了,这帮人想来平时在这个学校骄横惯了,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他心知,今天这事只怕很难善了。 于是,他两手同时发力,一手夺下了吴小敏手上的铁丝条,另一只手狠狠地收紧,更加用劲地捏紧对方手腕。 那个冲他动手的家伙,顿时感到手腕被铁钳夹住了般,阵阵疼痛传了过来,却又挣脱不了,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唏嘘起来。 吴小敏知道来了个硬茬,反倒不那么暴躁了,盯着许欢问道:“兄弟,你是谁啊?看样子,今天你是非要出这个头,是吧?” 许欢平静地与吴小敏对视着,也不跟他多说,仍然是那两个字:“算了。” 吴小敏见他眼神毫不退缩,忍不住冷笑:“你叫我算了,我就算了,那我是不是太没面子了。” “那你说说看,怎么样才能算了?” 吴小敏指了指一起进来的几个人:“一人甩包红塔山,以后大家交个朋友。我吴小敏这三个字,这点面子有吧?” 许欢不是没这个钱,几十块钱对他来说,并不是太大一回事。但他心知肚明,这个德性不能惯,否则,以后恐怕只会没完没了。 于是他淡淡一笑:“这朋友太贵了,我可交不起。” 旁边另外一个人,见状就上来,搂着许欢肩膀道:“那咱们出去聊吧。” 许欢肩一卸,猛地一把推开那个人,双眼却仍然紧紧盯着吴小敏:“哪儿练不是练,就这里好了。” 同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对方真敢在宿舍大打出手,他首先就一招,先把吴小敏干趴。 刚才这么一试手,他心里已经有底了,这些人全靠成群结伙地仗势欺人,凭股凶狠劲在混,手上并没啥真东西。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吴小敏一个在外望风的同伙快步进来了,跟他低声道:“有老师过来了。” 吴小敏不甘心地看了看许欢,然后恶狠狠地笑了笑:“小子,挺有种啊,我记住你了。”说罢,还吊兮兮地,用两个手指,指了指自己双眼,又指了指许欢。 说罢,一群人掉头就出了宿舍。 看见这些人走了后,王继东挺过意不去:“欢哥,都是我不小心,把你牵扯进来了,给你惹麻烦了。早知道,我老老实实地给他们10块钱好了。” 这时,王继东心里的确有些后悔。当时,他也不是舍不得10块钱,主要是他昨天才取的生活费,还没来及买菜票,他怕这些人见到他还有这么多钱,胃口会变得更大的勒索他。 许欢摇了摇头:“没事,一个宿舍住着,既然撞见了,我不可能眼睁睁地见他们欺负你。” 他并没有说,自己这趟其实是专门上来的。 王继东担心地说:“后面怎么办呢?这件事他们肯定不会就这样算了。要不,咱们去跟老师反映一下吧。” “有用吗?想都想得到,到时候他们指定说就是来借点钱。老师批评他们几句,再和和稀泥,就算给他们个处分,又怎么样。然后,这帮人仍然会寻着机会来找麻烦的。” “那咱们怎么办?这些人在校内校外都有势力的。” “凉拌。不用管他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欢没有太把这个吴小敏放在眼里,这种好勇斗狠的事情,他的逻辑很简单,一个人一条命,谁豁得出去谁就赢,无非就看谁比谁更疯。 何况,他目测了下,就今天进来这几个,真动起手来,在他这里,指定讨不了好。他心里根本就不怵。只不过,现在这种打来打去的事情,他是真有些嫌麻烦。 此时,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个吴小敏不肯息事宁人,那他只好不客气了。 晚上,刘尧和孙辉回宿舍后,听了室友们的转述。刘尧就叹了口气:“许欢,你何必硬要去惹他呢?你看,要不要我去帮你递个话,你多少拿点姿态出来,能了就了掉,不要把事儿弄大了。” 许欢反问:“拿点什么姿态出来?是摆桌酒请他们一顿,还是买条烟来发一发?” 刘尧没听出许欢话里的意思,还只顾着说:“应该都可以的,毕竟我跟他们还说得上话。” “做梦!当我钱多了没地方用啊。他们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奉陪到底。” 许欢甩了一句,然后一翻身就上了床。 刘尧也恼了:“行,你牛逼,到时候不要后悔。”气得不再搭理许欢。 第14章 先发制人 接下来几天,看似风平浪静,但许欢知道,吴小敏已经在憋着坏了。 其中一天,吴小敏到他们教室门口来,看了看。过了两天,许欢他们上体育课时,吴小敏又纠集了几个人,在场外对着他指指点点。 许欢心中冷笑:好嘛,来认人呢。 一晃过了一个多星期,这天,吴小敏在教室走廊拦住了他:“你叫许欢是吧,今天放学,咱们出去聊聊呗?” 许欢笑了笑:“套用你一句话,你叫我出去聊,我就出去聊,那我是不是太没面子了?” 吴小敏没想对方这么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一下被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在学校里,要不是考虑到许欢“力气大”——这是那天他们离开宿舍后,几个人总结出的许欢的特点。吴小敏恨不得当即就动手揍人。 他咬牙切齿地说:“行,你日白(方言:此处表示厉害)得很,你特么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出这校门了。我吴小敏要不弄你,我跟你姓。” 许欢把手一摊:“要弄我还不简单,可以啊,随时欢迎你,咱现在就练练?” 吴小敏嘲讽道:“知道你有把子蛮力,我告诉你,力气再大,也只适合当个种田的农民,想凭把子力气,就在这里混出头,你特么还太嫩了。你等着吧!” 许欢也不客气:“知道你有几个兄弟,我也告诉你,兄弟再多,打架这个事情,还是得靠自己。我等着你!” 两人这次走廊对话后,许欢决定动手了。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他才不会傻到,等别人啥都准备好了来收拾他呢。 这些天他已经发现了,校门口正对着的那个台球棚子里,吴小敏老和几个校外的人,一到放学就在那儿打台球。一边打球,一边留意着出来的学生。每次,这帮人都在那儿厮混两三个小时,到学校快要上晚自习才离去。 许欢知道,这些人是在等着他出校门呢,他不可能真的一直窝在学校,还有渝城的大好河山等着他去发现呢,所以,他必须把这个麻烦彻底解决掉。 这段时间,许欢其实也没闲着,他一直在观察吴小敏,只是,没人发现。 王继东有个高倍望远镜,仿军事版的,三公里范围内,看得非常清晰。宿舍里的人,无聊时就爱拿这个望远镜,在窗口打望。现在,望远镜被许欢长期占用了。 这几天,他每天一放学,就悄悄翻到教学楼的天台上去,用这个望远镜暗中观察吴小敏的行为习惯,有时候,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自从有了悬崖上的经历后,许欢觉得那次遇险,自己最大的收获,就是静得下来了。 跟那次在生死线上,一动不能动地困了近四个小时相比。现在这样在天台上,舒舒服服坐着,嘴里叼着烟,手上拿个望远镜四处看看,简直就不是事。 几天观察下来,他发现,吴小敏大多数时候,都是三五成群地和一帮人一起出入校园,很少有落单的时候。唯独时常会在晚饭后,一个人到离学校不远的那个香烟店去,一坐就是半小时一小时的。 许欢也常去那家香烟店买烟,知道那个老板娘,很有几分姿色。用刘尧这个不要脸的人的说法,就是“老板娘是一个颇为性感的少妇”。 吴小敏这段时间正有事没事地,跑那儿去撩骚她呢。 这天黄昏后,许欢在天台上,看见吴小敏又往香烟店去了,他腾的一下,迅速从天台翻下来,出了校门,在香烟店旁边,找了隐蔽点开始守株待兔。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吴小敏手里捏着包香烟,嬉皮笑脸地出来了。刚走几步,许欢就窜了上去,一把箍住了他脖子,好像很亲热地搂着他道:“走,跟我去聊聊。” 吴小敏大吃一惊,拼命一挣,想脱离许欢的控制,但他发现,自己被许欢勒得动弹不了,正准备张口大叫,蓦地觉得腰上,被一个尖锐的东西顶住了,他心中大骇,顿时不敢再挣扎。 许欢顺势抽走了他腰间别着的那把匕首,冷然道:“走吧,咱俩的事,今天得了了。” 说罢,挟持着吴小敏,往学校的后山走去。那姿势,倒像是一对很要好的伙伴,正勾肩搭背地前行。 学校的后山,有三四百米高,一条野草丛生的小道,可通往山顶。沿途并没有什么景致,有些杂树林立,还有些坑坑洼洼的小草坪,实际上就是一座荒山。 别看是个荒山头,在技校学生以及旁边职工大学学生的嘴里,这个后山却有个动听的名字,叫“情侣坡”。因为,经常有些谈恋爱的小情侣,会到山上去幽会,甚至打个野战什么的。 很多年后,许欢重返学校时发现,这个后山好好的修葺过了,步道十分规整,还弄了些歇脚的亭子,规整出了几块可以搭设帐篷的草坪。他心想,现在倒是可以叫“情侣坡”了,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反而少有情侣去了,多的是爬山晨练的老人。 但今天,情侣坡上非常冷清,时间已经接近寒假了,山头上,除了凛冽寒风,什么已没有。再亲密的情侣,此时也不会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来,吹着寒风幽会了。 许欢挟持着吴小敏,一直到了山顶上,然后,把他双手一扭,抽出早准备好的扎带,把吴小敏两个大拇指反绑在背后。接着,又把他双脚捆了起来,往地上一丢。也不说话,自己独自坐下来,点了支烟,默默地抽了起来。 吴小敏像个粽子似的倒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坐也没法坐,只能面朝下地趴着。他在那儿费劲地扭动了半天,总算把姿势调整了过来,这时,借助着城市远处的灯光,他才看清,许欢起初手里拿着的,不过是把大号的塑料三角尺。 于是,他破口大骂起来:“我日尼先人,许欢,你敢跟老子使阴招,把老子放开,老子饶不了你,有本事把老子绑一辈子。” 第15章 我在纠结 在这个荒秃秃的山坡上,许欢就这么背对着吴小敏坐着,头都不回一下。 既不看吴小敏,也不搭理他,只是遥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还有路上来来往往行驶着的车辆。 “你特么什么意思,你想干嘛?” “我跟你说,这次你死定了,我不弄死你,誓不为人。” “日,许欢,你不是很厉害吗?把老子放了,我跟你单挑,咱俩练练。” “靠,你特么到底想干嘛呀,大家都是男人,爽快点儿行吗?” “啊、啊,来人啦、救命啊……”吴小敏后来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叫起来,然而,在这荒凉的山顶上,只有嗖嗖的风声在回应着他。 许欢早就打定了主意,此时无论吴小敏说什么,他一概不做任何回应。 他只是这么像块石头似的,默默地坐在那儿,默默地抽烟,默默地看着远方。他得像熬鹰一样,好好地熬一下这个嚣张跋扈的吴小敏。 吴小敏骂一阵,叫一阵,把自己折腾得挺累。看见没有什么效果,他就又换了一副语气。 “许欢,冤家宜解不宜结,是不是,咱俩不至于。也就是点儿小误会,这样做没必要了吧?” “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你放了我,我们的事从今天就算了了,大家以后交个朋友,别的不说,在这个学校,绝对没人敢找你麻烦。” …… “不是,兄弟,不,大哥,你这样绑着我,也不是个事儿啊,你不可能绑我一辈子吧,咱们的事,好说好了,你看行吗?” 许欢仍然不理他,仍然不看他,仍然默默抽烟。 时间,就这么过了快两个小时,许欢一句话都没有,一个表情都没有,甚至除了抽烟,连一个动作都没有。 最后,吴小敏真的快急疯了:“许欢,你特么快放了我吧。老师都该查寝室了,要是发现我们都不在,就麻烦了。” 许欢感觉差不多了,这才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吴小敏:“查寝室,我请过离校假了。你吴小敏,这么大个人物,回不回寝室,哪个老师敢过问。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吗?” 吴小敏见许欢终于开口说话了,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一样,急忙说:“许欢,你今天到底想干嘛?划个道儿出来,怎么样我都接招。” 许欢的脸上,就浮起了一个令人心悸的森寒表情:“刚才,我在纠结。” “靠,大哥,你纠结个啥啊,大老爷们儿的,该干啥就干啥啊。”吴小敏快要被弄崩溃了。 “我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弄死你。现在,不纠结了。你说的对,该干啥就干啥。”说完,许欢就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双白手套带上,上去一把揪住吴小敏的头发,把他往山崖边拖。 吴小敏彻底懵了,也彻底吓傻了,他压根儿没有想到,许欢要弄死他。刚才,他在那儿一会儿骂,一会儿说软话,其实脑子里盘算的,都是后面要如何如何报复许欢。 他完全无法想象,许欢说干就干,现在居然真要弄死他。他很想不相信,但许欢酝酿了这么久的气氛,让他根本不敢不相信。 于是,吴小敏拼命地挣扎了起来,但没有用,还是被许欢拉到了山崖边。 冬夜的冷风,从山崖下倒灌上来,吹得他一激灵,全身一抖,他感觉到裤裆间,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裤腿流了下来。 这时,他再也忍不住了,带着哭腔道:“欢哥,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求你了,放过我吧。” 许欢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还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吧。如果还想骂我,就再骂一阵,骂完了再走。” 然后,许欢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下去了,路上就不要这么多话了,听说,舌头会被拔的。” 只可怜吴小敏没法起身,否则,他一定会对着许欢磕头作揖地求饶。 现在,他只能拼命讨饶:“不敢了,再也不敢骂你了,欢哥,不,欢爷,你放我一马吧,求求你,我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 许欢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心中暗笑,但面上依然表情冰冷。他蹲了下来,看着吴小敏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说实话,我也不想,不然,我在那儿纠结这么久干嘛,早就动手了。” 吴小敏从许欢的话里,听到了一线生机,忙不迭说道:“是啊,是啊,咱俩这点事儿,小矛盾呀,不至于啊,真的不至于啊。” “可是不行啊,我这人不怕事,也不怕死,但是,我最怕麻烦了。”许欢此刻换了种温和的语气,很理性地继续道:“我知道你吴小敏,在这里横惯了,大家公认的老大,学校里有兄弟,社会上有大哥,手上还有枪。咱俩这叶子结了,后面我还有得清静吗?今天我打你一顿,明天你带帮人来截杀我,后天我再揍你一顿,大后天没准儿你给我一冷枪。打来打去,我想想都烦死了。” 说罢,许欢站了起来,咬了咬牙:“所以,还是一次性解决了,清爽。” 吴小敏见许欢站起身来,再次惊出一身冷汗,忙喊道:“别,欢哥,你听我说,我认栽,我绝对不敢招惹你了,以后,我见你我都绕着走。我发誓,我要是再招惹你,我、我特么全家死绝,我特么是妓女养大的。” 吹了半天冷风的吴小敏,涕泪横流地在那儿赌咒发誓。 许欢终于露出了一副犹豫的样子,他再次蹲下,看着吴小敏:“你认真的?你堂堂吴小敏,在这学校从来没输过,能咽得下这口气?” “咽得下,咽得下。我绝对认真的,我干不过你,我服了。欢哥,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吴小敏一叠声地说。 许欢恰到好处地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行!我就赌一把,信你这一回。” 他话音刚落,吴小敏那一直挣扎着拗在那儿的身体,一下就瘫在了地上。 于是,许欢也再不啰嗦,用缴械的那把匕首,干脆利落地两刀割断了吴小敏身上的束缚,并且,还大大方方地,把匕首插回了吴小敏系在腰上的皮鞘里。 然后,他对吴小敏说:“今天的事,那咱们就扔在这山上了。下去后,对谁都别提了。” 第16章 彻底折服 “不提,肯定对谁都不提。”吴小敏忙点头道,这么丢脸的事,他怎么可能给说起,实际上他不知道,这时,许欢已经开始在安抚他了。 许欢点了支烟,塞到他嘴里:“你能把咱俩这叶子放下,其实我也高兴的,说心里话,我并不愿意把事情弄得这份上。但正因为我知道你是个人物,不会轻易放过我,才只好走极端。你知道吗,这两天,我满脑子都在盘算怎么跑路的事。” “不至于,不至于,真的,是我做过头了。”吴小敏抽了口烟,有些缓过神来了,连连说道。 “这几天,在台球室那几个人,是你叫过来弄我的吧?” “明天肯定不会出现了,我吴小敏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有一点,也是一口唾沫一个坑的人,说话肯定算话,认栽了就是认栽了。”吴小敏此刻,只能用这样的态度,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了。 许欢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明天你还是叫他们来,也忙活了这么些天,我请大家烫个火锅,权当给你压压惊,今天我也确实是太冲动了。” “不用不用,欢哥,真的不用,我会跟他们打好招呼的。”吴小敏此刻,还在担心许欢是故意试探他,怕他这么说,就是个套,连忙推辞。 “你就别推了。”许欢道:“怎么说,你毕竟都是这个学校混得有头有脸的人,面子上的事,我还得给你。咱俩这事,多少有些人是知道的,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交待。也不能让你太臊皮(方言:丢脸)了。听我的,就这样吧。到时候你就说,是外面有人给你打了招呼,你放了我一马。” 此刻,吴小敏被许欢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完全给整不会了。 但这一切,早就在许欢的设计中。如此这般,先重重地打一耳光,再温柔地摸一摸,吴小敏算是彻底折服了。 吴小敏再怎么横,不过是个校霸罢了。扔到社会上,也就是个小混混,算不上什么真正的人物。 许欢是谁呀,这一年多来,跟着林若海、杜志猛这样的人,耳濡目染了不少江湖手段,尤其是林若海这样的,牢里进修过五年的人,如今又管理着娱乐场,三教九流的人,见了不知多少,江湖上的套路,知道得不要太多。 加上,林若海一直把许欢当个小兄弟,经常跟他讲些自己混社会的心得体会。 他曾经不止一次给许欢讲过,要想江湖上混得好,不能光是心狠手辣,脑袋要灵活。有时候,面子可以不要,但里子一定不能丢。收拾刺头,大棒子打服气了,还得给块糖。不是不共戴天的仇,就不要把事情做绝,留点江湖再见的余地。 这些话,许欢都听进去了,何况,他现在要的,不是那种过去所追求的,人见人怕的威风。他之所以弄出这么大阵仗来收拾吴小敏,的确也是嫌双方搞来搞去的烦。 之前,他也考虑过,万一这个吴小敏,真是个特别有种的人,横竖都弄不服气,那他后面也只好见招拆招,硬碰硬地跟他干几仗再说了。 现在,许欢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第二天,许欢没有食言,真的在校外的火锅店,弄了两桌火锅,请吴小敏学校的那几个兄弟,和他在社会叫来的几个人,一起喝了顿酒。 缓了一晚上的吴小敏,喝酒时已经彻底回过神来了,言谈举止间,恢复了平时那种意气风发的劲头,谁也看不出来,他曾经吃了大亏。 但他在言语上,却一点也不敢糟蹋许欢,只跟大家说,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就是一场误会。 说起来,世界也是小,大家喝酒过程中,吴小敏从社会上叫来的一个哥们儿,知道许欢是临江来的,一聊起来,他居然认识杜志猛,还很有几分交情。 他搞清楚许欢跟杜志猛关系后,直说,嗨,这事闹得,还真是场误会。 于是,酒足饭饱后,一群人皆大欢喜,尽兴而归。 回宿舍后,刘尧看许欢的眼神,越发显得不同了。虽然,他想不明白,前些天还剑拔弩张的,怎么突然就歌舞升平了。但他越发坚信,这个许欢不简单,社会上肯定有人,不然,吴小敏这个事情,不可能就这么化解了。 而且,许欢回来时,还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大家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老班的,到咱们206宿舍来搞事情了。 唯独邹梦涛,像个傻逼似的在那儿说,许欢这事整得太不划算,早知道要花钱请客,还不如那天晚上,就给人家十元钱息事宁人,算不明白账。 许欢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我倒是没想到,你一个写诗歌的,数学倒也学得这么好。” 只有王继东心里有数,他明显感觉到了,许欢虽然没跟大家说什么,但过程肯定没这么简单。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件事情,许欢要靠请客吃饭来搞定,事情之初,他不如直接像刘尧当时提议的那样,花点儿钱摆摆平就算了,完全没必要这么强硬。 而且,他今天刚好撞见许欢和吴小敏一起出去,后者的脸上,一点儿胜利者的嚣张劲儿都没有,反而透着股小心翼翼。所以他认定了一点,这件事上,许欢肯定没有吃亏。 何况,早在盘龙中学读书时,他就听说过很多,关于许欢的故事,或者说是传说。这种传言往往夸大其词,到他那儿,已经变成了什么,单枪匹马追砍蔡小龙等十来个人,从南门追到北街啦。什么单刀赴会见跳刀,血战中英雄惜英雄,最后打出了交情等等。 所以,现在王继东心想,到底还得是咱们临江的小欢哥,跟传说中一样的生猛,兵不血刃解决技校大哥大。 只不过,既然许欢不愿意说,王继东也很懂事地没有多言语。 他这番心思要是被许欢知道了,准会说,你丫别在这个破学校读书了,还是去说书吧! 第17章 聚众群殴 吴小敏这件事了掉后,许欢在学校的生活,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早上起来练练拳,下午放学后出门,在这个城市到处溜达,晚自习就看看书、写写信。 他刚来不久,就在市图书馆办了借书证。到底是市里的图书馆,藏书比临江那个破文化馆真是丰富得太多。 到了周末,他就约着到那些走读生家里或厂里去玩。 有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许欢对此很是不以为然。他心想,这话是哪个糊涂蛋说的,不应该是,行万里路很重要,读万卷书也很重要吗。为什么非要把这两件事,搞得好像是对立的呢。这两件事不矛盾啊,干嘛要这么非此即彼的表达呢。 眼见着,这一学期就要风平浪静结束了,刘尧却惹出事端来。 这天,他回来后,显得非常兴奋。原来舞会上招惹他的那个家伙,被他给寻出来了,不是职工大学的,而是旁边商业职业大学的。上次那家伙是过来蹭舞会的,刘尧说,难怪后来一直没见到过。 这次,刘尧连他的宿舍都打听清楚了。他恨恨道:哼!孙辉那一瓶子的仇,总算可以报了。 许欢就劝他:“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打来打去没意思的。杀敌三千,有时候要自伤八百。” 刘尧听不进去:“那必须不行,伤一千我也得干他。到咱们这边来跳舞,还这么嚣张,你看好了,这次我得打到他服气为止。” 许欢见他这个样子,就不再说什么了。 人有执念时,是不会听人劝说的,总得吃了亏,有些道理才会渐渐明白。如果,许欢这时候能预见,后来刘尧会吃那么大的亏,或许这时候他会再劝说一下。 刘尧问他:“到时候一起去,如何?有你的战斗力,咱们胜算更大。” 许欢笑着推辞:“我有什么战斗力。这种事情,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刘尧心中虽然有些不爽,但也不便说什么,许欢跟他也就这点儿交情,帮他有帮他的道理,不帮他有不帮他的理由。他想想,自己能张罗的人,差不多应该够了,也就不再勉强,而且,他也有些了解许欢这个人了,勉强也勉强不来。 毕竟,这次是到别人学校去打架,刘尧叫了不少人,除了在技校里他们同厂的那些人外,他还联络了几个,他们厂里出来后,留在市区里面工作的。 当时,虽然各厂来的委培生,多半是原厂来,回原厂。但有些会跑关系的,或者是有熟人背景的,还是有不少家长,在实习的时候,把孩子安排进了市区里面那些效益好的厂子里。 刘尧联系的人里面,有个叫罗五的,毕业好几年了,在离技校不远的搪瓷厂上班,也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工作一段时间后,还时常会借着找同厂的玩,跑到学校来泡泡职工大学或技校的女生。 罗五在这一带算是混得不错的,认识些不三不四的人,刘尧就和他打得火热。这次,他一听说刘尧这事,马上一脸仗义地表示,必须邀约人手过来帮忙,还扬言,咱荣陶厂出来的人,哪能让人白打了。 如此算下来,刘尧这次去,就有二三十号人,除了学生,还有七八个社会上的,他心里觉得妥妥的。 这天晚上,这些人就三五成群地混进了商业职工大学。 许欢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当时这些学校的管理,怎么会如此的松懈。二三十号人,随随便便就混进人家学校了,不少人还带了家伙,但那些年,确实就是这样。难以置信,却是真的。 据刘尧回来后说起,他们这帮人刚进去的时候,是非常顺利的。 他们顺利地混进了商业职大的校园,顺利地找到要收拾的人,顺利地将那家伙暴揍了一顿。当时,那家伙身边也有四五个人一起的,但基本没有形成有效的反抗。 可是,就在刘尧他们一伙人得意洋洋地准备凯旋时,整个商业职大的校园沸腾了。四面八方涌出来无数学生,还有一些职工,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棍子、小板凳、晾衣杆、桌腿、甚至还有拖把、笤帚……向刘尧他们呐喊着包抄过来。 当时就把刘尧他们吓疯了,一哄而散,夺路而逃。手上带的家伙,什么西瓜刀、水管、铁尺这些,边逃边扔,生怕被逮到后,罪加一等。 孙辉后来告诉许欢,玛的,那阵势太疯狂了,几十人抓一人的感觉啊,这个商业职大的学生,太特么团结了吧。 那天晚上,进去了二十多号人,成功逃脱的只有三四个。 刘尧翻围墙跳出来了,衣服挂破了,脚崴了,一瘸一拐回的宿舍。孙辉见逃不出去了,躲到花园里一个灌木丛里,直到凌晨才悄悄溜了出来。 要数机灵,还是郑伟机灵,他本不想去参与,但碍于刘尧的面子,想着一个稳胜的局面,于是也跟着去凑热闹了,见势不对,慌忙退到了一边。也是他运气好,看见一个认识的女生,于是赶紧过去搭话,最后,他居然和那女生大模大样地从正门离开了。算是唯一有惊无险、全身而退的一个人。 其他那些被抓住的人,社会上的,全送当地派出所去了,后来各自找人,花钱保释了出去。技校这边的学生,当晚让学校保卫科来领了回去,全被记大过处分。 最惨的是罗五,当时就被围殴得面目全非,要不是商业职大保卫科的及时赶来,被打死也有可能。结果,还被送到了派出所,关了三天,后来搪瓷厂出面保释了出去,但被处罚了一个留厂察看一年。 许欢知道这些事后,暗自侥幸,心道:还好自己立场坚定,不然不定得弄成什么狼狈相。但他没料到,刘尧居然还在那儿说:这事儿,看来还没完。 许欢一听,当即有些懊恼:“还没完?你特么想干嘛,已经连累了这么多人了。难不成,你还准备去炸人家学校啊?别再惹事了,今天这个你们输得也不冤。人家整个男生宿舍暴动了啊。” 刘尧就摇摇头说:“不是我想惹事,今天我们去揍的那个家伙,也是个硬点子,当时被我们这么多人围着打,嘴里愣是没认输,还说认得我了,早早晚晚弄死我。这事儿,还真不一定结束了。” 许欢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担心,就安慰他:“你别往那边去就是了,这些人要是真敢到学校来寻你,我不会见着不管的。” 刘尧听了,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说道:“唉,只是太对不起罗五了,这人情,欠得有点忒大了。” 第18章 岁末盛典 转瞬,寒假来临,长了这么大,许欢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虽然,他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但这个时候,也有些归心似箭的感觉。 要不说还是常强给力呢,提前一周就跟许欢约好,两人一起回家,放假的那天,他居然包了一辆桑塔纳过来接许欢。 许欢就叫上了王继东一起,把王继东给高兴坏了,他哪儿享受过这种待遇,由是心里对许欢,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三个人的行李,把桑塔纳的后备箱塞得满满的。 “你咋不约上简晓彤一起呢?她不回去吗?”一上车,许欢就问常强。 “你当人家三中,是咱们这种烂学校啊,放假时间不一样的。” 坐在副驾驶室的王继东就笑着问:“简晓彤是谁啊,欢哥这么惦记,女朋友吗?” 许欢照他头上就扇了一记:“别特么瞎说,就是我们老同学。” 常强虽说跟王继东是初次见面,但少年人就是这点好,不见外,见状就怪笑:“的确不是他女朋友,顶了天,算是咱们欢哥的梦中情人。” “日,几天不见,你要造反了是吧,胆儿越来越肥了,敢取笑我。”许欢嘴上不在乎地骂道,但不知道为何,心里却有点儿失落。 他和常强现在虽说都在市里面读书,但一学期见面也没两回。所以,一路上两人不停地聊天,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倒也很快就过去了。 常强把许欢直接送到了盘龙中学门口,临下车时,他告诉许欢,他爸在县体育馆边上给他置办了套房子,过年的时候,约上简晓彤,可以一起在那上面去看打铁水。 打铁水,是临江春节期间的传统民俗,总是在县体育馆的大广场上举行,最近这些年也很久没有举行了。今年,听说又要举办,于是常强早早地有了计划。 常强的这个邀请,许欢自然非常高兴,但他有些犹豫。 正沉吟间,常强马上明白了他的顾忌,就解释道:“这房子还没装修呢,我家里面的人在另外的点看,这里,就咱仨,或者再约几个其他朋友也可以,反正我做主。” 许欢就笑了起来:“还是你懂我。”他想着,到时候,把汪嵩也叫上,很久没有见着这好兄弟了。 许清平和万欣,早早地在门口来接儿子了,见到常强,就邀他一定吃了饭再走。常强忙笑着推辞,说包车司机可不等我,我还要赶回云桥呢,两口子只好作罢。 小半年没见儿子了,两口子很高兴。许欢这次回家,底气可足了,不但考试成绩优秀,拿了甲等助学金,还评了个优秀学生干部。 不是许欢学习上多用功,而是他读了十年书,没见过这么轻松的考试。各科的考题,都是学校自己出的,考前一个月,老师就把题发下来了。 严格点的老师,按三比一发复习题,就是100分的考卷,发300分的题量。松一点的老师,按二比一,甚至有一比一的。许欢想,这不是送奖学金吗,那不谁都可以考个90分以上,拿甲等啊。 但他显然高估了同学们的学习能力,就这样的考试,还有不及格,拿不到助学金的。拿甲等的班上也就十来个人。 许欢倒不在意每个月多十块钱,关键是,这样回来后,可以讨父母个高兴,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学了些啥。 看着儿子在那儿展示一学期的收获,许清平两口子由衷地高兴,他们从许欢的言谈举止中,明显感到了他的老练和稳重。心中不由想,看来当时放儿子出去读书,这个选择没错,男孩子,只有独立才能更快的成熟。 而且,让两口子更加欣慰的是,许欢这次回来,并没有如过往般,急急忙忙地出去呼朋唤友。而是老老实实在家陪了他们两天,还同他们一起,分别到两边老人的家里看望过了,这才开始渐渐出去约朋友玩。 一晃就过了大年三十,到了与常强相约看打铁水的日子。 这种大型活动,越到临近的时间点,人越多,最后一定是水泄不通,所以,许欢早早吃了晚饭,就出了门,叫上汪嵩一起过去了。 临江打铁水由来已久,是祈福驱邪的老节目,又能增添节日的喜庆,一向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活动。 通常,打铁水请的都是钢铁厂的人,在广场上架三个大炉,将铁锭烧化为接触熔点的铁水,然后一人用勺抛至上空,一人用木板往场中击散,铁水倾刻绽开铁花,散在空中犹如天女散花,撒落地面又像泼金撒银,煞是炫丽夺目。 而且,临江的打铁水总是和舞龙灯结合在一起的。广场上,代表各个单位的龙灯纷纷登场,舞龙的人,全副武装,一身钢铁工人的劳保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就在铁水纷飞中,将龙舞得神气活现,迎接铁水的洗礼。 最后,每条龙,无一例外只剩下龙头龙尾,龙身上的绸布,全都被铁水烫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一根连接的粗麻绳,这样才算吉祥。 在烟花大会还比较金贵的时候,打铁水这种节目,就是临江过年时,最喜庆的大型民间盛典了。 他们到的时候,常强已经在新房子里,简单地布置妥当了。阳台上摆了张条桌,上面堆满了啤酒、饮料、水果和各种各样的零食,然后放了几把翻板椅子。 刚到不久,坐下来才抽一支烟的功夫,简晓彤也到了,一进来,许欢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几个月没见,简晓彤的变化真大,她落落大方地过来,跟大家打招呼。 许欢忍不住开口夸道:“真是女大十八变,晓彤,这才多久不见,变得这么漂亮了。” 简晓彤掩嘴一笑:“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常强就取笑许欢:“瞧你说得,好像咱们晓彤以前就不漂亮似的。” “不一样,不一样。你还小,不懂,晓彤现在越来越有味道了。”许欢连连道。 简晓彤佯嗔:“就你没变,还是这么口无遮拦。” 四个年轻人坐下来后,各自聊了些别后的情况。简晓彤没什么话说,反正一天到晚地忙学习,三中对学习抓得很紧。 眼见活动开始还早,汪嵩就拉着常强,教他在一旁玩德州扑克,很默契地为许欢营造了,单独和简晓彤聊天的氛围。 “老实交待,在学校有没有男生追求你?”许欢突然话题一转,问简晓彤。 第19章 各自精彩 看着许欢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简晓彤立马反击:“我们三中除了学习抓得紧,早恋也抓得很严的。特别是对高三的,一旦有一丁点儿苗头,马上请家长,恐怖吧。倒是听说你们这样的学校,老师对学生谈恋爱,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像你这么自命不凡的家伙,现在,怕是女朋友都交过好多个了吧?” 简晓彤平常都是一个谦和的人,唯独在许欢面前,她会难得地呈现出攻击性。 与之相反的是许欢,只在简晓彤面前认怂。常强曾经说过,他在简晓彤面前,就是犯贱。时不时地要去惹一下,然后被损上两句,就浑身舒坦了。 简晓彤这么一说,许欢就讪讪笑道:“哪有。我根本没时间交女朋友,我太忙了。” 常强一边玩牌,还一边忍不住插话:“他?交狗屁个女朋友,一天到晚像个街溜子一样,在市里到处乱窜,连我那儿,一学期都没来两趟。” 见简晓彤一脸不信,许欢顿时谈兴大发,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而且一说起来,就收不住了。 他讲跳蚤市场里,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二手物品,说甚至看见过解放初期的马灯; 他讲古董街上,各种各样真真假假的古玩儿,在这样的地摊边上,他有时脚都会蹲得发麻,他说,现在他也能看出些门道了,那些明显做旧的东西,瞒不了他了; 他讲批发城里,花样百出的商品,尤其是打火机,只要你想得出来的物品,就都有这种样式的打火机。 …… 这时候,许欢像一本城市百科全书。 他又为简晓彤形容,在码头看两江交汇时的壮丽,浑浊的长江和清澈的嘉陵江,混合一起,像清汤红汤的鸳鸯火锅。 他描述在各种厂里看到的景象,玻璃还是液体时流动的神奇样子,啤酒麦芽的浓郁芬芳,黑陶映着红火的壮观……他将这半年来,各处看到的奇妙风物,叙述得有声有色。 这时候,许欢又像一个诗人。 他还为简晓彤介绍了很多好吃的小店,哪里的东东包皮煎得最酥脆;洞子刀削面的辣子油,香辣有味;哪里的火锅,牛油味最足;哪里的烤串干净卫生还便宜……有几家店就在简晓彤他们学校附近,她居然完全不知道。 这时候,许欢又仿佛化身为了一张美食地图。 许欢就这么在那儿侃侃而谈,把这一学期来,自己在城市里的各种见闻,一一给简晓彤描绘着。同时,他又好像在为自己这半年,做了一个总结。 这时,他才分明感觉到,这半年自己真的挺有收获。最后,听他说到兴起,连汪嵩和常强也不玩牌了,停下来听他在那儿讲述。 直到广场上,喇叭里高声宣布,活动即将开始,许欢才打住了自己的话头。 常强简直惊呆了,他直说,我比你们都早到市里一年,真是白去了,你说的这些地方,我都没去过。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 简晓彤的心里震动也挺大,有些颠覆她过往对许欢的认识。 自从读高中后,她主要的心思都花在了学习上,偶尔,她会想起以前的事,也会想起许欢他们。 简晓彤心里对许欢的感觉,其实挺复杂。 这个人身上,有许多东西是她不认可的,但是,她却很清楚一点,就是,无论她遇到什么情况,许欢只要能帮她,是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她的。 用许欢自己的话就是:无论你有什么革命性的行动,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直到很多年后,简晓彤才明白,这是种难能可贵的安全感。也正是这种安全感,让她的生命中,始终有许欢的身影。 现在,简晓彤没有想到这么多,她只是在想,这个许欢,为什么身上总会发生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呢。她满心以为,接下来应该到他自吹自擂的时间了。 然而,许欢只是完成了一个讲述,只是将自己的见闻,跟伙伴们做了个分享。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拉风。听见外面的广播,便不再继续聊了,只是用手一指广场:“嘿,打铁水开始了。” 铁水腾空,如万千火树银花,照亮了深冬的夜空,也照亮了阳台上,四张闪烁着青春光芒的脸庞。 随着高潮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广场上硝烟弥漫,火药特有的硫磺香气,飘散在空中。四个年轻人知道,一年又过去了,他们的青春又走过一个春夏秋冬。 活动结束后,常强回了外婆家。许欢和汪嵩一起,送简晓彤到她小姨家。 有个令人深思的事情是,当时,家家户户的居住面积并不宽绰,但却都有接待亲戚朋友的空间。住亲戚家、住朋友家,在那时是件很寻常的事。而现在,大家都住得更宽敞了,但即便至亲来了,也往往住宾馆里了。是人们更重视隐私了,还是人情更淡漠了,谁知道呢? 一路上,汪嵩故意加快脚步,远远走在前面,让许欢陪着简晓彤在后面姗姗而行。 两人这时并没有聊太多的,只是这么默默地走着,好一会儿,简晓彤才说道:“许欢,我觉得你现在的生活,其实很精彩。以前,我总觉得,大家好像只有好好念书,才是最好的一条出路。但你今天,改变了我的看法,我反而觉得自己的生活太枯燥,都没什么好给你们讲的。” 许欢心中暗笑,那是因为,我只给你讲了精彩的,没有给你讲惊险的。 他笑了笑:“你没什么好给我们讲,是怕你讲了我们也听不懂。也许,你现在觉得我的生活更丰富,但我相信,你的未来,一定比我们更精彩,你会走得更远的。” 许欢在说这话的同时,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失落,近在身旁的简晓彤,他却觉得有点远。也许今后自己跟他,只会越来越远。但他并不丧气,他想,各自精彩,也蛮好的。 送完简晓彤,许欢本准备回家了,汪嵩却不干了,说必须一起再喝点儿酒。可是,过年过节的,找不到一个合适小店。 两人就到了汪嵩家。汪嵩还想热一些剩菜,被许欢制止了,说咱俩,喝点豆豆酒就好了。于是,端出花生米,开了啤酒,兄弟两人边喝边聊。 “唉!”汪嵩叹了口气:“过年了,朵儿姐都没回来,真有些想她。” “嗯,年前写过信来的,说她师傅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走不开。” “她在北方,那边挺冷的吧,估计现在这时间,白雪皑皑,门都出不了了,也不知道她这年咋过的?” “嵩娃,其实我也挺想念她的。明年,要是她再不回来,咱俩到北方看雪去。” “好啊,这个提议太好了。明年,咱们看雪去。说定了哈!” “现在,牌打得多吗?收获如何?” “真没以前多了,一个单位的,不好下手,外面的,现在联系相对少了。” “……” 两人一如过去那般,喝一会儿,聊一会儿,在床上躺一会儿,没有目的,没有主题地闲聊着。 远处,零零星星的鞭炮声,似乎正昭示着人们,岁末的相聚已接近了尾声。 第20章 天生赢相 趁着离开学还有些时间,许欢忙着去给林若海、杜志猛见了面,他知道,自己回来了要是不去点个卯报个到,这两个哥肯定得骂他无情无义了。 其实,林若海他们,过年这段时间的应酬也特别多,接到许欢电话,林若海就让他先过枫林晚去,他们俩要稍晚一些再过来。 许欢晚饭后就去了,反正,对他而言,到枫林晚跟回家一样。 但他发现,枫林晚居然变了不少,首先是格局变了,装修过了一茬,增设许多半封闭的卡包,显得隐秘而暧昧。 他到的时候,枫林晚的人还不多,许欢给那些熟悉的,挨着散了一圈香烟,打了招呼,发现,坐台的妞又多了好几张新面孔,以前有几个认识的,现在不在这里了。 还好,他熟悉的霞儿还在。 霞儿见到他,本来灰灰的一张脸上,就露出了个笑容:“哟,咱们的大学生来啦?正好,陪姐喝两口。” 说罢,上前亲热地挽着许欢:“看见没?现在刀哥这儿有包厢了。走,姐带你到包厢喝去,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vip。” 霞儿今天穿得很暴露,进了包厢后,她把外面的大衣一脱,许欢就觉得过于晃眼。这么形容吧,换到今天,这身打扮无论在哪个平台亮相,都得打上马赛克。 许欢顿时叫道:“霞儿,你这样打扮,明显居心不良啊。告诉你,你可休想毁了我一世清名。” 霞儿被逗得咯咯笑:“瞧你这怂样,好歹也在这儿上过几天班,抗击打能力会这么差吗?说出来丢不丢人啊。”说罢,开了瓶酒递给许欢。“来来来,新年快乐哈!”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后,许欢发现,霞儿今晚情绪并不是很高,就问道:“你好像看见我不高兴啊?” “没看见你时,更不高兴,看见你还好些。” 霞儿说完,叹了口气。 许欢问道:“怎么啦?” “嗨,也没啥,除了缺钱外,我还能有啥?” “霞儿,你……你不会是沾上那玩意儿了吧?”许欢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他知道,很多坐台的妞,弄到后来,都沾上了粉。说是吃青春饭,最后的下场就是,青春没了,钱也没了。 “你特么想啥呢?你就觉得我有这么傻啊?你看,你看,姐身上不要太干净。”霞儿没好气道,说着,左右一把撸起袖子,把两条白花花的手臂,在许欢面前晃着。 许欢见她这样就放了心,因为,那时候毒品这玩意儿,没现在这么多花样,基本就是海洛因。沾毒的人,刚开始时是掺在香烟里吸,后来就用锡箔纸吸。但毒瘾只会越来越大,最后,多半就采用注射,手臂上、肩膀上,往往密密麻麻都是针孔。 “那你好端端的,缺啥钱呢?你在这个场子,也算捧场的人比较多的呀。”许欢甚是不解。 “打麻将呗。玛的,最近点子背得让人哭,打一场输一场。” 许欢总是听到霞儿说输钱,以前也没在意,这时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问道:“你是跟熟人打,还是跟生人打?” 霞儿道:“熟人啊,都是这儿的小姐妹,生人我不会上场的。” “不会被人给下套了吧?照概率来说,打牌这玩意儿,一般不至于场场都输的。要不你歇一段。”对牌桌上的花样,许欢心中多少有些数。 “我有时候也怀疑她们几个弄鬼,但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能次次输吧,结果,还真特么邪门了,最近真是打一场输一场。”霞儿忍不住骂骂咧咧。 “这样吧,霞儿,明天你打麻将,我去给你瞜一眼,这里面的门道,我多少了解点儿,去帮你看看到底有没有诈。要真是牌运不好,你就歇歇,赚点钱不容易。但万一……,咱也不能吃闷亏啊。” “真的呀?那太好了。许欢,你简直太可爱了,姐恨不得亲你一口。”霞儿顿时兴奋地嚷道。 “哈哈,你算了吧,没钱的事,你才不干呢。”许欢大笑起来。 霞儿突然一本正经地说:“许欢,其实吧,我知道的,你们这样的人,有文化,有前途,心里面是瞧不起我们这种人的。” “靠,看你这话说得,我什么人,还不是一个烂人,有资格瞧不起谁啊。何况,这世界,本就笑贫不笑娼。”许欢话刚一说完,就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心想,玛的,我在说啥呢,这不摆明说人家是娼了吗。 好在霞儿没听出来,反而显出了一副高兴的样子。 这时,许欢听到林若海他们回来了,忙起身迎了出去,大家见面,又是一番亲热,一顿大酒喝到了凌晨。 第二天吃过午饭后,许欢就到霞儿那里去了。 霞儿她们打麻将,不喜欢去棋牌室,一般在霞儿的出租屋里。 这些坐台的妞,晚上下班比较晚,通常会睡到中午时分才起来,吃过午饭到晚上八九点钟上班这段时间,比较空闲,打牌的打牌,美容的美容,逛街的逛街。 下午,霞儿的几个牌友陆陆续续过来了,其中有两个许欢认识,一个叫梅梅,在枫林晚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另一个大家都叫她华姐,年龄在坐台的姑娘中,有些偏大。还有一个小慧,许欢之前不认识,是最近几个月才来的。 梅梅见许欢也在,就笑道:“哟,小欢哥也在,来给霞儿抱膀子(方言:指打牌时出主意)啊?” 许欢笑着敷衍:“我又不太懂这个的,放假了没事干,闲混混,待会儿一起去枫林晚。” 几个小姐妹就阴阳怪气地笑,好像许欢跟霞儿有啥事似的。 一边闲聊,几个人就熟门熟路地拉开了场子,废话也不多说,稀里哗啦地的开始搓起麻将来。 许欢就坐在旁边看,装成一个麻将小白的样子,时不时地还开两句黄腔。或者站起来转一转,抽抽烟。有时候,他甚至显得看无聊了的样子,在那儿呵欠连天貌似要睡着了。 一场牌从中午打到吃晚饭,霞儿又输了好几百,小慧也输了。 到最后一把牌时,霞儿又点炮了,气得把手上麻将扔了一地:“玛的,不跟你们玩了,横竖都送钱。” 梅梅笑嘻嘻地把牌一张张捡起来,还调侃她:“霞姐,那你是喜欢当淑(输)女啊,不像我们,天生一副淫(赢)相。” 几个人走了后,霞儿垂头丧气地坐在那儿,问许欢:“你特么的看了半天,这几人打牌到底有没有耍花样啊?” 第21章 过分放松 许欢皱着眉头,坐那儿沉思了很久。 今天,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另外几个打牌的人,但一点儿也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有时候,他还故意几家转来转去地看。 一般来说,打牌作弊的人是很忌讳身后站人的,但今天这几个,许欢过来了,也没有显出不高兴的样子,有时候,摸到好牌,还跟许欢搭白炫耀:“看看,我这个搭子拆得英明吧”。 许欢见霞儿问他,就说道:“今天这牌,看着是没有什么问题,几个人打得也正常,既没有耍什么手脚,也没联起手来弄你。” 霞儿沮丧极了:“日,看来这麻将是不能打了,哪有点子背成这样的,连着输了一个多月了,天天输。好不容易存了点钱,全特么的喂狗了。” “但我心里总觉得有问题,问题出在哪儿呢?”许欢俄自在那儿琢磨。 “算了,许欢。这几个人除了小慧,都不是刚打交道的人了,应该不至于耍什么阴招。小慧也天天输,比我好点儿而已。真不该打的,就是心里实在有些不甘心,架不住她们一叫,又上船了。” “不对,梅梅她们神情不对,打得太放松了,好像知道必然要赢似的,不合逻辑。” “她们当然放松,天天赢,换我也放松。你别想了,今后我戒了。”霞儿没把这话当回事。 见霞儿这么说,许欢一时不好再说什么,他也拿不出什么具体的证据来,只是凭直觉感到这牌打得有猫腻。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搞得他好像硬要挑拨几个人的姊妹感情似的。 从霞儿那里出来后,许欢晚饭也没去吃,家也没回,直接去了汪嵩那儿。 “嵩娃,这事儿挺蹊跷啊?”许欢把霞儿的事给汪嵩说了一遍:“正常打个麻将,很少有连着输二三十场的吧。” “有也有的,不过比较少。而且总是这几个人打的话,更不大可能。运气这东西,不会一直在谁那儿的。”汪嵩听了,也觉得有些奇怪。 “但我今天看得很仔细,还真没看出个什么来。” “那你怎么会觉得不对呢?” “就是觉得那两个赢家太放松了,坐下来好像就知道自己能赢钱。虽然说这段时间她们俩天天赢,但霞儿她们的局,赌注也不算小,正常来说,打的过程中,有时候,多少总有点儿紧张的情绪吧?特么的,两人像看得穿牌似的。”许欢将自己的纳闷说了出来。 汪嵩一听就笑了起来:“两个赢家戴眼镜了吗?是不是小框眼镜?” “诶,还真是,两人真戴眼镜了,平时都没戴。你不说我还没留意,以为看电视打麻将什么的,她们才会戴呢。”许欢回忆了一下,又道:“嗯,镜框确实不大,窄窄的。” 汪嵩弹了个响指:“没搞鬼则罢了,如果她们做了手脚,十有八九是魔术麻将。” “魔术麻将?” “哈哈,你落后了吧。就是《赌神》里那种,用隐形药水做记号的手段。” “啊?现在都玩这么高科技啦?这成本会不会太高了。”许欢显然吃了一惊,他以为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电视里呢,哪想到身边很有可能就有了。 “高个毛毛,几百元搞定。买牌送眼镜,在南边都烂大街了,卖都卖不出去了。”汪嵩一脸不屑地看着许欢:“你知道为什么是小框眼镜吗?” 许欢现在脑子有点短路了,茫然摇了摇头。 “你真是读书读傻了,镜框大了,后面站人容易露馅啊!”汪嵩一点儿不客气。 许欢激动地站起来:“玛的,我就知道,这种事还得是你。走走走,去给霞儿说。”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汪嵩就往外走。 汪嵩一脸无奈地跟着许欢,嘴里不满地嘀咕:“你特么这么激动干嘛,又不是你姘头。” 两人到了枫林晚,把霞儿叫了出来,许欢现在做事情,还是比较慎重,他没直接跟霞儿说他们的怀疑,只是问道:“你家里那副麻将,是哪儿来的?” 霞儿说:“梅梅拿过来的,有好久了。我之前那副,后来丢了两张牌。” 许欢就看着汪嵩点了点头,然后跟霞儿道:“牌可能有问题。”接着,就把魔术麻将的原理告诉了她。 霞儿顿时恨得牙痒痒:“玛的,多半是这样。我说这两个婊子,装模做样戴副眼镜干嘛呢。还跟我说,早就近视了,平时没戴而已。”说着,她就要冲进去找两人。 许欢忙拉着她:“别在枫林晚闹呀,你现在进去,她们眼镜很可能没带在身边,到时,跟你来个死活不认账,怎么办?” 霞儿一听,立即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说:“明天,这两个烂货指定还得来约我。许欢,到时候帮我一起,抓个现行。” “行吧,我就帮人帮到底。”许欢心中最反感的就是这种出卖朋友的人,当即就答应了霞儿。 “对了,这是汪嵩,我最好的朋友,这次多亏了他,我是没有想到机关在这里。”许欢转身介绍道。 “兄弟,啥也不说了,明天等我把钱弄回来,再好好感谢你们。”霞儿感激地看着汪嵩。 当晚,霞儿不动声色地,又约了明天的牌局,只说不信邪,要翻本。还特地告诉梅梅,最近傍了个大款,支援了自己点活动经费。 次日,许欢和汪嵩早早地到了。 汪嵩拿起麻将牌,对着光线左右翻转仔细看了看,然后对两人说:“多半是了,到时候,你们把她们眼镜拿下来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罢,汪嵩就准备走,霞儿一把拽住他:“兄弟别走啊,待会儿还得一起去喝酒庆祝呢。” 汪嵩笑道:“咱这么多人,惊到了她们就麻烦了。有许欢在,你担心什么啊?” “嗐,我不是担心,已经麻烦你了,哪能让你再跑来跑去的啊,这样吧,你先到里间躲一会儿,在我床上坐一下,躺一下都行,今天这事不会太久的。”霞儿说完,不由分说,也不管汪嵩好不好意思,就把他推进了自己的闺房。 第22章 吃相难看 这边刚安置好不久,梅梅她们几人陆续如约而来。 原本这段时间,小慧打麻将有些输怕了,加上她的经济基础,比这几个姐姐又有所不如,所以,她今天本不想再来,但霞儿却一定叫上了她,只说今天再不翻本,就没天理了,以后也不拉她凑角了,小慧也就不好再推辞。 四人坐定后,梅梅和华姐一边码牌,见许欢又在场,就一边拿许欢开玩笑:“小欢哥,看来,你到霞儿这里来,都上瘾了吧,怎么还天天都在了。” 许欢不露声色地笑笑:“我跟各位姐姐学习下打麻将,以后多条发财路。”说着,若无其事地转到了梅梅身后。 见许欢位置站定后,霞儿冷不丁道:“梅梅,你眼镜可真漂亮,取下来我看看呗,改天我也去配一副,好装一下斯文。” 梅梅干笑:“你又不近视,戴什么眼镜。” “取下来!”霞儿突然暴喝一声。 梅梅脸色就变了:“干什么呀?要打牌就打,不打就算了,发什么神经。”说着,起身就想走,华姐忙跟着站了起来。 早有准备的许欢,冷不防从后面,一把将梅梅眼镜撸了下来,递给了霞儿。然后,冷冷地看着华姐,说道:“华姐,你也要我动手吗?眼镜取下来大家欣赏一下啊。” 华姐见状,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抖抖瑟瑟地将眼镜取了下来,许欢接过来,递给了小慧:“带上,你也见识一下吧,看看这麻将,有什么不同。” 霞儿此时已经拿着眼镜,往麻将上一照,顿时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啪”地甩手就重重地扇了梅梅一记耳光:“贱货,还真特么的是在跟我玩这种下三滥。” 小慧此时也拿着眼镜,在许欢的示意下,把麻将看明白了。 不过,她在枫林晚是个新人,年纪也比另外几人小,见此情况,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站在旁边,义愤填膺地瞪着梅梅和华姐。 眼见着机关败露,梅梅不敢再狡辩,怯怯道:“霞姐,对不起,我这也是鬼迷心窍了……你看怎么办?” 霞儿冷笑一声,随手从抽屉拿出一本子扔在她脸上:“这一个多月,你们在我这儿,套了有九千多吧?老子一笔一笔记着呢,还有小慧的。我也懒得跟你们啰嗦了,特么的,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我吐出来。” 梅梅语带哭腔:“我哪有这么多钱,有些都花掉了。” “少特么跟我扯淡,今天,就是去借高利贷,你俩也得把钱给我吐出来。否则,我撕烂你这张逼脸。”霞儿此时大发雌威 在枫林晚这群妞里面,霞儿一向就是大姐大。再加上她跟林若海的时间最长,不仅平日里与老板们关系处得很融洽,而且,中途临江另外个夜总会场子的老板,挖过她好几次,霞儿都没有跳槽。 不夸张地说,就是平时不占理时,她说话还带三分强,何况现在这个情况,她更是底气十足。 “霞姐,求你给我几天时间吧,我现在实在是没有这么多钱。”梅梅此时一点儿不敢逞强,只是讨饶。 “不可能!必须,今天。特么的,你到时候跑了,老子到哪儿去找你?” 霞儿心中实在意难平,继续破口大骂:“你两个王八蛋,太特么不是人了。这两年,我徐霞哪点儿对不起你们了,这样勾结起来黑老子。玛的,想钱想疯了吧。那就卖勤快点啊。草!” 许欢听得心中暗乐:呵,认识了这么久,今天才知道霞儿姓徐。 最后,梅梅和华姐两人没办法,两人凑出了八千块。霞儿把两人身上的金戒指和项链也给撸了下来,末了,还让两人各自签字画押,分别打了一张一千五的欠条。 处理完后,她问呆呆站在旁边的小慧:“你这段时间输了多少啊?像特么个死人一样,站那儿一句话没有?” 小慧默了下:“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三四千总有的。” 霞儿甩了三千给她,说等两人欠条上钱还过来,再给她一千。吃亏了也活该,谁叫她没个数。 失而复得的感觉,小慧这时其实已经十分满意了,连说大差不差,不用了不用了。 当晚,霞儿专门请许欢和汪嵩吃饭,席间自是感激不尽。 但喝着喝着,霞儿还是不甘心:“真是想不通,一向也将这两个贱货,当成要好的小姐妹,不然,也不会这么输,还在跟她们打牌。真特么应了那句老话‘画龙画虎难画鬼,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说罢,就有些感伤。 许欢听了,没多说什么,默默地跟霞儿碰了下杯。他心想,有多少人,在利益面前能把持得住。此刻,他不由想到了宋进,体会到了林若海当时难过的心情。他又想到了钱小朵,当初,那么多钱摆在面前,能忍住不心动,他庆幸自己能认识这么仗义疏财的朋友。 霞儿因为人漂亮,又会来事儿,在枫林晚这群坐台的妞里面,算挣钱多的,有些小姐妹难免眼红,算计她也是在所难免。 于是,许欢就劝她:“霞儿,以后你还是低调点儿,乌龟有肉在肚子里,你别赚点儿钱就满世界嚷嚷,难免招人惦记。你这么灵光的人,这点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小欢哥,你提醒得对。以后我不会这么嘚瑟了,要满世界装穷。感谢的话,我不多说了,来,汪嵩兄弟一起,咱们尽在酒中。” 霞儿跟许欢本有几分交情,但汪嵩她尚是初次见面,想着这次的事,最终还全靠汪嵩给力,所以,她席间频频殷勤地向汪嵩敬酒。 汪嵩举杯嘲笑道:“你那两个小姐妹,也算是让我长见识了,真特么的人才。吃相太难看了,哪有这样做局的,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 许欢就跟霞儿说:“是啊,你要是遇到嵩娃这种人,赢你三次,输给你一次。赢你一千,再输你二百,钝刀子慢慢割,只怕你现在还麻木着呢。以后,你还是少打点牌吧,赚钱不容易,还真能拿去喂狗啊。” 霞儿愣怔了下,不免有些后怕:“听懂了,这个江湖还真特么的险恶。行了,两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回报,以后,只有肉偿了。” 许欢倒是听惯了霞儿这样的口吻,但汪嵩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喷了。 其实,这种事对许欢他们而言,可帮可不帮,帮了,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确实,如果他们不帮霞儿,霞儿不定得被人黑掉多少血汗钱。 这个世界,有时候骗你的,往往是熟人甚至是你以为的朋友。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容易骗到你,生人,你天然有防备心。 第23章 宿舍藏枪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个假期一晃而过,许欢又开学了。 他已经熟悉了技校的一切,假期里,他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学期,自己将要做些什么。但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因为,身边的人和事,都在或多或少地发生变化,没有人会按你的计划来。 宿舍的变化是,开学没多久,郑伟在宿舍里弄了套世嘉游戏机,游戏内容顿时变得更加丰富了,《怒之铁拳》《火枪英雄》《魂斗罗》《三国群英传》等等,画质、游戏容量均有很大提升,迅速取代了之前的黄卡游戏机,什么《幽灵坦克》《影子传说》《超级玛丽》这类游戏,立刻失宠。 而且,世嘉机把街机的一些内容,也搬到了卡带上,体验感并不差。 连一向对电子游戏并不太感兴趣的许欢,也忘乎所以地玩了一段时间策略类游戏。 那段时间,游戏取代了大家的所有娱乐,一放学,就围在宿舍里玩游戏,或者,看人玩游戏。如此,倒也消停了两个月。 最早对游戏失去兴趣的是刘尧。他现在经常到罗五那边去玩,有时候,就住在罗五那儿了。每次,老师查寝室时,孙辉都要绞尽脑汁给他编理由请假。 因为,当时对住读生,学校的管理还是相对要严格些的,毕竟这些学生的家都不在市区,出了什么事,学校责任更大。 许欢在把《光明与黑暗3》玩了个通关后,也对游戏失去了兴趣,而且,人多机少,玩个游戏,一堆人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也让许欢觉得挺没意思。 于是,闲余时间,他嫌弃宿舍太吵闹,索性在教室里看书,要么就出去,继续开启自己的城市溜达。 新鲜劲儿过后,陆陆续续地,离开游戏机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只有郑伟,时不时还独自守着游戏,废寝忘食地闯着各种关。许欢笑言,只有你对电子游戏是真爱,我们都是瞎凑热闹的。 这天放学,宿舍的几个人全都出去玩去了,难得的清静,让许欢终于可以舒服地躺在床上看小说,但这种清静没能保持多久,已经旷了两三天课的刘尧却回来了。 他见只有许欢一人在寝室,就把门掩上,掏出一包东西,神神秘秘地叫许欢下来看。 许欢翻身下床,只见刘尧从包里,拿出了一把火药枪,还有一管黑火药。 许欢一看,这把枪做得还挺精致,发令枪改装,双层无缝钢管,做得像模像样的,看着很有威慑力。 他心中顿觉不妥:“靠,你把这玩意儿带宿舍来干嘛?万一赵涯他们查寝发现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刘尧道:“我最近总是有点担心,隔壁职大的那个家伙会过来寻仇,有了这个,我怕他个锤子。” 这学期以来,许欢明显已经感觉到了,自从刘尧他们厂里那几个老班生下厂实习后,刘尧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许欢道:“不至于吧,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何况上次说起来,还是你们吃了亏。” “难说,我觉得那哥们儿,不一定会放过我。我也不能老住在罗五那边啊,学校都给我家里打过电话了,说我总是不回校。” 许欢就明白了,刘尧有些心虚,整了把火枪来,给自己壮胆了。他心想,这人就是自己在吓自己嘛,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那你收好,别被老师发现了。” 刘尧在宿舍转了几圈,这里看看,那里翻翻,找不到一个稳妥的地方,就愁眉苦脸地对许欢道:“这枪藏哪儿好呢?就这么一宿舍,搁哪儿都不怎么放心。” 许欢闻言也四下瞅了瞅,还真是的,床底下,箱子里,这些地方但凡不查,一旦大检查,都得被倒腾出来。 看着刘尧愁眉苦脸的样子,许欢突然灵机一动,指着床边的窗户:“放在窗子外面,肯定可以。” 刘尧大喜:“哈,你这想法绝了,这样,你还可以经常帮我看两眼。” 于是,刘尧把枪装进一个厚实的塑料袋,密封好,又放进一帆布袋里。许欢帮他找了根铁丝,把帆布袋系在窗户的铰链上,挂在了窗外。 许欢在自己的上铺,刚好一伸头就能看见,但从宿舍下面看,一点也没有痕迹。 后来,许欢说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后,不关自己的事,就不要瞎出主意,尤其是明知道有隐患的事情。 两人七手八脚地把枪藏好了,把窗户伪装好,刚刚坐下来,邹梦涛就回宿舍了。 他没想到俩人这时候,居然都在宿舍,刘尧还坐在他床上,就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咦,平时这个点儿,你们都出去了啊,今天怎么都在?” 刘尧大咧咧地说:“关你锤子事,怎么啦,嫌我坐你的床啦?” 对于刘尧,邹梦涛的原则就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闻言小心翼翼笑道:“哪有。你尽管坐好了,大家都是舍友,别说得我好像这么小气。” 刘尧就有些得意:“呵呵,你越来越懂事了嘛。许欢,走,出去打台球去,昨天,老板刚换了桌布,巴适得很。” 许欢想了想,很久没去打球了,手艺都快潮了,于是应诺了一声,跟刘尧一起出去了。 邹梦涛见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很是犯嘀咕,他直觉两人在宿舍里做了什么,于是,等两人出去后,他就在宿舍里左看右看,结果什么也发现。 他很是不甘心,想着刚才进来时,两人的样子,好像在宿舍藏了什么东西,于是他又蹲下来,仔细查看床底,一个个床下挨个看过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内心不由感到非常失望。 他有时候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许欢的事这么感兴趣。似乎内心里总隐隐希冀,能抓到点许欢什么把柄之类的,但他不愿承认自己嫉妒许欢。 邹梦涛的这些小心思,许欢完全没有留意到。实际上,对这些室友,他经常处于一种忽视的状态。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实力强大的。 直到后来,许欢才明白,原来,能给你制造麻烦的,不一定是那些看似强大的人。有时候,往往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会给你整出些意料不到的状况。 第24章 流血事件 技校的第二学期,本是个平静的时期。 这个阶段,老生已经下厂实习了,新生还没有来。所以,在这个阶段,学校保卫科相对也会放松些。 即使校园里发生什么学生矛盾,也无非是班级与班级间的小摩擦,宿舍与宿舍间的一些小纠纷,一般不会酿成什么大的冲突,保卫科的觉得,都是些小麻烦,不至于出格。 而且,这学期开始,相邻的几个学校,汲取了以往的教训,门卫开始抓得严了,出入都要检查一下校牌什么的。虽然,还是没法完全杜绝其他学校的人混进去,但毕竟是少了许多。 所以,刚开学时,神经一直有些绷着的刘尧,慢慢地也放松下来。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种时候,他却被人捅了。 这天,刘尧在街上录像厅去看了场录像,他后来说,这辈子看了不知道多少港片,但那天,看的那部港片叫《力王》,樊少皇主演的,很血腥、很夸张的暴力片,他这辈子都记得了。 离场后,刘尧看了看时间,马上宿舍就要清点人数了,他忙去烟店买了几支零烟,脑海里一边回想着片里的镜头,一边往学校走去。 就在他快要到校门口时,旁边突然过来一个人。刘尧后来回忆,他连对方高矮胖瘦都没看清楚,只记得对方叫了他一声“刘尧”,他刚一答应,“噗”的一声,对方就在他肚子上戳了一刀,然后迅速转身跑了。 刘尧当时都没感觉到痛,只是本能地用手往小腹上一摸,一抬手,见满手是血,同时,他感到热乎乎的液体,正顺着裤管往下流,顿时慌了。 他捂着肚子就往学校跑,刚进宿舍楼,就已经没有力气了,顺着门就滑坐下来,对着值班室大叫:“我被人杀了,老师救命!” 一下子,整幢楼都沸腾开来。 说起来,许欢读的这个技校,除了食堂图书馆这些设施,其实主要就是一幢楼,一共就六层。既是教学楼,又是宿舍楼。教室在左,宿舍在右。 而且,由于住校生整体人数并不多,因此,男女生都在同一幢楼里。 二三层是男生宿舍,四五层是女生宿舍。一到熄灯后,每层的大铁门一关,就算做到男女分隔了。 平日里值班老师,通常都是一男一女,也没多少事,就是熄灯前,每个宿舍去检查下,是不是每个人都在。但这天也是好巧不巧,值班的老师临时换班,两个都是女老师。 一个是黄清芸,另一个是机械班的班主任谭芬,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就是门卫收发室的徐老头,五十多六十岁了。 当天,这仨就算是学校里的全部负责人了。 三个人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慌得一塌糊涂,只有黄清芸还稍有点章法,在那里叫:“徐师傅,快报警,你快打电话报警。” 这时,有个路过的同学认识刘尧,忙跑到206去喊道:“你们宿舍的刘尧被杀了,正躺下面大厅里流血呢,肠子好像都出来了。” 许欢一听,率先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其他人也忙跟着跑了下楼。 这时候,下面的场面一片混乱,许欢冲进人堆中一看,刘尧靠着门,坐在血泊中。谭芬正声音颤抖地安慰他:“同学,没事的,没事的,救护车一会就来了,你坚持住啊。” 许欢蹲下去,见刘尧神志还清醒,只是脸色苍白,他轻轻移开刘尧的手,瞄了一眼伤口。 小腹上的伤口,大约一寸许,已经扎穿了,里面的肠子的确已经鼓出来了,但这样反而还好,血流得不是太猛,只是一缕缕地往下沁着。 于是,许欢吩咐徐师傅找了个干净的碗,用白酒荡了荡,然后,把碗扣在了刘尧露在伤口外的肠子上。 这个土方法,是许欢还在云桥镇泡茶馆时,从那些老人们摆的龙门阵里听来的。说以前搞武斗厉害时,经常有人被杀得肚穿肠流,就是用这种办法处理伤口,送到医院的。没想到,今天还被他给用上了。 “许欢,这次我可能要死了,我太大意了,你一定要帮我追查凶手。”刘尧的声音微弱。 “死不了,我看了,这伤口不深,就是吓唬你的,没准备要你命。” 许欢这话倒不是为了安慰刘尧,他看了伤口,刚刺破小腹,肠上看着似乎没有破损,鼓在那儿,像个漏出来的小气球。 他估计,动手的人不是奔着要刘尧命来的。所以,要不就是刀刃缠了布,要不就是捏着刀尖刺进去的。这种烂招数,他听林若海他们跟他说起过。 许欢心中就感叹:还特么是个高手呢,这深度拿捏得刚刚好。不过比咱们朵儿姐,可是差远了。 正琢磨间,外面呜哇呜哇地急救车进来了,下来两个白大褂,其中一个大夫一看伤口的处理方式,就点头称赞:“嗯,处理得还挺专业的。”然后,把刘尧弄上了担架。 “老师必须要跟一个过去,待会儿手术要签字的。” “黄老师,你去吧,我吓也吓死了,我这心脏不好。你年轻些,我这就通知校长,安排人过来接替你,总要个男老师才行。”谭芬的确是脸都吓白了,见医生提出这个要求,赶紧抢先说道。 “我跟你去吧,黄老师,没什么大问题的。”许欢见黄清芸明显也在那犯憷,就主动要求。 几个人都上车了,警车才开了进来。看了下情况,就跟着急救车往医院开去。 急救车上,一个白大褂见黄清芸在一旁,一脸紧张的样子,就安慰她:“别紧张,这个伤不算太严重,应该出不了大事。” 许欢也想分散下黄清芸的注意力,他知道,她也被吓得不轻,只不过,今天在场的人,就她年轻些,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 于是,许欢就跟医生聊天:“大夫,刚才你说这个伤口处理还可以,我才放了心,我生怕自己是在瞎弄,反倒给医生添麻烦。” “你哪儿学的啊?” “以前听老人说过,我也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弄,反正当时着急,只想做点什么。” “嗯,这种伤口,在没有医疗条件的情况,这样处理还是比较合适的。因为,不能将流出来的肠子贸然塞回去,要是细菌感染了腹腔,就更麻烦了。但暴露在外面,也容易被感染。所以,你这个处理,是这种情况下最合适的。” 聊着这个话题,黄清芸才稍微放松了些,她看了看许欢,心想:真没看出来,这个人小小年纪,遇到事情倒是挺镇定的。 第25章 挺没意思 一群人到了急救中心,自然又是一通兵荒马乱。 既要忙着协助医生,又要忙着办各种手续,还要回答警察的询问。黄清芸和许欢,都不知道刘尧被刺的具体情况,只能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刘尧的基本情况。 一切只有等刘尧伤势稳定下来后再说了。于是,警察备了个案,也就收队回去了。 很显然,黄清芸短短的教学生涯里,没有过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好在还有许欢在那儿跑上跑下。一直折腾了两三个小时后,才总算安耽下来,刘尧打着点滴,在病床上沉沉睡着。 这时,许欢发现黄清芸的情绪,明显烦躁起来。是的,这么久了,学校居然一个老师都没有派过来。 “黄老师,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现在也没什么事了,我在这里盯着就行了。呵呵,我有陪护经验的。”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做这么没皮没脸的事?”黄清芸心想,许欢再怎么能干,毕竟只是学校的学生,严格说起来,还是个未成年人。她毕竟是老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不负责任地走掉。但她仍然忍不住心中的不满,语气里带上了些情绪。 她看了看许欢,见这人嘴角,居然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奇怪地问:“你怎么好像一副挺高兴的样子啊?一个宿舍的,你不会是幸灾乐祸吧?” 原来,许欢此刻,竟然想起了周宇。他经常会这样,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些可乐的事。 他想着,那次他也是在医院熬了一夜,这事其实才过去一年多,但他现在回忆起来,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他正在想,老子咋就跟医院干上了呢?自己独自在那儿觉得有些滑稽。 听见黄清芸问他,知道误会了,他于是笑:“哪有幸灾乐祸,刘尧怎么说,也是我朋友,你把我想成啥人了?” “你看你,现在还在笑。” “不是,我想起上次我在医院陪护的经历了,那次,是我把别人打到医院里去了。” “呵,我说你练那个什么拳,是为了打架吧,上次你还不承认。” “那次打人,我要是真用练的拳打,现在,恐怕也坐不到你面前了。” 反正,守在医院本就是件很无趣的事,许欢不介意跟这个美女老师多聊聊天,觉得也算是件美差。 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个乐观主义者,常常能在并不舒适的环境里,发现还算惬意的事。 “许欢,你说这个学校,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许欢看着黄清芸,那姣好的秀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他心里明白黄清芸在懊恼什么,就温言劝道:“算了,他们肯定想着,现在就算来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反正,有你在这儿盯着,我也在这儿,案也报过了,警察也来过了,这大半夜的,估计谁也不高兴出门。” “这么大的事,校长不该来吗?你们班主任江旭明不该来吗?把我个女老师和你一个学生扔在这儿,算怎么回事?”黄清芸终归是忍不住,在这个学生面前抱怨起来。她也顾不上,这些牢骚在许欢面前说,是不是合适了。 “这就是个破学校!没有一个人有责任心。” 许欢并没有顺着黄清芸的话,去讨论责任心的问题,只是劝道:“明天一早,他们两人指定得出现在这儿。你看着,到时候一定会温言抚慰你的,然后找出很多借口,解释今晚没有赶来的原因。” 许欢这种老气横秋的口气,让黄清芸再次感到有些吃惊:“你不大像你的那些同学,你比他们有思想。” “我有啥思想,也许经历过的糟心事比他们多一点儿吧。” 许欢说罢,看了看刘尧在病床上很稳定,就问黄清芸:“我出去买点夜宵,刚才我看见旁边有个24小时店,你要吃什么?” 他这么一说,黄清芸的确感到饿了,她想自己是老师,许欢是学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嘿,你看我这人,想得真不周到,还是我去买吧。” “谁买不一样。”许欢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去。 片刻功夫,他就拎了一大包东西上来。他给自己买了些顶饿的,然后买了许多女孩子喜欢的零食,还买了点儿水果,花了好几十元,整得挺丰富。 黄清芸翻了翻,见许欢买的东西,都是不便宜的。 酸奶、巧克力、曲奇……每个品种,都是便利店里最贵的那款。其中,还真有好几样是她平时喜欢,却又有点小不舍得买的。 她就开玩笑:“呵,你一个男孩子,买零食还挺讲究的,没看出来,是个暖男啊,看来女朋友肯定交过不少。” 她想着,大家一起在这儿值夜,总不能还让个学生来付钱,就又问:“多少钱?我给你。” 许欢一笑:“你这不是瞧不起人吗?这点儿东西,还不让我请客。” “那怎么行,你还是个用父母钱的人,怎么能花你生活费。” “嘿,除了生活费,我零花钱可都是自己挣的,还真没乱花父母的钱。” 黄清芸一脸不信:“除了甲等奖学金多出来的十元钱,还有什么钱是你自己挣的。你不会也像那些坏学生一样,下暴其他同学吧?” “嘿,那种欺软怕硬的人,是我最瞧不起的。”许欢嗤之以鼻。 为了不在这个钱的事情上扯来扯去,许欢就半真半假地说:“我告诉你吧,初中毕业后,我有一回给人当保镖,押款二十万现金,一把就挣了五千块。你说我挣不挣钱,把我父母都惊呆了。” 黄清芸眼睛都瞪大了,但她看许欢的样子,又不像是编的,顿时觉得这个人,有些深不可测的样子,恍然大悟道:“你这么厉害啊!难怪呢,你还练拳,原来是为了做保镖来着。” 许欢心中暗笑:这美女老师,咋就总惦记着我练拳这事呢。 两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天。 突然,黄清芸就又感慨道:“你说,在这个破学校当个老师,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许欢一时无语,以为她又想到学校不派人过来的事了。心里就想,为了安抚你,我这都出血买了这么一堆东西了,心里这个梗,怎么还过不去了呢。 其实,许欢不知道,黄清芸这时的感慨,倒不是因为学校的事,而是觉得,自己一个老师,花起钱来,还不如一个学生潇洒,觉得挺没意思的。 第26章 公交枪案 刘尧被刺的事情,后来成了个悬案。 一直到毕业离校,大家也没搞清楚,到底是谁这么莫名其妙地捅了他一刀。 在刘尧清醒后,警察来做过详细的调查,毕竟一个在校学生,在校门口被人捅了一刀,虽然最终没出人命,但影响还是很恶劣。 但是,根据刘尧自己的说法,除了商业职大那个跟他打过架的,他没跟其他人结这么大的仇,所以,他咬定肯定就是那家伙报复他。 警察根据刘尧上次打架的记录,到商业职工大学进行了盘查,很快查到了那人,结果却完全出人意料。 那哥们儿就不是渝城本地人,是陕西的。而且,这学期,他已经回老家实习了,根本就没来过,可以完全排除掉嫌疑。 当时,也没有什么监控,一下子,这个事情就查不下去了,于是挂在那儿,成了个不了了之的事。 直到多年后,几个熟悉刘尧的同学重聚时,聊起这件事,才有人说,很有可能刘尧这一刀,是为罗五被杀的。 当时,罗五在那一带,算混得不错的,刘尧跟他关系又近,也有可能是他跟着罗五,得罪了什么人。结果,人家一时奈何不了罗五,先拿刘尧开了刀,以警告罗五。所以,这一刀虽然刺穿了刘尧的腹部,血流了一裤子,但威胁的意味大于要命的意思。 但这也只就是个说法而已,谁也没法证实真伪。 照理说,这事跟许欢也没有关系,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终是把他给牵连了。 就在刘尧住院的时候,大石铺发生了一件惊动整个渝城市的大案件——19路公交车的女司机,被枪杀了。 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当时,大石铺有个地头蛇叫刘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事发当天,刘影带着他女朋友,坐19路公交车回大石铺。 那时候的公交车,引擎都是在里面的,引擎盖高高地鼓起在驾驶座旁边。有时候,座位太挤的时候,只要不怕屁股热,引擎盖上还能坐一二人。 当时,车上人不多,刘影女朋友坐在第一排,样子很是吊儿郎当,两脚叉开,一只脚就蹬在引擎盖上。 这引擎盖是个奇怪的地方,说不能蹬脚也可以,但有时候,脚蹬在上面,也没人管。 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或许是刘影女朋友的样子,太过不雅观,让她看不惯了。也或许是,她这天本来就心情不爽。 见状就毫不客气的呵斥:“把你的脚收起来,蹬在我引擎盖上干嘛?听到没?” “谁规定的脚不可以蹬在这儿啊,不蹬这儿我放哪儿啊?”刘影女朋友大概也是平时横惯了的主儿,听了司机的话,一点儿没有收敛,反而一句话就顶了上去。 见刘影女朋友这副德性,女司机的嘴上就没饶人,说了句:“你这腿要张这么开干嘛?我看你是张惯了吧?” 这话,说得就极是难听了,就算没脾气的,恐怕听了也是要火冒三丈。 何况,刘影的女朋友,本是个小太妹类型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就回骂:“我张你玛的,老子又没有在你男人面前张,你特么的管我。”说罢,还用脚狠狠地踢了引擎盖两下。 于是,两人嘴上都不积德,车子一边行驶,两人一边对骂。旁人劝也劝不住,就这么一路骂到刘影和女朋友到站下车。 这两人骂了一路,刘影在旁边一句话没说,既没有参与吵架,也没有劝自己女朋友。 说起来也正常,两个女人骂街,许多时候男人在旁边,本就是没有话好说。所以,大家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两人刚一下车,刘影快步绕到驾驶室旁,拉开车门,从身上掏出火枪,兜头就给这个女司机一枪,然后,在整车人都傻掉的时候,刘影拉着女朋友施施然离去。 此事,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光天化日下,朗朗乾坤里、众目睽睽中,公然持枪行凶,简直令人发指。 19路公交所属的第三公交公司,所有司机集体罢工请愿,一时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市政府高度重视,要求公安机关必须快速破案,严惩凶手。 这个案子,虽然性质极其恶劣,但案情并不复杂。很快,公安机关就将刘影抓捕归案,并且没过多久,就将刘影执行了枪决。 当时,茶余饭后,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坊间有个传言,据说这个刘影的爷爷,是宝岛的一富商,出事后,捧了一百万,想保孙子一条命,判个死缓什么的。但是,根本就不可能,激起公愤的事,只能斩立决,标准的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许欢他们当时在学校,也议论这件事,当时没有热搜,否则此事一定上头条。 许欢还在那儿说:“这刘影,真特么是个狠人,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只是,为这么点破事儿就耍这狠,也是小命该绝了。” 由于这件事情的影响太恶劣了,案发不久,渝城展开了有史以来,力度最大的整治非法持枪的行动。一时间,市新闻台的晚间新闻,天天都在报道整治枪支的成果。 今天,打掉了“沙区火枪队”,明天,拘留了“龙坡区十三太保”,后天,那里又收缴了非法枪支多少多少把……有图有真相。 那段时间,许欢他们在学校里,似乎多了一件娱乐。那就是,一堆人天天守着收发室的那个电视,坐等着看新闻。一看见那些收缴枪支的报道,大家就啧啧啧的,开始发表各种议论: “靠,你看那把枪,简直做得和真枪一个样。” “我草,还有双筒猎枪,这家伙,野猪一枪也能干死了吧。” “看看看,那个人叫赵三,沙区火枪队的老大,我还见过这个人的。” “哇,除了这些土火,你们看,收的管制刀具,看着也牛逼得很!” “……” 这时候,许欢也一个劲儿地,跟着同学们一起看热闹,他完全没想到,这件事会连累到他。 这时候,他甚至压根儿没有想起,刘尧的那把枪,还悬吊在他床边的窗户外。 第27章 工读学校 这股查枪禁枪的风,很快席卷到各个学校,尤其是职高、技校这种校风比较差,打架斗殴事件较多的学校,成了重点检查的对象。 通常,当地派出所会协同学校保卫科,对学生宿舍、教室等,进行突击检查。一旦发现谁携带火药枪,二话不说,直接先铐走再说。 但是,许欢还没有等到保卫科的赵涯、卢晓强他们来查,直接就被铐走了。 那天,放学没多久,几个警察进了206宿舍,径直走到窗台边,拎出了刘尧的枪,问了一句:“你们哪个是许欢?” 许欢明知道糟糕了,但此时也没办法躲避,硬着头皮应了声。 然后,警察就过来给他上手铐。 许欢挣扎了一下问:“凭什么抓我呀?”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在宿舍私藏枪支,现在证据确凿,跟我们走一趟。”警察跟他没有多啰嗦,直接把他带走了。 206宿舍的其他人,全部惊呆在那儿了,根本没谁想到,天天住着的宿舍里,还藏着这么一把家伙。 被带走的瞬间,许欢的脑子也懵了一下,但他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事闹得,又要让父母担心了。第二个反应就是,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认这个账。 派出所的讯问室里,两个警察正在对许欢问话。一个长得黑黑壮壮的,一个高瘦个子。刘尧那把枪,装在塑料袋里,就摆在警察的桌子上。 “说说吧,火药枪从哪里弄来的?自己做的,还是买的?” “不知道,枪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藏在你的窗台下?” “宿舍这么多人,谁都可以放把枪在那儿,凭什么就说是我的?”许欢不服气道。 “砰”的一声,黑壮个子的那个警察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都到这里了,还在狡辩,我们要是没弄清楚情况,敢随便到学校带你过来?” “你们是警察啊,抓我一个学生,有什么不敢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的政策,不用再给你讲一遍吧,奉劝你还是老实点儿,在这里还想逞口舌之能。” “我说过了,枪不是我的,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我们接到的可是实名举报电话。” “那你叫举报人过来啊,我跟他当面对质好了。”许欢心中主意打定,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都不能承认,这枪跟他有关系。藏枪的时候,就他和刘尧两人,刘尧还躺在医院,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你想啥呢?跟你对质,怎么,还想着打击报复举报人啊?你这种人,我们见多了,拿把土火,就敢在学校称王称霸。我没说错吧,在学校你应该也是个小霸王。”瘦高个警察说道,声音没有黑壮个子的警察那么凶。 这个话,如果在一年多前,这么说许欢,他还真没办法反驳。但现在,许欢可是底气十足。 于是,他高声反驳:“我是什么霸王,你们警察就能这么冤枉人啊?你去学校问问,我是咱们班的班长,上学期才评的优秀学生干部。我考进来是全班第一名,拿的是甲等助学金。你见过哪个学校的霸王是这样的?” 他这么一通话甩过去,顿时把两个警察给噎着了。他们倒还真没来得及了解,这个许欢的具体情况。 顿了一下,高个子警察的声音愈发温和了一些:“年轻人嘛,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是吧?你只要配合我们,告诉枪支的来源,你也没有用这把枪,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们会酌情处理的。” “跟你们说了,这枪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不知道!” 本来,许欢只要说出枪是刘尧的,这事他最多算个知情不报,不会有太大干系。但他一想到,刘尧还躺在医院,已经是够倒霉了,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一口咬死不知情。 黑壮个子警察明显不耐烦了,气哼哼道:“行啊,你嘴硬,你以为靠嘴硬,我们就没办法了是吧,等我们调查清楚,到时候你得罪加一等。” 许欢这时候脾气也上来了,见警察这般认定枪就是他的,也没好气顶撞了回去:“欺负我是个学生,不懂法是吗?警察只负责抓人,定罪?什么时候轮到你们。” 黑壮个子气急而笑:“你小子牛,到这儿来了,还这么嚣张,一看就不是个善男信女。行啊,你既然不肯招供,那就先待着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少吓唬我,没有证据,24小时你得放我出去,最多就48小时。” “呵呵,没少做功课啊。我告诉你,我们现在还真是没兴趣,在你这种小虾米上浪费时间,忙都忙不过来。但是,你不说清楚,就想拍拍屁股出去,只怕没这么容易。”瘦高个子态度还是很温和。 许欢没把这话当回事,心想,无非就是诈他。但他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派出所直接把他转送到了工读学校。 工读学校是专为年满14岁,未满18岁的不良少年准备的。 所谓工读学校,就是半工半读的学校,是一种特殊教育形式,专门针对有轻微违法或犯罪行为的未成年人设立的。进工读学校的少年,通常距进少管所,只有一步之遥了。 现在,工读学校改了称呼,叫“专门学校”。而且,最大的一个区别在于,现在的专门学校,是自愿的。当时的工读学校,是可以使用强制入学手段的。 许欢现在这种情况,既不能长期拘押,但涉及到的,又是私藏枪支性质的案子,正在风头上。于是,派出所一合计,先把他送到工读学校给控制起来,再进一步调查。 所以,许欢一送到工读学校,就被关进了学校的禁闭室。 禁闭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只有一个本子和一支铅笔。押他过来的,正是昨天讯问他的两个警察,走之前只扔下一句话:什么时候想通了,把过程写下来。说完就走了。 然后,许欢就发现,除了吃饭时有人送饭进来,这里根本就没人搭理他。 禁闭室里,只有一扇小气窗,许欢这么高的个子,也要站在桌子上,才能勉强露出头看见外面的情况。 “玛的,老子不信,敢把我关死在这里”他跳下桌子,狠狠地骂道。 第28章 身陷囹圄 第一天,没人搭理他。许欢吃了饭,倒头就睡,心想反正急也没用。 第二天,还是没人搭理他。许欢吃了饭,觉也睡不着了,就无聊起来。然而,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什么都没有。他只好自己做做俯卧撑,打一套形意拳,还依着赵瞎子教的方法,在那儿试着站桩。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站桩不简单,他站个半个多小时,心就静不下来了。 第三天,依然没人搭理他。许欢吃饭的时候,吃得极慢。他这辈子吃饭都没有这么慢过,每一口饭菜,他都在嘴里细细咀嚼,直到再也无法咀嚼,才咽下去。因为,做完这件事,他又没有什么事可做了。 第四天,他发现,墙上写了很多字,用铅笔写的。看来,都是以前这间禁闭室里关过的“前辈”们的墨宝,各种笔迹,各种话语,一层叠一层,大多数都很难辨认了。于是,许欢如获至宝,在那儿仔细辨认,一旦辨认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就兴奋莫名。 第五天,他踮着脚站在小气窗那儿,一直向外张望。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劳动时经过的学生。于是许欢赶紧叫住他:“哎,朋友、朋友,等一下。” 那人停下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干嘛?我可什么都不会帮你的。” “我就是想问一下,以前,这里关人要关多久啊?” “那可很难说,有长有短。关疯掉的都有。”那哥们儿也不知是说的真话,还是故意吓唬许欢,反正,说完后也不再理睬他,自己走了。 许欢从桌上跳下来,跌坐在地上,骂骂咧咧:“锤子锤,想把老子关疯,哪有这么容易?老子悬崖上站了4个小时,都没有掉下去。” 他嘴里虽然硬着,心里还是有些焦急。 “谁特么举报的我呢?”他知道,这事儿肯定是有人点了水,不然,警察不可能目标这么明确地找到刘尧的枪。 他想,藏枪的时候,就自己跟刘尧两人。窗外一片空旷地带,对面又没有个建筑,不然他们也不会把枪藏在那儿了,从楼上看下来,窗沿也挡着的。再说了,就算远远看见,也不过是个帆布包,谁特么会知道里面是把枪呢。 他拼命地回忆,突然,他想起来,那天两人刚藏好枪,邹梦涛就进来了。 “莫非是邹梦涛?但没看出来他发现了什么啊?再说,我跟他也没啥矛盾啊?”许欢独自在空旷的禁闭室里自言自语。“真要是这孙子,出去后老子绝饶不了他。” 许欢没有猜错,的确是邹梦涛举报了他。 那天,邹梦涛蹲着看了一圈床底后,什么也没发现,正准备起身作罢,一回头却看见靠自己床位这边的窗台上,灰尘上有凌乱的指痕。这些痕迹,在阳光的照射下,从邹梦涛蹲着的角度看过去,十分明显。 邹梦涛走过去,在窗台上稍微留心一查看,就顺着铁丝把那个帆布包拎了起来,打开一看,他还着实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得意地笑了。 起初的时候,邹梦涛并没有存其他的心思,他只是觉得,自己发现了许欢和刘尧的秘密,而暗自有些得意罢了。 直到全市查枪如火如荼地进行时,邹梦涛突然意识到,自己终于有机会,一举扳倒许欢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一直觉得,在留校实习这件事情上,只有许欢,才有可能占了自己名额。 于是,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打了报警电话。 他甚至想,许欢即使后来知道了,又能把他怎么样,大不了打他一顿。但由此能让自己顺利争取到留校实习的机会,这顿打挨得也值。邹梦涛的如意算盘,就是这样打的。 但许欢此时,就算想到了是邹梦涛,对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也毫无用处。 直到一周后,许清平夫妇才终于费尽周折地获得了进来探视许欢的机会。 万欣看着许欢,一脸痛心疾首:“儿子呀,你怎么就消停不了两天呢,现在是不惹祸则罢,一惹祸就是我们解决不了的。以后,你就准备在这工读学校里读书了吗?” “我是被冤枉的!”许欢说这话时,脑海里闪现了古装剧里,那些在大牢里叫屈的人,忍不住想笑,但又怕父母难过,一时脸色有些怪异。 “冤枉?人家咋不冤枉别人,偏偏冤枉你!”许清平愤愤然。 这几天他夫妻两人没少折腾,他们在市里面,也找不到什么熟人,好不容易一圈打听了下来,也没找到个好的解决办法。 学校那边,虽然挺认可许欢,校方也觉得许欢平时表现不错,不像个惹事生非的人,但这样的事,学校也不敢打包票,说那把枪就一定不是许欢的。说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没法让许欢出来。 派出所对许清平夫妇说,你们还是趁小孩子没有闯出大祸来,建议送到工读学校读吧,早点纠正不良行为。或者,你们去劝说他一下,早点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可以酌情处理,反正,像现在这样倔着,肯定不是个办法。 于是,许清平夫妇才有探视许欢的机会。 “要不,你就承认了吧,把枪的来源说清楚,这样也算个积极配合。后面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好过困在这儿啊。”万欣劝说道。 许欢火了:“不行!那样,我不得被学校开除了啊?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凭啥要认啊!” “但你说不清楚啊,人家举报的就是你,也在你床边的窗台发现了。那你说,现在怎么办?”许清平也火了。 许欢在这几天也在考虑如何脱困。这时就跟他爸说道:“陈志峰有个朋友在大石铺,叫丁明,应该有些门路,我有他电话,你们去找找他。看看我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法子?对了,你们给陈总先打个电话,有他提前再打个招呼,这事好办些。” 许清平想了想,有个熟人,总好过自己这般两眼一抹黑,就点了点头:“行吧,我们去试试看,那你先在这儿待着。” (到这里,突然发现这章又差不多了,一时不知如何衔接,索性套用下传统的套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哈哈!) 第29章 没有证据 要不说,许欢这个人还是有些运气呢。陈志峰这个朋友丁明,算是体制内的人,龙坡区政法系统这一块,他相当熟悉,跟陈志峰交情也很不错。 自从护款那件事后,陈志峰十分赏识许欢。心中就觉得,这小子有勇有谋,做事情靠谱,假以时日,说不定就是个可用之才。他是有野心,准备做番大事业的人,像这样随手收买人心的事,他一向不吝施为。 当时,他不仅重奖了许欢,而且,那天许欢马屁拍得到位,他还将自己觉得合适人脉资源,也顺便介绍给了许欢。 当时,给许欢丁明的电话,陈志峰多少有些显示能耐的意思。人总是难免虚荣,一高兴,有时就忍不住夸耀,那那那咱都有人买账。 另外,他也考虑到,像许欢这种性格,到了大石铺这个三不管地区,指不定什么时候,真会招惹上麻烦。如果,自己适时帮上他一把,以后,这种人就有可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所以,当陈志峰接到许清平的电话,了解清楚情况后,当即给丁明打了电话,拜托他去帮一下许欢。 丁明也没含糊,第二天就跟许清平夫妇一起,去了工读学校见许欢。 “你必须跟我说实话,这枪到底是不是你的?我得了解真实的情况,才好决定,该怎么帮你。”见面后,丁明也没多寒暄,直接问许欢。 “丁大哥,这枪真不是我的。但是……但是我的确知道是谁的。而且,当时把枪藏在窗台那儿,还是我出的主意。”这种时候,许欢也不隐瞒什么了。 “只不过,这哥们儿前段时间被人捅了一刀,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我实在不忍心把人家给供出来。” “唔!”丁明沉吟道:“就算这时你把正主儿说出来,你多少还是会有牵连。现在,涉枪的事正在风头浪尖上,一切从严,想把自己择得清清爽爽的,不是太好办。对了,你知道是谁举报的你吗?” “不是很确定,但大概猜得到是谁,当时,只有这人进来过。” “他是亲眼看见你们在宿舍藏的枪吗?” “没有,我们弄好了他才进来的,我估计是后来他发现了,联想到是我们。” “这样就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枪是你的。你别急,我来想想办法,这事说大也不大,毕竟没出什么状况,你在学校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名声。”丁明笑了笑:“咱们既然要脱身,就得脱身干净些才行。” 丁明说到证据,倒把许欢给提醒了:“丁大哥,我想起来了,这把枪,我至始至终没碰过、没摸过。不信,你可以让他们查指纹,对,查指纹!上面绝对没有我的。” 丁明拍了下大腿:“嘿,早说呀!这下就好办了。根本就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将你和这把枪联系起来嘛。” 许欢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也着实有些懊悔,自己怎么没早想起这辙。 于是,在丁明的张罗下,许欢在工读学校待了十天后,终于回到技校。 这时,他暗自庆幸,自己在学校的名声还好。这件事情,学校也为许欢提供良好的口碑证明。他想,如果自己还是像以前那样,人人说他是个小痞子,这次想清清爽爽地脱身,怕是没那么容易。 虽然许欢摆脱了嫌疑,但警方没有放弃对枪支来源的追查。这把枪,终归是在206里发现的。于是,警察对宿舍的其他成员,进行了全面调查。重点询问了举报者邹梦涛,最终还是查到了刘尧,不过,全宿舍都知道了,邹梦涛是个告密者。 许欢还在工读学校关禁闭时,孙辉他们已经将这事告诉了病床上的刘尧。 刘尧心中就觉得很歉疚,所以,当警察终于查到他这儿时,他把事情全揽在了自己身上。这件事,原本跟许欢就没多大关系,何况,他受伤的当晚,全靠许欢在那儿帮他。 刘尧跟警察的说辞就是,自己一直担心有人报复,所以在黑市买了把枪,用来壮胆和自卫。自己也不知道,私藏枪支的后果。末了还念叨,那天自己被捅了一刀,要是枪带在身上,也不能让凶手给跑了啥的。一副法盲的样子,让警察很是无语。 鉴于这把枪没有造成恶劣影响,而且刘尧又是未成年人,认错态度也好。于是,只对他进行了行政治安处罚,并罚了一笔款。随后,学校也给了刘尧一个记大过处分,这事就算了结了。 好在与统招生相比,委培生在分配上,是很有一些优势的。就像刘尧这种情况,只要学校没开除,最后分配回自己来的厂,一般不存在问题。毕竟都是自己厂里的子弟,只要还能说得过去,通常,大家不会把事情做绝掉。 现在,宿舍里日子最难过的人,无疑是邹梦涛了。 “叛徒!你特么就是个汉奸。”在许欢回宿舍的当晚,王继东直接指着邹梦涛的鼻子大骂。 连一向人畜无害的杨星和夏军,也对邹梦涛面露鄙夷之色。的确,在一个小集体里,人们最愤恨的就是这种告密者。 邹梦涛在众人的指责中,强装着镇定。他心中充满了挫败感,他真是没想到,这样都能让许欢躲过一劫。 现在,他必须要考虑的是,如何面对许欢接下来的报复。 他寻思着,许欢可能会揍他一顿,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而且,他已经下了决心,只要许欢敢动手,他就跟老师反映,舍得挨两顿打,也要把许欢拉下马。 许欢没动手,只是冷冷地看着邹梦涛:“为什么要举报我?” “宿舍藏了枪,这么大的事情,我只是不想大家被这件事连累。”直到此刻,邹梦涛还寄希望能拉到室友的同盟。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举报说是我?你凭什么觉得枪是我的?” “在你的窗台下啊。” “这窗台不也是你的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藏枪了?” …… 邹梦涛被许欢问得哑口无言,他那点小心思,是无法宣之于口的,于是只好默默低头坐在那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道:我就举报你了,看你又能把我怎样。 许欢见他摆出了这副样子,冷笑了一声:“邹梦涛,我在工读学校的禁闭室里,待了整整十天。这十天唯一的好处就是,我把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但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你想的,只能是妄想。你越想要什么,你就越得不到什么,咱们走着瞧。” 第30章 触及灵魂 许欢不是在吓唬邹梦涛,更不是在说空话。 在那难熬的十天里,他的确把这件事情梳理明白了。刚开始时,他还有些想不通,他自问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邹梦涛,甚至可以说,有时候,他觉得邹梦涛家境不是太好,还挺照顾他。 他知道邹梦涛想在老师面前挣表现,自己就把这样的机会,经常让给他。刘尧孙辉他们,常常对邹梦涛吆五喝六的,许欢只要在场,有时候也把两人给招呼住,尽量不让他难堪。 邹梦涛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呢?后来,他把前因后果仔细分析了一下,他想明白了,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人真的害怕,到时候自己抢了他的留校实习名额。所以,逮着这么好的机会,邹梦涛就阴险地摆了他一道。 想通这件事的许欢,坐在禁闭室的床上,忍不住喃喃自语:“江湖险恶啊!人情淡薄啊!躺着中枪啊!” 其实,许欢从来没有把留校实习当回事儿。而且,他都想过,就算真有这个名额给他,他都可以让给更需要的邹梦涛。他根本不稀罕走留校实习这条路。可惜,这个人,以小人之心,行小人之事。 许欢咬牙道:“这事,我特么不给你搅黄了,我这‘大牢’真是白坐了。” 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头脑发热的冲动少年了。换作过去,他能做的,估计只是暴揍邹梦涛一顿、两顿、三顿……但拳头不能解决问题,这个道理许欢早就明白了。 王继东跟许欢说:“欢哥,无论如何,咱们得黑打他一顿。这口气,别说你,连我都咽不下去。” 许欢摇了摇头。 王继东又说:“咱们不在学校弄他,等他出去后再弄。你看,刘尧这样被捅一刀,又去找哪个鬼大爷呢,只要我们计划好一些,不留把柄,弄了他,也没谁能奈何得了我们。” 许欢阴阴地笑道:“继东,这件事你别插手,不要去瞎搞。揍他一顿,甚至捅他一刀,这种事情都太容易了。没准儿,他早就等着我们去这样干呢。像邹梦涛这种人,我不想触及他的皮肉,我得触及触及他的灵魂。” “他?有锤子个灵魂。”王继东还是不服气地说,他能想到的,就是这种简单直接的暴力手段。 “继东,这样吧,你这段时间在同学中去散布一下,吹吹我的‘光辉历史’,就说我以前也是个狠人,邹梦涛这么阴我,肯定没有好下场,弄得不好要出人命。”许欢吩咐道:“小道消息,气氛做足就行了,尤其是让那些跟老师走得近的同学知道。” 王继东费解地看着许欢:“这样不好吧?要弄他还是悄悄弄,阵仗太大了,不是打草惊蛇吗?” “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揍不揍他这事不重要,先吓尿了再说。”许欢不想跟王继东多说什么。 “呵呵,欢哥,你是要让他坐卧不宁是吗?行啊,交给我了。”王继东觉得自己已经领会了领导精神。 许欢相信,凭着王继东那满嘴跑火车的口才,很快就会在学校造出些舆论来。 实际上,许欢被抓到工读学校这件事,在学校里早传得沸沸扬扬了,其热议的程度,与刘尧被刺事件不相上下。等到他毫发无损地回到学校,已有很多人在暗中等着,看这件事的下文了。 果然,王继东没有让许欢失望,不久后,大家暗地就传开了。 有的说,原来许欢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在临江竟然是个老大。 也有的说,真没看出来,上学期,连吴小敏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难怪直到毕业都没作妖。 还有的说,许欢这次在工读学校里,苦头那是吃大了,还被刑讯逼供来着,真是厉害,他竟然硬扛住了,打死也没有出卖刘尧,仗义啊。 无论什么年代,世上总不缺乏吃瓜群众,吃瓜群众,对真相永远是一知半解。 但大家都得出一个结论,邹梦涛这次麻烦了,指不定会死得多难看。 在这种小道消息不断发酵的过程中,许欢却像个没事人一般。照常上课,照常放学,对同学依然和和气气,对老师还是恭恭敬敬。 邹梦涛在这种氛围中,却是坐不住了。不知道别人会对自己怎么样,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他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时刻感觉到有人惦记着他。犹如头上悬着达克摩斯之剑,他不知道这把利剑,何时会落到他的头上。 这个时候,他真的开始后悔了。他的确没有料到,许欢的人设,远超出了他想象。 起初,他以为,许欢不过跟他一样,是个统招生,考好的学校考不上,才到这个啥也不是的学校里来。无非是口袋里钱比他多些,所以跟同学们人缘处得比他好。 现在他才知道,许欢以前是个混社会的,而且是混得风生水起的那种人。 王继东那张说书人一样的嘴,早把许欢渲染成了黑道里盖世豪杰了。 别的他可以不信,但上学期,许欢说过,吴小敏他们这些老班的,不会再到宿舍里来找麻烦了,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下暴事件。这件事,他不得不相信,是许欢暗自摆平的。 邹梦涛几次想找许欢缓和一下,但每次还没开口,就被对方那冰冷森寒的眼神把他满腔的话语,给憋回去了。 最后,在这种坐立不安中,邹梦涛没办法,只能求助于老师。 他先找了班主任,江旭明说:“这个事情你想多了吧,人家许欢不是蛮正常的啊,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然后,他又找黄清芸。这学期开始,黄清芸是他们班的副班主任了,他寻思着,黄清芸跟许欢还挺熟的,没准儿说话比班主任还管用,劝得住许欢。 但他万万没想到黄清芸对他说话,听着挺客气的,但仔细一品,却是满满的不客气:“不是每个人都是睚眦必报的。我认为许欢这样的同学,不至于做什么出格的事。再说了,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瞎担心什么呢?” 至此,邹梦涛那并不强大的灵魂,的确被触及得非常不安了。 第31章 未雨绸缪 惶惶不可终日的邹梦涛,终于忍受不住了。有一天,他逮着个机会,直接去找了校长谢鹏,反映了自己担心被报复的事。 这学期以来,谢鹏一直在忙于学校的评估。对他而言,学校评估是否顺利通过,才是大事。这不仅直接关系到学校的声誉和形象,更有助于提升学校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以后,无论是招生还是吸引师资力量,都会更加容易。 对于谢鹏个人来说,这也是他当校长的政绩,凭着这个政绩,他完全有可能更上一层楼,混到轻工局局机关里面去。 所以,从这学期开学伊始,教师大会上、学生大会上,谢鹏都三番五次强调了,这学期的工作,一切围绕着评估来。 有时候,真是怕啥来啥,谢鹏觉得评估的事,气运有些不顺。这学期,按常规原本应该是相对平静的一个学期。结果,却接二连三地出事情,一会儿学生被捅了,一会儿宿舍又查出枪来了。种种麻烦事情,让谢鹏感到有些焦头烂额。 眼见着,学校马上就要进入一个月的正式评估期了。为此,谢鹏已经下了很大本钱,校园的绿化整饬一新,学生全部换了新款校服,而且还要求,这一个月在校期间,全体学生必须统一着装。 尤其在对纪律管理上,谢鹏更是做了严格要求。三令五申,凡是评估期间,在校内公开场合抽烟的,一律记大过处分;在校内打架斗殴的,一律开除。造成后果的,一律移送公安机关,学校不会出面保释。 在这种背景下,邹梦涛反映的情况,马上引起了谢鹏的高度重视。 他立即找了三个负责老师谈话,以便了解清楚事情的具体情况。其中,一个就是班主任江旭明、一个是黄清芸,还有一个就是校团委书记孟天智。孟天智同时也兼管着学生会的工作。 江旭明一听这事,心中就十分懊恼,这个邹梦涛,咋还把事情捅到校长这儿了。但他面对校长的询问,没有露出一点不耐烦,反而宽和地笑着:“嗨,这个事情,邹梦涛已经跟我反映过了,许欢是我们班的班长,一向没什么违纪违规的事情,这次吧,虽说他受了这么大的冤枉,但我想,他不至于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的。” “不要你想!有些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种事情怎么能想当然呢。”谢鹏口气很严厉。 “谢校长您说得对,我下去后密切留意着学生的举动,保证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口,闹出事情来。”江旭明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但脸上,依然保持着毕恭毕敬的态度。 谢鹏询问到黄清芸的时候,她说话时语气就没那么好了。年轻漂亮的老师,自有自己的三分脾气:“我看这个邹梦涛,就是脑子有病!” 听她口气这么冲,谢鹏不但没生气,反而面带微笑地说:“诶,黄老师啊,这么说一个学生,可是不大好的。” “我说的是事实。许欢这样的好学生,我们学校就没几个。上次,他们宿舍的刘尧被捅了一刀,整整一晚上,谁来搭理了啊?不就是人家许欢,在那里帮着老师忙前忙后吗?说夸大点儿,人这就是见义勇为。”黄清芸趁机狠狠地表达了一下,自己那天的不满。 刘尧被刺事件发生后,谢鹏是第二天一早去的医院。黄清芸这么一说,他就对上号了:“哦,说了半天的许欢,原来是那天晚上那个同学啊,这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啊。” “所以啊,这个邹梦涛,就是在那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不,这个人就是有被迫害妄想症。”黄清芸又补了一刀。 说来,还是孟天智比较客观。因为许欢和邹梦涛,两个人都是学生会的干事,这学期随着老班学生的离去,学生会很多杂事,孟天智都安排给两人在做。 所以,他对谢鹏说,不管怎么样,既然学生反映了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小心些,未雨绸缪总没错,并表示他会分别去做安抚工作的。 一轮谈话下来后,谢鹏想想还是不太放心。这些年来,他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靠的就是做事谨慎,凡是要害的环节,他都要亲自过问了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所以,他决定面对面和这个许欢谈谈,以便更好地掌握这个学生的想法。 校长办公室里,许欢中规中矩地坐在谢鹏对面。 谢鹏和蔼可亲地说道:“许欢同学,这次宿舍藏枪的事情,学校没能及时为你提供有力的证据,让你受委屈了。” 许欢等着学校找他谈这件事,已经等了很久了。现在他语气舒缓,态度平和:“这就是场误会,虽说我在工读学校待了几天,但他们也没有为难我,我始终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总有公道在的,谈不上什么委屈。” 许欢的态度有些出乎谢鹏意料,他原本想着,这孩子不明不白地被关了十天,怎么地也会有些牢骚,却没想到他看得这么开。 “你能真的这样想,那是最好了。不过,即使你心中有怨气,我也能理解。毕竟,好端端地受了这么一场冤枉,换谁心里也会不平衡。但人生路很长,我们要看远一些。” “谢校长,您说得很对。我听过这么一句话,‘合理的叫做锻炼,不合理的是磨炼’。我认为,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生活中多些磨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许欢见谢鹏跟他拉上了高调,心道,来嘛,大家都先把高调唱起。 许欢这么一说,把谢鹏有点整不会了。他想,这样谈下去,这学生觉悟整得比他还高。到时候绕一圈,实际问题一点没谈及,那怎么行。于是,他也不再铺垫,而是直接问道:“但最近我听说了一些传言,说你准备报复举报你的邹梦涛同学。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许欢反问:“校长,要是您要报复谁,您会让他知道吗?更不要说闹得满城风雨了。” “那最好,你没有这样的想法当然最好了。只不过,我是担心,你们少年人,受了这样的冤枉,心里不服气。而且,我可听说,你以前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哦。”谢鹏仍然不是太放心。 “校长,我承认以前我是有些淘。但那时候,不是不懂事嘛。现在,我可不做这种傻头傻脑的事了。” 见谢鹏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许欢就信誓旦旦道:“我以人格向您保证,我绝对不会对邹梦涛同学,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我相信你,这样我就放心了。”见许欢一副恳切的样子,谢鹏心里悬着的石头,这时才算落了地。 第32章 诛心之论 既然许欢当着自己的面,郑重地做了承诺,谢鹏觉得,这件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应该不大会朝恶性事件的方向发展了。 这时候,他对这个学生反而生出些好奇心来。 他觉出了许欢身上,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换谁,总难免表现出些愤愤然,但这个许欢,居然能保持如此平和的心态。 谢鹏也是个有丰富经验的教育工作者了,他认为,这样的反应,不太像这个年龄的学生应该有的。 于是,他忍不住问:“许欢,你跟我说说心里话,邹梦涛同学这次举报你,难道你心里就一点儿也不记恨他吗?” 许欢心想,自己演得也差不多了,再继续装模做样,就显得假了。现在,既然谢鹏问起来,他就顺势道:“说一点儿不恨他,那我也太高尚了,其实这件事,我对他这个人的人品,是非常有看法的。” “哦~~?你要是相信我的话,不妨说来听听。”谢鹏显得很有耐心。 “开始,我一直想不明白,大家同一个班,我跟他还是上下铺,室友们都知道的,我俩之间,平时并没什么矛盾,至少表面上,没有什么大矛盾。有一次,刘尧跟他起冲突,我还帮他说了话。照常理说,他就算要诬告,也应该诬告刘尧才是。而且,如果他举报刘尧的话,还不算诬告了。我就一直琢磨,他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呢?” 这时候,已经证实了那把枪是刘尧的了,许欢也没什么顾忌了,就这样自己在那儿分析起来。 他这么一说,谢鹏还真来了兴趣:“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许欢笑了笑:“我想,可能是什么事我挡了他道了吧。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仇恨不外乎‘杀人父母,挡人财路’。我跟邹梦涛,既然没有过互相伤害的事,那只能是我什么时候,无意中挡了他的道了,导致他暗中记恨上了我。” 许欢这种老于世故的口吻,让谢鹏很是惊讶,忍不住问:“嘿,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倒有点饱经沧桑的意思。你说说看,什么事情你就挡他道了?” “具体什么事情挡了他道,我还真不知道。”许欢这时又开始装糊涂了,他不能把事情说得太明显,这样显得自己目的性太强了。 但他接着说:“只不过,像邹梦涛这样的人,格局太小。所以,我也不去想自己到底哪里挡了他道了。因为,无论别人挡不挡他道,他这样的做事方式,注定达不到自己的目标,这也是我根本不想去报复他的原因。” 谢鹏再次感到了惊奇:“你这么说的依据是什么?” “我和他都是统招生,大家当然都想在学校发展得好一些,以后能获得学校好的推荐,去个效益好的单位,这是人之常情。但是,邹梦涛为了个人的利益,根本就不顾及,自己的行为对学校造成的损害。”许欢这时候,终于抛出了诛心之论。 接着,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向谢鹏阐述,自己酝酿已久的言论:“谢校长,您想想,抛开我跟他有没有什么个人恩怨,也不去说这件事,他是不是在诬陷我。就算是他亲眼看见我藏的枪,他要害我,或者说得高尚点,他要维护学校的安全。可我就纳了闷,这件事,他难道不可以先告诉保卫科吗?他居然绕过学校,直接向警方举报。莫非他认为,这么大的事情,学校也会包庇我许欢吗?” “校长,我父母也是教师,我从小就在学校里长大的。所以,即使您不说,我也可以想象得到,他的这种行为,会让学校有多么的被动。” “这学期一开学,您就多次强调,今年学校要评估。邹梦涛的这种行为,给学校造成了多大的负面影响啊,要是因此影响学校的评估,那这个责任,他负得起吗?他这种人,有点大局观吗?” 最后,许欢斩钉截铁道:“所以,邹梦涛的这种行为,从小集体看,他出卖了宿舍、出卖了班级。从大集体看,就是置学校利益于不顾,只管私人恩怨,只图一己私利。这样的人,就是典型的小人,人品极其有问题。这样的人,您说,还用得着我去报复他吗?他早就犯了众怒了。以后,傻子才待见他。” 许欢的这一番长篇大论,让谢鹏彻底震惊了。而且,无可否认,他的心里,也的确被许欢这番话,给勾起了不少愤怒。 是啊,这件事出了以后,学校所有相关者,都在想着如何善后,如何安抚学生,如何把影响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大家都忽略了,这种举报行为本身的可恶。 谢鹏现在恍然大悟,难怪了,说起这事,江旭明就一脸不以为然,黄清芸一脸愤愤不平。他原来还在暗忖,是不是这个许欢平时会来事儿,这些老师单方面袒护他。现在看来,事情的根本症结在这儿,老师们内心里,早就对邹梦涛的这种行为十分不满了,只不过碍于身份,不便去直接责怪他罢了。 所以,当许欢最后说:“这样的人,我虽然不屑于向他报复,但我也耻于与他为伍。反正,我已经想过了,接下来,我就去找孟天智老师,辞去自己的学生会干部,我真不想跟这种人一起做事情。” 谢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回应许欢道:“这件事情,你就不用去找孟老师了,这是学校要考虑的事情,我会让孟老师酌情安排的。” 听谢鹏这么一说,许欢立即知情识趣地打住了话头,收起了自己慷慨激昂的表情,换了一副忠厚而诚恳的样子:“好的,校长,我听您安排。您放心,我不会给学校增添麻烦的,无论怎么说,我现在还是学生会干部,这点起码的觉悟,我还是有的。” 当许欢转身离开校长办公室时,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心里有数,邹梦涛想留校实习的事,八成是被自己给搅黄了。 而且,他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在学校里,那些抛头露脸能为自己加分的好事,自己能做就做,不会再给邹梦涛机会。哈,谁叫自己“多才多艺”呢。 第33章 每况愈下 在许欢开始了自己风生水起的校园生活时,他的铁哥们儿汪嵩,却觉得自己的日子,有些不那么好过起来。 汪嵩进厂上班已经一年多了,对于自己所做的这份工作,他发自内心的喜欢。他甚至想过,如果没有什么好的发展机会,像他师傅钟树这样,在这个厂里一辈子干下去,也是份安安稳稳的职业,没什么不好。 汪嵩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师傅钟树曾经说过他,挺适合干钳工的,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机修车间的技术顶梁柱。对师傅的这个评价,汪嵩自己也挺有信心。 但是,厂子里的状况,却让汪嵩有深深的忧虑。 机修车间本来工作不忙,生产机器出了故障,才会有事情可做。但现在,汪嵩发现工作越来越闲,因为生产车间很冷清,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生产。 汪嵩他们现在,更多的工作不是修理故障,而是时不时地,要给设备做保养。机器久了不运转,也是会出毛病的。 以前,火柴厂的生产车间,总是热火朝天的。全渝城市,就这么一家火柴厂,只有供应不过来的,成品仓库里,经常都空荡荡的。那时候,有时为了赶产量,还会开两班倒。 尤其是八十年代的时候,连糊火柴内盒这样的工作,都是外包给附近的农民在做。每天来领材料、交成品的农民,都排着队。早些年,汪嵩奶奶还在世的时候,也干过这活儿,每天,吃了晚饭后,就在昏黄的灯光下,糊着火柴盒,赚点零花钱。 火柴的生产,尤其木梗刷了火药头以后,到装盒的过程,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有时候,一推车散装的火柴,往装配车间推,一颠簸之下,火柴倾倒出来,“轰”的一下就燃起来了。工人们见到这种情况,没有一个人惊慌失措,马上有条不紊地、迅速地进行有效的灭火。 所以,在火柴厂生产车间干过的人,个个都是消防小能手。他们经常自我调侃,说哪天厂子黄了,咱们就到消防队去上班算了。 但现在,仓库里堆满了滞销的货。汪嵩每天来上班,都觉得厂里充满了一股破败的气息。想想也是,如今这年月,用火柴的人是越来越少了,除了像他爷爷这样的老年人,真是没几个人还在用火柴了。 可是,火柴厂的设备,很难转型去生产其他的东西,总不能去生产打火机吧。 汪嵩曾经给生产厂长提过建议,说咱们的设备,不能光做火柴,路子太窄了,咱们可以试着生产雪糕棍、也可以做牙签。 生产厂长很高兴,当即组织厂里的技术人员,调节设备生产新品。为此,那个月汪嵩还获了个生产创新奖,得了一百元奖金。 汪嵩其实并不在乎这点儿奖金,他对厂子有感情。他爸是厂子里的人,师傅对他也好。他从内心里,希望这个厂子的生命,能延续得更久。 但厂里的生产,仍然每况愈下,汪嵩就多了一份隐忧,这份工作迟早得黄。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连机修车间外面的私活也少了,去年那种装防盗门的业务,现在很少。大家都直接买更高档的防盗门了,偶尔还有一两单这样的活,看样子,这钱也赚不长久了。 好事不成双,坏事不单行。更糟糕的是,他爷爷今年以来,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三天两头地要去医院。他有时候,厂子医院两头跑,感觉自己忙不过来,他就有些想辞职不干了,寻思着另外整点啥事,怎么都好过在这个厂子里困着。但每次看见钟树师傅,还有车间那些处得不错的工友,他又开不了口。 汪嵩觉得,现在自己的日子,过得灰灰的,很是有些不得劲。 这天,他刚从医院里为爷爷拿了药出来,突然听到后面有个女声在叫:“喂,那个谁,怎么这么巧啊?” 汪嵩一回头,看见是霞儿,就笑道:“那个谁,你是在叫我吗?” 霞儿有些不好意思,她一下子想不起汪嵩名字了。上次,许欢和汪嵩帮她,把诈赌的小姐妹抓住后,三人喝了顿酒,后来她跟汪嵩就没见过。 “哎,真是难为情死了,兄弟,我还真想不起你叫什么了。” “呵呵,没事,认脸就行。怎么啦?你生病啦?” 霞儿古怪地一笑:“我没事儿,陪个小姐妹做个小手术,她不当心出了点意外。” 汪嵩一听就明白了,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寒暄了两句,他就准备告辞。 霞儿叫住他:“兄弟,待会儿有空吗?一起吃晚饭,你看,上次你和小欢帮了我,我今天连你名字都叫不上来,得给你赔个不是才行。” “嗨!小事一桩,你太客气了,下次再说吧。”汪嵩推辞道。 其实,上次抓赌的事以后,霞儿对汪嵩挺佩服的,心里一直想联系他。但当时忘了留他的联系方式,许欢又上学去了,许久没出现在枫林晚了。霞儿还暗自寻思着,只有等下次碰见许欢再说了。却没想到,今天在这儿偶然碰见了,她那肯就此作罢。 于是,她娇嗔道:“你这是真的生气了,还是看不起人啊?我可是诚心诚意地,想请你吃个饭。” 开始,汪嵩以为霞儿不过是说了句口水话,现在看她认真的样子,转念一想,反正今天自己饭辙还没着落。他爷爷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他出来拿药前,在家里已经给老人家熬好了粥。 “你当真的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霞儿笑得很开心:“这就对了呀,我也是最讨厌那种随口说说的人。” “那待会儿在哪儿吃,你说个地儿,我回家去跟老人家打个招呼就过来。” 霞儿看看时间还不是太晚,想了想说:“我住那儿,你还找得到吗?咱就两人,到餐馆也点不出什么名堂,今天我不去上班了,要不到我那儿,我炒两个小菜?尝尝我厨艺?” “成啊!那我待会儿过去,喝酒吗?我带两瓶来。” “你可别,酒还能少了啊,你啥也不要带,带张嘴就行了。” 第34章 吃人嘴软 两人约好了后,霞儿就匆匆忙忙往菜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紧张,担心自己好久没烧过菜了,怕弄砸了。 霞儿其实是个很勤快的人,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放学回家,她不但要帮着大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还要烧饭。当时,虽然家里穷,也没啥好的食材,但霞儿总是想方设法地,将饭菜尽可能烧得可口。 只是,她家所在的那个村庄,太落后了,望山跑死马,到镇上去赶个集,得走近两小时的山路。 初中毕业后,她原本想着,就在家里帮帮大人,并没想着出来。但刚毕业没两年,她爸就要她嫁人,男方还有些残疾,霞儿哪里看得上,但对方彩礼钱出了两万,她爸就心动了。 霞儿死活不干,一赌气就跑了,发誓要赚了钱才回去。可到了县城里,像她这样的条件,哪有什么好工作可做,开始时,只能在饭馆里洗洗碗、跑跑堂。 霞儿人长得漂亮,有时候,遇到些不规矩的客人,还要被骚扰。又累又赚不了钱,还要受气,每个月除了房租和生活用度,所剩无几。 后来,她遇到一个同乡的小姐妹,在枫林晚做三陪,就把霞儿介绍了过去。 开始时,霞儿还有些不适应。但后来想,玛的,端个盘子还要被人摸,被谁摸不是摸,只要能赚到钱,又特么的摸不死。趁年轻,自己多赚点钱,有了本钱,以后回去做个小生意,再找个可心的人嫁了,有什么不好。 所以,许欢他们上次麻将的事帮了她,她心里是非常感激的。不过,经历了上次的事后,她也一直没敢再约人打麻将,生怕一不小心,就又上了别人的套。但她又没什么别的爱好,这几个月憋得难受,只觉得一下了班,就无聊得要死。 后来她才想到,为什么不找许欢那个兄弟,多了解些赌桌上的名堂呢,自己知道多了,就不会被人杀猪了嘛,于是,她心中就暗暗存下了结交汪嵩的心思。 霞儿回家后,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刚好收拾妥当,汪嵩就到了。 霞儿把他迎进来坐下后:“哎呀,很久没下厨了,也不知道菜合不合你口味咧。” 汪嵩看了桌上一眼,三四个精致的小炒,还有一盆麻辣鱼,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不由赞道:“这样子,闻闻已经口水滴答了。” 他心想,就这品相,怎么地也应该比那个只会跟鸡蛋过不去的钱小朵,烧得要好吃。 受到赞扬的霞儿很是开心,拿出了一瓶红酒:“今天我们喝点葡萄酒吧,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可以的啊,这酒一看就是好酒。” “说实话,我也不懂,枫林晚里点这个酒的客人,还是比较多的,味道想来还行,价格也合适。所以,我就从刀哥他们那儿,进货价买了几瓶。你喝喝看,喜欢的话,到时候我再去弄几瓶。” 霞儿的厨艺确实不错,家里只有两个男人的汪嵩,许久没有吃过,这么有滋味的菜了,一筷子下去后,就忍不住开始大快朵颐。 每样菜都吃了几口后,汪嵩才停下来,举起酒杯:“太好吃了,你看我这样子,是不是也是吃相很难看。都顾不上和你说话了,你可别笑话我。来,敬美女大厨。” 霞儿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掩嘴笑道:“难看啥,见你吃得这么开心,才真是太给我脸了。” 然后,两人才边吃边聊起来,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了些微醺之态。 霞儿叹了口气:“这几个月,我都无聊死了。” “你们怎么会无聊?夜夜笙歌的。像我这样,天天跟毛铁打交道,才无聊。” 听汪嵩这么说,霞儿就有些自怨自艾:“夜夜笙歌?你取笑我是吧。谁还不知道,那都是伺候有钱人的下贱活。” “只有挣不挣钱的活,哪有下不下贱的活。你不要管别人怎么说,自己别这么说自己。” 由于自己干的是三陪,霞儿心底深处,尤其是在她有些在乎的人面前,她其实是有些自惭形秽的,见汪嵩说话这么体贴,她不由感激地看了汪嵩一眼:“冲你这句话,我也得敬你一杯。我干了。” 汪嵩也干了杯中酒,一脸了然于胸的笑容:“你刚才说无聊。怎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是不是现在都不敢去打牌了呀?” 这话说得就正中霞儿下怀,她顿时抱怨起来:“哎呀,谁说不是呢。这一天到晚上班,又累又烦。我又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打打牌放松一下,可是你说,上次这么熟的姐妹,还给我下套,现在,我是想玩又不敢玩,真是难过得要命。” “也没这么可怕啦,哪有个个都会弄虚作假的,你角儿选对就行了啊,像上次另外那个女孩子,叫什么来着,她不就是打的本手牌吗?” “我哪能选得对角儿?弄不弄鬼,我可没本事看得出来。上次,还不是多亏了你们。再遇到一次这样的人,我可没这么好运气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汪嵩多机灵的人,霞儿这般老说打牌的事,他就有点儿品出味道来了,干脆装糊涂,拿起酒杯喝酒,不再主动接招。 霞儿见汪嵩没接她的话头,索性撒起了娇:“要是我能有你这样的技术就好了。要不我拜你个老师,你教教人家好不好嘛?” 汪嵩笑了笑,没有言语。 霞儿就摇着他的手臂,愈发地嗲声道:“嵩嵩,你就教教我嘛。以后,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烧给你吃。我看你喜欢吃鱼,我还会烧番茄鱼、酸菜鱼咧。教教我嘛,好不好嘛?” 汪嵩无可奈何的一笑:“嗨,我这还真是,拿了人的手短,吃了人的嘴软。可这东西没法教啊!” “你骗人,你就是不肯教我。”霞儿不信。 “许欢跟我关系够铁吧,但有些招式我就算教他,他也学不会的,这个得靠天赋。” 霞儿见汪嵩认真的样子,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就嘟起嘴,在那儿闷闷不乐起来。 汪嵩心一软:“不过,麻将桌上那些常见的猫腻,我倒是可以给你说说,这样,你打牌时遇到有人作弊,你至少心里有些数,不至于当冤大头。” 霞儿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心痒痒道:“那~嵩嵩,你吃得差不多了吗?” 汪嵩“哈”了一声:“收吧,收吧!” 第35章 及时行乐 霞儿闻言,立马将桌上的残羹剩汁收到了厨房,碗也不洗了,麻溜儿擦干净桌子,把麻将捧了出来,然后满脸期待地看着汪嵩。 汪嵩看了一下麻将,点了点头:“这样的麻将就对了,背花越简单越好,不要买那种花里胡哨的,越是那种牌,越是容易搞名堂。” 接着,他就开始跟霞儿讲起作弊的基本手法。比如,洗牌的时候,一般会玩什么花样。然后他说:“不过,洗牌上做手脚越来越难了,现在,讲究点的,都开始用麻将机了,临江现在还不多,但估计要不了多久,大家都打机麻了。” 汪嵩重点给霞儿介绍了一下,两个人联手做局的一些方式,主要给她讲了些常用的暗号。 霞儿听得一愣愣的:“哎呀,这么复杂啊,记都记不住,打牌的时候,哪里来得及分辨呢?” “你反正注意观察就是了,这种暗号,不同人有不同的约定,我也不可能全知道。你记住一点,大家一起打牌,某两个人之间,总是能把关键牌放给对方,十之八九有问题。这个全靠自己留心,我也没办法告诉你怎么识别了。” 霞儿就叹了口气:“玛的,这里面水也太深了,我这智商有点儿跟不上啊。” 汪嵩轻笑:“这才哪跟哪,还有更凶残的呢,就是偷牌和换牌,尤其是那种打通宵的,打到半夜,大家精力不济,只有图像没有声音的时候,这种手法往往就上演了。” 说罢,汪嵩就现场给霞儿表演了几手,比如,看着从对家码的牌垛里,拿了四张牌,一收手回来,已经换成了自己门前码的牌。还有,打一张出去,从池子中同时捞一张回来。 霞儿瞪着眼睛,就是看不出来他怎么弄的。顿时,心中既是佩服,又感到丧气。 她绝望地呻吟了一声,双手一摊,全身无力地趴在了牌桌上,下巴搁在一叠麻将上,抬眼看着汪嵩:“算了吧,看来我是没法子出门打牌了。” 原本,汪嵩是个非常懂得藏拙的人,但今天一是喝了点儿酒,加上这段时间也有些郁闷,对面,又是一个知情识趣的女人,所以他有些亢奋,越讲越是滔滔不绝,展示的兴致也比较高。 现在他才突然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人家给整绝望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霞儿搁在桌上脑袋,安慰她:“也没这么恐怖啦,很多人还是不会这样玩牌的,你如果纯粹为了娱乐娱乐,找些好角儿,玩小点儿,没什么关系。” 汪嵩这种无意识的温柔,一下子却让霞儿心里生出了些感应,眼里就有一圈迷醉,慢慢地荡漾开来。 她暗暗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姿:“不管了,我也学不会这些,以后出去打牌,要是发现不对劲,就叫你来给我抱膀子。” “这个必须没问题,凡事你小心些,终归是普通人多。”汪嵩毫不犹豫地答应。 霞儿就起身开始收牌桌,汪嵩看看准备告辞:“那今天差不多了,我也闪人了,今天,感谢你的美味款待了。” “再坐一会儿,还早啊。你看,刚才我急吼吼的要你教我,这是学也没学会,酒还没让你喝舒服。沙发上坐,再陪陪我聊聊天嘛。” 霞儿挽留道,转身又取出两个干净酒杯,倒上酒递给了汪嵩。 汪嵩接过酒杯,很自然地就坐到了沙发了,心中就有点犯嘀咕,不知道霞儿还有什么事。但此时,他并没有想太多,他不是个自恋的人。 霞儿紧挨着汪嵩坐下来,轻轻地跟他碰了下杯:“哎~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打牌的,就是有时候一个人,的确太无聊了。” “这倒是,有时候也确实不好玩儿。人总要有个爱好的。”汪嵩顺口应付着,心里还在琢磨,再给她讲点啥呢,要不教教她玩扑克,但这个技术性更强,名堂更多,只怕是她更得听懵了。 霞儿却突然话锋一转:“嵩嵩,你有女朋友吗?” 汪嵩一愣,戏谑地笑笑:“咋啦?要给我介绍个小姐妹吗?” 霞儿就吊着他胳膊摇了摇:“先跟我说有没有嘛?” “没有。嗯,没有固定女朋友。” 霞儿开心地咯咯笑:“嗯,那就好!” 汪嵩被她笑得有点莫名奇妙:“寡人儿一个,好啥好呀?” 霞儿收起笑容,将嘴凑到汪嵩耳边,低声喃喃:“这样的话~~我勾搭你,就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霞儿柔柔的气息,轻拂着汪嵩的耳根。丰满的身体,也随之挤压在他身上。 汪嵩此时才恍然,他可不是什么柳下惠,于是,顺手一把就将霞儿搂了个结实,另一只手很不老实地,从她衣服下摆就摸了上去:“你还真准备肉偿啊?” 在汪嵩毫不客气地进犯下,霞儿两颊酡红,眼神迷离:“嗯~都拿去好了。今晚~别回去了,就睡我这儿~。唔~。” 后面的话,她已经说不下去了,双唇已然被汪嵩贪婪地吸住。 紧接着,汪嵩抱起她已经绵软的身体,往里间走去。 …… 一场颠龙倒凤,一番汗流浃背,两颗孤独的心灵,就这样用最直接的方式,彼此获得了最深入的慰藉。 只是,欢娱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喧嚣与吵闹,也很难持久。世界的真相,永远是宁静。 一如现在,当滚烫的身体渐渐冷却,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各自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霞儿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凝重,就半坐起来,披上衣服,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然后递到汪嵩嘴里。 “你会不会觉得……觉得,我是个坏女人?” 汪嵩吸了口烟,他现在其实不是太想说话。但他知道,这种时候如果女人想聊天,自己不能不回应,但他没想到,霞儿第一句话就说得有些郑重了。 于是,他也坐了起来,搂着这个女人,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道:“第一次到你家来,就睡到你床上了,看来,注定逃不过你的魔掌啊。” “你这是第二次到我家了吧?” “你忘啦,第一次到你家,我就躲在里间,睡在你床上。哈哈,当时闻到了你床上的阵阵香味,心里就有种不妙的感觉。” “你这个人,才发现你挺坏的。”霞儿用手掐了汪嵩一把。 汪嵩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不坏?手法会有这么好吗?” 霞儿初听之下,以为汪嵩在炫耀自己的牌技,待看见他那副流里流气的嘴脸,顿时醒悟,过来,扑在他身上,就是一阵气急败坏的捶打。 汪嵩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此时此刻,他不想去考虑未来,也不想去讨论以后的事情。他想,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未必就一定是种不负责任的态度。 第36章 牌桌男友 汪嵩和霞儿,就这样交往了起来。 虽然,貌似有些不明不白,但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讨论更现实的话题。 因为,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那么多。 汪嵩白天上班,霞儿晚上上班。汪嵩有固定休息日,霞儿没有固定休息日。 于是,通常只有周末时,汪嵩才会去约霞儿。所以,每到周末的时候,霞儿会请个假,不去夜总会上班。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偶尔,汪嵩也会带霞儿出去看场电影、陪她逛逛街什么的。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到霞儿家去吃饭、喝酒、聊天,聊到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激情一番。 霞儿倒是邀请过汪嵩到枫林晚去玩,说你晚上又没有什么事,去那边唱唱歌,喝喝酒,见见形形色色的人,不也挺好的吗。 对此,汪嵩坚决拒绝,只说,这样的场所,哪是我一个小工人应该去的,消费不起。 霞儿知道他在找借口,她心里其实明白,汪嵩不愿见她上班的样子,心里多少就有些不高兴。 有一次,霞儿忍不住问:“嵩嵩,你牌打得这么好,照道理应该不差钱啊?” “牌打得好有什么用,要有人跟我打,得有人愿意输给我呀。我现在身边,都是些苦哈哈的工友,打点小牌,也就是图个乐,我是真下不了手。要不,你小姐妹贡献几个出来,我陪她们玩玩儿。” “那还是算了吧,你当我的小姐妹就不是苦哈哈了呀,赚点钱也不容易的,不然,上次梅梅那个贱人坑我,我会这么气愤啊。” “所以啊,这叫什么,叫英雄无用武之地。”汪嵩的语气里,就有了些遗憾。 之前,他好不容易培养了些角儿,像潘子、孟家兄弟这些。现在,一个个都各奔前程去了,当兵的当兵,到市里面读书的读书。连那个家里开副食批发店的朱琦,如今,也被他老子提拎着,天天跟着去进货什么的了。现在的汪嵩,还真没什么好的牌局可以施展了。 霞儿见他一脸落寞的样子,就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别这么一脸的忧郁,改天我去寻些人,到时候带你去玩。” “好啊,找些有钱点儿的,别弄来弄去都是我这样的穷鬼,没劲。”汪嵩来了兴致。 霞儿期期艾艾地说:“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我男朋友,行吗?” 汪嵩笑道:“这有什么行不行的?你只要不说我是你养的小白脸,就没什么问题。” “改天,你到枫林晚去坐坐嘛,先露个脸。我现在都升经理了,一般不用我去陪客人的。”霞儿又软语央求道。 汪嵩心想,说得好听点是经理,说得不好听就是妈妈桑。但他不想太扫霞儿的兴了,就说:“要不,等改天许欢回来了,咱们一起去,让他请客。我又不喜欢唱k,到时,你要工作,我一个人在那儿枯坐着,也挺没劲的。” 霞儿一想,好像说得也是,于是不再勉强。心想,等哪天许欢回来了,让他们一起去玩,有那个百毒不侵的家伙在,气氛肯定会更好些,于是就不再提这个话头。 许欢中途一个周末倒是真回来了。 自从他在校长面前,狠狠地损了邹梦涛一把后,这段时间以来,他在老师面前,像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对于学生会的集体活动,他都懒洋洋的,参与的积极性并不高。现在,只要是他合适参加的,他就显出极高的热情。不仅积极参与,有时,还帮着老师一起组织、策划,显得非常之高调。 什么演讲比赛、体育比赛、知识竞赛,通通参加。这时候,他心里就暗自在乐:谁让俺多才多艺呢,要是学校还组织台球比赛、搏击比赛,那更好了。老子不发力,你们都不知道老子有多能耐。 他就一个目的,全面打压邹梦涛,不给这小子任何机会和幻想。 这次,他回临江来,就是回家背吉他的。五四青年节,学校有个文娱晚会,还与职工大学联动。本来,这是杨佳的事,但他看杨佳愁眉苦脸的样子,就主动给杨佳出主意,还自告奋勇担当了节目中的乐器表演,把杨佳高兴坏了。 难得回家一趟,许欢当然得去和汪嵩聚一下,不然,汪嵩要是知道他回来了,都不去找他,肯定要生气,至少要冷嘲热讽他一通。 两人去了孟老板的小店,吃着饭,喝着酒。汪嵩就把自己跟霞儿的事,告诉了许欢。 许欢虽然有些惊讶,但觉得也正常。汪嵩向来在找女朋友这个事上,有些玩世不恭,比他随意多了。老早之前,他就时不时地带女孩子回家睡觉。只有在钱小朵暂住他家那段时间,他稍微收敛了些。 “你跟霞儿,没有过那什么吧?”汪嵩小心翼翼地问了许欢一句。 “噗”许欢一口啤酒喷了出来:“嵩娃,你特么想啥呢,自己是干柴烈火,就把每个人都想得欲火焚身啊。” 汪嵩长长出了口气:“哎,那就没问题了。这段时间,我老担心这事,你说,要是咱哥俩整成担挑了,也太特么搞笑了吧。” “没有的事,刀哥盯我盯得可紧了,就怕我把他那里的姑娘给糟蹋了。” “他是怕你被那些姑娘糟蹋了吧,刀哥对你,还真是爱护有加。”放下了这点小心事的汪嵩,不由取笑起许欢来。 “霞儿人还是不错的,不然,上次我也不能叫你来帮忙。” 汪嵩满脸的无所谓:“可以不可以的,对我来说无所谓,大家在一起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了,就拉爆(方言:指分手)。” “但你也不能太随意了吧,不要到时候弄得大家没办法相处了。” “许欢,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现在我们这样挺好,你不要以为,跟一个女的上了床,人家就非要你有个说法。难不成,我还去考虑跟她白头到老的事啊。考虑得着吗?” 汪嵩这么一说,许欢就哑然了。他想想也是,嵩娃虽说比他大两岁,但也还二十不到,于是他笑了笑:“我可没那意思,无非是怕哪天你俩扯皮了,弄得很难看。” “你还不知道我?我能像你这样没轻没重吗?” 许欢就不想跟他扯这事了,举起酒杯道:“来来来,喝酒,恭喜你成为霞儿的‘牌桌男友’。” 第37章 关于距离 孟老板的小店,是个夫妻店。店面不大,位置也有点显得偏僻,但菜肴的味道,却甚是合许欢他们的胃口。 许欢一直觉得,城市真正的美食,都藏在这种巷子里、弄堂中的小店中。 道理很简单。烧菜,对大餐馆的厨师来说,只是一份工作,但对孟老板这样的小店而言,却是一份事业。 许欢和汪嵩边吃边聊着,相互讲着彼此最近发生的事。 他跟汪嵩之间,喜欢这样面对面的交流。虽然,汪嵩家现在也装上了电话,但平时没什么急事,两人也很少通过电话联系。 何况,许欢在学校里,传达室的电话,只能接不能让学生打。要打电话,他们只能到校外,用小卖铺的公用电话。市区内,五毛一分钟,市区外一元一分钟。当时的学校,连个磁卡电话都没有,大家觉得,打电话还是挺贵的,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是不会想到用打电话的方式去沟通的,更不要说什么煲电话粥了。 平时,许欢也从来不爱给汪嵩写信。在这点上,和他与常强、简晓彤的交流方式不同。因为他知道,汪嵩不大会给他回信。所以,他都是把话攒着,见面了聊,可以下酒。 “你这个破书,还要读到什么时候啊?”汪嵩虽然明知道,许欢现在才第二学期,但他仍然忍不住牢骚满腹地问。 “快了快了,这不转眼就放暑假了,下学期再一个学期,就实习了。” “早点读完吧,咱们不是说过吗,想法大家一起弄点儿事。” “也没几个月了,耐心、耐心。”许欢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挑着菜肴中的花椒粒,一边嘴里还哼歌:“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确实,到今年过年前,许欢就应该下厂实习了。 “对了,这次回来,你会去枫林晚玩吗?”汪嵩突然想到这件要紧的事。 “这次不去了,就两天,时间太短,总得在家陪一下父母。怎么啦?你咋关心起这个。” 汪嵩显得有些无奈:“还不是霞儿,她老想着叫我去枫林晚玩玩,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说得多了,我就只好推说等你回来时,再一起去。我这不是怕你这次突然过去了,到时候,弄穿帮了不大好。其实,我不想去那玩儿。” “偶尔去枫林晚玩玩也不打紧啊,有她在,你又不可能叫妞,喝两瓶啤酒,坐一下,不唱歌,听听歌也行,花不了多少钱的。”许欢这下没听懂汪嵩的言外之意。 “我看你这脑子,读书读生锈了吧。这是钱的事吗?”汪嵩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欢:“现在我跟霞儿这关系,我特么再豁达,看着她去陪别的男人喝酒跳舞的,总是有些不自在吧。” 许欢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就有些纳闷:“也是的啊,霞儿又不是个刚出道的妞,这点儿人情世故,她应该想得到啊。莫非……她真想跟你玩个天长地久的?” “我也有这个担心,所以这事一直敷衍着。”汪嵩的语气,就有了些凝重。 两个人都知道,一个女人跟你上床,不一定是想跟你过日子。可是,一旦她愿意把你带进她的生活圈子里,那多多少少的,就有些想跟你正式交往下去的意思了。 “那你这事可得当心了,有些意思,你要早些跟人表达清楚,不要让人误会了。有时,女人在感情里陷进去了,很是麻烦的。”许欢这时,想起了去年常玲跳河的事,不由有点替汪嵩他们担心起来。 “嗯,我有数的,以后尽量处淡点吧。呵呵,你刚才那个说法挺好,‘牌桌男友’,改天我就把这层意思,跟霞儿说清楚。不然,时间久了,她要当真了,还真是有些不好办。” 话说到这儿,许欢也不再啰嗦了。在他心里,汪嵩做事一向还是很稳的,处理各种关系,也八面玲珑的,应该不至于,把这件事情整得不可收拾。 “杯中酒,甩了吧。今天咱俩就到这儿,我还得去搞套小音箱。” 许欢看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想着这次回来的主要任务还没完成,就起身去结账。 孟老板殷勤地递上香烟,两人寒暄了几句。孟老板一边算账,一边得意地说:“小欢哥,你上次带过来那个,就是考到三中那个高才生,前段时间,一家人到我这儿来吃饭了呢。说特别喜欢我做的茄饼,我又是亲自下厨整的。” “哦~是吗?那你今天可得给我打个折,或是返个点才行了。你看我带过来的人,都成你回头客了。没准儿,还会替你这个小店宣传宣传。” 孟老板也是个乐呵人,听许欢这么一说,就轻抽了自己嘴巴一下:“嘿,你看我这漏风嘴,咋在结账的关键时刻,跟你提起这茬呢!” 说罢,几个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告别汪嵩后,许欢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淡淡的伤感。 刚才孟老板提到简晓彤,上次两人在这里吃饭,那种美好的回忆,至今还镌刻在许欢的心里。说起来,时间还不到一年,但许欢却觉得,这件事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许欢想,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 比如简晓彤,明明大家在同一城市里,许欢还时常与她在通信。每次,简晓彤也会给他回信,说一些自己的学习生活。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现在简晓彤离他,似乎已经越来越遥远。 反观钱小朵,明明远在一两千公里外的北方,而且,每次给许欢回信,她总是惜字如金,有时候,加上标点符号,尚不足百。许欢曾跟汪嵩说,钱小朵的信,对不起那两毛钱的邮票。 为此,他还曾长篇大论写了封信声讨钱小朵,说她写信跟发电报一样。结果,钱小朵回了七个字:对不起,我没文化。但是,许欢他们却从来没有过,跟钱小朵生疏了的感觉。 许欢甩了甩头,把这种不愉快的思绪摇出了脑袋。心道:今天或许是喝了酒,自己怎么突然矫情起来了,还是赶紧去把音响搞定吧。 于是,他又想到了杨佳。这个高傲的女生,明明是他同桌,天天在一起上课,照说距离很近。但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总给许欢造成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许欢知道这种距离感,是因为杨佳自以为是大城市的人,加上又是所谓的班花,所以,形成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可是,这次的演出准备,的确让杨佳对许欢刮目相看,这种无形距离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所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其实跟时间无关,跟空间也无关,不过是心灵合拍的程度罢了。 第38章 判若两人 这次,学校组织的文艺汇演,是许欢他们学校参与评估的一个重要内容,所以学校领导显得格外重视。 老早就开了专题会,发动各个班的文艺积极分子,要求大家一定要弄出一些,拿得出手的节目来。 杨佳是文艺委员,虽然自己很有些才艺,但真一个人上台去表演,节目总是显得单薄了。所以,在江旭明那儿领了任务后,她为这个事愁了好几天。最后,他们班表演的节目,还是许欢出的主意。 现在说起来简单,许欢的主意就是,将当年比较流行的歌曲,来一个大串烧表演。张雨生的《大海》、郑智化的《水手》、王菲的《这个容易受伤的女人》、艾敬的《我的1997》、黎明的《我来自北京》等等等等。一首歌,就唱最上口的那两句,当时,这种表演形式,还是比较新颖的。 而且,许欢告诉杨佳,这样有个好处,可以让很多同学参与,对单个人的才艺要求也不高。人多声势也显得大,还能体现出集体感,表演过程中,即使谁出点儿小纰漏,也不影响表演效果,肯定可以加分。 许欢的想法一提出来,参与讨论的同学们纷纷表示同意。 随即,杨佳提出了个疑问,说选这么多歌曲,那配音乐是件很麻烦的事呢。 当时,像他们这种非专业的表演,想做如此复杂的配音,通常只有一种很原始手段,就是用录音磁带翻录。但是这么多首歌曲,没有专业的剪辑,的确相当麻烦,而且衔接上肯定也会有问题。 出乎杨佳的意料,许欢满不在乎地说,用磁带配音,那也太低级了,肯定是用乐器现场配音啊,那样才够带劲,才能全场轰动。 杨佳眼睛本来就大,听许欢这般一说,更是瞪得溜圆:“谁配啊?你当咱们班有这么多人才啊?难不成你还准备组个乐队啊?” “不用这么复杂。你不是会电子琴吗,你负责键盘。我负责吉他和口琴,然后再找个节奏感好点的同学,负责敲个鼓点,单鼓锤一锤,只敲在重音上就行了。唱歌的,一人手里再拿个手摇鼓,跟着节奏‘嚓嚓嚓’地响几下,这不就齐活啦?”这事,许欢早想过了,杨佳一问,他就胸有成竹的说了出来。 当时,杨佳那副惊中有喜的样子,让许欢很有成就感,心中甚是得意:呵,大城市的小姑娘,平日里,你瞧不起谁呢? 排练节目的过程中,杨佳才真正见识了许欢在音乐上的能耐,口琴用个脖架架着,一边吉他伴奏,一边吹口琴,同时操作两种乐器,一点儿不违和。 “真没看出来啊,你这个线……你还有这本事。”杨佳说惯了许欢是个“线疙瘩”,差点没能改得了口。 许欢毫不谦虚:“这有什么,要是咱们能有个架子鼓,我还能把重音鼓点都踩了。” 到了汇演的时候,许欢他们班上的节目,获得了一等奖,江旭明嘴巴都笑咧了,狠狠地将他们表扬了一通,尤其是对操作乐器的许欢和杨佳,更是不吝赞美:“哎呀,真是没想到,咱们班人才济济啊!” 自从工读学校回来,从计划打击邹梦涛开始,许欢就一改之前保持的低调风格。 特别是想着自己,到这个破学校来,没招谁惹谁,还生生地被弄去关了十天。不但惊吓了父母,害他们跑到渝城来为他张罗,自己还欠了陈志峰一大人情,他想想就有些来气。 为此,许欢决定不再这么收敛,得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同学们,好好开开眼,免得他们,没见过真正有能耐的人,个个都觉得自己本事大翻了天。 于是,篮球场上,许欢上演教科书式的断球、过人、上篮,一骑绝尘。黄清芸在旁边给他鼓掌:“你早该这样打球了,下次校队出去比赛,你必须去。” 学生会出校板报,之前一直是邹梦涛在负责弄。学校评估前,许欢直接包揽过来,从写稿到画版、板书,一个人两小时搞定。谢鹏看见,连赞三声:好!好!好! 许欢心想,当然好,评估的大领导们来了,这么漂亮的黑板报,多有体面。我虽然没汪嵩那书法绘画的功力,干个邹梦涛,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宿舍里,郑伟认为自己的台球打得最好,孙辉觉得自己也不错。结果,孙辉再次拉许欢去打台球时,输到差点想哭。回宿舍一说起,郑伟不信,非要跟许欢较量一下,一场球打完回来,啥脾气都没有了。两人还得笑着谢谢许欢,幸好没和他们打钱,否则,他们那点儿生活费,都得姓许了。 许欢这一猛地全面发力,一时之间,让那些曾经不了解他的人,感觉他简直判若两人,也为他赢得了更好的人缘。 现在,邹梦涛感觉自己在学校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宿舍里的人,对他要么冷嘲热讽,要么恶语相向。许欢既不骂他,也不嘲讽他,只是一种完全无视他存在的态度。 但许欢并没有准备放过他,有一天,宿舍只有两人在的时候,邹梦涛在许欢的注视下,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这段时间,他都在竭力避免单独面对许欢。 果然,许欢用冰冷的语气对他说了一句:“我告诉你,有些东西我哪怕争过来没用,扔了,也不会便宜你。” 自从许欢从工读校回来后,只责问过他一次,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但邹梦涛已经完全感受到了,许欢那时时刻刻的逼人气焰。 此刻,他心中懊悔不已,他知道,事情已很难挽回,只能寄希望于运气。 但是,运气显然不会照顾邹梦涛。这学期期末时,孟天智就找他谈过话,大概意思就是,下学期,学生会的职务就不要他再担任了,新生进来了,要给新生锻炼的机会。 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许欢呢,还担任学生会的职务吗?” 孟天智洞悉世事地一笑:“学生会不可能没有老生啊,总要老带新的。许欢,下学期就是学生会主席了。这~还是谢校长提议的。” 邹梦涛的一颗心,顿时如掉在了冰窟窿里。而且,让他感到雪上加霜的是,刘尧在这学期快要结束时,也伤愈返校了。 他见到许欢,只说了一句:“许欢,啥也不说,都在心里了。” 然后,他对邹梦涛,也只说了一句:“你好好的,千万别中途退学。离校的时候,咱俩一定好好聊聊。” 第39章 意气风发 这天,许欢一如既往地早早来到教室,发现杨佳也难得地早到了。 许欢冲她点了点头,走到座位下刚一坐下,就发现课桌抽屉里,放着一个精美的礼盒。 他一转头,旁边的杨佳正微微笑着,低声送上一句祝贺:“生日快乐!” “嘿,你咋知道的呢?”许欢有些小惊讶,也感到很开心,被人重视的感觉,总让人心情愉悦。 杨佳好看的嘴唇,就得意地翘了翘,她没有回答许欢的问题,而是问:“不拆开看看喜不喜欢吗?” 许欢闻言,拆开包装纸一看,里面是一支精致书法钢笔。当时,这种笔尖弯弯的书法钢笔并不是很常见,学生们用得比较少。 许欢看了看那金灿灿的笔尖,他是个识货的人,知道这支笔定然价格不菲。 “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大合适吧?”许欢觉得自己跟杨佳的交情,好像没到这个份上,收张生日贺卡或是个小工艺品,也就差不多了。 “哟,看不出来,你倒是挺有眼光的。”杨佳说话的语气,仍然还没完全摆脱,她那种带着些优越感的腔调。 “你看不出来的事,挺多的。”许欢毫不客气,现在,他正享受着锋芒毕露的快感,管你是谁,可不想惯你德性。 然后,他又郑重地说到:“杨佳,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觉得不大好。现在,咱们可都还在用父母的钱。” 杨佳瘪了瘪嘴:“这是我们自己厂生产的啦,我好不容易才问我爸讨来的。你一副小题大做的样子干嘛?” 许欢这才想起来,杨佳是市钢笔厂的。于是,他笑了笑:“呵呵,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到车间里顺来的呢。” “以前,咋不知道你这么爱瞎扯呢。这样的笔,哪能从车间里顺得来。建国四十周年的纪念版,高级礼品款的。我家当时也就留了两支。”杨佳说着,就觉得有些委屈:“偏你,还一副不待见的样子。” 杨佳的父母都是钢笔厂的,她爸还是钢笔厂的党委书记,她妈也是个科长。在同学中,她算家庭条件很不错的。 “哪有不待见,我只是有点受宠若惊罢了。” 杨佳赌气道:“别那么多废话,你就说喜不喜欢吧,不喜欢就还我。” “这么有来头的礼物,我怎么会不喜欢呢,金笔尖的吧,我心里偷着乐呢,你就当我在这儿惺惺作态吧。”许欢见杨佳真有些不高兴了,忙换了一种语气。毕竟,人家一番好意,自己再这么装模作样,恐怕就有些辜负别人了。 果然,杨佳旋即露出了笑容:“我就说,你不能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嘛。”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的?”许欢还是有些好奇,在这个学校,他从来没有跟谁提过自己的生日,除非能看到自己在学校的档案。 杨佳得意地一笑:“你猜。” “我哪猜得着”许欢道,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噢~我知道了,你肯定偷看我的明信片了。”昨天,简晓彤寄了张明信片来,上面写的正是预祝他生日的话语。 “什么叫偷看,你自己没放好,我无意中的看见的。那字写得挺娟秀的,是个女同学吧?”杨佳八卦兮兮地问许欢。 在这个年龄的少年,对这样的事都敏感而好奇。有的没的,私下里总爱关注一下别人,什么有没有男女朋友啊,谁跟谁关系很亲密之类的,其实,都是些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 许欢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反问杨佳:“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得告诉我,到时候我记着送你个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 “少在这儿文绉绉的,我生日早过了,你得等明年了。”杨佳说到这,突然有些遗憾起来:“明年这个时候,大家都下厂实习去了,也不知还能不能碰见呢。” “嗨,你这说得,好像大家到国外去实习似的,不都在一个城市里吗?有心要碰,还会碰不见。” 许欢想了想,又说:“你们钢笔厂那边,我知道有家冷饮店,有两款冰淇淋,味道巴适惨了(方言:非常好吃),放学后,我请你。” “你说的是‘冰纷天地’吗?呵,想不到你一个男的也知道这家店啊?那儿的东西,可有点儿小贵哦。嘿嘿,到时候我可得敲诈敲诈你,点最贵的,你别心痛。”杨佳顿时开心起来。 许欢发现,这个杨佳虽然平时一副目中无人的高傲样子,但其实也是个蛮天真可爱的女孩儿,稍微几句话哄一下,就乐滋滋的了。 那天,两人在去冷饮店的路上,相谈甚欢。尤其是在音乐上面,许欢对杨佳有了新的认识。 虽然,他自己在音乐上很有天赋,但他那点儿东西,多半是走的野路子,从这个那儿学两招,从另一个那儿听几句,没有系统学过,主要靠兴趣支撑着,自己琢磨出来的。 杨佳不一样了,打小就在青少年宫的兴趣班里学乐器了,算是科班出身,学得比许欢规范扎实多了。尤其是乐理知识、五线谱这些。 听到许欢说自己五线谱都看不明白时,杨佳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不过她也挺佩服许欢,自己瞎玩玩,也能玩出现在的水准。 “到底是在大城市好啊,我们农村,哪有什么青少年宫?”许欢很是感慨。 杨佳以为许欢又在讽刺她了:“你这个人,咋还小气上了呢,还在记恨以前叫你‘线疙瘩’啊?” “我才不在乎你叫这个呢,你说我跟你急过这事吗?” 杨佳想想好像也是,许欢从没计较过自己这么乱叫,倒是自己有些心虚了。于是莞尔一笑:“你跟其他同学,真是有些不一样。” “你这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夸我的话,那就不妨大声些,使劲夸我。”现在,许欢恢复了自己的惯有作风,就是那副不嘚瑟会死的样子。 杨佳看着他这般意气风发,挺配合地大声道:“你很棒,超级牛!今天你生日,我当然要夸你。损你的话,等你生日过完了再狠狠说。” “哈哈哈,杨佳,以前咋没有发现你这么可爱呢?”许欢感到,自己心情很久没有这般舒畅过了。 两人同桌了近一年,所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如这一天多。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这样,话不投机的时候,半句也嫌多。 第40章 街头偶遇 不久后,又到了漫长的暑假。 许欢寻思着,近两年,自己在暑假里,总是会碰见些事。 第一次,是稀里糊涂地和常玲发生了关系,最后,搞得两个家庭很不愉快。 另一次更夸张,自己掉悬崖,差点洗白(方言:死翘翘)了,很是把父母吓得不轻。 所以,这回放暑假,他早早地在心中告诫自己,今年这个暑假,可不要再弄出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而且,今年这个暑假,从某种角度上看,算是他最后一个暑假了。因为,虽然后面还要实习一年半,理论上也有寒暑假,但到了那个时候,这种假期,对许欢和他的同学们来说,已经没有实际意义。 好好在厂实习的,往往提前顶岗了,实习没有工资,顶岗了就有工资了;不好好实习的,有没有假期都一样,反正去不去厂里,也没什么人管,顶多分配的时候,不要这人。不过不好好实习的,也没准备进厂,要不就是关系挺硬,实不实习都有他的位置。 因此,许欢这个暑假里,显得格外安分守己。有时候,他甚至好几天连家门都不出,连许清平夫妇都觉得有些异常,常这样问他:咦,今天又没出去啊,怎么啦,跟你那些朋友们生疏了吗? 许欢倒不是跟朋友生疏了,而是很多情况都在发生着变化。 以前,他最爱去的枫林晚,现在林若海和杜志猛经常不在。一方面业务做熟了,大家都知道这家夜总会的背景,所以很少有在这儿故意捣乱生事的。一般的小纠纷,王俊和大冬基本就可以摆平了。 另外,陈志峰正在开辟些新业务,由于他还没完全从二建脱离,很多事需要林若海、杜志猛出面张罗。所以,没有特别重要的客人时,两人也不用天天待在那儿了。 许欢回来后,去过两趟。连霞儿现在都是公关经理了,一到晚上,招呼应酬的事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没啥时间坐下来陪他喝酒。所以,许欢去了两次后,觉得不大好玩,也就不怎么去了。 云桥镇他也只去了一趟,跟常强和简晓彤碰了个面,探望了下赵瞎子。后来也没有去了。 常朝勇暑假里,交了四五千元,让常强学驾照,所以常强基本上都在县城里。简晓彤还是老样子,忙忙碌碌地备战高考,除了聊学习,她也找不到什么话跟许欢说。而许欢现在,也有些不知道跟她聊啥,尤其单独面对时,他感觉很多时候找不到话题。 他想,这也正常,毕竟大家的生活轨道本就不同,追求的目标也不一样,总是会渐行渐远的,淡些就淡些吧。 许欢这个暑假不爱出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年的夏天,尤其的热,动不动就连晴高温,动不动地温度就爬上40度了。这个时候,他就觉得,喜欢看书真好,这真是世界上成本最低的休闲娱乐了。 渝城,本就是全国闻名的“火炉”,其高温跟地貌关系密切。 ?四川盆地的地形像一个深坑,使得热量难以扩散,容易聚集。渝城位于盆地南部,处在这个“深坑”的底部,周围都是大山脉,加之靠着两条大江,水系丰富。于是,高温显得更加闷热,一到夏天,就像个蒸笼,热量难以散发,昼夜温差极小。 临江是渝城的区县里,温度时常占据榜首的一个县城。 90年代最初几年,空调远没有普及到家家户户,尚算是个奢侈品。那之前人们消暑的方式,主要还依靠电风扇,后来,还出了种介于空调与电风扇之间的冷风机。 傍晚,太阳完全下山以后,那些通风的巷子,或是楼顶的平台上,总是会有乘凉的人群,大家聊着些家长里短,一直到深夜,屋子里完全下凉以后才回房睡觉。 许欢至今还怀念着,儿时在竹子做的凉躺椅上乘凉的岁月,时常在老祖母轻轻摇动蒲扇下,欣然入睡。 那时,渝城乘凉还有个绝佳的去处,就是防空洞口子。 渝城防空洞很多,后来,有些位置好的,就截取临街的一段,开发成了商用,把后面部分封闭起来。现在,大家知道的洞子火锅、洞子刀削面,多是从这种地方开始的。 许欢爷爷家附近,也有个防空洞,但废弃了,常年用铁栅门锁着,但饶是如此,洞门口那一二十个平方,也能感受到阵阵凉气。所以,这样的地方,就成了老年人乘凉的好地方。 许欢记得,当时自己家里,买了一台可以加冰块的冷风机,制冷效果已经很是让人满意了。暑假里,他做得最积极的一件事情,就是每天晚上都不会忘记,在冰箱里冻上冰块。 太阳不那么暴晒的时候,他也会溜达出去玩玩。通常到比较大的电子游戏室、台球室这种有空调的地方,玩不玩无所谓,就为了蹭蹭凉气,看看也不错。 有时候,许欢也会约上汪嵩一起,不过,经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去。 汪嵩现在牌局多起来了,对台球室里这种套了半天羊子,赢个三二十块的事,就显得没那么来劲了。 许欢也不在乎,他也没多大热情,除非遇到别人抬杠了,他都打健康球,纯属玩玩消磨下暑天。 某天,他打完台球出来,看看皮鞋有些脏了,就随便坐到了一个擦鞋摊上。 擦皮鞋,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兴隆着的一个职业。当时,凡是人群集中的地方,尤其是略微需要等待一下的地方,总有许多的这种擦皮鞋的小摊,甚至都不能说是摊,只是个座位。比如,公交车等候的地方,一些娱乐场所的门口。 许欢一直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帮人擦鞋是个还不错的职业。 首先是成本低,一杯椅子、一个小凳、一个可以蹬脚的小箱子,就是全部行当。然后,需求也多,当时,穿皮鞋的人挺多,有时候,要等等车,或是等等人,有个那么几分钟的空档,看见这种擦鞋摊,往往就坐了下来,花个一块钱,把皮鞋擦得铮亮铮亮的,如果再打个蜡,就两块钱,皮鞋亮度可以保持得久一点。 许欢之所以觉得这个职业不错,原因就是只要你肯弯下腰,就不会一点儿挣不到钱。 这种职业在那个年代,让许多没有什么好的谋生手段的人,可以实现养家糊口的需求。后来,从擦皮鞋干起,做成大老板,开上豪车的,也不乏其人。 这天,许欢坐下来,擦鞋的人埋着头呼哧呼哧,几下子麻利地给他把鞋擦干净了,习惯性地问了句:“老板,要打个蜡吗?” 许欢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低头仔细一看,顿时就惊呆了。 第41章 我不怨谁 “宋哥!”许欢吃惊地叫道。他怎么也没料到,宋进沦落到要靠擦皮鞋维生了。 宋进此时抬起头,认出是许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苦涩地笑了笑:“呵,原来是小欢哥啊。” 许欢很是不忍心,同时又觉得有点难为情,于是递了支烟给宋进:“宋哥,你咋干上这个了?” 宋进现在看着反而平和了,他也没有显出难堪的样子,很自然地接过烟点上:“不干这个,我还能干啥?”说罢,轻轻拍了拍自己那条残废的腿。然后,他笑了笑:“你别看这位置,要不是我有个残疾证,这种地段的位置,还申请不到呢。” 许欢还是十分不理解:“照理说不至于啊,你老丈人,好歹也是商业局的一干部,给你安排个活,应该是没问题的啊?” 宋进的老丈人,就是蔡小龙的爹,虽然只是个副科长,但多少手上还是有点门路的。 “离了。我这个样子,哪个女人还肯跟着我?”宋进一脸自嘲。 这又是一个让许欢没想到的情况,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话,只能无力地安慰道:“多寻寻,总有其他更好、更合适的工作能找的吧?” “许欢,你不想想,我又能干什么?十几岁初中毕业,就跟着林若海一起混社会。现在,社会混不下去了,才发现自己其实啥也不是,啥都不会。现在干这事,蛮好的,除了看着不怎么体面外,我自己那点烟酒钱,还是维持得住。” 看见宋进现在落魄成这个样子,想起他以前也算个混得不错的人,许欢心里就有些难过。 宋进现在这下场,跟他或多或少也有关系,想着这点,他顿了顿说道:“哎,宋哥,这事我是有些对不起你的,当时……当时我也是瞎冲动了。” 宋进抬着头,看着许欢真诚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瞎话,就猛地吸了口烟,然后长长地吐了出去,才说:“许欢,刚开始的时候,我倒真是怨怪过你,虽然你做这事,并不是针对我来的,可确实坏了我事。不过,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这事我怨不着你,没有你这么插一道,也许当时成事了,但结果怎么样,也难说,有可能更糟糕。” 许欢没想到,宋进会这样说,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有点傻傻地坐在那儿。 “这事,我也不怨刀哥。”宋进接着说道:“他不记恨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听他这么一说,许欢暗忖,看来宋进应该知道了,最后这一下,不是林若海指使人干的。但从他现在所处的角度,这件事,他什么话也不便多说。 许欢只好转移话题问:“小龙现在在干嘛?”刚问完,又觉得不妥,这不都离婚了吗。 “当兵去了。小龙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虽然,我跟他姐离了。当初,我最难的时候,还是这小子接济了我。”宋进反而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后来,他跟我说过,说你挺照顾他的。” 许欢难得地被别人说得有些惭愧起来,心想,自己照顾了人家什么啊,不就请他吃了顿饭吗。 两人这么聊了几句后,也没啥话说了,许欢就掏出10块钱,递给宋进,语气有点犹豫地说:“宋哥,别找了。” 宋进接过钱,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欢一眼,笑了笑:“行,不跟你小子客气,那宋哥给你再打个蜡吧。” 许欢就老老实实地,又把脚蹬在了鞋箱上。 宋进一边埋头给他的鞋打蜡,一边说:“小欢,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该说,但我还是得跟讲,陈志峰这人,看样子以后你少不了要跟他打交道,凡事,自己当心点。用你的时候用你,不用你的时候,狠着呢!呵,平时看着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你跟刀哥比较近,该提醒的地方,你还是得提醒他一下。” 许欢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看着宋进埋在他面前的脑袋上,竟然已经有了些白头发。心中不由感慨万分:宋进才多大啊,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 他本来还想问一下宋进,刀哥知不知道他现在的境况,想了想,最终还是没问。现在,刀哥知道不知道的,又能怎么样呢。 那天,许欢离开的时候,心情很是有些落寞。虽然,他并不同情宋进,他知道,凡事有因果,既然,当初宋进选择了利,就没办法要求别人对他讲义了。可是,眼见着这个以前曾经一起,也算是混得蛮熟的人,现在竟然落得这般田地,许欢的心里,仍然生出了一些恻隐之心。 在这个热得令人无比难受的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汪嵩总算和霞儿一起,请许欢吃了顿饭。 饭店里,许欢见到霞儿亲热地挽着汪嵩过来,忍不住嘲讽他:“汪老板,您老人家百忙之中,还亲自携夫人来请我吃饭,我特么简直是太感动了。” 汪嵩才不搭理他这酸腔酸调,只是乜了他一眼:“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吧。” 许欢继续打趣道:“那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呢,可着霞儿,我该叫你声姐夫,可着你,我得叫霞儿声嫂子。这个让我有点混乱啊。” “有什么混乱的,待会儿谁买单,谁就是哥。你要买单,我不介意叫你声‘小欢哥’,你特么不一直盼着我叫你这么一声吗?” 霞儿见两人在那儿打嘴仗,也不插话,只是咯咯地笑。她明智着呢,知道这两张嘴都不饶人,可不敢把矛头引向自己。 看汪嵩点菜的架势,许欢知道,这小子最近没少捞钱,就说:“嵩娃,可以啊,尽点硬菜,是不是霞儿这里倒贴了你不少啊?” 霞儿这下不乐意了:“许欢,你是觉得我傻,还是瞧不上咱们嵩嵩啊?” “哟,嵩嵩,就凭这亲热劲,我严重怀疑你在养小白脸,不过话说回来,咱这兄弟也有那吃软饭的本事。”许欢在那儿不依不饶。 这时候,汪嵩点好了菜:“你特么没完了,知道你有情绪,这两个月,都没怎么约你。我这不是忙吗?你以为赚点儿钱容易啊。打住,今天好好陪你喝两杯,权当给你赔不是。” 一顿饭,三人在一种融洽愉快的氛围中进行着。人生中有几个知根知底的朋友,彼此之间不用装,许欢由衷地觉得,这样真好。 结束后,霞儿自己去枫林晚了,汪嵩步行送许欢回家,分手时,汪嵩问他:“你就一学期了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 许欢哈哈笑道:“今天,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给刺激了。玛的,接下来,我想谈场恋爱。” 第42章 甚是不服 那天,许欢跟汪嵩说,自己想谈恋爱了,倒也不是完全在开玩笑。 这个假期,他不但跟汪嵩没怎么一起玩儿,连常强也没怎么来找过他。整个假期,他跟常强仅见了两次面,一次是在云桥镇,和简晓彤一起。 另一次是在县城里,常强带了个女孩子一起过来,郑重其事地给许欢介绍:“刘燕,我女朋友。” 待刘燕走开的间隙,许欢取笑常强:“你可以啊,悄无声息的谈起恋爱来了,难怪没空来找我玩了。” “哪有悄无声息,这不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吗?”常强表示不服气 常强读的是职高,实习期只有一学期。所以,虽然许欢补习了一年,但他俩离开学校实习的时间,倒是同步的。 许欢继续和他开玩笑:“也是,今年你也十八了。正好,到时候让女朋友给你举行个成人礼。” 刚说完,自己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忙掏出支香烟,假装找不着打火机,说去买个打火机,准备走开。 常强快速地摸出个打火机“啪”的一声给他点上,说了句:“欢哥,跟我,你就别演了。” 许欢尴尬地笑笑,正好刘燕回来了,于是忙把话题岔了开来。 但那天许欢整个不在状态,觉得玩得挺没意思的,自己像个灯泡一样。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被对面的一对小情侣,给狠狠地撒了把狗粮。 开学返回学校不久,许欢发现宿舍的氛围也变了,这帮室友不再邀三伙四地出去玩了。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单独行动。 接着,晚上睡觉时,就开始爆料。今天,郑伟有女朋友了,过几天王继东也有女朋友了。让许欢没有想到的是,连最老实的杨星,也和核算班的一个女孩子好上了。 除了刘尧和孙辉,还是那么不靠谱。这学期,他们变成老生了,于是整天到晚地到新生教室去踅摸,妄图挖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出来。 反正,不管谈没有谈恋爱,似乎这学期大家都在忙活这事。 许欢开始还在笑他们:“什么情况,这是秋天啊,又不是春天,咋一个个的都发情了呢?” 同样很老实的夏军就说:“欢哥,你是受女孩子欢迎,所以饱汉不知饿汉饥。这学期一结束,大家就下厂实习了,以后,对着的人,要不就是叔叔阿姨辈儿的,要不就是师兄师姐,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好的资源?”说完,他还重重地叹了口气,因为他还没有合适的目标。 许欢就苦笑:“我算个什么狗屁饱汉。”不过夏军这么一说,他倒是理解了室友们。 夏军之所以说许欢是“饱汉”,原因就是眼见着这学期以来,许欢和杨佳打得火热,有时候,连中午吃饭,两人也一起去食堂,这让宿舍里的几个同学,很是有些眼红。 这种迹象,连黄清芸这个体育老师都察觉了。她现在兼任着许欢他们班的副班主任,这学期以来,每周就多了节班会课。 黄清芸上班会课也简单,她才没那耐心跟大家讲德育呢,一到班会课,简单,拉出去打球,生生把班会课上成了体育课。 她跟许欢本来就熟,加上上次刘尧被刺的事情后,现在她看着许欢,就更加亲切了。 所以,这天上课时,她抽了个空档就调侃许欢:“你可以啊?把你们班的班花给追到手了。” “没有的事。人家可是大渝城的姑娘,会瞧得上我这专县来的农民?”许欢矢口否认。 “呵,难得听见你说这种没有底气的话啊,咋滴,你也会心虚啊?”黄清芸不知道,她的这声轻笑,让许欢甚是不服,将他骨子里的那种好胜心,给小小的挑逗了一下。 之前,午间休息的时候,许欢他们这些住校生,都会到宿舍去。教室基本就是走读生的天下。但最近,许欢午间休息都爱在教室逗留了,他也懒得去看宿舍里那几副思春心切的嘴脸。 这天午间休息的时候,许欢和杨佳、严小薇、张明明等四五个走读生,在教室闲聊。这几个,都是当时一起表演节目的同学,严小薇和杨佳还是一个厂的,是关系挺好的闺蜜。 几个人聊着聊着,先是在那儿聊小时被逼着学才艺班的事,后来就纷纷开始吐槽被父母逼着表现的事。 “我那时候,最讨厌家里来客人,一有人来,我爸妈就让我表演弹钢琴,烦都烦死了。我很小就懂了个成语,对牛弹琴。”杨佳率先发牢骚。 严小薇瘪了瘪嘴:“你这好歹是个才艺,我小时候,他们老让我给客人背唐诗。我严重怀疑,后来我语文越来越差,就是因为那时候种下了童年阴影。” 张明明是个长得斯斯文文的男生,他说:“你们这些都正常,父母嘛,总觉得自己孩子是最厉害的。我跟你们说个奇葩的,我一哥们儿,他爸是牙医,你们知道吗,他爸实在没啥炫耀的了,每次家里来客人,叫我哥们儿张开大嘴,给人家看那口好牙齿。” 大家听罢就是一阵嘻嘻哈哈的大笑。 许欢也笑着说:“不是有句老话吗,‘娃儿是自己家的好,堂客(方言:老婆、女人)是别人家的乖(漂亮)’。” 杨佳就问许欢:“诶,你小时候有没有遇到这种事啊?你杂七杂八的会这么多乐器。” 许欢摇了摇头:“乐器这些东西,我以前都是偷偷练的,我爸一点儿不引以为傲,还嫌我不务正业呢。” “啊,你父母怎么这样,那他们拿你的什么去跟人家显摆呢?”严小薇好奇起来。 许欢摆出了一副追忆往事的样子想了想,然后故作遗憾地说:“我还真没感受过你们这种炫耀的滋味,挺羡慕的。我从小只有打架算厉害的,我爸总不可能跟人说,我家幺儿会打架,来,把你家孩子叫过来,让他表演一下吧。” 一群人都被许欢的话逗得哄堂大笑,坐他旁边的杨佳,更是忍不住笑得滚在许欢肩上,对着他的背就是一通乱捶:“哈哈哈,许欢,你笑死我了,你这个真是太搞笑了。” 那一刻,许欢蓦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张明明看见他俩这副样子,就怪怪地笑着,冲许欢挤了挤眼。 第43章 感觉不同 许欢和杨佳的关系,渐渐成了同学们私下里热议的焦点,大多数同学都说,两人挺般配的,很有点儿郎才女貌的意思,都表示挺看好他们这一对儿。 张明明是南江玻璃厂的,在走读生里,他算是跟许欢关系处得挺要好的一个,玻璃厂也是许欢最早进去观赏的一个厂。尤其是他们一起表演过节目后,他更是有点儿成为许欢粉丝的意思。 听大家这么议论两人,他的说辞就比较夸张:“我看郎才女貌还不足以形容他俩呢,人家杨佳也有才,许欢也有貌,应该算金童玉女。” 唯独严小薇不看好两人:“他俩?根本就不可能。杨佳家里什么条件啊,眼界也高。许欢有啥啊?大家一起笑笑闹闹可以,真要正儿八经耍朋友,不说杨佳看不看得上许欢,就她父母,也指定得棒打鸳鸯,两人的家境就根本不对路。” 严小薇的说法,就显得过于现实了。大家这么一听,顿时少了很多议论的兴致,觉得这样说有些没劲了,但又没法反驳,说她的话没道理。毕竟,马上就要下厂实习了,大家都逐渐开始考虑起现实的问题来了。 这话后来就辗转传到了许欢的耳中,他听罢笑笑,没有说什么,但心中更是感到有些不服气了。 一个周五的时候,杨佳突然问许欢:“我听其他同学说,你喜欢到各种厂子的车间里去,看产品生产,那有啥好看的啊?” “怎么会不好看呢?你从小看当然觉得没啥稀奇,可是我看着很多东西生产过程,都挺有新鲜感的。” “我们钢笔厂你去玩过吗?” “没有啊,咱班钢笔厂的,不就你和严小薇吗?没谁带我去过啊。” 杨佳就笑着敲诈许欢:“你中午请我吃一支小丑雪糕,我明天带你去。” “雪糕没问题啊,周末你们厂也上班吗?” “不去看生产车间,我们厂有个展示馆,里面各个时期,各色各样的钢笔都有陈列,还有国外的笔,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钢笔博物馆。” 杨佳这么一说,顿时勾起了许欢浓厚的兴趣:“行啊,就冲这,小丑雪糕起码两支。” 第二天,许欢就如约到了钢笔厂的门口,杨佳接了他进去,带到厂里的钢笔展示馆。 果然,如杨佳所说,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钢笔,让许欢大饱眼福。有从建国初期开始到现在,各个时代钢笔的发展历史;有各种工艺流程的介绍;还有许多名人用过的钢笔、国外生产的钢笔。也有各种制笔材料介绍,不同材料的笔杆、不同方式的墨胆、不同形式的笔尖…… 杨佳是从小就看腻了,早就不要看了,但许欢却看得饶有兴趣。在这个二百来方的展示馆里,他足足待了近两个小时,看得那叫一个细致,直到杨佳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作罢。 出来后,时间已经近中午了,许欢从心里感谢杨佳:“走,我知道你们这边,有家店的口水鸡,据说做得相当不错,我还没去过,今天一起去,我请你吃。” 杨佳笑着说:“你这人,把我想得这么抠门儿啊,到了我的一亩三分地了,还能让你请客啊。” “你不回家去跟父母说一声吗?”许欢想起今天是周末,杨佳父母应该在家的。 “我跟父母打过招呼了,说今天中午请你吃饭。” “他们知道我?”许欢试探着问了一句。 “知道。”杨佳满不在意地说:“上次我们那个表演获奖后,我回来就跟他们说起过你,我妈还夸你厉害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杨佳没去许欢说得那家店,而是把许欢带到了江边。 渝城靠着两条江,有许多美食店都爱开在江边。 尤其是一些以吃鱼为主的餐饮店,开在江边就多了个好处,可以将活鱼用网箱养在江里,养个三两天,这些本是在鱼塘里养殖的鱼,塘泥就吐得差不多了,这样做出来的鱼,就少有泥腥味,更加鲜美。 二人在江边,美美吃了顿江团鱼。饭毕,就沿着江边,漫无目的地走。 渝城那时的江边,还没统一打造过,不像后来,修了许多沿江的漫步道。当时,在江边散步,得看自然条件。有些江岸,有少许沙滩,路面还比较平整,有些江岸,碎石嶙峋,杂草丛生。 两人走着走着,路面就越来越不好了。杨佳见前面岸边有块大石头,高有一米多,石头平面有两三张饭桌般大,石面看着还算平整干净,就跟许欢道:“不走了,咱们到那石头上去坐坐吧,爬得上去吗?” 许欢点了点头,同杨佳来到石头下,他先搭手一撑,轻轻松松的上去了,然后伸手把杨佳也拉了上去。 此时,刚过中秋,正是天高气爽的时节,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风中带着江风特有的清新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两人紧挨着并排坐在石头上,看着江对岸的山林,层林尽染,恰是植物颜色最丰富的时候。 杨佳的长发被微风拂起,时不时撩到许欢的脸庞、鼻尖,一种酥痒酥痒的感觉,就传遍了他的身心。 他故意用一副随意的口吻:“嘿,现在别人都在传,说咱俩在谈恋爱呢,好笑的是,有一次连黄老师都来问我了。”说罢,他就看着杨佳。 杨佳没有转头看他,只是瞟了他一眼,眼珠又迅速转向前方:“想不到,黄清芸都这么三八啊。我对你,哼哼,才没有那种感觉!” 许欢心就一冷,却仍不甘心:“没感觉?你这话,最多说对了一半。” 杨佳转过头看着他,不是很理解的样子。 “感和觉是不同的,你现在对我,充其量就是无感,不能说就无觉了。”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杨佳有些好奇。 “你看啊,这个‘感’字,有个心字底,你心里的事,你自己是知道的,你可以说对我无感。但是‘觉’不一样,觉要通过接触才知道。比如味觉,要吃了食物才有,嗅觉,要鼻子闻了才有,触觉,要手摸了才有。你又没有跟我接触到,怎么能说对我无觉呢?” 杨佳听了嫣然一笑:“你就会一本正经地瞎扯。” 第44章 痛不死你 许欢环顾了一下左右,除了江中偶尔航行过一两艘江轮,空旷的江边杳无人迹。于是,他大着胆子俯下头,突然在杨佳白皙娇嫩的脸庞上,迅速地、轻柔地亲了一口。 杨佳有些猝不及防,她没想到许欢如此大胆,会突然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她抬眼愣愣地看着许欢,眼神有些迷茫,有些讶然,又有些害羞。 这时,她耳中传来许欢可恶的声音:“现在,接触过了,你可以说对我没觉了。” 杨佳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声音细若蚊蚋地说了句:“都没来得及呢。” 许欢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庞,再次低下头,噙住了她的嘴唇,深情地吻了下去。 杨佳轻轻推了下许欢厚实的胸膛,然后就用手环住他的脖子,生涩而热烈的回应起来。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停滞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这次,你不会没有感觉了吧?”许欢话音刚落,手臂突然传来一阵锐痛。 杨佳掐起他手臂上一点点小肉,咬牙切齿死命地旋拧着:“这样~是不是该叫痛觉啊,你这个坏蛋。” 许欢痛得龇牙咧嘴,口中连连唏嘘,但他并没挣脱,只是求饶:“姐姐,我错了,饶了我这条小命吧。” 杨佳这才松开了手:“哼,敢占我便宜,痛不死你。” 说完,她自己忍不住噗嗤一笑,把许欢的手臂举到面前看看,用手轻轻地揉了揉那块有些乌青的地方:“呀,都有点肿了,你咋这么脆弱啊?” 许欢没有再嬉皮笑脸,只是把她搂了过来,杨佳顺势就靠在了他怀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彼此身上传来的温度,各自想着彼此心事。 遥望着江面,许欢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一张张脸谱,有常玲、有杜莉莉、还有简晓彤,然后,又感觉到一张张脸谱又渐渐退远,逐渐模糊。但简晓彤的样子,虽然退得越来越远,却依然显得无比清晰,他忍不住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欢摇了摇头,似乎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摇出脑海,这时,就听见杨佳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啦?”他关心道。 “唉,我父母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非常生气的。” “你不是说他们知道我吗?” 杨佳就白了他一眼,气呼呼道:“知道你这个人,但不知道你这么坏啊。” 许欢哭笑不得:“那只能拜托你负责下他们解释工作了。” 杨佳有些无奈:“没有用的。他们不反对我跟男同学交往。但盯我早恋这事儿,盯得不要太严,有点革命的小火苗,绝对给你扼杀在摇篮里。” “不至于吧,还早恋,这学期一结束,翻年你就十八了,正儿八经的成年人了。”许欢安慰她道。杨佳只比他小半岁。 “算了,懒得去想了,反正先瞒着,瞒不住时再说。”杨佳从许欢的怀里站了起来,在石板上跺了跺有些微麻的双脚。 “咱们走吧,回去太晚,待会儿他们真得疑神疑鬼的问我了。” 接下来,咱们的许欢,很是享受了一段甜蜜的岁月。虽然,起心追求杨佳的时候,他多少有些争强好胜的虚荣心在作祟,但现在跟杨佳好上后,他的确很珍惜这个女孩子。 两人有共同的爱好,也有共同的话题,所以自从江边两人有了亲密接触后,现在他俩在学校,更是出双入对了。 杨佳是个有些粘人的女孩儿,有时候,课间休息时,见许欢头发乱了,或是衣服上沾了东西,也会亲热地帮他理一理,很是有些肆无忌惮的样子。 午间休息时,两人时不时还手牵手地聊天,惹得坐他们旁边的张明明,经常提出严正的抗议:你俩,这也太粘乎了吧,得照顾下咱这种光棍汉的感受啊。还连连说现在这教室,真没法待了。 两人就异口同声道:抗议无效。 不过,许欢这次和杨佳交往,尺度把握得很好,纵然两人经常耳鬓厮磨,但他却克制住自己,没有往进一步深入的事情上去做。虽然,他曾经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但正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反而慎重起来。 而且,他心里清楚,懂得克制自己原始的欲望,才是真正成熟的表现。自己已经18岁了,杨佳毕竟还没有满,万一弄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不一定好收场。他珍惜杨佳,也尊重他俩的这段感情。 时间就在这种青春的美好中,不停歇地往前推进。许欢后来回忆起这一小段时光,总觉得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甜蜜。 最为美妙的是,连老天似乎都感应到了这种青春的美好。那年刚入冬不久,渝城居然破天荒地下了一场雪,而且还极其难得地积雪了。 渝城是很少下雪的,地形特殊,山高路陡,冷空气来了,往往被地形阻挡掉了,所以,冬天的温度,罕有到零下的时候,连三四度的情况都不多。高山上,还能见到下雪,城市里有积雪,是极其难得的。 总之,这场雪,是许欢人生中,第一次看见城市里面有了美丽的雪景。 这种欢喜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应该是整个渝城都兴奋了起来。 这场雪从傍晚时分开始下,许欢他们这些住校生,全部欢欣雀跃地涌到室外,人人带着惊喜地看着天上纷飞的雪花,久久不愿散去。 许欢当时就两个念头,一就是,雪继续下吧下吧,越大越好。二就是,可惜杨佳已经回家去了,没法两人一起共同感受这美妙的时刻。 那场雪,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虽然雪积得不厚,更没法跟北方的雪相提并论,但第二天,整个城市,终归是变成了白雪皑皑的世界。 当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学校后,学校做了件非常人性化的事,宣布今天全校放假,大家自发组织,到歌山森林公园看雪景去。这件事,是学校为数不多被许欢认可的事。 让他的人生历程里,平添了更加浪漫的记忆。 第45章 景因人别 许欢人生的第一张雪景照片,就是那时候在歌山上拍的。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一条深灰色裤子,杨佳穿了件鹅黄色的羽绒服,围着条鲜艳的红围巾,乖巧地依偎在他身边。背景是一整片白茫茫的雪景。 照片洗出来后,杨佳看着就笑:“看你这身打扮,要是没有我,彩照都被你拍成了黑白的效果。” 许欢一听,翻了几张自己的单人照看看,还真是,于是也笑:“你这是要给我点颜色看看的意思呗。” 那天,他们整个班在山上玩了大半天,雪积得并不厚。下山的时候,越往下走,雪化得越厉害,那条小路就变得泥泞不堪,而且十分湿滑。稍不留神,就有人摔倒。 许欢带着杨佳往下走,这个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儿,何曾有过走这种泥泞小路的经历,一不留神就会摔一坐墩儿,许欢一边牵着她,一边就教她,让她尽量踩在路边的草丛,这样可以防滑。 杨佳就说:“呀,许欢,你懂得可真多啊。” 许欢听了心里就笑:这要是被我那些农村的同学听到了,不定会笑成啥样。以前,总认为农村同学没有见识,现在许欢想,所谓见识,得看怎么讲,掌握的知识面不同而已。 有些高陡的地方,许欢干脆先下去,然后跨脚站好,用脚给杨佳做个台阶,让她踩着下来。另外几个女生,见许欢这么有经验,也过来跟着他俩往下走,于是,遇到这种地方,都踩着许欢的脚下来。 后来,干脆把她们身上的包,都挂许欢身上了。许欢索性钻到树林里,给她们折了些棍子当拐杖,但一路仍不时传来她们尖声尖气的大呼小叫。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许欢那双鞋,已经脏得惨不忍睹了,鞋面上已是厚厚一层泥,用棍子在马路旁刮了好半天才勉强干净。 其他人走开后,杨佳就不高兴了:“这些人,谁不谁的都来踩你脚下来,还让你背包,真是脸皮够厚的。我看你这鞋,怕是废了,洗都洗不出来了。” 许欢倒是不介意:“没事,大家同学一场嘛。你们这些城里女孩子,太缺乏这种生活经验了。” 杨佳突然满脸警惕地看着他:“你这人太热心,女人缘太好,今后不会脚踏几只船吧?” 许欢笑着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有几艘船能比得过你?” 等他回到学校时,雪已经化了不少,树上的很多雪已经掉了下来,斑驳地露出些绿色。道路上的积雪也被清扫到了两旁,被踩得乌七八糟的。整个景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再没有了早上那种洁白一片的感觉。 许欢就觉得很遗憾,心想着到底不是北方的雪,看来,今年是应该到北方去,到钱小朵所在的那个城市去看看大雪。 只是他没想到,钱小朵现在,倒还真的在看着雪。她一边给师傅煎着药,一边看着窗外开始飘落的雪。 不过许欢却是想不到,钱小朵是皱着眉头,一副嫌弃的样子,在看着天上飘落的雪。 钱小朵一点儿也不喜欢下雪,她觉得下雪是件非常令人厌恶的事。 小时候,她在北方流浪的时候,一遇到下雪,就是最糟糕的时候。而且一下雪,她就会觉得更加的饿。 那时,她最怕的就是下雪。常常又冷又饿,找的那些临时栖身的地方,稍微漏风一些,就会让她冷得瑟瑟发抖。幼年时的钱小朵经常在想,或许说不定哪天,自己就冻得硬邦邦的,死在街头了。 遇到她师父那天,她真的是已经差点冻死了。师傅给她灌了口白酒,从此她就喜欢上了那暖和的感觉。 有一次,许欢给她写信,说什么时候准备跟汪嵩一起,打算到北方来看雪。她心里就想,下雪有什么好看的,这两个臭小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饥寒交迫。 不过,她得承认,许欢这小子写的信,真是好看。 钱小朵有时候也诧异,他咋能把事情讲得这么清楚呢,每次看许欢的信,她都好像能亲眼看见他和汪嵩的样子。所以,她在这边觉得寂寞的时候,就会翻出许欢给她写的那些信来看,看着看着,嘴角就浮现了笑容。 钱小朵有时也苦恼,每次她想给许欢和汪嵩写信时,明明觉得肚子里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拿起笔,脑子就一片空白。这时,她觉得,像许欢这样有文化真好。 她从来没正经上过学,幼年时,她有点模糊的记忆。似乎她爸爸总爱把她抱在膝盖上,指着一些卡片,教她认字。但这已经是她脑海中,对父亲唯一的印象了,要不是回临江后,家里还有些照片,她根本想不起父母的样子。 师傅是荣门的,收养她后,除了教她些荣门的手艺,也教她认字写字,不过也仅限于此。能够勉强认字、写字,这就是她所有的文化。 所以,许欢说他们要来看雪时,信中把北方的雪想象得那叫一个美。钱小朵也想回信给他形容下。结果,最后到了许欢手里的信就是:好的,来之前早点跟我说。你们坐火车到哪哪哪,要多少时间。转公共汽车到哪哪哪,要多少时间。全文加上名称、标点,拢共不到一百字。 许欢回信嘲笑她,说她的信都值不回那两毛邮票钱。钱小朵就想,我脑袋都想痛了,手都写酸了,才整出来,居然敢笑我,看我回来不好好收拾你。 汪嵩也不爱写信,每次有什么话,就让许欢写在信上,一并告诉她。不过汪嵩有次倒是随信给她寄了一张画来,画的是她的样子,还挺像的。钱小朵看着画说:嗯,这个好。仿佛自己这么说了,他俩就能听见一样。 许欢信上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说两人都很想念她。 她就对着信说:我也很想你们两个臭小子。说着,眼睛就有些湿润了。 钱小朵刚回到临江时,甚至很讨厌临江。她有点模糊印象的父亲,没了。她妈妈精神又出了问题,根本不认识现在的她了,一天只会抱着个毛绒玩具,叫着钱小朵自己都陌生的小名。而她家还有的那几个亲戚,更是早就不管她妈妈了。 她刚回去时,她妈妈的生活,可以说是凄凉万分,她对自己的母亲,其实也没有什么概念了,但她不能不管,于是才将妈妈送到了精神疗养院,还找了个护工。现在,每过半年,她就会汇一笔钱去。 直到认识了许欢和汪嵩,她才对临江有了更多挂念。从心里觉得,在临江,有了自己的亲人。 钱小朵就这么想着,直到师傅剧烈的咳嗽,惊醒了她的思绪。 师傅身体越来越差,钱小朵暗自担忧,老头儿也不知道,还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今年这个冬天,这么早就下雪了,怕是还特么特别的冷。 一念及此,她就忍不住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看下雪,有毛个看头啊!然后,起身盛上药,走到了师傅的床边。 第46章 再临选择 初冬这一场雪下过后,许欢他们就越来越临近学期的结束了。 虽然,他和杨佳两个人,还是那么甜甜蜜蜜地出双入对,但许欢明显感到,杨佳开始越来越心事重重了。 有一天,两人约会的时候,杨佳突然问他:“许欢,你会留在市里面吗?” 之前,许欢没有很认真地去想过这个事,对他而言,他觉得在哪儿实习都一样。杨佳这样问起,他才开始重视起来。 “在哪儿实习,不一定完全由得了我吧。”许欢犹豫了一下说道。虽然,之前孟天智曾经问过他,有没有留校实习的意愿,当时,许欢并没有明确答复,回老师说自己要和父母商量商量。 杨佳说:“你是学生会主席,很有机会争取留校实习的,我、我不想你回临江。”这话杨佳早想跟许欢说了,但又有些担心许欢误会自己是瞧不起县城。 临江虽然距离渝城只有七八十公里,但是当时还没有高速公路,走国道,不堵车也得近三小时,坐绿皮火车,七八十公里路,有十来个小站,站站都得停,也要三四个多小时,许欢回家,很少选择去坐火车,哪怕火车便宜很多。 后来,随着交通越来越发达,距离所造成的影响才越来越小。现在,临江都变成渝城的一个区了,高速开快些,一小时就到了。 所以,当时临江在渝城人的心里,还是一个比较远的地方,仿佛是两块地界。许欢后来每每想起,心中就十分感慨。 但这时,他显然无法预见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他需要面对的是当前的情况。 于是他跟杨佳说道:“留校实习倒是有机会,孟天智跟我提起过,但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毕竟只有两个名额,学生会这么多同学,可都盯着呢。” 杨佳又问他:“那市区里的其他单位呢?你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父母都是教书的,跟轻工局完全不搭界,哪有这些关系。” 杨佳眉头轻蹙,想了一会儿,小心兮兮地说:“钢笔厂你觉得怎么样?要是可以的话,我可以让我爸他们去打打招呼。” 许欢嬉皮笑脸起来:“再等等看吧,这么早就去麻烦老丈人,怕是要被他们瞧不起的。” 杨佳气得又揪住他手臂上的小肉一块,使劲拧:“跟你说正事呢,让你打胡乱说,痛不死你。” 说笑归说笑,这天以后,许欢倒是真的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来。只不过,有时候,事情总是不会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他告诉杨佳,自己当时可以读临江最好的高中的。 杨佳就说,那你太可惜了,你这么聪明,学啥都快,读了高中,考大学很有希望,你选错了。 然后,杨佳又说,那你这次一定要想法留在市里。你不能老把路往窄了选。 许欢自信满满地说:就算把路选窄了,我也能把它给走宽了。 不过,他的确再一次面临了选择。留在渝城市实习,那以后的工作和发展,就大概率留在渝城市区里面了。 有一次,他回家曾跟父母讨论过这个问题。许清平毫不犹豫地说,有机会当然留在市里了。万欣虽然有些舍不得儿子,但从前途的角度考虑,也认为,留在市里要好很多。 如果回临江,轻工局的单位只有两个可以选择,一个就是汪嵩他们火柴厂,但现在眼见着这个厂,已经是天天走下坡路了。 还有一个王继东所在的纸厂,虽说效益还马虎,可从长远来看,也未必是个理想的选择,毕竟环保问题管得越来越严,纸厂生产那难闻的气味,早让附近的居民十二分不满意了。 许欢之所以没去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就在于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想过要进厂上班。他从内心里排斥这种,天天蹲一个单位上班的生活。 但现在,他必须要考虑这个问题了,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因为,进入社会,他首先得为自己选择一个落脚点。 他心里清楚,留校实习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留校实习后,跟老师们的关系会很近,尤其是负责联系各厂分配的实习科老师。 到时候,虽然留校任教的机会并不大,但至少,学校可以帮着推荐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好的厂子。这也是邹梦涛挖空心思、不择手段想要争取留校实习的原因所在。 许欢内心真是不想留校实习,这个学校他待得有些腻了,一想到还要在这儿待一年半,而且,还要在这些老师的眼皮下,勤勤恳恳的打杂,他就十分地不乐意。主要原因还是,他在未来的单位分配上,并没有什么奢求,他成天想的都是,如何自己去弄一摊事业起来。 这不是许欢头脑发热,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了解自己,他这样的性格,很难循规蹈矩地按别人的思路做事情,到一个单位后,就被绑得死死的,万一自己跟领导不对路,恐怕自己还得走。 现在,杨佳提出这个问题后,他就不得不仔细思量一番。 显然,如果他选择回临江去,那么他跟杨佳的关系,很有可能会无疾而终,许欢并不舍得如此草草地结束自己的这场感情,他是喜欢杨佳的。 最初,他与常玲之间,当时是稀里糊涂的,根本算不上恋爱。与简晓彤之间,则是模模糊糊的,许欢觉得自己更像是一种柏拉图式的恋爱。 说起来,与杨佳之间,才是许欢正儿八经地第一次恋爱。两情相悦,有互动,有共鸣,有回应,他打心眼儿里愿意好好珍惜杨佳。 可是,还没容许欢完全想清楚,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这天,杨佳到学校后,就把许欢拉到了楼梯的角落,低声道:“我妈要见你。” 第47章 主动出击 听到杨佳妈妈要见自己,饶是许欢素来胆大,还是莫名紧张:“啊?他们知道咱俩的事啦?他们怎么会知道的呢?” “严小薇这个猪,不知道怎么搞的,在我妈面前就说漏嘴了。我妈昨天盘问了我一晚上,后来我也烦了,就承认了,不然估计得审我到半夜去。” 这时,许欢才发现杨佳的眼睛有些肿,声音也有些暗哑。 “她要见我干嘛呢?我跟他们说什么啊?”许欢心想,不会现在就要谈彩礼吧?那也特么太早了吧。 “我开始也很抗拒,但她说,总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算了,你不想去就别去,大不了我再跟她闹。我妈也真是有病的,有什么好见的。要看你,不好到学校来看啊。” 杨佳很体谅许欢的感受,在他们这个年龄,觉得为这样的事见家长,简直就是一件太疯狂的举动。 “你别这样,这事让我想想。”许欢略略沉思了一会儿:“不行的话,我就去见见你父母。反正,你不是经常说我脸皮厚吗。这种时候,我不能把你一人架在火上烤啊。何况,你真要跟他们对着干,把他们惹急了,到时候你妈找到学校来闹,只会把事情弄得更难堪。” 许欢其实也犯嘀咕,但他觉得,这事怎么能让杨佳一个人扛呢。 虽然,一想到自己要去面对杨佳的父母,他心里就还是有些发怵。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毕竟见过些场面,无论是社会经验,还是对人情世故的了解,都远远超过杨佳。所以,此时他觉得,这种事,说啥也不能让杨佳独自面对。 另外一点他感到有底的就是,自己并没有跟杨佳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所以,他也没那么心虚。他只知道,既然杨佳的妈妈提出来要见他,他就不允许自己打退堂鼓,硬着头皮也得上。否则,他就活成了自己瞧不起的那种人。 杨佳没想到,许欢能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旋即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六神无主了。 她感激地看着自己心仪的男孩,又不知道该说啥,只是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摇了两下,眼圈不由又红了起来。 许欢见杨佳又一副泫然欲涕的样子,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安慰:“没事,料想得到的,你父母无非就是劝说咱俩,什么年龄还小啊,不要这么早地处对象啦。我别的能耐没有,但从小练就了在长辈面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本事。放心吧!” 当天放学后,许欢就跟着杨佳一起,直奔她家而去。 两人下车后,许欢问杨佳:“对了,第一次到你家,我是不是该去买点礼物啥的?” 杨佳一脸崩溃地看着他:“你真当自己是去看丈母娘啊?咱们是去过堂的。” 许欢咧嘴一乐:“你不这么说,我还以为咱俩是去拜堂呢。” 他故意这么插科打诨,想把气氛弄轻松些,其实还是心疼杨佳。 眼见她越往家走,心情就越沉重的样子,他就故意东拉西扯,实际上他心里也没底,同样很紧张,他正在做一件完全没有经验的事。 杨佳的父母,今天都在家。 杨佳低着头走进去,跟父母说了句:“我们来了,这个,就是许欢。” 甫一照面,她妈还是很客气,招呼许欢坐了下来。她爸没多说什么,拎起了鱼竿:“佳佳,陪爸到江边去钓钓鱼。” 杨佳沉默地站着,执拗地不肯动,她妈语气就有些不善:“叫你去你就去,我想单独跟你同学聊聊。” 她无可奈何地看了看许欢,见他眼神里示意她听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她爸走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杨佳妈和许欢两人,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杨佳妈顾自打量着许欢,心中暗想:这小伙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也难怪佳佳对他生了好感。但是,光有副好皮囊有什么用呢。 两人这么无言地坐了一会儿,许欢见对方只是在那儿看着他,老不说话,这种压抑的氛围,让他不是太舒服,他暗忖:想说啥就说,想问啥就问,怎么滴,跟我玩熬鹰这套么。 他本就是个进攻性人格,心想,既然你不说,那干脆我来说。 当下许欢就率先开了口:“阿姨,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我和杨佳都还在读书,年龄还小,虽说马上就要实习了,但现在毕竟还是学校的学生。现在谈恋爱,好像早了些。不过,请您放心,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们心里有数的。动之以情,止乎以礼,这个道理我懂。” 杨佳妈妈没有料到,许欢居然如此不怯场,暗道:嚯,我还没开口,他倒先叭叭开了,话还一套一套的来了,看来这小子有点不简单啊。 不过,许欢把杨佳妈妈也想得简单了。他以为,只要自己摆出诚恳的态度,表示有担当的样子,纵然杨佳父母不松口,但至少也能把今天这事给应付过去。只要自己不留下个坏印象,那他跟杨佳的事,后面总会好办些。 许欢这样想,只能说他毕竟还是稚嫩,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成年人的世界,这时他还不完全懂。 杨佳妈妈收回审视的目光,她并没有急着表明自己的观点。 开始时,她只是以拉家常的方式,向许欢提出了一连串问题。什么家庭情况怎么样啦,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啦,父母职业是什么、职务是什么啊,父母收入如何等等。恨不得把许欢的家庭情况翻个底朝天。 许欢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心里却开始觉得越来越不舒服。虽然,对方的口气客客气气的,但他仍然感觉在受审问似的,要不是考虑到杨佳的感受,他真有起身拂袖而去的冲动。 好不容易,杨佳妈妈把这些例行的话问完了,觉得把许欢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于是才直奔主题:“你觉得,就以你现在的条件,你跟佳佳谈朋友,你能给她什么呢?” “我对她是真心实意的,我能对她好,而且将来也会对她好。”这个问题在许欢的意料之中,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只听杨佳妈妈冷笑了一声:“佳佳也说,你对她挺好的。但是,你们知道什么是‘好’吗?” 第48章 谈球不拢 听见杨佳妈妈抛出了这个问题,许欢略为想了一下,然后道:“阿姨,我是这么想的,她遇到困难时,我会帮助她;她不开心时,我会陪着她;有谁欺负她,我有能力保护她;她高兴,我就开心,她不高兴,我也会难过。我想,这就是对她‘好’。” 顿了顿,许欢又补充道:“而且,我俩有共同的爱好,都喜欢音乐,在一起也有共同的话题。”此刻,他的态度很真诚,说的也是心里话。 杨佳妈妈耐心地听许欢把话说完,才不紧不慢道:“你没发现自己说的这些,其实都很空吗?我们也年轻过,能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是,生活不光是风花雪月,而是具体的柴米油盐。对一个人好,不是靠嘴巴说说就行的。” 随后她话锋一转:“那你说说看,你对自己将来,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许欢心想,这话问得,说来岂不是话长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姨,您指的是哪方面的打算?” “我看你这人,说话做事也挺爽快的,那我就直接说吧,你将来准备在哪儿上班?” “我都可以啊,哪儿合适就在哪儿上班。”许欢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这个表达有些问题。 显然,杨佳妈妈对他的话非常不满意,心想,这个人对自己的前途,都可以这么随意,有能力对佳佳好才怪了。 当即她就不客气地说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对自己的将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想法。就凭你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我们绝不可能同意佳佳和你,谈什么恋爱。你这样的行为,对自己和佳佳,都极其不负责任。” 她不容许欢插话,接着道:“像你这样,连以后在哪儿上班,这个最基本的问题都没想好,却口口声声说对我女儿好,你拿什么来对她好?你父母就你一个独子,以后,你多半是要回临江的。咱家,也只有佳佳一个女儿,难道,让她跟着你到临江这么个破县城去吗?头脑发热的时候,或许她也会去,但一旦冷静下来,她注定会后悔一辈子。” 听到对方说临江是破县城,许欢心里已经很是懊恼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哦,阿姨,您可能误会我的话了,我之所以说都可以,意思是,我也可以在渝城上班。不一定非要回临江的。在我自己的前途上,我父母是很开明的,不会来强制干涉我。” 杨佳妈妈闻言暗自恼怒,心道:这小子,还真有些刁,居然敢拐弯抹角说我不开明。但她心里明白,此时,自己不能在这种小节上跟对方纠缠。 “我听佳佳说过,你是个什么学生会干部,以后多半能留校实习,也能分配在市区。但这些,只是你们以为。工作分配的事情,我们太清楚了,随时可能出现变数。也就是说,你们两人,尤其是你,现在就是处于一种很不稳定的状态,有什么条件在那儿谈朋友?” 许欢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这天有点聊不下去了,自己无论说什么,她都有否定的说辞。自己也没法去跟她争论。只想着既然来了,就让她把话说完吧。 何况,这种关于工作、前途的事,他现在也确实没办法打包票,于是索性在那儿保持起了沉默。 杨佳妈妈见他不说话了,就又发问:“好,就算如你所愿,你留在市区上班了。以为仅仅这样就行了吗?许多更具体的问题,你有想过吗?” “阿姨您说,什么具体的问题,我们本来就年轻,很多事情没有经验。”许欢虽然已经不想再聊下去了,但还是尽量保持着礼貌。 “你们以后住哪里?想过吗?你在渝城有房子吗?轻工局这些厂子,我们太了解了,像你们这种刚参加工作的青工,只能住集体宿舍。不熬个十年八年的,想分房子,做梦!而且,就算结婚了,想分房也是难之又难。即使分到房,也不过是一间十来个平方的破屋子。就以我们厂来说,哪年不为分房这事闹出些纠纷来。难道将来,让佳佳和你在集体宿舍里过日子吗?你对她好,难道就准备这样委屈她吗?” 杨佳妈妈一连串地责问,的确把许欢给问住了。 他和杨佳的事,他根本还没有考虑得这么远。在他看来,谈恋爱和结婚,应该是两回事。现在,他奔着谈恋爱的事情来的,但杨佳妈妈却是拿将来结婚过日子在说事。 许欢心想,且不说这段感情能走多远,就算他两人一到法定年龄就去结婚,那起码也得是三四年以后的事,哪用得着现在就去考虑这么具体的问题。但他又不能说杨佳妈妈在无理取闹,作为父母,这些话难道不该问吗。 他从小到大,父母在哪儿教书,就在哪儿住。他的那些同学,很多家里都是自建房,好坏不论,至少宽敞,空屋子都有好几间。所以,许欢从来没有意识到,住房问题是生活中的一个大问题。 而且,在许欢读书的年代,渝城商品房开发虽然也零星有了,但还没有完全起步,大家对住房的概念,尚停留在单位分房的概念上。所以,此时的许欢,连一句“大不了我在渝城买套房”这样的狠话都甩不出来。 “阿姨,如果你说的是将来结婚的事,我得承认,我现在的确还不够条件。但是……”许欢本来想说,到了真要谈婚论嫁的时候,自己肯定会提前准备好的。 不过,杨佳妈妈没有给他往下说的机会,直接打断道:“既然不够条件,那你谈什么恋爱?不为结婚,那你现在耍什么朋友,说难听些,那不就是耍流氓了吗?” 在许欢愣怔着的时候,杨佳妈妈说出了更尖刻的话:“照理说,咱们家居住面积倒是够,佳佳也是我们唯一的小孩,住我们家也可以。可是,到时候,就算你不介意做个倒插门,起码,你得征求下你父母的意见吧。我想,他们不见得什么都不干涉你吧。” 这话一说完,许欢的脸色就变了,他彻底明白了,这老娘们儿,今天就是来碾压他的。就算他回答了住的问题,她妈估计得问带小孩子的问题了。这样谈,根本就谈球不拢。于是,他站起身来:“阿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你态度都没有表明,就准备这样走啦?”杨佳妈妈有点猝不及防。 许欢问:“你需要我什么态度?” “我要你跟我们佳佳,断绝来往!” 第49章 见义勇为 “我要你,必须跟我们佳佳断绝来往!”杨佳妈妈重复了一遍。 接着她语气不善地说道:“否则,我会去找你们学校领导。我想,你不会愿意在临近实习前,因为这些事,影响自己的前途吧。” 杨佳妈妈的话里,充斥着满满的威胁意味。 在她看来,许欢这么上进的学生会干部,之所以在学校表现这么出色,还不就是为了在实习分配上加分吗,这种关键时刻,他肯定得掂量掂量,不敢在这件事情上一意孤行。 许欢完全明白她的潜台词,只是冷冷道:“那你就不怕这样会影响杨佳的前途?” “小伙子,所以说你还是很幼稚,尽管你在这里竭力装出成熟的样子。佳佳会有什么影响?以后,反正是回钢笔厂,给她安排个不错的岗位,咱们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许欢笑了,笑容里露出他那招牌的痞相:“那我就放心了。” 他这一笑,把杨佳妈妈笑得莫名其妙,但她觉得这小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你什么意思?你想使什么坏?” 许欢笑容一收,正色道:“你要去找老师也好,还是找校长也罢,你爱找谁找谁,这是你的事。但跟不跟杨佳来往,这是我的事儿,我又没犯法,你还真干涉不了。” 临出门前,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我许欢,不管在哪里,都不会一事无成。”说罢,他不再啰嗦,出门扬长而去。 离开杨佳的家后,许欢的心中非常郁闷。来之前,他其实是做好心理准备的,没把事情估计得太乐观。 他都想好了,就冲着为了让杨佳在家里日子好过些,只要她父母不要太过武断,那他们提出来的要求,哪怕有什么不合理的,他也会尽量照他们的意思去做。 但此刻,许欢仍然有种深深的挫败感。显然,他高估了自己说服能力,以为凭着自己的真诚,可以感动一下杨佳的父母。 他没有想到,杨佳妈妈如此咄咄逼人。根本不是同他商量,而是彻头彻尾的否定。最让他不舒服的是,其言语中透露出来的那种轻蔑感,让他极其不爽。 所以,后来他说话也不讲究起来,这时,他才想起严小薇说过的,什么家境不对路之类的话。 许欢就这么闷着头,往学校的方向走着,杨佳的家离学校不算近,有十来公里路,但他现在不想去乘车,他觉得自己需要想一想。 很久以前,许欢就发现了,自己在走路的时候想问题,思路会比较清晰,似乎脚步的活动,会带动大脑的运转。 走到大石铺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许欢这时才感觉到有些饿了,于是准备到老街去吃点东西。 突然,两个人从他身边飞快跑了过去,许欢还没回过神来,见前面一个人,正拼命追了过来,边追边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喊叫:“你们把包还我呀!把包里东西还我呀!又不值钱的……” 许欢马上反应过来,这人遭遇到抢包的了。 大石铺这条街上,时不时会有类似的事发生。像这种明目张胆抢包的,基本上都是吸毒的人,瘾头一上来,身上又没有钱了,就开始乱来,啥事都敢做。用许欢他们的话说就是:一帮欠粉欠心慌的人。 许欢想都没想,转身就往那两个人追去。他跑得多快呀,虽然那两个人已经跑出去了五六十米开外,但没多大功夫,许欢就撵上了他们。 其中一个高个儿,瘦得像个鬼样,眼见跑不过许欢,就抽出一把刀来,回身冲许欢挥舞着狂叫:“玛的,你少管闲事,再过来,信不信捅死你?” 另外一个矮一点的,则弯着腰在那儿,呼啊呼啊地喘着粗气,眼见着已经是一副累得想吐的样子了。 许欢轻蔑地看了两人一眼,猛地一个前冲,劈手就夺下了高个子手上的刀。然后,顺势往那高个子的肚子上,来了一招形意拳中的顶膝,那哥们儿顿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然而,许欢还不罢休,劈头盖脸地冲那人一通乱揍,边揍边骂:“叫你特么的抢包,叫你特么的吃粉,叫你特么的跑,怎么不跑啦?叫你特么的拿把刀跟老子瞎比划?” 说一句,一记老拳,须臾之间,就把那人给揍得满脸是血,躺在地上不动了。 旁边那个矮个子,被许欢这副疯狂的样子,直接吓傻了,既不敢上前帮忙,也不敢跑。见许欢转头看向他,忙把包扔了过去:“大哥,你拿去,别打我,我们也是没办法。” 这时,那个丢包的外地中年人,才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许欢把包递给了他:“看一下,东西少了没有?” 那人千恩万谢地接过皮包,忙低头检查:“没有没有,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正说话间,一辆警察“吱”的一声停在旁边,下来几个警察,把两个抢包的“瘾君子”给铐了起来。 许欢心里暗自埋怨,谁报的警啊,这回出警倒挺快。因为,警察来了,又得录口供啥的,他心里嫌麻烦。 仔细一看,不由乐了,原来,上次因为宿舍藏枪的事情,到学校铐他走那个黑黑壮壮的警官——后来许欢才知道他叫郭敬,也在里面。许欢就戏称他为“郭大侠”。 郭敬这时也认出了许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嘿,怎么又遇到你这小子,还真是哪哪都有你。” 许欢很久没跟人动过手了,今天原本憋了一肚子气,但这一通猛跑和一顿乱拳,心中的那股邪火,此时总算是发泄得差不多了。 见郭敬还认得他,许欢也不是个记仇的人,就嬉皮笑脸道:“郭警官,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咱今天这行为,应该算见义勇为吧?不过,当然了,这也是一个好市民义务,您可千万别送锦旗到我学校去,怪难为情的。” “有你这么见义勇为的吗?没看出来,你小子手挺骚的。要是不小心把人打出事,你这就是防卫过当,你可真是个法盲!”郭敬看着那高个子鼻青脸肿的惨样,没好气呵斥许欢。 “这种烂人,该揍啊。”许欢看了一眼那个被抢的外地中年人:“抢谁不好,抢人家外地来的客人,把咱渝城的好名声,都给糟蹋光了,还敢跟我舞刀弄枪的,打不死他。” 许欢这话倒也不是瞎话,渝城的热情好客是全国出名的,不但不欺生,还格外照顾外地人一些。 有时候,外地人与当地人起了小纠纷,旁边人劝架还总说:哎呀,人家外地来的,又不知道你这些啥啥的。以维护外地人,罕有结伙起来欺负外地人的现象。 许欢后来到过不少城市,像渝城这般一点不排外的城市,倒是真没见过几个。 郭敬不客气地掀了许欢脑袋一下:“你这张嘴。”但许欢并没生气,他分明觉感出了这个动作背后,隐含着一股亲热劲儿。 第50章 长途电话 进警察局录口供时,许欢还厚颜无耻地向郭敬讨面包吃,他原本饿了,这一通剧烈运动后,更是饥肠辘辘。 程序走完,从警察局出来后,那个外地中年人就一定要请许欢吃饭,以表示谢意。 许欢也不客气,他的确需要大吃一顿。他原本就是准备找食来的,哪料到插出这么一档子事,又耽搁了一个多小时,于是他只问了那人一句:“你能吃辣么?”当知道对方可以时,就直接带着那人,在老街上找了家老灶头火锅店。 许欢这才知道,今天帮的这个万东临,是羊城一家影像设备公司的技术负责人,这次到渝城出差,是聊一项新技术的合作。刚办完事,从大石铺科创园出来,没曾想就突然被路边窜出来的两个“粉友”给抢了包。 “小欢兄弟啊,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其实,这包里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几份资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这是我们公司研发的新产品的重要资料啊,刚翻译完成,这要丢了,麻烦可太大了。”万东临这时候说起来,还有几分后怕。 “嗨,你别客气了。这不刚巧碰见了。现在,这片的治安,都被这些‘吸粉’的给弄得乌烟瘴气的。瘾一发作,就特么的乱来。”许欢没把这当回事,他觉得,今天自己这行为,更大程度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不爽,正好找到个口子发泄发泄。所以,万东临这份感恩戴德的样子,倒把他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两人边烫火锅边聊天,虽然他们之间年龄差了十几岁,但许欢向来就爱跟比自己大的人交往,所以,聊得很是投缘。 万东临试探着说:“你跟那个警官好像挺熟啊?” 许欢就道:“嗐,那哥们儿上次抓过我,不过是场误会。”就大致跟万东临说了一下上次自己的事。 万东临没想到许欢这么坦诚,不由心里对他更多了几分好感。 两人一个酒量不错,一个酒量也不差,越喝越投机,越聊越畅快,后来就杂七杂八,称兄道弟起来。 万东临说:“小欢兄弟,今天这事遇见你,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合着咱兄弟俩,真是有缘分啊。” 许欢就说:“那是有缘分啊,我妈也姓万,咱们也算能扯上半边亲戚,该着我要帮这个忙。” 万东临说:“小欢兄弟,你这格斗的技术真好,看着就干脆利落。要是我,追上了怕也抢不回来,没准儿还被人捅一刀,想想就悬啊。” 许欢就说:“万大哥,我这个算什么技术,你包里装的才是真的技术。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全国人民都会享受到。” 万东临笑得有些得意:“你说这话,说明你很有眼光,我们的目标还真是这样的。” 许欢笑得比他更得意:“哈哈,那我这可是积大德了啊,一不小心帮到了全国人民。” 两人分手的时候,万东临执意给他留了联系方式,说许欢以后要是到羊城来,一定记得来找他喝酒。 原本心里装满了不爽的许欢,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的心也渐渐平了。 回学校的路上,他倒是真沉下心来,觉得自己是要认真思考下,未来该如何打算了。他想,等明天杨佳来了后,得跟他好好商量一下。 第二天,杨佳没来上课。第三天,杨佳仍然没来上课。 许欢就有些担心起来,他琢磨着,不会是因为自己的态度,杨佳被禁足了吧。但不应该呀,按她妈妈那脾气,只应该是会来给他添乱,难为杨佳没用啊。 正当许欢在那儿犯嘀咕的时候,第四天,杨佳来了。整个上午,她都显得没精打采。中午吃过饭后,两人没回教室,直接走到了操场的角落。 许欢忙问她:“你妈妈没有过分你吧?” 杨佳一脸的闷闷不乐:“我才不怕她过分我呢,我是怕她过分你。她这两天,嚷嚷着要到学校来,把我气坏了,我就说不读书了。这两天才没来。她要敢到学校来闹,我就真的不读了。” 许欢心里就涌起了一阵感动,他轻轻拉起杨佳的手:“佳佳,怪我不好,那天没压住脾气,可能后面说的话,有些刺激到她了。” “我妈这人,我知道的,说话一向是很刻薄的。我都受不了她,别说你了,我想都想得到,她会给你说些什么。” “不管怎样,她也是为你好。你就不要跟她对着干了。” “嗯,不说她了,许欢,你无论如何要争取到留校实习啊,不要回临江,好不好?” 许欢这时才告诉杨佳,自己其实根本不想留校实习,之所以在学校这么积极表现,完全是为了把邹梦涛挤兑出去。 “留校实习有什么好争取的,争取不到也没关系的,实习又不等于留校。到时候,白给学校做一年半跑腿的,啥技术没学到,人际圈还是局限在这里,真没啥意思。就算吭哧吭哧考个文凭出来,真留校当个老师,一眼看到底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你想想,连黄清芸条件这么好的人,都整天想着,不在这个破学校干了。”许欢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要不你跟啤酒厂的李小刚说说,你跟他不是也挺好的吗?他爸好像是啤酒厂的劳工科长,也许可以到那儿去。”杨佳这时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许欢无可奈何道:“我可以去说,但没有用。啤酒厂效益这么好,多少人盯着,就算他爸是劳工科长,他不得先想办法,给自己儿子谋个好差事啊,那还有精神来照顾其他人。” “那你要是最后回临江去了,我们怎么办啊?”杨佳说话语就带了些哭音。 “我也不一定要回临江啊,就算不留校实习,我想待在市区,也有办法待在这儿的。”许欢满不在乎地说:“你以为那天,我跟你妈是吹牛的啊。我许欢,无论在哪里,都能做出番事业来的。” “你就是在吹牛,你以为自己是谁呀?到时你单位都没有,怎么留在市区啊?当棒棒(方言:挑夫)去吗?我看你一点儿也不着急,说不定心里早就想好了,回临江陪父母去呢。我妈还真没说错!”杨佳听许欢这么说,气得一跺脚走了。 许欢忙撵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解释:“你别生气啊,我也没说就不争取留校啊。只不过,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先想好最坏的结果。万一不能留校呢?” 杨佳不理他,只顾闷头往前走,快到教学楼门口时,才站定对许欢道:“我不管,你要是不能留在市区,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许欢心中一凉,正想再跟杨佳仔细说一下,门卫的徐师傅,突然探出个头来冲他叫道:“许欢!长途。” 那时候,长途电话费大家还是挺舍不得的,而且,学生接电话也不太方便。所以,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一般是不会打长途电话来找人的。 许欢听到这一声喊,心中不由一紧,忙快步跑了过去。 第51章 滇西美女 许欢原本以为,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但他完全没有想到,电话竟是杜志猛打来的。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杜志猛说:“小欢,你放下手中的事,立即、马上,赶回临江来。” “猛哥,怎么啦?这么着急忙慌的,出啥事了啊?”许欢甚是不解。 “汪嵩,是你朋友吧?犯在峰哥手里了。” “啥?”许欢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招惹到峰哥了啊,不在一个档次啊?” “回来再说,但是你不回来,估计你这个哥们儿得悬了。”电话里,杜志猛不想跟许欢多说。 许欢一听,赶紧撂下手上的事,跑到老师那儿请了假,火急火燎地往车站赶去。 他知道,汪嵩肯定惹大麻烦了,否则,猛哥不至于通知他回去。明知道汪嵩是他朋友,一般的事,刀哥和猛哥不至于这么不讲情面。 这次,汪嵩的麻烦惹得确实有点大。 自从汪嵩和霞儿好上了以后,这一段时间来,通过霞儿,他认识不少牌角儿,其中一个就是陈志峰的情妇——郑洁。 郑洁基本是陈志峰包养着的,她知道陈志峰有家有业,还有一儿一女,不可能给她什么名分。她也不在乎,有钱就行。 在这点儿上,陈志峰是不吝啬的,给她在县城买了房子,日常花销,零用钱这些,从来不曾短过她。而且,也经常住郑洁那儿,算是一种半公开的关系。 陈志峰曾经半开玩笑地跟她说过,只要不背着他去养小白脸,在钱上面,不会亏待她的。 郑洁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打个麻将,所以经常在家里组局。有一次缺人,想起霞儿也喜欢打牌,就把霞儿叫去了。霞儿在这些方面眼睛是满亮的,用她自己的话说,郑洁才是枫林晚真正的老板娘,她能不上赶着巴结吗。 一来二去的,霞儿就跟郑洁混得挺熟络了。后来,她能在枫林晚当上公关经理,还是郑洁在林若海面前,给她递的话。 但是,在认识汪嵩之前,霞儿跟郑洁她们打牌的次数并不多。 郑洁她们那个圈,打得大,霞儿的收入不能比。这点儿郑洁也能理解,除非三缺一,实在找不到人,她也不硬要霞儿上场。不过,她们打牌时,霞儿经常也去玩,在旁边给她们做个服务什么的,倒倒茶,点个餐。郑洁觉得霞儿挺懂事的。 有一次郑洁她们缺人,又叫霞儿顶场,霞儿就把汪嵩带去了,说是自己男朋友。汪嵩见都是些富婆,麻将打得也干净,当然刻意巴结。他原本就是会来事的人,话也说得漂亮,脾气也显得好,输赢都笑眯眯的,跟郑洁她们打了几次麻将后,深受这些女人的欢迎,于是汪嵩就混进了郑洁她们的麻将圈里。 后来,郑洁她们打麻将,经常都是直接叫汪嵩了。 在汪嵩看来,自己就是掉进钱堆里了。现在,他厂里的效益已经越来越差,时常处于半停产状态,连他师父钟树,都经常不去上班,忙着在外面的小厂去干私活了。 所以,只要郑洁她们一叫,他撂下手上的事,立马就赶过去。为此,郑洁觉得汪嵩真是个好角儿。 但他很谨慎,始终保持着大赢小输的节奏,稳稳地在这些富婆们身上,不紧不慢地收割着。他知道郑洁的身份,有时候,还刻意让郑洁赢两场。照此下去,本不应该出什么状况,但最近汪嵩有些缺钱了,急于筹一笔钱。 这天,汪嵩一大早就接到了郑洁组局的电话,照例兴冲冲地赶了过去。 到场一看,多了个陌生女孩儿,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汪嵩心里有些诧异,郑洁这里的牌友,多半是些傍上大款的姐妹,像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郑洁就介绍道:“这位是邱小珍,滇西来的朋友,过来玩玩。这不今天下午没事吗,搓搓麻将。” 饶是汪嵩也算见过些美女,也觉得邱小珍长得的确很是漂亮。于是他开心笑道:“哎哟,今天运气好,能跟大美女一起打牌,这长得,比邱淑贞还美啊。” 郑洁就取笑他:“就你嘴甜,小心你家霞儿收拾你。” 汪嵩见邱小珍身旁还跟了个大叔,就留了个心,仔细打量了一眼,试探道:“这位大哥是……?要不还是你来玩吧?” 那人就憨厚地笑道:“我是帮邱小姐开车的,你们玩你们玩,我在旁边等着,不用管我。” “汪嵩,今天咱们打大点儿,二十,怎么样,没问题吧?”坐下来,郑洁就问道。 平常,他们都是玩五元的,汪嵩没料到水涨得这么厉害,心中暗喜,但面上还是一副略带惊讶的样子:“哟,这么大啊?别的不怕,就怕手气差了,带的钱被洗个精光,到时候就难为情了。” “你打牌技术这么好,经常都是赢,说这些犯虚的话。没事儿,真不行,我给你垫着。”汪嵩时常赢钱,郑洁她们总结的就是,这家伙麻将技术的确好。 “嗨,哪有什么技术,三分水平,七分运气。不过,有郑姐你这句话托底,那我胆气可足了。” 一开始,汪嵩打得很小心,全是本手牌。仔细观察着邱小珍的牌路,同时,还不时留心着旁边那个大叔,打牌有人抱膀子,本就要当心。 几圈打下来,汪嵩心里就有数了,这个邱小珍没什么名堂。那个大叔从打牌开始,就没有看过牌桌,只是坐在旁边,拿着本武侠小说,自己在那儿看得津津有味。 汪嵩就放松了下来,还拿那个大叔开玩笑:“大哥,美女在前面打牌,你在后面看书,就不怕方着她啊?” 那大叔恍然大悟:“对呀,我咋没想到还有这一说。”说罢,就要把椅子挪开,坐得更远的地方去继续看书。 邱小珍莞尔笑道:“平叔,没事的啦,我才不迷信呢。你尽管看书好了,也可以是看着他们输嘛。”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纷纷说邱小珍内心很强大啊。 渐渐地,大家都开始投入地打起牌来,毕竟打得不小。 汪嵩这时,心中已经暗暗打定主意,今天必须要好好赢一把。这么大的局,不是经常可以碰见的,而且,这个邱小珍,看样子是个有钱人,还有自己的司机。又是外地的,这次不收割,以后不见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开始时,他一直打着本手牌,输赢不大。汪嵩深谙一个道理,开始赢得都是纸,后面赢的才是钱。所以,每每总是牌局进行至下半场时,他才开始用上小手段。 不过,这次他确实打眼了。 第52章 这事打脸 汪嵩用的小手段,其实就是偷牌换牌,因为这是最直接的。 通常,牌局进行到下半场时,打牌的人或输或赢,精力都有些分散了。灵光点儿的人,还知道左右看看。不够灵光的,这时往往就只知道傻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牌,和牌桌中间的牌了,根本不会去留意别人的动作。 汪嵩偷换牌的手法很好,摸一张牌,手指一审,发现不是自己要的,拿回面前的同时,就在牌垛子上换了一张,动作浑然天成。 他为了提高保险系数,曾经让许欢坐在牌桌看他摸牌、换牌。许欢看了一阵,说没什么问题,你这个动作太隐蔽了,你不跟我说,我发现不了。 所以,汪嵩对自己的这手技术,是很自信的。但一般他很少用这个招式,用他的话说,这招脏了点儿。所谓“脏”就是,万一遇到高手,抓住了,就是证据确凿,赖都没法赖。 就像今天,他在换牌的一瞬间,被邱小珍带来的那个平叔,给逮了个正着。 他完全没防住,在他正集中精神换牌的时候,平叔突然窜起,迅捷无比地一伸手,把汪嵩拿着两张牌的手,一把捏得死死的:“小兄弟,你这麻将,玩得有点儿不地道啊。” 平叔伸手的一刹那,汪嵩心中马上明白过来:今天栽了,碰见真正的高手了。因为,人家的动作比他快,而且时机掐得又如此之准。 邱小珍撇了下嘴,显然,这种事情她见怪不怪了。但郑洁却脸色大变,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汪嵩,怎么也没想到,一起玩了这么久牌的人,竟然在这里出老千。 更让郑洁头痛的是,如果今天是平日那几个牌友,倒也罢了,偏偏是邱小珍在的局,她知道,这事她处理不了了。 她当即气得把筹码往汪嵩脸上一扔,对邱小珍说了句:“太对不起了,没想到这狗日的,是这样的人,我给峰哥打个电话。” 陈志峰接到郑洁电话的时候,正在和邱小珍的兄长邱天谈生意。 邱天是滇西最大的翡翠玉石商,直接从缅北拿货,当时也算个暴利行业。陈志峰了解到了后,就想把渝城的总代理拿下来。这趟,邱天是应他邀请,专程过来的。 此时,他们正坐在枫林晚的贵宾室,愉快地聊着。 邱小珍,只是因为没有来过渝城,跟着过来玩的。所以,邱小珍算是陈志峰的贵客。她对谈生意这些事不感兴趣,吃饭时,跟郑洁聊起了麻将,陈志峰就交待郑洁,陪她好好玩玩,才有了下午这个牌局。 对郑洁而言,今天任务就是把客人陪高兴,输赢无所谓。万没料到,竟然被这个汪嵩给搅和成了这样,还被对方人当场抓了个现行。 陈志峰搁下电话后,面色非常难看,把事情给大家说了,然后对林若海说道:“若海,你亲自去,把人给带过来,我特么倒要看看,是谁敢这么打我陈志峰的脸!” 邱天此时倒是和颜悦色地劝道:“陈总,算了,这种小碎催,你还带过来干嘛,揍一顿就算了。哪儿都有这种人。” “邱总,你们是我贵客,好不容易来玩一趟,却遇到这么扫兴的事,我必须得给你个交待呀。桌上那点儿钱是小事,但凡事不能坏了规矩,不然,今后你跟我合作,也不放心啊。” 陈志峰心知肚明,邱天这样的人,常年混迹于滇西缅北一带,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也是个黑白通吃的人。今天,能开着车来跟他陈志峰谈合作,也是看上了他的实力。虽然,当前只是在聊缅玉的代理,但合作得好,后续有很多生意是可以做的。 所以,今天这事情要是没处理好,恐怕邱天表面不说什么,但估计后面的事,就没什么下文了。这中间,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还牵涉到以后的利益纠葛。 片刻工夫,林若海和杜志猛就带着汪嵩过来了,郑洁和邱小珍、平叔紧随其后也到了。 陈志峰先没有搭理汪嵩,而是指着郑洁鼻子就骂:“你特么的一天都在干什么,什么杂种都往牌桌上带,你特么脑子里是不是有屎啊?” 郑洁满脸委屈:“我哪想到他是这种人啊?还不是看在是霞儿的男朋友,才一起打牌的。” “什么?霞儿男朋友?阿猛,把霞儿叫进来。” 杜志猛认识汪嵩,虽然不熟,但也知道这人跟许欢走得比较近,现在正头痛着,一听,还是霞儿的男朋友,脑袋顿时变得更大了。 霞儿在外面看见一群人这样子过来,心里就知道出事了。进了贵宾室,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志峰冷笑道:“可以啊,玛的,事情烂,根儿都是从内部开始烂的。徐霞,你这男朋友交得不错啊,没看出来,还是个千王嘛。” “锤子个男朋友,你就别埋汰我了。要不是看她认得几个富婆,一个唧吧坐台的,我会跟她腻乎?”汪嵩现在也豁出去了,他得把霞儿先择干净,不能让陈志峰他们知道,霞儿是故意引荐他给郑洁这些人认识的。 所以,他刻意把话说得很难听,此时,他顾及不了霞儿的感受了。 “啪”陈志峰甩了汪嵩一耳光:“特么的,让你说话了吗?” 邱家兄妹还有平叔,此时一句话都没有,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些人。 “徐霞,你说,这杂碎怎么就到了郑洁的牌桌子上了?”陈志峰问道。 “是、是我介绍的。有时候,郑姐打牌缺人,就叫我去。后来,我、我认识了汪嵩,就带着一起去了。” “跟他分过钱吗?” “没、没有,绝对没有。我只、只知道他牌打得好,后来,认识了,都是郑姐直接叫他去的。”霞儿确实没有分过汪嵩的钱。而且她知道,现在绝对不能承认,事先知道汪嵩会出千,否则,不但她逃不了责任,汪嵩也会更惨。 陈志峰就看向郑洁。 郑洁点了点头:“后来都是我叫的他,想着也是熟人,哪料到……” “你特么的也在场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见着个男人就没脑子了,滚出去,蠢得像头猪样!改天再收拾你。”陈志峰将霞儿呵斥了出去。 然后,陈志峰瞪着汪嵩:“小子,挺能耐啊,敢在我家的牌桌上耍名堂,蒙点儿钱是小事,但今天,在我的贵客面前,把我陈志峰的脸,打得啪啪的,你准备怎么跟我交差呢?” 第53章 手艺不精 陈志峰说完这句话,就静静地看着汪嵩,只等着他开口求饶一阵,然后再弄他解气。 殊不料汪嵩也不看他,反而看着邱小珍几人,尤其是盯了平叔好一会儿,才回头对陈志峰道:“陈总,你开门做生意是求财,霞儿坐台陪男人也是求财,我也只不过是求个财。大家用的方式不同而已,我没想过要打谁脸,更不敢打你脸。” 然后,他默然半晌,脸上就露出了股阴狠之色,“啪”的一声,一只手就搁在了桌上:“手艺不精,认栽!规矩我懂,要哪个指头,要几根指头?随便。拿去!” 这一下,陈志峰倒是没有料到,汪嵩会这么干脆,心道:倒是没看出来,这小子也挺光棍的嘛。 于是,陈志峰看向邱天,眼神里充满了询问之意,意思是:各位看看,这样行不行? 邱天见状,笑笑,摊了摊手。意思是:随便咯,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我都没意见。 陈志峰就从林若海抽屉里,拿出一把刀来,“咚”地一声插在汪嵩面前:“行啊,挺干脆的,也是个汉子,那自己来吧,也不要你多了,剁一根手指,这事就了了,你自己选。” 汪嵩取下刀子,举起来,咬了咬牙,“呼”的一下,就往自己尾指剁去。 眼见就要血溅当场,杜志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陈志峰满脸疑问地看着杜志猛。 杜志猛苦笑了一下:“这哥们儿,是许欢很要好的兄弟。” 屋里的人里面,就杜志猛一人,比较清楚许欢跟汪嵩的关系,林若海都不是太了解,只是觉得汪嵩面熟,等杜志猛现在说起,他才觉得好像是见过许欢跟这个人在一起过。 杜志猛眼见着汪嵩就要冲自己下手,实在有些不忍心,及时抓住了他,把刀卸了下来。 “啥?怎么跟小欢又扯上关系了?”陈志峰眉头皱了起来,他想了想说道:“小欢是小欢,规矩是规矩。一码是一码,不然,这事在邱总他们面前成啥了,自编自演的闹剧吗?” 陈志峰的顾虑,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当事者就在边上看着,自己这群人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最后,如果出千的汪嵩屁事没有,就这样算了。那人家心里不以为自己这帮人在演戏才怪,到时候变成郑洁是存心组局套钱的了。 汪嵩见状,冲杜志猛惨然一笑:“猛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跟许欢不搞,他要是知道了,不定得怎么骂我呢,我得有个交待,把刀给我吧。” 杜志猛既然开口说了话,就是存了心要帮这个忙。于是,他也不管汪嵩,径自对陈志峰道:“峰哥,这事我觉得还是得通知小欢一声,否则,他这么讲义气一个人,以后他肯定会记恨我。” 林若海闻言,也转身对着平叔说道:“阿猛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平哥,要不这事儿先搁一下,总之,这事肯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然后,他说了下许欢上次帮陈志峰把钱抢回来的事,把他们之间的关系解释了下。 林若海和这个平叔,曾经是狱友。这次,邱天和陈志峰之间的生意谈判,说起来就是林若海和平叔牵的线。 邱天就笑了笑:“我无所谓的,都行都行。” 陈志峰心里有点嫌烦,本想快刀斩乱麻,把这事处理了就算了,好谈下面的事。但现在见两个得力的手下,都开口保汪嵩了,也不好强行说什么,只好道:“行吧,阿猛,那你通知小欢回来,他要是今天赶不回来,该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然后,他对邱天道:“那邱总,咱要不先去吃饭,这些小事情待会儿再说。” 说罢,引着一行人往“醉香居”而去。 杜志猛没有一起去吃饭,一方面,他得留在枫林晚看着汪嵩,同时,他也是在等着许欢。 许欢赶到枫林晚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冬天的夜晚,早已黑尽。 杜志猛没有先带他去见汪嵩,而是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并把其间的利害关系也给许欢说得很清楚。 “现在,峰哥是被架在那儿了。不弄你这个小伙伴,面子上下不来,没办法给人家交待。”跟许欢说完后,杜志猛叹了口气:“我现在也想不到,该如何保你这哥们儿了。只是想着,这件事,起码要让你知道,不然,以后你得怨怪猛哥不仗义。” 两人刚聊完,许欢正准备去看一汪嵩,陈志峰等一行人吃罢晚饭回来了。 看着一个个红光焕发、笑容满面的样子,想来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没有受汪嵩这事多大的影响。许欢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陈志峰见许欢来了,就给邱天他们介绍:“邱总,这就是刚才跟你提到的小欢,也是个混不吝的愣头青。” 邱天笑眯眯地冲许欢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邱小珍,好奇地打量着许欢,心中暗忖:大家等了半天的人,竟然如此年轻,看着应该比自己小,哪来这忒大的面子啊。 大家也没多啰嗦,鱼贯而入贵宾室。 汪嵩此时还没有吃饭,焉头巴脑地坐在沙发上发呆。一群人进来的时候,他一眼看见了许欢,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一股无明火气:玛的,要弄就弄,难道还非要当着我兄弟的面弄吗? “小欢,事情都清楚了吧。既然是你的朋友,招呼还得跟你打一个。但该怎么地,还得怎么地,别怪峰哥不给你面子。”陈志峰率先说道,同时,也封了许欢的口,他担心许欢向他求情,自己有些不好办。 “峰哥,规矩我懂。”许欢应了一声,然后看向邱天道:“要是邱总抬一下手,这事有没有得缓?” 邱天打了哈哈:“我无所谓的,我一个外人,这是你们临江的事,我哪好在这儿指指点点。” 实际上,邱天对这事从一开始就没往心里去,走南闯北的,这点儿事算个屁。至于这个出千的,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之所以没表态,无非就是想看看,陈志峰的手段和处理事情的方式,毕竟后续有可能跟这个人合作,对他了解得越多,总是越有好处。 所以,许欢现在这么问起,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又把球抛了回去。 第54章 给个理由 在杜志猛给许欢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许欢很快就理清楚了关键环节,他知道,这时候,跟陈志峰说情是没有用的,弄得不好,反而会把大家关系弄僵。 所以,他认准一点儿,只要邱天这方有个态度,陈志峰断不会硬要难为汪嵩。 于是,他不理会邱天踢的皮球,继续跟邱天道:“邱总,既然我赶回来了,这事现在跟峰哥无关了。今天这事,错在我兄弟,求您看在我面子上,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他一马。” 邱天冷冷地看着许欢:“你是谁啊?这事怎么处理我都无所谓。但我凭什么就一定要给你这个面子啊?” 许欢还没开口,汪嵩耐不住了:“许欢,你特么地求他干嘛?指头大点事儿,犯得着你这么低声下气的。陈总,刀给我,拖拖拉拉地,烦!早些了了我好去吃饭。” “你闭嘴!”许欢生气地吼了汪嵩一句。 陈志峰见汪嵩还这么硬刚着,自始至终就没讨过一句饶,心里也是恼火,闻言拉开抽屉,把刀扔到了汪嵩面前。 汪嵩拿起刀来,毫不犹豫地就往手指头剁去。 许欢没料到汪嵩如此决绝,根本来不及想太多,只是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刀刃,锋利的刀口,顿时划破了他的手指,血一下涌了出来。 汪嵩一愣,赶紧松开了手。同时,邱小珍也发出一声轻呼。 接着,她就跟邱天:“哥,这整得血呲啦呼的,咱们是来玩儿的呀。” 邱天没接他妹妹的话茬,只是说:“年轻人,还挺冲动的。我刚才说凭什么要给你面子,并没有说一定不给你面子啊,但,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许欢举起右手看了看,四个手指头都划伤了,忍不住痞痞地一笑:“有句话不知邱总听过没有,叫‘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说明十个指头受伤,比断一根指头要严重。是吧?现在,我四个指头伤了。这样,今天我代兄弟受过,再伤自己六根指头,这事就算了,您看如何?” “哈哈哈哈”邱天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对陈志峰说道:“陈总,你哪儿找来这么个小兄弟,脸皮居然可以厚成这样。还特么说得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 陈志峰无奈地看着许欢,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邱总,这事儿,嗨!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陈总,这事也折腾半天了,我也看出来了,弄得你挺为难的,要不就算了吧,让这些小兄弟长点儿教训,差不多得了。咱们还有正经事要谈呢。”邱天这一松口,大家顿时就松了口气。 杜志猛忙找了盒创可贴出来,给许欢包扎伤口。 谁知邱小珍眼珠一转,对许欢道:“你算给我哥一个理由了,可当事人是我呢,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个说法啊?” 许欢一愣,看了邱小珍一眼,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作弄的意味。 于是,他一边在那儿配合着杜志猛包伤口,一边笑嘻嘻地说:“被一个帅哥在心里念着好,总比被一个帅哥心里怨恨着,要舒服很多。这个理由行吗?” 邱小珍“噗嗤”一笑,对邱天道:“哥,你说得真对,这人脸皮还真够厚的。” 今天整个现场,林若海一直没出面说什么话,但整个过程中,他心情都十分复杂。上次宋进的事情后,他对陈志峰已然心生戒惧。 现在,他跟陈志峰又绑得越来越紧,随着他对陈志峰的了解越深,在陈志峰面前,他做事就越发留心,尤其是这种情况,他不好出太多言语。 但他暗中已经交待过杜志猛了,尽量帮许欢保住汪嵩,成全他对朋友的一番情义。 杜志猛出面,就算没有起到作用,至少他这里还有个缓冲,不至于把事情弄得过僵。而且,吃饭的间歇,他把自己跟许欢的交情,跟平叔聊了聊,意思是叫他跟邱天也递个话。 此时,见事情解决了,林若海并没有表现出太关心的样子,等许欢伤口包好后,也不多啰嗦,只对他道:“赶紧的,把你这兄弟带走吧,这边还有正事要谈呢。” 见汪嵩就要被许欢带走了,郑洁心里有些不甘,想着自己还没有跟他算账,张了张嘴正准备叫住,被陈志峰瞪了一眼,吓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陈志峰知道,这娘们肯定是想叫汪嵩吐钱出来,但特么的也太没眼力劲了,眼见这事过去了,其他的小事情,大可以后面再说。 汪嵩耷拉着脑袋,跟着许欢往外走,他谁也没看,唯独路过平叔身边时,抬头看了一眼道:“佩服!” 平叔咧嘴一笑:“小兄弟,你输得不冤。” 说罢,竖起左手在汪嵩面前晃了晃。这时,汪嵩才发现,他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无名指已经齐根断掉了。 汪嵩此时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心想着,玛的,自己今天见了鬼了,真是财迷心窍,这么大个警报,自己当时居然没发现。 后来许欢他们才从林若海那儿知道,这个平叔年轻时是个职业赌徒,算是千门中人。长期混迹于缅北的赌场,后来失了手,还被弄进了牢里,林若海跟他,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从牢里出来后,他就收山了,一直跟着邱天兄妹,做着司机兼保镖的工作。 两人离开枫林晚后,隔了一会儿,郑洁溜了出来,几步追上他们:“汪嵩,咱们之间,你难道不该给我个说法吗?” 许欢见汪嵩似乎还想辩解什么,忙抢过话头:“嫂子,你放心吧,改天会对你有交待的。” 郑洁听许欢这么一说,再加上也知道现在扯这些不是时候,只好道:“行吧,看在你面子上,我先不计较,但这事儿,不等于这么就完了。” “傻逼!”汪嵩低声骂了句,也不理许欢,闷着头往前走去。 汪嵩现在心情非常糟糕,在赌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翻过船。没想到一失手,就弄得如此灰头土脸。技术上的失误,他心服口服,一出手他就知道,那个什么平叔,手艺肯定比自己要好。 但现在让他感到懊恼的是,今天自己的失误,真是太特么的低级了。 虽然,未曾想到对方有这么个高手在场。但他知道,确实是贪念把头脑给冲昏了,自己一向出手谨慎,今天有生人在场,也没引起他的警觉。 何况还把霞儿、许欢都给牵涉到了,这事弄得他挺烦。 汪嵩就这么心情复杂地往前走,有几分歉疚,有几分懊恼,有几分心烦。 第55章 兄弟怒目 看见汪嵩闷着头往前走,许欢两步赶上去:“走吧,先去吃点东西,你没吃晚饭的吧,我也没吃。” 此时,他们都没什么心情,但确实都饿了,就随便找了小摊,也没喝酒,胡乱塞了点东西哄了下肚子。 吃完起身,两人很有默契地,不约而同朝着钱小朵的空房子走去。 许欢是临时赶回来的,突然出现家里,肯定会招来父母询问,这种事情,他也没办法跟他们做解释,而且,现在手也伤着了,被大人看见了,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老早想好了,今天晚上,就住钱小朵家里。 汪嵩知道,许欢肯定有话要跟自己掰扯,他不想两人在自己家争吵,惊到了爷爷,所以也朝着钱小朵空房子走去。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此时,两人根本没留意到,一个身影在暗处里,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到了钱小朵家里,许欢就终于忍不住了,刚一关上门,就冲汪嵩嚷道:“嵩娃,你特么想钱想疯了是吧?明知道陈志峰跟我关系,还在他的场子里乱来。” 汪嵩也嚷道:“日,你今天才认识我啊?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都在跟她们打麻将吗?老子又不是在跟陈志峰打。” 一句话把许欢给噎住了,上次汪嵩、霞儿跟他一起吃饭时,是有提到过在郑洁家打牌的事。但当时许欢也没多在意这件事。 一来他向来信任汪嵩的技术,从没想到过,在这种场子汪嵩都会翻船。二来郑洁不过是陈志峰的情妇,他还真没想到,这事闹到陈志峰那儿去了。 许欢想想就来气,气势汹汹地问道:“玛的,你别跟我说这么多,现在郑洁要找后账,你说,准备怎么办吧?” “这个唧吧傻逼婆娘,你以为我没有顾及她跟陈志峰的关系吗,我根本没怎么收割她。” 汪嵩气急败坏地说:“我赢的时候,主要都是其他人的,故意输的时候,还尽量让她赢,她找锤子个后账,老子没钱。” 许欢头就开始痛起来,要是其他不相干的人,他倒反而好办了,该打架打架,该逃命逃命,但偏偏这事背后是陈志峰。 别说陈志峰对他向来不错,光是关在工读学校时,丁明帮他弄出来这事,他欠陈志峰人情,就欠大发了。 “但是,你不觉得现在去跟人家扯,你有没有赢她的钱,很搞笑吗?这事怎么说是咱们理亏啊。”许欢尽力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问:“这段时间,你在郑洁的牌桌上,到底收割了多少啊?” 汪嵩想了想:“差不多也就两三万吧。” “明天联系郑洁,还她两万,不行就还三万,你看行吗?”许欢尽量用商量的口吻跟汪嵩说道。 汪嵩一听,立马跳了起来:“锤子!我现在身边,就几千块钱。再说了,基本上都是她带来的那些婆娘输的钱,凭什么我要还她这么多啊?” 汪嵩如此激烈的反应,是许欢完全没有料到的。他知道,汪嵩一向不是个用钱撒手的人,怎么会身上现在一万块都没有呢。 “你跟霞儿分钱啦?” “还真没有,不然今天霞儿恐怕也要被连累。赢了钱,我最多有时请她消费一下,也不多的。” “那你赢的钱到哪儿去了,你特么的别跟我耍花样啊,这种事,赖是赖不过去的,嵩娃,你不要让我难做人。这钱,必须要还的!” 许欢这话把汪嵩给刺激到了:“你少跟我来这套,这事本就没准备让你管,谁叫你回来的?老子今天剁根指头给他,大家清爽,你来插一道干嘛?现在来跟我说,你难做人,我特么做人都难。这傻逼婆娘要找后账,就一句话,要钱没有,要命,她让陈志峰来拿。” 汪嵩这种罕见的蛮不讲理,把许欢彻底给气坏了:“那特么的我今天回来,还回来错了咯,你丫一根手指头,就只值两三万啊,草!” 在钱小朵那个六七十平米的小房间里,一时间,两人谁也说不服谁,像两只斗架公鸡般怒目相向。他们两人自从认识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激烈的冲突。 以前,通常是许欢蛮横不讲理,汪嵩笑眯眯的,总是让着他些。所以,许欢完全没估计到,汪嵩今天态度会这么强硬,这太反常了。 突然,许欢意识到,汪嵩肯定遇到什么事了。 他太了解汪嵩了,一向在赌桌上是个讲究吃相的人,要不是急于求财,断不至于在今天这种局上,用最冒险的偷换牌这种手法。何况,还有生人在场,按汪嵩一贯的谨慎,打得再大,他也完全可以凭技术周旋,一般也能赢钱,赢多赢少而已。即使赢不到,自保应该没问题。 而且,如果汪嵩身上有钱,像郑洁这般找后账的事,汪嵩肯定也会认,不会让他来为难。更不至于在这儿跟他掰扯,有没有赢郑洁的钱什么的,汪嵩不是那么不干脆的人。 于是,许欢口气先软了下来:“嵩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怎么会这么缺钱?你告诉我,咱们一起想办法。” 他这么一问,汪嵩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到沙发上,捧着头不再说话。 好一会儿,汪嵩才抬起头来,看着许欢道:“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存了三万多了,大部分都是在郑洁组的局上赢的,但我不可能吐出来给她。” 许欢静静地看着汪嵩,没有急于追问原因,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汪嵩又沉默了好一阵,才艰难地开口:“我爷爷的心脏,越来越不好了。医生早就说该做什么搭桥手术了,一直拖着。但是……但是说不定那天,我爷爷突然就没了,你知道吗?许欢,你是父母都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疼你的人多了。我呢?我在世上只有这个亲人了啊。” 说到后来,汪嵩的眼圈就红了。他本也是个蛮要强的人,这些事,他从不愿在别人面前提起,纵然在许欢面前,他也不想多说。 所以,当他从医生那里知道,爷爷的病情随时有危险后,就开始疯狂地筹着钱。但他又有什么其他本事赚钱呢,只能在牌桌上冒险。 许欢没想到汪嵩现在面临这么大问题,于是道:“咱们先不管郑洁,大爷这个手术,得花多少钱呢?” “我打听过了,至少六万!” 汪嵩这么一说,许欢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56章 意外惊喜 这个夜晚,是许欢人生中第一次,那么真切而具体地意识到,在生活中缺钱,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在此之前,他认为要想搞钱,总有办法能弄到钱的。 但今天,当一个具体的数字摆在面前时,尤其是,这个数字与生命休戚相关时。他才知道,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在汪嵩说出六万这个数字后,许欢就迅速地在心里盘算起来:汪嵩手上应该有三万五,他在他爸那儿还存着四千,再厚着脸央求一下家里,顶多能给汪嵩凑成一万。常强那儿,应该能借点,但常强的私房钱,顶多一万,再多他只能找他爸,这就不能预算了。 刀哥他们那里,许欢不敢打包票,毕竟这不是他的事。刀哥他们跟汪嵩并没有啥交情,就算借,有个一两万也够给面子了,再多,许欢也开不了口。这样,勉强能凑到六万来块,但是万一不够呢,上了手术台,钱只能多备才行。 陈志峰倒是有钱,但自己去借这么多钱,肯定人家得问清楚。最后知道是汪嵩,那想都别想了。况且,人家帮自己忙是一回事,借钱,是另一回事,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许欢真没把握。 这样一盘算,许欢就知道了,郑洁那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退钱出去的。一念及此,许欢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把自己筹钱的思路告诉了汪嵩:“不管怎样,先将大爷的手术做了再说。郑洁那儿,我去打个招呼,至少应该可以缓一段时间。” 汪嵩此刻有些心灰意冷:“许欢,如果是你的钱借我,我就收了。你也要八方去抓钱,我怎么收?关键是怎么还?郑洁就算不追后账,还能不坏我名声吗,以后再想在桌子上来钱,怕是没机会了,临江能有多大?我在乎的不是现在手上的钱,而是赚钱的路子没了。” “嵩娃,难道不打牌就赚不到钱了吗?” “怎么赚,靠我一个月二三百的工资?靠我去给人家装防盗门,一次赚个二三十?你算算,多久才能攒够这些手术费?” “咱们不是说过,等我回来一起整点事吗?我这马上就实习了啊?”许欢说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飘过了杨佳的身影,他突然觉得,这段感情有些难处理了,恐怕是要黄,但他此刻没有心思去细想。 “算了吧,许欢。你回这个唧吧临江干嘛?渝城毕竟是地级市,各种机会都多得多,能留在市里就留在市里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下重要的是,咱们先把钱凑起来,给大爷把病治了再说。”许欢不容置疑地说:“明天,咱俩就分头去筹钱,郑洁那儿我负责去打招呼。” 汪嵩看着许欢,眼神里百感交集。 有时候,他真挺佩服这哥们儿的,这个人似乎从来不去担心后面怎么办,总是先将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见招拆招,是许欢经常用的口头禅。跟他比起来,自己的顾虑确实太多了。 这时,许欢又劝说他:“嵩娃,以后你也别说什么只有一个亲人了这样的话。咱俩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吧。何况,你亲妈还在临江呢,过去的事,别老记在心里,有时候,去看看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别跟我提那女人,当心我跟你急。”这么多年来,在汪嵩心里,早已没有把他那改嫁的妈,还有那异父同母的弟弟当做亲人了。 他清楚地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学校开运动会,要买统一的运动服,也就十元钱,汪嵩知道,爷爷奶奶其实没几个钱,就去找他妈讨要。结果不但被无情地拒绝了,他妈话还说得很难听,说什么汪嵩爸留下来的钱自己一分没见着什么的。 从那以后,汪嵩就发誓,此生再也不去找她,只当自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许欢提起这茬,汪嵩忍不住又难过起来:“我真想跟你一起整点事啊。可是,你会回来吗?钱小朵,会回来吗?我心里很清楚,在临江,我注定得孤零零的一个人奋斗。钱的事,你不要去张罗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生死有命,不想再连累朋友了。” “你现在想什么办法?日!不让我帮你,你特么的难道等着天上掉钱下来吗?大哥,这是救命啊!”许欢耐着性子半天,见汪嵩还是这么倔着,忍不住火大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叠齐刷刷的钞票掉在了桌上。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啪”的一声,又一叠钞票扔在了桌上。 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谁说天上不会掉钞票的。” 随着声音,钱小朵从角落的阴影里,神奇地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口袋。她走到这两个惊得傻呆呆的人面前,用手狠狠地指了指汪嵩:“不是我说你,你娃就是矫情。” “啊!”许欢这时才反应过来,顿时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钱小朵大叫:“哈哈,朵儿姐,天啊,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在这里呢?” 许欢激动地一连串问道,汪嵩更是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起开!”钱小朵不耐烦地掀开许欢:“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我房子!好吗。” 汪嵩惊讶万分:“你啥时候进来的啊?” 他清楚地记得,他跟许欢进来时,门锁是从外面反锁的,而且进来时,里面也没人的样子。 许欢也说:“是啊,我们怎么一点儿没发觉啊?” 钱小朵一脸瞧不起地看着两人:“我进自己家都能被你们发觉了,那进别人家怎么办?” 两人被她这么一句话,顿时呛得险些晕倒。 其实,钱小朵也是今天刚到的临江,本打算先回家安顿好再说,没想到半路上就见到这两个小子,正往她家走去。 于是,她就悄悄地在后面缀着,原本想戏弄两人一番。却没想到,两人一进她家,就激烈地争吵起来。她索性无声无息地溜了进来,躲在角落里听着,直到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才忍不住走出来。 许欢他们只顾在那儿头痛着,完全没有留意到钱小朵溜进来了,此刻,这个意外的惊喜,让两人突然觉得,头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第57章 否极泰来 许欢和汪嵩,好一会儿才从这种巨大的惊喜中,缓过神来。 这时,许欢才想起来问道:“你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你不管你师父啦?” “老头儿走了!”钱小朵眼神略为一黯:“坐了八年牢,身子骨彻底不行了。出来没多久就诊断出得了癌症,拖了一年多,终归是没熬过去。” 许欢见她一脸平静,并没有太多悲戚之意,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这时,他才拿起桌上的两沓钱,整整两万元,在手上掂了掂,有些担心:“朵儿姐,你这是发财了啊,哪儿来的这么些钱?” 钱小朵白了他一眼:“我发现两年不见,你特么越来越傻了,还能哪儿来的,偷的呗,还非要我说出来。” 钱小朵这么久没见到两人,其实内心也非常激动,忍不住话也变得啰嗦起来。 许欢自讨了个没趣,但接下来钱小朵的动作,才真的吓到了两人。 只见她狡猾而又得意地一笑,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两个小子,你们朵儿姐,现在是正宗的富婆啦,哈哈。”说罢,在两人面前猛地拉开了口袋,只见里面躺着一沓沓万元的钞票,起码十好几个。 然后,她又从变魔术般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是口袋里的两倍多,哈哈。” 许欢跟汪嵩完全懵掉了,十多分钟前,两人还在为几万块的手术费,吵得焦头烂额,突然,这么多钱就堆在他俩面前了。 “朵儿姐……”许欢率先从震惊中冷静下来,正准备开口问。 不料却被钱小朵一扬手打断了:“别烦,先让嵩娃这个财迷,好好晕一下味,待会儿再告诉你们。” 汪嵩顿时不服气道:“你这话说得,好像就我一个人喜欢钞票似的。” 钱小朵看出了许欢眼神里的担忧,就不再卖关子了:“这些钱,都是从‘德哥’那儿弄来的。” “哪个德哥?没听你说过啊?”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两人,这两年真的变得越来越傻了。”钱小朵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还有哪个德哥,周有德的‘德’啊。” 接着,钱小朵就跟两人讲了起来。 自从当年周有德那件事后,给了她一个启发,于是,在北方时,她一边照顾师傅,一边寻找类似的目标。 前前后后,进了七八家这样有背景的人的家中。果不其然,在其中三家,发现了大量现金。钱小朵毫不手软地将这些钱洗了一多半。果然,全都是吃闷亏的表现,没有一家报案。 说完,钱小朵突然指着许欢鼻子教训:“还不是你,写封信来,说等我回来,以后咱们仨一起,要开公司,做成个什么拖拉机。你丫想过没有,没本钱,能做个毛生意啊?” “还有你”钱小朵说罢许欢,又转头教训汪嵩:“一天到晚矫情个啥,啥孤零零孤零零的,能有我孤零零啊?” “知道什么是孤零零吗?我还没记事,就被该死的人贩子拐了;拐就拐吧,卖个好人家也行啊,把我卖给杂耍班。日他玛的,水桶这么大个圈儿,全身挤压得变形了,才能钻进去;钻进去就钻进去吧,还特么得抬起头来讨钱;讨钱就讨钱吧,讨不到,回去还得饿肚子、挨打。” “好不容易逃出来,师傅收留了我,学会个偷钱,结果还特么的折了,师傅也坐牢去了。回到临江,唯一有那么一丁点儿印象的老爸,死求啦。剩下个老妈,认不得我了。我特么的找谁说理去?” “你兄弟俩倒好,还在这里争道理,还特么好意思吵架,还特么好意思跑到我家里来吵架。我这房子,是专为你俩吵架准备的吗?我看你两人就是犯贱,就是特么的吃苦吃少了。一点点事情,看得比天大。” 两年没有见到两人,钱小朵此时的心情,其实也非常激动。她许久,不,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这些话,其实在她心里,憋了很多很多年了,她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现在,当与许欢和汪嵩再次重逢,钱小朵再也忍不住了,看着是她在叨叨两人,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大堆,其实,是她终于完成了一次内心的释放。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分别过才知道宝贵。 钱小朵再次回来,从见到两人的一瞬间,她已经再次确认,这两人,以后都是她的亲人。 许欢和汪嵩,就这么安静地听着钱小朵的教训,或者说是听着她诉说更贴切些。此刻,他们才真正地了解了钱小朵。 有那么一会儿,三人都不再说话了,只是这么默默地坐着。然而,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三人心中,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暖意萦绕其间。 “你两人是不是真傻啊,还不去买瓶酒来。我拎着这么个大包,提着神坐了两天火车,累也累死。”终于,钱小朵没好气地再次开口。 汪嵩顿时弹身而起,往外冲了出去。 “朵儿姐……”许欢看了看钱小朵的钱袋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知道你想说啥?吞吞吐吐地干嘛?这几票,干净得很,没有风险,一点儿尾巴都没有。后面,我洗手了,我得安安耽耽地待在临江。”钱小朵知道许欢在顾虑什么。 她这么一说,许欢一颗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了下来,毕竟,这么巨大的金额,但凡出事,没个十年八年,想出来,门都没有。 而且,最让许欢放心的是,钱小朵既然说了洗手不干了,那就是真准备洗手不干了。他知道,她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甚至,根本就不是个贪财的人。 片刻工夫,汪嵩就拎了两瓶钱小朵喜欢的白酒进来,这时,天色已晚,街上早已没有卖熟菜的店了。他只好烤了一大盒串回来,再买了些花生之类的。 原本,三人大可以出去,找个夜宵摊喝酒的。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这样提议,他们更愿意就这么坐在钱小朵家里,随意地喝一点儿、聊一会儿。 这一天,汪嵩像坐过山车般,早上,满怀欣喜地接到牌局邀请,心里想着,爷爷的手术费,又靠近一步了。下午,出千被抓现行,手指头险些不保。晚上,跟最好的兄弟吵得差点翻脸。现在,心心念念的朵儿姐,神奇地带着一包钱回来了。 所有的问题,似乎都迎刃而解,汪嵩的心里,此时回旋着一个词:否极泰来。 三人在桌上把东西摊开,一人倒上一杯、一碰杯,一句话都没多说,仰脖子就干了。此时此刻,任何话语,都已经显得多余。 第58章 底气十足 几杯酒下肚,三人似乎一下子回到,当年在汪嵩家喝豆豆酒的感觉,温馨而惬意。那些才发生不久的不愉快,仿佛成了很久远的事。 他们放松地闲聊了起来。 “朵儿姐,这两年你都在干啥啊?跟我俩说说吧?”许欢问她。 “你们说,你们说,我这没啥好说的?”钱小朵向来不善于扯闲篇。 “我们的事,我基本上都写信给你说了的呀,但你回信,每次极其简短,我俩都不知道你这两年,到底怎么过的,跟我们说说嘛。”许欢锲而不舍。 汪嵩也在旁帮腔:“是啊,朵儿姐,其实你很多事情,我们以前都不清楚。今天才稍微知道了些,有什么事,你也要跟我俩说的啊。” “你俩咋这么烦,我的事,刚才不全告诉你们了吗?”钱小朵抿了口酒,又开始不耐烦起来。 “说说你这两年在北方的事嘛。”许欢想着,这两年,钱小朵在北方,肯定很是传奇,干了这么大几票,那过程不得精彩纷呈啊。 “不就这样吗,照顾老头、踩点、偷钱。还有啥可说的啊?” 汪嵩和许欢的脸上,顿时露出绝望的表情,死了那条想让钱小朵描述过程的心。 钱小朵却突然问:“你俩后面计划怎么弄啊?那个什么拖拉机?” “朵儿姐,是托拉斯。” “别烦,听重点,知道意思就行了。” 汪嵩也看向许欢:“是啊,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许欢见两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突然就觉得肩上似乎多了些什么。他快速理了下思路:“我们得一步步的来,先商量下从什么生意开始做起,再看具体怎么弄。” 他顿了顿:“不过,当务之急是大爷的病赶紧去治了来。” 钱小朵就拍了下帆布袋:“这些现金,一共十五个,不管是大爷看病,还是做生意,你们先拿去造。反正,就这些了。” 说罢,她又摸出那张卡:“卡上的,你俩就别想了,我得留着。当嫁妆!” “嫁给我吧!”两个不要脸的异口同声道,说完对望一眼,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钱小朵冷冷地看着他俩,等他们笑完了才一脸鄙夷地说:“瞧你俩那没出息的样子。” 两人顿觉没趣,忙止住笑声,摆出了一副正经的样子。 “你厂里那边,现在什么情况?”许欢问汪嵩:“时间上自由吗?” “时间上没问题,真要有事弄起来,我马上办停薪留职,厂里面现在正鼓励这个。你呢,马上实习了,怎么考虑的啊?” 其实,在汪嵩之前问他的时候,许欢已经决定了,这学期结束,先回临江来。 钱小朵出现后,他更坚定了这个想法,他们得弄点事情起来。钱小朵和汪嵩,不可能这样一辈子捞偏门。 “这学期,我也就一个多月了,结束了,我就回来。我们可以从小一些的生意做起。本钱不要押太多,年前先物色下门面。” “你都还没有说做什么呢,怎么物色门面?”汪嵩抢话道。 许欢胸有成竹一笑:“也是凑巧,我最近刚了解到一个信息,现在出来一种vcd机,是种小型的镭射光碟机,目前,渝城市面上还没怎么看到。这个机器,图像声音的效果,都比录像机好多了。以后,看录像带的,只会越来越少,那些录像厅,紧接着也会开始用vcd了。你们看着,录像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淘汰,而这种vcd机,过不了多久就会流行。” 说着,许欢忍不住得意起来,抛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呢,恰好知道哪儿能进到货,咱们要不先做这个买卖。” 汪嵩沉吟了下:“嗯,你说的这个机器前景有的,但光碟好像很少啊。光有机器不行的吧。我在新华书店里倒是看见过,有cd歌碟,光有声音,没有图像,而且种类很少,还都挺贵的,七八十块钱一张。买得人不多呀?” “我们可以连vcd光碟一起卖。南边现在这种光碟已经有了,种类很多。书店里都是正版的,当然贵。南边来的货,都是盗版的,零售才二十块钱左右一张。趁现在,这个市场还没有规范,咱们先弄起来再说,等别人醒过味来,咱们再整其他的。而且,我想过了,这种光碟,我们不光可以卖,还可以出租。三块钱一天,一张碟三四天就回本了。” “这么便宜?”汪嵩显然没有想到。 “嗯,我打听过了。到时候,销量好的话,我们甚至可以直接去南边上货。” 说到这,许欢联想起当年进电子表的经历了,笑道:“呵呵,我初二就跟同学一起,跑广州去准备批发电子表,但是,刚下火车,我们的钱就被朵儿姐的同行给洗了,灰溜溜地回来了。” 汪嵩不放心:“你这些信息,都是从哪儿了解到的啊?靠不靠谱啊?” 于是,许欢就给两人讲了万东临的事儿。万东临正是这种公司里的技术核心人员,而且还是重要的合伙人,那天,许欢不但跟他天南海北地聊了很多,更是打听了不少关于vcd的情况,当时,他就存了这个心思。 听他这么一说,汪嵩兴致顿时高涨:“这事可以整啊,别看现在临江没有这种vcd,但这种东西,就是一股风,跟当年大家买录音机一样。要不了多久,说不定家家户户都会去买,这vcd机多好啊,几百部片子,一抽屉就装下啦,不像录像带,占地方不说,还容易卡。这事,咱们要是能整在前面,肯定成。” 估计当年用过磁带的,甭管是录音带还是录像带,都有从机子里抽出磁条来,费劲儿卷回去的事情发生过。 当时,vcd是个全新的玩意儿,正是刚起步的阶段。之前,市面上已经有cd机了,但用的人稀少,而且只有音频,没有视频。 这种有声音有图像的光碟机,有个很高科技的名字,叫激光播放器。比如枫林晚用来唱歌那台,价格要一万多,关键的是,镭射光碟(也叫激光唱片)价格挺贵,动辄一张好几百,根本不可能进入普通家庭。所以,当时家庭影视娱乐,还停留在录像机层面。 说罢,两人就看着钱小朵,毕竟现在她是金主。 “做生意的事,我不懂。你俩怎么说就怎么弄。能出钱我就出钱,能出力我就……最好别叫我出力。”钱小朵一边抿着小酒,一边懒洋洋地回应。 汪嵩一击掌:“行啊,那咱们就先从这个开始弄,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的,这段时间我先去了解一下。” “你别急,先给大爷治病,等我回来再具体动手。这段时间,我把情况再打听清楚些,尤其是片源的问题,咱不差这三两月的工夫。” 许欢这么一说,汪嵩才从兴奋中回到现实中来,他皱了下眉头:“郑洁那儿怎么办?此事,这婆娘恐怕不会善罢甘休,难道真得退她三万么?而且我还担心,要是她来个狮子大张口呢?” 第59章 女人心思 吃进嘴的肉,再吐出去,汪嵩想想就难受。 而且,他想着大家马上要一起做生意了,资金肯定更加需要了。 “狮子大张口,应该不至于。”许欢想了想,跟汪嵩出主意:“嵩娃,这事现在不急了,咱们底气有了,跟之前情况就不一样了。她一个女人,能把你怎样?既然,陈志峰当着大家的面,放了你一马,那就断不至于背后下黑手。” “大不了,她坏坏你的名声,有什么呀,以后咱们不指着打牌赚钱。何况,咱也没说不退钱了。但不能上赶着去退,你就先装穷,跟她磨着,能赖掉就赖掉,能少吐就少吐。事实上,你现在也缺钱。跟她谈的时候,只当没有朵儿姐的钱,她这钱,其实来得挺不容易,咱俩不能乱糟践。” 既然大家已经准备一起做事情了,许欢考虑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了。 “行!那我就等着她出招好了,这事,本来就可以好好掰扯掰扯的。” 一扫颓势的汪嵩,总算恢复了头脑的灵敏度。何况此时,他感觉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顿时心中充满了自信。 许欢又叮嘱:“但千万别把关系弄得太僵,以后,说不定还有许多事情要牵扯呢。” “我有数的,这个你放心,不就是跟这个婆娘装穷、诉苦、示弱吗?你还不放心我。”汪嵩笑道。 两人从钱小朵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许欢只好到汪嵩那儿去凑合了一晚上。关于杨佳的事,他一点儿没向两人提起,但心中却暗暗发愁。 再说邱天他们,在临江一共待了三天,跟陈志峰达成了大致的合作意向。 临走前,邱小珍问林若海:“你那个脸皮厚厚的兄弟,咋这两天都没过来了呢?手上伤怎么样啊?” “那点小伤,对他来说没事的,他全身皮都厚。”林若海笑道:“他应该是第二天就回学校去了。” “啊?!还是个书包仔呀。”这让邱小珍完全没想到。 “嗯,好像快毕业了吧。”在林若海心里,不用去学校了,就算是毕业,不过实际上也差不多。 邱小珍露出点遗憾的表情,给林若海留了个电话:“你转告你这兄弟,他有机会到滇西来玩的话,可以联系我,我请他吃荨麻鸡。” 这句被杜志猛听到了,笑道:“就冲这,他指不定改天就跑到滇西来了,这家伙哪听得好吃的。” 看着一行人开着车离去后,陈志峰给林若海吩咐了一下后面的事情,就去忙活其他的事情了。这两天,他全程陪同邱天他们,也整得挺累。 杜志猛跟着林若海回到了枫林晚,刚一坐下,他就笑道:“小欢这臭小子,还特么的挺有女人缘啊,邱天这个妹子,好像还惦记上他了似的。” 林若海也笑了笑,然后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这事儿,峰哥后面应该不会再去找汪嵩的麻烦了吧?” 杜志猛是林若海最信任的人,而且,杜志猛是很典型的那种,粗中有细的人。看着他成天大大咧咧的,其实很多事情,他心里都有杆秤。林若海有些话,也只能在这个兄弟面前说,尤其是涉及到陈志峰的。 杜志猛认真想了想,才道:“不会。虽然这事刚开始让他感觉挺丢脸,但毕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要是因为这事,合作的事情黄了,说不定倒是有些麻烦。但现在事办妥了,就没问题了。何况,峰哥对小欢,还是不错的,为这点小事,那前面的人情都白做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觉得有点不放心。阿宋那件事的教训太深刻了。峰哥最忌讳的就是内部人背叛他。” “刀哥,性质不一样。宋进这件事是吃里扒外。汪嵩这个叫不懂事,运气也不好,撞枪口上了,跟许欢没关系。再说了,多大点事儿,咱做的又不是赌场生意。牌桌上耍耍手段,咱那些年不也常这样搞吗?有一次,翻船了,还被东城老翁那帮人,追了好几条街呢。”杜志猛想起当年两人的事情,忍不住笑道。 提起当初的糗事,林若海也笑了起来:“这次通知小欢是对的。你说要是最后他的好兄弟,在我们的场子给废了手指头,以后大家真的会没交情了。这小子,看着是个混不吝,其实他不够狠的,内心里很讲情义。他那个兄弟,实际上比他要狠。” 许欢和汪嵩要是听到林若海这番话,指定得竖起大指头说佩服。事实上就是这样,许欢虽然蛮横,但讲道理,而且骨子里不是个坏种,存心害人的事,他不大会去做。以前他惹的那些事,要不就是为了讲哥们儿义气,要不就是性格莽撞。 汪嵩则不同,终日满脸笑容,但做起事来,却没许欢这么多禁忌和原则。他认的人就认,但不认的人,他下手不会犹豫。 “霞儿这里怎么处理?”林若海又问:“要说她对汪嵩出千的事,一点儿不知情,你信吗?” “只要峰哥不追究,咱就当她一点儿不知情。霞儿跟着我们也好些年了,其他也没啥毛病。不过,这事咱们还是得适当地点她一下,傻不拉几的,把人往郑洁桌子上带,也不知她脑子怎么想的,平时挺机灵个人。” 林若海就叹了口气:“我看她,只怕是对这个汪嵩,有点儿动真情了。嘿!当时我还担心小欢跟她搅和上了。” “刀哥,这件事,其他的我倒不担心。就是怕郑洁去找汪嵩要后账,两人要是谈不拢,闹起来了,只怕会把大家弄得有些麻烦。不知你留意到没有,那天,这个女人就急吼吼地想找汪嵩。” 提起郑洁,林若海露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看到了,不过这事关系不大。他们这种牌局,横竖不过几万块的事,能闹成啥?这事咱俩就别掺和了,让他们自己去扯。郑洁这种女人,无非心疼自己那几个小钱,想从汪嵩那儿捞点儿回来。峰哥应该不会去插手这点屁事的,拢共这么点儿钱,扯来扯去,他可丢不起那人,除非汪嵩整得太过分了。我想,以小欢的聪明劲儿,这事他应该跟汪嵩交待清楚的。” 杜志猛突然想起来,对林若海道:“对了,刀哥,宋进现在在电影院门口擦皮鞋。” 林若海神色一下子就暗淡下来:“这事我知道,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如今,我、还有你,咱俩绝对不要和他有瓜葛,让他自生自灭吧。知道吗?你也千万别心软,这事,会犯峰哥忌讳的。” 杜志猛点了点头:“这个我有数。我跟宋进的交情,也就那样。我是担心你于心不忍。” 两人这么聊了一阵后,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了。陈志峰谈下缅玉的总代理后,接下来,他们两人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两人倒也是没想到,他们还真低估了郑洁,这个女人并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愚蠢。 所以,女人的心思,有时候还别以为自己就摸得很清楚了。 第60章 胃口挺大 事发当天,郑洁确实心里的确很是不平衡,她心里想着汪嵩这小子,这段时间不知黑了自己多少钱。当时,她的确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汪嵩立马把钱给她吐出来。不过,被陈志峰瞪了一眼,只好暂时压下去了。 后来,她回去后,独自在家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有汪嵩在的牌局,她总体好像并没有怎么输钱,有时候还赢一些。嚯,这家伙把输赢控制得挺好啊。 一念及此,她不由心中一动:“这家伙是个人才啊,现在尾巴拽在我手里,我去找他吐点儿钱出来,那不是浪费了吗?应该好好的利用下才是。” 但她旋即想到,要是陈志峰知道,汪嵩继续出现在自己牌桌上,恐怕要大发脾气。何况,这中间还杠着个许欢,她也不能弄得太过头。 许欢在陈志峰心中的分量,郑洁比林若海他们都清楚。在陈志峰心中,他把许欢是当个潜力股来对待的。曾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过,要是弄得好,没准儿许欢以后起的作用,比林若海他们都要大。 所以,这件事她不得考虑许欢的因素,既然许欢能连夜赶回来搭救汪嵩,那就说明了他们彼此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对着镜子,郑洁自言自语:“这事,我得好好思量一下,怎么弄才能更加妥贴。”因此,事后,她并没有急于找汪嵩。 许欢走了后,汪嵩倒是一直等着郑洁来找他,但郑洁那儿始终没有动静。 于是,汪嵩也懒得管她了,他想着等许欢回来后,肯定得忙一段时间,而且,爷爷的心脏病也拖了一段时间,所以,他赶紧将爷爷送到医院,联系医生做手术。 经过进一步诊断,他爷爷的情况还算好,不需要开胸做搭桥手术,只是需要装三个支架,费用比预计要省了不少,汪嵩当即安排老人家住进了医院。 就这样,老人还在那儿坚持不肯,直说自己身体没事,将养将养就会好的。实际上,还是心疼钱。这次,汪嵩可没有由着老人家了。 手术还算顺利,汪嵩这段时间把别的事都放下了,厂里也请了假,专心照顾他爷爷。 好在钱小朵回来了,她成天也没啥事,又有照顾病人的经验。时常过来搭把手,两人就这般轮换着,倒也没有弄得手忙脚乱。 如是忙了一两周,汪大爷就平安地出院了。 刚出院没多久,汪嵩就接到了郑洁的电话。 甫一接通,郑洁口气就有些不客气道:“你小子,躲哪儿去啦?能躲一辈子吗?不准备给我个说法吗?” “郑姐,你别误会,这段时间我爷爷住院了,一直在医院忙活呢。你在哪儿?我待会儿就过来找你。”汪嵩情绪平和地解释道,爷爷手术很顺利,恢复得也不错,现在他心情很好。 “到我家来吧!”郑洁没再多说什么。 到了郑洁家,汪嵩见只有她一个人在,心里就有点诧异。他原本以为,郑洁很有可能会把当事的牌友叫两个过来的,就像他们上次为霞儿讨公道,会把小慧叫上一样。 现在见这么个情况,汪嵩也不先开口,默默地坐下,等着她发话。 “你爷爷住院啦?现在还好吗?” 汪嵩没想到郑洁一开口问的是这个,在他印象中,这个女人没这么善良。他微微一愣:“做了个手术,现在情况还好的。” 郑洁起身给他泡了杯茶,笑了笑:“前段时间,你像从饿牢里放出来一样的打牌捞钱,不会是为了筹手术费吧。要真是这样,倒也可以理解。” “郑姐,还真被你说对了。我也是一时想不到其他办法,才这样。你看这事……?”汪嵩不想在这里绕圈,索性直接问道。 郑洁轻哂一下:“呵呵,你好像比我还着急嘛?” “答应过许欢,你这里得有个说法,本来早该过来的,但老人家的病情也不能再拖了,没办法。这事怎么了,你提个议吧,我尽量照办。” “在我这牌桌上,搞了不少钱吧?” “我估摸了一下,大概一两万吧。这不,我爷爷做手术,还借了不老少钱。”汪嵩立马摆出了一副穷样子。他心道:不能让对方狮子大开口,就算有钱还你,也得拖着。 郑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怎么,怕我找后账,怕我讹你呀?” “嗨,你拔根寒毛,也比我大腿粗,哪瞧得上这点儿小钱。”汪嵩狡黠地回应。 “我后来回想了下,跟你一起打牌,我本人倒是真没怎么输钱。算你小子也还有点良心,但我叫来的那些姊妹伙们,就没这么便宜了吧,一两万恐怕是不止的。你看,这账是跟我算呢?还是大家来一起算?” 郑洁这种口吻,让汪嵩一下子有点儿抓住她的想法了:这女人,今天既然没有叫那些牌友一起来,肯定是在打什么小算盘。 “郑姐,我这个人笨,你直说吧!” “行啊,爽快!我也不跟绕弯子了,今后,我这里,局照组、牌照打,不过咱俩得合作。” 汪嵩倒是没料到,郑洁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刚才寻思着,对方可能是想把自己赢的钱,一个人闷了。 “郑姐,你不是在逗我玩吧,这点儿小钱,你会瞧得上眼?谁不知道峰哥,不说是临江首富,也是排的上号的有钱人。” “呵呵,你还是太年轻了。钱这玩意儿,谁会嫌多。再说了,我得有点儿自己的私房钱啊,不能什么钱都开口找陈志峰讨吧。”郑洁不以为然地说道。 “再说了,有你这个高手跟我合作,咱们的局,不能玩大点儿吗?这样,就不是小钱了吧。”郑洁的语气里,隐隐地透出了些急切。 她见汪嵩在那儿沉吟不语,又道:“你总不想以后就断了这条财路吧。” 汪嵩听她语气中,带了些威胁的意味,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于是问:“你想怎么合作?” 郑洁直接道:“局我来组,人我来找。赢的钱四六分账,我六,你四。” 见汪嵩没有表示,又补充道:“不是我要故意占大头,但你想想,人都是我叫来的,我这个提议不过分吧?” “不是分多分少的问题,这次的事,我的教训太深刻了,要不是峰哥最后卖了许欢一个面子,我这手就得弄残了。说真的,以后我也不想在牌桌上捞钱了。这种风险,不是我这样的小角色承担得起的。” 汪嵩心想:玛的,六四分成,这婆娘,胃口还挺大。 第61章 业务需要 知道对方底牌后,汪嵩心里就笃定了。 于是,他以退为进:“实在不行,我在你这儿赢的钱,我全都吐出来。至于你怎么跟她们交待,你自己看着安排。但是,你得给我点时间,容我缓一缓。一时半会儿,我确实拿不出这些钱来了。” 他不能这么轻易地就答应此事,何况,许欢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他现在也还不知道。 “你也不要纠结了,这样吧,大家都爽快些,五五分账。”郑洁有些不耐烦起来,她原以为汪嵩听到她的这个提议,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就应承下来。没想到,他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要是峰哥知道我还在你的牌桌上打牌,只怕饶不了我,还是算了吧。” “峰哥那儿,我自然会打好招呼,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 见郑洁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汪嵩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他想,总不可能陈志峰也会来惦记,牌桌上的这点儿小钱吧。 “姐,这事你不跟我说明白了,我真不敢造次。” 一个人做事是否从容,有时候跟性格无关,而是取决于自身的条件。 汪嵩之所以能不急不忙地跟郑洁谈,原因就在于他现在要捞钱的心思,没有以前那么急迫了。所以,他必须得搞清楚所有情况,才敢进一步表态。没必要的险,他可真一点儿不想再去冒了。 汪嵩心态稳稳地坐在那儿,但表情却毫不张扬,反而流露出谨小慎微的样子。 现在,郑洁的底牌他看见了,但他的底牌郑洁是不知道的。 果然,郑洁开始游说起他来:“你有什么不敢的,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能找来的牌友,那起码都是有钱人,人家的背景,哪是我这种小角色能比的,万一耍手段时爆掉了,我惹得起谁啊?我可不想再来剁手剁脚地这么一出。” 郑洁一听就笑了起来:“我约的人,根底我还能不清楚啊。真要是厉害的角色,我也不敢往桌子上招啊?我看你这次,是被吓破胆儿了吧?再说了,就凭你的水平,连我都上了当,那些傻婆娘,怎么可能醒得过味儿来,你只管放心施展。” 见汪嵩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她又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哪天露馅了,大不了跟你撕破脸皮。你当个个都有陈志峰这么狠啊?不过,真发生这种情况,那也怪你手艺不精,毕竟是我组的局,我肯定是不方便出面帮你说话了。” 汪嵩心里暗骂了一声:日,分钱想拿大头,出事马上撇清,这算盘打得真是溜溜响。 “那不还是呀?万一出状况,人家找峰哥,又变成打他脸了,不还得剁我吗?姐,这事还是算了吧,我担待不起的。我这就回去想办法筹钱,争取早点还你。”汪嵩说罢,站起身就欲走。 “唉,你这个人,别急着走啊。跟你说过了,你之前赢的那点儿钱,都不是钱。姐这么跟你说吧,咱俩合不合作,这钱都不用你再吐出来了。”郑洁一把拉住汪嵩,让他先坐下来。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说来说去,你不还是怕陈志峰吗?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以后,大大方方在我这儿打牌,就算他看见了,也不会多说一句话,没准儿还会扔包烟给你。” “啥?郑姐,你别逗我玩了,这怎么可能。我这种小虾米,峰哥眼皮都不会夹我一下。”汪嵩现在真不信这个女人了,心想:玛的,不至于吧,为了拉我一起出千,真是啥话都会说。 但汪嵩没想到,郑洁这话还真不是诓他。 “陈志峰待不待见你,那不得看我怎么说吗?”郑洁笑得有些狡黠,又有几分得意:“他是个干大事的人,很爱才。你看他对许欢的态度,你就知道了。所以,我告诉他,你也是个难得的人才。” 见汪嵩一脸的怀疑,郑洁接着道:“以后,到我这儿来打牌,该咱们赢的,你尽管放开手赢。但有些牌局,你不但不能赢,还要输。你不但要输,还要输得十分自然。该输给谁,我会提前告诉你。当然,这种局上输的钱,一分钱都不要你出,我预先都会给你。这个,就不用我再解释得更仔细了吧。” 听到这儿,汪嵩才彻底明白了。 原来,跟他合伙打牌捞点儿钱,这只是郑洁自己的一点儿小心思。而陈志峰因为业务需要,却正好可以利用汪嵩的牌技,来帮他打打“业务麻将”。 原本,陈志峰和郑洁,就经常一起用打麻将这样的手段,输送一些灰色利益出去。但陈志峰心里,委实觉得这样的事情挺烦。 郑洁就游说他,说干脆以后这种业务麻将,由汪嵩这种有技术的人来打,反正现在汪嵩也有把柄在她手里,也不怕他翻什么浪。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地,既可省了陈志峰的事,还更不容易招人忌讳。 这话一说,陈志峰就听进去了,说那你去安排吧。 难怪,郑洁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她早就跟陈志峰通好气了。汪嵩这才发觉,郑洁这个女人的心机,也特么挺深的,想想也正常,这社会又有几个人真傻啊。 许欢曾经跟他聊起过:嵩娃,不要觉得咱们聪明,这社会聪明人海了去了。不信,给你一百元,让你出去找几个聪明人来,你要不了多久就能找来一堆。让你出去找个真正的傻子,你可能找半天,都未必找得来一个。 这时,汪嵩想起这话,觉得愈发有道理了。但此刻,他来不及发这些感慨,郑洁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表态呢。 “郑姐,你把底都兜给我了,我要再说什么,你得怨怪我不识抬举了吧。不过,这事现在一时怕是弄不起来。我爷爷刚出院,这段时间身边离不了人,你得缓我一段时间,容我将家里的事安排好了来。” 汪嵩施了个缓兵之计,他寻摸着,这个事情怎么得也要跟许欢和钱小朵商量了来。三个人看事情,总比自己一个人看得清楚。 郑洁见汪嵩终于松口了,顿时舒了口气:“那倒不急,这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也总得物色些好角儿才行,不然,对不起你这技术啊。” 临走前,郑洁想了想又道:“对了,我不管你跟霞儿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霞儿男朋友这个身份,你还得用着。不然,我莫名其妙地带个男的跟人打牌,别人心里,肯定要犯嘀咕的。” 从郑洁那儿出来,汪嵩狠狠地吐了口气,事情的走向,跟他们预估的方向完全不同,而且,今天郑洁的话,信息也有点儿大,他得消化一下。 尤其是想到霞儿,汪嵩有些头痛起来。 自从那天自己出千被抓了后,他就没再去找过霞儿,一来也怕连累她,另外,他也有个小心思,想着趁这个机会,跟霞儿就淡了算了。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没奔着跟她长久过日子去。 在冬天的冷风中,他摸出支烟,狠狠地抽了口,随着烟雾的吐出,从肺里带出了一句话:“有女人真好,但有女人也真烦!” 第62章 江湖再见 汪嵩的感叹,如果此时被许欢听到,他一定会竖起大拇指赞扬:嵩娃,这句话你说得可真有水平! 因为,许欢现在也正为这件事头痛中。现在,他已经想定,这学期结束就回临江了,但却没有想好,面对杨佳,他应该怎么开这个口。 许欢和汪嵩,也算碰见了相同类型的问题——那就是,当想和兄弟走在一起的时候,时常会发现,中间还夹杂着女人。 至于钱小朵,在两人的心里,不在普遍意义的“女人”这个概念上。 面临着即将到来的分离,这段时间对许欢来说,内心终归是有些煎熬。 虽然,他心里喜欢杨佳,但自从与杨佳妈妈见过面后,不爽归不爽,但他明白,她妈妈并非完全是在无理取闹。 许多时候,当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时,所有的浪漫都得绕道而行。 自从许欢打定主意回临江后,他心里清楚,恐怕自己和杨佳的这段恋情,要无疾而终了。只是,他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开口,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杨佳谈。 他实在不忍心告诉杨佳,他暂时不会考虑留在渝城。 起初,在是否留在渝城这件事上,许欢就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这已经让杨佳很不满意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就那么时冷时热。有时候,杨佳还会耍小脾气,两三天都不搭理他。 学校留校实习的名额出来了,果然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大家心知肚明,是学生会宣传干事刘波的。不是这个刘波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他的父亲,是轻工局的领导,这个名额早就变相内定了。 另一个名额,大家都认为应该是许欢的。因为,许欢是学生会主席,这一两学期来,在学校表现得又特别优秀。 至于邹梦涛,自从这学期被踢出学生会后,这事基本上跟他就没关系了。不过,他还不死心,临近期末前,还特地到孟天智那儿去一趟。这么抠门儿的人,居然想着买了两瓶酒去,结果被孟天智婉拒了。 回来后,他只好灰溜溜地到小店去退酒,还被郑伟给看见了,大家虽然不确定他买酒退酒的,是在干什么,不过也略猜到一二,于是又被大家拿来笑谈了一番。 所以,当孟天智最后来征询许欢意见时,他轻描淡写地拒绝了,这个在大家眼中十分金贵的留校实习机会,这让孟天智感到非常惊讶。 许欢没说自己要回家做生意去了,只是说父母不舍得他这么个独子,离家太远,希望他回临江发展。 孟天智也不勉强,只是问他:“本来这个名额是给你的,那现在,你觉得学生会其他几个干部中,谁留校比较合适呢? 许欢毫不犹豫地说:“学生会副主席,电工班的黄大伟。这个同学各方面都不错的。工作热情高、工作能力也很好,他一直挺想争取留校实习,我相信他留校,会比我更加配合老师的工作。” 这半年来,黄大伟一直是许欢副手。为人忠厚耿直,人品不错,虽然想争取留校,也知道自己希望不大,但各方面仍然挺配合许欢,并没有因此而心生芥蒂。 所以,当孟天智这样问时,许欢立刻推荐了他。 孟天智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同学,确如许欢所言,各方面都挺不错的。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大家知道许欢的这个决定后,206宿舍所有人,还有班上大多数老师,都感到很有些不可思议。 杨佳更是彻底火了,冲许欢大发了一通脾气,末了,又伤心起来:“你这个骗子!从一开始,你就不想留在渝城。还跟我说什么有变数,原来,这个变数是你自己。” 许欢苦笑着,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但他看见杨佳伤心的样子,心里委实不好过,他心里也觉得,这件事,自己有些辜负了她。 他沉默了良久,才开口:“佳佳,这件事我不是头脑发热做的决定。我仔细考虑过了,回临江,更利于我目前的发展。” “那咱俩呢?你准备就这么拉爆算了,是吧?” “我想过了,其实,临江离渝城,也没有那么远,以后,我肯定经常会到渝城来的。”许欢确实是这样想的,回去,不管做什么生意,渝城少不了要常跑的。 “经常来。你准备一辈子都这样‘经常来’吗?把我当什么了,当星期天过吗?”杨佳收起了伤心,语气里充满了讥诮。 “这只是暂时的,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杀回渝城。那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从长计议。你相信我,这个时间也许不用多久,说不定等我们拿毕业证时,就可以了。再长,最多不过两三年。” 这番话,许欢是真诚的,他心里也的确这么想的。他看得很清楚,真要成就一番事业,渝城,显然比临江机会多了很多。然而,现在的他,尚不具备在渝城站住脚的基本条件。除非,他选择留校实习,但如果这样,他会在学校陷得死死的,很难有自由发展的空间。所以,他毫不留恋这个所谓的机会。 “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话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得先挣钱,有了经济基础,我哪儿不能去。你妈妈那天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仔细想想,还是有些道理的,一无所有,我拿什么对你好?” “我不稀罕你对我好,莫非除了你,就没人对我好了。”杨佳一赌气,转身而去。那天,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在所有人都对许欢的行为表示不理解的时候,唯有黄清芸觉得,他这个决定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天,晨练时,她碰见许欢,两人聊起这事。她对许欢说:“我觉得你这个选择很对,这个破学校,有什么好留恋的。”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晨练时能经常碰见你这样的大美女,是件值得回忆的美好事情。”许欢讨好卖乖的说道。 “哈哈哈。”黄清芸爽朗地大笑,然后说:“没准儿,你留在学校实习,晨练也碰不见我了。” 听她这么说,许欢略微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就释然了:黄清芸虽然是老师,但其实比许欢他们大不了几岁。她肯定也有自己的梦想,如此年轻,待在这么个学校,想来也的确是有些乏味。 “你也准备离开这个学校吗?那今后,只能江湖再见咯!” 许欢这种老气横秋的口吻,黄清芸早就习惯了,不以为意道:“江湖再见,这词说得挺好。” 当时,刘松仁、李立群主演的一部连续剧,就叫《江湖再见》。许欢其实没看过,只觉得这个剧名取得甚好。 是的,这天早上,黄清芸既没有问许欢,回临江后准备干什么。许欢也没有问黄清芸,不在这个学校做了,准备到哪儿去。 江湖再见,有可能相见,也有可能再也不见。 赵瞎子当年曾告诉过许欢,人与人之间,冥冥之中有定数。缘分还在,你怎么绕,都绕不过去,缘分尽了,你踏破铁鞋,也找求不到。 第63章 老子高兴 毫无疑问,所有人当中,最郁闷的还是邹梦涛。当他听到许欢放弃留校实习,并且推荐了黄大伟时,他简直有种疯掉的感觉。 这时,他感到了深深的后悔,这时,他才回想起来,从一开始,许欢就说过,他不稀罕这个“留校实习”。只是,他一直觉得,这不过是许欢在惺惺作态,故意这样说。 可惜,当时周星驰的《大话西游》还没有上演。否则,邹梦涛内心的潜台词一定是这样子的:曾经,有个留校实习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男人说三个字:我错了。 本来,像邹梦涛这样的人,许欢以后压根儿就不想再搭理了。在他看来,这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连碾压的兴趣都没有了。 但世上就有如此不识相的人,在临走之前,邹梦涛居然要约许欢深谈一次。是的,许欢记得很清楚,邹梦涛当时用的词就是“深谈”。 “许欢,我想跟你深谈一下。”这是邹梦涛的开场白。 许欢当时心里就泛起了极其滑稽感觉:我跟杨佳还没来得及深谈,跟刘尧、孙辉也没有深谈,跟大美女黄清芸也没有深谈,我跟你,深谈个毛线啊。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有什么话?你说。” “我知道,咱俩之间存在很大的误会,但我觉得,你最后放弃留校实习名额的行为,太过轻率、太过不负责任。” 许欢心中暗骂:玛的,关了老子十天,居然说是误会。而且,这个不要脸的人,语气里竟然充满了责怪之意。 于是,他决定今天怎么地也得调戏邹梦涛一下:“此话怎讲?”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你却毫不可惜地放弃了。而且,你居然推荐那个什么黄大伟,他有啥能力啊?其实,这个事你完全可以跟我商量的啊。” 许欢像看个怪物样看着他:“跟你商量?同学,你今天又受了什么刺激了?或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许欢,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其实,在我看来,其实也很傻。” 邹梦涛不理会许欢嘲讽的语气,继续自说自话:“是的,我知道你肯定看不惯我。但是你想过没有,手里有这种机会,你完全可以跟我谈条件。哪怕你大价钱卖给我、向老师推荐我,我不介意你狠狠敲我一笔,而且,只有接受。这样,你不是既出了心中的那口气,又得到了实际的好处吗?这不比便宜了黄大伟更有价值吗,他能念你什么好啊?你说,你是不是也很傻?你为什么不趁机赚一笔呢?” 这时候的邹梦涛,明知道自己希望破灭,但他不甘心,他觉得这样说,许欢肯定也会后悔。他想着,是啊,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后悔呀。 许欢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心中着实乐坏了。 “邹梦涛,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于是,他跟邹梦涛道:“说,有七只山羊在山坡上正吃草呢,突然,来了只老虎,七只羊赶紧逃命,分别逃进了七个山洞。老虎过来后,想都没想,就把第三个山洞的山羊给抓出来吃了。这只山羊太想不通了,临死前就说,这不公平啊。老虎就问它,哪里不公平的。山羊说:如果,你从头开始吃,你应该先吃第一个山洞的羊。如果,你从后面开始吃,你该吃第七个洞的羊。就算你从中间开始吃,你也应该先吃第四个洞的羊。为什么是我?!你猜,老虎会怎么说?” 邹梦涛傻呵呵地看着许欢:“老虎说什么了呢?” “老虎说……”许欢看着邹梦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老!子!高!兴!” 说罢,他扬长而去,把这个奇葩远远抛在了身后。许欢心里暗自想:所谓奇葩,就是你真的不知道,他的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纵然如此,在离校前,许欢还是劝住了刘尧,没让他对邹梦涛动手。 自从刘尧被刺事件后,刘尧现在谁的账都可以不买,但许欢的面子,他是会给的。只是,他很是有些不理解:“这种虾货,不弄白不弄,你发这善心真是没必要。” 许欢叹了口气:“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想想这人,其实~唉,真不知怎么说他。” “你咋不可怜我呢,花钱买把土火,一枪没抠过,就被没收了,为这事,老子还被罚了笔款,这笔钱拿到你们临江,到那啥夜总会去嗨皮一下,不要太开心。”刘尧心有不甘。 许欢就笑:“你特么还惦记着夜总会啊,以后有机会到临江来,我请你好了。酒水小费都算我的,要带出场,就凭你自己的腰力了。” 刘尧一听,顿时高兴起来,把要要不揍邹梦涛的事,给抛到了脑后。 很快,期末考试,很快,各奔东西。 最后一天,许欢没走,杨佳说:“你明天再回去吧,行吗?” “只要学校不赶我,后天回去也没关系。” 但是,许欢知道,学校最多让他们缓冲一天,这缓冲的一天,也就是因为有些同学考完试,没车回去了。这个节骨眼上,学校盯得非常严,只怕最后关头,出些什么状况,不可能让他们继续在校逗留。 那天,两人来到了江边,许欢将自己回临江的原因,以及自己未来的打算,毫无隐瞒地告诉了杨佳。 他们到了第一次一起吃鱼的饭店吃鱼,到第一接吻的石头上接吻。只是,曾经的秋高气爽,已然被初冬凉凉的寒风代替。曾经的流连忘返,被冷冷的江风吹得无法久留。 两人心里都清楚,虽然他们都想延续这段甜蜜的恋情,但谁也无法把握未来。时过境迁,有些过去只怕是永远成为了过去。 分手的时候,杨佳突然埋着头,失声痛哭起来,把许欢哭得心乱如麻。此时,他觉得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揽住杨佳的肩膀,轻轻地拍着。 好一会儿,杨佳才止住了哭泣,她抬起泪眼,看着许欢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道:“好啦,别装出这副罪该万死的样子了。” “我只是不想你这么难过,这样,我心里挺不好受的。” “别自以为是了,我哭,也不全是为你,最多只有一半是因为你。” 杨佳抬头,看见许欢清澈明亮眼里,流露几分歉疚,几分不舍,还有几分柔情。她心里不由一软,嘴巴一扁,又有了想哭的感觉,忙掩饰道:“你知道吗?黄家驹死了,陈百强也死了,我真的好难过。这世界真是越来越无趣了。” 那一年,香港两个很受许欢他们喜欢的男歌手——黄家驹和陈百强,相继离世,的确是件非常让人感伤的事。只是,当时的资讯没有这么发达,到学期末的时候,大家才陆续知道这些信息。 “你说话要算话啊,到渝城来进货时,记得来找我啊!”这是那天,杨佳对许欢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许欢把行李收拾好后,看了看睡了一年半的上铺,曾经被他清理一空的,床头那两根铁管里,如今,又塞满了烟头。下学期开学,又是谁,会来清理自己的烟头呢。 第64章 废料往事 许欢刚回到临江,汪嵩就把郑洁提出来的事,跟他说了。不过,这一小段时间,郑洁倒也没来找过他。 郑洁最后打了这么个算盘,许欢倒也是没想到。于是,他问汪嵩:“你自己怎么考虑的?” “我无所谓,能不拿钱出来,对我来说就是好事。不过,我有两个顾虑,一是担心牵扯精力太多,影响到咱们自己的事。二是,没跟陈志峰打过交道,这事涉及到他,我心里还是有点没底,所以问你嘛。” 钱小朵在一旁道:“不落把柄就行,大不了就翻脸,没什么了不起。” 许欢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下,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就道:“朵儿姐说得有道理。这事,现在还不真不好判断好坏。陈志峰那儿,我欠着人情,他真要是有这个意思,咱们也不能拒绝。不过,凡事当心些好,你多留个心眼儿。以后,郑洁组的局,其他人的情况,咱们得尽快先弄清楚,别一不小心踩了雷。” 汪嵩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现在咱又不急。反正,到时候,我在桌子上,手脚尽量做干净些。不妥当的钱,咱先不忙赚。呵呵,不过,郑洁倒真是认识不少富婆。” “富婆的背后,都有富翁。”钱小朵道:“反正,不能让他们抓到把柄,到时候变成你一个人背锅。” 许欢道:“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事,咱先应付着,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的,大问题应该没有,见招拆招呗。” 想了想,许欢又叮嘱道:“不过,这样倒也有个好处,咱们可以通过牌桌,较快的熟悉临江有钱人的圈子。起码,各种消息和资讯,了解得应该会更快一些。打牌时,你别光把心思放在套那几个钱上。” 汪嵩应承道:“你这样一说,我就有数了。” 过完年,大家就开始分头行动起来,汪嵩负责去找门面,许欢还得先把实习的事情应付一下。两人抠着脑袋,想不出来,应该给钱小朵安排点什么事。 结果,钱小朵说,这些年,我也忙活得够呛了,你们就别尽想着使唤我了,要知道我才是大东家。想了想,她又说,咱们不是先做碟片的生意吗,这样吧,先给我买个vcd,让我熟悉熟悉业务。 许欢和汪嵩二人捧腹大笑,不再想着使唤钱小朵,而是各自忙活开来。 到了下厂报到那天,许欢先到纸厂去报了个到。 离着老远,就闻到纸厂那股特有臭味,这股臭味,是制造纸浆时产生的污染气体,极其难闻,临江人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纸屁”。 许欢闻到这股味道,心里就是一阵叹息,这附近的人,隔三岔五地“享受”这个味道,日子该有多么不爽啊。 要不是汪嵩他们火柴厂,效益已经严重滑坡,不再招实习生了,他是真不愿到纸厂实习。 不过,王继东却很高兴:“欢哥,我可没想到,你会回临江来,还到了我们厂里,以后,我可就跟着你混了。” 许欢笑着说:“你跟着我混,我还不知道自己该跟着谁混呢?” 他也不是谦虚,现在,回临江来,事情能整成怎样,他并没有多大把握。不过,许欢做事从来不瞻前顾后,想到了,先做,他深信一点,东西不会白学,事情不会白做。 不过到纸厂实习,倒也有桩便利之处。王继东的老爸,正是许欢他们的车间主任。 还在学校读书时,他就老听儿子回来说,许欢在学校时,如何如何帮他,怎么怎么照顾他。所以,中间他们几次放假回来,他都让王继东叫上许欢,到家里来吃过好几次饭。 有这层关系在,许欢也没有瞒着他,只说自己实习期间,可能要另外做些事情,不大会到厂里循规蹈矩地点卯。 王继东老爸满不在乎:“没事,这个厂有什么好待的,早晚搬到郊区去。你尽管放手做你的事就是,可以多带着继东,他听你的,别让他一天到晚的瞎混,人给混废了。学校那边问起,我指定给你们说表现得很好。” 当时,学校管实习的老师,每学期还是会到学生实习的厂,了解一下实习生的情况。 王继东被他爸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嘟噜道:“我哪有瞎混,在同学面前这么说我。” “你还没瞎混,一天尽知道在纸堆里翻瓜落,以后,没纸堆翻了,我看你得去翻垃圾。”他爸没好气地数落王继东。 许欢听了就笑,纸厂的那帮小孩,打小一没事了,就爱三五成群地,到厂里回收来的废纸堆里去翻捡一通。有时候,竟能从中捡出些零钱来。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是将捡到的还不错的书,拿来又贱价卖给需要的同学。运气好时,还能从废纸箱里,翻出些卖废品时,落在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啥都可能有,对那帮小孩来说,就有种现在开盲盒的惊喜。 王继东最津津乐道的两件事就是,一次他在纸堆里,翻出了一整条未开封的香烟,把他高兴坏了。 还有一次,就是在读技校期间的暑假里,他居然从纸堆里,翻出了一本满满集邮册,里面好多纪念邮票,甚至还有整整两页文革票。 王继东知道许欢懂这个,就带到学校给他看。许欢看着这满满一册的邮票,很是替那个集邮者可惜,这么好的一本邮票,也不知被谁,糊里糊涂地掺在废书废报里,给这么就卖了。 后来,许欢到渝城的古董市场,把这本邮票帮王继东卖了,整整五百元。 那时候,厂里对这些事情管得不严。 许欢读初中时,也喜欢干这种事。他小叔在冶铜厂工作,他每次去,都会溜到回收的废铜堆里去翻捡。只要不把大块的铜往外搬,看守的老师傅,是不大会来理会小孩子从里面捡两个好玩的东西。 他喜欢收集古币,就是在那个废铜堆里,把清朝的小钱,从顺治到光绪,集齐了一整套。还有一次,他意外地在里面翻出了一枚,品相上佳的汉五铢钱,当时他还不认识,只觉得这枚钱甚是稀罕,也有如获至宝的惊喜。 不过,他倒没想到,王继东现在还保持着这个爱好。于是,他笑着对王继东老爸说道:“叔叔,没问题,别的不敢说,把继东从纸堆里拽出来,我还是可以的。” 第65章 欢喜冤家 汪嵩这段时间,忙着到处看合适的门面。他这才发现,许欢交给他这个任务还真不轻松。 地段好的,价格太高。价格便宜的,位置又不好,要不就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人流最旺盛的电影院马路对面,倒是刚新建一排商铺。但是,现在还在售卖的阶段,根本还没法租。 汪嵩转了半个来月,都没有找到个十分理想位置,看来一下子还真不一定能搞定。 这天,他又去看了个惨不忍睹的门面,耽误了许久工夫,弄得一肚子气。出来后才发现,做午饭时间点儿都过了很久了。 他拍了下脑门,骂了句娘,匆匆往家赶。 他爷爷虽然出院了,手术很顺利,但毕竟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这段时间,基本都是汪嵩在烧饭,有时候他来不及了,就带老人到外面吃点。但老人家一来心疼钱,再加上外面的东西又觉得吃不惯。总跟汪嵩说,你要是忙,没事的,我自己弄点面条、稀饭就行。 但汪嵩哪能让他这样,想着才大病初愈,怎么也要吃些好的补补才行。所以,虽然自己烧菜不好吃,但蒸蒸炖炖,至少保证了老人的营养。好在,他现在厂里办了停薪留职,也不用天天困在单位了。 等汪嵩急吼吼赶回家时,还没进屋,就闻见屋里传来阵阵饭菜香,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心道,今天怎么回事啊,老人家难不成自己烧了这么多,没这能力啊。 跨进门一看,原来是霞儿,正巧笑嫣嫣地陪着他爷爷在吃饭。 自从上次在郑洁家里出千被抓后,汪嵩跟霞儿就基本断了联系。他没有再去找过霞儿,霞儿也没来找过他。 虽然,上次郑洁说,他霞儿这个男朋友的身份还要保留着,但汪嵩想,这无非就一说辞。所以,现在,他看见霞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坐在自己家里,跟他爷爷一起吃饭。他既惊讶,又有些生气,感觉被人强行进入了自己的生活。 “回来啦?”霞儿看见汪嵩进来,像个女主人般招呼他:“还没吃吧,快坐下,饭菜都还热着咧。” 说罢,就起身去给汪嵩盛饭。 当着爷爷的面,汪嵩不好发作,而且,看他爷爷的样子,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所以,他只好沉着一张脸坐了下来,闷着头吃饭。 他不说话没关系,他爷爷现在却谈兴甚高:“小嵩啊,你找了这么好个女朋友,咋不早些带回家来呢?” “我女朋友多了,哪能个个都带回来?”汪嵩没好气道。 “我知道你女朋友多,以前那个什么小芳、还有那个谁呢,我记不住名字了,跟小霞那是没法比的。她们,不叫我烧饭伺候就好了,还能给我烧饭啊。” 汪嵩一听这话,心中就有些崩溃:这老爷子,咋一顿饭就把他给收买了呢。 其实,他哪里晓得,霞儿那张嘴,甜起来时有多甜,一顿饭工夫,早就把老爷子哄得五迷三道的了。 汪嵩不服气道:“人家钱小朵不是也来给你烧过饭啊?” “小朵呀,小朵也蛮好的,蛮好的。但你说小朵是你姐啊,她……她应该不是你女朋友吧?” 汪嵩突然拿钱小朵出来比较,把老人家给弄得犹疑起来了。 “哎呀呀,不是!你快吃吧,我懒得跟你掰扯了。”汪嵩被他爷爷弄得很是没有脾气,但是有些话,他又不能跟老人家直说。 于是,他只好闷着头继续吃饭,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霞儿烧的菜,就是好吃。而且,她还挺照顾爷爷的身体情况,做的都是清淡菜。 霞儿装着没看见汪嵩的脸色,俄自在那儿,跟爷爷嗔怪道:“嵩嵩也是,大爷您住院了,他都不跟我说,不然,我也可以早点来照顾您的。我虽然没啥本事,但搭把手总可以吧。” 吃过饭,霞儿不由分说,一副熟门熟路地样子,动作十分麻利地就开始收拾桌子。汪嵩只能无语地看着她忙活,一时不知该如何相处。 收拾停顿后,霞儿就知趣地告辞,嘴甜甜地说:“爷爷,那我先走了,您自己去午睡吧,刚出院不久,一定要注意休息哦。” 汪大爷一张嘴都笑裂了,频频点头:“好、好,小霞,有空就来家玩儿,嵩嵩在不在都可以过来的。”俨然一副对孙媳妇的殷勤,还吩咐汪嵩:“你去送送人家啊。” 汪嵩陪着霞儿走了出来,然后恼怒地问:“霞儿,你想干嘛呀?” 霞儿这时,收起刚才那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我没想干嘛呀,就是刚巧来了,看见大爷在那儿,笨手拙脚地准备午饭,我能不帮他吗?” “不是说做饭的事,你跟我爷爷说是我女朋友干嘛?” 霞儿就盯着汪嵩怼了过去:“难道我不是你女朋友吗?你什么时候跟我提出分手了?就算分手了,前女友也是女朋友!” 汪嵩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向能言善道的人,在霞儿面前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只是说道:“反正,以后没事你别跑我家里来。” “真是,还怕我赖着要嫁给你啊?你放心吧,不会让你沾上就甩不了的,我徐霞也是个潇洒走一回的人。你要真心烦我了,痛痛快快说一句,我立马消失。”霞儿白了他一眼。 随后,她马上一笑,又换了温柔的语气:“大爷这么大年纪了,就算咱说点儿瞎话,哄哄老人家开心,也没什么不对吧。再说了,现在大爷的身体状况,的确是需要有人照顾才好些。我白天比较空,有时,过来给大爷烧顿饭,这有什么呀,不就一会儿工夫吗?你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不麻烦的。” 汪嵩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心里知道,霞儿对他挺好的,上次的事,她顶着陈志峰这么大压力,也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就冲这点,他也念着霞儿的好。 其实,霞儿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汪嵩一出事,第一时间就想着把她摘清爽,虽然当时话说得难听,但她心里并没有计较。 于是,汪嵩只好说:“那你还有道理了,到我家来,至少应该先跟我打声招呼啊。” 霞儿见汪嵩不再恶声恶气了,就亲热地挽上他手臂:“嗯嗯,小女子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嵩嵩,走吧,到我那儿去坐坐,这么久都不来找人家,我都想你了。” 于是,汪嵩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被霞儿“绑架”到家里去了。大白天的,一对欢喜冤家又上演了一番激情。 事后,霞儿在床上还逗汪嵩:“小芳是谁啊?‘那个谁’又是谁啊?咋以前没听你说起过呢?各方面都肯定没我好吧。” 第66章 移动电话 这天,陈志峰从渝城回来,兴致很高,他在渝城谈下了几家大的翡翠店,今后统一从他这儿拿货,邱天手上的货,质量和价格都有优势,陈志峰觉得这步棋自己走得不错。 回来的路上,他问林若海:“许欢这小子,是不是回临江了?” “嗯,好像是,听他那天说起,今年回纸厂实习了。” 陈志峰一听,满脸的不以为然:“纸厂有个狗屁好实习的。” “那他也总得把毕业证混到手才行吧。” “唔!”陈志峰沉吟了一下,问道:“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要不今天回去后,叫他一起吃个饭?” “好的呀。跟他怎么说?总不能说是咱们一帮大老爷们儿的,想他了吧。”林若海开了句玩笑。 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跟许欢关系虽然比较亲近,但这两年来,大家的交往上还是很随意的。碰见了,大家都有空,就自然聚一下。碰不见,也没谁刻意找过谁。打个电话约吃饭,显得过于正式了。 而且,现在是陈志峰邀请许欢,林若海就更得问仔细了。 陈志峰想了想:“他去读书的时候,咱们不是给他饯过行吗?他回来了,就说咱们给他接个风吧。” “这小子,面子倒也忒大了点儿。”林若海说着,就用年初新配移动电话,开始给许欢拨电话。 当时,这种手提电话有个很拉风的名字,叫“大哥大”,是从香港传过来的名称。那些年,这种电话拿在手里,绝对是一种身份象征。两万左右一台,仅入网费就要五六千。这么说吧,当年手里拿着这样的手机,那种感觉,丝毫不比现在开辆豪车的感觉差。 这样的手机,其实又大又笨,后来就成为了俗称的“砖头机”。不过,当年市面上还专门为这样的手机,生产了一种坤包,包上无一例外地有一圆孔,专门供手机的天线伸出来。有些讲究派头的老板,出门谈生意,身后还专门配一个为他拎手机包的人。 但凡手里拿着这样一个家伙,就没人敢质疑你的经济实力。当时,还发生了不少用这种“大哥大”吃霸王餐的事情。一伙人穿的人五人六的到餐馆,拎着个“大哥大”,在那儿聊着分分钟上下几十万的生意,胡吃海喝一顿,然后各种尿遁而去。老板没有警觉,就是因为“大哥大”还放在桌上呢,等发现不对劲,拿起来一看,原来是特么个玩具。 去年,陈志峰就用上了这种“大哥大”,算是临江用手机最早的那批人。今年,鼓动林若海也去买了个。 接到林若海电话,许欢挺开心,他这次回来,还真没跟他们好好碰过头。但听到是陈志峰说给他接风,许欢心里一动,他本能地觉得,陈志峰这样身份的人,平时应酬就多,不会有事没事的,想着特地跟他这样的小角色吃饭。 “陈志峰找我有什么事呢?”挂了电话后,许欢在那儿自言自语。 恰好被许清平听到了,就问:“陈总找你啊?上次你在学校出事,人家可帮了咱们,要是人家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可要尽量帮人家。” 万欣就道:“那也得分什么事?” 她心里并不怎么赞成儿子跟这些社会上的人,走得太近了。当年许欢掉下悬崖的事,她时不时想起来就有些后怕。 现在,儿子回来了,虽说纸厂不是个啥理想的单位,但是从她做母亲的角度而言,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地待在身边,她就觉得比什么都强。 “爸、妈,你们放心,我都这么大了,做事有分寸的。”许欢笑着宽慰父母:“以后,我总要自己弄些事情起来的,少不了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你们放心,你儿子什么时候吃过亏?” “多大也是我儿子。我看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没吃亏?也没见你占过多大便宜?”万欣不满地絮叨。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杜志猛开着辆崭新的商务车来接许欢。 “哟,猛哥,你也学会开车啦?”许欢上了车,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小狗日的,你面子大呀,峰哥专门给你接风,老子还得专门来接。这把你伺候得。今后,小欢哥可要多多关照我才是。”许欢一上车,杜志猛就拿他打趣。 “没问题!以后谁要敢欺负你,你就报我名字,说是我许欢罩着的,看吓不吓得死他们。”许欢索性顺着杜志猛的话说。 “哈哈哈,你特么的还是这么不要逼脸。” 两人说笑了几句后,许欢问道:“峰哥咋想起来专门请我吃饭啊?真的是给我接风?” “那不然呢?莫不然他还求你办事啊?” “不是,我寻思着,照理我应该请峰哥吃饭才是,前后总是麻烦他。只不过,想着他太忙了,不好意思开这口。”许欢一本正经道。 “嗨,你小子别想这么多。最近峰哥生意好,估计心情不错,你这也回来了,找个由头聚一下罢了。”杜志猛一眼看明白了许欢的顾虑。 说话间,车子直接开到了临江近郊的一家农庄土菜馆。 陈志峰他们已经到了,除了林若海和郑洁,另外还有两个许欢不认识的人。几个人正站在院子里抽烟聊天。院子里,传来阵阵烤肉的香味。 “小欢,来啦。今天咱们整烤全羊,人多吃着才热闹。”陈志峰见他们到了,就笑吟吟地打招呼。 许欢这才看见,院子的角落里,厨师正在一个炭火炉上,翻来翻去地烤着一只羊。此时,已基本好了,正忙着往上撒孜然和辣椒粉。 “哎呦喂,我咋口福这么好呢?可是赚大发了啊,还得是峰哥,吃啥好的,还惦记着我。”许欢夸张地叫嚷道,他知道,在这些老江湖面前,他越是胸无城府的样子,反而越受欢迎。 坐下来开吃后,许欢也不客气,他饭量本来就大,如此大块吃肉,正合他意。来的路上,他想好了,今天反正多喝酒,少说话。于是也不啰嗦,只是频频给大家敬酒。 酒过三巡,陈志峰开口问道:“小欢,你这回临江了,后面怎么打算啊,干脆到我这儿来帮忙吧,峰哥亏待不了你。” 第67章 酒后真言 陈志峰如今已经从二建离职了,自己成立了个建筑公司。这些年来,他利用公司的资源,早已建立起了自己的网络。如今,他不但涉足建筑行业、娱乐行业、珠宝行业,他正筹划着进一步将业务范围,扩展到了更大的领域。 他自己清楚,自己的事业范围内,有些是上得台面的,有些是上不得台面的。现在,对他而言,正是大量需要各种人才的时候。而许欢,他一向觉得这个小子很有潜力,头脑灵活,胆气十足。所以,当他听说许欢学业快结束时,就不再掩盖自己的招揽之意。 许欢其实隐隐有所感觉,今天陈志峰叫他吃饭的意图。这层意思,他之前多多少少听林若海他们跟他提起过。不过至少目前,他并没有打算到陈志峰手下去做事。 只是他没想到,陈志峰会这么直接地邀请他,而且在场还有这么多人。 他知道陈志峰这种层面的人,有时候会把面子看得比事情的本质还要重。 就像上次汪嵩出千的事,陈志峰哪怕知道了汪嵩跟他的关系,仍然没打算就此放过汪嵩,或者说没打算轻易放过汪嵩。其实,说白了无非就是觉得自己面子下不来,在外人面前丢脸了。后来,多亏许欢向邱天讨饶成功,否则,真不知后面事情会弄成什么样。 正因为如此,许欢对真的到陈志峰那儿做事,心里就有了些顾忌。现在,他连枫林晚都去得不多了。 他担心自己这脾气,万一啥事跟陈志峰产生矛盾了,反倒把过往那点情分伤了,还不如大家保持些距离,反而相处得更加开心。 何况,许欢知道自己也是个主意挺大的人,未必会事事听别人的,这也是他一直不想进个固定单位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没法固定。 汪嵩非常了解他,曾经说过:你这种人,天生只能做老大,叫你一直去哈着别人,一次两次没问题,长期下去,你肯定受不了。 此刻,陈志峰抛出这句话后,就静静地看着许欢,等着他答复。 许欢也没多犹豫,拿起白酒瓶咣咣咣地把酒碗倒满。今天他们喝酒,没有用酒杯,而是用的碗,美其名曰为了配合大块吃肉,必须得大碗喝酒。这一碗倒下去,得有三两多。 他端起碗对陈志峰道:“这碗酒,是敬酒,我敬峰哥,其他话不多说,就冲你瞧得上我许欢。”说罢,咕嘟咕嘟就干了。 大家这时都看着许欢,心想,这小子今天要干嘛呢? 接着,他又倒了一碗:“这碗酒,是罚酒,我罚自己。峰哥这么瞧得起我,我却答应不了,是我不识抬举了。”说罢,又咕嘟咕嘟干了。 他这么两碗酒一甩下去,把大家都弄得有些愣了。 陈志峰率先开口:“哎呀,小欢,你这有些过了啊。来不来我这里,峰哥都能理解的呀,你小子这整得……莫非觉得峰哥这么没度量啊?你整这一出何必呢?” 陈志峰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莫名有种满足感。觉得自己随便这么一问,就把这小子搞得压力这么大。 于是,大家也纷纷劝说起许欢来:就是,你小子搞得,好像峰哥要逼你签卖身契似的。 许欢这时才语气诚恳地说:“峰哥,我的确是没想到,你能这么瞧得起我。早知道,我还瞎折腾啥呢?直接靠着你这棵大树,就好乘凉了。” 接着,他就跟陈志峰他们讲了,自己准备做影像设备的事。还说,自己七拼八凑,已经在朋友那儿借了十万块,把汪嵩也从厂子里拎出来了。总之表达的意思就是,现在自己木已成舟,一时之间没办法考虑其他了。 陈志峰听了,也不见怪,反而笑着道:“你小子可以的,很有想法啊,峰哥也算没看错你。你说的这个生意,听着貌似也不错的,那你就自己先尝试尝试看吧。来来来,你这敬酒罚酒的,甩了两大碗,我陪你一下,不过我可不敢像你这么猛,一指,如何?” 说完,他深深地喝了一口:“小欢,你记住,你那儿要是弄好了,峰哥祝贺你。万一不成,我这儿永远向你敞开大门。这棵树虽然不大,遮点小风小雨,还是勉强可以的。” 许欢立马表现出一副感激莫名的样子,端起酒碗又要喝,被旁边的杜志猛劈手夺了下来:“小狗日的,酒哪有这么喝的?” “猛哥,我没事的。”许欢还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我许欢何、何德何能,峰、峰哥!刀哥!你们对我都这么好……但凡……行了,我不说了,再说猛哥要揍我了。这光头哥是……是我师傅,我整求不赢他。” 许欢语无伦次的样子,逗得大家哄堂大笑:“看来,这小子没喝多,还知道自己干不过阿猛。” 许欢自己知道,那天他没醉,至少头脑中还一片清明。 不过后来,他也好奇,问钱小朵,我酒量应该没这么好啊,怎么那天的事,一点儿没断片呢。 钱小朵一脸鄙视地问他:“那你那天,后来怎么睡在我这儿了呢?吐得一厕所酒气,第二天都没散完。” 许欢就一脸懵逼地看着她:“是啊,我记得很清楚,猛哥他们开车把我送回盘龙中学门口的啊,咋醒来时,在你家了呢?” “你特么的是喝太快了,开始还没来及醉,等下车后才开始醉的。天知道怎么窜到我这儿来的,真是倒了你的大霉,上辈子欠你的。” 钱小朵说得一点儿不错,下车前,许欢头脑都还清醒着。 杜志猛先送的陈志峰回家,然后和林若海一起送的许欢。吃饭的时候,杜志猛就看出来,许欢这个醉相,多少有那么点儿装,但他也没点破,由着这个小子在那儿演。 直到最后送许欢回家时,才问他:“你不想到峰哥这里来干,是不是因为你那兄弟汪嵩的事。” 今天吃饭间,大家聊了很多,但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汪嵩出千的事。 此时没有其他人,许欢直说道:“刀哥、猛哥,你俩不是外人,我跟你俩说实话,不想去峰哥那儿,跟汪嵩这事没啥关系。我只不过心里觉得,咱哥仨的鸡蛋,总不能都放在峰哥这一个篮子里吧。” 林若海听了,重重地拍了下他肩膀:“小欢,没想到你现在考虑问题,想得这么深。看来你小子,注定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做的事比咱们都应该要强。” 那天的这些事,许欢历历在目。 但是,面对钱小朵的冷嘲热讽,他却哑口无言,也只好受着,谁叫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钱小朵家的沙发上了呢。 第68章 业务麻将 却说汪嵩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门面,这天,正在家里发愁呢,郑洁的电话却打来了。 她终于来约汪嵩上牌局了,还特地叫他早点过去。 中午刚过,汪嵩早早地就去了郑洁家,郑洁递了五万块现金给他,说今天的牌局,这五万块得尽量想法输完。 汪嵩没想到,这第一场就是让他输的局,他心里暗骂了声晦气,但面上一点不满意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只是问了句打多大啊。 “五十”郑洁道。然后她交代汪嵩,今天牌友,除了自己外,另外有两个客人,都得让他们赢。一个姓赵,一个姓李,以姓赵的为主,得让他多赢一些,李为副,让他少赢一些。 末了,叮嘱汪嵩,打牌的时候,只说打牌的事,其他闲话不要太多。 汪嵩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了,这事没问题。但他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心惊,码的,一场牌,就得输送这么多出去,看来,自己以前真是没见过世面。 过了一会儿,霞儿也来了。汪嵩愣了一下,郑洁笑笑解释道:霞儿是来做服务的,端个茶、倒个水。 又过了一阵,陈志峰就带着两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来了。三个人脸上都红红的,显然是刚喝过酒。郑洁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赵局、李科地叫着,殷勤地打招呼。 那个赵局看见汪嵩,就问:“这位小兄弟是?” “这是我们徐经理的男朋友,自己做生意的,也好打个麻将,这不拉过来凑个角儿吗?”郑洁介绍道。 汪嵩一下还差点儿没反应过来,郑洁口中的“徐经理”,指的是霞儿。听到这么说,只得干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两人显然认识霞儿,没多说什么。那个赵局只是问了句:“哟,那陈总今天不准备上场玩吗?” 郑洁娇媚地咯咯笑道:“咱这夫妻档上场,算什么回事儿,到时候把您钱赢了,您不得说我们互相在放水啊。” “哈哈哈,输赢靠水平,该你们赢我可没那些话说。” 陈志峰也笑道:“下午我公司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们玩儿,再说,我这臭技术,没准儿上来就是个搅局的,你们玩儿。” 大家一边寒暄着,一边就坐下开战。霞儿给每人泡好茶后,就依偎在汪嵩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陈志峰站在旁边稍微看了会儿,就起身离开了。还真如郑洁说的,陈志峰对汪嵩可客气了,走的时候,真放了两包烟在桌上:小汪,陪大家好好玩儿。 一场麻将打到晚上十点才结束,连晚饭都是霞儿去外面买回来的。 毫无悬念,汪嵩成了大输家,一个人输了四万多,郑洁也输了万把块。好不容易结束,可把汪嵩给无聊坏了。 那个李科赢了差不多两万,结账时还拿汪嵩开玩笑:“汪老板,看来你这是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啊。”汪嵩配合地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郑洁在那儿恭维:“哟,赵局长,看来我家是你的风水宝地啊,今天赢了得有三万多吧,大赢家啊。” 赵局就哈哈笑道:“哎呀,是你们谦让了。” 郑洁又道:“李科长这水平也挺厉害,也赢了两万吧。” 李科心情也挺好:“差不多差不多,论技术,那还是咱们赵局好。” 汪嵩听着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觉得这番对话有点怪怪了,眼见着的这么些钱,有什么好清账的呢,一时他又想不明白原因。 等郑洁将两人送走后,汪嵩将剩下的几千块交还给她。 郑洁还是挺客气的:“汪嵩,今天辛苦了啊。下次姐组个好点的局,让你可以大展身手,今天这牌,估计你是打得很不过瘾的了。” 汪嵩笑笑,没多说什么,他心知肚明,跟郑洁这样女人,只有交易不可能有交情。 跟霞儿一起离开后,霞儿有点想叫汪嵩到她那儿去,汪嵩说今天确实打牌打得有些累了,霞儿想想也是,就没有勉强,其实她这大半天的,也有些疲乏了,说起来没做什么事,但在一旁看,也看乏味。于是,两人各自回家。 第二天,汪嵩跟许欢和钱小朵聚在一起,他将这场业务麻将的事,跟两人说了。就抱怨道:“现在,咱们门面还没有找好,要是经常这样陪太子读书,倒真是挺耽误咱们自己的事的。” 许欢知道,让汪嵩打这种没收入的牌,确实有够郁闷的,就安抚他:“这种局不会太多的,你当陈志峰真是这么有钱啊,他会瞎送人钱吗?” 然后许欢就问汪嵩,昨天打牌的都是什么人。汪嵩摇了摇头:“只知道一个局长,一个科长,具体干什么的不知道,郑洁嘴巴很紧。出来后我还问过霞儿,她也搞太不清楚。” “嗯,要是有份内部的通讯录就好了。”许欢道:“咱们做这些,最好还是要弄清楚,对面坐的是些什么人。” “我留心着就是”汪嵩道:“碰头得多了,总会看出些端倪来。” 然后,汪嵩问:“咱们这店面现在怎么办啊?这段时间我都把县城跑遍了,真没有合适的,这事现在卡这儿了。” “再等等看吧,电影院对面的那些商铺不是已经在卖吗,过段时间说不定就有放出来租的,咱们留意着,那个位置倒是挺理想。”许欢皱着眉头说,他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其实,他心里比汪嵩急。前两天,他跟羊城的万东临联系过了,把货源的渠道已经全摸清楚了。 万东临接到他的电话,知道许欢有做这个生意的意思,也挺高兴,表示一定支持。 他们公司现在的新产品,就是vcd机,而且,上次跟许欢喝酒的时候,他已经告诉过许欢了,现在,国内就他们公司掌握了这个技术。 不过,他告诉许欢,他们的生产基地,并不在羊城,而是在皖南。所以,如果许欢准备进货了,第一次进货,他会赶到皖南去,跟许欢碰头,把前期的人脉关系帮他理清楚。 现在,许欢他们连办执照的事情也了解清楚,他们已经想好了,以钱小朵的名义办。可以说万事俱备了,偏偏卡在店面这件事上了。没有地址,执照也办不下来,这个情况,让许欢也有些头痛。 第69章 信而不迷 看见两人都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钱小朵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没事没事,总有办法的,别都一张苦瓜脸。中午一起喝点儿酒,啥事儿都解决了。” 许欢道:“老板啊,你这心,比我都大。” 自从他们商量好,执照以钱小朵的名字办以后,两人就经常开玩笑叫钱小朵的“老板”了。 这主要是许欢的意思,一来,启动资金主要是她的钱。再加上,钱小朵也没有工作,以她的名义办起这些手续来,就比他俩有更多的方便之处。 汪嵩一拍巴掌:“走走走,喝酒就喝酒。坐在这儿也想不出个啥来。反正,这事我们整不起来,人家也整不起来,还不信偌大临江城,找不出来个门面。” “就是啊,现在咱谁也不等钱用,慌个啥?”有人陪她喝酒,钱小朵脸上就绽放了一朵花,飘然往外先行。 许欢见两人都这副样子,只好苦笑着尾随了上去。 他的确比两人更急,因为,他担心着这事要是老弄不起来,万一哪天陈志峰再问起,自己都不知道又该怎么搪塞了。而且,他还有层小心思,没有告诉两人,那就是因为杨佳的关系,他比两人更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 事情一时推进不下去,许欢只好先放一下。他想着,很久没去云桥镇了,现在反正也空,索性跑去玩玩,对于这个童年就生活的小镇,许欢一直有着深厚的情结。 现在,即使去云桥镇,过去那些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们,都不大碰得到了。 常强留在渝城一家储蓄所实习,简晓彤进入了高二的关键阶段,临江都少有回来。连常玲也在临江开了副食批发店,极少回镇上。 虽然如此,但许欢还是很享受,那种满街都是熟人,走到哪儿都有人打招呼的感觉。 看过更大的世界,许欢现在觉得,云桥镇的那条老街小小的,但是他却觉得无比的亲切。这次回去,他碰巧又坐到同学余平家的车。 余平还在车上卖票。现在,他家运营两辆中巴车了,一辆还是他父亲开车,请了个亲戚卖票。另一辆,请了个司机,余平卖票。 这次,余平死活不肯收许欢的票钱了。直说这辆车是他做主,许欢再硬要卖票,就是瞧不起他了。许欢也就没再坚持,一路回去,两人不停聊天,倒是从余平这里获得了好几个很久没消息的伙伴的联系方式。 许欢为此很是开心,连连说你这个营生倒是蛮好的,简直是个联络站嘛。 到了云桥镇,许欢先在街上逛了一圈,凡是以前熟悉的人,他都上去聊一阵。然后,就找寻些惦记已久的小吃,好好地祭了一下自己的五脏庙,又到老茶馆喝了两杯茶,听那些终日泡在茶馆的老家伙们,吹了一阵龙门阵。出来后,他顿觉神清气爽。最后,才优哉游哉地往赵瞎子那儿走去。 后来他才明白,童年生活的地方,很多时候,的确可以滋养一个人的心灵。至少,对他来说,云桥镇的山山水水,对他很有精神上营养价值。 赵瞎子看见他,一张老脸笑得就沟壑纵横。 “瞎老头儿,最近又忽悠了几个人啊?”许欢一如既往地没大没小,一边把手上买的糕点放在赵瞎子的桌上。 “本山人现在轻易不起卦了,不是那个人,我难得费神。” “你就吹吧,没生意就说没生意,跟我讲又不丢脸的。” 赵瞎子从来不搭理许欢臭他的话,他用枯瘦的老手拍了拍许欢放桌子上糕点:“看在你小子还是挺有孝心的份上,本山人倒是可以免费给你相一下。” 许欢就笑,一副哄老头儿开心样子:“行啊,估计你生意惨淡,很久没给人看相了吧,那本少爷就免费让你练练呗。” 赵瞎子低下头,把鼻梁上的圆墨镜往下拉了拉,眼睛从镜片上方看过来,仔细打量了许欢一阵,然后在那里神秘兮兮地掐开了手指。 许欢也懒得搭理他,自己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看,发现赵瞎子挂在墙上的葫芦丝,都已经积了一层灰了:“老头儿,现在不吹葫芦丝啦?” 赵瞎子一本正经道:“葫芦丝这种乐器,不够养气,已经不太适合我修炼了。” “噗”许欢破口笑道:“我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估计是打你这儿学来的,吹不动就说吹不动了,还养气。给本少爷算得如何啦?” “嗯,看你双目带彩,印堂发亮,最近,你小子是走了桃花运,但运势不长。” “哟嚯,老头儿,有点东西啊。”许欢被勾起了兴趣,就问:“为啥运势不长呢?” “因为,这股桃花运的气场还不够强,被你的财运给吹散了。” “哈哈哈”许欢大笑:“你个瞎老头儿,我就知道,但凡多说两句话,你就得露馅儿,我有个屁财运啊?” “会有的,我跟你说啊,对财运你不可这么放肆,太放肆了就有波折。” 许欢照例没把赵瞎子的话太当一回事,从小受的教育和熏陶,让年轻的许欢,视唯物论为唯一的真理。 不过,他现在挺愿意和赵瞎子这么神侃,他知道老头儿肚子里,还是很有些东西的。 至少,老头儿教过许欢的,那些打坐站桩之类的功夫,许欢虽然还静不下心来,也练不大进去,但他相信这些东西,都是很有效的。要不然,看这赵瞎子,都七十好几了,还这么头脑清爽、精神矍铄、手脚灵活,一遇到赶集日,还能坐在家门口,一边等生意上门,一边脑袋还随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不停转来转去。 但他一直对算命这种玄乎的东西,不以为然,统统概括为两个字:迷信。 赵瞎子就苦口婆心劝诫:“迷信这种东西,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但是,要信而不迷才是正理。” 在老头儿面前,许欢总是那副不知天高地厚样子:“我的命,人算不如天算,不是你这种凡夫俗老头儿能算的。” 赵瞎子就嘎嘎笑:“天算,那也是算。再说了,人家不叫我半仙吗?你也别全把我当个凡夫。” 第70章 一掷千金 从云桥镇回来没几天,许欢就觉得赵瞎子这个老头儿,真是有些神奇。 这天,他正枯坐在屋里发愁呢。不久前,万东临又打电话来了,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去进货。许欢语焉不详,只能说快了快了,还有些东西没准备好。 万东临以为许欢是因为钱的问题,毕竟在他眼里,许欢还如此年轻,经济实力可想而知,并不深厚。现在,他们的vcd机,也刚刚推出不久,正处于八方拓展市场的阶段。 于是,他还给许欢出主意,钱要是不够也没关系的,先少进几台机子,或者就申请两台样机,你那边先有客户订了,再付钱发货。或者,我这边给你,把付款方式争取得灵活些,你先把事情铺起来再说,后面资金滚动起来就好了。 见万东临如此贴心,许欢不好再有所隐瞒,只好实话实说是店面还没物色好。 万东临就说,那你尽快吧,现在我们的销售,还没有往你们渝城铺货,你率先做,很多优惠条件都比较好谈,不然,等我们的销售推广到渝城了,那很多政策就固定了。 挂了电话,许欢就一直在那儿琢磨,这事应该怎么弄,他想,实在不行就先随便弄个门面,把执照这些办了,先把事整起来,后面再调整地方。 正这么寻思着,汪嵩电话打来了,叫许欢赶紧去他家一趟,语气听着有些懊恼,只说:“钱小朵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以后没办法合作。” 许欢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心想,不是两人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吧,这弄点事情,咋这么麻烦呢。 于是,他不及多想,匆匆赶到了汪嵩家。 汪嵩一见他到了,就呼地一下站起来,指着钱小朵,但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显然刚才两人已经争论过了一番。 钱小朵站着,靠在桌边缘上,心不在焉地拿着手掌机,在那儿玩着俄罗斯方块。 “你俩这是怎么啦?” “你问她,我简直没法说她。”汪嵩有些气急败坏。 “朵儿姐,他这是咋啦?”许欢只好转向钱小朵问道。 “咱们不是等着店面吗?我就把电影院对面的商铺买了,就这点儿事,他跟我这儿叨叨半天了,真特么烦死了。”钱小朵仍低着头玩着游戏,一脸的轻描淡写。 “啊?你把商铺买啦?”许欢也没想到,钱小朵动作这么大。 “她何止买啦,还买了三间,把她卡上那点儿钱,全败光了。”汪嵩嚷嚷道。 “就不爱听你说话,什么叫败光了,是用完了。”上次,钱小朵见俩人为门面的事发愁,就想着干脆买一间算了。她也没跟两人商量,自己就去问了,结果不知人家怎么跟她一说,她索性一口气买了三间连铺。卡上剩下的三十万,用了个精光。 电影院对面的商铺,产权属于临江文化局。原本是国营性质,当时正在改制阶段,这批商铺改造了一下,就推出来卖了,美其名曰叫优化资产。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还没有什么房产投资的概念,更遑论炒商铺什么的了。 “就算咱们要用,买一间也足够了啊?”许欢也表示不理解。 “买三间价格划算。”钱小朵终于结束了俄罗斯方块,抬起头看着俩人:“以后,咱们的拖拉机搞起来,这钱算得了什么。而且,以后咱们有其他想法,咱们三人,一人一个门面,挨着一起做生意,空了就一起喝酒,多好。省得城南城北地跑。” 钱小朵当时,就是这么个朴素的思维,根本没有多想什么。 这番话,刚才她跟汪嵩已经说过一遍了,现在又说,汪嵩就又急了,跟许欢急赤白脸道:“她肯定就是被人家忽悠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俩商量下,说买就买了,就算租出去,一个月几百块房租,什么时候才能回本,有没有脑子的?” 钱小朵一听汪嵩说她没脑子,就火了:“我干嘛要跟你们商量,一起做生意的钱,我拿出来了。卡上的钱是我自己的,早就跟你们说清楚了,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嚷什么啊?” 汪嵩顿时被呛得脸皮都紫了:“做生意都是有风险的,万一咱们这事做砸了呢?以后你和阿姨两人的生活怎么保障?你攒这些钱容易吗?好事不会一直都有的。” 所谓关心则乱,汪嵩打心眼儿替钱小朵担心,觉得她这样一点儿不留傍身钱的做法,简直太荒谬了。此刻,他虽然被钱小朵给呛得难受,但还是忍不住说道。 “你瞧你那点儿出息,事情还没开始做,就在考虑做砸了,怎么就不想着做发了呢?要这样想,咱们做个屁生意啊。你继续牌桌子上去捞点,我就吃点银行利息,许欢该到那儿上班就到那儿上班去。”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许欢把来龙去脉听清楚了,忙劝解道。 两个人都没有私心,两个人都不是为自己。许欢的心里升起一股温馨的感觉,同时,也觉得肩膀上的责任更大了。 “现在,朵儿姐买都买了,咱就先挑一间用着,租金单独算给朵儿姐,就按市场价来,一月八百好了,这个是固定成本。其他两间先往外租,能租出去,也是收入。但这些跟我们三个人做的事都没有关系,不要混在一起。你看这样可好?” 汪嵩一想,现在也只能这样,就点了点头。 “货源那边在催我,咱们现在这事必须马上推进了。汪嵩,你去落实执照的事,我马上联系上家,这就去对接货源。” 三个人那天商量到很晚,主要是许欢和汪嵩在说,把很多事情确定了。启动资金就是钱小朵带回来的十五万现金。除掉汪嵩爷爷动手术用了一些外,还有十二万。 “前期,进完货,我估计还会剩余一些,以后店面上的钱就是公账,汪嵩负责记账,每个月三个人一起对一次账。我们每个人用的钱,不能跟公账混了,我是这样想的,每个人先发三百的工资。年底,根据利润再分钱。但是,分红前,要把朵儿姐这十二万先抽出来还上。总之,公私要分明,不要一年做下来,是赚了、亏了、还是用了,咱们都稀里糊涂的。” 这些东西,许欢已经在脑子反复考虑过了,所以,事情一旦启动,他就先把想法抛出来了。汪嵩没有意见,钱小朵更没有什么意见。 结果事情过几年后,许欢他们才发现,这事最大的赢家是钱小朵。商铺上涨赚的钱,比他们吭哧吭哧卖机器赚得容易多了。 “前途路上莫彷徨,贵人福将在身旁。”那天,许欢离开云桥镇时,赵瞎子跟他如是说。 许欢后来觉得,钱小朵还真是个福将。他想,也许是朵儿姐在前面十多年,把这辈子该吃的苦头,都吃过了吧,剩下的都是福气了。 第71章 绿皮火车 在钱小朵买下的三间商铺中,他们挑了中间最大的那间。 接下来很快,汪嵩就把执照的事情搞定了。许欢也与万东临约好了时间,准备去谈进货事宜。 临出发前两天,钱小朵说:“这趟,我跟你去。” 许欢和汪嵩私下里讨论过,以后,让钱小朵轻松些,事情主要由他俩来承担。这次去进货,原本没计划要钱小朵劳心的。 “你留下帮嵩娃吧,现在又要装修,他又要照顾爷爷,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进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许欢心里盘算着,事情刚起步,能省点费用就省点费用。 汪嵩明白许欢的意思,就说:“这趟,还是让朵儿姐跟你一起去,路上就得两天呢,出门有个人照应,总稳妥些。我这里没事,现在爷爷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自己照顾得了自己的。何况,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叫霞儿帮帮忙。装修的事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这个不复杂。” 许欢就没再坚持,现在,他也没多少远行的经验,想着,有钱小朵这个曾经流浪四方的人一起,倒是方便不少。 当时,从渝城到皖南,坐绿皮火车是最方便的,但中间还是得转一趟车,因此,两天的行程是必须的。 开始,许欢还想买硬座,想着可以节约点钱,结果钱小朵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买卧铺。” 许欢就笑道:“得,听你的,你应该改名字了。” 钱小朵好奇地问:“改名字,为什么啊?” “你不该叫钱小朵了,应该叫‘钱太多’。” 钱小朵就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跟汪嵩一样抠门儿了?这钱能省吗,忘了自己去广州进货,怎么死的啦。” 许欢说:“跟你一起,这种事我才不担心呢,谁敢来洗我,不被你倒刮一层皮才怪。” “你知道个屁,这世界高手多了。再说了,就算遇不着比我高明的,也难保不会碰见比我强横的。” “强横的我才不怕呢。” “少吹大气,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实,钱小朵一开口,许欢就明白她说得有道理,火车硬座车厢,那些年的确非常乱。他只不过喜欢故意跟钱小朵斗斗嘴玩。 以前,钱小朵话很少,有些冷僻,即使是跟他和汪嵩在一起的时候,话也不多。 但这次回来后,他觉得钱小朵气质有了些变化,虽然,冷不防一句话出来,还是很呛人,但整个人显得柔和多了,尤其是跟他俩在一起的时候。 当时,绿皮火车的卧铺车厢,分为硬卧和软卧。 软卧是一个个小包厢,一个包厢四张床,门一关就是个独立小天地,既安全又舒适,但票价昂贵,而且票有限,经常买不到。再早一点的时候,有钱也买不到,还得有一定级别的人才能买软卧。 所以,通常大家说的卧铺票,指的就是硬卧。 硬卧是一整节车厢,一组组的床位排过去,一组床位六个,面对面各三个位置,分上铺、中铺和下铺,下铺的中间,一张巴掌大的小桌子,供大家放放水杯、零食啥的。 其中,要数中铺是最不舒服的,人在床上,个子稍高点的人,坐都很难坐直,价格就最便宜,下铺最贵。硬卧按车厢封闭,外车厢的是不允许到卧铺车厢的,所以相对安全。 当时,也有同行的人,一人买硬座,一人买硬卧,白天的时候,硬座的就会到卧铺车厢来坐一坐或躺一下。但到了睡觉的时候,乘务员也会来清场,把不是卧铺车厢的人清出去。 许欢他们这次出行,原本想买两张下铺,但没这么好的票了,只好买了一张下铺一张中铺。 上车后,钱小朵坚持睡了中铺,理由是许欢个子大,在中铺太憋屈了。许欢还想争一下,钱小朵就发火了:“谈事情要你去谈的,你这一路低头弯腰地过去,到时候,气势都没有了。” 见许欢还不服气,她就笑着低声对他道:“你忘啦,我小时候练什么的,比这逼仄得多的缝,我照样躺得舒舒服服的。以前买不到票时,硬卧车厢的座位下,行李架上,我照样睡觉。” 她如此一说,许欢也笑了,不再啰嗦。他本就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只不过是觉得钱小朵毕竟是女的,出门在外,自己理应照顾她罢了。 当时出行,之所以旅途漫长,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火车动力的问题,速度远不如现在高铁、动车。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沿途停靠的站太多。 那时节绿皮火车是长途的主要交通工具,所以大站小站,都得停。当时所谓的特快列车,并不是车速有多快,都是蒸汽机车,能快到哪儿去呢。无非是停靠的站少,只停大站罢了,一趟长途下来,特快列车就比普通慢车,快了好几个小时,甚至十来个小时。 不过,这种绿皮火车也有个有趣之处,就是每到一站,除了那种实在太小的站,大家都可以下车来活动一下,在站台上买点吃食什么的。 有的站,因为车头要加水什么的,甚至会停上二三十分钟。不过大多数旅客,总会在一大堆的行李之外,再带上一大堆的食品,各种花样都有。人与人之间的戒备心理,没有现在这么足,有时候邻座间聊得投机,还相互交换下吃食,也是件很有乐趣的事。 一上车,钱小朵就到自己中铺上去了,拿出手掌游戏机,开始非常投入地玩俄罗斯方块。 汪嵩有时候不理解,说钱小朵明明是个老江湖,但兴趣爱好怎么这么低幼。有一次,他看见钱小朵居然在那儿玩橡皮泥,还玩得忘乎所以,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但许欢却十分理解,因为对于钱小朵而言,她根本就没有过一个正常的童年,她现在可以不在乎钱,也可以不在乎未来如何,但是,她却非常想找寻回童年的缺失。 所以,许欢跟她一起的时候,碰见卖糖葫芦、或者卖糖画的,总是会给她买。 汪嵩一开始,还以为许欢故意以此取笑钱小朵,结果没想到,一向不怎么爱笑的钱小朵,每到这种时候,都会笑得很开心,总是高兴地接过许欢买的这些东西,一拍许欢的肩膀,豪气干云道:“臭小子,懂我。” 但现在,许欢一到站就双眼骨碌碌地扫视站台,看有什么稀罕的吃食没有,那副样子钱小朵就非常瞧不起。只说,要买吃的,要在停靠久一点的站,下车去买。 许欢问为什么,钱小朵就道:“有些小贩很坏的,他们知道发车时间,尤其是车快要开走的时候,你买东西,他要么不给你,要么不找你钱。莫非你还下去追他啊。” 虽然,钱小朵非常瞧不起许欢的这副馋样,直说:“这种站台上的东西,有啥好吃,真没见过世面,你还当真能买到地方特色啊。”但她还是告诉许欢,哪个站停的时间长,可以下去溜达了。 许欢就兴冲冲地跑下去,在站台上买些乱七八糟的吃食上来,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卤煮花生,有时候还会是鸡腿什么的。 每每买了东西上来,就总是兴高采烈地叫钱小朵下来:这几样可以下酒,要不下来整两口。 钱小朵置若罔闻,或者白上他两眼。 第72章 想笑就笑 许欢他们对面,是一对年轻夫妻,那男的看着斯斯文文的,带了副金丝眼镜,但却有些惧内。 硬卧车厢,一边是床位,另一边是条窄窄的过道,每组床位旁边的过道,有张小小的桌子,两旁有两张可以翻上去收起的小边凳,供乘客坐在那儿吃吃东西什么的。 那眼镜男每次想在过道的中间座位上抽根烟,都会被他妻子呵斥,然后只好心虚地笑笑,灰溜溜地跑到车厢接头的地方去抽烟。 他那妻子,看起来一副精致讲究的样子,见许欢经常在那儿吃得不亦乐乎,然后又时不时地点上支烟,抽得云山雾罩的,就会不自禁地露出嫌弃的样子。现在看来,许欢的行为是种素质很差的表现,不过当时,的确没这么多讲究,拥挤不堪的公交车,还有人在抽烟呢,更不要说这一坐就是几十小时的火车了。 许欢权当没看见,不过,抽烟时,他还是将窗户推上去了。现在,他不是小时候那种性格了,你越是讨厌我,我偏越要这样做。有时候他还热情地拿着零食,问她要不要来点儿。要不就递烟给她老公,拉着他就坐在边凳上抽。 趁那两夫妻走开的时候,钱小朵就抢白他:“你老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干嘛?” “嗨,看你说得,哪有这么过分。出门在外嘛,没必要这么计较。” 钱小朵冷哼:“说得自己好像经常出门似的。”翻到铺上,不再理他。 载着许欢他们的绿皮列车,就这么摇啊摇地出了一个省,又进入另一个省,天也渐渐黑了。 钱小朵溜到下铺来吃晚饭,见对面那女人的包,挂在车窗旁的钩子上,就对她说:“你那包,不要挂在那个毛巾钩上了。” 那女人爱搭不理地看了她一眼:“又挂不坏的,有什么关系呀?” 钱小朵就不说话,吃了晚饭,自己去车厢中间洗了把脸,回铺上去睡觉去了。 许欢了解钱小朵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知道她这样说,肯定有原因,但他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又不好直接问,也只好满腹狐疑的睡下了。 在绿皮火车上睡过觉的人都知道,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睡不好的,总觉得很吵,旁边有人打呼噜,睡不着,火车摇摇晃晃的,也睡不着。 许欢是另外一种,在火车上睡觉特别香,觉得那种咣当咣当的声音,很催眠,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也很舒服。所以,他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许欢觉得火车到了一站,停下来了。他正犹豫,要不要起来看一下到哪儿了,就听见“哐”的一声,紧接着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他迅捷翻身坐起,只见车窗旁似乎黑影一闪而没。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车窗被砸破了。这时,对面的人也醒了,大家都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钱小朵的声音才传下来“别看了,包被抢了。” 对面那个女人才反应过来,自己挂在毛巾钩上的包,被下面的人砸破车窗玻璃,跳起来抓走了。她顿时尖叫着叫乘警,乘警来看了看,也没办法,也只能说一句:“谁叫你包挂这儿的,这是挂包的地方吗?”然后,让乘务员开了灯,把碎玻璃清理了。 还好,车窗有两层,大家把另一层放了下来,否则这一夜,大家就得在呼呼的冷风中过了。那个女人也只好自认倒霉,虽然包里没有什么钱,但钥匙啊、证件啊什么都在里面,也是够麻烦的了。 后来,许欢埋怨钱小朵:“你明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当时为什么不给她说明白呢?” “见不得她那副不待见你的样子。”钱小朵是个护短的人。然后还似笑非笑道:“再说了,这种事又不一定的,万一说了后,又不是这样的呢。” 实际上,当时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尤其是他们现在经过的这一段,贫穷落后,是典型的“穷山恶水多刁民”的地区,出了名的乱。乘警也提醒过那个女的,不要把包挂在窗户边,结果那个女人等乘警一走,又把包挂那儿了,好像这样自己就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钱小朵这么一说,许欢就无语了。他知道,钱小朵才不会像他这样乐于助人呢。她要是看不上眼的人,明知道你要倒霉,她也不会提醒,只会呷口酒,开开心心地在旁边等着幸灾乐祸一番。 此时他知道,钱小朵虽然一脸平静,但心里肯定乐翻了。于是,他叹了口气:“朵儿姐,你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了。” 辗转两天,他们终于到了皖城。 万东临非常重视许欢他们的到来,安排了车辆专程来接他们。于是,两人刚出站,就看见一年轻人在出口处,举着块大大的字牌:渝城许欢。 许欢就笑,说我的招牌第一次被打得这么大。 那个年轻的司机接上两人后,就说,过去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你们还可以打个盹儿。 钱小朵正不想说话,闻言就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真的变得呼吸匀称的睡着了。许欢其实不知道,这一路上,钱小朵睡得并不好,虽然卧铺车厢相对安全,闲杂人少,但她仍一路提着神,保持着警觉。反而是许欢,想着跟钱小朵一起的,倒是睡得没心没肺的。 许欢一路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跟司机聊天,问了不少皖城的风土人情,很多事物都让他感到新鲜有趣。这时,他深深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可以跑很多地方,见更大的世界。直到后来,他一听到要出差就头痛的时候,他还在诧异于,当年自己怎么一想到要往外跑,就这么兴奋呢。 到了目的地,万东临等几人早已等候在了。时隔数月,两人再次相见,都感到非常高兴。 寒暄几句后,万万东临将同行的几人给他介绍了。 许欢就急着要去看货,万东临笑道:“小欢兄弟性子挺急啊,来都来了,不急这一会儿了,怎么也得让人尽了地主之谊才是。” 第73章 不让须眉 万东临这话一出口,来迎接许欢他们的王厂长就站起来道:“许老板,参观考察的事,咱们明天再说,今天的任务,就是给你们接风洗尘。” 许欢略一愣怔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就是“许老板”。他很是不习惯这个称呼,忙道:“哎呀,这也太客气了吧,怎么好意思啊?”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天,大家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到了咱们皖城,就是尊贵的客人,略备薄酒,理所当然的事。” 许欢就看向万东临,毕竟这些人的情况他不清楚。他原想着,到了就抓紧谈进货的事,三下五除二谈妥了,就赶紧返回临江,没准备多逗留。 万东临就说:“我这也刚到不久,今天大家先休整一下,正事明天再说。” 于是,王厂长就引导着大家,往厂部食堂走去:“今天就在我们的食堂将就用餐,我们这个厨师还是不错的,烧得一手好徽菜。” 一行共七人,厂方这边除了王厂长,还有两个负责销售的,一个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主要负责待会儿安排许欢他们的住宿等事情。 路上万东临低声提醒许欢:“皖城的酒风,很是有点猛的哟,兄弟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许欢道:“你别跟着他们一起灌我就行了。” 万东临苦笑:“坐上桌子,我跟你俩是一头的了。在他们眼里,咱们都是客人。” 他这话倒是大实话,万东临属于羊城公司。羊城公司提供的主要是技术支持和渠道管理,皖城这边是生产基地,负责生产和销售。平常,他也不大到这边来,这次,主要是为了给许欢牵线,特地赶过来的。 果然,刚一坐下,那王厂长就开始介绍桌上的白酒:“这是咱们皖城这边的迎驾酒,今天咱们就喝这个,取个迎客的意思。”说罢,就往每个人面前的分酒器里倒酒。 到了钱小朵面前,王厂长略停了一下:“许老板,你一起的这位美女可喝酒?” “这是我姐钱小朵,我做生意的钱,全靠她支持。”许欢一边介绍一边笑笑:“客随主便,王厂长,听你安排。” “那美女也喝点儿,尝尝咱们皖城的白酒?”王厂长又问钱小朵。 钱小朵矜持地点了点头:“既然许欢都这么说了,我可不敢推辞。” 她这么一说,许欢差点没笑出声来,心道:从来都是你勉强我喝白酒,今天这话说得好像我强迫你似的。 须臾之间,菜就上来了。毛峰熏鲥鱼、胡氏一品锅、问政山笋……许欢看着这些菜品,倒也觉得新奇,大家纷纷举杯,场面话、客套话说了一通。 以前,许欢虽然没有过这种生意场上的应酬,但好在他知识面够广,对皖城的历史也有些了解。他想,既然今天不谈正事,大家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闲篇,就让他们说点他们喜欢的吧。 于是,他就跟他们聊发生在皖城的名人名事,什么张辽当年在这边如何如何,什么太平天国在这里又怎样怎样,方腊又是从哪里哪里起的兵。 这种方式的聊天,他可谓无师自通。因为他明白,人都喜欢讲跟自己有关的事。有时候,让别人有谈兴,比自顾自己说着痛快,效果要好得多。 所以,有些典故,他明明知道得很清楚,但他不会把话说完,故意说个一知半解的样子。果然,这样的闲聊方式,很快就引起对方高谈阔论的欲望,纷纷来补充,纠正。说这事来龙去脉是这样这样的,然后,许欢自然是一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样子。 于是,席间的气氛越来越好,酒就越喝越热烈,酒至半酣时,皖城的酒风开始显出狰狞。 “许老板真是年少有为,今天跟你聊得太投机了,来咱俩炸个雷。”王厂长旁边的坐着的,是销售科经理刘一鸣,提着一匝壶酒来到许欢面前,率先发难。 “炸雷?”许欢有点没明白。 坐在他旁边的万东临就给他解释道:炸雷,就是一口把匝壶里的酒干掉。 许欢一瞄这个匝壶,二两杯,他心里嘀咕:“这特么的,一人过来‘雷’我一下,他们四个人,这一轮炸过来,那我不得八两酒喝下去,被炸得晕头转向啊?” 他酒量虽然还算不错,但真论起来,也不过七八两白酒的样子,再多就容易有问题了。要是在临江,醉就醉了,他也不会发憷。可是现在是在皖城,人也有点生,地就更不熟。 于是他推辞道:“这个喝法太猛了吧?” 刘一鸣端着匝壶站那儿不动,只说:“大家初次见面,怎么地也得炸个雷。”还说,要不是跟你许老板投缘,我这点儿小酒量,也不能这么喝。 许欢想,话说这份上了,雷就雷一下吧,但愿这些人不要这么无耻,搞车轮战,每个人都来跟我雷一下。于是,也就不再多说,倒了一匝,起身跟刘一鸣喝了。 就在刘一鸣转身欲走,另一个人又蠢蠢欲动时。钱小朵突然开口:“刘经理,莫非跟我就不投缘了吗?” 刘一鸣一匝酒刚喝下去,还愣愣地没明白钱小朵在说什么。 因为今天的女性,就钱小朵一人,大家都没好意思难为她。敬酒时,都是象征性地从她那儿过一下,喝一小口,或者喝一小杯。钱小朵也就跟着浅浅地嘬一小口,或者也喝一小杯,也没主动去敬谁酒。所以,她这一开口,刘一鸣没反应过来。 钱小朵也不多啰嗦,倒了一匝酒,举起来示意了一下:“这样就是个雷吧,我先炸了。”说罢,一仰脖,“咕”的一声就喝掉了。 这一下,把大家给惊到了,说:“嚯,搞半天许老板这里,还藏着个巾帼英雄啊。” 钱小朵这一先干为敬,又是女孩子,刘一鸣就被架上去了,只好又倒了一匝干掉了。连着干了两匝,纵然他酒量不错,一时也觉得有点晕乎,得缓一下了。 不过,这下子大家目标转移了,不再过来跟许欢炸雷了。心里都明白,这一过来,就变成要连炸两个了,一下子搞四两酒下去,毕竟不是个轻松事,于是就拿钱小朵起哄。 王厂长先说:“美女,你这样可不对啊,开始时不喝,下半场来发力,不公平啊。” 钱小朵很老实:“开始,没人跟我喝呀。我一个人跟谁喝,咋还怪我呢?你们到我这儿,我都过的啊。你们喝一口,我就喝一口,你们一小杯,我就一小杯。” 王厂长就道:“哎呀,还真是,那是我们失礼了,来,我赔个罪。咱俩炸个雷,难得碰见个女英雄。” 钱小朵爽快地倒上酒,跟他喝了一匝。然后,就看着另外两人。只等着他们放马过来。 第74章 把事搞大 那天晚上,钱小朵的酒喝得最多,许欢给她数着,整整炸了七个雷。 除了对方的办公室主任,想着自己待会儿还要给客人安排住宿这些,不敢喝得太放肆,和钱小朵只炸了一个。其他三人,你来我往,人人和她喝了两匝。 中间,许欢和万东临再穿插穿插,这酒喝得就非常酣畅淋漓、宾主尽兴了。 问题的问题是,到最后,钱小朵没醉,甚至连醉意都看不出来,只是脸色看着比平时更白,但一双翦水秋瞳,依然清清亮亮。 事后,许欢问钱小朵:“朵儿姐,你到底多大酒量啊?” 钱小朵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搞不大清楚。” 许欢笑道:“哈哈,有你在,以后咱们有酒局还怕谁啊。” 钱小朵立马拒绝:“这种酒,喝着不暖和的,你也少喝。” 大家各自回到房间后,万东临独自到了许欢的房间。酒桌上,有些话他还没来及跟许欢细说。 许欢忙不迭地给他泡上茶,敬上烟。坐定后,万东临就问许欢,这个生意他是怎么考虑的。 万东临本来不是负责销售的,但因为许欢这事,一直是他在牵线。他把自己跟许欢的关系,也跟厂里的人介绍过了,还夸大了些说辞,提前做了不少铺垫。所以,刘一鸣的意思就是,这个业务由万东临来主谈,只要在规定范围内的,尺度由万东临来把握就行了。 之前在电话里,许欢的想法跟万东临已经初步沟通过了。他的想法很简单,买进卖出,赚个差价。原本他这次来皖城,无非就是看看厂方情况,然后就是谈价格、付款方式、维保、发货时间等等,这些具体的细节。 现在,见万东临问起,他就把想法跟又详细说了一遍。 万东临听完就笑着道:“兄弟,你有没有想法,把这件事情搞大点儿?” 许欢说:“万大哥,刚才大家许老板、许老板地叫我,那是抬举我。但你是知道的,我这刚从校门出来,做生意也没经验,什么是大,什么是小,我都没有概念。还得靠你这个前辈提点呢。”他的语气坦诚而谦逊。 “今年,我们的销售目标是100万台,现在,正在往各个地区铺销售渠道。渝城暂时还没有铺过去,你可以考虑考虑,把渝城总代理拿下来做。” “总代理?万大哥,不怕你笑话,我真没这个实力啊?” “这个我当然想到了,但我既然这样跟你说,肯定就有方法,只看你想不想把这事做大。” 许欢心想,只要不在资金上有要求,能做大当然好,于是毫不犹豫道:“万大哥,我听你的。” 接着,万东临就告诉许欢,可以签总代理的合同,只需要承诺一个年度销量,就可以享受总代理的价格,以及发展二级代理的权限。这样,渝城地区的货,就由许欢这里统一发,所有的成交,都算许欢的销量。 “那万一承诺的销量做不到呢?”许欢问道。 “咱们在合同上签明白,按季度考核指标。先按总代理的价格给你发货,一个季度达不到指标,就按二级代理的价格,你再补价差。而且,一个季度之内,我们不在渝城发展其他的代理。完成了,你继续按这个政策往下做。如果指标完不成,大不了回到二级代理的模式嘛,我们该怎么弄,就怎么弄。” 许欢一听就明白了,实际上万东临是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看他能不能把事情做大。 如果他可以,那万东临他们也相当于把渝城市场就拿下来了。不行,也没什么损失,渝城本来在他们计划攻坚的城市中,就是排在后面一些的。 当时,一台vcd价格在四千左右,也算一个家庭的家电大件了。而且,又是刚上市的产品,此时的渝城,并不算经济发达的城市,万东临他们前半年的主要目标,还是沿海发达地区及省会城市。 “那这个总代理的指标,一年是多少?” “今年我们给地级市总代理订的指标是三千到五千台,我给你争取个保底的最低指标,三千台。如果一年下来,达到五千台以上,再给你个跳点优惠。如何?” 许欢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并非完全够不着,再一想,自己也没什么风险,心里就知道,万东临多少有成全他的意思。 于是他就道:“万大哥,你这么瞧得起我,我怎么也要去拼一把了。” 随后,他想了想:“对了,万大哥,这个指标可不可设成梯度指标,就是前面两个季度指标订少一些,后面两个季度多一些,一年总量不变。毕竟,刚开始拓市场时,难度还是大的。” 万东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兄弟,你虽然说自己是第一次做生意,但一下就把核心点给抓到了,行啊,这事我尽量帮你操作。” 第二天,在万东临的引导下,许欢参观了一下这个vcd的生产基地。 刘一鸣是他们的人里面,酒量最好的,结果昨天数他醉得最厉害,现在脸色还难看着。一见到钱小朵,就苦笑着连连摇头:“大意了大意了。” 之前,许欢积累了丰富的生产参观经验,所以,这一圈看下来,他感觉这个厂生产过程、货物管理这些,都相当规范,对整个流程他也比较清楚了。然后,他又详细地问了下技术总监,机器调试效果等方面的问题。 等到大家正式坐下来谈合作时,由于万东临两边都提前做了工作,谈起来就比较顺利了。基本上按昨晚两人商量的口径,给定了下来。而且,最后王厂长把考核指标,主动给许欢降了二百台,这是万东临都没想到的。 王厂长笑言:“许老板年轻有为,肯定能超额完成的。我这指标象征性地减一点儿,算是表个诚意。再说了,昨天这酒喝得开心,就冲这个,也得给许老板减少点压力。”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能多卖,谁还不多卖呢。但考核指标定低点儿,确实让许欢更多了些缓冲,算是卖了他很大一个面子了。 很快,双方就在总代理合同上签字画押了。 第一批货,许欢只拿了二十台机器,他手上资金确实有限。好在对方倒并不介意这个,反正都是滚动发货。同时也理解,有钱没钱,谁都不想资金押得太多。 不过,刘一鸣还是开了句玩笑:不到十万的货,就拿下了总代理,小朵姑娘功不可没啊。 事情谈妥后,王厂长挽留许欢他们多待两天:“反正货发过去,也得有几天功夫,来一趟也不容易,你不是对皖城的人文历史很有兴趣吗?我让胡主任开车带你们,好好玩两天再走。” 盛情难却,而且王厂长这个提议,也确实对了许欢的胃口,于是,他跟钱小朵索性在皖城周边,好好地游玩了几天。 回去的路上,许欢很兴奋,他没想到,本想做个小店,一不小心整成总代理了。 而且,对方的这些人,他觉得总体也很不错。但同时,许欢也感到了压力,他是个好面子的人,觉得这么好的机会,这事要是在自己手上没成功,那就太臊皮了。 在火车上,他就忍不住和钱小朵商量,后面该怎么运作。 钱小朵一脸漠然:“这事,你跟我说,等于白说,问我,白问。你还是回去和嵩娃讨论吧。” 第75章 轻松搞定 在许欢这边顺风顺水拿下总代理的时候,汪嵩同步把店面装修搞好了。 不得不承认,他的动手能力很强,而且在店面的布置上,充分展示了自己能力。除了粉刷墙壁和基础水电这些是请人做的,其他的事,汪嵩全自己动手搞定。 包括货柜、展示架这些,统统到厂里的车间,请师傅师兄一起帮忙,两三天工夫就到位了。 然后,汪嵩在墙上自己画壁画,将热门的电影海报直接彩绘上墙。这一下,顿时将店面的格调拉了一个档次上去。过路的人看见了,还进来问,这是电影院的哪个部门,整得这么好看。 但是,汪嵩没有想到,他手上的事情还是卡壳了。大家开始时,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还需要个文化管理证。 他们卖vcd机器可以,这个属于家电,有工商执照就行。但要经营光碟的售卖和出租,没有文管证就不行。 汪嵩有些头痛,现在vcd机本来就是个新鲜玩意儿,刚开始卖起来,肯定快不了。要是大家再觉得光有机器,找不到片源,只怕销售起来就非常吃力了。 其实,那几年文化产权的管理并不严格,很多人对盗版正版,根本没有太多概念,何况在一个县城里,就更没有人讲究这些。 汪嵩办不下来文管证,主要原因还是没有这方面的熟人。你稍微有点不合规定,人家就不搭理你。所以,他跑了好几趟文管部门,都被人家找各种理由给退回来了。 为此,汪嵩一筹莫展,一想着许欢他们出门时,他拍胸脯保证的,只要他们回来,机器一摆,马上开业。现在,却没料到在这儿卡住了。 这天,好久没有找过汪嵩的霞儿给他打电话,约他到家里去吃饭。霞儿叫他到家里去吃饭,潜台词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汪嵩想想,能做的,现在自己都做了。还没做的,自己一时又做不到。所以,他一接到霞儿的电话,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跟霞儿这段时间以来,保持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说不亲密吧,两人时不时在一起吃个饭,亲热一下。有时候,霞儿还兴高采烈地买堆东西,来看汪大爷。每次都把老人家哄得那叫一个开心,总叫汪嵩对人家好一点儿。 说亲密吧,两人有时候又谁也不去找谁,尤其是汪嵩,很少主动联系霞儿。但要说狠狠心跟霞儿断了吧,他又断不了。 许欢为此说过他,说你现在做事情,怎么也拖泥带水的了,以前不这样啊。要跟人家好下去,两人就像模像样的好。不想跟人好了,早点说清楚,利利索索断了,别误人误己。 汪嵩就搪塞道,怎么利索啊?郑洁那儿叫打牌,我还得亲亲热热地跟她在一起呢。 郑洁后来又约汪嵩打过好几次牌了,不过像上次那种业务麻将,倒是很久没有打过。汪嵩想,许欢这点倒是说得对,有事没事的,谁也不高兴送钱给别人。 这种宰羊子的局,汪嵩是乐意参加的,每次下来,能分个两三千块。这段时间,也搞了万把块钱。郑洁开始还有些嫌汪嵩太小心了,但汪嵩告诫她,赢钱不要太凶猛了,要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这话,郑洁听进去了。 几次下来,她觉得这样细水长流,也挺好的。所以,对霞儿就更好了。每次组局叫汪嵩,还都把霞儿叫去了,她似乎觉得,这样可以把汪嵩绑得更牢靠。 汪嵩话虽这么说,好像他跟霞儿在一起,就是因为一些利益关系,不得已维持在一起的。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舍不得和霞儿分手。 霞儿勤快,又会哄老人,而且,跟汪嵩在一起,从没有对他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有一次,两人一番亲热后,霞儿还说:“嵩嵩,你不要想那么多,跟我在一起,你要是觉得开心,咱们就在一起。哪天,你要是厌烦我了,或者遇到更好的女人了,你跟我直说,我徐霞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那种懂事的口吻,让汪嵩听得很是有些心痛。 这天,汪嵩在霞儿那儿吃罢饭。霞儿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你今天怎么啦?这么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大爷的身体现在不大好?” 汪嵩摇了摇头,许欢和钱小朵都不在他身边,他现在想商量都没个人说话。霞儿这么一问起,他就将遇到的棘手问题,一五一十地跟霞儿说了。此时,他没有意识到,其实,除了许欢和钱小朵,霞儿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霞儿听完,就轻轻抚摸他的面庞,安慰道:“这种事,关键还是要找关系。你也别着急上火,许欢他们回来后,大家一起商量,总有办法的,我也去帮你问问看。你现在急也没有用的。” 汪嵩倒没有指望,从霞儿这里能解决问题,但是,霞儿体贴的话语,还是让他心里舒坦了不少。 不过,他没有想到,刚过了两天,他正在店面做最后的检查时,霞儿又来了。 一进店看见他在那儿给墙绘添颜色,就惊呼道:“哎呀,这都是你画的吗?嵩嵩,你太有才华了,我真是崇拜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汪嵩没回头,继续着手中的工作,心里还在奇怪,这才两天,她不会又有想法了吧,要得这么勤,俺这体力怕是有点跟不上啊。 “刚才到你家去,大爷说你到店面来了,我问了寻过来的。” “有事吗?我这两天有点忙呢,许欢他们马上就回来了,我得把收尾工作做好。” “你那文管证的事情,帮你搞定了,你明天拿资料去办吧,找某某某。” 汪嵩一听,顿时愣住了,没想明白,这件事,霞儿怎么能这么快就办成了。 霞儿就笑:“咱们枫林晚,不也是文管局管着的吗?这些人熟悉着呢,你这事,无非就是请他们过来唱唱歌、喝喝酒的事。” 她说得挺轻松的,但汪嵩知道,人不对路,你请人家fb,人家都不会搭理你,更别说帮你解决实际问题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关系不对跑断腿,关系对了张张嘴。这事,汪嵩还真服了气。 第76章 战略规划 许欢他们回到临江后,一看汪嵩把门面收拾得如此有格调,顿时喜出望外。诸事顺遂,晚上,三人决定一起喝个酒,吃个开工饭,预祝开业大吉。 许欢正准备让汪嵩,把霞儿叫过来一起,还没开口。 钱小朵冷不丁已然先吩咐了:“你把霞儿叫来?” 汪嵩露出些不情不愿的样子:“这是咱们仨的生意,霞儿毕竟是外人,这开工饭今天就不要叫她了吧。” “你特么什么人啊?烂人吗?”钱小朵跟这两个人说话,从来不客气。准确点说,她跟谁说话都不客气。 “她跟你在一起一天,就一天是我们的自己人。要不,你就跟她拉爆?” 她都不提这次霞儿帮了忙的事。钱小朵的逻辑向来简单,霞儿只要跟汪嵩在一起,这个忙能帮就必须帮,用不着特地感谢。 许欢就朝钱小朵竖了大拇指,然后对汪嵩道:“既然两人还好着,你就不能光是不开心时找人家,有高兴事也要一起分享才行。” 见两人都这个态度,汪嵩就顺水推舟地去叫霞儿去了。其实,他现在的心态也是很微妙,很多时候,他也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更认可霞儿。 不多一会儿,霞儿就和汪嵩一起来了,她心里非常高兴。一直以来,除了她原本就熟识的许欢外,汪嵩很少把她带进自己的朋友圈。 席间,许欢把此行的见闻和收获,跟汪嵩一一细说了一遍。 他原本以为,拿下了渝城总代理这事,得把汪嵩乐坏了。却没料到,汪嵩这小子,最感兴趣的却是,钱小朵炸雷战群雄的事,一个劲地在那追问:“朵儿姐,你到底能喝多少酒啊?” 许欢十分无语,忍不住道:“嵩娃,今天咱们重点要聊的,不是喝酒的事。” “我知道啊,但没说不能聊喝酒的事呀?朵儿姐……” “闭嘴!”钱小朵甚不耐烦:“要想知道我能喝多少,只有跟我喝下去才知道。听许欢说!” 于是,许欢又讲了一遍总代理的事,把其中的关键之处,也给大家说得很清楚。 “这就意味着,至少在三个月内,渝城整个市只有我们在卖‘万音vcd’,如果我们把季度指标完成,就会多出8%的纯利润来,现在,需要的就是跑量。否则,总代理被取消掉,我们卖一台机器,赚个几百块差价,也就只有小打小闹地混个日子了。” 汪嵩这时认真起来,他迅速算了一下,顿时激动起来:“一年3000台,4000元一台,就是1200万,百分之八的纯利润,就是……老天,得有小一百万啊。要是我们完成指标,那可就真发大财了呀!” “是啊,所以你还在那儿想其他的干什么,咱们现在迫切任务是,得好好商量商量,一年怎么卖出去3000台?至少,也要2800台。” 汪嵩又迅速算了一下,顿时吸了口冷气:“一个月得卖两百多台,一天差不多要卖10台才行,许欢,这事恐怕是个水中月吧。你有什么计划吗?”他了解许欢,既然接了招,他就不可能一点想法没有。 “这事,难度肯定很大,光在临江卖,肯定不行。”许欢说道,这事从签下总代理合同后,他一直在琢磨,这时,他就和盘托出了自己这几天思考的想法。 “好在,我们现在签的是梯度指标,所以还是有可能的。我们不要去想整年的指标,先一步步的来。现在,上半年指标40%,下半年指标60%。其中,第一季度和第二季度,又是四六开,也就是说,第一季度,我们只要卖掉450台左右,就能保住总代理权限。” “我是这样想的,临江门店的业务,主要就交给汪嵩和朵儿姐了。我呢,出去找二级代理,咱们渝城,九区十二县,还有19个二级代理可以谈,要是都谈下来,一个二级代理,三个月只要帮我们卖个二三十台,加上我们自己卖的,我觉得希望还是很大的。” 许欢这么一分析,汪嵩的信心顿时起来了,直点头道:“你这么一理,还真是有可能。但是,这样你压力是不是太大了,大部分量都要你这里实现。我们倒是整天守在店里轻松,你却要跑遍渝城。” “你说错了,你们也轻松不了,临江这个门店很重要。我想过了,我出去谈二级代理,利润全给他们,一分差价不赚,只要量,量上来了,最后拿到总代理的利润,就足够了。临江这个门店,能卖多少就尽量卖多少,虽然跑不了很大的量,但是利润最高。而且,门店多卖一台,咱就可以少看别人一个脸色,是不是?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咱指标没完成,无非是二级代理白跑了,只要门店卖得好,咱这生意也不亏。所以,临江才是我们的大本营,才是我们的根本。” 汪嵩一听,立马把胸脯拍得山响:“你放心杀出去,大本营我负责给你守住。” 许欢想了想又道:“碟片这一块业务,也不要忽视,看着生意小,但利润还是可观的。这一块业务,店里离不了人,汪嵩你有时候也要跑出去,主动销售。不可能总是坐在店里等生意。所以,我在考虑,店里是不是再招一个人守店。” “招什么人,那不又要花钱吗?守店我可以啊。”钱小朵感觉到自己被忽略了。 许欢就笑了笑,他真没有完全将钱小朵考虑进来,他担心她这个脾气性格,适应不了这种开店招呼应酬的事。 钱小朵见他不说话,就不高兴了:“我还守不住一个店啊?不就是整天在那儿坐着,看看电视吗?我索性在店里搭张床,晚上都可以住店里守着。汪嵩,你再给我弄个拉帘,隔一个里间出来。” 汪嵩也帮腔道:“还是招个人吧,朵儿姐,哪能让你整天困在店里呢?” “再跟我扯,我跟你们急啊!就这么定了,我守店。要招人,也是以后的事。”钱小朵不容置疑地说。 两人见状,想想这事确实也不急,就笑着应允了。 霞儿看着三人商量得热火朝天的样子,眼神里就充满了羡慕:“你们这样真好,大家为同一件事努力。”说着这话,她心里就有些伤感,觉得自己终究是个外人。 许欢就笑道:“霞儿,你别忙着把自己撇出去,叫你过来,就没当你是外人。这还没给你派活呢。这个机器毕竟刚上市,四千一台的价格,也不便宜,你就是我们的场外推销员,枫林晚来来往往的有钱人不少,你只要销出去一台,我们业务提成给你照算。” 霞儿一听,立马开心起来。她倒不是想着能赚多少钱,而是觉得,原来她真的可以帮到大家。 第77章 送他一台 皖城机器一到以后,许欢他们的“万音vcd”影像店总算可以正式开业了。 许欢立马拆开了一台,教会了汪嵩和钱小朵如何使用,以及容易出现哪些小故障。汪嵩就笑道:“这种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看看说明书,分分钟搞懂。” 许欢一想,还真是,汪嵩在这种事情上,比他可灵光多了,于是就不再啰嗦。张罗着接上设备,连上显示器和音箱,选了张《侏罗纪公园》播放起来,视听效果俱佳,门店顿时显得热闹了起来。 于是,许欢就交待钱小朵:“没事儿你就放碟片,不过记住,一张片子放个一小半儿,就换一张放。” “那我不是都看不完整啦?这太不过瘾了。”钱小朵嘟囔道。 汪嵩闻言大笑:“姐姐,咱这可是做生意呢,你当是开电影院啊,要不然,进来蹭片的人,你收个费?” 钱小朵就后悔地说道:“早知道守个店,连张完整的碟片都看不到,还不如跟许欢一起出去,跑二级代理呢,至少可以帮他挡挡酒。” “你晚上可以看啊,白天看看当选片,觉得好看的,就记下来,晚上一个人慢慢欣赏,还可以小酒嘬嘬,花生米剥剥,那才叫享受呢。”许欢见她不高兴了,忙哄她道。店面一开张,钱小朵就坚持搬了张折叠床来,说什么晚上也要守着。 果然,钱小朵听许欢这么一说,立马转嗔为喜。 店面刚开业,许欢没急于往外跑,他必须要大概看看情况,了解一下消费者的接受度,所以,开始几天他也准备先守守店面。 他们这个店面的地段,属于城中心区,对面就是电影院,来来往往的人确实很多。 每天,店里面这碟片一播,带着功放的音箱一放,声势自然有了。虽然,他们这条街还有很多门面空着,但也吸引了不少过往的人进来。当时,vcd尚属于新生事物,于是汪嵩就不停地跟人介绍。 看着播放效果,点头的人不少。但是,一看机器价格,摇头的人更多。 而且,最要命的是,很多家庭,现在还有录像机在。想着,买这一玩意儿回去,那录像机不就淘汰啦。所以,接连三四天,看热闹的人不少,但真准备购买的人,一个都没有。 汪嵩就问许欢:“咱们之前,是不是把这事估计得太乐观了一些啊?” “哪有一开门就门庭若市的,要真这样的话,这生意咱也捞不到做。”然后,许欢说了句当年两人一起诈赌时的口头禅:“沉住气,是羊儿,终究会被我们宰。” 再过一天,许欢一到店里,就拿了台机器,抓了几张碟片就往外走:“我约了陈志峰。给他送一台机器过去。” 汪嵩问:“怎么?他要买了吗?咱这生意是不是算开张了啊?” “我真送他一台!”许欢道:“这台机器的钱先算在我的账上。” “啥?真送给他?四千块呢!”汪嵩很是不解。 “舍不得娃儿套不到狼,就当还他个人情。”许欢来不及仔细解释,丢下一句话,匆匆忙忙就抱着机器出去了。 来到郑洁家里,陈志峰已经等在那儿了:“小欢,这一大早的,说要送我个大礼,哈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啦?” 许欢一边在郑洁客厅的电视柜前蹲下,把原有的录像机线取掉,连接vcd,一边说:“峰哥,嫂子,我今天送你们个新机器,你们先看看再说。” 陈志峰站过来一看:“哦,这玩意儿我前不久在朋友家好像见过,叫什么cd来着。” “vcd”一会儿工夫,许欢就连接好了,把碟片一塞就放映起来,才说道:“峰哥,现在正在流行这玩意儿,我想着你这里的录像机,也好淘汰了,就给你整了一台来,一天累下来,跟嫂子一起看看电影,放松放松挺好的。” 陈志峰有些诧异:“你小子咋想起送我这么个东西啊?” 许欢就笑:“峰哥,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要自己做生意,就是卖这个机器。我想着,怎么地这高科技,也得让你先享受起来啊。” 旁边郑洁看着电视上的画面,连连说:“哎呀,效果确实比录像带好多了。” “是吧,嫂子,感觉还可以的吧。”许欢道:“我那个店,就开在电影院对面,还同步在卖碟片和出租,片子多得很,你有空了去选,想看什么跟汪嵩他们说一句就是。” 郑洁被许欢说得很高兴:“哎哟,简直太好了。有时候,一个人还真是挺无聊的。还是小欢有良心呢。”说着,她还嗔怪地瞟了陈志峰一眼。 因为,陈志峰虽然经常住她这儿,但毕竟自己还有个家,时不时还得回家去一趟,也不可能总是跟她腻在一起。 “小欢,这机器多少钱一台啊?好卖吗?”陈志峰没有搭理郑洁,直接问许欢道。 “四千一台,目前这个阶段,还是有点难度的,新东西接受起来,总有个过程的嘛。” “郑洁,给小欢拿四千块来。”陈志峰立马吩咐道。 “峰哥,你这不是打我脸吗?”许欢一听就急了。 陈志峰笑道:“这怎么就打你脸了,你刚起步创业,这玩意儿也不便宜,峰哥就当给你开个张。自己小兄弟,我支持支持不是很正常吗。” “峰哥,我知道我这点儿事在你眼里,就是小打小闹。但我今天可是存心来讨哥一个好,你这钱一付,得,把我整成上门来推销了。这个人,小欢确实丢不起。”许欢坚拒道:“你要真给钱,机器我立马抱走,当我今天没来过。” 别说,陈志峰一开始还真是这样想的,以为这小子的目的,就是为了推销一台机器呢,但现在见他这么诚恳,心里面倒是有些感触。 于是他跟郑洁道:“嘿,你别站那儿傻看啊,给小欢兄弟泡杯茶来呀。” 然后招呼许欢坐下:“小欢,先坐,别在那儿捣鼓了,跟我聊聊你这生意。” 许欢还愣呼呼站那儿道:“那你收下了啊?” “哈哈,好,好,收下了。”陈志峰大笑起来。 于是,许欢这才坐在沙发,跟陈志峰聊起他的vcd生意来。不过,他还是留了些心眼儿,比如具体的价格、利润这些,并没有跟陈志峰说得太仔细。不知为什么,他在陈志峰面前,总是会有所保留,不敢太敞开心扉。 虽然,陈志峰口口声声跟他称兄道弟,但许欢觉得,跟陈志峰毕竟不是同一代人,他不会太放肆。有时候,他还要故意装一装,不过他本能地知道,跟陈志峰这种年龄和层面的人,怎样说话比较讨巧,尺度通常把握得很好。 第78章 圈层销售 许欢将生意的来龙去脉这么一说,陈志峰一听就明白了,不由颔首赞道:“小欢,可以啊,没想到你还挺有魄力的,像个做大事情的,假以时日,你肯定能大有作为。” 许欢就谦虚地笑笑:“嗐,峰哥,看你把我夸得,我这算什么魄力,我只不过寻思着,反正怎么做,也应该亏不了本。” 接着,陈志峰说:“现在,你这事的关键就是要跑量。量能够跑起来,就是大买卖,跑不起来,就是小生意。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许欢也不藏着掖着:“要不说还得是峰哥,一句话就说到关键点了。这两天,等门店运行正常了,我就准备撒开脚丫子跑出去了,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去谈二级代理。” “哈哈,你少拍马屁了。别说,我还真有几个朋友,是做家电生意的。这样,我给你先吹吹风,到时候,你去找他们聊聊。你这个东西,我觉得市场前景还是有的。”陈志峰说罢,就从茶几上拿了张便签,翻着电话簿,给许欢抄了几个名字和电话上去。 许欢接过来一看,好几个都是渝城市区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这事有峰哥帮一把,那我信心更足了。” 陈志峰看了看正在放映的片子,想了想又道:“这vcd效果确实不错,这样,待会儿我让李洪到你店里,再买两台,好歹给你开个张。一台放家里,给我那俩小崽子享受一下。另一台放父母家里。” 这一回,许欢可没推辞,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那太好了,峰哥,这两台我成本价给你。” “这我就要说你了,人情归人情,生意是生意。你送我的,我收了,那是你的一片心意。我买的,你该怎么卖就怎么卖,否则就不合规矩了。” “峰哥,你说得有道理。那行,我听你的,到时打个基本折扣就是。”许欢回答得谦虚而爽快。 “郑洁,这段时间你那些小姐妹,带她们到家来玩玩,看看这vcd,也帮小欢兄弟推广推广。”陈志峰又吩咐道。 许欢马上说:“那太好了,峰哥,嫂子,你们认识的才是有消费实力的人。” 然后,他还特地说了句:“嫂子,你介绍的,我单独给你销售提成。”这话,他只能对着郑洁说。 刚才,陈志峰一口气给自己家里买了两台,郑洁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但她又没有办法。后来转念一想,许欢送的一台,毕竟是送到她这儿来了,就觉得许欢还是挺有眼力劲的。 现在听许欢这么一说,心情就更好了,笑眯眯道:“哎呀,小欢你这话说得,都是峰哥的自家兄弟,我还好意思刮你一层油啊。” 陈志峰哈哈大笑:“这种事你们自己去扯,我就不管了。我的朋友过来,你给个优惠就是了。” 许欢知道,陈志峰是要面子的人:“这个必须的,只要报峰哥的名字,我一律给门店最优惠的价格。” “象征性地优惠一下,大家感觉过得去就行了,该赚的钱你还是得赚。” 许欢离开后,郑洁不解地问陈志峰:“你不是一心想招揽他到公司吗?这么帮他,到时候翅膀硬了,更不会到你这儿来了。” 陈志峰笑笑:“等他见过些世面了,就会知道,靠这么买进卖出地赚点儿钱,终究是成不了大气候的。人,越是赚了钱,就越不容易满足的。” 从郑洁家里出来,许欢觉得步伐变得更轻快了。他倒是没想到,陈志峰当即就又订了两台。 回到店里,他才来得及跟汪嵩他们说了自己想法。 “你们想啊,咱们的朋友里面,现在有这个消费实力的人,还真不多。这vcd吧,说贵不贵,但也不算便宜,咱们刚开始拓展市场,往有购买力的圈里推,总是效果更好。这种东西,起步时难,用的人多了,一传十,十传百,人都有攀比心理,不然,哪来这么多跟风的。” 那时候,他们还没听说过“圈层销售”这个词,但许欢做的,无意间恰是圈层销售的模式,这在他们门店刚起步的阶段,起到了至关紧要的作用。 许欢这么一说,汪嵩马上明白了,就说:“不过你也真下得了手,毕竟这玩意儿,进价也要三千多呢。万一陈志峰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可就白瞎了。” 许欢笑了笑:“这个我也想到过,大不了我就当还他个人情。这两年,他也的确帮了我不少忙,怎么做我都不亏。这台机子的成本,先挂我这儿,赚了钱咱再填回去。” 汪嵩立即反对:“这怎么能算你一个人的?怎么说也是共同成本。你少装大个儿了。” 许欢正色道:“今天在陈志峰那儿,他有个说法我还是蛮认可的,就是一码归一码,这事有效果,当然是全店受益,但要是没效果,就是我个人在还人情。” 见两人相持不下,钱小朵就道:“肉烂了都在锅里的,你俩争什么啊?” 钱小朵有时候也是直线型思维,在她想来,能赚钱,这点费用就不是个事,不能赚钱,扯这点费用就没有意思。 然后她就教训起许欢来:“有时候,你别搞得这么一板一眼的。是不是到时候咱仨一起吃个饭,还得分摊下成本啊。” 许欢一脸苦相地看着她:“朵儿姐,你教训得对。” 然后,他立马痞笑:“陈志峰还挺有孝心的,想着给自己父母搞一台。要不,我也给父母拿一台回家,孝敬一下二老。反正,成本都在店里。” “不行!”另外两人异口同声道。 许欢这话虽然是开玩笑,但他心里的确想着,啥时候给父母弄一台。只不过,现在时机还不对,钱还没赚到。 他回来后,决定做生意,许清平起初是不乐意的。总觉得,许欢还是应该老老实实上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但许欢跟他说明白后,他也没话好说了,毕竟,卖掉一台vcd,赚的钱就比他一个月工资要强了。万欣倒是支持儿子,只是叮嘱他不要冒进,少赚点可以,不赔本就行。 所以,许欢就想着,必须得尽快打开局面,让大家的心都踏实下来。 看看店里已基本正常起来了,许欢想着,自己该跑出去了,于是,开始拟名单,规划路线,着手准备二级代理的拓展来了。 他心里十分清楚,二级代理是否能拓展开来,才是这件事情成败的关键。 第79章 出师不利 刚开始的时候,许欢原想先从县区开始跑,他的计划是,先去找各个县区的同学,从他们那儿打听当地市场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当然,他也想过,这些同学中,说不定也可以游说两个来做代理。 他心里盘算过,这些同学里,有些人也有做生意的打算,而且,现在这个二级代理,门槛并不高,许欢估算了一下,投资金额有个五六万,就可以启动了。 陈志峰提供给许欢那个名单,原本在他的计划之外,算是个意外收获。 他看了下,有两三家都是市区的,于是他决定先从市区开始跑。毕竟陈志峰推荐的这些朋友,原本就是做家电生意的,接受起来更快,于是他调整了行程路线安排,从能搭上关系的熟人处着手。 如果先在市区开了花,后面就更顺利。而且,市区的代理点如果启动,在跑量上怎么也应该比下面的县城要好。 把店里的事情交代好后,许欢扛了台机子,抓了些样片就往渝城去了。 到了渝城,他直接去找了常强。 这学期,常强也实习了,实习单位是南江区的一个储蓄所。 去之前,许欢跟他通过电话,问他宿舍能不能住人,许欢想着,这事不定得在渝城待多少天呢,能省点差旅费就省点餐旅费。 常强知道许欢要来,自然特别高兴,连说没问题。他宿舍三个人,两张上下铺架子床,正好空着一床位。 兄弟俩见面,自是格外开心。许欢执意请常强同宿舍的两人一起吃了个饭。 他们三人是职高的同班同学,另外两个都是市区的,一个叫刘亮,话多,一个叫方健,话少,但常强跟两人关系处得都挺好。 这种时候,常强自然刻意要吹嘘一下许欢,大家都是年轻人,一顿饭工夫就混熟了。两个人都说,没事,宿舍反正空着,有时候,他俩还回家去住,许欢想住多久都行。 吃饭时,许欢就问常强:“你爸这是想把你弄到银行去啊?” 常强就点点头:“是啊,为找这个实习单位,老头子也花了不少钱。” “以后准备就留在渝城市区啦?” “哪有这么容易,多半还是得回临江,不过在市区实习了,回临江更容易些,我爸已经在托关系了,到时候回临江,找个银行。”常强说着叹了口气:“我现在,还在学电大课程呢,好歹得弄张文凭啊。” 许欢道:“那你叹什么气,好事情啊,以后总用得着,等我稳定点了,没准儿我也得去学一个。” “嗐,你去瞎耽误这功夫干嘛,你现在是做老板的人,又不准备进什么单位,学个文凭出来,给谁看啊?”常强不以为然地说。 许欢就笑道:“我学着玩儿不可以啊,起码,可以跟简晓彤缩小点儿差距。再说了,以后出门说起来,也是个大学文凭,现在这样,人家一问,技校,多掉价啊?” 刘亮就“嘁”了一声:“赚到钱了,直接买个文凭就是,费那劲。” 这么一说,大家就笑了一回。都说要不是为了进好一些的单位,有这么硬杠杠,谁去买文凭干嘛,像许欢这样自己做老板的人,要是只为了图嘴上痛快,干脆直接说自己研究生好了,谁难道还来看你的证吗。 “最近,有去找过晓彤吗?”许欢又问常强。 “没,现在她高二下了,哪敢去耽误人家。”常强摇了摇头。 许欢就没再问了,他很久没联系简晓彤了,只说:“也是,等她金榜题名时,咱们再好好给她庆祝一下吧”。 第二天,许欢就抱着机子,首先到沙区去,找陈志峰推荐的杨成华。 杨成华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沙区经营着一家电视机专卖店。许欢来之前,跟他通了个电话,说自己是陈志峰介绍的。 电话里,杨成华倒是满客气的,结果见面一看,许欢是这么年轻个小伙子,杨成华心里就有了几分轻视,暗想,这么个毛头小子,跟陈志峰怎么认识的啊,多半是扯着虎皮当大旗。 许欢却没有想到这些,寒暄两句后,就开始介绍手中的vcd,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后,发现对方反应不是那么热烈。 许欢想,还是给他看看效果吧,就把机器接上,在杨成华店里放了起来。 “杨老板,你看,你这里反正经营电视机,再把vcd一起做,相辅相成,那比一般人做这个生意有利得多啊。弄得好,电视都能多卖两台呢。” 杨成华未置可否,只是在那儿看许欢放样片,心里不得不承认,这效果的确比较理想。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小兄弟,你真是这个牌子的总代理?” 许欢一听,忙从包里拿出万音公司授权书的复印件给他看。 杨成华扫了一眼:“说说看,你要我代理这个vcd机器,什么个条件啊?” 许欢想着,既然是陈志峰介绍的,自己没必要耍花招,就诚心实意地说:“我是这样想的,只要你代理了这个产品,整个沙区我就不用再跑第二家了,你独家代理。价格上我给你放到底,一分钱不赚你,只求跑个量。” 杨成华道:“赚不赚的这个再说,价格咱们也先不谈。你只告诉我,如果我要代理这个产品的话,你是怎么个条件呢?” “咱们可以签个合同,第一批货我给你最低的量,你只需要一次性拿十台机子就可以了,当然,你要多拿我更欢迎。后面的,你这里根据销售情况,随时可以补货,提前一周下单就行。” 许欢早就想好二级代理的条件了,因为一个县区,他只能发展一家二级代理,所以,他必须保证一个基本销量了,十台,是最基础的拿货量。现在,他一点儿没保留,只想图个开门红,所以直接给出的,就是最低条件。 他估计了一下杨成华这个店的规模,拿个三万多出来铺第一批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殊不知,杨成华只是冷笑了一下:“小兄弟,你这生意,做得可不太灵活啊?刚开始做生意吧?” 许欢一愣,旋即笑了一下,谦虚道:“杨老板眼光挺毒的,我确实是刚做生意,要学的还多呢,你有什么想法,请指教。” 杨成华就指着旁边一台电视机道:“你看,这个牌子的电视机,就不是我主营的品牌。也找我代理,好说歹说,我才让他放个样机在这儿,但我一分钱没付。” 见许欢没明白,杨成华就接着道:“小兄弟,看在陈总的面子上,我帮着代理你这个产品也可以,但就别跟我说什么至少进十台的事。你这样吧,摆台样机在我在这儿,有人买,直接从你那儿出货,这不是一样的吗?就凭我这个店的名气和人气,一个月给你走个二三十台,完全有可能。” 许欢脑袋就“嗡”的一声,心里暗骂:靠,这个老狐狸,想玩空手道啊,还特么一副给足了人情的样子。 他本想求个出师大捷,没想到是个出师不利。 第80章 单机上线 许欢心里虽然生气,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机器关了:“杨老板,这个方式我没办法做的。你这里签了代理,整个沙区我就没办法铺第二家了。” 边说边收拾机器,对于没有诚意的人,他觉得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他不可能偌大一个沙区,搁一台机器在这儿,就把别的可能给断了,到时候,很有可能一台没走掉,他还搭上一台样机。 杨成华见他要走,就又道:“兄弟,我知道你的顾虑,这样也行,咱们不签代理,你在沙区尽管去谈第二家,样机还是摆这儿,我这里能帮你推出去一台,咱就推一台。你多个地方走货,总是好事啊?谁叫你是陈总介绍来的呢,我不能一点面子不给是不是。” 许欢就笑道:“杨老板,我谢谢你了,但是你刚才也说了,我是刚做生意。刚做生意的人,不但没经验,也没实力。我实在是不敢到处铺样机。” 杨成华还是不死心,又道:“小兄弟,你这样放不开手脚,怎么能把生意做得起来?你摆台样机在这儿,才多少成本,我这里稍微帮你推一下,你多的钱都赚回去了。舍不得投入,这生意是做不起来的。” “杨老板,道理是这个道理,我要有你这个实力,别说一台样机,我先发十台给你,卖掉再结款又如何?问题是我真没这个实力啊。看来,这机器入不你眼,我就不打扰了。”此时,许欢已经把机器收拾好了,抬起腿就准备往外走。 “别忙走啊,小兄弟,你这机器多少钱一台啊?我单买一台自己用可行。”杨成华把机器的效果是瞧上了,只想摆在店里,辅助卖电视机,原本想占个便宜,谁知这年轻人还死活不接招。见许欢说走就走,只好叫住问道。 “四千!” “哦哟,这东西有点贵啊。优惠点,这台机子你就留在这儿,反正你也拆开了,就给我便宜些。我呢,也算照顾你一下生意,陈总的朋友,都不是外人。” “杨老板,我谢谢你了。”许欢再次重复这句话。“但是,我今天来,不是上门推销机器的。就算你诚心要买,我也只能明天给你发货。样机,我还得带着去谈下一家,我不能把机器都拆了包装卖吧。” “明天发货也行,那便宜点儿。”杨成华继续磨道。 如果他不是这副德性,优惠点许欢就给他优惠了,但今天,许欢被他搞得很不爽了,没有翻脸走人,一方面觉得这人毕竟是陈志峰朋友,另一方面也想着自己要做生意,不能啥事都由着脾气来。 见这老家伙,为点小利能这般难缠,许欢口气变得更坚决了:“杨老板,要不是因为你是陈总朋友,一台机器我不可能卖给你,坏规矩的。而且,我还得临时给你调货。所以,价格真没法优惠。你还得先付五百定金,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最后,杨成华不情不愿地付了五百,他觉得自己店里,确实需要这样一台机器更好。 说实话,许欢这钱也收得别扭,要不是想着走一台算一台,这个业务他真不愿做,觉得弄得挺窝囊的。 自己兴冲冲地想谈个代理商下来,结果变成尴里尴尬地卖了台单机,许欢确实感到有点沮丧。 不过,他还是给汪嵩打了个电话,叫他明天一早发台机器,再配些样片过来。 汪嵩接到他的电话,知道情况后,倒是安慰他:“好赖卖出去一台,也算赚到几百元,至少把车马费做了些起来。明天一早,我就去长途公司发货,你八九点钟后再给我电话。别丧气了,咱店里还没开张呢,还是你厉害。” 当时,物流行业可没有现在发达,像这种发货,要么走邮政,但是慢。要么就只有自己到长途公交公司发货。发好货,另外一边得自己到终点站去提货。 发货和提货两边,得沟通好班次、发车时间、车牌这些细节,相当麻烦。而且费时间,提货的人得等,长途客运可没那么准时,有时候,等个一两个小时都有可能。 许欢回到宿舍的时候,常强等几人也回来了,见他脸色不是太好,常强就问:“怎么啦?事情办得不顺利?” “遇到个老抠,折腾了半天,就整了一台出去。”许欢倒不是因为业务没谈下来沮丧,而是有点担心,这有熟人介绍的,谈起来都这么累,自己恐怕的确是把这个二级代理的事,考虑得太乐观了。 “欢哥,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啊?”常强这才想起来问,昨天大家都叙旧扯闲篇去了,他也没具体了解。 许欢看常强他们宿舍,有台小彩电,他到电视机后面看了看,各种接口都有。想着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就把vcd接了起来:“我现在做的是高科技,给你们展示展示。” 于是,就在常强他们宿舍里,放映起样片来。 这次出来,为了便于谈业务,许欢样片带了不少,欧美的、港台的都有。 为了显出机器的视听效果,他还特地带了两张自己特别喜欢的音乐碟,一张是张国荣在红磡体验馆举办的1988告别演唱会,一张是迈克尔·杰克逊的《bad》,中文名当时整的挺好听,叫《真棒》。 碟片一放起来后,宿舍几个人顿时看得津津有味,接连看了两部片子,才发现天都黑了,大家还没吃晚饭。 “走走走,哥几个,一起去吃烧鸡公,今天我请客。”常强招呼道,许欢到他这儿来,他必须款待好。 许欢其实有点不想出去吃了,只想随便吃点,草草了事。但见常强兴致挺高的样子,又不便扫兴。 吃饭时,常强就问:“欢哥,你现在是在推销这个vcd吗?我必须买一台,你想想,用这个来看毛片,啧啧,这清晰度,想想都亢奋。” 许欢顿时被他给逗乐了:“你特么咋地还是这么点出息啊,在你家刘燕身上还没练够吗?” 常强这个无耻之徒不以为忤,厚颜道:“专业的和业余的,味道肯定不一样。”那猥琐的样子,顿时把几个人引得大笑。 说笑归说笑,许欢其实心里挺感动的。他知道,这个发小是见他心情不好,有点故意在那耍宝。 第81章 无心插柳 大家笑闹一会儿后,常强又道:“欢哥,照道理这东西应该好卖的呀。你别着急,到时候我帮你问问,我身边至少应该就有不少人可以买。” 常强这话倒也没吹牛,他现在读的这所职高,同学中有钱人还是挺多的。以前,常强在临江的时候,习惯了自己在班上“首富”的地位,没想到,到这所学校来,自己的家底儿,还真算不了啥。别的人不说,就他现在这两个室友,家里条件就不比他差。 所以他想着,不就四千一台吗,帮欢哥推销个三台两台的,应该没有问题。 “一台两台的,我也用不着巴巴地扛着机器到渝城来了。”许欢就跟常强他们解释道,自己现在拿下的是总代理,单靠自己卖,跑断腿也完不成指标。 许欢这么一说,常强就傻眼了,他没想到许欢现在的事情整得这么大,这方面的资源他可就没有了。他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嘿,不就是什么代理吗?你这个条件是怎么样的?” “咋啦,你准备不在储蓄所干了,出来开个门店啊?”许欢笑嘻嘻地喝了口啤酒,他知道,常强在这种事情上,一向非常仗义,现在是太想帮他忙了。 “我这个周末就回临江,我游说常玲去,让她来代理你的产品,这个有前景,不比她搞那什么副食批发强多了啊。” 许欢这次没笑话常强,只是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劲捏了捏:“兄弟,挺感谢你的,来,咱俩甩一杯,情意我都领了。” “你不相信我能说动她?”常强没有举杯,只是说道:“我这并不是完全为了帮你,我是觉得这个生意真可以做。” “临江,只能开一家。现在,我们走的是独家代理模式,不然,市场不就乱套啦,自己跟自己竞争。”许欢道。 常强脸上就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啊?!这样子的啊。” 两人这么一聊,刘亮倒是没什么,方健突然问道:“欢哥,代理你这个vcd,都要些什么条件,大概需要多少钱?” 许欢随口道:“其实这事不复杂,我现在门槛设得比较低,在我这里签个代理合同,一次性拿十台以上机子就行,也就三万多。再加上门店、装修什么的,七七八八下来,有个五万来块,就足够启动了。” “你确定一个区只开一家吗?”方健又问。 许欢这才发现方健一脸很认真的样子,他有些品出味道来了,立即详细解释道:“当然了,这个大家要签在合同里的。不然,一条街上,东一家西一家,互相抢生意,最后肯定把价格越搞越低,恶性竞争。我当时跟厂方签总代理时,这条是明确了的。而且,只要我总代理资格还在,他们也不能在渝城来设第二家的。” 最后,他说道:“这么说吧,至少一年之内,渝城只有我这里有这个货卖。” 这话,许欢就没说实话了,实际上,如果第一季度指标完不成,他很可能只有三个月总代理的资格,这也是他着急的真正原因。 “欢哥,我对你这生意挺有兴趣的。我家就是做电器生意的,在沙区有家门店,你明天有没有时间,去跟我父母他们谈谈?”方健问道。 “行啊,下午吧,上午我还得给人送台机子过去,人家今天定金都付了。” 方健问饭店老板讨来纸笔,把自家门店地址和电话写了下来。许欢一看,不由笑道:“哈,这条街我今天才去过,明天反正还得去。正好一趟,倒是省了不少事。” 原来,方健他家的店,跟杨成华的店,在同一条商街上的。 第二天,许欢去长途客车站取了货,然后直接往沙区赶过去,先到杨成华那儿,把机器给了他。最后时刻,这老家伙还喋喋不休地,想杀一下价。不过,没能得逞。七耽搁八耽搁的,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交接完毕后,许欢出门沿着杨成华的店往东走,快走到商街的头上,就看见方健家的店了。 这方健挺靠谱的,还特地请了假,在店里等许欢。他家是主要做录音机、音箱、功放这些,录音磁带也摆了满满一墙壁。 方健父母很客气地接待了许欢,大家寒暄完毕,许欢就准备接设备展示效果。 方健父亲方孝林忙道:“小许,别急,你先给我说说代理的事,这个vcd的效果,我到南边进货时,在朋友家见过。” 于是,许欢把代理的条件、限制等等给方孝林详细地说了一遍。 方孝林耐心地听许欢他介绍完后,又看了许欢的总代理授权书,并问了价格、发货方式、维修等等方面的内容,事无巨细凡是相关的重要环节,他都问得很仔细。 许欢一一作答,整个过程中,方健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既没有打断他爸,也没显得不耐烦的样子。 方孝林觉得全部都了解清楚后,他才说:“那行,小许,咱们看看机器吧。” 连谈话带试机器,不知不觉就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许欢心想,这老板做事够谨慎的,估计这事总还要考虑一下。却没料到方孝林直接道:“小许,这二级代理我做了,咱今天就把合同签了,也别什么十台了,第一批货,三十台,省得一会儿补货一会儿补货的,太麻烦。” 许欢一听,顿时大喜过望,他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顺利。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暗中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显出一副高兴但平静的样子。 “太好了,方老板,你真是有眼光,也有魄力。”许欢由衷赞叹道。 一边说,他一边从皮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空白合同,递给对方:“那您再仔细看看条款,看看有没什么遗漏。” 方孝林一丝不苟地看了两遍合同,爽快地签字盖章:“合同没问题。明天,我就给你打款,你尽快安排发货。” 然后,他又跟许欢谈了碟片的事,许欢这块无所谓,直言相告羊城那边可以进货,需要的话,自己这边可以先帮他组一批货,以后他自己去进货也行,这边帮他代进货也行。 方孝林想了想:“到时,你先把片源的单子发我一份,我选一批,价格上,你适当有点利润就行了,后面看具体情况再说。”许欢自然是满口答应。 正事办完,方孝林这时才换了张脸孔,显得热情而随和:“小许,你看耽误你这么久,一起吃个晚饭?” “好啊”许欢开心地应承道:“不过,这该让我来请客,感谢你对我的支持。” “你别跟我客气了,生意这东西,都是互相支持。大家都赚钱,才能成。”方孝林此刻,收起了自己严谨,俨然成了慈祥的一个长者:“小健的朋友来了,咱们做长辈的,哪能让你请客。” 第82章 跷脚老板 席间,方孝林夫妇直夸许欢年少有为,让方健好好跟他学习学习,把自诩脸皮足够厚的许欢,弄得都有些难为情了。 “小许,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早就想做新产品了。现在,这录音机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该买的,都买了,再怎么换代,也出不了什么新产品了。而且,这东西的利润,还越来越薄,早晚得淘汰。上次,我看见这vcd,就想代理这个产品,一直在找路子,唉,真是没想到,到底是你们年轻人厉害。你看着,要不了多久,这东西就会取代录音机、录像机。” 此时,方孝林跟许欢就吐露了实情,他非常看好这个生意,一直在那儿说,要是他早点接触到厂方,这个总代理他都愿意来做,哪怕条件再高点儿也做。 方孝林的这一番话,让许欢信心倍增,但他还是谦虚着:“厉害啥,我这也是瞎猫碰见死老鼠了。运气好,刚巧跟厂方的人扯上了交情,他们也正好在推新产品。真要论起做生意的眼光来,我有得跟你这些前辈学呢。” 后来,许欢跟方孝林又聊起了杨成华,一条街上做生意,方孝林也认识。 说起昨天的事,方孝林倒是很客观:“那我还得谢谢老杨了,昨天你要是跟他谈妥了,今天也没我啥事了。不过,他跟我不一样,他做电视机,还有得做呢。现在的人,电视都越换越大,我这个就不行了,音箱、功放这块还勉强可以,录音机生意越来越差,没什么好换了。所以,他的危机感肯定没我这么强。” 许欢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心中原本对杨成华的那点意见,也就烟消云散了。 同时,他也领悟到,做生意这个东西,只能是看合适不合适。别人拒绝你,有拒绝你的道理,选择你,有选择你的理由,自己后面只需要去寻找最适合合作的人就行了,没必要意气用事。 而此刻,许欢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直率而不鲁莽,谦虚而不卑下的风格,很受方孝林欣赏。 他也打开了话匣子,整个过程中,跟许欢聊了不少生意经。事后,方孝林还推荐了渝城其他几个区的同行朋友,让许欢可以去谈一谈。并跟他建议,代理条件可以提高一点,别十台就起步,门槛太低。 “至少市里这几个区,你可以二十台甚至三十台起步,存心做这个生意的老板,这点资金实力肯定有的。而且,这几个区,完全有这个消费力,你量放太低,后面补货发货,有得你忙了。”方孝林如是说。 走的时候,许欢执意去买了单,只说就凭今天听的这些宝贵经验,怎么地也该交点学费。一顿饭,宾主尽欢。 许欢想,看来一时半会儿的,回不了临江了,还得在常强那儿住一段。光是渝城这几个区跑跑,加上给方孝林这儿组货发货的,也得十天八天的。 一回到宿舍,许欢忙不迭出去,找了个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汪嵩。在电话里,他可以完全感受到汪嵩的兴奋。 “哎呀,真是峰回路转,峰回路转啊!”汪嵩不停地重复这句话,高兴得都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许欢也高兴,不仅仅是因为今天一把谈下来个大单。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不管是自己还是汪嵩,这单一买卖都让他们的信心大振。 话分两头说,自从沙区的二级代理谈下来后,汪嵩那颗忐忑的心,大大地安定了下来。 临江这边的业务,也渐渐有了起色。 刚开始几天,没什么客户下单,汪嵩也不管,只要进到店里来,他一律笑容可掬、不厌其烦地给人家介绍。像这种接待客户推销产品的事,他可不敢指望钱小朵。 现在,他给人介绍时,热情高涨,他这样想的:只要感兴趣,愿意听他介绍的,早晚都得买。 这也是许欢在外面的捷报,给了他更坚定的信心。人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的人,一把就订了三十台,难道人家是傻子吗? 渐渐地,陈志峰那边,还真三三两两地介绍了几个客户过来,霞儿也成功帮着推荐出去两台。 刚开始,每卖出去一台,他就忍不住想跟许欢打电话,但是,许欢在外面,没有固定位置,他只能眼巴巴地在店里,等着许欢电话打回来。 每天,许欢再怎么忙,晚上都要打电话回店里,讲一讲自己的进度,问一问店里情况。 随着业务的开展,机器卖出去后,店里的事情开始渐渐多起来了,有时候,人家打电话来,说哪里哪里又不对了,汪嵩就得屁颠屁颠地上门去给人家调整。 实际上,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要不就是哪根线没插,要不就是视频线和音频线插反了。来购买时,汪嵩都给他们仔细讲解过,而且说明书上都有,但这些人就是不爱看,对此,汪嵩也很无奈,但也得去,毕竟每一个买了机子的人,后面都是店里面那些碟片的消费者。 钱小朵看着汪嵩一趟趟出去忙,自己坐在店里玩俄罗斯方块,不但没有丝毫歉疚,反而很得意的样子。有时候,还要调侃他一下:“汪老板,生意挺忙啊?” 每每把汪嵩弄得哭笑不得:“朵儿姐,你可真是跷脚老板(即:甩手掌柜),太舒坦了。” 钱小朵就道:“谁让你们都这么本事呢?哈哈,我是一个没用的人。” 不过汪嵩说归说,心里并没有丝毫怨言。他跟许欢早就达成共识,钱小朵只要坐镇店里,接接电话就行了,这点儿,他们不担心。 别说,钱小朵现在还真有当跷脚老板的命,他们的门店开出来没多久,钱小朵的另外两间商铺里,小一点儿的那间就租出去了,开了个杂货铺,租金每个月六百元。 汪嵩又抱怨她了,租得太便宜,至少得八百才行。 当时,他们对面挨着电影院门口的那些商铺,租金基本上在九百到一千多。还说,你这一年,租金才七千多,要回本不得十来年啊。 钱小朵就说:“这女人一个人,还带了个小孩,看着也挺不容易的样子,少点儿就少点吧。再说了,这开个杂货铺在旁边多好啊,买酒买烟买零食,都方便。” 见汪嵩还想多嘴,钱小朵立马强势压制:“咱们是做大事的人,抠抠搜搜地怎么行?” 汪嵩很委屈:多收点租金跟做不做大事,不矛盾啊。从那天开始,汪嵩就叫她跷脚老板了。 第83章 你识字不 有时候,汪嵩也感到很疑惑,朵儿姐成天在这个店里守着,怎么能坐得住啊? 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什么事可干。她又不爱看书,玩游戏只玩手掌机上的俄罗斯方块,其他的游戏,试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放碟片,她只能看一小半就得换碟,免得店里真正的客户没来,反而聚一大堆闲人。 汪嵩觉得,如果让他这样,整天无所事事地守在店里,他肯定是待不住的。但钱小朵似乎却乐在其中,一点儿不觉得枯燥。 她还得意地跟汪嵩说:“我现在可以五张片轮着放,一张半小时,循环播出,五张看完,天就黑了。有时候,中间有人打岔,我还得晚上在被窝里看呢。” 汪嵩无语地看着她:“这样看片有劲吗?” “可以的啊,我记得住。”随即,钱小朵又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就是有时候要弄混,不行,下次我得选五张区别大点的。” 汪嵩只好摇摇头:“你开心就好。” 钱小朵的确对现在状态很满意、也很满足,钱赚多赚少,她没那么在意。只要过得下去,她觉得就可以了。而且,她相信许欢和汪嵩,一定能赚到钱。没什么原因,就是相信。 她想,现在真好,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店里,不用到处奔波,也不用去想,身上没钱了怎么办,更不用老是觉得有人盯着自己。这样的日子,不要太惬意。 有时候,她无聊了,就起来做卫生,把店里收拾得纤尘不染,每张碟片都摸得干干净净。至于卖不卖得掉、租不租得出去,她不着急,放着,总有人来买的。 没过多久,钱小朵又找到事情做了。 当时的vcd光盘,基本是盗版的,正版的太贵,没有市场。这样的光盘,从外观上又分为两种。一种的背面是彩色的,看起来跟正版差不多,价格高,要二三十一张。一般只有喜欢收藏碟片的,才会买。 还有一种,背面覆盖的是铝薄膜,看着亮闪闪的,价格便宜,十多块一张。随便买去看看,坏了就坏了。他们店里用来出租的,也是这种碟片。但这种碟片有个缺陷,就是多放几次,铝薄膜就会被击穿出些针眼小孔,放映的过程中,画面就会出现马赛克,甚至卡顿。 于是,就有了专门的碟片保护膜,跟后来的手机屏保护膜一个意思。 只是,这种膜一毛一张,是背胶的,贴起来很是要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就起皱了,一起皱,撕又不敢撕,抹又抹不平,很是讨厌,弄得不好,能毁一张碟。 这种给碟片贴膜的活,许欢反正是干不了。汪嵩手巧,可以的,但弄多了就觉得很枯燥。唯独钱小朵,贴膜贴得最开心,他们店里,现在用来出租的碟片,已经有八百多部了,一部两张,就是一千六百多张,于是,钱小朵一有空,就坐在那儿,津津有味地贴膜。 有时候,汪嵩想帮忙,还被她轰开:“走走走,被你贴完了,就不好玩了。” 每次贴好一张,她就得意地举到汪嵩面前:“看,贴得平不平整。”汪嵩也就乐得让她在那儿折腾了。 这天,霞儿有个熟人,想买一台机子,都没来店里看,只是问了下霞儿价格,就说带台机子到家里去,装上去觉得效果好的话,直接买了,免得跑来跑去麻烦。 汪嵩接到霞儿电话,立马拿了台机器,想了想,又挑了二三十张碟片带着,乐颠颠的去了。凡是上门卖机器,他都会带上碟片,一般买了刚买了机器,都不在乎再花个几百块买些碟片。 这天,店里人很少,钱小朵一个人守店,想着没啥人干扰,没准儿可以多看会儿片,就在那儿挑选碟片。 正挑得起劲,进来一人,见她在那儿蹲着选碟片,也过来蹲下问道:“这玩意儿,怕是不好出手吧?” 钱小朵也没看他,只是回道:“还好卖的,总有人买的。” “那弄到手后,到哪儿去找买主呢?” 钱小朵一愣,找买主,不是都进店来买的吗。回头一看:玛的,竟然是程二娃。 他看见店里面没啥人,以为钱小朵准备在这个店里,顺手牵羊地弄些碟片走呢。 钱小朵站起来,白了他一眼:“程二娃,是你个龟孙子啊,你到这里来干嘛啊?” “路过”程二娃左右看看无人,继续问:“这玩意儿弄出去,好脱手吗?不大好赚钱吧?” “你识字不?”钱小朵问他。 程二娃被问得有点懵,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钱小朵一把揪住他,将他拖到了柜台前,指着营业执照道:“你特么好好看看。” 程二娃一看,顿时惊呼起来:“哇靠,法人代表是你!还影像设备有限公司。搞半天这是你的店啊?唉呀,不愧是我的偶像啊,这都当大老板了。” 他向来崇拜钱小朵,以前还缠着说要拜她为师,被钱小朵无情地嘲讽了一通,于是,见到钱小朵,程二娃就经常“偶像、偶像”地叫。 “呕你大爷,要呕出去呕。”钱小朵气势汹汹:“别特么的脏了我店。” “哎呀,不要这样啊,发了财就不待见我们这种穷兄弟了。”程二娃涎脸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还以为你跑路了呢?” “嘁!”钱小朵冷哼一声:“跑路,什么时候我钱小朵需要跑路了?告诉你,老子早两年就上岸了,看见没,现在当老板啦。” 程二娃脸上不由露出羡慕的表情,啧啧道:“唉,偶像,你咋就不能带带我呢,我可还在苦海里的啊。” “不是听说你到大渝城去了啊,咋又回来了呢?”钱小朵就问他。 “条条蛇都咬人,哪儿的钱都不好搞。”程二娃丧眉耷眼地叹息:“哪像你,手艺又好,人又漂亮,不能比不能比。这不,街上转了几大圈了,一个业务没做成。好几天都没开张了。” 说罢,程二娃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钱小朵。 “想找我传点钱?”钱小朵一看就懂了。 程二娃就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以的话,要不借个二十块给我?” 第84章 大好局面 钱小朵也不跟他啰嗦,从身上掏出张20的钞票,就递了过去。 程二娃刚伸手接过来,就被回到店里的汪嵩,劈手夺了过去:“朵儿姐,你给他钱干嘛?你知道他拿去干什么吗?都特么的拿去喂狗的。” 汪嵩跟程二娃,原是街坊邻居,以前,还时不时地一起玩。但后来,自从知道程二娃沾上粉了以后,汪嵩就不搭理他了,现在,见钱小朵给他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程二娃冷不防被汪嵩这么一弄,吓了一跳,回身一看是汪嵩,就笑道:“哟,嵩哥,好久不见。哎呀,原来这个店,是你们一起在做的啊。” “谁做的关你什么事?走走走,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汪嵩一脸厌恶的样子,就往外轰程二娃。 钱小朵有些看不下去,招呼道:“嵩娃,你别这副样子。”说罢,从汪嵩手里把钱拿下来,又递给了程二娃。 程二娃看着两人,就有点不知道该不该伸手了。 “拿着吧!”汪嵩见他这副样子,就没好气道。 然后,他忍不住说:“二娃,你还是把那玩意儿给戒了吧,只要你戒了,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嵩哥,我晓得你是为我好。但是……但是我跟你说句老实话,就算我现在跟你说戒了,也是特么哄鬼的话。心瘾难戒啊。” “就这么难?我听说很多人到戒毒所去,还是戒掉了啊。”汪嵩道。 “戒毒所”程二娃就笑得有些凄凉:“不怕你笑话,我被强制进去过两回了,每次在里面都脱了层皮一样,当时貌似戒掉了,一出来就……唉,戒不断的。这辈子,对我来说,最好的事就是,那天吸着吸着,就死球了算了。” 汪嵩看了一眼钱小朵,意思是你听见了吧,还给他钱,这不是个无底洞么。 程二娃也不想多在这儿逗留了,临走前,想起来道:“嵩哥,你这开门做生意,要是有人敢欠你账不还,你跟我说一句,我去帮你讨。” 那几年,临江还真有这种现象,做生意遇到难讨的债,把债主急得没办法了,就找几个“吸粉”的,承诺给点好处,让这帮没皮没脸只认钱的人,去帮着讨债。 汪嵩知道有这么回事,听程二娃这般说,忍不住笑道:“我们这小本买卖,都是现钱现货,哪有债要讨。再说,真有债要讨,我们这里也还有个丘二(即:伙计),可以去讨债的。” 程二娃有些吃惊:“啊,你这么一个小店,还有专门讨债的人啊?” “是啊,你也认得的,许欢。你觉得他讨不讨得来债啊?” 程二娃一听,知道汪嵩在跟他开玩笑,但也明白,这三个人开的店,还真没他什么事好干,于是只好讪讪笑着走了。 看着程二娃晃晃悠悠的背影,汪嵩就叹了口气,钱小朵也叹了口气。 汪嵩道:“以后他找你借钱,你别给他了,不会还你的。” 钱小朵就说:“我又不傻的,一点儿小钱,就不跟他计较了,也可怜的,当年是不是该教他两招的。唉,不过这人手脚笨,教了可能也是白教。” “那怪得了谁,吃喝嫖赌抽,唯独这个抽,沾上了就出不来。多少钱进去,都是肉包子打狗。”汪嵩只怕钱小朵突然同情心泛滥了。 钱小朵不想跟他再讨论程二娃了,见他空手回来,就说:“又卖掉啦?” 汪嵩心情一下晴朗了:“嗯,连我带过去的碟片都全要了。哈哈,咱们的局面越来越好了,霞儿也够给力的,介绍的客户靠谱。” 确实,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感到大好局面正在到来。 许欢已经出去快二十天了,昨天打了个电话回来报喜,说又谈下来两家代理商,都是三十台机子起步。并告诉他们,市里面的六个区都跑遍了,虽然目前只签定了三家,但另外有两三家很有意向,只是有的条件还欠缺,有的还有点儿犹豫。 许欢说,先不管了,让他们再考虑考虑,他准备往其他县城去了,等县城跑一圈,再回头来看看。 许欢跟他俩通电话时,汪嵩是开着免提接的。钱小朵话不多,但也把头凑过来听。偶尔插一句。 三人七嘴八舌地聊了一会儿,许欢知道临江这边,也陆陆续续在出货,汪嵩告诉他,开始时,三四天最多走一台,这几天,有时候一两天就能走一台,而且碟片同步也卖得不错。许欢听,心中更是感到踏实了不少。 短短十来分钟,三个人聊得都非常高兴,大家的信心都越来越足,干劲越来越大。 挂了电话后,一向不善于表达情绪的钱小朵,破天荒地说了句:“小欢在外面跑,肯定很辛苦的。” 汪嵩就说,等他把市场打开,后面维护和跟进,我多去跑跑,省得那个郑洁,没事就叫我打牌。 看着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还有一个人也很高兴,那就是霞儿。 现在,白天她就没那么无聊了。一有空闲,就踅摸到店里面来,霞儿跟钱小朵很是融洽,现在,也跟着汪嵩他们一样“朵儿姐、朵儿姐”地叫得蛮亲热了。 钱小朵对霞儿也挺好,尤其觉得霞儿勤快,烧的菜也好吃。这段时间,霞儿经常到汪嵩家里去,帮汪大爷烧好饭,然后给两人也带一份过来。 何况,钱小朵心里,从来对人就没有三六九等之分。她只有一个标准:对我好,不管你是啥人都是好人。对我不好,不管你是啥人,都是垃圾。这一点上,倒是跟许欢一模一样。 对于他们的生意,霞儿也很上心,枫林晚一来了熟悉的客人,聊着聊着,她就把话题扯到vcd上去。别说,还真帮着推销了三四台出去,汪嵩和钱小朵要算提成给她,结果,被霞儿断然拒绝了:“自家人的事,我怎么好意思拿提成。” 汪嵩装着没留意到这句话,钱小朵就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汪嵩这段时间也想得有些透,他觉得霞儿没什么不好的,长得又漂亮,又知情识趣,还勤快,对他也千依百顺的。 汪嵩就想,能这样相处下去,就相处下去吧,反正霞儿又没有叫他结婚。 他有时候难免也会想,万一哪天霞儿提出来,要跟自己结婚,他该怎么办?独自想一阵,想不明白,就只好借用许欢的口头禅:唉,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第85章 神秘仪器 却说这天,郑洁又叫汪嵩去打麻将,叫他早点去。 汪嵩现在也知道规律了,但凡特地叫他提前去,那多半是打“业务麻将”。想着又要白耽误功夫,他就有点儿不太乐意。 钱小朵反而劝他,去吧,你就当消磨下时间吧,又不出钱的。人家陈志峰也推荐了好几个客户了,这点儿需求你还能不满足别人啊。再说了,你也可以边打牌,边跟他们介绍咱们的vcd啊。 汪嵩懒得和她解释,这样的业务麻将,牌桌上的人都是陈志峰要巴结的,自己在那儿推荐机子,别说有没有效果了,就算别人听进去了,要一台,那陈志峰还不得巴巴地送一台去啊。一不小心,倒变成是自己在那儿,趁机讹陈志峰了。 于是他咕噜了一句:“你就不要出馊主意了,到时候弄巧成拙。”说罢就出去了。 钱小朵尚在那儿冲他大叫:“你说清楚些啊,啥就变成馊主意了,你试一下嘛。” 到了郑洁家,果然如汪嵩所料,又是一场业务麻将。郑洁把预备好的钱交给汪嵩,交待了一下待会儿输赢的主次关系,看看人还没到,就在那儿边闲聊边等。 郑洁随口问:“你们店里生意还好吧?” 汪嵩满脸感激地说:“还行,有你们这么大力支持,总算是还撑得住。” “你爷爷身体还好吗?” “恢复得不错,多谢郑姐挂念了。” 郑洁就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海参来:“这个你走的时候带去吧,有时间弄给老人家吃吃,对他身体好的。” 汪嵩有个本事,那就是纵然他心里十分厌恶的人,他也可以一点儿不带情绪的相处。就像面对郑洁,他心里其实特别不要看这个人,但不妨碍他表面上和她相处愉快,甚至别人还会觉得他,处处显得一副讨好卖乖的样子。 这方面的能力,他比许欢要强得多,更不要说钱小朵了。 就像郑洁,现在对汪嵩的印象,倒是越来越好,觉得他不但很有眼力劲儿,而且一点儿也不多事,比那个什么许欢,感觉要牢靠得多。不知怎么搞的,郑洁对许欢总是心存忌惮,总觉得这人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不买她的账。 所以,她现在心中暗暗得意,认为当初自己没有逼汪嵩还钱,而是选择和他合作,简直是件英明无比的决定。 两人正说话间,陈志峰领着打牌的人过来了。他照例在那儿稍坐了一会儿,就找个借口离开了,让这些人轻松愉快地在麻将桌上“战斗”。 过程不再赘言,节奏都在汪嵩控制中,装模作样打上几个小时麻将,“汪老板”又愉快地把手上的钱输了个精光。 结账时,汪嵩发现,每次结束时,郑洁都是那套话术:某某长,今天这技术发挥得真好,赢了得有多少吧? 赢钱的人,自然高兴,总是笑眯眯地说:承让、承认。还有更得意些的人,甚至轻浮起来:哎呀,打三二十的小麻将,没想到还赢了多少多少,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哈哈哈。 起初,汪嵩只是以为,郑洁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提醒对方:今天,你可在我这儿挣钱了,这好处别忘记咯。但他转念一想,大家都是聪明人,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啊。 对此,汪嵩就留了心思,然后他发现一个规律,每每总在最后一圈时,郑洁经常会拿起自己的小坤包,从里面摸出香烟来点燃。 郑洁平时不太抽烟,打麻将时会抽一两支,所以她的坤包里,总是放着那种细长的女士烟“绿more”。自己抽也不分烟,大家觉得很正常。 这天,当另外两人离开后,汪嵩一边帮郑洁收拾,一边随口问:“郑姐,你这女士烟,到底抽着是个啥感觉,有劲吗?” “呵呵,这个就是玩玩的,薄荷烟,像你们这些有烟瘾的,抽着会觉得太淡了,来一支尝尝?”郑洁一边说,一边又从坤包里掏出烟来,抽出一支递给汪嵩。 汪嵩快速地往包里瞥了一眼,发现包里面,有个方方长长的小电子仪器,一个他没见过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干什么使的。他直觉这个玩意儿,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但他并没有发问,只是暗暗记住了那个电子仪器的样子。然后,不动声色地接过烟,笑嘻嘻地点上吸了一口,说:“嚯,这满口的清凉,别说,喉咙还真舒服。” 回到家后,汪嵩赶紧拿出笔,按照脑子里的记忆,把那个仪器的样子画了下来。自己看了看,虽然有些细节不怎么清楚,但样子也有了八九分。他想,得弄清楚这是个啥东西。 第二天,汪嵩就拿着这张图,跑遍了临江城的小电器商店,竟然没有一个老板认识他画的玩意儿。 无奈之下,汪嵩只好把这张图收了起来,看来只有等许欢回来再说,他见过的东西多,说不定能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只好暂时也不去想这回事了。 再说许欢,在渝城几个区跑得差不多后,就准备往县城去了。 他在常强那儿,已经住了二十来天了,本来,他三天前就可以出发了,但他有些不甘心,因为,这段时间,他一有空就想去找杨佳,但是总联系不上。 第一次,他打电话去,是杨佳妈妈接的电话,居然一下就听出来是他的声音,当时,杨佳应该不在家,她妈口气很硬的说:不要再来找杨佳了。 于是,他只能通过写信联系。信中,他告诉杨佳自己现在正在市区里谈业务,并留了常强的地址,他还特地寄了邮政快件,他相信杨佳知道了,应该会来找他,但一连寄了三封信去,都石沉大海,杨佳杳无音信。他估计,信大概都被杨佳父母给截留了。 中间有一天,他就直接到了钢笔厂,在外面等了很久,也没有碰见人。他也不可能直接冲到厂子里去找人,更不敢冲到她家去找她。 临到往县城前去的头一天,许欢见手上也没什么重要事,又去钢笔厂等了半天,还是没有见着杨佳,纵然心有不甘,他也只好暂时作罢。 后来,许欢每每回忆起这段经历,就很是感慨,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还真是不方便。有些朋友,莫名其妙就走散了,明明知道,大家都还在同一个城市,却就是怎么都遇不到了。 第86章 同学相聚 临出发前的那个晚上,许欢请常强宿舍的三人,吃了一顿大餐,想着自己毕竟在这儿叨扰了这么久。而且,这近一个月相处下来,他跟方健和刘亮也成了朋友,尤其是方健,因为有了业务上联系,就更是多了几分交情。 第二天一早,许欢就乘上了去荣县的客车。在市区里拓展业务的这段时间,他没有停止过联系其他人。在电话里,能说清楚的事,他都跟联系上的同学说了。一来,让他们去给自己先探探风,了解下市场情况,他好有个初步预判。二来,他也可以根据大致的反馈,来确定自己行程安排。 大多数接到他电话的同学,都听得似是而非的,不太明白许欢说的什么总代理、二级代理是什么概念,只知道许欢现在是在推销一个比录像机高级的机器。不过,他们倒是都挺热情地邀请许欢去玩儿。 但是,刘尧一听就明白了。他说,你先到荣县来吧,孙辉家有个亲戚,就是做家电的,应该可以聊聊。所以,许欢第一站就选择了荣县。 到了刘尧家里,两人相见,自是一番亲切。 刘尧父亲是认识许欢的,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而且,叫许欢在荣县多待两天,一定要他住家里。当时,在学校刘尧被刺伤后,他父亲第二天就赶到了医院,对许欢很是感激。后来刘尧藏枪出事,连累到许欢,这个情况他父亲也知道。 现在,他见许欢才回家几个月,就像模像样地跑起了业务,忍不住对许欢就是一通夸,还一边说刘尧:“你看你同学,都是一起读的书,人家现在已经在做事业了,你还一天到晚地,不知道在干啥。” 这话把许欢说得挺不好意思,只好在那儿谦虚个没完,他担心刘尧这个脾气,被他爸说急了,两人要是呛起来,自己在旁边就尴尬了。 许欢在学校时,有一次见过刘尧跟家里通电话的样子,语气那是相当不恭敬。这点让他很是不敢苟同。虽然,许欢自己从小就是个混不吝,但他对父母却态度很好。 他的原则基本上就是:你打我,我可以逃,但绝不对抗。你骂我,我可以不听,但不来顶嘴。 不过,许欢这次发现,刘尧脾气有些改了。要是过去,他爸这么絮叨他,他肯定得不服气地顶嘴,可是今天他爸这么说,刘尧也没跟他爸急,还一副自得地说:我交的朋友,那自然是有本事的人。 当天,就在刘尧家里吃的晚饭。吃饭的时候,刘尧把孙辉以及另外两个其他班的同学,一并叫了过来,反正他们都是一个厂的,许欢在学校时也都认识,所以大家同学相聚,氛围也十分融洽。 学生时代就是这样,在学校时,还分这个班那个班的,甚至彼此还有些对立。可一旦离校后,不管是否同班,就都是同学了,只要没有大矛盾,见面都有种不一样的亲热。 当时,许欢他们这一届,刘尧他们厂里的,光男生就有七八个人,还有几个女生。但是,现在刘尧告诉他,最后,回来的就这四个了。 “许欢,你看啊,当时在学校,大家一起,好像都在鬼混。结果呢,人家悄悄的忙活着呢,最后七弄八弄地,都留在市里了。就咱这几个,稀里糊涂的回来了。”席间,刘尧忍不住感慨,语气里流露出了,那种突然感到被同龄伙伴儿超越后的失落。 短短几个月时间,刘尧已经觉出了生活中的落差。 “留在市里未必就好。我要是当时听了孟天智的,留校实习,说起来留在市里了,但是又怎样,还不是在那儿吭哧吭哧做苦工。你们回荣县也没什么不好的,到处都熟门熟路的,做啥事都方便,还自由。”许欢就宽慰道。 “话是没错,但是,现在咱们陶器厂效益也不怎么好,说不定哪天就下岗了。”孙辉就说道:“要是在市里,就算下岗了,发展机会也要大一些的。” 其他两人听了,也纷纷表示赞同。 他们几个都没想到,一起去了十多个人,结果就回来他们四个,就都有点感觉被同龄人甩开了距离的意思,毕竟,对大多数人而言,都向往更大的城市。 几个同学就这么边吃边聊,其实,大家分别并没有多久,但因为距离的关系,彼此都觉得分开了很久似的。 后来,大家就聊起许欢现在做的生意。许欢就把事情跟他们细致地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在渝城已经取得的成果,还有自己临江门店现在的情况,这原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刘尧的父亲在一旁,也听得很认真,这时忍不住问道:“那你这个机器,卖一台能赚多少钱啊?” “毛利在12%左右吧,卖一台,除掉费用什么的,基本上有个三四百好挣。”许欢也没什么好保留的,他现在的主要目标是跑量,并没有准备从二级代理这里赚差价。 孙辉一听,顿时惊呼:“哎哟喂,那你这才一二十天,在渝城区已经走了90台,不是赚了好几万啦?发财的嘞。” 不怪孙辉做如此惊叹,那时候大家工资,很多人也就二三百元,卖台机子,就比一个月工资强。 许欢就笑了笑:“哪有这么好的事,我谈这个二级代理,是为了保住总代理的权限。如果最终达到不了销售量,我在渝城铺的货,一分钱都赚不了。现在,也就临江店里卖出去的,才是我实实在在的利润。” 他准备明天去跟孙辉那个亲戚洽谈,所以,这事他必须交待清楚,这样,可以让孙辉先去吹吹风,谈起来效果会更好。 这时,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刘尧妈妈已经开始收拾残羹剩菜了。 许欢就说,我把机器接起来,给你们看看效果吧。现在对于播放效果的信心,他是很有底气的。 果不其然,大家看了他播放的碟片后,纷纷赞叹不已。 “做这个生意,本钱得要多少?”孙辉问道。 “这个很好算的啊。起步,一次性至少拿十台机子,三万多。然后再进个几百张碟片,算一万,找个门面,加上简单装修,杂七杂八的手续费,五万块钱足够了。”这个报价,许欢已经是烂熟于心了,当即毫不迟疑地说。 “许欢,明天你也不要去跟我那亲戚聊了。”孙辉有些激动地说:“刘尧,咱们哥几个合伙做这个生意,怎么样?” 第87章 四面开花 孙辉的话,对刘尧而言可谓正中下怀。 其实,他此刻正有这个想法,但一时还没想到该怎么跟许欢开口,孙辉这么冲口而出,倒是省了他的心思。于是,他就看向他父亲,这事,没家里大人的支持,显然不行。 许欢也没料到孙辉突然这么来劲,反倒劝说起来:“孙辉,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个毕竟要几万块的投资。我这里不垫货的,要冲量,可以不赚差价,但只能是现钱现货。你不要一时头脑发热,这个机器现在还在推广阶段,卖起来没想象的那么容易的。我临江那个店,刚开始一个周,一台机器都没有出去。现在,差不多一个月了,也才走了八九台,还都是熟人介绍的。” 孙辉就道:“你都敢拿全市的总代理,我们本事虽然不如你,在荣县开个门店,总应该干得起来的。” 他见刘尧父子没说话,又鼓动道:“就算咱们卖得慢点儿,亏本总不会亏,也就十台机子,亲戚朋友那儿塞塞,也卖得出去。” 许欢赞同道:“这倒是,而且,见到旁边有人用,慢慢的都会买。家电这玩意儿就是这样,有攀比心的。以前是电视,后来洗衣机,再后来电冰箱,不都是看见邻居家在用了,就跟着买了吗。这个虽然要四千一台,但谁家又不是真的买不起。录像机刚出来还一万多呢,照样很多人家买了。” 这个话,就说到刘尧父亲的心里去了。他点了点头:“许欢说的很有道理,他是仔细分析过的。刘尧,你要是也想做这个生意,家里可以支持你的。” 孙辉闻言大喜:“刘伯伯都这么说了,咱还犹豫什么呀?我父母那儿,肯定支持我的,前些日子还在说,让我干脆做个什么生意呢。许欢,你现在就打电话,明天就发货吧!” “哈哈,孙辉,你也不用急成这样吧,咱们同学归同学,手续归手续,你要做这事,好赖得办个营业执照吧,不然我跟谁签合同?”许欢看他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孙辉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挠着脑袋道:“那这事咱就先定下来,荣县你也不用跑了。就在这边玩两天,我带你到厂里参观参观,咱们的黑陶,出炉的时候,场面也是很壮观的。” “行呀,你还记得我好这口。” 当晚,这事就说定了,大家热烈地讨论了好一阵。不过,第二天,另外两个同学过来回话,说家里不支持他们做这事。 孙辉很是有些不高兴,刘尧反而看得很开:“不做拉倒,咱两人照样可以的。这点本钱,咱两家也凑得起吧。这样,赚了钱还少两个人分。” 昨晚,大家走了后,刘尧父子跟许欢又单独聊了很久,此时信心坚定得很。刘尧父亲原本就担心,这事合伙的人多了,以后扯皮事情多,现在退出两个,只剩下个跟刘尧从小玩到大的孙辉,还正合了他意。 接下来,许欢就给他们交待了一些开店的细节,包括店面的面积,需要办的证照、装修要注意的事项、陈列柜如何摆放等等。 不过,许欢没机会去陶器厂参观黑陶的生产过程了,昨天晚上,他打电话回店里,汪嵩告诉他,有个叫郑伟的同学打电话到店里,急着要见他,说是想谈谈代理的事。 许欢就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整个陈志峰他们那种“大哥大”了,但转念一想,一台电话,自己得卖三四十台机器才赚得出来,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郑伟家是璧县的,方向与荣县相反。许欢原本计划荣县跑了后,先往荣县临近的两个县去,这一下,只得折回渝城,先到郑伟那儿了。 临走前,许欢对刘尧他们二人说:“接下来,你们有得忙了。抓紧搞定,早些上马。既然决定要做,咱们必须把这事做成。你们多卖一台,我就少一台指标的压力。昨天吃饭时,你们说,什么留在市里面更好。我就想告诉你们,其实,在那儿不重要,在那儿能赚到钱,才是重要的。” 现在,刘尧和孙辉,听说郑伟打电话来,也想做代理,不由恭喜许欢道:可以啊,现在你这生意做得是四面开花啊。同时,两人心里更加感觉自己的选择,简直是太对了。 两人对许欢忙拍胸脯保证,一周之内,把前期手续这些搞好,一周后,许欢再过来一趟,收款签合同。 在去璧县的路上,许欢还在想,郑伟这小子,是哪根筋搭上了,突然想着要做这个代理了。他记得当时他给郑伟打电话讲这事时,郑伟的反应并不热烈,只是答应许欢,去给他打听打听市场情况。 当时,许欢觉得郑伟的语气明显有些敷衍,正因为这样,他才把离市区相对较近的璧县,排在这次拓展业务的很后面了,想着璧县跑了,顺道返回市区,到那几家有意向的商家再去谈谈,敲敲实。未曾想,这小子突然把电话打到店里去了,把他的行程计划一下打乱了。 所以,一到璧县见到这个机灵的小个子,许欢就老实不客气地说:“郑伟,我刚到刘尧他们荣县,这屁股还没有坐热,你一个电话就把我调过来了,现在,我可是跟时间在玩命。我跟你说,要是你丫没点儿诚意,看我不弄死你。” 郑伟满脸堆笑:“欢哥,知道你在做大事业,你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戏弄你啊。我郑伟是这么不知道轻重的人吗,这次,保证不让你空手而归。” “上次,我给你打电话说这事时,你没什么热情啊,嗯嗯啊啊的,听着就是在敷衍我?”许欢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我是这样的吗?”郑伟奇道,随即一笑:“哦,想起来了,当时正玩游戏呢!” 他见许欢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忙说:“走走走,到咱璧县了,尖椒兔、来凤鱼走起,算我之前怠慢了咱欢哥,给你赔罪。” “哈哈,这还差不多,早听说璧县这两道菜做得地道了。”许欢也就借坡下驴,不再端着了。 吃饭时,郑伟才道出了原委。许欢跟他打电话时,他其实听明白的,虽然当时忙着玩游戏,但事后,他还是挺上心地去市场上打听一圈,发现璧县还真没有哪家在卖这个机器。 凑巧的是,郑伟有个二伯,是编制里的人,出公差去了趟羊城,回来时,买了台vcd回来,买得还不便宜,四千二百多。回来后,他很是得意地,跟亲戚们炫耀了一下自己买的洋机器。这一下子,就把郑伟的心弦给提起来了,于是,他跟家里面一合计,决定要做这个生意。 郑伟以为这样一说,许欢肯定满口应承,就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兄弟还是给力的吧。” 殊不料许欢却说:“这生意,还真不是你想做,我就愿意给你做的。” 第88章 贵人相助 许欢不是故意吊郑伟的胃口。他是真有点不放心,他知道郑伟这个人,玩心挺重,家里经济条件也不错,只怕他没有什么压力,到时候生意做不好。 因为,对许欢而言,这个代理不是做一锤子买卖,不管是拿十台起步,还是三十台起步,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代理了以后,能实实在在地卖出产品。 许欢希望找到的代理商,是像方孝林这样的,这才正式搞了半个月不到,已经走了五六台了。只有这样的代理商多了,他后续的量才能保证。不然,对他而言,就算一季度指标完成了,后面卖不动,最终也是一场空。 听许欢这么一说,郑伟顿时不乐意了:“欢哥,你这就有点不公平了啊,都是206的兄弟,刘尧他们做得,我怎么就做不得了?” 许欢调侃他:“206还有邹梦涛呢,难不成我到寿县去找二级代理商,会去找他?” 这下郑伟真急了:“日,欢哥你过分了啊,拿他来跟我比,这特么是一回事吗?” 许欢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过头了,忙道歉:“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开个玩笑,你可别真跟我急了。” 说罢,他也不再隐瞒,就把自己的担心之处,直接跟郑伟说了:“兄弟,我主要是怕你这里的销售情况不好,你跟刘尧他们不同,那两个哥们儿,现在急于证明自己呢,而且,他们两人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如你。所以,他们只要一上马,肯定会想尽办法出货。我可以不从你们这儿赚钱,但是,必须要能跑量。所以,我是真的有些犹豫。” 郑伟听许欢这么一解释,立马懂了,他也立即严肃起来:“欢哥,那你还真是小看我了。这样吧,我一次性先拿二十台,然后,在合同上给你签个备注,要是一个季度下来,我的销量还不如刘尧他们,你可以换代理商。这样,你应该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吧,这条件也够可以了吧!” 他这种坚决的态度,大大出乎许欢的意料,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个室友来。 “郑伟,在商言商,这种事可不能意气用事。我这边也是朋友一起合伙的生意,这合同一签,到时候我真按合同来的。” “欢哥,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的能力。咱先不说其他,你就说这个条件,可不可以给我做?” “这个条件我都不给你做,那只能说咱俩真是有仇。” 郑伟一听,就笑了:“那就行,告诉你,我门面都物色好了,营业执照这些,更是分分钟的事,只等咱俩谈妥。你看着好了,我铁定比刘尧他们先开业。” 许欢忍不住问:“我也挺好奇的,你这底气怎么这么足啊?”他想,当时要不是万东临悄悄给他兜了底,他也没这么大的信心。 郑伟一脸神气地说:“欢哥,别看我在学校是个不起眼的角色。但是,在璧县,咱们老郑家的人,还是很牛逼的。这么说吧,我光是在咱郑家人里卖卖,第一批的二十台就能走个七七八八。”许欢后来才知道,郑伟一点没吹牛,他们郑家在璧县,还真是个大家族,很是有些势力。 说着,郑伟似乎意犹未尽:“况且,说到电子产品,刘尧他们懂什么啊?别说他俩个土包子了,就咱整个206,又有谁比我厉害呀,我随随便便地甩你们几条大街。新东西我接受得比你们都快。” 郑伟这个话,许欢倒是相信,当时全校,就这小子买了台世嘉机在玩游戏。 于是,许欢举起酒杯:“得,这杯酒我干了,算哥们儿看走眼了,合作愉快。” 那顿饭吃下来,郑伟跟许欢聊了很多,许欢不得不承认,以前他还真是小瞧了郑伟。不过,这件事也提醒了许欢,以后,自己谈事情的时候,千万不要先带上自己的固有成见。 有些人,你以为看懂了,其实你没看透。而且,就算曾经看明白的人,也未必就一成不变。比如刘尧,他也没有想过,会有兴趣来做这个生意。 结束了璧县之行后,许欢决定回临江去休整两天,他已经近一个月没回家了。 这一趟出来,他觉得算是收获颇丰,谈下了五家二级代理,铺出去120台机子,加上临江卖掉的十来台,目前他们已经完成了130多台的销量,情况比许欢预估的,要乐观很多。 虽然,严格按计划算起来,第一季度每个月,他们平均需要要完成150台,才能保证第一季度的指标。就目前的销量,看起来尚还差点儿,但许欢这一圈跑下来,心中已经笃定了。市场的接受度,比他预想的要好。 任何事情,都有个“飞轮效应”,启动的时候,是最费力,最缓慢的时候,一旦启动起来,就会越来越快,越来越省力。 他原本以为,第一个月,能谈下来一两家,卖个三四十台机器,已经不错了。冲量,得靠后面两个月,甚至是最后一个月。结果没想到,第一个月也能基本完成指标,他相信,后面只会越来越多,何况,现在手上还有好几家意向很强的商家,还有这么多空白的市场等待开发。 许欢回到临江,汪嵩跟钱小朵自然高兴万分。三人在店里,聊了个海阔天空。尤其是汪嵩,谈起这个月来的战绩,就止不住地乐。 他总结道:“许欢,我算是发现了,你这个人,还真是有这个命,总能遇到贵人相助。” 许欢就笑:“要说贵人,朵儿姐才是咱们真正的贵人,她这贵人,当得可是真正的‘贵’。要没她雄厚的资金支持,咱们现在还在苦海里沉沦呢。” 钱小朵手指往对面一指,说:“看见那上面写的什么字了吗?” 店对面电影院的楼上,竖着一块公益广告牌,写着八个大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两人没懂她什么意思,汪嵩问:“朵儿姐,你这是啥意思啊,这么早就提醒我们要纳税了吗?” 钱小朵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我的钱,取之于贪官,用之于刁民。” 许欢和汪嵩一听,顿时捧腹大笑,齐声赞叹:朵儿姐的文化水平,越来越高了。 一通笑闹后,许欢正色道:“嵩娃,你说得没错,这次我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不管是万东临也好,还是方孝林也罢,就算后来的同学,都的确能算是我许欢遇到的贵人了。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能停下来,但我相信,这事我们一定能干成。直到有一天,你、我、朵儿姐,人家遇到我们,都要说遇到贵人了。我们不能指望永远有贵人相助,而是要做能帮助别人的——贵人!” 这番话一说,汪嵩突然对许欢有了种肃然起敬之感,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许欢的雄心壮志。 第89章 救命恩人 回来歇息了两天,许欢在家好好地陪了下父母。把自己这趟出去的各种见闻,一一讲给他们听,许清平夫妇倍感欣慰。 同时,许欢也告诉父母,现在生意是刚起步阶段,他可能要经常在外面跑,两口子也表示支持,只是提醒他注意安全。在他们的心里,孩子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事情。不过,许欢现在的言行举止,让他们已经越来越放心了。 当许欢再次准备启程出发时,汪嵩突然提出来,自己出去跑一趟,让许欢在临江再休息一下。然后他还说,免得自己在店里,郑洁老是叫他去打牌。 许欢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可以,毕竟以后这事如果真的做大了,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奔波。他跟汪嵩两个,都要全面些才行,这样有什么事情,两个人都能顶上去,灵活度会更高。 现在,汪嵩需要了解二级代理商的情况,自己需要了解门店散客提出的问题,只有这样,再出去谈代理商时,才能更具体说服别人。而且,他也知道,汪嵩的沟通和游说能力,并不比自己差。 于是,许欢就圈了几个自己没有同学的县,让汪嵩先去这几个地方跑。正好,刘尧打来电话,说准备得差不多了,让他过去签合同。 许欢就交待汪嵩先去把这事办了,然后,正好旁边临近的两个县,许欢也没什么熟人,比较适合汪嵩进行陌拜推销。 电话里,他告诉刘尧,这趟自己真走不开,让咱们的执行总经理汪嵩过来,完善手续。刘尧一听,还颇有微词,许欢就说,你跟孙辉关系有多铁,我跟汪嵩就有多铁,放心吧,里外里的关系,我都跟他说清楚了,如朕亲至,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放心跟他说。 刘尧听了,这才作罢。 许欢这次回来后,为了方便在外留电话,索性给三人都印了名片。钱小朵是当之无愧的董事长,他自己是总经理,汪嵩是执行总经理。 钱小朵看了看自己的头衔,点了点头:“嗯,我确实比你们两个懂事。”然后就把名片珍藏了起来,是的,珍藏了起来,从来没有给人发过一张。 汪嵩笑坏了,说咱们这级别定得,一下子跟陈志峰看齐了啊,可惜手底下没人,咱这是不是有点膨胀了啊。 许欢一本正经道:“怎么没人,每一个二级代理商,都是咱们的人。” 不提汪嵩出去拓展代理商的事,只说许欢这段时间守店,他发现钱小朵挺喜欢待在店里。大多数时间,连晚上也住在店里。 他看看这商铺,虽然后面有个气窗,但整体还是比较封闭,就劝钱小朵:“你别晚上都睡这儿了,这地方还是有点闷,住着不舒服的。” “没事啊,晚上我床一铺,看看片,看累了就睡,挺好。”钱小朵不以为意。 许欢知道,钱小朵流浪的那几年,比这艰苦得多的地方都待过,所以,她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极强。当初,汪嵩家那个杂物间,她也觉得待着蛮好的。 “只是没这个必要,你自己那房子,舒舒服服的,你老不回去,到时候别长霉了。”许欢继续劝她。 “这里万一被偷了怎么办?” 许欢就笑了:“那你以专业人员的眼光评判一下,这里容易失窃吗?” 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开店之初,并没有想过店里要住人看守,所以,店里放的主要是些碟片。机器都堆放汪嵩家里杂物间,那里常年不缺人,很安全。离门店又近,所以,店里就摆了台样机,有人订货了,临时过去拿货很方便。 而且,他们这个地段,属于繁华中心。离电影院不到五百米,就有个派出所,时不时地有警车开来开去的。所以,许欢他们从没担心过失窃的问题。 他这么一说,钱小朵也笑了:“这里还的确不招人惦记。” 其实,许欢出去这段时间,店里大多数时候都是钱小朵在守着,有时,她连回去洗个澡,都是匆匆忙忙地弄好就来了。 因此,这天许欢早早地就把钱小朵赶了回去。临走前,她还不放心叮嘱:“你多守一会儿店,别早早就关门溜了,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来租碟片了,有的人来得挺晚的,你知道吗?” “知道啦,钱老板,我开到九点钟总可以了吧。” 钱小朵走了后,许欢一个人在店里,今天,也没几个人上门,他打了两个电话,看看无事,就在那儿整理碟片,看着钱小朵一丝不苟贴的膜,他想着,到底是朵儿姐,心灵手巧。 这时,他翻到了碟片出租记录本,浅浅的只有两三页,但钱小朵却记得很认真,碟片名称、租出时间、押金、返还时间等等,一笔一划,字体稚嫩,像极了小学生的作业本。许欢的心里,就突然涌起了一种酸酸的感动。 他想,朵儿姐小时候要是能有机会读书,凭着她的灵巧和认真,一定也是个成绩优异的女孩,但命运多舛,连学校都没能进过,真是一个人一个命。 这天,许欢老老实实地在店里守到了九点钟以后。别说,临关门前,还真租出去三部碟片,赚了九块钱。他也一笔一划地,工工整整地写在了记录本上,保持着本子内容的干净整齐,生怕在上面,给钱小朵造成了不和谐的感觉。 左右看看,街上没什么行人了,许欢才关灯、关门,准备回家。 谁知他走出了没几步,突然看见路边一女的,身材挺好的,此时正撅着个屁股,弯着腰,拿着根枯树枝,在路边污水沟里掏。 许欢好奇地过去问:“怎么啦?啥东西掉进去啦?” 那女人一抬头还没开口呢,许欢一看,心中大喜,这不是何静吗,当即道:“哎呀,是你呀,救命恩人。” 何静愣愣地看着许欢,觉得有点儿面熟,但又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就犹豫着问:“你是……?” “我是许欢啊。”见着这个长得与简晓彤有几分相似的女警官,许欢很是有些激动,见何静没认出他来,急急道:“就是你们从青山村悬崖拉上来的那个呀。” 何静“噗”的一笑:“哦,你是那个‘吉尼斯’啊,真是巧了。不过你现在样子变化挺大呀。”虽然,她在刑警队,一天接触很多案子,但对许欢这件事,还有点儿印象深刻,当时,他们在局里开玩笑,戏称许欢为“吉尼斯顽强少年”。 也难怪何静没认出许欢来,她一天得见多少陌生人啊,这事都过去两年了。何况,当时把许欢救上来时,他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现在,为了出去谈业务,他穿得西装革履的,确实变化很大。 许欢又问:“何警官,你什么东西掉进去啦?” 第90章 海底捞月 何静又焦虑起来:“唉,真是倒霉,我项链掉进去了。” 刚才,她值完晚班回家,大概是换衣服时,急急忙忙地没弄妥当,路过这儿时,觉得头发有点卡,随手理了理头发,结果把项链拉断了,好巧不巧,掉在污水沟里了。这会儿,在这里已经掏了一小会儿了。 许欢看了看,污水沟上有块铁栅格,刚才,何静就是用手上的那根枯树枝,从栅格之间的空隙伸下去在那儿撩,看样子也弄了有阵子时间了。 现在,天色已晚,街边的路灯并不太明亮,许欢就道:“你这树枝怕是不行,这样,我店就在那边,你等我一下,我去找根铁丝什么的来,帮你捞捞看。” “那太好了。”何静感激道。 许欢几步跑回去,在店里找了根装修时剩下来的铁条,又拿了个手电筒过来,然后就蹲下来帮何静捞。 铁栅格的缝隙很窄,下面的污水又深,且有不少淤积,这么一搅动,就泛起一股恶心的臭气。许欢忙活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成效,除了搅起几张烂树叶,啥也看不见。 “怕是有点难搞了”许欢一边弄一边问:“是金项链吗?挺贵重吧?” “贵重倒也说不上,细细的,但是,是我外婆留给我的。唉,我真是太不小心了。”何静见许欢弄了半天,也没什么效果,就难过地在旁边叹息。 这时,许欢发现铁栅格有点儿松动,就笑道:“看来,我得使出绝招了,何警官,你可不要说我破坏公物啊。” 何静还没明白过来许欢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只见许欢两手抠着铁栅格,左右使劲摇了两下,竟把这个重重的玩意儿给取了开了。他得意地说:“这样,就好操作多了。”说罢,继续用铁条在那里划来划去的找,也是奇了怪,还是没有。 “玛的,大海捞针还捞得到呢,我特么的还不信这个邪了,能飞到天上去。”许欢弄得性起,突然把衬衣袖子一挽,全身就趴在马路边的地上,一只手就伸了下去,在恶臭不堪的下水沟里,仔细摸索了起来。 何静忍不住惊呼,连说:“哎呀,这水沟太脏了,实在寻不到就算了。” 话音刚落,许欢就拎着那根细细的项链站了起来,也不管上面还乌七八糟的,就递到何静面前:“是它吧。” 何静高兴地点了点头,但许欢手上传来的臭气,还是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见何静这副又喜又愁的样子,许欢忍不住咧嘴一笑:“走吧,到我店里去,我给你淘洗干净。”说着,弯腰把铁栅格盖了回去。 两人到了许欢他们店门口,这时,许欢两只手都挺脏了:“何警官,你帮我开一下门”,然后示意何静取钥匙。 何静手探到许欢裤袋里摸钥匙,身子就贴许欢很近。 许欢这个就没心没肺的人,俄自在那儿赞叹:“吔,何警官,你这身上可真香。” 何静虽然在刑警队,整天跟帮糙爷们打交道,也是个落落大方的人。但这时,居然被许欢这小子说得脸上一红,不由轻叱:“你这鼻子,比我们队里警犬都灵了,真是,手上这么臭,你还能闻到香味了。” 进店后,许欢赶紧冲到水槽前,打着香皂就是一通猛洗,那污水沟的味道,真是特么太有穿透力了。洗完手,又洗项链,折腾了好一阵,直到把手凑到鼻子旁,再也闻不到一丝异味,才仔细地把项链擦干,递给何静。 何静接过项链,心中很是感激:“今天真是太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嗐,何警官,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可是我救命恩人啊。” 见许欢说得这么夸张,何静嫣然一笑:“别何警官、何警官的,听着蛮见外的,就叫我名字好了。以后,也别老说什么救命恩人啥的,那是我工作,不是我,其他人也会救你上来的。” “那不一样,静姐,怎么说当时也是你最早发现的我。要是再迟些,万一我挺不住了,哪有现在啊。”许欢打蛇随棍上,马上就改口叫上“静姐”了。 这时,何静才有心思打量了一下许欢的店:“这是你的店啊,都没留意到。可以啊,当大老板了嘛。” “你就别笑话我了,我这跟两个朋友合伙一起做的,小生意,混个日子。” “我上下班经常从这儿过,倒是没注意是你开的。” “前段时间,我都在外地跑。以后,哪天你想买vcd了,跟我说。改天你下班来坐坐,感觉一下这个效果。”看看时间不早了,许欢没想过多介绍。 殊不料,何静却在那儿兴趣盎然地看着碟片陈列架的封面。 “哟,你这里的片子挺丰富的呀。《北非谍影》、《乱世佳人》、《魂断蓝桥》、《罗马假日》……哇,好多经典老片!没看出来你们这个店,还挺有品味的。”何静忍不住赞叹,这些电影,是她读警校时,经常和同学们讨论的,很多她都没看过。 许欢当初进货时,这些片子虽然价格有点小贵,但他还是特地挑了不少这类经典的奥斯卡奖片,他自己也很喜欢看。对此,汪嵩还表示反对,说这种片子看的人又不多,卖起来肯定慢,还是港台枪战片、古装片这些受欢迎。 许欢就说,品类要丰富,总有人喜欢的,卖得慢也要有。现在听何静这般赞扬,就有遇到知音的感觉:“静姐,你才有品味,这些片子现在挂在这儿,受欢迎的程度真不算高。没几个人知道奥黛丽·赫本有多漂亮。” “你这vcd多少钱一台啊?”何静忍不住问。 “四千一台,怎么,静姐想照顾下我生意啊?” 何静咂了咂嘴:“还是有点儿贵,以后再说吧。” “没事,你想看这些片子,下班后到我店里来,我放给你看好了。”许欢热情地说,在做生意这件事上,他不喜欢硬生生的推销,但也不会轻易放价格优惠。何况,现在他是独家经营,不能自己把价格弄乱了。 那天,许欢回到家,很有些晚了,洗漱完毕后,他突然想到件事,就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第91章 体贴入微 万欣被他的动静给吵到了,走出来问:“小欢,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折腾啥呢?” “妈,我那些连环画啊、《童话大王》这些书,你搁哪儿去了?你们没有卖废纸了吧。”许欢担心地问,眼前就闪现了纸厂的废纸堆。 “没有卖,在的。”万欣没好气道:“你这大晚上的,怎么想起来找这些东西了,又抽什么风了?” 许欢这才意识到挺晚了,就说:“哦哦,在就好,我还怕你们处理掉了。那明天早上再说吧,妈,你先去睡吧。” 万欣叨咕了句:“你的这些宝贝,没问过你哪敢给你卖了。”说罢,自己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刚吃过早饭,许欢就钻到他父母的床下,把那两个装着儿童书籍的大纸箱给拖了出来。顶着一头灰,坐在地上,在那儿一脸傻乐地翻看着。 “你魔怔了吧,怎么啦,这是要回顾童年了吗?”万欣嘲笑儿子。 “我挑一些,放到店里去,朵儿姐守店没事时,可以翻看翻看。” 万欣疑惑不解:“这么低幼的书,你拿去给人家看,你没有搞错吧?” 许欢一边在那儿挑,一边说:“唉,咱朵儿姐小时候可怜的,哪有机会看这些书。我寻思着,选一些好的给她看看,一是可以打发下时间,二来也可以让她增长增长知识。” 许欢之所以这样想,就是他深知钱小朵的所有文化,仅限于认识些字。她的所有知识,都是来自于江湖上的经验。所以,他觉得,应该让钱小朵的精神生活更丰富些。但他知道,不可能劝钱小朵多看点书啊什么的,人家根本不甩他这套。 昨天,他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连环画,心想,这个她应该看得进去。他想着,自己小时候,对很多知识的了解,就是从连环画开始的。 别的不说,什么四大名着、三十六计、还有不少国外名着,许欢就是在小学生时,通过连环画完成的启蒙。现在,弄些去给钱小朵翻翻,准没错。 万欣还是不那么理解:“就用这些,合适吗?真要想学知识,可以报个夜校什么的啊,你这样有作用吗?” “管它有没有作用,反正没有副作用。妈,你不知道,钱小朵是个丢失了童年的人。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从童年开始弥补。读夜校这种事,根本不适合她的。”许欢说了自己的想法。 钱小朵的情况,他在家里说得不多。万欣只知道钱小朵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过,后来又找回来了。 当初,许欢跟家里说三人合伙一起做生意时,说辞是:钱小朵出钱、他出门路、汪嵩出技术。 万欣对此曾提出过疑问:钱小朵年纪轻轻,哪来这么多钱做生意? 许欢就胡诌,说钱小朵外地的师父,是个孤老头儿,去世后房子留给她了,她回来时卖掉了。 他倒不是存心骗父母,只是没办法跟他们说,钱小朵的钱从哪儿来的,要是许清平夫妇知道了,怕是吓得觉都要睡不着了,肯定死活不让许欢跟他们一起做事了。 万欣见许欢对钱小朵这么体贴入微,就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小欢,那个钱小朵,比你大好几岁吧?” “妈~你想啥呢?没有的事儿,就是我姐,亲姐。知道了吗!”许欢立马听懂了他妈的潜台词,顿时懊恼地嚷道。 “亲姐?!她要是你亲姐,我还能不知道,什么脑子?”万欣一边嘀咕着,一边走了出去。她虽然以此表示对儿子的不满,但儿子这种懊恼的态度,倒是让她放了心:看来,儿子跟这个钱小朵应该没别的事儿,否则,他不能是这态度。 果不其然,钱小朵一看见许欢拿过来这么多连环画,立马欢喜雀跃。当即拿了本《三毛流浪记》,就爱不释手地翻了起来。 许欢还细心地从家里带了本字典到店里:“你要是有不认识的字,可以翻翻字典。会查字典吗?” “你瞧不起谁啊?”钱小朵翻了个白眼,然后一笑:“我还真不会查,拼音都认不完。” 许欢头就开始痛起来,心道我总不能在店里“a、o、e”的教这么一个大姑娘吧。 好在旋即钱小朵就道:“费那劲干嘛,不认得的字,直接问你俩不就好了吗?” 这点,钱小朵和许欢两人其实很是相似,解决问题都是直线型思维,通常用最简单和直接的办法。 许欢一想也是,本就没指望钱小朵能学富五车,主要还是让她打发时间的,也就由她在那儿翻看去了。自己坐在旁边想,这段时间,自己除了守店,还能做些什么,是不是该去找一下其他的朋友,比如王继东什么的,也好久没联系了。 却说王继东,想着跟许欢一个厂实习了,本以为这下子总算可以有个伴儿了。殊不知,许欢到厂里晃了两趟后,就再没有怎么过来,更不要说一起玩了。 后来,他听说许欢开了个店,就去找了许欢两趟,结果,当时许欢正在外面忙活,也没碰见,他心里就更是有些不得劲了。 所以说电影院这条街,位置的确好。除了看电影外,门口的大厅还是台球厅,周边又是一圈电子游戏机,是临江青少年娱乐集聚的重要场所。 这天,王继东又百无聊赖地转过来玩,见许欢正坐在店里,顿时大喜过望。忙冲进去打招呼,一开口就抱怨:“欢哥,你这当老板了,就不带我们玩了,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啊?” “哈哈,继东,瞧你说得。我这不是刚开始,头绪太多了,这一个月,忙得焦头烂额的。真是对不起了。”许欢真被王继东说得有点难为情,忙递了支烟给他。怎么说,现在在纸厂实习的事,还是王继东他爸在那儿支应着。 一边抽烟,许欢就将这个月出外跑代理的情况,跟王继东聊了聊。 王继东听说刘尧、郑伟他们,现在都开始跟着许欢做了,忍不住羡慕道:“他们倒好,可以跟着你发财了。” “那可不一定,做生意的事,哪有包赚不赔的,没准儿过两个月,就怨怪上错船了呢。” “欢哥,要不我也跟你干吧,一天到晚在厂里挺无聊的,我来帮你看店总没问题吧。” 王继东话音刚落,钱小朵就从连环画里抬起头,犀利地瞪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这家伙,好没有眼力劲儿,竟然敢来抢我的活。 第92章 另辟蹊径 王继东这么直不楞登地提出个要求,许欢也只好直说:“继东,现在我这店刚起步,真没多少事儿。目前,生意也还没有起色,实在不敢用太多人。” 他说的也是实话,就一个钱小朵,还经常无聊着呢。而且,现在钱小朵跟旁边杂货铺的杨婶,也处得挺熟。就算她临时有事走开,店里帮着带个眼,一点问题没有,她可是房东。 所以,目前这个店还真是不需要另外的人手帮忙。 “没事啊,我不要钱也没关系,就图打发下时间。”王继东很是执拗。 王继东这么一说,许欢倒是真有点为难了,同在临江城,他又不可能游说他去开个分店啥的。 他思忖了一会儿:“继东,这样吧,你要真是有兴趣跟我做点事,我给你挂个兼职。店里面,你来不来都无所谓,我也没法算固定工资给你。你就负责推销这vcd,卖一台,我给你五十元的提成,你看这样行吗?” 王继东高兴地满口应承:“可以啊,完全没问题。欢哥,我真不是图钱,就想着跟着你学点东西。”他凭直觉认为,许欢一定可以发达,不趁着现在进入,等别人把事情做大了,就更没有可能带他玩了。 “那话我可得跟你说在前面,人家自己上门到店里来购买的,跟你可没关系。提成的客户,得是你从外面寻来,带进店里成交的。”许欢补充道。 “明白,当然是这样,那不然我这不成坐收渔利了吗。平时,没事时我也可以到店里来的吧?” “哈哈,你这话问得,我们开店做生意,还怕人来啊。这事你做不做,你都随时可以到店里来玩的啊。”许欢被王继东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当天下午,许欢在店里就把产品的相关细节,给王继东讲了个明明白白。 许欢想,这小子嘴皮子还是蛮利索的,能推一台是一台。要是卖不动,自己也不算对不起人。反正,自己这生意,也不可能指着他,还得靠把二级代理谈下来,才能真的多走量。 不过,许欢倒是没有想到,王继东对这件事还真的上了心。 王继东其实没什么野心,也没指望卖这个机器,能为自己挣多少钱,他只是觉得,既然做了兼职销售,那怎么也得拿点成绩出来才行,不要背了个名,结果一台机器没卖掉,那他真是没脸再来找人家了。为此,他想了一整晚,第二天下午,直奔厂里的录像厅去了。 当时,人们还是挺喜欢到这种小录像厅去看录像的,到电影院去的时候反而不多。因为,录像厅放的片子,内容比电影院丰富多了,很多都是电影院没法上映的。 这种小录像厅里,一般最多就只能坐个三十四人,但通常坐不满,有时候五六个人在看,有时候八九个人在看。 但别看这么一块两块的票价,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下来,赚个三四十块的没问题,比上班还是要强很多。所以,仅仅这么千多名员工的纸厂,在厂区范围内,就有三家这样的录像厅。 王继东先去了最熟的那家,给了一块钱就钻了进去,看了半小时,出来了。 录像厅的吴老板见他这么快出来了,忙递了根烟:“继东,这么快走啦,不好看?” 王继东接过烟点燃,不紧不慢道:“内容倒是还不错,可惜效果太差了,看着眼睛累。” “你这话说得,我磁头刚清洗过,这带子也满新的,你挑我效果的理儿,有点不太对吧。” 当时,这种市面上的录像带,专业级的录像带并不多。录像厅放的片子,多半是租来的,有些还是翻录的,效果确实良莠不齐。不过,有经验的老板挑带子,还是有眼光的。所以,王继东这么一说,吴老板就有点不服气。 “老吴,说实话,这跟你的带子没关系,是我眼光高了,见过好东西了。有了比较,就觉出你这个机器的不足了。” “我这可是岛国原装货,机器不便宜呢。” “没用,我跟你说,现在你这玩意儿再贵,用不了多久,指定得淘汰。你这生意,估计悬,只会一天天变差。”王继东作危言耸听状,夸大其辞本就是他说话的特点。 “继东,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王继东就等着吴老板问缘由呢,于是他翻起三寸不烂之舌,把vcd的功能、效果狠狠地说了一通。末了还说:“你是内行,但凡你去看过了,一眼就明白了,这录像带,真没法看了。” 他舌绽莲花的一番游说,成功勾起了吴老板的兴趣,接着,王继东压低声音道:“吴老板,你要是提前改进机器,那至少厂区的生意,又被你领先了,是不是?” 见吴老板有些动心了,王继东趁热打铁:“我有个同学,也是咱纸厂的实习生,现在人家在临江,独家代理这vcd机器呢,我觉得你应该去观摩下效果,要不要马上换倒是没关系,但起码人家说起来,你自己心里也好有个数。” 果然,吴老板就和王继东约定,什么时候先跟他去这个vcd店里看看。 王继东一看,这招还可以,于是,就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各个录像厅了,基本就是这个套路,买张票进去,看一会儿出来。老板不问他原因,他就自己跟老板搭讪,反正目的明确,就是勾兑这些老板,去许欢店里看机器。 别说,他这么另辟蹊径地一弄,还真被成交了好几台。尤其是纸厂片区,吴老板率先更换了机器,没过多久,其他两家一看情况不对,也赶紧跟进了。 许欢为此好好地夸了王继东一番:“继东,可以啊,你这招不错,不但机子卖出去了,而且,后面都得来租碟片,一举两得啊。” 其实,还有个有利因素,录像厅这么陆陆续续地进行换代,vcd的市场知晓度,无形中就得到了更快速的传播。刚换了机器的录像厅,门口一定打出这样招牌:本店更新换代,vcd镭射光盘,高清播放质量。 第93章 财迷小朵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欢他们店的生意逐渐越来越好,代理市场局面也渐渐打开了。 他和汪嵩两人,轮换着出差,往周边的区县市场拓展,除了三四个经济确实比较落后的县城,其他地方的二级代理,都被两人给攻下来了。 忙忙碌碌中,第一季度很快就过去了。临近最后一个月月末,三人一合计,离指标还缺十五台机器。 许欢当即道:“我们先自己买下来,多压十五台货,问题不大。第一季度的指标,怎么都要搞定。”只不过如此一来,他们这几个月的利润,就基本填在货上面去了,手里面见不到现钱。 汪嵩没意见,因为尤其是到第三个月的时候,他们谈下来的那些代理商,已经纷纷开始走货了,向好的趋势很明显,他们不可能在这个关口放弃。而且,他们也考虑过,就算万一第二季度不行,十五台机子在临江走走,也就是个时间问题,现在临江门店的出货量,也越来越高了。 钱小朵当然更没意见了,她一天天地看着租碟片的小本本,页数越写越多,就直乐:“你们看,我现在字都越写越好看了。” 许欢和汪嵩就笑她没出息,眼睛就盯着租碟片那点蝇头小利。 钱小朵非常不服气:“你两个臭小子懂个屁,这是无本买卖,借出去看一天,就净赚三块,细棍子打人才痛,懂什么呀你们。” 汪嵩故意跟她抬杠:“怎么就没本啦,碟片租出去,次数多了,还不要损坏,一张光板碟,也得十多块呢?” “哈!碟片都看坏了,那不知道租出去多少次了。说你不懂吧,你知道那两张损坏掉的,就是《赌神2》《国产凌凌漆》,你知道租了多少次吗?” 这一下,把汪嵩问得哑口无言了。钱小朵就得意道:“我数过了,一张租了45次,一张租出去42次。都挣了一百多块,才光荣牺牲。”当年,这两部片子的出租率很高,钱小朵每次租出去,都会跟人家说,看完就抓紧还回来,很多人问这片子呢。 只不过,汪嵩没想到,钱小朵还这么细心地统计了次数,只得抱拳一拱:“朵儿姐,我错了,行了吧。” 还有他俩更没想到的呢,只见钱小朵从柜台下,拿出一块硬纸板,上面用水彩笔写着:月出租排行榜,第一名《赌神2》、第二名《国产凌凌漆》、第三名《醉拳2》……”如是下去,竟然无师自通地整了个租片top10出来。 钱小朵见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更加得意:“知道吗,下个月我把这牌子一竖,人家来租片,前十名,没看过的,都得给我看,我都懒得跟他们说话。” 这下,连许欢都鼓掌了:“还得是咱朵儿姐,别看生意小,那也是她一份事业啊!” 第二季度开始,许欢和汪嵩出去跑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了。 整个渝城,二级代理基本是铺满了,一时还没有的,那就是时机确实没到,反正他们都已经去过两回了,名片撒了不少出去,如果有要做的,现在也只有联系他们。 他们更多的时间,主要是处理发货补货的事情,隔个一两周,就去各个代理店转一圈,了解下销售情况。其他精力,就更多地放在了自己店里,毕竟这里出的货,利润是最大化的。 这天,许欢刚到店里,就接到万东临电话,说自己到渝城出差来了,现在事情已经办好了。许欢忙说,那你别忙走,我到渝城来跟你聚一下。 万东临笑道:“你就别来了,我特意多留了点时间,到你们临江来看看你的店吧。而且,我可听说你们临江的渡口鱼,在全渝城都有名气的,怎么地也得容我敲诈你一回啊。” “这太没问题了,哈哈,万大哥亲自莅临指导,那是我们的荣幸啊。” “兄弟,你少跟我来这些套话,想好怎么款待我吧。”万东临跟许欢,虽然见面其实没几次,但从初次见面,两人就挺聊得来。现在,许欢做他们的产品后,又经常跟他通电话,两人之间说话,已然是毫不见外了。 第二天,快到晚饭的时候,万东临到了临江。许欢接上他后,直接去了临江最有名的“临河风”渡口鱼鱼店,这家店也是开在临江边上的。 汪嵩早早在那儿订了一个视野最好的包厢,过了一会儿,钱小朵才姗姗而来。她原本还有些不想来的,说舍不得关门。但无奈万东临点了名要见她,就这么地,她还一个电话把王继东抓了壮丁,叫他帮忙守两小时,她去吃了饭就回来。 连许欢有时候都不理解,说朵儿姐不像个财迷啊,为什么现在租个碟片的3块钱,就盯得这么牢啊。 确实,现在的钱小朵,跟她以前那种一掷千金的豪气,气质好像差得有点远。 她现在基本都住店里,说有些人很晚都会来租碟片。所以,到了晚上,哪怕她进隔断的里间躺下了,只要还没有准备睡觉,都会在外面柜台上留一盏台灯,表示有人在。如果有人敲门要租碟片,她就起来让人家进来挑选,可谓不厌其烦。 汪嵩有次还逗她:“朵儿姐,你这般年轻貌美,要是来个坏人,见色起意可咋办?太危险了,我真替你担心。” 钱小朵冷眼看了看汪嵩:“你应该替那个坏人担心,他才危险。” 不过这方面,许欢和汪嵩倒并没有什么真的不放心。一来离店铺不远就有警察局,二来,钱小朵独行江湖多少年了。许欢曾说过,要挑战钱小朵,起码得三班的人才行,意思是一般二般的人,真奈何不了她。 一见万东临,钱小朵就说:“听许欢说,你想跟我喝酒了。这不,店里生意都不让我做了,一定叫我得来。” 万东临赶紧分辩:“许欢这小子,分明是在挑拨,喝酒这件事,我永远跟你是一头的。” 钱小朵点了点头:“这话倒是。喝酒的,都是一头的,不喝酒的,才是另一头的。” 万东临就笑,觉得钱小朵说话还挺幽默。但许欢他俩知道,钱小朵说的是句老实话,在她心里,饭局上,只分喝酒的和不喝酒的。 第94章 收集把柄 “临河春”的渡口鱼,远近闻名。 临江河北面有一段河面,与国道平行,有个渡口。外地开车过来,看见河了,就知道快到临江了。这条国道,连通川黔,有不少跑长途的车。所以,这一段国道边,就开了许多饭店,为跑长途的司机提供吃饭和住宿。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饭店的主打菜,无疑都是鱼,也没额外取名字,就依着地名,叫“渡口鱼”。 这些饭店,有些老老实实地经营餐饮住宿,但也有不少店会针对长途司机,提供些额外的皮肉生意。久而久之,常在这条路上跑的司机都知道了,戏言到临江渡口,吃的不是渡口鱼,而是“红嘴鱼”。 起初“临河春”只是一爿不起眼的小店,只做餐饮,只卖鱼,但鱼做得相当美味,成了临河河渡鱼的代表。远近慕名而来的食客愈来愈多,渐渐成了河渡鱼的一块招牌,总店也开到了县城里。 到“临河春”招待客人,也有一桩便利之处,就是不用费脑筋点菜。进到店里,只需要告诉店家,今天准备吃几斤鱼就行了。因为,这里只有四道菜:麻辣鱼、酸菜鱼、番茄鱼,再加个鱼头豆腐汤。其他,就配点儿爽口泡萝卜之类的小菜,别无所有。 饶是万东临走南闯北,也算到过不少地方,今天,对“临河春”的河渡鱼,也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连说,这趟真没有白过来。 许欢搛了片下酒的小食给他:“万大哥,这个佐酒小吃,还算有点新奇,你尝尝看,这是什么东西?” 万东临送入口中一嚼,微辣、微麻、微甜,十分酥脆,还有股鱼的鲜美,甚是可口。他接连夹了几片,愣没吃出来是什么。 “这是鱼鳞。老板将大鱼的鱼鳞,淘洗干净,裹上淀粉和调料,油锅里一炸,就成了绝佳的下酒菜了,这一口,也算这里独有的特色小吃吧。”许欢就跟他解释道。 这顿饭,万东临吃得十分尽兴。许欢他们喝酒也没有过分,大家微醺则作罢。 饭毕,一行人就到了店里,万东临看着他们店里墙上的电影宣传壁画,顿时眼前一亮:“哎哟,我也看了不少门店了,你们这个店看起来弄得最有风格了。还得是年轻人,真是有想法,这个经验可以推广推广。” “这是我们汪嵩的杰作,他书法绘画都厉害的,以前就经常帮广告公司画墙绘,我们倒是省了不少工夫。” 汪嵩在一旁,听到提起绘画,突然想起了郑洁包里那个神秘的仪器。 他曾经把画的样子,拿出来给许欢看过,许欢也没有认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这时候他想,万东临是搞技术出身的,说不定知道。于是,就从柜台里翻出那张画来:“万大哥,你帮我看看,这个仪器是个什么玩意儿?” 万东临接过那张画,由于当时汪嵩只是匆匆一瞥,有些细节没有看清楚,只画了个大概样子,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你这个画不够仔细,我也拿不准,不过看样子,像是个录音设备,多半是支录音笔。” 当时,还没有后来的数字录音笔这一概念,录音主要还是依靠磁带。 许欢就疑惑道:“录音笔?这么小怎么放磁带啊?” 万东临就解释道:“嗯,这种录音笔有专门的磁带,录音效果比录音机好。不过这个东西很少有人用啊,基本上都是电视台、广播台的专业记者,才会用到这个东西,你在哪儿看见的?” 汪嵩就掩饰道:“哦,一个朋友那儿无意看见的,跟我嘚瑟个没完,死活不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我就凭记忆画下来了,纯粹是好奇。” 万东临也没在意,只是说:“汪嵩兄弟挺厉害的,真是人才啊,这绘画的技术,应该走专业路线,埋没了埋没了。” 但万东临没留意到,当他说出这是录音设备时,许欢和汪嵩对视了一眼,心中都不禁一凛。他俩瞬间都明白了,郑洁打完“业务麻将”在干什么。这些人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钱出去了,一定会收集把柄在手。 门店看过后,许欢就拉万东临到枫林晚去玩,把汪嵩也叫上了。临江能接待朋友的,也就这些地方了。 一进去,霞儿就风情万种地迎了上来,汪嵩滞了一下,枫林晚他自从上次出千被抓到后,就一直没有来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在霞儿上班的时候,到枫林晚来。 霞儿见汪嵩也来了,自是非常开心。 她一直有个小心思,就是想叫汪嵩来玩儿,因为她现在是经理了,主要招呼应酬一下,最多到熟客那儿喝一杯酒,不用她自己陪客人了。她就想让汪嵩知道自己上班的状态。 现在,见许欢领着两个人来,她忙把他们带到卡包里,眼睛看了看许欢。 “这是我万大哥,羊城来的贵客,咱们的生意,全仰仗他呢。你叫个有趣点儿的妞来陪着喝两杯吧。” 万东临连忙说:“咱们三个人,咋只跟我一个人叫呢?要不就咱哥仨随便喝两杯,唱唱歌好了。” 万东临这么说,不是故意装腔作势,倒是一番好意。他估计这小兄弟目前手头上还不宽裕。刚才吃饭时,许欢跟他聊起过,为了把第一季度指标完成,最后十五台,是店里压的货,他还称赞许欢做事有魄力呢。 许欢知道他误会了,拉过霞儿道:“咱们汪嵩,肯定得她亲自来陪了。” 万东临立即明白俩人关系了,于是道:“那更不合适了,让你一个人寡着怎么行。这样,兄弟,今天晚上的单,算哥的,你第一季度完成指标了,大哥脸上也有光,算犒劳你!” 霞儿就掩嘴笑:“万大哥,你人真好。不过,小欢你就不要操心了,他!未成年就在这里面混了。你看,我都不给他张罗,到时叫个美女来陪他喝酒,末了还得找他钱了。你们稍坐一会儿。”说罢,转身出去安排去了。 万东临一脸夸张:“哎呀,小欢兄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夜场小王子啊!” 第95章 黄毛杂碎 趁着霞儿出去的功夫,许欢就把他跟枫林晚的渊源,给万东临说了一下。 万东临感叹道:“我说呢当初碰见你,就感觉你不像是个在校生,言谈举止都挺老练的。弄了半天,入社会这么早啊。” 许欢一点没有自满:“那还不是我运气好,总能遇到你们这些大哥。这个带带我,那个带带我,再笨的人,也多少要长进的嘛。” 一会儿,霞儿就带着小慧进来了,自己也坐在了汪嵩身边,她跟许欢道:“猛哥今晚也在这儿的。” 现在,林若海和杜志猛经常不在枫林晚,许欢听说今天杜志猛在,就跟万东临道:“万大哥,你们先玩一会儿,我出去打个招呼就过来。” 许欢走出卡包,到大厅一看,杜志猛坐在角落的位置,正一个人在那喝着啤酒呢。 “猛哥,咋一个人在这儿喝酒啊?”许欢觉得有点奇怪。 杜志猛没想到许欢从卡包里出来了:“咦,你特么怎么过来啦?” “我上家的老大哥来了,临江也没啥好玩的地方,这不想着带过来玩玩吗?” “哦,安排了吗?那叫霞儿好好安排下。”杜志猛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停往场子里扫。 “猛哥,怎么啦?” 杜志猛就朝一边努了努嘴:“看见那几个杂碎没有,这段时间,经常过来,一不小心就大吵大闹的,王俊跟大冬有点儿压不住。我今天特地过来看看。玛的,哪儿蹦出来的小崽子,敢到这儿来生事。” 随着他的眼光,许欢这才留意到,大厅里的一个大圆卡座里,坐了五六个人,看着年龄都不大。其中有三四个,染了一头乱蓬蓬的黄毛,正在那儿颐指气使地对服务生呼来喝去的,气焰十分嚣张的样子。 许欢站起来就想过去,杜志猛拉着他:“先看看,几个小天棒,翻不起浪,看看来路再说。” 说罢,他起开一瓶啤酒递给许欢:“坐,咱哥俩好久没聊聊了,你生意怎么样啊?” “还算可以,虽然没见着钱,势头整体不错。”许欢一边喝酒,一边观察着那群黄毛。他心里有些纳闷,枫林晚这几年来,都风平浪静的,什么时候冒出这些小杂碎,敢到这里来找不自在了。 杜志猛看他这副样子,就笑了:“没事儿,这一年多来,我跟刀哥忙其他去了,没怎么顾这边,你看,这不就妖风起来了。” “那你还在这儿看他们吆喝,这种小狗日的,早点灭早好,不然,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许欢骨子里那种惹事生非的劲儿,就有点蠢蠢欲动。好嘛,老子还没惹事,这帮小崽子倒是横起来了。 “不急,先看看再说。这几天,我没事都会过来盯一盯,只要他们不闹出格,我且观察观察。”杜志猛看出了许欢那点儿心思,就笑道:“即便待会儿有什么情况,你也别插手,你今天有客人在,不合适。” “这帮黄毛在这里,都搞些什么名堂啊?” “目前倒也没什么大动作,无非有时候摔个酒杯,说什么酒是假的。要不就是果盘不新鲜啦。王俊都给他们换了,暂时,他们也没太过分。只是吵吵嚷嚷的,有时把堂子气氛搞得很糟糕。偶尔这样,也就不管他们了,嘿,这帮杂碎,还三天两头的来。” “猛哥,他们现在可能是在试探,这种嚣张气焰不早点镇压,肯定还要生事。” 许欢这么一说,杜志猛就赞赏地看着他:“说你这脑瓜就是灵,一说就到点子上了。我所以耐着性子在这儿盯着,无非担心是有人故意指使的。不然,就凭这么几个黄毛,扯!” “有点眉目吗?” “暂时没看出来。有可能就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小崽子。现在,这种小天棒还真是越来越多。不过,也特么怪,照理说这种人,要到夜场玩儿,也该到东城老翁那个王八蛋那儿去啊,多来几波这样的客人,把我们场子档次都拉低了。” 杜志猛说的东城老翁,其实并不老,只不过姓翁而已,叫翁秀山。 这个人跟杜志猛、林若海他们,其实是一批出来混的人。现在,临江仅有的两家夜总会,其中一家“千威夜总会”就是这个老翁开的。 翁秀山一直跟林若海、杜志猛他们不对付,有点从小打到大的意思。只是,这些年,大家都开门做生意了,虽然同行竞争,暗地互相挖墙角,但明面上,倒也没什么冲突。而且,两家夜总会的客人,并不怎么重叠。 枫林晚这边,因着陈志峰的关系,官面上的人多一些,消费也高一些。千威那边,三教九流的烂人多一些,消费价格便宜一些。 “千威”这个名字,就是老翁自己取的,说我这儿主打百威啤酒,十瓶起步,可见这人有多土。 所以,这几年,两边也算河水不犯井水,相安无事。有时,场面上碰见了,大家还嘻嘻哈哈一通。不过,彼此心里都有数,相互都防着呢。 这些事,以前两人曾经跟许欢聊起过,也是叫他提防着点,万一惹上了那边的人,平起事来,没这么好说话,要多费些周折。 “这特么的,不会是老翁故意弄过来捣乱的吧。要真是这样,他也是混回去了。”许欢说了一句。 “那不至于,玩这种手段,那老翁也太低级了。就算他心里想搞事,大家都混了这么多年了,也不会用这种套路。何况,他还成天想巴结峰哥,搭上峰哥的船呢。” “那就这样坐着看这帮小王八蛋,弄得乌烟瘴气啊,咱们是不是太被动了?”许欢一向这个性格,一旦被他感觉到有人故意生事,他就想着先下手为强。 于是他跟杜志猛说:“我先去给你试个水,看看这帮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要是没啥背景,这种小杂碎,还不是随手就捏了啊。” “那咱也不能现在就上去,大耳刮子抽过去啊,这特么的服务行业,也没规定不让人家呼来喝去的呀。”见许欢跃跃欲试的样子,杜志猛笑道:“你个小狗日的,怎么老想着动粗啊。去吧去吧,别待在这儿了,自己的客人不好好接待。” 许欢这才醒悟,万东临还在卡包里呢,忙不好意思地笑笑:“猛哥,我咋就这么要看你呢,跟你一聊起来,今天的正事差点整忘球了,改天我再过来跟你聊。” 第96章 未成年人 许欢说罢,忙进去陪万东临去了。但这帮黄毛杂碎的事,他心里却搁进去了,一边陪万东临唱歌、喝酒,一边还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杜志猛坐镇的原因,一整晚,那帮小杂碎倒也没有生出其他事端。 许欢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些人还在。出来时许欢发现,汪嵩突然狠狠地朝那边剜了一眼。 他敏感地问:“怎么啦?知道那帮人的路数?” 汪嵩摇了摇头:“不认识,就是看着这种人,挺特么招人烦的。” 许欢就笑:“咱们还没离开江湖呢,这些小王八蛋就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了,看来有时间,得好好修理修理他们了。” 汪嵩不以为然:“你算了吧,咱赚钱还来不及呢,你还有心思搭理他们。” 两人把万东临送回旅馆后,就各自回家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许欢就到旅馆去等着万东临,带他去吃临江的特色早餐,然后又陪着一起去客车站,帮他买好了去渝城的车票。 一系列动作,让万东临心中暗自赞许,觉得许欢虽然年轻,一应事情,却做得很是周到。临别时,他对许欢道:“兄弟,我挺看好你的,这总代理你一定能继续干下去。” 告别万东临后,许欢回到店里,在那儿坐着经常走神。他倒没有想生意上的事,而是在那儿一会儿想起那只录音笔的事,一会儿又想起那些黄毛的事。 好两次汪嵩跟他说话,他都没注意到。 “你特么在想什么啊?思春啊?” 见汪嵩急了,许欢就道:“嵩娃,你说郑洁打完牌,还留录音做证据,这是陈志峰的意思呢?还是她自己的意思?” 汪嵩道:“靠,你原来在想这个啊,他俩谁的意思,有区别吗?” “你仔细想想,怎么会没区别呢?” “许欢,这件事心里有数就行了,不关咱们的事,你别在那儿费神琢磨了。” 许欢又道:“你说那帮黄毛,在枫林晚一副想闹事的样子,是偶然现象呢,还是必然现象呢?” “哎呀,我的哥,你昨天晚上的酒没醒吗?没喝多少啊?”汪嵩被许欢整得很无语:“是不是最近闲了,要不,咱也像王继东那样,去扫荡一下录像厅吧,万一能多卖台机子出去,也比你在这儿犯梦呓的强。” “嗯,我晚上得再去枫林晚看看。”许欢也不理会汪嵩的嘲讽,自言自语道。 “我看你是手痒了,这样吧,要打架记住一定叫上我。我也想舒活下筋骨了。” “有杜志猛在,枫林晚的架,哪轮得到我出手,更不要说你了。” 汪嵩看了许欢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不再搭理许欢,找了个借口,自己走出店去了。 刚被撩起谈兴的许欢,突然没了聊天的对象,觉得甚是无趣,眼光就看向正埋头专心致志看连环画的钱小朵。 钱小朵像有感应似的,立马一举手:“别烦我啊!” 到了晚上,许欢忍不住又往枫林晚去了,一进去,杜志猛果然又一个人坐在那儿。但昨晚那些黄毛党,却没看见人影。 许欢凑了上去:“猛哥,又在这儿镇着呢?没有来嘛。” “你特么怎么又来啦?我看你也是个天生爱瞎凑热闹的主儿。”杜志猛一看见许欢就笑了。 “担心你啊?老胳膊老腿的,别到时候一世英名,晚节不保。”许欢嬉皮笑脸地回应。 “来来来,老子要和你单挑!” 杜志猛这句一出口,两人就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两人刚认识时,许欢每次被杜志猛逗急了,就爱说的话。 “行吧,来都来了,就陪我聊聊天吧,你特么现在当老板了,长行市了,见你一面都难了。”杜志猛正坐得没趣。 “猛哥,你不能天天守这儿吧,这不生意做回去了吗?要我说,还是把这几个小子寻出来,教训一通的清爽。” “这特么的都开门做生意了,怎么还是想着打打杀杀的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没必要的事,就不要出手。” “怎么没必要啊?猛哥,你发现没有,现在临江这种一头黄毛的阿飞,还特么越来越多了,趁早立个威,不然这种没轻没重的半大小子,到时候有得你烦。” 许欢这么一说,杜志猛倒是认真想了一下:“你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看来,是应该警告一下,教教他们做人。只不过,到时候在场子里弄起来,大呼小叫的,挺讨厌的。” 其实,这两天杜志猛还真有点儿为这事烦。 本来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但这些人,却是那种“口袋里球钱没有,装大爷一本正经”的类型。每次来,都是个最低消费,却吆三喝四的。之前,枫林晚很少遇到这种不识相客人。街上混的,都知道枫林晚的背景,不会来闹事。但现在这些刚成长起来的街混子,很有点不屌这套的感觉。 叫林若海他们,真为了收拾这种半大不小的小子,弄个很大的阵仗出来,似乎又有些没必要,弄不好还让人笑话。但不收拾这些人吧,又隔三岔五地过来给你添堵。 许欢笑道:“猛哥,我今天在店里寻思了半天,给你想到个招儿,可以把这些黄毛党名正言顺地拒之门外,要是敢炸毛,门口就收拾了,场子里也不难看。” “哦,那这样是最好了,说来听听。” “明天,我到店旁边的警察局去,给你弄块‘禁止未成年人入内’的警示牌,跟那种‘禁止黄赌毒’的牌子一个意思,上面站一警察人像。你就放门口,见到这帮黄毛来了,就查他丫的身份证。我估计这帮小王八蛋,多半都没满18岁,到时候,直接在门口就挡住了。摆明了,老子不做你生意。这样,也不影响其他客人来玩,人家见着,还觉得咱枫林晚生意做得正规。你看这招儿如何?” “哈哈哈,你个小狗日的,真特么够坏的,这招好。到时候敢炸毛,直接拎出去扔河里,玛的。”杜志猛听完大笑。 其实,也不是许欢有多高明,主要是杜志猛他们的惯性思维,思路上根本就没想过,用这种正规渠道的手段。 第97章 异父兄弟 有了第一季度的良好基础,第二季度许欢他们的生意可谓顺风顺水,各个代理商,走货走得都不错,所以,提前半个多月,第二季度的指标就完成了。 而且,临江买vcd的人也越来越多。碟片销售和出租,也非常有起色,仅仅这两块的收入,就基本能覆盖店里的房租、水电以及三个人的工资等等成本了。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季度结束时,许欢他们不仅顺利完成了指标,而且,总指标也完成了一半有余,这意味着,下半年他们的压力会小很多。 形势一片大好,这天,刘尧和孙辉特地从荣县跑到临江来玩了。 他俩的店,现在也上路了,业绩还算不错。一个月也能销售一二十台。每个月,两人也能赚个好几千毛利。这一下子,他们两人在他们厂同批的那些同学中,摇身一变,成了最挣钱的两人。这让当时另外两个曾有机会参与,而没有加入的哥们,有点肠子悔青了的感觉。 这两人一挣了钱,顿时觉得腰杆硬起来了。刘尧就说:“饮水思源,咱得去临江一趟,感谢一下许欢。” 孙辉取笑他:“你大概是惦记着他说的那个夜总会吧?” 玩笑归玩笑,孙辉其实也想到临江去玩玩。这半年来,他们店有什么事情,都是汪嵩过来在对接,他俩也很想跟许欢聚聚了。于是,两人把店里的事情交代好,直奔临江而来。 知道两人来玩,许欢把王继东也叫了过来,同学加室友,见面自然十分高兴、感慨万分。 当天,一行人晚饭后,许欢就安排大家到枫林晚去玩儿,戏言一定得满足刘尧的夙愿,今天得给他叫两个妞作陪,一个陪酒,一个倒酒。 汪嵩也一起去了,这段时间,后来两次到荣县,都是他去的。所以,跟刘尧、孙辉他也挺熟悉了。 五个人在枫林晚,唱歌、喝酒,嗨的过程就不详述了,一直玩到凌晨才离开枫林晚。 出来后,刘尧意犹未尽,就说大家现在天各一方,难得这么聚一次,再去吃个夜宵,喝喝啤酒。 “行啊,今天你是客人,又是我的客户,怎么也得让你尽兴了啊。”于是,许欢就带大家到了枫林晚旁边的烧烤档,又叫了两箱啤酒。 等到他们一通吃喝下来,烧烤档就剩下他们这一桌人了。老板已经开始呵欠连天地收拾东西。马路上冷冷清清,再没有一个行人。 许欢结账准备离去,眼睛无意中往枫林晚一瞟,突然看见那边,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他心中一紧,跟哥几个示意了一下,赶紧悄悄地摸了过去。 只见四个头染黄毛的家伙,在枫林晚趸船的岸边,手里鬼鬼祟祟拿着几个玻璃瓶,掀亮打火机,正准备点火。许欢来不及扑过去,只能拾起一块废砖头砸了过去,同时大喝一声:“干什么!” 那几个人一惊,扔下东西就开始逃,但瞬间就被许欢他们几人围住了。一看,正是在枫林晚闹过事的几个小子。 其中一个领头的,恶狠狠地瞪着许欢,嚣张地叫板儿:“你特么是谁,管什么闲事,信不信弄死你狗日的。” 许欢二话不说,上去一拳打翻在地,另一个冲上来想帮忙,被刘尧截住,扭打了起来。王继东也上去扭住了一个。剩下一个,在那儿跟汪嵩对视着。 这几个人的战斗力,跟许欢他们没法比,三拳两脚就被制服了。这时,孙辉把几人落下的两个玻璃瓶捡了过来,一闻,浓浓的汽油味:“靠,燃烧瓶啊,你们临江,要玩得这么猛吗?” 许欢一听,真是气坏了,一把揪起那个领头的黄毛:“玛的,什么仇什么狠啊?准备烧人房子。” 这时,枫林晚值班的保安听到动静也出来了,许欢就冲他叫道:“打电话给刀哥。” 过不多久,林若海和杜志猛就赶过来了。一看这情况,杜志猛火冒三丈,啪啪就扇了领头那个黄毛两记耳光:“小傻逼,又是你,上次没把你扔河里,今天非把你扔河里不可。”说罢,真拖着那小子就要往河边去。 上次,枫林晚用了许欢出的主意,在门口查这几个人的身份证,把这几个小子拦在了门外,当时,起了点冲突,几个人被杜志猛他们削了一顿,怀恨在心。但他们明面上又干不过,于是挟恨报复,今天想趁着夜深人静,往枫林晚扔几个汽油瓶,不巧刚好遇到了许欢他们。 许欢就拦住杜志猛:“这几个傻逼,现在这特么是准备纵火了,起码也是纵火未遂,直接交给警察算了。” 一听要把他们交给警察,那几个半大小子有点慌神了。 其中一个站起来,对着汪嵩,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哥,你放我回家吧。” “谁特么是你哥?”汪嵩脸色非常难看。 许欢见那人刚才与汪嵩对峙,两人却一直没动手,现在又独独向汪嵩求情,就看出点端倪来,问汪嵩:“认识的?” 汪嵩咬了咬牙,低声对许欢道:“那女人的儿子。” 搞了半天,这个求饶的叫小杰,是汪嵩异父同母的兄弟。比汪嵩小了四五岁,现在正上中学。 在汪嵩跟他妈关系还没彻底弄僵的时候,汪嵩有时候也还带着小杰玩儿。但后来,就再也没有往来了。上次在枫林晚,汪嵩一眼就认出来了,但见他那副样子,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也没搭理他。 许欢原本想,这些人交给何静他们去处理就好了,这下倒有点儿难办了,于是,他过去跟林若海耳语了几句,林若海听了点了点头,就跟杜志猛说:“算了,再放他们一马吧。” 杜志猛很是生气,睡得正香呢,为这么一破事给弄起来了,他现在是真的想把这帮人,全特么扔河里去。听林若海这么说,把那带头的一把拎起,从身上搜出了身份证,看了一下:“杨晓军。老子记住你了。” 说完,他看看地上有块砖头,捡起来,轰的一拳把砖头打成了两截:“以后,要是枫林晚擦破点儿皮,不管是不是你们干的,老子都算你们账上。看看是你们的头硬,还是老子的拳头硬。记住了,老子叫猛兽。滚!” 几个黄毛如获圣旨,此时只想快些离去。 “站住!”汪嵩叫住小杰,喝骂道:“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一头黄毛,我特么的一把火给你点了。” 小杰也不敢回嘴,慌乱地点了下头,赶紧灰溜溜地跟着那几人身后走了。 一场闹剧就结束了,大家略微交谈了几句,各自回家。 回去路上,刘尧还在咂舌感叹:“那光头大哥,真特么牛逼,‘咚’的一拳,砖头就打断了。” “那是,你以为谁不谁都可以教我,当我师傅啊。”许欢笑道,心里也是有些佩服,其实,杜志猛也很少在他面前显手段的,看来今天确实给气得够呛。 汪嵩道:“小欢,你注意到没有,那个杨晓军,是个阴狠角色,看样子心里还没有真的服气。” “看出来了,不服气又能怎样?没实力,不服气只能自己难受。”许欢毫不在乎地回道。 第98章 第一桶金 夏天的时候,常强结束了实习,回到了临江。常朝勇使了不少钱,托了不少人情,将他安排进了城关镇的信用社里上班。 他体育馆旁边的房子,也装修出来了。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近,于是他住那儿了,有时候把女朋友刘燕带回去,但经常是一个人在那边。 刚回来不久,他就到许欢店里买了台vcd,没事时,就到店里面来玩,许欢在的时候,有时一起约个饭。不在的时候,跟汪嵩聊聊天,抽两根烟,然后租几个碟片回去看。 许欢他们这个店,有时候就成了朋友们的据点。有一次,去当兵的潘子回来休探亲假,还跑到店里来,大家在店里聊了好一会儿天。 钱小朵的另一个门面,也租出去了,一对中年夫妻,在旁边开了个干洗店,这倒省了汪嵩不少事儿。而且这次,价格是汪嵩谈的,他可没有手软,一个月九百。他们这一排门面,都陆陆续续地租出去了,和对面电影院的那条商街呼应了起来,这一带就显得更加繁华和热闹。 现在他们在生意上,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套路,许欢和汪嵩两人,主要精力就放在代理商的常规性维护上。月中月末盘盘账,看到走量特别差的店,许欢就过去看看,帮着代理商分析下原因,出出主意什么的。 王继东现在也不在外面推销机器了,他灵机一动,索性在厂区找了个七八平方的小门面,买了台机器和一个十二寸的小彩显,开了个租碟片的分店。因为,从纸厂到城中,还是有那么些距离,步行也得半小时左右,现在,纸厂家属区及周边一带,租碟片的需要也渐渐多了起来,都跑到城中来租碟,总有些不方便。 出租的碟片,许欢在进货时,就帮他多备一份,也不赚他的钱。遇到有问讯需要买机子的,他就推到许欢店里来,也不用许欢再给他算什么提成了。 如是下去,许欢的日子又开始规律起来。早上,他也有时间在盘龙中学的操场上晨练一下了。有空,也会去杜志猛那儿,继续讨教下拳法。无聊了,就跟汪嵩、钱小朵一起喝个小酒,或者是到常强、或者是王继东那儿去闲混一下。对现在的状况,他还是挺满意的。因为他很清楚,这把自己是铁定赚到钱了。 有一天,他坐在王继东那小店,王继东问他:“你现在还在跟杨佳联系吗?啥时候带她到临江来玩玩,你现在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咱们这一拨同学,谁能跟你比。也让她见见你的成就,证明你当时的选择是非常明智的。” 许欢曾跟王继东聊起过,他和杨佳之间的事。王继东也知道,现在许欢跟杨佳基本处于失联状态,但他觉得两人挺可惜的。 “联系啥,现在电话也不接,写信也不回,根本就音讯全无。怎么联系啊?” “实在不行,你下次去渝城的时候,直接冲她家里去找她呗,现在又不是读书的时候了,正大光明地去,就算要分手,也得杨佳给你个明明白白的说法吧。你们现在这样,算个什么回事?” 许欢淡淡地笑了下:“顺其自然吧!有些东西时过境迁,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其实,他心里清楚,这种失联意味着什么,何必非要急着去求证个什么呢。 他联系不上杨佳,很正常,他的电话不会被转告,信件有可能被她父母截留。但杨佳是知道他的联系方式的,如果真心要联系他,杨佳是可以办到的。如果说,刚开始杨佳是不高兴他回临江了,在那儿赌气。可过了这么久,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许欢的心里,对这段感情就越来越淡了。 春去秋来,暑往寒来,眼瞅着就到了年底。 学校早就放了寒假了,这天,许欢回家,看见父母在操场的角落,收拾铁皮桶,他知道,母亲大人又要开始做一年一度的腊肉香肠了。 他过去帮忙:“妈,今年咱们多做点儿香肠腊肉吧。” 万欣好奇起来,这种事过去许欢从不问津,今年咋关心起来了。就问:“每年不是都这样做的吗?” “哦,今年我想多做些,给钱小朵和汪嵩一人一份。钱小朵一个人,汪嵩他爷爷老了,也做不动了,我想跟他们备一份。” 许清平道:“嗯,你们一起做事,也是应该的,我明天多买点肉去。不过,先说好啊,到时候你得来帮忙。” 许欢掏出两百块钱给许清平:“好的,做的时候我帮妈。” 万欣掸了掸手上的灰,笑眯眯地看着许清平接过钱:“舒服吧,现在能享受儿子的钱了。” “妈,这个不算的,今年我们赚到钱了。过年时,给你们包个大红包,那才是孝敬你们的。”许欢一脸讨好的笑容。 他心里有底,现在只要按正常走量,今年总代理的指标,就算是完成了。 明年总代理的合同,也指定能签下来。这点儿,他跟万东临通电话时,也聊得比较通透。所以,他心里妥妥的。 而且,他相信,明年的势头,只会更好。万东临告诉他,今年他们产品一百万台的销售计划,已然完成,明年总代理的指标可能会提高,但是大家都相信,现在的市场形势,应该正在乘风破浪之中。 更让许欢舒心的是,由于他们一直走的是现钱现货的模式,年底连收账的压力都没有。 果然,一切如他预料,到了过年前十天,他们的代理合同刚好到一年期。许欢他们一合计,今年,渝城的总销量达到了3100台,他们还超额完成了100台的销量。 就这个总代理的量,让他们就盈利了近百万。而且,他们自己这家店,这一年卖了200多台,也有近10万的利润。碟片销售、出租这些,还不算。除掉成本和费用,这一年,许欢他们三人,纯利润赚了100万。 账一算完,汪嵩就高呼一声:“哈哈,咱仨现在加起来,就是标准的百万富翁了。” 难怪汪嵩如此喜不自胜,在那个普遍年薪不足万元的年代,三个如此年轻的人,赚进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而且,回报如此丰厚。 第99章 提钱过年 三人分红的时候,严格执行了当初制定的平均分配原则,先还了钱小朵投资的12万。许欢原本的意思是,钱小朵买商铺的30万,也抽出来。 但钱小朵坚决不肯,只说:这商铺就是我买的,收的租金也是我个人的。这就是我的个人资产,跟咱这影像设备公司不要搅和在一起。明年,咱这铺子租金,还是得照样付给我个人。 汪嵩就笑,朵儿姐,你越来越有文化了,“个人资产”这样的词随口就来了。 其实,此刻钱小朵想的是,自己不能占这个便宜,想让这两个臭小子,能多分些钱呢。 谁也没去想,几年过后,房地产开始疯狂了起来。后来,许欢说起这个事,就取笑她:“朵儿姐,你才是最有远见卓识的人,当初的坚持咋就这么英明呢。” 钱小朵闻言哈哈大笑:那是对我善良的回报。 最后,三人一人分了20万,公账上还留了30来万作为流动资金。按现在的情况来说,对付明年的生意周转,是绰绰有余了。 那天晚上,他们决定好好庆祝一下,许欢大手一拍:“今天,叫上霞儿、叫上继东、叫上常强两口子,咱们去‘醉香居’,喝茅台,吃大餐!这一年,咱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天天盯着出货的数字,总算是熬出头了,今天怎么也得奢华一把。” 许欢叫的这几个人,常强是他发小,霞儿目前是汪嵩女朋友,王继东跟他是同学。关键的是,这几个人,在他们创业的这个过程中,都或多或少地帮了他们,尤其是在起步阶段的时候。 汪嵩立马响应:“好,咱今天也去玩个格,玛的,这醉香居我还从来没进去消费过。” 钱小朵看见两人意气风发的样子,由衷地笑了:“那我今天也放肆一下,关门。日子不过了,今天随他哪个大爷来,也不做他生意了。” 三人顿时大笑起来,汪嵩就忙着去打电话约人。 钱小朵还是拿出小白板,认真地写上了:“临时关店,租片明日请早,还片时间不计。”因为,当时租碟片是按时间收钱的,如果超过了24小时,就算两天的钱了。 钱小朵在这方面很细心,想着别人要是等会儿来还片,发现还不了,只怕会担心超时计费,心生怨言,或者第二天一过来就扯皮。 许欢和汪嵩二人齐声夸赞,只有咱朵儿姐,是真的把这个租碟片的生意,当事业在做。 三人到了“醉香居”,许欢和汪嵩一起点好菜,就等着其他人来。 汪嵩调侃钱小朵:“朵儿姐,你待会儿喝茅台可悠着点,虽说咱们赚到钱了,可你这酒量,喝这么贵的酒,委实有点让人心慌。” 钱小朵仿佛没听出来汪嵩的玩笑,一脸认真:“嗯,我有数的。反正,你们尽兴了,我也就尽兴了。这事,确实不能由着我的量来。 许欢和汪嵩又是一通大笑,不过他们也知道,钱小朵这酒量,真放开了喝,估计今天的酒钱都够呛。 “今天,又算是提前过年了。待会儿,酒还是要喝高兴的。”随后,钱小朵道。 三人就同时想起那年,他们合力把周有德搞下台的事,不由感慨万分。那也是他们三人,第一次面临金钱的诱惑,但最后同时选择正确的方向。这件事,也一直是三人不足为外人道的一个秘密。 汪嵩道:“朵儿姐,上次你说完提前过年,结果一走就是两年多。现在可不能这样说了。” “放心,我不走。我舍得你,还舍不得咱们的店呢。”钱小朵说得认真,这个店是她此生以来,难得有归属感的一个地方。 “你说咱们,当时一穷二白,竟然能忍住不拿那个钱,注定该我们赚钱啊。”汪嵩继续感叹道。 钱小朵抢白他:“你少装了,你差点没忍住。我就这么说吧,你只是当时没见到,见到了,你肯定忍不住,就你那点儿出息。” 汪嵩故作大急不依的样子反击:“你有出息,3块钱看得比天都大。” 许欢笑吟吟地看着他俩斗嘴,突然道:“咱们今天不是提前过年,而是提钱过年,提着钱过年。” 两人顿时停止斗嘴,齐赞:“这个说法好!” 三人正这么闲聊间,其他几人也陆续来了,大家兴致都很高。刘燕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虽然跟几个人不是太熟,但也兴趣盎然地听着他们聊天。 吃了一会儿,霞儿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坐下就对许欢说:“陈总好像在那边包厢请客呢,我听到他声音了,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许欢想了想道:“那我得过去敬杯酒,不然待会儿撞见了,尴尬。”说着,提了个匝壶过去了。进去一看,陈志峰和郑洁,大概在请什么客户之类的,他也没多问,只是说了几句客气话,敬了大家一杯酒就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陈志峰也过到他们包厢来了,许欢、汪嵩和霞儿就忙站了起来。陈志峰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扫了一眼桌上,见摆了三瓶茅台,就笑道:“小欢,看来生意做得不错啊。” “嗨,一年结束了,勉强完成指标,这不,大家庆祝一下,也算一起过个年。” “好啊,那峰哥祝贺你们了,也祝大家明年更加发财。”说罢,陈志峰跟大家一起喝了一杯,就过去了。 那顿饭,许欢他们吃得很开心,一结账,花了四千多。其他几人倒是没显出什么,唯独把王继东吓了一跳,连连说,哎呀,这买一台机子都够了啊。 也是好巧不巧,许欢他们这边结完账,陈志峰那边也结账了。服务员一忙,两张单子叠在一个夹子上了。 陈志峰也没留意,眼睛一扫,四千多,他是熟客,觉得明显不对呀,今天吃这些,最多两千来块,怎么翻倍了。他这一疑问,服务员才发现刚才那张单子忘取掉,连忙道歉解释了一番。 出来时,两伙人就撞在一起了。陈志峰见了就调侃许欢:“兄弟,可以的啊,一顿饭的消费,比你峰哥都高了啊。” 许欢笑着应道:“主要是我们这帮人,难得开一回洋荤,所以忍不住胡吃海塞了,可比不了峰哥,到这儿像吃家常菜一样。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陈志峰亲热搭着许欢肩头拍了拍:“我一直看好你,未来可期啊。加油。” 许欢忙又谦虚了几句,才告辞而去。 看着许欢他们离去的背影,陈志峰忍不住道:“人才啊,真是后生可畏啊。” 郑洁轻笑一声,很是不合时宜地开了句玩笑:“峰哥,你这话听着,咋感觉有点吃味呢?” 结果,被陈志峰凶狠地瞪了一眼:“你特么的在瞎说些啥?”郑洁顿时噤若寒蝉。 第100章 年味浓浓 许欢是个重承诺的人,如果说他有什么不讲信用的事,通常只会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在自己的父母面前。经常是满口答应了的事,最后却没做。 不过,这一次许欢没有对父母食言,他答应帮着做腊肉香肠,就乖乖地在家帮忙了。 在他看来,做腊肉和香肠,是件非常繁琐的事。 腊肉需要先用盐、花椒、白酒等腌制入味,香肠,要先将猪小肠的肠衣清洗干净,然后,将肉切成小块,也是盐、花椒、白酒等调料调制好,再灌进肠衣。有的喜欢吃辣的人家,还会在里面添上磨得细细的辣椒粉。 灌肉时,肠衣口上会绷一个铁圈,一边灌肉,一边勒紧,直到肠衣鼓鼓囊囊,再添一点都会爆掉的感觉,才算把香肠灌紧实了。灌一段系一段,直到把长长地猪小肠装成若干节香肠。 还有一种血肠,是将豆腐和猪血旺混合在一起,调上调料,在肠衣中灌紧实,也是一道佐酒下粥的美味。 然后,将腌制好的腊肉和香肠挂出来,风干几天。早些年,由于大家都比较穷,一到风干香肠腊肉的时节,家家户户如临大敌,时时得盯着,因为一不留心,就会被人偷去。许欢在云桥镇时,追一个偷他家香肠的贼,足足追过三四里地,愣是把东西追回来了。 风干以后,才是熏烤。只有到了熏烤的阶段,许欢才觉得,这件事是很有些乐趣的了。 因为许欢他们在学校,不像农村人家,有柴火大灶,香肠腊肉挂在灶头熏干就好了。所以,每次熏烤,都得集中熏烤,往往会弄到半夜去。 熏烤的工具,是粮站装油的铁皮桶改造的,把顶底去掉,两头敲空,上面钻孔,穿上几根铁条挂肉,下方弄一方门,添加柴火。火不能是明火,只能是炭火,炭火起来后,就在上面覆盖柏树枝叶,烟会浓一些,肉会香一些。 许欢妈妈万欣,还喜欢把平时搜罗起来的桂圆皮、橘子皮等,在熏烤的时候,逐次逐次地添加进去。这样,熏烤出来的腊肉香肠,就带上了特有的香味。 儿时的许欢,之所以非常喜欢熏烤的时候,是因为这个时候,都在假期里,每每到家里做香肠腊肉时,他就知道,快过年了。 而且,这时候,父母也不赶他上床睡觉了,由着他围在炉子边烤火。有时候,大家会在火堆里,埋上几个红薯、土豆,等到熟了的时候,在寒冬的深夜,香喷喷、热乎乎,就成了最好的夜宵。 川渝人做的腊肉香肠,尤其是香肠,家家户户的口味都不同,各自按自己最习惯的口味来调味。 所以,香肠做好后,邻居之间经常会交换着吃。你给我两根你家的,我给你两根我家的,谁也不占谁便宜,很公平,但却很亲切。 不过,大多数人最后都觉得,还是自家的香肠最好吃,少有觉得别人家的胜过自己的,这跟技术无关,只是口味的问题。真觉得别人家的香肠好吃的,多半是的确太不会做饭的人家。 若干年以后,还在这样传统做腊肉香肠的人家,越来越少。一步跨进超市,就能买得到现成的,还说以前那种烟熏火烤的东西不健康。但许欢从不吃批量生产的腊肉香肠,他心想,烟火气都没有的,还能叫腊肉香肠吗? 许欢陪着母亲,熬了两个夜,总算把今年要备的腊肉香肠准备好了。他兴冲冲地分了两包出来,拎到店里去分给汪嵩和钱小朵。 接着,许欢和汪嵩就发生了争执,两人都抢着叫钱小朵到自己家吃年夜饭。 因为,钱小朵过年太孤单了,现在,她还没办法把她妈妈接回来一起过年,每次,她去看她妈妈,她妈妈基本上不怎么搭理她。 钱小朵就微笑着看两人在那儿吵,好一会儿,两人的意见都不能统一。最后,只好问钱小朵,愿意到哪儿过年。 钱小朵说:“汪嵩家。” 汪嵩大喜,得意地看着许欢。许欢沮丧,委屈地看着钱小朵。 “你家人太多了,我去了很不自在。”许欢知道,钱小朵说的是实情。 因为,大年三十,他们一家人,中午会在外公外婆家,晚饭会在爷爷奶奶家。有时候,中饭晚饭,会反一反。不管在哪边,年夜饭大人小孩的,都有两大桌人。 而汪嵩家,只有爷孙俩,本来就冷清,钱小朵当然去这里更合适。 他也就不再坚持,只说:“那你们到时候慢点吃,我在家里对付了,再过来跟你们好好喝酒。” 大年夜,春晚的音乐刚一响起,许欢就放下碗筷,拎了两瓶酒往汪嵩家去了。不过,他提前给爷爷奶奶解释过了,否则,两个老人家得怄他的气了。 “咱家,好久没过这么热闹的年了。”汪大爷很是感触,其实,加上许欢不过才四个人。 钱小朵说了一句更绝:“两个人以上的年,也就这几年我才过上。” 许欢心中一酸,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从来过年只嫌人太多,不嫌人少。于是他笑着对汪大爷道:“爷爷,您保重好身体,这年只会越过越热闹。过两年,咱们这里的人翻一倍。再过两年,咱们这里的人翻两倍。你就当太爷爷了。” 汪嵩就拿他打趣:“还翻两倍、三倍,你丫一个痞子,谁跟你过?” 许欢豪气干云地说:“嘿,你还别说,要不是法律不允许,我直接找个三妻四妾的,像那韦小宝一样,也不是不可以。” 钱小朵这回,难得地跟汪嵩站一头,开始臭许欢:“嵩娃,看见没有,这人就这点出息,才赚点小钱儿,就飘成这样了。” 那个夜晚,三人在一起喝了很久,聊了很多没有意义的话。 那个夜晚,欢乐而温馨,成了三人内心里隽永的记忆。 那个夜晚,他们都没有去谈赚钱的事,也没有聊以后的发展。因为,对于未来,他们充满了信心。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许欢人生中第一次此时此刻没在自己父母身边;钱小朵第一次觉得,此刻身边有了亲人;汪嵩第一次没有在此刻,心中还充盈着一丝怨恨的情绪。 第1章 两条死蛇 千威夜总会那昏暗的场子,杨晓军与两三个小伙伴坐在一个卡座里,沉郁地喝着酒。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夜总会上空飘着的乌烟瘴气,在炫目的霓虹旋转灯照射下,变幻出各种千奇百异的诡异图案。 他觉得,泡在夜场中非常无聊,只不过,他又想不出什么有意思的事。 他斜眼看了看身边的伙伴,邓三正把一个小锡箔包子里的粉,小心地往一支香烟里装,装一点点儿,就轻轻地把烟嘴在桌子上顿两下,然后,又往里面抖。好一会儿,装好了一支,忙讨好地递给他,又掏出一支烟装了起来。 杨晓军接过烟,没急着点燃,他把香烟横放在鼻子下,贪婪地深吸了口气,像一个老色狼,在嗅闻着处女的体香。 邓三又装好一支烟后,迫不及待地问:“军哥,咱俩先晕一会儿?” “忍一会儿吧,这一大晚上的,现在存粮可越来越少了,几下办完了,看你特么怎么搞。” 杨晓军心里在发愁,这几个兄弟都是跟着他在混,没谁的家里有什么钱,几个人偷摸抢骗,啥事都敢弄,有时候,运气好也能弄到些钱。 前段时间,他们撬了个香烟铺,连现金带香烟,弄了好几千块钱。几个人得意忘形,三天两头到枫林晚去消费,反正他们也不叫妞,就是喝酒唱歌,但感觉良好,认为自己也算过上高级生活了。但是,大多数的时候,几个人身上没多少钱。 特别是这段时间,他们消费主要用的是杨晓军的钱。 杨晓军也没什么挣钱的本事,就是他爷爷,以前喜欢搞收藏,家里有几件值钱的玩意儿。现在,都被他偷出来卖得差不多了。为此,他爷爷差点气得中了风,他爸见他就揍,杨晓军就跟他爸对打。 后来,他干脆就不回家去了,在几个烂兄烂弟那儿,东一晚,西一晚的凑合。反正回去也搞不到钱了,全家人防他跟防贼似的。 刚开始,他觉得这样挺好,自己终于自由了,不用再看他老子的脸色了。可没过多久,就发现问题了,身上钱越来越少,想弄钱,却越来越不容易。有一次,几个人在临江一中门口,蹲守了很久,掳到两个落单的学生,结果,拢共就抢到了七八块钱。 更要命的是,现在他在邓三的勾引下,又抽上了粉。这一下发现钱就更不经用了。 “咱们得想办法搞点钱啊?”杨晓军说。 结果,没有一个人响应他。他就看向小杰,也就是汪嵩那异父兄弟:“小杰,上次那人,是你哥?亲哥?” 小杰一边左右扫视着美女,一边嗯啊道:“算是吧,不过他不承认。” “家里有钱吗?” “有火钳,要是有钱,我妈能不认他?” “日,那你这么怕他干嘛?傻逼,还真把头发染回去了。”杨晓军就骂道。 “我怕他个锤子,是我家老头子逼着我弄回去的,说再盯着一头黄毛,就不然我回家了。我跟你不一样,可不敢跟他对打。” 旁边的李伟就插了一句:“你那个哥,好像开了店在做生意啊,要不哪天我们去把他店撬了。” 小杰就横了他一眼:“你以为老子不晓得么,早就去瞄过了,没有用。里面都是光盘,机器没有放店里,这些光盘弄出来,卖都不好卖,你以为像香烟和酒这样啊。就是光盘,一到晚上,好像他们都拎回去家去了,店里面啥值钱的都没有。而且,晚上好像还有人住店里守着呢。” 李伟这么一说,杨晓军就想起来了:“上次坏咱们事的那个大个子,是跟你哥一起做生意的吧,哪天要是落我手里,看我不弄死他,打老子时手够狠的。”杨晓军说的大个子,就是许欢。 小杰就劝道:“算了吧,那个人弄起来有点麻烦的,我去瞄过几次,他那个店,好些个警察都在那里拿碟片看呢,看样子,跟那个大个子熟络得很,经常是警察递烟给他抽呢。” 见杨晓军还一脸不服气,小杰就说:“再说了,要真弄起来,我那个哥肯定帮他。日,要是捅了我哥,搞不好还得老子去给他输血。看我面子,不要搞了。” “你特么的不是说他都不认你啊?你是不是贱?到时候给他输血,可以啊,按一百块一袋收费好了。”杨晓军骂了一句。 “认不认,跟他都是一个妈生的。其实,我小时候他对我还是可以。后来……算了,不说这些唧吧烦人事了。” 几个人东拉西扯地说了几句,邓三终是忍不住,把那支加了料的香烟点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屏住呼吸,让那些烟雾,全部融入了肺里,一边还忙不迭地把燃着的香烟,递给杨晓军,意思是不要浪费了,杨晓军也接过去,深深吸了一口。 小杰看着两人这副样子,心里就有点厌恶。 他虽然终日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坑蒙拐骗都无所谓,但毒品这玩意儿他知道,他哥汪嵩有个街坊邻居,叫程二娃,比他大好几岁,他也认识,毒瘾挺大。有一次,程二娃瘾发作了,鼻涕口水流一地,逮住他求他借点儿钱,只差没给他磕头了,那副样子把他刺激得厉害。 那时,他就心中暗暗警戒,这个唧吧玩意儿,千万沾不得,否则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太没劲了。 “算了,你们玩儿,我先闪了。”小杰站起来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杨晓军这时也没心思跟他多说,只是朝他挥了挥手,就闭着眼睛晕味去了。 杨晓军和邓三,在沙发上迷糊了一阵,精神头儿就起来了,睁眼一看,小杰和李伟都走了。 杨晓军就骂骂咧咧道:“这两个烂贼,说走就走了,真特么没劲。” 两人正在那儿不知所以的时候,千威看场子的蒋疤脸过来了。见两人死蛇一样的摊在沙发上,就笑道:“杨大少爷,你特么不是说咱千威档次太低了吗,不如枫林晚逼格高啊。怎么又跑到这儿来玩了啊?” 蒋疤脸大名叫蒋方,一直跟着老翁在混。 以前,这人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后来不知怎么搞的,脸上破相了。左脸上,一条伤疤,从颧骨拉到了耳朵下,缝了七八针,缝合手术又做得不够好,于是,这条伤疤就像条大蜈蚣似的,长在脸上了。别说,自从破了相后,让他平添了几分凶相,倒挺镇得住邪了,于是,蒋疤脸也成了道上一号人物。 杨晓军道:“你管老子,老子高兴到哪儿玩就到哪儿玩。” 第2章 煽风点火 蒋疤脸也不理会杨晓军放肆的口吻,只是嘲笑:“我看你,也只有在我这儿耍耍横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被跳刀收拾了吧,现在,你特么想去枫林晚,你进得去吗?” 这本是杨晓军心里的一个伤疤,此刻,面对蒋疤脸的揶揄,他心中很是不得劲,骂了一句:“日,你这个唧吧破地方,老子以后还不来了。” 眼见杨晓军恼羞成怒起身要走,蒋疤脸笑嘻嘻拉住他:“兄弟,你看你还急了。疤哥跟你开个玩笑,就输不起啦?” 之前,杨晓军他们的确没搞明白枫林晚的背景,也不是存心在那儿闹事,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嚣张惯了,结果吃了两次大瘪。 这事,他们一直觉得是个耻辱,根本不愿意跟旁人提起。 但今天,蒋疤脸好像偏要捅他伤疤一样,安抚两人坐了下来,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要我说,跳刀他们这事,做得是不够地道,开门做生意,你又不欠他们钱,又没砸他场子,还特么不让人去玩,哪有这种道理?我看,就是你们太软蛋了,特么的要是换了我,头割给他,老子也偏要去玩。” 杨晓军被他这么一激,恚怒道:“软蛋。日,老子上次差点儿一把火点了他场子。要不是被几个狗日的管闲事的人给发现了,临江就没他枫林晚这一号了。跳刀他不要再惹老子,惹毛了,老子再去点把火,还不信了,次次都能被人碰见。” 蒋疤脸哈哈笑道:“兄弟,疤哥佩服你这勇气。但是,你这江湖经验,还是嫩了点。你知道吗?像咱们这样的场子,那是买过财产保险的,你一把火给他烧了,他不要太高兴,正好保险公司赔钱,重新装修一下。” 杨晓军就被说愣住了:“这样啊?靠,那还幸好上次没烧成,不然岂不是便宜他们了。”说罢,很是有点沮丧。 邓三见状,就帮腔道:“疤哥,你也别瞧不起咱军哥。要我说,还是你们这些老江湖,太仗势欺人了,枫林晚还在门口挂警示牌,什么唧吧‘禁止未成年人入内’,这不是摆明了冲我们来的吗?哪有特么开个夜总会,还挂这种牌子的。但我们也没办法啊,这临江,谁又惹得起跳刀呢?怎么说,军哥也没虚场合,跟他们干了一回。” 蒋疤脸就冷笑:“跳刀怎么啦?这临江城里,头数咱们千威的山哥,分分钟不给他面子。” “那也不见你们敢去搞他?”杨晓军嘲讽道。 “哈哈哈,所以说你们幼稚呢。现在,我们干嘛要去搞他,大家都是赚钱做生意。你们不知道,以前,抢地盘时,咱两边可没少打架,厉害的时候,一边几十人对干。要不是山哥够厉害,那临江真就是跳刀一个人的天下了。嘿嘿,今天只怕你们就没得在千威玩了。” “算了吧,疤哥,现在凭我这几个人,跟跳刀他们的实力,不在一个档次上。这回,只好吃闷亏了,等过段时间,老子满18了,老子再耀武扬威地去,我看他又有什么理由来拒我入门。” 蒋疤脸阴阴笑道:“什么特么档次不档次,别人不知道跳刀,我还不知道啊。早些年混得还不如你呢,只不过就靠一个‘狠’字在混,一言不合,掏出刀子就扎。后来,虽然到牢里去了,但几年出来,你看怎样,摇身一变成了临江的大哥了。我说句不该说的,你要是有本事把跳刀干翻,你就是临江大哥了。说穿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谁特么狠,谁就是哥。” 杨晓军就在那儿沉默了起来。 蒋疤脸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见好就收,不再继续煽风点火:“晓军,我这就是跟你聊个闲天,这话没别的意思,咱们那儿说那儿丢,不过,我倒觉得你是条汉子,只不过江湖经验少了些。” 说罢,蒋疤脸指了指场子里的小黑皮,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我跟黑皮打过招呼了,以后你来拿货,给你弄点好货尝尝,别老是整那些掺水的东西。”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锡箔包着的小包子,塞到杨晓军手里:“刚在黑皮那儿给你弄了两个,以后,有事没事的,到疤哥这儿来坐坐,大家交个朋友。” 邓三顿时眼睛都亮了,连道:“军哥,疤哥这么瞧得起你,我可是跟着沾光了。” 杨晓军被蒋疤脸这么先损后抬地一弄,立马晕头转向了,脸上顿时有了几分得意,又有几分感激:“疤哥,我杨晓军这个人也爽利的,你瞧得起我,我就对得起你。今后,有什么事,你吩咐一句,我去给你摆平。” 蒋疤脸轻轻一笑,压低声音道:“兄弟,疤哥能有什么事要你摆平啊?我不过是看你人不错,才有心结交。咱俩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千万别搞得你是我小弟似的,什么‘吩咐’这种话,以后别提,咱俩是朋友,平坐论交。” 两人正说着,蒋疤脸就看见程二娃探头探脑地进来,顿时脸色一沉,走了过去:“程二,你特么的,欠了二百块什么时候还啊?” 程二娃怯生生地笑道:“下次,疤哥,下次一定带过来。”说罢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面额20的钞票:“疤哥,行个方便,给黑皮打个招呼,先救个急。给我两个‘包子’。” “日尼玛,这点钱都拖这么久,你特么真是够笨的,抓紧啊,下次再不还,别怪我不讲人情啊。”蒋疤脸收了钱,把小黑皮叫过,低声吩咐了一句,后者骂骂咧咧地往程二娃手里塞了一下。 然后,蒋疤脸朝杨晓军挥了挥手,意思是自己有事先走了,就朝通往后间的过道走去。 看了程二娃怯懦离去的样子,杨晓军若有所思,忍不住对邓三说:“咱们,可千万不能混成这个逼样子。等着吧,你军哥总有扬名立万的一天,邓三,你信我不信?” 邓三忙点头:“我当然信。以后,什么跳刀、东城老翁这些,都不是你的菜。” 杨晓军眼中就闪烁出一股凶狠的光芒,然后道:“还是你跟我近,哼哼,小杰、李伟他们,就差了点儿意思。” 第3章 野心勃勃 蒋疤脸走进翁秀山的办公室,那个刚来不久的坐台小妞丽丽,正坐在他腿上。翁秀山忙着上下其手,丽丽不时发出娇滴滴的笑声。 见到蒋疤脸进来,翁秀山笑着拍了拍她的屁股:“你先出去会儿,我跟疤子聊两句。”那小妞忙起身出去了。 “疤子,感觉那小子怎么样?”翁秀山问道。 “头脑简单,性格冲动,有股子狠劲儿。说不好能整些事儿出来。”蒋疤脸在翁秀山办公桌对面坐下,笑嘻嘻地说。 自从翁秀山听说杨晓军他们准备火烧枫林晚的事后,就留意上了这几个人。这段时间,见杨晓军几人到他这儿来,还沾上了粉,他就唆使蒋疤脸去笼络笼络这人。 “山哥,只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蒋疤脸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担心什么啊?” “咱们跟跳刀,这些年各做各的生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要是他们知道……怕是有些不好收场。” 翁秀山用手指在鼻子上比划了一个吸粉的动作,冷冷一笑:“疤子,你说咱们现在做点这个生意,为什么偷偷摸摸的,不敢弄大了,还整天心惊胆战的?” “山哥,你就别考我了,谁做这个生意,不得心惊胆战啊。” “屁!还不是我们在底层打转,要是有陈志峰这么好的上层关系,那不要太方便,别的不说,就说条子的突击检查,哪次不是枫林晚先得到风声。”翁秀山愤愤道。 “陈志峰官面上的关系好,这没办法啊,谁让跳刀他搭上了陈志峰,不像咱们,全是一刀一枪弄起来的。没法比啊!” 翁秀山就叹了口气:“疤子啊,你想问题能不能想深入点。陈志峰为什么要用林若海啊?还不是有些脏活要他去做吗?你说,要是林若海完蛋了,这临江城,还有谁比得上咱们。到时候,你说咱们再去跟陈志峰攀交情,是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你以为,我想弄林若海,是个人恩怨吗?这都是生意!” 蒋疤脸的脸上就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山哥,你这格局真是深远,兄弟我是赤脚都赶不上啊。” “哈哈哈哈”翁秀山明知对方拍马屁,还是很受用:“你看着,说不定就是小人物撬动大事业,你先把那小子好好勾兑着。” “山哥放心,我虽然比不上你,但弄这种货色,那还不手到擒来啊。” 翁秀山又叮嘱道:“不过要隐蔽些,别让跳刀他们拿到什么把柄,到时候撕破脸也是麻烦的。” 蒋疤脸把头猛点:“这件事的轻重,我有数的。” “对了,以前跟着跳刀的那个宋进,特么的,现在落得个擦皮鞋的下场。你有空了,不妨跟这个人去接触接触,搞不好也有文章可做。” 蒋疤脸一笑:“山哥,这事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知道,他在电影院门口摆着摊呢。” “那你先去忙吧,把丽丽叫进来,老子刚才火还没泄呢。”翁秀山脸上浮起一阵淫邪的笑容。 蒋疤脸走了出去,一转身,笑容就消失了,露出忧虑的神色。其实,他对现状很满意,满意得他只想维持现状。 他觉得,翁秀山的野心越来越大了,说心里话,他一点儿不想去招惹跳刀他们,以前两帮人经常打架的时候,他们这帮人从来就没占过便宜。 蒋疤脸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林若海和杜志猛在他们的场子打牌作弊,被发现了。两人掀了桌子就跑路,他们这边十多个人围追堵截,愣是没能奈何得了他们,其中好几个,在追堵的过程中,还被两人打成了轻伤。 再后来,林若海坐牢去了,杜志猛也跑外地去了,他们这帮人才渐渐在临江占据了优势。本以为,从此临江是他们的天下了,没曾想,林若海出来后,得到了陈志峰的大力扶持,原来那些跟着林若海混的人,又迅速地聚拢在他身边了。 好在,出狱后的林若海,对打打杀杀的事,没这么热衷了,但做事情却更为老辣,知道有进有退了。也不爱把事情往绝了做。不然,自己这伙人,还未必能维持现在这种均衡的态势。 蒋疤脸心中就长叹了口气,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他自己最清楚。但翁秀山吩咐的事,他又不能不去做。他觉得心中闷闷的,就走到夜总会门口去透口气。 千威夜总会,在临江东城。这边的环境杂乱不堪,周围农贸市场、夜宵大排档、小商品市场等都集中在这边。再往东出去,就到铁路职高了,基本算是出城了。 周边的建筑,也比城中和城南的显得破旧,千威夜总会门口那绚烂多彩的霓虹灯,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显得扎眼和滑稽。 蒋疤脸站在门口抽着烟,看着这一切,不就感叹:难怪临江的有钱人,都到枫林晚去消费,换我,也得去那边花钱更舒服。何况,千威场子里那些妞,玛的,一个比一个丑,一个比一个骚,也就特么翁秀山,口味够重,这个那个的,都有兴趣玩一把。 不过,最让蒋疤脸担心的,是近一年来,翁秀山开始在场子里做起白粉生意了,也不知他从哪儿搭上了线。钱倒是赚得容易起来了,虽然,现在还是小打小闹地在弄,但蒋疤脸清楚,这特么的弄不好,赚的是掉脑袋的钱啊。 所以,他尽量不过手这玩意儿,物色了个小黑皮,在场子中走货。反正小黑皮也是个“粉友”,赚不到别的钱,只能以毒养毒。这种小角色,实在不行就把他抛出去顶包。现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小黑皮是自己在走货,不过是在千威这个场子里罢了,跟他们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蒋疤脸心想,这可能也是翁秀山急于搭上陈志峰的原因,有陈志峰官面的关系,他们的生意会安全很多,而且,可以往大了做,不至于现在这么偷偷摸摸的。 蒋疤脸就这么在门口抽着烟,一边心事重重地想着。最后,把烟头狠狠地在墙壁上掐灭,心里骂了句娘:管特么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4章 不堪回首 电影院的门口,华灯初上,人群熙熙攘攘,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但是宋进知道,自己的生意不会太好了。他内心有些嘲讽地想,在夜幕的掩盖下,这些人就没有这么爱体面了。晚上把鞋擦得铮亮铮亮的人,又有几个呢。 旁边那几个擦皮鞋的同伴,基本都收摊回去了,只剩下两三个人,还在坚持着。 宋进直了直埋酸了的腰,点了支两块五一包的“牡丹”香烟,他苦笑了下,十年前,刚学抽烟的时候,“牡丹”可是好烟,现在,也就他们这些擦鞋匠,还在抽了。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毕竟还活着,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抽着烟,还能赚点钱,回家还能跟老娘说两句话,还去想其他这么多干啥。 当初,刚被弄断腿残疾的时候,自己还没下病床,老婆蔡小凤就提出跟他离婚。 由于始终没查出来肇事车辆,宋进的治疗费,全是自己承担的,前些年赚的那点儿钱,就全费在这条腿上,最后连房子都卖了,还被蔡小凤分了一半钱走。最后这条腿,虽然算是勉强保住了,但再也离不开架拐走路了。 跟蔡小凤离婚后,宋进曾经想过自杀,但最后终是没有这样做,蝼蚁尚且偷生,何况自己还有个老娘,要是自己没了,他不敢想象老娘的晚年会有多么凄凉。 开始时,他心中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怨恨。 他恨蔡小凤骄横跋扈,仗着自己老爸是商业局一芝麻官,有点权势,动不动就对宋进冷嘲热讽,嫌他没本事赚大钱,要不是这样,宋进当初也不会利令智昏地铤而走险,勾结外人来抢陈志峰的钱。他也恨她无情无义,在自己最倒霉、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他,连卖房子的钱,也跟他说夫妻财产一人一半。 他也恨陈志峰,下手如此毒辣,虽然没有证据说明这件事是陈志峰找人干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他甚至想,玛的,干嘛不一下把我撞死算了,要留老子条命来受活罪。 他也恨过林若海、杜志猛,这么多年交情,最后时刻,但凡稍稍保他一把,自己也不会落得这么惨的下场。也恨过那个毛头小子许欢,瞎唧吧逞能,坏了自己的好事…… 但随着跌落到尘埃,被打入底层后,这两年多来,宋进的手,因为长期的劳作,虎口上、指肚上都磨出了老茧。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心脏上,也磨出了老茧。他现在,谁都不恨了,自作孽,活该啊! 现在,他弯着腰擦擦鞋,一天赚个三二十的,养活自己跟老娘是足够了。自己既不惦记谁,也再没谁惦记自己。过去的事,现在在他心里,就像一场遥远的噩梦,虽然偶尔会惊醒他一下,但洗把脸,就啥都不是了。 往事不堪回首,但再不堪回首,也只是往事了。 他反而觉得自己活坦然了。 现在门店开在马路对面的许欢,时不时会过来擦个鞋,照顾下他生意。宋进心里清楚,刚开始时,许欢每次来擦鞋,都忍不住觉得尴尬,却又想照顾他生意。为此,宋进还开解许欢,兄弟,你来照顾我生意就对了,以前,枫林晚的宋哥,死得干干净净的,现在,只有擦皮鞋的宋进。你要觉得我鞋擦得亮,就来擦,你要是觉得旁边的人擦得好,你就在旁边擦,不要搞得别别扭扭的。 于是,他明显感觉到,许欢放松了。不再刻意想多付钱给他了,顶多也就是擦完鞋,再打个蜡,把一块钱的消费,花成两块钱。有零钱就付零钱,没零钱,宋进该怎么找他,就怎么找他。 这小子,现在看样子挣到钱了,身上装的都是“红塔山”,擦完鞋,有时候一边付钱,一边分支烟给宋进。有时,许欢刚一坐下,宋进主动先分支“牡丹”给他,许欢就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宋进擦鞋,大家都觉得这样很自然。 这天,宋进看看,电影院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不会在外面停留了,连旁边经常跟他一起守摊到最后两个人,也收摊了,于是,他也整理整理箱子,准备回家吃了。 刚收拾停当,正准备起身,一只脚就踏上了鞋蹬子:“擦个鞋!” 宋进没有抬头,他现在练出个本事,就是不用抬头看,光是从穿的鞋和别人脚一踏上鞋蹬子的动作,他就对来的人有个大致的判断。 有的人,鞋样子好看,但皮质很差,这种人要么眼光不好,要么虚荣心强;有的人,皮鞋挺光鲜,但袜子很不讲究,这样的人往往注重表面,华而不实;有的人,一只脚踏着,另一只脚却在旁边不停的抖腿,这样的人往往内心有事、心浮气躁;有的人,脚踩上来轻,说话也平和;有的人,脚一蹬,你就感觉到了他的跋扈…… 今天,这只脚一踩上来,宋进就从里面感觉到了一种轻蔑。而且,他发现这个人鞋,根本就不需要擦。 但他毫不在意,自己一个擦鞋匠,做的都是一块两块的生意,用不着人家瞧得起。也不管你的鞋脏还是干净,踩上鞋蹬子,他就全套动作做一遍。 但宋进没想到,这个人等他擦完一只鞋,换另一只鞋的时候,突然开口说话了:“宋哥,你是准备一辈子就这么埋头擦鞋了吗?” 宋进没有抬头,他知道碰见以前的熟人了,他也没兴趣管这人是谁,继续认真地擦着鞋,口中回了句:“能这么擦一辈子,倒也是好事”。 这两年,他在这儿擦鞋,碰见过不少以前混社会的。以前有过不愉快的,碰见他会嘲笑他几句,以前关系还过得去的,会露出一副可怜他、同情他的样子。 刚开始时,碰见这些认识的人,不论人家是什么态度,他都觉得难受。后来习惯了,不论人家是什么态度,他都无所谓了。 混得好又如何,混得不好又如何,现在如果自己能有条健康的腿,以前的所有东西,他都可以不要。 渐渐地,以前的那些熟人,除了极少数的几个,比如许欢这样的。其他的人,不管以前是关系好的,还是关系不好的,就没人再到鞋摊上跟他打招呼了,甚至要擦鞋,都不在他这儿来,免得别扭。 那人显然不甘心宋进的这种态度,执着地说道:“宋哥,如果有机会让你卷土重来,你也准备继续这样擦皮鞋吗?” 第5章 瞎费功夫 “卷土重来。”宋进心里泛起一阵冷笑,这特么的是个来挑事儿的,老子腿残了,脑还没残。 不过,宋进终归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原来,是跟着东城老翁混的蒋疤脸。于是,他继续埋下头,有条不紊地完成了剩下的动作:“一块。要不要再打个蜡?” 蒋疤脸既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只是俯下身去,对他道:“宋哥,今天都这会儿了,你也该收摊了吧,兄弟请你吃个饭,咱们边吃边聊。” 宋进笑笑,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家里还有老娘等着我回去呢。” “别这样啊,知道你心里有委屈,走吧,咱哥俩好好聊一会儿。” “蒋老板,没事你别拿我寻开心了。我一个擦皮鞋的,跟你这样的人物,有什么好聊的。”宋进边说,边示意:“要不要打蜡?不打蜡就抬一下腿,我得收拾东西了。” 蒋疤脸道:“宋进,我看你是被跳刀吓破胆了吧?咱说得夸张点儿,这也算势不两立的血海深仇了吧,你就别跟我装了,我特么的不信,你心里面就这么认了?” 宋进抬眼看一下他:“认了又如何,不认又能如何?” “你要认了,那我抬腿就走,算咱们没认识过。你要不认,把这破皮鞋箱现在就砸了,山哥那儿,还找不出份事来给你做吗?还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蒋疤脸一脸慷慨激昂。 宋进笑了笑:“谢了!你抬腿吧。” 见宋进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蒋疤脸有点泄气,但心中却十分不理解。 他原本想着,宋进沦落成这样了,自己随便抛个橄榄枝过去,不说让他感激流涕,至少也应该会认真考虑考虑。但宋进这种毫无兴趣的态度,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无可奈何地收下脚,看着宋进在那儿一丝不苟地将鞋油、鞋刷收进箱子里。然后,费劲地挪好那条残腿,用拐杖一撑,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坐的那把翻板椅子。 蒋疤脸也只好站了起来,但他还是帮着宋进把椅子收了起来,有些不甘心:“宋哥,我真有点想不明白了,可以有更好的事做,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还非要在这里擦皮鞋了?” 宋进看了看蒋疤脸,本不想多说,但想着还是让他死心吧,免得下次又来烦,于是,他拍了拍自己那条残腿:“这条腿,让我想明白一件事,就是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千万不要去做。现在,擦皮鞋这件事,是我最有把握的。就这么简单。” 说罢,他从蒋疤脸手中拿过椅子,拄着拐杖,转身就笃、笃、笃地离开了,走的时候,他连“回见”这样的口水话,都懒得给蒋疤脸再说了。 看着宋进就这样离开了,蒋疤脸俄自不甘心,过了一会儿,就远远地跟随了过去。 只见宋进一颠一簸地走了一段,就拐进了苦井巷,蒋疤脸不由皱了皱眉头。 苦井巷是临江很老很老的一个居民区了,如今,仍然还是一大片砖木结构的瓦房,破破败败地沿着巷子,往临江南山的半山腰上延伸进去。 最远的人家,走到马路上来,得要二十多分钟。都快到90年代中期了,这里的住户,依然使用着肮脏的公共厕所,早上,还有络绎不绝倒马桶的人。 顺着这条苦井巷进去,有一段很黑的路,连路灯都没有,常在这里进出的人,走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不用手电筒也没有一点影响。但凡见谁拿个手电筒走进来,就知道不是这里的住户了。 蒋疤脸跟着往里走了一段,越走越黑,只听见宋进拐杖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身影了。他想,自己特么的这是在干啥啊,黑灯瞎火地跟踪个跛子,于是掉头就往外走。他刚要走出巷口,突然看见林若海拎着两大袋东西,迎面走了过来。 他吓了一大跳,忙侧过脸去,靠着墙壁的阴影走过去。好在林若海根本没有留意到他,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蒋疤脸想了想,又悄悄地跟了上去,这次,他没有半途放弃,而是一直远远地缀着林若海,直到看见林若海走进宋进家,听见他跟宋进老娘打招呼。 “日,原来如此。搞了半天,宋进跟跳刀还有往来,难怪谈都没兴趣跟我谈,山哥还想拉拢他,这不是扯淡吗?真特么的瞎耽误功夫。”蒋疤脸心中暗骂一声,灰溜溜地回身走了。 林若海走进宋进家的时候,宋进正捧着碗面在吃,看见他来了,也没起身迎,也没叫他坐,只是笑了笑:“若海,过来啦。”现在,他也不用叫谁“哥”了。 林若海点了点头,把手上东西放在桌上,自顾自坐下,然后跟宋进妈说:“大娘,身体还好吗?我给你带了点补钙的东西,你可要记得吃。” “小海呀,你每次来都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大娘一个人,吃都吃不过来。” “那就叫宋进一起吃嘛!”林若海亲热地和宋进妈闲聊着。 这两年来,他几乎每个月月初,或者月底都要来一趟。每次,都是晚上自己一个人来,每次来,都会带一些看老人的东西,然后留下几百块钱。 刚开始时,宋进根本不理他,连门都不会给他开。林若海也不勉强,默默地把东西和钱放在门口,就走了。第二个月,照常来。 渐渐地,宋进自己想明白了些事,也就没那么梗了。现在,林若海来了,两人就坐一起抽两根烟,闲聊几句,林若海也不多待,顶多坐个二三十分钟。两人都不聊过去的事,只是纯闲聊。 但是,今天,宋进刚吃完面,突然问林若海:“你们最近是不是跟翁秀山在斗啊?” “没有啊。”林若海有些诧异:“谁有功夫搭理那孙子,你怎么这么问,有什么不对吗?” 他知道,宋进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事。现在,宋进对江湖上的事,连听的兴趣都没有,更不要说过问了。 第6章 求个心安 宋进听林若海这么一说,就道:“哦,也没什么,你自己留点儿神吧,我觉得这些人,没准儿又在那憋什么坏水呢。” 之前,林若海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人,一个是杜志猛,一个就是宋进。 在某些事情上,宋进考虑得甚至比杜志猛还要周全。那时候,杜志猛还经常笑话宋进是个狗头军师。 全临江混的人都知道,跳刀和东城老翁一直不对付。 两边的人,从一出来混,就一直斗来斗去的。就算是后来,两人各自忙着做生意赚钱了,明争虽然没有了,但暗斗却没停过。不是你把我的红小姐给挖走,就是我造些谣言来诋毁你的生意。 现在,宋进突然提起,林若海自然重视了起来:“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今天,蒋疤脸突然到我鞋摊上来擦鞋,问我愿不愿意到翁秀山那儿去做事情。”宋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想,他没这么好心吧。但是,你说我现在这样,也不值当他来对付了,所以,应该是针对你们的。” “这孙子,能安什么好心,把你弄过去,无非是想满世界打我的脸。”林若海咬了咬牙:“我会盯牢他的!” 宋进就不再提这事了,只说:“若海,以后你也不要每个月都来了。真的,我现在日子虽然差一点儿,一个月千儿八百的,总挣得出来,比上个班要强。你真没必要老过来。” “阿宋,你就当这是让我给自己图个心安吧。”林若海脸上泛起了苦涩的表情。 当初,林若海坐牢的那几年,只有宋进,隔三岔五地会想到去看望林若海的老妈,就凭这点,林若海就觉得陈志峰当时下手太黑了。 但他却没法说,毕竟事情错在宋进。而且,林若海也很后悔,如果当初这件事,要是自己亲自去办,也不至于让宋进见财起意,一时鬼迷心窍地打上这么个歪主意,弄得现在这么凄凉。 “算了,若海,以前的事不要提了。随你吧,我只是觉得,要是陈志峰知道了,肯定会对你有看法。” 宋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刚被弄成这样的时候,他在这个事上,已经翻来覆去无数次地煎熬过自己的灵魂了。如今,对他而言,过去的事,都是不可改变的了,再去想、再去聊,纯属是跟自己过不去。 林若海就道:“他要真知道了,有看法是他的事,我林若海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那天,从宋进家离开,林若海心里觉得很轻松。他是真没想到,宋进在经过这件事后,反而好像活通透了。 有时候,他也忍不住想,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呢。要是宋进腿没有残,现在这样,靠自己擦个皮鞋过日子,就一定那么不好吗?宋进现在不惦记谁,也不担心谁惦记他,靠自己卑微的劳动,养活自己和老娘,难道,不也是种活法吗?至少,远离江湖上这些形形色色的烂人,远离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活得心安理得。 林若海并不知道,许欢在这个问题上,境界比他要高。 有一次,汪嵩跟许欢说,这宋哥挺可怜的,人也残了,还干这么辛苦的活,要不,咱雇他帮我们守店好了,反正现在咱们生意也好起来了,让他给朵儿姐搭把手也好,总好过他现在这样。 许欢马上否决了,只说:我觉得他现在这样蛮好的,比以前还好。你用不着无谓地去怜悯别人,擦皮鞋有什么不好,一天赚个二三十块,至少比你在火柴厂上班时要强。所以,咱们跟他相处越自然,就越是尊重他。 汪嵩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连说,这只不过是自己心理在作祟,总觉得给人擦皮鞋是在伺候人。 许欢纠正了他,说这不过是个服务行业,别用“伺候”这种字眼。要你这么说,当医生的,是在伺候病人,当老师的,是在伺候学生,咱们几个,整天都是在伺候看碟片的闲人。 钱小朵就冲许欢挑起了大拇指,还破天荒地拿自己开起了玩笑:“要说,还是我以前的职业好,从来不存在说要伺候谁。” 这话一说,两人顿时在那儿肚子有了抽筋的感觉,店里面此时又有客人在挑碟片。而且,这个客人,是穿着一身警服的何静,他们也不好放肆地大笑,只是憋着笑挤眉弄眼,实在是难受得紧。 今年开年后,许欢他们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虽然,今年总代理的合同,万音vcd那边把指标提高到五千台。但是,在单机价格上却降价了。 而且,社会上对vcd的接受度越来越广泛。所以,指标虽然提高了将近一倍,但许欢他们的压力,根本没有刚开始那么大。各个二级代理出货都不错,现在,离上半年还有两个多月,他们半年的指标已经快完成了。 随着机器越来越多,他们碟片生意上的利润,也越来越可观。钱小朵统计过,最高的一个周末,光租碟片就进账三百多。现在,临江租碟片的店,已经不止他们一家了,城北、城西都各开了一家。只不过,他们做得早,地段又在居民区最集中的城中,加上他们片源最丰富,人家生意跟他们没得比。 汪嵩说,现在我们是躺着也能赚钱啊。钱小朵就说,你要真躺着,你就发现赚不了钱了。 不过,现在在两人的坚持下,钱小朵终于不睡在店里了,而是在门口做了一块营业时间的牌子,说服她的还是许欢。 狡猾的许欢,是这样说的,咱们现在客人多了,有很多都是熟人、朋友,来了以后,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这对于我们长远的发展,是不利的。所以,朵儿姐,你得把床那个位置撤了,我们重新布置一下,摆个茶几、几把凳子在门口这一块。这样,客人来了,有时候就会坐下来聊聊天,就会成为我们更加忠诚的老客户,而且,我们的人脉也会越来越广。你看,谁家做生意,不摆几根凳子的,不都是为了拉拢老客户吗? 钱小朵皱着眉头想了会儿,觉得许欢说得有道理,才同意不在店里睡了。这一下,许欢和汪嵩才心安了。 第7章 你信不信 实际上,许欢之所以绞尽脑汁把钱小朵劝回去,一方面是觉得她老住在店里,确实太没有自己生活的空间了,他不希望钱小朵始终单调地生活着。 另外,他也觉得,这样太宠客户了,往往越是知道有人在店里,这些来租碟片的人,就越是没个时间概念,有时候十一二点钟想起来要看片,还跑来敲门。钱小朵也不介意,照样乐呵呵开门,但许欢觉得还是要定个营业时间,不然,太没规律了。 现在,生意上的事情理顺了,许欢是个坐不住的人,叫他整天守着一个店,他觉得挺无聊的。所以,过一段时间,他就到二级代理商那儿去跑一圈。一是了解了解市场情况,二是联络联络感情。何况,这些二级代理商,本就有他几个同学。其他的,大多数跟他也处成了朋友。 不过,他并不满足在渝城市区内跑跑,口袋里有钱了,他还动不动往羊城跑,说是去拜访万东临,其实,他的目的是去了解更多的信息。当时,羊城那边的资讯,无疑比渝城要发达很多。 许欢始终相信一个真理,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是为了掌握更多的知识,行万里路是为了积累丰富的经验。 汪嵩也是个在店里坐不了太久的人,郑洁那儿,他时不时地会有牌局,即使没有牌局,他有时还要去跟霞儿约会约会。 所以,真正在店里时间最多的,还是钱小朵。 许欢和汪嵩曾经开玩笑说,咱们朵儿姐,既是最舒坦的跷脚老板,又是最敬业的底层员工。 钱小朵现在嘴巴也厉害起来了,回了一句:你们笑我太疯癫,我笑你们看不穿。她现在忒喜欢看周星驰的喜剧片,不但看,还翻来覆去的看,以至于里面的台词都记得透熟。 而且,最让许欢他们哭笑不得的就是,看得烂熟的片子,一句搞笑的台词要出来了,她马上接上去,而且自己在那儿咯咯笑得滚过去了。 汪嵩就说:“咱们朵儿姐,真像个小孩子。这跟我们小时候看广告片有啥区别啊。电视上一开唱‘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大家就同声接‘正义的来福灵,正义的来福灵,一定要把害虫杀死’。然后自己在那儿觉得开心得要命。” 这个比喻,许欢非常认可。三个人当中,钱小朵年龄最大,社会阅历也最丰富,但是却是最有童真的一个人,前提是你别招惹到她。 可有些事就是这么说不得,还真就有人来招惹她了。 这天,是汪嵩和钱小朵在店里守店,许欢外出周游去了。 汪嵩没事时,还是经常会待在店里的,虽然,现在来买机器的人,钱小朵也能介绍得清楚了。而且,今年,他和许欢都配了传呼机。原本要给钱小朵也买一个,但她死活不要,说自己都在店里的,不在店里时,也就不要来烦她了,于是两人只好作罢。 但汪嵩想着,毕竟自己对客户的喜好这些更敏感,推销技巧更是比钱小朵好很多,所以,他能在店里时,还是尽量多待在店里。笑言:革命虽已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所以,这天明宇来还碟片的时候,汪嵩正坐在茶几旁无所事事地抽烟,租碟片这块生意,许欢和汪嵩都很默契地不插手,由着钱小朵自己忙活。 然后,他听见明宇在那儿大声抗议:“你凭什么要在我押金里,扣三块钱啊?” 钱小朵说:“这个碟片是你昨天十二点半借的,现在都快三点了,得算两天了。” 他们店里规定的就是,一张片24小时后,就算两天了。不过,一般他们也比较灵活,很多都是熟客,稍微晚个两三个小时来还片,他们也没那么较真儿。 但是,今天明宇借的这张片子《阿甘正传》,正是在热头上,店里拆了三本用来出租,都不够,很少停留在店里,不时有人来问,一还回来用不了多久就又租出去了。再加上,跟这个明宇,他们都不太熟。现在,迟还了两个多小时,钱小朵当然得扣他三块钱了。 明宇就气愤地说:“租一天才三块钱,现在我才超时两个小时,也收三块,这个规定太不公平了,你们怎么做生意的?” 听见明宇的这么不客气地责问,钱小朵也懒得跟他解释,用手一指背后的说明牌子:“我们的规矩,明明白白写在上面,别说超两小时,超一分钟,照样可以收你一天的费用。” 明宇看也不看说明牌一眼,只是按照自己的逻辑在那儿争辩道:“一天24小时,两小时就是十二分之一,就算十分之一好了,你最多只能收三毛钱。现在收三块,你们赚钱也太黑了吧。” 明宇这么一说,钱小朵更不高兴了:“那要不,你把碟片拿回去,明天十二点半前来还,还是三块。这时间,不是这样算的。” 汪嵩在一旁听得暗暗喝彩,觉得钱小朵回答得真是绝妙。同时他心中也在发笑,心想,这个人看着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衣冠楚楚地也不像个穷人,咋是个抠门成这样的奇葩呢,有特么这么收超时费的吗。那以后不是每个超时还片的人来了,还得用计算器按按,看该收多少钱吗。 钱小朵这话,就把明宇给呛住了,他没事把这看过的碟片拿回去干嘛,明天还得再来跑一趟。 一时气急,明宇就拍了一下柜台:“我不管,你这个收费是不合理的。你今天必须得把押金全退我。” 钱小朵就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冲他说:“退你,做梦。要租就租,不租就请出去,别挡着我做生意,还敢拍我柜台!” 明宇一脸猖狂地说:“拍你柜台,你知道我是谁?告诉你,惹恼了我,别说拍你柜台,你们这家黑店,我能让它关门,你信不信?你们算老几?” 汪嵩就看见,钱小朵脸色一冷,眼中乖戾之气一闪,他心知要糟,连忙站起来,想过去打个圆场,可还没等他来得及站过去。只见钱小朵手一挥,明宇的衣服就从中间裂成两半,本来是件套头衫,却像装了根看不见的拉链,一下到底,露出了个白净的肚皮。 “你特么敢让我的店关门,我就能让你肠子流一地,你又信不信?” 钱小朵冰冷的语气,在这初夏的温暖天气中,竟然让明宇不由打了个寒噤。 第8章 历历在目 明宇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裂开的衣服,两手拉了拉,又发现怎么也遮不住,但这么袒胸露怀的对着一个女孩子,他觉得也很是不对。只好两手拽着,尽量将肚子遮住,姿势显得十分古怪。他呆呆地看着钱小朵,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儿傻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应对。 汪嵩也看傻掉了,他完全没料到钱小朵突然之间,动作来得这么陡。 说实话,虽然他早知钱小朵刀法神奇,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出刀,大家平时根本不知道钱小朵的刀片搁在那儿的。 事实上,他们这些人中,也只有许欢亲眼见过钱小朵出刀。这次,汪嵩终于是看见了,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甚至都无法组织语言,去安慰在旁边敞胸露怀的明宇。 但谁也没想到,明宇开口说话了,说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这只能是手术刀片,你一定用的是手术刀片。我还以为,临江就我是第一把刀呢!” 说罢,他竟然再不多嘴,转身就走了。汪嵩更觉得傻掉了——他,居然就这样走了。 这一幕,还有一个人,也看傻了,就是汪嵩的异父兄弟小杰。 这天,他刚好准备进店来,正站在门口,恰巧看见了这一幕。他心里震惊得一塌糊涂,自己这个亲哥,身边都是些啥人啊。 上次那个大个子,三拳两脚、轻而易举地就把他们这一群人里,打架最凶狠的杨晓军打翻在地,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现在,连个看店的女的,平时看着文文静静,没想到竟然这么生猛。这让小杰简直有点怀疑人生。 还是钱小朵先开口,她若无其事地回到柜台里,对傻站在那儿的汪嵩道:“你矗在门口干嘛?待会儿挡着客人进店。” 汪嵩这才回过神来,口气有些哀怨,仿佛自己是那个被钱小朵一刀惊走的人:“朵儿姐,你干嘛呀?三块钱的事,用得着这么大动静吗?” “这是三块钱的事吗?你没听他说要咱们店关门啊?”钱小朵俄自气咻咻的说。 “这话能当真啊?他说让咱们店关门就关门啊。像你这样,人家是哪路神仙都还没搞清楚,就去结这么大个叶子,这是在做生意吗?”汪嵩现在彻底反应过来了,顿时气急败坏地说。 “我管他哪路神仙,真要敢来动我的店,我就敢要他的命。咱们辛辛苦苦地做起来的店,是让这种人来撒野的吗?” 汪嵩被钱小朵弄得一点脾气没有了,但他又奈何不了她。一回头,看见小杰站在门口,顿时没好气地吼道:“你特么来这里干什么?滚开,别挡我门。” “哥,我、我来租、租碟片看。”小杰被汪嵩凶得有点结巴起来。 “别特么叫我哥,谁是你哥。你租个屁碟片,机子都没有。” “朋、朋友家里有机子的。”小杰嗫喏着说道。 钱小朵虽然不认识小杰,但曾听许欢说起过汪嵩的家事,现在听两人对话,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冲汪嵩嚷道:“嵩娃,你干什么呢?人家租碟片,你管人家有没有机子?就算人家拿手来读,你管得着吗?小弟娃儿,别理他,自己进来选!” 小杰感激地看了钱小朵一眼,畏畏缩缩地进到店里。 汪嵩看他头发已经恢复黑色了,心里也觉得自己的态度稍微有点过分,于是,不再搭理小杰。自己走到门外去了,他往远处左右看了看,刚才那个来还碟片的明宇,已经早就没有踪影了。他就叹了口气,心想,这事,还真不知道怎么善后了。 后来,这件事,汪嵩是这么跟许欢形容的:“只见朵儿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声娇叱,手上寒光一闪,那哥们儿的衣襟,顿时裂成两半,只见那白生生、圆滚滚的肚皮,在凉风中瑟瑟发抖。” 许欢听了大笑:“嵩娃,你肯定是武侠小说看多了,这也说得太夸张了,一点儿不真实。” 汪嵩不服气:“亲眼所见,怎么可能不真实,当时你又不在场。嘿,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许欢就道:“别的不说,就一点儿,朵儿姐出手,绝不可能娇叱一声。她肯定闷声就是一刀。” 这次,换了钱小朵哈哈大笑:“许欢,就你是个鬼机灵,比较懂我的风格。” 此时,小杰在店里选了两张碟片,拿到柜台给钱小朵登记,一边怯生生地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汪嵩。 钱小朵温温柔柔地笑着对他说:“小弟娃儿,你别管他,以后,想看碟片只管来借。这里,我说了算。” “嗯,谢谢姐。”小杰接过碟片,一个劲儿地点头。 其实汪嵩说对了,小杰根本没有机子看碟片,只是,上次偶然遇到汪嵩后,他忍不住想来接近他的这个亲哥。他心中,对汪嵩一直有股又怕又想亲近的情愫。 小杰从小很佩服这个比他大四五岁的哥哥,觉得自己的哥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会画各种连环画上的武将,还会做各种玩具。 在汪嵩没有跟他们的妈妈彻底闹僵之前,汪嵩是经常带着小杰一起玩的,带他下河游泳、教他骑行车,也把他当成亲兄弟一般对待,那些童年时的往事,小杰至今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直到最后一次,汪嵩跟他妈吵翻,说了很绝情的话:今后,我是死是活,跟你再没有关系;你是死是活,跟我也再不相干。 那以后,小杰就再也没敢来找过汪嵩,后来,才渐渐地跟杨晓军这些人玩在了一起。 小杰一直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汪嵩跟他们的妈妈搞得如此决绝,但小杰的心里,多少有些怨怪母亲的。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跟汪嵩都不会有什么往来了,也不敢主动去找汪嵩。但上次在枫林晚意外碰见汪嵩后,尽管汪嵩当时对他态度并不友好,但最后还是因为汪嵩的面子,枫林晚的人才放了他们几个一马。于是,小杰那颗心,就又活泛了起来,总想找机会再和汪嵩亲近。 虽然,在杨晓军他们面前,他口中不肯承认,但事实上就是,他知道汪嵩不要看他染的一头黄毛,所以,第二天,就去染回来了。 今天,他眼见钱小朵这一幕,心中对汪嵩就更加钦佩。到底是自己亲哥厉害,身边的朋友,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哪像杨晓军这样,除了跟自己人发狠,就是欺负一些在校学生。 小杰就这么边走边想,看了看手中的碟片,自言自语道:管你认不认我,反正你是我亲哥。随即不由哑然失笑,看来自己真的只能用手读盘了。 第9章 醉翁之意 明宇再一次走进店里的时候,汪嵩也在。自从出了那天的事情,他心里一直悬着,许欢现在又不在临江,他觉得自己责任更加重大。所以,这些天,除了外面有重要的事情,他基本上都守在店里。 明宇刚一迈进店里,汪嵩立即提起神来,他不知道这哥们儿今天会有什么举动。 结果,明宇选了两张碟片,给钱小朵登记、然后交押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钱小朵接过碟片,登记、收押金,然后把碟片给他,也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汪嵩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明宇离开店里,然后,他忍不住大叫:“你们俩不会同时患了失忆症了吧?” 钱小朵看着汪嵩说:“没有啊,他也记得,我也记得。今天,我登记时间时,他还特意看了一眼手表,生怕我写错了。” 汪嵩彻底纳了闷:“不应该啊,这哥们儿那天这么猖狂,不像是个没点儿东西的人啊?这特么的憋着什么坏呢?” “我管他憋着什么坏,许欢不是常说吗,见招拆招。”钱小朵一脸不以为然。 “咱们得当心些,本来是条嗷嗷叫的狗,现在突然不叫了,多半是准备咬人了。” “嗷嗷叫的是狼,汪汪叫的才是狗。汪嵩的汪。”钱小朵显然没把这当回事,还拿汪嵩的名字取笑。 不过,这次汪嵩的确估计错了这个明宇,他的担心有点多余了。 这个明宇是人民医院的外科大夫,正经医学硕士毕业,专业技术极其过硬,才三十出头,已然是人民医院外科的主任医生,号称临江手术的第一把刀,业内享有鼎鼎大名。 说他猖狂,也没说错。年轻有为,在整个医疗系统中,像他这个年龄就混成主任医生的,的确凤毛麟角。平时,他见到的那些人,都是唯唯诺诺的,拿他的话当圣旨一样。 而且,像他这样的人,说的难听些,县大老爷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谁敢保证自己,哪天不躺在他的手术台上呢。毕竟当时的交通条件,到渝城更好的医院去就医,不是件那么方便的事。 所以,在临江城里,越是有点地位、有点身家的人,还越是巴结他。说直白点就是,给他塞红包,还得看他脸色,收你红包,那是给你很大面子。 但明宇这个人吧,有点轴。那天他和钱小朵争论起来,根本不是为了三块钱的事,他经济条件相当不错,为人也不抠门儿。 他只不过觉得这样收费,太不合理了,他争的是这个理。哪有超过两个小时,就收一天费用的,他得辩个明白。结果,跟这个有时候也很轴的钱小朵碰上了,两人越说越不对路,最后惹恼了钱小朵。 明宇那天狼狈地回到家后,就对着那件被划破的衣服出神。 刀口整齐,没有一丝多余的衣服纤维飘在外面。线条笔直,从胸口拉到衣服下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感觉。这件自己贴身穿着的套头衫,就这么一分两半,但自己的身上,居然一根寒毛都没伤着,他觉得这一刀的风采,简直就是种艺术。 这女孩子,怎么会这么厉害啊,她是在哪儿学的这一手呢?她用的是什么刀,是手术刀片吗?他的脑海里,全是钱小朵杏眼含嗔、手起刀落的样子,渐渐地,竟在那儿想得痴了。 过了两天,明宇终究是忍不住,又去许欢他们店租碟片了。其实,他对看碟片没有这么大的兴趣,偶尔有确实经典的片子,才想起来看看。对那些满屏子弹横飞的片子,他一向嗤之以鼻。但是他现在,忍不住要去租碟片。 碟片租回来,看不看没有关系,关键是一租一还,可以看见两次钱小朵。 所以,他去租碟片的时候,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钱小朵则是真的若无其事。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来了就是生意。 渐渐地,汪嵩就发现,嘿,这哥们儿还成了常客,基本上天天都来。说是喜欢看片吧,他也不怎么选碟片,就这么大概一看,随手拿起两张,就到钱小朵柜台上登记,有一次,居然还拿重复了。汪嵩听到钱小朵有些诧异地问:“这张你不是前天才租过的吗?” 明宇反应也挺快:“哦,没来得及看,又怕时间过了,就先还了。” 钱小朵也不深究,你要租,我就登记,管你租几次,再说了她自己还经常一个碟片反复看呢。 刚开始时,汪嵩还是多了个心,有一次就专门跟踪了一下明宇,见他走进的是医院职工楼,后来他又打听了一下,把明宇的背景摸清楚了。 这下,汪嵩就才算放了心,人家是个正经人,不是社会上那些牛鬼蛇神。 但随着明宇租碟片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汪嵩渐渐地品出点味道来了:“朵儿姐,你说这个傻哥们儿,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钱小朵横了汪嵩一眼:“他为什么要看上我?就因为那天被我拉了一刀,这不是犯贱吗?” “嘿,你还别说,有的人就是犯贱。不然,他这一天天的往这儿跑什么啊?以前,也没怎么见这人来租碟片啊。而且,我观察了一下,他都不怎么认真挑碟片,装模作样地在那儿选选,然后随手就拿出两张来。每次来,他偷偷看你的时间,比选碟片的时间,可要长得多。这小子,多半是打上你主意了。” “打我主意,你觉他是想等着再挨一刀吗?别瞎想,人家就是觉得咱们店里的碟片好看,不行啊?” “算了吧,租碟片肯定是个幌子,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不喝酒的人,也配叫醉翁?这叫什么话。”钱小朵轻蔑之态溢于言表。 汪嵩就笑着逗她:“你别扯酒的事儿。其实这哥们儿条件还不错的,我了解过了,人家正正经经一个大夫。要收入有收入,要体面有体面,关键人家还大气。你看,上次在咱们店里出了这么大个糗,也不记仇,照样来照顾我们生意。朵儿姐,你可以考虑考虑的。” 钱小朵不耐烦起来:“嵩娃,你少婆婆妈妈的。我管他是正经的大夫,还是不正经的大夫,咱们是正经做生意的就行了。他来租碟片可以,但凡想作其他妖,门缝儿都没有。再说了,这么呆头呆脑的一个人,他记仇又能怎么样?” 汪嵩还真猜对了,这个明宇是真的迷上钱小朵了。 他从刚开始的好奇,到渐渐地有些不能自拔。现在,明宇几乎每天都要到碟片店去一趟,他没有从钱小朵手里接过两张碟片,就觉得这一天有什么事没做一样,就觉得缺少了什么,甚至会感到坐立难安。 其实,与碟片无关,只是因为他这一天没能看见钱小朵。 第10章 感情的事 其实,不用汪嵩多嘴,钱小朵早就感觉到了明宇行为的异常。女人对这种事情的敏感度,远远高于男人。 有一次,明宇把要租的碟片拿给钱小朵登记时,她正在用标签纸给新进的碟片编号,就随手把手上粘着一个标签,按在了明宇所租片子的盒子封口上,然后拿起笔给明宇登记。结果,第二天明宇来还片时,那个标签居然原封不动地,仍然粘在那儿,这碟片,明宇租回去后,压根儿就没打开过。 钱小朵心里就有数了,这个人除非是脑子有病,否则,老是到店里来租碟片,还能是为什么呢。只不过,她懒得搭理明宇,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呆子。来了,除了装模作样的选碟片,就只知道贼头巴脑地偷偷瞄她。 明宇在同事的眼中,的确是个枯燥无味的人,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也不喜欢交际应酬,和谁说话,都是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不如此,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他在工作的时候,却是个极其专注的人,否则,也很难取得现在的地位。所以,现在他三十岁出头了,还是单着。 缘分是个奇怪的东西,遇到钱小朵,却一下将他的心门打开了。他惊异地发现,钱小朵竟然如此让自己着迷。 有时,明宇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对这个女孩儿,他一点都不了解,连“钱小朵”这个名字,他还是偷偷从挂在墙上的执照上看见的。可自己为什么总是忍不住会想着她呢,忍不住想见到她呢。 虽然,钱小朵是个漂亮的女孩儿,但自己身边并不缺乏漂亮女孩子的资源,医院里那些年轻的护士,才貌俱佳的大有人在,对他暗送秋波的,也大有人在。但明宇偏偏就是对她们,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唯独,这个对他一脸冷淡的钱小朵,他每每一想起,就忍不住怦然心动。 可是他不敢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甚至,除了租碟片那几句基本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搭讪。 有一次,他分明看见,那个跟钱小朵一起开店的男的,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看个可怜虫一样。这让他觉得心里怪怪的,难道,自己的心思被这人看出来了吗?可是,感情的事,有什么好值得用这种眼光来看我呢。不过,他却凭本能地知道,这个男的,应该跟钱小朵不是情侣关系。 所以,明宇固执地、坚韧不拔地到许欢他们店里来租碟片。他认为,这个梦幻一般神秘的女孩儿,终有一天会注意到他的。 就在明宇感情澎湃、热情似火的时候,许欢那点儿感情的小火花,终于熄灭得彻彻底底了。 这一趟,他从羊城回来后,在渝城逗留了两天。 每次去羊城,他都会到电子城选购了新出的碟片,当然,他去羊城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去进碟片,只是顺带。 现在,有两家碟片的供应商,已经跟他搭上线了,每次有了新货,发一份传真给他,他勾一下要的片子和数目,人家就给把货发过来了。 不过,既然到了羊城,他还是会自己选选碟片什么的,顺便在电子城逛逛,跟几个供应商也聊聊。每每这种时候,他也会给自己的那些二级代理商打一通电话,帮他们也顺带补一些货。 这次回到渝城后,他到市区的几家代理商那儿转一圈后,就又到钢笔厂去了。 许欢始终有些不甘心,杨佳这人,就像凭空失踪了一样。虽然,他心里其实知道,自己跟杨佳之间,大概率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了,但他有时终归是忍不住,还是想问个究竟。 说起他们学校来,也是个奇怪的学校。 其实,再有一个多月,许欢就正式毕业了。但是,他们这种学校,学生一下厂实习后,就基本散了,没有集中的毕业典礼。大概是学校担心人聚起来,容易闹事,反正这回真的是打完架就走了。学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最后,到了毕业的时候,大家都是陆陆续续去拿个毕业证了事。关系好一些的约着一起去。地方远的,比如下面县区的,一个厂的有时就派一个代表去,拿着七八本、十几本毕业证就回来了。所以,许欢知道,就算去拿毕业证时,也多半碰不见杨佳。 这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在厂门口瞎转,而是直接去门卫处打听。 门岗老头儿说:“杨佳?你说的是杨书记的女儿吗?早就不在厂里实习了,就来过一个多月。”再问,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欢的执拗劲就上来了,他觉得自己憋着大招呢,于是毫不犹豫地就往杨佳家里走去。 杨佳妈妈开门看见他,稍微有些讶异,但神情冷漠:“杨佳不在家,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我可以替你转告。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找她了。” 她那眼神里分明带着轻蔑,意思是这小子咋这么不知趣呢,到现在还贼心不死。 许欢只觉得一阵窝火,心中暗骂:玛的,当时自己太善良了,早知道当时就不该这么守规矩,该把你女儿给睡了。 但他没跟对方多说什么,只说:“她起码应该给我打个电话,这不为难吧。” 杨佳妈妈就说:“好,我到时候叫她给你打个电话。” 许欢听了不再啰嗦,扭头就走。 不过,没过多一会儿他就知道了,杨佳不用再给他打电话了,因为他走出去没多久,就看见杨佳回来了,还亲热地挽着一个男的。 她一眼看见了许欢,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异常复杂的表情。 许欢就像一个终于求证了答案的人,一瞬间,反而释然了。他大大方方地走到杨佳面前:“看来,注定咱俩还是得见上一面。” 那个男的眼神戒备地看着许欢,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许欢朝他笑笑:“你好,我是杨佳的同学。” 杨佳就跟那男的说道:“你先过去吧,我跟他单独聊一会儿。” 看样子,那个男的很听杨佳的话,虽然一脸的狐疑和不放心,但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先去家里了,你抓紧些回来。” 许欢看着那人走开去,然后问杨佳:“这个,就是你再也没有联系我的原因?” 第11章 灯火通明 “对不起”杨佳低下了头:“其实、其实他是我父母介绍的,他爸爸是……” 许欢打断了她的话:“哦,我对这个人没兴趣,你不用给我去讲他了。” 杨佳两只手扯着自己的衣服角,在那里无意识地搓动着,讷讷地说道:“许欢,真的对不起……我后来仔细考虑过了,可能、可能咱俩、咱俩的确不合适。” “合适不合适的,现在都不重要了。”许欢的话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只不过,你应该坦率地告诉我一声。难道,我在你心目中,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我记得,咱俩上次分别的时候,你说过,叫我到渝城来进货时,一定来找你。呵呵,我现在经常到渝城,还真的傻乎乎地来找过你好多次,只是都没遇见你。” 杨佳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许欢,眼睛里已经有了些泪光:“不是怕你小气,是我自己,我怕自己见到你之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欢见到杨佳这个样子,突然心就软了下来:“行了,你别这样,待会儿别人看见,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好了,我不怪你,咱俩这就是有缘无分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正是那种曾让杨佳着迷的嗓音。 “你还好吗?”杨佳问,然后她就看见了许欢挂在腰上的传呼机:“看来生意做得不错,bb机都配上了。” 当时,bb机刚开始流行,有个bb机,腰杆都觉得要硬些似的,而且,机子一定是挂在皮带上的,衣服也一定是束进去的。有没有人呼你不重要,回不回呼也不重要,要的是腰上挂着bb机的感觉,要的是跟人告别时说那句:“有事call我”的范儿。 许欢的确是有需要,而且,虽然他腰上挂了个bb机,但自从挂了bb机后,他反而不束衣服进皮带里了,总是刻意挡一下。他不喜欢显摆这些东西,只求实用。他第一个bb机,摩托罗拉精英王,是个数字机,他用了近两年,一直没有去换后来更时髦的汉字机。直到他用上第一个手机时,才逐渐淘汰。 现在,杨佳这么说起,他只是戏谑道:“假的,其实是个打火机。”当时,真有种防风打火机做成传呼机的形状,也能挂在腰带上。 杨佳含泪而笑:“你还是这么爱胡说八道。”说着,忍不住心中就又伤感起来。 许欢突然捧起杨佳的脸,用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珠,他也不管旁边,这时还不时有人经过,就俯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好了,别这样,今天总算大家见到了,意思都明白了,以后,各自珍重吧!” 说一说完,他转身就走了。有一句话许欢最终没跟杨佳说出口:现在,如果你妈再问我,咱俩以后住那儿的话,我会告诉她,在渝城我有房子了。 今年年初,许欢拿着分的20万,第一件事就是在渝城买了套商品房。当时,渝城商品房刚起步,很好的地段,一平米只要一千元左右,许欢在一个刚开发的小区,花了10万,买了套80来方的两居室。这里面,他有些赌气的成分,如果不是因为杨佳,其实他那时候用不着在渝城有房子,不过后来也不后悔,一赌气的事儿,竟然变成了投资。 那天,离开杨佳后,许欢再一次开始漫无目的的步行。 与杨佳的分手,本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刚才的分别,他也极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潇洒,但他清楚,这样的结局,还是让他内心仍然有些隐痛,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被抛弃的那个人,这让性格一向好强的他,很是有些难以接受,他需要自己排解一下。 他边走边想,以杨佳家这个起点的步行,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他还记得,上次从这里步行回学校,是在跟杨佳妈妈谈话不愉快的结束后。后来,途中经过在大石铺,碰见了万东临,才有了现在的vcd生意。想到这儿,他嘴角浮起了一个自嘲的笑容,老天有时候还真是很公平。不过,这一次,大概是没什么偶遇了。 许欢就这么无所事事地走着,到后来,他连脑子里都不再去想事情了,这是他特有的放空方式。什么都不想,只是茫然地往前走,看两边车来车往,看一张张陌生的脸庞擦肩而过。 他经过江上的大桥,从身上找了废纸,叠了个纸飞机,往江面飞去,看着纸飞机盘旋往下,足足有十来分钟,才落到江面上。他经过市区的公园,夕阳的余晖下,有一群老年人,在那儿打门球,他就坐在草坪的石墩子上,看他们慢悠悠地打门球,直到他们离去。 不知不觉中,许欢走到三中的校园外,这时,天色已黑,但三中的教学楼里,依然一片灯火通明。 站在三中的围墙旁,许欢透过栅栏遥遥地望着那幢教学楼,仿佛看见简晓彤正在那儿埋头苦学。此时的许欢,真想进去偷偷看一眼她。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就特喜欢看简晓彤做功课时的样子,那么专注、那么认真,有时候,她的嘴角还会不自觉地露出会心的微笑,让一旁的小许欢就呆了。 还有不到一个月,晓彤就要高考了吧。她准备得怎么样了,许欢好想进去问问她。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不必要的见面,对她都是一种耽搁,任何无意义的时间浪费,对她都是一种奢侈,他不想有丝毫影响到她。许欢心中苦涩地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对简晓彤不过就是一个无意义的符号。 许欢就在这个围墙外,站了不知多久,看了不知多久,直到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了些酸涩,心里有了些酸楚,他才收回了目光,低声地说了句:晓彤,加油!你一定可以梦想成真。 然后,他一转身,把所有的思绪都抛在脑后。正准备抬脚离去,陡然就听到一声断喝:“臭小子,又想做什么坏事?” 许欢一惊,只见郭敬穿了一身便衣,正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靠,还真能有偶遇啊。”许欢心暗叹一声。随即,他没好气地还了郭敬一句:“郭大侠,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第12章 世界真小 郭敬见这小子,还一副气哼哼地样子,就道:“嘿,才知道哪儿都有我啊。注意你好一会儿了,在人家学校外鬼鬼祟祟的干嘛?” “什么叫鬼鬼祟祟?站这儿犯法啊?对了,我说大侠啊,你不是管大石铺那一片儿的吗?咋又到沙区来了。”许欢奇怪地问道。 “啥叫管那一片儿的,说得我像一片儿警似的,搞清楚,我可是刑警队了。”郭敬走过来问:“你在这儿瞎看啥呢,我看你盯着这里面有一阵了,坦白交待,想干什么坏事?” 许欢翻了个白眼,怪腔怪调道:“郭sir,你们警察眼里,是不是看人都是犯罪分子啊?” 其实郭敬是在逗许欢的,刚开始时,他看到有个人,在学校门口转来转去的,职业习惯让他留了个心,结果仔细一看,竟然是许欢。他就没吭声,只在旁边观察着。结果,发现这小子,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里面的教学楼,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阵。他好了奇,见许欢准备走了,这才出声叫住他。 现在,见他这副懊恼的样子,郭敬就笑道:“你小子还别说,好人坏人,咱们还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许欢就摊开双手,从上到下地把自己拍了一遍:“那你看,我是好人还是坏人。要不,你再把我送工读学校去好了。反正,我还没毕业。” “嚯,你小子还来劲了,啥时候变得禁不起逗了。你跑三中来干嘛?”郭敬老实不客气地轻杵了许欢一拳。 “我有个同学在里面,快高考了,这不,想着找她又不敢找她。郭警官,你怎么也在这儿啊?”郭敬友好的表示,让心情本不甚佳的许欢,态度也松弛了下来。 “我家在这边啊。” 许欢听郭敬这么一说,立马一脸痞笑:“我还没吃饭呢,郭大侠,这可是到你的地盘了,不得尽一下地主之谊啊。刚才可被你正堂堂正正的警官,给惊吓了一条,你可要给我压压惊。” 郭敬道:“我一个穷警察,请你吃饭?可以啊,小面一碗我还请得起。” “小面就小面,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卖牛肉面的,味道巴适得很。”许欢对这附近,也是熟悉得很。 “我吃过了,你自己去吧!”郭敬见许欢说真的,敷衍了一句就准备走掉。 许欢一把拽住他:“你可不许耍赖皮,有损人民警察形象。说了请我吃面,我都没嫌弃,你得去把面钱付了再走。” “嘿,我这还被你给粘上了”郭敬有些无可奈何,想想觉得这小子也挺有趣,就半推半就地让许欢往面店拖去。 渝城卖面论两。饭量小的,比如女孩子,通常就叫二两。饭量一般的,叫三两。像许欢这种饭量大的,就会叫四两。后来,他到外地去吃面,只有小份、大份之分,他就觉得不够科学。 到了面店,许欢给自己叫了四两红烧牛肉面,想想不甘心,又要了瓶啤酒,点了盘花生米。郭敬看着他笑:“只要你不浪费,这个面店,随你怎么点,我也招待得起。” 说罢,郭敬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欢:“你小子现在,看样子混得不错嘛,腰挎bb机,腕戴欧米茄。还讹我个穷警察一碗面,啥出息?” 许欢笑嘻嘻地给郭敬倒了杯啤酒,说:“你不知道啊,这就叫越有越抠。” “刚才你说,你现在还没毕业,你这身打扮,可不像个学生,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啊?” 许欢一杯啤酒灌下去,想想自己这生意的渊源,精神头也上来了:“哎呀,郭大侠,我跟你说,这个世界小吧。上次在大石铺被抢包那个外地人,你还记得吗?后来,我跟他扯上了交情,代理他们生产的vcd,做了一年多了。渝城总代理哦,现在,全渝城,每个区县都有我的二级代理商,怎么样,我够牛吧?” “老板,再来瓶啤酒。”郭敬一听,立马说:“瞧你这嘚瑟样,那今天得你自己买单。” 许欢顿时哈哈大笑:“到底是你们当警察的精明,要不要再拍个黄瓜。” 两人说笑着聊了一会儿,郭敬道:“其实你们临江,我也挺熟的,有好几个同学呢。” “是吗,我临江的门店,就在警察局旁边,好几个警察是我那儿租碟片的常客呢,熟得很。” “何静你认识吗?”郭敬问。 “啊,何静啊!熟着呢。她可是我救命恩人,你认识她呀,这世界真小。”许欢没想到郭敬认识何静,旋即他一脸怪笑地看着郭敬:“呵呵,郭警官,何静不会是你心中的……那啥吧?咱静姐可是个大美女。” 郭敬瞪了他一眼:“瞎说啥,咱们是警校的同班同学。” “哈哈哈,我懂,我太懂了。我今天到三中,也是想去看同学的。”许欢看见郭敬那张黑乎乎的脸,居然有点红了,就更加得意地大笑起来。 郭敬忙转移话题:“不过,说起你们临江,倒是挺乱的。” 这时,许欢的面条上来了,他一边搅拌着调料,一边满不在乎地道:“能有多乱,还能有大石铺乱啊。” “大石铺这两年好多了。”一说到本职工作,郭敬就一本正经起来:“自从那年枪击案后,对枪支、管制刀具这些,查得很严,恶性事件少了很多。现在,主要是吸毒的人多了,你们临江这块听说也越来越猖獗了。” “郭大侠,你放心,我现在就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说句不夸张的,我那门店里,连张毛片都找不出来,够遵纪守法吧。何况,你那何静同学,可是经常光顾呢。”说着说着,许欢又嬉皮笑脸地往这个话题上扯。 “得了得了,这么大碗面,堵不上你的嘴,你特么真是个小痞子,再做两年生意,也改不了这德性。我警告你啊,回去后碰见何静,可不许打胡乱说啊,否则,下次让我碰见,我饶不了你。” 许欢猛点头,说不会不会,我可尊重静姐了。但他掩盖不住地,笑得很开心,觉得刚才在三中门口,被郭敬调戏了一把,现在总算报了“仇”,出了那口恶气。 不过,此时的他,并没有预料到,临江的治安,真如郭敬所言,越来越乱了。 第13章 呆萌攻势 许欢这趟回临江后,听到的最劲爆的消息,无疑是明宇已经开始追求钱小朵的事了。 当他听汪嵩一边笑,一边在那儿绘声绘色地描述时,也忍不住跟着笑坏了。钱小朵就在旁边,冷眉冷眼地看着他两人,最后忍不住道:“你两个人,怎么特么的这样,这事有这么好笑吗?你们无聊不无聊?” 两人马上收声,但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说起这个明宇,也的确是有意思的,租了一段时间碟片后,就自认为跟钱小朵算是熟悉了。他想,不行,我绝不能把这个关系止步于顾客和老板的关系。 于是,一天租碟片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始跟钱小朵搭讪:“嗯、嗯,那个、那个,小朵,你平时下班了都干啥啊?” “叫我钱老板!”结果,钱小朵一句话就把他呛住了,一下子忘掉自己接下来想说什么了,只是讷讷应道:“哦,好的,那碟片我拿走了。”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第二天,他租了碟片,果然开始如此称呼钱小朵了:“钱老板,你平时下班了都干啥啊?” 钱小朵看了他一眼:“下班了,能干啥,回家啊。” “哦,我得意思是,你都喜欢做些啥休闲活动呢?”明宇又问道。 钱小朵手往警察局方向一指:“他们都不来过问这事,你问这个干嘛?” 明宇于是又灰溜溜的走了。 汪嵩就从这个时候开始看笑话的,心想,这哥们儿咋这么傻呢,脸皮还薄,被钱小朵一句话呛过去,就不知道该怎么接招了。 但是,汪嵩错了,明宇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钱小朵交流,但脸皮绝对不薄。而且是锲而不舍,越挫越勇。 每次,他借着租碟片的由头,总是想跟钱小朵搭上话。但是,后者却从来不给他机会和面子。基本上都是一两句话,就将他给封杀了。 有时候,钱小朵心情特别好时,比如,今天的碟片租出去了很多,或者是看了部新的喜剧片,总之,兴趣愉快的时候,明宇找他搭话,她也会多说两句。 有一次,明宇对钱小朵说:“今天,电影院上映《辛德勒名单》,这是一部很有深度的电影,要不我晚上请你看电影,好吗?” 钱小朵就奇怪地看着他,直到把明宇看得心里犯虚地问她:“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钱小朵才说:“这个碟片,你都租了两回了。还要去看电影吗?要不,你再租回去看看?”那个时候,盗版碟的速度,永远比上映时间要快,而且要快很多。 汪嵩在旁边听着,肚子就有抽筋的感觉,心想,这哥们儿太扯了。钱小朵从来不喜欢看国外的片,嫌看字幕累。而且,想约女孩子,去看《辛德勒名单》这么沉重的片子,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但汪嵩又不大好意思当面取笑别人,怎么说也是顾客,所以等明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才笑着打了声招呼,以表同情:“明大夫,走了啊,下次再来。” 却不料明宇冲他点点头,然后客客气气、一本正经道:“少抽点烟,对健康不好。” 把汪嵩顿时给噎着了,这回,就轮到钱小朵在一旁阴笑了。 许欢回来后,就听汪嵩叽叽呱呱跟他讲明宇的趣事,他对这个明宇,倒是生了些兴趣出来,觉得这哥们儿煞是可爱。 反正,他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心气儿出去,就经常守在店里,寻思着,得好好见识一下,这个着名的外科大夫。 明宇不会让他失望,第二天果然又来了。他一看,汪嵩常坐着抽烟的茶几旁,换了个大个子坐在那儿抽烟,略为一愣,但也没多言语,对直往碟片架走过去,稍后就拿了两张碟片过来,递给钱小朵登记。 这次,他回去估计又思量了很久,所以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问钱小朵:“你下班后,我可以来找你吗?” 钱小朵一边把碟片的名字登记在本子,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下班后,你找不到我的,连他们都找不到我。” 也许是明宇已经习惯了钱小朵的态度,不以为忤,只是默默地拿上碟片,准备离去,见许欢正一脸友善地冲着他笑,就问:“你也是这个店的?” “是啊,我叫许欢。听说你经常来照顾生意,谢谢啊!” “不客气。少抽点烟,对健康不好。” 许欢一笑:“你们做医生的,是不是都这么关心别人的健康啊?” 明宇正色道:“我不关心你的健康,但是你的二手烟,会影响你们钱老板的身体健康。” 这时,汪嵩刚好从外面走进来,看着许欢那一脸的愕然,实在忍不住,直用手拍打着许欢的背,哈哈大笑:“你服了没有?” 明宇根本不理会这二人,心想:这两个人,怎么一样的莫名其妙,这么正常的话,他们有什么觉得好笑的。 如是这般,明宇依然天天往店里跑得很勤。许欢每次看见他来了,总热情的招呼:“明大夫,碟片又看完了啊?” 明宇只是冲他点点头,从不跟他多啰嗦,径自去碟片架子上,装模作样的选碟片。在他心中,既然钱小朵是“钱老板”,那这个许欢和那个汪嵩,只能是这个店里面的伙计,跟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许欢跟汪嵩说:“咱们这个店,现在有一千多张碟片了,还不论后面进的新片。他这么一天两张,至少也得租个五百来天,朵儿姐就算是块冰,这样下去,怕也要被他焐化吧?” 钱小朵听了,冷嘲道:“何止五百来天,咱们的碟片,像他这样看,根本租不完。这呆子,很多碟片他都重复在那儿租。但是,他就算来租碟片一千天,无非就是给我们店,送几千块的事。其他歪脑筋,想都甭想。” 钱小朵话这样说,明宇可不这样想,他相信的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宇觉得自己胆量也越来越大了,他见到钱小朵,没有这么犯虚了。 于是,这天许欢就看见,可爱的明大夫,竟然捧了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花,昂首挺胸地走进店里来。 这次,他没有先去碟片架,而是直奔柜台,对钱小朵道:“钱老板,我觉得你们这个店,布置得太单调了,所以、所以给你带了一束花来,我没别的意思,只觉得你这里环境弄好了,生意肯定更好。要不,你找个花瓶插起来,这样,店里面看起来感觉会好很多。” 第14章 一道霹雳 钱小朵看着明宇捧着花束的样子,然后把头转向许欢:“许老板,我们店里为什么没有花瓶?” 许欢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配合:“因为,花瓶里面有水,万一打翻了,把碟片弄脏污掉就糟糕了,要是一不小心弄到机器上,那损失就更大了。” “啊?这样啊,这个我倒没想到”明宇又傻眼了:“不过不插在花瓶里也可以的,就这样摆摆也好看的。” “拿走!”钱小朵不客气道:“我巴掌大个店,没位置摆你这乱蓬蓬的东西来占地方。” 明宇手上的花束,就垂了下来,转身垂头丧气地往外走,看见许欢,他忍不住问:“她怎么也叫你老板,你们到底谁是老板啊?” “我们都是老板!咱这个店缺的是伙计,不缺老板。”许欢笑嘻嘻地回答他。 明宇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许欢,这时他觉得,自己好像哪儿没对。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走出去好几米才想到,对了,今天自己还没租碟片。于是,他又折了回来,嫌手中的那束花有点不方便,就往许欢怀里一塞:“许老板,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吧,这东西碍事。我还没租碟片呢。” 看见许欢拙手拙脚地捧着这么大束花,钱小朵在一旁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是吧,你也觉得这东西碍事了吧,还拿来给我。” 一直以来,钱小朵对明宇,从来都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此刻他看着钱小朵言笑晏晏的样子,不禁看呆在那里了。 直到好一会儿后,钱小朵问:“你要租什么碟片啊?”明宇才哦、哦地反应过来。但他没有去租碟片,而是问:“你看过《教父》吗?” 钱小朵以为他要租《教父》这个碟片,就说:“店里面有啊,三部曲,齐的。” “我不是要租这个碟片”明宇道:“我是问你看过这本小说吗?” “没有,碟片我都不看国外的,还小说。”钱小朵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明宇,她不明白这个人想说什么。 “那个迈克尔·柯里昂在西西里岛,第一次遇到阿波罗尼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被一道霹雳击中了。你知道吗,我也觉得自己被霹雳击中了,而你,就是那道霹雳。” 许欢是看过这本小说的,所以,一听就明白了,心中暗想:到底是有文化,表达爱意表达得这么直接,还这么高级。但是,同时他的心中,又暗暗替这个明大夫叹息:钱小朵,目前文化水平还停留在连环画阶段,你这么高级的话语,她哪里会有什么感觉。 钱小朵既不知道迈克尔·柯里昂是何方神圣,更不知道阿波罗尼亚是哪位仙人。 果然,听了明宇的这番话,她只是用满含同情的口吻道:“难怪你看着有点傻呵呵的,搞半天被雷劈过了。”但她转念一想,好像自己意思还没表达清楚,又补了一刀:“这事你可不能怪我。” 许欢突然觉得这个明大夫好可怜,顿生恻隐之心,忍不住上前给了他个台阶:“明大夫,你着急了,着急了。再说了,你这比喻不太合适,可别方着咱朵儿姐了。” 明宇这才恍然大悟,对啊,那个阿波罗尼亚刚跟迈克尔结婚不久,就被炸死了,自己怎么能这么形容呢。顿时连连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失言了。”说罢,随手拿了两张碟,狼狈不堪地走了。 钱小朵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人,她完全没搞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恰好此时,汪嵩迎头进来了,许欢把手中花束朝他怀里一塞:“拿去给你们霞儿吧!” 汪嵩一看刚出去的明宇,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顿时嬉皮笑脸道:“哦哟,这哥们儿,攻势越来越猛烈了啊,朵儿姐,你可不要扛不住啊。” “你给我死开”钱小朵没好气道。 许欢叹了口气:“其实,这个明大夫人还是不错的,脾气好像也挺好,要是换了我,被女的这么一句句地怼,早受不了了。朵儿姐,其实你没必要对他这么凶狠的。人家对你有好感,总好过讨厌你吧。” 钱小朵就道:“不是我想怼他,你看他那个呆头呆脑的样子,尽说些没边没际的话。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可根本就是两路人,我怎么可能去喜欢这么个书呆子啊。这种事情,只能不给他幻想。” 许欢心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一个是典型的学院派,一个是纯粹的江湖人,这样两个人,是有些不搭调。他又想到了自己和简晓彤的关系,好像也有点儿这个意思,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是下里巴人,他忍不住心中暗自又叹了口气。 汪嵩倒是一副洞察世事的样子,他笑道:“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一条狗服个秤砣。你都不知道,当初他在我们店里,那叫一个嚣张。你看着吧,明天,这哥们儿还得来租碟片。现在,我都觉得做他的生意,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这段时间,还有一个借着租碟片的由头,经常到店里来的人,就是小杰。 当然,他没有明宇跑得这么勤,但隔三岔五地,总忍不住来一趟,也找不到别的什么借口,只能是来租碟片的。 汪嵩每次看见小杰,就没有好脸色,虽然不再凶巴巴地说他了,却也不搭理他。每次小杰一来,他要不就是站到门口去抽烟,要不就干脆走掉了。 但许欢和钱小朵,都对小杰挺友善的。 在对小杰的态度上,许欢其实非常能体谅汪嵩。跟母亲的关系这件事,一直就是汪嵩心里的梗。不过,许欢看得出来,汪嵩对自己这个兄弟小杰,并没有那么大的成见,毕竟,事情跟小杰没什么关系。 而且,许欢知道,汪嵩心里还是有些在乎这个兄弟的,并不像他嘴上说的那样,是死是活跟他都没关系,否则,上次见到小杰染一头黄毛,汪嵩就不至于那么生气了。 钱小朵则更纯粹,她直接跟汪嵩说:“你这兄弟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用得着一见人家就这副样子吗?” 话虽如此,许欢和钱小朵都知道,一时半会儿的,要汪嵩对小杰如何亲热,显然也是不太现实的。所以,他们只好不管汪嵩,小杰来了,他俩还是以一副大哥哥大姐姐的态度,友善以待。于是乎,小杰就来得更勤了,有时候,也懒得假模假样地租碟片了。 第15章 装穷叫苦 小杰喜欢到他们店里玩,渐渐地,他越来越觉得跟他们亲切。虽然,他哥汪嵩对他还是冷眉冷眼的样子,但是小杰知道,现在他哥并不是真的反感他。于是,他就不在乎了,来得更勤了,有时候,遇到店里恰好缺人手的时候,他甚至还会帮钱小朵搭把手。 少年人更容易崇拜偶像,哪怕有时候是盲目的。所以追星这件事,一般从青少年时期开始。对于许欢和钱小朵,小杰也有股少年人所特有的,对自己觉得有本事的人那种崇拜感。在他心里,他哥汪嵩是个有本事的人,欢哥也是有本事的人,朵儿姐也是有本事的人。能够跟他们在一起玩,小杰觉得,比跟杨晓军、邓三他们混在一起,要有意思得多。 只是,他有时候也挺烦的,这些人还经常拖着他一起玩儿。碍于情面,他也只能虚与委蛇。毕竟,也是一起混的同龄伙伴。但他现在跟他们一起玩的时候,有时候觉得有点怕,尤其是杨晓军,自从沾了粉以后,经常显得挺混球的。 有一次,杨晓军还竭力撺掇小杰尝试一下,说:“这个滋味你没体验过,你就永远不知道这它的奇妙。” 小杰坚决拒绝了:“再特么的奇妙,没钱也玩不起。有这钱,我还不如去嫖个妞。” 杨晓军就笑话他是个土货:“你真玩上了这个,你就觉得玩女人没什么意思了。”还得意地炫耀:“现在,哥们儿我,并不担心缺货,有钱没钱,总不至于短了这一口。” 小杰心里却觉得更害怕了:日,这玩意儿沾上了,连玩女人都觉得没兴趣了,这特么还能沾么。但他面上一点儿没露声色,只是嬉笑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可没你路子野,等口袋里多有点皮款了,再来尝这个鲜也不迟。不然,有了上顿没下顿,那个难受劲我可输不起。” 小杰有时候也暗暗惊讶,杨晓军和邓三,现在哪儿来的这么些钱吸粉呢,这些人钱的来路,他知道的。以前,这两人不过一点点儿的混在香烟里,一个小包子,有时候要装三四支香烟来抽。现在,两人直接用锡箔纸,一抖一个小包,下面用打火机一烤,滋溜一下,全吸鼻腔里去了,然后就在那儿晕。 他的确不知道,杨晓军和邓三,自从和蒋疤脸攀上交情后,从小黑皮那里拿货,就显得方便了许多。有时没钱了,小黑皮还可以赊给他们,说卖疤哥一个面子。这让两人的瘾头就越来越大了。 但是,最近这几天,杨晓军和邓三再找小黑皮赊账时,小黑皮却死活不肯了。 杨晓军大怒:“疤哥跟我是兄弟,你特么的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吗?再说了,老子哪回不是有了钱,就立即将你这里的账给结了的。” 小黑皮斜眼看了杨晓军一眼:“知道疤哥跟你是兄弟,但疤哥的兄弟多了,我可照顾不完。就算他跟你是兄弟,也不能硬来管我生意上的事吧,大家都要吃饭的。要不,你找疤哥借点钱,再到我这里拿货,还不是一回事吗?反正你们都是兄弟嘛。” 被小黑皮这么一将军,杨晓军就有些难受了,赊账归赊账,借钱是借钱,他觉得有点难以向蒋疤脸开这个口。 此时此刻,他面子下不来了,于是恶狠狠地指了指小黑皮:“你特么的给我等着,难为我,还想不想混了。”说罢,就满场子找蒋疤脸去了。 杨晓军窜到蒋疤脸办公室的时候,蒋疤脸正在很生气地打电话,听着大概是哪里又缺钱了,他见到杨晓军,抬手示意他坐,然后自己对着电话发了一通脾气,才挂断了电话。 最近,蒋疤脸在杨晓军面前,总是唉声叹气的,具体原因也不跟他多说,今天,见他又来找他,就问:“晓军,有什么事吗?” 杨晓军一看又是这个情况,本想借钱,就有点不好开口,只好牢骚道:“疤哥,那小黑皮现在是越来越不上道了,想找他赊点儿货,在那儿左推托右推托的,一点儿不耿直。摆明是不肯给我面子嘛。” 蒋疤脸就叹口气:“晓军啊,这事你也不能怪他,你找他赊货,他又找谁去赊货呢?” “我又不是不还他钱,疤哥,难道他不知道咱俩的交情吗?” 蒋疤脸笑了笑:“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这种事情,我也不好硬让他赊货给你吧,人家要是不乐意,我也没办法的。” 杨晓军一脸不相信:“疤哥,你能拿他没办法,但凡你不让他在你场子里走货,他就得抓瞎,我还不信了。” “他不在我场子走货,在其他地方照样可以走货。难不成,大家不要了吗?”说罢,蒋疤脸重重叹了口气:“我现在没心思去理会这些,自己还一脑门官司呢。” 杨晓军见蒋疤脸脸色不善,只好道:“疤哥,看来是我麻烦你了,算了,今后我自己想辙,也不打扰你了。” “兄弟”蒋疤脸叫住他:“你别多心,我现在的确是心情有些不好,但不是对着你来的。” 他这么一解释,杨晓军心里顿时就舒服许多,见状忙问:“疤哥,你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你要是相信兄弟,说来听听。” “嗨,无非是生意上的事。还不是那个特么的跳刀,现在把我们的生意给挤兑得,一天不如一天。你看看,我们场子的生意,真是越来越差,闹得不好,哪天就关门大吉了,到时候,疤哥可什么都帮不了你了。” 杨晓军满脸不服:“我还不信了,这个唧吧跳刀就这么厉害吗?还能把你和山哥的生意都弄关张。疤哥,咱们可不能认输啊,怎么也要跟他斗一斗。” 蒋疤脸一脸无奈相:“怎么斗?人家要上层关系有上层关系,要比狠也够狠。就说跳刀好了,年轻时候,可是动不动就拔刀子捅人的主儿。黑的白的,我们都弄不过人家。再说了,开门做生意,也是合理竞争,人家又没有来砸我们场子,我们总不能提着刀跟他干吧。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他给逼到破产啊!” “疤哥,难道就真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 蒋疤脸摇了摇头:“我是没想到什么好办法,除非哪天他突然得急病死求了。否则,我看咱们千威迟早要被他吞掉。到时候,这临江就真是他跳刀的天下了。” 说罢蒋疤脸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杨晓军道:“兄弟,你先拿去解决问题,悠着点整吧。别跟人家小黑皮过不去,说不定哪天,哥哥我就破产了,到时候,你可要记我个好,帮衬帮衬我才行。” 第16章 密谋刺杀 杨晓军拿着钱出去,在小黑皮那儿拿了货,就问:“黑皮,你说那个跳刀,就真的这么狂吗?这么大个临江,没人收拾得了他?” 小黑皮嘻嘻笑道:“说狂也狂,这些年就看见他收拾人了,没见到人收拾他。说不狂,也没啥好狂的,还不是一条命,一刀捅下去,也得死翘翘。哎呀,只不过不知道临江哪个狠角色有这个抛头露脸的胆气了。” 杨晓军心里,本就已经极其厌烦跳刀了,现在被小黑皮这么一撩拨,更是生出了些恶念。 这段时间来,他跟蒋疤脸走得很近,一来是觉得拿点“粉”变得方便了,另外,他觉得蒋疤脸人真不错,挺仗义的,只要知道他手头一紧,蒋疤脸就经常一百两百地甩给他,对他也从来没提过什么要求。 最近,他经常听蒋疤脸提起跳刀,总是一副被跳刀挤兑得难受的样子,加上之前他在枫林晚的事,杨晓军就渐渐觉得,这个跳刀,总得想法把他给除了,否则,自己在临江,永远不可能混成个人物。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跳刀的实力,上次准备火烧枫林晚那次,仅仅是跳刀身旁那个光头杜志猛——后来杨晓军知道了,临江混的人背后都叫他“猛兽”——就太特么厉害了,杨晓军心里估计过,像他这样的,估计三五个都近不了他身。 不过,最近他觉得机会来了,因为有一次,蒋疤脸有意无意地提起,说跳刀经常一个人到苦井巷去。这个苦井巷,杨晓军可太熟悉了,小时候他在那儿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杨晓军不知道,那天他刚离开千威不久,小黑皮就笑嘻嘻地走进了蒋疤脸办公室:“疤哥,这两个傻逼估计快要整事情了。” 蒋疤脸得意地说:“我就知道,‘营养品’上稍稍给他卡一卡,这个头脑简单的傻逼就得跳起来。” 小黑皮就问:“这事是不是整得太大了,万一他真的去对跳刀动手了……会不会不好收场?” 蒋疤脸阴险地一笑:“收什么场?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做什么啦,聊点闲天都不可以吗?记住了,这两个人,跟我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也就是我们这里的客人而已。” 话一说完,小黑皮跟蒋疤脸两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天,杨晓军把邓三、小杰和李伟召集了起来。在他心中,虽然身边有些狐朋狗友,但真有胆量的,他认为也就这几个人了。 他们四人一起,没少做坏事。打群架、抢学生、撬店铺,都是一起弄的。包括当时一起准备去点火烧了枫林晚,这几个人也没有一个说不去的,虽然后来没能干成,但起初准备干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 杨晓军道:“几位兄弟,我准备干点大事情,你们要不要参加?” 邓三立马响应:“军哥,我这里,你就不用问了,你干什么,我都不会闪劲,这辈子反正是跟着你混了。你就说吧,准备做什么?” 杨晓军扫视了大家一眼:“我想把跳刀做掉!” “做掉?”李伟一听,顿时吸了口凉气:“就凭咱们这几个人,怕是不行吧?那可是跳刀诶,上次的教训,你忘啦,咱们根本整不过啊。” 杨晓军阴冷地一笑:“硬碰硬,当然不行。但是,咱们几个搞他一个,老子就不信还不行。” 邓三也问道:“问题是他身边经常都有人啊,还有个‘猛兽’,说实话,咱们几个人一起上,未必讨得了好?” “你特么当我傻啊?”杨晓军凶巴巴地对邓三道:“肯定是等他落单的时候才干他,老子已经有计划了,你们就说,跟不跟我一起干?” 李伟就犹豫了一下:“这跳刀在临江的势力还是挺大的,这要是没弄好,咱们在临江怕是待都待不下去了。” “所以啊,要么就不弄,要弄就得弄死他。不然,咱们出不了头。”杨晓军咬牙切齿道。 其他几个人都沉默下来了,这件事太大了,而且风险也很高。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出来吭声。 杨晓军见状继续道:“我现在掌握了一个情况,这个跳刀每个月月初,都会一个人去苦井巷。所以,我估计,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跳刀很可能要到苦井巷去。咱们到时候就在那儿动手,黑灯瞎火的,一刀捅了就跑,谁特么知道是我们干的。别忘了,我可是在那儿长大的,闭着眼睛都能跑出去。这事要是干成了,以后整个临江,谁还敢来跟我炸毛。” 见几个人还是不说,杨晓军就对着小杰道:“小杰,你脑瓜子灵光,你说我这个计划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把握?” 在他们这几个人中间,小杰是最机灵的一个,平时鬼点子挺多,做人也圆滑,这点儿倒是跟他哥汪嵩很像。 今天从一开始,小杰就一直没说话,但现在见杨晓军问到他了,他只好说:“计划倒是个好计划,但是这样做,祸惹得有点大,关键是,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啊?” 杨晓军嗤之以鼻:“怎么没好处?跳刀是临江的老大,老大都被我们灭了,以后,你们说,谁是临江的老大?到时候,东城老翁、蒋疤脸这些人,还不都得高看咱们一眼。今后,咱们要享受点儿小黑皮的货,那孙子还不得乖乖地捧到我们面前来吗?” 一听到以后吸粉可以更方便,邓三立马一拍大腿:“锤子,枪杆子出头,富贵险中求,军哥,我跟你干!” 小杰脑袋就“嗡”的一下,心道:这两个人,脑袋吸粉吸傻掉了,已经不可理喻了,自己不能再跟他们混在一起了,这事太大了,可不是抢个学生,撬个店铺这么简单。特么的,杀人诶,还是去杀跳刀。 上次,几个人去烧枫林晚,小杰碍于面子,只得跟着一起去了。事后他已经后悔得不得了了,要不是当时他哥汪嵩在场,光是一个纵火未遂,就可能把几个人送到牢里去,至少得进少管所。现在,这些人越整越疯,居然要搞谋杀了,小杰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此时,杨晓军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和李伟,小杰知道,李伟心里肯定也犯嘀咕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第17章 忧心忡忡 小杰心一横:玛的,这事可不能含糊。于是,他冲杨晓军道:“军哥,这种时候,我也不怕说出来让你笑话了,这件事情,我是真没这个胆子,就不参与了。” 李伟一听,连忙说:“哎呀,是啊,我也没这个胆子。” “日!”杨晓军骂道:“平时不都一个个挺牛的吗?真有点事儿,怎么都怂了。你俩到时候跟着一起就行了,我跟邓三动手,你们怕个唧吧啊!” 见杨晓军眼里凶光闪闪的样子,小杰心里有点发慌,但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对方笑了笑:“军哥,你们也知道的,打架我一直不在行。况且,现在要整的这件事,这又不是去打群架,人越多越好。你这个可是刺杀,上演的是刺客列传啊。我心理素质可没你们好,这么心惊胆战地跟着去,反而碍手碍脚的,一不小心把动静整大了,岂不是坏了你大事。” 李伟忙点头:“对对对,我也是小杰这个意思。” 大概是小杰的话让杨晓军听进去了,也或许是小杰说的“刺客列传”让他产生了莫名的优越感。他想了想,竟然没再勉强,只是骂骂咧咧道:“认识你们这么久,今天才看清楚,你两个就是唧吧熊包。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不去可以,但要是谁敢泄了密,别怪我到时候六亲不认,不讲兄弟情分。” 小杰嘻嘻一笑:“我们跟谁去泄密,跳刀吗?他又不是我女人。放心吧,我嘴巴牢得很,今天的事,只当没听到。” 李伟附和道:“军哥,你就放一万个心,我们看热闹还来不及呢。再说了,你俩要是出了问题,我跟小杰也逃不了,这两年大家一起做的事还少啊?” 杨晓军和邓三一听,也觉得放了心。于是,杨晓军赶苍蝇一样地挥了挥手:“滚滚滚,两个虾货,以后别特么说是跟着我混的,丢不起那人。” 跟杨晓军他们分开后,小杰陷入两难境地。杨晓军这个疯狂的想法,着实把他吓到了。他觉得这人简直是吸毒吸得丧心病狂了,他知道,这样下去他们肯定没有好下场。 他也知道,跳刀跟他哥汪嵩他们,尤其是跟许欢,很有交情。上次他们准备火烧枫林晚时,他就已经看出来了,许欢跟枫林晚的关系颇深。 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那点儿有限的社会经验,完全不足以让他应对面前遇到的情况。 这几年,他跟杨晓军他们总是在一起瞎混,几个人之间,还是很有情谊的。 虽然,自从杨晓军和邓三沾上毒品后,小杰已经逐渐疏远了他们,但要他去做害这几个人的事,他还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就像今天这样,即使他和李伟明确表示不参与了,杨晓军虽然心中生气,但也并没有难为他俩。 那一晚上,小杰都没睡好,好几次刚迷糊过去,又从噩梦中惊醒。一会儿梦见跳刀鲜血淋漓地躺在大街上,然后警察却把自己铐走了;一会儿,又梦见杨晓军恶狠狠地提着把刀来追砍他;一会儿,又恍恍惚惚地觉得是他哥汪嵩被捅倒在血泊中了…… 小杰就这么折腾了一夜,快到天亮时,才睡过去。一觉醒来,已经快中午了。他爸已经出去上班了,他妈狠狠地骂了他一顿,问他昨夜干什么去了。 他肿眼皮包地咕哝道:“昨天晚上我不是很早就回来啦,没睡好。”说罢,匆匆忙忙地舀了些冷饭,用开水泡了,就着点榨菜吃了一碗,也不管他妈在那儿说什么,碗一丢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小杰在他们几个人当中,一向是比较有头脑的那个。他早就看明白了,凭他们这几个人,根本和跳刀这些人,不在一个档次上,他现在,真心不希望自己这两个小伙伴出事。 他想了一下,觉得这件事,自己还是应该再去劝劝杨晓军,希望能够拉得住他。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杨晓军突然对跳刀起了这么大的杀心,照理说,去年在枫林晚那点不愉快,早过去了,完全没必要继续在这事上折腾。 小杰一边想着,一边到杨晓军经常过夜的几个地方去,结果都没有找到两人的踪影。眼见着天色已晚,他心中越来越着急,杨晓军说过,今天或者明天,说不定跳刀就要到苦井巷去,万一他们已经准备动手了,或者动手了呢。小杰突然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就这么忧心忡忡地,小杰不知不觉地走进了许欢他们的店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到这儿来,但现在自己茫然不知所措,觉得实在找不到个好去处,在哪儿待着都没法安心。 今天,汪嵩不在,刚吃完中饭没多久,就又被郑洁叫去打牌去了,只有许欢和钱小朵在店里。 钱小朵正准备出去买晚饭,看见他进来,冲他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小杰,好几天没来玩儿了啊?晚饭吃过了吗?我正要去买饭呢,一起吃点吧。” 现在,有时候小杰过来,刚好碰见吃饭的时候,钱小朵和许欢都会叫上他一起吃饭,有时候是买回来吃,有时候是带他一起出去吃。平日里,他们晚饭没有吃得这么迟,但今天,正好饭点的时候,店里来了好几拨客人,两人的晚饭就耽搁了。 钱小朵本是随口一问,结果小杰现在正觉得不知所以,就点了点头:“那谢谢姐了,给我随便带点儿吧。”他中午只吃了一碗泡饭,这大半天转了下来,心中又忧虑,虽然没什么心情吃饭,但肚子却早就饿了。 许欢坐在茶几旁,正摊开围棋,一手拿着本围棋书,准备在那儿打打谱。 这段时间,他又沉迷在这上面去了,觉得有时候一个人守店,又没啥生意的时候,打打谱,两三个小时就混过去了,挺好。见小杰进来了,许欢就站来亲热地摸了摸他的头:“会围棋吗?待会儿陪哥下一盘。” 小杰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我不会呢。”但许欢和钱小朵对他的态度,却让他心里热乎乎的。 第18章 欲言又止 不一会儿,钱小朵就买了三个盒饭回来,许欢把茶几上的围棋收了,铺上报纸,三人就围茶几坐着,吃了起来。 小杰闷声在那儿刨着饭,那副心神不守的样子,让许欢他们两人都注意到了,钱小朵就用眼神示意许欢过问一下。 “小杰”许欢叫了他一声:“今天你过来是找你哥的吗?” “哦,不是,我就是随便转转,无聊,不是专门来找他的。”小杰连忙矢口否认。 钱小朵顺势接上话:“你也不用这么怕他的,他这个人,就是爱跟你摆出一张臭脸,其实,他心里对你并没什么的。反正,他是哥嘛,有时候即使说你两句,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经常过来玩,有我们在,他不能说啥的。” 背着汪嵩,许欢和钱小朵讨论过小杰的事。两人一致认为,小杰跟汪嵩,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还是应该帮他们缓和一下关系。而且,小杰在他们面前,也是一副听话的样子。所以,有时候,他俩也劝说汪嵩,不要老是对小杰这么凶巴巴的。 小杰闻言抬起头,感激地看了钱小朵一眼:“姐,你们对我真好。” 许欢笑了笑:“你是汪嵩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兄弟。以后,你没事就过来玩儿,时间久了,你哥对你自然就不会这样了。现在,他只是还不习惯。这些年,毕竟你俩根本没生活在一起,是吧?所以,你心里不要怨怪他。” “欢哥,我知道的。我要是心里面怪他,也不会老往这儿跑了。” 许欢看着小杰懂事的样子,不由话也多了起来:“另外,你可别嫌我多嘴。以后,你少跟你那几个兄弟一起混。你相信欢哥的眼光,那几个人,都没啥大出息的。” 自从小杰他们几个人,上次准备烧枫林晚的事以后,许欢一直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这几个人,怕小杰年纪太小,听不进去,反而对他们生出反感。 其实,许欢之所以对小杰还不错,固然是因为汪嵩的关系,同时,也是觉得小杰跟他那几个朋友混在一起,没啥好事。那几个人做事太没轻重,点火烧人房子的事都会去干,还有啥做不出来的。 今天,话聊到这儿了,他终于忍不住提醒小杰:“你想想,你要是现在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毛,你哥会让你到咱们店里来吗?” 小杰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许欢说这些话是为了他好。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件很奇怪的事,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效果是不一样的。这种类型的话,小杰的父母其实也跟他说过,叫他别老是跟杨晓军他们一起玩,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但是,许欢现在跟他说,他就听得进。其原因在于,许欢他们都是小杰十分佩服的人。 这时,他听了许欢的话,突然问:“欢哥,那个枫林晚的跳刀,跟你关系是不是很好?” 许欢被小杰这句问话,一下勾起了很多回忆。他突然觉得,现在的情景有些似曾相识,就微笑道:“是啊,当初我认识刀哥的时候,跟你现在差不多年纪,他和猛哥帮了我不少,那时候,我也挺容易惹祸的。” 小杰听许欢这么一说,心里面更矛盾了,他很想提醒许欢,但又觉得这样就出卖了杨晓军和邓三,既有些担心被报复,又觉得这种行为很不讲义气。 于是,他犹犹豫豫地问:“那……那要是有人对跳刀不利,欢哥你会怎么办?” 小杰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即引起了许欢的警觉:“小杰,你为什么这样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哦,没、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小杰支支吾吾道。 小杰那有些慌张的样子,让许欢更加确信肯定有事,他口气严肃起来:“告诉我,到底什么事?小杰,你要相信,我们是不会害你的。有些事,在你看来是天大的事,但也许对我们来说,是可以轻易帮你解决的。” 这时,许欢并没有完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觉得这些人,可能又准备对枫林晚做些什么烂事。 “小杰,没关系的,有什么事,这几个哥哥姐姐,都可以给你兜着的,你别闷在心里。”钱小朵此时也发现了小杰的异样,跟着柔声劝说道。 “嗯,杨晓军,是杨晓军他们。”小杰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终于说出了口:“他们准备做掉跳刀!” “杨晓军?”许欢虽然被小杰这话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太紧张:“就上次你们一起,领头的哪个?做掉刀哥,他疯了吗,他哪有这个能耐?” 突然,他又想到什么,连忙问小杰:“他是不是弄到火枪什么的了?” 小杰前面的话既然说出了口,心理障碍就放下了,此时也不在吞吞吐吐:“枪倒是没听他说起过,但是他说跳刀这两天可能会一个人去苦井巷,那里黑灯瞎火的,他们两人准备在那儿偷袭。我本来今天想再劝劝他们,但找了大半天都找不到他们。所以……” 小杰话还没说完,许欢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因为他知道宋进住在苦井巷。虽然,他并不知道林若海和宋进还有没有联系,但是,他很清楚,如果刀哥和宋进还有联系,肯定是会避开其他人独自去的。 他连忙拿起电话,打到枫林晚去,电话是王俊接的。 “我是许欢,刀哥在吗?” “没在,今天没来过。打过个电话来,说今天不过来了。” “猛哥呢,跟刀哥在一起的吗?” “没有吧,猛哥下午来过一趟,晚上跟几个客人一起出去了。” 知道杜志猛跟林若海没在一起,许欢有些着急起来,立马挂了电话,又往林若海“大哥大”上拨打,结果显示关机了。 “日!”许欢骂了一句,再次打电话给王俊:“你马上去找猛哥,找到他叫他打电话到我店里,十万火急的事!赶紧!” 然后,许欢迅速从凳子下,拎出一根水管——这是他随时准备在店里的武器,他打架一向不用违规东西,比如管制刀具这些——就往外冲去。 现在,他顾不上小杰了,只是边走边交代钱小朵:“你守着电话,哪儿也别去,要是杜志猛电话回过来,让他马上找到刀哥,或者赶到苦井巷来。” 第19章 工具而已 林若海这天,一整天都没有到枫林晚去过。 中午,陈志峰有一波客人来了,叫上林若海、杜志猛一起,陪他们到“醉香居”去应酬了。 饭后,陈志峰跟这批客人一起到渝城去了。席间,林若海喝得有点多了,想着下午也没什么具体的安排,就跟杜志猛说了句,自己回家去睡觉去了。 等他一觉醒来,已经到晚饭时间了。林若海觉得头还有些昏沉沉的,就起来洗了把冷水脸,他觉得自己现在思维还有些散乱,就点了根香烟,独自坐在沙发上走神, 出狱这些年来,林若海现在钱是赚了不少,但他时不时有些空虚的感觉。现在,他已经奔三十的人了,还是单身一个人。有时候,他就会觉得十分厌倦现在的生活,觉得做的事情很是有些没意思。 当初,他还像许欢这般年龄的时候,就从青山村那边的乡下,到社会上来混了。早些年,也是打打杀杀,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混出个名堂。全靠一股子狠劲,在临江县打出了名气,后来,他结识了陈志峰。 那时候,陈志峰还在二建,利用公司资源,在外面接工程的私活。有一个家伙跟陈志峰抢生意,双方为此大打出手,结果,林若海下手太重,把人打成了重伤,后来轻度致残,他被弄进了牢里。当时,他认为这辈子怕是完了,好在陈志峰并没有过河拆桥,花了不少钱为他减刑,把他捞出来后,还整了个夜总会让他打理。所以,他对陈志峰一直有感恩之情。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经过宋进的事后,林若海心里,对陈志峰就有了想法。他渐渐明白,自己再怎么混,不过是陈志峰手上一把趁手的工具。哪天,自己这个工具没有作用了,陈志峰估计也不会再搭理他的。 只不过,他现在跟陈志峰之间,已经是很多事情纠葛在一起,不可能轻易摆脱得掉了。这个时候,他就羡慕起许欢来,这小子真好,这么年轻,一张白纸似的,一切都才刚开始,画什么都来得及。 初见许欢时,他恍惚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么的冲动,那么的无所畏惧,却又处处显出骨子里的那种仗义。他忍不住越来越喜欢上了这个小子,于是,在后来的交往中,他总是把自己踩过的一些坑,告诉许欢,他觉得,许欢这样的人,应该比自己混得更好。 越是熟悉许欢后,他越是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尤其是许欢婉拒了到陈志峰公司上班,让林若海很是有些惊讶,像许欢这样的年纪,想问题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深度。 宋进的事,对林若海也很有触动。从他本心而论,最初宋进勾结外人出卖他时,他杀人的心都有。但是,对宋进他下不了这个手。林若海虽然兄弟众多,但真正知根知底的,也就杜志猛和宋进了。 他能理解宋进的一时糊涂,他也相信,宋进没有坏到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当时,宋进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心想着把那二十万,弄成一个无头悬案,好偷偷闷掉一笔钱。宋进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反正,陈志峰有钱,被抢了这事,也不能完全怪自己。结果机关算尽,险些误了性命。 这件事,也是让林若海对陈志峰心生芥蒂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陈志峰对宋进下了狠手,而是陈志峰下这个狠手的时候,根本没有知会他,这才是林若海真正介意的。 以前,他想当然地认为,做这种事情,陈志峰是离不开他的,经过宋进的事,他才看明白一点,自己不过是陈志峰手上的工具——之一。 而更让林若海触动的,是宋进后来的态度。这个人,竟然在从天上被打入尘埃后,突然似乎想明白了、活通透了,如今,什么江湖恩怨、爱恨情仇,在宋进眼里,不过是狗屁。擦个皮鞋,倒是把自己的日子过踏实了。 两个多月前,他去看宋进那次,宋进提醒他注意东城老翁,他倒是留了心。还安排了几个人,盯了翁秀山和蒋疤脸好长一段时间,但是,一切很正常,那两个人什么异动都没有。林若海这才放松了警惕,还暗笑自己: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就凭那几块废料,能把他跳刀怎么样。 林若海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有一出没一出的想了一阵,天色就黑尽了,但他一点儿都不想吃东西。 他的眼光扫到了房间角落上放着的礼品,这是他两天前就准备好的,他决定去宋进家看看宋大娘。于是,晚饭也不准备吃了,想着索性到宋进家去,蹭一碗大娘烧的面,反而更加落胃。 他心里很清楚,宋进现在并不需要他的接济。刚开始的时候,林若海的确想着从物质上帮助宋进一把。这样做,多少可以让他自己心里的歉意,减弱一些。 但后来,林若海发现,每次到宋进家去过后,跟宋进或者宋大娘这么毫无机心地闲聊两句,让自己心里很是放松。渐渐地,他就把去看宋大娘这事,养成了一种习惯,一种让自己身心释然的习惯,一个月不去,就觉得什么事没做一样。 林若海站起身来,拿出大哥大,想给杜志猛打个电话说一声,今天不去枫林晚了,这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他想想陈志峰今天去渝城了,应该不会有事再找他,干脆就把手机放在家里充电,又用座机打了个电话,跟王俊说了声,今天不过去了,然后拎着东西出了门。 在家里闷睡了一下午的林若海,走出来后,精神头反而上来了,他也没有打车,而是步行往苦井巷走去,越走越轻快,没多久就走进了巷子里了。 起初,他刚来看望宋大娘的时候,很是不习惯苦井巷这条路,黑咕隆咚的,有一段,还有股公厕特有的臭气。但两年走下来,现在他也走熟悉了。 这天,刚走到光线最暗的一段路口,对面一个戴着棒球帽的人,迎面而来。 第20章 行刺跳刀 难怪小杰这一整天都找不到杨晓军他们。那天,他们几个人分开后,邓三突然有些不放心起来:“军哥,你说小杰他们两个,不会去点水吧?” “量他们不敢!”杨晓军大大咧咧地道:“再说了,他们跟跳刀既没有交际,更没有交情,他们去点水干嘛?” 邓三犹犹豫豫提醒道:“你忘啦,小杰那个同一个妈的什么哥哥,好像跟枫林晚那些人有点儿熟的。上次,不还是他求的情吗?” 杨晓军就愣住了,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日哟!我怎么把这回事给忘啦。”然后他又恼怒地骂起邓三来:“你特么怎么不早点说,现在说这,还有个卵用啊?” 邓三委委屈屈道:“我这不也是刚想起来啊。不过……不过小杰他们应该不至于这么不仗义吧?” 杨晓军思忖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件事难度本来就大,咱们多个心眼儿不会有错的。现在,不光是要防着小杰,连李伟咱们也得提防。有没有什么落脚点,是他们两个人不知道的?” “大多数地方他们都知道的。”邓三仔细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对了,机修厂后面那个废仓库,他俩好像都没有去过。” “行!”杨晓军点了点头道:“咱们这两天就到那儿去,小心点儿总好。不要咱们还没弄着别人,先被人家给收拾了。然后,天快黑时,咱们就到苦井巷去候跳刀。要是这几天人都没来,说不定就是他们有人去点水了,那回头再收拾他们,敢出卖老子,绝对叫他没有好下场。” 邓三俄自在那儿自我安慰:“应该不至于,李伟和小杰胆子虽然比咱们小点儿,但也不是那种出卖兄弟的人。何况,咱们要是出了事,对他们也有坏处的。” 接着,杨晓军又吩咐邓三:“你去小黑皮那儿多拿点儿货,这事儿出了,咱们可能得躲几天避避风头,我再去弄些干粮什么的。” 一听让他去搞粉,邓三就苦着一张脸说,身上钱没多少了,要是去买的话,只能拿一点点货了。 杨晓军就道:“玛的,你也真是够没用了。那你去弄些干粮,我去找小黑皮赊些货。老子这可是在帮他们拔刺呢,这点儿面子敢不给老子。”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动手的细节,然后各自分头行事去了。 不过,第二天,杨晓军就放了心,看来小杰他们没有人泄密。因为,他到苦井巷蹲守了不久,就远远看见跳刀过来了。 于是,他朝躲在另一处的邓三做了个手势,然后把棒球帽一带,将一头招眼的黄毛遮住,捏了捏手上的插子,深深吸了口气,就迎着跳刀就走了过去。 林若海看见有人迎面过来,还在想,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带个帽子把帽沿压这么低,也不怕摔着。他刚一念及此,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但林若海还没来得及细想,杨晓军已经走到他面前,猛地一抬手,一捧石灰就扬在了他的脸上,紧跟着就蹿上去,狠狠一刀往对方胸腔扎了过去。 林若海猝不及防,只觉面前一花,双眼顿时火辣辣的,接着感觉有锐器破体,他迅疾出手抓去,一把死死地抓住了刃口,手上又是一阵刺痛。他踢腿往对方踹了过去,那人忙松开刀刃退闪开去。林若海只觉一脚踹空,还未站定,猛然间,感到后背上又被人狠狠戳了一刀,他狂喝了一声,反身就是一肘,却感觉未曾着力,并没有碰到对方。 此时,林若海腹背受敌,忙凭着感觉,退后到巷道的墙边,紧贴这冰冷的石墙站着。他感到手上正涌出热乎乎的鲜血,身上的力量正在消失。但无奈何他现在,双眼一片迷茫,难以睁开,只能虚眯一条细缝,影影绰绰地看着眼前两个模糊的人影。 林若海从手上感觉知道刺进体内是一把三棱刮刀,他牢牢地捏着刀刃,不敢拔出。 对方两人似乎有点害怕了,退开一旁,林若海听见其中一人道:“上去再补一刀,这傻逼就完蛋了。”这人的声音,他非常陌生,显然不是平时经常往来的人。 林若海苦苦支撑着,只等着对方上前,他就将拔出身体里的这把刀,跟对方作最后的殊死一搏。他心里很清楚,今天自己恐怕是难逃一劫了,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掉进陷阱里的困兽的愤怒和悲哀。 “杂种,来啊!”林若海哑声低喝。这时,他唯一盼望的就是,对方早点儿冲上来,趁自己还有点儿体力,说不定还可以拉一个垫背的。如果对方跟他这样耗着,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对方的两个人,显然没想到林若海如此生猛,身中两刀,竟还没有倒下,俄自在那儿负隅顽抗,这两人此时意见已经不统一了,一个声音暴躁地催促道:“你特么快上啊!”另一个声音里却透着心惊胆战:“咱们跑吧!” 正在这时,林若海听见许欢远远地大吼了一声:“刀哥,当心!我来啦!”,紧接着,他又听见一根铁水管落地的声音,一个人“哎呀”了一声,另一个人说:“玛的,快跑。” 林若海心里一松,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捏着刀刃的手,也无力地松开了,身体顺着巷道里那冰冷的石墙,慢慢往地上滑去,他最后一个念头就是:“玛的,这次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在快要倒地的一瞬间,许欢有力的臂膀及时架住了他。焦急地一叠声问道:“刀哥,你怎么样了?别睡,撑住啊!不会有事的。” 只是,此时的林若海,已然陷入昏迷之中,许欢那焦灼而颤抖的话语,他一句也没能听见。 幽静而黑暗的巷道中,此时只有许欢一个人,在那儿清醒着。穿巷而过的风中,带上了林若海鲜血里的腥气,那种特有的如铁锈般的苦涩味道,淡淡地却异常刺鼻。有那么一霎,许欢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曾有过的惶恐和无助。 第21章 紧接抢救 渝城在江湖上混的人,有句老话叫做:宁惹老板凳(老江湖),不惹少幺爸(小混混)。说的就是那些刚出来混得不久的少幺爸们。 这些人往往是未成年人,做事没有底限,毫无顾忌,下手没有轻重,不讲江湖规则,只图逞一时之快。 当许欢听小杰说出实情之后,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情况。所以,他从店里冲出来后,就一路往苦井巷狂奔而去。当时,他已经有种极不好的预感,觉得林若海要出事了。 他和杨晓军交过手,知道那几个人是个什么实力。小杰告诉他,只有杨晓军和邓三两个人。仅凭这两人,要是当面锣对面鼓地和林若海对阵,许欢一点儿都不担心,林若海的身手,虽然不如杜志猛这么厉害,但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付这两个人,应该不会吃什么亏。 可是现在,林若海面临的,是在毫无警戒的情况下,来自对方的暗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这才是许欢心急如焚的原因。但凡林若海提前知道点儿风声,有点警觉,他都用不着这么紧张了。 许欢就这么飞快地往苦井巷赶去,刚跑进巷口没多长一段路,恰好看见三人在阴暗巷道里,僵持着的一幕,从三人的所处的态势,许欢马上看出来,林若海肯定已经受伤了,否则不可能要靠墙而立,却无没有任何动作。 他顿时气急攻心,来不及跑到近前,手中水管就照邓三飞了过去,此刻,他顾不了能否伤到人了,只求惊退正在行凶的人,这一下,正好砸在邓三头上。 杨晓军见有人赶来了,连忙招呼了邓三一声,两人拼命朝后山逃去。 等许欢跑到林若海面前,林若海已经支撑不住了,正顺着巷道的墙壁,往下滑去,手中已松开了,开始死死攥着的杨晓军那把三棱刮刀改制的插子。 许欢忙一把托住林若海,大声道:“刀哥,你怎么样了?……” 眼前的林若海,意识已经模糊了,刚才那两下,以及最后关头的苦撑,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此时他浑身无力地任由许欢架着,前胸、后背两处伤口,正汩汩地往下淌血。 许欢此时才看清刺在他胸前的,是一把三棱刮刀改制的插子,心中不由一寒:这特么的真是冲着要命来的。 熟悉这种刀具的人都知道,三棱刮刀是工业上用于精修模具、轴承等用的,钢质极好,但用于为非作歹,极其凶险,其伤害度几乎与三棱军刺相仿,伤口的止血和缝合难度,都远高于普通刀具造成的伤害。不是存心要人性命,一般人打架斗殴,是不会用这种东西捅人的。 此时,林若海已经站不起来了,许欢又不敢把他胸口的刀具取掉,这里,离大马路还有两三百米,他没办法背上林若海,只有一咬牙,拼了吃奶的力气,把一百四五十斤的林若海横抱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去。 饶是许欢体力过人,等走到路口时,他也几近虚脱。此刻,他全身已被林若海身上淌下来的鲜血染红。 他俄自强撑着,呼救、拦车,但过去了好几辆车,见状都赶紧一脚油门离去,丝毫不敢停留,根本就没人愿意拉这样血咕隆咚的两个人。旁边的路人见到这种情况,也纷纷绕道而行。 许欢快急哭了,这样下去,估计流血都得把林若海流死。他横下心,正准备不管不顾地强行截停车辆时,一辆商务车发出“滋”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他俩面前。 杜志猛和王俊跳下车,见状顾不得说话,只是迅速地把林若海抬上了车。这时,林若海已经是完全是昏迷状态了,两人将他抬上车的时候,随着他身体的挪动,那把三棱刮刀就松脱下来,掉在了车上。 顿时,那个三棱形的伤口,又涌出一股鲜血,许欢忙用手按在伤口上,但血根本止不住,热乎乎的鲜血,仍然顺着许欢的掌沿往外冒。 车门还没关好,杜志猛铁青着脸,已经一脚油门轰了下去,往人民医院风驰电掣而去。王俊的脸已经吓白了,只知道不停在那儿念叨:“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杜志猛的车,是直接冲到医院急诊大楼门口的,连道闸都被他撞坏了。许欢率先跳下车,冲进去就大叫:“医生,救命!”这时,他两只手仍因刚才用力过度,还在颤抖着。所以,抬林若海下来的事,他是没力气做了。 须臾工夫,医院的担架车就推着林若海进了手术抢救室。 许欢一看,今天值班的主治医生居然是明宇,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上前哀求道:“明大夫,求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大哥啊。” 这个时候的明宇,跟许欢平时认识的那个明宇,已经俨然是两个人了。他冷静而镇定,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抢救必要的程序。见许欢他们一脸地慌乱,他只说了一句:“现在,你们安静地到旁边待着去,说任何的话,做任何的动作,都是给我们添乱。”然后就进了手术室。 三个人只好在手术室外坐了下来,许欢颓然低头看见自己,满手满身的血,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王俊,你现在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赶快回去,多拉些人来,万一医院里血浆不够就麻烦了。” 王俊听罢忙点头跑了出去。 许欢和杜志猛在手术室外,焦虑地看着门头灯,一时再无计可施。 好一会儿,杜志猛才缓过神来,问许欢:“看清楚动手的人是谁了吗?” “杨晓军和另外一个叫邓三的,就是上次准备点火烧枫林晚那两个。” 杜志猛气得狠狠一拳砸在医院的椅背上,那铁皮的椅背顿时陷下去一个凹坑,在走廊里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就走过来,恶狠狠道:“发什么疯,这是医院,你们给我安静点儿,要不然就给我出去。” 许欢赶紧拉住正要破口开骂的杜志猛,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也是太着急,没别的意思。” “你们着急有什么用吗?”那护士一脸不满:“不要添乱就是帮病人。” 这时候,急诊大楼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和叫骂声,杜志猛和许欢从二楼窗户探头出去一看,三四辆车堵在了急诊楼门口,二三十号人正跟医院的几个保安在那儿争执着,一边要进来,一边不让进,其中王俊和大冬的嗓门最响亮,眼见着就要出事。 杜志猛骂了句:“玛的,裹什么乱。”就冲了下去。许欢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第22章 排队献血 医院门口的那一群人见杜志猛下来了,顿时又是一阵小骚乱,七嘴八舌地在那儿问: “刀哥怎么样?会不会死?” “特么的,是谁干的?杀他全家!” “刀哥什么血型啊?赶紧让医生给我们验血啊?” “……” 杜志猛不胜其烦,怒吼一声:“发什么疯,这是医院,你们特么给我安静点儿。”他倒是现学现卖了刚才护士呵斥他的那句。 他这么“嗷”的一嗓子,一下子把那些人镇住了,人群立马安静了不少。 许欢则在旁边,忙着跟保安解释,请求让大家进去,保证安静。还说,来的都是移动的血浆包,万一伤者需要大量输血,大晚上的怕医院库存不够。 保安却毫不肯通融:“哪有这么多人进去等的,不行,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谁负责?”眼见着这一群人,个个不像良善之辈,保安心里也着慌。 这群人一听,顿时又骚动起来。好在这时,二楼窗户探出个护士的头,厉声叫到:“伤者家属呢?快上来验血。” 这一下,保安再也拦不住了,一群人乌泱泱地拥了进去。几个保安没见过这种阵势,生怕出事,忙紧紧尾随其后。 上了楼,明宇一见许欢,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叫你们别添乱,没叫你们离开啊?有没有点常识。” 许欢被说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明宇就问:“这么多家属啊,谁是直系家属?先去验血,伤者失血过多,快点!” 结果,这群人中,除了大冬是林若海的远房表哥以外,没有一个沾亲带故的。明宇头直接有点痛,指了一下验血处:“全部到那边去验血,验出一个a型,就过来一个,有个两三个就差不多了。” 于是,一群人又一窝蜂地涌过去验血,个个争先恐后,保安在那儿嘶声道:“排队!排队!安静!安静!”那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直到杜志猛过去,一边喝骂,一边给叫得厉害的那几个,一人一记劈头,这些人才安耽了下来。许欢后来每每回想起这一幕,就有种很荒诞的感觉。 第一个验出血型是a型血的那哥们,兴高采烈地跑过来,那样子好像中了奖一样,直嚷嚷:“我跟刀哥血型一样的。” 如是乱了四五十分钟,总算筛选出四个a型血的。许欢连忙把几人带过去,并叫杜志猛赶紧把这些人弄出去,太特么的乱了。 杜志猛就把剩下人,像赶苍蝇一样赶到了医院外面。这时,就有几个人在那儿不依不饶地问:谁干的?咱们报仇去。 杜志猛想了一下,就吩咐道:“王俊,大冬,你们立即带上人,分头到各个车站、火车站去守着,其他场所也去转转,发现杨晓军和邓三,就是以前在枫林晚来玩过的那两个黄毛,立马控制住,给我打电话。” 一群人这才呼呼啦啦地离开了医院。杜志猛折回手术室门口,见许欢独自坐在那儿,就问:“里面怎么样了?” 许欢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具体情况。 经过了这一番忙乱,杜志猛渐渐冷静了下来,就问许欢:“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还记得上次那帮黄毛里,有个是汪嵩的弟弟吗?叫小杰,是他给我通风报信的。但是,我赶过去还是迟了一步。”说着说着,许欢生起气来:“刀哥真是撞了鬼了,我给他打电话,手机居然打不通。玛的,你说你们花这么多钱,买尼玛个啥玩意儿,关键时刻掉链子。” “等刀哥这里没事了,你把小杰叫来,让他带着去找杨晓军他们,我估计这两个人,现在应该还没有逃出临江。” 许欢道:“这事就不要牵扯小杰了,小孩子,会吓坏的。而且,他现在肯定找不到那两个人了。” “你怎么知道他找不到?”杜志猛有些诧异。 “这小兄弟,开始没跟我说,自己找了他俩大半天,想拉住他们,但是没找到,心里有些慌了,才到我店里来。我看他神色不对,追问了好一阵才给我说了。嗐!稍微早点儿说出来,刀哥也不至于弄成这样。”许欢想想就有些懊恼。 杜志猛坐在那儿,一时没再说话,只是在那儿把手指掰得噼啪作响。 许欢犹豫了一下道:“猛哥,我觉得这事,还是报警吧。咱们自己弄,到时候有理变成无理了。再说,抓人这种事,警察肯定比我们在行。” 许欢现在有些担心事态的发展,如果杨晓军和邓三落在杜志猛他们手里,估计就算命能保住,也得落个终身残废。如此的话,事情就会演变得很复杂了。 杜志猛知道许欢的顾虑,只是道:“等着看刀哥的伤势如何吧?这事要听听他的意思。” 两人在外面又枯坐了快三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从红转绿。许欢和杜志猛连忙站了起来,明宇一脸疲惫地出来:“手术顺利,伤者已经脱离危险了。” 许欢犹自不放心地问:“明大夫,真的没什么问题了吗?” 明宇挺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难道这种事我都没有把握了吗?你们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没用?” 两人这才长出了一口大气。杜志猛不知道明宇和许欢的渊源,觉得这医生怎么说话怪怪的,咱们没谁一直觉得他没用啊。 接着,明宇告诉他们,胸前这一刀,还差半公分就刺到心脏了,如果这样,基本上就完蛋了。好在当时林若海心生警兆,在被刺的第一时间紧紧抓住了刀刃。背上的一刀并不严重,一是邓三心里有些犯怯,再加上这一刀戳到了肩胛骨上,刀刃斜拉了下去,刀口虽然长,但入口不深。主要还是失血过多。 这时,杜志猛才意识到,许欢这小子,见机挺快的。林若海刚进手术室,大家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想到输血可能出现的问题了。 许欢又问明宇:“我大哥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呢?” “起码要到明天,说不定要后天了,伤者现在身体非常虚弱,你们最好让他好好休息。”明宇叮嘱道。 于是,他们请了个一对一特护,然后许欢和杜志猛轮换回去换了衣服,安排了一下各自的事情,才回到医院来守候着。 第23章 事有蹊跷 医院的夜晚,总是特别凄清。这里的安静,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沁入骨髓的冰冷。 墙是冰冷的,灯光是冰冷的,白大褂看着也是冰冷的,病房外的椅子,也是冰冷的,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的表情,也是冰冷的。 许欢和杜志猛坐在病房外面冰冷的椅子上,林若海躺在病房的病床上,输进体内的液体,仍然是冰冷的。 许欢这时候理解了,为什么钱小朵总说,喝酒暖和。以前他没有太明显的感觉,那是因为他没有感觉到过冷。但他现在,就很想喝点儿酒取暖,虽然,这时的天气,已经一天比一天暖和,但在医院里,他还是感觉一股冷意。 经过几个小时的焦急和忙乱,放松下来的许欢,才发现了自己的疲倦。 “出去抽烟吧?”杜志猛显然也感到坐得有些难受:“反正咱们在这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两人就走到室外的花坛边坐了下来,虽然在晚上,看不清花坛里的五颜六色,但离开了那个单调的环境,许欢身上的冷意似乎消退了不少。 “猛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许欢点上了香烟吸了一口,郑重其事地对杜志猛道。 “你说呀,啥时候跟我说话都变得这么客气了?” 许欢就道:“这件事后面不管怎么样发展,我都希望你们不要去为难小杰。” “我们怎么会为难他呢?该感谢他呢。要不是他,刀哥现在恐怕就不是躺在病床上了,估计躺太平间里了。”许欢的话让杜志猛有些不解。 “我说的为难,是指包括后面如果要去找杨晓军他们的事,如果小杰不愿意配合,咱们也不能逼他。”许欢解释道。 “呃……”杜志猛顿了一下,其实他是有这么琢磨过,如果林若海醒来,这事不愿意通过警方来了断,那找出那两个杂种的最好办法,当然是从小杰这儿了解线索。 不过,现在这事,已经不存在报不报警的问题了。医院收诊不久,已经报过警了,警察来的时候,林若海仍然在昏迷中,许欢刚好回去换衣服了。 杜志猛能跟警察讲的,只是后来的情况,并且把那把凶器三棱刮刀,也交给了警察。但前因后果,他并没有跟警察说得太详细,他有他的顾忌,觉得事情的原因还没搞清楚,还是先含糊些好。于是,警察备了案,让他叫许欢第二天到局里面去。 “但是,你明天去警察局,他们肯定要问你。你不可能说不知道是谁干的,否则,你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恰好赶过去了。这样,你还是得说出小杰来。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置身事外了。”杜志猛就把警察来过的事,告诉了许欢。 许欢没想到他回去换了趟衣服,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不过从他内心而言,这件事,他觉得本来就应该交给警察处理。 于是,他想了想说:“警察应该不会为难小杰,无非就是让小杰把知道的情况再说一遍。不可能要求小杰跟着一起去找杨晓军他们的。要知道,小杰可还是个未成年人。” 杜志猛想想也是:“这事,反正捂也捂不住了。杨晓军他们,就让警察去折腾吧。我担心的是这两个杂种,已经逃出临江了。” 许欢就点头道:“也有这个可能,但暂时也没别的办法,你的人手也撒出去了。明天再说吧,现在关键是刀哥要没事才好。” 杜志猛从混乱中冷静下来后,一直在想这个事,现在跟许欢聊起来了就说:“小欢,你发现没有,这件事很是蹊跷啊?” “我也觉得有点儿,但还没来得及想。”许欢说道。 他今天一下子经历的状况太多,脑子里还乱糟糟的,一会儿在想,明天怎么安慰父母,刚才他回去换衣服时,把许清平和万欣吓坏了,他只是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了几句,就匆匆忙忙出门了。但他知道父母今晚肯定是睡不好了。一会儿又在想,明天到警察局去,应该怎么说,小杰会不会被扯上关系。 这时,杜志猛这么一提醒,他也觉得此事很有蹊跷。 杜志猛道:“你说说看,蹊跷在哪儿,看咱俩是不是想到一处了。” 许欢快速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道:“杨晓军和邓三,要弄刀哥,说起来也正常,这种半大小子,上次就准备烧枫林晚了。所以,他们动手的理由是有的。但是,他们怎么知道刀哥要去苦井巷的,提前在那儿埋伏。” 杜志猛一拍大腿:“就是这呀!我都不知道刀哥经常去苦井巷。难道他们已经跟踪刀哥很久了吗?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可能一点苗头不知道啊。” 许欢眉头就皱起来了,小杰也没告诉他,为什么杨晓军他们会选择在苦井巷动手,而且,时间还掐得挺准,说就是这两天,林若海要去。这消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杜志猛又道:“刀哥一个人去苦井巷干嘛呢?看这个样子,去了应该不止一次两次了。否则,怎么会被那两个杂种埋伏。” “这个只有等刀哥醒了问他了。”许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过,宋进是住在苦井巷的,我在他那儿擦鞋时,跟他闲聊时说起过。现在,他跟他老娘住在一起。” 杜志猛闻言一震,瞪向许欢道:“宋进真住在那儿?难道是……” “不可能!”许欢断然否决道:“别说宋进会不会有这个心,单说他跟杨晓军这样的人,现在就绝不可能有什么交接。” 许欢见杜志猛眼光犹自闪烁不定,知道他心里还在犯疑,于是道:“猛哥,咱们还是等刀哥醒了来吧。现在,最好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好在刀哥也是命大,要是……那才真不知道该怎么弄了。” 杜志猛知道许欢的意思:“小欢,这事,你猛哥不会轻举妄动的。就算跟宋进有关系,他也应该不至于是有意的。也许,就是事情凑巧了。像杨晓军这样的,没准儿就是想杀个老大出个名。” 说到这儿,杜志猛懊悔地拍着自己的光头:“玛的,现在我们是不是混得太善良了。当时,这帮小王八蛋到枫林晚来渣闹的时候,就特么该按你说的,立马打压下去,直接弄到服气为止。日,不然哪来后面这么多事。” 许欢见他那个样子,忍不住也叹气:“主要还是大意了,杨晓军这样的人,根本就没什么实力,咱谁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第24章 咱是朋友 第二天,许欢带着小杰一起到警察局去录了口供。 当天晚上,小杰已经知道杨晓军他们动手得逞了,他跟许欢说了这件事后,就一直没离开过店里。 他听到杜志猛电话打过来,钱小朵让他赶紧去苦井巷。 再后来,汪嵩打完牌回来了,见他可怜巴巴地在店里,正觉得奇怪,钱小朵就把汪嵩拉到一边去,把事情说了。 小杰本来以为,这次他哥指不定得怎么骂他,说不定再也不许他到这里来了。但他没料到,汪嵩对他,竟然有了难得的和颜悦色,走过来亲切地摸了摸他的头:“小杰,这件事你算是做对了,不然咱俩的兄弟情分,才真是一点儿都没了。” 当时,小杰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都流下来了,他哥汪嵩,终于承认自己是他的兄弟了。 那天晚上,他们三人一直在店里等许欢消息,一直等了三四个小时,许欢才满身是血的回到店里:“刀哥出事了,差点没了。” 小杰忙问:“杨晓军他们呢?” 许欢道:“跑了。朵儿姐,你先回去吧,没什么事了。汪嵩,你陪我回家换个衣服,我晚上还得到医院去,待会儿,我父母问起,你帮我证明下,免得他们以为是我出去打架了。” 小杰就期期艾艾地问:“欢哥,我不会有什么事吧?警察不会来找我吧?” “跟你没关系的。不过,你这两天别到处跑。有些事情,可能他们会问你,到时候你有啥说啥,别怕,万事有我们在呢。”许欢看出了小杰的紧张,忙安慰他。 所以,第二天,许欢去警察局时,索性带上小杰一起去了。这种事情,瞒也瞒不了。好在他跟警察局的几个人都熟悉,口供还是何静录的。 小杰虽然之前跟杨晓军他们一起玩儿,也做了些乱七八糟的事,但刺杀林若海这件事,的确跟他没什么瓜葛。对警察的询问,他把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这个时候,小杰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杨晓军他们完蛋了,不管是警察,还是跳刀他们的人,都不可能放过这两人。 所以,他并不担心杨晓军他们报复他了,泥菩萨过河的人,哪还有余力来找他麻烦。不过,他也确实提供不了杨晓军他们藏身之处,只把他们经常去的一些地方告诉了警察。 两人离开警察局时,许欢还特地问何静:“静姐,这件事小杰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会不会有什么知情不报之类的。” 何静就说:“谈不上,这事如果真如他所言,至始至终都没参与,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除非事后我们证明,他有参与其中的某些环节,比如提供刀具啊、提供住所这些。不然的话,他没事的。”许欢这才放了心。 从警察局出来,他就直接到医院去了,他估计林若海应该已经醒了。 刚到医院,就碰见明宇,昨天许欢一直没来得及跟明宇说话。现在碰见了,忙上去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明大夫,昨晚多亏了你,太感谢了。” 明宇面无表情地说:“不客气,职责所在。” “大概多久能出院啊?”许欢问。 “一个月总要的,你这个朋友被伤得还是挺重的。而且,三棱刮刀造成的伤口,愈合起来也相对更慢,有得将养了。你们这两天,最好少跟他说话,让他多休息。”说罢,明宇摇头叹息道:“这世界怎么这么乱的,一言不合就动刀子了。” “明大夫,有空到店里来玩儿啊?”许欢客套了一句,就准备去病房看林若海。 结果,他一提店里,明宇那严肃的医生形象立马消失了,拉住他道:“许欢,你们那个店,到底谁是老板啊?我看法人代表是钱小朵啊。但我觉得老是叫她‘钱老板’,我自己觉得很别扭诶。” 现在许欢对明宇印象挺好的,特别是当他看见明宇在自己专业领域里,那种从容不迫、井井有条的样子,让他了解了明宇的另一面。 所以,当明宇这么问他时,许欢就咧嘴一笑:“店是我们三人合伙的,都是老板。你觉得叫‘钱老板’别扭,你就别这么叫她啊。” “可是、可是她让我这么叫的呀!你不知道吗,她生气了可厉害了。”明宇一提起钱小朵,完全没了自己平日的那种淡定。 明宇突然露出的这副小媳妇状态,让许欢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他现在没多少心思跟明宇白话,只能提醒道:“以后,你到店里面来,也可以是来找我玩儿的啊,咱们现在是朋友了,是不是?” 明宇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了,一颗头猛点:“好的,好的,对、对、对,现在我跟你是朋友了。” 许欢进到病房的时候,林若海刚苏醒过来不久,杜志猛一个人在里面。 林若海看见许欢进来,眼里闪出些笑意,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 许欢见他醒了,心里很是高兴,笑着道:“我就知道刀哥福大命大,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然后他又说:“刀哥,现在别的事你都先不要管,刚才我问过大夫了,现在你要多休息,尽量少劳神。一切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杜志猛听许欢这样说,就道:“刀哥,那你尽量少说话,但有些事我还得烦你。现在我说,你听着就是。” 林若海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 于是,杜志猛就把林若海最关心的问题说了:“动手的人已经知道是谁了,杨晓军和邓三,就是曾经准备用汽油瓶烧我们夜总会的两个人。但现在,人躲起来了。这件事已经报警了,警方也正在抓他们。” 然后他又说:“小欢能够赶过去,是因为汪嵩的弟弟,把事情告诉了小欢,所以他才能及时到那儿。小欢兄弟救了你的命。” 许欢被说得不好意思了:“猛哥,不要这么夸张,要不是你们来得快,我一个人哪行。” 林若海轻轻转头看了许欢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杜志猛继续道:“现在,我们觉得奇怪的是,杨晓军怎么会知道你要到苦井巷去,在那儿伏击你。这事,连我和小欢都不知道。刀哥,你要是想到什么,一定告诉我们,这样好查。” 林若海眉头就皱起来,想了一会儿,无力地摇了摇头。 “刀哥,你到苦井巷去,是不是到宋进家去?你、你说会不会是宋进,不小心把消息给漏出去了?”杜志猛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事情在他心里纠结了一晚上了。 他这么一问,林若海一下就生气了,激动地翕动着嘴唇,吃力地说:“别瞎说……这事跟、跟阿宋无关。肯定!” 第25章 卖个消息 许欢见林若海情绪有些激动,忙阻止了杜志猛继续往下说,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弄清楚。 他忙说:“刀哥,你好好休息吧。你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情,一切等你身体好了来再说。有什么事,按铃叫人。”他们给林若海请了一对一的专门护理,所以,在日常护理上,他们不用操心。 说罢,许欢就把犹自有些不甘心杜志猛拉出门外。 出来后,许欢就劝他:“你这个时候就别去烦刀哥了,后面再慢慢查也不迟。就算真是宋进,难道你还怕他跑了吗?” “玛的,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出来混了十来年了,咱们几曾吃过这么大的亏。”杜志猛焦躁的神色,溢于言表。 许欢很能理解这种心情,当时,他被邹梦涛举报,被关了十天出来,心里翻腾的也是这种情绪: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所以,他后来报复对方一点不手软,直到最后离校,也没有给对方好颜色。 但他知道,此刻,只有先把这种情绪忍住,否则,盲目的冲动,会导致事态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猛哥,现在刀哥的伤,虽然严重,但是,只会一天天的好起来。只要人没死,其他的都来得及。这个阶段,一动不如一静。”许欢继续劝着杜志猛:“这就好比一汪凼水,老是在那儿搅和,什么都看不清,等水静下来,该浮起来的东西,自然会浮出来。” 杜志猛听了,就点了点头:“小欢,道理都懂,行了,我知道了,这段时间就耐心等刀哥伤好起来吧。”然后,他问了一下许欢,去警察局的情况,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许欢看看自己在这儿没啥事,就进去跟林若海打了个招呼,先回去了。 陈志峰从渝城赶回来后,到医院来看了一趟,也没多说什么,在这个事情上,杜志猛没有全盘告诉他,尤其是涉及到宋进这层,杜志猛也权当自己不知道。因为陈志峰对宋进的事,还是挺敏感的。 林若海遇刺的消息,没几天就在临江传开了,一时之间,道上混的人议论纷纷。 千威夜总会这边,蒋疤脸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当他知道林若海没死,只是重伤时,他知道事情可能要糟,于是,他第一时间叫小黑皮隐藏起来,让他暂时不要来夜总会走货了。 杨晓军和邓三,此时还没离开临江,仍然躲在机修厂那个废弃的仓库里,一点儿不敢冒头。幸好他俩提前准备了些物品,但现在眼见着就支撑不了两天了。 邓三十分恓惶:“军哥,咱俩怎么办?不能再在这儿待了,不然,早晚得被逮住。今天,趁半夜的时候,咱俩逃出去吧?” 杨晓军徒劳地在那儿咬牙切齿。之前,他根本没有料到现在的困境。 这件事,他原本觉得计划天衣无缝,在苦井巷的刺杀,如果不是因为中途杀出个许欢,导致他们功亏一篑,跳刀直接就被干掉了,那就很难查到他俩身上。即便有人怀疑,他也可以不承认。但现在,他估计全临江城都知道了,这事是他俩干的了。 “日!肯定是小杰出卖了我们,不然,那个大个子怎么可能这么及时地赶来。等着,老子一定不会饶了他。” “军哥,就算被他出卖了,可现在咱们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弄他?”邓三苦着一张脸说:“咱们还是想办法逃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杰的事,以后再说。” “逃?怎么逃,身上钱也没有,粉也只有这点儿了。你跟我说,怎么逃?”杨晓军暴跳如雷:“不行,老子得去找蒋疤脸。要逃,他也得提供物资给我,老子可是为了他才做的。” 邓三把头猛点:“那是,起码要多弄些粉给我们。” 这两个人在废弃仓库中这么商量着,尚心存着侥幸逃脱的幻想,但他们没想到,他两人的下场,早已经被注定了。 却说这天,许欢等三人正在店里,照常做着生意,程二娃却探头探脑地进来了。 汪嵩一见他,就没有好声气:“程二娃,你特么的又来干什么啊?” 程二娃涎脸一笑,也不搭理汪嵩,径直走到许欢面前:“小欢哥,长久不见了啊。” 许欢冲他笑笑:“程二娃啊,最近又在哪儿发财啊?” “小欢哥,听说跳刀被人弄了,是那个什么杨晓军干的。你跟跳刀的关系挺近的吧,没去找找那个小子?”。 程二娃那种有些卖弄的语气,立马引起了许欢的注意:“兄弟,你有事说事,你知道我这人脾气,大家别绕弯儿好吗?” “我这儿有个消息,想卖给你,钱也不多,二百元,如何?”听许欢这么一说,程二娃马上道明来意。 “日,你怎么不去抢呢?你能有什么狗屁消息?”汪嵩一听,顿时骂道:“不看大家以前曾经是街坊,我特么的都不让你进这门。” 程二娃不高兴了:“嵩哥,你还知道是街坊啊。这么不待见我,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啊?” 许欢用眼神制止了汪嵩继续骂他,问道:“二百元,不算便宜啊,你总得让我知道大概是什么消息吧?” 程二娃神神秘秘地道:“我知道哪儿可以抓到杨晓军。怎么样?值不值二百?” 许欢二话不说,直接掏了两张“四伟人”拍在柜台上:“你说!只要对路,这钱拿走。” 程二娃眼馋地看了一眼那两张钞票,说道:“你们只要找人盯着千威夜总会,杨晓军早早晚晚得在那儿出现。” 许欢问:“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程二娃就压低声音说:“杨晓军也吸粉的,我在千威小黑皮那儿拿货,好几次看见过他。只要你们在那儿等着,他指定会出现。” “不一定吧。这么大个临江,难道就只有一个小黑皮在做这种生意?”许欢将信将疑。 “当然不止一个小黑皮!”程二娃有些得意地说:“但是,杨晓军才玩这个没多久,嘿嘿,他这种嫩猴儿,只知道个小黑皮。其他门路,他哪里找得到?” 第26章 翻脸无情 许欢听程二娃这么一说,感觉这事有八九成靠谱。 其实,他现在抓住杨晓军的心情,从某种程度上,比杜志猛他们还要迫切。一是因为刀哥跟他的交情,另一方面他也担心,如果这两人逃掉了,说不定哪天会对小杰不利。 所以,程二娃一说完,许欢当即把钱拍在了他手上:“兄弟,这消息值这个钱。” 谁知程二娃竟然还了一张钞票过来:“这样,你再给我六十就行了。在大石铺时,我找你借过二十,前段时间在小朵这里借过二十,我可都记着呢,有钱了,该还我得还。” “嗨,那个钱别提了,当时我就说过,不算借你的,朵儿姐也不会要你还的,你就少跟我们扯这些了。”许欢把钱又塞到他手里。 程二娃脸上就有些感动,一直以来,他在社会上混,道上的人就没谁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以前,汪嵩对他还算友好,但他沾上毒以后,汪嵩对他也不客气了。他也不怪谁,反正自己没本事,要命都来不及,哪还顾得要脸。 但是,许欢对他一直客客气气,既不像有些人那样,视吸毒的人为洪水猛兽样,处处躲着、防范着,也从不因为他没啥能耐,就对他大呼小叫地踩巴他。两人偶尔碰见了,许欢还经常主动递支烟,跟他搭讪几句,所以,程二娃对许欢的印象极好。 于是,程二娃接过钱,说了句:“小欢哥,你是个讲究人。以后,我要是知道有什么对你不利的事,一定告诉你。” 许欢拍了拍他肩膀,本想劝说一句,你少吸点儿那玩意儿吧。想想,还是没说,只是说:“好的,那我先谢了。” 程二娃离开后,许欢略微思忖了一下,直接去找了何静,把这消息给了警察。他始终觉得,这种情况下,抓杨晓军他们应该是警察的事。 何静现在跟许欢关系挺熟,两人也算很有渊源了。所以,当许欢问她,警方会不会盯牢千威夜总会时,何静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然后,许欢才把这事又告诉了杜志猛。 杜志猛听了有点不高兴:“杨晓军和邓三,很可能就是被人利用了,我原本想着,这两人能先落在我们手里,咱们也可以追查下背后的原因,但要是被警察抓去了,我们也没什么事了。” 许欢解释道:“猛哥,警察抓住了,也会审问的。你相信我,到时候,我可以想办法打听到消息的。” 杜志猛其实也能理解许欢的顾虑,听他这么一说,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但他后来仔细想了想,还是安排了人在千威那边去盯着。 说起来,杨晓军和邓三也是本事,这么多人盯着千威,两个人这天竟然还是偷偷摸摸地混进了千威的场子里。这时,两人一头的黄毛已经剪得干干净净,头上各自扣了个普普通通的帽子。 但是,他们两个人没有想到,当他们提心吊胆地找到蒋疤脸的时候,对方完全换了一副面孔。 一见面,杨晓军就理所当然地说:“疤哥,你得提供点东西给我俩,现在,咱哥俩可是要跑路了。” 蒋疤脸不露声色地悄悄按下抽屉里的录音机,然后才一本正经道:“晓军啊,你俩怎么这么冲动啊?这杀人的事,你们也敢干!现在,全临江城的人都在找你,你还敢到我这儿来,还是赶紧走吧,别到时候把我都连累了,我可是个本本分分做生意的人。” 蒋疤脸这副样子让杨晓军愕然了,这王八蛋不一天到晚地想跳刀死吗? “日!疤脸,你特么的什么意思?过河拆桥是吧。”杨晓军顿时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子这可都是为了你,才去做跳刀的,你这一翻脸就不认账了吗?” “晓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跟跳刀的恩怨,是你们自己的事。你特么的可别乱攀扯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弄跳刀了。”蒋疤脸毫不客气地回道:“我是个生意人,大家讲的是个公平竞争,生意做不过别人,我抱怨两句很正常,但要人命的事,我能去做?你在想什么啊?” 杨晓军一下傻眼了。的确,从始至终,蒋疤脸提都没有提过一句,说要弄死跳刀之类的话。 邓三一看情况不对,忙说:“疤哥,是的,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们跟跳刀的个人恩怨。但现在,求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弄点粉给我们吧。现在,小黑皮人也找不见了。” “邓三,你这话什么意思?小黑皮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我场子里的客人,至于你们跟他是怎么回事,我是一点儿不清楚,你可不要乱攀扯。”蒋疤脸知道这事已经惊动警方了,现在,他必须要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然,被警方顺藤摸瓜查下来,查到场子里做毒品生意的事情,那他麻烦可就大了。 “你们还是走吧,不然我只好报警了。我可不想给自己整个包庇罪,咱们交情也没到那个份上吧。”蒋疤脸冷冷地又说了一句。 “日尼玛的蒋疤脸,翻脸就不认人了!老子上了你的当。”杨晓军此时方知,自己彻彻底底被蒋疤脸给耍了,再也耐不住性子了,从包里拎出个汽油瓶,一掀打火机就点燃了,吼道:“老子今天让你也不好过!”说罢,就把燃烧瓶朝蒋疤脸砸去。 蒋疤脸慌忙一躲,“嘭”的一声,瓶子在桌上砸破了,火苗一窜就燃了起来。 他没想到杨晓军说干就干,动作还这么大,忙大声呼叫救火,外面的员工闻声冲进来,杨晓军两人趁乱往外跑去。 埋伏在外面的便衣,这时已经注意到里面的动静了,正准备冲进去,恰好与刚迈出千威夜总会门口的杨晓军两人撞个正着,于是,三下五除二地就将两人给擒了下来。 这一幕,被躲在旁边的大冬看得一清二楚,他亲眼看见杨晓军和邓三被押上警车后,才折身往枫林晚去了。 那一晚,蒋疤脸的办公室被烧得一塌糊涂,好在夜总会里常备灭火器,不然,千威夜总会那晚不知道会烧成什么样子。 蒋疤脸为了将抽屉里的录音机抢出来,手上被烧了一串燎泡。但他必须得留下这个证据,以证明自己跟杨晓军他们,不过是普通的老板和客人的关系。他预想得到,这事后面不会这么简单结束,他必须要撇清和杨晓军的关系。 火被灭了后,蒋疤脸看着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心中一阵后怕。但旋即,他突然阴险地笑了,在那儿自言自语:“烧得好!真特么烧得好!现在,老子也是受害者了。” 第27章 谁有好处 杨晓军和邓三两人被抓一周后,林若海的身体已经康复了不少。现在,可以正常进食了。只是行动上仍不是很方便。 这天,许欢特地弄了个鸽子汤,用保温桶一装,拎着就去看望林若海。 到了医院,杜志猛也刚到不久。两人见许欢来了,都很高兴。 许欢把手上的保温桶往床头柜上一放:“刀哥,恢复得不错啊,气色看着越来越好了。你趁热把这鸽子汤喝了吧,我专门让我妈文火炖的,给你好好补补血。” “嘿,你搞这些干啥,还去麻烦你妈,整得我像是在坐月子似的。”林若海看样子心情不错。 “坐月子人家炖的是鲫鱼汤,催奶专用的。”杜志猛也咧嘴开起了玩笑。一边说着,他一边把林若海扶起来,用碗给他盛了一碗汤。 林若海就呼噜呼噜地喝了两碗:“嗯,味道真不错,回去替我谢谢阿姨。” 等林若海吃完后,杜志猛就问许欢:“警察那边有什么消息吗?那两个小子审得如何了?” 许欢就苦笑道:“猛哥,你当我是警察局长吗?人家还事事跟我汇报啊?现在,这事还在过程中,肯定不好打听的。” 杜志猛想想也是,就对林若海道:“刀哥,反正动手的人已经被抓了。现在我们就一点困惑,那天你去苦井巷,这两个小子怎么点子这么准?” 事后大家稍微分析了一下就知道了,杨晓军和邓三,那天分明是提前埋伏在那儿的。因为,刚遭遇的时候,林若海只看见了杨晓军一个人,他动手后,邓三才从旁边的暗处蹿出来。而且,杨晓军是正面朝林若海来的,很显然两人是提前候在那儿,等待林若海的出现。 “刀哥,你说这事会不会是宋进说出去的?” “阿猛,你又来了。我跟你说过了,不可能是宋进。他现在跟以前,完全是两个人了,你是没跟他再打交道,这些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他不可能再搅和进来。”林若海就叹息道。 “可是这事我想不通啊?”杜志猛俄自不肯甘休。 “也许这两个小子,悄悄地跟踪过我几次吧,我基本上都是月初过去。我这特么的又不是地下党接头,去个苦井巷还左顾右盼看看有没有尾巴。”林若海想了想说道。 许欢见两人又说起这事,虽然,他直觉这事不可能跟宋进有关系,但是他也不敢打包票。毕竟,宋进现在境遇并不好,说他心中有怨气,借刀杀人,这也是种说法。但宋进每天就在他眼皮底下,天天在那儿守着一皮鞋摊,如果真跟杨晓军这样的人有接触,他应该多少有些察觉。 现在,他见杜志猛执拗在这件事上了,而林若海显然又很相信宋进,于是道:“其实,咱们不用纠缠在这个点上。现在,无非这事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情况就是这两个杂种,自己起了想杀刀哥的念头。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两个傻逼受人指使来杀刀哥。所以,我们先不用管他们怎么知道刀哥行踪的,而是搞清楚他们动手的真正原因就行了。枫林晚那点儿纠纷,照理说不至于到要人命的地步。” “你看,还是小欢有头脑,一下说到点子上了。”林若海深表赞许。 “如果只是这两个人的意思,那不外乎为了泄恨或者为了出名。如果有人指使,会是谁指使的他们呢?绕来绕去,咱们最终还是得弄清楚,他们是怎么知道刀哥要到那儿去的。” 杜志猛始终揪住林若海行踪这事不肯放过。 “如果真是有人指使的,那说不定我们自然就清楚了,他们是怎么知道刀哥行踪的。现在,我们可以这样来想,就是如果刀哥被干掉了,谁能有好处?”许欢分析道。 “噗嗤”一声,杜志猛笑了起来:“你个小狗日的,你特么的这样绕,待会儿得绕我身上来。刀哥被干掉了,我有好处啊,可以当老大了。” “难道是老翁那边的人?”许欢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林若海。 他见两人没太明白,就给他们说了,之前蒋疤脸试图接触宋进的事,还说宋进当时还提醒过他。 说完,林若海叹息道:“其实,阿宋这么说,我也是警觉过的,还让人去盯了老翁那边一段时间,但哪里想到,他会从杨晓军他们这儿着手。” 杜志猛脸色一下严肃起来:“特么的,这可能性很大。不然,杨晓军为什么不逃,反而去烧他们的场子,难道他跟开夜总会的人都有仇啊?” 许欢也道:“这么一说就说得通了,很有可能蒋疤脸当时想从宋进这里做文章,无意中发现了刀哥去苦井巷的事。至于他怎么指使杨晓军他们的,这个暂时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事后证明,许欢此时的分析完全正确。 杜志猛腮帮上的肉鼓了两下,恨恨道:“我会把这事弄清楚的,要真是翁秀山这王八蛋的意思,那他就别想在临江混了。” “猛哥,现在咱不能冲动,还是那句话,一动不如一静,咱再等等看。反正,现在对我们来说,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之前吃亏,在于我们没有提防。现在心里有数了,就不会再吃闷亏了。后面的主动权,只会掌握在我们手中。你看,咱们啥也没做,这杨晓军不就自己跳出来,去烧千威了不是。” 林若海一脸欣慰地看着许欢,带着赞许调侃了一句:“小欢,你现在是越来越有头脑了嘛,不大像以前那个,冲动的云桥镇老大了啊?” 杜志猛也笑了起来:“这小狗日的,现在变得蔫坏蔫坏的。行了,你猛哥我心里有数的,不会把事情弄成一团糟的。” 那天,许欢从医院离开后,心里仍惦记着这事,于是他特地去找了趟何静,想打听一下消息。其实,他心里也好奇着,林若海的行踪是怎么被掌握的。虽然,他刚才在那儿头头是道地分析了一通,但他想去证实一下。 自从上次他帮何静捞了项链后,后来何静又在他那儿买了台vcd,于是就成了许欢店里的常客。再后来,陆续有几个警察家里,也买了vcd,因着何静的关系,也在许欢店里租碟片看。现在,许欢跟何静关系处得挺好。 第28章 打探消息 何静觉得许欢这个人,是个很有趣的人。 明明年纪不大,却经常有股挺深沉的劲儿。热情大方,谈吐不俗,这是何静对许欢的评价。 做生意还很在行,有时候,何静去租碟片看,只要是许欢给她推荐的片子,总是很合她的胃口。 而且,许欢这个人,胆子还挺大。很多人见到警察,多多少少会有些拘束感,可这个许欢,一见到她,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静姐、静姐”的,叫得那叫一个亲切, 她穿警服吧,许欢就说:静姐,一见到你这身打扮,我就明白了,什么叫英姿飒爽。 她不穿警服吧,许欢就说:静姐,没想到你不穿警服,更加风姿绰约。 何静明明知道他是在那儿油腔滑调,可是,许欢的神情却让人感觉非常真诚,是发自内心由衷的赞叹。而且,这臭小子眼力劲儿还挺好,但凡何静跟其他同事在一起时,他一点儿都不跟她嬉皮笑脸,代之而来的却是很敬重的表情。 所以,遇到许欢讨好卖乖拍马屁时,何静每每佯嗔之下,心里却很是受用。 那天,何静接到许欢电话,约她去一家刚开的咖啡厅喝咖啡,她就有点儿小诧异。 平常,两人熟归熟,但许欢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一般会直接到局里来找她,或者趁着她租碟片时就说了,像这么郑重其事约她的时候,还真没有。 她暗自寻思,这小子莫非遇到什么麻烦事,需要求到她了吗? 等她到了咖啡厅,许欢早已正襟危坐地等候在那儿了,一见她进来,忙笑容满面地起身迎她。 点好咖啡后,何静就率先拿许欢开起了玩笑:“特地把我叫到这么个安静的地方来,是要交待什么问题吗?说吧,政策你都懂的。” “哈哈,静姐,我这样的优秀市民,你可不能这样对我。” “那你这有事没事的,约我到这儿来喝什么咖啡?” 许欢狡黠地一笑:“是这样,大石铺的郭警官,就是郭敬,上次我碰见他,他托我向你问好呢。这不,我想着这么重要的事,可不能一句口水话捎捎就算了,必须要郑重转告。” 许欢这么一说,让何静真的非常讶异,这小子怎么会认识郭敬呢,而且看样子,居然跟郭敬貌似很熟悉似的。 “嘿,没看出来,你小子倒是路子挺野的呀,怎么会认识我师兄的啊?” 许欢闻言,就把如何跟郭敬认识的事,给何静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他寻思,总不能一上来就打探杨晓军他们的事吧,那肯定得碰一鼻子灰。于是,先拿郭敬来说事了。 何静好几次听得哈哈大笑,尤其是许欢讲他最初被郭敬审讯时,两人唇枪舌剑的样子,她想象着当时许欢针锋相对的模样,听得兴趣盎然。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儿后,许欢貌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杨晓军他们那案子怎么样了啊?” 何静随口道:“这个案子又不复杂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持械杀人、纵火,够这两个小子受的了。” 许欢道:“你说也奇怪的哈,他们两人怎么知道林若海那天要去苦井巷的呢?” 何静顿时警觉起来:“你打听这干嘛?跟你不相干的事,别问。” “我就是有些好奇。这事可不像激情杀人,分明是蓄意谋杀嘛!” “得了,我算是明白了,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帮林若海他们打听这个事的吧?你也是想得出来,我能告诉你吗?”尽管许欢绕了一大圈,又竭力掩饰,但他的意图还是被何静给识破了。 “静姐,这事对我们挺重要的,你就跟我说一下嘛!”许欢只好赖皮赖脸地央求起来。 “对你有什么重要的,这件事现在跟你没有关系了。就算那个小杰,上次我也告诉过你了,他也没事的,你还有什么好打听的呀?有些事情,你还是少掺和了。再说了,我怎么能把这些事跟你说呢?你这不是存心让我犯纪律吗?” 何静这么一说,许欢倒真是不好坚持了,毕竟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但是他有些不死心。坐在那儿想了一会儿,他索性直说了:“静姐,我知道让你为难了。但是,这件事因为牵涉到了宋进,人家现在已经够困难了,我不想到时候有事连累到他。” 许欢的确是这样想的,因为事情没搞清楚前,宋进始终有走漏消息的嫌疑。即便林若海压着,杜志猛不会做什么,但难保其他人知道了,不会去为难宋进。 于是,他对何静道:“你也不用告诉我,其实我已经猜到个大概了。这个消息肯定是蒋疤脸故意透露给杨晓军的?是不是?” 何静没说话,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欢一眼,然后低头默默地呷了口咖啡。有些话,经她口说出来和不经她口说出来,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许欢见她这个态度,知道她等于默认了自己的推断,就说:“谢谢静姐了。” “你别谢我,我可什么都没说。”何静不领这个情,她想了想又说:“许欢,你自己好好的做你生意,有些人你别走得太近了,没什么好处的。你跟他们不一样。” 许欢知道何静是一番好意:“嗯,我有分寸的,你放心,出格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 不过,跟何静分手后,他还是立即去找了杜志猛,把这件事的结果告诉了他。 杜志猛听了,光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玛的个翁秀山,这些年大家相安无事,各自发财有什么不好,他竟然要玩得这么大,真特么的老虎不发威,他当我们是病猫了。” “猛哥,你们可得注意好尺度,别到时候被人反咬一口。”许欢就提醒道,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刀哥他们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我们有数的。”杜志猛点了点头,然后叮嘱许欢:“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小欢,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你该做的都做了,已经很对得起这份交情了。你记住,后面的事,无论我们怎么弄,你都不许插手了,你跟我们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真有什么事,难道我能眼巴巴地看着不管吗?” 杜志猛说道:“当然不一样了,你现在干干净净的,就保持干干净净的。知道了吗?你不懂,真要弄污了,以后很多事情,你就会发现做起来没那么方便了,知道了吗?” “猛哥,你老人家放心!”许欢笑了笑:“哪些事我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我心里明镜似的。” 第29章 难有结果 许欢那天回到店里,心情很好,总算把一件事搞得清楚明白了。可是,刚回到家里,心情就却激动了,发现还是有些事情,他很难搞得清楚明了。 因为,那天他刚一回家,万欣就递了封信给他,从封面那娟秀的字迹中,他一眼看出来是简晓彤的来信。 他已经很久没给晓彤写信了,更没指望能收到对方的信,因为简晓彤马上就要高考了。所以,此刻,他忙不迭地把信拆开来,信笺里夹着一张卡片: 得意洋洋的许欢:你好!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是在你生日前一天,或许是在你生日后一天。无论我的祝福是提前了,还是迟到了,请相信,我的祝福都是同样的诚挚。 时间真如白驹过隙,现在,你都20岁了。 小时候,总觉得20岁的人好成熟,但等自己都快20岁时,才发现,自己依然还有那么幼稚。 不过你可不一样,你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大概就已经老了。总是做一些同龄人不会去做的事。这事,只有我知道!对了,常强或许也知道。呵呵,不跟你开玩笑了。祝你生日快乐,得意非凡! 落款处写着“你一直不是太要看的晓彤诚祝。” 一气看完简晓彤的生日贺卡,许欢又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咀嚼着上面的每一个文字,唯恐自己漏掉了什么珍贵的信息。蓦地,他眼眶就有些发热:啊,自己居然20岁了。简晓彤的生日在下半年,那她马上也20岁了,常强下半年也快20岁了。 晓彤马上就要高考了,在这么紧张的学习中,居然没有忘记我的生日,还记得给我寄一张贺卡。虽然这几年,每年许欢的生日,简晓彤都不忘给他寄一张生日贺卡,但他的确没想到,今年,在她如此紧张备考的情况下,仍然没有忘记这件小事。是的,许欢认为自己的生日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许欢心中喃喃道:我怎么会不要看你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只是,我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你了。 收起信笺,他突然激动起来,冲万欣大叫:“妈,我20岁了呢,哈哈,我都20岁了呢。” 万欣就没好气道:“发啥傻,我还不知道你几岁啊?真是的,不是明天吗?早跟你爸商量好了,怎么说,这也是个大生日,想着出去给你摆几桌,两边的亲戚都叫上,就差不多四桌人了,正准备晚上跟你商量,你准备叫哪些朋友,多少人呢。你这一天天地不着家,起早摸黑的,也不知道在忙啥?” 万欣这么一说,许欢倒是冷静了下来:“啊,你们整这么复杂啊。”他想了一下:“算了吧,朋友这边就不通知了,就家里的人吧。” 万欣问:“真不叫朋友一起?” “真不用了,讨红包似的,不太好。”许欢道:“朋友们平常都在聚的,就家里人吧。”临江的习俗,生日酒是要送红包的,尤其是这种满十的大生日。所以,许欢想想,还是不要通知朋友了。 “那随你了,这样我就定桌子了。” 有那么一刻,许欢有一些恍惚,如果不是简晓彤的这封信,他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20岁了,这封信提醒了他很多事。 从离开学校实习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在忙忙碌碌中,以至于忽略了许多东西。是的,他20了,马上他就要正式毕业了,他的事业已经起步了,起步还相当不错。马上简晓彤就要考大学了,她会考到哪个城市去呢?北京、上海,还是其他更遥远的地方。今后,恐怕是大家见一面都不容易了。 许欢有些伤感,这两年,他总是刻意地不去想简晓彤,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埋在心灵深处的这份情感,已经被他抹灭了,以为自己对她真的淡忘了。但是,仅仅一张贺卡,就让他知道,在他内心深处,简晓彤依然牢牢地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许欢觉得简晓彤就是他的求不得,甚至,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求。 这种感觉,让许欢其实很是痛苦。他真希望自己对待简晓彤,可以像对其他朋友那样,洒洒脱脱,真心地去享受那份友情。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清楚,对晓彤他始终没法那么淡定。 纵然他跟杨佳相处的那段时间,他也很清楚,如果晓彤有什么事,他一定会立即抛开杨佳,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对于和杨佳的分手,如果说许欢有些郁闷的话,也只是类似于输了一局棋般,远远形不成真正的杀伤力。 以前,他还可以欺骗自己,总是以不影响简晓彤的学习为借口,来逃避着这个问题。但今天,他意识到,这个借口已经快要过有效期了。 许欢始终在自以为是地、理性地分析着这个问题:他总认为,自己与晓彤,现在在两条不同方向的轨道上,虽然,目前还能遥遥相望,但随着时间的延长,这两条轨道只会离开得越来越远,终将湮灭于茫茫人海中,难有结果。 很多事情,许欢都可以不在乎结果。但唯独对这件事,他还是挺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可是,现在他非但预料不到结果,甚至根本就没有一个过程。这种状况,让他很难过。 现在,在追求女孩子这件事情上,许欢是越来越佩服明宇这个哥们儿了,不佩服他别的,而是服了他那种百折不挠的勇气,他自问自己是做不到。 要说起来,明宇也是个非常傲气的人,而且也有傲气的资本,可他偏偏在对钱小朵这件事上,身段放得那叫一个低。 自从那天在医院,许欢提醒他后。现在,明宇果然是打着找许欢玩儿的旗号到店里来了。而且,他很快就发现,这个店虽然是他们三人合伙在做,但许欢无疑是店里的大脑型人物。 他认为,很有必要跟许欢把关系搞好。所以,当他看见许欢在打谱,于是就找许欢下围棋,结果正中下怀。 让许欢没想到的是,明宇的围棋水平,可以用相当高来形容,他自己评价应该有个业余四五段的水平。开始时,许欢还很轻敌,结果一直被下到了受三子,才勉强能与之匹敌,真是屈辱。 所谓“受三子”,熟悉围棋的人就知道,两人对弈,平下时都是猜先手;下了几局,发现两人差距大,就让一先手;让先还不行,就受二子,再不行,才受三子。当然,这种差距仅限于业余棋手中,职业棋手之间差距很小,哪怕是九段和一段,大概率也让不下一先。 许欢自以为围棋下得还不错,结果被明宇下到了受三子。这让许欢既是佩服,又把他的好胜心给激起了,守店时发现没什么事情时,有时还主动打电话,问明宇有没有时间过来下棋。渐渐地,两个人倒是真的越来越投机了。 第30章 思路清奇 明宇的围棋水平虽然高,但是如果钱小朵也在店里时,他的围棋水平会直线下降,这个时候,许欢就感觉特别不爽:玛的,自己绞尽脑汁在下棋,对方却心不在焉地想着泡妞,这怎么行。 于是,有一次,趁钱小朵回去了,店里就明宇和许欢两人时,许欢一边下棋,一边就说:“明宇,看在咱俩现在关系越处越投缘上,我劝你还是别打咱朵儿姐的主意了,没戏的,最后还是你受伤。” “为啥?她又没有男朋友。我看出来了,你跟汪嵩两个,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最多就是要好的合伙人关系。”只要钱小朵不在场,明宇就思维敏捷,口齿伶俐。 “她有没有男朋友,你都没戏!” 明宇手拈一颗棋子,迟迟不下,只是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你们俩,根本就是两种人。不管从哪方面说,都不对路,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这样穷追不舍,也很难有结果的。” 明宇一听,索性把棋子往棋罐里一丢:“了解她,那需要时间啊,她不给我机会了解她啊。再说了,也许我们有共同点呢。就像刚开始,你也不知道我会下围棋啊。” 许欢一看,这哥们一说起钱小朵,围棋都不下了,那怎么行。很是后悔自己提起了这个话题,忙道:“下棋下棋,别扯其他那些无聊的事。” 明宇居然生气了:“许欢,你怎么能说这是无聊的事呢,我很认真的好不好。不行,这事你不好好跟我说清楚,咱这棋是没法下了。” 许欢一看他认了真,叹了口气,只好道:“行吧,那我就给你说道说道。你明大夫,堂堂硕士生毕业,临江外科第一把刀,人民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生,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咱朵儿姐,小学都没有上过,跑江湖混出来的,现在,无非一个地道生意人。不是你俩谁比谁好,而是根本就是在两个频道,不来电,你明白了吗?” 明宇从这时开始,才对钱小朵逐渐有了具体的认识。之前,他对钱小朵的印象,其实是抽象的,只停留在外表以及那神奇的初次见面上。现在,听许欢这么说,他就在那儿开始发起呆来。 许欢以为,他应该有所明白了,谁知明宇一开口,彻底打败了许欢:“那更好啊,我懂的她不懂,她会的我不会。这样才互补啊。” “可是,总要有共同语言啊,你这里,我不管了。至少朵儿姐找不到跟你的共同语言。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嘛?” “共同语言?接触多了就有了啊。”明宇摆开了一副真理越辩越明的架势:“而且、而且,我们用刀都用得很好,这也算共同点吧。” “吭”许欢被自己口水给呛了,他真没料到明宇的思路竟然如此清奇。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哥们儿往下聊了,他又不能直接说,用刀,钱小朵以前是靠这个来偷钱包的。于是,他只好说:“这棋还下不下了,不下,我干别的事去了。” 明宇不死心,拉着许欢道:“你就多给我说说钱小朵嘛!以后,只要我不上班,你什么时候找我下棋都可以。上班时,只要是你的朋友来看病,我都给他们行方便。” 许欢无奈地看着他,只好问道:“你会喝酒吗?” “我从不喝酒,更不抽烟。”明宇有点莫名其妙。 “钱小朵喜欢喝酒,而且是喝白酒,而且酒量超级好。我跟汪嵩,加一起都喝不过她。你想追她,先从陪她喝酒开始,也比你现在这样要强。” 所以说明宇思路清奇,就清奇在这种地方,许欢这么一说,原本是摆明要以一个江湖女汉子的形象,把这个科班出身的明大夫给吓退。 但他万万没料到,明宇只是呆了一下,突然就面露喜色:“你早该告诉我呀,所以说互补很重要嘛,她原来喜欢喝酒啊,我不喝酒,可我有很多酒啊,这不正好吗。” 明宇这个着名的外科大夫,人家不但送他红包,拎着烟酒上门的人也特多。家里茅台、五粮液、人头马,真是应有尽有,以前,他经常为这些东西犯愁,不要吧,又都是好东西。送人吧,他又不爱拍领导马屁,而且他觉得自己用不着拍谁马屁,领导还得经常讨好他呢。拿出去卖,他又嫌有些丢人。 现在,许欢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这些东西算是找到最好的用途了,这的确是许欢始料不及的。 果然,第二天,明宇就拎着两瓶茅台来了。一进店,看见钱小朵就满脸笑容讨好道:“小朵,才知道你喜欢喝酒,我就给你拿两瓶来,你就当帮帮我,这些东西我那儿堆得,放都不好放了。” 现在,他也不叫“钱老板”了。反正,不管钱小朵高不高兴,只顾自己这么叫就是。 钱小朵看了看明宇,又看了看许欢,知道肯定是许欢告诉明宇的。 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明宇道:“酒,确实是好酒。但是你知道吗,酒这个东西,很多时候要大家一起喝才是好酒。这样吧,你既然拎来了,我也不能驳你的好意,待会儿等汪嵩回来了,咱们一起,就在店里买点卤菜,咱四个人一起吃个晚饭。两瓶酒,刚好一人半斤,大家一起分分掉。” 明宇顿时面露难色:“哎呀,我就是因为从来不喝酒嘛,这才拿来送你啊。再说了,我晚上还得值夜班呢,怎么可以喝酒呢?” “那你拎走!”钱小朵冷冷道。 明宇就一咬牙:“你先放着!明天!明天我过来跟你们一起分掉如何?” “行啊,那我们明天等你。明天不来,我亲自给你拎回医院去。”说罢,钱小朵把两瓶酒随手往柜台下一放,然后恶狠狠地瞪了许欢一眼。 那天,明宇走了后,钱小朵冲许欢忿然道:“你出卖我,是吧?你还跟这书呆子说了些什么?你特么这样,小心我跟你翻脸!” 许欢一脸委屈:“朵儿姐,我哪想到他是这个思路,我只想吓吓他,让他知难而退,免得他像个苍蝇叮臭肉似的,整天在这里瞎转悠。” “不会说话别说,你特么才是块臭肉。” “是是是,我说错了,是像蜜蜂叮鲜花似的。” 恰好汪嵩回来了,接嘴挑拨:“朵儿姐,他这是在说你招来了狂蜂浪蝶啊。” 钱小朵道:“那特么也比说成臭肉要好。” 次日,明宇如约而来,于是,他喝了此生的第一次酒,但是,他没能喝下半斤,才喝了二两,脸色就不对了,人也不对了。几近昏厥,最后送医院去了,他这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所以,这也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喝酒。 他医院的同事觉得非常诧异,一向严谨的明主任,怎么会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许欢对此深表歉意,一顿好好的茅台,喝得如此乱七八糟,最后,还整到了医院。 不过,自此以后,钱小朵对明宇倒是客气了很多,虽然对他仍然不假以辞色,但也不会动不动就拿话语呛他了。 所以,明宇觉得这顿酒,喝得还是挺有收获的,既知道了自己的过敏源,又进一步获得了钱小朵的认可。 第31章 这事没完 这天下午,明宇又来到许欢他们店里,带了一个不是太好的消息,林若海的伤口二次感染了,还有点儿厉害,又做了个清创的小手术。 许欢一听,就坐不住了,也不跟明宇下围棋了,匆匆赶到医院去探望。 到了医院,除了请的那个护理人员,只有林若海一个人在病房。许欢关心地问:“刀哥,情况还好吗?” 林若海勉强笑了下:“没什么大问题,又小小地遭了一茬罪。” 许欢坐着那儿陪他聊了两句,林若海就道:“你别在这儿了,去看看阿猛,他刚才走的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我估计他会去找翁秀山他们的麻烦。现在,这事还不适合这样搞。你去看一下,不要弄过火了。别的人拉不住他的,你劝劝他有时候还有点儿用。” 许欢忙点点头,又交代了护理人员几句,就急急忙忙往枫林晚赶去。 到枫林晚一看,杜志猛果然不在,大冬也不在,只有王俊在那里。一问之下,杜志猛果然是带着人去千威夜总会了。 杜志猛原本想等林若海完全康复后,再找东城老翁这帮人算账,但今天林若海二次感染,把他强行按捺下来的心,给刺激到了。看着林若海在那儿又遭二茬罪,杜志猛心中那股火,就轰的一下,给点燃了。 他带着八九个人到千威夜总会的时候,那边还没开始营业,正在做些晚上营业前的准备工作。 蒋疤脸一见杜志猛气势汹汹地进来,知道来者不善,但毕竟这里是他主场,于是,他硬着头皮迎上去,堆起一张笑脸道:“哟,这不是猛哥吗?怎么想着到我们这小庙里来了?这不还没营业吗?” 蒋疤脸话音刚落,“咚”的一声,肚子上就被杜志猛狠狠蹬一脚,蒋疤脸人往后一飞,啪嗒一声就扑跪在了地上。 千威夜总会那几个看场子的,还有两个保安见状,迅速围了过来,眼见双方就是大打出手的架势。 “住手!”蒋疤脸吼道,然后一脸痛苦地扶着旁边的凳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阿猛,你特么的什么意思啊?大家都不是刚出来混的人了,你觉得还要这么打打杀杀的吗?”蒋疤脸质问道:“不是谁怕谁,就算大家要干仗,总要有个由头吧?” “由尼玛的头?”杜志猛恶狠狠地瞪着他:“你特么的做过什么?心里没点逼数吗?少唧吧废话,叫翁秀山出来?” “我做什么啦?”蒋疤脸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兄弟们,给我砸!谁拦住就弄谁!”杜志猛懒得理他,一声吩咐,大冬率先擎出一根钢管,照玻璃茶几就是一棒砸下去。其他几个人,纷纷拎起东西一通乱敲。 几个人恶狠狠地架势,尤其是杜志猛虎视眈眈的样子,把千威那帮人一时给镇住了,竟楞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应对。须臾之间,千威夜总会好好的一个大堂,就变成了装修现场。 出了一通邪火,杜志猛才对蒋疤脸说:“你转告翁秀山,这场子开一天,老子就过来砸一天,直到他滚出临江。走!”说罢,杜志猛正准备扬长而去。 “给我拦住他!”翁秀山这时从后面走了出来,怒气冲冲道:“你们这群废物,白养着你们了。就特么这么看着他狂啊!” 千威那帮人在翁秀山的喝骂下,拦住了杜志猛的面前,但又忌惮于他的凶名,没一个敢动手。杜志猛就这么冷眼看着他们,只等他们动手,就好大打出手,双方一时僵持在那儿。 翁秀山这时走上前来,手里拎着一把砍刀,指着杜志猛道:“猛兽,别人怕你,我老翁不怕你。但这两年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今天是非要刀枪相见吗?你特么搞这一出什么意思啊?” “不然呢?”杜志猛冷笑道:“难道等着你把我们一个个地干掉吗?翁秀山,你这个王八蛋,你敢说刀哥的事,跟你没关吗?” “日!”翁秀山顿时骂道:“玛的,要开战就开战,老子也不虚场合,但跳刀被人捅了这个屎盆子,你休想往我头上扣。” “不是你是谁?你但凡说个人出来,今天你这里的损失,老子立马双倍赔你。明天再摆桌酒给你赔礼道歉。” 翁秀山道:“全临江城的人都知道,跳刀是被杨晓军捅的,这种小逼崽子,老子面都没见过。你特么的想把这事赖我头上,这事老子不认!谁不知道,老子这里也被那个疯子烧了。” 蒋疤脸这时也缓过气来:“阿猛,咱们虽然平时不对付,可你也不能这么不讲规矩吧,说是我们就是我们,你有什么证据说这事跟我们有关。这事现在都已经报官了,话你可不能乱说,教唆杀人罪,咱们可担当不起!要不,咱把警察叫过来,你问他们去。” “哈哈哈”杜志猛放肆地大笑:“日尼玛的蒋疤脸,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拿警察出来替你保驾了,真特么的越混越有出息了。你别跟我扯唧吧蛋,我就不讲理了,咋地?要动手,就赶紧,要报警,你也赶紧。不然,给老子闪开。” 千威的人没想到杜志猛如此蛮横,蒋疤脸顿时不敢吭声了,翁秀山提着把刀在那儿虚指着杜志猛,甚是难受,动手也不是,收手也不是。 杜志猛看他那样子,伸出个手指头,轻蔑地将他那把刀拨开:“要砍就砍,老特么的举着,你累不累?兄弟们,走!”说罢,大摇大摆往外走去。走的门口,他还一回头,用手戟指翁秀山:“老翁,今天只是个开始,这事没完。劝你特么的早点去报警,叫警察叔叔来保护你。” 刚出门,杜志猛就跟匆匆赶来的许欢撞了个满怀:“你个小狗日的过来干嘛,走走走,没你的事。” 许欢讶异道:“啊?!这就结束啦?伤人了吗?” 杜志猛骂道:“这个唧吧老翁,我看是混回去了,拿着把破铁皮在那儿比划,就是不敢动手。今天,算先给他个下马威!” 许欢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咂了咂舌:“这样了都没动手啊?心虚成这样,那不是更加有鬼了。要不然,换谁也忍不下去啊。” “所以啊!”杜志猛恶狠狠道:“跟我们玩阴招,老子要让他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不好过。” 第32章 弄到服帖 杜志猛等一行人离开千威夜总会后,蒋疤脸苦着脸对翁秀山道:“山哥,由着他们这样子闹下去,可不行啊,这生意都没法做了。” 翁秀山脸色阴沉地看着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场子,心中恨得牙痒痒。但是,他太清楚自己这边这些货色了,平时一个个都豪言壮语的,欺负下街上的小混混,倒是耀武扬威的,真遇到像杜志猛这样的硬点子,根本没什么人敢冲上去。 现在,蒋疤脸这么一问,翁秀山就怒道:“那你特么的拿个办法出来呀?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养你们一群废物,见到猛兽就特么的一个个都吓得阳痿了。” “要不……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蒋疤脸战战兢兢道:“这事,反正他们不占理。” “啪”的一声,翁秀山甩了蒋疤脸一耳光:“我看你脑子里,现在全特么装的是豆渣,这种破事报警,被人看笑话不说,到时候两边扯起来,谁特么的裤裆里没夹着屎。” 蒋疤脸顿时唯唯诺诺地不敢再吭声了。 “先收拾了吧,玛的,这事最后还要靠老子想办法。”翁秀山骂骂咧咧地进去了。 蒋疤脸连忙指挥其他人把场地清理出来,一边让人去补买被砸坏掉的桌椅器具。 只不过,蒋疤脸虽然很早就跟着翁秀山一起,跟林若海他们斗,但他还是太不熟悉杜志猛的手段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杜志猛他们刚刚来闹了一通,会马上又补第二刀。 这种方式,杜志猛曾经教过许欢,说你要把人弄服气,就要反复弄他。刚打完一顿,他以为暂时没事了,立马又冲去再拉出来打一顿,最好一天之内连着打他个三四回,基本就被弄服帖了。 所以,那天晚上,蒋疤脸刚离开千威,就被杜志猛他们架上一辆面包车,拉到了郊外。 车门一拉开,杜志猛就一脚把他踢下去:“先随便打个十几分钟。” 其他几个人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打得蒋疤脸抱着头、弓着腰,躺在地上拼命求饶。 打了一会儿,杜志猛才下车,对着蒋疤脸扇耳光:“疤子,长行市了是吧?刀哥的主意你都敢打了?真当翁秀山这个杂毛能罩得住你?特么的,出个车祸挂了条疤,就真把自己当狠角儿了?” 杜志猛问一句,一个耳光,根本不需要对方回答。几个耳光下去,蒋疤脸的脸就肿了起来,顺着嘴角开始流血。 杜志猛这才住了手:“说!怎么设计刀哥的?” 蒋疤脸现在哪敢承认,他心里清楚,要是他和盘托出整个过程,他这个人会不会成为失踪人口都很难说了。于是拼命道:“猛哥,你借我个胆子,也不敢设计刀哥啊!这真的是误会啊!杨晓军那杂种,最后不是连我办公室都烧了呀,他就是个没头脑的疯子。” “误会?”杜志猛一瞪眼:“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杨晓军怎么会知道刀哥要去苦井巷的,想好了再说!” 蒋疤脸马上道:“这是我说的,的确是我说的,但我是无意间聊起的。我哪想到他会利用这个去杀刀哥啊?猛哥,你说,这些年临江谁有这个胆子打这个主意?”这件事,蒋疤脸没准备赖账,因为,杨晓军在警察局里已经交待过了,同样的话,警察也找他问讯过。 杜志猛继续问:“你特么难道就没动心思挑拨?这种头脑简单的小杂种,你要挑挑事儿,不要太简单。” “没有,绝对没有。”蒋疤脸赶紧解释:“但是、但是猛哥,不怕你生气,那在他面前,我肯定没说你们好话,发两句牢骚肯定是有的,但绝对没有挑拨他杀刀哥的意思,我也想不到他有这个胆量,一个特么吸粉吸烂的人,能这么牛逼?” 从知道杨晓军没能得手后,这些话在蒋疤脸脑子里,已经不知盘过多少次了。他知道,总有一天这事得说起,自己全部否认肯定是混不过去的,所以现在他这番话,也算是半真半假。 见他承认得爽快,杜志猛稍稍气平了些:“你是怎么知道刀哥要去苦井巷的?” “无意间发现的。”蒋疤脸现在看起来老实之极:“起初,我们想拉拢宋进,让他到千威来上班。也没想其他的,就是无非想让刀哥臊个皮,却无意中发现了刀哥去看望宋进。所以,有一次杨晓军在我那儿骂刀哥,我就说起了这事,说刀哥狠归狠,但还是挺仗义的,我就是这么说的,不信你去问杨晓军,我在警察局也是这么说的。” “你特么的会说刀哥仗义?你哄鬼呢。”杜志猛将心中的问号搞清楚了,也没兴趣再折腾蒋疤脸了,只是道:“我不管你现在把话说得多圆,要说你们没在中间起作用,老子一概不信。回去转告老翁这个臭虫,最好赶紧关门,可以大吉。” 说完,他扔下蒋疤脸,一行人驾车离去。 看着杜志猛他们的车开出很远了,蒋疤脸才费劲地站起来,眼见着四周静悄悄一片荒凉,连个过路的车都没有,他不由破口大骂:“翁秀山,我日尼个玛,我说不要跟跳刀他们弄,不要弄,非特么的不信,现在,还不是都来收拾老子。我日尼个先人!这事,我看你如何收场。”他一边骂着,一边一瘸一拐地往城里走去。 不过,蒋疤脸显然也小看了翁秀山。此时的翁秀山,已经坐在陈志峰的办公室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件事情,硬碰硬是搞不过的。能招呼得住杜志猛的,也只有陈志峰和林若海了,要不,还真只有报警了。但报了警,他以后也就不用在临江混了。 “峰哥,这件事杜志猛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但咱们不能这样闹下去啊。大家现在都以赚钱为第一要务,总不可能像年轻人那样打打杀杀吧?” 陈志峰斜眼看了他一下:“你东城老翁牛逼得很啊,我的人都敢动,现在来跟我说误会?嗯?” 翁秀山讨好地一笑:“峰哥,这临江城里,谁敢在您面前说‘牛逼’这两个字啊。说实话,我翁秀山也不是个怕事的人,早些年跟跳刀他们也没少干仗,为什么后来不招惹他了呢?那全是因为,知道是峰哥您在给他撑着,不然,我凭啥要怕他啊?” 陈志峰脸色稍缓:“但这个事你们做过头了,我也不能硬压下去。自家兄弟吃了这么大的亏,总要摆摆平才行。” 第33章 曲线求和 翁秀山见陈志峰口气松了,立马道:“这事真是误会,我们根本没想到,那个什么杨晓军,胆子这么大。但您要说是我们教唆的,这可打死我,也是不敢认的。” 陈志峰嘲讽道:“你当然不会认了,你老翁又不傻,这种事要认了,道上怎么弄咱且不说,就是警察也不能放过你。” “唉”翁秀山就叹了口气:“峰哥,说起警察,真的,这事警察还真可以给我们作证。当时,杨晓军来烧了我们场子,警察也调查过。要说这个蒋疤脸,蠢归蠢,但关键时刻还是长了脑子的。最后,杨晓军想讹他钱跑路,非说自己是为了我们去弄的跳刀,当时,幸亏疤子还知道偷偷录个音,要不然,在警察那儿还真说不清楚了。” “哦?那录音呢,拿来给我听听看。” “哎呀,所以说他蠢呢,也不知留个底版,警察一来问讯,就交上去了。” 陈志峰默然半晌:“行吧,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来,做生意嘛,以和为贵,只要这事跟你们真的没关系,阿猛他们不会无理取闹的。” 翁秀山把头点得鸡啄米般:“那谢谢峰哥了,您得相信我,虽说我跟跳刀一直不和,平时抱怨两句,出出他言语的事是有的,但杀他的心,真没有。否则,我也不能找这么两个毛头小子来做事,他们怎么可能干得掉跳刀嘛!” “干不干得掉,这不也差点儿把他干掉了吗,现在人还躺在医院,耽误我多少事。”陈志峰一说这事,就又有些生气。 “嗨,也是跳刀运气不好,老往苦井巷跑,去看那个什么宋进。要不然,凭他的身手,就算单枪匹马地对付那两个小杂碎,也断不至于吃这么大的亏。”翁秀山一脸啧啧地表示着惋惜。 “你说什么?”老翁提到宋进,这话引起了陈志峰注意:“他到苦井巷去是为了看宋进?” “是啊。您不知道啊?当时疤子估计说漏了嘴,在杨晓军面前说,跳刀有时候还是挺仗义的,大概这话被那小杂碎给听进去了,才在苦井巷埋伏,刺杀了跳刀啊。”翁秀山也没想到,陈志峰对这事一点儿不知情,赶紧解释道:“这事,疤子在警察局说得可是一清二楚的。不然,他还真脱不了身,谁让他有事没事的,还跟那两个小杂碎套交情,原本想着为场子拉点顾客……” 老翁后面的话,陈志峰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现在心里十分不舒服。这时,他脑子回旋着的是,这个林若海,怎么跟宋进还在联系,而且,看样子还不是一次两次了。呵,出事后,杜志猛显然也知道这个事情,竟然也没跟我提起。他们想干嘛? 看着翁秀山还在那儿喋喋不休,陈志峰道:“具体的细节,我没过问,我一天这么多事,哪顾得上这么多。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弄清楚的。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阿猛那儿我会打招呼的,不会让他继续为难你。” 见陈志峰给了他个肯定的答复,翁秀山这才放下了心:“有您这句话,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这件事,我们是经得起您查的。” 陈志峰就下了逐客令:“老翁,那今天就这样吧?” 翁秀山忙起身:“好的好的,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峰哥,其实我可是一直想为您做点事,以后有什么需要兄弟的,你尽管吩咐,跳刀他们能做到的事情,我老翁也肯定能做到。” 要是换以前,翁秀山说这样的话,陈志峰只会嗤之以鼻,你特么的,从来就没有在林若海那儿讨到过好,能帮我做什么事。 但是,今天翁秀山这么说,陈志峰却一脸和睦地笑笑:“行啊,有什么合适的事,到时候,我是可以照顾照顾你的。” 翁秀山顿时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点头哈腰地告辞而去。陈志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过了两天,陈志峰突然打了个电话给许欢,让他过去一趟。 许欢以为又出了啥事,忙放下手上的事,赶到陈志峰办公室。进去一看,就杜志猛一个人在。 陈志峰见许欢一脸紧张地走进来,就笑着道:“小欢,没什么大事情,今天特地叫你过来,就是把若海这件事,给你们两人说一下。小欢你当时是第一赶过去,所以,想着也跟你说一下。” 说罢,陈志峰起身关上门:“阿猛,若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今后,你也别去找东城老翁的麻烦了。” “就这么算啦?”杜志猛十分不解:“刀哥这次,可是命都差点丢了,咱们能这么就便宜了翁秀山那个王八蛋?” “这事,我了解过了,跟翁秀山他们,还真没什么直接关系。”见杜志猛满腹疑问的样子,陈志峰解释道:“我开始也觉得,就是这帮孙子干的,所以特地找了些关系,好好地查了一下。” 杜志猛道:“怎么会跟他没关系呢?要说这件事背后没他们捣鬼,我怎么也不相信。” 于是,陈志峰就拿出一盘磁带,放在录音机里:“这是我好不容易托人翻录出来的,你们听听再说。” 磁带里,放的正是杨晓军最后一次去找蒋疤脸的对话。听完后,许欢暗暗心惊,他心想,这陈志峰关系面真是太厉害了,这样的东西,他也能给弄出来。当时,自己想找何静打探点儿消息,都那么不容易。不得不服,姜还是老的辣。 杜志猛听了,则在那儿闷着头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表示。 陈志峰知道他心里并不服气,就轻描淡写地说道:“当然,光凭这个,硬要说这事跟他蒋疤脸一点关系没有,倒也不是。但我认为,他只不过是一直看不惯你们,所以,见杨晓军跟你们之间闹了不愉快,就忍不住在他面前说了些风凉话。不过,由此就说是他们指使杨晓军杀若海,这,就显得我们有些不讲道理了。” 杜志猛没想到,翁秀山他们居然敢通过陈志峰来曲线求和,一时心中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在那闷着不吭声。 第34章 心中的梗 陈志峰见杜志猛不表态,就继续劝道:“再说了,你也闹过他们两场了,他们现在也没敢反扑,我看见好就收吧,没必要把事情弄得太大了。这次,就这样算了吧。大家都在一个临江城里做生意,真把事情弄得太僵了,对彼此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许欢其实想过这事,对于杜志猛向东城老翁他们开仗,他心里其实并不太赞成。因为,即使杨晓军是受了他们的挑唆,但对方没让人抓到什么把柄。另外,他也担心杜志猛这么蛮干一气,到时候反而惹些麻烦上身,毕竟林若海遇刺这件事,警方已经介入了。 于是,他也劝杜志猛道:“我觉得峰哥说得在理的。退一万步说,这事就算他们弄了鬼,但咱也没拿到什么证据,不然,也用不着自己在那儿弄了,直接把证据给警方,也够他们喝一壶的。所以,这只是我们在猜想,凭着这个硬弄他们,咱们有些不占理。好在这次刀哥虽然遭了些罪,但总算也是躲过了一劫。猛哥,我觉得你还是听峰哥一声劝,不要再搞了,反正,咱们也算出过气了。” 杜志猛就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嗯,我知道了,这次就便宜他们一回。下次别特么再犯我手上。” 陈志峰见杜志猛松了口,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杜志猛这样的人,只要答应了,就不会阳奉阴违,这点陈志峰还是放心的。 于是,他笑着对许欢道:“小欢,你看问题很多时候还是挺有头脑的,难怪自己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 许欢忙谦虚道:“我这小打小闹的事,全凭点儿小运气,哪用得着多少头脑。” 陈志峰这时其实不是要谈许欢的事,所以他话锋一转:“小欢刚才说得对,若海这次算是躲过了一劫。但是,不知他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遇到这么一‘劫’?” 许欢和杜志猛就愕然地看着他。 陈志峰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有劫就有因果。你说,他跟那个宋进还联系个啥?这种人有什么好联系的?要不是这样,他能遇到这一劫?还每个月都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规律吗?他成天心里想些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听着陈志峰这一连串的质问,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压抑。 过了一会儿,许欢才道:“刀哥这个人,有时候还是心软,可能没想这么多,只是有些可怜宋进吧。” “妇人之仁!”陈志峰恨恨地说了一句:“所以才该当有此一劫,要不是小欢及时赶到,就这一下,他就完蛋了,再也翻不了身。” 接着,他又开始数落杜志猛:“你也够可以的,这事居然也合伙瞒着我!” 杜志猛辩解道:“我也是事后很久才知道的,只是想着没必要再提了,可不是存心要瞒你。” 陈志峰就说:“总之,这事你们要汲取教训,大家江湖上混着,做事情不要婆婆妈妈的,到时候,事情怎么弄砸掉的都不知道。” “好的,我知道了。”杜志猛只能满口应承,陈志峰说这个事,他还真回不了嘴。 两人从陈志峰那儿离开后,许欢就问杜志猛:“我看峰哥挺在意宋进这件事,没必要啊,他都那样了,刀哥去看看,也不至于怎样啊。事情过都过去了,宋进也没要怎么样,至于吗?” 许欢心里认为,纵然过去宋进做了对不起陈志峰的事,但也付出代价了,现在这个下场,就没必要盯着不放了。 杜志猛拍了拍许欢的肩头:“你知道吗?这件事,就是峰哥和刀哥心里的梗。所以,刀哥去看宋进,才要背着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 杜志猛看出许欢还是很不理解,就跟他细说道:“宋进为什么残了,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出事前,刀哥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咱们这一票人都不知道。这说明什么?说明峰哥手上还有其他人。” 然后,他压低声音对许欢道:“这也说明,有些事,他并没有那么信任我们,还提防着我们呢。所以,他知道刀哥跟宋进还保持着联系,能高兴吗?!” 杜志猛这番话一说完,许欢不由暗暗吸了口凉气。心想,幸亏自己没到陈志峰公司上班,不然如此复杂的关系应对起来,想想也是件头痛的事。 那天回来后,许欢觉得,枫林晚的事,他还是不要掺和得太多。把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耕耘好,才是正经的。但是,有时候往往事与愿违,不是想抽身就能抽身的。 没过几天,陈志峰竟然踅摸到他们店里面来了,许欢忙迎了上去,却有些不明所以。只是递上香烟:“峰哥,你这大驾光临,我们这个小店,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待才好了。” 陈志峰在店里转了一圈,笑眯眯道:“接待个啥,就是随便看看,不错,弄得挺像回事的。”说罢,在茶几旁坐了下来。 许欢见状,心知陈志峰找他肯定有事,于是就给他泡了杯茶,陪着坐在旁边。 “怎么样,店里还忙吗?”陈志峰问。 “嗨,这么一小店,忙又能忙到哪儿去。”许欢随口支应着,一边在估摸陈志峰的来意。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一二三来,陈志峰直接说了:“要是不忙的话,我这有个事倒想让你帮个忙。” “峰哥,尽管吩咐就是了。能办的,我一定不说二话。” “是这样,”陈志峰呷了口茶,然后道:“我最近要去趟滇西谈生意,之前都是若海或阿猛陪我一起去的。但现在吧,一个在医院躺着,另一个现在就走不了了。我寻思着,要是你有空的话,不妨陪我一起去一趟。对方的人,你也打过交道,就是上次那个邱总他们。” 许欢没想到陈志峰提出这么个要求,有些疑惑:“那我的任务是什么?你生意上的事,我可是一窍不通啊。” 陈志峰笑得很是宽厚:“没什么任务,就是陪陪我,路上有个信得过人一起,总是多个保险系数。我就这么一说,你看看能不能安排出时间来吧。要是没时间的话,就算了。” 第35章 滇西之行 陈志峰亲自到店里来说这么个事,许欢知道,自己不能犹豫,当即道:“峰哥都开口了,那必须有时间啊。就怕我没见过什么世面,跟你一起出去到时候给你丢人了。” “哈哈哈”陈志峰放声大笑:“那峰哥就带你见见世面嘛。丢人怕什么,谁还没丢过几回人啊?” “行啊,峰哥这么说,我胆气就有了。要去几天,什么时候出发?我安排下手中的事。” “司机开车过去,来回路上得两天。过去有个两三天就差不多了。你算个五天时间吧。出发时间不急,早一天晚一天都没关系的。”陈志峰道。 许欢默了下手上的事:“行啊,峰哥,这样吧,现在汪嵩不在,我等他回来后,安排下,最迟明天早上,我给你电话确定。” 两人约好后,陈志峰稍坐了一会儿就离去了。 汪嵩回来后,许欢就跟他和钱小朵商量:“陈志峰怎么突然想起让我陪他去滇西呢?” 钱小朵道:“让你给他做保镖呗。这不林若海和杜志猛都没办法去吗?” 许欢摇了摇头:“他是去谈业务,又不涉及到带现金什么的,要什么保镖?再说了,他这么一个老江湖了,真要觉得有什么不妥,断不至于只叫我一个人陪他去的。” 汪嵩就说:“你管他呢,你不是常说见招拆招吗,凡事不主动就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权当去免费旅游一趟,还落个人情。” “见招拆招!”许欢苦笑了一下:“那也是我没辙了才这样,能提前心里有个准备,当然更好了。” “但现在你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啊,反正前后最多一个星期,你就放心去好了,店里面有我跟朵儿姐,没什么问题。” 三个人在那儿议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只好作罢。当晚,许欢就给陈志峰回了消息,说自己这边随时可以出发。陈志峰就跟他约了大后天一早。 从临江到滇西,有七八百公里,临出发前的一天,陈志峰打来电话,说不开车去了,路上太累,订了软卧,一觉睡过去轻松些,到了滇西,用邱天他们的车。 对此,许欢无所谓,心想自己这次反正就是扮演个跟班,随你怎么弄。 到了火车上,他们那个软卧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那年月,真舍得花钱坐软卧的人,并不多。陈志峰这次也没带别的人同行,包厢门一关,倒是个清静的小世界。 许欢就笑:“还是跟着峰哥一起上档次,这软卧我还是头回坐呢,我到羊城去进货,都是硬卧,有时买不到票,还得先买硬座,到了火车上再想办法换卧铺。这软卧果然舒服很多,一分钱一分货啊。” “嗨,这滇西离我们临江,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这个距离挺讨厌,开车吧要十多个小时,司机的确辛苦,还不安全。坐飞机吧,还得巴巴地到渝城机场去,刚上天就降落了,去机场的时间比飞行时间长。所以,还是这样舒服。” 收拾停当,许欢还是问道:“峰哥,这趟你到滇西是要办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事,邱总有个旗舰店开了,邀请了我,这不得去捧个场吗,再顺便聊点儿生意上的事?” “合着峰哥还真是带我去见世面的啊”许欢这么说道,他心想这种事他跟着,也就是吃吃喝喝看看,但他更是有些费解了,陈志峰叫上他干嘛。 “是啊,想着让你也学习学习人家开大店的气派嘛。”陈志峰笑笑道:“顺便也当是陪陪我,一个人出差,路途上也挺无聊的。” 许欢见陈志峰这样说,一时也没什么话好说,于是,心中虽然存了疑问,也不好过于主动,索性张罗着打水泡茶,跟陈志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闲天。看看陈志峰想休息了,他就自己掏本书出来看着解闷。 一路无事,到了滇西。一出站,邱天派来接他们的车已经等候在外了。直接将两人接到市中心繁华地段,邱天新的一个旗舰店,就开在那儿,准备后天一早正式剪彩。 现在,陈志峰是邱天玉石这一块业务的渝城总代理,算是邱天的一个大客户,所以,这次邱天旗舰店开张,特意邀请了他。 许欢他们到的时候,邱天旗舰店的一应事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见两人来了,就带他们参观了一下。 这个旗舰店位于两条路的转角,位置极好,形象面也宽。一共两层,五百多个平方,底层店铺层高有5米,一进门让人觉得就非常大气,邱天在装修上也下了本钱,整个富丽堂皇的感觉,让陈志峰和许欢两人顿觉眼前一亮。两人一边看一边不吝赞美之词。 二层是办公室和贵宾室,邱天带着他们进了贵宾室。一行人上来的时候,邱天的妹妹邱小珍正在跟几个人讨论剪彩仪式,见他们上来了,就把那几个人打发走了,笑吟吟地跟陈志峰打招呼:“陈总,你们来啦。”待看清楚许欢也在,眼神不由一亮:“哟,这个小兄弟也来啦。” 许欢倒未曾想到邱小珍还认得自己,于是嬉笑道:“跟着峰哥来开开眼界。” “来来来,大家边喝茶边聊。”邱天坐到茶桌前:“尝尝我这饼生普古树茶,存了十几年的,口感转化得相当不错。” 于是,大家围着茶座,边等着邱天泡茶,边寒暄了几句。 “陈总,后天一早,你可是剪彩的贵宾。”邱天一边给大家奉茶,一边对陈志峰道。 “邱总,你这太客气了,我来剪彩,不大合适吧,怎么地也要邀请些领导才是,不合适不合适。”陈志峰忙道。 “七个剪彩嘉宾呢,三个主管领导,三个总代理,加上我。陈总你就别谦虚了。” 陈志峰就笑笑不再推辞:“那就承你盛情了!” 邱天又问邱小珍,剪彩仪式当天的活动准备得怎么样了。 邱小珍轻轻皱了下眉头:“其他都没什么问题了,就是觉得抽奖的环节不够有趣。” 他们在开业当天准备搞个抽奖酬宾的活动,凡是当天购买价值二千元以上货品的,可以参与抽奖一次。 邱天哂然:“抽奖嘛,不都是那样吗,转盘一转,转到什么是什么,还能怎么有趣啊?” 第36章 灵机一动 邱小珍就噘嘴道:“次次开店,次次转转盘,太无聊了。而且,礼品也老套,弄来弄去就是那些东西,一点创新的感觉都没有,你说咱们把媒体叫过来,这次拍的照片和上次拍得照片,有什么区别?” 这个邱天显然没去考虑过,于是皱着眉头道:“那现在也来不及弄其他花样了啊?算了吧,这次就这样吧。” 许欢刚才在参观店的时候,看见下面放着的那个抽奖大转盘了,这时候听兄妹俩聊起这事,突然灵机一动,就忍不住道:“其实,就算是转转盘,也可以玩得有意思些的。” 邱小珍一听立即来了兴趣:“你说来听听。” “我刚才看那个转盘,就联想到了飞镖盘,要是抽奖的时候,不采用转的形式,而是让抽奖的客户用飞镖来投,是不是会更好玩儿一些。然后,把奖品也改一下,不要用什么电视机、录像机这些电器了,家家户户都有,人家不稀罕了。直接换成等值金饰品,咱们是卖玉的嘛,金镶玉这个彩头也好。”许欢不徐不疾地说道:“只是,这个转盘道具的画面,得重新弄一下,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 邱小珍顿时两只小手拍得啪啪响:“这个可以有,这样来的人会觉参与感更强,又有趣,奖品也更加吸引人,真是个好主意!” 邱天提出了疑问:“奖品换成黄金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但这个投飞镖,是不是合适?到时候人多,这飞镖一投,万一脱靶,伤到人怎么办?” 许欢就补充道:“可以用那种磁性的飞镖,布置场地的活动公司应该有这种东西的。” 邱小珍一听,忙说:“我先联系一下看,活动公司有没有这样的材料,来得及的话,咱们就用许欢这个主意。挺好的。” 说罢,她出去打了个电话,须臾转身而回:“可以的,咱们就按这个方案弄。” 邱天就笑着对陈志峰道:“陈总手下,可是人才济济啊。” 陈志峰一笑,知道邱天误会许欢是跟他做事的了,但他没有去解释,只是顺口谦虚了一句:“嗨,这小子,满脑子就是这些小机灵多,上不了大场面的。”言语之间,竟是默认了许欢是他的手下了。 许欢就突然意识到,自己貌似有点儿多嘴了,一时心中有些怨怪自己,还是忍不住抖机灵,不懂得藏拙。 后来,许欢跟着他们一起吃饭喝酒的时候,沉默了许多,尽量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顺着大家说些口水话。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平叔也来了,他本以为今天林若海也过来了,是冲着见林若海来的,结果,发现人没在,就问:“陈总,这次若海兄弟怎么没有一起来啊?” 陈志峰苦笑了一下:“这事,就让小欢——若海的这个好兄弟给你细说吧。” 平叔见到许欢,对上次的事还是很有印象,林若海也专门跟他说起过,自己跟许欢的交情,今天见他来了,倒是分外有几分亲热。 许欢想着林若海这件事,不适应在一大群人中宣扬。此时,自己正不想在饭桌和邱天他们聊天,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于是,借此机会,就把平叔拉着坐到一边去,两人一边抽烟,许欢一边把事情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遍。 平叔听完,哎呀一声:“若海这次真是,打了一辈子鹰,不小心被啄了眼。看来,我得抽个时间去看他一趟才是。” “也还好,这次刀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平叔,刀哥跟我们也时常提起你,他挺敬重你的。”许欢索性拉着平叔聊天。 “嗨,我有啥可敬重的,当时大家不都是难友吗,也是对脾气,所以越处感情越好。”平叔也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了当年他和林若海在狱中时的一些趣事,听得许欢眉飞色舞的。 两人正说得开心,邱天他们结束了,过来道:“小欢,走,今天我带你们去见识一下咱们滇西的风情。” 许欢知道要去夜场了,他不是太想去,正想着该如何说辞呢,邱小珍道:“哥,下半场你们跟陈总一起去就好了,许欢这里我来招待,咱得去年轻人玩的地方啊。我带他蹦迪去!” 陈志峰哈哈笑道:“邱总,看来你跟我一样,被你妹子划到老头子的行列里了。” 邱小珍撒娇道:“陈总,那不管怎么说,我可比你们还是要年轻一点儿的。” 许欢就看着陈志峰,征询他意见,毕竟自己扮演的是他跟班,总不能自说自话。陈志峰就对邱天说道:“那邱总,要不咱们自己去玩吧,让他们年轻人去吧,这迪我可真是蹦不动的。” 邱天笑着摇了摇头:“陈总,我这个妹子是被家里人宠坏了,让你见笑了。” 于是,邱天让平叔开车跟他们走,另外叫了一个年轻的司机,就是接陈志峰他们的那个,跟邱小珍一道,大家分头各自行动了。 那边刚一走开,邱小珍就对许欢道:“诶,许欢,你可还欠我个人情呢,该怎么还啊?” 许欢有点不明所以,一脸夸张地说:“我这今天才给你出了个主意,怎么反而欠上你人情了?” “你忘啦,上次你搭救你那个出千的朋友,可是我松了口,你们陈总才放过他的。” “啊!你说这事啊,好吧,算我欠你个人情。那这样,今天晚上的消费,我来买单!”许欢没想到邱小珍提起这事了,心道,这姑娘真是有点不懂事,这种过都过去的事,现在提,挺不合适的。 “呵”邱小珍冷嗤道:“说得我要讹你似的,到这儿来,还要你买单,我可丢不起这人。” 许欢没料到,刚离开他哥的邱小珍,就变得如此刁蛮起来,倒有点猝不及防,于是挠了挠头,装出一脸憨相:“那这个人情,我该怎么还啊?只要不让我以身相许,我都可以考虑的。” 邱小珍被逗得咯咯娇笑,她也是满豪放的一个性格,见许欢皮厚,就说:“打一见你,就是这副臭美的德性,哈哈,行吧,本姑娘今天就收了你。” 笑完后,邱小珍才道:“咱们待会儿去蹦迪,我还约了两个小姐妹过来,到时候,你对我殷勤些就是了,这就算还我人情了,明白了吗?” “哦~~”许欢拉长声音道:“明白了。你是要我在你姊妹伙面前,装成仰慕你的深情小伙子呗!” “哈哈,聪明,一点就透!” 第37章 按捺不住 邱小珍带着许欢,到了当地最大一个迪厅,刚走到门口,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已经传了出来。许欢眉头轻蹙,他不是太喜欢这种吵闹的场所。 门口的门童,显然对邱小珍比较熟识,见她来了,微笑着:“老位置给你留好了。”邱小珍点了点头进去了。熟门熟路地到了一个可以坐四五个人的圆包卡座。 那是许欢第一次进迪厅,当时的迪厅,规模都不是太大。整个场子呈圆形。放dj的台子位于圆心,中间一块圆形的舞池。 邱小珍指着舞池中央那块很大的钢板,大声跟许欢介绍:“这家迪厅新开的,是我们这儿最时髦的,看见没有,舞池是一块很大弹簧钢板,这样,跳起来才带劲。” 这种带弹簧钢板的迪厅,当时确实是顶配的迪厅了,即使不会蹦迪的人,站在上面,也可以随着音乐节奏,被动地晃动着。这种弹簧钢板在迪厅很是流行了一段时间。 此时,虽然还没到迪厅高峰期,但已经有不少年轻男女,站在舞池中,随着音乐在那儿摇头晃脑地扭动着了。 许欢就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迪厅的装修、灯光这些,想着回去后可以跟林若海他们说说,有些地方是枫林晚可以参考的。他就这点儿好,再不喜欢的场所,他也尽量去发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而不是一味地去排斥和反感。 邱小珍点的酒水零食刚上来,她的两个小姐妹就到了。其中一个叫小琳的,还挽了个白白净净的男生。 那个叫瑛子的,见到邱小珍,就尖叫着冲上来,搂着她,一副很是亲热的样子。 邱小珍给大家介绍的时候,瑛子见到许欢,就开起邱小珍的玩笑:“珍珍,我说你这几天不出来嗨皮了呢,搞半天独自弄了个小帅哥,还跟咱们藏着。”说罢,竟然用手抚了一下许欢的脸颊:“这小兄弟真是俊相,要不珍珍你让给我吧。” 许欢一时不防,只觉竟然莫名其妙被占了便宜,但他不好意思计较,只是道:“我这样子,恐怕只有珍珍这样的美女才能匹配得上啊。” 瑛子就大笑:“珍珍,你看你看,你这个小男朋友说我没你漂亮呢。” 小琳也笑着说瑛子道:“你懂啥,这就叫找个姐姐好撒嗲,找个妹妹好成家,人家这是找了个姐姐咧。” 许欢心中已然暗自有些不爽了,他没想到邱小珍的这些小姐妹,都如此轻佻。 邱小珍也不去纠正她们,只说:“好啦,你们这些个疯婆娘,坐下来喝酒吧。” 几个人稍坐了一会儿,在音乐的刺激中,就坐不住了,外套一脱,就到舞池中去蹦上了,许欢对于跳舞一向不太感冒,勉强到场子中间去扭了几下,就跟邱小珍示意了一下,想回座位上前喝酒,却不料邱小珍一把牵着他的手,就缠了上来,扭腰甩臀地拉着他一起跳。 许欢没想到白天看着尚且文文气气地邱小珍,到了这里居然如此一副狂野的样子,加之她外套脱掉后,里面只穿了件紧身衣,性感的身材凸显无遗,很是惹火。加之此时,对着许欢搔首弄姿,把血气方刚的许欢,弄得甚是难过。 好不容易,一首长长的舞曲才结束,许欢忙逃也似的回到桌位上,“咕咚”一声,喝了口冰酒,俄自在那儿喘气。这一把让他很是压抑得慌,因为他始终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这个邱小珍的路数自己都不清楚,邱天跟陈志峰又是这么紧密的合作关系,自己只是来帮陈志峰客串一下的,真不适宜太放肆了。 于是,第二支曲子开始的时候,许欢死活不上场了,只说坐了一天车,又喝了不少酒,委实跳不动了。 等这些人第二曲结束的时候,瑛子一下场就嘲笑许欢:“小兄弟,你这体力可不行啊,才蹦一曲就蹦不动了,真是有点扫兴咧。” 邱小珍此时头上已经微微有汗了,她看出许欢不是太喜欢蹦迪,于是道:“大家坐着喝一会儿吧,我也跳得有点累了。” “小帅哥”那个瑛子坐下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彩色小药丸:“要不来一颗,保证你不会觉得体力不够了。怎么样,敢不敢?” 许欢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那玩意儿,但是他在港片里见到过,知道是摇头丸。当时,市面上这东西还很少,属于小渠道玩意儿。许欢心中不由吃了一惊:玛的,这些人玩得这么疯吗。 “怎么,不敢玩吗?”瑛子挑衅地看着许欢,示意他把摇头丸接过去。 许欢强压着脾气,仍然笑着推辞:“靠吃这玩意儿蹦迪,这跟吃了伟哥搞女人,不是一样吗?再嗨皮也特么是虚假繁荣,我还是算了吧。” 邱小珍也觉得瑛子有些过头了,就横了瑛子一眼:“你干啥啊,在这儿乱显摆什么啊,把东西给我收起来。” 瑛子俄自不识相,还在那儿唧唧歪歪:“珍珍,你哪儿找这么个假正经啊,长得帅有个屁用啊,绣花枕头嘛,就这样的,还想从你这儿捞到好处吗?” 对方那种把他看成个小白脸的轻蔑之态,让许欢终于按捺不住了,脾气就上来了,站起身骂了句:“我操你码的,个傻逼!”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去。 一会儿,邱小珍拎着外套就赶了出来,追上许欢劝道:“哎呀,你这人,怎么还真翻脸了呢?瑛子就这样,疯疯癫癫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走吧,进去再玩一会儿。” 许欢毫不客气冲她嚷道:“本是看你面子,才过来玩,跟她们搭个白。玛的,给她们脸了是吧,把当我什么人了,你勾搭的吃软饭的吗?你这些姊妹伙,都特么的太不识相了。你们自己玩吧,老子不奉陪了。日!” 熟悉许欢的人知道,他这混不吝的脾气一上来,那是谁的账都不卖的。这时,他也不管什么得不得罪人了,心中只是愤愤然:什么唧吧玩意儿,惹急了老子,谁来老子都不屌。你邱家兄妹再牛逼,也不关我鸟事。 夹枪带棒地几句话说完,许欢只管自己闷头就往前走,邱小珍还想拉他的手,被他手一甩,恶声恶气道:“滚开,自己去跟你那些傻逼姊妹伙玩儿,别特么来招惹老子!” 第38章 放浪形骸 大概是这个邱小珍,从小到大还没人对她这么态度恶劣过,她一时在那儿有点傻了,但心里却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此时见许欢要走,就急得跺脚道:“不玩就不玩了,那你等等我啊,到时候我哥得怨我没招待好客人了。” 许欢心想:玛的,你现在才想起我是客人啊。不过,既然邱小珍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做过头了,就停下来转头看着她:“要走就走,你要不玩了,就一起回去!” 此时,送他们过来的司机已经回去了,起初邱小珍本打算玩得很晚的,所以就让他先回去了,两人只好在路边打了个出租车。 刚上车,邱小珍就道:“现在时间也太早了,这么早回去,他们肯定都还没回来,到时候见你早早地回了宾馆,陈总不得笑话我啊。” “没事,峰哥才不会管这些呢,再说了,你们不是给我们开的单间吗?他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去的。” 说起来,人有时候也挺奇怪的,这个邱小珍,人长得本来漂亮,平日里又仗着他哥哥的势头,周边围绕的人,对她都是众星捧月一样,尤其是那些对她有点想法的男人,更是百般讨好巴结她。 她也习惯于周旋在这些男人身边了,虽是没啥她真正瞧得上眼的,倒也挺享受被人吹捧奉迎着的感觉。 却不料这个许欢,脾气一来,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反而把她撩拨得对这个人愈发有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邱小珍换上了一副温柔可人儿的态度:“我看出来了,你是不太喜欢这么吵吵闹闹的玩,要不,咱们去湖边喝喝茶吧?再混混时间,那边的夜景还是不错的,今天晚上,算我没安排好,我给你赔个罪。” 许欢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邱小珍这副态度,心里的气也平了下来,就笑道:“你可别这么说,本来是我该还你个人情,但我这脾气太臭,受不了你那些小姐妹,扫了你的兴,要说赔罪,也该是我赔才是。这样吧,我请你喝茶。” 两人到了茶室,邱小珍叫了个角落里的包间,虽然位置僻静,但临窗也能看见湖畔夜景。 点上茶后,邱小珍就对服务小妹说道:“茶我们自己来泡,聊点事,有需要再叫你们。”把人给打发了出去。 滇西的茶好,尤其是普洱茶,更是全国闻名。所以,泡工夫茶也是日常手艺,跟闽南喝茶的风气类似,家家户户基本上都备有茶具。 煮水、烫壶、烫杯、醒茶、洗茶、冲泡,邱小珍动作娴熟,须臾,奉茶给许欢:“我这就以茶代酒,给你赔不是了。” 如此一来,倒弄得许欢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说到底,还是我这人小气了,刚才还冲你发脾气,真是不应该。” “是啊”邱小珍脸上露出些委屈来:“你刚才的样子好凶!” 许欢被说得有点尴尬,正不知如何应对,但邱小珍旋即嫣然一笑:“不过,你那个样子,倒是挺有男人味的。” “呵,你就别嘲笑我了,我大概只有男子汉的汗味。”许欢也放松了下来,开起了玩笑。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对你印象就很深的,觉得你这人挺仗义的,对自己兄弟真好。”邱小珍说起当时许欢搭救汪嵩的事情来:“对了,你那个兄弟现在怎么样了啊?” “哦,我们现在合伙在做生意。”许欢就大致跟她说了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哎呀”这是邱小珍没想到的,心里更是觉得今天晚上这样,越加难为情了:“我还以为你在陈总手下做事情了呢,原来自己做老板了啊。” “小打小闹,算不上什么老板,这不跟着峰哥,来跟你们这些做大生意学习学习吗。”在自己生意这一块上,许欢一向低调。因为跟陈志峰、邱天这样人比起来,他那点儿东西也的确算不上什么。 他不想跟对方过多聊自己与陈志峰之间的关系,就开始东拉西扯地说一些笑话,把邱小珍逗得咯咯娇笑不止。 许欢原本身材高大,高眉深目,长相俊伟,现在做了一年多生意,较之两年前邱小珍初见他时,又添了几分成熟的气质,此刻心情好了,谈笑风生中越渐让邱小珍心中有些迷乱。 “来,考考你的智商。”许欢这时突然想起个脑筋急转弯,那时候有点流行这种东西,就道:“说把红豆和绿豆混在锅里一起炒,炒啊,炒啊,然后倒出来,红豆和绿豆就分开了。红豆中没有混绿豆,绿豆中也没有混红豆,这是怎么回事呢?” 邱小珍皱着眉头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就央求道:“讨厌,这怎么可能呢?我猜不出来,你快告诉我吧。” 她本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身材也惹火,今天晚上跳舞的时候,又把许欢着实挑逗了一把,现在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如此这般软语央求,不由让许欢心中一荡,忍不住鬼使神差地调戏了她一句:“要么你就承认自己智商不行,要么亲个嘴我就告诉你。” 原本许欢想着今天在迪厅,虽说自己发了通脾气,但到底感觉是被这几个女人给嫖了一回,此时,只想作弄一下眼前这个美女,有点想替自己找回面子的意思。 却不料邱小珍闻言就凑上前来,真的就在他脸庞上亲了一口:“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吧!” 许欢没料到邱小珍如此大胆率性,索性耍起了赖皮:“我说的是亲个嘴,你这是亲脸,怎么能算数?” 邱小珍脸就有些红了:“那你先说答案,谁知你是不是乱说的,到时候没有答案,岂不白让你小子占了便宜。” 许欢狡黠地一笑:“很简单啊,因为只有一颗红豆,一颗绿豆。” 邱小珍顿时大笑起来:“你这人真是太坏了,这算什么呀,哪有炒两颗豆子的。”笑了一阵后,就微微闭眼,轻噘起那丰盈水润的红唇,仰头到了许欢的面前。 许欢想蜻蜓点水地占个便宜,刚把嘴唇凑着覆盖上去,邱小珍气息就粗了,两瓣娇嫩的嘴唇就吮吸住他的双唇,舌尖轻探,一股香甜的感觉顿时充盈了许欢口腔。 两人耳鬓厮磨,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许欢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双手也开始放肆地,不管不顾地在邱小珍身上探索起来。 茶室的那藤编长椅,在两人激情的扭动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好一会儿,室内才渐渐宁静下来。 邱小珍双颊酡红,顾自在那儿整理衣服。许欢长长地吐了口气,他没想到,此次滇西之行,自己竟然如此疯狂和荒唐,如此放浪形骸。 末了,邱小珍两眼春情荡漾地看着许欢道:“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之坏。” 许欢痞痞地一笑:“其实是你坏,说好的亲个嘴,你却接上了吻。” 邱小珍噗嗤笑道:“那还是我委屈了你咯。” 第39章 小富即安 回到宾馆后,许欢有点发愁,心想,这个桃花债,欠得有点儿远了吧。要是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倒也罢了,万一对方当了真……他不由有些担心事情不好善后。 在他看来,这就是场露水姻缘,但搞得不好,会惹不少麻烦。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这邱家的生意,不是那么简单。 第二天,许欢再见到邱小珍的时候,对方竟然没事人一样,顾自忙忙碌碌准备着开业的事情,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一刻,许欢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越来越正统了。 于是,许欢索性跟陈志峰打了个招呼,说这个城市第一次来,自己出去转转玩玩,反正他们谈的事,跟他关系不大。邱天本说叫个司机陪他去各处玩玩,许欢连忙推辞了,说自己独自出去溜达,走街串巷的才有意思。这天,邱天这里人手本有些紧,见他这么说,也不坚持 所以,许欢一整天就在外东游西逛了,午饭都自己在外面整了碗过桥米线,觉得味道虽好,但没吃饱,又点了碗饵块和一份滇西的汽锅鸡,这才满了意,感觉还是这样吃得滋润。 对陌生的城市的那种好奇心,让许欢一个人在外面游走得很开心,以至于到了晚饭饭点儿,他仍不想去应酬,多少有点躲着邱小珍的意思。但陈志峰call他了,没办法,他只得打了车赶过去。 许欢到的时候,大家只在等他了,就邱小珍旁边还留着个座位。许欢只好坐过去,邱小珍笑着对他说:“你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一个人也能玩一天。” “你们这个城市好啊,我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别说玩一天了,玩个几天也看不完啊。”许欢自嘲道,然后盛赞了当地的过桥米线,让餐桌上的几个本地人心情甚好。 吃到一半的时候,酒桌上氛围浓烈,大家高谈阔论之中,邱小珍突然对他低声耳语:“晚上我到你房间来,好吗?” 许欢顿时感觉有点被烫着了似的,但这时也没法跟她展开讨论,于是,装着没听见,只是跟桌上的人拼命喝酒,心想,实在不行,待会儿只有上演酒遁了。 但事与愿违,邱天他们想着明天一早要开业剪彩,喝酒就有些点到为止的意思,许欢也不可能自己灌自己,饭毕,大家也没什么活动了,各自回房休息。 那天晚上,许欢怀着矛盾的心情,忐忑不安地待在房间里,既有点儿期待,又有点儿担心。结果,一整夜房间的门铃都没有响起,弄得他整晚睡得不太好。 直到第二天一早,在开业典礼活动上,许欢才碰见了邱小珍,他以为对方昨晚只是故意作弄他,于是堆着一脸促狭的笑容迎上前去,心想,看来你也不过是色大胆小嘛,终归是不敢乱来。 谁知邱小珍一句话,就再次毁了他的三观,她一脸的抱歉和暧昧:“嗐,昨天我老公突然回来了,所以没办法陪你了。” “啊,你都结婚啦?”许欢顿时目瞪口呆,搞了半天,对方已然是个少妇啊,他心里暗想,这款不适合我啊,适合刘尧这种贱人啊。 “结婚啦,快一年了,怎么啦?不可以吗?” “唉”许欢忍不住呻吟道:“我以为自己思想复杂,原来你才真不简单。” 邱小珍嘻嘻一笑:“你要早两年到这儿来,没准儿我嫁给你了咧。” 许欢啧啧道:“我的姐姐,这回你可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说罢,他也不再多话,心中倒暗自庆幸,多亏她老公早些回来了,要是干柴烈火的过程中回来,那这件事情或许真会闹得不可收场。 参加完邱家的旗舰店开业庆典活动,当天下午,陈志峰和许欢就启程返回渝城了。临别之际,邱小珍还依依不舍悄悄地跟许欢说,以后有机会到滇西来,一定要联系她。 回程两人仍然是坐的软卧回去,许欢一直在纳闷,陈志峰这次为什么会邀请他同行,他知道,不会真的只是让他开开眼界这么简单,不过,他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回去的路途上,两人刚安顿下来不久,陈志峰就问他了:“小欢,你现在这个生意,一年能赚多少钱啊?” 许欢见陈志峰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没敷衍:“去年总代理指标我们完成了,里外里算下来,赚了十来万吧。”虽然,许欢说得稍有保守,但当年,做一年的生意,能有这个利润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那你们做得确实很好了,我倒也没想到利润如此可观。”陈志峰也点头表示认可,但他顿了顿道:“但是,你知道要做一番事业,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许欢摇了摇头:“我这谈不上多大个事业,也就是个小生意。峰哥,要向你们请教的地方多着呢。”这话他倒是发自肺腑,毕竟,无论陈志峰也好,还是邱天也罢,就连邱小珍,人家在生意场上经验,不知道比自己丰富多少。 “要做大事情,最忌讳的就是小富即安的思想。”陈志峰道。 见许欢没太明白,陈志峰就继续道:“你想过没有,你这个生意,虽然现在看着还是利润可观,但发展前景并不乐观。” 许欢笑了笑:“我倒确实没想这么多,反正能赚钱的时候先赚,不行了再想其他辙。” “其实我说的就是你这个思想。”陈志峰耐心地说:“你现在如此年轻,一定要早作长远打算。现在你倒腾个电器,能有多大发展空间,杨成华你认识的吧,出道做生意多早啊,到现在,也不过就守着个电器店,一年能赚个十万八万的,就谢天谢地了。弄不好,还有亏本的时候,这不是你应该要干的事。” 见许欢没有说话,陈志峰继续给他分析道:“而且像电器这种东西,只会越来越便宜,利润越来越低,你看看电视机、电冰箱,不都是这种走势吗?你这波是赶在前面了,可能赚得比较容易,但你不可能次次都能喝到头口水,所以,长期下去,你就会发现,生意越做越难。” 陈志峰的这番话,许欢心中非常认可,他点了点头:“峰哥,要不说还是得多跟你们聊天才行呢,我其实也有这个担忧,所以,经常到羊城去,就是想寻找更好的机会。” 陈志峰哈哈大笑:“你还跑这么远去寻找什么机会。机会不就在你面前吗?咱们要做,就做资源型的事情,靠倒腾点东西,赚点差价,拿个跳点什么的,终归不登大雅之堂。” 第40章 虚位以待 许欢不解道:“做生意不就是买进卖出,赚个差价吗?你跟邱总他们合作玉石生意,原理不也是一样的吗?” “做玉石这个生意,不是我的本意,我有另外的目的,这个暂时不跟你讨论,我可不是冲着这点儿差价去的。”陈志峰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没在这个事情上展开,而是问许欢道:“现在,你说什么东西才是最贵的?” 许欢摇了摇头:“这个我倒真没仔细想过,各人有各人在乎的东西吧。” “你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东西能比房子更贵。现在,各地福利分房的政策,马上会越来越收紧了,今后,大家想要住房,都得靠自己买商品房。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房产开发,拿地、造房子,这才是现在最大的生意。” 陈志峰的信息层面,是此时的许欢无法企及的,见识和见地,许欢也拍马难追。所以,当他这么说出来时,许欢虽然貌似听得很认真,但内心并没有太大的震动,他觉得陈志峰要做什么,跟他没有关系,自己也不会去跟他对比。所以,他也就那么配合着一听,心中俄自在那儿想:陈志峰今天怎么了,谈兴这么高,这是要拉着我展示他的抱负吗。他甚至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陈志峰接下来的话,让许欢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了:“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这里以后会有很大的空间,现在虚位以待,邀请你到我这里来,跟着我干。相信我,你肯定会有一番更广阔的天地的。” 这是陈志峰第二次向许欢发出正式邀请了,也是陈志峰此行带着许欢一起出差的主要目的。 陈志峰虽然认识许欢的时间不短了,但接触的时间并不算多。这次,他带着许欢出来,就是想再近距离观察下许欢。果然,许欢没让他失望,在外不怯场,做事有分寸,谈吐举止应对得体,脑瓜子还灵光,所以,这坚定了陈志峰的想法,他得把这个人拢到自己身边来做事。 而且,自从知道了林若海背着他还在跟宋进有接触,陈志峰对林若海就有了想法了,更加觉得,自己的事业要有新鲜血液的加入,许欢,无疑是一个十分理想的人选。 陈志峰的殷切邀请,让许欢始料未及。他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峰哥,可我那摊现在弄得也分不开身啊,总不能……” 陈志峰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我当然替你考虑过,你好不容易整起来的事,好赖都是自己的娃,我不可能让你把它拿去卖了。那块作为你的自留地,你只需要把精力往我这儿转移就可以了。你的生意,不是跟汪嵩他们合伙的吗?以后,更多的事你让他们去弄,不就好了吗?” 见许欢不吱声,陈志峰又道:“在你那边没有完全脱身的时候,我这里你可以算是个兼职,待遇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峰哥不会亏待你的。等我新公司运作起来的时候,我再酌情考虑给你些股份,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是在替我打工了,自己也是主人之一。你看若海,在枫林晚,他会觉得不是自己的生意吗?” 许欢马上说道:“峰哥,我是担心你高看我了,再说了,你身边不管刀哥还是猛哥,或者其他的人,那都比我强多了,我这样的人,你还不随便一抓一把啊。” 陈志峰呵呵一笑:“小欢,姑且不说我有没有高看你,但你自己可不要低看自己。别的人我不说了,就说若海和阿猛,在我看来,就不见得比你强,很多地方都不如你。” 许欢不由失笑:“峰哥,你别逗我玩儿了,我哪及得上这两位大哥,更不要说比他们强了。” “你当然比他们强了,你知道吗?你底子比他们干净啊,很多事情,他们现在不方便出面做的,但是你可以。就这点儿,他们就不如你,而且没办法补。所以,今后就让他们把枫林晚这个场子给我好好的经营好,他们的能力也差不多到顶了。” 陈志峰这话虽然在抬举许欢,许欢听了心中却有些反感,心想他们犯的那些事儿,不大多是为了你吗,现在这样说,至少不够厚道。但他脸上不露声色,只是一味谦虚道:“这个算什么优势,这都算优势,那有这个优势的人可太多了。” 陈志峰没有想到许欢心里是这样在想,犹自在那儿道:“再说了,林若海和杜志猛,要不是跟着我,他们能整得出什么上台面的事。你却不一样,不说你这个店将来如何,就现在来看,至少是自己折腾出一个事业,他们俩,嘿,可不见得有这本事。所以,小欢啊,峰哥看人不会看错的,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可以说,陈志峰这次邀请许欢的加入,确实是诚意满满了。但是,这几天来,他方方面面都想过了,唯独没有去从“情义”这两个字上去考虑。 在陈志峰眼里,世界上所谓的“情义”,不过是一种待价而沽的东西,无非是价格比一些物质层面的东西稍微贵一点而已。 所以,在对许欢的邀请过程中,他对许欢的店,对许欢的工作形式,对许欢未来的发展,甚至对许欢到他这里来工作的感受,他都考虑到了。却唯独没有去想,许欢该如何面对跟汪嵩他们,如何去面对林若海他们。 正因为这样,他没有料到,自己这么一大圈走下来,再加上现在一大通话语说出来,许欢竟然没有给他个痛快的回复:“峰哥,这事对你是件小事,对我却是件大事,我得仔细考虑一下,现在真不敢答应你什么。” 陈志峰是什么人,这样的话他能品不出味道来吗,许欢话音刚落,他顿时面色一沉,心中就极为不舒服了。 这时,他真觉得许欢这小子,有些不识抬举了。他想了一会儿,冷声问道:“是不是上次你那兄弟汪嵩的事,让你对我有什么看法了啊?” “绝对没有!别说汪嵩最后好好的,啥事没有,就算真有个什么,那也是他坏规矩在前,怎么能怪你呢。为这事,后来我跟他吵得都差点儿翻脸了。” 陈志峰脸色稍霁:“那看来,还是我这个庙太小了。行吧,人各有志,峰哥也不勉强你了。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咱们再聊吧。” 后来,一路回程,陈志峰都没怎么再跟许欢聊天。许欢心里知道,这次怕是把陈志峰得罪深了,相当于本是对他一腔热情,结果被他泼了盆冷水。 不过,对此许欢一时也想不到什么缓解的办法。只好先将这事放在一边,违心的事,他做不了。 第41章 拜访大侠 林若海出院的时候,许欢不在临江,回学校去领毕业证去了。 许欢去学校是和王继东一起去的,他回学校之前,特地打了电话给刘尧、孙辉和郑伟,相约同一天到学校去。果然如他们所料,学校领毕业证的场景,冷冷清清,稀稀落落地来了些人,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拿了自己的东西,就各自走了。他们自己班上的,竟然一个都没碰见。 几个人还逐一去跟之前的任课老师告了个别,刘尧深表遗憾,因为黄清芸已经离开这个学校了。许欢其实也想碰见她,但打听了一下,其他老师都说不太清楚她到底去哪儿了。有的说她去沿海城市了,有的说她嫁了个大款,也有的说好像到什么专业模特公司去了。没个确切的说法。 末了,几个人就感叹道:这个特么学校,挺没意思的,还好咱们几人约着一起来了,要不然,这毕业也毕业得够孤单的。 好在他们这几个人,现在在毕业分配上都没有什么追求。领了毕业证,拿上档案,该到哪儿到哪儿。许欢觉得挺荒谬的,自己还没正式到纸厂报到上班,已经提前打好招呼办下岗手续了。 中午时分,大家在读书时常聚的一家火锅店,吃了一顿火锅,表示红红火火庆祝毕业,然后各自做鸟兽散。 许欢却没有跟王继东一起回临江,他还有个任务。 来之前一天,他正在店里跟汪嵩他们安排事情,言说自己第二天要去学校领毕业证,顺便就到各个代理商那儿转转,叫汪嵩理一下,看看市区的几家代理商走货的情况,有没有那家快需要补货了。 恰好何静在店里租碟片,听说许欢第二天要去渝城,欣然道:“嘿,倒是赶巧了,有个事叫你帮忙还真是刚刚好。” 原来,郭敬托何静在临江帮他弄了些叫做回龙草的中药材。这回龙草据说清热解毒、利尿除淤效果挺好,而且,还得是临江凌云山上的回龙草最好。郭敬家老爷子有痼疾,挺服这个玩意儿的,所以,郭敬每年夏天,都会托人弄一些。 何静把东西收好后,原本想寄过去,但又有些不放心,担心路途上被弄湿了什么的,于是心想,反正不急,哪天有同事出差到渝城时,捎带过去好了。一搁置给忘了,直到郭敬打电话来问,才想起。把何静弄得挺难为情,正寻思着怎么尽快给她这个师兄带过去呢,就听到许欢要去渝城。 许欢听她一说,这种举手之劳的事,自然满口应承,表示保证完成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 跟王继东分手,许欢看看时间还早,就先到了方孝林那儿,怎么说,他也是许欢的第一个二级代理商。而且,渝城市区里,方孝林走量是最好的,加上,方健又是常强同学,现在也是他朋友。所以,许欢每次到渝城,只要时间允许,有事没事都会到方孝林这儿一趟。 方孝林一见他,很是高兴:“正说给你电话呢,你倒来了,那给我补20台货吧。” 见他又要补货,许欢吃了一惊:“我没记错的话,你这里刚补过货啊,生意这么好啊?” 方孝林笑道:“也是运气,一老朋友他们单位,小金库有点膨胀,正不好处理,被我一阵游说,决定发个福利,一人发台vcd,哈哈,这不我库房里还差那么几台呢。” “那还得是方叔你的人缘好。”因着方健的关系,许欢一直叫方孝林叔,现在见他做了单大业务,也替他高兴。 两人聊了好一阵,各自讲了些生意上的事,许欢喜欢跟比他年长的人聊天,像方孝林这样的,每次许欢跟他聊天,经常会学习到一些生意经。这些东西,是人家一刀一枪实干中总结出来的,在书本上可看不到,往往对许欢很有启发。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许欢想着还得大石铺找郭敬,就起身告辞,方孝林执意要留许欢晚饭,说待会儿方健下班回来,你哥儿俩好好喝两杯。 “我还得去看个朋友,别人给他带了东西,托我送过去。”许欢拍了拍那个大挎包,说自己还有任务呢,下次再专门过来,方孝林见状只好作罢。 许欢在方孝林店里给郭敬打了个电话,结果倒是省了事,郭敬今天没上班,在家里休息。知道许欢给他送回龙草过来,忙问许欢在哪儿,然后说可能得稍等他一会儿,自己过来拿。 许欢想了想,觉得郭敬的家,应该就在上次他碰见郭敬的三中附近,同在一个沙区,距离隔得不算远。就笑道:“咱静姐托付的事,我还不得巴巴结结地完成啊。这样,我好人做到底吧,不介意的话,你把家里地址给我,我给你送过来好了。顺便来拜访一下大侠。” “哈哈,那正好了,你别说,我这一时还真走不开。”郭敬在电话里爽朗地笑道,把具体地址给许欢说了。 许欢赶过去后,见到一烟酒专卖店,寻思了一下,就进去买了两瓶泸州老窖。 郭敬的家,比较好找,许欢到了那边稍一打听,就找到了。在外面一看,心里就有些惊讶,郭敬住的地方,环境优雅不说,居然还是个带小院的老式洋房。 门铃一按,一保姆就过来打开了院门,许欢进门一看,就咧嘴笑了起来,难怪郭敬说自己走不开呢,搞半天正在家里杀大鹅。许欢进去的时候,他俄自系着一围裙,双手沾满了鹅毛在那儿收拾。 “嗨,老家送了只大鹅,这活儿,家里还只有我能干。”郭敬见他进来,笑着解释道,旋即看见许欢还拎了两瓶酒,就有些不高兴:“你这是搞什么名堂?” “这不掐指一算,料到你在家弄大餐,整两瓶酒来给你助个兴。”许欢满不在乎地说道,他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空着手到人家里去,又快到晚饭饭点了,不太好意思。 郭敬倒也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看看两瓶酒也不是忒名贵的酒,展颜笑道:“那看样子,今天不让你蹭个饭,还真说不过去了。” 谈笑之间,郭敬把许欢引进屋子,叫了声老爷子:“你要的回龙草给你弄来了啊!” 第42章 气味相投 许欢是个眼睛雪亮的人,郭老爷子从书房一走出来,他立马觉得气度不凡。 看郭老爷子年龄,五十多岁,应该不到六十,面色红润,眉目舒朗有神,一头花白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纵然在家中,衣服也不见一丝松垮。 一开口说话,端地中气十足:“哎呀,小伙子,还专门跑一趟,谢谢你了,我这一到夏天,就需要时不时泡点这个回龙草喝喝。来来来,到书房里坐坐喝喝茶。敬子,你赶紧去忙好了,再来陪人家说话。”语言亲切,却自然透出种威严。 许欢心中猜想,看来这老爷子是个老干部,这个范儿,可不是一般人端得起来的。 他礼貌地随着郭老爷子进到书房坐下,四下打量了一下,见这个书房布置得非常雅致,两个到顶的大书橱,满满地塞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书桌上,文房四宝齐全,书桌正对的墙上,挂了一幅字:静以修身。笔触遒劲有力,大气磅礴。 许欢不由赞叹道:“这字真是漂亮。” 郭老爷子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一进来居然注意到了这幅字,笑呵呵问:“小伙子懂书法?这个字漂亮在哪儿啊?” “书法我并不是太懂!”许欢说的是实话,虽然他也练过几天,但水平确实远没到敢卖弄的程度。 “那你夸这个字漂亮就是言不由衷咯!”郭老爷子呵呵笑道。 许欢倒是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这老爷子倒有些较真。于是道:“书法其实是种审美,有些东西说不出具体原因,全是一种感觉。比如看见高山,就觉壮观,但要具体说这山壮观在哪儿,又说不出来。也好比看见美女,有的女人眉眼身材,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但放在一起,就让人赏心悦目。这个字也是这样,一看就很有气势,甚至可以想象到书写的人那种挥洒自如,一气呵成的样子。但您要我说它到底哪里好,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哈哈哈”老头子朗声笑道:“小伙子,你这说得很好啊,怎么还说不懂书法呢?我看很懂啊。” 这时,许欢才留意到,这幅字旁边小小的落款是:壬寅年仲夏郭云生。心道:哦哟,这字大概是老爷子自己写的吧,厉害呀。于是忙道:“没想到这字竟然是郭伯伯您自己写的,真是佩服。” 这一下,把老爷子说得挺高兴,连说:“你不错,咱家敬子可是缺乏这种内涵。” 坐下喝了两口茶,郭老爷子见许欢眼光落在茶几旁的围棋篓上,就问道:“小伙子会下围棋吗?现在离吃饭总还有段时间,要不陪我手谈一局。” 许欢这段时间正迷着这个呢,立马高兴道:“郭伯伯要是有兴致,那可正好。” 于是,一老一小摆开了棋枰对弈起来,花梨木棋枰,双凸云子,一看就十分讲究。 几子一落,许欢再次心惊,不是因为郭老爷子棋下得好,而是他没料到对方一把年龄,棋风竟然如此杀气腾腾。 酷爱围棋之人,往往在对弈过程中,显示出自己性格的特点。 比如明宇,行棋非常严谨,不与人纠缠厮杀,即使遇到水平不如自己的人,他也不喜欢走无理手。遇到战斗,总是喜欢转换,由于他计算力好,在转换的过程中,往往占尽便宜,最后兵不血刃赢下来。 还有的人,就喜欢在对弈中对杀,什么金角银边的,并不恪守规则,总是早早挑起事端,宁愿舍弃局部利益,也瞄着要杀对方大龙。但这种下法,往往是屠龙不成,则胜负已分。业余棋手,多有爱这般博弈的,因为很过瘾。 许欢没想到是,郭老爷子看着儒雅,下起棋来,竟然如此大开大合。他顿时来了精神,毫不犹豫应战,渐渐地就全副心思投入到了棋盘之中。 郭老爷子毫不客气,杀力惊人,下到中盘,一直追杀许欢一条二三十目的大龙,眼见着许欢眉头紧皱,越走越难,只要这条大龙筑不出两个眼,这局棋许欢就得中盘投子认负。 喜欢下围棋的人都知道,大龙被杀,心情往往极端糟糕。也就是许欢,眼见路子越走越窄,竟然怪腔怪调地哼起歌来:巨龙巨龙你擦亮眼(差两眼),永永远远地擦亮眼(差两眼)。 一下子把老爷子给逗乐了:“嘿,你这小鬼,挺有趣的,真有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啊。” “完蛋了,完蛋了”许欢眼见这棋走崩了,摇了摇头:“我那一飞太草率,还是该跳一个稳妥。”说罢投子认输。 “郭伯伯,你这棋风好犀利,难怪培养出咱郭大哥这样铮铮铁汉子。” 恰好郭敬进来听到这句话,不由笑道:“臭小子,难得听你夸我啊。可我家老爷子,从来嫌弃我缺乏内涵。”的确,郭敬对什么琴棋书画的事,一向没有兴趣,让郭老爷子甚是遗憾。 眼下这许欢,倒是挺合老爷子的胃口,让他那天难得地兴致勃勃。事后,老爷子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跟个毛头小伙子玩耍,自己心情竟然如此高兴。 后来,郭敬跟许欢说:你这小子也挺神奇的,我家老爷子难得夸谁,你那天离开后,他却对我夸了你好一阵子,说你做人自然大方,不矫揉造作,虽然油腔滑调,但不虚头巴脑。 许欢莫名其妙道:“油腔滑调,这是在夸我吗?再说了,我有什么好夸的啊?我又没故意拍他马屁,你家老爷子的书法的确不错啊。” 郭敬道:“老爷子说,跟你下了一盘棋,就看出来你虽然年轻,却有大将风度。” “啊?”许欢这下真吃了一惊:“不就陪他下了盘棋吗?还输了,这是哪门子大将的风度?” 老爷子原话是这么说的:这小鬼年龄虽小,但跟我下这盘棋不简单,对弈态度非常认真,却又对胜负无所谓,很是难得,有大将风度。 很多时候,人总是很难知道自己的缺点和不足;但还有很多时候,人也不知道自己的优点和长处。 所以,许欢听说郭老爷子这般夸他,并没有太当真,反而嬉皮笑脸地对郭敬道:“什么风度,不过是老爷子没有跟我下赌棋,要是押了钱,没准儿我输了就急眼儿了。” 不过,许欢知道,自己现在倒是越来越招长辈们喜欢了。 很多年以后,许欢才明白一个道理,人,说到底是一种动物。所以每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气味。气味相投,自然相见甚欢。气味不投,总是难以相处。跟年龄、性别、地位,往往都没有关系,这种相合或排斥,有时候没有道理可讲,更像是一种动物的本能。 就像他跟陈志峰,从一开始,陈志峰对他就不算差,可他就是没办法跟他融合。 第43章 从长计议 从渝城回临江后,听说林若海已经痊愈出院了,许欢顿觉心中甚是欣慰。于是,旋即赶到了枫林晚去。 林若海的办公室里,此时堆满了各种礼品,曾经乌泱泱来庆祝他康复归来的人,现在已经散去。 许欢进去的时候,林若海正在问大冬和王俊,这段时间夜总会经营上的事情,杜志猛也在旁边补充中,见他进来,林若海灿然一笑,顾不得交代大冬他们了,迅速站起来,迎上许欢,就是一个大大的、有力的拥抱。 许欢让他勒了一会儿,才退开半步,好好打量了一下他,见林若海脸颊稍微瘦了一圈下去,脸色还略略有些苍白,但眼光已经恢复了过去那种炯炯有神,立即笑道:“刀哥,看来恢复得不错,真是太好了。” 林若海用拳头在自己胸口轻砸了两下:“我没问题了。你那朋友明宇,也特别照顾我,每次复查、清创这些事情,都非常的细致,得好好感谢他。” “小欢甲鱼汤、鸽子汤的,也给你熬了好几回呢。”杜志猛也难得这么一副婆婆妈妈的样子说道。 许欢被两人说得有点脸红了:“这不都是应该的吗,有啥好提的。” 林若海转身对大冬和王俊道:“你俩先去忙吧,我这儿跟小欢聊会儿天。”于是,两人各自跟许欢寒暄了一句,走了出去。 待两人出门后,林若海的脸色才变得严肃了起来。杜志猛已经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跟他说了,但是,他没想到,陈志峰竟然叫停了杜志猛,不让他继续对付东城老翁。 现在,林若海最信任的人,无疑就是杜志猛和许欢了,所以,他想一起聊聊。 “听说,你前些天跟峰哥去了趟滇西,怎么样啊?好玩吗?”林若海问道。 许欢心想,可好玩了,自己都差点被女人玩了。但他不好跟眼前这二位提这茬,尤其是杜志猛,要是知道这个情况,不晓得会被他嘲笑成什么样子。此时,见林若海问起,就嘿嘿一笑:“还行吧,我这个人,到哪儿都能找到好玩的。” 林若海的目的,显然不在具体的事情上,只是道:“一路上,峰哥有说起过东城老翁那边的事吗?” 许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默然了一会儿,才道:“倒是没提起他们,不过,我感觉他对你去看宋进这件事,心里肯定非常不满。” 杜志猛就叹了口气:“这个情况我跟刀哥已经说过了,但事已至此,咱们也没办法去挽回什么。” “我用不着去挽回什么,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问心无愧。现在,我要想的是怎么收拾翁秀山这个杂毛。”林若海脸色冷峻,在这两人面前,他说话毫无保留。 杜志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收拾翁秀山他们,并不麻烦,但现在难为的是,峰哥出面打了招呼了,咱们不能明着驳了他的面子啊。” “阿猛,这不是驳谁面子的事了。人家是要我的命。要不是小欢和你及时赶到,现在估计我坟头上都开始长草了吧。死就死了,还死在两个杂碎手里,也特么的算死得够窝囊了。所以,我能放过翁秀山吗?” 认识林若海这么久,许欢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出这么杀气腾腾的话。 杜志猛道:“刀哥,这事万一要是真如他们说的那样,老翁他们只是在两个小子面前,说了些咱们的风凉话,或者就算有点儿挑唆,但终归起杀心的,还是杨晓军这种愣小子,咱们硬把屎盆子扣在他们头上,会不会说不大过去?” “哼”林若海冷笑一声:“如果之前蒋疤脸没去拉拢过宋进,你这话我倒也认了。” 接着,林若海就把当时宋进提醒他的事,告诉了二人:“阿宋当时跟我说了这话后,我其实还是起了警惕心的,你忘了,我当时叫大冬他们,还去盯了千威的场子一段时间。但我到底大意,没想到他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冲着要我命来的。” 杜志猛和许欢听他这么一说,都大吃一惊。 林若海继续跟他们两人说道:“这件事,我在医院的时候,仔细想过了,就是一件他们精心谋划过的事。而且,正因为蒋疤脸想拉拢宋进,才发现了我的行踪,这个消息透露给杨晓军,是他蓄意的。不然,哪有这么凑巧?只不过,蒋疤脸如何说动杨晓军的,这点儿我还没想明白。” “可是,疤脸上次被我拉出去暴揍了一顿,一点儿没松口。” “他哪敢承认?”林若海哂然道:“警察都介入的事,你打死他,他也不会认账的。这个人虽然没有胆子,但并不是没有脑子。而且,蒋疤脸咱们还不知道吗?他不可能有这个胆子来搞我们,所以,这事只能是翁秀山这个杂种授意的。” “但现在这样,峰哥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咱们毕竟没抓到他们的把柄,硬来合不合适?”杜志猛仍然有所顾忌。 “他们想弄死我的时候,可没想过什么要抓到我们把柄之类的。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生意上争斗了,是你死我活的事,我不可能会放过他。”林若海的语气非常坚决。 许欢终于开口了:“刀哥,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该快意恩仇。不过,这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既要报仇,还能不沾上麻烦,自然是最好。” 林若海赞许地看了许欢一眼:“小欢,你放心,你刀哥早已过了一腔血勇的时候了。不过,这件事无论怎么弄,你都绝对不许沾手。你现在这样挺好,干净,你保持这种状态,我和你猛哥,做事就多一条退路。我们是没办法了,很多事情都有掣肘。” “嗯,刀哥我自己有数的。”许欢点了点头,林若海对他的维护,让许欢心中油然生起一种感激之情,这是真为他好的人,才会说的话。 许欢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道:“对了,我认识一个吸粉的,后来能顺利抓住杨晓军,就是他卖的消息给我。前些天我又碰见他,他跟我说起了一件事,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第44章 味道不对 许欢并没有提程二娃的名字,不是他不信任林若海和杜志猛,而是觉得没必要。 现在的许欢,做事越来越城府了,对事情推进没必要的话,他尽量少说,因为很多时候,不知道哪句话就出了错,尤其是涉及到这种江湖恩怨的事,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持适当的缄默,只输出有效信息。 “说来听听!”林若海和杜志猛忙齐声道。他们现在对这小兄弟,越来越器重,知道他自己没想透的事,一般不会说出口。 许欢道:“千威的场子里,有个卖粉的,叫小黑皮,一直在那儿卖。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据说,杨晓军一直从他手上拿货。但是,凑巧的是,刀哥刚一出事,这个人就从千威消失了,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林若海和杜志猛对视了一眼,两人对小黑皮并不熟悉,但后来,他们两人都从陈志峰那里,听过杨晓军最后去找蒋疤脸的那段录音,知道有这个人。 “蒋疤脸很有可能通过这个小黑皮,给杨晓军递了什么话,但是,刀哥一出事,这人就跑了,很有可能现在不在临江了,甚至都可能不在渝城了。”杜志猛分析道。 “不一定”许欢说道:“据我的了解,这个小黑皮自己也是个瘾君子,以粉养粉。不像是自己能干这个生意的人物。你们说,他会不会其实是在帮老翁走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能只是躲起来了,离开临江,他瘾头上来了,可没这么好解决。” 林若海和杜志猛同时沉默了,好半晌,林若海才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是小看老翁了。说到底,他要弄我,还是为了生意上的事。” 这话,许欢没听得太明白,于是问:“就算他在做粉生意,你也没碍着他的事啊。” 林若海冲许欢摆了摆手:“这个原因不跟你细说了,有些东西我们也是猜测。你说的这事很重要,只要这个小子还在临江,我会想办法把他给挖出来的。后面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许欢见他不肯说太多,就知道大概跟陈志峰有些关系,他也懒得去了解他们之间的那些微妙之处,就点了点头。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林若海看看吃饭时间到了,就准备三人一起去吃饭。 许欢想着很久没回家陪父母吃饭了,就笑道:“刀哥,今天就算了吧,你现在身体刚恢复,酒最好不要喝了,等你身体彻底爽利了,咱们再好好整一下。再说,我今天答应我家老头子了,等回去陪他喝两盅,不然,到时候家门都进不去了。” 两人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勉强,只是笑道:“行吧,那后面抽时间再聚。” 许欢走到门口,突然想起还有话没说,又折回来道:“对了,刀哥、猛哥,以后枫林晚这边,我怕是不好来得这么勤了。有时间,你们可以到我店里去坐坐。” “小狗日的,你这又是唱哪出戏啊?”杜志猛纳了闷。 “唉,这次我可能把峰哥真给得罪了,以后还是跟枫林晚保持点距离的好。”接着,许欢就把陈志峰再次邀约他的事,给两人说了。 林若海越听脸色越凝重,等许欢说完,他才道:“小欢,枫林晚你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不要刻意回避,反而不好。这事,你就装个不懂事好了。人各有志,你不到峰哥这里上班,虽然是有些伤他面子,但毕竟你自己一摊事情做着,也说得过去的。” 许欢沉吟了一下,笑道:“刀哥说得有道理,好的,我知道了。我反正是刚出社会的小兄弟嘛,不识抬举也正常。” 那天,许欢离开后,林若海和杜志猛相对无言地坐了很久。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在那儿抽着闷烟。虽然,许欢并没有说起陈志峰言语中,对两人那种轻视的意思,但陈志峰在根本没有一点知会两人情况下,就径自开始招揽许欢,这让他俩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他俩素来知道,陈志峰一直有招揽许欢之意。但是,今天许欢这么说起,还是有些出乎两人的意料。 什么房产开发这些,陈志峰压根儿没跟两人提起过,而且,许欢跟他一起去滇西的时候,林若海还躺在病床上。这么急于着手这件事,显然是一个信号,意味着他们两人,将逐渐被陈志峰边缘化。 “阿猛,有可能是我连累你了。”林若海话音里有些苦涩。 “刀哥,你跟我扯这个话就特么有点无趣了。”杜志猛摸了下光头:“没啥唧吧大不了的,就算今后他不带我们玩了,这枫林晚,你总是有股份在的。咱就守好这点儿家业,也可以弄得风风光光的。玉石生意这块,咱以后能不碰就别碰,又没利润的东西。” 许欢并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一时也弄不懂,陈志峰跟邱天合作的玉石生意,看起来是个总代理,开了好些个分店,其实根本不赚钱,陈志峰也没指着这种生意赚钱。 因为,当时,从缅北过来的玉,价格并不透明,水挺深。陈志峰将利润做得很高,其实这些玉石店,全是他用来洗钱平账的。 “嗯”林若海听杜志猛这么说,心中略感欣慰,至少这事杜志猛并没有怨怪他:“你说的我自然知道,但咱们也该多考虑一下后路了。有些该安排的事,早作安排。”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陈志峰想要把我们甩掉,也不是这么轻易的事。现在,咱们最重要的事就是,把翁秀山这杂毛弄掉。别让他成了陈志峰的另一条腿,越早掰折了,咱们就越稳妥。” “行,我知道的,这事我会去安排的。”杜志猛应声道:“还有,宋进这里你是不是暂且疏远一下,避个嫌也好,何必非要去碍他眼呢?” 林若海略带嘲讽的笑道:“现在疏远,还有用吗?反而着了痕迹。不过,以后我尽量少去。阿宋现在日子过得平平静静的,不要因为了我,再弄得鸡飞狗跳的。” 两人又在那儿密议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第45章 感慨万分 许欢那天从枫林晚回来后,别的事只好先放在一边。倒是记挂起明宇来,想着这次林若海住院,明宇的确挺照顾的,他跟这些人可是半点儿交情没有,能这么做,总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所以,该好好的感谢下人家。至少,这层意思要表达到。 结果第二天,他在店里坐了一天,也没见着明宇。 “嘿,这个明大夫,不想见他的时候吧,倒是天天都来,这专门来候着他,却人影都见不着了。”许欢在那嘀咕道。 “你惦记他干嘛?这围棋下着就这么有意思吗?”钱小朵觉得这人今天好奇怪,居然念叨上明宇了。 “我惦记他干嘛,就是想着刀哥都出院了,这一段时间,明大夫挺帮忙的,寻思着是不是该请他吃个饭啥的,起码也要当面说两句感谢话吧。” 钱小朵就翻了翻本子,蓦然像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哟呵,这书呆子,快一个星期没来租碟片了,呵呵呵,看来,他终于发现,咱们店的碟片,其实并没有这么好看了。” 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许欢不由有些替明宇悲哀。天啊,看来这个明宇在钱小朵心里,真是一点儿痕迹都没能留下,这原本天天来的人,快一个星期没来,她居然才发现。 “唉~”许欢忍不住长叹道:“朵儿姐,明大夫真是可怜。他对你忠心耿耿,你对他却是沟沟坎坎。” 钱小朵很认真地说:“没有啊,我现在对他已经很是和颜悦色。真的,许欢,你别不信,我没这么烦他了,虽然觉得他还是那么酸不溜秋的,但人还算是个好人。” “看样子,这哥们儿应该是对你死心了,不然,像他以前那样,哪里忍得住一个星期不来,不过这样也好。”许欢一副惋惜的口吻。 不过,这次他倒是猜错了,明宇没来,只是因为到渝城去参加个研学会,耽误了一周多时间。 这天,刚回来的明宇,一下班,就准备去许欢他们店里,突然想起,有份资料还得带到疗养院去给他一个同学。 于是,他忙拿起东西就赶到疗养院去,也没啥心思跟同学多聊天,只是匆匆忙忙地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他同学赵凯,是这个疗养院的坐班医生,本想着明宇难得来一趟,准备多聊一会儿,留他吃个晚饭,没料到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要走:“你是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吃了饭再走啊,这么早回去干嘛?” “啊,改天再说吧,我要去租两个碟片看。”明宇支支吾吾道。 这算什么理由,赵凯甚是奇怪,这哥们儿,以前没听说这么喜欢看片子的啊,想来单身太久了,一个人太无聊,已经越来越孤僻了。他们这一拨,现在像明宇这样还单着的,已经寥寥无几了,好几个都当爹妈了。 明宇告辞赵凯,刚走到疗养院的院子,就看见一个熟悉身影,他定睛仔细一看,突然感到浑身一震,竟然是钱小朵。 明宇不由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钱小朵。只见她这时正端着一碗饭,试图劝说旁边的那个老妇人吃一点儿。 明宇知道这个疗养院,不完全算是精神病医院,主要是针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康复而设立的。半公办半私营性质,收费不低。许多家庭条件不错的人家,家里有这样的病人,就送到这儿来,只要费用跟得上,可以获得全方位托管式的照顾。所以,有些外地这样的患者,也会把家人送到这个疗养院来。 不过他没想到,钱小朵家里有亲人在这个医院。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自己到底要不要过去打招呼。因为,很多人并不希望不高兴别人知道自己这样的家事的。 左思右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跟钱小朵打招呼。心道,大不了她不给自己好脸色而已,反正她也经常不给他好脸色。 结果,钱小朵看见他,倒是神色如常,只是说:“咦?你怎么也跑这儿来了,许欢这两天还等着跟你下棋呢。” 明宇见她面色十分平静,就看着旁边老妇人问道:“这位阿姨是?” “哦,这是我妈。”钱小朵对这件事,一点儿心理障碍都没有:“不认识我了,现在我在她眼里,跟这里的护理人员没什么区别。” “啊?!”明宇既惊讶于钱小朵母亲的病情,又惊讶于钱小朵这种冷静淡漠的态度:“一般来说,这样的病人不至于失忆的。你毕竟是她女儿,不应该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啊。” 钱小朵不想跟明宇说太多,只是指着她妈妈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毛绒娃娃:“看见没?那个才是她女儿,叫‘小小’。” 钱小朵妈妈听见说“小小”,抬头对着两人笑了一下:“嗯,我们小小是最乖的。”然后,又低下头不理他们了。 她抬头看看明宇,发现对方眼神复杂,既有几分不解,又有几分同情,于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早习惯了,都已经很多年了,这里的医护人员都认熟了。其实,现在不光她看着我陌生,我看着她也陌生。我也只是偶尔过来一趟。” 此刻的明宇,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的母女之情,他甚至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是讷讷道:“哦,小朵,我有同学是这里的医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说。好吗?” 钱小朵心想,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疗养院自己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只要不拖欠费用,这里的医生护理对她都很好。 不过,明宇现在这么说,她能感觉到他的一番诚意,于是,还是领了这个情,冲着他道:“行啊,到时候真遇到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事,我再来麻烦你。” 明宇的心情一下变得晴朗起来,感觉自己好像终于对钱小朵有点儿用处了。 后来,他才从赵凯这里,大致知道了钱小朵过去的身世,心中不由感慨万千。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钱小朵让他感到如此难以接近。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每次想从许欢这儿打听钱小朵的事,对方都说他着急了着急了。 第46章 即兴表演 现在,了解了钱小朵一些身世的明宇,对她的爱慕之情却更加炽烈了。而且这种情感中,还多了一分疼惜。 但他反而不那么盲动了,虽然,他照样来租碟片,照样过来找许欢下棋。但是,许欢却明显感觉到,明宇没了之前那份蠢蠢欲动的感觉。 来下棋,就真的只是来跟他下棋,而不是心不在焉地老是偷瞄钱小朵了,或是老想打探点儿什么钱小朵的事情了。 有一次,许欢还跟他复盘了一下,上次他和郭老爷子的那局对弈,直说自己一条大龙被杀得很不甘心。以往,明宇跟他下完棋,从没心思跟他复盘,但这次,明宇耐心地陪许欢复盘,还指出了中间许欢哪一步是无理手,哪一步是缓手。最后评价道,这老爷子下棋,只是喜欢对杀,计算力并不怎么样,你下次有机会碰见他,只需要把自己的棋走厚实,不给他搅局的机会,他自然就输了。这倒是让许欢在围棋水平上,颇为受益。 许欢就觉得明宇好像哪里变了,什么原因他不知道,只觉得现在看这哥们儿,更加顺眼起来。 人跟人之间的感情,是件很奇怪的事。所谓感性,就是凭着感觉而来。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也没有逻辑可供分析。 有时候,人的感性直觉比理性分析更加靠谱;但有时候,人又被自己的感性所误导。正因为如此,这世间才上演了很多千奇百怪的故事。 就像郑洁,现在看着汪嵩就觉得挺顺眼的,她一点儿没察觉到,汪嵩心里面其实对她甚是不了然。 现在,郑洁约汪嵩打牌,很少有之前那种送钱的业务麻将了,陈志峰嫌这个太费事儿了,用了其他更直接的手段。所以,对于郑洁邀约的牌局,汪嵩参与的兴致明显高了很多。 反正现在,他们店里面的业务也上正轨了,三个人对付起来,游刃有余。大家都不是很忙,比较轻松。 所以,汪嵩也乐得在郑洁的牌桌上赚些外快,郑洁也乐得消磨无聊时间时候,还能攒些私房钱。 每次打麻将前,汪嵩或者早到一会儿,跟郑洁聊几句闲天;或者晚走一会儿,帮郑洁收拾收拾残局。跟郑洁的那些牌友,他也混得很熟了,大家都知道“汪老板”做vcd生意的,是霞儿的男朋友,牌打得好,脾气也好。 这天,麻将打到中途,有个牌友家里突然有急事,牌局早早就结束了。其他人走了后,汪嵩一边帮郑洁收拾,一边笑言:“今天这牌,还没来得及收割,羊儿却跑了,郑姐,你没输吧?” 郑洁也笑道:“输了点儿。正好,总不能老是咱们赢钱,以后都没有角儿了。”现在,她对汪嵩这种放长线钓鱼的手段,已经是打心眼儿里认同了。 收拾完毕,汪嵩正准备离去,郑洁却道:“坐着聊会儿天吧,这牌局打了一半,时间给弄得不尴不尬的。” 汪嵩心里骂了句娘,却笑眯眯地坐了下来:“还真是,我这回去,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去干点什么了。” 郑洁就重新给汪嵩沏了杯茶,两人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她突然问:“你跟那个许欢,你俩关系可是真够铁的?” 汪嵩随口应道:“铁个啥?还不跟咱们一样,都是为了合伙一起赚点儿钱。” 他跟许欢,从一起诈赌开始,就形成了一种默契的模式,不真正了解他们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俩的关系有多瓷实,在外人面前,他们甚至习惯于互相诋毁下对方。 以至于很多时候,外人往往会认为他俩之间,并不是那么对付,甚至还有矛盾。这是当初两人商量好的,说咱俩的关系,就是不能让人觉得是铁板一块,不然,怎么套羊儿。所以,当时他们两人在人前,有时还要故意演一下,好像对对方颇有怨言的样子。 这时,郑洁突然提起他跟许欢的关系,汪嵩并没有多想,只是按着习惯的方式随口荡了这么一句。 却不料,郑洁今天似乎对两人的关系很感兴趣,追问道:“那不会吧?上次你在我这儿出了事,许欢对你,那可是非常仗义的啊。” 汪嵩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因为,虽然汪嵩经常在她这儿打牌,但两人之间很少提起许欢。而且,当初那件事了掉后,后来大家都没有再提起过,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往事。 但今天郑洁却反复提到了许欢,汪嵩立马心生警觉,他不动声色吊了下对方的胃口:“郑姐,说起这事儿,倒真是……唉,算了,一言难尽!” 果然,郑洁马上兴致盎然地追问:“咋啦,有什么话跟姐都不好说了吗?你放心,咱们就是闲聊聊。姐还能去出你的言语啊,真是!咱俩现在,那可也是一起赚钱的搭子。难道还不相信我了。” 于是,汪嵩的脸上,恰如其分地露出些义愤填膺的感觉:“姐,当时这事你在场的啊。你说,从头至尾的,我有要谁来帮我平事吗?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也是爽快人,坏了规矩,该怎么弄怎么弄。唉,有时候,人情债才是最难欠的啊。” “哟,我听你这意思,倒是还怪上许欢那次帮你了。” “怪他,我哪敢怪他?”汪嵩冷笑:“我谢他都谢不完,人家可是帮我保住了一根手指头呢。算了,郑姐,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咱不聊这些了。” 郑洁此时完全被汪嵩的即兴表演给迷惑了,显出了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汪嵩,我一直觉得你人不错,有真本事,性格还好。我也不怕你背后去多嘴,那个许欢,我从来都不是很要看,总觉得他骨子有些自以为是的样子。也就你峰哥,还处处给他三分面子。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看来,你跟他合作得并不愉快啊。” 汪嵩好像终于找到了知音似的:“姐,你还真是了解他。他这个人吧,就是个爱逞英雄的人。真的,有时候别人需不需要他帮忙,他只要能逞能,都会忍不住表现自己的能耐似的。就说上次我那事吧,是,我也承认他帮了大忙。可现在大家合伙做生意,动不动就拿这个来说事儿,有意思吗?你说,这样是不是有点忒没劲了?是不是有点挟恩图报的感觉?所以,现在虽然说起来是合伙,结果,大事小事,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唉,不说了,谁叫我没那个路子呢,这生意,说到底是他弄起来的。” 第47章 暗流涌动 汪嵩这一番话,三分真七分假,他却巴拉巴拉地随口就来,好像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似的。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开始佩服上了自己,真特么的是瞎话张嘴就来,还显得情真意切。不过,他却一点儿心理障碍都没有。 郑洁听汪嵩这么说,脸上露出同情和理解的样子:“唉,倒没有想到,你这生意做得挺不容易的,很有些委曲求全啊。没事,以后有啥事情需要姐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做不到,你峰哥还做不到啊。男人嘛,最后总是要自己做一番事业才是,哪有永远屈居人下的?” 那天,汪嵩带着一脸的感激万分,一脸“我是你的人”的样子,离开郑洁家。一出门心里就开始琢磨:“这娘们儿,怎么突然来挑拨离间我跟许欢呢?嘁,当我是个雏儿啊。” 许欢不久后听他说起这事,直接佩服到无语,好半晌才说:“嵩娃,笑面虎这个称谓,你实在是当之无愧,幸好我不是你的敌人,否则,被你卖了,还特么的在帮你数钱。” 不过,汪嵩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你说这个郑洁,怎么突然地挑拨起咱俩的关系来了呢?无利不起早,贪黑必有因。这眼见着是没啥好处的事啊?难道就一点儿不担心我跟你通声气吗?” 这时,许欢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陈志峰邀约他的事。见大家聊起了,就说:“也许她只是本能地想挑事吧,女人有时候就这样的。何况,现在我跟陈志峰的关系,搞得有点微妙了。”说着,许欢就把去滇西这一趟,路上陈志峰给他说的那些话,告诉了汪嵩和钱小朵两人。 汪嵩听了就道:“其实,我觉得你也不是不可以到陈志峰那里去做。他分析得也有道理,咱们这边,现在上路了,你精力上其实是分得开的。到他那儿,没准儿可以打开另一世界。” “嘁”钱小朵不屑道:“钱都赚得完吗?有多的精力,不好自己休息休息,享受享受啊?干嘛要去给人卖苦力?咱们小欢又不是头牛。” 在钱小朵的心里,现在这样的状态她非常满意,钱也不少赚,人又不太累。大家在一起,空闲了聊聊天,高兴了喝喝酒,多惬意的日子啊。 许欢说:“我倒不是怕累。其实我也知道,陈志峰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如果没有发生刀哥这件事,或许我真的会去他那边做做看。但现在这样,我去就不合适了,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总觉得,他有点想甩掉刀哥他们的意思。你们说,这种时候我去了算啥啊,做起事来别提得多别扭了!” 说着,许欢又将这里面牵扯的人际关系之复杂性,跟两人仔细分说了一下。对眼前的两个人,他从来没有什么好保留的。 汪嵩听了就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呵呵,看来这次在郑洁那儿,我这么做倒是做对了。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是铁板一块,得给人留条缝,真要探头进来搞事情,正好‘咔嚓’掉。” “搞事情,现在应该不至于。”许欢也笑了笑,对他道:“只是大家心里清楚就是,你那边跟郑洁打交道也要当心些,别落了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做到进退自如就好。” 汪嵩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配合。” 论阴谋诡计,钱小朵的思想没有两人这么复杂,只是在那儿说:“强扭的瓜不甜,这陈志峰也一把岁数的人了,咋这么简单的道理想不明白。你们也用不着担心,咱们现在,又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求着别人的。” 钱小朵这么一说,两人想了一下也就释然了。无论是生意上,还是其他人情关系,他们跟陈志峰都没什么很紧密的联系,更谈不上利益纠葛。所以,无非合得来就多走动,合不来就少来往,也没啥好费心琢磨的。 一场风波过后,日子似乎又回到寻常的样子。虽然貌似暗流涌动,但他们的确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钱小朵依然兴趣盎然地忙碌着出租碟片;汪嵩照旧里里外外的奔波,局照上,牌照打;许欢原本想劝他少去郑洁那儿了,可转念一想,这样反而着了痕迹,想着他现在越来越像个人精了,也没啥好担心的,也就作罢。 起初的时候,许欢还留意着千威夜总会那边的动静,但一段时间下来,好像也风平浪静的,寻思着这事自己还是撇干净好些,林若海和杜志猛都不是没有头脑的人,做事肯定会权衡清楚利害关系的,所以,也不大去管了。 一天,钱小朵就跟两人说:“两个老板,跟你们商量点儿事,如何?” 要知道,她可很少说有事要跟两人商量的,她这么一说,两人都很认真地表现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钱小朵见两人这副样子,倒是突然有点扭捏起来:“呃,我是这样想的,咱们这个店开了一年多了,现在生意也好,还是只有三个老板,是不是也该有个伙计了?” 许欢和汪嵩一听,这么郑重其事,原来说了个这,顿时大失所望:“嗨,这算什么事啊,你定就是了。” 钱小朵灿然一笑:“好的,那我明天就叫小杰来上班了。” 小杰在经过这件事后,汪嵩对他态度好了很多,他到店里面也来得更勤了。但汪嵩没想到钱小朵是这么考虑的,当即道:“他来怎么行?别说咱们这个店没忙到那种程度,就算要找个伙计,他也不合适,他会个啥啊?” “刚才不还说我定吗?”钱小朵顿时拉下脸来:“我说了你又唧唧歪歪的,有什么不行啊,咱这个店又不是什么高科技,小杰这么机灵,稍微说一下就可以了。换个别的伙计,我还不放心呢。” 许欢就劝汪嵩:“我看行,小杰毕竟算自己人。再说了,他现在这样,书也不读了,成天社会上晃着,还真不是个事,要是再结交个什么杨晓军张晓军的,没准儿哪天把他搭进去了。还不如跟着我们。” 汪嵩见两人都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只是道:“你们真不用看我的面子照顾他,犯不着的。” 结果,两人异口同声道:“还真不是看你的面子。” 第48章 损友如云 夏天来临的时候,许欢他们店旁边的干洗店退租了,三人一商量,索性不租给别人了,把隔墙干脆打掉,把店面扩开来用。 因为,前不久许欢和方孝林谈妥了,代理了方孝林手上的音箱、功放这一块产品,两家互相代理,生意多样化些,更方便。反正,许欢这里现在人手也充足的。 如是,折腾了一两个礼拜,总算是弄消停了。 第一次他们店装修的时候,许欢和钱小朵出去了,所以全是汪嵩一手一脚弄的,虽然也弄得不错,但毕竟有些没考虑到的地方。 这次重新改装,大家都在,你一句我一嘴的,就弄得更周详了。光碟机归光碟机,音箱区归音箱区,功放归功放,碟片区归碟片区。 现在,由于vcd的普及,碟片售卖的业务利润越来越可观,很多人喜欢买碟片收藏,尤其是各种歌碟,华纳、宝丽金、滚石的,销量很好。 碟片出租的生意也不错,最近,许欢又进了许多港台连续剧,tvb的、亚视的,都非常受欢迎,什么黄日华的《天龙八部》,刘德华的《神雕侠侣》、郑少秋的《大时代》等等,虽然电视台也有在放,可哪有自己租来看着过瘾。 所以,客户一租,基本上几天时间就会把一套看完,有时候,过了一段时间觉得不过瘾,还会再租去看一遍。钱小朵现在看见来租连续剧的客人,就笑得非常开心。 在许欢的强烈要求下,店里还专门弄了一块会客的场所。许欢摆上从滇西带回来的一套工夫茶具,还让汪嵩拿出自己大毛笔,写了四个大字“胜友如云”,裱起来往墙上那么一挂,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初弄这块会客场所时,汪嵩还有点小意见,觉得没什么必要。但不久,他就觉得这地方倒是弄对了。 因为这个夏天,过去曾经出去一些伙伴儿,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最先回来的是潘子和孟家兄弟,从部队复员回来了,接着没多久,蔡小龙也复员了。都是三年义务兵混满了,就赶紧转业回来了。 李斌比他们回来得早,他没去当兵,在渝城读了个职高,后来又学了电大文凭,他家里还是想法把他弄到交通局里上班了。之前,他也没怎么到许欢他们店里来玩,现在,这些小伙伴都回来了,许欢他们这个店,就成了个聚会的据点。 这下子,许欢他们店里面,经常就很热闹了。没事总有几个人扎堆在那儿抽烟、喝茶、聊天,有时候明宇来了,想跟许欢下棋,还找不到地方了。 后来,人多的时候,许欢索性拎两根凳子,把棋枰摆到店面外的廊道上跟他对弈。好在明宇倒也没显出什么不乐意,反而说外面空气好。言毕,他就直皱眉头,说你们这里,一定要再装个排气扇,这抽烟的人太多,店里空气不好。 这话许欢立即听进去了,第二天就装了大功率的排气扇。他倒不是为明宇考虑的,想着总有顾客不喜欢这股烟味。所以,他跟汪嵩说,要是没人的时候,咱们抽烟干脆到门外抽,明大夫说得有道理的,不能把店里的空气搞得太糟糕了。 汪嵩就笑他:“你说叫我写个啥字不好,偏写个‘胜友如云’,我看是‘损友如云’,经常来的这帮鬼,现在一个比一个孙子。就特么的是来骗吃骗喝的,脸皮可比几年前厚多了。” 许欢哈哈大笑:“谁叫咱们是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呢。这些人刚回来,但是你看着好了,要不了多久,他们都会有个好单位,到时候,怎么吃进去,怎么给咱们吐出来。” 果然,没过多久,这些人纷纷各就各位,都进了编制里。潘子进了国土局上班,孟二分到城管部门,孟三进了电信局,说起来还是蔡小龙次了点,也进警察局做协警了,想着干两年看,有机会争取转正。 许欢就跟汪嵩说:“你看,这些人现在的单位,一个比一个好,过两年,都是我们的资源啊,现在他们吃点儿喝点儿,又算得了什么。” 汪嵩就冷笑道:“那也未必指望得上,这种事情还是得看人的。” “嗯”许欢对汪嵩这话表示非常认可:“不过,至少人头熟啊。你看我们现在,医疗系统、公检法系统、国土资源……哈哈,不都有熟人了吗?至少,比当初开店时,想办个文管证都找不到人的时候,要强多了吧。” 说起这个,汪嵩就很有感触,点头道:“那倒是,这才不到两年,咱们已经大不一样了。你说,咱们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点儿。”说罢,自己觉得好笑,在那儿哈哈大笑:“飘了飘了。” 钱小朵像看两个白痴一样,白了他俩一眼,自己走开,到隔壁杂货店去逗杨婶的女儿丫丫玩去了。 这天,许欢去店里有点晚,吃过午饭才去,别看他现在并不忙,但在家吃饭的时候真不算多。有时候,他跟汪嵩和钱小朵一起吃饭,有时候,店里来了些狐朋狗友,聊着聊着到饭点了,就一起出去吃了。对此,万欣的意见很大,所以,这天他为了安抚下他妈,特地在家吃了个午饭才出门。 还没走到店里,远远看见两个身材曼妙的女孩儿,背对着他,正站在门口跟汪嵩聊天,许欢心道:“好你个嵩娃,一见到漂亮妞,生意都不知道做了,好歹把人引起去啊,说不定就可以卖两张歌碟的。” 汪嵩看见他走近前来,脸上突然现出暧昧兮兮的笑容。许欢正奇怪着,就听汪嵩对那两个女孩子道:“我说他一会儿肯定就来了吧,这不,你们的老同学来了。” 两个女孩子一回头,许欢顿时全身一震,当时就有点儿傻住了。 一个是简晓彤,另一个居然是杜莉莉,此刻,两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哎呀呀!”许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是你俩啊,真是,哎呀,搞突然袭击啊,也不给我先打个电话传呼什么的。汪嵩也真是的,快快快,进来坐。你咋让人家站门口聊天呢,这么热的天气。” 此时的许欢,显得手忙脚乱,一点儿没有平时那种从容淡定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第49章 内心清楚 其实,简晓彤回临江已经有些日子了。 这个夏天,她终于完成了自己一个重要使命。当她考完最后一科,停笔起身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许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几次需要拼尽全力的事情,甚至一次都没有遇到过。但简晓彤知道,她至少已经遇到过一次了,就是她的这次高考。一个她为之而奋斗了12年,不,准确点说是13年的目标。 许多人在刚入学的时候,都会听到类似“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的大学”这样的话。简晓彤却是那少数将这句话,异常当真的人。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这个目标就越来越清晰。 她从小很清楚,读一所好的大学,这已经不仅是她自己个人的事,更承载着父亲的那厚重的期许,弥补父亲那因为特殊原因未能读上大学的遗憾。十余年来,她就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一步一步笃定的往前走着,目标清晰,步履坚定。 记得许欢曾经跟她说过,你就生了个读书的命,别人做起来艰辛异常的事,你却能乐在其中。的确,在这个过程中,她从没觉得过累,更没有产生过厌倦。如果,不是初三那年生了场大病,她早已经应该完成这个任务了。但当她终于完成考试的那一刻,她突然却觉得自己真的累了。 简晓彤记得,最后一天同学们疯狂扔掉书籍和复习资料的样子。她没有,好像只有她把课本和学习笔记都带走了。在她心里面,这些都是她倾注过感情的东西,纵然要处理掉,也应该有个隆重的仪式,怎么能如此草率、如此带有恨意地肆意毁灭呢。 她安静地离开教室,安静地离开考场,安静地回到了云桥镇,她安静地等待着结果。 对于最终的结果如何,她偶尔会有点儿小担心,恐被命运之神捉弄,但其实她并没有多少忐忑不安,这种深深的自信,已经根植在她的心里了。这十余年,唯有考卷上分数,从未曾让她失望过。 现在的云桥镇,已经没有几个简晓彤的同龄人还在那儿了,纷纷出去谋生活了。在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她就待在云桥镇的家里,几乎足不出门,看看电视,看看闲书,什么金庸的、琼瑶的,以前她只听同学们议论起过,从未曾起过心思要看,现在通通找来翻阅,觉得也很是有趣味。 有时候,她啥都不想干的时候,就拿出许欢送她的那个随身听,听听音乐。 这个随身听,是她读高一时,许欢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现在看见这个随声听,她嘴角不由就弯出了些笑意:这个许欢,什么时候老实过,总是骗我,就是欺负我不识货。 当时,简晓彤的确不识货,许欢说是买的水货,她就信了,以为就是个几十元的东西。其实,就算是几十元的东西,对于九十年代的高中生来说,也不算便宜了。结果,有一次她正听英语,她的老师看见了,就说:“哟,简晓彤,你家里挺支持你学习的啊,给你买这么贵的随身听。” 那之后,她才知道,这玩意儿是原装货,得大几百元呢。后来,同学中就有人传言,没看出来,简晓彤家里原来挺有钱的。 她虽然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但这话传到耳朵里,她竟然也有些小得意:要是你们知道,这是我同学送给我的礼物,那不更得瞠目结舌吗。 不过,简晓彤没跟许欢提起这事,她想,既然他不愿意让我知道价格,我何必去戳穿他呢,这个自尊心极强、自以为是的家伙。 这种时候,简晓彤就会翻出相簿来看,她的相簿里有两张许欢的照片,都是高一那年过年,在常强新房子里看打铁水时拍的。一张是她和许欢、常强三人的合影,一张只有她和许欢。因为,当时许欢突然死皮赖脸地,一定要跟她单独合影一张。 她也觉得好奇怪,这个从幼儿园起的同学,自己跟他居然没有毕业照。小学的毕业照,还是黑白的,她记不得许欢为啥不在。初中时,简晓彤病了,没参加那个班的毕业照。补习班,许欢读了几个月,因为她打架给退学了。 简晓彤看着照片上的许欢,没有惯常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反而显出十分拘谨的样子,好像手脚都无处安放,她就觉得挺好玩儿。 渝城三中虽然校纪校规很严,但毕竟里面的都是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所以,纵然学校三令五申,早恋这种事,仍然难免在暗中萌动。简晓彤也收到过不少纸条,甚至还有热情洋溢的情书。但她从不假以辞色,对于这些东西,一律置之不理,按照自己的节奏古井不波地前行着。 不是她天性冷漠,而是这些向她表示好感的男同学,在她眼里都是那么的不成熟。每每收到这些扰乱她视野的东西,她就忍不住把这些人拿来跟许欢对比,比来比去就得出两个字结论:幼稚。 也难怪,她补习了一年,本就比很多同学要大个一岁半岁的,再加上男生懂事本就比女生晚,所以,这些学弟的确入不了她眼。何况,在她心目中,还有个本就早熟的许欢,在那儿做参照物。 简晓彤并不是很清楚许欢对她的感情,到底属于什么。以前她倒是听常强说过,自己在许欢心里,有着女神一样的地位。她当时还嘲笑了常强: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动不动就盲目崇拜,许欢这种人,心中会把谁当神啊。 但有一点儿,她一直内心里很清楚,许欢是那个一定会呵护她的人。是的,她心里面用的就是“呵护”这个词,不是保护。尤其是当她现在,既有时间又有心情来慢慢回忆往事的时候,她对此就越发确定。 当这个夏天,她刚从学校回到云桥镇,许欢曾经打过电话,询问她考得怎么样。她知道那时候自己语气淡淡地说:还行,有结果了再告诉你。 许欢在电话里说了句:有了好消息,别忘了跟我说一声,你肯定行的,至少得给我来个电话。 所以,当二十多天后,她接到沪都那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当天,在家里跟父母低调地庆祝了一番,第二天就决定去找许欢,要当面告诉他。 没想到,一到临江,下车就碰见了杜莉莉,虽然她俩只是在补习班时一起同学过一年,当时关系处得普普通通,但多年不见,此时骤然相遇,也是分外亲热。 杜莉莉也考上渝城一所还不错的大学,听说简晓彤要去找许欢,当即激动地要一起去,于是两人就相约而来了。 第50章 交友不慎 现在,简晓彤和杜莉莉在那儿,看着许欢扎手扎脚地张罗着,一会儿搬椅子,一会儿又泡茶,显得十分不淡定的样子,两人不禁掩嘴而笑。 杜莉莉的性格,是很典型的渝城女孩的性格,几年不见,依然是那副爽朗的样子,说话也毫不见外。一开口就揶揄许欢:“我说许大老板,你这手忙脚乱的,可没点儿大老板的派头啊。” 杜莉莉虽然一直在临江,但是高中三年,也是脱了层皮的感觉,早自习晚自习,终日学校和家,两点一线,许欢回来开店都快两年了,两人竟然从没有碰见过。此时见到许欢,她也分外高兴。 一开始搭话,许欢才稍微从容了些:“嗨,这什么大老板,在你们这些高级知识分子面前,都是不入流的人。” “什么不入流,你现在可是腰缠万贯的土财主了,我们现在,连养活自己都还成问题呢。”杜莉莉不依不饶。 “你看,你看,你不是都说我是土财主吗?就这么一个‘土’字,已经出卖了你心里对我的真实想法。不过也是,士农工商,你们算是士,我算商,中间差两个级别呢。”许欢总算逮住杜莉莉的口误,回击道。 简晓彤一边巧笑嫣然地看着他俩斗嘴,一边打量着许欢他们的门店,依然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 知道两人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许欢很是替她们高兴:“就知道你们都很厉害的,这下可好,今后绝对的前途无量。哎呀,两个大学生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钱小朵刚才一直在隔壁逗丫丫玩儿,这时回到店里,听许欢这么说,就小声问汪嵩:“蓬荜生辉是什么意思?” 汪嵩轻笑道:“就是墙壁上都生了灰的意思。” 钱小朵知道他在打胡乱说,没好气道:“欺负我没文化是吧?这两人谁啊?很少见有女孩子到店里来找小欢啊。” 汪嵩是见过简晓彤的,也有点儿知道许欢的心思,就压低声音对钱小朵耳语:“两个都是他同学,左边那个,就是这小子一直心心念念的简晓彤。记得吗,当年他差点被拘留,后来,我们收拾那个周有德,就是为这个女孩儿打的架。另一个,我也不太认识。” 他这么一说,却没料到钱小朵对对直直地走到茶几旁去。许欢还没来得及给大家介绍,只见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简晓彤,然后对她笑道:“妹子果然是长得很水灵,难怪小欢念念不忘。” 这一下大出意料之外,饶是许欢脸皮厚实,也闹了个面红耳赤。这次,轮到杜莉莉在那儿掩嘴偷笑了。反而是简晓彤,稍稍尴尬了一下后,落落大方地问许欢:“这位姐姐是……?” 许欢忙介绍道:“哦哦,这是我朵儿姐,咱们这个店,真正的老板,绝对的幕后大老板,跟幕后黑手一样厉害的大老板。” “别听他瞎扯”钱小朵笑道:“你们慢慢聊,我就是好奇,打个望而已。”说罢,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到自己柜台里去了。 许欢心里面一阵崩溃,汪嵩假做一脸正经地吹着口哨,竭力装出一副闲荡的样子,往外走去,但他那一脸貌似正经的古怪样子,许欢知道他肯定肚子里已经笑抽筋了。此刻,他心中只有四个字在回荡:交友不慎,真是交友不慎啊! 他只好转移话题,东拉西扯地问杜莉莉,一些补习班时同学的近况。杜莉莉对这些同学的情况倒是挺熟,就叽里呱啦地说起来,某某某,考到什么学校了,某某某可惜了,滑档了,估计要上高复班了。 许欢装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在那儿听着,其实,补习班他拢共上了没两月,跟那些同学基本不熟。不过,好在这些人简晓彤都认识,大家聊得倒也氛围热烈,一点儿不冷场。 不知不觉间,三人就这么聊了一下午,眼见快要到晚饭的饭点儿了,许欢摆出了一副土豪的样子:“两位大学生,现在你们好好想想,待会儿想吃什么,我必须好好给你们庆祝一下。这临江城,随便哪家店,你们点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呀!”杜莉莉才发现时间有点晚了,顿时道:“许欢,可对不起了,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吃晚饭了。今天我爸他们特地准备了谢师宴,你看我这聊高兴了,差点儿把这事耽误了。”说罢,匆匆忙忙跟两人互留了电话,就赶紧走了。 杜莉莉离开后,原本显得有点喧闹的空间,突然就安静了。许欢凝视着简晓彤:“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要不,咱们还是去孟老板那家店,应该还开着的吧?”简晓彤微笑盈盈。 “开是开着的”许欢有些犹豫:“给你庆功,去那家店太草率了些吧,怎么也去家高档点儿的。” “你忘啦,当初我考上三中的时候,咱俩也是在那家店里吃的,那次,我还是第一次喝啤酒呢,孟老板的菜做得好吃的。” 许欢见她这么说,就又问道:“要不要给常强打个电话?” “好啊”简晓彤点点头:“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他现在很少回云桥镇去了。” 许欢征求他的意见,让简晓彤心里很舒服,觉得许欢现在比以前更细致了。过去,这样的情况,也许他就自说自话地约常强了。 许欢跟常强打完电话后,笑道:“哈哈,他现在耍了个女朋友了,叫刘燕,整天腻乎着呢,别说你,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啊,是吗,他都交女朋友啦?今天会带过来吗?” “你还不知道啊,都谈了好两年了,好像他高二的时候就谈上了。这家伙,蔫人出豹子,咱这一拨人,就数他早。待会儿,他十有八九会带过来。”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钱小朵还殷勤地招呼:“晓彤啊,有空可记得常来玩儿,大家多走动。”那一副十足大姑子的口吻,让许欢忍不住对她甩了个一脸嫌弃的表情。 但一走出去,当简晓彤问起钱小朵跟他的关系时,许欢立即一脸郑重道:“朵儿姐,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姐。” 第51章 很有深度 到了孟老板的小店,孟老板居然一眼就认出了简晓彤,一脸热情地将二人往店里迎,口中还怨怪道:“小欢哥,现在发财了,也不怎么来照顾生意了嘛。” “这不来了吗?”许欢接过孟老板殷勤递上来的香烟,一边熟门熟路地点菜。 现在,这个店他来得的确少了。因为,他一来,总容易想起简晓彤,他不是太喜欢这种无谓思念的感觉。今天,他原本想着,起码应该到“醉香居”这种档次的店去,怎么说也是庆祝考上大学了。但却没料到简晓彤提出到这个店来,也就只能由着她高兴了。 不一会儿,常强果然携刘燕同来了。许欢就拿他打趣:“哟,咱这金融界的翘楚人士,百忙之中也赶过来啦,果然还是晓彤面子够大。” “欢哥,你可饶了我吧,什么时候你要找我,不是随叫随到,现在可好,拿晓彤来挤兑我了。”常强见到两人,满脸堆笑,心情也出奇的好。 刘燕在许欢面前,不知为何始终有些拘谨。加上,简晓彤与刘燕是第一次见面,许欢开始还担心刘燕来了,会觉得不好玩,但常强给两人介绍后,简晓彤倒是亲热地拉着刘燕的手,落落大方地跟她聊了起来,一副很是融洽的样子。 许欢就觉得现在的简晓彤,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纵然常强时不时地拿她和许欢的关系开玩笑,她也一点没有露出介意的样子,只是微微笑着在那儿听着,有时候装作没听懂常强话语中的含义,有时拿常强的糗事说两句回去。 于是,那天吃饭,场面跟以往有些不一样。过去,几个人中,总是许欢的话最多。但这天,反而是常强话多,一直叽里呱啦地跟简晓彤聊天,不停地问这问那。而过去话并不多的简晓彤,也谈兴很高,时不时两人说起小时候的一些趣事,还和刘燕一起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整个晚饭辰光,许欢倒是却反而显得有些沉默。 两个女生都不喝酒,许欢就和常强喝了几瓶啤酒,饭局的时间并不长就结束了。 结束后,常强就告辞了,还开玩笑道:“晓彤,改天我回云桥镇再请你了,今天,大家都各自享受二人世界吧。” 四人在孟老板门口分手后,随着常强两人的离开,简晓彤和许欢两人突然一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默默地往外走,也没有人提出个目的地。 两人这么走了一会儿,许欢突然想起一件事,就说:“晓彤,要是你没事的话,要不拐到我家那边去一趟,我有个小礼物要送给你,买了好些日子了。今天,不知道你要来,没带在身边。” 简晓彤静静地看着许欢,点了点头:“那去吧,反正我太早回去也没什么事,我也顺便看看许老师和万老师。出来的时候,我跟我小姨说过了,今天回去可能会晚一些的。” 许欢原本并没有想过,要邀请简晓彤到家里去坐,没想到简晓彤这么一说,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又不可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将简晓彤带回了家。 许清平和万欣也没料到,大晚上的,儿子突然带着简晓彤来了。好在原本是一个镇上的,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十分熟悉,倒也没有手忙脚乱。 说起来,当年万欣还曾经任教过两人一年的语文老师,现在听说简晓彤考上了沪都的名牌大学,自是赞叹不已,忍不住又絮叨了许欢一通。倒是许清平豁达,说道:“你让人家孩子自己聊聊天吧。” 许欢也嫌弃自己妈太絮叨,领着简晓彤进了自己房间。从他家搬到盘龙中学后,这还是同龄人,第一次到他的房间里来。 简晓彤进屋一看,第一印象就是,嚯,这家伙房间里的书真多,满满两个书柜。床头柜上、桌子上还散乱地放着不少书。她细细打量了,类型十分丰富,各种中外经典名着、历史书籍、名人传记自是不必说了,居然还有一些《金刚经》《周易》之类较为晦涩艰深的古文书籍。 “你这兴趣倒是够广泛的”简晓彤随手拿起一本围棋棋谱翻了翻,眼光就落在书桌上打开的自考教材上。于是问道:“你在参加成人自考啊?” 许欢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常强,现在都快拿到函授大学的文凭了,我总不能太落伍了吧?” “自考可是比较难的,函大简单啊?” 许欢道:“我倒觉得自考好,自己教材拿来一看,到时候就去考一下了事,不用固定上课什么的,挺适合我现在的状态的。” “那倒是,自考的文凭也是全国认可的。”简晓彤眼里流露出赞许之意。 “而且,你本来聪明,当时真不该去读什么技校的。否则,至少可以考个比杜莉莉好的大学。”简晓彤的话语里,就有些替许欢遗憾。 “文凭对我而言,没什么用,我也只是觉得,有空闲时间,弄张玩玩。免得我妈总是唠叨我,毕竟他们都算知识分子。现在,我做生意,文凭什么的拿来,没什么用处的。”许欢笑笑,他的确是这么个想法。 简晓彤稍一犹豫:“许欢,其实我觉得你这个人,不是太适合做个生意人。” 这个说法,许欢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而且,这人是简晓彤,他不由大为好奇:“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我现在生意做得可好了。” 简晓彤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注视了许欢好一会儿才道:“做生意做得好,不等于你适合做生意。其实,你这个人,只要认真起来,很多事都可以做得很好的。但是,你对钱财看得不重,所以,我觉得你并不那么适合当个商人。” 许欢被简晓彤的这个说法,说得有些愣住了,他从来没去从这个角度想过。一时之间,他竟然无言以对。不过,他同时明白了,为什么今天觉得简晓彤有些不一样了,因为,现在的简晓彤,看问题有了以前从没有表现出来过的成熟和深度。 “啊”许欢道:“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也有不那么唯利是图的商人吧。嗨,咱这问题讨论得有点深了。今后,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也许哪天我做生意做腻了,又去干点儿别的有乐趣的事。” “你不是说有礼物要给我吗?还不拿出来我看看,都有些等不及了呢。”简晓彤也及时止住了这个话题,这原本就是个一时没有结果的讨论。 第52章 佯作不知 许欢一听,赶紧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给简晓彤。 简晓彤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块漂亮的玉佩,晶莹剔透碧绿中,又有一圈椭圆形的红色夹杂其中。色泽温润柔和,雕工也非常精致,是一朵美丽的睡莲,那红色的一部分,正好在睡莲的花蕊处。 “本来,是给你准备的20岁生日礼物,但是,到时候你去沪都上学去了,我想,还是提前给你,就当是给你考上大学的贺礼吧。”许欢在一旁说道:“喜欢吗?你看中间还有夹杂了些红色,跟你名字中的‘彤’字倒是对应上了。” 这块玉佩,是上次许欢到滇西,邱天他们旗舰店开张那天,他在店里选的。不算什么上品,绿翠中夹了红翡,当时,许欢一眼就看上了,觉得这块玉佩,太适合送给简晓彤了,虽然,邱天给他狠狠打了个折,但价格也不便宜,花了他三千元。 许欢这么说着,简晓彤心里就涌出了一阵强烈的感动,一股暖流袭上心头,她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感觉,于是赶紧低下头,语带嗔怪:“你这人,怎么老是去买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 “嗨!又不贵的,就是工艺品。而且我是在朋友店里买的,给我又是打折,又是抹零头。真的,一个小玩意儿,不贵的。”许欢信口胡说,反正翡翠这种东西,一般人也不知道到底值多少钱。 的确,简晓彤不知道这块玉佩值多少钱,但是,凭她对许欢的了解,她知道这块玉佩一定价值不菲。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坚持拒绝不收这个礼物,许欢一定会很受伤。此时,听许欢又是这一套说辞,她索性佯作不知,装出一副信了你的样子。 “怎么样,喜不喜欢?”许欢还在旁边满怀期待地问着,语气里竟然有些忐忑。 “嗯”简晓彤声若蚊蚋:“真的很漂亮,好喜欢的,你给我戴起来看看。”说着,就把手中的玉佩递给许欢。 许欢见自己挑的礼物得到了认可,顿时咧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一时心中欢欣雀跃,听她说要戴起来,忙开开心心地从盒子中取出玉佩,笨手笨脚地穿好红褐色的玉绳,待到要往简晓彤脖子上挂的时候,才突然心中一震。 简晓彤此时,正安静地等待着,那纤细柔美的脖项,像天鹅般骄傲而优雅地微微向前探着。 许欢不由暗中深呼吸了一口,强敛心神,他甚至不敢正视这姣好的脸庞,于是起身绕到简晓彤背后,才总算镇定下来,把玉佩挂在了她胸前,然后在后面打了个结。这才松了口气,拿来面镜子给简晓彤看。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 许欢不是个没有经历过女人的毛头小子了,但对于简晓彤,他却从不敢有半丝轻慢之举,也许不是不敢,而是不愿去破坏了这种清纯而美好的感情。今天,他真是费了很大劲,才自控住自己,生恐一不小心就唐突了佳人。 “真好看,我就这么戴着了,不取下来了。”简晓彤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微笑着道:“只是,以后你生日什么的,我都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礼物了?” “哎呀,你还是个学生,送我啥礼物。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写封信啥的,我已经很开心了。”许欢想了想又道:“对了,听说沪都的东方明珠可气派了,到时候你到那儿去,拍张你美美的照片寄给我,就算回礼了,好吗?” “这太简单了,到时候我一定多拍几张给你。” 那天晚上,许欢送简晓彤回家的路上,他们走着走着,两人的手就牵在了一起。谁也不知道,是谁主动去牵的谁,没有一丁点儿刻意的感觉,唯有一种水到渠成的自然,仿佛他们两人之间,一直就是这么手牵着手在行走似的。 那个夏夜,两人在许欢家和简晓彤小姨家的这段路上,来来回回不知道反复走了多少趟。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这么静静地手牵手,只是这么静静地在马路上徜徉着。直到路上再也没有什么人迹,许欢在简晓彤小姨家的楼下,才松开了她的手。 “上去吧,夜深了!”许欢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在微弱的路灯下,简晓彤那双翦水秋瞳里,充满了柔情。她又注视了许欢良久,才说道:“许欢,有些话我必须要告诉你,你听了可不许生气。” “嗯”许欢点了点头,笑得很可爱,带了股让人并不讨厌的痞劲儿:“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敢生过你的气?” 见他又露出了那副惯常的样子,简晓彤就放松了些:“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对结果是很看重的。如果,我还看不到结果,或结果太难预料,这样的事,我宁愿暂时不要去开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欢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我知道的,将来怎么样,咱们谁也不知道。今后,咱俩毕竟相隔遥远,也许,你以后根本不会回渝城了。但无论如何,跟我保持联系就是,不要让我想找你都找不到就行了。” 其实,许欢早就想过他和简晓彤之间的关系,他之所以绝不越雷池一步,固然是因为珍惜简晓彤,同时,他也考虑到,以后天各一方,仅仅是大学四年,两人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实在不愿意在这份难得的情感中,掺进任何注水的东西。 简晓彤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些焦躁的神色,好一会儿,她才道:“许欢,要是哪天你找到真心想在一起的人,一定记得要告诉我。如果、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人,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好吗?” “好啊!”许欢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爽朗的笑容:“来,咱俩拉个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简晓彤噗嗤一笑:“你烦不烦,二十岁的人了,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那咱说好了啊!” “当然!不过,万一你真遇到谁了,最好提前告诉我。没准儿我会甩下这里的一切,跑到你那儿来,摆个地摊什么的,然后,天天坏你好事儿。”许欢最终还是没忍住,彻底露出了自己的痞子相。 第53章 我只是笨 自从那天与简晓彤把话说开后,许欢倒是洒脱了起来。趁着这个暑假,简晓彤没去报到,反而大大方方地,时常约简晓彤出来玩。 一会儿约她去看电影,一会儿约她吃饭,有时候,他索性跑到云桥镇,约简晓彤爬山,或到溪边嬉水。两人之间的关系,反而比较好相处了,保持着一种比朋友更亲密,但又还谈不上是恋人的关系。 简晓彤这段时间也时不时到临江来玩。有时候,两个人都想不出该到哪里去玩儿了,她索性就在许欢他们店里,跟钱小朵和汪嵩他们一起聊天,渐渐与许欢这两个最紧密的伙伴儿,也熟悉了起来。 汪嵩以为,许欢终于正儿八经谈恋爱了,还找了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赞叹道,许欢这次可是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真是不错。钱小朵却人间清醒,说一看火候就没到,咋感觉倒有点儿像是最后的疯狂呢。 许欢只好对这两人苦笑:你两人的话都说得偏激了哈。 二十来天,转瞬即逝。许欢问清楚简晓彤出发的时间,主动帮她订票。因为,那时候订票都要到火车站窗口才行,他在临江城里显然要方便得多。不过订票的时候,他却先斩后奏,自作主张地订了两张软卧。 当时,从渝城到沪都,坐特快列车,也得近40个小时。软卧的票比硬卧要贵一倍左右,硬卧二百多,软卧得四百多,简晓彤的父亲送她去,给了许欢五百块,让他定两张硬卧,结果,许欢花了小一千。 送简晓彤的那天,常强找了辆小轿车,直接把简晓彤父女两人,从云桥镇送到了火车站。许欢已经早早等在那儿了。简明羽见他订的是软卧,就要将车票差价再给他,许欢笑言:“晓彤可是咱们云桥镇的骄傲,她这大学,整个临江这次也没有人考上啊,怎么地也让我们提前巴结一下。” 两人在站台上,推搡了好一会儿,许欢死活不收:“简叔,别弄来弄去了,太难看了。”最后,简明羽好像品出些味道来,只好作罢。 后来,在列车上,简明羽问女儿:“许欢是不是在追求你啊?” 简晓彤笑笑否认:“毕业前,我都不准备谈朋友的。他就这个样子,喜欢自作主张,其实坐硬卧去就蛮好的了。” “那他这可花了不少钱,咱们这样平白无故受人恩惠,总是不妥当的。”简明羽见女儿否认了跟许欢的关系,不由有些忧心。 “我知道的,今后总有机会再还这些人情,爸,你就别管这么多了。”简晓彤不想跟他爸讨论许欢。 站台上,许欢看着列车缓缓驶出,一直到车尾都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了目光。 常强在一旁,看着他那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不由笑道:“欢哥,是不是想一路跟着到沪都去啊?看你这样子,真是很辛苦诶。” 说着,常强用自己蹩脚的粤语唱起歌来:“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此刻,他是最能明了许欢心情的人。 许欢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骂了常强一句:“你欠收拾了是吧?敢调笑起我来了。” 常强依旧嬉皮笑脸在那儿哼唧:“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哎呀!”终于被许欢踢了一脚,才止住他那难听的歌声,两人于是嘻嘻哈哈打闹着离开了站台。 许欢没坐常强找来的车,火车站离他店里也就半小时,他想独自走走,于是跟常强说了一句,就一个人往人行出口走去。 刚一出去,却跟程二娃撞了个满怀。 许欢不由气得笑骂:“狗日的程二,眼睛这么瞎吗?撞起老子来了。”他只当程二娃在火车站浑水摸鱼来着。 程二娃一见是许欢,忙掏出香烟递了一支,满脸高兴地问:“咦,小欢哥啊,怎么到车站来啦?接人还是送人啊?” “送个同学”许欢点燃香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怎么,你最近换到火车站来‘上班’啦?” 程二娃难为情地一笑:“没办法呀,要生活啊。” 许欢这时没心情跟程二娃多扯,说了句:“那你自己忙着。”就欲离去。 不曾想,程二娃见许欢要走,竟拉着他到了个角落:“小欢哥,别急,跟你聊点儿事情。” 许欢心里着实有些不耐,但他清楚,程二娃有事无事一般不会来烦他。于是,他耐着性子跟程二娃走到车站角落的花坛边。 “最近,跳刀他们是不是满世界在找小黑皮?”程二娃开口就直接问道。 “我这段时间没去他们那边玩,怎么啦?”许欢未置可否。林若海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他们和东城老翁之间的恩怨,让他不要参与进来。 “我知道小黑皮在哪儿?”程二娃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而且,我还知道,小黑皮跟前段时间跳刀被杀这件事,很有关联。” “你是又缺钱了吧?”许欢笑着揶揄他:“是不是准备再卖个二百块的消息给我。” 程二娃竟然显出一脸义愤:“小欢哥,你怎么看我,我不清楚,但我程二娃可是一直当你是好哥们儿,你这话说得有点没意思了。”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了,你怎么想起跟我说这事?”许欢见状忙安抚他。 “我知道你跟跳刀的交情很深,要不然,会花二百块买杨晓军的消息?如果你还要找小黑皮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怎么找到他。” 许欢略微有些诧异:“你要真知道小黑皮的下落,这消息,不比杨晓军那消息差啊。你直接去找跳刀他们,好处肯定比告诉我大啊,还能落个人情。”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笨。但是,我只是手脚有点笨,脑子又不傻。” 程二娃笑了一下:“跳刀和东城老翁,这些大佬,我惹得起谁啊?我才不要搅和进这种事呢。到时候,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就是信任你,不可能来害我,才跟你说。你要是跟这事没关系,就算了,咱们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欢觉得自己以前,还真是有点儿小瞧程二娃了,于是道:“行,你告诉我。” 原来,小黑皮一直还在临江,只是躲起来了,而且照样还在卖粉儿。不过,只针对过去的一些熟客在做生意。原本做这个生意,就跟耗子似的,躲着在做,现在小黑皮更是基本不出门了。林若海他们对这个圈子并不熟,也难怪找不到他。 程二娃就把小黑皮的藏身之处告诉了许欢,并且,还跟许欢说了敲门方式等等这些细节。末了,一再叮嘱许欢,千万不要说这消息是他透露出来的。 第54章 兵不血刃 许欢暗暗将程二娃说的记了下来,然后摸了两百元出来:“你这消息,绝对值这个钱,算我买下了。” 结果,程二娃的举动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居然拒绝了:“小欢哥,别跟我整得咱们之间只有钱的事。” “一码归一码啊,这钱该你挣的。”许欢不愿占程二娃这个便宜。 程二娃就说:“那先放你这儿好了,哪天我实在没辙的时候,再来找你周济。搁你这儿比放我身上保险。”说着他还得意地一笑:“嘿嘿,最近,手上还是比较活泛。” 许欢心想,这家伙既然手头不紧,咋想起跟我说这事呢,心念一动,问道:“你小子,是不是跟小黑皮结叶子了?” 程二娃脸上露出愤愤然地表情:“结叶子倒说不上,但这狗日的做生意不地道,老特么的拿掺水货来糊弄老子,仗着东城老翁给他撑腰,口气还狂妄得很。好像老子就是条贱狗似的,玛的,现在这社会,谁赚点儿钱容易啊。” 许欢就从这话里听出了名堂:“你的意思是,小黑皮是在帮老翁走货?” 程二娃听他这么一问,神色一紧,忙压低声音道:“这话,我可不敢乱说。但是你想啊,小黑皮以前,可一直是在千威夜总会走货,他特么的还不是跟我一样,都是吸粉儿的,比我强在哪儿啊?凭什么他能在老翁的场子走货啊?这生意,不说直接是老翁在做,至少,老翁是有很大份额抽成的。” 这事有点大,许欢脸色不由慎重起来:“程二娃,在千威走货,跟千威在走货,这事情性质可是两样,你可别忽悠我。这话可有什么根据没有?” 程二娃的智商,再次刷新了许欢对他的印象。只见他苦笑了一下:“这种事情,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根据。要是他们真有把柄落我手里了,那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估计我在临江也就混到头,说不定哪天就被莫名其妙地干掉了。我还是不要这个根据的好。” 他看了看许欢,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小欢哥,我心里挺敬重你的,所以才敢跟你说这些,但你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讲,这话是从我这儿听来的。否则,只怕我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许欢当即保证道:“二娃,这种不是人的事,我许欢绝对不可能干。你要放心,就告诉我,不放心,你就别说,我也不会觉得你不够意思。” 于是,程二娃就道:“像他们这层关系,明眼人一猜就猜到了嘛。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缺钱缺得慌,有两次实在没办法,只能去赊货。但是,蒋疤脸不点头,谁都别想从小黑皮那儿赊到货。这哪里仅仅是在他们场子里走货,分明就是他们的生意。而且……而且我觉得,杨晓军他们两个傻逼,就是这样被拉下水的。可怕呀!” 程二娃的一番话,着实让许欢震惊不已,但是,很多之前想不太明白的事情,却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天,许欢回去后,并没有急着去找林若海他们,他得仔细考虑考虑,到底该如何处理这些信息。思来想去,他都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草率。 于是,又过了一天,他才去枫林晚找林若海和杜志猛。两人有些日子没见他了,一见面,杜志猛就大声武气地道:“嘿,你个小狗日的,还真要跟我们疏远了啊?” 许欢这时,没心思跟他斗嘴,只是一脸严肃地说:“两位大哥,我今天来有重要事情跟你们商量的。” 两人见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杜志猛就起身关上了门:“怎么啦?” “我知道小黑皮的下落了。”许欢道:“但是,这件事现在有点大,我得跟你们商量一下,我不希望你们自己去弄他。” 杜志猛就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们,在哪儿找到他就是了,至于怎么弄,你就不要管了,也不要参与后面的事。” 林若海素来知道许欢,不会不明不白地做事情,就抬手制止了杜志猛:“你别急,先听小欢把话说完,看看他的意思。” “据我所知,小黑皮是在帮翁秀山他们卖粉儿,也就是说,老翁表面上在做娱乐行业,其实暗中可能在贩毒。”许欢道:“而且,杨晓军他们,吸粉时间不长,一直是在小黑皮那儿拿货,所以,据我推断,当时蒋疤脸正是通过毒品,不知道怎么说的,把那两个傻逼给煽乎起来了,才对刀哥下的手。” 林若海就问:“这些消息,你从哪儿知道的?” “这个我不能说,我答应人家保密的。但这个消息,至少有八九成靠谱。”许欢道。 杜志猛咬牙切齿道:“我不管蒋疤脸怎么挑唆的,只要拿到小黑皮,把这件事坐实,到时候,我们再弄老翁他们,峰哥也没什么话好说了,这个仇不能不报。” 林若海沉静地看着许欢,他知道这小兄弟一定有话要说,因为,到现在,许欢并没有说出在哪儿可以抓到小黑皮。 果然,许欢说道:“猛哥,我是这样想的,刀哥被刺这个事,既然当时已经报了警,现在,杨晓军他们也被抓了,这事从明面上,就算告一个段落了。虽然,大家都怀疑是翁秀山他们使的坏,但是一直没有抓到把柄。所以,即使小黑皮被咱们抓到,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些说辞,因为,他们并没有直接指使杨晓军他们行凶。这件事,他们谁都不会认的。” “那你什么意思?”林若海问道。 “咱们直接报警,小黑皮贩毒,这就够他喝一壶的了,进去后一审,要是他真是替老翁他们在卖粉儿,什么翁秀山、蒋疤脸的,一个都别想脱了干系。”许欢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行!”杜志猛立即反对:“他卖不卖毒品,跟我们没有关系,现在咱们要算的,是刺杀刀哥的这笔账。再说了,我们去报警算什么事?没地叫警察看笑话,说咱们狗咬狗,想想都不是滋味。” “所以”许欢笃定地说道:“报警这种事,就让我这个三好市民来做了,你们只需要坐在旁边看热闹就行了!” 许欢这么一说,林若海和杜志猛不由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许欢。 接着,许欢又悠然加了一句:“咱们的目的,不就是要把东城老翁干掉吗?怎么干掉不是干掉,兵不血刃的干掉,不是最理想的吗?” 这句话,显然说服了林若海和杜志猛两人。现在,他们最希望的就是,把老翁干下去,这样,陈志峰至少一段时间里,没法甩开他俩。 第55章 三成股份 陈志峰最近,非常不高兴。他觉得有些事情,自己的控制力在日益减弱。这种感觉让他很为不爽。只不过,他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不太将喜怒形于颜色。因为,他知道,情绪对事情的结果,往往只会起反作用。 这么多年来,陈志峰一直是个相当自负的人。是的,从当年那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到今天,跺跺脚临江城都会有反应的人物,他对自己一路走来的历程,心中很是骄傲。 现在有些人,动不动就说自己穷得只能吃土,陈志峰每每听到类似的话,心中就冷笑,吃土,特么的你们有几个人吃过土,老子才真正的吃过土。 三年自然灾害,闹大饥荒时,陈志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那时,却是他整个家庭最穷困的时候。吃野菜、吃草皮树根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在最艰难的时候,幼小陈志峰吃过一种俗称“观音土”的黏土。那玩意儿,除了能提供点儿可怜的饱腹感外,减缓饥肠辘辘的感觉,可谓一无是处。 陈志峰这辈子都忘不了,吃土之后,自己便秘时的那种难受,忘不了用手指去抠大便时的那种痛苦。那以后,他就发誓,就算活活饿死也不吃这玩意儿了。他也发誓,如果不被饿死,他长大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再也不要过这种受穷挨饿的日子。 好在,他运气还算好,后来家里的日子开始渐渐缓过来了,他没被真的饿死。但吃过土的陈志峰,心肠却变得异常的硬了。 其实,总的来说,陈志峰运气的确不差。在那样的年月里,居然还念完了中学,后来招工进了建筑公司,从推板车送泥浆开始,他凭着自己的头脑和狠劲,一步步地混到了二建公司总经理的位置。 在陈志峰眼里,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只有谈不拢的价格,没有不能收买的人。 他对人的分类也很简单,那就是对他有用的人和对他没用的人。有用的人,他可以捧他,甚至不惜折节交往,这为他博得了礼贤下士的好名声。没用的人,在他眼里,就是工地上的踏脚板,泥坑里垫脚的砖。 当他终于身居要位,亨通发达了以后,他对人又多了一种分类法,就是听话的人和不听话的人。 他曾听一位政要朋友说过这样的理论:什么是奴才,“奴”是指忠心听话,“才”是指办事有本事。用人原则应该是,才而不奴,不用;奴而不才,可用;又奴又才,重用。对这种说法,陈志峰一直奉为圭臬。 如今,在临江这个人口六七十万的县城里,他陈志峰不说跺跺脚地皮都要抖三抖,但无疑已经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了。但他却对身边的人,防范得越来越紧。 什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陈志峰觉得这个说法很是扯淡,哪有什么真正的君子。他终日混迹于那些手握权力的人中间,这些所谓的人物,每一个在人前,看着都是谦谦君子,但陈志峰知道,这些人有时候连伪君子都不如,比真小人还恶劣。 君子、小人,在他眼里,不过是糊弄芸芸众生的一个说辞,人类根本就没有这种分类法。有钱有势,管他是君子还是小人;无权无钱,君子也好小人也好,都是狗屁。 可是最近,他觉得自己的观念却屡屡受到挑战,而且,都是来自他内部自己人的挑战,这让他感到非常愤怒。 首先,是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林若海,居然背着他,跟那个吃里扒外的宋进,还保持着紧密的联系。林若海想干什么,莫非是想拿到自己当初戕害宋进的把柄吗? 随后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许欢,自己一心想提拔他,指望日后逐渐取代林若海,但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竟然拒绝了自己开出的优渥条件,以为做个小生意,就可以出人头地了吗?幼稚! 还有那个杜志猛,虽然挑不出别的什么毛病,但是,永远只知道跟林若海穿一条裤子,永远分不清谁是大小王,也是条养不熟的狗。 如果说这些,陈志峰尚且可以忍耐,睁只眼闭着眼就过去了,但最近,这些人的闹法,越来越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自己已经明确表明了态度,让他们不要再跟东城老翁弄了,但他们却依然把翁秀山给办了。 前些天,先是帮翁秀山走货的小黑皮被抓了,紧接着,蒋疤脸也被抓了。翁秀山闻讯逃到外地去了,现在还在被通缉中。眼见着一个好端端的千威夜总会,就此停业整顿了。 尤为让陈志峰生气的是,林若海和杜志猛两人,还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表示跟这件事没有半点儿关系,都是翁秀山自己贩毒惹的祸。 陈志峰心道,想骗老子,你们还嫩了点儿。他在临江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这点事儿休想瞒得过他。结果,他没费多少力气,就打探出消息来,举报小黑皮为翁秀山卖毒品的,正是许欢。 许欢跟翁秀山,原本八竿子打不着,没什么直接的仇怨。他为什么要去跟千威的这帮人过不去,这还不是秃头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但是,林若海他们不知道的是,翁秀山当时为了搭上陈志峰这条船,早就承诺奉上千威夜总会三成的股份给陈志峰,并且坦言了自己生财之道。他不需要陈志峰帮他什么别的,只希望能帮千威打点些上层关系,透露点儿关键风声就可以了。 而且,林若海他们更不知道的是,滇西的邱天,发家生意就是做毒品,所谓玉石生意,不过他们现在的障眼法。 陈志峰原本想利用翁秀山这条线,做更大的生意。他好不容易搭上邱天他们这条线,其目的就是为了在毒品生意赚进一票大的。 老谋深算的陈志峰早就盘算好了,这种高风险的事,他是不会亲自沾手的,他只需要在中间,将两边的关系搭上,风险由老翁这些人来冒,他坐收渔利就可以了。 结果,这条可以轻松发财的腿,硬生生的让林若海他们掰折了。现在,一时之间,叫他到哪儿再去物色像翁秀山这样的合适人选。 “不行,不能让这些人再这么弄下去了。否则,早晚要伤到我。”陈志峰独自坐在阴暗的办公室里,暗暗下了决心,虽然,一时之间他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方法,但他已经很明确了一点儿:玛的,这几个人,头上都特么的有反骨。 第56章 惟妙惟肖 对许欢他们来说,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平静日子,有时候,平静得都有点儿让许欢感觉无聊了。 生意上平平稳稳,该赚的钱一分没有少赚,但一时之间想再大赚一笔,也是不太容易。 眼看着今年,总代理的指标应该是可以完成的,但虽然机器比去年卖得多,但利润却薄了许多,总代理的跳点,从8个点降为了6个点。总价也降了,他们三人算过,今年完成指标,这总代理回佣上面能赚的钱,比去年反而还要少那么一截了。 但汪嵩和钱小朵都很满意,直跟许欢说:可以了,咱们两年做下来,已经赚不少了,钱这个东西是赚不完的。 其实,正如简晓彤所言,许欢对钱其实并没有多大概念,只要身上不缺钱用,他就不太惦记这个数字。问题在于,现在这个生意做顺了,他觉得太没挑战性了。而且,他心中也有隐忧,谁知道明年怎么样呢,主动权都在厂方手里,到时候,指标再提,价格再降,能赚到手的钱,越来越少。 不过,这段时间,店里倒是多了个乐趣,就是汪嵩老拿钱小朵开玩笑。 现在,明宇跟钱小朵的关系,越来越熟悉了。钱小朵对明宇的态度,也没有了以前那种爱答不理的样子,渐渐地,也把他当个还不错的朋友在对待。 自从明宇知道钱小朵母亲的情况后,倒是指导了她不少。 明宇跟她说:“小朵,你每次去看你妈妈,虽然她不认识你,你跟她也陌生,但是,你不能这么冷冰冰的,你得跟她多聊天。” “她又不认得我,我跟她聊有什么用?再说了,谁知道哪句话她能听懂,哪句话她听不懂呢?” 明宇就耐心劝说她:“你别管她听不听得明白,你就当她什么都明白。每次去,你就跟她聊天,没准儿哪天她突然就明白了,真的,我虽然不是精神科的医生,但至少在这种事上,比你们懂得都要多些的。” 钱小朵听到她母亲还有可能想起她来,眼里就忍不住露出强烈的期望。明宇的这些话,她就听进去了。 这以后,钱小朵去看她妈妈就比以前勤了很多。而且她去看她妈妈的时候,就在那儿跟她妈妈聊天。 开始,她不知道该跟妈妈聊什么。后来她想,既然当她是个明白人,反正这种时候,也只有她娘儿俩,于是,她就对着母亲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怎么在街头卖艺乞讨,怎么逃掉,又怎么遇到师父了等等,反正是在那儿自说自话嘛。 如是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钱小朵去看了她妈妈回到店里,眼睛就红红的,竟像是哭过的样子。 许欢和明宇正在店里下棋,许欢见她这个样子,心中惊骇莫名:这可是朵儿姐诶,什么时候见她眼睛红过,于是赶紧上前问她:“怎么啦,遇到什么事了吗?” 钱小朵摇了摇头,突然笑得非常灿烂,拉着他和明宇两人,连蹦带跳地说:“我妈对我好起来了呢,我妈对我好起来了。” 两人被她这样也弄得很激动,许欢忙问:“是吗?难道阿姨有些想起你来啦?” 钱小朵说:“没有,那倒没有。不过,她今天让我抱‘小小’了。还跟我说‘小小’在小的时候,多么可爱。” 他俩都知道,小小就是钱小朵母亲整天抱着的那个毛绒娃娃,在她心里,那是小时候的小朵呢。 钱小朵这样说,的确是个好现象,说明她妈妈心里,已经开始接受现在的小朵了。 于是,明宇笑眯眯地对钱小朵说:“加油,小朵!阿姨终究是会想起你来的。” 这件事以后,钱小朵对明宇,明显地又好了许多,两人开始有说有笑了。也就是从这时起,汪嵩开始有事没事地,拿钱小朵和明宇开起玩笑来。 这天,小杰出去送货去了,只剩他们三人在店里,汪嵩就又无聊起来,在那儿撩钱小朵:“朵儿姐,明大夫今天咋没有来啊?” 钱小朵一边拿着一张绒布擦拭碟片,一边道:“嵩娃,你别特么一天到晚没话说,尽说这些有的没的。” 汪嵩就跟许欢道:“要不要我给你学一段儿?” 许欢也正没趣着,就起哄:“学,赶紧学,趁小杰不在,免得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把小孩子给教坏了。” 然后,汪嵩就清了清嗓门,模仿起两人说话的声音来: “亲爱的小朵,你怎么啦?看你这眉头紧皱的样子。” “明大夫,人家生病了嘛。” “啊,不要怕,我是医生,你身体哪儿不舒服啊?” “人家肚子里面,有些头疼。” 汪嵩将两人的声音,模仿得可谓惟妙惟肖。而且,说的又是以前他跟许欢讲过的搞笑事情,说自己想逃课,找老师请假,结果一紧张说了个觉得肚子里面,有些头痛。 这时,他把这个笑话杜撰进明宇和钱小朵的对话里,顿时,惹得许欢在那儿捧腹大笑。他还没笑完,就听见汪嵩“哎呀”了一声,捂着鼻子在那儿直抽冷气。 原来,汪嵩这下真把钱小朵给惹恼了,二话不说,手中碟片“咻”的一声飞出,正中汪嵩鼻梁,这一记,击得他鼻子酸酸,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朵儿姐,你干嘛呀,开个玩笑,你下手要这么狠吗?”汪嵩气急败坏地嚷道。 “你再这么无聊,信不信下次我飞出来的就是刀子!”钱小朵也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许欢心知钱小朵是真生气了,平时这么爱惜碟片的一个人,现在说扔就扔过来,忙止住笑,赶紧捡起碟片,还假惺惺地在那儿说:“嵩娃,过了,你这个是真的过了。你看,咱朵儿姐,好不容易擦干净的碟片,因为你又给弄脏了。我跟你说啊,下次,可不能开这么浅薄的玩笑了。” 他把碟片递给钱小朵,又一脸讨好地说:“朵儿姐,你这手飞盘,真是太帅了,你还有什么本领,是我们不知道的啊?” 钱小朵此时见汪嵩还在那儿狼狈地揉着鼻子,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对许欢道:“你少在这儿装好人,还不知道你了,刚才你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汪嵩闻言,也悻悻然道:“就是,特么的许欢,好人坏人都是他做了。不行,我早晚得跟他割袍断交。” 第57章 偶救发小 这一天,郑洁突然来到他们店里,要知道,许欢他们店开了快两年,这个女人可从来没光顾过他们的店。 平时,她实在无聊想起来要看碟片了,都是一个电话打给汪嵩,让他拿一摞过去给她选。而且,汪嵩从来没收过她的钱,这女人也能坦然受之。对此,钱小朵表示非常不满,她也不是为这十块八块钱的事,只是觉得这人太过颐指气使,而且还贪小,实在没啥可交的。 所以,看见她到店里来,许欢觉得有些诧异。郑洁自己娇滴滴地开了口,对汪嵩说道:“哎呀,真是讨厌死了,刚说过来做个脸部护理,约好了技师,那两个婆娘电话就打来了,非要约着打牌,你有空吗?” 离许欢他们店不远的地方,新开了家美容美发的店,装修十分高档,价格也很昂贵,可越是这样还越是门庭若市。好的技师,据说都要预约才行。临江城里那些有钱的女人,一时间趋之若鹜,一个个上赶着去挨宰。 郑洁说得那两个婆娘,是他们牌局上的常角儿了,汪嵩一听就明白,笑嘻嘻道:“郑姐,你这如花似玉的面容,少做一次护理有什么关系。那就打牌去吧,我这儿没啥事。下次,你打个电话给我就是了,还亲自跑过来叫我。” 郑洁俄自在那儿抱怨:“要不说讨厌呢,我还得给峰哥送份文件到枫林晚去呢。”说罢,就看着许欢。 许欢忙接话道:“嗐,多大个事儿,嫂子,我帮你跑一趟就是,正好去找刀哥他们聊聊闲天。” 自从东城老翁被他们扳倒后,许欢很久没去枫林晚了,他心里清楚,连着两次不给陈志峰面子,对方估计心里对他很有看法了。所以,陈志峰这里,他也是退避三舍,尽量少接触。 不过,他心里还是想着,有机会时缓和一下关系,尤其是这次,他把翁秀山场子里贩卖毒品的事给点了水,他听林若海他们说,陈志峰后来了解到是他干的,对这件事很生气,觉得许欢太不听招呼了。 “那你可得当心,这份资料必须亲手交到林若海或者杜志猛手里。这是枫林晚消防的年检资料,弄丢可麻烦得很。”郑洁拿出一个封好的牛皮纸袋递给许欢。 “放心吧,嫂子。你好好去玩。” 于是,郑洁和汪嵩刚一离开。钱小朵就撇了撇嘴,满脸的轻蔑:“汪嵩说话也不嫌恶心,还‘如花似玉’,我看只剩个如花了。” 如花是周星驰剧里,每次都让钱小朵笑滚过去的人物。现在,她拿来说郑洁,可见她对这人的讨厌已经不是一般。 许欢笑道:“朵儿姐,你现在说话也越来越毒了。” 钱小朵就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倒真是主动,干嘛不等人家开口,就巴巴地上赶着去跑腿?” “她那意思这么明显了,我能装不懂事吗?到时候,她到陈志峰那儿去再吹吹枕边风,只怕是更加不要看我了。” “稀罕他看你!你又不求他什么。”钱小朵很是不以为然。 许欢安抚她道:“朵儿姐,话不能这么说,远的不说,就咱这店刚开张的时候,人家还是挺帮忙的。咱不能得了人家好处,就一点儿都不认账了,是吧。何况,我跟他之间,又没什么真正的矛盾。能缓和些就缓和些,举手之劳的事情。” “去吧去吧,反正就我是个守店的命。”钱小朵懒得听许欢啰嗦,抬手赶他走。 许欢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正好,估计这个点儿,林若海他们已经在枫林晚了,也没打电话,就直接过去了。 自从林若海受伤出院后,陈志峰那边很多事情,现在都逐渐不让他和杜志猛参与了。所以,现在两人的状态,跟当初刚开枫林晚时有点儿像了,每到晚上营业前,基本上都是待在枫林晚的时间多。 许欢走进枫林晚,看见王俊一个人在大堂坐着,其他人都还没有来,就问:“咦,今天刀哥他们都还没过来吗?” 王俊咧嘴一乐:“到了,在后面揍人呢!” “揍人?”蒋疤脸被抓,老翁跑路后,千威那帮人也就树倒猢狲散了,如今已是风平浪静好久,许欢就有些惊讶:“这是谁啊,又招惹到他俩啦?” “没谁招惹,一个欠了峰哥钱的小子,听说还想跑,这不,逮过来了。” 许欢早就知道,陈志峰暗地里有块放高利贷业务,心里叹了口气,作孽。想着赶紧把文件给林若海就走,于是自己往里间走了进去。 林若海听见许欢的叫门声开门时,杜志猛正在那儿对着一人边打边骂呢:“玛的,欠了钱还想跑,峰哥的钱这么好赖的吗?日,害得老子费这体力,说!你特么什么时候还钱。我跟你说,不还钱你那儿都别去了,就住这儿了,老子一天打你三顿。” 许欢看了一眼,里面那人已是鼻青脸肿的了,见状他就没进去,只是在门边把文件袋给林若海:“刀哥,这是郑洁叫我顺便带过来的,说是什么年检的资料,你收好了。” 林若海点了点头:“嗯,消防年检的,这几天正办这事呢。” “叫猛哥悠着点儿,这种事情……唉,我先走了,你们忙。”许欢想了想,还是懒得多嘴,跟自己不相干的事。 正当他转身要离去的时候,里面传出一声呼救:“欢哥,许欢,救命啊!” 门口的两人闻声都大吃一惊,许欢忙推门走进去,定睛仔细一看:“陈军,日,怎么是你啊?” 杜志猛一听,气乐了,对许欢道:“小狗日的,怎么好像是你兄弟啊,合着我在这儿费了半天劲,又特么的吃力不讨好了。玛的,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许欢顾不得跟杜志猛多说,一把拉过陈军,上上下下检查,生怕被揍坏了。仔细看了一遍,好在杜志猛手上有数,陈军除了脸上肿得有些厉害外,身上倒是没有硬伤。 许欢这才松了口气,忙问道:“你怎么会欠上峰哥的钱啊?你家一直做生意来着,不至于啊?” 许欢还在云桥镇的时候,陈军的父母,就已经在河东的服装城里卖衣服了。当时,陈军在他们那群小伙伴里,除了比不上常强家,家里的经济条件,那也算是不差的。 许欢回临江做生意后,还去他父母服装城的摊位找过陈军几次,每次他父母都说不知道陈军跑哪儿去,后来,许欢也懒得去找他了,哪想到,今天两人以这样的形式见面了。 陈军听许欢这么一问,垂头丧气地不说话。 倒是杜志猛,看许欢着急的样子,心知两人关系应该不错,在旁边对他道:“你这兄弟欠的钱,应该都是赌债吧。” 第58章 仗义疏财 见陈军没吭声,许欢骂道:“玛的,你啥时候好上赌了,以前没见你爱打牌呀?” 陈军吐了口血唾沫:“被人骗了,做了局,当时输红眼了,只想着翻本儿,后来才醒过味儿来。迟了!” “欠了多少啊?”许欢问。 林若海道:“连本带利,现在有十万了。” 陈军就把原委说了,刚毕业后,他还老老实实地跟着父母做了几天生意,后来觉得守着个衣服摊,太磨人了,来钱又太慢。父母还有事没事老念叨他,一气之下他就自己跑广州,来回倒腾点儿小买卖,也赚了些钱。 前段时间,结识了几个狐朋狗友,把他带到个地下赌场玩儿,这个赌场倒不是陈志峰自己经营的生意,但实际上跟陈志峰,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里面放炮的(即:放高利贷),全是陈志峰的人。 陈军说自己被勾引去“炸金花”了,结果被那几个带他进去的做了局。玩过这种赌博的人都知道,但凡遇到被人做了局,这玩意儿输钱极其快。 汪嵩曾经给许欢表演过,一副扑克呼啦啦地一洗,他发出五副牌来,自己拿三条a,给许欢发三条k,其他三家,全是同花。 汪嵩当时跟许欢说,这样的牌,你拿到,基本上身上有多少钱,就输多少钱。 而且,汪嵩还告诉许欢,这样的牌,如果是几个人合伙弄你,你想跑都跑不掉,因为,只要有两家一直不看牌,你拿着三条k,想查别人的牌都查不到,只有一手手地往下跟,要不然就投降。可是,这样的牌,谁特么会投降,只有三条a才能赢你了,谁都会不信邪,只想自己多赢,根本就不会去查牌。 所以,像陈军这样的菜鸟,遇到别人合伙做局,再遇到个会做牌的,那真是多少钱都有去无回。当时,他也是输红了眼,当场就借了高利贷,一心想拿把好牌就翻本,结果越陷越深。 “日!”许欢又骂了一句:“你特么的什么时候变这么傻逼了?这几年也不联系我们,大家早点儿联系上,能吃这么大亏?老子还专门给你爸那儿留了我的电话、传呼,你个唧吧死人,也是活该。” “钱都输完球了,才醒悟过来被做局了,又没有抓到人家把柄,不是活该又能怎么样?”陈军在旁懊悔万分地说。 “那你也该早点想法还钱啊?这利滚利的,七八万块钱,现在变十万了。” 陈军就叹了口气:“想什么办法,这两年自己赚那点儿钱,全部填坑里去了。家里面,这几年你是不知道,河东商城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也就是在那儿维持。这笔钱一出,老两口只怕是生意都周转不了了,直接破产。我家老头子,血压本来就高,要是知道我这么败家,一不小心会被气得拿过去的。所以,我也是没办法,才……欢哥,让你看笑话了。你给这两位大哥说句,再缓我段时间。” 许欢还没开口替他求情,杜志猛就道:“小兄弟,我可以不为难你。但白纸黑字写在那里的,再缓段时间,十万怕是就变十二万、十五万了。欠债还钱,这天经地义的事啊。当时,可都是真金白银地借给你的,我劝你还是早点那个稳妥办法的才好,我们也好交差。”陈志峰当时交待过他,钱没还,人就不能走。 “猛哥”许欢道:“你别说了,规矩都懂的,这账我给他先了掉。今天来不及了,明天一早,你跟我到银行去取钱。” 许欢这话一说,林若海和杜志猛着实吃了一惊,他俩没料到,为了眼前这个小子,许欢肯出这么大价钱来保他。 林若海就把他拉到了隔壁房间:“小欢,你想清楚啊,十万块可不是小数目,这兄弟跟你的交情,值不值得啊?” “从小在云桥镇一起长大的,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了。以前打架的时候,就我跟他冲在最前面,他父母也算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刀哥,你说这种事叫我碰见了,我能不管吗?”许欢道:“现在,跟峰哥关系弄得又有点不尴不尬的,想拖点儿时间都开不了口,不出钱怎么办?” 林若海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好道:“反正你自己做决定,我该提醒你的得提醒你。” “刀哥,我知道的。”许欢点了点头,然后过去对杜志猛道:“猛哥,人我先领走,没问题吧?” 杜志猛摇了摇头:“特么的,云桥镇的小欢哥啊,大哥大啊,领个人走,我还敢说什么屁话。” 看着许欢和陈军两人离去,林若海不由感叹道:“阿猛,小欢这股仗义疏财的劲儿,还真是令人服气,希望他这个兄弟,对得起他这份交情吧。” 杜志猛笑了笑:“这小子倒也是个硬点子,刚才挨揍时,知道自己理亏,咬牙硬挺着,没有鬼哭狼嚎的令人烦。搞了半天,是小欢的发小,也是够凑巧的。你说,咋每回咱们都弄到他的兄弟了呢,前次是汪嵩,这次是陈军,真特么邪了门。” 许欢把陈军先带到卫生所,处理了一下伤口,好在杜志猛揍人,一般都收着力的,陈军的伤倒也不严重,只是些皮外伤。敷了点药,许欢就带他回了店里。 钱小朵一见,好好的一个人出门,转眼间带了个伤兵回来,忙上前询问,许欢就把情况给她说了。还说:“喏,就是这哥们儿,当年咱俩一起南下,准备闯事业,还没出站,就发现钱被洗白了。” 钱小朵听完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文件,送得有点贵的。” 不过她没多说什么,钱小朵的价值观也是这样的,既然两人这么深的交情,这事情许欢遇都遇到了,肯定是应该这么做的。至于十万块嘛,多是有点多,但也拿得出来,就没啥好说的了。 许欢也没多心疼那笔钱,事情一过,他反而有种久别重逢的高兴劲儿:“陈军,待会儿咱哥俩好好喝一杯,给你压压惊,我打电话约常强来,怎么样?” “欢哥,别约他了,现在没这心情。”陈军闷闷不乐道:“这样,我这儿先写张借条给你,这钱我铁定会还你的。” “嗨,这个你着什么急啊,等我明天去把你账了掉再说后面的事。几年没见了,咱不得先好好聚一下啊?”许欢大喇喇地说。 陈军不管这些,坚持从钱小朵那儿讨来纸笔,写了一张十万的借条,还郑重其事地按了手印。 见他这么较真儿,许欢也由着他去弄了,只是安慰他:“你也别老去想了,跟自己过不去。咱吃一堑长一智,人在街上晃,总有当要上嘛,以后有机会,咱们一起把这个场子给你找回来就是。” 第59章 做大买卖 那天,许欢还是坚持己见,把常强叫了过来,但跟常强强调了一声,就别带女朋友过来了。 常强听说陈军联系上了,自然非常兴奋,下班后立马就赶了过来。他们三人,年龄相仿,趣味相投,读书那些年,真是十次有八次混在一起的,算得上是有架一起打,有骂一起挨的铁杆交情了。 见面后,自然知道了陈军的情况,常强也安慰他:“军,你就别难受了,这坑虽然有点儿大吧,但也没到爬不起来的地步,凭你的脑子,不用多久,总赚得回来的。”说完,也埋怨起他来,这几年不跟哥几个联系,这不出了状况都不知道。 “是啊”许欢也道:“当年咱们在一起的时候,比现在本事差多了,那也是三个臭皮匠,比个猪哥强啊,从来可都是咱们在收拾别人的。” 几个发小聚了头,陈军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这事是怪我,我原本一心想着弄出点儿名堂来,在你们面前也好体面些,没想到……唉,算了,不说了,现在我得琢磨,怎么把这个坑填上。” “别着急,总有办法的,你先安心一段时间,你跑生意这么多年,总能找到门路的。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把步子走稳妥就是。我这里的钱,你不要压力太大,千万不要心急,到时候别越弄越糟。”许欢担心陈军急于还钱,又去走什么歪路子,那真是没办法了。 “欢哥,你放心,这回教训我还不长记性的话,你们也不用管我了,我也没脸见你们了。”陈军立即表态。 那天,三人好好地喝了顿酒,连常强都喝得七荤八素地才回家。 之后,陈军老老实实地帮着他父母做起生意来,但隔三岔五地,总是到许欢店里来坐坐,有时聊聊闲天,有时约常强一起聚聚。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眼见着就又快到年底了。 这天,常强的生日,也是二十岁了,常朝勇当然得给这个宝贝疙瘩,大大操办一通。常强特地叫了许欢和陈军一起参加。 陈军过来跟许欢商量,问包多少红包合适。许欢原本想着,跟常强的关系,怎么地也得包个大大的红包,但想了想,知道陈军现在也困难,自己要是包多了,显得有点儿把陈军架上去了,就说:“这个大家就按常规来吧,包个一百块的红包,意思一下就好了。咱兄弟之间,又不靠这个,也就是礼节性动作,空着手去吃席,总不大好意思。” 席间,许欢碰见了常玲,现在,他也不刻意避着她了,主动上去打招呼。由于,常朝勇那天请了不少人,常玲也得帮忙招呼支应着,两人也只是简单聊了两句。 不过,许欢看出来了,常玲的日子,现在过得不错,他听常强说,正儿八经谈了男朋友,是铁路局的一个科员,已经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这种人山人海的宴会,反而没啥好玩,许欢跟陈军挨着坐,同桌的,有不少是云桥镇的老相识,大家倒也七嘴八舌地聊得甚为热闹。唯独陈军,整个过程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散席后,许欢看常强忙着应酬各路客人,就过去打了个招呼,让他自己先忙,就和陈军一起走了。 一路上,陈军没怎么说话,许欢就问他:“怎么啦?不会是又遇到什么事了吧?” 陈军摇了摇头:“现在我还能遇到什么事,只是觉得自己家底太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身?要是咱家有常朝勇这样的家底,那就好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咱俩从小家里不是都比不过常强啊,你这就有点不应该了。” 陈军叹了口气:“欢哥,你误会了,我怎么会妒忌常强呢,我就是觉得有点惋惜。这世界就是这样,越是有钱,就越好找钱,越是缺钱,就越难挣钱。我要是现在有点本钱,也不至于翻不了身。” 许欢一听,就问他:“怎么,你是盯上什么路子了吗?要多少本钱啊?” 对许欢,陈军也不隐瞒:“现在,中俄边境那边的生意,好挣钱,我有个朋友在那边,跟老毛子做生意,真是挣老鼻子钱了,那才是大买卖啊。可惜,我是张罗不起来,也只有在旁边眼红的份儿。” 陈军说的这个生意,许欢其实有所耳闻,那几年,苏联刚解体没多久,变成了什么独联体,俄罗斯是叶某人当权。当时,那边的经济弄得一塌糊涂,由于之前那边一直重工业领先的国家,经济危机的时候,导致严重缺乏许多常规的生活物资。 所以,当年,曾有用牙膏、肥皂、方便面、火腿肠等等物资,从那边换回拖拉机、大卡车、报废坦克甚至飞机等等重型机械的各种传说。 现在,许欢听陈军说起这个,不由笑道:“这生意,咱们的确是做不了啊,就算能倒腾些货过去,真换个坦克回来,咱们能干啥,变卖废铁吗?再说了,咱们没谁懂俄语啊?这事还真不用眼红。” 陈军道:“可惜就可惜在这里,我那朋友联系过我了,说我只要把价格合适的货物给他倒腾过去,其他的事儿,根本不用我操心,直接结款,后面的生意是他的事儿,我把东西弄过去就行了,也不用跟老毛子打交道。” 听他这么一说,许欢倒是来了兴趣,连说走走走,到我店里面去坐下来,咱们仔细聊聊。 原来,陈军那个朋友,早几年就到那边边境去淘金去了,几年下来,各种渠道都疏通得差不多了。近半年,往那边去的人多了,各种生活物资的价格就上来了,前些日子,那哥们儿联系上陈军,问他有没有办法弄一火车皮生活物资过去,只要货到,验收完直接付款。至于后面的生意怎么倒腾,那是他自己的事。 此时,陈军把情况跟许欢一说完,许欢的心思就有点儿活泛开来了。 许欢问:“那边具体需要哪些生活物资啊?有没有个大概的范围啊?” “牙膏、肥皂、洗涤用品、毛巾、塑料制品、衣服、各种副食品……嗨,凡是过日子要的那些东西,在那边都不愁没人要。” 许欢其实也知道这个情况,现在从陈军这里一证实,就有些兴奋起来:“军,没准儿这买卖,咱们可以弄一把诶。” 第60章 量身定制 许欢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些东西,大多数属于轻工业产品,他从轻工系统的技校出来,对这些产品自然是相当了解。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他的那些技校同学们,散布在全渝城市各种各样这类型的厂里,找货源对他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另一个有利条件就是,那两年,渝城的轻工业越来越不景气,许欢每次到各个代理商那里去的时候,有空总要拜访一下当地的同学,老是听他们说厂里效益不好啊、又要停产了啊、说不定就下岗了什么的。 许欢想,与其让这些物品躺在厂里的仓库里堆着,还不如倒腾出来,送到需要的地方去,他相信,他可以谈出一个相对更便宜的价格,这生意,那还不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吗。 “这事,你仔细盘算过吗?难点在哪儿?”许欢问陈军。 “一是资金,二是货源。”陈军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知道他不是说着玩,就道:“我仔细算过,首先是货少了不行,要搞,起码就得搞一火车皮过去。运输费、路上的损耗以及各种打点算上,起码一次要发五十万左右的货过去,才有搞头。不然,天远地远地折腾一趟,没多大意思。现在,光一个货款,就把我卡死了。而且,我只熟悉衣物和电子产品,其他品类的货源,我不是太熟,要现找,只怕时间来不及。光这两条,我就没法子了,其他的,就更不用想了,所以,我才觉得不甘心啊。” 许欢一听,也沉默了,五十万,不是小数目,他自己口袋里,是没有这些钱了,去年年底分了二十万,他买了套房子,陈军这里又给他填了十万,实际上,他除了店里今年还没分的红,已经连一万块钱都拿不出来了。 “少搞点呢,多跑两趟如何?”许欢问。 “货少了,算不过来账。”陈军摇了摇头:“而且,这种生意,打的就是个短平快,行情变得很快的,说不定这批货走了,等你再组下批货时,行情变了,人家也会往那边发货的。算啦,没这个命啊!” “你先别忙着否定掉嘛,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先说,如果倒腾一火车皮过去,利润如何,能赚多少钱?你算过吗?” “六成利,至少五成!”陈军晃着手指头道:“五十万的货过去,至少七十五万现金回来,损耗小一点的话,八十万。” “军,我做个假设你别多心,咱先把人想坏一点儿,如果咱们辛辛苦苦把货弄过去,等到了那边,你朋友坐地起价,杀我们一把,咱到时候怎么办?”这么大宗生意,许欢不得不谨慎地考虑。 陈军笑道:“我多什么心,这本来就该考虑到。欢哥,你这两年生意没白做,以前你可没这个脑子。不过,这事我能不考虑吗?不会在这上面出问题。” “别卖关子,说来听听。” “首先,我这朋友我是信得过的,但生意归生意,该防范的得防范。咱们把货组好,货品、价格传真给我朋友,两边草签个合同。然后,先打10%的预付款,也就是五万块过来,收到钱咱们才发货。这样,即使货拉过去他变卦,大不了咱把货拉回来,退给厂家,无非白折腾一趟,起码不能亏本。不过,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出现的,大家是朋友,怎么会出这种烂招数。”陈军显然对这个生意,很是想了有一阵子了,所以,连细节都考虑过了。 许欢沉思了一会儿,想了想没有什么漏洞,就说:“货源,我还真能找到,你忘啦,我可是轻工系统的,啥生活用品找不出来啊。现在关键是钱的问题,这个要容我筹划筹划。” 陈军一脸遗憾地感叹:“是啊,千算万算,本钱才是关键。不然,一切都是空的。我这也就是在过过心瘾儿罢了。” “这事的最后期限,你估计在什么时候?”许欢一边心里默默盘算,一边问陈军。 “春节过后,必须要启动了,不然,等一开春,那边天气好了,发生什么变化,谁都不知道了。” 许欢就一拍大腿:“军,这买卖咱们整了,货源、资金,我来想办法,对接你朋友的事你负责,事成之后,咱们五一添作五,对半分利。” 陈军吃惊地看着许欢,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发小,但凡说出口的事,是一定要做的。此时,他不由百感交集,以至于说话有点结巴:“欢哥,你、你真决定要做啦,我可是一分钱出不了啊。” “做!”许欢坚决道:“年底,我店里会到一笔佣金,分完红应该有个一二十万,其他的,我再想想办法,问题不会太大,就算不到五十万,四十来万总能筹得出来。这笔生意成了,你也就翻身了。” “欢哥,你想清楚,别头脑发热。毕竟四五十万,不是小事儿。”陈军这时候反而显得犹豫起来。 “就这么定了,想这么多干嘛。你这些天,先跟你朋友对接好,需要的品类,最好是发个详细的清单过来,就发到我店里好了。我这边,先去各个厂家跑一趟,只要资金一到位,咱立马下手。”许欢已经开始安排起来,在他看来,这件事是皆大欢喜的一件生意。 既解决了陈军的问题,也解决了那些厂家的问题,还能利润丰厚地赚一笔,没有理由不做。 所以,他后来还开起了玩笑:“军,你放心去跟你朋友把条件咬死,资金不会有问题,万一不够,玛的,老子找常强贷款,也把这生意给整了。” 当天晚上,许欢就把这件事说出来,跟汪嵩和钱小朵商量。 钱小朵没意见:“等今年总代理合同到期,跳点的利润一下来,五十万应该是有的,大不了今年少分点红呗。不对,也不是少分,许欢你这钱赚回来,我跟汪嵩也要分的。” 许欢哈哈大笑:“朵儿姐,果然两年生意做下来,人是越来越精明了。” 倒是汪嵩有些犯嘀咕:“这钱也太好赚了吧,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倒不是多分红少分红,咱们几个,现在也不至于眼巴巴地等着这些钱,只是,有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什么叫太好赚了?”许欢得意地说:“要不是当年我遛街穿巷的,把这些厂子都观摩过,一时间哪里能组得起这么多品类的货。” 然后,他又大大咧咧道:“嵩娃,你放心,哪有什么风险?先打预付款,货到结账,最大的风险,就是白折腾一趟,最后灰溜溜地把货拉回来。我去跟厂家谈的时候,先把这条弄上去,就是万一对方出了幺蛾子,厂家得允许我退货,大不了再损失点手续费啥的。再说,这一票做成了,陈军也好还我钱了,不然,那十万块,哪个猴年马月他才能凑得起来。” 见许欢这么自信满满的,而且,想得也不谓不周全,汪嵩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第61章 想啥来啥 许欢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如今,店里的生意已走上正轨,有汪嵩和钱小朵打理,现在又有了小杰,基本不用他再操什么心了。东城老翁也被他们弄跑路了,枫林晚已经好长一段时间风平浪静了。 他早就觉着生活平淡得有些无聊了。如今,决定跟陈军一起倒腾这笔买卖,他立即紧锣密鼓地行动了起来。与其说是赚钱的动力,还不如说是这件事的本身,让他感到新鲜刺激。 没多久,陈军那边就把货源清单及价格,跟他朋友确认了。离过年还有段时间,许欢一下变得忙碌起来了。他喜欢这种快节奏的忙碌,他觉得比一天到晚待在店里,有意思多了。 许欢按图索骥,对应着货品单上的商品,一家家地去找相应的厂家谈。有同学的厂,就先电话联系上,要来销售科的电话,然后在电话里初步沟通一番,感觉还不错,他就立即动身去,当面跟人家敲定。 好在,这些地方,大多数许欢都知道,有好些都是在渝城市区的,他在大石铺读书时,就曾经去光顾过。要不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还要考虑到春节放假等因素,这桩生意他们准备起来,还真不一定来得及。 跟许欢预料的情况差不多,很多厂家的效益都不太好,听他说来订货,而且需求量还不小,态度自然个个非常热情,都是销售科科长亲自接待。条件也比较好谈,价格上也相对宽松,毕竟像许欢他们这样的大买主十分难得。 跟厂家洽谈的时候,许欢也没藏着掖着,明确告诉自己是往边境走货,存在退货的可能,但基本上这些厂家在这条上,都给他们留了口子,直言万一真要是出了状况,货拉回来原款退货,只需要扣除损坏,以及人工费和运到火车站的运输费这些就可以了。 这让许欢松了好大口气,心里觉得更有底了。这是宗大交易,他考虑过风险,因为陈军的朋友,他没直接打过交道,对对方没法形成判断。所以,最大的风险就在于陈军的朋友出尔反尔,现在,只要有了可退货这一条,他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很多厂家还纷纷跟许欢说,想办法把这条渠道走通,以后可以长期供货合作。于是,许欢那段时间,天天喝大酒,因着是快过年前后了,很多厂家跟他谈完意向后,还给他备一份年货礼。临了,许欢年货收了一大堆,他是拿都没法拿了。 他索性提前给渝城的那些朋友,先去把年拜了一圈。尤其是方孝林那儿、郭敬家里,他都备了两份厚礼。 他到郭敬家里去时,郭敬还不高兴了,说你这人,整这些来干嘛。许欢嬉皮笑脸道:“你以为我是拍你马屁来啦,我是来看棋友的,给你家老爷子拜年呢,有你啥事。”一番话,把郭老爷子都给说乐了。 不过,末了,郭老爷子还是说他了:“小欢,以后你来玩儿就是,别拎七拎八的,这样影响不好。”一看就是副老干部的架势。 “嗨,老爷子,我这是借花献佛,可没专门去置办。” 许欢于是把自己最近在张罗的事,跟郭敬和郭老爷子大致讲了一下:“这不,这些厂家眼见着要过年了,来了我这么一个大主顾,不得赶紧巴结一下啊,我东西都拿不回去,住的宾馆里,还一大摞呢。您就当给我减轻点负担吧。” 郭老爷子听了,满心欢喜:“你这生意折腾得挺好的,也是帮咱们渝城的企业解决实际问题啊。”他挺喜欢许欢这个小伙子,当着郭敬的面就夸他:“敬子,你看这小鬼机灵吧,送人家东西,做得还像是人家帮他忙似的,到底做生意的啊。” 郭敬倒是仔细问了下许欢具体的情况,他知道许欢是个脾气有些旺的人,于是,提醒他人生地不熟的环境去做买卖,处处需要留心些,然后一再告诫他,万一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千万不要由着自己性子逞强斗狠,要及时找警方啥啥的。 虽然,郭敬的话听起来有些硬,还带点儿教训人的口吻,但许欢知道是为他好,心里不由充满了感激,只是不住点头说知道了。 那段时间,许欢就这么不断奔波于临江和渝城之间,有两家厂还是在县城里的。就这么忙忙碌碌到快过年,总算把货源的事基本上敲定了下来。临过年前,资金也基本到位了。 为了准备这些事情,连简晓彤放寒假回来了,他都没有时间跟她见面。直到过年前两天,他才抽出空来,约简晓彤一起吃个饭,还叫上了常强和陈军,他们几个人,都算是在云桥镇一起长大的一拨。虽然,陈军后来跟他们不在一个班,但相互之间也是非常熟悉。 一起吃饭的时候,陈军还开简晓彤玩笑,说亏得了有许欢,不然,我们这些顽皮分子,哪有机会和你这个大学生坐在一起。 简晓彤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不过,她现在可不是那个一门心思只知道读书的人了,也笑着回敬道:“是亏得了许欢,不然,我哪有机会和你们这些商界精英一起吃饭。你看,你们现在讨论的事,我听都听不懂。”说完,还很是不了然地看了许欢一眼。 的确,今天许欢的表现,在简晓彤看来,简直差劲儿透了。一学期没见面了,大家老同学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他俄自在那儿跟陈军讨论各种细节,让她很是有点儿插不上话的感觉。 许欢仍然无知无觉地说:“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年一过,咱们赶紧联系车皮,不要最后卡在这上面,就亏大发了。” 常强就笑道:“欢哥,这件事我老早帮你过问了,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 许欢讶异地看着他:“包在你身上?” “你忘啦,我那个准三姐夫,不就是铁路局的吗?我知道你跟陈军这事后,老早就问过他了,没问题的,到时候你把时间确定,他来跟渝城火车站那边的朋友打招呼。”常强得意洋洋地说道。 许欢这才想起,常玲现在的男朋友是铁路局的,上次常强生日的时候,还见过一面。 现在,听常强这般一说,不由大喜:“哈,真是想啥来啥,注定该我们的。常强,这趟回来赚了钱,我给你补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这话一说完,许欢蓦地发现,陈军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他想,莫非陈军介意这个吗?不至于啊,难道是觉得当时常强生日时,包的红包太小了吗? 于是,他赶紧岔开了话题,跟简晓彤道:“别以为你们刚才对我冷嘲热讽的,我不知道,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击罢了。现在大事已定,来来来,晓彤,现在该你好好跟我们说一下,十里洋场的花花世界了,让我们这群土包子长长见识。” 第62章 旅途顺遂 刚一过完年,许欢就更加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简直是太英明了。 因为过年期间,电视上居然出现了另一个牌子vcd广告,还是请的成龙做代言人。许欢心中暗自担心,看来,接下来vcd市场的竞争,马上就要白热化了。 现在,万音公司那边,总代理的政策迟迟未定。往年,在过年前早就有消息,但今年却一直拖着。许欢预感到,肯定会有很大变化。 但现在,许欢有了手上这宗买卖,他心里踏实了许多。万一那边政策变得太苛刻,让人赚不到钱了,大不了不跟他们玩了。这一票先赚进来,有了这个基础,到时候店里的业务即使是再转型,大家也可以显得从从容容的。 初七一过,许欢就催着陈军跟对方敲定了时间。陈军似乎还想拖一下,说:“欢哥,要不等大年过了来嘛,现在是不是有些厂都还没上班。” “他们敢不上班,加班也得给咱们出货。”许欢道:“军,这种事情,夜长梦多,能早一天敲定就早一天敲定。” 于是,陈军只好抓紧跟对方联系,好在一切顺遂。两天时间双方就通过传真确定了合同,而且,对方很爽快地将预付款打了过来。 两人立即组织往那边发货,由于货是从各个厂家拉过来,两人在火车站从中午一直忙碌到半夜,才总算弄妥。 由于火车货运速度要慢许多,所以,直到货物发出5天后,他们才坐上了往东北方向去的列车,算算时间,应该比货物会提前一两天到那边。 出发前的那个晚上,许欢巴巴地单独去约简晓彤,因为他算了下时间,这一个来回,没准儿等他回来时,简晓彤都开学了。 想到这,他心里面突然就有些不痛快起来。好不容易有一个寒假,本可以好好陪简晓彤玩两天的,但自己却又忙着张罗这件事,整个忙得像条狗样,把这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白白错过了,难道自己真要等到有一天,简晓彤告诉自己她有男朋友了,自己才后悔莫及吗。 不过,见到简晓彤时,他却将自己那点儿小颓丧掩盖得好好的,一副大军即将开拔的气势:“晓彤,你开学最好迟点走,等我这趟去远方,回来时送你一条貂皮围脖,听说那边的貂皮可暖和了。” 简晓彤见他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莞尔一笑:“你咋这么土呢?是不是觉得啥东西贵,就送我啥东西好啊,哈哈。我才不要你这貂皮围脖呢,戴着太搞笑了。” 许欢愁眉苦脸地说:“那走这么远一趟,总得给你带点儿礼物我心里才舒服。我也不知道那边有什么特产,想着看电视见过,都是皮帽子、皮领子的,估计他们那边,这些东西应该质量挺好。” “太贵了,你别老送我东西了。”简晓彤连忙阻止:“上次,你自说自话地买两张软卧票,我爸一路上跟我絮叨了很多次,差点儿把我都说急了。” “嗨,简叔也真是的,这有啥可唠叨的。” “知道你现在有钱了,不在乎这点儿。但是,许欢,咱俩现在的关系,不是还没到那份儿上吗,你老是送我这么贵的礼物,真的不是太合适,我会压力很大的。”简晓彤柔声道。 她这么一说完,见许欢明显有些不高兴起来,在那儿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想了想就说:“要不这样吧,你给我带个俄罗斯套娃吧,选个好看些的,我早就想要个这种娃娃了咧。” 许欢顿时就开心地咧嘴笑了:“没问题,这个太没问题了。”但旋即就挠着头皮问:“俄罗斯套娃是什么?” “噗嗤”简晓彤忍不住笑着娇嗔:“亏你还自称眼界开阔呢,这都不知道。”于是,把俄罗斯套娃的特点给许欢仔细讲了一下,还找了张纸,画了大概样子给他看。 “嗨,叫子母娃娃不好吗?这玩意儿,我在渝城的商厦里见过,哪用得着跑这么远去买”许欢还在那儿强撑面子。 “蠢货”简晓彤就轻轻地打了下他的头:“渝城商厦里的贵多了,而且可选的样子很少的。”现在,简晓彤对许欢,有时候会忍不住有些这样亲昵的小动作,既显得亲密,但又不轻浮。 每次她这样时,许欢就很受用,但同时又得费劲地克制自己。常强这个贱人有次说他:欢哥啊,只有剩菜剩饭,哪有圣男圣女,你有时候是不是太保守了。 但许欢除了给常强一个劈头外,并没有理会这丫的话。有些美好,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轻率,将它破坏掉了。 “好的,我肯定给你带个漂亮的回来。唉,就怕到时候你已经开学走了。” “有什么关系,那你就先保管着,下次等我回来时,再给我好了。” 两人分别的时候,简晓彤难得地露出些不舍得的表情:“这么远,那边挺冷的,你自己路上当心些。” 许欢的心里,就泛起了暖洋洋的感觉,觉得全身都舒坦了:“放心吧,咱是有钱人啊,一路好吃、好喝、好睡,很快就到了,没事的。” 还真如他所言,这一趟路途虽然有点漫长,但他和陈军旅途顺遂,还真是一路享受着就过去了。 到了目的地后,陈军的朋友老孟已经来接站了,由于货物还没到,就先带他们去了旅馆。安顿好后,老孟原本想着他们这么远跑了一趟,先休息下来再说。但许欢还是有些不放心,只说去参观参观,于是,老孟带他俩去了自己货场。 嚯,这下许欢真是开了眼界,还真特么的有淘汰下来的坦克,其他还有什么拖拉机、卡车之类的大家伙。唯独堆放生活品的仓库,看着空荡荡的。 “哈哈,我得跟这坦克一起照张相,这也太牛逼了。”许欢兴奋地说。 “嗨,就特么一坨废铁”老孟笑道:“不过这玩意儿的钢材的确好。”见许欢跃跃欲试的样子,老孟叫来他手下一伙计,真去找了个相机,给许欢照相,还把坦克盖子打开,让许欢站在里面照了张。里面空荡荡的,该拆掉的东西都拆掉了。 转完整个货场,老孟道:“这次,你俩这批货,算是解了我燃眉之急了,我原本寻思着,天寒地冻的,怎么地也要开春才有东西过来了。真是太感谢你了,今天晚上,我得请你们好好喝顿酒才是。” 此时,许欢那颗一直有点儿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定了。之前,他唯一有些担心遇到皮包公司的那点儿顾虑,在见到老孟这货场的排场后,也彻底打消了,这确然是个真有实力的哥们儿。 第63章 咱飞回去 当晚,老孟在当地一家很上档次的饭店给两人接风。猪肉炖粉条、锅包肉、小鸡炖蘑菇等等地道的当地菜,让许欢这个胃口很好的人大快朵颐。 老孟是渝城南江区的人,长年在外倒腾生意,性格豪迈,喝酒痛快,酒量也不错。见到许欢他们,也算是在异地他乡的见了老乡,所以兴致蛮高。杯觥交错之中,聊了不少当地的趣事,让许欢听到兴趣盎然,直说孟大哥的话,很是下酒。 陈军兴致没这么高,席间反而显得有些沉默,许欢以为他担心货物的事,就劝他:“军,算算时间,货起码得明天午后才能到了,你着急也没有用,横竖现在没啥事,不如陪孟大哥喝个痛快。” 两人之间发小的关系,已经跟老孟介绍过了,所以许欢说话也不遮着掩着,而且,他还有个小心思,就是看看能不能跟这个老孟,把关系搞得更近一些。以后,说不定还有后续生意可做。一锤子买卖,许欢觉得还不够过瘾。 陈军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合适,于是也豪声道:“你说得对!来,今晚整个一醉方休,来,欢哥,咱俩甩一个。” 许欢失笑:“去你的,你跟我来什么劲,跟孟大哥喝啊。” 老孟也笑道:“哈哈,咱们喝酒就不分什么主人客人,来了,大家就喝个尽兴。来来来,我陪你们走一个。” 这顿饭,大家气氛整得挺好,酒也喝得酣畅。结束的时候,老孟问:“怎么样,要不要去见识下金丝猫啊,跟你俩整两个洋妞?” 许欢此时虽有七八分醉意,仍然还是保持着谨慎。毕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虽然被老孟的话逗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但终是不敢太过放肆,只是笑道:“今天且算了,赶了一路,多少有些困乏,等咱们事情办完了,再好好庆祝一下。” 于是,各自回房休息。 许欢考虑得还是比较细致,谢绝了老孟给他们一人开个单间的盛意,只说两人一起可以聊聊天、说说话,不然太无聊了。老孟也不勉强,闻言给他们开了个标间。其实,许欢只是觉得,两人在一起,万一有什么状况,可以及时相互照顾到。 第二天,许欢一早就起来了,陈军还在睡觉,他也懒得叫他,自己一个人转了出去,主要是为了好好欣赏下,平日里难得一见雪景,顺便去看看买俄罗斯套娃。昨天吃饭的时候,他已经打听过了。当时,大家还笑话他,说一大老爷们儿,一到这里,忙着买这玩意儿。 等许欢一大圈逛完了,已是快到午饭时分,回去的时候,陈军不在房间里,他等了一会儿,刚准备用酒店电话给陈军打传呼时,陈军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起的,这是到哪儿去了啊?” 陈军道:“我去火车站看了一下,找了下车站调度,说是货还没到,不过今天应该能到的。” “呵呵”许欢笑道:“以前没觉得你是个急性子啊,现在怎么比我还着急了,我盘算过了,怎么也要到四五点钟才能到了,安安心心等着吧。” “你去买娃娃啦?” “日,你能不能把话说完整,俄罗斯套娃。买娃娃,听着像是去买充气娃娃呀。” 两人闲扯了几句,老孟来叫他们吃午饭了。 吃完午饭,大家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就都到火车货运站去等着了。跟许欢预计的情况差不多,快四点钟时,装载着他们那趟货物的火车,才缓缓进了站。 许欢他俩忙去办手续,老孟这边,拉货的车早就准备好了,大家就顶着寒风,在货运站清点、指挥卸货。这时,许欢就挺感谢钱小朵的,她有在北方生活的经验,来之前,将这边的天气特征给许欢他俩说得挺明白的,所以两人的保暖工作,还算是做得不错。 忙活了两三个小时,总算把货都拉进了老孟的仓库。此时,天时已晚,但老孟也是个老江湖,生意上的事,一点不含糊,在仓库里按单点货,填写入库单等等,将种种手续全一丝不苟地办好,交给许欢他们。 货一点完,老孟明显兴致高涨,对许欢他们说道:“两位兄弟,这货点完、验完了,没毛病。明天上午,到银行给你们打款,咱这就算大功告成了。哈哈,这一两个月,我这就算是奇货可居了。别家的东西,指定来不了这么快,两位兄弟,今天晚上,大家得庆祝一下,我要好好谢谢二位。” 许欢心里也很高兴,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而且,刚才卸货的时候他也看过了,损耗很小。此时,大家已经错过饭点儿,明显饿了,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饭店去了。 又是一顿大酒大肉,虽然事情算是办完了,但钱还没进口袋,许欢喝酒时,仍然收着在喝,反而比昨天喝得要少些。饭毕,老孟再次提议大家去泡洋妞,许欢推说今天这一波操作,着实有些累了,还是婉拒掉了他的提议。 老孟是个明白人,见状就笑道:“那行,兄弟,你俩今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大老远好不容易来趟,别忙着回去,在这边玩几天,让我尽下地主之谊。” 以许欢的性格,要是没啥事,他能在这儿玩上七八天再走。但他心心念念着简晓彤开学的日期,巴不得结了款就回,于是道:“明天在这附近玩玩儿,照照相,回去也好显摆下雪景。后天,就得往回赶了,路上还得两三天,我回去有点儿其他事要弄,只好下次有机会再来了。” 老孟大笑着拍拍他肩膀:“兄弟啊,你这赚了钱,可要舍得花啊。什么回去路上要两三天,直接坐飞机回去了呀,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三四个小时不就到家啦。怎么地也玩两天再走。” 许欢闻言大喜,他不是舍不得花钱,是这时他还没有形成这种消费意识:“对啊,孟大哥,你倒是提醒我了,不怕你笑话,长这么大,我还真没开过这个洋荤咧。军,这趟咱们飞回去,哈哈。” 见陈军笑得有些勉强,许欢还大巴掌拍他:“别这么抠门儿了,行吗?” 陈军只好道:“行啊,你说了算。飞回去就飞回去。” 第64章 事生肘腋 第二天,许欢一觉醒来,窗外,还是那么白茫茫的一片,也不知是几点了。他觉得有些口干,床头柜上,陈军昨天给他倒的那杯水,只有一点儿底了。 他一边叫:“军,起床了,去结款。”一边坐了起来。 转头一看,陈军的床上已经没人了,他咕哝了一句:“咦,这家伙,今天倒是起得比我早啊。” 然后,他看了一眼手表,脑袋顿时就“嗡”的一声,居然快到11点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立即笼罩住了他。 许欢从来就不是个睡懒觉的人,平常在家里,有事没事,六点过就醒了,根本不用闹钟。这么多年,只要不是出差在外,他始终保持着晨练的习惯。就算头一天喝多了酒,第二天他也很少睡到八点钟以后,但是,今天,上午该去结款,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睡过头了,而且,创下了有史以来的记录,他从来没有睡到过11点钟的时候。 此刻,他来不及想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沉,也来不及想陈军到哪儿去,只是一弹身而起,快速套上衣服,往老孟的货场冲去。 跑到货场,见老孟正在一脸淡定地指挥着货场里的工人,把昨天的货归类,许欢稍微松了口气,人在、货也还在,就不会有事。 老孟见到他,还满脸笑容道:“咦,你好啦,不多休息下?” 许欢说:“不休息了,睡过头了,这不想着先过来把款结了吗?” “结款?陈军不是来结了吗?”老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一脸讶异地说:“他一早就过来跟我结款了呀,说你昨天受了点儿风寒,又多喝了两杯,有点发烧,在房间躺着捂汗呢。” 许欢一下子懵了,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你在扯啥呢?什么发烧!” 老孟心里有点明白了,急忙从口袋掏出一张收据:“喏,你看,收款条还在这儿呢?七十三万,我可是一分不少,打给陈军了。”说罢,又拿出一张银行回单给许欢看。 许欢接过来一看,收款条上,白纸黑字的确是陈军的笔迹,银行回单上,七十三万一分不差。 他顿时冲老孟吼道:“你怎么能把钱结给他呢?合同是跟我公司签的!货是我拉过来的!我不在场,你怎么能单独把钱结给他呢?” 老孟也急了:“这事你可赖不着我,一直是陈军跟我联系的,我知道你俩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吗?再说了,我原本说款子划到你公司账户上,是你们说的要现金啊,弄得我还多些麻烦,现在你跟我说这个。” 许欢身子一晃,差点儿没站住,他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狠狠在脸上搓了几下。他清楚,这次自己只怕是栽在陈军手里了。 当初,是陈军建议他,说直接跟老孟结现金的,还说异地结现金,大不了多付点儿手续费,比起进了公司账户后要上的税,那是要划算得多。许欢当时觉得在理,就跟老孟说结现金了。 老孟看出来,这事出大问题了,就道:“许欢兄弟,真要是陈军卷着钱跑了,你要不还是报警吧。” 许欢颓丧地摆了摆手:“孟大哥,你什么时候把钱打给他的?” 老孟想了下,叹了口气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明白钱这个东西,大家都讲究落袋为安。所以,昨天都没劝你们多喝,也没硬拉你们出去玩。钱没进口袋,心都悬着的。今天,银行一开门,我俩就去了,九点半不到,事情就办完了,然后他说回房间跟你说。我还跟他说,中午一起吃饭。” “走吧,兄弟,我还是陪你去报警吧。”老孟顾自在那儿说着:“其实,我跟陈军之前也并不熟,也是朋友介绍认识的。”此时,他心里很是有点担心,怕许欢跟他扯起来,说成是他和陈军合伙诈骗了,所以一力建议报警,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别急,孟大哥,我再回房间去等等他,也许他临时到哪儿去了。他真要是存心坑我,一个半小时,坐火车都快跑出去几百公里了,坐汽车,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报了警,估计也没什么用。”许欢心中仍残存着点儿侥幸心理。 “行吧,那你再联系联系他看,希望是个误会。”老孟同情地看了看他,其实老孟心里也清楚,现在报警,人都已经跑了。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命案要案,人家说不定觉得,就是一个经济纠纷而已,不会花太大力气来管这种事的。 许欢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明知道陈军出现的可能,非常渺茫,然而,他仍然麻木地坐在那儿等待着。然后用宾馆电话,不断地给陈军打着传呼。他希望,这真的只是个误会。 直到他眼光落在床头柜的水杯上,才突然死心了。他拿起水杯,舔了舔剩下的底,一股明显的异味,里面应该是下了安眠药之类的东西。 昨天,陈军把水递给他时,他喝了一口还说:“这边的水,真是有点儿难喝。” 陈军还笑道:“估计加了不少漂白粉。出门在外,你就将就点儿吧。” 想到这里,许欢又狠狠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现在,他很清楚了,这件事,陈军明显不是临时见财起意,而是蓄谋已久了。难怪,好几次他都觉得陈军表情有点怪怪的,但他却根本就没往这上面去想过,一起长大的兄弟,他防不胜防啊。 许欢就这么坐在房间里发呆,一直到下午时分,他才起身收拾东西。这时候,他才发现陈军的枕头上,居然有张纸条,他扑过去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欢哥,对不起!我有苦衷,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再还了。 “日!”许欢被这张纸条刺激得在房间里破口大骂:“陈军,我日尼个先人,你有锤子个苦衷?就是特么一个没见过钱的贱人、臭肉。早晚被我逮住,弄死你。”骂完,他开始狂躁地在房间里摔杯子、砸椅子。 动静弄得太大,把宾馆服务员给惊动了,带了两个保安上来,正要强行阻止他。好在这时老孟也过来,忙拦住服务人员:“没事没事,这里的损失我来赔,让我这小兄弟先出出邪火吧。” 闹腾了好一会儿,许欢才气喘吁吁地坐在地板上,这时,他才渐渐冷静下来。一眼看见老孟站在门外,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他居然笑了笑:“孟大哥,失态了,让你看笑话了。” 第65章 意见分歧 老孟见许欢终于平静了下来,也不知道该再怎么劝他了,只是一脸理解的样子:“不笑话,不笑话,谁遇到这种事情不窝火呢?” 许欢把老孟让进房间,然后说道:“这里的东西,待会儿我来赔,我再打两个电话。” 说罢,他就一个电话打回了店里,电话是钱小朵接的,远在千里之外的许欢,此刻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心中一酸:“朵儿姐,我被骗了。” “不急,慢慢说,人没死就没事。”钱小朵在电话的声音,仍然一如既往地淡定。 然后,许欢就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经过给她说了,要知道,这50万的进货资金,不是他许欢一个人的,是他们三人一年的分红啊。现在,被他一把折腾没了。他真有点儿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 钱小朵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就说:“抓紧回来,还是去坐飞机!” 昨天,许欢跟他们打过电话时,还洋洋得意地说,自己要在这边玩两天,然后坐飞机回来。 见许欢挂断了电话,老孟问他:“兄弟,你后面怎么打算的啊?” “还能怎么打算?只有先打道回府再说了。” “真不准备报警吗?” “要报警也回去再报。对了,孟大哥,那个收款条和银行回单,你给我复印一份吧。原件你也收收好,以后也许会用到。” “明白的,这事我也是稍微疏忽了些,着实是没想到。”老孟原本多少有些担心许欢跟他闹腾,此刻见许欢如此明白事理,反倒是心里多了些歉疚。 “不怪你的,孟大哥,这事我自己都没想到,何况是你。真是穿开裆裤就一起玩的兄弟,不然我怎么可能这么不防备,谁料得到……?”许欢的心中,仍然充满了苦涩。 “有可能追回来吗?”老孟问,毕竟七八十万,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一车皮货堆起来的啊。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总能逮到他的。除非他这辈子都不回家了。”许欢恨恨道:“只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老孟这个人,其实也算挺仗义的,坚持自己掏钱给许欢订了张机票,还亲自送许欢去了机场。两人告别的时候,他还劝慰许欢:“兄弟,没事,钱总能赚回来的,等我这批货走完,看看行情,说不定下一趟,还需要你这边组货过来呢。下次,生意就咱俩清清爽爽的做。” 许欢此时虽然心情仍然极差,但对老孟的好意还是心生感激:“行啊,孟大哥,我原本就想着做成长久生意的,只是……唉,挨这一家伙,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恢复元气呢。保持联系,有好事想着照顾照顾我就是,其他的,我自己来想办法。” 那是许欢第一次坐飞机,当飞机起飞的时候,他从窗口俯瞰下去,只见下面的世界越来越小,他看见原本在地面上看着宏伟的建筑,变得像个火柴盒一样,最后,连火柴盒都看不见了,眼前只是无穷无尽的云海滔滔。 这时,他突然有了种明悟,原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那么的渺小。在自己看来天大的事,在这个广阔的天地间,实在不过是一颗砂砾,虽然,这颗砂砾让他有流泪的感觉,但对这个世界,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回到临江后,许欢将大家召集起来一起商量,这事应该怎么处理,还特地把常强也叫了过来。 当常强听说陈军卷款消失了,惊讶得张大了嘴,一时合不拢来,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许欢把事情的经过给大家说了一遍,然后征询大家的看法,后面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结果几人没说两句,许欢和汪嵩就难得地出现了意见分歧。 汪嵩很直接:“报警吧,这够得上巨额诈骗罪了。” 许欢摇了摇头:“真要报警,我在那边就报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陈军是这样的人。” “还有什么不相信的,钱都不见了,条儿也给你留了,难道,你还等着他把钱给你送回来吗?七十多万呢,不,加上你帮他还的债,八十多万了。许欢,你别不信,这笔钱,买两三条命都能买得来了。”汪嵩愤恨地说道。 “嵩娃,没这么多,咱们本钱就50万,当时还收了5万预付款,你放心,你跟朵儿姐各自15万的分红,我暂时欠着,早晚赚回来把这坑填上。”许欢非常内疚。 汪嵩就火了:“玛的,许欢,我是这个意思吗?现在这个时候,你来扯这个。我一分钱不要都没有什么关系,但这钱,必须得追回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报警。” 钱小朵也说:“我同意嵩娃的意见,先报警。不能便宜了这家伙。” 许欢还是不同意:“报了警,陈军就回不了头了,这么大金额的诈骗,要是被逮住了,没个十来年下不来,那他这辈子就完了。就算警察逮不着他,临江他是这辈子也别想回来了。” “我日!”汪嵩气得跺脚:“这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他留言说他有苦衷,我相信他没有骗我。既然都卷钱跑了,还留这一纸条干嘛?我、我只要能联系上他,这事就有办法。他有什么苦衷,咱们都可以一起想办法帮他解决的啊。” “有个锤子苦衷!”汪嵩嚷道:“苦衷就是又想发财,又没本事赚钱,所以,只好打自己兄弟的主意。” “嵩娃,你不知道,陈军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从小就是兄弟。以前,一起打架,一起鬼混……他父母我们都很熟……我们几个小时候,那时他家刚做服装生意,每年过年,他父母都会给他、常强和我,一人准备一套新衣服,我……” 许欢满脸的痛苦,话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许欢这副样子,让汪嵩气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再怎么说,只能气恨地瞪着许欢。 常强却完全能理解许欢感受,于是试探着说:“要不……要不咱们还是等等再报警,毕竟兄弟一场。要不,咱先去找他父母看,军这个人,从小孝心还是蛮好的,我就不信,他真能从此扔下自己父母不管了。说不定过些天就联系他父母了呢……” 许欢现在心情也比较矛盾,既觉得对不起汪嵩和钱小朵,又不忍心把事情做绝,怕没了转圜的余地,他心里十分清楚,汪嵩说得有道理,但他始终犹豫不决。这种犹豫已经完全违背他那种说干就干的性格了。 第66章 留条退路 “这样吧”还是钱小朵,见许欢那副难过的样子,开口说道:“咱就先依着许欢的,反正是他兄弟,怎么善后他自己决定。就先再自己找找看。要报警,什么时候都可以报警的。再说了,就算现在报了警,陈军要真躲在外地,钱多半也追不回来了。反正已经损失了,不妨等等看,说不定事情会有变化呢。” 汪嵩道:“钱追不追得回来,我现在倒真不那么在乎。说到底,这几十万,咱们也输得起。问题是我觉得太特么憋气了,玛的,从来都是咱们骗人,几曾被人这样骗过。” 常强其实并不太了解他们三人的事,这时候听他们这么讨论,心中不由生起钦羡之意。他心想,这仨到底得有多发财啊,这半天说来说去,没有一个人,是因为自己的钱财损失了,在那儿着急的。 钱小朵听汪嵩这么一说,就教训起许欢来:“就是因为你们没被骗过,才有这回事。许欢,我看你是这两年,事情做得太顺了,所以,该设防的时候,没设防,得个教训也活该。” 许欢居然被这几话说得恼羞成怒:“怎么防?你说让我怎么防?要是哪天,你和汪嵩也来骗我,我怎么防?常强哪天也来骗我,我怎么防?你还真说对了,我特么的就是活该!怎么地吧。” “哟呵,你特么的还来劲了,跟我耍起混不吝了,是吧?”钱小朵觉得这家伙现在有点儿不可理喻了,顿时也来了气。 汪嵩毕竟很多时候,能跟许欢心意相通。他知道,现在许欢最难过的不是钱没了,甚至也不是人跑了,而是自尊心受不了。于是反过来劝道:“朵儿姐,你别跟他计较了,他现在还卡在那儿呢,让他自己缓缓吧。事情反正也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 汪嵩这么一说,钱小朵也瞬间醒悟过来,现在不是抱怨许欢的时候,于是白了许欢一眼,但语气软了下来:“是啊,能坏到哪儿去呢,你不是说,跟那个老孟搭上线了吗?堤外损失堤内补,等下次他要货了,咱们再筹钱弄过去,我亲自陪你跑,两三趟下来,损失不就赚回来啦?你也别特么的做出这副死样子来了,好吗?” 常强见状,忙起身拉起许欢:“走吧,欢哥,咱先去找陈军父母,把这事说道说道,我陪你一起去。然后,咱们一起再去云桥镇,到军他老家那边去,看看能不能打听点有用的信息。” 提起云桥镇,许欢才想起简晓彤,就对常强说:“那走吧,先去找军的父母,然后,云桥镇我自己去吧,你不用陪我了。” 他们明知道,现在去找陈军父母,也没什么用,但许欢和常强还是去了河东商厦。 果不其然,陈军父母表示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当听到许欢说,陈军卷了他几十万跑了,他父亲陈其海还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连说不可能,我家陈军调皮是调皮,断不至于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陈叔”许欢道:“这事千真万确!这么大的事,我能拿来跟你说着玩吗?我也知道,军现在可能不会联系你们,但是,万一他要联系你了,你一定转告他,这件事,我还没报警,他还能回头,咱们兄弟也还有得做。要是,我报了警,大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真完蛋了。” 听他这么说,陈其海这才有些重视起来,但也只是说:“行了,我知道了。哎呀,小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臭小子打小起,几时听过我们的话。也就前段时间,老老实实陪我们守了一阵子摊。这次,他肯定是不会给我们联系的。” 两人离开后,常强就说:“我觉得陈叔没有说实话,有点遮遮掩掩的,说不定他知道军的消息,甚至知道他躲在哪里,但他现在就是不肯说。” 许欢无奈地苦笑道:“那怎么办?难不成现在去告陈叔一个包庇罪?” “反正,咱们得盯紧些,总能发现破绽的。”常强在那儿不甘心地说着,还一边嘀咕:“陈军也是,被鬼迷了心窍吗?他打小并不贪财啊?” “常强,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把事情做绝吗?”许欢问他。 “那还不是冲着这份交情,欢哥你重情义啊!” “不完全是,而是我冷静下来想了想,总觉得军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许欢见常强有些不明白,就说:“你忘了吗,当时,我心有点贪,还准备多筹点货过去,曾经向你打听起过贷款的事,但是他没赞成。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并没想一把坑死我。否则,反正都是要骗钱,做都准备做了,骗五十万是骗,骗一百万也是骗,明明可以多卷些钱,为啥不多弄些呢?所以,我也想先给他留条退路。” “当时,军不是说对方吃不下这么多货吗?” “是啊,我当时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我这次去了后才知道,凭老孟那实力,别说一车皮货,再拉两车皮去,估计人家也吃得下。眼前这个阶段,那边正嫌东西少呢。” 常强就叹了口气:“唉~那陈军到底是为哪样呢?如果是外面欠了债,跟哥几个说,怎么也能一起想想办法的啊?就凭你上次,一把帮他还十万,也不可能不管他啊。” 对此,许欢也十分不解,却一时之间,哪里想得明白,只能寄希望于找到陈军再说了。 带着这种郁闷的情绪,许欢一个人告别常强,到云桥镇去了。 简晓彤见了他,很是开心:“呀,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我还以为等我开学了,你都没回呢。” 旋即,她就发现许欢闷闷不乐的:“怎么啦?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许欢拿出那个俄罗斯套娃递给她,勉强展颜一笑:“还好,我一到那边就把这个给你买了,要不然,后面估计得忘掉了,那我可就失言了。” 简晓彤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估计他生意上的事,恐怕是不太顺利,就道:“这种小事情,失言就失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走吧,咱们到山上走走,再过两天我就开学了呢。” 第67章 瞬间崩溃 许欢本来就是想过来散散心的,闻言就默默地跟着简晓彤,往他们常去那个上头走去,一路上,两人也没怎么说话。 简晓彤没有问许欢生意上的事情顺不顺利,许欢也没有提这趟发生了什么。 两人到了山头,找了块枯黄掉的野草坪坐了下来。现在,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绿色的植物还没有发芽,山野之间并没有呈现生机勃勃的样子。好在这天风并不大,但仍有阵阵寒意袭来。 见简晓彤有点缩脖子的样子,许欢就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她披上。 简晓彤冲他感激地一笑,如果是以往,就这个笑容,已足以让许欢欢欣雀跃了,但此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情,跟这荒凉的景色一般,一片破败颓废。 他俩坐着的位置,可以看见云桥镇的全貌。以前,许欢觉得好大好大的云桥镇,现在看着,就那么小小地匍匐在山脚下。过去,觉得跑起来好长好长的老街,现在一眼就看到了头。 简晓彤一边把玩着手中的俄罗斯套娃,一边微笑道:“许欢,你看,那条老街,咱们在上面走了这么多年了,那街上的瓦房还是瓦房,路上青石板还是青石板,它什么都没变,但我们却渐渐长大了。有时候,我一个人也会到这儿来看,就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事。经常还恍惚中觉得能看见,你们几个调皮鬼,山呼海啸地在街上瞎跑的样子。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 简晓彤这不经意间地感叹,却一下触动了许欢,很多少年时的事情突然涌上了心头,他忍不住鼻子一酸,两行眼泪就无声地滑落下来。 简晓彤听他没有动静,侧头一看,见许欢竟然在那儿泪流满面,这样子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许欢居然哭了,这让她太震惊了。在简晓彤的印象中,这个人像是根本没有泪腺似的。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去想过,许欢也是会哭的。 她记得很清楚,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许欢不知道惹了什么祸,他爸许清平在大庭广众下,解下皮带就抽他,噼里啪啦一顿暴抽,旁边人看着都觉得痛。许欢居然只是跳来跳去地躲,既没讨饶,也没像别的小孩那样号叫。那时,简晓彤幼小的心里就认为,这蠢货,大概是个不会哭的动物。 而现在,许欢在她面前,不但泪流满面,而且竟然渐渐抽噎起来。简晓彤有些慌乱了,忙伸手替他擦去眼泪:“怎么啦?你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难过?” 许欢在简晓彤温柔的话语里,瞬间崩溃了:“我被骗了……玛的,我被陈军骗了。晓彤,谁骗我不好,为什么偏偏是他。从小到大,你知道我为他打过多少架吗?陈叔也不跟我说实话……常强又不惹祸的,陈军老惹祸……还给我吃安眠药……他居然把我钱骗走了,钱我给他又怎样,不能这么骗我……” 从许欢语无伦次、断断续续的哭诉中,简晓彤勉强听明白怎么回事了,此时,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许欢,但她却能深深理解他的痛苦。于是,她把许欢的头搂了过来,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听凭许欢在她的肩膀上,呜呜呜地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好一阵子,许欢才在简晓彤无声的安慰中,渐渐平息下来。如此一通发泄后,他心里的块垒终于消除了,这两天,他压抑得都快疯了。这时,觉得全身轻松了,他蓦地起身,对着云桥镇,发出一声长啸,只觉胸臆大抒。 简晓彤坐在那儿看着他,感觉现在看见的,才是一个最真实的许欢。 这时,许欢才回头,发现简晓彤肩膀的衣服,都被他的眼泪弄湿了一大片。 他顿时大窘,手足又开始无处安放了,在那儿难为情起来:“哎呀,晓彤,我怎么……哎呀,这件事,你可别跟任何人说啊,太丢人了。” 简晓彤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个人啊,从来就是死要面子。这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不过,你刚才那样子,真是把我吓了好大一跳。” 后来,又过了几年,刘德华出了首歌《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于是,每每许欢招惹到了简晓彤,她就哼唱这首歌,然后每次都可以让许欢落荒而逃。 不过,那天的许欢,从山上下来后,却是唱着另一首歌,大摇大摆地去了赵瞎子家的。“……冷雨扑向我,点点纷飞,千度高温波涛,由你涌起,个个说我太狂,笑我不羁,敢于交出真情哪算可鄙,狂抱拥……” 许欢每次到云桥镇,总是记得买点礼物去看望赵瞎子。这趟,他原本没心情了,但是现在,他和简晓彤从山上下来后,又觉得斗志昂扬了。 一见到赵瞎子那儿,他照例大呼小叫:“瞎老头儿,来来来,快给本少爷算个命,最近我运势不好啊。” “这位贵客,您老是测字还是看相啊?”赵瞎子乐呵呵地配合他。 “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杰地灵一个人,当然是看相了。最近出了点儿状况。你快看看吧,有没有什么能转运的好东西,送一个给我。” 赵瞎子装模作样审视了他一通,然后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又焉知非祸……” 许欢又被逗得哈哈大笑:“得了吧,我的爷,你真是越来越不上进了,竟然给我背初中语文,好赖你也找两本高中教材看看啊。说了半天,全是废话。”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真理往往是废话,废话往往就是真理。” “得了吧,你得了吧。我跟你直说了,本少爷这次,被很好的兄弟骗了钱,一大笔钱。你说说看,这是祸还是福?是祸的话,它又怎么个‘福所倚’?一天到晚地蒙事儿,我还不知道你了。”许欢此刻,心里面已经将这件事放下了,或者说,至少不感到那么难过了,所以索性直接问赵瞎子。 “唉,凡事都有因果的。”赵瞎子就叹了口气:“但是,有因未必一定有果,因和果之间,还有个缘。有了因,又有了缘,才会有果。好果、恶果,都是这样来的。” 许欢又是一阵大笑:“我就知道,跟你说了也没有什么用。” 那天,他离开赵瞎子家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什么东西自己隐隐要抓住了,又好像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因素。但他一时又想不出所以然来。不过他知道,回到云桥镇这大半天功夫,已经让他那颗被兄弟伤了的心,获得了极大疗愈。 第68章 要沉住气 一开春之后,许欢他们明显感到了生意上的不顺。 这时,他只好暂时将寻找陈军的事情先放一放,而且,他也清楚,就算他把全部精力投入去找陈军,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 万音vcd那边,一直拖着没有跟他们再签总代理合同,就在许欢心里犯嘀咕的时候,万东临给他打来了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告诉许欢,他已经离开这家公司了。 这无疑让许欢震惊万分,万东临紧接着告诉他:“兄弟,你赶紧转向吧,这个产品估计是代理不下去了。” “为什么啊?”许欢虽然想到过,今年的生意可能会不那么好做了,但没想到是这么急转直下的情况。“总代理条件,大家可以重新谈的呀,指标、价格这些都好商量啊?” “不是这些原因。”电话里,万东临耐心地给许欢解释:“是我们公司现在面临了很大的问题。现在,我们的产品,成本居高不下,虽然,当初是我们率先开发出来的,但是,并没有申请到专利。现在,市场上各种vcd出来了,成本一降再降,咱们根本没有竞争力了。” 万东临说的这个情况,许欢完全没有预料到,但这个市场事实,许欢却非常清楚。 现在,电视台上成龙大哥代言的那款vcd,市场价才两千多点儿,都接近于他们产品价格的半价了。许欢原本寻思着,今年万音迟迟不签总代理合同,估计是价格体系没考虑好,降价已经是必然的了,但他没想到,万音直接扛不住了。 最后,万东临叹了口气:“兄弟,早点转向,还好你手上积压的货不多,赶紧处理掉,另外再找别的产品吧。我这边有什么好的项目,到时候再推给你。” 至此,许欢也无话可说了。挂断电话后,他迅速把这个情况,逐一电话通知了自己的那些二级代理商。这里面,既有他的同学,又有他的朋友,他不可能在昧着心把手上的货丢给他们了。 然后,他心里不由又有些懊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要是不出陈军这件事,他们可以从容得多。但现在,他知道怨天尤人毫无用处,就立即和汪嵩和钱小朵商量,后面应该怎么弄。 汪嵩倒也豁达:“那咱们就卖其他牌子的vcd嘛,无非是多赚点儿少赚点儿的事,何况咱们现在还有音箱、功放这一块,vcd多起来,这块生意也会好很多。生意维持维持,肯定没问题。” 钱小朵的心更大:“vcd机这么便宜了,到时候,那还不家家户户都弄一台啊,咱们的碟片生意,肯定能飞起来。” 见他俩这副样子,许欢只有一阵苦笑:“当然可以代理其他牌子,但是,总代理什么的,我们肯定是拿不到了,能做个二级代理已经不错了,以前赚钱是炮打进来,现在,就是枪打进来了。” “嗨”钱小朵道:“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是枪打进来,炮打出去……”她突然收住了嘴了,因为现在看来,许欢被卷走的七八十万,就是被用炮打出去了。 她“呃”了一声,然后说:“咱们先维持着,再寻找合适的机会就是。不用着急的,咱们这两年赚的,其实也不少了。” “对对对,知足常乐。咱们现在成本又不高,随便做做,赚咱们这几个人的费用都是轻轻松松的,实在不行,小杰我也让他自己另外去找份工作好了。”汪嵩也连忙应和道,这一段时间,他们都小心地不去触碰许欢的伤心事。 “你说啥呢?”许欢还没说什么,钱小朵先不高兴起来:“还差小杰那几百块钱啊?要是生意做成这样了,那还不如关门,我自己收点房租拉倒。” “你俩别误会我的意思。其实,我并没有着急。我只是先把这个后果跟你们说一下,这个时候,咱们都要沉住气。”许欢忙说道:“我考虑过了,之前我去羊城那边,我已经摸到些别的门道了,但现在,机会还不是太好,尤其是在县城里面,有些东西可能还有段时间才能普及,得耐心等等。另外,老孟那边,应该也会有些机会,只是也要等等。到时候,即使陈军那里的钱还没追回来,咱们凑一笔钱跑两趟短平快,应该是没问题的。” 许欢把话一说透,汪嵩先吁了口气:“你早这么说不就结了,我们有什么沉不住气的,主要是担心你,心里的坎还没有过去,看样子你没事了。” 许欢就冲他俩感激地笑笑,觉得自己能遇到这样两个伙伴,真是种福分。 然后,他对汪嵩说:“这样吧,咱俩这段时间,分头再到各家二级代理商那儿去跑跑,毕竟,人家跟着我们做了两年多。现在一下子,全踩空了,还得维护维护。好不容易拓展出来的关系,今后说不定还要合作的。” 于是,两人合计了一下,分了下工,各自分头又出去荡了一圈。 方孝林是最想得明白的,还反过来劝许欢:“家电行业就是这样,风向变得快的,所以,能赚钱的时候,赶紧赚了就完事。根本不存在什么三十年河东西,能有三年好光景就相当不错了。但是,咱们基础在这儿,其他牌子,照样会先来找我们的,没事,以后总有好机会的。” 刘尧和孙辉有些失落,不过,这两年他俩跟着许欢,也赚了不少,没什么话好说,索性拉着他喝了顿大酒了事。 郑伟是最没当回事的,反正没亏,还跟许欢聊起了计算机来,他十分来劲的说:“我发现个机会,绝对可以整,就是计算机。你知道吗,现在听说出了什么windows系统,这玩意儿的操作就变得很简单了。真的,说不定用不了两年,就普及了,你抓紧去摸摸门路,到时候再带上我。” 在windows出来之前,电脑离民用还有一段很大的距离,一是大家用不着,二是basic语言编程什么的,听听已经让人退避三舍了。 听郑伟这么一说,许欢不由失笑:“你既然知道这消息,干嘛不自己去摸门路,你来带带我不行啊?” 郑伟的头甩得像个拨浪鼓似的:“开疆拓土的事,我不行,还得你来。” 就这么地,许欢跟汪嵩忙活了大半个月,总算把之前的每家二级代理商,全部都又走了一遍,大多数的人并没有怨怪他俩,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等许欢他俩一圈忙活回来,却从霞儿那儿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枫林晚夜总会,陈志峰要和林若海分家了。 第69章 没有选择 那天,霞儿到了店里,神神秘秘地道:“知道吗?陈总不准备做枫林晚了,准备把股份全部转让给刀哥,最近,他们正在商谈这事呢。” 汪嵩听了倒没怎么在意,他并不关心枫林晚的事,还觉得霞儿多事,到处传播小道消息。但许欢闻言心里却陡然一惊:看来,对于之前那些事,陈志峰心里没过得去。如今,是真的决定要甩开林若海他们了。 不过许欢还是有点儿想不明白,这样做对陈志峰没什么好处啊,他何必一定要如此呢。纵然在宋进和东城老翁的事情上,林若海他俩没有听他招呼,他要疏远两人,无非以后有些事情不让林若海和杜志猛参与就行了。现在这样退股,态度就太明显了,大家以后只会越走越远了,许欢觉得这不太像陈志峰的风格。 想到这里,许欢准备去枫林晚找一下两人,打听下情况。汪嵩就拦住了他:“你别去掺和了,咱们自己的稀饭还没吹冷呢,你忙着去吹人家的。该跟你说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告诉你的。” 许欢默然了一会儿,觉得汪嵩说得有道理,自己太关心这件事,反而不太好,于是跟霞儿说:“那你稍稍留些心,有什么事情记得跟我知会一声。” 霞儿嬉笑:“我才不跟你说呢,我呀,有什么话只告诉我们家嵩嵩。” “得意了是吧,信不信改天我给嵩娃物色个漂亮妹子,早晚休了你。”许欢一副睚眦必报的样子。 两人在那儿开玩笑,却把一旁的汪嵩逗惹的急了:“你们俩无聊不无聊啊?” 谁知钱小朵冷不丁冒了一句:“嵩娃,不准你学我说话!” 然后,几个人一愣,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在他们心中,并没有什么事,是可以让他们愁太久的,相互取笑是他们生活中的最大乐子之一。 “天塌下来,高个子顶,许欢个子高,有事你先上,我去叫人。”这是汪嵩常取笑许欢的一句话。 许欢则说他:“笑里藏刀,专捅自己人。” 汪嵩就回嘴:“要说藏刀,还是朵儿姐藏得好,至今我都不知道她藏在哪的,只是她不爱笑。” 钱小朵多半不理睬这两个无聊的人,有时候急了:“我是卖碟片的,特么的又不是卖笑的,要这么爱笑干什么?” 说这种话时,要是霞儿恰好在场,就会奇葩的插上一句:“姐,你这话说得,我倒是个卖笑的,但我卖笑不卖身啊。” 所以,许欢纵然是没想明白陈志峰到底想干啥,心里也没有太当回事,毕竟,这是人家生意上的事情。 但林若海和杜志猛却不能不当回事了。因为,陈志峰是很郑重地提出来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陈志峰如是说:“若海,这枫林晚你也经营了这么多年了,独立操作,应该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想,今后还是你全权来做吧,娱乐行业这一块儿,我就不插手了。” “峰哥,你这是赶我走啊。这枫林晚的股份,当初是你白送我的,现在,让我把你股份收了,自己来做这个老板,这种事情,我林若海做不出来的。”林若海听到陈志峰提出转让股份的事,当即拒绝道:“你要是觉得我林若海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你说一句,我退出枫林晚好了,股份我全还给你。” “若海,你想多了。你也不能说枫林晚的股份,是我白送的,这本就是你应得的,我陈志峰从来不白送人东西。”陈志峰顿了顿道:“只不过,今后我手上的业务要转型,有些行业我要收缩了,这枫林晚,你要是不要,我就转让给其他人。但想着还有一帮兄弟,所以,最好你能接手。” 他这么一说,林若海就没话好说了,看样子,陈志峰是打定主意不要枫林晚了。于是,他问道:“那~这件事,你看我该怎么个接手法?” 陈志峰胸有成竹地说:“我估算过了,按枫林晚现在的情况,如果转让给别人,一百万是完全没问题的。这样,你出个五十万,咱们做个股权转让,以后,这里就是你全权经营。你要是觉得价格高了,钱上的事情,大家好商量的。你知道,这方面我这个人不计较的。要不,这事你先考虑一下,过几天再给我答复好了,也不急在一时。” 那天,陈志峰离开后,林若海和杜志猛不由面面相觑。 自从东城老翁被扳倒后,大家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他俩原以为,陈志峰纵然心里不舒服,但也找不到发作的地方。毕竟,东城老翁只是外人,陈志峰没理由为个外人,来伤了自己人之间的感情。 但现在,陈志峰却摆明了态度,今后,我不带你们玩了,这是他俩做梦都想不到的。 所以,陈志峰一走掉,杜志猛就忍不住道:“刀哥,他这到底是想干嘛呢?咋有点儿看不懂了呢?” 林若海冷冷一笑:“有什么看不懂?不就是想跟我们这拨人渐渐撇清关系,把自己洗洗白呗。前段,他不是跟许欢提起过,准备做什么房地产公司了吗。我们这样的社会人,对他的价值越来越小了。” “难道,做房地产开发就不要人平事了吗?”杜志猛还是十分不解:“再说了,赌场、放高利贷这些业务,他莫非也全部扔扔掉吗?”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再说了,你以为他要平事儿,还真的只有指望我们吗?别忘了,当初阿宋这件事情,至今我们都不知道是谁帮他干的。”林若海这时候头脑很清楚,因为他从一出院后,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自己跟陈志峰之间的关系,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陈志峰的举动会这么大,信号这么明显。 “现在,最关键的是,他心里不信任我俩了。”林若海见杜志猛还是没转过弯来,就又说道:“枫林晚转给我们,我俩跟他就扯不上直接关系了,以前做的一些脏活儿,将来也跟他攀扯不上关系了。凭他方方面面的关系,完全可以说成全都是我们自己弄的事。这个,才是他心里真正想要的。” 林若海的一番话,让杜志猛也清醒过来:“那这事,现在咱们该怎么应对呢?” “还能怎么应对?如果我们不要枫林晚,跟着我们的这些人怎么办?”林若海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情,陈志峰实际上根本就没给我们选择的余地。现在,我只能接手过来,只希望以后,大家能各自相安无事。” 第70章 遐想联翩 一个月后,枫林晚全部所有权及经营权,都转给了林若海手里。林若海同步将股权转了49%给杜志猛,之前,杜志猛在枫林晚是没有股份的。 在转让价格上,陈志峰面上还是做得很漂亮,只收了四十五万,股份转让合同签好后,陈志峰还请所有员工一起吃了个饭。席间慷慨陈词,一再表示,这次股份转让,只是为了公司长远发展的需要。大家不要多想,不要乱去议论。今后,自己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照顾枫林晚的生意等等。 他这么一表态,除了核心的几个人,所有人都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异常了。下面做事的人,原本只管自己碗中的饭盛不盛得满,哪管你山头大王如何轮换。 这些事,后来都是霞儿到店里来的时候,转述给许欢他们听的。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许欢却总感觉哪里味道怪怪的。但是,有些话他不便于直接去问林若海和杜志猛。因为,枫林晚的历史,他并不清楚,两人与陈志峰之间,到底有过哪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也不可能问起。除非,是他们自己愿意告诉他。 何况,现在他也没太多心思去顾别人的事,自己这边的生意,还没想出什么特别好的计划来呢。 许欢现在能做的,只能是隔个三两天,就到陈军父母那里去,问一下陈军有没有消息。虽然,他明知道这样做,不会有什么结果,但他还得不断地重复着这件事,寄希望于某天,陈军父母能跟他说实话。 从他父母的态度上看,许欢越来越确信,他们不可能一点儿没有陈军的消息,就这么一个独子,真要是彻底断了联系,他俩还能这么坐得住?只是,现在他们肯定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而已。 枫林晚股份转让的这件事,除了许欢觉得味道怪怪的,郑洁也觉得有点儿奇怪。 只不过,她奇怪的倒不是陈志峰不要枫林晚的股份了,她早就知道陈志峰已经对林若海很不满意了。所以,那天,陈志峰在她身上舒服完了后,她忍不住嗲声问道:“四十五万就将枫林晚的股份给了林若海,你是不是太便宜他俩了?” 这些年来,陈志峰对郑洁一直很满意。 这女人不但长得妖娆漂亮,一身媚骨,在床上可以把他伺候得全身舒泰。而且,他觉得郑洁对他,是绝对的忠诚,这个女人让他感到自己对她,有充分的掌控感。虽然,自己一直没能给她个名分,也没准备给她什么名分。但是,郑洁从来没有抱怨过这件事,甚至没在他面前,流露过一丁点儿不满的情绪。 正因为这样,有时候,他明知道郑洁有点贪小,比如跟他玩点儿什么少用多报的事,包括和那个什么汪嵩一起串起来打牌,阴人家点小钱这些,他都只是一笑置之,任由她去。 现在,郑洁这么问起,陈志峰就道:“有些便宜,总要先让人占的。但我的便宜,可不是这么好占的。” 郑洁流露出一脸的崇拜,继续撒娇:“峰哥,跟我你还卖什么关子,快教教人家嘛,你的算盘,我这笨脑袋,可想不明白你的那些妙计高招。” 这恰是郑洁高明的地方,她知道,陈志峰特吃她这套,特喜欢她这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其实,陈志峰耍什么阴谋诡计,她哪有什么兴趣要学,这能学得来吗。但她得给陈志峰一个可以炫耀的地方。 果然,陈志峰满脸自得地说:“我当然知道,枫林晚现在的股份,不止这个钱了。别说五十万,就是我开价六十万,他林若海也只得接着。不然,他怎么维护自己重视江湖义气的口碑。但现在,我要的是跟他们撇清干系。所以,我要有我的姿态,而且我这个姿态做了,以后,枫林晚经营得好不好,别人就怨怪不了我。只会说我陈志峰,已经算是仁慈义尽了,是他们自己没本事。” 说着,陈志峰口气变得狠了起来:“没我的支持,你以为凭他两人,能把枫林晚经营得很赚钱吗?到时候,等他们弄不下去时,我再一把收回来。交给你哥去做,这样,枫林晚就干干净净的了。嘿嘿,收回来的时候,我可没这么大方了。” “哎呀,峰哥,你这头脑,真是太厉害了。你不跟我解释,我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的。”郑洁在那儿娇滴滴道:“还想着我哥,你真好。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了。” 陈志峰哈哈大笑:“你不用感激我,我想着你哥,你感激下我小弟弟就好了。” “讨厌死了”郑洁一边佯嗔道,一边风骚万分地俯下了身去。 那天,陈志峰离开后,郑洁慵懒地躺在床上,脑筋却转动开来。 这些年,靠着陈志峰,她早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在陈志峰面前,她永远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但是,这并不等于她真的就那么满足。 陈志峰以为她一点儿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能说他还是不够了解女人。在郑洁心里,她不是不在乎名分,而是知道在乎了也没有用,陈志峰有两个儿子,以后,陈志峰的家业,早晚是为那两个小崽子准备的。 所以,郑洁的心里,其实一直没有安全感,只怕哪天陈志峰就对她腻了。她可以不要名分,但她不能不要财产。 刚才,陈志峰已经透露出了,今后,枫林晚夜总会是要交给她哥来打理的。这个信息让她很兴奋,她知道,这实际上就是将夜总会交给她了。 虽然,她知道这还有些时日,但她却忍不住内心开始畅想起来,未来,枫林晚夜总会要是到了她手上,应该怎么做才能更加赚钱。 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像陈志峰这样,要有能为自己办事,又得力的人。对!这些人得早点培养。 她首先想到的是霞儿,自从霞儿当了经理后,这些年在枫林晚坐台妞的管理上,已然锻炼得游刃有余。当时,翁秀山千威还开着的时候,想到这边挖人,结果,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场子里两个当红的妞,反而被霞儿游说了过来。 从霞儿,她又联想到了汪嵩。这小子,跟霞儿处了这么些年了,两人感情看着还是热络。汪嵩人又机灵,江湖套路也非常了解,而且,关键时候,不是个怕事的人。要是以后,他能跟着自己,那还真是用起来得心应手的一个人才。 郑洁心里很清楚,只有自己能耐越大,在事业上越能帮到陈志峰,她在陈志峰心中的权重才会越大。光靠皮肉上的这点儿联系,哪里可能永远绑得住对方的。 她就这么躺在床上遐想着,越想越兴奋,终于忍不住翻身起来,开始打电话约起牌局来。 第71章 暗自心惊 这天,郑洁在家里一如既往地约了牌局,一如既往地赢了点儿钱。牌局结束后,她特意留下汪嵩,准备好好跟他聊聊天。 “陪我出去吃个宵夜呗,汪嵩,我知道有家小火锅,味道还不错。要不再给霞儿打个电话,看她忙完了没,也一起过来吧。”郑洁故作轻松状。 汪嵩的性格有个特点,就是有些事情,他心里纵然是不愿意的,但面上却一点儿不显山露水。除了像许欢这样知根知底的人,旁人是看不出来,他心里到底乐不乐意的。 这个本事,许欢一直对他佩服得很。虽然,这两年许欢的城府也越来越深了,但有时候不痛快了,还是忍耐不住要发作。 为此,汪嵩曾说过他,不到翻脸的时候,就不要翻脸,又没有什么好处。许欢却反问他,那什么时候才是翻脸的时候啊,有时候有些人就是不打不相识,一直虚伪地应酬着,永远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还有些人,你越顺着他,他就越不识相,该出手时要出手。 两人各持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达成共识,各行其是,要不怎么叫最佳拍档呢。 所以,汪嵩听郑洁这么一提议,脸上露出来的神色,就好像是他刚好也想去吃宵夜了似的:“要叫霞儿的话,还得郑姐你来打这个电话,我可使唤不动她。” 郑洁权衡了一下,人多了,话反而聊不深。何况,她只要把汪嵩笼络好了,霞儿自然跟着汪嵩走。不得不说,在这点上,她还是看得很准的。 于是她道:“还是算了吧,今天就不折腾她了,估计这会儿,正是场子里客人比较多的时候,我这一叫她,反而让她为难了。虽说现在这生意,跟你峰哥没关系了,但咱也总不能明着拆林若海的台啊。” 实际上,汪嵩现在心里,早就翻腾开了。他跟郑洁一起打了这么多场麻将,郑洁约他一起出去吃夜宵,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肯定找我有事儿”汪嵩心里已经暗暗得出结论了。 两人到了郑洁说的那小火锅店,门面不大,但装修还算精致,很有些小资情调。汪嵩笑着奉承道:“郑姐,到底还是你有品位,要我自己吃夜宵,顶多上个大排档了事。” 像这种溜须拍马的话,他分分钟张嘴就来。千穿万穿,反正马屁不穿,就算没拍到点子上,别人至少不会反而生了气,最多一笑置之。不过,汪嵩知道,郑洁这样的女人很吃这一套,不然,怎么在他面前,显示自己那点儿优越感呢。 点菜的时候,郑洁还特地叫了酒,而且是白酒。汪嵩心想,咋又遇到个喝白酒的,细想下来,他这才是跟郑洁第一次一起吃饭,随即,他觉得也正常,陈志峰身边的女人,应酬自然不少,怎么也熏陶出来了,没准儿还是高手,自己要当心,别被人家灌醉了。 汪嵩其实并不喜欢喝白酒,认识钱小朵后,在钱小朵有时候冷嘲热讽,有时候生拉硬拽之下,才逐渐开始喝起白酒来。 见郑洁点了白酒,汪嵩顿时装了起来:“呀,姐,我可从来不怎么喝白酒的,再说了,这吃火锅,喝白酒,是不是太猛烈了些?咱们还是换啤酒吧。” 郑洁笑笑:“在外面闯的男人,咋能不喝点儿白酒呢?啤酒这种东西,光是撑肚子,姐今天兴致好,你就随便陪我喝两杯吧。” “啧啧,郑姐,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行吧,你都发话了,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待会儿,要是喝醉了出洋相,你可不许笑话我。” 从郑洁叫白酒开始,汪嵩就提起神来了,他还真是猜对了,郑洁今天就是刻意点的白酒。 渝城有句俗话,叫做:女人喝酒,自带半斤。说的就是女人要么不喝酒,但凡喝酒的,酒量都不会差,至少是半斤白酒起步的量。 要说这个郑洁,酒量的确还是不差的,这些年陪着陈志峰在外面应酬,很多时候还要帮他挡挡酒。今天,她特意叫汪嵩出来吃夜宵,就是想跟汪嵩把话聊透一点儿,她相信“酒后吐真言”。 两人吃了一会儿,开始时,郑洁只是在那儿,东拉西扯地聊些有的没的。倒是频频跟汪嵩碰杯,貌似今天要一醉方休的样子。 殊不知她越是这样,汪嵩越是暗暗心惊:玛的,这娘们儿今天要干嘛呀?酒是色媒人,难不成想让我把陈志峰绿了吗?老子可没这个胆子。 所以,喝到后来,汪嵩索性玩起了手法,一杯酒喝一小口,剩下的,全悄悄糟蹋了。牌都偷得回来的人,还泼不出去一杯酒吗? 不过,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也就他这样性格的人才会做。要是换了许欢,他怎么都丢不起这人。跟个女人喝酒,还玩这花样,太不要脸了,他醉死也不会干。要不许欢就是直接不喝了,死活老子就是不喝,当场翻脸也不喝。 所以,眼见这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脸上红霞飞。当一瓶酒快要喝完的时候,汪嵩就显出了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 郑洁这时候才开始跟他聊正经的:“汪嵩,最近你们那个店,生意怎么样啊?你可不要在那儿闷声发大财,连姐都不告诉一声啊。” “发锤子个财。你是不知道,现在、现在生意差得一塌糊涂,全靠买碟片、租碟片维持着,零敲碎打赚点儿辛苦钱。”汪嵩这话倒是说的实话:“不怕你笑话,这小半年来,店里面赚的钱,还不如咱们偶尔打打牌赚的钱多。” “哈,你这话说得,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今年这vcd,跳水跳得这么厉害,两千来块就可以买一台了。我们把那点儿尾货处理了,就不准备再卖那个牌子的机子了。” “想不想自己独立门户做生意啊?”郑洁问他。 “独立门户?”汪嵩虚眯着眼看着对方:“我哪有这个本事啊,只能这么半死不活地弄着,混混日子倒也够。” “其他的事情,你先不要管,姐今天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做一番事业?”郑洁继续问他。 “想过,很早以前就想过。”汪嵩含糊不清道:“姐,我、我跟你说,我汪嵩,从来就认为,能一、一个人赚的钱,就没必要两人去赚。” 郑洁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我很赞成你这个说法,那你为啥不想办法,把你们这个店,自己盘过来做呢?独立经营嘛,两个人一起合伙做生意,最麻烦了,尤其是意见不统一的时候。” 第72章 甚是奇怪 听到郑洁叫他把撇开许欢,汪嵩忍不住心中一惊,却继续醉意盎然的样子:“姐,不怕你笑话,现在这个破店,盘、盘给我,我还瞧不上呢,生意太难做了。” 他这么一说,只见郑洁一脸了然于胸的样子笑着说:“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生意难做吗?” “不知道”汪嵩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要是知道,就不难做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找到靠山,大树底下才好乘凉,知道吗?”郑洁开始点拨汪嵩:“要是这生意是你自己的,我跟峰哥说两句,到时候,另外搞两个牌子的电器给你做,怎么也比你现在这样要强,你信不信?” 汪嵩装模作样揉了揉眼睛,竭力摆出一副清醒的样子:“姐,那你现在也可以帮我们一把啊。真要有好的产品给我们,这份恩德,我们可是感激不尽。” “哼”郑洁冷哼了一声:“现在这个店,是你跟许欢两人的,而且,据我所知,还是以许欢为主,说难听一点儿,我凭什么要帮他许欢啊?” “可他跟峰哥的交情,那是一直不错的啊?只要他找峰哥开口帮忙,这种事峰哥应该也会帮他吧。当初,咱们这个店开张时,峰哥不也推荐了好些客户给咱们。” “此一时,彼一时,这许欢太不识抬举了。以为自己能耐大了,三番两次驳你峰哥的面子,现在,峰哥对他,可是失望得很呢。再说了,只有永远的利益,哪有永远的朋友。你说说看,峰哥能图到他啥好处?” 汪嵩越听越是惊讶,要知道许欢跟陈志峰,至少没什么公开不对付的事,就算是没到陈志峰那儿去做,照理不至于明面上翻脸。 如果,今天郑洁只是风言风语说点儿许欢的小话,汪嵩倒是可以配合她一下。 但现在,这个郑洁居然明目张胆地来挑唆他单干,说明她毫不在乎许欢的感受了,这也说明,陈志峰对许欢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这个情况,超出了汪嵩的预想,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跟郑洁继续聊下去了。 见汪嵩突然沉默起来,郑洁以为他在做思想斗争呢,今天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索性趁热打铁,更加直接地说道:“总之,我不妨给你透个底儿,只要你自己单干了,我肯定想法帮你。但你要是跟着许欢一起弄,我可没那份闲心。他跟我,可没这份交情。” 汪嵩现在顾不得装酒醉了,一副被震惊得酒劲儿都吓飞了的样子:“就算要单干,那也不可能是现在这个店,我只有另起炉灶。这个店许欢看得可紧,算是他一手一脚弄起来的,启动资金当初也是他筹的,他才不会便宜我呢。” 郑洁就冷笑:“那我看他还能撑多久,现在被人骗了这么大笔钱,撑,也是在那里咬牙硬撑。你相信不相信,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主动找你,要把店转让给你了。真到了那时候,你接手还是不接手?” “既然许欢缺钱,店转让也不会便宜给谁,我只怕是没这个实力。再说了,现在他也没提出来,我总不可能主动去问他吧。”汪嵩含含糊糊地敷衍着,他心里觉得甚是奇怪,这娘们儿,特么的怎么把这件事越聊越当真了,好像自己跟许欢分道扬镳是必然的结果,也不知她哪来的这份信心。 郑洁心里也清楚,这种事情汪嵩不可能马上有很明确的表态,于是不再多说,只是道:“反正,我是提醒过你了,你老跟他在一条船上,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我劝你还是早点儿考虑自己的退路。到时候,你要真有什么想法,需要帮助的,可以尽管跟我商量,我不会眼见着你,跟他一起沉没下去的。” 汪嵩连忙把瓶子中残存的酒倒在杯子里:“姐,有你给我托这个底,那我心里可踏实多了。这个事情,我会仔细斟酌,认真考虑的。” 那天,汪嵩和郑洁分开后,他顾不得时间已经挺晚了,立即马不停蹄地约上许欢,一起到了钱小朵家里,今天这件事他觉得信息量太大,一时之间真消化不了。 三人碰头后,汪嵩就把今天的事,仔细地跟两人说了一遍,末了说:“我怎么越品越觉得这事太特么的诡异了。” 钱小朵问他:“别品了,直接说你觉得哪儿不对?” “没好处!”汪嵩语气肯定地说:“就算她成功挑拨我跟许欢翻脸,这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是啊”在听汪嵩讲述的过程中,许欢一直没有插话,这时才说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把汪嵩拉拢过去呢?” “因为她算定你翻不了身了。”钱小朵道:“她觉得嵩娃对她还有用处,或者是她确实觉得嵩娃这人还不错,所以,不想眼见着他跟你一起倒霉。” 钱小朵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当初,由于他们三人的启动资金,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因此,他们这个店的真正实力,除了他们三人,谁都不清楚。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还有钱小朵这个股东,以为她只是许欢和汪嵩雇来守店的。 许欢听了后,不由长叹了口气:“嗯,看来,现在陈志峰是彻底不想跟我们有什么交情了。你们看,先是把刀哥和猛哥撇开了,现在,从郑洁的态度,咱们也清楚了,他在郑洁面前,肯定没少说我的不是。唉,算了,幸亏当时没准备去他那儿,宋进以前跟我说过,陈志峰这人,用你的时候用你,不用你的时候,狠着呢!” 想了想,他又提醒汪嵩道:“嵩娃,以后郑洁那里,你还是慢慢淡了吧,老这样两面三刀的下去,终归不是个事,到时候人家发现,咱俩关系这么瓷实,反而更加懊恼了。以后,大家最好河水不犯井水,各行其是,也别攀扯什么交情了。” 说完,许欢看了看汪嵩,见他只是在那儿发愣,诧异道:“诶,我说的你听见了吗?怎么啦,舍不得牌桌上那几块钱啊?” 汪嵩没理会他,只是摇了摇头:“你们别闹,有点儿不对!” 两人见汪嵩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就安静地等着他,让他自己在那儿理思路。 好一会儿,汪嵩才猛地一拍大腿,抬头看着许欢说:“郑洁是怎么知道你被骗了一大笔钱的?” 第73章 漏了什么 汪嵩看着两人,再次说道:“郑洁怎么会知道,许欢被人骗了一大笔钱?” 许欢试探着问:“莫非是霞儿告诉她的?” “这件事,我对霞儿只字未提。”汪嵩十分肯定地说:“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你有没有跟林若海或杜志猛说起过?” “没有,一点儿也没有提起,说了也没有用。再说,这事想想我就难受,实在不愿意像个祥林嫂似的,见人就说‘没想到啊,我的钱被发小骗了’。” “祥林嫂是谁?”钱小朵听到个陌生的名字,以为是哪个熟人,忍不住问道。 “哎呀,这个不重要。”许欢和汪嵩齐声无奈地说。 现在,他俩越来越觉察出,这里面真是有些诡异的成分了。 因为,许欢被骗后,这件事当时只有他们三人和常强知道。常强跟陈志峰这些人,没有半分交接之处,显然不大可能是他那儿说出去的。而且,他们这几个人,都知道许欢十分要强爱面子,被自己发小给骗了,心里已经是难过得不行了,所以,大家都没谁去给别人提这件事。 喝酒时,郑洁提到这个事,汪嵩并没在意,以为可能是许欢告诉了林若海他们。但刚才越想越不对,觉得就算林若海他们知道这件事,按现在他们跟陈志峰的关系,也没必要特地去说许欢的事的。 “再想想”汪嵩道:“这件事情还有哪些人知道?” 钱小朵就举手说:“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这事,连小杰都不知道这件事。” 许欢想了想就说:“我那天回云桥镇,跟简晓彤说过。跟瞎老头儿提过一嘴,但没有说具体的事,这些人,都不可能跟陈志峰和郑洁有什么往来。不对、不对,那天我从赵瞎子那儿出来,就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自从许欢被陈军把钱卷跑后,这段时间,他一直纠缠在陈军为什么这样做?陈军有没有和家里联系?陈军能躲到哪里去? 现在,大家这么七聊八聊的,许欢开始从头到尾地梳理这件事了。赵瞎子说,有因不一定有果,中间还有个缘。当时,让许欢想到了这件事情,中间似乎漏掉了什么。 钱小朵和汪嵩见他在那儿默想,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在旁边待着,脑子里也在想,中间到底什么地方不对。 隔了好半晌,许欢和汪嵩同时大叫了一声:我想到了。 这一下,把钱小朵冷不防地吓了一跳:“想到了就说啊?一惊一乍的!” “你先说!”许欢道。 “还是你先说,我这个想法有点天马行空,不是太靠谱,我再想想。”汪嵩道。 于是,许欢道:“从那边回来,当时我脑袋有点发懵,忘了具体问老孟是怎么认识陈军的。当时他只说,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但看样子老孟和陈军并不熟。” “我靠!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漏掉,看来你当时思维确实混乱了,这跟你的智商不匹配啊?那你赶紧联系老孟,先把这事弄清楚。”这个时候了,汪嵩还不忘讥讽许欢一句。 许欢看了看时间,有点晚了,就犹豫道:“这个点儿了,老孟会不会休息了,现在打过去,不太好吧?” 钱小朵道:“你就说今天这电话不打,你睡不睡得着吧。” 许欢一笑,当即拿起电话,给老孟打了过去。幸好,老孟还没睡觉,铃声刚响了两下,对方就接了起来。 “孟大哥,你好,我是许欢,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没影响你休息吧?” “哎呀,小欢啊,没事没事。你怎么样了啊,那个陈军有找到吗?”老孟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因为,钱毕竟是从他手里出去的。而且,他也挺欣赏许欢的,这么年轻,能力就这么强,做事也挺干脆。短短时间内,就把一车皮他急需的货给弄过来了,只是大家都没想到,他一起合伙的发小,是这样的人,才将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还没有呢。”许欢回道:“我想起个重要的事,得问问你。当时你说陈军是朋友介绍的,这个朋友的情况,方便告诉我吗?” “方便,有什么不方便。说起这个朋友,也不是太熟,当时给我倒腾过两三次货,叫寇小刚。这次,我这边不是缺货吗?问起他,他说自己没整这事了,后来,才把陈军介绍给我的。” “寇小刚?这名字有点怪啊?”许欢脑子里扫了扫,临江好像没听说过有这个姓,就问:“是寇老西儿那个‘寇’吗?是不是真名啊?” “对,就是那个‘寇’,真名!”老孟在电话里肯定道:“刚跟他做生意时,我帮他开过房间,看到过身份证的,除非他连身份证都是假的。” “哦,是我们临江的人吗?” “不是,我记得好像是寿县的,还是荣县的,要不就是璧县的。记不太清楚了,反正肯定不是临江的。小欢兄弟,其实陈军的事情出了后,我首先就想到了联系这个人,但是也奇怪,电话再也联系不上了。” 老孟在电话里解释着:“后来,我还去以前的旅馆查了下,想找找寇小刚的家庭地址,寻思着你回去后,可以顺着这条线,看能不能找到陈军,结果时间太久了,以前的资料早没有了。这事情没个结果,我也不好意思跟你提起了。” 挂掉电话后,许欢有些失望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还是云里雾里的,只知道个‘寇小刚’的人名,到哪儿去找人,还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咱们临江有姓寇的吗?” 汪嵩和钱小朵各自想了想,都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听说过。” 许欢在那儿沮丧了一会儿,道:“管他的,至少知道老孟和陈军之间,这个中间人的名字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对了,嵩娃,你刚才想到什么了啊?说来听听。” 汪嵩的脸上,显得十分犹豫:“我这个想法,实在是……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不合适,还是不要说了,免得把大家的思路弄得更加乱套了。” “别婆婆妈妈的”许欢有些不耐烦:“说来听听嘛。反正,这事已经是这样了,还能坏到哪儿去,以后,只会一点点好起来。赶紧说!” 汪嵩就道:“你想过没有,陈军跟你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一见面,就十分不寻常,欠了陈志峰的高利贷,正被杜志猛逼债。然后,后面就是一连串的事情。这里面,你不觉得有点儿蹊跷吗?” 第74章 有待商榷 汪嵩话音刚落,钱小朵率先忍不住了:“不至于吧?嵩娃,你这个想法的确是有点儿……你刚才怎么说来着,对对对,太天马行空了吧。难不成你觉得这事,跟林若海和杜志猛有关系。” 汪嵩失笑:“朵儿姐,你话不要这么快。” 然后他脸色一正继续说道:“许欢,你不觉得这件事太巧了吗?想起来没有,那天,偏偏就是这个郑洁,来拉我去打牌,让你去枫林晚帮她送文件。我刚才就这么大胆地假设了一下,会不会是她故意让你去碰见陈军的。这些年她什么时候踏足过我们店,来一次,就这么巧,让你遇到了陈军。” 汪嵩这番话一说,的确把许欢和钱小朵都给惊着了。 愕然了好一会儿,许欢才道:“你这个想法,的确是有点吓人。这陈军跟郑洁,按道理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再说了,就算她有些看不惯我,也不至于要这么来算计我吧,毕竟大家又没有仇,可能就是凑巧了。” 钱小朵道:“有些事情,太巧了就有问题。嵩娃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你帮陈军还了十万块,我还笑过你,说你这文件送得有点儿贵。咱们把人想坏点儿的话,那这就是他们早设计好了的。” 许欢还是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没理由的,这事有待商榷。这样吧,我先还是从陈军这边的关系再去理一遍,看有没有谁认识这个寇小刚。也许,找到这个人了,会有些新的线索。” “反正我觉得,郑洁知道你被骗了钱这事儿,十分可疑,她从什么渠道知道的呢?”汪嵩今天的所有疑惑,都来自于这个点,所以,纵然现在这件事从道理上说不通,他还是认为很有问题。 “嗯”许欢也点点了头:“不管怎么说,这事我们得留心了,先从旁边摸摸看,退一万步说,这事就算真跟郑洁扯上什么关系,目前,咱们也只好继续装傻。” 三人又讨论了一会儿,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毕竟,汪嵩这个想法,只是个突发奇想的假设。眼下也没办法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推进,大家也只好暂时作罢。 各自准备回家的时候,汪嵩问:“那要是郑洁再提起,让我把咱们店盘过来的事,我该怎么应对啊?这事如今有点儿不好敷衍了诶。” 钱小朵大大咧咧地说:“有什么不好敷衍的,你就说还欠许欢二十几万,当初你爷治病时就借的,现在生意也不好。她要真肯给你出二十万,那就把店盘给你好了,让你一个人做老板,咱们散伙拉倒。” 汪嵩和许欢一想,不由乐了,说这个店现在欠着钱,还真说得圆。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启动资金是怎么回事儿。这时,许欢不由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赚了钱,一直低调,在外人面前,从来没大肆显摆过。隐藏实力这件事,看来自己是没做错。 纵然有时候,陈志峰和林若海他们问起,许欢也只是很保守地说赚了个十万八万的。像第一年那般,一把就撑了近百万的事,除了他们三人,也就万音公司有数了,外人还真不知道。 回去后,许欢的脑海里,一直在翻腾汪嵩说的那些话。是啊,郑洁怎么知道我被骗了一大笔钱的呢。他在床上翻腾了许久,仍然理不出个头绪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许欢仍然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出去在盘龙中学操场跑了几大圈,又打了一套拳,觉得还不过瘾,又在学校的单杠、双杠上练了一通,直到折腾出一身臭汗,才回家冲了个凉水澡,感到自己脑子也清楚了不少。 他这才消消停停吃了早饭,一出门就去找了常强。 在常强那儿,许欢再次确认了,常强也没有将这件事给别人说,连刘燕都没有说。 许欢笑着表示不相信:“连刘燕你都没说,我才不信呢,就你那点儿出息,她随便一拿捏,你立马全部招来。” “欢哥,我还真没同她说起过这事,这事跟她本就没半毛钱的关系。再说,军也是我兄弟,自己兄弟里出了这种事,家丑不可外扬啊。我去多这个嘴干什么?”常强有些急,也不管比喻得恰当不恰当了。 “哈哈,这还差不多。咱兄弟间的事,能少让人知道,就少让人知道,关键这不是啥光彩的事。”许欢又叮咛了一句,他现在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有些复杂,能谨慎些的地方必须尽量谨慎些。 随后他问道:“对了,军的朋友里面,你知道有个姓寇的吗?” “姓寇的?”常强回忆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从来没听说过,这几年他跟我也没联系啊?我知道的他那些朋友,你全认识。上次要不是你遇到他了,我还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许欢预料到常强这儿是这个结果,就道:“明天周末,你陪我一起,先去把以前认识陈军的这些人都找找,打听下看有没有谁知道。不行,再回趟云桥镇去打听打听。” 常强满口应承了下来,次日,还找了辆车,现在他驾照也学了,直接开着车,拉着许欢四处跑。 许欢拿他打趣道:“你小子毕竟是富二代啊,跟你一起办事儿,效率高很多啊。” 常强听许欢这么说,立即道:“那必须的呀。谁叫我从小就信服你呢,绝对的偶像啊。还真是你丢了钱,我心里在肉痛啊。” 许欢听了不由大笑:“你特么现在,也越来越油滑起来了,这种溜须拍马的话,张嘴就来了,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其实,许欢拉着常强跑,倒不是图这个便捷,主要是怕自己忘掉了谁,有这个发小在,可以一起商量商量。 结果,两人连着跑了两天,把他们知道的所有认识陈军的人,基本都寻访了一遍,聊来聊去,没谁知道这个“寇小刚”是谁。 末了,常强就泄气道:“欢哥,这个人多半是陈军后来认识的,再说了,也不是咱临江人,更不可能是云桥镇的,这样找,没个结果的。” “没事,至少咱们现在确定了,这个寇小刚以前跟陈军,是没有什么往来的,这也是收获。”许欢反过来安慰起常强来了。 现在,他对这件事情答案的追寻,已经超过了对那笔钱的惦记了。 第75章 生意冷清 那天,许欢和常强,又一同去找了陈军父母。 现在,两人隔三岔五地就会去河东商厦一趟。起初几次去的时候,陈军父母对他们还是客客气气的,后来,就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小欢啊,我们真不知道陈军跑哪儿去了,你这老是到我们这儿来问,我们也说不出所以然啊。” “陈叔、陈婶,你二老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先别管军的事了,你们就当我是来看望你们的好了。”许欢笑嘻嘻地说道:“说不定哪天,军就给你们打电话了呢?那你正好告诉他,我和常强想他得很。” 俗话说,好汉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事陈军父母本就理亏,见许欢这副样子,陈其海也只好叹口气道:“唉,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们两个哪里搞得清楚嘛!” 常强就趁机问道:“叔,军的朋友里面,有个叫寇小刚的,你认不认识啊?” “寇小刚?”陈其海倒是仔细想了想:“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怪兮兮的,要是军说起过,我应该有点印象的。” 见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欢就起身告辞:“陈叔,不是我们老想着来麻烦你们,只是军这个事情,不可能就这么无缘无故结束的。说实话,如果是我一个人的钱,我真没这么在意,我们几个,从尿和泥的时候,就在一起玩了。军有什么难处,完全可以跟我说的。但是,现在我那边,还有两个合伙人,这钱我不可能不给他们个交代。没办法,也只好经常来烦着你们了。” 许欢这些话,发自肺腑。陈其海听了,心中真是百感交集,脸上就露出愧色:“小欢,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个事情,唉……” 两人一离开,常强就愤愤然道:“陈叔肯定有军的消息!就是不肯告诉咱们,以前咋没觉得这老东西他这么坏呢。” “别这么说。”许欢反而劝起他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军才是他儿子。他不保他儿子,他保谁?” 说完,许欢自己都笑了:“常强,是我的钱被卷了呢,你怎么比我还要生气啊?没必要没必要。要是用赵瞎子的话来说,这就是此生注定有此一劫。” “你听那瞎老头儿成天跟你神叨叨的,合着不是他的钱。你试试看,要谁骗了他钱,就是骗他个七八块,说不定他得画道符去咒人家。哈哈,这老头儿真可能这样干。”说到后来,常强自己也笑了。 笑完后,常强接着问:“那欢哥,这事咱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一时之间,找陈军的事,眼见着又没了线索,许欢心里都有些疲掉了。于是对常强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有再等等看。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情况,我再跟你说。” 其实,在汪嵩和钱小朵的心里,这笔钱他们早已经不指望能找回来了。 用汪嵩的话说就是:“你找到陈军又怎么样,钱到了人家的口袋里,等我们抓到人,这钱不是挥霍掉了,就是填什么赌债啥的坑了。你能做的,最多就是把他送上山去,出口恶气。这钱,咱就别惦记了。” 汪嵩提起赌债,许欢就想起应该去问问杜志猛。当初,陈军不是在陈志峰那儿借了高利贷吗。他现在,不便直接去问陈志峰了,现在大家关系这么尴尬,问了,估计也没什么用。 于是,这天晚饭后,许欢就去了枫林晚。一进去,他就明显觉得枫林晚的生意冷清了不少,而且,人也好像少了很多。 他跟外面几个熟面孔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进到里面的办公室,林若海、杜志猛还有王俊,三人正在里面无聊地玩着斗地主呢。 “哟,许大老板,啥妖风把你给吹过来了。”朝着门口坐的杜志猛,先看到了他,直接就开起玩笑来。 “刀哥、猛哥,玩牌呢?”许欢走过去,一人发了一支烟,然后,站在旁边看他们玩牌。 还是林若海知道他,一把牌打完,就跟王俊说:“你先外面去忙吧,这小子这个点儿过来,肯定找我们有事情。” 许欢就咧嘴一笑:“刀哥,你怎么把我说得这么势利了?” “哈哈,你现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啊。”林若海也笑道:“就别跟我们弯弯绕了,说吧,有啥事?” “真没啥特别的事,就是过来找你们玩玩。我看现在场子生意不太好啊,过去这个点儿,正是上客的时候,现在我看看,一半座位都没满啊。” 杜志猛就冷笑一声:“现在,陈志峰从这里退股了,退的时候话说得是漂亮的,以后还会继续把这里,当成他自己的生意。但是你看看,现在这生意,他哪里还会把这里当回事啊?” 的确,从林若海全面接手枫林晚后,刚开始一两月,还看不大出来,但现在,生意滑坡得就很是明显了。 “阿猛,这是预料之中的,你也不要抱怨了。毕竟现在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了,陈志峰凭什么还要给我们介绍客人过来消费。” 他们两人,现在也不称呼“峰哥”了,显然大家心里都很不舒服了,不过,他俩也没拿许欢当外人,直接聊了开来。 许欢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很认可他们现在这样,生意既然是自己的,生意不好了,就要想办法才是。不能就这么没事了在这里斗地主,闲混着啊。 但他不好去说这样的话,只是道:“其实,有没有峰哥关照,咱们生意应该都能做的。过去,还有个千威夜总会,现在毕竟这临江城,目前就咱们这一家像样的夜场了。” “小欢,这你就不明白了。”杜志猛就跟他说道:“以前,咱们这边之所以走高端路线,那都是因为陈志峰手上的关系多,来的人里,有高消费能力的人也多。现在,他一退出,这拨客户就不大来了。而且,以前那些官面上的人,很多都是他直接请过来消费的,账都是内部流转,这能一样吗?说到底,刀哥跟我两个,混的层级还是低了,来捧场的,都是些社会上的烂人。有时候还特么欠账消费,还不如不来。” 许欢虽然对枫林晚很熟,但具体经营上的事,他一直不是很了解,现在杜志猛这么一说,他心里就清楚了,以前这枫林晚,主要还靠陈志峰在撑着。 “那他干嘛不自己经营,甩给刀哥。他完全可以把刀哥股份吃过去,自己做嘛!”许欢心中有些忿然。 林若海淡淡地一笑:“那能一样吗?” 第76章 改变思路 林若海看出许欢不是太明白,索性跟他掰开来说:“当初,枫林晚的股份,就是他直接给我的。如果他要收回去,按什么价格收?价格高了,他肉痛,价格低了,一是怕我不肯,二是到时候他还落个过河拆桥的名声。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林若海顿了顿,接着道:“所以,他先把大大方方地把股份转给我,这些年他知道我赚了多少钱,先抽空我一把。然后,等着枫林晚生意不行,哪天我扛不住了,又只得把枫林晚盘给他。到时候,只怕价格就不是之前估价的一百万了。没准儿,打个对折,甩个五十万给我,就把枫林晚又收回去了。这一进一出,相当于十万八万地,就将我林若海给打发了。” 这时,许欢才了解了枫林晚转让的细节,心中暗想,陈志峰这种手段,的确有些让人齿冷。 不过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那他就不担心,你中途把枫林晚转给别人。现在这个夜场,要是转手出去,至少八九十万,没准儿一百万也值。” 杜志猛忍不住给了许欢一个劈头:“所以你还是嫩,这夜场生意,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啊?陈志峰惦记着的,其他人谁敢来接手,不是找不自在吗?也就咱们扛得住,在黑道上,他至少动不了我们。但是,现在官面上的事,他不关照我们了,也是很麻烦的,来个突击检查啥的,我们风声都不一定知道。我这样说,你懂了吧,枫林晚这样下去,早晚得被他挤兑掉。” 许欢看着两人的表情,知道现在枫林晚的经营情况,看来是越来越不妙了,他不由陷入了沉思。 杜志猛看他不说话,心想这小子大概是被说傻掉了,就道:“不过也没什么,咱们能扛多久扛多久,现在,生意虽然不好,但勉强也能平平过。我跟刀哥都是这个意思,咱们就冲着不赚钱,只要不亏本,咱们就慢慢耗着。看是他陈志峰想收回去的心理迫切,还是咱们耗的时间更长。反正这事,谁先开口,谁就被动。” 林若海和杜志猛,对这件事早已不知商量过多少次了。得出的结论就是保守经营,没有人在官面上护驾,那些乌七八糟的生意就少做,能维持多久就维持多久,慢慢再找机会突破。 “刀哥、猛哥,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好一会儿,许欢才开口道。 “小狗日的,跟我俩说话,你还用得着这么做铺垫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杜志猛顿时不耐烦起来。 林若海也笑了起来:“是啊,小欢,咱们之间用得着这样吗?要不是你,刚才那些话我们也不能说起啊。” “那我就直说了,说得对与不对,你们两位老大都姑且听着。”于是,许欢道:“既然,枫林晚现在的形势变了,那咱们的经营思路也得要改变。以前,最大的利润,还是来自坐台妞的抽成和因此产生的酒水消费,那些冲坐台妞来的人,无非是皮肉买卖。现在,这块业务上面,没有上层关系护着,就容易出状况。咱们何不将生意做得平民化一点儿,不要把调性拉得这么高。” 林若海来了兴趣:“小欢,你接着说,这能行吗?枫林晚高端消费,已经是声名在外了。何况,真把调性拉下来,生意就能有起色吗?” “怎么不能行,名声这个东西,还不是传出来的。中低端的客人,肯定有的,临江哪来这么多有钱人。”接着,许欢笑了笑:“以前,东城老翁不就是只能做中低端客人吗?当时,枫林晚生意那么好,他不照样有生意好做?现在,千威倒台了,临江就一家夜总会了,咱只要不在场子里面碰那些雷区,难不成,还做不到千威那种样子吗?” 杜志猛一听,忍不住用手在光头上兴奋地搓着:“是啊,刀哥,咱俩这是灯下黑了。老在枫林晚传统的模式里绕,那怎么能绕得出去。玛的,现在枫林晚是我俩的了,想怎么搞还不是巴掌一拍就定了啊!” 许欢接着道:“而且,咱们还可以增加些内容,不是光这么唱卡拉ok,喝酒聊天,说实话,有些唱得难听的,听着让人难受。我们可以把内容做丰富些。比如周末的时候,请乐队来现场表演,渝城现在开了几个演艺酒吧,生意不要太好。” 杜志猛问:“请乐队,会不会太贵了?” “不用请太专业的啊!”许欢笑道:“咱们可以到渝城找音乐学院的学生啊,只做周末场,平时还不给表演呢。再说了,这临江城,有多少人欣赏得了太专业的表演,这个,我门清儿。” “行,阿猛,小欢这个主意完全可以。咱们就这么整,总不会比现在生意还差。”林若海也兴奋起来:“明天,咱们就找人,在大堂搭个小舞台。让大冬负责,音响效果这些他熟。然后,再到音乐学院去找乐队。总之,咱不能活生生让人挤兑死。” 见他们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许欢也很高兴,这时,他才想起过来的主要目的。于是,他问杜志猛:“猛哥,有件事我要问一下,上次,我那个发小,就是借了峰哥高利贷那个,你还有印象吗?” 杜志猛点了点头:“有印象啊,后来不是你帮他了的账吗?” “你知道当时他是怎么欠的债吗?” “不是说赌债吗?具体我也没经手,但当时我觉得这事儿有点怪,怎么啦?”杜志猛知道,许欢提起这件事,肯定有原因。 “哦,现在我这兄弟消失了,我在到处找他。” “啊,跑啦?钱还没有还你,是吧?你这人有时候也是耿直过头了。”杜志猛以为陈军只是没还许欢的钱而已。 林若海当时也在场,就道:“那恐怕有点儿不好找了,多半是跑到外地躲起来了。当时我还提醒你小心些。十万块,也不是小数目了,他这样的赌徒,还不出来,那不只有跑路,还能有什么办法。” 见状,许欢就没有细说,自己后来被陈军卷了七八十万的事。他不是信不过眼前的两位大哥,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于是,他索性点了点头:“是的,招呼也没有一个,人就不见了。” 接着他又问:“猛哥,你刚才说,当时觉得事情有点儿怪,是什么意思?” 第77章 扑朔迷离 “是有点奇怪。”杜志猛就回忆起来。 因为,那个时候,像这种催债的事,杜志猛早没必要自己动手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手了,一般都是随便叫几个小的,暴打一顿就行了。但是,唯独收陈军这笔高利贷时,陈志峰却交代要杜志猛亲自动手。 当时,陈志峰的理由是杜志猛毕竟是练过的,手上有分寸,这个人,以吓唬为主,不能打坏了。还叮嘱杜志猛,只要没还钱,人就必须得扣留在枫林晚。 杜志猛当时心里也犯过嘀咕,心中很是不了然,十万块而已,整这么复杂。不过,他秉承着不该过问的事,就不去过问的原则,也没多说什么。 现在,许欢问起来,他就把当时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那你们知道当时是哪些人做局套的他钱吗?谁放的炮(借高利贷)给他?”许欢追问道。 林若海和杜志猛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当时,陈志峰只给了我们一张欠条,其他什么也没告诉我们。” 看来,要了解这件事情的细节,大概只有找陈志峰才清楚了,许欢一想到这,就有点儿头痛。 许欢想了想,只能暂时作罢。因为他仔细想了想,纵然自己去问陈志峰,也未必就能有什么结果,还无端端地又跟他扯上联系。只不过,他心里对这件事的疑问,却越来越大。 他觉得自己对陈志峰这样的人,还是太不了解了。于是,他问道:“对了,那个郑洁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她什么时候跟峰哥的啊?” “哦,那有些年头了。”林若海道:“我刚出来那会儿,他俩就在一起了。小欢,你是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我也说不好,总隐隐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搞事情,所以想了解她一下。”许欢现在心里有些怀疑,但是,毕竟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仅仅是他跟汪嵩的一些感觉,他不想把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说得太详细,万一仅仅是他们自己在那儿胡乱猜测呢。 “郑洁是临江哪儿的人啊?”许欢这时心里想着,应该好好的摸下郑洁的底细,因为这女人,现在明目张胆地挑拨他和汪嵩的关系了,他不得不防。 “她不是临江人,老家是璧县的。”杜志猛就道:“跟了陈志峰后,才到的临江。以前是干什么的,还真不知道。不过,看她那做派,估计也是特么个做鸡出身的。” 现在,陈志峰跟林若海他们关系已经僵了,所以,杜志猛说话就毫无顾忌了。 倒是林若海做人地道些,听他这么口无遮拦,反而阻止道:“阿猛,没凭没据的事,你就不要乱说了。” 三人又这么聊了一会儿,许欢见也没有什么别的有用信息了,就告辞离开了。 隔天,他就跟汪嵩和钱小朵他们,说了这段时间了解来的情况,最后他说:“现在,这事变得有些扑朔迷离的,让人有点儿想不清楚了。但是,咱们还抓不住个方向。总不能就凭现在这些信息,就硬把陈军这件事,往陈志峰和郑洁身上扯吧。我这一圈摸下来,除了陈军欠过陈志峰高利贷以外,两人没有什么交界的地方,也许,真是我们想多了。” 说着,许欢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情:“说不定,就是陈军见财起意,只不过,我心里不愿意把他想得这么坏罢了。” 钱小朵见他这副样子,有些不忍心:“算啦,小欢,你也不要老钻在这件事里面了。去年一年,就算被陈军坑了一笔,咱们总体还是赚了不少钱的。少就少点,想想后面的事吧。” 汪嵩也道:“也许真是我们想多了,主要是郑洁这婆娘,这段时间跟我打交道有些反常。再加上,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你被自己兄弟坑了,所以,由不得我们不怀疑她有问题。反正,咱们以后对这些人,都要更加留心才是。” 见两人都这么说,许欢心里好受了些:“对了,过两天,我得去趟璧县。” 汪嵩有些诧异:“去璧县干嘛?那边生意结束了啊?” “去转转,看看老同学,你们就当我是出去散个心吧。”许欢随口说道。其实,昨天,他听说郑洁是璧县人,就起了这个心思。 他想着,郑伟不也姓郑吗,还号称他们老郑家,是璧县的大姓,说不定郑伟知道郑洁的底细呢。 只是,他心里明白,这个想法太渺然了,完全有些大海捞针的感觉,这么大个璧县,得有多少姓郑的啊。以前,郑伟到临江来玩,也从没有听他说起过,这边有认识的熟人,所以,许欢也懒得跟他们两人说这么仔细了。 结果,许欢跟郑伟一通电话,那小子就兴奋得很,直说:“那你赶紧过来啊,哥们儿正有好事跟你商量呢。” 许欢笑问他啥好事,郑伟还故作神秘地死活不说,只说来了就知道了。倒是勾起了许欢的好奇心,反正现在手上也没啥事了,于是,他当即就往璧县赶去。 到了璧县,许欢直奔郑伟的店而去,事先他俩已经联系好了,所以,许欢到的时候,郑伟已经在那儿等他了。 许欢正要进去,郑伟就笑道:“走吧,这个店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了,盘掉了。” “啊!”许欢惊讶地问:“这么快就盘掉啦?” 他一打听价格,就知道郑伟是便宜脱手的,亏了不少。 许欢忍不住埋怨他:“你这么着急把店盘出去干嘛,现在虽然vcd机子的生意,虽然不好做了,你就做做碟片也可以的啊。你看刘尧他们,现在碟片生意做得也不错的,还代理了艾多vcd在卖,虽说比之前赚得少些,但也还过得去啊。” 郑伟一脸傲娇地说:“刘尧孙辉两个没出息的,还指着这个赚钱。之前,租个碟片还三块,现在两块,说不定过段时间,一块五也能租碟片了,这种生意还有个锤子做头。我才不高兴做呢。也就他俩,三块两块的赚得还挺开心的。” 一通话把许欢说得很无语,只是道:“你即使要盘出去,也该慢慢来,着急上火的,人家当然杀你价了。你知道吗,现在要办个文管证,卡得比过去严格多了,你就凭有这个证,你那个店都不止这个价。” 第78章 奢侈物品 听许欢这么一说,郑伟就愣了一下,旋即嘴硬道:“办个文管证,那我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啊。慢慢盘,我才耽误不起那功夫,咱们得向前看不是。走走走,到我家去坐,咱哥俩今天好好聊一下,晚上就住我那儿。” 一边说着,郑伟就叫了一辆出租车,拉着许欢就往他家里去了。 郑伟家住在城郊结合地方的一个村子里,跨出这个村,就算是出城了。房子是自建房,一幢三层的红砖房,下面还有一个大院子。许欢心想,到底是自建房看着宽阔,这架势,不比常强老家的那幢房子差。 一进门,郑伟就大大咧咧地吩咐他妈:“今天多烧几个菜,我老同学来了。”然后,就带着许欢进了他房间。 许欢刚一坐下,这小子水都还没有给他倒一杯,就指着写字台,得意地说:“欢哥,看看,咱这家伙精神不精神。”说着,把机器上罩着的布帘一拉,一台崭崭新的电脑就露在了许欢的眼前。 “怎么样?”郑伟得意地说:“要不盘掉这个店,我还买不起呢?我老爸一点儿不支持我,说我就是为了玩游戏。” “靠,你还真买电脑了,多少钱啊?” “组装机,三万多点儿,英特尔486主板,win95系统,软驱、光驱都有,目前是很顶级的配置了。”郑伟说了一大串许欢听着陌生的名词。 那是许欢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电脑,当时的机箱都还是横式的,windows系统也刚出来不久。他不得不承认,郑伟在这些方面,既会赶潮流,又舍得花钱。当年,谁家里要是买台电脑,那绝对是个奢侈品了。 说着,郑伟就打开电脑,果不其然,他还真是为了打游戏而买的。不过,现在他给许欢好好地上了一课。 “你看,现在这个windows系统出来,电脑操作就变简单了。什么是windows?不就是窗户吗,你从一个个窗户进去,相当于就进入一个个不同的房间,你看,这里是游戏的房间,这里是音乐的房间,这里是看片的房间……”郑伟一边用鼠标点击着,一边跟许欢介绍道。 许欢耐心地听他讲完,才问道:“郑伟,你巴巴地叫我过来,不仅仅是为了显摆你这个奢侈的机器吧?” “当然不是”郑伟道:“欢哥,你说以后咱们要是做这个生意,是不是也挺赚钱的。我估计门路找对了,卖一台出去,起码挣个好几千,玛的,三万多,还不是最顶级的配置啊。” 许欢道:“这玩意儿咱搞不懂啊?” “搞不懂可以去搞懂啊!”郑伟道:“我这次买机器就发现了,人家各种配件拿来,卡卡卡地一装,得,就卖三四万了。我寻思着,利润肯定非常高。” 许欢觉得这倒还真是个不错生意,于是笑道:“行啊,改天我问问万大哥,看他对这块熟不熟悉,他们南边的特区,这方面应该走在前面了,有机会我去深入了解下。” 郑伟大喜:“对咯!这就是我叫你来的目的啊。这方面的钻营,你可比我有办法多了。” 许欢心道,我会个屁的钻营,无非是碰巧比你们多认识了些人而已。 那天,他们两人在郑伟房间里,玩了半天电脑,直到郑伟的母亲来叫他们下去吃饭。 许欢本就是个对新鲜事物好奇心极重的人,就这么半天功夫下来,郑伟肚子里那点儿可怜的电脑知识,基本上就被他掏了个七七八八。他心中已经决定了,不管做不做这个电脑生意,这玩意儿他必须尽快去了解。 吃晚饭的时候,许欢才发现,郑伟家是三代同堂,饭桌上七八个人,他爷爷奶奶,他父母,还有郑伟的小姑。 由于跟郑伟的家人,许欢并不太熟,刚开始时,他倒是真有几分拘谨。还好,郑伟爷爷奶奶话不多,自顾自吃饭,几下子吃完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郑伟的父亲挺随和,陪着许欢喝酒聊天,虽然在饭桌上,忍不住说郑伟不务正业,总玩游戏。但许欢从他语气里听出来,他对这个儿子,也是宠得厉害。 不过,郑伟父亲对许欢的印象挺好,只说也就这两年,郑伟跟着许欢倒腾了个vcd门店,还算是做了点儿正事。 郑伟的母亲一看就是那种贤惠型的妈妈,只顾招呼许欢多吃菜,不过,郑伟家的菜烧得的确很有水平。 渐渐地,许欢也就放开了,礼貌周到地敬酒,由衷而认真地夸奖每道菜的美味。很快气氛就融洽起来。 席间,大家多半都是在闲聊。不过,许欢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一边跟郑伟喝酒,一边就问他:“你们璧县姓郑的人,应该是不少吧?” 郑伟道:“当然咯,大姓啊,那起码有个万儿八千人的。” 许欢心里就凉了半截,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我打听个人,叫郑洁,女的。老家也是璧县的,你认识吗?” 郑伟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反正我认识的郑家人里面,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怎么啦,咋跑这儿来找我们老郑家的人了。” 许欢心想,反正你不认识,索性乱说一气:“哦,欠了我钱,跑了。我只知道她老家是璧县的,又跟你一个姓,就随口问问,万一你认识呢。” 郑伟就幸灾乐祸地大笑:“哈哈,欢哥,你也有被人骗钱的时候啊。我还当你一直都那么神勇无敌呢。” 不过,听说许欢在追债,他倒是上了心,就问他爸:“你认识这么个人吗?” 他爸也摇了摇头:“这璧县姓郑的,那可多了去了。你这样,多半是不好找的。光是我们这一支,这前后三代,那就得有上千人,近的、远的,族谱都是厚厚的一叠。” 许欢来了兴趣:“呀,你们还有族谱啊,咱许家我听都没听说过有这个东西。看来,还是家族小了。” 他爸道:“这跟家族大小没关系,都必须有的,你们许家应该也有,只不过是你家没有。现在的人,有些不关心这个了,不信你回去问你爷爷,他肯定知道,你们许家的族谱哪儿有。” “叔叔这样说,那倒是的,以前我都没关注过这个。”许欢笑着说道,突然他灵机一动:“叔叔,您家这族谱,可以给外人看吗?” 郑伟父亲一听就知道许欢想干嘛,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哎呀,说起来,这个东西一般可是不太方便给外人看的。” 第79章 重大发现 许欢听郑伟父亲这么一说,不由有些失望,但是他也能理解,毕竟这是别人家族里的私密性物品,怎么可能随便让他一个外人来翻看呢。 郑伟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说:“欢哥,你不就是想看看,那个族谱里面,有没有你要找的那个郑洁吗?这样,我晚上给你翻翻看,没有就拉倒。有的话,我把这个人的信息,抄给你不就完啦。”随后,他看向他父亲:“老爸,这样子应该没问题吧?” “你要翻看当然可以了。”郑伟父亲笑了起来:“许欢,看来我家郑伟对你可真好,这么麻烦的事,我是从来没见他有耐心做过。” 郑伟咧嘴笑笑:“我这不是还等着他以后带我做大生意嘛!” 许欢就感激地看了郑伟一眼:“那就麻烦你了。” “嘿嘿,跟我你还客气什么。我知道,要不这样的话,你肯定不死心的。”郑伟这时倒显得善解人意起来。 “哈哈”许欢忍不住笑了起来:“读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体贴人呢?” “那还不是因为我个子小,被你们这种大个子的阴影给遮蔽了。”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那我再敬你一杯,算是弥补之前的疏忽了。”许欢觉得郑伟这话说得真是有趣,笑着举杯跟他又碰了一个。 那天的晚饭,氛围弄得相当的好。 第二天一早,许欢早早起来了,独自出门在田野里转了一圈。虽然他家不是农民,他也从来没有种过田,但他从小在农村长大,特别迷恋这种乡野的早晨。到处是植物的气息和泥土的芬芳。 许多年以后,许欢跟一个比他年轻很多的人说,他特别喜欢青草的香气,结果,对方愣是说,青草有什么香气,又不是花,一下就把他整无语了。 逛了一圈回来后,郑伟才哈欠连天地起来了,见许欢已经从外面回来了,就道:“你还是习惯起这么早啊?” “你家旁边的环境,真是太好了,忍不住出去转了转。” “嗨,你要是天天看就不稀罕了,我还想住高楼大厦呢,直接电梯到门口,开窗就是蓝天白云。”郑伟揉着眼睛道:“昨天晚上,我翻族谱,眼睛都看花了,你得好好补偿我的损失。” “行啊,今天中午叫阿姨别做饭了,到你们璧县最资格的酒店,让我来做个东。真的,咱就这么说定。”许欢当即豪爽地说道,随后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太有了!”郑伟笑着说:“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光咱们这支姓郑的,我就翻出来五个叫郑洁的,两男三女,这名字有这么好吗?” 说罢,郑伟从屋里拿出个本子:“男的就不管了,这三个女的,我都给你抄这儿了,你看看,哪个跟你要找的人对得上。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有没有用我都感谢你。”许欢一边翻看着郑伟抄下来的族谱,一边说道。 其实,郑伟抄下来的那些内容也十分无聊,无非是父亲、母亲,爷爷、奶奶这些人的名字,昨天,许欢吃完饭跟郑伟说过,不要抄太多了,所以,郑伟也就往上抄了三代的名字。 前面两个,许欢看过一堆名字后,也是一脸惘然。但翻到第三个郑洁的名字时,他心中突然一跳,因为,他发现这个郑洁的母亲,叫寇淑敏。寇这个姓可不多,难道这么巧吗? 顿时,许欢心中翻腾了起来,双眼直直地盯着这个名字,似乎想看穿这个姓名下,到底掩藏了什么秘密。 郑伟注意到了许欢异样的表情,忙问:“咋,还真有发现?” 许欢就指着最后一个郑洁的名字问:“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我要找的,你家那族谱上,还有其他信息吗?有没有住址这些?” 郑伟摇摇头:“没有诶,这三个‘郑洁’所有的内容我都抄下来了。再往上抄,就是她家曾祖、高祖的名字,这个我想你也没什么用。” 许欢听出郑伟口气里的遗憾来了,忙说:“很好了,这个发现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 “要不,我再帮你打听打听?” “方便吗?这不是太好打听吧,这么多人,要不算了吧。” 两人正这般议论着,恰好郑伟的爷爷走了过来,郑伟忙拉住他:“爷,你来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说着,把第三个郑洁的名字指给老人家看。 “郑洁?”老人摇摇头:“不认识。” 两人还没来及失望,老人又道:“不过她爸郑永贵,我倒是知道的。” 郑伟大喜:“爷,你说话不要一段一段的嘛,这个郑永贵家在哪里啊?” “不就是望山村那边吗,你三大爷家就住那儿的。” “爷,你不会记错吧,我去过三大爷家啊,咋没印象呢?”郑伟有点儿不放心起来。 “望山村一百多户人家,咱们姓郑的占了得有一半,你就小时候去过,哪能有印象,我不会搞错的。” 郑伟爷爷一边卷旱烟一边说:“别的人记错了,这个郑永贵我不会记错的,他那老婆,是个二婚嫂,对,就是这个寇淑敏,当时嫁给他时,还带了个拖油瓶。后来,他那前夫还到村里去闹过事儿,被你三大爷家的老大,你该叫大伯伯的,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帮永贵解决的麻烦,所以我记得。也是反了天了,一个外人,敢到望山村去,找郑家人的麻烦,不想活了……” 许欢的眼睛却越听越亮了起来,此时他有些顾不上礼貌了,见郑伟爷爷还在那儿回忆往事,忍不住插嘴问:“爷爷,您知道那寇书敏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是不是叫寇小刚?” “这个我倒是搞不清楚,照理说,这二婚嫂嫁过来了,儿子要改姓,也该改姓郑才对。不过,就算改了姓,到底是进不了族谱的……这永贵也是没本事,娶个二婚嫂……”老人家在那里啰里啰嗦的说着,但许欢已经越来越确定,郑洁跟寇小刚肯定有某种联系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郑伟,我还得麻烦你一下,能不能陪我去趟这个望山村?”许欢当即决定,到望山村再去了解一下,他必须得确定,这个郑洁,就是陈志峰身边那个郑洁。 第80章 不虚此行 许欢想去望山村,郑伟当然不会推辞:“陪你去一趟当然没问题,不过,现在望山村没什么人了,年轻人都出来了。村子里都是些老人,我也好多年没去过了,怕是遇不到什么熟人了。” “没事,就去你三大爷家问问就可以了。” “那行啊,那吃过早饭我们就得走,去那边坐半小时车,还得走四五十分钟路呢,有点儿偏的。” 郑伟爷爷听说两小孩要去望山村,忙说:“小伟啊,去看你三大爷,那你带点儿东西去。跟他说,有空了就出来,别一天到晚窝在山沟沟头,一把年纪了,还种什么田……”老人家一边絮叨着,一边忙碌碌地去为老兄弟准备礼品去了。 璧县郑家,的确是个大姓,往上追溯,其实有两三个分支。到后来,就越分越多了,这个村那个湾的,居住也分散在好些个地方。 像郑伟的这个三大爷,算起来是郑伟爷爷的堂兄弟,但是,却住在望山村,跟郑伟爷爷以前住的那个村子,隔了十好几里路呢。 郑伟爷爷身体还好的时候,有时候还走动走动,但到了郑伟父亲这辈,走动已经很少了,到郑伟这一辈,好些本家兄弟,他都不认识了。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到。” 许欢和郑伟两人赶到三大爷家时,他这个三大爷对郑伟是没啥印象了,直到郑伟说出他爷爷的名字,老人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才泛起了亲切的笑容。 然后,一听说是打听郑永贵家的事,老人就叹了口气:“永贵家啊,没人了。永贵都走了好些年了,一辈子老好人,就是个媳妇没讨好,要不然,也走不了这么早。” 原来,郑永贵已经死了好些年了,他一死,家里人就搬走了,老房子也卖掉了。果然如许欢所料,郑永贵老婆嫁过来时带着的那个儿子,名字就叫寇小刚。 郑伟三大爷说:“永贵那个媳妇,人倒是长得挺漂亮的,但她那个儿子,从小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在村里偷鸡摸狗,啥坏事都做。当时,永贵媳妇把儿子的姓改了,改成姓寇,说要续她们寇家的香火,他前夫到村里来闹,还是我家老大帮他摆平的这事。要我说,改姓也该改为姓郑,哪有姓寇的道理,那永贵的香火不是就断了啊,白替人家养个儿子。唉,也就永贵这种老好人,啥都由着媳妇来。” 许欢就问:“那他家没有别的兄弟姊妹了吗?” “没了,永贵就一个女儿,长得像她妈,样子也蛮漂亮的。永贵宠得很,操劳一辈子,就为那三个人,我说他就是累死的。”三大爷说起来,就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那个寇小刚跟他妹妹的关系好吗?” “寇小刚对他这个妹妹倒是很好,小时候要是谁欺负郑洁,他马上就冲上去跟人打架。” 虽然,许欢他们后来没有再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郑永贵死后,其他三个人就搬走了,再没有跟村里的谁有什么联系。村里的人也不知道,这家人后来搬到哪儿去了。但是,许欢觉得这趟璧县已经算不虚此行,收获超出了他的预想。他了解到这些信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天,在回去的路上,郑伟问他,这个郑洁到底欠你多少钱啊,你这都刨到人家根儿上来了。 许欢这才说了实话:“她啊,其实她倒不欠我的钱。” 郑伟顿时急眼了:“玛的,欢哥,合着你这么大一圈,遛着我玩呢?” 这时,许欢也不想再瞒着郑伟了,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说了个大概。 郑伟不由听傻了:“我日,你被人坑了这么大笔钱啊?难怪咯。这事怎么整得这么复杂啊,我听你说了半天,到现在还是觉得有些没明白。” 许欢笑道:“别说你没明白,我都还有些地方没想明白。你只需要知道,这次,你真是帮了我大忙就行了,我欠你个大人情。其实,起初我只是朦朦胧胧觉得,这事跟郑洁可能有点儿关系,但实在是没想到,我要找的这个寇小刚,竟然是她哥。嘿!特么的,这事真是有名堂了。” 当天,许欢坚持请郑伟家人在璧县大饭店吃了顿饭,表示感谢。吃完饭,他就匆匆要往回赶了。 郑伟知道他这下肯定有很多事要忙活,也不再留他,只是送他到了车站。临别时,许欢又叮嘱郑伟,千万不要将这件事情散出去了。 一回到临江,许欢就把汪嵩和钱小朵叫上,让小杰守着店,然后说到钱小朵家去。 这两人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许欢有大事情要说。他们三人但凡有重要事情商议,无一例外都是到钱小朵家里开会。因为,只有钱小朵家里,最为清静,不会有任何外界干扰。 在钱小朵家,许欢把这次了解的全部情况告诉了两人。汪嵩和钱小朵都愣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咱们一起理一下,别说你们,现在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乱。”许欢道:“陈军认识老孟,是寇小刚介绍的。寇小刚是郑洁的哥哥。陈军骗了我钱跑了,这事咱们这边,没有人会告诉郑洁,但她却知道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至少寇小刚知道我被骗了钱。甚至,骗我钱这事,很可能就是寇小刚和陈军合谋的。所以,现在我们只要通过郑洁这条线,就应该可以找到寇小刚,进而找到陈军。你俩觉得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 钱小朵出于女人的本能,猛然说了句:“你为什么不认为,这事就是郑洁这婆娘设计的呢?不要忘了,当初是她叫你到枫林晚去送文件,你才‘碰巧’遇到了陈军,才有了后面这些破事儿。你这兄弟,几年都不见了,一见面就是欠了高利贷,紧接着就是大买卖,这太特么的‘碰巧’了。” 钱小朵这话一说,许欢和汪嵩就同时吸了口凉气。 两人对望了几眼,还是汪嵩先开了口,他试探着道:“要是、要是这事真是郑洁设计的,那就很有可能是陈志峰设计的了。没有陈志峰点头,郑洁应该没有这个胆子来动许欢的。” “日!”许欢突然感到有些烦躁:“我跟陈志峰有这么大仇吗?不就是有两回没给他面子吗?要弄这么大阵仗来坑我?再说了,他怎么知道我就会帮陈军,他怎么知道陈军跟我的关系?之前我也没提过,连你俩也不知道我认识个陈军啊?是吧?” 第81章 商量对策 现在,他们三个人中,钱小朵是最冷静的,因为,她跟什么陈志峰、郑洁都没有什么来往,更谈不上什么情感上的纠葛。 这些人在钱小朵的耳朵里,不算名人,充其量只是个人名。所以,她现在反而能以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问题了。 于是,钱小朵道:“小欢,你先不要有情绪,就当这件事,发生在跟咱们不相干的人身上。就当咱们在看剧,猜剧情。眼前,要讨论的,是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应对。” 她这么一说,许欢立即醒悟到,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挺差。于是,他站起身来,去洗了个冷水脸,才回来重新坐下。 闷着头抽了支烟后,好一会儿,许欢才开口道:“你们说,如果这事情真的跟陈志峰有关系,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难道仅仅是因为叫我到他那儿去上班,我不给他面子吗?这怎么说也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钱小朵说:“把你的钱弄没了,走投无路了,你就可能求着他了呀,到时候他再招安你,你连条件都不好谈了。他不是一直叫你去帮他吗?” 许欢苦笑了一下:“我就这么吃香啊?就这么人才啊?为了把我弄去上班,要费这么大劲来算计我吗?你这个说法,我是真有点儿不敢往下想。” 钱小朵又道:“你有没有这么吃香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陈志峰这样的人,别人听他的听惯了,没谁驳他脸面,现在你三番两次不买他账,说不定他懊恼了,收拾一下你,也很有可能的。” 许欢虽然觉得钱小朵的话,说得也有些道理,但他确实不敢相信,就因为这点儿事,陈志峰会使出这么阴险的手段。如果这样,他真的到陈志峰手下去做事了,万一哪天被他发现了真相,那事情岂不是更加不好收场了。 “如果,这件事真是陈志峰弄得鬼,我觉得肯定跟千威夜总会的事情有关系。”汪嵩说了这句话后,见两人都听得挺认真,就接着道:“你们想啊,林若海算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了吧。上次,差点被老翁他们给弄死了,这么大的事儿,陈志峰都要摁下去,不让他们去找老翁报复。那说明了什么?说明老翁肯定向他输送利益了。在我看来,这种事情,只有用钱,用一大笔钱才能摆平。否则,陈志峰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许欢听了沉重地点了点头:“嵩娃,你这个分析很有道理。所以,我举报了翁秀山,相当于挡了陈志峰的财路。而且,我猜应该是老翁和陈志峰之间,达成了某种利益合作。如果说直接是一笔钱的话,那也是很大一笔钱,陈志峰还没有收到,就被我坏事了,所以迁怒于我。” 钱小朵就道:“那就麻烦咯,杀人父母,挡人财路,这两件事儿,自古以来都是不好化解的。” 许欢心想,陈志峰这样的人,既然已经出了手,那就说明已经下了狠心了,哪里还有化解的可能。 汪嵩听了钱小朵这话,又犹豫了起来:“你们说,这事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要是这事跟陈志峰和郑洁并没有关系,只是寇小刚和陈军的事呢?咱们这样,会不会反而把事情弄复杂了,最后变得不可收拾?” “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许欢就说:“但是,我们不能存侥幸心理了。必须把问题往严重了想,只能当这件事,就是陈志峰指使的。我们后面所有的应对,都要考虑他的因素在,否则,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汪嵩有些担心,他怕许欢咽不下这口气,要是这哥们儿一冲动,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过激举动来。毕竟,他很清醒地意识到,凭他们几个人现在的实力,无论从哪方面而言,都没法去跟陈志峰斗。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许欢:“那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呢?但不管做什么,咱们三人之间都要通好气、商量好,不能一意孤行,冒失行事。” 许欢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吗,于是冲他一笑:“嵩娃,你放心,这件事的任何举动,都不是小事情,我肯定会跟你们商量好了再做。” 汪嵩顿时长吁了口气:“这还差不多,看出来了,你现在果然是成长了!” 许欢没搭理他的调侃,继续道:“现在的关键是,所有的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想和假设,或者说就算是真的,我们手上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件事跟郑洁有直接关系。” 汪嵩道:“寇小刚就是证据啊?寇小刚是她哥啊?这是寇小刚介绍的生意,咱们去找她要寇小刚这个人,总可以吧?” 钱小朵嘁了一声:“嵩娃,你咋突然又这么天真了呢?如果这事真是他们设计的,咱们去找她要寇小刚,她能搭理我们才怪。完全可以推说不知道人在哪儿,很久不联系之类的。别忘了,陈军的亲爹妈,还说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哪儿呢。何况只是一个妈的两兄妹。” “我同意朵儿姐这个说法。”在大家群策群力的讨论中,许欢慢慢地理清了思路:“现在,至少我们心里有数了。以前,是完全没有提防,才吃了闷亏。以后,再想坑我,怕是没这么便宜了。” “要不要我到郑洁那儿,想法侧面打听一下?”汪嵩问:“目前来看,她跟我关系还维持着得不错。也许,她拉拢我的目的,也是最终要来坑你。” 许欢忙阻止:“不要!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这件事,在郑洁面前,不要露出任何口风。现在,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寇小刚,不知道这个人。我们要装得完全蒙在鼓里。这样,他们如果再有什么动作,才会低估我们。” “我知道你底牌,但你不知道我知道你底牌,我还装作一直不知道你底牌。”这种伎俩,少年时的许欢和汪嵩,在一起联手诈赌时,就玩得烂熟了。 所以,他这么一说,汪嵩当即心领神会:“有数,郑洁那儿,我尽量少提你,只说你这段时间焦头烂额就行了。其他的,我就听她说。谁话多,谁先死。” 钱小朵有些不甘心地问两人:“莫非,我们就这么按兵不动,不反击一下?” 第82章 突发奇想 此时就与陈志峰撕破脸,许欢心里还是有顾虑的。姑且不说斗不斗得过陈志峰,就算斗得过,把有些事情翻出来,会不会连累到林若海和杜志猛,这些事情,他都需要考虑。 何况,毕竟现在没有证据确凿,万一,真是自己这几人在这儿捕风捉影呢。 所以,钱小朵这么一问起,许欢当即摇了摇头:“现在还没到最佳时候,有些事情咱们并没有彻底弄清楚。就算反击,也打不到人家七寸上。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扎好自己的马步,先积累实力,伺机再出手。” 说罢,许欢冷笑了一声:“以前,我被别人惦记了,自己不知道。现在,轮到我惦记他们了。” “那你觉得,他们接下来还会不会有针对你的动作?”钱小朵有点儿不放心:“不要一波接一波的,让人扭着码头闹。” 许欢仔细思忖了一会儿,才道:“暂时应该不会,就从郑洁迫不及待地拉拢嵩娃这件事来看,就说明,在她眼里,我许欢现在已经快落魄了。所以,嵩娃,你在郑洁那儿,要是她跟你聊起我的情况,你就透露我快撑不住,只是在硬熬。要给他们造成个错觉,就是真要再来坑我,我也没啥东西好让他们坑了。呵呵,想来总不至于要我命吧。” “要命?他敢!”钱小朵杏眼一瞪:“半夜摸到他家去,我杀他全家!” 这杀气腾腾的话,让许欢和汪嵩同时一愣,紧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连连说,朵儿姐,你要不要这么霸气啊? 钱小朵自己也笑了起来,大家这一笑,氛围一下就松弛了下来。 好一会儿,许欢才说:“现在的关键,还是要找到陈军。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到底什么原因,能让陈军和别人合作,来坑我。以前,我跟他的关系真是很铁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上这么大的当。” 汪嵩就说:“人都是会变的,只有找到他,才有可能搞明白这事。问题的问题是,现在我们如果不通郑洁这条线,要找到陈军,还是没有头绪啊。” 许欢长长叹了口气:“所以说,咱们还是太嫩了。要是陈志峰要查我们的底细,他就可以找到官面上的人,直接看到咱们的信息。但反过来,我们想要查他,就太难了。” 想起自己举报翁秀山这件事,以及当初从警察局里弄出蒋疤脸录音的磁带,这些事陈志峰似乎都轻而易举地做到,许欢的心里不由又沉重了几分。 钱小朵这时在那里突发奇想:“咦,你们说这陈志峰姓‘陈’,陈军也姓‘陈’,你们说他俩,会不会是啥亲戚啊?” 一句话把汪嵩和许欢说得面面相觑。 汪嵩道:“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许欢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这陈姓,本来就是大姓。再说了,陈军跟我,大家都是云桥镇一起长大的,以前两家熟络得很,要是他跟陈志峰是亲戚,不可能大家都一点儿风声不知道。别的地方我不敢说,这云桥镇的事,我还是挺知道的。” 当天,他们三人达成共识,这件事大家先按兵不动,表面上要若无其事的样子,平日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必须时时提高警惕。 不过,许欢虽然排除了钱小朵的这个说法,但是,在郑伟家查族谱的事,给了许欢启发。他想,查陈志峰不好办,但查陈军的根底,应该没有这么难。 于是,他又约了常强一起,去了趟云桥镇,在陈军老家那边侧面打听了一通。最后,确认了陈志峰跟云桥镇没有什么关系。 这一趟去云桥镇,由于许欢也是临时决定的,所以,跟常强就是坐的中巴车回去。一圈忙完返回的时候,恰好赶上了老同学余平的车。 余平许久没碰见许欢他们了,见他跟常强两人一起,很是高兴,一路上都在跟他俩聊天。 聊了一会儿,常强就随口问他:“对了,你后来碰见过陈军吗?咱当时那批同学,很多都联系上了,唯独这小子,好像失踪了一样。” 许欢心中暗笑,这段时间常强跟着他跑,也跑出心眼儿来了,但他没寄希望,余平能说出陈军的消息来,陈军不可能这么笨,让余平都知道他的行踪。 果然,余平想了想,摇头道:“还真别说,咱们毕业四五年了吧,我一直跑车,所有的同学基本都碰见过,还独独陈军,愣是一次没遇见过。” 但接下来余平的一句话,却引起了许欢的兴趣。 “对了,欢哥,罗海你还记得吗?” 许欢就笑:“还能忘了他,罗部长的儿子啊,当初肋骨都被我打折了,要不为这事,说不定我早当兵去了。他怎么啦?” “是啊,就是他,他不是跟你们几个一直不对付吗,又惹不起你们。有次,我在车上碰见他了,他倒是跟我聊起过陈军,说陈军惹祸了,只怕要坐牢。玛的,你都不知道,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我是看都懒得看……你说,陈军这几年都没踪影,不会真是什么时候被弄上山去了,我们都不知道吧。” “听他在那儿瞎唧吧说,没有的事儿。”许欢就嬉笑着说:“那个罗海现在混到哪儿去啊?” 余平说:“好像也是当兵去了,有没有复员,我还真搞不清楚。” “行啊,你要是再碰到他,把我店里的电话给他,大家联系联系。过去虽然打打闹闹,但现在不都是老同学吗?”许欢这时不愿放过一点儿跟陈军有关的信息。 中巴车到了临江后,两人告别余平,许欢拉着常强道:“走,再到河东商场去,找找陈军父母。” 常强苦着脸说:“欢哥,又去啊!他父母不会跟我们说的,陈军可是他们儿子诶,咱俩算什么,你还指望他们能给你任何消息?” 许欢正色道:“常强,当年我卡在悬崖的事,你知道的呀。有时候,明知道没有希望,也要去做。谁扛住了谁就赢。我就是要去磨他们,磨一次不行就磨十次,磨十次不行就磨一百次,总有一次,他们要露出破绽来。” 第83章 用力过猛 许欢拉着常强再次到河东商厦去,陈其海一见他俩,忍不住就甩头:“你俩怎么又来啦?” “叔,婶,你们好!”许欢还是礼貌地招呼着,虽然,他知道,陈军父母现在挺烦他,但是,他也没办法,仍然得来。 何况,陈军是陈军,长辈是长辈,许欢从没有想过,对陈军父母不客气啥的。而且,他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们包庇他虽然不合理,但是合情。 许欢问:“陈军最近有电话打回来吗?” 陈其海回答:“没有啊,要是他有电话打来,该转告的话,我一定会转告他的。你们就不要一趟趟的跑了。你看着我们不痛快,我看着你们也不开心,何必呢?” 许欢和常强也不管他父亲怎么说,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还是在那儿软磨硬泡了一会儿。翻来覆去说的,还是那些话。两人坐了一刻钟,才起身准备走。 许欢很突然地问了陈其海一句:“叔,陈志峰你认识的吧?” 只见陈其海脸色一变,瞬间就充满了怒气:“什么陈志峰李志锋的,不认识,走、走,你们赶紧走,不要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下次别来了,再这样真对你们不客气了。”说着抬手就轰他们两人。 之前,他们两人来这里打听消息,陈军父母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大家总还是温声细语地说话,陈其海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恶声恶气过。 纵然常强素来脾气温和,这时也忍不住火了:“陈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咱们想到这里来啊,要不是欢哥仗义,早就报警了,我还不信,就抓不住陈军了,他还能跑到外国去。” “报警,你们去报警好了,我只当没他这个儿子。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特么的老来烦老子。”说到后来,陈其海已经是一脸气急败坏,口出脏话了。 许欢见陈其海的反应这么激烈,越发料定其间定有隐情,于是冷然道:“行啊,陈叔,这话可是你说的。别以为他和陈志峰那些勾当,我不知道。现在,我可是查清楚了,你让他等着吧。”其实,他哪里知道什么,只是顺着这个话诈一下,反正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 “我说了,随球你们怎么办,别再来烦老子了!”陈其海吼了起来。 陈军母亲忙在旁边劝他:“哎呀,老陈,你跟两个孩子发什么脾气呢。小欢、常强,你们先走吧,别在这儿吵了,这还做着生意呢,多难看啊。” 常强还准备在那儿理论,许欢见状,知道这样吵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只好无可奈何地拉上他,往外走去。 他俩还没走出门口,就听见后面“扑通”一声,接着传来陈军母亲的惊呼:“老陈、老陈你怎么啦?” 许欢忙回头一看,自己陈其海左脸抽搐,人已经朝左面歪倒在一旁,陈军母亲在旁边扶着他,眼见着就要倒在地上。 “中风了”许欢大惊,一个箭步蹿上,牢牢地扶住了陈其海。他了解这种病,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陈军父亲再倒在地上,否则,脑袋再一充血,一不小心人就得挂掉。 见常强还呆呆地站在那儿,许欢叫到:“愣在那儿干啥,赶紧打电话啊?” 常强才醒过神来,赶紧冲到电话旁去打急救电话。须臾,急救车过来了,许欢和常强帮着陈军母亲一起,把陈其海送去了医院。 陈其海情绪一激动,脑梗突发。幸好病发时,没有摔倒下去,被衣服架子给挡了一下,也多亏许欢反应快,及时送到了医院,才没有错过黄金抢救时间。但一时半会儿的,也是恢复不了。 好在还有个明宇在医院,所以,人送过来后,许欢立即去找了他,病房什么的也及时给安排了,一通忙乱后,总算是安顿了下来。 病房里,陈其海躺在病床输着液,陈军母亲独自坐在旁边抹眼泪。 许欢和常强默默地站在那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许欢的心里十分懊悔,这件事情,自己刚才似乎有些用力过猛了。但他的确没想到,这件事对陈其海的刺激会这么大。 这么待了好一会儿,许欢才说:“婶,医院这边我都打过招呼了,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明大夫说,他是我朋友,一定会帮忙的。” 陈军母亲揩掉眼泪,抬头看了看他:“嗯,小欢,谢谢你,刚才多亏你们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俩回去吧,你们都是好孩子,别怪你叔,他就是这个臭脾气。” 陈军母亲的这话,让许欢心里犹如针扎,他木然地在那儿矗了一会儿,然后咬了咬牙道:“婶,等叔醒了后,你跟他说,我再也不来烦你们了。要是、要是陈军打电话来,你就告诉他,这事、这事我不追究了,我许欢可以先给他发个誓。他该回来就回来,叔现在这样,他不回来怎么行?” 陈军母亲眼眶里,一下子又充满了泪水,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婶,你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出钱出人我都可以的。”许欢又交代了一句,才垂头丧气地和常强离开了医院。 刚离开住院部的大门,许欢就找了个花坛边坐了下来,摸出香烟,狠狠地抽了起来。常强站在旁边,自己也点了支烟,问:“欢哥,你真准备就这么算啦?” 许欢抬眼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哀伤,他突然对这件事情意懒心灰:“不然我能怎样呢,真把陈叔、陈婶逼死吗?” 常强从来没见过许欢这种神态,在他的心中,许欢永远是一副自信满满、斗志昂扬的样子。见状他心中不由又是一股愤然:“依我说,当初就应该直接报警,哪里会有现在这些事端?” 许欢无力地摇了摇头:“总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下不了手断了他的所有退路。” “前后八十多万诶,他想过你的退路吗?这么大笔钱,弄得不好能把人逼跳楼的。” 许欢道:“钱算什么?这些钱还不是挣出来的。没了,咱们还能赚回来。但是咱们要是把他人毁了,那真的就无可挽回了。” 常强越说越生气:“他先不仁,就不能怪你不义!” 第84章 满血复活 抽了一支烟后,许欢心神稍微缓了些过来。刚才他一直处于紧张的心情中,生怕陈其海有个好歹,万一真的就这样拿过去了,那他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间接的凶手了。 此刻,见常强仍然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他反过来劝道:“这事,以后别再提了。我现在越发确定,军肯定有难言的苦衷。唉……只可惜我能力有限,查不出事情的真相来!” 常强俄自不甘心道:“我觉得这事不能这样就算了,都弄成现在这样了,再有苦衷又怎么样?他陈军但凡有半点儿兄弟情义在,不,但凡有半点儿人味,就不应该这样。你也算仁慈义尽了,陈叔突然发这个病,也怪不着我们,我们一没动手,二没骂人,他自己莫名其妙地发脾气,血压上来,冲脑门了。” “行啦!你别说了。”许欢虽然知道常强一片好心,但他现在,的确没心思再讨论这件事了。 赵瞎子说得对,凡事都有因果。只是,现在“果”已经在那儿了,“因”他还想不明白而已。 那天,许欢回到店里,跟汪嵩和钱小朵也说了这件事,然后跟他们两人说:“以后,这事就算结束了,我许欢这次自己不当心,认栽!” 汪嵩听了,还想说什么,被钱小朵狠狠瞪了一眼,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然后,钱小朵一脸无所谓地说:“结束就结束,今后都别想了,不就亏了点钱吗?算个屁!咱们要不多久,全赚回来了。小欢,你还是把心思多用在想赚钱的辙上吧。” 这件事发生后,好几天里,许欢都是一副意气消沉的样子。每天,像上班点卯一样,准时到店里来,来了话也不多,只是在那儿发呆。到了关店的时候,他就下班了似的,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汪嵩看他这个样子,有两次真是有些不耐烦了,每次想发作时,都被钱小朵给阻止了。 钱小朵悄悄跟汪嵩道:“哎呀,你这个时候跟他说啥,他心里难受,你让他自己缓缓,要不了多久,他就生龙活虎的了。” 又过了两天,钱小朵问许欢:“你这样呆着,无聊不无聊啊。下围棋不?我把明宇叫过来陪你下棋?” 许欢这才发现明宇有好些天没来了,忙说:“行啊行啊,我正好打听下陈叔的病情。” 什么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钱小朵对明宇,很好地诠释了这句话。见许欢真有跟明宇下围棋的意思,她一个电话,就把明宇屁颠屁颠地召唤了过来。 “没啥大事!”明宇一见许欢就说道,钱小朵给他打电话时,已经吩咐过他了,去了解下陈其海的病情。所以,明宇一来赶紧先跟许欢说这个:“你那个熟人没啥大问题,他的那个主治医生,也是我同学,水平不差的,我招呼打得妥妥的,会上心的。” “能恢复吗?”许欢问:“会不会以后都行动不便了?” 明宇就说道:“短期内行动肯定不便咯,要完全复原也不是太容易。但好在送来得及时,而且他年龄不算太大,恢复个七七八八的,应该是没问题。以后注意将养,不要太操劳,时间长一点,还是基本能康复。” 许欢听他这么一说,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这些天,他一直牵挂着这件事,因为,他知道,有些中风的病人,从此以后就坐在轮椅上了。不过,他又不便于去探病,生怕自己出现,又把陈其海给刺激到了,反而加重了病情,此刻听了明宇的话,他心里舒服了很多。 他不由感激地看了钱小朵一眼,接着对明宇道:“来来来,下棋下棋,我最近棋力可是提升了不少。” 钱小朵撇了撇嘴:“德性!”然后,笑眯眯的走开了,她知道,这小子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许欢现在懒得去想这些狗屁事情了。去特么的八十几万、去特么的寇小刚、去特么的郑洁、去特么的陈志峰,老子认栽,老子钱不要了,谁还能怎么着? 他给万东临打电话:“万大哥啊,我觉得电脑这个生意好像很有前景诶,你了不了解啊?有好的机会,带带兄弟啊。” 万东临就说:“呵呵,你小子挺有想法的啊。不过这生意,你最好要学些专业知识。真想做的话,我建议你抽几个月时间,我这边有资源,给你联系个专业培训,你弄明白了再上手做这个生意。” “好的啊,现在我一时还走不开这么长时间,等我这边事情理理顺,到时候真过来学学,顺便也得大哥多学习学习。” “好的啊,你也不用急,随时都可以的。我先寄些资料给你,你自己可以先了解了解。” 许欢开心道:“太好了,要不说还得是我万大哥呢!” 过两天,他又给老孟打电话:“孟大哥啊,你那边现在缺啥货不?照顾下兄弟呗。” 老孟问:“钱追回来了没有?” “哪有这么好追。想明白了,人这辈子总要吃些亏的,不丢人,年轻时吃亏总比老了来吃苦头强。不去想了,我这不寻思着,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嘛,多辛苦几次,总能赚回来的。” “哈哈哈,许欢兄弟,你倒是挺洒脱,好样的!行啊,我记挂着你呢。年后,别的渠道又给我倒腾了几批货过来,等我现在手上这批货出得差不多了,一定让你张罗些过来。” “那太好了,说实话,上次过来出了状况,真是玩都没玩开心。下次要是再有机会帮孟大哥效劳,说啥我也要去见识下金丝猫了,太遗憾了。” 老孟在电话,又爆发出一阵大笑:“你小子,还惦记着这个啊,看来元气完全恢复了嘛。行啊,下次一定带你去见识下金发碧眼高鼻子的妞,就怕你吃不消。” 老孟这话没有说错,许欢现在的确是满血复活的状态了。 看见他这个样子,汪嵩才算是心平气和了:“你特么的早该这样了,你不是一向自诩抗击打能力超强的吗?咋这次要缓这么久。” “日!”许欢骂骂咧咧:“嵩娃,你对我不要太狠,老子再经打,那也总要给我点时间疗伤不是。” 第85章 口哨响起 许欢他们踏破铁鞋无觅处的陈军,其实现在离临江并不太远。 从那边悄悄离开后,他转了几趟车,早已潜回来了。一直躲在距离临江一百多公里的桐县。 虽然桐县离临江并不远,但是,桐县却属于黔州省。陈军之所以躲在这里,是因为桐县他有个不错的朋友,而且,这个朋友跟临江没有半点儿关系,没有谁会知道他在桐县。 陈军初中毕业后,刚开始时,跟着父母做了几天服装生意,后来耐不住性子,就一直在自己倒腾小买卖。有次,在去南下进货的火车上,碰见几个小偷,正偷一哥们儿。 他那时候也是刚出社会的愣头青,不怕事儿。看见火车上的小偷,联想起自己当初跟许欢去进货,在火车上被偷了,最后狼狈回来的样子。他当时就没忍住,直接把事情叫穿了。那些年,在火车上行窃的,都是有组织、有同伙的,直接叫破,是件很冒险的事。 为此,陈军还差点儿被那伙贼报复了,好在他也算见过些世面,脑瓜也灵活。后来,他就跟那个叫韩茂的哥们,一直躲在餐车里喝啤酒、吃东西,一直混到到站下车,这才没让那帮人得逞。 由此,他结识了这个朋友。韩茂是桐县人,桐县跟临江在一条线上,当时,韩茂也是在倒腾小生意,所以,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处得挺不错,之后还约着一起倒腾了两趟生意。 再后来,韩茂家里在桐县开了汽修厂,韩茂就回家帮忙去了,但两人一直也没断过联系。陈军卷了许欢的钱,辗转回来后,就直接去投奔了他。 他跟韩茂说,自己落了难,在临江欠了赌债,放炮的人到处在找他。韩茂也算仗义,就跟家里打了个招呼,让陈军在汽修厂里,暂时做了个学徒工。 陈军之所以选择躲到这儿来,还有个原因,就是有些不放心家里。桐县离临江不远,真有什么事,他几个小时赶得回去。而且,跟韩茂交往也有段时间了,知道这哥们儿还是挺靠得住的。最关键的是,他之前的那些伙伴,没有一个是认识韩茂的。 陈军心里非常清楚,这次,许欢估计是气疯了,肯定会满世界找他。每每想到这个,他心里就非常不好受,但他却不敢回临江,不敢去面对许欢。 许欢料得一点儿不错,陈军的确过段时间,就会给父母打电话。但是,他并没有告诉家里,自己躲在哪里,每次都是问一下家里的情况,然后报个平安。但每次与家里通完电话,陈军的心情就会沉重几分。 他父母总是告诉他,什么什么时候,许欢和常强又来找过他了。当他知道,许欢一直没报警的时候,心里的愧疚之情,愈发如江海般翻腾。 就这样,陈军在桐县煎熬了几个月,但他还是不敢回临江。因为这件事情,不是他陈军见财起意,一时糊涂坑了兄弟的钱。如果真是这样,他拼着回去挨许欢一顿揍,他也早就回去了。 可是,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陈志峰授意的。甚至中间的一些细节,都是陈志峰教他的。比如让对方用现金支付,应该如何说辞。包括用安眠药让许欢昏睡,打个时间差等等。这不折不扣就是一个针对许欢的阴谋,陈志峰才是策划者,他陈军不过是个执行人。 当初,他俩还没出发,陈军就知道了事情的结局。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说出真相,但权衡利害后,最终没敢吱声。 所以,当时许欢准备再多弄点货物过去的时候,陈军立即把他阻止了。手上的钱被骗光和欠银行贷款,这完全是两个级别不同的伤害。 但是,这天,他电话打回去时,他母亲在电话里哭得很伤心:“军,你回来吧。小欢这孩子仗义,不会难为你了,有什么事你回来,你两兄弟扯扯清楚吧!” 接着,他妈就跟他说了他爸中风的这件事情。也告诉了他,许欢不再追究这件事了。他妈一直在那儿反复说,这次要不是许欢帮忙,只怕他爸就算命能保住,这辈子也只有坐在轮椅上了。 陈军打过电话,顿时如五雷轰顶,他面目呆板地回到汽修厂。 韩茂发现他神色不对,就问他:“军,怎么啦?家里出啥事了吗?” 陈军勉强笑了下,随口敷衍道:“没啥事?” “信得过我的话,有啥事就别瞒着我,告诉我一声,我至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陈军犹豫了一下,就问:“茂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在坐牢和兄弟义气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选?” 韩茂默然了一会儿:“这个我没法选。关键是看自己心不心安。军,其实这几个月我看出来了,你在这儿待得很不心安,跟你原来的样子,完全不同。有些事,你还是要自己选的。我知道,你在我这儿,不是为了躲高利贷这么简单的事。但我不来问你,咱们是朋友,我只当不知道。有些事情,我知道了,反而难办,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军就掏出烟来,递了支给韩茂,一声不响地在那儿抽烟,抽了一支,又抽了一支。然后说:“茂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我得回去一趟,我老爸中风住院了。” “你是独子吧,那是应该回去一趟的。还来吗?” 陈军苦涩地笑了笑:“就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了了。” 韩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你先回去吧。需要的时候,你再过来好了,我这里,你只要待得住,我都会帮你的。” 却说许欢,自从把陈军这件事,从心里真的放下后,就懒得再去折腾了。陈其海在医院里住着,按他原来的性格,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在那儿去蹲守,或者交代明宇找人帮他盯住,反正明宇一心惦记着钱小朵,不使唤白不使唤。 但现在,他是真的不想再弄这件事了,与其在这事上耗心神,还不如想想后面怎么挣钱。最近,他通过方孝林,拿到了成龙大哥代言那款vcd的二级代理,虽说不如之前,做万音总代理时那么赚钱了,但毕竟东西便宜,能跑量,店里面的生意也明显有了起色。 这天,许欢在店里弄得挺晚才回家,刚冲完个澡,还没来得及擦干身体,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口哨。 第86章 你看着办 以前,在云桥镇的时候,常强和陈军来找他玩,又害怕见到许清平和万欣这两位老师,两人就总是在许欢家楼下,以吹口哨为暗号。 常强的口哨声音短促尖锐,陈军的口哨浑厚绵长。许欢一听就知道,是哪个人在约他。 刚才,许欢听到的这声口哨,极像是陈军吹的。 他忍不住抠了抠耳朵里的水,以为自己心里还挂着这件事,魔怔了,出现了幻听。但是,紧接着,他又听到一声口哨,这次声音更加清晰,许欢听得十分确定了。 如果,刚才那声口哨,还有些犹犹豫豫、畏首畏尾感觉的话,这一声口哨,明显坚定了许多。 许欢顾不得身上的水还没擦仔细,衣服一套就冲了出去。一出门就看见,陈军站在门外那棵梧桐树的阴影下。 昏黄的路灯,将陈军的身影拉得细长细长的,正好盖在他身上。许欢没有马上扑上去,只是定定地站在门口,注视着阴影里陈军。 此时,他实际上并看不清对方的脸,陈军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们两人似乎都觉得,自己能看清楚对方似的。就这么站在那儿,相互默默注视着。 好一会儿,陈军才长吁了一口气,开口道:“欢哥,我回来了,你看着办吧!” 许欢这才一步步地走过去,仔细端详了陈军好一会儿:“日子过得不咋样啊,还特么的瘦了,这么多钱,还不够你买肉吃吗?你也不改善下生活?” 陈军居然笑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个存折本,递给许欢:“八十三万,一分没动,这么几个月了,利息也应该有不老少了,只多不少。” “日!”许欢没有马上去接那个存折本,只是问道:“为什么?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能弄死你,信吗?” “信!”陈军又笑了笑,然后扬了扬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酒、花生、胡豆,刚才我看了,操场边那个乒乓台还挺清静的,咱哥俩到那儿去,边喝边聊。来都来了,就不准备瞒你了,存折先收好。” 许欢一手拿过存折,看都没看一眼,就往裤袋里一放,另一只手搭在了陈军肩膀上:“你特么的倒是会找地方。”搂着他就往操场走去。 陈军说的这个乒乓台,是个石头砌的乒乓台。中间一排砖头叠排在那儿,作为中界线。桌面已经坑坑洼洼了,早没学生来打球了,台面上都积累些星星点点的小青苔。许清平告诉过许欢,这学期过了,这个乒乓台就要拆了,学校准备买两张木头的正规乒乓球桌了,叫儿子到时候陪他打球。 两人这时也不管这乒乓台上灰不拉几的,随手抹了一下,脚一踮就坐了上去。 陈军从塑料袋里拿出两瓶老白干,拧开盖子,递了一瓶给他:“欢哥,兄弟没挣到什么钱,你将就喝几口。”说罢,又撕开了一包花生,自己先剥了起来。 许欢这时倒不急着问了,接过酒瓶,跟陈军瓶对瓶地碰了一下,然后大大地喝了一口,一股火辣辣地感觉,顺着喉咙下到了胸腔,他全身一下就热了起来。 要知道,这老白干可是52度的高度酒,劲可雄厚着,跟二锅头有得一拼,只有真喜欢喝点烈酒的人,才好这一口。 陈军也大大灌了一口,正在寻思着这件事该从哪儿说起。 没想到许欢先开了口:“说吧,你怎么认识陈志峰的?” 这一下大出陈军意料之外,他以为这件事,只有他父亲知道,连他母亲都蒙在鼓里,于是讶然道:“你都知道啦?” “我不知道。”许欢摇了摇头说:“但是,你是通过寇小刚认识老孟的,寇小刚是郑洁的哥哥,郑洁是陈志峰的情妇,所以,这件事铁定跟陈志峰有关。” 陈军完全没想到许欢对这件事,已经了解到这种程度了,他长叹一声:“你掌握了这么多信息了,干嘛还不报警呢?” “报警就抓得到你吗?”许欢咧了咧嘴:“我还特么不知道你,你要猫起来,谁能找得到你?” 陈军一点儿没有感到得意:“欢哥,咱再喝一口,我谢谢你没报警。” 两人又对饮了一口,陈军又说:“我再敬你一口,谢谢你及时把我爸送到医院,还找了医生照顾。”说罢,他顾自又大喝了一口。 许欢就拦住他:“你特么喝慢点儿,想跟我玩酒遁,几口灌醉自己,然后啥也不跟我说了。” “日!”陈军骂了一声:“我都回来了,还怕个锤子!” 然后,他又举起酒瓶,对许欢道:“欢哥,我再敬一下,今后我父母这里,拜托你有时间帮我照顾一下,老两口有什难处,你看在咱俩一起玩到大的份上,能帮就帮一把。” “你什么意思?”许欢觉得味道有点不对了:“你还准备干什么?” 陈军就说:“今天,我陈军回来了,算对得起兄弟了。但是,我仍然对不起我父母。因为,你报没报警,我都得上山(指坐牢)去了。所以,才拜托你。你要是还是对我怀恨在心,不愿意接我刚才提的这茬,我也不怨你。” “把话说清楚,哪有这么容易上山的?”许欢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下文。 陈军恨恨然道:“我手上有案子,知道吗?把柄在陈志峰手里,追诉期没过,他随时可以把我送进去的,知道了吗?这就是我的苦衷!他要坑你,我就只有听他的。现在,我把你的钱捧回来了,他一番心思全白费了,还让你知道了他对你耍的手段,你说,他能放过我吗?” 陈军话一说完,许欢就吸了口凉气。当时,他们一步步查到,事情跟陈志峰有联系后,他曾经想到过,陈军可能是被要挟的。但是,他也只以为陈军可能是欠了陈志峰高利贷什么的,在他看来,只要是钱能摆平的事,总不至于一点儿都想不到办法。但他确实没料到,陈军的事情这么大。 见许欢在那儿不说话了,陈军就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毕业后,我都不联系你们了吧。刚开始时,的确是在跑来跑去倒腾买卖,那时,你跟常强,都在渝城读书,我想着赚点钱了,咱哥几个玩的时候,不能老用常强的钱吧。后来,我出了事,就躲出去了。” 第87章 前因后果 那天晚上,在盘龙中学那个破旧的乒乓台上,许欢和陈军就着两瓶老白干,和几包花生、胡豆,两人聊到深夜。这下,许欢才总算把整个事情全部串了起来。 陈军刚到社会上混的时候,也是个愣头青,当年,他们几人在云桥镇,觉得自己这些人,已经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觉得这世界,就没他们惹不起的人。 他倒腾几次生意后,觉得不过瘾,就混到滇西去了,准备在那边倒腾点山货。有一次,陈军在外面吃夜宵,抽完烟把烟头在拇指和中指间一捻,往外弹了出去,以前,他们哥几个经常这样比赛,看谁的烟头弹得远。 那天也是凑巧了,没想到陈军这一弹,一不小心把烟头弹在一人身上了。这原本是件小事情,陈军道一声歉就了掉的事,偏偏他就没有,还笑了一声。结果对方不高兴,两人几句话就起了冲突。 陈军一个人,对方两三个人,一打起来,他明显吃亏,后来他只能边打边逃,其中一个哥们儿追上了他,陈军急眼了,动了刀子,结果将一人刺成了重伤,陈军也被对方抓住了。 陈军说:“后来我才知道,那几个人是陈志峰的人。当时,陈志峰跟滇西一个老板合作,在那边开了个赌场,那几个人都是赌场里的。” 许欢算了下时间,陈军发生的这件事,恰好是邱天兄妹,第一次到临江后不久的事。他问道:“那后来呢?” “陈志峰当时在滇西,他见我挺硬气的,也算能打,就把这事硬压了下来,没让被我伤了的那人报官。但条件就是,我得帮他做事。”陈军继续道:“所以,这两年,我其实一直在滇西帮他看场子。被我捅了的那哥们儿,有根神经被伤到了,现在有点残了,离开了那个场子。他心里一直不服气,想告我,都是陈志峰用钱摆平的。但是,只要陈志峰一松口,人家一起诉,我立马得进去,不蹲个十年八年的,出不来。” 许欢不是太明白这个逻辑关系,就问道:“他当时没报警,事情都过了,还能把你怎么着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重伤致残,不是一般打架斗殴了,算刑事案件了,追诉期很长的。够判五年的,追诉期差不多就有五年,够判十年的,追诉期就有十年。为这事,有次我还专门咨询过一个律师呢。” 陈军苦笑了一声,问许欢:“欢哥,你知道我们这种人的软肋在哪里吗?”也不等许欢回答,他又顾自说道:“我们的软肋就是没办法不管家人,家在临江,逃都没法逃,除非我真不管我父母死活了。” 许欢想了想又问:“他怎么知道咱俩关系的啊?” “要说陈志峰这人,用得着你的时候,还是挺会笼络人心的。这两年我帮他做事,他每次来滇西,有时间都会来看看我,嘘寒问暖一下。有一次,他到我住的宿舍里来,看见了咱俩和常强一起,毕业前照的那张照片了,问了起来。那时候,他还挺看好你的。我当时也没提防他,就直说了咱俩的关系,哪里会想到,他最后要搞你。但是,就是那次以后,他让我绝对不许联系你,当时我不知道啥意思,以为他只是不想让你知道,他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后来才想明白,他一早就留了一手。” 陈军的这番话,让许欢冷汗都流了下来,他真是没想到,陈志峰的心机,竟然深沉到这种地步,自己还没得罪他呢,他就已经想过,将来有可能要对付他了。 “玛的”许欢忍不住骂道:“老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碍着他发财,他干嘛要这般算计我啊?” 陈军道:“一开始,陈志峰并没想对你做这么大动作,只是他低估了你的实力。当时,他让杜志猛追债这一出,就是故意演给你看的。他原本想着,十万块钱,你许欢就得低头求他了,他没想到你直接帮我还了。所以,才有后来这宗买卖。” “你帮他做了两年了,刀哥和猛哥都不认识你?” “滇西的人和临江的人,两边互不交集。我也不知道跳刀和猛兽具体在做什么。这种事情上,陈志峰防范得很紧。” 许欢再次听得暗暗心惊。 陈军还告诉他,当时,陈志峰叫他来坑许欢,起初陈军死活不愿意,然后,陈志峰就说,只要把这事做了,跟他的事情就两清了。 陈志峰当时的原话就是:“你放心,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你这个狂妄的兄弟,不会伤到他的。只要他肯低头,我就会放过他。这些钱,你弄过来,就是你的,我一分不沾,你欠我的咱也两清,以后,你愿意跟着我做,就跟着我做,不愿意跟着我,手上有几十万,到哪儿你也可以过日子了。” 许欢十分莫名其妙:“陈志峰这么算计我,就为了让我低个头?特么的,早说呀,我随时可以给他低个头啊。” “他说的这个低头,可不是说两句软话的事,得像我这样,从此跟着他混。还有,因为跟你有了牵扯,我后来就非常留心了,隐约知道,你坏了他的生意,所以他非常懊恼。” “是千威夜总会的事吗?”许欢问道。 “这我不知道。但是,陈志峰原本想在临江做‘粉’生意的,还有摇头丸,滇西那边的场子,这两块真的很赚钱,暴利啊。但不知道怎么地,好像被你无意间怎么地给搅黄了,所以陈志峰很生气,不过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到他跟郑洁聊的只言片语中,猜了个大概。” 陈军这么一说,许欢全明白了,果然,事情还是出在举报翁秀山这件事上,汪嵩倒是猜得挺准的。 如果说陈军回来之前,虽然许欢他们猜到了,这件事和陈志峰有关,但他们也只是暗暗防范着而已。但现在,陈军的这些话,让许欢对陈志峰起了空前的警惕之心,这个人太可怕了,而且又如此老谋深算,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然,早晚落在他手里。 “寇小刚是个什么样的人?”许欢问陈军,这时,他已经觉得,能多了解一点信息,就尽可能多了解点信息了。 第88章 委屈你了 陈军见许欢问起这个人,就说道:“寇小刚跟我,都是滇西那边看场子的,但我跟他并不熟。平时,他不大会跟我们这些跑腿的打太多交道。这个人话不多,鲁莽、能打、手也挺黑,在滇西的场子里,我亲眼见他把一个出千的人弄残过,那边的场子实际上是他在主事。要不是因为老孟这桩生意,我跟他不会有太多接触的,甚至都不知道他是郑洁的哥。” “练过吗?” 陈军就说道:“据说练过两天散打,但没见他展示过。不过,我估计实力有的,虽然没跟他硬碰过,但我十有八九可能干不过他。” 听陈军这么一说,许欢心里就更加重视起这个人来。要知道,他们这拨兄弟中,除了他自己,陈军打架算得上一号的,打起架来,也是个不肯服输的硬点子。要不然,他也不能惹出祸端来。现在,陈军自认为弄不过寇小刚,看来这个人不可小觑。 “有他照片吗?长什么样子啊。” “没有,我哪有他照片。个子跟我差不多高,比我要壮实一些。”陈军就给许欢介绍道:“这人也好认的,是个三角眼,有点丑,光看样子,还真特么想不到是郑洁他哥,啥基因啊。对了,他左边耳朵下后方的脖项上,有一颗大黑痣,有花生米这么大,挺招眼的。以后碰见这个人,你留点神就是。” 至此,事情的前因后果,许欢总算是弄清楚了。两人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陈军就笑了下:“我特么的想明白了,老子该干嘛干嘛,明天就到医院去照顾我老爸,陈志峰随他要怎么做,反正,这牢早晚得去坐。欢哥,我要是真进去,我父母那儿,就拜托你了。” 其实,他俩此时都很清楚,陈军这样的行为,陈志峰是不会放过陈军的。他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别人背叛他。 “军,别急,既然咱们话说开了,就一起想办法应对这事。” 陈军心灰意冷地说:“怎么应对?跟他斗吗?欢哥,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虽然也算本事,但你干不过人家的,黑道、白道,你拿什么去跟他斗?别再招惹他了,你自己低调些、防范些,实在不行,离开临江,到别的地方去发展。反正,你没什么把柄落他手上,以后自己实力够强了,再说吧!” “他要真把你送进去,就不怕你把他的事抖搂出来吗?” 陈军道:“抖搂什么?说他开赌场、贩毒,扯!这些事也就我嘴巴说说,哪有什么证据。他只要稍微动动,就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大不了,底下的人跑路几个,动不了他的。你就别犯浑了。” 许欢知道陈军说的是实情,陈志峰这样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人,哪里是目前他能够撼动得了的。但是,眼见着自己的兄弟,为此去蹲大牢,他又怎么能心甘。 他想了一会儿,对陈军道:“你这次回来,有谁知道吗?” “今天,就你知道。”陈军笑了笑:“明天,可能就很多人都知道了。” 许欢咽了口唾沫,觉得接下来的话,说起来有些艰难,但他还是说了出来:“军,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别去看陈叔了,还是躲出去,你爸这儿,我来想办法照顾。” 陈军看着他,好一阵子没说话,良久才说:“我能躲一辈子吗?” “先暂时躲一下”许欢道:“虽然,一时咱们没什么好办法,但也用不着急着去吃牢饭吧。这事,咱先隐下来,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把你送进去嘛。但万一过段时间,事情有变化了呢,总比急吼吼地进去要好吧。你进去了,还不是照顾不了你爸了。十年八年的事,谁说得好。” 许欢的话让陈军有些心动,有事没事的,谁特么的愿意去坐大牢。 许欢见他不说话了,又道:“这只是个权宜之计,现在,事情我心里都有数了,就不会再上当了。你跟家里打个电话,就说咱俩的事情了掉了,这样,我也方便去照顾他们。而且,陈志峰也不会怀疑,以为我只是盯着你父母在追钱呢。只不过,你得跟你父母关照好。” 陈军道:“我妈不知道这些事的,我出事后,这件事只有我爸最清楚。估计当时你一提陈志峰,他心里就乱了。” “所以,你还是先躲出去,咱俩暗地里保持联系。有什么变动我及时通知你,只是有些委屈你了。” “谈不上什么委屈了,自己做的孽,自己受。不过,我有些担心你。我知道你这个性格,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去跟陈志峰斗,真有可能一败涂地。” 许欢就说:“我至少暂时不会去跟他斗,我有自知之明的。只不过,以前我在明处,他在暗处,才吃了他的亏。现在,只要你不露面,我就在暗处,他在明处了。至少,我不能再上他的当了。你说是不是?过上一段时间,事情总会有变化的。” 陈军在那儿又想了一阵,终于点了点头:“行!欢哥,就按你说的办。我先不急着回来。但是,你要答应我,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不然,到时候你也折了,我也暴露了,那还不如我自己去扛了。” “相信我!绝不会让你比现在更糟糕了。”许欢说道,言毕,摸出那张存折晃了晃:“这里面,咱们两人这笔买卖,一共赚了二十八万,有十四万是你该得的,你给我账号,我明天转给你。在外面,你总是要用钱的。” 陈军摆了摆手:“这钱不要给我了,我身上有钱的。这钱就算是我该得的,也暂时放你这儿,到时候我父母这边有什么,你就给我支应着就是。” 那个深夜,许欢陪陈军悄悄潜到医院,让他在门外偷偷看了眼父母,然后,许欢雇了辆车,陈军连夜离开临江,重新去了桐县。 虽然,陈军仍然需要躲在外面,但这时,他心安了许多,现在,他没什么挂碍了。他想,许欢也许说得对,耐心地等待一段时间,也许事情会有变化。 既然,回来之前,他已经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好了,并且内心也接受了,那又还能糟糕到哪儿去呢。这几年来,压在他心中的那块沉重的石头,今夜,总算是被搬开了。 车辆,往桐县不徐不疾地开着,陈军破天荒地在车上睡着了。 自从那次他和许欢去羊城进货,在火车上睡着被偷了之后,他在车上,就再也没睡过觉,但今天,在去往桐县的出租车上,他却沉沉地一路睡了过去。 第89章 韬光养晦 在钱小朵家里,当许欢把那张存着八十多万的存折,摆在钱小朵和汪嵩面前时,两人都呆住了。在他把整件事情的因由告诉两人时,更是让他们惊骇莫名。 “日他先人!”汪嵩终于按捺不住骂了起来:“这陈志峰,也太特么的阴损了吧,花这么大功夫来算计你,是不是也太有失身份了。” “他有个狗屁身份,无非是个为富不仁的人。”钱小朵冷声道:“他就是觉得,整个世界都该围着他转,谁要是不听他的,他就弄谁。” 这时候的许欢,根本顾不得去咒骂谁了,他只是跟二人说道:“这事涉及到陈军的安全,所以,仅限于咱们三人知道。连常强,我暂时也不会告诉他。接下来,我们要做好准备,要仔细考虑一下,陈志峰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动作,会从什么地方对我下手?” 许欢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汪嵩和钱小朵都沉默了,现在,他们必须要非常谨慎了。 “示弱!”过了好一阵,汪嵩才道:“咱们先示弱。现在,陈志峰肯定觉得,许欢已经被他收拾得焦头烂额了,他不知道陈军把钱还回来了,索性就让他觉得,咱们已经很困难的样子了。这样,他心里就平衡了,或许会放过我们。” 钱小朵听了这话,非常不舒服:“什么示弱?不就是让咱们装孙子吗?说得这么好听。凭什么要怕他啊?光脚的还怕他穿鞋的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咱们日子不好过,他也别想过好日子。” “朵儿姐,你先别急,我倒是赞成汪嵩的说法。”许欢道:“现在,我们对陈志峰的事情了解得太少了,硬斗,虽然不怕他,但是容易吃亏。好在他并不了解我们的实力,咱们就先韬光养晦,积极准备。这样,即使真的到刀兵相见的地步,咱们胜算也会更大。总比贸贸然地跟他叫板要好。” 这几年在社会上的陶冶,让许欢更加懂得了如何权衡利害。现在,他很庆幸的就是,自己在陈志峰面前,有意无意中一直都在隐藏实力,以至于对方没摸清他的底。起初,他竟然以为十万块,许欢就得求到他门上了,再后来,也不过指使陈军,坑了他四五十万。 “要是他知道,纵然陈军卷了我们几十万,并没有真的伤到我的元气,真不知他又会生出什么诡计来。”许欢脸带讥讽地笑了笑:“过两天,老子就去找他借钱。” 汪嵩和钱小朵看着他,愣了一下,突然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是的,就要让陈志峰以为,许欢生意快不行了。只有这样,他才会麻痹大意,至少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花心思来算计许欢。 接着,许欢叮嘱汪嵩:“郑洁既然还在拉拢你,就要尽量多从她那里获取些有用的信息,以备不时之需,对他们了解得越清楚,我们能想的办法就越多。不过,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露出痕迹。现在看来,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咱们不能把别人想象得那么蠢。” 汪嵩正色道:“嗯,我有数的。说实话,这之前我倒是真挺轻视她的,没把她看上眼,但现在,可不敢这样想了。你们看,当时她让你送文件去枫林晚时,演得多自然,以至于我们谁都没有留意。要不是上次,她无意间说漏了嘴,陈军这件事,我们根本就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去。” “嘿嘿嘿”许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她也不是说漏了嘴,她肯定觉得,我被骗了这么大笔钱,早就应该闹得满世界都知道了。她只不过没有想到,我这么死要面子,咬碎了牙硬吞了下去。她也没想到,你们都这么照顾我的感受,没去张扬这件事。” 说起郑洁,许欢就想起了寇小刚,于是他跟汪嵩道:“据陈军说,这个寇小刚是个狠角色,有些拳脚功夫,咱们也得当心一些。虽然现在大家表面上还没有撕破脸,但我们得做彻底撕破脸的准备。现在,我们谁都不知道寇小刚什么样子,摸底都不好摸,所以,你在跟郑洁接触时,同步也留意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她跟她哥的照片这些。” 汪嵩点了点头,钱小朵就说:“要不,哪天我去搜查她家,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不行!”许欢和汪嵩异口同声大声阻止。 这种事情毕竟有风险,万一失手了,出了什么状况,那太不划算。况且,钱小朵现在好不容易上了岸,他们俩怎么可能让她再铤而走险去重操旧业。 钱小朵声音也大了起来:“有什么不行?你俩难道真要等别人欺负上门了,才起来反击啊?凡事不得早做准备吗?” 许欢见她一脸不高兴,忙满脸堆笑地哄她:“朵儿姐,这个时候你可不能一时技痒。你要知道,你可是我们的奇兵,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你千万不能出手,那岂不暴露了我们最大实力啊。” 钱小朵听他这么说,心里这才舒服起来:“嗯,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反正告诉你俩,咱们不用怕,陈志峰再怎么牛逼,真要敢欺人太甚,我总有办法收拾了他的。” 两人忙点头称是。汪嵩也一脸讨好地说:“朵儿姐,有你在,我们就有底气。现在,谁都不知道你的底细,也不知道你的本领,这才能让人防不胜防啊。” 听他们两人都这般说,钱小朵脸上就笑开了花:“算你两个小子有良心,不过,也不能说没人知道我的本事了。明宇和小杰,不都见过我用刀吗?对了,还有那个程二娃,他可是最知道我以前做什么的。咱也不能当人家就真不了解我。” 她这么一说,汪嵩神色突然一黯:“对了,我还忘了跟你们说,程二娃死球了。” “啥?死啦?”钱小朵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许欢更是大为震惊:“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这也太突然了吧!怎么死的啊?” “吸粉吸傻了呀!跳窗摔死了。”汪嵩叹息道:“这我还是昨天碰见一个老街坊,跟我说起的。” 第90章 投鼠忌器 原来,程二娃出事那天,正跟几个粉友窝在一间出租屋里吸毒。大概是被谁举报了,警察就突然冲进来了。程二娃一心慌,就从窗户跳出去逃。 说起来也是他命该绝了,本来就二层楼,别说有准备地跳下去,就算直接摔出去,也未必一定会摔死的。结果,他那运气,头直接重重地磕在一槽钢的架子上了,听人说当场就不行了。 钱小朵听汪嵩这么一说,心里很是有些难过:“他也是犯傻,吸个毒被抓了有啥啊,他又不是贩毒。大不了,就被警察送去强制戒毒所关一段时间嘛,总比命丢了要强吧。真的是,瞎逃啥啊,这个傻子,永远都是笨手笨脚的。” 许欢陡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一种世事无常的悲凉。 前不久,程二娃还活灵活现跟他聊天抽烟,卖消息给他。虽说大家交情一般,但相互间也算熟悉得很。活生生一个人,说没有就没有了。 默然了好一会儿,许欢才喃喃道:“唉~我还欠程二娃两百块钱呢,只能抽个时间去烧给他了。” 这话,汪嵩和钱小朵听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心想这人不会是最近受刺激太多了吧,话都说反了,只有程二娃找他借钱,他怎么可能会欠程二娃钱呢。 见他俩那副不明就里的样子,许欢道:“真的呀,你们忘啦,那个小黑皮藏身的地方,就是程二娃告诉我的,我当时准备给他两百块的,他没要,说存在我这儿,等他实在缺钱了再找我。” 三个人里面,汪嵩跟程二娃是老相识,现在许欢这样说起,他就觉得自己以前对程二娃稍微过分了些,于是,带着些歉意道:“行吧,改天我去打听一下,埋哪儿了,咱们去烧点钱给他。唉,要是他不沾上粉儿,哪里会这样。” 他们又感叹了一番,才各自散去。 但三人在陈志峰这件事上,已经达成了共识,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静观其变。同时,他们也希望陈志峰能见好就收,不要再有什么举动了。 许欢笑着说:“他不就是要教训我么?现在我已经被教训了啊,他还要怎么样呢?” 实际上,他们几人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反击手段,除非真的去乱来。 目前的情况,许欢没办法把事情往绝里去做,他心中还有层隐忧,就是不知道林若海、杜志猛两人,有没有什么被陈志峰拿捏着的地方。但这种事情又有些犯忌讳,他也不可能明着去问这两人。 许欢随便想想也能知道,林若海、杜志猛跟着陈志峰做了这么久,哪里可能干干净净的,如果陈志峰出了事,多半会牵扯出他俩来。投鼠忌器,许欢也不敢把事情,往官面上去折腾。况且,他手上什么证据都没有,即使闹到官面上,也奈何不了人家。 思来想去,许欢觉得目前只能这样,自己处处多留心眼儿就是。好在自己的生意,跟陈志峰毫无交界的地方,自己也没啥别的短处被对方攥着。他暗想,就算你还不肯放过我,老子也绝不会再给你下口的地方了。 过了几天,许欢还真的去找陈志峰借钱了。到了陈志峰那儿,郑洁也在旁边。 他装得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仍然和以前一样,挺热络地同两人打招呼。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他才说正题,一脸诚恳地跟陈志峰说:“峰哥,我最近遇到点儿困难,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个忙?” 陈志峰倒是没料到,这时候许欢会来他开口求他。心中不由冷笑,这小子,早干嘛去了,现在扛不住了,想起来找我了。但是,他脸上却一点儿不露声色,反而摆出一脸关切的样子问:“哟,小欢兄弟,咱俩说话,还这么吞吞吐吐地干啥?有啥需要你直接说好了。” “也没啥大事,就是最近生意上,资金有点紧张,不知道你这里方不方便,能不能借点钱给我,让我周转一下?” 陈志峰就问他:“你生意不是一直做得还好的吗?就算今年形势变了,那维持维持应该没大问题啊?” “唉……”许欢愁眉苦脸道:“一言难尽,前段时间走了个麦城,被人坑了一大笔钱,现在,我有些货款还没结呢,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过两天债主都找上门来了。” 许欢说这话的时候,暗中观察着陈志峰的表情。虽然,陈志峰神态里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但是,许欢仍然证实了一点,就是陈志峰并没有如想象的那么高明。因为,他觉得,这时候,陈志峰至少应该显出好奇的样子,问问他,怎么被人骗的。 然而,陈志峰只是一副很理解的样子道:“那,你需要借多少啊?” “二、二十万吧,要不行,十五万也可以。”许欢期期艾艾地说:“原本,我想找刀哥问问看的,但寻思着,他最近才收购了枫林晚,手上肯定也紧张,没好意思找他开口。” 陈志峰还没说话,郑洁在旁边却冷嗤一声道:“哎哟,许欢,你不好意思找林若海,倒好意思找峰哥了。你倒是真敢开口,一张嘴就是二十万,峰哥又不是印钞票的。” “你说啥呢!”陈志峰假惺惺地制止了郑洁:“小欢兄弟找我,那也是因为信任我这个老大哥,你个女人家,在旁边瞎插什么话?” 然后,他皱了皱眉头,对许欢道:“小欢,照理说这忙我得帮你,但不怕你笑话,最近我还真没闲钱。以前我跟你提过的,打算做房地产,这个生意,可是需要大量资金才整得起来。你想想,首先就得拿地吧,这可不是一点半点钱就行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急着把枫林晚转给若海他们了。说实话,我要不缺资金,这枫林晚我送给他们两人,也不是不可以,还收他什么转让费?” 陈志峰一番话,说得可谓滴水不漏。许欢的脸上,也恰如其分地露出了失望和无奈的表情。 第91章 自生自灭 许欢此行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麻痹一下陈志峰。借不到钱是在意料之中,要是陈志峰真慷慨地借他二十万,他反而觉得烫手,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了。 于是,他顺势说道:“那就不为难峰哥了,我另外再去想想办法吧。”说着就起身告辞,那种火烧眉毛坐不住的样子,任谁都会觉得,他现在就是个热锅上的蚂蚁。 “要不,我这儿先借个三五万给你对付一下?后面,等我手上的事情理顺了,再看看情况?”陈志峰仍不忘摆出一副虚伪的姿态。 许欢笑得很勉强的样子:“峰哥,谢谢你了,但是我缺口有点儿大,三万五万的,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我再到其他地方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厚着脸皮赖账呗。反正,欠钱的是大爷,要账的是孙子。无非就是以后生意上的名声坏了点儿,但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走出陈志峰那儿,许欢忍不住想:玛的,以后有机会,老子应该去当个演员。大家都特么的可以当演员。 陈志峰看着许欢走了出去,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了,一个好苗子,从一开始就跟错了人。” 郑洁忍不住道:“亲爱的,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动了恻隐之心啊。” 陈志峰瞟了她一眼:“还要你来教我?我会做这种妇人之仁的事儿吗?” 郑洁妩媚地笑笑:“我这不是担心,你突然间发了善心吗?这个许欢,之前你可是一直很看好的。” 陈志峰咬了咬牙:“正因为这样,我才越想越生气。给他一条阳关道不走,偏要往羊肠小路上去。跟个林若海,能有什么大出息。要不然,像他这样的小年轻,我哪有这个精神来收拾他。算啦,不说了,现在这样已经够他受的了,以后,只要不再来坏我的事儿,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提起林若海,郑洁就非常关心,她可一心指望着早日把枫林晚收回来。于是就问:“现在枫林晚生意怎么样啊?你估计他们还能挺多久?” “急什么啊?”陈志峰就说:“早晚的事,他俩人没我的支持,能有能耐把这场子经营得好吗?现在,无非是不甘心,硬挺着不肯向我低头罢了。哼哼,挺得越久,枫林晚就越不值钱。到底是没有什么头脑的人。” 不过,陈志峰和郑洁两人,这次的算盘打错了,因为他们没有想到,枫林晚现在开始走中低端消费的路线了。 自从上次许欢给了林若海他们建议后,两人立即采纳了,现在的枫林晚,渐渐形成了高端消费和中低端消费两条腿走路的局面。 以前的业务照做,不过他们小心了很多,坚决不让客人在场子里,就跟坐台的妞乱来,至于客人带小姐出台去干什么,那他俩就不管了,惹了火也烧不到他们。 中低端消费这块,尤其是在引入周末乐队表演后,每到周末,场子里基本上座无虚席。 许欢也不遗余力地暗中帮两人拉生意。他将自己那帮平日里来往甚勤的朋友们,什么潘子、李斌、孟家兄弟等等,统统发动了起来,让他们介绍客人到枫林晚去消费。 现在这些人,虽然刚参加工作不久,但单位都不错,加之又都有家庭背景,求着他们办事的人也不少。所以,遇到人家请客玩第二场,他们顺嘴说一句,要不到枫林晚去唱歌呗,人家多半就去了,因为现在枫林晚的消费降下来了,他们这样说,吃相不难看,也没有特别要敲别人竹杠的意思了。 许欢特地给林若海和杜志猛打过招呼,他的朋友去了,场子里把面子是给他们撑足了的。这些人,以前都是久仰“跳刀”大名,只是无缘亲近。现在,他们虽然不像少年时候那样,仰视林若海等人了,但能够在这里一副熟门熟路有人缘的样子,这些人的虚荣心,也得到了莫名的满足。 尤其是遇到需要这些人自己买单的时候,枫林晚经常给他们免单,或者是象征性地收一点儿,这也是许欢提前关照过的。 许欢心里有自己的长远盘算,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些人,之所以斗不过陈志峰,无非是因为他背后有上层资源。 但是,他想着,风水轮流转,等自己培育起了这方面的关系后,就用不着这么担心他了。而现在,少年时候曾一起玩,有过交情的这帮二代子弟,正逐渐在成长。 现在,许欢手里也不缺钱。所以,他也乐意通过枫林晚的场子,既联络大家的感情,也算照顾两位老大哥的生意,在他看来,这是个两面讨好的事情。 要说起来,临江当时的娱乐行业,的确不够发达。之前还有个千威夜总会,现在,枫林晚成了唯一的了。 加上,这几年来,社会总体经济发展得比较快。如果说以前,普通人对枫林晚这样的场所,都是一副望而却步的姿态,现在,也能等闲视之了。有个啥值得庆贺的高兴事情,也会说:“走,枫林晚定个位置,今天好像有乐队表演。” 而且,许欢还时不时地给两位大哥支些小招,一会儿建议他们搞个什么“洋酒套餐888,畅饮啤酒”,一会儿又是什么“生日惊喜送水果拼盘”之类,反正,他听说或者看到什么促销的好招式,就立马想着告诉林若海他们,每每总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这是许欢身上,一个难能可贵的优点。他能将别人的事,放在心上。又善于发现新鲜的事物,有些东西,跟他自己的事并没有关系,但他时时惦记着,这个东西不错,谁谁谁是不是可以用得上。 所以,一段时间下来,枫林晚倒是呈现出红红火火的迹象。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暴利了,但生意稳定、细水长流,这让林若海和杜志猛心中,也着实松了口气,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俩觉得,这样做下去,至少可以保住枫林晚这一亩三分地。而且,等到经济实力雄厚一些了,再经营些其他的生意,也不是不可能。 第92章 兔子尾巴 枫林晚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艰难后,现在算是缓了过来。这种迹象,陈志峰起初并没留意,直到有一天,郑洁气咻咻地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收回枫林晚时,陈志峰才发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那天,郑洁娇滴滴跟陈志峰说:“哎呀,我的峰哥诶,你带出来的弟兄,果然是个个都厉害的。现在,我看枫林晚是收不回来了,那林若海和杜志猛,生意兴隆得很呢。” 郑洁这么说反话,陈志峰心里就是一阵不爽,他沉下脸道:“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我能不知道吗?不就是盼着让小刚早点来接手吗?但是,事情总要一步步来。现在,他们生意好,肯定不会转让的,就算是转让出来,价格也不便宜。要这样,我当时给他们干嘛,不是多此一举吗?直接收回来就是了。” 郑洁见他有些不高兴了,言语上就不敢继续造次,只是小声嘀咕:“也是怪了哦,他们以前怎么没这么能干啊。” 陈志峰没好气地对郑洁道:“这不很正常吗!以前,他们背后有我,我说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也不用担心生意好不好。只要把事情做去,不出纰漏就行了。现在,他两人全副身家都在那儿了,手底下还有七八个人跟着吃饭,他俩能不拼命想办法?呵,只不过我倒是没有料到,他们竟然能想到,做中低端消费客户这个办法。” “那怎么办啊?”郑洁听了,脸上不由露出些焦急与失望,她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就对陈志峰道:“亲爱的,要不咱们把千威那个场子盘过来,另外做一家夜场。那个场地现成的,咱们花点钱弄过来,改个名字,我来和林若海打擂台,还不信挤不垮他。现在,他无非是占了独家经营的便宜。” “千威那个场子,风水太差了,怎么比得过枫林晚。再说了,跟林若海竞争,哼,你丢得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呢。你来做,谁还不知道其实就是我在做。” 这时候,陈志峰有点后悔,当时自己太低估林若海两人了。他原本以为,林若海接手后,最多撑三四个月,说不定就要来找他商谈了,没想到,现在半年多过去了,生意倒是越来越好了,一时半会儿的,他还真没办法把枫林晚弄回来了。 看着郑洁翘着小嘴,在那儿一脸怅然若失的样子,陈志峰就拍了拍她那丰满的翘臀,笑着安慰道:“你放心,我陈志峰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没满足过你。现在,让他们先欢腾一会儿,咱们面上碰见了,还要恭喜他们,夸他们能干。但是,你要相信,他俩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的。枫林晚迟早还得是你两兄妹的。我的便宜,岂是这么好占的。” 郑洁见他这样说,也不敢再得寸进尺地说下去了,话题一转:“你说那个许欢,倒也生命力挺强的,被坑了五六十万,现在居然店还开得下去,靠个碟片在那儿三块五块的,还总死不了。” “哈哈哈,这小子倒也能耐的,还能在那儿死撑着。”陈志峰就大笑起来:“不过,那个小破店,你有什么好惦记的。临江的开发区项目,马上就要启动了,到时候,等我拿到地皮,那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郑洁也笑了:“那个破店,我惦记个屁,送给我,我还嫌麻烦,只不过当初跟汪嵩说过,要帮他弄过来的。” 陈志峰嗤之以鼻:“你就让许欢这样吊着好了,他这个店真要是彻底垮了,以他这个人的本事,到哪儿不能混碗吃,没准儿他就不在临江了,反而脱了我们的视线,就让他苟延残喘着。汪嵩你也不用刻意去笼络,他跟着许欢赚不到钱,自然就会来奉承你的。” 说罢,陈志峰还是露出一脸遗憾的样子:“这个许欢,说到底还是年轻了,不知道壮士断腕啊。要换了我,这种生意,早就扔掉不管,另谋发展了。我估计他,就是面子下不来。” 郑洁就幸灾乐祸道:“是啊,听汪嵩说,他经常躲出去,还拖欠着外面许多货款呢。” “让他先磨着吧,说不定磨一段时间,锐气没了,还能为我所用。现在我可顾不上这些小事情。你现在重要的事情,不是去跟这些小角色费时间,好好地帮我把那几个官太太陪好,才是正经事。” “知道啦,我的陈大老板,这个事情我哪敢含糊呀。”郑洁娇滴滴地回应道。 不过,郑洁心里也有些纳闷:陈志峰这个人,到现在这种地步了,莫非还想着要用许欢吗?给别人挖了这么大个坑,要是哪天被许欢知道了,不恨死自己两人才怪,哪有可能再听你的,也是在那里想当然。 只是,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当面跟陈志峰说。 但郑洁有一点儿倒是说得没错,许欢这段时间真的离开临江了。 许欢见枫林晚的生意好起来,放下了心事。寻思着演戏演全套,既然上次找陈志峰借过钱,索性再上演一出“躲债”,让这些恨他不死的人,彻底放心。 走之前,他交代汪嵩,除了自己核心的几个人,其他那些,但凡跟陈志峰他们有瓜葛的人问起他的行踪,一律说不知道。郑洁问起,就跟她说出去躲债去了。 一方面,许欢想着要重新拓展一块业务,另一方面,他必须彻底打消陈志峰这种人的顾虑。因为,如果陈志峰一旦知道陈军回来过了,势必会气疯掉的,那真是很难估计他会再上怎样的报复手段了。 在没有摸清陈志峰的底之前,在自己实力尚不够的时候,许欢觉得自己只能尽量隐藏自己。一时之间,他确实想不出办法,如何彻底解决这件事。 于是,他干脆联系了万东临,拜托帮他找个培训电脑的地方。 这事对万东临来说,不算个什么麻烦事,他不但很快就帮许欢联系好了电脑培训的事,还帮许欢临时租了个住所,就挨着自己住的那个小区。因为,这个培训课程要上两个月的课。 一切安排妥当后,万东临才跟许欢打了电话,于是,许欢就一溜烟跑南边去,给自己充电去了。 只不过许欢没想到,他这个培训课程还没上完,又不得不回来了。 第93章 很不习惯 许欢离开临江了,一个人跑到羊城去了。汪嵩并没有感到什么不习惯,钱小朵也没有感到什么不习惯。但是,人民医院的第一把刀明大夫,却感到十分不习惯起来。 现在,三天两头跑到店里来玩了,明宇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来了,除了与钱小朵聊聊天之外,主要就是和许欢下围棋,这成了他最大的娱乐。而且,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几个人。 在明宇的成长过程中,以前他很少与许欢、汪嵩这种类型的人接触,更不要说交往了。他身边的同学朋友,按世俗的眼光来看,都是很优秀的人。可以这么说,如果在他读书的年代,就遇到许欢这样痞里痞气的人,他一定是选择躲得远远的,哪里会想着跟这种顽劣之人去交朋友。 但现在,他的观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他经常惊讶于这些人之间的友情,竟然可以如此地浓烈而感人。 就拿这三个人来说,明明来自三个不同的家庭,但相互间的那种信任和情感,那种默契和支持,远远超过了许多亲兄弟姊妹。这让明宇心中,时时充满了羡慕。虽然,他现在还谈不上多么了解他们,但是他们之间那种融洽的氛围,还是深深地吸引着他。 有一次闲聊的时候,明宇对许欢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句话我早就听说过了,但是,直到认识了你们,我才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体会。” 他原本是想称赞一下他们三人之间的友谊,结果,没想到却被许欢一本正经地教训了起来:“明大夫,你说什么呢?从你这个话中,就深深暴露了你内心的那种优越感。说明你对人,还是在分等级。好嘛,我们是屠狗辈,你是读书人。可是,你知道这句的下半句吗,‘负心多是读书人’,你想说明什么呢?你是将自己定义为‘屠狗辈’呢,还是‘读书人’呢?” 明宇顿时大窘,知道自己用错了比喻,只得讷讷道:“我其实、我其实是想表达对你们的钦佩之意……不过,这个说法好像是不太合适哈。” 见他这个样子,许欢得意地大笑:“哈哈,我跟你开玩笑呢。屠狗就屠狗,咱们这几个人,才不在乎这个。当年,我的成名之战,还是大战杀猪匠呢。” 不过,他随即笑容一收,正色道:“宇哥,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明宇很谦虚地问:“自己看不清楚自己的,你说给我听听。” 许欢就说:“你呀,就是凡事都太认真了。这世界上,有些事不可不认真,但有些事,却不能太认真。你看咱们店里这几个人,该认真的时候都认真,但不能事事都认真,相互之间不臭对方几句,这友情会很乏味的。” 于是,那之后,明宇似乎更知道,怎么和他们这些人相处了。他之所以缺乏幽默感,主要是因为成长的环境,从来就没有过一个放松的氛围。工作之后,由于他养成了一副严肃认真的做派,周边的人,要么对他敬而远之,要么暗暗与他争锋较劲。所以,他除了与几个老同学有来往以外,身边真没几个朋友。 明宇平时的工作,实际上也是很忙碌的,但空闲的时候,却让他觉得非常乏味,直到遇到钱小朵,直到认识了许欢他们这些人,他觉得,自己的闲暇时光,总算是有了个好去处。 尤其是许欢,跟他的关系越来越好。他发现这个人了解的知识面其实很宽,自己感兴趣的那些东西,无论是哲学还是宗教,许欢还都能像模像样地跟他聊两句。 而且他发现,这人的学习能力很强。就拿围棋来说,刚开始的时候,他可以让对方三子。但几个月围棋下下来,现在,两人平下,他也只有七成赢面了,状态稍一不好,就会输给对方。 有次,他好奇地问许欢:“你这智商水平,不应该当年考不上大学的啊,你要是一直读书,现在怎么地,也应该在大学读书的。” 他这么一问,许欢就笑:“我现在也是在读大学啊,社会大学。一定要到学校去读,才是上大学吗?” 还有汪嵩,明宇一开始时,真是不大喜欢这个人,总觉得他说话阴阳怪气的。 但时间久了,他就发现,汪嵩也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跟他们熟悉了以后,他才知道,这个店里,墙上的壁画、茶桌后面墙上的书法,都是出自汪嵩的手笔,这也让他咂舌不已。 而许欢和汪嵩对钱小朵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也让明宇暗暗称奇。这两人,那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为啥都这么敬重她呢,显然不是因为她刀法好这么简单。 他对钱小朵的爱慕之心,在这种好奇心的驱使下,愈发显得不可收拾。然而,他一直找不到突破两人关系的办法。 钱小朵现在对他,其实比当初认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了。 尤其是前后几次,只要是他们的朋友、熟人,有事情到了医院,明宇那真是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包括汪嵩,现在连他爷爷要去医院复查一下身体什么的,汪嵩都会很自然地想着先去问一声明宇了。对此,他们几个人心里,还是很承明宇的情的。 但明宇心里清楚,钱小朵只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一个还不错的朋友罢了。能这样,已经让他感到殊为不易了。 所以,他一点儿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一不小心,反而操之过急,把原本辛苦建立起来的好局面,给破坏殆尽。他心里只盼着时间长了,终是能打动钱小朵。或者,哪怕只是找到跟她沟通的更好方法。 可眼下,许欢突然这一走,而且听说至少两三个月才回来,明宇立即觉得很不习惯了。 他原本不是个健谈之人,以前过来,只要许欢手上没事,两人一起下下围棋,总能混很长时间。有时候,碰到饭点儿了,大家就一起吃个饭啥的。有时候许欢他们买单,有时候明宇请客,自然而然的,他和钱小朵的接触,就多了许多机会。 现在,他到店里来,说不了几句话,就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干嘛了,总不能干巴巴地混到饭点儿吧,好几次,他都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要知道,钱小朵可不会像许欢这样,没话也能找话说,你不说话,她是不会主动搭理你的。 第94章 一念心动 因为许欢不在临江,虽然,明宇经常到店里面来,觉得有些尴尬。但他一有空闲,还是忍不住到店里来玩。反正,别的地方,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玩的。 后来,明宇突然间发现,钱小朵特别喜欢跟旁边开店那个杨婶的女儿玩。于是,他来了没事,也逗着丫丫玩。 当时,医院里流行着一种手工,就是将塑料的输液管,用来编钥匙上的挂件,那些护士值班时,没事就编个金鱼,编个大虾,手巧些的还能编个花篮什么的。 明宇就去抓了几个来,每回到店里时,就拿一个给丫丫玩。没两天,小女孩儿就喜欢他得很了。老远见着他,就“明叔叔、明叔叔”地叫着,跑过来跟他玩了。 丫丫四岁半,正是一个最可爱的年龄,小嘴又甜,一来二去,明宇倒真是喜欢起这丫头来,一到店里,反正不知道该跟钱小朵聊什么,索性就在那儿逗丫丫。 有一天,明宇到店里去玩,汪嵩和小杰都不在,钱小朵在店里跟丫丫玩。 丫丫见到明宇来了,就缠着明宇,要他讲个故事。明宇有点儿崩溃,他哪会讲什么儿童故事,正没辙,看见钱小朵柜台上放着两本连环画,就去拿了过来。 钱小朵只说了句:“你当心点儿哦,这可是许欢的宝贝。” 明宇笑着点点头:“嗯,放心,我不会给他弄坏的。” 说罢,就把丫丫抱起来,坐在他膝盖上,然后一页页地翻着,给小女孩儿讲起了图书上的故事来。 丫丫一边听,一边还用小手不时指着连环画上的图,奶声奶气地问这问那。明宇耐心很好,一点儿不嫌烦地跟她讲着。不知不觉,他将一本连环画的故事讲完了。 蓦地抬头,发现钱小朵神色怪怪地,竟然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俩。 明宇被钱小朵看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讪讪笑着,正不知道该说啥。正好,杨婶过来叫丫丫回去吃饭了,他忙抱着丫丫递给了杨婶,才冲钱小朵尴尬地笑了一笑。 钱小朵就低下头,不再看他,只是说:“倒没有想到,你这么喜欢小孩子的。” “丫丫真的是好可爱的。”明宇一边说着,一边把连环画放回了柜台。 钱小朵没有吱声,只是低着头在那里,好像在沉思着什么。明宇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说了声:“哎,没啥事了,我也该回去了。”说着转身准备走。 却不料钱小朵突然道:“都到晚饭的饭点儿了,一起吃饭吧。今天汪嵩和小杰都出去了,我一个人正不知道吃啥呢。” 明宇顿时心花怒放:“好啊好啊,我也一个人,正不知道晚饭吃啥呢。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咱们是出去吃还是……?” “咱们吃饺子吧!”钱小朵抬头冲明宇笑了笑:“店现在又不能关门,要不,你去那边的北方水饺买两份蒸饺,再买点猪皮冻、皮蛋这些下酒的,我今天想喝点儿。” 明宇忙不迭地点头:“行行行,我这就去买来。酒有吗?早知道我今天拎几瓶过来了。” 钱小朵见他那激动的样子,忍不住又笑:“我这儿,还能缺了酒吗?你就去把这些东西买来就好了。” 看着明宇紧紧忙忙地走出去,钱小朵眼圈突然有些红了。 正往水饺店欢快走去的明宇,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今天无意之间的举动,已经深深地触动了钱小朵。 在钱小朵那少得可怜的童年记忆里,自己坐在父亲膝盖上,他父亲教她认字的一幕,就是她对于自己父亲,唯一残留的印象。也是她内心深处,仅有的一丝,关于亲情的温馨。 刚才,明宇在那儿,轻声细语地给丫丫讲故事,一刹那间,让钱小朵突然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感动。 其实,钱小朵一直知道,明宇对她的那层意思。但是,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这个人。哪怕汪嵩有时候故意要开开她的玩笑,哪怕许欢曾经正儿八经地跟她说过,明宇是个各方面都不错的人。她总是嗤之以鼻地回道:没感觉。 可是,就在刚才,她一念心动,改变了对明宇的观感。 等明宇兴冲冲地买了一大包东西回来的时候,钱小朵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她把桌面收拾开来,两人一起把食物摊了开来。 明宇东西买太多了,基本上将水饺店里,他认为可以下酒的配菜全买了。 钱小朵东西一摊开,忍不住笑道:“大哥,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咱们只有两个人呢,我又不是许欢那个饭桶,这么多东西,怎么吃得完?” 她这种带着亲昵语气的称呼,真把明宇骨头就叫酥掉了,他完全不明白,钱小朵为什么对他,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但是,他止不住心中的兴奋:“没事、没事,吃不完算了,每样尝尝,菜丰富些,酒都可以多喝一点儿。” 钱小朵就略带遗憾地说了句:“哎!可惜了,你这人酒精过敏,不能喝酒,再怎么培养,也不可能有这口福了。” 那天,明宇第一次觉得,酒精过敏这件事真特么的太讨厌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酒吗?”钱小朵边喝边跟明宇聊天:“当初,我流浪的时候,有次饥寒交迫,差点儿冻死在街头了,我师父救的我,首先就喂了我一口白酒。我这辈子就记住了那种暖和。”实际上,钱小朵记住的,是她师父的那份恩情。最后,在她师父贫病交加的时候,她任劳任怨地服侍了老人家两年。 自从明宇知道钱小朵母亲的事以后,他虽然了解了钱小朵一些往事,但是他哪里能想到,她曾有过的那些艰难经历。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信任许欢他们吗?” 钱小朵没有在意明宇是否在听,只是自顾自说:“有一次,我出了事,躲进了许欢爷爷家阁楼,肚子突然饿了,很是难为情,许欢这小子,居然去给我煎了两个荷包蛋。” “还有汪嵩,我有段时间,有房子不敢回,一时没有容身之处,他将他家的杂物间收拾出来了,还说‘条件差,你将就住’,呵呵,那段时间,我们仨,几乎天天在一起喝酒,许欢总担心我和汪嵩掐起来,还在学校补习,旷课也过来跟我们一起喝酒。” 钱小朵现在说的,似乎都是些很小很小的事。但明宇却完全听懂了。他突然间明白了,在钱小朵冰冷的外表下,竟然有着一颗非常感性的内心。 是的,钱小朵本质上是个感性的人,只不过,她过去那些不幸的遭遇,让她在自己的心灵上,加了一层厚厚的硬壳。因为,保护自己,让自己活下去,是很多年来,她只能依靠自己来做的事。 不知道她的人,总觉得她是一个难以亲近的人,实际上,她又是那么地容易就被人感动。往往在不经意间,她就被别人一个小小的举动,给触动了,并且从此牢牢地铭刻在了心上。否则,她又怎么会一掷千金,把原本准备用来过下半辈子的钱,都投出来让那两个臭小子做生意。 钱小朵不知道,自己跟明宇能走到哪一步。但是她知道,今天的明宇,因为刚才的举动,在她心中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对明宇再好一些。 明宇拿了个酒杯,倒了一杯矿泉水,跟钱小朵碰了个杯:“以后,我就以水代酒,陪你喝。其实,这也是可以醉人的。” 钱小朵就灿烂地笑了:“好!” 第95章 得开小灶 万东临给许欢联系的电脑学习班,两个月的课程,学费两千块,不便宜。从学五笔输入法开始。 “王旁青头戋五一、土士二干十寸雨、大犬三羊古石厂……”这种东西,对许欢来说太简单了,没两三天,他就搞明白了。而且,上手直接学盲打。 他也有点不明白,一起培训的那些同学,都是年轻人,为啥有些人,打个字还非要看键盘。一个五笔输入法,就把他们折腾得挺痛苦的。 更有甚者,别说盲打了,五个手指头都不听使唤。只会用两个食指,在键盘上戳,被大家取笑为在练“二指禅”。 许欢心想,有这么难吗?他玩吉他,练风琴时,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练这种东西,要用眼睛去看一眼,那是永远也练不明白的。 一周刚过去,他就觉得不行了,这课程太慢了,让他乏味起来。 那培训老师高蓓蓓,是个比许欢其实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斯斯文文的样子,带副黑框眼镜,近视度数挺深,没几天就被这些学员取了个外号:高倍。 见许欢没几天,打字速度噼里啪啦的已经挺快了,就夸他:“你学得很快啊,这速度,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去做录入员的工作了。” 许欢可不是冲着找份啥录入员的工作来的,他是想尽快弄懂电脑的原理呢。 于是,他就跟高蓓蓓说:“老师,我这老远的地方来这儿学习,你们这课程太慢了呀,进度能快一点儿吗?这样混两个月,学的那点儿东西,也太可怜了,完全不过瘾啊。” 高蓓蓓马上脸色一冷,说道:“我们得照顾大多数学员的进度,再说了,课程安排是机构决定的,这个我做不了主。” 许欢当时就没再说什么,一天的课结束后,他在那儿磨磨蹭蹭不走,等到大家走了,高蓓蓓一个在那儿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了。许欢就走上去道:“蓓蓓老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高蓓蓓狐疑地看着这个嬉皮笑脸的人:“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好了。” “嘿嘿,我申请补课!” “你都学得这么好了,补什么课啊?” “我的意思是,得开个小灶,你再另外教我些东西。” 高蓓蓓也笑了:“那可不在我的责任范围里,这我可帮不了你…哎…哎…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话没说完,许欢一个厚厚的红包,已经塞到她手里了:“通融一下嘛,每个当老师的,都不应该狠心地拒绝,一个追求进步的学生的。” 高蓓蓓凭手感就知道,这个红包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里来上电脑课的,主要是两种人,一种是单位里送来培训的,还有一种是自费的。自费的学员,多半都是为了找份更好的工作。她哪想到还会有许欢这种路数的,还单独塞上红包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了。 许欢看她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就笑笑:“你先收好。要不咱们先去吃饭,你找家你喜欢的店,咱们边吃边聊。” 自从陈军的钱还回来后,许欢心中松了一大口气,觉得自己又是个有钱人了。 他目标很明确,自己到这边来学电脑,那必须得把这个东西弄清楚,别两个月学下来,把自己培训成个文员,那可真是太没意思了。 高蓓蓓这样的白领,当时在羊城一个月工资就一千多,算是中等偏上的收入阶层了,突然遇到这么个大方的学员,大红包一塞,还请她吃饭,哪里招架得住。 许欢多会聊天啊,一顿饭,相谈甚欢。他把自己意图跟高蓓蓓说了,自己来学电脑,是为了做电脑这方面生意的,需要尽可能深入地了解电脑的知识,软件、硬件、进货通路等等。 高蓓蓓心情很愉快,表示可以给他开个小灶,完全没问题。不过她自己对硬件这块,了解也很有限,但是,哪里组装机便宜,哪里便于采购,这些她还是清楚的。 一顿饭功夫,高蓓蓓把自己知道的信息,毫不保留地告诉了许欢。 后来,许欢很是庆幸,这红包钱花得一点儿不冤枉,要不然,他来这边学一趟,很可能就学会个打字,然后再了解几个基本的办公软件,就算完了事,那这趟的收获就太小了。 接下来上课,高蓓蓓特地给许欢多讲很多内容,还推荐他买了很多相关的专业书籍。许欢一有空,就到电脑市场去转。 一个多月下来,他就大致搞明白了,然后,他买了各种配件,开始在万东临给他租的临时住所里,尝试自己装机。 这房子离万东临住的地方挺近,他平时工作也挺忙,但一有空时,还是惦记着过来看看,或者约许欢吃个宵夜,喝喝酒、聊聊天。 这天,万东临过来,见许欢居然在那儿满头是汗地组装电脑,不由大笑:“兄弟,你厉害的呀,这么快开始自己装电脑了。” 许欢正遇到卡壳的事情,见他来了,笑道:“哎呀,还是笨,好像哪里没对,这事明天还得到市场去问问。” “我给你看看,你要学这个,早给我说啊。”万东临毕竟是高级技术人员,这方面的知识,那比一般的电脑市场的人,只高不低。 “我寻思着,既然以后想做这方面的生意,那就应该彻底弄明白些才行。万大哥,你别说这东西利润可真高,一台机子搞下来,少说也有两三千的毛利,比卖vcd,可是来菜得多。” 万东临满脸欣赏地看着许欢:“兄弟,你可以的。做什么像什么。”说罢,手把手地把装机过程中,需要注意哪些关键环节,容易出现哪些情况,一一跟许欢说了。 他心里对许欢,多少有点儿歉疚之意,觉得是自己把这个小兄弟,带到vcd这个行业里来的,结果,万音两年好光景,就倒灶了,自己也离开了那家公司。所以,他一直也有份再帮帮许欢的心思在那儿。 其实,对这件事,许欢从来没有一丝抱怨过,反而很感激万东临,要不是这位大哥当时带他一把,他哪能这么快把事情做起来。而且,因为这个生意,他们这两年,真是没少挣钱。 第96章 一波又起 所以,等许欢把机子装好后,万东临就问许欢:“这块生意,你准备什么时候启动啊?有什么需要,到时候跟我说,我有些朋友在这行的,到时候介绍给你,有什么新的动向,也可以帮你留意着。” 许欢说:“还不是时候,用电脑的人太少,毕竟一台要三万多,我们那边的气候,还完全没起来。现在,很多单位里,都还没有用电脑,也没有懂电脑的人,更不要说个人了。这时做这个生意,推起来太累。我只是这段时间,恰好有这个空闲,反正这种东西,越早了解起来越好。” 万东临就点了点头:“嗯,我也有些担心你草草上马,现在时机的确还不够成熟,尤其是你如果在县城里做的话,就显得更早了,你可以留意渝城市区里的动向。” “走!喝酒去。”许欢说:“好好跟大哥聊聊。” 那天,两人在一个大排档,聊到了很晚。万东临建议许欢,真的要做这个生意的话,两年后比较稳妥。这两年,还是先不要忙着动。但他也赞成许欢先用起来,先在这上面花钱,把自己整成行家了,等风头一起来,他跑得肯定比别人快。 末了,万东临还约许欢,说过两天等他有空的时候,他推荐几个电脑方面的高手给许欢认识。 许欢顿时高兴万分,要知道,认识了这些人,那以后都可以成为他宝贵的资源,他觉得,这趟来得很有收获,虽然,一时半会儿的,还没办法从电脑这门生意上赚钱,但他已经提前了很多时间,就做好了准备。 但是,许欢这次没能等到万东临约他了。 刚过两天,这天,他正在上课,汪嵩呼他了。这段时间,店里很少找他的,即使有事,一般也是晚上呼他,说不影响他学习。 像今天这样,大白天呼他,许欢知道肯定有事情,于是,他立马出去回了电话。 刚一通上话,许欢就惊呆了。汪嵩告诉他,枫林晚出大事情了,杜志猛也被抓进去了。 汪嵩道:“很多事情味道不对,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我觉得你应该尽快回来。” “我这里无所谓的,随时可以结束,这样,我马上去订机票,明天就回来。”这样重磅的消息,让许欢哪里还坐得住片刻。 “那行,这样的话,细节在电话里就不跟你说了,等你明天回来再说。” 许欢挂掉电话,立马跟高蓓蓓打了个招呼,只说家里出了急事,自己得赶回去了。高蓓蓓还有些惋惜,这么好个学员,课程还没结束就走了。这一段时间,许欢可没少请她吃饭。 然后,他又匆匆去订了机票,当晚,给万东临道了个别。第二天一早,许欢就坐上了回渝城的飞机,辗转到下午接近晚饭的时间,才回到了店里。 一进门,就看见霞儿蔫头蔫脑地坐在店里。 由于在那边置办了台电脑,许欢手上此时大包小包的,很有些腾不出手的感觉,但他行李都来不及放下,就大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汪嵩过来帮他接下手上的东西:“一两句说不清楚,不急在这一会儿了,你先喘口气,收拾下东西,咱们不在这儿聊了,待会儿到朵儿姐家去说吧。” 许欢这时候哪有心情收拾东西,他是一路带着焦灼的心态回来的。路上,脑子不停地在琢磨这件事,好不容易,枫林晚有了些起色,怎么会一下子出这么大的事情呢。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此时,见汪嵩这么说,就道:“那现在就去,东西先堆这儿好了。”于是,他们让小杰看着店,一行人就往钱小朵家里去了。 这回刚一坐下,霞儿知道许欢心急,也不待他再问,就说:“是王俊,在场子卖摇头丸。被人举报了。” “什么?王俊疯了吗?那怎么猛哥又被抓进去了啊?”许欢嚷道。 钱小朵见他这副样子,就说:“你别吼了,这样让霞儿怎么说话?” 许欢只好强压下心情,听霞儿把整件事说了出来。 原来,当天,枫林晚一如往常地在营业,突然冲进来一群警察。进来就控制住了王俊,当场就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大包摇头丸。同时,还在现场搜出了几个身上购买有摇头丸的客人。就要求林若海和杜志猛,跟他们回局里去协助调查。 杜志猛当时一把掀开警察,冲上前去,对着王俊就是狠狠一拳,当场把王俊肋骨打断了,口吐鲜血,重伤倒地。 这下,警察以为他想杀人灭口,以伤害嫌疑人外加袭警,当即对他上了手铐。 许欢心中一凉,杜志猛这下麻烦大了,恐怕是真得上山了。但他有些想不明白,从霞儿的描述来看,当时杜志猛对王俊的这一下,真是下了狠手。他太了解杜志猛的实力了,一般来说,出手绝不会使全力,为什么当时会这么冲动。 “刀哥呢?”许欢问道。 “还在局里,他是枫林晚的主要负责人,脱不了干系,现在在配合调查。”霞儿心有余悸地说:“当时,谁也没想到猛哥会这样。其实,说他袭警真是冤枉,他至始至终没对警察动手,只是一把掀开警察,不过也好巧不巧,大概碰到那个警察鼻子了,弄出了鼻血来。当时场面好吓人,警察枪都掏出来了。现在,枫林晚也被封掉了。” “我这就去找何静,了解下具体情况。”许欢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别发神经了!”汪嵩一边拽着他:“你这时去有毛用,现在这件事情刚出,她能告诉你什么啊?你凑上去,搞不好惹一身骚。” “那咱们现在总该做点什么吧?”许欢方寸稍微有点乱:“啥事都不能做,那我急巴巴地赶回来干什么?” “等!”钱小朵道:“等刀哥消息,如果他没事,应该不会在里面待太久。如果他有事,咱们谁也帮不了他。” 钱小朵的说法,显然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许欢心里很清楚,现在最忌讳的就是,他们自己先乱了阵脚。于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第97章 一时惘然 汪嵩见许欢恢复了常态,才对他接着说:“这么急着叫你回来,不是让你去救人的。咱们能救得了谁啊?咱们还是先自救吧。现在应该商量下,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跟陈志峰有多大的关系?咱们几个,必须要提前考虑好可能发生的状况,还有我们的对策。” 这些话的意思很明显,汪嵩担心的事情是,接下来,陈志峰会不会有针对他们这几个人的动作。如今,他说这些话,已经来不及考虑,是不是要避讳霞儿了。 这之前,霞儿并不知道,许欢他们几个人,跟陈志峰之间已经发生的事。她更没想到,许欢和陈志峰的关系,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现在,她蓦然听汪嵩这样说起,不由在那儿有些傻掉了。 她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忍不住说道:“嵩嵩,你别瞎说,这事、这事怎么可能跟陈总有什么关系?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可不得了。” 汪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霞儿,有些事你不知道。现在,我不妨告诉你,陈志峰早就想收拾刀哥了。而且,他对我们也不会客气。所以,我们跟陈志峰之间,已经是敌对关系了,只是还没浮到面上而已。你自己要考虑好,如果怕惹麻烦,怕被连累,你还是先回去吧。这些事,跟你本没有太大的关系。” 此时,汪嵩这话就有了摊牌的意思。霞儿从出道以来,一直跟着林若海,但是,之前枫林晚没分家的时候,也算是跟着陈志峰的。 汪嵩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霞儿愿意站在他们这边,还是选择中立。不过,有一点他还是知道,那就是霞儿至少不会来坑他。实际上,他此时已经是在让霞儿选立场了。如果霞儿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得罪陈志峰,他也能理解。但后面所有的事,他们都必须得避开她了。 霞儿一下听懂了他的意思,想都没想就笑了笑:“嵩嵩,你傻不啦?你是我男人诶。只要你一天还是我男人,你的事就一天和我有关系的。” 汪嵩的神情,这才有些松弛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欣慰。他没再对霞儿说什么,只是继续对许欢道:“我们现在,什么其他动作都不应该有,就得像霞儿这样,表现出‘这事怎么可能跟陈总有什么关系’,才是最明智的。” 许欢心中不由暗暗赞许汪嵩的冷静,他说:“嗯,你说得对。其实,事情背后的原因,咱们已经不用想了。这事,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陈志峰搞的鬼。当初,东城老翁就是这样被我们干掉的,现在他依葫芦画瓢,在枫林晚整了这么一出,王俊必然是他指使人举报的。” 有件事,当着霞儿许欢不便说得太仔细,就是陈军已经明确告诉过他了,当时陈志峰是想利用翁秀山的场子,来做毒品这块生意的。只不过,他没想到林若海他们这么糊涂,竟然在枫林晚里卖摇头丸,这不是送个把柄给陈志峰吗,人家正愁没地方下手呢。 那天,他们几人的讨论,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应对之策。因为对这件事情的始末,他们了解有限,仅仅是从霞儿的转述中,了解了一些情况。而且,一时之间,他们也根本无从判断,事情的后果会是怎样的,事态将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所以,他们最终决定,目前只能暗自提高警惕,静观事态发展。 好在他们这几个人,并不存在有什么被陈志峰制约的地方。就连霞儿,自从跟汪嵩在一起后,也越来越循规蹈矩了,这多少让他们心里少了些忐忑。 就这样,他们在有些不安的心态中,又过了快一周。直到这天,蔡小龙来他们店里了。 当年号称“南龙北虎”的蔡老三,最开始的时候,在潘子等一帮纨绔子弟里,他貌似混得最好,随着他前姐夫宋进出了事,渐渐地,他在伙伴们中间,说话就没那么管用了。 从部队转业后,他其实混得也并不算好,一直在做协警,成天琢磨着,什么时候有机会能转编制。只是,许欢这里,他还是经常会过来坐坐。 许欢一见他走进来的表情,知道他有话要说,忙招呼他坐过来。 果然,蔡小龙一开口就是:“欢哥,枫林晚出事了,你应该知道了吧?”在他们那几个人里,他最是清楚许欢和林若海之间的交情。 “前些天从外地回来时,就听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许欢虽然急切地想知道一切关于枫林晚的信息,但他还是尽量显出一副不那么关心的样子。 “他们那个大堂经理,王俊,你应该认识的,在场子里面卖摇头丸,那天晚上,被搜出来好大一袋,这下子他是彻底完蛋了。唉,好好的一个枫林晚,这下被连累惨了。”蔡小龙说着就摇头叹息。当初,宋进还在枫林晚的时候,他也是那里的常客。 前段时间,枫林晚改变经营路线后,许欢还拉他去玩过两趟,叫他有朋友多往那儿介绍,谁都没想到,现在是这么惨淡的收场。 “跟刀哥有关系吗?这事会连累到他吗?”这才是许欢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连累肯定是会连累的了。”蔡小龙说:“不过,我听说这件事,是王俊的个人行为,没看出来,他胆子竟然这么大,真是什么钱都敢赚啊。” 许欢忙问:“那刀哥还羁押在里面吗?” 蔡小龙就有些惊讶:“没有啊,前两天就出来了,我以为你们都碰过头了呢。” 许欢一听,心中一喜,只要人能出来,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他来不及去想,林若海为啥没联系他,只想赶紧把这事弄得更清楚些。 于是,他立即抓起电话给林若海打了过去,没想到,对方的手机关机了。这时候,许欢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找林若海了。 以前,有枫林晚这个据点在,多半自己要找他们,都是直接就过去了。人不在时,要么是打他手机,或者打杜志猛手机,从来没有想过,会不知道该怎么找人了。 他一时有些惘然,有些内疚地喃喃道:“刀哥的手机联系不上,这下我到哪儿去找他啊?嘿,这么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他住哪里?” 第98章 过眼云烟 “我也不知道”蔡小龙想了想就说:“不过我姐夫应该知道。” 其实,宋进和他姐,离婚已经好些年了,但他还是改不了口,见到宋进还是会叫一声“哥”,跟人提起来,还是说“姐夫”。 他这么一说,许欢才拍了一下脑门,忙跑到马路对面宋进的擦鞋摊去打听。 宋进一听他问林若海家的地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把地址告诉了许欢,并且说道:“你直接去吧,他应该在家的。前天他刚出来,去过我家一趟,我知道他们出事了。暂时,他哪儿也去不了,估计也没什么心情走出去了。” 许欢这时候,暗暗怨自己疏忽,他老早该问问宋进的。毕竟宋进对枫林晚的历史,比他要了解得深很多。只是,宋进现在完全是另一种生活模式的人,他们根本就忽略了他曾经的过去。 许欢打听清楚林若海家的地址后,却没急着走,他突然蹲了下来,问道:“宋哥,问你一件事,你可别多心。” 宋进笑了笑:“我现在,还有什么好多心的?” “当初,你被黄沙车撞的时候,可有看到司机的样子吗?哪怕一点儿特征,都没有吗?” “这话,警察问过,若海也问过,现在你又来问了。唉,当时,我直接被撞翻了,倒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只看见对方的两只脚。人家是敬业的,撞了我,还不忘下来拍了张照,才驾车离去。我当时很想看一眼,但根本抬不起头,接着,我就晕过去了。所以,这件事,这辈子恐怕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了。”显然,宋进对当时的惨痛景象,记忆犹新,时隔多年说起,言语中仍然充满了苦涩。 许欢原本想着,如果宋进能提供点什么线索,让他能找到当时向宋进下手的人,或许什么时候,也能起到制约陈志峰的作用。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不现实了。 于是,许欢急忙忙地跟宋进告了个别,往林若海家赶去。 且说林若海,接受完调查出来后,心如死灰。去了宋进家一趟,把枫林晚的事情跟他说了,明知道说了没有什么用,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谁可以说这些话了,连许欢这个小兄弟,也到外地去了。 这么多年,林若海习惯了杜志猛在他身边,现在,别说是可以商量的人,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他忍不住心中感到一遍凄凉。 宋进猜得不错,这两天他的确闷在家里,哪儿也没去,也提不起任何精神到哪儿去。 回家的时候,林若海买了一箱方便面,买了些酒和干粮,一进门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枫林晚的营业执照被吊销了。自己最好的兄弟杜志猛,被关进去了,即将面临的是坐牢的生涯。 陈志峰这手玩得高明啊,也玩得阴狠啊。 所有人都不理解,杜志猛当时为什么忍耐不住,会当着警察的面出手,只有他林若海能理解杜志猛的心情。 要知道,在枫林晚这些人中,杜志猛并不是像外表那样,只是个敢打敢杀的莽汉。许多时候,他考虑问题,甚至比林若海还要周到。 那天,当警察冲进来,从王俊身上搜出摇头丸的时候,杜志猛瞬间心里就明白了,他们俩被陈志峰算计了。 否则,王俊算个什么东西,他俩把他一手从一个服务生提拔上来的,做了这个大堂经理。他哪有这个能耐,搞得到摇头丸的路子。而且,他俩都知道,陈志峰在滇西那边,是有这方面的资源的。 很显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志峰把王俊这个傻逼拉下了水。然后,再举报了他,一举荡平枫林晚。 自从林若海接手枫林晚以来,他俩兢兢业业、绞尽脑汁地维持,好不容易让场子的生意,有了点儿局面,结果一下子全毁了,陈志峰真特么的狠啊。 杜志猛想着自己跟林若海这段时间来,所有的辛苦付诸东流,当时就血涌脑门,再也没能控制住自己情绪,含愤出手,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林若海想,要是阿猛不出手,当时自己恐怕也要动手了。 虽然,他们都能证明,王俊卖摇头丸的事,跟他俩没关系。但是,他们也明白,陈志峰既然出了手,就不会只是举报个王俊这么简单。只怕连他俩以前的一些事,也一并卖给警察了。按陈志峰的做派,既然翻了脸,就不会再让他俩,还有出头的机会。 果然,在调查王俊这件事的时候,警察问了许多之前他俩做过的那些事。对此,林若海毫不犹豫的一律否认了。杜志猛被抓走的时候,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林若海心里就明白了,以前所有的事情,杜志猛会全扛下来,两人中保全一人。 想到这里,林若海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林若海一声不吭地待在屋里,这两天,他连手机都关了,谁都不想见。手下原本的那帮兄弟,见他们跟陈志峰彻底闹翻了,连杜志猛也进去了。基本上都明哲保身地选择中立态度,两边谁都不得罪。还买他账的那几个,除了鼓动他去动粗以外,又能有什么好的建议。 然后,他就听见许欢的声音在外面叫:“刀哥,你在家吗?我是许欢。” 林若海这才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起来给许欢开了门,将他让了进来。 许欢一进门就急道:“刀哥,你出来了,咋不联系我呢?” 林若海勉强笑了一笑:“听说你去外地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欢这才发现,房间里,一片阴暗,桌子上堆了几个方便面盒子和一堆花生壳,还有几个空酒瓶,满屋子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林若海的样子也十分憔悴,没了往日那种精神抖擞的感觉。 许欢就把窗帘给他拉开,一边打开窗户透气,一边问:“现在什么个情况,枫林晚跟这件事牵涉得有多深啊?” “哪里还有什么枫林晚?都成过眼云烟了。”林若海一脸的心灰意冷,见许欢俄自在那里收拾,就道:“小欢,你别忙活了,这儿我也不准备住多久了,坐下来,咱哥俩儿聊聊天。” 第99章 火力掩护 许欢闻言就停了下来,看了看林若海,终于说道:“这事,是陈志峰搞的鬼吧?这老杂种,真特么欺人太甚了。” 从认识陈志峰以来,许欢虽然前前后后跟他发生了些事,但是,人前人后,他从没对陈志峰口出逊言过,不过今天,他已经无所顾忌了。 林若海没想到,许欢一针见血地直指陈志峰,倒很是有些惊讶:“你怎么想到是陈志峰搞的鬼?” 许欢就愤然道:“刀哥,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许欢还不知道吗?王俊在场子里卖摇头丸,肯定跟你和猛哥没关系。再说了,翁秀山就是这样被我们干掉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你俩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除了陈志峰,还有谁会这么惦记枫林晚?” 林若海喟然叹息:“你都能看出来,阿猛能看不出来吗?他当时心里就明白,这次被陈志峰算计死了,枫林晚彻底完蛋了。一时怒急攻心,才不管不顾地对王俊出了手。” “唉!”想到杜志猛,许欢忍不住也懊恼起来:“猛哥还是不应该啊,怎么也应该忍耐一下,这样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现在……” 林若海听出了许欢的那份惋惜之意,就摇了摇头:“小欢,事情到这份上,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阿猛手里的事,只要进去了,警察一查,就算当时他没出手,以前做的那些事,也会让他脱不了干系的。总是在劫难逃,所以阿猛才豁出去了。这样,调查的重点,就会集中在他身上。可以说,他这是在火力掩护我啊。” “以前的事,不都是帮陈志峰弄的吗?他不说,谁知道?难道他就一点儿不怕牵扯到自己吗?” “你把陈志峰想得太简单了,这次他既然用了这种手段,就一定会把事情做绝的,不会给我们还手的机会。以前那些脏活,他都只是授意我,然后通过我指使人去做的。枫林晚跟他一旦脱开了关系,他完全可以一口否认,全推给我。我手上又没有什么证据,能咬得到他。” 林若海之前,对陈志峰一直有颗感恩之心,出狱后帮陈志峰平事,不但从未想过要留他什么把柄,更多时候考虑的,都是如何尽量撇清与陈志峰的关联。那几年,两人之间,可谓非常亲密的合作关系。 许欢这时才知道,陈志峰在指使人举报枫林晚卖毒品的同时,把林若海和杜志猛过去一些涉黄涉黑的事,也捅了出去。 “只不过,阿猛为了保全我,这次全扛了。但我现在,却一点儿帮不上他。枫林晚也没了,今后他出来……”说到这里,林若海忍不住心中的难过,话语竟然有些哽咽。 这次,枫林晚出了这样的事,不仅营业执照被吊销了,林若海还面临一笔罚款。而这些,后面又有陈志峰在推波助澜,所以,一切处罚,均按从严从重的来。 在许欢的心里,林若海和杜志猛两人一直是他敬重的大哥,尤其是杜志猛跟他,两人更是投缘,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杜志猛还算他练拳的师傅。 对林若海,许欢更多的是尊重,但对杜志猛,他还多了几分亲近。 此时,他听完这一切,忍不住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老杂种,我不会放过他的。” 林若海见他这个样子,反而劝起他来:“小欢,这事说到底,跟你并没有太大关系。总是那句老话,出来混,终归是要还的。这是我们这些人之间的江湖恩怨,你就别再搅和进来了,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我都不去找他拼命,你就别搞事情了。” 许欢冷笑了一下:“刀哥,你以为我不搅和进来,陈志峰就会放过我吗?我告诉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归根结底在于翁秀山这件事情上,咱们三人,坏了他的发财大计,这才是真正的原因。这样下去,收拾我是早晚的事。” 接着,许欢也不再隐瞒,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以及他后来了解到的一切,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讲给林若海听了。 林若海越听越心惊,到最后都有些生气了:“小欢,这些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许欢解释道:“刀哥,不是我不相信你们,但是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俩跟陈志峰之间,肯定有很多纠缠不清的事。拔出萝卜带出泥,我以为,你们之间,本应该是谁也不敢轻易动谁的局面。所以,我原本想着,自己吃个暗亏,反正也没伤着元气,自认倒霉拉倒,跟你俩说了,你们反而难做。没想到,他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就真的一点儿不怕伤着自己吗?” “陈志峰高明就高明在这里,这两天,我闷在屋里也反复在想这些事,才发现,只有我们的把柄在他手里,他没有把柄在我们手里。现在,我也总算想明白了,为什么阿宋这件事,他会这么介意。因为,我们知道的事情里面,只有这件事,是他直接找人做的。要是真被我们查出来,他脱不了干系。这样,他哪敢轻易动我们。”林若海一脸的苦涩:“只可惜,偏偏这件事,我们其实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当时,也并没有想过要去查,是他自己多了心。” 许欢才不这样想:“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次他算计我,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最终不是还是被我知道了真相吗?日,我就不信他是个神。裤裆里照样夹着屎,想收拾我,没这么便宜的事。以前,不过是没提防他,才上了他的当。” 许欢这副样子,林若海已经知道劝不了他了,只能提醒道:“你要真跟他斗,一定要当心,陈志峰这个人,做事谨慎得很,很难抓到他的软肋。你切不可轻举妄动,不能一下干趴他,就不要动手。否则,反而会遭到他的反噬。” 许欢笑了笑:“刀哥放心,没有把握,我不会盲动的。我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只要时时惦记着他,熬也能把他熬死。” 随后,他又问林若海:“那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 林若海道:“临江我一时待不下去了,等枫林晚的善后事情处理完后,我会到滇西去,投奔平叔。在那边看看,另外做点儿什么生意。这一把,让我这些年赚的那点儿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我总得想法赚些钱。要不然,将来阿猛出来了,咱还是个穷鬼,岂不完蛋啦。” “平叔不是跟着邱天的吗?这陈志峰跟邱天,可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我觉得你到那边不合适。”许欢连忙提醒林若海。 “平叔没跟着邱天了,他发现邱天的生意涉毒后,就以身体不好,提出退休了。现在,他在那边自己弄了个茶楼,我已经跟他联系过了。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把自己摘干净了,不会再陷进泥坑里去了。以后,宁愿少赚点钱,也不去整什么歪门邪道了。” 第100章 改头换面 许欢这才略微放了心,他很想帮一下林若海,但仔细想了下,自己这边没有什么事适合,只好作罢,就劝慰他道:“刀哥,其实这样也好,从此,你也就清清爽爽的了,虽然代价付得有点大,但长远来看,也未必不是好事。” 林若海跟许欢聊了一通后,颓废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嗯,这是肯定的。等我到那边稳定后,我再联系你。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到时候一定跟我说。总之切记一点,对付陈志峰,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许欢点了点头:“我懂,防守反击战术,首先防守做好,伺机再反击。而且,我一定不会去蛮干的,要蛮干,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随后他又问道:“猛哥以前犯的事情,你估计后果会怎么样?” 林若海脸色黯然道:“主要都是些伤害罪,估计至少得进去个七八年,弄不好,十年也有可能。” 那天,两人聊了很久,林若海把他所知道的陈志峰那些关系面,一一告诉了许欢。只是反复叮嘱他,自己一切小心。 过了半个月,林若海处理完了枫林晚的善后事宜,启身去了滇西。临行前,许欢给他饯了个行,痛痛快快喝了顿大酒。 随着林若海的离去,枫林晚原有的人马,本以为从此树倒猢狲散了。但这时,郑洁在陈志峰的授意下,及时地出现了。承诺那些人,说这个夜场一个月后,就可以重新办好手续,继续开张,大家先带薪休息一个月。 于是,大多数的人都留了下来。只有大冬去了渝城,找了家夜场,继续做调音师去了。那些坐台的妞,除了原本就想走的几个,南下去另谋发展外,也基本留了下来,等待着重新开业。 让郑洁没有想到的是,霞儿却辞职不干了。 其实,这些人里面,霞儿各方面经验都比较丰富,那些坐台的妞也比较认她。所以,霞儿是郑洁最想留住的,甚至开出了加薪提成的优越待遇。但是,霞儿仍然不干。 不过,霞儿话说得还是很漂亮,她笑容满面地说:“姐,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心里感激得很。但这行干了这么多年,真是腻了。我年龄也不小,现在,就想着把自己嫁了。” “嗨,你不是有个汪嵩吗?还怕没人要啊。”郑洁还想继续挽留她。 “他呀?能一起走到哪儿,还真是说不好。再说了,他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要是我还在这行做,有些话,他永远不会说出口的咧。”霞儿这话倒真是发自内心。 后来,郑洁向陈志峰讨主意,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留住霞儿。 陈志峰就不耐烦道:“一个妈妈桑,哪里找不到合适的?再说了,她跟了林若海他们这么多年,真要在里面做,我还多少有些不放心呢,随她去随她去。” 于是,一个多月后,曾经的枫林晚改头换面,重新取了个名字,叫“桃源夜总会”,再次开张了。负责人大家都不熟悉,叫寇小刚,里里外外一切,基本都是郑洁在那儿张罗。 桃源夜总会开张的那天,许欢特地送了个大花篮过去。他两个目的,一是对所有的一切,他仍然要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另一个目的,就是听说负责人是寇小刚,他得去见识一下。 陈志峰那天也在场,见到许欢送了个花篮过来,还略微愣怔了一下,但旋即微笑着迎了上去:“哟,小欢,你也来啦,怎么这么有心啊?” “哎呀,嫂子的生意,怎么也该来朝贺一下啊。峰哥,你都不通知我一声。” 陈志峰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唉,知道你和若海、阿猛的感情,这不是怕你触景生情吗?我也是看着原来这些老人,场子要是散了,叫他们怎么办啊。这才让郑洁来接手的。你可不知道,为了让这个场子重新开业,真是费了不少劲,要不是为了这些老员工,我哪有这个心思来重新操这个心。” 许欢一脸钦佩的表情:“要不说,还是峰哥有情义呢。”他这话是假的,但表情是真的,他真特么的钦佩陈志峰,一件这么龌龊的事,在这老杂种口中,竟然能如此地充满了人文关怀。 那天,许欢的目的都达到了,陈志峰觉得他一切都蒙在鼓里,他根本不会相信,像许欢这样年龄的人,能有多深的城府。所以,还故作关怀地问他,生意上有没有缓过来啥的。 许欢还是装模作样的倒苦水,说一时半会儿的,自己是翻不了身了。 寇小刚这个人,虽然没怎么露脸,但许欢终归是跟他照了面,正如陈军所说,左边脖项上,一颗花生大的黑痣。体型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不大好惹的人。估计,以后对付到场子里来惹是生非的扎手人物,就归这个寇小刚负责了。不过,许欢看他走路的步态,却是有些轻飘,与杜志猛那种扎实劲儿,相差甚远。 在陈志峰的介绍下,寇小刚见到许欢,脸上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貌似客气地冲他点了点头,但眼神里,却充满了轻蔑之意。 他随意和许欢打了个招呼,就说道:“听说小兄弟也是喜欢练练拳脚的,有机会的时候,大家交流交流。”语气里带着些挑衅的意思。 许欢一见他这个样子,笑得很开心,知道这种人心计并不深,初次见面就是这副表情,分明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现在听对方如此这般说话,只是道:“我那点儿三脚猫的东西,哪里敢跟你们这些真正的高手交流。” 倒是郑洁,笑眯眯地上前与许欢说话。如今,她心愿达成,心情出奇的好:“哟,许欢来啦?汪嵩呢,怎么不跟你一起来?” 许欢也笑道:“你就别提这人了,还跟我说,买这么大个花篮干嘛,人家又不缺这个。嫂子,你说有抠门儿成这样的吗?” 郑洁就意味深长地笑,心道:看来这两人,说起来是合作伙伴,其实处处都在暗中较劲。 礼数尽到后,许欢没有多逗留,他知道如今这个地方,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受欢迎的“小欢哥”了。 第101章 物以类聚 暑往寒来,眼见着天气一天天冷起来。枫树的叶子红了,银杏的叶子黄了,临江河秋水澄澈,一切似乎都平平静静。 在外人眼里,许欢他们那个店,仍然这么小门小户地经营着。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但并不那么招人碍眼,与别的普通商铺,没什么不同。 自从桃源夜总会开业后,郑洁的精力就放在这家夜场上了,很久都没来约汪嵩打牌了。而且,现在她也不来鼓动汪嵩,把这个店盘下来独自经营了。对此,汪嵩倒也求之不得,他有时也嫌应付这个女人烦。 快入冬的时候,许欢终于等来了老孟的电话。老孟这次汲取了去年的教训,要提前备货,免得天气变差后,成本上去了。 “怎么样,兄弟,我这次想多囤点货,你能吃得下多少?”老孟这么问的意思,实际上是问许欢有多少经济实力,毕竟这样倒腾,基本上都是现钱现货的生意,没有资金,这事儿没法做。在他心里,理所当然地觉得,许欢去年被骗的钱应该是没追回来。 谁知许欢大口大气地问:“孟大哥,你就说你需要多少吧?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哈哈”老孟在电话里笑道:“兄弟你可以啊,看来现在实力又雄厚了呀。这样吧,我实话告诉你,这次我一共准备囤300万的货。就算你能全吃下,我也不可能把生意给你一个人,还有其他朋友要照顾的。这样,没问题的话,我给你一半的份额,如何?啃不啃得动?” 老孟这么一说,相当于给了150万的生意给许欢。许欢心中稍微一算,大概得组织100万左右的货品过去,资金、货源,自己都没问题。 于是他高兴地回道:“那太感谢了!这个份额我很满足啦。别的大话不敢说,但保证第一时间,把货给孟大哥你弄过来。” 两人在电话里很快就达成了协议,货物品类跟去年差不多,价格上上下下有些浮动,有的东西比之前贵了,有的东西却便宜了。 但这次,许欢对一切都轻车熟路了。虽然,增加了两三个品类,但他却做得比上次轻松多了,基本上还是那些厂家。他拿出名片夹,一圈电话打下来,事情就敲定了一多半。 签合同、对清单、组货源、联系车皮,每个环节都很顺利。跟老孟谈合同时,许欢都没提要对方打预付款的事,他信得过对方。不过,许欢在跟厂家谈的时候,他还是加了退货条款。 他现在非常谨慎,不收预付款,真的发生损失,也就是来回路途上的这些费用。这完全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但是,万一出了其他状况,一百万的货砸在自己手上,那会把他们卖哭的。 但老孟也是个敞亮人,合同还是按去年的条款,两边一签字,他百分之十的预付款就打过来了。 老孟寻思着,许欢再有能力,毕竟资金算不上雄厚,只要货能及时到位,索性让他做得轻松些,多少弥补下这个小兄弟去年的损失。 因为,涉及到陈军的安全问题,现在,除了钱小朵和汪嵩,连常强都不知道,当初许欢被卷跑的钱,早已回到了他们的口袋。所以,这一趟买卖,他们就显得从容得多了。 许欢那段时间,干脆常驻渝城,挨个厂家去组织货源、敲定合同。他前两年在渝城买的房子,也交房了,他也没装修,买了点儿简易的临时家具,暂时住几天,一点儿问题没有。 现在,汪嵩虽然很少跟郑洁打牌了,但偶尔郑洁还是会联系他,叫他拿两个碟片过去看看什么的。有时,郑洁会装作不经意地问一句许欢在干嘛。 汪嵩就一脸苦笑:“这不,又跑出去躲债去啦。” 货发出后,许欢估计了一下时间,订了提前一天抵达的机票。这一次,钱小朵真的跟着他一起去了。 许欢原本觉得,这趟生意清清爽爽的,应该不会出问题。 但是钱小朵坚持要一起去,汪嵩也认为许欢不能一个人去,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两人一致认为,要加上双保险才放心。 所以,当老孟到机场来接他们时,看见钱小朵,不由愣了一下,许欢忙给老孟介绍。 大家寒暄了两句,老孟就开起了许欢的玩笑:“兄弟,你这次带着美女一起来,那心心念念的金丝猫,你只怕又无缘了。” 许欢还没开口,钱小朵倒是顺着老孟的话语取笑起他来:“孟大哥,不碍事的,你们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不过,让我也在旁边看个热闹。你都不知道,这近一年来,这小子天天念叨这事,我们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这一趟,总得满足他一下,我这兄弟,也怪不容易的。” 老孟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连连表示没有问题。 许欢被两人这么调侃得十分无语,但他心里却觉得,钱小朵身上发生不小的变化,以前,她是很少开玩笑的,尤其是绝不可能跟才初次见面,并不熟悉的人开玩笑。 当晚,老孟为许欢接风的饭桌上,钱小朵的酒量,再次将对方给震惊了。一起吃饭的人不多,老孟只叫了自己的副手老关和财务小李两个人陪同。尤其老关,是本地人,酒量向来自觉不错。 结果,一顿酒喝下来,老孟三人都被干趴下了,差点儿回不去。好在许欢对这个地方也熟悉了,费老大劲才把三人送回货场。钱小朵没醉,许欢甚至觉得自己都还没喝舒服。 事后,许欢就怨怪钱小朵:“你也太猛了,这初次见面,你把人家灌成这样,会不会让别人太没面子了。” 钱小朵笑得很狡黠:“臭小子,你以为,我真会放任你去玩洋妞啊?没门儿!告诉你,跟我喝酒,就没有第二场这一说。” 许欢只能一脸苦笑地说:“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朵儿姐,你呀,看来是跟嵩娃一起待久了,也学得蔫坏蔫坏的了。” 第102章 凯旋而归 事情总是这样,有时候顺利起来,就一顺百顺。 第二天中午饭刚吃过,他们的货就到了,比起上次顶着寒风组织卸货、入库,这次简直是舒服太多了。所以,半天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 老孟二话不说,直接去银行里,把余下的140万货款,打给许欢。 从银行一出来,老孟就笑道:“兄弟,这一下,终归是煮熟的鸭子了吧,再怎么也飞不走了。” 许欢忙感谢道:“那还不是多亏你照顾,要不是你们这些老大哥带我,我哪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 “嗨,兄弟,跟我就不要谦虚了。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了,看人还是有些数。这些年,给我弄货物过来的人,形形色色不要太多。像你这么做事利落,做人干脆的,也不多见的。跟你合作,我也挺省心的。” 老孟这话倒是说的真心话,虽然他跟许欢第一次合作时,许欢这边出了状况,但是,却至始至终没有半句抱怨过他。而且,无论从时间的及时性上,还是货品的质量上,许欢一点儿都不掺水。 “行啊,孟大哥,你这么看得起我,以后,你要是需要,我每年都可以给你跑个一两趟的,货源我这边还是很丰富的,都是原厂出来的,而且,价格也比较实惠。” 老孟拍了拍许欢肩膀:“没问题的,我这边只要还在弄,一定会想着你。只是,做贸易这个东西,有时候行情变化也快的。这两年,比我刚来的时候,赚钱就没那么容易了。人家都醒过味来了,所以,做生意这个东西,就是要赶前两拨才爽。不过,也没事,朋友多了,路子宽了,总有生意好做的。” “孟大哥,你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许欢感慨道,他对此深有体会。接着,他也给老孟说了自己做vcd的情况:“我的第一桶金,也就是恰好认识了对路的朋友,跑在前面了。” 两人一路交流着生意经,一路回到了货场。 许欢提出,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来做东。老孟也由他了:“行啊,晚饭你做东,第二场我来。” 许欢就大笑:“第二场,哈哈,除非不让我朵儿姐喝酒。这次,我是真不该带她来。” 老孟也哈哈大笑,说:“哎呀,你这个姐,酒量真是让人没话说,咱们关总服过谁啊,昨天这酒喝得,今天起来都没话说了。” 不过,那天晚上,他们终归还是去了第二场。老孟他们几人,知道钱小朵的酒量了,喝得就收敛多了,不跟她拼。只是,去夜场的时候,钱小朵也去了,没给许欢放荡的机会,只是看了表演。 就这样,后来钱小朵也表示甚为不屑:“那些洋妞有啥好看的?一个比一个浪,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恨不得眼睛都粘到人家胸脯上去。” 许欢故作正经道:“朵儿姐,你太小瞧我的人品了,我是那种好色之徒吗,不过是勉为其难地,陪孟大哥他们高兴高兴,我这是同流不合污。你把我盯这么紧干什么?” “勉为其难?”钱小朵嘲讽道:“带我一起来,才勉为其难了吧。我跟你说,我要是不盯紧你,你指不定犯啥错误,到时候,说不定你就携款出境了,风流到老毛子的国家里去了。” 许欢顿时笑喷了:“合着这趟一起来,你的主要任务是盯着我咯,防止我监守自盗。” 在老孟的盛情挽留下,许欢和钱小朵没急着赶回去,在当地玩了两天。 临走前,两人一起去买了不少特产,当时,去外地一趟,不带点儿特产,那是不好意思回家的。 上次,许欢要不是钱被陈军骗了,那肯定也得大包小包拎不少东西回去。结果,只给简晓彤买了礼物。 买特产的过程中,钱小朵看那老毛子的咖啡和巧克力都不错,就一定要捎上几盒。许欢觉得有些奇怪,她什么时候对咖啡有兴趣了啊,而且,他们几个人,没谁爱喝咖啡的,这买来不浪费吗。 “朵儿姐,买这咖啡干嘛?你什么时候好上这口啦?” 钱小朵道:“我才不喝这玩意儿呢,给明宇带的,他爱喝咖啡。” 说完,她就见许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顿时急了:“怎么啦?不兴给明宇带点儿东西啊?咱们麻烦过人家多少事了。再说了,人家那茅台、五粮液的拎来,你俩什么时候少喝过?” 许欢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总算找到攻击她的机会:“我有说不给明宇带东西吗?瞧你,咋急成这样呢?不对不对,看来有状况了啊。” 钱小朵就朝他嫌恶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在那儿捡商品,不再搭理这个无聊胚了。 等两人从外地凯旋而归的时候,大家都高兴坏了。两人一样一样地给他们分礼物,汪嵩一份,小杰一份,霞儿一份。 枫林晚易手后,霞儿一时没找工作,没啥事也经常待在店里,要不就是在汪嵩那儿,给大家烧个饭,她烹饪手艺相当不错。 尤其是小杰,看着钱小朵专门给他带的巧克力,笑得像个孩子似的,直说:“姐,还是你疼我,要是欢哥一个人去,恐怕我没这么好的待遇。” 大家叽叽呱呱聊了一阵后,许欢就问汪嵩:“这段时间,那边没啥动静吧?” 汪嵩语带嘲讽地说:“你许大老板都动不动就躲债去了,还有啥好来动的。” 许欢笑笑:“那是最好,那婆娘现在也不鼓动你盘这个店啦?” “人家眼里,哪还瞧得上咱们这破店。不过,前几天倒是问过我,要不要她桃源夜总会去,做大堂经理呢。” “你怎么回的?” “还能怎么回,咱店还欠着债呢,脱不了手。反正,她现在不至于这么瞧得起我汪嵩,能直接拍出皮款来,解救我出苦海。”说完,汪嵩脸上露出些愤懑:“不过,咱们老这样夹着尾巴做人,什么时候是个头?” 许欢道:“咱们现在低调些,不过是为了等合适机会。咱们先闷声发大财就是,不要轻易露锋芒。” “可是,我总觉得有点憋气。我问你,假设某天,万大哥或者老孟到临江来玩,你说咱们是不是连‘醉香居’都不方便去,这样下去,总不是长久之计。” “嵩娃,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汪嵩今天的情绪,引起了许欢的注意,他马上认真地问道。 “没啥想法!”汪嵩看了眼小杰和霞儿,说:“这样吧,待会儿晚饭后,我们到朵儿姐家去,开个股东会,讨论下以后的发展。” 许欢和钱小朵对视了一眼,知道汪嵩心里已经有盘算了。 第103章 敲山震虎 “陈志峰比我们强在哪里?”在钱小朵家里,汪嵩这样问两人。 “这不明摆着的吗?”许欢对汪嵩这样问,明显感到有点诧异:“经济实力比我们雄厚,上层关系更是比我们通达,咱们才几年基础,他可是树大根深。” 钱小朵却说:“我没有觉得他比我们强啊,他又不是猫,他要是有九条命,那就比我们强。” 许欢失笑:“咱们还没到要跟他拼命的地步吧,真到要拼命了,那肯定是我们强。” 见他两人东拉西扯的,汪嵩就有点儿不耐烦:“说正事呢,你俩别瞎扯。” 钱小朵道:“那你直接说嘛,卖什么关子?” “钱多钱少的,咱们不用去跟他比,又不是在跟他抢生意。”汪嵩没功夫去计较钱小朵的语气,按着自己思路往下说:“现在,关键的是,他方方面面的关系比我们多,这是咱们不如他的地方。” 许欢听罢说道:“是啊,关系这个东西,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建立起来,所以说我们才很被动。如果他要对我们使坏,咱们不知道他会从哪里下手,也不知道他会动用什么关系。要不是因为他关系广,当初我举报翁秀山的事,他能知道吗?也不会有后来报复咱们这件事了。” “是啊,你说得对,关系网要建立起来,是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说到这儿,汪嵩就露出了一脸的坏笑:“要破坏掉,却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许欢闻言心中一动:“你想怎么干?” 自从他们知道了,陈军的事是受陈志峰指使的后,汪嵩心里觉得十分憋气。 照理说,这两三年来,他们几人发展得很好了,日子完全可以过得很透气。但偏偏因为有了陈志峰的存在,让他们觉得束手束脚,顾虑重重。这已经让汪嵩很是不爽了,而且,他们还要时时提神戒备,唯恐对方另外使坏,让他很是缺乏安全感,所以,他一直在琢磨,怎么尽快摆脱这种局面。 之前,由于许欢担心牵扯到林若海和杜志猛,有些放不开手脚。现在,汪嵩认为不存在了,而且,正是因为这件事,让他更急迫地想要反击陈志峰了,以免步林若海他们的后尘。 所以,许欢这样问他的时候,汪嵩毫不犹豫道:“把他的那些关系搅黄,能搅多黄,就搅多黄,能搅黄多少,就搅黄多少。” 接着,他也不待两人再问,直接说:“刀哥他们跟了陈志峰这么久,但他收拾他们时,一点不手软。由此可以推断,陈志峰建立的那些关系,都不过是利益关系。这种人,不会跟别人有多大真正交情的。所以,要破坏起来,也比较容易。你们想想看,当初拉拢别人打个业务麻将,还要录音留人家把柄。虽然,后来他没有用这种手法贿赂人了,但我相信,就凭他这种小人德性,但凡他输送了利益出去,一定是会留人家把柄的。咱们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这种烂事儿抖搂出去,以后,他还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 不得不承认,汪嵩的想法的确很有道理,但许欢想起林若海临走时的告诫,不得不慎重行事。他沉吟了一会儿:“如果咱们真这么做了,陈志峰会不会狗急跳墙?” 汪嵩不以为然道:“真要是没了官面上的支持,咱怕他个屁。以前,他还有刀哥、猛哥帮他办事,现在,他在道上还有啥啊,耍横的,咱们怕他?” 许欢道:“嵩娃,陈志峰这样的人,千万不可小觑。咱们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其他可用的人。” “有可用的人又怎样?在临江,真刀真枪地干,谁怕谁?”汪嵩笑了笑:“再说了,咱们坏他的事,也不是明火执仗的去做啊。谁又知道是咱们在捣鬼?” “你具体有什么计划?”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先梳理出跟陈志峰来往密切的那些人。我想,只要有点儿身份,又跟他有往来的,多少受过他好处。咱们只需要暗中点水,就说陈志峰手上,有行贿他们的证据。玛的,管他手上是不是真有,咱先敲山震虎,这些人自然会对陈志峰起了疑忌,他日子就不会好过。而且,至少有几个人,比如当初打麻将那几个,什么赵局长、李科长的,这些人是板上钉钉收过他好处的。只要一敲打,还不整成惊弓之鸟啊?”汪嵩滔滔不绝地说着,最后结论性地说了一句话:“只有他日子不好过了,弄得焦头烂额的,才没功夫来算计咱们。” 汪嵩这番话说完,许欢知道,他琢磨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汪嵩最后的那句话,的确说到他心里去了,自从枫林晚出状况后,他其实也成天在想,如何打击陈志峰,只是一直没有想到稳妥的办法。 现在,汪嵩的计划,的确让他心里跃跃欲试了。于是,他看向钱小朵,眼光里充满了征询的意思。 钱小朵说:“可以整,这种事情,当年你们收拾周有德,不就是这样搞的吗?嵩娃,你不是会模仿笔迹吗,这些信的字,最好按郑洁的笔迹来写,让他们再疑神疑鬼一些。反正,他们谁也不知道你有这能耐。” 许欢和汪嵩顿时大笑起来,连说:“朵儿姐,你咋也变得越来越阴险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近猪者,吃!”钱小朵道。 许欢和汪嵩又是一阵大笑,钱小朵有次听许欢说“近朱者赤”这个词,没听明白,理解错了,闹过一个很大的笑话。当时,把她弄得急赤白眼的,许欢忙哄她:没关系没关系,其实意思都是一样的。 结果,这个词就成了他们三人之间特有的文化。 三人达成共识后,当即开始拟名单,他们把目前所知,跟的陈志峰有关系的公职人员都拟了出来,有些是林若海告诉许欢的,有些是以前打牌时,汪嵩暗暗留心记下来的。 还有一部分,是枫林晚还在的时候,他们让霞儿留意的。他们早就跟霞儿说过,凡是陈志峰带过来客人,注意下都是什么人。 事实上,许欢他们对陈志峰并不是毫无准备。从郑洁当初拉汪嵩打牌时开始,在许欢和汪嵩的心里,就本能地有了一定戒备。只是,他们那时谁也没有想到,后来大家会弄成这么难看的局面。 第104章 突然发作 一开始,许欢只是觉得,汪嵩跟着郑洁一起设局打牌,万一哪天出了状况,他们多掌握些对局者的信息,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处理起来总没这么被动。当时,他们倒并没想过要防陈志峰,只是针对郑洁,他俩都有点担心,这个唯利是图的女人过河拆桥。 那个时候,大家关系还好,所以,叫霞儿收集陈志峰接待过的客人信息时,她也不太理解他们的意图,曾经有过疑问。对此,汪嵩的解释是:得让大家清楚,陈总跟哪些人关系好。这样,在其他场合碰见了,大家心里才有数,不至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霞儿就信以为真了,不是她单纯,而是她相信,无论是汪嵩还是许欢,都不会来坑她。 这次,他们既然要把水搅浑,那之前,他们所能了解到的,陈志峰所有的关系面,都必须要弄到。 而且,为了混淆视听,许欢还建议,再加上一些其他不相干的人。这样,别人更不容易会联想到是他们在背后搞鬼。所以,他们决定,再去搞几份内部通讯录来。 就在他们三人,在钱小朵家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霞儿怏怏不乐地独自回了家。 今天,许欢和钱小朵从外地回来,专门给他们每个人都带了礼物,霞儿心情本来是很开心的。 但是,后来几个人说着说着,有些话就没说下去了,晚饭后,撇下了她跟小杰,到钱小朵家去了。 霞儿明明知道三人有重要事情要说,她也大概猜得到,肯定是和陈志峰这些人有关。但当时,汪嵩在店里话说一半,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霞儿心里面觉得,这么多年了,汪嵩还是不够信任她。 她也试图开解自己,不要这么在意,汪嵩不是也没有让小杰参与吗?小杰还是他亲弟弟呢。但是,她转念一想,自己能跟小杰一样吗?她对汪嵩可以说一直死心塌地。 有时候,她也在问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许欢和汪嵩,她还会留在那艘趸船上吗?也许会,也许不会,最终取决于条件,谁知道呢? 可是当她知道,许欢和汪嵩实际上跟陈志峰他们,早就已经貌合神离时,她毫不犹豫地做了选择,不再继续待在那个夜场了。虽然,这样会让她少赚很多钱,但她一点儿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夫唱妇随,天经地义。 然而,今天,汪嵩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想,夫唱妇随,汪嵩能是我的“夫”吗?他几曾有过半点儿表示,今后会跟自己一起过长久日子了。 曾经,霞儿以为自己也是很洒脱的人,以为自己也是个“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的人,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她越来越知道,自己没有这份洒脱。只不过,她一直不敢跟汪嵩提出这个问题,她害怕把汪嵩给惊着了。 因为,汪嵩在她面前,有意无意之中,总是在回避两人的未来。 她刚离开夜场,决定不再做的时候,心情是爽朗的。她觉得,可以天天和汪嵩腻在一起了,可以更多的融入他的生活圈了。但今天,她突然觉得,有种融不进去的感觉。 许欢是她的老相识了,人仗义、热情、大方,对她也很好,而且她知道,许欢对她的那份友情,并不是因为汪嵩的关系,而是两人当初在枫林晚时,就建立起来的友情。但是,她知道,在自己和汪嵩的关系这件事上,许欢是绝对不会来参与任何建议的。 钱小朵这个姐姐,虽然比霞儿大不了多少,但对她非常好。甚至,一直在明里暗里促进汪嵩和她的关系。但是,她也知道,钱小朵对她的好,根底里是因为汪嵩。真要是汪嵩不愿意,钱小朵肯定最终还是偏向汪嵩。 想着这些,霞儿突然觉得了自己的孤单。她突然感到在和汪嵩的这种关系中,自己有些疲倦了。 那天晚上,汪嵩到她这儿来时,已经很晚了。 从霞儿离开夜场后,汪嵩倒是基本上天天和她在一起了。有时候,两人住汪嵩家,有时候,两人住霞儿这里。 汪嵩的神色里,明显带着一种兴奋。一进门,见下霞儿在那儿怔怔出神,他就笑着道:“你还没睡啊?正好,我一时也睡不着,陪我喝一杯。” 霞儿看他高兴的样子,就取出红酒,倒了两杯,柔柔地问:“嵩嵩,今天兴致这么高啊?你们都聊了些啥啊?” 汪嵩随口道:“跟他俩还能聊啥,生意上的事呗!” 霞儿就知道他在那儿敷衍自己,也没继续追问,她其实并不关心,他们到底聊了什么,她在乎的是,汪嵩对她的态度。她在乎的是,汪嵩是否也像自己信任他那般,信任着自己。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汪嵩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想跟她聊这些事的意思。 霞儿心里就又冷了几分。她默默地陪着汪嵩喝了几口后,又试探着问:“嵩嵩,我现在,工作都没有了,你不会嫌弃我吧,要不,我还是去找份工作?” “嗨,你急啥呢,这些年也没少赚钱,难得清闲一段时间,现在这样不是蛮好的吗?不要着急,有合适的事再说。”汪嵩心不在焉地回道,他现在的心思,还沉浸在接下来要实施的计划中。 “好什么好?”霞儿突然提高了音量:“天天吃闲饭有什么好?还是说就从此给你们当个烧饭的老妈子?” 霞儿猛地发作,让汪嵩猝不及防,他讶异地看着她:“干嘛啊?莫名其妙地发什么神经啊?” “是啊,我就是发神经了,怎么啦?终于烦我了,是吧!我知道,你早就烦我了。” 汪嵩被整得有点懵,在他心里,完全无法理解霞儿这通邪火是怎么回事。但他没有生气,只是笑嘻嘻地问:“你今天怎么啦?吃饭时还好好的,不会是亲戚又来了吧?我没招惹你啊?” “你特么的亲戚才来了!”霞儿明显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给刺激到了,情绪越发激动起来:“没招惹我?你早就招惹到我了。” 第105章 黯然离去 汪嵩仍然一脸笑容:“好好好,我的姑奶奶,你说,我哪儿招惹你了,我改正可以吗?” 他这么一问,霞儿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像今天这种情况,完全就是一种心理感觉,她总不能理直气壮地说,汪嵩不该单独跟许欢、钱小朵他们去开什么股东大会吧。 于是,她只好撒气道:“对啊,你是没招惹我,都是我特么的倒贴上来的,我这样的人,哪犯得着你来招惹啊?” 汪嵩跟霞儿在一起时间不短了,在他心里,霞儿一直都很善解人意,从没有像今天这么不可理喻过。这让他很不习惯,心中就有不耐烦起来,语气不善地说:“你到底想说啥啊?能直接点儿吗,不要这样含沙射影的好不好?” “我就想问你,我徐霞在你心中到底算个啥?” “算我女人啊!你还要算个啥?” 霞儿咬咬牙问:“啥女人?你会娶我吗?还是说,就这么一辈子做你野女人?”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心里瞬间有点儿后悔,他们两人之间,从没提起过这事。 偶尔,霞儿也忍不住,会用话语试探一下汪嵩,但都是在大家心情很好的时候,说出来,也像是开玩笑的口吻。对此,汪嵩每次东拉西扯一通,说些俏皮话就把这个话题绕过去了。 霞儿就知道汪嵩还没想好,但她也不想逼他。但今天,情绪之下的她终是没忍住。 汪嵩愣怔住了,现在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如何向陈志峰反击这件事情上。他很不理解,为什么霞儿在这节骨眼儿上,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但是,他清楚,今天霞儿问这话,是认真的,他敷衍不过去。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霞儿,我现在真没脑筋来想这件事,等过段时间,咱们再好好聊可以吗?你得让我好好想想,现在,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汪嵩说这个话是认真的,他偶尔也想过,自己跟霞儿到底要走到哪一步,但总觉得想不太清楚。也许,是他内心里,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所以,每回想不清楚的时候,他就对自己说,还早呢,到时候再说。 今天,他以为自己这样一说,向来懂事的霞儿,一定会给他时间考虑的。 但他没想到,霞儿今天不依不饶:“过多长时间?你要准备多久?咱俩在一起时间不短了,再下去,你得跟我说,咱俩之间都没激情了,是吧?这件事,大家干脆些好吗?要一起过日子,就一起过日子,要只做性伙伴,就只做性伙伴,摊开来说清楚,大家心里都有数。” 霞儿今天也是横下心了,既然自己把话都说出口了,就不能再这么不了了之。 汪嵩却烦躁起来,觉得自己原本好好的心情,被她给搅得一塌糊涂。玛的,这女人今天怎么回事,这不是非要来逼我吗? 他口气愈发不好起来:“要说什么清楚啊?嫌大家不清不楚,你去找个清楚的,我特么的都可以的,你爱咋咋地?”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就冰冷了下来。 霞儿现在心里真的后悔了,她太了解汪嵩了,平时笑嘻嘻脾气挺好,似乎怎么着都行。但一旦他犯上了倔,就会变得很难说话,而且,绝不轻易低头认错。否则,当初在郑洁那儿出千被抓,他就不会宁愿断根手指头,也不说半句软话求饶。 现在,霞儿听汪嵩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不由升起了一阵凄凉的感觉,她自嘲地一笑:“是我徐霞不知趣,咱俩早就说过的,过得开心就一起过,在一起不开心就拉爆。是我想多了。你走吧!” 汪嵩闻言,两腮的肌肉鼓了一下,像尊石像似的,在那儿僵了半晌:“拉爆就拉爆!”说罢迅速起身,拉开门像阵旋风般地刮了出去。 霞儿好像脱力了一般,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然后,拿过那瓶刚打开,还喝没几口的红酒,对着瓶口,一口口木然地独自喝了起来。 第二天,钱小朵到店开门刚坐下,还没来及收拾店里的卫生,就见霞儿来了。她正觉得奇怪,霞儿今天怎么过来这么早。 “找汪嵩?他恐怕还在被窝里没起来吧。” “姐,不找他了。我要走了。” “走了?到哪儿去啊?” “我回老家去了,反正,现在待在临江也没啥事。不如回家去,还可帮帮父母。” 钱小朵有些诧异,之前,听霞儿聊起过,她跟家里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的亲近。现在见她神情,就知道准是和汪嵩闹矛盾,于是关心道:“怎么啦?嵩娃欺负你了,跟我说,我一会儿教训他。” 霞儿淡淡地笑了下,笑容让人有点儿心酸:“没有,不怪他。我只是回去一段时间,也得好好想想今后了。” 钱小朵本不善于劝说别人,听她这么说,一时也不知道再说啥,只是道:“那你跟汪嵩说过了吗?要不等他一下?” “不用了,你转告他一声就是,他知道的。”那天,霞儿就这样黯然离去了。 等汪嵩到店里来的时候,钱小朵就问他:“霞儿走了,说回老家去了。你俩咋啦,昨天吃晚饭时,不还好好的吗?” 汪嵩眼睛里有些血丝,显然也是没睡好的样子,听钱小朵这么问起,默认片刻才说:“恐怕是准备和我分开了,随她去吧。你们女人,有时候真是莫名其妙的。” 钱小朵瞪了他一眼,想怼他两句,但一转念,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自己管自己地收拾去了。 汪嵩也不再说什么,点了支烟,独自坐在茶几旁,闷闷地抽着。又过了一会儿,才说:“朵儿姐,现在我顾不上这个,咱们得先把正事办了来,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找她一趟好了,就算要拉爆,也要把话说清楚吧。” 正说话间,许欢走了进来,扔了一本小册子在茶几上:“我刚才去找了潘子,弄了本国土局的内部通讯录。” 钱小朵和汪嵩不再聊刚才的事,立即围了过来,翻看起那本通讯录来。 汪嵩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道:“这个姓赵的副局长,一起打过麻将的。”又翻了一会儿,指着另一个名字道:“这个管规划的李科长,也是一起打过麻将的。” 第106章 给我解释 陈志峰这段时间被弄得有点疯。 最近,他那些拼命笼络的关系人,接二连三地找他。每个人来找他的时候,都黑着一张脸,问他是什么意思,到底想干什么。 尤其是国土局的赵副局长,跟陈志峰交往颇深,而且,这段时间,陈志峰为了能优惠拿到开发区的地,跟他的联系更是密切。 所以一见陈志峰,赵说话就很直接:“陈总,你真是好手腕啊,一起打个麻将玩玩儿,还要录个音。这样,你合计合计,赢了你几块钱,回头我好双手奉还……” 陈志峰被弄懵了,连忙打断对方:“赵局,这话从何说起,咱们这么多年了,我陈志峰是这种人吗?我会计较这些?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啊?” 赵局就甩了一张信纸在他面前,陈志峰接过匆匆一看,又是一封信。信中大概意思就是提醒对方:要小心陈志峰,陈志峰的好处不好拿的,出去多少钱,他都有本账,还有录音证据等等。 陈志峰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这些天来,好些人反馈了这种信息到他这里。有些人跟他的确有经济上的灰色往来,但有些人跟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最多只算认识,也收到了类似的信笺。刚开始的时候,陈志峰还没这么在意,因为说的是些子虚乌有的事,只不过是让他陪着笑脸给这些人解释,说有小人在乱搞。 后来,这样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多,陈志峰就有些乱了,尤其是现在,赵局也收到这样的信了,陈志峰心里的确慌了神。因为,这封信提到的事,好几件都是事实,莫非出了内奸吗?但这些事没几个人知道啊。 “这特么的哪个疯狗干的!简直是乱咬一气嘛!赵局,你相信我,写的这些东西纯属造谣。前两天,你们局那个王局,也找过来,还骂了我一通。你知道的啊,我跟他可是有些误会在的,可以说半点儿交情都没有,连他也收到这种信了。”陈志峰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封皱巴巴的信,当时那个王局是将这封信捏成一团,扔在他脸上的。 赵局拿过来一看,跟他那封信上的内容差不多。他心中的气,就稍稍消了些。他知道,这个王局跟陈志峰向来是有矛盾的,陈志峰断不会跟王局有什么勾搭。 于是,他冷冷地说道:“我不管这是怎么回事,谁在搞你,你自己去弄弄清楚,消除这个影响。否则,咱俩还是少往来,我至少得避个嫌。”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陈志峰气急败坏地到了桃源夜总会,一进办公室,寇小刚和郑洁兄妹俩正在那儿聊天。见他脸色不善地进来,郑洁心里有些发慌,她很少看见陈志峰这副样子,忙迎上去问:“怎么啦?这是出了啥事吗?” “啪”的一声,陈志峰就甩了她一耳光,骂道:“你特么的干的好事?” 寇小刚呼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郑洁忙拉着他,委委屈屈地问:“峰哥,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 陈志峰横了寇小刚一眼,然后就拍出一叠信纸,恶声恶气道:“你特么的自己看,跟我解释下,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怪陈志峰要冲郑洁发脾气,这些年,很多给人家的好处,他都是让郑洁出面输送出去的,录音留证据这些事,也基本是郑洁做的。 郑洁也顾不得脸上发痛,拿起来信纸来看,心中大骇,陈志峰拿过来的这些,是从里面挑出来的,这几份都是这些年来,从她郑洁这儿拿到过好处的。虽然,信上的内容似是而非,但又有那么几件说得头头是道。而且,那字迹看着还像是她写的。 她顿时傻眼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这绝对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去写这些、写这些信啊,这件事跟我没、没关系啊。” “你不知道,那谁知道?这些事还有谁知道?老子这么信任你,你就这么给我办事的。”此刻,陈志峰心里清楚,这些信应该不是出自郑洁之手,如果这点他都看不明白,那他就太愚蠢了。但是,他认为,一定是这婆娘走漏的风声。 “这些事,我绝没有跟第三个人说过,连我哥我也没说过。小刚,你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起过半句峰哥生意上的事,有没有?”郑洁着急地大喊起来。 寇小刚现在很生气,刚才,陈志峰当着自己面,扇了自己妹妹一耳光。 但是,现在他见到这个情况,知道出了大麻烦了,也顾不得跟陈志峰计较,连忙道:“峰哥,郑洁从没跟我说过你生意上的事,这个我敢发誓。这就是有人在挑拨咱们的关系,还是先弄弄清楚再说。” 陈志峰阴沉着脸坐了下来,对郑洁道:“你好好想清楚,到底什么地方走漏了风声,这件事不弄清楚,咱们就得完蛋,还特么想拿地?做梦!赵宗成今天都直接找我办公室来了,就差没跟我翻脸了。” 郑洁在那儿快哭了:“这我哪儿想得出来啊?这些事我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啊!峰哥,你看着这些内容,写得都差不多,会不会是谁,因为想整你,所以乱蒙的呀?” “蒙?的确有可能是蒙的,可是,这笔迹怎么解释?” “峰哥,你不会觉得这些都是我写的吧?”郑洁一阵心慌:“真要是我,我怎么会自己写呢?随便找个谁写,都比自己写要好的啊?” “你没这么蠢!但你也的确蠢!”陈志峰冷笑:“我要是以为这件事是你做的,还在这里跟你鬼扯?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人能模仿你的笔迹,那至少应该是个熟人。而且,是你的熟人。你现在给我好好想想,你身边,谁有可能做这个事?谁有可能知道这些事?一个个熟人挨个想过来,想不出个所以然,你特么的也别混了。” 陈志峰这么一说,郑洁当真坐在那儿仔细回忆起来,好半晌过去了,她仍然毫无头绪,抬头看了看陈志峰,茫然地摇了摇头。 第107章 这招挺狠 陈志峰就从桌上拿起一个本子,扔在她面前,说道:“你别在那儿傻想,把接触的熟人,一个个写下来,写一个,想一想,觉得绝对不可能的,就划掉。” “峰哥,那太多了,熟人太多了。”郑洁娇怯怯地呻吟了一声。 “我不管,哪怕一千个,一万个,你今天弄到半夜去,也得给我筛一遍。” 寇小刚见他妹妹这个样子,很是不落忍,就帮她出主意:“郑洁,你就按着电话簿来嘛,一个个的筛一遍。” 郑洁顿时感激地看了一眼她哥,忙从包里翻出了电话簿和名片夹,然后,老老实实地在纸上,一个一个人名地开始写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陈志峰这招真是挺狠,而且,很有效。在事情毫无头绪的时候,往往最笨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许多时候,光靠脑子在那儿想,思路是混乱的,而且,很多重要的信息,会被忽略掉,不易被人抓住。但是,按陈志峰说的这个办法,每一个人都会从郑洁的脑子里面过一遍。 所以,当一个多小时过去后,郑洁写到霞儿的名字时,她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她又写下了汪嵩的名字。 然后,她抬眼看着陈志峰:“会不会是霞儿和汪嵩?” 旋即,她又否定了自己,准备把名字划去,一边说:“还是不大可能。” 陈志峰皱了皱眉头,拦住了她,问:“你刚才为什么会觉得这两个人有可能?” “我主要是想着,头两年,打业务麻将的时候,不是和汪嵩一起的吗?霞儿也经常叫过来帮忙服务一下的。” “那你为什么又准备划去?” “他俩跟我关系一直不错,没道理来害我。再说了,除了打过那几次麻将,其他的事他们都不沾边的。而且,他们绝不可能知道录音这件事,我每次都做得很隐蔽的。” 陈志峰阴恻恻地说:“录音的事,也许是人家就是蒙的,乱写的。但是,你凭什么觉得汪嵩和霞儿,跟你的关系就不错?不要忘了,一个是许欢的合伙人,一个是林若海一手提拔起来的。咱们把场子收回来后,徐霞就不肯做了,你竟然会觉得她跟你关系不错?汪嵩,我不是太了解,但你跟他的关系,你以为凭你带他打打麻将,赚点小钱,就能比许欢跟他的关系好啊?” 郑洁就笑了笑:“汪嵩跟许欢,一直是面和心不和的。你知道的,我一直想拉他到咱们这边来,要不是这段时间,忙着场子的事,没功夫搭理他,早就让他跟许欢分家了。”说完,她还得意兮兮地跟陈志峰说了,她如何笼络汪嵩,挑拨他和许欢直接关系的事。 “猪!”郑洁没想到,她话音刚落,陈志峰破口大骂起来:“你特么的就是头猪。你这个猪脑袋,你拉拢汪嵩就拉拢他,怎么会这么低级地去挑拨他和许欢的关系?当初,汪嵩出千,许欢是怎么救他的,你在场的啊,没点儿逼数吗?你竟然会在这种关系中间去插烂污?这么多年你跟着我,都特么的吃屎去了吗?” 郑洁在拉拢汪嵩这件事上,有点儿小私心,所以,很多细节,她之前并没跟陈志峰多说。现在,被陈志峰一通大骂,忍不住还有些不服气:“我自己也有判断的,许欢处处喜欢逞能,处处压汪嵩一头,汪嵩心里早就对他有怨气了。帮过别人一次,就总拿这个说事,换谁也不舒服。” “判断你玛勒个逼!”见郑洁还在那儿辩解,陈志峰咆哮起来:“汪嵩我不了解,许欢我还不了解吗?他要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能成得了事?我能看得上眼?你玛勒个逼的,被人家套了话,还在这里为别人说话。日!没想到这个汪嵩,呵呵,也特么的是个人才!” 陈志峰的态度,完全把郑洁惊呆了,她跟了陈志峰这么多年,极少看见他这么发脾气,这么失态地骂人。她知道,自己恐怕在这件事上,判断失误了。顿时,又气又怕,在那儿全身瑟瑟发抖,再也不敢顶嘴。 “你不用再想下去了。”陈志峰脸色铁青地说:“这件事,就算不是汪嵩干的,八成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寇小刚今天心里很窝火,陈志峰一过来,就甩了郑洁一耳光,现在又这般破口大骂他们的妈,他心里早就烦躁无比。听陈志峰这么一说,就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恨声道:“特么的,这个汪嵩是谁?日他先人,老子今天就去弄死他!” 桌上传来的这声闷响,提醒了暴怒中的陈志峰。他马上意识到,今天,自己在寇小刚面前,这样对郑洁,略微有些过分了。 他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抽了支烟,脸色恢复了常态,用和缓的声音道:“小刚,不要冲动,汪嵩这种街上的小混混,要收拾,随时可以收拾。” 然后,他又对郑洁道:“刚才我说话有点过头了。不过,这样也好,知道是汪嵩捣的鬼,我反而放心了。只要不是我们自己人出了问题,就不可怕。他说的这些,基本上都是子虚乌有的事。量他现在手里没有什么东西,所以,只是在那里瞎弄一通。现在,我们最要紧的事,不是收拾他们,而是把这个烂摊子先摆摆平,秋后再跟他算账也不迟。” 郑洁听陈志峰这样说,心中如释重负,但她仍然在那儿很是不解:“如果真是汪嵩的话,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能这样害我呢?我对他又不差的,别的不说,这几年跟着我打打麻将,至少也赚了好几万,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陈志峰冷笑一声:“有什么想不通的,你认为是打麻将让他赚了钱,他还觉得是他帮你赚了钱呢。早就叫你不要去占这点儿小便宜了,不听我的。” 郑洁道:“那就算这样,我跟他,至少也没仇吧?” “人心隔肚皮,你跟他没仇,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林若海他们出气。霞儿不肯在桃源继续上班,就说明问题了。而且,许欢跟林若海和杜志猛,一向关系很好,这次,林若海被逼出了临江,杜志猛进了牢里,你又怎么知道,汪嵩不是为了帮许欢出气。” 陈志峰这么一说,郑洁终于不说话了。不过,他们都没想到是,陈军的事情,许欢他们也已经知道了。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情,许欢他们是绝不可能会知道的。 离开桃源夜总会的时候,陈志峰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现在,你们不要旁生枝节,尤其是小刚,给我安耽些,别误了我的大事。等我把这些关系面的事,都安抚好了来,再好好地收拾他们。得让这些小杂皮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第108章 如遭电击 宋进今天心情很好,这几年,他风吹日晒地埋头擦皮鞋。虽然,年纪不算大,头上也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皮肤更是变得粗糙黝黑。 但是,他内心里还是满足的,正是这不起眼,甚至是卑微的小营生,这几年也让他攒了些钱下来,让他重新看到了,把日子越过越好的希望。 昨天,街道办的负责人告诉他,他申请的低价门面有眉目了。位置虽然不是很当街,但是,他去看过,也还不算很差。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思着,做一个像模像样的皮鞋美容店。说起来,这个主意是许欢给他出的。 这小子,一天到晚地在外面跑,发现渝城有这样的店,专门进去仔细了解了一番。回来后,趁着来擦鞋的间隙,就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 想到这点儿,宋进心里就挺感激许欢的,这些年,还有谁会将他宋进放在心上,但许欢却对这样的事,能如此上心。帮他打听得很详尽,机器在哪里买,大概多少钱,护理皮鞋怎么收费等等,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宋进当时就听进去了,他盘算了一下,这几年攒下来的钱,添置些设备是够了。而且,因为他是残疾人,可以享受街道扶持,只要门面租金不用花太多钱,这生意,怎么做都合算,并且有前景。 现在的人,经济条件越来越好,穿着也越来越讲究了。从每天踩在他鞋蹬子上的鞋,他就可以看出来,那皮质是越来越好了。 而且,宋进现在还交了个朋友,也是残疾人,是个修鞋匠。这样,他两个人合作,这生意完全没问题。赚多赚少且不说,至少不用这么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了,总归是活得要更加体面一些。 宋进有时候甚至在想,要不是腿残了,自己现在这样,真的比过去在枫林晚时要好,踏踏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听说林若海他们出事后,宋进并没有多少惊讶,跟着陈志峰混,早晚就是这个下场。就算不是陈志峰来坑他们,别的事也有可能发生。现在自己这样,就再不用担心了,这个江湖,本来就是吃人的江湖,自己该还的,已经还完了。 就在他正在这样想的时候,一只脚“咚”的一声踩了上来,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地打断了他的思路:“擦个皮鞋。” 宋进也没抬头,熟门熟路地拿起两块纸壳保护板,正要塞进对方的鞋里,突然全身一震,如遭电击,他一下子呆在那儿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动,控制着自己,不让手哆嗦起来。然后,似乎有点儿费劲地,把纸板垫进对方的皮鞋两侧,这才缓慢地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对方。 那人被他看得有点儿莫名其妙:“看啥啊?擦鞋啊?” “老板,打、打蜡吗?” 那人不耐烦道:“玛的,要打蜡,也得等你擦完了来呀,这么着急多赚一块钱啊?” 宋进赶紧低下头,讪讪道:“说得对,说得对,我也是糊涂了。”说着,就给对方擦起鞋来。 宋进擦鞋,在这条街上的摊子里,是出了名的手脚麻利。毕竟,一起擦鞋的,要不是一些中年妇女,要不就是一些半大孩子。像他这样年纪的,还真不多。所以,手上的动作,他还真是比这些人快。 但今天,这双鞋他擦得很仔细,也擦得很慢。对方也没催他,由着宋进慢慢擦,心思根本就没在这双鞋上。 好不容易擦完,宋进又仔细地给对方打了蜡。然后吃力地站起身来,伸了伸腰道:“老板,两块钱。” 那人扔了两块钱在他的鞋盒里,转身就走了。但他不知道,宋进一直在后面,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把这个人的身影,全部收进眼睛里去。 等那个人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后,宋进才突然全身脱力了一般,颓然地坐倒在给客人坐的那把翻板椅子上,然后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他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控制住了自己,把这双鞋擦完。 因为,宋进认出来,刚才这个人,就是当初开车撞他的那个人。他被撞的时候,只看见了对方的一双脚,其他什么都没看见。 但是,就是这双脚,深深地刻在了宋进的脑海里,甚至在梦里,他都能清晰地看见。他牢牢地记住了这双脚的所有特征,记住了这双脚的每一根弧线。 今天,这双脚踩在了他的鞋蹬子上,宋进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现在,宋进终于知道,撞他的人长什么样子了。他也牢牢地记住了这张脸,不但记住了他的脸,连这个人的背影,也牢牢记住了,连这个人左耳后面的脖项上,那块花生米大的黑痣,也记住了。 宋进坐在椅子上,突然全身颤抖起来。是啊,对方早已经认不出他来了,他的样子变化太大了,谁能想到,自己竟然还能遇到这个人呢。 天意如此,宋进这时候想:当年自己只记住了一双脚,连对方膝盖以上的地方都没看见过。所以,上天给他指出求生的这条路,是擦皮鞋。这就是冥冥之中,要让他最终找到这个人。 但是,宋进现在却很无助。找到了,自己又能怎样呢,跟警察说,自己从一双脚认出了凶手,找到了仇人吗?谁能相信?怎么相信? 他就这么颓然地坐在椅子,连有人过来擦皮鞋,他也没有搭理,人家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了呢。咕哝了一句:“生病了,就回家休息去,待在这儿干啥。” 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宋进才渐渐缓过神来,这几年,他在尘埃中,艰难地生活着,早就将心态,磨得没有任何棱角了。他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喃喃劝说着自己:“看见了,总比没看见好。知道了,总比不知道好。” 宋进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许久许久,他才将自己的心情调整过来。不然,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有这个自知之明,现在的自己,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仇人,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宋进想,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这个人,这样或许未必是坏事。然而,生活并没有准备让他,就这样淡忘了自己的伤痛,似乎就是要不断地刺激他。 过了几天,他又看见这个人了,不过这次,这个人并没有在他的鞋摊上擦鞋,而是坐在了旁边的一个位置上。 第109章 士别三日 这天,潘子又接到了许欢约吃饭的电话,他心里有些诧异。最近,许欢约他约得挺勤的。 潘子从部队回来后,进了国土局,而且,分到了比较吃香的规划部门。这当然主要得益于他老爸各方面的关系。 当然,潘子自己在部队的时候,表现得也很不错,在一次抗洪抢险中,他还立了个三等功,这为他复员后的工作分配上,加了不少分。 现在的潘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在街头去欺负一下别人,讹别人一包烟,就很有成就感的小混混了。他不但进了组织,还在自己学文凭,在编制里工作,人也沉稳了许多。 以前一起混的那些朋友,除了大家背景差不多的几个,其他的人,潘子都不怎么往来了,即使是同班同学,见面了,他最多点点头。 但是许欢,潘子是愿意来往的,尤其是刚从部队回来时,工作还没有解决,他们几人,就把许欢的店当玩耍的据点了。他觉得,许欢的身上,有与众不同的东西。 当初,蔡小龙因为宋进的事,一下有点儿失势的感觉,那段时间,常一起玩儿的几个兄弟,大家都有点儿绕着他走的意思。没想到,许欢不但没有去踩蔡小龙,反而还专门请大家喝酒,表示帮蔡小龙撑着。 那个时候,潘子他们还不是很理解,许欢为什么要挺蔡小龙。随着年岁和见识的增长,潘子渐渐理解了这种大气。由此,他心里就对许欢多了几分佩服,想着这人,明明年龄比他们这几个要小,但却早就有了种他们当时不具备的成熟。 尤其是后来,潘子断断续续从其他人那里,知道宋进因为什么原因出的事,也知道了,那次,许欢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更是觉得许欢做事很有胸怀。 所以,现在许欢有什么事找到他,只要自己能帮的忙,他一般都不会推辞。 不过,潘子还是觉得奇怪,最近,许欢约他的饭局,频率的确有点高,而且,都是只约了他,蔡小龙、孟家兄弟的这些,都没有出现。通常就是许欢和汪嵩两人,再加上他。 因此,这天吃饭,酒过三巡,潘子就直接道:“小欢哥,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啊?咱们之间,不用搞这么复杂,只要不违反原则,能帮我一定帮。” 汪嵩就笑了:“潘子,进机关没多久,官话都学会了。” 许欢听潘子这样说,知道他心里有些犯嘀咕了。 这段时间,他们自以为投出了很多“炸弹”。但是,他们却并没有看见预料的效果。桃源夜总会,照样平平静静地营业着,街头巷尾间,也没有多出什么八卦新闻。许欢跟汪嵩就有种石头扔进大海的感觉,多少有点儿坐不住。 现在,许欢听潘子这么说起,索性就问:“听说开发区那边要搞开发了,要建什么商品房,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啊?” 许欢之所以这么问,实际上是想打听陈志峰的事。他们知道,这件事情,陈志峰酝酿已久了,如果,他们这次的这些动作,连这件事上都没有影响到陈志峰,那基本就是无功而返了。 潘子一听,就笑了:“咋地?莫非你们也想在这里面搞什么好处啊?不对路啊,小欢哥,你们连资质都够不上,别说我没什么内幕消息,就算有,你也用不上啊?” “嗨,我就是好奇,你知道我这人,没事就好瞎打听。这事,现在可是临江县的大事,能多了解些,就多了解些,总没有坏处。”许欢也笑着敷衍。 谁知潘子脸色一正:“许欢,趁着今天喝了酒,我要是有什么话说得不合适,你们可别往心里去。我多少还是知道的,你问我这件事,一定有你的目的,绝对不是随便打听打听。说到底,你们从来就信不过我潘子。” 潘子这话就说得有点重。 自从霞儿走了,汪嵩这段时间心里就有些不得劲,现在潘子话锋突然一变,他就有些不舒服起来:“潘子,大家喝酒聊个天,你扯什么信不信任这些话,这就有点没意思了。” 许欢忙拉了他一把道:“潘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许欢也是个敞亮人,要是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大家不妨直说。” 潘子就笑了笑:“这段时间,你不觉得咱们走动得太频繁了吗?我潘子又不傻,你指定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但又开不了口。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咱们就别绕来绕去,太累了。有啥用得着的,你直说,能帮不能帮,我也直接说。” “爽快!”许欢提起酒杯,跟潘子干了一杯,才道:“那我就直接问了,现在,开发区那边的土地,都有哪些人准备拿地?” 潘子放下酒杯,看了许欢一眼说:“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别的人不清楚,但陈志峰是一定会拿两块地的,而且是条件比较好的。” “最近,你们单位里,可有听到陈志峰的什么传言?” “我是没听到过。”潘子摇了摇头,然后问:“怎么,现在跟陈志峰不对付?” 许欢心里一惊,正要出言掩饰。谁知潘子狡猾地一笑:“小欢哥,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但是,你既然打听他,就说明你跟他现在不对付,很不对付。” 潘子把话说到这份上,许欢干脆哈哈笑了起来,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潘子,士别三日,真是要刮目相看。你现在这思路,有点让人不好接招啊,怎么会联想到这上面了。”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别忘了,当年你们跟我打听周有德,那可正是他仕途的关键时候啊。紧接着,他就莫名其妙地就倒台了。那时候,我没什么阅历,后来,这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虽然,我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事,肯定跟你们有牵扯。我总觉得,自己被你俩狠狠地利用了一把。”潘子就笑嘻嘻地提起了旧事。 随即,他又道:“不过,也没关系。真要是你们干的,也算间接帮了我,周有德不倒台,唐书记的仕途就没有这么顺。只不过,我一直不敢相信,这事就是你们干的。当年你俩,一个还在读补习班,一个还没工作,说难听些,就是啥也不是,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大事来?” 第110章 话说开了 潘子说的唐书记,正是当年跟周有德竞争县长职位的唐鹏。 唐鹏跟潘子的父亲素来交好,现在,唐鹏已经是临江县一把手了,潘子能回来就进这么好的部门,跟唐鹏,多多少少有些关系。所以潘子这话也算由衷之言。 许欢和汪嵩都没想到,潘子心里一直还记挂着这件事。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许欢就明白了汪嵩的意思,是叫他来圆一圆。 于是,许欢就笑道:“潘子,既然你都不相信我们能干这事,那这事就不是我们干的。你想想好了,当年,我们不过是些街上的小混混,人家堂堂一个副县长,哪是我们能动得了的。不过,你话也没说错,他下台,说不定真跟我们有点儿关系。” 许欢迅速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无论怎么样,他们不可能把当时的真相告诉潘子,毕竟,发现周有德家的赃款,是因为钱小朵入室行窃。 所以,他继续道:“我们那时候,是想弄他。主要是因为我揍了他家周宇,他那个老婆,不依不饶地,威胁说要将我父母的工作,调动到偏僻的乡下去,这我哪能受得了。这不,刚巧你告诉我,说他正在跟人争着当县长吗?于是我们就写了封匿名信,想着把水搅浑,他就没心思来对付我家了。天知道,后来他家真查出问题来了。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事我们写的匿名信,有没有起什么作用。当时,瞒着你,真不是信不过你,想着我们这事干得荒唐,你爸毕竟在机关里工作,万一连累到了,那我们就太对不起人了。” 许欢这么一解释,合情合理,潘子心中的那个梗,就算过去了。他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估计也是凑巧了。你俩不知道,这事我心里疑惑了好几年。心想,你俩咋这么大本事,活生生地将一个副县长,给干倒台了。” 汪嵩趁机道:“哈哈,我们真有这本事,还不如自己谋个一官半职的,省得一天天做个小生意,提心吊胆的。现在,跟你们这些有身份的人喝个酒,还得被疑神疑鬼的。” “汪嵩,你特么的少在这儿冷嘲热讽的,我潘子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既然大家认对方这个朋友,就没必要藏得太深了。许欢,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许欢就一本正经道:“这话没毛病。潘子,我并不是要对朋友藏着掖着。你但凡记住一点儿,有啥好事,我许欢绝不会瞒着朋友,如果有什么瞒着朋友的,那一定不是啥好事。” “怎么?现在陈志峰跟你之间……?”潘子小心地问了一句。 话说到这份上了,许欢也不能再隐瞒太多,就道:“这么说吧,我担心他弄我,所以,我得多了解他的动向,好提早有个对策。” 潘子有些不理解:“你跟他不搞的呀!怎么会这样呢?” 许欢道:“枫林晚的事,你知道的呀。我们总觉得,这事情出得蹊跷。我跟刀哥他们,又是这么多年的交情,谁知道会不会有事攀扯上我。我知道,他现在想在开发区拿地,所以这才找你打听些情况。” “哦”潘子就说道:“这事我具体不了解,但是知道陈志峰一直很重视这个事。他跟我们赵局,关系不错,但是王局跟他不是太对付。开发区这事,现在是赵局在负责。不过,前不久,我无意中听见赵局跟他打电话,说没关系,事情解释清楚了就好,我不会因私废公啥啥的。我现在,毕竟层级太低,很多事情,根本搞不清楚内幕的。部门里的人,又都谨慎得很,不是相当可靠的关系,大家平时不大传小话的。” 那天,他们三人因为把话聊开了,跟潘子的关系,反而变得更紧密了。 后来,潘子有些醉意了,拉着许欢说:“许欢,我可是真心当你是好朋友的。你放心,以后,陈志峰的事,我帮你留意着,只要发现对你有啥不利的,我一定告诉你。我潘、潘子,那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在临江朋友也不少的。” 但是,两人刚跟潘子分开,脸色都有些沉重。 许欢道:“嵩娃,看来我们有些草率了。这次的事,根本没有伤到陈志峰的筋骨,擦伤都算不上。现在,连开发区拿地的事,对他都没什么影响,其他的就更不要说了。树大根深,不好搞啊!我们这样,有可能反而打草惊蛇了。” “至少给他添堵了,管特么的,惊了他又怎么样?我还不信,他敢明火执仗地来跟我们干,咱们守好阵脚,再找机会。话说回来,谁又知道这些事是我们做的。” “嗯,最近当心些,一定要时时留意他们的动静。”许欢叮嘱道,然后他又说:“你什么时候,还是去把人家霞儿接回来,你俩这是干什么呢?又没有什么原则性矛盾,别老赌气了,你一大老爷们儿,有时候下个矮桩,又怎么啦?” 汪嵩就叹了口气:“再说吧。关键是我都不知道,她这次哪来的这股邪火,我这段时间真没招惹她啊?” “你傻啊?霞儿肯定是想嫁给你了啊?结果,你不接招,那她一个女的,总不可能永远这样跟你耗下去的。” “我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事,没想好,再说吧。”汪嵩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 许欢见状也只好摇摇头:“对了,明天我去一趟渝城,方孝林找我,说最近另外好几家vcd商家找他做代理,叫我去一起看看,大家一起合计合计,选个好点的品牌。玛的,现在各种品牌,雨后春笋一样的冒出来,这生意,真不适合再长期做下去了。” 汪嵩就笑道:“是啊,你请成龙大哥代言,我就请李连杰做广告,这个江湖的竞争,也是越来越大了,咱们是该另外谋划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欢就去了渝城。到中午时分,宋进跛着脚走进店里来。 汪嵩见了他,就有些惊讶,忙上前递上香烟迎着:“哟,宋哥,稀客呀!” 虽然这几年,宋进一直在许欢他们店的斜对面擦皮鞋,说起来,两边就隔着一条马路,但是,宋进却从来没有进过他们店里来。 今天,突然光临他们店,汪嵩心想,他肯定有啥事情。 第111章 话没说开 宋进接过烟,环视了一下店里,问:“小欢呢,今天没来吗?” “去渝城办事情去了,得明天或者后天回来了,怎么,找他有事?” 宋进点上烟道:“哦哦,没啥事,这不准备开个皮鞋美容店吗?想找他再问问。他回来了告诉他一声,说我来找过他。” 他准备开店这事,汪嵩听许欢提起过,就道:“那宋哥你着急吗?着急的话,要不我呼他一下,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宋进略略犹豫了一下,说:“不着急不着急,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等他回来了,我再来找他。”说完,就自己一瘸一拐地穿过马路,回到擦鞋摊上去了。 汪嵩也没在意,宋进要开店,的确也不忙在这一天两天的。 今天店里,就他和小杰在,钱小朵下午时分走了,去疗养院探望她母亲去了。 自从小杰到店里上班后,渐渐地,汪嵩和他的关系也和谐起来了。小杰在经过杨晓军他们那件事后,的确懂事了很多。 现在的小杰,不但不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来往了,在店里做事,还真摆出了一副认真上班的样子。眼睛里有事,手脚也很勤快。而且,遇到有什么不懂的,他都虚心地向这几个大哥哥、大姐姐请教。他心里清楚,无论是许欢、钱小朵,还是他哥,本事都比他大多了,他也真心佩服他们几个,觉得自己现在能跟着他们一起做事,真是很运气。 他这个样子,几个大的也挺喜欢他。汪嵩也终于有了当哥的样子,虽说有时候,他对小杰比许欢和钱小朵要严格,但是小杰一点不见怪,反而懂得这样才是正常的,这样才是亲哥应该有的态度。 今天,就他两人守店。说起来两兄弟都在一个店里,但还真难得有这样独处的时光。兄弟俩很自然地,就聊起了一些平时不大会聊的家事。 小杰现在跟汪嵩,说什么话也不像原来那么胆怯了,他问:“哥,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你心里这么恨妈?你能告诉我吗?” 汪嵩道:“怎么今天突然想起问这个了?这事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是跟我说,兄弟间有什么事都要说出来吗?藏在心里久了,容易发酵成不好的东西。再说了,今天不就咱哥俩吗,说些家事也方便。” 汪嵩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子,倒是知道拿我的话,来堵我的嘴了。” “是啊,这个事我一直有点不明白,之前几年,大家都还好好的,怎么后来这么多年,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这事,小杰一直心里没想明白,汪嵩跟他妈闹分裂的时候,他年龄还小,许多事情都还不懂。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跟许欢和钱小朵一起做生意后,汪嵩对这件事,心里也看得比较开了,不像以前那样,谁都不能提。 听小杰这么问起,他就叹了口气:“能为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 汪嵩妈改嫁后,头几年,日子还好过,所以还有些余力照顾汪嵩。但随着小杰他爸单位效益不好后,他们家的经济就开始渐渐拮据起来。 汪嵩父亲去世的时候,是有笔抚恤金的,但这个钱,当时一直汪嵩爷爷奶奶手上。两个老人想着,这些钱,怎么也只能留给孙子,这儿媳妇既然改嫁了,就甭惦记这笔钱了。但汪嵩妈想着,现在自己日子都这么难,还要拖着汪嵩,凭什么两个老人要把这钱把得牢牢的。为这,大家关系越扯越僵,后来他妈一赌气,就不管汪嵩了,把他彻底甩给了老人。 前些年,汪嵩对此是很想不通的,一直有种被自己母亲遗弃的感觉,所以,说起来就很恨他妈妈。现在,随着年岁增长,有些事情就开始能理解了。虽然,他没法再去跟自己母亲亲近,但是,却没头些年那么恨她了。 想起这些往事,汪嵩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对小杰道:“所以说,你要好好的做事,以后多挣点钱。咱们这个妈,要靠你去孝敬了。我跟她,现在的确淡漠得很。我也不恨她,但是,也不可能再跟她有多少往来。” “哥,其实、其实大家偶尔也可以一起聚一下。妈心里还是挂念你的,有时候,会悄悄跟我说,她这辈子,就是亏待了你。所以,也别断得这么彻底。”小杰心里,还是希望能缓和他们母子间的关系,毕竟血浓于水。他相信,时间久了,大家总会缓和过来的,以前,汪嵩不是也不搭理他的吗,现在兄弟间处得也像兄弟了。 “再说吧!关门,咱俩一起出去吃个夜宵。”汪嵩看看时间不早了,不想再跟小杰聊这件事了,这些天,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定。 他想,或许因为霞儿走了,自己不习惯的缘故,也可能是陈志峰这件事,啥效果都没起到。总之,他心里有点烦躁,所以,今天就想拉个人喝喝酒。偏偏许欢和钱小朵都各自有事,他只好拉上小杰了。 小杰看出他哥有点儿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笑着应道:“好啊,咱们撸串去吧,说起来,咱两兄弟还没正儿八经地喝过酒,今天我陪你好好喝几杯。” 于是,两人锁了店门,往大排档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上,小杰见汪嵩都有些沉默,边走边低头在想着什么,他也没有多嘴。反正,自从霞儿走了后,他哥这段时间,经常是这样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小杰心里就想着,待会儿吃夜宵时,好好跟他哥喝喝酒,让他把话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就在这时,小杰耳朵里传来一声引擎的轰鸣,刺眼的车灯照在他俩身上,一辆车冲着他们疾驰而来。 此时的汪嵩,完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小杰大力一推,跌倒在路边的绿化带。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小杰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那辆肇事车,片刻没有停留,直接飞驰而去。等汪嵩站起身时,小杰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宋进第二天知道汪嵩他们出事后,非常后悔,当时自己没把话说开。 第112章 此仇必报 许欢是当天晚上就赶回临江的。 他们几个此时都还没有使用手机,全在用传呼机。而且,那时候的传呼基本都是数字显示。直到这件事的第二年,市面上才有一款汉字机,摩托罗拉精英王。 当时,给别人打传呼,分为人工和自动两种。自动就是不通过接线员,直接呼叫,对方传呼上,只显示需要回call的电话号码。 人工呼叫就是通过接线员呼叫,可以简单留言。传呼台一呼叫后,就看见传呼机上,显示一连串分段的数字。分别表示呼叫人的姓、回电的号码以及简单用语,比如:“请速回电” “老地方见”“非常感谢”之类的。 传呼机的盒子上,通常都有张代码表,一收到后,熟悉的那几个人,一看代码,就知道是谁在呼叫自己。 关系密切的人,相互间的呼叫,还可以留约定的暗号。比如,跟传呼台接线员直接说,呼某某号,留言567,那就只有相互约定过的,才知道这个567是什么意思了。 许欢他们几个人之间,没搞这些复杂的,只是说过,如果遇到紧急情况,留119。凡是后面留了119的呼叫,必须马上回电。 这天晚上,许欢收到钱小朵的呼叫,后面留了两个119。他立刻把电话回了过去,知道小杰被车撞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时。他顿时傻掉了,当即把手上的事全部放下,叫了辆出租车,连夜从渝城赶回了临江。 当他急急忙忙地赶到人民医院时,小杰仍然躺在手术室里。汪嵩抱着头,像个石像般地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向来很淡定的钱小朵,也焦急地在那儿转来转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被车撞了呢?” 钱小朵看着许欢,无力地摇了摇头。 汪嵩听到许欢的声音,抬起头,眼里就充满了泪水:“小杰把我推开了,自己被撞了,本来,该死的是我。” 许欢过去搂着汪嵩:“小杰不会有事的,小杰不会有事的。”此刻,许欢再也想不出任何的话语来劝慰他,只能反复这样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话语如此的苍白。 时间,在手术室的外面,总会显得无比的漫长,无比的难熬。三个人就这么无助地等在外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明宇一脸沉重地走了出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三人还没有来得及透口气,明宇紧接着说的话,又让他们的心提了起来:“但是,你们要有思想准备,现在,小杰的颅脑受伤比较严重,有可能……有可能……” “有可能啥?你不要吞吞吐吐的好吗。”钱小朵急道。 “就是、就是不知道小杰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明宇说得有些犹豫。 许欢知道,明宇对自己的医术,一向是非常自信的。这时候,却说出这样没有把握的话,顿时,他的心如入冰窟,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意思是小杰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明宇就无奈地看着大家:“这个、这个现在也说不准,有这种可能,我们已经尽力了,一切要看小杰的造化了。” “宇哥,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小杰,他还这么年轻。我们有钱的,你用最好的设备,用最好的药……”汪嵩声音哽咽着,已然说不下去了。 明宇毕竟是大夫,这样的事他见得多了,要不是因为跟他们几人的关系密切,他完全可以很冷静的面对现在的情况。 这时,他见几个人明显乱了阵脚,连忙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汪嵩,你不要这样,着急对事情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救治小杰的,你要相信我。” 然后,明宇对许欢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在这里也没有用的。小杰现在只能待在重症室里,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在这里就行了,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的。” 许欢知道明宇的话是对的,但是,现在他们几人,哪里能安得下心回去休息。于是,他摇了摇头:“回去了,也睡不着的,我们还是待在这里等着吧。” 明宇就有点生气了:“你们在这里干熬着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小杰就算恢复得顺利,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醒的,你们准备在这里熬多久?又能熬多久?听我的,先回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只要人没死,就还有希望,别自己先把自己拖垮了!” 汪嵩就站了起来,对许欢和钱小朵道:“走吧,我们听宇哥的,走吧。明天再过来。”说着,拖着两人就往外走去。 此时,时间已是半夜,钱小朵就说:“要不,还是到我家去吧,你们现在回去,都会吵到家里人的。”这两人就默然地点了点头。 到了钱小朵家里,三人坐在客厅里,谁都没有睡觉的意思。 钱小朵拿出一瓶酒来,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你俩喝点儿,提提神,咱们商量下,后面怎么安排。明宇都说了,这不是短时间的事。所以,我们得考虑好。” “门店先关两天吧”许欢道:“这几天,大家肯定没啥心思,我们先以照顾小杰为重,后面看情况如何,再做具体安排。明天,我先去交通局找一下李斌,这种事他总熟悉一些,看他有没有其他办法找到肇事车辆。” 小杰送到医院抢救后,钱小朵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问明情况后,当即已经报了警,现在,除了小杰的伤势外,找到肇事者就是当务之急。 钱小朵还没来得及表示意见,汪嵩突然咬牙切齿道:“找不到人的。这车是冲我来的,是冲着要我命来的?小杰是为了救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许欢和钱小朵闻言大惊失色,他俩都以为小杰不过是出了个车祸。 这一晚,汪嵩都沉浸在小杰的伤势中,并没有说当时的情况,他们只知道肇事司机跑了。直到现在,汪嵩才似乎回过神来,但一开口,就是这么惊人的话语。 “我跟小杰准备去大排档吃宵夜,当时,我俩根本没有走在马路中间,如果不是存心来撞我们,怎么可能?而且,撞到小杰后,这辆车根本没有丝毫停留,直接一溜烟走了。不是来弄死我的,还是干什么的?不管小杰后面怎样,醒得过来也好,醒不过来也好,此仇不报,我汪嵩誓不为人!” 这时,汪嵩的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转了起来。 第113章 以暴制暴 “明天,咱们的店不要关门,我就坐那儿等着,老子偏要看看,陈志峰能拿我怎么样?这件事,我跟他没完!”汪嵩咬牙切齿道。 许欢心里一股怒火腾了起来:“陈志峰?!又是陈志峰?这老杂碎是真的疯了吗?” “你确定是陈志峰吗?”钱小朵冷森森地问。 “不然还会有谁,会想要我的命?”汪嵩毫不犹豫道:“大概是我们前段时间,到处举报陈志峰的事,走漏了风声,或者是被他猜到了。毕竟那时,我跟郑洁一起打了好几场业务麻将。这件事情,我们做得还是冒失了。” “那就简单了,只要知道是他干的就行!”钱小朵一仰脖子,把手中杯子里的酒喝了。 许欢心中一颤,他知道,钱小朵心里这次怕是真的起杀心了。 他们几个人里面,数钱小朵最疼小杰,而且,小杰到这里来上班,也是她撮合的。现在,小杰生死不明地躺在重症室里,还醒不醒得过来,都是未知数。此刻,许欢从钱小朵冷然的语气里,完全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怒海狂涛。 显然,汪嵩也明白了钱小朵的意思,就说:“朵儿姐,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有我的办法,这是我自己家里的事。” 钱小朵双目里顿时泛起了怒火:“现在你特么想起来,要跟我分你家、我家的了,早怎么不跟我分这么清楚呢?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说!你的办法好,就按你的来!” “我不会让这对狗男女留下全尸的,忘了我在那儿上班了吗?”汪嵩说这个话时,唇角居然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许欢一下子明白他想干嘛了。以前有一次,汪嵩曾跟他说过,在火柴厂他的工具柜里,他有一罐子硝粉。当时,汪嵩还念叨,哪天该过去把那包东西处理了,别什么时候把工具柜烧起来。 汪嵩在厂里时,经常会维修研磨硝粉的机器,每次,都会先把研磨球上面残留的硝粉刮下来。有时候多,有时候少。量少的时候,他们机修车间的人嫌麻烦,就先放在工具柜里的铁罐子里,等装得差不多了,才按规定交回车间去。 后来,火柴厂半死不活的,汪嵩也出来自己做了,但是他的工具柜,还一直保留着,反正,机修车间也没几个人了。 所以,偶尔他还会回厂里去,借用厂里的设备和废材料,做点儿需要用到的东西。那大半罐子硝粉,就一直躺在他工具柜里。 纯净的硝粉是不会有大问题的,即使遇到明火,也不过烧掉了事。 他们当时修这样的机器时,有时候会用到焊枪,虽然硝粉早刮干净了,但难免会有些残留,跟机器上的铁锈一混合,烧着烧着,会突然发出“砰”的一声炸响,像放鞭炮似的。这时候,老师傅就会说:“你们硝粉刮干净些啊,老是偷懒。” 汪嵩就是在修这种机器时知道了,在硝粉里混了杂质,就会产生爆炸。也知道了,黑火药是怎么做出来的。其实很简单,硝粉里混上硫磺和木炭粉,就可以制造出黑火药。他有次还跟许欢说过,可惜现在查枪查得严,不然,我可以自己配点黑火药,找个鸟铳,到山里打野兔去。 汪嵩现在恶狠狠地说,不会给对方留全尸,许欢就猜到,汪嵩想干什么了。 许欢心中那头桀骜不驯的野兽,此时被钱小朵和汪嵩的想法,煽动的几欲呼啸而出。无论是按钱小朵的想法干,还是按汪嵩的方式来,他都能想象得到那种痛快淋漓的劲儿。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跟着蠢蠢欲动起来的心。虽然,小杰的事早也刺激得他怒火填膺,但是他知道,他们三个人不能都这么冲动。如果就这样去报复陈志峰,绝对是极其不明智的行为。弄得好,也可能是两败俱伤,从此亡命天涯;弄不好,只能徒自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许欢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不是去考虑找陈志峰报仇,而是要先想办法制止这两人的冲动。 于是,他说道:“这件事,会不会另有其人?按我对陈志峰的认识,他虽然心狠手辣,但是这件事,做得实在有些粗糙,当街动手,根本就没有考虑太多后果。” 汪嵩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别分析了,我现在头脑清楚得很,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这件事,你俩别管了。我会用我的方法,告诉他陈志峰,这个世界不是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 许欢继续道:“嵩娃,你听我说,我也相信,这件事不管是不是陈志峰干的,跟他都一定有干系。现在,我们必须冷静,才能报这个仇。所以,大家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要被热血冲昏了头脑。” 汪嵩就发火了:“冷静个锤子。怎么冷静?现在人家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你还要我冷静。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咱们已经不是该冷静的时候了,必须反击,要彻底把他灭了才行。” 钱小朵到现在,还是不太明白汪嵩要干什么,就问:“别扯那些,弄他是必然的。你就说你准备怎么做?大家觉得可行,就干!” “我用炸药,炸死陈志峰和郑洁这对狗男女。” “不行!”许欢还没说话,钱小朵断然否决道:“这样动静太大,你跑不了的。还是我来弄,趁夜摸他们家去,颈动脉上一人拉一刀,神不知鬼不觉的,不容易被发现。” 听着这两人,已经到了和陈志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许欢心急如焚。 这特么可是要命的事,而且,闹得不好还容易失手,必须得阻止他们。但是,陈志峰也绝不能放过,否则,对方只会得寸进尺,今后他们真没好日子过,时时都得提心吊胆。 许欢在旁边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他只清楚一点儿:绝不能盲目出动。但他苦于此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一下子也说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来。 三人沉默了好一阵子,许欢才说:“反击!咱们肯定得反击。你俩说的办法,不是不行,我觉得都可以用。说心里话,我也想这样简单粗暴的搞,痛快!但是,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能走到这步。现在,我们先稳一下,你们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方法。退一万步说,真要按你俩办法,什么时候都可以的。所以,我的意思是,以暴制暴,这只能是我们最后的手段。” 第114章 不死不休 钱小朵表情还是一脸冷然,听许欢这么说,就道:“小欢,这件事情,不管你说一千道一万,我是绝不可能就这么放过陈志峰的。做了这种恶事,想不付代价,没门儿!我就等两个星期,要是小杰还没醒过来,你们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我就按我的方式来了。嵩娃,你那个方法,还是太暴力了,事情太大,万一弄不好,还要伤及无辜,那咱们罪过大了。所以,到时候,还是我来宣布他们的死刑。” 说完这番话,钱小朵还笑了一下,笑容里有几分令人心酸的凄楚:“反正,我一个寡人儿,也没什么牵挂。大不了再去流浪嘛,你两个臭小子放心,朵儿姐到哪儿都饿不死。” 许欢和汪嵩互相看了一眼,他俩原本都不是没有轻重的人,此时见钱小朵铁了心,真有些担心起她来。 “两个星期时间,会不会太短了点儿,我也不是神仙,万一想不到好的办法呢?”许欢苦笑道。 “两个星期不短了,实际上是太长了,这种事情,时间过得越久,人就越容易妥协。”钱小朵道:“只是一想到小杰,我就恨不得立马去给陈志峰一刀,结果了他。” 许欢知道,一时半会儿,这事说不清楚,只要他们两人不在冲动之下,马上采取行动,就总还有更好的办法。 于是他赶紧道:“今天,事情刚刚发生,咱们先不要做决定。就算后面我们要采取极端行动,大家也必须把善后事情先安排了,把我们的损失减少到最小。现在,大家先休息,咱明天,继续开门做生意。反正,小杰被撞已经报了案,我明天,仍然去找一下李斌,看他能不能帮个忙,查到肇事车辆和司机。” 许欢之所以有点儿怀疑不是陈志峰,就是觉得撞汪嵩这件事,做得太没水平了,当时,汪嵩和小杰走得那条马路,人还有不少,小杰被撞的一幕,应该有目击证人。 汪嵩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有些善后的事情,咱们还是要先安排好。明天,我估计、我估计我妈缓过来了,得来找我闹了,她儿子在我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弄成这样,唉……真是冤孽啊!我都不知道明天怎么面对她。” 其实,今天在许欢赶到之前,小杰父母已经到过医院了,一见小杰这个情况,小杰妈妈,也是汪嵩的妈妈,当场就晕了过去。结果,小杰他爸只好又手忙脚乱地,把他妈弄去输液去了。汪嵩一想到这个,心中内疚万分,又觉得头痛无比。 一时之间,三人再也没话好说,钱小朵回自己卧室去躺了会儿,许欢和汪嵩就这么相对无言地靠在沙发,各自呆呆地想着心事。后来,两人也逐渐迷糊了过去。 但是,第二天,许欢还没来得及去找李斌,事情就有了进展,因为宋进到了他们店里来。 汪嵩最先看见他,才想起昨天他来过,忙跟许欢道:“对了,都忘了告诉你,昨天宋哥来找过你,说开皮鞋美容店的事,我完全忘记了。” 一进门,宋进就觉得三人之间的气氛不正常,让人感到沉闷而压抑,他忙说:“这事不急的不急的。”然后看着许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欢以为他真是来聊聊开店的事,这时,他没有这个心情,于是直接说道:“宋哥,你开店的事,以后再聊,今天没这个心情,小杰昨天被车撞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宋进一听,立即顿脚捶胸大呼:“哎呀,怪我,怪我呀!我昨天没把话说出口啊!要是我说了,说不定就没有这件事了呀!” 他这么一嗓子,把三人都说得莫名其妙,许欢见他情绪如此激动,忙道:“宋哥,别着急,事情已经出了,有话坐下来慢慢说。” 好不容易,宋进才从激动中稍微平静下来,他坐在那儿,脸上神情异常复杂,既有几分愤懑,又有几分内疚,还有几分犹豫。 许欢就对他说:“宋哥,你有什么话,直接说,他们都是我过命的交情,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宋进才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开口,就把许欢再次惊呆了:“小欢,你知道吗?我看见当年撞我的那个人了!” 接着,宋进就把他如何发现那个人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们说了。 “后来,那个人又来了两次,我发现,他每次坐在那里擦皮鞋,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你们店,我怕他对小欢有什么不利,所以,昨天我原本是想来提醒一下小欢,没想到、真没想到,他是要对汪嵩兄弟下手啊!”说着,宋进又懊恼万分地叹道。 宋进他们那排擦皮鞋的摊,都是面对电影院,背对着许欢他们店的。后来两次,那个撞他的人又来擦皮鞋,并没有坐宋进的摊位。宋进就留意到,每次,这个人都在仔细打量许欢他们的店。 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直觉这个人可能会对许欢不利,但他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冲着汪嵩来的,他哪里清楚,汪嵩和陈志峰之间有什么纠葛。所以,昨天他见许欢不在,一时犹豫,又觉得这种没凭没据的事,也不便给汪嵩多说,这才导致了没有及时提醒他们。 汪嵩此时听见,宋进见过那个人,早已坐不住了,问道:“宋哥,那人长什么样子你记得吗?” 宋进道:“怎么会记不得,上天可怜我,让我发现了他,烧成灰我也记得他了。” 汪嵩就拿出画板来,试图通过宋进的描述,把那个人的样子画个大概出来。结果,宋进只说了一句:“那人左边耳朵下,有颗花生米大的黑痣,非常显眼。” “寇小刚!”许欢和汪嵩同时叫道。 接着,汪嵩将手中画板重重砸在茶几上:“这下实锤了!陈志峰,我与你不死不休!” 宋进大吃一惊,他只是见过了这人,并不知道是谁,见两人一口说出了这人的名字,忙问:“你们认识这个人?” 许欢就道:“郑洁的哥哥,现在是桃源夜总会名义上的老板。” 宋进闻言,手不禁哆嗦起来,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丝不那么肯定,这个人就是撞他的凶手,现在,他可以百分百地确定了,这个寇小刚,就是当年撞断他腿的人。因为,无论是林若海,还是许欢,都知道,宋进当年被黄沙车撞的事,实际上是陈志峰指使的。 第115章 证据不全 “宋哥,到时候如果我们需要你作证,你愿意出面吗?”许欢问道,毕竟现在宋进好不容易过上了还算安稳的日子,他必须要考虑,宋进还愿不愿意卷入到这些江湖纷争中来。 宋进没有犹豫:“我都这样了,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另一条腿再给他们。” 自从他认出寇小刚后,宋进这些天来,没有一个晚上睡过好觉。如果自己不知道就算了,但现在,仇人就在眼前晃,他那一颗早已平静的心,再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了。 只是,宋进知道自己力量有限,没有办法而已,但并不等于他内心不煎熬。 “好!”许欢兴奋地一击掌,从昨天开始,他一直在忧虑着,该如何向陈志峰还手,他知道,如果自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钱小朵或者汪嵩,一定会采取非常过激的行为。现在,他总算有了头绪,他跟大家道:“我们就以寇小刚为突破口,只要坐实了是他行的凶,陈志峰就跑不了。” 宋进就道:“没这么简单,现在我们的证据不全。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事,我仅仅是从一双脚认出的寇小刚,这个是没有说服力的。别说陈志峰各种关系面很好,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也不能凭这个,就定寇小刚的罪。而且,小杰的事,我的说辞,也不能证明,就是寇小刚动的手。” 大家听宋进这么一说,心知他有道理。但是,许欢不能让刚刚涨起来的情绪冷却下去,于是,他仍然信心满满地说:“总之,我们现在有着力点了。想想办法,一定能找到更确凿的证据。我待会儿还是去找李斌,先从交通案着手,通过他们,看能不能找到目击证人,只要有一个人看见寇小刚,再加上宋哥的证词,至少可以把交通意外定罪成蓄意谋杀,这样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许欢顿了顿,又接着道:“另外,我觉得寇小刚这种人,就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只要一进去,我不信他能扛得住,到时候指定得把陈志峰咬出来。” 其实,他说这些话,心里并没有什么把握,但是他现在必须得给伙伴们信心,不让他们去做极端的事。 果然,他话一说完,汪嵩和钱小朵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钱小朵就道:“嗯,那咱们先这么办?现在,也的确不适宜有其他动作,小杰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也不知道情况究竟会怎么样。” 汪嵩的眼神里,就现出了一丝哀伤:“许欢,那这些事你先去跑跑,我待会儿还是到医院去,估计再不去,我妈得到店里来闹腾了,还是我过去吧。” 这件事,许欢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汪嵩,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段时间,先把你妈那里处理好,其他的事交给我们来。你放心,我答应你,小杰这个仇,咱们必报。但是,我们不能乱来。至少,目前不能乱来。” 然后,许欢又跟宋进道:“宋哥,你先稳住,啥也不用管,即使再看见寇小刚,也不要露出半点儿苗头,只当自己不认识他就是。” 宋进轻轻点了点头:“小欢,我这里你放心,一切听你来安排。这么多年了,早就被磨得没脾气了,否则,当时发现他的时候,我就不会装得若无其事了。” 于是,大家各自分头行事。 宋进继续回去擦皮鞋,钱小朵依然守着店,汪嵩去了医院,许欢往交通局去找李斌。 这时,真正觉得头痛的人,一个是汪嵩,另一个就是许欢。 汪嵩必须要去面对自己的母亲,两人已经生疏了这么多年,他很难想象,自己这个妈会怎样歇斯底里的发作,他该如何去劝慰她。而且,万一小杰真的从此醒不过来,就算最后将陈志峰等一干人弄死,或是绳之以法,将来,他又该跟自己母亲,如何继续相处。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汪嵩根本来不及想清楚。 令许欢头痛的却是,虽然他刚才一副信心百倍的样子,但他心里清楚,以现有的情况,要找到一条完整有效的证据链,仍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可是,为了自己最亲密的两个伙伴儿,这件事他必须要完成,否则,他无法预料,最后大家会落得个怎样的结果。 更令许欢头痛的是,以前,有什么事情大家还可以一起商量,但现在,汪嵩明显不在状态中,钱小朵也头脑发热中,他必须要靠自己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我必须要冷静下来,我必须得仔细考虑清楚,不能让他们去杀人。”许欢在去交通局的路上,心里一直在如此自言自语。 昨天晚上,小杰送到医院后,这件事已经报过案了,交警勘察过了现场,当时也向周边群众了解过情况。的确有人目睹了这件事,还记住了车牌。但是,没人看清楚司机的样子。 不用查,许欢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车牌一定是假的,或者是偷来的车。 他之所以来找李斌,是因为李斌告诉过他,自己跟交警队的人相当熟悉,有好些朋友哥们儿在里面。所以,许欢想让交警队查得更仔细些。 见到李斌后,许欢将事情的经过还是按交通肇事来说的,只说现在小杰伤势严重,医疗费高企,找不到肇事者,这个家庭就完蛋了,拜托他想想办法。 李斌也算仗义,当即表示这事自己一定竭尽全力,帮助许欢他们找到肇事者。 “许欢,这件事于公于私,我都责无旁贷应该帮你。我待会儿就去交警队,给几个朋友打招呼,尽可能找到目击证人。总之,至少让他们对这件事上心。” “行!那拜托你了。感激的话我就先不说了,这事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总之,你这里需要请客就请客,需要花钱就花钱,全算我头上。” 李斌笑道:“你别跟我说这些,大家也是这么多年朋友,这点事情我都不尽力的话,自己都鄙视自己了,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让他们当我的事情来办。不过,结果如何,我的确不敢打包票。” 那是一个街上没有探头的年代,多年后,许欢回忆起这件事,心中就想,要是换到今天,寇小刚这样的蠢猪,哪里还敢如此粗暴的行事。 第116章 无中生有 那天,离开李斌单位后,许欢的心情无比沉重。走在街上,他一时有些茫然。他知道,找到目击证人这件事,多半没有什么指望。 但他却不能不做,现在,哪怕最渺茫的动作,他也不可能放过一丝希望。一个人,在最无计可施的时候,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拼命的拽在手里,此时的许欢,无疑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中。 所以,他从交通局出来后,直接乘车去了云桥镇,他甚至希望,能从赵瞎子那里算出一卦什么来。 赵瞎子看见许欢愁眉苦脸地进来,既没有给他拎礼物,而且破天荒地没有大呼小叫地调侃他,就觉得甚是奇怪,不由问:“你这个臭小子,怕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瞎老头儿,你跟我说实话,你算卦到底灵不灵啊?” 赵瞎子呵呵笑道:“在你眼里,我算卦什么时候灵光过啊?” “唉,倒也是的。”许欢叹了口气,端起赵瞎子那茶垢厚厚的茶盅,就灌了一大口泡得浓浓的老荫茶,然后愣愣地坐在那里。 这些年来,许欢发现,每逢自己心烦意乱,最无可奈何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地回到云桥镇来。 此刻,与其说他是来找赵瞎子算卦的,不如说他是来让自己安静安静的。 赵瞎子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理他,由着他坐在那儿,看着门外老街上的青石板发呆。 “瞎老头儿,你说明知有人害了我,但我却抓不到人家的把柄,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许欢才猛然问道。 “还有这样的事啊?”赵瞎子道:“一向不都是你在弄人家吗?” “你别跟我扯,我是真心诚意问你。现在,我知道别人在害我们,但是又没有证据,问你应该怎么办?” “凡事有因果,有些果你能找到因,有些果你不能找到因。找不到,那是因和果没有搁在一块儿,你就要到别的地方去找。”赵瞎子一开口,许欢就知道,这老头儿永远说的,都是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不过,他本来就不是想到这里来寻找答案的。 “别的地方也找不到呢?” “不会找不到的,找不到只是你不够仔细。凡有果,必有因,愚蠢的人看不见而已。” 许欢就又叹了口气:“是啊,看来我就是那个愚蠢的人,算了算了,今天来看你,少爷我没心情,连东西都忘了给你买。” 赵瞎子咧嘴一笑:“看来你遇到大事情了,在我这儿,你可从没有承认过自己蠢的。而且,我一直也觉得你不蠢,否则,本山人不会搭理你的。” 许欢道:“但我现在,觉得自己的确一筹莫展,不然,也不会到你这里来躲清静了。” “你刚才说,找不到证据什么的,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只能跟你说,一时找不到就不要急着找。事情做去,说不定就有了。咱们道家有个词叫‘无中生有’,知道什么意思吗,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事情总会有发展变化,只要在运动,所有的有,都从无中来。” “嘿嘿,瞎老头儿,你就是会说些玄的。还无中生有,那我没证据搞人家,难不成还自己造个证据出来吗,那也要衙门里的人认才行啊。”许欢终于禁不住开口嘲笑起赵瞎子来,但这话一说完,他突然觉得想到了点儿什么。 于是,他站起来在赵瞎子屋子里转圈,转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先走了,下回再来看你。”说罢,他告辞赵瞎子,匆匆往回赶去。 许欢倒不是真的想着去伪造什么证据,而是他觉得,不应该仅仅纠缠在小杰受伤这件事上。既然,当前还找不到证据,那就应该从别的地方入手。瞎老头儿至少有句话没说错,做着做着,没准儿就起变化了。 现在,许欢心里已经有了初步想法,但还有些关键环节没有考虑清楚,他必须一步步做去看,才能知道能不能突破,才能知道卡壳在什么地方。 一回到临江,他就打电话约何静,因为警察局里,他虽然有几个熟悉的警察,但是只有何静,他心里是信得过的。 何静就算不帮他,至少不会放过来坑他,这点把握许欢是有的。 出奇的顺利,何静一接到他的电话,就答应出来和他见面。 许欢特地找了家僻静的茶室,定了个包厢,一边等待何静的到来,一边心里考虑着应该如何跟何静交谈。 所以,当何静一身便装出现茶室门口的时候,许欢神情仍然有些恍惚,直到何静开口跟他打招呼,他才回过神来,忙起身将对方迎进来,安顿坐下,开始泡茶。 “你找我有什么事?”何静坐下后直截了当地问道,她知道,没有特别的事,许欢是不会如此郑重其事地约她的。 许欢问:“昨天小杰被车撞了,这件事你知道了吗?” “听说了,交警队那边已经立案了呀,不过,我估计找起来有点麻烦。”何静反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何静的态度很真诚,因为,姑且不论她和许欢的渊源,就是小杰,她也很熟,当年林若海被刺的事情,何静跟小杰也算打过交道的老相识了。 她听同事说起小杰出车祸,肇事者逃逸后,当场就显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所以,一接到许欢电话,她估计八成是为这事,毫不犹疑地就出来了。 但是,何静今天可以说估计对了,也可以说估计错了。因为,许欢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不得不慎重对待。 “静姐,我今天要说的事,对我来说太大。甚至,也有可能给你造成麻烦。所以,我必须要确定,你可以绝对地信任我吗?我可以绝对地信任你吗?”许欢的表情里,有一种何静自从认识他后,从未曾看见过的严肃。 何静看了许欢很久,不敢轻易开口,更不敢轻易有所承诺,因为她还是名警察。如果许欢接下来说的事,跟她的组织原则有冲突,她没办法答应对方什么的。 于是,她说道:“你可以信任我,我绝不会害你。我也可以信任你,但是你说的事情,如果是我作为一名警察,必须要管的事情,我是没办法答应肯定可以给你保密的。所以,你还是想清楚再说。” 第117章 甚是困难 对于何静来说,她能这样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甚至在沉默的这一会儿时间中,把她和许欢认识和接触的所有事情,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她确定了一点儿,许欢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吊儿郎当的,但绝对不是人品有问题的人。 何静如此审慎的态度,反而让许欢放了心,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现实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和禁忌。如果何静随口就答应了他,他可能反而会有所犹豫。虽然彼此相熟,也算是交情不错,但这份交情能到什么程度,在来之前许欢心里并没有底。 “小杰被撞,不是简单的车祸,而是蓄意谋杀,作案的人,原本是冲着汪嵩来的。而且,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许欢一句话,就让何静有种坐不住的感觉:“这事昨天才刚发生,交警队尚且毫无头绪,你们却知道凶手是谁了?能告诉我吗?” “直接动手的人是寇小刚,背后指使的人是陈志峰。”许欢的语气坚决而肯定。 何静闻言再次大吃一惊:“你凭什么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许欢道:“如果有证据,我还在这儿跟你聊什么,早就报警了。蓄意谋杀罪,任他陈志峰关系好,也不一定盖得住的吧。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了解一下,从警察办案的角度来看,我们应该如何掌握有效的证据?” 何静没有回答许欢,而是继续问道:“你先告诉我,你如何知道是陈志峰指使的?汪嵩跟他有什么仇?杀人的事,不可能没有动机。”。 许欢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心一横,既然选择了向何静求助,自己就必须坦诚相待。于是,他理了理思路,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仔细地跟何静说了一遍。除了陈军和钱小朵的一些细节,他没有说以外,其他所有的他们掌握的信息,以及这个过程中,他们所做的事,都给她说了。 何静听许欢说完,有些呆住了,现在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许欢说这件事有点大了。 好一会儿,何静才说道:“也许你说的都是事实,但是,现在不管是小杰被撞的事,还是宋进被撞的事,你们都缺乏最直接的证据。目前你们掌握的东西,是不足以制衡对方的。” 她说的这些,许欢当然清楚,但是,他现在要的,并不是叫警察凭这些就直接去抓人,所以他说道:“静姐,我现在想知道,我说的这些事情,首先!你!信不信?” “我信!”何静轻叹了一声,现在她觉得有些事,也没必要瞒着许欢了。 于是她说道:“其实,从枫林晚出现摇头丸交易这件事情开始,局里就有人怀疑陈志峰了,认为他在这里面,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因为,王俊归案后,当时一口咬定,摇头丸是陈志峰帮他弄来的。但是,王俊提供不了证据。根据我们的调查,陈志峰仅仅是请王俊和那个毒品上家一起,吃了顿饭,这个并不违法。后来的事,都是王俊自己和上家谈的。现在,这个上家找不到了,仅凭王俊一人之词,奈何不了陈志峰?” 许欢这才知道,当时,王俊之所以有这个胆子,在枫林晚里做摇头丸生意,就是因为他一直以为,有陈志峰在背后撑着,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他哪有料到,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是陈志峰为了干倒林若海他们而设的一个陷阱。 “静姐,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你们先把寇小刚弄进去,只要一审,他很可能就会交待出陈志峰来,他并不知道你们掌握了多少证据?” “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抓寇小刚,就凭你们说他是凶手?没用的,最起码要有一个目击证人。宋进这种不算的,他只看见寇小刚观察过你们的店,而且,他自己的事,当初也只看见对方一双脚。我可以相信他是认准了,但别人不会相信,这个没有说服力,他也没办法作为证人。” “但是,现在我们提供的这些信息,至少可以说明寇小刚有嫌疑,是吧?你们警察局把嫌疑人请进去问讯调查,不是很正常吗?” 许欢锲而不舍道,目前他们只有寇小刚一个突破口,他希望警察采取措施,只有采取措施,陈志峰他们才会露出新的破绽。 何静眉头轻蹙,有些犹豫起来,她知道许欢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有些话她不知道该不该跟许欢说。 许欢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于是道:“静姐,你是不是顾虑陈志峰的关系?我知道,他跟你们局里有些领导的关系,是非常不一般的。” 何静讶异地看了许欢一眼,问:“你怎么知道的?” “当初,杨晓军的案子,我找你打探点小道消息都这么难,陈志峰却可以将蒋疤脸提供的录音带的翻录带子弄到手,没有你们里面的上层关系,这事能弄得成吗?”许欢冷笑道:“所以,我们原本寄希望通过写举报信,把陈志峰的关系搅黄,却没想到最后惹火烧身,害了小杰。” “是的,许欢,我很感激这么信任我。但是,但是这件事我的确帮不了你什么忙,即使把陈志峰和寇小刚请进去调查,现在的情况,也只能是常规问讯。也许,我们的人还没到,他早就知道消息了。所以,不会问出什么进展来的。我的层级太低,恐怕使不上什么力气。”何静叹了口气:“别说你们现在手上,没有什么证据,就算有点证据,只要不够有力,也不一定就能扳倒陈志峰,最多给他制造些麻烦和干扰,所以,我劝你们还是要谨慎再谨慎。” “如果,通过正规手段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只能通过江湖手段来解决了。到了现在的状况,这件事情不可能不了了之的。静姐,我之所以来找你,就是不希望出现这个最坏的结果。但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会没办法制止事态往更坏的方向发展的。” 许欢苦笑道:“就算我们肯放过陈志峰,他也不可能放过我们,早晚大家会恶斗一场。所以,有些证据,是需要你们警察来找的!” 第118章 柳暗花明 许欢的话,让何静充分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她知道,这件事如果弄得不好,随时会有命案发生。无论从朋友的角度,还是她警察的身份,这个结果她都不愿意看着发生。 于是,她跟许欢道:“小杰的事,我尽量跟交警队的朋友打招呼,看能不能有突破。但是,除了这件事,你们还掌握了陈志峰什么把柄吗?” “陈志峰手里,应该有他行贿的证据,只要你们一立案,没准儿去一搜,什么证据都有了。” “现在这样,最多只能问讯调查,没办法立案进行搜查的。陈志峰现在也算临江的明星企业家,各种上层关系盘根错节的,哪是这么容易调查的。而且,尤其是从行贿受贿上着手,难度会更大,谁知道哪个人是他的保护伞呢?”何静现在的样子,已经真心站在许欢他们这一面在考虑问题了。 许欢此时心里就想到了钱小朵,刚才,他虽然把事情的经过都跟何静说了,但是陈军坑他钱的事,和钱小朵的背景,这两件事,他都隐下没提。 因为这些事,他没法跟这个警察姐姐说。他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可以先摸到陈志峰和郑洁家去,看看能不能先收集到一些确凿证据。此举虽然有风险,但眼下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了。 可是,何静这么一说,许欢又犹豫了,是啊,就算找到陈志峰行贿的证据,谁知道到时候涉及到什么敏感人物,没准儿他们会更加被动。 许欢心里开始动摇了,觉得这件事情,可能真的很难如人愿,既要弄掉陈志峰,又要大家毫发无伤。此时,他甚至有点后悔,今天似乎不应该跟何静讲这么多,到时候,他们用非常手段收拾了陈志峰,警察恐怕第一个就得来找他了。 “静姐,要是今后陈志峰出了什么意外,我今天给你说的这些话,不会作为呈堂证供吧?”许欢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何静的内心翻腾了起来,她完全明白许欢的意思了,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青年,此时他明明在跟自己说着,一件有犯罪倾向的事,眉眼之间却又显得那么堂堂正气。她心里不由充满矛盾,要是哪天,陈志峰真的横死街头,自己会不将今天的事说出去吗?到时候说出去,自己会不会也有什么责任? 就在何静内心无比纠结的时候,许欢已经准备告辞了,他能理解,从何静的角度而言,不可能明白地答应他什么,于是他善解人意地说:“静姐,没事,这件事本来就不容易。今后,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能理解,绝对不会怨你的。只是请你暂时别把这些事跟其他人说。” “等一下,许欢!”何静见他要走,忙叫住他:“你真要扳倒陈志峰,或许还有个办法,你去找找郭敬,把情况跟他说说,也许会有转机。” 许欢这时其实已经豁出去了,他原本以为通过何静,至少可以让警方介入调查,这样陈志峰阵脚一乱,他们就能找到对方的破绽。 但是今天他跟何静一席话谈下来,发现还是没有什么好的机会,他就死心了,心中的蛮横劲倒是上来了,想着大不了就硬碰硬斗一场,拼个鱼死网破,谁特么也别想好。 眼下,蓦地被何静叫住,他不解地问:“郭敬?郭大侠,他一个大石铺的刑警,哪管得到咱临江的事?” 虽然感到有些困惑,许欢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何静就温言劝道:“许欢,这件事你既然决定要弄,你就必须要有上层关系的支持。否则,就算我今天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事弄下去,双方最终很有可能就是两败俱伤。你们还这么年轻,不划算的。所以,你不妨去找找郭敬,听听他父亲的意见,郭老爷子还是蛮有见地的,也很有能量。” 许欢大喜过望,他激动地站起来:“静姐,这话你咋不早告诉我啊?我明天就去找他们。”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这种事情,万一,郭老爷子认为你只是捕风捉影呢?他们这个层级的人,不会轻易出手管这种事情的。所以,你还是要做好碰壁的准备。我之所以开始没说这话,的确是因为没把握。” “没把握总比没方向好!”许欢压抑不住兴奋,他此时真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有些事,何静的确不知道,自从那次许欢跟郭老爷子认识后,这几年,逢年过节,许欢总是会去郭敬家盘桓一下,问候下老爷子,下下棋,聊聊书法啥的。他其实也没存什么功利的想法,只是觉得这老爷子水挺深,而且对各种雅好颇有研究,许欢觉得多跟老爷子接触,对自己很有教益。 许欢知道郭老爷子是个有资历的干部,忌讳收礼,所以后来他每次去,并不特地买啥礼物了。也就带点儿土特产,或者一些稀罕却又不金贵的东西,比如滇西的野茶,市面上买不到,价格也不贵,或者哪里看到个好看的盆景,甚至是郭老爷子比较需要的盘龙草之类的。郭老爷子就收得很开心,也没有心理负担,越发喜欢这个小伙子了。 这时,何静只觉得许欢的状态一下变了,刚才那种阴沉之气一扫而空,让人觉得他身上一下充满了能力,就要爆棚了似的。她不由欣慰地笑了起来:“那看来,我今天算是对你小有帮助咯。” “简直太有了!”许欢由衷说道:“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上面去。”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他知道郭老爷子是个干部,但是,具体有多大资历,或者管什么,这些他从来没去打听,也不便于打听。何静毕竟是体制内的,这些事情,自然比许欢要了解得深得多。 “看你这副样子,好像很有把握说动郭老爷子啊。” 许欢就有了几分得意:“说不说得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郭老爷子跟我是棋友,怎么地,他也不可能对这事一点儿不管不问,任由我这个小辈自生自灭的。” 他的这份口吻,让何静心中惊讶而好奇:“这小子也是够神奇的,怎么就让他帮着送了次东西,他就跟人家好像已经混得挺熟了似的。” 不过,何静现在心里,总算稍稍安心了些。不管怎么样,如果能把这事情的影响闹大一些,反而不容易出现极端事件了。 如果最后靠江湖暴力解决这件事,无疑是何静最不想看见的结果。 第119章 思维错乱 在郭老爷子的书房里,郭敬父子俩耐心地听完了许欢讲述,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有打断许欢。 末了,许欢道:“郭伯伯、郭大哥,我也是实在没有法子,才想到来向你们求助。我自己受点欺负、受点委屈,倒还可以忍。现在我担心的是,我的朋友们最终忍不下这口气,干出违法犯纪的事。这样岂不是从受害者变成了害人者吗?但是,如果我们任人欺负,只会滋长恶人的气焰,没完没了地来寻我们麻烦。” 这次,许欢对郭敬父子俩,一点儿都没保留,他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两人。包括陈志峰为什么坑他、陈军如何被迫骗他钱等等,全都抖搂了出来。 郭敬是经验丰富的刑警,郭老爷子也是老于世故的领导,许欢不想、也不敢藏着掖着,宁愿赌一把人性,也不愿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够坦诚。 “岂有此理!”听完许欢的话,郭老爷子愤慨道:“这个什么陈志峰,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这种为富不仁的人,必须办他!” 郭敬相对冷静些,他又询问了许欢很多过程中的细节,直到觉得毫无疑问才说道:“小欢,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话,但现在,的确缺乏有力的证据,事情并不好办。” 郭老爷子摆了摆手,制止郭敬道:“敬子,你少来办案子那套。这种人,只要查他,就能查出问题来的。不能太死板了,什么都按规程来,到时候,等条件都具备了,说不定祸事都酿成了。” 许欢听了这话,恨不得抱着老头儿亲一口,心中暗想:到底姜是老的辣,老爷子果然杀伐果断,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 于是,他赶紧道:“郭伯伯,您这话才是真知灼见。真的,陈志峰这样的人,只要一查,不知道有多少脏事呢。而且,只要陈志峰被限制自由,我至少有一半把握,拿到他一部分证据。只是,我年轻无知且势单力薄,这件事情,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郭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样,你们临江的唐鹏书记,是个正直的干部,你这事,我会给他打好招呼。你回临江后,先去找他,把事情再跟他说一遍,我相信他会用心对待这件事的。至于立案嘛,先不要以那个小杰的事来立案,毕竟,现在没有目击证人。嗯!可以让那个宋进报案,针对寇小刚来做突破。虽然,宋进也证据不足,但是他是直接受害者,指控寇小刚,是成立的。有了这个由头,就可以介入调查了。” 许欢大喜过望,连连感激不已。这老爷子不仅思路清晰,而且手段直接。要知道,唐鹏可是现在临江的第一把手,这事有他发话,下面的人做起事来就好办多了,事情取得突破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来找郭敬父子之前,许欢的确抱着很大希望,但是,也没想到郭老爷子居然这么给力,他听明白了,显然临江的唐书记,郭老爷子是使唤得动的。 郭敬见老爷子表了态,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反而跟许欢聊起闲天来:“你们临江上次那个千威夜总会的贩毒案,是我师兄办的,还立了功。呵呵,没想到,是你小子举报的,可以啊,你竟然也忍得住,好几次到我这儿来,也没见你嘚瑟这事嘛!” 许欢苦笑道:“郭大哥,我哪敢嘚瑟?做了回好市民,一直过着提心吊胆日子啊。陈志峰跟我结怨,归根到底在这件事上。我无意中破坏了他的发财路,所以,他才处处难为我。只不过,这些事都没有证据罢了。” “你们临江也是够乱的,你说你好好做你的生意,也会搅和到这些麻烦事中去,看来,是该整治整治了,不然,一个什么陈志峰,就以为在临江可以一手遮天了。”郭老爷子用手轻叩着桌子:“这个唐鹏,要是还想做些成绩出来,这件事他就必须要处理好。临江开发区里的项目,要是真交到陈志峰这种人手里,像什么话,到时候出了什么麻烦,我看他仕途都要出问题。” 如果说,刚才许欢还多少有一分担心,怕唐鹏在这件事敷衍了事,郭老爷子这话一说,他心里顿觉无比笃定了。他虽然不在官场上,但这么基本的道理,还是一听就明白了。 于是,他又问道:“郭大哥,像我朋友陈军这种情况,假如后面陈志峰知道真相后,要报复陈军,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难道,我朋友一定得去坐牢了吗?” “不一定!”郭敬道:“他这种情况,是在追诉期的,如果对方就认准了,一定要陈军坐牢,起诉他,那的确没什么好的办法。但是,根据我的经验,既然陈志峰可以把这事摁下去,那你们也可以想法跟对方达成私下和解。这种事情,又没有造成公共危害,民不告则官不究。只要赔偿能谈拢,也可以解决的。” 许欢再次大喜,他心中一直有层隐忧,就是一旦跟陈志峰全面开战,到最后势必得扯出陈军来。虽然,陈军早有坐牢的心理准备,但他却想着这事心里就不痛快。 现在,郭敬这么一说,无疑让他看到了希望。是啊,陈志峰为什么能摁着这事,无非就是靠花钱嘛。说不定这老杂种,根本舍不得花太多钱,所以人家才一直不服,老想着起诉陈军。到时候,只要能把陈志峰弄垮台,这事直接去跟受害者谈,应该很有转圜的余地。 那天,离开郭敬家后,许欢觉得自己走路都是飘的,他好久没有这么飘然过了。 此时,他感觉自己的心情,跟《九品芝麻官》包龙星当了八府巡按般。 他边走边挥舞着右手,想象着手上有把尚方宝剑,但嘴里念叨的,却是《英雄本色》里的台词:我从来不会逼朋友做他不愿做的事,我有我自己的原则,我不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大家,我曾经失去的,我一定要拿回来! 许欢知道,此时此地,自己欢喜得有点思维错乱了。 第120章 还个人情 其实,许欢不知道,那天他离开郭敬家后,父子俩曾有过这样一番对话。 “老爸啊,这件事情恐怕不是这么容易办吧?虽然,我相信小欢说的都是实情,但是,毕竟很多事情,他都没有真凭实据。陈志峰这样的人,经营多年,凭我的经验,那些脏事烂事,他一定做得很小心。各种关系里,他一定也收买了不少人,到时候一动,有可能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了。所以,调查起来,肯定阻力不小,不是一去调查,就能抓到他把柄的。我觉得,很有可能,最后这事就是个无功而返。” 郭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好一会儿才说:“敬子,莫非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我没有考虑过吗?你再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要这么支持小欢,难道真的就只是棋友这点儿交情吗?” 郭敬想了一会儿,不明所以,就道:“您甭考我了,我要是啥都想到了,就没有这些疑问了。” 郭老爷子这才正色道:“首先,且不论小欢跟我们的关系,就算他跟我们只是初次相识,这样的事我们既然知道了,就应该有所作为,这是个原则问题。不然,按他的说法,这件事最后,真的有可能演变成个恶性事件,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道理肯定是这个道理,其次呢?” “我当然想过,依靠现在小欢所了解的这些情况,很有可能还是奈何不了这个陈志峰。但是,至少可以警告他。我就是要让这个陈志峰知道,许欢的背后,也是有人支持的。这样,今后量他也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对付这个小伙子。而许欢他们这方面,经过这样的调查,所有的东西,都变成在阳光下了,那么,他们采取极端手段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双方的力量,会处于一个平衡的态势,这就不容易出乱子。是不是?” 郭敬不由点了点头,觉得还是老头子考虑得周全。但老爷子接下来的话,才真是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有一个关键因素是,像陈志峰这种人,在临江不知道腐蚀了多少干部。这种事,不可能永远不出问题,早早晚晚而已。现在,让唐鹏去做这件事,能够拔掉他就顺手拔掉他,就算暂时拔不掉,这次唐鹏挑头去调查,以后即便临江出了什么腐败问题,也影响不了他的官声,这次的调查反而会为他加分,这其间的利害关系,你有想过吗?” “老爸,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这真是走一步看三步,这么一阵功夫,你脑子里面已经盘算了这么多。”郭敬由衷感叹,因为他知道,唐鹏是他家老爷子一手提拔起来的。 “所以我叫你,别一有时间只知道练擒拿格斗。这个虽然对做刑警很重要,但动脑子对你更重要,有空了,陪我下下围棋,你就学会走一步看三步了。”郭老爷子笑眯眯地揶揄着自己儿子。 郭敬马上挠挠头站起来:“下围棋这事,下次还是让许欢这个臭小子来陪你吧,我得去单位了。” 不过,回到临江的许欢,显然没时间考虑下围棋的事了,他马不停蹄地去拜访了唐鹏。 唐鹏见到他,心中很是有些讶异,这么年轻个小伙子,怎么跟郭老攀上的交情,让郭老亲自打电话,反复交待他要认真对待许欢反映的情况,并且,一定要采取相应的行动。 但是,当许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一遍后,唐鹏心里还是感到十分震撼。 陈志峰这个人,唐鹏是有所知道的。他也知道,这个人跟许多部门里的人颇有关系,但是,唐鹏没想到,陈志峰竟然如此胡作非为,毒品、赌场、色情行业,居然都有他的影子,而且,他在各个部门,还渗透得这么深,连警察局证物这样的东西,都能弄到手,甚至涉嫌买凶杀人。 唐鹏不由心里吸了口冷气,虽然,这些都只是许欢的一面之词,但是,既然郭老这么重视这件事,显然不是空穴来风。而且,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郭老的苦心。 所以,听完许欢后,唐鹏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件事既然反映到我这儿来了,我就不会不管,我会责成相关部门介入调查。但是,这个期间,你们不能有任何添乱的事情发生。” “唐书记,您放心,我们既然选择了相信政府、依靠政府,那就绝不会擅自在私下里恣意妄为的。” “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力调查这件事,只要证据确凿,一定会将违法犯纪的人绳之以法。” 许欢犹豫了一下,就说:“唐书记,在找证据这件事,我也许有一定办法。但是,这个需要您的配合才行。” 唐鹏脸色古怪地看了眼前这个小伙子一眼,心道:这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啊,叫我堂堂一个第一书记,来配合他,是不是有点儿太不知道深浅了。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说:“这些事情,你们就不要参与了。该警察做的事,就让警察去做,该相关部门去做的,就让相关部门去做,你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许欢知道对方心里轻视他,但他并不介意,人家县大老爷,要不是郭老爷子的面子,自己见都见不着。所以他只是说道:“毕竟,我们在陈志峰这件事上,花了不少心血。而且,以前也曾密切交往过,有些地方或许比别人更了解他。所以,我们适当的参与,对事情的推进肯定更加有利。” “不行,这个事情绝不可能让你们参与,这像什么话?”唐鹏语气坚决地拒绝道。 “唐书记,这件事请您一定答应我。我们只在寻找证据这件事参与。同时,也可以向您保证,我们的行为,绝对不会有半点儿逾越之处。您……您就当还我个人情吧!”说到后来,许欢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在唐鹏眼里,显得如此不合时宜,甚至让唐鹏有些生气。但旋即,唐鹏又觉得这小伙子太奇怪了,忍不住也笑道:“噢~,我什么时候欠了你人情,你可得告诉我,要不然,我可不知道该怎么还。” 许欢就把头凑近唐鹏,低声说了句:“周有德卧室床下,藏有现金三十多万。” 第121章 自有手段 唐鹏闻言悚然一惊,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欢。 正值壮年的唐鹏,在他的仕途生涯里,总体而言是属于顺风顺水的。四十岁出头一点儿,如今已经坐上了临江县的第一把交椅了。 如果说,在他晋升的过程中,有过什么危机的话,那就是刚当县长那年。当时,他的竞争对手正是周有德,各方面条件都不比他差,两人可谓旗鼓相当,谁上去,都很有可能。 然而,正是这样一张神秘而简短的检举信,在最关键的时候,将周有德从天上打到了地下。事后,唐鹏也多次起念头,希望能找出写检举信的人,却一直毫无头绪。 他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个素未谋面的许欢,却在自己面前,一字不差地说出当年这封神秘检举信的内容,怎能不让他感到无比震惊。而且,这封信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眼前这个年轻人应该还只是个学生。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听谁说的?”唐鹏感到难以置信地问道。 许欢面色平静得回答道:“不是听谁说的,这信就是我们写的。标准的仿宋字,一共只有十五个字,从你家门缝塞进去的。”他顿了顿,又说道:“而且,您收到信后,没多久就出门了。” 至此,唐鹏终于相信这事就是许欢他们干的了。他百感交集地问:“你们怎么知道周有德家里藏了这么多赃款的?连数目都相差无几。” 许欢略一犹豫,他不能说出全部真相,毕竟钱小朵身上还有其他事,但此时,又必须取得唐鹏的完全信任,才能推进自己的计划。于是他略略改动了细节说道:“当时,我只是想报复周有德,就悄悄潜到他家去了,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 好在唐鹏并没有在这个细节上纠结,现在他对这件事已经再无怀疑。 接着,许欢就把自己如何跟周宇打架,又如何被警察抓去,怎么调解的,以及后来自己担心父母被周有德公报私仇等等,一一跟唐鹏说了。 唐鹏后来也感到很奇怪,自己听这个年轻人,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居然兴趣盎然听他讲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他问道:“那你是怎么想到把这封检举信,塞到我这儿来的?” 许欢不好意思地笑笑:“瞎打听的呗,无意中知道了当时周有德跟您,都在竞争县长的位置。这信,只有交到您这儿,才最有可能发挥作用。” 现在,唐鹏觉得这个年轻人非常不简单。要知道,当初,许欢做这件事时,尚还是个学生,做事情的思维已然如此缜密。 而且,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他做了这么大件事,竟然可以一直不露半点口风,这种沉稳劲儿,让人很难相信是他这个年纪所能具备的。如果不是现在他自己说出来,唐鹏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是谁干的。 唐鹏进一步联想到,像许欢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竟然能跟郭老爷子攀上了交情,他不得不对许欢真正地重视起来。 这时,唐鹏才转到了正题:“陈志峰的事,我们一定会尽心调查。但是很难说事情能办到什么程度,你们手上掌握的情况,还是太单薄了。尤其是你们那个店员被撞的事,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很难把这事跟陈志峰联系在一起的。不妨跟你说实话,目前的这些你说的东西,不一定足以扳倒陈志峰。” 许欢道:“我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要继续找陈志峰违法犯纪的证据,但是现在光靠我们的力量,是不够的。” “那你刚才说,调查陈志峰这件事,你们要参与,你是准备怎么参与呢?我得提前跟你说,违反原则的事,我这里,是没办法给你开这个口子的。” “那肯定的。”许欢正色道:“我只希望在寻找陈志峰证据这件事上,能够参与进来,能帮您提供有用的证据。” “你具体准备怎么做,需要我怎么配合?”唐鹏不由自主地用了“配合”这个一开始让他很有点儿反感的词。 许欢道:“不复杂,只要能够有那么两天,让陈志峰没法跟外界联系就可以。我需要提前知道时间,这样,或许我有办法找到证据。” 唐鹏心中一动,突然轻笑一声:“你该不是又想着,趁此机会悄悄摸到别人家去,私自搜查一通吧,这我可不能答应你。” 许欢也笑了起来:“放心,唐书记,以前我们太小了,不懂事,做事不知道轻重。现在绝不可能采用这种犯规的手段了。” 唐鹏答应了许欢,在把陈志峰控制起来问讯之前,会告诉他一声。但唐鹏却没再进一步追问他会怎么做,许欢也没再说自己会怎么做。 因为唐鹏觉得,有些事自己问得太清楚了,反而会为难,该打的招呼自己打过了,索性睁只眼闭只眼,免得给自己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有了唐鹏的表态,让许欢心里更加笃定了,他深信,陈志峰这样的人,只要一查,总能找出破绽来的。之前,奈何不了他,是因为没有上层资源的支持,现在,有了这层支持,许欢信心满满。 回到店里,他跟钱小朵和汪嵩三人密议了许久,然后开始各自行事。 却说陈军,自从上次回来与许欢秘密相聚后,又重新返回桐县投靠韩茂去了。 虽然,陈军只离开了一天,但他这次回去后,韩茂明显感觉到了陈军的变化,因为,陈军整个人显得松快了起来。 韩茂心里就踏实了许多,虽然他从没有问过陈军,到底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陈军已经了掉了自己的心结。 现在陈军在他这里,不但有心情认认真真地学习修车,性格也恢复了从前的开朗。没事两人还约着一起喝个小酒,日子过得平稳而踏实,再不像前段时间那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了。 这天,韩茂见陈军在厂子里回了个电话,基本没怎么说话,只是很认真地在听着,表情十分严肃。末了,陈军只说了一句:“我听懂了,这就动身回来。” 韩茂知道,陈军又要走了。 但是,这次陈军走得并不匆忙,晚上,他还拉着韩茂出去吃了个饭。 韩茂问他:“这次回去多久?” 陈军笑了笑:“茂哥,这次回去看事情顺不顺利,回去多久还真说不好。也许咱哥俩很长时间都见不着了。但是,我身上那点儿烂事情,这次应该可以彻底解决掉了。结果如何,现在还不好说。” 韩茂很理解地说道:“那就好,有些事,早晚总要了掉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但还是替你高兴。” “茂哥,对不起,暂时有些事情还不便跟你说,你别见怪。兄弟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等事情有个结果,无论好坏,我一定告诉你。到时候,没准儿介绍几个我的好兄弟给你认识,大家一起好好喝顿酒。” “行了,我理解的,咱就一言为定,等你好消息!”韩茂举起酒杯跟陈军碰了一个。 第122章 深感不妙 有件事情,可以说许欢他们有点儿冤枉陈志峰了。 开车撞汪嵩他们的,的确是寇小刚,但这件事还真不是陈志峰指使的。不是他准备放过汪嵩,而是他暂时没有心思来考虑这件小事。 虽然,汪嵩之前到处投递所谓的举报信,确实把陈志峰给弄得挺烦,也让他对汪嵩恨得牙痒痒的。 但是,陈志峰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人,在他心里,收拾一个汪嵩这种既没名声、又没有背景的人,根本就不是件需要大动干戈的事,分分钟随手就可以把这种小混混,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此时,他的重中之重是,拿下开发区的项目,这可是关系到他事业,能否上个台阶的跨越性动作。 而且,为了这件事,他也算苦心经营了多年,如今,方方面面的事都摆平了,他哪里顾得上节外生枝地来弄汪嵩这样的小角色。 所以,当他知道寇小刚擅作主张,开车撞了汪嵩他们,而且,最后只是误伤了许欢他们的一个店员时,陈志峰恨不得把寇小刚吊起来毒打一顿。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人怎么会这么愚蠢和冲动。 这时,陈志峰甚至有些怀念起林若海和杜志猛来。以前,这两人跟他一条心的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很能领会他的意思,许多事情,甚至都不用他多交代,就能办得妥妥帖帖的。 但是这个寇小刚,当陈志峰质问他为什么擅自行动时,这个粗鄙匹夫居然不服气道:“敢戏弄我妹妹,我必须弄死他。这次算他运气,下次不会再让他逃脱了。峰哥,这事是我自己的私人恩怨,你就不要管了,就算我被抓了,也跟你无关。” “你闭嘴!”陈志峰气得拍着桌子怒喝:“现在,你必须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没有我的话,你要是再敢有半点儿妄动,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哥,你听峰哥的,不要再乱来了。”郑洁见陈志峰大发脾气,心中顿感害怕,而且,毕竟她是个女人,这种杀人放火的事,她想想也胆战心惊。“再说了,这次撞伤的那个人,是汪嵩的亲弟弟,也算是出了口气了,你不要再弄这事了,万一……” 寇小刚洋洋得意道:“哪有那么多万一,这种事我做得天衣无缝,车是偷来的,开车的时候我带着帽子口罩,离开的时候,收拾得干干净净,谁特么的敢说是我做的。” 陈志峰知道跟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说不清楚,于是只能严厉地呵斥道:“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你给我安耽点,再敢这样先斩后奏,你就不要待在临江了,我这里供不起你这样的神。” 这话对寇小刚来说,就算是最后通牒了,如果他离开陈志峰,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好的去处。 现在,陈志峰在滇西那边的场子,由于邱天出了些问题,也收掉了。能不能再开得起来,得看邱天过不过得了这关。 而且,寇小刚很享受在桃源夜总会的工作,他觉得比特么的在赌场看场子,有意思多了。那些坐台的妞,一个比一个骚,整天“寇总寇总”地巴结他,让他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如果,陈志峰真把他驱逐出去,他是舍不得的。 于是,寇小刚心里虽然还有点儿不服气,也只好闷着头说:“知道了,下次等你说了,我再去弄他。” 事情往往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没几天,陈志峰心中那点儿隐约的担心,就变成了现实。他收到关系人的内部消息,县里面已经立案调查他了,而且,是唐书记直接下的指令,要他早做准备。 “调查我什么啊?”陈志峰很吃惊,他心想,纵然寇小刚做事留了尾巴,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立案调查他啊,而且还是第一把手来督办。 “你以前经营枫林晚的时候,有个叫宋进的员工,前些天报案了,说当年他出车祸,是你指使人做的。” “荒唐!”陈志峰怒火再一次升起来:“这个人就是林若海的走狗,以前就是个黑社会,现在见林若海失去势头了,就开始乱咬一气了。” “你别管荒唐不荒唐,既然有人指名道姓地报官了,咱们就得调查,你自己要做好准备。” “我有什么好准备的,要查就来查好了。”陈志峰有些赌气地说道,这件事情,他有底气,他相信当时做得天衣无缝,而且,事情又过去这么多年了,除非寇小刚去自首,否则,绝不可能出什么纰漏。 “呵呵,老陈,你也不要上火,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是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对方在电话里,听出陈志峰口气强硬,反而有种放了心的感觉。 挂掉电话后,陈志峰坐在他那张老板椅上,点上支烟陷入了沉思。这个信号,让他感到甚为不妙。 宋进怎么会突然跳出来报案呢?难道,他掌握了什么证据?不应该啊,这件事当年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啊,当时,交警不是也反复勘察过现场吗?那个时候都没找出毛病,现在还能找出什么毛病。 陈志峰反复仔细回想着事情的整个过程,最后,他再次确认,宋进这件事绝对翻不起浪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仍然感觉心神不宁。 接着,陈志峰马上又敏感地想到,这事肯定有背景。显然,这事不是宋进自己跳出来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否则,唐书记怎么可能来管这件事。莫非,开发区的项目有人想插手了,那又会是谁呢?难道是汪嵩前段时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举报信,引起的效应吗? 陈志峰一下子觉得自己有点理不清楚。但他迅速做出了决定:不行,得让寇小刚先躲出去,不能再在临江了。只要不从寇小刚这里下手,他相信,这个所谓的调查,最终就是一场闹剧。 当晚,陈志峰就指使寇小刚离开了临江,并且叮嘱他,没有自己的指令,绝对不可以回来。 寇小刚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他并没蠢到搞不清形势。于是,他急急忙忙到桃源夜总会匆匆收拾了一下,给几个管事的交代了几句,就赶紧出发躲到外地去了。 不过,寇小刚没有料到,他那副仓皇出走的样子,早就落在了钱小朵的眼里。 第123章 先见之明 流水的夜场,铁打的烧烤,临江河边的这艘趸船,不管叫枫林晚还是叫桃源,只要还在做夜场生意,河边那个烧烤档,永远是那么生意兴隆。 这些天来,钱小朵一到晚上,就约着明宇,到这个大排档吃烧烤。 接连几天下来,可怜的明大夫,嘴上都快起泡了。他心里也在纳闷,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小朵,这烧烤就这么好吃吗?难道你吃不腻吗,要不咱们换个宵夜吃吃?” 钱小朵一脸迷人的笑容:“主要还是因为你不喝酒,喝着酒吃,就不腻。你就再陪吃我两天吧。” 其实,钱小朵也吃腻了,这些天,遇到明宇值夜班的时候,她一个人也得在这儿吃夜宵。她的主要任务,就是盯着桃源夜总会的动静。准确点儿说,许欢交代她的是,盯着寇小刚的动静。 “我判断,陈志峰一收到风声,寇小刚就一定会躲出去。朵儿姐,只要确定他跑路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许欢是这样跟她说的。 而这件事,只有钱小朵来做最合适。因为不论是许欢还是汪嵩,桃源夜总会里上班的人,还是有许多人是认识他俩的,尤其是许欢。所以,只要他们出现夜总会附近,很容易引起对方警觉。钱小朵则不然,夜场里没人认识她,又是女孩子,再加上还有个明宇做掩护,谁也不会注意到。 许欢之所以有这个把握,在这里能盯得住寇小刚,是因为他知道寇小刚晚上是住在趸船上的。 汪嵩当时很奇怪问:“你就开业去过一回,后来再没有去过了,怎么知道他是住在趸船上的。” 许欢得意道:“你以为里面的妞,我就认识你家霞儿一个人吗?寇小刚住在船上,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我不但知道他住在船上,还知道他住的是猛哥以前那间办公室。” 此刻,当看到寇小刚急匆匆地拿着包行李从桃源出来时,钱小朵却顾不上在心中赞叹许欢的先见之明了。她只是装着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对明宇道:“大哥,明天咱们可以不用来吃烧烤了,你先去结账吧。” 明宇如闻天籁,忙匆匆过去结账,等他转身回来,却发现钱小朵人不见了。 开始,他以为钱小朵到旁边上厕所去了,就在那儿等着,等了好一阵子,都没见人出来。明宇在临江河边的风中,一时就显得有点儿凌乱,他不知道自己该在这儿等着呢,还是该离开。 正当他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时候,看见钱小朵远远地又走了回来。 “啊,你到哪儿去了?我以为你上厕所了呢,可是这么久没出来,正担心你是不是晕倒在里面了,我又没法进去看……”明宇忍不住语带幽怨。 刚才钱小朵来不及跟明宇打招呼,只顾着远远地缀上寇小刚,直到看着他乘上了一辆出租车,这才踅了回来。这时,她明显心情很好,对着明宇笑靥如花开起了玩笑:“大哥,你经受住了人民对你考验,将来,胜利的勋章上,一定会刻上你的大名的。” 明宇听得一头雾水,但是,看到钱小朵这么高兴,他觉得心情也很好。所以,也就忘了去问,钱小朵刚才到底去哪儿了。 在寇小刚离开临江后,郑洁就一直觉得很慌张。 陈志峰看着她在那里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里也有点烦:“你在那儿转来转去的干什么,沉住气好吗?” 郑洁道:“我这几天总觉得心里不安,峰哥,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陈志峰不高兴道:“能出什么事啊?宋进当年的事,凭什么说是我啊?连林若海都不敢说这个话,简直荒唐。” “那……那你怎么安排小刚躲出去啊?现在场子里的生意也离不开他呀?” “你懂个屁,我这样安排,不过是为了更保险,谁让小刚去动汪嵩了,我是担心万一他被人看见,给认出来了,那才是真的麻烦。宋进这个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背后不知道受了谁指使,哼!想搞我陈志峰,哪有这么容易的?” 见郑洁还是心有戚戚的样子,陈志峰就笑道:“你手上那些东西,一定要藏好,那才是我们的护身符,这些年,拿了我们好处的人这么多,我就不信,个个都敢豁出去弄我。事情弄成个烂摊子,对谁都没有好处。这次,他们无非是在唐鹏面前,走个过场,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看着陈志峰一副笃定的样子,郑洁才觉得心里面踏实了起来。 但是,第二天,她那颗刚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因为,当着她的面,陈志峰被专案组的人“请去”问讯了。 如果,光是让陈志峰去协助调查,也许郑洁还没有这么慌乱,关键的是,来人同步出示了调查寇小刚的文件。宋进报案时,不仅指控了陈志峰,而且也指控了寇小刚。 这一下,连陈志峰也有些慌神了,他脑袋想破了,也想不出宋进怎么会知道寇小刚的。看着陈志峰被带走时,眼神里的那份犹疑,郑洁的心里,更是惶惶不安起来。 然而,更令郑洁坐不住的是,在陈志峰被带走后,她立即联系了个内部的关系人,想打听点具体情况。但对方却告诉她,现在这件事情,他插不上手。县里成立了个专案组,几个跟陈志峰关系不错的人,都没有能够参与。并且,还叫她最近这几天风头上,不要联系他了。 郑洁立马傻掉了,有种末日临头的感觉。但是,她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宋进被撞的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自己不会说,寇小刚也不会说,陈志峰更不可能泄露出去。其他的外人,就算有所猜想,但是绝对查无实据。 这时,郑洁越发佩服起陈志峰来,真是有先见之明,把寇小刚支开,调查陈志峰就没有证据,一两天,就得放他出来。只要陈志峰在外面,就有想不尽的办法。 这么想着,郑洁陡然又觉得有了信心,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行,我不能这副样子,该干什么就得干什么,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显得若无其事才行,否则,被别人不攻自破。 于是,她对着梳妆台,仔仔细细地画了个妆,头一昂,神色不变地往桃源夜总会走去。 第124章 百思不解 郑洁那天在桃源夜总会,依然井井有条地安排着迎来送往,有熟客户过来,她照旧浅笑盈盈地上前招呼应酬,敬客人一杯酒。 谁也看不出她的异常,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在强颜欢笑。 好不容易,忙完了夜场的事,郑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这一天,在紧张和不安中硬撑下来,她的确是有些累了。 她刚脱下高跟鞋,准备好好泡个脚放松一下,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郑洁心中一紧,这么晚了来敲门,她毕竟是个女人,不免觉得心惊肉跳。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问:“谁啊?” “姐,开门,是我,有重要事情!”门外竟然传来陈军的声音。 郑洁忙开门把陈军放进来,大声责怪道:“你这个时候怎么回来啦?还嫌事情不够多吗?要是被许欢发现了,怎么得了?” 陈军道:“我前几天就回来了,一直藏着,是峰哥叫我回来的。” 郑洁大为惊讶:“峰哥叫你回来的?他怎么没跟我说过?” “峰哥说过,不让任何人知道。姐,来不及不说这些了,峰哥让你保管的东西呢?赶紧给我!” “什么东西?”郑洁一脸警惕和怀疑地看着陈军,心想,陈志峰怎么可能让自己把那些东西交给陈军。 陈军也不解释,只是看着手表道:“再等一会儿,峰哥应该会给你打电话的。” 果然,过了几分钟,郑洁的电话响起来了,她接起来一听,陈志峰在电话里压低声音问:“陈军到了没有?” “来了!” “把那些东西全部交给陈军,明天你有可能也要被调查了。” “交给陈军?行吗?” “不要废话了,我打这个电话出来不容易,抓紧。”说罢,陈志峰就挂掉了电话。 郑洁看着陈军,神情有些惘然,也有些犹豫。 陈军就说:“峰哥早就预感到会有麻烦,所以提前叫我回来躲着,就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他刚进去不久,就托里面的朋友带话给我了,叫我这个时候来拿东西。我也不知道来拿什么。现在,小刚哥也不在,他必须要保证东西安全。” 郑洁听了,心里就叹了口气,这个陈志峰做事情,真是谁也不肯深信,早就有这个安排了,竟然一点儿风声都不透给自己,看来,他还是只相信他自己啊。 “行吧,那你跟我一起去拿。”郑洁不得不又把鞋穿了起来,然后带着陈军往她的另外一套房子走去。 原来,郑洁还有一套老房子,是她刚跟陈志峰时,陈志峰给她买的,小小的一个单套。那时候,陈志峰跟她还没有这般经常住一起。 后来,两人半公开化后,陈志峰常住她这儿了,于是买了套大的房子。原来那套房子,郑洁就很少过去了,基本上空在那里,但由于这套房子是以前两人秘密住在一起时买的,所以,别人也不知道她有这套房子。 在老房子里,郑洁将一个藏在地板下的手提箱取出来,给了陈军。里面有账本、借条若干,还有许多磁带。 “陈军,这些东西你一定要藏妥当,这可是你峰哥的命根子。”郑洁不放心地叮嘱道。 陈军信誓旦旦地说:“姐,你放心,我会把它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的。到时候,一定亲自交还到峰哥手里。” “那你快走吧,注意安全。”郑洁就催促陈军离开。 可是,当陈军真的拿着手提箱离开后,郑洁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哪里不对,但是似乎又没有哪里不对。 “陈军不会把我们卖了吧?”郑洁心里蓦然升起这个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旋即她又想:“不会,不会的。峰哥既然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谁还算得过他。” 她觉得自己这下子,真的有些累了,也顾不得老房子很久没有打扫过了,颓然一屁股坐在了那灰尘不堪的沙发上,一股从未有的疲倦涌了上来。 陈军至少有一句话没有骗郑洁,就是把这些东西交到陈志峰手里。不过,不是他交的,而是专案组的警察,把它们一一摆在了陈志峰的面前。 陈志峰一下子就崩溃了,他万万没有料到,仅仅一天功夫,自己辛苦多年建立起来的壁垒,就这么轻易被攻破了。 此时,他甚至连咒骂郑洁的心思都没有了,这些东西的内容,他是最清楚的,有行贿受贿的账目,有对话的录音,甚至有某些人接受性贿赂的录像带。可以说每一件东西,都是一个重磅炸弹,都足以毁掉一个在别人看来,风光风光的人物。 现在,他只是讶然于,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这个愚蠢至极的女人保管。她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这些东西交给了警察。莫非,这个女人背叛了自己。 其实,陈志峰刚一进来就知道了,警察手上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他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他甚至觉得这事非常可笑,宋进指认寇小刚是凶手,竟然是因为看见了寇小刚的一双脚。这特么的也行吗?而且,就连这双脚,也只是宋进的一面之词,要这样的话,那不是谁都可以乱说一气了吗? 所以,陈志峰越发觉得这次的事,不过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或是自己不小心得罪的某个权贵,借机在敲打他而已。他甚至觉得,都不应该叫寇小刚躲出去,就应该让宋进来和他当面对质,看这个该死的宋进,能怎么指认寇小刚。 但是,当警察把手提箱往他面前一放的时候,陈志峰知道自己这次彻底完了。 他想不通,明明自己进来,除了暂时没有自由外,警察也只是循例问了他一些问题,他相信,自己的回答绝对是滴水不漏的。他相信,警方手里,根本没有掌握一点儿有用的东西。 所以,在警察局里,陈志峰一直笃定得很,这事,也就羁押他个24小时,顶多48个小时。到时候,从那儿来,他陈志峰还是回那儿去。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还没有立案调查郑洁的情况下,她就把证据给交出来了呢。 此时的陈志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极其不甘心地问:“我的问题,我可以交待,但是,你们必须告诉我,这个手提箱你们是怎么找到的,否则,我死都不瞑目。” 第125章 环环相扣 主要负责审查陈志峰的警察就冷笑了一声:“现在,你没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劝你早点交待,争取宽大处理,陈总你也不是个不明白事理的人,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到现在就别存什么侥幸心理了。” 陈志峰万念俱灰之下,反而强硬了起来:“反正我也没什么好结果了,这事你们不肯告诉我,就别怪我不配合,既然你们这么本事,那都去自己查就是,何必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负责审查陈志峰的警察里,还有一个是何静,这个说起来还跟许欢有关。 当时,唐鹏成立专案组的人员,有一先决条件就是,必须是跟陈志峰没什么往来的人。在许欢向唐鹏反映情况时,提过一句,说警察局里,一定有和陈志峰关系非常密切的人,但他不知道是谁,不过,有个叫何静警察,至少她跟陈志峰是没什么瓜葛的。 所以,后来这个专案组人员的挑选上,唐鹏就专门问取了何静的建议。 现在,陈志峰态度突然如此强硬,坐在一旁的何静就起身出去,跟专案组组长汇报了一下,征询意见。 专案组组长想了一下,说有了这些证据,已经足以办他了,他说和不说,关系都不大,这个时候,还摆姿态,由他去。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抓住寇小刚。现在,可以发寇小刚的通缉令了,抓到他,宋进和黄小杰的案子,证据链就完整了。 陈志峰的确想不通证据怎么这么快被警察找到了,他现在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郑洁出卖了他。 郑洁却更想不通,为什么第二天,警察就来找她了,同步还查封了桃源夜总会,连里面几个,曾经出现在录像带里的坐台妞,也被一并带走了。 她知道,昨夜交出去的证据,肯定出问题了,陈志峰为什么这么相信陈军,叫自己把东西给他,然而,现在一切已经晚了。 整件事情过去了很久,他们才知道了真相。直到那时,他们才深深后悔,从始至终就不应该跟许欢他们这伙人纠缠上。 如果,陈志峰他们不对许欢等人抱有敌意,如果,他们不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许欢等人,或许,他们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至少还可以风光很多年。 但是,世界上的事,从来就只有结果,没有如果。 实际上,这件事情的全过程,都是出自许欢的策划。为了扳倒陈志峰,也为了不让汪嵩和钱小朵去铤而走险,整件事他绞尽脑汁酝酿了很久。计划他早已经有了,但是一直没有下手的最好机会。 因此,在终于获得了郭老爷子以及唐鹏的支持后,许欢知道这件事多半成了。 他不惜告诉唐鹏,当初举报周有德的事情,也要换一个参与的机会,准确说是换一个知道什么时候动手的机会。 因为,要让这件事情成功,最关键之处就在于,陈志峰和郑洁之间不能正常联系。 他清楚,警察调查陈志峰,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最多也就能羁押48小时,所以,他得清楚地知道这个时间。所有环节必须环环相扣,任何一个细节出了纰漏,整件事都会前功尽弃。 许欢算定以陈志峰的老谋深算,只要听到风声,完全有可能安排寇小刚出去躲避风头。所以,他让钱小朵一直盯着寇小刚,不是为了抓寇小刚,只是为了确定,寇小刚确然离开了临江。 这个时候,他宁可让寇小刚先逃出去。因为,如果没有证据,抓住寇小刚也不能怎么样,还是得从郑洁这儿下手。 他们三人在一起计划时,钱小朵曾提出过疑问:“万一证据不在郑洁那儿呢?” 许欢道:“至少,当年打牌时,她的确录过音,既然陈志峰让她做这个事,那她手上有证据的可能性极大,咱们必须赌一把。” 唐鹏当时没有猜错,陈志峰一被控制后,许欢就让钱小朵溜进郑洁家去搜了一通,但是一无所获。但这种情况,许欢事先已经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了,这才有了陈军出场骗取证据的一幕。 至于郑洁接到的那个所谓“陈志峰”冒着风险打来的电话,说穿了,很简单,声音是汪嵩模仿的。 事前,他们三人在电话里反复演练了几遍,直到许欢觉得至少在电话里,听不出来声音的瑕疵,他才放心,因为这是他们最后一招了。 除了许欢和钱小朵,谁也不知道汪嵩还有这个能耐,所以,郑洁这个跟斗栽得并不冤枉。事后,许欢笑言:“嵩娃,你这奇葩的技能,终于实现了最大的价值,没你这招,咱们这事办不了这么漂亮!” 寇小刚的逃离,无形中促成了这件事。如果寇小刚在临江,郑洁肯定会疑惑,东西为什么不交给她哥带走,而是交给陈军。而且,她纵然接到了“陈志峰”亲口打来的电话,也很有可能会跟寇小刚商量,这样,许欢他们计划出差错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当陈军把手提箱摆在许欢他们面前,几个人一阵翻看后,许欢不由大笑,与众人一起击掌欢呼:“各位朋友,这件事,咱们算大功告成了。” 连夜,几个人一起把所有的证据,交到了专案组的手中。 许欢他们痛快了,但唐鹏却是痛并快乐着。 陈志峰案件的重大突破,当那些证据呈现在唐鹏面前时,他心中异常震骇,这里面涉及到了好多个部门的关键性人物。 唐鹏头有些痛,临江的政局又将面临一次很大的洗牌。但同时,他又十分庆幸,这件事无疑成了他反腐倡廉的一个巨大政绩。而且,如果此事不是经由他的手彻查出来,而是有一天,以另外的形式曝光出来,那他作为临江的第一负责人,纵然能脱了干系,也会背上个工作失察的责任。 一念及此,他脸上不由现出一丝苦笑,摇摇头自言自语:“许欢啊许欢,如此看来,我唐鹏是不是又算欠了你个人情呢。” 第126章 再赴滇西 对许欢他们来说,陈志峰的事情,是暂告一个段落了。 这次,陈志峰估计是翻不了身了,郑洁也被抓进去了,寇小刚也被通缉了,桃源夜总会,刚开出来没几个月,又被彻底查封了。不过这次与枫林晚倒闭时候不同,是真的树倒猢狲散了。 至于其他那些跟陈志峰有关联的人,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许欢已经不关心了,反正他也不认识。现在他关心的,是如何解决陈军的问题。 陈志峰进去了,就算一时之间他不知道陈军在中间起的作用,但难保他永远不会知道。到那时候,他势必咬陈军一口,谁也拿他没奈何了。另外,即使陈志峰不来咬陈军,但原本被他摁下去的苦主,现在断了供,也极有可能继续追陈军的责。 所以,许欢认为当务之急是解决陈军的问题。 “军,你当年伤的那个人,你知道住在哪儿吗?” “知道的,滇西那边的人。”陈军此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许欢说道:“管特么的,这事他要去告就去告,反正早晚是这个结果,随他去。” 许欢道:“不行,你别存侥幸心理了,如果咱们没有动作,你这事是一定会有问题的。我问过了,只要对方愿意和解,咱赔他一笔钱,签个和解书,把这个事彻底解决掉。而且,我跟你说,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咱们主动去找他,是有诚意的。等人家告上去了,能不能谈就不知道了,就算谈起来,也没这么容易了。” “要是对方狮子大开口,说个天价出来,怎么办?”陈军的顾虑在这里。 “先谈嘛,谈都没谈你就先给自己下套。只要肯谈,就有得缓,再说了,你反正都不怕他告了,最坏的结果你都想好了,实在谈不下来,无非就这样了。万一谈得好呢?这事跟做生意一样,不怕对方开价,就怕不肯开口。” 陈军想了想,还的确是这么回事,于是点了点头说:“行,那我跟家里说一声,也该让父母不要再为我提心吊胆的了。” 这次,他接到许欢的电话,从桐县赶回来后,一直潜藏在许欢临时租的一套房子里,门都没出,所有生活事宜的安排,都是许欢亲自送过去的。直到陈志峰被抓进去,他才现身。 等到陈志峰的事情被坐实后,陈军这才放心回到了家里,这才开始出来露面见人。 为此,常强差点儿跟许欢翻脸:“许欢,这么多年了,一开始,我也一趟趟地陪着你找陈军。你特么的倒好,合着事情悄悄地解决了,陈军钱早就还你了,你都不跟我通个气,竟然连我也瞒着,你们俩有拿我当兄弟吗?” 许欢立即低眉顺眼的道歉,以一种常强从没有见过的谦卑态度,跟他连连说对不起。 随后,许欢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常强:“兄弟,我不是信不过你,但是这件事实在太大,我根本没去想过刻意要瞒你,只是这事跟你的牵扯不大。所以,我得尽量求保险,事以密成,谋不可众,虽然我们的理由是光明正大的,但毕竟是耍阴谋诡计,你得原谅我心里犯虚啊。而且,现在军的事,都还没有彻底解决呢。” 常强听完,不由傻掉了,想了想,就理解了许欢。于是道:“哎呀,欢哥,刚才是我说话太冲了。真是想不到,背后这么多故事。那现在呢?军这事怎么办?” “无非是个花钱的事呗!”许欢道:“但凡还能花钱解决的事,就总有办法可想。” “那行,你们去聊了来再说,如果钱要是不够,一定跟我说,我能帮多少算多少。这次,可不要再瞒我,否则,我特么的真跟你俩绝交。” 陈军听了,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感动,但表现出来的,偏是在一旁的取笑:“常强,你真是长本事了,跟我俩绝交这样的狠话,现在都敢说了。在云桥镇的时候,咋从来不说这种狠话呢?” 陈军这么一说,三人就一起笑了,那点心里的小别扭,一下子烟消云散。 常强在云桥镇的时候,但凡有了什么事端,总是一直紧紧跟在许欢、陈军等人的身后。他胆子最小,打架最怂,这是大家公认的事。问题是常强从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经常恬不知耻地说:“会打架在街上横着走,有什么可稀罕的。不会打架也能在街上横着走,那才是本事。” 如今,许欢急于去滇西,一方面固然是想早日解决陈军的事,另一方面,他也关心林若海在那边的状况。所以,等陈军把家里事情安排了一下,他就迫不及待拉着陈军,再次启程去了滇西。 林若海听说许欢来了,早早到火车站等着接他。虽然在电话里,许欢什么都没跟他说,但他此时已经知道陈志峰状况出大了。几个以前的兄弟,还在跟他联系,早就把这事告诉他了。 林若海那几个老兄弟,并不知道陈志峰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就出事了,根本说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从许欢电话里那种欢畅的语气中,已经明显感觉到,此事一定是许欢他们干的,只是他想不明白,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这么短的时间,让陈志峰栽了这么大的跟斗。 所以,他一见到许欢就迫不及待地问:“小欢,你是怎么把陈志峰给办掉的啊?” 心情大好的许欢,顿时笑嘻嘻对林若海道:“咦?刀哥,消息挺灵通的呀?隔这么远,你咋知道的?果然是老江湖,厉害呀!” “你少跟我皮,这事已经强烈引起我的好奇心了。” 许欢故意卖关子:“这事说来就话长了。我这次来,一是看看你,二是帮军解决点儿麻烦。可不是来卖弄的,所以,还是等我把正事办了再说。” 林若海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陈军,他跟陈军见过一面,后来,枫林晚出事后,许欢跟他说起过陈军的事。于是,他冲陈军打了个招呼,然后说:“行吧,大家先上车,让你这个臭小子再吊一下我的胃口。平叔已经在饭店等着了,咱们待会儿边喝边说。这个事情,是最好的下酒菜了。” 第127章 杂话往事 到了饭店,平叔已经点好菜了,都是滇西的特色菜。今天这顿饭,就他们四个人,也没有旁人作陪。 平叔是个随和的人,见他们到了,就客气地说:“我也不等你们,就先点菜了,免得来了,还得饿着肚子等着,待会儿有什么喜欢的菜,咱们再加。” 许欢没想到,平叔认识陈军。一聊起来,这才知道,原来陈军帮陈志峰看的那个场子,是邱天和陈志峰合作一起弄的。所以,当时平叔经常会到那个场子去转转,主要任务就是盯盯有没有人在场子里出千。 大家也不是外人,许欢就把陈军的事跟大家说了,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帮陈军摆平这件事。 “在你们滇西这边,像军这种情况,如果愿意和解的话,大概会花多少钱啊?”许欢向平叔打听起了行情。 “这个不一定,一般来说二三十万要的,谈得好,十来万也有可能。” 许欢心里就有了个底,这个价格,在陈军可以承受的范围。当时,他们第一趟给老孟跑货,陈军还有十多万在他这儿,后来,他又跑一趟,自己又分了十多万,光是这两笔钱,应付这件事应该是够了。 这件悬在心里的事,许欢心里就放下了一大半,他口气轻松地对陈军笑道:“兄弟,咱们这趟把你这个坑填了,以后就一身轻松了。” 陈军道:“还没有谈过呢,能不能轻松,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不过,无论如何,我是不再要过那种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平叔也是个热心人,就跟两人道:“陈军,没事的,你把对方的信息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找个中间人,先帮你去聊聊,比你们直接上去跟人家谈,应该要好些。争取给你们谈个合理的赔偿价格。” 两人闻言大喜,都知道平叔是滇西的老江湖了,有他出面,这件事肯定会顺利很多,于是两人同时站起来敬酒。 等他们这些聊完了,林若海才终于插上了话:“这下子,你特么的该说说陈志峰是怎么回事了吧?” 许欢想着小杰还躺在医院,目前情况不明,忍不住还是恨恨地道:“陈志峰!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准备弄死汪嵩,这是逼得我们不得不跟他拼了。” 接着,许欢就把林若海离开临江后的事,一一告诉了他。他们怎么写检举信,又怎么无功而返,宋进怎么认出的寇小刚,小杰又如何被撞了,他怎么去找的上层关系,最后怎么骗郑洁拿出的证据等等,又给大家说了一遍。 这里面有些事,陈军都不是太清楚,以至于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称奇。 就连平叔,一辈子老江湖了,也算见过了不少事,听完后也不由击节赞叹道:“小欢,你们这事,当真是曲折精彩,干得漂亮!若海啊,咱们俩可都得服老啊。” 其实,林若海年龄只比许欢大一轮,平叔比林若海又大了接近一轮。要说老,还真是言之过早。 不过,平叔的话,的确引起林若海的感慨:“是啊,真是长江前浪推后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你说陈志峰,在临江也叱咤了多少年了,到了头,折在这小子手里了,恐怕现在,他连做梦都觉得冤啊。” 许欢的脸上,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夸赞,而露出得意之色,反而显得有些沉痛:“刀哥,如果这事到现在为止,算是我赢了,那也是惨胜。付出的代价太大了,现在,小杰能不能醒,还是个未知数,猛哥也进去了。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陈志峰为敌的,起初,大家相处得也不差,结果,最后闹成现在这样。本来,大家都可以各自好好的。” 林若海听了这话,神色就有些黯然。他叹道:“说起来,我也有些责任,在阿宋这件事情上,没想到他忌讳这么深。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郑洁她哥动的手,难怪了。但是,阿宋的事,他的确做的也有些过份了。” 许欢就道:“这只是一方面而已,关键是他曾经想做毒品生意,被我给搅黄了。” 平叔对林若海的心情,十分能理解,但这种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忍不住叹息道:“其实,他要是真跟邱天做上了毒品生意,可能栽得更惨。说到底,陈志峰这个人,还是胸襟小了些,容不下人。即使不栽在小欢手里,他也会栽在其他事情上。从这方面说起来,还是邱天比他做得好。” 平叔刚从狱中出来的时候,经朋友介绍,投靠的邱天。他也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对于赌场出千、诈赌这些事情,却是异常了解的。所以,邱天就让他作为赌场的巡查人,这几年,平叔的确在赌场的管理上,给了邱天很多建议和帮助。而邱天也给了他一份优厚的待遇,宾主之间可谓相处甚欢。 后来平叔了解到邱天的发家生意是毒品后,并且,现在仍然在做,他心中就忌惮起来,提出了辞职。如果邱天是陈志峰这样的性格,估计平叔很难全身而退。 而邱天不但大大方方让平叔离开了,在平叔自己开了茶室以后,他还帮了不少忙,介绍了许多客户过来。 许欢想起陈志峰有些赌场是跟邱天合作的,就问:“那邱总现在怎么样了?” “出事情了呀!”平叔摇了摇头,唏嘘道:“做毒品这个生意,哪有长久风平浪静的,早早晚晚的事,而且,不出事则罢,一出事就很难捞得起来了。” “那他妹妹邱小珍呢?”许欢实则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邱天做事还是很靠谱的,他对自己这个妹妹,保护得很好,凡是不太干净的生意,从来没有让邱小珍沾过手。所以,他自己出事后,倒是一点儿没有连累到邱小珍。只不过,城门失火,总会殃及池鱼的,现在邱小珍的日子,算不上好过。她那个老公,标准吃软饭的货,以前就是冲着邱家有钱来的,邱天一出事,生怕沾惹上麻烦,赶紧跟她离婚了。” 许欢听了,难免心生恻隐,毕竟这个妞跟他,也算有过一份暧昧的交情,他心里就生出了些想法,打算联系下邱小珍。 第128章 真不厚道 平叔似乎看穿了许欢的心思,接下来的话,让他只好打消了这份念头。 “邱小珍现在离开滇西了,具体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我这把年纪了,长得再漂亮的美女,也不大惦记的。不过,其实邱小珍离开滇西也好,留在这里,对她来说,剩下的只有麻烦。” 说完,平叔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欢:“你小子,不会是对她念念不忘吧?只不过,邱小珍这妮子,倒是的确招男人喜欢,你惦记着,也正常,哈哈。” 许欢讪讪笑道:“平叔你开玩笑了,也就是普通朋友,关心关心而已。” 这下子,连林若海都哈哈大笑起来:“你就算了吧,你俩指定得有点儿事,我刚到这边的时候,邱小珍还老到茶楼来,一跟我聊天,没几句话就会问起你的情况,只不过,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好,总是随便敷衍两句了事。早知道你还惦记她,我就该帮你留意一下。这个妞长得的确还是很辣的,就你这德性,老实交待,你到底上过手没有?” 几个男人在一起,谈到漂亮女人,总是会有很多话题,连陈军也跟着起哄,说:“咱们欢哥,从云桥镇开始,那就是极有女人缘的,这个邱小珍,八成跟他好过。” 他还好奇地追问起许欢,跟邱小珍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欢一边嘻嘻哈哈地应付着他们,心里却暗暗升起了一股种淡淡的忧伤,女人缘,我有个狗屁的女人缘。漂亮女人,自己倒是认识了不少,但是,所有的漂亮女人,在我这儿都是昙花一现,都是有缘无分。有那么一瞬间,他强烈地思念起简晓彤来。 为了不让自己在这种情绪中沉浸下去,他连忙换了个话题,问:“平叔、刀哥,你们现在做这个茶室,生意怎么样啊?前景如何?” 果然,他这么一问,成功转移了大家聊天的方向。 平叔道:“看怎么说,这种生意,肯定不可能有捞偏门来财快咯,但是持久性还是不错的。最近,我正准备去趟闽南,现在,铁观音炒得挺火的。弄得好,还是能赚点钱。” 于是,平叔又跟大家聊起了茶叶的各种生意经。 许欢的好学精神,再次很好地体现出来了,那个晚上,他了解了如何区分六大茶类,搞明白了什么是不发酵茶、全发酵茶、半发酵茶和后发酵茶,也弄清楚了蒸青、炒青、烘青和晒青的区别。处处留心皆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许欢一直深以为然。 饭局结束后,陈军把当年伤的那个人的情况,告诉了平叔。 对方叫刘威,他当年只是大概知道对方是哪儿的人,所以,这次他跟许欢一起来,原本打算可能要在滇西逗留一些时日的。但是,平叔答应帮忙后,找起人来就快捷了许多。 次日,平叔就托人去打听了,因为都在赌场里做过事,所以没两天,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刘威。 一听说找到人了,许欢和陈军立刻就想去跟人商谈。平叔就拦住他们道:“你俩别急,这样,我跟若海先去帮你们探探,万一这个人是个死脑筋呢,那你们或许还得另想办法。” 许欢心中暗赞,平叔果然是老江湖,做事情想得周到。不仅仅是帮他们先去探口风,而且还拉上了林若海,很自然地就避了嫌,以免许欢和陈军多心,他会在中间做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脚。许欢心中不由对平叔又敬重了几分。 当晚,平叔和林若海回来后,林若海比较高兴,笑着对许欢道:“这事有得谈,对方开价不算过分,二十五万。我估计价格上还可以商量,但他的条件是,赔偿金必须一次性到位,否则免谈。说起来,还得感谢陈志峰,他做事真不厚道,这些年,你猜他一共给了刘威多少钱?” “给了多少?”许欢挺好奇。 “五万都不到。除了当时的医疗费外,后来陈志峰就一个月给刘威一千块生活费,把人家吊在那儿。所以,这次他才提出来,要么一把付清,要么免谈。” 许欢一听,不由冷笑连连:“那陈志峰确实不厚道,虽说一千块让人家过生活,是绰绰有余了,但是,也就那样了。我估计,等他觉得陈军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这这一千块他都懒得给了。” 林若海道:“以前不觉得,但现在看来,你这个说法还真的很有可能。明天,我陪你俩一起去把这事了掉吧。还好,刘威残得不是太严重,就是左手不太灵活了,当时,陈军那一刀,估计伤到了某根神经,现在左手的有几根指头,有些萎缩。” 陈军至此,心中这才真正地大大吁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关总算是过了。 许欢的心理价位在二十万,原本他不是太想杀对方的价,但是现在他不知道,小杰那里的情况以后会怎么样。也许,后续还有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他心中暗暗评估了一下刘威的伤,觉得二十万,应该不算少了。 去之前,许欢到银行去取了二十万现金,陈军还不是太理解:“你忙着取钱干嘛,大家谈好了,签了字,到银行转给他不更省事吗?” 许欢笑了笑:“不一样的。” 第二天双方谈得很顺利,陈军先诚心诚意地给对方道了个歉。 看得出来,刘威见到陈军,并没有那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思。毕竟当年大家都是愣头青,谁都没有歇脾气,才有了这场祸事。 而且,直到此时,陈军才知道,所谓刘威对他念念不忘的恨意,很大程度上被陈志峰给夸大了。 刘威的确起过告陈军的念头,但时间过了几年,恨意早就没有这么浓了。平叔和林若海昨天来找他谈时,帮他权衡过,真把陈军弄进去,又改变不了他的现状,不如私了,毕竟他和陈军两人之间,并没有宿仇,不过是一次冲动下斗殴造成的后果。 果然,谈到最后时,就是个价格问题了。 刘威原本在赔偿金上,还想坚持二十五万。许欢把皮箱往桌上一礅,直接打开来一亮,然后道:“刘威兄弟,我也是个爽快人,钱已经准备好了,就二十万。多了,我这兄弟的确有困难,就这些钱,也是大家伙凑的。可以的话,咱们一把付清,钱你点好后,再在和解书上签字,如何?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从此交个朋友,以后,咱们到滇西,找你喝酒,你到临江,我全程陪同。” 刘威看了两眼桌上的现金,一咬牙,桌子一拍:“行,咱们的事,就到今天为止。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第129章 有点心烦 后来,陈军把六万块给了许欢:“如果谈到二十五万,我可能真得找你借一些了。但是,这些钱我还是有的,现在这个结果,我很满意了。” 许欢起初死活不肯收,陈军道:“欢哥,这不是几万块钱的事,而是我陈军要求个问心无愧。我得让自己觉得,这事是自己负的全责,你就不要让我再有欠着的感觉了。如今,我没了这个大包袱,这些钱,难道我陈军还挣不回来吗?” “得,你成功地说服了我,老子才不嫌钱多呢。”许欢笑着把钱一把接了过来。 在处理陈军的赔偿事情上,许欢之所以费劲在那儿讲价,就是因为他知道陈军手上的钱并不多。所以,能替陈军减少些负担就减少些。 陈军缺钱的时候,他可以支持陈军,但是最终陈军还是得把钱还他。这一点上,是许欢他们做事的原则。 他们几个人,无论许欢,还是钱小朵和汪嵩,三人在钱财上,相互之间都会无条件支持。但是,从他们合作开始,账却是明明白白、清清爽爽的,亲兄弟明算账,这是他们的规矩,所以,这几年来,哪怕钱小朵那两个店铺,一个月一千多租金,也是每个月算给钱小朵的。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现在,他们面临了一个问题。陈志峰虽然被抓进去了,但是前几天,许欢从何静那儿得到消息,至今,不管是陈志峰还是郑洁,都坚决不承认宋进的事是他们做的,更不承认小杰的事情是他们做的。 许欢想想也正常,毕竟他们提供的证据,只能证明陈志峰有行贿、涉黄、涉赌等等事情,这些事虽然也够陈志峰受的,但跟买凶杀人比起来,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但是,对于许欢他们来说,如果不能确定陈志峰的刑事责任,那小杰就没办法获得相应的民事赔偿,现在,所有的费用,还得是许欢他们承担着。 为此,他们三人之间发生过小小的争论,汪嵩觉得在无法获得赔偿之前,这个钱只能算在他头上,小杰是他的亲兄弟,又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 但是,许欢却认为,这个钱该他们店承担:“小杰虽然是你的兄弟,但同时也是我们店的员工。何况,虽然是为了救你,但是陈志峰之所以准备弄你,也是因为大家的事,甚至,很大原因是因为我,按你这个说法,这些费用该我一个人负责才是。” 汪嵩为之语结,钱小朵霸气地宣布:“我同意许欢的说法,这个费用算在公账里,账上钱不够了,大家就平均掏腰包。嵩娃你就别争论了,三票里我们占两票,股东大会结束。” 小杰如今伤情不明,如果一直不醒,成了植物人,这费用就是个无底洞。这么重的负担,许欢和钱小朵怎么可能让汪嵩一个人背负。 “唉,现在寇小刚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这个王八蛋,他不归案,小杰这事就坐不实,到时候,便宜了陈志峰。”汪嵩知道,他俩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自己一个人承担费用的,也不再做无意义的争执了,只是在那里恨恨道。 钱小朵就有些遗憾地说:“当时,我应该叫辆车跟上去的,看他往哪儿跑?” “那怎么行?”许欢道:“危不危险的咱们先不说,当时,这边的事还没落定呢,你怎么能跟上去。” 见两人有点儿丧气,许欢又说:“反正,通缉令也发了,这孙子早晚会被抓住的。” 汪嵩道:“那还真不一定,要是他逃到滇西去,然后从那边逃到境外去,这个通缉令有个屁用。” 许欢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忙道:“嵩娃,你这一说还真提醒了我,寇小刚之前就在那边边境交界的地方,帮邱天和陈志峰看过赌场,他对那边很熟悉,没准儿真躲在滇西。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个情况告诉何静他们,让他们跟那边联系一下。” 说罢,许欢忙站了起来就要出去,想了一下道:“嗯,我跟刀哥再打个电话,让他给平叔也说一下,在那边也帮我们留意着。” 他刚打完电话,明宇却一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三人心里顿时一紧。 汪嵩忙颤声问道:“宇哥,是不是小杰那儿出了什么状况?” 现在,主要是汪嵩的妈妈在医院里照顾着小杰。汪嵩没有想到,后来他的妈妈一点儿没有找他闹。只是,每次汪嵩过去,他妈总是一脸忧伤地看着他,却并没有过多地责怪汪嵩。这反而让汪嵩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这时,见明宇突然过来,汪嵩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 明宇见三人这副神情,忙说:“哦哦,别紧张,没事,好事。” “到底是没事还是好事啊?”钱小朵对明宇说话可不像那俩人这么客气:“你说话说完整些好吗?” “是这样的”明宇喘了口气:“今天,我们给小杰做头部扫描时发现,压迫脑神经的阴影有明显的减小,小杰身体各方面的体征都不错。我本来想打个电话给你们,后来想想还是自己过来跟你们说比较好。” 钱小朵又问:“别说那些我听不懂的,什么脑神经啊阴影的,你就说小杰到底能不能醒啊?啥时候醒啊?” 明宇就一脸为难的表情:“这个我也不能下断言的,现在的情况,只是表示小杰的伤情,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见钱小朵又要发急,许欢忙道:“那是不是说明,小杰可以醒过来?” 在医学上面,明宇的严谨已经成了种习惯,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只能说,醒过来的可能性比之前更大了。” 三人听他这么说,心中顿时升起了希望。这时,钱小朵才发现明宇一头汗,忍不住埋怨道:“既然还不确定,你急巴巴地跑过来干啥,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了啊。看你这样子,刚下班吧,自己不知道先回家休息一下吗?”一边说着,一边给明宇倒了杯水。 听到这个不错的消息,大家心情放松了不少,见钱小朵这副样子,许欢和汪嵩就对视了一眼,两人有些心照不宣。 许欢说:“我还是先去找何静,办正事要紧。”说罢就往外溜去。 汪嵩也道:“等我一下,我也跟你一起去。宇哥,你多坐一会儿,待会儿一起吃饭。”然后赶紧跟上许欢往外走。 两人一离开钱小朵他们的视线,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嵩娃,我看朵儿姐跟明宇,现在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啊?” “是啊,所以我赶紧溜出来啊,不然在那里当灯泡吗?”汪嵩笑道:“不过,宇哥这个人,现在越看越顺眼了。” 两人一路笑谈着,一路往警察局走去,但是,他们两人并不知道,钱小朵最近为这事,心里有点儿烦。 第130章 患得患失 这天,汪嵩去医院看小杰去了,店里就许欢和钱小朵在。 自从陈志峰被抓进去后,许欢他们的生活,回归了正常。只是店里少了小杰,汪嵩又要经常到医院去,钱小朵也时不时要去疗养院看望一下她母亲,所以,许欢这段时间也老实了许多,尽量不往外跑,没事基本上就待在店里了。 今天,许欢原本可以早点回家,他好久没回去吃过饭了。但是,他发现钱小朵状态不是太对,时不时地一个人在那儿走神,有一次,一个客人来租碟片,钱小朵居然给别人拿错了,从开店以来,她很少犯这种失误的。 许欢就觉得她应该有什么心事,所以,特意留在店里,陪她一起吃了晚饭。 他原以为吃饭的时候,钱小朵会跟他聊聊,但是,钱小朵一直闷着头吃饭,酒也没喝。许欢知道她的性格,要是她不想说话,谁问了也是白问,于是也不作声,默默陪她吃饭,直到天黑关店门了,钱小朵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锁上门,许欢准备回去了,钱小朵才问:“你回去有没有什么事啊?” “没啥事啊?” 钱小朵道:“那就陪我走走,送我回去。” “行啊!” 两人一起往钱小朵家走去,默默地走了一段,钱小朵才道:“我们这伙人里,好像是应该有个医生才行哈。” “那当然咯,明宇就是医生啊,你看他帮了我们多少忙。” 许欢这话一说完,就发现不对,钱小朵居然气鼓鼓地看着他。 “朵儿姐,我说错什么话了吗?”许欢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想自己没说什么呀,这不都顺着她的话在说吗。 “我是说‘我们这伙人’里,应该有个医生。”钱小朵提高声音强调道。 许欢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忍不住哀怨地叫了声:这朵儿姐,她这样说话,恐怕也只有我才能听明白了。 钱小朵要表达的意思是,以前,明宇虽然跟大家关系好,但不是“他们这伙人”里的,说难听些,仍然是个外人。现在,她心里觉得跟明宇的关系,应该更进一步了,所以,她是想听取许欢对这件事的意见。 许欢这下知道她一整天在烦什么了,于是说:“是不是宇哥提出什么了啊?” “嗯,他那天问我了,很正式地问我了,问有没有可能。” “好事情啊,我觉得明宇各方面都不错的。以前,还觉得他有些呆里呆气的,现在被我熏陶得好多了。除了在你面前还有点儿呆以外,跟我们交往都挺正常的。要不,你将就将就,把他收了得了。”许欢笑了起来,他一直觉得,如果钱小朵跟明宇能成,其实是段很不错的姻缘。 钱小朵白了许欢一眼:“做朋友、做兄弟,明宇这个人都没话说的。但是,要、要是跟他过日子,那就是另外回事了,你还是年纪小,跟你说不明白。” “那你跟我说,你在顾虑什么?”许欢问。 “过日子,又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我倒是个寡人儿,一切好说,自己看对眼了就行。但明宇就不同了,他有自己父母的。你说说看,要是他家里知道,我钱小朵要文化没文化,脾气又大,以前还是个做扒手的,他们是不是病都要被气出来?再说难听点儿,我要是告诉明宇,咱们现在这三间门面,都是当年偷来的钱买的,他吃不吃得消?” 钱小朵这些话,估计在心里不知盘了多久,许欢这么一问,她就噼里啪啦一连串地说了出来。 一下子,倒是真的把许欢给问住了。他愣怔了一会儿,才道:“以前的事,有些可以不告诉他的呀,干嘛什么都要说。” 钱小朵摇了摇头:“不行,如果我要跟他好,我就必须把这些告诉他。我在外面可以做贼,但是,在家里,我不想自己心里还有个贼。” “那要不找个合适的时候,你就跟他说了呗,受得了就受,受不了拉倒,大家做兄弟好了。”许欢觉得,既然钱小朵是这个态度,那就索性直接些,倒也爽快。 “嗯,我也这样想。就是心里又有点纠结,怕把他这种好学生给惊着了。”钱小朵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跟你说实话,现在我还真有点儿稀罕他了。” 这时,许欢和钱小朵已经走到巷口了,许欢突然想起当初,因为简晓彤说了自己一句“人渣”,结果自己喝了个烂醉,在这巷口碰见了杜莉莉的事。此刻,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于是,他很有感触地说道:“朵儿姐,你别说,感情这种事,我这人,自己都还稀里糊涂的。也不见得能给你好的建议。不过,我相信缘分这个东西,如果明宇真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吓是吓不跑的。如果他不是,你就算没有以前那些事,也未必能走到一起。” 钱小朵点了点头,貌似下了个决心:“倒也是,哪天还是跟他说了吧。不过,这里面有些事,跟你和嵩娃都有关系,所以我得问问你。” “我俩那点儿事有什么关系,以前倒还担心传到陈志峰那里了,现在,无所谓的。你要告诉他,尽管告诉他好了。” “要不、要不我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小杰还在医院呢,要是把明宇给惊着了,你说他会不会以后不管小杰了。”钱小朵犹犹豫豫地说。 许欢一听,就知道钱小朵心里还在那儿患得患失的,但找的这个借口,属实天真得可爱,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朵儿姐,的确不着急,那咱们等小杰的病情稳定了来吧,现在真不是时候。” 钱小朵被他笑得有些懊恼起来:“既然这样,那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没笑什么,就是觉得朵儿姐考虑得周到。”许欢虚伪地掩饰道。 两人就这么一边说一边走,许欢突然觉得钱小朵身体有些绷紧了,他以为钱小朵真生气了,忙问:“朵儿姐,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钱小朵突然压低声音说:“后面有人缀着,有一段路了,别回头。继续走。” 第131章 自投罗网 钱小朵在许欢的眼里,有时候就像一只猫似的。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但是,一旦遇到什么威胁,或是感觉到了危险,会在一瞬间变得异常灵敏。 许欢想,这也许得益于在她多年流浪生活中,形成的一种求生本能,所以他很相信此刻钱小朵的判断。 于是,他一边不露声色地跟钱小朵继续打着哈哈,一边若无其事地将外套脱下来抓在了手上。因为,他现在手无寸铁。 “前面有块空地,灯光很暗,如果是来找麻烦的,估计会在那里动手,你留些神。”钱小朵边走边说。 钱小朵家,许欢他们不知来过多少趟了,她说的那块空地,许欢自然知道,于是他低声道:“我有数的,待会儿你站开些,明刀明枪地想搞我,临江数不出几个人来的。” 果不其然,他们刚走到那块空地,许欢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急促了起来,待到近前,他猛地往下一蹲,一阵风声从他头上横扫而过。许欢顺势回身一个低鞭腿,正中对方小腿,那人不由踉踉跄跄地退后了几步。钱小朵此时,也退到了一旁,冷然地看着袭击许欢的那个人,正是寇小刚。 “哟,这不是寇总吗?”许欢笑道:“咋学会了打人闷棍了。” 寇小刚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手中拿着一根铁棍,一脸狰狞地看着许欢:“小杂种,今天得让你死在你寇爷手里。” 许欢心里有些好奇,寇小刚正被通缉,照理说逃命都来不及,怎么会突然回了临江,还敢来偷袭他,就算他知道陈志峰郑洁被抓了,又怎么会想到第一时间来找他麻烦呢。 于是他忍不住用话套寇小刚:“寇总,咱俩有这么大仇吗?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寇小刚此时也正暗暗心惊。刚才,他认为志在必得的一击,却被许欢好像早就知道似的,一下就躲过了,仓促之间,自己还被对方扫了一腿。 现在只见许欢两手持着外套,满眼警惕地盯着自己,但却还在那儿装无辜。 他恶狠狠地对许欢道:“你少特么的装,咱俩有没有仇,你不知道吗?那个死瘸子都跟我说了,就是你去报的案。寇爷今天告诉你,你动陈志峰我不管,但是动我妹,我就得弄死你。” 许欢心中一惊,忙喝问道:“你将宋进怎么样了?” 寇小刚怪笑道:“等你死了,你自己去问他。”说着,拎着铁棍一步步向许欢逼近过来。 许欢知道这时自己不能乱,忙收敛心神,一脸鄙夷地激他:“你特么的不是号称练过的吗?有本事别拿着这根烧火棍,咱俩好好过过招,要是小少爷今天输了,随你怎么着都行。要是你输了,小少爷带你去见警察叔叔,一定让你们兄妹俩团聚。” 原本许欢只是用言语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但他还真没想到,这寇小刚听了,竟然真的将铁棍往旁边一丢,把手捏得咔吧响:“好,今天寇爷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他棍子刚刚一丢,许欢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一记肘拳就顶了过去。不得不说,寇小刚手上的确有两下子,侧身一躲,还了许欢一记凶狠的摆拳。 两人拳来腿往地缠斗在一起,刚开始时,两人势均力敌,一时不分胜负,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但时间稍长,寇小刚明显体力不足,开始喘起了粗气,而许欢却是越战越勇。 要知道,许欢一直在练拳,正常的日子里,晨练没断过。而寇小刚却养尊处优,尤其是这些年来,根本没人敢惹他,拳脚功夫生疏了不少。最关键的因素是,寇小刚年龄比许欢还大了不少,用杜志猛常说的话就是,拳怕少壮。此消彼长之下,寇小刚哪里还是许欢的对手。 说时迟,那时快,寇小刚被许欢窥到一个破绽,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胫骨上。 寇小刚下盘本就不是太扎实,这时小腿一阵剧痛,身体往下一矮,朝前往许欢跌扑了过去,许欢趁势一曲腿,膝盖往上一提,结结实实地撞在寇小刚下巴上。顿时,寇小刚沉重的身躯往后一翻,仰躺在了地上。 许欢正欲一步跨上去踩住他的脖颈,但寇小刚反应也很快,在受了如此一记重击之下,还能迅速地翻滚开去,一挺身站了起来。 不过,这时的寇小刚,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刚才许欢那一下,不但让他满口是血,而且让他的头已经晕晕沉沉的了。 他眼角的余光看见钱小朵站在旁边,于是猛地变线窜过去,一把勒住了钱小朵的脖子,同时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架在钱小朵颈边,对许欢吼道:“小杂种,你再过来我就弄死她!” 然后,许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只见钱小朵身体奇怪地一扭,竟然像泥鳅一样从寇小刚的手臂里滑了出来,紧接着她手一挥,寇小刚就发出一声惨叫,手上的匕首“当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他根本来不及再对付钱小朵,只是一只手捧着一只手,痛得在那儿直跳。 许欢忙冲上去,把地上的匕首踢开,钱小朵却已经恢复了慵懒的样子,一脸冷漠地说:“手筋被我挑了,你还紧张个啥。” 寇小刚转身欲逃,许欢上前狠狠一脚把他踹倒,拼命压制住他,想将他制服。寇小刚俄自在那儿做着困兽犹斗的挣扎,许欢一时很难将他制服。 钱小朵见状,捡起地上那把匕首,恶狠狠地按在他眉毛上:“再特么的乱动,把你招子废了!” 寇小刚立马老实了,于是,许欢将他双手,一上一下扭到背后,抽出他的鞋带,将他两个拇指捆了个结结实实的苏秦背剑。 彻底弄妥当后,许欢这才从寇小刚身上站了起来,喝问道:“说!你把宋进怎么样了?” 此时的寇小刚,本来还想说两句硬话,但钱小朵一句冷冰冰的话,马上瓦解了他心里残存的那点儿反抗意识。“敢说半句假话,立马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寇小刚心里一哆嗦,他完全相信这个女的是个狠人,说得出来,就下得了手。 于是,他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没、没把他怎么样,捆在他家里的。两位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从此咱们恩怨两消,如何?” 许欢一脸嘲讽地笑了起来:“放过你?怎么可能?小杰现在还躺在医院没醒。不过,我倒是要谢谢你,挺仗义的,知道来自投罗网。” 第132章 风平浪静 原来,寇小刚潜回临江已经有几天了,这几天里,他一直躲在苦井巷宋进的家里。 在寇小刚当时躲出去后,刚开始时,他还能联系到陈志峰和郑洁。但是,没过几天,他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不但联系不上陈志峰和郑洁,连桃源夜总会的电话也再没有人接了,他心里知道出事了。 后来,他辗转联系上了一个当时处得还不错的员工,才知道陈志峰他们出事了,自己也已经被通缉了。 那哥们儿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只是告诉寇小刚,刚开始时,警方是在调查宋进被撞的案子,后来不知道找到了什么证据,牵扯到了桃源夜总会,所以,连郑洁都被带进去了。 寇小刚知道警察在调查宋进的案子,但他十分想不明白,这件事,当时是陈志峰叫他做的,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这么多年了,一直风平浪静,他自己都快忘了,曾经做过这件事,现在怎么突然走漏了风声呢,还找到了证据,根本不可能。 他这么想着想着,突然之间,就想到了那个在电影院门口擦皮鞋的瘸子。当时,他只是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但怎么也没想起来是谁。而且,那时候他一门心思要弄汪嵩,就忽略了这件事。 现在,重新提起宋进,他突然醒过味儿来:靠,搞半天这个瘸子是宋进,就是被自己撞瘸的,自己肯定是被对方认出来了。 寇小刚可以不管陈志峰,但是他不能不管郑洁。这个妹妹,是他在世界上,还唯一有所牵挂的人。 于是,这个头脑简单的莽夫决定冒险回临江,寻找机会做掉宋进。他认为,也许这样就可以死无对证了,至少连累不了郑洁。 趁宋进收摊的时候,寇小刚悄悄地跟到了他家里。宋进家只有一个老母亲,宋进又是残疾,哪里是寇小刚的对手,两人很快就被他制服了。 寇小刚问宋进:“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宋进没想到,在陈志峰被绳之以法后,寇小刚被通缉的情况下,还敢回临江来找他报仇,他自己被弄死也就罢了,现在还连累了自己的母亲,念及此,他心中不由万分难过。 情急之下,宋进也没有别的办法,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想办法先保命,想办法拖时间。于是,他跟寇小刚说,报仇找错对象了,自己根本没认出他来。这件事,就是许欢在和陈志峰斗法,自己只不过是被利用了,如此等等。 “你把我弄死了也没有用,弄死我一个瘸子,显不出你本事的。你还是饶了我们吧,自己早点逃出去。不然,等许欢知道你回来了,你就跑不掉了,你不是他的对手的。他这么厉害,连陈志峰都被他扳倒了,你不走,早晚得落在他手里的。”宋进一边求饶,一边用言语激寇小刚。 果然,寇小刚心中怒火被成功激了起来,他阴笑着对宋进道:“好啊,老子留你两天命,让你亲眼看见老子把许欢干掉了来,再来送你们上路。” 就这样,只知道逞匹夫之勇的寇小刚,被宋进成功地引到许欢那儿去了,母子两人最终才得以侥幸逃脱。 事后,宋进碰见许欢,不免羞愧满面:“小欢,这事我做得太对不起人了,还好你们都没事,要是……但是,我当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把火引到你们身上。我心里就想着,他始终是被通缉着的,来找你寻仇,总有可能会出岔子。” 许欢笑笑:“宋哥,不解释了,我怎么会怪你呢。无论如何,比你们被他悄悄地弄死在家里要强。再说了,我的身手,多少年前你就见过了,你心里肯定知道的,要想弄我,也没这么容易,是吧?” 饱经沧桑的宋进,在许欢宽厚的笑容中,眼圈竟然有些红了,一时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理由再充分,他仍然感觉自己有些难以面对许欢。 许欢完全能感受到宋进心里的那份内疚,所以又安慰他道:“结果是好的就行了,宋哥,现在寇小刚落网了,你和小杰都可以获得相应的赔偿。有些事情,冥冥中有天意的,你心里别太在意,觉得对不起我啥的。有个跟我处得很好的老头儿,经常跟我说,凡事有因果。所以,从你这里把寇小刚引到我面前来,就是这件事的因果。你仔细想想,从咱俩枫林晚打交道开始,这中间发生的事,哪一件是我们设想过的,不是天意是什么。” 宋进感慨万分道:“小欢,若海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跟你的交往。当初,我还很是不理解。看来,他比我有眼光多了。” 与寇小刚遭遇战之后,许欢终于发现钱小朵的刀藏在哪儿了。准确点说,钱小朵的刀,根本就没藏过,一直在他们的眼前。 之前,他和汪嵩都以为,钱小朵是用的单刃剃须刀片,或者是手术刀片。 直到那天钱小朵把寇小刚手筋挑了后,许欢才看清,钱小朵的刀,就是她一直带在右手食指上的那枚蛇形戒指。软钢材质,做工极其精巧,宽约一分,展开后约两寸许,蛇头就是一卡簧,一按后弹开,随手可用。所以,纵然是坐飞机,钱小朵的这把小刀也没离过身。 这件宝贝,让许欢艳羡不已,好长一段时间,他厚着脸皮缠着钱小朵,也想弄个这样的戒指。 钱小朵只能爱莫能助地看着他:“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哪儿能弄到这个东西了。” “那以后,你要是结婚了,这手上就应该戴钻戒了,一只手上带两个戒指,显得很不协调了,是吧?要不,到时候你把这个戒指传给我,我也可以叫你师父的。”许欢此时的厚颜无耻,简直令人发指。 钱小朵就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欢:“你特么的欺负我没结过婚是吧?结婚戒指戴左手的,我这个戒指戴右手的。你丫什么脑子?” 汪嵩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原本十分遗憾,没看见钱小朵刀挑寇小刚的一幕,现在见许欢吃了瘪,心中觉得平衡了不少。 不过他也很是好奇:“朵儿姐,照道理说,这个寇小刚还是有把子力气的,虽说干不过许欢,但力气肯定比你要大,怎么一下子就被你给摆脱了呢?” 陈志峰一干人相继落网后,这件事总算彻底了结了。而且,明宇刚有消息过来,小杰苏醒的迹象越来明显,应该就是最近的事了。 所以,钱小朵此刻心情很好,听汪嵩这么问起,她一伸手,手臂就扭成了一个常人很难做到的古怪角度,然后得意地笑笑:“连寇小刚这样的蠢猪,都能制得住我的话,我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这时,许欢和汪嵩两人才猛然想起,钱小朵从小就被卖给了跑江湖的杂耍班子,一身柔骨功也是神乎其神。 两人不由同时慨叹:搞半天,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坏人。 钱小朵也不由感叹道:“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把自己藏得这么深了吧。” 是的,今后,他们不用再这样,什么都要藏着掖着了。而且,他们也很难将自己再藏得这么深了。 随着陈志峰一案的全面破获,他们这几个人的名声,已经在无形中传遍了临江。 虽然,从官方层面,并没有对他们的事情,披露过一星半点信息。但有些事情,还是慢慢传到了临江的江湖之中。这些坊间的说法,半真半假,但无疑却让许欢他们几个人,显得更为充满了传奇色彩。 不过,这对于许欢他们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曾经面对的这个诡谲江湖,如今,终于真正地风平浪静了。 或许,他们今后还会遇到其他的风浪,不过他们对于生活、对于友情、对于亲情,都更加充满了自信。 第1章 志不在此 陈志峰被搞垮了,感到无比震惊的人还有一个,就是潘子。 潘子的父亲跟唐鹏的关系,素来比较紧密,所以,对这件事情的了解,潘子比一般的外人就多了很多细节。 这时,他才知道,当年的周有德,的确是被许欢他们这几个人,一手搞下去的。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在那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和起到的作用。如今,连陈志峰这样的大咖,也被许欢搞了下去。 虽然,唐鹏并没有透露,是谁授意他调查陈志峰的。但正是因为这样,让潘子更加对许欢具备的能量,有了种深不可测的敬畏。 他不由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跟许欢他们这些人,一直以来是友非敌。 如果说在潘子了解这些事之前,他在许欢的面前,心里还有些莫名的优越感,觉得自己好赖是编制内的人,而许欢他们,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生意人。那么,在他知道了这些内幕后,他那点儿仅有的优越感,早已荡然无存了。 于是,潘子当即决定,要趁着现在,跟许欢建立更良好的关系。所以,他提起电话就约许欢他们出来吃饭。 许欢如约而至,但当他出现在潘子订的包厢时,不由愣了一下,他原以为李斌、孟家兄弟这些人都会在,结果,来了才发现,约他吃饭的只有潘子一个人。 “哎呀,汪嵩今天也临时有事,这饭局,莫不然就我两个人啊?” 潘子笑着道:“本就是小范围聚聚,两人就两人,正好聊深一点儿,人多嘴杂的,反而说不了什么话。” 许欢就知道,潘子多半是要问关于陈志峰的这件事了。 因为,在陈志峰还没出问题的时候,他曾经向潘子打听过信息,也透露过一点儿情况。现在,事情尘埃落定,以潘子现在的智商,当然能想到了。 果然,许欢坐下来没多久,潘子就说:“小欢哥,我是发现一个规律了,你只要一打听谁,谁就要倒霉。” 潘子的语气,让许欢有些意外,因为“小欢哥”这个称呼,还是潘子当兵前,曾经这么叫过,从他复员回来后,大家都是直呼其名了。 不过许欢没有刻意去点穿这一微妙的变化,只是笑嘻嘻道:“潘子,搞半天你叫我来,只是为了取笑一下我咯,我哪有这个本事。” 潘子忙说:“咱们兄弟多少年了,怎么会取笑你?不过,你也别瞒我了,有些事,我知道得比别人还是要清楚些的。” 许欢知道潘子的父亲,跟唐鹏的私交甚笃。所以,潘子这么说,他丝毫不以为怪,只是正色道:“唉,我也不是想瞒谁,只不过,这件事于我而言,没什么可显摆的。说到底,这终归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我本意只为自保,并不曾想过要弄谁。” 潘子本是个识趣之人,加上这两年在体制内里厮混,对于人情世故分寸感的拿捏上,更是纯熟于胸。 此刻,他见许欢并不想过多地谈论陈志峰这件事,他就及时打住了话头,只是举起酒杯,顺着许欢的话道:“说起来也的确是,当初,就算你们举报周有德,那也是因为他威胁到你了。咱不聊这些了,今天,就算是给你庆祝一下。” 许欢也举起酒杯,诚恳地说:“潘子,无论如何,你帮过我的这些忙,我都记心里了。这杯酒,我干了,谢谢的话,我就不说了。” “小欢哥,那我也干了。”潘子一仰脖喝下了杯中酒道:“说实话,咱们一起玩这拨人中,我最敬佩的就是你了。有头脑,有手腕,做人做事还越来越低调。要是换个人,现在只怕尾巴都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许欢就笑了起来:“潘子,你可别叫我‘小欢哥’,我现在听着挺难为情的。来日方长,大家今后相互帮衬着就是。” “哈哈哈”潘子也大笑起来:“‘小欢哥’这个称号,叫着亲切,能让人一下子回到当年混街头的日子啊。你都不知道,体制内啥都好,就是做人做事太拘谨了,一点儿不敢造次,我也只有跟你们在一起,才觉得能真正放松。” 两人这天聊得很是开心,于潘子而言,许欢这样的人,将来对自己肯定有所帮助。于许欢而言,他的两次大动作,潘子都起了些作用,尤其是当初对付周有德时,更是全靠潘子提供了极为有价值的信息,所以,他心里还是十分承潘子的情。 用人朝前凑,不用朝后躲,这种势利眼的行为,历来是许欢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 尤其是经历了“陈志峰事件”这一系列风波后,许欢越来越偏向于这样一种处世为人的态度,就是与人交往,尽可能地追求真诚。 这个观点,许欢曾经跟汪嵩他们讨论过,汪嵩起初不以为然:“也不能太真诚了吧,还是得分人,不然,到时候被别人卖了,还在替人家数钱。” 许欢就道:“真诚不等于不设防。我所谓的真诚,是指与人交往时,既不矫饰自己的缺点,也不无视他人的优点。而不是把自己的底儿都兜给别人看,才叫真诚。” 那天,钱小朵出人意料地听懂了,说道:“对的,啥都扒出来给人看,那不叫真诚,叫耍流氓。” 于是,一场严肃的讨论,又在他们的捧腹大笑中,不了了之。 正因为如此,所以今天,两人聊到后来,当潘子问许欢:“有件大事,你有没有兴趣谋划谋划。”的时候,许欢态度异常慎重地问道:“什么大事啊?”。 “你想过没有,开发区里项目,要不要运作一下?”潘子低声道。 许欢知道,随着“陈志峰事件”的发酵,国土局里原本管规划的赵副局长,也是潘子的直接顶头上司,还有几个科长,都出了问题。现在,国土局里正面临人事结构的重新调整,开发区的项目也暂时搁浅了。 “之前,你不是说过吗,这里面的事,我连资质都不够,想运作也运作不了啊?”许欢随口应道。其实,陈志峰刚被弄进去,他也想到过这个问题,只是他志不在此罢了。 第2章 自知之明 潘子听许欢这么说,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资质不够,可以想办法去找有资质的单位啊。或者跟对方合作,或者直接挂靠。钱不够,就想办法贷款。只要一条腿能插进开发区项目里,凭你的本事,用不了几年,就可以超越陈志峰鼎盛的时候。呵呵,那时候,你就很有可能是临江的首富了。” 随着年龄的和阅历的增长,许欢对自己的能力,越来越有着清醒的认识。他并不认为自己能运作这件事,能把陈志峰搞垮台,不等于自己的本事就比他大。他知道,这件事的成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 但是,他不能直接驳潘子的一番好意,于是淡淡笑道:“潘子,你知道吗,以前陈志峰曾经说过我,做生意不能满足于小富即安。当时,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经历了这些事,我倒是觉得,做人最要紧的就是,有多大能耐端多大的碗。我宁愿自己走慢一点儿,也追求能走远一点儿。” 潘子就啧啧道:“那你这样有些可惜了,现在你风头正健,加上,你跟唐书记关系又这么好,为何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我跟唐书记哪里就说得上关系好了?”许欢摇头笑着说:“这次扳倒陈志峰,那不过是唐书记为公而已。要论私交,还是你家和他的关系更靠谱。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有好事情就想着我。” 潘子之所以想鼓动许欢参与到开发区项目上来,其实是有自己小算盘的。他寻思着,目前,单位里最大的事就是这件事了,要是自己能在开发区这件事上小有作为,对他今后的发展,无疑是可以加分的。所以,如果能把许欢拉进来,大家有这层关系在,做什么事情都更好商量、更好协调。 不过,接下来许欢的话,却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潘子,你们单位里的事,我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作为朋友、兄弟,我得劝你一句,现在这种局面,开发区的项目,你能不碰,就尽量不要去碰,躲得远远的最好。这件事,如今已经在风头浪尖上了,谁要是想贸然去碰,肯定会烫手的。” 果然,没过多久,许欢的话就被印证了。上面发话了,临江开发区的项目,一律不向民营资本开放,统一由具有国有资质的单位进行整体运作。 潘子再一次被许欢的预见能力所折服。他心想,要是这个人能进体制内,那绝对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由是,他心中对许欢更是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后来,当房地产如火如荼的时候,许欢他们几人开玩笑谈论道,当年,因为他们的一通乱拳,让临江的房地产开发都滞后了几年,影响了经济的发展,实在是不应该。不过,也有有识之士说,你们这样,实际上是帮了这个市场,让临江的房地产开发一起步,就从土地的正规招拍挂开始的,没有出现太多的乱象。 只是,这时的许欢,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之事,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呢。 最近,他一直在思考的,是自己未来的方向。无论是生意上的,还是生活上的,他都觉得自己仿佛处于一个瓶颈阶段了。 这个店,虽然目前还是一门生意,但决然不是长久之计。以后,是继续做与家电相关的行业,还是转型经营其他的产品,当前他们都还不是十分明朗。前段时间,许欢了解过的电脑,现在行情也还没有起来。其他短平快的贸易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了,老孟跟他通过电话,说把手上的存货卖掉,也准备撤出那边的战场,去开辟新的领域了。 让许欢有些哭笑不得的是,某天,他硬拉着汪嵩、钱小朵讨论,今后业务发展方向的问题时,结果发现他的两个合作伙伴,显然没有他这些忧虑。 汪嵩道:“前景不明朗,咱们就再往前走走呗。多往前走一段路,就看得清楚前景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凭咱们几人,齐心合力、团结一致,总是可以越做越好的。” 钱小朵则更让许欢无语:“我觉得现在这样,已经挺好了呀,你有什么不满吗?” 许欢心想,也许自己真的是稍微焦虑了一些,大家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还有些尾巴没处理好,自己就急吼吼地跟他们讨论远景发展,也难怪他们这个样子。 所以,最后他只好无可奈何道:“好吧好吧,那大家都继续保持这种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吧。” 而且最近,有个想法已经在许欢的心里有了萌芽。只不过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对于两个合作伙伴来说,也许过于惊世骇俗了,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他俩提出来。 没想透的事,索性让它沉淀沉淀,这是许欢现在做事的一种方式。 当每个人都觉得现在还不错的时候,许欢其实这段时间里,对自己的状态并不是很不满意。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做事情,变得有些犹豫起来了。 夜深人静之际,他经常独自躺在床上,在黑暗中问自己:莫非,在经历一些不平凡的事后,我变得越来越没有勇气了吗?难道真如刀哥他们所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吗?那我是不是也老得早了点?我才见过多大的江湖的啊! 有时候,他都惊讶于,自己曾经是个那么冲动和不计后果的人。 在这样反复的自省中,许欢开始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心中越来越释然,知道自己并没有老,自己的犹豫,只是因为自己的某些想法,的确有些恣意妄为。 于是,在黑暗中,他笑了,趁年轻,让我先放肆放肆吧。不然,等到有一天,自己真的老了,想放肆也放肆不起来了。不过,他很清楚,在最终做出决定的时候,得先把大本营的事都解决妥当才行。 比如,汪嵩就一直叫许欢,陪他去把霞儿找回来。 虽然在这个事上,许欢一直嘲笑汪嵩:“你不是挺牛的吗?干嘛去找自己的女人,还要拉我去给你垫话啊?” 但在这件事上,汪嵩难得地不跟许欢抬杠,充分展现出了自己不要脸的一面。 第3章 穷乡僻壤 临江是渝城与黔省交界的地方,渝城山多,黔省的山也多。 霞儿的家,也是在一座大山里,自从跟汪嵩闹矛盾后,她就回老家去了,一时也想不好自己接下来到底该做什么。好在这些年在外面,她也挣下了些钱,回去后,父母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不敢问她太多。 有时候,即使是至亲之间,仍然是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你能拿回家的钞票的厚度,决定了你在家里说话的分量。 霞儿回去后,出了两万块,让她爸把家里的房子重新改建一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爸安排的,她只负责出钱。但她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要造一个独立的厕所,她再也不想上厕所的时候,还听见家里养那几头猪,在旁边哼哼唧唧了。 所以,霞儿知道,其实她已经回不去了。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家,她已经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了。但是,她想不好自己能到哪里去,又该去做什么工作。 快过年的时候,曾一起在枫林晚上班,后来跟着郑洁在桃源夜总会上班的小慧,也回来了。小慧给霞儿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陈志峰被抓了,郑洁也被抓了,郑洁的哥哥寇小刚,桃源夜总会后来的总经理,也被抓了。统统都被抓了,所以她们曾经工作过不少年头的夜场,这次彻底没有了。 现在,临江没有夜总会了,以后会不会有,谁也不知道。所以,小慧跟霞儿说,过完年,她要去南方的莞城了,以前几个熟悉的姐妹,在枫林晚被查封后,已经到那边去了。还问霞儿要不要一起去。 霞儿说没想好,她早就厌倦做这行了,只是她目前也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虽然,她现在手上还有些钱,但是,如果就像现在这样坐吃山空,显然不是长久之计,支撑不了太久。 然后,小慧又告诉她,陈志峰他们,是被许欢和汪嵩他们整垮台的。 “现在,你以前那个男朋友汪嵩,在临江的名声可大了。你想想看,陈志峰这样的人物,都被他们搞下课了,谁还敢招惹他们。唉,你跟他分手真是有点儿可惜了。” 霞儿就淡淡地笑着跟小慧说:“不是我要跟他分手,没办法的,人家不要我了呀。”但她心里面,还是泛起阵阵苦涩。 “汪嵩的弟弟,差点儿被那个寇小刚撞死了。这一下把许欢他们几个人惹毛了,我听说许欢家里,其实很有背景的,市里面的高层领导里面都有亲戚。后来,他搬了救兵来,才把陈志峰他们给法办了。你跟许欢不是关系也挺好的吗?找找他,弄份工作总没有问题的。”小慧又给霞儿出主意。 但霞儿的重点,显然不在许欢的背景上,只是惊呼道:“啊,你说小杰吗?被寇小刚撞啦?” 小慧道:“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就知道是汪嵩的弟弟。据说差点变成植物人了,现在都还没有出院呢。” 霞儿没想到,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在临江她最熟悉的几个朋友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过同时,她却有些理解了,为什么那段时间,汪嵩和许欢他们,动不动三个人就到钱小朵家去,避开所有人商量事情。现在看来,肯定是在商议如何跟陈志峰斗的事情。也难怪他们老是神神秘秘地,跟陈志峰斗,这件事太凶险了。 “也许,嵩嵩是怕连累了我。我当时跟他闹,是不是自己太任性了,在那种情况下逼他。”霞儿心里暗暗这样想,旋即,就感觉心里一阵隐隐的刺痛。 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何况,她心里一直没有自信,就算汪嵩没有这些麻烦事,就一定会跟她长久过日子吗? 汪嵩这么能干,手又巧,脑子又灵活,又会挣钱。当时,连郑洁这样颐指气使的人,不也高看他一眼,都很想笼络他吗?他要找个各方面比我好的女人,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我徐霞算什么,以前就配不上他,现在,恐怕是更配不上他了。 小慧看出了霞儿心中的悻悻然,于是道:“霞儿姐,你要是还想跟汪嵩好,过完年其实可以回去找他的。怕什么啊,脸皮厚点儿就是了,咱们这些人,谁还怕脸皮厚啊。到时候,就算你俩不能重新在一起,但念点旧情,凭汪嵩的本事,至少可以给你找个好差事。总胜过窝在这山沟沟里。” 霞儿就摇了摇头,这样,岂不是更让人瞧不起了。 “那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去莞城吧,说实话,走这么远去挣钱,我心里有点慌,咱俩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再说吧,现在我想不大清楚,总之,不太想在夜场里混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待着吧?其实,我也不想去莞城,这么远,要是有点儿啥事,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要不,霞儿姐,咱俩合伙做个什么生意吧。” 霞儿苦笑道:“我倒是有这个心,但是咱们会做什么生意呢?别弄得不好,把这些年攒的那点儿辛苦钱都搭进去了。” 那天,霞儿和小慧的谈话,没有个什么结果。不过,霞儿倒想着,过完年自己应该去趟临江了,至少该去看望下小杰,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霞儿离开临江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她倒是有个传呼,不过已经欠费停机好久了。不是她舍不得花这个钱,而是在这个穷乡僻壤的,要回个电话,得走半个多小时才能行,她也就懒得续费了,反正,自己这样的人,不会有谁惦记的。 但是,霞儿没想到,刚到初五这天,她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她妈就急冲冲地到她房间来,说:“霞儿,外面有两个男的找你,这大过年的,你不是在外面欠什么债了吧?” “瞎说什么啊?”霞儿嘀咕道,心里也有些纳闷,谁啊,这个时候跑到家里来找她。 等她到门口一看,顿时浑身一颤,汪嵩和许欢正站在她家院坝上抽烟,一见她,许欢就一脸戏谑的笑容:“霞儿姐,来给你拜年啦,你也太不好客了,把我们就这样晾在外面。” 霞儿忙“砰”的一声关上门退了回来,一边关门一边嚷:“你们两个咋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来了,真是的,我这脸都还没有洗,头也没有梳,真是烦死了。等一下等一下。”说着赶紧手忙脚乱地冲去洗脸梳头。 好一会儿才收拾妥当,这时,霞儿妈早将两人让进了堂屋里,坐在那儿喝茶了。 第4章 缺老板娘 说起来,也难怪霞儿妈误会汪嵩和许欢是来追债的。此时还在正月里,元宵还没有过。这个时候去串门走亲戚的人,谁手里不拎上点儿东西呢。偏偏这两个五大三粗的陌生男人,空着手就到来了,一进村,就到处打听徐霞家在哪儿。早惹得同村的人疑神疑鬼的看着这两个人了。 霞儿梳洗完毕走过来,她此刻的心里可谓喜忧参半。 高兴的是,许欢和汪嵩能来找她,至少说明,他们心里还记得她。忧愁的是,到现在为止,汪嵩还是一脸平淡,跟许欢那种笑容满面的样子,形成了令人刺眼的对比。 霞儿心里就想:看他那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多半是被许欢硬拉着来的。不高兴来就别来啊。她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她知道许欢向来是个热心之人,有时候,大家甚至都嫌弃他闲事管得太宽了。 不过,人既然来了,霞儿心里还是挺舒服的,但她一开口,就忍不住怨怪起来:“你俩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来了。” “怎么打招呼啊?给你发个电报吗?”许欢讥笑她:“霞儿姐,你不至于啊,几个月没见,穷成这样,连传呼都停机了。也不知道主动给我们打个电话,咋滴,准备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了啊?我们只好不请自来,给你老人家拜年咯!” 被许欢这么一取笑,霞儿开始恢复自己过去的那种爽利儿:“小欢哥,你这么想我,那你不会帮我把传呼的钱充上啊?再说了,有你这样给人拜年的吗?不知道的,以为你大过年来追债的呢?只差手里提把大砍刀了。” 汪嵩终于绽开了一个笑容:“这事的确得怪他,我说得带上点儿东西,他硬是嫌拎着烦,直说到了这边镇子上再买,谁知道街上的店,愣是没开门,一下子傻眼了,这下尴尬了吧。” 汪嵩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双手递给霞儿妈妈:“娘娘,我们来得匆忙,不好意思了。” 许欢也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递了过去:“娘娘,失礼了失礼了,这事怨我,祝您身体健康,大吉大利。” 霞儿妈吓了一跳,忙在那儿推让起来:“哎呀呀,这怎么行,哪能这样……” “妈,给你就收下吧,别在那儿推来推去的,焦人(方言:看着让人着急)得很。”霞儿就招呼她妈道,她没开口,老人不知道这两人跟她到底什么关系,的确是不敢乱收钱。 霞儿妈闻言才接过两人的红包,说:“你们聊,我这就去叫她爸回来,待会儿把那只鸡杀了……”边说边往外走去。 堂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霞儿才问:“你俩怎么初五就来了,家里年都过好了吗?” 她这么问是因为临江人拜年,一般从初二才开始,有些从初三才开始,家里亲戚多的,一家家走过去,有时候到初七初八的,都还在拜年。霞儿这话主要是针对许欢说的,她知道许欢父母两边的兄弟姐妹都多。汪嵩则没有这方面的事情,每年过年就爷孙俩。 许欢顿时一脸苦相:“那还不是因为你啊,嵩娃怕你一开年跑外地去工作了,生拉硬拽地拖着我一起来。我自己好些个亲戚家都还没去呢,这趟回去,估计又得被我爸训斥了。” “才不相信你,他会拉你到我这儿来。”霞儿似信非信,因为自从汪嵩进来后,并没有对她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而且霞儿知道,汪嵩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她有点不大敢相信,汪嵩会因为这种事,把许欢拽上,明知道后面会被许欢取笑得一塌糊涂。 “嗯,是我拉他来的。”霞儿没想到,汪嵩一口承认了,还认认真真道:“你知道的,我脸皮没他厚,怕自己一个人,面子上抹不开。就这,以后不知道会被他敲诈几回。” 霞儿的心里,顿时欢欣雀跃起来。 看来,汪嵩心里还真挂念着她的,而且,她蓦然发觉,汪嵩身上似乎有些东西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加踏实了。 许欢看看帮他俩铺垫得差不多了,就笑着站起来说:“你俩先聊着,我出去转转,你们知道的,我就喜欢‘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说罢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他一离开,汪嵩和霞儿两人坐在堂屋里,沉默了好一阵子,几个月不见,尤其是汪嵩,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时之间,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但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反而是霞儿先开了口:“你们的事,我听小慧说了,真是没想到最后会弄成这样,小杰现在怎么样了?” “嗯,还好,总算是醒过来了,不过完全康复还得一段时间。现在,明宇哥帮忙,给他找了个不错的康复科医生。” “你们店里面生意还好吗?” “还那样。” “朵儿姐还好吗?” “她能有什么不好的?” “爷爷身体还好吗?” “还好的。” 几句话问完,霞儿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屋子里再次陷入了静寂。 过了一会儿,汪嵩终归忍不住问道:“你咋不问问我还好不好呢?” 霞儿笑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在我眼巴前的吗?” 汪嵩也笑了:“那你这么关心他们,回临江去看一下,不是都知道了吗,干嘛一句句地问我。” 霞儿听出来了,汪嵩是在叫她回临江了。她说道:“我回去干啥啊?现在连个可以上班的地方都没有了。再说了,我租的那个房子也退了,住的地方也没有了。” 汪嵩就又不说话了,霞儿心里面有点失望,她真希望汪嵩说:不上班有啥,我养你,没地方住有啥,住我那儿。 但是,这两句话她都没有等到。她想,看来汪嵩心里的那个坎,还是没有过去。自己的确应该仔细想想了,到底跟汪嵩之间,还要不要不明不白地继续下去。 这时,汪嵩却一本正经地说:“霞儿,现在我们那个店,生意虽然还能维持,但是也只是维持着而已。” 霞儿道:“我知道。” “所以,最近我都在想,业务面应该拓展一下。” “嗯!”霞儿闷闷地答道。她心想,突然跟我说生意经,是倒苦水吗?你们的生意,我什么时候能插上过手。 “年前,我凑巧发现了个机会,准备另外做个生意。而且,准备自己做,不跟许欢和钱小朵一起整。” 霞儿被汪嵩这么一说,倒是好奇心起来了。他们三人,不一直都是紧密无间的合伙关系吗?汪嵩准备单干,这好像有些不应该啊? 于是,她顺着汪嵩的话问道:“你真准备单干?许欢他们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而且还挺支持我的。” “那很好啊,恭喜汪老板生意越做越大。”霞儿的口气里有了几分揶揄。 汪嵩重重地叹了口气:“但是,现在还缺乏个最关键的条件?” “缺啥啊?” “我缺的,你可以帮我,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你都不说,我哪知道怎么帮你?你应该不至于需要找我借钱吧?” 汪嵩就抬起头来,看着霞儿笑,越笑越开心。好一会儿,他才敛去笑容,双眼里充满了柔情,认真地直视霞儿,一字一顿道:“不缺钱,但是我缺个老板娘!” 霞儿一呆,突然两眼一红,终于忍不住两行清泪潸然落下。 第5章 小店欢庆 说起汪嵩为霞儿开店这件事情,追根溯源得从临过年前的一段时间说起。 那天,小杰终于从医院苏醒了。他们所有人都无比开心。虽然,一时之间,小杰还不能完全康复出院,但是大家都相信,他肯定一天天会好起来。毕竟,小杰还这么年轻,身体机能恢复起来,应该是很快的。 用许欢的话形容就是:“小杰!还在吃长饭呢,要不几天,就会重新生龙活虎的。” 为此,大家都觉得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他们的心情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经过了一系列的事后,许欢和汪嵩都变得更加务实了。在选择吃饭的地方时,汪嵩也不提什么到“醉香居”去摆一桌了,虽然,他们现在不差这个钱,也不用再忌讳招人眼红。 许欢提议要不还是到孟老板那家小店去,他想着现在有机会,应该多照顾照顾像孟老板这样的小店的生意。 何况,这个店对他还有些特殊的意义。当初,就是在这个小店,他结识了林若海他们这些人,阴差阳错地卷入了不少江湖纠纷中。后来,他第一次为简晓彤庆功,请她吃饭,也是在这个店。而且,抛开这些情感因素,孟老板的厨艺,的确还是不错的。 汪嵩对此没有异议,钱小朵更不会对这种事有什么意见。 于是,他们就约上了明宇、陈军和常强,汪嵩还到马路对面去叫了一声宋进,但宋进坚决推辞,死活不去。 汪嵩觉得有点扫兴,走回店里就跟许欢抱怨:“这宋哥干嘛呢?一起高兴一下嘛,跟我们要分得这么清爽吗?” 许欢倒是挺理解宋进的,就跟汪嵩道:“算了,他现在不喜欢这么一群人一起玩了。不勉强他,就是对他最大的尊重。再说了,宋哥本就比我们大一轮,玩也玩不到一起。” 汪嵩看着钱小朵,笑得很是阴险:“宋哥这年龄,也就跟明宇哥差不多,那为啥明宇哥能跟我们玩到一起呢?” 钱小朵不理他这话,却突然问:“你是不是真不准备要人家霞儿了?” 汪嵩的头就痛了起来,最近,他爷爷也总是问他这个问题,为啥霞儿长久不来了,是不是你们已经分手了。每次,汪嵩都敷衍老人家:没有啦,人家回家去有事。 许欢见汪嵩这副表情,知道他放不下霞儿,就道:“你还是赶紧去把人家找回来吧,现在,时间还不长,霞儿也许还在家里的,要是一开年,到外地去打工去了,你找起来就费劲了。” 前段时间,汪嵩挂念着小杰的病情,虽然经常想念霞儿,但却提不起劲头去找她。现在,许欢和钱小朵再次提起这件事,汪嵩觉得,自己是应该尽快去找霞儿了。 这个念头生起后,那天晚上,汪嵩吃饭喝酒都显得不是那么投入,总有点儿走神,好几次被大家怼了。 尤其是钱小朵,说话很不客气:“嵩娃,你搞什么啊?小杰醒了,这么开心的事,你这个当哥的,老是喝个酒都心不在焉的,太过分了。” 许欢也跟着起哄:“是啊,小杰的事,宇哥可费了不少心力,你好歹也多敬他几杯水啊,锻炼不了他的肝,还锻炼不了他的肾啊。” 明宇现在,多多少少沾染了这几个人的不正之风,言语也变得有趣起来:“许欢,你别老拿我喝不了酒说事。要不这样,我和小朵一头,你和汪嵩一头,陈军和常强一头,我们喝多少,你们就喝多少,敢不敢?”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论喝酒,许欢和汪嵩的确加起来也喝不过钱小朵。 “凭什么朵儿姐和你一头啊?”许欢大叫道:“喝酒这件事,朵儿姐是独孤求败的水平,宇哥,你这样明显胜之不武。” 陈军还没见识过钱小朵的酒量,听许欢这么说,不由十分讶异:“欢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这可不像是你风格啊?” 许欢笑着对他道:“老孟那里哪个副总,老关,你还有印象吗?第二趟跑货的时候,朵儿姐陪我一起去的,直接把他们喝到投降为止,连第二场都没去成,害得我与金丝猫失之交臂啊。” 陈军一听,吐了下舌头不再说话了。 那天,他们虽然没有拼酒,但每个人都喝得很尽兴,这种无牵无挂、畅所欲言的聚会,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结账的时候,孟老板照例过来发烟。 “孟老板,你这手艺真是不错,你也学人家大饭店啊,给我办张vip卡,以后我们聚会都到你这儿来。”许欢接过烟,笑嘻嘻地跟孟老板开着玩笑。 “小欢哥诶,谢谢你夸奖了。不过,以后你恐怕不容易吃到我烧的菜咯。”孟老板的语气里有几分欢欣,又有几分遗憾。 许欢不由好奇道:“怎么啦?发财啦,请大厨了吗?你这是准备做跷脚老板了吗?” 孟老板道:“这个店我不准备做了,儿子在渝城买房了,叫我两口子去呢,这过完年,我就准备把店盘出去了。” “哎呀,恭喜你啊,这么早就去享清福了。” “享啥清福哟,还不是儿媳妇有了,寻思着让我两口子去做牛做马呢。到时候去了渝城,还得弄个店面才行,不过,总能相互照顾一下。”老孟言若有憾,心则喜之。 “好事好事,你这手艺,到渝城去,更加能赚大钱了。” “小欢哥,你认识的人多,也帮我留意一下,这个店有没有人感兴趣。” 许欢还没有开口,汪嵩却问道:“孟老板,你这个店准备多少钱盘出去啊?” “十万左右”孟老板道。 汪嵩抬眼打量了一下孟老板的店,然后道:“八万。孟老板,你也不要找了,我给你盘了。” 孟老板吃了一惊,许欢他们也吃了一惊。 “嵩娃,你喝了酒不要在这乱开玩笑,人家孟老板是正儿八经要转店的。”许欢忙拉住汪嵩。 “我没开玩笑。”汪嵩把许欢手一甩:“我也是正儿八经要盘这个店的。孟老板,你就说八万可不可以,行,我们现在就签字,明天我把钱拿过来。” 孟老板见汪嵩是认真的,就道:“八万可不得行,别的不说,就我这两个冰柜,都是今年下半年才买的。” “十万反正贵了,孟老板,你心里底价是多少?” “本来想着至少九万五的,这样,大家不是外人,你要真有这个意思,九万,这个价格只针对你了,其他人不可能的。要是再少,咱俩就不用谈了。” “成交!”汪嵩桌子一拍“拿协议来,咱们立马就签,明天打款。” 第6章 这波操作 一个多月前,孟老板就已经准备把店转手了,所以协议的版本早就拟好了,听汪嵩这么一说,当即就从柜台里翻出来,价格一填,就拍在了汪嵩面前。他心里也在担心,这哥们儿是喝了酒在拿他开涮。 汪嵩二话没说,提起笔刷刷地就签了下去:“孟老板,我信得过你,今天喝了酒,东西这些,我就明天付了钱再过来核对了。如何?” “没问题啊,我这里绝对诚信得很,保证不存在半点猫腻。”孟老板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见汪嵩签了字,顿时笑逐颜开:“再说了,现在临江城里,有几个人敢在你们面前玩花样啊?” 汪嵩这一波操作,顿时把所有人搞懵掉了。什么情况,吃顿饭,吃出个饭店老板来了。 汪嵩见大家一脸困惑,尤其是许欢和钱小朵,更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对于其他人,他可以不多说,但这两个可是他生意合伙人,他必须得解释一下:“两位股东,盘这个店,跟咱们的生意不搞,是我的个人行为。你俩一天到晚的,叫我去找霞儿回来,找人家回来干嘛啊?现在这个店,我就是给霞儿准备的,她不是也烧得一手好菜吗?” 他这么一说,两人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许欢冲他竖起了拇指:“汪老板,不得不承认,你这波操作,牛!” 后来,许欢私下里问汪嵩:“嵩娃,你真想好啦,以后打算跟霞儿一起过日子了?” “嗯,想好了,就她了。” 许欢又问:“这事你心里不是一直有点儿别扭吗?总觉得霞儿是坐台小姐出身,怎么突然就想通了呢?” 许欢单独跟汪嵩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可以无话不说。 许欢从一开始就知道,汪嵩心里对这事是介意的,再加上汪嵩因为母亲的改嫁,对家庭和婚姻的概念,跟自己本就有所不同。所以,在汪嵩和霞儿的事情上,他从来不便插嘴太多。 汪嵩这时的表情相当认真,他对许欢道:“这次寇小刚开车撞我,要不是当时小杰反应快,我八成已经挂掉了。这王八蛋当时,可真是冲着要我命来的。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要是我就那么死了,我临死前的瞬间,最想见到的会是谁呢?你说说看。” 许欢一脸暧昧的笑容:“那还用说,肯定得是我呀。” 汪嵩也笑:“你?嘿嘿,临死前肯定不是最想见你,不过等我死透了,我会来见你的。” “你特么就损吧”许欢捶了他一拳,继续逗他:“那就是你爷爷,反正不会是你妈,也不会是小杰。” 汪嵩见许欢这个样子,知道他心里已经清楚了,懒得再跟他绕,直接道:“我觉得,那天我要是就这么game over了,最想见的,一定是霞儿。所以,听见孟老板要转店,我第一时间就觉得,这特么简直就是专门等着我的。今天就算他一分钱不让,我也要把这个店拿下来。” 以前,霞儿曾经跟汪嵩说过,自己以后最想做的,就是开家小饭馆,自己当老板娘。而这天,汪嵩为她实现了这个夙愿。 有了这个底气,汪嵩终于决定去找霞儿回来了。但是,一个人到霞儿家里去,尤其是想到还要面对霞儿的家人,他心里还是有点儿犯虚。于是,还在过节期间,他就死拉硬拽着许欢陪他跑一趟,为此,这饭店还没开张,已经被许欢预先敲诈了一顿席面了。 但那天,汪嵩的话却让许欢思量了很久。他回家后躺在床上,一个人发呆,心想,如果现在自己马上要死了,临死前,最想见的是谁呢?会是简晓彤吗?他有点儿想不清楚。毕竟,很少有人会经历死里逃生的事。上次,许欢在悬崖上经历过一次,不过,那次他压根儿就没觉得自己就完蛋了,而且,当时,他什么都没有想过,只是在入定。 不过,对这个问题,许欢虽然没有十分明确的答案,但这时,他对简晓彤的思念,却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因为这个寒假,简晓彤没回临江来。 据说假期里,简晓彤参加一个社会实践,已经在帮她老师做事情了,所以,寒假可以回来的时间太短。常强告诉他,临过年时,简晓彤父母索性去了沪都,准备在外地陪她过年了。 这让许欢心里怅然若失,他觉得这个年,原本一切事情顺遂,应当是一个开心至极的假期,但因为简晓彤的缺席,让他顿时觉得有了种索然无味的遗憾。 自从简晓彤去沪都读书后,许欢对寒暑假就重新有了期盼。 然而,这两年来,许欢身边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还每每在简晓彤回临江的假期里,他总是忙得无法分身。以至于,每次简晓彤回来了,他要不是没时间,要不就是没心情。好不容易迎来这个风平浪静的假期,许欢心里已经计划好了,该怎样陪简晓彤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结果,她却不回来了。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可与人言不过二三,这就是许欢过这个年的心情。 眼见着汪嵩与霞儿,算是修成了正果。钱小朵和明宇,也貌似大有希望,这让许欢心里的落寞,又莫名地增加了几分。 所以,陪汪嵩去找过霞儿后,许欢只能去找常强喝酒。虽然,常强早也有自己的女朋友了,但是,许欢觉得,在自己对简晓彤的情感上,只有这个发小是最能理解的。 许欢有个习惯,他虽然喜欢跟人交流,但是从不乱聊天。 他觉得,如果对方无法理解自己的意图,或者是无法感同身受,聊多了,也毫无意义。所以,跟合适的对象谈合适的事,这一向是许欢与人交流的原则。 比如,他不会跟常强聊太多,他和枫林晚之间的事。也不会跟常强聊太多生意上的事,因为,这些事情,常强没有参与,聊起来费劲。 这跟他不太会主动跟汪嵩和钱小朵聊,他和简晓彤的事,是同样的道理。 “欢哥,你现在又不差钱,她不回来,你可以去找她啊?给她一个惊喜不是很浪漫吗?”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了。至少会把他爸吓一跳,不合适。再说了,年节一过,店里肯定有很多事,走不开。”许欢摇了摇头。 “你这样子,我看简晓彤早晚要被别人勾搭走。”常强叹息:“人家现在可生活在国际大都市里。再说了,名牌大学里也是人才济济,你不费点力气,我还真不看好你俩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许欢向来是自信心爆棚的一个人,哪怕他现在变得很低调了,但是他知道,自己心里其实从来都是信心满满的,但唯独对简晓彤这件事上,他始终犹犹豫豫、患得患失的,这让他自己也很是迷惑。 常强的担心,许欢不是没有,他只是决心还没下透。 第7章 你输不起 “欢哥,你在顾虑什么?你不妨直接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参谋一下。”常强见许欢沉默了,又问他道。 许欢俄自嘴硬道:“我哪有什么顾虑,我没顾虑。只是觉得这么贸贸然去沪都找她,没这个必要。再说了,店里面很多事情现在都要重新安排呢。” 常强审视了许欢好一会儿,才道:“欢哥,有些话我说了,你可别跟我急。” “你说!我什么时候跟你急过。” “你就是输不起!”常强正色道:“咱俩打小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来,你什么事情服过谁?远的,在云桥镇时候的事,咱就不提了。就说当前,连陈志峰这样的角色,最后都被你收拾了,所以,你心里面其实是很自负的。” “咱们现在谈女孩子的事,你跟我扯什么事业,这是一回事吗?”许欢颇不以为然。 “至于女孩子,一直以来,都是人家上赶着向你示好,所以,你心高着呢。但是,唯独追求简晓彤这事,让你觉得没把握。所以,你不敢下决心,你怕万一最后失败了,你受不了这个打击。说难听些,就是这件事你输不起。我说得对不对?” 常强的一番话,让许欢讶然了,他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常强竟然把他看得如此透彻。 于是他苦笑着对常强道:“所以说,还得是发小呢。我话还没说,你倒是都懂了。” “欢哥,你得赶紧告诉她《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而不是《那就这样吧》,最后把自己整成了《一千个伤心的理由》。你就跟她说,‘赶紧的,大学毕业了,就嫁给我’。” “哈哈哈”许欢忍不住大笑起来:“常强,你现在这张嘴,一套一套的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啊,看来,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你别笑!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就不要犹豫了。这都97了,香港都要回归了,再过两年,澳门也回归了。你不要到了二十一世纪,还在想怎么跟简晓彤把话说开。现在,你要做的就是,马上去订一张机票,明天就出现在她面前,管她是惊喜还是惊吓,先惊了来再说。”常强不理会许欢的话,按着自己的思路劝说道,这些话在他心里,已经憋了段时间了。所以,他现在的态度,可以用“严肃”这两个字来形容。 许欢见他这样,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兄弟,你说得对。我想好了,我得到沪都去一趟。但是,还真不是现在。这样飞过去一下,见个面有什么意思,我有其他的想法,只不过,有些事情我必须安排好。” “什么?你难道准备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吗?”这下,轮到常强惊讶了。 “嗯,我最近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是,我必须要去一段时间,才能清楚。你刚才说我,怕自己输不起,或许是说对了。但是,无论输赢,我许欢必须得先坐上桌子再说。我可没那种习惯,还没对局,先来个投降输一半。” 常强追问道:“别扯我听不懂的呀,你就跟我说清楚些,怎么个不妙的感觉?” 原来,年前简晓彤给许欢写了封信,内容很平常,并没有什么异样,还是跟过去一样,讲讲她的校园生活,说说她在沪都的见闻这些。不过,信的末尾提到,前不久她参加了一场辩论赛,她所在的小组获得了一等奖。 这原本也是条普通的信息,但是,简晓彤随信附了张他们小组的获奖照片。照片里,两男三女,不知为什么,许欢一下子神经就很过敏,他看着照片上,那个挨着简晓彤站着的高个子男生,心里就有了种很不安的感觉。 “欢哥,你这是不是太敏感了些,人家一个小组比赛,有男有女很正常啊。再说了,照片上还两个男同学呢,你咋就觉得是哪个高个子呢?我觉得没事,要是这里面真有简晓彤心仪的男生,她也不会把照片寄给你了,是吧?”常强不是太相信,在他的心目中,始终坚信他的这两个发小同学,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不懂,这就是种直觉。再说了,以前有时候晓彤给我寄照片来,都是她在沪都的一些单人照,为何独独这次,给我寄了张团体照呢?她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常强笑了起来:“人家跟你分享她的成功,在我看来是好事情啊。团体比赛,不寄团体照,也得她有这个单人照啊。欢哥,你是太紧张简晓彤了吧,都有点儿神经兮兮的了。” 许欢固然知道,常强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总克制不住自己朝这方面去想,越想心里越觉得不踏实。 起初,许欢还盘算着,简晓彤放寒假马上回来了,这个假期他可以好好增进下两人的感情,而且,他也相信,如果简晓彤有了什么其他想法,一个假期他是可以看出端倪来的。所以,虽然他心里有点儿犯嘀咕,也没有太在意。 可是,当知道简晓彤假期不回来时,许欢就真的有点儿坐不住了。 “不行,不管你怎么说,我得到沪都去,而且必须待一段时间,一天两天肯定不行的,不把这事彻底弄明白,我在临江总是不安心的。”许欢对常强道。 “那你准备到沪都去多久啊?” “不知道,反正要把心里待踏实了来,所以,我要把临江的事先安排好了再走。” “不会吧,欢哥”常强开始想不明白了,惊讶地说:“离简晓彤毕业,还有一年半呢,你要怎么样,才算踏实啊?你不会准备一直在沪都待到她毕业吧?” “什么算踏实?”许欢思忖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就是得让我彻底清楚地知道,要么就是无论我在哪儿,晓彤都是我的人;或者就是无论我在哪儿,她都不会是我的人。弄明白这个了,我待不待在沪都,就都没有关系了。” 许欢这么一说,常强就懂了,他这是要去跟简晓彤摊牌了。因为,从许欢的语气里,常强听到了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欢哥,你这是去摊牌的啊,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的,说不定一两天就够了,要么凯旋而归,要么铩羽而回。你还不如早点去。” “你傻啊”许欢忍不住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我能这么简单粗暴吗?如果可以,那我得在那边多住段时间,巩固两人关系。如果不可以,我还得在那边多住段时间,以求挽回败局。要像你说的这样,我都不用过去了,打个电话问清楚不就得了。何况,我跟晓彤之间,有些事情…唉,怎么形容呢,反正跟一般情况不太一样。” 常强这下子完全醒悟了,这次沪上之行,许欢显然已经考虑了很久,而且也下定决心了。 第8章 情义无价 许欢准备远行,他所说的还有些事要安排好,主要是这个店的事情,他至少得等小杰完全康复,可以重新上班了才行。另外,他还准备去看望一下杜志猛。 不过,他还没有去探望杜志猛,何静倒是来找他了,说陈志峰提出来要见他一面,并且说,如果安排这次见面,他会更好地交待问题。所以,她过来问许欢,要不要去见见陈志峰。 许欢略为考虑了片刻,说实话,他并不是太想见陈志峰,觉得现在这样的相见太尴尬了,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他要见,那就见见吧,听你们安排,只要对你们工作有利就好。” 其实,陈志峰此时,虽然还有些问题没交待,但主要是一些官员腐败和经济上的问题了。其他的事情,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寇小刚落网后,为了保护郑洁,寇小刚主动交待了撞宋进、撞小杰的事情。并且交待了撞宋进是受了陈志峰的指使。这样,郑洁身上的事,就小了很多,顶多算个参与的从犯。 按常规来说,在陈志峰未判刑前,是不容许探视的。但由于陈志峰还有些事情未交待,所以,这个见面也算是个特例。 于是,时隔几个月后,在临江的看守所里,许欢再次见到了陈志峰。 初见面的一瞬间,许欢都没有认出对方来。几个月的羁押,陈志峰明显瘦了许多,而且头发也剃成了光头,身上穿着号服,早没了以前风光无限的样子。 许欢这时心里倒有些佩服起陈志峰来,他心想,要是自己是现在这副样子,那是什么熟人都不愿意见的了。 “小欢,来啦。”陈志峰见到他,脸上居然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想不到,咱俩最后弄成了这样。” 此时,许欢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陈志峰见他有什么意图,只能默然地坐在那儿。 陈志峰道:“小欢,你知道的,我一向很瞧得起你,但是我没想到,还是小瞧了你啊。今天,叫你过来,就是因为我在里面还是想不明白,咱俩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峰哥,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这些挺没意思的。其实,我也不想弄成今天这个结果,也是被你逼得没办法了。” 陈志峰声音就有些激动起来:“我的确是逼你了,但是只不过是一直想让你来帮我做事。说难听些,并没真的对你下狠手。否则,今天你也未必能坐在这里了。所以,我真是有些想不通,没想到你做事竟然如此之绝。说实话,我输得很是不甘心。” “我知道,你一直高看我,是我不识抬举。”许欢冷冷地说道:“你有什么输得不甘心的,你输得一点儿也不冤枉,你输就输在从来就低估了‘情义’这两个字。在你这儿,情义是有价格的,但在我这儿,情义是无价的。” 陈志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显然,他对许欢的这种说法,心中仍然非常不以为然。 此时,许欢既然把话说开了,索性说个痛快,也好让对方栽个明明白白:“其实,你要挟陈军一次二次地骗我钱,这事虽然让我难受,但我可以忍,只当自己吃了个哑巴亏。如果我不讲情义,当时直接报警,陈军就回不了头了。反之,陈军如果不讲情义,最终我也奈何不了你。” 陈志峰顿时被许欢说得哑口无言,他凝视着对方,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地在脑海里闪过。 “有两件事,你的确不该做。一是不应该把猛哥弄进去,二是不该对汪嵩动手。你知道吗?要不是我拼命拦住他们,说不定现在坐我对面的,就是汪嵩了。而你,现在坟头都长草了。” 许欢顿了顿,重重地说道:“这话你还别不相信,扳倒你,或许我们是靠了点儿运气,但是要弄死你,我们绝对有这个能力。你不但小看了我,也太高估了自己。” “撞汪嵩这件事,真不是我指使的,我怎么可能蠢成这样。”陈志峰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小欢,你说得对,至少在若海和阿猛这件事上,我是做得过分了,自毁长城啊。至于让陈军骗你钱,我当初只是想教训一下你,我想过了,如果那时候你及时向我低头,我会弥补你的损失的。唉,不过现在说这些,的确没什么意义了,不说了。今天找你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们以后,不要难为我的家人,也不要再难为郑洁。至于咱俩,这辈子怕是没多少机会打交道了。” “这个你就放心吧,我许欢绝不会无端害人的。” 陈志峰这种不放心,其实有些多余,说明他还是不够了解许欢。与陈志峰认识了多年,直到陈志峰出事了,许欢才见到了陈志峰的原配,一个气质优雅、知书识礼的女人,是在谈小杰的赔偿的时候见到的。 许欢当时挺同情她的,这个女人,除了没有郑洁年轻以外,真是各方面都不输给郑洁。他甚至在想,要是陈志峰没有跟郑洁搅在一起,或许最终不会走得这么偏。 那天,从看守所出来,许欢的心情并不轻松。无论陈志峰后来对他怎么样,但许欢必须得承认,当初刚认识的时候,陈志峰的确是帮过他很多忙的。 而且,陈志峰也一直很赏识他,多次表示想招揽他。只不过,大家的三观不一致,最终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如今,在自己的一手操作下,最终让陈志峰沦为阶下囚,往后余生,大半时间估计得待在铁窗里了,一念及此,许欢也只能深深叹息一声。 曾经,陈志峰是他事业的目标,他一心想着总有一天,自己要比陈志峰还要牛。而当他真正了解对方后,当看见对方这样的结局后,许欢突然觉得,当初的自己有多么的幼稚。他突然对“成功”这两个字,有了更深刻的思考和认识。 如果说,许欢这次与陈志峰的相见,只是有些怅然若失的遗憾。然而,后来他去探望杜志猛时,就变得心里难过了许多。 第9章 其乐融融 杜志猛最后被定为涉黑罪,判了六年。在渝城北山监狱劳改,这个结果,只能说比大家预想的要好。起初,连林若海都认为至少得八年以上。 这说起来,还得益于杜志猛对自己手上分寸的掌握。虽然他干了不少暴力勾当,但是,并没有产生致死致残的严重后果,要不是最后他在警方面前,含忿重击了王俊一拳,他在量刑上还应该轻不少。 隔着铁窗,杜志猛一见到许欢就笑了:“小狗日的,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来看我。总算老子没有白教你几年。” 虽然杜志猛一脸的无所谓,但此刻的许欢,心中却真的很想与他拥抱一下。可惜,却只能隔着这冰冷的铁窗相见,别说拥抱,连握手都没法实现。 在许欢的心里,杜志猛是个亦师亦友的人,而且,某些方面,两人很有相似相通之处。可以说,一直以来,他跟杜志猛都更为亲近。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志猛陷于囹圄之中。 “猛哥,我打算离开渝城一段时间,今后,可能要很久才来看你了。我给你存了些钱在卡上,以后,即使我不在渝城,我也会托人来的。”许欢说着说着,语气里就有了明显的难受。 “小狗日的,别哭丧着脸。”杜志猛在狱中时,已经收到过林若海的信了,把陈志峰的事情告诉了他。现在他见到许欢,心情真是出奇的好:“陈志峰的事,刀哥给我说了,干得真特么漂亮,总算给我们出了口气,这下我在里面,心里就平衡了。” “但是有什么意思呢,对你的事,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要是早点把他扳倒,或许大家不是这个结果。”许欢仍然闷闷不乐。 杜志猛见他这副样子,咧开嘴一笑:“别这副样子了,来看我就高高兴兴的,不就六年吗,没事的,你该干嘛就去干嘛,我在里面蛮好的。你看我,反正是个光头,进来出去,还不都是一个逼样子,无非衣服不同。你在外面好好挣钱,等我出来了,老子来投靠你,给你做保镖。” 许欢被他说得不由一乐,然后道:“我给你买了几条烟,本来想买好点的,但是打听了下,里面规定了,不能买太好的烟进来,说是怕大家攀比。真是没办法,你就将就抽着吧。” “烟不缺就行,刀哥、大冬他们都来过了,这些事你就别费神了。”杜志猛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管教,压低声音对许欢道:“哥哥我在里面,那也是有不少弟兄的。没事,除了没自由,日子比一般的难友,总要好过些,你就别惦念了。” 许欢听他这样说,心想倒也是,猛哥这样的人,就算蹲大牢,起码受不了欺负。没准儿还混个牢头儿当当呢。看来,人不管到了哪里,都得有实力做保证才行。 这趟探监,许欢见杜志猛一切还不错,心中也轻松了不少,不过,在探监结束,杜志猛回去时的那声响亮的“报告管教,……请示回监。”还是让他心里升起了一阵酸楚。 不过事已至此,徒然感伤也于事无补,正如杜志猛所说:“咱往前看,你跟刀哥在外面都好好混,千万别折了,到时候我出来了,也好有个去处。” 从北山监狱回临江后,许欢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的事了。 首先,他得说服自己的父母,以前他也出去过一段时间,比如到南方去学电脑,一去也是近两个月,许清平和万欣都挺支持他的。 但是,这回有些不一样,因为他不能明说,自己是为了简晓彤去的沪都。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要去多久,短则有可能十天半月,长则有可能一年半载。在许欢的人生生涯里,他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没有计划的事。有时候他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荒唐,这让他有些伤神。 另一方面,他还头痛于应该怎么跟汪嵩和钱小朵说。这也是他一直犹豫的原因之一,要放下目前的事业,去找简晓彤的事,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两个合作伙伴说。 后来,还是常强给他出主意道:“这事吧,你还是先跟汪嵩他们说,要是他们那儿都说不通,跟你父母就更加说不通了。” 所以,许欢只得又耐着性子煎熬着。 好不容易,等到了小杰康复出院,重新回来上班了。为了庆祝小杰的重返,那天他们叫上明宇,五个人一起到了霞儿新开张的小馆。 汪嵩把孟老板的小馆盘下来后,重新简单粉刷装修了一下,把自己的美术才能再次发挥了一通。所以,许欢他们进去后,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整体风格比孟老板经营时,那种油腻腻脏兮兮的样子,可是洋气了不少。 店名改为了“徐记美食馆”,就这个许欢觉得土不拉几的名字,当时霞儿还和汪嵩发生了点儿小争议。 霞儿的意思是,应该叫“汪记美食馆”,所有钱都是汪嵩出的,装修也是汪嵩一手弄的。 “给你开的就是给你开的,以后这个小店,我是不来操心的,怎么做都由你说了算。我这钱,只能算是投资。我出钱、你出力,赚了咱俩五五分账就是。”汪嵩笑着坚持道,不由分说,大笔一挥,就写下了“徐记美食馆”。 霞儿其实心里挺美的,跟如今男方买了房,房产证写女方的名字,是一模一样的。 她心里知道汪嵩对她的好,于是也就安心地做起了老板娘来。小馆开张后,她还把小慧也叫来上班了,又请了个帮厨的师傅,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个小馆经营好,以后,就算汪嵩他们的生意不好了,就这小馆也能支撑两人的生活。 现在,许欢他们进来吃饭,就有了种回家的感觉。 劫后余生小杰,现在是大家的宠儿。但他却一点没有恃宠而骄,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一见霞儿,就“嫂子、嫂子”地叫上了,霞儿佯装生气道:“嵩嵩,你还管不管你家小杰啦?这么口没遮拦的,终归不好咧。” 许欢就率先喧笑起来:“霞儿,你这是欲盖弥彰,心里都甜腻了,还在这儿假惺惺的。” 汪嵩也笑着道:“小杰要是不懂事,我当然是要管管的了,但我觉得他现在挺懂事的啊。” 明宇看着这些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也开起了玩笑:“这徐记美食馆,霞儿跟汪嵩到底谁是老板啊?说汪嵩是老板吧,又叫徐记,说霞儿是老板吧,那老板娘该是谁呢?” 许欢见明宇也学得油滑起来,跟着起哄:“嵩娃,这个问题请回答,给你十秒钟时间。” 汪嵩嬉笑道:“当然我是老板咯,不过霞儿更厉害,是老板娘。俗话说得好啊,老板娘老板娘,老板的娘啊。” 大家哄堂大笑,把霞儿闹了个面红耳赤。 不过,这种快乐的气氛,在饭局快结束的时候,被许欢一句话,瞬间给弄到了冰点:“我要走了,走之前,我准备把店里的股份退了。以后这家店,嵩娃和朵儿姐分成就行了,不用再考虑我了。” 第10章 停薪留职 许欢所谓的退股,主要是不准备再从店里分成了,并不是要从店里拿钱。因为,他们这个店,并没有什么资产积淀。 钱小朵看了看许欢,又伸手摸了下他额头,然后才说道:“你特么的又没喝醉,也没有发烧,在这儿说什么胡话啊?” 许欢正色道:“我不是说胡话。小杰回来上班了,店里面人手也够了。现在,我有新的打算,所以,今天要和大家商量一下。” “你别扯那些,有什么打算先说出来。”汪嵩见许欢不像是开玩笑,就问道。 “我准备离开临江一段时间,时间可能会比较长。” 钱小朵的脸就拉下来了:“你又不是没离开过临江,跟分不分成有什么关系。玛的,你现在长本事了,想撇下我们散伙了是吧?” 明宇见钱小朵生气了,忙劝道:“小朵,你别急,让许欢把话说完嘛!” “一边去,别在这里瞎插话,有你什么事?”钱小朵没好气地甩了明宇一句,继续恶狠狠地瞪着许欢。 小杰见势不妙,忙溜到后厨去,帮霞儿做事情去了。 汪嵩继续问许欢:“你这是准备要到哪儿去啊?去多久呢?话得跟我们说清楚啊?” “我准备到沪都去,现在,我也不知道具体要去多久,店里面的事情,肯定是顾不上了。再说了,现在这个店,暂时也稳定,经营和发展上的事,嵩娃你已经完全可以应付了。所以……” 许欢瞄了钱小朵一眼,接着道:“所以,我想先忙一下自己的私事。” “谁不让你忙自己的事了吗?你忙你的去好了,为什么要退什么股呢?玛的,要散伙就大家散伙,把店盘掉了清爽,我也不要守着了。以后,就把门面租出去,我收收房租,也够我生活,免得看着心里烦。”钱小朵越说越生气。 毕竟汪嵩知道许欢一些,一听他说要去沪都,心里就有数了,于是,他笑了笑:“朵儿姐,你别急,这小子现在脑袋是懵的,的确是在说胡话。” 然后他转头对许欢道:“你丫不就是要去找你那个小青梅吗?用得着大本营都不要了吗?你只管去好了,别说一年半载,就算去个三年两年的,这个店,咱们也守得住,除非你不准备回来了。别特么的再扯什么退股的事了,小心惹急了朵儿姐,一刀挑了你。” 许欢道:“那怎么行?我就是因为不知道要去多久,万一真去得太久,这以后,光从店里分红,不出力,那肯定不行。所以,我想暂时还是退出来,以后,等我事情忙好,回来再入股就是。嵩娃,这事我心里盘算很久了,只有这样,对大家才公平。” 钱小朵才不管许欢要去干什么,只是冷冷地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道理我也懂。我这里,就两条路,要么你就这样走,要么大家全拉爆,这个店关门。” 在钱小朵的心里,这个店跟她的家似的,许欢和汪嵩,就是她的亲人。现在,许欢突然提出要退股什么的,变得跟这个店仿佛没有关系了,她心里怎么受得了。 见她这个样子,许欢就有些为难起来,他没想到钱小朵的反应这么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汪嵩想了想,就说了个折中的方案:“许欢,我知道你去沪都,肯定有你必须去的理由,我们绝对支持你,你只管自己去就是了。但这个店,还得是我们三人的。你心里要是过意不去,这样好了,给你算停薪留职,你去沪都的这段时间,你那八百块工资,就不给你了。但是,生意好、生意坏,跟你还是有关系的,赚了钱,该怎么分就怎么分,赔了钱,你该怎么贴还得怎么贴。你看这样行不行?退股这种伤感情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了。” 不得不说,汪嵩脑子转得挺快,在骤然听到许欢提出退股的情况下,很快想出了这么个方式,这既考虑了许欢的感受,又不违背他们当时的初衷——该怎么算账就怎么算。 钱小朵一听,觉这个办法靠谱,顿时道:“不讨论了,就按嵩娃这个办法办。否则,跟你俩翻脸。” 汪嵩苦笑着呻吟了一声:“就算要翻脸,我又没做错什么,别跟我也翻脸啊!” 汪嵩见许欢还想说什么,又对他道:“你别纠结了,这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去沪都,心里还是得挂着咱们的店,发现什么合适的项目,就立即跟我们联系,我来跑这个外勤。再说了,就算你去找你家小青梅,你俩也不可能24小时腻一起啊,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有好的项目,你来来回回跑一下,也成立的,是不是?”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许欢就不再坚持了。其实,他心里何尝舍得退出这个店呢。只不过,他觉得,现在因为自己的私事,顾不上这个店了,他不愿意光从店里分好处罢了,再加上,现在店里的利润,比以前也薄了许多,所以他才提出来不再分成了。 “行吧,就依你俩的。有钱分我还硬往外推的啊。” 见许欢终于松了口,汪嵩和钱小朵的脸色这才松缓了下来。 钱小朵还骂了一句:“没事瞎抽风,害得大家酒都没有喝尽兴。霞儿,再拿瓶酒来,算许欢个人头上。” 小杰立马知趣地从后厨跑出来,在柜台上拿了瓶酒过来,一脸灿烂的笑容,给几个哥哥姐姐倒上了。 于是,一场不甚愉快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大家言笑晏晏地继续笑谈了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许欢把他接下来对这个店的设想和安排,也告诉了大家。 因为,现在他们这个店,没有多少需要外拓的事情。所以,接下来,他准备先安排汪嵩到南方去学习电脑,等汪嵩学完回来,再安排小杰去,费用统一从店里出。 许欢道:“电脑的生意,咱们店早晚要做。现在,趁着比较空闲,大家可以先做准备。我已经跟万东临大哥打过招呼了,过去他会帮着安排的。还有一个叫高蓓蓓的老师,跟我关系也挺熟,到那边去学习的事,没有什么问题的。” 汪嵩想了下就说:“学电脑是好事情,做不做这个生意,都可以去学。不过,我可以缓一步,让小杰先去,他也该多学点东西了。” 大家对此都没有什么异议,于是就这样决定了。这个安排可谓皆大欢喜,尤其是小杰,本就遗憾自己书没念好,跟这几个大哥大姐在一起,自己真是显得很没本事。现在,听说有一个长本事的机会,自然高兴万分,心中暗暗下决心,一定不辜负大家。 末了,汪嵩又说:“其实,朵儿姐也可以去学学电脑的。” 结果钱小朵道:“电脑,我会的呀!比你们都玩得好。”是的,她扫雷的成功率,在三个人当中的确是最好的。 此语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欢快的大笑。 不过这天晚上,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唯独明宇坐在一旁,一脸的怏怏不乐。 第11章 深夜来访 在许欢刚提出要退出时,钱小朵生气了,明宇劝了一句,结果被钱小朵怼了。但他并不是因为被怼了那么一句,才显得郁闷起来的。他被钱小朵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习以为常了。 只不过,那天的晚餐,明宇心里那种在这群人的眼里,自己仍然是个外人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虽然,他一直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本就是个外人。他也总是时时提醒自己,君子之交,要和其光、同其尘,不要太在意与这些人不同的地方。 可是,这种感觉让明宇还是很不舒服,不过当时他却什么也没表露出来,只是变得更加的沉默。大家谁也没有留意到这点,因为,明宇本就是个不能喝酒的人,所以,一群人在喝酒的时候,纵然他没有什么声音,大家也不以为怪。 “或许,他们跟我终归是两种人,我和钱小朵,最终只能形同陌路。”明宇心里这样想着,这个念头让他心里难受了起来。 明宇十分清楚自己对钱小朵的迷恋,而且,他也感觉得到,钱小朵现在对他,并非那么无情无义,有时,他甚至觉得这件事自己已经很有希望了。 只是,每次在他提出进一步发展两人关系时,钱小朵明显就犹豫了。要么顾左右而言它,要么就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每每这种时候,明宇自己就先退缩了,他想可能还是自己心急了。 但是,明宇能不急吗?论年龄,他已经三十多岁了,比钱小朵都要大六七岁,比许欢他们更要大许多。他的同龄人,早就成家立业了。他不可能再像他们这样,没心没肺地玩上几年再说了。 另外,今晚知道许欢即将离开临江这件事,也让明宇有些开心不起来。 在他们这几个人中,虽然许欢年龄最小,但明宇一直觉得,跟许欢的交流是最通畅的。而且,在自己和钱小朵的事情上,他认为只有许欢是最能理解的。不像汪嵩似的,除了拿他开开玩笑打个趣,从来就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所以,那天明宇回去辗转反侧了很久,仍然难以入眠。最后,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忍不住给许欢打了电话,没想到,电话一下就打通了,许欢也没有睡。 时间已经很晚了,许欢此时已经躺在床上了。不过,他也心事重重的,一时睡不着。 但这个时间点,接到谁的电话,许欢都不会惊讶,唯独接到明宇的电话,许欢有些诧异,因为做这种没轻没重的事,从来不是明宇的风格。 幸好,许欢由于自己的事情比较多,在自己卧室里装了个分机,为了不影响父母休息,他进卧室的时候,都习惯把客厅的电话铃声关得很小。 “明宇哥,怎么啦?” “嗯、嗯,你还没睡觉吧?”明宇这时候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 “没呢,有什么事情?” “也没、没什么事情,突然想找个人聊聊天,要不还是算了,改天吧,没注意到今天已经挺晚了。” 许欢心知明宇肯定是有什么事,忙道:“没关系啊,你过来还是我去找你。”一边说着,一边开始重新穿衣服。 许欢的动静,还是惊扰到了万欣,她走出来见他要出门,不由嘀咕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哦,明宇找我有点事儿。”许欢说道。 在许欢的这些朋友里,万欣对明宇印象是最好的,在她心里,这样的才是正经人,什么汪嵩、陈军、常强这些,一个个地谁也不比她儿子让人更省心。 许欢跟万欣说,这个明宇,不抽烟也不喝酒,万欣就说这样才是最好的,你要是个女儿,我就让你嫁给他,当场就把许欢笑坏了。 所以,见儿子出去是找明宇,她就没说什么,自己又回房间看电视去了。 许欢走出盘龙中学的时候,明宇已经到校门口了。 许欢却犯难起来了,现在该跟这位大哥到哪儿去聊天呢。到家里去坐,显然不合适,明宇一不抽烟、二不喝酒,现在时间也挺晚了,街面上茶室、水吧都关门了。 他搓了搓手说:“宇哥,要不咱去找个夜宵排档?” “为什么要找夜宵排档?我过来是找你聊天的。” 许欢讶异道:“就这么干聊啊?” 明宇也讶异道:“为什么你们聊天,一定要喝点酒啊或者吃点什么东西呢?非要有个什么形式才能交流吗?” 他这么一问,倒是把许欢给问住了。 许欢想了想,好像也是,于是笑道:“也不是非要怎样,就是这么懵头懵脑的,有时候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明宇就叹了口气:“唉,其实这么晚了,我不应该过来找你的,但是睡不着,心烦,又不知道该找谁说。” 许欢见他这个样子,心里猜到了七八分,说:“要不我们到操场那边去吧,找个台阶坐下说。以前,还有个乒乓台,现在都拆掉了。” 深夜的操场,显得格外的空旷和清冷。只有影影绰绰的篮球架、单杠,安静地矗立在夜空中。 “许欢,你住在学校里真好,让人时时能想起校园里,那段最美好的时光。”两人到操场边坐下后,离开校园已经很久的明宇,此时不由很是有些感慨。 “好什么呀,也多亏我不喜欢睡懒觉,不然,在上课的时节里,还没有起床,各种铃声、学生嘈杂的声音,早就把人逼疯了。” “也是,我倒没想到这层。”明宇笑道:“要是我一个夜班下来,回来准备补觉,突然广播体操响起,的确是让人头痛。” “所以啊,有些事情,你只看见了其中的一面,没有看见另一面。人就是这样,往往容易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而忽略掉其他的一些东西。因为每个人,首先想到的是照顾自己的情绪,这是种本能反应,也正常。”许欢就意味深长地说道,他虽然还不知道明宇为什么深夜来访,但是他知道,肯定跟钱小朵有关。 果然,许欢这么一说,明宇就有点愣神了。许欢也不着急,自己点上支烟,慢悠悠地抽着,他了解明宇的性格,所以任其慢慢地说来。 第12章 考虑清楚 谁知明宇一开口,却先问上了他:“许欢,你为什么要去沪都呢?真的是汪嵩说的那样,为了一个女孩子吗?” “嗯”许欢闷声回答。 “这不像你的性格啊,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洒脱的人。”明宇有些惊讶:“而且,你又这么有事业心,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孩子,竟然准备放弃你在临江的一切呢?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 明宇这时候想起,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许欢那种坚决的口气,他觉得自己对这几个人,还真是太不了解了。 “呵呵”许欢就笑了:“宇哥,你这个词说得很对,感情用事。既然是跟感情有关系的事,不感情用事,难道还去理性分析吗?你分析分析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咱们朵儿姐?” 许欢显然不想跟明宇讨论简晓彤的事,抓住个话头,把话题转了过来。 果然,明宇一下子就垂头丧气了,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但是,就只怕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啊!” 其实,从钱小朵对明宇的态度中,许欢早就发现两人之间已经很有可能了。他心里认为,只要这两人不出什么意外,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走到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了。所以,他不是太明白,今天明宇来找他,是为了哪一出,他知道,明宇肯定是钻到什么牛角尖里去了。 “宇哥,咋啦,被咱朵儿姐拒绝啦?你今天这大晚上的来找我,肯定不是舍不得我走吧。” 话说到这份上了,明宇也就放开了,他问许欢:“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配不配得上小朵?” 许欢失笑:“宇哥,自信的男人才有女人喜欢的。在我心目中,你不是那种没自信的人啊。当初,朵儿姐那么不待见你,你都没有打过退堂鼓,为啥现在扭捏起来了?” 明宇固执地问:“你别打岔,今天,我独自来找你,就是想听你说说实话的。你就直接告诉,我配不配得上小朵吧?” “重要吗?”许欢收起了笑容:“这世界上,看起来很般配的人,偏偏走不到一起的,不要太多。既然你今天可以问,配不配得上朵儿姐,那也许有一天,你可能会想,朵儿姐是不是配得上你。如果,你心中有这个‘配不配’的执念,说实话,我还真不看好你了。” 明宇愕然了,他没有想到,许欢的话语来得如此犀利。一时之间,他在那儿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 好一会儿,明宇终于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心中的纠结:“其实、其实我不是想说这个意思,我今天觉得很不舒服,因为,跟你们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许欢一听就笑了,这哥们儿犯了当初霞儿一样的毛病。 在霞儿回来后,许欢曾经悄悄问过她,当时为什么一赌气回老家了,那段时间,汪嵩并没有得罪她啊。霞儿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你们几个人,始终当我是外人,我觉得不舒服。” 所以,现在听明宇也这样说,他就道:“那就对了呀,说明你俩有戏了。至少,比以前有戏了。” “许欢,我今天来找你,可是真把你当做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你别拿我打镲。”明宇被说得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生气。 “你本来就是个外人啊。”许欢似笑非笑地看着明宇。 见明宇一脸的不明白,许欢也就不再逗他了,换上了诚恳的语气:“你知道的,这些年来,朵儿姐把我和汪嵩,一直是当亲弟弟一样。她从小失去了家庭,所以我俩就是她亲人,以后她嫁人了,我俩就是她娘家人。你说说看,哪家的姑爷,在大舅子小舅子面前,不会时不时地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呢?” 明宇猛然站了起来,表情异常复杂,他原地转了一圈,对许欢道:“你这个、你这个听起来,明明感觉是歪理,为啥我又这么要听呢?” 许欢哈哈大笑起来:“宇哥,我这怎么成了歪理了,就是正理。要是朵儿姐对你没这情分,你啥感觉都不会有,只会成天傻呵呵围着她转。现在倒好,没事吃起我和嵩娃的飞醋来了。” 明宇被许欢笑得不好意思起来:“我哪是吃你们的醋,就是觉得大家关系都这么近了,你们有时候说些事,我还是听都听不明白,还有些事,我想参与也参与不了,你不懂,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的。” 这时候的明宇,觉得心中的疙瘩,已经被许欢解开了,但是他还是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跟小朵很有希望?” “希望有!困难也有!” “那你给我仔细说说,我经常觉得,我还是走不进她的内心,所以,见你们之间这么默契,我有些不是滋味。”明宇的语气里,有种令人感动的急迫。 “宇哥,如果你真这么喜欢朵儿姐,你能接受她的一切吗?其实,这不仅是她的疑惑,也是我们的疑惑。刚才,你提到什么配不配,我也想问你这个,在世俗的眼里,也许认为她配不上你呢。” “怎么可能?”明宇断然否决道:“我有什么呀?长相普普通通,家世平平常常,既没有太多钱,更没有什么势,一个外科大夫,有什么不得了的啊?” “但你高学历啊,工作稳定,前景也好。又有人民医院‘第一把刀’的称号,要说找个漂亮女孩子结婚,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朵儿姐可没这么好的条件,文化程度不堪一提,脾气还不好,没有家庭背景,还有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母亲拖累。这些你想过没有,就算你觉得没什么,你家父母一定会接受她吗?”许欢忍不住问出了钱小朵一直顾虑的问题。 明宇显然还没想过这些问题,或者说以前他根本就没敢想过这些问题。现在,他又被许欢一下给问住了。 他脑筋还没有转过来,许欢又说道:“还有,你想过没有,朵儿姐以前在外飘泊了这么久,到底做过些什么你知道吗?如果有一天,她告诉你,以前干过杀人放火的事,你能受得了吗?不是我危言耸听,你不了解,像朵儿姐这样,一个人在江湖中要存活下来,还要活得有尊严,会有多么的艰难。宇哥,如果这些事情你没想清楚,我建议你还是慎重一些。” 第13章 轨迹不同 擒获寇小刚的那天,钱小朵特地叫许欢陪她回家,跟他聊过明宇。所以,许欢清楚钱小朵对明宇的感觉,也知道钱小朵心中的顾虑。 在许欢的内心里,他真心认为,情感上,明宇是钱小朵比较理想的归宿。但同时,他也明白,那天钱小朵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现在,他把钱小朵的历史,故意说得比较严重。一方面是提前给明宇打预防针。另一方面,他还真的没有把握,自己就已经彻底了解钱小朵的过去了。尤其是钱小朵刀挑寇小刚手筋时的利落,许欢觉得“杀人放火”这种事,他还真不敢拍胸脯保证,钱小朵以前就没有做过。 沉浸在感情中的男女,永远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一面。有时候,明明看见了对方缺陷,也会不由自主的选择屏蔽,或者一厢情愿地为对方辩解。然而,如果长久的生活在一起,有些东西就会成为生活中的硬伤,成为两个人最终分道扬镳的原因。 显然,许欢的话让明宇感到非常震骇,他看着许欢讷讷道:“不至于吧,你、你这话说得也未免太夸张了!”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许欢索性把话跟明宇再说透一些:“你知道为什么我和朵儿姐,以前从来不劝汪嵩和霞儿的事吗?说白了,就因为霞儿过去是坐台小姐。这事,要是嵩娃自己没想清楚,我们是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的。” 末了,许欢语重心长道:“宇哥,喜欢一个人是一回事,两人过日子,又是另外一回事。钱小朵这个人,说简单很简单,她是个感性而天真的人。但说复杂也复杂,她的有些过往,连我跟汪嵩都不清楚。你的确要慎重考虑,自己是不是愿意接纳、或者说能不接纳她的所有。” 如果明宇和钱小朵要走到一起,许欢希望他们两人能长久地走下去,而不是因为一时的激情在一起。所以,他此刻宁愿把后果说得严重些。 许欢之所以跟明宇说这些,正是因为他已经认可了这个朋友。他不愿意有一天,因为感情的事,让钱小朵伤心,他也不愿意,让明宇伤心。 与其那样,还不如他提前给明宇打预防针,如果明宇没法接受,那现在大家抽身,对彼的伤害都还不大,以后,大家至少还能做朋友。 “宇哥,你觉得跟我们这些人相处,有时候自己像个外人似的,其实很正常,大家成长的轨迹是不同。你是从殿堂之路走过来的,而我们都是从市井走出来的。沿途的风景不同,彼此之间,有时候很难感同身受。我们的有些事情,你无法想象,而你的有些事情,我们也无法想象。是不是?” 这一晚上,基本是许欢在那儿说,多数时间,明宇都是在旁边听着。在许欢的长篇大论中,他从开始的沮丧到震惊,渐渐地越来越冷静。 明宇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与许欢他们打交道以来的种种过往。当明宇身处其中之时,他并没有怎么去留意过,每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是尽力帮他们。 从林若海被刺到后来小杰被撞,明宇并不十分清楚背后的原因。但此时,听了许欢一席话后,他回过头一看,蓦然发觉,这几个人身上发生的事情,的确不那么简单。他也明白了,这些人在他面前说话时,为什么有时候总是欲言又止。 “给我支烟抽抽。”明宇向许欢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许欢一看他伸过来的手势,就知道这哥们儿是会抽烟的人,不由哑然失笑:“宇哥,你也藏得挺深啊,整天劝我们不要抽烟,搞半天你会啊!” 明宇不好意思地笑笑:“读大学时,室友都抽烟,好奇,也学着抽过。后来工作了就戒了。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不懂江湖。” 明宇点上烟,很久没有抽过烟了,他显然已经不适应那种味道,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此时,他只不过是借助香烟,缓解一下心里的压力。许欢的这番话,让他有了种醍醐灌顶的明悟。 之前,明宇也考虑过家庭的因素,也考虑过父母对钱小朵的接受度。但是,他只是没有想得过于复杂。在他看来,钱小朵不过就是文化程度低一些,有个母亲拖累而已,这些事情在明宇心目中,根本不成为两人在一起的障碍。但今天许欢说的这些,他却不能不认真考虑了。 “许欢,你说得有道理的,这件事我确实应该仔细思量。但是无论怎么样,我跟你们都会是很要好朋友。” “那是必须的啊,否则,人与人之间也太没趣了。” 明宇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烟头,那微弱的一点儿红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闪烁着,一如他此时的心情。好一阵子,两人就这么坐在操场的水泥阶梯上,都没有说话。 “许欢,我记得你看过《教父》这本书的?” “是啊,看过。”许欢在黑暗中无声的笑了,他想起当初明宇说钱小朵是一道霹雳的事了。 “迈克尔·柯里昂最初的女友,也就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凯·亚当斯,她在柯里昂家族里,也一直是个‘外人’的感觉。她的生活轨迹,就是从你所谓的殿堂里走出来的,柯里昂却是黑手党党魁的儿子,后来还杀了人,但是,并不影响他对亚当斯的感情,是不是?”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否定你对朵儿姐的感情。”许欢对明宇道:“只不过告诉你,这件事,你俩都需要慎重一些。她的人生经历别说跟你不一样,跟我也很不一样,所以,在你没有真正理解她之前,不要轻易得出什么结论。最重要的是,你俩彼此都不因为这件事受伤害。” 明宇摁灭了烟头站了起来:“谢谢你给我说了这么多,今天我没有白过来一趟,很多之前疑惑的事情,现在心里有些明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都有数了,今后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许欢也站了起来,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对明宇道:“有一天,如果朵儿姐跟你说她过去的事了,你也不要大惊小怪,那说明,她从心里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你了。” 明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习惯性礼貌地说了句:“不好意思了,影响你休息了。” 第14章 沪上远行 送走明宇后,许欢觉得,明宇说的那句影响他休息了,是今天晚上说得最准确的话。 回到家里,许欢知道这个晚上他恐怕得失眠了。他心中在自嘲,渡人易渡己难。在感情的事上,自己还是一笔糊涂账呢,却在那儿头头是道地为别人做分析。 他打开抽屉,拿出简晓彤给他写的最后一封信,在橘黄的台灯下,看着他们那张获奖的集体照呆呆出神。 简晓彤身边那个高个子男生,俊朗儒雅,一脸自信的笑容。与简晓彤站在一起,竟然看着如此般配。使得这张照片上虽然一共有五个人,但还是让人一眼只看见了他俩。 这种感觉让许欢一阵心烦意乱,他很希望这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刚才,许欢劝说明宇的那些什么殿堂、市井、什么生活轨迹,其实也是他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内心一直存在的纠结。 他觉得自己比明宇唯一好点儿的地方就是,至少,他和简晓彤之间,彼此都了解对方的过往。 但是,许欢并没有因此觉得自己更有信心。毕竟,从初中毕业后,两人走了完全不同的路,虽然一直保持还算紧密的联系,可人都是会变的。这不,今年连春节都不回临江了,许欢想,如果事情反过来,是自己在沪都读书,哪怕只有几天时间,他也会回来的。 是的,许欢再次坚定了决心,自己必须去找寻这个答案。哪怕最终这个答案让自己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许欢就将自己的打算跟父母说了。 “我要去沪都很长一段时间。” 许清平起初没有在意,只是问:“怎么啦,生意上的事吗?” “不是,我去学习一段时间,万东临大哥在那边给我联系了个电脑升级班。”许欢最终还是决定跟父母撒个谎,他没办法说自己是为了简晓彤,否则,他们肯定会觉得他无比荒唐。 “要去多久啊?” “这个说不好,学得快三四个月,学得慢,说不定要半年以上。” “啊”万欣惊讶道:“怎么要这么久?” “升级班啊”许欢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哪有这么容易就升级的,玩个游戏要升级,还需要很长时间呢。” 许清平道:“那你生意上的事,就不管啦?” “跟汪嵩他们商量过了,都安排好了,再说我这次去学习,也是为了将来的生意。他们都支持的。” 一听儿子要出去这么久,万欣虽然有点舍不得,但她认为儿子这样做是对的,就道:“趁着年轻,是应该多学些东西,只是,要去这么久……” “妈,没事的,我现在有钱。出去之前,我买个手机。这样,即使在外地,也让你分分钟能找到我。”许欢孝顺地哄着他妈妈。 许清平在一旁豪迈道:“嗯,好男儿就应该志在四方,不愧是我儿子。去!老子支持你。我们没事不会打你电话的,手机费这么贵。” 万欣白了许清平一眼:“就知道瞎吹大气,儿子有志气好像变成你的功劳了。真是。” “吹什么大气,小欢的豪迈劲,本就是遗传了我呀!” 许欢满脸含笑地看着父母斗嘴,心中偷乐,看来,父母这关算是过了,有些善意的谎言,也是没办法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许欢开始准备出发的事情。他先把店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后,然后去泡了几天新华书店。 当时,资讯的确很不发达,要了解异地的情况,要么是听去过的人说,要么就只能在书店或图书馆找寻一些资料翻看。但这样所了解的信息,根本谈不上什么即时性和全面性了。不过,虽然如此,许欢还是认为这是必不可少的步骤,几天时间,他把书店里凡是跟沪都有关的旅游杂志、地理书籍都翻看了一遍,还买了一本地图册。 常强是许欢关系很近的朋友里,最早劝许欢去找简晓彤的,但是,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许欢真的准备马上要去沪都的人。 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忍不住表示惊讶:“你真去啦?” “不然呢!”许欢乐呵呵地说,当他终于下了这个决心后,心中就再也没有彷徨,反而充满了一种对未知前景的强烈好奇,他甚至将之定义为了一场“冒险”。 “浪奔浪流,还真去了,你可真是够浪的。”常强不由咂舌道。 “什么浪?这叫浪漫,你懂不懂呀?” “欢哥,我只怕你到时候碰一鼻子灰,然后灰溜溜地回来,跟我们要死要活的。” “你特么就不会说点吉祥话吗?老子这次可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去的。” 常强一脸戏谑地笑容:“好吧,祝你跟你的梦中女神白头到老,早生贵子。这话够吉祥了吧?” “去你大爷的!”许欢忍不住踹了常强一脚。 “你这次去,有跟简晓彤说过吗?”常强一边躲避许欢的攻击,嘴里还止不住地问。 “当然没有,我得悄悄地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种从天而降的感觉。对了,你可千万不要走漏风声,否则,我跟你翻脸。”许欢说道,在他的朋友里,跟简晓彤保持着联系的,也就常强了,所以,他特地加重了语气叮嘱。 “放心,这种傻逼事我怎么会去做,兄弟是这么不着调的人吗?”常强有点不高兴,觉得许欢把自己看得太蠢了。 不过,临走之前,汪嵩倒是没有跟许欢开玩笑,只是道:“该出手时要出手,早点搞定早点回。这种事情,拖太久了不见得是好事。你别真把咱们店里的事,全给抛在脑后了。” 许欢其实知道,自己此次的沪上之行,固然是为了简晓彤而去,但何尝又不是因为,自己觉得在临江待得有些腻了。 在许欢的血液里,始终流淌着一种不安分的因素,使他总是乐此不疲地追求新奇的东西。他喜欢这种在路上的感觉,他喜欢享受生命中所有的过程。 所以,对于结果的好坏,许欢并没有朋友想的那样如此看重。他只知道,这件事他必须去做,如果做都不去做,他在临江待着,肯定会是一种坐立不安的状态。 不过,这次去沪都,许欢没有选择坐飞机,而是选择了接近四十小时才能到达的特快列车。 对此,汪嵩和钱小朵都表示很不理解:你缺这点钱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得先磨一下自己。”这句话,也许汪嵩和钱小朵都没有听懂。 许欢现在的确不缺这点儿钱,但是,他从出发这一刻开始,就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首先需要的,就是要压制住自己那种过于迫切的心理。 “晓彤,你还好吗?我来啦!”在去沪上的特快列车上,许欢躺在卧铺车厢的床上,喃喃自语道。 第15章 烦恼挺多 人的直觉有时候是件神奇的事,就像许欢收到那张照片后,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简晓彤在寄出那张照片时,曾经犹豫了很久。照片里站在她旁边的,是她的学长,叫舒旭。 在大家眼里,舒旭无疑是个品学皆优的人,又是他们大学里学生会的干部,在他们这个校园里,算是风头很劲的一个人。 简晓彤大二的时候,参加了他组织的那个社团。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舒旭开始义无反顾地追求起简晓彤来。 刚开始的时候,简晓彤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从中学开始,她的身边就不乏追求者,只不过那时候,她一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了。等到上了大学,她突然发现,学习变得好像不再是那么占用时间的一件事了。 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活动中,舒旭偶然看见了简晓彤,顿时惊为天人,一见钟情。于是开始千方百计地接近她。最后,还成功劝说简晓彤进了他的社团。 舒旭的社团主要是演讲、辩论这种类型的,简晓彤乍一听,连连摇头说不行:“我口才又不好的,到你们这种社团,不得闹笑话啊?” “正因为你不擅长,才更应该锻炼这方面的能力啊。在大学里,重要的已经不是书本上那点儿知识了,更重要的是挖掘自身的潜能,为自己寻找更多的可能性。”舒旭说得振振有词,很有道理。 于是,简晓彤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加入了,发现自己真的很有进步,也没那么不善言辞了。而且,在舒旭的带领下,他们小组还获了奖。 从接触简晓彤伊始,舒旭的态度就是鲜明的。对简晓彤热烈而殷勤,摆明了追求她的姿态,摆明了一心想获得佳人的青睐。 简晓彤宿舍的几个室友,大家关系很好,都知道舒旭的意思。所以,有事没事时,还总要拿简晓彤起起哄。但几个人都承认,舒旭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男生,成熟稳重、博学多才,又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属于走在人群中,非常令人注目的类型。 舒旭追得勤了,有时候简晓彤难免在心中,暗暗将他和许欢进行对比。 说起这点儿来,简晓彤都挺同情自己,二十来岁的人了,可供她参考对比的男生,貌似只有一个许欢。 可是,这样的对比,简晓彤总是得不出结论。两个不同类型的人,怎么对比呢。于是她心里,开始有了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烦恼。 有一次,舒旭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简晓彤想都没想就否认了。她觉得自己跟许欢,的确还算不上男女朋友的关系。 每次假期回去,许欢总是忙忙碌碌,似乎总有做不完的事情,这让简晓彤心里常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舒旭听了明显很开心,还大度地说,就算简晓彤有男朋友了也没有关系,大家可以公平竞争。 看着舒旭那自信的样子,简晓彤心里就想,公平竞争,怎么个公平啊,万一许欢上来就动武呢。别的她没法得出结论,但是论打架,她倒是可以肯定,眼前这个舒旭没法跟许欢“竞争”的。 虽然舒旭热情洋溢地追求着简晓彤,但是简晓彤对他一直若即若离。在她心里,每次当她准备认真考虑一下这件事时,许欢的身影就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她脑海里。为此,她也觉得很烦恼。 这个寒假,简晓彤为了参加个社会实践活动,决定不回临江过年了。电话里跟父母商量后,索性让他们到沪都来过个年。 开始她父母还有些不愿意,那时候,大家更遵循传统的习惯,过年肯定在自己家里,不会跑来跑去,不像现在这般,旅游着过年也是很寻常的事了。 “每年在临江过年,都是那老一套,多没意思。咱家今年换个方式过年,不也很好吗?反正家人在一起,在那儿过年不是过年呢。”这是简晓彤劝说父母的话:“这个社会实践对我很重要的,再有一年多我就毕业了,相当于提前实习了。” 她父亲简明羽想了想,反正自己家里的亲戚也不多。再说了,沪都毕竟是国际大都市,他除了第一次送女儿上学时,匆匆忙忙去过一趟,还真没好好玩过,于是就同意了。 简晓彤在给许欢写信时,把这个安排写信顺便告诉了许欢。末了,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把那张参加比赛获奖的团体照,随信一并寄了过去。 她想,如果有一天,她告诉许欢,自己谈恋爱了,许欢肯定会问那男的是谁,这样她会比较方便告诉他。 许欢会感觉到吗?也许他什么感觉都没有,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总是在折腾自己的大事业,简晓彤想。 不过,简晓彤也感到有点奇怪,以往,自己给许欢写了信,他总是会及时回信的,甚至有时候会直接把电话打到她宿舍楼里来,跟她在电话里聊两句。然而,这次的信寄出去后,却犹如石沉大海。 自己假期都不回临江了,这么大件事,许欢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莫非他猜到什么了吗?还是因为自己不回去过年,这个蠢货有些生气了。简晓彤有点想不明白。 但是,这次父母过来陪她过年,却让舒旭在她父母的面前,狠狠地赚了把印象分。 舒旭是沪都本地人,当他知道简晓彤父母要来沪都过年后,便自告奋勇地给他们当导游。那几天,舒旭特地开着家里的车,殷切万分地带着他们一家三口,游历沪都所有值得一去的地方。 他的那种热情周到和任劳任怨,成功获得了简明羽夫妇的好感。 私下里,简明羽直接问女儿:“这个小舒人很不错啊,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挺上心,你俩是不是……” “没有”简晓彤断然否认:“大学毕业前,我不准备谈恋爱的。不是早告诉你们了,以后,我到底在哪儿工作发展都还没定,这朋友谈了,是不是很麻烦啊?” 这一点上,简晓彤想得还是比较清楚。 她妈妈就问她:“那你今后怎么打算的呀?是准备回渝城,还是留在沪都呢?自己可要早些规划,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简晓彤心里的烦恼又多了一重,是啊,自己以后到底准备在哪儿发展呢? 沪都作为一线城市,在那个时候,各方面都领先渝城很多。简晓彤至今都忘不了,刚到沪都时,这个城市带给她的那种震撼。 如今,在这里学习生活了两年多了,她逐渐熟悉了这个城市。她知道,留在这个城市,对她未来的发展无疑更为有利,但是,她又舍不得渝城。 总而言之,这个阶段的简晓彤,就在各种纠结中烦恼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各样必须面对的问题,似乎开始让她越来越无法回避。 大多数人,考上大学后,都觉得高中冲刺的时候,简直像一场噩梦。而简晓彤却十分怀念中学的日子,那时候多纯粹啊,只需要解决一道道的题,只需要找到一个个正确的答案就可以了。不是对,就是错。 然而,她现在发现,生活这道题,却复杂得多。因为,许多时候这道题没有标准答案,甚至根本没有对和错。 简晓彤觉得,自己现在怎么这么多烦恼,都快让自己郁闷了。 第16章 鸡蛋摊饼 许欢到沪都后,就直奔简晓彤所在的大学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许欢并没有直接去找简晓彤,虽然他有简晓彤宿舍楼的电话,甚至知道她住在几号楼。他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抑住了自己想立即见到她的冲动。 许欢早就打定主意,要让这次见面,永远留在简晓彤的记忆里。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苦心孤诣的来这一趟。 不过,刚到沪都的许欢,就被这里的物价给吓了一跳,比他在南方学电脑时,感觉还要贵不少。 虽然,许欢现在口袋里不差钱,但是,住了一晚宾馆后,他就决定,如果要长期在这儿,必须得租个房子才行。许欢心想,到底是一线城市,这消费力真是杠杠的。 沪都房子租金,比渝城市区也要高出至少两三倍,就更不要说跟临江比了。但相比于天天住宾馆,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许欢就在学校的附近,兜兜转转地寻租房子。还算运气不错,很快,他就在离简晓彤学校三四公里的地方,租到了一个单间,家具家电齐全,半年租金一付,立马拎包入住。 许欢对这个距离很满意,那个单间比较小,很显然,许欢没法在里面施展拳脚。他想,至少每天可以跑步或者走路到简晓彤的校园去,这样,也算可以勉强锻炼锻炼。 这天下午安顿好后,许欢终于往学校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在想,简晓彤现在应该在上课吧,该怎么去找简晓彤呢?结果,刚到校园里,他就看见了那个煎饼摊。 这个煎饼摊,简晓彤在给他写信时,曾经提起过,说她很喜欢到这儿来买鸡蛋煎饼。此时,许欢正好感觉有些饿,于是,决定过去买个尝一下,看看这被简晓彤夸得非常好吃的鸡蛋煎饼,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 他一边等一边看那个大婶操作,发现摊鸡蛋饼很是好玩,舀一勺稀稀拉拉的面粉糊,往铁板上一倒,然后用个木刮子旋转一圈,就摊成薄薄的一张面皮,打上鸡蛋,再刮一圈,然后翻过来,涂上酱,放上脆皮、蔬菜,一裹,得嘞,一点儿不复杂。 他站在旁边一边吃着煎饼,一边和摊主搭起话来。 “大婶,你这煎饼味道不错啊,生意应该很好吧?” “马马虎虎吧。”那个大婶乐呵呵地答道。 “我看这摊饼挺有意思的,能让我试一下吗?” 大婶看了看许欢,眼神里明显有些犹豫。许欢就递了二十元钱过去,说:“这样,你让我自己摊两个试试,这钱算工本费。反正,现在学生都在上课,这个时候也没几个人买。” 那时,鸡蛋饼一个也就卖一块五,见许欢这么大方,大婶也不好说什么了,她犹犹豫豫地接过钞票,把位置让给了许欢来试一下,还在旁边指点起来。 两个饼做下来,许欢就掌握了摊鸡蛋饼的技术,突然之间,一个主意就跳上了他心头。 他问:“大婶,你在这里摊饼,一天能赚多少钱啊?” 大婶警惕地打量着许欢,又觉得这小伙子长得堂堂正正的,倒也不像个坏人,才说道:“赚不到几个钱的,你打听这干啥啊?” 许欢脸上立即绽开个真诚笑容:“大婶,是这样,我呢,是个作家,最近正在写一个角色,就是卖煎饼的,但是没有真实的体会,写不好。所以想来体验下生活。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这个摊,租给我来做几天怎么样?最多一个星期。如何?” 大婶一听,作家、体验生活,虽然心里有些不明白,但还是让她有些肃然起敬。她问:“这个租给你?怎么租啊?” “你先告诉我,一天能挣多少钱吧?” “生意好的时候,七、七八十块钱总有的。”大婶结巴了一下。 许欢想了一下,从皮夹里掏出一千块递了过去:“那这样,一天算你一百块,我租一个星期,租金七百块,另外三百块算押金,要是东西给你损坏了,我照价赔偿。不过,每天早上,得麻烦你把这些摊饼的材料,给我准备好弄过来,我自己可不知道在哪儿买,材料钱我每天另外算给你。” 大婶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其实,她这摊,一天也就挣个五六十,刚才,听许欢说要租,才故意往高了说。她没想到许欢如此爽快,直接给她算一百块一天。而且,还押了三百的押金,这些破家当,哪里值这个钱。 她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眼见着钞票真金白银地摆在自己面前。大婶顿时乐坏了,一下子能赚七百元,还可以休息七天,天底下哪里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一把接过钱,每张钱都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才道:“那、那作家小伙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开始,我把材料给你送过来。要不,现在你再练两个?” 许欢笑呵呵道:“行呀,我就再练两个,不然,到时候那些学生一眼就看出我是个生手,都不来买饼了,可就糟糕了。” 然后,这次大婶就教得比较仔细了,看着许欢又做了三四个,才点点头:“嗯,现在可以了。我跟你说,你动作还要快一些才行,人多的时候,学生会排队,太慢了,他们就催,到时候他们一催,你一着急,没准儿就做坏掉了。” “大婶,你教得这么仔细,就不怕我在对面也开一个铺子,抢了你的生意啊?”许欢开玩笑道。 大婶笑眯眯道:“我怕啥,我这个摊是跟学校后勤处签了协议的。你以为谁都能到里面来开啊?再说了,这鸡蛋饼的核心技术,又不是在摊饼上,这摊饼,谁看看学不会啊?” “哦,这还有核心技术了,那核心技术是什么啊?”许欢被大婶自信的语气逗乐了。 “核心技术在调面糊糊上,在配酱上,这个,我可不能教你了。” 许欢笑道:“那是那是,这可是商业机密,哪能谁不谁都告诉呢。你放心,我也就体验几天生活,到时候一定完璧归赵。” “没事没事,我放心着呢,你要是体验一周不够,再多体验几天也可以的。” “哈哈哈”许欢大笑了起来:“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到时候看吧,要是我的灵感还没找到,那就再多体验几天。” 那天,许欢回到出租屋后,想想还止不住地乐:“这大婶,定然高兴坏了。没准儿现在就在祈祷,让我不要那么快找到灵感。” 第17章 什么情况 许欢在校园里这家“李婶饼铺”卖了三天鸡蛋饼,可是,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邂逅简晓彤。看来,这校园太大了,要制造点儿偶遇的惊喜,还真是不容易。 要不是大婶一再说,这个校园里,卖鸡蛋煎饼的就她这一家,别无分号,许欢可能会放弃“体验生活”了。 “真的,鸡蛋饼就我这个摊位,南门那边,有个卖手抓饼的,还有个卖肉夹馍的,但鸡蛋饼,就我这家。”每天,大婶一早把材料给许欢送过来时,见他都问自己这个问题,生怕许欢突然反悔了。 不过,许欢摊饼的生意倒还不错,第二天,扣除了材料费,他居然赚进六十块,于是他心想,那我这周看看,能不能创个记录什么的,说不定,我一天还能突破一百块,多赚个十块八块的。这样想着,他又兴高采烈地干起来。一时倒忘了,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卖煎饼了。 后来他想,最多十天,要是十天时间简晓彤都不来买煎饼,只能说明她吃这玩意儿吃腻了,那自己就打电话给她,或者直接到宿舍楼下去找她。 从第四天开始,许欢留意到,来他这里买煎饼的女生多了起来,而且,这些女生来买煎饼时,好些个都偷笑着在打量他。有些结伴而来的,还抿嘴笑着在一旁窃窃私语。 于是,许欢瞅着一个有些微胖的可爱女生,这个女生连着到他这儿来买三天饼了。他嬉笑着打招呼:“哎,小美女,见你天天都来,我摊的鸡蛋饼真有这么好吃吗?” 当时,“美女”这样的称呼,还不像如今这么随便,是个女的就叫美女,是个男的就叫帅哥。尤其是在校园里,大家还是习惯被别人称为“同学”。 所以,那个女生没想到许欢突然跟她搭话,而且,一脸痞相的叫她“小美女”,一点儿不像个老实巴交的劳动人民,顿时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要不是许欢给她的饼还没摊好,这女生肯定早就转身遁去。 “还、还行吧。”为了礼貌,这个女生声如蚊蚋地回了一句。 许欢见状一乐,正准备继续调侃她两句,恰巧此时,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他只得掏出来一看,汪嵩打来的。 于是,他歪头把手机夹在肩膀上,一边继续摊饼,一边通电话:“嵩娃,有什么事啊?” “没啥事,问问你情况不行啊?” “漫游费很贵的好不啦,没事别瞎打我电话。” “怎么样了啊?跟小青梅掰扯清楚了没?”汪嵩看来现在有点无聊,也不理会许欢的不耐烦。 “哎呀,等我空了再跟你吹,现在真的忙着呢。” “少特么扯,你能忙啥啊?” “正给人家摊鸡蛋饼呢,不跟你说了。”许欢不由分说地挂掉电话,手忙脚乱地收起来,把已经做好的鸡蛋饼包了起来。 电话那头,汪嵩盯着话筒,听着嘟嘟嘟的占线声音,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情况啊?话没说完,这丫竟然学会挂我电话了。还说在忙着摊鸡蛋饼,他不整点儿幺蛾子出来,是会死吗?” 钱小朵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叫你别给他打电话,不信,我就知道他会心痛电话费,怎么样?” 而许欢这边,在一旁等着买饼的那些学生,有点儿傻掉了。这人什么情况?打着手机,还在这儿卖饼? 要知道,当时摩托罗拉8900这款手机,刚出来不久,用的人屈指可数,在那时候,这玩意儿绝对是大款的象征。 这款手机,在传统的大哥大砖头机基础上,提升了可不止一点点,首先是翻盖设计,减少了手机键盘被误触的可能,另外,天线还是伸缩式,使手机的携带方便了不少。当时,有个经典而滑稽的动作,就是打着打着电话,发现信号不好,就用牙轻轻咬着天线一拉,然后继续打。不过,后来诺基亚出了更高级的内置式天线,让这个土帅土帅的姿势,再没有了上演的机会。 那个微胖女孩接过许欢递给她的煎饼,忍不住讷讷问道:“你真是李大婶的亲戚?” 许欢接手这个煎饼摊,就不时有人在买饼时问他,原来那个大婶到哪儿去了。每次,许欢都笑着敷衍,说大婶家里有急事,要耽搁几天,他来帮帮忙。人家再多问他一句,是大婶什么人时,他就说是亲戚。 现在,这个微胖女孩又问起来,许欢很认真地说道:“亲戚啊,还有什么真的假的。小美女,莫非你觉得我是个骗子?要不,等我收摊后来找我,我给你好好解释解释。” 看着微胖女孩拎着鸡蛋饼落荒而逃的背影,许欢不由一脸促狭的笑了。 只是,许欢没有想到,这个女孩竟然是简晓彤的室友,而且两人关系挺好的,名叫姜娜娜。 那天,姜娜娜拎着鸡蛋饼回到宿舍,又开始传播起“煎饼帅哥”的新闻来。 “哎呀,你们不知道,那个摊饼帅哥,今天居然一边摊饼,一边用手机打电话,天呐,这是个啥人儿啊?” 许欢摊饼的第一天,姜娜娜就注意到他了,平常都是胖乎乎的李婶,突然一下换成了仪表堂堂的一个年轻帅哥。而且,一看就让人觉得,他跟这个小小的摊饼铺不太协调,用姜娜娜的话说就是,根本就不像吃这碗饭的人。 “真的,李婶这侄子简直太帅了。晓彤,我跟你说,他要是不是穿着摊饼的围裙,而是换成西装,真不比舒旭差。”其实,许欢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李婶的侄子,只含含糊糊地说了个亲戚,这姜娜娜就自己想当然地觉得,他是李婶的侄子了。 简晓彤同宿舍的几个室友,都知道舒旭在追求她,所以,为了引起简晓彤的重视,姜娜娜特地拿舒旭来做对比。 “娜娜,你真是个花痴,连着买了好几天鸡蛋饼了,就吃不腻吗?”简晓彤无奈地笑着道。 “晓彤,你不是也挺喜欢吃鸡蛋饼的吗?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去呢?你去看看嘛,真是个大帅哥诶。” 简晓彤从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这几天,由于像姜娜娜这种性格女生的热议,有好些女生都借故去买鸡蛋饼了,她反而刻意地不去了,心里觉得这样做,简直是太无聊了。 不过,今天姜娜娜的话,倒是引起了她些许的好奇,姜娜娜自以为得计地在那儿分析:“我觉得,这人肯定不是李婶的侄子,两人说普通话的口音都不一样。” 旁边的李晓珂就问道:“怎么个不一样啦?” “李婶的口音里有陕西话的味道,这个帅哥一点儿没有。”姜娜娜想了想:“对了,晓彤,我觉得他说话的口音,跟你倒是蛮相近的。真的真的,难怪我听着觉得耳熟呢,你去看看嘛。” 简晓彤笑着摇了摇头:“好好好,改天我一定去看看,你说的这么个天上地下都找不到的帅哥,到底有多帅,真是服了你了。” 姜娜娜就道:“你一定要去看啊,最好带着舒旭一起去,比较一下,说不定你会觉得舒旭还没他帅呢。” 第18章 有钱不卖 许欢在煎饼摊上,还是没有等到简晓彤,倒是等来了舒旭。 他卖饼跟李婶最大的不同就是,李婶从来是低头卖饼,很少抬头看人,只要把钱给她扔到铁盒子里就行。但许欢却是首先看人,然后做饼,尤其是女生走过来,老远他就盯着看个仔细了,生怕错过了简晓彤。 所以,这天舒旭刚走近他的煎饼摊,许欢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哪个站在简晓彤身边的男生。他心里顿时有些不爽,没候着简晓彤,倒把这哥们儿等来了。 “麻烦帮我做两个鸡蛋饼,一个按常规做,一个双蛋不要加香菜。”舒旭语气很客气,说话的嗓音也很好听。 然而,这让许欢更加不爽了。买两个,不会是给晓彤带的吧,晓彤就一向不吃芫荽(渝城对香菜的称呼)。 所以,卖了快一周的饼了,许欢第一次拒绝了顾客,他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对不起,不加香菜的煎饼,我这儿没有。” 舒旭讶然地看着许欢:“你做好了,不放香菜不就可以了吗?” “不放香菜不好吃,这种煎饼我不做,砸了我招牌。” 舒旭忍不住笑了起来:“据我所知,这铺子是李婶的啊,现在这招牌也还是挂的她名字,怎么变成砸你的招牌了呢?” “那我不管这么多,只要我在这儿做一天,这里出去的饼,就代表的是我的招牌。所以,你这种不放香菜的饼,我这儿有钱不卖。”许欢此时,有点儿接近于无理取闹。 舒旭一下子被呛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人说了。 许欢见他犯难的样子,心中一动,继续瞎掰道:“你知道吗?别看这鸡蛋饼简单,但也是有灵魂的。这灵魂之一是要趁热吃,灵魂之二就是香菜。你这饼,一看就是给别人带的,既不加香菜,又焐了拿过去,什么味道都没有了,简直是糟蹋我的手艺,所以,我宁愿不卖。” 一番歪理,竟然被许欢说得振振有词。 “那你的意思是,这不加香菜的饼,得在这儿现吃才行?”舒旭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件很荒唐的事,忍不住问道。 “对咯,小伙子,你可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啊。”许欢心中一阵暗笑。 舒旭看了许欢一会儿,见他一点儿不像开玩笑的意思,只好拿回扔在铁盒子里的钱,摇摇头走了,心想,这年月,还真是啥咄咄怪事都有,一个卖鸡蛋饼的,还矫情上了。 不过,许欢猜得一点不错,舒旭这个饼还真是帮简晓彤带的。 简晓彤虽然跟姜娜娜说过,自己会去看看这个“摊饼帅哥”,但当时她完全是在敷衍姜娜娜。因为她心里觉得这种行为简直太无聊了,让她非常排斥。所以,这天她去图书馆,宁愿让舒旭去给她带个饼,也实在不愿自己去买。 看着舒旭空着手过来,简晓彤有些吃惊:“怎么,煎饼摊这么早就收摊啦?” 舒旭苦笑道:“今天我算开眼界了,那个卖煎饼的哥们儿,真是个人才。居然说不加香菜的煎饼他不卖,还跟我扯什么灵魂,天啊,把我差点儿整错乱了。”说罢,他跟简晓彤转述了许欢的那通歪理。 “哈,还有这种怪事?”简晓彤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说,我这种不吃香菜的人,是不配吃他摊的鸡蛋饼咯。” “按他的逻辑,至少得现吃吧,估计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舒旭也笑了起来。 “走,去看看!今天我还不信了。我偏去买了,偏焐着带回宿舍再吃。”简晓彤说着,图书馆也不去了,直接往煎饼铺走去。 许欢远远地就看见简晓彤和舒旭一起走了过来,他忙把下巴上的口罩一拉,遮住了半边脸,然后把头低下来,装着在那儿整理案台。 “给我做个鸡蛋饼,双蛋,不加香菜。”简晓彤对许欢说,语气里明显有些不客气。 许欢此时既不敢抬头,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是不吭声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做啊,你这规矩有点儿不讲道理啊?你要是这样,我们可以到后勤处去反映的,你这分明是无理拒卖。”简晓彤也有急了,大有一副真理不辩不明的口气。 许欢不能再不吭声了,于是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不加香菜不好吃的。” 简晓彤闻声一震,不可思议地盯着许欢。 紧接着,舒旭就看见了令他震惊的一幕,素来文雅娴静的简晓彤,做出了一个他难以想象的动作,说了一句他难以想象的话。 只见简晓彤白皙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突然把案台上的钱盒子一把掀在了地上,同时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蠢货,就知道瞎胡闹。”说完,扭头就往回走。 舒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许欢一个箭步跳了出来,一把拉住了简晓彤的手,低眉顺眼地在那儿赔笑:“晓彤,哎呀,还真急了,我错了,我彻底错了还不行吗?” 简晓彤一把甩开许欢的手,不过倒也没有再走,只是跺脚朝他嚷道:“许欢,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做事情还这么不靠谱啊?” 要说许欢在简晓彤面前,还真是有点儿贱相。简晓彤现在这般当众呵斥他,他心里反而乐开了花。 嗯,还会生我气就对了。许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简晓彤见了他没话说,或者,是对他客客气气的,那样,许欢才觉得,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现在简晓彤这个样子,许欢心里就踏实多了。至少说明,简晓彤跟他还是那么不见外。那被她骂两句有啥关系,正好,可以好好哄哄。 “是是是,我不靠谱。其实我以前很靠谱的,还不是因为你假期都不回去,我一着急,就变得不靠谱起来了。” “你少打胡乱说了,你着急,鬼才信你的话。来了有好些天了吧,为什么不来找我呢?还……还搁这儿卖鸡蛋饼,你怎么楞个荒唐,太胡闹了,你脑壳是怎么想的啊?”气急之下的简晓彤,连方言都冒出来了。 许欢一脸沉痛地说:“我没钱了啊,破产啦。我看这鸡蛋饼生意不错,寻思着赚点钱了再来找你,不然真没脸见人。” “你还在胡说,再这么胡说,我发誓从此不再搭理你。”此时,旁边已经有了几个围观的人,简晓彤情急之下,说了狠话。 第19章 少装高尚 许欢看见简晓彤是真的生气了,这才正经起来,不过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笑容:“好好好,我不胡说了。我坦白交待,就是想给你个惊喜。你不是说喜欢吃鸡蛋饼吗?我想着,要是我亲手给你煎一个鸡蛋饼,然后,在你没想到的时候,亲手递到你手里,那该多带劲啊。真的,我就这样想的。谁知道,我在这里,可怜巴巴地做了快一周的鸡蛋饼了,你都没出现过。” 简晓彤看着许欢的头上,假模假式地带了个白色的厨师帽,一个口罩还歪歪斜斜地吊在下巴上,身上系着一个印着“李婶饼铺”的围裙,脸上挂着痞坏痞坏的笑容,那不伦不类的样子,实在是滑稽透了。 她终于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旋即又马上绷着脸嗔怪:“那你明明知道我不吃香菜的,却还非要放,不放还不卖了,你这就是在胡闹。”那语气里,听着分明就有了撒娇的味道。 舒旭在旁边看着,神色不由黯然。他这时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个卖鸡蛋饼的男子,跟简晓彤之间,显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他也突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简晓彤对他的态度,一直是那么若即若离的。 而这一幕,恰好被再次来买鸡蛋饼的姜娜娜,也看见了。 姜娜娜惊讶地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简晓彤和这个“煎饼帅哥”,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上前,去与简晓彤他们打招呼了。 反而是许欢,还是那么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他一边蹲在地上,收拾着被简晓彤掀翻在地钱盒,一边笑着调侃道:“晓彤,你看你这暴脾气,一来就砸了我的饭碗。得,现在这生意没得做了,收摊!” 然后,他起身一看,旁边还候着三五个人。这几个人原本都是准备来买煎饼的,这时有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继续买呢,还是该就此走掉。 许欢看看剩下的食材,还能做十多个饼,就笑道:“各位同学,不能让大家白等候。今天我心里高兴,免费请大家吃饼,把这点材料做完再收摊。明天开始,李婶就回来了,你们吃不到我做的饼咯。”说完,他还冲大家抱了抱拳,此举顿时赢得了一阵欢呼。 说罢,许欢回到摊位前,看着舒旭道:“这位同学,要不,我先给你做一个吧,刚才都是开玩笑的,真是不好意思了,让你吃个饼,还巴巴地跑了两趟。” 舒旭笑了笑,虽然有些笑得有些勉强,但仍然不失风度地说:“没关系的。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吃鸡蛋饼,你还是把简晓彤那个不加香菜的饼,先给做了来吧。” 许欢不再多说,娴熟地开始摊饼,双蛋,不加香菜,多辣酱,少甜酱,这个饼他做得极其认真。 简晓彤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做饼,一边说:“你这个人,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总是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嘿,不过,这饼摊得还像模像样的,搞得好像真准备卖饼了似的。” 如此过了一刻来钟,许欢总算把围观的闲杂人等,给打发得差不多了。抬眼一看,除了简晓彤、舒旭还在,旁边还站着那个这些天都来买饼的微胖女生。 “同学,你今天还买啊?行,这可是我收官之作了,以后想再吃我做的饼,那可是真没什么机会了,这个也可以算典藏版了。”简晓彤在一旁,许欢没敢再轻佻地叫人“小美女”了。 “哈,你这人怪有意思的,我叫姜娜娜,是晓彤的同班同学、室友。” 许欢心中不由微微一惊,暗暗庆幸:多亏这两天没有调戏她,否则自己真会死得很难看了。 这时,简晓彤才向舒旭和姜娜娜介绍道:“这个瞎胡闹的家伙,叫许欢,是我…是我…”她突然有些语结,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许欢了,顿了顿才道:“呃,是我小学同学,咱们自小是一个镇上长大的,所以,非常熟悉的、非常熟悉。” 简晓彤这些微的不自然,被姜娜娜看在眼里,她抿嘴暗笑,然后眼神不由自主地在舒旭和许欢的身上扫来扫去。 许欢冲舒旭和姜娜娜友好地一笑:“既然都是晓彤的同学,走,待会儿咱们一起去吃个晚饭,带我见识见识你们食堂的小炒。听李婶说,好像味道还不错,我这可忍了好些天了。” “你们老同学相见,我就不去了。” 许欢那副大包大揽开始安排的样子,让舒旭心里很是有些不自在,于是微笑着婉拒。 姜娜娜却不管这么多,兴致勃勃地说:“好的呀,我们食堂的小炒的确可以的,而且,比外面饭馆便宜不少呢。” 许欢一把拉住舒旭:“哥们儿,别这么见外,一起去吃饭,人多热闹些嘛。反正都是晓彤的好朋友。”他迫切地想摸摸这人的底,哪会轻易放他离去。 舒旭就看向简晓彤,等她表态。 简晓彤在刚认出许欢的时候,情绪是非常复杂的,又惊、又喜、又有点儿懊恼。此刻,她已经从那种情绪中恢复了正常,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 她默然了一会儿,才说:“要不改天吧,许欢。这才刚刚被你一个饼喂得,吃饭也没有多好的胃口,我还有好些事要问你呢,咱们今天单独聊聊吧。”说罢,她抱歉地看了舒旭一眼。 简晓彤这么一说,舒旭顿有如释重负之感。姜娜娜却是一脸失望,她对这个从天而降的许欢,真是很好奇。这时,要不是碍着舒旭在场,她真是很想鄙视地说简晓彤一句:重色轻友。 但简晓彤话已经出口了,姜娜娜可没这么厚的脸皮,硬要在这里充当灯泡。最后,她只得和舒旭一起离开了。 “你来了多久了?”看着许欢在那儿为摊饼铺做最后收拾,简晓彤问道:“在这儿卖饼,都卖了好些天了吧?” “嗯,到沪都快半个月了。”许欢拉上饼铺的窗户、锁上了门,一边跟着简晓彤往校园外走去,一边笑着说:“明天,我得把这儿还给大婶了,还有三百块押金呢。” “来这么久居然不跟我联系,你脑子里怎么想的啊?”简晓彤说着又有些懊恼起来。 “我怕你有男朋友了啊!”许欢一脸的委屈:“我就想,万一你有男朋友了,我来找你,就显得不合适了。所以,我想悄悄地观察一下,如果,你真有男朋友了,我就带着我的祝福,默默地回去。轻轻的走,轻轻的来,不带走一片云彩。” 简晓彤眼见四下无人,就用手狠狠地掐了许欢一下:“你少跟我在这儿装高尚,我还不知道你。” 许欢一脸幸福地龇牙咧嘴道:“是啊,化装成这样,还是一下就被你认出来了,我现在终于知道,那句台词一点儿都不夸张了,‘你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唉,我要是会嵩娃那奇葩的口技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让你迟一些认出我来。” 第20章 梧桐树下 简晓彤忍不住嫣然一笑,故意语带鄙夷地说:“还故意瓮声瓮气的,一点都掩盖不了。就你那蹩脚的普通话,连我室友这几天都听出来了,说你的口音,跟我像是一个地方的,还李婶亲戚,亏你想得出来,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失败了。” 被简晓彤当面讥讽,许欢只好挠着头嘿嘿地憨笑了几声:“是吗?那个小胖妞是你室友啊?早知道,我就不折腾了,直接让她带你过来买饼多好。白白让我牵肠挂肚地等了这么多天,这种与你近在咫尺,却要忍住不见的滋味,你能想象得到我的难受劲儿吗?” “你就是自找苦吃,总想做点惊人的举动才舒服。”简晓彤此时心里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动,以她对许欢的了解,她完全能想象得到,许欢这几天忍得有多艰辛。只是,她不愿意将这种情绪让许欢看出来。于是口气一变道:“你不要‘小胖妞、小胖妞’的叫别人,真难听。人家都跟你说名字了,叫姜娜娜。” “难听吗?你不觉得这样叫她,显得她挺可爱的吗?” “人家背后可叫你老人家‘煎饼帅哥’呢,早些天就鼓动我来买饼了。你没发现吗?这些天到你这儿买煎饼的,都是来看稀奇的女生。说煎饼摊来了个,英俊潇洒人见人爱的大衰哥呢。”简晓彤嘴上依然不肯放过许欢,她得出出气。 许欢讶然道:“啊!这样啊!我还真以为我煎饼的手艺,超越那个李婶了呢。搞了半天,还得靠牺牲色相啊。不过,你为啥不早点来买呢?就没点儿好奇心?这摊位,我可是一百块一天租来的。” “我才懒得凑这个热闹,我看你真是有钱烧包的。我一个月生活费才三百多块,你倒好,一天就挥霍掉一百。听说,还摸个手机在那儿显摆,我看你真是越来越像个暴发户了。” “哪有挥霍掉一百?我卖饼还赚些回来的呢。我跟你说,有时候生意好,卖得多的时候,也有好几十呢,才没亏这么多。”许欢不服气的辩解道,末了又说:“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要是早点来,哪里还轮得着刚才那哥们儿拍你马屁。还‘双蛋、不加香菜’,美得他了,不调摆他一下,他都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简晓彤闻言突然不说话了,两人默默地走了好长一段路,她才对许欢道:“他叫舒旭。” 这时,他俩现在正走在一条林荫道上,路两旁是一排排的法国梧桐。在经过了一个阴寒的冬天后,此时梧桐树的树干上,还是光秃秃的。虽然已经开春,但春寒料峭中,嫩绿的新芽还没有冒出头来。 许欢站定,专注地看着简晓彤,那张姣好脸庞,曾经多次出现在他梦中。这时,他收起了自己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说:“我知道的,这个人在追求你。我也知道,你对他很有好感。只不过,你还没想好罢了。所以,我来了。所以,我不敢急着来找你。” 许欢认出舒旭来,简晓彤心里一点儿不感到惊讶。当时,她鬼使神差地寄出那张照片后,就想到了,凭许欢的那种聪明和敏感,很有可能会意识到,她真正想传递的意思。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许欢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来了。而且,一下子就看出了她内心的纠结与矛盾。 简晓彤轻轻地咬了咬下唇,心里非常犹豫,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那你觉得舒旭这个人怎么样?” 话刚出口,简晓彤心里就有些后悔了,她这样一问,相当于一下子就将这个现实的问题,直接摆在了两人面前,没有了缓冲和回避的可能。 许欢显然也没有想到,简晓彤会这样直接问自己,但他并没有怎么犹豫,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原本就非常明确。 “我才不管他怎么样呢,这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但有一点儿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没有我这么在乎你,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爸,再没有一个人,有我这么在乎你!” 这是许欢第一次,如此肯定而坚决地告诉简晓彤,自己喜欢她。 虽然,他俩从幼儿园就认识了,但两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直面过这个问题。 简晓彤的心,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她甚至感觉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许欢这突如其来的、单刀直入的表白,让她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虽然,许欢这次突然到沪都来,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姿态,但有些话,说出口和没说出口,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些年来,简晓彤早已习惯了那个有些吊儿郎当、痞坏痞坏的许欢,也早已习惯了两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亲近。她甚至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去考虑过,如果有一天,自己要跟许欢在一起生活,会是怎么样的。但是她知道,无论自己跟谁谈恋爱,她的心里都绕不开许欢这个人,都必须面对许欢的态度。 “呃,许欢”简晓彤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不再矫饰自己心中的苦恼:“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都怪我,给你寄什么照片。我一直很珍惜的。但是,有些事,我没想过,可能我也想过的,但是我想不好……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简晓彤的话,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是,许欢完全能听懂。因为,这件事在他心里,不知道翻来覆去地盘了多久了。 “我懂的,晓彤。想不好的事情,你现在就别急着想,我会给你时间好好考虑的。我这次到沪都,会耐心地等待你想好、想清楚。等你想清楚了,我才会回去。” 简晓彤觉得,现在许欢的声音里,竟然有种该死的温柔。让她本已纷乱的心情,更加地迷失。她从来没想到,许欢也能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这让她变得愈发不知所措起来。 但是,许欢说他有的是时间,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什么意思?你准备在沪都待多久啊?” “我房子都租好了,先租的半年,就在离你们学校三四公里的渝浦路上。” “啊?!”简晓彤这次真是大吃一惊,同时也变得焦急起来:“你生意不做啦?事业不要啦?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 “我在哪儿都可以做事业的。”许欢又变得意气风发起来:“但是,至少最近这一年多时间,我只有在沪都,才能经常见到你。怎么样?我这诚意,有没有让你有点儿小小的感动。” 简晓彤愣了一会儿,突然抡起小小的拳头,没头没脑地在许欢身上一通乱砸:“你这蠢货,做事情永远这么随性,永远不考虑别人怎么想的,你真是烦死人了。”说到后来,她的声音竟然哽咽了,一边捶打着许欢,一边渐渐开始抽噎了起来。 许欢任由她捶了一会儿,才一把搂着她,柔声道:“晓彤,你不要这样,你这是急的。这是我自己的行为。你知道的,我这个人随性惯了。其实,你不用管我在干什么,你只需要遵从你自己内心的选择就好了。” 许欢知道,他刚才的话让简晓彤生出了很大的压力,就接着柔声道:“咱俩认识了这么多年了,关系一直很紧密。但我知道,你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我许欢这个小痞子在一起。以前,我也曾经以为,咱俩这辈子,可能只能做最好的朋友了,可现在,我想明白了,你是我最想要的那个人。无论如何,我得让你知道这点,无论如何,你得让我努力争取一下。” 第21章 适可而止 在许欢稳定而平和的腔调中,简晓彤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许欢的手臂下挣脱出来,才说道:“可是、可是你这么突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怎么回答你啊?要是弄不好,咱俩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当然要想清楚。现在,你不需要给我答案的,我也不希望你马上告诉我。至于哪个什么舒旭,我初看一下,人也还是不错的,他身上,肯定有些优点是我没有的。所以,你尽管仔细考虑。但是,你不能让我机会都没有,就莫名其妙地出局了。” 这一瞬间,简晓彤猛然发现,这几年许欢的变化真大。 虽然在表面上看起来,许欢有时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他的胸襟上却变得更加开阔了。如果,是她所熟悉的少年时代的许欢,指不定自己提起舒旭,他会恶狠狠地说一句:“玛的,敢跟我许欢抢女人,我弄不死他!” 由是,简晓彤心情稳定了不少,她稍微轻松了些下来,旋即她就有些担心地问:“那你的事业怎么办啊?难道,你还真准备在沪都待上一年半载的啊?” 见简晓彤关心起自己的事业来,许欢自信地笑了:“没关系的,我现在正处于事业的瓶颈期,有点儿不上不下的感觉。我天天在临江,也好不到那儿去,我不在临江,也差不到那儿去。在沪都很好,一旦被我瞄到合适的机会,我不会放过的。何况,我还有两个非常好的伙伴儿,有他们打理着,我没有后顾之忧。” 两人就这么信步而行,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许欢租的住所。 “上去看看,我的临时居所?”许欢带着简晓彤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不到二十平方的小单间,在沪都老式的弄堂里。小小的卧室显得有些拥挤,还好卫生间是独立的。进门小小的一角,有个小小的灶台,可以做些简单的食物。 现在,房间已经被许欢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张小书桌的上方,挂了许多相框,全是这几年简晓彤寄给他的照片。他都放大了,装在相框里挂了起来。 简晓彤看着这些照片,刚刚平复的心情,顿时又起波澜,鼻子一酸,两眼顿时又有些湿润。 好在许欢及时说:“今天庆祝咱俩重逢,你想吃点儿什么,这一带我溜达过了,吃饭的地方还是有不少的。” 简晓彤轻轻摇了摇头:“好像没什么胃口。” “那待会儿再说吧。”许欢也不勉强,问道:“咱们先聊聊天,要不,你跟我说说那个什么舒旭,我起码得帮你把把关,是不是?” “我现在啥也不想说,你这次来得太突然了,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很突然。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是说说你最近的情况吧?是不是我给你寄的那张照片,刺激了你?” “也是,也不是。”许欢的眼光突然变得深邃了起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于是,许欢就把汪嵩和霞儿的事,给简晓彤讲了一遍。当然,在讲这件事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提到许多这段时间来,他们在临江的所做所为,以及背后的原因。 生活轨迹一直在学校的简晓彤,哪里想象得到这些江湖上的尔虞我诈,听许欢讲到紧张的地方,她忍不住捂住嘴巴低声惊呼。 当许欢断断续续地把这些事情讲完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擦黑了。 许欢也没去开灯,只是在幽暗的房间,低声道:“嵩娃那次差点儿死了。所以,他拉我陪他去把霞儿找回来时,说因为他觉得自己真的就这样死了,临死前一定最想见到的是霞儿。后来,我就问自己,如果换成是我,我会想见到谁?有一点我很确定,如果真有那样的时候,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这辈子我想跟你在一起,那我肯定会不甘心的。” 简晓彤至此才知道,这几年许欢的路,原来走得并不容易。不但不容易,甚至可以说充满了艰险。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她假期回去,许欢总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有时候,即使跟她在一起时,也心不在焉。 别的事,她不是太清楚,至少陈军骗许欢钱那件事,她是很有印象的。当时,许欢难过的样子,至今仍让简晓彤历历在目。 “如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总算尘埃落定。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我们不会再碰见这么险恶的事了。所以,临江那边的事,我暂时是丢得下的。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但是、但是……”简晓彤还是不太理解许欢的行为:“我有学习任务的,那这么长的时间,你在这边干啥呢?这里你也没什么朋友。虽然,临江的生意汪嵩他们打理着,但是时间太长了,总不是太好。要不,你玩一段时间后,你还是先回去吧?你这样,我觉得压力好大,太耽误你了。” “嗯,该回去的时候,我会回去的。”看着简晓彤那复杂的神色,许欢意识到,自己今天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 “你不用管我在沪都该干什么,你只当我是在这边出个长差,你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呢,也会到处去走走看看。毕竟这里资讯发达,一不小心,我真能寻到发财致富的机会。” 简晓彤和他是不一样的,一直生活在一个相对单纯的环境里,许欢完全能想象得到,在感情生活上,简晓彤其实是匮乏的,根本没有什么经验。 纵然他们从小就认识,联系也很紧密,但是许欢知道,现在的自己,在简晓彤心里,其实还是有很多陌生的地方。 这几年里,也就几个有限的假期,他俩短暂地相处过一段时间,而那些时候,许欢每次想的,都是尽可能在有限的时间里,陪简晓彤开开心心地玩一下。如今,自己摆明了正式追求她的时候,简晓彤的芳心一定已经乱得一塌糊涂了。 那天,他俩终是没出去吃饭,最后,他们发现肚子有些饿了的时候,许欢就在房间里下了两碗鸡蛋面,还放了他特地带过来油辣子,简晓彤吃得很开心。 “许欢,你变化真大,都会下面条了。我从来不敢想象,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面条。你不知道,沪都的本帮菜,我真是吃不大习惯,总是甜腻腻的。” 许欢很想说,你要是嫁给我,我还可以为你做更多好吃的,但是他忍住了没说,他觉得今天自己说的够多了,得适可而止了,让简晓彤好好消化一下,不能再惊吓她了,免得起了反作用。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去。路上,你跟我讲讲你们学校那些有趣的事。” 第22章 评头论足 简晓彤回到宿舍后,心情仍是一片纷乱。她原本想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和许欢之间,到底该何去何从。这几年,她知道,自己有时候在刻意地回避着这个问题。但是,她的室友们,显然不明白她此刻心中的纠结。 姜娜娜见简晓彤回来了,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坐到她身旁:“晓彤,你隐藏得太深了,原来你早就有男朋友了。天啦,这个许欢太浪漫了,真是羡慕死你了,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 这时候,在姜娜娜的传播下,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已经知道这个“煎饼帅哥”的故事了,现在,见简晓彤回来,也忍不住好奇围了过来。 “娜娜,你别瞎说,什么不回来了,许欢还不是我男朋友。他、他就是我小学同学,算发小吧!所以,大家这么随便惯了。”简晓彤一脸的无奈,不得不对许欢用了“发小”这个词。 其实,简晓彤一向不太喜欢用什么“发小”、“闺蜜”这类型的词。她总觉得这些词显得怪怪的。同学就是同学,朋友就是朋友,哪有这么多称呼和区别。不过她现在觉得,有些词语既然存在了,就有存在的必要。否则,给别人解释起来,就更加麻烦。 就像现在这样,她面对室友们探究的眼光,实在想不出,自己应该一时之间,应该怎么跟她们解释,自己和许欢之间的关系,用个“发小”好像也蛮适合的。 姜娜娜笑道:“哎哟,那还是青梅竹马了,难怪舒旭这么追你,你都不动心。” 简晓彤有些无奈:“娜娜,跟你们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你怎么还这么三八啊,烦死人。你别这么没完没了的了!” 简晓彤她们女生宿舍,在楼道的端头,是个女生宿舍特别小的一间宿舍。 房间里,有两根承重柱子,让室内空间变得很不好安排,所以比其他宿舍都要小很多。其他宿舍都是六个人,她们宿舍只能住四个人。 不过,她们为此挺开心的,人少清静,杂七杂八的事不多,少了许多鸡毛蒜皮的矛盾。两年多一起生活下来,四个室友之间相处得挺好,处出了姐妹般的感情,平时大家也是无话不谈。 以至于大二结束的时候,她们原本可以调整到条件更好的宿舍,但大家一致发扬“革命的谦让主义”精神,坚持留在了原宿舍。 姜娜娜是个性格外向的女生,也是最没有心机的一个人,此时见简晓彤的样子,不像是故意在那儿掩饰,不由更加好奇起来:“真不是你男朋友?不大可能吧,闹出这么个动静来。” “真不是!至少…至少现在还不是。” 李晓珂就笑道:“那起码也是你的追求者之一。晓彤,你可真有魅力,让人家一个大帅哥,不远千里地到这里来,为你做鸡蛋煎饼。” “哎呀,你们就别取笑我了,我现在心里烦都烦死人,你们都不知道,他这个人……” 姜娜娜忙不迭地插话:“他这个人怎么样?说说,你跟大家说说,咱们帮你参谋一下。” 简晓彤看着姜娜娜,突然又张口结舌了,这事,跟她们还真是说不清楚。 宿舍的余莉,是个长相普通,性格沉稳的女孩子。在她们几个人中,年龄最大,对人情世故也最是了解。 她见简晓彤这个样子,知道事情可能有些曲折,于是体贴地问道:“晓彤,你这个发小做什么的啊?看样子,年龄跟咱们应该差不多,怎么这么空闲,跑咱们学校来,硬是摊了近一个星期的鸡蛋饼?” 听余莉问起了具体的问题,简晓彤反而好回答了:“他啊,出社会很早。初中毕业后,读了一年半技校,就出来做生意赚钱了。在我们老家,他有家自己音像器材店。” 姜娜娜道:“难怪咯,口袋里还揣个摩托罗拉,一副大款的样子。” “啊,技校生啊?这学历有点儿低啊。”李晓珂的语气里,明显带上了点轻蔑之情:“那跟舒旭,确实是没得比的,难怪你不承认咯。” 李晓珂认为,就算这个人以前是简晓彤的男朋友,条件也不咋地,简晓彤即使移情别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也不怪她这么势利,瞬间就自己得出了许欢不如舒旭的结论。 的确,在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的本科生,虽然不再是所谓的“天之骄子”了,但仍然是相对稀缺的高素质人才。 可以说,一张本科文凭,直接决定了个人在社会阶层中的位置。意味着一份好的前途,许多国企和事业单位,对本科毕业生的需求量都较大。 所以,当时的本科毕业,职业发展空间也比较广阔,基本上都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何况,简晓彤她们这所大学,又是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名牌大学。 “那有什么呀?文凭低不等于文化低,我看这个人不像是个没见识的人。再说了,就凭他可以放下一切来找晓彤这点儿,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晓彤,我绝对支持你!”姜娜娜不服气地为许欢辩护起来。 李晓珂忍不住反唇相讥:“娜娜,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以后去找个技校生,你肯不肯啦?” “真有对我这么好的人,别说技校生,小学生都可以。可惜,人家来找的不是我。”姜娜娜也来劲了。 余莉见简晓彤没说话,这两个不相干的人,倒是争论了起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好啦,看你俩这样子,真是替古人担忧。咱们就别在这儿对人家评头论足的了,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在这儿瞎操什么心,人家晓彤自己心中有数的。” 简晓彤看了看几个室友,不由苦笑起来:“姐妹们,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你们就别在这儿起哄了。” 她这么一说,几个人都不禁哑然了,她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舒旭。 从大二下学期开始,舒旭追求简晓彤就是大家公开的秘密。她们几个都觉得,舒旭和简晓彤是很般配的一对。 虽然,这近一年来,简晓彤并没有确定和舒旭交往,但是,两人之间的接触还是很频繁的。大家无形中认为,这两人走到一起,不过是早晚的事。 原本,这几个室友都以为,简晓彤不过是在故作矜持,却不料,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个“发小”。 在姜娜娜看到许欢和简晓彤相见的那一幕后,她回宿舍跟大家绘声绘色地一说,当时大家都认为,这个人就是简晓彤男朋友了。 可现在听简晓彤一说,发现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第23章 阴影面积 简晓彤的几个室友,看着简晓彤那副愁眉不展的烦恼样,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一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她们这个宿舍,几个人关系都很好。但是,人与人之间,总有分别。比如姜娜娜和李晓珂,两人的观点就经常是不同的,所以会时不时斗嘴,虽然不影响两人的友情,但总是没这么合拍。 但在大家的眼里,都公认简晓彤是个特别受欢迎的人。 简晓彤性格随和,对人十分真诚。尤其是对宿舍里这几个室友,更是时时体现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心。无论是谁,只要遇到需要帮助的事,简晓彤从来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毫无怨言。 而且,简晓彤虽然人长得非常漂亮,却不像某些漂亮女生那般,喜欢和男生玩点暧昧的小手段。 在认识舒旭之前,也有好几个男生试图追求她,但是简晓彤如果不准备接受对方,总是拒绝得很干脆清爽。不像某些有几分姿色的女生,在追求者面前,总喜欢玩那种既不接受,也不拒绝的游戏。有的甚至还非常享受,同时游走在几个追求者之间的那种感觉。 正是因为简晓彤这样的性格,所以宿舍里这几个室友想当然地认为,她和舒旭肯定有戏。因为,简晓彤并没有拒绝舒旭的追求。 现在,突然来了个与简晓彤如此熟络的许欢,她们真是看不清了。 余莉有些同情地摸了摸简晓彤的头,叹息道:“晓彤,看来你是有得烦心了。这事,我们真帮不了你,全靠你自己解决了。” 李晓珂却笑着说:“你就别可怜她了,她这是幸福的烦恼。有人争,总比没人要好啊。这是让我们得嫉妒死了。” 唯独姜娜娜在一旁悠然出神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晓彤有什么好可怜的,我倒挺可怜那个许欢的。要是他这么真情实意,都换不来咱们晓彤的一片心,那对他该是多大的打击啊。” “你咋知道他真情实意啊?”李晓珂问道。 姜娜娜就说:“当然咯,这么远赶过来,在那儿摊这么些天鸡蛋饼,就为了制造点儿见面的惊喜,这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事。” 李晓珂闻言大笑:“娜娜,天啊,你不替咱们晓彤着急,倒担忧起这个‘煎饼帅哥’来,你该不会是真的对人家有好感了吧?” 姜娜娜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脸一红,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死晓柯,你瞎说啥,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我这只不过是同情心泛滥了。” 简晓彤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那种一直让她不安的情绪,又开始在心中升了起来。 对于许欢,简晓彤在情感上一直有所保留,一直将两人的交往,控制在一条她认为安全的线上,甚至可以说,简晓彤一直不敢任由自己付出感情。 虽然他们两人之间,比一般的朋友关系要紧密许多。但是,这几年,简晓彤的确没有仔细去想过,自己最后是否会和许欢走到一起。她心中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这种感觉,简晓彤一直是模模糊糊的,但就在刚才听室友们对话的瞬间,简晓彤再次清楚地捕捉到了,让自己觉得不踏实的原因。 那就是,许欢这人的女人缘太好,太招女生待见了。姜娜娜才见过他几面啊,根本不知道他底细,也不了解他,却已然对他有如此好感了,已然不由自主地为他说好话了,更遑论其他那些与许欢熟悉的女人了。 简晓彤心想,谁知道许欢这些年来,身边有过多少莺莺燕燕。他对我,诚然是很好的,但这种好,会是唯一的吗?他这种性格,对其他的女人,估计也不见得差。而且…而且,像许欢这种长期混迹于社会的人,于男女关系这层事,显然有跟自己不同的观念。 每次简晓彤一想起自己和许欢的事时,就会忍不住想到常玲。虽然当时她并没有听得太真切,但她可以肯定,许欢和常玲之间,一定是有事的。而这件事,曾经是她心里一个巨大的阴影。 所以,当舒旭出现在简晓彤的生活中时,她曾一度认为,也许这样的男生,才是合适自己这种人的。 舒旭文质彬彬、知书达礼,带着典型沪都人的性格,精致而细腻。这种特点,在渝城男性的身上,是不多见的。让简晓彤心中,有种很新颖的感觉。何况,大家的经历相仿,都有过一个努力学习的少年时代,都曾是老师眼里的优秀学生,这让两人之间,又多了不少共同语言。 用室友李晓珂的话形容就是,舒旭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男生,优雅而且自信。 也许因为舒旭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大都市的缘故,他的身上带着种与众不同的时尚气质。正因为舒旭身上的这些特点,让他很容易获得女孩子的好感。难能可贵的是,舒旭却没有那种拈花惹草的习性,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魅力就滥交女朋友。 而且,舒旭也是个修养很好的人,虽然,他热烈地追求着简晓彤,但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他从来没有显出迫切的样子,让简晓彤觉得,他是尊重自己的。所以,与舒旭的交往,并没有让简晓彤感觉到过什么压力。 开始的时候,简晓彤只是抱着观察一下的心态,与舒旭交往着。但从她把有舒旭站在旁边的那张照片寄给许欢时,她知道,自己已经在认真考虑,是否接受舒旭的追求了。 以至于,这次她父母过来过年,舒旭自告奋勇地当导游,简晓彤也没有过多推辞。 虽然,出去游玩的费用,在简晓彤的坚持下,并没有让舒旭破费。但是,舒旭还是很开心,他觉得,这是简晓彤开始接受自己的一个信号。 那天,宿舍里的人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大家都早早躺下了。 简晓彤静静地躺在床上,虽然没有发出什么动静,但在黑暗中,她眼睛却睁得大大,没有一丝睡意。无数的念头,此时正在简晓彤心中交织着。 她想,或许,许欢真的只适合做个很要好的朋友,而不适合做一个人生的伴侣,她心里突然之间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简晓彤心中暗暗想,自己还是劝许欢回渝城去吧。 可是,她这么一想的时候,她的心又乱得一塌糊涂。因为,她很确定地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劝许欢回去。除非自己明确地告诉许欢,自己不可能接受他。 这时候她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当自己这样说时,许欢的心里感受会是怎么样的。 简晓彤心里发出了无声的呻吟:为什么有时候总会觉得,自己与这个可恶的许欢,心灵却是可以相通的呢? 想到这里,简晓彤的心,在黑暗的夜空中,竟然忍不住有了一丝抽痛。 唉,许欢啊许欢,要怪只怪你这个人,女人缘太好了,实在没法让人放心。 第24章 暗自庆幸 赵瞎子跟许欢说过:你小子,这辈子女人缘是很好的。 许欢还曾经为此得意非常,要是他知道,如今简晓彤是这样解读他所谓的“女人缘”的,估计他会气得去把瞎老头儿的葫芦丝给踩爆。 长得帅,是我的错的吗?对人热情大方,是我的错吗?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 许欢不迷信,但他每次遇到重大事情,或者心中有困惑的时候,他喜欢去找赵瞎子。 他知道,赵瞎子其实并不能给他什么答案。但是,当他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话,想要倾诉时,他就去赵瞎子那里说一通。反正,这个半瞎老头儿,通常都不管许欢在那儿叨咕些什么,但却往往看着一副在听的样子。 有时候,赵瞎子会对许欢说的内容,甩出两句神叨叨的话,往往还能给许欢些启发。有时候,赵瞎子就这么听他说,许欢觉得他根本就没听懂,或者根本不关心。 但许欢也不在乎,他需要的,只是心里没有任何负担地说说,这样,总比自言自语好。 到沪都来之前,许欢照例去了趟云桥镇探望赵瞎子。一来想着要离开很久,应该去看望下瞎老头儿;二来,他也觉得这件事对自己是很重要的。 “瞎老头儿,我很久都不会过来了。”许欢拍了拍买的糕点:“这次东西都给你买得多一些的,你发现了没有?” “那你每次来,都要当做很久都不过来才是,这样来一次可以给我多买点儿东西。”赵瞎子笑着说。许欢就发现,自己脸皮厚,也许是从小被这瞎老头儿给感染的,自己的爹妈都不是厚颜的人。 “有个词叫恬不知耻,你知道吗?” 赵瞎子不理会他,只是问:“你这是又要到哪儿去啊?要不要我给你起一卦,看看顺不顺?” “我呀,要去追求我的爱情了。”许欢嬉笑而言:“哎呀,不过跟你这种孤老头儿说爱情,你也听球不懂。” 赵瞎子作色道:“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夫懂爱情的时候,你爸许清平,还在挖鼻屎吃呢。” 许欢迅速脑补了一下,他爸挖鼻屎的样子,忍不住笑得滚了过去:“哈哈哈,瞎老头儿,我咋看你就这么亲呢。” 笑了一阵后,他正襟危坐地对赵瞎子道:“那老爷子,你就给我起一卦呗,或者看个手相,看看我的爱情线够不够绵长?” 赵瞎子端详了许欢一会儿,连指头都懒得掐了,只说了句:“你这爱情线,我看在东方。” 许欢猛地吓了一跳,这沪都,不就是在东方吗。 他对赵瞎子惊叹道:“瞎老头儿,有点东西啊,快告诉我,你这是咋推算出来的呀?” 赵瞎子轻飘飘地说了句:“推算个屁,随便猜猜就知道了。你小子,不就是惦记着简明羽家的闺女吗?” 许欢脸色大变,厉声喝问:“你怎么知道的?瞎老头儿,谁特么到你这儿来嚼的舌根?告诉我,看我弄不死他。” 赵瞎子开心地笑了,笑得像极了一只刚偷到小鸡的老狐狸:“还有谁?不都是你自己在这儿嚼的舌根吗?你那点儿花花肠子,瞎子都看得出来,你还当我真瞎啊?” 许欢傻眼了:“我、我特么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事?” “你自己记不得啦?很小的时候,到我这儿来玩,就跟我牛皮哄哄地说,以后要娶简家那闺女做媳妇儿的。还有,后来缠着我学葫芦丝,我开始不教你,你说要学来吹给人家听,我才教的你。这种话,你在我这儿说得多了去,我能不知道?要是,今天连这点儿都猜不到,我还给别人算锤子个命啊。” 许欢摸着脑袋回想了一下,他在赵瞎子这里,还真说过不少这样的话。 早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将赵瞎子这儿,当成一个倾诉情感的树洞。但今天他才发现,靠,原来特么的这个树洞,还有回音。他可是真没有料到,这瞎老头儿对他这些破事,竟然都上心着呢。 于是,许欢只好讪讪笑着否认:“那是小时候不懂事,说的话都不作数的。” 赵瞎子难得语重心长地对许欢说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句话在你小子身上,尤其应验。我知道,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要不然,你以为我这里,谁不谁都可以进来,像你这么没大没小的跟我咋咋呼呼吗?” 那天,许欢再一次认识到了赵瞎子的神奇。 “你这个老奸巨猾的假瞎子,真不知道你坑了多少老实巴交的乡亲们的钱。”许欢离开的时候,嬉皮笑脸地埋汰了赵瞎子一句。 然而,此时在沪都的许欢,并不知道,他曾经暗自得意的“女人缘”,如今已经成为了他和简晓彤之间,一个最大的障碍了,成了简晓彤心中的那块难以求和的阴影面积。 许欢现在只是在琢磨,简晓彤和舒旭,到底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他又没法太直接的问简晓彤,这样,会显得自己挺没胸怀的。 但毫无疑问,这个舒旭就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可惜,许欢现在对这个人还一无所知。 舒旭给许欢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差,当时,许欢猜到舒旭是在帮简晓彤买饼时,他故意戏弄了对方一下,其目的,就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但是,舒旭那天显得还是很有风度,没有表现出一点儿恼羞成怒的样子。 这让许欢心中不得不提起神来,想想也是,要是这个舒旭真是个浅薄的人,简晓彤这种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应该是不会跟他交往。 一想到这个舒旭,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可以和简晓彤天天见面,一起参加活动,一起讨论学习的问题,一起去食堂,一起去图书馆,许欢心里就乐观不起来,就忧心忡忡,他感觉自己并没有多少胜算。 现在,纵然他已经到沪都来了,但生活的圈子跟简晓彤之间,还是有许多阻隔。他总不能陪着简晓彤去上课,去图书馆看书吧。 那天与简晓彤重逢后,许欢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看见了简晓彤的矛盾和纠结,他认为,这显然和那个舒旭有关系,要不然,自己巴巴地赶到沪都来,简晓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越这样想,许欢就觉得形势对自己真的很不乐观。这时,他不由暗自庆幸,自己这趟到沪都,还真的是来对了。要是任其发展,也许等到简晓彤毕业的时候,自己真的没有丝毫机会了。直接上演典型悲剧,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他。 尤为让许欢心中不爽的是,那天他送简晓彤回宿舍后,简晓彤却告诉他,以后不要老是跑到宿舍来找他,这样太容易招室友们笑话了。 第25章 旁观者清 “你如果一天到晚地来找我,现在又有些人知道你了,她们成天没事,就爱八卦,你不要太招摇了。”那天,简晓彤这样对许欢说道。 “可我一个人在沪都,人生地不熟,也太孤单了。不找你也太无聊了。”许欢装起了可怜。 “只要你还在沪都,我一有空就会过来找你的,好吗?”简晓彤就央求道,她还真是担心,这个混不吝的许欢,不管不顾地,没事到校园里来闹出些动静,最后,把自己给弄成学校的新闻人物了。 许欢的心里,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却知道不能勉强,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我得想法跟她的圈子混熟一些”许欢喃喃自语:“我得打入敌人内部才行。” 许欢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发现,如今的简晓彤,有许多地方,是他不那么了解的了,尤其是她现在的生活状态。 巧的是,简晓彤心里也这么觉得,现在的许欢,好像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她无比熟悉的许欢了,有很多地方是她所不了解的。 之前,当两人仅限于做朋友的时候,中间尚有一层纸没有捅破。所以,许多事情大家都没这么计较,可以含含糊糊地过去。或者也可以说,许多细节,两人都没有这么上心。 可是,随着许欢的到来,两人都需要面对一个问题,就是将来他们俩会怎么样。一旦要考虑是否走到一起,甚至一直走下去时,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突然之间,在许欢和简晓彤两人的心里,同时都感觉到,不管两人之间,最后结果怎么样,但都需要更好地去了解对方,甚至,在某些方面,需要重新认识一下现在的对方才行。 很神奇的是,许欢和简晓彤在想到重新认识对方时,竟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姜娜娜。 许欢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姜娜娜既然是晓彤室友,两人在一个宿舍生活了两年多,看样子关系还不错,那她肯定了解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包括简晓彤对那个舒旭的看法等等。而且,目前他也只知道这个人是简晓彤室友,所以,他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单独约一下姜娜娜。 简晓彤则觉得,自己跟许欢,实在太熟悉了,反而看不真切。 她想从旁人的视角来看看许欢。现在,简晓彤发现姜娜娜对许欢貌似很有兴趣,她就想知道,在姜娜娜这样一个,过去完全不了解许欢的人的眼里,许欢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认为,此时姜娜娜对许欢的印象,无疑出自一种直觉,而直觉有时候往往很准。 所以,这天下课后,简晓彤就拉着姜娜娜,在校园里找了个幽静的地方聊天。 “娜娜,我现在心里真有点儿烦,陪我聊聊天好吗?” 姜娜娜笑道:“我知道,你这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烦恼。现在,一个许欢,一个舒旭,两个人对你都很好,你难以取舍了吧。哈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其实有点儿贪心呢。” “才不是这样的,有些东西我一时跟你说不明白的。”简晓彤不理会姜娜娜对她的嘲笑。 两人原本关系就比较密切的,现在,又没有其他人在场,所以,简晓彤也不藏着掖着,只是叹了口气问:“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娜娜,你从一个旁观者来看看,许欢和舒旭,如果是你的话,你觉得谁更好?” 姜娜娜没想到简晓彤会这么直接地问她,倒是有些犯难了:“这我哪能信口胡说啊?再说了,他们两人我并不是很熟悉。舒旭还好些,那个许欢我根本不了解。你硬要我说,我只能说应该各有各的优点吧,这事,你可别问我。” “舒旭你是认识的啊,算了,不说他了。许欢你见过了,我想听听你对这个人的直观感觉,让我可以参考一下。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太近了,反而看不清楚。我这几天心里乱糟糟的,你就随便说说吧。” “直观感觉!”姜娜娜用手托着腮帮子,倒是认真地思考起来。沉吟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如果抛开所有的客观条件,比如家庭、事业、学历,还有你们的感情基础这些,单就人而论的话,两个人都是帅哥,都是一表人才,但是,我对许欢的印象更好一些。” “为什么呢?”简晓彤问道。 虽然,简晓彤已经感觉到了,姜娜娜对许欢印象不错。但是,她认为宿舍的几个室友对舒旭的印象也一直很好。 在许欢没来的时候,这几个人还老是撺掇她,早点儿接受舒旭的追求,别到时候被其他女生捷足先登了。 所以,简晓彤没想到,姜娜娜这么快就有了这样的结论,让她不得不有些惊讶。 姜娜娜道:“当然,我并不了解许欢这个人,但你说的是直觉。我就是觉得许欢给人的感觉,比舒旭更真实。” “更真实?”简晓彤有些不解。 “嗯,许欢更真实。”姜娜娜点了点头:“舒旭吧,人的确也挺优秀的。学生会干部,又有上进心,还是沪都本地人,对你也很上心。但是,我有时候觉得,他的情绪太稳定了,稳定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就说那天买鸡蛋饼的事吧,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件事了。那天,明明许欢这样做,是有些可恶的。而且,大家一眼就看出来了,许欢跟你的关系不一般。从舒旭的立场来看,许欢可以说算得上他的情敌了。照理说,舒旭那天应该生气才正常,可他却一点没有表现出来,我就觉得这有点儿假。” 姜娜娜的性格是直爽的,所以,她觉得舒旭的表现有些虚伪了。 “可是,你怎么不觉得是舒旭很有修养呢?我觉得他那天的表现,很有风度啊。”简晓彤替舒旭辩解道,她的心里,那天还真的担心许欢和舒旭起冲突。因为,她知道,许欢真要发起飙来,后果会比较严重。 “生气是正常反应,怒而不发才是修养。”姜娜娜直言不讳:“可是,那天我和舒旭一起离开的,我竟然一点儿没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让我总觉得,他有点儿在那儿硬装。要不然,只能说明他根本不在乎你,所以才对突然来了个许欢无所谓。” 第26章 当局者迷 “可是、可是……”简晓彤有些语结,她没想到姜娜娜分析起舒旭来,竟然头头是道的,但她现在关心的是,别人怎么看许欢的。于是,只好道:“娜娜,咱先别管舒旭假不假了。就算舒旭很虚伪,那也不能就此说明许欢更真实啊。” “许欢当然很真实了。一看他,就是那种爱憎分明的人。”见简晓彤这副样子,姜娜娜又想起了那天的场景,忍不住笑道:“我觉得,他肯定知道舒旭在追求你,所以才故意戏弄他。这个人也厉害的,他怎么知道那天舒旭是帮你带鸡蛋饼的。” 简晓彤就道:“他见过舒旭的照片,当时,我们小组获奖了,我一高兴,就把获奖照片写信寄给他了。我没想到,他因此到沪都来了。” 姜娜娜就意味深长地看着简晓彤:“搞半天,原来是这样啊。舒旭没戏了!” “咱先别忙说舒旭了,你就说怎么会觉得许欢就真实了,这么个嬉皮笑脸的家伙,你是不了解他的底细,经常是一肚子鬼主意呢!” “他当然真实了,真实得让人一见他对你的样子,就知道他喜欢你得不得了。你看他在你面前,该低声下气就低声下气,该赔笑脸就赔笑脸,当着这么多旁人,根本不怕丢面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在那个时候,他眼睛里根本就没有旁人,只有你。其实,那天你对他的态度,稍微有点儿过分的。可是,在许欢心里,别人怎么看他,他根本不在乎,只要你开心就好。他就是这样想的,表现出来就是这个样子,还不够真实吗?” 所谓当局者迷,简晓彤现在显然是这样。有时候,人往往容易忽略掉,自己非常熟悉的人和事物。 在简晓彤的心里,许欢本就是这样一个脸皮厚厚的人,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目中无人。而且,简晓彤也习惯了,生起气来,对许欢劈头盖脸的恶语相向。 所以,那天许欢的所有举动,在她眼里再正常不过了,不这样都不是许欢。而对许欢而言,她的行为也没有什么过分不过分,简晓彤不这样对他,就是不是他心中的那个简晓彤。 简晓彤没有想到,许欢的这些行为,在姜娜娜这儿,却有了另一番解读。 “我觉得,换成舒旭,肯定不会这样真实,就算是心里真生气了,面上肯定也得端着,他丢不起那人。”姜娜娜又补充了一句。 至此,简晓彤不得不承认,姜娜娜分析得还真是很有道理。 “唉,你不知道,许欢这个人,从小就是这副样子。我跟他,从幼儿园到初中毕业,一直是同班同学,以前,他做事更加过分,现在已经好多了,没有那么不靠谱了。” “那你们还真是青梅竹马了,多好啊!”姜娜娜的语气里,分明有了羡慕的成分:“那你在纠结个啥呢,真的,凭感觉我就知道,这个许欢对你肯定很好的,而且,一看他那个样子,以后肯定是个很宠老婆的人。你就别得陇望蜀了。” 简晓彤脸突然红了,轻捶了姜娜娜一拳:“娜娜,你瞎说啥呢。什么宠老婆、宠老婆的,难听死了。我跟你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还真不一定接受许欢。” “那你给他寄什么舒旭的照片,你不就是想刺激许欢吗?告诉他,你小子再不抓紧,我可不候着你了。” “才不是呢?”简晓彤矢口否认:“我当时就是觉得,我这么个笨嘴笨舌的人,都能获得辩论赛的奖,很高兴。团体奖,又没有我个人的照片,我才寄的集体照。” “你潜意识里肯定有故意刺激许欢的想法!”姜娜娜语气很肯定地说:“只是你没有意识到而已。所以,我刚才说,舒旭没戏!” 这时,舒旭的身影就浮现在简晓彤的脑海里,她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神情里有些忧伤。 姜娜娜在一旁看着她,心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刚才她口如悬河的样子,并表现出力挺许欢的样子,但是她也挺能理解简晓彤此时的心情。 姜娜娜设身处地的为简晓彤想想,这两个男人各有各的优秀,对简晓彤都一片深情,选择一个,必然会伤害另一个。一个是渊源深厚的发小,一个是对她照顾有加的学长,如何处理好这复杂的关系,简晓彤的确面临两难选择。 “娜娜,现在我挺后悔的,不应该给许欢寄这张照片,我虽然知道他,有时候做事情,有些不计后果。但是,这次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连自己的事业都不顾了,直接跑了过来,他本来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现在这样,估计是劝都劝不回去的。” “你从了他,他不就回去了吗?”姜娜娜嘻嘻哈哈起来。 简晓彤嗔怪地捶了姜娜娜肩膀一下:“当你是好朋友,跟你讨主意,你就尽在这儿取笑我了。” “你呀,我看是有点儿患得患失的。自己喜欢别人吧,心里还有点儿不甘心。放手吧,心里又舍不得。你这样跟我讨主意,有什么用?最后,还不得看你自己怎么想。再说了,既然许欢过来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都来了,你干嘛想着赶他回去,索性近距离观察观察呗。说不定,过几天就想明白了。” 简晓彤一脸讶然地看着姜娜娜:“啊?我是这样的吗?” 姜娜娜就重重地点了点头:“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这样的!” “嗯,当时我就不应该跟舒旭多接触,现在这样,弄得大家挺难受。”简晓彤语气里充满了懊丧:“我原本在大学里,就不准备谈恋爱的。既然自己没做好这个准备,跟人瞎接触啥呢。” “你又没有承诺谁,有什么关系,别在这儿自怨自艾了。大学里不谈恋爱,一毕业就成老姑娘了。除非,你准备脚踏两只船,否则,谁能说你的不是,有的选择总比没人要好。” 简晓彤原本想从姜娜娜这里听到有参考价值的建议,没想到,一大圈话说下来,她心里更有些迷糊了,难道,自己真如她说的那样,在这里患得患失吗? 第27章 别绕圈子 许欢的突然出现,感到最不舒服的人,当然是舒旭。 自从舒旭第一次见到简晓彤后,就被她亭亭玉立的身姿,清新婉约的面容,给深深的吸引住了。及至进一步了解后简晓彤后,舒旭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她。在舒旭的眼里,简晓彤无疑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美貌与智慧同在。 于是,舒旭毫不犹豫地向简晓彤展开了爱情攻势,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成功掳获简晓彤的芳心。 在这方面,舒旭一直很自信,因为,不论从哪方面看,他也应该算个很优秀的人。之前,他唯一担心的,反而是自己的父母,无法接受他找一个外地的女孩子。但是他认为,像简晓彤这么优秀的女生,自己父母最后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但是,舒旭没有想到,在追求简晓彤这件事上,从一开始,就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简晓彤虽然对他不乏好感,也没有明确的拒绝过他。 但是,简晓彤也没有就这么接受他的追求,而是把两人交往的分寸,一直局限在朋友的层面。 尤其是在涉及到用钱这些敏感的事情上,简晓彤一向很有原则。 一起吃饭,要么和他aa制,要么舒旭请她吃一顿,下一次她一定会坚持买单。而且,超出她消费水平的地方,简晓彤是不会去的,这让舒旭觉得,简晓彤跟他还是很见外,至少,不想欠他什么。 开始,舒旭也并没有为此太在意。他想,也许简晓彤的性格就是这样,比较内敛、比较矜持,也有自己的原则,他内心其实还觉得这样很好,不像有些女孩子那样,认为用男生的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 所以,他相信假以时日,自己最终可以获得她的认可。但是,突然杀出了个许欢,让舒旭的信心瞬间动摇了。 那天,鸡蛋煎饼摊前的一幕,也让舒旭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竞争对手来了,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强劲的竞争对手。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许欢和简晓彤显然关系匪浅,纵然两人不是情侣,那个许欢也绝对是一个,足以影响简晓彤决定的人。而且,许欢说请大家吃饭的时候,舒旭一眼就看出来了,简晓彤是不会和许欢分得这么清楚的。 不过,自从那天许欢和简晓彤碰面后,接下来的几天,许欢倒是没有再到学校来找简晓彤,舒旭也很自觉地没有再去约简晓彤。而简晓彤,似乎也没有再去找许欢和舒旭。三个人之间,好像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局之中。 简晓彤宿舍的几个室友,首先感觉到了这种怪异的氛围。简晓彤这几天,除了去上课、去食堂吃饭以外,基本整天都待在宿舍,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就在那儿发呆。 弄得同宿舍的这几个人,原本那颗想看八卦的心,也被简晓彤这副样子给憋回去了,不敢冒冒失失地在她面前议论这件事。由是,她们这间原本气氛和谐,热热闹闹的宿舍,现在经常会出现一种令人不自然的静寂。 姜娜娜是几个人中,最喜欢叽叽喳喳聊天的一个,虽然简晓彤跟她深聊了一番,但是,她仍然不知道简晓彤到底在想些啥。而且,那天简晓彤是私下里跟她聊的,这让她反而不大好跟简晓彤在宿舍里,再讨论这件事了。所以,她觉得宿舍里这种氛围,真是让人感觉有点不爽。 这天,下午没课,姜娜娜在宿舍待了一会儿,觉得胸闷,索性逃离宿舍,寻思着干脆出去玩一会儿,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再回来。 姜娜娜刚走出宿舍楼没几步,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口哨,这声音让她觉得有些刺耳,在她们这个校园里,很少会出现这么轻佻的声音。 于是,她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地回头一看,就看见那个许欢,一脸涎笑地站在她身后。 “哟,是你啊。”姜娜娜口中不饶人地说道:“你这个人真当是搞笑的,不赶紧去找晓彤,在这儿冲我吹什么口哨啊?” 许欢丝毫不以为忤,仍然一脸笑容:“我突然一下子想不起你名字了,又想跟你打个招呼,只好这般没礼貌了。” “最后给你说一遍,我叫姜娜娜。”听到许欢居然想不自己名字了,还这么直愣愣地说出来,姜娜娜觉得,做人太“真实”,还真未必是优点,于是没好气道:“你当心些吧,咱们校园的保卫工作可是很好的,别待会儿把你当个小流氓给抓起来,那你洋相就出大了。” 许欢看着姜娜娜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就道:“真是对不起了,那天见面时,场面太混乱,没记住你名字。这样吧,我看见你们校园里有个咖啡室,我请你喝咖啡,算我给你赔个罪。” 姜娜娜心想,这个人摆明冲简晓彤来的,自己去跟他喝咖啡,算怎么回事,忙说:“别!你可千万别!赔什么罪,我可当不起。晓彤现在就在宿舍的,你去找她好了,叫宿管阿姨上去叫一声就可以了,我还有事儿。”说罢,转身欲走。 许欢一步窜到她身前,拦住了去路,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变得诚恳起来:“我现在不去找晓彤,你要是没有十分要紧的事,就一起喝杯咖啡,我想问你点儿事情。” 此时,姜娜娜明明觉得许欢举动很是有些无礼,但奇怪的是,自己偏偏却说不出拒绝他的话来。她想了想,就揶揄对方道:“嘁!想打听事就打听事呗,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给我赔罪。”话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许欢往咖啡室的方向走去。 在咖啡室一坐下,许欢就细致周到地问她喜欢什么口味咖啡,然后自己要了杯美式,又点了两款价格小贵的甜品。 姜娜娜见许欢的美式咖啡里不加糖也不加奶,就讶然道:“这样喝很苦的,你这口味也太重了吧。” “嘴里苦怕啥,心里不苦就行了。”许欢咧嘴一笑。 “呵呵,你这人说话挺有意思的。”姜娜娜也笑了:“说吧,你想打听啥事,我可先告诉你,出卖朋友的事,我姜娜娜可是不做的。能告诉你的告诉你,不能告诉你的,你问了也白问。” 第28章 知情识趣 姜娜娜原本以为,许欢无非想通过她,了解简晓彤心里对他的想法啥的。她还真这么想,自己才不来掺和这两人的事呢,到时候说得多,错得多,别搞到最后,自己变得里外不是人了。 却不料,许欢根本不提简晓彤,只是跟她闲聊着,问了很多她们的日常生活,专业课程有什么、作息时间表是怎样的、课外爱看什么书、喜欢什么流行音乐、课余的生活爱干些什么……事无巨细地问得很繁杂。 开始,姜娜娜还给许欢一一解答,到后来,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嘟囔道:“大哥,你这个圈子也绕得太大了吧,你不就是想了解晓彤怎么看你的吗?何必在这儿跟我东拉西扯呢?” 许欢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你知道吗?我和她幼儿园时就是同学。” “我知道啊,晓彤给我说过了。” “所以我们相互之间原本很熟悉,也很了解。”许欢道:“但是,我没读过大学,甚至没读过高中,我需要知道的,是你们这些大学生的情况,而不是仅仅了解晓彤的想法。要不然,我怎么来判断,自己做的一切行为,是否是合适的呢?” 姜娜娜看着许欢满脸真诚的表情,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感动。 “你真是很上心,可是,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晓彤呢?由她跟你说,不是比我这样一个外人,来告诉你更好吗?”姜娜娜问许欢。 “我当然会和她聊这些的,但是,我的习惯就是这样,不打无准备的仗。能先从侧面了解清楚些,就先从侧面了解。” 姜娜娜笑道:“打仗?你太逗了,居然把这事形容为打仗。” “当然是打仗!那个什么舒旭,就这么虎视眈眈地站在我对面,不是打仗还是什么?” “啊!你都知道啊?”姜娜娜大吃一惊,她没想到许欢在自己面前,会如此毫不掩饰地提到舒旭。 “我什么都不知道。”许欢摇了摇头:“我就是那天在煎饼摊前看见他了,看得出来,他肯定在追求晓彤,两个人现在关系到底怎么样了啊?” 姜娜娜意味深长地看着许欢,直接揭穿他道:“得,这才是你今天的主要目的吧?” 许欢的反应,再次印证了姜娜娜对他的看法,真实。 他一点儿没有因为被对方识破了意图,而感到些许的不自然,反而爽郎朗地笑了:“你们大学生,都这么冰雪聪明的吗?那你可以跟我说说吗?” 许欢的坦诚,让姜娜娜感到自己竟然不好意思拒绝他的要求。 虽然,这样做有出卖朋友的嫌疑,但她还是忍不住道:“据我所知,晓彤至少现在并没有答应过舒旭什么,两人之间没事。这下你该满意了吧?该放心了吧?” “你要不要再加个冰淇淋?”许欢笑出了一脸的谄媚:“我看这个咖啡店的冰淇淋,貌似很好吃的样子。” “哈哈”姜娜娜被许欢那副样子逗得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个人,真是有些不一样,晓彤咋有个你这样的发小呢?” 许欢就招了招手,让服务员为姜娜娜加了一个香草冰淇淋。 姜娜娜用不锈钢小勺子一边舀着冰淇淋,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许欢,此时,她心里真的有些羡慕起简晓彤来,对面这个男生,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还挺幽默。她很是诧异,简晓彤心里,到底还在纠结什么呢? “娜娜,这个舒旭你了解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说实话,我不是很了解舒旭。”姜娜娜这时跟许欢聊天,已经有了种老相识般的自然,不再遮遮掩掩了。她说道:“舒旭比我们高一届,还有一学期就要毕业了。是学生会的干部,他弄了个社团,经常参加些演讲啊辩论类的活动。在咱们学校,也算是蛮有风头的一个人物。” “哦,晓彤跟他认识多久了?”许欢问。 姜娜娜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想了一下道:“一年左右吧,我们那时候刚上大二。后来,他就经常到宿舍楼下来找晓彤了。我们宿舍的人少,大家关系很好,所以都知道他在追晓彤,今年情人节,舒旭还送了花和巧克力给晓彤。” “他知道个啥。晓彤根本不喜欢吃巧克力。”许欢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是啊,到底是你了解她呢,巧克力都被我们吃了。”姜娜娜话语里,就有些在暗示许欢。不过她也不明说,还故意逗许欢:“不过人家送的可是‘金帝’巧克力哦,知道那句广告词吗,‘满满能量,只给最爱的你’,哈哈,怎么样,心里是不是有些酸溜溜的?” 姜娜娜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过了,忙说:“不过你也别介意,我觉得你跟晓彤这感情基础,是很牢靠的,绝对有优势。不然,舒旭早就追到手,是不是?” 许欢收起了笑容,用一种很理性的语气说道:“娜娜,你别安慰我。我打小就认识晓彤,这只是时间的优势。但是,这一年多来,舒旭能随时见到他,这是他在空间上的优势。我之所以到沪都来,就是要用时间换空间。而且,从她上高中后,这些年,我跟她真正接触的时间并不多。高中时,怕影响她学习,大学了,也就那么几个有限的假期。这些时间加起来,也许还不如舒旭一学期。所以,结果还真的很难说。” 许欢突然换上如此冷静的口吻,再次让姜娜娜感到吃惊。 他接着道:“何况,我走的路,跟你们走的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真的,如果我不是感觉到了危机,我怎么会义无反顾地,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来。” 许欢的话语,让姜娜娜哑然了。虽然她知道,简晓彤的心里,无疑是偏向许欢的。但是,这种事,她不可能直接告诉许欢。因为,简晓彤起码没有很明确地告诉自己什么。自己在中间瞎传话,万一引出什么误会,那太令人难堪了。 但姜娜娜知道,许欢说的这些话,显然经过深思熟虑,不是在那儿信口开河,或者故作姿态。 突然之间,姜娜娜竟然有些同情起许欢来,她问道:“可是,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啊?终归要回去的。” “那我至少要知道一个明确的结果才会回去。” 第29章 顺其自然 姜娜娜并不知道许欢的打算,也不知道许欢的经济实力。 作为一个在校大学生,她没法想象许欢的行为。所以,她倒是替对方操起心来:“可是,沪都的生活水平很高呢。我知道你在做生意,但是,你待在这里,光用钱不赚钱,也很难持久吧?这不是个好办法啊!” 许欢心里挺感激姜娜娜的一片善意,但他从来不喜欢去显摆这些,就顺着她的话说道:“没关系的啊,我可以先在这边找份工作,或者撺掇点儿买卖啥的,生活至少没问题的。” “嘿,你说得这么容易,哪有这么好的事。你学历这么低,这边又没有什么熟人关系,怕是找不到啥合适的事情做的。就连摊鸡蛋饼,你也不见得有机会,难不成你还去下苦力吗?那可太……”姜娜娜还真是替许欢着急起来,说话中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她也没去想,自己这么直接说许欢学历低啥的,到底有没有礼貌。 殊不知她这么巴拉巴拉地一通话,倒是激起了许欢心中的想法,这几天他也正琢磨这事儿呢,他是个闲不住的人。 于是,他轻笑一声,对姜娜娜道:“读书的能力,我可能比不上你们。但生存的能力,我可不见得比你们差。你们且看着,或许用不了几天,我就在沪都有工作了。” 姜娜娜注视着许欢,这一刻,她从许欢脸上看见的,是一种庞大的自信。让她突然感觉有点晕眩,她觉得这个人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变得盲目了。 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同情的语气对许欢说道:“那我只能跟你说一声——加油!” 姜娜娜原本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与许欢单独见面的事告诉简晓彤。但她一回到宿舍,见到只有简晓彤一个人在,就忍不住了。 她用一种夸张的口吻告诉简晓彤:“许欢今天下午请我喝咖啡了,你知道吗?” 简晓彤“哦”了一声,继续在那儿看书,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你就一点儿不想知道,他找我干什么吗?就这么没有好奇心?”显然,简晓彤的反应让姜娜娜很是奇怪。 简晓彤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姜娜娜道:“无非就是打听我的事呗,还能有什么?” “他居然告诉我,准备在沪都找工作了!天啦,怎么想的?晓彤,我觉得你还是劝他回去吧!” 谁知,简晓彤对这个令姜娜娜惊讶万分的信息,仍然一脸的淡然:“他说要找工作,那就肯定会去找工作,而且也找得到工作,你一惊一乍地干嘛?” 姜娜娜看着简晓彤淡定的样子,仿佛有些不认识她:“我从来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心肠如此硬的人。怎么说,许欢都是你发小诶,就算你变心了,难道你就真的忍心,看着他去餐馆洗盘子,去停车场去洗车,到饭店里去做服务生、做个保安啥的?” 姜娜娜的心里,在沪都这样的城市,像许欢这样一个没有学历、又没有别的熟人朋友的人,要想在这里找工作,也只能去做这些,她所能想象得到的“粗活”了。 简晓彤被姜娜娜那副替古人担忧的样子给逗笑了,她终于放下了书,说道:“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人,他要是决定去找工作,谁也劝不动他的。而且,不管他去干什么工作,他肯定是觉得干着开心,或者觉得好玩才去干的。你还替他操上心了,这人倒是挺会收买人心的。” 姜娜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室友,她有点理解不过来了,简晓彤和许欢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关系。现在,简晓彤说话的语气,让她竟然有种错觉,两人像老夫老妻似的。 而且,姜娜娜惊讶地发现,仅仅过了这么几天,简晓彤好像已经完全不纠结了,她只是变得安静了而已。 “你想明白啦?”姜娜娜试探着问道:“不在那里为难啦?” 是的,简晓彤想明白了,更准确地说,她暂时放弃去想这件事了。 自从许欢突然出现在她校园里后,这几天简晓彤一直在苦思冥想,自己到底应该怎么面对这段感情,但她总是不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后来,她索性就不去想了。 是啊,来都来了,顺其自然吧。有些事情,在没有答案的时候,不如先放一放,跟考试一样的,明明不会的题,就不要试图硬去解答,先把会的题做了来,这就是简晓彤目前的想法。 简晓彤甚至有些庆幸,觉得许欢来得真是时候,把她原本一直在回避的问题,生生地摆在面前了,让她不得不面对。虽然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好在有时间。现在,许欢和舒旭都在她面前,她想,也许过一段时间,答案自然就有了。 所以,当简晓彤听姜娜娜说许欢准备找工作的时候,她心里竟然有几分高兴,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许欢因为她而在这里虚度光阴了。 听到姜娜娜这么问她,简晓彤就说:“这种事情,光靠想又想不清楚的,就这样吧。” 两人正说话间,余莉和李晓珂回来了。 李晓珂一见简晓彤就道:“下面有个男孩子找你,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许欢吧,刚好碰见我俩,就上来带话了。呵呵,果然长得是一表人才啊。” 简晓彤笑笑,起身下楼去了,见许欢正在跟宿管阿姨聊天,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瞎说了些啥,反正把宿管阿姨聊得笑眯眯的。 “今天怎么过来啦?”简晓彤并没责怪许欢跑到宿舍来找她。 当她知道许欢找过姜娜娜后,就料到待会儿他多半会过来找自己。许欢可不是个那么循规蹈矩的人。 “请你出去吃饭呗,这些天,我老是一个人吃饭,忒没趣了。”许欢装得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不去了,我跟室友们说好了,待会儿一起去食堂吃。” “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食堂吃好吗?”许欢觍着脸道:“进不了大学的课堂,总得让我进一下大学的食堂吧。” 简晓彤还没说话,宿管阿姨却在旁边神助攻:“小伙子,可以的,食堂你自己都可以去吃的,有公共餐具的。” 许欢闻言,对着简晓彤一脸得意的笑容:“我大老远过来一趟,你好歹总得请下客咯,咋念了个大学,越念越抠门儿了。” 第30章 心照不宣 简晓彤白了许欢一眼:“你等下,我去拿饭盒。” 那时候,学生到食堂吃饭,基本上都是自带餐具,搪瓷大盅、铝制饭盒等等。 听说简晓彤要带许欢到食堂吃饭,她那三个室友顿时来劲了,原本不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李晓珂,也兴冲冲地拿起了饭盒,一副不看热闹会死的样子。 大家都跟着简晓彤,嘻嘻哈哈地下了楼。 站在宿舍门口的许欢,见几个人下来了,就殷勤地招呼:“各位美女好,很荣幸能跟你们一起共进晚餐。” 李晓珂轻笑着瞟了许欢一眼:“油嘴滑舌的,哪有那么多的美女?” 许欢一脸正经地说:“大学生果然厉害,这都被你知道了。” 李晓珂刚有些得意,发现简晓彤在一旁狠狠地瞪了许欢一眼,她猛然醒悟过来,见面才一个回合,自己就被这小子在言语上占了便宜,脸不由一下子红到耳根。但她又发作不得,因为,继续说下去,会越描越黑,心里不由又羞又急,只好一言不发地跟着大家往前走。 一行人到食堂门口,意外地碰见了舒旭。 舒旭见到他们,虽然看见许欢也跟几个人在一起,但他还是很自然地走过来打招呼:“你们也来吃饭啦?” 李晓珂马上回答:“是啊,是啊,舒旭,你还没吃吧,一起啊,人多吃饭香。”她因为心里还在懊恼许欢,明知道大家的关系微妙,偏是要拉上舒旭。 她这么热情地一邀请,把舒旭倒是弄得有点儿尴尬了。 一起吃吧,好像感觉有点儿怪怪的,虽然之前他也经常跟大家一起吃。不一起吃吧,好像又做得太明显了,显得自己有点刻意避开许欢的意思。这让舒旭一时有些为难了。 许欢见舒旭作难的样子,他环视了大家一眼,指了下二楼,然后大包大揽地说道:“这位同学,大家一起吧。六个人了,咱也别去打饭了,干脆上去吃小炒吧。上次我就准备请大家吃个饭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舒旭就看向简晓彤,意思很明显,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简晓彤现在已经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了,也就不发表意见了,她心里暗暗觉得,既然两个人都在自己面前了,索性让他们发挥,自己被动些,也许反而能够看得更清楚。 所以,现在她见舒旭一副听她意思的样子,脸上就露出个无所谓的笑容:“随你们的便,我都可以的。” “舒旭,走吧走吧,一起去。”姜娜娜就说:“饿都饿死了,咱们就别矗在这门口,挡别人的路了。”说完,不由分说地拖着舒旭就往二楼上去了。 大家坐定后,许欢拿着菜单准备点菜,问道:“各位有哪些忌口?” “我无所谓的,你们看。”舒旭率先说。 “清淡点,我不吃辣的。”李晓珂是杭城人,这些人里,除了舒旭是本地的,她是离沪都最近的一个。 “不要点那种甜兮兮的菜。”余莉是湘西人,却要吃重口味的。 许欢一看就是众口难调的局面,索性把菜单给大家:“这样吧,大家自己点自己喜欢的菜,每人点两个。” 姜娜娜这时体现出了自己善良的一面,她想着许欢现在都没工作,在沪都的用度肯定很大,见状忙道:“每人点两个太多了,吃不完的,太浪费了。” 简晓彤就掩嘴一笑:“娜娜,许欢的名言是‘只有吃不起的,没有吃不完’的,你别替他省钱。” “就是就是,有我这个酒囊饭袋,不会浪费的。”许欢笑着附和。 姜娜娜还是说:“我不挑嘴的,就不单独点了,跟着你们吃就行。” 看着简晓彤和许欢之间那种熟稔的对话,舒旭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今天请客的人换成是他,简晓彤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简晓彤现在的态度分明就是:你们该点就点,别替请客的人省钱。这样的作风,在舒旭眼里是陌生的。 但舒旭随即赶紧提醒自己,不要沉浸在这种酸溜溜的难受中,他们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彼此熟悉对方、相互之间不见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自己千万不要显出一副小肚鸡肠、心胸狭隘的样子。 于是,除了简晓彤和姜娜娜,其他三人每人点了两个菜后,菜单又回到了许欢的手里,他看了看,又加了几个简晓彤喜欢的菜,然后看着舒旭:“喝酒吗?” “你喝吗?我可以陪你喝点儿。”舒旭也看着许欢。 “那就喝点儿吧,白酒还是啤酒?” 舒旭说:“到沪都来,要不尝尝这边的黄酒?”他是故意这样提议的。 舒旭接触过很多外地的男同学,只要不是长三角这边一带的,很多人都不太习惯喝黄酒。而且,原本酒量不错的同学,因为没喝过黄酒,往往掌握不好节奏,反而很容易喝醉。 许欢笑道:“好呀,还真没喝过黄酒,我是个挺爱尝新鲜的人。”说着,他眼睛往柜台上扫了几眼,问:“是那个叫石库门的酒吗?” “你眼光还真挺精准的,一眼就被你选出来了。这款黄酒是沪都本土的,旁边那几个牌子,是越州的。”舒旭口中赞道,然后耐心地给许欢介绍:“各有特色,但口感大体都差不多。只不过黄酒的度数比较低,要是你喝习惯了高度酒,只怕会觉得不过瘾了。” 许欢起身到柜台去,拿了两瓶黄酒,又拿了一个大瓶装的橙汁。 “可惜学校食堂条件差了些,这黄酒要是加点儿姜丝、鸡蛋热一下,喝起来滋味更好,还挺养生。”舒旭跟许欢说道。 “酒里加鸡蛋?煮热了吃?”许欢听着觉得甚是新奇,说道:“那不是跟醪糟鸡蛋差不多吗?还是酒吗?” “醪糟?”这个词舒旭没听懂。 简晓彤就翻译道:“哦,就是这边说的甜酒酿。” 沪都话属于吴语方言,渝城话属于北方方言中的西南官话,两种语言间,有很多名称是不一样的。 简晓彤刚到沪都读书的时候,就很有这个困惑,许多方言里的词,她转换成普通话后,发现对方还是听不懂,时间长了才知道,原来叫法根本不同。 舒旭恍然道:“那不一样的,酒酿煮鸡蛋不会醉人,只是种甜品。黄酒鸡蛋,本质还是酒,喝多了也会醉的。” 许欢发现,舒旭是个很细腻的人,而且挺有耐心。大家相互之间,明明心照不宣是为着什么坐在一起的,但是舒旭依然能波澜不惊地跟他这样聊天,许欢心里觉得,这个人倒还真是个有竞争力的对手。 第31章 各有千秋 等菜一上来,许欢就微笑着倒上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舒旭,再帮每个女生都倒上了饮料,然后环桌举杯道:“今天,让我跟着你们这些大学生长见识了,来,大家一起喝一下。” 大家就各自举杯喝了一口。舒旭道:“许老板,你说话太客气了,什么跟着我们长见识,是我们跟着简晓彤蹭饭才是。” “哈哈,你这许老板叫得我,真是有点无地自容啊。”许欢说着,就冲舒旭举起酒杯道:“来,这杯酒向你道歉了。那天在煎饼摊上,我有点儿过分,别见怪啊。” 舒旭展颜一笑:“看你说得,大家都是年轻人,开开玩笑不是很正常吗?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儿言重了。” “那就得拜托你,千万别叫我许老板了。不然,我得叫你舒同学,听起来太别扭了,都直呼其名好了。” 几句场面话一说,大家之间的气氛就变得熟悉了起来。 吃喝了一会儿,舒旭就问道许欢:“你在渝城做的哪方面生意啊?” “倒腾点小买卖,卖卖vcd机、光盘啥的。” 舒旭道:“那很不错啊,肯定很赚钱的。看你的架势,就知道是个企业家。” 许欢想,这小子怎么,跟我玩捧杀这一套吗?他也不多解释,微微一笑:“生意一般般,勉强混口饭吃,你可别抬举我了,什么企业家,就是个体户。” “你太谦虚了,我虽然还没有工作,但社会上的行情,还是了解一些的,这几年家电行业还是不错的,大家都在升级换代。” “嗯,前两年是这样,不过现在难做了,半死不活的,眼见没啥前景了。这不,我都到你们大沪都来寻找机会了。”许欢随口道,他觉得生意上的事情,跟这些大学生也没什么好聊的。 “那你准备在沪都待多久啊?”舒旭问了个自己很关心的问题,他希望许欢这次到沪都,只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过来,但是,许欢在校园里卖鸡蛋饼的举动,又让他感觉到不是这样的,哪有正经事做着的人,会这么拆空的。 “说不好,得看什么时候被我抓住机会。”许欢回答得模棱两可:“来来来,咱碰一个,别光聊我的事。你给我介绍介绍大沪都,让我这个外地人也开开眼界。” 舒旭就笑道:“那你可找对人了,沪都好玩的地方,咱们边吃边聊,你有空了,可以去玩玩,还是很不错的。” 许欢对大家说:“不怕你们笑话,这沪都的消费水平,的确比我们那边高很多。所以,现在我还真没多少心思到处去玩,我得想找好饭辙了来,这样,玩起来才放心大胆啊。” 舒旭闻言心中一惊:看样子这个人是准备长期待在这儿了,有点疯狂啊。但他不露神色地说道:“我发现你这人,挺爱开玩笑的。堂堂一个老板,还用得着到沪都来打工吗?” 许欢一脸半真半假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沪都这个城市好啊,说不定这里打个工,比我在老家当个老板还要强呢。在哪儿赚钱不是赚钱。” “别看沪都机会多,但真要找份赚钱的事,还是不太容易的。许欢,你要真有在这边发展的意思,我回头帮你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你做的事,毕竟我是本地人,门路终归是熟悉一些的。”舒旭也不管许欢说的真话假话,抱着该摆的姿态就要摆的原则说道。 “好的呀!”许欢就又跟他碰了一下杯:“就冲你这句话,我得好好敬你一杯。” 那天,虽然是许欢第一次喝黄酒,但是他分寸掌握得很好,这得益于钱小朵。所以,舒旭并没有看到期望中,许欢喝上头的样子。 钱小朵有一次跟许欢聊起过,说很多人第一次喝黄酒,都醉得一塌糊涂,越是酒量好的,还越容易中招。因为,喝习惯高度酒的人,首次喝黄酒,都会觉得酒很淡,于是就像喝啤酒似的,大口大口的喝,结果,等到黄酒的后劲一上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天简晓彤宿舍的几个女生,原以为这顿饭味道会怪怪,却貌似在许欢和舒旭愉快的交流中,气氛融洽的进行了下去。 整个餐桌上,其他几个女生都没怎么说话,就他两人在那儿侃侃而谈。准确点儿说,后来基本是舒旭在侃侃而谈,许欢更多的时候只是在恰如其分地提问,问了很多关于沪都的风土人情。 总而言之,简晓彤这几个室友开始时,暗暗担心会出现的不愉快局面,并没有出现。 大家分开的时候,反而是舒旭略微有了一些醉意,拉着许欢一再说:“改天,你一定得让我做个东,请你吃个饭,还是咱们今天这些人,你看好不好?” “到时候再说吧,这顿饭还在没消化呢。”许欢说道,他不是故意推辞,而是他现在不知道简晓彤心里愿不愿意。 “别到时候再说了,咱俩先说定,我来组织,你可不许瞧不起人。”舒旭坚持道,声音显得有点大了起来。 许欢笑了笑,拍了拍舒旭的肩膀道:“哪有瞧得起瞧不起的意思,你们跟我不一样,毕竟还在读书。没必要非要讲究礼尚往来的。” 舒旭还欲拉着许欢啰嗦这事,许欢就有点儿嫌他烦了,装作找厕所的样子走了开去。 那几个女生回到宿舍后,连一向比较挑剔的李晓珂,都不得不由衷地对简晓彤道:“你咋运气这么好呢,两个喜欢你的人,看起来都很不错,很有风度的样子。真是势均力敌,各有千秋,晓彤,你真是让人有点羡慕嫉妒恨啊。” 老成持重的余莉就道:“也许,这不过是表面现象,两个人都在暗中较劲呢,说不定都是在那儿装。晓彤,你这下难办咯。” 姜娜娜却在那儿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现在,咱们宿舍可有好日子过了,姐妹们,你们说这两人,以后是不是得经常来巴结咱们啊。” 简晓彤无可奈何地看着三个室友,她一向不喜欢成为别人关注的中心,但眼下这种情况,看来想要几个室友不拿她说事,是有点不可能的了。 第32章 多余担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许欢没事的时候,就在城市里到处闲逛。 这天,许欢回自己的住所时,一边上楼一边用手机打着电话,刚到门口,就碰见了房东老董。 老董是个地道的老沪都,刚从单位退休,自己也住在这个弄堂里。儿子出国去了,楼上就闲出来一间房来,平时也没有人住,他就拾掇拾掇,把楼上的房间分了出来出租。 自从许欢租了他房子后,老董心里很开心。因为,之前他遇到的那些租客,要不就是斤斤计较、拖欠房租,要不就是吵吵闹闹,或者不讲卫生,搞得他很是心烦。 但现在这个小伙子许欢,老董觉得很好。房租谈好后,一付就是半年,很爽快,不像之前那些房客,老是一个季度一个季度的付,最过分还有跟他谈一个月付一次房租的,老董当即就送客了。 而且,许欢租房子的时候,这间屋子的水电费还不太清爽。许欢就说没事的,多半个月就多半个月吧。所以,老董觉得这次,自己的房子总算找到个合适的租客了。 一两个星期下来,老董更是喜欢许欢了,这小伙子进进出出很有礼貌,见到他总是“董大伯、董大伯”地叫得很勤,时不时地,许欢从外面回来,还拎一包水果啥的,总是分不少给老董。 老董让他不要破费,许欢把话还说得很好听:“破啥费,我自己也要吃的,买得太少了,人家水果店的老板要笑话我的,再说也不划算。买多了,一个人又吃不了,要放得不新鲜的。”话说得好像还是他在请老董帮忙似的。 老董其实退休下来很孤单,儿子儿媳都在外面,一年难得回来一两趟。现在许欢住进来了,没事还经常跟他聊聊闲天,聊的话题,还都是老董熟悉的老沪都的风土人情。 许欢爱问,老董也爱说,一老一少相处融洽。 有时候,许欢还会陪他下下象棋,老董对这个年轻租客就很满意,跟街坊们说:“嘎个小伙子蛮灵光的嘞!” 这天,老董见许欢自己有手机,就道:“哟,侬到沪都来,做撒西大生意的啦?” 许欢笑道:“做什么大生意,现在工作还没有呢。董大伯,你有啥路子没有啊,介绍个工作给我做做啊?” “开玩笑啦,一看侬就是做大生意的,这手机打打,钞票不要赚太多哦。” “我说真的呢!这个手机,是家里大人帮我买的二手机啦。主要是为了和家里人联系方便点儿。走远了,他们不放心啊。”许欢从来不显摆自己的经济实力,总是习惯收敛着说。 “那倒是的”老董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深有同感道:“小孩子走远了,做大人的是牵挂的啊。” “是啊,沪都生活可不便宜了,所以有啥合适的工作,记得给我介绍一下。我不挑活的,都可以做。我寻思着,总不能把家里给的那点儿钱都花光了,在沪都还找不到事啊。”许欢说得很认真。 不过,当时他也就这么一说,并没有觉得老董能给他找什么工作。没想到,过了两天,老董就把朱超介绍给他认识了。 这个朱超路子广,专门承接一些公司的临时活计,比如大型活动礼仪人员、促销人员、临时派发传单,群众演员等等,只要你有需要,给他提前一说,他就负责组织人手,中间抽个成,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许欢当即就请朱超喝了顿酒,都是混江湖的人,两人越聊越投机,没多久就称兄道弟起来。 “兄弟”朱超道:“看你这样子,不像个一天赚三二十块就满足的人,我这里的工作,油水大的,可并不多哦。” “超哥,那我跟你说实话,我在老家也是有生意做着的,到沪都来,是有些私事要处理,可能得待较长一段时间。有时候也闲得慌,就寻思着找点事干干,钱多赚少赚无所谓,一是可以接触下社会,二来也可多少有点进账,也不算坐吃山空。要不然,这大城市不是白来一趟吗?” 朱超审视了许欢一会儿,问道:“啥私事啊?方便跟我说说不?” 许欢就赫然一笑:“我这个年龄,还能有啥私事,女人呗!” 他知道跟朱超这样的人,怎么说话才容易被对方接受。于是也不隐瞒:“超哥,不怕你笑话,我虽然没啥文化,但相中的女人,可是沪都名牌大学的高材生。眼见着快毕业了,我得过来守着点儿,不然,到时候就特么飞了。” 朱超就哈哈大笑起来:“可以啊,兄弟,没看出来还是个多情种子啊,就冲这,有合适的事,我一定联系你。” 所以,对于许欢这样的人,姜娜娜的那种担心,明显是多余的。简晓彤根本不觉得许欢在沪都的生活,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姜娜娜说的,许欢和舒旭现在都会来巴结她们宿舍的人,倒是说对了,因为没过几天,舒旭果然也来请客了。 他特地把时间定在了周末,跟简晓彤道:“你那同学来了,上次,还让他破费请大家吃饭,我觉得自己也该回请他一下,你说呢?” “不用了吧?”简晓彤不假思索道,她心里不太愿意,这两人老是同时凑在自己面前。而且,她觉得没理由让舒旭来请这个客,许欢跟舒旭又没有什么关系。 “上次吃饭的时候,我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做人本就应该有来有往嘛。”简晓彤的拒绝,让舒旭心里有些不高兴:“许欢可以请我吃饭,我为什么不能回请人家呢?” “你跟他不一样的啊,他都做生意赚钱的人了,咱们还是学生,用的都是家里的钱。” 舒旭更加不高兴起来:“谁说我用的都是家里的钱,我请客用的,可是我做家教赚的钱,也是自己挣的,好不好。” 简晓彤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说得有些不合适,就低着头不吭声了。 “他大老远来趟沪都,人生地不熟的,就当带着他逛逛,也让我尽个地主之谊。或者说代表咱们大学欢迎一下他。不然,以后他会说沪都人太没礼貌了,咱们这些大学生不懂人情世故了,是不是?”舒旭继续劝说道,还善解人意的说:“咱们把晓珂、娜娜她们也叫上,这样热闹一些,不会显得尴尬。” “好吧,那我过去叫许欢,你和娜娜她们先等一会儿。”简晓彤心里再次涌出了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第33章 挺厉害的 简晓彤没有给许欢打电话,而是直接就过去了。 许欢现在住的地方,离她学校也就两站路,刚好有班电车,所以过去很方便,也就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简晓彤寻思着,这个时间,许欢应该在房间里的,他在这儿目前又没什么朋友,就算喜欢到处溜达,来了也二十来天了,逛也应该逛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过去后,许欢却并不在,于是,她只好找了个电话亭给许欢打电话。 “啊,你到我那儿去啦?咋不先跟我说一声呢?我在步行街这边的。”许欢问:“有什么事吗?我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舒旭说想请大家吃个饭,特地让我来叫你。你现在有事,要不就算了吧。” 简晓彤听到许欢的电话里,传来十分嘈杂的声音。 “别算了啊,人家一片盛情,不可辜负。这样吧,你们到我这边来好了,步行街这里吃饭的地方可多了。等你们到了,我这差不多也完事了。” 简晓彤有些诧异:“你到底在那边干什么啊?” “还能干什么,我在工作啊,正发传单呢。”许欢嘿嘿嘿地笑道。 对于许欢去发传单,简晓彤并不以为怪。她太了解这个人了,啥稀奇古怪的事做出来,她都不会太惊奇。要是许欢老老实实地待着,她反而会认为,这个人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不过,她仍然觉得,许欢到沪都来的时间,拢共不过二十来天,就已经找到事做了,动作也真是够快的。 简晓彤回转学校跟大家一说,顿时让她那几个室友忍不住啧啧称奇。 她们几个人假期勤工俭学时,都曾去发过传单,但是她们想不到,这个许欢也肯去做发传单这种小事。 “呵,你这个同学,倒是放得下身段啊,还真什么活都会去做。”姜娜娜忍不住感叹道,在她眼里,许欢应该是个比较有钱的人,没想到还真会去做,这一天赚几十块的事。 李晓珂却撇了撇嘴,看着舒旭道:“这人倒是挺会挑地方的,让咱们去步行街吃饭,那儿的消费多高啊,合着不是他请客。我们倒是没关系,舒旭,你看着办,要不还是你挑个地方,让他自己赶过来好了。” 简晓彤听了这个话,也觉得有些不合适,就忙说道:“是啊,晓珂说得对,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下次再约好了。” 此时的舒旭,怎么肯输了这个面子,马上道:“没事啊,步行街那边才好,能代表咱们沪都的特色,外地来的朋友,正应该带到那边去看看。现在,刚好他在那边,咱们肯定将就他了。” 随即他心念一动,说道:“各位同学,要不,咱们去那边,我请大家吃麦当劳如何?” 舒旭此话一说,除了简晓彤以外,其他三个女生立即欢呼了起来。 也难怪几个女生喜形于色。当时,国内有麦当劳餐厅的城市,屈指可数,不像今天这么烂大街了。比如渝城,当时肯德基、麦当劳之类的餐厅都还没有,直到许欢到沪都那年的夏天,在渝城最核心的地段,才开出了第一家肯德基,又过了两三年才有了麦当劳。 那时候,到麦当劳去就餐,绝对算得上是件时髦的事,让人有种近距离体验米国餐饮文化的豪迈感。 而且,当时的消费水平,普遍还是觉得麦当劳、肯德基这样餐厅,消费还是挺高档的。一顿吃下来,人均消费三四十元很正常,但在大学生普遍生活费也就三百来块的年代,到这样的餐厅去消费一次,的确是要想了又想才舍得去的,更遑论在那里请客了。 所以,简晓彤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这个太贵了?咱们换个地方吧。”她心里清楚,舒旭如此花代价,很大原因是因为自己。 虽说舒旭的家境不错,但她却不愿意让舒旭如此破费,别说两人关系根本没到那个份上,就算两人真在交往,她也会觉得这样让她感觉有压力。 舒旭却意气风发地说道:“难得一次,走吧。既然许欢都在那边了,咱们也让他见识一下沪都的繁华。不然,他回渝城去以后,会觉得沪都的餐饮水平,就是咱学校小炒那点儿水准了,我这个沪都人,可丢不起这个面子的。” 简晓彤看看室友们,一个个都是一副兴冲冲的样子,她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一行人坐上公交车,往步行街去了。 一到广场 ,没多久就寻见了许欢,他刚好快结束了,见大家过来了,就笑嘻嘻地把手上仅剩的传单,给他们几个手里一人塞了一张:“来得正是时候,还可以支持一下我工作。”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人,许欢就递了支烟给他:“超哥,今天我的活忙完了哈。” 许欢在朱超这儿干了三天了,两人如今混得更熟了。 朱超看了下这几个过来找许欢的男男女女,果然个个是学生的模样,心知许欢之前没有跟他说瞎话,于是笑盈盈接过烟,递了张五十的钞票给许欢,问了句:“明天周日,还来吗?” “来啊,这么好的活,全仰仗超哥你照顾啊。” 朱超冲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离去了。 许欢得意拿着那张五十的钞票,用指头一弹,笑着对简晓彤道:“这大城市,真是好赚钱,发发传单,就挣了半张,比摊鸡蛋饼可轻松不少。” 姜娜娜她们勤工俭学,偶尔也会出来发发传单啥的,见状不由有些愤懑:“你为啥发传单能挣五十,我们也来发过传单,才三十。” “哈哈,那是你们被抽成的人,克扣得太厉害了啊。”许欢笑道,这两天他跟朱超混熟了,几顿小酒一喝,里面的猫腻就搞清楚了。 舒旭不由赞叹道:“你真是够厉害的,才来没多久,就找到工作做了,虽说是份临时工,但已经蛮不错的了。” 姜娜娜想起自己之前担心许欢找不到工作,现在看来,自己实在太低估人家了。 其实,这些对许欢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 在他眼里,除了亲人,什么熟人不是从生人开始接触的。做人大方不计较,人情世故烂熟于心,又懂得适时献点小殷勤,到哪儿都能打得开局面的。 所以,简晓彤听说许欢准备找工作时,一点不奇怪,只不过没想到他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说干就干了。 第34章 别招惹我 听见舒旭当着众人的面,夸自己厉害,许欢心里就想,你倒是也挺厉害的。 在许欢眼里,敢于直面竞争对手的优点,那就是一种本事。 李晓珂却在旁边有些冷言冷语地附和道:“他是够厉害的,一句话,咱们就巴巴地赶到这边来了。” 许欢瞬间感觉到了李晓珂对他的那份不友善,他心道,没得罪这个妞啊,也就刚见面时,曾经随口开过个玩笑,怎么跟我说起话来,就这般含沙射影了呢。 不过,许欢没兴趣跟这些人纠缠,自己厉不厉害这个问题,他只知道现在自己饿得倒是很厉害。 于是,他随口敷衍了一句:“没办法啊,你们沪都可是国际大都会,这消费水平太高了,不想办法赚点儿钱,我会越待心越慌的。今天不好意思了,因为我,让大家跑这么远来吃饭。要不,还是让我来请客吧!走,吃什么我请。” 听许欢这么一说,舒旭连忙道:“你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以?大家说好了的事情,待会儿,你可千万不要抢着买单。” 虽说舒旭与许欢接触不多,但他早看出来了,许欢做人是很大方的,对钱财不太介意。而且,他知道,许欢有经济实力,手机不手机且不论,光是敢这么一时兴起到沪都来,还租房子住下,一副准备长期待下去的样子,没点儿经济实力支撑,是不可能这么率性而为的。 但是,舒旭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貌似不缺钱的家伙,却能脚踏实地赚辛苦钱,所以,他刚才的赞叹,倒是由衷而发。 现在听到许欢又准备请客,舒旭真有些急了,他担心这个许欢,处处抢了自己的风头。 许欢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就有数了,于是,也不故作姿态,随口问道:“行啊,你请就你请,那咱们去吃啥?” 李晓珂抢先道:“麦当劳。怎么样?舒旭够大方吧!” “麦当劳?”许欢讶异道:“就是去吃星仔念的那个‘双层牛肉巨无霸,酱汁洋葱夹青瓜,芝士生菜加芝麻,人人食到笑哈哈’的玩意儿吗?” 简晓彤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人,怎么还这么无聊啊,这种无厘头的东西,倒是记得很牢。” 许欢念的这段台词,是周星驰《龙的传人》中的一段。 这片子是许欢在假期里,推荐给简晓彤看的,并且还陪着她一起看。由于许欢看过很多遍了,所以,周星驰念这段广告时,许欢就学着那副憨傻的样子,跟着说这段台词,把简晓彤肚子都笑痛了。 舒旭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很是没趣,讪讪道:“那要不,你们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建议,咱们换个地方也可以的。” 此话一出,顿时遭到了其他几个女生的强烈反对。 许欢忙说:“别换别换,我没别的意思。再说了,这麦当劳的门,朝哪儿开我都不知道,今天沾你的光,带我去开回洋荤,也算到沪都来见个世面。” 其实,许欢这几天在步行街广场这一带发传单,麦当劳门前,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了,他这么说,无非是给舒旭一个面子,不想弄得别人太难堪了。 于是,几个人簇拥着进了麦当劳,舒旭先为几个女生点了各自的套餐。 轮到许欢时,虽说这是他第一次进这种类型的餐厅,但他进来的时候,扫视过了一眼其他食客的餐盘。 看见那汉堡包的个头,肚子早就饿了的许欢,只觉得甚是不过瘾。于是问道:“有没有那种,有两个巨无霸的套餐?” 点餐的那个小姐姐,看见两个帅哥,带着四个女生来用餐,正在心里无聊地琢磨,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呢,一听许欢一口外地口音,又说了这么句话,忍不住就嗤笑了一声,心想,来了个啥土包子啊。那神情里,就明显露出些轻蔑之意。 舒旭觉得有些丢脸,但还是说道:“你食量这么大啊?倒是没有这种套餐。要不,点个巨无霸套餐,再给你单独加一个巨无霸好了。” 服务员那副嘴脸,让许欢不高兴了,他可不惯着谁。于是,他没理会舒旭,而是很不客气地质问那服务员:“喂!你丫笑什么啊?吃两个巨无霸很可笑吗?还是你们这里有规定,一个人不能吃两个巨无霸?” 许欢犀利的语气,顿时把那个服务员吓到了,小脸一下子就白了,忙连声道歉:“先生,对不起,我不是在笑您,您怎么吃都可以的。” 刚才,那个服务员的样子,简晓彤见了其实心里也挺不高兴。但见到许欢这么凶巴巴的开口了,她忙在旁边拉了拉他:“好啦,你干嘛呢?别这么较真好吗?” 许欢这才悻悻作罢,让舒旭给他加一个巨无霸,一众人点好餐回到了座位上。 刚一坐下,姜娜娜就低声道:“嗬,许欢,没看出来你还挺有脾气的啊,人家这么笑一下,你就这么凶。” 确实,许欢之前在姜娜娜他们这几个人眼里,都认为他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尤其是看见他在简晓彤面前,那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她们哪里知道,许欢的好脾气,大概也只局限于对简晓彤了。 “什么叫就这么笑一下”许欢表情严肃地说道:“服务行业,最重要的就是尊重每一位客人。只要客人没有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就不应该是她刚才那副嘴脸。我们做生意的时候,有时候一两块钱的生意,人家深更半夜来敲门,还爬起来给人家。大概,是看你们都是学生,好欺负。要不是今天不想扫大家的兴,我得好好给她上个课,叫他们经理出来给我道歉。” 这几个人都是在校大学生,平时在校外,都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因而,对于社会上的争斗、口角之类的事,往往不懂得该怎么应付。所以,有时候在外面,明明自己是消费者,还难免容易受些莫名的嫌气。 在这种事情上,许欢跟他们的差距,那简直是不能以千里来计。不过,就刚才这么轻轻一下,已经让这几人一下子感觉到了,这个许欢,好像是个不太好招惹的人。 唯独简晓彤,见惯了许欢的行为方式,没把这当一回事,只是在一旁劝道:“好啦,小题大做干啥,她要笑让她笑呗,你还真跟她计较啊。” 简晓彤一说话,许欢立马就换了副笑脸:“晓彤,我吃两个巨无霸,是不是的确很可笑啊?” 第35章 考考你们 第35章 考考你们 许欢这么展颜一笑,大家的氛围立马就轻松起来了。 这些人里,除了简晓彤,就数姜娜娜跟许欢熟悉了。所以,她就笑道:“待会儿你别浪费就是,不过,你这饭量,的确是有点儿夸张啊。” 对于许欢的饭量,简晓彤并不以为意,她素来知道许欢食量大。 当时两人在育才读高复班的时候,中午经常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 食堂卖米饭论两,蒸饭的工具,是一个长方形白铁皮容器。饭蒸熟后,炊事员事先划成一个个的长方块。大方块四两,中间再对半划一下,二两,再对半,一两。女生每次买米饭,通常二两,男生通常买四两,有些瘦弱些的男生,也会买三两。 许欢,每次得一个男生的量加一个女生的量,也就是买一个大方块,再买一个小方块,加起来六两才够吃。 眼下,他要吃两个巨无霸,对简晓彤而言,是再正常不过,一点儿都不稀奇。 见许欢还在那儿问姜娜娜:“两个巨无霸就很夸张了吗?” 简晓彤就白了他一眼:“‘酒壮英雄胆,饭撑傻瓜蛋’这话不是你自己经常说的吗?这么大个头的巨无霸,我一个都吃不了,你倒好,来俩!还不许别人觉得夸张?” 许欢道:“可这家洋店里,它没有酒啊,我倒很想‘英雄胆’一下,都没有机会。舒旭,下次咱们还是换个别的地吃饭吧,最起码,得有杯酒喝喝才行,这地方不实惠。” 提起到麦当劳来用餐,李晓珂显然是最踊跃的一个。此时听许欢这么说,她忍不住冷嘲道:“你可真是没品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山猪吃不了细糠,你就知道喝酒。还真是又能吃又能喝,真不怕别人说你是酒囊饭袋吗?” 李晓珂这个话,明显就有点儿刻薄了,简晓彤心里一阵紧张。 好在许欢并没跟李晓珂见气,还跟她一本正经地斗嘴玩:“我才不怕别人说呢。跟吃不饱相比,被人说一声酒囊饭袋有什么关系。姑娘啊,你是城里的千金小姐,不像我这种,种田的庄稼汉出身,你是没有挨过饿啊。”他那略略浮夸的语气,顿时把几个女生都逗笑了。 稍坐一会儿,每个人的餐盘就上来了,许欢拿起汉堡仔细端详了一下,笑道:“嗨,这玩意儿,不就是一肉夹馍吗?呵呵,米国肉夹馍,到这儿就宰咱们,居然要十来元,可以买五个肉夹馍了。” 其实,许欢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随意惯了,闲不住嘴,随口发了个感慨,他心里真没有想太多。但是,他这种自说自话的样子,却越发让李晓珂很有些看他不顺眼。 李晓珂觉得,这个人真是有点不识相,人家舒旭一番好心,花这么多钱,请大家吃麦当劳,这个许欢从一进来,就在那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现在,居然把汉堡说成肉夹馍,他这是故意拉低这顿饭的档次,分明是别有用心。 李晓珂的心里,就有些替舒旭打抱不平起来,于是,她说道:“许欢,说起来你这个人也没啥不好的,只可惜文化程度太低了。居然把汉堡包拿来跟肉夹馍类比。这是同样的东西吗?汉堡是英文hamburger音译过来的,h-a-m-b-u-r-g-e-r,这叫外来音译词,明白吗。肉夹馍是方言,也就是土话。一个是面包,一个是馍,说白了就是馒头。这两个食品能相提并论吗?也不怕说出来让人笑话。” 李晓珂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就让许欢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他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哦,原来这样。长见识了长见识了,这英文的文化,我倒是的确太低了。” 接着他话锋突然一转:“不过,你也不能说我文化程度低,如果说中文的文化,我却是很知道一些的,不见得比你们读过大学的差。” 同宿舍的余莉素来了解李晓珂的脾气,忙在桌下暗暗拉她,生怕她继续这样说下去,两人弄得呛起来。这个许欢,她感觉也不省油,再斗嘴下去,恐怕得把好好的气氛给破坏掉。 李晓珂却不理会余莉,继续不依不饶地对许欢道:“呵,这倒没看出来,那你且说点儿中文的文化给我们听听呀。” 许欢见李晓珂顺着他的话上套了,轻轻一笑:“那我考考你这个大学生,咱们还是说这肉夹馍吧,没办法,我只熟悉这种低端食品。你说这个肉夹馍,明明跟这个洋气的汉堡包一样,两片馍中间夹着肉,它为什么不叫馍夹肉呢?” 这个刁钻的问题,把李晓珂一下子问得呆住了,许欢又笑了笑,继续道:“上次,听你说你是杭城人,对吧?你们杭城有种出名的小吃,叫葱包桧,我恰好吃过,味道真的很不错。但明明也是葱和油条,被包在了里面,为什么它不叫桧包葱、或者什么饼包葱之类的呢?” 许欢这么一说,别说李晓珂了,在场的几个人都被问住了。 有许多约定俗成的东西,往往被人忽略了,以为原本就是这样的,但真有人一追根究底,就突然发现,对呀,这个事怎么是这样的呢? 许欢见几个人都愣怔住了,也不忙于解释,只是在那儿笑而不语。 简晓彤忍不住道:“哎呀,你就少在这儿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脑子尽是这些古古怪怪的东西。” “一点儿不古怪,这可是正经八百的汉语言文学。” 许欢笑着解释:“肉夹馍之所以叫‘肉夹馍’,而不是‘馍夹肉’,是古汉语的表达习惯,讲的是肉夹于馍中,这在语法上,叫做宾语前置,你们大学生,这个总应该知道的吧。后来,这种表达逐渐演变成口语,并省略了‘于’字。而且,以前物资匮乏,吃肉不容易,将肉放在前面,是为了突出这个食物最大的优点——有肉。所以,就成了我们现在所说的‘肉夹馍’。” 许欢见大家听得认真,顿了顿又道:“另外,还有种说法是认为,‘馍夹肉’听起来谐音‘没夹肉’,为了避免这种误会,人们就把肉前置,称之为‘肉夹馍’。至于葱包桧嘛,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葱是这种小吃的点睛之笔,葱包于‘桧’中嘛。” 李晓珂此时心里还有些不服气,眼珠一转说道:“那我们杭城的葱包桧,那葱明明是包在油条中,为啥叫‘桧’呢?” 许欢不假思索道:“因为油条最初就叫‘油炸桧’啊,当年秦桧害了岳飞,民间恨他,所以把面团捏成人形长条,隐喻是秦桧,然后放在油锅里炸。并且,把这种食品取名‘油炸桧’,以解其恨。这个典故,你们杭城人民应该都知道吧。” 第36章 谈笑之间 第36章 谈笑之间 许欢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的样子,让李晓珂再也无话可说了。 简晓彤心里却暗暗高兴,刚才,李晓珂这么针对许欢,她心里既不舒服,又有点儿担心。但是,许欢却这么云淡风轻地把局面扭转过来,反击得一点儿不露痕迹。 不过,简晓彤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口无遮拦的姜娜娜,一句话就让她觉得有点崩溃:“可以啊,许欢。没想到你这脑子里有点东西啊,真不像个没念过书的人。” 姜娜娜明明心里十分赞赏许欢,但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这样。 “谁告诉你我没有念过书的,晓彤吗?”许欢顿时笑着调侃简晓彤:“莫非你在背地里,在你的这些同学们面前,就是这么埋汰我的吗?” 简晓彤心里那叫一个冤枉,但她此时不便于跟许欢解释这么多。 而且,简晓彤心里很清楚,许欢的心里,显然还憋了股劲儿,她太了解这个人了,要是任由他这么发挥下去,许欢这张嘴会有多么不饶人。 现在,她既要考虑许欢的感受,又担心李晓珂她们的脸上挂不住。于是,只能频频用眼神示意许欢,意思是让他收着点。 简晓彤料得不错,今天这个饭,到现在已经让许欢的心里,多少有点儿不舒服了。 因为,李晓珂刚才的话,让他隐隐感觉到了,简晓彤这几个室友,说不定背地里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或者是个不学无术的社会混混了。 许欢心想,玛的,在大城市里念了几天书,就真当自己了不起了吗?尤其是这个李晓珂。于是,他装着不懂简晓彤的意思,继续跟几个人聊道: “其实,我的确没啥文化。所以,我跟你们的思维方式,有点儿不一样。你们注重形式,我只看得见本质。不论是汉堡包外面的面包,还是肉夹馍外面的馒头,在我的眼里,不过都是小麦磨的面粉。做法不同而已,谁也不比谁高级,都是为了让人填饱肚子,分什么洋气和土气呢?”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舒旭,终于开口了:“其实,洋气和土气,就是种说法而已。许欢,你不用太在意了。我并不觉得洋气的就好,土气的就不好。这无非是一个语言习惯,比如从国外引进的,就是所谓的洋气,本土出产的,就习惯冠名为土货。其间没有褒贬之分,也没有谁比谁高级。我们的盒饭,到了国外或许就是洋气的,你说是不是这样?” 舒旭的话听起来客客气气,乍一听,好像是在赞同许欢的意思,但细听之下,话语中就有种跟对方暗暗较劲的味道,这哪里能瞒得过许欢。 许欢暗道,这舒旭到底是个搞啥啥演讲、辩论的,这番话倒也说得挺高明的。表面上听起来是在劝说我,向着我的意思说话。潜台词却把我变成个小家子气的人了,好像我很在意别人说自己土似的。看来,他是想发挥口才,跟我辩论一下,借机打压打压我的气焰了。嘿,正理我不一定说得过你,歪理我还不会掰扯啊? 于是,许欢顺手拿起根薯条,沾了沾番茄酱咬了一口,然后把它举到舒旭面前,问对方:“这薯条,我们都知道是马铃薯炸的。马铃薯是学名,它既可以叫土豆,又可以叫洋芋,那你说说看,它到底是洋气的呢?还是土气的?” 舒旭顿时张口结舌。 许欢出招的角度,就是这么古怪。让习惯于正规辩论赛的舒旭,完全找不到回答的方向,但舒旭还不能说许欢是在无理取闹。 看着众人被自己说得傻愣愣的样子,许欢觉得差不多了,毕竟今天是场友好的聚会,吃着别人的饭,不能让别人太难看。 许欢就笑嘻嘻地问几个女生:“你们可知道,哪种马铃薯叫土豆?哪种马铃薯叫洋芋吗?” 这时,那几个女生,都被许欢带着思路在走了,不由自主地同时摇了摇头,眼光中却充满了知道答案的期待。 许欢一本正经地说道:“很简单,小的叫土豆,大的叫洋芋。不大不小的叫马铃薯。” 姜娜娜率先反应过来,顿时笑得滚了过去,一边笑一边道:“许欢,你咋这么逗呢,哈哈哈。” 几个人这才发现,被许欢作弄了。 简晓彤知道,再让许欢这么鬼扯下去,不定得被他扯到哪儿去,于是不再给他施展的机会了,只是道:“好啦,好啦,你成天就会胡说八道,哪来这么多歪理?两个巨无霸都堵不住你这张嘴。” 许欢立即知趣地一笑,趁机打住了话头,不再理会众人,开始专心地对付起面前的巨无霸来。 旁边所有人听着,都觉得简晓彤的话,是在指责许欢。但许欢却心知肚明,简晓彤此时其实是在维护他,他心里已然暗暗乐开了花。 果然,那天回去的时候,到了校门口,大家都进去了,简晓彤却陪着许欢,往他住所走了过去。 今天,许欢的表现,让简晓彤再次强烈地感受到了,他身上发生的变化。 在与她的同学们相处的过程中,许欢既鲜明的展示了自己的立场,但却没有采取过去那种激烈的手段,于谈笑之间,就已然将自己的主张,呈现得淋漓尽致。而且,最后没有让任何人下不了台。这种处理事情的成熟和圆润,真不是她这些同学可以媲美的。 不过,在路上,简晓彤还是忍不住埋怨他:“你何必跟我那些室友斗嘴呢?到时候,我回了宿舍,她们要是都在我面前声讨你,让我听着难不难受?” “我才不在乎她们声讨我呢,你不怪我就可以了。”许欢大大咧咧地说:“何况,我看姜娜娜和余莉都挺好的,也就那个李晓珂,一副大城市妞的优越样子。今天,从头到尾跟我说话都阴阳怪气的,要不看你的面子,我得好好损损她,才不惯着她呢。” 简晓彤温言劝说许欢:“她们几个对我都挺好的,可能晓珂对你有点儿啥偏见吧。以后,你别跟她计较,她这个人心地不坏,你就别这样口不饶人了。” 简晓彤有时候自己也很诧异,人前人后,她对许欢的态度经常是截然不同的。 在别人面前,简晓彤经常替许欢着急,总忍不住要约束他一下,生怕他什么事情就弄过分了。但是,两人单独在一起时,她却又那么能理解许欢的所作所为。 许欢轻嘿了一声:“我才懒得跟你的室友们计较呢,我要计较,也只会跟舒旭计较计较。” 第37章 心旌摇曳 第37章 心旌摇曳 许欢原本就是个进攻性人格的人,之所以行事越来越收敛,无非是因为,这些年他经历了很多事,也见识了很多有能耐、有真东西的人。远的不说,就说汪嵩和钱小朵,两人的那些手段,就是许欢想学都学不来的。 但是,许欢现在明显地意识到,简晓彤在和舒旭关系的这件事上,她处理得有些含含糊糊。但是,他可不能含糊,他觉得,也不能让简晓彤继续这么含糊下去。 所以,此刻借着这个机会,他直截了当地提到了舒旭。 听许欢这么说,简晓彤并没有在意,只是说道:“人家舒旭今天也是一番好意,请你吃饭,从始至终,对你都是客客气气的,你跟他还有啥可计较的?” 听到简晓彤还在为舒旭说话,许欢就愤愤然地说道:“假客气一下谁还不会?之前,我倒是觉得舒旭是个还不错的人,但今天,这个人的表现,却让我有点儿失望,你没发现他是挺虚伪的一个人吗?” 这是简晓彤第二次听到人说,舒旭有点虚伪了。上次是姜娜娜,这次是许欢。她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人接触得不多啊?你怎么看出来人家虚伪了呀?” 许欢就冷笑了一声:“你说他请我吃啥不好,吃这麦当劳干嘛?这是你们这些读书学生的消费水平吗?他无非就是觉得,在那个地方吃饭,可以让我这个外地人,好好开开眼界,显摆一下,他作为沪都人的优越感罢了。” 许欢的态度,让简晓彤很是吃惊,但觉得许欢说得好像又有些道理。 许欢接着道:“其实,他这样做真是很没有必要。要是大家都玩这种浅薄的套路,信不信,改天我带他去沪都最高级的西餐厅,让他见识下法国大厨,八百八十八一份的牛排,那才正经的西餐。跟我弄这些虚的,真是幼稚得可笑。说他虚伪,或许我话说得重了,但至少可以说明,这人还不够实在。” 其实,这天简晓彤也不赞成大家到麦当劳吃饭的。一来,她的确觉得有点贵,二来,又是以请许欢的名义。当时,她心里就有种自己被裹挟了的感觉,让她不是那么舒服。只不过,她做人比较善良,有时候,即使是意识到了问题的本质,也不太愿意把人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这时,见许欢说话这么一针见血,她不由注视着他,很想叫许欢说话不要这么刻薄,但是,想想,现在只是他们两个人,许欢在她面前,本来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她又觉得没必要。 过了好一会儿,简晓彤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其实,你也不用跟他较什么劲的,舒旭是个很好的人。” 简晓彤说舒旭是个“好人”,许欢却一下子就听懂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他顿时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因为,他在这一瞬间,立即知道了舒旭在简晓彤心中真正的地位。 所有影视剧里的桥段不都是这样吗,一个女人准备拒绝一个男人的时候,往往才会带着同情的口吻说:“你是个好人,但是我……对不起了。” “晓彤可从来不会说我是个好人,哈哈!”许欢心中暗自得意:“好人,有个毛用啊。” 不过许欢也知道,此时的简晓彤,肯定还没有意识到,她这句话里传达出来的意思。于是,他连忙稳住心神应道:“嗯,好的啊,那我听你的,不跟他较劲就是。只不过,我现在担心,他会忍不住要来跟我较劲。” “不会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那么喜欢争强斗胜啊,舒旭跟你的性格,是完全不一样的。”简晓彤为舒旭辩解道。 “晓彤,我觉得、我觉得……行吧,那咱们拭目以待。” 许欢本来很想跟简晓彤说:我觉得你这人,有点傻天真。在这种事情上,那个舒旭就算再有风度,也不可能不来跟我争斗,除非,舒旭根本没把你当回事。 但是最终,许欢却没有敢把这话说出口,他有些害怕简晓彤怼他一句:是啊,我是傻天真,哪像你这样,这种破事见得多了。要是这样的话,许欢真的会无地自容。 于是,他话锋一转,笑嘻嘻地问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这么爱争强斗胜的人吗?我现在已经很少跟别人发生纠纷了。” “嘁,你还不爱争斗吗?不然,你今天会跟他们斗嘴?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啊。你说说看,从小到大,你跟别人打过多少次架?你自己数得清楚吗?” 许欢默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路,才说道:“晓彤,你这把我给问住了,打过多少次架,我的确数不清楚了,但是,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打架是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你第一次打架为什么啊?你不是从幼儿园开始,就一路打到了现在吗?” “我却记得!”许欢笑笑:“这辈子被我揍过的第一个人,就是幼儿园时的那个胖墩,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当时,他在你头发里,揉了许多苍耳子,把你给弄哭了。我非常生气,后来,我趁他睡午觉时,狠狠揍了他一顿,鼻血都给他打出来了。因为这事,我回去被我爸结结实实地抽了一顿。” “啊,还有这么件事情?我一点儿都想不起了。”简晓彤看着许欢,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但她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许欢居然还记得。 “是啊,这件事我印象可深了。当时,我爸知道我把别人鼻血打出来了,就揍我,他找不到趁手的东西,顺手抄起录音机的电源线来抽我。嘿,那玩意儿,真是软中带硬,记记贴肉,打在身上跟皮鞭似的。从此让我知道了,许清平的手,真特么的黑。” 许欢这话说得很搞笑,但简晓彤却一点儿没笑。 “还有那个刘家湾的刘平,拿个竹筒,吹了你一身的野豌豆籽,后来,也被我揍了一顿。没想到,平时看着调皮捣蛋、挺有种的一个人,居然被我给揍哭了,原来是个孬种。” 这件事,简晓彤倒是有些印象。当时,大家还在读小学。男生喜欢嘴里含一嘴野豌豆籽,或者是棕榈籽什么的,用竹筒吹击别人。当时,那个刘平给她吹了一身,把她恶心坏了。 简晓彤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要说调皮捣蛋,整个云桥镇,还有谁比你调皮捣蛋?” “对了,还有那个罗海,到处跟人说我暗恋你,真是气坏我了,结果一不小心,把他弄骨折了。不然,我初中毕业后,可能就去当兵了,说不定,现在就是另外一条人生道路了。唉,说起来这一架打得,我心里是最内疚的。” 简晓彤心想,许欢打了架,还会内疚,不由好奇地问道:“你内疚个啥啊?” 许欢停了一下脚步,凝视着她,缓缓地说:“因为,他一点儿都没说错,这顿揍,他挨得挺冤枉的。” 简晓彤看着许欢充满深情的双眼,不由心旌摇曳,忙慌乱地垂下了睫毛长长的眼睑。 第38章 似曾相识 第38章 似曾相识 沪都的柏油马路上,许欢就这么与简晓彤悠然地走着,两人一边回忆着云桥镇的那些往事,一边徐徐前行。 夜晚的微风,不时将简晓彤的秀发吹起,那发梢有时候就不经意地拂到了许欢的脸上。许欢的心里,充满了喜悦之情,他说得兴高采烈,过往的种种,如电影胶片般,一幕幕涌上他的心头。 简晓彤听着许欢的述说,好像都在说一些琐事,但她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她静静地跟许欢一起走着,偶尔插上一两句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许欢的住所。 这时候,许欢就觉得,他这个房子租得,还是离简晓彤的学校太近了些。 “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许欢显得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今天不上去了”简晓彤看了看表:“宿舍快要关门了,老是去叫宿管阿姨来开门,不大好意思的。” “行吧,那我送你回去。” 简晓彤就会心地笑了。以前,在临江的时候,两人有时候也是这样,一段路上走来走去,最后,无一例外总是许欢独自回家。 两人转身,又往学校走去,过了一会儿,简晓彤对许欢道:“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太好。” 许欢以为她又要提起舒旭,现在的他,已经没心思去管这个舒旭了,他觉得此时去说舒旭,实在有些煞风景,于是道:“想不好,你就别着急想,时间到了,你自然会有答案的。” “那怎么行?”简晓彤道:“凡事不得早考虑成熟更好吗?事到临头,只怕来不及呢。” 许欢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就问:“那你给我说说看,我帮你参考参考。” “你说,我毕业后,是留在沪都好呢,还是回渝城好?”简晓彤很认真地问道,这件事她已经考虑很久了。 “都好的呀!”许欢不假思索地说道:“沪都嘛,现在城市发展得肯定比渝城好,留在沪都,你肯定会有很多机会。但是,沪都的竞争和生存压力,肯定也相对更大。渝城,现在直辖了,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今后,各种机会肯定会很多。所以,看你如何取舍了。” 简晓彤不由气鼓鼓道:“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一样。我就是在纠结嘛!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我?那当然是回渝城了,光是这口吃的,我觉得就必须待在渝城才能满足。” 许欢说完这句话,就看见简晓彤又在那儿轻轻咬自己的下嘴唇。 简晓彤每每心里有难以决断的事时,就会不自觉地做这个动作。许欢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话回答得太快了些,忙补充道:“其实,城市各有各的优点和缺点,关键是人。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无论在哪个城市,都可以有一番作为的。” “那、那要是我想留在沪都,你却想待在渝城……”简晓彤话没有再往下说,只是忧愁地看着许欢。 许欢突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当年,他准备回临江做生意时,杨佳也希望他能留在渝城,如今,他又遇到了类似的问题。 但唯一不同的是,当初的许欢是稚嫩的,现在的许欢却是成熟的。当年的许欢,什么基础都没有,现在的许欢,却已经有了一番不错的天地。当然,最关键的还是,简晓彤和杨佳,在他心中的分量,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当简晓彤把这个现实的问题,抛在许欢面前时,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需要我也留在沪都,我就选择留在沪都。” 简晓彤闻言全身一震,她知道许欢这句话的分量。 许欢离开云桥镇后,总时不时地会回去玩。 起初,简晓彤还以为,他不过是去找常强,或者是找其他那些烂兄烂弟们。但是,随着后来几年,大家都渐渐离开了云桥镇,许欢还是仍然常常回去,简晓彤就知道,许欢是个乡土情结很重的人,也是个十分念旧的人。 但此时,许欢竟然肯为了她,愿意选择留在这个对他而言,尚是陌生的城市,让她心里怎能不感到震动。 “你怎么可能留在沪都?你的父母、你的事业、你的亲戚朋友,都在渝城,你怎能放弃这一切,不管不顾地到沪都来?而且,到沪都,你的事业就得从头再来,你原本已经有相当不错的基础了,这样怎么可以?” “但是,我来了呀。”许欢拉过简晓彤的手,用双手捧着,眼里再次涌上无限的深情:“因为,这里有一个我深爱的人,有一个我这一生都不想错过的人。” 说罢,许欢把简晓彤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嘴边,轻轻地、轻轻地用双唇,触碰着她柔软的指尖。 虽然,许欢已经明确地表白过对简晓彤的爱意,但是,像现在这么深情,甚至有些肉麻的情话,他却从没有说过。 虽然,他和简晓彤之间一直联系紧密,两人也曾有牵过手,有过些肢体的接触,但是,像现在这么亲密的举动,许欢却从来没有做过。 而此时此刻,许欢却表现得如此自然,仿佛简晓彤那柔柔的手指,就一直在那儿等待着他。 简晓彤的心彻底乱了,她甚至感觉到有微微的汗珠,正从自己掌心里,偷偷地冒了出来。她很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却觉得身体有些发软,没有一点儿力气。 好一会儿,一辆汽车驶过,刺眼的车灯,从他俩的身上一晃而过,简晓彤才蓦然醒觉过来,她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低声对许欢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但是,这件事情你不能草率地做决定。你得考虑周详,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做出决定,然后,以后却又来后悔。毕竟,你和我,都不是孤立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许欢再次牵起简晓彤的手,不过,没有再去做亲昵的触碰,而是说道:“晓彤,其实你自己也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留在沪都,是吧?所以,我这次到沪都来,真是非常英明的决定。只有这样,才让我们有充分的时间来一起考虑,未来到底应该如何安排。我也只有到了这里,只有在这个城市里,真正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我才能够判断,这个城市,我是否真的能适应。我是否真的愿意在这里生活。你也一样,不是吗?所以,咱们都不要急于得出结论。但是,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俩都找到最标准的那个答案。” 许欢用感性的语气,却说着非常理性的话。他的那份从容和淡定,让简晓彤那颗彷徨的心,突然之间就变得踏实了起来。 第39章 心花怒放 第39章 心花怒放 简晓彤心想,是啊,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此刻,许欢所有的表现,都已经让她深深相信,两人之间,一定能寻找到最合适的方式。 于是,简晓彤的脸上,不由自主地绽开了笑容,她忍不住夸起许欢来:“你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过去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你想事情会这么周全呢?没有继续念书,真是有些可惜了呢!” 看着简晓彤那明媚的笑容,许欢知道,简晓彤心里的壁垒,已经不再森严。 “所以啊!”他忍不住得意了起来:“那就让我们好好享受现在的时光,让我陪你好好谈一场恋爱。不经历过,你怎么知道该如何取舍呢?说不定,到时候你可舍不得我了,决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到哪儿,你就愿意跟到哪儿了呢。到那个时候,你会发现,现在所有的纠结,不过是庸人自扰,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呸!呸!呸!”简晓彤立马收起笑容,一把甩开许欢的手:“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你这个人,真是正经不了两分钟,谁要嫁你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这凶巴巴的话语,听在许欢的耳朵里,就有了种打情骂俏的甜蜜。他轻轻搂过简晓彤,暧昧兮兮地问了一句:“你们宿舍,几点关门啊?” “哎呀!”简晓彤猛然叫了一声,她看了看表,不由从许欢的臂弯里滑了出来,加快了脚步往学校赶去。 许欢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她,一边陪她走,一边笑道:“你别走得这么急,小心摔着了,大不了待会儿到我那儿去嘛,还怕没地方住吗?” 简晓彤气哼哼地转头瞪了他一眼:“你别越说越不像话了,再这么流里流气的,我真不理你了。” 许欢夸张地做了个怪相,不再说轻薄话了。他知道,简晓彤这样的女生,今天他的举动,目前已经是对方能接受的最大尺度了,自己千万不可因为急色,而弄巧成拙。 但此刻,许欢那颗曾有几分忐忑的心,早已心花怒放,快乐得飞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今天许欢总算清楚地知道了,简晓彤之所以在那儿纠结,其实舒旭所占的成分是微乎其微的,简晓彤的犹豫,更多地是对前途未明的焦虑。 这在许欢看来,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不少。 那天,他送完简晓彤后,回到自己的住所,不禁又难得地失眠了。不过,这次是高兴的,这时,他真想找个好兄弟,一起喝喝酒,好好地庆祝一下。 不过,许欢对简晓彤的判断却是非常对的,在男女的事情上,简晓彤的确有种与年龄不太相符合的单纯。 简晓彤了解许欢、懂许欢,她却不见得懂得其他的男人。比如,她对舒旭的看法,的确就透着种天真。 在简晓彤看来,自己与舒旭之间,虽然大家都知道舒旭在追求他,但是自己并没有接受舒旭的追求。所以,她认为即使自己和许欢正式谈恋爱了,也不存在亏欠舒旭什么。 然而,她不知道,自从在麦当劳大家一起吃过饭后,舒旭已经感觉到了许欢的威胁,强烈地产生了不安。 如果说那天,许欢隐隐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咄咄逼人的劲儿,舒旭尚且可以不介意。但是,简晓彤和许欢那种,无需言语多说的默契,却让舒旭克制不住地妒火中烧。 起初,许欢刚出现在他们校园的时候,舒旭虽然看出来许欢和简晓彤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但是,他宁愿相信,那不过是两人基于打小就认识,所建立起来的一种友情,与爱情无关。而且,舒旭相信自己的判断,两个人并没有发展成为恋人关系。 所以,舒旭心中还是有些笃定的,尤其是在知道,许欢很早就出来闯社会后,他更觉得与许欢相比,自己的优势是很大的。在舒旭的认知里,这个世界,理所当然是有阶层的,而他们这个学校出来的,将来必然是社会的精英阶层。 可是,与许欢两次接触下来,舒旭的信心明显动摇了。他没想到,许欢竟然一副学识的丰富的样子,除了没有他们在大学里学的专业知识这些,其所表现出来的素养,竟然丝毫不输于一个大学生。更不要说,许欢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丰富的社会阅历和生存能力了。 舒旭知道,自己再不加紧,在这个许欢天天在沪都的情况下,简晓彤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而他,再有一学期就要毕业了,也就没几个月时间待在校园了。那时候,与简晓彤的相处,自己更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 想到这些,舒旭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他再也沉不住气了。 不过,舒旭也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不会贸然去做唐突的事。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去逼简晓彤表明一个态度的话,结果只会适得其反。这时,他就想到了李晓珂。 那天吃饭的时候,舒旭已经看出来了,简晓彤的几个室友里,唯有李晓珂不是那么待见许欢。 舒旭现在都有些后悔,之前,自己太自信了,以至于没有刻意去和简晓彤的室友们,把关系搞得更紧密些。到如今,觉得有了危机的时候,自己才想到找简晓彤的室友们,打听一下消息。 他觉得自己可以通过李晓珂,好好地了解一下,她们是如何评价许欢这个人的,好好地了解一下,简晓彤与许欢到底是什么情况。 某天下午,舒旭好不容易窥到了个空子,李晓珂没有和室友们结伴而行,于是,他装着偶然相遇的样子,在校园里单独碰见了对方。 舒旭跟对方客套了两句后,就直接问道:“晓珂,你有没有空?想跟你单独聊一会儿天。” 李晓珂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舒旭,然后点了点头:“可以啊,我现在没什么事。” 两人就一起,在校园里找了个安静的连廊坐了下来。 “找我有什么事啊?”刚一坐下,李晓珂就问道,现在这样的氛围,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自然。 第40章 各花各眼 第40章 各花各眼 舒旭原本也是个含蓄的人,但现在,他没有心思去绕弯子了,而是语气有些急切地说道:“也没什么事,呃,还能有什么事呢,就想问问关于晓彤的事。” 李晓珂闻言松了一口气,但内心却有些淡淡的失望。 说起来,在这个美女并不多的高等学府里,李晓珂无疑也是个模样出挑的女孩儿。她的漂亮,与简晓彤是两种类型的。 简晓彤的美,是清澈而明媚的,是种爽朗朗的靓丽。而在李晓珂身上,却是那种典型江南女孩的婉约秀气,各有各特色,各花入各眼。 所以,在这个校园里,李晓珂也是个不乏追求者的女孩。只是,她一向心高气傲,那些围着她转的男生,没有入得了她眼的。 但是,李晓珂对舒旭一直有好感,在她看来,舒旭这样的男生,才是值得交往的。 可惜,他们校园里,没有那么多的舒旭。而且,舒旭心仪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好友简晓彤。 现在,见舒旭这么直接问她,李晓珂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她还是问道:“你想知道啥啊?晓彤这个人,比较内向的,有时候她的心事,是不大会跟我们说起来的。” “呃,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她跟那个许欢,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们一个宿舍,总比我知道得清楚吧。如果,他们真是在谈恋爱,我这般硬凑上去,是不是有些可笑啦?或者、或者说许欢是她以前的男朋友?” 看见舒旭这副期期艾艾的样子,李晓珂心里既有些不以为然,又有点同情对方。 她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觉得许欢不像她男朋友,也不像她前男友。他刚到我们校园时,晓彤的样子,看起来也很纠结的。” “可是、可是我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好像很默契,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有这种感觉,就是好像我们旁边的人,都是外人一样。” 李晓珂道:“你太敏感了,我们都没有这种感觉。他俩从小就是同学,有些东西互相之间熟悉,不是很正常吗?舒旭,我认为你一向都是个很自信的人,为啥一个许欢,就让你缩手缩脚了呢?” 虽然,李晓珂的语气里,分明带了些责怪,但舒旭并没有介意,只是道:“晓彤跟许欢太熟悉了,他们一个地方出来的,许欢对她又这么千依百顺的样子。而且、而且这个许欢,其实也算个挺优秀的人。” “优秀?”李晓珂冷笑了一声:“许欢这样的人,你竟然用优秀来形容,他优秀在哪儿啊?有时候我都搞不懂了,这个许欢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出身社会早吗?胆子比我们大、脸皮比我们厚,其他还有什么啊?你的优势,可不是那个许欢能有的,你自己莫非看不见吗?” 舒旭叹息道:“我有什么优势啊?以前,还可以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许欢也跑到沪都来了,也能天天见着晓彤,他们两人又有感情基础的,莫非你看不出来吗?” “感情基础?那点儿小学同学的感情基础有什么用?”李晓珂说得很现实:“许欢不就是在老家做过生意,身上还有点儿钱吗?但是,那点儿钱在沪都,你认为能维持得了多久呢?莫非靠他去发发传单、打打杂,就能在这个城市里,过上什么像样的日子吗?你看着好了,过不了多久,没准儿他就灰溜溜的回渝城去了。” 李晓珂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她要这样鼓励舒旭,这关她什么事呢。但是,只要她心里一想到,如果,舒旭竟然被这个许欢给比了下去,那简直让她太不能接受了。 此时,她看着舒旭仍然一副没有信心的样子,忍不住道:“我的舒大学长,在我的眼里,你比那个什么许欢,不知道要优秀多少。你怎么遇到个他,会这么没信心了。至少,我认为现在你跟他,机会是均等的,就看简晓彤自己怎么想了。而且,你的机会应该比他要大,大很多!” 舒旭并没有因为李晓珂这样说,就感到高兴,而是皱着眉头道:“这真的很难说,我感觉许欢这个人,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他敢这样孤身一人就到沪都来,心里没点儿底,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李晓珂就道:“你觉得他能在沪都待多久?就算他吃苦耐劳,打几份工在这里硬撑着,又能怎么样?拿个暂住证,怎么也混不成沪都人,是不是?晓彤毕业后,肯定是想留在沪都的。不管怎么说,沪都也要比他们渝城强,有谁会拿前途来开玩笑啊?” 李晓珂这个话,让舒旭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忙问:“晓彤真的说以后要留在沪都吗?” “还用说吗?换成是你,好不容易考到这个学校来,甘心最后打道回府吗?” 舒旭想了想,旋即又有些灰心:“就算晓彤留在沪都,但是,万一许欢也愿意留在沪都呢?那很有可能,晓彤最终还是不会接受我的。” “我不知道晓彤最终会怎么想。”李晓珂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但是、但是要是换成我的话,我是不可能会考虑许欢的。” 舒旭心中微微一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跟李晓珂在一起讨论这件事情,好像有些不是太合适。 好在李晓珂并没有说其他的,而是在那儿理智地分析:“在沪都,许欢这种要文凭没文凭,要背景没背景的人,就算他勉强在这儿站住脚,也只能在社会底层混混日子。怎么能跟你比?如果晓彤真跟他在一起,刚开始时,大家或许还能将就,但是,时间长了,问题肯定就出来了。这些事,我都能想到,晓彤这么聪明,会不考虑吗?” 舒旭不得不承认,李晓珂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他不可能等到简晓彤和许欢,把日子都过到已经觉得“贫贱夫妻百事哀”的份上时,再来接受他的追求。 所以,当舒旭把这层意思说出来的时候,李晓珂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哪里会等到那一天去,你还真是会想。这么聪明的人,咋遇到这种事就糊涂了呢?” 舒旭苦笑道:“可是,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这个许欢在,晓彤的态度又是这样,现在,我甚至都不好意思去找她了。” 第41章 重心转移 第41章 重心转移 李晓珂的脸上,顿时泛起一阵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呀,真是!这个时候才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只要晓彤没有明确告诉你,许欢就是她男朋友,没有明确拒绝你,这个时候你反而应该更加抓紧。大家公平竞争,就算晓彤真的偏向许欢,你也要只当不知道,该怎么追就怎么追。” 她见舒旭在那儿不说话,就又道:“你知道吗?这个时候退缩,才是最让人瞧不起的。你说他们有感情基础,但是,你跟晓彤,难道就一点儿基础都没有吗?现在,你最该做的就是,要充分表现出来,那个许欢不如你,哪、哪、哪都不如你。再加上你的家庭条件,我就不相信,晓彤真有这么傻。” 李晓珂的这一番鼓动,倒是真的说到舒旭心里去了。 其实,舒旭暗暗评估,也觉得许欢很多地方是不如自己的。奈何许欢偏偏跟简晓彤,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这个基础太深厚了,让他甚至觉得有点难以撼动。 但此时,李晓珂这么像模像样地一分析,舒旭又觉得自己的确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于是,舒旭笑着对李晓珂道:“那你可得帮帮我,多在晓彤面前,帮我说说好话才行。” 李晓珂脸色一滞,随后自嘲地轻笑一声:“行啊,我当然帮你咯。那个许欢,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我不帮你难道还去帮他么?再说了,他那副痞里痞气的样子,我还真有点不要看呢。就是个没文化的土包子,除了知道说些怪里怪气话,他还会什么啊?” 说到后来,李晓珂忍不住有些愤激起来,把心中那一丝隐隐的不爽,全发泄在对许欢的不满上来。 人有时候是种奇怪的生物,要说起来,李晓珂跟许欢并没有什么过节,她虽然平时有些高傲,却也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不要看许欢。 也许,别的男生在她面前,多半是献殷勤的样子,就算不来讨好她,起码也不会来跟她过不去。唯独这个许欢,虽然那天大家只是开开玩笑,但是,李晓珂却分明感觉到了,许欢从骨子里,对她有一种漠视的感觉,这就让她非常不舒服了。 这些天来,她碍于简晓彤的面子,也没在大家面前,再去说许欢的不是。但是,不等于她心里不生气了,此时,在舒旭面前,她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 舒旭看着李晓珂对许欢那副愤愤然的样子,心中却感觉很是受用。但是,他还是习惯性地劝慰了李晓珂一下,意思是别去跟许欢这样的人一般计较啥啥的。 那天,同李晓珂聊完分别后,舒旭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因为他觉得,在简晓彤她们宿舍,自己终于有个内应了。 过去,舒旭也曾经想过,笼络笼络简晓彤的几个室友。但是,一来他当时觉得没有太大必要,二来,她们几个之间的关系太好了,铁板一块,舒旭也没办法下手。 但他没想到,因为许欢的到来,反而让这几个人之间,似乎有了一些小小的嫌隙。由此,舒旭觉得现在自己的把握,至少比以前要大了一些。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舒旭采纳了李晓珂的建议,他仍然像过去那样,频繁地出现在简晓彤的面前,仿佛日子跟过去一模一样。 舒旭心想,只要简晓彤没有明显地回避他,自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凭什么自己就要显得底气不足的样子。何况,他认为,如果简晓彤真的对许欢有那层意思,言谈举止中,至少他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然而,在简晓彤的心里,根本没有去想这么多,所以许欢心里觉得她在感情上,有些傻天真。 现在,简晓彤情感的天平,早就偏到许欢那边去了。但是,她却认为自己和舒旭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就算她跟舒旭没有做恋人的可能,至少也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她没必要刻意地去疏远对方。无非,自己把握好交往的尺度就可以了。 却说许欢,现在终于弄清楚了简晓彤的心思,他要考虑的事情,反而变得更多了。 这时的许欢,已经没心思去管那个什么舒旭了,一个“好人”而已。他现在要琢磨的是,一旦简晓彤毕业了,真准备留在沪都发展,两人之间该如何安排。 许欢心里清楚,那天他毫不犹豫地表示,愿意陪着简晓彤留在沪都,但是,他更愿意的是,把简晓彤带回渝城。但他知道,这件事相当有难度,而且,如果简晓彤回渝城没有太好的发展机会的话,他这样做无疑是自私的。 所以,现在许欢反而不往校园跑得那么勤了。因为,简晓彤如果没有时间,他去了也是白去。而简晓彤有时间的时候,也经常过来找他。所以,许欢一个人的时候,更多地是在迅速地熟悉和了解这个城市。 越是对城市了解,许欢越是明白,自己并不是那么喜欢沪都。虽然这个城市有着无限的繁华,有着更多赚钱的机会,他却仍然更喜欢渝城那种充满了烟火气的亲切。 但是,在这个事情上,他目前无法去左右简晓彤的选择。 他心里就想,要是找到个项目,能有效将两个城市连接起来,那自己以后,可以长期往来于两个城市之间,就太理想了。这样,不管简晓彤愿意在哪里,都没有多大关系。 就这样,许欢把空余的时间,更多地用在了发现这个城市上。 最近,朱超那边的散活,因为常常都是在周末。然而这个时间,简晓彤往往会过来找他,所以,许欢就跟朱超把话说明了:“超哥,现在周末我经常要去约会呢,你就先不要把我计算在内了,以免你到时候不好安排人手。” 朱超很理解他,而且,他心里也知道,许欢在他这里寻些散活做,很大程度上不是奔着生计来的,跟他联系组织的其他那些人,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于是就爽快地应道:“兄弟,我有数了,要是耽误你的终身大事,我的罪过就大了。” 但是,平时有什么事情,朱超还是第一时间会通知许欢,去不去由他。因为,两人仍然常一起吃饭喝酒,关系是越处越好。 只要简晓彤不来找他,许欢通常是一个人,需要找个饭搭子。而朱超觉得许欢这个人,说话有趣,做人又不计较,也挺乐意跟他接触。 通过朱超,这几个月来,许欢在沪都干了许多五花八门的行业。 派单、排队、群演、数据调研……杂七杂八,只要朱超缺人手,都会问许欢一句,要不要去做,只要许欢觉得这件事没干过,有新鲜感,他通常也会去,并不在乎赚多赚少。最夸张的一次,许欢居然去给别人当了半天的伴郎,劳务费加上红包,赚了五百元。 朱超把钱给他时,笑着打趣:“这种活真是可遇不可求,要说起来,还得是你人长得帅,看起来像那么回事,才捞到这样的差事。我手上其他那些人,歪瓜裂枣的,跟人当伴郎,估计把新娘都要吓哭。” 许欢闻言,一脸诚恳地问朱超:“不知道有没有需要临时新郎的,我觉得,我也可以勉强尝试一下。” 不过,许欢也知道,朱超手上的这些活,大多都是短工性质的,他也就图个好玩,也是为了在这种工作的过程中,接触更多的人。 这天,朱超又打电话找他,语气还有点着急:“兄弟,有个夜班的活你做不做?我这边缺人手。” “夜班?什么概念啊?几点到几点啊?”许欢就问。 “晚上十一二点开始,到早上八点钟以前。活太紧了,人手不够,一时之间我还真找不到人了。” “哈哈,超哥,那你就说通宵得了。你这么缺人手,说什么我也得要过来帮你的啊。” 第42章 发现商机 第42章 发现商机 许欢现在帮朱超做事,很多时候连报酬是多少都懒得去问了。 与朱超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就知道了,这哥们儿人不错,不是那种扒皮扒得很过分的人。否则,朱超也干不成现在这番事。 别看朱超干的工作,用后来的观念来说,也就是个人力中介的事。但当时,并没有什么太正规的平台,在做这样的事,所有全凭人品支撑。 一方面,需要用人的单位信得过你,比如活动公司、婚庆公司、酒店、餐饮店等等,另一方面,也需要手上有相对固定的散工资源,无论接到什么要人手的活,都能快速地组织起来。所以,就需要两边的人都认可,这事才能干得顺风顺水。 就以派单来说,别人抽成一个人抽二十,朱超只抽十元,有时候,他还贴个盒饭、矿泉水什么的,这就让那些长期找散活做的人,都比较信赖他了。 那天,朱超让许欢提前点儿过去,还有些细节要交代。所以,许欢吃过晚饭,就赶到朱超说的地点去了。 一去才知道,原来是西区的一个中型超市,要更换新型货架。 这个超市地段很好,所以生意不错,一天下来的流水就有一两万,为了不影响营业,超市老板把更换货架的时间放到了晚上,而且要求八点前,必须全部更换完毕,然后他可以在十点钟以前,把货物陈列上去,不至于影响当天的营业。 这个超市,面积有一千多方,共计七百多组货架要安装。时间紧、任务重,而且超市老板提出这个要求又很突然。 卖这个超市货架的销售经理贺凯,是朱超的高中同学,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临时找到了朱超帮忙,待遇给得不错,唯一要求就是,天亮前必须安装完毕,也难怪朱超着急了。 朱超之所以叫许欢早点过去,就是因为这个超市货架,虽然组装简单,但也还是有些细节需要讲究。 不过并不复杂,无非是分清楚哪块是底板、哪块是中板,左右立柱、挡板的卡扣要如何固定,装好后应该如何调整等等,贺凯跟大家讲了半个多小时,大家基本都明白了。 90年代中期,超市在国内是个方兴未艾的产业。许多超市原本都属于供销社体系、糖烟酒公司,后来开始逐渐转型的。而且,到90年代中后期的时候,各种大大小小的超市,开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 许欢去安装超市货架的时候,超市正处于发展的大好时光。而那天,许欢安装一个通宵的超市货架后,却由此发现了一个赚钱的好机会。 为了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把这七百来组货架全部安装、调试到位,在场的九个人就采用了流水线作业的形式。 贺凯和他的助手,两个人负责按图纸,给货架的摆放划线定位。许欢他们七个临时找来的安装工人,就顺序进行安装。 一组货架的宽度一米左右,一个底座,五层隔板,然后,根据现场一组一组地接驳过去。有的地方一接驳就是十多组货架,有些地方,要留过道,四五组、七八组不等,最后,形成行列。 每层隔板中间,都有一个装价格标签的卡槽。隔板装好后,卡槽上再装上一根红色的装饰条。 在安装装饰条的时候,许欢就发现,每几组货架里,总有那么两三条装饰条上,印有货架销售公司的电话号码,而且,是个手机号码,于是许欢就上了心。 休息的时候,他就问那销售经理贺凯:“这货架上留的电话,为啥是个手机号码呢,不怕别人觉得是个皮包公司啊?” 那年月,但凡开公司的,尤其是销售型公司,对客户而言,座机号码的可信度,绝对要高于手机号码。 贺凯笑道:“这是我做的单子,当然留我的电话咯。难不成,我还让别人去联系啊。怎么样,兄弟,有没有朋友开超市,可以帮我推荐推荐,到时候给你提成。” “这货架怎么卖的啊?”许欢就问道。 “喏,你看见了啊,这样一组标准的五层,六百左右。” 许欢心中暗暗一惊,说道:“这么贵,那今天晚上这些货,不得四十多万啊?” 贺凯见许欢反应挺快的,而且,他看见许欢腰间还挂一手机,跟朱超之间的关系,也跟其他人不一样,两人显得很熟络、很随便。 所以,贺凯就觉得许欢不太像个靠卖力气赚生活的人,于是道:“说贵也贵,但是跟传统的铝合金货架比起来,还是便宜的。你想想,这么大个场地,要是全做铝合金货架,得多少钱啊?” 许欢开过店,对于这个价格相当清楚,就道:“这样算起来,也差别不大的啊。” “但是,这种货架好啊,灵活。你要是做铝合金的,移动、安装都不方便,怎么可能一晚上搞定,就这个场地,不得弄个一个星期啊。” 那天,许欢心里就活泛了起来,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生意,就留了贺凯的电话,说空了过去好好了解一下,他还真有朋友有这方面需要。 贺凯看许欢不像是在瞎吹牛皮,一见有潜在客户,也满高兴的。在后来的安装过程中,就跟许欢又多说了不少细节,以及这个品牌货架的优势什么的。 过了几天,许欢真的去贺凯他们销售公司找他了。 贺凯原以为,许欢不过是想做个掮客,帮他拉拉业务,然后赚点好处费。结果,许欢一开口就问,这个超市货架,如果做区域销售代理,应该怎么操作。 贺凯吃了一惊,然后面露难色道:“我们公司就是代理,这个现在只做一级代理,沪都只有这么大个市场,整个沪都,就我们这一家在代理,我们公司没考虑过发展二级代理,统一由一个仓库出货就行了。” 这时,他也只是以为,许欢是想在沪都的某个区搞个分店啥的。 殊不知,许欢的一句话,让贺凯再次大跌眼镜:我不想做二级代理,我想做区域独家代理。 那天,许欢安装完货架回去后,都没有顾得上补睡眠,就给汪嵩打了电话。 他把这个超市货架的基本情况给汪嵩说了一下,然后叫汪嵩去打听了一下,渝城有没有这种超市货架的销售代理商。 许欢原本以为,这货架是沪都生产的,看着又是种新型的产品,所以就动了心思想做这个生意。但现在一听,贺凯他们公司也是做销售代理的,就感觉跟他谈没多大戏。 于是许欢道:“你们代理的这个品牌的货架,是哪儿生产的啊?你放心,我不可能在沪都搞,我想回老家渝城去做。” 贺凯眼里,明显流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眼前这个人,虽然看着像个做生意的,但是这么年轻,哪有这份实力? 但他还是客客气气地说:“这个品牌的货架,也不是沪都本地生产的。生产商是羊城那边的。兄弟,做这个生意,资金需求量可不得了,没个大几百万,根本起不了步。你确定想做这个代理?” 其实,贺凯的言下之意是,你确定自己有这个实力吗? 第43章 真是可惜 第43章 真是可惜 许欢听贺凯说,固隆货架的生产厂家,是在羊城的,心里忍不住有点失望。 他本想着如果这玩意儿是沪都的产品,那他弄个代理下来,回渝城去销售,不是正好实现了自己,通过生意连接两地的想法吗。 不过,贺凯流露出来的那种小瞧他的意思,还是让他看出来了。 于是,许欢讳莫如深地笑笑:“哪里需要几百万这么多,这生意,我觉得有个一百万就足够启动了。我们老家那边,仓库可没你们沪都这么贵。再说了,先压个一百万的货,完全可以应付一般的需求了。” 许欢这话,一听就是内行话。因为,超市货架这种生意,又不是今天谈好了生意,明天就需要上货的,中间有个过程。尤其是大单子,周期肯定会有预留。完全可以先把合同签下来,再筹钱组货,通常也是来得及的。 贺凯一听许欢生意经门清,而且口气里,分明有一定实力。他就愈发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高深莫测了。 说许欢是个做这么大生意的老板吧,那天他又在那儿安装货架,赚点辛苦钱。说他是个赚辛苦钱的吧,这谈吐举止,又分明完全不像。 贺凯是个老销售,也是个面面俱到的人,现在虽然对许欢的来路有些疑惑,但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顿时笑容可掬地说道:“我看出来了,许老板是很有实力的,但兄弟有点儿不明白,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有什么不方便的,但说无妨。” “许老板那天为何会在那儿,帮朱超安装货架呢?您看着,可不像赚这个钱的人啊?” “哈哈哈,难怪你心里犯嘀咕。我现在这个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有些私事不得不滞留在沪都。超哥跟我是朋友,那天纯属是为了帮他私人一个忙,打发打发时间而已。你们这活太紧张了,他找不到人,才临时抓我个壮丁。我现阶段,反正也是个闲人,就来了。” 一番话虽然说得贺凯似信非信,但他也不便继续对许欢刨根问底的了,有时候,问太多了,容易得罪人。 人在江湖,好奇心要适可而止。能多交个朋友,就没必要得罪个人。 所以,那天虽然许欢没给贺凯带来什么业务,但关于超市货架的许多情况,贺凯还是把自己能说的,都告诉了许欢。 但是,他们这个产品,确实没法满足许欢的构想。离开贺凯他们公司,许欢心里还在遗憾:可惜了,一门好生意,现在却没有精力去折腾。 许欢想着,如果不是要滞留在沪都,真可以到羊城去一趟,跟厂家谈谈代理看。要是能把这个代理谈下来,三五年的生意绝对是好做的。 他叫汪嵩去了解之前,就初步估计了一下,就算这个东西的毛利,在三成左右,像那天贺凯的那个单子,西区那种规模的超市,只要一单生意谈下来,毛利起码也有八九万。 何况,现在超市正是蓬勃发展的时候,这种新型货架的需求量很大。许欢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产品的利润非常可观,这是个不错的商机。 许欢暗自叹息,这买卖不能做,实在是可惜。可是真要做,自己就得离开沪都,跑到羊城去联系。 一旦启动了,在前期,自己肯定得把事情捋顺了,才能交给汪嵩他们来打理。那就又有得忙了,这沪都,怕是来都没时间来了,更不要说待在这儿了。 眼见着自己现在和简晓彤,已经快开花结果了,这时候,许欢怎么舍得离开沪都呢。 许欢就这么想着,一边走,一边在那摇头叹气。突然,他有种被人跟踪了的感觉。 许欢站下来,掏出打火机点了支烟。他那个打火机上,有个不锈钢的凸球镜面,像个反光镜似的,当时,许欢一眼就看上这个打火机,这时,他从这个镜面里,看见后面果然有个陌生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跟着身后。 “靠,不会吧,老子都跑到沪都了,还会有谁惦记着啊?自己也没有露财啊?” 许欢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到了街道拐角的地方,一闪身就转了进去。 一会儿,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那个陌生男子就从拐角处跑了过来,许欢猛地一把将他拽过来,用手肘将他顶在了墙上,厉声喝问:“你特么的老跟着我干嘛?” 那男子个头不高,此时被许欢拎着,脚都有点儿够不着地了,脖子又被顶着,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想说话却开不了口,只能翻着白眼,连连示意许欢松手。 许欢打量了对方一下,长得虽然不怎么起眼,但穿得倒是西装革履的,看着不太像个为非作歹的人,这才松开了手。 那男子咽了两口唾沫,吭吭吭地顺了一阵气,才说道:“哎呀,老板,您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坏人。” “那你老跟着我干嘛?从固隆销售公司到这儿,跟了一路了。” “老板,我就是想问问,您是不是想买超市货架啊?多大的场地啊?”那男子忙说道:“您看,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许欢噗的一声笑了,这误会有点大。搞半天这人,是到这儿来撬人家业务的,于是他问道:“你也是卖这个超市货架的啊?” 那人就连忙从身上摸出名片,双手捧着递给许欢:“是啊,是啊,我叫高小山,也是做超市货架的。刚才,见您从固隆出来,一边走一边摇头,我想您八成是生意没谈成,所以就寻思着过来问问情况。” 许欢心想,此人做业务倒是挺灵光的,他接过名片,也没细看,只是道:“这货架你们不是独家代理的吗?怎么,自己公司的人,还互相撬墙角啊?” 高小山指了指名片,笑笑道:“那个固隆货架,沪都的确是独家代理,但是我们这个,跟它可不是同一个牌子的啊。” 许欢这才低头看了看名片,这家伙卖的货架,还真不固隆,而是叫永固。 而且,这个人的名头还整得挺大,不是普通的销售经理,而是什么华东片区销售总经理。 许欢仔细打量了高小山两眼,不露声色道:“失敬失敬,原来是高总啊。你们永固,片区总经理都亲自跑业务啊?” 高小山倒也坦率:“嗐,这名头都是虚的,就是为了联系业务时更方便,我们不像固隆那样,整这么大个场地,光靠架势在那儿唬人。老板怎么称呼?准备做多大的场子啊?” 高小山一边跟许欢客套,一边还不忘顺便诋毁固隆两句。 “我叫许欢,不过,我可不是开超市的。” 高小山脸上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又是跟踪,又是被擒拿的,搞半天瞎折腾了,人家压根儿不是开超市的。但他旋即一想,不对呀,不开超市怎么知道固隆是独家代理呢。 好在许欢及时解答了他的疑惑:“我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产品,以为固隆是沪都本土的产品,寻思着回老家去做这个买卖,所以过来谈谈。没想到,产地是在羊城,跟我的计划合不拢,所以只好作罢。” 高小山连忙问:“许老板老家哪儿啊?做代理我们也可以谈谈的啊?” “渝城,你们在那边铺货了吗?” 高小山喜道:“没有没有,哎哟,渝城,好地方啊。许老板,咱们要不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仔细聊聊,站在这儿说也不方便。” 当时,许欢觉得跟这高小山,可能也谈不出个什么名堂来。不过,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心想聊聊就聊聊吧,于是两人找了茶室坐了下来。 刚坐下,高小山点好茶水,茶还没上,就把产品宣传资料拿给许欢看。 原来,这永固货架的产地,也不在沪都,而是在旁边苏省的常城,距沪都也就百多公里,倒也不远。 但光是从图片上看,这产品质量,就明显不如固隆的货架好,许欢就有些兴趣索然。 两人聊了一会儿,高小山却越聊越开心,他到沪都来拓展业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效果一直不是很理想。 跟许欢谈了谈,高小山发现,许欢不但有做代理销售的经验,还有代理销售的实力,顿时来了劲,开始拼命游说许欢,代理他们的产品。 许欢并没怎么动心,只是随口敷衍道:“高总,刚才固隆那个销售经理跟我说,代理这个货架,没个几百万下不来,这个资金量太大了,我可能有些吃不消的。” “他完全是在瞎说,许老板,我拍着胸脯跟你保证,你只要有五十万启动资金,这个代理就能做起来了。” “五十万就够了?”许欢闻言吃了一惊。 虽然他知道可以打个时间差,滚动进货,但心里估算过,要启动这个生意,起码也要一百万的资金,现在高小山这么一说,许欢倒是来了兴趣。 第44章 简直暴利 第44章 简直暴利 许欢这下子决定,不管自己做不做这个代理,都应该对高小山的产品,了解得更清楚些。 于是他问道:“高总,我说话你别不爱听,我看了下,你们这个产品,质量上显然不如固隆啊?这个只怕没有竞争优势啊?” 高小山神色不变地说:“没关系,我们的产品质量,的确不如固隆,这个是事实,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但我们的价格优势很大呀。所以,我才说代理我们的产品,有五十万的启动资金就够了。” “是吗?优势有多大啊?” “这么跟你说吧,一组标准货架,固隆要卖五百到六百一套。我们的产品,市场价三百五,就可以出货,场地大,三百二、三百,都可以搞定。质量虽然确实稍微差点儿,但是绝对够用了。这种东西,固隆整得过于结实了,根本没那个必要。不就摆放货物的吗?样子美观、不跨架、不变形,就足够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欢越听越是心动,高小山说得并非没有理由,这个价格优势,的确很有诱惑力。 就以他们那天晚上安装的那单来算,七百多套货架,就算固隆是五百一套销售出去的,这一进一出之间,就相差了近十万。 但他脸上并没有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只是在那儿沉吟不语。 好一会儿,许欢才表示疑惑地问:“这个价格相差也太大了吧,就算你们质量上差点儿,但也差距没有这么大的,这有点儿不合理啊?” 高小山就道:“固隆是大企业,流程复杂、负担重,成本当然高。我们不一样,是民营企业、村办企业,没这么多麻烦,只要有利润,我们就可以生产,就可以出货。” “那如果我做这个代理,你能给我什么样的进货价格?什么样的付款条件?” “二百块一套,你首次拿个五十万的货就可以了。后边要货,先付两成定金,货到付全款。至于你卖多少价格,跟我们没关系。你要是能卖到固隆那个价格,也是你该赚的,如何?” 见许欢没吭声,高小山又道:“许老板,你要真有这个心思,价格、付款方式咱们可以细谈。”言下之意很明显,这只是个初步报价,许欢要是真有诚意做,还可以有商谈的空间。 许欢心中这才真的大吃一惊,这东西,简直是暴利啊,估计得有一半的毛利润了,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项目。 此时,许欢心中虽然翻腾起来,但是脸上还是波澜不惊,只是道:“我考虑一下,我这边也有合作人的,回头,还得跟他们商量下。” 许欢这么一说,高小山觉得更靠谱了,他别的不担心,就只怕许欢的经济实力不够。现在,听许欢说还有合伙人,就更加可信了。 于是,高小山道:“许老板,要是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可以到我们厂里去考察下,距离也不算远,全程我来安排,怎么样?” 许欢不置可否,只是问:“我这人做生意,要么不做,要做我就做独家代理。渝城这个市场全放给我,你们有没有问题?不然,到时候我在卖三百五,另外出来个卖三百,这生意还怎么做?说不定你们自己去那边设个点,卖得更低,这生意没法做的。” 许欢这话一说,高小山倒是有些犹豫了,渝城这么大一个市场,如果眼前被许欢拿了独家代理,把市场垄断了,这个代价,好像的确是大了点儿。 高小山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你一年能保证跑多少量?” 许欢盘算了一阵,然后说:“现在,我说不好,也要调查过才说得准。但是,我初步估计了一下,一千万的销售额,对我们公司来说,应该不是大问题。” 高小山顿时兴奋起来:“许老板,你要是真能有这个销量,渝城市场我们全给你做。” 难怪高小山如此高兴,现在,他们的业务,在长三角地区尚且没有拓展开。渝城在大西南,山高水远的,两三年之内,他们的产品,根本没有这个能力辐射过去,还不如索性让别人去做。 许欢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心里反而犯嘀咕了,问道:“高总,我多问一句,你可别多心,地区总代理也不是个小事,你这个什么片区销售总经理,拍不拍得了板啊?” 高小山就笑了:“我的确是拍不了板,但我老爸可以拍板,他是董事长。” “哈哈哈,家族企业啊,那跟你谈就靠谱多了。”许欢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那天谈得很开心,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具体细节只等许欢过去考察后,大家再来定板。 许欢回到住所后,又跟汪嵩打了半个多小时电话,把这事详细聊了聊,然后叫汪嵩赶紧过来一趟,一起去生产厂考察。 这种金属类制品,有过钳工工作经验的汪嵩,对于质量的把握,显然判断会比许欢更准确。 汪嵩听了后,也很兴奋,这两年,卖vcd正卖得疲软掉了,一会儿出一个牌子,vcd还没淘汰,又特么的出了dvd,产品迭代太快了。 而这个超市货架,目前在渝城,除了市区仅有的几家大型超市已经在用了,其他都还没有更换,显然具有巨大的市场空间。 许欢这么一召唤,汪嵩立马说:“两天后,我就过来。” 汪嵩想着,两天时间,已经可以将手中的事情安排好了。其实,现在也没有多少事情可以安排,店里的事情,有钱小朵和小杰,已经完全可以丢手了。 “那也用不着这么急,你还得先去了解下市场,去那几个用这种货架的超市,想办法打听下,他们用的什么牌子,在哪儿买的产品,价格多少,这些东西先去了解清楚,越详细越好,然后再过来。”许欢吩咐道:“何况,这个事情我们不能表现得太急迫了,巴巴地往上凑,到时候条件不好谈。” “好的,你放心,我会去打听清楚的,这事没问题。” 许欢又道:“另外,你注意一下,这东西是金属制品,你多留意下质量方面的问题,到时候我们去常城考察的时候,心里好有数。” “嗯,还有什么要说的。”汪嵩道。 “没啦,反正,这是个不错的商机,这事真要能成,咱们至少有四五年的钱好赚。而且,妥妥的高利润行业。只不过,我们的大本营,可能要移到渝城才行,在临江不方便的。” 汪嵩倒没想到这层,听许欢这么说,知道许欢已经在把事情,往谈成的方向上在考虑了,于是道:“这个咱先别忙着定论,我先去摸市场,你把手上的资料也赶紧寄给我。然后,具体的事情,等我过来再详谈。” 在许欢忙于拓展新商机的时候,舒旭却并没有消停。 舒旭原本以为,有了李晓珂这个“内应”后,自己追求简晓彤,应该变得更顺利些。但是,一段时间下来后,他却突然发现,李晓珂带给他的消息,却没有什么好消息,总是告诉他,简晓彤又出去找许欢了。 舒旭左思右想,觉得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这天,简晓彤因为要完成一个作业,在图书馆查资料,弄到很晚才出来。早就伺机了很久的舒旭,寻了个空档,在校园里的小树林里“碰见”了她。 “晓彤,最近忙什么啊?经常见不着你。”舒旭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这不,有个专业课的作业要交了吗,这些天都在忙着查资料弄这个呢。”简晓彤道。 “我是说除了学习上的事,你在忙些什么?” 简晓彤就觉得,舒旭这话问得有点怪怪的:“那没忙什么了啊?” “可是、可是我好几次过来找你,你都不在宿舍。” “哦,那可能是到许欢那里去了,我最近经常到他那儿去。”简晓彤语气很自然,她觉得没必要刻意隐瞒什么。 舒旭没想到简晓彤如此坦然告诉自己,她找许欢去了,顿时感到心中一寒,那种揪心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第45章 大失所望 第45章 大失所望 在那个静寂的小树林里,简晓彤的坦率,让舒旭突然有些迷惘,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再说些什么,但他又感到非常的不甘。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种令人难堪的沉默。 简晓彤道:“舒旭,你还有什么事吗?没啥事,我得回宿舍去了。” 舒旭强忍着心中那越来越不爽的念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比较平缓地说道:“呃,晓彤,我快要实习去了。” “嗯,我知道啊。实习好,早些接触社会,学到的东西,应该比在学校里更丰富。”简晓彤道。 “可是,我却不一点不想去实习。” 简晓彤问:“为什么啊?你各方面都这么优秀,在实习的时候,肯定可以更好地展现出你的能力。说不定实习还没有结束,人家单位就争着要你呢。” “因为去实习了,我要见你就更不方便了,你知道吗?如果说这个校园里,有什么是我最留恋的话,那就是晓彤你了。”此时的舒旭,再也不想装扮什么含蓄了,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份耐心和从容,他近乎于直接地,向简晓彤表白了自己的那份爱慕之情。 之前,虽然大家都知道,舒旭在追求简晓彤,但是他从来没有如此直接地向简晓彤表白过。 他希望的是,在大家的接触过程中,两人能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去。然而,现在他知道,这种想法,已经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了。 然而,这段时间以来,简晓彤却已经渐渐想清楚了。 舒旭诚然是个优秀的男生,但是,并不适合自己。因为,她跟舒旭在一起时,虽然也很欣赏他的能力与才华,但却从没有许欢带给她的那种,时不时就会怦然心动的感觉。 现在,面对舒旭如此直接的表白,简晓彤心知自己再不能含糊,于是道:“舒旭,你别这么说,我一直把你当个好朋友、好学长。尤其是在业余爱好上,你对的帮助挺大的,真的。你让我知道了,原来,我并不是个笨嘴笨舌的人,也可以有演讲的口才、有辩论的能力。但是……谢谢你对我的好意。” 简晓彤清晰明了的话语,让舒旭的心,愈发地沉了下去。但他却不想就此放弃,这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是因为喜欢简晓彤,还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 因为,从小到大,舒旭在各方面都算是个成功优秀的人,他总觉得,自己所追求的目标,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是一定可以达成心愿的。 所以,此刻他很不冷静地说道:“是不是因为许欢来了。你不是说,许欢不是你男朋友吗?原来你不过是在撒谎。不是你男朋友,你怎么会往他那儿跑得这么勤?不是你男朋友,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无情无义?” 简晓彤有些惊讶地看着舒旭,虽然,在小树林的阴翳下,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舒旭此刻充满怨气的语气,仍然让她感到分外陌生。 “无论许欢是不是我男朋友,我都可以去找他的。对不对?起码他是我同学、是我老乡、是我发小。何况,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去找谁,是我的自由,谁有权利来干涉我,谁有权利来质问我。” 简晓彤这话刚一说完,突然就意识到,一定是宿舍里的人,有人把这话转告舒旭了,她心里顿时觉得有些生气起来,有种被室友出卖了的感觉。 舒旭却被简晓彤这一连串的质问,说得哑然无语了。他没有想到,简晓彤也有这么厉害起来的时候。 这时候,舒旭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撺掇她进自己这个社团。他呆了呆,于是口气软了下来:“那、那你现在,能否确定地告诉我,许欢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看见舒旭垂头丧气的样子,简晓彤心一软,舒旭的心思她很清楚,现在,既然自己对他没有感觉,还是早点儿让他彻底死心的好。 于是,简晓彤道:“舒旭,在我的眼里,你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但是,我认真地考虑过,咱俩不是太适合。现在,许欢还算不上就是我的男朋友,但是,无论他是不是我男朋友,我都没法骗自己,更不可能来欺骗你。希望、希望今后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简晓彤这话的意思,就表达得很清楚了。她想,舒旭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听明白了。 但她万万没料到,舒旭突然暴怒了:“简晓彤,我没想到你这么虚伪,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敢承认自己变心了,还不敢承认是因为许欢,你才放弃了我。我…我…真是瞎了眼,居然喜欢了你这么久。许欢有什么了不起啊?以为能赚几个臭钱,就是上等人吗?以为租个破房子住着,就是沪都人了吗?巴子!” 简晓彤虽然在沪都读了两年多的书,但是,由于校园里,大家来自五湖四海,都是用普通话在交流,她与沪都本地人的接触并不多,所以,对沪都方言也不熟悉。但“巴子”这个词她还是知道,就是乡巴佬的意思。 她先是一阵愕然,继而心中一阵气苦,许欢是“巴子”,那她在舒旭眼里,不也是个“巴子”吗? 但简晓彤没有与人恶语相向的习惯,虽然已经非常生气了,但她也只不过说了声:“是啊,他是个巴子,我也是个巴子,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那你又何必呢?” 舒旭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简晓彤继续冷冷地说道:“变心?舒旭,你怎么会用这个词?如果什么时候我让你误会了,那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得回宿舍了。” 说罢,简晓彤绕过挡在她面前的舒旭,准备离开。 舒旭忙拦住简晓彤,急声哀求道:“晓彤,对不起,你别走,听我说,我刚才太不冷静了,我承认,我嫉妒许欢了,我在胡说八道,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简晓彤轻轻推开他的手臂:“舒旭,你不用跟我道歉,这件事是我错了,我应该早些告诉你。好了,我真得回宿舍了,别弄得这么难看好不好?” 舒旭闻言一呆,简晓彤趁机疾步离去。 今天,舒旭的样子,实在让她太失望了。如果,之前简晓彤对他尚有好感的话,今天舒旭情急之下的表现,让简晓彤对他的好感,基本上已经荡然无存。 第46章 摸索门道 第46章 摸索门道 不过,那天晚上简晓彤回宿舍后,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这件事。 虽然,当时她是生气的,因为舒旭的话语中,透露出来的那种沪都人的优越感,让简晓彤十分鄙夷。但是,没过多久,她心里仍然谅解了舒旭。 简晓彤心想,如果我去计较舒旭的这种说法,那就说明我自己在乎这个。巴子就巴子呗,如果是许欢,根本就不会去理会别人说他是什么,这点儿,我真应该向他学学。 何况,简晓彤的性格,也很难真正去怨恨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而这些事,许欢自然是不知道的。简晓彤不愿意跟许欢说,她有些担心许欢知道了,不知道又会做些什么举动出来。 许欢自从起了做超市货架的心思后,他就有新的目标了。 接下来,在等待汪嵩的那段时间里,他白天没事时,就大街小巷地到处逛,去参观沪都各个区域的各种超市。 进去以后,许欢也不看别的,只是研究货架的质量,货架的摆放规则,超市货物的摆放规律,通道应该留多宽,如何在有限的空间里,尽可能多的陈列货架。 没过多久,他就总结出来了,一个布置得好的超市,动线的设计是很有些讲究的,看着四通八达,但其实一走进去,循着动线,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把每一品类的商品都逛到。而这种动线的实现,主要是靠货架的陈列、通道的留设而形成的。 于是,每次逛完一个超市后,许欢回去就在房间里,试着画平面布置的模拟图,渐渐地,这里面的门道就被他摸索出来了。 而且,许欢还发现,现在沪都超市里用的货架,基本上都是固隆的。 许欢心里就有数了,高小山他们的业务,远远还没有起来。目前,正是他们在拼命拓展业务的时候。 他就笑了起来,难怪,那天高小山会去固隆门口蹲点,这都已经着急得,顾不上吃相好不好看了。 同时,许欢还发现了一个现象,就是一些小小的杂货店,也已经开始用这种新型的超市货架了。 他看见过最小的一个店,也就二十多个平方,进去一看,居然安装了二十组这样的货架。许欢心想,嚯,真是不得了,就这样一爿小店,货架的生意做进去,起码也能赚个几千块,这生意真是很来菜啊。 每天,许欢就这样到处了解着市场情况,这时,他就觉得沪都这个城市挺好的,很多东西都走在别的城市的前面。这对他以后回去做渝城市场,无疑帮助很大。 但是,一旦到了晚饭的饭点前后,许欢肯定就打道回府,回到自己住处了。 这段时间,朱超那边的散活儿,他基本不接了。主要是因为朱超的活,他基本都弄过好几遍了,对他而言,已经没啥新鲜感了,除非朱超实在找不到人。 其余的时间,对许欢而言,就一个任务,约简晓彤出来吃饭、散步、逛公园、看电影。 许欢现在非常兴奋,因为只要最后跟高小山达成合作,那他就有充足的理由待在沪都了。 沪都离常城,一百多公里,时间安排得紧凑些,一天完全可以打个来回,而且,高小山在沪都有个小小办事处,大家在沪都对接起来,非常方便。 以后,他在沪都随时可以跟进前期的事,在沪都和常城两个城市间来回跑跑。这样,不论简晓彤毕业后,准备在哪里,对许欢而言,问题都不是太大了。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生意许欢盘算来盘算去,怎么都能挣钱。而且,应该比当初做万音vcd最好的时候,还要挣钱,他没理由不做。 高小山三天两头打电话,约许欢过去考察。 许欢一直按兵不动,他相信,至少渝城这个市场,高小山肯定是没有接触其他人的。所以,他心里妥妥的,先熬熬鹰再说。何况,他必须得等汪嵩来了,把渝城那边的情况告诉他,他才会去进一步跟对方商谈,这事才可以真正确定下来。 “许老板,你那合伙人怎么还没有过来啊,他大概什么时候到啊?” “快了快了,高总,你放心,这事我铁定跟你谈,好事不在忙上。你放心,就这些天了,等我搭档过来,我立即联系你。” 这天,高小山又打电话来时,简晓彤正好在许欢的房间,桌上电饭煲的锅里,正在烧着开水,两人正等着水开以后,往里面下火锅底料呢。 这段时间,简晓彤到许欢这儿来的频率更高了。尤其是那天跟舒旭说开了以后,她就更有些不愿意待在宿舍了。所以,一有空就到许欢这儿来玩。 有时候两人一起出去吃饭,有时候,许欢在逛超市的时候,会顺便买些净菜回来,两人在房间,用电饭煲的锅烫火锅。 许欢房子刚租好,发现可以做简单的饭,就叫汪嵩给他寄了不少火锅底料、麻辣鱼底料什么的过来,以备自己想念家乡美食时,可以自己动手犒劳下自己。 这段时间,他和简晓彤有时候不知道在外面该吃啥时,这些东西正好派上了大用场。 每当这个时候,许欢觉得,火锅真是个伟大发明,太方便了,熬一锅汤,什么食材都可以丢进去烫来吃。又能解馋,两人在一起,边烫火锅,边聊天,又特别有气氛。 简晓彤见他挂了电话,随口问了句:“啊,汪嵩要过来啊,你又在这边折腾上什么事了,还把他都要叫过来?” 许欢就搂上简晓彤的肩膀,侧头看着她,一脸的得意:“晓彤,这事要是谈定了,我在沪都,怎么都待得住了。到时候,你愿意留在这儿,咱们就在这儿。你愿意回渝城,咱们就回渝城。这对我来说,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生意,多好啊!” 简晓彤虽然对做生意的事,不太感兴趣,但此时听见许欢这么说,也很是替他高兴:“瞧你得意的样子,啥大生意呀,被你形容的这么好?看你现在这么笃定,不知道的,以为你已经赚了大钱了呢?” 许欢就凑近简晓彤的耳边,小声道:“嘘!这件事,我只跟你悄悄说,要是这生意谈成了,以后做得好,一年可以赚大几百万,做得一般般,也可以挣个小一百万。而且,我还可以留在沪都操作,你说这个生意好不好?” 第47章 躲不开你 第47章 躲不开你 此时,简晓彤根本没在意,许欢说要赚多少多少钱的事。她只是觉得许欢嘴里的热气,弄得她耳根痒痒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 近在咫尺的许欢,立刻感觉到了简晓彤情绪上的变化,禁不住心中一荡。他手臂略略一用力,就把简晓彤搂了个满怀,不再克制自己心中汹涌而起的爱意,对着简晓彤那柔嫩而饱满的双唇,埋头就深深地吻了上去。 这一下,让简晓彤猝不及防。因为,许欢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了,虽然有时候两人之间,也有些肢体的触碰,搂搂肩、牵牵手啥的,但许欢从没有做出太过逾矩的动作。 此刻,面对许欢骤然之间的热吻,让简晓彤瞬间甚至觉得,现在发生的事情,只是种错觉。 然而,这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在许欢唇舌的温柔挑动中,须臾之间就变得滚烫而真实。 那一刻,简晓彤心里面认为,自己已经使出很大的力气,在往外推开许欢了。然而,事实上,她的双手却分明搂紧了许欢宽厚的肩背。 许欢感受到了她的回应,虽然,简晓彤双唇的动作是生涩的,然而唇瓣间那种处子的香甜,席卷了许欢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并迅速在全身蔓延开来。 每次柔软的触碰,都更加点燃许欢的激情,每一次唇舌的纠缠,都让许欢浑身战栗不已。 他的鼻息越来越粗重,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狂野。此时,许欢的心中,再也没有了什么女神,只有一个自己深爱了很久很久的女人。 厨桌上,电饭煲里煮着的水,这时候早已沸腾开来。蒸汽弥漫了的房间,让这小小的空间,氤氲出梦幻的感觉。 盖子上积起的蒸馏水,如汗珠般晶莹剔透,渐渐汇聚在一起,悄然地滴落下去,然后又变成蒸汽沸腾上来。如此往复多次,直到锅里的水分不足,开关上的弹簧“咔”的一声,轻轻跳起,一切才终于静寂了下来。 此时,窗外的天空早已黑尽。这没有开灯的房间,已然伸手不见五指。窗外繁华的世界,依然车水马龙,依然喧嚣吵闹,然而房间里,却异样的安静,只有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最后,直到呼吸的声音也渐不可闻。 蓦地,许欢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简晓彤一口死死地咬了上来。 许欢强忍着疼痛,没有挪动,直到感觉肩膀都有点儿疼麻木了,简晓彤才松开口。 然后她又捏起拳头,照许欢身上一通乱捶:“你这个坏人、流氓,你怎么能这样……”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许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言语。一向可以口若悬河的他,这时候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变得如此苍白和无力,所以,他只是更加紧紧地抱住了对方,任由简晓彤在他的怀里撒野。 又过了好一会儿,简晓彤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黑暗中,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许欢肩膀:“疼吗?你这个蠢货,为什么不躲开啊?” “晓彤,这辈子我什么都可以躲开,却唯独躲不开你。” 黑暗中,简晓彤感觉指尖触摸到的齿痕,竟有些粘粘的,忍不住轻呼:“呀,不会咬破皮了吧?” 许欢就坐起来,想开灯看看。简晓彤忙一把拉住他,“嘤咛”一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别开灯!” “好、好,不开灯。” “你太坏了,我这么相信你,你却这样欺负我。” 许欢柔声道:“饿吗?待会儿想吃什么?” “没胃口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了。” “晓彤,我想抽根烟。”许欢在黑暗中抚摸着简晓彤柔软而浓密的秀发。 “嗯。” 许欢就半坐起来,靠在床上,摸索着找到了香烟和火机。 “嗒”的一声,掀亮火机的时候,两人同时觉得那微弱亮光,竟然有些刺眼,以至于好一会儿才适应。 简晓彤微微抬头,看着许欢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在明灭中时隐时现,就看得有些痴了。 “许欢,你真的读幼儿园时,就喜欢上我了啊?” “嗯,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结果,瞎子都看出来了。” “你咋吹牛都不打草稿呢?” 许欢微微笑道:“来之前,我去看望过赵瞎子,说要出远门寻找爱情,他就说肯定是简家那闺女,你说这是不是瞎子都看出来了。” 简晓彤闻言又是一阵羞赧:“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怎么可以到处宣扬啊?” “我哪有到处宣扬?只是赵瞎子那儿,我可能不自觉地暴露了罢。啊……”许欢的手臂,又被简晓彤掐了,不过这次并没有多痛,他只是叫得十分夸张:“痛死了,饶命,真的、真的,来之前我都不知道你还理不理睬我,哪敢到处宣扬,我这么要脸个人……” “你还要脸?我看你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人。”简晓彤恨恨道,不过手上倒是没有再使劲了。 许欢的语气就认真起来:“晓彤,我没有不要脸。我只是知道,你也这般喜欢我,咱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所以,今天我才……” “放屁、放狗臭屁,谁喜欢你这个痞子?” “我是说真的,你只不过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我也是这次到沪都以后,才渐渐知道的。其实,你早就很喜欢我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的?” 简晓彤不服气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今天……我这是一时糊涂。对了,有可能你刚才给我喝的水里面,你下药了,下那种流氓分子用的迷药,肯定是这样的!” 许欢不由开心地笑了起来,原来,简晓彤也是个会耍赖皮的人。 “你会送其他人自己的照片吗?你会到毫无戒心地去其他男孩子的房间吗?你会在其他男孩子面前,说‘放屁’这种不雅观的词吗?”许欢一叠声地调侃道。 简晓彤一下被许欢戳中了心事,就不吭声了。 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许欢,以后、以后你可不许欺负我,不要以为……我仍然可以永远不理你的。” “还记得你当年送我的笔记本吗,‘人生得意尽许欢’。可是,你知道吗,如果我许欢的人生中,不能拥有你,还有什么可得意的呢?”许欢深情地说罢,再次热烈地吻上了简晓彤的火热的双唇。 第48章 逢场作戏 第48章 逢场作戏 又过了半个月后,汪嵩终于到了沪都。 高小山闻讯大喜,亲自在沪都最繁华的地段,设宴为汪嵩接风。 许欢本想带简晓彤一起去,但简晓彤不愿意,一是因为她对这种生意场上的事,实在没有丝毫兴趣。二是,她觉得见到了汪嵩,她一定会很不好意思。 “嗐,有啥啊?汪嵩是绝对的自己人,你难为情什么。再说了,他这么有眼力劲儿的人,哪些话该说,哪些玩笑不能开,他还不门清啊。你说,我的人生,取得了如此伟大的进步,怎么能不在他面前显摆一下呢?”许欢此时的心情,就像个小孩子,终于暴露了爱嘚瑟的本性。 “你少来了,我还不知道你,背着我,肯定早就在别人面前得意过了。” 这段时间,许欢和简晓彤在一起,可谓如胶似漆。恩恩爱爱之余,许欢就给她讲自己这几年来,自己那些精彩纷呈的经历。 许欢跟简晓彤讲的尤其仔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各种纠缠,他都说得分外仔细。 许欢这样做,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因为,他不希望,有一天简晓彤和他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像明宇和霞儿一样,有那种自己是个外人的感觉。 许欢更希望,简晓彤能够真正明白,他有多么热爱渝城、热爱临江、热爱云桥镇,他期盼,在这种潜移默化中,简晓彤能够认识到,他们俩在一起,如果回渝城去,他们的生活会更加的精彩纷呈。 因为,许欢知道,简晓彤对故乡,并没有他这么深厚的情结,尤其是简晓彤父亲,因为某些历史的原因,一辈子就委委屈屈地生活在云桥镇,这无疑对简晓彤多少会有些影响。 所以,现在的简晓彤,已经从许欢的口中,对钱小朵和汪嵩都非常熟悉了。 她随便想想,也知道汪嵩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他俩在一起的事了。正因为这样,简晓彤才更不肯去。 “哎呀,到时候你们聊来聊去,都是什么赚钱、签合同的事,我在旁边,像个傻子似的,有什么意思啊,不去!”简晓彤再次坚持道。 “晓彤,嵩娃跟我这么好的朋友,快半年没见了,这大老远到沪都来,咱们总得接待一下吧。再说汪嵩你原本就认识的啊,又不是没有一起吃过饭。” 简晓彤犹豫了一下:“这样吧,你们这种带着谈生意目的的应酬,我就不去了。我去了,你们谈事情反而不方便。过后,咱俩再单独给汪嵩接风吧。” 许欢想想,也有道理,只好惋惜道:“你不去真是可惜了,高小山可是在沪都一流的餐厅请客,这种饭局不是天天都有的。” 简晓彤调皮地一笑:“等你这个许老板赚了大钱,啥高档餐厅你不可以请我去吃啊,是吧?” 许欢故作严肃的样子:“要节约、要节约,知道不知道,省下来的才是纯利润。”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哈哈乐了。 那顿饭,简晓彤终归是没跟许欢一起去,高小山倒是带了两个妖艳的妞出场了。 一见许欢和汪嵩,高小山介绍完毕,那两个妞就分别坐到了两人的身旁,嗲声嗲气的说:“哎呀,高总,没想到你这两个朋友,这么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呀!” 那架势和话语,直接听得许欢浑身冒冷汗。他心中暗呼万幸,要是今天真把简晓彤带过来了,这种场面,自己回去一定死得透透的。 席间,高小山也没过多聊业务上的事,只是示意两个女人频频殷勤敬酒。 汪嵩没这么多讲究,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反而是许欢,在那儿别别扭扭,很是束手束脚。 后来,坐许欢旁边那个女人,非要跟他喝个交杯酒。 许欢坚决不肯,高小山就笑话他:“许老板,你这样子,可不太像场面上的人啊?人家女孩子都这么放得开,你倒放不开了,咱大老爷们儿,可不能被让女孩子给看扁了呀。” 许欢心里暗骂:锤子个女孩子,这孙子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粉头。 好在汪嵩及时给他解围:“高总,咱们许欢现在正在热恋之中,你要理解的。”然后对许欢身旁的女人道:“哈哈,来,咱俩勾一个。” 总体而言,饭局的气氛还是不错,快结束时,高小山与两人约定了去厂里考察洽谈的时间。原本,高小山还想安排个第二场,但汪嵩觉得有许多话,想和许欢私下好好聊聊,就以赶了一天路,想休息了,给推掉了。 告别了高小山,许欢和汪嵩打上车往住所过去。 一上车,汪嵩就暴露了本来面目,开始取笑许欢:“我看你娃现在陷得挺深啊,连逢场作戏都缩手缩脚了,这送上门的便宜,都已经不会占了啊?” “嗐,这种特么的俗粉,有啥便宜好占的。谁占谁便宜还不知道呢?高小山这种路子,玩得也是太低级了。” 汪嵩道:“咱先别说这个了,你怎么考虑的,真准备在沪都待着不回去了啊?” “暂时肯定回去不了,晓彤有点儿想留在沪都。” “日!”汪嵩一听就急了,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你得想办法把她勾兑回去啊?你特么要是真不回去,咱跟高小山这生意,做不做都无所谓。” “你急啥啊?我只是说暂时不回去。现在,晓彤还有一年多才毕业,就算到实习期,最快也还要半年多。这个时间段,咱们正好把这生意给弄起来。你们先在渝城张罗,高小山在沪都有个办事处,我跟他在这边对接,验货、发货、付款这些事,全交给我,你们在那边只管销售、推广,这样不是最理想吗?只等晓彤准备实习了,就游说她回渝城。”许欢把自己的盘算,一五一十告诉了汪嵩。 “你倒是爱情、事业两不误,我只担心你,到时候啥都听你这个小青梅的,一个猛子就扎在沪都不回来了,那特么的太没劲了。”许欢离开临江小半年了,让汪嵩很是不习惯,不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忙不过来,而是觉得有时候太没趣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我有数的,最多等到她毕业,一定会回来的。但是,不能一下子这么说,要适得其反的。”许欢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第49章 起飞了呀 第49章 起飞了呀 许欢那信心满满的语气,就让汪嵩品出味道来了,他看着许欢,贱兮兮地笑道:“看你娃这样子,到底得手了没有啊?” “水到渠成、水到渠成!”许欢笑道。 “哈哈,你小子可以的啊,没白到沪都来待这么久。那待会儿咱们到了后,把弟媳叫出来,一起吃个宵夜!” “谁特么是你弟了,我是你‘小欢哥’,你见着简晓彤,得叫‘小欢嫂’才行。” 汪嵩一听来劲了:“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见着她真这么叫了啊,冲简晓彤的面子,我且让你当回‘小欢哥’又有何妨。” 许欢忙连声求饶:“嵩娃、不,嵩哥,你还是放过我吧!碰见了,千万不要打胡乱说,她这人脸皮可薄了,你要像这般乱说,说实话,我可不敢带她出来跟你见面。” “哈哈哈”汪嵩得意地大笑:“原来你丫也有软肋啊?那今晚约出来见见?” 许欢看了看时间:“今天就算了,太晚了,她总是不回宿舍去,也不好。” “总是……”汪嵩怪声怪气地拉长腔调,笑道:“你特么够可以的啊,兄弟,一个人背井离乡在外面,还是要适当保重身体啊!” 实际上,两人才几个月没见面,但此时,他们却仿佛分别了很久似的,聊起来没完。许欢的心里,却由此更加明确,在沪都这个城市,自己不可能真的长久待下去的。 他俩在出租车上一路说笑着,不知不觉间,就回到许欢住的地方。 许欢已经提前在住所旁边的宾馆,给汪嵩订了间房,结果汪嵩坚持让他去退掉。 “既然今天晚上,你堂客不在,我就住你那屋子得了,咱哥俩好好摆摆龙门阵。” “这个…这个不太好吧?”许欢面露难色。 “沙发总有的吧,大哥,我睡沙发。”汪嵩怪眼一翻:“瞧你那副锤子样,不会睡你两口子那张床,怎么说,老子也是过来人了好不好,这点儿事还不懂吗?” 被说中心事的许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忙说:“沙发有的,你别嫌睡着不舒服就行了。” “咱们这帮人,谁有这么金贵啊?”汪嵩一脸瞧不起许欢的样子:“只不过想着,这样跟你聊天舒服些,聊困了倒头就睡,省得来回折腾了。” 于是,两人到了许欢那小小的房间,汪嵩四处打量了下:“还可以的啊,比我想象的要大多了,我原以为,跟我家那杂物间差不多呢。” “扯,你也不看看多少房租,就这么点儿面积,不含水电费,也要一千个大洋呢!” 汪嵩咂了咂舌头道:“靠,那比咱们的店面租金都要高。兄弟,你这妞泡得,代价真特么的有点大啊?” 许欢烧水泡上茶,这才正色道:“咱先别说扯这些废话了,你那边摸底摸得如何了?” 两人在车上的时候,虽然说了不少话,但很默契地,一点儿没有聊生意上的事。这些年的经历,使他们都养成了谨慎的习惯,不会在不合适的场合,去谈论重要的事情。 自从许欢准备代理新型超市货架后,这段时间,他虽然经常和汪嵩在电话里沟通,但是,马上就要去与高小山正式商谈了,很多具体的情况,他还需要和汪嵩当面聊得更仔细才行。 汪嵩闻言,也收起了玩笑的样子,把这段时间了解的情况,跟许欢详细说了一通。 渝城现在超市里用的货架,基本是羊城固隆生产的。购买的价格,跟许欢在这边了解的情况差不多,出入不大。由此可见,目前这个货架是全国统一价。 而且,固隆在渝城,现在也只设了个办事处,没有发展代理商。这就意味着,固隆在渝城的销售力度,尚且不是很大。 听了汪嵩的这些介绍,许欢兴奋道:“那咱们去高小山那边看了后,只要他的生产能力靠谱,咱们就把独家代理拿下来,这生意绝对赚钱。” 汪嵩就问:“后续销售上,你是怎么考虑的。还是像之前那样,发展二级代理吗?” “不,这个产品不做二级代理。因为不存在跳点这种事情,咱们直接卖,做差价!”这个关键环节,这些天许欢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那咱们跑不过来啊?” “谁说都要我们自己去跑业务?”许欢道:“我们自己,最多只谈谈大单子,没有个上千平方的,咱们都不用出面。” 他顿了顿道:“咱们得改变思路了,以前,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现在,咱们要真的往公司化运作上去做了。先以这个新型货架为起点,招人、招销售人员,各个区县撒开了跑,低工资、高提成,只要能做出业绩,绝对让他们能赚到钱。” “嗯,这个方式我倒是也想过的,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比较靠谱。”汪嵩点了点头:“不过,你说要把大本营设在渝城市区,这个有必要吗?这样子,成本可比临江要高出不少。” “当然有必要!现在,不是考虑成本的时候。这几年,咱们手上也有些资本了,前期投入肯定没问题。” 许欢的语气很坚决:“嵩娃,我是这样想的,这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往动静大了做。开始时,我们是靠信息的不对称在赚钱。但是,过一段时间,肯定也会有别人发现这个机会。如果那时,我们已经把规模做大了,其他人再想跟我们竞争,就没这么容易了。” 许欢野心勃勃的样子,让汪嵩有些没想到,他不由问道:“你就这么看好这门生意?” “当然了!”许欢说道:“以前,渝城九区十二县,是吧,做vcd时,咱们都跑遍了。但是,你想过没有,现在不一样了,渝城直辖了啊。地盘扩大了多少?三十八个区县了啊。而且,有些区县,过去的行政级别,可是跟渝城平级的地级市,你想象一下,现在这个市场有多庞大。咱们不把大本营设在渝城,怎么行?” 许欢把自己都说得兴奋起来,他搓着手,看着汪嵩:“这把要是被我们搏到了,咱们就真的起飞了呀!” 第50章 夤夜备战 第50章 夤夜备战 许欢的语气,明显感染了汪嵩。 虽然,第一次许欢跟汪嵩说了这门生意后,他也表示很看好。但是,汪嵩显然没有去细想过市场容量这个问题。毕竟,渝城才刚刚直辖,好多人都还没有醒过味来。 现在,他听许欢这般一说,顿时一拍大腿,大喜道:“对啊,这个我倒是真的忽略了,咱们渝城直辖了啊!” “是吧,连你都没想到,那个高小山,就更加没有这个概念了。所以,这次咱们在独家代理上,条款必须跟对方定得死死的。一签至少签三年,我估计过,这个生意,三五年之内,绝对有得做。” 汪嵩跟高小山,今天才初次见面,大家在酒桌上,也没谈具体合作的事情,所以他有些不放心地问:“那高小山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吗?” 许欢道:“你看他今天巴结我们的那副样子,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比我们更想达成合作。现在,我倒不担心他不答应咱们的条件,我只担心他那个厂的规模还不够大。” 这段时间,许欢已经做了不少功课,这些情况汪嵩并不了解,所以,他接着跟汪嵩介绍:“不过,我了解过了,长三角这边的这些村办企业,跟我们那边的乡镇企业,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他们虽然个体规模小,但是运作很灵活,往往整个村整个村,都做一个产业,真需要上量了,他们自然有办法协调生产的。最后,无非是利益如何分配而已。” “行啊,我开始还有些犹豫,咱们的大本营,要不要搬到渝城去,现在看来,势在必行啊。” 许欢又问:“仓库的事情,你去找方孝林了解过了没有,有没有什么问题?” 汪嵩道:“初步联系过了,问题不大,在市区里找稍微偏一点的地方,我估计了一下,有个四五百个平方,应该够用了,价格也还好的。而且,这样的仓库,并不紧俏,有必要的话,咱们还可以租更多的面积。” “嗯,这事一旦谈定,咱们有得忙了。不过你放心,中间我肯定会回来一段时间的,不会把担子让你一个人挑。但是,目前这个阶段,我在这边更好。可以随时直接对接高小山,事情会稳妥得多。” 许欢这样的考虑很周全,因为,将来盯着高小山他们出货,是个很关键的环节。不然,到时候销售单子签进来了,产品却老半天生产不出来,那就十分麻烦。 “没事,现在小杰也越来越能干了,到时候,我回去再招一批人,应该问题不大。”汪嵩想了想,又问了个重要的问题:“那咱们以前的那些代理商,要是也有兴趣做这个产品,咱们该如何跟他们合作呢?” 许欢略微想了想,说道:“他们要做也可以,毕竟大家合作了几年,相处得也不错。但是,市场不能全丢给他们,必须我们统一管理。他们只能作为我们的分公司,可以是承包制,我们统一定价、统一发货,给他们个价格,成本他们自己出,利润他们自己赚。但是,他们要是没能力,我们的业务员就可以过去卖,不能把一个片区都给他们,这跟当初卖vcd还是不一样的。” 那天,两人在许欢那个小小的房间,详细规划着后续的事宜,为第二天将要迎来的商务谈判讨论着各种细节。 两人一直谈到半夜,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一一敲定了下来。聊到后来,两人都没力气了,就各自躺着,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一直到东方已经出现鱼肚白,许欢觉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还在那儿说:“还有,你回去后,可以跟王继东谈谈,前些天我也给他打过电话。现在他自己那个小店,也没什么好做的了,把他招揽过来,做个销售经理,这小子搞销售,还是灵光的。喂,你在听吗?” 汪嵩迷迷糊糊地回答了一声:“嗯,可以的。” “对了,到时候,陈军那里,你一定要去谈谈,只要他有兴趣,叫他就别跟父母挤在那个服装店里了,他的能力,可以过来做个销售总经理。你说呢?” 但是,汪嵩已经没有回音了,躺在沙发上,呼呼地睡着了。 许欢这才打住了话头,一翻身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许欢觉得,自己好像刚刚睡着,就听见了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来,高小山的车子已经等在外面了。 许欢忙弹身坐起,叫汪嵩起来,两人匆匆忙忙梳洗了一下,就出门了。 1997年,中国的高速公路,全国不到五千公里。十年后,高速公路达到了五万多公里。现在,全国的高速公路,已经接近十八万公里了。 所以,当时许欢他们从沪都到常城,虽然道路也算平坦,不像渝城这样,多有盘山公路,但一百多公里路,高小山的那辆蓝鸟,紧赶慢赶,也开了两个半小时多一些,才到达他们的厂里。 他们九点半出门,一到地方已经是午饭的辰光了。不过,许欢已经相当满意了,这样的距离,如果时间安排得紧凑,他从沪都过来,一天完全可以跑个来回,跟当时渝城到临江需要的时间也差不多。 高小山没有说假话,永固这个品牌的超市货架,的确是他家生产的。他们一到,高小山就连忙介绍了这个厂的掌门人——他父亲的高大山。许欢一听,心里就乐了,高小山这名字,他爹倒是取得挺随意的。 高大山是个长相敦厚的汉子,皮肤黝黑而粗糙,穿得也很是简单朴素。不像他儿子这般,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如果他走在外面,不知道的人,只会当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民。 不过,高大山的样子,倒是让许欢心中生了几分敬意,他喜欢跟务实的人谈生意。而且,在跟他们介绍时,高小山还特意提到,自己父亲还是他们这个高家村的村支书。 这个身份,让许欢心里倒是放了不少心。别拿村长不当干部,人家好歹是有个一官半职的人,起码不至于是骗子。 不过,许欢也看出来了,高大山对自己和汪嵩,明显带着些戒心,交谈迎接中,礼貌而客气,却没有高小山的那份热情。 许欢就知道了,看来这个高大山,并不是太相信他们的实力。他微微一笑,心中道:正常,不过这次咱们可也是准备充足才来的。 第51章 有备而来 第51章 有备而来 那天的午饭,高大山安排得比较简单,他自己也没有一起吃。许欢他们并不在意,现在,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 几个人匆匆填饱肚子后,高家父子就和他们的生产厂长老黄一起,陪着许欢两人参观厂房、成品仓库等。 正如许欢所料,永固的厂子生产规模的确不大,但是库房的面积却很大,里面堆满了成品。 “许老板,这库房里货,至少有三千多套。”高小山一路殷勤地介绍。因为,在过来的路上,许欢已经明确表示了对生产规模的担心。 到了生产车间里,汪嵩熟门熟路地看着那些机器,弯线机、成型机、切割机……,然后,他随口问着一些问题,老黄在旁一一作答。汪嵩看似不经意地问着,但老黄却知道汪嵩是个内行,忍不住夸道:“汪老板,对机械这块,你挺懂的呀。” 许欢就道:“当然了,黄厂长,你别看他年纪轻,却是老资历的机修工了,徒弟都带过好几个了。” 许欢说得虽然有点儿夸大其词,但汪嵩的技术,他知道还是很过硬的。所以,这次他才坚持要等汪嵩过来了,才肯到高小山厂子里来考察和详谈,因为这块内容,他自己是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的。 对于许欢心中的意图,汪嵩当然心领神会,所以,在参观成品的时候,汪嵩就慢悠悠地开了口:“高总,你们的产品,虽然比固隆的便宜了很多,但这质量,相差得可不是一点两点啊。现在,我们渝城那些超市,用的可全是固隆的产品。你们的货一过去,别人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不太容易的。” 高小山笑道:“这个我承认,但有利有弊嘛。固隆的货虽然比我们结实,但是,这种结实其实多余了。别人开超市,也要考虑成本是不是?我们的东西,到你们那边肯定有竞争力的。” 汪嵩笑笑,没再多说什么。有些问题,他只需要点出来就行了,谈判的技巧,许欢比他掌握得更好。 高大山不像他儿子这么虚头巴脑的,直接道:“汪老板说的是实情,但是这个目前没办法,真要做到固隆那种程度的质量,我们不是技术上达不到,而是厂里的设备,全得做大升级才行,现阶段,这个方式我们是不适合的。” 许欢顿时对高大山生出了更多的好感,忙说:“高董,您这话实在。不过,小山说得也没错的,大家各有各的优势,以后,我们只要寻找适合自己的客户就行了。” 起初,高小山跟他老爹说,自己可能弄到个大客户的时候,高大山是将信将疑的。 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有数。及至许欢他们来了,初步接触下来,他已经感觉到,这两人不简单,而且的确是带着诚意而来。由是,高大山的心里也渐渐重视了起来。 大家一整圈参观完毕后,就坐到高大山办公室开始正式聊合作了。 “来来来,尝尝我们这边的碧螺春,今年刚采的明前茶。”高小山知道许欢爱喝茶,所以坐下来,就忙着一人泡了一杯:“你们渝城,是不是不大喝绿茶的?” “嗯,我们那边,喝滇省的普洱喝得比较多,还有就是茉莉花茶。绿茶也喝,不过明前茶,确实不大容易喝到。这碧螺春不错,可是十大名茶之一。”许欢闻了闻,赞道:“真香,我觉得不比杭城的龙井差。” 高大山听了就很高兴,说:“待会儿我给你们一人准备一份,都是今年刚采的新茶。” 一阵寒暄后,大家才进入正题。 高大山没有绕弯,直接问:“听小山说,你们要谈就谈独家代理,说实话,我们还没跟谁谈过区域独家代理的,这个你们有让步空间吗?” “高董,现在你这个牌子,在渝城根本没有知名度。就连固隆,其实也没有什么知名度。所以,我们一旦做这个生意,前期肯定要花很大力气,去做产品的市场拓展。后面才能见到利润。不做独家代理,等到市场广泛接受这种新型货架的时候,大家全涌过来跟我抢生意,那我们前面的投入,岂不是成了替他人做嫁衣裳了吗?” 高大山沉吟了半晌,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问:“那你估计过没有,一年你能跑多少量?小山告诉我,说你可以走一千万的货。” “一千万打底!”许欢的语气里充满了信心。 高大山又在那儿沉默了起来,但神态之间,显然还不是太相信许欢的话。毕竟许欢和汪嵩,看着都太年轻了,比他儿子年纪应该还要小,一千万打底,口气是不是太大了。 在高大山的心里,年轻人固然有冲劲儿,但往往不一定靠谱,什么话都敢说,却不一定能落地。 许欢见状,就笑了笑,高大山的这种态度,在他预料之中,不过,这次他可是有备而来的。 “高董,万音vcd你听说过吗?刚推市场那年,我就拿了他们的独家总代理。第一年三千台的指标,第二年五千台的指标,我们连续两年都超额完成。后来,是因为其他品牌的vcd出来太多了,万音自己干跨掉了,这生意我们才没做了。” 汪嵩过来的时候,许欢已经吩咐过了,让他把以前跟万音签的合同原件带过来,他预感这次的商谈会用得上。 现在,这份文件已经不存在商业秘密了,此时,许欢见高大山果然心存疑惑,一边说一边就把两份拿了出来,递给了对方:“高董,您看看我们当初跟万音签的合同,也可以考察下我们的销售能力。” 高大山也没推让,接过来,一页一页地翻看得很仔细。看完后,他脸上的神色,明显对许欢他们就显得重视了很多。 在许欢和高大山洽谈的时候,汪嵩心里一刻没有消停,他一直在盘算着其他的事情。 此刻,汪嵩在一旁察言观色,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心想,被你拿捏了这么久,也该我们出手了,于是开口道:“高董事长,销售上的事情,你交给我们,没什么问题,但是我现在却有其他的顾虑,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高大山连忙道:“汪老板,有什么你尽管直言。既然,咱们双方是奔着达成合作在谈,那宁愿丑话说在前面,这样,后面的合作,才会更加顺利。” 第52章 理解万岁 第52章 理解万岁 高大山的语气里,姿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变。 汪嵩就道:“我刚才看了下,按董事长目前这个厂的规模,我初步估计了一下,一年的产量,顶多也就一千多万的货值。到时候,我担心你这边产能供不上啊。何况,你们也不是只供货给我们一家,光是长三角地区,你一年少说也要跑个几百万的货,其他地区情况,我还不知道,至少临近的这些省份,你们还是有生意好做的。” 汪嵩这话,实际上已经是在将高大山的军了,言下之意很明显,你别光拿我们的销量说事,我还得问问你,我卖的出去,你做不做得出来呢。 高大山心里不由再次吃了一惊,因为汪嵩估计的产量,的确很是精准。而且,话也说得合情合理,此时,他不得不对这两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了。 但是,高大山性格也是个挺磊落的人。这时,他已经看出许欢和汪嵩的能力了,于是不再隐瞒,而是开诚布公道:“嗯,你的这个顾虑是必须要提出来的。不过,你们尽管放心,只要你们货能销得出去,我就能做得出来,你们尽管卖就是。”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怕给你们亮个底,这永固虽然只有我家在生产,但是,只要有人买,全村做出来的货架,都可以叫永固。这点儿,我老高可以拍胸脯,也可以写到合同里去,耽误了发货时间,损失算我的。” 说完,他看了看两人,见许欢和汪嵩都没有表态,于是道:“这样,今天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晚上,就委屈二位在我们常城住一宿。明天,我再带你们在我们村其他厂子里去好好看看,你们就有数了。” 许欢立即道:“行啊,确实应该去看看,这样,我们才好决定,回去以后,到底拉多大的架势,来整这个买卖。” 晚宴的时候,高大山就亲自陪同了,接待的规格和档次,都相当高端。高家父子和老黄三人陪同,酒桌上,高大山谈兴很高,频频劝酒。 难怪高大山兴致如此之高,现在,他们整个村都在生产这种新型超市货架。但是,销路并不是很理想。 而且,最麻烦的是,同村企业之间的竞争还很大。好不容易出来个单子,今天你报价三百五,明天不定谁就去报个三百二,后天没准谁二百八就去把生意给做了。 为此,高大山很是头痛,这样全靠价格恶性竞争,迟早把这个产品给做烂贱掉。 现在,许欢他们来谈这个总代理,可谓恰好挠到了高大山的痒处。因为他很清楚,以村子里这些厂子目前的能力,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将这个业务拓展到多远的地方去,就更不要说天远地远的大西南片区了。 如今,只要跟许欢达成合作,而许欢又真的能跑出量来的话,那高大山整盘棋就活了,他可以借此机会,把整个村子的业务,统筹起来运作了。这样,相互之间,即使仍然会有一些竞争的存在,但不再可能会彼此挤兑得太难看了。 刚开始,儿子告诉他这件事情时,高大山心里是存疑的,他担心来的是吹大气的人,但一接触下来,许欢和汪嵩的能力,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 人家几年前,就在玩总代理了,卖个vcd,一年也有一千多万的销售额,那可是三四千块一台,一台一台地卖出来的。如今这货架,随随便便一家中等规模的超市,安装下来都得六位数上去。 此时,高大山已然相信,许欢他们,一年做个一两千万,应该是完全有这个可能性的。而且,就算他们达不到这个量,对他影响也不大,反正现在自己也没能力去占领这么远的市场。 高大山心中的这种喜悦之情,在酒桌上表现得很充分。喝着聊着,他忍不住教训儿子来:“小山啊,你看看人家许老板和汪老板,论年纪,可能都没你大,但是,人家早就在做销售额上千万的生意了,你可要好好向他们学习啊。” 高小山笑嘻嘻地起身敬酒:“老爹你说得对,以后我的确是要向许老板和汪老板多多学习的。” 许欢连忙说:“董事长、高总,你们这话我真是当不起。真要是合作成功,大家以后就是朋友,相互学习才是。” “朋友归朋友,小山的能力,是不如你们嘛。你俩都是年轻有为,就不要谦虚了。以后,许老板、汪老板,你们多带带他”高大山还在那儿如此这般地说着。 许欢一听,心中就担心高小山脸上挂不住,今后,他跟高小山打交道的时候,可比跟高大山要多。 于是,他笑着跟高大山道:“董事长,论年龄您是长辈,比我父亲年龄要大。但是,今天我可要替小山哥打个抱不平了,您这么说,可是太低估小山哥的能力了。不过,想想也正常,当爹的人,往往总是在外人面前损自己儿子,我那个老爹,也是长期瞧不上我的。” 许欢这话听着是在指责高大山,但说得却很亲热。高大山就哈哈大笑起来:“那你说说看,我哪里小瞧他了?我还真一点儿都不觉得。你是不是年纪比他小?是不是事比他做得大?” 许欢摇了摇头:“小山哥是读大学出来的,不像我们,读书太差,只好早早出来混社会了。而且,我现在能坐在这儿,跟您谈生意,那可是小山哥从固隆销售公司的门口,给生生拽过来的,这还不是本事,什么是本事?明明可以当个富二代,他还这么努力找业务,高董事长,你就偷着乐吧。” 许欢这一番话,可把高家父子都说开心了。尤其是高小山,面上还在那儿谦虚着,心里却觉得美滋滋的。 后来,高小山在送两人去宾馆的路上,他还在那儿跟许欢说:“许老板,你今天跟我老头子说的这些话,让我太透气了。真的,他平时,就知道看不上眼我,做好了,没一句赞扬的话,做砸了,就是一通臭骂。没事儿就挑我毛病,有时候真是烦死他了。” 许欢就笑:“这些当老子的,都一个德性,谁叫咱们是当儿子呢。其实,他们只是嘴上不肯说,但我们真做成了事,最高兴的就是他们了,心里美着呢。” 那晚上过后,高小山觉得许欢真是很能理解人,不知不觉中,他跟许欢的关系,就又亲近了不少。 第二天,高家父子陪着许欢他们,到村子里其他厂去看了看,许欢和汪嵩就有底了,如果高大山把这些厂调动起来,在出货的能力上,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然后,双方唇枪舌剑地又谈了整整半天,主要是在价格上拉锯。最后,终于达成了协议,把合同签了下来,单套货架的进货价格,被许欢谈到了一百六。 不过高家父子也挺满意,因为许欢在首批进货量上做了让步,答应只等汪嵩这次回去,把仓库落实后,一次性先拿一百万的货。 于是,双方皆大欢喜,合作愉快。 第53章 统筹安排 第53章 统筹安排 签定了与高小山他们永固品牌的代理合同后,许欢和汪嵩从常城回到了沪都。 汪嵩止不住喜上眉梢:“许欢,咱们这一次,是真的要起飞了啊,到时候,就算按三百二、三百出货,这毛利也接近对半了啊。” 顺利地拿下了这个项目,许欢的脸上,也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不然呢!跟你说了是暴利的啊。不然,我哪敢大老远地折腾你老人家过来?” 此时,汪嵩已经坐不住了,急吼吼地说订票,要赶回去了。 “接下来,要忙活的事儿太多了,租房子、找仓库、招销售员、培训……一大摊子事呢,你现在人又在沪都,我想想头都大了。” 汪嵩说的这些,许欢当然考虑到了,不过他没汪嵩这么着急。 现在,见汪嵩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他认为反而得控制下节奏了,太忙乱了,容易出差错。 “嵩娃,你别急,沪都来一趟也不容易,先在这边玩几天再回去。” 汪嵩叫道:“你说得真是轻巧,大哥,合同都签了,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在这玩啊?” 许欢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生意,跟当年代理vcd不一样的,咱们可以稳扎稳打的来。如果太急了,反而会弄乱套。这两天,咱们在这边,边玩边完善细节,把能考虑周到的事情,都考虑周详。”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区域独家代理,都有销售指标。现在,大家合同都定了,当然是能早一天,就早一天启动咯。” “虽然我们跟高小山签了指标,但是,这个指标是虚的。”许欢笑道。 见汪嵩没转过弯来,他又说道:“这个指标完成与否,跟利益没有直接关系的。当年,万音的代理合同,是跳点合同,达不到指标,拿不到跳点奖励,收益相差很大。所以,我们当时压力很大,必须要完成指标。但现在这份合同,不存在这个问题,所谓一千万的指标,不过是一说。做一单结算一单,莫非我一年只走了八百万,他父子俩就不跟我们合作了吗?放心,现在他们的触角,暂时还伸不到咱们渝城去的。” 汪嵩还是坚持想走:“这个道理我当然想得明白,但是,咱们能早一天启动总比晚启动要好吧。” “那你说说看,现在咱们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汪嵩想了想,大概当年第一次开店时,租不到门面的事,让他印象太深了,所以他说道:“找场地啊,我觉得首先要把仓库找好,这货架是堆头货,占地方,可不像vcd那样,几十台机子,往我家杂物间一堆就可以了。” “错了!”许欢当即就否定了:“现在关键的是找人,这个生意不比卖vcd,找找二级代理就可以了。涉及销售、安装、维保,琐事很多,咱们现在这几个人,就算忙飞上天,也顾不过来。所以,咱们必须先把队伍拉起来。仓库好办,就算找不到,还可以让高小山别急着发货,咱们还可以慢些付钱。现在,最想发货的人是他们,不应该是我们。” 汪嵩也是性急了,听许欢这么一说,马上反应过来了,仓库没找好,还有理由拖一拖,一旦弄好了,就得付钱进首批货了。 于是,他问许欢:“那人员架构上,你是怎么考虑的?” 许欢就笑:“玛的,那天晚上跟你说的时候,你睡着了,害得我又要说一遍。这个事情,人手上的变动,还是很大的。所以你不要急,在这边待两天,我初步想法有了,但还不是很成熟,而且,临江的情况,现在我也有些不清楚的地方,咱们好好商量几天,你也顺便在这边玩玩,先准备充足,再回去不迟。后面的确有得忙了。” 汪嵩心里这才稳定了下来,他着急的很大原因,是因为现在许欢在沪都,他感到所有的事情,都要他一手一脚去张罗,所以,想着早一天回去,可以早一天开展。 但现在许欢这么一说,他也冷静下来了。的确,现在这个生意,摊子会铺得更大,跟之前的方式有很大变化了。 “这种事情,朵儿姐是不会有太多想法的。”许欢道:“所以,这几天,我们要把人员架构、销售提成机制、业务员考核机制、包括出差报销机制等等,这些体系都要先搭建好,准备充分了,才全面出击,去抢占市场,不然到时候一定会乱套。好事不在忙上,嵩娃,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 于是,两人开始讨论人员安排的事情。 许欢分别给陈军和王继东打了电话,把现在的情况跟他们初步介绍了一下,然后问他们有没有意向,大家一起做这个生意。结果,两个人都愿意跟着他们一起干。 陈军自从重新回临江后,一直在帮父母做服装店的生意。但是,他始终觉得不过瘾,而且,他父亲现在身体也基本恢复了,陈军在服装店,的确有点没有发挥的空间。 他正琢磨着,去找寻些其他赚钱的机会,许欢就来找他了。所以,许欢刚一说完,陈军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欢哥,早就想跟你一起做点儿事了,没问题,有什么差遣你尽管说。” “具体等汪嵩回来跟你详谈吧,我还要在沪都待一段时间。” “行啊,那我等嵩哥回来。” 陈军的表态,让许欢感到无比开心。陈军的能力,他非常清楚,绝对可以独当一面,有他的加入,汪嵩肯定会轻松不少。 而且,大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相互之间的信任度,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汪嵩听说陈军愿意一起干,也很是开心。 王继东接到许欢的电话,更是二话不说:“欢哥,我这两天就把这个破碟片店盘出去。” 有了这二人的加入,许欢和汪嵩就觉得,事情开展起来顺利多了。 “咱们的老店,你怎么考虑的?”汪嵩问许欢:“要不,咱们索性盘掉,集中精力来做超市货架。” “不用,那个店可以保留,这个音像制品的执照,还是有用的,先交给小杰打理。” 汪嵩道:“小杰也可以来做超市货架销售的啊,现在正缺人手,咱们就当他是个普通销售人员对待就行了嘛?” 第54章 朵仁高娃 第54章 朵仁高娃 汪嵩现在对小杰很照顾,啥事都想着他,如今做这个新型货架了,自然想带着他。 许欢道:“小杰现在年龄还偏小,出去跑业务,给人的信任度不够,跑起来会比较吃力。还不如让他全权负责老业务,我们不再在上面花精力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锻炼锻炼他独自操作的能力。这样,对他的成长会更好。以后,等咱们公司做大了,小杰会是我们公司的核心人员之一的。” 许欢这样的安排,显然比汪嵩考虑得更远。 汪嵩听了,就拍了拍许欢的肩膀,语气里流露出了感激:“你考虑这种问题,的确是比我周全。我这个当哥的,有时候真怕自己亏待了小杰。” 许欢很理解汪嵩的心情,毕竟,当时小杰为了救他,命都险些搭进去了。 随后,汪嵩又问许欢:“那朵儿姐呢?怎么安排?不可能让她也去跑外勤啊?继续让她守着老店,她倒是没问题,但是,她会不会觉得,我们不带她玩了啊?” “她现在跟明宇怎么样啦?我只担心她不肯去渝城?” 许欢这么一问,汪嵩就道:“哎呀, 这一过来就一门心思在谈生意上,我倒是忘了告诉你,明宇哥最近要调走了,到渝城沙区人民医院了,走上坡路了呢。” “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儿风声没听到。” 许欢惊讶地问道。 “你特么的走了小半年了,成天眼里就一个小青梅,哪里还管我们这些烂人。”汪嵩趁机发泄心中对许欢的“不满”。 “那他跟朵儿姐的事呢?是黄了?还是成了?”在许欢心中,这两人成了固然是件好事,但是黄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汪嵩就笑得很开心:“我觉得这两人,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哈哈,没来及给你说呢,这里面事儿多了。” 许欢顿时来了兴趣,立即没心思再跟汪嵩讨论生意上的事情了,只是不停催促道:“快说快说,这才是大事情呢,比啥都重要。” 说起来,明宇和钱小朵之间,这段时间还真是有些曲折。 自从许欢走之前,和明宇深谈了一次以后,明宇回去的确仔细考虑了很久。 虽然,明宇并不知道,钱小朵以前到底干过些什么事。但是,他从许欢的语气中也猜到了几分,钱小朵之前,一定有做过什么违法犯纪的事情,否则,许欢不能这样跟他说。 面对这样的情况,明宇的确心里犹豫了。他犹豫是因为,以他的人生经历,他想象不出来,钱小朵到底干过些什么事情,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会不会影响到将来的生活。 明宇的父母,也是医疗系统的,他的家庭,属于那种普通而正规的家庭。随着明宇年岁渐长,父母忍不住也催促他该结婚了。 而且,在明宇的婚姻大事上,他的父母算十分开明的,说只要明宇自己觉得喜欢,他们二老不会干涉他的选择。 所以,钱小朵文化程度低,又没个正经的单位,还有个长期在疗养所的母亲……这些东西,对明宇来说,都不是啥大问题。他也相信自己的父母,应该不会计较。 但是,明宇担心的是,如果有一天,他和钱小朵真的生活在一起了,突然警察到家里来,把钱小朵给铐走了,那就算他能受得了,父母肯定也得疯掉的。 明宇很想去问钱小朵,以前到底做过些什么,有没有留下什么“案底”,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然而,每次和钱小朵在一起时,这样的话,他根本就问不出口。 恰好此时,渝城市卫生局正在各地医疗机构,选派医疗专家组成团队,前往藏区提供医疗服务和技术支持,时间是三个月到半年。 临江人民医院也有名额要求,需要派遣一名医生参加。 大家都在那儿推来推去,这种苦寒之地的辛苦差事,谁也不愿意去,明宇就举手报了名。 明宇是医院外科的顶梁柱,他们院长根本舍不得让他去医疗援藏,但明宇却坚持要去。没办法,跟完不成上级派下来的任务相比起来,院长也只能忍痛割爱,答应了下来。 当时,医院的同事都认为,明宇是在为自己捞政治分,所以才强烈要求去做这个苦差事的。但实际上,明宇只是想离开临江一段时间,他想让自己好好地冷静一下。 因此,许欢离开临江的这段时间,明宇也基本上不在临江。 明宇在离开临江之前,只是到店里跟钱小朵和汪嵩打了个招呼。没说为什么去,也没说什么时候回。然后,在这个期间,明宇没有再跟钱小朵,有过任何联系。 汪嵩当时心想,这两人的事,恐怕是黄了,不然,明宇为什么这么久,一点儿音讯都没有,这根本就不像明宇的风格。 那段时间,汪嵩在钱小朵面前,别说不敢提明宇了,连医院这样的字眼,他都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说,唯恐一不小心惹恼了钱小朵。 说到这里,汪嵩跟许欢大倒苦水:“你特么的是不知道啊,那段时间,我真的不想去店里。你也不在,朵儿姐成天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一到店里,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没办法,只好有事没事就跑到霞儿的餐馆去。” 许欢就笑:“你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去霞儿那里,不是蛮好的啊,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好个牙刷!”汪嵩骂骂咧咧地说:“每次去了,都被霞儿和小慧这两个堂客当力巴使唤,有时候还得帮着端菜、跑堂,活生生一个店小二,日,我汪嵩伺候过谁呀?” “嵩娃,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霞儿不是被你说成天天在伺候别人了啊?那你当初何必把这个店盘下来给她做呢。” “玛的,这能一样吗?这是她的事业,就算伺候别人,她也乐意,有钱赚啊。我是过去消费的、吃饭的、检查工作的,老子是投资人诶。结果花了钱还得出力,哪有这种天理?” 许欢就听出来了,汪嵩心里并没有什么不满,于是道:“你特么的少来了,不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店你盘对了吗,你家霞儿的生意很好。别拐弯抹角地在我面前嘚瑟,我对你两口子的破事,现在不感兴趣,你还是赶紧说明宇的事,后来呢?” 明宇一共去了三个多月才回到临江。结果,一回到临江,就直奔钱小朵而来。 汪嵩说到这里,咧着嘴笑了:“以为去高原待了几个月,明宇的心智锻炼出来了呢,结果,还是特么这么贱。许欢,你都不知道,他给朵儿姐买了那大堆鸡零狗碎的东西,什么天珠啦、蜜蜡啦、珊瑚啊,反正是各种藏饰品……朵儿姐要是都戴起来,她就不该叫钱小朵了,而该叫朵仁高娃啦。” 第55章 内心强大 第55章 内心强大 许欢听得大乐,迅速开始脑补钱小朵藏族打扮的样子,然后,还一边笑话汪嵩:“我知道了,明宇肯定没给你带东西,所以你极其不爽。” “带啦”汪嵩没好气道:“一对蜜蜡耳环,一根红珊瑚项链,而且奇葩地告诉我,耳环是送给我的,我可以用来送给霞儿,项链是他送给霞儿的。玛的,有这么给人带礼物的吗?你说这人,是不是傻。你人都不在,他倒是给你带了把藏刀,但被我扣留了。” “哈哈哈”许欢着实被逗得大笑起来,然后问:“那朵儿姐怎么个反应,莫非这点儿东西,就能把她给收买啦?不追究明宇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的罪过啦?” 汪嵩就道:“嗨,你还不知道朵儿姐啊?就算这件事她心里不舒服了,她也不会开口怪罪明宇的,咱朵儿姐可丢不起这人。” “那倒是她的性格。”许欢点头称是。 不过,许欢从汪嵩的话里听明白了,明宇在出去之前,心中肯定是十分纠结的。 但是,从明宇一回临江,就直奔钱小朵而来,许欢知道,汪嵩的判断没有错,这两人多半是成了。 的确,明宇是怀着矛盾的心情,离开了临江,奔赴医疗援藏的道路。 而且出去之前,明宇就告诫自己,出去后不再联系钱小朵。他想知道,空间的距离是否可以让他淡忘,自己对钱小朵的那份情感。 明宇认为,哪怕自己的热情,可以淡一点点儿,他都能更冷静地来思考两人的关系,可以更理智地来判断两人的未来。 很显然,明宇失败了。虽然,他的确做到了,在那段时间里没有联系钱小朵。但是,他对钱小朵的思念,却因为距离的遥不可及,变得更加深入他的骨髓。 那几个月里,除了在工作的时候,明宇时时刻刻牵挂着钱小朵。这种牵挂,在藏区广袤的天地之中,被无限地放大。 有一次,在汉藏联谊会上,一位藏族姑娘唱歌: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她的帐房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她那粉红的笑脸 好像红太阳 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 明宇听着,竟然热泪盈眶,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首歌曲给感动到落泪。这时的明宇,真是后悔万分,为什么自己要做这么个不明智的选择,跑来援什么藏。 好在,藏区还有许多让明宇感到稀奇和神秘的事物,让他分散了不少注意力。而且,医生在藏区,是非常受尊重的职业。所以,许多普通人无法观摩的场景,明宇却可以去看,比如天葬。 明宇观摩了天葬的全过程,这让他对藏族的文化,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但是,明宇在藏区的日常生活,却是非常不习惯。其他的没有问题,主要是饮食习惯。用明宇的话说就是肉太多、蔬菜太少。 后来,许欢回去后,明宇跟他聊起藏区见闻时,又说起这个事。许欢道:“那不是很好吗?说不定我去了,挺对我胃口的。” “一两天挺对胃口,一两个星期也没大问题,几个月下来,你就受不了了。”明宇说, 当时,明宇刚回来时,吃的第一顿饭,全是白水叶子菜。绿油油的莴笋叶、菠菜,嫩黄嫩黄的大白菜,全都是水里一焯,不放油也不放盐,吃得那叫一个爽快。 许欢对此表示难以想象。 明宇就说:“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以前,为什么他们会用牛、马、羊,来换茶叶。缺维生素啊!不喝茶会要命的。” “那你为什么几个月里,愣是一点不跟朵儿姐联系呢?后悔了就后悔了呗,早点跟她联系,你后来也可以少费点劲啊?” 明宇就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小朵吗?你觉得我给她打个电话,又能说上什么呢?但当时那个情况,我又不可能尥蹶子自己跑回来。” 许欢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那倒是!”他想起了自己以前跟钱小朵写信时的待遇,钱小朵是个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 不过,钱小朵虽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内心却是非常敏感的。 明宇匆匆忙忙打了个招呼,就奔赴藏区去了。而且,一去就没了音讯,钱小朵马上就意识到了,明宇此举就是在躲避自己。 她心里有些难过,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本来就不是一个藤上的瓜,何必硬要纠缠在一起呢。 那段时间,钱小朵虽然有些郁郁寡欢,但是仍一如寻常的工作、生活,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汪嵩是这么跟许欢形容的:“朵儿姐的内心,强大得一塌糊涂。才不会为了儿女情长,像你这般要死要活的。” 许欢难得地没有和汪嵩争辩。因为,对于钱小朵而言,能够平平静静地生活,不用在江湖上颠沛流离,已经是件很好的事情了。她认为爱情这种东西,是件太奢侈的事了,自己此生未必有那种福分。 所以,当明宇捧着一大堆新奇有趣的藏饰,出现在他们店里,出现在她面前时,钱小朵的反应异常平静。 她没有驳明宇的一番好意,仔仔细细地在那堆东西里,挑了一块绿松石手镯,然后就把其他的推还给明宇:“谢谢你带的礼物,这个手镯很好看。” 明宇忙说:“小朵,这些东西,全都是给你买的,都是女孩子用的装饰品,我留着干什么啊?” 钱小朵浅浅一笑:“你还有这么多女同事,大老远去了一趟,也应该给她们带点儿礼物,心意总是要表达一下的。” 久别重逢,无论钱小朵是兴奋还是生气,明宇都能接受,但钱小朵现在的平静和冷淡,却是明宇无数种关于见面场景的设想中,都没有的事。 明宇的脸就涨红了,不过,几个月的高原生活,他的脸上现在本就还有两个红太阳没有消失,倒也不显眼。但他的情绪却异常激动:“我、我、我为什么要跟那些女同事表达心意啊?” 当时汪嵩在场,一见情况有些不妙,就偷偷给小杰丢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地溜出去了。 “小朵,你是不是怪我这段时间不跟你联系啊?”明宇直接问道。 这次回来,明宇把很多事情想通透了。所以,他在钱小朵面前,说话不再畏首畏尾,这种说话方式,在他去藏区之前,是不大敢在钱小朵面前如此放肆发问的。 钱小朵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怪你,这有什么好怪的。你不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打电话给我,也没啥事情。我也没啥事情好跟你说。许欢离开临江的时间,不是比你更久吗,不也没怎么跟我联系吗?有事没事的,打啥电话,浪费钱。” 第56章 高原反应 第56章 高原反应 “我、我跟许欢一样吗?”明宇急眼了。 “嗯,倒是不一样。”听明宇这么问,钱小朵还真的仔细想了一下,才说道:“许欢跟我是兄弟,你跟我是朋友。” 明宇听得心里一阵想哭,钱小朵这话,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你在我这里,还不如许欢。 “小朵,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么做肯定有我的理由,你不要这样子跟我说话,好吗?”明宇语气,就充满了哀求的意味。 这时候,明宇有种肠子悔青了感觉。 要知道,在他去藏区前,他跟钱小朵的关系,已经越来越接近,越来越亲密了。但是,现在他发现,钱小朵跟他说话的口吻,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了。 “我说话本来就这样的啊。”钱小朵有些奇怪地看着明宇,她的确觉得,自己没有刻意跟对方怎么样说话。 所谓行为意表,言为心声,钱小朵只不过是因为经过了这段时间,对明宇的想法变了。她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态度的人,所以,她觉得自己正常在说话,但在明宇听来,不啻于五雷轰顶。 经历了这么两年,明宇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把钱小朵的心,给焐得有些热了。结果,自己这么一任性,现在又让这颗心,呈现出了那种令人难受的冰冻。 接着,钱小朵的一句话,更是让明宇如坠冰窟:“明宇,以后你没啥事,别老往我们店里跑了。现在许欢也不在,又没人来陪你下棋。你自己一天上班也挺累,下了班就好好休息一下。老在这儿晃来晃去的,挺招我心烦的。” 如果是以前,钱小朵下了这种逐客令,明宇说不定就灰溜溜的走了。但现在,明宇不愿再这样下去。 不行!他心里一个声音在呐喊,我再也不能退缩了,就算要死,也要死个干干脆脆,不能像之前那样,不尴不尬地和钱小朵交往下去了。 明宇突然紧紧地盯着钱小朵的双眼,然后道:“小朵,我今年都三十四了!” “嗯,我知道,比我大八岁。”钱小朵说。 明宇又道:“跟我同龄的人,都已经结婚安家了。” 钱小朵就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看着明宇,看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这两年,每次过年过节,大家在一起时,我父母都会问我这个问题,问我准备什么时候成家,有没有女朋友在交往。每次,都问得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每次,都问得我心里很烦。” 这时候,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问钱小朵:“《古惑仔2》还回来了吗?我都来了两次了。” 钱小朵还没来及回答,明宇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粗鲁,对那个人吼了一声:“没有!今天什么碟片都不租!” 那人被吓了一跳,正不知所以,钱小朵忙对他道:“别理这个人,大白天的喝醉了。”一边说,一边翻出碟片,把那个租碟片的人打发走了。 然后,钱小朵似笑非笑地看着明宇:“哟,大哥,看不出来呀,去了趟藏区,回来变得比许欢都要彪悍了啊?不会是青稞酒把你的酒精过敏给治好了吧。” 如果是以前的明宇,说话时被突然这么打断,肯定会像泄了气皮球般,一时半会儿都组织不起语言来了。 但是,现在他丝毫不理会钱小朵的调侃,只是按着自己思路继续道:“所以,我想好了,今年过年,我父母要是再问我,我会明确告诉他们……” 说着,明宇直视着钱小朵:“我有女朋友了,叫钱小朵!如果,到那时,你都还不是我女朋友,我就告诉他们,不要再来烦我了,我这辈子不准备结婚了。” 说完这句话,明宇此时的心情,像一个等待法官宣判的犯人。来之前,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时候、这样一个场所,如此冲动地说出心里的话。 但是,他终于说了出来,并且,他一点儿不感到后悔。 钱小朵静静地看着明宇,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在明宇那尚未恢复的、皮肤粗糙的面颊上,轻轻地抚摸起来。 这个出人意料的动作,让明宇顿时呆傻在那儿了。要知道,这是在他们店里,随时可能进来个陌生人,而且,店门口的马路上,也不时有行人在经过。 大家都知道,钱小朵从来就是个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的人。 纵然如许欢和汪嵩,跟她一向嘻嘻哈哈地闹惯了,起初,这两个行为随便的人,有时候也没留意,就跟钱小朵勾结搭背啥的。但每次,不是被她嫌弃地掀开,就是被她恶狠狠地一阵凶怼。后来,这两人在钱小朵面前,也相当注意行为规范了。 所以,明宇就算在跟钱小朵关系最亲密的时候,也没敢尝试过,去牵牵她的手。 但现在,钱小朵却像抚摸一个孩子似的,在明宇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良久,她才低声说了句:“你的高原反应,怎么这么久都没恢复啊?” 明宇顿时有种崩溃的感觉,忍不住道:“钱小朵,你少跟我在这儿打镲、装糊涂,我告诉你,我说这些话,不是在头脑发热,而是我这几个月来,日思夜想的结果。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你不能当我是在这儿说胡话!” 明宇的声音很高,以至于几个路过的行人,都禁不住往他俩身上看了过来。 明宇自己都没想过,一向注重言行的自己,会这么不管不顾,做出这般不顾形象的举动。 他这么高声大气地冲钱小朵一嚷,钱小朵就收回了手。 她默默地注视着明宇,明宇也注视着她,两人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仿佛都被定格在了刚才那一瞬间。 “明宇,你先回去吧。”好一会儿,钱小朵终于开口了:“等我下班后,你到我家里来找我。现在,先回去吧。” 明宇知道,钱小朵这话,既是个邀请,也是个命令。 这话意味着,今天钱小朵会跟他摊牌了。 明宇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结果,虽然他此时不想就此离开,但也知道,现在这里,并不是合适说这些话的场合,他不敢勉强再留在这里,只能垂头丧气地先走了。 不过,明宇心里还是有些欣慰,因为,他走的时候,钱小朵正将那些他从藏区带回来的礼物,一件件地收了起来,而没有坚持让他拿走。 第57章 真情实意 第57章 真情实意 那天,明宇匆匆回了趟家以后,在家里根本就待不住,他早早地就到了钱小朵家楼下,一直在那儿,焦灼地等待钱小朵回来。 好在那天钱小朵回来得不晚,天刚擦黑,她就回来了,走到楼下,老远就看见明宇坐在花坛边,看样子,显然已经在那里等很久了。 钱小朵看了明宇一眼,也没开口招呼他,只是往家里走,明宇很自觉地跟了上去。 这是明宇第一次到钱小朵家里,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六七十平方的小小房间,想象着钱小朵在里面生活的场景。 “沙发上随便坐!”钱小朵说了一声,就去烧开水为明宇泡茶。 明宇坐下后,竟然觉得有点拘束,这毕竟算是钱小朵的闺房。在他的生涯里,很少有这种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时光。何况这个女人,还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明宇有些紧张,只好没话找话说:“小朵,你别忙活了,我不渴。” 钱小朵没搭理他,只是顾自在那儿放茶叶,烧开水。 “小朵,你吃过晚饭了吗?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现在不饿,待会儿再说,怎么,你饿啦?”钱小朵冲泡好茶,放在了明宇面前的茶几上。 “哦,没有没有,我也不饿。”明宇忙说,然后就去端茶。慌乱中,茶水荡了一点儿出来,烫得他直嘘冷气。 钱小朵看着明宇那副样子,一边用纸巾擦着茶几,一边哭笑不得道:“你这么慌张干嘛?平时满镇定个人的。” 明宇好不容易坐定下来。 钱小朵从柜子拿出半瓶茅台,用玻璃杯给自己倒了半杯,笑了笑:“这瓶酒,还是你送给我的,你不能喝酒,实在是可惜了。” “没事、没事,以后人家送我酒,我都给你。” 钱小朵喝了口酒,然后幽幽地开口道:“我不知道别人家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像我这么喝酒的女孩子,肯定是很少的。你觉得这正常吗?” 明宇丝毫没有犹豫:“喝酒有什么关系,你这又不是酗酒。这不过是你的爱好罢了,跟我喜欢下围棋,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钱小朵见明宇这副样子,她就有些忧伤。 钱小朵不是木头人,明宇对她的情感,对她的爱护,她心里并非没有感知。许多时候,明宇的举动,都令她非常感动。但是,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情感边界,没有爽朗地接受明宇。 这次,明宇去医疗援藏,走得那么突然,钱小朵敏感地意识到了,明宇的这次行为,肯定跟自己有关。 因为,明宇离开临江之前,他和钱小朵之间,虽然没有挑明关系。但是,当时两人的交往,确然已经朝着在一起的趋势在发展,不过一层纸没有捅破而已。 按明宇的性格,以及他一贯在乎钱小朵的态度,离开这么长时间,他事先必然应该会跟钱小朵商量一下,或者提前知会一声。而不是已经决定了,才在临行之前,匆匆忙忙地到店里来打个招呼了事。 钱小朵不是个娇怯怯的人,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一定离不开谁。如果,明宇事先跟她商量过这事,即使在援藏的那几个月里,明宇仍然一点儿不跟她联系,钱小朵也不会太在意。然而,事情却不是这样。 所以,凭着一种本能,钱小朵迅速而准确地捕捉到了,当时明宇的矛盾心态。 现在,明宇回来了,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来到钱小朵面前,宣明了自己的意图,而且要让她表态。 钱小朵心想,我还能怎么表态呢,本不想伤害你,你这样子,却有点儿强烈要求自杀的意思。 此时此刻,明宇分明还没有感受到,钱小朵复杂的内心。 他见钱小朵心事重重地看着自己,才蓦地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于是,又直愣愣地说道:“小朵,今天我在店里说的那些话,是非常认真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旋即,明宇意识到自己这个话,太不够委婉了,忙又补充了一句:“我这个人,不像他们那么会说话。我心里怎么想的,我就怎么说。” “你今天说你三十四了,是吧?”钱小朵道:“也就是说,你找个女朋友,用不了多久就会跟她结婚,是这样吗?” “是啊,当然是这样啊!”明宇连忙点头。 “可是,你觉得我这样的人,适合给别人做妻子吗?”钱小朵说话也直接。 “我觉得很适合啊?不然,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你为什么突然去援藏?告诉我实话,不要藏着掖着。” 明宇没想到,钱小朵话题突然转到了这上面,而且问得毫不留余地。他一下明白了,钱小朵早就看穿自己的心思了。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当时,有些想躲开你。我以为,只要一段时间见不着你,我就会淡忘掉,所以、所以我就走了。” 钱小朵就笑了:“躲开我是对的,我不适合你。虽然,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但是,真的不适合你。现在这样,不是满好吗?大家以后做朋友,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我反而好相处,大家心里都会好过一些。” “不是这样的!”明宇立即高声反驳道:“正因为我离开了,才让我想清楚了。我没办法骗自己,说可以淡忘你。你知道吗?这几个月里,我时时刻刻都会想到你。离你得越远,我却想得越深。我拼命忍住,不跟你打电话,不跟你联系,不是故意要冷落你,而是我怕自己一听到你的声音,会不顾一切地回来。我任务没完成,怎么能走呢?我天天都在后悔,为什么要报名这个差事。真的,你不知道,为此我忍得有多辛苦。所以,我一回来,我家都没有回,就来找你了。” 钱小朵了解明宇,他不是个会花言巧语的人,现在明宇说出来的这些话,就是他当时最真实的感受。 明宇说出这番话后,有种脱力的感觉,他终于在钱小朵面前,将自己的全部感情,都清晰地表达出来了。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果,但是,他只能安静地在那儿等待着。 第58章 你挺幽默 第58章 你挺幽默 良久,钱小朵才开口:“你为什么会想到要躲开我呢?就是因为,其实你心里也知道,咱俩不合适。是不是?明宇,你还是回去吧,再冷静冷静。” “不,我现在很冷静。”明宇的眼神里,带着种特有的执拗:“我承认,去藏区之前,我的确考虑过,咱俩在一起合不合适。”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因为,许欢去沪都前,我找他聊过。他告诉我,你的过去,有很多事情,是我想象不到的。甚至说,说不定‘杀人放火’的事,你都有有可能干过。真的,当时我害怕了,也让我犹豫了,可是我又不敢问你。不过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不管这么多了。就算你真的做过很多我无法想象的事,那也只是你的过去。我想要的,是跟你在一起的未来。” 钱小朵的眼眸里,就泛起了一阵雾状的涟漪,久久无法散去。 她猛地转过身去,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大口酒,随着醇厚饱满的酒液滑进胃里,钱小朵的眼神才渐渐清澈起来。 她回过头看着明宇道:“你真想知道我过去是做什么的吗?” “你愿意告诉我,就告诉我,不愿意告诉我,也没有关系。” “如果我真的杀过人、放过火,在局子里有案底,我跟你好,不是耽误你吗?到时候,你的名声全毁了,你的父母怎么办?” “不会的,许欢是故意吓我的。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你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事情的人。”明宇咬了咬牙道:“如果、如果我看错了,那我也不怪你,只能怪我自己眼瞎,我活该!” 钱小朵就跟明宇说:“你起来一下,我拿一下电视遥控器。” 明宇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他搞不懂钱小朵在这种时候,拿遥控器干嘛。 随后,钱小朵又拍了拍明宇的肩膀:“你让开一点儿,挡住我了。” 明宇越发一脸的愕然,电视机在前面的,自己站在侧面,怎么会挡住了呢,他有些笨拙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脑袋完全懵了。 接着,他就看见钱小朵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几分嘲讽、有几分凄楚,又有几分调皮和得意。 在明宇还没有明白钱小朵笑容的含义时,钱小朵却突然问他:“明宇,今天带钱了吗?” “带了带了”明宇虽然不知道钱小朵这时为啥问他这个,还是习惯性地应道,并且本能地去摸钱包,然后他的手就僵在口袋里了。 “奇怪,我记得我带了钱包出来的啊。我还想着,待会儿要和你一起吃晚饭呢。”明宇在身上摸索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钱小朵又问他:“吃晚饭,现在几点钟了啊?” 明宇就抬手看表,骇然发现,手腕上空空如已,他那块西铁城手表,已经不翼而飞。 如果钱包有没有带,明宇还认为自己有可能没记清楚。但是,手表他确信自己带出来的,因为,刚才在楼下等钱小朵时,他不止一次地看过时间。 然后,他抬头看向钱小朵,愕然地发现自己的钱包和手表,此时正被钱小朵拿在手上把玩着。 “现在,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钱小朵一根指头穿在表带里,旋转着那块西铁城,表情里有几分戏谑和自嘲。 “你以前是变魔术的吗?呃……”明宇刚开口,就知道自己又说了句极其愚蠢的话,顿时不作声了。 “你挺幽默的”钱小朵笑道:“好吧,你还非要我自己说。行,现在我告诉你吧,我是个扒手,很厉害的扒手。像你这种破表,我最高记录一天干过人家十只,怎么样,明大夫,开不开眼界?” 明宇还没有从自己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只是张口结舌地望着钱小朵。 此时,他倒并不是惊讶于钱小朵之前的“职业”,而是还在那儿想不明白,钱包就算了,这戴在手上的手表被扒了,自己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啊。 钱小朵看着他呆如木鸡的样子,摇了摇头道:“所以,我说咱俩不合适,明宇,你还是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以为自己喜欢我,只不过是喜欢我的表面而已。堂堂人民医院的外科栋梁,跟个女贼生活在一起,呵呵,你不觉得很滑稽吗?” 钱小朵这种自暴自弃的口吻,让明宇蓦地从不知所措中猛醒过来。继而代之的,却是心中涌起的狂喜。 因为,明宇想起许欢临走前告诉过他,如果哪天钱小朵告诉你,她是过去做过些什么,说明她已经准备接受你了。 这种狂喜,让明宇头脑一下子变得无比灵活起来,他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却意思清晰地表达道:“小朵,你不是一般的扒手,你是神偷……天啊,我明宇这辈子竟然能喜欢一个,这么有传奇色彩的人。怎么会是滑稽的呢?……哎呀,我不是一般的笨,当初,第一次见你,就应该想到的,……除了神偷,谁能这么好的刀法……” 钱小朵看着明宇,魔怔似的在那儿喃喃自语,突然,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给填得满满当当的。 她伸出手,又一次温柔地抚摸着明宇面颊上的高原太阳红:“你这个傻子呵,真是个傻子,你看你这张脸,弄成啥样了。” 明宇任由钱小朵抚摸着,不再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她,好一阵子,才抬起手,将钱小朵的手握住,轻声地说道:“是啊,现在我才突然发现,自己真是挺傻的。” “你一点儿都不介意?” “我真是傻,你童年就被拐卖了,为了生存下去,你肯定吃过很多苦,我怎么连这都没想到呢。小朵,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你再也不用吃这些苦了。” “难道,你就不怕我手痒,又重操旧业?” “你不会的,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的。” “那以后,你怎么给你父母介绍我呢?跟他们说,你找了个女扒手,或者说找了个——女神偷?”说到这里,钱小朵禁不住莞尔。 “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这些,你又不是跟他们一起生活?除了我,咱们家谁也没资格知道你的事,是不是?” “你就不怕哪天,我以前的事突然犯了,被警察叔叔给抓起来,给你丢人?” “真要这样也没办法,我会等你出来,你这样的事,不会在里面太久的,我等得起的。”谁说明宇傻乎乎的,这时候,他脑子转得不要太快。 第59章 大内总管 第59章 大内总管 这个夜晚,钱小朵和明宇,终于各自放下心中的块垒。 那天,钱小朵像一只猫一样,蜷在沙发上,靠在明宇的怀里,跟他诉说着许多自己过去的经历。 钱小朵在讲述这些事时,声音是平静的,语气是平和的,并没有那种苦大仇深、愤世嫉俗的感觉,她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听来的故事。 “有一次,我失手了,被人追赶,我躲在一个臭水沟里,躲了整整四五个小时。” “有一次,我遇到一伙当地的贼,好不容易弄来的钱,被他们生生抢了,我单枪匹马,打不过的。他们那个老大,还特么想调戏我,要不是我机灵,抽个空子用刀子架住了他动脉,真是脱不了身了。” “你最长时间有多久没吃过饭?我的记录是三天半,除了啃两口雪,什么都没吃,差点儿就饿死了。” “我睡过桥洞,睡过候车室,睡过人家的屋檐,只要能稍微挡挡风的地方,我都能睡得着觉。” “有一次,我失手了,被追到一个废仓库里,路都被堵死了,眼见着逃不掉了,嘿嘿,结果被我发现个气窗,我可是从小在杂戏班子里长大的,楞被我深深挤了出去,那帮追我的人傻眼了,哈哈,我还冲他们吐了口唾沫,等他们绕出来时,我早跑远了” “……” 钱小朵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讲述着,自己那些不寻常的经历。然而,听在明宇的耳朵里,却时时如惊雷掠过。他从来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阴暗丑陋的一面,还有如此艰难困苦的生存。 明宇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钱小朵身上,会经常显得冷漠而不近人情,为什么会时不时冒出些凶悍乖戾的神色。 如果,以前明宇对钱小朵只是爱慕,那么从这一天开始,他对钱小朵的情感里,就更多了很多疼惜和怜爱。 所以,那天的明宇,默默地听着钱小朵的倾诉,竟然没有做任何进一步的举动,他只是安静搂着钱小朵,偶尔插一两句话。 “这么说,许欢他们早就知道你过去的事了,是吗?”明宇说这句话时,居然带着些淡淡的醋意。 “知道很多吧,我可没跟他们这么仔细说过。”钱小朵就调皮地笑了:“知道吗?第一次碰见许欢,他口袋就被我划了,孝敬了我几百块钱。那时候,我妈在疗养院,我又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所以,我的任务就是到处给她找费用。” “后来,我有一次失手了,被三四个联防队员追,在逃跑的过程中,是许欢帮了我,我不敢回这里来住了,就在汪嵩家里躲了几个月。” 明宇这才知道,他们三人是怎么认识的,才理解为啥自己以前在他们面前,会感觉自己像个外人:“唉,要是我早认识你就好了!” 钱小朵咯咯地笑了起来:“大哥,你知道吗,你这人最可爱的地方,就是经常冒傻气。早认识我?早认识我,还不知道把你这种乖小孩,给吓飞到哪儿去了。” 明宇道:“你认识许欢他们后,后来就一直跟他们做生意了吗?” 明宇心里还有点儿担心,不知道钱小朵生活稳定后,还有没有继续做其他的事。 “嗯,我从北边回来后,就宣布金盆洗手了,当时,临江有个笨贼,叫程二娃,许欢他们也认识的,还缠着我教他手艺,唉,已经死了。后来,我们就一直开这个店了。” 不过,钱小朵最终没说,他们做生意本钱的来历,许欢早就跟她和汪嵩叮嘱过,这事烂在肚子里,除他们三人外,跟谁也没必要再提起了。而且,关于本钱的来历,也统一过口径,就是钱小朵师父给她留的钱。 那天晚上,远在沪都的许欢,莫名奇妙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因为钱小朵骂了他好几次:“这个许欢,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能跟你说我以前做过‘杀人放火’的事呢?等回来,看我不好好地收拾他。” 不过,明宇没有附和钱小朵这句话,这时,他的心里对许欢倒是充满了感激。 许欢离开临江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就犹如提前给明宇打了针疫苗。 如果许欢之前没有暗示过他,等到今天钱小朵突然告诉他自己的过往时,他在仓促之间,肯定会应对失据。那样,也许他这辈子真的跟钱小朵就错过了。 不过,这些事情许欢当时根本不知道,那时候的他,也正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哪里会去管自己小伙伴们,是不是在背后埋汰他呢。 汪嵩其实也并不知道,明宇回临江后,跟钱小朵之间具体发生了些什么。 但是,他带给了许欢两个明确的信息,一是,明宇和钱小朵成了,现在,两人在他们店里,已经公然成双入对了。二是,明宇马上要调到市里的医院了。 “这是明宇参加援藏医疗队带来的好处,他去的时候,是在赌气,呵呵,却赌出了一把好运气。”汪嵩如是道:“听他说,当时跟他们一起去援藏的,还有个市里某院的副院长,对明宇哥的业务能力赞不绝口,回去后就推荐他了。想着要离开临江,明宇哥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像为这事,后来又被朵儿姐给臭训了一顿。” 许欢听了两人的事,打心眼儿里为他们感到高兴:“那现在咱们往渝城市区发展,明宇哥不得开心坏了啊?哈哈,回去有得好敲诈他了。” 汪嵩有些发愁:“那今后,朵儿姐的工作内容,你是怎么考虑的呢?我是有点儿想不好了,现在这生意,我没发现什么事情适合让她干?” 许欢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朵儿姐到时候负责进货出货就可以了。” “啥?你就准备把她安排成个管仓库的啊?好赖她是股东诶。”汪嵩吃惊道。 “你脑子卡住啦?”许欢嘲笑他:“什么管仓库的,大内总管好不好!” 许欢是亲自去安装过一晚上这种货架的人。他知道,这玩意,发货是很关键的,少一根立柱,这架子都支不起来,少一个扣件,意味着工期就要耽误一天。所以,对于进货出货,必须有个细致耐心的人才行,钱小朵是最合适的。 第60章 沟通技巧 第60章 沟通技巧 许欢见汪嵩脑子还有些没转过弯来,就道:“嵩娃,你想过没有,到时候,我们可是要往渝城的四面八方发货。有的地方很远的,缺了东西,一来一回,多花成本是次要的,耽误了别人开业什么的,问题就大了。弄得不好,收尾款都麻烦。”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而且,以后咱们肯定会逐渐招很多业务人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区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客户,业务大小也不同,价格也可能有差异。发出多少货出去,该收多少钱回来,这些东西都需要核对的,这可是个繁琐细致的活,一点儿不好出差错的。朵儿姐做事,最是认真仔细,这件事要是换别人,我还真不能放心。” 汪嵩一听,顿时对许欢油然起了钦佩之心,忍不住感叹:“许欢,我发现你这心思,真是越来越缜密了,真的,跟着你做生意,可以省不少心。” 许欢却不接招,只是笑骂道:“嵩娃,你特么少跟我玩捧杀这套,你那点儿弯弯绕,就别在我面前弄了。什么叫跟着我做生意,这是大家的生意,谁也别想省心。你少给我下套,我还不知你了。” 接着,两人又聊了会儿,汪嵩就说:“唉,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我原以为咱们接下来会做电脑生意,现在看来,我跟小杰去南边培训,白花钱了。” 许欢道:“怎么会白花钱呢,电脑以后肯定要用到的。” 起初,许欢也准备做电脑的生意,但是他到沪都后发现,这边已经有专门的电脑城了,他去转了转,发现未来电脑的生意,肯定会集中在这样的地方。 于是,他就觉得,虽然,现在电脑的利润很可观,但是这件事情他们做不大,弄来弄去,也就是个门店而已。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准备做这个生意了?因为,我在这边,看见已经有一种叫网吧的场所了。大家在里面,通过互联网,连接全世界。在里面上网,一个小时40个大洋。但是人还是挺多,都是西装革履的人,还有不少老外。每天都有人排队在等候上网呢。” 汪嵩惊道:“还有这种事,那你咋不动心思搞这个呢?” “专业技术要求太高了、资产沉淀又太大,一个网吧搞下来,几十台电脑就进去了。电器你还不了解吗?买的时候贼贵,但折旧起来也很快。而且,这种生意,现在虽然火,但是很快就会蔓延开来的,变化太快,不适合我们。不过,用电脑却是大势所趋。” 说到这儿,许欢就想起个事,交代汪嵩道:“你这次回去,务必教会朵儿姐用电脑,起码要可以操作基本的办公软件,以后,我们进货出货,再去翻账本可不行,要学会在电脑上登记、检索。” “哎呀!”汪嵩顿时苦着脸道:“这个任务太艰巨了吧,朵儿姐这人,有时候死倔死倔的,要是她不肯学,我可是没办法奈何她。要不,还是等你回去教她?” “等我回去,你真是想得出来,那不黄花菜都凉了啊?” “那她到时候死活不肯学怎么办?” 许欢就狡猾地笑了起来:“你要掌握和朵儿姐的沟通技巧,你得告诉她,用笔做的登记,她的字还不够好看,水平明显不如我俩。但是,如果用电脑,以后打印出来,她的字就跟我们一个水平了,这样说,准行!” 汪嵩听了哈哈大笑:“玛的,许欢,还是你知道她。你丫真是越来越蔫坏了。” “什么叫蔫坏,这是为朵儿姐好。其实,她是个很聪明的人,有时候她不过是懒,但是,只要她上了心,嵩娃,她学东西不比我俩慢,你信不信?” “那倒是的。”汪嵩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唉,这电脑的生意不做,的确有点可惜,现在我们那边都还没有像样的地方呢。” “不急,嵩娃,等我们这个新型货架的生意弄好了,手上有了资本,要整就整大生意,到时候咱们直接弄个电脑城,天天收收租金就够了。” 汪嵩咂舌道:“靠,你野心真大,那得要多少钱啊?” “陈志峰虽然人品不咋样,但有句话说得对,要做就做这种资源性的生意,才是长久之道。现在这个生意,虽然有三五年好做,但对我们来说,仍然是短期的一个规划。”许欢说这个话的时候,既像在对汪嵩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汪嵩发现,许欢此时虽然面对着他,但眼光却似乎并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而是透过了他的身体,聚焦在了他身后很远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许欢一边带汪嵩在沪都各个有特色的地方游玩,一边跟他商讨前期工作的细节。 简晓彤跟汪嵩虽然认识,但其实两人并不熟悉。所以,那几天,她总是推三阻四地找借口,总说要考试了,学习任务比较忙啥的,老是不肯出来和汪嵩见面。 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许欢别的事都智计百出,唯独拿简晓彤,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到后来,连汪嵩都放弃了:“不肯出来就不肯出来吧,你这小青梅脸皮还真是薄,人家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她这么漂亮,也扭扭捏捏的,心里估计也没把我当回事儿,算啦,许欢,你就别难为她了。” 许欢听汪嵩这般说,心里却越发觉得过意不去。 直到汪嵩第二天都准备回渝城去了,许欢那天又问简晓彤:“汪嵩明天就走了,你有时间吗?” 简晓彤道:“啊,都要回去啦,怎么不多在这边玩两天呢?” “一大摊子事,要他回去张罗呢。”许欢的语气有些闷闷不乐:“我倒也希望他在这边多玩几天的。” “那、那晚上咱们一起给他践个行,来的时候没给他接风,走的时候,总要践个行才是。不然,真是说不过去了。”简晓彤道:“许欢,这些天我真的事情挺多的,你心里不会怨怪我吧?” 许欢听她这么一说,心有本已有的那点儿小不痛快,立即烟消云散:“怎么会呢?大家本就各有各的事嘛。” 于是,这天晚上,三人这才终于坐在一起吃饭了。 第61章 善解人意 第61章 善解人意 给汪嵩饯行的晚饭,许欢特地选了个档次还不错的西餐厅。 汪嵩趁简晓彤不在场的时候说道:“咱哥俩,你还弄这么个地方,花这钱干嘛?不会是借着给我饯行的由头,在你家小青梅面前摆谱吧?” 许欢心里一阵气苦:“嵩娃,我可是一番好意,被你说成这样,我要在晓彤面前摆谱,等你走了,哪天不可以啊?我这不是寻思,你难得过来一趟吗?” “那就是带我见见世面咯!”汪嵩取笑许欢道。 “嗯,是这个意思。”没想到许欢一点儿也不掩饰,只是正色道:“嵩娃,咱们在外面跑,没见过的世面,有机会咱们就得多见见,只要在承受能力范围内的。你过来一趟,总要了解下这边的高消费场所。以后,这些都是我们阅历,都是我们的谈资。这种钱,咱们没必要省。” 两人正说着,简晓彤过来了,于是两人就换了话题。 三个人在那儿,不咸不淡地聊着些闲天,起初的时候,汪嵩和简晓彤都比较拘谨。 许欢就觉得很是不自在,他心想,简晓彤拘谨也就罢了,这汪嵩平时也算个放浪形骸的人,咋今天也显得缩手缩脚的呢。 其实,许欢不知道,汪嵩此时的心理,有种差生在优秀生面前的那种感觉,尤其是这个优秀生,偏偏是又是他最好朋友的女人,这反而让汪嵩,说话很是有些放不开了。 不过,汪嵩到底是个情商颇高的人,他看出来许欢那份尴尬,渐渐地就主动开始打开话题,专捡些许欢的趣事来说。他心想,两人现在正热络着呢,这简晓彤肯定对许欢的事情,都是感兴趣的。 果然,简晓彤听得兴趣盎然起来,有时候,汪嵩说得有趣起来,还逗得她忍不住掩嘴咯咯地笑,在那儿问这问那的,桌上的气氛,倒也渐渐融洽起来。 许欢心里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也开始跟汪嵩插科打诨起来。 今天,他们三人开了一瓶红酒,因此,简晓彤也喝了点儿酒。不过,她没什么酒量,稍微两杯下去,那脸庞就多了些艳丽的酡红,眼波流转之间,酒后微醺的面庞,更显得妩媚动人。 许欢和晓彤坐在一起,倒是没有注意到简晓彤的样子。但坐在他俩对面的汪嵩,真是被惊艳到了。此时,大家已经聊得很开心了,汪嵩看着简晓彤样子,忍不住由衷赞叹了一句:“哎呀,晓彤,你这喝了点儿酒,越发好看了起来。许欢,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 简晓彤之所以不想出来,跟许欢的朋友们见面吃饭,就是怕听到这种类型的调侃。此时汪嵩这么一说,她就觉得愈发难为情起来,正有些不知所措间,许欢及时把话岔开道:“好了啦,嵩娃,你家霞儿才是美艳动人,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好在汪嵩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么一打断,许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大家该再聊些什么了。但酒瓶里的红酒还有一小半,总不能匆匆结束这顿晚餐,于是,他只好跟汪嵩又说起生意上的事来。 这下,简晓彤反而觉得轻松了,她只需要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就是了。而且,这两人一聊起生意上的事来,倒也不会特别留意到她了。 听着听着,简晓彤渐渐听进去了,她发现,原来许欢他们这段时间,事情还真是特别多,而且,特别琐碎复杂。 所以,听到后来,简晓彤忍不住插话道:“许欢,要不你还是先回渝城去吧,现在你们的这件事,才刚刚开始,事情特别多,你在这边,让汪嵩一个人回去忙,恐怕是忙不过来的。” “那倒不用,我在这边,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对接的。”许欢其实也知道,前期筹备工作的时候,因为没有产生实际的业务,他待在沪都并没有多少具体的事,回去肯定是更好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心里却有些舍不得回去。 许欢虽然没有把这层意思说出来,但是简晓彤刚才听了一会儿,尽管她不懂做生意,但她却是个很聪明的人,早已听出了些门道,知道此时的许欢,其实更应该回去才对。 简晓彤也知道,许欢之所以不愿意走,是因为心里割舍不下自己,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 “万事开头难,这个时候,你确实应该回去,把事情理顺了再过来。”简晓彤柔声道,她见许欢还是没有表态,就又劝他:“再说,这段时间,我也要忙着复习考试了,没多少时间。你先回去,过不了多久,我就放暑假了,不也回来了吗?等一个暑假过去了,你也差不多忙好了,到时候咱俩再一起到沪都来,这样安排不是挺好吗?” 许欢一想,嘿!还真是这样,顿时道:“对呀,还是你想得周到,咱们真的可以这么安排诶。” 汪嵩这几天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压力其实一直挺大的,毕竟是个没弄过的生意,而且,大本营又要搬到渝城来,他想想都有些头痛。 现在,蓦然听到许欢也准备回去,汪嵩对简晓彤的善解人意大为激赏,喜出望外之下,他不由口无遮拦起来:“那真是求之不得,许欢,你娃真特么的太有福气了,找了个这么好个堂客。” 简晓彤闻言,顿时觉得浑身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堂客”这个词,在渝城方言里,属于市井气很重的一种说法,多半指已婚妇女和老婆。其实,也不能怪汪嵩,大家平时在一起随便惯了,在他心里,既然许欢跟简晓彤已经在一起了,那已经就是许欢女人了嘛,不是他堂客还是什么。 所以,高兴之下,汪嵩也没想太多,就这么冲口而出了。但殊不知,这个词在尚是在校学生的简晓彤耳中,听着就觉得分外有些刺耳。 许欢心知有些不妙,忙岔开话题跟汪嵩道:“那咱们就这样安排,你先回去。随后,我这边再跟高小山对接一下细节,过几天就赶回来,咱们一起把筹备工作完善掉。” 果然,第二天汪嵩走后,简晓彤就在许欢面前抱怨起来:“你这些朋友,说话都这么不注意的吗?语言有时候真是太粗俗了。” 许欢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晓彤,你这个意见,提得很好很及时。我回去后,一定好好批评他,让他注意点。今后,咱们公司可是要做正规企业的,哪能总是素质这么低,还怎么做大做强。” 简晓彤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少在这儿糊弄我了,没准儿背着我,把话说得更加难听呢,我还不知道你的德性。” 许欢心中暗暗叫苦,只好脸上讪讪赔笑,直到最后把简晓彤哄开心了,才算作罢。 第62章 顺水人情 第62章 顺水人情 许欢本答应汪嵩,最多三四天后,他也紧跟着回渝城,结果却耽误了一周。 汪嵩先期回去后,许欢盘算着自己这次回去,起码得一个多月,他想着朱超这段时间帮了自己不少忙,怎么地走之前两人也得聚一聚。而且,他也要跟朱超把事情说明白,免得朱超后面张罗人手做事时,还把他预算在里面。 结果,朱超接连两天都挺忙碌的,直到第三天两人才碰上头。 “超哥,我得回渝城去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你那边我就帮不上忙了。”在他们经常一起喝酒的小店里,许欢跟朱超说道。 这段时间,朱超手上活还真是挺多,不过,他早已知道,许欢在他这儿,做事带点儿玩票的性质。所以,他也并没有认真把许欢计算在内。 现在,他听许欢这么说,倒是挺关心的:“你这突然回去,怎么啦,不守着你那个高材生女人了吗?” “她这不马上要放暑假了吗,过段时间也回去的。” “哦,没关系的,你该去忙就去忙。我这边,早就当你是编外人员了。这次回去,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事吧?” 朱超真诚的话语,让许欢有些感动,于是他也没隐瞒对方:“超哥,这次我回去,估计得一个把月。不过,就算下次再过来,可能也会很忙的,我最近在这边,弄上一买卖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做大事情的人。”朱超端起酒杯,滋了一口酒:“踅摸上什么好生意了啊,能跟我聊聊吗?” 许欢笑道:“跟你有什么不能聊的,说起来,这事还得感谢你呢。” 接着,许欢就把自己代理了新型超市货架的事,跟朱超说了。当时,他正是因为帮朱超的忙,去安装固隆的货架,才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商机的。 朱超没有料到,许欢一整就整了这么大个事,不由感叹万分:“兄弟,搞半天你这么有实力啊。呵,我这可看走眼了,有眼不识真神啊。这段时间,还尽弄些苦差事给你干,真是失敬啊,让兄弟你看笑话了。” 许欢大窘道:“超哥,你这话说得,我可当不起。我跟着你做事情,是因为咱哥俩对脾气,你这么说,我真得找条地缝钻下去了。” 朱超看许欢说得挺真诚,心里也觉得很舒服,于是爽然道:“行,就冲你这句对脾气,咱俩干一杯。” 在许欢的处事原则里,从来就没有“人一走,茶就凉”这种说法。他一贯奉行的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所以,许欢宁可耽误两天时间,也要跟朱超好好碰个头再回去。 因为,他知道,后面即使自己再到沪都来,跟朱超碰面的时间,也不会太频繁了。 两人喝了一会儿,朱超突然想起一事,对许欢道:“你回去做的这个货架生意,我感觉做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啊。” 许欢没有在意,只是随口道:“什么生意都有难度的,老家的市场,我合伙人调查过了,应该还是有得做的。” 朱超就说道:“嗨,你不知道,前些天,我杨沪区有一朋友,准备开一个便利店,我就介绍贺凯去谈了,楞是没谈下来,这东西太贵了,我朋友超预算了,现在还卡着呢。” 许欢笑了:“一开始,我就是去找的贺凯,想做他们货架的代理。以为他们的厂家是沪都的。结果,他们公司也是做销售代理的,产品是羊城生产的。不合适,没谈成。不过他们那个固隆,的确价格有些高,但质量倒是好的。” “那你现在做的,比贺凯他们的要便宜吗?” “便宜,便宜不老少呢!” 朱超就道:“嘿,那你还有时间吗?要不明天去跟我那个朋友聊聊。虽然东西不多,但好赖也是笔生意,万一谈成了呢。他是我朋友,你是我兄弟,我这也算做个两面讨好的事情。” 许欢其实对朱超说的这个业务没有兴趣,一来他想早点回去,二来按道理来说,沪都他也没法做这个生意,这是高小山自家的势力范围。这里面的讲究,朱超显然不太清楚。 但是,现在许欢见朱超一副热心的样子,就有些不便驳他的好意,于是点点头:“行啊,那明天我去看看。” 许欢心想,管他的,先去谈谈看,就当是实战练个兵。反正高小山在沪都的市场价格,他也知道的。谈不成就拉倒,如果谈成了,单子扔给高小山处理,既帮了朋友,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结果,许欢没想到,第二天他过去一谈,竟然异常的顺利。 许欢过去一看,场地一量,很快就给出了布置方案,这是他第一次实战画图,许欢觉得这生意做不做,这样对接一下都挺好的。 朱超的那个朋友,见许欢的布置方案,跟贺凯的方案差不多,也是需要三十组货架才能铺满。 结果他一问价格,许欢本就无所谓这业务做不做得了,直接道:“超哥介绍的,这单我纯属帮朋友忙。现在我们这个牌子的货架,质量比固隆的要稍微差一点儿,价格我一次性给你放到底,三百二。你也别讨价还价难为我,你考虑一下?” 那哥们儿现在店面租下来了,现在正发愁这个事,贺凯说起来也是朱超的同学,但他那个货架,价格放到了每套五百二,这已经是贺凯手上权限的底了。但是,他还是感觉有点吃不消。听许欢这么一说,心中不由大喜,这一进一出,省了六千块,三分之一都不止了。 “那你们这货架的样品有吗?能不能去看看。只要东西可以,咱们就成交。” 许欢当即联系了一下高小山,然后两人直接奔高小山那个办事处去了。东西一看,那哥们当即拍板,交了定金,并且约定过一天就去安装。 等那哥们儿离开后,高小山挺高兴,虽然单子不大,但他高兴的是,许欢想着把业务给他带过来了。于是,他对许欢道:“许老板,你这生意,今天就算是开张了啊。” 说罢,点了三千元递给许欢:“这个算业务提成了,你可别嫌少,我这里可没法按合同底价给你全部算的。” 许欢当即给他推了回去:“高总,没这个规矩的。这沪都,是你的地盘,我怎么能在这儿做,这不是抢你的生意了吗?这一单送你的,我纯属是帮朋友忙。” 大家都是敞亮人,许欢不肯要,高小山坚持给,两人在那儿推来推去,一时争执不下。 第63章 成人之美 第63章 成人之美 许欢不是在那儿故意装模作样,不肯收这个钱。 因为,如果他收了这个钱,按高小山的说法,他的生意算开张了。但这样,其实就坏了规矩,这意味着,今后高小山的人,也可以直接到渝城的市场去做业务,这是许欢接受不了的。 但这些话,他现在又不能说得太明,有些话虽然道理是没错的,但说直白了,就有点儿伤感情。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后来,许欢灵机一动,说道:“高总,这个单子,实际上是我朋友介绍的,这样吧,我让他过来,提成你给他。我这朋友,在沪都也是包打听一样的人物,以后,说不定他还真可以帮你介绍不少业务呢。” 高小山一听就有点儿愣住了,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欢一看,立刻明白了他的为难之处,就笑道:“不过,你不用给这么高的提成,你这边业务介绍费该是多少,你就给多少。” 许欢知道,今天这个单子,总共也就一万来块,高小山给他三千,是按代理商的底价来综合考虑的。如果是纯粹的业务介绍费,高小山怎么可能给这么高的报酬。 高小山听许欢这么一说,不由感慨道:“许老板,跟你合作,真的是很省心,人家是一点就明,你是不点也明。” 许欢给朱超打了个电话,没多久,朱超就过来了。 “朱超、我超哥,高小山,永固货架的高总。”许欢为两人介绍道。 朱超和高小山握了握手,然后看向许欢,他有点儿不明白许欢叫他过来干什么。 高小山就点出一千元,递给朱超:“是这样的,许老板说今天这个单子,是你介绍的,我们公司对于介绍的业务,都有十个点的提成,这钱你收着,一点意思你别嫌弃,希望以后能多帮我们推荐推荐。” “嘿,许欢兄弟,这怎么成?我这是帮你介绍个业务,怎么弄来弄去变成我的业务了。你可别给我搞这个,这钱要收,也是你收,我来收,算什么回事?”朱超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叫了起来。 “超哥,昨天晚上是我没跟你说清楚,我跟高总这边的合作,签的是渝城总代理,所以,我是不能在这边,做这个生意的。这钱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收的道理的。” 许欢趁机在高小山面前,又重申了一遍理由。 他笑着对朱超道:“但是,既然你朋友要货,我想着能牵个线就牵个线,肉烂了,也在锅里的。你就甭推辞了,钱多钱少大家都无所谓,但不能乱了规矩。” 许欢这么一说,朱超才把钱接了过来,俄自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原本想着帮你呢,结果成了自己拉业务了。” 高小山趁机道:“朱大哥,听许老板说,你在沪都的路子挺广的,以后,有合适的业务,只管推给我,谈我来谈,你介绍一下就成,只要成交,都按这个标准提成。” 高小山这么一说,朱超脸上就露出了有些为难的样子,不过他还是直说道:“高总,我也不瞒你,这个单子之前我是介绍给固隆做的。固隆那个销售经理,跟我是高中同学。” 许欢就说:“这有什么关系?以后,你两边都可以推,不冲突的。你自己看情况定好了。” 高小山也道:“是的,朱大哥,你别为难,生意不可能谁一家做完的。以后,遇到有朋友需要,你看着办好了,大家各有各的优势,喜欢绷面子的,你让他去买固隆的好了,讲实惠的,你只管介绍给我就是。” 那天,许欢和朱超一起离开的。 路上,朱超还在问许欢:“兄弟,你这事闹得,我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今后,真有这种业务,我倒是有点儿难办了,你说,我先推给谁合适呢?” 许欢道:“如果是我,肯定先推给高小山。高小山是老板,很多事情是能做主的。贺凯虽然跟你是同学,但是,他只是个销售经理,手上的权限有限,成交的概率低。反正,这对你来说,也就是顺手一做的事。碰到了就碰到了,多个赚钱的路子,有什么不好。” 朱超就重重拍了下许欢的肩头:“兄弟,你是个懂得成人之美的人,这个性格,肯定能成事。” 后来,许欢还跟进了一下这个单子,安装现场也去了,还自己上手去安装了几组。 等把这事弄好了,许欢才订了返回渝城的票,他觉得自己运气真是不错,一做这个生意,就近距离操作了一把,虽然是个小单子,但是,却让他更了解这个产品了。 许欢返回渝城前的那个晚上,简晓彤又没有回宿舍去住。 自从跟许欢好了以后,简晓彤感觉自己沉寂多年的激情,被许欢热烈地点燃了,让她有时候都觉得有些害怕。 此时,面对着即将离开的许欢,简晓彤的心中突然很是不舍,这种感觉,以前她从来没有过。她甚至有点儿后悔那天自己的提议了。 “许欢,我真有点儿舍不得你回去了。”简晓彤将下巴搁在许欢的厚实的胸膛上,喃喃低语。 许欢爱怜地捏了捏她的鼻翼:“再过两个多星期,你不就放假了吗?咱俩不是又见面了啊。” “可是,我总觉得,一回到渝城,你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你又会忙忙碌碌的。真的,只有在这里,我才觉得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傻丫头”许欢笑了,简晓彤的话让他感到很满足:“我现在忙一段时间,这样,等事情顺了,我才能更好地陪你是不是?等你毕业的时候,我带你出去旅游,找个环境优美的地方,住上一个假期。那时候,就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简晓彤的眼里,就流露出了期望的神色,但过了一会儿,还是道:“可是,你明天就要走了。” “等你放假,我给你订机票,到时候,我到机场来接你,这样,你最快时间就能见到我。” “算了,不要!”简晓彤摇了摇头:“太浪费钱了,我又没这么赶时间的,你现在事情刚开始,到处都需要花钱,你别大手大脚的了。” 简晓彤那柔柔的话语和体贴的语气,让许欢的爱意,再次汹涌澎湃了起来。 第64章 鞍前马后 第64章 鞍前马后 等许欢一周后回到渝城时,很多事情汪嵩已经落实下来了。只等着他回来再去看看,就拍板了。 所以,回去的那天,汪嵩到机场来接的他。 说起来,这些事还得感谢方孝林。在渝城市区里,方孝林毕竟比汪嵩要熟悉得多,所以,找经营场所、找仓库这种事,帮了汪嵩不少忙。 汪嵩道:“老方这人真是靠谱,不但帮我联系了地方,还提供了很好建议。” 原来,汪嵩一开始时,还想找个人流量大、繁华热闹些的地方做办公室。但是方孝林就劝他,说这个生意跟卖电器是不一样的,不需要什么过路客,业务都是要出去跑的。客户来了,只要有个地方对接、看看样品就可以了,你们何不省些成本呢。 汪嵩一听有道理,马上听从了这个意见,这种不那么当街的地方,不抢手,价格便宜不说,找寻起来更方便。所以,很快就有了合适的地方。离闹市区很近,却显得清静,作为他们的经营场所,十分理想。 “当然咯,人家方叔多少年的老生意人了,有些经验对我们来说还是很宝贵的。”许欢道:“等正式开业的时候,市区里这些老朋友、老关系,咱们都得请过来聚一聚,有些地方,我还要单独去拜访才行。” 许欢这次回来,都没敢跟家里提前说。他就知道,肯定得先在渝城逗留两天,现在,听说办公场地和库房都找好了,就忙着要先去看。 汪嵩笑道:“我看你也着急的嘛,先把行李放了来,咱们好好吃个午饭,下午去看场地,我都联系好了。” 上次,汪嵩从沪都回来的时候,许欢把自己渝城房子的钥匙给他了。这次,汪嵩找的的经营场所,离他那个小区不远。 许欢没想到,陈军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他俩了。两人也是很久没见,一见面就熊抱了一个。 这时,许欢那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已经被汪嵩收拾得很规整了。 汪嵩喜滋滋地介绍道:“买了两张单人床,我跟陈军住一间,还有一间你住。等朵儿姐来了,在这个小区另外给她租个小套。哈哈,到时候,咱们工作之余,一起吃饭喝酒,不要太爽。” 许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说:“等过了这些天,你跟军一人住一间,宽敞些。反正,过段时间我还得去沪都呢。” “你早晚不是还得回来吗?”陈军就说:“没事,我跟嵩哥一个房间有什么关系,何必搬来搬去的。再说了,真的跑起来,在这里住的时间不多的。” “等我真回来不走的时候,住宿的事情肯定要安排过,说不定还得买两套房子才行。”许欢就道:“先将就着吧。” 汪嵩不耐烦道:“走走走,吃饭去,边吃边聊,这些事情,后面都可以一步步安排的,你想这么远干嘛,想吃什么,大沪都回来的外乡人?” “豆花饭!”许欢立刻道。 汪嵩叫道:“靠,许大老板,你丫不会吧,要不要这么抠门儿啊,出去快半年了,回来第一顿就整个这?” “唉,你还真别这么说,我就惦记这口,活水豆花、烧白、羊肉蒸笼……走走走,口水都下来了。” 陈军也笑了:“嵩哥,这个你是不知道了,你没到外地去长期待过。我也是这样,出去久了,一是惦记火锅,二是惦记豆花饭。走吧,今天,咱们就满足他一下,下午反正有事,咱们吃简单些,晚上再好好搓一顿。” 于是,三人出去简简单单吃了个午饭,也没喝酒,饭毕,两人就带许欢去看了办公室,然后又去看了仓库,仓库离办公室有十多公里。 两个地方许欢都很满意,尤其是仓库,虽然有点偏,但价格便宜。而且,那一片还有不少空闲的仓库。 “这地方不错。”许欢道:“后面要扩张也比较方便,而且交通、停车都很方便。咱们跟人家赶紧定下来吧。” 汪嵩戏谑道:“大老板点头了,那说明咱们工作做得不错啊。” “嵩娃,你少跟我来这套啊,再特么大老板大老板的,我跟你急。”许欢这时心里就突然想到一件事,不过他还没考虑成熟,于是,也没急着说。 汪嵩此时没留意到许欢心思,只是道:“对了,我倒真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你看高小山那边,咱们第一批是不是可以先少拿些货,弄个八十万或者九十万什么的。” 许欢有些惊讶:“为啥?咱俩在沪都时,盘过大家手上资金的呀?第一次拿货,咱怎么也要满足一百万,虽然这事可以跟高小山协商,但是,咱们一提出来,未免就让别人看轻了。怎么,钱不够吗?” “够是够,我寻思着,咱是不是得再搞辆车,就先整一辆长安货车好了,想着手上多留些钱,总是活络些。” “那咱们的钱也够的呀,再说了,车的事可以缓一缓,不用一开始就买的,一步一步的来。” “市区和近距离区县的货,咱们直接可以从仓库出。我估计了一下,一车货可以装一百套左右,小规模的超市,完全可以应付了。陈军跟我都会开车,有些单子自己就拉了。” “不用!”许欢想了想道:“什么钱都好省,这司机的钱咱们不要省,到时候,又要谈业务,又要开车,太累了。而且,给别人的感觉也不好。咱们还是先联系跑货运的司机。” “会不会不太方便?”汪嵩道。 “不会,你到装饰城去看看,现在,这种跑货运的长安车,司机多了去了。大不了咱们多联系几个司机,固定下来。刚开始时,业务量肯定没有这么大,咱们没必要养车、养司机,有一单结一单。等上量了,再买车也不迟。” 汪嵩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许欢说得有道理,于是作罢。 两个场地看好,然后分别找房东签好协议、付了钱,一下午时间,还弄得三人有点匆忙。等事情都忙好,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三人在小区附近找了家火锅店,这才好好吃喝起来。说起来,此时距离“陈志峰事件”还不到一年,但三个人都觉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边喝酒,一边不胜唏嘘。 许欢道:“军,这次你肯加入我们一起做事,我心里太高兴了。” 陈军几杯酒下肚,就有些动感情:“欢哥,我陈军从小到大,就认你这个哥。以前的事,咱都不说了,以后,只要你不嫌弃,这辈子我就跟着你干,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第65章 长远考虑 第65章 长远考虑 陈军这话一说,许欢觉得就有点重,他忙道:“军,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大家是兄弟,我就想着能一起做点事,别说得是好像跟着我混的马仔似的。” 陈军咧嘴一笑:“这有什么不爱听,不打小就跟着你混吗?中间,咱哥俩虽然有几年走岔了,但是,现在不是终于有个机会,又一起做事了吗?你放心,嵩哥跟我说过后,这几天我也琢磨了一下这个产品,咱们肯定有把握卖好的。” 许欢知道,陈军并没有说大话。在这些人里面,论销售能力,陈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汪嵩跟他一起做事,最大的优势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和补位。但许欢心里有数,论开疆拓土、独当一面,陈军的能力要比汪嵩好。毕竟,陈军从小就跟着父母一起做生意,早就练出来了,要不是中间惹了祸事,说不定陈军是他们这些人中最有钱的那个。 所以,陈军的加入,让许欢对这件事的成功,变得更加乐观了起来。 果然,三人边吃边聊的过程中,陈军把自己想法都说了出来。这几天,他已经详细规划过了,包括招多少业务员,第一阶段招多少,第二阶段招多少,片区如何划分,提成机制如何设置等等,陈军都已经很有想法了。 “欢哥、嵩哥,到时候,咱们给业务员的提成,除了应有的点数外,再设置一些刺激性的奖励。比如每个月额外设置首单奖,金额你们定,谁最先成交,就奖励谁;还可以设置大单奖,谁成交金额最大,也额外奖励。做销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保证一个个嗷嗷叫着冲业绩。”陈军显然已经进入了销售总经理的角色,在那儿滔滔不绝。 汪嵩就道:“好啦,咱们别扯这些了,大家只要做事一条心,怎么都能折腾出好结果来的。工作上的事情,咱们今天忙活一天了,现在,大家只说喝酒的事,好吗?” “哈哈哈”许欢忍不住大笑起来:“几天不见,嵩娃,你酒量见长啊,好啊,今天大家不醉不归。” 许欢之所以要发笑,是因为这些人中,汪嵩的酒量是最差的一个。现在,他竟然敢主动跳出来挑战了。不过,那天喝到后来,许欢的确喝醉了,他很久没有这样开怀畅饮过了。在沪都,他很少喝酒,即使喝酒,也收着在喝,只有回来,只有在自己信得过人面前,他才能如此放松和放肆。 第二天一早起来,许欢发现陈军已经出去了,就问汪嵩:“军呢?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汪嵩道:“嗯,一早起来,他说场地既然已经租好了,他要去人才市场看看,落实下招人的事,叫我们别管他了。” 许欢见汪嵩把早餐已经买回来了,就一边吃一边道:“正好,我想到个事,要跟你商量商量,昨天军在场,我没好说。” 汪嵩道:“嘿,陈军又不是外人,咱这几个人,一起经历过这么凶险的事,你要说啥还一定要背着他,有那必要吗?” “当然有!这事照道理,应该跟你和朵儿姐一起商量才对,但是,我想先跟你沟通一下,要是你觉得不合适,那咱也不用再去跟朵儿姐说了。” 汪嵩见许欢的样子这么严肃,心知他要说的,肯定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于是不再插嘴,静等着他说下文。 许欢道:“嵩娃,昨天喝酒时,陈军说什么这辈子跟着我干,这话说得不对。” “有什么不对?”汪嵩直愣愣道:“他不说跟着你干,难道让他说跟着我干啊?” “我不希望陈军有那种,是在帮我们打工的感觉。”许欢道:“我希望的是,大家在一起,共同做一番事业的感觉。” 汪嵩就笑道:“许欢,你是不是想多了,难道你担心陈军心里会觉得不舒服吗?你放心,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咱们三人,你、我、朵儿姐,论年龄,都比他大,纵然吩咐他什么事,陈军应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吧。” 许欢就说:“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啊。现在你是觉得没问题,但假如哪天小杰、或者另外的新人进来,职位做到比他还高了,你觉得他还不会觉得别扭吗?” 汪嵩被问得有点儿呆住了,他还真没想这么远。但此时他明白了,许欢显然是想把陈军拉进来,成为合伙人之一。 果然,许欢紧接着道:“我有个想法,咱们现在新成立的这个销售公司,股份可以重新分配过,我想让军也加入进来,你觉得如何?但是,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要是觉得不妥当,尽管说。咱俩先有个共识,回头再跟朵儿姐商量。” 汪嵩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陈军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这个咱们也算是检验过了。当初,他要是躲着不回来,咱们没准儿还得吃不少暗亏。而且,你的钱他也一分没动地还你了,就冲这点儿,我也没有意见。再说了,他成为股东也好的,大家赚了钱,分配起来也简单,没赚到钱,大家也可以共同承担。不过具体的股份比例,你是怎么考虑的?” “15%的份额,另外85%我们三人持有。” 汪嵩道:“这比例,陈军会不会有想法,咱们每人差不多28%了,他才15%,要不咱四个人,索性每人四分之一,显得公平,不要弄了个股份,反而多些事情。” “不会的,一来,陈军应该不会这么计较。二来,我考虑到,以后,随着我们公司的发展,肯定还要吸纳新的人才进来。到时候,将我们三人手上的股份,再进行稀释,就不动陈军的了,从我们三人这儿分出去,最后,只要我们三人总份额持有51%,就可以了。” 汪嵩有些惊讶地看着许欢:“嗬,你已经跑这么远了啊?这是奔着上市的节奏去的啊。” 许欢就笑道:“起码,咱们不能满足就干个商贸公司吧。用朵儿姐的话说,咱们得整个‘拖拉机’才行啊,所以,这些事,咱们也得预先留个口子。但是,我觉得陈军是个可以信赖的合伙人。” “没问题,许欢,今后,咱们公司发展的大方向,你来把握。运筹帷幄的事,你比我擅长多了。朵儿姐对这种事,不会有意见的。她只要小日子过得舒坦,就不会有大意见的。” 没想到,两人等陈军回来后,把这个想法跟他一说,陈军倒是有不同意见了。 第66章 心中隐忧 第66章 心中隐忧 陈军对许欢和汪嵩道:“两位哥的好意,我先谢谢了。但是,现在我还不能成为你们的合伙人。” 许欢道:“军,你什么意思啊?不看好我们公司吗?” “不看好,我怎么会来啊?”陈军忙笑道:“只不过,我现在没钱,你知道的,了断滇西的事,我手上那点儿钱基本折腾进去了。” 许欢吁了口气:“钱的事你先别管,大家把事先干起来,后面你再把股本金补回来嘛。” 汪嵩也在一旁劝说:“是啊,陈军,咱这几个人,谁还信不过谁,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陈军还是摇了摇头道:“正因为大家是兄弟,在一起做事,才尤其要仔细。我很感激你们愿意拉我入伙,但是,我既然要入伙,就要堂堂正正地成为你们的合伙人。这生意,我相信,一定可以赚到钱的。只要做一年,我手上有钱了,再入股也不晚。” 说罢,陈军笑了笑:“欢哥、嵩哥,到时候,你们不要追加股本就行了。” 汪嵩听了就说:“陈军,咱们兄弟之间,要这么较真吗?” 陈军正色道:“朋友在一起做事,最理想的状态是,又开心,又能赚到钱。退一步,没赚到钱,大家在一起开心了,也不错。再退一步,大家在一起不开心了,但赚到钱了,也勉强能接受。最锤子的事情就是,又没有赚到钱,还闹得不开心了。所以,咱们一起做事情,一定得按规矩来,先说断,后不乱。” 许欢十分认可陈军的说法,他原本有层隐忧,目前公司的发展条件,还是起步阶段,用人必然先从熟悉的人里挑人手。以后,随着公司越做越大,人员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关系会逐渐复杂起来。这不像他们三个人创业的时候,一个股东会,两票干掉一票,啥事都好定。 此刻,陈军能说出这番话来,许欢感到心中非常慰藉。于是,他用拳头擂了擂陈军的胸膛道:“行,就依你说的来,咱们开业前,先把投入成本固定掉,股份先给你预留着,等你赚了钱,咱再重新分配。” 由是,汪嵩心里对陈军,也又多了几分敬重之意。 几件大事情敲定后,许欢和汪嵩才出发回临江。许欢原本叫陈军一起回去的,陈军想着还有不少细碎事情,需要有人看着,就坚持留了下来。 路上,汪嵩不由对许欢感叹:“你叫陈军加入,这个决定真是英明。你看,他进入状态多快啊!” “嗯,军这些年是憋坏了,现在,有这个大好的机会,他还忍得住不大展一番拳脚吗?” 汪嵩笑道:“这下我省不少心,哈哈,之前心里真还有些没底,如今看来,完全没有问题。到时候,王继东再过来,销售这一块,我就不用怎么操心了。” “对了,你现在老往渝城跑,你爷爷那儿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许欢想起这个之前被自己忽略掉的事情。 “没关系的,他身体状况还不错。现在,没事了就到霞儿的餐馆去,非要去帮着择择菜啥的,乐活着呢。这样,我也放心多了。” 许欢又问道:“你经常在渝城,你家霞儿不会有怨言吧?要不,改天让她把餐馆也像孟老板这样,开到渝城去得了。” 汪嵩忙说:“别,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给她出这种馊主意,现在餐馆生意蛮好的。我俩老夫老妻的,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要天天腻在一起啊?小别胜新婚,你娃现在还不懂。” 许欢一想,还真是,反正渝城到临江,车也挺多的,两个多小时就到了。等公司业务上路了,到时候再买辆车,就更方便了,于是不再多说什么。 许欢这一走,就是半年,回到临江后,他准备先安安心心地在家陪了几天父母。 刚到家收拾停当,许欢就忙着把自己这个新公司的情况,跟父母详细地聊了一通。 许清平听了,很是高兴地对万欣说:“你看看,咱们这儿子,厉害吧,现在生意都做到渝城去了,从小我就看出他是有出息的人。” 万欣听说现在许欢公司在渝城,而且,过段时间,还要到沪都去,心里却有几分不痛快。她没好气地许清平道:“有出息怎么啦?越有出息越见不到人,以后出息到国外去了,看你还这么得意不?” 许欢就嬉皮笑脸地搂着万欣的肩膀:“妈,现在是我事业的上升期,陪你们的时间,稍微少了点儿,等我理顺了,到时候,再给你挑个好媳妇,咱一家人住在一起,生活不要太美滋滋哦。” 万欣就道:“你不要找个媳妇来气我就是了,对了,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啊?要是交往了,早点儿带来妈看一下,给你把把关。” 许欢忙道:“还没呢、还没呢,现在哪有这功夫啊?” 万欣就讥笑他:“别是找不到人喜欢吧?” 许清平听了不乐意了:“年轻人,就是该以事业为重。我这儿子,要人才有人才,要能耐有能耐,你还担心他找不到媳妇,我只怕他到时候给你找太多了,你看都看不过来。” 万欣眼一瞪:“你这当老子的,就知道跟这儿瞎说。站这儿干嘛,赶紧买菜去啊!” 于是,许清平讪笑着出了门。 许欢看得一乐:“妈,许老师可是被你拿捏得死死的啊。你说,以后我会不会随他,也变成个耙耳朵(方言:怕老婆的人)啊” 万欣也笑了:“小欢,你也大了,以后真找了媳妇,要懂得互相珍重。什么耙耳朵不耙耳朵,都是旁人在嚼舌根,两个人把日子过好,才是硬道理。以后,爸妈是不会来给你们添乱的。但是有一点儿你记住,要是挣了钱,可不要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烂混。咱家,好歹也算书香门第,知道吗?” 许欢就点了点头,但是他心里却有一些沉甸甸的感觉。 现在,许欢还不敢跟父母说简晓彤的事,因为他心中有一层隐忧,他越来越觉得,如果简晓彤坚持要留在沪都,以后的事情会怎么样,真的很难说。目前,许欢还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来。 不过,此时的许欢,只有暂时不去想这么多,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了。 第67章 笑逐颜开 第67章 笑逐颜开 许欢在家里整整待了一天,第二天才去到店里。 小杰老远看见他,就开心地笑着迎了上来,欢哥长、欢哥短地叫个不停。 钱小朵看着虽然还是那副老样子,不冷不热的,但许欢却留意到,她整个人显得温婉了起来。 许欢永远是那种热情似火的样子:“朵儿姐啊,想死我了!” “昨天就到的临江吧,这么想我,咋不连夜过来看我呢?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许欢就臭贫起来:“有些美好时光,不能与朋友分享的。昨天晚上来找你,恐怕不太合适吧?” 钱小朵立即瞪向汪嵩:“你特么的在许欢面前,搬弄了什么是非。” 汪嵩装出一脸冤枉的样子:“没有啊,我可没有跟他说过,你和明宇哥的那些事啊。” 钱小朵顿时大窘。 许欢大笑:“啊,原来跟明宇有事啊,你这时候不打自招了。我可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昨天我刚回来,跟父母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是没法和朋友分享的。看你们这些人,思想咋这么复杂呢。” “噢!”汪嵩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我是会错意。” 两人在那里一唱一和,配合得像排练过似的。 钱小朵知道,自己又被这两个烂人给算计了,于是气呼呼道:“许欢,你也算到大沪都去浪过了,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是跟汪嵩一样无聊。” 三人这么说笑了一会儿,然后才坐了下来说正事,许欢把后面的安排,跟钱小朵和小杰都说了下。之前,汪嵩大概跟两人也说过了,所以问题不大。 钱小朵道:“只是到时候汪嵩和我都去渝城了,小杰一个人打理这个店,恐怕是忙不过来的。” 现在,许欢他们老店的业务,虽然有些收缩了,但是,有时候还是需要进货补货,而且,一个人守店,一点儿都走不开,也的确是个问题。 小杰倒是说:“没问题的,大不了我住过来好了。” 许欢想了想,就说:“要不再招个店员,一个人确实不行。何况,这个店还是在盈利的,也是我们一个退路。” 汪嵩也同意,因为,渝城那边业务一旦开展起来,这里他们很可能完全顾不上了。 小杰就道:“哥、欢哥、朵儿姐,这个店的事,你们就不要操心了。既然交给我打理,那就我自己安排,你们放心,我会弄得好好的。” 许欢赞许地对小杰道:“好!小杰有志气的,嵩娃,咱们就放手让他干好了。不过,人手你还是要找一个,你自己去物色好了,今后,这个店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然后,许欢又问钱小朵:“朵儿姐,明宇哥什么时候调到渝城去啊?” “他什么时候调到渝城去,你问他呀,问我干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看你什么时候可以去新公司那边吗?”许欢道。 “我抬腿就可以走,你啰里吧嗦的干嘛?那边办公室一弄好,我就去。”说着,钱小朵没来由地脸突然红了一下:“对了,明宇说今天晚上给你接个风,你有空吗?” 许欢讶异道:“朵儿姐,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变得这么客气了?” “你特么的,真是有点儿不知好歹了。我这不是怕你要陪父母吗?”钱小朵终于懊恼起来。 “去!必须去!”许欢这才笑着赶紧道。 几个人正说话间,王继东也过来了,许欢就又给他细说了一通。实际上,王继东的事,汪嵩回来就已经跟他聊妥了,现在只等正式启动,就到新公司上班。 许欢跟王继东刚交代了两句,常强也过来了。他们都是听说许欢回来了,特地过来的。过了一会儿,连宋进也到店里来转了转,进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散了一圈烟。 现在,宋进的皮鞋美容店也开起来了,他笑呵呵地叫大家有时间,就去照顾照顾他生意。 小杰在那儿,开心地忙着给大家端茶倒水,店里,突然又恢复了空前的热闹。 人一多了,工作上的事就没法聊了,大家就在那儿说着闲话。聊了一阵,明宇下班过来了,大家就呼呼啦啦往霞儿的小店过去了。 常强最关心的,莫过于许欢和简晓彤两人的进展。在店里的时候,他就想问,但当时大家七嘴八舌的,他一直没插得上话问这事。 到吃饭的时候,他也不管人多人少,径自在那儿问:“欢哥,你跟简晓彤咋样啦?你这可都去半年了,应该是很有收获吧。” “你猜啊”许欢偏偏要吊他胃口,唱起了那首“小龙人”:“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他这副样子,把常强那颗从小就八卦的心,给折腾地抓心挠肝的。顿时急道:“你要不跟我仔细汇报汇报,你信不信我直接去问简晓彤?反正她暑假就要回来了。” “哈哈,常强,没看出来你现在人长胖了,胆儿也肥了。威胁起我来了。我求求你去问她吧,有些话,我正开不了口呢,你去帮我问问,求之不得。”许欢这真真假假的态度,让常强更加找不到方向了。 说许欢追到手了吧,这么得意的事情,他怎么忍得住不显摆。说他没追到手吧,看着他好像又有些喜滋滋的样子。 常强就道:“我的欢哥,你不会吧,过去都这么久了,莫非你们俩,还是在那里玩暧昧?腻不腻啊,差不多得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汪嵩在一旁听得直乐,他觉得许欢这个发小兄弟,真是挺实诚的。从小跟许欢一起长大,除了对许欢盲目崇拜之外,竟然一点儿摸不准许欢的脉。 于是乎,汪嵩也来劲了,逗常强道:“你说简晓彤啊,我这次去沪都,见着了呢。” 常强忙问:“那你看出来啥没有,她跟许欢两人,现在到底处得怎么样了?” 汪嵩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悬!我看悬。” “啊?!”常强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吧。欢哥都拿出这么大的诚意来了,还不行啊。你不会是看走眼了吧。” 汪嵩对常强说:“我没看走眼,我趁许欢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问过简晓彤了,你猜她怎么说的?” 常强忙问:“她跟你说什么啦?” 汪嵩拼命忍住笑:“她跟我说,才不要跟许欢这种烂人耍朋友呢,找他,还不如当年就找你常强。” “噗……”许欢看着汪嵩在那儿逗常强,也一直在强忍着,结果汪嵩这一句话说出来,他再也憋不住了,一口酒笑喷了出来。 常强这才醒悟被汪嵩耍了,顿时骂道:“玛的,你们这些烂人,就知道欺负我老实。” 一屋子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在众人欢快的笑声中,许欢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他多么希望,这样的笑声中,有简晓彤银铃般的声音啊。 像霞儿和汪嵩一样,像小朵和明宇一样。然而,许欢知道,要实现这样的愿望,难度却是非常之大的。 第68章 小小细节 第68章 小小细节 大家欢聚过后,汪嵩和钱小朵就先到渝城去了。他俩坚持让许欢在家,先安安耽耽地待几天,好好地陪陪家人。 所以,过了几天后,许欢才又到了渝城,这时候,大家把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好了。 办公室已经可以接待客户了,宣传资料也已经到位,高小山那边的样品也到了。大家已经是一副秣兵历马的状态了。 汪嵩道:“首批货,高小山已经发出来了,估计这一两天就可以进仓库了。” 许欢就问陈军:“销售人员招聘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的?” 陈军笑道:“运气不错,有个以前跑固隆货架的业务员,被我挖过来了。另外招了两个新人,都是明天开始正式过来上班。到时候,你再跟他们聊聊。” 许欢高兴地说:“可以啊,有个熟手简直太好了。” 他又问钱小朵:“朵儿姐,你怎么样,这个东西嵩娃给你介绍清楚了没有。” 钱小朵现在正坐在电脑前,认认真真地研究着excel表,听见许欢问她,头也没抬地说:“产品清楚了,这电脑操作还有点儿不顺利。” “没事,你先练着,前面段时间,业务量不会太大的,一步步来。” 然后,陈军又把业务片区划分的方式,拿过来跟许欢沟通。许欢扫了一眼道:“没关系,这种事情就你负责了,你认为该怎么分就怎么分。” 午饭后,许欢道:“我去建材城那边逛一下,联系联系长包的司机。目前,咱们业务刚开始,量肯定不大,谈起来可能不那么顺利,我先去摸摸底。” 汪嵩道:“走吧,正好我也要去建材城,一起去谈。” 建材城外,等着拉货的司机倒是不少,基本上都是那种1.5吨的小长安车。 有的人很殷勤,见到有人进出,就积极地招揽买卖:“老板,用车不?” 有的人却很淡定,三五成群地蹲在旁边聊闲天,还有的人更是支起一张小桌子来,在那儿打扑克。 许欢看得直摇头,小声跟汪嵩道:“真是干哪行都有勤快人和懒人。” 汪嵩就笑道:“咱们先进去,我要买点东西。待会儿,咱们就跟那些招揽生意、勤快的人谈谈就是了。现在,只需要多留几个号码,到时候能调配得过来就行。刚开始,让他们跷跷二郎腿好了,后面,还不都得上赶着来巴结咱们吗?” 于是,两人到建材城去逛了一圈,汪嵩进了一个五金店里,买了好大一包卡扣。 “你买这么多这个玩意儿干什么?”许欢有点奇怪。 “前两天,高小山的货架样品不是到了吗?我上手组装起来的,发现个小毛病,这个货架支脚的地方,稍不留心就容易出现松脱,这种卡扣正好把这个瑕疵弥补掉。” 许欢道:“那怎么行?这产品上的问题,还要我们自己来完善啊?一旦有这种问题,直接找高小山重新发货。” 汪嵩摆了摆手:“没那个必要,这个你不熟悉,我知道的。这样的产品,生产的时候,难免会有误差。尤其是数量多了,出几件有罅隙的,很正常。所以,高小山他们发货时,每次都会按比例多发几套的,为的就是方便替换,不给我们落下口实。” 许欢一想,汪嵩倒是仔细,因为,这种问题,看起来是个小问题,生产厂家也提供了解决办法的。但是,一不留神,往往却很是麻烦。 因为,这种问题,在产品到货的时候,是发现不了的。只有在安装的时候,才会暴露出来。所以,如果备用货带得不够充分的话,到时候很可能为了三套两套的,重新再发一次货,时间效率耽误了不说,而且给客户感觉还很不好。 汪嵩采用的这个办法,在安装的时候,可以立即解决掉问题,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汪嵩继续道:“许欢,你别小看这个小卡扣,到时候,说不定就是我们的核心竞争优势呢。” 许欢不解地看着他:“这算什么竞争优势,这种卡扣不是到处都有,谁都可以买吗?” 汪嵩就得意地说:“你以为这个卡扣,这样就可以用啦,我还得进行改进加工呢,嘿嘿,如果有一天,有其他品牌来了,咱这卡扣别人买都买不到。” 汪嵩把这个卡扣的作用,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了,但有时候,有的东西就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小细节,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许欢就说:“你进厂那几年,可真没有白干。” 汪嵩的眼里,就流露出了怀念之情:“你别说,当时跟着我钟树师傅,虽然,赚不到多少钱,但那段时间,还是挺充实的,学了不少实用的东西。我师傅这人挺不错的,现在逢年过节,我还去他家呢。” “应该的!”许欢就点了点头。 两人从建材城出来,就找了几个拉货的司机聊,果然如许欢所料,那些司机见两人没有在建材城采购,跟他们谈的热情就不高。 但也有几个给他们留了电话号码,但价格都开得不低。而且还说,不敢保证时间,有空的时候,才能接他们的单子。 这么谈了几个人,汪嵩心里就不高兴起来,拉着许欢道:“走吧,别在这儿瞎耽误功夫了。到时候要出货了,你还怕找不到人拉吗?这些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货色,现在这样跟他们空谈,没有意思。实在不行,过段时间,业务起来了,咱们就自己买一辆得了。” 许欢笑笑:“我知道的,不过是来先了解下,心里有个数,而且,真要出货的时候,肯定也有提前量,先了解了解,免得到时候临时慌慌张张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走去。 这时,许欢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喂,小欢哥!小欢哥!” 现在,除了汪嵩他们几个人,有时候取笑许欢时还叫他“小欢哥”,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叫他了。 所以,听到有人这么叫他,许欢就有些纳闷地回过头去,就见一个黑乎乎的货运司机,从车上跳了下来,正一边满脸热情地笑着招呼他,一边朝他们走了过来。 刚才,许欢他们经过这辆车时,这个司机正在里面打瞌睡,因此,许欢他们就没有搭理他。 这时候,许欢看了看这人,觉得有点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来了。 第69章 触目惊心 第69章 触目惊心 那个人走到许欢跟前,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道:“怎么?不认识啦?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吴小敏啊!” “吴小敏?!”许欢大吃一惊,这样子变得太厉害了,难怪他认不出来了。 当年,许欢跟吴小敏打交道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因为两人起过冲突,所以,许欢对这个人还是很有印象的。 以前在技校的时候,吴小敏也是风头十足的一个人,成天头上摩丝梳得浓浓,头发搞得苍蝇都站不住脚的样子,皮鞋也总是擦得铮亮铮亮的,走到哪儿,身边都跟着几个兄弟,总之是一副很拉风的样子。 就算后来,他被许欢给收拾了,但在外人面前,也没有倒过架子,看着依然很招摇。 可是,现在的吴小敏,穿着件普普通通的棉体恤,套着一条肥大的沙滩裤,而且,皮肤也晒得黑红黑红的,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样子,要不是他自报家门,许欢真认不出来是他了。 “嘿,还真是敏哥啊!你这不叫我,我都不敢相信是你呢,怎么,现在自己跑车了啊?” “是啊,怎么,家里装修啊?要用车吗?大家校友,我免费给你拉一趟。” 许欢觉得,吴小敏现在不但样子变了,连说话、行为方式,跟他印象中的那个吴小敏都已经判若两人了。 许欢摇头苦笑道:“不是装修,我现在折腾了个买卖,以后可能经常会用到车,所以今天先过来了解下行情的。不过,你们这儿跑长安车的,好像对我这小买卖,没什么兴趣啊。” 吴小敏听他这么一说,转身去锁了车门,回过来道:“你跟这些人聊个毛线,走,咱们找个地儿坐下来聊,这么多年不见了,顺便叙叙旧。” 许欢见他一副真诚的样子,这才跟汪嵩道:“以前,一个技校的,高我一个年级。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汪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看出来许欢跟这个人,应该交情一般,否则,许欢不可能乍一见面,竟然没认出对方来。 吴小敏就将两人带到旁边一家小店,这是他们司机常去吃饭的地方。此时,正是午饭吃过一阵了,晚饭又还早的辰光,正是饭馆最空闲的时候。 店老板坐在躺椅上打瞌睡,见吴小敏带着两个人进来,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起身迎一迎客。 吴小敏已经说话了:“老板,你休息,我就是碰见老朋友了,寻个地儿坐一下。” 店老板闻言,刚拗起来的身子又躺了回去,只道:“哦,水瓶里有开水,一次性杯子在抽屉里,自己倒水哦。” 吴小敏就到抽屉里拿了几个纸杯,又从冰柜里拿了瓶大可乐:“这么热的天,哪等得了喝开水了,老板,拿瓶可乐哈。” 老板懒洋洋地说了句:“要得,各人动手嘛。” 吴小敏拿了东西过来,给许欢和汪嵩一人倒了一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鸟地方,周边没什么好的去处,你二位将就一下。” “小敏,你别忙活了,咱们聊天才是要紧事,哪儿聊不是聊。”许欢感觉现在的吴小敏,真是从里到外都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由有了几分好奇,是什么事让他改变如此巨大。 吴小敏也坐了下来:“小欢哥,现在做什么大生意了啊,嗨,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人物,不像我这种,混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 “哪有,你现在不也是老板了吗,这车是自己的吧?” “嗯,车倒是自己的,家里帮忙买的,几万块的东西,什么老板不老板,现在车钱还没还完呢。没办法,找不到好的工作啊,只能自己买个车跑跑,总要混口饭吃,是不是?”吴小敏的口气谦卑得很,说他曾经是号称轻工技校大哥大的人,已经根本没人相信了。 许欢也不便过于打听他的遭遇,于是把自己的生意和需要,跟吴小敏简单说了说。 吴小敏顿时道:“哎呀,小欢哥,你这个是大生意啊。以后交给我就是,你放心好了,我随叫随到。” “那怎么行?那不耽误你正常生意了吗?” 吴小敏这才有了些当年的样子:“那帮傻比懂个屁?就你这个生意,只要忙起来了,我这一辆车,根本就跑不过来。而且,还有不少长途,是不是?到时候你还得找其他车,说不定还得自己买车才行。现在,你交给我,我这生意就有保障了啊,前面可能稍微空点儿,我拉拉散活,只要你出货,我就先保证你用车,如何?” 许欢听他说得实在,也很高兴:“行啊,那我有活的时候,首先叫你就是,你这里怎么算钱的?” “怎么算都可以,我不亏就行。”吴小敏道。 这种话,许欢怎么会接招:“朋友归朋友,生意是生意,咱俩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吴小敏想了想道:“那咱们就按公里吧,短途六块一公里。五十公里以上,算长途,我再打个八折,另外,过路费、过桥费这些,按实际算,由你们来出,如何?” 许欢默了默,这个价格还算公道,至少比刚才有几个司机,开口就八块九块的,有诚意得多,于是,他就跟汪嵩道:“你看呢?” 汪嵩点了点头:“没问题啊!”然后,问吴小敏留了联系方式。 吴小敏就道:“那小欢哥,今天我这车也不出了,你要不忙的话,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 “那不用了,来日方长是不是?小敏,你以后别叫我‘小欢哥’,你看,我这搭档都在笑我了呢!” “这有啥好笑的,你当得起这个‘哥’字啊,不像我这种傻比,唉……”吴小敏叹了口气。 许欢道:“你这么说,我是越发难为情了,人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个运气而已。无非我这几年运气好点儿罢了。” 吴小敏摇了摇头:“你别谦虚,我是说的实话。你就是有能耐的人。不像我,那些年傻不愣登地瞎混,还觉得自己是个人物。真的,现在才知道脚踏实地做点事情了,混什么江湖。我一点不抱怨,今天,你能看见我好手好脚地在这儿,已经是我的运气了。” 许欢心知,吴小敏身上一定有过些遭遇,就试着问道:“怎么?这些年不顺?” 吴小敏苦笑道:“咱俩不见外,也是斗过的人,来,给你看看。” 说着,吴小敏转过身,背对着许欢撩起了衣服,把光秃秃的脊背亮在了许欢面前。 只见吴小敏的背上,横七竖八有二十来条刀疤,有的深、有的浅、有的长、有的短,最厉害的一刀,是肩胛骨上的那条刀疤,下手极重,以至于肩胛骨上都有个坑,感觉那儿缺了块骨头,让人触目惊心。 第70章 血的教训 第70章 血的教训 连心性素来阴狠的汪嵩,看着吴小敏这一背的刀疤,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许欢道:“靠,我的敏哥,你这是跟人战斗了多少回啊?” 吴小敏放下衣服转过身,一脸自嘲的苦笑:“小欢哥,你当我是在这儿显摆光辉事迹啊?如果真是跟人干了很多架,才搞成这样,那我也认了。可惜不是,这是被人家一次搞的。” “一次?被人砍了二十多刀啊?”许欢心中想象着当时吴小敏的惨烈样子。 吴小敏道:“所以说,这够丢人吧,其实丢不丢人都是次要的,寒了心才是真的。” 接着,吴小敏就跟两人说起了当时的经历。 吴小敏从技校毕业后,到厂里上了两天班,就吃不了那个苦了,继续在社会上鬼混。开始时,倒也威风过几天,但有次,他们的人,惹上一帮吃“血泡饭”的。 渝城俗话里,所谓吃“血泡饭”的,专指收人钱财,替人干脏活的那种人。这种人,跟林若海和杜志猛这种混江湖的,还不太一样。 林若海他们,还是有规则、有底线,能化掉的事就化掉,能平的事就平掉。而这种人却是典型的一帮亡命之徒,只认钱、不认人。而且,明码标价,比如打个骨折收多少钱,卸个零件给多少钱,不一而等,没钱,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认。 当时,吴小敏自认为自己也是个狠角色,惹上了事,也没有想着用钱平事。况且,当时他们这帮人,也没什么钱。 结果,吴小敏他们七八个人,就这样跟人家四五个人遭遇上了,吴小敏率先冲了上去。 说到这里,吴小敏那一脸的心灰意冷,还是表露无遗:“小欢哥,你是不知道,事不是我惹的,我是去帮忙的啊。结果,我们这边七八个人,等我冲上去,见人家齐刷刷的砍刀舞出来,全特么的落荒而逃了。就一个兄弟,替我挨了一刀,也逃了。剩下我一个人在那儿,也是人家没有成心要我命,否则,今天咱俩哪还见得着。不过,一只手真的差点儿就废了。” 那次,吴小敏在医院躺了三个多月,他那帮狐朋狗友,知道惹上了惹不起的硬茬,竟然一个都没有来看他,只怕吴小敏提出要报仇啥的。 那以后,吴小敏算是活明白过来。伤好了以后,别的事也做不了,老老实实地去学了个驾照,家里筹钱买了辆长安车,规规矩矩地跑起货运来了。虽然,赚不了太多,但过个日子还是马马虎虎过得去。 “真的,小欢哥,也就那个挨了一刀再跑的兄弟,我还勉强认。其他的那些人,什么特么兄弟伙,有什么意思,血的教训啊!”吴小敏唏嘘道。 许欢就说:“嗨,你也别想不通了,这件事从另外个角度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现在这样,不是蛮好的吗?” “是啊,我现在也这么认为。”没想到吴小敏当即就认可了:“我想通了,我这样的人,在江湖上烂混,既混不出名堂来,说不定还落不下个好下场。所以,小欢哥,还是你有头脑啊!” “我有什么头脑,小敏,你可别笑话我了。” 谁知,吴小敏却一脸认真道:“小欢哥,你怎么会没头脑。当年,我在学校被你弄了一回,后来我也琢磨明白了,其实你也根本没那个胆子杀人。只不过是吓唬我,而且,成功把我给吓唬住了。当时,我可没现在这么省油,是不是?但是,你这招高明啊,后来,大家相安无事。你说那时候咱俩真打来打去,不定弄得多烦呢。现在,你我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聊这些了。所以,我相信,你以后定是能成大事的人。不像我们这些人,只知道瞎几把傻混。” 许欢听着吴小敏心无芥蒂地聊着往事,心里就更踏实了几分。原本,他还有些担心,吴小敏这样的人,帮自己跑货运,到底靠不靠谱。但今天聊了下来,他放心了不少。 看来,这个吴小敏的确是收心了。 大家谈得差不多了,吴小敏索性开着车,跟着许欢他们,分别去办公室和仓库一趟,算是认了个路。 吴小敏眼见许欢他们办公室虽然不大,但样品摆得整整齐齐,工位布置得有条不紊,电脑、打印机、电话传真一应俱全。再到仓库,五百多平方的面积,现在虽然空荡荡的,但是,过不了几天,就会堆满产品。 “小欢哥,你这实力,比我想象的更厉害。这仓库,这么大面积,以后,我跑这边的多吧?”吴小敏啧啧感叹道。 “出货到这边,结算到公司那边,怎么样?” “没问题,等你们电话!” 吴小敏走了后,汪嵩问许欢:“这哥们儿谁啊?听着好像跟你以前曾经还有过节啊?” 许欢就笑:“就是那个号称动不动敢摸出土火来轰人的哥们儿,后来被我收拾了一回,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 汪嵩恍然道:“噢,是他啊。看不出来,真是一点看不出来。” “社会是个大课堂啊,人都是会变的。现在谁还看得出来,你汪老板,以前是个靠桌子上玩点儿小动作,骗骗大伯大妈钱的人啊。” “日,老子什么时候骗过大伯大妈的。你丫说得,好像你就没干过这种龌龊事似的。”汪嵩愤然回击道。 许欢都开心地大笑起来,想起了很多少年时候的趣事。 但是,吴小敏的事情,也让他有些感慨,他回头想想,自己这些年来,虽然遇到了很多状况,然而每每总是有惊无险。 “嵩娃,咱们总的来说,还是运气不错的。现在,新的事业又要起步了,希望我们能更上一个台阶吧。” 汪嵩在这点上倒是看得清楚:“运气固然是一方面,但是我们自己也很努力的,认真地在做每件事,而且,都在不断地学习新的东西。这叫,天助自助者。” 说到学习,许欢就想起来了:“对了,朵儿姐的电脑,现在到底学得怎么样了啊?我也没去看过。” “没问题,我现在才发现,朵儿姐还有一个本事,就是记忆力极好,她但凡上了心,学起来很快的。” 许欢就笑:“你才发现啊,我早就发现了。以前,一两千张碟片在那儿出租,哪些在外面,哪些在店里,她门清。人家还碟片,她都不用翻本子,就知道有没有超时。这方面,咱们三个男的,谁也比不过她。” “所以啊,你让她来管进货出货,这个安排简直太合适了。” 第71章 各就各位 第71章 各就各位 又过了几天,许欢他们新公司的所有准备工作均已完成,高小山发过来的货也入库了。大家开始各就各位地展开工作。 如今这个公司,现在又多了四个人,其中一个叫段斌,是陈军从固隆销售公司挖过来的业务人员。一过来,直接就升为销售经理了,和王继东平级。 另外两个业务员,一个叫李俊,一个叫彭华,都没有什么销售经验,李俊比较机灵,话多。彭华显得稳重一些,但性格也不内向。 许欢还特地招了个前台,样子满俊秀的一个女孩子,肖萍萍。主要协助钱小朵工作,办公室打打杂,有客户上门泡泡茶什么的。 一开始,汪嵩还想省一个人,对许欢道:“现在,咱们找个前台在那儿矗着,有这个必要吗?” “怎么没必要,客户一来,一看我们公司,就是个正规公司。你不知道,沪都那些公司,无论大大小小,都得有个前台。现在,咱们一单生意下来,动辄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咱们不能搞得像个草台班子似的。这可不比在临江开店的时候了。再说了,这一屋子都是男的,就朵儿姐一个女的,找个前台,她平时也好有个伴儿。”许欢老气横秋地教训起汪嵩来。 汪嵩就不吭声了,在公司的很多事情上,许欢考虑得要比他们都周到。但他过了一会儿,还是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朵儿姐要什么伴儿?她独来独往惯了。” “那是以前!现在朵儿姐变化多大你眼瞎吗?对了,明宇哥什么调下来啊?现在,他俩正是热络的时候,老不见面可不大对啊。” “应该快了吧?”汪嵩挠了挠头:“上次他不是说好像是下个月吗?” 两人正这么在小办公室聊着,陈军进来了。进来前,还敲了敲门。 汪嵩就笑:“军总,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假客气了。” 陈军道:“什么假客气,这是必须的,我得给下面的人打样。否则,上梁不正下梁歪,用不了几天,规矩就坏了。嵩哥,咱们下班了,怎么都可以,但在公司上班的时候,该端着的样子,还是得端着。” 许欢朝陈军竖起了大拇指:“对的,到底是军搞得灵清。” 陈军笑着说:“因为,现在就我手下有兵有将啊,所以,只好假模假样地端着咯。” “不过,军,你对下面的人,也别太严厉了。咱们说到底,是个销售型的公司,讲究个‘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才行。”许欢叮嘱了一句。 陈军应道:“好的,我有分寸的。尤其是继东,大家本来就是朋友,我更加不可能老是对他指手画脚的。” 三人玩笑了两句,陈军才道:“两位哥,说正事。现在,产品大家都熟悉了,该统一的口径,我这里也给他们统一了。我是这样考虑的,现在继东和段斌,一人带一个新手,分片区开始杀出去。前期,就扫街,见店就进,从陌生人开始做。先练手,等两个新人适应了,再单兵分开跑,到时候,咱们再视情况招人,怎么样?” 许欢点了点头:“没问题,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差成交了,咱们要尽快出单。这样,才有一个完整的闭环过程。” 然后,许欢又对汪嵩道:“这段时间,你把原来的那些代理商全回访一遍,有些咱俩一起去,有些分头去。能谈下来两个愿做分公司的,后面会省力不少。趁这一个多月,我还在渝城,你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统抓在手里。这样,我去沪都才会省心省力。管理上的事,咱们不能指着朵儿姐的。” “yes sir”汪嵩怪模怪样地给许欢敬了个礼。 看看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陈军突然问道:“欢哥,这两天你有没有时间?” “怎么啦?需要多久?” “最多两三天,我想叫你跟我一起去趟桐县。” “桐县?去干嘛?”许欢知道,陈军当年是躲在那儿过的,但他不明白,这时候陈军叫他一起去桐县做什么。 陈军道:“你知道的,当初我落难了,桐县韩茂大哥收留的我。这后来,虽然我跟他都在联系,但一直没见过面了,我想趁现在还不是太忙,去他那儿一下。” 许欢还是有些诧异:“哦,那倒是应该去去的,可是你拖上我干嘛?” 陈军道:“韩茂家里开了个汽修厂,在桐县那边,人脉也挺广的。我寻思着,咱们这个产品,可以让他也弄弄。以前,我俩一起跑过生意,他招式也挺多的。这样,咱们的产品既多个销路,到时候他也能赚到钱,我权当还个人情。” 桐县虽然离临江只有一百多公里,但行政规划上,属于黔省,陈军这种做法,实际上是跨省在操作了。 汪嵩就道:“这合适吗?咱们谈的是渝城总代理,会不会,到时候给高小山他们落下什么口实。” 陈军脸上就露出个狡猾的笑容:“这个事情,现在就是打打擦边球嘛。我听你们介绍,高小山的货,目前根本没能力辐射这么远。所以,其实整个大西南的业务,只要我们有本事卖,都可以做,是不是?何况,就算高小山在黔省有总代理了,但桐县离我们渝城近,人家要到这边拿货,谁又能奈何?” 许欢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看行!只要咱们尽快把销量跑起来,高小山他们就得围着我们转,生产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把业务拓到这边来。再说了,光是长三角的业务,他还做不过来呢。短期内,这样操作一点问题都没有。军,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吧,怎么样?我估计过去叙叙旧,再聊聊生意上的事,两三天时间总要的。” 许欢答应过简晓彤,等她放假回来的时候,自己去接她的。此时,他心里默算了一下,离简晓彤放假回来,还有几天时间,应该没问题,就道:“事不宜迟,那咱们明天就去,说实话,我也真想见见你这位韩茂大哥。” 结果,大家都没想到,他们这渝城总代理,第一单业务却做在了黔省。 第72章 性情中人 第72章 性情中人 韩茂见到陈军和许欢,非常高兴。自从陈军回临江后,他跟陈军一直没见过面。 陈军倒是给他来过几次电话,从通话中,韩茂知道,陈军的问题,现在已经彻底解决了。但具体是怎么回事,电话里也说得不是太清楚。不过,韩茂心里还是挺为陈军高兴。 这次,见到两人过来,而且,一看陈军的精神面貌,已经和当初落难时判若两人。 韩茂的年岁比许欢和陈军都要大几岁,所以,许欢也跟着陈军叫他“茂哥”了。 陈军指着许欢道:“茂哥,这是许欢,我最要好的发小,穿开裆裤就玩在一起的,但是,说来羞愧,当时我在你这里的时候,还就是为了躲他。所以,这次特地带过来给你见见。” 说着,陈军就把当时的事情,给韩茂大致讲了一遍。 韩茂那时候,虽然猜到陈军有难言之隐,但哪里想到,事情竟然如此曲折,现在听来,也是不胜唏嘘,连连感叹:“万幸万幸,总算是解决了,真不容易啊。” 在来的路上,陈军已经把自己跟韩茂交往的那些经历,告诉了许欢。 所以,此时,许欢感激地对韩茂道:“茂哥,这次我跟着军一起过来,是特地来感谢你的。真的,当时,多亏你劝说了他,要不然,他不定待在你这儿多久才肯见我呢,这样,事情后来的走向,真是很难预测了。” 韩茂就说:“嗨,你这么说就言重了。其实,当时陈军自己心里已经想好了,我不过是轻轻推了一把而已。就算我没说那些话,我相信他也会回来找你的。” 当晚,韩茂在当地生意最兴隆的餐厅,请两人吃了一顿正宗的羊肉火锅。 当地的黔北麻羊,是颇有盛名的。该羊膻味轻,肉质鲜嫩。汤底用多种天然香料和全国闻名的黔省辣椒熬制而成,滋味浓郁、香气扑鼻。这让许欢这个特爱美食的人,着实大快朵颐,连呼痛快。 席间,陈军就把过来的另一个目的,给韩茂说了。 谁知道,话才说一半,韩茂就大笑起来:“哈哈,所以说,这就叫菜籽掉进针眼里——遇了圆(缘),还真是凑巧,你俩来得挺及时的,这就叫机缘啊。” 原来,韩茂一个朋友,是桐县百货公司的,现在,桐县的百货大楼,正好改建过了,把地下室弄出来,准备开一个超市。内部一招标,韩茂的朋友拿下来,现在正筹备着开业呢。 陈军听完忙问:“茂哥,你这朋友跟你关系如何?” 韩茂也不啰嗦,拎起电话就打过去:“亮子,在干嘛?…出来喝酒,我有两个临江的朋友过来了…尊市羊汤,二楼6号包厢。” 挂了电话,韩茂笑道:“一会儿就到,具体事情你们自己聊。对了,跟你还是本家,叫陈兴亮。” 许欢和陈军心里就有了谱,能随时叫出来喝酒的兄弟,关系应该不会差。 没多久,陈兴亮就到了,一见面,把许欢两人吓了一跳。 许欢个子有一米八,宽肩厚背,也是个魁梧汉子。这哥们儿,竟然看着比许欢还大一圈,一走上来,羊肉馆那搭设出来的二楼,地板都在颤。 外形倒也罢了,这哥们儿一坐下,“哐”地一声,先往桌上礅了一个4升的塑料桶:“我带了一点儿酒过来,自酿的,放了有八年了,今天咱们整这个。” 乖乖,4升的桶,8斤酒,这叫带了一点儿酒吗,这是往出人命的节奏上在弄啊。 韩茂笑了起来,他知道陈兴亮误会了,以为自己叫他过来是陪酒的,于是道:“亮子,不存在的,这都是自家兄弟。” 接着把许欢和陈军介绍给了他:“你不是要开超市了吗?我这两个兄弟就是做货架的,所以把你叫过来,你们对接一下。” 陈兴亮大咧咧地说:“知道了,今天不谈生意上的事。既然是自家兄弟,都好办。子不是都曰过的吗,有朋自远方来,不醉不归。” 许欢一看,这哥们儿也是个性情中人,看样子酒量很好,光这副身胚,容量就小不了,不由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这趟该把钱小朵带出来的。 但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好在陈军和自己,也还有些酒量,就道:“子曰没曰过都不重要,既然亮哥曰过了,那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结果,许欢和陈军两人,那天喝得七荤八素地才回到了宾馆,一夜无话。 第二天,韩茂早早过来了,见两人还有些头重脚轻的样子,浑身的酒气,就有些难为情道:“嗨,亮子这个莽子,出手有点不分轻重了啊,自家兄弟,哪有这样喝的?” 陈军道:“这哥们儿,太特么能喝了,多跟他喝两次,怕是半条命都搭进去。” “不过,他昨天走的时候,也差不多了。在那儿拉着我,翻来覆去一个劲儿地问‘茂哥,这是哪里来的两位英雄’。”韩茂笑道。 昨天,离开的时候,也就他还清醒着,不是他酒量好,而是这三人斗上了,都没针对他。 许欢洗了把冷水脸,感觉清醒了些,就问:“茂哥,你跟他是……?” “他爸跟我爸,是师兄弟,我跟他算是世交。没问题的,这生意你们今天只管去谈,同等条件下,他要是不把生意给你们做,我这里他休想交待得过去。何况,昨天你们杀得个人仰马翻的,这酒岂能白喝啊?” 韩茂说罢,就带两人出去吃早饭:“宾馆里的早饭就不要吃了,许欢第一次来,带你去嗦碗正宗的黔省米粉。出通汗,这酒气保证全散了。” 吃早饭的时候,陈军就把自己的意图跟韩茂说了:“茂哥,我是想,黔省这边的业务,就由你来做。你如果有这个兴趣的话,陈兴亮这单,谈好以后,就由你来跟进了。后面该怎么操作,我再仔细跟你说,怎么样?” 韩茂摇了摇头:“军,这生意还是你做,我就不来弄了。我跟亮子,怎么做买卖啊?” “不是啊,后面还有单子啊。我们这业务,在渝城还跑不过来,所以,我想你要是有精力的话,这边做个分公司啥的,都是自己人,不是蛮好的吗?”陈军原本的想法,并不想把自己的精力放到这边来,他想通过韩茂,多一个销售点。 所以,虽然韩茂这么说了,他还是在那儿坚持。 第73章 急性子人 第73章 急性子人 韩茂完全明白陈军的意思,他拍了拍陈军道:“你的好意我懂,这生意还是很有前途的。但是,我就不来掺和了。” 见陈军还想说什么,韩茂道:“主要是我精力顾不过来。汽修厂那块,我家老爷子已经主要交给我在负责了,现在,用车的人越来越多,平时也很忙的。所以,我来做这个生意,也跑不大出去的。” 陈军道:“跑不出去,那你就光是桐县做做,也可以的啊。” 韩茂笑笑:“桐县能有多大,亮子这个超市一开,短期内也没有大超市了。再说了,后面即使有需要的,人家肯定到亮子这儿来打听的,到时候,叫亮子帮你牵个线就得了。行了,就这样吧,你在这边有业务做,咱哥俩还时不时地能碰个头,多好。” 陈军见状,就不便再多说什么了,业务能自己做,当然更好。 三人吃罢早餐,韩茂把许欢和陈军带了过去,然后说:“军,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自己谈,反正在商言商,你该怎么谈就怎么谈,我在场反而不合适。” 说罢,韩茂给陈兴亮打了个电话,就先走了。 许欢对陈军道:“茂哥这个人,是个敞亮人,你这个哥们儿交得不错。” “是的,欢哥,兄弟中,我最认的就两个人,除了你,另一个就是他。所以,我才想让他也来整这个生意,但既然他没兴趣,就不勉强了。” “嗯,是的,他说得也有道理,以后,这边有这种需要,他肯定也会帮我们留意的。” “对了,欢哥,待会儿和陈兴亮谈价格的时候,让我来主谈。” 许欢就笑道:“你是销售总经理,正该你做主,你看着办,我就不发表意见了。” 两人正说话间,陈兴亮迎了过来,三人一起去看了场地。 陈兴亮这个超市,虽然在地下室,但面积不小,经营场地就有近九百个平方,这倒是有点出乎许欢他们的预料。现在,装修已经基本全部完成,只等着货架到位就可以开张了。 场地看完,三人到了陈兴亮办公室,刚一坐下,他就说道:“之前,也有人联系过我,刚接触了两回,你们要是再晚些过来,恐怕我都定掉了。” “噢,报过价了吗?”陈军问。 “报过了,你们的东西多少钱一套啊。”陈兴亮问得很直接。 陈军也很直接:“三百五一套。” 陈兴亮一对牛眼就瞪圆了:“啥?三百五,兄弟,你没有搞错吧。” 许欢就笑道:“亮哥,昨天虽然被你放翻了,但现在酒肯定醒了。都是自家兄弟,你就说贵了还是便宜了?” 许欢这样说,是因为心里有底,陈兴亮之前联系的那一家,八成是固隆的产品,所以在价格上,他心里妥妥的。 果然,陈兴亮骂骂咧咧起来:“狗日的,上次那个王八蛋,跟我说一套要五百八,磨了很久,都不肯让价。这孙子也太黑了吧!” 陈军就说:“亮哥,你也不能这样说人家,你一说这价格,我就知道了,大概率是羊城的货。说实话,他们东西比我们的产品,的确是要好那么一点点的。不过也有限,没好到这个份上。” 陈兴亮就从抽屉拿出平面图来:“你们看看,这是那小子给我画的布局图,一算下来,要六百来套货架,这特么的一进一出,十多万都进去了。” 许欢仔细看了一下布置图,发现对方的业务员不够专业。当即他就拿起笔来,在上面划来划去,提了很多改进意见。 在这个过程中,许欢给陈兴亮灌输很多概念,过道留多宽合适、动线如何设计、中心岛堆头应该怎么做……这些东西,全是这段时间,许欢在沪都的超市里总结出来的。 陈兴亮虽然自己开超市,但到底也没有多少经验,听许欢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在那儿听得连连点头。 大家在那儿聊了一通,陈兴亮越说越兴奋,突然问:“你们有现货吗?” 陈军就道:“你这种规模的超市,我们铺个七八个店的货,还是不缺的。” “走,去你们仓库,我看看东西,没问题咱就定了!”陈兴亮是个急性子人,听完一拍大腿,拿起电话就叫司机。 “现在?去渝城?”许欢惊讶道。 “是啊,我让司机开车,东西看完咱们回来,刚好吃晚饭,再好好喝一顿。” “亮哥,要这么急吗?” “要啊,早一天定下来,我就早一天开张啊。能不急吗?” 许欢和陈军,原本想在桐县多待两天的,未曾想,又被陈兴亮拉着往渝城去了。 陈兴亮给韩茂打电话,被骂了一通:“亮子,你特么要不要这么疯,我的兄弟过来,这屁股还没有坐热乎,你倒好,又把人家拉走了,有你这么待客的吗?” “回来的呀!”陈兴亮在车上大着嗓门道:“今天晚上就回来,你准备好夜宵就是了。” 许欢和陈军只有相视苦笑,桐县离渝城近二百公里,这一路过去,就算不堵车,到地点也得下午三四点,再看货、谈合同,再折腾回来,没个半夜怎么可能。 果然,等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渝城时,已经快到五点了。许欢他们先带陈兴亮去仓库看了看货,然后再到了公司,看组装好的样品。 陈兴亮虽然是个线条粗放的人,但是在看产品时,却很是仔细。他心里也在嘀咕,这价格相差这么大,东西会不会有问题。 所以,在看样品,他毫不客气用那双肉墩墩的大手,在样品上哐哐地按压着。 许欢和陈军由着他弄,他们也想检测一下客户的真正反馈。 等陈兴亮上下左右折腾了一通后,许欢才问道:“亮哥,如何?东西合不合你要求?” 陈兴亮就点了点头:“嗯,板子是比他们的稍微薄了点儿。但也够用了,要这么唧吧厚干啥,又不是在上面睡觉。咱们谈合同吧!” 许欢笑道:“这个你跟你本家兄弟谈,他全权负责。” 陈军拿起份空白合同,就把陈兴亮带进了洽谈室,许欢都没跟进去,只是在外面同汪嵩他们介绍这个单子的情况。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两人才从洽谈室出来,最后,价格定在了每套三百二。先付三成定金,安装完验收合格,一次性付尾款,陈军条件谈得不错。 第74章 无谓之争 第74章 无谓之争 后来,抽了个空档,许欢悄悄问陈军:“我的心理价位是三百,毕竟是朋友介绍的,你这价格,会不会稍微偏高了点?” “高啥啊?不高的。我跟他都说好了,以后,有人问起他价格,一律说三百五。”陈军正色道。 接着他压低声音对许欢说:“然后我悄悄告诉他,以后,只要他介绍过来的客户,只要在我们这里成交了,三十的差价,全返给他。” 许欢顿时笑了起来:“军,你可以的啊,咱们这是墙外开花墙内香啊。渝城总代理,你先发展黔省的客户了。” 这单生意后,许欢对陈军的业务能力,就更加放心了。他知道在赚钱这件事,陈军比他要狠,以后,他在销售上不用操太多心了。 不过,那天他们没有真如陈兴亮所说的,连夜赶回桐县,去和韩茂吃宵夜。因为等到合同签好,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许欢坚持把陈兴亮留下了:“亮哥,不差这一晚,现在太晚了,赶回去真是得半夜了,司机师傅体力也吃不消,而且不安全。” 陈兴亮知道许欢说的是实情,渝城往黔省的路,多为盘山公路,有的坡陡峭凶险,弯度极大,大白天开还得提着神,遑论晚上疲劳驾驶了。 所以,当时,黔省的司机,驾驶的技术都是挺好的。 不过当时也有个有趣的现象,黔省的司机在自己地盘上开车,纵然道路蜿蜒崎岖,条件不好,却很少出事故,但往往开下山来出了省,却容易出差错。 大家都说,因为路不好,所以开得很小心,反而没事。等到开出了险要之处,到了一马平川的地方,顿时神清气爽,车开得特别快,特别放松,结果就容易出状况了。 许欢这一挽留,跟着陈兴亮的司机师傅,无疑心里是最开心的了。 许欢把两人带到公司旁边最好的宾馆,给两人开好了房间。他和了陈军、汪嵩和王继东三人就坐在大堂里等他们。 趁着陈兴亮和司机去房间的时候,陈军跟许欢嘀咕:“你今天咋不叫上小朵姐呢?” “我问过她了,朵儿姐不喜欢这种酒局应酬。算了,随她,咱一帮大老爷们儿,她在一起,反而聊天没那么方便。” “你跟她说,这不是应酬,是报仇。咱俩昨晚可被陈兴亮灌惨了,今天这个机会正好,这胖子的酒量,喝酒又喜欢逞强,恐怕得小朵姐出马,才收拾得了他。” 许欢笑笑:“生意都给我们做了,既然他喜欢在这件事上逞强,咱们让人家得意一把又何妨?何必非要把他干趴下呢?显得我们睚眦必报的样子,不够大气。” 汪嵩就道:“嗬,许欢,这可不像你啊,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收敛了啊。过去,没事还要瞎逞强,现在居然懂得示弱了,说,是不是受了我的影响,变乖了。” 许欢很认真地对大家说道:“我是悟到了个道理,这些年来,咱们取得的所有成绩,没有哪一件事,是靠逞强逞出来的。孙子兵法说过,上兵伐谋,即使与人争斗,最高境界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所以,我现在觉得,这种意气之争,都是无谓之争,越来越不感冒了。” 王继东的脸上,流露出崇拜的神色:“欢哥,所以说你一直是我楷模。跟着你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陈军哈哈大笑起来:“继东,没看出来,你这马屁功夫厉害啊。不过,你这样是对的,咱们干销售的,多夸别人总没错。” 在这几个人里面,王继东虽然跟许欢是同学。说起来,两人现在的编制,还都在临江纸厂的,但是论起与许欢的关系,他的确不及汪嵩和陈军深厚。所以,被陈军当众这么一笑,王继东就觉得有几分尴尬。 许欢忙亲热地拍了拍他:“继东,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记住,既然是自己人,咱们夸人要在背后夸,骂人却要当面骂,这样才不见外。你看这两个臭贼,什么时候说过我好话。不过,陈军说得有道理,做销售的,要会夸别人,这夸人也是门大学问,你得夸到点子上。” 王继东就点了点头,只是说道:“但我的确有些崇拜你嘛,在技校的时候就是这样子。” 几个人正闲聊着,陈兴亮两人下来了,于是大家拥簇着往餐馆走去。 不过那天晚餐还好,陈兴亮也没有死命拼酒。毕竟渝城不是他的主场,而且,头天晚上,虽然他把许欢和陈军都灌醉了,但其实也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今天再喝,也是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大家喝得恰到好处,却也很是尽兴。 第二天,许欢原本想着简晓彤就要回来了,自己得抓紧时间,再把公司的情况捋顺一些。所以,他就有些不想再去桐县了。但陈兴亮却不依,直说不把两人都带回去,他跟韩茂没法交差。陈军也劝说他一起去。 许欢想想,陈兴亮这合同签下来了,这个单子已经进入了实操阶段,场地自己也该去仔细看看。毕竟,这是公司第一个单子。 虽然,汪嵩已经掌握了超市布局的一些要领,但是,现在真正有实操经验的,只有自己。所以,他还是再去一趟更稳妥。 不过,这次他就把汪嵩也带上了,一行五人,吃过早饭后就往桐县去了。 到地方后,陈兴亮也没再客气,大家简单吃了个午饭,就直接去了场地,他现在巴不得早点把东西弄到位。 在初步洽谈时,许欢已经在固隆的布置图上进行了优化,但当时只是纸上谈兵。 固隆的那张图纸,只是张草图,也是业务人员自己测量后,手绘的,并不是很标准。现在,许欢他们很多地方都要一一复核过。多一个柱头,就有可能会少安装一套货架,一个消防通道的预留,就有可能整面墙的布置都要变化。这些变动,都涉及到合同最后的总金额,一点儿不能大意。 所以,整个下午,陈兴亮也陪着许欢他们三人,在地下室测量、忙活,一直到晚饭时间,图纸都没固定下来。 第二天,大家又忙了一上午,才全部敲定,陈兴亮在图纸上签了字。 双方确定了发货和安装时间,事情这才算完。由于,这个超市有几处地面及墙面的装修还有点瑕疵,所以,安装的时间又延后了几天。 第75章 事有不巧 第75章 事有不巧 桐县单子的顺利签下,让陈军手下的业务员,顿觉信心倍增。连固隆过来的段斌都说:“这个产品确实有竞争力,这样打下去,会把固隆做得死死的。” 陈军笑道:“人家固隆,那可是做得全国性生意,哪里会计较一两个城市的得失,人家不在乎。所以,现在正是大家赚钱的好时候。” 事实胜于雄辩,陈军刚开局,就拿下了一张总额二十万的单子,这对业务人员来说,是最好的刺激。一个个已经坐不住了,纷纷撒开腿出去跑业务了。 从桐县回来后,许欢也是一直连轴转,他急于把流程都理顺,只有把流程完善了,之后他才能放心去沪都。 所以,他这些天,不但陪着汪嵩一起,把原有的关系人都逐一拜访,在办公室一有空,就指导钱小朵学电脑软件、做统计,给她讲解进货出货时,容易出纰漏的关键环节。 钱小朵现在学习态度尤其端正,有时候,给她讲一个东西,她翻来覆去地总弄错了,许欢急得跳脚了,说话变得都不客气了。 但是,钱小朵脾气难得地好。居然表现出虚心恭敬地样子听着,一点儿不跟许欢甩脸色。反而道:“你别急嘛,再给我说一下,我还有点转不过弯来。”倒把许欢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有一次,钱小朵很认真地问许欢:“你说,等我熟练了现在这份工作,是不是也可以算是白领了。” 许欢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白领?朵儿姐,你可是我们奔腾商贸公司核心股东,说是金领都贬低你了,还白领。” 现在这个公司的名字,是当时他们去办营业执照前,大家一起商量,汪嵩随口道,干脆叫“欢腾”好了,把你许欢的名字带进去,寓意也好。 许欢当即就把这个名字否了:“别搞得这么俗气好不好,还非要带个谁的名字,你咋不取个什么‘嵩朵’‘欢嵩’之类的呢,以为是你家霞儿的徐记餐馆啊。” 后来,许欢取了个奔腾,他解释说,现在处于一个奔腾的大时代,而且奔腾又是电脑中央处理器的名字,公司叫这个,一听就有科技感,大家一阵嘻嘻哈哈地就这么定下来了。 许欢笑过钱小朵以后,又有些诧异地问道:“你咋想着自己问自己是不是个白领呢?” 钱小朵脸上就有了两分扭捏,不过跟许欢,她还是实话实说道:“我就想着,以后明宇跟他父母介绍我时,可以说我是公司里的白领嘛。这总比说是个碟片店的老板娘,感觉会好一些吧?” 许欢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朵儿姐,你别这么底气不足的样子。现在,你是堂堂奔腾商贸公司股东,核心高管层,明宇怎么介绍你,在父母面前都会很有面子的,你可别捧着金饭碗,还在那儿像个讨饭的一样。” 许欢这些天虽然很忙碌,但是心里却越来越踏实。因为,事情正一步步朝着理想的方向在展开。不过,也有他意想不到的不痛快事发生了。 这天,许欢掰着手指头一算,第二天简晓彤就要到临江了。 虽然许欢竭力劝说简晓彤坐飞机回,但她最终选择坐火车回来。主要是价格的原因,一张卧铺两百多,一张机票却要一千多,差了不是一点点。 如果她答应坐飞机,许欢肯定给她订票。但简晓彤向来不愿意超出自己能力去消费,更不愿意为此去花许欢这么多钱。何况,火车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直接到临江,飞机却要到渝城再周折一通,也是麻烦。 出发前,简晓彤给许欢打了电话,告诉了自己列车的时间。 许欢把手上的事情盘了盘,交待了几句,就准备回临江去了。 谁知陈军听说他要回去,就道:“欢哥,不行诶,明天陈兴亮的货架要安装了,他点名这次你一定要过去的。” 许欢顿时就火了:“玛的,他凭什么来点名我啊?这次咱们也够重视他了吧,还非得要我过去,他这个谱也摆得有点大了吧!” 陈军就一脸为难的样子:“唉,他也不是摆谱,主要因为这次很多布置的意见,都是你提出来的。所以,他觉得有你在他更放心。之前,我也不知道简晓彤刚好是明天回来,所以就一口应承他了。” 其实,许欢也挺重视这个单子的,不但让陈军早早委托韩茂,在当地联系好了安装工人,而且,许欢还让公司现有的人,除了钱小朵和肖萍萍两个女的,全部都过去学习,让大家都获得一个实战的体验。 原本,他有时间的话,不用陈军说,他也会跟过去的。 但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陈兴亮这个单子,东拖拖西拖拖,偏偏和简晓彤回来的日子冲突了。 现在的许欢,很少发脾气了,尤其是在公司里,就更加不会乱发脾气。陈军这突然来的一句,打乱了他的计划,顿时让许欢心中极其不爽,一股无名邪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 陈军见状,忙道:“那没关系的,到时候我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一下陈兴亮就是。大不了,吃饭时再自罚三杯,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许欢站在办公室里,此时,他觉得所有的眼睛,似乎都在看着他。 他默然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道:“算了,不回去了,明天我跟你们去。” 陈军道:“欢哥,真没关系的,你别管陈兴亮了。” “不行,照道理这次我本来该过去的。而且,你既然已经答应他了,咱们不能失信于人,让人落了口实。”许欢心里知道,他要是真不过去,大问题也没有,但是,后面陈军收尾款,多少会吃力一些,至少要被陈兴亮酸损一番。 “那简晓彤那儿?”陈军犹犹豫豫地问道。 “我让常强开车去接她一下吧。等桐县事情完了,我从桐县直接回临江,距离近很多。见面后,我再跟她解释吧,不会有什么的。”这时候,许欢已经平静下来了。 但他心里却在暗暗叫苦,因为,简晓彤这时候还没有手机,现在又在火车上,他都没法提前跟她说明一下情况。 想象着简晓彤原以为下车就能见到自己,结果却发现他却不在时,那种失望的表情,许欢心里就一阵阵难受。 他知道,如果不失信于客户,就只能失信于简晓彤了。但现在这种情况,两害相权许欢只能取其轻,谁让他是这个公司的领头人呢。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怎能这么自私地选择去接女朋友,而置公司利益于不顾。 第76章 尚有不甘 第76章 尚有不甘 许欢刚离开沪都的两三天,刚开始时,简晓彤还真是有些不适应。虽然,她从来不是一个爱撒娇发嗲的小女生。 事实上,简晓彤一直是个具备独立人格的人。这个性格特点,她既不像她的父亲简明羽,也不像她的母亲。 她的父母,一生都活得那么谨小慎微。 所以,简晓彤纵然跟许欢已然有了床笫之欢,但她从不认为,自己从此就应该,依附在别人身上。 不过,自从她跟许欢在一起之后,许欢那如火一般的激情,仍然深深地感染了她。让她充实而愉悦,让她明白,原来生命中还有如此美好的情感。 这段时间以来,只要学校的事情一结束,她就自然会想着去找许欢。 这些年,简晓彤一直忙碌着学习,对于交朋结友的事情,并不太在意。以至于虽然她性格随和,但朋友其实并不多。 直到有一天,简晓彤突然发现,学习这件事,并不需要她投入太多时间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有种孤单的感觉。好在,大学宿舍里,她这几个舍友都不错。 只是简晓彤一向话并不多,最近她才知道,原来,两个人之间,是可以有这么多话好聊的。 加上,许欢本是个活跃跳脱之人,总是能想出些,让简晓彤觉得有趣的事情,又处处迁就她、呵护着她。 因此,渐渐地简晓彤开始有些习惯,身边有许欢在的感觉。这蓦地许欢突然又离开了,她就觉得日子变得有些无趣起来。 好在,简晓彤一直是个安静的人,纵然有些许不适应,没过几天,她又逐渐调整过来了。 由于这段时间,简晓彤经常不在宿舍,而且有那么几次夜不归宿,虽然每次她回宿舍,都编了个貌似还不错的借口,但她那几个室友,大概也看出些端倪来了。 这些天,她们见简晓彤又成天安静地待在宿舍里了,忍不住就开起她的玩笑来。 尤其是姜娜娜,更是动不动就调侃她:“咦,晓彤,今天怎么不出去玩啊?咋不去找你的摊饼小王子呢?” 或者道:“晓彤,你没跟你家许欢吵架吧?要是他敢欺负你,给姐妹们说,我们去教训他。” 简晓彤本就不爱在宿舍说自己的私事,自从上次从舒旭的口中,她听出有人在给舒旭传话后,她就更不愿意在宿舍里,提自己和许欢的事了。 所以,每次姜娜娜这么说起来时,她都只是道:“这不是要考试了吗,哪有时间出去玩?” 她这么一说,连余莉都听不下去了:“得了吧你,你这个成绩,年年拿奖学金,这个考试还要花你多少功夫吗?” 简晓彤就抿嘴笑笑,不再接话,反正,她不来跟大家聊这些事。 唯独李晓珂,从不在简晓彤面前提许欢,反而经常跟她说舒旭的情况。什么舒旭去实习去了,在个多好多好的单位里;什么某天某天,舒旭到宿舍来找过你,没碰见很失望的走了。 简晓彤心里就知道了,李晓珂心里是偏向于舒旭的。 不过,随着她夜不归宿的次数多了,李晓珂就变得既不在她面前提许欢,也不在她面前再提舒旭了。 李晓珂心想,这关自己什么事呢,她不过是有些同情舒旭罢了。因为她知道,舒旭并没有对简晓彤死心。 所以,这天,舒旭又来学校的时候,先碰见了李晓珂。 李晓珂就告诉她,简晓彤在宿舍的。于是,舒旭就打了宿舍的电话,约简晓彤出来见个面。 简晓彤挂了电话后,又回了趟宿舍,她叫姜娜娜陪她一起出去,说舒旭来找她了。 姜娜娜就笑:“青天白日的,你还怕舒旭怎么样你啊?真是的,我才不跟你一起去呢,免得到时候,惹人家舒旭恨我。” 无可奈何下,简晓彤只好自己去见舒旭了。她倒不是担心舒旭会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跟舒旭见面,挺尴尬的,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好在舒旭倒是挺自然的,见到简晓彤,他依然笑得那么满面春风。 “嘿,现在找你一趟可真不容易了。” 简晓彤笑笑:“因为你去实习了嘛,在学校的时间不多。听晓珂说,你在沪都金融院实习。不错啊,那可是个好单位,怎么样,是不是将来就在那儿上班了?” “应该吧。”听见简晓彤这么夸他,舒旭的脸上忍不住有了两分淡淡的骄矜。 他邀请道:“晓彤,咱们能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会儿吗?” 简晓彤略略犹豫了一下,说:“那我请你喝杯咖啡吧,可以吗?” “当然可以!” 说着,两人往校园里的那个咖啡店走去。 刚一进去,简晓彤就点了两杯咖啡,急急忙忙地付了钱。她知道舒旭的口味,以前,两人也到这来喝过几次咖啡。 舒旭也没跟她争着付钱,只是默默地看着简晓彤在收银台那里忙活。 付过钱后,简晓彤才过来坐在舒旭对面,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都这么默默坐着,简晓彤坐在那儿,就觉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该跟舒旭说什么。 直到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简晓彤才好像找到了一件事情似的,拿着小勺子,在那儿轻轻地搅动着咖啡。 舒旭呷了口咖啡,终于忍不住问:“晓彤,你与那个许欢,现在怎么样了?” 简晓彤微蹙了一下眉头:“咱们不聊这件事,好吗?” 舒旭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往咖啡里又加了一块方糖。又过了一会儿,才问:“晓彤,再有大半年,你也要实习了,你是准备留在沪都,还是会回渝城去?” “还没有想得太好,我有考虑过留在沪都,毕竟沪都是全国领先的城市。不过,到时候也要看单位的,单位不好,或者跟我的专业不匹配,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说起这件事,简晓彤就自然了起来,她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舒旭明显精神一振,说道:“晓彤,其实以前我很多事,并没有告诉过你,怕你觉得我是在那儿显摆。” 简晓彤抬头看着舒旭,她有点儿不明白对方这话的意思。 第77章 割舍不下 第77章 割舍不下 看见简晓彤一脸疑问的样子,舒旭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词句。 然后,他尽量显得不那么炫耀的样子道:“其实,我家里在沪都的关系面挺广的,很多好单位里面,我父母都有熟人和朋友。要是你真想留在沪都,你们这个专业,那几个好的单位,我都可以帮你想想办法的。这次,我的实习单位,也是家里联系的。” 舒旭和简晓彤,不是同一个专业的。但是,他对简晓彤的专业很了解。他知道,简晓彤这个专业,在沪都,进哪些单位是比较理想的。 但是,舒旭说完这个话后,发现简晓彤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既没有高兴的表示,更没有那种急迫的感觉。 舒旭以为简晓彤不相信自己的话,继续道:“晓彤,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个爱说大话的人。我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有很大把握。不敢说一定进到哪家,但那几个好单位,至少可以帮你落实一两家。” 看着舒旭满脸期待的神色,简晓彤心里,第一次对他生出了非常膈应的感觉。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淡淡笑着回了一句:“哦,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能力。谢谢你的好意,现在这事情还早,到时候再看情况吧。说不定,我最后决定还是回渝城去呢。” 舒旭显然没有明白简晓彤心中的感受,他认为简晓彤的反应很正常,这就是简晓彤的性格。无论什么好事,她都不会显出那种欣喜如狂、迫不及待地样子。 比赛获了奖,她淡淡一笑;获得校级奖学金,她淡淡一笑;获得了国家奖学金,她还是淡淡一笑。 现在,舒旭将这么一个重大的消息,一个可谓事关前途命运的大好机会告诉她,她还是那么淡淡一笑。 然而,简晓彤的这个特点,却正是让舒旭着迷的地方。他觉得,这是简晓彤的与众不同之处。 在舒旭的眼里,简晓彤虽然来自外地一个小小的乡镇,身上却带有种大家闺秀的风度。她永远是那么淡定自如,优雅从容。用舒旭的话形容就是,简晓彤的身上,自带名媛气质。 可是,舒旭万万没有想到,简晓彤的心里现在对他,竟然有一种厌恶的感觉。 她分明感觉到,舒旭此时,正在用某种优越的条件,跟自己做交换。正在试图让自己出卖自己的灵魂。 而且,舒旭将这种意图,竟然就这么赤裸裸地说了出来,毫无掩饰。 如果说,简晓彤之前对舒旭,还尚有点歉疚之心,此时,面对舒旭的这番话语,她对这个人再也没有丝毫的好感。 简晓彤的逻辑很清楚,是的,现在她要留在沪都,的确需要一个好的机会,所以舒旭就用这个来跟她谈,以求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如果现在她最需要的是金钱,舒旭就会用钱来跟她谈。 这让简晓彤觉得,舒旭居然能把感情这件事,看成是一个交易,让她非常不舒服。 此时,舒旭并不知道简晓彤的心思,还在那儿分析那几个单位各自的优势,以及哪些单位把握大,哪些单位把握相对小。 他希望,通过这样的介绍,让简晓彤确信自己有这个能力。直到某天,简晓彤终于面对这个问题时,才会自然来找到他。 舒旭的滔滔不绝,终于让简晓彤失去了耐心,她站起来委婉地说道:“今天咱们就聊到这儿吧,我得回去复习了,你是毕业了,我还要考试呢。” 舒旭犹自道:“晓彤,你得抓紧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到底喜欢哪家单位,想定了,可以早点告诉我,这样咱们可以提前去疏通关系。” 简晓彤终于忍不住了,她突然笑着对舒旭道:“其实,单位好一点儿,差一点儿,我倒是无所谓。我想,在沪都我总不至于没有单位肯要吧。只不过要是我留在沪都,许欢肯定也留在沪都了。舒旭,你家里的关系这么好,要是你能帮他谋份好差事,许欢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舒旭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简晓彤,看着她优雅的转身,优雅地走了出去。只不过,这时的舒旭,却觉得这种他一直欣赏的“优雅”,现在对他而言,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一走出咖啡厅,简晓彤就长长吐了口气。她有点奇怪,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跟舒旭说最后这几句话。她忍不住自言自语:“莫非,我跟那个蠢货在一起久了,也学得像他那样,说话变得刻薄起来了吗?” 然而,回到宿舍后,简晓彤的内心却并不轻松。 舒旭今天跟她说的这些话,无疑将一年以后她所要面临的问题,提到了面前来。准确些说,已经不是一年后,而是大半年后的问题。 前一段时间,与许欢在一起,两人享受着热恋时的甜蜜,将很多烦人的问题,都暂时抛之脑后。可是,随着许欢的离开,简晓彤那发热的头脑,又渐渐冷静了下来。 简晓彤知道,许欢此时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但很显然,她无法做到像许欢这么洒脱。这么多年来,她走的每一步,从来没有“随意”这两个字。 当时,许欢毫不犹豫地告诉简晓彤,如果她选择留在沪都,自己也会留在沪都。 简晓彤相信,许欢说这个话的时候,是真诚的。但是,现在她却感觉到,这越来越不现实。 她不担心许欢在沪都的发展问题,像许欢这样的人,在沪都待久了,自然有办法混得如鱼得水。就看他来了还不到半年,在沪都不但结交了新朋友,还让他找到了不错商机,凭这本事,他在沪都肯定能立足。 但是,简晓彤越了解许欢这些年的经历,心里就越清醒地认识到,许欢根本割舍不下渝城的家人和朋友。 简晓彤的父母说过,她愿意在哪个城市,老两口老了,就可以跟她一起生活在那个城市。 因为,简晓彤家里亲戚并不多,爷爷简晓彤根本没见过,连她父亲对她爷爷的印象,也极其模糊。奶奶在简晓彤刚上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她父亲也没有什么兄弟姊妹。 在临江,简晓彤唯一的亲戚,就是她小姨了,所以简晓彤的父母对渝城、对临江,并没有什么特别离不开的情结。 但许欢却不一样,岂不说他家里那一堆亲戚了,就算他的父母,今后也愿意到沪都来生活,许欢的朋友们也不可能来。 而偏偏,每次许欢跟简晓彤说起他的那些朋友,那种眉飞色舞的样子,让简晓彤已经深深明白了,许欢是很难真正割舍掉这些情谊的。 即使,许欢毅然决然地跟着她留在了沪都,但这样的付出,是让简晓彤感到难以承受的,她只会觉得压力奇大无比。 想着这些烦人的问题,简晓彤更加思念起许欢来,她觉得,这个暑假里,得跟许欢好好讨论一下,她盼望着这个鬼主意颇多的人,能想出个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来。 第78章 悒悒不乐 第78章 悒悒不乐 虽然,简晓彤迫切地想见到许欢,但是,她并没有听从许欢的建议坐飞机。 这不是她的消费能力,而且,坐火车学生还有优惠。虽然,许欢会给她买机票,但是,简晓彤并不愿意用他的钱,毕竟两人只是在谈恋爱而已。 不过,在许欢面前,简晓彤觉得自己已经很不讲原则了。很多时候,她都已经由着许欢在那儿花钱了。 虽然她知道许欢从不计较,不过,简晓彤觉得,自己不能心里没数。 简晓彤订了车票后,跟许欢打了电话,告诉了他自己的行程。 透过电话,她都能感受得到,许欢那兴奋的劲头儿。所以,在回程列车上,那漫长的近四十个小时里,简晓彤无聊的时候,除了看书,就是在那儿发呆,想象着和许欢见面的场景,设想许欢在这个假期里,会做些什么有趣的事出来。 然而,当简晓彤拎着行李下车,在站台上左右张望时,却没有如愿看见许欢。只看见常强屁颠颠地跑过来了,她脸色就瞬间冷了一下。 不过,旋即她又笑眯眯地看着常强,她知道,这一定是许欢让常强来的,自己可没理由摆脸色给人家常强看。 常强胖乎乎的脑袋上一头大汗,他一边接过简晓彤的行李,一边跟许欢打着电话:“欢哥,接到了接到了。” 然后,他又忙着跟简晓彤说:“哎呀,欢哥临时有急事,脱不开身,千叮咛万叮嘱,让我一定跟你解释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手机递给简晓彤:“喏,欢哥说跟你说两句话。” 看着常强那手忙脚乱的样子,简晓彤摆了摆手,没有接电话,只是道:“你跟他说,没事的,他先忙自己的事好了,回头再说。” 说着,还用手里的绸布小折扇为常强扇着风:“咱们先安顿好了来吧,看你,忙得这满头汗。” 常强憨厚地笑了笑:“没事,我就是太胖了,怕热。走吧,车子停在外面。”说着拎起简晓彤的行李箱,往外走去。 简晓彤默默地跟着他上了车,她原本想坐在后排位置,常强让她坐副驾驶室,还体贴地说:“行李放在后排座位,后备箱脏兮兮的,还是放在车里干净。” 车一开出去,常强就问:“晓彤,你是直接回云桥镇吗?还是要在临江逗留一下?” “回云桥镇,总得把行李搁下了来,今天太麻烦你了。对了,你手机能借我一下吗?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常强一边开车,一边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简晓彤给家里报了个平安,把手机还给他时,还说了句:“谢谢”。 常强就转头看了简晓彤一眼,说道:“晓彤,你为啥现在跟我说话,都要这么客气呢?” 简晓彤道:“有吗?我显得特别客气吗?很正常的说话呀。” 常强摇了摇头:“你是自己没有感觉,但我听着,却觉得咱俩很生分的样子。” 接着,常强也不管简晓彤怎么想,就自顾自地说起来:“晓彤,你说咱们是什么关系啊,一个镇子的,又是这么多年同学,就单论咱俩的关系,你也不要一口一个‘麻烦’‘谢谢’的,是不是?你大老远回来一趟,咱这些留守在临江的朋友,接接送送的,理所应当啊!” 简晓彤被常强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哑口无言,只好笑笑:“可能在外面,这么说话说习惯了吧。” “欢哥跟我说了,他大概下午四五点钟,就能回到临江了。要不,你先在家休息一下,我下午迟点,再过来接你,晚上咱们在临江一起吃个晚饭,如何?”这事,许欢给常强交待过,所以,今天常强找的车,是用一整天的。 “改天吧,刚回来,在家里跟父母总要说说话的,到时候咱们再约好了。” 常强又转头看了简晓彤一眼,见她有些悒悒不乐的样子。常强就知道,简晓彤肯定是生许欢的气了。 因为,原本许欢要去接她的。之前,许欢已经提前跟常强说过了,让他找辆车,一起去接简晓彤。还说,等接了简晓彤,先到他店里去,聊聊天,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然后再送简晓彤回云桥镇。 现在,简晓彤根本没有在临江逗留的意思,也没有准备出来吃晚饭的意思。虽然,她的理由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常强还是知道,她心里肯定不高兴了。 “晓彤”常强就劝道:“其实,欢哥真是很想来接你的。唉,他也是身不由己,这做生意,有时候真是说不好的。” 简晓彤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常强,反正从小到大,你这欢哥,在你眼里都是天下最好的人,他做什么,你都总不忘要帮他说好话的。” 简晓彤一边这么说,一边心里也在奇怪,这个常强,为什么对许欢,就这么忠心耿耿的。小时候,还可以说许欢帮他打架,让他不受别人欺负,现在都长大了,工作了,还是这副样子,看来是受影响太深了。 也难怪简晓彤纳闷,女人有时候本来就理解不了,从小一起打架长大,是种什么样的情分。 常强听她这么说起,憨笑道:“看来你今天是怨怪他了,我这人嘴笨,不来帮他说话了,还是等他自己给你解释吧。” “我哪儿怪得着他,我凭什么怪他?谁也没有义务来接我的,是吧?”简晓彤的语气里,明显就有了些赌气成分。 常强见状,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生怕自己说得多,错得多,自己这两个发小同学,那脑子里想的事,他觉得自己是跟不上的。 但两人这么在车上,不说说话,气氛也挺怪怪的。于是,常强只好东拉西扯说一些云桥镇的事,或是问简晓彤沪都的事,总之,就这么没盐没味地聊了一路。 到简晓彤家时,简明羽接到电话后,早早就等在屋外了。 常强将行李帮忙拿下来后,简明羽叫他进屋去坐坐。常强道:“简叔,不进去了,我得回家去一下,晓彤回来了,我们经常会到镇上来的,改天再来玩儿。” 第79章 感慨万千 第79章 感慨万千 简明羽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这种性格,简晓彤倒是随他。 因为,他总跟简晓彤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甜如蜜。”然而,这种性格在人情味浓厚的小镇上,就显得有些另类,再加上一些历史的原因,所以,在云桥镇,简明羽跟谁都走得不近。 好在女儿争气,从小读书就是别人家小孩的楷模,倒也为简明羽赢得了不少尊重。 尤其是简晓彤考上沪都名牌大学后,现在简明羽走在镇上,主动跟他打招呼的人,也自然多起来了。 所以,他听常强不进屋坐,也不勉强,只是点了点头:“哦,那好的,你赶紧去吧。上午我还碰见过你爸呢,倒没说起过你今天要回来。” 现在的云桥镇,许欢他们这一代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还在云桥镇来来往往的,要么就是小学生、初中生,要么就是像常朝勇、简明羽这些许欢他们父辈的人。 而且,像常朝勇这样有钱的人,其实在临江早已经买了房,只不过他在城里有些住不惯,觉得还是老房子宽敞,何况他的砖厂还在云桥镇。要不然,恐怕他两口子也不会经常待在云桥镇了。 好在临江到云桥镇的路,却是越修越好,来往车辆也多起来了,三四十分钟就够了,倒也方便。 常强那天回家没啥事,他只不过觉得,要是自己刚才在简晓彤家里待着,肯定很别扭,所以随口扯了个幌子。其实他回家,也只跟父母简单说了几句话,就一溜烟赶回临江去了。 他心里惦记着,自己必须赶紧去给许欢提个醒,简晓彤今天已经很不高兴了。 事实上,许欢哪里需要常强来提醒,简晓彤电话都不肯接,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就算她刚下车时,手忙脚乱不方便接电话,那后来,也可以用常强手机打给他的,然而,简晓彤没有这么做,常强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从桐县往回赶的路上,许欢终于接到了常强的电话:“送到家了,我现在正往临江去,你什么时候到啊?” “路上不堵车的话,四五点钟吧。” “哦,好的,我待会儿到你们店里去等你。” “好的,你今天没别的事了吧,晚上一起吃饭。” “今天我腾空了,原本就计划着晓彤回来,咱们一起吃个饭的,现在好了,人家咻的一声,直接回云桥镇了。” “没事,那就咱两兄弟聚聚,改天再去约她好了。” 结果,等许欢赶回店里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常强在店里的椅子上都睡着了。小杰见许欢风尘仆仆地进来,才赶紧把他推醒了。 常强看了看表:“靠,现在才到,幸好晓彤今天没在这儿等你,否则,你娃更麻烦。” “嗨,堵车啊!”许欢摇头叹气:“我这个乌鸦嘴,一说不堵车什么时候到,就总是会遇到堵车,这句话再也不能说了。” 那时候,没有高速路,车子走的都是省道、国道,一旦路上稍微出点什么状况,堵车就堵得厉害,而且疏通起来也慢。 许欢印象很深刻的一次,就是他读技校时,有一次坐公交车回家。原本,渝城到临江,只要两个半小时,遇到司机开快些,两个小时出头一点儿就能到。 但那次,一辆大货车在路中间,因为超载,车子的大梁断了,两边的车都堵得死死的,来疏通的交警也没办法,必须把大货车上的货物先卸完,才能把车弄走。 所以,许欢下午四点多在渝城上的车,快凌晨两点才到临江,生生坐了近九个小时的车。 遇到这种情况,最欢乐的就是路两边村庄的农户,方便面、矿泉水、煮鸡蛋、蛋炒饭……可以卖到爆。那次,后来夸张到那些农户,只卖煮鸡蛋,不卖蛋炒饭了,一问原因,说家里的盐用完了。 小杰等许欢坐下来喝了两口茶,才说:“嫂子来过电话,问你晚饭要不要过去吃?”现在,霞儿和汪嵩虽然没结婚,但小杰早已经一口一个嫂子的叫得很顺溜了。 许欢想了想说:“今天算了吧,就两个人,你跟她说一声吧,待会儿,我和你常强哥去江边撸串去。” 小杰嗯了一声,又道:“欢哥,我正好有个事想跟你说呢。” “啥事?” “你还记得那个李伟吗?” “李伟?哪个李伟?”许欢没印象。 “就是当时我和杨晓军他们混的时候,一起玩的一个小伙伴。” “哦哦,怎么啦?”许欢影影绰绰想起了一点儿。 小杰道:“他现在混得不好,后来还在少管所被关了一年多,我看他也找不到什么工作,想着咱们店反正也缺个人手,我是不是可以叫他来上班?” “我不了解这个人,你控得住吗?”许欢问。 “他其实还好啦,胆子不大。当年,都是跟着杨晓军、邓三一起瞎混。但是,刀哥那事,我跟他都退出了。以前,大家都不懂事,所以整了些不好的事,现在应该没问题。” “跟你哥说过了吗?” 小杰揉了揉鼻子笑着道:“我有点儿不敢跟他说,所以先问问你。” 许欢沉思了一下,然后道:“小杰,上次我就说过,这个店,现在你全权负责。所以,合适不合适,只要你考虑清楚了,就按你意思办,只有这样,你才能顶起事来。” 小杰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说道:“我仔细想过了,李伟现在有些落魄,他这个人本质不坏,这时候,我有机会,能拉就拉他一把。” “行,回头我跟你哥打个招呼。”许欢站起来,对常强道:“走,喝啤酒去。” 说起来,自从枫林晚关张以后,许欢很久没到江边撸过串了。 现在,那艘曾经承载过临江灯红酒绿的趸船,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荣光。一直没有人再接手在上面去开夜场了。如今临江新开的夜场,已经开在城南去了,而且,生意做得正规了许多,更多地面向了普通的消费人群。 每次,许欢路过这里,看见这艘趸船,越来越陈旧,越来越破败,像个垂垂的老人一般,孤独地停靠在岸边,他就忍不住感慨万千,毕竟,在那艘趸船上,他们有过太多的故事。 但是,江边的烧烤摊,却仍然生意兴隆,一到夏季的晚上,还是人群络绎不绝。 许欢和常强坐在江边,点了一大堆串,还是那么一箱老山城踩在脚边。 奔波了一天的许欢,还没等串烤好,就倒上两大杯啤酒,跟常强道:“来,甩一个,说起来,咱哥俩有日子没单独一起喝喝了。” 常强二话不说,举杯就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然后才抹了抹嘴道:“欢哥,现在你的世界越来越大,所以咱哥俩单独聚的时间,肯定是越来越少了。” 第80章 完美方案 第80章 完美方案 常强这略带幽怨的口气,不禁让许欢笑了:“你的世界不也越来越大了吗?跟刘燕的两人世界,说不定哪天就变成三口之家,那时,咱俩就更不容易这般清静喝酒了。” 常强也笑了:“欢哥,你今天好像很感慨啊。怎么啦,是想不好怎么哄简晓彤了吧?”常强提起简晓彤,许欢就沉默了。 “欢哥,要我说也没什么,你这次的确是有正事要做,我认为简晓彤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真怎么样的,最多也就跟你闹闹小别扭。”常强见许欢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劝慰他。 “常强,你了解我的,我很重承诺,从不想失信于人。” “哎呀,你是不是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了。”常强道:“欢哥,有些事情不可不认真,有些事情不可太认真,这话不是你教我的吗?咋现在自己较真了。” 许欢又猛喝了口啤酒,摇了摇头:“常强,我倒不是说今天这事。” “那你在说什么事?”常强诧异地问。 “我只是觉得,也许这一次,我不该到沪都去找简晓彤的。” “啥?你在说啥啊?”常强大惊失色:“欢哥,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有些后悔呢?这点事儿,你俩不至于就要拉爆吧?” 许欢这时的心情很复杂,从简晓彤不接他电话开始,他从桐县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事情,越想越是愁肠百结,越想越是心乱如麻。 现在,跟常强这个发小在一起,两人清清静静地喝酒,他忍不住将心中的烦恼说了出来。 “常强,你说如果简晓彤毕业后,真的不想回渝城来,而是要留在沪都,该怎么办?” 许欢这么一问,就把常强给问哑掉了,他抓了抓头:“我哪儿知道该怎么办?你肯定有办法的。” “我有什么办法?你真当我无所不能啊?”许欢苦笑了一声:“也许,最后我只有失信于她了。” 回来这些天,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许欢的脑海里,他越来越清楚地知道,在沪都待个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自己都没有问题。但是,他不可能真丢下渝城的一切,从此到沪都去生活的。 然而,如果简晓彤不愿回渝城,那他们在那边待得越久,回来就越发不可能了。 “常强,你能想象,以后咱哥俩想一起喝个酒,都得坐两天的车,或者花一千多大洋坐飞机,才能一起碰个杯,你受得了吗?” “这我哪受得了,欢哥,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当初你家搬到盘龙中学,我都难受了好久。要是你真的从此到沪都去了,我肯定心里……”常强说到这儿,仿佛许欢马上要离开了似的,就有些动了感情,话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许欢就跟常强碰了下杯,然后苦恼地说:“是啊,我也受不了。但是,我答应晓彤了,如果她选择留在沪都,我就陪她留在沪都。但现在看来,我是做不到的。就算没有这个新公司,我也做不到。这些日子,我天天苦思冥想,却想不出一个完美的方案来。” 常强把杯子中的酒一口灌了下去,说:“欢哥,从小到大,都是你跟我讲道理的多,要不,今天我跟你讲点道理如何?说错了话,你不要怪我。” 许欢就示意他尽管说。 常强道:“你承认不承认,在你所有的朋友中,只有我最清楚,你有多在乎简晓彤。我完全能理解你现在的纠结,但是,简晓彤不管多么优秀,说到底仍然是个女人。” “你什么意思?” “只要她是女人,如果她也真的喜欢你,你就应该能把她勾兑回来,而且,必须把她勾兑回来!” “我不愿意让她为我付出什么代价,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她付出这么多。” “付什么代价啊?是,渝城现在的确比不上沪都,但是,再过十年八年的,说不定也不比沪都差多少。不然,全国这么多城市,为啥就咱们渝城给直辖了呢?你说是不是?” “我这样想,你也这样想,但晓彤未必会这样想。而且,这段时间,我跟她在一起后,发现她对渝城、对临江,并没有那么重的家乡情结。” 常强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什么家乡情结。家乡情结还不是靠有了那些人才有的。就说咱云桥镇,你们离开后,我都很少回去了,你能说我没有家乡情结吗?有亲朋好友的地方,才是家乡。” 许欢没想到,常强现在说起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了。 以前,他跟常强在一起,都是他说得多,常强负责听。但是,今天,他想听常强说。 常强接着说道:“所以,欢哥,你跟简晓彤这事儿,其实很简单,你就是先骗着她、哄着她,让她离不开你。然后,你到哪儿,她不就跟到哪儿吗?主要是你太在乎她了,总想找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我跟你说,这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完美方案。” 常强顿了顿继续道:“当初,刘燕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死活跟我说,以后结婚了,不跟我父母在一起生活呢。我当时也是满口答应,先拿下了再说嘛。但是这可能吗?我家就我一个儿子,三个姐姐都嫁人了,我怎么可能不跟父母一起呢?现在,还不是慢慢地将她扭转过来了。” 说到这儿,常强的脸上,露出了个厚颜无耻的笑容:“欢哥,你不会告诉我,去了沪都这么久,还没有把简晓彤拿下吧?” 许欢耸了耸肩膀,对常强这个直白问题未置可否,但从他脸上的表情,常强已经知道了答案。 常强就松了口气:“那你还在这儿忧心忡忡的干什么?明天,去跟人好好解释解释,后天就涛声依旧了。但是,今天,咱哥俩得好好的喝酒。现在,你公司弄到渝城去了,跟你见面总是没这么方便了。” 许欢虽然知道,常强今天晚上的话有道理,但是,以他对简晓彤的了解,他知道事情不会像常强说的这么容易。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再想继续谈论此事了,于是端起啤酒杯,跟常强道:“好,今天咱俩好好喝一下。不过,明天你要是有空,还得陪我去趟云桥镇。” 常强笑道:“懂!不就给你当个幌子,再帮你铺垫铺垫吗。” 第81章 去哪幽会 第81章 去哪幽会 在常强看来,既然许欢和简晓彤都好上了,那以后,简晓彤跟着许欢回渝城,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在许欢的心里,对这件事却一点儿不乐观。 如果说,以前他还有这种自信,随着他跟简晓彤更加亲密后,说这样的话,他反而觉得越来越没有把握。 简晓彤不会因为跟谁在一起了,就依附于别人,也不会因为跟他有了亲密关系,就真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这一点儿,许欢看得清清楚楚。 许欢从小爱慕简晓彤,所以他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对方。以前,他也认为自己很了解对方,至少,比其他人都要了解。 但是,在沪都的这段时间,当他真的跟简晓彤在一起后。在那种耳鬓厮磨、朝夕相处之间,敏感的许欢,对简晓彤有了更深切的认识。 许欢发现,在简晓彤的性格里,有种很独特的气质,是他过去未曾发现的。 她极有主见,从不随波逐流,而且,她明明只是小镇上,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但身上却透露出一种荣辱不惊的大气。 许欢跟她在一起时,曾经开玩笑道:“晓彤,我越来越发现,你身上挺有贵族气质的。” 简晓彤当时还跟他调皮道:“跪在地上的‘跪族’吗?” 还有一次,两人卿卿我我之后,许欢有些迷恋地说:“晓彤,原本我以为你是一本书,我已经翻阅的差不多了。但是,现在我才发现,你是个图书馆,这个图书馆里的书,我根本就没看过几本。” 简晓彤忍不住嫣然一笑:“许欢,想不到你这个蠢货,这么会说,这么会讨好女人,我对你真是不放心。” 是的,许欢说这些话,当然是在讨简晓彤的欢心。但是,很多时候,他不得不承认,简晓彤的确是个相当有独立人格的人,但这却让他对简晓彤更加迷恋。 许欢也感到诧异,简晓彤的父亲简明羽,一辈子活得谨小慎微、循规蹈矩,简晓彤的母亲,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单位职员,两口子一生都没什么高光时刻,为啥却能把简晓彤培养成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呢。 正因为这些缘故,常强虽然给许欢支了一晚上的招,但许欢并没有因此而乐观。 只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当前,许欢的主要任务,是得跟简晓彤好好解释,自己为什么出尔反尔,没有去车站接她。否则,对许欢而言,这个假期,又将是个索然无味的假期,他最多还是那个,忙忙碌碌的赚钱机器。 如果简晓彤真为此生气了,许欢相信,她是可以做到,一个假期都不来搭理自己的。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许欢就给常强打电话,拉他去云桥镇。 常强见到他的时候,明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苦着脸道:“欢哥,你这也太早了吧,这么早去,说不定人家早饭都还没有吃好,尴不尴尬啊?” 许欢笑道:“我也还没有吃早饭,惦记王矮子家的三角米糕惦记很久了,正好,咱们过去,我请你吃。” 常强一脸的无语:“有锤子个吃头,从小吃到大,你不腻啊?” “你还时不时回去一趟,可以吃得到。我可是从云桥镇离开后,就难得去吃上一回了,走吧走吧,你不陪我谁陪我。” 结果,那天还不到八点钟,许欢和常强已经坐在王矮子的米糕店里了。 “哟,小欢哥,稀客啊!来这么早。”王矮子热情地招呼着,直接就给许欢上来一盒八块米糕,然后又上了一碗豆腐脑。这才回头问常强:“常少爷,你整点啥?” 常强道:“我就来碗豆腐脑得了,起这么早,没啥胃口。” 许欢就看着王矮子笑:“你也不问我,直接就上一盒,要是以后我胃口变小了,都不好意思到你这儿来了。” 王矮子也笑道:“没事没事,吃不下剩着好了,吃几个算几个。” 于是,两人在店里,消消停停地吃了个早餐,把时间磨蹭了一阵子,才往简晓彤家走去。 两人路过常强家时,被正要出门的常朝勇看见了,他奇怪地问儿子:“你咋又回来啦?今天不上班吗?” “昨天不是跟你说过吗?调休了啊,陪欢哥回来转转。你赶紧去砖厂吧,问东问西地干啥?”常强在他老子面前说话,一向是这种不恭敬的语调。谁让常朝勇四个子女,就他一个儿子呢。 “哦,好的好的,你陪朋友。我先走了,中午不回来了,你妈待会儿,也要到你二姐那儿去,午饭你跟许欢自己到馆子去吃。” “知道啦知道啦”常强一脸不耐烦,一生蛮横的常朝勇还偏是没脾气,笑眯眯冲许欢点了点头,才走了。 常朝勇一走,常强道:“欢哥,要不你跟晓彤打个电话,让她过我家来玩吧,在她家里,我总觉得不自在。” 许欢道:“不合适吧,我是来赔罪的,一个电话把她吆喝到这儿来,你觉得呢?” 常强哈哈笑道:“对呀,我咋忘了这一出。算了,我舍命陪君子吧,硬着头皮跟你去。” 许欢突然叹了口气:“唉,要是云桥镇有商品房就好了,我说啥也得买一套。玛的,有时候觉得,到云桥镇来,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看你说得,我家你随时可以来落脚啊。” “那能一样吗?” 常强就懂了,许欢是觉得,这云桥镇没个合适地方,让他和简晓彤单独在一起。 于是,他贱兮兮地笑道:“以后,我在咱们镇上建个大酒店,整他个二十多层高,电梯直接上去。到时候,顶楼给你长期预留一间情侣套房,你随来随住,怎么样?” 许欢像小时候习惯的那样,抬腿踢了常强一下:“你说的啊,你要是不在云桥镇建个酒店,你是我儿子。” 两人此时不过一句玩笑话,但没想到,多年以后,他俩还真在云桥镇搞了个酒店。虽然没有二十多层,但也是当地最高档的了,不过,这是后话。 现在,许欢心里却十分不得劲,他意识到一个问题,简晓彤回来了,两人反而不方便了。他也不可能总往简晓彤家里跑,而且,就算简晓彤到临江玩,他也不好意思带回家里去。 许欢忧愁了起来,这个漫长的假期,他跟简晓彤该去哪儿幽会呢? 第82章 春游故地 第82章 春游故地 所以,在去简晓彤家的路上,许欢就问了常强一句:“你说,我跟简晓彤到哪儿去幽会合适呢?” 常强一下被问得愣住了,以前,他俩从没有面对过这个问题。 反正都是同学,许欢来了,大家习惯性地到常强家聚一下。但现在,两人谈恋爱了,在别人家卿卿我我总不是个事。 常强呆了一会儿,手掌在自己宽宽的额头上一拍:“欢哥,大家现在都是大人了啊,咱们怎么想问题还像读书时一样。你就大大方方地去简晓彤家,大大方方地耍朋友,有什么关系啊?大不了,以后你每次来,手里再拎点东西嘛,哈哈,毛脚女婿要有毛脚女婿的样子。” 说到后来,常强忍不住乐了起来,他想象着许欢那副样子,就不由觉得很搞笑。 “去你玛的”许欢骂道。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理解了,为什么他从沪都回来的时候,简晓彤挺舍不得的样子。 两人到了简晓彤家,简明羽愣了一下,他心想怎么常强又过来了,这不昨天才来过吗?随即他就看见许欢,心中若有所悟。 简明羽和许欢、常强打招呼的时候,简晓彤正在自己房间里,刚准备用随身听听歌,听见两人的声音,生怕许欢在父亲面前说漏嘴了,急忙从屋子里出来了,一手捏着随身听,一只耳朵上还挂着耳机。 许欢见那个随身听,还是当年自己送给她那个,心里就安稳了一些。 于是,几个人就坐在简晓彤家的堂屋里聊天。由于简明羽也在场,气氛显得挺拘束。三人只在那儿,聊些不咸不淡的话语,这让许欢感到十分难受,却又无计可施。 常强在那儿,也觉得浑身不自在,聊着聊着,他突然灵机一动:“晓彤、许欢,你俩都很久没回云桥镇了吧,蛮牛山上的青云观整修过了,你们知道吗?现在弄得不错诶。” 蛮牛山是云桥镇旁边的一座大山,从镇上到山脚下,徒步走乡间小路,得四十多分钟。从山脚爬到山顶,体力好不歇脚也得二十多分钟。不过,现在有了条机耕道,坐车过去,十来分钟就到了。 山顶有个道观,叫青云观。道观旁有棵千年银杏树,要两三人才能合围,有口古井,一年四季都有清澈的泉水。山腰有个瀑布,山下有个水库。算是云桥镇最佳的风景所在地。 以前,蛮牛山就是云桥镇中小学,经常组织学生去春游、野炊的地方,基本上一两年就去一趟,话说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好去。有一年,植树节,学校还组织大家到蛮牛山后山去种过不少树。 过去,由于破除封建迷信的缘故,蛮牛山的道观没有香火,也没有道士,一直处于半荒废状态中。这些年,渐渐又恢复了,去烧香许愿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连临江县城里的人,也会到这里来,逐渐成了个景区。 山脚下那条小街,就多了些卖香烛、土货的小店,也有了吃饭歇脚的地方。 其实,这道观刚整修过没多久,许欢就已经去过了。现在,常强这么一说,他顿时心领神会,故作不知道:“是吗?什么时候的事啊?我还真不知道。” 简明羽就说:“过年前就弄好了,听说大年初一去上香的人很多,上山的人,排队都快排到山脚了。” 常强就站起来道:“走走走,晓彤、许欢,我带你们去逛逛,你别说,从学校出来后,我都好久没去过了。” 简明羽惊讶道:“啊?你们现在就去啊!这么热的天,等你们到那儿,再爬爬山什么的,时间来不及啊,恐怕午饭的时间都要错过了。” “简叔,没事,我去找辆车,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我有个熟人开了个小饭店,到时候我们去那儿吃就是。”常强急忙说道,然后转头问简晓彤:“去吗?” 简晓彤抿嘴笑道:“你都安排得这么周全了,我能说不去吗?” 简明羽还在那儿抱怨:“哎呀,我都叫你妈去买菜了,你们这些人,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啊。” 简晓彤道:“没事,晚饭在家吃的,中午随便吃些好了。”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逃出了简晓彤家。 一出门,常强就开始左顾右盼地找车,这时虽然还是上午,但日头已经有些火热了。让常强这么个胖乎乎的人,在这种天气走到蛮牛山去,那是打死他都不肯的。 镇上没有出租车,所以,常强就在那儿看过往的车辆,寻思找个熟人的车,给点儿钱跑一趟。正这么想着,余平的中巴拉了一车人到了。 余平一见他们三个,顿时高兴地下来打招呼:“嘿,这么难得,怎么是你们三人啊?” 许欢就道:“嗯,过来玩玩,正说去蛮牛山转转呢。” “你们好久没去了吧,是可以去看看,现在那边弄得挺像样的。”余平听了就道:“上车,我带你们过去!” “那怎么行?你这要做生意的啊。” “这要得了几分钟,也不看看都是那些人。”余平道。 常强率先不客气地上去了,还说:“余平说得对,这几个人,他拉也得拉,不拉也要叫他跑一趟,我还不买票。” 许欢笑道:“常强,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这样才亲热,余平,是不是啊?” 于是,余平一辆中巴就装了这么三个人,往蛮牛山去了。 一上车,常强就坐在余平旁边,两人叽里呱啦地聊了起来。说起来,现在还是常强跟余平熟悉,他毕竟时不时要回云桥镇一趟,所以,两人经常能碰见面。 从一出门开始,简晓彤就不搭理许欢了,现在,到了车上,她把耳机往耳朵上一塞,准备闭目养神。许欢涎笑着坐到了她旁边:“在听啥歌啊?” 简晓彤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么宽敞的车,你坐开。” 有常强和余平在场,许欢不便跟简晓彤表现得太亲密,现在,简晓彤驱赶他,他只好厚着脸皮道:“你带个耳机,我说话都听不见,坐近点不是更方便吗?” 简晓彤白了许欢一眼,也不再驱赶他了。 好在余平和常强两人正聊得火热,并没有注意他俩。 到了山脚下,余平急急忙忙地折回去了,走时说了一声:“你们玩好了,提前给我电话,我过来接你们。” 余平一走,常强就对许欢和简晓彤道:“要爬山,你们自己去爬,别难为我这个胖子,我去找饭辙去。玩好后,下来吃饭。”说罢,丢下两人就走了。 要不是当着简晓彤的面,许欢真想赞一声:“兄弟,你太特么的懂事了!” 第83章 形式主义 第83章 形式主义 等常强走开以后,许欢才一脸堆笑地对简晓彤说:“还在生我气啊?” 简晓彤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往登山小道走去。 许欢忙跟上去,牵着她的手:“晓彤,昨天没能来接你,真是临时遇到事情了,脱不了身,不然,我怎么舍得不来。” 简晓彤甩开他手,气呼呼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回来就是这个样子,今天脱不开身,明天临时有事,你自己去忙就是了,也不一定非要来找我的。还拖着人家常强,别人不上班吗?” 许欢今天来,原本就是赔罪来的,刚才在简晓彤家里,没有机会开口,现在,终于跟简晓彤单独在一起了,自然有十二分的耐心。 这时,见简晓彤还在耍小性子,他也不急不躁,既然都愿意跟他一起爬山了,心里面应该没有生太大的气。 于是,他一边跟着简晓彤的步伐往山上走,一边在那儿自说自话,也不管简晓彤理不理他。 “晓彤,你不知道,说起来我运气挺好的。这才回来没多久,我们公司就开了个大单,卖出去六百多套货架。” “对了,陈军现在也在我们公司做事了,负责销售,这次桐县的单子,就是他做的。” “唉,说起来这次都怪陈军,我都说好了来接你,他却自作主张,答应客户说安装的那天,我肯定在场。真是太不像话了,我是领导还是他是领导,没有上下级观念。要不是看他谈笔业务下来不容易,我真是不给他这个脸……” 至此,简晓彤终于听不下去了,一步站定,回头看着许欢道:“你怪人家陈军干啥?明明就是你自己没有提前告诉别人,找这些借口。” 许欢见简晓彤一开口,就笑逐颜开地上去一步,拥着她的肩:“是是是,你才是领导,批评得对,就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你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上去?” 蛮牛山春秋两季风景不错,夏天却是淡季,天气炎热,到这儿来玩的人很少。 虽然,从蛮牛山脚到登顶,脚程快些也就不到半小时的样子。但蛮牛山的总体海拔,却有一千多米。在山脚,已然比在镇上温度要低不少了,等到了山顶上,更是非常凉爽。 不过当时,山上还没有开发出纳凉产业,只有一座道观孤零零地在山顶上,并没有避暑的休闲场所,所以,这时登山小道上,基本看不见什么行人。 简晓彤看着许欢那副讨好卖乖的样子,终是忍不住笑了,刚一笑,旋即又板起脸道:“你当我是城里娇小姐啊,这点山路都上不去了。” “那是,那是。”许欢频频点头:“不过,我就是心疼你嘛。要不,还是让我背你走几步吧。”说着,一步跨到简晓彤前面去,真摆出一副要背她的样子。“让我称称看,我回来这半个月,你是胖了还是瘦了?” “好啦,你别闹了,山路上呢,小心摔下去。你这个人,真是太没羞没臊的了。”许欢厚脸皮的样子,终于让简晓彤绷不住了,一边嗔怪着,一边笑着拍打他那厚实的肩背。 两人就这么一路说笑着,一路上到了山顶。 简晓彤的确好多年没有到蛮牛山来过了,这次上来,觉得山顶还真是有些变化。 以前,破败的道观,现在重新粉刷了一层明黄的涂料,里面的泥塑像也焕然一新,而且道观里有了人气,有了香火,烟火缭绕中就多了些神秘的气息。 简晓彤兴趣盎然地在道观里逛了一圈,然后,步出道观,跟许欢一起走到道观前的大石平台上。 这个平台,从整个山体中支了出去,是蛮牛山最高、最险要的地方,周边用水泥柱和铁链围了一圈,游人多的时节,这里是人气最旺盛的地方,但现在却冷冷清清。 许欢突然发现,铁链上,居然挂了很多同心锁,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还没发现有这个,想来是最近才开发出来的项目,估计观里的道士,去了什么名山大川,学了这么一招来为道观增加收益。 于是,许欢顿时来了劲,叫道:“晓彤,看,这里挂了好多同心锁诶。” 简晓彤走过来,好奇地翻看着那些挂在上面的同心锁,有的是在道观买的,样子看着还挺考究,像旧时候的门锁,也有些是自己带上来的普通弹子锁,有大有小,有铜有铁,五花八门。 “要不,咱俩到道观去买一个,也挂在这上面?”许欢兴致勃勃地提议。 简晓彤扁了扁嘴:“没意思!两个人愿意在一起,不用这个也会在一起。不愿意在一起,靠这个东西,也不可能锁得住。” “嗨,这不就是图个吉利吗?谁说要靠这个东西呢。”许欢对简晓彤这个说法,明显有些不以为然。 简晓彤也不跟许欢争辩,她扶着水泥栏杆,眼光眺望着远方,然后轻声对许欢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或者,我不喜欢你了。那时候,想着这个山上,还挂着这么一把锁,会不会觉得别扭?” 许欢大惊失色:“晓彤,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不会还在生我气吧?昨天,我真的……” 简晓彤用手轻轻捂着了许欢的嘴,不让他说下去:“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现在虽然我们很好,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只是这么假设一下。” 许欢拨开她的手,有些气急:“哪有这么假设的?反正,我是肯定不会变心的,要变心,也是你!” 简晓彤莞尔一笑:“好啦,你别这么急赤白眼的,我不会说话。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现在,咱们虽然在一起,但是,却没必要用某种形式,硬绑在一起,是不是?一个人,如果心变了,任何东西都束缚不了的。” 她见许欢还是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又说道:“前些天,姜娜娜跟我讲过一个事,她有个堂哥,跟一个女孩谈了五年恋爱,然后结婚了,结婚一年就离婚了。你知道吗?当时他们照婚纱照,就花了好几千,结果一离婚,那个婚纱照还崭崭新,却是成了个麻烦的东西,放着心疼,扔了肉疼,你说,这种形式上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呢?” 第84章 想回沪都 第84章 想回沪都 许欢听着简晓彤的话,觉得好像有道理,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这时,太阳已经升得满高了,山顶的石台上,开始有些炎热起来。 许欢就道:“走吧,我们到后山去转转,那边荫凉一些。”说着就牵起简晓彤的手,往后山走去。 简晓彤见许欢有些不高兴,就轻轻舒开五指,和许欢的手扣在了一起,说道:“小气鬼,你不会吧,莫非还真想在这个山上,挂那么一把锁啊?” 简晓彤手上微微的变化,以及这柔柔的语气,顿时让许欢心里舒坦了不少。 不过,他仍然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不是挂不挂锁的事情,晓彤,咱俩都在一起了,难道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还是说我对你应该没有信心?” 简晓彤也不回答许欢,只是突然反问他:“你今天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找你啊!”许欢心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找我干什么啊?” “嘿嘿,这不是过来跟你道歉吗?昨天没来接你。” “哪有你这么道歉的?我看你倒像是来挑理儿的,来兴师问罪的。” 许欢顿时急了:“我真是来赔礼道歉的,不信你问常强……”随即,他马上反应过来了,简晓彤这是在跟他使诈,以免得同他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许欢讶然地看了简晓彤一眼,心中奇怪,这种套路应该是他的强项,咋今天反而中了简晓彤的圈套。 于是,他好像牙疼似的咧了咧嘴,说道:“晓彤,你可以啊,转移话题转得一点儿不露痕迹啊。” 简晓彤就看着他笑:“你以为就你聪明,我虽然不像你那么喜欢搞阴谋诡计,但智商,不见得比你差吧?” 许欢看着简晓彤那一脸自傲的样子,小巧的鼻子微微上仰,鼻翼轻轻地一翕一张,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副可人儿的模样,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此时的许欢,只是迷恋地看着简晓彤,哪里还顾得上跟她掰扯什么真理。 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食指,在简晓彤的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你何止是不比我差,简直不知道比我聪明了多少,要不然,为啥这么多年,只有你敢说我蠢呢?” “哈哈哈,有时候你是蠢兮兮的嘛。”简晓彤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中。 这对热恋中的人,分开已然半月有余,此时,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两人都觉得分外珍惜。 他们一边手牵手在后山林荫道漫步着,一边喁喁低语。过了一会儿,简晓彤终是有些累了,两人就在一棵大树旁坐了下来。 此时,已近正午,天空中的骄阳,正灼热地照射着大地。但蛮牛山的后山,却依然清凉,那一缕缕的阳光,从浓荫中的罅隙间透射过来,在山林间形成了许多梦幻般的光晕。 这炫丽的景色,让简晓彤感叹:“蛮牛山真漂亮,真是让人百看不厌。” “是啊,可惜这么个好地方,不会经营,要是再弄些咖啡室、茶室,或者吃饭的地方,这里更加能吸引人,经济效益肯定不错。” “你这人,真是煞风景,就知道赚钱。要是真有这些东西,这山上,哪还有如此清幽迷人的环境。”简晓彤对许欢嗤之以鼻。 “什么风景在我眼里,都不如你好看。”许欢一只手在简晓彤耳垂上轻轻地抚弄着。 简晓彤的耳垂小巧而精致,在林间的阴翳中,却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许欢这时才发现,上面没有耳洞:“诶,你没有打过耳孔呢,要不改天去打个,我送一对漂亮的耳环给你。” 简晓彤正被许欢弄得耳根有些痒痒的,听许欢这么说起,顺势把他的手撩开了:“我才不要呢,好好的耳朵去弄它干嘛,想想都痛。” “倒也是,啥样的耳环戴上去,都配不上你这好看的耳朵。”许欢一边甜言蜜语,一边凑过头,迷恋地用嘴唇轻柔地咬舐简晓彤的耳垂。 在许欢亲昵的动作中,简晓彤就软倒在了他的怀里,双手环绕着许欢的脖子,两张火热的嘴唇,渐渐地就胶合在了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欢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把两人从甜蜜的世界中给惊醒了过来。 许欢有些懊恼地看了看手机,是常强打来的,这才想起,这哥们儿还在山脚下。刚一接起电话,常强就在里面大声嚷道:“欢哥,还没有逛好啊,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旁的简晓彤就捂着嘴笑,低声道:“他正好可以减减肥了。” 说着,两人起身,拍打了一下衣裤上沾着的松针,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上,简晓彤就叹息道:“我就知道,你一回渝城来,就不会那么清静了。还是在沪都的时候好。” 简晓彤的性格,跟许欢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她好安静,许欢却好热闹,她喜欢两个人清清爽爽地在一起,许欢却喜欢呼朋唤友地啸聚山林。 简晓彤心中很是有些担心,她不知道,当某天,两人的热情降温后,他们是否还能这么愉悦融洽的相处。 不过,现在的许欢,意气风发,根本没体会到简晓彤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他还一脸色迷迷地看着简晓彤道:“我也很想回沪都,我好想念我空在那儿的出租屋,想念我空着的那张床。” 简晓彤又脆生生地大笑起来,用手对着许欢一通劈头盖脸的乱打:“你这个流氓,想跟你好好聊聊天,咋就这么不容易呢?” 许欢任由简晓彤的小粉拳在身上砸着,只是在那儿得意洋洋道:“聊什么天,要知道口中谈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行动才是最重要的。” 等两人下到山脚,找到常强说得那家小饭馆时,常强早点好一桌子土菜了,好在是夏天,也不担心菜凉了。 此时,饿得不行的常强,正抓着一只鸡腿,一边在那儿啃着,一边张望。 终于见到两人走过来,常强顿时不满地大叫:“两位,这回算是恩爱够了吧,再不来,我只好不管你们,先吃了走了。” 许欢一抱拳,一口戏腔:“贤弟,难为你久等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愚兄感激流涕,定当重谢!” 简晓彤却被常强说得脸微微一红,娇嗔道:“常强,你怎么说话也这么吊儿郎当起来了。” 第85章 别来找我 第85章 别来找我 吃过饭,常强跟余平打了电话,问他车子什么时候可以拐过来。 结果,余平刚拉好一车人往临江去。这时间就有些漫长了,余平不可能到了临江就折返,总要装满客人才返回云桥镇,这一来一回,没有一个多小时是搞不定的。 简晓彤提议:“走路也就四十多分钟,要不咱慢悠悠地走回去得了。” 许欢倒是无所谓,他反正随简晓彤便,要走他也可以走。但常强却跳脚了:“两位大哥大姐,这啥天气啊?走路,不得要了我的命啊,要走你俩自己走,我反正等余平车子过来。” 常强不肯走,许欢和简晓彤自然不好意思扔下他。不然,到时候余平一辆车来接一个人,虽然余平不会说什么,但总是让人觉得不妥。 这时,饭店老板也劝说道:“这么热的天,有车来接还走啥子路哟。我们山上凉快,你们还是在我坝子里歇歇凉、喝喝茶。” 老板的店,虽然开在山脚下,但对云桥镇来说,就算是山上了,的确比镇上凉爽了不少。 三人于是搬了几把小竹椅,坐在饭店坝子里的荫凉下,边喝茶,边等余平的车过来。不时有阵阵山风拂过,倒也很是惬意。 简晓彤担心常强坐久了没事,拿她和许欢两人开玩笑,就把随身听的耳机塞在耳朵里,听起了音乐来,摆出了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常强倒是无所谓,跟许欢一边在那儿抽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但许欢却觉有些没趣。于是,他把椅子挪到简晓彤身旁,取下她一只耳机,塞到自己耳朵上:“在听啥歌啊?” 耳机里,传来叶倩文那首老歌明快的节奏。 ……红尘啊滚滚 痴痴啊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 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这首歌已经出来很久了,许欢记得,还是自己读中复班那年出的。 当年一出来,迅速红遍了大街小巷,但他没想到简晓彤居然还在听。不由笑道:“都哪年的歌了,你怎么还在听啊?” “经典啊,歌词写得多好啊。”简晓彤从许欢手里夺回耳机:“你不爱听,就别瞎捣乱,自己跟常强聊天去。” 五大三粗的许欢,竟然扭动肩膀撒起娇来:“嗯…不嘛,我要陪你聊天。” 常强浑身一个冷颤,一副要吐的样子:“欢哥,你特么的太恶心了,山上已经够凉快了。”说罢,他逃以似的离开了坝子,到屋子里去了。 简晓彤一脸无奈地看着许欢:“你这人,咋这样啊,难不难为情啊?” “我就是嫌他在这儿碍眼,就是要把他恶心走。”许欢一脸无耻状地说。 “哎呀,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这样,搞得好像谈个恋爱了不起似的。” “常强又不是别人,咱们仨从幼儿园就是同学了,我这点儿事,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他吗?”许欢其实现在还是在耍小心计,他希望简晓彤渐渐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已经是他许欢的女朋友了。 简晓彤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机,但她并没有生气,而是突然摸了摸许欢的头发,温柔地说道:“许欢,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咱俩的事只是咱俩的事,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的样子,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唯恐别人不祝福一样,那样很浅薄的。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只是想让我也告诉别人,我是你女朋友。” “难道你现在不是吗?” “是啊!”简晓彤毫不犹豫地承认,但随即又说道:“但我为什么到哪儿,都要摆出一副你女朋友的样子呢?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状。”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腼腆的。”许欢有些怏怏然。 “不是腼腆,而是这事跟别人不相干!”简晓彤纠正他道。 “晓彤”许欢突然问道:“你、你不会是在给自己留退路吧,哪天,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也没有太多人知道,是不是这样?” 许欢这话一问出口,心里就有点后悔,他搞不懂自己,在简晓彤面前,他怎么总是容易失去分寸。 果然,简晓彤不说话了,静静地看了许欢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只是不想张扬而已。你已经是个张扬的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那些朋友,估计现在都知道咱们的事了,我又有什么好隐瞒的?要是真这样,今天我就不会跟你和常强出来。你以为,我这样回去,我爸不会问我吗?刚回家待了一晚上,就来和你爬山。” 许欢垂头丧气地说了句:“晓彤,对不起,我太…所以,神经有点过敏了。” 简晓彤的手,从许欢欢的头发上,滑到他的脸庞:“别说这些没意义的废话,我理解的。不过,这个假期,你还是不要经常过来找我。” 许欢大吃一惊道:“为什么啊?” 简晓彤笑了笑:“咱们现在这样,能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今天,要不是常强对你一向唯命是从,咱俩也没有独处的时间,是不是?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一副卿卿我我的小女儿状。” 接着,简晓彤又道:“现在,你新公司刚刚起步,事情肯定很多。你看,这次连接我的时间,你都错不开。既然这样,你还不如抓紧这段时间,把那些需要你在这边做的事,都尽量安排得妥妥贴贴的,到时候我开学了,你到沪都也可以更放心。你是他们的领头人,大家都看着你,你怎么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光顾着我呢。” 许欢心中知道,简晓彤说得很有道理,而且,这些话可谓很识大体。但他脸上还是露出了不情不愿的神色。 简晓彤见他这副样子,心中一软:“这几天,我先在家里陪陪父母,过些天我会到小姨那儿去玩一段时间,到时候我来找你。” 许欢道:“公司的事我真忙起来,在渝城的时间多,不过,我尽量回来好了。临江这边也会有些事的。” 简晓彤又道:“没关系的,你在渝城也没关系。对了,过段时间,我还准备去三中,看望一下高中老师们,会在渝城待两天。唉,说起来在渝城读了三年书,除了三中附近,其他地方都没怎么去过,你不是渝城大街小巷都跑遍了吗?到时候,你这个街溜子,就负责带我在渝城潇洒走一回,好不好?” 许欢这才觉得舒了口气,有些开心了起来:“好吧,那我最近不来云桥镇了,免得你爸一脸警惕地看着我,好像生怕我把你拐跑了一样。” 简晓彤就噗嗤一笑:“谁让你在云桥镇的名声不好呢?” 第86章 见见朋友 简晓彤估计得没错,那天,许欢他们离开后,她老爸简明羽很是慎重其事地问她了:“那个许欢,现在、现在你俩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简晓彤既没有说是,也没有否认,只是低下头,自己在那儿摆弄着手上的随身听。 简明羽心里就有些明白,他叹了口气道:“彤彤,你已经是个大人了,照理说这些事爸爸不应该来干涉你,但是,许欢这个人…你可要考虑清楚,你俩是不是合适?” 在简明羽的心里,对许欢的印象的确不好,虽然是教师家庭出来的小孩,但简明羽觉得许欢身上,真是一点儿书香门第的影子都没有。 简明羽虽然一辈子活得都不是那么透气,但骨子里却是个正直老派的人。 而许欢,小小年纪在云桥镇,就是出了名的痞子。抽烟、喝酒、打架……,种种劣行,在简明羽的心中,留下了很不好印象。 虽然,后来许欢似乎已经不这样了,而且,好像做生意也蛮挣钱的,但是简明羽并不认为,许欢就配得上他这个优秀的闺女。 所以,此时简明羽又说了句:“你们学校那个小舒,我看着人倒是不错的,好像对你也有那个意思,你为什么……” 简明羽话还没说完,简晓彤就赶紧打断了他:“哎呀,爸,舒旭跟我不合适,你别提他好吗?” 简明羽摇了摇头,只好说了句:“反正,这件事情是很关键的,你自己一定要考虑清楚。” 在他看来,那个舒旭不知道比许欢强了多少。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很有主见,这种事情,关键还是得看她的意思,他这个做父亲的,能影响的很有限。 果不其然,后面几天,许欢虽然没有再来找过简晓彤,但简晓彤在家里待了几天后,就说要到小姨家去玩了。 简晓彤的母亲,就两姐妹,这个小姨,打小就很疼爱简晓彤。 简晓彤在临江读补习班时,更是天天都住在小姨家。所以,每次假期回来,简晓彤都会去小姨家住一段时间,顺便帮正在读中学的表弟辅导下功课。 但这次简明羽却知道,女儿到了临江,肯定是会常去跟许欢联系的。所以,简晓彤走了后,简明羽就在那儿唉声叹气。 见简明羽这副样子,简晓彤妈妈看不过去了,就说:“咱家彤彤做事情自己有数的,再说了,都二十多的人,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吗?” 前两天,简明羽背地里跟她说起过:“彤彤好像跟那个许欢谈上了。” 简明羽道:“谈恋爱是没关系,但是这个许欢,我觉得不怎么样。” “你觉得有什么用?又不是跟你谈。再说了,我觉得许欢这孩子,也没啥不好的,有礼貌,也有本事。彤彤回来,接接送送的事没少做。你不要老眼光看人,男孩子小时候顽皮点儿,不是很正常吗?” 简明羽摇了摇头,自己走开了,他也知道,自己的意见并没有什么作用,只是忍不住牢骚两句而已。 却说简晓彤,一到临江,就告诉了许欢。 于是,那段时间,许欢就奔波于渝城和临江之间。 每天,许欢一大早就起来,赶第一班车到渝城去,到渝城时,往往才九点来钟,然后,许欢就着手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到了下午三点过,他又急忙忙地往临江赶,回到临江,正好可以约简晓彤一起吃个晚饭,两人再散散步,公园里幽会一下,日子倒显得无比充实。 许欢每每回到家,都很晚了,万欣见儿子这么一天到晚的,忍不住道:“你现在做个啥大生意啊?一天天的,忙得脚不沾地的。” 许欢就信口道:“万事开头难,现在公司才起步,事情多啊。” 在公司里,汪嵩也经常嘲笑他:“唉,看你这副打了鸡血的样子,我都感动,恨不得自己是个女的,可以献身给你。” 就连钱小朵也开起了他的玩笑,趁着公司人少的时候,她装模作样地问许欢:“诶,你跟你那小女朋友,现在是不是没啥地方约会啊?要不,我家的钥匙给你?反正也空着的。” 许欢还当了真,连连点头:“好啊好啊,还是朵儿姐对我贴心。” 钱小朵马上变脸:“呸!你想啥呢?才不给你呢。自己花钱去开房间。” 汪嵩顿时大笑:“哈哈,朵儿姐,你不但越来越坏了,而且,也越来越无聊了。” 许欢难得地被两人说得灰头土脸,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好在他们公司,正一步步有条不紊的往前推进着。原本许欢所担心的一些问题,尤其是人员的磨合问题,并没有出现。 许欢就这么跑来跑去忙了一周多,钱小朵倒是真有些看不过去了,就跟许欢道:“你干嘛不叫简晓彤到渝城来玩啊?这样,你就没这么辛苦了。” “我当然有叫过啊”许欢道:“但是,她到渝城来,也就去看看老师,一两天功夫,也就回去了,没多大意思。” 钱小朵道:“干嘛让她一两天就回去,多在渝城玩几天不可以啊?” “到渝城来,她就只有住宾馆,简晓彤不愿意让我花这些冤枉钱。”许欢说着,有些黯然神伤:“反正,我觉得她见我,没有我见她这么迫切,每次总是跟我说,要是我忙,就别回去,先忙自己的。” “是不应该花冤枉钱去住宾馆。”钱小朵对此倒是赞同,她接着道:“来了可以跟我住一起啊,我那儿不是还空着一间吗?” 钱小朵到渝城后,公司就在许欢买房那个小区又租了一套,跟许欢那套户型格局是一样的。原本想着有其他女员工也可以住,但公司唯一的女员工肖萍萍,家离公司没多远。所以,一直空着一间房。 许欢一听就有些心动,他道:“这倒是个办法,就是不知道晓彤肯不肯?” “既然要跟你好,你就得带她见见我们这些朋友才是,早晚大家不得打交道啊?”钱小朵说道:“只要跟我们熟悉了,你小子就省心省力了。” 说罢,钱小朵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许欢:“放心,只要下来,我会招待得好好的,到时候,再帮你美言几句。” 汪嵩噗嗤一声笑了:“朵儿姐,你帮他美言?只怕是要把事儿搅黄的。” 钱小朵翻了个白眼啐道:“你懂个屁!” 第87章 倒也投缘 当许欢向简晓彤表达了,希望她到渝城去住几天的时候,简晓彤有些犹豫。 虽然,许欢的安排很合理。但她的确不太喜欢跟并不熟悉的人,有太多的接触。 但许欢眼里流露出的那种期盼眼神,又让简晓彤不忍心拒绝他。 何况,这些天来,许欢天天这么奔波,简晓彤也有些心疼他。她觉得,自己有时候是不自私了一些,太顾着自己的感受了。 于是,她摸了摸许欢那俊朗的脸颊,终于笑着道:“好吧、好吧,我去渝城玩几天。” 许欢的脸上,顿时绽开了欢喜的笑容,要不是此时坐在他们那个店里,许欢一定会抱起简晓彤来转上几个圈。 “那咱们明天就去渝城,明天,我也不用一大早去赶早班车了。等你睡醒了,给我电话,然后我来接你。”许欢兴奋地开始安排起来:“我这就打电话给朵儿姐,让她明天上午把房间布置出来。” 简晓彤微微笑着,看着许欢在那儿高兴的样子,心中觉得答应他去渝城,是个正确的决定。 第二天,简晓彤随着许欢到了渝城,到许欢他们公司的时候,已是午饭时分了。 其他人都已经吃过饭了,只有汪嵩和钱小朵在等他们两人的到来。而同是两人同学的陈军,这两天早已跑到外地去联系业务去了。 简晓彤第一次到他们公司来,许欢就带着她看了一圈。 虽然,许欢早就跟她描绘过公司的情况,但是,简晓彤亲眼见着了,还是有些震撼,没想到许欢他们的公司,已经这么像模像样了。 一进门,就是公司的logo墙,与前台浑然一体,整体风格简洁大气,许欢得意地介绍:“这是按汪嵩的设计做的。” 公司虽然面积不是太大,但工作区、洽谈区、样品区、贵宾接待室、总经理办公室一应俱全,标识做得整齐划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公司专门请人做过vi系统,但其实这些都归功于许欢的理念,汪嵩的手笔。 不过,由于办公面积有限,许欢、汪嵩、钱小朵这三个股东,并没有单独的办公室,位置都在同一间总经理办公室里。三人倒觉得这样很好,门一关,商量事情方便,开开玩笑说点狗屁倒灶的事,也方便。 陈军、王继东和其他销售人员的工位,就放在外面的工作区,便于他们随时沟通业务上的进度。 东北角,还有一个小小的水吧台,有一个小冰箱,里面准备了咖啡、饮料及茶叶,甚至还有方便面。平时跑外勤的业务员回来了,可以立马用上。冰箱里东西的准备,就由前台肖萍萍负责。 这些细节,都是许欢和他的伙伴们,在这段时间里一点点完善起来的。 “你们真厉害,这公司真是弄得很好,看着不比沪都那些公司差。”简晓彤衷心地夸赞道。 汪嵩就笑道:“这都是按许欢意思来的,他参考的就是沪都那些正规公司的样子。”说着,他还语带双关地说:“虽然,许欢去沪都,本钱下得有点大,但是还是收获满满啊。” 许欢当然明白汪嵩的潜台词,他担心这人说着说着又不正经起来,忙道:“那当然,不是去沪都,哪里会有这个项目。走走走,先吃饭去。”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很有默契,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就不联系许欢了。让他可以好好陪简晓彤在渝城游玩。 这下,还真把许欢当年走街串巷那点见识全用上了。他每天带着简晓彤,去一些新鲜好玩的地方,吃各种美食。 简晓彤蓦然发现,自己对渝城这个城市的认识,以前真是很片面。也难怪,之前她在三中读书时,对渝城最熟悉的,除了学校出来那一片地方,就是客运中心、火车站了,总觉得渝城就是这么乱糟糟的。 后来,读了大学,每次回来,火车都直接到临江,她连过路的机会都少有了。 所以,连渝城后来闻名全国的过江索道,简晓彤都没有乘坐过。不过,以前,过江索道就是一个普通的交通工具,当时桥没有这么多。不像现在,成了旅游打卡的地方。 白天,许欢就带着简晓彤,去坐过江索道,去坐城市缆车,去坐大扶梯。晚上,许欢就带着到山顶公园,去看渝城万家灯火的夜景。 这些天,让简晓彤经常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嘿,咱们渝城真不错。” 每每听到简晓彤发出这样的感叹,许欢心里就暗暗开心。他就是希望,简晓彤更加爱上这个城市;他就是希望,让简晓彤知道,沪都有沪都的好,渝城有渝城的好,不一定非要留在沪都。 每天,到了晚饭的时候,有时候他们会回去,和汪嵩、钱小朵一起吃饭。有时候两人就自己在外面吃了。而陈军,这段时间,根本就没回过渝城,一直在外面跑业务。 所以,在吃饭这件事上,许欢也没有刻意安排,怎么方便怎么来,以免弄得大家不自然。 几天下来,简晓彤跟汪嵩和钱小朵也熟悉了很多。尤其是钱小朵,因为,晚上简晓彤和钱小朵是住在同一套房间里的。 别说,简晓彤和钱小朵还挺投缘。虽然,两人的文化水平、人生阅历、兴趣爱好,可以说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但是,两人有个共同点,就是都没什么废话。都是那种有话就说,没话不会硬找话来聊的人。 而且,简晓彤和钱小朵身上,都有那种独立的气质,都不喜欢让自己依附于谁。所以,两人一起住了几天,倒也真有点互相欣赏的意味。 许欢跟简晓彤讲过钱小朵童年的遭遇,这让简晓彤对钱小朵又多了几分钦佩之心,她觉得,这个姐姐,的确很不一般。 钱小朵也蛮喜欢简晓彤,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孩,还是个大学生,但她身上,却一点儿没有那种矫揉造作之态。而且,许欢那么宠她,但简晓彤却不像许多女孩那样爱慕虚荣,乱花许欢的钱,反而时时提醒许欢节约一些,这很吻合钱小朵的理念。 因此,两人几天相处下来,钱小朵背地就对汪嵩说:“你总是跟我说,简晓彤这个人不太好相处,我看,是你的问题。” 汪嵩顿时目瞪口呆,然后道:“朵儿姐,首先我没有‘总是’跟你说她不好相处,我只是这么提过一嘴,你必须纠正你的说法。其次,你怎么才这么几天,就叛变咱俩的革命友谊了。简晓彤确实不怎么合群嘛!” 钱小朵嘴一瘪,轻嗤道:“你以为,人人都跟许欢和你一样,都那么喜欢呼朋唤友,成天咋咋呼呼的吗?我就觉得你俩有时候是真的很无聊。” 第88章 销售技巧 后来,汪嵩把这话转告了许欢,许欢听了就哈哈哈地笑得甚是得意。 他是真的高兴,他内心里,既担心简晓彤和他的朋友们融合不了,同时,他也担心,最后,自己的朋友,一个个都不要看简晓彤。现在,钱小朵这话,真让许欢心里如饮甘露。 简晓彤在渝城玩的那几天,许欢和她没有一个晚上是住在一起的,但多年以后,许欢回忆那些天,虽然并不长,但许欢却觉得,那段时光是他人生中,一段非常美好的记忆。 美好的时光,总是让人觉得短暂,简晓彤很快就回临江去了,许欢继续忙忙碌碌。 但在这段时间里,许欢他们公司的业务,却进展得非常顺利。 不过,大家都没有想到,第一个月的销售冠军,竟然是平时在公司里话最少的彭华。第一个月就跑下来五个单子,有几千块的小单子,也有七八万的还不错的单。 除了陈军自己做了两个大单子外,彭华的业务是最好的。 所以,彭华除了拿到销售冠军的额外奖金外,陈军还特地向公司申请了费用,专门给他整了桌庆功酒。 席间,许欢让彭华跟大家分享下经验。 彭华挺不好意思的,他讷讷道:“也没什么经验啊,运气好吧。反正,就是挨家挨户的上门去推销、留电话,其实,后来两单,都是他们自己打电话过来的。” 几个做销售的,起哄说彭华藏着掖着的。其实,彭华还真是说的老实话,只不过,他跑得勤,顶着炎炎烈日,不停地上门拜访客户。 另一个新人李俊就说:“我也跑了很多客户啊,结果,只有一家有意向,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李俊压力挺大的,他跟彭华都是新人,但是一个月下来,他一单都没做出来。而彭华却开了五单,比两个销售经理段斌和王继东的业绩都要好。收入上,更是跟他完全拉开了档次。 李俊是跟着段斌跑的,他没业绩,段斌也觉得很没面子,于是就怼了他一句:“谁知道你跑出去干什么了?真要有足够的拜访量,多多少少总有反馈的。” 段斌这么一说,李俊脸就涨红了,一时觉得非常委屈。 许欢觉得这个情况不对,他相信李俊并没有偷懒,毕竟,没有业绩,光靠混点底薪对业务员来说,是件很没有前途的事。而且,长期不出业务,也混不下去的。 当天,喝酒吃饭,许欢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第二天,许欢让陈军组织几个做业务的同事,大家一起开了个会,好好交流一下,他也参加一下。 开会的时候,陈军让大家都聊了一下,各自出去推销遇到的情况,上门拜访的话语等等,一圈听下来,觉得大家销售话术,都是按公司统一口径来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每个人跑的量也差不多,彭华虽然跑得多些,但差距没有这么大。 王继东就道:“看来,彭华的确是运气挺好的。”因为每个人分的片区不一样,的确有可能是彭华跑的那几个地方,恰好有需求。 但许欢却听出了一个细节。 他问李俊:“你是不是每次到了客户那儿,总是会在外面停留一下,或者找个有空调的小店凉快凉快,再去跟客户聊?” “是啊,这么热的天,顶着一头臭汗进去,太不礼貌了。”李俊就道。 许欢又问彭华:“你呢?也这样吗?” 彭华搔了搔头:“我没注意这个,只想着到了赶紧谈,没有意向就赶紧去下一家。” 许欢就笑着对大家说:“彭华运气好固然是一个方面,但是,另一方面,他跑业务的方式,恰好是对的。李俊,你的做法不能说就错了,你总想在客户面前,有个好的形象,所以,宁愿在外面休整一下,再好整以暇地去谈业务。但是,你这种做法,是高端的商务礼仪,在我们目前跑街的模式中,就不如彭华的做法。” 见几个人不是很明白,许欢道:“彭华的跑法,效率高,所以,这个月下来,他拜访的客户最多。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他满头大汗地进去,让人一看就很辛苦,需不需要这个产品,至少都会跟他多聊几句。遇到心地善良的老板,说不定还让他坐下来喝喝水,歇口气。这样,当然多了不少沟通的机会。” 彭华一想,还真是这样,就说道:“我倒没意识到这点儿,不过许总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我有个单子,就是其中一个客户介绍的朋友,那个老板娘,她自己并没需要,但是,那天我去她那儿拜访时,刚巧下雷阵雨,我浑身落汤鸡似的进去,那老板娘还给我泡了热茶,一直聊到雨停,我才走,后来,她推荐了个朋友给我。” 许欢颔首道:“一个人的努力,一个人辛苦,有时候是需要让别人看到、感受到的,尤其是做销售的。你的客户或潜在客户被你感动到了,你成交的几率就提高了。当然,这种感动需要建立真诚的基础上,不要以为别人是傻子,你演演戏,就能感动别人。真诚,有时候就是最大的销售技巧。” 许欢的一番话,让几个销售员,包括王继东和段斌,都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又特地鼓励了李俊一番,让他不要背思想包袱:“你只要认认真真地做去,不断出击,不断总结,肯定会有收获的。否则,就是我们代理的产品有问题。” 会后,陈军心服口服地说道:“欢哥,你这高屋建瓴的本事,我还得学学。之前,我跟他们讨论销售技巧,还是停留在技术层面,什么第一句话怎么说啊?价格梯度怎么放啊?还是片面了,别人连你这个人都还没认可,谈其他有什么用?” 许欢笑笑:“你也不能这么说,都重要的。观念很重要,基本的技术也很重要。你不要给我带高帽子,我是不用管具体工作,才只能说说大道理。没有你给他们打基础,我这套就是空壳子。毕竟才这么短的时间,你能把大家带成这个样子,已经相当不错。” 第89章 甜蜜旅途 所以,在简晓彤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许欢也确实该到沪都去了。 他们公司从高小山那里拿的第一批货,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而且,在不断实践的过程中,高小山他们的产品,也暴露了许多小毛病。这些东西,许欢都需要去跟厂家沟通对接。 事实上,为了等着跟简晓彤一起出发,许欢还故意拖延了几天。 让他有点小崩溃的是,简晓彤还是坚持要坐火车。无可奈何之下,许欢买了两张软卧车厢的票。他心里想着,也好,软卧包厢里,还可以趁机跟简晓彤亲热亲热。 原本简明羽要送女儿上火车的,简晓彤想着许欢同行,她现在还不想让父亲知道,她跟许欢已经到这种程度了。所以,她死活不让简明羽去,好在又是任劳任怨的常强,找了辆车来送。 “爸,你就别去啦,有常强送我就可以了。你去了,人家待会儿还得送你回来,太麻烦别人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简晓彤如是说。 简明羽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只好悻悻作罢。 等到两人一上列车,许欢就乐了,这个车厢里,竟然只有他们两人。 许欢大喜,找乘务员一打听,他们这个软卧包厢,要出了黔省才会上来客人。这意味着,他俩至少有七八个小时的独处时光。 所以,列车刚开动没多久,许欢就把包厢门一关,搂着简晓彤就是一通狂吻,把简晓彤顿时弄得面红耳赤,直说:“哎呀,你不要这么疯好不好?待会儿乘务员来啦!” “乘务员来了有什么关系,咱们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亲热一下碍他们什么事。嗨,这个假期,真是把我闷坏了。”许欢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的上下其手,好一会儿,才总算消停下来,还一脸色迷迷地对简晓彤说:“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坐飞机的决定,竟然是如此英明。” 简晓彤似喜似嗔地看着许欢,看着他那一脸轻薄的样子,真是让她有些又羞又急,只好道:“你这个人,骨子就是个流氓,二流子。” 不过,话虽这么说,简晓彤对这个乘车的环境也挺满意的,没有不相干的人,就她和许欢在一起,比她回来在硬卧车厢的感受,好了不是一点点。 于是,她虽然一边唾弃着许欢,一边还是头枕着许欢的大腿,舒舒服服地躺在铺位上,拿出一本书来假模假样地翻着,还不忘嘲讽道:“嗯,别说,跟着许大老板一起出门,的确很享受。” 简晓彤这点儿没说错,这几年她往返于沪都与渝城之间,这趟旅程是她觉得最享受的。一到饭点,许欢就带她去餐车,悠悠闲闲、热热乎乎地进餐,一路上,水果、零食更是不断。 有时候,简晓彤也惊异于许欢的细致入微,简直不像他这种风风火火之人的性格。 比如,路过一个大站的时候,简晓彤看见下面有卖西瓜的,她仅仅瞄了一眼,有些想吃,但想到吃西瓜挺麻烦的,弄得一地水呼呼,很是不雅,就没有开口。 许欢一看就知道,她想吃西瓜了,二话不说,就下去买了一个上来。不但买了西瓜,还愣是到餐车去,缠着乘务员买了两汤匙,让简晓彤可以挖着吃。 简晓彤一边吃着西瓜,一边道:“许欢,你这么体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过去,我总认为你除了做出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就是跟人好勇斗狠。” “那是你过去的心思,根本没有留意到我。一天天的在那里跟什么函数、加速度、同分异构体地较劲。” 简晓彤哈哈笑道:“倒是没看出你来,一句话把数理化都涵盖了,真不像个没读过高中的人。” 许欢一脸的自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再说,我得跟你这个学霸女友深入交流,不恶补点儿内容,怎么能讨你的欢心?” “你对其他人是不是也这么细致,也这么好的?”简晓彤又问。 许欢还没意识到简晓彤在挖坑,犹自洋洋得意道:“当然咯,不然我凭啥有这么些好朋友。你就没发现,我很受朋友们欢迎吗?” 简晓彤就冷冷道:“对其他女人也很体贴入微吧,在云桥镇时,我就看出来了,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许欢顿时一阵心虚:“哪有?云桥镇有谁会喜欢我这个小痞子,躲我还来不及呢。” 简晓彤继续道:“咱们一起读补习班时,你总共上了几天啊,不到三个月吧,那个杜莉莉就很喜欢你了。” “啥?”许欢大吃一惊:“瞎说,杜莉莉怎么会喜欢我,我跟她都没联系。” 简晓彤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欢:“你跟她没联系,我跟她可有联系。她自己跟我说的,要是你当初不去读技校,而是在临江一中读高中,说不定她就要倒追你了。你可真是有女人缘。杜莉莉也是个蛮心高的人,居然跟我说出‘倒追你’这样的话来。” 许欢心知,不能再这样跟简晓彤扯下去了,于是脸色一正说道:“谁来都不行!我的灵魂,不,还有我的肉体,都已经属于你了。” 简晓彤原本还板着脸不说话,谁知许欢接下来贱兮兮地在那儿耍宝:“彤爷,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心疼人家哦。” 这一下,简晓彤再也绷不住了:“哈哈哈,你这个人,咋这么腻心呢?呃,晚饭都省下了,真是被你恶心到了。” 那个旅程,两人就这么甜甜地一路到了沪都。后来,软卧包厢里,有了别的乘客,两人动作和语言都收敛了很多。不过,快下车时,同包厢的那个大姐还是忍不住对简晓彤道:“小姑娘,你真有福气,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一句话,把简晓彤心里说得甜滋滋的。 的确,她在这趟列车上往返了这么多趟,唯有这次,让她觉得这四十个小时的车程,竟然一点儿不难熬。 不过,许欢却觉得很难熬。所以,一到沪都,他毫不理会简晓彤说先回学校宿舍放行李的提议,而是直接打车奔自己那间出租屋而去,还霸气十足地说道:“有没有搞错,今天你还想回自己宿舍去,怎么可能!” 第90章 挺有魄力 回到沪都后,简晓彤的生活,也就进入了正轨,许欢也轻松了很多。 他刚安顿好不久,循例给房东老董报了个到,带了不少渝城特产给他。 初时,老董见许欢带了女孩子回来住,心里还颇有微词,但见许欢一如既往地尊重他,进进出出仍然热情招呼,寻思着只要是年轻人正经谈恋爱,倒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现在,见许欢一走走了近两月,老董正在嘀咕,这房子是不是要重新找租客了,他心可有些不愿意呢,许欢就回来了,还给他带了不少礼物。“董大伯”长“董大伯”短的,把老董就哄的乐呵呵的了。 老董一边接过礼物,一边说:“哎呀,小许啊,你这大老远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干嘛,老沉了,也是不怕麻烦。” “这不应该的吗?” “我还在想,你是不是不租房了呢,你说,这空了这么久,多不合算啊。” “董大伯,还得租一段时间呢。您放心,我要不租了,肯定提前一个月告诉您,不会耽误您的。” 老董又说道:“对了,前些天我碰见朱超,他还在问你回来了没有呢。” “哦哦,好的,那我回头联系他。”许欢说着,也没怎么上心,他想朱超可能就是这么一问,真要有要紧事,一定会打电话的,所以一转头,把这事就给忘了。 因为,许欢这次过来,虽然不像在渝城这么忙,但是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对接。所以,简晓彤刚一上课,许欢就联系了高小山,直奔他办事处而去。 高小山现在见到许欢,那真是热情得很不一般,许欢还没有返回沪都的时候,就告诉过他,自己公司现在势头不错,首批货支撑不了多久了。 两人已经挺熟络了,所以老远看见许欢进来,高小山叫道:“哟,财神爷,您来啦?” “财神个啥?高总诶,你不知道,我下面的业务员,这两月可真是脚都跑细了,才整出这点儿成绩来。”许欢抱怨道。 “不错了啊,你那边现在可比我卖得好。” “高总,我们跟固隆现在真是拼刺刀,就这么个市场,不是我就是他,你死我活很残酷啊。你们的产品,能不能再优化一下啊?权当给兄弟支援点子弹。” 许欢这么一说,高小山就一脸为难:“兄弟,不怕你笑话,这生产的事,我真不太懂。别说你,我这边也经常碰见这个问题,否则,不至于业务开展得这么累。” 这些情况,许欢原本知道,解决产品质量问题,哪有这么容易,但他得这么说。自己公司在渝城卖得轻松也罢,不轻松也罢,他都得把事情说得相对困难些。 人往往都有一个心理,见不得别人赚钱太轻松,尤其是这钱还是通过自己赚的。 许欢他们不希望高小山意识到,他家的产品,在西南地区的销售,比在长三角要容易很多。否则,到时候,高小山醒过味来,纵然渝城的业务不受影响,但是渝城周边的黔省、滇省,高小山很有可能就覆盖过去了。 要知道,陈军如今不但在黔省拓展市场,而且在许欢回沪都前,他连滇西那边也去撒过网了。 现在,许欢他们的策略就是,加快销售节奏,扩大销量,让高小山父子的主要精力,放在生产上,腾不出手来扩展外地市场。 有一件事情,是高小山父子现在还没有认识到的,那就是长三角地区的经济,远比西南地区的经济要发达。所以,长三角地区的客户,对品质上的要求相对更高。这使得高小山他们的产品,在这边销售时,始终被固隆压了一头。但是,到了许欢他们那儿,永固货架的价格优势,却明显打压固隆的产品。 这天,许欢和高小山对了账目后,就把重点放到了生产上:“高总,现在你应该跟你父亲好好聊聊了,早点把整个村的生产整合起来。不然,到了下半年出货高峰期,我真担心你们出货跟不上。” 高小山讶然道:“不至于吧,现在,我家的库房里,还有不少成品堆着呢。” “你一家的产品,肯定是不够的。我这次回去后,还是有数,现在开超市蔚然成风,产品需求肯定大,这把风口你不抓着,等固隆把市场再扩大,到时候咱们夹缝里的生存就更难了。” 许欢这个话,让高小山不由沉思起来,他知道,许欢说的是事实。他自己也在负责销售,现在的势头,的确比前两年好很多。 高小山想了想道:“唉,道理我也明白,但是我家老爷子吧,还是有点儿保守。他一步步走得挺稳的,要说服他不太容易,我现在是不大敢跟他提扩大产量的事了。” 许欢有些不理解:“这有什么不敢啊?正该提的事啊。” 高小山犹豫了一下才道:“许欢,咱俩是兄弟,有些话我不怕跟你直说,上次你去,也看见仓库里堆的货了,那就是我去年错误估计了形势,鼓动老爷子没日没夜的弄出来的。结果,卖得不好。搞得后来一段时间,工人都放假了。为这事,我没少挨他骂。不然,我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地到处找业务,自己亲自到固隆门口去截单子啊。” 许欢一听就笑了,问他道:“那你家仓库,现在还有多少货啊?” “至少还有五千套”高小山苦着一张脸,伸出了一个巴掌比划道:“所以,你不用担心跟不上。” “嘁,我当还有多少呢。”许欢嗤了一声:“大哥啊,我们这两个月,现货已经走了两千多套了。还有一些订单在手上,也有一千多套,只等人家场地到位就去安装。你觉得五千套能挺多久?别说你自己手上的销量了,光我那儿,你这点量就不够。” 高小山一下愣住了,他知道许欢产品销售得很好,却没想到这么好。但眼见着许欢不像在吹牛,不由问道:“兄弟,你怎么卖的啊?说来听听,让我也学习学习。” “怎么卖,靠人卖啊。我光业务员就招了十多个,一人分管两个区县,提成给得很高,对我来说,要的就是个量,量大才有利润,是不是?”许欢夸大其词地说道。 高小山听了,不由竖起拇指道:“兄弟,你有魄力,真是做大事情的人。” 许欢笑道:“咱别互吹了,这样,你手上要是没事,我跟你去趟常城,我去跟你家老爷子聊,这产量,下半年必须要上来的。” 高小山闻言高兴道:“行啊,求之不得,我家老爷子挺待见你的。” 第91章 因势利导 这次,许欢返回沪都前,特地抽了个时间,去拜访了郭老爷子。 自从陈志峰事件后,许欢只去过郭家一趟。把那件事的情况,跟郭家父子做了个详细的汇报。再后来,他就到了沪都,很久没有跟他们联系了。 趁着这个假期回渝城的时候,许欢觉得务必要去拜访一下郭老爷子。 许欢登门拜访郭老爷子的那天,恰好郭敬出外勤,没有见着。郭老爷子一个人在家里侍弄花草,正是觉得很空闲。所以,他见到许欢,很是有些高兴。 不过,郭老爷子高兴的原因,倒不是仅仅因为许欢惦记着来看望他,而是他觉得,许欢这个小伙子,做事很有分寸。 过年的时候,唐鹏来给郭老爷子拜年。聊着聊着,郭老爷子就随口问起许欢的情况。唐鹏告诉他,自己不知道许欢的近况。 因为,陈志峰的事情了结后,许欢也仅仅去见过唐鹏一次,只是去表达了一下感激之情,后来,许欢就没有再去找过唐鹏,更不要说去麻烦他什么事了。 郭老爷子听了,就放心了,许欢没有趁机狐假虎威,或者是利用这层关系,去为自己谋利益。 所以,看到许欢拎着礼物上门,郭老爷子难得地没有说他。他心里也清楚,许欢不会往他这儿送贵重的东西,拎点东西,也就是为了手上好看。 坐下来以后,许欢就将自己近况,一五一十地跟老爷子说了。 郭老爷子就道:“可以啊,生意越做越大了嘛。来,陪我下下棋,你那个郭大哥就是这点儿不好,不喜欢这些东西,只知道舞刀弄枪的。” 许欢现在棋力见长,郭老爷子其实已经不是他对手了。不过,许欢未尽全力,有些手下留情,适当地放了放水,他倒不是为了讨好,只是从心中尊重这老爷子,想让他高兴高兴。 谁知,郭老爷子心思好像也不在对弈上,所以,两人稀里糊涂地走了一盘,各自都出了不少昏招,下到后来,两人都笑了。 “小欢,这棋不下了,今天咱俩都不在状态啊。” 许欢道:“您是不在状态,我是长久没下,手有点生了。” 郭老爷子就道:“你现在正是创业的时候,事业做大了,这种费时费脑的消遣,自然少了。” 许欢谦虚道:“郭伯伯,看您说得,我这算什么事业做大了,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小欢,不要妄自菲薄,没几年时间,看着你从临江做到渝城,从一个门店做到公司,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你说说看,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这种问题的答案太多了。许欢听出郭老爷子有要给上上课意思,他索性不回答,挠挠头道:“这个我倒是没去认真想过,郭伯伯不妨点拨我一下。” 郭老爷子含笑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你说下围棋,是取势重要,还是取利更重要?” 郭老爷子那洞察秋毫的笑容,让许欢心里微微一凛,他不敢再耍小聪明了,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觉得都重要,看什么情况咯。开局的时候,取势重要,收官的时候,实利重要。” “但是,如果开局就没有势了,中场可能就投子了,哪还有后面的收官?”郭老爷子顿了顿,接着说道:“这跟你做生意是一样的道理,都说商人势利,这固然没错,但是,你一定要分清势和利的关系。” 许欢这时彻底认真了起来:“郭伯伯,您能跟我说仔细些吗?我还是太年轻了,很多道理,自己琢磨不透。” 郭老爷子呷了口茶,才悠然道:“小欢,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你现在取得的成绩,超越了很多的同龄人。虽然,我不太懂做生意的事,但是我也知道,你做得很不错。这个时候,你一定不要发飘,也不要太着眼于利,而是应该取势。” 见许欢并没有太明白,郭老爷子又道:“有时候,即使舍弃些利益,也要做利他的事,学会成全别人,成全合作伙伴,成全商务伙伴,不要把利占尽了。另外,不要光顾着做有经济效益的事,还要善于发现有社会效益的事。把利他和利己结合起来,把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统一起来,这就是势和利的结合。只有这样,你才能因势利导,成就更大的事业。” 郭老爷子一番话,说得许欢肃然起敬。 许欢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极其善于从有智慧的人身上,汲取到真正的精神营养。 今天,郭老爷子这般耳提面命地教导,无疑让许欢的思想再次提升了一个维度。 郭老爷子又说道:“如今,大力发展经济建设,必然是社会的主基调,所以,将来你的机会肯定会很多。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有很多诱惑和陷阱,一步踏错就步步错,陈志峰就是个例子。” “我明白了,谢谢郭伯伯的教导。”许欢这句话说得非常诚恳,他打心眼里感激,郭老爷子能跟他说这些,这种话是没把他当外人才会说的。 末了,郭老爷子又道:“现在,咱们渝城直辖了,你们临江也撤县建区了。以后,临江也会有很多好的机会,你要多多留意。有能力了,要为家乡也做些建设。不要把眼光只停留在,这种买进卖出赚点差价的生意上。” 那天,郭老爷子话语中,还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给许欢,就是唐鹏还将在临江第一把手的位置上干些年头。 本来,按唐鹏的资历和政绩,已经具备往上升的资格了。但是,渝城直辖,临江撤县建区,原领导班子,位置能保持不动的,已然相当于升了一级了。 对这些东西,许欢并不是太懂,但离开郭老爷子的家后,许欢还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点儿什么启示。 但许欢此时并没有完全理解郭老爷子话中所指,他也不可能问得更仔细了。许欢明白,以郭老爷子的身份,能跟他说这么些话,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不过有一点儿许欢是当即就听进去了,而且马上可以付之于行动。那就是郭老爷子讲的“利他”精神,以及懂得成全商务伙伴的原则。 所以,许欢一回到沪都,跟高小山对接好手上的具体事务后,就提出要去见一下高大山,除了谈产量的事,许欢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也需要跟对方沟通。 第92章 我有想法 高大山最近很满意,自从儿子与许欢达成合作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企业迎来了转机。 一年前,高大山听从了儿子的建议,对市场形势估计过于乐观,盲目扩大生产,导致产品积压。到后来,不敢再生产,只好让工人放假,厂子差点儿都黄了。 同村的那些人,虽说很多都是沾亲带故的。但是,同时也是他的竞争对手,大家做着同一个产品,高大山知道,那段时间,这些人背地里,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等着他这个村支书的企业倒下。 好在,高小山还算争气,后来亲自挂帅跑销售,总算是逐渐缓过气来。 从那以后,高大山就抱定了一个思路,少量囤货,不见订单不开工,宁愿接到订单再没日没夜的赶工,也不冒进了。 所以,当许欢这次过来,跟他提议整合全村资源,扩大产能的时候,高大山就沉吟不语了。 整合资源这件事,高大山是愿意的,但是贸然扩大产能,高大山不能凭许欢这么一说,就盲目上马。 对许欢这个年轻人,高大山是很重视的,他也相信,许欢能将他的产品销售得很好。不过,高大山没料到,许欢他们的速度竟然这么快。才两个多月时间,第一批货眼见着就不够用了。 “高董,您是知道的,凡是超市,等到安装货架的时候,基本上都离开业不远了。所以,如果没有现货,销售上会很被动。现在,正是您将全村企业整合起来的时候。” “小许,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毕竟……”高大山欲言又止。 许欢知道,高大山还是担心,真的将资源整合起来了,东西哗哗地生产出来,到时候许欢这里销售不力,儿子在长三角区域的销售也不好,那他会非常被动,没法跟村子里其他企业交待。 这种担忧,许欢很理解,毕竟他张嘴一句话,真卖不出去,自己承担的风险比高家父子要小得多。 于是,他不便勉强,只是道:“您要是真有顾虑,我也不来过多要求,我这边其实跟销售人员都说过了,业务尽量能早些介入,给生产留足提前量。但是,您也知道的,很多商家就是这样,总喜欢事情临到头了,才肯拍板,然后再拼命缩短我们这些做乙方的时间。” 高大山道:“许总,你尽管放心销售,你这里的货,我怎么都要保证你的。村里的其他人家,我跟他们已经打过招呼了,都没问题的。何况,我现货也还有不少。” 许欢微笑道:“高董,你这些现货远远不够。真的,按我现在的势头,再过两个月,就给你清空了。” 当时,许欢他们的第一批货发出后,高大山的库房就空了一半。 高大山估计,许欢起码可以维持个小半年。说实话,虽然跟许欢签合同时,许欢他们扬言一年销售额至少一千万,但高大山也并没有太当真,对他来说,纸上的一千万,不如到账的一百万。 但现在,才两个月出头,许欢他们已经出掉了三千多套产品了,而且,听许欢的口气,还是收着在做。高大山对许欢的建议,的确认真地掂量了起来。 “许总,你提的这事我一定会重视的。今天就跟你拍胸脯保证,生产上,绝不会拖你后腿的。” “行!”许欢不再跟对方纠结这个问题:“有高董这句话,我那边就全力发动。反正,我这段时间都在沪都的,有什么情况,我就跟小山哥这里,随时沟通。” 说完,许欢话锋一转,又说出一句让高大山始料未及的话:“高董,还有件事我得跟你提提,这段时间生产任务不重,咱们产品的生产质量上,可以趁此机会优化一下。” 这两个月,随着许欢他们业务的展开,永固货架的许多小问题也暴露出来,虽然,汪嵩做了些补救的手段,但是,总是让事情多了些手续。 回沪都之前,许欢就跟汪嵩深聊了一次:“咱们能不能帮永固,把这些小缺陷从生产线解决掉?” 汪嵩想了想:“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不过,咱们干嘛要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啊?许欢,你要知道,有一天他们做大了,很有可能跟我们来争市场,也有可能捏咱们脖子的。现在,他们产品有问题,我们这边自己想办法补救一下,反而更好。” “嵩娃,咱们格局得更大一点儿。就算将来,他们来跟我们争市场,但现在,将产品优化一下,对大家都是有利的。咱们眼光要放到更高远的地方,不用去计较这个。” 对于这种大局观上的问题,汪嵩通常不会跟许欢争,他知道许欢考虑这种事情,比他要周详。于是道:“我看了下,这些毛病不是机器本身的问题,而是工艺的问题。估计是他们厂里的工人,机器调试得不够好,程序上也有不规范的地方,所以,才会这样。” “这事你能弄吗?” “我哪有这么厉害,你真当我是个老师傅啊。真要调整他们的生产工艺,我干不了,不过,我师傅应该可以。” 汪嵩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为此专门去请教过他师傅。钟树看过他们产品,听汪嵩说起那些缺陷后,就说这帮人不懂,机器根本没调试到位。 也难怪,高大山的企业,毕竟只是个村办企业,所谓的技术人员,不过是从以前国营厂里弄过来的半吊子。太厉害的人,他们也养不起。 许欢听汪嵩这么一说,心里就有了底,动了心思想促成这件事,尤其是跟郭老爷子交谈过以后,他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此时,高大山听许欢一说,优化生产线,第一反应就是这年轻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他皱了皱眉头:“许总,我们产品的质量,的确是有些瑕疵,但是,目前要解决,恐怕不容易。” 许欢胸有成竹地一笑:“高董,我既然这么说,肯定是带着想法来的,就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做了?这件事如果可行,对我们大家都是件好事。” 第93章 皆大欢喜 听见许欢说要帮自己改进生产线,高大山虽然不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但是,他也觉得不妨听听看。而且,几次交道打下来,高大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容小觑。 “那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能配合我这边就尽量配合。”高大山把话说得含含糊糊。 许欢也不愿把话说得太满,于是道:“高董,您还是把管生产或者技术的人员叫来,大家一起先探讨一下。如果可以,咱们再往下推进,行不通,您就当我聊了个闲天。” 高大山就让儿子把黄厂长和技术员冯平叫了来。 等人到齐了,许欢才拿出笔记本,上面有汪嵩这段时间以来,整理的永固货架在安装过程中,出现的所有产品问题。 这些问题,高大山他们心中自然很清楚。不过见到短短一段时间,许欢他们已经将产品存在的八九个小问题,全都罗列出来了,几个人心中还是有些佩服。 高大山干咳了一声:“许总,你们做事情挺细致的,这些问题的确存在。但是,上次我也跟你说过,目前我们的设备,也就这个样子了,暂时,恐怕是没法解决的。” “高董,这个我知道。这些问题里,有些目前可能确实没办法。但是,其中有一半以上的问题,产生的原因,跟设备无关,只是工艺上的问题。如果找个行家,将你们的设备重新调试,把有些模具再做一定的修整,应该是可以解决的。” 高大山就看向老黄和冯平,眼神里满满的询问之意。 冯平脸上虽然有些挂不住,但是也不敢隐瞒,只得老老实实道:“这个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但是确实水平还达不到。真要改进,可能得去找专家才行。也不知道哪有这种专家,人家愿不愿意到我们这种小厂来弄。” 高大山脸色就沉了下来,老黄忙道:“其实,我们也尽量调了。现在,已经基本上是最佳的状态了。” 高大山知道老黄说的实情,他就问许欢:“许总,这事莫非你能有什么办法吗?” “我自己是没办法”许欢笑道:“这种事情我根本不懂,这些问题,都是上次跟我一起来的汪嵩整理出来的。高董,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他是做技术出来。” 老黄忍不住道:“难道那个汪总有这么大本事?”他的语气明显就有了种不服气的意味。 “汪嵩也没有这本事。不过,他师傅很厉害,资深的机修工,七级钳工、七级焊工。在我们渝城轻工系统里,那都是排得上号的。上次,他看了看产品,就说很多都是工艺上的问题,不然,我哪能知道这些。所以,你们看看,是不是在这边找个行家,给你们调一调?” 高大山等几人听许欢这么一说,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底高小山是年轻人,反应比较快,说道:“这问题真能解决的话,那当然是好事。许总,我们是找不来这行家了,既然汪嵩的师傅这么说,那他肯定能有解决办法,要不,索性把他请过来。你看如何?” 高大山闻言,也一拍巴掌:“对!许总,你把这个人请过来,如果真能解决掉一多半问题,费用这些都好商量的。” 这种一次性的投入,高大山当然愿意。 这个情况,许欢来之前倒没有料到。原本他想着,既然钟树师傅说有办法,那另外做这方面工作的人,也应该有办法。他哪想到高大山他们,在这方面如此缺乏资源。 “这我可不敢打包票,毕竟不是我的师傅。这样,我让汪嵩先问一下,这过来一趟太周折了,而且,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的。” 高大山此时倒显得急切起来了,如果能这样操作,真是帮他们企业解决了一块心病。于是催促道:“那许总,要不你现在就问问。” 对高大山而言,早一天能解决这个问题,就意味着产品的质量早一天优化,也难怪他急迫了。 许欢当着他们的面,就跟汪嵩打了电话,把这层意思说了。 也是凑巧,汪嵩这天正好在临江,于是,汪嵩回话说,他这就去问问他师傅,下午回信。 许欢他们谈好其他的事情,吃过中饭后,大家就坐在高董的办公室一边喝茶聊着闲天,一边等汪嵩的消息。 大概三点钟的样子,汪嵩电话打过来了:“我现在跟师傅在一起,他说了,这些问题大多数是可以解决的,不过得一件件的搞,顺利的话,也要一周时间,不顺利得十天左右。” 许欢问道:“那钟树师傅愿意过这边来辛苦一趟吗?时间抽不抽得出来?” 电话里,汪嵩就笑了起来:“他现在反正没什么要紧事,时间是抽得出来的。但是,我不能叫他老人家白干活吧?” 许欢也笑了,是啊,这事还没说明白呢,于是,他直接问道:“高董,人过来可以的,问题很多都可以搞定,您看……” 高大山略一思忖,即道:“解决掉一个问题,五千,来回机票,吃住我这里全包。许总,你看这样行不行?” 许欢一听,就知道成了,钟树师傅当时的工资,也就五六百一个月,平时再做些私活赚点外快,一个月也就挣个千把块。这一趟,真把问题解决了,可以赚个三五万,何乐而不为。这个高大山,在这种事情上倒不抠门。 不过,许欢还是把这个意思转达了过去,两边当下拍板,并确定了行程。 钟树师傅到底心细,还让许欢把电话给了对方,他在电话里,先把这边的设备情况、工厂条件问了个详细。 两天后,钟树师傅过来了,汪嵩给许欢打电话,语气里充满遗憾:“我真想陪师傅过来一趟,待一两天再回去,可以让我回味一下,当年跟着他一起做私活的感觉。唉,但现在实在走不开。事情结束后,你可记得陪着我师傅,在沪都玩上两天,他还没来过呢。” 钟树师傅在高大山厂里,整整干了八天的活,把那些存在问题的地方,竟然全部解决了。 把高大山厂里那些人,看得钦佩不已。尤其是他用三角刮刀,直接手工改模具的精湛技术,更是让人无比惊叹。 按起初说法,钟树师傅可以拿到四万块。但高大山太高兴了,凑了个整,给了五万。说以后,钟树师傅就是他们厂的技术顾问,有什么问题,将来再向他请教。 如此结果可谓皆大欢喜。 钟树师傅离开厂子那天,许欢特意叫上高小山,两人从沪都赶到常城,接钟树师傅到沪都游玩两天。 高大山特地摆了送别酒宴,席上,他感叹道:“许总,你做事情真是有胸襟,跟你合作很愉快。” 高大山不是喝了酒在那儿煽情,许欢这样做事,的确跟别人不一样。 如果是其他的代理商,只会拿高大山的产品问题来说事,甚至压价,哪里会如此热心,帮他从根上解决问题。 而许欢此时,心里却在暗暗感激郭老爷子的教诲和提点。 第94章 一票难求 最近,简晓彤她们宿舍,热议的话题,无疑是gg要到沪都开演唱会的事了。 她们这几个人,都是gg的粉丝,尤其是姜娜娜,床头上更是贴了两三张gg的剧照海报。 那一次,她们几个人,第一次觉得,明星离自己这么的近。 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个人很兴奋,决定要组团去看这场演唱会,不过,一打听票价,几个人犹如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 姜娜娜哀叹一声:“天啊,最便宜的票也要四百多,我只能把对他的爱藏在心里了。谁叫咱们是穷学生呢?” 余莉道:“四百多,你能买到票,转手就可以赚几百,我听说被黄牛都炒到一千多了。” 于是,几个人又啧啧叹息了一番,只好在宿舍里,反复播放gg的cd,以慰心中的失落。 那年,是gg复出歌坛两年,如日中天。在岛国举办6场巡回演唱会,打破香港歌手在日本开演唱会的场次纪录。在沪都的演唱会,的确一票难求。 简晓彤没想到,舒旭居然又来找她了。 不过,简晓彤没有跟他去单独坐坐了,只是在宿舍楼下见了他。 原来,舒旭竟然花高价搞到两张演唱会的票。他仍然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能约简晓彤一起去看。 然而,简晓彤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舒旭道:“我这票都已经买了,难道让它浪费了吗?” “这么贵的票,给我去看,不合适的,谢谢你的好意了。” 舒旭急道:“我知道,你不想欠我的这么大的人情,要不、要不你付钱好了,这票真是不容易买到的。” 简晓彤略为迟疑了一下,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太贵了,这不在我的消费能力范围内。” 她心里当然想去看这场演唱会,但是,她也知道,舒旭很有可能是买的高价票,自己用平价买下来,本身就是占人便宜了。何况,就算平价票,也超出简晓彤的消费能力。 所以,简晓彤没有接舒旭的招。 却说许欢,自从帮高大山解决了生产技术上的事情后,这段时间,双方关系越发紧密。而且,渝城的业务开展得相当不错。陈军又招了四个业务员,业务范围已经开始覆盖全市了。所以,许欢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接洽高小山,反而轻松。 不过,许欢闲不住,趁着这个机会,在沪都周边联系了几个厂家,把超市里其他的设备也逐渐代理起来。什么收银机、热敏纸、购物车、出入道闸等。反正,这些东西也压不了多少资金。 许欢做这些,他倒不是为了多赚什么钱,只是为了陈军他们出去谈业务时更方便,客户要开超市,他们公司可以提供一条龙服务。 其余的时间,他就视简晓彤的情况而定,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所以,当许欢一听说舒旭来约简晓彤看演唱会,当即哂然道:“嘿!这哥们儿,贼心不死啊,不就两张票吗?你等着,我转身就去弄来。” 简晓彤就道:“跟你说这个,我只是觉得舒旭这样子很没必要,不是让你去买票,太贵了,有什么意思,坐在很后面,人都看不见,花这么高的价钱,真的没意思。” 说完,简晓彤看了许欢一眼,见他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再次严肃地说道:“我说认真的啊,你别去买票,搞得咱们好像要去跟人攀比个啥似的。你敢去买票,我跟你急!买了我也不去!” 许欢见简晓彤认真的,只好作罢,在那儿开起了玩笑:“唉,让我媳妇跟着我这穷鬼受委屈啊,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简晓彤“噗嗤”一笑,然后道:“知道你花的起这钱,但就是觉得这样子太浅薄了。” 过了几天,朱超给许欢打电话了,约他喝酒,两人也是好久没见面了,许欢当即就去了。 谁知,两人一碰头,朱超就问他:“gg的演唱,你要不要带你女朋友去看看啦?” 许欢也没有多想,还跟朱超说笑:“超哥,你可以啊,啥生意都做,莫不是这两天趁这势头倒起票来啦。” “倒什么票,你超哥这么没出息啊?我是来还你个人情的。” 原来,这个演唱会的事,在许欢回渝城去的那段时间,朱超就知道了,他接了里面不少活。 而且,朱超还获得夹带几个人进去的便利。他想着许欢追个女孩子,都追到沪都来了,这种事,许欢肯定乐意献殷勤,就特地来问他。 “我前段时间碰见老董,知道你还没回来,想着也不急,就没跟你打电话。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你看看呗,到时要不要带你那高材生女朋友去看看?” “免费的干嘛不看,超哥,你太牛逼了啊,这都可以夹带。”许欢大喜,其实他自己也很喜欢gg。本来,他想着,即使买高价票,也要去看看。结果,这个想法,上次被简晓彤直接封杀了。 朱超见他这样子,觉得自己没白费这个心,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小子得乐坏了。” “怎么操作啊?” “很简单啊,你把你俩的一寸照给我,我给你们弄个临时工作证。到时候,从员工通道进来就可以了。” 许欢突然转念一想,问道:“超哥,你能夹带几个人啊?” 朱超一愣:“最多四个人,再多就说不过去了。怎么啦?你有几个女朋友啊?” 许欢就说:“我寻思着,干脆我不进去了,让我女人她们宿舍的几个同学去好了,她们快毕业了,临了,让我女朋友风光一把。” 朱超哈哈笑道:“倒也是,要我说,这种演唱会有什么看头。你小子,倒是挺懂得拉外援啊。行啊,我成全你好了。” “超哥,要不你还是算点费用,不然,我挺难为情的。” 朱超闻言脸色一变:“兄弟,你这话说得可不应该了。好好的一事,你不要把味道搞差了。我是图赚这个钱吗?” 许欢当即举起酒杯:“超哥,我错了,自罚一杯。” “必须自罚啊!”朱超笑道。 那天,许欢和朱超分别后,当即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简晓彤。 起初,简晓彤还不信,以为许欢诓她的。直至许欢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她,她才高兴地跳了起来。 第95章 资深粉丝 当简晓彤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室友们时,宿舍里顿时一阵欢呼。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居然落在她们的头上。 唯独李晓珂却闷闷不乐的样子,等大家平静下来,她才嗫喏道:“晓彤,我、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姜娜娜大吃一惊:“晓珂,你没有搞错吧?这种机会你居然不去?” “你们去吧!”李晓珂说道,她看着宿舍的三个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于是,她咬了咬牙道:“呃,舒旭给了我一张票。” 原来,上次舒旭送票给简晓彤,被拒绝后,李晓珂知道了,就去找舒旭,想劝劝他。 她见舒旭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了,就劝舒旭道:“简晓彤对你没有意思,你咋还不死心呢?” 舒旭道:“我就是不甘心,你说,我那点儿比不上那个许欢。” 李晓珂就道:“比得上又怎么样,比不上又怎么样,晓彤现在已经经常不回来住了,你觉得还有必要吗?” 舒旭闻言,愕然抬头看着李晓珂,满脸不敢相信的神色。 李晓珂就冲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她现在心里挺同情舒旭的。 舒旭呆了很久,突然惨然一笑:“看来我终究是错付了。” 说罢,他拿出那张演唱会的票,递给了李晓珂,说道:“晓珂,不介意的话,陪我去看这场演唱会吧,没别的意思,这票的确是弄来挺不容易的。” 就这样,李晓珂有了一张票。 现在,面对室友们狐疑的眼光,她觉得硬瞒下去,如果有一天被大家知道了,反而会瞧不起她了。 大学快四年了,几个人一直住在一起,这份友情也很是难得,所以,李晓珂索性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晓彤,你不会对我有意见吧?”李晓珂还是有点担心。 简晓彤听了,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 姜娜娜听了,一脸夸张的表情,她永远是那么心直口快,口无遮拦:“晓珂,搞了半天,原来你对舒旭……” 李晓珂顿时有些不高兴,毕竟,这种替补一样的感觉,让她感到分外难堪。 连一向忠厚的余莉也说了句:“这个人,倒真是……” 唯独许欢知道这件事情,很是高兴。 其实,他应该才是gg的资深粉丝,还在读小学时,许欢就看过gg主演电影《鼓手》,正是这部电影,让他从此喜欢上音乐,玩起了乐器。 所以,得知简晓彤她们四人里,有一个竟然不去,他当然开心。 “嘿,这就是天注定,就该由我陪着你去一起看演唱会。” 简晓彤见他兴奋的样子,也不由有些诧异:“你这么想跟我一起看,一开始为啥不给自己留个名额?” “你们宿舍四个人,我给你三个名额,这不是成心让你难办吗?那还不如就我俩去。但我想着,你们几个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是挺难得的缘分,就成全你们咯。” “你真好!”简晓彤心里很感动,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许欢这么受他那些朋友们待见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简晓彤心里又有一丝不安。她摇了摇头,竭力将这种不合宜的思维,给甩了开去。 此刻的许欢,并没有觉察简晓彤这些微妙的心态,他兀自在那儿道:“遗憾的是,这次大家都得站着看gg的演出了。你得提前跟她俩说一声。” “这有啥关系,在学校成天都坐着,这两个小时还站不了吗?” 许欢就道:“我想着你同学在那儿坐着看,你却站着看,就觉得委屈了你。” “那你怎么不说我们离得近呢。”简晓彤突然跟许欢皮道:“是你觉得你这么个大老板,在那儿站着看,舒旭却在那儿坐着看,你心里觉得委屈吧?” 许欢哈哈大笑起来:“我有什么委屈的,三个美女陪我看,这场演唱会能让我终生难忘的。别说站着看了,跪着我也能看完。” 那次的演唱会,gg非常成功。在许欢和简晓彤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回忆。 只是,他们谁也未曾想到,仅仅六年后,gg竟然会如烟火般逝去,人生无常,可见一斑。每每忆起,总让人扼腕长叹。 演唱会结束后,许欢特地请朱超好好吃了一顿,还叫上了简晓彤一起。 这次,简晓彤倒是没有推却。她已经开始习惯和许欢一起出入了。好在,朱超跟许欢其他朋友不同,不会有事没事地开许欢的玩笑。 吃饭时,不怎么喝酒的简晓彤,还特地敬了朱超一杯酒:“朱大哥,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我们这些穷学生,哪有机会这样看现场演唱会。” “嗨,妹子,你这话说得见外了。要谢我,也是许欢这小子的事。”朱超笑吟吟地喝了下去。 简晓彤落落大方的表现,让许欢心中无比欣喜。 他心里想着,简晓彤越来越能融入自己的圈子了。现在,他要考虑的是,该如何劝说简晓彤回渝城去。 因为,眼见着,一学期又要过去了。 过了年再开学,简晓彤在沪都就只有最后一学期了,马上已经面临实习的选择,这往往意味最后分配的走向。 而且,随着这几个月公司的发展,许欢和高家的合作,已经磨合得非常顺畅了,现在,他到高小山办事处去,两人谈生意上的事情,最多半小时就搞定了。 更多的时候,高小山都是陪他吃吃喝喝玩玩,两人聊闲天的时间,远比聊正事的时间多得多。 虽说,这样与高小山的交情,倒是越来越深,但同时也意味着,许欢在沪都,能起到的实质性作用,却是越来越没有必要了。再待下去,他觉得自己确实会闲出病来。 以至于中途,明明没有什么要紧事,许欢都寻了借口,回了渝城两趟。 “回去还是留下,这是个问题。”一个人的时候,许欢经常这样喃喃自语。 不过,这次这个问题,没有让他烦恼太久。 第96章 烛光晚餐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简晓彤的生日。 简晓彤比许欢小半岁左右,许欢的生日在上半年,简晓彤的生日在下半年。 从读高中开始,每次,简晓彤的生日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她本不是个张扬的人,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默默地过了生日。 简晓彤也从不觉得,生日就一定要怎么怎么样,在她的心目中,每一个日子,其实都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许欢却从未忘记过她的生日,犹如这些年来,她也总记得许欢生日。在她生日的时候,许欢总会记得给她打个电话,寄一份礼物。 简晓彤记得,刚读大一那年,那个暑假里,许欢提前将二十岁的生日礼物给了她。等到她生日那天,许欢给她电话,说在深夜电台给她点了首歌。 那天简晓彤是躲在被窝里,偷偷用耳机从收音机里听的那首歌,光头李进的《你在他乡还好吗》。 …… 你在他乡还好吗 是否还会想起从前 你在他乡还好吗 是否已经有了太多改变 电话那头习惯的问候 对我可是一种敷衍 手中握着你的信笺 我无法握住彼此的明天 …… 歌声中,简晓彤在被窝里泪流满面。后来,她回去见到许欢,还一个劲儿怨怪了许欢,说他故意瞎煽情,害得自己难过了。 但是,当她大四的时候,这个在学校里的最后一个生日,她却再也不用一个人过了,因为,许欢来到她身边了。 刚开始,简晓彤还有些担心,她怕许欢一高兴,又提议自己生日的时候,把她的室友们叫上,找个什么高档次的饭店,大家一起庆祝一下。这种事,许欢向来是热衷于做的。 还好,这次许欢却非常低调,只是提早给她订了个精致的蛋糕,然后,找了家十分不错的西餐厅,两人享用了一顿烛光晚餐。 晚餐时,许欢让小提琴手,单独演奏了一首曲子。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手链。 今天,简晓彤照例并没有刻意去妆扮,很多时候,她都基本不化妆。 天气冷了,她也就抹点面霜,嘴唇上涂点唇膏,纯粹只是为了防止冬天空气的干燥,她的天生丽质,已经足以让她素面待人。所以,许欢从来没有想过,要送简晓彤什么化妆品。 不过,毕竟是过生日,简晓彤衣服搭配上,还是挑选了一下,一件红色线衫,外面套了浅米色的风衣,加上水墨蓝的紧身牛仔裤,刚好凸显出她高挑的身材。 烛光摇曳,红酒荡漾,简晓彤脱了外套坐在许欢的对面。正红色的高领线衫,衬托出她白皙的肌肤,在西餐厅暗雅的暖色调里,许欢看着简晓彤不着一丝铅华的脸庞、精致细腻的五官,不由得心醉神迷。 和简晓彤在一起这么久了,许欢仍然常常露出这种忘形的痴迷。 “晓彤,你真美!我早就想陪你过一个生日了。” 简晓彤举起高脚杯,主动在许欢的酒杯上,轻轻地撞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悦耳的脆响,道:“谢谢你今天为我准备的一切。” 两人浅啜了一口红酒,然后相视一笑。一边享用着晚餐,一边轻声地交谈起来。 简晓彤道:“我喜欢这样清清静静地过生日,开始,我还以为你要弄许多人一起呢,我知道你喜欢热热闹闹的。” “这是你过生日,又不是我过生日。我过生日的时候,我喜欢很多朋友一起的。” “嗯,等下次你生日的时候,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许欢问简晓彤:“你还记得,上次你生日时,咱们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吗?” 简晓彤回忆了一下:“是你和常强来三中那次吗?那次,我都只能在学校门口跟你俩说说话。” 许欢笑道:“不是!是咱们在中复班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简晓彤莞尔道:“那次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我不是也送了你生日礼物的吗?呵呵,那个熊猫纪念币你还留着吗?” “留着呢,你送我的东西,我都留着呢。” 许欢就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七年都过去了,其实,这七年来,今天才算咱俩真的在一起,为你过一个生日。你说,我怎么舍得让其他人来扰了兴致。” 简晓彤的眼眸里,就涌起了款款深情,她问了一个问过许欢无数遍的话题:“你真是幼儿园就喜欢我了啊?你那时候这么小,懂什么呀?” 许欢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那时候只知道你长得好看。” 然后,简晓彤突然说:“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这是一个许欢很感兴趣的问题,两人好上后,许欢好几次问过简晓彤。每次,简晓彤都很赖皮地说:“我什么时候都没有喜欢过你。” 现在,简晓彤主动说起来,许欢不由有心花怒放之感。 “我不知道啊,你给我说说。” “你猜猜看?” “高中毕业那年?” “不是!” “初中毕业?你送我笔记本那年?” “也不是!” 许欢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会也是幼儿园就喜欢上我了吧,不应该呀。” 简晓彤忍不住笑道:“瞧你臭美的样子,你在云桥镇的时候,可是最讨厌的时候,我嫌弃你还来不及呢。” 许欢就有些困惑了:“那是什么时候啊?” “我后来也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就回忆跟你在一起的一幕幕,最后发现,从你揍了周宇那次,我就开始喜欢上你了。”简晓彤道。 “啊!”许欢有些吃惊,这事他还有印象,当时,他把周宇头打破了,简晓彤明明还怨怪他太鲁莽了。 “那时候,我一心只想考到市区的重点高中,心里其实非常厌烦这个人,只不过,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事。结果,你把他揍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的。”简晓彤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说着,简晓彤的语气里,还是有些遗憾:“后来,因为这件事,你被育才给退学了,当时我的心里难受了很久,也挺内疚,觉得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你会一直在育才补习,我还能帮你复习,你肯定能考上临江一中,而不是什么委培线。你这么聪明,后来一定也可以考上好的大学。这样的话,现在,你也应该是快大学毕业了。” 第97章 欣喜如狂 许欢没有想到,今天简晓彤会说起这么久远的往事。让他一下子想起过去这几年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是啊,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当时,自己一时冲动,动手揍了周宇,如果没有这件事,也就不会有钱小朵潜入周有德家里,发现了赃款的事,那后面所有的一切,肯定都会不一样了。 许欢从简晓彤的语气里,听出了她的那份惋惜。 于是,他轻轻捉住简晓彤的手,温柔地说道:“这件事,的确有可能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但是,我却一点不后悔。冥冥之中有天意的,有些事情看似偶然,其实也是必然。而且,我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或许我真的上了大学,我的人生就不会有这么精彩了。” “你这样的人,应该到哪里都会过得很精彩的。”简晓彤笑道:“只不过是形式不一样而已。” 两人就这么喁喁低语,在那家西餐厅里,聊了很长的辰光。 与平日里不一样的是,那天,简晓彤的话语,竟然比许欢要多。 这让许欢有种惊喜莫名的感觉,他们两人,纵然是在一起后,简晓彤很多时候仍然是内敛的,她的许多心事,都是靠许欢在那儿琢磨。而且,简晓彤也很少向许欢谈及,她对许欢的感受。 但是今天,简晓彤似乎完全向许欢敞开了心扉,她不但破天荒地告诉了许欢,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还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许欢曾带给她的那些感觉。 “你一直是个骗子,说什么随身听是水货,才几十块钱,后来还是英语老师告诉我的。还有,这块玉佩,老实交待,花多少钱买的?” “我一照了好看的照片,就忍不住想给你看看,你有没有背地里嘲笑过我臭美?” “你都不知道,你在我们学校出现的时候,当时我生气,是因为真被你吓了一跳,像做梦一样,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其实、其实我很开心,那天晚上我都失眠了。” “……” 许欢安静地听着,突然,鼻子有些酸酸的感觉。 这一刻,他才终于觉得,自己离简晓彤是这么的近。 那天,两人回到许欢的住所后,刚一关上门,简晓彤像一条八爪鱼似的,将许欢缠得死死的。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简晓彤第一次如此主动。 她吻着许欢高挺的鼻梁,吻着许欢浓郁的眉毛,吻着许欢坚毅的双唇。 简晓彤那如岩浆般喷发的热情,迅速熔化了许欢,也点燃了许欢。 许欢这一天才知道,原来向来冷静自如的简晓彤,竟然也会如此疯狂,他知道,从此以后,这个女人已经刻进了他的骨髓里了,他再也无法自拔。 窗外的梧桐树,在深秋萧瑟的风中摇曳着枝丫,一片发黄的树叶,终于在风中凋零,晃晃悠悠地飘落在窗体上。 室内,许欢和简晓彤,忘情地缠绵悱恻,却让这个深秋的夜晚,竟然变得如盛夏般火热。 良久以后,这对激情的恋人,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简晓彤香汗淋漓地趴在许欢肩膀上,她轻轻地用舌尖,舔舐着许欢的耳朵,让许欢有种痒痒的舒服。 又过了一会,简晓彤才用顽皮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我的生日,从来都是你送我礼物,今天,我想送你个礼物,怎么样?” 许欢腾出一只手,在她光洁丰腴的脊背上抚摸着:“我不需要你送我什么,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哦。” 简晓彤自信满满的口气,似乎确定许欢会喜欢自己礼物的样子,让许欢顿时好奇了起来,他问道:“什么礼物啊?” 简晓彤捏着许欢的鼻子:“先说,要不要?” 许欢瓮声瓮气地说:“要,当然要!你就算给我坨粑粑,我都要。” “咦……你这个人,真是太恶心了,简直就是个臭垃圾,滚滚滚,不要待在我身边了。” “我往那儿滚啊,难道滚到你宿舍去。晓彤,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思想如此开放,但要是被你们学校保卫科的逮住了,可怎么办?” 简晓彤就忘了说礼物的事,只顾着对许欢一阵乱捶乱掐“死流氓,想啥呢,有本事你到我们宿舍去。” 两人这么玩闹了一会儿,直到许欢连声讨饶后:“我错了,你还是把礼物拿出来吧,这胃口,把我吊得神智失常了,再这样下去,我还得说更恶心的话。” 简晓彤这才作罢,她拢了拢乱蓬蓬的长发,才说道:“许欢,我仔细想过了,毕业后,我决定回渝城去。怎么样,这礼物够不够惊喜。” 许欢闻言,神情一呆,然后,他双手猛地抓住简晓彤的双肩,大叫道:“晓彤,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幻听吧!” “我说,毕业后,决定回渝城去!”简晓彤又一字一顿地说了一遍。 “哈哈哈,天啊,这个礼物真是比什么都强啊。”许欢欣喜如狂,要不是怕惊着了左邻右舍,他恨不得仰天长啸。 简晓彤笑盈盈地看着许欢兴奋的样子,她知道,此时的许欢,一定已经开心得要疯掉了。 自从暑假回去后,简晓彤一直在考虑这个事情,也越来越倾向于回渝城。 前几天,简晓彤的导师告诉她,渝城有一家很不错的单位,导师的师兄在里面一个核心部门负责。所以,他问简晓彤,下学期愿不愿意回渝城去实习。并且把那个单位的资料给了简晓彤。 简晓彤看了一下,这家单位她早有耳闻,各方面条件在行业内都是不错的,她当即就决定了,只是一直忍着没有告诉许欢。 现在,简晓彤再把前因后果跟许欢一说,许欢激动地把她搂在怀里,抱得紧紧的,让简晓彤呼吸都有些不舒畅了。 好一阵子,许欢才从激动的情绪中平静下来:“晓彤,你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吗,这段时间,这件事把我忧愁得够呛。” “我知道,你不可能真的待在沪都的。渝城有太多东西你丢不下了,即使你跟我留在沪都,早晚咱俩得分手。” 许欢赶紧道:“不会的,分手永远不会的,我只是可能会使出阴谋诡计,把你骗回渝城去。” 简晓彤就笑起来:“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还说陪我在沪都待一辈子都可以呢。” 第98章 千禧之约 许欢被简晓彤嘲笑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只是道:“反正不管怎样,我是不会跟你分手的。哪怕两地分居,我两边跑,我也不会跟你分开。” “现在你当然这样想。”简晓彤这时,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冷静的样子。 她对许欢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人交往,总是不那么热情吗?” “你性格就是这样啊,又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 简晓彤幽幽说道:“但是,许欢,你知道吗,越是激烈的东西,越是难以持久。我特别不喜欢,那种狂欢后更加落寞的感觉。所以,我尽量让自己的感情恬淡一些,哪怕别人觉得我像白开水一样,也无所谓。” “白开水好,最解渴了。” 简晓彤没理会许欢的奉承,继续道:“你不一样,你喜欢是那种‘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的感觉。虽然,你现在很收敛了,但是,骨子里这种豪情万丈的感觉,却是没有变的。” 许欢这时不得不承认,简晓彤竟然是那个最了解他的人。 他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了,说不定,我的那些所谓的豪放,不过是硬装出来的呢。” “记不记得刚上初中时,咱俩也曾同桌过一段时间?” 许欢当然记得,那时候,因为他太过顽劣,跟谁同桌,话都挺多,后来班主任就让他跟简晓彤同桌,冀图用最好的学生来影响最差的学生。 “当时,你挨着我坐,那个文具盒上,全是抄的各种豪迈诗句。什么‘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什么‘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之类的,你说你抄点正经的古诗就罢了,甚至还有武侠小说上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流不尽的英雄血,杀不完的仇人头’。哈哈,乱七八糟的,都是些啥啊。” 许欢完全想不到,简晓彤竟把他这些搞笑的破事给记住了,顿时有种被揭开老底的汗颜。 谁知,简晓彤却语气一转说道:“你没办法过那种平凡安稳、一成不变的日子。在渝城,你的生活会精彩很多。所以,如果我真的决定待在沪都,咱俩早晚得分手。那时候,咱俩的激情早已消退了,你我只会变成一对怨偶,剩下的,可能只有彼此的抱怨,甚至是彼此的恨意。” 简晓彤的语气,此时显得非常平静。 这些话,在许欢听来却是震惊的,他没有想到,简晓彤在两人相处的问题上,竟然如此理性,理性得接近冷酷。 尽管他知道,简晓彤的分析也许是对的。可是,从情感上,许欢却没法接受。 但许欢现在却不愿意让情绪受简晓彤话语的影响,对他而言,简晓彤已经答应回渝城了,这些所有的假设,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许欢道:“哎呀,幸好你决定回去了,咱们只会成为神仙眷侣。恩恩爱爱、双栖双飞,当一对白头翁。” 简晓彤突然好奇地问:“许欢,你当时到沪都来,连我人都没见着,就把这房子租下来了。万一,我那时候真的已经跟舒旭在谈恋爱了,你会不会去弄死他?” 许欢大笑:“这么蠢的事,我怎么会去做。” “那你怎么会怎么办?退了房子,灰溜溜的回去?” “不会,我在这边等你俩分手。” “如果,我就是不分手,而且,一毕业就跟他结婚了呢?” “那我就等你们离婚。” “哈哈哈”简晓彤笑了起来:“我就不离婚。你知道的,我可是不会轻易做决定的人,做了决定我就不会更改。” “那我就等他死去,你变成小寡妇,嘿嘿,让你寡妇门前是非多。” 简晓彤打了许欢一巴掌:“那万一我先死了呢?” “那我就跟你一起死。” “咦,你这个人,啥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简晓彤明知许欢在那胡说八道,但心里听着还是觉得很舒服。 不过,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许欢,他道:“晓彤,等你一毕业,工作单位安顿好,咱俩就结婚吧。我可不想以后,你都回渝城了,我到云桥镇,还只能跟你到山上去才能约会。” “不要,哪有一工作就忙着结婚的,太早了。” “那工作半年后?到时候我给你定一个大钻戒,一颗永流传那种。” “哎呀,结婚这么着急干嘛,到时候看情况吧!”简晓彤此时显然不想讨论这么具体的事情。 许欢就在那儿掰着手指头算,过了一会儿,他兴奋起来:“这样好不好,你看,这二十世纪都要结束了,不是每个人都能碰上的。咱们在1999年12月31日结婚,哈,整个跨世纪婚礼,如何?这个想法妙不妙?” 他的这个想法,倒是有些让简晓彤动心,不过她还是嘀咕道:“你就这么要结婚吗?” 许欢一本正经道:“当然咯,世纪末诶。万一,真的有什么人类大劫呢,一想到世界都毁灭了,我还没有娶到媳妇儿,那真是让我太不甘心了。” 当时,各种版本的世界末日谣言,甚嚣尘上。有彗星撞地球的,有什么行星构成十字架的,还有什么电脑的“千年虫”等等。 让许欢印象极深的是,是法国预言家诺查丹玛斯的预言诗《诸世纪》,被解说成各种版本,很明确地说,在1999年12月31日上帝要惩罚人类,将会制造大灾难使人类灭亡。 所以,这时候,许欢拿起这个来说事了。他以为,这么一说,简晓彤会同意了。但他再一次低估了简晓彤的智商。 简晓彤笑嘻嘻地调侃他:“为什么非要在那时候结婚啊,你想想,要是2000年以前,你就结婚了,别人到时候会说你‘这个人,上个世纪就是个中年男人了’,多没劲啊?” 许欢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不行,中年男人就中年男人。也比人家说‘这个人,从上世纪打光棍打到这个世纪’要强得多。你必须答应我,否则,到时候我绑也把你绑去,给我当压寨夫人。” 简晓彤闻言,再次大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骨子里就是个土匪。你是不是很想生在乱世啊,提着把大马刀,到处去抢女人,哈哈,你这个土匪。” 许欢一弯腰,再次蛮横地抱起简晓彤:“好,今天先把你绑进洞房再说,我决定了,从此好好地做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第99章 春风得意 转眼一学期又过去了,简晓彤迎来了大学生涯的最后一学期。 放假前,她就让许欢把在沪都租的房子退掉,说开学再有一个多月,她就回渝城实习了,没必要再花这个钱了。 许欢有些不愿意,他觉得两人在沪都的日子很开心。 虽然,简晓彤一放寒假,这房子又得在那儿空一个月,的确不划算。但是许欢寻思着,寒假总过就二十来天,不差这点。 何况,临过年了,他去跟人老董说退房,也有点儿张不了口,索性作罢。 简晓彤道:“这次咱们一起回去,过完年后,你就不用跟我一起过来了啊。” 许欢就敷衍说:“生意上还有些事,以后,你回去了,我到沪都的频率,就没有这么高了,有些事年后得跟高小山对接清楚,先这样吧,也不差着一两个月。” 简晓彤也不勉强,只说:“随你吧,反正我觉得挺不合算的,一个月一千块呢。” “没事的,今年我们公司生意这么好,赚了不少,这点钱,毛毛雨。”许欢大口大气地道,不过,这话他倒是没有胡说。 这大半年来,他们的销售额早就突破了一千万。以渝城为主,辐射黔、滇二省,到了下半年,高大山虽然整合了全村的资源,但每个厂里的生产线,基本就没有停过。 许欢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利他的同时,可以利己。 起初,他和汪嵩都曾经担心,见到他们这边的业务好,高家父子也许会过来争夺市场。但是,自从他们帮助高家改进了生产线后。如今,高小山在了长三角地区的销售,也明显有了很大的起色。 原因很简单,过去,他们产品的瑕疵太多,所以,还是有不少客户,对他们的产品心存疑虑,宁愿花更大的价钱用固隆的产品。 但是,自从优化改进后,产品的质量虽然还是不如固隆,但许多影响客户感受的小毛病的确没有了。质量的差距小了,价格的优势仍然在,当然销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样的形势,高小山哪有余力去进攻西南市场,光是长三角地区,就已经忙得他满天飞了。因此,许欢他们也妥妥地收割着三个省的业务量。 而且,由于许欢把超市耗材也做起来,更使得原本一锤子买卖的货架生意,成了有后续业务的长期生意。年底时,汪嵩盘过一次账,仅是打印凭条的热敏纸一项,他们公司就赚了不少利润进来。 可以说,如果仅仅是生意上的事,许欢其实已经根本没必要待在沪都了。 不过,他的伙伴们都明白原因,所以,过年许欢回去的时候,他们也不急着催许欢回去。反正,也就三俩月的事了。 而且,这次回去,许欢用分红的钱,在渝城又买了套房子,三居室的,一百多平方。 汪嵩笑话他:“你特么的,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婚房了啊。” 许欢就说:“我总不能把你们从那套房子里赶出去吧,再说了,那套房子我还嫌它小了点儿,反正公司也要用。” 此时的许欢,真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高兴的地方,就是他原本打算,趁着这个过年,给两边的父母把他和简晓彤的关系,给挑明了。但是,简晓彤却坚持不同意。 “你着什么急啊?等我毕业了,工作了,再跟家里说,不是更好吗?” “反正就那么回事了,早点说,咱们不是更方便些吗?”许欢很有些不理解。 不过,他也勉强不了简晓彤,后来,许欢想想还是算了,要是自己父母知道了,没准儿过完年他再说去沪都,他们说不定得有意见了。反正时间也不长久了,索性由着简晓彤好了。 欢欢喜喜过完年,结束寒假后,许欢和简晓彤就再次到了沪都。 这时候,许欢想着快要离开沪都了,倒是有些舍不得起来。毕竟在这里也待了小一年了,许欢觉得沪都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城市,而且,他还结交了几个新朋友。 再次回到学校后,简晓彤忙着做许多实习前的准备,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很多。 不过,现在一有空,许欢也不只顾着和简晓彤腻在房间里了,而是带着她在沪都的角落到处游玩,他特地去买了个徕卡相机,玩起了摄影。 “晓彤,这段时间,我可得好好带你在这个城市里逛逛,留下美好的回忆。别到时候,你又说,在沪都读了四年书,这个城市很多地方你都不知道。”许欢如是说。 简晓彤由着他忙活,由着他开心。 这天,两人正在浦江外滩边散步,许欢最近有些着迷那些老建筑,他觉得很有拍摄感觉,全景有全景的好,近焦有近焦的妙,他就有了个想法,想拍出一个完整的系列来。而且,他要拍一个黑白系列的。 外滩边的游人总是那么多,许欢选了个角度,架好三角架等了很久,好不容等到人少了,正准备按下快门,突然,一只手挡住了他镜头。 许欢正准备发火,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竟然是邱小珍,笑嘻嘻地站在相机前:“帅哥,先给我拍一张呗!” “啊,怎么是你呀?”两人好久不见,许欢一时有些恍惚,怎么在沪都碰见了。 “我到沪都已经两年多了,你怎么在这儿啊,来旅游吗?”邱小珍问道。 许欢心里算了下时间,差不多邱天出事后,邱小珍就到沪都来了。 这时候,简晓彤走了过来,满脸疑惑地看着两人。 许欢有些心虚,邱小珍的无所顾忌,他是见识过的。此时他生怕对方跟自己露出些亲热劲来。所以,赶紧先给邱小珍道:“这是我女朋友,在沪都读书,快毕业了,我到这边陪陪她。” 然后才跟简晓彤介绍道:“邱小珍,以前、以前生意上的朋友,滇西的。” “你女朋友真漂亮!”邱小珍笑着对许欢道。 简晓彤闻言,也淡淡笑着冲邱小珍点了点头。 许欢心里这才总算松了口气,他真怕邱小珍嘴里冒出啥不合适的话来。 第100章 致命邂逅 此刻的许欢,已经没有拍照的心情了。他一边收起三角架,一边随口跟邱小珍聊了几句闲话,心里却只想快些离去。 邱小珍素来是个挺识相人,而且,在情绪的掩饰上,一向很有天赋。 所以,她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语,只是寻常地和许欢聊了几句自己的近况。 她看出许欢一副想离去的样子,就笑着道:“怎么?有什么事吗?这么多年没见了,要不一起吃个饭?” 许欢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简晓彤及时说了句:“以后吧,今天我还得赶回学校去,有些事情。” 这时,恰好高小山打了个电话过来,许欢就走到一旁接电话。 邱小珍见许欢走开了,就站在那儿和简晓彤随意攀谈了几句。简晓彤不知道对方深浅,只是客气而礼貌地应付着。 许欢匆忙跟高小山说了两句,就挂掉了电话回过身来。 邱小珍笑盈盈地伸出手,示意许欢把手机给她。然后,邱小珍在上面拨了一串号码,听到自己手机响起,她才挂断,将手机递还给许欢:“我的号码,存一个吧。” 说完,她朝两人说道:“既然今天不巧,那以后有机会再联系,不耽误你们时间了。” 许欢有种如释重负之感,忙客气了一句,就带着简晓彤离开了。 但好长一段时间,许欢都感觉到邱小珍似乎在背后盯着他,所以,他一直没敢回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偌大个沪都,偏巧能碰上这段滇西的孽缘。 两人走了一段路,简晓彤突然道:“这女孩子很漂亮啊。” “什么女孩子,早就结婚的人了。”许欢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 “结婚啦,看着年龄不大啊?” “嗯,他们那边的人结婚结得早呗,刚开始听说她结婚了,我也吃了一惊。” 简晓彤侧头看着许欢:“我怎么觉得,你见着她有点慌乱啊?” “慌乱”许欢心虚的笑道:“我慌乱什么,又不欠她钱。就一普通朋友,以前做生意认识的。” 简晓彤又看了看许欢,心里很想再问问,不过她也看出来,许欢显然不太想谈论邱小珍,于是,她想了想,终是没有再说话。 但简晓彤心中还是疑窦丛生,许欢明明在那儿拍照还没有拍完,为什么遇到邱小珍后,就匆忙地收拾东西,一副要离去的样子。 而且,就算邱小珍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今天这样,好歹也算他乡遇故知,按照许欢的性格,肯定会提议大家一起吃个饭啥的,结果,他反而顺着自己的话,推辞了。 简晓彤心里嘀咕道,莫非,两人以前发生过点儿啥。 不过,她旋即摇了摇头,将这种有些令人不愉快的思绪抛出了脑海,自己去管他以前的事干什么。 那天,两人回去后,简晓彤因为有两节晚间课,就没有去许欢那儿。两人吃了晚饭,就各自自行其事了。 许欢回到房间不久,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一看,是邱小珍打过来。其实,他有些懊恼,不应该把电话号码给对方的,但当时那种情况,他又不可能做得这么明显。 此时,许欢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电话,电话响了一阵,停掉了。 许欢真希望这次不接电话,可以让对方明白,但是他知道,邱小珍肯定还会打过来的,这妮子的性格,哪有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果然,过了一刻钟,邱小珍又打过来了,许欢没再犹豫,很快地接了起来。 “哟,现在连电话都不肯接啦,真是人情淡薄啊。”邱小珍嗲嗲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哪有,刚才走开了,正说给你打过来呢。” “说话方便吗?” “方便,有啥不方便的。” “那出来单独见个面呗,你不会也像那些人般,生怕跟我扯上啥关系吧。”邱小珍的语气里,就有了一丝哀怨和嘲讽的意味。 在两次电话铃响起的间隔中,许欢快速地考虑过这件事,他觉得还是应该跟邱小珍聊聊,怎么说,当初两人也曾亲密无间过。现在,邱小珍应该是落难的状态,自己做得太绝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行啊,那一起喝杯咖啡。”于是,许欢说了个咖啡馆地址,离他住所不是太远。然后,他先走了过去。 半个多小时后,邱小珍打了个车过来。 一进门,许欢忙起身招呼她:“真没想到,能在沪都遇见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现在在这边做什么?” 许欢的话语里,有几分感慨,又有几分好奇。 邱小珍默默地注视了许欢好一会儿,此时,她已经没有了初遇许欢时的淡定,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哀伤。 “我的事,你知道了吗?”她问道。 “呃,我后来去过滇西,碰见过平叔,有说起过一些,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邱小珍就跟许欢叙说了起来,原来,自从邱天涉毒出事后,他的所有财产和产业都被查封了。 幸好,邱天所有违法的事情,一点儿没有让邱小珍插手过。所以,调查结束后,邱小珍并没有受她哥的牵连。 但是,她那个老公,原本跟她在一起,贪图的就是邱家的富贵,一见出了事,赶紧就跟邱小珍离了婚。 以前,跟邱天兄妹关系密切的一些朋友,只要能撇清关系的,都急忙跟邱小珍撇清了关系,生怕受到连累。 这种人情淡薄的感觉,让邱小珍觉得在滇西待下去很没意思。她沪都还有个亲戚,关系处得还不错,于是,就投奔过来了。 这两年,邱小珍就在这边普普通通打一份工,好在她人机灵,对于商业营销等事情也比较熟悉,所以,现在的日子,只能说还勉强过得去。 “虽然,我哥不算什么好人,但是,当初在滇西,也有不少人受过他的恩惠。可是,最后怎么样?现在,一个个见到我,却像见了洪水猛兽似的。许欢,其实你今天就算不接我电话,我也觉得挺正常的。”说着,邱小珍脸上就有了种看透世态炎凉,自伤自怜之感。 见邱小珍这副样子,许欢心中不胜感慨。当初他们邱家,在滇西也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只剩下个孤苦伶仃的邱小珍,背井离乡地求份生活。 许欢就挺为她惋惜的,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问道:“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邱小珍的眼眸里,就弥漫出了深情脉脉:“许欢,这些年,你一直是那个我忘不了的男人。今天你肯出来见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许欢心里就暗呼一声:“要命,怕她说啥,她就偏说啥!” 第101章 突然来访 很多年前,许欢还在跟汪嵩一起诈赌的时候,汪嵩就曾经说过他:“你不是个凶狠的人,你虽然很凶,但是心不够狠。所以,有些事我对你还真不放心。” 当时,许欢表示不服,还反驳道:“凶就是实力,有实力就够了。” 汪嵩鄙视他道:“项羽有实力吧,最后被刘邦干得死死的。为啥,没有刘邦狠。所以,最后下场才这么惨。还落了个‘匹夫之勇,妇人之仁’的名声,我看跟你有点像。” 谁知那时候的许欢,正崇拜着项羽呢,汪嵩这么说,他也不生气,只是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种境界你娃根本不懂。” 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许欢并不是个逞匹夫之勇的人,但有时候,却的确是仁义了一些。 真正了解许欢的几个朋友都知道他,他是个遇强则强,遇弱却强不起来的人。 要是谁跟他硬碰硬,许欢就算头破血流,咬着牙也要钢下去。但是,别人一求饶,一落泪,他就容易动恻隐之心,往往放人一马,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邱小珍当然并没有这么了解许欢,但是,女人的本能让她知道,她在许欢的面前,要扮演弱者的形象,越是柔弱,越是可以博得许欢的同情。 有一点儿,邱小珍并没有说假话,她的确很喜欢许欢。 当初,在滇西的时候,无奈自己已经结婚了。而且,她哥邱天在这些事方面,还是不纵容着她的。 现在,许欢突然又出现在她面前,邱小珍觉得,这就叫老天有眼,她得抓住这个机会,许欢是个有本事男人,这一点儿,邱小珍当年就看出来了。 “小珍,你看见了,我有女朋友了,我俩感情很好,以后,咱别说这些话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咱们都得往前看。”许欢担心邱小珍继续往下说,所以忙摆明了立场。 邱小珍垂下长长的眼睑,低声道:“我知道的,我这样的人,在你心里,说难听点就是残花败柳,我没有这么不识相。” “你别这么说,大家还是朋友。” “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沪都,不骗你,好多次我甚至都不想活了。”邱小珍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话音都有些哽咽了:“但是,今天能让我碰见你,真是天可怜见。我不奢求你对我怎么样,只是,当初、当初你到滇西时…我…我觉得…挺遗憾的。” 许欢完全明白邱小珍所谓的遗憾,是指什么事。 当时,他正处在兴之所至,随心所欲的年龄。但是,现在他不可能对邱小珍再动这番心思。虽然,邱小珍身段依然那么火辣。 他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才说道:“小珍,要是你在沪都不如意,其实也可以考虑回滇西的。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势利的。现在,平叔在滇西开着茶庄,我大哥林若海也在那边,他们的生意做得挺好的,你要是愿意回滇西去,他们肯定会帮你的。” 许欢的态度,让邱小珍心里很失望,但她却心有不甘。 邱小珍是个聪明的女人,不会把事情弄得太别扭,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我会考虑的。许欢,你对我真好,还能这么为我着想。” 后来,两人就没有再把话题往过去那点暧昧上扯。邱小珍问了问许欢的近况,许欢也选择性地跟她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 末了,许欢对邱小珍说:“这段时间我还在沪都,不过快回渝城去了。如果你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给我打电话好了。” 许欢这时候觉得,自己跟邱小珍之间,算是说开了,倒是放下了一个心事。 离开的时候,他把邱小珍送上了出租车,才慢慢往回走去。 然而,许欢却没有留意,那辆出租车在前面掉了个头,转身就开到他身后不远处停了,邱小珍下来,悄悄地跟上了许欢。 直到看见许欢回到自己的住所,邱小珍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 此刻的许欢,对此一无所知,还兀自在那儿想,邱小珍也是命运不济,该怎么帮她一把才好呢。 不过,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的办法。 因为,目前这种情况,他不可能跟邱小珍联系过于密切,更不可能叫她到自己公司来做事。所以,许欢也只好叹口气作罢,寻思着从沪都回去后,什么时间去找找平叔,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邱小珍也没再跟他联系过,许欢就渐渐淡忘了。 这天下午,无所事事的许欢,正在屋子整理东西。再过半个多月,简晓彤就要去实习了,他们将一起回渝城去了。 这些天,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简晓彤学校有很多事情要弄。所以,许欢有些无聊。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许欢以为又是来看房子的。 一个多月以前,他已经跟老董说过,自己要回去了。所以,老董将房子又挂出去,这些天,时不时有人过来看房。 谁知许欢拉开门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邱小珍俏生生地站在门口。 “咦,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许欢有些没反应过来。 “前几天我乘车路过这儿,恰好看见你进去了。”邱小珍随口撒谎道:“怎么,不欢迎我进去坐坐?” “哦哦,没有不欢迎。只是这房子,我马上就要退掉了,因此也没有邀请你过来玩。”许欢侧身将邱小珍让了进来。 在邱小珍进门的一瞬间,许欢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心中忍不住一动。 今天的邱小珍,显然经过了精心妆扮,穿得不暴露,但是却很性感。她一向是个知道怎么拾掇自己的人。 进屋后的邱小珍,打量了一下许欢的房间,说:“真是温馨的地方,可惜你要走了。” “是啊,我在这里也住了小一年了,该回去了。”许欢不知她的来意,只是嗯嗯啊啊应着,随口说些敷衍的话。 “我为什么不早些在沪都碰上你呢?”邱小珍闻听许欢即将离开,再也不遮掩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 “那也总是碰见了嘛,以后大家保持联系就是,有机会到渝城的时候,记得给我个请客做东的机会。” “许欢!”邱小珍突然道:“说红豆和绿豆混在锅里一起炒,然后倒出来,红豆和绿豆就分开了。红豆中没有混绿豆,绿豆中也没有混红豆,这是怎么回事呢?” 许欢脑袋就嗡的一声,这个脑筋急转弯,正是自己当初在茶室勾搭邱小珍时讲的。 第102章 悬崖勒马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春暖花开,所谓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在多雨的江南,这样的阳光天气殊为可贵。 这天下午,老董坐在门口的弄堂里,听着昆曲,享受着阳光的普照。 许欢这个小伙子,就要搬走了,老董心里觉得挺可惜的。这小伙子在这里住了一年了,两人真是相处得挺好。 小伙子不但做人大方,懂礼貌,而且还挺热心的。 照理说,房间有什么问题,应该是房东帮租客解决,可是许欢不但从来不麻烦老董,甚至老董房间里什么换个灯泡、修个水龙头的这些事,许欢能解决的,都帮老董解决了,不能解决的,许欢自己掏腰包请工人来解决。 但没办法,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家终归是要走的。 不过,许欢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还跟老董说,以后会经常到沪都来的,来了就会过来看望他。 老董心想,以后来不来另说,但这话听着还是挺暖心的。今后,自己怕是很难遇到这么好的租客咯。 老董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走过来跟他打招呼:“爷叔,许欢是不是住在这里啊?他在不在啊?” 老董抬眼一看,这女孩儿没见过。 简晓彤现在经常过来,老董已经认识了,进出之间遇到,相互都会打个招呼。 “哦,找小许啊,他好像在的,今天没见他出去。”老董应道。 这个女孩子,正是邱小珍,于是,她朝老董笑了笑,就上楼去了。 老董心里还在那琢磨,这小许,难道啥时候又另外找了个小姑娘,不过,说不定也不是小许另外找的,只是一般朋友。 现在的年轻人,就算另外找一个也正常,小许这么帅气的小伙子,喜欢他的姑娘,不要太多哦。 老董摇了摇头,重新坐下听起了昆曲。 就在老董快要迷糊的时候,突然又听到有人叫他:“董大伯,晒太阳啊,今天天气是真的好。” 老董一看,简晓彤正在跟他打招呼,他突然觉得有点恍惚。 “呀,你怎么这时候过来啦,找小许啊!”老董的声音挺大,比他平时说话声音大了不少。 “不找他,我有份上课的资料忘在这儿了,过来拿一下。”简晓彤笑眯眯的说。 “啊,没注意诶,不知道小许在不在家。小许……”老董在楼下扯着嗓门叫了一声。 “没关系的,董大伯,我有钥匙呢!”简晓彤一边说着,一边上去了。 老董在她身后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声:“怕是要闯祸咯!” 所以,简晓彤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子坐在床上,许欢站在一旁。 简晓彤愣了愣,定睛一看,那个女孩子,正是那天他们偶然遇到的邱小珍。 邱小珍的头发有些凌乱,而许欢,脸上竟赫然有个令她触目惊心的口红印子。 简晓彤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似乎有点儿站不稳,她一伸手扶住了门口的五斗柜,脸色就变得如死一般的苍白。 简晓彤进屋前,许欢听到老董的声音了,那一刻,邱小珍正缠着他。 那天,邱小珍说,要许欢了却她一个心愿,从此,大家各自安好。说罢,她就抱住了许欢,扭动着性感的胴体,狂热地亲吻着许欢。 “我要给你一次,以后,就算死了都没有遗憾。”邱小珍娇喘着呢喃:“我不会缠着你,今天以后,咱们就是两路旁人。你过你的日子,我讨我的生活。” 后来,许欢不想否认,那个时候,邱小珍的确点燃了他原始的欲望。 他像个矛盾体似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赶快推开邱小珍,但他却一直迟疑着,既不忍心,又有点不舍得。 如果不是他听到老董在楼下说话声音,许欢不知道那天他是不是能悬崖勒马。 老董的呼叫声,让他倏地一惊,猛然一把推开邱小珍,站了起来。此时,简晓彤刚好推门进来。 有那么一会儿,三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后来,许欢怎么想不起来,那一会儿到底有多长时间,是一两分钟,还是五六分钟,当时他脑子一片空白。 邱小珍看着简晓彤,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却有几分得意和一丝挑衅。 许欢却没有看见邱小珍的表情,从简晓彤进门起,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简晓彤,终于,许欢开了口:“晓彤,你听我……” 简晓彤却猛地摆了下手,不让许欢再往下说,她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我来拿一下资料,就走!” 说罢,她快步冲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份学习资料,转身疾步冲出了房间。 当简晓彤的身影离开房间十多秒后,许欢才反应过,忙追了出去。 简晓彤走得很快,这么一会儿时间,她已经走出几十米开外,许欢赶紧跑上去拉着她:“晓彤,你能听我解释一下吗?” 简晓彤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用不着跟我解释,用!不!着!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我什么都没做!”许欢大声道:“你误会了,真的,我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此时,简晓彤根本不想听许欢说什么,她只想逃开,于是,她不理会许欢,只顾闷头往前行。 许欢突然烦躁起来,横身拦住她,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就一把抱住简晓彤:“你不要这样好吗?听我解释好吗?” “放开!不然我叫救命了啊!”简晓彤有些恼羞成怒。 “那你不要走,听我说完好吗?” 简晓彤冷冷地看着许欢:“好,你放开,我听你说!” 许欢这才放开了她:“首先,我没有告诉过邱小珍住址,我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其次,我发誓,今天什么都没做,是她纠缠我。” 许欢突然觉得自己的解释,竟是如此的空洞,他的心开始渐渐陷入了绝望之中,简晓彤怎能容忍这样的场面,发生在她的眼前。 果然,简晓彤的脸上,是那种让许欢心悸的面无表情。 “门是你给她开的吧?人是你让进去的吧?力气你比她大吧?你若心无杂念,她能怎么着你?” 第103章 疯狂一笑 简晓彤一连串的质问,让许欢哑口无言。 见许欢无话可说的样子,简晓彤道:“你不要跟着我了,咱俩现在不要说这个事情,大家都冷静冷静再说,现在,说不清楚的。” 说罢,简晓彤转身就走了,许欢脚步往前一跨,又收了回来,现在他脑子一片浆糊,根本想不清楚事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简晓彤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许欢在街头站了一会儿,才木然地转身回去,老董看见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回到房间,邱小珍还在那儿,脸上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许欢,对不起,我没想到,给你惹这么大麻烦……” 许欢一声不吭,把邱小珍手机拿了过来,删掉了自己号码,删掉了通信记录,才递了回去,只说了一个字:“滚!” “你说什么?许欢,你竟然这么绝情?” “滚!”许欢又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邱小珍被他脸上凶狠的表情给吓着了,她不敢再多说什么,拎起自己的包,仓皇地走了出去。 邱小珍走了后,许欢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直到夕阳下山,直到华灯初上,直到天色黑尽。 终于,许欢站了起来,往简晓彤学校走去。 他必须寻求简晓彤的原谅,他想,简晓彤说得对,虽然,是邱小珍主动来找他,但这件事,的确自己错了,现在他根本不用找任何借口,要做的是道歉、认错,求得谅解。 然而,简晓彤不在宿舍。 后来,姜娜娜下来了,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许欢:“你们吵架啦?晓彤今天根本没回来过。” 许欢心中更是焦急,他没有回答姜娜娜的问话,只是道:“如果她回来了,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 说着,他塞了张名片在姜娜娜手里,急匆匆往外走去。 这时候的许欢,已经不急于为自己辩白了,而是深深地担心起简晓彤的安全来。 她们宿舍,已经快到关门时间了,而简晓彤却还没回来。 然而,偌大个沪都,许欢却不知道,该到哪儿去寻找简晓彤。他只能茫无头绪地在他们曾经逗留过的那些地方,一一找过去。明知希望渺茫,但他却没法什么都不做。 什么叫最亲近的人,就是一旦没有消息,你就忍不住会往坏处去想。许欢现在就是这样的心理,他非常后悔,刚才,不该独自让简晓彤走开。 他以为简晓彤理所当然地回学校去,但是,现在,一旦发现她没在学校,许欢第一次充满了无助的感觉,他竟然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对方。 却说简晓彤跟许欢分开后,并没有回学校。当时,她脑子里一片空洞,只是不断地翻腾着邱小珍坐在许欢床上的样子,只是不断出现邱小珍那略带挑衅的眼神。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后来就走到了江边,终于感觉脚有些累了,就随便找了地方坐下来。 许欢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简晓彤就坐在江边看着江水发呆。 许欢到学校找不见她的时候,她仍然在江边发呆。 简晓彤就这么坐着,这个时候,她已经什么都没想了。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在江边痛哭一场,但是,却一直没有流泪。她只是这么表情麻木坐着。 直到江边巡逻的警察过来,询问她情况时,她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 “姑娘,你没什么事吧?”那警察有些不放心。 简晓彤淡淡笑笑:“我没事,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儿心烦,不知不觉在这儿坐久了,让你们误会了。” 那警察再次看了看简晓彤,确信她不像是个要寻短见,才道:“不早了,回家吧,注意安全。” 简晓彤点了点头,这才起身离开了江边。 但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这时候,宿舍已经关门了。虽然她可以叫宿管阿姨开门,但她不想惊动室友。许欢那儿,她肯定不想去了。 简晓彤就这么沿着马路溜达着,此时,夜已深,街上虽然车水马龙,路上虽然霓虹闪烁,但行人已经很稀少了。 但简晓彤却觉得这样走着,似乎很舒服,沪都这个城市,平时人太多了,简晓彤好像从未见过沪都这么冷清的样子。 不知不觉,简晓彤来到一个地下横行通道。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穿大衣的男子。 一瞬间,简晓彤还本能地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的天气,虽说早晚还有点凉,但已经暖和起来,这人咋还穿个厚大衣。 就在她这么想着时候,那男子已经来到她面前。简晓彤正准备让开,那人嬉笑着,突然面对简晓彤敞开了大衣,里面竟然一丝不挂。 以前,简晓彤曾听姜娜娜她们说过,这个城市里,有时候会有变态的露阴癖,她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遇着了。 简晓彤冷冷地看着对方眼睛,面无表情。 那男子没有想到她这么镇定地看着自己,并没有出现他所期盼的惊声尖叫和落荒而逃。顿时,那男子的眼神慌乱起来,傻傻地敞着大衣站在那儿,不敢跟简晓彤对视。 “你这样不冷吗?”简晓彤突然问了一句。 那男子似乎回过神来,衣服一裹,一溜烟就往外逃去。 简晓彤似乎还听见那男子边跑边骂了一句:“操,遇到特么个神经病。” 她突然放肆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深夜的地下通道里,回荡着她疯狂的笑声。 简晓彤就这么笑着,笑得停不下来,笑得肚子有些痛蹲了下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辈子,她从来没有这么放肆地笑过。 最后,简晓彤笑得泪流满面。 过了许久,她终于平息了笑声,她喘着气掏出纸巾,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擦干。然后快步往学校走去。 在沪都,简晓彤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想着回学校,随便找个长廊的椅子靠一下,毕竟学校更安全,这一天,她不想再碰到什么事了。 当她走到校门口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这时,她就看见,许欢坐在马路牙子上,面前的地上已经满是烟头了。 简晓彤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朝着许欢走了过去。 第104章 落寞而归 汪嵩和钱小朵没有想到,许欢竟然提前一周回来了。 一开始,汪嵩还挺高兴的,冲许欢嚷嚷:“嘿,想不到你这么快回来了,我就说公司现在忙得起火,你不应该沉醉于温柔乡中的。” 不过,他这话刚一说完,就发现许欢脸色有些不对。虽然,许欢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汪嵩却知道,这个人很反常。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许欢是一个人回来的。 之前,许欢老早跟他俩说过,他会等简晓彤实习的事定了,两人一起回来。但现在,许欢自己回来了,而且一点儿没提起简晓彤的安排。 汪嵩很想问问许欢,出了什么状况,但钱小朵却用眼神制止了他,于是,汪嵩只好忍住。 许欢似乎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平平静静地问着公司这段时间的情况。然后,还组织大家开了个会,把高小山那边的情况,以及其他几个产品的情况,跟大家通报了一下。 等众人散去了以后,许欢才跟汪嵩和钱小朵道:“明天,我先回临江去,休息几天,最迟下周过来,后面一切正常。” 眼见着汪嵩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许欢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容:“嵩娃,有啥话你要说就说,别这副让人难受样子。” 汪嵩道:“你没啥事吧?” “我能有啥事,这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的吗?” “你、你那个小青梅,什么个情况啊?哥们儿咋感觉有些不妙呢?” “拉爆了!”许欢言简意赅。 “啥?”汪嵩大吃一惊:“拉爆啦?这特么的都走到家门口了,还一跟斗摔啦?你没搞错吧!” 许欢的眼神里,就流露出一丝痛楚:“是啊,拉爆了,彻底拉爆了!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事了,翻篇了。” “不是,你这咋回事啊,好好的……”汪嵩一脸茫然地想追问。 钱小朵叱道:“嵩娃,你这么婆婆妈妈地干啥?关你特么什么事啊?” 汪嵩立即知趣地哦了一声,嘀咕道:“行吧,拉爆就拉爆。你明天回去休息好了,公司这边没关系的,有我们在,你放心。” 许欢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嗯,我稍微回去休整一下。” 这次,是许欢从外地回来,第一次没有跟聚众一起喝个接风酒啥的。 晚饭时,他只是跟汪嵩和钱小朵一起,随便聚了一下。吃饭时,他话不多,只是问了下公司的人事情况,大家相处配合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矛盾等等事情。 但他仍然是绝口不提简晓彤的事情,这让汪嵩和钱小朵不由面面相觑。 第二天,许欢就独自回临江去了。 汪嵩跟钱小朵说:“这哥们儿好像被伤着了,我跟他一起这么多年,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钱小朵就叹了口气:“估计是踩空得厉害了,之前,每回打电话,都意气风发的,过年回来时,搞得都像快要结婚的样子了。唉!” 汪嵩道:“这种事,咱也帮不上忙啊。” “怎么帮?只有让他自己缓缓,没事,他死不了的。” 两人说得一点没错,许欢这次的确是伤得有些厉害。他想不到,简晓彤竟然如此决绝,再不给他任何转圜的机会。 人生第一次,许欢有了伤心的感觉。伤心得他一点儿不想提起这件事,跟谁都不想再提。 许欢回临江去休整了一周,许清平和万欣倒是一点儿也没发现异常。 只是见他成天待在家里,也不出门,也不主动给谁打电话,偶尔接个电话,也是匆匆两句说完,就挂断了。 “你公司没啥事情吧?”万欣首先想到,儿子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什么状况。 许欢忙道:“妈,我没事,公司好好的,这段时间太累了,所以特地回家来休息一个星期,下周我就到渝城去了。” 万欣又仔细看了看儿子,觉得也不像公司要倒灶的样子,才道:“难得嘛!不过,有时候是该停下来歇歇,冲太猛了,不好。” 许欢居然笑了:“妈,你到底是教语文的,随便说一句,都有哲理。” 就这样,许欢在家安安静静的待了一周,连小杰管着的那个门店,都没有去看一眼。反倒是陪万欣去了两趟菜场,还学着烧了几个菜,陪他老爸喝了几次小酒。 等许欢重新回到渝城后,他似乎忘了所有的不愉快,一心扑在公司的事情忙碌起来。 除了笑容少了很多以外,大家并没有感觉到,他有什么与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只有汪嵩和钱小朵知道,许欢心里还梗在那儿的。不过,既然许欢不想说,他俩也没办法问,只好也装作啥事没有的样子。 日复一日,就这样,一晃又是三个月过去了。 这天中午后,汪嵩在办公室道:“朵儿姐、许欢,待会儿咱们一起回趟临江吧?” 钱小朵问:“什么事啊?” “小杰打电话来,今天过生日,叫咱们有时间回去热闹一下。” 许欢道:“小杰二十岁了吧?哎哟,时间过得真快,大生日啊!这必须回去,嵩娃,朵儿姐,咱们得备个大红包才行。” 晚上,明宇医院有事走不开,陈军在外地回不来,所以聚拢在霞儿饭馆时,没有几个人。 小杰今天虽然是满十,但他没有大张旗鼓地弄,也就叫了最亲近的这几个人,还有他那小兄弟李伟。 汪嵩还说他:“二十岁,就咱们这几个人啊?你混得不好啊?” 小杰笑笑:“你们几个赶回来,已经很好了,没必要搞得很隆重的样子,主要是想你们了。” 小杰现在越来越成熟懂事,那家老店在他手里,做得相当不错。 不但原来的生意还在持续盈利,而且,小杰还自己跑出了新产品代理——随身听cd机,别说,当时,这玩意儿刚取代磁带随身听不久,正流行,小杰的销售势头还不错。 许欢他们这几个做哥、做姐的,都越来越喜欢小杰了。 所以,那天开始的时候,吃饭喝酒的氛围都挺好。 酒过三巡,许欢随口问小杰:“听你哥说,你那小cd机,卖得还不错啊?可以啊,小杰,越来越本事了,都知道自己拓展产品了。” “卖得还行,现在很多初中生、高中生喜欢这玩意儿。我哪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着店在那儿开着,人家自己找上门来的。”小杰听许欢表扬他,也是很高兴。 许欢又问:“这小cd机的效果怎么样?” 旁边的李伟就从包里掏了一个出来:“欢哥,效果相当ok,我自己都买了一个。” 说着,他座位上起身,一边把cd接到霞儿店里的音箱上,一边道:“连在音箱上,效果跟以前的大机器一模一样。” 谁也没想到,歌刚一放出来,许欢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红尘啊滚滚 痴痴啊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 留一半醉…… “哐”的一声,许欢把手上酒杯就礅在桌面上,结果用力过猛,酒杯一下碎了,杯中的酒液,流淌得满桌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