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疯批权臣后,他缠我上瘾》 第一卷 第1章 她惹事了 灯烛摇曳。 床榻上,盛柠粉面含春,眼波流转,盯着男人被她啃咬了许久的红唇:“客官觉得云儿方才一舞如何?” “腰肢轻软,令人心醉。”男子的手从她后背缓缓滑下,激得她一阵轻颤。 盛柠望向他并不含半点情欲的眼眸,羞赧一笑,顺势抓住他的手:“客官抬举云儿了。” 男子在她耳边低笑,轻佻地扯掉她的衣带:“你在等什么?” 冷意袭来,盛柠嘤咛一声,娇娇怯怯地掀眼看他。 她难道要和这人假戏真做不成? 仅一瞬失神,一柄短刀直直插入她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盛柠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她诧异地看去,只见男子一脸嘲弄,握着刀柄的手上拧了一拧,又加重了力道。 * 盛柠双腿一蹬,倏然睁开眼睛。待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之后,霎时间心安了不少。 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肩膀,轻甩脑袋,试图不去在意方才的梦。 这是盛柠到陆府的第五日。 前些日子,她应约去找侯将军,原计划在侯将军下塌的地方寻找密令,结果寻了半日都没能找到。 门响动一声后,屋子里出现了一个背对着她的男子。 她以为是侯将军,主动攀缠上去,想在他身上搜寻一番。 可那人一转过身,她便看到了梦中出现的那张面孔,是当晚在席上看她跳舞的人之一。 他认出了她是絮楼派来献舞的女子。 那男子轻而易举地扯掉了她的面纱,盛柠为了不惹起他怀疑,本打算继续做戏,结果男子狠狠捅了她一刀。 这是盛柠第一次失败,因为真面容被看去,上头发了好大的脾气,他们摸不准来的人是谁,只是让她快些离开定县。 恰巧她的父母要来京城姑母家中暂住些时日,盛柠于是便跟着来了。 天色已大亮,陆府的下人们忙忙碌碌,盛柠洗漱的功夫,陆悦如往常一般踩着轻快的脚步来看她。 她比昨日还要高兴,一进门就急切地拉起盛柠的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二哥哥今日就能回京了。” 陆悦是二房的女儿,她口中的二哥哥并不是她的亲哥哥,而是陆府的世子爷陆承劭,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当朝最具盛名的军事统领。 陆承劭是太子的伴读。传言他文采斐然,颇有先丞相之风。三年前,大军压境,主将战死,本是去督战的陆承劭仅凭一夜的功夫便扭转局势,于是一位军事奇才横空出世。 这次,他又打了胜仗,陆府上下早已欢天喜地,凭着这位世子爷,他们陆府仍旧如日中天,于世家中屹立不倒。 只是,大房与二房一向不睦,陆悦却似乎很喜欢她这位二哥哥,日日挂在嘴边。 “只可惜你已经定下了亲事,不然我真想让你留在我二哥哥身边。”陆悦眨眼道。 盛柠强扯出一抹笑容。陆国公府的世子爷可不是她能肖想的,只怕她去做妾人家都瞧不上她。在陆府的这几日,她已遭受了许多白眼,深感寄人篱下之苦楚。 她家道艰难,父母皆靠不住,还有一个在国子监读书的哥哥需要家中供养。 家中常常入不敷出,她自小便被母亲送去絮楼当舞姬,虽然一直蒙着面,可这种事总是不光彩的。 如今她大了,父母又想在她的婚事上筹谋算计。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想到来投奔姑母李氏。 “姑母一定起了,我们现在过去吧。”她岔开话头。 陆悦自知失言,忙拉着她往外走:“你住在这里就当住在自己家一样,别管那起子拜高踩低的小人,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有人欺负你也千万别忍着。等二哥哥回来了,我让他给你做主。” 盛柠冲她感激一笑,终究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不知道如今这府头的吃穿用度里全都仰仗大房。 从前老夫人偏心二房,大房扬眉吐气之后,明里暗里地排挤他们,陆承劭岂有违背亲娘帮着外人的理,更何况盛柠全家都寄人篱下。 来到姑母的住处时,姑母早便醒了,已收拾妥帖,正和盛柠她娘舒婷一起坐着闲聊,脸色并不好看。见她二人进来,忽然面上带笑,朝她招了招手:“瞧这丫头,又瘦了。” “姑母看岔了,有姑母疼我,我怎么可能变瘦,这几日吃饱穿暖的,脸上都圆润了许多。”盛柠坐在姨母身旁,挽住她的胳膊撒娇。 姑母掐了掐她的脸,看向她娘:“这丫头嘴甜得很,将来嫁人后定不会吃亏。” 提到这茬,她娘左右张望,确认没有外人后,才缓缓开口:“我看你那位妯娌家大业大,她姊妹家中应该也不差的,怎么就能看上我们阿柠。我这几日总是担心,别是他们家道中落,因此才选中我们阿柠吧。” 盛柠脸上通红,颇不好意思地看向姑母。 这亲事是姑母请老夫人出面才定下的,盛柠实则是高攀,只是母亲疑心病重,总觉得别人要害他们。 盛柠给母亲递了个眼色,希望她别再说了,免得伤了姑母的心。 结果母亲却当没看到,对姑母道:“盛柠的长相别说是在定县,就是在京城我看也是数一数二的。她哥哥将来是要做官的,当妹妹的若能嫁个好人家,以后还能帮衬着亲兄弟,就是我们做父母的面上也好看呐。” 说来说去,还是嫌弃江家是商户。父亲母亲一直希望她嫁给一个有官职的人家,将来好帮兄长加官进爵,哪怕是去做妾。 盛柠已经习惯了母亲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可她不想寒了姑母的心,忙拉住陆悦的手,对姑母道:“姑母对我和对亲女儿是一样的,若不是姑母,我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样一门好亲事。姑母的恩情侄儿这辈子都忘不了,以后一定会争气,免得姑母为我担心。” “好孩子,难为你了。”盛夫人的手轻轻搭在盛柠和女儿握在一起的手上。她就这么一个侄女,她不疼谁疼。 可惜这样一个好姑娘,竟摊上如此可气的爹娘。若是个没造化的,只怕将来嫁过去也免不了要因为家里的事受气。 “母亲不必担心,江应庭是个好人,将来定不会亏待盛姐姐。”陆悦笑着对盛柠她娘道。 江应庭便是与盛柠定亲的男子,盛柠远远地见过他几次,其实心里头还是满意的。 陆悦视线在她与姨母身上一转,撒娇道:“母亲,今日江兄弟定在大房待着,不如我们过去走动走动,好让盛柠与他多见一见。” 盛柠垂头不语。她知道,陆悦是去想大房迎接她那位即将回府的二哥哥。 第一卷 第2章 那人竟是陆承劭 陆承劭回府,盛夫人本就打算去迎接。 她想让盛柠跟着,好让她在陆承劭面前露个脸,总没有坏处。 可她不想带弟媳,奈何想了半日没找到不让她去的理由,只好也带上她一道去了。 他们几人进去时,陆承劭还没回府。大房的人正忙着张罗,今日也没顾得上排揎他们。 盛柠坐在最下首,总觉得有一道目光频频望向她,抬眼看去,与江应庭四目相对。 只见江应庭朝她温柔一笑,而后便错开视线看向别处。 盛柠愣了愣,忽然听到陆悦道:“伯母,我怎么听闻二哥哥受了重伤,他在信上可有提到?” 大房的季夫人扭头看了她一眼,面露惊讶之色:“还有此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她这个儿子与她一向不亲近的,但自她发现他与谁都不亲近后,也便也不在意了。 陆悦生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道:“我听伯父提起的,伯父没有同伯母提过吗?” “定是怕姨母担心所以才没说的,承劭若是不提,姨母只当不知道才是。”江应庭在一旁说道。 众人连连点头称有道理。 季夫人脸上却不好看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夫人,世子爷回府了,方才见了国公爷,正往这边来呢。” 闻言,季夫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扶着丫鬟的胳膊频频望向门外。 她这样举动,众人也不免跟着兴奋,不住地看向外面,就连盛柠都忍不住好奇,想知道陆府这位世子爷究竟长什么模样。 不多时,门口的小丫鬟高喊一声:“世子爷来了!” 季夫人忙不迭上前去亲迎,盛柠于是站起来,同众人一起盯着门口。 一双玄色的精致皮靴先入眼帘,盛柠只觉得这鞋的样式似乎在哪里见过,沉思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孩儿见过母亲。” 这声音!竟同那晚的男人别无二致! 笑容僵在脸上,盛柠眼皮直跳,不安地抬起头。 她看着男人进了门,略过她,径直走到季夫人身边。 盛柠愣住了,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缓缓回头去确认,只一眼,心便跌落谷底,只觉身子僵直,手脚发抖。 竟然是他!真的是他! 那夜她为了逃脱主动亲吻的男子,竟然是本应该一直驻守在边境的陆承劭。 可陆承劭为什么会出现在定县? 她仓皇出逃,自以为安全了,结果却主动送上门来。 盛柠慌了,她确认陆承劭此时还没有注意到她,忙背过身去,想寻个间隙逃掉。 陆悦眼疾手快地搀住了她:“盛姐姐,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的嗓门极大,一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盛柠不敢回头,她能感觉到一道视线紧锁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她摇摇头,想要出去,却被姑母一把拉了回来按在椅子上:“定是人太多了闷得慌,这孩子打小就有这毛病,坐一会子就好了。” 盛柠面红耳赤,如坐针毡,恨不能将头低到地底下去。 只是房中的人如今哪里顾得上她,见她并无大碍,全都围到陆承劭身边去了。 趁着众人挡住陆承劭,盛柠偷偷抬头看他,视线却与他撞了个满怀。 陆承劭只是轻轻一瞥,须臾便看向了别处,似乎并不在意她。 可盛柠知道,她死定了。 当晚她的大胆行径,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后悔。 陆承劭捅了她一刀之后,她立即反击,拿旁边的瓷瓶砸他的脑袋,结果只砸中了他的胳膊。 盛柠心虚地瞄了一眼陆承劭的胳膊,瞧着并无大碍。 应该已经好全乎了吧?毕竟她的刀伤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而陆承劭像是有意一般,抬手揉了揉胳膊,朝她看过来,目光森冷。 “可是伤着了?”季夫人一脸忧愁,试图碰一下他的肩膀。 陆承劭不着痕迹地退开,不冷不热答道:“前些日子遭人暗算,现下已快好了。” 盛柠端茶的手微微一抖,不敢抬头去看。陆承劭说的人分明就是她。 他如此说,陆府的人又是紧张又是好奇,想询问个明白,陆承劭对此事却闭口不言,转而问起府上近况。 寒暄之后,众人纷纷落座。 盛柠心绪烦乱,完全没有注意众人在说些什么,直到她从季夫人口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你表弟与你婶婶的侄女盛柠姑娘定了亲事,娘听了欢喜得很,老夫人正张罗着要给你也定一门亲事呢。” “是吗?”陆承劭尾调上扬,唇角带笑,目光紧锁在她身上。 盛柠不得不抬起头,朝他展颜一笑,只是笑容实在僵硬。 姑母坐在陆承劭身旁朝她招手:“盛丫头,还不快过来见见你陆二哥哥。” 盛柠实在不愿意接近他,可姑母热情难耐,她忐忑不安,面带微笑走过去,低声行礼:“见过陆将军。” 虽然面上不显,其实两股战战。 “不必生分,你只叫他二哥哥便是。” 季夫人拉起她的手细端详,不由有些感慨,“这孩子模样真齐整,比我们家的这几个都强。” 盛柠头垂得更低了,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 幸而姑母及时开口:“这丫头样样都好,我想着她在这里住些日子,跟着咱们的姑娘们一起学习用功,将来必定有长进的,这也是托大嫂的福。” “可不是呢,这要多谢府上收留我们,也让我们开了眼界。”舒婷忽然站起来。 “这位是?”陆承劭眉头微皱。 盛柠与姑母对视一眼,听到姑母笑着对他解释,“这是你盛妹妹的娘——” 话未说完,舒婷径自上前,盯着陆承劭,道:“哥儿不知道,我们姑娘有一个哥哥,只比她大一岁,如今就在国子监上学呢。 哥儿既然与江哥儿是表兄弟,又在朝廷当官儿,日后我们家姑娘和她哥哥可全都仰仗哥儿了。” 盛柠从来没有这么无地自容过。 她与江应庭只是刚刚定亲,一切都还有变数,母亲却已经不拿自个儿当外人了。 这便罢了,她只顾着为亲儿子考虑,对盛柠却都是利用与算计。 满屋的人都不说话,陆家的几个姑娘朝她递来同情的目光。她们定没想到她娘第一次见陆承劭就会说出这种话。 第一卷 第3章 花园被堵 盛柠压下心中苦楚,抬起头欲要说几句话挽回局面,忽听得陆承劭道:“这是自然。” 她诧异地看向陆承劭,恰见他也在盯着她,眸中隐隐有嘲弄之色。 陆悦拉着她娘到一旁坐下:“舅母安心便是,二哥哥既然应下了,定然不会食言。” “我就知道陆府世子爷不会差的。”她娘还在絮叨。 大喜的日子,这样的小事陆府的人自不会在意,不消一会儿便转而谈论起陆承劭的婚事。 盛柠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们的话,屋里的丫鬟看向她的目光都满是鄙夷,她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不消多时,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大房与二房一向在各自房中用饭,姑母不欲多打扰陆承劭母子亲近,于是携了盛柠与陆悦同众人别过。 盛柠满心忧虑,与姑母分别后,也没管母亲去了何处,连带来的东西都顾不上收拾,一头钻进花园里,打算从后面婆子们采买时走的小门出去。 方才陆承劭没戳穿她,定是想给姑母留几分面子,看在姑母的份上,他应该不会为难母亲和父亲,但对她可就未必了。 盛柠腿脚极快,生怕被人发现。 她专挑偏僻的地方走,行至曲径通幽之处时,贴着墙根隐去身形。 忽然,一柄短刀迎面飞来,堪堪擦过她面颊,重重地钉在后头的木牌上。 盛柠唬了一跳,呆在原地,耳边只有刀柄晃动的声音。 她面色发白,反应过来之后,扭头就跑,可眨眼的功夫,便被挡住去路。 一双玄色的皮靴悠然出现,在她眼底下停住。 “盛姑娘好胆识。”陆承劭低沉的声音钻入耳中,盛柠听出了嘲讽的意味。 差点与他撞个满怀,盛柠匆忙止住脚步,看了看左右,四下里空无一人,她可真是逃到了一个好地方。 “陆将军。”她咽了咽口水,双手攥着衣裙,不安地看着陆承劭。 初见陆承劭时,她便觉得他与旁人不同,可却说不上来缘由。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陆承劭除了皮相出众外,更有一种清冷贵气,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况且他久居沙场,抬眸间便是杀伐果决的气概。 “呵!”陆承劭扫视她一眼,“盛姑娘真是让人好找,竟然逃到京城来了。” “那日之事是盛某冒犯了,还望陆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时糊涂。”盛柠诚恳地看着他。 其实也不能全怪她,若不是他突然出现,后面的事也不会发生。 “可你不仅冒犯我,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这可如何是好?”陆承劭低头看她,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盛柠心中一紧。陆承劭说的应该是他出现在定县的事。 她撞破了他的秘密,所以他打算在这里结果了她吗? 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陆承劭步步紧逼朝她走来,“你放心,杀人的事我向来不会亲自动手。” 盛柠被迫后退,直到背靠在假山上,完全没了退路。 陆承劭紧盯着她看了许久,目光缓缓滑下,落到她腰上,勾唇笑了:“我这表弟真是好福气,絮楼里千金难买一笑的舞姬居然要做他的正妻,不知他作何感想?” 盛柠不由松了口气。看来陆承劭还没有查到她与绝命堂的关系。 为了家里能多些嚼用,五岁时她便被母亲送去絮楼习舞,十五岁时,她在淮王的寿宴上一舞成名,只是她一直蒙着面,化名云儿,从不接受他人邀约。 除了掌柜和父母外,知道云儿真正容貌的只有陆承劭和绝命堂的堂主。 跳舞赚的钱掌柜的都给了母亲。盛柠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背着众人成为绝命堂的细作,絮楼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她因此攒了些体己钱。 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婚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当日前去将军府的目的不能败露。 可她总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盛柠摇了摇头,双眼蓄泪:“陆将军,事关盛某声誉,还请陆将军放我一条生路,陆将军担心的事,也一定不会发生。” 无论如何,她还掌握着陆承劭的秘密,她就不信陆承劭敢在陆府杀她。 听了她的话,陆承劭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眼眸微眯,抽出短刀,横在盛柠脖颈之下。 “放过你?岂不是便宜你了?” 刀架在脖子上,已隐隐见了血色。盛柠小心翼翼地站着,不敢乱动。 她举起胳膊,侧眼看向陆承劭:“陆将军,当日之事我可以解释。” “你想解释什么?你出现在侯亮房中的原因?还是你在絮楼当舞姬的缘由?” “我——”盛柠声音一噎。不论哪件事,她都不能说。 “应庭是我的表弟,我不容许他有任何污点。限你三日时间,退掉与应庭的婚事,从这府里搬出去。”陆承劭冷冷道。 盛柠原以为陆承劭是来找她算账的,如今看来他是为江应庭而来。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退婚总比被陆承劭抓起来严刑拷打要好。 “我答应你。”她忙点头。 陆承劭并不相信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你可别带坏了陆府的风气。” 这话无异于是羞辱。盛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末了苦笑着点点头。 突然,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朝着假山这边来了。 陆承劭给她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迅速收起短刀,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盛柠理了理衣服遮住脖子上的伤痕,面带笑容,提起裙子就要出去,外面的人却已经看到了她。 “盛姑娘。”江应庭快步走上前,看到她身后的陆承劭时,愣了一愣,“表哥也在?” “在花园里散心,恰巧遇到陆将军。”盛柠笑着解释,同江应庭点了点头后便打算离开。 “慢着,”江应庭上前一步,“盛姑娘今日脸色一直不太好,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一看。” “不必了,我只是昨晚没歇息好,回去睡一觉便好了。”盛柠连忙摆摆手。陆承劭就在身后,她怎么敢亲近江应庭。 江应庭尴尬地笑笑,盛柠没看他,偷偷打量了眼陆承劭,见他并无反应,垂着头匆匆忙忙走了。 她这几日一直住在陆悦院中,这个时辰姑母在用饭,等到姑母歇中觉起来以后,她再去说明退婚的事。 当日侯亮将军亲自请她去他的下榻之地,副堂主知道以后嘱咐她不可错失良机,这正是调查他的好机会,是以盛柠答应了他的邀约。 她当时已经想好了退路,先去找东西,然后再假意与侯亮寒暄,如果侯亮非要强迫她,她便用事先准备好的迷药把他药倒,这样侯亮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可她实在没想到,来的人会是陆承劭。 盛柠抚了抚肩上的伤。无论如何,陆府她已经待不下去了。 第一卷 第4章 让她给陆国公跳舞? 从花园里出来后,盛柠去了姑母的院里,母亲正好也在,这样一来也省得她再解释。 她坐在姑母身旁,缓缓道出退婚的意思,称江应庭与她家世不般配,她不想嫁过去看别人脸色。 话未说完,母亲站起来便要打她:“混账,我真是白养你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姑母吓了一跳,忙过来拉住母亲,又对盛柠道:“江家都未曾说什么,你何必妄自菲薄,你这孩子心细,想得太多。你且先出去逛逛,我同你母亲说会子话。” 盛柠冷冷地看着母亲,心里只觉得委屈。为人父母,怎么能偏心到如此地步。 一肚子苦水,却是无处可诉,发了会子呆后自顾自地回房躺着去了。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响。 盛柠听到一阵脚步声缓缓靠近,母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可别怪娘心狠,江应庭与陆将军是表兄弟,陆将军将来定提携他的,这么好的亲事,你可别在这个时候犯浑?” “陆将军知道我在絮楼跳舞的事。”盛柠没有起身,背对着母亲轻声道。 闻言,舒婷脸色煞白,端着点心的手僵在半空中,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在絮楼让他看去真面容了?” 盛柠轻轻嗯了一声。 “我日日叮嘱你小心些,你怎得就是不听?”舒婷开口便责骂。 盛柠忍不住笑了,她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 “你们心安理得地用钱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日吗?” 舒婷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盛柠一向逆来顺受,这半年来似乎脾气越来越大了。 她垂着头思索了半日,轻轻推了推盛柠的肩膀, “你去求一求陆将军,就算做不成正妻,做妾也无妨的。妾室没那么多讲究,他定不会拒绝。若是错过这一次,将来再想找这么好的人家可就难了。” 盛柠实在没想到母亲竟能说出这种话。她究竟还要让她为盛家牺牲到什么时候? “我不去,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也不去给别人做妾。”她拧过头去不看舒婷。 舒婷气个半死,但也拿盛柠没法子,于是匆匆遣人去找盛柠她爹。 待她一出门,盛柠便从屋里插上门。她翻出包袱数了数,这半年来为绝命堂办事攒下点银子,省着点用倒是够她花个半年。 她已想好了,若是父母定要逼迫她,她就自己去找江家退亲,然后拿着钱远走高飞,出去以后再找活路。 可她实在没想到,舒婷从外头插上了门,还将窗户锁得严严实实的,不许她出去,只留了小口子给她递水递饭。 “我与你父亲已商量过了,当年我没让你用自个儿的名字,若他真的不给你姑母留情面,事情闹出来,你哭着喊着要上吊便是。 天下女子相像的多了,陆将军看岔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女子的清白大过天,我可不允许他随意攀诬别人家的女儿。”舒婷压着声音在窗下说道。 这是在别人家中,她竟也如此行事。盛柠越发觉得可笑可悲,淡淡扫了眼饭食,打定主意要反抗到底。 然而陆府毕竟人多嘴杂,李氏很快得到消息,她想放盛柠出来,可钥匙在弟弟手中,她也开不了门。 若是找人来强开锁,只怕会闹得人尽皆知,为了保全体面,她准备两头慢慢劝解,先缓和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 陆承劭只给了盛柠三日的时间,盛柠在屋内急得团团转。 这几日陆悦跑到大房那头的三姑娘陆瑶那里去睡了,姑母不许院子里的人把事情传出去,陆悦未曾回来过,根本不知情,也便救不了她。 姑母从中调和了两日后,父亲终于肯把钥匙拿出来,一见着盛柠先瞪了她一眼。 姑母变了脸色,上前拉住盛柠的手,看向自己不争气的弟弟, “你若是再如此行事,这府里断容不下你的,还不如趁早回去,我们姐弟之间还能留些体面。” 闻言,盛克收敛了不少,头迅速垂下去,不敢再多说。 “有什么事好商量,柠丫头,媒妁之命父母之言,亲事可不是你想退就退的,你有什么事,只管告诉姑母,姑母替你做主。”姑母握着她的手道。 盛柠感激不尽,从小到大,姑母是对她最好的人,可她终究对不住姑母。 絮楼的事她不能说,绝命堂的事更不能说,如今之计,不如先想个法子离开此地,然后再退亲,也是可行的。 她不在这府上了,陆承劭定然能明白她的意思,应该也不会再借此事为难她。 盛柠于是先顺从了父母的意思,说自个儿前两日昏了头,一时没想清楚。 待他们走后,她伪造了一封信,特意去求了陆悦,让她帮她做一场戏。 陆悦虽然不明白她的想法,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盛柠心事重重,找了处清净之地,独自坐在湖边出神。 倏然,一颗石子砸到水面上,掀起阵阵涟漪,水花溅到她裙子上,裙摆脏了一块。 盛柠慌忙站起来,一回头就看到了陆承劭。 她全然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 盛柠脸色微变,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她答应的事没能做到,陆承劭许是来找她算账的。 “我明日就离开陆府,然后托人把退亲书带给江家,你放心。”她连忙解释。 陆承劭轻哼一声,在她面前站定,望向湖中涟漪:“不急,我有一件事要求盛姑娘。 过两日是父亲寿辰,我昨日在母亲面前说漏了嘴,她已然知晓絮楼的云儿来了京城,因此特意让我出三倍的价钱去请人来跳一支舞给父亲祝寿。陆某想,盛姑娘应当不会拒绝。” 盛柠轻咬下唇。让她当着那么多男客的面跳舞给陆国公祝寿,陆承劭一定是想羞辱她。 若是不答应,也不知道陆承劭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早已习惯这种场合。淮王的寿宴她都去过,陆国公的寿宴又有何不可? 除了陆承劭和江应庭外,她与席上的男子皆不认识,到时候与他们相隔甚远,再刻意装扮一番,谁也认不出她。 况且陆承劭给的钱足够多。 “我答应你,不过我的规矩不能坏,我要蒙着面。”她道。 陆承劭看向她,冷笑道:“盛姑娘待在府上,倒是让我日日有戏可看。” 第一卷 第5章 舞跳完了,将军可还满意? 盛柠猜测,陆承劭一定是知道了这两日二房发生的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陆承劭在这府上手眼通天,想要瞒过他去确实不易。 “世子爷从小便在富贵乡里长大,哪里知道寻常百姓的苦楚?”她忍不住辩白。 陆承劭扫视她一眼,神色略有些不悦:“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在其他男人身上?” 盛柠哑口无言。她确实有过这样的想头,如果嫁给江应庭,就能够摆脱盛家,不必再受父母的折磨。 陆承劭冷哼一声,神情傲慢。 盛柠蹙了蹙眉,她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可陆承劭也不该如此趾高气扬。 “国法家规,三从四德,哪一个不是压在女子身上的枷锁。你们男子自由自在,动辄三妻四妾,不把女人的命看在眼里。就算是生个女儿,也不过是用来筹谋的工具——” 盛柠越说越恼,可又忽然觉得,何必在此白费口舌,自取其辱? 陆承劭她不太清楚,陆国公妻妾成群,盛家早年失势,姑父更不将姑母放在眼里,就连父亲都十分不安分。 天下男子大抵都如此看待女子,她缘何会认为陆承劭能体谅到她的些微苦楚? 盛柠深吸一口气,对着陆承劭微微弯腰:“我定会退婚,陆将军放心便是。”说完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承劭阴沉着脸,余光里尽是她倔强的背影。 跟着他的小厮一直站在数十步远的地方,见盛柠走了,自家世子爷一脸不悦,猜想定是盛柠惹恼了世子爷,上前道, “世子爷别跟她计较,这一家子全府上下没有不骂的。爷若是恼了,我派人收拾她便是。” “府上的人都骂些什么?”陆承劭忍不住问他。 那小厮来了兴致,手舞足蹈:“都不是正经主子,平白的倒要多伺候三个人。那夫妻俩一个赛一个泼,整日没个安生的时候。 这位盛姑娘倒是安静,可她闷葫芦一个,也不讨老夫人欢心,那日听大夫人房里的人说,夫人瞧她第一面的时候就不喜欢她,生得太媚了些。” 声音越来越低,小厮瞧见陆承劭锐利的目光,渐渐不敢言语了。 他久不在陆承劭身边伺候,摸不准他的脾性。 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却始终在陆承劭眼前晃荡。 他不受控制地想着定县发生的事,合着小厮那句“生得太媚了些”,呼吸不由得重了些。 * 陆悦行动快得很。 第二天一大早,驿站便传来书信,信上说盛柠的外祖父病了,让他们赶紧回去。 舒婷心急如焚,匆匆告别之后就要走,可她不打算带上盛柠,还特意嘱咐姑母好好开导她。 盛柠想着让母亲先去,她明日再启程追赶便是,可她已经答应了陆承劭,只好多留两日。 陆国公生辰这一日,阖府上下非常热闹,大家都只顾着玩闹,没人顾得上盛柠。 陆承劭派人悄悄来找她,盛柠跟着带路的人,一路蒙着面,第一次进入陆承劭的院内。 当中有五间上房,院内一应陈设都精致非凡,院子里的人应该是被特意遣走了,只有湖里的鸭子在叫唤。 盛柠进去时,陆承劭正坐着喝茶。听到动静,他抬眼看了看,命带路的人出去后,下巴一扬,示意盛柠看桌子上。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盛柠脸唰地红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惨白。 陆承劭准备的衣服极其简单,根本没用多少布料,她以前从未这样穿过。 “陆将军。”她低声开口,声音抖得厉害。 陆承劭逐步靠近,站定后,看了眼桌上的衣服,在她面前俯身:“盛姑娘何必如此姿态?这件衣服很适合你,父亲定会喜欢的。” 盛柠错愕地抬头,不知道陆承劭这是何意。 “父亲向来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盛姑娘想要的东西应庭给不了,但是父亲可以。”陆承劭唇角勾起 盛柠心头一震。陆承劭这是打算把她送到陆国公床上吗? “陆将军,盛柠绝没有这个想头。我定会尽快向江家提出悔婚的事。”她举起手发誓。 她悔婚之后若还想待在陆府,需要想一个不伤双方体面的理由,可她还没能想出来。 陆承劭嗤笑:“你最好真的能做到。” 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独留下盛柠一人。 盛柠闭了闭眼。陆承劭认定了她是趋炎附势的女人,寻着机会便要来羞辱她一番。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她又何尝不是那样的女人呢?只不过陆承劭看到的更多罢了。 收拾妥当之后,她跟着陆承劭悄悄去了,外院。 对盛柠而言,跳一支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她自小苦练,又极有天赋,每次上台都沉醉其中,跳得忘我。 一曲终了,盛柠缓缓落定,望向看台上的众人。 不出意外,又是各种充满欲望、探究,像紧盯着猎物般的目光。 盛柠微微喘气,福了福身子,一阵叫好声响起。 她看到陆国公附在陆承劭耳边说着话,而陆承劭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视线紧紧锁在她身上,眉目间尽是厌恶。 盛柠并不在意,她还得去陆承劭院里把衣服换回来。 带路的人一早就在台子后头等着她,盛柠与他对视一眼,连忙走上前去:“这位小哥麻烦快些。”她悄悄往他怀里塞了点碎银。 那小厮面上不显,点点头,倒是脚下生风,很快就将她带了过去。 他等在外头,盛柠生怕再生变故,一进门就直奔桌边而去。 她褪去方才跳舞时穿的裙子,正打算换上自己的衣服,忽听得茶盏轻碰的动静。 盛柠轻呼一声,慌忙抬手遮挡。 西次间内,陆承劭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轻摇折扇,玩味地盯着她。 盛柠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套了件外袍。 方才她走到时候,陆承劭分明在看台上坐着,怎得来得比她还要快? “舞跳完了,将军可还满意?”她背过身去系外袍上的带子。 毕竟在她看来,陆承劭并没有出去避让的意思。 许是太过心急,今日她怎么都系不上衣带,额前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抬手去擦,一只手忽然从背后伸出来,覆在她小腹上。 盛柠忙回身去看,却被陆承劭牢牢禁锢在原地。他身上带着酒气,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上。 第一卷 第6章 他竟起了那样的心思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家父看了方才的舞,实在喜欢得紧,盛姑娘何必急着走呢?” 陆承劭的手往下游移,盛柠心跳得厉害,急忙制止了他的动作:“陆将军,盛柠绝无此意,求陆将军放我离开。” “盛姑娘真会说笑。既然如此,当晚为何会出现在侯亮屋中?现在又为何会与应庭定下婚事?” “陆将军。”盛柠轻轻唤了一声。 她无话可说。她应侯亮之约的原因不能解释,而答应与江应庭的婚事时,确实存着往上爬的心思。 须臾,她突然察觉到了陆承劭呼吸愈加沉重。 盛柠久在絮楼,怎会不懂? 他竟起了那样的心思! 她脸上通红,激烈挣扎起来。 转瞬间,被人抱起,毫不怜惜地扔到榻上。 陆承劭目露厉色,一手掌住她的腰,欺身而上。 那晚,他本该杀了她的。侯亮特意请他过去,看台上独舞的女子确实吸引了他,陆承劭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当她主动纠缠他,抱着他拥吻的时候,他便起了杀人的心思。 可他晃神的功夫,她竟然逃脱了。侯亮没有拦她,由着她回了絮楼。 而她竟然敢自己送上门来,再次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还与江应庭订下婚事。 更可气的是,她胆敢穿着那样暴露的衣服,当着那么多男子的面跳舞。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比起父亲,我在朝中更能说的上话。若是你两头都不想误下,我不介意待会儿亲自送你去父亲院中。” 陆承劭出言嘲讽,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很快扯掉了盛柠方才穿上的外袍。 盛柠用力推了他两下,却是纹丝不动。 她彻底慌了,不住地往床榻后头躲:“陆将军,你喝醉了。陆将军,陆大人,二哥哥!” 她胡乱地喊着,企图能唤起对方最后一丝理智。 终于,陆承劭停了动作,眯眼看了看她。 盛柠忙不迭推开他从榻上连滚带爬地下来,套上衣服,蒙着面,头也不回地就往外头跑。 打开门时,那小厮已不在外头。陆承劭没有拦她,这里没有其他人,她很快便跑出了院子。 终于跑到房里时,盛柠瘫坐在地上,不断擦拭泪水,努力平复心绪。 显然,陆承劭已经把她当成了妓子,才会那般羞辱她。 她以前也碰到过百般纠缠的男人,可她听说絮楼的老板来头不小,没人敢轻易惹他们。 如今待在陆府,她却成了砧板鱼肉。 盛柠心绪不宁地想着,也许是哭了一场,不多一会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华灯初上时,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碌,开始坐在院子里乘凉。 陆悦推门进来,看到地上的盛柠时吓了一跳,忙把她叫醒,笑道, “那日的饭你没吃上,我心里一直愧疚得很。快跟我来,我带你去老夫人屋子热闹一番,今日伯父生辰,大伙儿都在呢!” 初睡醒,盛柠神色恍惚。听到要去老夫人院子里,她不由抗拒,可姑母也来了,在外头等她。 盛柠踟蹰不已,又不想让姑母担心,末了还是跟着去了。 今日老夫人难得出来,盛柠只在初入府那次见过她一次,后来她身体抱恙,一直在屋里养病,就连陆承劭回来那日都没露面。 一进门,她便看到了坐在榻上的陆承劭。 陆承劭凝她一眼,眼神凌厉,在光下,更觉骇人。 盛柠缩了缩脖子,不敢去看他。 于礼她该去给老夫人问安,正好借机向姑母提出回去的事,姑母定不会拦她。 如是想着,盛柠上前与老夫人问好。 “这是盛丫头吧!”老夫人年岁大了记性不比从前,认出她之后,命人将她扶起来。 “老夫人,”盛柠诺诺叫了一声,“今日盛柠前来,一是给老夫人请安,二则同老夫人告别,家中外祖父病重,盛柠想回去尽孝。” “我已去信给你母亲,你不必心急,且先安心待着。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出门我也不放心,若是情况不好真要回去,我找人送你才是。”姑母安慰她道。 盛柠感激地看了眼姑母:“已在府上叨扰多日,如今不回去,母亲该怪我不懂事了。” “这孩子终究是年岁小,你外祖父若真有事,你母亲走的那日就该带上你。她既让你留下,定有自己的考量,你这个时候回去,岂不是给她添乱,你且听我的,安心住下便是。”老夫人看着她道。 “盛姑娘若打定主意要走,我亲自送她去定县,免得祖母担心。”陆承劭在一旁搭腔。 盛柠吓得脸色一变。陆老夫人发话让她留下,定是不放心她独自起身。 可若是让陆承劭送她,只怕她死得更快。 只是陆承劭究竟什么意思?想让她快些离开? 盛柠抬眸打量陆承劭,却见他眼中带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只是那笑多少有些令人胆颤。 盛柠忙避开视线,恰好看到老夫人佯装生气,剜了陆承劭一眼:“你就知道鬼扯,皇上让你在家养伤,你这个时候跑出去,岂不是打皇上的脸。” 说罢,又回头看向盛柠,“还有你这丫头,既然来了便多陪陪你姑母,她常日家一个人待着,也怪闷的。” “既如此,我便听老夫人的,只是免不了要多打扰些时日。”她勉强笑道。 “我就喜欢热热闹闹的,府上多几个人,我也开心。你闲着无事时多来找我说会子话,可比我这孙子一走就是半年的强多了。”老夫人说着,扭头嗔怪地看了陆承劭一眼。 陆承劭面不改色,仿佛老夫人说的人不是他一般。 季夫人上前给老夫人端了杯茶:“我们这么多媳妇孙女都不够给老夫人解闷的,只管想着别人家的女儿,如今还抱怨起自己的孙子来,老夫人到底贪玩,像个小姑娘似的,可见身子健朗。” “也不知道我这孙子像了谁,怎么就没学会你的油嘴滑舌。他若有你半点哄人的功夫,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讨着媳妇。”老夫人含笑看向季夫人。 季夫人抬袖笑了半晌,揶揄道:“这孩子不爱笑,寻常女子谁能受得了他。以后娶个媳妇回来,只怕还要老夫人帮着哄。” 此言一出,满屋都笑了。 没能走成,盛柠心里泛苦,此刻却不得不跟着众人一起笑。她抬眸观察众人,忽见陆承劭冷冷盯着她。 盛柠摸不清他的意思,是因为她没有坚定地告诉老夫人自己要走吗?还是仅仅因为她笑了? 她收敛神色,端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戏台。 可身后的那道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第一卷 第7章 夺信 陆国公生辰之后,盛柠除去给姑母请安外再不到别处去,生怕会遇上陆承劭。 这日,她去姑母院子里寻母亲的信。 母亲在信上万般指责,他们已经知道外祖父无碍,打算立即启程回来,让她切不可退婚。 盛柠不免有些心急,退婚的事还没有解决,父亲和母亲再回来,也不知道陆承劭会怎么对付她。 她拿着信往回走,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吵嚷。 有丫鬟称陆悦带着世子和三姑娘来看姑母。 盛柠想要躲起来,只是已经来不及了,陆悦已经同陆承劭一起进来,后头还跟着大房的三姑娘陆瑶。 “盛姐姐。”陆悦笑着同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盛柠硬着头皮上前,陆悦却是开心不已,拉起她的手对陆承劭道:“二哥哥,我这姐姐好看吧。” “悦儿。”陆瑶忙出声提醒她。这样毕竟于礼不合。 陆悦不甚在意,忽然夺过她手中的信封:“姐姐,舅母又来信了吗?” 信上的事毕竟不便张扬,盛柠忙去拿信,陆悦一躲闪,将信塞到陆承劭怀里,笑看着盛柠:“盛姐姐,你做什么这么害怕,难道在信里提到了你的情郎不成?” 盛柠慌张地看向陆承劭,希望他能把东西还给她,却见他匆匆瞥了几眼,已将信看了个大概。 在他身后,三姑娘陆瑶十分诧异,似是惊讶于他的举动。 盛柠迅速上前从他手中夺过信,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陆悦十分好奇:“二哥哥,信上说什么了?”见他不言语,转头拉住盛柠,“盛姐姐,舅母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盛柠摇摇头,冲她嫣然一笑:“你不是要去看姑母吗,快进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盛姐姐,待会儿一起用饭,二哥哥请了外头很有名的厨子。”陆悦朝她说着,人已经往前去了。 陆瑶忙跟了上去,倒是陆承劭不慌不忙。 盛柠不敢靠他太近,抬脚就要走,忽听他嘲讽道:“盛姑娘的母亲同盛姑娘比起来,真是不遑多让。” 盛柠脚步一顿,眼睫眨了眨,自嘲一笑:“陆将军谬赞了。” 陆承劭莫名生出怒气。她这样子,倒像是被迫受了委屈:“盛姑娘如此身份,住在这院子里恐怕不太合适。” 盛柠明白他的意思。他担心她住在陆府会带坏了陆府姑娘们的名声。 她仰起头:“陆将军不必担心,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离开陆府,顺便拦下母亲,让她也不必再来。” 陆承劭眼底浮现一抹冷意,莫名笑了:“应庭的院子后面还空着两间屋子,盛姑娘若是需要,我叫人收拾出来。” 盛柠闭眼压抑怒气,再睁眼时已是一片清明。 这些日子她也算看清了,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能消除陆承劭对她的厌恶。 “多谢陆将军好意,若是需要之时,我定会去找陆将军讨要。”她轻笑着说道,头也不回地从他身旁经过。 今日她已经打定主意,就算老夫人阻拦她也一定要离开。 收拾好东西后,她匆匆往姑母院子里走。 行至垂花门处时,忽见江应庭站在门外,像是在等人。 盛柠装作没看到,低头往前走,江应庭却出声叫住了她。 “盛姑娘要去哪儿?” 盛柠回首看他,只是没有走近,隔着垂花门道:“正打算去找姑母。” “姑娘有要紧事?”江应庭扫了一眼她背上略有些干瘪的行囊。 “嗯。”她点点头,不欲与江应庭多言。 江应庭轻声笑了笑:“今日陛下特准国子监开放一日,无论老少男女都可前去参观,我正要同姐姐一起过去,盛姑娘可有兴致?” 国子监? 盛柠的脚步顿住了。往日常听哥哥说国子监里的趣事,其实她心里是向往的。 可今日—— “多谢江公子的好意,只是我确实有急事。” “我有件事要请教盛姑娘。姑娘若定要走,我亲自送姑娘回去,若是老夫人怪罪下来,我自去请罪。” “何事?”盛柠有些好奇,朝他靠近了些。 江应庭唇角上扬,笑看着她:“陆府人多眼杂,不如姑娘跟着我和家姐一起去国子监,路上我再告诉你。” 盛柠垂头思索片刻,倒也是个好主意。 这样一来,她还能名正言顺地出府去。实在不行,她亲自与江应庭提退婚之事。 她担心外面的人说三道四,特意回去戴了个长长的斗笠纱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后才出来。 江应庭的姐姐名为江玉楼,去岁便成婚了,这几日闲来无事陪着母亲在陆府待几日,盛柠见过她,因此并不算陌生。 江应庭自己一辆马车,她与江玉楼在另一辆马车上,一行人很快便去了国子监。 然而国子监被围得水泄不通,门口的侍卫告诉她们,九皇子正与几个官员在里头听讲。 听到这话,江应庭与江玉楼皆神情微变,带着盛柠匆匆转了一圈,不足小半个时辰后便要回陆府。 临走前,盛柠朝当中的大殿眺望,忽然瞥见一群人站在桥上,拥着一个年轻的俊美男子。 那男子似有所感,扭头看向她们的马车。 江玉楼立即放下帘去,嘱咐车夫起身。 行至半路时,江玉楼的丈夫忽然来信,让她立即回家去。 盛柠不好打听别人的家事,于是上了前面的马车,让江玉楼往自家去了。 她想同江应庭提起退婚之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踌躇之际,江应庭忽然问道:“盛姑娘有心事?” “让江公子见笑了。”她攥着行囊,颇有些尴尬。 江应庭轻笑:“今日请盛姑娘一道出来,其实是有件事想问姑娘。” “江公子但说无妨。” 车内一阵沉默,江应庭静静地望着她,似乎难以开口。 与他对视许久,盛柠莫名心虚,不由移开视线。 “姑娘与表哥是否从前便认识?”江应庭终于问了出来。 盛柠愣住,眨了眨眼,略一思索后道:“我去岁也曾来过一次陆府,但今年才第一次见陆将军。” 她并未说谎,只是没有说明她与陆承劭第一次见面的时间罢了。 “原来如此。”江应庭点点头,语气带着担忧,“表哥若是冒犯了姑娘,我替他赔罪。” 盛柠难免诧异,难道他知道了那日的事? “江公子多虑了,我与陆将军无怨无仇。”她诚恳说着,帘外听到有马蹄声靠近,在马车附近止住,转瞬间便有人掀帘进来。 隔着纱帽,盛柠看清来人是陆承劭。 第一卷 第8章 与他相冲 她后背一僵,心猛跳了几下,差点咬到舌头。 显然,陆承劭一眼便认出了她,颇感意外,转瞬又换上一副厌烦的表情。 他扫了眼她怀里的行囊,语调懒懒的:“盛姑娘这是要去何处?” “不过出来逛逛。” 陆承劭冷笑一声:“出来逛拿这么多东西?破破烂烂的,里头装了什么?” 盛柠很想瞪他一眼,只是生生止住了,漠然开口:“都是些女人用的东西。” “同男子单独待在马车内,还带着女人用的东西——” “表哥!”江应庭出声打断他的话,“是我有话要问盛姑娘,所以请她来的。” 即使不去看,盛柠也能感觉到陆承劭的不悦。 他的存在让马车内的气氛越发压抑,幸而江应庭转了话头:“表哥方才去哪里了?” “太子有事找我,去了趟东宫。” 盛柠手指颤了颤,想起方才遥遥瞥见的九皇子。 皇子之中虎视眈眈皇位的不在少数,陆承劭是太子伴读,陆家自然投靠太子,只怕与这位九皇子也是野心勃勃。 可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出来是为了离开陆府。 盛柠垂着头,低声开口:“我实在担心家中事宜,既然今日都出来了——” “盛姑娘今日才同应庭单独出门,只怕满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你如今便要走,是什么意思?”陆承劭目光森冷。 隔着薄纱,盛柠不解地看向他。 想让她离开陆府的人分明是他,这么好的机会,他缘何又说这种话。 不等她回答,陆承劭又淡淡道:“况且盛姑娘的家书上已写明家中无事,还有什么需要担忧的?” 盛柠脸霎时红了,母亲在信上责骂她扯谎,想来陆承劭看到了。 “表哥,盛姑娘也是担心父母。不如我差人送她回去。”江应庭看向陆承劭。 陆承劭唇角勾了勾,“不必,盛家夫妇正在来京城的路上,若是盛姑娘这个时候走了,那我该怎么向他们交代?” 听他这样说,江应庭扬眉:“原来如此,那盛姑娘且安心住下便是。” 盛柠心下不快,还欲挣扎一番,忽见陆承劭向她投来警告的目光。 江应庭在一旁劝解:“若是姑娘想回家去,不如等与父母团聚后再做打算,如今回去了家中也无人,你父母定不放心。” 盛柠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藏起心中苦涩,轻轻点头,不再言语。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陆府。 江应庭住得偏,与他们不同路,而盛柠回房的路与陆承劭是一道的。 与江应庭别过之后,她远远地赘在陆承劭后头,不敢靠近。 陆承劭走得很快,没一会儿便不见踪影。 盛柠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走到廊下时,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蛮横地将她拽进屋里。 盛柠惊呼一声,转瞬便被人捂住嘴。 她呜呜咽咽,想要回头,却被身后之人紧紧拥住,围帽也被丢至一旁。 “盛姑娘真是好手段。”陆承劭垂眼看她,满脸愠色。 盛柠慌张不已,去拽他的手,双臂却被他背到身后。 陆承劭抵住她的腿使她靠在墙上,夺过她手中的包袱:“你与应庭去了何处?” “国子监。”盛柠皱眉望了眼地上的包袱。 她的钱可都在里头。 “盛姑娘好像很喜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陆承劭冷笑道。 盛柠被吓出一身汗,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既然我与陆将军各有秘事,难道就不能互相当作不知道吗?” “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权利吗?” “我今日同他出去就是为了离开陆府,方才不让我走的人是你,我没有其他心思。” “我凭什么信你?” 头顶响起陆承劭嗤笑的声音:“既然你不懂规矩,我不介意亲自教你。” 他轻轻一甩,盛柠差点跌倒,再看时,只有门轻声响动,陆承劭已经不在屋内。 他带走了她的包袱。 稳定心神后,盛柠浑浑噩噩地出去,十分无精打采,行至半路时忽然迎面碰上陆瑶和陆悦。 二人拉着她便要去老夫人院中,说要请她吃各色冰镇的果子。 盛柠猜想陆承劭已经回房去了,于是没有推辞,结果进门后一转过屏风便与他对视一瞬。 她愣了一下,特意寻了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没了半点吃东西的心思。 似乎是因为他,满屋没几个人说话,只有老夫人同季夫人唠嗑,也不过有一句没一句的。 盛柠不想去看,可余光总忍不住观察他。 她看到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搁下时,声音重了几分,惹得老太太回头。 几乎同时,盛柠身子轻轻抖了抖,好像那盏茶磕在她身上一般。 “可是朝堂上有什么事?你从进门起就没个好脸色。”老夫人蹙眉问道。 陆承劭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她面上划过,肃着脸同老夫人道:“今日在府外碰上一个老道,他非说我印堂发黑,近来恐有灾祸。孙儿自是不信,可听了这话总觉得浑身不适。” “这可如何了得。来人,快去请马道士来。”老夫人最信这些东西,一时慌了神,坐立难安。 盛柠不明白陆承劭唱的哪门子戏,直觉是冲她来的。 很快,打门外来了一个道士,还未站定就被老夫人请到身旁。 老夫人同老道说了今日之事,那老道闭着眼睛,嘀嘀咕咕了半日,笑道:“此事究竟不难,近来府上定是新进了一位卯正所生属兔之人,因居于东南方位,与世子爷相冲了。” 盛柠脸色一变,抬眼便于陆承劭相视。 卯正所生属兔之人,住在二房所在的东南方位,指的可不就是她吗? 姑母已先一步站起来:“马道士是说,柠丫头冲了承劭?” 盛柠唇角紧绷。这也许是陆承劭帮她寻了个离开的理由。 如是想着,她缓缓起身:“既如此,我今夜便离开,万不可让陆将军因我受难。” “不可!”马道士高喝一声,“姑娘若贸然离去,恐有损世子机缘。” “可有化解之法?”老夫人忙追问。 马道士捻了捻胡须:“只需把这女子迁至西南方位,老道再化些符水请世子爷喝下去,一切便可化解。” “如今西南方位可还有空处?”老夫人松了口气,问季夫人道。 季夫人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大的没有了,只有丫鬟住的地方还有空余。” “如此,便要委屈盛姑娘一段时日了。”老夫人虽如此说,可语气不容置疑。 第一卷 第9章 现在后悔,未免太晚了 满屋人皆盯着她看,盛柠哪敢拒绝? 她强笑着点了点头,只道无妨。 陆承劭便居于西南处最大的院子里,一定是他故意为之。 盛柠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却见他始终沉着脸。 他这样明目张胆地算计她,可陆府竟无一人起疑。 甚至,她听到陆承劭同老夫人抱怨一句:“祖母怎得这么相信道士的话?” “你年岁小,没有经过事,以后见得多了自然信了。”老夫人对着他感慨。 说完后便嘱咐府里的人快些收拾出一间屋子出来,让盛柠今晚便搬过去。 姑母面上有些难看,但她也是个极信神佛的人,所以也没再说什么。 盛柠就这样被安排到一间下人住的屋子里。其实一应陈设都过得去,就是地方偏僻,四下里几乎没有其他人。 从游廊上过去,穿过一个小园子,再走一段长廊便到了陆承劭的院子。 不是很近,但也不远。 姑母和陆悦来过一次,帮她归置了一番,只是这里离她们毕竟太远,于是她这地方越发清净了。 盛柠白天借机出去,晚上忐忑不安地窝在屋子里,然而过去了整整十天,她都没有再见过陆承劭。 倒是隐隐听送饭的人说,她父亲和母亲又回来了。 与他们前后脚进府的,还有最受皇上宠爱的六公主。 “六公主打小就喜欢跟在咱们世子爷后头,我看这门亲事一定是准了。” “世子爷能甘心放下军权只当个驸马?我不信。” “皇上赐婚,谁敢拒绝?你看六公主最近来得多勤,一定是有喜事了。” 盛柠躲在门后,听送水的两个小丫鬟议论。 她略怔了怔,随即欣喜不已。 若是陆承劭尚了公主,最近可顾不上她了。这也许就是他近来没有出现的原因。 天色渐晚,外面渐渐没了声音,呼吸间只觉得闷得慌,盛柠便猜到,今夜要下一场大雨。 她的书还晾在外面,连忙套上鞋子,外衫都顾不上穿就跑了出去。 忽然,轰隆隆一声,震得眼前发黑,狂风吹得衣裙乱舞,大雨顷刻便倒下来。 盛柠蹙了蹙眉,躲在廊下,郁闷地看着石桌上的书哗哗作响。 正思量着进去找把伞来,忽见远处有一把青伞出现,伞下之人身材修长,只露出半张脸,悠哉悠哉地朝这边来了。 定睛细看,只见那人从阶上拾级而下,在游廊下合上了伞,陆承劭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盛柠心如雷鼓,往后退了半步。 陆承劭凉凉瞥了她一眼,一步一步靠近,雨声噼里啪啦,惹得她心绪烦乱。 她再顾不上其他,一头扎进雨里,快步往屋子里跑。 还没来得及闭上门,陆承劭的脚便伸进来了。 “盛姑娘跑什么?”他轻轻一推,门便大开,心安理得地走进来。 “下雨了,天黑得很,我打算歇息了,陆将军这个时候来做什么?”盛柠离他数步远,警惕地看着他。 环视一圈屋内后,陆承劭拿起桌上的瓷雕把玩:“盛姑娘觉得呢?” “陆将军的事与我无关。”她冷声开口,悄悄往门边挪,试图寻个机会跑出去。 陆承劭哼笑一声,手一扬,瓷雕摔在门上,应声而落,碎了满地,门也紧紧闭上了。 盛柠呼吸一窒,嘴唇发白,忙往一旁躲。 “这是打算去哪?”陆承劭微微偏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上扬。 盛柠抿了抿唇,扯出一抹笑来,强装镇定:“我去拿书。” “是吗?”陆承劭垂眼轻触手上的扳指,笑着叹了口气。 见他无话,盛柠抬脚就走,可还没碰到门框,忽然被人轻轻一拽,后腰抵在门柱上。 “你怕什么?”陆承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垂上。 盛柠浑身紧绷,胳膊横在身前,偏过头去,不敢与陆承劭对视。 “陆将军,男女授受不亲。” 陆承劭笑了,可旋即变了脸色,捏着她的脸强迫她转过头来:“这话从盛姑娘口中说出来,莫名可笑。” 盛柠不想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她咽了咽口水,仰起头看他:“从前的事是我错了,我给陆将军赔罪。” “赔罪?拿什么赔?”陆承劭说着,在她耳垂上轻轻啃咬。 “陆将军,”盛柠乱了神,慌忙去推他,却是纹丝不动。“我与江应庭有婚约在身,请将军自重。”她喊道。 可陆承劭充耳不闻,甚至抱起她往榻上走去。 “陆承劭,你不能这样,我是客人,不是你的丫鬟,我——” 话未说完,陆承劭动作微顿,在她腰上狠狠一掐:“谁给你的胆子?敢直呼我的名字。” “你不就是想要荣华富贵吗?跟了我,便什么都有了。”他轻笑着勾起盛柠的乌发在指间缠绕,“至于其他人,你这辈子别再肖想。” “陆承劭,你今日要是敢碰我,我就去告发你违反军令私自出营地。”盛柠冷漠地盯着他。 这是陆承劭唯一为她抓住的把柄。若是被发现擅离营地,也够他喝一壶了。 可陆承劭啧了一声:“真不巧,我是接了皇上的密令才去的定县,你打算找何人告发,需不需要我帮你引见?” 盛柠脸色一变。 她竟然连最后的筹码都没有了,甚至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当初主动的人可是你,现在后悔,未免太晚了。”陆承劭的声音冰冷入耳,随手解下了床上的帘帐。 少顷,满室旖旎。 西南角的小屋里,灯光幽暗闪烁,雨声渐渐停了,鸦雀悄然站在檐上,似乎是在听屋子里的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声。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那动静终于没了,转而是良久的沉默。 盛柠拥着寝被,无声落泪,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面前的男子已穿戴好衣裳,回过头来,她眼睫便颤了颤。 “我在城西瞧上一间做脂粉生意的铺子,想着把它盘下来,记在你名下,让你父母去看管。”陆承劭笑道。 盛柠轻哼一声。若是让父母知道铺子是陆承劭给的,只怕会敲锣打鼓地把她送到他床上去。 “我不稀罕。”她冷冷道。 陆承劭挑了挑眉,“无妨,若是不喜欢,我折算成现银给你。” 盛柠脸色铁青,拳头握得紧紧的,咬着牙一言不发。 若是拿了他的东西,岂不是成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娼妓? 陆承劭自然注意到了她恼怒的模样。 这不过是女人的小心思罢了,她本就贪恋权势,日后给她点甜头,自然就能消气。 “乖乖待着。”末了,他撇下一句话便走了。 第一卷 第10章 盛姑娘觉得我做错了? 没过多久,有两个丫鬟抬了洗澡水放在门外,还在外头放了食盒,说是厨房给各房做了宵夜。 盛柠枯坐着,木愣愣地看着她们的身影从窗下消失。 她不知道今夜睡去之后,明日醒来该怎么面对阖府上下的人,又该怎么同姑母解释? 终是一夜无眠。 接连几天,每天都下雨,盛柠摆在石桌上的书早已面目全非,因为天气的缘故,越发潮湿了。 她时时担惊受怕,与姑母相见时便不停地观察她的神色。 很快,她发现府上的人对她与陆承劭的事一无所知。 盛柠不由得庆幸,可转而又是更深的忧虑。 这日,天终于放晴了,陆承劭一早去了东宫,陆府一派祥和,因着天气炎热,猫儿狗儿都在午睡。 大日头底下,盛柠从姑母院子里出来,正要去寻陆悦。 忽然,她听得前面的院子里有人在吵嚷。 盛柠还未细听,母亲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你一个下人,敢在我面前摆主子的谱?” “我何时摆谱了?咱们去季夫人面前说道说道,这明明是赏给我们挑选的布料,您老抢我们的东西,也不嫌牙碜得慌。”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喊道。 听这动静,必然是起了争执。 盛柠深知母亲的脾性,生怕她把事情闹大。 她疾步走过去,看了眼母亲,将她与那女子隔开:“出了何事?你与我说便是。”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娘俩个狼狈为奸,难道你还会为我做主不成?” 盛柠眯了眯眼,按捺心中不快,回头看向母亲。 舒婷一脸怒容,瞪了眼不向着自己的女儿,撇嘴道:“能有何事?季夫人说新来了些时兴的料子,让我挑上两块给你做新衣裳,结果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不懂事的丫头,非要抢我的东西。” “国公爷说了让我随意挑,您老又没拿走,这料子摆在桌上,何时就成了你的东西?”那女子翻了个白眼。 “你,哼!”舒婷双手叉腰,鄙夷地看着她,“不过是个爬床的下流东西,也敢跟我在这里摆主子谱?” 盛柠忙拉了她母亲一把。对方应当就是府上沸沸扬扬传的那位陆国公新宠,她们还是避免与她起冲突的好。 那丫鬟仰头拿鼻孔对着她们,冷笑道:“真真好笑,满府里谁不知道盛姑娘千方百计地缠上江公子,她倒是想爬床呢,若是世子爷在这里招招手,只怕她现在就顺着世子爷的腿爬上去了。” 被她一通羞辱,盛柠又忍不住想起那晚的事,一时又气又恼,冷冷瞪了她一眼。 那人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自己露了怯,上前一步紧盯着盛柠:“你瞪我做什么?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家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咚——” 忽然,女子狼狈地跪倒在盛柠面前,发出一声巨响。 盛柠回头一看,不知陆承劭是何时出现在她们附近的。 他手里把玩着的小石子,应该就是方才小丫鬟跪下的原因。 那丫鬟面带怒气,仰起头后一脸的不可置信,结结巴巴张口:“世子爷。” “过来。”陆承劭微微弯腰,朝她勾了勾手指。 小丫鬟连滚带爬的过去伏在陆承劭脚边:“世子爷有何吩咐?” “呵,”陆承劭冷笑,“你这是做什么,想顺着爷的腿爬上来不成?” 女子脸通红,瞬间明白过来陆承劭是在羞辱她。 可她是陆国公的通房,而盛柠不过是二房那个娘家式微的盛夫人上不了台面的侄女罢了。 “世子爷!是她们先欺负歆儿的。”她委屈巴巴地盯着陆承劭。 陆承劭垂眸,轻声道:“哦?她们如何欺负你了。” 盛柠心中一紧,正欲开口,却见陆承劭嘴角勾起玩味的笑,“你既说她们欺负你,我便罚她们,如何?” 歆儿一愣,眸中闪过喜色,连连点头。 陆承劭的目光落在盛柠身上,语气威严,不容置疑:“过来!” 盛柠动了动手指,生生止住了走过去的念头。 她凭什么要听陆承劭的? 倒是她娘,巴巴地走过去,道:“陆哥儿,论理你算我的外甥,这小妮子欺负我,你可不能拉偏架呀!” 歆儿脸色难看,嘟着嘴不满地说道:“这料子是我先拿的。” “明明是我先拿的,我放在桌上后去小解了,回来便看见你抢走了我的东西。”舒婷在一旁高声道。 盛柠看到陆承劭的眉头似有若无地蹙起。 只见他气定神闲地摆摆手,两个小厮便上来压住歆儿,嘴里喝道:“反了你不成?” “先把她关起来。去告诉父亲,这丫鬟顶撞客人,在府里喧闹生事,若是他无异议,我便自行处置了。”陆承劭面无表情。 歆儿先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很快便慌了神:“世子爷,我是国公爷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做事何时需要他同意了?你既如此说,我便不同他讲了。”陆承劭轻笑,目光却是望向盛柠。 歆儿一反刚才的肆无忌惮,不住地朝着陆承劭磕头:“求爷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若是落到陆承劭手里,她只怕没有机会再留在这府上。 去岁季夫人的一个大丫鬟试图爬上陆承劭的床,结果衣衫不整地从屋里摔出来,饶是季夫人出面求情都没能把她留下。 其余被处置的人自不必提,陆承劭如今已然成了陆家的主心骨,谁还敢忤逆他不成? 盛柠在一旁看着,瞧见歆儿已经面色惨白,额上也磕红了。 然而陆承劭却始终紧盯着她,笑得意味不明。 就连舒婷都看不过去了,上前搀了歆儿一把,对陆承劭道:“陆哥儿,你若罚重了,岂不是叫府上的人远离我?且饶她这一次罢。” 盛柠皱了皱眉。母亲说得有理,今日之事闹大了陆国公脸上不好看,姑母只怕更觉得为难。 “世子爷,”她红唇轻启,上前站在母亲身后,“今日之事是一个误会,如今误会解开了,且让她走便是了。” “盛姑娘觉得我做错了?”陆承劭眼眸深邃,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第一卷 第11章 今日之事你可别后悔 盛柠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是今日之事还是那个雨夜的不堪之事。 她敛眉看向歆儿:“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场面难堪罢了。” 说罢,她不再理会众人,自顾自地走了。 她实在不想同陆承劭待在一起。 然而还未走出院子,有两个嬷嬷朝这院子而来。 其中一人上去便给了歆儿一巴掌。“没规矩的蠢东西!” 另一个上前朝陆承劭福了福身:“世子爷,这人老奴带走了。” 只见陆承劭点点头后,那人又转身看向她:“盛姑娘,大夫人有请。” 盛柠微愣一下,上前跟在她身后,一路来到陆国公与季夫人所在的静乐堂。 见她进来后,季夫人屏退左右,示意她在一旁坐下。 “你可知我找你来有何事?”她问道。 盛柠猜想,也许与方才的事有关。 季夫人惩罚那个丫鬟,想必也不只是因为今日的事,只不过母亲恰好给了她一个机会。 母亲平白惹了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她摇摇头,佯装不知。 季夫人叹了口气:“你与你母亲非常不同,我瞧着你是个可造之材,只是被耽误了。” 盛柠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难道是陆承劭想让季夫人同她提退婚的事?所以她要先寻个理由? 季夫人低头饮了口茶,问她道:“近日你可有事要忙?” 盛柠虽然不解,但还是摇了摇头:“并没有。” 在陆府的这些日子,是她自打记事以来最清闲的时候。 闻言,季夫人和蔼一笑,唤了声王嬷嬷。迎面进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你以后有空时跟着这位嬷嬷学学执掌中馈的规矩,将来到了江家也好替应庭分忧解难。”季夫人看向盛柠。 盛柠不由诧异,旋即又觉得合理。 江应庭是季夫人的外甥,季夫人为他打算倒也正常。 只是她原以为季夫人想悔婚,这样一来她便更不好提退婚的事宜了。 她张了张嘴,正要言语,忽听得门外有小丫鬟通传:“世子爷来了。” 盛柠手中的茶抖了抖,洒了几滴到桌子上。 幸而季夫人没有注意到,而是兴奋地看向门口。 陆承劭神情淡漠地走进来,浑不在意地瞥她一眼。 依着礼数,盛柠站起身来,垂眸盯着桌上的茶盏,不去看他。 “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季夫人连忙命人倒茶,让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坐定后,盛柠才缓缓坐下,却是一直盯着季夫人,当他不存在一般。 陆承劭嘴角上扬:“太子被皇上叫到宫里去了,想必到晚上才能出来。” 盛柠眨了眨眼,轻轻啜了口茶。他无需上朝,若是太子无事,自然更加清闲。 余光里,陆承劭视线移向她:“母亲喊她来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应庭与她的婚事。”季夫人握住盛柠的手,拍了两下,“应庭这孩子命苦,自小没了父亲,因此他家没落了。春闱在即,男子先成家后立业,我想着让你盛妹妹和应庭早日成婚,也好让应庭定下心来。” 盛柠有些诧异,毕竟她之前感觉季夫人不太喜欢她。 若是以前她也许会高兴,可如今——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陆承劭,却见他并无反应,好像毫不在意。 “我已经请了先生,看看能不能定下一个吉利的日子,依我看下个月就很好,虽然仓促了些,但是该有的礼数一样也不会少。盛丫头,你觉得呢?”季夫人问道。 陆承劭轻嗤一声:“男子当先立业后成家,母亲如此说,可是应庭的提议?” “世人谁不是先成家后立业的,也就是你,”季夫人顿了顿,满脸忧愁地看向陆承劭,随即叹了口气,“你难道真打算当驸马爷?” 陆承劭扫了眼盛柠,沉默半晌,只是冷笑。 季夫人又叹了一声,摆摆手:“你们且走吧,我乏了。”又嘱咐道,“王嬷嬷,盛柠便交给你啦,以后还劳烦你多教她。盛丫头,你有不懂的一定要虚心求教。” 盛柠颔首称是,待她进了里屋后,才往外走去。 一路上,越走人越少,快到陆承劭所住的清闲居时,几乎没了人影。 身后,陆承劭离她不过数步之遥,盛柠头皮发麻,加快了脚程。 突然,一颗石子打在她肩上,恰好是之前被他捅了一刀的位置。 盛柠一个趔趄,眼疾手快地扶住旁边的柱子,才没有摔倒。 她回头瞪了眼陆承劭,抬脚就要走,可陆承劭速度极快,上前拦腰将她抱起。 盛柠不由惊呼,朝他背上狠狠捶了两下:“放开我!” 可陆承劭充耳不闻,踹开旁边阁楼的门,把她丢到桌子上,而后回身关紧房门。 盛柠连忙跳到地上,冷冷盯着他,手里攥住一个茶杯:“你别过来!” 陆承劭唇角勾起,一步步逼近:“怎么,怕了?” 盛柠手心冒汗,猛然将茶杯掷向陆承劭。见他不为所动,立即捡起一块碎瓷片对准他:“你再动我可不会客气!” 陆承劭身形一闪,轻松地夺过她手中的东西,将她抱至桌上:“不自量力。” 盛柠用力挣扎两下,却是无果,怒目而视陆承劭:“没人伦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嗯。”陆承劭笑着应了一句,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畔,“就算你嫁给应庭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盛柠浑身紧绷,对他拳脚相向:“滚开!你别碰我!” 胡乱中,她在陆承劭腰间狠狠踹了一脚。 陆承劭停了动作,后退一步,眉头微蹙紧盯着她:“今日之事你可别后悔。” 盛柠脸色苍白,嘴唇轻抖。 不就是陆承劭知道了她在絮楼跳舞的事吗?她何至于让他这样威胁强迫? “你想说就去说好了,我不怕你。”她缓缓开口,嗓音有些颤。 闻言,陆承劭轻笑,看了她一眼后扬长而去。 盛柠松了口气,轻抚心口,忐忑地望着陆承劭的背影。 她心里还是害怕被别人知晓的,可谁让她运气不好呢? 盛柠浑浑噩噩地回了房间,恰巧陆悦来找她商讨后日出府逛庙之事。 刚过酉正时,陆悦的贴身丫鬟急匆匆闯进来,拉住陆悦就往外走:“姑娘,您快回去,太子殿下的表弟上门来提亲,二老爷已经答应他了。” 盛柠一愣,看向陆悦,只见她一脸不可置信,几乎要哭出来。 第一卷 第12章 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我不要,父亲怎么能答应他呢?”陆悦终究还是哭了出来,晃了晃盛柠的胳膊, “那人都已经死了两个老婆了,听说他姬妾成群,还有好几个外室,我才不要嫁给他!” “姑娘,您去求求夫人,或者去求一求世子爷,太子殿下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那丫鬟也跟着陆悦一起哭。 听到她提起陆承劭,盛柠心颤了颤,忽然怀疑这事与陆承劭有关。 可她又觉得自己多心,陆悦毕竟是陆承劭的堂妹,陆承劭再丧心病狂也不该干这样的事。 她满腹狐疑,连忙去了姑母的院落。 姑母亦是满面愁容,焦急地在院里走来走去,看到她后险些垂下泪来。 过了一会儿,陆悦失魂落魄地走进来,姑母匆匆迎上去:“怎么样?可见到你父亲了?” 陆悦咬着唇摇了摇头:“父亲说这门亲事太子已经答应了,叫我安心待嫁,不可多言。” “承劭呢?你有没有去找他?他一定有办法。” “清闲居的人说二哥哥今日身子不适,早早便歇了,谁也不见。” 心下一沉,盛柠握了握拳。方才见面时陆承劭分明容光焕发,他若是真把陆悦放在心上,这个时候便不会避着不见她。 听了陆悦的话,姑母接连叹气:“若是明日一早他们来纳征,那可就麻烦了。我去求承劭帮忙。” 说罢,她带着一个嬷嬷走了。 等了大抵小半个时辰,姑母无精打采地回来,与陆悦对视一眼,努了努嘴:“院门都关上了,敲了半晌也无人应。” 陆悦立即垂下泪来,趴在桌子上抽泣:“父亲为何要这样对我?他自己官场上不得意,就把我往火坑里推。 从前二哥哥还愿意帮我,这次太子发话,他想来也不想惹这个麻烦。娘,我该怎么办?” 姑母定定地望着窗外,轻抚陆悦的头发:“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动你。” 盛柠深吸了一口气。她听不下去了,无论如何,她都觉得今日之事是因她而起,她决定亲自去清闲居探个究竟。 天色已晚,一路上几乎没有人,走廊里只依稀点了几盏灯,月光下,她的影子融在夜色中。 至清闲居时,却是院门大开。 盛柠小心翼翼地避开其他人,来到上房门前,屋内是灯火通明,哪里是已经歇息的样子? 轻轻一推,陆承劭的房门应声开了条缝。 盛柠窥探一眼,门忽然开了,她被人攥着胳膊拉了进去。 陆承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盛姑娘可是有事?” 盛柠蹙了蹙眉,生怕自己冤屈了好人,盯着他上下观察:“陆将军可是身体不适?” 陆承劭玩味一笑:“盛姑娘深夜来访,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另有所图?” 盛柠被他问得一愣,脸颊微红,声音带着浓浓的厌恶:“陆悦的事是你捣的鬼?” “若不是如此,你怎会送上门来?” 盛柠紧缩眉头。 为了欺负她,陆承劭竟然连陆悦都要算计。 “你怎能做出这种事?”她忍不住质问他。 眸光轻闪,陆承劭缓缓靠近,在她面前站定:“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陆承劭!”盛柠惨然开口,气势已弱了许多。 今日是她牵连了姑母和陆悦,她不想看到姑母撞个鱼死网破。 “求你了!”她闭上眼睛,声音低沉。 炽热的呼吸忽然喷洒在颈上,盛柠慌忙睁眼,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陆承劭动作一顿,低声轻笑:“盛姑娘就是这么求人的?” 盛柠眼睫轻颤,抬眸看向他。 犹豫片刻后,她抬起手,生涩地去解陆承劭的外袍。 她听到他笑了笑,手指从她唇上轻轻划过:“下不为例。” 盛柠面色惨白,作乱的手被他握住,很快成了被动的一方。 屋内的灯暗了几盏,上房周围无人敢接近,暧昧的动静不时响起,惹得人面红耳赤。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盛柠松开被她攥得皱皱巴巴的帘帐,面色潮红地看向陆承劭。 她浑身酸痛,与陆承劭相比,很是狼狈。 陆承劭捻了捻手指,目光狡黠:“如何?” 盛柠整理衣衫的动作戛然而止,双瞳剪水,快速瞥了陆承劭一眼,沉默不言。 陆府的世子爷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呢? 灯烛噼啪作响,盛柠默默地打理散乱的头发,却发觉周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 她抬起头,果然见陆承劭沉着脸,视线紧锁在她身上。 她不知为何又惹恼了他,目光闪烁,强作镇定,却又不想落于下乘,故意道:“二哥哥这是何意?” 陆承劭眼底划过一丝厉色。他自然能听出她话里阴阳怪气的意味。 可在这个时候,简直是火上浇油。 “你以为这便结束了?”他暗自发笑,轻轻一扯,盛柠便依附过来。 天色微亮之际,盛柠终于从陆承劭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她听说陆承劭奢靡惯了,一个人便有好多下人,可今日院子里却悄然无声,连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胆战心惊地走了一路,及至回房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门外放着两桶水,只是已经很冷了。也不知道送水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会不会因为她不在屋里传出些风言风语? 盛柠疲惫不堪,用冷水擦拭了一番,借着烛光细细查看。 这次陆承劭显然发狠了,对她百般折磨,就连脖颈间都有许多痕迹。 天气炎热,看她却觉得冷,身子瑟缩,蜷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其实这些时日,她从别人口中旁敲侧击地打听过陆承劭,已对他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幼时曾在外求学,十四岁时进了国子监,不消一年被选为太子伴读,每日去宫里上学。 许是这个缘故,他与陆府的人不太亲近。 况且他少年奇才,战功显赫,又是太子心腹,就连陆国公都要仰仗他,因此他在这府里说一不二。 盛柠不由得担忧,若是东窗事发,谁会去责怪陆承劭?少不得她背负所有责骂。 陆承劭行事乖张,恼了时不给她留半点情面,还拿姑母和陆悦威胁她,实在可恨。 明日老夫人要带姑娘们逛庙去,不如趁那个时候离开? 可她的钱都在陆承劭那里,若是就这样走了该怎么回陆府去? 天亮之后去求他吗? 盛柠甩了甩脑袋,惊讶于自己卑微的姿态。 她就是寻个地方跳舞赚钱,也绝不向陆承劭屈服。 第一卷 第13章 我等你很久了 盛柠睡了不足两个时辰,醒来时天已大亮,她心里挂念着陆悦的事,一路飞奔到姑母房中。 今日难得姑父也在,姑母与陆悦喜笑颜开,他却是满面愁容。 见到盛柠进来,他点了点头,留下一句“待在这里不必见外”后匆匆走了。 姑父的身影消失后,陆悦欢呼一声,跳起来挽住她的胳膊:“今日二哥哥一大早就去找了太子殿下,殿下不许他那表弟来提亲了。” 被她的喜悦感染,盛柠嘴角扬起一抹笑。 陆承劭倒是说话算数,行动也够快。只是这次她主动送上门去,以后要想再拒绝可就难了。 顺利解决掉烦心之事,明日又可以出去逛庙,陆悦开心得不得了,缠着姑母给她打一套新首饰。 姑母笑着应下,提议要给盛柠也打一套,于是差人请铺子里的艺娘进府。 那艺娘不过二十出头,时常与京城各个权贵家的夫人来往,对新兴的首饰花样非常了解,很快便顺着他们的意思提出两种样式。 趁她绘图之际,姑母在一旁打听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艺娘神秘兮兮地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还真有件奇事。昨日听楼夫人说,白御史家的二姑娘还未出阁就已经怀胎三月有余了,她到现在都不肯松口,谁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姓甚名谁。” “我记得她与楼夫人家的三公子有婚约,难道孩子不是三公子的?”姑母追问她。 艺娘啧了一声:“自然不是,所以楼夫人气昏了头,正张罗着要退婚呢。好好一个姑娘就这样被毁了,将来可怎么办?白御史最好面子,我看这位二姑娘以后日子要难过了。” 盛柠断断续续听到一些,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指间泛白,唇上没了血色。 是她疏忽了,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昨日她与陆承劭才干了那事,到现在她还觉得腰酸腿软。若是一个不小心怀上了陆承劭的孩子,她该怎么办? 她没有得到避子药的途径,此事还得去寻陆承劭。 盛柠没了打新首饰的心思,一心只想快点出去。 可她好不容易出去了,却得知陆承劭被太子请走了,说是要在外面住两天。 那人请她稍等了等,将她的包袱还了回来,道:“世子爷说让姑娘以后做决定前多想想,莫要再走弯路了。” 这是在借机敲打她呢。 盛柠沉默不语,接过包袱便往回走。 明日逛庙要出城,陆承劭不会同学们一起去,这正是她逃走的好时机。 左思右想后,她给姑母留了封信,压在她卧房的枕头底下。 除了银票和一点碎银之外,一应物件她都不打算带。 她已经打听过了,明日去逛的青龙庙在城西的山上,后门日常开着,下山后就有就有一条水路,可以直通江县。 到了江县之后,她再走陆路回定县,家里的桃花树底下酿了两壶酒,酒壶下面藏着她的一些私房钱。 如今先逃离陆府要紧,将来的事等回去后再做打算。 她就不信陆承劭还能追到定县去。 打定主意之后,盛柠早早收拾妥当,特意在里衣上缝了一个布袋,将银票都折好藏进去。 除此之外,她还准备了一件男子穿的衣服。出门在外,男人的身份比女人好用,明日她先将衣服穿在里面,逃走之后再换上。 计划好一切之后,盛柠终于安心睡下。许是太过兴奋,一整晚她都梦到自己坐着船在运河上游玩。 次日清晨,盛柠起个大早。想到今日便能离开,她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陆府这样的大家族出行,队伍自然浩浩汤汤,因此行动上便稍微慢了些。 到了庙里时,日头已经完全升起,陆老夫人于是携了众人先在屋子里乘凉,顺便托庙里道士的给陆承劭算了算姻缘。 那道士默了许久,最后朝盛柠看了一眼,叹道:“陆世子自有机缘,老夫人切莫心急,顺其自然便是。” “可是不太好?”陆老夫人愈加好奇。 道士点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缘分天定,事在人为。陆世子有一段孽缘,恐危及性命,耽误前程。” “说的莫不是六公——”季夫人差点说出口。忽然想起来六公主乃是皇家之人,恐惹事上身,忙捂住嘴不言语了。 “老先生可否提示一二?”陆老夫人问道。 “此女并非达官显贵的人家。” 闻言,陆老夫人眉头深深皱起,季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那道士笑了笑,又道:“老夫人切莫心急,此缘虽然凶险,但日后必将峰回路转。二则,陆世子若懂得过犹不及,便还有化解之机会。” 盛柠在一旁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她与陆承劭不就是孽缘吗?而且还是陆承劭强求来的孽缘。 不过今日之后这些事便与她无关了。她才懒得去管陆承劭是否凶险,只希望那女子能断送他的前程,最好再要了他的性命。 不多时,老夫人与季夫人将府上的人都问遍后,终于想起来要出去逛逛。 今日这庙里特意清过场,前后都有人把守。 盛柠借口小解,寻了个地方换好衣裳,又把头发全都包起来,换做男子的模样,一路朝后门而去。 后门处只有一个小厮和几个庙里的人,皆坐在树下打盹,远远瞧见盛柠也没有多想,以为她得了主子的吩咐,由着她出去了。 跑得这般顺利,盛柠难免欣喜,朝山脚下飞奔。 只是渐渐地,她发觉这里不是人迹罕至的山村,反而有几座修缮的富丽堂皇的宅院,倒像是富贵人家休闲玩乐之所在。 盛柠眉头微蹙,怀疑自己走岔了。 又胡乱走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前头有一眼温泉,里头泡着一个人。 好不容易寻到一个能问路的人,盛柠生怕他走了,迅速跑过去,结果一不小心岔了口气,捂住肚子靠在一边的石头平复呼吸。 “这位兄台,请问下山的路怎么走?”她断断续续问道,抬头看向泡在温泉里的人。 眼眸相对的刹那,她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温泉中的人,竟是陆承劭。 水汽缭绕中,他慵懒地靠在池边,唇角勾起,似笑非笑:“我等你很久了。” 空荡的山谷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盛柠脸色骤变,双目紧盯着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 见状,陆承劭轻笑一声:“还不过来!” 第一卷 第14章 温泉秘事 盛柠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可她还是低估了陆承劭的反应速度,不过眨眼间,一条细长的鞭子缠上她的腰。 陆承劭只轻轻一拽,她便仰面跌入温泉里。 这温泉比想象的要深,盛柠没有防备,脚下一滑,呛了几口水。 她下意识去寻依托,触到陆承劭的臂膀后,立即紧抓着不放手。 陆承劭冷笑一声,捞起她后将她抵在池边:“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样能把你挖出来。” 被玩弄的感觉并不好受,盛柠怒不可遏,紧咬着牙,使了十成力推他:“滚开。” 难怪他让人把包袱还给她,她还以为他大发善心,结果不过是想耍她罢了。 陆承劭身形轻轻晃了晃,面上笑容不复,扶着她腰的手加重了力道,盛柠有种要被掐死的感觉。 忽然,她想起了藏在里衣内的银票,霎时间面如白纸,慌忙去解衣带。 陆承劭皱眉看她,话中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你这是做什么?” 盛柠懒得理他,她翻到了藏银票的布包,里头的东西已然全湿透了。 这是她背着母亲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虽然不多,但也够庄稼人四五年的嚼用了。 因为方才的举动,盛柠青丝凌乱,薄纱几乎贴在身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可她无暇顾及,只是急着去解开布袋。 陆承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喉结滚动,抬手欲要把人抱起来。 忽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渐渐朝二人靠近。 “承劭怎么独自在此?” 陆承劭连忙一拽,将她拥入怀中,按着她的头强迫她靠在他胸前。 耳边是陆承劭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盛柠难以呼吸,也看不到周围的情形。 她听到另一个男子询问:“陆兄何时带了女子过来?我怎么不曾见过,难道昨夜她就藏在你寝殿中?” “若是昨日就来了,你我怎么会没见过?” 这是侯亮的声音。 盛柠心慌不已,透过胸腔,听到陆承劭沉声道:“殿下,莫要再上前了。” “哈哈哈,”男子笑声爽朗,“是本王疏忽了,佳人在怀,如此良辰美景,倒是我饶了你的雅兴。九弟,我们快走,莫要耽误了承劭的正事。” “陆兄,我六姐可还在外面等着你呢。”另一个男子调侃道。 几人的脚步声离去后,盛柠从陆承劭怀里钻出来,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觉得神思清明了些。 “方才来的是太子和九皇子吗?”她好奇地问道。 陆承劭眼底浮现一抹愠色:“你在我怀里时想其他男人?” 盛柠嘴角抽了抽。此人也太不可理喻了。 可她还未来得及表达不满,陆承劭便将她抱起来:“还是看到侯亮想起了往事?” “这都与你无关,你放开我。”她在陆承劭肩上推了推。 陆承劭忽地一笑,拽住她的胳膊搭在肩上:“与我无关?盛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 “那是因为——”盛柠说到一半便住嘴了,后头的话她不敢说。 陆承劭冷笑一声:“因为你把我当成了侯亮,是吗?” 盛柠偏过头去。陆承劭说得没错,事实确实如此。 “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吗?既然你想趋炎附势,本将军哪里比不上他们,值得你三番五次的逃跑?”陆承劭冷声质问。 盛柠很想告诉陆承劭她并不稀罕他的权势,而且她也没有三番五次地跑,之前她都是光明正大地告诉他自己要离开。 可她知道自己的解释是苍白无力的,陆承劭根本不会相信她。 “究竟要我做什么你才肯放过我?”她薄唇轻启,低声问道。 “放过你?那岂不是便宜你了?瞒着众人跟我私会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有趣?”陆承劭垂头凑近,声音轻巧地钻进她耳朵里,激得盛柠寒毛倒立。 她缩了缩脖子,幽怨地看向陆承劭。 然而眼睛很快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上,男人细密的吻轻轻落下:“下次再敢跑,付出代价的便是你那个在国子监上学的哥哥。” 盛柠倏然睁大眼睛,睫毛在他掌心扫了扫。 哥哥自小便在外求学,二人少有相见的时候,她想让哥哥专心读书,从来不拿自己的事去烦他。 父母对她不好,可哥哥给了她仅有的亲情,每每写信来时他总要托人给她带些稀奇好玩的东西,还说将来做官了要把她接到他家里去住。 而陆承劭居然拿哥哥威胁她。 他总能找到她在意的东西。 她胡乱挥舞手臂,抓住陆承劭的胳膊后便不肯放开:“不要,求你!” “你说什么?”陆承劭反问一句。 盛柠轻咬下唇,默了片刻,刻意压低声音,哀求他:“求你了,陆将军。” “再有下一次,我绝不轻饶,记住了吗?”陆承劭使了几成力,在她肩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 盛柠轻呼出声,慌忙往后躲,然而避无可避,耳畔萦绕着男人愈加沉重的呼吸声。 在他强势的引导下,盛柠很快缴械投降。 既然走不成了,她总要寻个离开这么久的理由搪塞陆府的人。 可陆承劭一直缠着她,盛柠惊叹于他的放浪形骸,到最后,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衣服早已湿透,被陆承劭甩到岸上在烈日底下暴晒。 太阳西斜时,他终于放开她。 盛柠随手抓起陆承劭的外袍裹在身上,她青丝散乱,双目含情,一张红唇更是微微肿起,实在没办法见人。 “我怎么回去?”她向他求救。 陆承劭笑着帮她把一缕头发挽在脑后:“刚才跑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要回陆府?你现在回去还能说得清吗?” “不,我要回去。”她忙抬头看他。 在陆府陆承劭行事起码还要顾及他们的名声,万一他在外面寻个地方把她藏起来,让她给他做外室,那她这一辈子可就真的完了。 陆承劭唇角带笑,穿戴好之后将她拦腰抱起,用他的外袍将她捂了个严严实实,朝远处的寝殿走去。 进屋后,他招来一个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久,侍从捧着几件干净的衣物进来,陆承劭随手接过后丢到榻上。 “换上吧,一会儿便说你迭进湖里,我救了你。” “不要。”盛柠拿起衣物,脸颊微红。 方才他们已经被人撞见了,此事若是两下里闹出来,可不就被人识破了。 幸好她出来时把最外面的衣裳藏在来时的路上了,如今再回去穿上,想必无人会发现。 穿戴完毕后,陆承劭命人牵了匹马来,又拿袍子把她包得严严实实,亲自送她回山顶的那座古庙。 后门已经无人把守,从大殿上绕过去时,盛柠恰好遇到陆府派来的下人焦急寻找她。 见到盛柠,那人连忙跑过来。 第一卷 第15章 恭喜陆世子新得佳人 听到来人说姑母方午睡起来,刚发现她不见了,盛柠于是笑称自己去了趟净房。 她又没有丫鬟,一般没人管她去了何处,陆悦今日应当一直跟着姑母,只要姑母没发现她消失这么久,就不会引起怀疑。 那人道:“如今大家正打算起身回去呢,您快些跟我过去吧。” 盛柠终于放下心来,所幸事情没有闹大。 她跟着那人去了女眷们歇息的地方,果见大家已经收拾妥帖。 忽然,陆老夫人的大丫鬟兮儿推门进来,笑眯眯道:“老夫人,世子爷这两日恰在这附近,如今特意赶来看您,现下正在外面呢。” “承劭来了?”老夫人双目放光,“何时到的?” “刚下了马就跑来给您请安,说是要同我们一道回去。”兮儿笑着解释。 见他有这个心,陆老夫人很是受用,朝着众人连声夸赞他,一时又想起下午老道说过的话,不由得又喜又忧。 陆承劭进来时,恰巧看到老夫人哀愁的神色,挑了挑眉,上前笑问道:“祖母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嫌孙儿来迟了?” “我问你,你在府外可有相好的女人?”陆老夫人直截了当地问他,一时惊地陆府的姑娘们都不敢抬头。 众人皆晓得陆承劭在陆府连个通房都没有,之前是因为年少,季夫人看管的严,后来他常年在军营里,依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去违反军中规定,所以身边更无女人。 为此,季夫人也曾担忧过,所以想让自己的丫鬟给儿子做妾,谁成想引起陆承劭的反感,反闹了场笑话。 可如今陆承劭毕竟大了,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到他这个年纪早有三妻四妾,陆承劭却还未成亲,若说他在外面没有女人,大家自然是不信的。 盛柠眨眨眼,垂下头去专心喝茶,她竟然也有些好奇,想知道陆承劭在外面究竟有几个相好的。 然而只听到陆承劭好奇发问:“祖母问这个做什么?” “你可别昏了头,招惹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进陆府。今日有位道行很高的道士给你算过了,你有段影响前程与性命的孽缘。 若是你现在在外头认识了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趁早些断干净,安心等着我和你娘给你相看一门好亲事。”陆老夫人神情严肃。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盛柠总觉得陆承劭方才瞥了她一眼。 老夫人的话让她无颜抬头。 她曾听陆悦提起过,陆老夫人特别看重陆承劭的婚事,因为陆国公与姑父都在这上头吃过亏。 盛家早些年就只能算小门小户,且又有衰败的迹象,但姑父执意要娶姑母,结果他二人成婚不久后盛柠的祖父便被革职,不过数月后郁郁而终,盛家也因此没落了。 据说陆老夫人将京城贵女相看了个遍,只是大家不知道她可有看中的人选,加之最近六公主要与陆承劭定亲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她便不再似以前一般大张旗鼓的选孙媳妇儿了。 然而,陆承劭只是笑了笑,扶起陆老夫人:“天色不早了,我们现在动身回吧。” “你呀!”陆老夫人无奈地戳了他一指头,跟着他往外走。 折腾了一整天,盛柠早乏了,回去后草草洗漱一番便睡了。 只是一整夜都没睡安稳,梦里一会儿是她与陆承劭私会的事被人发现了,陆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来指责她,一会儿又是她被迫生下了孩子,带着孩子在外头逃亡。 次日清晨,盛柠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还未起身,陆悦一脸不悦地走进来:“盛姐姐,快起来吧,六公主到府上做客,老夫人让我们过去作陪呢!” 六公主宗政英? 盛柠挑了挑眉。虽然疑惑,但还是迅速收拾妥当跟着陆悦以前去了。 因为宗政英来,陆国公特意在戏楼里设宴,请了一班戏子,让府上的女眷都过去陪着她。 陆老夫人自然也要露面,盛柠与陆悦赶到时,她正坐着与宗政英说笑。 戏本子拿来后,宗政英笑看了一眼,只道:“我想看《墙头马上》。” 陆老夫人神情一僵,略有些诧异。她一向不许在府上的姑娘们面前唱这样的戏,可点戏的人是今上最宠爱的六公主,她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只好安心看戏。 看到戏中裴少俊与李千金私会之时,宗正英忽然低头笑了两声,对陆老夫人道:“看到这戏,我才想起来还未恭喜陆老夫人呢?” 众人皆是不解,陆老夫人淡淡一笑,问她:“喜从何来?” “自然是恭喜陆世子新得佳人,有望为陆家添丁之事。”宗政英捂着嘴笑,察觉到老夫人惊讶的神色后,蹙了蹙眉,“老夫人不知道?” 盛柠心不由得提起,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昨日那九皇子所说的在外头等陆承劭的人,应当就是她吧。 “公主是从哪里听来的?”季夫人忙问她。 宗政英偏过头去,“咦”了一声,“昨日太子哥哥和九弟撞见陆世子带着一个女子去了疗养的温泉,难道老夫人不认得那女子吗?” 陆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然而很快露出笑容,“孩子大了,做父母的都看不住,我们这些老骨头自然就更不管用了。不过承劭此举确实不妥,让公主见笑了。” “怎么会?陆世子也到了为陆家开枝散叶的年纪了。”说完后,宗政英端起茶浅浅品尝一口。 听说那人是第二日才出现的,她派人查过,当时在那地方的就只有他们,以及陆家去逛庙的一众亲眷。 搁下茶盏后,她扭头环视一圈,目光忽然定在盛柠身上。 盛柠被她看得心中一紧,正欲垂眸避开,却见宗政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老夫人,陆府何时来了这样一个美人?” 盛柠强作镇定,微微欠身行礼,“民女盛柠,见过六公主。” “你叫盛柠?你是盛夫人的侄女吗?”宗政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是。”盛柠点点头。 陆老夫人看出来宗政英对盛柠的怀疑,忙笑着招手让盛柠过去,拉着她对宗政英道:“这孩子被我当媒人许给应庭了,活这么久,可算是说让我成了一门亲事。” 宗政英眼中亮了几分,不复方才那般郁闷。 陆承劭带去的女人若不是盛柠,那极有可能是陆府的丫鬟。 丫鬟么,还不配让她放在心上。 她正欲开口道喜,忽见陆承劭从门外大步流星走进来。 第一卷 第16章 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我们在这儿看戏,你跑来做什么?”陆老夫人声音有些严厉,她实则不希望陆承劭与六公主太过亲近。 陆承劭在季夫人旁边的位置坐下,语气幽怨:“祖母偏心,只知道疼孙女儿,有这好事也不叫我过来。” 陆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些,嗔怪地瞪他一眼:“瞎说,哪有男子见天混在女人堆里的。你近来在府上养伤,既有这个功夫,出去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盛柠手指紧了一紧。 陆府的人总说陆承劭在府中养伤,可她看他身子好得很,身上虽有几道疤痕,然而早便无碍了。可见是不去上朝的托词。 陆老夫人没放她走,她只好在一旁站着,偷偷打量陆承劭,却被他抓个正着,漫不经心地觑她一眼。 “盛丫头快坐下罢。”季夫人笑了笑,拉着她坐在陆承劭身旁。 方坐定,她忽然感觉到座位底下一只脚在她腿上蹭了蹭,从方位来判断,应是陆承劭。 盛柠眨眨眼,不理会他,专心看戏。 却听到宗政英问陆老夫人:“近来怎么不见应庭?” “再有半年多便是春闱,他日日在家里温书,鲜少出门。”季夫人解释道。 宗政英轻抚手帕,笑盈盈地看向季夫人:“读书上进自然是好的,但也该适时放松才是。后日太子哥哥与九弟打算去围猎,我闲着无事,也想跟他们一起去。 可只有我一个女子总是太过无聊,所以想着不如让承劭和应庭带上陆府的姑娘们和盛小姐一同前去,也好散散心,如何?” 季老夫人闻言,只是淡淡地笑:“多谢六公主美意,只是我这些孙女们懒怠惯了,不会骑射,恐怕扰了公主的兴致。” “那盛姑娘总能同去吧?”宗政英忙追问。 “这——”陆老夫人看向盛柠。她已推辞了一次,不好再开口拒绝。 盛柠自然明白,于是笑着应下。那日太子他们并没有看到她的脸,她去了也无妨,应当不会被认出来。 而后,宗政英便看向陆承劭。 陆承劭嘴角微扬,点点头:“既然公主诚邀,陆某自当奉陪。”。 听到他的回答,宗政英露出满意的笑。没过多久后,她便要回宫,她与陆府的人不甚亲近,待着很是无趣。 盛柠猜想她今日来是因为知道了昨日陆承劭与她私会的事。 果不其然,宗政英一走,陆老夫人与季夫人双双看向陆承劭:“昨日你同什么人鬼混去了?” 陆承劭冷哼一声:“与她有什么相干?巴巴地跑来陆府,平白惹人厌恶。” “就算如此,你也该避着她些,我看皇上与她都有这个心思,我们陆家是断不肯的,就算是皇帝的女儿,也总不能强人所愿吧?”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而后又盯着陆承劭,“那女子究竟什么身份,你竟然把人带到太子面前去了。” “祖母若是好奇,改日我叫她去拜见您。”陆承劭笑着喝了口茶。 陆老夫人面露嫌弃之色:“不必了,我料想着必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你只别惹出事来,我便谢天谢地了。” 闻言,盛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就坐在老夫人附近,自是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本就不安的心更加愁闷,一言不发地垂着头。 忽听到陆承劭低声笑:“祖母勿要忧心,孙儿自有分寸。她倒是想进陆府的门,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盛柠的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把,难受得厉害,抬眸间,只见陆承劭目光森冷,令她无端感到窘迫。 经过宗政英这么一问,老夫人已经没了看戏的兴致,于是大家又坐了一会子就散了。 回房之后,王嬷嬷亲自前来给盛柠教导管家事宜。 盛柠跟着学了些,对偌大的陆府是如何运行的有了大概的眉目,不免产生了兴趣。 王嬷嬷走后,她独自坐在院子里温书。 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她,她只听到陆承劭的声音自耳后传来。 也不知道她何时又惹恼了他,今日他比前几次都要狠厉。 可现在青天白日,不时还能听到丫鬟老妈子们路过附近的声音,盛柠不敢出声,却又惹得陆承劭怒气更甚。 听着竹榻“吱呀吱呀”的动静,她总觉得今日恐怕小命要交代在这里。 完事之后,陆承劭一刻都不想多留,抬脚就要走。 盛柠眼疾手快地拦住他,思索片刻,低声道:“陆将军,我想要些避子药。” 陆承劭哼笑一声,垂眸看向她,眼神冰冷:“絮楼里应该有教过避子的法子,盛姑娘难道不知道?” 盛柠脸“唰”地变白,当下只觉得难堪,错愕地盯着他,直到他走远后,才渐渐回过神来,自嘲一笑。 既然陆承劭不肯管她,那她自食其力便是。 总之她不可能允许自己怀上陆承劭的孩子。 一转眼,便到了与宗政英约定去围猎的日子。 盛柠不会骑马,不过她想着去了也无妨,正好见见世面。 一大早,一个小丫鬟就告诉她待会儿直接去二门外,陆承劭和江应庭在那里等她。 只是没能想到,为了轻装简行,他们只用了一辆马车。 陆承劭坐在正中,一上车便开始闭目养神。盛柠和江应庭分别坐在左右,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言语。 终是江应庭率先打破沉默:“那日去国子监也没能带盛姑娘好好逛一逛,江某心中实在愧疚。” “江公子太客气了,若不是您,我哪有机会去国子监?” “近来只顾着温书,倒是怠慢姑娘了。” 盛柠连忙摆手:“怎么会?我知道江公子志存高远,相信明年您一定会蟾宫折桂。” 论起来,江应庭也是个要强的人。若是他愿意,让陆国公或是陆承劭帮着打点一番,他何愁做不了官? 可是他非要去参加科举,证明自己有真才实学。 盛柠打心底里佩服他,一时想起了哥哥:“江公子与我哥哥年纪相仿,明年又都参加春闱,希望你们都能得偿所愿。” “我倒是从未见过盛姑娘的哥哥,不过只看姑娘,便知道他也定是个知书达理、容貌俊俏的男子。” 盛柠不由的脸一红,这话把她也同时夸了。她莞尔一笑,将一缕碎发别在耳后,抬起头时,发现江应庭正盯着她出神。 见她看过去,面上微窘,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盛柠眨了眨眼,一转头,看到陆承劭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光森冷。 第一卷 第17章 害江应庭受伤了 盛柠轻咳一声,避开他的目光,掀帘看向窗外。 太子一行人比他们稍稍晚到了会儿,马车刚停下,宗政英立即跳下来走向陆承劭,态度格外热情,然而陆承劭言语间却是不冷不热。 等到太子和九皇子走近后,盛柠终于看清二人的面容。 太子宗政迟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而九皇子宗政潋瞧着未及弱冠,样貌比太子更胜一筹,倒是与陆承劭不相上下。 瞧见盛柠后,他眉毛轻挑:“这是哪家的姑娘?我怎的没见过?” 盛柠上前行了一礼:“民女盛柠见过太子、九皇子、六公主。民女是陆家二夫人的侄女,如今暂住在陆府。” “盛姑娘已经与应庭定下婚事了。”宗政英戳了戳自己不争气的弟弟。 宗政潋委屈地看向她:“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呢,六姐何故如此?” 宗政英懒得理他,上前一步叉腰道:“我们正好六个人,那便分开行动。为安全起见,太子哥哥,你与九弟一起行动,盛姑娘与应庭相伴,我与陆承劭一起,如何?” “你这是什么分法?”太子皱了皱眉,忍不住笑了,“为什么不是我和承劭一道,你和九弟一道。况且你把盛姑娘和应庭分到一起,若是强人所难了可如何是好?” 瞧见计划有落空的苗头,宗政英忙给太子递了个警告的眼神,笑着挽起盛柠的手:“盛姑娘,我这样分你可有异议?” 盛柠嘴角抽了抽,她不敢有异议,只好笑道:“其实我不会骑马。” “那正好,让应庭教你。怎么样?应庭?” 江应庭扭头看了她一眼:“好!” “那就这样,你们找个地方去学骑马,我们剩下的四个人分开行动,时限为两个半时辰,到时候在这里会合,谁的猎物最多谁便获胜。” “获胜者可有奖励?”陆承劭终于开口。 宗政英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这是父皇前几日刚送给我的,崔大师亲手雕琢而成,仅此一块,我拿来做个彩头。” “六妹大手笔,为了这玉佩,今日我可要拼尽全力。”太子爽朗一笑,招呼众人先去选马。 盛柠对换不了银子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原想躲懒,可江应庭似乎真想教她骑马,亲自为她挑了一匹良驹。 盛情难却,盛柠于是跟着他一起去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江应庭教她怎么上马,只这一步就费了不少时间。 在江应庭的搀扶下,她好不容易才坐稳了,正欲松一口气,却看见陆承劭骑着马停在不远处。 就在这时,她的马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前飞奔。 盛柠连忙拽住马缰趴在马背上,可还是不小心脱手,被甩了出去。 她紧闭双眼,只觉得天旋地转,转而却被人拥入怀中。 盛柠忙睁开眼,江应庭的脸出现在面前。 他带着她滚了几圈后终于停下,坐起来仔细观察她:“盛姑娘,你没事吧?” “你怎么样了?”盛柠哪里顾得上自己,她可不想连累江应庭。 江应庭额前沁出细密的汗,捂住胳膊,轻呼一口气:“应该无碍,盛姑娘不必担心。” “怎么会?你哪里疼?胳膊吗?其他地方疼不疼?我去请大夫。”说着,盛柠就要起身。 江应庭连忙拉住她的袖子,笑着摇摇头:“我想只是脱臼了,并无大碍,你不必心急。” 说话间,陆承劭已疾驰而来,迅速翻身下马:“应庭?怎么样?” “没事,表哥,你快看看盛姑娘有没有受伤?”江应庭甩了甩头,笑着对陆承劭道。 陆承劭转头看了她一眼,怒气冲冲道:“你不会骑马逞什么能?” “我是她的老师,是我疏忽了。”江应庭在一旁替她解释。 盛柠张了张嘴,瞧见陆承劭满脸怒容,不敢辩解,赶紧帮忙扶起江应庭。 场边早有人看到了这边的情形,找来了守在这里的大夫。 那大夫询问了江应庭好一会儿,这儿摸一摸那儿看一看,最后走过来对陆承劭道:“左臂脱臼,我已帮他接好了。其余的都是些小伤,待会儿擦点药。” “老先生,麻烦您帮她也看一看吧,她方才从马上摔下来了。”这时,江应庭跑过来,拉住盛柠推到大夫面前。 盛柠感激地朝他笑笑:“我没事。” “这怎么行?”江应庭语气严肃,非要让大夫给她看看。 盛柠也只是脚崴了一下,身上肿了几处罢了,余则并无大碍。 可江应庭盛情难却,她于是跟大夫去了帐中,顺便向大夫讨要了很多治跌伤的药来。 她旁敲侧击地问大夫,女子若是不能有孕,会不会是因为吃的药里有不合适的东西。 那大夫以为她是帮旁人问的,于是说了几味会引起不孕的药材,又提了几个日常吃的食材,只道这些东西都要避开或者少吃。 盛柠一一记下,拿着药去寻江应庭。 回去的时候,陆承劭还没走,面无表情地站着。 盛柠好奇宗政英现下在何处,为什么不过来找他? 她把药搁在江应庭手边,愧疚地看向他的胳膊:“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盛姑娘,你已经问过我许多次了。”江应庭低头轻笑,“倒是你,明明扭伤了脚,却强忍着不说。” “你可不能出事,不然我该怎么办?”盛柠脱口而出。 其实她的意思是若江应庭出了事她不好同陆府和江府的人交代,可话说出来却总觉得变了味。 只见江应庭唇角扬起,脸上的笑始终没能消失。 盛柠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说点其他的找补一下,陆承劭忽然沉着脸出去了。 她撇了撇嘴,不欲搭理他。 距离几人约定要会合的时间还有很久,盛柠与江应庭只好待在帐篷里等着他们。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江应庭多在询问与她有关的事,听到她从小到大在家里的处境时,感慨万千,末了笑着对她道:“盛姑娘之自强,实在令江某佩服。” 头一次听人这么夸她,盛柠愣了一瞬,只觉得心底某处被触动了。 忽然,帐篷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二人忙过去掀帘,正是他们四个回来了。 最前面的人是陆承劭,即使隔着些距离,盛柠也能看到他身上有不少血迹。 第一卷 第18章 这可由不了你 她与江应庭走过去细看,只见陆承劭带回来的猎物最多,其中最显眼的当属一头白狼。 这头狼还未死透,奄奄一息地睁着眼。 盛柠凑近看了一眼,心下一抖,为它感到悲伤。 许是她看得太过认真,没察觉到太子骑在马背上靠近:“承劭,盛姑娘好像看上你这只白狼了。” “是吗?若是喜欢拿去便是,做一件衣裳,就当是应庭送给你的。”陆承劭声音冰冷。 盛柠忙摆摆手。若是她没看到此情此景,也许会拿回去,可是她看到了,便不想要了。 陆承劭嗤笑一声,转头看了眼那只白狼,神情莫名悲哀。 宗政英跟在他身后,脸色一直很难看。 陆承劭是赢家,她说话算数,将玉佩丢给陆承劭,脸皱成一团,不快地朝帐篷里走去。 一路保护她的人连忙跟了上去。 太子看了眼陆承劭,:“承劭果然久居沙场,我和九弟自愧不如。” “殿下谬赞了,不过是运气好,恰巧碰到这只白狼。”陆承劭道。 很快,场上有人跑来给他们整理猎物。 因为宗政英闷闷不乐,盛柠与江应庭又受了伤,围猎早早结束,一行人一拍两散。 回去的路上,陆承劭不再闭目养神,反倒一直盯着车厢门。 他衣服上有血迹,应当是狩猎时溅上去的,加之他如今面色铁青,盛柠不由得害怕。 之前陆承劭也总是发怒,可他一般生气的时间不会太长,这次盛柠却总觉得不妙。 是因为她害得江应庭受伤了吗? 盛柠越想越忧虑,咽了口口水,关切地询问一旁昏昏欲睡的江应庭:“应庭兄,你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江应庭缓缓睁开眼,带着几分刚睡醒的呆愣,揉了揉眼睛:“我没事的,别担心了。” “你回去一定要好好上药。”她又嘱咐了一句。希望能减轻陆承劭的怒气。 可她偷偷瞄了一眼,却发现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可怕。 煎熬了一路之后,他们终于到了陆府。 江应庭最近都回江府,可今日实在太乏了,于是打算歇在之前住过的院子里。 盛柠猜想陆承劭一定会过去看他,应该顾不上找她算账。 如是想着,沉重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然而,刚与江应庭别过,陆承劭便用力将她拽到假山背后,轻轻一甩,盛柠的后背便贴在假山上。 陆承劭拦在她面前,忽然掐住她的下颌,强迫她仰起头:“你懂不懂什么是廉耻?” 盛柠一怔,双手抓住他的手腕,轻声开口:“今日是我错了,我明日亲自去江府赔罪。” “你还想进江府的门?盛柠,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陆承劭冷笑。 盛柠错愕地看他。所以他生气的原因是嫌她与江应庭走得太近吗? “今日的事是个意外,我也想不到应庭会跑来救我。”盛柠眼角泛红。其实她当时连后事都想过了。 “他当你是未过门的妻子,自然看重你。但你别告诉我,你也把他当成了未来的夫婿。” “我没有,”盛柠连忙否认。就算现在陆承劭放她走,她也不敢去招惹江应庭。 可江应庭今日是因为她才受伤的,她总不能完全不关心他吧? 听她说完后,陆承劭嘲讽一笑,忽地抬起她受伤的那只脚腕,使了几成里捏了一下:“疼吗?” 盛柠单脚着地,几乎站不稳,可又不敢碰陆承劭,姿势奇怪地贴在假山上,脚腕上的剧痛令她差点落下泪来。 “我再也不敢了。”她苦苦哀求。 陆承劭又使了些力气:“不敢如何?” “我以后一定离他远远的,除非必要不跟他说话。”盛柠忙道。 “还有呢?”陆承劭问她。 盛柠想了半日,不知道还有什么,紧张地望向陆承劭。 “哼,”陆承劭不悦地说道,“以后若是他们让你和别的男子单独待在一起,你还敢答应吗?” 盛柠一噎,不明所以。除了宗政英存在不可直言的小心思外,谁会无聊到做这种事。 见她没有立即回答,陆承劭手上加重了力道,强迫盛柠背对着他,这次却是另有目的。 盛柠吓得不轻,赶忙求饶:“陆承劭,不要在这里。” 陆承劭只当没听到,紧握住她的肩,在她耳边低语:“这可由不了你。” * 盛柠的手肘和膝盖都磨红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脚腕一阵阵钻心的疼。 回房之后,陆承劭差人送来治跌伤和扭伤的药膏,完全没有避着别人。 想必她害的江应庭受伤的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陆府。 盛柠摸了摸红透的脸,想起方才在花园里发生的事,羞愧地抱住头。 如今陆承劭行事越来越刁钻,欺负她的花样层出不穷。她在他面前时总是无处遁形,每次到了最后几乎要失态。 她已全然成了他的玩物。 不仅如此,陆承劭总是莫名生气,她实在摸不准陆承劭的心思。 以后的日子可越来越难熬了。 擦洗过后,盛柠特意跑去厨房寻了几根胡萝卜。 那大夫说若是难怀上日常应该少吃胡萝卜,她反其道而行之,每日一多吃些,也许能起到效果。 一回去,迎面走来两个小丫鬟,笑嘻嘻地凑上来递给她两个盒子:“盛姑娘,这是江公子差他的小厮送来的伤药,还有几样新鲜的点心。” 盛柠忙接过,瞬间想起陆承劭方才说过的话,心中惴惴不安。 她笑了笑,掏出点碎银子塞给那两个丫鬟,她们却连连摆手, “姑娘太客气了,方才江公子的小厮已经赏过我们了,且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切不可收姑娘的钱。姑娘有这个心,倒是好好谢过江公子。” 见她们笑得荡漾,盛柠尴尬地挠挠头。 两个丫鬟走远后,她看着手中的东西,心中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几日,盛柠再没见过陆承劭。听说皇上要出宫祭祀,把这件事交由他主管,因此他忙得脚不离地,甚至日日宿在外边。 这天,她正同陆悦一起在姑母房里听王嬷嬷教导,一个妇人忽然急匆匆跑进来,见着王嬷嬷时愣了一下,随即附在姑母耳边说了几句话。 姑母满脸震惊,扶着她的胳膊摇摇晃晃站起来:“现在人在何处?” “被他们私自关押起来了。”那妇人说着,看了盛柠一眼。 第一卷 第19章 你就只会用这种手段吗? 王嬷嬷极有眼力,知道此刻不宜多留,告诉了一声后迅速走了。 姑母这才看向盛柠,语气急切:“你父亲在酒楼里动手打了锦衣卫俞指挥使,现下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 盛柠忍不住皱眉。俞指挥使是俞贵妃的亲弟弟,俞贵妃盛宠不断,膝下的六公主和九皇子又都深受皇帝喜爱,父亲这次可是惹了大麻烦。 她私下想着,也该让他们好好收拾父亲一次,可姑母却急得团团转,令人打听陆国公和陆承劭如今身在何处。 那妇人出去了半日,回来时身后竟跟着陆承劭,他还穿着官服,应当是刚刚回府。 陆承劭想是已经从妇人口中知道了姑母找他的缘由,宽慰了姑母两句,道:“只是不知道他们现下在何处?” “这可怎么办?若是被俞贵妃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我弟弟。我娘家无势,你二伯在官中又只任了个闲职,哪里说得上话?承劭,我知道你为难,可你好歹帮我打听打听他的下落。”姑母唉声叹气。 “伯母不必太过心急,他们应当知道盛老伯与陆家的关系,不会把事情做得太难看。” “希望如此!”姑母略松了口气,缓缓坐下,听到陆承劭说此刻便要去找人,忙把盛柠推到他身边,“柠丫头也跟着去,若是需要用钱,你速速来找我。” 盛柠只好跟上陆承劭。她本想让陆承劭不必太急,先看看形势,若是父亲没有性命之忧,不如让他吃个苦头。 可陆承劭却是神色匆匆,衣服都顾不上换,拿了许多银票,说是要去打点锦衣卫的人。 临走前,回头看向盛柠:“你先回去,不必担心,这事交给我便是。” 盛柠眉心微蹙,犹豫片刻后,轻声道:“你不必做这些。” “你什么意思?”陆承劭转过身来,神色不郁。 盛柠叹了口气,向他解释:“今日父亲就算是被打死了,我也不会去同情他,况且他还死不了。他在定县猖狂惯了,到了京城还不知道收敛,是该有人治治他。” “你倒是无情。”陆承劭轻嗤一声,挥手制止了其余人外出,低头看她,“所以你打算拒绝我的帮助?” 盛柠点点头。姑母是看在姐弟情分上才帮父亲的,可父亲可曾有半点为姑母着想过? 陆承劭眉目间满是厌烦,睨她一眼,把马鞭扔到下人怀里,大步流星往回走:“你以为本将军稀罕管你的事?” 盛柠这次倒是猜到了他恼怒的缘由,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谢他,他便已经消失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自己的做法究竟合不合适?姑母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 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去,母亲突然哭眼抹泪地向她跑来,一靠近她就拽住她的胳膊:“锦衣卫的人把你哥哥也带走了,这可怎么办呐?” “什么!?”盛柠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你姑母派人去寻你哥哥,那人在国子监门口亲眼看到的。若是他们勒令你哥哥退学可怎么办?”舒婷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已经彻底慌了神。 盛柠抿了抿唇,她刚才不该拦陆承劭来着。现在这种情形,又得回去求他。 来不及多想,她提起衣摆朝清闲居狂奔而去。 这一次,院门口站了两个小厮,看见她进来倒是没拦她,却也没有通传。 进门的时候,陆承劭正在批阅文书,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后,又低头专心写字,只当她不存在。 盛柠咽了口口水,忐忑不安地靠近他,站在桌案前低声开口:“方才是我不对。” 陆承劭笔尖微顿,并未抬头看她,声音淡漠:“盛姑娘有何贵干?” 盛柠咬了咬唇:“求陆将军出面帮一帮父亲和哥哥。” 言罢,她深吸一口气,上前搭上陆承劭的肩。 陆承劭终于停笔,猛地站起来,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强压在桌上:“你就只会用这种手段吗?” 盛柠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她并没有要做什么,陆承劭误会她了。 可她担心若是解释惹得陆承劭更生气,只好舔舔唇:“陆承劭,求你了!” “我帮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陆承劭问道。 盛柠不由愣住,她能怎么感谢他呢?他是天之骄子,生来什么都不缺。 “如果你有想要的东西,”她偏过头去不敢看他,“只要是我能给得了的,都可以。” “是吗?”陆承劭轻抚她的长发,笑得奇怪,“你这样貌美,替我去拉拢政敌如何?” 盛柠惊讶地抬眼,实在不敢相信他的话。 她躲在陆承劭造成的阴影之下,思量半晌,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我不要!” “呵!”陆承劭却笑了,抚摸她脑袋的动作温柔了许多,低喝一声,“莫城!” “嗖”的一声,一个男子从窗外翻进来,稳稳落在陆承劭面前,半跪在地上。 盛柠吓了一跳,连忙直起身来,与陆承劭保持距离。 只听陆承劭对这男子道:“你带上侯亮一起去寻人,我去一趟九皇子府。见机行事,若是他们不放人,直接抢便是。” 那男子领命后,即刻又施展轻功消失了。 这时,陆承劭回头看向她:“乖乖待着,等我回来。”说完后便走了。 听到这话,盛柠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可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目送陆承劭离去后,她无精打采地去了姑母院子里,同姑母一起等消息。 天快黑时,先前报信的妇人兴冲冲跑进来,对姑母道:“夫人,世子爷领着他们回来了。” 姑母迅速起身:“他们现在在何处呢?” 那妇人忙回道:“如今就在世子爷的书房里。听闻九皇子也来了,世子爷正陪着呢。” 姑母低头思索片刻后,拉起盛柠的手:“柠丫头跟我一起过去看看,这事毕竟是我们理亏,不能怠慢了九皇子。” 第一卷 第20章 挨了一巴掌 盛柠自然不会拒绝。 她与姑母还未进门,宗正潋便出来亲迎,一边作揖一边道:“今日之事是我小叔唐突了,我在此替他赔罪。” “哪里的话,是臣妇的弟弟不该动手,殿下折煞臣妇了。”姑母连忙回礼。 盛柠也跟着屈膝,宗政潋却扶了她一把,笑道:“二位不必如此,倒让我更羞愧难耐。 只是我想着总要让他们几人握手言和方算了结此事,因此明日特在府上设下宴席,还请各位前来赴宴,与我一起从中调和,解开他们之间的嫌隙。” “还是殿下考虑得周到,明日我一定前去。”姑母感激地抬头。 宗政潋笑了笑,目光移向盛柠:“那盛姑娘呢?” “她也必去的。”姑母握住她的手向宗政潋保证。 宗政潋眼底浮现出笑意,回头对身后的陆承劭颔首:“既如此,本王便先走了。” “我送殿下一程。”陆承劭说着,请宗政潋走在前面。 待他们走后,盛柠方才看向一直默默站着的哥哥,而姑母已经先她一步上去抱住他:“尧儿,快让姑母看看,他们可有动手?” “没事,他们没碰我,姑母不必担心。”盛尧特意撩起袖子给姑母看了看,而后笑着在盛柠脑袋上摸了两下,“许久不见,柠儿怎么清减了这许多。” “哥哥!”盛柠差点落下泪来。 这世上再找不到比哥哥对她更好的人了。 盛尧蹙了蹙眉,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半天:“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怎么会?”盛柠擦掉眼角的泪痕,好奇地问他,“今日之事会不会影响你在国子监上学?” “无妨,九皇子已派人去解释了,明日我再亲自去博士那里道歉,想必不会有事的。”哥哥对她道。 盛柠终于宽心了,想邀哥哥去姑母那里,在陆承劭院中总归不太不方便。 尚未开口,哥哥回头冷漠地盯着父亲:“日后若再发生这样的事,父亲可别怪我大义灭亲。” “你父亲也不是故意的,他是为了挣钱好让你将来在官场上能打点其他人,所以才去赌坊的。”母亲小声辩解。 盛柠与姑母俱是一惊,她们皆不知道父亲竟然去过赌坊。 “你糊涂啊!”姑母上前推了父亲一把。 盛尧忙拦住姑母,劝道:“姑母别动气,不值得为此事气坏身子。只是往后还求姑母别再拿体己钱给他了,根本不值当。” “你个畜生,我可是你爹!”盛克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打他。 盛柠忍不住蹙眉,这话自小她听了无数遍,正欲反驳,忽听到哥哥冷声一笑,眼神薄凉, “父亲告诉母亲月月都寄钱给我,可我自从去了国子监后再也没有收到过家中给的钱,我已替你隐瞒了这么久,你还有什么怨言?” “你——”最先受不住的人却是舒婷,她锤了两下胸口,好让自己气顺一下,“盛克,你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 盛克垂头丧气地看了眼舒婷,嘀咕道:“我难道不都是为了你们?” “柠——”舒婷顿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我每个月给你的体己银子你也都花了?” “钱都已经花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盛克一甩袖子,抬脚就要走。 “盛老先生留步。”陆承劭不知何时回来的,从屋外进来,笑着拦住他,“今日陆某还有一笔账要与盛老先生算一算。” “这,”盛克忐忑地抬起头。 陆承劭位高权重,折磨他跟折磨一只蚂蚁一样轻松,他到底不敢折了他的面子。 见他这种反应,陆承劭勾了勾唇角:“今日为了救您,我打点锦衣卫一共花费了一千二百三十两银子,盛老先生先写个欠条,日后再慢慢换我,如何?” 盛柠眉心紧蹙。这么大一笔钱,她一辈子也攒不到的。 她抬眸看向父亲,这次她不打算帮他。 可父亲环视一圈周围,最后目光定格到她身上:“柠丫头,你一定藏了钱,都这种时候了,你就拿出来救救父亲吧!” “你失心疯了?柠儿哪来的钱?”盛尧上前挡住他,制止他碰到盛柠。 他想了想,对陆承劭道:“今日我亦被抓进去了,这钱我与父亲各占一半,我也给陆世子写个欠条。” “哥哥!”盛柠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 此事分明是因父亲而起,哥哥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她不想让哥哥替父亲还这笔钱。 盛尧轻轻拍了拍盛柠的手背,转身面向陆承劭,目光坚定:“陆世子,盛尧虽不才,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钱,我定会想法子还你。” 他从桌上抽出一张白纸,飞速写下几行字,又按下手印,递给陆承劭,“为期三个月,到时候我一定把我钱还上,否则便自断一臂。” 陆承劭接过那张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笑道:“盛公子倒是爽快。” 盛柠望着哥哥,倒是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倒逼父亲写个欠条,并且尽快把钱还上。只是哥哥想必也没有多少钱,此事她日后同他一起想想法子。 果然,父亲犹豫半晌后,颤颤巍巍地写下一张欠条,却不敢写断臂这种话。 接过欠条后,陆承劭笑了笑,回身往内室走去:“诸位请回吧,陆某还有要事。” 盛柠不敢多留,忙拉上众人出去,临走前帮他关好了门。 姑母担心了一整天,盛柠于是与哥哥一起送她回去歇息。 今日事发突然,哥哥恐朋友们担心,决定今夜便回国子监去。 送走他后,盛柠闷闷不乐,刚回过头,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你的私房钱呢?快些拿出来?” 盛柠用手背摸了摸脸,恼怒地看着母亲:“我的钱都在你那里,我哪有半个钱?” “你少骗我,家里头树底下藏的那些钱,难道不是你的?” 盛柠略有些诧异。那酒说好要酿十年的,一般没人会去动酒罐,谁成想母亲竟然发现了。 她既然发现了,想必早把钱拿走了。 盛柠目光冰冷,睨了母亲一眼,头也不回地往里走:“你既然找到了,自己去拿便是。” 心灰意冷地回房之后,她刚关上门,黑暗中,忽然有人从背后紧紧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