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的你格外难追》 第1章 专业对口唐四夕 【纯爱是死缠烂打。 恋爱脑不得好死。 纯爱对冲恋爱脑,又纯又烂又不得好死。】 . 唐四夕角色卡 性别 : 男 年龄 : 21 身高 : 180 体重 : 72kg 爱好 : 赚钱,打游戏 性格 : 心持正义,善恶分明,对爱纯粹,浪漫自由 一句话简介 : 老子活二十年是白给的吗? 蓝望泞角色卡 性别 : 男 年龄 : 1200+ 身高 : 193 体重 : 85kg (坚持不超) 爱好 : 唐四夕 性格 : 执着,谨慎,腹黑,双标,切黑切白 一句话简介 : 来晚了,老婆已经有老婆了,我从正宫变小3。 . 陆凛星角色卡 性别 : 男 年龄 : 19 身高 : 178 体重 : 68kg 爱好 : 没有 性格 : 冷淡,善谋,为目的不择手段,后期追夫失败发疯 一句话简介: 以前我说什么你都信,后来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正文———— 荒旧的破庙里,发霉的贡果散落一地。 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将唐四夕的头摁在铺满杂草的泥地上。 唐四夕不知道摁住他的人是谁,只知道在他心中,是敬重了十几年的‘先生’。 悲痛欲绝,不可置信。 耳边,落下低沉的冷笑, “看看你,翘的这么高,还说你不想要?” “不——!” 唐四夕猛得睁开眼,眼前,是明晃晃的白色吊灯。 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唐四夕关掉闹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又是这个噩梦,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 悲怆,绝望,怨恨,憎恶,无数次让唐四夕窒息得险些死掉,没发生过,却真实的要命。 他往被子上泄愤地捶了一把,为了那个梦里连脸都没看见过的“先生”,一个在梦里搞了他无数次的王八蛋。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唐四夕咬着牙,压着情绪接下电话。 “怎么着大学生,您老又闲得慌是吧?” “唐四夕,好消息,我刚刚在电线杆子上看见一个消息。” “诚邀赘婿还是重金求子?” “哎哟~你可想得美,山丞小区有条金毛丢了,你赶紧来,晚一步可就落别人手里了。” 又是寻猫找狗的小事儿,唐四夕兴趣甚微,蝇头小利挣得块儿八毛连一张符都买不起。 从去年十月份到现在一件正经的大活儿都没接过,再这么下去房贷都还不上。 “朱小花,我得告诉你,我可是师从玄灵山的,是个正儿八经的术士,找狗这种事儿对我来说... “两千。” “简直就是专业对口。” 唐四夕恬不知耻一转话锋,有点惊喜, “两千啊够大方的,位置在哪发给我,我二十分钟内必到。” 半小时后,一辆二手银色六菱宏光面包车停在山丞小区门口,唐四夕背着小白挎包帅气下车,将小车门锁了锁。 大学生朱小花紧了紧颈口迎了上来, “今年的四月份可真不暖和,往常这个时候都去踏青了。” 朱小花是个穷b大学生,跟这个同样穷比的唐四夕合作,给人寻猫找狗抓小三,运气好的时候能接个大一点的。 唐四夕朝她伸手,“照片,还有那个,有狗用过的东西最好,有点气味就行。” 朱小花指了指街道对面的一个人,“我没有,但我给失主约出来了。” 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个子矮挫,裘衣披身,珠光宝气,看样子像家里炸过一身暴发气儿。 唐四夕递去名片,她瞥了一眼,没接,只扫了上面“驱邪除祟消怨化结”八个字。 “唐大师,我早上下楼溜我孙子,刚出这个小区就丢了,应该就在这附近的,麻烦你一定要找到我孙子!” “好说。” 唐四夕取了一截狗毛,化了一张灵符,双手合,无形中脚下生出一道灵阵,阵上又生出无数像花瓣一般小的白色灵子。 灵子在头上盘旋一阵,一齐朝一个方向游。 唐四夕:“找到了,上车。” 朱小花蓄势待发,恭敬给妇人开门。 妇人嫌弃地看了一眼,这小面包车不常收拾,后座上落了点灰,几本杂志几个塑料袋子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堆着,实难下座。 唐四夕也看出大姐为难,他也巴不得闲人避让, “大姐你在这儿等着吧,十分钟我们就回来了。” 朱小花门还没关,一脚油车就飞出去。 面包车七拐八绕,跟随灵质开进五里地外的旧小区。 以往都是三百五百的酬金,今儿可是两千啊,够买两张好灵符了,不像他现在穷的只能用低级的鬼爆石。 停好车,朱小花张开寻狗的告示给唐四夕看,俩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闯进小区。 跟着灵子寻摸了两分钟,两栋楼后的一拐角,就看见花园深处的草坪上卧着条金毛。 金毛旁边还有个狗子,光天化日之下正在进行不可描述之事。 估计这俩都憋得不行,毕竟春天了,能理解的。 按以前,唐四夕可以等会儿,毕竟狗之常情,但今天真不行,谁能想到边上站俩拿广告的同行。 一对中年男女,看海报,又看狗,准备趁机动手。 狗贩子。 唐四夕对朱小花眨眼,朱小花心领神会冲进草坪,毫不留情地将正在运动的两千块抱在怀中,撒腿就往小区外面跑。 被捷足先登后来居上,两伙人无言地对上架,唐四夕在花园里抽了根棍子,截断他们去追朱小花的路。 气压极低,气场强力,唐四夕扬着头,大拇指指后头, “别动,这狗,我的。要打就来,先说好,我手里没轻重。“ 只一个少年人,倒给两个中年人逼的浑身冷,对视一眼,灰溜溜退掉。 唐四夕吐了一口,转身回车。 交狗,拿钱,狗子萎了,唐四夕说这是撞邪,又讹了两千。 滨海城海事大学门口,唐四夕抽了一根烟等着朱小花存钱。 平时一九分的账,今天跟朱小花二八。 没因为别的,就因为刚开学。 朱小花家境差了点,刚交完学费日子肯定紧巴,唐四夕不想朱小花过的太难。 因为那种难到骨子里的,忍饥挨饿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也不想看别人过。 朱小花存好钱给唐四夕带了杯奶茶,二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边看海边聊天。 “老唐,最近活儿怎么样?” 唐四夕摇头,“不咋样,年后就接了一单,省吃俭用吃老底儿呢。” “你不是道士吗?干嘛不给自己算彩票呢?”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道士,顶多是习了点道法。 而且彩票那种东西属于天命,那是命里算好的东西,拿了不该自己有的东西坏了命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唐四夕手机亮屏,屏幕上的一个长发清冷的美人显了出来。 美人青丝长泄,手持碧蓝金缕青鞭,肤白美貌如辰之眸,只一侧脸也能看出倾国姿色。 一袭纱衣点翠,犹如千年雪巅上的红莲,高岭之花,不可攀越。 美,真的美,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被这惊为天人的美貌所震撼,若不是手机像素差些,朱小花一定会觉得这是电脑合成的。 “老唐,这壁纸你两年都没换,他是谁啊?” 唐四夕的眼神极致温柔,他怜爱地用指尖蹭了蹭那人的脸,感觉灰色的人生有了色彩。 “他叫陆凛星,是我媳妇儿。” 朱小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猛吸一口气,“你做梦呢吧,这么好看的人能给你当媳妇儿?他瞎了看上你?” 唐四夕低垂着眼眸,神色满是落寞。 “他真是我媳妇儿,初次见他我也不敢相信,但命就是这样安排了。” 自朱小花认识唐四夕时候,他就是个万年的老光棍,身边从未有什么人,更没有这么好看的人。 迎着唐四夕的深情,朱小花问他,“那他人呢?” “他...已经死了。” 第2章 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死了 道法传承千年,灵法自古便有。 修道者众,修灵者稀,千年后灵气苏始,道灵相合,并为玄灵。 玄灵宗,天下除魔卫道之首派,坐下三万灵道弟子,藏于隐世独绝的玄灵山中,待妖异四起时便会出山镇压,降魔驱邪护佑黎民。 要说这道并非人人都能修习,要有御灵的天赋才行。 三万弟子中,初修灵的灵士一万八百,灵术士一万,灵道者几千,灵宗却不过二三十,少之又少。 修为到灵宗的,已是师父师叔这种修习几十年才可得的。 但有一人极为特别,小小的年纪却天赋极高,只一年时间便从灵士横跨到灵道,又修习了三年时间,在二十岁的时候成为玄灵山最年轻的灵宗。 他,就是陆凛星。 唐四夕摸出一根烟点上,浓烟入肺穿肠,讲起过去的事。 “两年多前,我刚上大学,有一天接到了邻居的电话,说母亲摔倒了...” 唐四夕坐了一夜火车,到农村老家时已是入夜了。 母亲半昏迷地躺在床上,手边是医院的诊断书。 邻居说,是脑出血,要尽快做手术。 手术费用,至少五十万。 唐四夕三岁那年,亲生父母将他舍弃了,丢进了一个荒山里不管不顾。 他没有饿死,也没有被野狗叼走,上天让他足够幸运,一个残疾的女人捡了他。 这个女人照顾他,做粗活种地一生未嫁,将唐四夕供到大学,苦了一辈子。 唐四夕总说,等长大了,就把这泥瓦房卖了,接母亲上城里过日子。 可好日子还没过呢,上天就落下了一笔巨额的手术单。 五十万,对于那时的唐四夕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因为凭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到这个钱的。 那一夜,唐四夕独自坐在家里的台阶上吹风,脚下铺满了烟头,无能为力的,他连抽了自己几个巴掌。 院大门被叩响,轻轻礼貌的两声敲门,稳重特别,唐四夕知道这不是村里的人。 门开,是一个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看着唐四夕。 “你就是唐四夕吧?” “我是,你是哪位?” “我姓魏,是个律师,”说着,斯斯文文地从怀中取出名片递过来。 唐四夕看了一眼,帝京来的,就职某高级律师事务所。 他想不明白,这么高级的人找他这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干什么。 魏律师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合同来, “我知道你急,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是受人委托,知道你用钱就给你带钱来了,只要你在合同上签字,五十万我可以立刻给你。” 唐四夕暗自一惊,老天不会无缘无故掉下来五十万,这份合同一定有说法。 接下合同,唐四夕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合同字不多,也只有两页纸。 唐四夕越看越愣,越看越怒,一把将合同扬了,因为看到最后只剩两个字。 包养。 对方身份不明,年龄不明,没见过没听过,上来就要唐四夕卖身三年。 唐四夕虽说是长得玉面书生俏郎君的样儿,却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听到这种交易火冒三丈,怒目圆睁拳头握得咯吱响。 “放屁吧,老子是男的!” 唐四夕揪住魏律师的脖领子咬牙切齿地吼,魏律师是做好心理建设来的,他不慌不忙地推了推眼镜,挂着城府极深的微笑, “知道,老板知道你是男的,他就要你。” 唐四夕啐了一口,心里闪过无数恶心的画面。 他是听说过一些东西的,也许这在偶像剧中是浪漫的,但在现实中是特别恐怖的事情,把自己交出去的人,基本都会被一群老男人用各种方式玩到死。 知道唐四夕心存犹疑,魏律师又道,“小唐啊,我们也是遵纪守法的,不会白白强迫人,要签这份合同是需要你同意才行的。 但我得提醒你,你母亲的病拖不了太久了,要不要这五十万,你好好想想,天亮时候告诉我。” 唐四夕怒火中烧,眼看着魏律师进入一辆奔驰中驶远。 他走到窗沿边上,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母亲,脸色憔悴两鬓斑白,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唐四夕心痛得不行,“妈,儿子在呢,儿子一定救你,别怕。” 夜色如墨,唐四夕坐在台阶上抽了一整夜的烟,从未为生活为钱操过心的人,这一夜好似垮了。 天亮了,他红着眼睛对魏律师道, “我同意了,合同我签了,你给我拿钱。” 五十万,把自己卖给一个陌生人,三年。 朱小花听得聚精会神,她不想小说中的情节真的会在现实上演,忙继续追问, “后来呢,你母亲呢?” 唐四夕无奈地摇头,“手术失败了,母亲走了。” 政府补贴,保险报销,村里和外界的资助,再加上合同里剩余的钱,到唐四夕手上有三十五万。 唐四夕找到魏律师,要求更改合同。 魏律师联系那边,那边同意了,可是收了唐四夕的三十五万后转头就后悔了。 那边说,五十万跟十五万没差别,三年就是三年。 唐四夕火冒三丈,抬手就给魏律师的办公室砸了,拼死要见那边的老板。 魏律师不气不恼,笑眯眯地给他指了个地方。 三川省,七十二横峰之巅,玄灵山。 合约老板的名字,陆凛星。 当唐四夕怒气冲冲连夜爬上玄灵山,看见陆凛星的第一眼,愣了,傻了,他相信偶像剧,相信天命。 说到这儿,唐四夕忽的就笑了,他看着陆凛星的脸,爱慕地移不开眼睛。 “这张照片是我偷拍的,拍的不好,事实上他比照片上还漂亮。” 朱小花边用手机备忘录记下这剧情,边吃瓜甜得发癫要后续。 “所以说,是他主动要找你的咯?” 唐四夕摇头,“不是,不是阿星要找我,他并不认识我,是他太师父想帮我凑钱,就用阿星的名字当由头,不想真的成就了我们的缘分,我做了他的男朋友。” “后来呢,后来呢?” 唐四夕面色黯淡下来,难过不舍地掉了一颗泪。 “后来,就在我们快要结婚的时候,他失足掉下山崖,死了。” 我还记得合约的内容,三年之内,我为他守身,我想我将来不会爱上别的什么人了,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他。” 朱小花沉默,以往只当他是个坑蒙拐骗的假道士,不想也可以如此用情深沉,这一刻的唐四夕,深情得无人能及。 收了手机,也讲完了故事,天黑之前还要去给母亲和师父扫墓。 送走了朱小花,只身去了停车场。 刚要开车门,一股强大的灵力奔着唐四夕的脸直击而来。 唐四夕赶忙闪躲,抬眼一看,不远处站着一个手持青鞭的人,那人脸色虽阴拧着,但他站在那里的时候,仿佛周边一切都失去色彩,美得发亮。 “听说你,不仅造我的谣,还到处跟别人说我死了?” 唐四夕惊喜地一愣,“卧槽,陆凛星?!” 第3章 妈妈和师父 滨海城远郊,菩遥山墓园。 唐四夕拿着旧毛巾,给眼前的两块墓碑擦干净。 给母亲买了一束花,一些玫瑰馅的甜糕,一些水果。 给师父带了一只烧鸡,一壶酒,几张驴肉火烧。 开一瓶矿泉水,自然地盘腿坐在两块碑前,跟二老说话。 “妈,老家的旧房子我给卖了,说起旧房子我就生气,您走后邻居居然跟我抢房,邻居,抢房,说我是野种,妈的。 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们是不是欺负您了?您也不跟我说,不管是不是吧,反正我给他们打了,解气。 我这边一切都好,您那边好吗?有时间给儿子托个梦,让儿子看看您。” 挪了挪屁股,往旁边的墓碑挤了挤。 “师父,徒弟还得跟您唠叨几句,扔水沟里的桃子都是人家不要的烂桃儿,不能吃知道不? 香蕉皮是香蕉皮,香蕉干是香蕉干,把皮晒干了就变成香蕉干的说法是骗你的,你别再信了。 还有啊,别在地上捡东西吃,不干净的。 一会儿开车回去,就不喝酒了,您担待。” 唐四夕说着,拧开矿泉水往嘴里灌,咕咚下去半瓶,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看着师父的墓碑,唐四夕五味杂陈,苦笑一声。 “玄灵宗那个宗主,您师哥,叫您带我下山历练,我当时真不知道是赶咱爷俩走。 大家是挺烦我的,我为了追陆凛星闯了不少丢人事儿,被赶走活该。咱爷俩都不聪明,被赶走还乐呵呵的。” 唐四夕往前凑了凑,喜笑颜开春风满面,美滋滋地指了指墓园外的面包车, “还有一件大好事要跟您说,阿星来找我来了! 不知道他来滨海城干什么,也不跟我说,管他是来干什么的,他没地方住,一会儿我给他带回家。 师父,你徒弟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嘿嘿,缘分来了挡不住,您老放心,这一回我必给陆凛星拿下。” 说完,又往母亲的墓碑旁凑了凑,歪着个头掩不住笑, “妈,您听着没,您要有儿媳妇啦,阿星长得可好看了,下次有机会我给他带来你见见。” 天将黑了,橘彩色的黄昏已经挂在天边了,郊区离住的地方不近,是要走了的。 唐四夕不舍地后退两步,在两块墓碑前郑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师父,别看咱爷俩就处了三个月,但您待我是真的好,我还记得您把烂泥涂脸上当小丑逗小孩笑,就为了给我换根雪糕的样子。 真的,师父,徒弟一辈子记您的好。” 转而,又对母亲交待了几句。 “妈,您在下面多照顾点我师父,他是个傻的,脑子不好用,别看白胡子一大把,那智商还比不过五岁的小孩呢。您受累,帮我看着点,我也放心。” 唐四夕又磕了几个头,这世上对他最好最亲的人都躺在这儿了,心里揪得难受。 谁家孩子在外面受欺负了,都回家告诉爸妈撑腰,可唐四夕受欺负了,只有两块冰冷的墓碑陪他。 快三年了,好像差不多也习惯了,挨过饿受过冻,活得意气风发又潦潦草草。 老旧的面包车里,陆凛星闭着眼睛,端正地坐在副驾驶上休息。 冰肌玉骨,皓齿明眸,皮肤白皙干净如雪,穿一身干净的白衬衫,一条银色的灵链搭在精致如玉的锁骨上。 三千青丝长发齐腰,风动时吹碎额前的发,凌乱的发丝下美貌的脸时隐时现。 唐四夕在车窗前看愣了,不自觉地吞咽下口水。 鬼使神差地,唐四夕伸出手去抚开那些碎发,他要确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是不是真的出现了。 在玄灵山的时候,陆凛星看他时眼中嫌恶恶心的神情唐四夕一直没忘。 唐四夕是个善解人意的,自己可以混蛋些,但不想为难了陆凛星,也知道陆凛星对自己没有好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可是偏偏,老天给人送来了,就在眼前,像假的一样。 唐四夕的手刚伸过去,陆凛星就睁开了眼睛,他瞪了一眼唐四夕,那一眼,和两年前一样嫌恶。 “干什么?!” 短短三个字十分冷漠,唐四夕猛地缩回了手。 尽管话语间没有一丝友好,但唐四夕还是很高兴,心头上一团火热,痒痒的,有点不知所措。 唐四夕忘了说话,陆凛星又瞪了他一眼,“你后悔带我回家了?” “没,没啊...” “那还不赶紧开车!” “好咧,好咧。” 唐四夕钻上车,扬到天上的嘴角始终没下来过。 陆凛星冷着脸,但他愿意跟自己回家就证明二人之间是有可能的,也许是羞于表达吧,如果俩人之间的距离是一百步,唐四夕不介意自己走完。 “坐好了啊,咱们回家。” 人鱼滩,风景小区。 人鱼滩整条线靠海,是全国有名的游乐景区,无论是否节假时期周边都有很多人,夜晚比白天都热闹。 唐四夕喜欢热闹,人多的时候就算不跟自己说话,听别人说也好。 风景小区是一栋老楼了,六七十平的两室一厅,小了点儿,好在便宜些。 陆凛星站在楼前愣了一下,他没想过楼是会掉漆的,公共区域的窗户玻璃是碎的,满是酸菜缸味的楼道里有老鼠。 繁华都市下的贫民窟就是这样。 唐四夕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楼下二十米就是幼儿园,百米就是小学,十分钟的路程还有个初中,正儿八经的学区房呢。 一千米外是个景区,能看见海,夜晚的时候景区公园会放烟花,楼下还有个花园,种满了月季蔷薇。 靠山,空气新鲜,离道路远些不吵,也没有咋味儿,实在是个宝地。 所有属于唐四夕的东西,他都爱护至极,珍惜至极。 “阿星,到家了,快进来。” 陆凛星前脚进来,后脚都不知道该落哪儿,家里乱七八糟的,衣服裤子随意扔在沙发上,地上的袜子东一只西一只,灶台上还放着昨天的剩菜... 唐四夕有点尴尬,他一个单身汉住着实在不爱注意这些,走一步收拾一步,把衣服都抱紧主卧的床上扔着。 “阿星,你睡小屋吧,小屋我一般打游戏用,干净着呢,对了,你行李呢?” 陆凛星两手空空,淡淡道, “我没带行李。” 第4章 前世恋人报道 唐四夕想不明白,不管是来干什么的,就是旅游他也得带两件换洗的吧,莫非... 陆凛星是被赶下山的? 不想被看出刻意,唐四夕瞎忙擦墙,“阿星,你来海滨城做什么啊?” 陆凛星玩手机,在屏幕上边打字边回他,“不做什么,就是下山修习。”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唐四夕背着身,嘴角都咧到太阳穴,没有目的,没有计划,也就是说,可能会待很久。 待很久,就有充分的时间过二人世界。 天哪,这也太美好了吧! 左左右右给小屋收拾了一通,好容易整理出个家的样子来,铺好被褥,拉上窗帘,支了个小太阳。 “阿星,现在才四月份,温度还是有点冷,给你支个小太阳,晚上冷的时候你插上电,暖和。” 唐四夕说着,又忍不住调戏他,“主卧有空调,你要是觉得冷也可以跟我睡。” 陆凛星依旧在玩手机,没搭理。 唐四夕坐在陆凛星对面,手支着脸享受地看着陆凛星,被看的烦了,陆凛星又瞪了他一眼, “你看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的合约吗?” “三年那个?记得。” 唐四夕傻嘿嘿一笑,记得就行,记得就行,三年之期未到,按约定,两个人就是情侣关系。 陆凛星记得,也就是说,陆凛星承认这个关系了吧。 唐四夕乐得花枝乱颤,又不敢明面上说破,陆凛星是个羞的,两个人心知肚明就够了,日子还长,不着急。 “阿星,你没带行李,趁着商超没关门我去给你买点生活用品吧,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 “行,那我可就看着来了啊。” 唐四夕穿鞋出门,关门时偷偷从门缝里又看了几眼。背着门,无声地朝天呐喊几句。 “yse!感谢老天爷!老天爷大恩大德,赐给我这么好的媳妇儿,老天爷请收下我的膝盖!” 二十分钟后,一家大型的商超中。 唐四夕推个购物车,里面是牙刷拖鞋等生活物品,每一份都是双份,他和陆凛星一起用,美其名曰情侣款。 单身的唐四夕已成过去,甜蜜的模范丈夫现在开始~ 生活物品,一些肉干零食,不知陆凛星爱吃什么就什么都买一些,还特地转到玩具区买了两个熊猫娃娃。 饮品区,唐四夕看见货架上的旺旺牛奶。 他自己是不爱喝这种东西,但瞧见很多女孩子都喜欢,想着陆凛星可能也喜欢,伸手摸了上去。 这边刚摸到小牛奶,还没拿起来猛得就被一只大手摁住了。 那手修长,骨节分明,无名指上一枚银戒,脱俗性感。 唐四夕才不吃性感这一套,这架子上的旺旺牛奶一整排都有,放着那一排的不要非要抢自己手里的,简直就是没事找事。 唐四夕瞥了身前人一眼,没想到是个年轻的大帅哥。 眉目清秀有神,眼中深邃如星,明明长着一张乖乖脸,棱角分明之中却透出些霸势。 修身黑衬,身形笔挺,宽肩窄腰,有力的胸肌下是完美流畅的腰臀线。外搭一件亮色风衣,每一件都贵的吓死人。 长身玉立,高贵不可及。 他紧盯着唐四夕的脸,眼中的激动就要掩饰不住,就像一件丢失很久的宝物终于回到身边,想张开怀抱将这宝物揉进怀里,又在欲望中极度克制。 唐四夕抬脸对上这个人的目光,他这一米八的身高很少会仰着看别人,这身高就挺夸张的,比唐四夕还高个头出来,至少也得一米九以上。 又高,又挺,穿的一身黑,跟电线杆子似的。 无论这张脸吸引了多少女孩子的目光,但唐四夕偏偏无感,在他眼里这个人跟水产区的龙虾没两样。 对视之间,唐四夕的眼神锐利毫不客气,搭在旺旺牛奶上的手也不松劲。 “你有病吗,给我松手!” 那人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看不出唐四夕的意思,唐四夕一怒,想猛的发力将小牛奶拽出来,可那小牛奶像焊死了似的被那人紧紧握在手里。 唐四夕气愤地甩手,“有病,想要就给你。” 这一拽,那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神了,开心得慌张无措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 唐四夕没理他,“凭什么告诉你?” 唐四夕在前面走,那人就在后面跟着,走一步说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你住在哪里,是自己住吗?” “一会儿你去哪,要去吃饭吗,我能和你一起吗?” 一路从饮品区追到结账口,唐四夕被问得烦到极点,忍不住大吼, “我吃饭也是跟我老婆一起吃,你谁啊你,是不是有毛病!“ 这一吼,商超里的声音全都静了,无数双眼睛往这边看。 那人一愣,瞪大了眼睛满是失望,大概愣了几秒,小心翼翼地追问一遍, “你结婚了?” 唐四夕不爱搭理,这种轻浮滥情的人他也见得多了,大街上随便遇见一个就发情,相处半小时就可以去开房,这种人能是什么好人? 拎上两个塑料袋子,夹着两个熊娃娃,唐四夕转身就走,身后,听见收银员的声音。 “先生,旺旺牛奶十块五,你要给钱的。” 那人被拦了,那电线杆子要追人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铜币放在结算台上,想冲出去又被拉回来。 “先生,您跟我逗着玩呢吧?没有现金也可以手机支付。” 唐四夕本想看个热闹,就那么一瞥眼眼睛定在铜币上,圆形,比硬币大一圈,精纯铜料所铸,上面有字,隶书,旋读,开元通宝。 卧槽,这是正儿八经的老古董! “什么?什么手机?怎么支付?可以不要吗?” 那人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办的时候,唐四夕一改刚才的冷漠架势,堆笑奉承地凑到跟前来解围。 “我来替他付。” 利索付完钱,唐四夕一勾手,他就乖乖地跟着走。 商超门口,二人站在玻璃门外,唐四夕看着这张不谙世事的神情,心想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傻子,傻就算了,还有钱,他断定那种小古董这个电线杆子有的是。 若是骗了来,卖上一笔钱,岂不是白赚? 唐四夕礼貌又含有深意地问他,“刚才我是帮你付了钱的,怎么着你也得表示表示吧?”说着,指了指那人手中的铜币。 那人也不吝啬,忙将铜币交到唐四夕的手中。 唐四夕满意一笑,“交个朋友吧,我叫唐四夕,你叫什么?” “蓝望泞。” 第5章 这电线杆子这么有钱 “你这铜币是哪儿来的?” “家里的,有一个地方是存这个的,我走的急没带多少,你喜欢的话我都给你。” 蓝望泞说的一脸认真,话里话外夹杂着宠溺,唐四夕听着这种渣男言论浑身起鸡皮,真恶心,这年头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唐四夕勉强着道,“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扫你?” 蓝望泞一脸懵,“扫什么?” “扫v信呗,还能扫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v信是什么。” 蓝望泞闭嘴不说话,满脸的无辜样子,唐四夕一看,得了,还真不知道,这家伙难不成是国外回来的? 唐四夕给蓝望泞递了张名片,交代着,“上面有我电话,有需要打电话给我。” 蓝望泞仔细看着,“你是道士呀?” 唐四夕嗯了一声,“算是吧,挣得都是良心钱,放心找我。” 唐四夕将东西扔上车,钻进车内要走,盘算着上哪儿给这两枚铜币估个价。 蓝望泞不知所措地站在车外,手指搭在半开的车窗上。 “四夕你先别走,你要回家了吗?” “啊,对啊,怎么你还有事儿?” “我...我能去你家吗?” 去他家?唐四夕无语地咬牙,他可不是随便把陌生人带回家的主,况且家里还有个貌若天仙的老婆,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呢。 唐四夕努力对这个“渣男”笑道,“真抱歉,媳妇儿管的严,不方便。” 唐四夕关上车窗,不再理会这个人,一脚油开了出去。 陆凛星还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唐四夕进门,边换鞋边跟他说起超市的事情。 “媳妇儿,我刚才遇见一傻子,他给了我俩铜币,唐朝的开元通宝,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陆凛星抬头瞪他一眼,“你刚刚叫我什么?!” “啊...”唐四夕装傻充愣,嬉皮笑脸,“阿星,叫阿星行了吧,你看看。” 唐四夕将两枚铜币递给陆凛星,陆凛星看了一眼便惊了,一把将铜币夺下,平静的瞳孔瞬间放大。 铜币上冒着紫黑色的气,上面有一股阴冷的味道,唐四夕道行低些看不出来,但陆凛星身为灵宗是能一眼看破的,铜币的主人,不简单。 “这玩意儿是哪儿来?”陆凛星问他。 唐四夕没在意,“一个傻子给的,是假的吗?” “我在玄灵山鉴赏过一些古董,这铜币是真的。” 唐四夕惊喜地凑上前,“真的,这太好了,你觉得这个能值多少钱?” “不着急,你说的那个傻子,哪天约出来吧。” “欸?为什么?你要见他?” 怕唐四夕多心,也只是想证实一下心里的猜想,陆凛星没说实话,眼睛一转,只道, “随身携带古钱币,这种有钱人还挺少见的,情况合适的话,我帮你敲他一笔。” 这种说法唐四夕特别满意,脸上都笑开花了,“行,他要是联系我了,我就给他带过来。” 说着,拆开超市里的大包小卷开始归置,换下旧的,换上新的,两支牙刷,两双拖鞋,两副碗筷,就像他们俩一样,成双入对的。 陆凛星坐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丝毫没管唐四夕在干什么,也没有听他说话。 唐四夕迎着朝阳,早早起身上厨房做爱心早餐,平常最迟是八九点起的,头脑被爱情冲昏了,生物钟都调回来了。 小屋的门是紧闭着的,想来阿星还没起,正好,等他醒来就能有好吃的早餐了,唐四夕直夸自己是模范好男人。 这一会儿,手机响了。 唐四夕想都没想,拿起手机就炫耀。 “对,我有媳妇儿了。” 那边是朱小花惊讶的声音,“醒醒,太阳晒屁股了,别做梦了。” “我真有媳妇儿,陆凛星来我家啦。” “哎哟,真的啊?哎等等,你不是说陆凛星死了吗?” “....小花,你听说过借尸还魂吗?” 这句话给朱小花吓得一哆嗦,口气都变了,“哎哎,你你你别胡说,天机不可泄露你别泄露给我听。 对了,说正事儿,今天又来单子了。 我班上有个同学,银州的,他家是开酒店的,上次回家他听说酒店里有怪事,一个506的房间闹鬼,一般住宿的没事儿,单小情侣去开房那鬼就出来,好几个小伙子都萎了。 唐四夕,你觉得这事儿有难度吗?” 唐四夕笑得合不拢嘴,美滋滋煎荷包蛋,“没难度,小事儿一桩。” “那我把你电话给她,叫她自己联系你,你给我个面子,少收她点。” “行。” 这边刚放下电话,紧接着又是一个,但这个是新的号码。 “喂?” “四夕,是我。” “哟,蓝望泞啊。” 蓝望泞连夜买了个手机,速通了一遍当代生活手册,买房买车买手机,四舍五入也算个正常人了吧。 电话那头,蓝望泞好像是第一次打电话,大概有点不适应。唐四夕真的觉得这家伙是个老古董,真正意义上的老家伙。 想起陆凛星昨天说的事,唐四夕对他道, “蓝望泞,今天有空吗,来我家一趟?” 蓝望泞很惊喜,“好啊,我一整天都有空,四夕,我一会儿就去找你好不好。” “随便,我给你发个定位吧。” 做好了早餐,唐四夕站在陆凛星的门外小声地敲了敲,极尽温柔的小声对里面道, “阿星,你醒了吗,起床吃饭啦。” 屋内,陆凛星迷迷糊糊地嘟囔两声,翻了身又睡了去。 想来是昨天一路行程累坏了,唐四夕偏宠着不再敲门,留出一份早餐来放进微波炉里,上面留着一张提醒陆凛星吃饭的纸条。 楼下有些热闹,好多人纷纷杂杂地在讨论些什么。 想又是什么新奇的事儿,打开厨房的窗户往下望,只见杂草横生的花园边上,赫然停着一辆十分炸眼的劳斯莱斯。 这一片小区住的都是普通中年打工人,过的最好的还属楼上退休金六千的老大爷,多少年了一辆奥迪都没开进来过,今天是炸了天了,停了一辆见都没见过几眼的车。 唐四夕纳闷,这是哪个神仙降临了,不会一会儿要上演个富家公子追求灰姑娘的爱情故事吧? 车门一开,唐四夕愣了,从车内款款而出的人,居然是蓝望泞! 第6章 来来来,我给你们腾地方 唐四夕不禁感叹,“卧槽,这渣男这么有钱?” 蓝望泞左右巡视一圈,一抬头对上唐四夕的目光,正高兴地开口,唐四夕瞬间将窗户关上,让蓝望泞吃了个闭窗羹。 树高而招风,枪打出头鸟,没那个命最好别让别人知道自己有这种关系,否则麻烦天降,不知能被什么东西找上门。 定位才十分钟,蓝望泞像是飞来的,唐四夕有些犹豫,突然不知该怎么办。 “咚咚。”敲门声。 得了,唐四夕知道,是那个电线杆子上来了。 开门,蓝望泞还没说话,唐四夕瞧着楼道无人,以迅雷之势赶忙将人拽了进来。 “哥们,你可真行啊你。” 蓝望泞没听出唐四夕的意思,人甜到傻不拉唧,“怎么了?” 话没说完,目光陡然变冷,落在小屋门口陆凛星的身上。 陆凛星直直盯着蓝望泞,他看得到萦绕在蓝望泞身上的气,眼神变得复杂阴冷。 他要探一探蓝望泞的虚实,潜隐之中生出一股极阳之力,力量盘踞在空中形成一条白龙,张开獠牙与蓝望泞嘶吼对峙。 蓝望泞与陆凛星对着,对峙至极,白龙忽而冲出,还未近身就被蓝望泞一记凶狠的力量击碎。 白龙碎化成粉,陆凛星无形中受到创伤,被那力量击得后退几步靠在墙上。 知道很强,但没想到能强到这种地步! 听到贴墙的声音,唐四夕才回头看到陆凛星,他察觉不出二人的变化,见媳妇儿醒了还很高兴。 “阿星,你醒了啊,饿了没,我做好早饭了。” 陆凛星捂着胸口,勉强佯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四夕,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吧?” “是呀,就是他。” 唐四夕钻到厨房,将早饭在微博里里打了一遍端到桌子上,“蓝望泞,进来坐吧,不过我话说前头,没做你的饭。” 本是有些冷脸的蓝望泞,在听到唐四夕说话时心情瞬间开朗, “没事儿,四夕,你不用管我。一会儿你要去哪,我开车送你去。” 唐四夕自嘲,“得了吧,您那车我可坐不起。” 窗外,有邻居在楼下喊,“二楼的,你车挡别人道了,下来挪一下。” 唐四夕探出头,“我?你确定是我的不是那辆劳斯莱斯?” “就是你的啊,那六菱宏光不是你的吗?” “知道了,我就来。” 唐四夕暗骂一声,他那车停在犄角旮瘩里两年都没事儿,今儿倒是碍着人了。 唐四夕一走,屋里就剩下两个人,索性都不装了,蓝望泞与陆凛星直接对立。 “你是四夕的男朋友?”蓝望泞问。 陆凛星看出他对唐四夕的在意,玩味地挑眉,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那就当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怎么的,跟你有关系?” 蓝望泞走到陆凛星眼前,凶狠的眼神恨不得要将人踩死。 “我知道你是玄灵山的,看在四夕的面子上我可以不动你,但你也别给脸不要脸,再敢当着四夕的面动手我就捏死你。” 陆凛星冷笑一声,丝毫不惧迎上了蓝望泞的眼睛对着, “刚才还装的斯文呢,唐四夕不在你就变脸了?也就他那个废物看不出来,别管装的有多像,不是人总归不是人。” 四夕在楼下停好车,起因是路过了个新手,怕给车擦了才叫挪车,说白了,放屁一样大的事儿。 一条狗溜达到劳斯莱斯车边转悠,抬腿就要做标记,合着狗也知道那是个好车。 唐四夕一抬脚,“嘿”一吼给那小狗吓走,虽然不是自己的车,车胎就这么被尿了也是心疼。 瞧这车身,瞧这前杠,真想把盖子掀开看看发动机啥样,唐四夕在车前酸得直咽口水。 凭这辆车的配置,少说要八百个w,全车奢华无度,连轮胎都有一股穷比莫来沾惹的气质。 唐四夕估算一下,就算他现在把房子卖了,估计也买不起一个车轱辘。 “这天底下有钱的那么多,算我一个能怎么?老天爷真是抠门。” 不爱瞧了,越瞧越上火,转身上楼。 门一开,正遇见陆凛星和蓝望泞互相对着,他没品出来情况,只觉得窗外的阳光正打在二人身上十分耀眼。 一个高贵冷绝,一个出尘谪仙,一副霸总和他的小娇妻文学味儿,妥妥就是郎才郎貌天作之合,谁见了都得说一声般配。 唐四夕的火“腾”的顶到脑门,他就下去三分钟而已后院就起火了?! “你们在干嘛!” 唐四夕强势地横在二人之间,不忍心对陆凛星动粗,只能一把将蓝望泞推远。 也不知怎么解释,蓝望泞没说话,陆凛星瞥了一眼转身就回小屋,场子又冷了。 可不能再让蓝望泞待在家里了,唐四夕一手给蓝望泞推出门,一边冲着里屋交代了声, “阿星,我出去办个事儿,一会儿回来。”这边一拉一拽,气冲冲酸溜溜地给蓝望泞拉下楼。 出了门,蓝望泞的心情倒是不错起来,拉开车门问唐四夕,“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唐四夕心里暗骂,炫耀什么,有钱了不起似的。 楼上目光灼灼,有目光传过来,唐四夕仰头一瞧,陆凛星就在小屋的阳台上看向这边。 刚要打招呼,唐四夕发现那目光并不是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身边的蓝望泞身上,顿时更气了。 “不用了,我自己有车!” 唐四夕气呼呼地多拐了两步道,钻进了自己小面包里。 刚系上安全带,蓝望泞坐进来一脸傻嘻嘻,“四夕,我想跟你一起,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唐四夕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你那辆车怎么办?” “妨碍到你了吗?” “碍着我什么,我可提醒你这儿猫儿狗儿可多,再一会儿给你车胎尿了。” “这是很严重的事吗?那一会儿我找人给开走吧。” “....随便。” 凡是有车的,都知道挨了尿的对车胎不好,这个白痴什么都不知道,白瞎了好车了。 蓝望泞系上安全带问他,“四夕,我们去哪儿?” “青萝街。” 第7章 辣死你个王八蛋 唐四夕愤愤不平很久,边开车边生闷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陆凛星对蓝望泞感兴趣,投过去的眼神并不单纯,莫非真是看上了? 自己还没追到手呢,偏偏引狼入室了。 唐四夕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地猛得在方向盘上锤了一把。 “哎!蓝望泞,你知道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蓝望泞温柔地看着唐四夕,眼睛都不挪开一秒。 “不知道,是什么?” “与人交往以仁,与友交往以义,不仁不义的那是畜生。” “...啊?” “说白了,我叫你来家里是把你当朋友的,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希望你别做出让哥们儿难堪的事儿来。” “....” 蓝望泞再听不懂人话这也听懂了,遗憾的是只听懂了一半,不要做让四夕为难的事情,杀了陆凛星算是为难的了吧。 不知道该怎么说,蓝望泞简单“嗯”了一声。 青萝街区。 青萝街是一条被遗忘的荒旧老区,是三十年前海滨城开辟出来的第一条贸易商街,住宅狭窄拥挤,商铺错落有致,一条已经停运的电车道互通南北。 尽管三十年来风吹雨打人去楼空,从基建看不难看出当年的繁荣景象。 很多年轻人都已经搬走了,但仍有些念根的人落在此处,有的是养老,有的图清净。 因为管的不严,也方便有人谋点别的生意。 唐四夕站在一个破旧的缝纫铺前,抬头看了眼棚顶被雨水打断线的照明灯,屋子里黑乎乎的,隐隐传来踩缝纫机的声音。 “蓝望泞,你在这儿待着等我。” 唐四夕交代一声,掀开油乎乎的门帘走进去。 屋子不大,一股老旧的年代味儿,横在上面的环形架子挂满了衣裳,一个弓着背的老妪窝在里面,用仅剩的一只老眼看报纸。 唐四夕走到他跟前打趣道, “汪老板,都挣了那么多钱了,也没舍得安个灯?瞧你这屋子都暗成什么样了,不怕另一只也瞎了?” 汪老板抬头,打量了一眼唐四夕,继续低下头去。 一只黑猫踱着步,从暗处跳上高台,蹲在老者的身边,半张脸在阳光下,半张脸在阴影里。 “唐四夕,你来干什么?” 这道声音沙哑而尖锐,像是用指甲划黑板,在粗糙的划痕里产生的尖声。 不知是人说话,像是猫在说话。 唐四夕没觉得奇怪,因为这世界就是怪事堆起来的。 唐四夕从口袋里掏出那两枚铜币扔在案台上,“汪老板觉得这东西值多少钱?” 那黑猫瞥了一眼,用爪子碰了一下,像是被烫着了跳起来甩了甩爪子,谨慎地后退一步。 “唐四夕,这东西哪儿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你就说这值多少钱。” “你是准备把这东西当给老身?” “准确地说,是换,正儿八经的唐朝开元通宝,换十张上好的灵符不过分吧?” 老妪缓缓起身,背过身去开脚底下的盒子,没一会儿,拿出五张灵符出来交到了案台上。 唐四夕有些不满,“汪老板,这一张符才两千块,五张也才一万块,难道我这两枚保存十分完整的开元通宝就值一万块?” 黑猫舔了舔爪子,绿色的瞳孔幻成红蓝双色。 耳边,是那道尖锐的声音, “唐四夕,我这儿向来走的是真金白银的票子,从不会以物换物,若不是看在你身后那人的面子上,老身一张灵符都不会给你。拿了符,走吧。” 一只苍老的手将灵符推给四夕,四夕不动声色地摁住,“不急,我虽是个年轻的,但您也别糊弄我,来之前我盘算好价儿了,要十张已经是让您赚了的。 您就这么没有诚意地打发我走了,咱们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的下去呢?” 黑猫镇了镇神,不客气地对上了唐四夕。 “老身只身入鬼市的时候,你这小娃娃还没出生呢,要么拿灵符走,要么带着你两枚铜币走,你自己选吧。” 到底是多活了些年头,诓骗起来是不太容易,若是一般的铜钱币也就罢了,这两枚保存得极好,上锈的部分极少,是很有价值的,按理说确实不值这一点儿。 还想纠缠着,那黑猫突然怪叫一声,跳下高台逃了,门帘开合,蓝望泞走了进来。 “四夕,需要帮忙吗,我等了你好久。” 凡是人间修灵修道的都有规矩,就是不让凡人介入其中来,否则泄露天机,兴许会对双方都造成逆向的影响。 蓝望泞一个凡人,明明交代了别进屋,可真是不听话,唐四夕气得直翻白眼。 “蓝望泞,你给我出去,进来干什么?” 蓝望泞一笑,“来帮你呀。” 蓝望泞走到案台身前,对老妪投下一个沉重的黑影,黑暗中有一股莫名强大的压迫力,老妪顶着压力颤抖着抬头,正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蓝望泞轻轻开口道,“请老人家,还上正好的数吧,平日里,也不能白赚别人的钱不是。” 无形中的威压幻成一只手,那手摁在老妪的脑袋上,强大的压力险些将天灵盖压碎。老妪浑身哆嗦,赶忙俯身又取出五张灵符,交给了蓝望泞。 蓝望泞这才满意,阴霾不见,压制力也瞬间消散。他开心地将灵符交给唐四夕。 唐四夕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像就说了一句话就将事情搞定了,心上纳闷了,这傻人运气还挺好。 离开这小铺,唐四夕刚要上车,蓝望泞贴在身后将车门摁住,俯在他耳边, “四夕,我帮了你忙了,你不夸一下我吗?” 唐四夕没好气儿,“夸你什么,我叫你在外面等着你偏不听是吧?” 蓝望泞心虚,“我听见你们的话了,怕你受为难就...你生气了?” 明明一副渣男相,还做的这般楚楚可怜样,唐四夕更不爽了。 为人轻浮,外表花心,勾引媳妇儿,绿茶样儿还特么有钱,四重buff加身,唐四夕暗自握紧拳头,准备好好整整他。 “老蓝,谢谢你帮我,这样,我请你吃饭吧。” 蓝望泞毫无防备,“好啊。” “有什么忌口的没有?” “不能吃辣,一点辣也吃不了的。” 二十分钟后。 “来~顶级爆辣的麻辣香锅好啦,二位请慢用~” 第8章 真表白不成反当假兄弟 半锅青菜半锅辣椒端上桌,唐四夕憋着坏笑,给蓝望泞递了双筷子,起了两瓶大窑。 “老蓝啊,在海滨城不吃辣那是瞧不起人的行为,再不爱吃,也多多少少给哥们点面子噢。” 蓝望泞接过筷子,双眼迷离,还冒着油热的干辣椒在小锅里膨胀爆炸,辣椒气呛得他直咳嗽。 唐四夕才不管他是什么反应,给他的小碗里夹了一根干辣椒, “尝尝,好吃着呢,你可别打哥们的脸。” 不想吃,又不想扫了唐四夕的兴,蓝望泞强忍着,将辣椒塞进嘴里。 辛辣的味道像火雷直接在口腔里炸开,逐渐升腾起的暴热感像火上浇油持续升温,蓝望泞捂住嘴不住地咳嗽,胸腔如撕裂了般的疼。 直到说不出话来,冷汗如雨,脸上拧出了青筋,趴在桌子上咳嗽得发抖。 唐四夕吓了一跳,本就是想捉弄一下的,不成想这么严重,不禁心里悔极,忙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蓝望泞。 “喂,兄弟,过敏吗?你别吓我,快喝点水。” 唐四夕边给蓝望泞顺气边给他喂水,蓝望泞喝下大半瓶,人才算给救了回来。 唐四夕心里不是滋味,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亏的是没事,要有事了,他还不得下地狱赔罪去? 蓝望泞被呛得迷糊,清醒过来后才发现一直握着唐四夕的手,唐四夕没躲,瞧见人好了松了一口气。 “四夕...我刚才说了什么胡话没有?” “我倒希望你能说话呢,吓死我了。” 唐四夕放下胸口里的大石头,对店老板招手,“老板,再来一份清水烫菜,加一份肉。” “给我点的?”蓝望泞问他。 “对啊,算我对不住你,跟你开个玩笑的,不能吃就别吃了,你别死人家店里啊,不吉利。” 唐四夕示好,蓝望泞心情好了很多,感觉跟他更亲近了些。 沉默半晌,蓝望泞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四夕,陆凛星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唐四夕咕嘟咕嘟喝饮料,漫不经心地回他,“怎么了?你要说什么?” 蓝望泞犹豫地舔了舔嘴唇,这话说出来,绝对不是唐四夕想听的,可是不确定清楚,他自己也难受。 “四夕,我说话你别生气,我觉得陆凛星他,并不喜欢你。” 唐四夕没多在意,“对啊,他是不喜欢我啊。” 蓝望泞有些惊讶,“你知道?” “知道啊,但我喜欢他,我心里拿他当媳妇儿,他现在不喜欢我只是暂时的,我一定会追到他的。” 话锋一转,唐四夕面露敌意,“所以你开心了吧?” “什么?” 唐四夕猛得将玻璃瓶饮料捶在桌子上,雄赳赳气昂昂的,严肃地不知哪儿来的要宣战的气势,跟蓝望泞对上了架, “阿星那么好,论谁见了都会倾心,你看上他我不觉得奇怪,公平地争吧,如果他愿意跟你在一起,我会祝福你们的。” 蓝望泞听着这信誓旦旦的说辞,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都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我?我看上陆凛星?你是这么觉得的?”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啊...”蓝望泞哭笑不得地解释,“我是先认识的你啊,因为你的邀请我才会去你家啊。” 唐四夕喝着饮料将信将疑,分析着蓝望泞几分诚意。 蓝望泞仍在渣男的危险位置上,他说的话可不能轻易信。 沉默中,蓝望泞缓缓开口。 “四夕。” “嗯?” “我能感觉到你有点讨厌我,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我确实有私心,其实我,喜欢的是你。” “噗——!” 唐四夕嘴里的饮料全喷了出去,这次轮到他呛得咳嗽,边咳边捶桌子,差点离开这美丽的世界。 “啥玩意儿??!蓝望泞,你再给我说一遍??” 蓝望泞郑重地搭上唐四夕的手,将他的手指握在手心里。 “四夕,你介意多一个男朋友吗,你看我行吗?” 唐四夕只觉得五雷轰顶,像遭雷劈了似的立住了。 本是吵闹的小饭店顿时鸦雀无声,七八桌的客人全都八卦地听二人的动静,就连厨房的师傅都不烫菜了,躲在门帘的缝隙里往外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四夕发懵地大笑了出来,脑门子上一层汗,他极力想婉转掉这句话的意思,他不想成为八卦的中心。 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的,唐四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老蓝,一个人是不可以贱到上赶子给人当小三的,你说是吧?” 唐四夕的话极其锋利,蓝望泞被讽刺得说不出话,脸色有点难堪。 他的爱很简单也很有边界,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自己的爱情,也不会为了别的更优秀的人放弃陆凛星。 明知有媳妇儿还来贴凑的,这得是有多贱! 蓝望泞的反应让场面更尴尬了,唐四夕觉得头顶上有片聚光灯似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边看,就连满场跑的小屁孩都停下看他们。 太尴尬了,真恨不得用脚抠出一条地道逃走。 沉默了十秒,唐四夕语气缓和,尝试着打破这片尴尬。 “老蓝啊,我看你不像是海滨城的人啊。” 蓝望泞憋着个委屈的脸在口袋里翻翻,看了一眼身份卡,“我是从国外回来的。” “哦?外国人?” “不是,我是本国人,只是从小在国外生活长大,几天前才刚回国。” 唐四夕眼睛都发亮,他像是理解了什么,“哎哟,早说啊老蓝,兄弟差点以为你是变态呢。” “什么?” “我知道,外国人都不拘于表达,但是表达不清楚呢就容易引起误会,我经常看那种外国人误会搞笑视频,我都懂。 你刚才的意思不是要给我当男朋友,是说我们关系好,可以做一个亲密无间的好兄弟,是这意思吧?” 蓝望泞心里五味杂陈,复杂地看着唐四夕,尽管这并不是蓝望泞的本意,可是刚才的情况已经够难堪了,实在不想惹人生气。 他点头,“是,我是这个意思,我在这里没有朋友,但我觉得你很好。” 唐四夕松了一口大气,想着这个误会还挺搞笑,端起饮料瓶跟蓝望泞的碰了一下。 “早说啊,哥们认你这个好兄弟,以后你跟我混,带你吃香喝辣。” “...嗯。” 第9章 银州滴宝我来啦 “喂,媳妇儿,我在楼下呢,要不要给你带点啥上去?” 电话那头,陆凛星没个好脾气,“你再敢叫我媳妇儿我缝了你的嘴!” “咚”一声,陆凛星把电话挂断了。 明明就不是好话,唐四夕心里还是高兴,别管说的什么,只要听到陆凛星的声音就很舒服很满足。 走进超市里,拿了个大袋子各色口味的零食全扫了一遍,一结账,八百多。 唐四夕望着只剩两万多的余额陷入沉思,照这个花法,要不了几天他就得贷款了。 好在银州那边有个正经的活儿,v信上已经有人加他了,是个叫柚子的小姑娘。 简单聊了些,大致知道了那个酒店的情况。 酒店一共五层,大厅那一层是用来办婚礼酒席的,二三四五层是住宿的。 有问题的房间在顶层的最边上,那个房间是婚礼主题,平常是当接亲用,空闲的时候也当普通的房间出租。 平时没什么情况,但今年过年后怪事频发,小情侣在房间里做游戏最上头的时候,就会发现床边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被投诉过很多次之后,酒店开始安装摄像头,可监控了很久之后仍旧没有收获,就以为事情平息了。 待正常的客人入住,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就把监控拆了,这一拆,又出事了。 后来,这个房间就成为了真男人游戏场,很多人站着进去,躺着出来,于是再也没有人敢进了。 唐四夕要价两万,那边答应了,说只要解决好,钱不是问题。 他咂咂舌,给价那么痛快,这么不差钱的早知道多要一点好了。 活儿不难,估计是个爱作妖的小鬼儿,平常人住着没事儿,小情侣过去就不行。 也就是说,要想给那个小鬼儿引出来,得找个帮手帮忙,能配合他演个情侣的才行。 唐四夕坏笑,他想这个人选,陆凛星是再合适不过了,为了演出假装几天,混着混着水到渠成。 陆凛星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放着巴掌大的小玻璃瓶,外面用灵气密封,四夕在玄灵山见过几个,一般里面会装一些五颜六色的浊气。 浊气是欲望的气化现象,是活体,如气体一般流动,浊气会伤人,需要冷藏保存。 想来是海滨城灵气过盛,鱼龙混杂之地,他身为灵宗正好顺手镇压。 “阿星,你吃晚饭了没有?” 陆凛星头也没抬,极为冷淡,“没有。” “我买了些零食,你先垫垫吧,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我给你做。” “随便。” 唐四夕系上围裙钻进厨房,在商超里买了块牛排,正好大显一下身手。 厨房的垃圾袋里有倒过的早餐,看来陆凛星并没有吃他做的煎鸡蛋,想着也许阿星不爱吃鸡蛋吧。 边操动锅铲,唐四夕说起银州的事情。 “阿星,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啊?” “什么?” “银州那边接了个单子,离海滨城不近,我明天过去解决一下,兴许会住在那里一晚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就当做旅游了。” “不去。” 陆凛星拒绝得很干脆,没有给唐四夕任何余地。 唐四夕还想努努力,腆着脸磨蹭,“好嘛好嘛,去吧,那个活儿我怕干不了,你在我身边我也安心些。” 陆凛星瞪着他,眼神里透着一股冷冽和暴躁,“我说不去了,你是听不懂吗!” 好像陆凛星的心情一直很差,被突然吼了一声,唐四夕有点发愣。 油锅上的烹热了,油花溅到了唐四夕的手上,烫疼了,唐四夕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一下。 “也好,好像那边是没什么可玩的,等有时间,我们去更好玩的地方吧。” 沉默了几分钟,牛排也煎的差不多了,唐四夕一回身,差点撞上陆凛星。 陆凛星饶有歉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想说些软话又不知怎么开口,有些别扭。 “唐四夕,我...最近脾气不太好,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眼中闪着星星,朱唇轻启娇弱又含羞,瞧这楚楚可怜的摸样儿,唐四夕疯狂心动,若陆凛星想要他的心肝,他愿意立刻掏出来。 “你把我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 甜蜜冲击,唐四夕高兴得不知所措,边说边给陆凛星推出厨房。 “厨房油烟大,小心给你这小脸熏黄了,去看电视,一会儿饭就做好了。” “你不介意?” “不介意。” “...你人还挺好的。” “那你愿意跟我去旅游吗?” 唐四夕玩笑着蹬鼻子上脸,陆凛星有些为难,唐四夕看的出来,随便找个下台阶的话题折掉。 当晚,唐四夕左右琢磨着这个人选,这个人最好的认识的,嘴严点,而且不计较报酬的。 雇个人?不行。 这一趟仨瓜俩枣的,自己挣不多不说,还得付出去一部分想想都心疼,再说上哪儿雇人去。 手机叮咚一声响,蓝望泞发来一条信息。 “四夕,你在做什么呢?” 唐四夕眼睛都瞪亮,对哦,找蓝望泞啊,这傻子也太合适这个活儿了吧。 唐四夕回他,“明天有时间吗,去一趟银州。” “是为了那个酒店的事情吗,我听你打电话的时候说过,正好我刚回国,想四处走走看看,费用怎么算?” 唐四夕黑线白眼,果然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张口闭口就是钱。 “你说吧。” “五千,行吗?” 唐四夕差点怒摔手机,“你不如去抢好了!我一趟能挣多少!” “是我给你五千。我一个人也无聊,如果你能带我出去玩,不管去哪里,我都付你五千。” 卧槽,卧槽,卧槽,财神爷显灵了吗,这也太美好了吧。 唐四夕当机立断,“这可是你说的,反悔的是小狗,明早高铁站见。” “要坐高铁吗?可以开车吗?” “开车要四个小时呢大哥。” “我来开吧。” “可以,但我不喜欢劳斯莱斯。” “好,我换一台,明早去接你。” 第二天一早,唐四夕差点昏死过去,楼下,停了一辆全球限量款的阿斯顿马丁。 第10章 准备计划 唐四夕开着六菱宏光,载着蓝望泞停在银州区一柚酒店门口。 开了将近四个小时的车,唐四夕累的险些散架,如果不是没有订到高铁票,他一定不会选择开车。 蓝望泞在一旁,边给垂肩边笑,“等回去的时候我来开吧。” 唐四夕白了他一眼,“您老金贵,不是不会开半自动的吗,再给我开坏喽。” “那你为什么不用我的车呢?” “太炫富了吧,你不怕破财我还怕招灾呢。” 今日酒店是有喜事的,礼炮喷花碎片散落一地,扑鼻的爆竹烟尘和硫磺味儿,一对新婚夫妻的名字贴在圆形拱门上。 酒店的大厅很宽敞,正对着的就是前台,左手边是婚纱礼服店,右手边是沙发区,几对准新人正在跟工作人员咨询婚礼流程。 唐四夕给前台戴眼镜的制服小姐姐递了个名片,“你好,我姓唐,是一个叫柚子的小姑娘叫我来的。” 前台姐姐看了名片上的字便会意了,她礼貌性笑笑,“我知道了,那边有沙发,请您坐着稍等一下。” 唐四夕跟蓝望泞坐在沙发上等,屁股还没热唐四夕就起身,蓝望泞问他, “四夕,你去哪儿?” “我在大厅里走走,你等在这儿,别叫人找不着,我很快回来。” 唐四夕左右环视一圈,婚纱区灯光通明,前台也好,没有摆放不洁的东西。 右手边的礼堂,一个中式一个西式两位新娘等在大门前,司仪在堂内宣词,新娘们紧张兴奋地整理裙角。 无论是地理位置,环境的布置摆放等,都没什么大问题。 婚庆酒店几乎每日都要放红色爆竹,爆竹对邪祟有镇压作用,且每日来往人多阳气较重,按理说不该招来什么东西才对。 想着还得去那个房间看了才行。 沙发区,蓝望泞几乎要被一个小姑娘贴到身上。 那姑娘一袭橙色连衣短裙,银色高跟,细白的大长腿在裙下不断撩动。 波浪长发披肩,妆容纯欲热情,大学生的年纪,个子不高,却给一米九三的蓝望泞逼到了死角。 “帅哥,你是哪儿人呀,加个联系方式吧。” “帅哥,你的皮肤真好,平时都怎么保养的呀?” “帅哥,你这戒指也好看,哪儿买的,介意我跟你买个情侣款吗?” 蓝望泞手足无措,边礼貌应付边往后缩,这边缩一步,那边就进一步。眼看无路可退,正急着呢,一抬头就看见在一旁看热闹的唐四夕。 “四夕,你终于回来了。” 蓝望泞像遇见救星,大跨一步站在了唐四夕身后,唐四夕禁不住乐了,打趣他,“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小姑娘整理一下短裙,用手撩起耳边的发就朝唐四夕走。 “你好,你就是唐四夕唐大师吧,我是跟你联系的柚子,朱小花的同学。” 柚子伸出手,唐四夕礼貌地与之相握,“现在没有放假吧,你不上学吗?” “学什么时候都能上,但帅哥不是时时都有的。” 柚子明面上是跟唐四夕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蓝望泞。 唐四夕吐槽,跟我说话的时候你倒是看我呀,要不你们先聊会儿? 唐四夕道,“先带我去看看房间吧。” 下了电梯便是五楼的正中间,整条走廊全靠头顶上这一束亮灯照着。 中间一条象征着喜庆的鲜红色长毯铺在脚下,不断延伸着通向昏暗的尽头。 西边的尽头,便是506。 柚子在前面引路,丝毫不觉得惧怕慌张,反而像无事人一般。她停在506门口,掏出门卡,将门给推了开。 “喏,唐大师,就是这里啦。” 唐四夕往里一瞧,哟,真够红的。 锦缎拉花挂满房间的四周,几十只拖着爱心尾巴的红色气球聚在头顶的吊灯上,灯开,一抹浪漫暧昧的光晕打在鲜红色的鸳鸯床上,床后的墙上贴着偌大的喜字,和“吾家有喜”“新婚快乐”的字样。 跟柚子在v信上的描述差不多,这是个结亲用的婚房,一般从远方嫁过来的新娘都会租一个这样的房间做娘家用,方便新郎早上来接。 唐四夕走进去,拉开挂满一整面的深色帘子,没有窗户,只是一面墙。 他又在这个房间里左右看了看,别管这个房间布置得多华丽多浪漫,总弥漫着一股阴气味儿。 有的人天生灵气,虽不修灵也能闻到阴气味儿,唐四夕不仅天生而且修灵,一眼看得出这里的问题。 确实不正常,有东西。 唐四夕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柚子回他,“年后,正月初八的那天,有一对新人结婚,当晚就发现了。” “正月初八,现在都四月份了,你没请别人看?” “以为是恶作剧,大家都没理,谁想越来越严重,倒是请人看过,没看出来什么。” 柚子这话是不假,唐四夕看见门框上面贴了个驱邪的金光符,可就因为这符阴气才会聚在房间里散不去,阳光照不进没有阳气,所以才会怪事频发。 “行了,我知道了,这里没有监控是吧?”唐四夕问。 “没有,唐大师你是准备现在开始吗?” “不,你叫人准备一屋子红气球摆在这儿,铺满,我晚上回来用。” “需要帮忙吗?” “不用,房卡给我就行,我自己解决。” 简单交代几句,拿了房卡,唐四夕领着蓝望泞出了酒店。 今日阳光正好,有云无风不阴,是个游山玩水的好节气。 四月中旬,春草也开了,迎春花开的最好,银州最好的自然景区是虎头山,听说松鼠很多,个头大不怕人,机会难得,就想去看看。 买一袋瓜子,打上车,奔着虎头山就去了。 走了一路的山,看了无数棵树,划了船,喂过松鼠,蓝望泞玩的挺高兴。 唐四夕心里有点遗憾,要是能和陆凛星来就好了。 对着蓝望泞的脸,唐四夕表情扭捏,“老蓝啊...” “嗯?” “我...没跟你说,其实晚上需要你帮忙。” 蓝望泞一笑,“我就说嘛,这又是吃又是玩的,原来是有事,说吧,什么忙?” “晚上,你得假装跟我做一回那种事儿了。” 蓝望泞有点发愣,像是没听清楚,追问一遍,“哪种事儿?” 唐四夕难为情地咬了咬手指尖,“那种事儿,就是那种事儿。” 第11章 别闹,我是正经人呐 夜色降临,银州区泛起霓虹的莹亮。 506的房门一开一合,蓝望泞将唐四夕抵在墙上,暧昧的粉色暖灯晃动着照在唐四夕的脸上,急促的呼吸之间,露出一副羞怯的红晕。 蓝望泞抬起唐四夕的脸,对上那双水色莹莹的眼睛,他对这张面容动情已久,恨不得立刻将人吃下。 “四夕,你跟陆凛星做过吗?” “没,没有...” 蓝望泞暧昧地轻抚四夕绯红的耳朵,从外耳廓到耳垂,从耳垂滑到脖颈,从脖颈到领口。手指一勾,扯开两颗口子。 “你不要和他做,只有我最适合你。” 对着细白的脖颈,蓝望泞忍不住咬了上去,唇齿搅动厮磨,唐四夕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哼声。 被这声音搅得迷乱,再也忍不了了,蓝望泞将唐四夕抱到了床上。 昏色的灯光下,唐四夕面色绯红娇涩得厉害,他很主动,也很懂这一套,勾住蓝望泞的脖子,在他耳边情欲绵绵地细语。 “阿泞,我好想要,我好想要你...” 蓝望泞只觉得自己要疯了,手指上的封印之戒快要压不住他,浑身像火一样烧。 “四夕,把嘴巴张开,我想吻你。” 唐四夕有一丝慌乱,他含娇带嗔地推开蓝望泞,手指却欲拒还迎地勾住领口ceng,“不,不要...唔...” 蓝望泞压住唐四夕,不理会他的拒绝,唇舌撬开了他的嘴堵住。 双舌撕咬纠缠,修长的手指轻抖地攥紧,扣子扯开大半。 蓝望泞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这样做过,心爱之人的邀请,对上义无反顾的痴醉,就在那看不清人的夜晚。 一瞬间,他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实,是假戏,还是真做。 唐四夕觉得这不对劲,蓝望泞的反应太认真了,而且很有力气,压得无法他动弹,让他一直陷于被动。 衣服脱了不够,裤子也要解开,这已经算是玩脱了。 唐四夕摁住他的手,咬着牙低声骂,“蓝望泞,你他妈不会是想来真的吧?” 蓝望泞的呼吸痛苦又困难,“不来真的,怎能达你的目的。再说你这么勾我,我怎么受得了?” “放屁,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蓝望泞顾不上前因后果地陷入这场温存中,痴缠着唐四夕的吻。 他忘了唐四夕先前的交代,忘了他说只要说些暧昧的话就好,不用真的动手。 可是现在,好像失控了,双手要冲破理智的困束,与镇魔银戒对抗着的手正在发抖。 “四夕,真的做吧,也许我会让你很满意呢。” 唐四夕边挣边骂,“蓝望泞!你真敢碰我,我就咬死你!你给我停下!” 再这么搞下去,可能真的越了界了。 陆凛星还在家里等着,他想,就算这笔生意做不成也绝对不能对不起陆凛星。 唐四夕猛地推开蓝望泞,一翻身,正好瞧见站在墙边上一袭红衣披头散发的“鬼”,看来此法已成,真的给引出来了。 唐四夕挽过床柜上的夜灯,全力砸在了“鬼”的头上,那“鬼”惨叫一声,看见唐四夕冲过来就想开门跑。 刚摸到门把手,脚下突然一滑就栽倒了,气球腾飞而起,露出撒在地上的黄豆。 唐四夕立刻将人摁在地上,死死抓住“鬼”的头发厉声道, “装鬼吓唬人是吧,你再给我装一个?鬼是你这样的吗?中式鬼片看多了是吧?啊?!” 那人痛苦地趴在地上哀嚎,连忙叫着,“啊啊啊不敢了不敢了,疼,疼死了,轻点儿...” 唐四夕将那假长发一抓一扔,身下赫然显出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子,唐四夕掰着那人的脸看清楚,是白天在大堂里跟顾客对流程的孙经理。 四夕心知肚明,看穿了这场把戏,拿出手机给柚子打电话,“大晚上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了,事情我办好了,十分钟后大堂见。” 唐四夕摁死了孙经理,生怕人跑了,“行啊老蓝,演技挺不错啊,弄得跟真的似的,你去卫生间,把浴巾沾湿了给我拿来。” 蓝望泞没回应,趴着窝在被子里也不动。 唐四夕纳闷,刚才不是给人伤着了吧?手上没有能用的家伙,摸上长长的假发给孙经理左右捆上。 人要是跑了,就死无对证了,这趟活儿就白忙活了。 唐四夕正了正衣领,系上扣子走到蓝望泞身边,“老蓝,没事儿吧?伤着哪儿了?” 手刚搭上蓝望泞的背,蓝望泞微微一抖,艰难地叹气,“我没事...四夕,别碰我,让我自己待会儿..” “啊?” 到底怎么了啊,还想追问下去,唐四夕突然就想明白了,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你不会是...起反应了吧?” 蓝望泞不说话,像是默认了。 唐四夕心道一万句该死,自责又愧疚,不知该怎么说了。 “老蓝,你牺牲大,算哥们对不起你,要不...我请你去酒吧玩会儿,兴许能捡个有缘人解决一下。” 男人还是了解男人的,怕蓝望泞尴尬,唐四夕拎着孙经理赶紧出门,给蓝望泞留点空间。 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陷入黑暗中,蓝望泞握紧了床单,轻轻呢喃。 “你怎么会对不起我,能吻到你是我求之不得。” 大堂灯火通明,柚子,两个前台小姐姐,两个保安和值班经理已经在沙发上等着。 柚子在吃草莓,翘着二郎腿等人来,见了人,手里也没停下,显然对这件人为的闹鬼事件并不觉得意外。 “哟,唐大师,跟您一起的那个帅哥没下来啊?” 唐四夕基本也猜到了这种情况,把孙经理扔到了柚子的脚边。 “若普通人家沾了脏东西,一定都是心急如焚地要甩掉,贵店就你一个小姑娘来负责,显然就是不重视。” “哎哟哟,谁说我不重视,要不我花大钱请你干什么呀?” “炒喽。” 唐四夕也不客气,既然大家都不重视,那就当成先聊天。 “我上网查过,一柚酒店在春节之后确实爆出闹鬼的传闻,那时在银州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热度居高不下。 没几天你们便请人做了法事,法事之后确实安宁了不少,但热度,也迅速冷却了下来,于是,才有你们这一出。 与其希望我真抓出东西,不如希望我被吓得屁滚尿流逃出酒店,这样你就更有说辞了,海滨城请的大师镇压不住,热度就又起来了。” 柚子赞赏地拍拍手,神色沉起来颇有城府,“你说的都对,可惜没糊弄得住你。” 第12章 镜中少年 1 隐藏彩蛋 “网红经济那么赚钱,谁不想捞一笔,这也不能怪我。” 柚子往沙发上一靠,显得有点为难, “可这怎么办呢,被你知道了呀,要是你说出去的话...” 唐四夕一摊手,表示自己并不在乎, “行行有规矩,替顾客保密是基本的,我就是为钱来的,你只要按约定付钱我就不会多说,否则损了名声于我也没有好处。” 柚子用指尖敲了敲桌子,前台小姐姐明事理,从包中取出整两万元现金摆在桌面上。 柚子将钱递给唐四夕,递出去的一刻又缩了回来,精明的小脑瓜若有所思。 “啧,我怎么还是觉得我亏了呢,大师。” 唐四夕心想,花钱容易赚钱难啊,这小姑娘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弯弯绕绕的,早知道先写份合同了,省的赖账。 “柚子,这件事我保证不会说出去,说到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走之后你爱怎么说怎么做是你的事儿,只要不损害我的名誉就行。 再者,酒店不像娱乐圈,下榻这里的不过求个地方睡安稳觉,若外人觉得你这地方不安稳,那就真亏了。” 小姑娘想了想,道理都懂,只是觉得没赚到什么,反而搭出去两万就是亏。 唐四夕琢磨一圈,想起个事儿,“506的监控你藏在哪儿了?吊灯的气球里?” 柚子一惊,“你怎么知道?我都说了拆了呀。” “我用手机检测出506多了一台设备,再者你要拍摄闹鬼的视频搏热度也得有家伙才是。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唐四夕朝一柚勾了勾手,柚子贴近,唐四夕在她耳边小声秘声, “你也知道,我们是出卖了点色相才把你们勾出来的,蓝望泞身材不错,表现的也挺好,你应该会喜欢。 这可是本大师独家福利,只许你自己看,但凡露出去一点,小心横祸加身哦。” 一说是这种福利,大家懂得都懂,柚子兴奋得眼睛都直了, “好好好,大师,我必听话,天不早了,我先睡了哈。” 柚子一甩手,将两万块钱扔给唐四夕转身就走,急匆匆又风风火火的,才不像是去睡觉呢。 唐四夕掂量着两万块钱揣进口袋,收工,上楼。 这钱要是都这么好赚那可就太棒了。 重新站在506门口的时候,唐四夕有点犹豫,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不知道蓝望泞是不是在解决。 还没敲门呢,门就开了,蓝望泞站在眼前,捂着嘴咳嗽。 “有房卡,咳,就进来啊。” 好端端的还咳上了,蓝望泞手里正攥着一根被咬掉尖尖的小米辣,唐四夕只觉得无语。 “你有病啊,蓝望泞,你不是不能吃辣吗,找死?” 蓝望泞背着身躺进被子里,“我难受,就想吃。” “得得得,您是少爷,您想怎么着都成。” 草草去洗漱一番,将钱揣好了放在枕头下面。 一张床,一条被子,看来得挤一挤了。 蓝望泞卷了大半个被子在身下,留给唐四夕的少之又少。 唐四夕心里骂一声,钻进被子里靠在蓝望泞身后向自己这边卷,大半的被子就被卷了回来。 同时,被卷过来的还有蓝望泞。 蓝望泞侧在身边,眼含思绪地看着唐四夕,四夕被看得心里发毛,磨磨蹭蹭地离人远了一大步,远的二人之间还能再睡一个。 念着蓝望泞为此次任务做了点牺牲,唐四夕关心地问他,“我没伤到你吧?” “没有。” “那你还难受吗,解...解决了吗?” “没有。” 唐四夕还没接下一句,蓝望泞已经欺身压了过来,将唐四夕压在身下。 “四夕,你要帮我解决吗?” 唐四夕怒火直起,一脚踹到蓝望泞肚子,蓝望泞吃痛地叫了一声,浑身发抖。 四夕皱着眉骂,“你也别叫蓝望泞了,你改名叫西门庆得了,瞧你那个轻浮样儿,渣男,断子绝孙去吧你个傻ber!” 蓝望泞缩在被子里,蜷缩着腿保护那个地方,这一脚确实疼,真难招架。他有点委屈,浅声吐槽, “唐四夕,你用完了就把我丢到一边不管,跟提裤子就走的有什么差别,我是渣男,你不是吗?” 唐四夕一想,好像还真挺有道理,没法反驳,于是,又给蓝望泞来了一脚。 入梦时,唐四夕迷迷糊糊,又梦见了那个场景。 这个梦总是模糊的,好像置身于大雾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知忽明忽暗,雷电相伴。 雷鸣之后,他看见一个少年身影趴在地上,和他面对着面。 而那个身影上面,又是很多黑影,他们高大,健硕,像火影闪动,魔鬼一般。 那些鬼影将少年摁在身下,撕扯他的衣服奸笑。 唐四夕只觉得心里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看不清少年样貌,但他觉得那人就是陆凛星,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被践踏而自己毫无办法。 嘶吼,愤怒,绝望,唐四夕奋力挣扎,这一挣,人就醒了。 他猛得坐起身,大口地喘粗气,额前渗得一层冷汗。 看一眼时间,凌晨四点。 黑暗中,蓝望泞在身边熟睡,唐四夕轻轻下床,去卫生间洗把脸静静。 唐四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说是梦,不如说是某种记忆,他分不清这是谁的记忆,或者哪个事件中的一环。 但是,真的很绝望,很悲痛,喘不过气的那种痛。 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陆凛星被当着面践踏,他会怎么样,会不会疼死。 摸上手机,看着壁纸上的那张脸,给置顶的陆凛星发了一个小狗表情。 以为陆凛星在睡觉,没想到他立刻回了。 “干什么?” 唐四夕惊喜地打字,“没睡呀?” 好想听听阿星的声音啊,打完字,就打过去了电话,那边,也接了。 唐四夕高兴地有点语无伦次,“这么晚不睡觉,小心掉头发,秃秃了。” 陆凛星依旧冷淡,“你有事没事儿?” “有点事儿,我这边事儿没办完,还得点时间。你自己睡害不害怕,虽说咱们是老楼,但是治安一直可以,入室的都很少见了,你要是怕就把门反锁一下。” “...” “我联系了个空调师父,明天给你的屋子装个空调,这样冷热就都不怕了,海滨城六月份的时候就很热了,早点装空调省的遭罪。” “你人还挺好,不会有安装费吧?” “还没问,应该有吧,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里面有钱夹,夹里有张银行卡,密码六个八,你拿着用吧。” “你把卡给我,不怕我乱花?” “没事儿,我管挣,你管花,花完我再挣呗。” “...那可真是多谢了。” 陆凛星挂了电话,虽然那边没了动静,但唐四夕依然觉得心里很甜很满足。 刷了个牙,捧了点水洗把脸,再一抬头,对着镜子里一张惨白的脸。 虽然有了点心理建设,但唐四夕还是微微吓了一跳,擦了擦脸,定了定心。 “等你很久了,你可终于出来了,鬼。” 第13章 镜中少年 2 替鬼出头 柚子以人扮鬼搞热度,但她应该没想到,其实这个酒店真的有东西。 镜子里的鬼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 很白,白到没有血色,眼部很黑,暗淡无光,留着长发,一袭红裙。 唐四夕不喜用“鬼”来相称,只道这是一副魂体。 人死后,魄会随体消亡,而魂会抽离出去,或转生,或游荡,而游荡在外的魂体是无法再转生的,要么去鬼界受鬼王管理修炼,要么灰飞烟灭。 若得正道,魂体可修身于世,做回“人”。 若怨念横生,恣意报复,为害人界,可为“凶”,可为“厉”,可为“煞”,要被道门镇压。 而镜子里的魂体,虽有幽怨却没有攻击性,像一只破碎了的瓷娃娃。 那魂体微微开口,在喊一个模糊的名字。 唐四夕并没有听清楚,只是有点惊讶,他以为这是个女的,其实是个男的? “你...说什么?” 那魂体又开口,重复了一遍,“陈...江...河...” 唐四夕的手伸进兜里,暗自捏住了张灵符,引着他,“陈江河是谁,你又是谁,不如你出来,我们好好说说。” 少年仍在镜中不出来,他修为太弱,出来也只是一团气。 但气也算实体,能碰着气,就能用十块钱一颗的鬼爆石镇压,若碰不着,就得用几百一张的灵符了。 唐四夕没什么耐性,算了,这边刚挣了两万呢,灵符用就用了吧。 这边刚要掏出来,镜中的少年又说话。 “你...帮我问问他...说好的喜欢我...为什么又和...别的女人结婚...” 唐四夕掏出灵符甩在镜子上,符镜相撞之前,那少年就消失了,灵符飘飘扬扬,在落进水池前被唐四夕接住。 啊,失败了,让他跑了。 唐四夕咂了咂舌,若有所思。 虽不相识,说的话也少,语气里满是不甘不解,想要一个答案。 他觉得那少年挺可怜的,满脸写着被玩弄后的抛弃。 若不是遭遇了始乱终弃的背叛也不会变成这样吧,而伤害他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叫陈江河的。 既然来了,就管管这不平事吧,还上公道,这魂体抓了也安心。 唐四夕对着镜子道,“你想见他吧,我会尽量把他带来,但你别随便出现,别吓着我屋里的人。” 唐四夕一直住在海滨城,还是第一次来银州,路都不熟悉呢,何谈要找到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要报警就更不能了,那不白白扰乱执法不是。 这可怎么办乜(nie)。 ———— 清晨,酒店前台,唐四夕在打听这个叫陈江河的人,他想碰碰运气。 前台姐姐在查电脑,别说,刚好给查到了记录。 柚子气冲冲地下楼跑过来,抓着唐四夕的手不依不饶。 “不作数,监控恰好坏了,什么都没有拍到!” 大小姐围在身边闹,唐四夕无语, “我怎么知道监控是坏的,那监控坏了也是你们酒店的事儿,你找我,我也不能给你现场直播啊?” “我不管,我不管,退钱!” “退钱不可能,想都别想。” 这一拉一扯,唐四夕要被摇得散架,还想赶紧把少年的事情整清楚呢,整完也好赶紧回家去。 唐四夕想了个主意哄她,“要不这样,你帮我办事,蓝望泞借你玩会儿。” 柚子睁着个闪亮亮的大眼睛,“借我玩儿...怎么玩儿?” “是啊,怎么玩啊?” 蓝望泞倚在楼梯口,表情极其幽怨,比镜中的少年好不到哪儿去。唐四夕尬得不行,心里暗叹自己这个渣男的名号真是坐实了。 急中生智,唐四夕一把推开柚子,义正言辞, “就是啊,那可是我兄弟,你居然要玩我兄弟,我唐四夕第一个不答应!你一个小姑娘,少想那种龌龊事儿!” 刚才还不是这个嘴脸呢,这会儿就翻脸了,柚子上蹿下跳,扯着唐四夕的领子恨不得要掐死这个人。 “唐四夕!我跟你拼了!” “好好活着多好,啥拼不拼的。” 唐四夕在柚子耳边低声道,“我要在你这儿查个东西,你配合我,我给你俩创造个空间,你自己把握行了吧?” 柚子一想,还是合适,点了点头,松手了。 “你要查什么?” “查一个叫陈江河的,听说来过这里是吧。” 柚子捏着下巴想了想,“这个人...我有印象啊,在我这儿办过婚礼来着,长得挺帅的。” “具体有多帅,啊不,具体是哪天?” 前台小姐姐查到,“今年,初八。” 唐四夕继续追问,“订的哪个房间?” “506。” 初八,婚礼,506,什么都对上了,那少年要找的,就是这个陈江河。 要在这酒店结婚的,必是电话姓名都留了的,按本地风俗是要从自家出发来酒店接新娘的,要找到这个陈江河,真是太过容易了。 唐四夕对着前台姐姐,“把他信息调出来给我看。” 此时,前台姐姐犯了难,她看向柚子不说话。 柚子拍了拍唐四夕的肩膀,有些爱莫能助的样子,“抱歉,我们有必要保护客户的隐私,不能随便给你看的。” 大家都知道,看一眼,也就两三秒的事儿。柚子不是不想给,原则在上不能知错犯错。 唐四夕也知道,你要让人办事儿就不能让人为难了,得顺理成章地,不能别人帮了你还要别人担责任。 眼睛一转,想出个主意来。 “哎呀,听说你们这儿前台电脑有问题,总是卡顿是吧,”唐四夕道,“正好我会修,来,我看看。” 柚子反应迅速,给前台姐姐一个眼色,唐四夕进入前台看了一眼,眼睛眯成一条缝。 消息到手。 唐四夕整理一番发型,戴上墨镜,自信满满帅气无比。 “柚子老蓝跟上,随本大帅出师征伐!” 差点被这有趣的灵魂笑死,柚子前仰后合,一声“得令”跟上唐四夕。 面包车里,唐四习给柚子放福利,副驾驶不让坐人,叫他俩人坐后座。 从内后视镜看,一个欢喜的跟牡丹花似的,另一个无语得脸色发冷。唐四夕对上眼神,噗嗤就笑了出来。 柚子觉得怪,这车坐上了还不知道要去哪儿呢,“唐大师,咱们干什么去?” 唐四夕将车启动,轰隆轰隆,“给506的鬼一个交代。” 柚子瞪大了眼睛,又惊奇又震惊,“什么鬼?506真的有鬼?” “有,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揍死那个背信弃义的王八蛋。” 第14章 镜中少年 3 这头没出明白 金星花园小区,一栋,一零三号室。 一个暗红色调的老旧小区,庭前不被打理的花园里杂乱地冒着新芽,没长大的小田园犬追赶蝴蝶,一群老太太结伴在凉亭里晒太阳。 慢节奏的生活方式,充满让人放下戒备的安逸。 唐四夕敲开了蓝绿色的门,门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探出头。 不高,不算漂亮,不化妆却干净,脑后随意窝了个丸子头,怯生生望着三个陌生人。 “有...什么事吗?” 柚子听了506的事,这一路都是愤慨激昂,誓要来讨个说法。见了人不由分说,就想往里面闯。 “陈江河呢,我们找陈江河!” 那女孩儿被来者不善的气势震吓,惊叫一声愣住,门被柚子完全推开,唐四夕才发现这是个孕妇。 孕妇肚子很大,至少八九个月了,看三人的眼神犹如惊弓之鸟,吓得浑身发抖。 唐四夕打量着不对劲,初八才结婚,到现在顶多三个月,怎么肚子这么大了? 渣男啊,陈江河估计是给人肚子搞大了,收不了场了,所以才离开了那少年和这女孩结婚吧。 柚子还想往里闯,唐四夕赶忙给拦住,“别闹,这是孕妇。” “孕妇怎么了,”柚子十分不悦地喊,“你就是陈江河的老婆由暖暖吧,你老公是个同性恋你知不知道啊!” “胡说什么!”唐四夕一把将柚子给推远,早知道这么冲动就不给人带来了,“老蓝,你给柚子领出去,我自己说。” 蓝望泞架着柚子出去,柚子仍旧不依不饶地喊, “由暖暖,陈江河是个人渣,骗你做同妻。还是说,是你插足了别人的感情,故意怀了孩子威胁陈江河,甘愿当这个小三的?!” 安静的楼道里传来如此惊人的话,唐四夕再阻止也来不及,很快附近便多了几双眼睛,那是来瞧热闹的邻居。 他们要来看看,平日温暖恬静的小姑娘是不是如柚子所说,是个不要脸的d妇。 由暖暖惊恐地看着唐四夕,踉跄着身子后退几步,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刚才的话。 “我没有...江河,江河他...” 孕期情绪本就不稳,唐四夕怕出事,赶忙赔笑解释, “不是,你别听那个小姑娘瞎说,这是误会。” 由暖暖像是听不见唐四夕的解释,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放在耳边哭着, “江河,你快回来,江河...” 电话那边传来急切的声音,“暖暖,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江河...家里来人了,来人了...” 突然之间,情况的发展让唐四夕无法控制,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本想好好谈谈的,没成想还没开始就弄成这样。 唐四夕不知该怎么办,陈江河不在家,无法进入家中与其妻子关门独处,情况已经乱了,他至少不能再给由暖暖带来更多非议。 犹豫了几分钟,楼道的门就打开了。 陈江河回来的很快,黄色头盔下的脸微微晒黑了些也不掩俊秀的脸,身上穿的等色工作服,上面印着某某外卖。 他立刻冲到由暖暖身边,将人护在怀中安慰,“别怕,我回来了,没事没事。” 转而,陈江河眼睛瞪着唐四夕满是敌意,“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既然主人回来了,唐四夕也没什么顾及了,踏进门中,随手关上了门,虽然是别人的家丑,但好歹也顾及点颜面。 唐四夕镇定地质问,“陈江河,别以为结婚了那些事情就过去了,犯错了是要弥补的。” “我听不懂你的话,”陈江河不客气地指着门,“我家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 唐四夕也不让他,朝他们逼近一步,“敢做不敢当?你敢说你没有始乱终弃,你没有逼死一个男生?!” “你到底在说什么!” 由暖暖艰难地挺着肚子,窝在陈江河的肩上哭,“江河,他们说你是同性恋,你是在外面喜欢别的男人吗?是吗?你不要我了吗?” 陈江河一怔,脸色忽的就变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看着唐四夕,一下子就明白了。 陈江河温柔地抚摸着由暖暖的脸,指尖擦掉那眼角的泪,轻声安慰, “暖暖,我不会不要你的,你别怕,他说的话不要相信,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唐四夕脸色发冷,若不是看在由暖暖是孕妇,也有可能同为受害者的份上,他早就骂出来了。 “我叫唐四夕,此来是受那男生魂体所托,来找你陈江河问个清楚。谈谈吧,你看是咱俩单独谈,还是在你家谈?” 陈江河闭上眼睛,将由暖暖搂在怀中。 他没有立刻回话,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段试图尘封的经历,他并不想再提及。 “他是不是长头发,眼角有颗痣?”陈江河缓缓地问。 “是。” 长长叹息一声,似有绵长的无奈。 “他叫李鱼,是我大学时候的学弟。” 陈江河望向唐四夕,“他的死,不是我造成的,既然你说是他的魂体回来了,我可以去见他,去跟他说清楚,但之前,我要你去找一个人,她不来,我不会见的。” 又找人?唐四夕心里嘟囔一声,这刚费力找了他,不想还得折腾。 “行,找谁?” “李鱼的姐姐,叫李锦云,你给她叫来,或者联系她也行。” 陈江河不客气地对上唐四夕,将人一推给推出门去,唐四夕还想挣扎着问上哪儿找去,门“砰”的就给关上了。 “就一个名字,我上哪儿找她去,你不能这么给我出难题啊,阿星来了也解决不了。” 蓝望泞和柚子在外面等了很久,见唐四夕颓丧个脸出来立马围了上去,叽叽喳喳问情况。 唐四夕把手一摊,一脸要死的样子,“得再找个人。” 柚子摇晃着脑袋,“找人干什么,事儿没办清楚?” “算不算办清楚啊...” 唐四夕无语地捏着鼻梁放松,柚子一瞧,就是没办清楚, “办事都不利索,还是得靠我,我去找陈江河!” 撸起袖子就去算账。 唐四夕赶忙给人拉回来,“我的姑奶奶,你可别添乱了,先回酒店,我想办法。” 第15章 镜中少年 4 被造谣的你 莲花香烛齐备,一碗糯米青团,三个苹果,一只烧鸡,一瓶老白干,端端正正摆在506卫生间里。 唐四夕手持三柱高香,对着镜子虔诚地点头微拜, “召唤李鱼,召唤李鱼,召唤李鱼...” 蓝望泞倚在门上,歪着头试图理解他的行为,实在理解不了。 “第一次见有人拜自己的哦。” 唐四夕撇撇嘴,将高香置于香炉上。 “你懂什么,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卫生间属于我,你不许进来。” 蓝望泞哭笑不得,一个劲儿摇头,“为什么呀,那我要憋死了怎么办?” “你可以借用公共卫生间,或者单独去开一个房。” “不行,我要跟你在一起。” 唐四夕不是难为蓝望泞,李鱼第一次出现就是在卫生间里,他怕蓝望泞遇见了吓到。 洗手什么的倒是好说,万一正嘘嘘的时候迎头撞上,那后半辈子不就不幸福了么。 唐四夕拜完,坐在床上休息,半个小时过去连个烟儿都没有,看来李鱼是不会出来了,他得自己找这个李锦云。 现在手里掌握的信息,就是陈江河和李鱼是同校的,一个学长,一个学弟,再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没有了,这要怎么找。 恍然间,唐四夕想起陈江河家的墙上挂着一组照片,那照片是毕业合照,上面写着 2023年湖西省湖西大学某专业6班师生毕业留念。 2023年,去年。 唐四夕眼睛一亮,有了搜寻的方向,拿出手机开始找。 如果运气好的话,如果湖西大学有校园贴吧的话... 还真给找到了,湖西大学校园吧。 校园吧,一个学校的八卦中心,只要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天南海北的八卦都能给挖出来。 而贴吧主,一个集八卦于一身的大成者,凡是校内有名的人物或者帅哥美女,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李鱼的去世,在那些没怎么经过风浪的学校里应该不算小事了。 唐四夕赶紧注册了一个号,找到了贴吧主。 发过去了个打招呼的消息,静等回话的时候搜了一遍帖子,果真有关于李鱼死亡的讨论,不过原贴被封了。 贴吧主的id叫做小菊,小菊已读不回。 唐四夕咬了咬嘴唇,跟妹子搭讪可不能急躁,再说自己这是一个新号,一看就是校外的,不被搭理也正常。 琢磨了一圈,抬眼正对上蓝望泞,忽然有了主意。 摄像头“咔嚓”一拍,得到了一张蓝望泞侧脸的照片。 蓝望泞回过神,凑到了正在忙碌的唐四夕跟前,看见他正在网上发自己的照片,配文:新生求照顾。 蓝望泞问他,“四夕,这是什么意思?” 唐四夕漫不经心地敷衍,“闹着玩呢,没事儿,你放心哥们绝不卖你。” 刚发出去几秒就有留言:哪儿来的小帅哥,贴贴。 十几秒后又有一条:一张白皙美腿照+滴滴。 接下来的十分钟,手机像是要炸了响个不停。 上百留言形形色色,各色招摇美照层出不穷。 还有钓系小零锁骨细腰翘臀美照,帖子热度直线飙升,居高不下。 唐四夕鄙夷地瞅了蓝望泞一眼,真是颜值当道的世界啊,不敢想象这张脸真落进校园里会炸出多少花样来。 不出所料,小菊给回应了。 小菊:有事? 唐四夕:姐姐,我马上要高考啦,想考进你们学校呢,但听说你们有个叫李鱼的学生自s啦,是怎么回事呀? 小菊:我不知道。 唐四夕:姐姐...真的不知道呀? 小菊已读不回。 这跟女孩说话也太费劲了,难不成是自己被看穿了?这么细思极恐的吗?对面也是个算命的? 小菊高冷,但好在有其他私信,加过来的好友数不胜数。 唐四夕看见希望,挨个去打听消息,没想到回复的是五花八门。 “李鱼啊,我知道,信息工程的,年前请了好长时间的假,好像是去打tai吧。” “不是,李鱼是搞大了别人的肚子,陪人去打tai。”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是被开除了吧。” “好像是被包\/养了,长的细皮嫩肉的那种龌龊事儿肯定没少干。” ... 唐四夕冷着眼无语地一条条看这些离谱的议论,分不清哪条真哪条假。 讨论的过程就是八卦,而八卦的尽头就是对一个陌生弱势者无止境地泼脏水。 难怪帖子要封掉,可能就是因为对李鱼的保护吧。 唐四夕正对这些八卦失去兴趣,又收到了一则新消息,“李鱼是我老乡,你打听他做什么?” 唐四夕看了这个眼熟的头像,是刚刚露锁骨拍照皮肤白嫩的小零啊,id 叫做软欲。 不知道是不是来钓人的,唐四夕敷衍地回答,“曾有过一面之缘,好不容易打听到他的学校,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软欲:“李鱼死了,当然找不到。” 这个人与其他的讨论者不同,他至少知道李鱼是过世了的,说的话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唐四夕发了个惊讶的表情过去,追了一句,“真是太可惜了,他曾帮助过我,我想谢谢他,如果可以想去见见他的家人,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那边,软欲没有立刻回答。 唐四夕又哑了,这小老弟可是目前唯一能搭上李鱼这条线的,他要是不愿帮忙,唐四夕就真没辙了,还得去求那个镜子。 度秒如年的几分钟后,软欲发过来一条消息。 “先见面吧,我给你发个定位,你来找我,我带你去找他家人。” “ok。” 这下子陈江河要找的人就有着落了,等找到李锦云,看陈江河那人还有什么话说。 位置信息,湖西省,湖西大学,距离当前位置一千多公里。 收拾东西,时不我待,“老蓝,带上身份证,咱们去一趟湖西大学。” 第16章 镜中少年 5 乱gao的你 这次聪明了,坐的高铁,可能怕累死在高速上。 下了高铁天就黑了,打车到湖西大学的时候半夜了,唐四夕和蓝望泞在离学校两条街的酒店住了一宿。 唐四夕把身份证递给前台姐姐, “姐姐,你们酒店离湖西大学这么近,来开房的学生肯定不少吧?” 小姐姐二十多岁,八卦又轻佻地含笑看了一眼二人, “对啊,你们不就是大学生吗?” 唐四夕像吃了一口屁,又臭又噎,“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哎哟,不用解释,像你们这样的可多了,我都懂的。” 前台姐姐熟练地将俩人的身份证扣在工作台上操作,边开出房间边闲聊, “陌生的名字,你们是第一次来吗?新生?” 这句话倒是给唐四夕提了个醒,他假作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怎么说我们是第一次来呢,也许我们来好多次了呢,难道你每个人都能记住?” 小姐姐指了指自己的脸,“看见没,我这脖子上顶着不是脚丫,鼻子上的不是鸡眼,姐姐我呀,就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再说我工作五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高这么帅的,来没来过我能不知道?” 唐四夕被夸的心花怒放,激动地搓了搓小手,“姐姐谬赞。” 小姐姐瞥了唐四夕一眼,眼里满是你自作多情的嫌弃,脸色一转,堆笑着将身份证递给蓝望泞, “又高又帅的帅哥,你的身份证拿好了哦~” 唐四夕对天花板瞥了一个天大的白眼。 说起正经事,唐四夕可不想只调侃,顺嘴接着聊, “我朋友是比较帅,但我还是喜欢李鱼学长那样清纯可人的,他跟陈江河好像是经常来的吧?” 说到哏节上,小姐姐一脸鄙夷,像是闻见了什么恶臭的东西皱着眉头, “陈江河我不知道,但我们这儿没有不认识李鱼的,他有段时间天天来,但每次带的人都不一样,而且都是男的。有的像学生,有的就是小混混,四五十岁啤酒肚地中海的都有,他清纯个屁。” 这句话给唐四夕说愣了,还想再问点什么竟问不出口了。 电梯里出来一对情侣来开房间,再问什么也不合适了,唐四夕揣着房卡走。 躺在房间的床上,唐四夕独自消化前台小姐姐的话。 他对李鱼的了解来自,初次见面李鱼对陈江河的控诉,贴吧论坛,还有刚才的聊天内容。 每个看问题的人都是从自身角度出发,那么对真相的回答都带有自己想象的色彩,唐四夕也受过色彩的影响,尽管不会十分笃定地相信每一句话,但是李鱼的形象,从开始的清晰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李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蓝望泞洗完澡出来,边用浴巾擦头发边拧了瓶矿泉水,唐四夕闭着眼睛,不紧不慢地提醒一句, “又高又帅的帅哥,放在房间里的水最好少喝。” 唐四夕话里话外有股酸味儿,蓝望泞跨上床坐在他的身边,比哇哈哈纯净水都纯, “为什么,会二次收费吗?” “收费倒是小事,算了,你随便。” “那就不喝了吧,你说的总没错。” 唐四夕窝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用被子蒙住头,“又高又帅的帅哥,关灯。” 蓝望泞知道自己被调侃,是唐四夕吃了醋的缘故,可就这吃了醋的样子都很可爱。 “四夕,饿不饿?” “你有吃的?” “有小米辣。” 唐四夕掀开被子一脸不解,“你有病啊,总带着辣椒干什么,你不是吃不了辣吗?” 蓝望泞擎着脸看着他,笑意里藏着话却不说,好像是在等,等唐四夕自己参悟出来。 “四夕,你还没告诉我来湖西大学做什么呢。” 唐四夕咬牙坏笑,“把你骗来卖掉。” 蓝望泞不动容,“你不是说,不会卖我的吗?” “我说啥你信啥?” 唐四夕一勾手,将床头边上的灯关掉,房间里瞬间陷入黑暗。 “睡觉,明天还有正事儿呢。” ———— 上午温柔的光线照进湖西大学,篮球场上传来挥汗如雨的呼喊声,校门内东西两条柏油路上有些嘈杂,来往出入的学生不计其数。 整个学校是一个轻微的斜坡状,建筑物都藏在刚出新芽的梧桐树荫后。 越过树荫和花篮庭院,一个中央挂着大时钟的庞大砖红色主教楼拔地而起。 主教楼后又立着更多的小楼,楼前各自置着大小不一的喷泉和花坛,书卷气迎面,让身为学渣的唐四夕都忍不住拿出本书来念一念。 可惜学渣毕业的早,上学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儿了。 唐四夕掏出手机,给软欲发过去消息:哥们,我已经到了。并附了一张主教楼的照片过去。 那边很快回复:在c3宿舍楼下等我。 唐四夕左右打听,才知道宿舍楼都在山的上面,而c区,是最上面的。 好不容易爬上c宿舍区,转角一看,哟这人还不少,打球的,轮滑的,坐在台阶上聊天的,女孩多一些。 女生宿舍区? 唐四夕跟软欲重新确定了位置,软欲叫他们等,放下手机的时候,唐四夕发现上下左右东西南北的女孩子都往这边看,霎时就被这如狼似虎的目光包围了。 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几个女生到跟前来了,她们拿着手机,略过唐四夕冲着蓝望泞过去。 “哎,你是不是贴吧里的那个新人啊?” “真的是真人啊,你比照片上帅多了啊。” “我是学生会的,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学姐照顾你。” 这边人越来越多,越说越热情,逐渐将唐四夕从蓝望泞身边推了出去,像五千只鸭子叽叽喳喳兴奋地喊个不停。 “我不知道什么贴吧,我不是新生,你们认错人了...” 蓝望泞还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不知所措地向唐四夕求援。 唐四夕也没瞧过这架势,只能默默后退几步,万一一会儿出现踩踏事故他也好离远点儿,凡事儿讲究个安全第一。 就在蓝望泞快被围死的时候,软欲又发来消息:我下楼了。 唐四夕:我在树根底下等你。 第17章 镜中少年 6 丢人,被一个小姑娘算计 清瘦俊俏,肤白腿长,眼含秋水,淡系妆容。 白衬衫搭着半袖毛衣,左肩上挂着一根金色的流苏连到了左耳耳钉。 印象里,钓系小受就长这样,用这样的脸面基是绝对不会翻车的。 “你好,我叫唐四夕,在贴吧上跟你联系的...约在这里见面,我差点以为你是女生呢。” 软欲看了一眼蓝望泞,又看着唐四夕,本人与照片不符,已经在用眼睛骂人了,正常人都能明白怎么回事儿。 唐四夕尴尬地搓手,“本人我给你带来了,这不算欺骗吧。” 软欲想了想,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你好,我叫章维玉。” 唐四夕愣了,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真是女生啊?” 章维玉又点了点头,“不是要打听李鱼吗?” “对,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请你吃饭,这一早上我还没吃东西呢。” 章维玉顿了顿,有点犹豫,想说点什么,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我可能有点没礼貌...唐四夕,你是同性恋吗?” 还没等唐四夕回答,一个黑色的身影投了过来,一枚吻自上而下落在唐四夕的脸上,不客气地在脸颊上轻轻咬了一口。 蓝望泞得意地舔唇,“他是。” 嘴上的初吻没了,脸上的初吻也没了,都叫这个王八蛋拿走了,他唐四夕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立刻踹了蓝望泞一脚,如果可以他想咬人,“有病!” “谁叫你不管我,我被围着,你倒要去吃饭了。” 女人的尖叫刺声得耳朵疼,人多是非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学校食堂的kt板上罗列全国各地的招牌美食,山东大葱盖饭,西湖醋鱼,老北京豆汁儿,广州三小吱... 先不说这些个种类,单是这价格就相当美好了,几块十几块的饭钱,当今社会哪儿还有这么便宜的价儿。 “章维玉,老蓝,随便点,今天我请,往死里吃。” 章维玉亲切地附在耳边,“这里的石板豆腐好吃,力荐。” 唐四夕大手一挥,“点。” 吃饭的间隙,章维玉一直郁闷着,憋着话不说,唐四夕给豆腐吃干净,心想这也不是个事儿,直接打开话口问。 “章维玉,你觉得李鱼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章维玉放下筷子,勾了一下鬓角的流海,反问唐四夕, “你觉得李鱼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熟。” “那你为什么要找他,还要找他的家人。” 唐四夕无语地干笑一声,开始表演, “李鱼曾帮助过我,我感激他,不想他去世了,我准备了点礼物,想带给他家人以示哀悼。” 章维玉看唐四夕的眼神里总是冷漠,还有一闪而过的鄙夷,明明是刚见面的,却有一种隐隐的敌意。 章维玉开口,“别人怎么说我不管,我跟李鱼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是个单纯的人。” “哦,我看也是,趁着天儿好,一会儿吃完饭就去他家吧,你是他老乡应该认识路吧。” “认识,但我有课,你们等我一小时。” 唐四夕没心思吃,放下筷子站在食堂门口看,章维玉头都没回。 “就这么走了?不对,老蓝,我总觉得有点什么事儿,没这么简单。” 蓝望泞手臂撑着脸,一副闲云野鹤地姿态,他对什么都不关心,这一趟出来好像就是来玩的。 “四夕,你是不是想太多啦,慢慢问呗,一会儿要不要去哪儿玩。” “玩个舌头,你没媳妇我还有媳妇呢,我只想赶紧回家。” 事实证明唐四夕的担忧不无道理,吃完饭的半个小时内,唐四夕已经拉了三次肚子了。 蓝望泞从缝隙里递进来一包纸巾,靠在卫生间门口,听着里面叫苦不迭的凄惨声,笑得嘴巴没合拢过。 唐四夕边哼唧边哀怨,这已经是第四次了,腿肚子抽筋身体快要脱水了,不点根烟根本顶不过去。 听着蓝望泞一遍又一遍地笑,唐四夕咬着后槽牙。 “笑,笑你大爷笑,等我缓过来看我不抽你...哎哟...怎么就我拉肚子,你怎么没事儿啊?” 蓝望泞耸了耸肩,“我的身体百毒不侵。” “胡扯吧你。” 唐四夕刚要给章维玉发信息,延缓一下碰面时间,巧的是章维玉先发来的消息,短短几个字让唐四夕觉得意外。 章维玉:我这里有止泻药。 她知道? 唐四夕想起在食堂的里,章维玉力荐石板豆腐的情景,看来问题是出在豆腐上了。 那豆腐店给学生下毒是不可能的,估计就是不太卫生,谁吃谁拉,怪不得那么便宜。 章维玉是这里的学生肯定知道,所以故意整他。 真是歹毒的小姑娘啊... 唐四夕发过消息:我在一教的卫生间里,一教楼前的喷泉那儿见,咱们聊聊。 一教楼前,章维玉换了件素衣已经在等着了,她换下了链子耳钉,穿着普通的卫衣长裤,没之前那么张扬。 她给唐四夕递上一盒药,和一瓶未拧开的矿泉水,唐四夕不太敢信,将药左右检查一遍确实没有投毒的痕迹,眼睛一闭就吃了。 大不了,十八年后还是好汉。 今儿太阳足,将台阶晒得很暖和,唐四夕坐在台阶上,照顾着肚子续命。 “章维玉,你是不是有意的,”四夕吐槽,“那豆腐是有问题的吧,我哪儿惹着你了?” 章维玉直直瞪着唐四夕,眼底似有一股火,她不惧惹恼两个陌生男人可能会带来的不良后果,坚定,镇定,怨恨, “别以为我看出不来你们在撒谎,什么感谢什么哀悼都是骗人的!你跟李鱼睡过了,对吧?!” 唐四夕还没说话,蓝望泞先炸了,“啥时候的事儿??!!” 第18章 镜中少年 7 找到李锦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章维玉,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跟李鱼就见过一次面,我没睡过他,而且就他那个状态,我也睡不了啊。” 李鱼在镜子里,怎么睡,这难度颇大了点吧。 章维玉猛地站起来,脸色因情绪上浮而涨红,“他的男朋友们我见多了,没一个好人!他都死了三个月了,你又突然来问,是想图谋他什么?!” “你先冷静点吧。” 话不说清楚,难怪会有波折。 唐四夕长叹一口气,摸了摸兜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给章维玉递了过去。 “你确实误会我了,其实我是个道士,”唐四夕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过来坐会儿,冷静点,我跟你细说。”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在酒店里遇到了李鱼的魂体,他叫我去找陈江河,我去找了陈江河,陈江河又叫我来找李鱼的姐姐,所以我们就到了这里,明白了吧。” 这么一解释,章维玉的心情缓和了不少,人也不那么激动,坐在唐四夕身边,看着人发愣。 “唐四夕,你是说,你看见李鱼的鬼魂了?” “对啊。” 现在是科学文明的时代,鲜有人会相信神鬼志怪之说,所以唐四夕并不愿意主动提。 但是章维玉信了,那么有主意的小姑娘,信了。 她乖乖坐在台阶上,低着头,将头埋进臂弯里。 “他还是那么喜欢陈江河...” 唐四夕抽出一根烟叼上,“你知道陈江河?” “知道,已经毕业了的学长,李鱼很喜欢他,就因为喜欢才到湖西大学来的,也追了他很久。” “然后呢?” “陈江河不接受同性恋,李鱼喜欢得很执着,也很痛苦,直到陈江河毕业。 本来以为毕业了,李鱼会放弃陈江河,没成想,去年冬天的时候,他们居然在一起了。” 没想到李鱼的爱情故事曲折回转的,唐四夕追问,“追到了啊,这是好事啊。” “可是,没几天,李鱼就死了,这算什么好事。” 唐四夕这才想起来,他一直不知道李鱼是死于什么原因,说是自杀也是猜的。 “李鱼为什么会死呢?”唐四夕问。 章维玉有些犹豫,“得了感冒,病死的。” 普通感冒哪能致死啊,这是骗傻子呢吧。 本来以为是陈江河忘恩负义要结婚,李鱼自杀报复,没想到是病死的,那这跟陈江河好像没什么关系。 唐四夕:“你好像很了解李鱼的事,不是普通同学的关系吧?” “发小,一个胡同长大的。” “那行。” 唐四夕正了正衣襟,挽了挽袖子,站起身来身体恢复了不少。 他对章维玉伸出了手,“走吧,带我去找李锦云。” 章维玉看着唐四夕,瞳孔里爬了些红血丝,哀伤的脸上写着长久的困惑和不甘。 “唐四夕,你是怎么看李鱼的,他很恶心,是吗?喜欢同性就是很恶心,是吗?” 唐四夕收回手,看着章维玉期待的眼神在认真想这个答案。 蓝望泞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唐四夕,他也想知道,唐四夕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唐四夕温柔地笑笑,“傻瓜,怎么会恶心呢。 我这个人,不喜欢将感情标签化,无论是盲目推崇的,还是嫌弃厌恶的,是真的支持,还是看热闹的,只要说出‘同性恋’这三个字,那就是不尊重的。 每个人生来与众不同,只要是真挚的感情它就不分贵贱,同性也好,异性也好,爱情也好,友情也好,它们是平等的。 感情是灵魂的交往,不应受困于性别,李鱼喜欢的那个人,刚好是同性而已,所以说,这没什么恶心的。” 章维玉眼底泛泪,一眨眼,眼泪就流下来。 用袖子擦了擦,感激地笑出来,“谢谢你,谢谢你没有瞧不起他。” 唐四夕再一次向章维玉伸出手,章维玉信任地将手放上去,被拉着起身。 “走吧,我们去找李鱼的姐姐。” . 李鱼的家离湖西大学很近,打车一个多小时开到远郊,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里。 这个居民楼比唐四夕想的要夸张,四夕的小区是老,但这个小区是破。 窗棱上锈迹斑斑,水泥墙上灰尘皑皑,就这样一摸一手灰的墙上钉着挂钩,勾住正在往下滴水的衣服。 面积不大但住户又多又密,就像成群的蚂蚁窝,杂乱无章,乱七八糟。 唐四夕私下感叹, “李鱼以前住在这地方?” “不是,”章维玉回答,“李鱼跟父母住在农村的,这是李鱼姐姐住的地方。” 三楼,三零二室。 三人站在了李锦云家门口,黝黑的小门里传出男人粗鄙的骂声, “叫你看个孩子都看不明白,成天在家待着就知道享福,地也不拖碗也不收拾,那六个月大的小娃你也哄不明白,整天哭整天哭,要你有什么用!赶紧找个班上,生了孩子一身肥肉,看着倒胃!” 那男人又砸又骂,不断有瓷瓶杂物碎在地上和小婴儿强烈的啼哭声混在一起,又嘈又乱。 可不管是骂声,还是哭声,始终没有听见女人的一句话。 怕是要出事,唐四夕赶紧敲门。 门开,是扑面一身的酒气,一个红着脸醉醺醺的男人开门,满是怒气地吼,“谁啊!” 乱糟糟的屋子里,微胖的女人背着身,将孩子搂在怀中哄,边哄边擦眼泪。就算是哭,也一点声音都没有。 唐四夕怒不可遏,狠狠攥紧了拳头,若不是道上规矩不能用灵符对普通人动手,唐四夕一定会扔个震卦出去劈死这个挨千刀的。 唐四夕:“这几天半夜,有个叫李鱼的年轻人总在你们楼下晃悠,听说是你们亲戚是吧?” 那男子瞬间瞪大了眼睛,醉意也消了不少,惊悚地看着唐四夕, “李...李鱼?这,怎么可能呢?” 说到这个名字,那女人也回头,挂着泪水的脸上满是惊讶。 唐四夕压着火,一脚跨进去,眼睛睨着眼前这个一无是处只会对女人撒火的男人, “什么可能不可能,他说他叫李鱼,想姐夫想的很呢,叫我过来认认路,这下路也认了,今晚你最好睁着眼睛睡!” 第19章 镜中少年 8 沉默的真相 男子腿脚发软,身子一斜跪倒在门口的鞋架上,鞋子散落了一地也未发觉,只愣愣地望着居高临下的唐四夕。 “少...少糊弄我,李鱼他,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回来!” “要不你自己问问他,问问他为什么会回来?!” 唐四夕一言一语说的极真,男子冷汗涔涔,所有的亏欠变成惊恐,倒真怕起死来了。 李锦云站在原地发愣,“小鱼?小鱼回来了?” 唐四夕点头,“是,李鱼放心不下你,叫我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不好的话他就进来了。李锦云,我们聊一下好吗?” 他低头,对着这个家暴醉鬼不客气地挑眉,“姐夫是想一起,还是?” 男子胆子都快吓裂,踉跄地爬起来就往外面冲,边冲边喊,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房间静了,章维玉站了出来,轻轻喊了一声锦云姐。 四目对视,李锦云疑虑的情绪逐渐平稳,憔悴的脸无力地相视一笑,“进来坐吧。” 短平的沙发上不够四个人坐,从客厅那里搬来几个凳子才勉强凑上。 说来也怪,襁褓里的小婴儿总是哭,李锦云哄不好,偏偏叫蓝望泞给哄好了。被逗得一乐一笑,这时已经要蓝望泞抱了。 没看出来蓝望泞还是个人夫体质。 章维玉和李鱼自小就离得近,是被李锦云看着长大的,虽不是亲妹妹,相待却也和亲的一样。 以前曾有玩笑,说青梅竹马如此登对,不结婚都收不了场。 唐四夕向李锦云表明来意,是因为陈江河才登门,李锦云先是沉默,想说点什么,忧心地看了蓝望泞和章维玉一眼止住。 想是不便对外宣口的事,唐四夕立马领会,“章维玉,蓝望泞,你们俩出去买几张黄纸,最好有朱砂,去买吧。” 章维玉不理解,“为什么要突然买黄纸和朱砂?” 唐四夕给了个眼色,叫他们俩别多问,这就是打发人。 李锦云将睡去的婴儿抱进婴儿床,房间里就剩她和唐四夕两个人,她问唐四夕, “你对李鱼的事,了解多少呢?” 唐四夕如实相告,“我知道李鱼喜欢陈江河,也知道...他曾交往过很多男朋友。” “是,你说的没错,很多男朋友,疯了似的。” “你并不认同同性,是吗?” “你不觉得那是有病的人才能干出的事情吗?那是违反生理和人理的,两个男人在一起,不觉得恶心吗?!” 唐四夕是理解这种说法的,毕竟这种事,确实很小众。 “你劝阻过你弟弟吗?” 李锦云眼眶湿润,偏过头对着窗外的太阳,是骂,是不理解,也是血浓于水的心疼。 “劝阻,想劝阻也来不及了,我知道的时候,小鱼已经生病了。” 李锦云捂着脸,再也忍不住压力哭诉出来,“去年秋天的时候,小鱼染上i滋病,我不敢告诉父母,他死了我都不敢告诉,骗老两口说小鱼跟同学出去旅游了,父母年纪大了一定是顶不住的。我不知道能瞒到什么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桌子上有水壶,唐四夕倒了杯水放在李锦云身前。 这个女人很普通,但也很难,生产之后体虚无人照顾,丈夫暴躁蛮横,家中也遭了变故,长姐顶了所有的压力。 情绪敏感脆弱,是万万不能强迫的。 唐四夕一眼瞥见窗户上的铁栅栏,他突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 幸好有这个铁栅栏挡着,要不李锦云可能会随时抱着孩子跳下去。 “人间是最苦难的,也许这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呢。”唐四夕轻轻安慰李锦云,“至少我看见李鱼的时候,他一切都好。” 唐四夕将水杯往李锦云身前又推了推,安抚着温柔地笑着,“喝点水吧,喝完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李锦云半信半疑,将水喝下后,期待地看着唐四夕, 唐四夕笑笑,“你儿子,是个大才的命,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再辛苦些将他好好养大,将来必是光宗耀祖当大老板的命。” 李锦云眼波中流转着惊喜,天下母亲无不希望孩子成才,既然大师都说了,李锦云是一万个相信,情绪也好了些。 “李锦云,跟我说说陈江河吧,再一会儿他俩可就回来了。” “我知道陈江河的意思,他只会因为那件事情找我。唐大师,这是我们李家的家丑,请不要对别人宣扬。” “放心,职业操守,我是有分寸的。” ... 蓝望泞和章维玉回来的时候,唐四夕正在帮忙收拾客厅,啤酒瓶子碎裂后的细渣掉得沙发下面都是,不收拾好很容易扎到脚。 义愤填膺的唐四夕,在知晓真相后变得有些沉默。 万般言止于口,不想多说一个字。 轻点朱砂,唐四夕在黄纸上划了一张符,告知李锦云, “这张符你贴在门口,就说是挡李鱼用的,我不信他那个胆子还会对你动手。” 李锦云千言万谢,接过了符。 直到傍晚坐上回银州的高铁,章维玉也没有从唐四夕这里问出一个字,甚至对蓝望泞也没有多提。 唐四夕只对章维玉说,既然尊重李鱼,就给他一些颜面吧。 几个小时车程,唐四夕身子都快坐僵了,出了高铁口,他疑惑地看着仍有精神的蓝望泞, “老蓝,你这身子是铁打的吗?” 蓝望泞搓搓手,傻嘿嘿一笑,“不是铁打的,我只是跟你在一块开心。” 唐四夕踮着脚,勾住蓝望泞的脖子坏笑,“既然这么开心,来回车票你给报了吧。” “可以。” “那住宿费,餐饮费,高速费,燃油费,过桥费,是不是都可以啊?” 蓝望泞无奈又宠溺,“我的演出费你是一句不提呀,唐大师?” 手机铃声响,屏幕上显示的是柚子,这大晚上的,想不通柚子要找他干嘛。 “喂?” 电话那头,传来柚子的哭声,“唐四夕,我错了,我知错了...” 唐四夕心神绷了一下,这应该是闯祸了,“你别着急,怎么了,好好说。” “由暖暖早产了,正往医院送呢,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唐四夕你们快点回来,快点回来...” 第20章 镜中少年 9 没有爱过,只是可怜 由暖暖情况很糟,情绪受到了刺激,早产。 陈江河眼含热泪,不安地坐在产房门口,望着由暖暖的方向咬手指头,他太紧张,浑身战栗地哆嗦。 “暖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看见唐四夕,陈江河愤怒地瞪着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唐四夕撕碎。 “唐四夕,这下你满意了?我陈江河做错什么了,暖暖做错了什么?!你给我记着,如果暖暖出了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陈江河的指责,唐四夕无话可说。 几个小时前,柚子又去陈江河家为李鱼讨公道,说了很多刺激由暖暖的话,这才导致了这场事故的发生。 虽然这并不是唐四夕的主意,但他还是默默承下了,这么大的事,不能全推给一个小姑娘。 柚子躲在酒店不敢来,唐四夕给她发消息,让她将506门上的符纸取下来,对着房间的空气说一声,来银州妇产医院。 阴云阵阵,晚风吹动贴墙而生的高树,那树枝哗哗响,敲动医院的玻璃。 明明空调开着暖风,身边却一直有一股冷冷的气。 陈江河不知道,但唐四夕看的清楚,那是李鱼,李鱼来了。 浅浅化形的李鱼痴情地望着陈江河,静静地靠着陈江河坐,可是陈江河看不见他,也不一定想看见。 人到齐了,该说说这些事了。 “我按你说的,找到李锦云了,” 唐四夕说着,靠在椅子上坐,“李锦云带着孩子不方便过来,但是把事情情况告诉了我。我把这些事串了一下才知道,你对李鱼已经仁至义尽。” 李鱼惊讶地回望唐四夕,他最是信任这个人才叫去讨公道,不想唐四夕并不站在他这一边。 唐四夕拿出手机,播放了李锦云的录音,当然这个录音,征得了李锦云的同意。 “小鱼的病来自他很多男朋友,说是男朋友,不过都是些不三不四的脏病人。 恰时小鱼感染了重感冒,情况很差,他一直念着陈江河不死心。 所以,我找到了陈江河,我求他,让他可怜可怜小鱼,跟小鱼在一起一段时间,鼓励他扛过这场病。 那时候,陈江河已经跟一个女孩领证,准备办婚礼的,他本不想答应,我挺着大肚子没日没夜地求他才同意。 我们商量好,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的女孩知道。 因为那个女孩的原生家庭不好,父亲是同性恋,骗了女孩母亲结婚生子又弃之不顾。 所以那个女孩很敏感,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那个女孩一定会崩溃。 小鱼很高兴,他觉得是诚心感动了陈江河,不顾着外人的眼光,每天都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与陈江河在一起的时光, 也会规划与陈江河的未来,旅行,结婚,领养一个孩子。 遗憾的是,小鱼没能挺过去,年前的时候,死了。 听说陈江河很快娶了那个女孩,我刚开始有些恨,再一想,我恨什么呢,陈江河是忍着恶心帮了忙的,他被喜欢那不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我,他早就结婚了,不会拖到年后的。” 音频结束了,李鱼目瞪口呆地看着唐四夕,不敢相信李锦云的话。 这段真相对李鱼来说是残忍的,他到死都觉得陈江河是喜欢他的,执念太重,若不是被封印在506,恐怕他会去纠缠陈江河。 陈江河抱着头无助地哽咽,“我不想向谁邀功,也不想证明什么是非,但暖暖是无辜的吧。 唐四夕,为什么你可以在不了解真相的时候登门侮辱,毁我们的名誉,伤害我的妻子和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么对我!” 安静的产房前,回荡着陈江河歇斯底里的骂声,他骂唐四夕,骂李鱼,骂李锦云,骂他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心爱的妻子。 李鱼怔怔地看着陈江河,看他发疯一样地自责忧心,这些情绪李鱼从未看过,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产房中急匆匆地出来一位医生,陈江河立刻围上去问,“医生,我老婆怎么样?” 医生很急,“产妇大出血,情况有点不理想,家属别急,我们一定会全力抢救。” 陈江河已经哭了出来,抓住医生的衣服哭求, “医生,我求你,一定救救他,医生,我给你跪下磕头,求求你一定救她...!” 唐四夕再也听不得这话,转身就走,蓝望泞在后面跟着问,“四夕,你去哪儿?” “我受不了了,我要救由暖暖!” 星月降至,医院陷入混沌的黑暗中,唯有院中几盏路灯照亮。 唐四夕寻到医院的花园里,这是医院的正中心。 指尖灵符微动,脚下生出巨大的白色卦盘,唐四夕站在卦盘的中间,无数如雨滴般的白色灵力不断从脚下升腾,飞聚萦绕在灵符四周。 唐四夕明亮的眸子中闪动银光,定住了力,坚定地看着由暖暖的方向。 “师父,如果您在天有灵,就帮徒弟一次吧! 否卦上九,否极——泰来 !” 灵力绕在指尖,逐渐将灵符吞噬,灵符自焚,指尖朝天中央一指,风起。 大量灵力汇聚,像一群白色的鸟在医院上空环绕,灵气真现,最终无声汇入由暖暖的产房中。 数秒后,卦盘之力渐散,灵光消失,风静。 唐四夕垂下手,这一次他用的是最好的灵符,两千一张的符,跟由暖暖的命相比显得廉价无比。 如果可以,他想用最好的,最高级的,只愿化险为夷。 蓝望泞一直陪在身边,待风静后,轻轻问他, “自古都是卦卜凶吉,没想到还可以御灵,你这样能保得住由暖暖吗?” 唐四夕摇头,“算是祈福,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唐四夕说完才恍然,惊讶地问蓝望泞,“你能看见?” 蓝望泞点头,“能看见。” “那你能看见李鱼吗?” “能。” 唐四夕不可思议地捧着蓝望泞的脸,仔细地看蓝望泞的眼睛,深邃幽远,眼含星光,神秘却又感觉和普通人没太大差别。 “真难得啊,老蓝,你是阴阳眼啊?不修道可惜了。” “那你教我吧,我跟你学。” 这边说着话,唐四夕一瞥眼,看见站在远处的李鱼,他置身在夜色中,沮丧地靠着公共长椅。 第21章 镜中少年 10 结束 “我这人说话不好听。” 李鱼蹲在椅子前面,唐四夕陪着席地坐在李鱼的身边。 四月份的土地,有点凉。 但最是平起平坐的行为,才最容易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唐四夕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打火机点上火,在暗夜里舞动一点星光。 “李鱼,我要是说的不好听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如果说爱而不得,可以遗憾,可以痛苦,我可以理解。 但放任自己去滥jiao发泄的不自爱行为,不能算是深情。 妄图用自虐换同情,是非常愚蠢的。 如果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你就会被别人打上不值得爱的标签,这世上也就更无人再爱你了。 所以,你现今的结果,赖不得旁人,是你咎由自取。” 李鱼不说话,低着头啜泣几声,停了几秒后,含着眼泪不甘地反问, “我蠢,我不蠢江河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你来说我,你怎么不去说他?如果他肯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也不会这样!” “那章维玉呢?” 唐四夕吐了一口烟,凡事了于胸中的淡然。 尽管章维玉没有说过,但是举止行为上,无不透露着对李鱼的喜欢。 李鱼愣了一下,不甘的挣扎情绪渐渐消退,侧着脸不与唐四夕对视。 他心知肚明,自己和陈江河一样,都不给不喜欢的人机会。 既然自己做不到,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做到呢。 唐四夕继续说,“章维玉处处维护你的名声,即使有些事她也清楚,但还是尽量让你体面。当然,你并不亏欠她,不必有负罪感。” 对陈江河的痴怨与幻想,在得知真相后只剩痛苦和心酸,他看着自己无名指的银环,掌心上接着一滴又一滴的泪。 又瘦又弱的身影窝在长发下,连唐四夕也不免心疼几分。 唐四夕轻轻将手搭在李鱼的肩上,安慰着岔开话题, “欸,你这长头发倒是有意思,男生留这么长的还是少见。” 李鱼拖着沙哑的声音回他,“陈江河喜欢女生,所以我想变成的女生的样子。” 这么一想,章维玉能打扮的中性模样,大概也是因为这样。 “哦,所以你穿红裙子也是为了打扮成女生?” “新娘子穿红裙,不是应该的吗?” “啊?你又不是新娘...” 话说一半,唐四夕才反应过来。 虽然只有魂魄身,却仍执着嫁给心爱的人。 所以李鱼扮成新娘的样子去了506,就在由暖暖身边,接受所有人的祝福,笑看着陈江河带着伴郎团为了接自己做的那些搞怪的游戏。 殿堂上,李鱼向陈江河伸出手,陈江河握住由暖暖,将戒指戴在由暖暖的无名指上。 李鱼给自己戴了一个,不过不是什么戒指,是个塑料环,好像是易拉罐上拆下来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李鱼一定会很幸福吧。 唐四夕将烟摁在石砖上拧灭,望着天, “感情事儿一般都讲求个你情我愿,陈江河不是你的正缘,只是你的情劫。 不知道你的正缘是谁,但能肯定的是,他等不到你了。 回鬼界吧,到你该去的地方,路不熟我就不送给你了。回去前看看你姐,她挺想你的。” 该说的也说了,能做的也做了,该李鱼自己想了。 产房里,由暖暖已经生了,情况突然好转,母子平安。 唐四夕给柚子喊了过来,他们一起给陈江河道个歉。 只因一点只言片语,就按自己的想象让无辜的人蒙受冤屈,这跟网暴没有差别,是该跟人道歉的。 病房里,唐四夕将那段录音放给由暖暖听,告诉暖暖安心,一切都是个误会而已。 最初的时候,陈江河没有告诉唐四夕真相,而是叫他去找李锦云。 唐四夕想过,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他在由暖暖面前彻底将事情澄清,因为只有一张空口白舌很难说清楚。 柚子道过歉,心里放松了很多,这个歉意不表达出去,势必会带来更沉重的负罪感,好在得到了夫妻二人的原谅。 李鱼没有走,他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想通了,眼里平静,再无偏执,朝唐四夕招手。 唐四夕走在李鱼面前,“怎么着,还有什么事儿?” “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身体?” “啊?” 唐四夕紧退一步,赶紧合起衣服把自己捂上,警惕地看李鱼,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想用我的身体做龌龊事儿。” 李鱼笑笑,“不会,一分钟就好了。” 唐四夕心软,“好吧好吧,就一分钟,把手伸出来。” 唐四夕伸出右手,李鱼的手放在上面,脚下卦盘微动,灵光闪现,李鱼的魂魄贴近唐四夕的额头,进入四夕的天心境。 再一睁眼,李鱼已经接下了唐四夕的身体。 再一次感受到健康的身体,李鱼很兴奋,他病了很久,也飘荡了很久,早就忘了双脚踏在土地上的感觉。 陈江河在病房里,欢喜地给暖暖切苹果,边说边夸儿子可爱,好看,跟暖暖一样。 “唐四夕”站在陈江河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江河,出来一下。” 陈江河觉得奇怪,唐四夕怎么变得扭捏了。 刚出门,离开由暖暖的视线,“唐四夕”拥进陈江河怀中,像一对情侣贪婪地贴靠。 柚子愣了,蓝望泞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因为蓝望泞看到那并不是唐四夕。 陈江河瞪直了眼睛没敢动,“唐四夕”缓缓脱离怀抱,温情地对视上陈江河的眼睛, “恭喜你,我走了。” “哦...” “唐四夕”说完,转身靠在蓝望泞怀中,两秒后,蓝色的闪影从唐四夕身体抽离出去,渐渐散了。 唐四夕像睡了一分钟,并不知道李鱼拿他的身体做了什么,缓了几秒后醒来,一睁眼就被蓝望泞搂着。 他一个飞踹,“搂着我干什么!死渣男。” 蓝望泞双手举天,“我发誓我真的冤枉。” 医院的走廊里,已寻不到李鱼的身影了。 唐四夕对愣住了的陈江河开口,“恭喜你啊,母子平安最好了,事情办完了,那我们就走了啊,不打扰你了,不用送。” “哦...” 前一秒莫名温情,后一秒就很洒脱,像换了个人似的? 事情办完,第二天就要离开银州。 早上运气好,遇见了一场婚礼,混了顿酒席。 中午,唐四夕披上风衣退了房,回到了久违的小面包车上。 坐垫被晒的很热,暖呼呼的。 他对副驾的蓝望泞打趣着,“怎样,有钱人,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破烂吧?” 第22章 我媳妇儿人间第一美好 “什么破烂?” “破人,破事儿,破酒席呗。” 蓝望泞会心笑笑,若不是唐四夕说,他还真没想起来吃的是什么。 唐四夕的嘴角粘了点奶油,蓝望泞点了点自己的嘴角提醒,唐四夕抹了一把,怎么也擦不到。 蓝望泞想帮他擦干净,手刚伸过去,后车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拽开。 唐四夕玩命心疼地后瞅了一眼,柚子推上来一个行李箱子,自然而然地坐了进来。 刚坐下,就踹了一下唐四夕的车座, “人家结婚剩一桌子席免费给你们吃,你们还嫌弃上了,长良心了没有?” 唐四夕回头不客气地怼,“我说人家了吗?我说你们酒店! 一千八的席面您给人上预制菜啊?热菜全都凉了。 还有那鲍鱼,小的跟蜗牛似的,那扇贝,是只见壳不见肉啊,咋滴肉叫鲍鱼吃了? 唯一能吃的就是果盘,合着你家这么做生意不怕遭雷劈啊? 还有,我要回海滨,你上来干什么?” 柚子掐着小腰,趾高气昂,“我要回学校啊,坐你车不是顺路吗?” “我凭什么带你啊?” “我可是妹子哎!” “怎么的妹子加油不要钱?” 瞧见唐四夕满眼是钱的嘴脸,柚子恨恨地咬了咬后槽牙,“我给钱行了吧,你迟早死钱上。” 几秒钟后,唐四夕的手机立刻到账了五百元。唐四夕十分满意, “这不就得了吗,坐好,咱们回家~” . 再次回到海滨,太阳落在西边的山角,久违的海风吹出潮湿的热浪,几天时间,温度缓升了不少。 人鱼海滩公园内,几颗冉冉升起的烟花炸成一圈圈云烟飘走,回荡在蓝色的摩天轮旁。 门口拉上横幅,“喜迎五一”四个字老大。 这是要到旅游季节了,人鱼公园试燃烟花测试,为五一假期做准备。 毕竟海滨城是全国闻名的旅游景点,平时不声不响的地方,节假日就被挤炸。 算日子,已经四天没见陆凛星了,唐四夕心里想的直发痒。 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在楼下超市买零食的时候谁都多看几眼,超市老板笑眯眯地问给谁买的,唐四夕说的很大声,说给媳妇儿买的。 理了理衣裳,整了整发型,在自家门上轻敲了几声, “阿星,我回来啦。” 里面没有声音。 敲门无果,好在是带着钥匙出门的,唐四夕直接开门。 “阿星,在家吗?” 唐四夕在屋里转了一大圈,大屋小屋都看了一遍,也没有陆凛星的身影。 唐四夕给陆凛星发消息,陆凛星回他,人在外面一会儿就回来。 小屋的墙上挂着新的空调,安装师傅没糊弄,装的挺规矩。 他买了个好牌子的,质量和外观都比自己屋的好很多,自己用破烂就算了,陆凛星的话就给最好的。 家里几天没收拾,沙发套子乱了,地板粘脚,厨房灶台上撒了蛋清和酱油,像个小猪窝一样。 唐四夕发笑,阿星真可爱,没人照顾的时候一定挺折腾的吧。 考虑晚上吃什么,唐四夕随手打开冰箱,里面几乎是空的,但是架子上放了一排小玻璃瓶,流动着五颜六色的虹。 虹是有生命状态的气团,它与人死后魂魄化升的状态相似却又不同,虹是在人间界自然产生,在人类社会中自由飘荡。 一般透明状态下的虹,并不会给人类带来严重的影响,只会干扰别人的情绪。 随着自身修炼的加深,虹会逐渐修炼出自己的颜色,青色,紫色,粉色都可以,这些颜色代表着每一只虹独有的属性,和赋予的影响。 瓶子里的虹,鎏金色的很活跃一直在打转,红色的很暴躁一直在撞玻璃壁,灰色的化成一摊泥附在底部动也不动。 这都是陆凛星抓回来的,需要在低温下存储以降低活性。 但存在冰箱里也不是个事儿,唐四夕摸着下巴琢磨,他自己每天开关冰箱十次八次,如果不小心给碰碎了让虹跑出来,他的道行估计驾驭不住。 锁眼有钥匙滑动的声音,唐四夕忙给冰箱关上。 陆凛星开门进来,淡淡地看了唐四夕一眼,如常一般冷漠。 “什么时候回来的?” “给你发信息的时候。” 唐四夕笑嘻嘻地摊了摊手,“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带你消费去。” “随便。” “楼下新开了一家烤肉店,咱们尝尝去?” 陆凛星淡淡点头,脱下外衣进小屋,打底的衬衫刚脱下一半露出白皙的腰肢,陆凛星一抬眼,看见唐四夕倚在门口看。 “看什么,我换衣服!” 陆凛星“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亏得唐四夕躲得快,鼻梁骨暂且保住了。 唐四夕笑着小声嘀咕,“自家老公看不怕。” 陆凛星换了件黑色的圆领衫,他开门,瞪了唐四夕一眼,“你刚刚说什么?” 陆凛星总不喜那些亲昵的称呼,唐四夕和稀泥,“没呀,没说什么。” “我告诉你,冰箱里的东西你别乱碰,出事了我可不管。” “冰箱啊...”唐四夕指了指,故作惊奇,“好像跑出来一只青绛,你看看。” 陆凛星立刻迈过去,脸上还挂着不可思议,开冰箱的一瞬间,他小小愣了一下,满眼的玫瑰花扑在眼睛里,心里轻轻地震了一下。 他不明白,那震的一下是什么意思,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很怪,像被封印的东西试图冲破牢笼,脱离控制。 他讨厌失控。 “锵锵~是小花花呀,阿星,喜不喜欢?” “把这些花都给我扔了!” 陆凛星突然生气,唐四夕猝不及防,还没问话,陆凛星发疯地撕那些花,将其全扔在地上。 化层上,落下几滴鲜红的血。 陆凛星被花刺划伤了手指,可他不在乎,枝蔓卡在冰箱的缝隙里,拉扯的动作十分粗暴。 唐四夕心疼的很,连忙握住陆凛星的手,“我来弄,阿星,我来弄,小心手。” 半扶半推,唐四夕给人推到沙发上坐,从药箱里翻出碘伏和创可贴,仔细去检查伤口,伤口不重,是一些划痕。 就这些划痕,唐四夕也心疼得够呛,“怎么了,我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不开心的事情?” “没有。” “那为什么?” 唐四夕抬起头,正与陆凛星漠然的眼睛相对。 那眼睛里满是冰雪,八月份的太阳也暖不尽。 “我不喜欢花。” 唐四夕扑哧笑出来,都说冰霜美人脾气都傲娇,这话是真没说错, “哈哈哈,别跟花生气,你看花又没有思想对吧,花不难受,你难受,犯不上。” “唐四夕。” “嗯?” “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受得了我的脾气,换做别人早就翻脸了,但是为什么,你不对我翻脸呢?” 第23章 媳妇儿脾气差,但是我爱他 “因为我们有合约啊,合约没有到期,我就要对你负责。” “我早就说过了,合约不作数,我不会认的。” “你可以不认,但我得认,合约的钱是实打实给了我的,我就要对你好。” 陆凛星面不改色,“那合约到期了,你就不会对我好了吧?” “你猜猜。” 唐四夕看向冰窟塑住的陆凛星,眼神里温柔至极。 就差把“喜欢你”“一辈子对你好”这样的话刻在脸上,叫陆凛星看清楚。 这一刻的暧昧,让陆凛星十分烦躁,他撇过脸,“滚。” 唐四夕笑应一声,低头看见自己穿了四天的衣服,跟陆凛星出去要穿这样的可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少爷和保安呢。 “阿星,等我,我也去换件衣服。” 屋子里,唐四夕边换衣服边对外面说, “阿星,空调你试过吗,怎么样?” “还好。” “好就行,没白买,眼看就是五一了,没几天就热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有多明智了嘿。 对了,五一要不要去哪儿玩啊?楼下的海洋公园你去过了吗,明天去? 很多游乐设施都是白天运行的,这个时间点都停运了。要去就这几天去,五一前后可老多人了。” 唐四夕刚出门,看见陆凛星蹲在满地的花里,手里红殷殷的,乍一看以为满手的血,心里咯噔一下。 “阿星?” 唐四夕凑到跟前,看仔细才发现并不是血,是玫瑰花攥在手心里挤出来的花汁, 唐四夕用湿巾给那红汁水擦干净,笑他, “你就这么讨厌这些花呀,行行行,我马上收拾好给扔出去。你别折腾你自己,要不你折腾我吧,我皮糙抗造。” 陆凛星面无表情,从口袋里取出一根黑绳,绳子上系着一个红珠子,珠子拇指大小,晶莹剔透。 “唐四夕,谢谢你照顾我,这个是给你的礼物。” 这是陆凛星第一次送东西给他,唐四夕乐的要找不到北, “阿星,客气了,客气了。” “去吃饭。” “好。” 今夜有明亮的星云,蓝荧的涟漪轻吻陈旧的护洋舰和百条小渔船,百年的历史中它们曾守护这里,暮年时安详地躺在这片港湾里。 海岸线边上的欧式建筑民宿常燃着夜灯,海鸥盘桓累了在门前休息,天气暖和了晚上不会冷,人鱼码头的海滩上坐了不少人。 唐四夕抱着两杯奶茶,蹲在一个卖鱼的小摊前盯着水母看,那水母浅蓝透明,眼睛大小,在水里翩若无游,时现时隐。 “老板,多少钱一个?” “68。” “看在我们以前是同行的份上,你给我便宜点呗?” 中年男子搓了搓满是鱼腥味的手套,有点惊讶地看着细肉白皮的年轻人, “你以前是卖渔货的?” 唐四夕脱口而出,“不是,以前抢劫的。” 唐四夕伸出三根手指,顶着老板的白眼, “三块钱一个,我全拿走,您也好早收摊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要不就算了。” 男子一脸无语样,瞥了唐四夕好几眼,咬着牙骂, “你会不会做生意,三块钱?三块钱我成本都捞不回来!这样,三十一个,爱要就要不要拉倒。” “得,真没缘分。” 唐四夕无奈地叹了口气,绝决地起身就走。 没走几步,身后那男子就急着喊, “五块!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唐四夕得意一笑,他混了多少年了,小套路小把戏跟玩儿一样。 陆凛星坐在高高的石阶上看海,风吹起脸边有凉凉的东西,一个塑料袋子里装了点水,里面有几只发光的水母。 唐四夕笑着,“喏,新买的奶茶。” 陆凛星看穿把戏,撇过脸不理人,唐四夕赶紧将奶茶给拿出来,“这个,这个才是,给你打开?” “我从来不喝这种东西。” “那喝什么,喝海水呀?” 唐四夕将奶茶放进怀里捂着,万一陆凛星想喝了,也还能热乎点。 “阿星,冷吗?要不回家?” “不冷。” 两个人并排着坐,看波涛吹打远山脚下,听海浪卷起的哗哗声。 陆凛星:“唐四夕,你最在乎什么?” “最在乎什么啊,在乎你。” “我是说东西。” “东西的话,我的房子我的钱。” 陆凛星满脸鄙夷,“就你那房子能值几个钱?” “是挺破的,不值几个钱,”唐四夕的脸上挂着愉快的笑意,是希望也是憧憬, “可因为有那小破窝,我就不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孩了,下雪的时候也不用再挨冻了,多好啊。” “你没家人?” “曾经有妈妈,两年多前没救回来,过世了。” 陆凛星这才想明白,这就是他当时那么需要钱的原因。 “你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师父呢,跟你下山之后死哪儿了?” “跌下山崖,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 唐四夕低着头,两位至亲全都离世,心底未免涌出些伤感。 对于这个师父,唐四夕只知道他叫赵宗衡,其他的竟什么都不了解。 “阿星,你跟我师父都是玄灵山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跟正常人不一样吗?” 陆凛星漫不经心,按理说应当叫一声师叔的,但向一个疯子叫师叔,还不活活让人笑话死。 “赵宗衡本是非常有天赋的顶级灵宗,”陆凛星说, “传说年轻时便恣意风光极度霸势,曾杀死过一个鬼界五百岁的命绝,因为玄灵山跟鬼界约定,道众不可入鬼界违者必死,所以赵宗衡将命绝堵在鬼界的门口,剥皮抽筋活生生折磨死了。 他的修为在鼎盛时期是可以达到天师的,天师在这个时代极其罕见,师公吕成闻也是恰逢乱世才登为天师,赵宗衡的能力绝对不可小觑。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修为大降,一夜之间沦为废人,人就疯了。 因为疯,睡草屋吃剩饭,跟狗住一起,所以没几个人待见他。” “原来他还有这一面啊...” 唐四夕暗自伤叹,他总以为是个一名不文的小人物,不想也曾光风霁月。 一位陨落的天赋者被众人踩在脚底,又怎么会不疯呢。 手机嘀了一声,有消息来了,唐四夕看了一眼,是蓝望泞发来的,一张他在买水母的照片。 蓝望泞在附近?? 第24章 夕夕我呀差点噶啦 堤坝下黑漆漆的海水边站着一个黑影,个子很高,一动也没动。 “你在人鱼码头?”唐四夕发消息问。 “嗯,我好想见你,能过去找你吗?” “卧槽,你可别过来。” 唐四夕下意识仍将蓝望泞当假想情敌,虽然蓝望泞说过对陆凛星没兴趣,但不能保证陆凛星没想法,不能让他们见面。 合上手机,唐四夕催促,“阿星,回家吧。” 陆凛星应了一声,站起身就走。 唐四夕得意地朝蓝望泞看了一眼,他大概往水里走了几步,海水没到他的膝盖。 这不是要想不开跳海吧? 周围连个亮光都没有,更没有什么人,这要是掉海里连捞都捞不上来。 连走几步,蓝望泞都不动,唐四夕心软了。 这个家伙初来海滨城,父母亲戚都不在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他要是再不搭理就更可怜了。 算了,过去打个招呼。 “阿星,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唐四夕朝海边走,顺着堤坝爬下去,离黑影越来越近, “喂,我说你立在这儿干什么呢,当定海神针?” 离得只有两三米距离,手机有消息,噼里啪啦响的很急,唐四夕发笑,离这么近还发什么消息。 “四夕,你去哪儿!” “那不是我,快离开那个东西!” 唐四夕脊背发凉,愣住。 这确实不是蓝望泞,这也根本就不是个人! 俩人的距离太近,近到伸手就能摸到。 浑身长毛,湿漉漉,看不清的嘴在嚼东西,喷在他脸上的气充满令人作呕的潮腥味儿。 身躯庞大壮如铁牛,正面硬刚肯定不是对手,蛇一样的玩意儿压迫性的危险,最糟的,是唐四夕已经被死死盯上了。 好静,周边静的连个人声也没有,整个海边只有他和这个怪物两个。 唐四夕腿已经木了,眼睛却倔强地盯着那张脸看,势必要将这个东西看清楚。 月亮从乌云里出来,光亮从远处扫向堤坝,逐渐照亮了广阔沙滩上二人的身影。 它没有衣服蔽体,浑身上下长着青褐色的坚硬鳞片,鳞片下钻出密密层层的黑色的东西,那并不是真的毛发,而是一条条细软的水蛭! 无数长长的“水蛭”扎根全身,像头发在脸上盘绕蠕动,摩擦发出咀嚼的声音。 而脸上没有任何五官,没有眼睛,没有嘴,没有表情。 被看清了,脸上的“水蛭”停滞,它们立了起来,尖尖的头部上下晃动,打量着唐四夕的脸。 那“水蛭”越来越长,越来越近,离唐四夕的脸只有几寸距离,他能闻到“水蛭”涌动时散发出的臭气。 这怪物要吃他! 唐四夕屏住气息,试探着缓退一步,那怪物没有反应,唐四夕撒腿就跑,刚一转身,脖子就被长长的“水蛭”吸住。 那“水蛭”像长了吸盘,吸在皮肤上又紧又疼,唐四夕觉得脖子破了一个小孔,好像一根针扎了进来。 唐四夕惊慌地抓住“水蛭”湿滑的身体往外拉扯,可吸了血的“水蛭”兴奋异常,扎得越来越紧。 而那怪物头上密密麻麻的“水蛭”也被唤醒,全都伸长了扎在唐四夕身上。 唐四夕头皮发麻,胸上,脸上,手上,凡是露在外面的没有一块好皮,全都扎进了“水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正在飞速流失。 不出五分钟,他的血就会被吸干,他会死在沙滩,第二天会登上海滨的报纸成为近几年死相最难看的人。 唐四夕不想死,拼命地边往堤坝跑边呼救,“阿星,救我,阿星...” 一只巨大的“水蛭”钻入嘴里,双脚被怪物长着脚蹼的手拉住。 唐四夕恶心得头晕目眩,无法说话,无法摆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怪物拖入水中,直至海水彻底将他淹没。 喘不上气,不能呼吸,他知道自己正在被拖进深海里,海面上的月光逐渐变小,变弱,直至漆黑一片。 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秒,唐四夕看见一个影子,来救他的影子。 只是海底又伸出的一只大手,将唐四夕拽向了更深处。 ———— 这是一个很亮的房间,亮到不敢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唐四夕看见一只白色的兔子。 那兔子探过脸,眨着红色的眼睛,“哎呀,你醒啦。” 这是一个活泼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铃。 唐四夕用手遮住光线,身子无力,勉强开口,“这是...哪里...” “哦,这里是归墟,恭喜你,你已经死啦~” “我...死了?” 有个人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主神,不好了,鬼王在外面踹门了!” 兔子甩了甩毛茸茸的耳朵,不觉愤怒还有些惊喜, “哟,那老家伙醒了?我去看看。” 兔子跳离唐四夕的身边,摸了一副墨镜戴上,像人一样走路,边走边吐槽, “都睡了好几百年了,这脾气怎么还是那么差。” 唐四夕使不上力气,眼皮变得很重,沉沉睡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唐四夕站着飘在水里。 周围依旧很亮,这一次他看清了,这是一座金雕玉砌的海底宫殿。 他就在殿门外,被海草缠着不能动。 眼前,还是那只兔子,那兔子开口,“哎呀呀,真没想到,原来你长这样子啊。” 唐四夕听的云里雾里,强行撑着力气追问, “我真的,死了吗?” “没有,吓唬你的。唐四夕,我们在人间见面吧,明天中午,我在人鱼码头的天空之城咖啡店等你。” 兔子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轻轻将唐四夕一推,唐四夕便被这股力量往上方拖行。 宫殿在脚下越来越远,远到看不见时,他碰到了一条细小的水波。 海底结界。 水波划过身体后,周身立刻变黑变暗,无数海水涌进了鼻腔里,耳朵嗡嗡响。 海草带着唐四夕一路上浮,他看见海外面有亮光,“呼”的一声,他回到了海面上,呼吸到了人间的空气。 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唐四夕抱到沙滩上,紧张地拍他的脸, “四夕,醒醒四夕!” 唐四夕呛了水,咳了几声将水吐出来,朦朦胧胧,他看见了有个虚影。 捧着那张脸,唐四夕轻声安慰他,亦是安慰自己。 “我没事,还活着。” 蓝望泞将人抱在怀里,头压在四夕的颈窝里发抖,看样子吓的不行。 “蓝望泞,我的奶茶丢了,我的水母也丢了。” “我给你买新的,只要你没事就好了,你没事就好了...” 第25章 还真有兔子 唐四夕站在镜子前,看着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红点。 那是被无数细小的牙齿吸附过的咬痕,几个小时过去依然灼痛。 真的很像一场梦,一场噩梦,他被卷进海里吸血,又莫名其妙地活着回来了。 看着自己的脸,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靠着墙冷静地坐着,回忆海里的事,他记得梦里的那只兔子,她说要见面。 终于等到天亮,唐四夕做了一份蛋炒饭,热了一杯牛奶,切了两个苹果,把早餐扣在锅里保温,等陆凛星醒了吃。 唐四夕没问陆凛星,问为什么没等他,为什么先回家。 如果今晚没有回来,会不会有一点点担心他。 草草喝了一碗粥,唐四夕轻轻出门,他等不到中午,他现在就要去那家咖啡店等人。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奔驰大g,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 唐四夕过去敲窗,车窗缓缓落下,车里递出来一杯温热的豆浆,还有蓝望泞嘴角上扬的脸。 “四夕,醒的这么早,趁热喝。” 唐四夕瞅着新车看了一圈, “蓝老板这一次这么低调啊?不开您的小马丁了。” “这个很宽敞,上车,我们去买水母。” 唐四夕无语地笑出来,“您老一早跑这儿来,就为了去买水母啊?再说这个点儿,早上七点,哪个花鸟鱼市开门了啊,你上哪儿买去?” 蓝望泞一想,好像也是,积极的情绪明显塌下来不少, “那怎么办?” “带你去人鱼码头玩去?离的近,走过去吧。” 蓝望泞伸出脑袋趴在玻璃上,睁着大眼睛不太聪明的样子, “要付费吗?” 唐四夕笑笑,“这次不用。” 从小区到人鱼滩海洋公园,一千多米长的梧桐路长出了嫩绿的新枝,清晨下扑面的清新味。 从公园到码头,是上小山丘到下小山丘的路。 路两边用木栏围着,木栏外是簇拥生长的高树,树上长着五颜六色含苞待放的花枝。 遍野的群花,相映着山下的欧式城堡群,城堡抱着一片海,远远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蓝望泞疯狂拿手机拍照片,看似拍花实则偷拍唐四夕,问四夕这些花叫什么名字。 “红色的叫小红花,黄色的叫小黄花,白色的叫玉兰花。” 蓝望泞有点犹疑,“为什么小红和小黄的名字这么潦草?” 唐四夕心虚地挠了挠头,“不信你查,白色的肯定叫玉兰花。” 蓝望泞去查,果真和网上说的一样,白色是叫玉兰花,对“博学”的唐四夕投去无比信任和崇拜的目光。 海边人并不多,只有远处的槽坝上三两钓鱼人的身影,夜钓会在清晨结束,已经在准备收杆走人了。 唐四夕站在昨夜遇见那怪人的地方,依稀记得那家伙的样子。 他是面向着唐四夕站着的,就因为面对着面,唐四夕才会看错成认识的人。 像人一样的四肢,鱼一样的青鳞,长脚蹼,无脸,浑身挂满软体吸血的虫子。 唐四夕有意无意地问,“蓝望泞,你昨晚看见什么东西没有?” “把你拖进海里的东西吗?看不清。” 唐四夕还在想事情,蓝望泞的手已经把他领口扯开了,唐四夕一惊,巴掌差点落他脸上。 “你干嘛!” “我看一下。” “看你大爷!” 唐四夕想给人推开,奈何蓝望泞是大象一样的力气,两个人推推扯扯,还是叫蓝望泞给看的精光。 蓝望泞担心了一整晚,当他看到那些红痕的时候心冷了一下。 “我没事儿。”唐四夕对着满眼心疼的蓝望泞,“多谢你了,不被你捞出来我就淹死了。” 唐四夕平淡地合上衣服,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可那种恐怖的经历,又怎么能像没发生过呢。 “离海远一点吧,四夕。” 蓝望泞忧心地看着唐四夕,不想让他再去涉险。 唐四夕摇头,“来都来了,运气好的话还能再遇见。” “你想怎么做?” “我要抓住它。”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唐四夕叼上一根烟,望向撒着金辉的海面,这大海真美,也真的神秘。 “不管是什么,是陆上变异的,还是从海底爬出来的,只要它还在,海滨城的人就会陷入危险中,有我一个受害者就够了。” 蓝望泞知道,唐四夕的倔脾气是拧不回来的,劝是最无用,还不如帮忙。 “所以,我们是要在这儿等吗?等那个东西自己出来?” 唐四夕点上火,缓缓吐出一口烟,瞥了几眼钓鱼人的身影,守着这个怪物夜钓,居然安然无恙。 “是在等,不过不是等那个东西,等一只...” “一只什么?” 唐四夕偶一抬眼,第一眼没反应过来,第二眼钉在了沙滩上一个软白白的东西身上。 “兔子!” 唐四夕心中一惊,果真就是昨天在海里说话的兔子,也就是说,昨晚看见听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兔子东张西望,往岸上靠近朝咖啡店蹦跶。 唐四夕拧灭烟头,在垃圾箱后蓄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兔子给摁住了。 “说话,是不是你!” 唐四夕猛摇兔子,兔子强烈挣扎四腿乱蹬,就是不叫出一声。 唐四夕不客气,抓着两只兔耳朵给提了起来,这一提,那兔子夹着尾巴求饶。 “哎呀呀,哎呀呀,好歹我也是你救命恩人啊,你这么对我?” 兔子看了一眼蓝望泞,饶有意味地笑着, “给我说说好话啊,老熟人。” 唐四夕疑惑地问蓝望泞,“怎么,你们认识?” 蓝望泞的脸瞬间就绿了,他没想到这兔子能来人间界,凭这胡说八道的八卦本事不知道能作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不认识。” 蓝望泞紧咬着后槽牙,“会说话的兔子真少见,四夕,不如我们炖了吃了吧,说不定能长生不老呢。” “去去去,别胡说。” 唐四夕抱着兔子,在岸边给放下,顺了顺毛, “小祖宗,是你就行了,告诉我,你是谁?” 第26章 深海回响 1 他看上我了? “我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 小兔子撩起后腿蹬了唐四夕一脚,被揪住耳朵心里记着仇。 刚才踹了十八脚也没蹬着一下,这一脚总算平衡了。 唐四夕心里惊叹,这世间玄妙的事情虽有,但他从没亲眼见过,明明跟动物园里的兔子没有区别,可它就是说话了。 小兔子傲娇地抬着脸,“我,就是归墟的代管者,上古海神的孙女,蓬莱的主神,禺风兮。” “归墟代管者,一只兔子?” 唐四夕脱口而出的惊讶,多少含杂些鄙夷与不信, “要骗人就别说得这么大,归墟是什么地方,万物的终点,就你也能管归墟?” “你这二两小子在质疑我?” 小兔子白了他一眼,“早知道叫你小子死海里好了,没心没肺。” 说起这个,唐四夕才想起来正事,有求于人要放低姿态,连忙哄着应着, “我信我信了,你既然是大神,应该知道那不人不鬼的是什么东西吧?” 兔子得意地哼唧两声,她自然是知道的,揣着答案吊人胃口。 “着急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神尊是那么容易开口的吗?多少也得点供奉吧。” “你想要什么供奉?” 兔子指了指咖啡店,“我要吃蛋糕!我要喝咖啡!我要吃香草冰淇淋!” 兔子爪子一转,对准蓝望泞,“还有你,你个恶人还要吃我,我要坐在你头上,你背着我进咖啡店!” “做你梦去吧。” 蓝望泞无语地撇过脸,可下一秒,唐四夕抱起兔子架在了他的头上。 唐四夕笑嘻嘻,“好说,这都好说,革命尚未成功,老蓝还需努力。尊贵的神明,您老这边请~” 蓝望泞无语至极,又不想驳了唐四夕的兴,敢怒不敢言只能干忍着,对脑袋上的兔子恨恨地警告, “禺铁丁,你最好别用你刨屎的爪子勾我的头发。” “啊啊啊!不许叫我大名!” 一听铁丁的名字,小兔子破了大防,一蹦三米高,在蓝望泞头上又咬又扯,把精心打理的发型搞成鸟窝。 唐四夕在前台点单,回身一瞧吓了一跳,蓝望泞不知在桌子下掏什么,白色的兔毛撒了一地。 他赶紧给蓝望泞推开,兔子不见了,桌子下蹲着一个头发散乱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姑娘。 虽然化了人形,但头上还是顶着一对兔耳朵,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唐四夕,哇一声哭出来。 她跑进唐四夕的怀里,兔耳上的双鱼铃铛叮铃响。 “王妃,他欺负我!” “我...叫唐四夕。” 男女授受不亲,唐四夕张开胳膊不知道该放哪儿,而且这位神个子实在不高,约摸着一米五? 旁边一个一米九四的电线杆子,一个一米八风流倜傥的大帅哥,中间夹了一个一米五的小姑娘... 离远看还以为俩帅哥提了个小型旅行箱。 唐四夕又哄又骗,安抚兔子去卫生间整理一下,去女卫不方便,唐四夕和蓝望泞在座位里等着。 蓝望泞喝了一口摩卡,奶泡再多还是苦的,抿了一口放到一旁,抬眼看唐四夕正疑惑着打量自己。 “四夕,怎么了?” “为什么我觉得你们很熟悉?” 蓝望泞呛了一口,取过一张纸巾掩了半张脸, “啊...不熟,我自小就跟兔子不和。” “可正常人见到会说话的兔子不应该很惊讶吗?不惊讶也应该敬畏才对,为什么你...” 唐四夕压低声音,凑近蓝望泞的脸,眼神瞥向女卫的方向, “我可告诉你,不管这兔子是神是妖,总之一定不是人,我不一定能打的过,你别再得罪她了。” “...行,我尽量。” 唐四夕忧心地叹出一口长气,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蓝望泞, “你真是我见过心最大的了,换个人看见这么匪夷的一幕说不定都哭了。” 蓝望泞浅笑一声,顺着桌子握住唐四夕的手, “这世上可能只有一件事能让我哭了。” “什么?” “哪天你不要我了,我会哭。” “......你脑子是出问题了吗。” 十分钟后,小兔子梳好了发髻,整理好了裙角,像个小公主,坐在粉色的椅子上吃蛋糕。 刚才头发乱糟糟的看不出来,梳成两只低垂的丸子马尾才看见头顶秃了一大块。 唐四夕憋笑到脸红,一低头就能看见,一看见就想笑。 原来被蓝望泞薅下来的白毛是禺风兮的头发。 禺风兮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她不急不慢,一口接一口磨蹭吃到中午十二点。 身边吃光的蛋糕盘子摞得比她还高,玻璃饮料杯铺了一桌, 好像把店里所有能点的都点了一份,唐四夕都不敢去看账单上的金额是几千几百。 唐四夕边憋笑边吐槽,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真身不会是饕餮吧? 禺风兮打了个长长的饱嗝,用小纸巾擦了擦嘴,满足地往椅子背仰着,懒洋洋的。 “哎呀呀,本神对你的供奉甚为满意,唐四夕,说吧,你有什么要向本神打听的?” 唐四夕等得快睡着,这么一说才有精神。 “我想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是鲛人吗?” 禺风兮咂咂嘴,“不是鲛人。它的成分有点复杂,我并不能完全肯定它是什么东西,不过能肯定一点,它是个无孔窍。” “无孔窍?” “脖子上架着一张脸,却没有五官没有七窍,只是一个圆滚滚的肉球,那就是无孔窍。你知道最有名的无孔窍是谁吗?” 唐四夕没答上来,禺风兮把目光转向蓝望泞,蓝望泞不动声色,“混沌。” “bingo~” 唐四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东西不会是混沌的亲戚吧?” 禺风兮解释,“不是,无孔窍不算很多,但也不算少见,哎呀至少对我们这种神尊来说那并不罕见。无孔窍海陆两地皆可活,不过有点呆,力气挺大,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能活,昨天那只怎么着也得三百年了。” “无孔窍会吸血吗?吸人血?” 禺风兮轻摇头,摊了摊双手,“喏,这就是我说的,成分复杂。 无孔窍并不吸血,它会吸血是因为寄生了深洋吸血鳗,而且那鳗鱼寄生很久了,已经和它达成了共生状态,二者多多少少都变异了。” “可它为什么会吸我的血?不去吸那些钓鱼佬的?” “呐~” 禺风兮撑着脸,笑眯眯地欣赏着唐四夕的脸, “因为它看上你了呗。” 第27章 深海回响 2 谁家好人上班时候摸鱼 唐四夕脸色难看至极,想起无孔窍的样子胃里直犯恶心。 蓝望泞接过话,轻咬后槽牙,“喂,兔子,别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啦?” “你,你就没靠谱过。” 这一言一语的拌嘴,禺风兮愤而撸起袖子,小食指指向唐四夕的胸口, “不信你自己看,他戴着鲛珠,鲛珠生性异常吸浊纳污,不找他找谁?” 唐四夕一惊,解开领口拿出了赤红珠子,今日看确实比前日光滑浊亮了不少。 蓝望泞直皱眉,问唐四夕,“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阿星给的...这不可能!” 唐四夕猛然站起身,激动驳斥,“这不可能,阿星不会害我!” 这一喊,大厅里的三两桌顾客都往这边看,服务生都在瞧热闹。 禺风兮赶紧给人拉下来坐,这么多人看着可丢死个人了。 “唐四夕,你给我先冷静点,我又没说谁害你,兴许你的阿星也不知道呢,对吧,鲛珠这东西价值连城,谁见不说一句宝贝啊。” 唐四夕显然接受了这种说法,且深信不疑,情绪立刻好转了很多,又立刻追问, “你说它是为了鲛珠来的?也就是说有了这颗珠子,我还能把它引出来,对吧?” “对。” 唐四夕闭眼沉默,心里打了一万个盘算,能引出来就好,引出来之后,怎么控制,怎么沙掉,怎么处理,全都琢磨了一遍。 禺风兮托着下巴看唐四夕,忽地一下就笑了,有几分悲伤与黯淡。 唐四夕不解,“你笑什么?” “你知道吗,正常的鲛珠其实是白色的。” “那我这颗?” “红色,红的不正常,是浸了血的颜色。每个成年鲛人的体内都会生出一颗鲛珠,这颗这么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那个无孔窍我跟了很久,它几乎不会上岸,这次这么反常大概就是因为鲛珠,四夕,要不你把鲛珠给它吧。” “不可能。” 唐四夕眼看着面不改色,内心已经发狠, “把它弄死就好了,这是阿星给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禺风兮咂舌,看了一眼蓝望泞。 “唐四夕,你准备怎么办?”禺风兮问,“那家伙刀枪不入,阳间的武器对它无用。” “阳间的无用,就用你们阴间的。” “啊?” 唐四夕站起身,认真地握住禺风兮的双手,虔诚地双手合十, “伟大的神尊,你一定有能力处理它的,对吧?” 禺风兮仰着小脸,骄傲地眯着眼睛, “当然啦,以我的神力,解决它是分分钟的事情...但是,我是管死人的,活人我管不了啊,这事儿还得靠你。” 唐四夕恭维的嘴角瞬间就下去了,把手一撇,负气地坐回原处。 有神力的不去做事,反而指望能力最差的人类。 那个无孔窍力气大,浑身是吸血的变异虫也不能近身,又说刀枪不入,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蓝望泞在一旁问,“它有什么弱点没有?” “不知道啊,找机会试试才知道。” 禺风兮细细琢磨一通,敲敲脑袋想了想,“它四处游荡,好像真的在找什么东西。” 透过窗户,禺风兮瞧了瞧外面的阳光,今天的天气不错,人多,海鸥盘成一大圈在岸边飞,接受游客的投喂。 咖啡店的机械钟表盘上,小时针指向一,水银测温针针头指向27,现在是全天最热的时候。 “海底的异种都很怕高温,也怕太阳,那家伙白天应该不会出来了。”禺风兮伸长懒腰,拍了拍手兴奋地站起身,“话都交代完了,走吧~” 唐四夕问,“去哪儿?” “当然是去玩啦~这附近是不是有个海洋公园?我老早老早就想去啦!” 唐四夕想,这又遇见一个心大的,海里的东西还没想好怎么解决,身为神使一心就想着玩。 还是蓝望泞说的对,一点都不靠谱。 唐四夕直摇头,“你们去玩吧,我想回家。” 禺风兮一个箭步拉住唐四夕的胳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恳求撒娇, “好嘛,一起去嘛~你不去蓝也不会去的,我自己就更没意思啦~” 蓝望泞拍了拍唐四夕的肩头,“四夕,一起去吧,我也没去过呢。这样吧,只要你去,今天所有的费用我来出。” “不用,这点钱我还花的起。” 唐四夕径直走到柜台,问收银员结账。 收银员启动机器打印账单,那账单滋滋啦啦的,足足打了有两分钟,从桌面铺到地上,在唐四夕的脚下滚了一大圈,给唐四夕看傻了。 “一共是七千七百五十元,请问怎么支付?” 特么的...七千多?! 唐四夕心虚地回头,看着蓝望泞憨笑,“蓝老板,你刚才说的还作数是吧?” ...... “海上舰艇?拍照!” “奇诡乐园?拍照!” “海盗船大摆锤?拍照拍照!唐四夕,我要坐旋转木马~” 这一下午,唐四夕听到最多的就是‘玩这个’‘玩那个’,蓝望泞也无怨无悔地付了一下午的钱。 游区里的物价贵得吓死人,一根烤肠二十块,三分钟的项目玩一次至少要一百七八十,亏得蓝望泞土财主有闲钱,换唐四夕家底都要赔进去。 游园里的草坪铺了很多艳丽的花,枝叶横生的树群连着节庆的彩绸,各种小铺小摊琳琅相接,广播里播放着当下最流行的热曲,一切都是非凡的热闹。 这么好的氛围,要是能和陆凛星一起就好了,唐四夕想。 刚吃上一口冰淇淋,唐四夕被禺风兮拉去看射击游戏比赛。 一片迷彩色的围栏圈出一块三十米长的空地,一个红色的矮货架上摆着精美的一二三等奖品。 一等奖品是游园所有项目半价折扣券, 二等奖品是两只金刚鹦鹉, 三等奖品是一整套《山海经》丛书, 其下是各种小参与奖,乱七八糟铺的一地都是,十块钱能买一裤兜子那种,便宜又劣质。 空地一头用红线划出参赛区,另一头是十三个独立旋转的架子,架子上的空瓶是射击的目标。 游戏规则就是站在红线上,射爆三十米外的空啤酒瓶,每个选手有二十发“子弹”, 击碎全部瓶子者获一等奖,十八瓶获得二等奖,十六瓶获三等奖,十五及以下是参与奖。 获得奖品的门槛不算高,但玩过的都知道,这种玩具枪手感一般都很差,有的故意调低过准度,职业选手都有放空枪的可能。 再一看门票价格,每位199。 黑,真黑啊。 蓝望泞悄摸摸的,不知什么时候报了名,拎着一把紫外线仿真玩具枪站在参赛的一排列人群里,又高又靓,围了一百个看热闹的小姑娘八十个都在看他。 “这是什么情况?”唐四夕问。 禺风兮笑应,“哎呀呀,不知道呀,这家伙一转眼就报名了,年轻人果然是爱出风头呀。” 第28章 深海回响 3 粉色水母 “哇~你看那个人,好帅~” “就是,又白又高的,他会不会很厉害~” 不绝于耳的涛涛夸赞,漂亮妹子们的摇旗尖叫,其余十二位少年选手的鄙夷目光,齐刷刷对向静若止水的蓝望泞。 金辉洒进他深邃的眼眸,测试准度时坚定的目光,棱角分明干净的脸,以及被微风轻撩的长发。 唐四夕微微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仔细看蓝望泞的样子,他站在人群里光芒万丈,高贵地像来自哪一处的王。 突然有种神秘的感觉,唐四夕忽而意识到,尽管相处过一段时间,但他对蓝望泞这个人并不是很了解。 瞧这副稳操胜券的自信架势,难道以前当过特种兵? “蓝,加油!” 禺风兮振臂高呼,莫名化成粉头子。 所有人都知道了蓝望泞的名字,不管认不认识的都帮忙喊了一把。 “加油,加油,蓝!” 鼎沸的人声,雀跃的欢呼,唐四夕的猜想汇聚成盛宴... 在蓝望泞第一声放空的枪声里戛然而止。 场上瞬间静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雷爆笑声。 被寄予了最热切的希望,不成想是一点不会,打成这个鬼样子。 唐四夕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他左右张望不敢直视,脚下恨不得抠出一幢汤臣一品。 蓝望泞并不在意,这枪太飘,他没弄明白怎么使,不过二十发子弹二十个瓶子,空了一枪后就算剩余的百发百中,那也绝对拿不到最好的奖品。 场上响起噼噼啪啪的枪响,站在蓝望泞身边的参赛选手都开始了各自的成绩。 蓝望泞身边站着一个男生,大学生模样,戴着黑框眼镜,满眼酸味和敌意, 原因是他女朋友鼓舞呐喊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陌生人。 他放一枪,会刻意停下等蓝望泞一枪,每一枪都作比,恨不得每一枪都争胜负。 蓝望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他只顾着自己的事。 这种人怎么说呢,往高了说是不拘小节,视美名骂名于无物。 说现实点,钝感力很严重。 不过出乎意料的,蓝望泞接下来的每一枪都没有放歪,全部都打中了。 “砰!” “砰!”一枪跟着一枪。 眼镜男紧跟着,看的出他是训练过的,每一枪都中,但是压力却越来越大,看蓝望泞的眼神越来越警觉。 “轰!”临近尾声,眼镜男歪了一枪。 现在,双方是平了的,每个人就差最后一枪。 其他选手全部压在十五枪之内,垂头丧气接受了这个结果,场上,只剩下了这二人,争夺最后的头彩。 射击游戏的老板乐呵呵,左手拎着鹦鹉笼,另一手提着《山海经》。 枪支调整后还能有这样的好成绩是出乎意料的,但没关系,除了一等奖有些价值以外,其余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无论如何都是赚的盆满钵满。 无数焦点自然而然汇聚在二人身上,空气凝聚,连风都变得肃飒几分,犹如两位将军在沙场对立。 各自只有一发子弹,一秒钟即可决定结果。 唐四夕的手心微微出汗,不自觉就紧张了,禺风兮笑哼哼的只看热闹, “哼哼~王妃安啦,蓝望泞那个性子是不会输的,一定给你抱一等奖回来。” 唐四夕捏了捏鼻梁,并不相信这话, “他十九枪全中倒是有机会,拿一等奖是不可能的了。” “砰——!” “啪———!!” 这一次瓶子碎裂的声音比往常都大,密集的人群先是一愣,随后爆出一声惊喊, “一枪,双响!” 无数潮水般的呼声中,蓝望泞平静地看向眼镜男,“该你了。” 眼镜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蓝望泞。 “这...怎么可能?” 蓝望泞毫无波澜,见他好久不动,又问,“弃权吗?” “当然不...” 眼镜男端起枪,瞄准最后两个瓶子。 但瓶子之间是距离长达十厘米,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老板同样惊住了,瓶子也是特意调试过的,子弹感应范围只有两厘米,不可能打中两厘米外的东西。 蓝望泞已经下场去拿奖品了,他略过老板身边,钻进地毯里来回翻找。 不多时,他从众多积压的塑料奖品里摸出个水瓶大的透明玻璃罐,罐子里有几只粉色的水母。 蓝望泞兴冲冲地拨进人群,走到唐四夕身前,开心地递了过去, “四夕,给你,水母,你不是想要吗?” 汇聚在蓝望泞身上的目光,一瞬间转移到了唐四夕的身上,气氛突发的暧昧,唐四夕头皮发麻,不知所措地立住。 禺风兮可惜又不解地大喊,“你拿的这是什么破烂,你可是第一名哎,一等奖呢,你把一等奖拿回来!” “钱不重要。” 蓝望泞满是欢喜地看着唐四夕,目光灼灼想求夸奖,“四夕,你喜不喜欢这个?是粉色的。” “我...” 唐四夕脸色微红,后背发汗整个人快要化成水蒸气飞走,被所有人用羡慕和吃瓜的眼神看着好难受,像脚上扎了钉子一样。 这么热闹的场地,上百双眼睛盯着,太适合起哄了。 “接呀,小帅哥你快接呀!” “就是就是,答应他~” “对对,答应他!答应他~” 果真来了,人群果然起哄了!什么答应不答应,又不是求婚。 唐四夕第一反应就是装晕,但是他演技向来不好,怕是会笑场。 为了避免后续的尴尬,唐四夕赶紧给接下,大声对蓝望泞道谢,变着花样澄清, “蓝望泞,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一会儿你上我家来,我叫你嫂!子!给你炒俩菜,叫上弟!妹!一起来吧,咱们不醉不归!” 唐四夕拽着蓝望泞,硬着头皮拨开人群走出去,只留余下人原地八卦,好像真的吃到了不得了的瓜。 走到没人的墙根底下面壁蹲着,唐四夕已经不想再抛头露面了,刚才的场面太尬,恐怕走哪儿都可能被认出来。 蓝望泞拍了拍唐四夕的后背,小心地问,“四夕,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有,开心死了。” 禺风兮拉着蓝望泞,兴奋地指向最近处的双人刺激跳楼机, “蓝,我要玩这个,你陪我玩!” 蓝望泞摇头,“只有两个人,四夕怎么办?” “我没关系。” 唐四夕温和笑笑,安慰地拍拍蓝望泞的肩,“我有点走累了,在这儿待着休息会儿,你们去吧,我给你们拍照片。” “可是...” “哎呀,你一个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走啦!” 禺风兮拖着蓝望泞,一步一步地往跳楼机的售票口走。 几分钟后,俩人坐在了弹椅上,被工作人员系上安全绳。 唐四夕在下面,冲两个人招手,举起手机拍照,“你们两个笑一下~” 蓝望泞和禺风兮刚比出拍照手势,机器便缓缓发动了。 唐四夕看着不断升高的跳楼机,在蓝望泞毫无预料的眼神中脱笑转身,厌恶地走出游园。 身后,被弃在跳楼机上的蓝望泞疯狂喊他的名,他头也没回。 第29章 深海回响 4 咱俩谁是谁的爹? 唐四夕坐在海边的堤坝上,安静地听潮水吹打礁石的声音。 下午三点,太阳挂在天上依然灼热,与山林的阳光不同,海上的光烈得刺人。 手机上有一条陌生来电。 “唐先生吗?我是u选配送的,您点的二十千克工业盐和一些钉子送到了,给您放哪儿?” “堤坝后身百米有片涂鸦墙,放旁边的空地上,哥们,辛苦你了。” 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壁纸,那是陆凛星的脸,明媚生姿。 犹豫了一下,给陆凛星拨去了电话。 来电音三声响,那边接通了。 “喂?” “阿星,在睡觉吗,怎么迷迷糊糊的。”唐四夕下意识弯嘴角,本来心情是很差,听见陆凛星的声音精神了很多。 “没睡,你在哪儿?” “我在海边,海边有点事情。我给你点的外卖送到了吧,爆浆流苏和提拉米苏是不是太甜了?培根披萨和你的意吗,水果捞里我多点了一份芒果,那家的芒果好吃。” 陆凛星的语气依旧很清冷,“真是谢谢了,我吃不了。” “吃不了没事儿,剩的等我回家我捡了吃。” 唐四夕望着微光粼粼的海面,无风却起了几层浪,清澈湛蓝的水面逐渐浑浊,慢慢的,一股腥臭味扑上岸。 他记得这个味道,臭鱼烂虾扔在下水道里的味儿,这个味道随着海浪的翻涌越来越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岸边靠近。 海面上,一条吸血鳗露出头来,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禺风兮说,它白天不会到岸上来,这个说法,是错误的。 它来了。 唐四夕强压有些发抖的手,从昨晚开始,他比任何人都期望再次见到这个东西,手抖,是因为亢奋。 握紧手里的珠子,镇定地盯着被自己引诱来的东西,眼里流出冷光。 “阿星,你见过无孔窍吗?” “没见过,怎么说起这个。” “如果不小心被无孔窍杀掉了,是不是也会变成无孔窍啊?” “不知道,你死一个试试。” 近处的海滩里,无孔窍的脑袋已经露出海面,他在水里行走,露出脖子,胸膛,肚子,双腿,直至完全出了海面,离唐四夕不过十数米距离。 能看清了,也更恶心了,它身上挂着海草,海草下面无数小虫滑腻地蠕动,在它身上钻来钻去。 无孔窍移动木讷的四肢,像牵线木偶朝唐四夕走来,唐四夕起身,边打量着边往后退,心里砰砰跳,好像马上就要跳出来。 “那你来海边,给我收尸吧。” 唐四夕挂断了电话,始终与那怪物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想杀我是吧?我的命就在这儿,有本事来拿。” 怪物被吸引,一步一步跟着。 唐四夕一路退,百米后,后脚跟踩到工业织带,看了一眼,是盐。 就是在这个地方了,涂鸦墙四处无人,地方空阔,阳光充足,是个好地方,从中午开始设计的计划,终于等到了实施的机会。 不一定能对得过,拿命豪赌全凭运气,今日结果,就看幸运女神站哪边。 唐四夕站定,双指从口袋里夹出灵符,符文微动闪金,脚下生出白色卦盘,日月星河,乾坤艮巽,皆数入阵。 “屯卦——万物生。” 灵符燃火,金文脱出,屯卦入阵,白光涉地蔓延百米。 脚下,无数灵气化成荆棘,破土而出,缠住无孔窍的脚踝和小腿。 屯字卦是牵制,荆棘尖刺刺入肉身便见血,遇血则开花。 无孔窍被缠住不动,唐四夕不敢放松,过了许久仍不见荆棘花开,那么锋利的刺居然刺不出一滴血,无孔窍的皮甲比想象中还要硬。 如此看,水火就更不惧了。 无孔窍顿了片刻,缓缓抬脚,那荆棘藤蔓无法完全困住它,虽行动慢,却还是一步步朝唐四夕走过来。 唐四夕额头直冒冷汗,他现在的位置三面环海,身后是礁石群和仿佛被斧头拦腰劈断的高山,是没有退路的。 从口袋中掏出两张灵符,唐四夕对正在近身的无孔窍低喝, “困卦上六,大壮上六——“ 暴力捆缚! 新符听令,身化白色灵光,注入荆棘之中。 荆棘丛瞬间变粗膨胀数倍,力量也增了数倍,从无孔窍的腿上缠绕至腰上,将其狠狠捆缚。 大部分的卦力会随时间散掉,此刻最不能浪费时间,唐四夕转身,撕开脚下的盐袋。 “孙子,你就准备当你爷爷的标本吧,腌鱼我是最拿手了,四十斤的盐,我就不信你身上的泥鳅不怕这个!” 手刚伸进盐袋,后背上滴了湿漉漉的水,唐四夕心惊不好,一转身,脖子突然被一条奇长的吸血虫勒住了。 吸血虫细小的牙齿在唐四夕脖子上游走,试图找到最软的,血液最多的血管下口。 唐四夕被勒得喘不过气,一手死死挣住虫子的嘴,另一手掏出一把盐塞进虫子的嘴里。 这是唐四夕的失算,他以为离七八米以外就不会被虫子吸住,但没想到这东西会伸得这么长,可能七八米也并不是它的极限。 不出意料,无孔窍头上的虫子全部活跃了,它们立起身子拉长,像蛇一样游到唐四夕的脸上。 “艹!” 唐四夕恶心得要吐,脖子被缠得快要窒息,大脑忽黑忽白浑浑噩噩,眼睛快要看不清楚。 几分钟后,大壮失力,荆棘丛散,卦盘消失,无孔窍失去了束缚。 糟糕透了,看来幸运女神不站他这边。 到底是几百年的老东西了,唐四夕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敌不过。 唐四夕动了动脚,脚还能动,得逃,留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 还没逃几步,无孔窍猛然一撞,那力气奇大,唐四夕被撞翻,无孔窍张开怀抱,将唐四夕摁在地上环环搂住。 唐四夕惊恐地瞪着眼,昨夜只是他的脖子和前胸受些伤,现在却是全身被压住。巨大力量钳制下,他身上淌满了虫子。 无孔窍身上的虫子从上到下全部活跃,兴奋地张开嘴露出细而密的牙,吸在唐四夕的身上,腿上,胳膊上,所有的皮肤上。 透过半黑色的虫身,猩红的血,一颗一颗,将虫子喂得渐渐红润。 而唐四夕,正在快速失血。 口袋里还有灵符,可以救命的,但是手被困住了,拿不到,无法施力。 唐四夕看着天,今日阳光极好,无云,无风,适合下葬。 迷迷糊糊,眼里有泪,有点迷茫,想起了师父。 “徒弟没打过这个怪物,给您老丢脸了,大概我就到这儿了。” 唐四夕神情晦暗,好遗憾,要是能再看看阿星的脸就好了... 第30章 深海回响 5 咱俩我是你的爹 “唐四夕——!!” 远方传来一声怒喊,无孔窍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唐四夕缓缓坐起身,捂着脖子咳嗽。 蓝望泞跨到身边,一把将唐四夕搂在怀里,紧张不安,喘得很急。 “四夕,你怎么样,伤哪儿了没有?没事了,我来了,放心,不会有事了。 “蓝望泞,你给我让开。” 唐四夕推开蓝望泞,脸色沉冷坚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灵力聚在手上,脚下阵盘已出。 “艮卦——不动如山!” 天将一股如山的巨力,将翻到的无孔窍死死压住,唐四夕转身去摸盐袋,蓝望泞拉住他, “四夕,你做什么?” “让开!” 唐四夕哪有什么理智,满腹的闷气,窝了一肚子的火。 这一次,非得给火撒干净。 开了两包盐,全部倒在无孔窍的身上,满满四十斤白花花的盐,将无孔窍和吸血虫全部淹没。 唐四夕舀了两瓶水倒在盐上,盐遇水而化,凝在了无孔窍的身上。 受了高浓度盐水的腐蚀,吸血虫强烈地蠕动身体挣扎,唐四夕拿出长铁钉和锤子,一锤一锤将无孔窍的四肢钉死在地上。 它身上是硬的,但是四肢是软的,一锤钻透了,便是一摊墨绿色的血。 血混进盐水里,盐水渗进身体里,无孔窍的身体因痛苦而强烈扭曲。 它身上的虫子拼命往外钻,有几只脱离本体爬出了盐窟,浑身沾满了盐粒,被毫无遮挡的高温暴晒而逐渐脱水,三三两两死了一片。 唐四夕取出一根三十厘米长的钉子,对准无孔窍的额头,猛砸了下去。 直到穿透整个头颅,直到完全钉住,唐四夕松了口气,双腿无力,倒下了身。 蓝望泞将人接在怀里心疼地搂着,知道是受了委屈的。 禺风兮姗姗来迟,“唐四夕,玩的好好的你干嘛先跑了嘛。” 她蹲在唐四夕身边,看了看满地的盐,以及太阳暴晒后正在脱水的吸血虫,赞赏地点了点他的脑袋。 “做的不错嘛,真的叫你制服啦。” 唐四夕的身上多处密密麻麻的红点,被吸了血,又历了一番苦战,人没什么力气。 无孔窍已经不动了,身上的虫子也不动了,八成是被腌透了。 “还没结束。” 唐四夕脱开蓝望泞的手,晃晃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这是刚才在地摊上买的,便宜又顺手。 抹开最上面的盐,露出无孔窍的脸,圆嘟嘟的一个肉球,很遗憾没有脸就看不到表情,如果有,不知是失望,还是惊恐。 唐四夕坐在其旁,一刀子捅了下去,捅到底,仍不见血。 “你干什么呢?”禺风兮问他。 唐四夕面无表情吗,“我想起来,我师父曾跟我讲过混沌的故事,说他生来没有七窍,却活得很好。 南海之帝倏和北海之帝忽是他的朋友,想让他变成人便为他日凿一窍,七日便是七窍。 七日后,七窍成,混沌也死了。 所以,我也要为他凿出七窍,看看他是不是也会死。” 禺风兮笑一声,一屁股坐在被太阳晒热的石头上,两手一摊,轻松地半躺着。 “哎呀呀,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确实有这么档子事儿。真好啊,吃喝玩乐一天,一点力不出事儿都办成了。” “按说,海底是归墟的管辖范围,海里爬出个东西伤了人,于你们是有绝对责任的。我帮你除了这货,你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 禺风兮兔耳朵一翘,满脸精明,“表示?给你写封嘉奖信你看行不。天降大任,这是少年你的责任啊。” 唐四夕冷笑,“责任?这世上活儿就那么多,谁有责任心谁干,干完没好处,白当冤大头。” 水果刀在肉脸上雕刻,先挖出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两只鼻孔。 被盐压着,怪物从惊慌的挣扎慢慢变得平静,僵硬。 身上的虫子也不动,一切都格外的安静。 只要再撕出一张嘴,这个怪物就会死掉,海滨城潜藏的威胁就会解除。 那刀子在鼻子下面,刚把嘴巴割到一半,无孔窍的身子猛得一抖,眼睛处,两道割缝里,流下一行清泪。 “呜...呜...” 这怪物竟是会说话的,刀子横在嘴巴上,但唐四夕有些犹豫。 那泪不断从眼睛下流出来,它似乎真的很痛苦。 唐四夕停下了手,心中恻隐。 “禺风兮,它在说话吗?”唐四夕问。 禺风兮蹲在怪物的脑袋边上,仔细听那嘴巴里发出的声音,像呜呜声又不是呜呜声,就是嘴巴未开好的缘故。 “是在说话,好像在说什么事情。哎哟管它呢,四夕,赶紧把嘴巴划完,它死了我们也好放心去玩,你都不知道,刚刚蓝挂在天上有多急。” 禺风兮说话笑嘻嘻透着冷漠,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一心想着吃喝游乐。 唐四夕握着刀,狠了狠心,对着那半张嘴就要捅下去。 “呜...小呜...” 这好像是在念谁的名字。 无孔窍的手在微动,它想抬起来,但是被钉子钉住了,左右挣扎,血肉模糊,依旧没有放弃。 终于,那颗钉子松了,它抬起手,伸向唐四夕, “小呜...” 唐四夕胸口处一阵灼热,那热度将他烫的猝不及防,解开衣服看,是那颗鲛珠。 有一团红色的气体在珠子里滚动,它像是突然活了,发亮发烫,灼灼闪耀。 那怪物手指的方向,就是这颗鲛珠。 “这是怎么回事?”唐四夕惊讶地问。 禺风兮叹了口气,“唉,我就说这家伙是为了鲛珠吧,真叫我说着了。也许它跟这颗鲛珠的本体有什么关系吧。” 禺风兮拍拍唐四夕的手,“四夕,你怎么了,心疼啊?它可是想把你拖进水里呢,是个坏东西,杀了吧,跟你又没有关系。” 唐四夕看向那怪物,眼泪还在往外流,那泪不同于脏污的血,是干净的,清澈的,思念与执着的泪。 “不行,不能这么做。”唐四夕摇头,“我不想学圣母,但也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我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31章 深海回响 6 人鱼和少年 “那你直接问呗,把它嘴巴划开,它就能说话了。” 谁都知道,划开,它就死了。 唐四夕瞪了禺风兮一眼,脸上有一丝不悦, “你身为神不是应该怜爱众生吗?为什么总想着让它死,它的命比不上跳楼机是吗?!” “唉哟,少年人~” 禺风兮并不在意这么冲的敌意,她耸耸肩膀,见惯不怪, “若你也能活上一千年,你就会知道生命啊情感啊执念啊,这些东西遍地都是,每个人,每个动物,每棵花草,都有自己的人生故事,或喜或悲,沧海一粟。 不管事情本身是如何悲壮,但它始终都是一件小事,神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停下来,也无法随意跟你们人类共情,懂吗。 如果你下不了手,就把刀给我吧。” 禺风兮拿过唐四夕手里的刀,对着无孔窍的嘴动手,刚探下去,刀尖猛然被唐四夕握在手中。 血液一滴一滴,掉在无孔窍的脸上。 唐四夕低头,沉默片刻,压低了声音。 “但真心并不低贱,沧海一粟也不是微不足道的理由。我只是想知道它和鲛珠的事情,你是神,应该知道些的吧?” 禺风兮瞧了瞧这个倔强的小孩儿,认真,诚挚,有情有义。 眼神柔和,笑了。 “我只知道它曾经是人。”禺风兮看向蓝望泞,是在向他要意见。 蓝望泞点头,禺风兮才继续说, “鲛珠可以承载记忆,兴许这个珠子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禺风兮将鲛珠举到唐四夕眼前,“真想知道的话,自己进去看吧。但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知道了也只会徒增烦恼。” 鲛珠在发光,晕染着四周都是红色,一闪一闪的,是在对唐四夕的回应。 唐四夕坚定地点头,“我该怎么做?” “你站稳了就行,但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确定。” 禺风兮一手握住鲛珠,另一手轻点唐四夕的双目之间,一股热力顺着手指打开唐四夕的天门。 鲛珠红光闪烁,逐渐从鲛珠脱离,如血丝一般混着这股热力,进入唐四夕的天心境。 待红光完全走进,鲛珠不再发亮,变成了一颗普通的白色珠子。 唐四夕的世界变成黑色,旋转,静止,在鲛珠光泽褪去的瞬间晕倒,再无意识。 蓝望泞将人拉进怀中扶住,心疼地看着他手心的刀口,轻轻在额头上深吻。 朋友的身份,总是不能正大光明。 —————— 三百年前,一艘通往津海城的商船在名为珊瑚礁的海域里迷航,这一天黑云滚滚,风雨大作,一道轰鸣的雷声在恍如黑夜的天空中撕出一条口子。 波涛汹涌,海面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巨浪张开深渊大口,将商船吞入腹中。 商船倾覆,所有人落入水中,在惊涛中呼喊着沉沦。 —— 海滩边上,八岁的少年海商云被一道烈日啄醒,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蓝天,白云,和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与自己年纪相仿,圆嘟嘟的脸,清澈的眼睛,披着长发,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 再往下就不能看了,她没有穿衣服。 海商云羞红了脸,紧张地立马将眼睛闭上。 “在下失礼了,想来是姑娘救了我,在下很感谢姑娘,但男女有别,还请姑娘穿上衣服...” “咕咕?咕咕?” 女孩不说话,嘴里只发出些咕咕的怪叫声,好像不会说话。 海商云微微睁开眼,仔细打量一眼女孩,那女孩长相有些特别,高鼻梁蓝眼睛,下颚顺着脸颊上长了些彩鳞。 她轻轻微笑,似乎也对少年感到好奇,却听不懂人话,只会单纯地盯着。 海商云坐起身,摸了摸有些痛的头,只记得浪翻船倒,不会水的他只会瞎扑腾。 扑腾累了,呛了水要晕过去了,他就被一只手拉住了。 脚上压着东西,湿漉漉的,来回扫着有些痒。 海商云看了一眼,这一眼近乎惊厥而去,压在他脚上的是一条巨大的金色鱼尾,而这鱼尾,竟是从这姑娘腰上长出来的! 少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在被海浪再次卷进海里前,被前来寻人的海家家丁找到。 再次醒来时,海商云已躺在了高门富贵的宅院中。 问起是否见过一个小姑娘,无人能回答上来。 城中有言,海家小公子是得了上天垂怜才死里逃生,他是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 亦有言,海商云是水鬼化作的,从珊瑚礁到津海数十里,要活着根本不可能。 海商云心知肚明原因,被追问起不答一言,说是晕厥不记事,胡乱搪塞过去。 入夜时,海商云辗转难眠,翻来覆去,心中念着那个小姑娘,一个怪物异类,却很想再见一面。 三日后,海商云再次来到海边,海面十分平静,风和日丽,浪花细细,不见一人影。 四下无人,海商云向大海里喊,“喂~那个姑娘~你在吗~?” 喊了两三句,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海商云又沮丧又失望,紧了紧手上的小包袱,转身要走。 突然,他扔下包袱,转身跳入水中。 他并非会水,很快就沉了下去。 水下,迷离中他听见一丝声音,有个黑影朝他游来,长长的鱼尾贴过他的手臂,一转眼就被捞上岸。 赌赢了啊,果然来救他了,当海商云看见人鱼姑娘的一刻他这般想。 “咕咕?咕咕?” 海商云咳了些水,道了句谢,扯过包袱递给人鱼姑娘。 “我这次来是专程谢谢你的,给你带了些衣服,希望你能喜欢。” 包袱里是一些花花绿绿的绸缎做成的衣裳,小人鱼捧在手里蹭,欢喜的很。 掏出一个海螺来,递给了海商云。 海商云不知何用,当是礼物收好。 “你叫什么名字?”海商云问。 “咕咕...” “咕咕吗,你叫咕咕吗?” 小人鱼摇头,“咕...呼呼...” “叫...小呼?” 小人鱼又摇头,捏着脸有点急,她是不会说人话的,毕竟是海里长大的。 瞧她一脸急的样子,海商云扑哧一声哈哈笑, “不着急,我有时间,慢慢猜。你叫我的名字试试看,我叫海商云。” “呃...呃啧尼...” “哈哈,不是,是海,跟我一起读,海~” “呃...哎...” “海~” “哎...亥...海...” “对,海,海商云。” 这一天,舌头和嘴巴打架,为了两个名字纠缠了很久。 最终,海商云知道小姑娘的名字,小芙。 第32章 深海回响 7 不要上岸 问到小芙是从哪里来的,小芙会在沙滩上用树枝作画,用手臂比划,吱吱呀呀地说着模糊的话。 它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游来的,人鱼群不知为何放弃了原来生存的地方遥远迁徙,路过珊瑚礁的时候,小芙为了救人与群族走散,再也寻不到了。 海商云安慰她,“你是为了救我才跟家人走散的,别怕,以后我当作你的家人,我会保护你的。” 后来的时间,海商云逢到闲暇之时就会来沙滩,给小芙带津海城的点心,衣裳,玩具,教小芙说话和表达,当作是秘密,从来不告诉别人。 就这样一晃,十年。 十八岁的海商云及第登科,在津海城赚足了名头,被知府千金一见钟情。 海家老爷有意与知府结亲,多次明示暗示甚至强迫海商云。 在城中十年,海商云已知人心的险恶,心中忐忑,念着心里喜欢的小芙。 这一日上元节,海商云拒了千金的邀约,带上礼物去海滩找小芙。 小芙长大了,鱼尾也更漂亮,就乖乖的,藏在礁石的后头。 烟花漫天,能听得见城里的欢闹声,但海滩与城市隔着一片树林,总是看不到那边的一丝风景。 小芙眼中的羡慕,海商云不会不知,解下长褂盖住鱼尾,将小芙横抱起。 “想看烟花吗,我带你去看。” 灯市长街灯火通明,夜间也如白天那样热闹,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欢笑声结成一片。 原来这就是繁华的人类世界。 小芙没有双腿,一路被海商云抱在怀中,像个孩子一般被宠着。 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这一会儿怀中都要塞不下。 站在城市里,更能看清楚烟花的样子。就在这美丽的光波之下,海商云说了压在心里很久的话。 “我不喜欢津海城,不喜欢这些只会阴谋算计的人,我们离开这里吧,找一个地方,过只有我们两个的日子。” 小芙没听懂里面的深意,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海商云。 海商云继续说,“我家里人逼我跟别人成亲,我不想,小芙,如果我离开津海城,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一个醉醺醺的大汉摇摇晃晃地走来,脚下一个没踩稳,扯了盖在小芙身上的大褂。 礼物撒了一地,露出一条金色的鱼尾,大汉愣了。 “人人人...人鱼!有人鱼!” 忽明忽暗的灯火下,海商云呆滞住,目之所及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自己怀中的小芙。 惊讶,惊恐,贪婪,到兴奋。 传说吃了人鱼肉,可以长生不老。 人鱼体内的鲛珠,更是价值连城。 不能让小芙落到别人手里,海商云抱紧小芙,拼命地往海边逃。 海商云身上血迹斑斑,被刀划过,被人撞过,摔倒过,爬起来,每次都不顾一切,拼了命地逃。 人鱼的传说自古未断,人类从未停止过对人鱼的想象,当神话中的生物真的出现了,贪婪的欲望将杀死一切敬畏之心。 海商云身负数箭,胸膛被血液染红,身后无数人追赶,他使尽所有力气逃到了海边。 “躲进海里,不要上岸,等着我来找你,我会来找你。” 海商云一用力,将小芙扔进水中,自己因力量透支而栽倒。 岸边聚集了很多火光,无数箭支射来落在身边,尽管舍不得,小芙卷身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之后的时日里,小芙一直在礁石后头等着,白天黑夜地等着,海商云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七日后,沙滩边上有人聊天,说海商云被囚禁在府中,为了抗婚水米不进,人快要死了。 那一日雷雨之夜,乌云滚滚闪电交杂,津海城笼在一场滂沱大雨之下,黑暗的路上不见一人。 小芙担心海商云,没听他的话冒险上了岸,没有双腿,就用两条纤细的胳膊,拖着沉重的鱼尾,一路爬向城中。 黑暗的城中分不清路,不知道海商云会在哪里,迷茫之际,她听见吹海螺的声音。 那是她送给海商云的海螺,她知道那个声音。 找到了方向,想着很快就会见到海商云,顾不上被树枝划烂了的尾巴,顾不上擦伤累累的双臂,小芙朝那个声音爬过去。 眼前是一个黑漆漆的大宅门,又厚又重的,比她要高很多。 小芙鼓起勇气去敲门,门里有走动的声音,门开,不是海商云,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贪婪地盯着小芙,张开嘴露出卑鄙的狞笑,小芙心头一惊,转身就要跑,被男人一手抓住,用绳子捆好扔进了一个女子的屋中。 那女子漂亮富丽,神情却如凛冬的风一般冷,冰冷的刀尖抵住小芙的下巴,难掩心中厌恶, “海商云就是为了你才拒了我这知府千金啊,真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好的。” 小芙颤抖着声音问,“商云...商云在哪儿...” 女子冷笑一声,“他啊,他挨了很多打,就剩一口气儿了,既然你们想在一起,我就成全了你们吧。” 两个强壮的屠夫将小芙带出,捆在院中的木桩上,另一人撕了她的衣物,刀子抵在小芙的胸口。 木桩不断染血,不断地被雨水洗去,轰天的暴雨之下,小芙的身体被生生划开,划烂,长在心口的鲛珠被一刀刀挖了出来。 鲜血如河,顺着大雨在院中铺满。 知府的千金小姐给虚弱的海商云煲了一锅鲜鱼汤,告诉他只要吃一口,就会放他走。 海商云在桌前犹豫,打量着,提防地看着那千金小姐。 千金将一块白花花的鱼肉盛进碗里,放到了海商云眼前, “吃吧,吃一口,我不会再难为你。” 唐四夕站在海商云身边,情绪几乎失控,他想将那一锅汤都掀了,大吼着叫海商云不要吃。 可是他只是一个透明的影子,什么都做不到。 海商云端起碗,一口将鱼肉塞进嘴里。 鱼很腥,没有做熟,好像是生的,海商云强忍着恶心,艰难地咽了下去。 千金痛恨不舍地捏着海商云的脸,捏着这个连心爱女子都认不出的废人冷笑, “很难吃吧,海商云,你说,‘你的肉很恶心’。” 第33章 深海回响 8 去公园玩吧 “你的肉...很恶心。” 海商云冒着大雨,趟过院中的血水,自由欢喜地朝海边奔去。 狂风呜咽,巨大的浪潮在海上翻涌,海商云站在巨大的礁石上向海里喊, “小芙!我来找你了,你在哪儿!” 小芙没有回答,没有出现。 想是海浪声太大没有听见,海商云纵入水中,他知道,小芙不会看着他淹死的,会来救他的。 入水一刻,他的脸不见了,五官不见了。 水波之下,一个无孔窍毫不犹豫地游向海底深处。 唐四夕猛然惊醒,额头上尽是冷汗,他呆呆地看着蓝望泞担心的脸,愣了一会儿。 “四夕,你还好吗?” “蓝望泞,他...吃了...” “什么?” 唐四夕眼底泛红,搂住蓝望泞的脖子,失声哭了出来。 “他吃了...她的肉。” ———— 唐四夕醒来后,独自守着无孔窍坐了一会儿,许久不说一句话,就那么闷着。 禺风兮看出唐四夕眉眼间的悲悯,心里暗叹。 这样的人啊,把别人的棺材抬自己家哭。 “你看吧,唐四夕,你改变不了的,浪费时间干什么?” 禺风兮递过去一把刀,“把它杀了,一了百了,你也赶紧回家陪你的娇妻。” 唐四夕不说话,没有反应,像个闷葫芦待着。 多次沟通无果,禺风兮扯着头发发疯,上蹿下跳地跺脚, “你们人就是蠢,多愁善感,多愁善感!” 一只兔子顶五百只鸭子,鸭子们来回吵闹,来回扑腾。 静待了半小时,听了很久的浪花声,唐四夕突然回头问地上躺着的怪物, “海商云你想不想去公园玩。” 太阳落山之后,天黑得很快,大海黑黝黝的,空旷地无边无际。 人鱼海洋公园晚上八点会结束营业,七点的时候,蓝望泞买了两张票,带着禺风兮重新进入公园里。 尽管这个时间,游客已经非常少了,但还是怕吓着人,唐四夕带海商云钻小路。 山边那头有一面围着公园的草丛,草丛掩着一个被撬开的铁丝网,从里面钻进去直达公园内部,这逃票的好地方一般人还真不知道。 大家七凑八凑,给海商云披了件衣服,戴上了帽子,好好修整一番,多多少少也有点人样了。 无论是表演区的馆子,还是水植物生物区,所有的馆子都关闭了,游客全散了,工作人员都下班了。 游园里的设备断了电,没有可玩的东西了,要玩什么,就得自己往上爬了。 以前觉得海盗船并不高,真要自己往上爬的时候才意识到,从前的感觉都是错的。唐四夕边拽着绳子爬边擦汗, “这咋这么高啊。” 海商云身手利落,手掌吸附在船身,手脚并用一眨眼爬了上去。 被唐四夕带着,蓝望泞和禺风兮也跟着爬,禺风兮腿短落在后头,气不过,急得嚷嚷。 “真是有毛病,人家营业的时候不玩,现在来劲了。” 转念一想,诶,自己是神,干嘛学人类爬? 手一松,飞向了海盗船。 自被唐四夕叫出名字,无孔窍冷静了很多,虽然被吸血虫寄生吸干了脑子,眼神不好总把唐四夕认成是小芙,但已经没有攻击性了。 唐四夕腆着脸,矮下身段笑嘻嘻地去求禺风兮, “禺神,您动动您发财的神力,叫这海盗船动动,这没了电实在不好玩。” 禺风兮瞧着唐四夕,那么自认不凡的脸上难得诚心诚意,傲娇地点了点头, “可以,叫我一声奶奶。” “奶奶,祖奶奶。” 禺风兮双手交扣,指尖生出金色的神光,往外一织,金光笼罩住海盗船,几秒后船身就动了。 “果然厉害啊,禺神~” 唐四夕殷勤地恭维,给禺风兮夸的花枝烂颤,倒不像他之前的作风。 蓝望泞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附在唐四夕耳边小声问他, “四夕,你在打什么主意呢?” 唐四夕玩的开心,一边提醒海商云抓住椅子别被晃下去,边回应蓝望泞, “什么什么主意?” “为什么要带无孔窍来游乐场,发生意外怎么办?” “能有什么意外啊,你看它多可怜,三百年前的人肯定没见过游乐场,反正都活了这么久了,迟一会儿送它走也没关系,就当给自己积点阴德。” 蓝望泞心里仍有不安,唐四夕心思定下不好强改,只能顺着他的意。 船身轻轻颠簸,海商云护着唐四夕,大约想起些久远的记忆,指着远方的大海。 “呼...小呼...嗤嗤...噗噗...嗤嗤...” 海商云说不清话,唐四夕尽力去理解,他的意思大概是,脚下这艘船会不会飘向海里。 唐四夕回他,“这是假船,不会飘过去。” 海商云握着唐四夕的手,明眼就失望了,唐四夕又问,“你想去哪儿?” “的...小呼...卢...开...人...灰险...” 带小芙离开,人很危险。 唐四夕看着他没说话。 要什么船呢,还以为自己是人?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怪物了吗。 海商云一直黏在唐四夕身边,荡秋千也跟着,坐跷跷板也跟着,干什么都牵着手。 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 找到小芙了,我找到小芙了。 公园停电了,玩不了大摆锤和跳楼机,也玩不了其他的,有点遗憾。 唐四夕琢磨一圈,搂着海商云的肩头, “诶~来海滨城怎么能让你有遗憾呢~” 唐四夕走到妙趣恐怖屋前,挣了挣挂在上面的锁。 运气好,上面的锁不是实锁,只是干挂着的。 一挣,门就开了。 锈迹斑斑的铁门沉沉打开,吱呀——发出金属摩擦的喑哑声, 唐四夕打开手机照明灯往里面扫了一圈,里面灰蒙蒙的,顶棚的架子上绕着粗铁链。 “哥几个还没来过呢吧?走啊,进去瞧瞧。” 里面黑漆漆的,禺风兮耳朵都竖起来,紧拉着蓝望泞的袖子, “这什么地方啊,不会有鬼吧?” 唐四夕笑她,“有啊,你要是觉得怕,可以给它磕一个。” 第34章 深海回响 9 不想你死 禺风兮瑟瑟紧张,一溜烟变成兔子,缩在蓝望泞的头上, “三位大神仙,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进去看看呗,闲着也是闲着。” 唐四夕拉了一把蓝望泞,“你说对吧,蓝老板?” 被唐四夕碰了一下,立马改口附和,“对对,四夕说的对。” 蓝望泞本无意,他紧盯着在四夕身边寸步不离的无孔窍,虽是被盐浸过了能力暂时丧失,但仍怕会做出伤害唐四夕的举动。 唐四夕拉着海商云在前面,蓝望泞带着禺风兮在后面,四人一前一后,摸进黑色的甬道里。 刚进两步,身后的铁门“哐”的一声猛然关上,禺风兮不禁一抖,怂得兔耳朵耷拉着贴脑后。 “哇——!什么鬼啊!” “不好,看上面!” 唐四夕朝上喊了一声,手电筒跟了上去,只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道具悬在上面。 那道具太逼真,猩红血眼,长发飘垂,嘴巴黑洞洞地张着,像刚死的一样。 禺风兮这一喊,那“人头”像找到了方向,向下一吊,正吊在禺风兮面前,与她对着大眼瞪小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兔子炸毛,心态已经崩了,前爪失控地扑腾蓝望泞的头发。 被兔子腿猛蹬也难受,兔子毛跟头发缠在一起,蓝望泞扯不下来,俩人忙得打太极。 “死兔子,你给我下来!” “不下!这么对女孩子,你还是不是男人!” 此地不宜久留,趁着乱,唐四夕拉着海商云快速往前走。 脚下的路不平整,坑坑洼洼,咯咯愣愣的还有石头,唐四夕轻车熟路,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黑暗深处。 蓝望泞还在与禺风兮纠缠,只是再一抬眼,唐四夕已经不见了,无孔窍也不见了,心里咯噔一声。 “四夕,你等等我!” 远远听见蓝望泞的声音,唐四夕根本不想停下脚步。 海商云贴着唐四夕,紧拉着唐四夕的手,轻轻喊了声,“小...呼...” 嘴巴未完全张开,再怎么努力也喊不出那两个字。 鲛珠在唐四夕手里,海商云把他认成了小芙,呆呆傻傻,认不清状况,开心的不得了。 唐四夕没有反驳,没有解释,一直由他叫。 妙趣恐怖屋长达百米,里面错综复杂,小路环环交错,第一次进来的玩家在没有引导的情况下很难独立走出去。 这里停了电,没有光,也没有人,极容易被困。 但唐四夕对这里是玩熟了的,他知道,一路向左,绕过‘地域囚牢’,‘恐怖手术台’,‘护士血尸群’,木板后面藏着一个小出口。 只要出去,就都好办了。 唐四夕握着海商云的手,湿漉漉的手被盐泡得干瘪,两桶矿泉水洗不净伤口,钉子缝里还有盐渣,不知道得多疼。 “海商云,你别怕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唐四夕坚定地往前走,他感谢那些血淋淋恐怖的东西,将禺风兮甩在了后头。 “禺风兮想要你的命,她是神,上神,我只是一个半吊子道士根本保不了你。 一会儿你出去,逃进海里,以前怎么甩开她的今后还怎么甩开就好了,听见了吗?” “唔想...昏开...哩...一起...” “你自己走,我不能和你一起,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错过就没下次了。” 穿过最后的血尸林,挖开尸棺,拆掉木板壳,一束月光透了进来,唐四夕一脚猛踢,将木板踢出了个大窟窿。 “祖师爷保佑,真找对地方了。” 唐四夕矮下身钻出去,给海商云拉了出来,瞧了瞧四下寂静,没有声音,夜幕黑乎乎的,真是千载难逢。 “海商云,你赶紧走,再一会儿禺风兮会追过来。” 唐四夕焦急地推搡海商云,海商云不舍分开,拽着衣袖不松开。 “呼...不...” “这样吧,你先离开,我随后就到,行吧?” “不...” 唐四夕气急,连哄带骗也推不走这个笨蛋,急地呵斥一声,“麻烦死了,走啊!” “走哪儿?” 这是禺风兮的声音,她不知何时出来了,化成人形,面色冷凝地站在前方,等了很久。 唐四夕心里一怔,将海商云护在身后,惊讶地看着禺风兮, “你不是被困在里面了吗?” “你当我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被困住?” 禺风兮气场逼人,冷笑着一步步朝二人走来,金光握在手中,强大的威慑力犹如悬在头上随时会砸下来的巨鼎。 “唐四夕,原来你在沙滩上坐了半小时,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是吧?想甩开我救它,就凭你?” 空气抽离,唐四夕胸肺越喘越疼,身子也在不断收缩,心里闷着,咳不出来,在空气里悬溺。 还未出手,就被压制,这是凡人与神的差距。 唐四夕强顶着压力,向禺风兮求情, “他不该这样的,你就看在,看在我们请你吃蛋糕的份上,你放了他吧?” “在你眼里我是坏人吗,唐四夕,你觉得是我不放过他吗?他已经异化,不收制迟早出问题,如果再伤了谁你去负责?” 唐四夕沉着气,不再浪费口舌,摸向口袋里的最后一张灵符,盯着禺风兮的动向。 “禺神,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卦盘起,天山遁——障目速移! 阴阳双眼汇在唐四夕脚下,游光勾画法阵,符法入阵,阵生烟,围住唐四夕与海商云。 禺风兮执出一掌劈散烟雾,阵散,人不见了。 隐遁成功,连声音都没有,仿佛已组成漆黑夜幕中的一片。 禺风兮无奈地苦笑一声,扶了扶额头,“哎呀,王妃呀,你这,我该怎么说你呢?” 蓝望泞走在身边,小声嘱咐禺风兮,“你别伤了他。” “哦,我试试吧。” 禺风兮闭上眼,手掌举起到空中,周身流动的气空置凝聚,温度绘出了风的颜色。 一瞬间,禺风兮睁眼,手掌往某处一点,唐四夕被摁倒在地,他逃出还不过五十米。 海商云在身边“呼呼”地喊唐四夕,唐四夕掩着面,泣不成声。 他自始至终都知道,他斗不过禺风兮,太弱了,弱到护不住要护的人。 “海商云,我不想你死啊,你不该死的啊...” 第35章 深海回响10 你是否听见深海的回响 禺风兮连连可惜叹气,她喜欢少年志气。 可惜,他们之间是断层的差距。 她走到唐四夕身边,蹲下了身。 海商云感受到敌意,以为是禺风兮欺负“小芙”,张牙舞爪地冲上去,被禺风兮用海草死死捆住。 禺风兮帮唐四夕擦掉脸上的土,说了几句掏心窝的话。 “我知道你是可怜他,同情他的,一个人变成怪物不说,还被吸血虫寄生折磨三百年,确实是挺苦的。但不人不鬼地活着不应该是他的命,你也骗不了他一辈子的。” 唐四夕沉默,垂头丧气又狠不下心,但禺风兮说的对,骗不了一辈子。 “咻——~”,茫茫黑暗中,一个亮光闪烁着飞向夜空。 亮光炸开,盛放出极美的烟花。 唐四夕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看着那一束一束,不断不停,五彩绚烂交叠在一起,将黑夜都照亮的烟花。 蓝望泞嘿嘿笑着探出身,“我看到了很多烟花诶,上面写着五一特供,现在放一下没关系吧?” 唐四夕见过的,三百年前,津海城也是这样满天烟花。 海商云瞧着天愣住,大抵是想起了些事。 脸颊冰凉,低头一看,是一颗鲛珠。 唐四夕红着眼,将鲛珠交到海商云的手里,难过又释怀,想了很久。 “海商云,我不是小芙,这才是小芙,她,早就死了,死在迎你出来的雨夜,你知道的。” 鲛珠我在海商云手中,发出灼热的光芒,烟花之下,海商云的脸上铺满泪。 “不...哩是...小呼...” 忽而想到什么,悲痛得浑身抖,没有声音,却撕心裂肺。 是记忆里那碗鱼汤,是满院的血腥味。 唐四夕望着头上的花海,犹如置身那一日灯彩辉煌的上元节,他看见人群里,小芙趁海商云不注意,偷拿了别人的糖葫芦,笑的特别开心。 “谢谢你,唐四夕。” 这六个字说的清楚,掷地有声,海商云手指塞进口里,生生将嘴给撕开。 现在已有了完整的七窍了,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是完全的了。 唐四夕暗自将脸一擦,心里明白,始终不敢看海商云的脸。 “你去那边,好好改造,修个轮回出来,有缘分的话,还会遇见小芙的。如果还记得我,就来找我,节假日的时候海滨城很热闹的,我带你们瞧瞧。” 最后一束特大的烟花燃灭,天空暗沉,寂静无声,海商云魂灭身死,散成一缕灵尘。 唐四夕说话哽咽,也不知他听没听清楚。 蓝望泞走在身边,把唐四夕揽在怀中,唐四夕没有拒绝,就这么待着。 “蓝望泞,那烟花...” “嗯,好看吧,不用谢我。” “我是说,咱们赶紧跑吧,你私放公园烟花,这叫损害私有资产,一会儿警察就来逮我们了。” “ =????(??? ????) ! ” ——小剧场—— 唐四夕身乏体困,前日就没睡,昨夜又打了两回架,身子早就撑不住,睡在蓝望泞身边叫都叫不醒。 初晨的海滩边上,蓝望泞和禺风兮坐在沙滩边看海,晨时有点雾水,灰蒙蒙的。 “一会儿就回归墟了?”蓝望泞问,“海商云在陆地上死的,按规矩是不是该我领回去?” “唔...是哦,真是个问题呢。” 禺风兮擎着脸,一脸看热闹的神情看着唐四夕。 “王妃总这么犟吗?” 蓝望泞无奈地点头,“又犟又不听话,怎么办呢。” “阿星是谁啊,他好像很在乎呢,难道是他喜欢的人?” 蓝望泞咬着牙,神色蒙上一层阴冷,沉默不作声。 禺风兮笑疯,看来是说中了,捂着嘴哈哈笑得很大声,这热闹可真够热闹的。 “哈哈哈,情敌?你那么不择手段一切只为目的的一个人,居然会允许自己有情敌?笑死。干嘛不杀了呢,累不累啊?” “我跟玄灵山立过约,不能无缘无故动他们的人,而且四夕很喜欢陆凛星,我怕他应激。” 禺风兮无语地撇嘴,“谁叫你杀陆凛星了啊,我是叫你杀唐四夕,他死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带回去了啊。” 这边刚作聪明,蓝望泞便投过来一个杀人的冷眼, “四夕活得好好的,可以享受太阳,享受生活,为什么要因为我死?” 这一瞪眼,蓝望泞是有点生气的。 禺风兮聪明人,不会往刀口上撞,假装被吓到后缩了一下,凑上来腆着个脸笑。 “干嘛干嘛干嘛,跟我玩严肃,吓唬谁呢?” 禺风兮嘲笑地吐舌作鬼脸,“您当年血洗鬼界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双标怪。不过嘛...” 唐四夕睡在蓝望泞怀中,一点反应都没有。 禺风兮扯开唐四夕裤脚,露出满是黑纹的小腿,那黑色的纹身像一泼墨水,形状不一,水珠状向上攀延。 “蓝,你应该知道吧,唐四夕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天生灵魂破损,生来就是半人半鬼,这些黑纹就是他受浊气污染的程度,熏染的越重,黑纹就会越多,等到黑纹蔓过额头,他会跳过死亡的步骤直接从人变成怪物。” 蓝望泞咬紧嘴唇,眉头紧锁,将怀中的人搂紧些。 这么危险的事他何尝不知。 禺风兮瞧他没反应,恨得气不打一处来,“喂,你就没什么话想说的?” “说什么?他的魂是我扯坏的。” “哈???!”禺风兮惊得跳起来,一蹦三米高,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你什么毛病啊,你扯他魂干什么?” 蓝望泞心虚地低头,不敢多说半个字。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年轻冲动,一意孤行,早就知错了。 常觉亏欠,怕得要命。 禺风兮不多问,大抵就是过去的误会和纠葛吧,旧事不提,是老友默契。 “蓝,我不是说魂的事儿,只要寿终正寝就没事,还能有转生轮回。问题是浊气啊,鲛珠是引浊的,难道你不知道吗?幸亏发现的早,再晚点可就...” 蓝望泞的表情依旧平稳,并不觉得诧异,早就想到了的。 “算啦,归墟还有一大堆事儿呢,我走咯,不送,就是你下回别踹我门了,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嘛。” 禺风兮甩着耳朵蹦蹦哒哒,卷身消失在水边。 其实她真身并不是兔子,是人脸鱼身的东西,按照家族传统,耳朵上还得挂两条青蛇。 好在修为够,能自由化形,要不小姑娘家家的,非得郁闷死。 没个吵闹的家伙在身边真安静,金阳西下,晚风带来滚滚的海浪声。 蓝望泞看着唐四夕的脸,不叫嚣着骂人的时候还挺乖的。 他想起在这张脸上看到的表情,开心过,愤怒过,委屈过,失落过,这些表情无一不牵动蓝望泞的情绪。 因唐四夕哭而心疼,因唐四夕乐而开怀,一牵一动,被控制得死死。 指尖划过薄唇,蓝望泞抬起唐四夕的脸吻了上去。 第36章 开玩笑不带急眼的 浓密的黑云在天际翻滚,轰鸣的雷光迸裂,天被裂成无数。 暴雨而至,鬼魅阴风撞击弃庙里破旧不堪的木门。 木门摇曳晃动,无数次接近崩溃却不倒,仿佛在保护深陷苟且阴暗中的少年。 明明就在眼前,一伸手就能碰到,可那被无数脏污乞丐压在身下欺辱的心爱之人的脸,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 跪趴在地上,脖子被一只大手死死压住,风雨吹来双腿觉凉,腰身以下衣物早被剥了个干净。 心里很疼,撕心裂肺的疼,唐四夕并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只知这十几年里,敬他,尊他,作亲人一般。 “我求求您了,先生,您是我先生啊,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不要,不要...” 跨在身后的人并不理会这乞求,光洁滑润的后背被强势宽阔的胸膛压着,毫无缝隙地紧紧贴合。 耳轮被湿濡贪婪的舌尖轻舔,落下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 那声音性感癫狂,如覆了雪的红玫瑰在阴暗之处熊熊燃烧。 “是啊,我教你习字读书,授你刀剑武学,我期待你,等着你长大,换来的结果就是你爱上了别人?!” 背德与羞耻感在身t里爆裂。 身后人抬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对面,那个被当着面糟蹋了的爱人。 “他被那么折腾也不叫一声,也不看你一眼,为什么?因为他对你失望至极,你已经不是他心里的英雄将军了,连自己都保不住又怎么会保得住别人呢?” 那人一扬手,对着对面黑麻麻的人命令, “抬起他的脸,叫他看看他仰仗的郎君是怎么被我上的!” “不要,不要看我!阿星!” 唐四夕猛然弹起身,额头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天未亮,时针指到四,窗户没关严,风吹得头上的吊灯微摆。 是梦,又是那个梦,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只知道这段时间里,这种梦发作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痛。 如真实发生过,心如刀绞,无法抑制,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掉在手心里。 他痛恨地双手捂住脸,恨得浑身发抖。 “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绝对不允许。” —————— “阿星,小被被洗好啦,你看好看不?” 唐四夕张开新买的蓝色星星薄被给陆凛星看, “这两天气温太邪了,一下子升了十来度,厚被子该盖不住了,我给你买了新的。” 陆凛星无语地瞥了一眼。 儿歌唱小星星眨眼睛,那花纹上的星星不仅画了眼睛,还画了眼线和长睫毛,幼稚得写实了。 “我宁愿冻死热死也不盖那玩意儿。” 陆凛星没想到,唐四夕还能从洗衣机里掏出第二件。 这一件更邪,是个小毯子,绸子面,面儿上绣的红花绿叶,绿柳下有戏水的鸳鸯,分布在毯子的各个方向。 开了眼了,他奶都觉得俗套的,五十年前流行的物件,没想到有一天能落自己头上。 唐四夕挣了挣四个角,想让陆凛星看清楚点,按他的审美这两件应该都不错。 “二选一,你先挑,挑剩的给我。” 陆凛星无语地噎住了,没吱声。 唐四夕当是陆凛星喜欢鸳鸯戏水的,满意地抖了抖, “那行,这大花被给你,我要那小星星。” “....” 在阳台上晒了被子,唐四夕遮了遮刺眼的阳光。 四月末阴了两天,到处都潮乎乎的,五月的阳光一来就给阴霾冲散了,阳光极好。 微风起,唤醒楼下花坛里一棵桃树。 桃树生花,被风卷进阳台。 “阿星,你来看。” 唐四夕笑嘻嘻的,把陆凛星从沙发上拉起来,在背后轻轻推着,给人架到窗边。 向下一指,指到楼下的花坛。 “看什么?” “桃树开花花啦,还有你看,有小猫猫。” 两只刚出月的小狸花在树下转,小爪子勾了勾粗小的树干,磨了磨爪子,好奇地往上看。 一只小猫左蹬右爬,一转眼上了树,在花里玩了起来。 另一只没上去,急得在下面嗷嗷叫。 唐四夕轻轻从身后环住陆凛星,不能环的紧,留了些空隙,怕这脾气不乐意。 “阿星,想不想养猫猫,我负责铲屎你负责吸,无聊的时候给你解闷。” 陆凛星态度冷淡,“不要,我最讨厌猫儿狗儿的,掉毛还有味儿。” “还行,小狸子不怎么掉毛。” 唐四夕没敢说,几个月前他刚养了一只,就养在陆凛星屋里。 味道没多重,但是除毛确实费劲,每天都是一身毛,后来都习惯了。 陆凛星不想看,一回身撞了唐四夕,鼻尖碰鼻尖,两张脸挨得极近。 空气突然静了,两双眼睛互相对着,暧昧的呼吸吹到耳根发烫。 对着那双极具诱惑的双唇,香香的泛着水润的莹亮,一瞬情迷,唐四夕俯身吻上。 双唇相覆,软软凉凉,散开薄荷蜜桃的香气,就像一样好吻。 空置了许久的温柔与期待,像楼下的桃树一般生了芽。 “阿星,我...” 陆凛星瞪直了眼,眸子里闪着不可置信又愤怒的火光,身子气得微抖,脸色发紫。 唐四夕大惊,一退三米外,哭笑不得,把刚要脱口的“喜欢你”三个字吞了。 “阿阿阿阿星,你冷静,刚刚是误会,我承认我是有点过分,但是我,我罪不至死吧?” 陆凛星死死盯着唐四夕,一步一步逼过来, “你怎么会过分呢,你一点都不过分,对了,菜刀放哪儿了,拿来我用用。” “不给不给,你要用哪儿,用在我身上吗...” 唐四夕的脸摇成拨浪鼓,陆凛星逼近一步,他就后退一步,退到门上,无路可走。 救命啊,要被媳妇儿杀了啊。 第37章 这个货无处不在 灵光乍现,青电旋绕,清灵鞭握在陆凛星的手中。 陆凛星的法器特殊,依心中所思任意变幻,另一种形态是一把青蓝色的砌云剑。 武器自带灵力,修为尚低的魂体,一鞭子下去生死难料。 唐四夕心虚地一脑门子汗,完了完了,这顿揍估摸是挨定了。 “阿星好阿星,我真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啪——!” 鞭子没落,勾住电视旁边的盒子,盒子被打掉在地,滚出做工古旧的粉色八音盒。 是七八十年代的物件,粉漆被岁月磨没了好大一块。 倒也不是真打,陆凛星收了鞭子,“这是什么?” 唐四夕心疼的不行,赶紧给捡起来。 “我妈的八音盒,没事儿,上个月就坏了,现在正好有时间修一下。” 他用螺丝刀拧开螺母,卸了好几片摆在地上。 时间太长了,八音盒的螺丝上锈了,磕磕绊绊勉强坚持到了现在,时不时就有点小毛病。 捣鼓几分钟,重新装上,盒子一开响了音乐,正中心一个玩偶公主伴着音乐旋转起舞。 盒盖里面贴了一张女人的照片,她站在油菜花田里,扛着锄头回头笑。 夕阳洒在她的鼻尖上,灿烂明媚。 那一年,唐四夕高三毕业,用人生第一部手机,给母亲拍的第一张照片,也是保留下来的唯一的一张。 陆凛星站在身后,看了眼女人的样子,“你妈?” “嗯。” “你跟你妈长的不像。” “不是我亲妈。小的时候我被扔了,寒冬腊月的险些没冻死,幸亏我妈把我捡回家。” 唐四夕小心地触摸母亲的脸,他多想喊一声妈,多想照片里的人能回应他,可这一切都不再可能了。 “阿星,你这次下山来,有什么愿望没有?” 陆凛星坐下身,冷淡的不紧不慢, “杀鬼王,当天师。” “...能不能说点眼前的,就我能做到的那种。” “你能做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 五月份的情人节将至,想送些礼物讨个欢喜。 但是杀鬼王的那个难度,确实是颇高了些。 之前在海底归墟,迷迷糊糊听过鬼王的名字,不知道是谁,也忘了问。 那老家伙活了上千年了,听说长得牛头马没面的,几百年都没个动静,这辈子不一定能遇见。 就算遇见了,也肯定打不过。 玄灵宗的人都暗自把杀鬼王升修为的事情当做毕生功业,努力了那么久连个水花都没打出来,哪儿那么容易。 “阿星,我要出门一趟,晚上想吃什么,唐大厨秘制小火锅咋样?” 顿在门口,舔了舔嘴唇,尝了甜头贼心不死,前脚踏出去又收了回来。 “阿星,有蚊子。” 陆凛星左右看了一圈,“在哪儿?” “在这儿。” 唐四夕一抬脚,闪现过来在陆凛星脸颊上亲了一下。 一鞭子立刻抽了过来,咣当一声,打在门上。 门后,唐四夕大手掐腰得意洋洋,嘿嘿,没打着~ 等晚上回来,多带些好吃的哄哄吧。 刚到楼梯口,身后撞上一个急匆匆下楼的小姑娘,小腰差点撞散架。 唐四夕一勾手,拽着小姑娘的脖领子给薅了回来。 “怎么的,林榛果,你要起飞啊?” 小姑娘年纪不大,是唐四夕七楼的邻居。 几个月前,三九天的冬至,小姑娘林榛果抱着一只猫,来敲唐四夕的门。 她家里不让养,又不想看着这怀孕的猫冻死,挨家挨户敲门,最后叫唐四夕接了。 唐四夕惯不会养动物,好在林榛果会来帮忙,俩人折腾了一冬天。 生灵向往自由,开春的时候就给放了。 即使小猫不在,林榛果还是会来,大多时候是被罚抄课文,一个人抄不完,喊唐四夕一起抄。 几个月下来,当自己妹妹一样。 “双马尾,小白丝,萝莉短裙,什么打扮这是?” 林榛果脸颊泛红,低着头,时不时心虚地偷看唐四夕几眼。 “二哥,我约了朋友,要来不及了,如果迟到了要生气的...” “什么朋友,哪个朋友,不是男朋友吧?你才多大,别给我想那种...哎?” 话没说完,林榛果推开手撒腿就跑,噔噔噔跑了两个楼梯阶。 楼栋大门一开一合,“轰”的一声传进唐四夕的耳朵里。 “这丫头,跑这么快。” 楼下,推开沉厚的铁门迎接满眼的明亮,一道光划过眼睑。 漆黑色的,帅的一塌糊涂的,能让无数男人嗷嗷叫的东西,跟快递似的简简单单地停在了楼下。 外观犀利优雅,整车采用纯手工打磨的碳纤维制作,融入空气动力学的流线型车身,轮胎内置独一无二的蓝色卡钳,车尾环绕着一条鲜明的贯穿尾灯,美感与攻击性并存。 布加 voiture noire。 “我...去...” 唐四夕猛咽口水,双脚像爬着走的一步一颤挪到了车身旁,手掌轻轻覆了上去。 一辆美貌的野兽,不可方物,不可攀越,全世界屈指可数。 “真帅啊,要是拿这辆车跟阿星结婚...” 车窗缓缓摇落,蓝望泞撑着脸,悠闲地探出头来,“跟我结,我送你。” 嘴角的笑容僵住,以180km\/小时的速度落了下来。 不知怎的跟吃了苍蝇似的,什么好东西跟蓝望泞沾了边都显得不咋地。 “新买的?” “来试试?” 蓝望泞下车,打开车门,笑嘻嘻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夕,你喜欢的话就送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谁能顶得住。 “你以后少露富行么,”唐四夕语重心长地调侃, “你在我们小区跟要开屏似的,这几天到处传,说你包养了我们楼哪个老太太,搞得老头天天干架,腥风血雨好几天了,你可积着点德吧。” 蓝望泞转身钻回车,撅着屁股猛找,掏出小喇叭对着整座楼。 “20栋的居民都出来,我要在这里澄清一下!” 边说,举起了唐四夕的手,“如诸位所说,我的确想包养一人,就是他,唐四夕。 请大爷大娘别误会,因为这事儿晚节不保了不值当。 凡气出毛病的,我概不负责,但你们可以找他,都怪他先勾\/引的我。” 唐四夕一股火顶到脑门,一脚给蓝望泞蹬出去。 “去你大爷的,谁家马桶安你鼻子下面了说的什么狗玩意儿!叫阿星听见我弄死你信么!” 第38章 给蓝望泞卖了且出事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上了路。 蓝望泞委屈地坐上了六菱宏光的副驾,可怜巴巴的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他飞出去的时候打碎了遮板,掉进三米深的沟里,平时是排个雨水用,碎石土可不少,一屁股进去咯的全身都是青。 唐四夕递了个湿巾过去,想笑又不好意思,憋得直难受。 “我真不知道那地方有个沟,拿板掩着好几年了,难怪没划停车线。你还好吧,要不送你回去,你上你自己车?” 蓝望泞瞥着脸,紧了紧安全带, “不要,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说好今天带我出去玩的。” “对,出去玩,大过节的。” 手机一阵响,唐四夕将两个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别催,马上就能过去。” 电话那边,柚子在寝室对着梳妆镜抹口红,还能听见朱小花的声音。 “唐大师,兴致不错嘛。” “去玩当然心情好了,我这边万事齐备,你那边也准备好。” 这耳机不知怎么了,声音小的发虚,跟坏了似的,只能把音量调大。 “咱们之前说好的东西,你可别忘了。” “放心,我们大系花严如梦是不差钱的,主要是人,蓝望泞那个身段气质,啧啧,行走荷尔蒙女神收割机,我有信心,肯定万无一失,您老就等着数钱吧~~” “妥了~” 滨海城的大学并不少见,海洋大学除了面积大,还环了一片人工执建的心海湖,湖形为心,浪漫之地。 唐四夕叼着根烟,坐在心海湖边的长椅上,不动声色欣赏着路过的长腿小姐姐们。 天气暖和了,一走一过的全是漂亮妹子, 肤白貌美水蛇腰,短裙丝袜学生服,江山如此多娇,风景这边更好。 蓝望泞自下了车就发闷,坐在椅子上垂着头,闷闷不乐。 “四夕,我们在等什么?” “等柚子,她有个朋友电脑出了点问题,我帮着给人看看。” 欲言又止,蓝望泞捏着手指没抬头,“你很缺钱吗?” “唐大师!” 花色缤纷的人群中,柚子和朱小花迎面招手。 唐四夕瞥了一眼朱小花,没忍住侧着脸笑喷了。 这孩子不知怎么想的,平时从不见化妆的人,今儿化的十分歹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比陪葬的童男童女还邪乎。 这么一对比,衬得新带来的朋友眼前一亮。 白色吊带连衣短裙,裙边上泛起几朵红花, 姣好的面容,精致的锁骨,纤细的手臂,修长的美腿,如墨倾泻的长发,右手戴着一只白色蕾丝手套,如草莓蛋糕甜美。 漂亮妹子缓缓走下来,眼中略带羞涩地看着蓝望泞,看了几眼便将眼帘垂下,娇羞不语。 柚子赶忙介绍起来,跟给西门庆搭线的王婆如出一辙。 “简单介绍一下,严如梦,我们大学系花,单身哦~” 严如梦痴痴醉醉,脸颊微红像喝了点酒,将手中的电脑递给唐四夕, “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桌面上有个文件打不开,麻烦唐哥哥帮我看看。” 唐四夕应了下来,“行。” 朱小花看严如梦状态有点不对劲,“如梦,你这是醉了吗?” 严如梦娇嗔地点头,藏春含羞, “不知道是什么酒,没想到那么厉害,只喝了一点点就这样了,哎呀我的酒量好差呀。” 柚子忙给朱小花挤到一边去,递了个眼色过去, “哎呀,喝醉了多难受啊,停车场那边有个奶茶店,去买杯蜂蜜水解解就好啦。蓝望泞,你陪如梦去吧。” 蓝望泞站直了没动,也没说话,唐四夕偷偷掐他腿,给游神拉回来。 “大哥,说话啊你倒是。” “那就去吧。” 蓝望泞站在严如梦身前,巨大的身影投下,眼眸微垂,幽谧深邃的瞳孔锁住眼前的小女生。 严如梦眼见的愣了一下,她抬头仰望那张摄人心魂的眼睛,主动出击的人竟然一时无措。 蓝望泞侧过了身,冷漠地走在前头,严如梦缓过神,踩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 一个跳进海里的人,看似主动权在手,实则,当海注视着你,便拥有了溺死人的念头。 一整条胳膊都起了鸡皮,唐四夕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哆嗦。 明明是浪漫的对视,郎才女貌的,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电脑没问题,你可别真的修啊。”柚子提醒他。 唐四夕重新抽了根烟,舔了舔烟味,心里像有个疙瘩, “这事儿,算成了不?” “差不多吧。”柚子四仰八叉地横坐在椅子上,问唐四夕要了根烟,一副老练姿态。 “放心吧,唐大师,咱挣的是介绍费,成不成都无所谓。” “那他们还回来吗?” “按惯例,如果二十分钟没回来,那估计就在酒店奋战呢,咱就各回各家。” 拍了很多学校的照片给陆凛星看,一直惦记着约他出来逛逛。 有这么个美人在身边,还不得叫旁人羡慕死。这么一想居然乐出声来了。 柚子无聊地歪过了头,“跟谁聊呢?” “别管,我媳妇。” “你媳妇儿是盲人啊,看上你这么个不正经的。” “你也不咋地,跟伥鬼似的。” 二十分钟,闹铃准时响起,三个人一齐蹦起来。 “到点儿,散伙。” 往停车场方向走,唐四夕犹豫着要不要给蓝望泞打个电话,总觉得就这么走了不大好。 可万一那边正翻云覆雨交流得正深入,一个电话打过去也挺讨嫌的。 到停车位,从身边匆匆而过两个女同学,七嘴八舌兴奋地低声嚷嚷,恨不得手脚都比划上。 “天呐,你看见没,大新闻啊,严如梦跟一大帅哥一起被堵在酒店门口了。” “当然,太炸裂了,你说她怎么那么骚呢,离了男人能死了似的。” “就是,她哥带了几个人围上去了,那阵仗老吓人了,那帅哥怕是得遭罪了。” “她哥啊,我见过,大光头,有纹身,黑s会似的,也不是严如梦亲哥,他俩关系一直都挺乱的,唉哟~~” 唐四夕头皮发麻,暗道一声不好,心里骤然浮现蓝望泞被揍成猪脑袋的模样。 如意酒店门口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此是校园区外,杂七杂八什么人都有。 蓝望泞被四五人围着,中间一个光头,红脸黑牙一脸横肉,白色老旧的汗背心下萦绕着遍体的纹身,胳膊脖子胸膛花花绕绕,没一处干净皮囊。 饿虎下山猎食图,一个并不吉利的图样。 几个人将蓝望泞围得死死。 第39章 np聚一起吃火锅 天边一声轰雷,巨大的阴云聚集成团悬在头顶,随时降下倾盆的暴雨。 地上叫苦不迭佝偻着躺了很多人,蓝望泞镇定地站在几人中间,脸颊处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已知不是对手,几人爬起来,边后退边谨慎地打量蓝望泞,拨开人群逃出去再也不见。 雷鸣再起,大雨已至,蓝望泞落寞地站在原地,没走,没动一步,淋了个透。 他不明白,他想不通。 人群在雨帘中散得七零八落,只有一个显眼的“电线杆子”在路中间站着,唐四夕跑急猛喘气,眉头再拧点能拧成麻绳上吊。 “蓝望泞你没事儿吧?你惹什么祸了你?!” 蓝望泞眼中遍是晦暗的雨潮,轻咬薄唇撇过脸,无比心碎。 “惹祸的不是你吗,你不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你说什么呢?” “你蓝牙耳机没连上你不知道吗?唐四夕,在你眼里,我值多少钱?” 唐四夕一怔,愣在原地。 原来不是耳机坏了,是根本没连上,手机外放的话,被听的一清二楚。 “老蓝,你听我解释,不是...” 从心底深处翻出无限的歉疚与愧责,像火山爆发一般喷涌。 唐四夕不敢与蓝望泞对视,又不知道说什么,喉咙里很闷,被一种叫良心的情绪堵得水泄不通。 是的,良心像被狗吃了,没咽下去噎住了。 两个人像沉默的柱子一样互相对着,淋着雨又不发一言。 那雨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并未被气象局预报的毫无征兆降临的雨,恨不得要将人淹死。 唐四夕身子被淋透,脸也尽是水,他想不能这样下去,该道歉的。 雨声很大,落在地上哗啦响,但是雨却小了。 有个东西挡在头顶上。 那是一只手掌,蓝望泞的手,他负着委屈不看人,却把手遮在唐四夕的头上,做一个小小的伞,不叫他淋着。 莫名其妙的,唐四夕轻咬嘴唇,想笑, “哎,老蓝,你要不要来我家吃小火锅。” —————— 唐四夕独自在厨房忙活,将洗好的菜品端上桌。 牛肉片,羊肉片,毛肚片。 小豆腐,小蘑菇,小花菜。 虾滑滑,蟹棒棒,鱼丸丸。 摆的一盘一盘,整整齐齐,解点芝麻酱,搁上香菜和葱花,滴上几滴小磨家的香油。 他没注意到,屋子里的气氛怪得渗人。 两团势力互相打量,蓝望泞的眼中没有善意,陆凛星看不清对方的底细而虎视眈眈。 两个人就在沙发上挨着坐,诡异得和谐。 “你俩谁去给我把冰箱里的耗油拿来?” 唐四夕吩咐,蓝望泞应了一声,起身绕过陆凛星,手搭在冰箱门上。 刚要打开,被陆凛星猛得摁住。 蓝望泞心中不爽,压低声音,低眉俯视陆凛星, “干什么?” 蓝望泞是有些慑人的气势,也在暗中威压陆凛星,在唐四夕看不出的道场上两人交了几次手,陆凛星仍被压制得体无完肤。 没必要硬碰硬,只是冰箱里的东西不想被看见。 陆凛星:“你是客人,没有叫客人动手的,我来。” “别客气,我跟四夕的关系比你想的要好的多。” 蓝望泞没让,手依旧搭在门上,一个往外开,一个往里摁,两股力量较上劲。 唐四夕等了五分钟没等来,往冰箱那儿看了一眼,他宁愿不去看那一眼。 一个仙质出尘的绝顶美人,一个绝逸幽邃的贵质公子,俩人就那么对着,他这个正宫小狗仿佛跟他们不在一个图层。 “蓝望泞你给我撒开,老子自己拿!” 呸,引狼入室。 肉菜上桌,牛油锅烧开滚滚冒热气,一人一碗老唐秘制小蘸料,一把芝麻花生碎和蒜片,吃过的人都说好。 涮好一片肉,唐四夕夹到陆凛星碗里,“阿星,吃肉肉长肉肉。” 蓝望泞把碗伸到唐四夕眼前,“我也想要。” 唐四夕筷子一夹,在他碗里扔了条白菜叶。 “你吃白菜绿油油。” 陆凛星暗自将碗里的肉扔进脚下的垃圾桶里,冷眸微沉盯了蓝望泞好一会儿。 “蓝先生是本城人?”陆凛星问。 唐四夕咬一口毛肚,插了一嘴,“不是,外籍人。” 陆凛星哦了一声,“不知是哪个国家的?我以前经常出国旅行,多多少少去过不少国家,蓝先生可愿意说说?” 蓝望泞吃白菜嚼嚼嚼,淡定地不发一言,就当没听见。 沉了好久也没见说话,唐四夕暗暗踢了一脚, “阿星问你话,你说啊。” “没什么可说的,我的事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哎你...” “不想说也没什么,谁能没秘密呢,”陆凛星越过唐四夕继续说, “唐四夕是个性子单纯的,我怕他会被三教九流不清不楚的人骗了去才多问的,你可别见怪。” 唐四夕心中惊喜,这还是头一回被陆凛星关心,刚要说话又被蓝望泞打断。 “陆先生来滨海城做什么?听说你是远地方来的,千里迢迢的难道是为了什么约定?” “这也是我的秘密,不论我是来干什么的,是来结婚的还是杀人的,都轮不到外人管吧?” “自然,正当的事情我不管,但如果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作为滨海好公民我可就得管管了。” 蓝望泞冷眸微转,身子向后一靠,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俯视苍生的眼神没有一点人味儿。 “凡今律法严苛,凡人的命又太短,千万别为了什么蠢事犯错。 不该碰的人别碰,不该惹的祸别惹,今夜眼睛闭上明日不一定能不能睁开,万事当心啊,陆先生。” 莫名的压力突然陡增,空中悬了一只巨大的手,那手压在天灵盖,几乎可以将脑袋捏碎。 陆凛星缓了一口气,极力从那股力量中挣脱。 随身法器于暗处抖动剧烈,两股力量相抗,囚牢碎掉,崩落。 他咳了几声,瞪了蓝望泞一眼狠狠回敬, “蓝先生的话我记下了,但世事无常,蓝先生也要当心才是。” 唐四夕道行低,觉察不出那避开他的力道,没听明白这其中的弯绕,不晓得陆凛星是被什么惹到了。 “阿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个东西不好吃?” “咚咚”。 门外传来浅浅敲门声。 第40章 不原谅我我就捏爆你 门外的小姑娘,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二哥,你帮帮我吧...” 林榛果眼神空洞,又慌张又害怕,面色发白,头发凌乱,白裙子被溅湿,白袜子也被扯破。 低着头肩膀微抖,像做错了事,不敢迎唐四夕的眼睛。 “果果,你这是怎么了?” 唐四夕轻轻勾住林榛果的胳膊,想给她带进来仔细说说。 触碰的瞬间,林榛果浑身发抖,“别碰我!” 这一喊,走廊的声控灯亮了,给唐四夕吓一跳。 她微微抬起脸,雨水打湿的长发下,露出一双哭肿的眼睛。 “二哥...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 唐四夕不解地挠头,“生病了?” 林榛果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双手捂住脸,安静的走廊里全是啜泣的哭声。 冷风吹进来,扫在脸上有点冷。唐四夕给人拽进屋,天气没暖透,小姑娘身子弱怕着凉。 “果果,你受委屈了吗?是不是叫谁给欺负了,跟哥说,哥给你报仇去。” 林榛果抹了抹眼眶的泪,含含糊糊地,“二哥,我不舒服...下...有血...” “来例假了?来例假正常的。”唐四夕老老实实回答她,“但是我对这个不了解,你可以回家问问妈妈。” 林榛果抗拒地摇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握住唐四夕的袖子, “我不想让妈妈知道,她会骂我的。二哥,我求求你,你带我去医院好不好,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 “行行,没问题。” 唐四夕给林榛果扶起来,她身子发虚险些倒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就吓成了这样。 “行,明早我带你去医院,你现在快回家洗个澡,小心别受寒。” 一直在身后听热闹的蓝望泞探了个脑袋,看了一眼林榛果离开的背影, “这个小姑娘是谁?” “楼上邻居。” 电磁炉电没断,锅里的水烧的滚烫,残羹冷炙随着滚水翻覆,再加把力气就翻到外面了。 唐四夕忙将开关摁灭,一转手碰到了锅壁,强烈的高温像闪电刺进手指。手一收,放进嘴里降温。 眼睛扫向一旁的打量餐桌的蓝望泞,大少爷眼里有些迷茫,乱糟糟的一团,想帮着收拾不知从哪里下手。 “你什么时候走啊?天可不早了。”唐四夕问他。 “我...先把垃圾桶拿过来。” 垃圾和剩菜归在一起,未受染的盘子先用水洗一遍,碗筷放最后和锅一起泡上水。 唐四夕站在旁边,看在手脚粗笨地忙活,一看就是没做过家务。 “少爷,你可看看时间,晚上九点了,你一会儿怎么走?” “桌子....还没擦呢吧,我去擦。” 两个人正要擦身过,唐四夕拽住蓝望泞的手, “你怎么这么磨叽啊,我问你怎么走?楼下还停着你的车,正好你给开回去。” 蓝望泞支支吾吾,还要找其他借口,被唐四夕盯着看,话在嘴边又扭扭捏捏。 “四夕,我根本就没想走,我家里没一点人气儿,回去也只能跟墙壁聊天。今天,我可以...在你这里过夜吗?” “啊?” 蓝望泞小心翼翼地试探,满眼闪烁着乞求与孤独,他反握住唐四夕的手,祈求降下一丝怜悯。 唐四夕不免动容,只能跟墙壁聊天的滋味他懂,也是个孤独的人吧,大家都一样。 “行,那你就住这儿吧,你可以睡沙发。” “不能睡你的床吗?” 唐四夕白了他一眼,“凭什么?” 蓝望泞饶有意味地看向小屋的门,沙发离小屋最近,手一伸就能够到陆凛星。 “我大概是有点梦游的,”蓝望泞悠悠地使坏心思,眯着眼睛看唐四夕的脸色,“这晚上不小心进错了门,那就...” 唐四夕直咬牙,看着这张卑鄙的脸,“行,你睡我屋。” 十分钟后,唐四夕从箱底掏出一套旧被子,铺在了主屋的床下。 “你放心哦,干净着呢,我都洗过的。” 蓝望泞倚在墙边靠着,已经想哭了。 “所以我睡地上?” “你爱睡不睡,不睡出去。” “我睡。” 入夜时分,天地陷入完全的黑暗,外头起了风,吹落雨滴落在叶子间哗哗响。 路灯摇晃,忽明忽灭,一道雷响,路灯刺啦一声彻底坏了。 雨声阵阵,敲打着窗沿,风雨摇曳,听着急匆匆的,像要给失眠的人淹死。 床头的手机因系统原因准时亮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夜梦的死寂。 关灯睡觉已经过去半小时了,唐四夕能听得见床下,蓝望泞的呼吸声。 浅浅从床沿探出头,想看看蓝望泞睡没睡着,这一探,两双眼睛正对上。 “四夕?” “你怎么没睡啊?” 蓝望泞枕着胳膊,笑笑,“你不是也没睡吗,怎么了?” “没怎么。” 唐四夕缩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静了两分钟,从被窝里爬出去,又探出头去看人。 “蓝望泞,那个...对不起。” 下午的事情,放在心里始终是个疙瘩,平时睡眠质量最好,沾着枕头就着。 辗转反侧半小时也没有困意,想着就是这个结没了。 唐四夕小脸贴着床,心虚地只露出一双眼睛, “柚子最先找我说,反正你也是单身,想把你介绍给严如梦,那女孩大方要给报酬...没有卖你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蓝望泞没说话,递过来一只手,暗示接一下。 唐四夕把手交了出去,被蓝望泞一把拉下床,摁在了身下。 一副身体压在另一副身体上,两张脸之间只有两寸的距离。 “你也知道自己理亏啊唐四夕,不如这样,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原谅你。” “如果你能消气的话,那就...亲一下吧。” 蓝望泞舔了舔嘴唇,抬着唐四夕的脸,眼看就要落下吻。 被子里,暗生两根手指,夹住了蓝望泞致命的部位。 唐四夕咬着牙,瞪了蓝望泞一眼, “谁给你勇气威胁我?快说你原谅我了,不然我捏爆你的\/蛋。” “...手下留情。” 这寻求谅解的手段是糙了些,也没什么道理,蓝望泞被逗笑,抵在唐四夕的肩上笑得发抖。 “四夕,你松手,我原谅你了。” “这可是你说的。” 蓝望泞一手探下去,怕半途有个幺蛾子,亲自解开唐四夕的手,把人搂在怀中。 “我是有点气,气你把我推给别人,以后不要这样做。” “哦。” 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说不上来,化作浓烈的困意。 想爬回床,但被蓝望泞箍得紧,身上没力气,眼皮也睁不开。 “四夕,为什么这么缺钱呢,为了钱愁眉苦脸的,你可以问我要,那东西对我来说是最没用的。” 唐四夕刚要骂一句别装b,就与意识断开连接,沉沉睡了去。 第41章 小心伥鬼1 采我一朵花 相传古时,老虎食人,人死后,会变成老虎的仆从,称之伥鬼。 . 某三甲医院。 妇科诊室前挤了不少人,因为是跟产科在一个楼层中,产检的,生产的,检查身体的,乌泱泱一堆人。 唐四夕靠在洁白的墙壁上,将林榛果护在身边。 小姑娘畏畏缩缩牵着唐四夕的手,忐忑地看着出入诊室的人群。 “果果,别担心,医院的阿姨都很温柔的。” 妇科诊前坐着两个男人,一看就是没结婚的毛头小子,手边牵着小姑娘,论谁都得侧目非议几句。 蓝望泞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三瓶饮料,三个人就安静地靠着坐,话都不敢多说。 这里来往的都是女人,他们三个实在太扎眼了。 唐四夕调侃,“我这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弄的跟干了什么显眼事儿似的。蓝望泞,放轻松点,笑。” 蓝望泞盲目听话,安静的走廊里哈哈干笑了几声。 这一笑更奇怪了,显得更心虚了。 好多人往这边看,俩大男人赶紧用手捂着脸。 科室前广播响起,“请035号林女士到诊室就诊。” 唐四夕拍拍林榛果的脑袋,安慰她, “去吧,果果,放松点,医生没那么凶的,你只要把你的情况告诉姨姨就可以了。” 林榛果犹豫着缩了一步,“二哥...” “没事儿,二哥在外面等你。” 广播又喊了一声,林榛果这才犹犹豫豫着进诊室。 因为涉及女士私密,男士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两个大人在外面小声聊起天, “四夕,她为什么叫你叫二哥呀,叫四哥才合理吧?” “我在二楼,就叫二哥咯,二楼的哥哥。” “那如果是一楼呢,大哥哥?” “一楼住着的是老头,得叫大爷。” 唐四夕擎着脸,看着屏幕上滑动的人名,林榛果正在就诊,名字变成了金黄色。 男女有别,实在不方便,后悔没叫个女生来,大老爷们没经验,哪会照顾人呢。 唐四夕滑动手机,不声不响打起了游戏。 蓝望泞在身边问,“你怎么不担心?” “担心什么,她肯定是来例假吓了一跳,这个年纪最信老师医生的话了,没事儿。” “其实,我昨天在酒店门口,我看见...” 看见林榛果,跟一个男人,进了一家酒店。就是昨天跟一群人当街打架的酒店。 昨夜,林榛果来敲门时一眼认出,有点惊讶。 ...算了,还是不说的好。 几分钟后,诊室的门打开,助理护士探出头来问, “林榛果家属,林榛果家属在吗?” “这儿,这儿呢。”唐四夕举着手,跳到护士跟前,“完事儿啦?” “你就是林榛果的家属吗,你进来一下。” 林榛果独自坐在诊室的休息床上,脸颊绯红,缩着身坐在检查的床边,一脸不安。 中年女医生皱着眉头看到电脑,见到唐四夕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她指着椅子示意他可以坐下谈。 唐四夕腆着大脸嬉皮笑脸,“大夫,果果没啥事儿吧?” 女医生严肃地打量唐四夕,“你是患者什么人?” “我啊,她哥哥。” “亲哥哥吗?” 唐四夕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邻居。这不重要吧,就是看个病。” “小伙子,这个很重要。” 虽戴着医用口罩,也难掩严峻的面容,女医生蹙着眉头,跟和颜悦色这个词儿搭不上一点边,跟数学老师一样甚至有些严厉。 刚要开口说话,女医生先开口, “患者年龄敏感,如果与她发生xx,不管是不是情愿的都是犯罪行为,你是知道的吧?” “啊...我知道啊,”唐四夕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夫你说这个干什么?” “患者已与人发生过了,我刚刚给她做了指检,根据外观形状和表现症状来看,很可能是尖锐湿u。你知道尖锐湿u是什么东西是吧?” 发生...尖锐...唐四夕脑子一炸,笑脸僵住。 他不敢相信刚才听见的每一句话。 染病了,一个会通过高危x行为染上的病。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林榛果,小姑娘恐惧得哭得满脸泪,眼神里塞满哀求。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不敢告诉家里人带她来查,她猜到不会是好结果。 深知自己做错事,林榛果用眼神哀求唐四夕不要骂她,不要生气不管她,一只迷失的小鹿只能给人当口粮。 女医生敲击键盘,将病历录入电脑中,继续道, “例假推迟半个月左右,有那个的可能。分泌物试管在窗台,你一会儿拿三楼化验科,查一下支原体衣原体,两个小时后取报告回来。” 唐四夕木讷地起身,脚上很沉,很重,迈开步子竟有点难了。 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他在这里听到的每一个字。 艰难地取下试管,正要关上门,突然折回了身,唐四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大夫,我要全查,关于这方面的,hcg,hiv,我全都要查,请您务必检查仔细,果果还年轻,她还年轻...” 唐四夕脸色惨白,想五分钟前,他红光满面并不觉得会有多大事儿。 怎么一瞬间,从天堂堕入地狱。 刚从化验室出来,唐四夕握着单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句话都没说,脸拧得极难看。 气压很低,整个人置在冰冷的阴气里,咬着牙攥着火,冷冽双眸斜视着林榛果。 烈火烹油,真的怒了。 林榛果吓哭了,躲在蓝望泞身后瞧着人。 “四夕,事情已经这样,你就别...” 一只青筋暴突的手伸过去,掠过蓝望泞狠狠将林榛果拽到跟前,脸色涨得紫红。 “林榛果,那混蛋是谁,他在哪儿呢,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弄死他!” 蓝望泞轻拍唐四夕的肩,“四夕,你先别激动...” “我不激动,你告诉我怎么不激动?果果叫人碰了,碰脏了,你叫我不激动?!我特么要给那王八蛋阉了!” 林榛果几近崩溃,被唐四夕的话吓得哭起来。 唐四夕呵斥一声闭嘴,拽着林榛果的手腕咬牙切齿。 “林榛果你给我说话,那个人是谁,是谁啊说话!” 第42章 小心伥鬼2 我弄你全家 按地图上分享的位置,李烁顺着海洋大学后身的小路一直走。 细长的小路泛着泥泞,昨夜积蓄的雨水没干透,湿漉漉的泥巴踩了一脚。 李烁厌烦至极,投眼灰突突的四周,是个荒凉的烂尾楼。 泥砖碎瓦随意堆在地上,一股子水泥味儿,别说人了,连个鸟的都没有。 他发去消息,“林榛果,不是你约我吗,你人呢?” 后背有人拍了一下,李烁回头,看见一个满脸笑嘻嘻的陌生人。 “哎,哥们,借个火。” 不知从哪儿凑上来的,李烁没在意,掏出打火机,给那人点上火。 电话响了,那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摇了摇手,掏出手机来接, “哦,老蓝啊,报告出来了?” “四夕你去哪儿了?” 唐四夕诡异地冷笑,嘴角勾出危险的弧度,一手摁住李烁的胳膊,瞪着李烁的脸。 “买烟啊,不小心就走远了,结果是什么?” “确诊...” “行,知道了。” 话音刚落,下一秒,坚硬如石的拳头猛地打在李烁的脸上。 出诊室的时候就已经在忍着了,从医院到大学城,积攒的怨气居高不下,时刻爆出临界点。 李烁被打翻在地,刚要站起身,下身就被唐四夕猛踢一脚,爆裂的痛感蔓延全身,疼得魂儿都要抽出去。 这还远远不够,唐四夕骑在身上,朝那恶心的脸猛砸拳头,拳头的声音比李烁的哭声还大。 哀嚎的声音传进手机里,蓝望泞无比担忧, “四夕,你在干什么?” 唐四夕大笑,边笑边砸, “老子是守法公民,难道会犯罪吗?” 几小时前在医院,林榛果哭求着唐四夕,不敢将人说出来。 口袋里的手机响,透着衣服发出粉红色的光。 没捂住,唐四夕把它掏了出来,屏幕上面是一条隐藏的消息。 有密码,需要指纹解锁,唐四夕强行摁住林榛果的手,不顾反对将手机解开。 林榛果一路退缩,哭求,“求你了二哥,你别管我了,二哥把手机还我...” 手机打开,唐四夕立刻点开消息去看,是一个叫“烁”的男人发来的—— “果果,我下午没事,你来陪陪我吧。” 唐四夕腾地站起身,手抖得很厉害,他拿给林榛果看, “是他?” “手机给我,给我...” 林榛果心虚地抢手机,唐四夕猛然一推,将人推到蓝望泞身边。 看这样子,八成就是这混蛋小子了。 唐四夕忍着怒意,回过去两个字,“不去。” 很快收到对方的消息,不是对话,不是语音,而是一张图片。 酒店,镜子里,女在前男在后,对镜拍照,无衣蔽身。 这是林榛果! 对方回复文字,“下午见不到你,我就把照片发出去咯,你的同学,老师,父母,都会看到哦,你想吗~ 还有,我告诉你多少遍,礼义廉耻是最没用的,是封建时候用来束缚女子的。男女是平等的,男人可以享受快乐,女子也同样可以享受快乐,既然上天是允许了的,就应该...“ 李烁满脸是血,被打的头晕目眩,领子揪住,唐四夕恶狠狠地扳着他沾了血的脸, “你就是用那种话给人洗脑,给人骗上\/床是吧?男女平等,你蛄蛹几分钟她就要生孩子了,真的平等吗?畜生!哪个狗爹射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下手太重,李烁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尽力用被打的青紫的手臂捂着头,希望不被这个疯子砸死。 “住手...你他妈的...是谁啊!” “以恋爱纪念的名义拍照,再用照片威胁,挺爽的是吧?嗯?狗东西,大家都是男人,你以为你心里想的东西我不知道?” 一拳又一拳,几分钟后,李烁仰头一倒,被砸的没了意识晕了过去,这一倒手机掉了出来。 唐四夕捡起手机,试了几个手指头把手机解开,他要看看这个人渣,是不是还藏了别的秘密。 打开列表,一排好友消息累落在眼前,几个群消息和几个单聊的消息错落交杂,一时不知该点开哪个。 目光最终,落在一个名字上,安小双。 林榛果的闺蜜。 往上翻了翻聊天消息,越翻就越触目惊心,太阳穴上的青筋猛跳,跳进脑袋里生疼。 其实安小双,比林榛果更早掉进这个虎狼陷阱里。 她的照片更多,更夸张,那些难以启齿的视频,露骨的表情。 而这些,全是开头第一张以纪念恋爱为由的合照引发的。 几天后,拿照片视频威胁利诱,骗出了林榛果,推她入深渊。 不出意外的话,不久后林榛果也会被威胁迫从,循环下去,成为李烁的下一个伥鬼。 置顶的群聊响的热闹,一直有人在发消息。 尽管唐四夕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他觉得自己已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了,但点进去一刻还是惊了。 各色各样的大尺度照片,视频,很多,很长,不计其数地刷屏。 有的拍下受害者照片,有的连施暴者也夹在一起,一场恶行中,不知会有多少人。 得意,炫耀,讨论心得,卑鄙肮脏,污言秽语。 唐四夕咬着后槽牙,心理上强烈不适,愤怒的声音在脑海里嘶吼,刺得心底阵阵疼。 这个群里有三十一人,三十一个恶魔,披着人皮的鬼,在人间乱舞。 可这又不是真的鬼,如果是真鬼,恨不得立刻用灵符肃清,叫他们灰飞烟灭。 群里说的正热闹,突然抽刀断水的停了,消息下面是一行系统小字: 管理员李烁开启全员禁言。 这个管理员的名字,李烁? 唐四夕惊诧地盯着屏幕,他是李烁,那地上的是谁?! 李烁在群里发来图片,是一个女孩的自拍照,粉红的超短裙外面套着校服,长相甜美可人,对着镜头比剪刀手娇羞青涩。 图片下,一行简短的介绍内容。 “网恋,异地,18岁,明天会来奔现,感兴趣的带价私聊。” 带价?这是明码标价的交易?! 事情这么明显,唐四夕再傻也看明白了,在地上趴着的并不是李烁,他只是一位购买者。 唐四夕立刻打开手机列表,往下滑了滑果真找到了李烁,点进去看消息,果真有过交易。 如果此时打草惊蛇,结果大概率是鸡飞蛋打,一定要稳住。 模仿着说话的语气,态度,称呼,唐四夕强控制着不断发抖的手,给李烁发去消息。 “烁哥,多少钱?” 那边等了一会儿,回,“五千。” “可以,这个妹子给我吧。” “哟,不像你啊,你不是总嫌贵吗?” “这边认识了个朋友,他不差钱的,哥,给我吧,我要是挣了钱肯定少不了你的。” “行,一会儿信息就发给你。” 唐四夕失魂地坐在地上,喉咙里像被塞住,除了沉闷的呼吸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心慌,手抖,泪珠落在手心里,为可怜的受害者悲悯。 李烁,是真正的伥鬼。 这三十个人,是老虎。 林榛果,安小双,不是第一个猎物,也不是最后一个。 你永远不知道,和你网恋的那个,是人还是鬼。 你充满期待跋山涉水去见的人,也在用诡异的心情期待着你。 真心,爱意,身体,被打包成精美的礼物,贱卖给每一个顾客,而你的顾客,在品尝过细节后,可能也会联系下一个顾客。 唐四夕叼了一口烟,一拳砸在泥地里。 “李烁,你给我等着,老子一定抓住你。” 第43章 小心伥鬼3 家人有点多 高铁站人来人往,回乡的,出省的,旅游的,在偌大的站台里穿梭前行。 一个金色的少女出现在站台口,卷曲高调长马尾, 一套露腰无袖短t加齐腿根的短裤,外披一件浅金色的开怀风衣,金丝黑边腿环高调地时时隐现。 她提着一块滑板,跃动鲜亮的面容在人群中格外夺目。 寻了一圈,找不到人,少女在人群中大喊。 “李烁!李烁!” 被挤在人群外面的唐四夕猛地朝她摇手,跳着脚高举手中“迎接洛璃”的kt板。 洛璃,18岁,异城的学生,独身来见网友,正是李烁“交易”给唐四夕的“货”。 这姑娘水滢滢的,灵气十足潇洒轻盈,眉宇间几分成熟与老练,举手投足的自若与自信,怎么看都不像是青涩少女。 洛璃拨开人群,飞奔到眼前张开双臂,一跃跳到唐四夕怀中,双腿箍住腰身,整个人挂在唐四夕身上。 “哇~没想到你这么帅呀~”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唐四夕措手不及,这得跟李烁聊得多火热,刚见面就往身上贴。 “你,你下来。” “不嘛,不下。” 好多人往这边看,唐四夕的手脚不知该放哪儿好,胳膊轻托着人怕她掉下来,逆着进来的人群往大厅外走。 小姑娘人不大,腿脚有力气的很,像镶在唐四夕身上似的,怎么都下不来。 唐四夕哄来哄去,又不敢上手推,洛璃穿的实在凉快,手伸出去就太下流了,搞不好就是个猥亵的名头。 “你下去吧,洛璃,咱俩又不熟。” 洛璃眨着眼睛可怜楚楚的眼睛,扭了扭屁股在唐四夕du子上ceng, “哥哥,是我不够性感吗~” 这一蹭,离得男人敏感的地方太近,全身的血下意识往某个地方汇聚,再这么风流下去真该下流了。 唐四夕撇过脸,不敢挨得近。 “你下去,我不是李烁,我叫唐四夕。” “哎?怎么会这样嘛,好可惜。” 洛璃跳下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好像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在袖口上嗅了嗅。 这味道像拉了丝,顺着丝线去找,一路找到唐四夕的胸膛上。 “你这身上,怎么有股熟悉的味道啊,我好像在哪儿闻过。” 唐四夕扯了扯衣服闻,“我平时抽烟。” “不是烟味,是一种...让人忌惮的冷味儿,恐怖,强大,能摧毁一切,绝对不是好人的味道。” 洛璃伸了个懒腰,撒着娇搂住唐四夕的臂弯,小猫似的蹭了蹭,“走吧~” “去哪儿?” “吃大餐,看电影呀~” 不成想这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唐四夕摁住洛璃的肩膀给人推出一米距离,语重心长的告诫。 “你听着,我不会带你去吃饭,也不会跟你看电影,更不会跟你做情侣相关的事情,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美好。你现在订票,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可是我喜欢你,你来接我,你就是我的李烁先生。” 唐四夕愤闷地转身就走,这丫头,真是没的救了。 刚走没几步,听见洛璃爽朗的喊声, “哎,唐四夕,你是道士吗?” 脚步戛然停住,唐四夕吃惊地回头,洛璃笑嘻嘻地走来,仿佛看穿了一切那般笃定。 太怪了,道气被一看看破? “你是什么人?” 洛璃点头,仰着小脸,“你看我像是什么人呢?” 人如明镜清澈,又藏的深不见底,看不清楚。 洛璃咂了咂舌,“一点都看不出来吗,你这道行怎么这么低啊。” “...你真会说话。” 洛璃放下手中的滑板,跳上去用脚滑了滑,轻轻松松,轻盈地边滑边往前走。 手里叮铃叮铃的,小拇指勾着一个不及手指长的镰刀挂件甩来甩去。 那镰刀红镶黑线,心有碧玉,跟一串奇怪的钥匙绑在一起,看样子不是凡物。 唐四夕在身后跟着,二人聊了起来。 “遇见也是缘分,但我没那么多时间,今天就是来面基的,你好人做到底,把李烁给约出来吧。” “我没见过李烁,说实话我也在找他。” “你找他做什么?” “他做了恶事,我替天行道。” 洛璃鼻孔里哼笑一声,长长的直行路滑出十八个弯,滑板玩的很熟练,遇见路障偶尔腾跃也没问题。 径身环了个圈,踩了滑板尖,一提,人站在了唐四夕面前。 “小道士,合作吧。我跟李烁有点公务上的事情,现在不太方便告诉你,怎样,行不行?” 唐四夕盯了洛璃一眼,这个家伙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但到底是什么还是不清楚。 “说要合作,得诚心才行,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不合作算了。” 小丫头哼一声,一溜烟踩着滑板滑得老远,几秒后拐了个弯就看不到了。 第一次讲价讲成这样的,一点商量都不给? 算了,这人是找不到了,就这么着吧。 几个小时后,唐四夕回到了海洋大学的烂尾楼。 昨天打晕的那个,他不叫李烁,真名田有亮,二十五岁的无业游民。 上无老,下无小,平时做点兼职苟活着,丢了也没人知道。 昨天被打晕,一直昏昏沉沉,不知道给放哪儿,唐四夕给扔进烂尾楼里,这会儿估计也醒了。 唐四夕提着面包和水,独自一人踏进烂尾楼。 施工停了很久,但到处都是灰尘味儿,灰蒙蒙的,石头砖头,还有一些破碎的建筑材料肆意丢着,破败荒凉。 唐四夕顺着楼梯走到三楼,偶一低头,脚下踩着无数的脚印,心上一惊。 田有亮不见了。 身后有脚步声,咯咯噔噔上来了不少人。 一回身,门口堵了七八个男子,来势汹汹,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武器,棍棒,刀子,是有备而来。 鼻青脸肿的田有亮挤了进来,怨气冲冲指着唐四夕, “就是他,他知道了我们的事!” 这群人年龄都不大,二十多岁的顶多不超过三十,血气方刚孔武有力的年纪。 这边进,唐四夕就退,七七八八,最糟的情况出现,他被围了。 第44章 小心伥鬼4 阴界典狱者 为首的男人掂了掂手中的球棒,吐了口烟极不耐烦, “哪来的野小子,敢坏我们的事?!” 唐四夕蹙紧了眉头,微微弓着身子,边警惕着可能会突然冲过来的攻击,边巡视着身边可用的武器。 瞧了一眼四周,一面黑洞洞的墙横堵着去路,门窗等但凡开个洞都被破碎的木材封住,跑不了只能正面硬刚。 “哥几个是不是认错人了?”唐四夕冷冷一笑,试图拖延一点时间。 眼瞧唐四夕还有脸给自己开脱,田有亮跳着脚骂, “就是你,抢了我手机,还把我打了一顿,你化成灰我都认识!” 大哥:“打了人倒是好说,但你知道我们的事情就...” 田有亮捂着头,“...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 男人的目光钉死在唐四夕身上,眼神阴狠没有放过的意思, 他往前一步,身后的七八人也往前一步,将唐四夕围了起来。 气氛剑拔弩张,整个空间被沉重的压力包围。 箭已上弦一触即发,拥堵的大门后,突兀传来慢悠悠的声音, “不好意思,外卖到了谁来拿一下?” 人群一愣,交头接耳嚷嚷起来, “谁点的外卖,什么外卖?” 话音刚撂,一个冲拳直击面门砸了过来。 男人哀嚎一声,踉跄后退几步跪在地上。 一摸脸,鼻子里淌出一行血。 所有人都愣了,蓝望泞揉着手腕自然地拨开人群走进来,站在唐四夕身边。 “你们一群对一个不公平,要不也带我一个?” 唐四夕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蓝望泞,“傻ber,你不会觉得自己现在超级帅吧?” 男人已怒不可遏,手掌根抹了一把鼻血,恶狠狠地对二人道,“sh...!” 人还没看清,“咚!”一声,迎面来的半块砖头直砸到脸上。 这一砸有点猛,天旋地转,晕之前看见唐四夕踢砖的动作。 坐以待毙不是唐四夕的性格,一脚下去先发制人才是上策。 男人倒地一秒后,两摞人激烈地撞到了一起,长棒短刀在狭窄的空间里挥舞开,对上赤手空拳的两个人。 迎面一个球棒从上空挥向唐四夕,唐四夕身手矫健侧身一躲,摁住那人的脖子,膝盖朝肚子上猛踢。 这边打着架,时不时望看蓝望泞一眼,担心这个弱鸡会被打散架。 但意外的,蓝望泞手脚又狠又稳,脚脚往别人脸上踢,踢一个倒一个。 侧身扑来一刀,唐四夕躲闪不及,那一刀扎在薄外衣上。 刀身一滑,外衣下口被捅出了个窟窿,唐四夕顺势将衣服脱下将刀缠住,一脚将人踢了出去。 斗战了几分钟,地上躺满了人,各个捂着肚子嚎哭。 唐四夕下手最黑,招招往人下三路踢,凡是踢着了基本都起不来。 “四夕,你没事吧?”蓝望泞紧张地来问,刚才惊险的一幕让他脊背发凉,“伤哪儿了没有?” “我没事,没伤着。” 唐四夕喘了两口粗气,心有余悸地看着已经碎成破布的外套,刚才但凡运气差点碎的就是肠子。 蓝望泞不信,挣着唐四夕的衣服就要掀开看,唐四夕摁住衣服不让看。 “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就好了,到底伤没伤着?” “我可警告你,你别动我,我咬人可疼。” 正撕吧着,唐四夕一抬头,蓝望泞身后立着一只举起来的手,手上握着朝他刺来的刀。 刀尖锋利至极,泛着致命的银光。 “蓝望泞,小心后背!” 唐四夕猛得拉开蓝望泞,刀子笔直地正面刺向唐四夕。 速度太快,身体反应不过来,糟了,这一刀挨定了! 从门外猛然间拂进一道风,正吹得唐四夕满面。 橙色滑板从外飞进来,目标明确一个猛劲儿将人撞翻。 刀落,人倒,滑板似有灵气轻盈在空中飞行,折返向门口的主人飞去。 洛璃叼着一根草,翘着二郎腿横空坐在滑板上,俏皮歪着头, “好在有本姑娘帮忙,不用谢我,举手之劳。” 唐四夕这次百分百确定,这丫头绝对不是普通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问。 洛璃跳下来,左右掰着地上人的脸,看一个撇一个, “怎么都不是...我啊,跟着你来的喽,就知道你有线索。” “你是说你一路跟踪我?” “对啊。” 洛璃伸长了鼻子,在空气里闻来闻去, “哎?唐四夕,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那个味道变重了。” 像个虫子,蛄蛹着身体,从地上闻到天上,在天上地毯式地爬呀爬,闻呀闻,顺着千丝万缕的味道蹲在一个人身前。 “找到了,就是这个味道!” 洛璃一抬头,对上蓝望泞的眼睛时愣了,瞳孔闪烁出一瞬的战栗。 “啊,你,你是...” 洛璃的眼底,映出了很久之前的一片火海。 那时她还太小,刚刚记事的时候。 那天,有个黑色的身影只身闯进阴界。 凶残,暴戾,狂躁,因为要找一个人在阴界里杀的天昏地暗。 十万阴兵都没挡住,搅得天翻地覆。 小洛璃还没有草高,身边没个大人,妖风四起将她刮落到血河中。 她在河中扑腾险些淹死,被一根手指勾了出来。 抬头仰望,高高的,与她对望的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就如同现在这样,那如血的颜色在蓝望泞的眼底一闪而过。 洛璃惊的说不出话,对,就是这个味道,杀戮的味道,血漫阴界的味道。 背对着唐四夕,蓝望泞嘴角一抹狡黠的勾笑,手指搭在唇上做个噤声的手势, “嘘,小丫头,话要想好了再说。” 蓝望泞单量了她一会儿,不疼不痒地嗤了一声,“阴司?” 唐四夕没注意到变化,凑过来问,“老蓝,你说什么,什么阴司?” “阴司是阴界官员的统称,也就是阴曹地府,他们的系统庞大复杂,上下官员职称数不胜数,一都叫阴司,来往阴阳两界的也可以叫地府使者。” 洛璃被震的浑身发冷,镇了镇神,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怂了一大半, “我不是地府使者...我是阴界典狱者。” 第45章 小心伥鬼 5 伥鬼是个大学生? “我不是地府使者...我是阴界典狱者。” “阴间典狱者?我就说你不是普通人了。” 唐四夕无语地闷笑了声,“阴司都这么闲了吗,来人间网聊。” “呸,侮辱谁啊,我都说是因为公务了。” 洛璃说话不敢大声,音调降了十八度,像个小猫似的缩着,边缩边看蓝望泞的脸色。 蓝望泞面不改色,故作神探样儿摸了摸下巴,略微思考了一阵, “公务啊?典狱者是管刑犯的,也就是说你手下的某个犯人跑了是吧?” 小丫头急忙点头,“嗯嗯,几年前抓了个鬼,一时没看住跑了,等发现也四五年了。怕主神怪罪,我就跑出来寻人了...你不要告诉我们主神啊。” “...为了告个小状下地狱去?成本也太高了吧。”唐四夕吐槽。 话说到这儿,反应再慢的也反应过来了,怪不得费死费活的要找李烁,兜兜转转原来是这个意思。 “所以,洛璃,你的意思是,李烁是你要找的鬼?” “是。” “他是什么鬼?” “伥鬼。” 唐四夕摸了摸下巴,也学着做思考状,和蓝望泞两个人一起望天思考,照镜子一样。 唐四夕:“我以为伥鬼是鬼王那边管呢,合着是阴界管的。” 蓝望泞:“业务重叠了,鬼域收纳四处游荡的无主魂体,凡是不进入阴界系统的,不入转生的,不论生前怎么死的都可以进入鬼域。” 唐四夕:“那鬼域岂不是乱七八糟的?” 蓝望泞:“不会,生前沾过血案的是一定要被缉拿进阴界的,该判罪判罪,该服刑服刑,该投胎投胎,一个都跑不了。鬼域说是能进,但是需要考核,混进来不要紧,但凡查出来的全部灰飞烟灭,所以鬼域也算得上清肃。” 唐四夕自己琢磨一番,顿了几秒才意识到不对劲。 要说这话是洛璃说的还不要紧,偏偏是从蓝望泞嘴里说出来的。 他为什么这么了解阴界和鬼界啊... 不过眼前还有正经事要办,也懒得理其他的杂事儿,唐四夕继续问洛璃, “你们典狱者抓一个魂体不是轻而易举的吗?伥鬼一定和正常人不同吧?” 洛璃点头,“的确,人和鬼不是同一种物质,人死魂灭,肉身就会发生变化,阴极而取阳。但这世上有两种魂体死后肉身不灭,一个是天生半鬼者,一个,就是伥鬼。 人为虎食,化为伥鬼,在凡间恶,与人无异。他混在人群中,实在难找见。” “那你至少应该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吧?” 洛璃沉默片刻,表情实在为难,她撅着小嘴碎碎念,一脸无辜, “我又不止管他一个...” 唐四夕摇头叹气,得,看这样子是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了。 “那总得有点标记吧?” 洛璃的眼睛瞪得贼亮,兴奋地狂点头,伸了两只手掌出来, “印记业务方面我是没出过差错的,凡是伥鬼都被齿鬼印章截掉了小拇指,男在左女在右。” 齿鬼印章唐四夕曾听闻,印章是阳文印,拳头大小,与人间市面流通的区别不大。 只是印面并非海绵等物,而是一张活生生的嘴,有唇瓣,有齿舌,闭口时显印上字,张口时露牙齿。 它们会咬掉伥鬼的小手指以便于标识和管理,会说话,是个话痨,平时爱骂街,骂那些嘎掉之前不洗手的家伙。 “也就是说,没有小拇指的,可能就是伥鬼?” “是,尽管有误判的可能,无论男女,多留一个心眼总是好的。” 唐四夕微微惊诧,“伥鬼有可能是女的?你是说李烁有可能是女的?” 洛璃笃定地继续点头,“对,我从没说他是男的。我这边说完了,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好像不知不觉地,开始合作了。 唐四夕叹了一声,身子乏了,找了块石头慵懒地坐着。 午时正好,将所有的事情说给洛璃听。 那些恶臭的事情是不能掩着的,时间越久,腐烂就会越厉害,受污染的地方扩大,最终无人可独善其身。 水泥地上横七竖八倒满了人,田有亮最先醒来,晕晕乎乎的抬起脸,嘴里发出迷糊的呓语。 视野还没看清楚,后领子被唐四夕提了起来。 唐四夕嘴里叼了支烟,眼神复杂冷凝,与田有亮正对着脸。 余火点点的烟头上,一缕白烟缓升,进入田有亮的鼻孔里,呛的咳嗽一声,这一呛彻底醒了。 自知不是对手,怂得赶紧求饶, “大哥,你是大哥,别打我了,你想知道什么你就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唐四夕指着地上的人,“这些都是你那个群里的人是吧?” 田有亮畏畏缩缩,“有的是,有的不是,有时候会一起打台球唱k,混着混着就认识了。” “李烁,你们的烁哥,能不能联系到?” “联系不到的,李烁只活跃在网络上,很神秘,除了线上聊天不会留任何联系方式,而且从不在线下见面,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唐四夕捡了地上的刀,抵在田有亮的脸上, “就没有他一点信息?” 威逼之下,田有亮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生怕挨刀子跪着快哭了。 “真的没有,我真的没骗你,他很警觉,交易以外的事情绝口不提,哦对了...” 想起些什么,田有亮急忙掏口袋,左左右右搜寻一圈无辜地看着唐四夕, “大哥,手机给我...” 手机扔了过去,田有亮找到了东西,把屏幕呈给唐四夕看。 “有一次聊天,李烁误发给我一份文件,因为过了时长没法撤回了,你看这个对你有用吗?” 唐四夕瞥了一眼,下一秒眼睛瞪得贼亮,那是一份普通的word文档,文档的名字—— 《三月份素描课堂笔记》 李烁,素描? 好在文档没过期,唐四夕立刻点进去,第一页,是艺术系美术类学期课表。 滨海城能学美术的高校并不多,唐四夕一抬眼,目光落在日暮之下,庞大的海洋大学美到发光。 这个狗货,是个大学生? 第46章 小心伥鬼6 明天去当大学生 海洋大学附近,一家法式城堡书吧。 书吧占地百平,只有一层,不算大,半面咖啡屋半面书。 纯净无瑕的百合花嵌围四壁,伴着满是咖啡的浓香。 幽静浪漫之地,不乏有格调的约会情侣,浓情蜜意如胶似漆,堆砌荷尔蒙的味道。 唐四夕躲在一排书架后,夹着缝儿偷看,不停地给蓝望泞使眼色,叫他干活麻利点。 严如梦一袭白裙,单尾麻花辫上别着一朵手掌大的金色向日葵发夹,戴着白蕾丝手套的右手撑着脸看向窗外,纯洁娴静,美的像天使。 蓝望泞无意赏美,在对面如坐针毡,身上像被癞子草划了不舒服。 就这么尴尬地静坐了半晌,严如梦率先开口。 “前天是我哥哥误会,险些伤着你,我给你道歉。” 严如梦的话淡如清水,与初见时暗生娇艳的模样不同。 “咳,我...”蓝望泞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我没事,倒是你哥哥好像伤的不轻,希望你哥哥别介意。” “你客气了。” 严如梦素手轻撩耳边发,神色从容并不在意,仿佛说的不是她的事。 两句对话结束,又陷入进沉默里。 严如梦大部分时间都看向外面,心思大抵不放在蓝望泞身上。 静坐一会儿,严如梦起身,“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不,有事。” 蓝望泞急忙摁住人,好不容易约出来的不能就这么放走了。 “如梦同学,我这次来还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你是学美术的对吧?” “对,你要打听什么人。” “这个人也是学美术的,叫李烁,你认识吗?” 严如梦寡淡的面容骤然收紧,慵散的眼神惊讶地集中在蓝望泞脸上。 好似李烁这两个字,不该被提及。 搅动着手中的咖啡棒,眼眸微垂,扫向座位两旁。 “我们学校,学美术的人很多,我不是都认识的,你说的这个,我不知道。” “哦,那我可能是记错了。” 蓝望泞喝了一口茶,记得唐四夕交代的话, “说实话我对美术很感兴趣,你们的课程可以旁听吗?” “很少有人会来旁听,应该不行。” 严如梦双手握紧咖啡杯,身子也崩的紧,不想再聊下去,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慢走。” 唐四夕从隔墙的书架走出来,狂吸暴打柠檬茶,扔给蓝望泞一个刚从娃娃机里抓来的明黄色小鸡仔娃娃。 “送你,你是真不会跟女孩聊天啊。” 蓝望泞苦笑地耸肩,摇了摇毛茸茸的小鸡仔, “你们去抓娃娃,留我在前面披荆斩棘?” “你还乘风破浪呢。” “怎么办呢,严如梦并不认识李烁。” 严如梦紧绷的神情,唐四夕看在眼里。 按预想她应是对蓝望泞欲拒还迎的状态,怎么这一次不仅冷淡,还很急促。 想跟洛璃商讨一番,一瞥眼,刚才还跟自己说蓝望泞不是好人的小姑娘,一转眼就混进帅哥堆里去了。 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凑到跟前去喝别人的奶茶来勾搭,哥哥长哥哥短地叫。 唐四夕重新看了一眼,文件里的美术系课程表。 今年假期短了些,开课会早,最早开课时间,就是明天。 “老蓝,先回家吧,明天去海洋大学上课去。” “你觉得,李烁会去上课?” “对,我现在怀疑,李烁很有可能是个假名,是不是伥鬼,去看一眼才知道。” —————— 入夜时分,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熠熠耀华,满目星辰。 微风起,唤醒楼下花坛里一棵桃树。桃树生花,被风卷进阳台。 有两只猫跳上树,在花里玩了起来。 浴室门开,陆凛星擦着头发走出来, “你是说海洋大学有伥鬼?” 唐四夕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刚洗了盘草莓,正等着陆凛星来吃。 “对,事情有点复杂,我遇见了阴界的典狱者,她说伥鬼跑出来了。” 陆凛星微微惊诧,“你遇见了阴界典狱者?就凭你?” 唐四夕傻憨憨地揪了揪耳朵,不以为意,接下毛巾,为陆凛星擦掉发梢下的水珠, “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 “不少见,只是普通人很难得见,阴司是不会主动报来路的。” “嘿嘿,都说说来话长了。” 美人出浴,身上淡淡的奶柚香。 这是陆凛星自己的东西,法国来的,看不懂洋文也不知道叫什么,只觉得很不便宜。 唐四夕拿吹风筒,小心地去吹长发,这样一个金玉堆起来的美人,比阴司少见。 呸,阴司怎么能跟阿星比呢。 “阿星,我还没抓过伥鬼呢,你术法深些,明天跟我去海洋大学看看呐?” 陆凛星的话语充斥着鄙夷,“你是想叫我帮你办事吧?” “不是,我是想...” 想多跟你相处交流增加感情,放在嘴边怎么也没说出口,大男人很少会说些调情的甜言蜜语,只能嘴硬。 “我是想,你专业对口,指导指导你师弟我。” “你是疯子的徒弟,我是宗门主的徒弟,我跟你不算同门,你也别说是我师弟。” 陆凛星的话漫不经心,却刀刀戳心。 静了几分钟,陆凛星缓缓开口,像是有心事。 “那个蓝望泞,没跟你回来?” 唐四夕边吹边梳,将陆凛星耳边的发慢慢勾到耳后。 晶莹的水珠挂在耳腔上,唐四夕用毛巾轻轻擦下来,要流到耳朵里可要发炎的。 “他又不是没家,住咱家多不方便。而且我觉得,你有点不喜欢他。” “这你也能看出来?” 陆凛星转回身,笃定地正对上唐四夕的脸,唐四夕的心砰砰直跳,离的很近,大抵心跳声要被听到了。 “唐四夕,那个蓝望泞不像好人,他要是说什么话,你不要轻易相信。” “嗯...” 听不清话了,唐四夕像是过敏,意乱情迷。 真想抬起这张脸,毫无顾忌地亲吻上去。 “阿星,我...” “咔”小屋房门轻关,陆凛星不愿多待。 安静的空间里,只留唐四夕一个人。 “...我好喜欢你啊,你知不知道啊。” 第47章 小心伥鬼7 小妹妹你骗哥哥好苦 “同学,新来的?” “不是,隔壁班的,生病休学了一段时间,这不插缝儿来补课来了么。” 唐四夕混在男同学堆里,挨个发‘人民大会堂’, “今后小弟就靠哥几个儿照顾了啊。” 今日换了个压箱底八百年的背带裤,头顶网格鸭舌帽,戴了个黑口罩,二十世纪初上海街头卖报小仔的乖样儿。 今日装扮与往日不同,对着镜子自己都觉得可爱,自他穿上这件衣服,蓝望泞的反应就很不对劲,一个劲儿地舔嘴唇。 阶梯画室里,唐四夕挤在人堆里混熟,听别人高谈阔论毕加索和米开朗基罗的绘画做派,漫画家墨飞和米二的脑洞风格。 影影绰绰之间,教室门口出现严如梦的身影,她抱着书提着画板,像一朵孤芳自赏的百合花,在别人赏悦的目光里头也不抬。 隔着老远,身边一个眼镜男搂着唐四夕,暗指着严如梦, “唐罗,那个女生你感觉怎么样?” 唐罗是唐四夕的假名,毕竟是来混的不能开大号。 “讨论别人,不太礼貌。” “怕什么,哥几个儿给你撑腰,你大胆说。” 唐四夕咬着烟头,想着敷衍了事, “啊...我觉得挺漂亮的。” 几个男人哄笑一团,用不高不低,也许会被严如梦听到的音量评头论足。 “看着漂亮清纯,背地里玩的可花了,私下里不知道找了多少男人了,呵。” “咚——!咚——!” 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这声音并非是鞋子摩擦地板发出的,像是锤子一步一步凿出来的。 声音越来越近,压迫感越来越强,眼见要到跟前,唐四夕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那双炬目。 这哥们一米八的个头,寸头,面目凶狠,小眼睛塌鼻子,月球表面似的脸生的丑陋,右脸上有大片的疤癞,目黄牙黑,像是刚从班房里出来的。 他带着书停在面前,目光凶狠地对上唐四夕的眼睛,显然刚才的话他已经听了去。 刚要解释,怕生误会,一转头,刚才围在身边的兄弟们全都散了,全趴在最后一排看书充好学生。 唐四夕恭顺地迎上,有眼色地递了根烟。 耳边响起九点钟的上课铃,寸头大哥瞪了唐四夕一眼,拉出前面一排的座位,默默地坐了上去。 心道好险,没出大事。 唐四夕打量了一番这个光头,这哥们目光如炬一脸横肉,校服拉链拉到了头,裹的像个土鳖,不想竟是个美术生。 真是张飞绣花,头一回见。 地中海教授踏着铃声进门,哄闹的教室里渐渐安静,泡满绿茶的保温杯一放,正式进入课程。 前面是理论的知识,听得唐四夕快要睡着, 不过很怀念,像这么惬意地享受大学时光的机会,他已经没有了。 画笔在指尖转来转去,唐四夕擎着脸,看向左斜方的严如梦。 洛璃说,严如梦身上有伥鬼味儿。 可能是属狗的,总能闻见别人闻不见的味道。 可一个人怎么会有伥鬼味儿呢,难不成严如梦跟伥鬼是有接触的? 还是说... 教授在前方掏出了个骷髅模型,一排同学拿着铅笔在画板上起稿,唐四夕没带画板,只有左右看戏的份儿。 严如梦右手作画,手上仍戴着那款白色手套,她只戴着右手,左手却不戴。 唐四夕暗自打量着,眼神聚焦在严如梦手上。 严如梦画画的手突然停了,顿了几秒,放下笔,扯了扯手指尖,缓缓将手套脱了下来。 正要欣赏玉手的唐四夕猛然一愣, 严如梦的右手,没有小拇指! 那不是天生的缺陷,第三个指节在手掌上留了个根,前面两个指节没了,像是被什么咬断的。 唐四夕从口袋里拿出洛璃给的紫色小沙漏,这是阴界之器,若附近有伥鬼,沙漏会停止流动。 现在,所有的沙子聚在上方,一粒都没有掉下来。 唐四夕不可置信地看着严如梦,看她仍旧从容地拿着画笔,沙沙地在纸上作画。 她是伥鬼!严如梦就是李烁! 唐四夕瞪大眼睛,腾地站起身,椅子翻倒在地。 惊声打断正在讲课的教授,他捋了捋所剩无几的头发,问唐四夕,“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严如梦微微回头,看了唐四夕一眼,唐四夕手握成拳,强作镇定。 “没事,老师,我做噩梦了。” “上课就不要睡觉了,你们家长供你们读书上学多不容易,唉,现在你们的生活多好啊,比我们那时候好太多了...” 唐四夕盯紧严如梦,不敢有一丝松懈,一举一动恨不得刻在眼睛里,生怕人跑了。 寻了这么久的李烁,不成想早早就出现了,化作正常人生活着,把人骗的团团转。 终于挨到下课时间,教授前脚出门,后脚教室里就喧哗不停,或走或留,乌泱泱的。 严如梦带着书,收拾好东西,安安静静地出教室。 穿过长长的走廊,楼梯,出教学楼,唐四夕在十米之外一路尾随,等着机会下手。 虽然人多,路况有些杂,但还算顺利,比想象中顺利,一直都没有跟丢。 严如梦没有回寝室,没有去任何地方,一路出了学校,慢慢走到人迹荒芜的地方。 唐四夕心里提了十二分精神,这泥土飞溅的不毛之地竟十分熟悉,这是烂尾楼。 严如梦来烂尾楼做什么... 不对!这是圈套! 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四面八方涌上来二十几人,不乏夹些熟悉的面孔。 烂尾楼那几个货色,还有严如梦的光头哥哥,各个摩拳擦掌,怒目圆睁,都要报上一次的仇。 人群中,严如梦回身,定定地看向唐四夕,眼里冷漠至极没有任何波动。 全在她计划之中,死了一般平静。 “小道士,想抓我,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唐四夕从容地解开手腕上的扣子,松了松领口,晃晃脖子咔咔响。 之前找不到人,饭吃不好日夜睡不着觉,这回终于找到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正好老子憋了一肚子气没地儿撒,一会儿可都别哭。” 第48章 小心伥鬼8 我这抓马的一生 田有亮从人群里挤出来,挺着小身板小人得志地叫嚣, “放你丫的狗屁大话,你一个,对我们一群,是你别哭。” 唐四夕冷嘲一声,“我哭什么,我有外卖。” 外卖这俩字,田有亮陡然一缩,那一日被胖揍的情形历历在目,呲个牙仿佛脸还在疼。 赶紧踮高了脚四处看,试图搜寻那个下手贼死的老登。 “外卖到了。” 吨吨吨,后方驶来一辆电动车,一个穿黄衣的外卖小哥闯进来。 田有亮见不是那大高个子,紧张地缓了一口气,继续嚷,“人呢,人呢?” “后头坐着呢,你瞎吗?” 蓝望泞摘下头盔,掏了手机给小哥扫了路费钱,这是有点怪,没忍住憨笑了一声。 “没打着车,又着急,拦了个送外卖的哥们,没耽误事儿是吧。” 田有亮倒吸一口冷气,蓝望泞这人他是知道的,又高又重,速度又快,身上绝对有点门道。 不敢冒头,后退几步挤回人群中,偶尔向后一瞥,不知何时人群后方站着一个橙色的小姑娘。 小姑娘踩着滑板,嘴里随意叼着个草根,手上甩着一个镰刀型的小玩具,坏笑地盯着他。 蓝望泞走到唐四夕身边,手搭在他的肩上,摸背带裤的背带。 唐四夕惊讶地一躲,“干,干嘛?” “裤带帮你紧一下,一会儿扯开了容易走光。” “扯开了老子光屁股也一样打...放手,你扯着我裆了。” 一个不怕死的身影横冲直撞,挥棒就砸过来,二人一人抬一脚,给人踹飞了出去。 蓝望泞似一道闪电,接过正在飞翔的人甩进人群里,洛璃跟上,飞身入局,滑板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跟着炸了进去。 那一群人被炸懵了,再回看拳头都伸到下巴了。 但个个年轻力壮,正是热血不惧的年纪,要面子不要命的,两拨人如雷与火撞在了一起。 洛璃是阴司,身手轻盈神武傍身, 蓝望泞看着瘦天生能打,下手稳狠, 唐四夕多年跟鬼怪打交道,身手矫健灵活,三人联手,鼎力之势。 蓝望泞抢了一把刀给唐四夕,“小心。” 唐四夕狡黠一笑,“放心,我活了二十年也不是白给的。” 混战持续十多分钟,打的天昏地暗,唐四夕兜里揣了一把沙子,见人就往眼睛上扔。 一众人大喊老六,眼睛睁不开,唐四夕眼疾手快哐哐跟了几脚,招招往下身踢。 很快就都被撂趴下,开花似的躺在地上。 唐四夕得意地拍了拍手,抖了抖身上的沙子,“对付你们不用点下三滥的不行。” 刚要放松,一瞥眼瞧见附近草里还蹲着一个。 烂尾楼环境荒芜,无人打理野草遍地,随意生在乱石堆上。 那里藏着人本来是看不见的,唐四夕能注意到,是因为那里一直在反光。 一个锃光瓦亮的脑门鬼鬼祟祟,伸个乌龟的脑袋探头探脑,刚要逃跑,被唐四夕摁住。 唐四夕微微惊诧,这是刚刚上课坐在前面的,看起来脾气不大好的大光头同学? 大光头蹲在地上,抱着头瑟缩着求饶, “不关我的事儿啊,我是被胁迫来的,他们说我不来就打我...” 唐四夕差点笑出来,这反差,可不是一点儿大啊。 “没事儿,我不打你,都是同学,相亲相爱一家人。” 人撂倒了,洛璃找了一圈,急得惊喊,“唐四夕,你说的那个严如梦跑了!” 光头缓缓抬起脸,小心翼翼地瞅着唐四夕,“你找严如梦吗?我知道一个地方她总去,我带你去找吧。” “行,那真是多谢你了。” 唐四夕爽利地答应下来,嘱咐洛璃和蓝望泞, “我们分开去找,我看她能躲哪儿去。” 光头的车就在附近,是一辆老式的黑色桑塔纳,有一股陈旧的味道,跟这个光头还挺搭,像几十年前的大哥大。 唐四夕坐上副驾,光头开车。 “哥们,我叫唐四夕,你怎么称呼?” 光头挠了挠光球球的脑袋,用袖子蹭了蹭脸上的土,笑的傻憨憨, “我叫李向阳,朝阳县葵花村来的,在我们那儿有漫山遍野的向日葵,可好看了。” “啊...” 朝阳县啊,是远近有名的穷地方,交通不达,到处都是泥瓦房,放个牛羊都走不出二里地。 唐四夕不了解那个地方,印象里就是冷,臭,穷,整个村子都是牲口味儿。 网上有言,好女不嫁朝阳,好儿城里买房。当地的女孩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离开那个穷地方。 李向阳从怀里掏出一盒烟,从里面揪出来一根,边开车边递给唐四夕, “兄弟,来一根吗?” “陪一根,”唐四夕应下接了来,“红塔山啊,我一般也抽这个,涨价了还,十块钱了。” 开了窗,向外面弹了弹烟灰,唐四夕和李向阳聊起来, “你这么了解严如梦啊,她在哪儿你都知道,你跟踪过她?” “嘿嘿,我不跟踪她,我跟她,是老乡。” 唐四夕微微惊诧,那么土的地方能出这么个漂亮水灵的姑娘? “老乡?她也是葵花村的?” 李向阳舔了舔嘴唇,唇有些干,薄皮有点开裂,平时不保养,牙也黑。 提到严如梦,李向阳下意识就笑,笑里有憧憬,一口大黑牙就露出来,五官揪在一起,比平时更难看了。 “我跟小梦从小就认识,她长的白白净净,人又善良,我小时候家里太穷,吃不饱饭,她就隔三差五给我塞馒头吃,嘿嘿。” 唐四夕叼着烟,琢磨半天,不知道说啥,“真浪漫。” “所以我很想保护她,让她嫁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开上大道,行人越来越密,学生老人孩子都挤在一起。 拐身一个小孩子钻出来,横在车前捡气球,李向阳猛踩刹车,要不是安全带系着唐四夕应该会飞出去。 “哐”,沙漏从口袋里翻出来掉座位下。 这一脚刹车唐四夕魂儿都快飞出去,口袋里的沙漏掉在脚下。 他摸了摸被磕了一下的头,嘟囔着把手伸到座位下捡沙漏。 “抱歉,小唐你撞疼了吧。” “没事儿。” 把沙漏捡起的瞬间,唐四夕愣住。 沙漏里的沙子,悬在流沙池的上半部,倒扣着拿起,竟一粒都没有落下来! 沙漏感应到伥鬼了,这车上有伥鬼! 手机响了,是洛璃打来的电话。 “唐四夕,我找到严如梦了,她不是伥鬼。” 唐四夕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向阳,他很平静,还在慢慢地开车,缓缓回过头,对着唐四夕做了一个无比诡异的笑脸。 “我知道,真正的伥鬼在我这儿呢。” 第49章 小心伥鬼9 今日无风 那年夏天,天气多旱,几日无雨。 家徒四壁的少年蹲在家门口,营养不良的他有些瘦弱,他跟小三岁的弟弟看着天,希望能下一场雨。 或者,希望早早就去世了的父亲能下来看看,他们那生了病瘫在床上的可怜母亲。 “哥,我想吃肉。”李荣光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向阳。 李向阳无奈地笑了笑,抚了抚他的头,看了一眼母亲的方向。 家里,别说肉,米缸里的米都所剩无几。 少年人,有心气,有力气,但没念过什么书,力气没地方使,不知道能做什么。 前路充满希望,也尽是迷惘。 小哥俩无所事事地在街巷的泥路上溜达,似乎漫无目的。 在这笑贫不笑娼的村子里,这对穷哥俩没人搭理,甚至还要被取笑。 天气正热,额头上的汗混着身上的泥泞挂在额头,李向阳用黑的发亮的袖口擦了擦汗。 中午时分,肚子咕噜咕噜的响,炊烟的香气味儿弥散在葵花村,小哥俩直咽口水。 一抬眼,心里微微一撼,生出一股无法抑制的自卑感。 这是他心爱的女孩家,虽然大家都不富有,那严家,生活水平是算是村里的中上,千亩田,养着牛羊和鸡,每一顿都有肉吃。 肉气从窗户里飘出来,真香,炖着新采摘的豆角,配上白花花的米饭。 如果进去,硬着头皮要一碗,严家是要笑的,但多半还是会给的。 李向阳咬了咬牙,少年志气,不想在心爱人面前伸手要饭。 葵花村是巴掌大的地方,不出十来分钟,又绕回了严家附近。 李荣光拽着李向阳的手,“哥,我饿...” 李向阳的肚子也在响,他摸着弟弟的头安慰。 两个人都饿的极了,这一天都靠昨晚的半个凉馒头撑着,饿的都要疯了。 墙边一声扑腾,一只公鸡“咕咕”叫了两声,从架子跳到了墙上,又从墙上飞下来,落进浇地的干粪里扒蛆。 那公鸡又肥又壮,羽毛五色斑斓,雄赳赳展开翅膀,肥硕的身体又圆又亮。 李向阳眼睛都看直了,那一刻,他心底涌出歹意。 “小光,有肉吃了。” “哥...你是要?” 人入穷境,易生邪念,饿的前胸贴肚皮的时候,顾不上少年的自尊心。 “小光,你先跑,跑远些!” 李向阳一个猛子扑过去,将鸡扑在怀中。 那一瞬间良心作祟他悔了,可也来不及了。 不要被发现,不要被看见,真的很久都没有吃到肉了,炖了这鸡,给弟弟解馋,母亲的病也能好的快些。 可偏偏此时, “老严家!老李家的儿子偷你家的鸡啊,快来看看啊!” 身后传来惊愕的喊声,这一喊,左邻右舍被惊动。 李向阳懵了,这一刻犹如藏在烂泥里的虫子被翻出来,暴晒在太阳下。 不快跑,继续跑,总觉得只要能甩开人群跑出去,这件事就会没有发生。 绝望感的到来比想象要快,几分钟后他被摁住,在严家门口跪着,被村民围着。 严家父母的谩骂声响彻天际,仿佛整个村都听的见。 “老李家那么费劲生的俩蛋,一心想着光宗耀祖荣耀门楣,最后还不是跟他们的爹一样没出息。” 李向阳低头不作声,上衣被扒光,头被严父踩在地上,要求磕头道歉。 他想他什么都不怕,这都没什么,在地上猛磕了三个响头。 只是磕完头,一抬脸,正对上严如梦的眼睛。 她就在人群身后的台阶上,心疼又无措地看着他。 这一刻,李向阳心如死灰。 他不记得他是怎么被扒光衣服,跟鸡捆在一起,只记得严父那句话。 “鸡我不要了,给你当媳妇儿,让它给你们老李家留个后,哈哈哈哈!” 不太记得具体的情形,印象里,李荣光在哭,他实在吓坏了,怕大家把哥哥杀了,替哥哥磕头道歉。 那天的太阳,很烈,很热,像一把刀,刺进黝黑瘦弱的脊梁骨里。 这件事很快在村里传开,李母的病情加重了,没几天便撇下哥俩走了。 初秋的时候,家里一贫如洗,穷的没出路。 吃了邻里两个月的吐沫星子,就真的没脸再见人了。 严如梦时常暗自接济送来米面,都是李荣光去接,李向阳躲在里屋,很久没有露过面。 彻夜想了一通,没什么可留恋了,他想离开葵花村。 李向阳打包了行囊,带上能带的东西,牵着弟弟,满载一路的白眼,揣着仅有的两个硬币向车站走去。 葵花村只有一通客车,每天上午十点一班,下午三点一班,坐这个车可以到省城。 客车来了,李向阳给李荣光带上去,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客车一路行驶,跟着他的心,只找个没人的地方,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重新开始生活。 斑驳老旧的车窗不经擦洗,在雨天沾满泥巴,不过不影响路边的风景,还有那一片望不尽的葵花田。 花田边上一个白色的人影,她在朝李向阳招手。 只是下一秒,她身后钻出来一人,捂着她的嘴,把她拖进葵花田里。 “下车,我要下车!” 李向阳大喊一声,就去拉司机的方向盘,司机骂了一句,开了车门,李向阳跑下了车。 “哥,你去哪儿?” “小光,你先进城,哥一会儿就来。” 他不知道,原来那片花田离他很远,当他看见花枝上挂着的裙子,就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严如梦躺在花田里,身上骑着一个四五十岁早年丧妻的同村人。 血液涌进脑子里,眼睛也红了,李向阳毫无理智,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朝男人的头砸过去。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附近传来村民的声音,正在往这边靠近。 李向阳的身体在剧烈的发抖,他顶着满脸的血,跑进了花田的深处。 一直跑,一直跑,从农田跑进后山,跑了一天,跑到天色全黑,跑到了山林的深处。 直到,遇见了一只老虎。 “其实没多疼,脖子被咬断的时候,就不疼了。” 李向阳叼起一根烟,说起话来的时候云淡风轻,好似在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车子在路上慢悠悠的行驶,人很多,都出来吃午饭了。 “多好的太阳啊,跟那个夏天的时候一样。” 李向阳看着唐四夕,笑了一下, “小道士,我开着车呢,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方向盘一转就会随机碾死一个,你也不想我这样做的,对吧?” 第50章 小心伥鬼10 你要跟我拼命吗 唐四夕心里发紧,但依旧不动声色,若面子上慌了被看出来,情况只能更糟。 边观察李向阳的脸色,边试着开车门,门不动,是被锁了。 如李向阳言,街上人太多,一脚油门上去就会碾死人, 所以唐四夕是被算计了,自上了车,下不去,也动不了。 无奈地往靠背一瘫,平心静气,他身处被动没有选择,只能等待时机。 “我不是道士,没那么高级,只是个术士,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朱小花说的,”李向阳语气从容,无惧无畏,也不恨,如果不是唐四夕看见他左手上被齿鬼打上的印记,总会把他当成普通人。 “她说你什么事儿都能办,什么鬼都能抓,能上天能入地。” 李向阳浅浅笑,抹了一把泛油的头,“她很崇拜你啊,把你夸的像一朵花。” “...昂,我谢谢她。” 唐四夕看着李向阳,按他的形容五年前他瘦的只有一把骨头,可现在膘肥体壮满肚流油,很难想象他之前的样子。 “变成伥鬼后伙食挺好吧,再不用啃馒头了。” 李向阳脾气很好,只淡淡笑笑,打开手机扔给唐四夕。 那是一张照片,用非常古旧样式的老相机拍的,底片是灰色的,花白花白,说是三十年前的都信。 照片上是一家四口,爸爸穿着洗到褪色的迷彩服,妈妈戴着新买的红头巾,哥哥牵着弟弟,四个人都瘦,咧着嘴靠在一起笑。 照片下面一行小字,祝李向阳十周岁生日快乐。 唐四夕看了看照片,看了看李向阳, “啊?这小哥看着挺帅的啊,真是你吗?还是李向阳愿望没实现托你投生来了?” “我变成这样,只是不想被认出来。” “不想被谁,严如梦?哦~也就是说你变成伥鬼,从阴界逃出来回到严如梦的身边,乔装掩面守护着她,但她还不知道,也没认出你,是这个意思吧?” 李向阳点了点头。 “你说你都回来了,心里还喜欢着干嘛不去追呢,看着她整天换男人不难受么?” 李向阳神色一萎,暗自低了头,眼中生些晦涩,想起了过去的一切。 良久,满是苦笑的哀叹一声。 “配不上啊,她那么好,我那么窝囊,给不了的。我只想她能找个好男人,幸福地嫁出去。” 车子渐渐行驶,驶出了小街巷,转向柏油路。 路上人少些,相对安全些,下手的机会变多了。 天边微微阴沉,起了一阵阴风,太阳转眼藏了起来,天地陡然变色,看样子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李向阳啊,你要把我带哪儿去啊?”唐四夕擎着脸看天,“或者,我该叫你李烁吧?” 李向阳不说话,车内暗生一股阴聚的力量,它在不断积蓄,扩大,悬在唐四夕的头上,尖锐的一把刀。 唐四夕也暗生一股能量场,攥了那把刀,两股力量毫不示弱地对着,却都按兵不动。 唐四夕斜眸眯了李向阳一眼, “你从阴界逃出来后,在网上化名李烁,做起了伥鬼的勾当,拉无辜懵懂的女孩下水,逼迫她们为你牟利,对吧?” 李向阳十分自然,这些唐四夕咬着牙说出的话,没有对他产生一丝影响。 “对呀,你说的都对,短短两天你什么都查出来了啊,真厉害呢。” “好好待着不行吗,偏要作恶?你如果安稳地过日子,我会跟你向典狱者求情,但你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不能不管。” 天边的雨终于落了下来,雨如珍珠,打在车盖上叮咚响。 天色越来越暗,越来越黑,挡风镜铺满了水,李向阳没有动雨刮器,任凭视线模糊,车子一直往前盲开。 李向阳抽了一口烟,烟头顺着车窗扔进雨里,“快到了。” 前面没有路,几米外只有木制的栅栏,栅栏围着的是五公顷大的心海湖。 心海湖是人造湖,但是纵深十几米,水面广阔,没有浅坡,没有专业营救人员很难上来。 唐四夕心上一沉, “怎么,李烁,你要跟我拼命吗?” 李向阳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毫无顾忌,松了松脖子的筋脉,透出一股狠劲儿。 “唐四夕,你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以前我遇见了八个道士,你是第九个。抱歉了,我不想离开这儿的。” 唐四夕捏着口袋里的灵符,握着的拳青筋突起。 “想打架那就来吧,你害了那么多人,我绝不放过你。” 脚下油门猛踩,车子冲破栏杆,以极快的速度落入水中。 “扑通——”水面溅起巨大的浪花。 脑袋嗡的一声响,身体便失去了重力,耳朵被水灌注,昏暗莹绿的水下,只能听见咕噜噜的水泡声。 唐四夕憋了一大口气,解了安全带顺着车窗游出。 水面近在咫尺,刚要摸上去,脚腕被身下一只手勾住,转眼间被拉回水里。 不知是伥鬼的特性,还是李向阳水性极好,这水里困不住他丝毫,呼吸几乎没有被影响。 但唐四夕的影响极大,别说打斗,憋气都成问题,他要赶快摆脱李向阳到陆地上去。 李向阳一拳砸来,唐四夕双手接住,双腿一蹬猛踢李向阳的腹部。 这一脚是用了力气,放在平日一定踹翻了。 但水中缓冲力太足,加之李向阳体型强健,这一脚软绵无力。 蹬出的右脚没有收回,倒被李向阳死死抓住。 李向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水果刀,一展开,刀刃已出,如巴掌长,冰冷的刀尖抵在唐四夕脚腕处。 这是要挑唐四夕的脚筋,只要轻轻一刀,右脚会立即残废。 唐四夕剧烈挣扎,左脚猛蹬李向阳的脸,李向阳微微后仰,唐四夕顺势收回右脚。 口袋里一灵符飘出,唐四夕捏在手中,灵力顿生,脚下生出阵盘。 屯卦起,万物生长。 水底瞬时生出无数海草藤蔓,它们迅速扩张蔓延,困住李向阳的手脚。唐四夕夺了刀一扔,水果刀沉入水底。 李向阳被困住,这是逃走的绝佳时机,唐四夕奋力向岸上游去。 钻出水面,呼吸一口潮湿的空气,阴云绵绵已经下小雨了。 那雨滴未落在脸上几滴,又被李向阳拉入水中。 第51章 小心伥鬼11 制服 屯卦总是很快失力,唐四夕有苦说不出,难怪师父说,用不好的话只能抓鸟。 李向阳没有攻击,拖着唐四夕的脚一路下游,游的越来越深,任凭唐四夕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一路下潜十米,耳朵受了水压嗡嗡响,耳膜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十七米已经是普通人不借助工具辅助的下潜极限,再往下,不被压死也会憋死。 李向阳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淹死他。 水突然变得很重很重,如山一般压在身上不能动,耳朵疼,头也疼,憋了太久的气肺要炸开了。 恍惚之间已近水底,唐四夕看见脚下随波浮动的,一团团黑漆漆的大水草。 那水草既分散又紧密,黑乎乎排成了一排,像一只从地狱中伸出的手,在焰火缭绕的黑暗中狂舞。 待沉的近了,唐四夕倒吸一口凉气,这并不是水草,而是和在残破道服下的骷髅残尸。 他们的脚被钉死在地上,被鱼啃食的破碎肉体扭曲摇摆向上,试图逃离这水底炼狱。 这就是李向阳口中的八个道士,原来都是用同一种方式死在了这里。 李向阳在水底里刨出一副事先准备好的脚铐,给唐四夕摁住拷在了脚上,对着那张不再有任何威胁的脸轻轻开口, “唐四夕,对不起。” 唐四夕又踢又拽,拿石头砸脚上的铁铐却无果。 口袋里的三张灵符从口袋里脱出,最后的希望也绝了。 身体一沉,倒在了残尸旁,肺里的空气用尽了,眼前一团漆黑。 他眼睁睁看着李向阳离开水底,离的越来越远,消失不见。 湖水回流呛进胸腔,心里火辣辣地疼,眼皮很沉,眼前黑蒙蒙的。 就这么轻易的,成为了第九个死尸吗? 真不甘心啊。 突然,三道金光飞入水中,以极快的速度围住了唐四夕的身体。 脚铐瞬间崩碎,金光环绕,拖着唐四夕向水面上浮。 破水,落地。 金光散去,唐四夕跪在地上咳嗽,水从肺里呛出来,猛吸几口空气身体才缓了过来。 刚平稳住,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唐四夕揽在怀中抱紧,雨中,那枚藏在胸口的心脏砰砰跳的很响。 唐四夕笑笑,“你可不可以不要每一次都这么紧张?” 蓝望泞微微带着哭腔,搂住唐四夕手在发抖,他不敢想象,如果来晚一步,那种结果他是不是承受的起。 “四夕,我很害怕,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好好活着,安稳地活着,好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是第一次了...” 唐四夕看着蓝望泞的脸,发丝垂着雨落在脸上,鼻子尖都红了,不知是冷的还是急的。 转眼间,小雨变成大雨,雨珠哗啦啦地往下掉,拍打着泥泞的路面。 雨中,陆凛星一袭白色单衣,持剑对着被束仙绳捆坐于地的李向阳。 身边,是一直哭诉求情的一个光头,正是如意酒店跟蓝望泞起冲突的人,哭的泪眼摩娑,跪着给李向阳求情。 “求求你,别伤害我哥哥,我只有一个哥哥啊我求求你了...” 李向阳鼻青眼肿,身上有多处淤青血迹,衣衫凌乱不整,身上有十数道青色鞭痕。 他无力地靠在树下仰头喘气,内脏破裂,若是人早死了。 从水中出来的一刻,没想到岸上会有这么多高手在等他。 被打的毫无自尊,犹如丧家之犬的狼狈。 洛璃站在李向阳面前,身后是一把两米多高的巨型红弯镰,这是典狱者的真正武器。 二话不说检查手指,最终确定无疑。 “好小子,我找你好久了,你给我跪下!” 洛璃气急败坏,一脚踢倒李向阳,把头狠狠摁在地上, “我就出去喝个酒水的功夫你就跑了,嗯?你敢从我的地盘上跑,还做了那么多恶,等回去看我不整死你!” 边说着,洛璃把李向阳拖到唐四夕身边,“给唐四夕磕头道歉!” 李向阳没有说话,神情麻木,鞠着头,跪在唐四夕身前。 刚要磕下来,领子被猛的揪住。 “是男人你就给我站起来!还有你,那个小秃子,你也给我起来!” 唐四夕低声怒喊,后槽牙恨不得咬碎, “你可别误会啊李向阳,我恨不得立刻弄死你,叫你千刀万剐下油锅。 但是,我不要你下跪,你不能跪,男人的尊严一跪就没了,严如梦在看着你呢,你喜欢的女孩在看你呢,你不在乎吗!” 十几米外,严如梦站在树下,不知她何时来的,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李向阳猛得一抖,眼睛愣愣地看向唐四夕。 瞳孔里那坚定认真少年热血的模样,竟在维护一个恶人的体面。 经久,释怀,放松,轻叹。 李向阳:“跟鸡绑在一起的那天,我就没有尊严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我很抱歉。” 唐四夕给陆凛星哄了好久,拿一片大叶子遮在他头上挡雨,勉强叫他收了束仙绳。 严如梦把李向阳堵在树下,二人对着站。 雨帘叶中落,任凭树外瓢泼,既凄静,又无处可逃。 严如梦依旧穿着那身洁白的长裙,挽着一根麻花辫斜梳在右肩,上面别着一株明亮的向阳花。 “你要走了吗?” 李向阳:“是,我想我是要走了。” 严如梦的话里有些抖,眼底泛起一抹红,她悲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哪怕一点?” 李向阳微微闪躲,片刻后强撑着迎上了严如梦的眼睛,淡淡回她, “我没有话要跟你说,我们并不熟。” “是啊,对,我们不熟,李烁同学。” 严如梦低头,瘦弱的小肩膀紧紧地缩着,一抬头,迎着天上的大雨。 雨滴落在眼睛里,是腥的,是咸的,铺了一脸。 严如梦哈哈笑起来,苦涩地歪着头,勾着嘴角苦笑, “你在我身后坐了两年了,这两年你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一步都不肯靠近我,我向你那边走,你又躲我。 你不在意我,不在意我交了多少男朋友,不在意我跟谁过夜,但你又让你弟弟给我捣乱?不是不熟吗,你这算什么?” 李向阳咬了咬牙,“我只是想你能找个好一点的男朋友。” “跟你有关系吗,你是我什么人啊我用你操心?” “怎么,漂亮姑娘都自作多情吗,我有操心你?” “李向阳!” 第52章 小心伥鬼12 误杀 两年了,一直这样拉扯着,严如梦受够了,双手捂着脸,和在风雨里抖着身体哭。 哭声很大,抠的人心里疼。 “李向阳,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那年,我没了贞洁,你嫌弃我,觉得我脏?” “我不记得有这种事。” 李向阳撇开脸,心像被油锅煎了,他不想承认,只要不承认,严如梦就没有被玷污。 只要不承认,那些爱意,可有可无。 被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坏东西喜欢着,是女孩子的污点吧。 “严同学,雨那么大你赶紧回去吧,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了。” 掠过严如梦,走到光头的身前,悲怜温柔地抚摸那张纵然年轻又故作老成的脸, “不要学哥,哥不是好人,但好在你是好的,你好好的,给咱们老李家争气。 这些年攒了点钱,在哪里你知道的,大概能供你读完大学,再之后,哥就帮不了你了,你一定照顾好你自己。” 李荣光紧紧攥着李向阳的手,哭的茫然无措, “哥,不要走,别离开我啊,你不是说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吗,那年我在车站的桥洞下要了好几天的饭,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你知道吗...哥...” “我知道,是哥对不起你。” 洛璃看了眼时间轻咳一声,示意到了时间,该回阴界交差了。 李向阳将弟弟搂在怀中,轻轻在耳畔嘱咐, “小梦托你照顾,她一个女孩,别叫她被坏人欺负。” 雨渐渐小了,阴云也要散了,李向阳仰头看天,他知道,那一片晴天,他已经没机会再看了。 “也许你真应该好好跟严如梦说说,” 李向阳路过身边时,唐四夕轻轻开口,“其实我觉得,她对你...” 话没说完,人群有了骚动,唐四夕看了一眼,心冷的发炸。 李荣光捏着一把刀,在身后抵住了陆凛星的脖子,他把陆凛星挟持了!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放了我哥,不然我杀了他!” “不,不要!” 李荣光十分紧张,手一直在发抖,唐四夕惊喊着想上前谈谈,李荣光下意识用握刀的手一指。 “退回去,不要过来!” 刀子离开脖子的瞬间,陆凛星迅速挣脱,李荣光反应快,下意识将陆凛星拉回来。 “噗嗤——” 刀子落了地,咣当一声响,银光的刀面上,落了一滴鲜红的血。 随即是第二滴,第三滴,血液顺着衣角,源源不断地落下来,和在雨水里散灭。 李荣光吃惊地看着捅进自己肚子里的,那一根细长的青剑。 陆凛星愣了,久久不能回神,握在剑柄上的手,猛的松开了。 “轰”一声,李荣光沉重的身体坠倒在地,痛苦地挣扎身体,惊恐的眼神很快归于平静。 “小光!” 李向阳情绪激动,怒喊一声朝陆凛星扑来,洛璃挥镰一劈。 一道灵光迸出,只有一步之遥的李向阳被打回原形,变成一道青绿色双脚化尾的伥鬼。 缚魂袋天上一抛,伥鬼被收入袋中。 陆凛星站在原地发愣,脸色发白惊恐无比,他看着自己的手,总觉得这只是个幻像。 “我杀了人...雷劫...不会的...” 唐四夕立刻飞身而来,查了李荣光的情况,救不了,人没了。 他在玄灵山待过几天,知道些规矩。 暂不论人间法律,执灵器者不可杀人,违者即遭灭顶雷劫,这是天道契约,神也无法阻止。 而雷劫,只有天师等级之人可以勉强扛过去,以陆凛星初级灵宗的能力是抵不住的,就算是侥幸活下来,内力也会严重受损沦为废人。 陆凛星毛骨耸立,眼神晦暗一片毫无光彩,昔日美人,如一张纸片破碎。 “唐四夕,帮我,帮我...” 唐四夕大脑“嗡”的一声,懵了,手脚冰凉,恐惧感蔓延全身。 双手不受控制地哆嗦,他心痛地抚摸陆凛星那张呆滞的小脸,搂在怀中极力安抚, “阿星,别怕,有我在呢,天塌下来我给你扛着。 就当是,当是我做的,人是我杀的。我替你受雷劫,然后去自首。 阿星,好阿星,别怕,有我在呢,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嘴上这般说,唐四夕也抖个不停,大脑一片空白,喘不上气。 洛璃系了系袋子,走到唐四夕边上, “你们别太悲观,这人是灵器所伤,是意外致死,阴界死簿上不一定有他的名字,没名字就不会收他。” 唐四夕紧张地握住洛璃,像抓住一株救命稻草。 对,她是阴司,她应该有办法的。 “洛璃,你是说,有挽回的余地,是吗?” 洛璃点头,“对,按理说是有余地,只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 “灵魂剥离肉体,就算阴界不收也回不来,他大概会去鬼界,这件事吧,得找鬼王帮忙。” “我上哪去找鬼王啊!” 雨停了,阴风起的阵阵,吹的树叶哗哗响。 天边暗生数道紫电雷云,云散各处,慢慢汇聚,这便是雷劫之云。 这一道劫难,已经来了。 .... 两小时后,唐四夕回到家,站在门口发呆。 小屋的床一直都觉得太大了,两米乘两米五,占了小屋半个空间,看着有点挤。 八音盒还没完全修好呢,得换个新零件,螺丝总是掉。 这个月该去菩遥山看母亲和师父了,得记得带花和驴肉火烧。 楼下的小猫啊,早早就想给它们做个窝了,总是懒得一直拖着,现在,想做也来不及了。 窗外的雷电紫云越来越重,在头上盘成了个旋涡,这旋涡越聚越大,看不到尽头。 唐四夕坐在床边,晚上十点了,他给蓝望泞打去电话。 “蓝老板,钱呢,你不是说出去玩一趟五千吗,你不会想赖账吧?别废话赶紧打我卡里。” 破旧的棕色皮革钱包里,唐四夕掏出一张工行卡,交给了茫然无措的陆凛星。 “阿星,我手机留给你,手机里绑了储蓄卡,你记着每个月十号固定往这个卡里存两千两百块,是房贷。按我卡里的钱,吃住的话,大概还能够你用一年。” 陆凛星眼眶湿润,看向唐四夕时不住闪着水花。一眨眼,泪珠落在白皙绝美的脸蛋上。 “别哭,没事儿,我说不定也不会怎么样。” 他替陆凛星扛雷,其实,基本就是回不来了,他知道。 唐四夕手指轻点,将那颗泪轻轻擦去,笑了笑,将人搂在怀中,细闻发丝传来的香气。 “很少你会让我碰哎,我真值了。” 窗外一道轰雷炸开,不是一道很重的雷鸣,却是很响很响,因为就在头顶。 雷劫会跟着受劫的人,若错难已成,劫罚必会降至。 “阿星,躲在房间里别出来哦。” 第53章 小心伥鬼 13 雷劫下的吻 唐四夕不舍也不得不松开陆凛星,嘴上勉强生出些笑意,尽量让这件事看起来不那么生离死别。 还有很多话想说的,但这一刻,手穿过银丝长发抬起陆凛星的脸,想吻上去。 动作没有继续下去,因为陆凛星后退了一步。 谁看不出这是拒绝呢。 没关系,反正也总是这样。 最后不舍地看再看了一眼,关上门,唐四夕拖走了一根两米多长的铁棍。 风景小区背靠着一座大山,不知道这山叫什么,山腰上埋着一小片坟,早年时候的人会埋在这儿,有年头了。 铁棍实心的,有重量,拖着这东西爬了一个多小时才爬到山顶上,离小区近但仍有距离。 将铁棍插在地上,插紧实了,累的喘不动气,坐在铁棍下休息。 树影婆娑之间,他看见小区里密密麻麻的灯光,其中一盏是自家的,守护着心爱的陆凛星。 抗雷劫,唐四夕不是说笑,雷嘛,如果就是要劈死一个,谁死都行,是吧。 咱们法术跟不上,就懂点物理知识,旁边竖一根引雷针,那雷不就劈歪了?阿星不就没事了? 反正只能降一道雷,劈错了也不能下第二道,这是规矩。 纵然是一介庸才凡夫,没本事蠢了点,但好在还有一副身体可以拼,哪怕后果是人死灯灭。 “咔——!” 剧烈的雷光在云间裂开,庞大的雷云停在正头上激烈翻滚,无数火光迸裂。 雷声太响,刺的耳朵里疼,唐四夕捂着耳朵,看着那天上的云,他知道,时间到了。 心慌,慌的厉害,怕,怕的要死,身体在发抖,控制不住。 天雷降下,不过是风吹草动的时间。 也许是十秒后, 也许是下一声喘息, 也许就是现在,一瞬间,变成这凡间的灰烬。 唐四夕发笑,抱着自己试图冷静点。 “我的运气向来不好,抽签总是最下签,彩票连酱油都没中过,大家一起吃泡面就我没叉子也没调料。我可恨这老天爷了,直到你出现,我就不恨了。 因为我知道,我所有的运气都拿来遇见你了,阿星,我把一辈子的喜欢都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要抓住自己啊,真怕自己怕的没理智,胆小鬼一样的跑了。 倏忽,一阵诡异的疾风速穿树林,在林道里生根。 唐四夕立刻反应,朝身下的树林看,跟邪祟打交道久了,就知道这股妖味儿极不平凡。 果然,林间生了股猩红色的气团,那气团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像着了火,霸道地朝他蔓延。 气团中有道人影,带有一份非比寻常的强大力量,一步一步压制过来,空气一点一点抽冷。 唐四夕的心突突跳,他不知这是什么,这辈子也从未见过压迫性这么强的东西,那不是故意施威,是自身锋芒太盛太强。 他感觉对面来的不是气,不是人,而是一座巨大的山,像泰山,像地震,是他抵抗不了的绝对力量。 “你...是谁?” 浓重的猩红色的气将唐四夕包围,耳边,落下沉重的厮磨。 “我没想到,你真的愿意替他死。” 还没看清是什么,顷刻间被扑倒在地,手脚张开被灵力锁在地上动不了,眼睛被一层黑纱笼住,什么都看不见。 那人跪在他双tui间,抬起他的脸。 唐四夕挣着手脚想逃,但被那力量全额压制,犹如蚂蚁对大象没有还手的力。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雷劫马上就会下来,你要是不想死就趁早离的远远的!” “你也知道你这是找死?” 对方的话很沉,很重,唐四夕一时分不清,让他喘息困难的,是他压在身上的身体,还是这弑人的语气。 气息交错,温热的呼吸吹在脸颊,两张脸贴的很近。 心里别扭的很,唐四夕把脸侧到一旁,嘴硬地嘀咕, “我找死怎么,碍着你了?” “一个肉体凡胎,一件护身法器都没有,死也是蠢死的。陆凛星是玄灵山的好苗子,自下了山是有法器跟随的,这雷劫不是一定扛不住。” “就算他有法器护体,我也不忍心看他受劫,总归是我愿意的,轮不着别人说!” “轰”的一拳,砸在了耳朵边的地上,几粒沙土溅进耳腔。 空气一下子沉了,压迫又变重了。 对方的心情一定很差,可就算是差到极点,也能察觉到难以掩饰的温柔。 “你不怕吗,傻瓜,你一直在抖。” 莫名的,这个声音很熟悉,暗沉嘶哑,朦朦胧胧,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唐四夕想抓到他,一个衣服扣子,一根头发丝也好。 右手一直在挣扎,被箍的紧挣不开,反倒是被对方握住,十指交扣。 “唐四夕,我知道你喜欢陆凛星,也愿意为他付出,”额头顶在胸膛,沉重的乞求,“但你可不可以也考虑一下别人的心情,也有人,把你当成了心爱啊,凡事多想想可以吗?” “我们,是不是认识?”唐四夕问。 对方没有说话,抬起唐四夕的脸,堵住那张不安分的嘴。 “不要...放开...唔...” 厮磨吸吮,双唇紧覆,强势地纠缠,像一只渴了很久的狮子,终于遇见水源后奋不顾身地贪求索取。 “李荣光的魂我带回来了,他没事了,雷劫不会降下了。” 唐四夕顾不得考虑其他,顾不得想为什么要吻,只是觉得这声音熟悉。 太熟悉,一定在哪里听到过的。 刹然,一道画面闯进脑海里。 那是一扇熟悉的木门,红砖砌瓦,是破庙的木门。 门后,是唐四夕明知是什么却不敢面对的东西,那骑在身上与自己苟且之人的身影,跟这个声音霎时重叠。 是他!竟是他! “你是先生!你是那个人!” 唐四夕剧烈挣扎,任凭捆在手脚腕带处的灵光将皮肤磨破也毫无顾忌。 他意外,他以为那是个噩梦,其实不是。 先生,真实存在! 沉重感轻了,对方离开了唐四夕,但他依旧什么都看不清。 “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你是谁!我会找到你的,我会的!” 猩红色的气团渐渐散去,转眼虚无,眼睛上的黑纱变透明,最终消失不见,还给唐四夕光明。 没了束缚,唐四夕赶忙爬起来,四处黑暗漆深,什么都找不到。 头上旋涡雷云正在缓缓消散,如那人言,雷劫不会降下来了。 唐四夕深吸一口气,只觉这件事很不真实,像一场梦。 嘴角留着余温,唐四夕摸了摸,就算一切都是假的,但是这吻,是真的,是认真的。 到底是谁。 第54章 小心伥鬼14 nothing's going to change my love for you 唐四夕坐在楼下小游园的台阶上用板子造猫窝,粉粉小团的蔷薇花开的漫山遍野,将他围在花海里。 两只小三花猫摇着尾巴,在手边蹭来蹭去,唐四夕从兜里掏出一根小狗肠,对半撅折扔了过去。 昨天的事算是给他上了一课,拖延症瞬间治好。小猫窝别明天后天的,就今天得了。 林榛果蹲在对面,给唐四夕递板子,褪去裙衫,改换一件十分宽松的运动衣。 “果果,我完全尊重你的隐私,这件事情看你。” 人揍了,但不解心里的恨,但一个外人,尤其一个男人,不好管女孩的事情。 林榛果抿抿嘴唇,没有说话,摸了摸小猫的头。 良久,才开口,“二哥,我是不是特别蠢?” “并不,你只是,运气不好。很多人能安稳长大,不仅是靠辨别是非的能力,还有能避开危险的好运。 事情发生了不要紧,解决了就可以。” 林榛果说一句,停一句,心里塞着很多事。 发生这么多事情,一个小姑娘,能撑到现在没有崩溃已经很勇敢了。 “我会坦白,治病,报警。” 唐四夕欣慰地揉揉林榛果的头发,无言安慰着她。 报警后,这件事多少都会传开,班级,学校,社交,都会受到影响。 连人,也会被打上灰色的标签。 所以这也是一种把柄,被坏人捏在手里玩弄的资本。 能跨过去,很了不起。 “果果!” 游园门口的小铁门边上传来声音,是个女孩,短发,长的清秀,但看上去很憔悴。 这张脸唐四夕有印象,这是安小双。 安小双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焦躁,愤怒,这是安小双的父母,想来这件事已经东窗事发。 “二哥,我过去了。” 林榛果站起身,背着太阳,在唐四夕身上投下小小的影子。 见她一直没动,唐四夕好奇地笑问,“怎么了?” 林榛果眼底通红,一抹袖子,擦掉眼角的泪。 “二哥,我在你眼里,还是好孩子吗?” 唐四夕微微顿了一下,片刻,才想明白。 安小双能约出来,说明报警这件事一定是早就决定好了的,这么纠结地在身边坐立难安的样子,原来是在想这个。 唐四夕笑笑,“当然,傻妹子,我可是你二哥呀。” 小区楼下,大老远听见一辆动力十足的超跑开上来的声音。 高档轮胎与地面摩擦起来一定很悦耳,不过这小区又旧又窄,帅是耍不起来的。 关上车门,蓝望泞抱着一大束粉色的玫瑰,在楼下整理衣衫。 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心情好像很好。 顿了两秒,察觉有人坚定回头,唐四夕正蹲在他身后两米高的花园墙上,叼着根狗尾巴草瞧他。 “你可别说那花是送给我的。” 蓝望泞微微低头,略带腼腆地勾着嘴角笑。 “你说呢?下来,我接着你。” 站在唐四夕墙下,蓝望泞张开手臂,等着接下在他眼里无时无刻不在发光的小太阳。 唐四夕吐了嘴里的草,“等着。” 一跃纵身,后退了一大步,半分钟后,从花园小路里走出来。 “我傻啊我,有路不走。” 今天约好了去市医院看望李荣光,趁着天还好,唐四夕坐进自己的小六里。 听说本来是死透的,不想半夜突然在太平间里醒来,给新来的工作人员吓个半死。 这些唐四夕并不意外,昨晚那人说了,没事就是没事。 蓝望泞抱着花,熟练地爬上副驾,扣上安全带。 “今天能不能连我的蓝牙?” 唐四夕耳根泛红,“能不能不提蓝牙的事儿了,你想听什么?” “nothing''s going to change my love for you。” “哟,洋曲儿啊。” 行过半晌,唐四夕有心事,手背撑着脸瞧红绿灯,一句话都不说。 车子开的不顺,一脚猛刹车,蓝望泞栽进花里。 不小心吃了一朵,吐出来摆摆正,“怎么了,四夕,李向阳的什么事儿没解开?” “不是李向阳的事儿,”唐四夕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看向斑马线上来往的人群,“我想知道鬼王的事儿。” 蓝望泞眼睛放光,身子坐正了几分,气定神闲地清了清嗓子, “鬼王啊,我看过很久古旧的话本,对他略知一二,说说,你想了解他什么?” “是个人就亲,真是风流成性。”唐四夕眼神散漫鄙夷,“你说他私生活是不是有问题啊,还是有那方面的瘾?” 蓝望泞像吃了苍蝇了,棱角分明的帅脸扑尴尬的红扑扑。 咬了咬牙,憋出一句话,“他他他,他私生活不乱,很专情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么。” 唐四夕不在意,吐槽一句而已。 一脚油,奔向市区医院。 严如梦守了李荣光一整夜,身体被剑捅穿,但脏器无一受损,天大的好运。 转回普通病房,危险期已过,严如梦终于松了口气。 唐四夕在病床门口的小玻璃窗上看了一眼,李荣光输着液,睡的很安稳。 病房外的椅子上,严如梦正坐着休息,唐四夕把花递了过去,疲惫苍白的小脸上有了丝笑意。 “谢谢了。” “替他收到感谢,这不是我买的。” 两个人并排着坐,整个走廊很静,三三两两的人,正好说说话。 “小拇指,怎么回事?”唐四夕问她。 严如梦释怀地笑了笑,这一夜,她好似变了,沉稳很多。 纱窗透过阳光的金韵里,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五年前,李向阳救了我之后突然消失了,警察在附近找了很久,一直都没有找到人。 过了几天,我去了一次市内检查身体,真巧,我遇见了李荣光,那孩子哭的惨兮兮的,一个人缩在桥洞里,等着他哥来找他。 也就是那天,有人在后山发现一具残尸,身体被咬碎,只剩一张脸。 李荣光才十二岁,没个依靠,我一直接济他,直到三年后,他突然跟我说,他有人照顾了。 他说的不仔细,只知道是个男的,他很信赖那个男人。” 严如梦生的白皙干净,清纯动人,虽穿着旧了些朴素了些,但在平凡的人群中却十分闪亮。 第55章 小心伥鬼15 向阳花语,没有说出口的爱 严如梦生的白皙干净,清纯动人,虽穿着旧了些朴素了些,但在平凡的人群中却十分闪亮。 这种长相很快吸引了很多人,老师,学长,社会人员,鱼龙混杂。 最危险的那一次,是她路过停车场,差点被拽上一辆奔驰车。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当口,有个长相丑陋的大光头把她拽了出来,冲进车里拳打脚踢,出来时候车里没了动静。 虽救了她,但那张脸长的凶,沾了血,夜叉似的。 可是,那双投过来的眼神,温润如水,期许热烈,好像在说,好久不见。 以为不会再有交集,可第二天,他进了美术教室,坐在严如梦身后,这一坐就是两年。 两年内,严如梦无数次想靠近他,可是除了知道他叫李烁外,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直到,她认出了,那个她暗中接济三年的李荣光。 虽容貌大改,剃了光头,做了纹身,不像个好孩子,但他看向李烁时那依赖天真的笑容似曾相识。 女人的直觉总是不讲道理,她认定,李烁,是李向阳。 可是,死人怎么会复活呢。 “这个问题困惑我很久,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黄袍道士。” 严如梦举起葱白如玉的右手,手指张开,挡住窗外照进来的光。 光影下,断掉的小拇指与这只颇具美感的手格格不入。 “那道士说,李烁是鬼,是伥鬼,伥鬼的小拇指都是会被锯掉的。那道士说的没错,李烁在受伤后会短暂化形,我看到了他变成鬼的样子。” “你害怕吗?”唐四夕问她。 严如梦点点头,“怕,我怕他真的被收了,所以把自己的小拇指也锯掉了,只希望能帮他挡一劫。” 这种行为很愚昧,替一个伥鬼包庇,无疑是糊涂危险的,换以前,唐四夕一定会骂几句。 但现在,他觉得很震动,活生生锯掉手指的痛,花儿一样的女孩,不知得用多少勇气。 “所以,他们说,你一直在找男朋友...” “不跟我说话,我就气气他,我就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急。” 严如梦低声哈哈笑,笑自己任性,笑自己曾经的小得意,以及,李向阳或许真的不在意她这个结果。 拉扯来,拉扯去,只有自己兜兜转转,幻想着有一天袒露心迹。 抽了声鼻子,唐四夕才注意到,严如梦已经哭了,泪珠从眼角滑下垂在嘴角,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将长发上的向阳花发卡取下,放在唇边轻吻。 “我知道,李向阳能在我身边,大概是想报答我照顾李荣光的恩情,从始至终,只是我单恋而已。” 唐四夕微微一愣,“你对他...?” “是,我喜欢他,一直都很喜欢。” 这世上最遗憾的是什么呢,是相爱的人阴阳两隔? 是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发疯,对方却无动于衷? 或是,明明都牵挂着的互相暗恋,却怕配不上而止步不前,到死,都没有明白各自的心意。 唐四夕轻咬嘴唇,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李向阳的心意咽进肚子里。 同情,理解,但伥鬼行为,无法认同。 忘记一种遗憾重新开始,挺好。 严如梦拨弄着玫瑰花,数了数,十九朵,沾了水珠,新鲜的。 一抬手,里面的卡片掉了出来。 严如梦看了一眼,笑了声,将花送进唐四夕怀中。 “这花不是送我的。” 唐四夕纳闷,看了一眼卡片上的字, 【我愿永远伴你身旁,将你捧做手心的月亮。我爱你,唐四夕。】 ... 住院楼下,一棵比人高的蘑菇伞树旁,蓝望泞正跟一温柔的年轻人聊天。 此人清风淑雅,明静冷柔,蝉翼青衫挂身,隐窈窕之姿。柔顺的长发别在耳后,折一玉扇,柔媚盈盈。 曾是古代高门的千金公子,现今,是神位上的人。 “我就知道。”蓝望泞抵着额无可奈何,“洛璃那个小丫头片子。” 临行前,蓝望泞叮嘱过洛璃,叫她回阴界管好嘴巴,否则就去告小状,这一看就是没听。 “怎么,看见我不高兴?” 美人笑笑,坐在长椅上晒太阳,“地府政务堆成山了,忙的气都不够喘。真羡慕你啊,睡了六百年不主政事,鬼界居然没乱。” “那是我有手段。” 蓝望泞幽叹一声,向唐四夕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白,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再给我点时间。” 白道存想了想,眼角瞥了一眼蓝望泞目光之处,折扇挡着嘴角偷笑, “你要时间干嘛呀,谈恋爱?王妃在这儿?” 蓝望泞惊愣片刻,他虽与白道存交好,但世事无常,恐有偏差。 那一年,唐四夕因何而死,仍历历在目。 白道存偷偷笑的大声,他想,笑起来是不礼貌的,但忍不住,一整个躲在扇子后。 “哈哈哈,别紧张,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这样。当年你把阴界搞的一团糟,不就是为了他吗?” 蓝望泞负气,抱着胳膊破罐子破摔,小丫头不仁别怪他无义, “洛璃弄丢了伥鬼,洛璃弄丢了伥鬼,洛璃弄丢了伥鬼。” 白道存:“禺铁丁告诉我的。” “...替我给小丫头道个歉吧。” “好的,罚俸三年。” 蓝望泞扶额,撑着额角,“本来名声就不好,现在更坏了。” 许是都上年纪了,行为举止都稳重了些,该考虑的东西,都在脑子里思量一遍。 阴界,鬼域,归墟,都有自己的事情。 白道存提醒,“若你没醒,一切如旧,但你醒了,朝政就不得不管了,这么多年肯定攒了不少事儿。 赶快忙完吧,你没有时间了。对了,你们现在进行哪一步了?” “进行到,我连小三都没当上的地步。” “...什么意思?” 贴脸突飞一只41码的脚,当场给蓝望泞踹飞了出去。 唐四夕把一捧花都扔他脸上,边骂边踹, “赶紧嘎了吧,你个花里胡哨的死渣男!” 白道存汗流浃背:别说,兄弟懂。 恋爱脑追求纯爱战士,这恋人你就追吧,一追一个不吱声。 第56章 粉色降祸 青鞭狂舞,陷入烟瘴,清澈的响声在石头缝里炸开,粉色气团被逼出来。 天罗地网阵列开,粉绛无处藏身,在无形道网上四面碰壁。 陆凛星收止青鞭,从怀中取出一个圆扁扁的玻璃瓶,瓶内像粘了磁石,将粉绛吸了进去。 旋上盖子,粉绛在瓶内不断挣扎,看样子颇具活力。 这是唐四夕第一次瞧见陆凛星施法的身姿,曼妙轻盈,如云上仙子飘逸。 一小时前,唐四夕在楼下游园喂猫,看见山脚下的树林里飘着一只粉色的气团,收不住,请老婆大人出山。 赶紧殷勤地递了块干净毛巾过去,恭敬地接下玻璃瓶,粉嘟嘟的颜色,怪好看的。 “灰色是沉郁,红色是贪食,那这粉色的是什么啊?”唐四夕好奇地问。 陆凛星擦去胳膊上的汗珠,扑了扑衣裳灰尘,将毛巾扔进垃圾桶中。 “我劝你别碰它,粉色是色\/欲,是唯一一个无法从人体剥离出来的虹。” 唐四夕暗中惊叹,“啊?无法剥离啊,那不小心倒霉沾上了,怎么办?” “要么发泄出来,要么忍到死。” 肃然起敬,没看出来,这小可爱居然会致死,那可是得离远点。 被粉绛吸引了一会儿,唐四夕再一抬头,陆凛星走出十八米远了,赶紧追上去。 “洗澡水烧好了没有?” “咱家热水器是二十四小时无休的嘿,阿星,你给我留点热水呗,我也想洗。要不,咱俩一起洗,我给你搓背背?” “滚。” 天边日暮已沉,晚八点,明夜。 星河满天,是个适宜情侣约会的天气。 冰箱里的东西不少,两盒草莓,一盒猕猴桃,一盘新鲜柿子,两块里脊肉,三块鸡胸肉,两斤龙虾尾,一条能装满一格的大鲤鱼。 攒了一排七个的玻璃罐子,挤的让人头疼,好不容易才把小粉放进去。 唐四夕对着冰箱琢磨,新来的这位爹让家里的危险系数直线飙升,万一碰碎了会出麻烦,得想个办法。 浴室门开,陆凛星带着热浪出来,皱弯眉头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是叫你离那团虹气远点的么?话说前头,如果你沾上了我会一剑捅死你。” “那要是你沾上了呢?” 唐四夕捡了块毛巾,嬉皮笑脸地钻进浴室,对陆凛星做个调戏的鬼脸, “到时候求我,我一定轻点儿。” 装完犊子赶紧把门带上,晚一步陆凛星的巴掌可就伸过来了。 浴室里温度偏高,处处弥散着陆凛星身上的香气,潮热的水汽粘在肌肤上亲昵,如同二人赤裸着共浴。 唐四夕刚要想到那香艳的画面,一抬头哭笑不得,水温,只剩三十八度? “一点没想给我留啊,算了,身板硬,抗造。” 哼着小调儿,刚冲水没两分钟,头上刚打上洗发泡泡,头上浴霸“呼”的就灭了。 浴室顿时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透着卫生间的玻璃往外看,房间里也陷入茫茫黑暗中。 “怎么了?”陆凛星在客厅不耐烦地问,他刚吹了一半的头发。 唐四夕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居民群有一条公告,今晚线路施工,八点停电。 “没事儿,停电了,家里有蜡烛,我一会儿拿。” 花红蜡烛是放在陆凛星的小屋床下收着的,巴掌大的红花黄心状,刻着夫妻和美花好月圆的字样。 这是半年前唐四夕在楼下买的,那天来了个游摊做活动,买一送二特别便宜,一糊涂买了七八个,不成想今天还用上了。 刚掏出来,就听见床上滴答滴答的响,有水珠落在被子上跟下雨似的。 正在掏蜡烛的唐四夕用手机照亮扫了一眼,床铺被褥湿了一大块,豆大的水珠滴答滴答一直往下掉。 往上循着水珠的出处,正照在头顶上的玻璃魔盘吊灯。 漆黑的管柱上下连了六根小柱,小柱拖着六个玻璃球灯,水珠一颗颗从棚顶的圆盘进入管柱,又从里面漏了出来。 这是楼上防水出了问题,不知发什么水了,把他小屋给淹了。 床单几乎都被浸湿了,大抵是漏了一下午了。 “老房子都有防水问题,楼上要么是重装了没打防水,要么就是管道老化了。” 唐四夕用手电在顶棚前后照了一圈,“今晚停电,都不方便,我明天找他们问问。” 陆凛星不满地抱着手,“那我今晚睡哪儿?” “睡我屋吧,有床舒服点。” “你呢?” “我睡沙发,你肯定不让我睡床。” 唐四夕哈哈打趣着笑,这孤男寡男同处一床,又是干柴烈火的年纪,整不好就得出事儿。 “阿星,要蜡烛吗?” “不要,那么丑的蜡烛留着你结婚用吧。” 房门一开一合,陆凛星把充电器扔在在了沙发上,唐四夕感叹,还是媳妇儿贴心。 静静入夜,漆黑带来困倦,静谧的空间没人说话,蓝望泞这几天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唐四夕躺在沙发上,沙发短了点,整个小腿搭在扶手上,不知不觉犯困。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几点了,耳边传来玻璃罐摔碎在地的脆响。 “啪——” 第一反应以为家里进贼了,唐四夕摸黑从枕头边上拽出手机,往声音源头照了一下。 陆凛星不知所措地站在冰箱旁,手上停着拿水的动作。 “阿星,没事儿吧?” 手机光亮不足,唐四夕把桌子上九个蜡烛全点燃,满屋柔光照亮,总算能看清了。 这一看,唐四夕怔住。 打碎的是粉绛的玻璃瓶。 陆凛星愣在原地,粉绛从瓶内挣脱,像一条小蛇攀游缠住陆凛星的脚趾。 从他的指尖游转,顺着小腿一路爬绕,钻进浴衣的深处。 陆凛星急忙解开浴衣,试图徒手抓住这条小蛇,气团在他手指间自由穿梭,圆滑如水。 粉绛是特殊的,沾上肉\/身便扎根无法摆脱,它行至胸膛,腰身,大腿,留下一段段长短不一,无法消抹的游痕。 束手无策,眼看着一路剥食,它在四处寻找入口,一个回身,钻进陆凛星贴在腿根的睡裤中。 陆凛星身子猛的一僵,眼睛里是不可置信的惊恐和慌乱。 粉绛消失了,它没有再出现过。 尽管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但二人都明白,粉绛已成功在陆凛星身体里生蛊。 而生蛊的结果,是无法压制的情\/欲。 陆凛星慌的厉害,呼吸困难,耳根赤红,浑身潮热,满眼憎恶。 不行情事,会死。 第57章 我给你留了退路 这件事来的措手不及,唐四夕的关怀小心翼翼, “阿星?” “我没事...” “粉绛跑了吗?让我看看。” “我没事!” 陆凛星嘴唇发白,双手僵着,额头细密的冷汗叠了一层,空洞地顿在原地。 “别吓唬自己,对,我不会有事的。” 陆凛星低声喃语,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冰水尝试着冷静下来。 唐四夕焦急的原地打转,后背突突冒冷汗,陆凛星无措的小脸看的他心里难受,可他对虹这种东西束手无策。 “阿星,我抱你去床上休息吧,地上有碎玻璃片别划了脚。别担心,我在你身边,你好好睡一觉,兴许睡醒了就没事了。” “滚开!” 陆凛星咬着唇,提防地瞪着唐四夕,怒火化成血丝从眼底涌上来, “唐四夕,你不会是故意没有放好就等着我自己撞呢吧?!” 唐四夕急忙解释,尽管他小人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不,阿星,我发誓我没这么想过。” “如果你敢趁人之危,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砰!”,房门被暴力地一开一合,陆凛星跑回屋子里抵着门,将唐四夕隔出去。 指甲焦躁划拉着门把手,攥着手心里的钥匙,这是要锁门的,但是锁眼是坏的,门关不上。 “垃圾地方,没一处是好用的!” 事发太过突然,唐四夕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如果不是看见满地的碎片,他一定觉得这是个梦。 屋里传来细微的响动,门缝里透出一缕青色的光,陆凛星正在营运镇灵灵法,让自己保持理智。 唐四夕在房门前打转,焦急地来回踱步,一扇脆的可有可无的门,他想进却又不敢进。 “阿星,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疼不疼?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闭嘴!” 陆凛星骂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 青光消失,能听见爬上床的声音,片刻后再无响动,归于空洞的死寂。 也许能压的住吧,唐四夕安慰自己,只要能扛住今晚,应该就不会有事。 在沙发上辗转未眠,半小时后,屋子里传来痛苦的低\/喘。 那娇欲绵绵的喘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勾人,像荆棘上的软刺,扎进肉里又疼又痒,魂都要被吸了去。 按陆凛星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在他面前发出这种声音的,能这样只能说明,陆凛星控制不住了。 “四夕...唐四夕...” 蝴蝶掉进热油锅,不得已向蜘蛛求救。 一声声无意识的低语从门缝里传出来,敲着唐四夕的心。 唐四夕再也坐不住了,端起一盏蜡烛推门闯了进去。 微弱的荧光照亮床上的漆黑,床单被扯乱散在地上,床板有明显的指甲抓痕。 见不到人,只有一团隆起的被子。 掀开被子,陆凛星侧着身蜷缩成一团,长发凌乱。 背对着唐四夕缩着,咬着牙艰难地骂了一声, “谁叫你进来的...滚...滚出去...!” 唐四夕无心解释,脑子里都是粉绛致死的话。 “你怎么样,阿星,你需要我做什么吗?任何事我都能做。阿星你别吓我,你身上好烫,要不要我拿冰块...” 陆凛星痛苦地侧着脸,无助地哭的满脸泪,他被油煎火烤着,活活逼的妥协。 “唐四夕...我不会...我不会这个...帮帮我...” 唐四夕的心像被扎了一刀子,心痛,怜惜,因为他懂陆凛星。 十八年了,从小到大他都被捧的很高,阳春水都未沾染过,眼珠子一样洁净无瑕。 如今,坠入脏污的泥潭中,在这污秽的地方摇尾乞怜。 “阿星,你听我说,我不能这么做,我...” 陆凛星一翻身,浴衣滑落,修长的手臂搂住唐四夕的脖颈,吻住那张未说完话的唇。 揽在脖颈上的手扣住脑袋,陆凛星灵魂丢失,发疯地求他吻。 “唐四夕~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我喜欢。” “帮我...” 面红耳赤,呼吸对撞,掩在胸腔里的心砰砰跳。 唐四夕的心揪的难受,边骂自己混蛋边竭尽全力安抚他因混乱导致的不正常情绪。 要疯了,迟早会疯,陆凛星求他别不管他,别扔下他,救救他。 —————和谐———— 第一次。 陆凛星的呼吸变得轻松了些,看样子缓解不少,只是身子还绷着,不算清醒。 粉绛留下的数条痕迹消失了一点点,但仍有很多。 此法收效微弱,隔靴搔痒,唐四夕心知肚明。 激烈的反应,穿过如玉手指的长发攥的紧,极其厌恶地排斥。 可带来的感觉是铺天盖地的,拒了,又迎。 浮光的暗沉中,很快是第二次,第三次。 游痕又消失了几条,可仍有一条最深最重的怎么也解不开。 陆凛星痛恨地咬住被子的一角,不愿面对地闭着眼睛。 “唐四夕...*我吧...” 看似艳香的一切,对唐四夕来说却极度痛苦,他太明白,尽管是被央求,但越继续,在陆凛星心里他就越卑鄙,他会越来越怨恨他。 不可自制地求爱,并非两情相悦。 唐四夕吻去陆凛星脸上的泪痕。 “阿星,我会对你负责。” 这一夜很漫长,长到唐四夕心惊胆战,数不清发生了多少次。 最后一次结束后,唐四夕为他擦干净身体,盖上被子,看他沉沉睡去。 去浴室里,摸黑冲了个凉,暗自发泄了几次。 要忍这种事情实在难受,按那个混乱的情景,心爱的美人在前邀约,换别人早提枪上去了。 可是他无法说服自己,卑鄙的说辞肮脏的手段他不是不会用,但是, 纯粹的深爱,是挂在心头的月亮,舍不得碰脏。 若是怨悔,仍是完璧,这是他给陆凛星留的退路。 第58章 我要续约,续三年之约 浅睡几小时后,被户外第一缕阳光吵醒。 客厅的玻璃没有窗帘,晒进来的阳光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脸上。 楼下的大爷爱晨练,定时定点约一群老头在楼下练八段锦,放着音响,吵的不行。 唐四夕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看见眼前站着人。 那人在厨房晃了一下,下一秒突到了眼前,不说话,手里攥了一把刀。 “阿阿阿阿阿阿星,冷静——!” 唐四夕一身冷汗,双手死死握住陆凛星握刀的手腕,刀尖与脸,不过四五寸的距离。 陆凛星咬牙切齿,暴躁怒目里满是杀人的火光, “唐四夕,昨天晚上你玩的挺舒服呢吧,花样真多啊!王八蛋,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冷静啊...” 陆凛星的脸上仍有红晕,羞恼无比,没什么理智,加重了手上的力。 唐四夕刚睡醒,接不住这力,眼看刀尖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借着力道顺势向旁边推,刀尖扎进靠背里。 勾住陆凛星的小腰往怀中一搂,一翻身压在身下。 这操作费了唐四夕不少力气,猛喘两口气, “阿星,这是误会,我可以解释。” 陆凛星的脸红的滴血,眼眶里闪着怒光,气的浑身发抖。 清白受辱,满眼恨意。 “不必解释了,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昨晚我是怕你死了,所以才...而且,不是我主动的是你叫我的,是你缠着我,...”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下来。 陆凛星怒不可遏,怨入骨髓,羞愤到了极致的恨。 清质如玉的躯体,高贵骄傲的灵魂,在一个凡人面前张开双腿献媚求欢,是他人生中抹不去的污点。 不管昨天的意外因何发生,不论是谁对谁错,结果已无可挽回,最不该发生的错还是铸就了。 唐四夕缓缓长呼一口气,在陆凛星的视角里,自己确实十恶不赦。 微低下头,顶着那张怨愤的脸,在额头印上温柔包容的吻。 “陆凛星,我想了一夜,有些事情是要跟你说的。 一,我没进去,只是用了手,我那么做的本意绝不是要趁人之危,只是怕你真的难受死。你在我心里是最干净的,千万不要有压力。 二,我,唐四夕,你眼前的这个人,很喜欢你,非常喜欢你。给我个机会好吗,我想对你负责。” 话没说完,迎面便是一拳一脚,唐四夕被踢了下去。 这些掏出心窝的话,在陆凛星听来不过是小人得志之后趾高气昂的炫耀。 每一个字都在提醒着,不要忘记昨夜的每一幕。 清灵鞭握在手中,怒不可遏地挥下鞭子。 “负责?你说你想对我负责?你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痴傻师父教出来的废物徒弟,住在这种破烂的房子里,一身的穷酸味儿,你也配?!” 鞭声挥舞啪啪响,一声又一声,肆意打在脸上,身上,抽的唐四夕爬不起来。 他抱着头蜷在地上,咬着牙忍着一句没吭,不记得挨了多少,只知道钻心欲裂的疼。 鞭子抽碎了很多东西,桌边的花瓶,厨房台子上的酱醋瓶子,42寸电视屏幕翻倒,挂倒偷拍的两个人合照的相框,碎的咣当响。 楼下传来大妈的喊声, “二楼的你要炸房子吗,大早上你不活不让别人活了?” 打在身上的鞭痕,留下一个个粗长的红印,红印逐渐加深,自中心处开裂。 像一道道沟壑,能看清里面的血肉。 唐四夕握着拳头,倔强地,顶着鞭声低喊, “打死我,我也想对你负责。” 陆凛星气极,去厨房拿了盐袋,倒在发红开裂的伤口里。 巨痛钻心,盐化在血里,疼的脸红到发紫,脖子上爬满青筋,像落进硫酸里的水蛭浑身扭曲。 陆凛星撕开最后一包盐撒在唐四夕脸上,冷冷地问,“现在呢,还想负责?” 唐四夕的脸埋在盐里,他笑了一声。 抬起脸,雪盐掉落,露出炽热纯挚的笑眼,弯弯的,疼痛和爱意一齐到达至高点。 “结婚吗?” “什么...?” “我说,结婚。陆凛星,你看似聪明实则胆小的很,你从来都知道我真心喜欢你但又从来不面对,胆小鬼,敢不敢给我个机会?” 陆凛星靠在墙上,不可思议又十分气恼地瞪着唐四夕。 他惊讶,也觉得烦躁,为什么唐四夕会这么坚定。 两个人没有说话,很静,静到能听见唐四夕每个呼吸都在喊疼, 听到他的每个细胞都在说没关系我爱你。 “好,你要机会,我给你机会。” 陆凛星居高临下,脚踩在唐四夕的肩,眼神毫无善意怨恨复杂。 “如果没记错,我们的合约还有两个月就到期了。只要你在9月17号之前攒够十五万跟我续约,我认认真真做你三年男朋友。” 唐四夕被冲昏头脑,嘴角被鞭子抽裂,和着满嘴的血笑。 “这是你说的,阿星,我会努力赚到钱,给你过好日子,我一定会。” 很疼,又疼又在笑,那张覆了鞭痕溅了血的脸上,满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陆凛星抬腿,对着肚子不顾死活地狠踢了两脚。 “真是,像条狗一样。” ... 唐四夕贴了几个创可贴,在手机里查余额,四万三。 这几天,他顶着大太阳在大街上发名片,可惜什么生意都没有。 朱小花那边也没有动静,近些日子确实是没活儿。 说起今年的收入情况,可能还比不过去年,四月份找了条狗和银州区的酒店外,再没有一笔像样的单子。 这才想明白,大部分的收入都是从蓝望泞身上坑来的。 唐四夕赶紧给蓝望泞发去消息,都是些简单的招呼,问问在不在。 一向殷勤的蓝望泞,竟然一条都没回。 电话拨过去,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这年头还能有不在服务区的地方,跑地府去了?” 再这样下去,坐吃山空是迟早的,要想办法。 唐四夕躺在床上,温热的风吹动额前的碎发,他看着头顶上,随风而微摆的吊灯。 赚钱吧,既然陆凛星不喜欢这个房子,就攒钱换个大点的,公寓的,复式大平,装修好些的。 找个工作去,不当道士了。 第59章 同行最下饭 “服务员,再来两串腰子!” “那服务员,要的那两箱雪花啤还不上?都等多长时间了不能快点?” “服务员你聋吗,叫你老板天你听不见?给你老板找过来!” 浓烟缭绕的夜色下,马扎烧烤小排挡坐满了老少爷们,百十平的小地方喧闹不断,里里外外充斥着吹牛皮的大嗓门。 被称作服务员的唐四夕咬着牙,心里默念一万遍不生气不生气,他明白自己很需要工作很需要钱。 刚被顾客骂,又被老板骂,唐四夕憋着气一句话都没说。 生活,好像就是这样,上班就不是件痛快的事情。 系上小围裙,点单上菜收拾垃圾,在光线昏暗的路边摊位上忙的晕头转向。 “唐四夕,新来人了,接待一下。” “知道了。” 唐四夕应了一声,放下刚到嘴边的水杯,换上点单的小本本挤过一群人朝新客落座的方向过去。 “要来点什么?” “有推荐吗?” 这声音久违又耳熟,唐四夕诧异地抬眼,这哥们一袭纯黑西装薄外套内衬一件不俗的花衫,胸前一颗宝石胸针布灵布灵的,亮的像个明星。 “哇趣,蓝望泞?” 蓝望泞温柔地勾起嘴角,热切的神情恨不得立刻将人搂在怀里,以平分开十几天里,每一分一秒都未停止的思念。 “想我了吗?” 蓝望泞逗他,视线一瞥,笑意僵住了。 “四夕,你这脖子上的红痕是怎么弄的?” 唐四夕逃避地摸了摸脖子,“哦这个,不小心撞的。” 蓝望泞皱着眉头,二话不说扯开唐四夕的领口,眼看那条红痕伸向胸口深处也未断。 这是鞭子打的,蓝望泞看的出来。 “你有病啊,手这么快。”唐四夕赶紧合上衣服,这要被别人看见还以为这儿有什么特殊服务呢。 蓝望泞脸色一沉,“是陆凛星打的?” 还没回话,一墙之隔的一桌人又开始叫了,唐四夕撇了张单子放桌子上, “老蓝我有点忙,你自己看菜单,选好吃的叫我。” 乌泱泱又急匆匆的地方,唐四夕转身就走,蓝望泞伸手去拉却划空了。 他迟疑地看着自己的手,想不到为什么会划空。 那一个四方小桌里挤着坐了三个男人,一个六七十岁花白胡子的年长者坐里面,抽了袋老式旱烟,黄色马褂前挂了串长珠,有种颇有修炼的老道做派。 手边跟着两个年轻力壮的,其中一个拿着黑色的皮革包,穿着背心,二头肌粗犷,是个练家子。 俩人给老道围中间,恭恭敬敬。 唐四夕单量一眼,觉得不是个善茬。 “三位客人要来点什么,本店烤腰子是特色。” 老者吊着眼吐口烟,夹着些许朱砂粒的黑指甲在单子上划了一圈,烟袋锅子一敲一点,睥睨挑衅地看了一眼唐四夕。 唐四夕未发声,收了菜单去下单子。 怕人等急了挑事儿,唐四夕先给下了酒水,两瓶啤酒上桌, “开吗?” 离的最近的男人没好声,“不开我怎么喝?” 唐四夕咬着牙,忍着气给起开。 刚要走,男人站起身挡在前面,给唐四夕堵住。 咕咚咕咚猛喝两口,没咽,一口气全喷在唐四夕脸上。 小店十八桌人静了,齐刷刷地扭头看过去,看那个凶壮的男人提着唐四夕的脖领子给摁在桌子上。 “你就是唐四夕是吧?” 老者慢悠悠地吐两口烟圈,端着颇有气势的架子往后一靠,像旧时代的地主大老爷,“唐四夕,你不知道银州是我薛某的盘口吗?” 坐盘,江湖上的规矩,每个人划块地方各管各的,不呛行不过界。 社会形态与狗差不多,人多势众,一般帮派居多,单一者很难立足,顶多吃点边角料。 如今世道,狼多肉少,同类相食,已成常态。 唐四夕挣不开那肌肉男,却也没见怕,胳膊被摁麻了也没管,斜着眼瞪那个老头。 “银州?一柚酒店那笔单子?芝麻大的东西,你不说我都忘了。” “小狗蛋子,别说什么芝麻不芝麻,”老者捏了个嗓子像宫里来的,“我地盘上长的果子让你摘了,这不符合规矩。” “老登,我就没听说过什么规矩,有能耐吃肉没能耐吃屎,京巴和烧火棍子才爱讲规矩。那活儿我就接了,你想怎么的?” “怎么的?”老者哼笑一声,烧热的铜制烟袋头子悬在唐四夕的脸上,“五万块,私了,否则,我削你一个耳朵。” “法治社会我看你敢!” 唐四夕攒足了劲儿想挣脱,奈何身后压制自己的人力量太大,头被死死摁在桌子上动不了,连个着力点也没有。 另一个肌肉男从包里掏出一把折叠军刀,摁着唐四夕的脸将刀刃抵在耳朵与脸的贴合处,冰凉的触感压在脸上。 老者粗厚的手掌拍了拍唐四夕的脸,“乖,别怕,削的时候一点都不疼。五万块,你给个准信儿,什么时候给我?” 唐四夕的额头渗了一层冷汗,手臂被压麻了,一点劲儿也使不上。 可少年心志,不愿向恶势妥协,唐四夕癫笑了几声。 “老头,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老子变成鬼都不放过你,来啊动手啊!” 唐四夕的烈性子让老者意外,低声骂了一句,“那就成全了你,动手!” 天上横飞来一把椅子,正打在拿刀男子的脸上,还没反应来,脸上被接连甩了几个啤酒瓶子。 唐四夕闭着眼,还没看清状况,只知道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身后的男子踢到了墙角,桌子掀了,老头惨叫一声被压在了桌下。 烧烤摊瞬间炸了,周围的顾客怕受连累边叫边往外跑,老板听了动静出来看情况,刚要骂嘴巴就被一张黑卡塞住。 “要多少钱我都赔。” 蓝望泞脸色阴鸷至极,松了松手腕上的扣子,提着一罐灭火器往三个人头上砸,招招都想要人命。 “蓝望泞你住手,是不是疯了啊!” 唐四夕拼命拉,满地都是血,再这样搞下去肯定出事。 蓝望泞像是没听见,长睫下的瞳孔漫进鲜血的颜色,那不是正常生理反应能产生的红色,是生来的本色,失控的本色。 警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呼啸在小街道往这边来。 “住手啊,蓝望泞,有人报警了!” 唐四夕情急下抱住蓝望泞,生生将染了血的灭火器夺下来。 衣领被拽着抬起,他被蓝望泞搂在怀中紧紧压着,推抗无果,在一片红蓝交织的鸣笛废墟里,承受如暴风雨般无法遏制的强吻。 第60章 喝西南风得牛马病 从派出所出来时是凌晨,夏夜的晚风并不热,凉凉的,吹的舒服。 唐四夕递了根烟过去,“来吗?” “可以学。” 蓝望泞刚要接,被唐四夕收回来,叼起来自己点上。 “学这种破玩意儿干什么,又不是好东西。” 一个小时前,闹事的仨人跟他俩一起被请进派出所,在梳理完来龙去脉和严厉管教之后,双方和解提出私了。 帽子叔叔在前,大家都是很愿意配合的。 出了派出所,三个鼻青脸肿的老鼠拔腿蹿出去,眨眼就找不到人。 “你可真猛啊蓝大少爷,下手真狠。” 唐四夕咂舌感叹,这件事说私了也没私了,整不好还有后续报复,想想就头疼。 顺着林荫小路一直走,绕了两圈进了中山公园,喷泉湖在晚上依旧作业,水面上咕噜咕噜响,和在夜晚的风里。 几日未见,却像是过了许久许久。 “我当时看见你被欺负,脑子好像抽筋了一片空白,再反应过来也就晚了。” 蓝望泞面对着湖面,眼角余光一直留在唐四夕身上。 “脑子空白?是有什么像狂犬病那样的牛马病吗?可得离远点,咬的我嘴疼。” 唐四夕吐槽调侃,本意是感谢的,在那样危险的情况里,如果没有蓝望泞他不一定会被搞成什么样。 蓝望泞笑了笑,月光揉进眼底,什么牛马毛病,实则相思成疾。 靠在长椅上,欣赏银光粼粼的湖面,两个人聊起来。 “老蓝,这几天你干什么去了,消息都不回我。” “老家有事情要处理,不是没回你,老家没信号。对了,你怎么到烧烤店去了?” “赚钱。” “当服务生被呼来喊去的,能赚多少钱?” “总比在家待着强。” 手机震着亮了一下,是烧烤店老板发来的消息,唐四夕看了一眼,唉。 “这下真要在家待着了,把人摊子砸了,我被开除了。” 唐四夕两眼一闭,往靠背上一仰,“前两天,在商k找了个端茶送水的活儿,进门就看见有人在摸女孩屁股,我哪知道是什么高山流水的玩法,上去就是一脚...我果然不适合跟活人打交道。” 蓝望泞随着一起后靠,靠在齐平的位置,想做一个依靠,温柔地握住他的手。 “要不,你来赚我的钱吧,我不会做饭,你来做饭给我吃,我付你钱。烧烤店给你多少钱,我出五倍。” 这笔生意无疑是极好的,老熟人,给的多,时间自由,呆子好糊弄。 唐四夕没说话,将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里。 以前买灵符,交通住宿,坑蒙拐骗全是花蓝望泞的钱,临走还赚五千,这两个月坑的不少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意思意思就算了,不能真当蚂蟥附在人身上吸血。 脑袋一撇,偶然抬眼,目光落在旁边的电线杆子上。 上面沾了一张随风摇曳的黄纸,胶水没粘牢险些飞走,上面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几个字,不仅印歪了还潦草。 大红山殡仪馆招聘搬运工,主要工作内容是搬运尸体,有意者面谈。 唐四夕眼睛放亮,“这活儿也太适合我了吧,专业对口。” 蓝望泞心情十分复杂,“电线杆子上的广告。” “离谱的东西才往电线杆子上挂呢,离谱,太离谱了,这么好的工作。” “......” 放在嘴边的话,蓝望泞咬了回去,他想问问,为什么宁愿去搬尸体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 待着有点热,唐四夕蹭了蹭额头上的汗,刚打了架身上都黏了,像化了糊在身上。 下意识挽了挽长裤脚,刚折了个边手停了,犹豫片刻将刚挽好的边放下去。 下一秒,蓝望泞半跪在脚下,替他将裤脚挽了上去。 “不用瞒我,四夕,我知道你身上有东西。” 唐四夕不管冬夏秋春,就算酷热当头也总是穿长裤,家里一条短的都没有,就是怕人看见身上黑漆漆的像鬼符一样的东西。 它像是种在脚上的小树,一路攀腿爬腰,开枝散叶,这会儿已经零星爬到腰上了。 白皙的腰身上几只墨点,尚且可以说是胎记。 而膝盖下面,小腿部分,全是黑的,一块白肉都没有,看着恶心。 近些年,他一直藏的很好,没被人看见过,连陆凛星都没见到过。 可是偏偏,最不该知道的人却早已知晓。 “你为什么会知道?” “上次在海边,把你捞出来的时候看见的。” 裤子很宽松,折两道翻到膝盖上,晚风吹来凉爽舒适,是阔别已久的自由。 “什么感觉?”唐四夕笑问,“看见我腿上长的东西,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想法。” “想法啊...这样算吗?” 蓝望泞抬起唐四夕的小腿,附身在上面印一记吻,轻柔的接吻一般。 一根触电神经直击脑海,唐四夕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下意识就要踹。 脚腕被蓝望泞一手握住,奇大的力量压在脚上,不痛,却也动弹不了。 蓝望泞的宽肩,月光之下一频一动勾勒出坚实的肌肉线条,平常不露出来看着倒瘦,加上精致锋利的脸,看起来并不太好欺负。 “要打吗?” 蓝望泞长指扯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玩味地舔唇笑,“四夕,我的劲儿还没消呢,陪你练练?” “好啊,来,练练。” 左脚被抓住,唐四夕换了个脚踹,蓝望泞要挡手上微微脱力,唐四夕借机忙抽回脚。 双脚架在蓝望泞脖子上,腰身一回形成夺命剪刀腿给人架翻。 蓝望泞也没闲着,借着力给唐四夕往肩上一扛,来了个过肩摔,扑腾来扑腾去都失了力,抱在一起叽里咕噜地往草坡滚。 一起滚到草坡下面,心道一声好险,差点掉进水里。 “卧槽我的腰...蓝望泞你给我起开。” 蓝望泞压在唐四夕身上,沉着不说话,久久不动,像摔死了似的没反应。 “不是伤哪儿了吧?” 唐四夕赶紧检查,手指顺着腰背摸来摸去,“腰疼不,脑袋伤了?到底怎么了啊说话啊。” “抱着我。” 蓝望泞沙哑地沉着声,言语里满是苦涩, 他一直在忍,心里山呼海啸,面子上总要装作风平浪静。 “十七天,我十七天没有见到你,想你想到要疯了,若不是他们早早就跟着我,我早就当反臣给杀了。” “哈?脑子出问题了啊,果然是有牛马病。” 蓝望泞压在身上很沉,唐四夕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才给推出点空间来。 刚要喘口气,蓝望泞褪去外衣,花衫解开大半。 眼底雾蒙蒙的像着了魔,身上发热,呼吸很急,修长的手指粗鲁地扯碎唐四夕小衫上的衣扣,刺啦一声,衣领被扯碎了一个大口子。 “四夕,想要你...我想要你...” “你喝西南风也发\/情?!” 唐四夕骂了一句,这突如其来起起伏伏的情绪太诡异了。 灵符飘然入阵,身下扩出巨大的白色卦盘,大壮卦起。 一股强大的力量瞬时汇聚在脚上,唐四夕一脚给蓝望泞踹了出去。蓝望泞躲闪不及,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再浮上水面的时候,唐四夕咬着牙坐在草地上看着他。 “醒了没,蓝泰迪?” “醒了...” “真特么的神经病,再敢犯病我阉了你!” 蓝望泞扑掉脸上的水,手指将湿漉漉的长发捋到脑后,哭笑不得。 真服了。 要什么时候才能意识我才是你的正宫啊。 第61章 火葬场特派员 昨夜一条视频上了热搜。 就在昨天后半夜,一个老者带的俩年轻人在人迹罕至的马路边上叫人生生挑了手脚筋。 救护车来的时候,三个人还在惊恐地大叫,说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弄的,要报警。 唐四夕瞧着这仨前言不搭后语的还有点眼熟,直到看见那个被桌子砸的鼻青脸肿的老头才想起来,这不薛老师么。 坏事做多了,难不成冲撞了啥东西? 大红山殡仪里里外外收拾地潦草,水泥围墙空了半年也不刷漆,草台班子似的,若不是价格便宜都没人来。 员工不多,各个沉静,寸草不生的阴气汇聚之地。 即使工资偏高些,月薪两万起步,有额外提成。 但这里阴气太重,狗不敢叫鸟不敢飞,无人敢来,敢来的都是八字儿硬的。 一个下巴上留胡茬的五十岁沉稳中等个子的大叔, 一个二十多近三十的戴银丝眼镜的斯文小伙, 一个古灵精怪对什么事情都十分好奇的清澈大学生, 一个打更兼职食堂主厨的爱穿老中山装的大爷,加上唐四夕这个外包兼职的算是齐活了。 这几个的八字儿都是阎王爷亲点的,唐四夕没那个命,能进来的主要原因是他是道士。 火葬场的工作并不繁杂,大部分的尸体都会亲自过来,一般排排单收收款烧烧炉子就行。 工作不忙的时候,大家就出去发发传单,招揽招揽生意,其下的时间就在院里看手机打游戏。 唐四夕穿着印有“大红山”三个字的马甲工装,找了块儿有阳光的地方去去阴气,给陆凛星发消息。 “阿星,第一天上班,这里...” “阿星,吃了没,晚上想吃...” “你在做什么呢...” 连续打了三条消息,发出去之前又删掉,感觉说什么都不好,他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有勇气。 转而,看见蓝望泞的消息栏,毫不犹豫地发了个煞笔的表情包过去。 衣衫一扬,飘出一股奇异的尸香味儿,大叔不声不响地站在唐四夕边上,递过来一张白色的信封。 “明叔?” 唐四夕疑惑地接下,明叔向来不爱开口说话,有时候三天听不见一个响儿,一旦开口,说的都是正经事。 “小唐,有个急事儿,你去吧。” “哦。” 唐四夕稀里糊涂应了声,听感觉像是什么微妙的事儿,大家都是避之不及,而这个事情,就在信封里。 摸了摸里面的薄厚,就是一张纸,肯定不是钱,也不像是符。 大学生于清澈凑了过来,手机游戏说放就放,大脸伸过来迫不及待要看热闹。 “哇塞,是什么好东西呀?” 唐四夕指了指信封上面的落款,海滨城公安局大红山刑侦支队。 “有点意思。”唐四夕默默咽了口口水,刑侦队是干什么的他心里有数,一般不叫人帮忙,能找外援的都是自己解决不了的。 于清澈撅了撅嘴,小手往后脑勺一背,挠了挠大油头。 “上个月我见过一封这样的信,有个小哥过去了,回来后没两天就辞职了,也不知咋的。” 唐四夕边拆信边打趣,“沾上东西了?” “谁知道呢,我也想去。” 方镜用中指推了推金丝眼镜,垫着脚在眼前快速移过,“你去不了,明叔不会叫你去的。” 于清澈不服,“凭啥?” “因为你是老板儿子~” “6。” 唐四夕心里笑一声,信封拆了,里面是一个纸条,是一个地址,叫雁栖的村子,还有一个姓安的警官电话号码。 “就是要我去这个地方?” 明叔站在炉子边上,添了一铲子煤往唐四夕这边扫了一眼,唐四夕一抬头正撞上。 明叔的眼睛里是有话的,唐四夕看的出来,跟两步凑了过去。 “小唐,这一单大概有一千块,你如果觉得干不了可以不用勉强。” 明叔的音量放的很低,嘴里咬了根烟没想着给唐四夕递一根,听起来是关怀人的,但唐四夕不会这么想。 面试那天就说了,唐四夕的职位很特殊,不算是正式工。 因为特殊,所以工资很高,但不勉强的后果 就是摘工牌走人。 “当是长见识,我去。” 他给信封折了放兜里,不想失去工作是真的,长见识也是真的。 “吃了午饭?” 明叔摇头,低头摆弄着煤堆。“来不及,一会儿就去吧。” 唐四夕咂舌,不让吃饭的什么活儿啊,这么急。 两个小时后,雁栖村村口。 大红山区域本就是偏远的地方,雁栖村更偏,是掩在两座大山后头的偏僻农村。 交通不发达,出租车只能停在县中心,唐四夕坐了一辆通山的老客车才到这儿。 前阵子下了雨,山路泥泞难走,车轱辘常陷进泥坑里。 唐四夕逛悠一个多小时才到,差点没吐了。 摸上电话,给纸条上的号码拨过去。 “安警儿,我到这儿了,对,我就是大红山小唐,在村口了,您....您来接我了?” 唐四夕自转三百六十度,这破道儿四周都是绿油油的苞米地,七月份的大太阳无死角地悬在头顶上,一个人都没见着。 “您在?” 肩上悬了一只手,冷不防地拍了唐四夕的肩。唐四夕回头,心里咯噔一声。 眼前的人个头一米八上下,穿着警队的制服,非常稚嫩年轻,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只是身上的阴气很重,一团团灰色的污浊气体层层绕在他身上,因为浊气的原因,小伙子的脸色又黑又虚,被什么鬼东西吸了似的,一点精神气儿也没有。 安欣强打精神,礼貌地伸出手。 “唐先生你好,我叫安欣,大红山刑侦支队实习警员,欢迎...呕...” 唐四夕刚要去握,安欣突然吐了出来,差点吐了他一身。 瞧这地上哗啦啦的一片马赛克,唐四夕本就有点晕车的胃更不适了。 “噗呕....唐先生别介意,我代表我们刑侦队欢迎你...呕....” “这好家伙...”唐四夕捏着鼻子,给弓在身边吐个你死我活的小警员拍背, “刑侦队给我们普通老百姓打招呼的方式这么别致啊,可能习俗不同吧,我们人鱼滩那边打招呼不用这么吐。” 怪不得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这么虚,吐脱水了快。 “不是...是有原因...” 安欣猛喝两口矿泉水,深呼吸缓了很久,暂且让胃稳定了下来。 “唐先生,我们近日遇见了一起重大恶性的犯罪事件,因为某些规定我们不能直接动手,只好请你帮忙。” 唐四夕觉得怪,“我就是个搬运工,什么事儿请一个搬运工帮忙啊?”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们是跟你们火葬场有合作的,每合作一次都是万元起薪的。” 多少?万元起薪? 黑,真黑啊,唐四夕心里暗骂,一万的单子就给了他一千,真是万恶的资本。 “那就去吧,去看看这笔一万起步的单子长啥样。” 安欣在前面带路,从大宽的马路拐进杂草丛生的小路。 “唐先生,我得提醒您,您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那个画面一般人是接受不了的。” “放心吧,我是经历过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吐了不成?” 五分钟后,唐四夕扶在百年大杨树下吐了至少三起。 “呕...老子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恶心又邪性的东西...呕...” 第62章 上万的吻换上万的单子 七月小暑节气,天上没飘一朵云,浓烈刺眼的阳光沥干空气中最后一丝雨味,燥热而逼人。 一处红砖瓦院的墙根底下,远远近近围了十数个帽子叔叔,他们顶着烈日强忍反酸的胃,蹙眉紧盯眼前开了盖的化粪池。 马桶未完全普及的农村地方,家家用的是水泥砌筑的,或是俩板一缸式的旱厕,吃喝拉撒的排泄物会流进化粪池。 这一户用的就是水泥筑的,厕所在院内,化粪池在外面,一墙连着。 这化粪池也用了二十年了,排泄物积的不少,汤是汤水是水的,隔二十米远都能闻见味儿。 正值夏日,又是正午,温度高,大家伙都晒得冒油了,憋的气都喘不上,没人喜欢这天气。 只有粪海里的狂蛆兴奋地翻滚,白花花的一片,自由快乐地到处乱钻,试图爬进长发艳尸的脑子里。 是的,化粪池里,站着一具年轻女尸。 “前阵子下雨,雨水顺着石板盖的缝隙流进化粪池,污秽物流的到处都是。主人家准备清理,谁知道打开盖看见这一幕。”安欣边介绍情况边吐。 女尸黑长发,红衣,中度腐败,污水没过脖子,惨白的双臂浮在沾满苍蝇和蛆虫的粪便上,已死亡数日。 尽管尸体腐败,但仍能见她生前艳丽的妆容,血色的红唇金贵时髦的耳环,看着不像农村人。 她立在化粪池中安稳不动,睁着眼睛,眼球坏死腐烂,爬满白蛆。 这场面实在凄惨寰绝,诡异的让见多识广的众多老警员脊背发凉。 唐四夕心里直咂舌,果然是上万的单子,真长见识。 一般说,下个网子或徒手捞了就行,但业界有个规矩,尸体有三不捞。 一,不捞直立于水中的尸体。 二,连续三次捞不上的尸体。 三,雷雨天不可打捞。 这个说法可能没什么依据,但人有人的忌讳。业内还有句老话,想活命,就别装b。 尽管大家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该敬的还是要敬的。这玩意儿是真的邪性。 事情前后,唐四夕心里有数,怪不得安欣说只有他能捞,怪不得火葬场给他开这么高的价钱。 拿钱买命啊这是。 年纪相仿,安欣捏着鼻子,不免为唐四夕担忧, “唐先生,真要下去吗?” “下。” 唐四夕想摸一根烟点上,尽量掩一下那股熏天的臭味儿,但一想化粪池的沼气,赶紧收了打火机怕给炸了。 安欣准备了一套下水的专业防水裤,淡黑色全身的连着手套,倒是贴心。 唐四夕道了个谢,没接,众人都等着他去捞尸,眼巴巴看着都快吃人了唐四夕依旧不为所动。 “这个价儿,不行。” 唐四夕打量一眼远处的支队长,声音不大不小,确保能让领头的听见。 倒不是穷疯了讹人,沾点忌讳没什么怕,本来就是术士。 但好巧不巧,听见女尸的笑声,“咯咯咯”,嗓子里灌了泥浆还能发出来的,似笑非笑刺耳的声音。 越过层层人群,她笑着,看着唐四夕。 这是尸鬼。 枉死之人,咽气之前不瞑目,冤魂经久不离坐化成厉,很凶。 “安欣,听见什么声儿了没有?”唐四夕淡淡地问。 安欣望了望天,蹭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指着大树上上多到数不清的蝉。 “有啊,到处都是知了叫。” 是有知了叫,但夹在这叫声中的,铺天盖地极其尖利的咯咯笑声也很清楚。 唐四夕明白,这声音只有他能听见。普通人,只能听见聒噪的蝉鸣。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多岁,庄重严肃,直到唐四夕面前,因近日的高强紫外线晒的黝黑,眉头皱了几天都没下来。 “小唐,你开个价儿,虽然警队不富裕,但我尽量给。” 唐四夕没客气地伸出一根手指,“一万块。 队长,我身为术士不危言耸听地说,这桩案件比你想象的还要邪乎,您见过大大小小那么多的案子心里应该清楚的,一万块已经是破坏行情的良心价了。” 支队长压低帽檐,“我付给你们的就是一万块。” “我不是说火葬场,我是说,单独给我一万块,火葬场那边您爱给多少给多少。” 唐四夕公开吃小灶不避讳,他非常明白,这单子非比寻常。 脏又累又不挣钱的玩意儿,除了他这傻乎乎的穷鬼没人会接。如果警队不接受,捞尸的工作只能他们自己干。 这桩案件对大红山地区的影响非常大,全村人都在盯着,记者很快就会来,想必不久就会上头版头条。 实在不能等,支队长狠心点头, “行。” 唐四夕拿过水裤就穿,安欣给他帮忙,化粪池深度一点五米,女尸个头估计在一米六多一点。 也不知是淹死的还是闷死的,唐四夕心里琢磨,不管哪种死法无疑都是残忍的。 肩上的扣子刚扣上,手机响了,唐四夕随手一掏,来电的居然是那个大闲人。 “蓝老板啊,有事?” “你回头。” 唐四夕回身,瞧见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蓝望泞,他停在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边,盯着人群眉头紧锁。 疑惑,心痛,千言万语凝噎于喉。 唐四夕很意外,转圈看了眼围住雁栖村的两座大山,千山鸟飞绝的地方,他是穿越来的? “你是哪儿来的啊,这村子可老偏了。” 蓝望泞负着气,态度十分不悦,短短时间把全盘的事情听了一遍。 “你别告诉我,你真的要下去捞那个尸体。” “对啊,那是我的活儿啊。” “为了什么,就为了赚那点钱?一万块钱就值得你冒这个险,你也不嫌脏?!” “嫌脏你就离远点!” 心里莫名泛起一阵怒火,唐四夕遥遥瞪着蓝望泞以示回敬,“不要对我指手画脚,我有我的人生要过。” 唐四夕愤而关掉电话,不再理会犯了病的蓝望泞。 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唐四夕往化粪池走,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么,“咯咯咯”的笑声停了。 这一停,怨气好似没那么重了。 十几个警员看着,唐四夕活动一下四肢,水裤挡着有点笨重,下水的时候可能会溅一脸屎。 倏然,后颈领被提住,他撞进宽阔的怀抱中,被强势地抬起下巴。 那枚吻降落得热烈又毫无预兆,薄凉的唇被哀怨地来回缠咬,千言万语地喋喋不休。 唐四夕瞪着眼睛愣了,众警员也愣了,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瘩里来的人,在这煞气十足的凶案现场毫无顾忌地吻另一个男人。 现场极静,连风声都没有。 蓝望泞将人搂在怀中,因唐四夕的倔强感到无力,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却在这个人面前屡屡哀求。 “别这样做,我舍不得你这样做。你不是什么生意都接吗,跟我接吻吧,吻一次我给你一万块。不,你要多少都行,我绝不还口,开价,现在就开。” 第63章 西红柿蛋花汤 安欣和他的同事们拉了一张警戒线,将蓝望泞和他的爱意拦在外面。 犹如告白般的情吻,唐四夕的反应平淡的无语。 那种无语的表情像什么呢? 像亲戚家的小孩撒泼打滚非要拿你价值不菲的魈宝手办,而你的父母帮腔作势要你大度一点的那种无语。 “没看见我有正经事吗?开玩笑不分场合?!” 众警员默默吃瓜,拉了一条随风摇坠的蓝白线,这条线不堪一击,只要蓝望泞想进来随时都能进。 但是,那道拒绝的话十足像个不能反驳的命令,他被困在警戒线外,做错事那样动也不敢动。 横尸在前,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他们不能再耽误时间。 唐四夕蹲在女尸前,虔诚沉重地看着她,案件如此惨烈,是对生命的挑衅与亵渎。 凶气太盛,女尸身边阴冷无比,会不会变成厉鬼只在一念之间。 早知道这样就请个超度的和尚一起过来了。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唐四夕叹声,是怜悯也是商量,人死了不可怕,只怕会突然活过来。 “我是来帮你的,身后的这些也都是,你千万看清楚不要伤害任何人,现在我要带你离开这脏地方,请你不要乱动,我对天保证绝对不会趁机耍流氓。” 面对祷告,女尸毫无动静,大家都很和谐安分,除了她身边不停翻肚皮的白蛆。 唐四夕松了松骨头,双手摁在女尸的两条肩,试着将人提出来。 尸体泡囊了很软,像个硅胶做的烂娃娃。 随着力量上浮,慢慢露出白皙的脖颈,抹胸裙最上面的一颗绿宝石纽扣,胸前被扯碎的衣料和一根珍珠衣链, 再往下,女尸便不动了,感觉很沉,有一股力量在坠着。 唐四夕又发了几分力,腰部双腿都有感应地往上提,只是腿下坚若磐石,那力量是定在女尸脚上的。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刺进入脑海,热冒油的天气让他后背生了层冷意。 按以前的经验,人死在水里不动,要么是被水鬼之类的拉着,要么就是咒魂钉之类的把脚钉着,无论是哪种都将产生极重的怨气。 女尸的状况十分脆弱,毫无顾忌地拉扯尸身必断,得下去看看情况。 “命真苦啊。”唐四夕瞅着冒热乎气的粪海老泪纵横。 一符出,见于双指之间,唐四夕抬眸,阵起,风云聚。 “咸卦,观——” 灵符入阵,化作白羽落在尸旁,浸入池中,下沉,落在女人的脚边。 咸像一双眼睛,对四周的感应会传递给宿主,唐四夕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安全的,里面除了蛆没有其他活物,松了一口气。 但里面的秽物实在不堪,底下厚厚淤积的一层让他头皮发麻,以前上马桶的时候都不会回头看自己的屎,现在居然要在别人的屎里畅游。 “算了,就当是西红柿鸡蛋汤。” 憋了一口气,唐四夕蹲着身慢慢磨蹭下去。 真的站在屎海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吐了。 这绝对是一次对人性忍耐力的考验,好在唐四夕个子够高,粪水只能没过腰线。 浓烈的味道刺的唐四夕睁不开眼,鼻子不敢呼吸,脑袋被熏的一团漆黑。 隔着下水裤也能感受到那经过太阳炙烤之后的热度,以及正在蒸腾的沼气。 唐四夕强忍着接近女尸,双手下沉抱住女尸的腰往上拖。 安欣等几个人来帮忙,唐四夕摇头,“你们弄不了,我自己来。” 凭蛮力的话,谁都弄不了,除非弯腰一头扎进化粪池里从脚开始扛,一般人没那个魄力。 又一灵符入阵,大壮卦起,一股短暂强大的力量垫在女尸脚下,和着唐四夕的力向上。 “看,出来了!” 霍然,女尸被驼出水。 这才看清楚,女尸的脚下绑着四五十公斤的铁块,就是这个东西让女人苦苦挣扎着爬不出来。 众警员纷纷上前围住尸体,显然给池里的大活人忘了。 屎尿分层的化粪池,下身像陷进淤泥里似的,唐四夕正研究怎么上来,一只手就伸了过来。 是蓝望泞的手,他没说其他,只是默默地关心。 “手给我。” “我身上很脏。” “我不在乎。” 唐四夕摘了手套,把手交过去,一口气被拉了上来。 身上挂满了屎尿蛆,这一抖,湿淋淋地往下掉。活儿干完了,心里轻松了不少。唐四夕张开手臂,看蓝望泞被拒后像霜打了似的就忍不住逗他, “现在还想接吻吗?随便吻不收钱,来吗~” 蓝望泞不想接话,面无表情地走进院里,“过来。” 唐四夕乖乖跟在后头,嘴里还嘀咕着要不要吻要不要做生意,一进门,一束清冷的水珠打在身上,将身上的污秽冲干净。 主人家好心借了蓝望泞一根水管,水管连着井水,一加压就会往外出水。 唐四夕乐开了花,冰凉凉的水将炎热和恶心的感觉都冲了下去,开心地原地跳舞。 “老蓝,知道小天鹅滑水舞吗,哥们这就给你舞一个~” 不止一次觉得可爱,蓝望泞本来绷着的坏心情瞬间开朗了很多。 “确定是小天鹅滑水舞,不是小花狗刨屎舞?” “刨你舞。” ... 唐四夕交了个账户上去,等着警队打钱,听说拨款是要批的。 现在没他什么事了,唐四夕收拾干净就可以走。 没吃午饭,唐四夕坐在蓝望泞的副驾里啃面包,认识挺久了,这是头一回坐他的车。 “不知道的以为你干汽车租赁的,什么时候买的大g?” “一直都有。” “怎么跑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去找你,他们说你在这儿,我就过来了。” 唐四夕舔掉嘴唇上的奶油,喝下一大口水,有了点能量补充,身上的疲乏劲儿缓了些。 伸个懒腰,安心地往后一仰。 “那你可真是闲的,我累了,要睡会儿。” 蓝望泞攒了一肚子话要说,转眼唐四夕就打起小呼噜了,放在嘴边的话又咽进肚子里。 蓝望泞开车很稳,唐四夕睡的舒服,如果不是被一块石头颠了一下, 他也不会醒。 伸了个懒腰,瞧了眼四下空荡的平地,光秃秃的一片草,是一个无人区。 看了眼时间,睡了有半小时。 “到哪儿了啊。” “要到郊区了。” 蓝望泞犹豫着,面不改色地提醒,“四夕,你...要不要往后看一眼。” “往后?后面怎么了...我靠!那什么玩意儿跟着咱们呢?!” 第64章 浊印 后视镜里,身穿抹胸红裙白面獠牙的女子在车屁股后面紧紧跟着。 她像一个风筝,车上有牵着的线,踩油门的时候会短暂将她甩远,但不久又会跟上,十米左右的距离甩都甩不开。 这是在西红柿蛋花汤里泡澡的女尸。 唐四夕倒吸一口冷气,“她跟我们多久了?” “从你睡着开始就一直跟着了。” 蓝望泞的回答十分淡定,一点都没在意,唐四夕看看女鬼又看看蓝望泞,惊叹他强大的心理素质。 “老蓝,你不怕?” “不怕呀,不是有你在嘛。”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大活人后屁股跟一个凶神恶煞的玩意儿确实吓人。 也不能让她就这么跟着,是索命还是什么的,总得解决一下。 “在前面空地停一下,我跟她谈谈。” 下午四点,是阴气开始汇聚的时间。 唐四夕倚着车尾,手里捏着口袋里的灵符等人,日头正盛,按理说并不适宜阴灵活动。 女人款款飘来,衣袂残缺破碎,将将遮掩她毫无血色的浮肿皮肤。 她立在十米远处,与唐四夕对着。 “有把握吗?”蓝望泞在身边小声问他。 “差不多,放心。”唐四夕松络一番臂膀筋骨,准备时刻迎战,“在车里待着,我不叫你不许出来。” 化厉者皆是凶怨缠身,在凡间无法解脱一念堕魔,本身被邪气所控,没有一点人的理智。 如同现在这样,满目狰狞。 “我们谈谈吧,你叫什么名字?”唐四夕绅士地问。 女尸张开黑洞洞的嘴,嗓子深处挤出尖利的吼声,像指甲刮黑板刺耳,极其悲怨。 本着能吵吵就不打架的原则,唐四夕继续解释, “虽然我们男女有别,但抱你出来实不得已,封建社会都过去一百年了,姐姐你就别计较这个了。” 女人在前,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啊,那就是...你不会指望我去破案吧,我虽然说有点术法在身,但查案非我所长啊。” 女人又摇了摇头。 唐四夕暗自琢磨,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不能说话只能猜,女孩子真是不好沟通,要不就...卧槽她冲过来了! 女人面露凶狞,黑色利爪骤然变长,以一个十分可怖的姿势俯冲击来。 兵不血刃的想法显得天真,还得动手打一架。 “蓝望泞!你有没有黄色的东西?” 蓝望泞乖乖从车窗角上探出头,“裤衩是黄色的,用吗?” “你自己留着穿吧!” 一符起,从脚心扩出白色阵盘,灵能汇聚在手中。 “离卦——噬心火!” 灵符入阵,阵中生出一条浴火之龙,焰龙嘶吼盘绕,顺着宿主手指的方向,嘶吼一声扑向女人。 两团力量相撞,女人陷入通天火焰中。 烈焰焚心,尖利的嘶鸣声十分痛苦,她的四肢因爆裂的疼痛而变得扭曲,熊熊火焰中,如一只跳舞的燕尾蝶。 离火是纯净之火,一点火苗可灭阴扬煞,女人很快会被烧的灰都不剩,在一定意义上这叫残忍的超度。 唐四夕泛起恻隐之心,脚上被绑了铁块闷在化粪池里,嗓子被灌了东西说不出话,不敢想象她在死之前有多恐惧害怕。 于心不忍,唐四夕将手伸进火焰中,抓住女人的胳膊给拖了出来。 即便是快速地从火场进出,但到底是肉体凡胎,手腕处被火焰燎的半熟,疼的唐四夕龇牙咧嘴。 确保没有威胁,蹲下身,看着女人长长叹声。 她快被烧成炭了,浑身焦黑,残破不已,动也未动。 “去鬼界吧,或者去地府,总之到你该到的地方去。人这一生不一定都是幸福的,既然结局已是这样,不如翻篇重来。” 就这样吧,看着伤的不轻,身体正在虚化,用不了多久就灰飞烟灭了。 起身刚要走,一条焦黑的手臂蹿出,血红的五指嵌进唐四夕灼伤的手腕,一股凉意侵入身体。 唐四夕猛然挣脱,这一挣,女人身手分离,如摔落在地上镜子,碎的一块又一块。 长泪滴落,和在凌乱的长发中,低声呜咽,为她失去的生命不甘。 “杨七...杀我...杨七...杀...” 火焰仍在跃动,阵盘不停生出火龙,一条又一条向女人冲击,转瞬魂化成灰。 唐四夕骂了一句,女人说话模糊,他只听的个大概。 离火是不稳定的,它时而一击而终,时而愈来愈盛,凶起来连宿主都打,只有黄色的东西能压住。 三龙从阵中生,一齐击向唐四夕。 眼看突脸,唐四夕正要甩一灵符应对,忽而火龙便散了,化作一缕阳间的风。 车里掌声雷动,蓝望泞歪出个头笑嘻嘻, “好厉害呀,我就说有你在没问题。” 唐四夕惊奇地看着他,“火没了,你脱裤子了?” “我脱裤子干嘛?...别用认真的表情怀疑我。” 离火本就不稳定,自销自散也有可能,只要灭干净了别给山烧了就行。 唐四夕回到车里,关车门的一刹那好像想明白了。 拿出手机,给安欣拨去电话, “你查查附近有没有叫杨七的,或者是谐音的那么一个人,尸体自己说的,查吧。” 炽阳在上,女人顶着灰飞烟灭的危险,跟着他们倒不是想害谁。 这里所有的人都听不见她说话,只有唐四夕能听见。 能为她做主的,就只有四夕了。 术士不止驱灵镇魂,也能为冤灵发声,这是修灵的意义。 烈日暴晒半小时,又被焚焰之火烧透,一定很痛吧。 唐四夕系上安全带,还在想着这件事,听见蓝望泞惊讶的声音。 “四夕,你这手腕?” 手腕? 唐四夕看了一眼,骤然瞪大了眼睛。 被烫伤的手腕处一片淤蓝色,正中心有两道血色的抓痕,指尖嵌入的地方已经发黑,隐隐营着污浊的黑气。 唐四夕收了手,扯长了袖口将伤口遮住,不想被看见。 “没事儿,都小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以前不是没碰见过这种情况,一般都不会太严重,这一次应该也问题不大。 坐了两小时的车,惦记着家里的陆凛星买了些东西,回到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月影朦朦,像笼了一层纱,看不到星星。 可能是因为太疲惫,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沉,也可能是因为怀中抱着的东西有点重。 门开,陆凛星在沙发上看电视。 “阿星~你看我买什么好东西回来啦?” 第65章 陆凛星,你要不要牌坊? 陆凛星漠然地看着唐四夕,看他拆开箱子,慢慢取出来一个白色方块形的小冰箱。 “叮当~小冰箱哟,你的小玻璃罐可以放在这里,这样就不用担心开冰箱拿水的时候碎了哈~对了,还有。” 唐四夕打开冰箱,掏啊掏,对着陆凛星笑眼弯弯的直亮星星。 “你猜我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看,网红草莓塔~” 唐四夕兴奋地掏出一个透明保鲜盒,买的晚些,奶油化了点,草莓蔫了,不过整体看起来还可以。 “这个比较火呢,我排了好长的队才买着,别人都有那你也得有啊是不是,等下次我早点去,买最新鲜的。” 双手将草莓塔奉来,眼巴巴等陆凛星一句夸奖。 陆凛星轻勾嘴角,接下,“你有心了。” 粉绛之后一连几天没见一个笑脸,要不是身上疼坠着,唐四夕一定跳起来,有尾巴的话估计能摇到起飞。 “阿星,我终于见你笑了,你笑了最好看,以后不开心你就打我出气,千万别闷在心里。” 唐四夕给小冰箱抱进自家屋插上电,指示灯正常亮,已经开始制冷了。 小心翼翼的,将原冰箱里的玻璃罐取出来,塞进小冰箱里。 “这些东西还是太危险了,都放我这儿吧,别又伤了你。” 陆凛星并无所谓,漫不经心地倚在一旁, “你去哪儿了?” “去上班啦,有稳定工作啦,等我哪天休假带你吃大餐去,星海有一家海鲜自助听说可好吃...” “你碰尸体了,还不是简单的尸体。” 被陆凛星说中,唐四夕心里一紧,行动的手放缓了些。 “怎么了吗,是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唐四夕心虚地闻领子袖口,没换衣服应该是有味道的。 他之前说是应聘火葬场一个文职的工作,敲敲电脑算算账的办公室活儿,没说实话是怕陆凛星嫌弃,虽然职业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阿星,我...嗐,火葬场啊,肯定有尸体嘛,沾上点气味也正常。” 给玻璃罐塞进冰箱后,唐四夕拉陆凛星坐在床边,单膝跪地,从衣服内侧口袋中取出一个盒子。 展开,是一枚金色的银杏叶胸针。 “自那件事后,你很少与我说话了,但好在你没有离开。我今天要郑重地跟你道歉,阿星,原谅我吧。” 唐四夕眼中含水,深情脉脉地抚开陆凛星的手,将胸针交到他的手心。 陆凛星嫌恶地冷了一眼,“你发财了?” “小小赚了一万,离目标近了些,说好的十五万我一分钱都不差你的。” 抬起握着金饰的手贴在脸上,笑意温柔纯质, “阿星,我对你绝对真心,你要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好不好?” 那张高高在上,俯视人的脸,勾起一丝不屑当做回应。 晚上十点,夜色浓郁,唐四夕无力地扶在洗漱台上。 手腕上黑色的伤口愈发地疼了,不止伤口处,全身都烧沸了的疼,疼的浑身乏力。 卫生间的水声渐停,手掌轻拂水雾,镜子被擦干一角,沾满蒸汽白雾的镜子映着唐四夕的身体。 他看清腰上不断蔓延上展的黑纹。 是,那恶心的黑色符文活了。 浊气从手腕钻进,渗入手臂,灌浇全身与黑纹相接,竟将它激活。 它们从肚子往上爬,每爬一处便如针撵。洗澡的功夫,已经爬到胃了。 它没停,慢慢蜿蜒向上,要占据这副身体。 庞大的恐惧感压在心上, 心脏砰砰直跳,身子不由得发抖。 一个天生的半鬼者,生下来灵魂就是受损的,算不上是一个正常完整的人,能正常生活享受阳光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唐四夕从来都知道。 未知的结果,让他很不安,会死吗,被浊气占据身体会变成怪物吗。 陆凛星看见会怎么想呢,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一个心高气傲的灵宗怎么会跟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同一屋檐呢。 一个小时后。 情况无法阻止地越来越糟,唐四夕浑身透着汗,痛的辗转难免。 手腕上的齿痕开始发黑,里面的肉烂了,正在往外翻。 身上越来越热,燥渴难耐,黑纹就像一张蛛网,水泄不通地侵蚀身体里的每一处,勒住胃,勒住心,攥着撕心裂肺的疼。 眼睛黑蒙蒙的,脑子也疼懵了,浑浑噩噩,看不清,听不清。 “水...好渴...” 门缝里透出一丝莹亮,客厅的灯打开了,房门推开一条缝,露出陆凛星的脸。 他站在门前,看唐四夕被浊气缠食而面无表情。 “阿星...给我一杯水...我好渴...” 唐四夕全无意识,本能去呼喊最亲近的人。 那绝世如雪的美人走近,坐在床边看着他,唐四夕握住陆凛星的手,心爱地置于心口。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我还要和你在一起呢。” 全无意识,只有本能的爱,唐四夕闭上眼睛,艰难地呼吸。 冰冷美人的霜寒之眸中没有一丝感情,咬牙切齿地狠声低语。 “谁要和你在一起,我只希望你被浊气杀死!” 窗边闪过一道极亮的光,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在楼下熄火。 两分钟后,有人在敲门。 “咚咚”两声,很有礼貌,但也很急。 沉了三秒,门内的把手竟自动旋转一圈,咔一声,门自动开了。 蓝望泞没有耐心,带着风冲进来,长衣散下,裹住唐四夕将人抱起。 陆凛星不动声色,对这个外人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甚至觉得,这是迟早的事。 “你这么在乎他,难道是喜欢他?” 蓝望泞无动于衷,带着唐四夕要走。 周围灵质猛然晃动,陆凛星双手一织,在蓝望泞身前生出阵阵白色团雾。 脚下生出法蝶灵徽阵,一面象牙白雕玉镂花的铜镜从雾团中脱出,映着蓝望泞的脸。 玄灵宗上佳法器,镜如其名,映妖,能照清世界一切本相。 镜子忽而一闪,碎成一地粉末。 蓝望泞眸色垂冷,低低警告,“我是什么人你没资格知道。” 法阵收,白雾散,陆凛星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未对这件昂贵的法器有丝毫不舍。 实力差距过大,蓝望泞的底不是那么好摸。 陆凛星:“李荣光的魂是你带回来的吧,雷劫之云也是你阻止的,这件事也就唐四夕这个傻子不知道。按理说我应该感谢你,哦,不如这样吧。” 陆凛星饶有意味地走到蓝望泞面前,轻解领口的扣子,衣衫滑落,垂在脚边。 “不如你放下他带我走,唐四夕最喜欢的身体,今天晚上给你尝尝?” 蓝望泞冷着脸侧身而过,推开门不想再说一句话。 对陆凛星的厌恶不加掩饰,每一个举动和言辞,都让他反感无比。 怀中,唐四夕痛苦地伏在胸口呓语,不知是不是有听到。 “我跟唐四夕已经睡了,他没告诉你呢吧?”在蓝望泞离开的前一秒,陆凛星合上衣服得意轻念,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走廊声控灯忽的大亮,昏黄色的灯扑在走廊的每一处,几秒后,光明归于堙灭。 怔住的蓝望泞置于胧胧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良久,他阴狠道, “你千里迢迢过来毫无理由地住在这里不就是给人睡的吗,难道要给你立个牌坊?!” “砰——!” 大门被狠狠扣上。 第66章 前世正缘和今生正缘同时出现,你会选择谁 唐四夕被一道柔和的阳光吵醒。 晨风吹动透蓝的纱帘,带来贵爵银石滩独有的薄荷海盐味。 眼睛没睁开,头有点昏沉,嘟囔两句翻了个身,滚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宽阔的肩膀,坚实的胸膛,q弹的胸腹肌柔软爽滑,深陷的腰窝,丰满的翘臀,好一个性感尤物。 等一下... 身边有人? 唐四夕猛地张开眼,蓝望泞侧卧在身边,眨着荧荧星辰的眼睛笑眯眯看着他。 “摸的舒服吗?” “卧槽什么情况!” 唐四夕猛一扎子弹射起身,一脚踩空噼里啪啦摔下床。 “蓝望泞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我家,在自己家里睡觉不是很合理吗?” “你家?” 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价值昂贵的水晶吊灯,曜黑色的高级装潢和经典北欧皇家设计,扑面的极简高奢味儿。 蓝望泞揉揉乱蓬蓬的头发坐起身,纱帘微起,晨曦下一抹静水的温柔。 “身子怎么样,还疼吗?” 这么一说唐四夕才想起来,身子不热不疼,黑纹退回腰下,手腕上烧灼之处也已愈合,只是多了一道轻轻的划痕。 让他担惊受怕的事情莫名其妙一夜竟然好了? “昨天你发了烧,我带你去医院,结果半路好了,就给你放在家里了。”蓝望泞道。 “我...只是发烧?” “只是发烧。” 唐四夕将信将疑,爬起身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这才发现他浑身被扒的只剩腰上一条裤衩。 瞬间花容失色,瞳孔地震地打量床上的老色批,毕竟蓝望泞是多么轻浮的人他心里是知道的。 “王八蛋,你你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蓝望泞看热闹似的,擎着笑脸不紧不慢地看这小怂货, “我能做什么,你期待我做什么?” “在床上还能做什么...?” “你果然在期待啊。” “我哪有期待!别乱放屁!” 唐四夕憋红了脸,一把将蓝望泞身上的被子抢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围住自己。 再一抬眼,恨不得自戳双目。 蓝望泞身上一块布都没有,赤身裸体连裤衩都没穿,白不刺啦,光不溜秋,一点都不害臊。 果然是轻浮闷骚的死渣男。 “你要不要脸啊睡觉不穿衣服?” 唐四夕破口大骂,蓝望泞下床,一步一步走来。 唐四夕立刻防御式警戒,手臂交叉横在身前,“你干嘛...你别过来!” 这边进一步,那边就退一步,一手撑在墙上,将唐四夕逼到无处可退的墙角。 热气喷在脸颊,耳边落下轻魅的调戏,“我在自家裸睡关你什么事,你脸红个什么?” “我...” “昨天你啊,说自己很冷,抱了我一夜呢。” 蓝望泞陶醉地细品唐四夕脖颈的味道,回味昨日的温情,“要不是念你身体不舒服,我早把你办了。” 唐四夕瞪着他,暗自握紧了手。 “所以呢,到底是办了还是没办?” “没有,我又不是畜生,也就是蹭了你...额!” 话没说完,唐四夕一记重膝狠狠顶在蓝望泞命门上。 蓝望泞瞬间倒地,捂着命门疼得直抽。 “额...好像断了...后半辈子...要不幸福了...” 折腾小半小时,唐四夕借了蓝望泞家多出的牙刷洗漱。 银石滩是海滨城风景最好的海边景区,只有一路之遥的贵爵别墅群更是价值不菲。 因为环拥的是一条线上的海域,唐四夕偶尔会来这里散步。 偏法式风格的小别墅,在外观看起来并不庄重大气,因为靠景区所以贵的吓死人。 唐四夕一直琢磨着什么样人傻钱多的会住这儿,现在知道了,就是蓝望泞这种货。 “我买它是因为这是离你家最近的别墅。”蓝望泞顶着唐四夕无声的质疑边倚着门边喝咖啡。 蓝望泞家里的日用品,大多都是双份的。 双份的牙刷,双份的毛巾,双份的睡衣,双份的拖鞋,通通都是双份的。 唐四夕一度怀疑,蓝望泞不是一个人住,可能有过伴侣或者方便时刻带人回家。 蓝望泞哀叹一声摇头,“我对我未来的幸福发誓我从没带人回家过,也没有伴侣。” 唐四夕满嘴泡沫僵住,“你能听见我心里想的?” “我听不见,但我看见了,你的脸正在骂我。” 早餐已备在餐桌上,牛奶,流心蛋,玉米虾仁,蓝莓和圣女果。 “我不知道你要吃什么,只是随便准备的。” 唐四夕盯着那杯略显浑浊的牛奶,鄙夷地问,“这不是纯牛奶吧?” “不是,是旺旺小牛奶。” 蓝望泞笑笑,“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商场的饮品区,你望着这些东西发呆呢。我买了很多,就放在冰箱里,你想喝随时拿。” “这点小事儿你还记得?” “记得啊,怎么能不记得呢。” 唐四夕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四十五,八点半要赶去大红山区上班的,赶紧往嘴里扒拉饭。 蓝望泞静静坐在对面,看着他,欲言又止的嘴唇透露着不甘心。 痛苦地想了一晚上,还是想问出来。 “四夕,你和陆凛星睡了啊?” “噗——” 唐四夕一口把小牛奶喷了出来,满脸惊诧。 “你怎么会知道啊?阿星说的?” “那看来是真的了。” 蓝望泞有些失望,尽管他早就做好过准备,“这都很正常,你们...确定关系了?” 唐四夕一抹脸,说到这件事也心事重重。 “那件事是意外,说来话长。” “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我还要提醒你,陆凛星不是好人,心思很多,而且我看不出他对你有半点意思...” 唐四夕差点笑出来,陆凛星和蓝望泞,都说对方不是好人,真怪了。 “蓝老板,我的事你不用操心,阿星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 蓝望泞当即反驳,“你清楚?你知道他从玄灵山下来是因为什么?” “因为要跟我在一起呗,那么多地方不去偏来海滨,那么多房子不住偏要住我家,还不明显?” “那他为什么不答应跟你在一起?” “考验,毕竟他又不了解我,总得考察考察吧。” 被这一脸纯真模样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蓝望泞咖啡当酒大口大口喝解闷气。 “这都是你的猜测,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他是我的正缘。” 人这一辈子会遇见很多过客,花花绿绿各有颜色,他们大多只能陪你一小段路,带给你或快乐或悲伤的感情故事,随即会永远离你而去。 只有一个人,能坚定地陪着你走一生,可以轰轰烈烈,可以极度平凡,可以路途波折,但也只有他能到终点。 这是正缘。这是唐四夕的底气。 蓝望泞十分落寞,他不敢面对唐四夕的幸福,侧着脸看窗外的海。 良久,他淡淡的,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他。 “如果你前世的正缘和今生的正缘同时出现在你眼前,你会选谁?” 唐四夕想了会儿,认真地回。 “今生的啊。” “为什么?如果我说,前世的你们非常相爱但非常遗憾,那个人痛苦地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今生的你,你还是不会选他吗?” “前世已经在一起过了怎么能算有遗憾呢,今生的人就该为别人以为的遗憾买单吗?” 蓝望泞没有回答。 第67章 社会险恶 安欣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凶手抓到了,果然是杨七。 坏消息是,唐四夕的账户未被审核,钱款打进了火葬场原账户。 刚踏进公司大门,瘦条儿方镜站在门口,朝唐四夕使了个眼色,老板在休息室等他。 入职三天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甩手掌柜呢,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儿。 毛坯一样外观的员工休息室,唐四夕敲敲门,没人应,直接推门。 一个矮胖的中年油腻男腿搭桌子半躺在摇椅上, 地中海发型做了个油背头,金戒指金项链大金牙镶满身,右手叼个烟,烟雾缭绕熏的墙上“禁止吸烟”四个字都快看不清。 贼眉鼠眼地瞥了一眼唐四夕,满是高高在上的优越。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小唐吧?进来不敲门,你妈没教你规矩?” 唐四夕微微有点炸,提什么都行,就是不许提他妈。 “我妈说了,要与君子儒,不与小人儒。” 地中海文化不高,没听明白,偏头问一旁的明叔。 明叔打圆场,对唐四夕扬手,“出去敲了门再进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唐四夕忍了,退出去,重新敲门,得了允许才进。 “老板,咱这早上就别打太极了,直接明说了吧。”唐四夕开门见山。 地中海慢慢吐了口烟,转悠着大脑袋瓜子,神奇十足,颇具小暴发户的蠢态。 “听说你小子挺能耐,背着公司开小灶啊,谁敢跟临时加价的公司做生意啊?你砸我招牌?” 唐四夕迎着解释,“那活儿不好干,加钱这件事他们也是同意了的。” “嘿!说的是客户同不同意的问题吗,说的是你坐地起价!小唐你的人品有严重问题,必须严肃处理!” 明叔是跟老板打配合的,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红票子,放在离唐四夕最近的桌子上。 “小唐,你私自加价严重违反公司规定,经过考虑予你开除处罚,这是你的实习工资。” 一百元。 唐四夕气的直咬牙,“开除我没话说,该给公司的给公司,但我那部分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我要求无偿归还我的个人所得!” 老板轻蔑地扬起脸,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 “你算什么东西啊,个人所得?你是人吗?一个趟子手滚刀肉,赶紧拿钱滚蛋!” 唐四夕的拳头握的咯吱响,气势汹汹地迈向地中海。 地中海被这浑噩的势气镇住,屁股一滑从椅子上摔下来,“你干什么?想打人?” 明叔挡在前头,“小唐你冷静点。” 唐四夕怒不可遏,“压榨价值剥削员工,忽视员工安全隐患,我可以去告你们!” 地中海躲在明叔身后,跳着脚叫嚣。 “去之前已问过你意见,是你自己要去。员工安全是什么,你受到危险了?也没签劳动合同,你拿什么告?” 唐四夕正要反驳,这才发现这个套里一个解都没有。 “艹!” 狠狠骂了一声,摘了工牌摔桌子上。 “一家吃人的公司不待也罢。” 唐四夕怒目指着地中海,“老小子,你给我记着,以后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爆发式地吼声在屋子里回荡,和着一声年久失修的木门破碎声。 两个小时后,唐四夕垂头丧气地坐在菩遥山墓园里。 两块碑擦了一上午,擦的锃光瓦亮快秃噜皮了,鸟落下来都摔一跤。 附近常去的那家花店今日关门,唐四夕在附近摘了点野花,花朵不大,一簇一簇的紧挨着。 给师父带了点驴肉火烧,中午烈日当头,跟二老一起吃个饭。 唐四夕本想说点什么,说点最近的遭遇,说点陆凛星,说点工作和生活。 坐那儿半天,一句委屈话都没说出来。 大口咬着火烧,大口灌半瓶矿泉水,潇洒地抹去脸上的泪。 “妈,师父,我这边过的还行,有吃有喝,你们那边怎么样?有时间回来看看我呗,别犯懒,也溜达溜达。 对了师父,您搁那边混上编制了没,等徒弟我过去您不得安排安排啊?咱说出去也长脸不是? 还有那个,干嘛教我灵卦嘛,现在灵道上哪有修这玩意儿的,歪门邪道听都没听过的叫您研究出来了。 一谱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听着好听,能用上的没几个,都是花招子。 我真是想不明白了,我学这有啥用,给人算卦? 得,人家老了干不动了才给人算卦呢,我直接少走五十年弯路。 跟人打交道真费劲,要不我收破烂得了,再不行我摆摊卖烤肠去? 这样,收破烂还是卖烤肠你俩定,你俩就是大股东。 要是同意我收破烂,师父你回来看我,要是同意我卖烤肠,妈你就回来看我,要是二老都回来,我俩都干了行不? 挣大钱,以后驴肉火烧都吃带金边的,买花都买贴钻的,咱也不喝矿泉水了就喝琼浆玉液,羡慕死别人。” 伏在二碑中间躺下身,眯着眼睛看日光。 真暖啊,就像小时候躺在竹椅上,晒着太阳,被母亲摇扇哄睡。 再也不会有那种日子了。 睡了个安稳午觉,再一醒来,红阳悬在远山尖上要落了。 唐四夕嘟囔一声,扑啦扑啦身上的落叶,感叹自己怎么睡着了。 出了墓园,打了出租车,逛悠着来到人鱼滩附近的一个综合市场。 晚上走动的人奇多,炸货摊上永不缺客。 卖水果的跟水果捞炸酸奶的合作,卖海鲜的直接开了个海鲜烧烤大排档,附近有一说一的店全都上蔬菜摊拿货,主打一个拒绝中间商赚差价。 男女老少挤得水泄不通的,唐四夕前脚在海鲜摊上看贝壳吐水,一转眼被挤到卤货摊上排队了。 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俩猪蹄。 唐四夕无语,不想挤了哪个老太太赔钱,赶紧抽身出去。 一转身,轻轻撞了一个妇女。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走过两秒,他急忙回头搜寻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瘦瘦小小的,身上穿着单薄过时的青花汗衫,肩上围着红围巾,半遮着低扎马尾的几缕白发。 唐四夕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妈?” 第68章 我看不懂你 花灯璀璨的都市街景,正在迎接一个即将到来的黑夜。 麦乐鸡的快餐店,唐四夕点了很多汉堡鸡翅,看女人吃的津津有味。 和母亲长的很像,非常像,跟去世之前一模一样,好像真的回来了。 只是不说话,问什么都不说,也不认识唐四夕,猫着身子坐,不顺从不排斥,全然变了个人。 唐四夕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眼眶总是湿润。 “妈,别吃太急,有很多呢,不够咱再点。” 陆凛星打来电话,“你死外边了?不回来做饭我吃什么?” 唐四夕难掩喜悦,“阿星,我找着我妈了,我妈回来看我了。” “你妈不是死了吗?” 是,人是死了的,能飘回来的只能是魂体。 但这个女人是有骨有肉的,是完整的肉身,唐四夕拥抱母亲的一瞬间就知道了的。 对面是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介意。 苍老生茧犹如枯木的手拿镰刀锄头惯了,拿蛋挞吃小心翼翼,她在小地方待久了,从没吃过这种细软的东西。 “锡纸壳不能吃,拿出来吃。” 唐四夕边提醒边动手,把蛋挞拿出来递到女人嘴边。 女人去咬,不小心咬到唐四夕的手立马松了,那一下是咬疼了的,唐四夕没反应,笑盈盈的。 “没事儿,儿子不疼。” 女人指了指桌上的东西,意思是问他为什么不吃。 唐四夕连连点头,“我也吃,就是看见您太高兴了忘了饿。一会儿吃完,我带您去买新衣服吧,您这件都穿好几年了,我当时拍的您照片里您就这一身。” 女人望了望窗外的世界,城市里的世界比村里要喧嚣一些。 高楼林立灯火通明,近几年的科技如同爆炸了一般发展,她蜗居乡下从未见过。 唐四夕心最细,看的出她脸上的向往和好奇。 “以前没条件没见过,现在有了,都有了,吃完饭,儿子带你去看。” 他们去公园看了灯,坐了小兔子游船在荷花塘泛舟。 去游戏厅,玩过跳舞机,投篮机,跟小学生玩对抗火影,抓了一兜子娃娃。 去看了馆子,海洋馆珊瑚馆,看过海豚表演。 游乐场坐了摩天轮,吃冰淇淋和烤肠,买了纪念品。 在唐四夕眼里,她妈妈不止是她妈妈,更是一个小姑娘,一个纯真美好的小姑娘,永远都是。 不知不觉深夜,荧荧海滩上鲜少有人,除了逐浪的海水声外,一切都很静谧。 唐四夕背着母亲,慢慢踩在柔软的沙子上,享受安静的独处时光。 “我小时候觉得您又高又大,没过几年又觉着您又瘦又小,才知道是我长大了。按说我长大您变老才对,这怎么年龄上去了还这么年轻好看的嘞?怎么保养的嘞?” 女人被打趣,趴在后背轻轻笑出来,最初无动于衷的模样也变得温婉。 她朝前面的海滩一指,第一次说了话。 “想要...海星...” 好久没听到母亲的声音了,唐四夕心中微震,眼角瞬间落了几颗泪。 “好,我们去找海星。” 他们并行在海滩上,地毯式地找海星。 沙滩上贝壳最多,还有大片的海草,偶尔会在石头缝里抓两只小螃蟹和牡蛎。 “像这种扇贝啦,海星啦,小鱼小虾也多,好多人会在这儿架烧烤炉子,边捞边吃。等明天儿子去弄一个来,烤小虾给您吃。” 唐四夕牵着母亲的手一路走一路笑,走着走着,母亲猛然抽回手,慌张地顿在原地。 “怎么了?” 唐四夕顺着目光看了一眼,微风之中,陆凛星冷冷地站在前面。 嘲讽般的,对低端修习者的鄙视,“唐四夕,你一个术士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灵法微动,束仙绳飞出将女人捆住。 女人动弹不得,陆凛星一勾手,束仙绳的另一端便回到他的手里。 “不要!” 唐四夕大惊,踉踉跄跄奔到陆凛星身边,苦苦哀求地握住陆凛星的手, “阿星,你这是干什么?你抓她干什么?” 陆凛星嫌弃地撇开手,“她不是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啊,可她是我妈啊。” “她不是你妈!” 陆凛星转身就走,女人被勒住脖子拖行,她很痛苦,可被有灵法的束仙绳捆住没法抵抗。 她看向唐四夕,没有悲怨,只有不舍,被绳子勒住满脸青筋,红肿的眼睛只想多看一眼。 唐四夕从地上爬起来,拽住陆凛星的衣袖,哭的涕泪横流。 “阿星,你放了她好不好,就看在,看在我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你放了她吧!” 陆凛星一脸冷傲,“世间妖物横行混在人群中,你不守职责就此放任很容易引来祸患,我这是帮你。” “可她并没有害人。” “难道要等到害人了再去惩治?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你可有想过?” 陆凛星的话不无道理,是他唐四夕自己不够理智,辩求无果,唐四夕扑通一声跪下。 “阿星,阿星我不拦你,这样,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妈想要一颗海星,我找了给她行吗?我马上去找,很快很快的!” 陆凛星放下女人,指尖生出荧荧绿光置于女人眉间。 女人被定住,四肢躯体慢慢虚化,袅袅轻烟中桃叶枝蔓蠕动,化身成一个少年。 个子高,奶嘟嘟的乖乖脸有点婴儿肥,眼眸温柔含水,低着头,看唐四夕的眼中满是歉疚。 “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他本相,你现在还想为一个桃树妖精找海星吗?” 唐四夕坚定点头,“等我,我马上就会回来。” 一转眼陷入沙滩,边哭边刨沙子。 一个会仿人的树精骗了他,他不在乎,他只在乎母亲说想要一颗海星。 因为太用力又太急,手指被碎贝壳划出血,终于,在礁石缝里找到了一颗黑色带红点的正海星。 再一回头的时候,他看见沙滩上两个人,抱在一起拥吻。 所有的神经都像触电了一般,唐四夕呆呆站在海里,任凭单薄的脊背被冰冷的海浪肆无忌惮地吹打。 陆凛星勾住少年的脖颈毫无征兆地索吻,少年反应时主动附迎,又被陆凛星毫无预兆地推开。 他走进水里,海浪渐渐漫过腰际,湿浊的衣物紧贴皮肤,隐现性感有致的腰身。 站在唐四夕面前,得意又痛恨。 “我跟别人接吻,你什么感觉?” 唐四夕的心揪在一起火烤一般的疼,疼的泪流满面。 “我很难过。” “为什么是难过呢,不恨吗?”陆凛星双手捧起唐四夕的脸,笑意晏晏如刀锋利, “昨天蓝望泞把你带走,我恨得一夜没睡,我处理我的东西,还要看别人脸色?告诉我,你们昨晚在一起,做什么了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做...” “那就好,我是相信你的。答应我,别再发生那种事,别惹我不高兴。” 星辰熠熠的天海一色中,陆凛星对着唐四夕的嘴角吻了过去,当是要他听话的奖励。 唐四夕第一次觉得看不懂他。 第69章 于清澈,一点也不清澈 “小唐,清澈不见了。” “于清澈?那地中海的儿子?” 手机视频里,明叔伏坐在老旧的木桌边,头低着,脸色发黑,烟灰缸满是烟头。 小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沉稳有力颇有风骨,如今无力佝偻着显得苍老了许多。 “小唐,我们本没有什么脸面找你,但清澈他好端端一个活人啊,突然就消失了,电话也打不通,明叔知道你有能耐,帮帮忙好吗?” 唐四夕懒洋洋地躺在电竞椅上,正为一套史诗装备乐此不疲地刷副本,键盘敲的啪啪响。 十分钟前手脚并用给家里的地板擦的锃亮才换来打游戏的机会,屁股没坐热就来事儿。 “明叔,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丢了找警察啊,你找我干什么,一个连劳动合同都没签就给人玩命干活的傻子能帮你什么。” 明叔十分愧疚,他年轻时候也正义过,也是像唐四夕一般的热血少年。 只是人一老,很多东西就变了。 “这又不是您儿子,您倒是操心,” 唐四夕边打游戏边道,“谁儿子谁出来说呗,缩头乌龟似的。” 脱了龟壳的地中海磨磨蹭蹭从明叔背后探出头,看了一眼唐四夕又心虚地低下头。 唐四夕笑着瞥了一眼,“哟,于老板植发了啊,效果不错,拿别人的钱植发心不亏啊?” 地中海面容憔悴两夜未合眼,俩熊猫眼贴在未有血色的脸上像个鬼一样,双眼哀愁头发白了一大片。 听唐四夕训斥,一口气没憋住哭了。 “小唐啊,叔知道这就是报应了,清澈是老于家独苗啊,这可叫我咋活啊!这样,只要你能找到清澈,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年度大爽文啊,要不是因为响应国家号召讲文明树新风,他真想让这不要脸的给自己磕一个。 “给钱啊?你觉得你儿子值多少钱?” 地中海一懵,满脑子都是狮子大开口倾家荡产的情节,憋的脸一抽一抽的。 “真是没诚意啊,那就算了。” 唐四夕刚要挂,那边立刻接着,“给给给,要多少都给。” “归还我那部分,我可以试试看,但不保证能找到,找到了五万找不到拉倒。” “好好好,一言为定!” 两日前的下午,于清澈翘班跑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到晚上也找不见人。 以为是贪玩包宿了,年轻人是喜欢熬夜的,地中海一家就没多想。 直到傍晚,收到了一条视频。 开幕是一块墓碑,杂草丛生的荒芜野地,将将日落泛黑的天空,和一阵嘈杂污秽不可描述的声音。 镜头一转,对上一个正欲仙欲死的女人。 于清澈看着清纯,实则野的要命,小嘴要么亲亲嘬嘬要么秽语调情,情圣听了都面红耳赤。 逍遥正到最高处,他突然狂叫一声,“啊什么东西!”,画面陡然一黑。 镜头摇晃剧烈,满屏都是惊恐的嘶喊和逃命声。 有东西在后面紧紧追着,但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于清澈连滚带爬地喊救命。 脚下一栽,人摔在地上,一个人形的大影子盖住于清澈。 于清澈吓疯了,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镜头倒行,一股野蛮的力量正将他往回拖。 “不要!我不想死!爹!妈!救我!” 手机一直被握在手中,镜头猛的一翻,猝不及防对上一张血脸。 这是于清澈的脸。 视频结束。 唐四夕看完倒吸一口凉气,后背麻渗渗。 地中海一家第一时间报警,因为人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是死是活不知道,两天下来一无所获。 明叔忧心忡忡,“小唐,你看这件事好办吗?” 唐四夕回头,笑嘻嘻地问沙发上看电视的陆凛星, “阿星,好办吗?” 陆凛星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副漠然神情, “问我干什么,要我去办?” “我的感应阈值太低了,只能搜十里地的东西,你不是灵宗嘛,搜个城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沉静几秒后,陆凛星点头同意。 唐四夕转头对那边道,“行了,你们准备一件于清澈用过的东西给我,要沾上气味的,越重越好。” “没问题。” 两个小时后,方镜替明叔和于老板出面,带了个纸壳箱子来。 那箱子一立方米大,打开之后还是个纸壳箱子,套娃一样。 唐四夕就静静看着他,墨镜头盔口罩手套齐备,里三层外三层地往外掏。 掏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就像掏一个万人退避的不定时炸弹。 唐四夕摸了摸下巴,“方老板,至于这么严谨吗?” “老板思来想去,这件东西是最符合你要求的,全是味儿。” “啥玩意儿啊,沾了屎的丁字裤?” “不,比那个要严重一点,你做好心理准备。” 最后一个盘子大的箱子划开,撇去层层塑装袋和卫生纸。 一个粉嫩嫩的可乐罐子似的物品,差点怼到唐四夕脸上。 冲天的骚气扑进鼻腔每一处毛孔,唐四夕气都不敢喘,瞪直了眼睛挡在陆凛星身前默默退了一步。 “罐...娘?” 方镜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捏住鼻子,“啧,味儿这么大,好像没洗过。” 陆凛星没见过这种东西,问唐四夕,“罐娘是什么?” “就是...就是一种东西...” “是成人玩具。” 方镜毫不避讳,还有点好奇地打量陆凛星,“这你不知道?够纯的。” “去去,别跟我家阿星说这些脏东西。你就别拿着当宝了,放地上。” 转而,笑嘻嘻地求陆凛星,“阿星麻烦你了哦。” 陆凛星淡淡看了一眼,指尖聚起一丝灵光,灵光化成透明色灵蝶,绕着玩具飞了几圈。 瞬时,成千上万只同色灵蝶飞向天际,四面八方地散开。 唐四夕帮不上忙,跟方镜在墙角边看着边抽烟。 满天的水晶蝴蝶实在惊艳。 方镜几眼陆凛星,慵懒地和唐四夕谈几句。 “哪儿找的这么纯欲的媳妇儿,生的还这么好看,老唐你这不得幸福死?” 唐四夕憋不住乐,“上天安排的,有时候就得信命。” “老天安排的不牛b,守得住才牛b。” 唐四夕的心不自觉缩了一下,半玩笑地问,“那你觉得,我守得住他吗?” 方镜多看了陆凛星一眼,玩世不恭的表情冷滞了一秒。 “(情缘)薄如蝉翼,够点b呛。” “那你看我俩呢?”蓝望泞抱着一大束粉玫瑰看热闹地在一旁问。 第70章 又见大红山 大束的九十九朵粉玫瑰堆进唐四夕怀中,给唐四夕看愣了。 “蓝望泞?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闻见要出去玩的味道就来找你了。” 唐四夕一指纸箱子旁的罐娘,“你确定闻见的不是那个味儿?” 陆凛星的脸看似平静,心里拧的极难看,蓝望泞靠唐四夕越近,他心里的反感就越铺天盖地。 他觉得这两个人他都讨厌。 “找到位置了,在大红山。” 唐四夕应一声,“我马上过去。” 蓝望泞跟着唐四夕,恬不知耻地坐进六菱宏光副驾,被唐四夕一把薅了下来。 “我是说我去,没说带你去。”唐四夕边看陆凛星脸色边敷衍蓝望泞。 蓝望泞委屈巴巴,也不知跟哪个宅院里的小妾学的眼含秋水欲言又止,挺大的个子装起蹩脚的柔弱,给唐四夕雷的虎躯一震。 按视频看,此行或有风险,最好与人同行。 可不管去哪儿,陆凛星才是首选。 唐四夕厚着大脸皮问他,“阿星,去玩吗?晒晒太阳美容养颜呢。” 陆凛星没回应,看着他的脸不说话就是拒绝。 唐四夕明白,叹了声,自己系了安全带。 关了车门,靠在蓝望泞身边当是哄他。 “老蓝,今天你就别去了,我总有点不好的预感。下次去玩的时候带你。” 车门一关,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 大红山是一座护城山,山势雄伟,拔海而起,顶高处六百米,是群山呼应的城市中最高的一座,一眼囊收半壁海滨城。 仙山琼阁,悬崖盘路,旧时曾作临海观,圣王殿。 后期因战事而毁,山寺凋敝,杂草荒芜,离人群居住地太远,慢慢成了荒山。 唐四夕开着小六一路晃荡到大红山,山高陡峭不太好爬。 小六年纪有点大,勉强上了一半就上不去了。 虽然大红山幅员辽阔一眼看不尽,但范围能缩小到一个山头已经不错了,剩下的他可以慢慢找。 灵符出,观卦显,无数白色蒲公英般的小灵力从符中飞出,在天上盘桓一阵便一齐朝一个方向飞去。 这是找到于清澈的痕迹了。 前日坐蓝望泞的车回来就是在这座山脚底下路过的,唐四夕前前后后看了个大概,具体知道是什么方向。 刚在车里摸一根烟,猝然间从车顶上倒吊下来一张脸,俩大眼睛笑眯眯地瞅着他。 要不是安全带系着,唐四夕差点飞出去。 蓝望泞。 默默摇下窗户,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狂输国粹。 “你怎么阴魂不散啊,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蓝望泞自豪地拍了拍车顶,“趁你不注意爬上来的,坐累了还能躺会儿,一百八十度无死角,全景露天阳光浴体验。啊,果然美容养颜,心情都好了。” 唐四夕气不打一处来,揪住蓝望泞耳朵给人薅下来, “我是不是说了这一趟很危险?你一个字都不听!你现在给我下山,打车,回家!” “我付你双倍钱。” “不是钱的事儿,我叫你回家!” “五倍,再抬价我一分钱都不给了。” “我叫你...!啊是五倍啊...那行...” 客户是上帝,客户的要求就是上帝的要求, 从业者一生的宗旨便是满足至上, 这是一种卓越的精神,是超脱的信念,是信仰的追逐,跟钱没有任何关系。 “先说好了,噶了别怪我。”唐四夕边走边交代。 蓝望泞在身后跟的老实, “四夕,你不用考虑我的安危,我从小就被奉为祥瑞,你带着我说不定我会保护你呢。” “你是龙吗,还祥瑞?保护不指望,别给我裹乱就行了。” 蓝望泞化成小蜜蜂四处乱飞,在身边时隐时现。 不多时,抱着一怀的野花编了个花环扣在唐四夕头上。 唐四夕无语至极,刚要摘,手腕被抓进另一只大手里。 挣不开,是蓝望泞不容拒绝的态度。 一抬眼,对上万事藏于心的深邃双眸。 “陆凛星说什么那是他的事,你要分清楚的,要争要抢我都无所谓,你只要知道一点,我从始至终,只你一个人。” 唐四夕寻思这说的什么玩意儿,有钱人还喝假酒? “行行,知道了,你给我撒手。” “你真的知道吗,我觉得你不知道。” 蓝望泞没有松开,反而加了几分力,这力奇大,感觉能举个千斤鼎,本就讨不到一点空隙的手腕更疼了。 唐四夕猛跺了他一脚, “我们是干什么来的,打哈哈的?于清澈丢了两天,生死不明他家里人都在等我,我没功夫跟你浪费时间,松手!” 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蓝望泞这才恍然松了手。 “抱歉,我...我希望你有时间,能多想一想你自己,想清楚到底什么才适合你。” “等这件事过完,我肯定想,彻夜不睡地想,行了吧?神经病。” 按照指引,二人从山根爬到山腰,来到小蒲公英聚得最多的平坦地。 烈日当头,漫山都是晒干的长蒿青草味儿。光秃秃的草地和山峦,偶有五六棵树围下的阴凉。 唐四夕蹲下身看草上的压痕和拖行痕迹,跟视频里的极相似,于清澈就是在这个地方被拖走的。 举头遥望,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现在怎么办?”蓝望泞问。 “别急,找个人问问。” “哪有人?” 唐四夕坏笑一声,指着藏着在树影下呈三角形挨着的三个坟堆,“那儿不都是人吗?” 最上头的竖着一座白色墓碑,上面写着模糊的简字“清河柳某某”。 年头太久又风吹雨打,碑面上满是斑驳的污尘。 但最上端意外的干净,像被擦过似的,两边还有稍许的指印。 唐四夕上上下下琢磨了一眼,忽而觉得有点眼熟,笑了,这是一块有故事的碑。 他掸了掸手上的灰,“都别藏着了,出来聊聊吧,要不我可放火了。” 慢啾啾的,三道白色的影子从地里钻出来,化形成三个老者。 去世之人选择留在原地,不近人间不入轮回,也被阴间遗忘,成为没有修为的墓灵。 除了钻进土里,没有其他自保能力,最怕不长眼的方士。 唐四夕还想解释自己没有恶意,有俩货却捧着肚子笑的直打滚。 另一只墓灵靠在碑旁,感伤地叼了根烟望着天。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71章 狐妖洞 “那女孩啊,皮衣黑丝小短裙,给小伙子迷的走不动道儿,滚草地上急不可耐。 都说自己是第一次,瞧那烈火燎原的架势谁信呢,当着我们这些老头的面风风火火地崩了一锅。” 俩人仨灵围坐在一起嗑瓜子,唐四夕边八卦边急切点头,恨不得立刻听到最精彩之处。 “然后呢,再咋地了。” 李叔接过话,“本来瞅着啊,这天都快黑了,以为是要回去呢,那小伙子就说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要找个刺激。” 唐四夕:“啥刺激?” 二老相视一笑,“碑\/震。” 唐四夕挠了挠头,“我就听过bed震car震的,这碑...哈??!” 以天为被,以碑为床,活色天香,倒反天罡。 王叔:“小年轻玩的花哟,给你柳叔的碑都玩松了,一刮风直逛荡,人家那可是咱们地头唯一能立起碑的大户人家哟~” 李叔:“你柳叔一生光明坦荡,死了居然能遇见这艳事儿,可真是有福气啊。买了最前排的票看的仔细不?薄冰哥?” 柳叔老脸绯红,看的出一直都是文墨熏染的书香之家,被调侃的脸都没地方搁,一股烟钻回坟里。 不出意外的话,最近一百年是不太想出来了。 于清澈就是在这时候遇见了脏东西,且不关心他当时有多快乐,他后续被谁弄走了才是问题重点。 唐四夕擎着脸,笑里藏刀, “所以,二老给人拖走了?” 王叔急忙摆手,“嗐,不是我们,你瞧你叔这体格子哪有那个本事。” 李叔:“就是,他啊,还有那个女孩,是被狐狸精拖走的。” 唐四夕一惊,“狐狸精?你是说妖精?” “对呀,狐狸成精,就在这下边的一个山洞。普通人要找的话肯定是找不到的,你是术士,一看便知。” 原来那庞大盖身的影子是这东西,听说狐狸修炼后是比原身大几十倍的,性情也异常凶猛,是个难题。 唐四夕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瓜子皮,“行,谢谢叔叔们,等回头我带好酒好菜回敬三位。” 李叔嘱托道,“那妖精百年修为不好处理,你可当心。” “放心,活这么大不是白给的。” 开车环着山脚半圈,在一块山体凸出的边缘处找到了一块莽草掩着的洞窟。 洞窟类人高,门口的草上沾着几滴干涸的血渍,狐狸的妖骚味儿很重,一直延伸进乌漆的洞里。 那几个墓灵没说谎,于清澈和那个女孩是被拖进这个洞里了。 唐四夕半打量半蹲着想对策,这一趟主要是来救人的,最好别跟这条狐狸碰上。 蓝望泞率先提出建议,“他们两个是在做那种事时被抓的,难不成这狐狸喜欢这一口的?要不我们俩也...” 说一半就憋回去了,唐四夕正用一种‘再说一句就弄死你’的眼神看他。 “狐狸昼伏夜出,膳食荤素搭配,就是正常觅食。” “觅食?也就是说那俩人被吃了?” “先来后到,就看谁点高点低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唐四夕掏出一根烟,对半一折握在手心里,放在后背处倒换几个来回,交到蓝望泞面前。 “选中烟头就现在进去,选中烟屁股就等晚上狐狸出洞再进去,老蓝,猜。” 蓝望泞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到无语,“你做决定这么草率的吗?” 唐四夕嘿嘿一笑,“救人,有时就这么简单。” 蓝望泞左挑右选,他不知道哪个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也不清楚该什么时候进去好。 索性随便挑了一个,把决定交给老天。 手掌开,是烟头。 唐四夕正了正衣领子,松松手腕,贴紧了口袋里的灵符。 “老蓝,你进车里等着,天黑之前或者里面有一点声响你就赶紧开车跑,千万别回头知道吗?” 蓝望泞忧心忡忡,“你有把握吗?之前遇到过吗?” 唐四夕微微摇头,心头紧瑟地直咽口水。 “没遇到过,凡事都有第一次。有人命在里面,我不能不进去。” 扒开掩盖着洞口的高草,听了里面无半点声音,唐四夕尝试进入洞穴。 洞口一米多高,两三尺宽,一个人矮着身进去不成问题。 坑洼不平的内壁狭窄幽暗,光线伸进三米便退却了,漆黑的壁腔满是铺天的狐狸骚味儿,还有一股人的血腥气。 “咯吱”一声,脚上踩着一个软东西。 唐四夕屏声凝气,轻点手机屏亮低头探照,是一截被咬断的血手指。 更多的血迹从脚下延伸,伸进未知的洞穴深处。 唐四夕不敢放松,半蹲着身慢慢向里面继续移动。 行至二十米深,洞穴越行越宽,顶壁越来越高,堆着几个旧式腌酸菜的坛子,像一个耳室。 拐了两个弯,漆黑的深处泛出一抹蓝光的莹亮,同时妖气和血腥味儿更加重了几分。 唐四夕提了十二分的小心,动作轻盈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他有预感,人就在前面。 风动,一缕蓝光从内壁翩翩飞来,在唐四夕身边盘旋一阵,落在唐四夕的肩上。 这是一只指甲般大的蓝色蝴蝶,身体瘦小翅膀却大,蝶翅在震动时发出微弱的蓝光,与萤火虫相似。 唐四夕走到内室门口,惊了。 与外壁不同,这里十分开阔平坦,顶壁高邃幽深,松篁交翠流光熠闪,垂下大大小小嶙峋石柱。 满面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停落着缓缓振翅的蝴蝶,伴着呼吸泛出的频频莹亮照亮洞穴。 一条石阶登上,是一张印花雕刻的石床,贴着壁上一幅金玉屏扇。 扇下一左一右竖着两个圆形的时晷祭台,上面绑着昏迷的两个人。 一个是完好的于清澈,另一个是支离破碎鲜血淋淋的女孩。 她的样子极惨,除了肩上两块布并无遮身,手臂尽断,腰腹以下被利爪截断。 鲜血浸染的脚下,生出团团拥簇的兰花。 “那女孩儿八成是死了,不死也救不活了。”蓝望泞在身后惋惜道。 唐四夕差点炸毛跳起来,刚要破口骂嘴就被堵住了。 蓝望泞从身后压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小点声,别惊动那狐狸。” 唐四夕只觉得太阳穴一股一股的疼,一口咬住蓝望泞的手,看他不管多疼都强忍着不叫出来的倒霉样儿处处来气。 “我不是叫你在车里待着吗,谁允许你下车的!”他压低声音骂。 “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来。” 蓝望泞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反而还很理直气壮。唐四夕无语至极,想着先算了,出去再算账。 “你就在这儿给我把门,趁着狐狸没在我过去救人。” 第72章 小小狐妖,拿下 蹑手蹑脚地靠到女孩身边,探了一下,没气了。 身体破碎成这样身体却留有余热,这是刚死了没多久。 于清澈脸色惨白,脑袋耷拉,骨头像被抽了,要不是绑着都能掉地上。 这小子相对好点,有气儿,还有的救。 眼睁睁看着对面的活人被剥皮抽筋地折磨,给活生生的吓晕了而已。 唐四夕轻拍他的脸,“于清澈?于清澈你醒醒。” 于清澈晕的太死,唐四夕不敢耽误时间,绳子松开的一瞬,于清澈失力栽倒,沉重的身体将脚下的瓷罐子砸碎。 清脆的碎裂声在静谧紧张的洞穴中显得十分震耳。 声浪重重回荡,四壁的蓝光蝴蝶惊起,“呼”的一声满天飞。 荧光错乱迷人眼,蝶翅翕动刺耳,像女人哀怨尖锐的狞笑充斥整个洞穴。 唐四夕心道不好,骂了一万遍于清澈是倒霉孩子,顾不上有什么声响,连拖带拽将人往出口拉。 蓝望泞往洞穴深处望了一眼,大惊,“小心身后!” 唐四夕刚警惕回身,就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量撞飞,他以一道优美的弧度嵌进墙壁,毫无招架地掉下来落在石床上。 庞大的黑影踩着沉重的脚步声慢慢走进光线。 粗厚脚爪,暗红长毛,尖牙锋利挂着血渍的嘴,一双绿色狭长的眼睛吊在三角脑袋的狐狸脸上。 不亚于一个成年人的身高体型,站在唐四夕面前,举着前爪学人用梳子梳头发。 极诡异的一幕。 唐四夕撑着墙站起身,喉咙痒,一口血喷出去。 这狐妖力量猝不及防又凶悍无比,幸好撞墙的时候护住了头,否则这会儿已经和师父相见了。 他一脸坚守男德的表情,“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抱歉上不了你的床。” 老狐狸不理会拒绝,势必要留下这个“情郎”,一爪子凶狠地扑,唐四夕翻身跳走,石床崩裂。 “离卦——噬心火!” 灵符起,卦阵生,两条火龙从阵盘中迸出旋于左右,攻向狐妖。 这狐妖比想象中悍猛,两爪子攥住龙头,双手一合二龙相撞,两团火互相抵消。 它搓着手上的烟灰,饶有兴趣地等待着下一招。 唐四夕心虚地舔嘴唇,这百年的妖道倒是厉害,随手又起一符, “震卦——雷诏!” 一束紫光电脉以迅雷之速从灵符中击出,狐妖躲闪不及正中左眼,顿时血流了半张脸。 强烈的疼痛和滚落烧焦的眼球彻底激怒。 狐妖速度惊人,百公里时速只需要消耗一个小朋友,刚吃饱了饭也有力气,前脚刚落脚印,后一秒便是崩裂如凿的巴掌,追的唐四夕嗷嗷蹿。 震卦未停,离火又起,在洞穴里肆无忌惮地唱上二人转,崩的头顶上不断落石子儿。 蓝望泞看见这乱七八糟不可控制的场面急得要命, “四夕,往这边跑!” “不行,于清澈还在这儿,我跑了他怎么办!” 这一喊声惊动了狐妖,它看着离的八丈远灵活蹿逃唐四夕顿然停了。 唐四夕正抱着根柱子,跟那一只绿眼互相瞪着,正纳闷,它猛然回头,冲洞口的蓝望泞飞扑了过去。 目标是蓝望泞。 “屯卦——覆草毒藤!” 两根结实翠绿的藤蔓飞驰而出,在利爪伸向蓝望泞的前一秒勒住脖子,一个后顿力将狐妖扯倒。 趁这短暂间隙,唐四夕滚爬着到于清澈身边,他运气好没有被误伤,但依旧睡的死死的。 双臂一架,唐四夕刚要将他背起来,一个锋利如刀的爪尖突脸刺。 唐四夕一脚将于清澈踢开,利爪刺进二人中间的石柱上。 藤蔓也困不住,离火震雷也伤不到根基,近战没有武器更无胜算,再耗下去力气折腾光,就只能给狐妖当口粮。 “老蓝,我牵制这怪物,你把于清澈带出去。” 蓝望泞不免担忧,“那你呢?” 唐四夕用袖子抹掉嘴角的血,看着那正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狐妖笑了一声, “放心,我一定能解决它,你就在外面等着我,开两瓶矿泉水给我接风洗尘。” 手中符起,脚下生出白色阵盘,遁卦入阵。 雾霭迷幻之中,唐四夕身形渐隐,慢慢失了踪迹。 狐狸捕猎并不受视线影响,深棕双耳一竖,听见了流动的风声。 唐四夕刚摸到门口,便听见身后窸窣响动。 一张尖嘴利牙的血盆大口从浓雾中生出,一口咬住唐四夕的脖颈。 温热的血液如海瀑喷涌,染了唐四夕半张脸。 锋利的牙齿刺进皮肉疯狂撕咬,石绿的眼睛被血浸红,野蛮地咬住半个脖颈,咔嚓一声, 脖颈断裂,血肉模糊。 狐妖抓住滚在地上的脑袋,正要得意报复地塞进嘴里,猛然发现手中握着的并不是唐四夕的脑袋,而是早被它折磨死掉的女人的脸。 “刚才那招是‘蛊’,意在迷障,而这一招,直接要你的命。” 薄雾渐散,唐四夕从暗处走出,灵力汇聚在指尖。 灵符微动,入阵。 “火雷卦——噬嗑!” 满地淋漓的鲜血,逐渐显像成一片片碎符。 狐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嘴边,所有的血全化成灼烫的金色符文。 两道紫电炽火盘绕,交织成一束光卷起所有的符文进入狐妖的口中,眼睁睁看着那闪闪金光进入腹腔。 “轰——” 金符在腹腔中犹如炸弹爆裂,猩红之血溅射,不见狐妖,只有满地的残肢碎肉和尚在蠕动的脏肺烂肠。 压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唐四夕松了一口气。 这世上生灵众多,但能修炼的仙根寥寥无几,百年已是不错的开端。 可惜以人命炼气伤天害理,再不易也死有余辜。 倏地,头顶开始剧烈摇晃,周身的石柱因一场持续抖动而不断倾坍,唐四夕也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撞的东倒西歪。 这异常无处不说明一件事,洞要塌了。 唐四夕跌跌撞撞地跑到内室洞口,只要过了耳室,出了狭道,他就可以出去了。 不经意的回头,眼睛定在一颗流光粉彩的珠子上。 蕴含狐妖所有灵力的妖珠悬在妖尸上,眼睛大小,闪闪发光。 自然界的修炼有很多种,修身,炼器,药法,还有最直接提升修为的方式,灵力吞噬。 唐四夕不顾危险立刻折返,在飞石乱流中将妖珠握在手中。 把灵珠送给陆凛星,他一定会喜欢。 头顶一声爆裂,一根锐利硕大的石柱被震力截断,刺向唐四夕。 第73章 没想让我们活着出来 唐四夕躺在地上,脖颈和脸被吐出来的血染红。 没想到运气会那么差,他被坠落的大石头砸中半个身子。 那块石柱比看起来大很多,像个卡车头,腰和双腿被死死埋在下面,一丝也动不了。 无论唐四夕怎么挣扎,都无法感应双腿的存在。 腿断了。 石柱断下来时裂出十几公分的石角,就在胸腔上方,锋利如刀,刀尖与唐四夕的胸腔只隔着一块布。 唐四夕冷汗直流,“拜托...别...千万别动...” 脚下的震抖异常激烈,石柱微微滚动,向前碾了几分。 就在唐四夕的眼中,缓缓透进皮肉,一点一点,刺穿胸腔。 无穷无尽的鲜血从胸口蔓延,还有通达四肢百骸爆裂的疼痛。 无止境的恐惧让唐四夕浑身发抖,眼泪混着血不停地流。 他明白,自己出不去了。 陆凛星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会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边在沙发上看电视,边等他带着零食回家。 强撑着摸出手机,艰难哽咽着拨去电话。 “阿星...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是个会花言巧语讨你开心的人...但我从来...都待你真心...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努力啊...” “你所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唐四夕看着摇摇欲坠的洞顶,心里五味杂陈地苦笑了出来。 不多时洞穴塌陷,他会被永远埋在这里,死前想听听心上人的声音,老天也没有满足他。 对着手机屏幕,轻轻送上一吻。 “阿星,我爱你。” 关掉手机,漫进强烈的痛苦中,静静等待死亡。 漫天的乱石和灰尘之中冲进来一个人,他急迫无措地看着唐四夕,悔恨的眼睛泛红。 “我太蠢了,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的!” 蓝望泞要推走他身上的大石头,可那石头太大,太沉,会瞬间把肉身压碎。 唐四夕用尽力气拉住他,此时他太虚弱,生起气来无力得像飘在空气中的棉花。 “你大爷的...蓝望泞...我不是叫你出去等吗...” 蓝望泞鼻子通红,紧紧握住唐四夕的手,“我带你出去,四夕,我带你出去!” “我出不去啦,就算出去了也活不了。” “轰”的一声巨响,洞口塌陷,一块巨石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山洞接连轰塌,听声音耳室也被石头堵死,狭道也不复存在。 蝴蝶疯了般四处飞散,绝望地撞击石壁。 想求一道生路,不过痴人说梦。 唐四夕抚着那张不听话又好看的脸,想生气都气笑了。 他现在唯一的不甘,就是蓝望泞这条无辜的命。 “老蓝...对不起...我没保住你...连累你跟我一起死...” 唐四夕身上的血和痛,数十倍地加在蓝望泞心上,他见不得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次又一次地破碎,痛的浑身抖。 “别下辈子,就一会儿,我们去鬼界,做一对逍遥快活的孤魂野鬼。” 蓝望泞轻吻唐四夕额头,温柔安抚, “睡吧,四夕,好好睡一觉,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好了。” 这是第一次仔细闻到蓝望泞的味道,冷艳,冰凉,像覆在皑皑白雪下的森林玫瑰,在一望无际的晨曦中浓烈绽放。 唐四夕被玫瑰裹挟,视线与声音全部迷失,坠入黑暗的深海中。 ———————— 耳边很静,温柔的水流声划过耳轮,将一个赤裸的身体托起。 无风,却有风的凉意,不断吹落缤纷的花影。 唐四夕不知睡了多久,他微微睁开眼,湛蓝耀黑色的天空熠彩斑斓,交织在其下的不是云,不是星,而是生满花的树。 五颜六色的花瓣如烟花垂落,和着茂密的草林间飞舞的萤火虫,构建一幅空灵的仙境。 母亲曾说,仙境的织女不止会织云,她们喜欢什么便织什么。 织星星,织月亮,织满天的花树和彩霞。 无数的烟花落在唐四夕身边,朦胧间,他缓缓抬起手,要接住那一朵迎面来的粉色蔷薇花。 身侧的一只大手盖住了眼睛,他很温柔,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双眼,让唐四夕再一次陷入黑暗中。 只是这一次,他很安心。 再一次睁开眼,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洁白单调的天花板,架子上的盐水袋,输液管连着手臂,和一身病号服。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掉漆的旧暖壶,一叠一次性杯子,一个扁扁小小的玻璃罐,里面封着活跃的妖灵。 活下来了? 梦里的花树重现脑海,太真实了,像真的到了某个地方。 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唐四夕看了一眼,愣了。 一小朵粉蔷薇花。 蓝望泞轻轻开门进来,看见人醒了情绪缓和了不少, “四夕,你醒啦,身体感觉怎么样?” 他搭了个枕头,让唐四夕能舒服地靠着坐。 唐四夕微微活动身体,双腿无恙皆在,被刺穿的胸腹部也完好无损。 皮肤白皙光滑,连道划痕都没有。 非要说身上什么伤,大概就是手背上的针眼了。 唐四夕迷茫地看着蓝望泞,呆呆的,好像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 “你...是谁?” 蓝望泞哀伤地顿住,心疼地捧着他的手贴在脸旁,无比心碎又深情款款, “我是你老公。” “你丫的放屁!” 唐四夕扯开被子,抬起腿就是一脚。 地上的人爬起来,趴在床边摇头笑,“都什么时候了还吓我,心真宽。医生给你检查了,说没什么事儿,挂完这瓶盐水就可以出院了。” “我睡了多久?” “一晚上。” 唐四夕十分沉默,在那种绝境下,除非先天圣体神仙相助,他们根本就无法从封死的塌洞里出去。 而且他的身体,碎成了什么样他最清楚,绝不是现在的医疗手段一晚上能治好的。 他确信,他去到的那个陌生不会梦境,是真实存在的。 “老蓝,我问你,我们怎么出去的?”唐四夕问的很冷静。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就是破天的一道光冲进来,然后我就晕了,醒来就在医院了。” 光?在心海湖里,他也曾被一束光救起来过。 蓝望泞在找杯子,想给唐四夕倒杯热水,发现床头暖壶是空的。 “我给你打水去,你等我。” 刚转身,唐四夕拉住他的袖子,期待地张开口,“你在外面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蓝望泞凝滞片刻,拿水壶的手僵住。 迎上那双纯情诚挚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该开口。 “四夕,你就当我没见过。” 唐四夕眉头皱紧,恨不得将手背的针头拔了扎死他。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大老爷们磨磨蹭蹭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蓝望泞叹了声,“我看见了陆凛星,他就在洞外。” 听见陆凛星三个字,唐四夕惊喜地瞪大眼睛,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你是说,是阿星救了我们?” “不,我是说,陆凛星弄塌了洞口,他没想让我们活着出来。” 第74章 诋毁者滚 “胡说,你给我滚!” “四夕,你听我...” “滚!!!” 砰——!暖壶从病房摔出来碎了一走廊,还有被骂出来的蓝望泞。 方镜拎着一个纸口袋,慢悠悠地扫了一眼纸条上的信息,对了房间牌一零六,靠向被骂了十分钟插不上话狗血淋头的大帅哥。 “冥君,您这...” 蓝望泞低迷地坐在休息椅上,抱着头指向房间,“别说了,把东西给四夕。” “唉,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头啊。” 刚推门,一迎头就是唐四夕一声骂,“叫你滚啊!” 方镜推了推眼睛,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面不改色反而看热闹的嘴脸。 “老唐,知道哥们给你带什么来了吗就叫我滚?” 唐四夕气的眼红,放下即将要砸出去的杯子,勉强平复情绪,给了个笑脸。 “抱歉,没看见是你。干什么来了?” “你找回了于清澈,我替老板来结尾款。” 方镜把扎的整整齐齐的一捆红票子拿出来晃了一下,收进袋子里放在床头柜上, “一共五万块,放心,我数过了一分没差。” 地中海视钱如命,掉个钢镚都心疼,今天结款倒是快,还没去要呢就给送来了,真让人意外。 “于清澈现在怎么样?”唐四夕问。 方镜耸了耸肩,“大夫说了,身体上没啥大事儿,就是昏着,一直也没醒。” “那就是没事?” “嗐,有事没事的得等醒了再说,是不是吓成精神病了现在也看不出来。老板全家都乱套了,要死不带活的。你千万离远点,省的他们脑子抽筋讹你。” 唐四夕轻点头,他现在哪有精力去管其他事。 既然人也救了,钱也结了,这件事就算了了。 摸上手机,想给陆凛星打个电话,九死一生的时候,心里想的念的全部都是他。 可惜手机没电,一直黑屏。 唐四夕靠着枕头沉默望天,心绪像历过海啸的波浪不断起起伏伏。 他是断不相信蓝望泞的话,所有诋毁侮辱陆凛星的话唐四夕都会骂回去。 可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些不安,现在只想带着钱和妖灵,快些见到陆凛星。 “老唐,想什么呢?” 唐四夕笑笑,“想你说的话,你为什么觉得我守不住阿星?” 方镜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外边,“我说话可难听,你不会像骂他那样骂我吧?” “不会。” “行。”他咂咂舌,放宽心地推了推眼镜,一副骂了蓝望泞就不能骂他的松弛感, “我觉得你俩就不是一路人,他好比天上的仙鹤,你呢,是泥塘里的青蛙。 仙鹤受伤了落在泥塘里,短暂地和青蛙相处一阵。而青蛙呢,以为那是天降的爱情,自己造了美好的梦境,殊不知等人家伤好了就会飞走的。 老唐,你是个挺明白的人,自己琢磨琢磨。” 唐四夕无话,淡淡的悲惆让气氛极静。 也许当局者迷,所以旁观者的话字字诛心。 他抬头看了一眼,蓝望泞一直在走廊往里面看,满脸写着句句真心实话。 “方镜,你帮我问问外面的人。”唐四夕笑着指了指蓝望泞,“你问问他,三万两千八百六十三乘以四十等于多少。” “啊?” “去问啊。” 方镜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唐四夕说话一点情绪也没有,问的问题倒是奇怪。 他听了话,出门去问蓝望泞。 “王妃叫我问您,三万两千六百八十四乘以四十等于多少。” 蓝望泞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看方镜,没明白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猛然想到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冲进病房。 病床空无一人,钱袋和妖灵没了,被拔掉的输液管针头还在滴水,地上落了一件病号服。 唐四夕跳窗走了。 或者说,逃走,更准确。 他不相信任何对陆凛星的诽议,不接受看似贴心的谏言。 都是些妒忌而已,嫉妒自己有个漂亮的好媳妇儿,嫉妒没谈个好恋爱就眼红地泼脏水。 灼日之下,灰头土脸一身腥血的唐四夕朝家狂奔,他不在乎别人议论的目光,不想告诉别人自己在妖洞里经历过什么。 只想快点,再快点,见到陆凛星。 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下,从半开的窗户看到阿星的身影,他只是从窗前路过,就叫唐四夕的心脏怦怦跳。 从鬼门关捡回命的侥幸,害怕再也见不到心爱人的痛苦,歇斯底里疯狂的想念,在这一刻爆了出来。 他要毫不克制地拥抱陆凛星,告诉他自己多么想他,多么地想和他在一起,多么的真心实意。 门前,唐四夕简单地扑了扑衣上的血渍,蹭了蹭脸,将妖灵握在手中,准备第一时间给陆凛星惊喜。 门开的一瞬,唐四夕的笑脸僵了,他没想到来开门的不是阿星而是另一个男人。 他身姿略高挑,身材姣好有力,面若桃红有些婴儿肥的乖乖脸,半敞的白衬衫托出几分乖巧和性感。 那张清澈温润毫无攻击性的幸福脸庞,在看见唐四夕时也不由得一愣。 大概在说,你怎么会回的来。 唐四夕大脑一阵空白,所有的期待和兴奋如潮水悉数退却,留下满地的碎玻璃。 该高兴吗,他是前几日化成母亲样貌的桃树妖,填了对母亲多日的思念空缺,叫他欣喜落泪。 但一见到这张脸,他和陆凛星在海边接吻的那一幕便汹涌地钻出来,像根刺一样,不是说不在意就真的不在意。 刚洗过澡,空气中弥漫湿润的奶柚沐浴露的香气,这是陆凛星专属的,唐四夕从来都不敢碰。 但在这桃树妖身上,满满都是这种味道。 “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唐四夕尽量平静地问。 陆凛星面无表情的在沙发上看电视,淡淡开口, “我无聊,叫他帮我吹头发,你不是希望我别杀他吗,你不开心?” 唐四夕笑了笑,“开心,阿星能考虑我我很开心。对了,这哥们,你叫什么名字?” 树妖看看陆凛星,又看看唐四夕,“小落。” “小落你走吧,用不到你了。”陆凛星毫无感情地吩咐。 小落听了话,在唐四夕身边擦身而过,转身下楼。 唐四夕呆在原地没动,缓了几秒,他放下手中的钱袋。 “阿星,你说小落,怕火吗?” “什么?” 灵力顿涌,脚下生出一片白色圆形法阵,一张灵符捏在指尖,被唐四夕狠狠揉碎。 “离卦——噬心火!” 第75章 情敌滚 楼栋门下一声巨响,嫣红色的火龙撞向石头围墙,散出大量蔽目的灰尘。 唐四夕将小落摁在墙上,极不理智一拳接着一拳往脸上砸。 挨了两拳的小落逐渐反应过来,挡了几招后一扭身,扑倒唐四夕回了两拳。 两人就在这灰尘中毫不示弱地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翻覆地撕扯。 一道鞭子从头上落下来,火龙被打碎,唐四夕和小落被迎面抽了一鞭子这才分开。 “唐四夕你有病吗!”陆凛星骂了一声。 唐四夕粗陋地用袖子擦掉鼻血,脸上脖子上腰上青一块紫一块,跟几乎完好的小落比起来差太多。 可他不甘示弱,他自己筑的巢穴,容不得每一个情敌。 “小落,老子今天把话放在这儿,你给我离阿星远点,否则我见你一回就打一回,打到你死为止!” 小落捂着胸口站起来,打了一架他的眼神仍旧温婉柔媚,心思纯净的他并不恨,只是生出了几分反叛倔强。 为自己生出的倔强。 “我喜欢小陆哥,永远不会离他远的。” “滚!” 小落后退几步,看了陆凛星一眼,只一眼耳根便红,羞怯地垂下眼不敢再去看。 唐四夕急的没什么理智,又召了一卦离火对准小落的身后,还没召出来又挨了一鞭子。 火焰散了,鞭子的一头被唐四夕握在手中。 那灵鞭是青电围绕,碰一下不会死,但是会痛,皮开肉绽的那种痛。 唐四夕管不住,一把拽住鞭子往怀中急扯,将陆凛星拉进怀中强势地紧紧抱着。 “唐四夕你干什么,放开!” 唐四夕靠在陆凛星的肩头,闻过发丝间缥缈熟悉的奶柚香气,砰砰的心跳声身体激动地发抖。 不想当着陆凛星的面哭,可现在他忍不住。 “别推开我,求你,让我抱一会儿。我好想你,特别特别想,想的快死了。” 陆凛星没推开,尽管他最厌湿漉漉的泥血脏衣和尘垢,但还是对这只仿佛掉进茅坑里的可怜小狗袒露几分虚情的关怀。 “你一夜没回,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出了一点小问题,害你担心了吧。对了,你看这个。” 唐四夕从外衣内侧口袋里拿出玻璃罐,用衬衫把外面的污渍蹭干净。 罐子里的妖灵还在健康地发光,珠子上有一抹狐狸妖纹。 陆凛星淡淡看了一眼,“百年狐狸的本相灵能?” “对,之前在玄灵山我听师兄弟们说过,妖精的修为会化作妖珠,好多人都会下山猎杀妖精以升修为。” 唐四夕骄傲地捧给陆凛星,满眼闪着期待,“阿星,送给你,你拿去用吧。” “你不用?” “拿来就是送给你的,再说我也不会呀,给我都浪费了。” 陆凛星也明白,唐四夕这一身破烂样跟这只狐狸脱不了干系,一定费了些力气。 打开罐子,随手一挥妖珠便听话地飞出来浮在手心上,微微发出浅褐色的光环。 灵能的质量来自本相,本相越高级稀有,灵能的质量越高。 鸡比不过孔雀,孔雀比不过凤凰。 “灵能真低级啊,不过还是谢谢了。” 唐四夕欣慰地扬起嘴角笑,这话没有一点温度,但他是被需要的就可以了。 “唐四夕,关于小落,你生气了吗?” 唐四夕微微摇头,憨憨地笑,“生气,但不生你的气,你是自由的,要续约的时候才是我的。” 于清澈结款,加上这五万我就有十一万啦,合约到期之前我一定凑齐十五万给你哦。” 陆凛星的那双眼常年飘着雪,冷窟一般,没见过阳光,也透不出心意,冷淡地回了一声好。 粉绛那晚,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无时无刻不有一种无法挽回的错觉。 一切希望都在九月十七号,只要攒够了十五万,他就如愿以偿可以和陆凛星在一起。 只要在一起,陆凛星知道他的诚心,即使是万年积雪,他一根小火炭总会给捂热乎的。 总会捂热乎的。 —————— 盛夏的八月酷热难熬,强盛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花丛,山体,柏油路像一张巨大的烧烤架,烤的行人滋滋冒油。 酷暑不是个讨喜的时节,高热难耐除了蝉没哪个物种会喜欢,居家吹空调蹭wifi吃西瓜才是正确选择。 但海边旅游城市却迎来非凡旺季,每年6至9月,海滨城各个海边挤满洗海澡的人,人鱼滩身为标志性靓景,人潮更是一望无际。 赶海的,旅游的,赏景的,约会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沙滩上搭了数不清的小帐篷。 人气火爆,海滩周边迅速崛起游摊商贩,海鲜烧烤,水果奶茶,各色烤串,小节目排的琳琳琅琅。 蝉鸣一声响,比基尼登场,丰满窈窕的长腿辣妹风情万千,迷的多少老头神魂颠倒,纷纷表示走不动道儿。 唐四夕躲在太阳伞下撑着脸看美女,人多时自然会热闹,有个老头喝多了非要摸妹子屁股,被发现了几人围在一起吵架。 要说这么为老不尊的事儿悄咪咪的算了,老头还不乐意了,他发现自己摸了个女装大佬觉得十分吃亏,于是吵的更凶了。 唐四夕看的嘎嘎乐,偏巧不巧一个很带劲的身材挡在前面。 “老板,烤肠怎么卖?” “五块钱一根,十块钱仨。” 这声音听着再熟悉不过,唐四夕给他扒拉开,叫他别挡着自己看热闹。 蓝望泞抱着一大捧碎冰蓝,多到快把他自己给淹了。 他知唐四夕是喜欢花的,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花都捧过来,天天不重样。 “四夕,这花送你。没想到你会在这儿摆摊啊,摆摊好呀,安全。这样,给我来三十根,我先尝尝。” 唐四夕冷淡地一撇眼,“没空,你上别家买去,我伺候不了少爷。” 蓝望泞有些无地自容,上次在医院说了陆凛星一句不好,被唐四夕记恨好几天。 “四夕,别因为这种事和我吵架,就当我没说过行吗。” 这希冀的怜求是走了心的,连个小口角都会紧张,诚意不像演的。 唐四夕勾手叫他进遮阳伞里待着,这凝脂点漆的样子晒伤了不值当。 第76章 三根烤肠一朵花 “原谅我了?” 唐四夕打了个哈欠,游神地看着海浪,“我看起来很小气?” “是,你什么心思都堆在脸上的。” “那你看我现在是什么心思?” 这面无表情的侧脸也看不出什么,蓝望泞捏着唐四夕的双颊叫他看自己,四目相对,就这么掂量着。 “看出你缺钱,欠吻。”蓝望泞笑笑,暧昧地微微凑近,贴着双方的呼吸, “在雁栖村我说过,只要你需要,随时可以找我开价。” 唐四夕感动地握紧了拳头,迎着蓝望泞的脸稍稍垫脚。 以为是送吻的姿态,蓝望泞正准备接着。 唐四夕蓄足了力猛跳一顶,砰的一声直撞眉心。 好像两块铁撞在一起,俩人都捂着额头疼的不行。 “嘶...蓝泰迪,你再骚话连篇我就把烤肠塞你鼻子里。” “冤枉,我是真心实意要帮你的。” “还说,还说是吧!” 唐四夕薅住蓝望泞的衣领子要给他推趴下,蓝望泞反拧着他的劲儿用腿绊,谁也没落好一起摔沙滩上。 唐四夕随手拽了一把沙子玩埋汰,可惜起了一阵妖风逆着吹,扬出去的沙子扑了一脸。 露了破绽没主动权,双手被蓝望泞反剪到身后,唐四夕立刻反应无解剪刀脚架住蓝望泞脖子,俩人互相锁着不动谁也不让谁。 “你松手!” “你先松!” “请问...卖烤肠吗?” 一抬头,烤肠机前站着一对儿年轻小姐妹,探着头朝他们噗噗笑。 唐四夕立马起身,可算是来生意了。 “卖,当然卖,五块一根十块仨,要多少?” 姐妹俩相视一笑,转问旁边的蓝望泞,“花呢,花也卖吗?” 蓝望泞看了一眼唐四夕,“卖吗?” “谁管你。” “那就,”蓝望泞舔唇笑笑,“花免费送,买三根烤肠送一朵花。” 小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兴奋得脸色红晕,目光锁在蓝望泞身上,这一瞅就是被帅哥迷得够呛。 “那可以拍照吗?” 唐四夕撑着脸看热闹,看了蓝望泞一眼,小馊主意哐哐往外冒。 “别说拍照,买了烤肠亲一口都行。” 姐妹俩兴奋地跳起脚来,止不住地要扫码交钱。 见势不妙,蓝望泞撒开腿就要跑,被姐妹俩一把摁住。 明明都是瘦瘦弱弱的小女生,瓶盖子都拧不开的样子,抓人的力气倒是大的很,力拔山兮远古凶兽一样。 一手烤肠一手花,强吻帅哥滴脸颊,把蓝望泞当景点,姐妹俩咔咔换着拍合照。 这一举动围了不少人看过来,唐四夕顿觉商机无限,抄起喇叭喊, “为回馈新老顾客,本店推出限时优惠!买烤肠送花,还有帅哥任你亲。鲜花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刚喊完,这地上乌泱乌泱跑来一大群贼眼发亮的女士们,轰隆轰隆地叫唤,地都跟着震。 蓝望泞闭着眼等死,“没事儿这辈子很快就会过去的...” 生意冷清的烤肠摊顿时炸了锅,里三层外三层地交钱排队买烤肠。 “给我来三根!” “我买三十根,买三十根!” “所有的烤肠我都包了,帅哥能带走吗?” ... 落日的时候才算清净,唐四夕看着账户余额笑的合不拢嘴,蓝望泞被亲的脸上脖子上都是口红印,生无可恋活像被糟蹋了似的。 “拿我做生意,良心不痛?” 唐四夕没瞧他,乐颠颠地收拾烤肠机, “是您老自己说的有需要找你,变卦啦?小财神爷您明天还来吗?” 蓝望泞咬牙,“来,戴头盔来,总有一天,加倍还你。” 唐四夕摘了围裙,关了烤肠机,今日存货都用尽了,晚上还要去进一批。 摊的累了,并在蓝望泞身边,一屁股坐沙滩上休息,安静地看会儿海上夕阳。 人群渐散,微微起风了,不热,吹的舒服。 难得独处,夕阳下的两个身影聊了起来。 “四夕,为什么那么需要钱呢?我每次问你你都不说。” 唐四夕叼了根烟,捂着风点上了火,“跟你也没关系,问那么多干嘛?” “我想帮你,不想你为了钱受累。” “阿星要求的,在你这儿拿钱,算作弊。” 唐四夕吐了口烟圈,将之前母亲生病,陆凛星的十五万,被玄灵宗赶下山,跟师父讨生活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我这个人,孤独怕了,想找个相知相守的人过一辈子。阿星给我机会,我不想留遗憾。” 蓝望泞心里五味杂陈,心里绞肉地痛,无力地像被霜打了。 倾听心爱人畅谈与他心上人的憧憬和决心,无疑是世间最残忍的。 冰碴刀子扎进血里,跟油盐酱醋碎成一滩,除了甜,什么滋味都有了。 “所以,你拼命赚钱,是为了跟陆凛星续约啊...攒够了十五万,他就做你男朋友是吗?” “是,这是我梦寐以求的。” 蓝望泞心里很堵,心情波动很大,有点喘不上气,起身。 “诶?去哪儿?”唐四夕问。 “去卫生间,你等我一会儿。” 他不想当面发作,对着镜子,对着那张几欲狰狞的脸,暴力地扯掉领口的扣子才能平稳呼吸。 心里不甘的汹涌力量像火山一样磅礴喷发,这种力量太疼太难忍,不知能忍到什么程度。 幻想唐四夕和陆凛星成双成对的画面,没忍住一拳把镜子砸个稀碎。 他逐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守住与玄灵山的约定,真的能忍住不要陆凛星的命。 唐四夕哼着小调儿,将摆摊的锅锅盆盆塞进箱子里,美滋滋算小账。 一个身影投下来,“还营业吗?” “赶明天吧。” 唐四夕一愣,不对劲,这声音有点熟。 一抬头,竟是于清澈。 于清澈不知什么时候醒的,看似休养的不错,面色红润就是有点瘦,像被扒了一层皮。 那女孩当着面被掏心挖肺地吃掉,那种情况下没吓疯掉已经不错了。 “哟,清澈,看你这状态恢复的挺好啊,怎么不歇着跑这儿来了?” “今天过来是特地感谢你的,我爸那个人啊,什么承诺都不兑现,他儿子这么大的口子他也糊弄,别人不提他还当忘了。” 于清澈掏出一张卡,递给了唐四夕。 “这里是五万块,我的私房钱,之前答应你的数,你收下吧。” 唐四夕没听明白,挠了挠下巴。 “是不是搞错了啊,你爸付钱了,托方镜给的现金。” 于清澈笑了笑,“付没付我还是清楚的,我也问过了,我爸真的没打算给。方镜自你走后就辞职了,怎么会代我爸付钱呢。” 唐四夕一怔。 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吃惊地看向卫生间的方向。 第77章 明天就是十七号 唐四夕蹲在厨房挑虾线,乐的春风荡漾。 不迫于经济压力时还真没发现,在景区卖烤肠原来这么赚钱,成本低利润高,一个月赚了三万多。 蓝望泞有时会来帮忙,他从一个处处散财的高富帅变成抠门铁公鸡,一分钱都没扔过不说,心情也总是一般。 问原因,他说,他要忍住自己不掀了烤肠摊子。 迎着夕阳,送走最后一根烤肠,唐四夕看了一眼余额,十四万九千八。 按约定,就差两百。 八月如白驹过隙,转眼,明天就是十七号了。 按往日营收比,明天赚五百块还是轻轻松松的。 冰箱顶上,粉色蒙布下盖着安静等待的新合同,唐四夕很早就拟好了,想必它也等了很久吧。 回想三年前的今天,唐四夕在农村院子里守着月季花愁眉不展,就是这个时候,月老带着合同上门。 还记得那天,他对着满天的星星骂街,骂陆凛星是个死变态。 那搞笑的一幕,到现在还记的清楚。 “你在那儿傻笑什么呢?”陆凛星坐在沙发上鄙夷发问。 初见至今,陆凛星未改清冷模样,不拿鞭子抽人的时候还算礼貌。 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眼神会时不时观察唐四夕的动向,不爱被搭讪但喜欢冷不丁明知故问地问两嘴,然后一脸傲娇地继续看电视。 唐四夕笑的屁颠屁颠, “明天十七号啊,真快,我要做一大盘炒虾庆祝最后一个单身夜。” “炒虾炒虾,天天吃个没够?” 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半年,唐四夕摸着石头过河给陆凛星的喜好猜的差不多。 喜欢吃飞蟹和虾,要活的不要死的,死的一口不吃。 不吃鸡肉,牛羊肉可以,不正宗的不吃,让唐四夕一个惯不会看合成肉的人现在精通掌握一眼辨别科技的能力。 香辛忌口,不吃香菜和姜,不吃有味道的菜,不挑食但不吃西兰花,因为曾吃出过豆虫。 可以吃水果,酸的不碰,一点酸也不可以。面和脆要选面的,汁水少的,掉色的不吃,带核的要切,带籽的要去。 室内要定期清洁,床单最多三天就要洗一次,毛巾要天天晒,要天天给吹头发。 还有很多,唐四夕都记得,他相信,以他的细心程度一定会照顾好陆凛星。 眼睛看着电视,心思飘了出去,陆凛星的表情饶有意味。 银行卡早交到了他手上,他清楚地知道里面有几分几毛,淡淡的不动声色。 “没想到卖烤肠这么赚钱,我还真是小瞧了。” 唐四夕得意伸出五个手指,“就差两百,成年人不能说话不算话哟。” “明天还要继续出摊吗?” “对呀。” 陆凛星慵懒地撑着脸,侧在沙发的一头,“可是明天有雨呢,雷阵雨会下一天,你摆不了摊了。” 浓厚的潮湿气由外透了进来,纱窗上绕了不少要钻进来躲雨的飞蚁,一大块阴云罩在天上。 “不是吧...”唐四夕哭笑不得地咽了一口口水,“光想着赚钱,忘了看天气预报了...不过两百块还是赚的来吧?” 陆凛星指尖一转,撇出一张四方的纸片,唐四夕双手一夹将它接住。 “星海湾天水路,有条狗没拴绳跑丢了,上面有联系电话,你别出摊了,去找狗保险些。” 唐四夕将告示张开看的仔细,如陆凛星所说,主人家丢了一条泰迪,有联系方式和酬劳一千。 抓狗找猫是他做惯了的,别管什么天气都能找出来,比下雨天出去摆摊卖烤肠好多了啊,简直雪中送炭。 唐四夕喜的心脏猛跳,倒不是因为这唾手可得的一千块,而是陆凛星的心意。 总是一副不动声色不闻不问的样子,其实是默默地关注着,也期待双向奔赴吧。 “你又在哪儿傻乐什么呢。”陆凛星无语地瞥了一眼,“到底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 唐四夕将纸重新折叠好收进口袋里,想着一会儿先联系一下。 泰迪大哥,你可千万撑住别叫别人找了去。 虾线挑完,洗干净,腌了十分钟,起锅下油,虾煎至两面金黄,下秘制酱料。 刺啦一声,浓郁的香气铺开,只闻味道就会流口水。为了陆凛星能多吃一口白白胖胖,特意抽空考个厨师证。 燥锅下的火苗红红火火,就像他和陆凛星的未来生活。 唐四夕偷笑,“阿星,我想把我屋的床换了,换个大点的。” 主卧的床,两个人单是睡觉还好说,倘若情侣互动起来就有点挤了。大床好,大床随便滚。 陆凛星没在意,“随你便,你自己的事。” “沙发呢,万一哪天...也用的上呢。” “随便。” “小屋的床呢,也换了吧。” “你有毛病吗,换我的床干什么?” “也行,我的床滚脏了换你的床睡,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陆凛星这才听明白,直接无了个大语。 唐四夕哼着悠闲的小调,陆凛星不说话看电视,一扇厨房门之隔,像是两个世界。 对着那个异常兴奋的身影,良久,陆凛星缓缓开口。 “唐四夕,你平常出门办事会给自己算一卦吗?” “不算,我师父说经常透支天理会影响命缘,老天注定的一些东西不能改。” “对,死在情劫中的大有人在,无论正缘,孽缘,都是上天安排好的,跟人没关系。” 陆凛星走到厨房跟前,打开厨房门。 油烟散开,含水的五花肉片在热锅里四处崩油点,唐四夕十分心疼, “阿星别靠太近,别溅你小脸上。” 陆凛星站定,没动,眉色坚定。 “唐四夕,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啊?” “我要当天师,我从小就是最有天赋的那个,事事都压别人一头,玄灵山宗门主的位置也会是我的。” 唐四夕一愣,被突如其来的气势所震。 陆凛星冷色的双眸中,透不出一点儿女私情。 利益,目的,薄幸,无情,甚至凶戾。 “我要说的是,不管做什么事我都不后悔,从来都不。” 第78章 十四万九千八吗,没了 十七号,起了点阴凉的风,还没下雨。 刚跟失主通了个电话,那边是个年轻人,姓刘,说是在天水胡同丢的,就在那里见面。 唐四夕边走边玩手机,刷到了之前在烧烤摊找事的那个老头的视频。 好几个人摁着,疯疯癫癫的,手脚筋被挑了,人也废了,哭叽尿嚎地说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搞的,要求报警。 五岁小孩,上幼儿园的年纪,能把两个肌肉男和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头搞残,那不说梦话呢么。 天水公园很大,栽了不少老榆树,奇形怪状的。 按位置往里走,七拐八绕的找到了一个胡同。 这是一片旧胡同,算是半个废弃工地,附近住户少,有点荒。 唐四夕给那边打去电话,“刘先生,我到了胡同口了。” 那边是个年轻力壮浑厚有力的声音,但听着不怎么急, “胡同口最里面那个绿色盖盖的垃圾桶看见了吗?” 唐四夕瞥了一眼,这石油管道一样狭窄的深处是放了一个大号的垃圾桶。 “看见了,怎么了?” “到那边去。” 垃圾桶后面的石台上,蹲着四五个抽烟纹身的社会青年,五花臂膀,一头杂毛。 坐在最高处的一个黑背心肌肉发达的男人叼着烟,方正的鼻梁有一道连通眼角的疤。 他歪着头盯着唐四夕,里里外外地打量。 唐四夕刚迎上目光就知道不好惹,他们应该是职业打手。 但他是来办事的,不是打架的,行的正理又不亏没什么可怕。 “请问,哪位是刘先生。”唐四夕客气地问。 黑背心静了两秒,呼出烟圈,捏灭手上的烟头,跨过众人走了下来,影子将唐四夕全身罩住。 “是我,你就是唐四夕吧?长的还不错。” 被高出一截的猛男这么夸还怪突兀的,“呵,过奖,一般长相。听说是泰迪丢了...?” 话刚说一半,唐四夕的脑袋被猛的摁在垃圾桶盖上,呈一个弯腰背对黑背心的姿势。 突如其来的反应唐四夕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黑背心的语气十分平稳,“拿钱办事,你别怪我们。” 唐四夕不是个弱的,但黑背心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强。手脚并用地挣扎,费尽力气竟挣不出一点空间。 那胳膊上的肌肉硬的像石头,是从刀尖上走过来的,不给对手一点好处。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认错人了!” 唐四夕奋力挣扎,他不想莫名其妙陷入被动,趁一个松懈的时机右手肘关节顶向黑背心胸口,手腕却被抓住死死反拧在腰后。 “放开....啊啊啊啊——!” 骨头咔吧一声响,右臂被掰折。 唐四夕半个身子被压在垃圾桶上,力量差距太悬殊,如案板上的鱼动弹不得。 他听见金属碰撞,是解皮带的声音。 “对不住了唐四夕,有人花钱叫我们cao你,出来混无非就是吃口饭,你忍忍。” 唐四夕的脑袋几乎炸了,猛挣扎一下又被摁住。 台阶上的四人,他们司空见惯,抽着烟平静看他,看着这个一会儿要被强 * 的可怜人。 “长的是挺好,白白净净的,大刘上完谁接着?老三?” “都行,迟早的事儿。干女人无数,头一回干一个男的,真稀罕。” “不想干就不干,反正钱也到手了。真大方啊,还以为顶天三五万的事儿,没想到眼睛眨也没眨的给了十四万九千八,别说,这个数听着还挺吉利。” 天空一道彻响的雷鸣,庞大的阴云悬在头上。 雨滴一颗一颗,落在唐四夕怔住的脸上。 他不愿相信听到的每一个字。 动也未动,或许他根本动不了。 裤带滑到膝盖,宽薄的t恤衫被推到颈下,腰肢被粗厚的双手箍住。 雨下的很急,很冷,一切都是冷的。 倾盆大雨,打湿唐四夕的衣裳,散乱的头发,和破碎的眼神。 雨滴落在质量低下的塑料盖上,落在长满野草的花坛上,落在青苔明显的石阶上,落在那犹如丧家之犬的心上。 “别碰我...求你...不要碰我...” 木讷失神,本能的恳求。 黑背心可怜他,知道身下这个人无辜,手臂一撑,微微松了力。 或许唐四夕可以反抗了。可是他没动,像个木头一样。 禁锢他的,不是身后的人,不是雨,是强烈错愕后的不可置信。 雨下的太大,黑背心不想浪费时间,准备工作已经做的太久了。 庞大的黑云吞噬昼日最后一抹光,这天与地阴翳无常。 一道裂空的蓝电交织,照亮一个杂毛惊恐无比的神情。 “那...那是什么!看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吃惊地朝胡同口看去,顿时都瞪大眼睛吓住了,从石台上摔下来连滚带爬。 “大刘!大刘别搞了,赶紧走!” 黑背心看了一眼,见多识广的男人也被震住,像见了鬼脸色陡变,扔下唐四夕就逃。 急促的雨中,惊慌逃跑的脚步声杂乱无章。 风很烈,生生刮碎旧窗板,割断的盆栽和树枝四分五裂,草木如浮萍混在如墨的狂乱中。 唐四夕没动,他像被定了身,五分钟,十分钟,木然地定在垃圾桶上。 身后,一个鸟首人身的怪物从胡同口消失,几秒后化成一个小男孩站在一座居民楼顶上。 金棕色的眸底闪过一层神光,静静看着下面死一般沉寂的可怜鬼。 强挤出一丝气力,唐四夕用完好的手掏出手机,查了余额。 银行卡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他一步一步,行尸走肉地,沉重地走向胡同口。 二十分钟前,他多么充满幸福希望,现在,就多么狼狈讽刺。 眼看出口就在眼前,一脚踉跄,摔进坑洼的积水里。 他躺在水里,安静地看着天,给唯一能帮他的人打电话。 “蓝望泞...借我点钱。” 电话那头苦笑一声,“我帮你凑齐十五万,你怎么谢我?说吧,差多少?” 死一般的沉默。 “我是要,上医院。” 再也忍不住的抽噎声。 “四夕?你怎么了,哭了吗?”蓝望泞听出情绪不对有些急,“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身体困在水中快被淹没,任凭冷雨落进晦暗无光的瞳孔里。 “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啊...” 第79章 陆凛星,给我个解释 傍晚时雨已经停了,薄暮的黑云却未散,一层又一层悬在头顶。 钥匙捅进锁眼里,咯吱—— 门却从里面打开。 唐四夕系着围裙站在门前,掂了掂手上炒菜的勺子,一如既往的温柔。 “阿星,你出门了呀,今天雨可大了。饭马上就做好啦,你可以先洗澡休息一下。” 他揉了揉脱臼接上的胳膊,除了还有一点隐隐的疼外跟正常胳膊没两样。 陆凛星站门口没动,嗅到一些阴绝的味道。 “干嘛不动,进来呀。” 唐四夕混在厨房中给锅里的鱼添了点水,“晚上吃五花肉炖鲤鱼,唐小厨拿手好菜。这天下了雨还那么闷,我特意开了空调,怎么样还凉快吧?” 陆凛星嗯了一声,默默换鞋。 身上湿淋淋的,带了伞也没用,衣服裤子湿了大半,落地上一滩水。 唐四夕尝了一口鱼汤,催促,“别感冒了,快去洗澡吧,洗澡水我早就烧好了。” 陆凛星宽下外衣,揪住贴身的衬衫往下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就回来啦,还逛了超市,买了两罐啤酒。” 陆凛星没说话,转身进浴室冲洗。 半小时后,一大盘香喷喷的红烧鱼上桌,围在柠檬鸡翅,香辣蟹,葱香虾球,番茄玉米排骨汤中间。 陆凛星坐在一旁吹头发,点水的三千青丝随意搭在薄挺贵质的衬衫上,一条白色丝质短裤藏在白衫的下摆,勾人的动人明艳。 今天的晚餐比以往豪华很多,硬菜常吃,这么多硬菜聚在一起少见。 桌中央摆了一瓶花束,花枝很新鲜,花朵很稠密,九朵红玫瑰,妖艳得滴血。 唐四夕从陆凛星手中接过风筒,如往常一样听话地帮他吹头发。 手很轻,也很仔细,会注意风的温度,尤其吹耳后的头发,会细心地注意距离。 气氛极静,静到能听到双方的呼吸声,有种隐隐的诡异。 陆凛星扫了一眼桌上的菜,“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准备这么多?” 往常最守分寸的,从不逾矩的唐四夕,贴紧了陆凛星的后颈逾矩地细闻,热息喷洒,不冷不热地勾起嘴角, “当然是好日子,今天,是我cao你的日子。” 陆凛星一怒,抬手就要扬巴掌,停在空中时手腕被狠狠攥住,猛得压在沙发上。 剥了强忍平静的外壳,唐四夕恨的浑身发抖。 他不知道在见了回来后的那每一道菜是怎么做出来的,只想像现在这样,死死掐住他。 “花我的钱,找人弄我,是你干的吧?嗯?”唐四夕失了智般低声咆哮, “还是说,这打从一开始,你就是这样计划的?让我攒十五万续约,答应做我男朋友,其实全都是骗我的,你就为了等这一天是不是!” 陆凛星冷眼瞪着唐四夕,被压在身下也毫不示弱, “是,我就是骗你的,把你当狗耍,你能怎么样?!” “怎么样?” 唐四夕冷冷地抽笑两声,口袋里取出两张冰冷的红钞票按在陆凛星胸前, “我不管你怎么想,那十四万九千八是你花的,再加上这两百,正好十五万,你给我续约!” 唐四夕咬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洇在陆凛星的指尖,强制地叫他在草拟的合同上摁手印。 陆凛星强烈挣扎,那如铁沉重的力量全然压制他细嫩的手腕和腰肢,在疯了一般的唐四夕面前,他竟讨不到一丝好处。 指尖的血将合同的字印花,扯皱,在暴力的拉扯中,陆凛星将它撕扯碎片,扔在唐四夕脸上。 “要我签这种东西你做梦!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修为是个低下的灵术,现实也是个没品没未来一无是处的穷光蛋,杂碎一样配做我男朋友吗!” 唐四夕怔住,低头,脸埋在阴影中。 蓦地,极致悲切地大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一无是处的杂碎,骂的可真脏啊。是啊,像我这种卑贱的东西,怎么配得上这么高贵的你呢。” 唐四夕邪睨地单手脱掉上衣,垂眸身下可口发光的美味舔唇。 指尖在那雪嫩光滑的脸颊上来回摩挲,这一张绝世倾城的容颜,弄脏的时候一定更美。 天仙一般绝俗模样的人,脾气又烈,看着真勾人。 “既然签不了合同,那就换一种补偿方式,十五万,让我艹一次。” “唐四夕你敢!” 陆凛星抄起一旁的筷子扎向唐四夕颈间,唐四夕一挡,死死攥着那手腕,反向一拧,筷子就到了唐四夕手中。 双手被摁压在头顶,那昂贵白衬衫上的扣子,就被这一根廉价到土里的木筷子,一颗一颗挑开。 唐四夕阴翳地勾起嘴角,“我特意买了别的东西,这罐酒,超市最便宜的,还有避孕t,二十三块钱一盒,一个不到三块钱。你看什么都低贱是吧,好啊,我就拿这种便宜东西干你,看你是什么滋味!” 他猛喝一口酒,俯身,捏住陆凛星的脸,将那酒送入口中。 毫无顾忌,愈发疯狂的吻,放肆地游走在颈\/间与唇耳,在陆凛星不断挣扎中愈来愈烈。 “啪——”一巴掌扬在脸上。 “不要!滚开,唐四夕你给我滚开!” 唐四夕摸了摸被打的脸颊,嗔怒哼笑,“怎么,当自己是什么天仙人物吗,十五万买你一次还嫌少了?!” 胸腔因燥怒强烈起伏,理智与怜柔也倾尽。 明明是奉为手中宝心上神,日日夜夜像养花一样精心呵护,怕他冷怕他饿,怕碰一下就会疼。 怎么会想到,某一天,会像野狗一样对他撕咬。 陆凛星挣的很厉害,情绪起伏太激烈唤不出清灵鞭,像小奶猫窝在强硬的身躯下苟延喘息。 耳边,落下唐四夕的低嘲, “呵,口口声声说不要自己却偷偷起反应,真浪啊,不过是看着清纯而已。” 陆凛星羞愤至极,恼怒地抄起桌上的盘子砸了唐四夕的脸,葱香虾球滚了满身。 唐四夕抬手掀了所有菜,几小时准备好的菜肴一瞬倾覆。 嘈杂无序的碎裂声中,他强横地将陆凛星提起来摁在宽大的桌子上。 第80章 单身快乐 长发凌乱,倾泻在桌下。 被撕碎的短裤,残破的衣衫,布满吻痕的脖颈,细长睫毛下嗜着晶莹泪花的薄红双瞳。 倔强,屈辱,盈盈流泪地咬唇。 “你居然敢欺负我?!” 唐四夕双手撑在他双耳两侧,微微撑起上半的身子,看着身下的人。 一颗又一颗,滚烫的泪珠落在陆凛星脸上。 他再也没有忍住,像丢了骨头的小狗,毫不争气哭的痛苦不甘。 “你到底把我的爱,当成了什么?” 怎么会真的舍得去侵犯,只是太气了,太怨了,太想要一个说法。 “阿星,当我求你了,你说,天水巷的事跟你没关系,今天的一切都是误会,只要你说,说了我就信,说了我就什么都不计较,好不好?” 陆凛星没想解释,更没想否认,满眼厌恶,“就是我干的,人也是我找的,跟你想的没差。” “我们不说气话,你好好认真回答我,到底有没有过?就算是一瞬间的感动也可以。” “感动有什么用,我又不爱你!现在不爱以后也不会爱,也不想跟你有未来!” 这迎头一棒,正打在唐四夕心上,那埋藏诸多爱意的最深处涌出的无数刀枪,将最后一抹希望撕心裂肺地捅烂。 他苦声笑笑,自嘲那些过往中所经历的怨载与心酸,当服务员受白眼,化粪池里捞尸体被讹骗,被压在山洞里血肉模糊的快死掉的时候,心头挂念的是心上人会不会饿肚子。 真可笑,真蠢。 去赴一场没有结果的约定,如同竹篮子打水,费力地折腾,得来一句笑话。 唐四夕松开手,不再压着陆凛星。 趁着间隙陆凛星逃一般地爬起来逃远,退到墙边警惕地盯着唐四夕像炸毛的小猫,怕他还有其他举动。 唐四夕平淡笑笑,他想他是醒了。 捞起地上洒了半罐的啤酒,对着陆凛星, “你别怕,我不会再碰你,刚才的侮辱和之前的十五万一笔勾销。今天过后,你我互不相欠。 看在我师父也是玄灵山弟子的份上,这房子你要住就一千五一个月,吃饭自理,只要不带人回家搞我都可以当做没看见。 喝一杯吧,庆祝我的自由身。” 陆凛星盯了他一眼,愤而退回小屋关紧了门。 唐四夕无力地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捡起散落在手边的虾球塞进嘴里,将啤酒一饮而尽。 九月十七号,在这充满希望日日期待的一天里乐极生悲,情爱成空。 九月十七号,认清了自己的处境,捣碎那一篇自欺欺人沉沉痴醉的梦境。 九月十七号,这一场雨,带来了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从这一天后,滨海城就慢慢变冷了。 “冷了好啊,冷了就不会受伤了吧。” 唐四夕躺在瓷片汤汁碎乱相和的地板中心,咽了最后一抹泪,虚凝着窗外凄凉的风雨,和阴号狂舞的枝桠。 想骂老天爷,话到嘴边咽了,笑着捂住落寞的眼。 祝老子,单身快乐。 —————————— 九月下旬的人鱼滩不似盛夏热闹,海水渐凉,洗海澡的人零星无几,要不是为了十月份国庆假期,这一条线上的小摊贩都得走光。 唐四夕守着烤肠摊,散漫地靠在树下摇扇子。 没了目的,攒钱的渴望也降低了很多,赚钱单纯为了还个房贷,再吃上口饭。 “唐老板生意兴隆啊~” 蓝望泞带着花枝烂颤的笑意在眼前晃来晃去,十七号之前,二人的状态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十七号后,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不问,聪明的很,看脸色就能看出来,尽管他并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这样。 唐四夕嫌弃地瞥了眼,抽烟,“你来干嘛?” “催债。” “呸,忘了这茬。” 总是在蓝望泞那里拿钱,乱七八糟的,忘了那天治胳膊借了一千块钱。 趁蓝望泞溜神没注意,唐四夕捏住他的双颊抬起下颌,在那些微冰凉的薄唇印上一枚吻。 “你不是说我可以随时开价吗,一吻一千块,扯平。” 蓝望泞恢复微愣的神色,默默打起了算盘。 “确实,我允许你开价,但也得合理才是。一千一吻是以前的价钱,现在嘛...” 舌尖轻舔刚刚吻过的位置,对这勾人的味道细细品味,坏笑一声, “今时不同往日,最多两毛八,这么算的话你还欠我...七千一百四十二次吻。” 蓝望泞眯着眼睛摇尾巴,狐狸耳朵都要摇出来了,唐四夕很想给他一拳。 死渣男,死奸商。 唐四夕摆烂地往地上一躺,生无可恋,“要吻没有,要钱等着。” 正要晒太阳呢,蓝望泞探过头,一张大脸挡住头上的阳光。 他笑嘻嘻,“喂,唐四夕,不如你卖身还债吧。” “滚。” 唐四夕翻了个身,翻出蓝望泞的影子区域晒太阳。蓝望泞跨一步,又将唐四夕罩住。 他偏要晒太阳,他偏不要他晒太阳,俩人一路说一路滚较上劲。 “四夕,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来我家给我做饭呗,我不会做饭饿了好几天了。” “像你这种趁火打劫的奸商饿死算了。” “你拒绝的话,我就要请家政了。” “请便,小爷绝不服务万恶的资本主义。” 蓝望泞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拨了串号码,边陪滚边对那边大方道, “对,我姓蓝,咱们联系过,我跟你确认一下我这边的情况,要会做饭的,做什么无所谓能吃就行,不用做家务不用洗衣服,时间自由想来就来,一个月十万底薪节假日三薪...” 裤角被拉住,唐四夕躺在地上眼巴巴地,眼冒星星地瞅着他,“十万月薪...你看我怎么样?” 蓝望泞宠溺地笑了笑,“不是说不服务资本主义吗?” “谁知道你价儿开这么高啊,你要真给我开十万,那你就是我爹啊。爹,好爹,看看你的好大儿。” 这小财迷的样子一钓一个准儿,只要价钱能到位,当牛做马无所谓。 蓝望泞挂掉那一串空号,坐在唐四夕身边。 “其实是这样,亲戚家的一个小孩从国外过来托我照顾几天,我怕饿死他所以希望你能来帮忙。” 唐四夕爬起身,小狗似的抖了抖身上的沙子,两眼放光。 “这都小事儿,做饭我拿手,你给钱就行。对了,孩子多大,男孩女孩?” “五六岁吧,嗯...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吧。” “那他就是女孩。” 第81章 是的,我们有一个女儿 海滨机场。 人来人往的机场安检门前,唐四夕抱着新买的爱莎洋娃娃和一盒精心装饰的草莓蛋糕,等待着即将下飞机的小公主。 听说的国外来的,五岁大的小姑娘,家里人在外忙生意没时间带,托蓝望泞小叔叔带一个月。 看了一眼机场时间,搓了搓手。 蓝望泞递过来一杯热可可,贴心地帮他拎东西。 与其期待那个小家伙,更想他能休息一下。 落机前五分钟就伸长脖子张望,好像光看就能把飞机看下来似的。 唐四夕提防地一侧身,“干嘛,抢我东西?等人到了说是你买的?好心计啊你。” 蓝望泞噗嗤笑出来,“瞧你这小心思,我是怕你累着。” 随着机场的一阵骚动,一大群西装笔挺的黑衣人簇拥着一个前凸后翘气场强大的女人走出来。 金色波浪卷发披在波涛汹涌的身前,低胸装性感皮衣下两只大白兔若隐若现,精美的欧式妆容搭配一副黑墨镜,脚下一双红色高跟阵阵生风。 身旁副手的怀中抱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萝莉,蓝色背带裤后背一个小鸟书包,可爱稚嫩不乏英气,自带混血的高级长相。 高级到,大概跟蓝望泞的脸是一个系列的。 这一群人乌泱泱地走来,靓丽漂亮的女人宛如明星过境,气势强大寸草不生。 停在眼前,能闻到身上一种花酒的香水味。 “你们好,我叫织梦,元子颐代理监护人,人已经带来了,以后日子辛苦你们照顾。” 蓝望泞淡淡一笑,“好说。” 织梦摘下墨镜,看了唐四夕一眼,低下声凑近, “那边问您,您什么时候玩够回去,要顶不住了。” “他顶不住了?” “是我们顶不住了,天蟒大人想摆烂。” “...” 唐四夕头脑风暴惊叹这是哪个家族的小公主,既然蓝望泞是个深不可测的富二代,那他的小亲戚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文化交流,饮食习惯,娇生惯养还是个小女孩,会不会不爱吃自己做的饭呢,会不会沟通有障碍,他才发现自己对带娃毫无经验。 灼热的目光跟随唐四夕的一举一动,唐四夕抬头,对上元子颐的眼神。 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在盯着唐四夕看,明明初见,眼底却是诉不清的波澜。 他向唐四夕伸出手,“抱抱。” 中文的吐字归音还挺标准。 唐四夕惊喜地接过来,将沉甸甸的小丫头搂在怀里。 低头,亲昵地相视一笑。 “小朋友你好,我叫唐四夕,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你可以叫我小五,糖妈妈。” 唐四夕哭笑不得,“我是男的,不能做妈妈,你有你自己的妈妈呀。” 元子颐摇了摇头,“我是家里老人带大的,生下来就没见过妈,唐四夕,你能当我的妈妈吗?” 唐四夕心疼地将这小孩子搂紧一些,“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趁着时间还早,在大商场里的披萨店吃了东西,给元子颐买了新衣裳。 小孩子性格不错,活泼开朗,三言两语就熟络起来,一点都不像刚见面的样子。 自认了糖妈,蓝爸的称呼像是顺水推舟理所当然的,蓝爸糖妈喊起来十分顺口。 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刻意安排的,一走一过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家三口。 不过有一个小问题,蓝望泞像脑子进东西了。 儿童餐厅点餐,店家送儿童玩具,蓝望泞偏要情侣款,男男情侣款,全店给他凑。 儿童乐园淘气堡,小孩子的彩虹滑梯,他第一个滑下去,在一群小孩堆里张开手臂,“四夕快来我接着你。” 所有的家长都围在圈外看,工作人员都懵了。 唐四夕老脸一红,拳头捏的咯吱响,“傻ber你给我上来,不是给你玩的!” 商场环道靠直梯的地方有个亲子游摊,一米左右高小动物卡通形态的前后两座的小车横了一排。 元子颐爬上小老虎,“糖妈,陪我玩这个~” 中年男老板识相给推了出来,唐四夕坐在后面抱着元子颐。蓝望泞刚要跨上来就被老板给拦了。 “帅哥,亲子项目,只能坐俩人。” “哦。” 元子颐握住俩把手想着一会儿上演速度与激情,下一秒就被一只大手拎着后领子提了出来。 就这么恬不知耻的,蓝望泞坐在唐四夕身后环着。 唐四夕就是觉得他有毛病,“只能坐俩人。” 蓝望泞搂着他的腰往前挤挤,贼兮兮地一笑,“对啊,就是咱们俩人啊。” 手刹一松,大长腿一蹬,车子就开出去了。 停不下来,唐四夕骂了他一路。 一个一米八,一个一米九三,坐在一个只有一米高的儿童小车上,大老远看像蜘蛛成精了。 元子颐无语地蹲在地上,熟练地咬开棒棒糖的糖纸塞进嘴里。 说好的给他接风洗尘呢,呵,小情侣约会的把戏罢了。 靓丽高亢的女声从一楼大堂传来,一个手拿麦克风的高挑女主持人站在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前。 屏幕前两侧,设备齐全的十位选手正摩拳擦掌地调试手机,亢奋地准备进入5v5的竞技对抗。 “我宣布,全国最经典热度最高的moba类竞技手游《无双荣耀》,2024年全国大赛海滨城分赛区选拔比赛,现在正式开始!” 高燃的音乐带起无尽的喧嚣,屏幕上投下游戏画面。 一楼攒动着人山人海的年轻人无一不被竞技激情点燃,整齐划一地为各战队加油呐喊。 声势浩大引来各个楼层人的围观,唐四夕不例外地站在其中。 不过吸引他的不是比赛,而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蓝,你去接小五,我找个人。” 路过电梯时,唐四夕跳车,奔着二楼下去。 谦和温顺的眼神,奶呼呼的侧脸,浑身散发奶油香甜的表情,遇见喜欢的人会低头脸红傻笑的像草莓蛋糕一样的人,论谁也不会想到能配个一米八八的个头。 他站在二楼的围栏后专注地看比赛,在平凡普通的人群中犹显突兀。 “小落。”唐四夕在身后轻轻喊他。 第82章 哪有这么当情敌的 小落愣了一下回头,表情不自然但毫无攻击性,可能他的字典里没有敌人两个字。 “小唐哥?”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唐四夕也以为他真的会见一回揍他一回,可看着那张脸,却狠不下心。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共同点。 都对一个人爱而不得。 唐四夕从口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塑料样品袋,里面是一只不足手掌大的黑色海星。 “上次见面光打架了来着,其实见你还活着我挺开心的。” 小落是个不会藏心思的,惊诧之余脸颊上一抹羞愧的晕红,那一晃,露出了狐狸妖纹。 他并不太惊讶,陆凛星说过那妖珠太低级,送给小落情理之中。 “小唐哥,变成你母亲的那件事,跟你道歉。其实...” “其实是阿星的主意吧。”唐四夕平淡地双手搭在栏杆上,看向下面的人海, “就算你仿人的能力再精湛,也不能毫无破绽地仿一个没见过的人吧。而且,我看的出来你跟阿星认识。” 小落无言,点头承认。 “那你,恨我吗?” “不恨,说实话很感激你。我妈过世三年了,我最大愿望就是能再她一面,真假无所谓。” 小落双肘搭在栏杆上,并在唐四夕身边,良久,软软轻叹一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爱憎分明,有骨有血。” 唐四夕满脸打个问号,“我们以前见过?” “见过呀,我是玄灵山演武场边上的那棵桃树呀,你那时候总坐在我身上,举着横幅给小陆哥加油。” 玄灵山那片百草围绕的空地,玄灵弟子们多时会在那里演武,偶尔用来切磋。 空地的边缘就生了一棵水灵灵的桃树,开花结果三百年,唐四夕总会爬上去偷看陆凛星。 那时候唐四夕很不受待见,冷眼讽骂是家常便饭,讨不到吃的也不给床铺睡,三天两头捉弄折腾。 好在演武场有棵桃树,上厕所没纸就掰一段树枝用,饿了渴了就摘桃子吃,困了就在树底下搭个窝棚。 有了“靠山”就不更怕了,天天变着法捣乱,趁夜剃光宗主的头发,往师兄弟们的被窝里扔蟑螂和老鼠,在米面粮油里下泻药,给玄灵山掀个底朝天。 他要是不好过,全山都别想好过。 忆起往事,唐四夕释怀又心酸地笑笑,少年人一往无前的果敢气血,稚嫩热烈叫人怀念。 “合着你就是那棵树啊,不早说。”他轻怼小落的胳膊,一脸好奇,“桃树拟人我还没怎么见过呢,被折树枝的时候疼吗?” 小落摇头,“不疼。” “摘桃的时候疼吗?” “不疼。” “那桃子是你的什么部位?是肉吗?” “是...子孙。” 犹豫着吐出俩字,小落不敢看人,羞涩地小脸一红。 唐四夕尴尬得下巴都要掉地上,此“子孙”非彼“子孙”,都是男人这种事情就不用翻译了。 怪不得吃起来有点涩口,纯情处男还没开瓤呢。 “咳咳...”唐四夕转移话题,“在看比赛啊,你也玩这个游戏?什么段位了?” 小落默默有些失落,“没玩过,我没有手机。” “那你住的地方呢?” “我...也没有住的地方。” 唐四夕眉头一皱,有点心疼,“阿星把你弄来又不管你吗?” 刚化形没几年的一只树妖,可能连是非都辩不通的傻瓜,初来陌生的城市游荡,细皮嫩肉的哪天拐卖了都不知道。 唐四夕握住小落的手,“有我在,我管你。” 先去买了几套合身的衣服。 去大米旗舰店挑了一款今年新上的游戏配置超高的米白k60旗舰。 在附近找了家四星电竞题材酒店,特意选了带餐厅的凭房号白吃白喝的那种,血付一个月房租。 唐四夕在房间里打量一圈,住宿环境没啥说的,屋里有电脑玩点什么都行,住的高安静,天气好可以在飘窗看星星。 陆凛星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给小落办了身份证明,像真的一样走哪儿都好用。 吃穿住行基本都差不多了,唐四夕琢磨一圈,转了点钱。 小落看着新到账的五千块,不解抬头问唐四夕,“小唐哥,这钱?” “买皮肤用,你打游戏不买皮肤像话吗。” 唐四夕一脸“有皮肤好带妹”的表情眨眼睛,内向小落低头含羞一笑,笑的眉眼弯弯。 再一抬头,含泪盈盈,眼角微红。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善意和温暖,自有意识,遇见的很多人都冷冰冰的,陆凛星也冷冰冰的,玄灵山也冷冰冰的。 透过层层雾霭照进丘壑,一是暖熙,二是唐四夕。 唐四夕心里也发紧,见不得男人哭,也不想俩人抱着哭。 “小落,你歇着我走了,钱不够用找我。” “我会努力赚钱还你的。” “不用,我唐四夕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唐四夕嘴上装b内心如闪电般给财神爷磕头道歉,‘财神爷爷我那是无心话我最缺钱了天地可鉴’。 “小唐哥!” 房卡刚插墙上,手搭过门把手,被这突然的喊话差点吓一跳。 唐四夕回头看他,“又怎么了?” 小落站在床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唐四夕,似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直直顿了三秒。 他艰难地轻轻开口,“小唐哥,小陆哥是带着目的下山的,你要小心他。” 这平白无故的话听着奇怪,唐四夕“哦”了一声。 出了酒店门,唐四夕琢磨小落的话,他说的不清不楚,小心他什么呢,都吵架了。 还有,心里总觉得差点啥,他这出来一趟好像有什么事情给忘了。 连过两个红绿灯,边走边溜达,抬头望见商城的一角,懊悔地一拍脑门。 窝草给蓝望泞和元子颐忘到外太空去了! 第一次“一家三口”出门就给人俩忘了,他这个糖妈,是不够尽责。 掏出手机给蓝望泞打电话。 “蓝老板抱歉,有事情耽误了,你们现在在哪儿?” “四夕...这边打起来了。” 唐四夕一愣,听见那边急头白脸地吵,“打起来了?谁打起来了?” 第83章 哪有这么当家长的 那个熟悉的小动物汽车区,里里外外站了不少人。 一楼的电竞比赛刚结束,人潮还没散,都奔到三楼来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唐四夕扒开人群挤进去,正瞧见笨嘴拙舌的蓝望泞被胖的像小浣熊似的肥头无脑一家三口堵在墙角骂。 蓝望泞估计是没见过这种架势,喷天泼地的口水战里,不仅插不上一句话还要摁住时刻想冲上去干架的小五。 “干嘛呢!” 唐四夕冲进去,挡在二人身前护犊子,雄赳赳的气势毫不怂弱,即使对面一家的体重加起来有五百斤重。 “有事说事儿,骂人干什么!” 腰比水缸粗的女人调转锋头,打量一眼唐四夕,抬起新做的红指甲指着鼻子骂, “有你什么事儿,你谁啊!” “我是家长,有什么事冲我来。” “你也是家长?” 男子挺着个啤酒肚站出来,金项链老板包,镶金带银的手上咔咔盘核桃,趾高气昂的大老板样儿。 点上一根烟,往地上啐了口痰,挑衅地吐到唐四夕脚边。 “你家孩子开车撞了我家的,说说吧,怎么弄?” 唐四夕一搭眼,女子旁边是站着一个约莫七八岁,以泪洗面张嘴干嚎演技拙劣的胖小子。 他暗问身后的元子颐,“有这事儿?” 元子颐气不过,盯着男孩咬牙切齿,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能看到怒发冲冠的具象化。 “糖妈,是他先抢我的恐龙车我才撞的!” 女子一听,更有气势,扯开嗓子喊,“大家都听到了吧,她自己都承认撞人了!赶紧报警,上医院,我宝贝儿子掉一根头发你们都得赔!” 这一喊,人群蠢蠢欲动,都在等唐四夕的反应。 唐四夕不慌不忙,双手一抱,冷眼对弈。 “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这小恐龙车可是我们先占的,你上来就抢不合适吧?” 女子猛一跺脚,“你问问她,她占了多久,我抢怎么了?再说一个小女娃玩什么车,这都是给男孩玩的!这么没教养的小丫头也不知道你们这家长是怎么当的,真是有爹生没爹养。” 这六个字险些让唐四夕炸了,从小就没爸爸的他,这种恶毒的话不知听了多少遍。 放以前早一拳揍脸上了,现在,不想当着女儿面动手。 “这位女士说话就怪了,”唐四夕强忍火气,“女儿凭什么就该把玩具让给男孩?你让在场这么多带女儿的爸爸们评评理,难道你儿子要什么我们就得给什么?说句不好听的,要内裤也得脱下来给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带女儿的家人纷纷感同身受,相继站出来打抱不平, 女儿凭什么让你们啊,大家都是平等的,之类云云。 三言两句风势已倒了些来,唐四夕镇定自若继续道, “抢东西倒是小,这么不尊重女孩的毛小子,谁知道会不会趁家长不注意偷摸哪个小女孩屁屁呢?” 元子颐心领神会,爷俩神一般的默契,站出来指着男孩梨花带雨地控诉, “他摸我脸了!我不让他摸他还摸!” 俩小儿抢玩具案此时已经上升到道德层面,无论男孩怎么辩解都没用,场面一时炸开了锅。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语言长矛狂轰滥炸,对小男孩的讨伐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小子这么小就动手动脚,长大了肯定进少管所。” “就是就是,什么样的人教什么样的孩子一点没错。” 谴责,反抗,激烈叫嚣,舆论完全倾轧。 女子爆裂的脾气一瞬间顶上来,暴喝一声“都闭嘴!”,抡起拳头揪唐四夕脖领子开打。 一片交错混乱中,楼下冲上来一群保安折腾好久才勉强控制住。 停火瞬间大家都愣了,地上躺着昏迷的唐四夕唐四夕,闭着眼睛动也没动,头底下渗出一滩红色液体。 “糖妈!你怎么了!” 元子颐跌跌撞撞爬到唐四夕身边,惊慌失措地大哭,拼命摇晃唐四夕的手。 “糖妈别吓唬我,小五错了,小五再也不惹祸了,糖妈你醒醒...!” 没想到能搞出人命,反应过来时,慌乱的人群中有人大喊报警。 有见义勇为抓人的,有怕受连累避之不及的,只半分钟一大堆人都散了,连那一家三口都没影儿了。 蓝望泞蹲在身边,轻轻戳唐四夕的脸。 “行了影帝,起来吧,人都走了。” 唐四夕睁开一只眼,狡黠地眨眨,“这都能看出来,我演的多真啊?” “是挺真的,但血和番茄酱还是有区别的。” 元子颐真的担心坏了,还没等唐四夕擦干净头发就扑进了怀里,抱着人不撒手呜呜哭。 唐四夕边抱起来哄边埋怨蓝望泞,一会儿没在就出事。 “你说你挺大的个子,就看着小五受欺负?人都瞪鼻子骂了你连嘴都还不上,真是个废人。” “我不会吵架,我也没怎么吵过架。” 蓝望泞也无语,那女人的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想拿钱解决的发现根本插不上话。 小五窝在怀中,小珍珠一直掉,可怜巴巴的,“糖妈我害怕,你别有事,别扔下我。” 小棉袄委屈的不行,刚才真是急的吓哭了,唐四夕垫垫抱抱,轻拍后背温柔地哄。 家里楼下就是幼儿园,他经常看见女老师这样哄孩子。 “噢噢小五不怕,糖妈是超人,不会有事的。晚上想吃什么,海鲜大杂烩好不好,糖妈做的炒虾可好吃了。” 蓝望泞笑嘻嘻地挤过来,“糖妈我想吃赛螃蟹。” “吃你大爷吧你个废物。”转而,极阴转晴地继续哄元子颐,“吃赛螃蟹好不好呀,糖妈也会做呢。” 元子颐揉了揉哭红的眼,“糖妈,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唐四夕笑笑,“没有呀,他们是坏人,是坏人先做错事。” “我不仅撞了他,还...从他身上碾过去了。” 唐四夕瞪直眼,回吸一口冷气,想起来那男孩脸上的车轱辘印,突然感觉有点亏心。 “没...事儿,都是小孩子嘛,小打小闹。” 见这个反应,元子颐也放开了,心里别提多高兴,大张旗鼓地炫耀。 “我故意撞他的下半截,糖妈你看他哭的那样,命根子保不齐要废。” “....” “我还跟他说,晚上关灯后千万别起床尿尿,有鬼会在厕所里挑他手筋。对了,我们去挑他手筋吧?” 唐四夕在心里说了一万遍佛祖恕罪, 人之初性本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道可道非常道小姑娘还小她不知道... 要不给人家赔点钱吧,应该没走太远好像... 第84章 他走了 唐四夕做好了饭,没在蓝望泞的家里吃一口就回了家。 临走的时候,打包了一盒炒虾和炸蟹,带回来吃。 元子颐舍不得他,纠缠了很久,问他家里是不是有老婆。 唐四夕说,不是老婆,只是一厢情愿。 晚上八点,天已经黑了,小区邻居家无一不亮起团聚的灯,热热闹闹的,一家人温馨围着电视机吃晚饭。 越过昏暗老旧的走廊,唐四夕拿钥匙开门。 屋子很暗,没开灯,空气中一股隐隐的奶柚香。 这是陆凛星身上的味道,自他来到这个家,臭臭的老房子味就不见了,屋子也明亮干净很多,到处都是甜甜的。 开灯,光线照亮屋子,一眼看见撒在灶台上的面粉和鸡蛋液。 陆凛星是不会做饭的人,在家里被唐四夕惯坏了,阳春水都不给碰,厨房的地板也没站过。 一定是饿极了,又不会用灶台,手忙脚乱的,结果也没做出什么吃的出来。 唐四夕心里一阵疼,恨不得抽自己巴掌,他在外面给别人做饭,让阿星在家里饿肚子。 站在小屋门外轻轻敲门,温柔的语气里满是自责, “阿星,饿了吧,我带了吃的回来。” 屋门紧闭,门缝里没有光线,也没有一点声音。 从那件事开始,两个人,两天,没有说过一句话。 唐四夕很后悔,那天确实是他太冲动,说的话做的事无一不过分,像疯了似的,一定把人吓到了。 他从小糙惯了,挨过的打和算计比吃的饭都多,阿星娇生惯养难免有任性时候,他有时想这糙劲儿也许就是给陆凛星的小脾气准备的,咬咬牙都能忍。 唐四夕又轻轻敲了几声,“阿星,开门呀,我这里有炒虾和炸蟹,可香了哦,再不出来吃就凉啦。” 几分钟后,里面依旧没有动静,连个人声都没有。 就算平时睡着了也不会这么安静...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经同意猛的开门。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陆凛星的身影。 不仅陆凛星,还有他的衣服,常用的物品,都不见了。 唐四夕赶紧给陆凛星打电话,想问清楚家里是不是遭贼了。 一段铃响后,被陆凛星挂了。 心里难安,准备再拨一遍过去,手机收到了小落的消息。 “小唐哥,小陆哥在我这儿,别担心。” 唐四夕惊讶回问,“怎么在你那儿?” “他让我跟你说一声,他不在你那里住了,该拿走的东西也收拾干净了,其他你看着碍眼的也不必通知他了,都扔了就行。” 心里轰的一沉,像被千吨的石锤砸中,手猝然一抖,手中的保温盒掉在地上。 他不敢相信,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被什么东西压着,他站不起来,扶着墙坐下,大口呼气。 “走了...阿星走了...” 很闷,很空,窒息,喘不上气。 空旷的黑暗中不断回荡痛彻心扉的啜泣,他缩在角落里,不住地低声絮语。 “阿星走了...阿星走了...” ... imvp电竞酒店楼下,唐四夕脸托在方向盘上,郁郁地看着五光炫色的室外装潢灯。 理智告诉他,体面点,别去找,够清楚的了。 一转眼,他却已经开车过来了。 小落从酒店出来,在周遭数不清的豪车里找了一圈,直至跟唐四夕眼神对上。 “又见你了,小唐哥。” 唐四夕强打精神,将保温盒从车窗里递出去,“我做的夜宵,送你...们。” 小落正开心地要道谢,一抬眼注意到唐四夕眼角的微红。 端着一副放下了的样子,如果真的放下,就不会端着了。 “小唐哥,上楼看看小陆哥吗?” “看他干什么?惹生气了又拿鞭子抽我,我才不惹那个嫌。” 余光瞥了一眼那个房间的位置,他特意为小落选了视野好的大床房,那床那么大,想着这大高个可以随便翻随便躺。 成人之美了这是。 启动车子,临前,幽幽嘱咐,“阿星以后托你照顾了,你多费心。” 小落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的。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吗?” “债主家的小孩子非要找我,啊,没办法谁叫我总是这么受欢迎。” 唐四夕潇洒地戴上墨镜,狠狠揉揉这个清澈的像大学生一样的可爱脸,一脚油离开了这个,他再也不想来的地方。 小五一直哭,哭的雨花潸潸泪满襟,蓝望泞说她好几次都差点背过气,电话那边也确实哭的很惨,嗓子都哑了。 一声声糖妈糖妈地喊着,心都要碎了。 车拐到别墅门口刚停,元子颐就扑了过来,搂着脖子不撒手,可怜巴巴的。 “她一直站在门口等你,怎么劝都不进来。”蓝望泞解释,他不想让唐四夕为难。 唐四夕摇头,“没事儿,进去再说吧。” 小五是听话的小公主,简单陪着哄了一会儿,情绪就立刻好了很多,没有再哭一声。 没想到自己有如此惊人的带娃天赋,果然优秀的人干啥都优秀。 夜将深,小五也在别墅里跑累了,连连打哈欠。 唐四夕抱着元子颐进浴室,前脚刚踏进去后脚便出来了,一晃愣神儿。 蓝望泞在收拾玩具,好奇他怎么一脸无措的样子,“怎么了?” “小五是女孩啊...” “对呀,你不正喜欢女孩吗?” “不是,”唐四夕指指自己,又指指他,“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男女授受不亲你没听过?” 蓝望泞无所谓地耸肩,“那你让她自己洗,放心她可以的。” 浴室里小五等的急,不管不顾地推开门喊糖妈一起洗。 这光不呲啦的小身体赫然出现,唐四夕下意识转头不看,猛的回神,被硬控三秒。 肚子下面...那个熟悉的小玩意儿...男的才长吧! “元子颐...你是男生?” 元子颐反应过来,慌忙用小手遮住关键部位,一脸露馅了的表情看蓝望泞。 沉稳如老狗的蓝望泞慌得抠地板,正想着怎么解释才能让被蒙在鼓里的人不生气。 “四夕,你听我解释,这个吧...他...” 唐四夕看着他,一句话不说,等着他解释。 本就理亏心又虚,蓝望泞一个字都编不出来,眼一闭心一横,准备好被踹一脚。 唐四夕勾唇,毫无怪罪地轻轻一笑。 他明白,因为他说喜欢女儿才搞的这一出,元子颐被迫穿裙子演了一天也辛苦吧。 一个大傻瓜,一个小傻瓜。 第85章 蓝老板的表白 塞满娃娃和卡通玩具的儿童房里,唐四夕躺在元子颐身边,轻轻拍他的后背哄睡。 他不睡,睁着大眼睛,“糖妈我要听睡前故事。” 唐四夕的脸色陡然暗沉, “你也别听故事了,咱们聊聊下午你惹的祸事儿吧。” 对女儿和对儿子的差别明眼就能看出来,下午那点温情荡然无存,小五只觉后背一紧。 像小虫子一样,抬着屁股往后缩,从大被窝里缩回小被窝里,钻出被子只留一双眼睛接受审判。 “糖...妈,咱有话好说,你不会要揍我吧?” 唐四夕横跨一步,贴到他身边,嗤嗤笑了一声,“对啊,我要揍你,你可有冤屈向本审判官申诉?” 一想到被打屁股的场面,元子颐蒙住头惨绝人寰地嚎了一通,“啊你明明说我没错的!” 亏是独立的别墅区,换平时这么嚎早有邻居来投诉了。 唐四夕无情地把被子一扒,一口气甩老远。元子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射起身,起飞一刻前被摁住提起塞在墙角站着。 泪眼潸然,捂着脸只求放过。 “糖妈别揍我,我会长不高的。” 瞧这小怂样儿,唐四夕憋不住乐,不吓唬这小家伙了。 “小五,我不揍你,就是说,下午的事儿,你做的确实没错。我想说,如果能再狠点就更好了。” 元子颐一愣,“啊?” 唐四夕盘腿一坐,拉小五坐在对面,传授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男人。 “男孩和女孩不一样,血气方刚的年纪就该干架,行走江湖讲究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整死他。 以后谁抢你玩具,招呼都不用打直接上去干他,一点委屈都别受,记着没?” 见解高度统一,元子颐满脸不可思议,这么多年他听最多的就是别伤人,不管谁才是劣势方。 他兴奋地跳进唐四夕怀中,开心地又蹭又滚,“太好了,我记着了!” “那下次再见到这种人你怎么做?” “扒他的裤裤,揍他的屁屁!” “对!” “再剪他的牛牛!” “...这就有点不必了。” 重新抱小五回床,盖上被子,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了。 小家伙困的不行,唐四夕为他关掉床头灯。 关门离开前,元子颐轻声叫住他。 “糖妈。” “嗯?” “你也是,有我和蓝爸在,你别什么事都自己撑着,我们都把你当家人。” 唐四夕点点头,关门,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瞬间,差点哭出来。 今夜天气不算好,无星,有风,天气阴沉。 刚冲了个澡,唐四夕擦着头发带擦耳朵上的水,透过玻璃门看到露台的人影,走过去开门。 “老蓝,这么晚找我,有事...” 话没说完,一头撞上一只风铃。 墙壁高处连着彩色的线,线上挂着粉紫色风铃花状风铃,絮着海星贝壳类的装饰灯。 脚下堆满花,玫瑰最耀,花叶之间系着星星一般一点一点频闪的灯。 唐四夕出入别墅不止一次,但露台却是第一次来,蓝望泞大晚上的不见人,合着在捣鼓这些东西。 “整的挺好看。” 蓝望泞站在围栏边看海,刚洗完澡随身披了件宽松的浴衣。 半显半遮绝顶带劲的身材,额前湿漉的发丝随意往后一背。 每一帧都像精心设计过。 听见声音,眼眸中流光闪动,万丈深渊一瞬生花。 “是在夸我吗?” 乖乖邻家二货少爷爆改神秘风情火辣异域王子? 唐四夕擦头发,寻思这大晚上放什么莫名其妙的骚, 敷衍地扫一眼,“也算是。” “听你夸我真难得,小五睡了?” “嗯。” 小五横在中间占了大半的时间,虽说不上几句话,但蓝望泞也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如果共浴的邀请没有被拒绝并挨了一脚的话,他会更高兴。 围着绵绵的浴衣坐在摇椅上,唐四夕深吸一口夜晚的海风,绵热感散去换来潮凉。 蓝望泞坐在旁边的摇椅上,“真抱歉,明明你都回去了又把你叫来。” “没事儿,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陆凛星那边,他会不高兴吧?会给你添麻烦吗?” “没麻烦,没事。” 唐四夕无暇说话,因为盯上了桌子上的一瓶酒。 这酒造型奇特,看着像悬挂的血滴,深琥珀色中带着明亮的红褐色,一看就很贵。 想喝,不说,眼巴巴看着蓝望泞。 蓝望泞满是宠溺,知道心思,倒了一杯。 “马爹利,尝尝吗?” 唐四夕舔唇,迫不及待地点头。 手刚伸过去,被横空拦截,一把摁住。 那力气大,不疼,但像被铁水镶住了,眼看着就一手指头的距离,怎么折腾也够不到。 “干嘛?!” 蓝望泞勾唇一笑,“先告诉我,你跟陆凛星现在怎么样了?” 唐四夕啧了一声,摇头,不太想提及。 “吵架,他搬走了,可能以后,也没有以后了。” 蓝望泞假意关怀,试探,“哦,搬走了,只是吵架而已,会和好的吧?” “应该不会了,挺严重的。” 他说完就要拿酒,手里攥着的劲儿还没抬起来又被压着。 感觉蓝望泞就没想让他拿走,纯在调戏他。 “你给不给我?不给我可动手了。” 唐四夕撸起袖子,假装撸起袖子,拎上另一只手抡拳头。 结果毫无反转地又被摁住了。 彻底没自由了,两个手腕像被戴了镣铐。唐四夕正准备上脚,倏地一拉,毫无防备地被抬起下巴吻住。 温热的森林玫瑰味道,从唇上灌注全身。 唐四夕蹙眉抬头,呼吸交错之间,对上那充满占有欲望的眼睛。 “四夕,换个男朋友好不好,你看我怎么样?” 唐四夕一惊,退步往后扯,蓝望泞便迎着往前,一步一吻,将他抵在墙上。 “你又犯什么牛马病?!” “你知道接吻也是品酒的方式之一吗,听说这样品出的味道会更独特。” 蓝望泞提起酒杯灌入口,低头,覆上唐四夕的唇。 唐四夕正要反抗,脖颈便被一手轻柔有力地扼住,坚硬的指骨顶住两颚,被迫迎上那野蛮的缠吻。 橙香与黑醋栗的味道浓郁混杂,递进交织。 “停下...蓝望泞...唔!” 唐四夕又捶又打,越挣腰就越被箍的紧,不能推开分毫。 “四夕,我之前要你想的,到底什么才适合你,你想了没有?” 唐四夕腰上无力,腿也发软,“妈的...够了...”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了没有?” 太想得到回答,他捧起唐四夕的脸,又一次强势地吻上去。 身上的每一处毛孔,每一粒细胞,都在爱意里横冲直撞。 唐四夕彻底站不住,瘫下去之前,他被抱起来,放在摇椅上。 蓝望泞压在摇椅前,凑近的脸只隔两寸距离。 匆促的呼吸交杂,四目相对。 很静,静到能听到远方海水敲打礁石,能听见蝴蝶落在玫瑰花叶上,听见即将破出胸腔的心跳声。 唐四夕捏着拳头,要不是被吻的没力气,他早一拳上去了。 “蓝泰迪,你是不是有病?” “我确实病了。”蓝望泞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龙玉骨戒, 他认真看着唐四夕的脸,“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这辈子都要栽在你手里了。我喜欢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第86章 拒绝表白遭天谴? 和以前软软的吻不一样,这一次是直接的,动真格的,让唐四夕毫无招架地起反应。 本就遮不住胸肌的浴衣彻底散开,烈火添油,想把人烧尽。 唐四夕耳根红极,几次攥住蓝望泞撩拨的衣角,怕他会察觉低头,会看到。 缠吻许久,吻到唇瓣发麻才透出一丝气口。 蓝望泞抚着唐四夕的脸,心里的爱意再也控制不住, “四夕,既然你跟陆凛星没结果了,那你来爱我好不好,或是接受我的爱。给我个机会,交往一下好不好?” “交...往...你...大...爷!” 唐四夕蓄力猛的往蓝望泞头上撞,一口气给他撞出去。 按江湖经验,这种说法唐四夕一个字都不信。 毫无喘息的浑噩中,被毫无预兆攻吻的过程中,唐四夕意识到,蓝望泞可能是在给他玩小心思。 看似在久旱渴雨地等回复,实则根本没给回复的机会,趁着不清醒天雷勾火鸾凤颠倒,吻到失控时就顺理成章去do。 真是个狗东西。 唐四夕捡起一块酒瓶碎片,怫然不悦地将尖锐一角对向蓝望泞的脸, “你把老子当什么东西,打主意打我头上了! 憋不住就叫外卖,去酒吧会所挑果盘,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我消遣,弄死你信吗!” 蓝望泞垂眸低沉,不作声。 沉重地近两步压在摇椅前,按住唐四夕的手,将危险的碎刃抵在颈脉上。 “那你现在就弄死我。” 他不似以前嬉皮笑脸,像一只老虎,狮子,不,比这些都烈都猛,对猎物掌握着绝对的控制权。 唐四夕的手不由得一震,碎口一颤,细腻的颈项划出一道血痕。 血滴顺着碎口落在指尖,滑进手心。 碎片落地,唐四夕怔了一下,“我去找医药箱!” 刚要收回手,手腕却被攥的死死的,蓝望泞的目光从未在他脸上断开,舔掉他手心里的那滴血。 “四夕,我有时候真好奇,为什么你总是质疑我的真心。 这次表白对你来说或许突然,但对我,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我很久之前就准备好了。 之前说的每一句喜欢你都不是轻薄调戏,是我忍不住。我知道你对陆凛星一心一意,什么深情的话都觉得贱,可我太难受了, 看着你对陆凛星好我难受,把话压在心里我也难受,说出来被你讨厌被你排斥我更难受。 我想把你锁在身边,让你只看着我,只爱着我,眼里当然也只有我。我喜欢你,我爱你,发自肺腑的爱,我不信你还能找到比我更真心诚意的,相信我,这世界上只有我最适合你。” 唐四夕被这突如其来的长述表白冲愣了,“你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非常非常认真。” “呃,谢谢...” “我不要听谢谢。” 蓝望泞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四夕,你告诉我,你有想过你想要的伴侣,想要的生活,想要的未来吗?” “我...说实话,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我给你十秒时间,你好好想。” 唐四夕哭笑不得,什么人生大事是十秒钟就能想清楚的。 “蓝少爷,你先别急...” “十,九,八...” “不是,不是,你先等会儿。” “五,四,三...” “别数了!” “二,一,零!”蓝望泞捧着唐四夕的脸,手掌紧张不安地抖。 他明白唐四夕的性子,只有这一次机会,容不得任何闪失。 如果被拒得很难看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不如我替你做决定,先答应我,反正为了照顾小五你免不了和我一起生活,先相处一下再慢慢决定。” 唐四夕浑浑噩噩,蓝望泞紧紧贴在视线里,耳朵也被他魅惑的声音裹挟,有点喘不上气。 时间随风,散尽天上翻滚的浓厚黑云中。 唐四夕愣了一分钟没说话。 露台很静,静到只有雨珠溅落的滴答声。 可风又很狂,突如其来,狂躁难压,它诡异地像某个人的心情,兵荒马乱地等待一个回答。 唐四夕长呼一口气,“蓝望泞,下雨了,先回去...” “不。” 那张幻想里应该点头答应的脸并未如期,反而有一丝拒绝的味道,蓝望泞紧张的手抖的更厉害。 “四夕,其实我,我的床技也不错,要不要试试?” 唐四夕无语地斜了一眼,“说来说去还是要睡我。” “不是,我只是想在你心里多一个加分项,相信我,我的身体也十分适合你。” 这宽阔的胸膛,细窄有力的腰身,修长的瓷肌腿,完美的身材,还有那张自信绝世的脸,唐四夕相信这是有技术的。 但是... “蓝望泞,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很感谢你,但是我对你,真的没有半点那个意思...卧槽那什么玩意儿?!” 震鼓一般“咚”的一声,像什么东西塌了,天地之间陡然暗沉死灰一片,除了露台飘曳的萤灯竟找不到一点亮光。 “咔——!” 滚滚黑云贴近大海,一道划空裂雷劈开雷暴涡云,数道硕大的黑色龙卷风在水面钩沙走海恨不得将世界给撕了。 百米外天翻地覆,临海别墅区竟连点小风都没刮着,像被一层隐形的护盾挡住了。 蓝望泞强力痛苦地摁住胸口,脸因紧张无措苍白得不正常。 另一只细长的手指捏着唐四夕的下巴,将他的视线强势拉回来, “没事,龙卷风刮不到这边,你接着说,然后呢?” “说...哦,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朋友看,也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可我对你真没什么感觉,爱情这个事不能勉强...卧槽还说没事龙卷风把海啸卷起来了!!” 唐四夕看着跟云层一样高的海浪愣了。 就在头顶上,就在别墅区上,冲天的海腥味,他甚至能看见被卷在水里的龙利鱼! 不出十秒,所有人都会被铺天的海啸淹死! 怎么的拒绝表白遭天谴??! 虽然很不讲科学道理,他觉得这片海啸是被谁控制的。 唐四夕这一刻无比坚定这个说法,眼睛一闭腿一蹬, “你说的试着相处,我可以接受,但不能是情侣关系,就和以前一样,做朋友,我会试着发现你的好。 虽然我跟陆凛星的关系很差,也几乎没有希望,但我清楚,我心里仍有他一席之地,所以我不敢保证...如果你介意...” “我不介意。” 蓝望泞憋着很久没喘的气终于松了,脸上回了血,活了,欣喜地亲吻唐四夕的手心, “有机会就好,有机会就好,我等你。” 奇迹的,海啸在冲堤前一秒忽而退了,风慢慢停了,云也散了。 天变回原来的微微小雨。 天爷的,这也太癫了。 海啸退了,但另一个糟糕的情况出现了,蓝望泞充满希望的样子,唐四夕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几个月前,他自己也是这样开心,他也从陆凛星那里争取了一份这样如履薄冰的机会。 后来他输惨了,把那勇往无前的追爱热血都输了进去,很久都没缓过来。 现在,他也被别人堆到高处,掌控了对别人的生杀大权,心里一点也不开心,反而很沉重。 唐四夕陷在思绪里,反应来时已经被蓝望泞抱起。 “回去啊,别淋雨感冒了。”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地上都是碎玻璃片,小心划了脚,帮我开门吧。” 刚进门,元子颐坐在身后的阳光房挖西瓜吃,西瓜籽吐了一地。 可不想被孩子看见,唐四夕三下两下从蓝望泞怀里挣出来,“小五你怎么没睡啊,在干什么呢?” 元子颐扬起沾满汁水的脸,“如你所见,吃瓜呀。” 吃瓜吃的一语双关,对着露台的方向估计什么都听见了。 “你...在这儿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是酒瓶子碎的时候,”小五托着脸眼睛眯的很贼,“蓝爸,你说西瓜甜还是糖妈的嘴甜?” 唐四夕羞的从脸红到脖子根,一手撇开西瓜,拎起元子颐的后脖领子进浴室重新洗澡。 被堵着表白的时候也没慌,被孩子看见了倒慌的小脸通红。 元子颐像是笑话他,也像开导他,“糖妈,要不你就答应了吧,蓝爸又帅又有钱,个人能力也强,根本没有缺点,还是恋爱脑,你不亏啊。” “去去去,你一小孩什么都不懂。” 浴室门外隐隐开了个缝儿,“你糖妈的嘴比什么都甜,甜到做饭都不用放糖。” 唐四夕一把毛巾扔过去,“滚你大爷的。” 第87章 和蓝先生短暂同居的第一天 小雨淅淅沥沥,小鸟啄人似的,在唐四夕心里啄了一晚上。 虽然嘴上叫他狗渣男,实际蓝望泞的心性人品都不错,性格也合得来,条件又那么好。 “怎么就寻思看上我了呢?” 翻来覆去,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最后怀疑蓝望泞是渣男是骗子的想法占领了高地。 直到晨辉早起,唐四夕刚睡了会儿,厨房就‘叮叮咣咣’的响。 “蓝爸,你流了好多血!” 流了好多血...流了好多血?! 躺在被窝里迷迷瞪瞪的唐四夕困意瞬散,腾地从床上蹦起来,没穿拖鞋就冲出去。 奔到厨房门口,蓝望泞右手心里握着一大团红色液体,他蹲在地上发呆,傻了似的。 那液体一滴一滴,顺着指缝落在地上,很快形成一滩。 手上受伤是绝对不会有这么高的出血量的,这是伤了静脉血管吗?! “老蓝,别动,我看看伤哪儿了!” 唐四夕对着那手仔细地翻找,找来找去没看见一个伤口。 耳边听见蓝望泞噗嗤的笑,“别担心,改良版番茄酱,你应该熟的。” “番茄酱?” 元子颐拿新炸的狼牙土豆蘸了一口,嗯,对味了。 唐四夕无语地把手一撇,想骂人。 “盖子难拧,我劲儿用大了。”蓝望泞惊喜地弯唇,绽开暖呼呼的笑不要脸地凑上来,“四夕,你在关心我呀?” “呸,我是在关心我的工资,你死了我上哪儿找第二个冤大头去。” 嘴上硬,心里软,从来不说好听话。 蓝望泞拦腰一抱,单手将唐四夕抱起来往卧室送,“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倒是你穿鞋啊,大早上别着凉。” 唐四夕吐槽,我一男的着什么凉,“早餐你放那儿,我一会儿做。” “没事儿,已经做好了。” 国外来的金贵少爷不会做热餐,也就那样。 热牛奶,三明治,蔬菜沙拉,阳光葡萄,再配一朵新鲜红玫瑰。 唯一有长进的炒了盘鸡蛋,可惜糊了。 吃过饭,蓝望泞没离餐桌,掏出一本小笔记写来写去。 唐四夕洗好盘子,来来回回转了两圈,好奇地停在他身后,“写什么呢?” “小五待到年前就回去了,我想做个计划出来,带他在海滨城好好玩玩。” 笔记本被唐四夕拿过,上面勾勾叉叉密密麻麻,还有红笔特别标注的地方。 彩虹路,泊霞海霞湾,follow me餐厅,动物园摩天轮,晨曦海滩... 唐四夕笑了一声,“你这攻略做的还可以,但选错方向了,这些都是情侣约会的地方,不适合小孩。” 肚子被轻轻怼了一下。 唐四夕低头看,本子下,蓝望泞慵懒地靠在椅背,仰头看着他。 “我选的就是情侣约会地。” 初春映柳,眸底涟漪。 结实修长的双臂勾住唐四夕的脖颈,搂下来,勾着他俯身,一吻。 元子颐老爷爷倚在门边上喝茶,欣慰地像是快要完成任务。 “瞧瞧,这多幸福,不领证很难收场。” 调侃刚出,唐四夕把笔记本摔在蓝望泞脸上。 要说在海滨城玩什么热闹,还得看唐四夕的指导,他待的这三年不说把这巴掌大的地方摸透,也大差不差。 旅游城市临山观海,红情绿意一步一景,对久居的人没什么吸引,但对一个初来海滨的小孩子可是吸引力爆棚。 三分钟,拿出了新文案。 蓝望泞看了一眼,“环城旅游,可以呀。” “不过有一个硬性问题,”唐四夕摸着下巴苦心费力地想对策,“住酒店没什么意思,最好是露营,所以需要个大硬件。” “帐篷?” “房车。” 偏宠温润的笑容撩上唇角,蓝望泞不由分说,把唐四扛起来往停车场走, “瞧你愁眉苦脸的,不就是车吗,家里什么都不缺,更不缺车。” 他这话真没装b,广阔的私家地下停车场,一片片数不尽的各种类型的顶级豪车整整齐齐地排着,妖艳高挑展尽风姿等着主人挑。 唐四夕看愣了,之前见过面的,小布,小劳,小马,小g,还有什么什么的,都在这儿。 炫富也应该有个底线吧。 “呸,这都什么小破车,根本不实用,”唐四夕清高地撇开脸,嫉妒地挤柠檬。 蓝望泞捏着他下巴,叫他去看最里面的一辆。 通体银光,嵌着鎏金色的雕纹,长度13,高4,长途客运的体型,像个低调的变形金刚。 它是个法国美人,坚实有型,力量与美感兼具。厨卫,床铺,沙发,餐厅,电视,酒柜,淋浴,自带车库。 顶级房车。 蓝望泞笑着递过来一张纸巾,“四夕,这辆实用吗?” 唐四夕缓过神,才看见眼馋的口水都掉领子上了。 他眼花缭乱,虚的蹲下身擦口水。 “实用。” ... 在初见面的那家大商超里买旅行要用的物品。 小孩子的牙刷,拖鞋,水杯,娃娃。 还有蓝望泞强烈要求的情侣装。 买娃娃的时候,蓝望泞带着小五买零食,买零食的时候,俩人又要去买水壶。 唐四夕在儿童区挑的仔细,短旅用的水壶产品规格都还好,颜色的话还是要小孩子自己选。 “小五,蓝色和橙色,要哪个?” 小五没回答,蓝望泞也没个声儿,这俩人又跑了。 两排架子后,蓝望泞抱着小五,俩人兴致勃勃地挑东西。 头顶上,‘成人用品区’五个大字,差点晃瞎唐四夕的眼睛。 一个大帅哥带着一个小帅哥买t,周围人侧目地盯着,那一圈很想知道即将用给谁的八卦眼神,属实有点炸裂。 丢不起这个人,唐四夕竖起领子挡半张脸,鬼鬼祟祟推个购物车假装路过靠近。 谨慎地东张西望瞥了一眼,确定无人在意自己,压低声音, “蓝望泞你是不是有毛病,买这东西干什么?” 小五很兴奋,一手一盒今年的爆款货大喊, “糖妈你来的正好,水果味极品超薄还是花香型颗粒螺旋你喜欢哪个?” 唐四夕像蹦爆米花似的,瞬间脸红到脖子根。 周围八卦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满脸都是‘哦这就是主角啊’的惊叹感。 唐四夕恨的咬牙,“狗东西小五都被你带坏了!” 蓝望泞又坏又绿茶,“他以为这是泡泡糖。” “呸,那你跟他解释啊。” “怎么解释,说这是用来做夫妻生活的?” 元子颐一脸无辜,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什么是夫妻生活啊?” 第88章 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唐四夕恨不得当场把蓝望泞掐死,噎的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 身后元子颐狂喊,“糖妈,你到底喜欢哪个嘛?” “哪个都不喜欢!” 许是看了太久的热闹,瓜子都磕了半斤,女导购员过来打圆场。 “先生需要帮助吗?” 元子颐和蓝望泞对视一眼,伸了伸手上的东西,“我糖妈说了,这两个款不要,其余全都包起来。” 自助结账机器前,唐四夕看着摞起来比人高的安全t陷入沉思。 灼热浓烈的目光包围中,光扫描商品就用了半小时。 唐四夕边扫边暗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买了也不用上。” “那不一定。” 蓝望泞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贴到唐四夕耳边, “一般人都会给自己‘买了就有用’的心里暗示,不买确实用不上,买了就不好说了。” 气息洒在脸上很痒,唐四夕歪过头,“别太自信。” “要不赌一下?” “行啊,赌呗...不是,我跟你赌这玩意儿干什么?” 人群中投来一抹灼灼目光,唐四夕察觉,抬了一眼。 愣了。 结账口五米外,人来人往嘈杂的人群中,陆凛星正在咬着唇瞪他,和那一堆安全t。 震惊,失望,复杂,恼怒。 这世界突然静的毫无血色,流动的人群失了呼吸,整个商城充斥怦怦的心跳声。 唐四夕手一抖,盒子没拿稳掉在地上。 再捡起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 这是一片洁白的宫殿,一场大雪下了三天,把世界镀上银色。 定远将军府,三岁的小公子趁着雪停去院子里摘鲜梅,一不小心滑下台阶,摔进比他还高的雪堆里。 冰冰凉凉的清冷贴在脸颊,散了多日被禁在家读书的疲感,不急着出去,撒欢地在雪里拱来拱去。 丢了小公子可不得了,几十号家丁奴仆疯了一般到处找。 府上府下乱成一锅粥,哭天抹泪地喊,嗓子都快喊破了。 别人越是急,他越是不出声,故意跟他们逗着玩。 正得意洋洋时,头顶上伸出一双大手,直接把他从雪堆里捞了出来。 “我家长安向来调皮,先生见笑了。”将军夫人站在一旁,话语里满是宠溺,“长安,这就是先生了,日后便是他教你读书习字授你武学,你要好好跟着他呀。” “先...生...?” 那日雪晴,阳光刺的睁不开眼,他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只知道他很高,很有力气。 先生... 先生。 唐四夕缓缓睁开眼。 相比于之前冷汗淋漓的惊醒,这是第一次毫无憎怨地平静醒来。 也是第一次没在破庙里,而是在一个宽大的将军府庭院。 虽然没看清‘先生’的脸,但好在知道了主角的名字,长安。 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唐四夕冷静地盯着被浓浓黑夜裹住的天花板,他越来越确定,这不是梦,是一个人的记忆,是长安的记忆。 莫不成是托梦来的?前世太怨,生前无法追讨死后不能报仇,所以托给了他? 那这难度可颇大了,从那个将军府的建筑来看,起码是六七百年前的。 如果‘先生’还活着,肯定是几百年的大怪物,不,甚至是近千年的大怪物,凭他这半吊子的手艺肯定打不过。 摸了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一点。 这两天他总是睡的腰酸背痛,其实睡的还好,没醒,但感觉被什么东西锁着,翻不开身,鬼压床似的。 这回能翻开了,倒也不困了。 轻轻凝着头上,那个打死也买不起的水晶吊灯,想起了陆凛星,那副震惊气怨的表情。 他很想发消息过去,解释这个误会,手机频频拿起又放下。 不知该不该解释,或者说,用什么身份解释。 正纠结,房门轻轻地开了个缝儿,微弱的灯光敞进一片。 唐四夕立刻警觉,他没说话,躺在床上装睡。 朦朦暗色中,一个黑影摸进来,他靠在床尾,轻轻掀开被子,准备上来。 待近了唐四夕猛的就是一脚。 “你整天寻思啥呢!” 这一喊,置在墙壁上的感应环灯一圈一圈泛亮,亮度一道一道升高。 画面定格,唐四夕的脚从下至上顶着蓝望泞的下巴。 蓝望泞心虚尴尬,“你怎么...醒了啊?” 唐四夕没好气儿,“你干什么呢,趁我睡觉猥x我?” “不是猥x,别说那么难听,我没碰你,只是想抱着你一起睡。” 看这驾轻就熟的样儿,肯定不是第一次。 “这是第几回?” 蓝望泞支起手指头,比了个‘七’,“没多少,也就七次。” 也就七次?他唐四夕拢共就待了七天! 半夜偷溜进来睡,天亮之前再出去,还真不嫌累。 唐四夕冷冷指门,毫无感情,“滚出去。” 蓝望泞攥着唐四夕的脚踝,没动,唐四夕下意识抬了另一只脚蹬过去。 刚抬就后悔了,凭这么多对决的经验...果然,另一只脚也被抓住了。 双腿架高被猛的一拽,腰身就抵到了蓝望泞身下。 腿弯架在两侧肩上,蓝望泞俯身,弓腰凑近唐四夕的脸,整个状态很容易被审核。 那日在露台亲吻的禁感不断上涌,唐四夕难堪地紧攥被单, “又干什么,放开!” 蓝望泞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我要和你聊聊。” 唐四夕用看色狼的眼神在他身上扫一遍,翻个白眼,“聊什么要用这种姿\/势聊?!” “怕你踹我,也怕你跑了。” 蓝望泞舔舔唇,又往下俯了几度,全然贴靠在他身上,顶着明明故意还作无辜的表情, “先解释好,我只是抱着你睡一会儿,从没对你动手脚。” 不想对视,唐四夕把头撇到一边,“你觉得我会信?” “你偏要觉得被我睡了我也没办法。” “你...!” 这小人猖狂的嘴脸,唐四夕已经想好明早怎么在他的饭里拌耗子药了。 腰被架住,腿被箍住,一点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算了,长呼一口气,妥协,“我信了,你能起开点吗,我腰疼。” 念着王妃的小腰洞房里还要用可不能伤着的想法,蓝望泞给他放开。 唐四夕活动一下手脚,松了松被这牛一样力气摁酸了的肩,“你要找我说什么?” 第89章 蓝望泞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一个新的笔记本被双手端着递到眼前。 跟上午的不一样,不是旅游行程。 银月城堡,流星花园,一家三口的幼态画报,毫无美术功底,应该是元子颐画的。 画中间留了空白,‘对蓝爸的每日打分(10分制)并给出理由’,可从‘忠一’‘顾家’‘坦诚’‘努力’‘人俊器猛’等多方面评价。 唐四夕满脸无语,“什么意思?想干啥?” “就像你看见的那样,我需要你对我打分。” 蓝望泞真诚地坐在身前,捡出夹在里面的胡萝卜装饰笔, “我在意你的想法,在意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哪一面让你喜欢或者讨厌,我想时时刻刻知道我的位置在哪,我要努力的方向,以及,和你成为恋人这件事还要我等多久。” “我只有一个问题,”唐四夕用胡萝笔敲敲手心,大有钢棍握在手里干架的意思, “我现在可以给你刚才的行为打分是吧?” 别问,问就是打零分。 眼见就要落笔画零了,蓝望泞一掌挡住。 想了想,又把手拿开,委屈巴巴地默不作声,就给唐四夕看他的可怜样。 “每一分都对我至关重要...”蓝望泞心虚,低头,“你如果想打零分,就打吧。” 这小样儿整的,好像他唐四夕错了似的。 就算逗他也于心不忍,打个低分跟在他心口里来一刀差不多。 “我会认真评价,”唐四夕撑着脸,看他,“但我有要求。” “什么,你尽管说。” “你以后不许亲我。” “那你还是打零分吧。” 答应时候很痛快,反驳时候也很痛快,专制主义不需要思考。 唐四夕忍无可忍,正要打零分,两只手腕被猛的并住,被一条结实的皮带迅速系在一起。 一双大手把他捞起来,双脚离地不稳,下意识依附在蓝望泞身上。 “王八蛋,你干什么...唔!” 温唇微开,蓝望泞不听说完就堵住了那张要骂人的嘴。 接下来,又是一系列的邪魔歪道,给唐四夕架在火上烤,勾的他浑身发烧。 唐四夕这回真的控制不了了,手被绑着,嘴被堵住,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任着它生长,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 耳边落下蓝望泞的呼吸,“果然,你不想被亲,是因为接吻会让你起反应,就像在露台那晚一样。” 唐四夕脸红的渗血,果然露台那天,蓝望泞是什么都看到了。 亏他一直掩着还以为盖的极好。 很讨厌处处落下风,硬要说荤话的话,没在怕的,唐四夕咬牙,硬刚。 提起蓝望泞的领口,居高临下凑近他的脸。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自己也涨的夸张,睡不到我你很难受吧?” 蓝望泞贴在唐四夕唇边,调\/情地吐气,“被我抱着让你兴奋了?” 唐四夕反讥,“抱着我让你兴奋了?” “确实,如果我们总这样,一定会擦枪走火,不吻就不吻。 但我要拥抱,早安抱,午安抱,晚安抱。这样不过分吧?” 唐四夕点头,再次妥协,不妥协也没办法,他没有回旋余地。 蓝望泞把他安稳放到床上,捡起掉在床下的笔记本。 门前,他看着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像个粽子一样的小可爱。 那双颊飞霞,面若桃花的含水模样,蓝望泞猛咽口水。 “别害羞,喜欢才会有反应呢,我都说了,你的身体很喜欢我。实在难受就去卫生间解决一下吧,憋久了不好,但是待久了也不好,注意身体。” 门一开一合,房间里只唐四夕一个。 待感应灯一圈一圈散掉,陷进黑暗,唐四夕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边暗骂自己不争气的东西,边咬掉手腕的皮带。 脸红如熟柿,m的,被调戏的好想死。 ... 银石滩别墅靠海,位居海滨城最南,按照计划,从此地出发,自东向西开始环游。 日程不紧凑,一天可以去两三个地方,想在某一处停多久都可以。 房车的自动驾驶系统很稳,又高又长的车开起来并不费力。 第一次坐房车,唐四夕先是矜持,后来干脆不装了,就是没见过这新奇玩意儿,里里外外扫量。 元子颐在床上蹦来蹦去,一会儿躺着一会儿坐着,偶尔看会儿动画片。 有时也会安静,隔着窗玻璃,他看见了两只飘忽的水晶灵蝶。 这蝶一直在附近盘着,跟了有一段路。 元子颐玩味地轻挑唇,对着灵蝶支起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手枪的姿势。 “咻~!鸡哔你~” 灵蝶碎落,坠在马路,虚浅化无。 唐四夕当小五在玩什么枪战游戏,因为他时不时就会把“鸡哔你”三个字挂在嘴上。 上午在森林动物园。 一家三口喜欢看的东西不一样。 唐四夕喜欢毛茸茸可可爱爱的。 元子颐喜欢豪猪那种尖锐带刺,更喜欢看蝴蝶虫子,能隔着玻璃流口水那种。 蓝望泞喜欢冷血爬行类,那些眼睛是红色的动物大概能跟他感应。 平时黄金蟒只会趴着不动,此刻会立起身子贴在玻璃上吐信子。 不止黄金蟒,那一排玻璃橱窗前,所有的蛇都游了起来,像拜见蛇王一般恭顺。 不过元子颐很讨厌蛇,不怕,纯是讨厌,小嘴淬了毒似的骂一溜道,也不知道在骂谁。 下午在锤锤岛浮潜,捞海鲜,扇贝。 海边架起烧烤摊,迎着落日夕阳,忙活着吃晚餐。 唐四夕在车上清洗水果,看元子颐在沙滩上跑,拿个呲水枪到处玩。 这种生活状态他很喜欢,也很向往,日子不需要过的轰轰烈烈,温馨平淡最好。 “想什么呢?”蓝望泞开了一瓶红酒,喂给他喝,顺便帮擦一下嘴角。 “我在想,我如果能像你这么有钱就好了,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 “你知道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唐四夕握紧了拳头,盯着沙滩上的人影。 一个胸毛浑重络腮遍脸,颈挂金链背有纹身,浑身上下只一蓝裤衩的粗壮男人,拎住了元子颐的领口。 身边,是跟元子颐等同身高的小孩子,他手里握着元子颐的小水枪。 那男人骂了小五几句,抬起手扬了一巴掌。 唐四夕的火瞬间顶到脑子里。 “艹!” 第90章 一家三口凶的很 元子颐被凶狠地拎到半空,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施暴的男人。 “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海滩上围过来不少人,那男人不会被一个小孩吓到,更不会在自己儿子面前失了面子,扬起手又一巴掌。 只是没落下来,手腕被死死扼住。 唐四夕脖颈青筋直起,已是雷嗔电怒的状态,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孩,应该千刀万剐。 元子颐趁机咬了男子的手,男子吃痛松开。 唐四夕将人揽在身后。 怒视,咬牙笑了声,强压顶上天的火气。 “朋友,我家孩子怎么得罪你了?” 刚才被扼住手腕,那力道狠的很,他揉了揉手腕,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唐四夕,微惊叹他竟有这样的力道。 “你家的?你是怎么管小孩的!” 男子手指头冷指元子颐的脸,脸上横肉直颤,“他呲水呲到我儿子眼睛上了,差点没瞎了!” 元子颐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他抢了我水枪!” “那叫没收作案工具,要不就报警好了!” 这一呛一呛,唐四夕判断这是个不好说话的,没什么交涉下去的心思。 “小五,给那小朋友道歉没有?” 元子颐反惊,不解又委屈地看着唐四夕,“糖妈,你让我给他们道歉?” 唐四夕点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道歉。” 围着看热闹的人,无一不期待一场教育恶霸的大戏,但这场戏并未如愿,纷纷失望。 连海滩边正准备奏响慷慨激昂之曲的麦克歌手也没落半个音。 儿子被打当家长的都不做主,真是窝囊。 唐四夕盯着男子的脸,半晌不动声。元子颐拳头捏的咯吱响,不想惹祸,极不情愿地道歉, “对不起。” 男子怒喝,“大点声没吃饭吗!” “对不起行了吧!” 男子十分满意,耀武扬威八面风光,将另一个男人和一个家庭碾压于自己的雄威之下,让他无限餍足自己的魅力。 围观人群觉得很败兴,摇摇头渐散去。 忘形自得的男人正准备在万丈光芒中携子离开,被唐四夕冷冷叫住。 “别着急走啊,兄弟。” 唐四夕蹲下身,笑着揉了揉元子颐委屈的小脑袋, “小五,咱付了咱该付的,现在,就应该拿回咱该拿的。我心情很差,不想讲道理。 那个小的给你,这个老的给我,糖妈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出人命。” “动手!” 唐四夕飞身一脚将男子踢翻在地,压过去,沙包拳头一拳一拳砸在猪脸上。 男子边挡边嚎,被反剪住动不了。 血花溅到唐四夕脸上都没有停手的意思, “你打我家孩子一下,我就砸你一百下,砸不死你个狗东西!” 元子颐兴奋地开花,不管那孩子吓哭的肝胆裂开,拽着他的脑袋往水里摁着玩。 这一振奋人心的场面令所有观众惊喜异常,纷纷叫好。 野游歌手激情开麦,一曲《好汉歌》,将这场拳打脚踢的单方面屠杀拉爆。 一个保安凑到看热闹的蓝望泞身边,这场面他掌握不住,只能跟蓝望泞商量。 “你就看着他们打?一点都不急?” 蓝望泞无所谓地摇头,“我老婆不是说了吗,不弄出人命。” “你老婆?!...咳,你家孩子不管吗,那小孩快被他淹死了!” “哦,随他吧,死了就死了,这点小钱我还掏的起。” 唐四夕直砸了十二拳,男子求饶的劲儿都没了,只剩喘粗气声儿。 再搞下去玩死了就不合算了,唐四夕刚要离开,迎面踢来一脚。 那一脚速度太快,力量很强,唐四夕双手架在胸前硬挡,还是被逼退着飞了出去。 撞到房车之前,被蓝望泞拦在怀中。 沙滩之上,迎面走来一个高大不善的肌肉猛男。 个子高,皮肤黝黑,眼白唇厚一脸凶相。无袖卫衣五分短裤,二头肌夸张得比唐四夕腿粗。 他一步一步走近,强大的气势让脚下的沙砾发颤,他停在男子身边,脸色十分难看地凝着唐四夕的脸。 男子强撑着站起来,靠在这男人身后,顶着满脸的血费力叫嚣, “告诉你,我弟弟可是泰拳职业选手,拿过金腰带的!有本事你再过来,过来打啊!” 唐四夕被那一脚冲的胸口疼,就凭刚才的力道,他知道这句叫嚣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玩脏的绝对打不过。 蓝望泞转了转脖子,拍了拍唐四夕的肩,“歇会儿,这事儿让老公来。” “你tm 谁老公啊 ,别瞎说。” 他跨步到男人面前,个子差不多高,互相盯着,针锋相对。 即使一样高,但蓝望泞相对偏瘦,跟那双开门的肌肉男体型差一半。 唐四夕觉得凶多吉少,不行就带孩子跑。 “老蓝,别勉强...” “砰!”蓝望泞轻松地摁住了男人挥下的重重一拳,风动尘扬,人却连眼睛都不眨。 唐四夕看愣了,围观的人也看愣,这b,不像装的。 蓝望泞歪着头,看向只会瞪眼惊讶的歌手,“唱首情歌呗,送给我老婆。” 众人疑惑,看看蓝望泞,又看看被沉默的唐四夕,深思。 请不要在这个情况下秀恩爱。 一小时后。 唐四夕用碘伏给蓝望泞手上的伤口消毒,那职业泰拳选手被揍的妈都不认识,而他只是手上破了个口。 尤其是最后ko那一拳,太夸张了。 完全压制,蓝望泞啥时候强到这种程度了? 皎月明明,海浪星辰,二人安静坐在帐篷里数星星。 元子颐给沙滩上的血埋干净,又开心得打起了水枪,“鸡哔你,鸡哔鸡哔鸡哔你~” 蓝望泞哼着歌,笑嘻嘻把脸伸到唐四夕这边,唐四夕瞥一眼, “干什么,找打?” “我表现那么好,徒手打败恶棍保护你和孩子,不该奖励一个亲亲吗?” “亲你大爷亲。” 从兜里摸出来胡萝卜笔记本,认认真真给所有优点勾中,打上满分。 “表现不错,再接再厉,不要骄傲。” 心情不错,蓝望泞手指画圈,在沙滩上游来游去,游到唐四夕手边,握了上去。 唐四夕没反抗,他把人拉过来扯进怀里。 “别误会,是晚安抱,你同意让我抱的。” “昂。”他乖乖地被抱着,没想反抗。 海潮声就在耳边,空气里的冷十分静谧。 把蓝望泞的呼吸声,心跳声,放大了数倍。 “冷吗?” 唐四夕摇头,这宽怀很热,很暖,他受到了保护,一点都不冷。 犹豫良久,蓝望泞咽了咽口水,他想他可能要做一件让一天都白干了的事儿。 还没动手,唐四夕率先警告,“不许亲亲。” “啊...被看穿了,有点烦呀。” 夜晚的风很轻,轻如蚕吐丝,偶有海鸥掠过金光水面,停在帐篷边上。 好温暖。 蓝望泞把他搂的紧,由着唐四夕的呼吸蹭得脖颈痒,明眼看出的珍惜。 唐四夕却觉得压抑的很。 “蓝望泞,我问你个八卦呗?你交往过几个?” 总在耳边嗡嗡叫的人,这会儿倒是静了,唐四夕笑了一下,“怎么,太多了数不过来?” “不是,情况复杂,如果我说我谈的三个其实都是一个人你信吗?” 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没有谁有义务等着给谁当初恋,蓝望泞不管有几个前任都很正常,唐四夕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蓝望泞不该在错误的时间里横在他和陆凛星之间。 “老蓝,你条件这么好,真不该把精力搭在我身上。” 蓝望泞听出这话里的不对劲,唐四夕推开他,翻身卷进被子里,不太想交谈下去。 寂夜之下,是蓝望泞坚定的声音,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相处,我相信你会接受我。” 唐四夕用被子蒙住头, “知道了,睡吧。” 第91章 见面即是修罗场 平稳的环城旅行,从西边出发环了一圈,停在最后一站。 蓝望泞的爱意一直浓烈,早将唐四夕当做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唐四夕却能避就避。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秋风折叶,空气透着凉。 高高的五十米亲子彩虹滑梯上,唐四夕抱着元子颐坐在轮胎形状的坐垫上从高处往下滑。 滨海最大的户外亲子游乐场——童稚欢乐谷,是从一大片树丛中心开垦出来的。 原来是一座有氧公园,山地气息清新很吸引人,后来改造成了游乐园。 一望无际的家长群,带着漫山遍野的小孩,铺天盖地的嬉闹喧嚣,好久没感受到的惬意放松。 蓝望泞坐在滑梯口眼巴巴看着‘母子’二人玩的开心,酸的没脾气,“该轮到我了吧?” 唐四夕把小五的手递过去,“要抱紧点,小心会飞出去。” “放心,不要我抱紧我还不乐意呢。” 小五刚准备好再玩一遍,蓝望泞给唐四夕拽进怀里。 唐四夕一愣,“干嘛?” “不是说好该我了吗?坐好~”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啊啊啊啊啊啊!” 毫无准备地一路滑到底,唐四夕落地扶着树就吐,边吐边骂,那叫一个难听。 蓝望泞在边上递水,多难听的话都接着。 元子颐蹲在一边吃糖,这种情况他司空见惯。 上周,在锤锤岛海域浮潜,他在海底都跟螃蟹打起来了,蓝望泞只顾着偷拍唐四夕。 五天前,坐摩天轮,机器刚运作,蓝望泞一脚给他踢了出去。当然后来挨了唐四夕一顿削。 三天前,为了跟唐四夕有更多的独处时间,天杀的已经开始联系幼儿园了。 妈是亲妈,爹是后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元子颐撑着脸,正准备看‘家暴’的热闹,偶一抬眼,看见天上若隐若现浮现的灵蝶。 不耐烦地垂眸,又来了。 这灵蝶是某人的灵质幻化而成,一路跟着他们,这都跟了一个多月了。 抬起手指,指尖泛出红色灵光,“鸡哔你。” 蝴蝶被赤光震碎,化作灵尘散去。 正喝水时,唐四夕顿了一下,他感应到百米之外有浊气。 一团粉色的流气在游乐场上方飘过,悠悠地飘进树林里。 是粉绛。 “照顾好小五,我过去一趟。” 唐四夕把水一扔,一翻身越过围栏,跟随粉绛钻进游乐园外的树林里。 粉绛这种浊气比一般浊气都要危险些,它的威力唐四夕是见识过的,不能看着它伤人。 许是察觉到,粉绛跟他玩起捉迷藏,速度时而快进时而缓慢,在松树林里蜿蜒游转。 唐四夕还不知道怎么抓浊气,正要贴个符上去,还没动手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吸了,咻的坠下来。 绕过几棵树过去看,愣了一下。 银丝长发挽起用一根青簪束着,穿了一件棕黑色的青花外衣,手中握着玻璃罐,粉绛已被收在其中。 飘曳的身姿,柚香的长发,贪恋着的明眸,偷吻过的侧脸,唐四夕无一不是尤为熟悉。 即使背对着,他的心也压不住疯狂跳动。 这是陆凛星。 陆凛星回身,对上唐四夕的脸,出奇的冷静。 世界突然很静,静到毫无颜色,静到听不见游乐场的任何嘈杂,只有他们两个人。 天空是灰色,树林是灰色,土地是灰色,全都是灰色,只有陆凛星是彩色。 整整一个月没有联系过了,没说过话,没发过消息,像断了一样。 毫无预兆地再次见面,千种酸涩压在心头,咽不下,吐不出。 “小唐哥?”小落好奇地从侧边来,“好巧啊,你也来这里散心吗?” 元子颐飞一样的,一脚跳上小落肩头,抱着人脑袋啃头发,“桃子~桃子~” 唐四夕赶紧给元子颐扯下来,“抱歉啊小落,小孩子不懂事,小五赶紧叫哥哥好。” “哥~哥~好~” 轻轻的脚步声,陆凛星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元子颐架起两根手指枪,“warning!warning!全军戒备,敌人来袭!咻~小五上校鸡哔你!” 脚步越是近几步,唐四夕的心就越多跳几分,提到嗓子眼里快蹦出来。 “你和蓝望泞已经搞到一起了?” 陆凛星怨恨的擦肩而过,冰冷的话语里满是怒意,唐四夕的心顿然抽疼了一下。 他走到蓝望泞的面前,隔着一步距离,停了下来。 离的远,声音细密。蓝望泞本不想搭理,奈何最后还是低下头看他。 听不见在说什么。 小落好奇地盯着元子颐看,他眼里闪动的金光让小落困惑,困惑什么又说不上来。 两堆人默契地互不打搅,各等各的人。 “你跟陆凛星怎么样了,在一起了没有?”唐四夕勉强笑着问小落。 小落苦闷地摇头,无奈地抿嘴哑笑,神情落寞。 “怎么会在一起呢。小陆哥情绪很不稳定,心情会莫名其妙变差,经常摔东西,显示器已经摔了七八个了。他不喜欢游戏的声音,但凡不小心被他听到一点,他就会打我。” 高领薄毛衫扯出一角,翻出盖在下面脖颈上的一条触目惊心的红裂纹。裂纹从耳根生长,伸向胸膛深处。 这是鞭子打的,唐四夕也挨过。 唐四夕五味杂陈,不知怎么安慰小落,“我以为你们睡一张床,兴许还能...那个啥呢。” “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允许我睡飘窗,不好会把我赶出去睡走廊。” 小落单纯地忽闪两只大眼睛,纯情不解,“那啥是啥?” “是...呃...没啥。” 纯的跟纯净水一样,只能自悟了。 “那你呢,小唐哥,最近过的好吗?” “还不错,挺开心的。” 小落沉了片刻,单纯的脸上有一丝担忧。 他不懂人心狡黠,摸不透人情诡诈,或许好赖话都无法分辨,但心里干净,如镜澄明。 “小唐哥你知道吗,我初见你时,你眼里有明亮的生机勃勃的光,可现在,已经暗到快看不见了。你真的开心吗?” 一个没有太阳又不下雨的天气,算是晴天吗。 直到小落离开,唐四夕也没给自己准确答案。 陆凛星走后,蓝望泞的表情很不自然,不知听了什么,那张镇定自若的脸难掩不安烦躁。 不管唐四夕怎么问,蓝望泞都不说一个字。 凌晨的电竞酒店是夜生活的开始,打游戏或是打火包都是不错的选择,酒情肉染,熄熄不眠。 1802,隔绝一切俗欲尘嚣,没有光亮,没有噪音,只有陆凛星入睡的呼吸。 一枚火红色的金羽从小落口袋中掉出来,落地,化形。 轻轻脚步声在耳边划过,坐在枕边。 陆凛星警觉,刚睁开眼,口中被猛塞入毛巾死死摁住,发不出一声响。 黑暗中,一张可怖的小丑面具几乎贴在他的脸上,阴森的笑容,惊悚的眼神,陆凛星惊慌地瞪直了眼。 一个桀骜的少年声音从面具后透出来。 “美人儿,一会儿我会打断你两根肋骨。一根,是你在天水巷欺负了糖妈,另一根,是你今天挑衅了蓝爸,这两件事都让我很不爽。” 一根手指顶在陆凛星额头,无形的力道如蛛网笼得他动弹不得。 微热的呼洒在惊恐绝美的脸上。 少年轻轻扬起笑脸,捏准陆凛星的腰上肋骨, “咻~~~~击~毙~你~” 第92章 陆凛星有危险 唐四夕过的心不在焉,陆凛星质问他是不是跟蓝望泞搞在一起的话,让他这一个月过的很不好受。 每每浑浑噩噩的寂夜,他哄完小五就会驱车来电竞酒店楼下站着抽几根烟,望一望陆凛星的窗。 无数次想把人叫下来解释,鼓起勇气电话拨通的前一秒又紧急挂掉。 十七号他把陆凛星摁在身下的每一幕,都像刚刚经历过的那样清楚,每一个细节唐四夕都记得住。 如此十恶不赦的暴行,任在谁的眼里都不可原谅,解释也不必了,在陆凛星眼里,他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解释了又能怎么样呢。 爱意就像一根针,它插在心脏上,陆凛星想让他疼,他就得疼。 元子颐主动要求去上学。 蓝望泞表示很舍不得,劝了半天,无果,只能随他去。 幼儿园门前,元子颐含着眼泪进去,视死如归。 送完孩子,唐四夕紧了紧毛衣领口,阴飒飒的天气压着灰蒙蒙的云,空气又潮又凉。 十二月底,很冷。 一连压着好几天不见晴,如果要下雪,一定是场大雪。 “过几天就是你生日啦,四夕,想好要什么礼物了吗?” 光秃秃的银杏树下,二人顺着路往回走。蓝望泞边帮唐四夕整理红色情侣围巾,边饶有兴致地问。 一个被丢弃在山沟里的小孩,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过生日,想选个被捡的日子,结果母亲也忘记了。 索性随便点了个日子,一月一号。 “我也没太想过生日,不用麻烦。” 唐四夕慵懒地看了眼时间,手插口袋,“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回家一趟。” “我开车送你。” “不用。除非你告诉我,那天陆凛星到底跟你说什么。” 蓝望泞笑吟吟的嘴角缩了几分,每次提及陆凛星都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希望我们结婚那天能给他发请柬。” 这种明眼在规避问题的回答破绽百出,唐四夕没搭理。 如果陆凛星真说了这样的话,蓝望泞的脸就不会拧成那样。 靠海之地,风不似夏日柔和,从远方卷来冷气。 冷风凛凛的岔路口,左边银沙滩别墅区,右边人鱼滩,几步路就能过去。 唐四夕提不起精神,往回家的方向走头也没回,淡漠地不给商量的余地, “老蓝,你回去吧,别送了。” 蓝望泞知道这算是命令,停在了原地,“那...我在家里烤蛋糕,争取明天做个最好的,咱们全家一起吃。” 唐四夕没有回答,把耳朵藏进围巾里。 那道目光一直在看他,灼热的温度丝毫未减过,或许在等一个回头。 如果现在回头,就算不说话,只是看一眼,蓝望泞就会很高兴。 但唐四夕没有这样做。 明明从无矛盾,明明温柔爱护真心不减,明明一直伴在身旁形影不离,二人的关系却越来越淡,淡到丝毫比不上从前。 自上次见过陆凛星后,唐四夕就过的很麻木,眼中无光,笑的勉强,把自己圈起来不跟任何人交涉,也很久没有跟蓝望泞好好说句话。 元子颐看出端倪,想给二人制造些独处的空间,可真的独处了,唐四夕就会找各种理由消失。 没了元子颐做纽带,关系彻底淡到了底。 蓝望泞望着那离开的决绝背影,再也忍不住地质问, “如果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高兴,我希望你能跟我说我什么都可以改,我只想你不要逃避我。 你问的那个问题,究竟是关心我,还是在关心别的谁?” 背影渐远,没有回答。 人鱼滩,风景小区。 天气冷,平常在小街小道上扎堆的游摊少了很多,除了附近固定商户里还算热闹外,人气儿都显有。 超市结账口前,瘦瘦的中年男老板推了推眼镜,确认这就是两个月没露过面的熟客。 “哟,小唐,好久没见啊,这几天上哪去了?” 唐四夕给新买的玻璃擦和抹布装进袋子里,漫不经心地应着,“旅游了,才回来。” “跟你媳妇儿吧,你两口子真恩爱,你以前总给他买零食呢,对了,我这边又进了一批新零食,你看看去?” “不了,下次吧。” 敷衍过老板,刚出门,手机响了。 是小落。 即使是小落的电话,唐四夕的心还是多跳了一下,因为小落带来的消息,很可能关于陆凛星。 陆凛星一直住在酒店,唐四夕一直在默默地付房费,除此之外,两个人没有一点关联。 “小落,怎么了?” 小落话语间有点急促,关心担忧的语气吞吞吐吐,打个电话像背着谁。 “小唐哥,你...在哪呢?” 唐四夕不紧不慢地笑了一声,紧了紧手里的口袋往家走, “我当然在海滨城啊,到底怎么了啊,是阿星出啥事儿了?” “小陆哥他...没事,小唐哥,玄灵师门九宗位你还记得吗?” “玄灵山最德高望重的九个老头,老宗主的几个师兄弟,平时倚老卖老,仗着年纪长自高自大处处摆老资格的那几个?” “对,他们...来海滨城了,小唐哥你小心些。” 这几个老家伙个个百岁高龄,术法极深,平时修仙打坐求神问道,毕生心愿就是从顶级灵宗突破到天师之境,很少会下山。 海滨城一向灵值泛低,鲜少有大动静,难得有什么东西能值得他们整整齐齐地组团过来。 不管是来翻庙还是造佛,唐四夕都不以为意。 虽然互不待见,但也没明着面得罪过,他断定不是为自己来的。 “没事儿,我还没那个面子值得他们屈尊跑一趟。” “不管怎样,小唐哥,你自己小心些总没错。” “好,我会注意。” 终于回到久违的家,就像一个永远施以守护的老朋友,唐四夕不想用冷清来形容。 满面的灰尘,熟悉到发旧的家具,格局跟两个月前一样毫无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屋里屋外一样冷,暖气管子很凉,他忘了交暖气费。 以前生活的片段像放灯片不断在眼前闪过,那些记忆在提醒他,如果家里没人等他,那这就不是家,只是一座房子。 简单换件衣裳,挽起袖子,打扫起卫生,把家务都做一遍,把暖气费补交上。 新年了,该有点新年的味道。 浓墨乌云盘在海滨的上空逐渐压重,罩下一大片昏黄色的雾。 雾吞掉了风,扬起灰烬一般的雪。 唐四夕做完家务一抬头,以为天提前黑了,看了眼,下午三点。 冬天的时候天确实黑的早,但今日的天色,总有点说不出的浊意。 幼儿园该放学了,他跟元子颐约好会准时去接他,不想迟到。 叼了口面包准备往外走,手机铃响,又是小落打来电话。 唐四夕穿鞋,把手机抵在肩头,“小落,还有事儿?” “小唐哥!”那边传来急迫的哭腔声。 唐四夕一惊,嗅到不好的意味,“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别急好好说。” “南郊那块荒地出现了要命的东西,好像是聻,小陆哥已经过去了,按他的能力勉强可以解决。 但是他上次,童稚谷的那天晚上,不知道被谁活活捏断了两根肋骨,他一直不让我告诉你...我好担心他,小唐哥求求你去帮帮他吧!” 唐四夕愣住,手机从手中滑脱。 第93章 美人救了,自己要折 昏黄幽暗的雾林,罕无人迹的郊野,老旧小面包车在林中谨慎穿行。 雾太重,橙色的灯光只能照进30米的空地,唐四夕边开车边仔细搜寻,恨不得手脚上都长眼睛。 “阿星?阿星你在这儿吗?” 喊出去的话像被雾给吞了,能见度太差,车轮子一直在转,感觉被困住了原地打圈。 这雾极诡异,停下车子,再也忍不住给陆凛星拨去电话。 电话那头短暂停滞,嘟—嘟—忙音。 下一秒,熟悉的铃声在密密浓雾的某一处响起,就在唐四夕附近。 循着声音听到位置,唐四夕兴奋地奔进雾中,被雾气吞噬。 这边的雾很浓,非常浓,又昏又暗很难看清方向,好在一直有铃声指引。 陆凛星不喜欢铃响太久,按他的习惯即使不接听也会立刻挂掉,可这一次,铃声一直在响。 对危险敏锐的感应让唐四夕越发不安。 铃声就像暴雨夜的灯塔,对所有船只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雾中飘雪的极默之地,周身的一切静的可怕,连只鸟飞过落下几根羽毛都能听见,平静悠扬的小提琴曲,在浓浓雾霭中尤为刺耳。 太静了,静到绝对不正常,隐隐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好像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在这儿盘着,故意掩着气息吞云吐雾,等着猎物上钩。 唐四夕放慢脚步,小心翼翼朝铃声方向靠近。 他现在不兴奋了,反而怕。 他怕声音那边,盘着一张血盆大口,更怕,手机边会躺着陆凛星的尸体,因受伤而战败等着他去收尸。 一小团光亮微弱地埋在雾中,唐四夕谨慎上前,压低声音,“阿星?” 没有人的身影,只有一部手机。 手机背部滑滑的,湿漉漉的感觉腻在手心,唐四夕看了眼,心里乍凉。 血,新鲜的还未干涸的人血。 周围触目惊心,碎裂的断藤,燃烧扭动的黑色藤牙,剑划石凿的凌乱地面,空气中透出一股血腥气。 这里无疑发生了凶险的战斗,陆凛星,和什么东西,刚在这里厮杀过。 依目前不乐观的情况看,陆凛星丢了手机只有两种可能, 一,陆凛星已经死了,他无法拿回手机。 二,这场厮杀并未结束,他们正在虎视眈眈对着,而他唐四夕,误闯入了撕斗的中心。 铃声没停,仍在响,被拿起来后声音放大了数倍。 看不清的雾里,出现窸窸窣窣的爬动声。 大地猝然抖动,无数墨绿色的藤蔓触手从浓雾中涌出,蛇一般游向唐四夕。 “艹这什么玩意儿?!” 唐四习惊喊一声,连连后退几步到山影下,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身后的山体如地震轰响。 一节一节的震声清脆沉重,黝黑色的山影直线拔高数十米,一条身挂藤蔓青苔石柱状的腿从雾中探出,云皑之上投下两只青绿色寒光。 “艹...这又是什么玩意儿啊!” 唐四夕被震的东倒西歪,雾太重,他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它很庞大,状如通天大楼。 一个卷身,寒光顿然截收,雾中又变为死寂。 好安静,幻觉一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砰——!” 一张嶙峋丑陋的石脸猛然脱出雾层砸在唐四夕面前,两条狭长的眼迸出绿光裹住唐四夕全身,笑眸弯弯,就像捉迷藏的人找到了猫猫。 唐四夕怔住,这怪物大的惊魂失措,他在它眼前,大约只有一只眼那么大! 它不动声色地盯着唐四夕,猫玩老鼠地打量着,从进入雾霭森林,唐四夕一举一动都在被盯着。 这一幕太不真实,海滨城的灵力值根本养不出来这么大的怪物,就算有,他不可能现在才察觉到。 只有一个解释,它是被谁故意引在这儿的! 发呆太久,脚不知何时被藤蔓缠住,拖起来一吊,他现在跟一只被线扯起来的蛋没区别,正往黑洞一般的血盆大口里送。 清灵鞭勾住唐四夕的身体甩开攻击,陆凛星一跃而起,青鞭急速增长,层层围住聻的脖子。 聻低沉怒吼,被牵制半跪下身,沉重的身体砸开雾尘。 古言记,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聻有多形,而此,人形,硕大,像一个从绿色生化池里爬出来的变异种。 青鞭骤变成剑,陆凛星跳上怪物手臂肩膀朝头颅刺去,聻一摆首,如牛赶虻,一掌将陆凛星击了出去。 “阿星!” 唐四夕飞身上前,触地前一秒将陆凛星接入怀中。 青衫白衣坠地,剑落,陆凛星重伤之体再也扛不住,一口血喷出,红染琼花。 “阿星...阿星!对不起我来晚了!” 唐四夕慌乱地将人搂在怀中,心疼的手不住发抖。 陆凛星虚弱缠身,拿不出半分力气,指尖勾住唐四夕的衣领,“傻子,你来,干什么,快走啊...” “对,走,我现在就带你走!” 地面藤蔓异起,漫天卷地地朝唐四夕伸延滚动。 唐四夕边躲避追赶边凭借记忆往回跑,哆嗦地将陆凛星抱进车内,启动车子碾过藤蔓留下车痕印。 陆凛星倚靠在副驾,捂着胸口努力地平复,虚弱平静地看着唐四夕,看他手忙脚乱地逃命。 勾唇,欣慰从容地婉婉笑, “哎,唐四夕,我问你个问题。” 唐四夕火急火燎地擦汗,不住观察身后的异动,“回家说,回家再说。” “我现在就想说,你跟蓝望泞,你们在一起了没有?” “咚——!咚——!” 沉重脚步声仍在耳后,聻一步十数米的步伐跟上来毫不费力,藤蔓如蛇群,纠缠着将柏油路层层覆盖。 鲨齿藤蔓从聻手中挥向面包车,巨大的重力让车轮打滑九十度,车身瞬间被割裂一截,后备箱及一些矿泉水杂物滚出车外。 唐四夕极力拉住方向盘稳住车子才没翻,冷风透进来,藤蔓在边缘处打量,逐渐往车内爬。 眼看一支藤蔓的紫薯色尖端要碰到陆凛星,唐四夕挥出一符。 “离火——!” 白阵自脚下急扩,灵符入阵,两条火龙从阵中出击向藤蔓,藤蛇碎。 一条藤蛇退,千万条涌上来,浓雾中更是源源不断,灵符有限这不是办法。 而且,唐四夕意识到一件事,跨过前面那座桥就是市区了,如果把聻引过去,千万的百姓都要遭殃。 心一横,猛加一脚油,把车开到对面安全的阴影里停下。 唐四夕松下安全带,“阿星,如果你有力气就开车跑,别等我了。” 陆凛星扯住他,“别回去,你疯了吗,你根本打不过它!” 唐四夕握住陆凛星的手,不舍地揉在手心处,“我知道,但这东西不能进市区,我要想办法弄死它。你走吧,出去找救援,别留在这儿。” “唐四夕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离火不稳定,两条火龙攻击数次后消散,不过争取来的时间也够了。 唐四夕捡起一块石头往聻脸上扔,边往回跑边喊丑八怪,聻被声音吸引,一步一步跟回去。 看这样子,离火震雷巽风这些平常的招法只能挠痒痒,可唐四夕会用的就这几招。 一摸口袋,灵符只有两张,也就是说,机会只有两次,试错的成本极高。 唐四夕边跑边在脑海里翻能用的招数,他这安逸的生活过惯了,忘了听师父话好好磨练了,懊悔地捶自己脑袋。 “师父啊师父,您当年爆杀聻是用的什么招数啊,能不能现在托梦指导指导徒弟我啊!” 第94章 乾坤未辩 蛇藤潮纷乱纵横,唐四夕发疯地跑,薄毛衣上冷汗凝成的冰碴贴在胸口。 聻就在后头七八米跟着,两只眼睛烙在他身上如影随形。 一条藤蔓逼近,扬起,挥下,朝唐四夕猛击。 唐四夕扑跪在地,身后火辣辣地疼,一摸,衣服破了,一手的血。 “艹,下手真黑。” 食过血味的藤蔓变得更加兴奋,无数藤蔓扭动身子跃起,像海啸的浪潮争先恐后扑来。 不能被扑倒,扑了瞬间就会被分食,唐四夕拔腿就跑。 几步后就停了,被前面涌来的藤蔓慢慢逼退,前后左右,东南西北,蛇蔓纵横交织立起十米藤墙,他被包围了。 被困方寸,退无可退,心脏猛跳,浑身血液翻腾,指尖发凉。 无数芒刺如食人花悬在头顶,千钧一发,想起一句师父的玩笑话。 ‘如果你想念谁,就用这一招把人叫出来,兴许会有惊喜哟。’ “师父,这是正经时候,你可别诓徒弟我!” 虽然从未用过,大敌当前顾不上那么多,阵盘生,一符捏在双指间,临前,双手合十。 “卦十三,天火同人——万臣来朝!” 话音刚落,万丈藤潮降至,尖锐的长刺猛的奔向唐四夕的眼中。 唐四夕惊魂未动,长刺距瞳孔两厘米倏忽定住,一个盖着浓绿色坚硬身甲肌肉如铁的‘人’凭空现在身前双手将藤挡住。 即使背对着,唐四夕仍认出他。 “海...商云?海商云!” 云雾之盼,一条金发蓝尾人鱼腾到空中,指尖轻点一枚红色鲛珠,鲛珠晕出红丝,汇聚成一把长弓。 灵力聚成火箭,汇集在人鱼手中,拉弓,射向藤蔓。 海商云将火网丢出,端头被李向阳抓住,踩着聻的手臂腾上,全面覆盖罩下火网。 聻陷入熊熊火焰中燃烧,发出刺激灼烤的焦味儿。 “海商云,小芙,李向阳,...” 唐四夕吃惊地红了眼角,逝去之人还能再见无疑是激动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着他们站在身前。 唤出名字,却无回应。 这不是本体,是复刻本相灵能堆出来的仿生品,它们是木偶,是工具,没有生命。 这就是同人,收集起曾收服过的灵妖载入卦中,成为自身能力的一部分。 火网燃了大半,将雾也烧红。藤蔓燃尽退散,而聻,安然无恙,未伤及一点皮毛。 刚身铁甲不畏水火,灵法攻击也无用。 聻,仍在眼前,绿光盯在唐四夕身上。它被激怒,发出撕裂的低吼,震的唐四夕险些站不稳。 藤蔓卷土重来,比之前更猛。 唐四夕快被后背的冷汗淹透,冷风吹的直打哆嗦。 他茫然无措地捏着最后一张符,盯着悬在头上马上就要践踏他这副肉身的脚掌。 “师父!你这臭老头,你就不能教我点有用的吗,我再也不给你带驴肉饼了!” 手上渐凉,像一个冰块贴着,一只透明的手握住唐四夕捏灵符的指。 “不孝徒弟,怎么可以不给为师带驴肉火烧呢?” 无数小灵质勾画出一个老头,老旧的破汗衫全是窟窿,肌肉狂缩导致身体干瘪无力,脑袋不定时好用,不管好事坏事脸上总挂着傻憨憨的笑。 泪如狂雨,唐四夕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久违至极思念的人, “师父...臭老头!你还知道你有我这么个徒弟啊!” 赵宗衡执起唐四夕的手,灵符闪动,脚下生出强力的紫星阵盘。 这不是唐四夕的白阵,是星阵,是当年玄灵山最有灵法天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赵宗横的大罗紫星阵。 阵中,万千灵质从四面来朝,源源汇入灵符中,天卷风动,散尽长霾。 “徒弟,记得为师曾告诉你保命的那一招吗?” “记得,可你不是不让我用吗?” “今已穷途,誓死一搏,别怕,为师和你一起。” 灵符微动,藏纳强大灵质之体迫不及待爆发,指尖一团火热。 飘逸风碎的长发下,唐四夕眸光乍寒,红晕入眼。 “坤字,上六,乾坤莫辩!” 异火生,唐四夕将符置于手心,金光咒纹不断生出,投入阵中。 大罗紫星阵上,又生一层五百米朱光矩阵,双阵叠加,唐四夕腾空,无数赤光从阵中汇聚到他身体中。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阴与阳战,天地混杂,这是跟天对赌的招式,赌注,是命。 向天借命,抽取赤光矩阵内最强之力加于身,双方以等同力量公平对决。 而进入矩阵之人,自动签署生死契约。 十分钟后,赤光矩阵会裂出永无超生的大荒狱, 若聻死或被推入大荒狱,唐四夕返还能力安然无恙, 若聻在规定时间内未死,则唐四夕无条件被剥离灵魂肉身永堕其中,万世不得脱离。 金符透过皮肤层层进入心脉,强大的力源在体内撕撞,唐四夕跪在地上暴痛如裂,骨头在随时炸开的边缘。 一声怒吼,五百米内柏木皆被摧断,悬在空中,额头现赤色焰纹,眸底幻成金色。 坤六已成! 未至陌路穷途,万不可动这一招,可等同灵力加于他身,才知这一招无比正确。 五百年洪荒场,手握无数灵修的命才修炼出的震地摇山的强大力量,已尽数加于唐四夕体中。 太强了,难怪陆凛星不是对手。 唐四夕冷着脸,正对着聻的脸,十分钟前把人当老鼠追,现在,该换他玩了。 “变天了鬼东西,我会杀爆你。” 聻蓄足了力,它已知眼前人窃了它的力量凶悍无比,也将它拉进决斗场随时同归于尽,张开大口喷出雾气。 一道青鞭破空,打碎聻的半边脸,腥臭的浓液喷出。 清灵鞭环空一圈,最终落入唐四夕手中。 法器认主,一般不会主动给别人使用,但这一刻,它认可 唐四夕。 鞭子和剑,唐四夕都用不惯,法器在手中发光,变形,成了一把红缨开山斧。 唐四夕满意地掂量一番,“不错,太趁手了。” 斧头腾起,升上高空,硕然变大数万倍,在它眼中,也将聻视为蝼蚁。 “轰——!” 陆凛星在车外看呆,天空流光溢闪,婆娑黑暗的茂林之上,一把巨大的斧头不断向下凿砍,砍声震天。 他担心地心脏怦怦跳,摔下车,爬起来,拖着重伤的身体,一步一个血脚印去找唐四夕。 红光灭了,星阵也灭了,斧头消失,一切变得无比沉寂。 雾散,空旷的黑暗投下皎洁的月光,无数墨绿色断碎的残骸散落在地熊熊燃烧。 萤绿色的火焰中间,背着身站着浑身血迹斑斑的唐四夕。 察觉到人,唐四夕回过头,额上焰纹瞬间消散,灵力抽去,变回“凡人”。 陆凛星踉跄一步,脚下踩了雪石,摔倒前被唐四夕扶住,清灵剑飞回身边。 抬头,对上那张也感叹自己劫后余生的脸。 “阿星,我回来了,没事了。” 陆凛星检查地摸摸唐四夕的脸,惊诧他杀了聻却安然无恙。 “你杀了它?你怎么做到的,这怎么可能呢?!” “是...我也觉得像假的。” 唐四夕猛的将陆凛星拉进怀中抱住,陆凛星搂着他的腰,靠在肩上身子发抖,哭的梨花带雨。 “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听我话,为什么要回去啊!你真的死了怎么办啊!” 胸口被抓的火辣辣,像被小猫挠了似的,唐四夕被疯狂的心跳声堵的说不出一句话,只会干干傻笑。 久违的心跳声,体内流淌的温热鲜活的血,在见到心爱之人后,才想起来自己是活着的。 天空扬起羽毛般轻柔的大雪,雪中,陆凛星缩在唐四夕胸口。 “唐四夕,我想回家,带我回家吧。” “好,回家。” 第95章 修罗场,还是要选陆凛星 聻死后,雾很快散了,清澈的星空飘起静谧纯白的鹅毛大雪。 东倒西歪的废铁车轻轻刹车,停在寒冷的街上。 “阿星,到家了。” 陆凛星缓缓睁眼,窝在羽绒服里小小地睡了会儿,沾了唐四夕味道的衣服,暖暖的,窝的舒服。 瞥一眼身边,穿着一件廉价破烂的薄毛衣冻的像孙子一样的笨蛋,他差点笑出来。 一抬头,对上窗外电竞酒店的招牌,勾在嘴角的笑容僵住,气怨地咬着嘴唇不说话。 唐四夕以为他没听清,又提醒了一遍。 从远郊回到主城,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唐四夕硬是花了两倍的时间,面包车的发动机本就老化,再加上妖化的藤蔓玩命地摧能晃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者,是唐四夕私心,想跟陆凛星多待一会儿。 那些难堪的事情发生后,两个人没有说过话,能在同一辆车里相处会儿,即使不交谈,也算奢求过了。 可路总会走完的,再舍不得,也得放走。 “阿星,你到家了,下车吧。” 陆凛星情绪突然恶化,他愤怨地踢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酒店金碧辉煌的大门走。 纤细如葱的手刚摸到把手,回头,唐四夕正站在后头。 “跟着我干什么!” 唐四夕指了指挂在他身上的羽绒服,“进去就不冷了,衣服还我吧。” 陆凛星扯掉衣服扔在地上,沾满雪泥的鞋底狠狠踩了几脚,一脚踢回唐四夕身边。 “你当我稀罕你的地摊衣服?劣质垃圾的东西,跟你一样穷酸!” 唐四夕默默捡起衣服,没说话。 他被陆凛星嫌弃唾骂不是一次两次,早习惯了。 转身,往面包车走。 “唐四夕,你真是我见过最贱的!”陆凛星扬高声音骂,激动地打哆嗦。 “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我搬出去第二天你就寂寞难耐地跟蓝望泞住在一起,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演给谁看!我想起来就恶心!” 恼怒的骂声刺破长夜,言语里全是对负心渣男的指责。 酒店楼层的各个房间默契地都静了,几秒后纷纷开窗,探出一百个脑袋往下看。 唐四夕心里难受的要死,强忍着那难听的骂往车边走。 夹杂着误会的谩骂,走一步好比挨一箭的疼,流了一路的血。 唐四夕不想解释,反正二人之间的误会债已经多到数不清,黑色上再加一笔也依然是黑色而已。 每走一步,陆凛星的声音就提高多一分,喊的歇斯底里。 一个如吹鼓的气球,一个如麦芒的尖刺。 “蓝望泞给你多少钱让你卖屁股给他啊?两个月,睡的屁股都要烂了吧!” “这么缺爱怎么不去当鸭子啊?” “我给你一百万你也叫一声让我听听呗,我听听你有多爽!” “你说够了没!” 唐四夕怒吼一声,这么难听的谩骂他再也听不下去。 晚夜的霓灯下霎时安静,回应的是簌簌的雪声。 唐四夕被逼急,“我只是帮他照顾小孩,没做过你说的龌龊事,你嘴巴放干净点!” 浅薄的衫衣罩着单薄的身形,陆凛星眼睛通红地揪住唐四夕衣领, “我嘴巴不干净,你干净?你敢说你们没接吻过,没在同一张床上待过?那天在超市买了那么多安全t,敢说没睡过?!” 既然非要吵架,还说的这么难听,唐四夕索性不克制,带着窝了很久的气毫不示弱。 “我唐四夕是正儿八经单身汉,爱跟谁睡跟谁睡,真是奇怪了,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告诉你?再说你不是也整天跟另一个男人住一起吗,谁知道你的屁股守没守住!” “啪!”一巴掌甩在脸上。 含在眼眶中的泪如雨滴落,陆凛星哭的满脸泪, “你说什么!是你把我扔在这儿不管,凭什么质问我!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你告诉我我是什么?” “这难道不是我该问的吗!你心里我是什么?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还那么对我!” 强烈的爱意和破碎的关系激烈对冲,空旷的雪夜猛然一震,随后是激烈的缠吻声。 唐四夕强势地将陆凛星摁在怀中发泄地吻,苦涩的泪融进双唇,心痛的四分五裂。 陆凛星这一次没有反抗挣扎,他似乎忘了自己的心高气傲,忘了自己是玄灵山最负盛名的掌门接班人,只迎着唐四夕的吻放肆地回应,哽咽地哭。 “你是个怂货,超级笨蛋,现在才知道吻我...” 长风之下,陆凛星可怜楚楚,泪雾凝成的冰晶挂在长睫上,苦楚委屈地用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唐四夕你混蛋,怎么可以两个月不理我,难道不该先哄我原谅然后马上接我回家吗,我脾气不是一直都差吗,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让让我吗...” 唐四夕不由得一愣,“什么?” “我都说了我要回家你听不明白吗,我要回家,回到风景小区我们的家,我不想再待在这个破酒店里了。” 陆凛星委屈地握住唐四夕的袖口不松手,无言面对地低头哭,风吹杨柳可怜得微微发抖。 “我要吃炒虾,我要你给我吹头发...你到底要我说的多低声下气啊,为什么先低头的人是我啊!!” 唐四夕激动到说不出话,紧紧把他拥在怀中用羽绒服盖住。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心疼,控制不住地开心到火烧。 堵在心头上的石头坠落碎裂,像海潮一般退散,他仰着头上的大雪,雪花落在眼里,提醒他这并不是做梦。 “对不起,阿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笨蛋。” 两个人相拥着哭,哭了很久,哭到看热闹的人群掌声一片,为他们的爱情起哄叫好。 他轻轻擦掉陆凛星脸上的泪,水做的人哭起来停不下来,头发又长又沾了化掉的雪,乱七八糟的。 好在认主,只有唐四夕能捋顺。 捧着这张绝世动人的小脸,唐四夕激动的说话声都是颤的,“回家是要做我媳妇儿的,你决定好了?” 陆凛星耳根微红,视线羞于面对,嘟囔一句,“冷死了...还能不能回家了?” “能能能,现在就回家。” 能再启动小六算是今夜第三幸运的事,后备箱整个被削掉,四面车窗碎了俩,挡风玻璃裂了很深的大口,后视镜早没了。 一路晃晃悠悠的,像公园里那些哄小孩的摇摇车,有区别的是,摇摇车不会一路掉零件。 终于努力爬到风景小区的短坡底下,火熄了。 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这会儿都没了脚脖子,唐四夕背着陆凛星,一个脚印接一个脚印地往家走。 “我白天交暖气费了,不知道这会儿能不能来气儿,幸好有空调啊,要不冻死了,你现在还冷吗?” 陆凛星窝在后背,从唐四夕身上传来小火山一般的温度热到烤人。 “早不冷了,你呢?” “倒不太冷,就是冻脸,会不会毁容啊?我这绝世倾城的美色被毁了也太可惜了吧。” 唐四夕给人颠正了,才发觉陆凛星在偷笑,贴在肩上,笑他说屁话。 这时候,他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阿星,我听小落说你肋骨受了伤,怎么回事,谁干的,这么大的事儿干嘛不告诉我?” 陆凛星饶有意味地嗤笑一声,“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有我的解决方式。” “我怎么能不担心啊...” 唐四夕一抬头,坡顶上楼栋门前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黑色呢大衣上别了一跟搭肩的金胸针,跟唐四夕丢在别墅床底吃灰的那枚是情侣款。 他站在高处,俯视正在往上走的人,他等的太久,身旁的大g积了很厚的雪。 阴鸷,邪佞,浑身散发着暴力的气味,双瞳赤红,表情阴拧。 唐四夕从没见过他这副吃人样子,大概是知道了什么了,要失控了。 空气里弥散着腥气,今夜多可能见血。 蓝望泞一步步走来,带着无比的失望和压抑。 “四夕,不跟我,解释解释吗?” 第96章 冲突 唐四夕将陆凛星挡在身后,绝决地双目相对,怕他伤害陆凛星举手投足都是提防。 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来,踩在雪上的每一步都危险刺耳。 “四夕...天这么晚了...跟我回家去...” 这边近一步,那边就退一步,退无可退,唐四夕万般无奈提起清灵剑横指。 “别过来!” 他说的这三个字是抖的,是唐四夕怕了。 他见识过蓝望泞的力量,如果真要动手,刚经历恶战的两个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手在抖,剑也在抖,悬在蓝望泞咽喉处两寸距离。 蓝望泞满眼绝望地看着唐四夕,看着这个他爱到骨髓里,却为了别人拿武器挥向自己的人。 “四夕,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我的错,老蓝...” 唐四夕努力抑着发抖的声音,他不怕死,他怕陆凛星出事,“就当是我对不起你,别伤害阿星,有什么事冲我来。” “我根本就不怕他!”陆凛星站出来,箭在弦上般地对着, “我和四夕正大光明,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要么你现在就弄死我,要么你就滚远点别再打扰我们的生活!” “阿星别说了!” 蓝望泞现在的状况十分不正常,这么刺激的话绝对会导致失控。 天际爆发出一道裂空的雷鸣,无数闪电交织在头顶。 蓝望泞低着阴拧的头,眼里的血色厚到看不清瞳仁,一双极度可怕的眼睛,挂在他充满微笑的脸上。 “让我想想,这是你第几次挑衅我。” 随着力量而来的香烈得刺鼻,是玫瑰在雪里烧出的灰烬。 唐四夕头晕目眩,剑掉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力量和意识突然被抽走。 眼皮很沉,沉到无法睁开,闭眼一瞬间倒下,栽进蓝望泞怀中。 大片的玫瑰花将他包围,唐四夕的身体被围绕着托起,送进车里。 强大的压迫力量瞬间爆发,压的陆凛星喘不上气,蓝望泞怒目可憎地掐着他的脖子,摁在墙上恨不得立刻挫骨扬灰。 “陆凛星,你是觉得我不能杀你吗!” 陆凛星笑了一声,内脏快被这霸道的力量捏碎,嘴角咳出了血。 他挑衅地嘲讽,嘲笑这个得不到心爱的可怜虫。 “你不是不能杀我,而是不敢杀我。” 蓝望泞压低声音,怒目凝着交锋,“我不敢?你觉得我怕玄灵宗?” 陆凛星鼻嗤一声,毫无惧色,可笑地摇头。 “交手几次我就明白,你的法力远在我之上。 我横在你和唐四夕之间这么久,你不止一次动过杀我的念头,明明分分钟的事却迟迟不动手。 因为你忌惮,不是忌惮玄灵宗,只是忌惮我,准确的说是忌惮我的死。 你以前不动手,现在更不会,我猜,你是怕我死了唐四夕会疯掉,所以...” 看着蓝望泞被看穿心思撑不住的脸,陆凛星得意地狂笑, “所以,我跟唐四夕说过,希望死后他来殉我...哈哈哈,你说到时候,他会不会来陪我呢?” 蓝望泞紧咬着后槽牙,手上青筋起凸,不觉地加重了力。 陆凛星几近窒息,脸上没什么血色,不多时就会就掐死。 巨大的悬殊之下,他冷嘲未减,“别动气啊,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是谁,我把他甩了让给你,当送你一个人情。 或者,你就乖乖待在这儿,让我们杀了你。” 身后,皑皑雪地上传来一阵簇簇的脚步声。 玄灵宗九个长须老头站在身后,四平八稳,道貌岸然地将蓝望泞围住。 乾珠长琴,宝瓶玉扇,各种上佳法器傍身,是有备而来。 顶头一位黄段道袍老者上前,他资历最老,灵法最强,与蓝望泞的气场冲撞。 “你是何等妖物敢伤我玄灵宗的人?还不快快放开束手就擒!” 蓝望泞冷冷哼一声,将陆凛星松开。 回头,望着这几个上门找死的老家伙。 “何必装腔作势呢,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吗。” 场上都是聪明人,索性都不装了。 九人齐齐将法器抛于上空,从各个端头射出炬光,灵法汇聚,织出一张银橘色的牢笼。 金光符咒环环刻在笼柱,纯阳之力可灼烧任何阴邪之物。 脚下生阵,大小罗玄阵,一层一层加于笼下,将蓝望泞禁锢其中。 为首的大灵宗极尽得意,这一次,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此笼名曰‘永生’,菩罗印第九重,我听小星说过,你是活了很久的妖物,既然活的久有些东西你也该知道,菩罗印是封禁阴物的最强利器,进去你就别想出来了!” 蓝望泞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松了松手指,将镇魂戒指取下来。 失了镇魂的控制,嵌在龙骨上的重力松懈。 云层之间忽起雷暴,黑夜被撕成白昼,狂风自天地起,云波诡谲地握在蓝望泞手中。 刚还占尽上风从容不屑的老头瞬时慌了阵脚,风雪像掺了刀片割的脸上一片血印。 “这力量,竟如此强!” “‘永生’松了,困不住他!” “快看,那,那天上的是什么!” 旋涡之云聚在头顶,从中裂开一道金色的口子,一把金光闪耀的长剑横空而降。 轰——!立在蓝望泞身前。 蓝望泞执握长剑,灵波汇动,阵阵龙纹现出,从手上延伸进衣内。 金瞳之上,赫然出现一双龙角。 符笼裂成无数碎片,崩坏,被踩在脚底灰飞烟灭。 蓝望泞冷漠开口,“天师级以下的东西我很少在意,不过菩罗印有点印象,纯阳阶本身不具备伤害能力,全靠阴物自身的反噬。 阴物越强,得到的反噬就越强,不过你们忘了两件事。” 大宗位一愣,不可置信,“什,什么?” “第一,我不是阴物。第二,灵宗阶永远都是灵宗阶,连天师这种垃圾阶都突破不了,你们凭什么有把握困住我?” 蓝望泞定了一眼,凌厉地在这群人脸上扫了一圈,啧了一声, “对了,小五的一整面肋骨,是谁捏断的?” 众人毛骨悚然,面色苍白倒吸一口冷气。 互相对了一眼,看了眼蓝望泞的眼色这是要算账的。 心里一怂,生死面前哪还顾得上面子。 “走,快走!” 九宗位快速唤回法器,念符逃走时,各自脚下生出圆形黑洞。还没反应纷纷掉进黑洞中。 洞口封印,连同九人一起消失。 地上依旧覆着雪,没有掉进黑洞去一点,若不是脚印还在,根本看不出刚刚这里站着人。 陆凛星惊讶地质问,“你,你把他们带哪儿去了?!” 蓝望泞冷冷俯视,“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别说这九个老家伙,就算加上整个玄灵宗,我也不放在眼里。” 隔空一个响指,蓝望泞忽而消失,连同唐四夕,大g,一起不见了。 同时,空中裂出九个黑洞,九个人浑身是血地掉在地上,汩汩鲜血,流进雪里。 陆凛星拖着沉重的身体奔过去,紧张地查看各自的伤势。 “师伯,你们怎么样!” 大宗位口吐一大口血,脸上毫无血色地发抖, “空间系,把我们拖进绝对领域还能分身...那家伙手里的武器,没记错的话,是穹无。” 穹无剑,上古神器,上一代执者是开天轩辕氏,轩辕死后穹无戟无人能执被‘女娲’镇压,后因封神而现世,新主人是... “一千年前,杀穿整个鬼界占领鬼域堡的,鬼王冥君。” 大宗位无不担忧地提醒陆凛星,“那个元子颐,真身是凤凰,他受伤了只能回鬼界疗养,现在是杀唐四夕的最好时机。小星,再不动手,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陆凛星眼中闪出一瞬退意,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左右。 虽然他不懂,他只知道。 他已经不想杀他了。 第97章 你凭什么不要我 粗铁链的声音,很闷,很沉,轻轻碰撞着摩擦。 唐四夕微微睁开眼,头顶上是暖黄色的水晶环灯。 好暖,壁炉里的柴火烧的啪啪响,身上裹着羊毛毯,软软的,舒服得不想离开。 “醒了?” 脑袋空落落的,像个空水罐,唐四夕揉揉眼睛懒懒地嗯了一声, “这是...哪儿?” 太阳穴猛然一阵刺痛,雪夜里他拿着刀对着蓝望泞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刚刚的声音,是蓝望泞。 唐四夕激动坐起来,才发现他的右手腕被一根通到天上看不到端口的铁链锁着。 而上面,垂下的并不是一条铁链,很多条,太长了,杂乱地铺在地上。 这些铁链的端头,是坐在对面失神垂头的蓝望泞,手里拎着一把刀。 脖颈,两个手腕,脚腕,都被铁链死死禁锢,无法活动,只无力守着二人中间点着蜡烛的蛋糕。 这副丧气样子,与雪夜发狂时判若两人,没有一点攻击性。 头发乱糟糟的,守着唐四夕醒来这段时间想了太多东西,越想越绝望,越绝望就越狼狈。 “蓝望泞你这是干什么,阿星呢?!” 唐四夕爬出去质问,铁链绷直把他勾了回来,毛毯从身上滑脱,他身上一丝不挂,连个内裤都没有。 惊奇的,身上所有的,不管大小深浅的伤口,莫名的痊愈了。 蓝望泞坐在五米之外,这是他能离唐四夕最近的距离,锁龙链锁着,就算又发疯了也不会伤到唐四夕。 他嘶哑着嗓音开口,平静地要碎了。 “陆凛星没事,我也没碰你。你受伤了,我希望你睡的舒坦点。” “你自虐锁你自己就行了干嘛锁我?” “我不想你走。” 身前的奶油草莓蛋糕,蓝望泞光是裱玫瑰花就偷偷学了三天,他是没什么天赋,蛋糕胚子总是烤糊。 偷偷研究,研究了两个月,就等这一天。 蓝望泞用刀切了一块,放进蛋糕盘子里,推到唐四夕眼前。 “生日快乐,四夕,吃一块吧。” 他低着头,眼睛藏在垂落的长发下,看不见表情。 昨日还在一起生活,一起规划美好的未来,晚上心上人就和别人私定终身了,这种断差是极其痛苦的。 唐四夕明白,也知道蓝望泞真心爱他,可陆凛星的分量,实在太重了。 而他,实在出现的不是时候。 “蓝老板,聊聊吧。” 唐四夕坐回毛毯里,平静地对着他,话里没有温度,“我们把话都说清楚些,免得以后再生误会。” 蓝望泞浅浅无奈地苦笑一声,“现在要对我宣判了,是吗?” 唐四夕不喜欢这个词,但也不想说多余的解释。 长长呼了一口气,郑重开口,“我自小就觉得,被喜欢是一件很幸福很幸运的事,我从来都感谢你...” “你不必说这些,四夕,你只要跟我说结果就行了。你们,确定关系了?” “算是吧还没问,我回去就问。如果顺利的话,我想在年前求婚。” 蓝望泞的心猛停了数秒,求婚二字太刺耳,万箭穿心的疼。 “四夕,那我呢,我们这么久的相处呢?” “我很抱歉。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如果你实在难受,那就别再见面了,这样对我们三个人都好。” 铁链哗啦哗啦响,蓝望泞苦涩地蜷缩着,双手捂住脸。 指缝间渗出泪划过手臂,静谧的空间里,四壁回荡着心碎的哽咽声。 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从他看见唐四夕和陆凛星在酒店前接吻就想到了。 “四夕,你说完了吗?” 唐四夕点头,“说完了。” “吃块蛋糕吧。” 那一块被切下递来的,离身前半米的蛋糕,是蓝望泞被铁链拉着能推来的最远距离。 唐四夕伸长手臂,将蛋糕盘子拉到自己眼前。 “其实就像这蛋糕一样,我穷尽所能到达的距离是有限的,没有你的回应我的爱没有意义。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在游乐场陆凛星跟我说什么了吗,他说,只要他愿意,一句话就能把你勾走,凭我做再多努力都无用。 他说的没错,你真的被勾走了,突然不要我和小五了。” 蓝望泞抬起脸,昏色灯光下满脸泪痕,分外憔悴。 曾经最自信最充满希望的高大堤坝,被一场普通洪水毫无招架地冲垮,破碎地体无完肤。 他张开手臂,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从容的笑, “我答应,不纠缠你了,最后一次晚安抱,过来,抱抱你最好的朋友吧。” 当啷一声,从头顶掉下一枚银色的钥匙,就在唐四夕脚下。 唐四夕捡起来,他猜这是打开腕锁的钥匙,试了试,果然打开了。 没有铁链的束缚,身上轻了很多。 大门就在蓝望泞身后,他是可以走的。 蓝望泞在看他,他狠不下心,裹着羊毛毯蹲在蓝望泞眼前,满怀歉意地拥进那个冰凉的怀中。 “对不起,老蓝,都是我的错。你条件这么好,要什么样的都会有的,将来也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指尖寒凉的双手紧紧将人搂进怀中,珍惜这最后一次拥抱。 胸口止不住颤抖,还有滚烫不甘又无能为力的怦怦心跳。 “更好的...确实,在等你的这一千年里,我什么没见过?可我就是想要你。” 蓝望泞突然发狂,猛地将唐四夕压在身下,“为什么,为什么你睡了一觉后就爱上别人了?为什么你不记得我了!” 落雨般的泪一颗颗掉在唐四夕脸上,他发愣,“你在说...什么?” 修长有力的手攀上盖在胸口处的毛毯,蓝望泞嘴角勾起一抹心如死灰的笑, “我也认了,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就要你的身体。反正这两样,你总得给我一个。” 唐四夕极力反抗,可挣不过这野蛮的力,羊毛毯被撕碎。 他被摁在地上,赤身裸体,禁锢在怀中丝毫不能动。 蓝望泞压在身上,疯狂发泄地缠吻侧颈,咬住锁骨,浑身滚烫,越被推就越用力。 “蓝望泞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放开!” “我疯了?你如果是我你也会疯!” 蓝望泞发抖地怒吼,“为了你能多看我一眼,我每天演的一副温润儒雅的样子,没抢你也没强过你,陆凛星我更是一根指头都没碰过! 可实际呢,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吗,我想把你关进鬼域堡,强行抹掉你的记忆,让你永远看着我永远只爱我!“ 唐四夕只觉得他疯的不正常,用力一脚给人踢开,趁着空隙慌张翻身逃。 太紧张,慌不择路,脚下湿滑跌在楼梯上。 脚踝被冰凉的手死死扼住,往房间里拖。 “蓝望泞,蓝望泞你听我说!不要,别这样!” 眼角红到滴血,眉目阴鸷,如一把刀理智全无,渗冷的笑意撞开卧室门。 “那年,明明是你先爱上我,缠着追我,我才同意跟你在一起的。现在倒好,转世你有了新欢,不要我了。 呵呵,你凭什么不要我,你凭什么...“ 第98章 你该恨我,我也恨你 灯光越来越暗,蓝望泞越来越疯,头顶交绕的铁链碰撞叮当响。 唐四夕无力反抗,置在蛋糕里的药初显,眼皮很重,意识变浅。 唐四夕无半件衣衫掩体,被强硬地摁着,两只手腕被无形的铁铐订住。 隔着黑高领毛衣也能感觉到蓝望泞的冷,手是冷的,吻也是冷的,掰开唐四夕的嘴强求。 呼吸滚\/烫,跟一头饥饿进食的狮子没有区别,没有理智,窒息地压着猎物,抽他肺里的空气。 就算是说话,也没有离开那张唇,模模糊糊,纠缠不休。 “七十三天,七十三页,每一页我都努力拿满分,满分有什么用?” “你知不知道,你给陆凛星的每一分爱,曾经都是给我的,那都是我的!把我的东西给别人,叫我眼睁睁看着,不动不抢,你满意吧?” “四夕,说,我乖不乖,我很乖吧?” 唐四夕的眼里灌满泪,怕被侵犯,怕到抖,说不出话。 脸上落满泪,他的,他们两个的,昏天黑地地混在一起。 哭声,渴求,失控。 唐四夕腰腹的肌肉猛然紧绷,瞳孔失焦,咬牙,无法控制。 崩坏。 腰带的金属扣碰撞响的慌促又清脆,特殊定制的高档长裤扔在唐四夕头顶。 “四夕,它想你。”蓝望泞凶狠又温柔地吻唐四夕的额头,眼睛,脸,“你迎我一次,别拒我,好不好?” 药效发作,耳边的风虚虚实实,沉沉浮浮,“你恨我吗,你该恨我,我也恨你,我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唐四夕绝望地盯着头顶形同虚设的链条。 双眼空洞,极度麻木,齿缝间咬出一行字。 “蓝望泞你不得好死。” ...... 外面下了一整天的黑雨,天地晦暗污浊,雷电交鸣。 破庙。 乐长安被摁住腰,强忍身体的痛,握紧手下杂乱的稻草,配合地不再反抗,由着被侵\/犯。 他相信,等先生发泄够了,就会放了苏青画。 乐长安声嘶力竭,向身后的先生妥协央求,“先生,我什么都答应你,求你让他们停手,再继续下去青画会死的!” 先生探下头,勾魅沉哑的声音贴在耳边, “傻瓜,我本就是要弄死他的。 我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什么龌龊卑鄙的事我都干过。这一生你爱过的所有人,我都会当着你的面毁了他,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苏青画面朝着地,身上脏污不堪, 他一动也不动,也不发出一星半点的声响。 乞丐好奇地去查看,惊的连连后退。“他咬舌自尽了!” 乐长安木讷地倒在地上。 不知人是什么时候死的,也许是看见心爱的英雄也被摁在地上之后,他满怀无望地一心求死。 万念俱灰,恨入骨肠。 “我会杀了你,我迟早会杀了你!蓝望泞你不得好死!” 唐四夕猛的翻起身,豆大的冷汗挂在额头,心惊肉跳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身边,陆凛星睡在身旁,微微被吵醒,他嗯嗯哼磨一声用被子捂住脸。 印着椰子树的窗帘,老旧的吊灯,碎了一个角的衣柜。 “回...家了?” 唐四夕揉揉鸟窝脑袋,他想他是脑子出问题了,把现实和梦境混淆在一起。 轻轻下床,披了件衣服去洗了把脸。 窗外雪霁初晴,阳光拨开云雾,楼下一树梅开了花,一群小朋友在花下堆雪人。 对昨晚是事他已经记不太清,印象里只有蓝望泞可怜的脸,说他以朋友的身份不再纠缠。 吃了蛋糕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想起来还要去给小五做早饭送他上学。 给蓝望泞打去电话,告诉他今天会晚一点。 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这傻ber,人死哪儿去了。” 暖气足,有点闷,唐四夕开了个窗户缝儿透透气。 俩拎着年货的大妈从楼下过,人老了耳朵背,说话声音贼大。 “听说了吗,昨晚后半夜,银石滩那边有座别墅起火了,那火老大了,消防车去了好几辆了都。” 另一个老大妈挤眉弄眼地感叹,“那能不知道吗,银沙滩离这儿也不远啊,那个烟冒的。” 银沙滩别墅,尊爵别墅区?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唐四夕趴窗台上朝下面喊,“大妈,哪家别墅烧了?” 大妈挠了挠额头,琢磨了一圈,“九号吧,对,九号,怎么的有认识人啊?” 九号... 九号! 蓝望泞家! 唐四夕摸了件外套冲出去。 尊爵别墅区围了四辆消防车,和数不清的人,火已经灭了,别墅被燎了一夜成了乌黑的废墟。 除了承重墙,什么都没了。 唐四夕刚冲进去就被消防员拦下,“先生,里面不能进,可能会有其他安全隐患!” “人呢?里面的人呢!”唐四夕急切地揪住消防员的领口,“找到人没有?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四夕。” 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唐四夕回头,明媚的阳光下,蓝望泞安然无恙地微笑看着他。 “蓝望泞你大爷的,我还以为你烧死了!” “着火了我当然就跑了呀,谁会等着被烧啊,真把我当傻子了?” 唐四夕惊喜地奔过去,想给他一拳再抱住,可蓝望泞就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张开怀抱迎他。 他愣了几秒,脚步渐缓,停了。 停在一个朋友该停的位置。 蓝望泞眼中,浓浓的悲哀未散尽,但冷静了许多,没有敌意,没有怨恨。 当他又听见‘不得好死’四个字的时候,像脑袋挨了一棍子愕然顿住,一抬头,唐四夕咬了舌,满嘴的血,给他吓醒了。 往事历目,他险些又铸了错,头顶在唐四夕的胸口处崩溃地哭,给他喂了药求他忘了这一切求他好好地活着。 “四夕,我忘了跟你说了,小五回老家了,你以后不用来了。答应给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差。老家那边压着挺多事儿,我得回去了。”蓝望泞说。 唐四夕听着这话不是滋味,赤裸裸的告别,好像在说以后不会再见面。 叹一口长气,点头,“那你以后照顾好自己,有事常联系...” “我是说,老家有事儿我回去看一眼,又不是不回来了。”蓝望泞忍不住笑他,“而且我买了新房子了,就在跨海大桥那儿,滨海城这么好的地方我还要多住两年呢。” 这么一说,唐四夕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想这身边要真没个狗叫声还真不习惯。 “行,以后有单子算你便宜点。” “那可谢谢了,唐大师良心商家我是知道的,从来不坑朋友钱。” “去你的吧。” 天地间微微扬起了风,风夹了尘雪,横在二人之间。 明明离的近,三两步的距离,可两人都默契地没再往前走一步。 蓝望泞满眼温柔,一眸一笑,皆是认命。 “四夕,下辈子我们在一起行吗?” 唐四夕顿了一下,点头,“好。” “唐小狗说话要算话。我不在的时候,遇见任何困难都给我打电话,我去给老家通网,不会让你找不到的。 对了,你和陆凛星要是定下日子了,别忘记告诉我,我帮你准备一屋子的聘礼,到时候让老陆家人都知道知道,你娘家后台可硬了。” 话音落,蓝望泞苦苦笑着自嘲,这气氛怎么弄的像分手了似的。 “四夕,保重,我走了。” 唐四夕没敢抬头看人,心里酸的发炸,眼眶红的要命。 奇怪,心里的某个地方,怎么就这么疼呢。 第99章 台风眼 清晨,窗外洒进阳光,浮在纤长浓密的羽睫上。 高挺的鼻梁,细腻的肌肤,倾城无瑕的侧脸,和着浅浅呼吸声。 唐四夕沉溺地盯着看,即使他知道偷偷地盯人看不太礼貌,可就是挪不开眼。 他闭眼,又睁开,再闭眼,再睁开,陆凛星还在。 还好还好,不是做梦。 小屋的床单洗了三天没干,陆凛星委身在唐四夕床上睡,就算盖两张被子各睡各的,唐四夕也没出息地激动到失眠。 陆凛星懒懒哼了一声,这是要醒了。唐四夕不要脸地贴上去将人搂在怀里,装睡看陆凛星的反应。 如果没推开,俩人八字的一撇算是... 陆凛星给他推开了。 “压我头发了。” 唐四夕揉揉眼,伸个懒腰,假装刚醒过来, “哦,早安,你什么时候醒的,睡的好吗?” “被你搂着,睡的不好,你怎么赔?”陆凛星卧在身侧,笑眼盈盈看他。 这一幕唐四夕的心差点炸了,幸福得直突突。 把人拉近,在额头上轻轻地吻一下。 “这么赔,够不够?”唐四夕笑嘻嘻地凑近陆凛星的脸,鼻尖擦着鼻尖,“这还不够的话,我给你睡?” “你给我睡?还是你睡我?” “有什么关系,都一样都一样,对了,你的伤?” 陆凛星从枕头下摸出玄玉玉佩净浊珏,玄灵山历代遗传的疗愈神器,只要不是致命伤都可以慢慢养愈。 净浊珏是两朵翠色的兰花勾在一起,内里透着晕黄的光,一层一层地释出灵力。 陆凛星的手覆在唐四夕手上,玉佩夹在中间,灵光覆在二人身上。 “睡了两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呢,你的伤呢。” “我啊,我倍儿抗造,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凛星抿嘴笑,笑他那个傻样。 净浊珏的光一浪接一浪地热,透到身上腾腾发烧。 二人侧着身躺着相对,认真地看着彼此,看着对方瞳孔里自己的样子。 “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 唐四夕都感觉自己听错了,陆凛星的字典里可从没这三个字。 陆凛星平静的眼神泛出涟漪,柔和又无法宁静,半张脸藏在被子里,把眼睛也藏进去。 “四夕,十七号,那天,我...” “都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把事情想周全才让你为难。” 陆凛星十分诧异,扒拉着被子探出头。 无限的温柔和包容挂在脸上,唐四夕早就不怪了,反而,一直在担心陆凛星是不是在怪他。 “阿星,那天在沙发上,我太混蛋了,吓着你了吧?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绝对不会再发生那种事。” 他向陆凛星贴了一步,直直贴到没有缝隙,一枚轻轻的吻印在陆凛星眼睛上。 “阿星,我们都把那些不愉快忘掉,重新开始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样,我挣钱,你管钱,我照顾你,为你做饭吹头发,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陆凛星眼里亮亮的,水水的,眨了眨眼,点头。 被子被猛的掀起来盖住头,唐四夕压过去,轻咬那张勾人的朱唇。 他早想吻了,浑身钻心的火热,是欢喜,是心爱,无法抑制的冲动,跟净浊珏的影响没有关系。 双唇接触的一瞬,唐四夕就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被踹下床。 四方的绵枕头砸在脸上。 “没刷牙亲什么亲,赶紧做饭去!” 被瞪的这一脚还有点疼,唐四夕捂着胸口咳了一声笑出来,这骂声,既熟悉又舒服。 阿星真的回来了。 今年的冬天好似比往常冷些,雪厚,太阳大,靠海地区爱刮妖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吹。 唐四夕站在楼下,脸都快冻裂了,连头带耳朵藏进大红色的围巾里。 他是不喜欢冬天的,母亲死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穷的一分钱都没有。 挨过饿受过冻,两天吃一个馒头,一到冬天那种饿到恨不得吞冰碴的恐惧感就漫至全身,他再也不想过那种日子了。 好在有家了,家里还有媳妇儿,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小区楼下,残败得触目惊心的小六已经等他的主人已很久。 车身沟壑纵横,深浅不一的凿痕遍布车身,挡风镜碎了,后门车掉了,后备箱被整个卸掉,车轱辘瘪了俩。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它横跨半个城把俩人驼回来。 拖车大队很快来了,唐四夕虽不舍,但一辆报废的老车,总该有它的去处。 车头被吊车勾住,缓缓升进大货的车厢里。 唐四夕最穷酸的时候,只有它陪在身边,度过那段难熬的日子。 上过山,渡过河,撞过树,违过停,逆过行,罚过款... 往死历历,心揪的疼,唐四夕没敢看,背过了身。 年轻的小徒弟干着活突然停手,惊奇地问一旁喝热茶的老师傅。 “师傅你看,这车灯怎么亮了?” 老师傅搭了一眼,纵横车行几十年,心里是清楚的,不以为意,当作没看见, “机器故障,干你的活。” 系统坏了,发动机也早就崩了,没电,没气,没油,它除了架子大以外还不如个玩具,根本不可能亮... 唐四夕惊呆地看向小六,不相信是机器故障的话。 “放下!” 缓缓的,上行的吊车钩子转变方向,将小六安稳放了下来。 唐四夕卦了一张灵符,符文生灵汇聚包围车身,渐渐幻成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伸出长着厚茧的老手,帮唐四夕擦眼泪,微笑地闪了闪眼里的光。 “孩子,我太老了,不能陪着你了。” 山呼海啸的情绪冲上鼻尖,红了,酸了。 手掌轻轻触到萤亮的黄色车灯,它弱弱的,暖暖的,回应他的主人。 唐四夕安慰地拍拍引擎盖,拍拍这个不论风雨一直不离不弃陪在身边的亲人。 “走吧,六爷。” 大颗的泪掉在车盖上。 每一个司机,都相信车灵的存在,它会在危险的交通上,一直守护着你。 灵质散去,车灯逐渐熄灭。 再也没有亮起来。 再也不会亮起来。 电话铃声响,唐四夕低头,不经意地蹭掉眼角的泪。 “哪位?” “唐四夕,你居然没被聻杀掉啊?” 电话那头是一个稚嫩清脆的少女音。 说话像傲娇的铃铛,端着小公主的气势,玄灵宗老宗主百八十年得来的小女儿,说是众星捧月的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纪蕾禾。”唐四夕捏捏鼻梁,好不容易把这名字想起来。 平常没怎么打过交道,三年前在玄灵山,就是个十四五的小丫头,平时除了追星没干别的。 “小丫头,什么妖风给你招来了,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好奇,那个聻是怎么来的吗?” 第100章 小落n次忠告 阴了几天的天气金鳞万里地放晴。 白雪,烟花,墙角数枝梅,庆祝崭新的一年。 酒店里,唐四夕清点陆凛星的物品,小落帮着找,毕竟这两个月他是最熟悉的。 纯真热切的少年人,如今像遭霜打了,话不多,蔫头巴脑的。 情敌见面分外尴尬,唐四夕站在上风口不敢说多余的话,生怕刺疼这小孩的心。 小心翼翼的,故作轻松地往别处唠。 “我感觉你这屋子还挺好,朝阳面,也不冷。” 唐四夕东拉西扯着,“酒店饭好吃不?好歹是大厨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哪天吃腻了上家里来,哥给你做狗跳墙尝尝。” 小落深情落寞,沙哑地浅浅一笑。 他和蓝望泞同样都是这场爱情游戏的失败者,虽然小落的爱,大多都藏在心里。 “小唐哥,你不要这样可怜我,我什么都明白的。” 唐四夕给小落递了根烟,他不会,就唐四夕自己抽。 两人守在装好的行李箱边上坐。 往昔与暗恋不可触及之人的回忆,就在这巴掌大的一间屋子里。 “小唐哥,你还记得你拿离火跟我打架的那天吗?那是我第一次去你家,看过你们生活在一起的痕迹,那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唐四夕惆怅地叼着烟,不敢看小落柔柔的眼中,那份杂着的伤感和无奈。 “很羡慕你,但那时候,也瞧不上你。” 唐四夕差点让手里的烟烫着,“为啥?” “因为,你跟小陆哥都住一起那么久了还没追到,感觉好废物呀。” “我那是...”唐四夕刚要反驳,咬咬舌头吐不出来字,人家说的挺有道理。 小落笑起来,眼里亮晶晶,他站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 外面的雪停了,他眼里的却未停。 “那时我就想,如果是我,一定早早追到了,才不会等那么久,现在看,没被打死就算运气很好吧。” 陆凛星爱打人,手上没轻重,大家心知肚明。 在玄灵山,陆凛星的脾气就很差,他与陆凛星没有交集,偶尔见面,确实客气礼貌。 他以为他是特别的,实则,陆凛星根本没把他放眼里。 小落缓缓摇头,勾起涩苦的一笑。 “小唐哥,你知道比分手还让人绝望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 “是没有希望。 我也曾很用心,希望小陆哥能看看我,可惜,我不能入他的眼,于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成了我的希望。 希望和小陆哥住在一起,像情侣一样生活,幻想着这样他就会跟我在一起。 可惜,愿望覆灭,心里的路也被堵死了。” 就好像,面临了两条岔路,走到底发现走错了,也只会遗憾没有选对而已,正确的路还是在的。 最怕的,是另一条也是死路。 两条都是死路,永远被困在无锥之地,永远都走不到终点。 烟头被碾死在一次性水杯里,唐四夕拉了拉手上的旅行箱,他想他是该走了。 小落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想起蓝望泞,听着难受。 “我续了半年房费,如果你...” “年后,我会离开滨海城。” 唐四夕有点惊讶,“别告诉我就因为这点破事儿。” 小落释怀地笑了笑,“不是。有家电竞俱乐部邀请我去打全国大赛,如果能拿第一我可以进职业队。小唐哥,谢谢你一直照顾我,等我赚钱我会还你的。” 这也有点太离谱了,唐四夕谨慎地摸下巴寻思,“人心险恶,你小子别是被骗了吧,游戏刚玩了 两个月你凭什么打全国大赛啊?” “可能因为我巅峰第一吧,有幸对爆过几个职业站边。” 巅峰第一...职业战边...? 听闻前两天电竞圈发生了件大事,一个从未出现在巅峰榜的新人愣生生对爆了各家职业战队的边路选手。 短短几天时间,这个新人一路屠榜,虐杀主播和职业,霸榜巅峰第一。 多家俱乐部纷纷抛出橄榄枝,豪掷千金探这个新人的底,有人说是某大神小号,有人说是卖外挂的。 热度居高不下,甚至霸下一整天的娱乐版头条。 唐四夕猛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打量这个人畜无害的小落。 “你不会就是那个,在巅峰赛里神挡杀神被全网捧上神坛的,‘星星的护身符’吧?” 小落点了点头。 我靠,两个月?不可能吧,这是什么鬼天赋? “你丫的是怎么做到的啊...” 唐四夕心虚地咽口水,捂着他死活上不去星耀的狗段位,“额...咳咳,别骄傲啊,巅峰第一狗都能上,其实永恒钻石才是最diao的。” “小唐哥,你钻石?” “你管呢。” 轱辘呼噜呼噜地滑到门口,唐四夕正了正衣领,戴上手套。 天不早,他想早点回家给陆凛星煮虾仁饺子吃。 手刚摁在门把手上,小落突然叫住他。 “小唐哥!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啊?什么...话?” 小落微微握紧了手,瞥过脸忧心地不敢对视,纠结地咬唇角。 抬起清眸,望眼欲穿又无能为力,脸上写满不安。 “小唐哥,我知道,如果我让你离小陆哥远点你是绝对不会听的。玄灵山有动静,这些日子你当心些,千万别叫什么邪祟的东西近身。” 唐四夕点点头,虽然他真的没听懂。 小孩子也许是中二病犯了,说的什么二次元的话。 如果是要争陆凛星的话,那倒随时奉陪。 四个轱辘滑到走廊,唐四夕客气几句,门就剩一条缝,他才突然想起来点事儿。 “对了小落,西郊离你这儿这么远,你是咋知道那边有‘聻’的?” 小落站在门后,躲闪地抵着门,手掌粗的缝隙里,他不敢看人。 “小陆...小陆哥说的,他说那边有东西,很危险,不让我过去...” “那九宗位呢,他们不是在吗,怎么去那边就阿星一个?” “我...我不知道!” 门“砰”的被死死叩住,蹭了唐四夕一鼻子灰。 不知道就不知道,反应这么大干嘛? 唐四夕摸摸鼻子,还行没撞歪,否则这大过年的还得去整个形。 第101章 谁的未婚妻? 辆白色比亚迪在乌林遍布人迹罕至的雪郊中穿行。 雪化后气温又降低了几度,冷味儿从车门缝里透进来,车里开着空调也挡不住,半身冷半身热。 中年小老头司机哈了哈手,搓了搓,嘴上总不闲着, “今年的冬天挺邪啊,好像比往常的冷,是吧?” 车窗外,整洁的雾凇一团团地排着,满满当当地堆在两旁,有点冰雪公主大世界的意思。 “尔滨市今年搞的旅游节,那个冰雕城堡听说了没,”他兴致勃勃地问身后沉默着的年轻小伙,“要说旅游,咱这儿不比他们差,想咱们夏天也热闹,冬天要想好好搞也不错不是?” 导航架着,越走越远,越行越深,十分钟后,一条七穿八烂的破木桥割裂地定在眼前,像块被撕烂又没完全烂掉的布。 一路欣赏自然景观的小老头被突兀的一幕吓的一哆嗦,一脚刹车停在桥头。 桥体不长,五十来米,尽头的成群柏树黑隐隐的,随处可见的树体残体被埋在雪里露出碎角,生像一个杀人现场。 安静,吊诡。 鸟都没有的荒郊野岭,一辆车,两个人。 静谧,没有动静,只有缓缓的呼吸声。 各种犯罪场景涌进脑海,理智几乎炸了,层层冷汗顺着脸划到下巴,咽口水时掉在车座上。 “顾...顾客,到地方了。” 一直沉默寡言,窝在帽兜里的脸微微抬眸,瞥了一眼断桥。 他确定了地方,缓缓抬手,拉开棉服拉链,从里面掏东西。 就像掏一把刀,一把任何可以致人命的凶器。 小老头缩着身子不敢看,把这辈子所有事儿都想了一遍,连小时候偷看寡妇洗澡的事儿都被揪出来,吓懵了。 这世上不乏有几个变态s人狂,不为财不为色,只为一时兴起。 那人掏出了个东西,看不清,捏在手里,身子前倾地往司机靠。 “啊啊啊啊别杀我!” ‘叮——v信到账九十八元’。 唐四夕摘了耳机,刚还睡的迷糊,这一喊给这困劲儿彻底喊没了。 “师傅您没事儿吧?” 小老头缓过神,对上那一双澄澈无瑕的大眼睛,尴尬地松口气。 “没啥,没啥...” 唐四夕下车,扫了眼桥那边,尽管被覆了雪,里里外外没人收拾,还能看出之前打斗过的痕迹。 他敲了敲司机的窗,“师傅,我过去办个事儿,你等我一会儿,等我回来我多付你钱。” 司机满口答应,“好说好说,都好说。” 唐四夕刚走两步,就听身后一个弹射起步,小白车调转车头,“蹭”儿的没影。 “别走啊师傅!这四五十里地的路你叫我自己咋回去啊!回来我付你十倍!哎!” 冷风刮脸的小路上,只有一抹飞驰而去的车尾灯... 算了,再想辙吧。 西郊的山林鲜少有人管制,打斗时被压倒的方圆百里的空地像块斑秃一样显眼。 打架的痕迹在,但聻的痕迹已经没了。 唐四夕站在空地中心,一张灵符执在手中,脚下白阵生,灵符化作灵质进入白阵。 “同人决——生!” 白阵阴阳运转,灵力生,海商云,小芙,狐狸,尽被召唤出来。 一段庞大的阴影罩住阳光。 唐四夕仰着头,尽力去看那高耸入云的脸,面无表情,心里极度复杂。 ‘同人’需要肉身未死为前提收服,聻可以幻出实体,而非肉身。 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常理说,它该化作一缕气散掉,而不是成为‘同人’。 既成‘同人’,只有一个解释,聻并不是单纯的‘聻’,说不好是故意被养出来的异种。 现在这个是聻的映像。 “会说话吗?”唐四夕扯着嗓子喊。 聻那张嘴只会用来吞云吐雾,听不懂话,说不出来字,没法回应。 唐四夕换了个说法,“你后空翻一个我看看。” 巨大的身板迅雷之势腾起,唐四夕刚要阻止,“咚——”!又压平了一片柏树林。 好好的一块斑秃,现在变成两块了。 等护林员过来他家底都得赔进去。 看不出名堂,唐四夕勾手,灵质散,‘同人’消失。 果然,这个聻,不简单。 拿起手机,拨号,打给话说一半的纪蕾禾。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跟她老爹学的装腔作势,这几日的行动又了如指掌,保不齐真知道点什么。 准备诈她一诈。 “纪蕾禾,有什么话直接说吧,都是狐狸就别玩聊斋了。”唐四夕抽了根烟叼上,往嘴边送火。 电话那头,纪蕾禾沉稳地揣着小聪明,趾高气昂地嗤笑, “哼~~唐四夕,你知道聻是从哪儿来的?” “大差不差。” “哈哈哈哈!” 纪蕾禾止不住地狂笑,这一笑笑的像老妖精,刺耳得很,唐四夕很难将这笑声跟印象里清纯如水的小姑娘联想在一起。 “哈哈哈,那你说啊,你说啊...” “是被你带来的”唐四夕淡淡道。 他只是瞎猜,电话那边的笑声却戛然而止,沉静的无言中传来纪蕾禾惊诧的呼吸声。 “喂?纪蕾禾,我猜对了?” 等了良久,等到唐四夕以为电话都挂了,那边才吐出一句沉沉的话。 “那你知道我带来是做什么的吗?” “总不会是为了上春晚吧?” 覆雪的柏树林间传来一声车喇叭响,唐四夕左右寻了一圈,百米外的另一条岔路边,停了一辆粉色的保时捷。 车前引擎盖倚着一个冷娇少女,花袖红衫黑短裙,头上夹着两个俏皮蝴蝶夹发卡,褐色卷曲长发垂到胸前。 她摘下墨镜,精致的妆容衬的这张小巧的脸更生媚色。 既已见面,就不用浪费话费了,唐四夕先挂断电话。 纪蕾禾蹙着小公主的眉头,指了指车内,“上车吧,车上聊。” 得亏蓝望泞车多,那两个月唐四夕啥也没干,各种车坐了一遍,要不这保时捷的门他都不会开。 坐进粉粉嫩嫩的软垫上,唐四夕勾着系安全带。 “小禾,三年不见,你变化都这么大了啊,还给蚂蚁喂馒头吗?” 纪蕾禾冷着面,看着唐四夕,“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玄灵宗的千金大小姐。” “不,你忘了,我是凛星哥哥的未婚妻。” 第102章 管你是谁的未婚妻 西郊森林扬起无声的细雪,柏树林间的小路,穿行一辆飞驰的保时捷。 路未化尽,雪水里混着冰,车胎无数次打滑,无数次回正,同归于尽的速度往前冲。 唐四夕面无表情,任凭雪景在眼前疯狂后退。 他听不清纪蕾禾是如何激动诉说她和陆凛星在玄灵山的过往, 听不清是怎么缔结的婚约,听不清她对陆凛星倾心了多少年。 只记得,那天,他心生杂草地离开玄灵山,就是因为陆凛星当众承认过,将来会娶纪蕾禾。 过了这么久,居然给忘了。 最后一个急转弯,车身严重失衡,车胎在雪路上与刹车片对抗撕出刺耳的摩擦。 保时捷脱控,无可挽回地冲向百米外断崖,耳边是纪蕾禾发疯的尖叫声。 同归于尽也好,唐四夕的心有一瞬是这样想,他有点累了。 “屯字——万物生。” 灵符入阵,车底下生出白色卦盘,无数粗壮的荆棘蔓层层捆绕车身,保时捷在冲进悬崖一米前被死死拖住。 车停了。 锥心刺骨的沉默。 “去年四月,凛星哥哥遵师命下山,那天我去送他,他说他会很快回来。” 纪蕾禾侧着头,眼角愤恨地瞪唐四夕的脸,“可是我在峰石上坐了很久,坐到花开又到花落,他都没回来,我都怕他不会回来了!” 话里话外,都怨唐四夕。 烟瘾翻上来,要不是看在女孩的份上,唐四夕真想点一根。 他在思考问题或者难过的时候就想点一根。 “情敌不分男女,我喜欢陆凛星,不会让你。” 纪蕾禾的手激动一抖,手腕上的魂玉手镯乍亮。 法器之力顿生,灵光化作一把锋利的匕首。 唐四夕一把抓住纪蕾禾的手腕,发力摁在方向盘上,手中的灵力与魂玉手镯对冲,强力压制。 匕首消失。 “你用法器杀我会遭天谴。” 唐四夕沉着脸,他比这小丫头能沉住气,尽管他的心已经像荆棘一样野蛮。 “我知道你喜欢阿星,我也喜欢,别人照顾他我不放心。” “我和凛星哥哥的婚约是玄灵宗和陆家家族的决定,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 纪蕾禾怒得挣开唐四夕的手,名正言顺的人气的眼角涩红,还比不上他这个‘第三者’镇定。 唐四夕摇了摇被甩疼的手腕,“恋爱自由的年代,谁还管什么家族婚姻,就算跟整个玄灵宗杠上我也不会放弃阿星。” “你看看你自己,你师父是傻子全天下都知道!家世和修为你哪一点配得上?!” “你出身好,你高贵,跟你爹一样一着急脸就歪,真难看。” “滚!” 女生生起气比十个聻还吓人,纪蕾禾一脚踹过去。 唐四夕跌跌撞撞被踢下车,一屁股坐雪里。 车门怒砸一声关上,保时捷扬长而去。 纪蕾禾边开车边哭,一开始哭的又委屈又大声,给陆凛星打去电话,咬着嘴唇忍着,边哭边抽泣。 没有大吵大闹,陆凛星不喜欢麻烦。 “凛星...哥哥...” “你给我回玄灵山。” 冷淡不容拒绝的命令传出来,态度算是好,挂电话的时候有点不耐烦。 纪蕾禾哭得更大声。 唐四夕盘腿坐在车顶上,淋着雪吹着风,撑着脸无神地盯着前面的路。 他曾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上看,他爱陆凛星的路上有很多很多波折。 既是缘,也是劫,会爱的很辛苦很狼狈。 陆凛星,光芒万丈的人物,清冷尊贵颜色双绝,情敌多很正常。 一个个打败掉就好,相爱可以抵万难。 黄昏的余晖带走滨海城最后一片暖意,飞簌簌的小雪飘飘停停。 唐四夕在厨房哼着小调洗龙虾,快过年了,应该整点硬菜上桌,尝一尝平常吃不起的玩意儿。 “阿星,香蕉牛奶球别吃太多,一会儿该吃不下正经饭饭啦。” 陆凛星嗯了一声,继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的喜好很奇怪,十分钟爱英叔的电影和《回家的诱惑》。 唐四夕给他充了很久的会员,至少能看上个三五年。 电话铃声偶尔会响,陆凛星一秒挂掉,关机。 几秒后,唐四夕的手机在厨房的水槽边震动,唐四夕把它调成静音,揣进口袋。 他不知道纪蕾禾的出现是否对陆凛星有影响,就像陆凛星不知道唐四夕已经和她见过面。 都在掖着,默契地只字不提,或许也没有提的必要。 “阿星,再过几天就要过春节啦,滨海城的春节可热闹了,天天放烟花看花灯,到时候我领你去看...” “我要回家。” 唐四夕很意外,歪出头越过橱柜望向沙发上的人。陆凛星面无表情,已经决定好的事就没回头看他。 他才意识到,陆凛星有爸有妈,有自己美好幸福的家,跟漂泊无依的他不一样。 “哪天的机票?” “七天后。” 唐四夕蹲在地板上挑虾线,一根一根挑,想事情不专心,一不小心牙签扎了手。 幸好不是针,这一扎非得出点血不可。 一向喋喋不休像蚊子一样嗡嗡叫的人,沉了几秒不说话家里安静地不像话。 “阿星?” “嗯?” “我...想去你家。” 陆凛星惊诧地回头,唐四夕已经在掏手机订票了。 “阿星,你家哪儿的?” 这个点儿订票怕是来不及,唐四夕又兴奋又急得够呛,一顿猛虎操作差点跟手机打起来。 “好阿星,快告诉我你订的是哪班飞机,我看看还有没有了。” “你认真的?” “对。” 唐四夕站在陆凛星面前,俯身,撑住沙发,把人困在怀中,激动地嘴都合不上。 “阿星,你摸摸我的心,一想到和你回家它就要跳出来了。每个男人都要经历的,想想我还有点紧张。” 陆凛星没明白,“男人要经历什么?” 唐四夕撑长了衣服,怕腥浊的污水弄脏干净的人,隔着衣服握陆凛星的手,抵到怦怦跳动的心口。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通过老丈人的考核呀。” 温柔抬起玉雪凝脂的脸,一枚吻深情地落下去,轻轻点在唇边上。 “阿星,我可以吻你吗?” 阿星笑着睨了他一眼,桃花眼勾人的娇俏。“你不是在吻了吗?” 揪住衣领,把唐四夕拉下身,主动迎了上去。 四肢百骸的血全往脑袋里顶,唐四夕收不住火,两个人缠在沙发上。 身下,陆凛星氤氲着浅浅急促的气息。 “我的家,在帝京。” 唐四夕醉的七荤八素,“嗯,帝京,好地方,好地方...” “订票。” “订啥票...我靠亲忘了...” 第103章 求婚 二月九号除夕,二月八号飞去帝京,今天是二月七号。 唐四夕靠在商场顶层的栏杆上吹风抽烟,搓搓冻红了的指尖,惬意地欣赏外面的风景和乌泱泱的情侣。 春节临近,街道的树杈上挂满节庆用的红灯笼,拉花彩绸和金色珠链灯是从圣诞节延下来的。 东区城堡仿欧式布置,南区花灯又仿江南,北边,也就是这边,比较接地气—— 中式恐怖主题。 医院边上搭了个唱戏的台子,台子上站着一群穿红戴绿的纸人,头上的黄灯一闪一灭,恐怖效果拉满谁见了都说牛逼。 扒拉手指头算日子,这几天唐四夕兴奋地不行。给陆老爷子准备了好酒好茶,五粮液,铁观音,买了两箱车厘子。 给陆妈妈带好的阿姣燕窝,滨海城特产海参,大手大脚花了四五万。 再用出色的人格魅力和爱的宣言,打破陆家人可能存在的传统思想,争取一举拿下。 而去老人家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求婚。 一辆蓝白出租车停在商场楼下,陆凛星缓缓从车里下来,高定大衣和围脖遮住脸,修长的双腿衬得人又冷又贵。 一辆普通的出租车,在他身边愣像千万级别的豪车。 陆凛星四面环了一圈,在身边一众被惊艳而错愕的表情上扫过,一眼找到唐四夕,顺着旁边旋转的小路往上走。 唐四夕站在原地,外表上不动声色,实则激动地眼底泛红。 从前的每一天,尽是他往陆凛星那边走,这是第一次,陆凛星走向他。 一步一步,自带光芒,像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两个肩膀上站了一个小天使和小恶魔,小恶魔叫唐四夕千万沉住气别死乞白赖上去贴,小天使叫唐四夕快去迎接爱情。 一番拉扯,心挂在原地,腿不争气地飞到陆凛星身边。 “阿星,冷不冷,我给你暖暖手。下午谁找你聊什么呀聊这么久,电影快开场啦。” “你在这儿等我多久了?”陆凛星淡淡地问。 “没多长时间,也就三四个小时。” 唐四夕牵着陆凛星的手,私心地在楼层里到处转圈,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么好看的人是他唐四夕的媳妇儿。 进到影厅里的时候灯全灭了,除了屏幕投下的光再无光源。 唐四夕订的最前排的座位,找起来并不费劲。 大部分的新影片都等着大年初一上映,现在只能看些旧的爱情片子。 两个小时的电影,唐四夕盯着屏幕等时间,他一点不在意片子在讲什么,他在意他一会儿要讲什么。 等了两个小时,电影终于结束,屏幕上滚动演员表和片尾曲。 散场了,陆凛星正要起身,被唐四夕一把拉住。 灯光“呼”的全打开,喷花筒哗啦哗啦爆响,大片的玫瑰花雨落下,沾着羽毛的气球萦绕四周。 唐四夕单膝跪地,掏出一个准备了许久的红色长盒。 盒子打开,一只金雕银琢的玉簪呈在陆凛星面前。 唐四夕激动地眼角泛红,这一天他等的太久。 “你知道我的心意的,从初见你就认定了你,直到现在也未改。玉簪是定情之物,我以后就用这簪子帮你钗头发好不好?阿星,嫁给我吧。”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一阵早已彩排无数次的欢呼声充斥影厅,花瓣将地铺成红色,耳边是浪漫的求婚曲。 唐四夕费了三天时间,找了人费心地策划这场求婚,气球,花瓣,羽毛,泡泡,纯洁幸福。 遗憾的是管泡泡机的小伙溜了神,机器好像卡住了一个泡泡都吐不出来,急的抓耳挠腮。 这么重要的场合掉链子,扣钱扣钱扣钱。 唐四夕没时间管那个,目光灼灼看向陆凛星,陆凛星面无表情,眼神里半阴半晴。 他紧捏着的手机里,有一条刺目的短信。 “陆凛星,别忘记你是谁,别忘记你要做什么!” 消息来自,玄灵宗宗主,纪绍麟。 陆凛星坐在座位上,许久不动声色,面色铁冷。 欢呼声一浪接一浪地暗下来,情况看着不对,两分钟后众人面面相觑,静的可怕。 唐四夕的心不安地紧了一下,“阿...阿星?” “你就拿这种东西,跟我求婚?” 陆凛星的冷漠唐四夕措手不及,呈玉簪的手像冻住了。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我都拿来给你。” “说实话,你不配,唐四夕,你不配娶我。”陆凛星脚跟蹬在唐四夕肩上,眼睛愈发寒冷, “但我可以给你两个机会,你做到任一件事我就点头答应你。” 唐四夕深咽了咽口水,“你尽管说。” “一,拿八十亿出来,我要现金。二,你把这个水给蓝望泞喝。” 陆凛星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的玻璃瓶,瓶子里流滚着宝蓝色无名液体。 “这是什么?” “你不必管,照我说的做,只要你能让蓝望泞喝下这个东西,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唐四夕犹疑地张开手心,将它接到手中。 他不懂,为什么桩桩件件都要和蓝望泞扯上关系。 为什么让他喝下这瓶药水,会和八十亿等同价值。 “我必须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唐四夕坚定道,“蓝望泞是普通人,不管你多讨厌他,都不能拿致命的法器伤害他。” 陆凛星横眉冷对,“我偏要呢?” “那我替他喝。” 宝蓝钻石一般的东西,一口灌进口中。 陆凛星一惊,抬起一脚踢翻瓶子,踹倒唐四夕狠狠掰他的嘴,“吐出来!” 蓝水经流的每一寸,都像被硫酸腐蚀过,唐四夕猛得一吐,混着血被吐了出来。 净浊珏第一时间被召了出来,在唐四夕头上发出治愈的光。 唐四夕撑不起劲,瘫坐在地上,那股腐蚀性的液体,突然抽走了他大部分的力量。 要不是净浊珏,他估计会像一样化掉。 “你倒是挺关心他!”陆凛星极其烦躁,朝唐四夕肚子上狠踢了一脚。 唐四夕缩着被踢疼的肚子,无奈苦笑了一声,他身体疼,心里更疼,“八十亿,你跟我开玩笑吗,你觉得我拿的出来吗?” 陆凛星咬牙切齿地捏住唐四夕的脸,指甲戳进肉里,渗得手指通红。 “给你机会你不用,八十亿不多,你自己想办法!” 厅子里十分安静,所有的人早都跑没了。 唐四夕倒在地上,红着眼睛看陆凛星决绝离开的背影。 时间好像突然倒回半年前,那个冷漠的陆凛星一点都没暖回来。 可是明明前几天,他们还幸福地吻过。 陆凛星是真的需要八十亿,还是明码拒绝的借口。 泡泡机不知怎的就好了,满天的泡泡,盛满一种叫幻想的东西,在唐四夕身边碎裂。 唐四夕爬起来,给唯一能帮他的人打去电话。 几声铃音后,传来蓝望泞温柔的声音,既惊喜,又失落。 “四夕,难得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求婚成功了?恭喜你啊。” 大颗大颗的泪,止不住地掉。 他不是个爱哭的,但听见蓝望泞的声音突然就绷不住了。 “蓝望泞,给我八十亿。” “八十亿?怎么突然要这么多?” “果然你也没有吧,连你都没有...” “账号给我。” 第104章 你想咋的就咋的,都听你的 唐四夕停了很久,五味杂陈地低头不语。 影院的保洁阿姨等在外头,以为是难擦的饮料洒了,小声骂骂咧咧。 “四夕,怎么不说话?” 唐四夕粗陋地擦掉眼泪和下巴的血,故作轻松地调侃,“你家是干啥的啊,那可是八十个亿啊,不是八万八十万八百万,别装逼啊兄弟。” 蓝望泞宠溺地笑了声,没打算解释。“账号。” “真借我?我还不起。” “知道你还不起,压根也没想让你还,白送你。对了,一会儿你去一个地方,我有东西给你。” 星海湾,跨海大桥附近。 唐四夕打车过去,离家不算近,天冷路滑,过去的时候已经凌晨。 按位置摸索,找到了一栋价值不菲的公寓平层。 坐电梯,上八楼,整个楼层只一户人家。 在尊爵别墅待了两个月,对蓝望泞喜好的装修风格了然于心。 当他推开门瞧见里面曜金加黑的装修基调和环灯,确定了这就是蓝望泞新买的房子。 装修简单,跟那个别墅一样,布置得冷调简洁。 只是个房子,没有烟火气,活像样板间。 正对着门的,空旷的客厅里,明晃晃一个木质的箱子。 像很久以前,古代达官贵族或者海盗装金银财宝的箱子,很大,也很高。 这就是蓝望泞说的,留给唐四夕的东西。 唐四夕轻轻摸了摸箱上老旧的纹路,年代久了斑驳得粗糙,透着股沉甸甸的年代味儿。 箱子没上锁,想开随时开。 蓝望泞说,里面装的是他给唐四夕准备的嫁妆,也可以说是抬到老陆家的聘礼,没说具体是什么。 二人初见面时,蓝望泞说家里有很多古铜币,唐四夕猜,这箱子里说不准就是这些东西。 唐四夕深吸一口气。 打开。 关上。 原地劈个叉。 再深吸一口气,再打开,惊叹地盯着里面金灿灿的东西。 “这都...什么玩意儿...” 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琉璃玉瓷铺了满满的箱子,金光熠熠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看年代都是千年前的,每一件拎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程度。 尤其珠宝顶端,两颗小孩脑袋大的翠色夜明珠,卖出去一件够吃八辈子。 不对,可能卖不出去,因为根本没人买的起这么大颗的玩意儿。 唐四夕轻轻碰一下,凉凉的,鼓起勇气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像捧了个炸弹。 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些个玩意儿啊... 他一件件掏,一件件看,一遍一遍上网查资料估算价格。 价格越估越多,多到,他算不出来。 这贫穷的小脑袋瓜一夜暴富还没反应过来,蓝望泞的电话就打来了。 “怎么样,还满意吗?” 唐四夕慵懒地躺在财富堆里,抬头,看着落地窗外的月亮。 手机放在耳朵边,蓝望泞的声音,让他像窝进摇篮里那样安心。 “老蓝,我求婚失败了。但是,我还是想再试一次。” “箱子里的东西随便用,我就是你的娘家后台,放心,家里有的是钱。” 一般人经不起这种霸气诱人的话,唐四夕笑出声。 “老蓝,我有点羡慕你未来老婆了,不知道会被你宠成什么样。” “我啊,我也羡慕陆凛星,被你爱着的人一定很幸福。” 蓝望泞在刻意保持距离,朋友的距离,安分守己不说多余的话。 唐四夕没接下文,一直沉默。 谁也没挂掉电话,直到唐四夕睡去,传进手机浅浅的呼吸声。 那边,轻轻传来一个无法释怀的声音,声音极小,像屋外的雪。 “我还是很喜欢你...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被陆凛星扬了一巴掌。 电话一直占线,占完就关机,一夜不归,活了死了连个信都没有,陆凛星气的一夜没睡。 他的灵质明明可以覆盖整座城,可偏偏怎么找也找不到唐四夕,像突然消失了。 “你昨晚去哪儿了!” 唐四夕被堵在门口,自家的门一步也没迈进去,“我心情不好,在外面...” “你心情不好,我还心情不好呢!” 陆凛星异常烦躁,莫名的窝火,说不上原因,特别想动手毁个什么东西。 一扬手唤出清灵鞭,鞭子握在手里。 唐四夕下意识退了一步,眼里闪过一丝恐慌。 “阿星,我以后保证去哪都跟你报一声,你别生气...” 这一说,陆凛星的心情才稍微好点,鞭子变成透明灵质消失。 情绪绷了一夜,见到人明眼放松。 回身,长长吐了一口闷气,语气缓和,“去收拾你的东西。” 唐四夕跟在身后进屋,“收拾什么?” “还有什么,行李,三小时后的飞机。” 唐四夕惊喜地一滞。 “阿星,你还要...带我回家?” 陆凛星捏了捏鼻梁,一夜没睡有点没精神,“到帝京,收起你那股穷酸劲儿,一切听我的。” 唐四夕疯狂点头,颓丧一路的人瞬间打了鸡血,水也不喝一口,精精神神回屋收拾东西。 他脑袋了做好了很多规划,要么随便找一个酒店住着,大年初一去送礼物拜年。 要么,直接去陆家,凭他这花言巧语的嘴哄的二老高高兴兴,说不定会顺利接纳他,直接过春节。 混的好了,再跟老爷子告状,说陆凛星狮子大开口,哪个好人家要彩礼八十个亿啊?这不瞎扯呢么。 一小时后,拖着塞满烟酒茶叶的箱子,又随身带了两件过年的新衣裳,跟陆凛星并排站在楼下叫车去机场。 陆凛星的眼里没有光彩,只有抗拒,脸上厌恶地没有一点笑。 唐四夕试着牵他的手,两只手挨的很近,小心翼翼地从一分米距离缩到一厘米。 眼见碰上,他又把手收了回来。 他不敢,他不知道陆凛星在想什么。 关系好奇怪,不清不楚,朦朦胧胧,说好点叫暧昧,说不好听的,那就真不好听了。 “阿星。” 陆凛星神色严峻地陷在自己的思考里,回过神,淡淡应了一句, “嗯?” 唐四夕搓着袖口,差点搓冒烟,抬眸,眼里盛满了爱情花。 “阿星,你想咋地就咋地,我都听你的。” 陆凛星笑了出来,眼角弯弯。 直到一辆黑色幻影停在二人面前。 第105章 陆凛星是豪门二代 唐四夕反复确认,自己叫的只是辆普通的出租车,不是劳斯莱斯。 而且这辆车,不是蓝望泞的。 陆凛星的脸一瞬间冷到冰点,强烈的反感和抗拒,可是一句话也没说。 车门开,下来一个戴眼镜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西装笔直干净,身材管理得当。 他走到陆凛星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少爷,老爷叫我接您回家。” 唐四夕听的一愣,谁? 陆凛星面无表情,将行李箱交给男人。 男人开后车门,恭敬地迎陆凛星上车,关车门。 开后备箱的时候,唐四夕恬不知耻地挤过去,“哥们,我箱子也放这儿。” 男人礼貌地笑笑。 唐四夕刚钻进后座,就听外面“哐当”一声。 他的箱子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因为是下坡路,箱子滚了很远,里面的东西七仰八叉地甩了一地。 “你干嘛呢!” 唐四夕愤怒地去追箱子,将东西一个个捡起来,心疼地重新装进箱子里。 再回去,车门怎么也打不开。 “小少爷,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我马上送您过去。” 唐四夕急切地敲车窗,恳求陆凛星能帮他,“阿星,给我开车门啊阿星,把车门打开...” 陆凛星毫不所动,目视前方,没有看唐四夕一眼。 车子缓缓点火,在唐四夕错愕的眼神中驶离,只留雪上两道车印。 空气突然很静,静到只有些许的风声,夹杂着密集的居民楼开窗瞧热闹的声音。 众目睽睽,他像一条丧家之犬,呆呆站在原地。 ... “先生,充电宝不能带,这些酒水饮料都不能带。” “中午好,先生,欢迎乘坐本班航机。” “豪盛集团董事长陆立江的填海造城工程,据猜测最大的竞标地可能是滨海城,建辽省省长原为民曾多次表示期待合作...” 空姐礼貌地矮下身,提醒满头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您好女士,公共场合请不要外放电子设备...” 唐四夕木讷地看向窗外的白云和飞机尾翼,久久没有缓回神。 如果真的静下来好好想想,想清楚了,他就不会像被扯着线的风筝双腿不听使唤地登机。 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叫阿星少爷,阿星是谁家的少爷... 帝京,阿星生活的帝京,是什么样的帝京... 他走出机场的那一秒,忽然就明白了。 全国第一经济大城,中心城市,政治文化中心,对外交往,国之重城。 林立高楼,车水马龙,随处都能闻到的钱味儿,高贵无情的冷味儿,先进的科技味儿,发展超了滨海城那个小渔村不止三十年。 像村里的二傻子第一次进城,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唐四夕立在人群中,仰着头,疑惑地看着天。 好陌生。 流动的,快节奏的,拥挤的空气,窒息。 不喜欢,不喜欢这个地方。 掏出手机,给陆凛星拨去电话。 关机。 他是个方向感很好的人,可这一次,他丢了,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 帝京的物价高的离谱,一个小门店,一屉肉包子六个一百二十八,唐四夕盯了很久的菜单寻思这是不是镶了金边的。 瘦弱的南方老板娘拢了拢垂落的发髻,看出唐四夕的窘迫,温婉地提醒, “大过年的,本店买一赠一。” 唐四夕感恩地点头,“谢谢,来盘素的就行。” “小伙子长身体的时候,不吃肉能吃饱吗?” “能,自己一个人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 草草往嘴里塞包子,瞥一眼外面的灯红酒绿,不知不觉下雪了,见雪了天气却晴,只等夜晚降临,具象地纸醉金迷。 又给陆凛星拨了几个电话,没有打通,也许很忙吧,又或者是马马虎虎的忘了带充电器。 帝京占地面积很广,大概比滨海城高出三倍,他从未听陆凛星说过他家的具体位置,是城中还是城外,不知。 只能用灵符,观字诀,五公里,一张一张找。 这是最笨的,最不合算的,而且灵符数量有限不足以支撑找遍全城。 可真的再无其他办法... 手机指示灯亮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消息,唐四夕立刻查看,下意识扬起的嘴角一秒暗淡下去。 不是陆凛星,是纪蕾禾。 一个定位——戴安娜私夜 商务会所。 还有一个短短几秒的视频。 一个狂热的狂欢之地,灯光闪烁,音乐震耳,数不清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红色的纸币随着欢呼声扬得到处都是。 热舞,亲吻,高山流水,叫嚣,甚至苟合,像吸了一样。 镜头在各色人身上扫过,一闪而过陆凛星的脸。 他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垂着发,翘着腿,被身边的另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用胳膊勾着肩。 那一秒,他猝不及防压向陆凛星,脑袋挡住他的脸。 像是在接吻。 瞬间手脚冰凉,所有的血都顶到脑袋里,唐四夕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发抖。 “纪蕾禾!那个搂着阿星的是谁...他们,他们是什么关系!” “凛星哥哥就在这儿,自己问。” 唐四夕无法思考任何问题,慌乱局促,心惊肉跳,扬手叫了个出租车。 戴安娜私夜,帝京有名的会所,商政圈公子哥的寻欢地,一个金子造就的宫殿。 他站在几十辆顶级豪车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所天上人间的大门。 门口站着四个保安,人高马大,不苟言笑,墨镜之下面无表情。 唐四夕看的明白,他们在盯着自己。 这种地方,不是普通人想进就能进的。 唐四夕不动声色,手心里捏了把汗,拖着行李箱仰着头淡定地往门口走。 保安张开一条胳膊,横腰拦住。 “我找陆凛星,他叫我来的。”唐四夕坚定道。 为首的大方脸保安不为所动,这种场合他们熟悉,什么阿猫阿狗都见过。 “请出示贵宾卡或者邀请函。” “我没有,什么都没给我。” “我这儿的规矩,没有邀请函和贵宾卡,要缴入门费38.8万。” 金碧辉煌的门开,款款走出靓丽浓艳的高挑制服女。 她熟练拿出pos机,摆在唐四夕面前。 唐四夕坦然自若地看了眼,转身,掏出手机, “哎~!陆少,你这怎么安排的啊,门口不让兄弟进啊,你受累出来接我一下呗...” 砰——!猛的一个回身,一拳砸在一个保安的脸上,一脚给人踢倒。 唐四夕眼底漫出血丝,红得狰狞,脖颈青筋暴突。 “少给我整这一套,管你们拦不拦我,我都要见阿星!” 第106章 陆凛星住的地方 一拳给大方脸打下去,唐四夕奔着往里硬闯,跟其余三个厮打在一起。 一招招一拳拳都有身法,能在这里看门的不是等闲,唐四夕三两下就试了出来,膘肥肉厚像打在沙袋上,沙袋打人却是实打实的要命。 耗下去只会浪费体力,绝不是上策。 一个重刺踢从身前扫过,唐四夕下腰一躲,趁机拽住裤脚顺着力撞倒另一个。 第四个人冲上来,唐四夕脚尖勾了一把雪,扬了他一脸,二段踢踢伤命门给人放倒。 全部解决,唐四夕提了口粗气,拖着疲劳的身体往大门走。 金色玻璃的门,边上挂着小小的大红色灯笼,螺旋式的前厅,踩上昂贵的地毯,穿过挂满世界名画的走廊,就可以进到另一个门,见到,想见的人... 后背,被猛的抡下一棒子。 两眼一黑,倒在地上,骨头像裂开了无比刺痛,打在神经上,手脚使不上力。 大方脸不满地啧了一声,掂了掂手上的棍子,嘴角淤青一阵阵痛,又给了唐四夕一棍。 “小东西给你脸了,什么地方你都敢闯!” 唐四夕抱着头,被四个人拖了出去,他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门,离他越来越远。 好累,好疼,眼里模糊一片,他仿佛看见陆凛星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挨打。 黑暗漫进,金色的虹灯闯进夜里,糜烂地代替白昼的光明。 下雪了,好大的雪,唐四夕擦了很久才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身上的骨头快被棍子打裂,削皮挫骨的疼,疼怕了,他不敢进去,缩在一个狗撒尿的墙角等。 晚上六点,无数的公子名媛走进欢乐场,走进雕栏画栋的世界。 形形色色,喧喧嚷嚷,腐烂的香味包裹每一张充满欲望与权利的脸。 在这香味之间,夹着一丝往外散的奶柚甜。 是陆凛星,是陆凛星的味道! 唐四夕踉踉跄跄,双腿站麻了,冷风瑟瑟封住了嘴,一步一步满怀希望地走向陆凛星。 和他身边的一个男人,在视频里“吻”他的男人。 两个人背着唐四夕,挨着说了些话,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身前,男人给陆凛星开车门。 上车前一秒,陆凛星被男人拉回怀里,几乎要吻上去,被陆凛星冷冷地推开,猛的关闭车门。 陆凛星的出租车前脚走,唐四夕不要命地跑到路中间,拦了一辆出租车。 “大过年的你找死啊!”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师傅看了他一眼,就像看一只脏兮兮的狗,一只携带玫瑰花滚进泥潭里爬不出来的狗。 唐四夕满眼滚烫,红着眼角紧盯前面的车,两车贴近时,他总忍不住伸手去勾。离远了,他就不安惶恐。 着魔了似的。 司机瞧见这狼狈样儿,看出几分细节来,毕竟都年轻过,调小了收音机音量,瞥了他一眼,“跟的谁啊?” 唐四夕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曾十分坚定这个答案的心如暴风雨的动摇, “他是我的,我男朋友。” 一口气没提上来,在嗓子眼里呛出来, 司机无语地干骂,“同性恋真多啊,是要占领地球是咋地?” 前后跟了二十分钟,从商业街拐到居民区,从平层拐到别墅,又从别墅区拐进了另一条堂皇的路。 这嘴又毒又碎的司机逐渐闭口,冷汗蹭蹭往下冒。 “不是,小伙子,你男朋友什么来历啊?这儿可是龙樾君庭啊!” 唐四夕吃惊地盯着前面古堡式的庞大庄园,在盛放萦绕的鲜红梅园里逐渐展露身姿。 “龙樾君庭...”唐四夕不解地低喃,“好像挺有名,在哪里听说过...” “那能没有名吗,帝京最贵的住宅之一,一百万一平啊!” 司机师傅兴奋地指向庄园比比划划,“就这一块地方,少说就得一千平,前后加一块儿上万平,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什么...” “这房子一百亿,一百亿啊!谁不知道这是陆立江的私人住宅啊!” 他震惊地低声八卦,上下打量唐四夕,“你确定,你在跟帝京首富的儿子谈对象?” 天空一声闷雷,闪电划破天际,印在唐四夕错愕惊滞的脸上。 陆立江,豪盛集团董事长,身价上亿,垄断房地产经济,同时涉足科技和金融领域。 据说紧紧手,可以左右全国市场的航向,不管多大的官多多少少都要买他的帐。 陆凛星下车,被佣人围着走进梦一样的庄园里,唐四夕站在雕花的欧式金栅门外,呆呆地看着心爱人的背影。 他头一次强烈感觉到,穷人与富豪之间巨大的阶级差距。 马桶水运气再好,顶多能冲到太平洋,是绝对进不去归墟的,是绝对进不去的。 别墅的每一处,铺满莹亮的金光。 晚上十点,吃完饭,顶着夜寒,佣人在院子里放烟花。 唐四夕仰头,没敢打扰任何人,绝望地看着覆盖了整片天的荧光,一簇又一簇,团圆美好的花。 大门开,一个高挺的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出来。 是上午在家门口,扔他行李箱的那个人。 他脸上挂着匪夷的笑容,微微欠着身, “你好,唐先生,我姓许,你可以叫我许助理,我们陆董事长想见你,请你跟我来。” 唐四夕惊的说不出话,“陆董事长知道我?” 许助理危险地笑笑,“当然,我们董事长什么都知道。”他指了指墙内侧的小路,“请你走这边,不要横穿庭院。” 踏进去的每一步,都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别墅内外隔着千米,也能感觉到陆立江遮天的气场。 唐四夕频频望向陆凛星消失的地方,与他去的地方正是相反的方向,那边的亮光,在一片梅花中消失不见。 走进别墅,越过古典欧式风格的客厅走廊,唐四夕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房间。 这个房间四面立着书架,中间置了一张桌子和软皮沙发,沙发后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白色的水蒸气从他手上的茶杯飘出来。 许助理弓着身,“董事长,人带到了。” 第107章 来自未来岳父的劝退 灯火通明的书房内,壁炉烧的噼啪响。 陆立江幼年家境贫苦,发奋读书十年考入帝京大学,摸爬滚打白手起家,创立长陆公司。 虽然是男人,年轻时容貌堪称一绝,风华绝代的人物。 众星捧月的脸让他在一场商务晚会上,被当时的帝京第一大小姐一见钟情,只交往一个月便闪婚。 从此,长陆公司突飞猛进,一路迸进全国顶级生意场,成了现在一手遮天的豪盛集团。 六十六平的房间,充斥着楠木的醇香味儿,岭南清茶味儿,屋外空气的冷味儿,压迫味儿。 即使背对着身,唐四夕也能感受到那股让他下跪的强烈气场。 心脏怦怦跳,他分不清是害怕还是紧张,或者二者都有。 计划里对未来老丈人的谄媚殷勤的每一句话都曾琢磨过无数次,如今,舌头打卷什么都忘了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门“吧嗒”一声关了,助理退出门,只有窒息的唐四夕和陆立江两个人。 “叔...叔叔,您好,我叫唐四夕。” 唐四夕给陆立江的背影深深鞠躬,弯腰停了五秒,没有立刻起身,尽管他知道陆立江也许不会看到。 再抬眼,陆立江不知何时已经转过来了。 目光交汇,唐四夕心里咯噔一下,父子俩,眉眼间有些像。 五六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很好,还能看出几十年前的风姿,一件价值不菲的银灰色宽松睡衣慵懒搭在身上,沉稳优雅至极。 脸是微微笑着,但眼里是看穿一切的酷寒,生人勿近,拒人千里,如窗外凛冬的风。 “小唐,我刚听许助说你站在外面,怎么不进来呢,外面下着雪呢,别冻坏了。” 这就是浅显的客套,唐四夕知道,他站在原地,陆立江一直没有让他坐的意思,就这么站着。 唐四夕鼓起勇气,猛吞了一口口水,“没事,叔叔,我其实,是来拜年的。” 当初图便宜买的箱子几经折腾已经裂了个口子,划破了茶叶的包装。他打开伤痕累累的行李箱,拉开拉链取出茶叶和阿胶。 “叔...叔叔,我给您带了茶叶,不知道您爱喝什么就随便买了些...噢对,对了,还有酒,但是,安检的时候没让带...” 陆立江不动声色地勾着嘴角,没说话。 唐四夕撑着笑脸递上,尴尬地无地自容,既不能收回来,也没有地方放。 撑了半分钟,陆立江嗤笑一声,点了点脚下的地毯,唐四夕才将东西一齐放在地上。 “在滨海城,星星得你照顾,听说是住在你家里的,”陆立江指着胳膊,漠然地看着唐四夕,“他从来都脾气不好,这一点有点像他妈妈,你一定很辛苦吧。” 唐四夕连忙摇手,“不,我不...” “我真的很羡慕你们的师门情谊,能跟玄灵山结缘是我们豪盛集团的运气。哦,瞧我这记性,忘了,你不是玄灵山的,那你可能不知道星星跟纪蕾禾的婚约吧?” 唐四夕挺直了背,微微上前,说到婚约,他登门最主要的也就是想说这个。 “陆叔叔,我知道这个婚约,并且我是反对的。阿星对纪蕾禾没有感情,在一起不会幸福,我不一样,我爱阿星,我一直爱他...” “那他爱你吗?” 这五个字像岩浆灌进唐四夕嘴里,堵在喉咙又烫又疼,唐四夕哑口无言。 陆立江又一次打断他,抬眸,老道深邃的眼里是久经沙场的算计和蔑视。 “说到爱,据我所知,追求星星的人非常多,不乏商政界的名流,多到数不过来。 其实爱情就是最没用的东西,一个免费的贪婪和欲望的借口,因为没有东西能拿的出手所以张嘴闭嘴都是爱。如果说,星星得了重病,需要上千万的诊疗费,你难道要跟医生说你爱他,让他免费给星星治病吗?” 唐四夕深深震住。 他紧了紧拳,咬紧牙关,“您对爱有偏见。” 陆立江轻笑,“那你的爱是什么呢,是你对星星的妄想?把他从高位上拉下去和你一起掉进社会底层,陪你吃糠咽菜?如果这就是爱,那我希望你离他远点。 叔叔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因为吃过苦,不想再让我的孩子受苦。希望你能理解做父母的不易。” 他拿出桌上的一叠白纸合同,厚厚的纸一扬,毫不在意地散在唐四夕脚下。 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说起玄灵山的婚约,其实我也不赞同,但是玄灵山搞的玄法据说能影响生物科技我还是挺有兴趣的。 还有,你们省省长与我交好,把滨海城划给我填海,如果成功这是上千亿的利润。再加上他家那个儿子又挺喜欢星星的,就是下午约他去戴安娜的那个孩子,我其实也有这个心想促成...” 耳朵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听不清楚,唐四夕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哭的声音。 他总觉得自己的爱干净高尚,感天动地,到头来,自我感动罢了。 他站在那里,哭的满脸狼狈,他自小要强,从不当着别人的面哭。 这一次,他哭的撕心裂肺,绝望无声。 低沉的嗓音里泡着血,嘶哑地挤出一句话, “就选那个男的吧,会所外面见过,又高又帅,跟阿星挺配的。” 无尽绵软的鲜红地毯,破旧的行李箱轱辘压在上面没有声音。 许助理的脸上挂着面具的笑容,这里的每一个佣人,都是这样看唐四夕,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唐四夕站在台阶上,空旷的庭院里,几个小少爷小公主在洁白的雪边上玩耍。 他围着庄园边缘绕了好大一圈避开的庭院中央的雪,被几只金毛犬踩的到处是脚印。 在这个富丽堂皇的世界,他连狗也比不上。 “请唐先生继续绕边缘返回,不要踩脏院子。”许助指着围栏做了个请的命令手势。 唐四夕跨下长阶,许助在前面给他带路,回头看唐四夕并没有如先前那样乖乖跟着他。 庭院中心,洁美无瑕的雪场留了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和两行行李箱轱辘的印痕。 凛凛的风在耳边嘶吼,唐四夕拖着溃烂的心几乎站不稳,他像喝醉了,喝得酩酊大醉。 陆立江没有收他的东西,当然他不会收的,怎么会有人看的上他这堆破烂呢。 他想起方镜曾说过的话,他说他是一只蛤蟆,一只心存幻想把想象当事实去实施的蛤蟆。 每个人都说对了,只有他自己一路错。 一张灵符入阵,雪夜之路,梅花园旁,唐四夕脚下生出一张白色阵盘,阵盘强烈蔓延,覆盖整个庭院。 别人看不出的,只有陆凛星能看见,这是唐四夕最后一次私心。 金栅门开,金栅门关,唐四夕背对着门站着,仰着头上的烟花。 还有五分钟,就是新年了。 他要等,再等等,等着... “唐四夕?!”身后惊诧的声音传来。 唐四夕痛苦地笑笑,无力地转过身,看着陆凛星,那张他梦寐以求的脸。 他在等着,跟他的阿星再见一面。 第108章 给不起的人就到这儿吧 “你怎么在这儿?!”陆凛星诧异得眼睛发直。 行李箱倒在雪中,唐四夕强压着激动握住冰冷的栅门,铁门死死立在二人中间,他只能透过花纹的空隙去看陆凛星。 “阿星,我终于找到你了...” 眼睛哭红,心如死灰的难过,见到人又打心眼里开心,断绝的不舍如刀在脸上刮下一层层泪。 他把手伸进栅栏里,失神地恳求能摸一摸陆凛星的脸,“阿星,靠我近点,让我看看你。” 陆凛星犹豫几秒,往前靠了一步,脸上的淤青和手上脏污的血泥尤其明显, “你这是怎么了,搞成这样?” 唐四夕珍惜地轻轻捧着脸廓边缘,“我没事,我见到你爸了...” 陆凛星一惊,瞥了眼中庭的方向,“见到我爸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的对...”,大颗大颗眼泪往下掉,唐四夕痛苦地颤抖,“怪不得你看不上我,八十亿真的不多,我配不上你... 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是普通人,抱歉,我不是恶意纠缠你的,我爱你不是要把你拉下来陪我吃苦的...” 陆凛星没明白,哭的太难看的脸莫名让他有点烦躁。 “你在说些什么东西,你脑子糊涂了?” 心里堵得厉害,唐四夕难过地喘不上气,胸腔颤个不停,快要被流进心里的眼泪憋死。 头晕目眩,唐四夕扶着冷栅门瘫下来跪进雪里,他眼里不止是陆凛星,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阿星,你喜欢过我吗...没喜欢过,对吗...那你为什么住在我家里,为什么给我希望呢...一次次地给我希望,再一次次让我绝望,不清不楚,若即若离...你在玩弄我,你在践踏我的感情...” 陆凛星不爽地咬着后槽牙,燥怒,一言不发,听唐四夕撕心裂肺地哽咽。 “我跟师父学卦,占的第一个就是你...你是我的正缘啊,为什么你不仅有未婚妻还有未婚夫啊!为什么你背着我还和别人在一起啊!!...” “你特么说清楚我跟谁在一起了!” “戴安娜私夜...我看见...你们在接吻...” 陆凛星骤然想起来,讶异地看着唐四夕,眼里一秒慌张,“你看见了,你怎么能看见呢?谁传出去的你说!” “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真般配...” 陆凛星愤怒地一拳锤在栅门上,“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就是个花心的王八蛋,谁都搞的,别把我跟那种恶心东西混在一起说!” “有什么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四夕无力地垂着头,笑容涩苦,扶着门站起来。 这扇门,并不是一扇简单的门。 沟壑,不足形容,他和这道门里的人,隔着暮雪千山,隔着九世天堑,是有缘无分的。 “阿星,我再问你一句,无关情爱的一句...你,是不是也和别人一样,看不起我?” “我...” 天空燃亮一束腾空的烟花,那烟花炸开,是一个绚烂的时钟,时钟在为新年倒计时。 门里的孩子们仰头欢呼,狗子们边跑边叫,一起迎接新春。 还有三十秒! 十秒! 五秒! 四! 三! 二! 一! “对不起,阿星,我太累了,走不动了,以后我们各走各路,我不再追求你了。” “唐四夕你给我回来,回来!” 满天烟花里,唐四夕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离开明亮的庄园,走进无尽的黑夜中。 冷风刺骨,心里绞痛得无法呼吸,在新春佳节幸福祥和的日子里,唯有他百孔千疮步履蹒跚。 陆立江说的每一句都不是废话,每一个字,如同烧红的钉子钉在他的心房里。 他自小皮实,皮糙肉厚,不要脸地洒脱惯了。 不怕苦,不怕疼,勇敢,热烈,不卑不亢,从不自卑。 可当他看见陆立江时就什么都变了,怯懦,慌张,无地自容。 对陆凛星,唐四夕时常觉得亏欠,今天,这种亏欠被扯得无限大。 他怕心爱的人不爱他,他更怕他给不起。 长长的殷红梅园,将孤独的可怜身影拉得无限长,浅浅缩短,消失不见。 祝你,新年快乐。 ... 机场候机室,唐四夕等着帝京飞往海滨城的最后一班飞机。 手机响个不停,纪蕾禾趾高气昂地挑衅,大过年的不看春晚倒跟他磨个没完。 唐四夕再也忍不住,怼了一句过去,“陆立江准备悔婚,他们都不要你了。” 说完,拉黑,删除,甩进黑名单,耳根清净。 想以前这小姑娘还不这样,因为年纪小还不懂情敌的含义,念旧情才不一般见识。 既然破罐子破摔,索性大家都别活了。 合上手机,闭眼休息会儿,手机又响。 纪蕾禾这小丫头估计是抓狂了,再说这手机号明明拉黑了,咋还能打进来...哦,是朱小花。 唐四夕半死不活地靠在椅子上,尽量不叫她听出自己可怜落寞的状态,“喂?拜年吗?” 不知是不是许久没见的缘故,朱小花喊他的名字有些正式,还有几分娇羞的甜。 “唐四夕,你在哪儿?” “现在在一个不讨喜的地方,天亮就回去了。” 朱小花回了一声哦,沉默了几分钟,扭扭捏捏。 “朱小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单子?” “嗯...算是吧,有单子...我的生意,你做不做?” 朱小花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铁公鸡,抠抠搜搜二十年,从不见多花一分钱。 唐四夕逗趣地笑了一声,“我可是收费的,最多给你打八折。” “行,八折也行,全款也行。” 唐四夕深深怀疑,这小姑娘要么是被夺舍了,要么买彩票中大奖了,这不像平常的她。 扭扭捏捏,又痛痛快快,这临近大过年的,这单活儿怕不是... “朱小花,你不是要我装作你男朋友陪你回家应付家长吧?” 朱小花小脸一红,又急又羞,“哎呀才不是呢,是老家那边的山里总出现奇怪的东西,我想让你帮看看!” 唐四夕松了口气,“行,只要不是去见老丈人...” “但是突然带一个男生回家有点怪,七里八乡一定会议论,要不...你还是装我男朋友吧,我爸还挺想见你的。” “...6。” 第109章 蓝望泞,好久不见 飞了三个小时,在破晓一刻落地。 滨海的土地吹着熟悉的风,唐四夕站在风里,仰头看天上的云,舒适安宁的味道呼进肺里。 一夜之间,天好像晴了很多,没有那么多沉闷的雪了。 回家,草草洗了把脸,换了件新衣裳——一件浅灰色的连帽袄子。 买的时候觉得不错,从帝京回来后怎么看怎么丑,丑不拉几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穿在了身上,也许别人会觉得low吧,可他本来就是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朱小花站在车站前,冷地边跺脚边张望,终于瞧见人兴奋地招手。 “唐四夕,快点——!车要发啦!” 好久没见面,朱小花开窍了,低马尾学生头不见,烫成漂亮时髦的水母头,衣品爆改奶辣学姐,她要是不招手唐四夕都不敢认。 唐四夕挠下巴,上下打量,“你是中什么邪了弄成这样?” 朱小花嘻嘻笑,提着碎花的小短裙转一圈,“好看吗?” “还行,挺好看的。” 唐四夕挑了个轻的礼品袋子扔朱小花怀里,“多少年了还是没眼力见,也不说帮我拿点。” “这什么啊?” “给你家带的年货,‘女婿’第一天上门空手那能行么?” 他回家后,把破行李箱里所有给陆家带去的贺礼,大大小小贵不贵重的全打包拎了出来。 既然跟陆家没缘分,不如送给有缘人,再次也能落个客套。 朱小花整理裙边,轻盈挽住唐四夕胳膊往车站走,像恋爱中的小情侣,说话尾音夹着甜甜的俏皮。 “老唐,你这么跟我出来你媳妇儿不会吃醋吧?” 肯定中邪了,唐四夕浑身起鸡皮疙瘩,很茶。 他用帽檐挡了挡嘴角轻微的淤痕,漫不经心,“我没媳妇儿。” “那个陆...陆什么的,你不是说?” “别问,人家名花有主,跟我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朱小花弯弯眉眼一笑,“那你看,你也单身,我也单身,咱俩凑合凑合得了。” ‘凑合个屁’挂在嘴边,半天没吐出来。 也行,这日子过的这么混账,不行就真凑合凑合得了。 朱小花的老家在农村乡下,乡下的乡下,唐四夕知道偏,没成想能偏到这种程度。 公共汽车程从主城出发,晃了三个小时到县城,再从县城倒一辆坐俩小时到村里。 到村里还不算完,再打一辆一天只通一次的村巴,绕过九曲十八弯的盘山路,再从山路下去折腾一个多小时,才在一片广袤的树林里看见一所小房子。 唐四夕咋舌...前后就这一户啊,这世界上这么偏的地方是搁哪儿掏出来的.. 下车,朱小花在前面引路,头顶上星光一片,这一天没干别的净坐车了。 朱小花家百多平的平房,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的木杆上挂着腊肉腊肠,墙角压着酸菜缸,一个简单又结实的小院子。 院子里,七八岁的小男孩摆弄着二踢脚,耳朵贼,听见朝这边来的脚步声,一眼看见唐四夕。 朱小花晃了晃手里的糕点,“石头,姐姐...” “爸!妈!爷爷!姐姐带姐夫回来了!” 安静的院子只静了一秒,瞬间就炸了锅,唐四夕还没反应过来,三个长辈已经站到跟前了。 “哎呀哎呀,来都来了还拿什么东西。” “快进屋快进屋,饺子都在锅里煮着,一会儿就能吃。” “姐夫姐夫,你一会儿陪我放鞭好不好?” 唐四夕被热情地架着,从院外走到屋里没有一步是自己走的。 被无视的朱小花跺脚吐槽,“我才是你们闺女好嘛!” 自古有个习俗,大年三十贴春联,把霉气封在外头,把福气留在家里。朱小花没回来,春联就没贴。 傍晚的时候,唐四夕跟着一家人,热热闹闹地把春联都贴了。 朱妈妈个子不高,典型的妇女形象,蕙质温柔,一个劲儿给唐四夕夹菜。说的最多的就是,这都是随便做的家常菜,多吃点,阿姨明天给你煮虾。 朱爸爸是个粗汉子,老爷们,喝点酒逮着什么说什么,一开始能收住,上头了醉醺醺就开始尿马尿。 “小唐啊,没爹没妈是挺不容易,但你说你这大小伙子,没正经工作,又没存款,一个小房子还得还房贷...你拿什么娶媳妇儿啊,谁家闺女能跟你啊...” 朱妈妈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暗自使眼色,“你这说的什么话,小唐还年轻。”转而安慰唐四夕,“你叔喝多了,别往心里去。” 朱小花打圆场,“唐四夕不是没工作,他是道士。” 朱爸一听,更上劲儿了,脸色又红又紫, “道士?道士是个啥!你们说道士是个啥玩意儿!能挣钱吗,能养家吗,不就是坑蒙拐骗搞封建迷信的吗?咱们国家有几个文盲能给你骗啊!” “行了,吃饭!” 老爷子没气过,一个大馒头塞嘴里才消停。 老朱家人睡的早,这一会儿熄灯了,只余屋檐下的两只红灯笼。 临近半夜,唐四夕睡不着,搬了个小马扎坐门口抽烟。 朱小花安慰过他,他爸喝了酒就撒疯,别往心里去,其实谁都知道,那是父母最真实的心里话。 人家养大个孩子不容易,谁不希望能嫁个好人家过安稳日子呢,谁跟他过谁遭罪。 他惆怅一笑,实话真的很难听呢。 小老弟朱子逸也睡不着觉,偷偷凑到唐四夕跟前儿,“姐夫,咱俩放小鞭玩呗?” 小孩子心性单纯,听不出大人的话,意外的跟唐四夕很合得来。 唐四夕摁灭烟头,“不行,晚上大家都在睡觉呢。” 朱子逸搂着唐四夕的脖子磨着撒娇,“求求你啦姐夫~我们到院子外放,不会有太大声音啦~” 唐四夕被磨的没法,刚要点头,眼睛一瞥院外,不知啥时候偷偷摸摸停了一辆大g。 黑色的车隐在黑夜里,狗狗祟祟的,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 车边上,倚着个高挑的身影,沉逸温柔。 “朱子逸,你先进屋,有个大坏蛋来了。” 云朵渐散,星光下露出蓝望泞的脸,他悠闲地抱着胳膊,手指上定情的戒指搭在情侣胸针链下泛光。 他宠溺一笑,唇角弯弯,“你说谁是大坏蛋呢?” 第110章 成精的竹节虫? 这张久违的脸,让唐四夕又惊喜又好笑,不清楚这一刻为什么心跳又猛又大声,生怕给人听见。 “你怎么在这儿?” “走亲戚。” “这荒山野岭的就这一家,怎么的你是朱小花亲戚?” 蓝望泞笑着不答话,他不擅长说谎,抿着嘴唇东张西望,抽空心虚地观察唐四夕是不是生气。 最后无奈承认,“刚回来就看见你坐的大巴车,一路跟过来的。” 自上次‘分手’到现在,两个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他还穿着那套熟悉的黑大衣,隐在夜里,人却帅的发亮。 修长的双指夹着一张卡,递给唐四夕,“八十亿,给你。” 唐四夕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陆凛星,顿了一口气,心底一片晦涩, “这里面真有八十亿?” “如假包换。” “那你还不赶紧拿走,丢了算谁的?” 蓝望泞又往前递了递,干脆摊开唐四夕的手掌,把卡交到他手里合上,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我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也不拿,你还要不要和陆凛星在一起了?” “要你管?” 唐四夕挺着个又拧巴又故意找茬的傲娇小脸,明着告诉别人自己就是不靠谱的人。 蓝望泞噗嗤笑出来,这傻样儿真可爱。 眼波一定,僵了一下,他看见唐四夕脸上浅浅的淤青,就算处理过,还是很明显。 表面心平气和,心里不太舒服,能看出来这顿揍唐四夕挨的挺惨, “跟人打架了?” 唐四夕撇过脸,不要他看嘴角的口子,“没事儿,就跟人稍微闹了点口角。” “跟陆凛星?” “不是...” 蓝望泞不信小狗嘴里的话,这张不听话的小脸被掰着下巴回正,要自己的眼睛看才知道伤的重不重。 额头,眼角,脸颊,嘴唇,都检查了个遍,眉头拧的像根绳。 唐四夕没忍住,他是要笑话他的,可是一股酸味呛进鼻腔,心里突然很酸很酸。 被关心的感觉,就像赤裸在冷风里快冻透的时候身上披了件捂热的毛毯。 安心,暖和。 仰着脸不说话,大大方方地看,以前当是普通朋友,没仔细看过,今天看清楚,还蛮好看的。 可能这个姿势有点暧昧,被盯的人哪儿受得了,燥热灼心,强烈的爱意野蛮发芽,意乱情迷地去吻唐四夕的唇。 唐四夕没躲,他从这张脸上看到自己以前的样子。 强烈,倔强,小心翼翼,不甘不休地渴求。 闭上眼睛,抓紧大衣的领口,迎着呼吸,垫脚主动靠向那个吻。 温热气息刚尝到那唇上的凉意,唐四夕像被泼了冷水一怔。 灵质波动! 这附近,有脏东西! 而且,这东西正在往他们这边爬! “老蓝,先上车!” 不管这大长腿难不难受费不费劲,折吧折吧连拖带拽给人塞进车里。 唐四夕随后,扑进蓝望泞怀里,给他紧紧压在身下,扯了大衣给两个人都盖住。 沙沙的脚步声在车外环了一圈,停在后车轮的位置没动静。 唐四夕竖起耳朵听,他现在不确定这是什么东西。 约摸着是个能走能爬的,肉身,妖精一类。是不是具有攻击性,有待商榷。 就这么静了两分钟,还是没动静,难道走了?可他并没有听见脚步声。 “四夕...” “闭嘴。” 唐四夕捂住蓝望泞的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嗓音到最小声,“别说话,外面危险。” “现在不是外面危险...是我危险...” 蓝望泞双颊晕红,气口有点闷有点急,不自然地挡着脸。 唐四夕这才感觉出来,肚子上硌了个硬东西,他恨不得当场给他一拳,破口低骂, “你说你是不是泰迪变的啊?隔着这么厚的衣服你都起反应!” 对啊,隔着这么厚的衣服,还能感觉的这么明显,这货的尺寸... 不会吧,不会这么夸张吧... 蓝望泞难受地咬牙,“别乱动...你老实点...” “放屁,我哪有乱动。” 关键时候闹出幺蛾子,驱魔不够还得照顾他呢? 没一会儿,蓝望泞燥的浑身发热,唐四夕一呼一吸,带着腹部一沉一浮... 涨的更厉害了。 “四夕...你可不可以...不要呼吸...” “我不呼吸,我死了好了?” 唐四夕的精神全集中在车外,外面极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将近五分钟的僵持,外面还是没有一丝动静,应该已经走了。 走了好,走了就当没看见... 不对,它进院了! 唐四夕猛地掀开大衣探出头,一刹那跟车窗上惨白的脸对上,唐四夕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这个怪东西没走,贴在车上眼睛死死盯着里面看,唐四夕大气都没敢喘,一时愣住。 蓝望泞看着表情不对劲,顺着目光想往上看,唐四夕赶紧给他眼睛挡住, “你这状态就别看了,会痿。” 手指探进口袋,灵符握在手里,准备切一个雷诀。 黑眼睛咕噜噜转一圈,从唐四夕脸上移开,上下左右扫了一圈,悻悻地退了下去。 可能是视力弱,也可能是车玻璃材质问题,它看不见里面。 观察了一大圈,没发现他们两个。 唐四夕贴近车窗看,一个类人型怪物正蹒跚往院里走。 浑身白毛,瘦骨嶙峋,贴着垃圾堆里捡来的旧棉衣,打远看像竹节虫成精了。 “老蓝,我下去看看,你就待在车里。” 唐四夕刚要开车门,袖子就被拽住,蓝望泞可怜巴巴的,“四夕,你别走,我害怕。” “怕你个棒棒锤子!”唐四夕给了他一脚。 院子里有些黑,只有红灯笼的光照着有点诡异,白毛怪物蹑手蹑脚走向窗边,学着人的样子贴玻璃上往里看。 唐四夕慢慢靠近,准备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给它套上麻袋抓了。 落针能闻的院子,他紧张的心怦怦跳,一步一挪地算距离。 “咣当——!”厕所门被暴力踢开。 朱爸紧了紧棉裤腰带,站在院子中央,醉眼迷离地看着眼睛瞪的老大的唐四夕。 “哟,小唐啊,嗝~~你站门口干啥呢?” 平地一声暴怒的咆哮,朱爸被震了一下,一转身,跟那张惨白的脸严丝合缝地贴上。 第111章 四哥出手,天下无忧 “屯卦——万物生长!” 一排翠绿藤蔓拔地而起,迅速将怪物捆住,拖在地上死死叩住。 屋灯大开,院子霎时照亮,全家冲了出来,惊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白毛,以及坐在地上没尿也吓出尿儿的朱爸。 “这,这是什么?!”朱小花吓的大叫。 唐四夕盯了一眼,淡定道, “山鬼,地精一脉,跟山魈长的很像,不伤人,一般住在深林里,是山里的守护者。” 朱爸的魂游了一圈才回来,惊恐地摸摸脸摸摸身子。 胳膊在,腿儿在,庆幸人还活着,抱着唐四夕的裤腿嚎啕大哭。 “叔叔错了,叔叔不该说道士没用的话,没有你,你叔这条命就搭进去了哇啊啊啊!” “行行行叔,叔你先起来,别扒我裤子。” 这热情劲儿唐四夕哭笑不得,挣好久才给人整下去。 山鬼伏在草下缩成一团,毛又长又白,像个雪球子,怕得直发抖。 唐四夕轻拍它的头,安慰它叫他别怕。 一般山鬼都很壮,红面人脸,长的也很大,这一只虽然跟成人一样高,有毛包着也能看出皮包骨头,瘦到面无血色。 他心酸地感叹,“山鬼一般都在山里,非极端情况不会下山,不知道得多饿能瘦成这样。” 朱子逸看在眼里,犹豫片刻,爬墙头上摘了一片腊肉肠。 灵值散灭,覆草消失,山鬼抢走腊肉肠,缩在黑暗的墙角大口嚼食。 朱爸气急败坏,他刚刚被吓的抖似筛糠,脸都丢尽了,抄起一把墙边的锄头。 刚要砸过去,屁股就被狠狠踢了一脚,他回头,带着‘虽然你救了我但我是长辈我也要面子’的表情看唐四夕。 唐四夕无辜地耸肩,“是你爹踢的你。” 朱爷收起脚,提手给人提溜到后头,看向山鬼的面容严峻怜惜。 老爷子有故事,沉重地不发一言,摸兜,摸完左兜摸右兜。 唐四夕给他递了根烟。 浓烟入肺穿肠,老爷子燃了根火柴,说起了以前的故事。 “我小时候,跟我爹上林子里打猎,那天雪下的特别大,好好的白天一晃眼的就黑了。我跟我爹就在雪里走啊走,走啊走,直到遇见山坳深处的一所宅子...” 那宅子并不普通,又高又大,青砖红柱,庄重气派,像是某个大地主的家。 这么荒的地方,突兀地立着一所偌大的宅子,确实很叫人生疑。 只是那天雪太大,天地昏暗,所有的路都被淹了,再不找地方躲雪, 迷失死掉是迟早的事。 犹豫再三,还是探了进去。 老旧的门窗上结了蛛网,外面是暗的,门里却燃着灯,进到大堂,昏昏的烛灯闪动。 四下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不知这蜡烛是被谁点的。 心生疑窦之时,突然听见一阵唱戏声。 就在门堂后院,那个深深的主堂口内。 父子俩好奇地抄起一支火把,慢慢往里面探,风雪更盛,铺天盖地的骚气味儿。 锣鼓戏腔就在门后,朱老爷子鼓起勇气推门,堂内果然有一张大台子,台上两个红衣花旦翠衣小生,一招一式地边舞边戏。 浓妆艳抹,眉重唇红,花白的脸蛋上画着黄绿色的妆,眼睛眯成一条缝。 眼睛像钉子,钉死在二人身上,不论做什么动作,脑袋悬在脖子上始终保持一个姿势,吊诡地看着俩人。 就连背过身时,脑袋和眼睛,也正面对着他们。 朱老爷子知道这世上有说不清的邪性东西,把小儿子扛在肩上就跑。 身后,一红一绿已追上来,长长水袖一挥变成了两把长刀,脚尖点地飞快地跟在后头,粗粝的喉管摩擦出咯咯笑声如影随形。 眼看追上,朱老爷子抬起猎枪,砰——!绿衣被打翻在地。 老式猎枪换弹很费时间,子弹刚换上去,红衣扑了上来,一刀划走猎枪,将老爷子扑在地上。 那张白脸张开大嘴,尖嘴獠牙面容扭曲地看着人笑,脸上的妆容像白墙掉下的皮,越扭曲,皮掉得越厉害。 血肉模糊的脸,扑天的臭骚味儿,整张脸化作嘴,“咯咯咯”地朝脸上咬。 老爷子心想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头顶上忽然沙沙地响,一个白毛怪物从天而降,一把将戏人撞飞。 一红一白,缠斗在一起。 平地又一声巨响,小朱端着猎枪,一弹打中红衣。 暴风雪停了,宅子也不见,眼前,只有两只黄鼠狼的尸体。 白毛怪物趁着雪逃走消失不见,只余地上的几枚血点。 时过境迁,当初的小朱,成了现在的朱老爷子。不善言语,眼丝血红,拿烟的手微微轻颤。 唐四夕感叹,“我师父跟我说过,山鬼不是鬼,虽然长的不好看,却是善良的守林者。我想,要不是饿的没法子应该不会下山吧。” 一根烟尽,朱妈妈抱了一团旧袄子和鞋袜,端了些肉食米汤,堆到山鬼面前。 山鬼没那么怕了,壮着胆子,将棉衣披在身上,拱着手道谢。 朱爸羞的面红耳赤,酒早醒了,琢磨来琢磨去没啥给的,给自己的大耳朵帽子扣在它脑袋上。 “毕竟救命的恩情,能帮一把是一把,以后都是积福报的。” 几人嗯嗯点头,顿了几秒,忽而缓回神,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大帅哥愣了。 高贵优雅的面容,翩翩如玉的气质,价值不菲的着装... 朱小花直愣,“蓝望泞?你怎么在这儿?” “蓝望泞?好名字!”朱爸眉毛下的俩灯泡亮爆,一眼看出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仙人, “诶呀小伙子,哪儿人啊,今年多大啊?” “小花同学是不?咋来那么晚呢,天黑道不好走,早说叔叔接你去。” “饿了吧,快进屋吃顿饺子,别跟叔叔客气,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唐四夕一顿白眼加大无语,山鬼不比人稀奇?有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呢。 再一回头,山鬼已经没了。 老爷子捻灭最后一丝烟星,眼含热泪,眼睛定在墙头——它逃走的方向。 那一瞬,它说,你长大了。 二十分钟后。 唐四夕坐在大g副驾,边系安全带边跟朱小花说话。 “冬天时候,隔三差五在家门口放点吃的就行,山鬼不伤人,不用害怕。” 朱小花听的明白,不舍地点头,“四夕,天这么黑就别走了,等到明天吧。” 唐四夕笑的苦涩,“不了,我脸皮薄,吃不了夹生饭。” “如果不是你,山鬼也抓不住,我爸对你改观了,你别生他的气。” 唐四夕瞥了眼蓝望泞的脸,无奈又没好气儿,“没事儿,我酸是因为我边上这个碍眼的家伙,把我风头都抢了。” 车窗关,车子发动,守林人朱家,林中唯一的一束光,淹进墨色的暗夜中。 “四夕,朱小花是不是喜欢你啊?” 空气里多了点淡淡的醋味,唐四夕慵懒地往后一靠,白了他一眼,“疯了吧,这怎么可能?” “唉,怎么办呢,我情敌真多呢。” 蓝望泞假作失意地叹气,朱小花是有意,但绝对不是最锐利的强敌。 简单寒暄几句,提起那个话题。 “四夕,你和陆凛星,现在怎么样了?” 第112章 他要结婚,与我无关 车内的空气骤冷。 唐四夕没回话,哈欠打到一半灌了口冷风,刺得嗓子眼疼。 他从见到朱小花后就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如果不提,他可以一直傻下去,直到忘掉重新开始。 唐四夕扣上帽子,遮了大半张脸,靠在窗边闷着,没回答。 静谧的深林,曲折的弯道,远在云际的满天烟花,比不及车里的寥寂。 一待就是半小时,谁也不说一句话,唐四夕能听见蓝望泞难受得搓方向盘的声音,找东西分散注意力,点开了车载电台。 一段恭贺新年的曲目结束,娱乐版图,插播今年第一条爆炸新闻。 “就在今日,豪盛集团正式宣布,少公子陆凛星将于今年春天正式迎娶玄灵山道宗宗主女儿纪蕾禾。 早在多年前豪盛集团便定下陆凛星与纪蕾禾的婚约,有传言帝京公子千里奔去玄灵宗修行就是为了纪蕾禾。如今纪蕾禾到了应婚年纪,豪盛集团便迫不及待地宣布婚讯,如此令人羡慕的金玉良缘...” 唐四夕仍旧靠在车座上,一句也没说,缩在帽檐里,给自己裹成粽子。 蓝望泞脱了大衣,边开车边往唐四夕身上搭,怕睡着的人会觉得冷。 “阿星要结婚了。” 从牙缝里吐出来的几个字,蓝望泞的手明显一僵,“没睡?”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怕给人问碎了。 唐四夕挡了他的手,不需要他的衣服,蓝望泞乖乖收回。 车里的气氛没有想象中糟糕,反而异常的平静,因为唐四夕并不意外,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蓝望泞着实吃惊,“我一直以为他单身,原来是婚约在身,那,四夕你,你跟他不是也...” “那只是误会,”唐四夕闭着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往领子里掉,“怎么偏是陆立江的儿子呢...怎么偏是豪盛集团的千金公子...” “是千金公子又怎样呢。” “帝都首富,超级豪门,万人之上,”唐四夕苦涩一笑,“不用说的再明白了吧?” “怪不得要八十亿。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豪盛集团破产。”蓝望泞说的轻描淡写,他是聪明人,知道怎么解决问题。 这说辞唐四夕差点笑出来,几个菜啊喝成这样,“豪盛集团捏着我国一半的经济命脉,这不是有钱就能搞定的,小心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蓝望泞沉着脸没说话,整个人陷在阴翳里。 这张严肃脸,唐四夕心里一咯噔,有一瞬真的怕豪盛集团会出什么事,紧张的手搭在蓝望泞手上。 灼热的温度传来,被蓝望泞下意识回握住,卷到手心里。 唐四夕滑着挣开,假作若无其事地靠回原处,“我有时候很信命,这样也挺好,别做多余的事。” 不管有没有可能,他都不希望陆凛星因为他从高处跌下来,他不要做扫把星,他不要看陆凛星过苦日子。 “你们摊牌了?”蓝望泞‘平淡’地追问。 “他都要结婚了,还不算摊牌?” “不算,你之前跟我说,你跟陆凛星没可能的时候也这副样子,实际呢,没多久就和好了。” “那是因为...” 话到嘴边,唐四夕偶然瞥到后视镜。 镜子里的他,双眼无神,极其憔悴,丧的不像个人样儿。 他再没说话,沉沉闭上了眼。 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窝在一个宽阔温暖的怀里被抱着进电梯。 风景小区是没电梯的,这是蓝望泞住的地方。 九楼,复式平层,唐四夕之前来过,门口放了个卡通花盆。 进门,那箱宝贝还在,奇珍瑰宝散着一地,没收拾,垃圾碎片似的堆在墙角。 蓝望泞自嘲地揉脑袋笑出来,“我是不是岁数大了审美太差,这么一箱子东西没一件让你看上。” “....” 不是看不上,是不敢看,每一件都贵的吓死人。 在蓝望泞家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热水漫进浴缸,全身扎进水里,散了多日疲惫。 换上一套多余的睡衣,别说还挺合尺寸。 头顶着熠熠烟花,从春节到初五,烟花是放不停的。 他站在大落地窗前看,五彩斑斓的,从城中心扩到郊野的花。 身上搭了一件白色的羊毛毯,蓝望泞穿了一件跟他一样款式的睡衣,给他递了盒烟。 冲完澡后,他身上的玫瑰香浓了几分,是通往冥府之路上,深邃神秘的味道。 唐四夕的烟早没了,在朱小花家的那根是最后一根,真难受啊,幸好有人懂他。 他道了谢,接过来,里面是一朵玫瑰花。 “耍我?” “吸烟有害健康,盒子上都写着呢。” 唐四夕白了他一眼,“真无聊。不过你把我的瘾勾上来了,要么你变一根出来,要么你下楼给我买去。” 蓝望泞手勾着他胳膊,给人带上楼。 越过几个房间,停在一个白门前,蓝望泞给他眼挡住,“绝对惊喜,先别看。” 开门,进去,开灯。 “看,是不是?” 五十平房间,三排由南通到北的货架,架上挂着各种小吃零食,果冻泡面,饮料啤酒... 唐四夕咬着牙啧了一声,“是挺惊的,谁能想到你在家开了个超市。” “多好的点子,你想吃什么用什么家里都有。” 唐四夕搭眼,在架子上扫了一圈,看见架子下一排烟,什么牌子都有。 但他抽习惯了红塔山,其他的都不想要。 这一条好像卡住了,怎么抽也抽不出来,暗自顿一口,猛的用力,架子开始歪。 他眼疾手快地扶正,架子上的箱子摇摇晃晃没稳当,“哗”的倒下,里面东西簌簌落了一身。 全是之前买的安全套。 要是盒子还好说,天杀的居然都给盒子拆了,多到活生生把他淹了。 “你有病啊蓝望泞!”唐四夕边骂边从精灵堆里往外爬,“你说你拆这玩意儿干啥,你能全用?” 蓝望泞腆着大脸笑,一点也没不好意思,“抱歉,我有时候太无聊,就想看看里面长啥样的。” “放屁,你不知道长啥样?你没用过?” “没。” 东西洒一地,俩人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上千只小精灵,能捡到天亮。 唐四夕边捡,边跟蓝望泞科普这东西,告诉他按他的理解这玩意儿该怎么用,毕竟他也没用过。 每一次手指刮过一圈圈硅胶,唐四夕心里就泛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他想起蓝望泞说过的话。 没买过当然用不上,买了就不一定了。 真不一定...还真不好说... 就这么默默地捡,捡到最后一片,两只手碰在一起。 他的手握着小精灵,蓝望泞握着他的手。 第113章 精灵之夜 顿了几秒,唐四夕微微挣了挣,没挣开。 灼热的爱意从蓝望泞手心里漫出,游蛇一般霸道地延进他心里,滚滚发烫。 抬头,那双隐忍深邃的眼眸,一直在看着他。 “几个意思?” “我好多天没仔细看你了,想好好看看。” 唐四夕被肉麻得想笑,勾着嘴角尽量不乐出来,省得对不起那张严肃脸。 蓝望泞不是说的玩笑话,声声句句都是心酸。 “在老家那几天,每天都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处理,可我一点心思都没有,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我都做不好,满脑子都在想你。 想你是不是开心,是不是吃饱穿暖,是不是把钥匙掉雪坑里打不开家门,会不会半夜踢被子冻感冒流鼻涕...无聊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点想我。” 唐四夕不动声色地滞了几秒,收回对望的眼睛。 有点好笑,就像家门口装了个防盗门,结果却说是防洪水海啸,他低估了他对蓝望泞爱意的承受能力。 不怪他,他对他的真心从来视而不见,不论说什么,做什么,也都不放在心上。 现在,心墙只打开了一条门缝,就被整团淹了。 “老蓝,你还在喜欢我?” 唐四夕面无表情,说的不疼不痒,透不出一点心思。蓝望泞判断不出来,脸色难掩顾虑,扛了一秒,下了鱼死网破的心。 “对。我没有遵循我们的约定,从来就没把你当朋友。如果陆凛星能照顾好你,我也没什么说的,可你看看你现在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你照过镜子没有?” “所以呢?” “离开他,结束你们的关系,和我在一起,让我照顾你。” 气氛抖得一僵。 唐四夕毫不留情地挣开蓝望泞的手。 不甘,自疑,无能为力,任人宰割,对上逼疯人的沉默。 蓝望泞的脸色无力地难看,他大概想到又是那个熟悉的结果。 他笑,笑得无奈, “四夕,说说看,你到底看不上我哪儿?” 唐四夕看着他,“那你呢,你看上的是我的哪儿?” “一切,你的一切。无畏自信,乐观热烈,爱恨纯粹,浪漫自由。” 蓝望泞近一步贴在身前,轻轻抬起唐四夕的脸,大拇指跟随目光,轻拭唇角, “还有你投来的目光,不听我说话的耳朵,时而灵敏时而糊涂的鼻子,纯洁可爱会骂人的脸,我都喜欢。” 唐四夕笑了出来,“那嘴呢?” 蓝望泞认真摇头,“嘴不行,有时候说话一点都不中听,说的我心里郁闷。” “那这样呢?” 拉低领口,垫上脚尖,堵上蓝望泞的嘴。 温热湿润的触感,蓝望泞全身的血倒流。 唐四夕只吻一秒,正退,被强势地拉回来,拥在怀里,撬开唇舌压着吻。 没躲,坦坦荡荡地迎合,回应他的吻,他的爱意。 “四夕,其实你和我,都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算我求你,和我在一起吧,和我在一起...” 山呼海啸,枯苗望雨。 近乎发疯般的渴求。 “好啊。” 蓝望泞一愣,惊讶地看着唐四夕,他期待已久的回答不应该这般轻易说出来。 挂在颈上的求爱戒指,那枚没被认领的属于唐四夕的戒指,透过蓝望泞的衣领,被红线扯着搭在锁骨上。 冰冰凉凉,带着灼热的体温。 唐四夕轻点唇尖,吻了戒指,抬脸,笑迎着那张急需一个说明的脸。 “蓝老板不是说,你技术很好吗?我们睡一次吧。” 金光一瞬闪进蓝望泞的眼眸,长睫轻颤。 “你说真的?” “真的。” “跟我来。” 卫生间,象牙白的镜子里,蓝望泞站在身后,轻抬唐四夕下巴,叫他看清楚镜子里的自己。 “看仔细我是谁,我再问你一遍,唐四夕,你是不是确定跟我?” 试探什么的,大可不必。 “老蓝,你不用试我,实话说,因为是你,我才想的。现在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如果你的技术能让我满意,我们就真的,做恋人吧。” 他微踮脚尖,轻咬一口那泛着玫瑰甜的嘴角,勾住蓝望泞的头贴在耳边咬了一下, “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很想艹你。” 话音还在,口唇被迫不及待咬住,发狂地纠缠。 从卫生间一路缠到走廊,从走廊到客厅,再从客厅到房间。 感应环灯一层一层莹亮,两件藏青格子睡衣凌乱散在地板,两个身影叠在床上。 唐四夕铆足了劲儿在上面,压着蓝望泞发泄地吻,他不太会吻,想换个气,被蓝望泞拒绝摁住头当场教学。 一手遮腰,在那杀人的刀上丝游,掐紧。 唐四夕瞬间软得要命,被教的缩成一团,绵得像进攻不成反倒像献媚的猫。 被吻得毫无力气,蓝望泞一翻身,反客为主,猎物变成猎人,猎人成为猎物。 “四夕,我什么都能让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看样子倒是败了,唐四夕被吻侧颈时报复性地丁页了一下,这一碰直接要命。 收到的回礼,是锁骨上一圈圈齿咬的红印。 唐四夕看不上蓝望泞强压镇定的从容,强搂着脖子不叫他逃,附在耳边,声声撩拨, “老蓝,你真特么容易起反应。” 互相攻击,身为男人谁也不让谁。 妄图压制屠戮的人,活该被挑衅。 蓝望泞估计是要杀人,一直堵着吻,咬的还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被燎疯。 “唐四夕,只给我三个小时吗,不觉得太少吗?” 潮乱,渗出额头黏腻的密汗,昼亮的灯光下,蓝望泞咬了一张安全t。 “关灯,蓝望泞,关灯。” 唐四夕摁住蓝望泞悬在腰间准备进行步入正题的手。 “为什么?” “我腿上,长了难看的黑纹,你会恶心。” “不会,我说了,我喜欢你的一切。” 犹豫几秒,心想算了,蓝望泞克制那么久终于可以吃上肉,米青虫早就进脑了,哪有理智在意这个。 反正就奔着荒唐去的,唐四夕闭上眼准备迎着。 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响起。 唐四夕睁大眼睛,像被打了一针清醒剂,更像被从头到脚浇下一盆冷水。 《beautiful in white》————是唐四夕专为陆凛星设下的来电提醒,他曾做梦想过,送给陆凛星一场婚礼。 铃声很响,很急,打乱了所有的节奏。 手机在床头,他循着声音去拿,却在触碰的前一秒被蓝望泞捡走。 手机屏保,陆凛星壁纸,水盈盈的美人儿被含恨盯着,蓝望泞的脸拧得异常难看。 就像一颗炸弹,正在爆破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沉醉美梦,他一定会叫走唐四夕,让今夜变成笑话。 “手机给我。”唐四夕脸面无表情地命令。 第114章 精灵之夜2 蓝望泞面无血色,冷的渗人,对陆凛星的敌意毫不掩饰, “你要接吗?” 这不是要唐四夕的意见,也不需要任何回应,冰冷地摁下接听键。 “唐四夕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没在家!你赶紧给我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手机那边,陆凛星暴跳如雷,灵蝶在滨海城找了一夜找不到人,心情烦躁的要炸。 没有回答。 因为唐四夕无法回答,他被捞起半个身,仰着脸,被蓝望泞用力堵住嘴,吻得喘不上气。 在情敌面前。 不。 在‘正宫’面前宣誓主权。 陆凛星听的不对劲,“你在干什么?你在跟谁在一起,是不是蓝望泞!” 盖在宽阔有力的肩下,像天塌了压在身上,一个要推开,一个死不放,两股力量对抗着咬。 直到咬出血,得了气口,夺了手机,给了蓝望泞这条疯狗一拳。 “发的什么疯!” 唐四夕不想解释,也不想遮掩什么行径,两个单身的人你情我愿,不过是破碎里含了些苦。 “你都要结婚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谁说我要结婚了!”陆凛星又急又躁,“你现在给我回来,我在家里等你,咱们好好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凭什么听你...” 他手一抖,手机被拿掉挂断,扔进床底。 蓝望泞面色不善,一手摁住唐四夕的脖子,高高俯视的冷眸充满攻击。 “唐四夕,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是好人吗?乖宝宝吗?都弄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走的了吗?” 一个侵略。 一个失守。 被迫投降。 毫无准备的,仿佛永无止尽的深渊,指尖抓的狠,嵌入蓝望泞两臂肌肉里,痛苦的骂声气若游丝。 “蓝望泞...你妈的...” 蓝望泞是想好好待他,好好做些准备,可这个电话太突然,措手不及,等唐四夕反悔,你情我愿的事就会演化成强j。 他一定会强j他。 久旱逢雨的兴奋,万苦千辛追来的稍纵即逝的机会,对陆凛星从未消减的忌惮,蓝望泞的呼吸声极端仓促, “对不起四夕,我总该为自己争取一下,无论如何,我不会放你走的。” 唐四夕狠狠咬他的肩,“我特么的...没想走...去你m的...” 被当成宝物团缩在怀中,感受极力的亲吻与安抚,手心里的床单被揪碎了几个窟窿。 早些年,唐四夕遇见过一场很严重的台风,狂风暴雨,山塌水倒,就像现在这样,把他里里外外淹透了。 初见蓝望泞时,他绝对不会想到,守给心爱人的地方,一年后会心甘情愿被任意采撷。 “四夕,我还以为,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了。” “你要记得你说的话,我一定会让你满意。” “戴上戒指,好吗,为我戴上,今夜,你是我蓝望泞的伴侣。” 冰凉的戒指戴进右手无名指,十指交扣,两枚戒指贴触。 崩裂,失焦,窒息,天昏地暗。 玫瑰的味道,很烈,很浓,止不下的死去活来。 身心在融\/化里自由,坠进灵魂深处。 鸾凤颠倒,直至银河倾泻,共效于飞。 风吹帘动,丝丝清凉的暖风迎进眼睛,唐四夕木讷地仰头搭在床的边缘,失神地盯着窗帘缝隙间靛青色花云粉的天空。 天上,生花了,片片朵朵的粉蔷薇,好熟悉,在哪里见过。 蓝望泞是忍的太久,开过花后,变本加厉得寸进尺,一点也不收敛。 余韵尚存,就又被拉起来。 靛蓝色青花,卷进窗台,落进房间,一片又一片。 ... 长帘微浮,透进一抹金阳照在脸上。 房间里,所见之处,小精灵散了一地。 时间,上午十点。 唐四夕躺在地板上,仰头看了眼外边阴了许久才放晴的云,金色的,意外的好看。 真好,还活着。 蓝望泞撑在地板上,嘴里咬着一枚小精灵,刚要撕,手腕被身下的人握住。 “你真不嫌累,使不完的牛劲儿。” 蓝望泞低头,吃饱喝足的人报复心敛了很多,温柔又安心地凝着满身是花的唐四夕,嘴角勾起弯弯笑, “再来一次?” “不来了,够了。” “那,你还满意吗?” 蓝望泞端着明知故问的神情,他最清楚,这一天他是如何占据主场,掌控唐四夕的感觉和次数。 高手过招,唐四夕没回应,只笑,“蓝老板技术这么好,说说看,你是睡了多少人换来的?” “我就睡了你一个。” “放屁,死渣男。” 蓝望泞吻他的脸,和耳朵,“没有,没放屁,睡了你成千上万次,只是你忘了。” 唐四夕微微活动腰肢和腿,酸疼酸疼的,像被捶了十万八千次,有点爬不起来。 柔软的白毛毯罩住身体裹着,他被蓝望泞抱起来,放在柔软温暖的沙发上。 床上又凶又野的人,下了床纯得像一汪水。 乖乖坐在一边,眼含星星地盼着,期待着,喜悦感萦绕在脸上,什么心思都写清楚了。 “四夕,你说呀。” 唐四夕舔舔唇,心知肚明,玩味地勾笑,“说什么?” “当然是结果,我们现在,可以算是已经在一起了吧?” “可是你的表现好像并不让我觉得满意呢...” 蓝望泞明眼愣了一下,随手抓一只小精灵开始撕,一副做到满意为止的表情。 唐四夕架不住这折腾劲儿,连滚带爬地收回话, “骗你呢,我满意,满意极了,你先把它放下,先放下。” “那,我们...” 唐四夕翻了个身,毛毯遮住脸,整个身子蜷在毯子里, “我...害臊,你先去洗澡,容我缓缓,等你出来我告诉你。” 蓝望泞故意贴过来,“不一起吗?” “不要,我爬不起来...”唐四夕轻踹了他一脚,“快滚。” 蓝望泞噗嗤笑出来,隔着毯子,俯身轻吻唐四夕的额头,“好,我等你,你不要耍赖。” 卫生间门轻关,听着水流的哗哗声,唐四夕合上衣服,捡起亮了一夜的手机,瞧了上面无数个未接来电,将八十亿的银行卡放在桌子上。 下楼,穿鞋,关门。 还没走出小区,电话就被打爆,响的很急。 唐四夕没想接,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 他想最好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大家都失忆,或者聪明点,互相温暖后绝口不提。 可蓝望泞不这么想。 迂回两三次,他接了电话。 “干什么?” “唐四夕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走了!” 第115章 错乱的关系 电话里边,窗玻璃被砸的砰砰响。 满心欢喜地从浴室里出来,念着心心念念的幸福,可唐四夕却不见了。 衣服,手机,人,全都不见了。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大落地窗前,蓝望泞眼睛通红,远远看着楼下的唐四夕,窗玻璃被捶的要裂。 唐四夕仰头,对着他的脸,离的远看不清。 还挺想看看的,这可是蓝望泞第一次对他发火。 极度悲愤,怨恨,咬牙切齿的表情,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电话里乌泱泱的,唐四夕没去听里边说什么,等静了,唐四夕慢悠悠地接上, “蓝老板,你不就是想睡我么,都给你睡了还想怎么样?” 蓝望泞暴怨如雷,“我不是想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之前明明说好的,你为什么变卦,你是不是耍我!” “是,我耍了你,本来也没想过真的在一起。” “仗着我喜欢你,你就这么对我?那我们这样算什么?” “算你活该。” 唐四夕面不改色,说这些混蛋话,心里的死灰扬的满天都是。 “我说你这人真不识趣,吃的也挺开心的乖乖提上裤子得了,非要个说法。我可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对你负责,念你技术不错,以后可以当p友,但我不喜欢难缠的人,你好自为之。” 那边死一般沉了几秒,吧嗒,吧嗒,眼泪滴在屏幕上的声音。 蓝望泞无辜又无力,伏在窗上,像吞了无数根刺,想爆发出来,又无可奈何,一点一点地把刺吞了。 低转口吻,沙哑沉涩地恳求,“四夕,是不是我的表现不够让你满意,是吧,是这个原因吧。我可以改,也可以学,但你别这么对我,我求你别这么对我,我真的快被你逼疯了...” 后来说的什么没听见,唐四夕挂了电话。 他知道,蓝望泞一直在看着他。 看他决绝地离开小区,离开他的视线,头也没回过。 这一次,真的对不起他。 这一整天都是灰蒙蒙的,天是灰的,风是灰的,云也是灰的,唐四夕拎了一兜子啤酒,边走边喝,晃晃悠悠。 路两旁落了积雪的梧桐树,一排排违规停的长长的车龙,原先六爷停的地方,现在被一辆出租车占着。 回家的路,晃来晃去,他一直往嘴里灌不敢停,一停就醒了,醒了就没法面对三人之间的关系。 家楼下,不想上去,蹲在垃圾桶旁边抽烟,真狼狈,自己的家不敢回。 一辆环卫车停在眼前,环卫叔叔拿叉子,边感叹这些衣服干干净净的扔了可惜,边叉进脏旧的车里。 垃圾桶被塞的满满当当的衣服,越看越觉得熟悉。 唐四夕瞪直眼睛,腾地站起身,这些竟是他的衣服! 他是个会过日子的,吃穿住行从来节省,一套衣服穿三年,冬夏,春秋,压在箱子多少年的衣服,都被环卫工运上了垃圾车。 一股火顶了上来,唐四夕冲上楼。 门没关,客厅里,纪蕾禾背着身,嫌弃地卷被子,床单编成绳子缠了几圈,拖着往门口走。 “臭东西,我跟凛星哥哥才不要住这种地方,都扔了都扔了。” 一回身,看见唐四夕吓了一跳,像撞鬼了一样,“大白天的吓死人了!” 唐四夕脸色铁青,一把夺过被子,“纪蕾禾!谁允许你来我家的,你给我滚...!” 啪——!奶柚香的一巴掌落在脸上。 陆凛星满眼血丝,眸底的水花悬在长睫下快溢出来,他气了一夜,收了一夜的‘无法接通’,灵力透支到熬着血,满城飞蝶。 他不想哭的,他没有理由哭,可当唐四夕的声音落进耳朵,就什么都止不住。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唐四夕绕过陆凛星,当没看见,转头进自己屋子。 箱倒柜翻,碎物凌乱,地震也不会乱成这样,陆凛星把气撒在这房子身上。 倒塌的床头柜横在撕碎的窗帘下,唐四夕心惊地扶正,打开,里面空空的东西不见了。 “找这个?”陆凛星五指有力地捏着八音盒。 “还给我!” 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唐四夕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抢。 冲突前一秒,八音盒就被扔出去,撞在墙上四分五裂。 “陆凛星!你做什么!” 唐四夕心疼地奔回去捡,酒精上头,他迷迷糊糊四肢发软,被推倒摁在床上。 陆凛星怒不可遏地压上来,刺啦一声扯掉领口,瞧见他从脖颈蔓向全身数不尽的吻痕。 脸色苍白,气的浑身哆嗦,心里灼痛到难以呼吸。 “你说...昨晚...你跟蓝望泞...是不是...说你们是不是!” “是,做了。” 唐四夕毫不犹豫地承认,笑了,意犹未尽地回忆夜晚下的点滴,“啧啧,他那腰啊,看着窄,老有劲儿了,真特么爽...” “闭嘴!你还要不要脸!” 陆凛星扬起手,巴掌正打下去被唐四夕一把挡住,耳红面赤, “这是我家,你有什么资格打我,赶紧带着你未婚妻滚,滚远点别让我看到。” 陆凛星愣住,“你给我再说一遍,你敢叫我滚?” “是爷们儿就麻利点,把你的东西全都拿走,我不想让我新男朋友误会。” 眼泪一颗一颗掉在唐四夕脸上,陆凛星抹着眼,玉葱的十指尖发狠地扣进他肩臂的血肉里,恨不得撕了这张沾满痕迹的皮。 他不愿意相信,听见的每一个字。 惶恐不安,手足无措,脉气横冲直撞,怎么也稳不下来。 俯身,惊慌地在唐四夕唇上弥补一个吻。 “四夕...听我说,不要那样...你最听我话的,对不对?我原谅你了,我通通都原谅你...”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谅我?” 胸腔强烈起伏,唐四夕痛苦大笑,他捂着眼,和那止不住的泪,心里撕裂着疼。 “陆凛星,你给我听清楚点,老子不喜欢你了,也不再当你的舔狗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会跟你有半点关系!” 陆立江的话一直悬在脑海没散,每当唐四夕冒出抗争争取的念头就当头一棒。 给不起的人,爱怕了。 恩断义绝的好,反正也回不了头了。 陆凛星伏在胸膛,不可置信的失神。 肩膀耸动,突然仰着头癫狂地发笑,眼睛越来越红。 强大的灵力唤出,握在手心里。 阴狠,夹在柔声细语里,铺天的杀念,疯了的婉转温情。 “都是因为蓝望泞,因为他,他挑拨离间,我们才变成这样。四夕,你乖乖在家待着等我,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他死了,我们就会过回原来的日子,你等我哦。” 陆凛星骨子里的疯念,透着血的不正常。 他去拉人,手指划空。 一包尘灵粉末扑了满脸,唐四夕理智抽软,昏昏沉沉,眼睛睁不开。 沉睡前,他看见陆凛星杀人的背影,和那长发下,等待嗫血的青灵剑。 第116章 难掩的阴谋 滴答—— 滴答——漫长无尽的黑暗,裹在昏黄视线中的一团雾,混混沌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比清晰的水滴声。 一滴,又一滴。 唐四夕迷茫地往前走,他不知这是哪儿,不知来这里做什么,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 直觉说,前面有东西在等着他。 渐渐,一个小小的飞动的光源,荧荧飘落在脚下,落地一刻,变成一朵透明的水晶蝴蝶花。 一朵,两朵,三朵,越来越多,铺成一条指引的路。 唐四夕一路走,蝴蝶路不停变幻,两端扩向四周,泛光的纹路生成一张白色阵盘。 盘中央躺着一个人,他被白光包围,腹腔被青灵剑捅穿,看不清是谁。 滴答—— 滴答—— 剑刃下的伤口,顺着细腻的腰肢,一滴滴血不断地流出,滴落,汇聚进身下的白光里。 白光被染红,扩散至阵盘的纹路,飞出无数赤色蝴蝶。 蝴蝶撞进唐四夕身体,融化。 他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血,被染红的衣服,慌地跪下身。 这一跪,摸到了一缕长发,伴着浓血的银色长发。 耀光消失,蝴蝶散尽,他惊慌地看清了那张脸。 那被剑捅穿满身是血的人,是陆凛星。 “不要!”唐四夕猛得从床上惊醒。 夜晚的风晃动无法完全闭合的旧窗,透进来的路灯是唯一照亮漆黑房间的光源。 唐四夕惊魂未定,心里慌促地怦怦跳,幸好这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 寂静无声的黑暗中,手机铃声突然大响。 这铃声太熟悉,熟悉到脊背发凉——这是陆凛星打来的电话。 摁下接听键时,手是抖的。 “阿...阿星...” “唐四夕,凛星哥哥出事了!” 手机那边,纪蕾禾惊恐地哭喊,“他的肚子被剑捅穿了,严重失血,正在海滨医院抢救,你要还是个人就快过来看看他!” 脑袋里‘轰’的一声,手机没拿稳坠在地上。 那竟然,不是梦。 他跌跌撞撞地摔下床,拿着手机要问清楚,‘纪蕾禾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却接不通了。 陆凛星是要去找蓝望泞算账的,也就是说,这一刀是蓝望泞捅的! ‘叮——z付宝到账一百万元。’ 附加留言;拿着吧,陆凛星他用的上。 是蓝望泞! 唐四夕的血几乎灌进脑子里,毫不犹豫地拨去电话。 那边铃响半声,很快就接了,大抵是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也只有这样你才愿意理我吧。”蓝望泞悠悠苦笑。 唐四夕抓狂得满脸泪,“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阿星用的上,你伤了阿星!” “阿星,阿星,阿星,整天就知道阿星。” 蓝望泞话里带着强烈的埋怨和心酸,却不忍斥责,“你搞清楚,是他来杀我,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情况?...算了。你什么都关心,就是不关心我。” 唐四夕哑口,草草用袖子抹了把泪,“那你...” “我太大意,没想到陆凛星要跟我同归于尽,为了捅我把自己也捅了,理论上我们伤的差不多,但我比他耐活。” 蓝望泞的声音明显少了很多气力,有些字是咬着牙说的,字里行间都在忍着疼。 他无力地长呼一口气,很想问,如果两个人都快死了,唐四夕会选择去见谁。 “四夕,去找你的心上人去吧,你不想见我,我暂时也不想见你,我先回老家了。” 电话,挂了。 唐四夕没再拨过去,因为他无话可说。 海滨医院,陆凛星已上了手术台,手术室外,不见纪蕾禾,只有小落一人,眼眶通红地往里望,期待里面的人平安无事。 “小落!” 小落抬脸一惊,腾地站起来,惊慌地瞪大眼,好像他不该出现, “小唐哥你怎么来了!” 唐四夕踉踉跄跄,一个不稳摔下去,被小落拉起来。 “阿星怎么样,他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是不是说不严重,是不是很快就会脱离危险!” “不,不是...” 小落蹭掉脸上的泪,薄唇咬到发紫, “不是,小陆哥伤的很重,伤口大,肠子都掉出来了,但好在,救的及时,听说他是突然躺在医院门口的,大概是被谁故意丢在这儿的。” 被故意放在门口,是蓝望泞? 无心想这些,是谁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陆凛星的安全。 翻遍口袋,兜里只剩一张灵符,这是他给自己保命用的,可他顾不上这些,切了个“否”决。 否极泰来,只求平安无事。 扫了一眼空落的走廊,唐四夕突然想起一件事,“纪蕾禾呢,她怎么不在?” 窗外突然落了雪,小小的雪花,阴蒙蒙地飘。 这雪是不祥之征,透着焦灼的杀气。 小落神色极不自然,倒抽一口凉气,他知道些什么,但无法说,他一直都无法光明正大说出来。 但这一次他不想隐瞒,如果发生意外就是无法挽回的地步。 “小唐哥,你听我说,小陆哥有我照顾,你先走。” 唐四夕没明白,“我走?” “小唐哥当我求你了,你快点走,不要在这儿!” 小落平时温温柔柔,今天用了十成十的力赶人,唐四夕不想离开,两个人推推搡搡, “小落你这是干什么,阿星还在里面,我想等他平安出来!” “你放心,小陆哥一定没事,倒是你,你先走,我回头跟你解释!” 唐四夕被推的烦,猛一个狠劲儿将小落推到墙上,“臭小子,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阿星生死关头你叫我怎么走!你再推我一下,我就...” “有人要杀你啊小唐哥!” 小落痛苦地捂着脸,无能为力的啜泣,阴影下,全身无助地缩在墙角, “纪蕾禾要杀你!...小陆哥,九宗位,纪蕾禾,还有我,我们下山的目的,其实就是杀你啊。你是很好的人我不想你死啊小唐哥,我求你快点走啊!” 天空一道裂空的雷鸣,狂风大起,风雪满天,几道撕空的闪电,照亮唐四夕无可置信的脸。 他愣了,愣了很久,耳朵‘嗡’的一声,闷闷的,什么话都听不清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阿星下山来找我,当然是为了...” 他强迫脑子里生出千万个反驳的理由,驳了小落的屁话再骂他一顿。 张开嘴,一个字都没有。 这世界一片空白,没有声音,没有颜色。 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他恍然回身,科室门外,纪蕾禾挂着阴险的笑容,正远远看着他。 第117章 真相,原来是这样 医院附近,穿红戴绿的纸人还在台上,柳腰弯,水袖扶,抹上腮红唱大戏。 晚上怕人看不清,全身洒了荧光油,红扑扑的小脸白的发亮,不管在哪个位置都一齐笑盈盈盯着你。 这是唐四夕逃跑失败被束仙绳死死捆在台上后才知道的。 魂玉镯的断魄绝霊音从医院开始就响个不停,像无数凶煞厉魂无尽纠缠的梦魇,无论唐四夕怎么逃怎么跑都跑不出这巴掌大的地方。 头颅,脖子,四肢,腰腹,心脏,束仙绳捆住他每一块骨头。 他太低估纪蕾禾,也太高估自己。 绝霊音渐停,脚步声渐近,一双黑色的马丁靴停在身边,厚高跟踩住他猛烈跳动的心脏。 “接着跑啊,你个废物。” 能杀掉让陆凛星都难以对付的聻,唐四夕的某种能力确实叫人忌惮,灵力值可以说上无封顶。 可再强,也是依附灵符的能力。 没了灵符,也没有伴身法器,如纪蕾禾所说,的确是个任人鱼肉的废物。 唐四夕紧咬后槽牙,惊惑,失色,血管爆突地手脚挣扎, “我不明白,小落的话我想不通,你们要杀我?为什么,我没有得罪你们!” “呵。”纪蕾禾嘲讽地干笑,欣赏这张困惑到怀疑世界的脸,“傻瓜,你不用得罪谁,你活着,就该死。” “你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你三年前来了玄灵山,因为你让凛星哥哥见到了你!” 轰隆—— 夜空又一道彻骨的雷鸣,冷冽的冰雨,混着雪,划过纪蕾禾的脸。 她从怀中,取出贴身的犀骨弯刀。 “你放心,唐四夕,我不会现在就杀你,你是人,我杀你,会遭天谴。我知道你有太多疑惑,我现在就一一告诉你,让你死的明白。” 十八年前,玄灵山新生了一个小姑娘,自小娇生惯养,天真,单纯,掌上明珠,冰雪聪慧。 七岁那年冬天,她摸到了师公在外带回来的雪,和一个让她见面即脸红的陆凛星。 她的灵质是雪,纯白的雪,是对陆凛星纯洁的心意。 全师门的人都在说,陆凛星是来娶她的,她先前当是玩笑,后来就认了,半生都等着成年长大。 直到唐四夕上山。 当年太小,不知道唐四夕是来抢人的,很喜欢那种自由热烈的心性,常结伴去喂蚂蚁。 后来才知道是来闹婚的,只是被赶出去后,就没了下文。 以后的每一天,她都对着镜子等,画好看的妆,戴漂亮的钗,等着婴儿肥的小脸长成瓜子脸。 直到,陆凛星下山,很长时间都没回来。 唐四夕没听下去,打断她,“说来说去,你是想泄私愤,想报复我随便,别扯阿星进来说。” “私愤,是的,对我来说,我是这样的。” 纪蕾禾未受影响,继续道, “自你走后,凛星哥哥的心情燥得很厉害,功法停滞不前也无心修炼,师公算到是因为你,你乱了他的心性,所以特地下山,除你。” “不可能,”唐四夕斩钉截铁,“天道规矩,执灵者杀人必遭雷劫天谴,他杀我他自己也活不了!” “对啊,所以,要想办法。” 纪蕾禾不慌不忙,解下挂在腰上的口袋随手一召,灵光之间,一个小型的方块冰箱落在脚边。 “眼熟吗,唐四夕?” 唐四夕当然眼熟,这是他怕罐装浊气碰碎伤了陆凛星特意买来的小冰箱。 里面有不下二十罐的各色浊气,是他亲手一罐一罐放进去,一直保存的极好。 纪蕾禾打开箱门,取出一罐棕红的浊气,浊气饥肠辘辘地附在玻璃壁上,水蛭一般散动着气尾。 “无论你再怎么瞒,凛星哥哥都是知道的,我们都知道,” 纪蕾禾蹲下身,犀骨弯刀勾住唐四夕的裤脚一挑,撕破,露出泛满黑纹的腿,“先天灵魂受损,半人半鬼,只要受了足够多的真伤浊气,你会立刻从人变成鬼。” 唐四夕骇得顿住,“我会变成鬼?” “对,等你变成鬼,杀你就是合乎天理的,毕竟玄灵宗,向来是以驱邪除祟为己任的。” 合乎天理... 驱邪除祟... 大脑一片空白,宕机,唐四夕想起了很多事。 看着他亲自买来打理浊气的小冰箱,他自知危险向来都小心翼翼的模样,突然就明白了。 明白陆凛星为什么会突然下山。 明白陆凛星为什么会收集豢养浊气。 明白陆凛星明明厌恶他却一直都住在家里。 唐四夕硬生生地笑了,咬着牙笑,“我不在乎他以前怎么待我,你说他要杀我,是,浊气他早就攒够了,可他一直没对我动手,你怎么解释?” 纪蕾禾气定神闲,淡然地微微摇头,可怜地看着这条将死不瞑的狗。 “真是个傻瓜,他改变主意是因为,他要利用你钓蓝望泞呀,那家伙可比你值钱多了~” 噗——骨刀捅进皮肉,生生剜了小腿一块肉。 唐四夕忍着痛,眼睁睁看着纪蕾禾拧开罐盖往下倒。 “不,纪蕾禾,不要!我不想变成鬼,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浊气,如贪食的蛆虫,贴在血肉伤口处,蠕动,攀爬,钻入,侵蚀,融为一体,四肢百骸剜心刮骨地裂痛。 腿上黑纹,受到浊气污染滋养,一点一点,朝胸腔枝桠爬越。 一罐,一罐,又一罐... 耳边,忆起陆凛星的话, 他说,红色代表贪食... 他说,灰色代表沉郁... 他说,不要离粉色太近... 二十四罐,五颜六色的虹气,混在一起,被血肉润补,活跃鲜艳,异常美丽。 唐四夕不再反抗,他呆呆看着天,看着天上的雨雪,化作无声的眼泪,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些两个人一起生活的影子。 黑纹无可抑制地蔓延,生长,爬过锁骨,爬过脖颈,爬过脸颊,爬过眼睛,爬过头顶,彻底淹没。 心脏,轰!轰!轰! 停了。 心脏停了,不跳了,再也感受不到,胸腔里那团火热。 身体是凉的,手是凉的,背是凉的,腿是凉的,呼吸是凉的。 唐四夕彻底变成了一个,会呼吸的‘死人’,一只见到阳光,就会灰飞烟灭的怪物。 黑纹散去,如爬虫过境,离开他的身体,渗入大地。 拼命追赶上来的小落怔愣在原地,因为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118章 道士变成鬼 唐四夕静静地看着月亮,红色的月亮,灰蒙蒙的月华,枯焦色的枝杈上,停着血眼的乌鸦。 这灰色的世界,以后就是他唐四夕的世界了。 纪蕾禾得意地提转骨刀,准备接下来的事情,死亡不是最后的清算,灰飞烟灭才是。 “现在,你已经不是人了,无法受到天道的保护。” 两层魂玉镯相碰,‘叮铃’,发出阵阵纯白的波光。 光层顺着手指,延漫进骨刀中。 刀尖抵住唐四夕额头,嵌了真阳能力的武器只要刺下去一点点,他便永无超生。 “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凛星哥哥?”纪蕾禾盈盈笑着问。 唐四夕麻木地看着这‘张体贴善良’的脸,他太疲倦,疲倦到心底生不出任何感觉,不想说任何话。 纪蕾禾明白他,人各有命,有的人生下就是垫脚石,唐四夕,是陆凛星,乃至整个玄灵山的垫脚石。 她轻轻盖住唐四夕的眼睛,摁住骨刀发力,唯恐夜长梦多,“唐四夕,别怪我...” “给我住手!” 纪蕾禾的手猛的一抖,骨刀掉落,惊慌失措地看着从雪雾中走来的人。 “凛星哥哥?” 陆凛星的状态绝不算好,脸色苍白,长发垂落,病号服外单单披了件薄外套,抽了骨头般的虚弱无力。 “凛星哥哥你没事太好了!”纪蕾禾脚踩风地贴过去。 陆凛星不耐烦地一手推开她,顾不上腹腔撕裂的疼痛, “谁允许你动他了,赶紧给我放了。” 纪蕾禾不解,咬紧嘴唇,“我不放,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放了!” 陆凛星没耐性,三两句不畅快就会发脾气,纪蕾禾不想惹他,又过不去心里那关。 纠了几秒未动,这是她第一次违抗陆凛星的命令。 “凛星哥哥,我总想问问你,你明明有无数机会,却又迟迟不动手,你难道真的...喜欢唐四夕?” 惹恼纪蕾禾可不是件好事,这丫头耍起公主性子不知道能干出什么。 陆凛星轻轻地叹了一声,转换口气,温柔地拍她的肩,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看上他呢,我心里是有你的。” 纪蕾禾惊喜地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真的?” “真的。” “那你?” “我跟你说过的,蓝望泞跟唐四夕关系匪浅,我们可以用唐四夕来制衡甚至威胁他,所以傻丫头,你快给人放了,别误了我的计划。” 陆凛星说的真切,纪蕾禾毫不犹疑,念力一动,收了束仙绳。 看着手中的绳子,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凛星哥哥,束仙绳是你的法器,你可以直接控制收了呀,干嘛还问我...” 静了三秒,纪蕾禾的脸色骤变,上扬的嘴角下沉。 她想明白了,转身,毫不犹豫抽了陆凛星一巴掌,束仙绳飞绕一圈层层将人捆住。 “自己的法器不能收制,倒要求别人,要么是你丧失了灵力,要么你根本就不是法器主人!” 纪蕾禾愤怒地一脚踢倒‘陆凛星’,“小落,你敢骗我!” 束仙绳金光萦绕,勒紧,小落倒在地上,痛苦地被逼现出真身。 化作陆凛星的模样公然欺骗,挨一顿毒打是有的,在玄灵山不算受待见,自己都不一定保得住。 但小落顾不上这些,跪在纪蕾禾脚边央求,“我虽然骗你,但我说的是真的。小陆哥是有他的计划的,唐四夕不能死,就算死,也应该小陆哥亲自动手!” “谁管那些!滚开!” 魂玉镯从手腕抽出,落在上空形成一张巨大的玉环,环中无数飞雪汇聚,形成一支血粉色的箭,对准唐四夕。 飞箭前一刻,桃树枝蔓由下而上,死死缠着纪蕾禾手脚。 “你干什么!” 小落双手,双臂,化作桃枝原形,蛛网一般向纪蕾禾攀附,枝桠多到,挡了自己半张脸。 玄灵宗女儿,跟随着的是灼烧法器,他攀附一分,得来成倍反噬,七窍血流了一脸。 “纪蕾禾...我不能看着你...伤害...小唐哥...小唐哥,你快点走啊...快走啊!” 唐四夕怔怔地看他, “小落...” “走啊!” 小落满脸血护着他的模样,唐四夕永远都不会忘记。 可他又不得不逃,转身跃入黑暗的树丛。 骇人的痛苦吼声传遍海滨城每处角落,那枚诛魔之箭,最终是打在了小落身上。 ... 唐四夕拼尽所有力气,不顾一切地奔逃,在太阳出现之前躲进了山林里。 他跑了一路,单衣被汗浸透,一停下来结成冰碴,冷到骨头打颤,连呼吸都带刺。 实在跑不动,靠在一棵积雪的树下,借着阴影,看远山慢慢升起的红日。 日光穿过山林,越过河川,带着全年最寒的空气,落在树影外边。 对于魂鬼来说,初晨的光芒是一天中最弱的,他犹豫着,慢慢把手伸出阴影,去抚摸那片光。 他想证明,自己没死,还是活着的。 接触瞬间,指尖像被大火蛰了剧痛,唐四夕立即缩回手。 看着烧焦着冒青烟的手,唐四夕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他从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有个家,有个他爱的人罢了,结果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就是假的。 怪自己蠢,蠢得看不清,把命给丢了。 神魂未离,肉身犹在,没了心跳的结果,即随灵力消贷而变异。 意识到这件事并没让唐四夕花太长时间,他满腹饥饿时,在路边捡了半块油饼,吃下去就吐血,后背会多长骨头。 他吃不了人间的食物了。 道士变成鬼。 好笑,太好笑。 被一点阳光,或一点驱邪的法器碰到,会当场毙命消烟化散,脆的像纸一样。 他学过道法自是明白,自己的情况很不乐观。 就这样在树林阴影里狼狈地苟活了两天,趁夜沉寂无人,偷偷回到人鱼滩。 唐四夕在楼下辗转,他不会料到有一天会这么忌惮纪蕾禾,怕她会在家里堵他。 拿出钥匙,对准锁眼,奇怪,伸不进去。 他又重新调整方向,转了几圈,还是放不进去。 这锁...是新的?! 屋里传来穿拖鞋的走动声,开灯声,门开,一个肩宽体胖的粗狂男人骂咧着, “你有病啊,大晚上敲什么门?” 唐四夕懵地怔住,抬头看了眼门牌,二零二,对啊没走错。 “你们...为什么会在我家?” “你家?你做什么梦!”男人呸了一口,“这是老子新买的,跳水大降价,两室一厅一卫,市场价至少七十万,老子十万就拿到,谁都没抢过我~你小子敢闹事,老子就弄死你听着没!” 第119章 陆凛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背着星夜,他爬上了大红山,叫出了这里的三个墓灵。 墓灵如实告知,那天山洞突然崩塌,是一个白衣长发少年挥鞭御灵故意所致,如果不是他,洞不会塌的。 他在山上呆坐了一天,三个叔叔心疼他,轮番扮丑逗开心,可他就是不说一句话。 直到,陆凛星打来电话。 听声音是好多了,就是有点虚,变善良了,着急的时候不骂人了。 “唐四夕你现在在哪儿?别动我去找你。” 一颗,接着一颗泪,哗哗地往下掉,喉咙疼,沙哑沉郁, “我想...回家。” 几个小时前,他才知道,自己的房子没了。 唐四夕只觉得荒唐,这男人才是做梦,这明明是他自己家! “你搞错地方了,这不是你的房子!”唐四夕不客气地往里闯,跟男人扯了两个跟头,把屋里的女主人和小孩子吵醒。 “呀,房东?”娇小的女主人一眼认出唐四夕,热情地打招呼,因为这个价钱对于手头困难又急于寻找安身之所的人是天大的恩情。 男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对唐四夕道歉,“诶呀,是房东,还真是房东啊,怪我没看出来,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不是...不是!” 唐四夕急的说不清楚,一门心思要报警。 男人怕他反悔,房证掏出来给唐四夕看,上面是准确的购房信息,从法律上看这房子已经更名姓马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没有卖房子,你们在骗我!” 唐四夕看着房本手都是抖的,他不信,绝对是假的,这房子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是他急求的庇护所。 女主人拿出手机视频。 视频里,房产中介给两户人签合同,一方是买家,马家人,另一方,就是唐四夕他自己。 准确说,‘唐四夕’身边,还有一个纪蕾禾,强迫他把这套流程走完。 不用说,视频里的他是小落扮的。 死灰之上,不过再落一层灰,他被算计透了,陆家,纪家,强强联合的背景,耍他像耍狗一样。 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容不下他呢。 没争取这个房子,改口说来拿东西,取走了母亲留下的八音盒。 唐四夕坐在山洞前的石头上,冷风如刀,刮的脸上生生长出东西——一颗不太显眼的,牙齿,长在颧骨下面。 他摸了摸,没在意,在意又能怎么样呢。 打拼三年,存款没了,车没了,房子没了,首付是母亲居住的老房子卖了得来的... 全没了,什么都没了。 风动的月光里,踩着一道急乱的脚步,细细的,轻轻的,今天听着沉,刚缝好的伤口疼的满头汗。 “唐...唐四夕...你在哪儿...?” 唐四夕坐在塌洞最高处的阴影里,遥遥看着山堆下面,站在月光中心急如焚寻他的陆凛星。 他往下丢了一个小石头,咣咣铛铛,落在陆凛星脚边。 陆凛星抬头,对视一瞬间看出唐四夕的异常,歉疚,不安,悔痛,泪雨如杏花翩落。 唐四夕看不懂,看不懂陆凛星为什么哭,明明一切如他所愿。 他指了指手机,示意他别过来,拨了号过去,陆凛星接了,一个山上,一个山下,对视着说话。 “伤好些了吗?”唐四夕平静地问。 陆凛星点头,又摇头,“不好。你刚刚说,家怎么了?” “被卖了,我的家没了,呵,怎么看起来很惊讶呢,这难道不是你的主意?” “当然不是!” 陆凛星急口否认,想多解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哭的更厉害,“对不起,四夕,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是指什么?”唐四夕麻木地看着他,看着他曾十分心爱的人,“是你送我那颗引浊的鲛珠,故意杀人引我替你扛雷,还是搞塌了这个洞叫我死在里面?说,哪一件?” 陆凛星哑口无言,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唐四夕继续说,“其实你大可不必下山,我从山上下来就没想过再上去,也没想着纠缠你。陆凛星,你评心说,我真该死吗?” “不,不是...” “为了钓蓝望泞,你陪我演了很多温情的戏码,难为你了,在一个讨厌的人身边待着一定很辛苦吧。心眼子真多啊,跟蜂窝煤似的。” 论以前,陆凛星才不会身处下风,就算不动手也会骂回来,可这一次,他只会哭着摇头说对不起。 “我没想要这样的,四夕,不要这样说话好吗...我好害怕,你可以下来,抱抱我吗?” 唐四夕嘴唇咬到发紫,眼角一颗泪,掉在轻启的唇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哄我啊,我本以为,至少现在能说些我们之间的事,怎么,想把我哄好了钓蓝望泞是吧,你看上他了?” “不是,不是的!”陆凛星急得大喊,脚底打转,“我是哄过你,骗过你,但是...” “陆凛星,过来杀我吧。” 对这些锦绣说辞,唐四夕不再感兴趣,或许是因为心没了,爱恨得并不太强烈,也或许是心死到谷底,燃不起来了。 “陆凛星,来杀我吧,既然天意已定,我这条烂命就送给你,祝你成为天师,祝你成为你最想成为的人。过来,我给你唱首歌。” 唐四夕平时唱歌,不太好听,自己听不出来,常自称歌神,要去转椅节目上露一手。 以前就说他,唱歌像刀子,要命。 今天,他唱的很缓,很软,可是一个字,又一个字,从他嘴里出来,确实像刀子,扎得陆凛星一刀又一刀。 一曲唱完,陆凛星站在原地,泪流满面地听。 唐四夕轻轻笑,勾起无法释怀的,温柔,和解,又无法消散的怨恨。 “陆凛星,我给你机会了,是你不杀我的怪不得我。如果再见面,我不会再任你们宰割,还望好自为之。” “四夕...”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请你滚。” 陆凛星咬紧牙,犹豫再三,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仰头,鼓足勇气,“其实我,我好像,对你,我喜...” “滚啊——!!” 咣当——手机从山顶坠下,摔在陆凛星脚边。 山洞顶,不见唐四夕的身影,他扑进黑夜中,销声匿迹。 第120章 比死神先找到我的,是蓝先生 海滨城已经不下雪了,但还是冷,偶尔有太阳会暖和点,但唐四夕不敢晒,因为一晒人就没了。 菩遥山附近,路过一个叫‘老杨树’的小镇,第一眼望见立在路边的老式木屋修鞋铺。 趁人不注意,半夜撬了锁,钻进去避风,顺便修一下被摔坏的八音盒。 油腻的旧电线挂在头顶,黑的蓝的他也搞不清都是干嘛的,黑黝黝地混在一起,他顺着线找了半天才找着开关。 昏昏的灯光下,一双溃烂粘黏的手,滴着黏稠的肉\/液,握着螺丝刀,小心仔细地拆螺丝。 太笨了,手不听使唤,一个最简单的螺丝要拆十分钟。 变异的速度比他想的还快,才几天时间,他脸上就长齐一排牙,就像长了张嘴。 有时候会疼,疼倒不要紧,他怕有一天它会说话,说,嘿哥们,你怎么尿尿看不见即巴。 是,看不见,肋骨从内扣变成外翻,刺破皮肉的时候险些把他疼死,堆起来遮住肚子。 好在伤口长的奇快,腹背部的皮越来越糙硬,像个壳子。 现在一定很难看,他很久不照镜子,省的被自己恶心到。 唐四夕一直很想打电话给蓝望泞,虽然没什么脸,但还是很想打。 可惜手机丢了,没打成。 如今也不想联系了,不想被蓝望泞看见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八音盒很快就修好,转动按钮,盒子盖会打开,里面的小公主伴着旋律跳舞。 母亲是来自南方苏州的姑娘,她说那里有一片江南古镇,她就住在镇子里,伴着荷塘长大。 在死之前,去看看吧。 月升高台,树影晃动,密集的“沙沙”声将铺子围住。 不知是什么,听数量非常多。 唐四夕心里一抖,立刻关灯,谨慎地将八音盒揣进破衣兜里,谨慎打量外面的情况。 月光下,四周是无尽的爬动声,脚很多,在爬,乌泱泱的。 唐四夕紧张地咽口水,希望不是冲自己来的,人多势众,对他一个,绝无胜算。 霎时,意外的,安静了,门外没有一点声音。 走...了?真不是冲他来的? 唐四夕静静地走到门边,他想出去看看,手刚碰到门把手,门被撞得一震。 “砰!” “砰!” 这些家伙,在撞门! 唐四夕屏住呼吸立刻将门锁上,这小门是铁做的,被撞的一坑一坑,但估计还能撑一会儿。 门破不开,就听见密密麻麻的爬墙声,它们爬上屋顶,一片一片铺在屋子上。 很快,屋顶往下掉木屑,四面都在往下掉。 它们在啃木屋! 唐四夕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多大魅力,惹的不清不楚的玩意儿,眼下这个屋子绝对待不了,这个速度五分钟内必塌。 他顺了根绑绳的棍子,猛吸一口气,开门就冲。 借着月光,唐四夕看清就愣了,屋子上下,人头大的蚂蚁,至少上百只,黑压压的,狰狞可怖地支着锋利的口器。 这些是妖化的蚂蚁,变异种! 唐四夕想都没想拔腿就跑,身后,黑蚂蚁黑压压地追上来,边追边吸食从唐四夕身上不断下流的胶化肉。 同种相吸,相食,是最简单有效存活下去的方法,没有食物能量的补充,也会像人类一样血肉枯竭而死。 唐四夕连滚带爬地跑,走投无路扑进小山里,一骨碌摔下坡,摔断了左手。 那只流脓露骨的手留在路上,被身后紧跟的蚂蚁追咬啃食。 唐四夕疼的要死,他顾不上,惊恐地盯着乌泱泱坡中间的蚁群。 可断了一只手,他的身体竟爬不起来了。 极强的欲望从脑子里滋生,他需要能量,渴求能量,只有能量才能让他变强,他才能爬起来。 视线逐渐变暗,瞳孔全红,他狰狞地抬起右手。 咀嚼。 巨大的邪恶血腥气从右手断腕处发散,能量进入身体,刺激前排凸出的肋骨疯狂生长。 新生的两条足肢,拖着两条即将腐烂废掉的人类的腿,在树枝丛林里快速本能地爬行。 妖蚁追的速度很快,口器几次刺到唐四夕的腿,腿下两行肉液更是滋养了无数饥腹,源源不断地往上顶。 耳边,风吹来哗哗水声,前面有河。 唐四夕拼命爬过去,一跃纵入河里,蚂蚁无法下水,在岸边转一圈后撤退。 它们是蠢的,没在意最后一只蚂蚁,被一根麻绳勒住拖下了水。 河面平静。 五分钟后,唐四夕拖着蚁尸上岸,寂静的月色下,传来噗嗤噗嗤啃食的声音。 胸腔下,几个肋骨不断长长,最终跟手臂一样,身后的骨节硬地像石头,彻底站不起来。 江南,不去了,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要死,也要死在菩遥山,要待在妈妈和师父身边。 余下的几天,唐四夕在菩遥山挖洞,挖一个自己能住的洞,顺便用来葬自己。 有危险时,他躲在洞里。 没危险,他爬出来,去垃圾堆里捡彩色的纸片,折吧折吧折成花,放在母亲和师父的碑上。 有时候会有其他变异种来吃它,能打过就反吃,打不过就在腿上撕一条肉喂过去,喂了还会长,头上也会长痒痒的东西。 就这么待着,一晃眼一个月。 那一夜,他在洞里睡觉,身下被什么咬着,又疼又痒。 一抬眼,满地的蜈蚣。 天上一道闷雷,轰隆——今日是惊蛰。 今日后,所有的虫子都会苏醒,也就是说,吃他的不仅有变异种,还有各种虫子。 还有,已经爬到洞口里的,一条十米长的棕色花蟒。 唐四夕本能地爬起来,蛇的速度非常快,几乎一秒,一口咬住他的右腿。 剧烈的疼痛从腿肚子蔓进身体,唐四夕拼力,颤抖着摸了一把刀,一刀划在蛇头上,一刀切了残废的腿。 余下的七条足肢,撑着它拼命往外爬。 小虫子他尚且对付得住,对付这样一条大蛇,他毫无胜算。 一口气爬了数百米,爬得气喘吁吁,血流一地,他听得身后无声,才放松下来到河边喝水。 头探到水面一刻,惊悚地缩了回来,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尖锐的下颚,瘦到皮包着骨,眼睛没有眼白只有圆圆红色的瞳仁,头顶上,两根触须,一摇一摆。 他的嘴,很难再说话,嘴角慢慢演化成口器 唐四夕僵住,他对着水面,仔细摸这张大面积异化的脸。 好像,好像一只蟑螂。 身后风起,草里有异响,正在快速接近他。 他猛得拨弄足肢快爬,快逃,却被一把摁住,摁在地上不能动。 唐四夕说不出话,嘶哑尖锐地挣扎大叫,“唔...额啊!额啊啊!” “唐四夕!” 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愣了。 那人将他紧紧搂在怀中,贴在胸口,惶恐难安的心情疼得锥心刺骨。 当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唐四夕的气息,他吓疯了,悔疯了,找疯了,无数次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终于找到你了,四夕,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不该离开你这么久的,别怕,有我在,别怕...” 不知这句别怕,是在安慰唐四夕,还是安慰他自己。 好久没有感受到这么温暖的胸膛了,还有熟悉的森林玫瑰香,那张连哭都好看的脸,印在唐四夕的眼睛里。 他安心地闭上眼睛。 我终于等到你了,蓝望泞。 第121章 蓝先生实在恋爱脑 唐四夕能感觉到,他正在一条软软的河面上飘着。 这水流动着,却没有把他冲走,安稳地停在原地。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一柱擎天。 沉睡期间他醒来几次,醒了,但没睁眼,就觉得天亮亮的,好暖和,一点也不冷,意识一闪而过,又睡了回去。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又醒了。 天真亮,不刺眼的那种亮,层层树杈做成云朵,开满粉色蔷薇花。 唐四夕不止一次见过这些花,温馨,恬静,有一种回家的心安。 蛇肚子里应该不会这么美好,大概,是他被吞了,卡在胃里等着被消化成粑粑之前的垂死幻境。 那蓝望泞的脸,大概也是幻想出来的吧。 唐四夕努力抬起右手,去摸那些落下来的花,无名指的戒指泛出些光,他怔了一下。 自那天,他戴上戒指,就一直没摘下来,就算啃光自己的手,无名指却突兀地留下来,他不想把戒指吞掉或者丢掉。 蔷薇片片,穿过手指,穿过戒指,落进身下的水中。 “滴答——”眼泪划过脸颊落水,泛出圈圈涟漪。 “为什么哭?”耳边,一道空灵的声音温柔地问他。 唐四夕看着天,委屈地满眼泪,他觉得问这话的,是他那已经弄丢了的‘心’。 “我想见见,蓝望泞。” 那道空灵的声音再起,“你违背约定,让他痛苦伤心弃之不顾,却又想见他了?” “我...我对不起他,想当面...” “晚了,他回老家结婚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胸口像被一头大狗熊以一百九十八迈的速度撞了,唐四夕噎了一口,气卡在肺里没上来,抽了个哭嗝。 好难受,心里好难受,不是滋味儿,这是他自找的活该。 一发不可收拾的,唐四夕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哭得闹腾,像个小孩。 那人笑着瞧热闹,“别哭了,哭的花都不开了。” 唐四夕哭上劲儿哪管那个,“花开不开干我屁事,也不干你屁事,你滚。” “哟,刚还说想见我呢,转头又要我滚了?” 唐四夕愣住,咽了个墩儿,他歪着头支着身子,想从水面爬起来找人,这一动失衡,整个人栽进水里。 一双大手探进水里,给他捞了上来。 破水瞬间,唐四夕看见坐在岸边满眼温柔的身影。 滴答,滴答,水珠顺着身体流进水里,他跨坐在蓝望泞怀中,对上那张帅脸,目不转睛地捧着看。 这一落水,好像把脑子掉水里了,眼神清澈地眨巴眨巴。 “你...是谁?” 蓝望泞坏坏一笑,“我是你爹。” “爹,你也叫蛇吃了?” “是啊,爹也叫蛇吃了,我的好大儿。” 唐四夕铆足劲儿一脑袋撞他脸上,险没给蓝望泞撞死过去,“我给你脸了是不?” 他咬牙骂,蓝望泞咬牙笑,抖得花枝乱颤。 唐四夕捏着这张脸,一边哭一边认真端详,越看越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不识抬举地漏了个大宝贝。 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 蓝望泞给他擦泪,“干嘛又哭又笑的。” “你都是我幻想出来的了,我还欺负你,我对你太凶了。” “真难得,良心发现了。” 捧着小脸,轻轻靠近,吻掉唇边的泪痕,蓝望泞满眼爱意,“你说,有话要当面对我说?现在说吧。” 本来都哄好了点,猛的又有点委屈,一个没想开,仰着脸哭得乱七八糟, “现在说,有什么用,你都结婚了!” 蓝望泞压着笑,“我没结婚。” “那你孩子呢?” “等着你给我生。” 唐四夕被抱得紧,一个卷身被压在身下,玫瑰色的吻野蛮又轻柔地怜咬喉结。 吻过下巴,寻着缠上唇。 柔弱的手臂紧紧抱着紧实的腰,毫不顾忌地去附迎爱意,目光泛着荧荧期待, “蓝望泞,我们之前说的,睡满意了就在一起的话,现在还作数吗?” “当然。” “那我们,在一起吧,我认真的,做恋人吧,虽然只能短暂地相处一会儿,你马上就要消失了。” “...我为什么要消失?” “因为我快死了,我快变成蛇粑粑了。” 唐四夕说的十分认真,十分悲切,当真是觉得自己要臭臭了。蓝望泞再也忍不住,噗嗤哈哈哈地笑得捶地。 可爱小糖狗,不足以形容唐四夕,可蓝望泞词语匮乏地实在找不着更准确的形容词。 “啊...我怎么跟你说呢,”他捏捏唐四夕的小脸,啄了一口,“你没死,没被吃,这不是幻境,你也不会变成粑粑。” 唐四夕眨巴眼睛不信,“我听不出你的音色。” “因为你全身的骨骼,器官,处在不稳定的状态中,暂时丧失了对声音的识别能力,很快会好的。” “...啊?什么意思?” 蓝望泞微顿了顿,估计解释起来也麻烦,况且他说的也挺明白,琢磨琢磨,坏坏地舔唇。 “既然时间宝贵,不如做点正经事。” 一个贪婪细腻的吻又缠了下去。 这次不是打招呼的吻,直奔主题式的深深吻进灵魂里,手不老实,总去不该去的地方。 一股骇热腾地烧起来,唐四夕咬着后槽牙,尽力抵着即将冲进脑子里的禁感。 “蓝...蓝望泞...!” 瞳眸逐渐模糊,感觉就越清楚,层层的记忆接连被唤醒,像幻灯片走马观灯,蓝望泞找到他时痛哭的脸闪进眼睛里。 不对,不是幻觉,他想起来没被蛇吃掉,是蓝望泞抱着他,走了很长的路到了这里停下。 “四夕,现在,叫我一声老公。” 音色,回来了! 漫天花树,灿色星河,远山翠蓝圆月停在河面,铺起粉色的花瓣云。 唐四夕看清了,也闻见了,不属于人间的幽秘空灵。 真的没死... 也就是说,刚才豁出老脸的肺腑‘遗言’,哭成傻缺的挚爱告白...全被蓝望泞捡了个大笑话! “叫你大爷!”唐四夕腾的就是一脚给人踹河里。 蓝望泞爬起来,捂着被踹的肚子笑,“腿恢复的不错,还挺有劲儿。” “尼玛!”唐四夕老脸一红,抓一捧手边的花扔蓝望泞一脸,“你倒是玩挺开心啊!死渣男!” 第122章 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以为要死了,怕来不及,倒能掏出点心里最软乎的地方,哭的稀里哗啦,说点真心话。 现在,感觉被玩了,气的脸臊红挂不住,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我衣服呢,我特么问你我衣服呢!你手咋那么欠呢老扒我衣裳,我就这么光不刺拉的几天了,你告诉我几天了!” 明明还在眼前,蓝望泞却已经在怀念了,怀念刚才那个我见犹怜柔弱可欺的人间小甜狗,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再遇见。 蓝望泞支出手指,默默比了个七, “你那身衣服烂的不能穿了,再说你浑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看过?” “闭嘴!” 唐四夕咬牙切齿,抡起拳头准备过去算账,离岸边脚上一滑,摔进水里之前被拦腰抱住。 波光粼粼的河水,荧荧泛光像流动的星星,一闪一闪之间,他看见自己的脸,干干净净,容貌如初。 头发,耳朵,胳膊,胸膛,腰线,腿,除了干瘦了些,全恢复成死之前的模样。 唐四夕不可置信地摸自己的脸,委屈的,惊喜的,小珍珠一颗颗掉。 “蓝望泞...我...变回来了...” 蓝望泞脱掉贴身白衫,轻柔地套在他身上,衫衣摆子长一些,套在略显瘦小的身上勉强当个连衣短裙穿。 宽厚有力的胸膛将人搂进怀中,托起这张小脸,唐四夕被怜惜地看个仔细,幽邃的眸子一眼望不尽的后怕,感激九死一生的运气。 “四夕,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救不回来你了。” 那时,唐四夕全身都在异化,多腿,口器,触须,基本不具备人类的特征。 尤其这一路,滴了一路绿色的血,可能扛不过这一夜。 扛不过,污染灵魂,沦为死丧虫,天亮前灰飞烟灭。 蓝望泞的呼吸都是抖的,他不敢想,如果一时偏差,寻错了路,那个结果会是怎么样。 指尖贪心地在唇上摩挲,上唇,下唇,好软。是活的,鲜活的,有温度的。 轻抬,俯身,轻吻唐四夕的呼吸,靠近,他要仔细确认。 碰到唇尖的前一秒,薄唇微启,“蓝望泞,你不是人,对吧?” 唐四夕专注地看着蓝望泞,看那张,即使被看穿也并不惊讶的表情,和微点下的头。 怪不得,怪不得陆凛星对蓝望泞感兴趣,这么大一号非人物是个道士都心动。 唐四夕又很想给自己一拳,真觉得自己眼瞎心盲,上下好奇地打量自疑地嘀咕, “那我怎么没看出来你...?” 蓝望泞宠溺地点他的额头,“因为你道行太低了,傻瓜。” 唐四夕撇嘴没说话,瞪了个白眼,“居然是鬼,不安好心。” 河边立了块方形玉石,纯白透着清脆色,蓝望泞给唐四夕抱上去坐,单膝跪在身边,从头到脚,一点点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唐四夕惊奇地四周环了一圈,再三确定这绝对不是人间界,“这是哪儿?” 蓝望泞从容一笑,“鬼界,你来过。” 突然觉得有趣,也想看看唐四夕羞红的脸,蓝望泞故意逗他,“我数数啊,我带你来过几次来着,第一次是狐狸洞塌了那一次,第二次是,大年初一在我家跟我...” “啪——”脸被蹬了一脚。 他揉脸,“报复?” 唐四夕哭笑不得,赶紧帮着揉,“不是,膝跳反应,谁叫你摁我膝盖。” 蓝望泞将信将疑,边给唐四夕检查身体,边跟他讲这里的事情。 天地颠倒,是鬼界最大的特征之一,花在天上,月在地下,因此没有白天和黑夜。 眼前这条河并不是河,它叫‘地脉’,大地亿万年灵气汇聚所成的骨髓液,只封存在鬼界,无比珍贵,能疗愈万物却无法救命。 唐四夕在地脉里泡了七天,受到足够的纯灵力滋养才变回来。 (几百年前,他取了一滴送给玄灵山,后来才有了净浊珏。) 奇珍异兽,珠宝玉石常有,就是没有信号,上不了网打不了游戏,更接不着电话。 “那你怎么回我消息?” “找俩小蛤蟆,在鬼界门口有信号的地方举着手机蹲着,只要你来消息它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再出来回你。” 唐四夕暗自偷笑,真折腾,“那你谢谢人家了没有?” “谢?”蓝望泞若有所思地抿嘴笑,“...当然,我在鬼界可是最有礼貌的。” 蓝望泞又说了很多,听的明白的,听不明白的,乱七八糟的一堆。 唐四夕本来听的好好,看着蓝望泞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查胳膊腿儿的帅脸,一时模糊走神了。 他想起很多,以前一起相处的画面,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这张脸。 乖乖又谨慎的,热忱又满怀希望的喜欢,他觉得跟自己很像很像。 蓝望泞低着头,唠唠叨叨的模糊声音渐渐清晰—— “我真不是有意瞒你,你的职业太特殊,就算你对我没想法,陆凛星却是一门心思想杀我,你那么单纯被利用是迟早...” “蓝望泞,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蓝望泞错愕惊喜地抬头,四目相对,又杂着无奈和失望垂下头,僵住的手继续检查小腿关节,没说话。 话音落了就沉了,两分钟没出一个字儿,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不知道,唐四夕不满地给了他一脚。 蓝望泞捂着另一面脸,“又是膝跳反应?” “故意的,看你是耳朵坏了还是嘴坏了。” 唐四夕咬着牙强行面不改色,实际急得握拳,就算拒绝人也该放个屁出来,不说话算怎么事儿。 全身检查好,骨头血肉都没明显异常,基本维持人形一两天没问题。 蓝望泞把唐四夕的手卷到手心里握着,灼热的温暖随着强烈的心跳声透出来,燎得两个人浑身透热。 灼灼目光,没有一刻停下过对心爱的认真,只是太过相信唐四夕的那些骗人话,伤得有些迷茫。 “我不相信你,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耍我。我把心毫无保留地交给你,你再弃我不顾,我该怎么办?” 果然在胡思乱想,唐四夕捧着蓝望泞的脸,一字一字解释。 “我承认,那件事我对不起你,那时候我太乱了,已经乱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我想借着你,彻底切断我跟陆凛星的关系。” 一旦“背叛”的实质发生,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蓝望泞的神色暗淡几分,失望地垂下眼帘,“原来是利用我。” “生气了?” “不,我以为,你是有一点喜欢我的才...”他扬起眼尾,愿冀一丝希望,“你有过吗,哪怕一点儿。” 第123章 此生所求,不过厮守 这张一贯自信的俊脸,搞到现在又处处不自信的样子,都是他唐四夕惹的祸。 哭笑不得,轻柔的吻主动落下,缠在唇角,安慰这个大傻子。 “有过,你来朱小花家找我那天,是我记得最清楚的心动,至今我都记得那个感觉。至于有没有其他,实在记不清,大年初一那一晚上都跳的很快,算不?” “当然算!” 大长腿差点原地跳起来,眼里的光一闪一闪,他握住唐四夕的手贴在脸上,笑盈盈的像朵招蝶的花, “你应该早跟我说的。” 唐四夕无奈地吐出一抹笑,“我怎么说?说等陆凛星不要我了我再跟你在一起?你成啥了,无名无分的第三者?” 爱情应当平等,被爱者不居高位,爱人者不落下堂。 跟以前一样,倔强的三观正到发邪,顾虑太多,看起来很死脑筋。 这种话没人懂,只有蓝望泞能听懂,他也是听了一千年才听懂。 蓝望泞挂着收敛不住的喜悦卖乖,“那我现在,可是正大光明有名分的人了是吧?” 唐四夕笑着点了下头,“是,如果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你这次可不能反悔。” 他眨眨眼睛,激动地摊开手掌,“亲爱的唐四夕,把手交给你的恋人吧,我带你去鬼域堡度蜜月。” 唐四夕把手递交过去,搂住蓝望泞的肩,腰身被揽住,整个人被横抱起。 他能听见蓝望泞赤裸的胸膛里,那股烧的正热的快速心跳声。 如果他没死,此刻,应该也是这样的心跳。 “别让我输,蓝望泞,我输不起了。” “相信我,生死不负。” 脚踩在软软的云海里,顺着地脉河,看了一路的星星,好奇星图跟人间界的是不是一样。 天上落了无数花,唐四夕一一给接住,开心地捧了满怀的粉蔷薇,往最亮的月亮走去。 走的越来越近,但不刺眼,他逐渐看清,那是一道奇怪的水门。 就像他在禺风兮的海底城堡看到的... “结界?” 蓝望泞点头,“是结界,隔绝地脉的结界,穿过这里,就是鬼域堡了。四夕,过了这个门,你就要辛苦了。” 辛苦? 这张藏着秘密的坏坏脸,唐四夕疯狂脑补,虎躯一震,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他上下左右转圈寻思,想了各种可能性,一把捏住蓝望泞的脸, “你说的辛苦是什么意思?你不会真的有老婆孩子吧?!” 抱歉,已经想毁约逃跑了。 蓝望泞强憋着笑故意不回他,唐四夕得不到答案就扑腾,像落了水的猫,给蓝望泞的头发揪成鸟窝。 一阵风吹来云雾,险些给唐四夕吹走光。 星光骤灭,黑暗漫进,穿过结界耳压陡然升高,“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 他下意识瑟缩,四肢蜷缩成一小团,闭上眼睛,窝在蓝望泞怀里老老实实趴着。 几秒后,暖暖的光亮袭进,耳压降低,能听见掩在一片肃静下的窸窣声,大片的奇香扑进鼻腔。 唐四夕总感觉有一万双眼睛在看着他,他缓缓睁眼。 铺满纯白曼珠沙华的无垠路之下,站满形态各异的妖精,人型,兽态,铁甲,精兵,冠以精巧服饰,恭敬地伏跪两旁。 “恭迎鬼王冥君,恭迎王妃!” “恭迎鬼王冥君,恭迎王妃!” “恭迎鬼王冥君,恭迎王妃!” 唐四夕直眼呆住,“鬼鬼鬼鬼鬼鬼..王?!” 蓝望泞抬脸俯视众人那一刻,耀金龙麟纹从腰际爬满半壁赤裸的胸膛,一路浅掩顺着侧脸染进瞳孔,铜金色发尾延出几缕回到腰际。 他勾着嘴角,看着唐四夕,这副遭雷劈的反应他很早就想看了, “如假包换,我的王妃。” 唐四夕无法不怀疑自己整个人生。 进入结界前,他想过努力活个五百年,想过在鬼界包一千亩地卖花收租搞事业,想过重新盖个房子结婚用...就是没想过蓝望泞这个货是传说中的鬼王冥君。 小五站在人群的中上方,活蹦乱跳地朝唐四夕招手,“糖妈,我等你好久!” 方镜站在他身后推推眼睛,暗暗比了个大拇指,满脸写着‘真不容易,可算给追回来了’的欣慰。 还有,送小五来机场的女人,抱着手笑着点头。 这一系列熟人,唐四夕再傻也看不明白了,原来他们是串通好了的。 他暗自在蓝望泞腰上拧了一把以报隐瞒之恨。 无垠路上飘着无数殷红的细羽花瓣,遥遥通往鬼域堡最神圣宏伟金玉堆砌的王宫群殿,蓝望泞抱着唐四夕,一步一步登入王座。 这一天,鬼界上下,无人不知鬼王带了王妃回来。 这一天,欢呼雀跃如久旱逢雨。 传说,只有王妃能压得住鬼王狂躁暴戾的性子,有了王妃,亿万臣民再也不用过那刀口舔血伴君如虎的夸张日子。 这一天,这股风吹进了玄灵山。 陆凛星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他回山第一件事就是去柴火房,问烧水师傅要了块蜂窝煤,然后对着窟窿眼发呆,一呆就是一整天。 大家都能看出来,魂儿丢山下了。 他弄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心里很窝囊,难受,像压着什么事儿,喘不上气儿的疼。 纪蕾禾选了好几种发钗,搭配她的凤冠霞帔,拿不定主意,兴高采烈地问陆凛星婚礼的意见。 “凛星哥哥,你帮我看看,这钗子是桃凤好看还是柳荷好看?” 陆凛星心情烦躁,毫不客气地将两款钗都丢在地上,“走开,别烦我。” 纪蕾禾面色不善地站在原地,她不惊讶,因为这一个月都没得到过好脸,习以为常了。 “我知道了...”她冷冷笑一声,怨邪地瞪了一眼陆凛星,“我不怪你啊,凛星哥哥,你这样冷漠无情都是受锁情链的影响。” 陆凛星烦躁地抬了一眼,“什么?” 纪蕾禾带着目的沉沉迈进一步,嘴角挂着发癫的笑, “我也是小时候在爹爹书房外偷听来的,你脖子上挂着的银色灵链,是专门封锁你情欲用的,有了它,你所有的爱都被剥取,就算是命中注定的爱人在你眼前,你都毫无感觉。” 她疯了的冲过来,一把扯住陆凛星脖颈上的灵链,“就是它,有它在你才对我没感觉,就是它!” 还没等陆凛星反应过来,链子细微的‘崩’一声,断了,从纪蕾禾手中滑脱掉在地上。 无数纯色灵质粉末从链条的断口飞出,它们萦萦绕绕,不断飞进主人的胸膛里。 宗门主亲自送他的封情锁爱扼杀情欲之物,他当做入师礼物戴了十多年。 陆凛星发愣地看着,因灵质钻入而不断灼烫的心脏。 无数复杂的从未感受到的情绪,像锋利细小的刀子一片片划开皮肉,一点一点钻进心里最软的地方,撒下种子,长出荆棘,勒出大片的血滴。 疼,好疼,疼得胸口发裂,嗓子眼里蓄着血,裹着干燥的碎片。 他痛苦地捂着头。 窒息到发颤。 “不,不要...停下...” 太多,太重,源源不断,剥骨刮心地压在陆凛星头上。 师公吕成闻和宗门主纪绍麟急忙赶来却为时已晚。 天际滚滚裂雷,浓风暴雨,砸向庭院里歇斯底里痛苦嘶吼的陆凛星。 吕成闻长叹一声摇头,“这一劫数凛星终究躲不过,当初就是看出来他对唐四夕的爱太重,怕他浪费慧根离开玄灵宗才封了他的爱欲,不成想如今,唉...” 风暴中,陆凛星捂着头跪在雨中,灵链封锁的七情六欲,他与唐四夕从相见到决裂,化作绵延不绝的痛苦撕裂他的理智。 他看见唐四夕的脸,看到过去的每一个画面。 ‘阿星,小星星被子和鸳鸯戏水被你喜欢哪个?你先挑,挑剩了给我。’ ‘阿星,你看我买什么好东西回来了?一个小冰箱,给你装罐子用,当当当~看,网红草莓塔~’ ‘阿星,你为什么,花我的钱,找人弄我!’ ‘阿星,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陆凛星你给我滚!’ 山门震动,天石崩裂,陆凛星灵力失控在撕心的崩溃中。 数十师兄弟上前阻止无果,被清灵鞭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三生石卜算,唐星之爱,坚韧执着,刻骨铭心,二人持剑行侠,斩妖驱魔,是百年不遇的神仙道侣。 唯有不足,是情爱失衡,唐四夕那么爱他却只占了四分,陆凛星,轰轰烈烈地占六分,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如今,唐四夕死去,缘分消散,情爱丧无,对唐四夕来说如山间清风吹过无痕。 但陆凛星还活着,不管谁的四分,谁的六分,酸,甜,苦,恨,所有的痛苦成倍还在陆凛星身上。 天边吹来了风,风带着鬼界的灵质信息——唐四夕已去触不可及的鬼域堡,做了蓝望泞的王妃。 他摇摇晃晃,木讷地站在雷雨中,失魂落魄。 “把唐四夕...还给我...他本该是...我的...我的...” 脚下一滑,摔进雨水里,洁白的长袍卷了满身泥,狼狈地浑身发抖。 “我的头发,梳不开了,四夕,我的头发打结了,你回来,帮我梳头发,好不好...” 暴雨里,那个可怜的身影,一直在喊一个名字,可惜,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第124章 第二卷 初次见面的四个小丫头 皎皎月轮挂在偌大鬼王殿之上,照亮满庭春江与花夜。 从无垠路下来,到王殿之间的前庭,地下踩的不是土,而是水,浅浅薄薄的一层水,像行走在荷塘水面。 一叮一咚,踩出欢愉的脚步声。 唐四夕安安静静靠在蓝望泞怀中,被安稳抱着,靠向越来越近的大殿。 跟想象中的阴森诡异灰蓝色调儿的阴间不同,鬼域堡灯火明亮,一条高直的悬梯之上,经典古国飞檐翘角的明楼高殿拔地而起,多重殿楼混聚,簇拥中央高至天庭的大殿。 “四夕,要到家了。” 耳边,温柔沉稳的声音安抚着提醒他。 自踏上无垠路,唐四夕昏昏沉沉,眼皮很重,身子发软,体力不支想睡觉,尽管他半小时前才醒来。 地脉再好,也无法解决他因无法摄入灵力导致的体能失衡,他想尽力环住蓝望泞脖子。 他以为,困倦如往常通宵打游戏那样,坚持两分钟愿意了再合眼。 这次,不等任何意见,像打了麻醉剂,突然眼前一黑,毫无意识。 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他躺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 头顶上彩绘图腾装饰的八角宫灯穗带缓缓飘动,软毛毯覆盖的地板,略带象牙白的真皮沙发,曜金色的客厅,从黑框华菱窗透进来的风中梨花。 还有他身上盖着的被子——是那晚跟蓝望泞滚.床单的被子。 很想问问谁搞的室设,古代和现代的结合?把别墅嵌合进苏州园林了。 唐四夕觉得是自己没睡醒的缘故,闭眼,缓了一秒,告诉自己醒醒,再睁开。 还是这样,一毛都没变。 他盖着头,全身缩在被子里笑,蓝望泞这审美太奇葩了,根本就没有审美,完全像拼图,喜欢哪块拼哪块。 床边,一道恭敬的女声响起,“王妃,您醒了?” 他从被子里露出眼睛,眨巴眨巴看离窗边最近的年轻婢女,和她身后三个同样着装的小婢。 荷叶云裳披身,高抹胸,百合髻,重褶短裙,细挑身材。 怎么说呢,这穿着打扮,也是古今结合,像魔法少女,乱七八糟的可爱。 她们不敢上前离近,又争相探头,想望一望这天下独一份让鬼王大人日夜惦记的人。 唐四夕掩在被子里,眉眼亮亮弯弯,“你们这个穿着是蓝望泞规定的?” 前头的婢女笑笑,柔和中带着难掩的兴奋,“冥君说,今天是值得高兴的日子,允许我们穿自己喜欢的衣服。王妃...我们这样,很奇怪吗?” “不,很漂亮。” 大婢女娇羞地拢了拢发髻,其余三个小丫头也知道这不是个高傲的人,担心之意消散,一起挤上来给行了个礼, “谢王妃夸奖,您才是优雅贤淑恬静如水的有福人。” 优雅贤淑?恬静如水? “我?” 婢女点头,“是的,冥君大人总这样形容您。” 唐四夕哭笑不得,形容个鬼,这八个字他一个都沾不上。 他左右看了一圈,里里外外的没见着蓝望泞,“你们冥君人呢?” 俾女偷笑,“大人去前朝议事了,吩咐我们照顾您,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请王妃不要过度思念,更不要因为见不到寻死觅活。” “我寻死觅活?他脑子是出问题了吗?” 腆个大脸说瞎话,很难想象在他昏迷这段时间里被造了多少谣堆了多少人设,唐四夕没戳穿先记个小账。 刚要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咣不刺啦的,原来那件大衬衫不知道被扒到哪里去了。 婢女贴心,呈了一套上来,“冥君的心意。” 一件花领花袖的纯白色纽扣衬衫,一条鲜绿色小熊背带侧拉链裤,拉链从小腿伸到腰上,样式别致。 唐四夕试了试,还挺合身,穿身上显得人干净亮堂不少。 想来是怕初来鬼界不适应,尽可能保持在人间的习惯吧,还算细心。 从窗棱透进的光柔和温暖,像极了人间夏日宁静的黄昏,很久没有摸到光了,就算是假的也想摸一摸,唐四夕鬼使神差地往外走。 四个人横在眼前围着堵住门。 唐四夕挑眉,“干嘛?” “王妃别怪我们,冥君交代,您不可到外面去,一切要等他回来。” “我要上厕所。” “这里可以方便,冥君说您知道的。” 瞧着雄赳赳的气势,真没打算放他出去,唐四夕耸了耸肩,“算了,就等他吧。” 一拐眼,从客厅中心伸出一条雪白的楼梯,蜿蜒曲折着通往二楼。 这里的布置几乎跟蓝望泞星海湾的双平层一样,上面是几个房间,游戏区,健身区,茶水室,卧房,还有一个... 这里的布置几乎跟蓝望泞星海湾的双平层一样,上面是几个房间,游戏区,健身区,茶水室,卧房,还有一个... 对了,如果没记错! 唐四夕激动地朝四人勾手指,“你们几个跟我过来,带你们看新鲜的。” 几个人互相看看,莫名对王妃的信任,以及初次到这个房子来的探索欲和好奇心达到顶峰,一听有新鲜的的都顾不上,乖乖跟着唐四夕上二楼。 这几个人看着年轻,加一块两千多岁,窝在鬼界大半辈子,新时代的东西没见过,刚上楼就东张西望地哇哇叫。 唐四夕奔着最里边的走,里窗没关,透进两枝梨花,清爽的香气掩着紧闭的房门,把手上带一圈肉眼可见的紫色封印。 姑娘们面面相觑,这层封印想都不用想是蓝望泞设下的,虽然级别不高,但没人敢动。 “王妃,您是要进这里吗?”大婢女问。 唐四夕点头。 他现在的灵力,只够维持基本人形,受不得一丝伤害,冒不得一点险,聪明的话应该离远点。 手悬在封印之上,他看着翩然跃动的符文问她,“你说,这是蓝望泞的印,对吧?” “回王妃,是。” 咔——唐四夕二话不说拧开了门,封印消失。 不管是什么,印记符咒或者其他,只要冠上蓝望泞三个字,唐四夕都无比信任。 这一次他也想的没错,不是防他的。 左手摸到墙上的开关,灯亮。 柔和的灯光打在每一件摆放完美的包装上,一眼望不尽的琳琅多姿闪闪发亮,唐四夕摊开手,站在一排排满满登登的货架前, “随便挑随便选~欢迎来到鬼王大人的超市~”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25章 蓝望泞的八卦 这四个内侍,晴虹温婉柔和,是几人中的长姐。 梨香个子小走路马虎四处撞。 云茶话不多表情微淡眉色却锋利。 姜花是最没个心眼的什么都好奇又对什么都怂。 要了解到这些事,也只两分钟的时间,五个人围在一起吃辣条啃鸡爪喝啤酒,聊得东倒西歪。 对唐四夕熟络,也慢慢松下防备心,聊起蓝望泞的八卦。 姜花酒量差,一瓶下肚头就开始晃,眼睛迷离地塞薯片,“奴婢,六百年前,才到这里,只见过冥君一面,他就,闭关了,一关便是六百年,如今又见,嘿嘿......还是跟以前一样帅。” 唐四夕之前听过,鬼王确实六百年未露面,那些年不知干啥了威震人神鬼三界,后来莫名其妙没了风声。 他递了块纸巾给姜花擦嘴,“好端端的干嘛闭关,而且闭了这么久?” 姜花摇头,看向最年长的晴虹。 被几个八卦目光齐刷刷盯着,晴虹喝了点酒迷糊得没了三分理智,脸红扑扑地摇, “我也不确定,冥君的事藏的很深,只有很少很少的人才知晓。说句奴婢不该说的...他那个阴晴不定暴怒无常的人,闭关了倒是好事...” 唐四夕顶着一万个问号,“暴怒无常?蓝望泞吗?他可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了。” 几个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打量着唐四夕,满眼都怀疑他在人间界是不是过的猪狗不如的日子。 晴虹收敛音量,微微侧到唐四夕身边,“多年前,冥君路过西殿,只是听见了一声蛐蛐叫,西殿就没了...您真觉得他脾气好吗?” 唐四夕惊奇,“为什么这样?” 云茶淡淡炫了根烤肠,“单身太久,憋的。” 三个人六只手惊恐地塞住云茶的嘴,朝王妃嘿嘿一笑请罪,“云茶喝多了王妃勿怪,求您千万别告诉鬼王大人,我们可不想去刑台。” 唐四夕眨眼,“你们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可以考虑考虑。” “嘛!王妃怎么威胁人嘛!” 鬼界生死存亡的大分水岭,在一千年前。 鬼域堡上官下奴能透过气的小分水岭,在六百年前。 这四百年,鬼界一直承在鬼王喜怒无常暴躁极端的阴影下。 曾有名望贵族清河氏的少年公子误入御花园,转眼就喂了蛇,特地由元子颐监刑,就怕死不透。 传言,这小公子十分爱慕鬼王。此后,清河氏逐渐没落。 鬼界出现转折的契机,在于那一天,鬼王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往人间界,一待十六年。 回来一刻,他十分颓丧消沉,丢了神魄一般,穹无沾满血。 他不是从人间界回来的,是从阴界回来的。 没几天闭关,就在五联塔中间的那座小殿,一关就是六百年。 直至,去年,他又去了次人间界。 “凤凰殿下说,冥君会带王妃回来,嗝~” 晴虹慢悠悠倒在三个醉到没意识,横在地上大睡的三人身上,自己也醉的不轻, “可是他都回来好多次了,一次都没...哈哈,再带不回来,我们都要笑他了...无所不能的鬼王大人,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四个姑娘堆在一起,胳膊腿儿横七竖八地摆着,眼皮紧闭打着睡觉的呼噜,啤酒罐子从手里掉出来,咣当咣当滚进十几个酒瓶堆子里。 唐四夕试探地戳戳晴虹的脸,“小姐姐,醒醒?再不醒我可跑了。” 每一个酒瓶里,都被他或多或少兑了点二锅头,啤的白的混着,一般人两杯下肚就晕了,这姐几个挺能喝。 实在醒不过来,唐四夕给一人扯了块被子整齐盖好。 转身,下楼。 不费一兵一卒,摆脱! 像东海敖来国石头块里蹦出的猴子,唐四夕跑出门的速度不下一百迈。 去玩喽~! ... 鬼界没有太阳,挂在天上冷冷的发光盘子,不知算不算的上月亮,静静冷冷的清透色。 穿过一排粉墙黛瓦,无垠路连着红色廊桥,瑶草琪花铺满梨花院,鲜艳欲滴长久不败。 唐四夕从他光光亮堂的小院子出来,拐两条廊桥后越来越暗,血丝藤蔓花蔓延在廊桥尽头暗蓝色的瀑布水帘,藤尖轻点门穿不透又缩了回来。 是结界? 他走在水帘前,听里面潺潺的水声,它从天上来,却不知落在哪里。 指尖一点水珠,凉,却舒服。 这是安全的。 水深不知,水外面是什么也不清楚,但唐四夕知道,蓝望泞在水帘外面的世界。 一狠心,后退两步,助跑加速,冲啊——! “咚!” 脑袋撞在软硬软硬的东西上,差点给他撞死,一抬头,水帘后竖了根柱子。 柱子上按他的身高尺寸绑了一排软绵的锦帛,锦帛旁边刻了一排不错的字:唐小狗撞柱留念。 “...尼玛。” 水帘外的世界,和他醒来明亮梨花香的院子不同,一排排古老幽长的神色大殿,淹进望不尽的漆蓝色夜幕中,浸血的玲珑宫灯嵌在群殿的高处,落满漫天飞舞的玫瑰。 风,吹起唐四夕额前的发,穿进手指,留下彩色的虹光。 虹光流转,飞回天际,留下片片阵阵的溢彩,不断消逝,又不断重生。 他听师父说过,有的风是有颜色的,这是只有鬼界才有的,极光扶摇。 天际远处,隐隐,传出一声悠远空灵的鲸鸣。 唐四夕惊喜地抬头找,天上,层层花云间,一条五彩绚烂十分庞大的鱼尾一闪而过。 北冥之鱼,这是,鲲?! 唐四夕兴奋地往前追了几步,眼睛一直追在天上,确定再无踪影才停下来。 鲸鸣渐远,虹光散落,隐浸进夜色里。 他待在原地怔了片刻,就算没有心,他也觉得激动,真想拍照给师父看,他老人家一直想看都没看过的。 鬼界,新奇又安心,暖暖的,喜欢。 溢彩斑斓的光随着大鱼消逝,四面归于暗蓝。 唐四夕左右转了一圈,不知道这是跑哪儿了,都长得差不多,分不清都是干什么,到处都是红砖琉璃殿。 他正要走,想往前看看其他的风景。 右手无名指莫名一阵刺痛。 心里有一种感觉,奇奇怪怪的,想念?感应?心动?不清楚。 戴着的戒指,微微朝某个方向散出一缕虹光。 目光随着光点追去,对上众殿中的一块匾额。 太和殿。 第126章 你是不是先生 太和殿。 鹤发群臣冠冕厚重,人身妖首,各个一大把年纪红锦玉带缠得像球。 王殿之上的人却穿着随性。 修身的黑高衬微遮住脖颈,外套一件极宽松蓝靛色薄风衣,随手拨弄挡在额前的发,翘着长腿漫不经心。 他右手撑着脸,慵懒地靠着王座,眯着眼睛打哈欠看下面两排吵得面红耳赤的老臣。 豹首派重震阁起身谏言,“冥君六百年未主朝政,虽说天蟒代政无咎无誉,但发展十分停滞。臣下建议引进人界先进技术,发展同步。” 鹿首派司南伯起身,“冥君,臣下持反对意见。首先,未与人界同步是先王之政,先王自有用意,无错不可轻易改废。再者,这六百年看似稳定实则内有暗潮,请冥君明鉴。” 重震阁与司南伯,激进与对立,从来都互看不顺眼,一方有动作另一方必跟上并压一头,吵吵闹闹几千年不消停。 蓝望泞用手挡着连打几个哈欠,无奈地继续撑着脸看戏。 “暗潮?司南伯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豹首人不客气地双臂横抱在胸前,挑眉邪笑, “众人皆知,司南伯对冥君六百年的闭关甚是不满,有什么话就直说,拐什么弯抹什么角。” 司南伯激动地握拳,这小身板在重震阁面前可能挨不过一拳,仍是雄赳赳的, “你这肥猫别血口喷人,我何曾对冥君不满过?倒是你们重震阁,统兵御将的何关乎起发展来了,莫非借口在隐着什么黑账?” “信口雌黄,信不信老子吃了你!” 这喊声不受控地吼得奇大,长殿随之一震。 四面八方的余音未消,自己却悚然愣住。 头顶上悬着一股无比强大的镇压力,足以将在场所有人头盖骨捏碎,而这种力量强大到可不计一切后果的瞬暴。 豹首惊慌地转头,小心地望向王座,蓝望泞面不改色,微眯的双眸里一双极具攻击性的金瞳死死瞪着他。 “秦祖庭,你是当本王不在吗?” 秦祖庭扑通跪下身,两面朝臣一同跪下,俯首贴地,不敢抬头, “冥君恕罪,是臣失礼,臣请罪。” 唐四夕站在远侧处的珍珠帘后,撩开一条缝偷偷看。 他以前就觉得,蓝望泞身上有一种尊冷,金雕玉砌漠然一切的贵气,不管遇见什么都一副气定神闲的帝王姿态。 因为他是鬼王,是鬼界的统治者,最高权力中心,拥有不受任何束缚的最高统御权,鬼界至高无上的唯一神权。 即使沉睡六百年,依旧威慑心怀鬼胎的每一位人臣子民。 亏的他当是那种,就算不是人畜可欺,但也算不上雷厉迫骇的人。 怪不得晴虹她们不愿跟他相处,这么看暴躁无常的形容绝对有迹可循,甚至比形容的还狠。 长殿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蓝望泞没说话,眉眼轻垂两排连腰都不敢直的朝臣,不知在想什么,指尖轻轻摩挲无名指的戒指。 跟唐四夕成双入对的戒指,送到唇边,轻柔地啄吻一口。 那种灼热的感觉又刺了唐四夕一下,他没忍住叫了一声,话音刚落就立即捂住嘴,抬眼,蓝望泞侧着头看他,冷漠的眸子生满等待已久的花。 唐四夕撒腿就跑。 珍珠帘子突然活了,垂地蔓延得无限长,唐四夕脚腕被瞬间勾住,没脱开被倒吊着挂在墙上。 横梁上,刻着金光闪闪的一排字:唐小狗逃跑失败留念。 蓝望泞悠闲地掀开帘子,勾着无限宠溺的笑,“我以为那四个小丫头至少能拖到我回去。” 被处处算到,唐四夕死鸭子嘴硬地对着那张脸,“死骗子,你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别耽误哥们荡秋千。” 蓝望泞微打个响指,帘子松脱,唐四夕稳稳当当地接住。 身后的臣子跟来,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王妃。” 蓝望泞随性地扬了扬手,“先回去,我一会儿来。” “哦。”唐四夕应了一声,刚转身走,腰身被搂住横抱起,呼吸蹭到脸颊边, “没说你,我知道你想我。” 唐四夕狗脸一红,“放屁,我没想。” 脚下的红毯被踩的咯吱响,搭在长廊两侧的藤蔓奇花一步步缩回身,他窝在蓝望泞怀中,跟着安安静静地往外走。 “饿不饿?”蓝望泞问他。 “饿,肚子一直叫。” “没吃东西?” “不敢吃,疼。” 拐过廊口,穿行几步过一个花园,湖心口边上有一座凉亭。 唐四夕被放在软绵的羽毛形状的床椅上,蓝望泞拥着他的腰,耳贴耳依偎靠着,沉着性感浓磁的嗓音。 “那群人催得太急,你在这儿玩一会儿,别乱走,等我回来。” “知道了,死骗子,快...唔?” ‘滚’字没说出生生咽了回去,嘴巴被温热的唇堵住,“不许骂人。” 唇凉,唐四夕睁开眼,对那离开的背影俏骂一句流氓。 莲心湖水波纹纹,飘了上千朵莲花灯,把湖都照亮。 唐四夕驾一叶小舟,荡着浆,划远些去摘中心的莲蓬。 一颗接着一颗摘,奔着薅秃了去,只一会儿,船满的塞不下。 他躺在莲蓬堆里,看天上一簇簇的花,花在天上,星在地下,真好看。 小船随风飘,随风流,飘飘荡荡,体内的能量比预计消耗的还快,眼皮渐沉,无力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天际边透出一道鲸鸣。 唐四夕迷迷糊糊地睁眼,又一次见到花层间巨大的星辰鲸尾。 这一次离得近,看出它很大很大的,落下来能砸碎十个太和殿。 唐四夕抄起浆子,追着鲲猛划,一路追着,想看看天上的尽头。 不久后,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天上的尽头有待开发,莲心湖的尽头是万丈断崖! 大片湖水呼通呼通地往下掉,紧急勒马避险失败,连人带船一起翻下去。 身体失重,崖顶越来越远,他已经想哭了。 天际边飞卷而来三道金光,层层围着他的身体给他捞上来。 而这金光,跟海洋大学心海湖里的金光一模一样。 唐四夕脸色陡变,那一天的所有事飞速划过脑海——金光,伥鬼,杀人,雷劫,先生... 先生! 那幢风雨飘摇的破庙,狂风大雨的天空,被摁在身下欺辱的心爱之人,那梦境中的无限记忆,火山喷发般涌进唐四夕的脑袋里。 蓝望泞立在水面上,将人牢牢接住,依他对唐四夕的判断肯定不消停,笑意里透着无限的包容宠爱, “又乱跑,不听我话,吓着了没?” 唐四夕狐疑地四目相对,脸上渗出一层无法遮掩的痛恨与冷色。 蓝望泞揉揉他的额头,“真吓着了?怎么了?” “你是不是先生?” 蓝望泞一愣,嘴角的笑容僵住。 第127章 无时无刻不惦记 唐四夕脱完口悔得很,他想他是太着急,说的话没过脑子。 蓝望泞笑眯眯地捏他的脸,眼里没有波澜,“先生是谁,是我没见过的情敌?” “不...” 这张脸镇定自若,看起来没有异样,唐四夕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不能无缘无故地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碧绿的湖面上,他看见自己像个小娇妻似的被抱着。 自进了鬼界他的腿脚就没怎么落过地,心里不得劲儿地折腾了一下。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蓝望泞憋着笑,“你确定?在水上?” 唐四夕自是不服,“你能站,我怎么就不能站了?” 他笃定这湖水上生了层灵盾,啥玩意儿搁上面都没事儿。 “那好吧。”蓝望泞应他,松了手。 噗通——唐四夕落进水里差点沉了底儿,喝了好几口水。 嗯,挺甜,挺好喝...不过现在不是品湖的时候。 一双熟悉的大手探进水里,给他捞上来,捧在怀里,靛蓝色的外衣罩住他湿淋淋的小身子。 “小水狗,这下服了吧。”蓝望泞眨着得逞的眼睛,就差把‘你道行太差别折腾啦’几个字刻在脸上。 唐四夕自知技不如人,不比了,说到底,这世界上有谁敢跟鬼王比的。 政务催命似的应付完,终于得空两个人可以不被打扰地相处一会儿,一个背着另一个慢慢往回走。 唐四夕的下巴贴在那结实的宽肩上,侧着脸,静静观赏那眉目如锋的俊脸,氲着遮不住的森林玫瑰的香气。 “蓝望泞,我问你一件事儿呗?” “一直都很喜欢,从见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了。” “呸,谁问你这个了。我就问你,雷劫那天,在山头上亲我的是你不?” “...是。” “李荣光的魂魄是你带回来的?” “嗯。” 唐四夕嘿嘿一笑,撒娇地在肩头上蹭蹭,“谢谢。” 这么一想不得不又想起那些人,良久,他又开口,“你觉得乐长安这个名字怎么样?” “...长命百岁,平安喜乐,好名字。” “那苏青画呢?” “坏名字,听上去就不干净。” 脚步戛停,蓝望泞的嘴角下翘的厉害,看不清表情,眉毛好似拧得不行,空气像被面团糊死了的沉。 唐四夕抓了抓他的头发,玩出几个小辫儿,“怎么了,累啦?” “没有,我只是好奇,在你心里,是怎么看待那个‘先生’的?” 对先生的所有了解,全部来自虚幻的梦境。 第一次连接那个梦,从唐四夕十六岁开始。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是十六岁,那一晚,他吓得整宿没睡,破天荒头一回体验什么叫锥心刺骨。 起初还好,几个月才梦见一次,再到后来成年,每个月都会梦见,再后来,几天就会有一次。 不管多少次,起点永远在那个黑暗破败的庙里,在那个残忍的画面里,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挖心挖肺挫骨扬灰地折磨他。 唐四夕没忍住骂了一口,“那个先生就是个恶心东西,他最好是死了,否则我亲手超度他。” 蓝望泞没再说话。 再回到明亮的梨园里,晴虹几个还在二楼睡觉,东倒西歪的一块被子睡成四块。 脚步声和屋外的光亮扰了清梦,姜花眼皮都睁不开,不满地嘟囔一声,随手抓一空罐子不耐烦地扔蓝望泞脸上。 “开什么灯,关上!” 蓝望泞的脸瞬间绿了,有种全部开除的冲动,“她们四个脑子加一块儿不知道有没有二两。” “你不会怪她们的,对吧?中我的算计很正常嘛。” 唐四夕倚着门看热闹,看他强忍着生气的心情又无法当面发作的脸憋笑。 蓝望泞咬着牙点头,毕竟在人间界装的像个小白兔,不想崩了人设落个刻薄名声。 “四夕,要不换一批礼教好的?” 唐四夕本意是把这几个辞了,他一大小伙子活了二十年就没被谁伺候过,尤其是可爱的小姑娘。 可现在这场面,不在眼皮底下护着八成要遭打击报复,还可能要打发到内府干粗活。 “这四个我用着挺好,别换。” 他话锋一转,突然有点吃醋,“以前就是这四个伺候你的?” 蓝望泞关上门,一脸‘指望不上’的神情, “不是,她们是小五选的,放在你身边的人一定得是最信得过的。” “还是没说谁伺候你。” 唐四夕踹了他一脚,这几百年的鬼界冥君肯定是当爽了,荣华富贵不缺,更不缺漂亮的美人儿。 他在结界外到处走时,冷不丁见过几个仆役,无论男女生的亭亭玉立眉目如画,随便挑一个放人间界都能当明星。 这王八蛋这么些年吃这么好? 被无端踹的经验让蓝望泞闻见空气里的酸醋味儿,那个叫爱情的好东西在心里蹭蹭发热,沉郁的心情拨云见日。 他拉起唐四夕的手贴在脸颊,在戒指上轻吻,一撇眼,看穿唐四夕包庇四丫头的心思。 “姜花拿水瓶子砸我,我很不开心,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看起来人畜无害,口口声声都是威胁,明摆着就是要耍心眼讨好处。 唐四夕无奈地笑着在他脸颊上回吻一口,“我哄你行了吧...哎?” 说话的功夫被莫名其妙扛起来,等被摁在楼下床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的就剩最下面的俩。 蓝望泞单手扯掉上衣,跪在唐四夕腿\/间,抬起他的脸,“当然行了,王妃这么可爱。” 唇齿久违的厮\/磨,肢\/体愉\/悦地缠绵,腰线紧紧贴\/合,撩拨的一呼一吸,仿佛回到那毫无顾忌的一夜。 沙发,超市,地毯,浴室,每一件都都像火药刺激蓝望泞那颗呼之欲出的燃点。 尤其这张一模一样的床,记录他们互相需\/求的一次又一次。 干净修长的大手握住小腰,一路顺着腿下去嵌在脚踝处,食指不声不响地探进拉链里,贪婪又充满侵略的往上摸,带动拉链一颗颗解开。 “四夕...想要...” 唐四夕陷进吻里,回过神拉链开到腰上,他一整条腿露在外面。 其实不止腿,一面沦陷,另一面等于失了一半阵地,中央处环环透风,连底裤上几个花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设计...也就是说,就算穿裤子也不耽误...! 他想起晴虹把衣服呈上来时说过的,是鬼王大人的心意,合着就算计这个呢! 唐四夕一脚给他踹下床。 “混蛋你干什么呢!” 第128章 今日份加更 被踢下床的蓝望泞有点懵,腹肌上一个大红脚印,“你说哄我,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唐四夕拳头捏得咯吱响,甩了个枕头扔下去,“难道我是这个意思?” 亏的手边没有瓷器玉器顺手的东西,要不都能扔蓝望泞脸上。 黑纹褪去他的腿干净很多,除了生命体征不正常其他看起来还挺像个正常人,如他说的,他不会再被乌黑的腿恶心到。 但同时,因为变异过,皮肤很粗糙,就像一个蜕壳后的虫子,细嫩一时,终究还是虫子。 唐四夕不免落寞,手搭在拉链上,拉到底前,脚踝被蓝望泞握住。 他把枕头放好,侧身坐在床前。 这身体刚修复好,处处生脆着,这踹出去的一脚很有力,估计脚腕都疼了,他放在怀里轻轻揉了揉。 “那天你明明说,要跟我做恋人的。”蓝望泞的酸话里夹点委屈,“我还以为是随时随地都可以那啥的邀请函呢。” 唐四夕俩手一抱,冷面无情,“那我现在澄清,请你不要自作多情。” 蓝望泞坏坏地贴凑来,居高贴着唐四夕的脸,“为什么不呢,那天你不舒服?” “嗯?” “你知不知自己有多激烈,塌了一角的床,浴室顶碎的镜子,被抓出大片碎口的毛毯,乌金木桌上的指甲划痕你现在去看还有呢...” 一股羞愤的热烫气直接冲了脸,这事儿估计能被调侃一辈子,唐四夕咬牙,“闭嘴...” 蓝望泞得意地舔嘴唇,根本停不下来, “酒柜里的除了一瓶沃恩罗曼尼其他全打了,书房里那幅‘娇娥吻花’也给我撕了,你趴在上面的时候可想过那是唐伯虎死后的第一幅真迹?还有书房桌上的贡瓷和一整套的琉璃茶盏,居然一个都没剩...” “混蛋玩意儿你到底想说啥?!” “你需要我。” 这四个字咬得极其郑重,唐四夕一愣,刚还脸不红气不喘说轻佻话的脸,如今看着自己极度深沉认真。 唐四夕没明白,“什么意思?” 蓝望泞随手一挥,身前现出一面镜子,对着唐四夕,“看看你的脸。” “看...”唐四夕眼神怔住。 颧骨下,细薄的皮肤里凸出一块如骨刺的东西,形状不规则,硬的,正急不可耐地要破皮钻出。 这是一颗牙齿,是即将变异的标志。 放任下去不管,用不了两天,他这半张脸会长满牙,就像多长了张脸,凶神恶煞面目全非。 “不...”唐四夕撇开镜子,慌张地往床下爬,“地脉...去地脉...” “那里治不好你。” 蓝望泞拦腰给人抱回来,藏在怀里,心疼地拍后背安慰, “别担心,有我在。” 唐四夕急迫得手开始发抖,他明明在地脉里泡了很多天,没想到维持的时间却这么短,他以为至少还可以再撑上几日。 焦炙的湿泪在发红的眼尾打转,一转头就掉下来,他扯住蓝望泞的头发像个可怜兮兮的小狗。 “你说,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吗,我不想变成那样。” 蓝望泞指尖轻抬下颌,动情地看着这张脸,“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 “说啊!” “和我,行房事。只要行的够多,就可以根治这个问题。” 唐四夕差点一勺子攮死他。 说的冠冕堂皇一本正经,亏的他还真抱希望,要是没点心眼裤衩子都被骗没了。 “蓝望泞,你说这话丧良心不?” 蓝望泞神色自若,“我没骗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性命精华?” “额...”师父没讲过。 “是修为者常说的,天地能量混聚在身体里的超常功能形态,形态高低决定修为高低,才有所谓的灵宗境,天师境,真人境,神境。那你知道元神元炁吗?” 唐四夕又一次犯难。 鼻腔一声溺笑,蓝望泞敲了敲这个不聪明的脑袋瓜, “小傻子,你师父怎么什么都不告诉你。” 简单说,元神居于天心境,是高于肉体高于灵魂的精华状态,元炁是宇宙本源的初始信息,炁生智灵,气生万物。 传,炼气化神,炼神化虚,炼虚合道,合到功成, 超脱世间杂欲,摆脱肉身束缚,以达天人合一,修为金丹大道。 若想修为,肉身必深藏其气,气化为精,温润似玉,腾腾上浮,内外通明,气足则肉身固。 所以唐四夕的身体变异,是气的直接不足导致。 唐四夕‘聪明’地眨眨眼,“你的意思是,要我像女孩子那样喝点红糖水补补气?” 蓝望泞被萌得直捂脸,想笑不敢笑太大声,憋的难受。 “两码事,你不用喝。” 修气古法,隐居养性,服食药饵,陶冶修身,感于音律,但最直接最立竿见影的,是炼液化气。 以精补精,以气补气,结精练气,神炁双修。 说的再直接一点就是房事,来自另一个强大精元的直接喂养。 “养透了,你就不会变异了。” 蓝望泞说话时一直盯着唐四夕晶莹的唇角。 思考的时候会用小牙齿咬一咬,疑惑就抿起来,听到‘双修同房’的字眼就歪着,鲜红里透一抹甜。 还想尝尝那个滋味。 唐四夕持怀疑态度,“我凭什么信你说的?” “鬼域堡的藏书阁,你随便去看,什么都有。” 那张脸无时无刻不自信,唐四夕十分怀疑,这可能就是套路自己的戏码,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男人的骨气就是不想被耍。 他给了蓝望泞一脚,“起开。” 风风火火从蓝望泞身上跨过去,穿鞋,系扣子,大手大脚出门。 如果不是看在那梨花门不是超级老古董的份上铁定一脚踹开。 刚走几步,唐四夕定住,骂骂咧咧回来。 蓝望泞悠闲地抱手倚在床边,明知故问,“怎么回来了?” “不认路...” 蓝望泞笑一声,“过来,哄好我我带你去。” ...人在屋檐下,不,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唐四夕乖乖上前,想着怎么糊弄一下,其实这个人可好糊弄了,在人间界的时候...... 他愣了一下。 从没见过的,金色的瞳孔里,藏着无法言说的庞杂暗殇,即使覆了一层失而复得的虹光,坦然的对视之间,就差亲口告诉唐四夕,他心里盖着很多疤。 “让我抱一下。” 柔和的请求,唐四夕无法拒绝,被揽着腰搂住。 胸腔心口处,蓝望泞的头沉沉抵着,他想听听那个心跳,可惜什么都没有。 “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说,在没有你的这些日子,我过的很不快乐,真的一点都不快乐,甚至,我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她们怕我,那些人也忌惮我,见我像见瘟神,说我是个没感情的动物。那些个难听话我不是不知道,我也在找,找我心里难以填补的空落。 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我缺失的那部分感情是被你拿走了。 你让我的生活过的兵荒马乱,让我像向日葵追着太阳,让我只要一离开你就觉得日子很难熬,尤其,陆凛星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眼里只有他,容不下我一丁点儿的示好,对我视而不见,还耍我,你让我怎么受得了...就算是恋人了,我也希望你哄哄我,很过分吗?” 蓝望泞揪着他腰背上的衣衫,五味杂陈心酸的不抬头,唐四夕拢顺了他蹭乱的长发,听他的诉苦心里不好受,真是欠他了。 “我以后,会把欠你的还你,加倍对你好。” 唐四夕低头,轻吻长发,“任何委屈的想法都不要憋在心里,明白你的心意,我才能更好地靠近你了解你,是不是?” “那我可以,说一件我的想法吗?” “嗯。” 蓝望泞抬头,眨眨计谋得逞后的狡黠眼神,“王妃这么善良,给睡吗?” 刚还情凄意切泪眼婆娑的委屈劲儿,转眼狐狸尾巴藏都不爱藏,什么心酸苦楚控诉都是假的,就图谋这个身子。 丫的这王八蛋好演技啊,唐四夕都觉得他眼眶里没掉下来的泪就是他脑子里进的水。 “呸,睡你丫的!”他踹了一脚过去,“亏的我把你当人了,当人了!” 蓝望泞笑够了不逗他,偏过脸唤了声‘无双’。 一片黑白混色的光绛在客厅,一个束冠长发身着紫竹袍的年轻少年敬跪身前。 “鬼王大人您唤我?” 蓝望泞一扬手,“带王妃去藏书阁。” “是。” 说完,在那张仍气鼓鼓的小脸上轻啄了一口,“两盏青灯后我去找你。” 唐四夕把脸撇一边,“你干嘛不跟我一起去。” “我去报复那几个老家伙,他们不是喜欢参朝务么,算时间现在正好是月宿柳眠的佳时,全都给我从床上爬起来,一次性参个够。” 唐四夕没理他的小心眼,按照无双的指示爬上他的背。 身子要立起来一点,搂着脖子但不要搂太紧,腿不能放松否则会掉下去,还要卡在固定的位置。 虽说这少年的肌肉是有力的,但是... “无双,要是背我过去的话就别麻烦了,我可以走哎卧槽!” 一双洁净无瑕的纯白羽翅从无双背上乍出,锋利的羽角刚好避开唐四夕的身体。 少年一冲飞天,头部,手臂,双腿,突破花云的一瞬全然变成一只仙鹤,以极快的速度飞向藏书阁。 第129章 藏书阁中计指南 唐四夕扶着金柱白泽像干吐好几口,差点吐脱水。 无双飞走前给他道过歉,他以前是在阴阳两界驮死人的。 当时人手少业务量太大,最高一天接上千的单子,所以为了赶差,不顾死人死活玩命地飞,已经养成职业病了。 梨园离藏书阁不算近,飞过来就眨眼的功夫,五脏好似错乱搅在一起的感觉让他又吐了一起。 他望了望金碧辉煌寸土寸金的琉璃宝塔,在这周遭如深渊般无际的星辰中,这九层宝塔尤为醒目。 不,不止在这未知境,放眼鬼界,藏书阁亦是指路明灯的存在。 强烈的尊崇和好奇,唐四夕忘了肠胃的拧巴,站在偌大的门外。 金玉门上,罩着一层浅浅清澈的水波,跟梨园那个结界很像又不完全像,是透明的,不流动。 手指试探地一触,触电如玻璃碎裂辐射般散出裂纹,裂纹扩出一张阵盘。 盘开,门启。 这可有点指纹开锁的意思,进入这里一定是需要权限的。 唐四夕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一根普普通通的手指,确定没有被授予任何权限,但鬼域堡的东西似乎都给他开了特例。 无论鬼妖人臣,花树草木,石头建筑,都不会难为鬼王妃。 就像熟悉了很久。 看似无比厚重的大门,两根手指一推,也就开了。 严格规整的八边形内壁,上万年的金丝楠木架上一眼望不尽的奇书,竹简羊皮,龟甲奇陨,扇面字画,用金丝线勾出认识或认不出的字。 唐四夕感叹地边游走边流连这些书页,他惊奇的不是这些书世界罕有,而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 如同,根本就不在一个次元。 杂着沉木香味的寂静里,青灯随着唐四夕的脚步一盏接着一盏亮起。 沙沙——沙沙—— 就算极小,在落针能闻的地方也能听清楚,跟着灯的,是一串密密麻麻的窸窣声。 每走一步,沙沙声就近一点,唐四夕再傻也听的清楚。 以他为中心,四面八方的多足暗影,在高大的架子上爬行,而且这个东西,不小。 沙沙——沙沙—— 唐四夕对着墙没回身,心里紧了一把汗,他想起那天无尽追着他果腹的蚂蚁,无穷的恐惧感不断咀嚼着理智冷汗直流。 不可能,这里是蓝望泞的地盘,不可能有危险的东西... 它在身后,悬着,一团庞大黑影将他盖住,裸露的脖颈时时感受到几根绒毛的触碰。 到底是...什么啊... “奴婢参见王妃。” 一道清纯可爱的少女音打破剑拔弩张的窒息感,唐四夕松了口气,原来是婢女。 他一回身,一张脸贴在象牙长的湖蓝色口器上,四双猩色复眼直直盯着他,六条棕白交织的蛛腿盘着从顶端悬下的蛛线,两条前腿打开做拥抱(吃人)的姿势。 “奴婢,见过王妃...” 唐四夕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是被哭声吵醒的,一群宽袖长裙小双髻的小丫头们跪在一起哭。 “呜呜呜,王妃被我们吓死了,元子颐大人明明交代不许现出原形来的。” “都怪夏至没有看好大门,王妃进来了都不知道。” “小寒你不要怪夏至,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我觉得王妃不是被吓的,大人说王妃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勇敢的人,不会被我们吓死的,他也许...是饿了呢?我这里有新做好的白蛆饼干...” “我好了。”听到白蛆饼干四个字,唐四夕像没事人一样坐起身。 他以为是通常的饼干上挂两只蛆,实则是实打实的蛆饼外边用一圈面糊着,如果他不起来这饼能以光速的时间喂进他嘴里... 这二十来个小姑娘如释重负地哇哇哭,变成人看着顺眼多了,但爬过来的姿势有一说一还是吓人... 唐四夕跟她们聊了一大圈,安抚她们悬着的心,鬼域堡无人不知,鬼王待王妃如眼珠子宝贵,此事传出去足够砍她们八十个来回。 这二十四个小姑娘对应节气取名,原形都是捕鸟蛛,负责管理藏书的安全和卫生打扫,因为很少有人来,它们都是原形状态惯了,一时没变回来。 “我们从来都没去过人间界,王妃,人间界好玩吗?” 唐四夕点头,靠在书柜前,给她们讲人间的故事,一群毫无法力的人建造的文明都城。 小丫头直眨眼,眨着眨着又把复眼露出来,不过唐四夕也适应了。 “王妃,人间界的居住者呢,和您一样吗?” 唐四夕温柔笑笑,“跟我一样什么呢?” “跟您一样善良美好呀,天书说,您是来拯救我们的,自您来冥君大人都变柔和了,天书说的一点没错。” 唐四夕差点笑出来,他有点好奇,这鬼界上下能不能找出一个夸夸蓝望泞的。 他揉了揉鼻梁,“人类啊,我觉得还行,挺好的,等有时间带你们去人界玩,给你们放个假。” “哇哇谢谢王妃~~~~~” 他要看的书在第九层,中空的一道法阵,像无形的电梯给他送上去。 跟姑娘们打听的时候很难启齿,唐四夕耳根发红不知道怎么形容,差点直接问‘行房治病’的介绍书在哪里。 好在姑娘们聪明,直接指了条明路。 九层有一张桌子,桌角一台一米高的落地灯架,架上两盏青灯,一张配套木椅靠着一大排书架,上面都是看的懂的文字。 唐四夕在排得整齐的书封上摸索一阵,上下几百本书他不知道该看哪本,指尖漫无目的地一本本划行,最终停在一本《气元简修》上。 这一本不算厚,但十分精炼,对神炁的讲解很通彻,基本跟蓝望泞讲的差不多,但引申了些其他讲义。 历史上修行的大成者,不止少数地论述过‘双修’的意思,并非上位者饲养下位者,亦是下位者反哺上位者。 总的来说,蓝望泞说的是对的,他需要强大精元的喂养,在这鬼界,没有人比鬼王更合适养他。 青灯闪闪,灯光渐弱,唐四夕看得入神,没注意到周遭的响动。 两百多页的册子,翻到中后层文字渐少,隔了一段空页,下一章让他瞬间面红耳赤。 十八禁的双修插画... 这么严肃静穆的地方居然少儿不宜... 不过有一说一,画的挺...传神的... 自上了九层,唐四夕被说不上来的东西影响,体内隐隐发热,这种感觉在看到插画后不受控制的生出多种艳红的画面,他觉得不正常。 有点闷,喘不上气,唐四夕扯了颈顶上的扣子,缓缓沉重的一呼一吸中,他有点想哭。 心情亟待,很想很想见蓝望泞。 “在看什么?”深沉性感的声音停在耳侧。 唐四夕爆炸似的猛的合上书,吃惊地看着一声不响靠在桌边的大高个,“你你你你哪儿冒出来的?” 蓝望泞随意撩开额前的碎发,热浪的覆雪玫瑰香气自宽大的深色浴衣里透出来, “是你看的太认真,都沉进去了,说好了两盏青灯后来找你的。” 是唐四夕看的入神,没注意两盏青灯已经灭了,原来这不是灯,是计时器。 他没回话,谨慎地死死扣住手里的书。 蓝望泞侧着头,浅浅瞄了一眼书封页的字,嘴角勾上一抹坏笑, “我不打扰你看,你继续。” 他确定是自己吃错药了,那股焦躁的灼热感在看到蓝望泞的每一秒里不同程度地往脑子里顶。 长发下的水珠落在半敞浴衣的胸肌上滑落,玫瑰的香气勾魂摄魄让唐四夕无法思考。 他咬着嘴唇抱着书逃,又被一把拉回来,书被散开撞到桌上。 蓝望泞带着目的,不给任何逃离的机会,双臂撑着桌子边将唐四夕困在怀中,倾着上半身无形地压着。 暧昧的温热洒在脸颊,移向耳朵,脖颈,温唇停在锁骨上沙哑厮磨, “王妃,你跑什么?” 唐四夕从双手撑桌变成双肘撑桌,敌不过强大力量带来的威压加上强烈心虚,后仰时不小心顶了胯,两个型号不自觉撞了一下。 耳根,更红了。 “我...没跑。” 蓝望泞垂眼瞥了眼下边,张力的脸生出一抹暗藏的野,修长的手指从桌上游移到背带裤,隔着布料摁住那柔盈的腰。 抬眼,饶有兴致的视线层层锁住唐四夕。 “告诉我,这本书,你看到哪儿了?” 第130章 引导型恋爱指南 他不想被知道,他看了插画。 唐四夕做贼似的咬紧嘴唇,他不仅确定自己吃错药而且中毒非常深。 只是被捏了一下腰,他就不敢看人了。 “我看到哪儿...有你什么事儿...” “当然有我事,这关乎我的信誉。” 蓝望泞捏着他的双颊掰正,指骨顶着下颌,强行叫他对上自己的眼睛, “我的信誉满分了吗?” “我没看完...我不知道...” “那就实践吧,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别闹,这里有人...唔!” 指尖转出一点灵力,前后左右四排书架错落排列,不规则地将二人围在狭小之地。 “笨蛋,那你就小声一点。” 蓝望泞是不准备花长时间遮掩目的,从他洗完澡穿着浴衣来这一点就很明显。 吃掉恋人这件事,他日夜排想一万遍。 唐四夕心里一慌,反手要挣,想把这不讲理的人推开。 这一推自己的手腕被扣住举在头顶。 后脑勺被大手抬起,蓝望泞又一次温柔地吻住那即将骂出脏话的嘴。 这世上不会再有比心爱的人揽入怀中更激动的事,这么多年,他寻的太苦,等的太苦。 多想告诉唐四夕,在那曾昏暗无度的世界里,他是唯一支撑他的光,那么耀眼,却残忍得转瞬即逝,多少次都抓不住。 这一次他抓住了,放在心尖上珍惜。 唐四夕捂住眼睛,缩在蓝望泞身下啜泣得肩膀发抖。 他突然好怕,在人间界的一切痛苦回忆不断浮现,其实他一早就怕过了,只是用撒泼的外表躲避蓝望泞汹涌的爱意。 答应做恋人在一起是真心实意,真到了死心塌地交付的时候,他是不敢的。 那副犹豫战兢的神情映在金瞳里。 蓝望泞的心情猛得一紧,缩的厉害,希冀的眼睛逐渐黯淡无光。 两个人都在怕,他怕,唐四夕一直在勉强。 蓝望泞手足无措地停下,“四夕,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不是...” “还是说,你单纯是不信我能治好你,觉得这就是睡你的借口?你这么想没错,有的人用心爱人,有的人用脑子爱人,而我的爱,都集中在下半身,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对你露出这种本能。如果你实在讨厌...” “我确实防备,但不是防备你,是防备我自己。” 唐四夕伸手去摸那张难受无辜的脸,不住地摇头。蓝望泞不舍地握住那只手,“我听不懂。” 他下意识躲避地收回手,蓝望泞倔强不放,他试了几次没成功。 无奈用另一只手抹了眼泪,停在额头挡住光,拿自己‘恶劣’的性格无可奈何。 “我说,我跟你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拖着一副会变异的身体,在人间界和鬼界都没法苟活。我才发现最可怕的事就是,我只有你了。万一你不要我,我全无退路。我已经经历不起任何背叛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个看似性情洒脱,无拘无束的人,在暗处,卑微地生满让人心痛的不安感。 在人间界的经历,让一个无限充满勇气的人,不得不给自己留后退的余地。 蓝望泞握住他的手,指引点压在自己的心口处,结实瓷白的胸肌上,现出一块指甲大的五彩龙鳞。 龙鳞化出一团气,像沾水的墨,缠住唐四夕的手指,慢慢化作匕首的刀柄。 因为刀子离身疼到蜷缩,“把它拔出来。” “不行,你...” “没事。” 蓝望泞重新勾回他的手摁在刀柄上,帮着他缓缓的,一点一点,从血肉里抽出一把白色骨刀。 通体莹白,刃长于手掌,刻血色碎纹,刀背一抹绝艳的血,唐四夕看愣,“这是什么?” “我的心骨,是护住我心脉的法器,这是世界上唯一能杀掉我的东西,现在交给你。” 手中的骨刀又化作一团气,莹莹绕绕,飞进唐四夕的右手手心,化作一朵小小的白骨花。 唐四夕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朵花,小小的茉莉一般,微微灼热着手心。 鬼王居于神位,圣体百毒不侵,刀枪入而不死,挫骨削首不能解,唯弑神的,只有他们的心骨刀。 “这种东西...你怎么能给我呢?疯了吗!” 唐四夕运转体内微弱的灵力送进手心,想强行把骨刀逼出,蓝望泞却握住手心,强大的力量将灵力冲散,十指交扣。 “没疯,我愿意被你握在手心里。” 蓝望泞心痛地将骨刀花抬起,放在唇边一吻,怜惜地蹭掉小脸上的潸潸泪,哭得梨花带雨,真适合住在梨花院。 这么一想,突然就笑了。 “干嘛笑?” “笑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抱歉,一直没注意到你的心情。空口无凭说出的话总觉得很虚,我想给你实际的承诺。 我很喜欢你,比你想的还要喜欢很多很多,费劲心思周章,终于等来了你,绝对不会再蠢到把你弄丢。出了任何意外,你就用这把刀捅死我,我绝对不躲。” 说话的间隙,暗殇蒙浊金色的瞳光,坚定固执地看向唐四夕的眼睛,陈出漫漫不安。 一个感情的下位者,掌握鬼界一切,洞悉天下苍生,唯独看不清一个人的心。 他捧着这哭成泪潭的小脸,动容的目光一笔一笔扫下眉眼,将这轮廓刻在心里, “明明就在身边,可我有时候还是怕,怕这一切是我想你想疯了幻想出来的,怕这是梦,等梦醒了继续佯装成朋友的样子去祝福你和别人成双入对,想让你可怜我又怕你是真的可怜我。” 蓝望泞将唐四夕的手置在自己胸口,一颗颠沛流离的心脏,在得到和失去的反复纠缠中,同样脆弱的没有安全感。 一滴,又一滴泪,掉在唐四夕脸上。 “四夕,我说你需要我,其实我更需要你,需要你肢体的回应,需要你一直在我身边,需要你,一直一直不厌其烦地说你爱我喜欢我,需要你承诺这一生眼里心里只能有我...“ “你别说了...” 唐四夕捂着脸,心里错乱如麻,哭得瑟缩发抖,“别说了...别逼我了,你这个大火坑...” “我是火坑,我就是要逼你。” 他的手被粗粝地撬开,蓝望泞眉头紧拧,低头堵住唇搅弄,勾得唐四夕的魂魄颤抖,天旋地转。 “唐四夕,你现在就给我选,要么,狠狠抽我一巴掌拒绝我跟我泾渭分明从此划清界限结束恋人关系。要么,让我拥有全部的你,我给你命,你给我心,踏踏实实地相信我爱我。说,选哪个?” 唐四夕哭的稀里哗啦,耳朵里灌了泪连反应都变慢,还没说话,蓝望泞强势吻下来。 如同置身断崖,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下方万丈深渊,他被一根麻绳挂在中央。 他眼睁睁看着,麻绳被蓝望泞的爱一层层抽丝削断,崩裂,他掉进悬崖。 唐四夕的手猛得一抖,紧紧抱住蓝望泞的脖颈,勾着他的脖子主动迎上去,救命式地反吻回去。 “我选第二条,选第二条,第二条...” 背带裤的左肩带脱落,衬衫的扣子被咬开几颗,悬在脖颈的吻肆意撒野。 唐四夕伸进浴衣搂住紧实躁动的腰,只想和他一起干柴烈火地疯掉。 “蓝...望泞...喜欢你...想要...来...” 被吻得疯了,蓝望泞激动难抵,对这张脸欺凌似的吻了又吻。 “四夕,换个称呼,换个我喜欢的。” “阿泞...” “再叫一声。” “阿泞...” 久违的心情,蓝望泞紧紧攥着唐四夕哆嗦的手,无法自控的天雷勾火,谋一条生路。 “四夕,把你给我,全部都给我。忘掉过去一切,就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 空寂数百年的情花谷开满绝艳的缠情花,风姿摇曳,漫天飞卷,吹遍鬼界的大街小巷。 元子颐坐在梧桐树上看漫天飞的缠情都惊了,吐掉叼着的狗尾巴草,“天蟒你看,这什么啊?” 小童观尘捧了一大把花瓣,冲进玉蟾宫里摔了个狗啃泥,“真人,情花谷开炸啦!” 花瓣落了一身,玉衡子看破一切,笑的眼睛弯弯,“缠情花千年不开,不是花谷开炸了,是鬼王大人开炸了~” 算财务报表给自己算疯了的方镜给自己缠成木乃伊,顶个盆在头上假作自己是圣女, “有必要这么给单身狗秀恩爱吗,有本事现场直播啊,你播一个我看看来!” 在藏书阁外拔草的二十四个姑娘累的坐地上休息,惊蛰刚用完厕所就掏出一袋子白蛆饼干, “瞧这花雨下的,冥君和王妃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你们谁吃饼干,新鲜热乎的。” 第131章 爱情三十六计 梨花院的花开的极有朝力,顺着敞开的菱花窗探进枝桠。 两只小雀叽叽喳喳地跳在客厅的桌子上,把那贵得吓死人的木头当小米啄。 趁蓝望泞背着身穿衣服不注意,唐四夕从被窝里探出双小眼睛偷看。 从藏书阁出来,他腰疼腿疼胳膊疼,浑身上下几乎散架,回来后又弄了几次,彻底爬不起来了。 那一次次,一幕幕互相拥抱的温存,不要脸地伴着发热钻进唐四夕的脑子里。 他甩甩头赶紧给脏东西甩出去,耳根发热地瞅着他那世间无二的男朋友。 实践证明,蓝望宁真的没说谎,就像他说的,精气回苏,肉身巩固,变异的牙齿消失,皮肤像泡了胶原蛋白细腻光滑。 最主要的是,他不饿了。 不仅治病除疾,还能当饭吃,这么神奇吗。 小心思转了一圈,突然想到一个绝佳的发财路子,不小心笑了出来。 这一笑,抻得酸腰抽抽地疼,他一口咬在被子上。 再一抬头,蓝望泞在笑着看他。 今儿没以前那么闲散,华冠重服,王袍云靴,配上一张干翻天下的脸,如假包换的‘残暴’鬼王。 那墨绿云纹的袍子实在太难系,他被折腾得够了,干脆也不系了。 “醒了?” 唐四夕点头,“你这是要干嘛?” 蓝望泞一脸无奈,对生活彻底妥协的无语,“我要上大早朝啦,很大很大的早朝,你要有很长时间都见不到老公我啦。” 唐四夕暗骂一句不要脸,努力翻个身要起来,蓝望泞坐在身边,给他拉起来找了个枕头靠着, “我昨天是不是弄疼你了,兴奋起来力气收不住,要不你再睡会儿。” 这种毫无羞耻的暧昧话给唐四夕臊的心慌,可能是确认关系的原因吧。 再一想,对自己家的男人,想不出有什么可臊的,坐的比谁都直。 “不睡,我帮你系衣服。” 镶玉的腰带后有两个宝石扣,凭蓝望泞的小窄腰长胳膊什么都能系上。 但这套十分陈旧的王服过分厚重,显的这一九三的大个子娇小了点。 唐四夕笑他,“自己弄不上就找人弄呗,晴虹她们应该在的吧?” “找她们是可以,但怕你小心眼吃醋。” 系好扣子,蓝望泞抬起他的手亲了一口,“上次在二楼,你那话酸的哟,谁听不明白似的?” “呸,瞎说。” 嘴上这么说,挂着忍不住的笑,唐四夕里外打量一下屋里屋外,没人,勾着蓝望泞的脖子贴过去。 怕人听见,极小声,神神秘秘, “书上说,那东西,不仅治病,还能大大提高修灵者的修为,是吗?” “是。” “比如说,炼气,筑基,突破境界,都十分好用,是吧?” “理论上...是。” 蓝望泞警惕地看了唐四夕一眼,总觉得这话里有话,“你想说什么?” 唐四夕满眼冒金光,“你先给我攒一缸,我拿出去卖,一毫升一万块咱们发了呀!”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蓝望泞哭笑不得,捏了捏那张贼笑的小脸,“我先喂饱你,我也只为你。在你觉得饿之前,我会回来。” “你一次能撑我多久?” “三顿饭应该差不多吧。” 唐四夕扒拉手指头数,“一次三顿饭,也就是一日三餐...等等,一日三餐这么来的?” 蓝望泞憋笑没说话,揉了揉他的头,示意时间不等人。 “我走了,如果你无聊可以去藏书阁看书。” 一个吻清清楚楚地落在脸颊上,“跟老公说再见。” “请滚不送。” 前脚出了门,后脚满园的“哈哈”笑声藏都藏不住,透的仿佛全世界都能听见。 无双问他笑什么,蓝望泞说,他笑王妃太可爱,天天琢磨一日三餐。 听的一清二楚的唐四夕脸红到脖子根。 不饿不困,在被窝里来回打滚,滚够了,被晴虹哄着起床,喊无双去藏书阁。 这一回无双飞慢很多,大有一种慢蹬自行车的稳健,从梨园到藏书阁,路过一个面积不小的大花园。 唐四夕觉得怪,虽然上次飞天速度很快,他也基本不记得什么,但他可以确定绝对没有这个大花园,跟鲲一样大的花园。 “无双,我们绕路了?” “没有,王妃,上次也是这条路。” “可我记得,上一次地面黑乎乎的,才没这么漂亮的地方。” 无双揣着糊涂真糊涂,不解地扫了一眼下方,“是啊,真奇怪,情花谷一千年没开呢。” 唐四夕等‘电梯’时候,看见无双跟夏至聊天,估计在聊情花谷的事。 夏至憋着笑看了他一眼,落了一句话,无双瞬间瞪大眼羞红脸,卷着翅膀飞走,不知听了什么稀罕事。 九层,书桌地板干干净净,所有痕迹都被清理过了。 书被放回原处,仿佛没人进来过。 唯一不同,灯架上两盏燃尽的青灯,没人添。 他在中空的环形凤凰木栏外,朝下喊了声,“喂~青灯没啦,不点吗?” 春分在八层打扫,仰头回他,“冥君交代,不可燃。” 真小气,虽然有无青灯并不影响藏书阁亮度,但是,真小气,那灯怪好看呢。 (ps:青灯有催\/情作用) 九层无人打扰,唐四夕自己看,目前他别无选择,只能在桌子后头的大书架上找书,只有这一片字是中文,其他书架的字太像甲骨文实在看不懂。 手指在书封页上从左到右轻划,无意停在《气元简修》上。 停顿两秒,划走。 又折回来,抽出来,瞥四下无人,继续看... 他总觉得,这本书没看到最后,会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三分之一,几十厚页的插画看的唐四夕脸红脖子粗,快速扫了几眼,越看越不对劲,里面的环境,桌子椅子... 他抬头在藏书阁上下打量一圈,再看看插画... 这画的不就是这儿吗! 他左右翻了几页,找到跟蓝望泞颠鸾倒凤时不小心撕的那页,当时书在头顶,没注意,就听见撕开的声音。 这一页的内容,跟他们当时的...一样。 也就是说,蓝望泞当时完全知道他在看什么,故意把书顶在他看不见的头顶,神魂颠倒时,总问不清他居高临下看着他时在笑什么。 现在,明白了,唐四夕羞得后背层层发烫,蒸熟,头顶冒烟那种。 再往后翻,是一些总结陈词,讲述些灵力的恢复和运作方式。 阳极则错乱心性筑邪修魔,阴极则血肉消殆化形变异,阴阳调和双辅双修,以达平稳一统。 以精筑气,以气养血,塑身造血,强补中元,身可以固。 其下是辅佐之法: 炼丹引药篇。 食篇。 ... 满满堂堂,密不透风的一大段文字,伴着最后一章指路书籍名单和空白纱页结束收尾。 唐四夕长长吐了一口气,放松地瘫在太师椅里,自高考之后就没看过书了,看不懂又要强行理解是极其痛苦的,太容易做噩梦。 环了藏书阁一圈,数不尽的山海书海,记录了鬼界的生活规则和管理准则。 他下决心都看一遍,既然在这里生活,就要自己去了解去学,不能什么都依附蓝望泞。 镇铃荡起一片清风,穿进藏书阁绵绵回应,四面流转,回首扬起唐四夕额前碎发,和微微抬起的长睫。 扉页被风卷起,合上,唐四夕拿起放进书架里。 不经意一瞥眼,瞧见墨绿的背页底下粗体加深的四个字。 蓝望泞着。 晴天一道大霹雳给唐四夕劈懵了,他仔细看着这四个字儿——蓝望泞着? 这书是蓝望泞写的?! 下面一排不起眼的小字:不明白你为什么宁可相信我的随笔也不信我,明明我比这本涂鸦权威多了。 后槽牙咬的嘎嘣响,真是给气笑了,合着早就套好圈套排好算计了。 怪不得气定神闲的样子,从他踏出梨园开始一步步都是算好了的。 “这混蛋。” 他张开手掌,摸了摸手心的白色骨花,侧着头,吻了一下。 骨花灼亮,连同戒指闪着光泽,他移过去,唇停在戒指上。 蓝望泞吻戒,会在唐四夕相同位置上小小地刺痛一下,像是在提醒,某某人正在思念。 现在,他也吻了戒指,不知道蓝望泞那边会不会有感应。 很快,唐四夕被戒指扎了一下,远在鬼王殿的蓝望泞焦头烂额处理千万政事时抽出时间回应了他。 唐四夕笑着骂了一口,“骗子,我会报复给你的。” 惊蛰进入第九层,离他十米外行了个礼,“王妃,冥君大人请您过去。” 报复的机会,这么快来了? 第132章 做个自由自在的鬼王妃吧 如果说藏书阁神霄绛阙,梨园温暖如春,那么鬼王殿,就是无比吊诡肃冷的另一个极端。 不见光炽,阴暗无度的冷色结界,赤色的地上星辰隐在如纱的黑雾中。 一条巨蛇般的遥遥长阶通往十八座尖塔小殿簇拥的鬼王殿。 长阶两端,围满手持引魂灯的青铜婴儿。 雾霭横路,其间不知何响,别说爬上去,看一眼就心胆生寒。 正殿宽阔的长厅,蓝望泞居于高位,面色从容沉冷,一言不发。 眼眸微垂漫不经心却处处透着傲睨万物的深谋算计。 鬼界二十八郡城城主临于长厅两侧,按规制集结恭迎鬼王冥君重掌鬼界。 蓝望泞不喜阿谀奉承的虚话,一千年前他坐上王位,处理政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浪费一丝时间。 他不说话,先叫这些臣子说说这六百年的政绩。 殿下蠢蠢欲动,那张不怒自威的脸透不出半点心思,群臣面面相觑。 角城主上前,禀奏, “微臣斗胆问冥君,您要过问哪些事。” 蓝望泞淡淡地撑着脸,“诸卿虽不尽是同本王征战过,却也随我多年,本王心中定然器重,感谢各位在这六百年间对鬼界和平稳定的维护。” 不急不慢地停顿几秒,眼神扫过每一张或轻松或谨慎的脸,话锋一转, “虽然前段时间,本王听了些刺耳的风声,那些该听的不该听的多多少少都进了耳朵,当然,本王素不听一面之词,诸位也不必多想。只是我们君臣六百年未见,难道就真没有话要对本王说吗?” 短短几句客套话,藏着逼人的帝王锋芒与暴戾锐气,钉在每一位城主脸上的目光,展露看破一切的威压和别心存不良的警告。 诸臣互相对了几眼,居于最前方的角王气定神闲道,“臣先来。” “不,不急,”蓝望泞嘴角一抹暗笑,指了指最后排的一位小臣,“轸,你来说。” 众臣纷纷回头,惊讶地盯着这身姿小小的城王。 他掌握的郡城面积最小,是大家默认的领土面积比不过角城主的后花园,人微言轻,向来不受关注。 他很意外,其余的二十七人亦是意外,不知何意,谁也猜不透冥君的心思。 旁侧一步,站在大厅中央,战战兢兢, “回冥君,微臣...” 唐四夕在四通八达的廊桥瞎逛,左掏右掏扯了根藤条做绳子。 无双急的不行,得时时刻刻眼睛看着,稍不留神人就没影儿。 大殿长厅,一个侧门外,他百无聊赖坐在静水流深的装饰假山下面等。 无双进去通传,千叮咛万嘱咐唐四夕千万别乱走。 他应了,自己玩绳子,叫无双一百个放心。 等他一走,唐四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绳子悬在房梁上。 挂在长厅门上的花铎叮铃脆响,蓝望泞满是喜悦地抬头,望了眼厅外的门。 他抬手,截断某位正在发言的臣子,清了清倦惰的嗓子, “诸位辛苦,朝会到此即可,其余以奏章上表。今日召大家过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本王的王妃,要正式向大家介绍。” 灵力汇聚在指尖,蓝望泞朝厅门一拨,门缓缓打开。 众人期待惊奇地一齐朝门外望,要睹一睹传说中鬼王妃的风姿。 无双在暗处闭眼祈祷,别出幺蛾子,别出幺蛾子。 门开,他昏死过去—— 王妃就在这严肃的场合下水灵灵地上吊了! 手腕粗的藤枝吊了脖子,长长挂在悬梁上,唐四夕口吐长舌腿脚一蹬,大有一副‘死的很冤’的松弛感。 巨大尴尬的沉默后是良久的死寂,唐四夕甚至听到人群里一丝窃笑。 一睁眼,二十八朝臣四十六眼睛瞪得比金鱼大,蓝望泞在最前面,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地仰头望着他。 “卧...槽...!” 唐四夕是故意捉弄一下蓝望泞,算是对他面面俱到的算计小小的回应,不成想原来有这么多人。 心里尬的不行,脸红到脖子根,脚上一抖不小心踢掉垫脚用的假山石。 双脚离地,真成上吊的了。 脖子被彻底卡住,唐四夕说不上话左右扑腾,藤蔓结如纱巾丝滑地解开,安稳落进蓝望泞的怀里。 唐四夕把脸埋进胸口,丢脸丢大发了死不要见人,如果可以他想遁地逃走。 蓝望泞先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憋不住哈哈笑。 一是笑他敢在鬼王殿上吊,二是笑他玩砸了羞的脸红脖子粗找不到地缝钻的可爱样。 抚上那消瘦的脊背,拍拍安慰,“这算什么玩法,我不会每天都能看到王妃在装死吧?” 唐四夕脸红地捶了他一拳,“能不能不说了。” 二十八城主算是看了个热闹。 自新鬼王上任,王妃之位空了千年,人人都说冥君眼界高,必要寻一个绝世仙落。 合着是这么个仙落法。 空荡的长厅,将围聚在一起的窃窃私语无限放大。 “这就是王妃?这体态教养如此随性?” “王妃居然...还是个男的?冥君认真的?” “真搞不懂鬼王大人在想什么...” 话没说完,全场霎时静的鸦雀无声,蓝望泞有意无意捂住唐四夕耳朵,歪着头阴鸷如刀地看着他们。 神权的绝对威压,无一人敢再说话,全部缩回身乖乖站着。 蓝望泞转回身,对着众人坚定道, “如诸位见,他是唐四夕,是本王永远且唯一的王妃,预择吉日成婚,完成册封礼。” 成婚...唐四夕一愣。 他记得很久前,自己也是这样,意气风发地跟陆凛星提结婚。 众臣不敢议言,纷纷单膝跪地礼拜, “恭喜冥君,恭喜王妃。” 直到这二十八个权臣散尽,跟着蓝望泞来到鬼王殿的一处敞亮书房,唐四夕才回过神。 蓝望泞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这件王服挂在他身上沉的很,想脱脱不下来,乖巧地张开手臂, “王妃帮我脱一下。” 腰后间的绯玉纽扣解开,唐四夕站到跟前,给这衣服由外到内一层一层脱下。 蓝望泞就这么玩味地舔嘴唇,看他一层层把自己衣服脱下。 最后只剩一件单衣,手一挡,摁住这双手,“再脱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呗,谁稀罕看似的。” 口嫌体直,灼热的温度冲了脸,唐四夕赶紧收手,把衣服都挂在架子上。 没了王服的束缚,蓝望泞舒缓地抻了抻腰,胳膊腿儿酸疼终于得解放, “我以后立个规矩,上朝不要穿过于迂腐陈旧的老古董。” 书桌上摞了一排锦帛卷轴,他随意拿了一卷,端正坐在桌前,用金玉笔或多或少地批注几个字。 专注安静的侧脸,与世隔绝的宁静,夜明珠下温柔的剪影,唐四夕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阿泞...” 蓝望泞没回答。 他又喊了声,声音稍稍提高些,“阿泞。” 还是没回。 “蓝望泞!”唐四夕小脾气上来,一把抽走蓝望泞手里的笔,“我叫你呢。” 蓝望泞不紧不慢,撑着脸看他,“我听见了。” “听见不应我?” “我就是想多听你叫我几声。” 唐四夕骂了句无耻,给笔丢还回去,气也不是怨也不是,站在蓝望泞跟前生闷气,理由要让他猜。 蓝望泞不用看,心里门儿清。 “上吊没吓到我,觉得不开心?” 唐四夕心虚,“...混蛋,那么多人...你也不提早告诉我?” “他们一般都在自己分封的领土理事,聚在一起实在难得,把你叫来也是临时起意。现在不止鬼域堡,鬼界上下就都知道你是王妃了。” “昂,真好心,我谢谢你了我。” 唐四夕猛翻白眼,蓝望泞勾住他胳膊,连腰带人拉进怀抱里团着,下颌抵在肩头,对那耳朵亲昵地吻了一下。 “跟我结婚吧,四夕。” 这一次,换唐四夕沉默,不是故意的,不算拒绝,只打心眼里的沉默。 蓝望泞抬起这张犹豫的脸,“怎么,睡都睡了,不打算给我名分?” 唐四夕跨坐在他腿上,面对面抬眼,对着那双狭长认真的眼睛,心里像风吹火苗的恍惚。 “阿泞,我刚刚,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没有。” “可他们说...” “他们算什么东西。” 这小脑袋瓜子原来在琢磨这件事,蓝望泞笑着问他,“原来是觉得给我添麻烦了所以才闷闷不乐的?” 唐四夕微微点头,“嗯,我影响你了。” 温厚的手掌心轻抚这张不安介怀的脸,凑到唇边,厮磨地吻了一下, “没有的事,傻瓜,我能坐在鬼王位上不是你活泼好动的性格就能影响的。 反而是我,我决定了你在鬼界的位置。 决定了你不必委屈自己非要遵守什么教条规矩,就做你自己,独一无二的你。 如果连自由享受生活的权利都给不了,那我这个鬼王真是白当了。” 一段青蓝色的灵力游走于手心,一大捧精心包装好的白色茉莉花堆到唐四夕眼前。 太和殿那边的天上有很多花,看的到但摸不到也闻不到味道,这茉莉花,是从人间界带来的。 唐四夕惊喜地捧着花,扎进花苞里闻,“你什么时候去人界了?” “我没去,托小五带回来的。” 蓝望泞掐了掐这可爱的小脸,眉目里漾着无尽浓郁的爱意,“以前见你,我总会带一份花,我想这个传统要一直保持,不能说追到了就不送了。” 指骨微微顶着下颌,唐四夕仰头,对上蓝望泞的吻,缱绻的温柔,在一呼一吸之间传递交换。 最终,他被压在身下,衣襟大敞,野火燎原的亲昵。 花束倾斜,从包装里掉出散落,滑进二人越来越紧的缠绵中,在温存里渐渐开放。 “成亲吧,四夕。” 唐四夕故意勾他,“我考虑考虑吧。” 第133章 虽迟但到发热期 无双说,情花谷以前是最美最大御花园,自千年前鬼界之乱后就变成一片死谷。 虽不说烟瘴横生满目疮痍,但也是杂草遍地荒芜得可怕。 本以为是块废土,谁想一夜之间开满了花。 而且情花谷的花材十分珍稀,不少人都想去花谷采花,金蟾宫的人都去了大半,可热闹着。 唐四夕背了个小竹筐拿着个小铲子,屁颠颠地往情花谷去。 情花谷确实大,入口也多,并未特意辖制,错落不齐的万年古树围着异彩纷呈的仙境。 每隔个一二百米,能遇见服饰规整却均不相同的三两人群。 他们是来自药宫的婢女和其他职位的人,见到唐四夕会给他行礼。 路过茂林,山丘,小溪,越往前人越少,葱绿色的高大植被越来越密,鲜有人的足迹。 唐四夕拿着小铲四处翻寻,在山崖缝儿里小心翼翼地摘下荷花形状的一朵。 小小的手心大小,对比百科书上的记录,这就是神秘花源之一的缠情花。 因为稀少且特性不一,或分于不同人的体质,产生的效果尽不相同。 有人体质增强,有人智力发掘,有人美如仙子。 好奇心使然,他坐在石头堆上,吧唧吧唧。 一朵花七个瓣都塞进嘴里,品半天没感觉体内有任何变化,唐四夕有点失望。 起身一瞬间,脑袋“嗡”的一声。 一阵短暂的眩晕后,一抬眼,天完全黑了,黑乎乎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他揉了揉眼睛,休息会儿,又睁开,仍旧是黑的。 唐四夕心里一紧,这不对劲,这天不可能一下子就变黑,就算变黑了眼睛也会逐渐适应的,但眼睛给不出反应。 是他自己看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唐四夕的心攥到嗓子眼,被自己贱笑了,没效果会失望有效果又悔的肠子发青。 他叫自己保持冷静,小铲子探路,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往回走。 潺潺水声渐渐离远,头顶幽暗的笼罩感退却,他出来了,但仍旧什么都看不见。 一道极具攻击力的残影飞快在身边掠过,软软的羽翅擦过手背,因其极快的速度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它飞了一圈,盘桓回来,似乎对唐四夕很感兴趣,落在正对面的树上。 情花谷千年不经人打理,很难保证深谷里不会藏着些毒蛇猛兽。 在外他是王妃,在里面,没人认识他。 敌不动,他不动,唐四夕谨慎地咽口水。 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手里没有家伙,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寄希望它无聊自己飞走。 就这么对峙十分钟,两边都不动。 唐四夕尝试着慢慢移动双腿走掉,他不想就这么困在这儿。 刚迈开脚,那东西立刻俯冲下来,贴在唐四夕手臂边划了他一刀。 他没站稳退了几步,其他地方又被贴了几刀。 动一下,给一刀,不致命,就是玩。 唐四夕跌坐在地上,冷冷笑了一声,刚才还有点谨慎想着委身避开,可这都挑衅到脸上了,斗志一股火顶起来了。 既然眼睛无用,干脆闭上。 茫茫无际的黑暗中,唐四夕静心凝神盘坐。 耳边的风声,花草摇曳摆动的声音,蜂蝶振翅的声音,水流声,灵力聚集慢慢绘出一个世界。 他在这个世界的中心,吸引灵质,感应灵质,操控灵质。 一张硕大的白色卦盘现出,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尽数归位。 唐四夕起身,往前迈了一步,他能感觉到有东西进入阵盘,留下一道光彩的闪影。 他没停,一直往前走,阵盘随着他在动,越来越多的闪影留在卦盘中。 闪影的速度未减,唐四夕却逐渐适应,在他看来闪影越来越慢,逐渐能看出是一个轮廓,好像是野鸡一类的动物。 决战的最后一步,唐四夕的‘心眼’把盘看个仔细,那只鸡从天上俯冲下来,这次对准的是他的脸。 还没碰到,被唐四夕一把薅住脖子摁在地上。 “小东西,看我今天不煮了你。” 小鸡又啄又挠又扑腾,鸡毛扬了一地,“是我呀糖妈,别煮我!” 唐四夕一愣,这是元子颐的声音,他看不见,上下摸了一遍,到处是毛茸茸的。 “小五?” 元子颐猛点头,从兽形化成人形,扑进唐四夕怀里,兴高采烈地来回蹭, “是我,糖妈,我老早就想来找你了。” 熟悉的感觉,和小五身上的梧桐木味道,唐四夕激动的眼圈泛红,赶紧给人搂紧。 年前,人间界,送去幼儿园后突然就回老家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他担心好久。 “小五,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找你,蓝爸不许,说你现在体质差需要疗养,我打听到你在藏书阁活动,就飞过来找你。” “所以你是鸡?” 元子颐小声呸了一口,“我是凤凰,不是鸡,只是没长开而已。” 小手摸了摸唐四夕的眼睛,那眼睛亮亮的,却因为看不见少了鲜明的神色。 少年意气的眼睛,是他见过最生动明亮的。 “别担心,你是吃了缠情花中毒了,一会儿会好。” 唐四夕哭笑不得,假作气怨地捏捏元子颐的小脸,“为什么捉弄我?” “生气,谁叫你突然不要我和蓝爸,你都不知道蓝爸那时候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冷月晚辉下,元子颐给唐四夕讲了很多过去的事。 因为惦记唐四夕在人间界,蓝望泞收不了心。 所以安排了他,一步一步给蓝望泞当僚机。 就希望他能赶紧把王妃带回来重新执掌鬼界。 方镜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他来人界度假,为了暗中保护唐四夕并了结他进了火葬场。 鬼域堡之前并不像现在这样光明宜人,繁花盛开,而是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老气。 像一座风烛残年的乱葬岗,多水灵灵的人踏进去都得扒层皮。 因为鬼域堡的一切灵质,都是受蓝望泞影响,他特殊的天赋能力可以改变周围的环境。 失望时会下雨,紧张时会刮台风甚至海啸,愉悦时鬼域堡就会开花。 “糖妈,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你对蓝爸来说是很重要的。 我和方镜到处散播传言,说你是来拯救鬼界的,就想着你一来鬼界上下人都能快点接受你。 虽然那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蓝爸也时常觉得,可能追不到你了...” 元子颐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自己是个傻子, “嗐,我说这个干嘛,你已经和蓝爸在一起了,皆大欢喜皆大欢喜,什么都值了。” 唐四夕听的五味杂陈,追求一个人心酸往事,他不是不懂,他比谁都懂。 “小五,我听说你受伤了回家养伤,伤哪儿了?” 元子颐并不在意,轻描淡写,“没事儿,就一点点小伤。” “小伤也不行,告诉我伤哪儿了?这儿?” 唐四夕故意挠元子颐小肚子的痒痒肉,元子颐笑的花枝乱颤,反手去挠唐四夕的痒肉。 一大人一小孩互相挠痒,后来演变成抱在一起打滚。 一个平缓的斜体草坡,从上头滚到下头,青草满天飞。 唐四夕横七竖八地滚啊滚,顺进一个结实的臂弯,撞进玫瑰味道的怀里。 他傻乎乎地抬脸,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对这个怀抱的动作,迷离的香气,他无比熟悉。 “阿泞,你写完作业啦?”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的香气比平时浓了很多,狂烈,躁动,急于宣泄。 耳边滚动着粗重呼吸,蓝望泞极力压着那股力时胸腔都是抖的。 异常,虽迟但到的发\/情期。 对伴侣强烈予求的雄性,在生物特性上对其他雄性的威压是遮天的浓厚。 气场对垒,元子颐被逼出神环,脸上一道凤凰纹急速闪过。 他识趣地退了一步,没必要跟情绪不稳定的人硬刚。 “糖妈,你要辛苦了。” 唐四夕没明白,隐隐觉得蓝望泞今天有些不对劲, 可眼睛看不见,又摸不着奇怪东西,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乱吃东西,给自己眼睛吃坏了吧,怕吗?”蓝望泞问他。 第134章 虽迟但到期2 唐四夕嘴硬,撇过小脸,“不怕,我好的很。” 下颌被抬起,脸颊被一双温热的手捧着,强制对上蓝望泞的脸,虽然他看不见 热辣的鼻息斥在唇边,藏着百感交集的情愫,很近,温柔又贪恋的呼吸。 “说谎,明明什么都看不见。” 唐四夕努力睁着眼睛,循着气息模棱两可地对上蓝望泞,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起脸,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见?” “如果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就不会这么淡定。” 他察觉到蓝望泞在粗重地解开扣子,扯掉上衣,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冰水。 两只手腕被并在一起举过头顶,细长的手指一颗颗,给他的上衣挑开。 匆促的吻很快落下,堵住唇。 眼睛看不见,皮肤上的触觉感官异常敏锐。 他能闻到蓝望泞身上烈火燎原的心情,那种很需要很需要的迫切。 这个反应太过异常,比平常凶猛一些,没有丝毫克制,不像他平常的性格。 突然想要大量的索取,安慰,压制躁动的情绪,蓝望泞的亲吻变得野蛮,逐渐变成压制猎物的咬吻。 就像雄性动物对雌性动物交\/配时那种控制。 唐四夕被吻了很久,推不动人说不出话。 扯碎的衣服下凌乱盖着被吻破抓红的皮肤,太疼了,唐四夕推开蓝望泞的脸。 这一碰,碰到他脸颊上细小的鳞片。 如同鱼鳞一般的鳞片,整齐地排列在双颊两侧,脖颈,后背,时时也能摸出一些。 蓝望泞挣开唐四夕的手,粗粝沙哑的呼吸间艰难咬出几个字, “发...热\/期,四夕...你忍...忍...” 浓重发狂的呼吸伴着强烈的危险,唐四夕汗毛直立,踹了蓝望泞一脚卷身逃走。 脚踝被死死摁住,拖回身下。 “阿泞,不要,放开,放...!” 没有缓冲空间,唐四夕疼得抓紧床单,浑身发抖。 求饶无用,蓝望泞像是疯了。 天旋地转,床晃得厉害,凶悍的力气十全十压制唐四夕,是蓝望泞本身具有的力量。 他才明白,以前相处时蓝望泞收了很多力气,无论是打架还是这方面,也适当了收了力气,因为怕伤到他。 可这一次,没收。 只有本能。 幸福同时夹杂着大量痛苦,月要\/腿淤青,脖颈被抓伤,伤口撕裂,湿淋淋流了很多血。 蓝望泞没停手,唐四夕脸色惨白,也没什么力气,无助茫然地盯着源源不断的黑暗。 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呢。 ... 满天都是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大雪,从灰蓝色的天空落下,飘进眼睛里。 风声呜咽,战马嘶鸣,盔甲崩裂,支离破碎,战场上兵戎相向,鼻腔里灌满血腥味儿。 唐四夕静静躺在冰凉的雪里,眼底一片红晕,他是这个战场上的少年将军,这是他打的最后一场压倒性的胜仗。 他开心,因为胜利,守护住身后的黎民百姓。 他开心,也因为他要死了,要去见心里最喜欢的人了。 风声里带来断断续续的,惊骇惶恐的声音,耳边有人撕心裂肺地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唐四夕微微睁开眼,第一眼望见慌张失措,自责不安的蓝望泞,他坐在床边,眼睛急的通红。 “四夕,你醒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晴虹,姜花,四个小姑娘也紧张的不行,各个探过脑袋,见人醒了都松口气,七嘴八舌吵吵嚷嚷。 蓝望泞给了她们一个并不友好的眼神,四个人灰溜溜地退下去。 唐四夕木讷地盯着古香古色的吊灯,他需要从两个劲儿里缓回来。 一个是失明后他经历的‘恐怖’的事情,一个是他强烈悲怆后死在战场的欢喜解脱。 谁死了,乐长安吗,说对不起的人,是谁呢,是先生吗? 不对,先生怎么会说对不起呢。 微微偏个身,下身撕裂的疼瞬间灌注全身每一个神经。 那么脆弱的地方被粗暴对待后一定好不到哪里去,疼得他直掉眼泪。 “先别动,有伤。” 蓝望泞帮唐四夕正过身子,避免伤口因动作再次损伤,放好小胳膊,掖好小被子。 唐四夕看着他这一连串小心翼翼的动作,这一身伤都是他弄的,免不下失望, “为什么,你以前不这样。” 蓝望泞十分痛苦,内疚地将唐四夕的手挽进手心里握着,一只灼烫的手,握着一只冰凉的手,眼里泪蒙蒙的笼着一层水雾。 “对不起,四夕,我...” 唐四夕收回手,不想面对他,言语冷淡,“你先出去吧,我自己睡会儿。” “好...” 这件事给唐四夕造成一些心里阴影,失明带来的不安感,附上不算自愿的暴力爱抚,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处以暴刑。 明明已经拒绝了,却还是那样,暂时不想原谅。 委屈的眼泪止不住,一颗接一颗流出眼尾掉进耳朵,唐四夕不敢动,外耳轮蓄满了也不敢动,一动就会扯着疼。 “不原谅,王八蛋。” 金蟾宫送来内服外用的药,唐四夕再困难也不需要别人动手,更不需要那混了蛋的始作俑者,勉强给自己上药。 送药的是玉衡子座下的有名首徒,观尘,他交代蓝望泞七日内不可同房,再急也不行。 他听了话,晚上睡觉连床也不爬,静静候在床下,小心翼翼跟唐四夕说说话。 “王妃,还疼吗,我帮你看看?” “对不起,我没想过会控制不好,别怕,我自己找药吃,不让你受伤。” “四夕,理一理我吧,握我的手行吗?” 蓝望泞把手递到床边,跟唐四夕的手指浅浅碰一下就被无情甩开。 唐四夕翻了个身,被子蒙住头不理会那些艰难的乞求。 几分钟,有脚步声自床边离开,他微微回头看了眼,是蓝望泞离开的身影。 一连七天,唐四夕完全康愈。 去情花谷捅马蜂窝,从山坡上滑下来摔了一跤,腰腿胳膊都摔青了就屁股一点事儿都没有。 他才隐约意识到一件事,这些平平无奇的外敷药治伤口是次要的,让它嫩弹爽滑金刚不坏才是主要的。 脸一红,骂了蓝望泞一句,这一想才想起来,一天一夜没有见到他了。 不知道去哪儿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小情侣有个小口角小矛盾正常,蓝望泞诚心挚情道了六天的歉,该怎么样都原谅了,算了。 唐四夕正准备去找他,刚出情花谷就遇见元子颐,这小孩子欲言又止地等了他很久。 “糖妈,我想我得带你去个地方。” 第135章 虽迟但到期3 情花谷中心带,跨过密林,横穿山谷,在阴壑纵横的最深处,唐四夕永远不会触及的地方,打开进入地底的幽罗门。 天地污浊,乾坤猩红,漫天浓烈交织的天劫雷云汇聚头顶。 别说唐四夕,就算天师级修为的人见到这种场面都会腿软。 陆凛星误杀凡人后引来的雷唐四夕见过,当时那种能将人劈到灰飞烟灭的雷只有一束。 而这里,几十上百的雷束。 雷束旋转盘绕,拢成一道惊天毁地的雷柱。 时刻对着下面,晦暗荒凉千疮百孔的血色山坳。 唐四夕头皮发麻,直觉告诉他,山坳里有东西,蓄力的雷柱会毫无保留地劈进去。 他简直不敢信,浪漫如春的鬼域堡会有这种末日般的空间存在。 “小五,这,是什么地方?” 元子颐司空见惯,小脸上没有波澜,“刑场。” 元子颐伸长鼻子嗅了嗅,尽管离的很远,旋涡中心散出的毛细雷刺激的他羽翅直立。 术法在手,念了一个诀,给唐四夕套了个金色的透明圆盾。 下一秒,雷柱如洪水降下,击中山坳。 撕心裂肺的龙吟拔地而起,巨大的金色长龙从坳底蹿出飞向云层。 地下骤然伸出数条锁龙链,在雷暴中极速蜿蜒,纠缠住后死死勾住龙身腿爪。 巨龙被绑,两相势力互抗,嘶吼声贯彻云霄,肉裂血流。 轰然落地,血花四溅。 天雷齐发。 暴刑。 唐四夕止不住的浑身发颤,他看不清这场怒刑的全貌,只能看见绵山衍绝的层峦下痛苦挣扎的龙尾。 极度压抑的感同身受,他腿脚一软,跪了下去。 “别这样...够了,别再继续了...” “没事儿,糖妈,蓝爸死不了。” 元子颐特别想学唐四夕抽根烟,翻来翻去叼了根棒棒糖,眼角垂着,落寞地看着。 看着这一片蓝望泞专门为自己设立的刑场。 “传说龙生而好淫,广施淫雨,可与万兽结育。表显的人瞧见这种动物多会嗤之以鼻,笑其性劣,其实,龙非好淫,只是比其他物种多容易迎来发情期。” 唐四夕怔怔地看向元子颐,那时候他迷迷糊糊被抱着的时候,听到了那句断断续续的话。 四夕,发热,你忍忍。 元子颐继续说,“他用这种手段抑制发情近千年了,我们都劝他找一个,他偏不,就守着。 后来守不过,闭关睡了六百年,醒了没发过,以为长久封箍那种本能已经稀绝了。 没想到你一来,他这数百年的罪算是白遭了。” 一声声沙哑的怒吟震荡刑场的每一处,唐四夕眼睁睁看着蓝望泞无数次因疼痛飞腾无数次被击落。 那一瞬间眼底落满血丝。 元子颐咬碎棒棒糖,软棍吐出口,一把给迈向雷场的唐四夕拉住。 “做什么?你准备去挡雷?” 唐四夕几乎木讷,心疼的手都是抖的,“不能这样,阿泞会很疼的,我去阻止他...” “阻止?”元子颐无语地笑了一声,“别说你的道行,就连我靠太近都会被撕成碎片,这种雷刑只有神位的人才能扛。” 说完,又给唐四夕套了几层遁,生怕他被血管似的小毛雷伤了。 “因为喜欢勾出欲望,对出生理的本能,本能引起发热,迟早的事。”元子颐说,“他觉得对不起你,心里有愧,撒出去也好,总比无法赎罪的强。” . 晴虹端了碗安神的热汤,走到床边提醒他喝药。 月影透着窗进来,散落一地的梨花,宫灯亮了整面,迎着天上的彩鲸。 他这时才意识到天已经过晚了。 蓝望泞没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唐四夕喝完就窝在被子里,软软的真丝被盖住手脚盖住头。 森林玫瑰的味道总是不散,斥在被子的角角落落,温暖的味道将他捧在怀里,消磨寂夜的每一寸时光。 想他,想那个傻子,唐四夕掰手指算时间,如果他三十个数里再不回来,就出去找。 三十。 二十九。 二十八。 算了,三,二... “四夕,你这么睡,会不会闷?” 唐四夕猛得睁大眼,不自觉抖了一下。 他感觉到头顶上一只手在轻轻掀被子,在他颤的一瞬间缩回去。 沉闷的气氛一如既往,蓝望泞靠在床边坐下,长时间对抗天雷压制情热,真身受损没力气,他很需要休息。 但他现在,只想逗唐四夕开心。 “王妃,我,给你讲故事吧,讲什么呢,讲小五小时候,对了,他真身是凤凰你知道吧,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唐四夕没回应。 静了几秒,蓝望泞捏着嗓子,两只手比划,做作地演双簧戏。 “---诶呀,我才没兴趣知道你是什么呢。” “---居然不知道老公真身,哭了哭了。不是说玄灵山一直在研究我吗,这都不告诉你?” “---你以为你万人迷吗,谁都研究你,玄灵宗研究你是他们的事儿,又不会告诉我。” “---那陆凛星呢,他也不...” 无意间提陆凛星,蓝望泞心里抖的一凉,比被扬了一瓢冷水还不痛快。 就算唐四夕变成鬼,离开人间界,他们阴阳两隔,可心里还是忌讳,还是放不下。 话说一半又不太好,他缓了一下,像是演戏,也像是问人,“陆凛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他没暗示过你,让你对我动手脚吗?” 世间以玄灵宗为首的修灵道,修玄道,修仙道,一十三家“名门正派”均奉行正法以驱邪除魔为己任,自然而然将鬼界视为最污浊之地。 而鬼王,理所应当是污浊之缘。 虽然,鬼王从未做过伤害苍生的事,被莫名征讨的原因,是来自凡人对神的觊觎。 除去泰山,昆仑,后土等远古神明。 新任神—阎罗殿白道存,归墟代管者禺风兮,还有鬼界掌御者蓝。 相比前者,蓝望泞是最新的神,封神只有一千年。 灵气日益疏离,复苏缓慢,天师境少有人能突破,近千年只有鬼王在人间活动过,也是最有机会接近的。 弑神飞升,便成了所有修者的梦。 唐四夕仍能记得,陆凛星亲口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杀鬼王,当天师。 如果真能杀掉蓝望泞,别说天师,真人境亦是唾手可得。 那日求婚,陆凛星以答应结婚为由,给了唐四夕一瓶蓝色的奇水哄蓝望泞喝下,深意不言而喻。 屋里的灯定时熄了,菱花窗自动闭合,被卷起的纱帘轻落,光影渐暗,冷色的月轮一角沉进金色的眼眸。 他起身,转头一刻,被子里火速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阿泞,别走。” 胸腔内的心跳声尤为震烈,蓝望泞俯身去迎那只手,珍惜地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接住从被子里钻出来的唐四夕。 他像是忍不住飞出来的,心有余悸地扑进怀中,小脸贴上冰凉的外衣,“你不许死,不管什么原因,你不许死!” 蓝望泞惊喜地愣了几秒,松了口气,终于愿意理他了。 温柔地拍拍这消瘦的脊背,他太想抱抱他了,“王妃原谅我了吗?” 高领长衣盖不住身上雷击的痕迹,散射状的纹路从后背渗到耳根,想不出那裂骨的感觉是有多痛。 唐四夕给蓝望泞的侧颈贴的湿漉漉的,长睫下蕴着泪猛点头, “原谅了,早就不生气了,你别再伤你自己了。” 蓝望泞一愣,“你怎么知道?” “小五...” 蓝望泞想也没想就明白了,那种地方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他准备回头找元子颐聊聊,任何事情都不可以叫唐四夕担惊受怕,要他无忧无忧地养在童话宫里。 “放心吧,不会死的。”蓝望泞捧着脸擦眼泪,“见到我那个样子怕不怕?” “...怕。”唐四夕无助地又拱进怀里,两只手给他的后背抓的死死的,“怕我成寡夫,那还不如被你咬死。” 蓝望泞忍不住笑,“寡夫?头一次听到这种词。” 挺翘的鼻尖扎进长发,贴在耳朵后边,去闻细腻温暖的味道,两手环着腰背,那小腰一只手都能握住。 “对不起,四夕,别生我气,我们和好吧,太想你了。” 唐四夕水盈盈地抬眼,对上蓝望泞的眼睛,月影梭梭,映在影下的人俊逸勾火,又撩人又野。 “阿泞,你的发情期,过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也很撩人。 唇边,被送来一枚情吻,“谢谢王妃,你的意思是,今夜我可以上床睡是吧。” 第136章 虽迟但到期4 炽烈的缠吻压着唐四夕,呼吸急促地索取,他往后一跌,落进软床里。 双颊被钳,脸被迫高高抬起,鼻尖贴着焦灼的呼吸。 那呼吸从额头贴着,顺着眼眸,耳廓,脸颊,回到唇边。 “谢谢你原谅我。”蓝望泞抬起他的脸,仍有心悸,又满怀期待,“可以吗,现在?” 给惹的难耐燥渴,又问能不能给,唐四夕觉得他是故意的。 “怎么,我说不可以,好用吗?” 隆隆黑暗的长衣褪下,流畅紧绷的脊背曲线渗出密汗。 长绵的纠缠里,能明显感觉到吻在脖颈的唇形与热度,摁在肩上的那只手多么有力。 身上所有感官被放大数倍,唐四夕的兴奋值燎到巅峰。 最终谁也收不住,擦枪走火。 窗外花云下氤氲着湿漉的雾气。 溅起的水花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跟随蓝望泞的呼吸滑进耳朵里。 唐四夕张开怀抱,环环搂住紧实的腰背,在布满抓痕的后背又胡乱添了几道痕迹。 蓝望泞低头拥住他后背,在肩胛骨亲吻, “我这次有注意了,还好吗?” 唐四夕像晕了船,被海浪撞得晕头转向,“还...好...” 一段双向奔赴的爆发之后,空气中弥散的大量玫瑰味道清散。 唐四夕腰肢酸疼地瘫着,明明不是主力还累的要命,真没道理。 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映出些话,当初在地脉,刚进鬼域堡时,蓝望泞说过以后要辛苦他了的话。 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辛苦,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么一想他就笑了,“你的发热期过了吗?” 蓝望泞餍足地卧在身边,舒畅地缓了口气,给人勾进怀里搂着。 “早就过了呀。” 唐四夕一惊,感觉被耍了,“那你还?” “还怎么了,睡不睡跟发不发热有关系吗?” 蓝望泞低头,蹭上唐四夕的鼻尖,咬上一口逗他, “因为以前,光明正大地爱你实在奢求,克制的结果就是反噬,我就要这样,把你欠我的都补上。” 唐四夕脸上嫌弃,心里暖的要开一大片花,腆着小脸迎上他,“叫你这么说,我怕我是还不清了。” “对,单是骗我那件事,够你还个几百年了。” “那你和小五还骗我呢,怎么说,你俩个外国骗子?” 蓝望泞噗嗤一笑,“要论骗还是你更胜一筹,狠心的小骗子。” 他伸出右手,修长的骨指间一黑一白两个戒指,无名指的定情骨戒,食指的黑曜镇魂。 “什么?”唐四夕问他。 “我回来时玉衡子给我的,镇魂戒指,对压制发情期有帮助,实话说,那天你满身血,我真是怕了。” 在人间界他戴了镇魂戒,后来跟九宗位打了一架就摘了。 镇魂的初衷,不是守护苍生,不是防戒他滥杀无辜,是不想情绪失控时伤了唐四夕。 明明是这样想,这样打算,谁料发热期没止住,差点给人咬死。 他自己也吓懵了。 唐四夕安慰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与他的右手十指交扣,“我不怕了,阿泞,你可以把戒指摘掉。” “不行,我不能拿你冒险。” “可我也不想看你冒险。” 他心有余悸地贴进蓝望泞怀中,想起那片雷场就一阵后怕,“看那些雷打在你身上我难受,万一不小心,你没了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 “伤了你,我活该。况且,我在神位,死不了的。” 虽说与鬼王冥君成了名正言顺的恋人,每晚不落的互相睡,但要说起来,唐四夕还真不了解过蓝望泞充满神秘的过去。 比恋人更重要的身份,是蓝望泞他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祖宗。 “那你是怎么变成神的,生下来就是了吗?” 蓝望泞有些困,但还是耐心解释, “不是,早前鬼界发生过政乱,非常严重的政乱,恶人屠宫,举兵围城,我险些死于非命。” 千年前,藩王逼宫,鬼王三个儿子中两个儿子惨死,老鬼王被逼自尽,小儿子下落不明。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鬼界更朝换代,江山易主,小儿子突然回来,一把长戟杀穿鬼域堡,那一日妖灵死了无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亦是那殊死一战中,一念封神。 唐四夕紧张地拥紧蓝望泞的腰,不敢听下去,他好怕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会再次上演。 “我会保护好你的,阿泞。” 唐四夕能力太低,纸一样脆,指望一张纸保护着不大现实。 蓝望泞没说透,只笑着在他双眼上吻了吻,抬起他的脸,又贴着吻上去, “谢谢,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 . 自藏书阁的封印解掉,唐四夕三天两头往那儿跑。 他想知道观尘给他的药是什么做的。 说起来耳根就泛红,蓝望泞似乎更加迷\/情,那药的成分是有两把刷子的。 拿到药方去人间界卖,准定要发了。 他在密集的书架下环了一圈,一眼望见最顶上立着的金皮页古籍——《百草药术》。 终于给偌大的藏书阁里外打扫干净,二十四个小姑娘准备吃个饼干休息,就听九层“轰隆”一声,一整层环形书架像多米诺骨牌一个连一个倒下。 连倒一百二十四个,给姑娘们看愣了。 唐四夕从铺天的灰尘里,抱着书爬出来,“对不住,咳咳,我不是故意的。” 《百草药术》没有封印,一个没拿稳在中间折了一页,唐四夕心疼这个大古董赶紧把边折回来,眼睛定在这一页。 “缠情花,金丹冶服,对治下药,回溯肉身,黄金期内,由鬼成人。” 由鬼成人?可以变回人! 唐四夕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抖的厉害,自他来到鬼界,就没想过能回人间界,没敢奢望过阳光,没贪求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现在,居然可以了! 怕王妃被砸傻了,姑娘们关心地围上来,唐四夕捂着脸,嘴里反复叨念一句话。 “太好了,我可以,不是怪物了。” 第137章 大名鼎鼎呱呱老师 自古浪子回头,多是形容败家子,负心郎,唐四夕想加一个,学渣爱学习。 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能天天往图书馆和实验园跑。 去藏书阁借书,查阅,背上小竹筐去情花谷挖菜。 缠情花种类太多,极不好分辨,叶片多瓣少瓣,花杆刺软刺硬,形态相近,药性大相径庭。 有时候毒的浅,睡了一觉就好。 有时候毒的怪,吃完没感觉,但后面发生的事情会忘记。 比如无双提醒过他无数次要回梨园他总想不起来有这档子事儿。 齐小腿高的软花丛里,唐四夕坐地上摊着书翻翻,边翻边对照手里的花草。 翻一个,点头,放袋子里。 再翻一个,摇头,顺着肩头随意撇掉。 一道阴影从身后投下来,无语地沉着气。 唐四夕笑的不行,这张脸越严肃就越好笑,“你干嘛?” 蓝望泞用手掌心勉强侧蹭掉脸颊上的几粒泥尘,捏着突然打在他脸上的草根。 命中注定,只要是唐四夕扔的东西,他的脸百分百接住。 他确实想严肃一回吓唬吓唬人,谁叫唐四夕总是叫不回来。 可看见人就瞬间破功,嘴角吃了蜜甜的根本舍不得凶, “无双说叫不回来你,我就来看看。你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唐四夕把书举过头顶,《百草药术》,一本厚到五斤重的药典,收录一些古早的药法偏方,摊着密密麻麻的手写笔记给蓝望泞看。 “阿泞你看我找到什么了!这一条,缠情花的某种淬炼奇法,通过一定技术的提取某种成分,食用,可助肉身回溯改变怪物现状,也就是说我有机会变回人!阿泞我能变回人了!” 蓝望泞本是温柔的表情一秒僵硬,嘴角抽了一下,笑意凝固在脸上。 他没想过在拥有唐四夕的时光里心里还能这么冷,想摧毁一切的冷,烧掉情花谷所有缠情花的冷... 明明才刚开始,明明都才刚开始。 他不敢对上唐四夕的眼睛,转而盯向树上停驻的两只焰火鸟。 感知力绝佳的焰火鸟从惊厥中震醒,呼的振翅满天飞。 “真的呀,真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蓝望泞不动声色地问。 “刚知道的,”唐四夕低下头,对着这本老古董继续翻, “我以为咱们鬼王大人博览群书,什么都知道呢,这一条你就不知道吧?还得练呐小伙子。” “...嗯,还得努力呢。” 良久,压着满脸的心事,沉的像把刀,却佯装着若无其事,“你想回人间界吗?” “还行。” “什么叫还行...你是不是,还惦记人间界的某个人?” 唐四夕一心准备着他的小背篓分了心,加上那句话又急又轻,实在没听清,一脸问号地抬脸, “啊?你刚刚说什么?” 蓝望泞停滞几秒,咬了咬后槽牙。 转过身,对唐四夕勉强贴了个笑脸,“没说什么,既然有关药理,那就去金蟾宫吧,玉衡真人能帮得上你的忙。” 金蟾宫,鬼界的太医院,医药界的最高境界直接隶属于鬼王。 冶丹炼药,诊病造器,修仙养性,传说是除堕魔外飞升突破的最佳捷径,极圣明净之地,是鬼界所有人的终极向往。 金蟾宫大名鼎鼎,而这里的一把手,玉衡真人却深藏不露。 一直待在宫中研修药法,很少露面,极其神秘。 唐四夕对这位真人了解极少。 他平时对鬼王都不上心,对这位真人了解的更少,顶多是在情花谷见过几个戴白帽兜的小学徒。 穿过金蟾宫金碧辉煌的前殿时,唐四夕才意识到什么叫真正的金雕玉砌。 这宫殿完完全全就是金子造的,门窗,横梁,地板,阶梯,无一不金光闪闪。 被蹭到地上的墙灰渣渣都是金粉。 书架,药架,高低错落地摆着精致的玉瓷,封存着更为名贵的丹药香粉。 身着白色帽兜长袍的小道童有条不紊地穿行进出,工整严谨,一丝不苟。 真夸张的地方啊... 蓝望泞走在前头,牵着唐四夕往内院走, “玉衡子跟我多年,性子沉稳内敛,一般不露面也不善交际,鬼界大事小会能不参加就不参加,这么多年我也默认了。 他心思细,通俗说有点敏感,尤其是对他的外貌,一会儿你见了千万别说难听的话。” 唐四夕在身后屁颠屁颠地跟着,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吧我的鬼王大人,我又不是外貌协会。” 他这话说的没错,唐四夕从不拿长相和穷富评人,看人就看良心,素质这一块杠杠的没话说。 蓝望泞的意思他明白,玉衡子才华横溢,就是丑了点而已。 他变异的那张脸已经是天下第一丑了,不可能有比他更难看的。 跨进内院,扑鼻的药草气。 一个硕大旺火的青铜鼎横在纱帘围着的大厅内。 炉子边缘的悬梯上,背着身站着一位体型滚圆的人。 大大宽松的帽兜罩住脑袋,通体长袍严严实实地披在身上,盖着手脚都看不见。 悬梯不断有小道童端着各种药材递上。 那人用掩在长袖下的手接过,依次倒入蒸沸的药鼎中。 只从背影,也看出不凡的仙风道骨气质,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玉衡真人。 小道童向真人禀了一声鬼王到访,玉衡子令人缓缓降下悬梯。 唐四夕乖乖站在蓝望泞身后,歪着头好奇的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瞧真容。 蓝望泞暗自捏了捏唐四夕的手,有意压低声音, “别紧张,也别表现得紧张。” 唐四夕发笑,回捏他的手,“你有病啊我紧张个.....卧....!” “槽”挂嘴边,舌头发硬,唐四夕没说出来,气卡在喉咙里。 他以为玉衡子至少是个人,或者是个人形,其实不是。 帽兜下盖着张无比诡异的扁脸,横向瞳孔的极凸出眼球带着非人的平静,一条“撕裂”的长嘴开到耳朵根。 如果它有耳朵根。 身体赤裸,头部,背部,手脚如血猩红,布满蛇纹般冷血的褐色花纹。 灰白的肚皮沉甸甸挺着,挂着四只竹叶形状的绯色脚蹼。 它面对着二人,那张不能称作是脸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裂口轻启,“初次见面,王妃呱。” 一只血红色的,两米高的大蛤蟆。 唐四夕眼前一黑,倒地就睡。 第138章 大变土豆 玉衡子自小就知道自己丑陋。 当它还是小青蛙的时候,除了青蛙本族的呱呱它交不到任何朋友。 偶有和异类接触的机会,不是被排挤就是被欺负。 百年后,它修炼成精,化形成俊美的少年,进入人间界生活。 见地卓绝,才华斐然,一跃成为京中耀眼人物。 与京中才貌双绝的高官大小姐定亲,一时间风光无限。 那名温柔娴静饱读诗书的美丽女子与他灵魂投契,心性相交,与之交往如沐春风。 他断定她是与那些只关注虚伪肉皮的凡夫俗子不同,定会关注到他纯善的内心。 大婚前日,玉衡子约人到月柳之下袒露心迹,只将一只手化出原型,女子便花容失色,大病一场。 多日后,她拖着病恹恹的身子亲自上门。 憔悴地跪在玉衡子眼前,发誓不会将这种事说出去,只求退婚。 那个曾让他幻想,相敬如宾恩爱不疑的女子,此刻一遍又一遍,求他给个生路。 他给了。 如水一般的温柔性子,不怨,不恼,用毕生才学,修了一封漂亮的退婚情书。 自后,撇了这张人皮,独自隐居山林,求仙问道,清清淡淡地过日子。 他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不在乎不嫌弃他外表的人存在。 他在等,一直在等。 “果然,连王妃这样举世温柔,包容心强的人都受不了玉衡子的样子。” “是啊,给王妃都吓晕了。” “玉衡子本来就不见任何人,听说是王妃才见的,本来有期待,没想到还是这样,唉。” 昏昏沉沉的,好像耳边有很多人说话,嘈杂烦乱,唐四夕缓缓睁开眼。 金蟾宫偏殿的床软到不正常,他睡不惯,很容易就醒了。 醒了头疼,迷迷糊糊心有余悸。 四下无人,只有蓝望泞在身侧守着,看见他的脸,心情平稳了很多。 蓝望泞拿小毛巾轻轻拂去唐四夕额前的汗珠,表情既是关心也像看笑话,看来这事他早有预料。 “醒啦,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回梨园。” 唐四夕勉强爬起来,坐正身子,叫自己愁的捂脸, “不用。” 来鬼界真是变娇弱了,处处被保护啥都不是,居然能被吓晕。 说实话,他过于自信,其实是没有心理准备的,第一次见那么庞大个蛤蟆换谁谁都慌。 虽然无心,但他那个反应,玉衡子肯定难受。 混蛋,肠子都悔青了。 一个半米高的小绿青蛙,端着药碗一跳一跳过来,它这么蹦蹦跶跶的,药汤却一滴不洒。 “冥君,真人唤小的给王妃送安神药。” 唐四夕想都没想,夺过药碗一口喝到底,不想负了玉衡子的心意。 金蟾宫的汤药是出了名的不放蜜膏,翻天覆地熏的脑瓜疼的那种苦。 可这一碗,淡淡的有点甜,有种槐花香。 唐四夕把碗放回,问小青蛙,“你们真人呢?” “回王妃,在正厅。” 被子一掀,穿上鞋子,头也不回地往正厅赶。 玉衡子依旧背着身,留给外人的永远是淡白的长袍和帽兜。 他没有站在悬梯上熬药,而是在案桌上写东西。 唐四夕站在他身后三米远,想着怎么开口道歉,玉衡子先说话, “王妃找老夫何事呱?” 温润如玉的性子没有半点埋怨,每句话后面,都要加上一个“呱”。 应该是出于本能的无心,一把年纪的人竟然好可爱。 唐四夕上前一步,捂着胸口诚心诚意, “我为我的无礼道歉...都是因为体质改变的原因...”,他一本正经诚心诚意地胡扯, “因为体质太弱,容易低血糖才晕的,无关玉衡真人。” 玉衡子没说话,也许这种多余且一眼假的话会令人更尴尬。 静了几秒,空气涩的不行,逼人的难堪劲儿铺的到处都是。 唐四夕没走,就这么站着,也不知该站到什么时候。 他想,再不济给人磕一个得了。 绒毛制成的特殊宣纸上,留下玉衡子漂亮的几行字迹,他写完就放下笔,宣纸握在手里。 藏在袖口的爪蹼露了边,满是颠簸的皮肤褐色的花纹仍让人不能直视。 玉衡子没回身,怕丑样子再吓着人,只背对着。 “王妃呱,不值得的事不必往心里去,你是为你的身体状况来的吧,老夫能看出的呱。” 唐四夕惊喜地上前一步,“您能看出?您觉得我还能变回人吗?” “不难,你的肉身是变异,变异到‘死亡’是需要时间的呱,好比你现在是感冒,变异到癌症前还有修补时间呱。” 他歪了个头,有点不解,“这些事冥君没有告知你吗呱,这些时间你们都在干什么呢呱?” 唐四夕简单回忆一下,从他到鬼界已经好多天了,貌似跟蓝望泞真没说什么有用的。 除了分开公务,二人的相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床上过的...唐四夕小脸通红地哑巴着。 玉衡子将手中的纸对折,交给身边的小青蛙道童, “方子老夫已经写好了,每日会将汤药送至梨园,按时服用,两个月便好了。” 唐四夕开心地拱手作揖,“多谢真人。” 话说完,唐四夕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欲言又止地站着,要堵人的意思。 玉衡子觉得奇怪,却也没转过身,“王妃还有事呱?” 唐四夕坏坏地搓了搓手,满脸坏主意, “真人,我想到您这儿学习,认您当老师,我不给您添麻烦,就熬熬药烧烧柴,行吗?” 玉衡子沉默几秒,有点为难,“要先问问冥君大人的意思,老夫这里都是些粗活儿,怕会委屈王妃呱。” “不用问他,我说了也算,”唐四夕直接无视蓝望泞,双手合十, “我初来乍到,想学东西,请您教我制灵符,求您了。” 鬼王妃腆着脸求人,明知玉衡子心软死活不放人走。 蓝望泞带着一众大蛙小蛙停着看热闹,一语不发地看唐四夕的小坏心思。 他可太了解他了,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玉衡子被逼的没法,应了,“王妃肯吃苦,老夫定会教你呱。” “多谢呱呱老师!” 唐四夕一拥上前,极快的速度跨到玉衡子正面,在人没反应时死皮赖脸地抱住那大肚皮。 滑滑腻腻的触感对接皮肤,比想象中还要凉一些,玉衡子身高体宽,唐四夕张开双臂也只能环着肚皮一半。 他抬着脸,恬不知耻地露着大牙嘿嘿笑,看玉衡子风中石化, “呱呱老师,实在冒犯了,我在人间界也这么不要脸,您以后就是我老师,我就是您徒弟啦,呱呱。” 人类的皮肤,温度,热情,接纳,认同,让玉衡子怔在原地愣了很久。 千年前被拒之后,他独身太久太久,想奢求,又不敢奢求。 就像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对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拥抱。 唐四夕拥抱了他,感动的手止不住地抖。 “王妃呱...” 唐四夕摇晃着小脑袋,眼里眨着小星星地看他。 玉衡子话里有点虚,“最好不要抱我呱...” 说话的当口,玉衡子的身体逐渐变大,变高,高处至少二十公分。 唐四夕眼看自己抱人的手臂滑溜溜地往下杵,只能抱着下面的肚子。 跟人接触玉衡子会变大哦...? 不止玉衡子,椅子,桌子,天花板都变高了。 唐四夕疑惑地看向蓝望泞,发现蓝望泞英也变高了。 不止蓝望泞,身边一众小呱都变高了点,一群小妖大眼瞪小眼惊奇地看着他。 唐四夕恍然看着自己的手,他这身量身定制的日常便服向来合身到不能再合身。 现在,袖子长到全遮了手,裤子盖到鞋底走不了路。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我一个一米八的硬汉缩成一米六的可爱小土豆了?” 蓝望泞眼睛直直盯着他,“好想尝尝土豆是什么味道。” 第139章 吃点药吧你 这个突发情况让他措手不及,唐四夕可怜巴巴第一时间望向最信任的人。 千种复杂情绪堆在蓝望泞脸上,他对着唐四夕的脸,想做些努力却无力。 无奈叹气,微微摇头。 “别怕,四夕,就算你再也变不回去,你也是我永远的王妃。” 唐四夕准备好了天打雷劈地嚎,玉衡子隔着袖子拍拍他的小脑瓜,给他崩了的心态扯回来, “别听他胡说,一会儿就好了。” 路过蓝望泞身边,玉衡子给了他一葫芦瓢,当是给唐四夕撒气。 玉衡子千年金蟾,身上的毒粘液会让任何生物缩小本体,但无害无其他副作用,一段时间自动缓解。 唐四夕吓的眼泪都要出来,松了一大口气,这一松气就委屈巴巴地哭, “阿泞,我快过来抱抱我,我害怕了...” 蓝望泞大摇大摆地靠近,唐四夕暗时挑了他一眼。 意味不明,沾了粘液的手探出,猛地在小蓝上摁了一把,粘液全抹上面。 计谋得逞,无辜纯善的表情一秒切换成有仇当场报的嘴脸,得意且顺带踩了蓝望泞一脚, “死骗子,你嘴里是一句实话都没有!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小老弟变小吧!” 蓝望泞噗嗤笑出来,这又急又怒又自作聪明的样子太可爱。 揽着腰给人勾到怀里,贴在耳边调戏地吹耳朵, “在我的地盘你暗算不到我,这东西对我无用,倒是你,给它碰精神了,想想办法,这边人多,我不想这样。” 唐四夕跳起来给了他一拳,“煞笔。” 后来玉衡子又给了他一葫芦瓢,这病才算治好。 清脆色的玉盏盛了暗棕色的半碗药汤,扑鼻的草腥味儿。 为了掩着这股酸苦味儿加了蜂蜜,加不加其实没差。 唐四夕喝完差点苦死过去,余下的时间等着变回原样。 无垠花路,天色渐渐变成暗色。 鬼域堡的天不会变黑,只有明亮交替。 脚下生满星光时,鲲甩动五色星尾没进浓密的花云。 衣裤太长,走不了路,唐四夕赖在蓝望泞后背,叫他背自己回梨园。 “上次你说考虑结婚的事,考虑好了没有。”蓝望泞沉着情绪,有意无意地问。 唐四夕心虚,他实打实给忘了,轻轻咬一下他的耳朵, “你说结就结了?我可不放心跟骗子过日子。” 蓝望泞抿嘴一笑,“那怎么办,不结婚,等孩子出来户口簿都上不了,一查就是黑户。你不为别的总得为孩子想吧?” 道德绑架,纯纯渣男言论! “没孩子,我男的生不了!”他气生生薅了蓝望泞上百根头发。 大衣领挡了半张脸,乖乖窝在怀里看不清。 姜花没瞧出来,以为蓝望泞背着王妃出轨,带了个小雀儿回来玩,大大咧咧的性子像灌了铅水鄙夷沉默退身躲好远。 二楼进浴室,蓝望泞把唐四夕从大衣服堆里提出来,单手臂抱着放到贴墙的台上。 确实变的太小了,裤子空落落一转眼就掉了,只有宽大的白衬衫勉强遮着身。 安静的空气突然变得很燥,呼吸沉重急促黏着,浓烈的爱意窒息每一个器官。 蓝望泞燥得单手扯掉脖颈下的扣子,俯身,寻找那张慌乱躲藏的唇。 修长有力的手指依下向上一枚枚扯开衣襟,唐四夕被迫迎着强势的吻,紧紧摁住蓝望泞土匪一样野的手。 “挡什么呢,你身上哪一处我没看过?” 灼热滚烫的一声轻笑,促得唐四夕脸红发热。 这边越退,蓝望泞就越轻薄,“还是说,你要玩清纯的?你知不知道,不管你什么样子都能迷倒我,但如果你想玩,我陪你。” 温柔又强势的吻山呼海啸,风暴海浪般汹涌卷起情\/潮,揽住巴掌腰往怀里一扯,肆无忌惮地欺。 在失去理智前,唐四夕不留情地咬破蓝望泞的唇,那红润的血肉上一点针刺的血点。 他暗骂,“你是在犯罪。” 蓝望泞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舔掉唇上的血不禁发笑, “我犯罪?我与王妃名正言顺正大光明,敢问犯的哪门子罪?” “我变小了,我是小孩!” 唐四夕说完,脸蓦地一红。 他不是小孩,是他在一米九加的大高个面前,身姿如同小孩单薄。 这小胳膊小腿,柳枝一般又软又细,疯的时候一定会被捏断。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这种说法明显让蓝望泞更兴奋,灼热的呼吸没入腰摆下的阴影。 唐四夕咬紧后槽牙,准备死命地踹他个断子绝孙,还没踹出去被精准预判,脚腕被捏的死死。 掌握绝对主动权,就差要吃人了。 蓝望泞邪佞抬眼,“王妃就是这么求人的?” 今日份的恐吓太好用了,体力上的悬殊让唐四夕收了武力对抗的心思。 乖乖求饶式地抵在蓝望泞肩上,小手死死攥着质地绝佳的衣领,缩成小小的一团。 “阿泞,我变小了,这次就别了,求你。” 娇娇弱弱,楚楚可怜,就算是演的,蓝望泞也吃这一套。 长指垫住后脑,定情骨戒穿行在柔软的发丝里,低头,鼻尖碰鼻尖,“给我点好处,我就答应。” 唐四夕抬脸,给那张好看的脸勾过来,浅浅又带着韵味的啄吻一口。 “虽然对我来说太可惜,”蓝望泞满意地舔掉唇上温热的甜味,退了一步到安全的地界,“我可以等,等你恢复原状,咱们慢慢谈。” “...吃点药吧你。” 热水放好,蓝望泞放了些充气小黄鸭小水母小泡泡枪玩具,再给唐四夕放进浴缸泡着。 唐四夕不用帮忙,准确的说为了防止某些事情发生拒绝肢体接触。 再说他是变小了不是瘫痪了,自己能洗。 满屋都是小泡泡,不被允许共浴的蓝望泞只能无聊地搬个凳子坐旁边。 “我今天是不是表现还行,”唐四夕双臂叠在浴缸壁上,跟蓝望泞得意扬着脸,“我反应多快,呱呱老师没生气就最好。” 蓝望泞“嗯”一声,“玉衡子的气量,不会生气的,别看他没有表情,其实心里挺开心的。” 蓝望泞没什么心情管别人,压着石头似的沉了好一会儿,心里想的事太多,金瞳中五味杂陈, “四夕,你是不是很想变回人?” “当然了。”唐四夕脱口而出,一心玩小鸭子想都没想。 “人的体质,不太适合在鬼界生活,你要回人间界吗?” “回呗,顺便看看我妈和我师父。” 唐四夕这么一脱口,猛然想起这件事,一激动站起来,扬了蓝望泞一脸水。 察觉自己一丝不挂,赶紧坐下来又泼了蓝望泞一脸水。 他紧紧握着蓝望泞的手,“阿泞,你带我去见我妈和师父吧,我想看看他们过的好不好。” 蓝望泞淡定地抹掉水,“阿姨和你师父在阴间,不在鬼界。虽然我跟小白关系不错,但道上规矩,我不能带你过去,抱歉。” 唐四夕失落地收回手,一言不发。 见不得心爱的人失望,蓝望泞揉揉他的头安慰, “按理说是要进入轮回的,我会派人去打听消息,你等一段时间。” “嗯。”唐四夕猛点头,“你疏通一下关系,给我师父安排个编制,给他找俩漂亮媳妇儿。再给我妈那边安排几个帅哥,越帅越好不能次于吴彦祖,你这个女婿看着办吧。” “......” 女婿压力好大。 一大块软毛浴巾盖唐四夕身上,蓝望泞直接把人从水里捞出来。 唐四夕一惊,死死抓住他脖子,“蓝望泞你干嘛!” “拿钱砸你。” 第140章 金豆子约定 浴缸后身的墙壁出现暗紫色虫洞,虫洞结出封印,运转,出现一道门。 一条规规矩矩,四面透白的长廊,没有灯却亮,这墙壁是透光的材料。 几十米后,一片金色铜面封印拦路,蓝望泞径直走进封印,印记解除。 一道金子门赫然出现,通体闪光,实心,相当厚,很沉,一扇门能轻飘压死人。 门上俩字:地宫。 “地宫?地宫是做什么的?” 蓝望泞没回答,灵气散出,大门缓缓打开。 堆积无数金银财宝堆金积玉的长厅水灵灵铺进唐四夕眼睛里。 中间一条行路的小道,旁边或规矩或散乱顶着价值连城的各路财宝。 长厅无限蔓延,财宝之路竟看不到尽头。 唐四夕站在门口气都不敢喘,他怕喘一口气梦碎人醒。 “这也...太假了吧。阿泞,这是你们鬼界的国库?” “不是国库,是聘礼。” 门外的封印渐渐收成符文,化成一只浅金色的玉镯。 蓝望泞握住唐四夕的手,将开门钥匙金玉镯缓缓戴上,对着上面流动的符文,轻轻提上一吻, “我攒的,是娶你的聘礼,跟鬼界没关系。现在答应我,这些全部都是你的,不答应,我每天扣一半。” “卧...!槽...!” 星海湾那栋大平层,木质箱子里,堆满的金银玉器,那么值钱的玩意儿,就是蓝望泞顺手从这儿捡的。 唐四夕无法形容自己突然暴富的心情, 他想说‘你真有钱’, 又想说‘我真有钱’, 再一想,‘我真值钱。’ “别怪我急,你太钓我了,钓的我整日安不下心。”蓝望泞真诚地捧起唐四夕的小脸,那双眼早让钱财闪瞎,鬼迷日眼了, “四夕,我真心爱你,我的心早就毫无保留地给了你,就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答应我吧。” 蓝望泞面无波澜,却处处透着急迫。 他怕,毫无理由地怕,怕尘埃虚幻无法落定,怕一切都是假象,怕转眼间,唐四夕会离开他。 眼里种种不安,总是易破难藏,唐四夕察觉他魂魄里的一丝慌张。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慌成这样。 唐四夕踮起脚尖,去接住那张忐忑的脸, “我没钓你,只是觉得,我还不够了解你。” 蓝望泞急迫地握住两只手腕,在将离前带回脸侧,乞求救赎地闻手心的味道, “要多了解才算了解,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至少...把那个罐子装满。” 翡翠绿孔雀台上,坐着半人高的珍珠小人,小人手上抱着一个花瓶大的透明玉水瓷。 唐四夕随手在地上抓了把金豆,“你看这是什么?” “是聘礼。” “...是钱。” 拇指大的豆子躺在手心,实心的扎得很稳,不像空心的他,前后摇摆,琢磨不定。 唐四夕确定,自己已经完全接受蓝望泞,接受他的爱,一直陪在他身边。 可他自己的,本身的爱,太虚了,摸不到。 他需要爱情的实体化,来确定自己对蓝望泞的感情到了哪一步。 “阿泞,在我们的生活里,每多一件幸福的事,我就往罐子里放一颗金豆,等罐子满了,就结婚,可以吧?” 蓝望泞松了一口气,抬起那张小脸,在唇边吻了一口,“可以,都听你的。” 给唐四夕身上的毛巾卷了卷,包好了抱起来往回走。 唐四夕要摘镯子,蓝望泞不许,就先戴着吧,反正迟早都是。 “四夕,我有个问题,我能往罐子里放豆子吗?” “你说呢?你要是能放这一宿就满了吧?” 蓝望泞笑一声,他说的对。 刚推浴室门,晴虹,姜花,云茶,梨香四个丫头雄赳赳气昂昂,端着结婚用礼花筒对准了正往外出的蓝望泞。 姜花第一时间将鬼王“罪行”揭发,四个丫头气愤不平,决定给王妃讨说法抓小三。 去超市逛了一圈,发现了这个唯一具有点杀伤力的武器,蓝望泞一出来,就崩他一脸。 满身彩屑,蓝望泞的脸绿得掉渣,“你们找死?” 压迫震天,四个丫头腿都软,但一想到王妃,人人都憋得死亦为鬼雄的劲儿。 晴虹:“王妃才...入宫两个月,您这样做...不怕遭天谴吗?” 梨香:“王妃温,温柔又体贴...对您对我们都很好,您实不该...反正我们只认唐王妃不认别人...!” 云茶:“乱搞,得病。” 姜花:“废什么话,我就要去看看那个小三长啥样,鬼王大人请您...让让...” 唐四夕好奇地探出头,“这么热闹,哪个小三,小三在哪儿?” 这人就这么水灵灵出来了?! 根本没有小三,虽然变小了,但唐四夕的脸还是好认的。 四个丫头傻了大眼,暗自看向谎报军情的姜花。 姜花勇气可嘉,心虚地吹吹蓝望泞肩角的碎屑,呲个大牙, “无意打搅冥君和王妃的好事,冥君大人,要是没啥事儿,我们几个就先退了哈...” 蓝望泞脸拧得极其难看, “我有时候真想把你们脑子挖出来称称有没有二两。” 噗通一声,四人趴在地上,跪得整整齐齐。 “冥君恕罪!我们再也不敢了,王妃救命!” “叫王妃也没用!” 一个大手抬起,青电鸣啭,化作刀锋的锐影,横砍四个丫头,四个人浑身发抖,怕得闭紧了眼。 阴影悬在头顶,久久未落,四个丫头紧张地抬头看,唐四夕蹲在她们身前。 “给,你们四个,一人一个金豆吧。” 唐四夕看的明白,这几个小丫头有点傻,不是傻的没认出来他。 而是为了一个误会脑袋别在腰带上,明知能力悬殊,怕得要死还去叫嚣。 但,却也是十全十地偏向了他,让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受到不起眼的四个小火苗的温暖。 他把豆子依次交付,叫她们放一百二十个心。 蓝望泞抱着手臂靠着门,一个劲儿地生闷气, “都叫你惯坏了哦,王妃,我得批评...” 罐子递到他眼前,叮铃叮铃,放进去四个幸福的小金豆。 唐四夕歪头,看着他笑,“批评什么?” 蓝望泞愣了一下,看看罐子,看看人,改口,“批评我自己,脾气太差,要改。” 他想,他有点明白了。 四个丫头对豆子爱不释手,拉唐四夕讨论每个豆子能卖多少钱,这豆子材质特别稀有,加一起估计能在人间界买辆帕拉梅拉。 蓝望泞看着唐四夕,看他一颦一笑,看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眼底涌出不易察觉的阴沉。 “永远在我身边吧,四夕,永远都困在我身边。” 第141章 没想到还能再遇见 唐四夕端药碗的手有点抖,能恢复成人的药是一定要喝的,但上次那碗太苦,给他苦迷糊了,心有余悸。 太师椅上,玉衡子悠闲地摇芭蕉扇。 他在金蟾宫古板半生,整日不苟言笑,也没个说话的人,唐四夕一来,日子总算有趣了些。 这喝药跟上刑似的,玉衡子笑他, “我放了些葡萄味的草药,不苦了,你把药喝了给你看好东西呱。” 玉衡子的东西绝对不会差,唐四夕一捏鼻子,走你—— 呕~ 哎?真不苦了。 清清透透的葡萄香味,入口甘甜去了很多苦腥味,就像是换了一碗汤药。 想是玉衡子看他可怜,特别放的葡萄糖吧。 唐四夕放下碗,摊手要好东西。 一个硬币形状的小圆块扔进手里,干净的铜金色,封了四面曜色的符咒,烁闪几丝不伤手的紫光。 “呱呱老师,这是什么?” “鬼爆石呱。” “这玩意儿是鬼爆石?!” 唐四夕“腾”地站起身,鬼爆石因他的异动悬浮几寸,并未离身。 他在人间界买过鬼爆石,像工厂加工的边角料石头,不太好用,好在便宜。 如果说这是正宗鬼爆石,那他买的那是啥? 答案:可能真是石头。 “有些筑灵的道观或庙塔,年久崩落时会储灵呱,”玉衡子看得出唐四夕在想什么,那张小脸是藏不住事儿的,“沾有灵性对阴邪之物有将辟作用,作用不一而已呱。” “那这颗?” “正经的,品质高一些的鬼爆石呱。” 唐四夕猛吞口水,别说了,这是鬼爆石祖宗。 这种东西,绝对不会出现在人间界,就算在人间界,绝对价格不菲。 小狗身份上来了,鬼爆石祖宗拿着玩。 唐四夕拔腿扑到玉衡子身边,乖乖蹲着献殷勤,阳光灿烂地敲胳膊捶腿, “呱呱老师,您会做符纸吗?我以前用符多,都感觉差点意思。您给我弄点,弄个几万张行吗?” 玉衡子一口血差点吐出去。 蓝望泞跟他说过,唐四夕一定会跟他恬不知耻地伸手要符纸,谁能想到狮子大开口,没半点客气。 “鬼界用符纸的不多,我这里只有十张呱。” 玉衡子给他丢了个颢瑒袋,巴掌大的棕金色口袋,正面是金线绣的归墟通天树,样式简单,却能容上千器具。 三神小时候,禺风兮学抽了做女红,第一件就是缝荷包,实在没天赋又笨又慢,一年时间缝了上百个,九十九个全废,只这一件好的。 缝完了被扎了一针,信心受挫从此无爱,顺手丢给蓝望泞,说带回去送给未来的鬼王妃,蓝望泞说她神经,嫌弃地丢给金蟾宫。 “袋子内含玄机,不要轻易打开呱,”玉衡子用芭蕉扇点了点唐四夕好奇的手,“心中所想,即可召唤呱。” 唐四夕闭眼静坐,尝试御唤一次,口袋静静,风不吹草不动。 “定力和专心不够,”玉衡子继续解释,“光想着玩可不行,好的法器是护主的呱。” 唐四夕点头,“徒弟记着了。” 屋外,进来一只通传的小呱,“真人,无双叫小的提醒王妃,别误了出去的时辰。” 唐四夕一拍脑袋,无双不说,还真忘了,赶紧给口袋和鬼爆石揣兜里,“这就来。” 玉衡子问他,“去哪儿呱?” “人间界,回去看我妈和我师父。” “小心阳光呱。” “嗯,是大阴天,没有太阳,我保证好好回来。” 唐四夕的体质有些差,虽不至于像刚变异的那段时间沾点阳光就会化掉。 现在好些了也好不到哪儿去,曝过三秒会灼伤兴许会燃烧,不该出去。 玉衡子琢磨一圈,浅浅一笑,“冥君居然会同意呱。” “他凭啥不同意。” 昨天夜里,蓝望泞死活不同意,出去可以,但他要求亲自陪着,但这几日公务在身,脱不开要晚些,就不许唐四夕去人间界。 好言相求,不听。 关屋里生闷气还分床睡,不好使。 后来使不出招儿,红着脸se诱,去人间界解锁车里第一次,低三下四说可以主动。 这对蓝望泞诱惑极大,极度痛苦和狰狞,犹豫几秒,狠心地咬后槽牙,不行。 唐四夕不求了,直接找无双,假传冥君的虚旨,骗了这个没长心眼的小少年。 “我很快回来,呱呱老师。”唐四夕心虚,溜的可快。 六月初,海滨城小雨淅淅,阴天不暗,温热且稍有凉意,人间最舒服的日子。 无双化作一只大鹤,神使的特殊赋能允许他可以将人藏在长翅下进入捷途——鬼界连接人界最近的路。 运气好,无人发现。 运气极好,蓝望泞也没发现。 清凉纯粹的山风吹掀额前发丝,菩遥山墓园陷进满园丁香色,熟悉的味道冲进鼻腔。 “久违,回来了,人界。” 无双给他撑了一把纯色的伞,微微并在他身后半步,丛棘覆了大半的小径,沾着雨水走的不太方便。 “王妃,您在找谁?” “我妈呀,和我师父,怎么的你以为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呀?” 两人一台阶又一台阶,踩上光滑的石板,在众多斑驳老旧的墓碑中穿行。 菩遥山太旧,要追溯得上个世纪,又偏,又旧,逢着雨,看起来阴森森的。 唐四夕想吓一吓无双,这张单纯的脸吓起来一定有成就感。 可惜是鬼界的公务员,这地方在他眼里一定小儿科。 无双挑了一眼四周光秃秃的整片白碑,“这雨下的,一个人都没有。” “谁说的,那儿不是还有一个?” 九排九号位置,挂着一把撑开的纯黑伞,伞大,人小,蹲在墓碑前放花,缩的小小的一团。 送花扫墓都正常,下雨也不妨事,唐四夕不是想管,关键是这家伙照拂的是他妈的碑。 “兄弟,你是不是哭错坟了?” 黑伞顿的一滞,柔弱抚柳的葱白手指僵住,白菊散落碑台。 许久,他僵硬地站起身,错愕回头。 唐四夕的笑意一秒怔住,凝固。 林间突然起了一阵凉风,斜着迎了片大雨,黑伞被吹翻,落在脚边,浑滚了几圈。 银丝长发散落,淋了雨湿漉漉地贴着瘦了一圈的腰身,扑了冷水的脸可怜的苍白。 唇齿微颤,眼尾泛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唐...四夕...你,回来了?” 唐四夕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地方遇见陆凛星。 第142章 认识吗?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漫天飘雪的那段日子,冰色的灵蝶在滨海城不知疲倦地飞寻。 灵力透支,陆凛星旧伤发作,吐了血,他没有放弃寻找,冰蝶褪成血蝶。 直到世界再也没有唐四夕的气息,玄灵山所有的人都告诉他,唐四夕已经回不来了。 陆凛星宣告退婚,毅然回到滨海城,双倍价钱买回他们的房子,试图过回以前的日子。 可惜,唐四夕的东西,被他自己,和上一个租客丢的差不多了。 他找了很久在柜子底层找到唐四夕盖过的被子,近乎病态地嗅上面的味道,夜夜搂着睡。 还有一个手机,唐四夕的手机,壁纸没换过,还是陆凛星的照片。 有手势锁。 陆凛星盯着屏锁,看了近三分钟,也想了三分钟,想得到对唐四夕的了解。 他画了个心形,锁开了。 系统消息,内存红温过满,需要清理。 这手机简单的像洗过,只有非常普通的常用软件和水果连连看,大部分的垃圾存储,是相册里满满当当偷拍他的照片。 偶尔是单人的,偶尔卡个角度带唐四夕双人的。 头顶拍,脚下拍,横着拍竖着拍,还能倒着拍,不管多刁钻的角度唐四夕都能入镜。 特别傻的样子。 除此之外,还有v信里发给他的语音消息,有唐四夕的声音。 温寂夜中的一点慰藉,苦疾里的一味甘汤,手机放在枕边,陆凛星蜷着抱紧被子,听着他的声音入睡。 可他不知道,这些语音的储存是会到期的, 那天语音失效了,他对着屏幕,愣了很久。 他吃了药,找精神科开的药,邻居说他有点精神分裂症。 后来,他做起了唐四夕平常做的事,寻个小猫,找个小狗,经常去菩遥山扫墓,给阿姨带花,给赵宗衡师叔带炸鸡。 林间的风雨渐大,陆凛星淋透全身,单薄的可怜,冰凉的雨夹着滚烫的泪,覆在失魂落魄的脸上。 无言,无声,沉默,惊滞。 唐四夕只觉得烦躁,尤其是他的肌肉记忆连带着所有器官微微绞痛,都在提醒他曾经多么爱过。 他甚至看到自己的虚影,摇着尾巴上前,捡起伞举在陆凛星头顶,说, 阿星,好阿星,淋雨干嘛,冷了没,我们回家。 真恶心。 这氛围太奇怪,明明不说话,却像肉里扎进软软的刺,疼的浑身哆嗦。 无双好奇地靠向唐四夕耳边小声问,“王妃,这个人是谁呀,你认识吗,生的怪好看的。” 唐四夕极力控制面部表情,“不认识,没见过。” 他往后退了一步,示意无双离开。 这轻微的一举一动,在陆凛星眼里迅速炸开,他本能地拖动僵硬的身体往唐四夕这边走。 千言万语的解释,不甘,歉意,狂喜,妄图回到过去的希望,化作齿中模糊的断字, “不要走...别走...我,有话...” 颢瑒袋灵波微闪,随着唐四夕心念,灵符出,遁卦显,橙色的卦盘中央裂开一道虚空。 在束仙绳袭来抓他之前,他带着无双退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他听不见,陆凛星崩溃的哭喊声。 十分钟后,裂缝从菩遥山下的一条僻路打开,二人从里面走出来。 这是第一次用颢瑒袋,御灵之力顺手很多,卦盘变成橙色,等级和法力同样高了不少。 按以前,遁卦只会化一片白烟,隐遁逃走十分小儿科。 如今,能化出连陆凛星都无法追寻的虚空,算是真长本事了。 菩遥山的天空飞满灵蝶,极度混乱又漫无目的地纷飞碰撞,遥遥四散不见。 陆凛星不会找到他了,唐四夕紧着的一口气松了,仰着头靠在身后黑色的车上。 进入鬼界后,他没怀念过陆凛星,没想过对陆凛星是怨多还是恨多,也没想着能再见面,尤其是在母亲的墓前。 可能是太过突然,可能是那片混进雨水里的泪,也可能是怨恨不散,唐四夕心里有股说不上的滋味儿。 “王妃,你们真的不认识吗?我看他看您的眼神...” “没什么眼神,我谁都没见到,”唐四夕对无双做了个噤声手势,“千万别告诉阿泞,听见没?” “别告诉我什么?” 一声轻轻的车喇叭响,身后的黑车缓缓摇下车窗,蓝望泞悠闲地撑着脸,看已经傻了的唐四夕。 他是傻的,居然没注意这是辆大g。 “我靠...” 蓝望泞来抓他了! 前脚抹油跑,后脚被拎着脖领子扔进后车座,蓝望泞沉着脸,眼角不动声色地凛着无双。 瞬间冷森森的,后背涔出一层冷汗,在鬼界做事多年,无双明白冥君这个眼神—— 未经同意,擅自带他的心尖儿去人间界,是没把他这个冥君放在眼里。 无双浑身发抖地跪在雨中,嘴像被缝了说不出话,蓝望泞暗哑了一声滚,他才哆嗦着卷翅飞走。 唐四夕太明白了,惹了蓝望泞之后等着他的绝对不会有好事,那脸上的温润和善特别虚伪。 不对,蓝望泞的脸上根本没有温润和善。 另一个车门被锁的死死,他挣不开,刚要爬到前排逃,脖子被掐住拽了回来。 蓝望泞的身上有一股高定的味道,才看见他今天罕见地穿了件藏蓝的休闲西装,系了条无限风情的粉领带。 性感绝佳的身段套上这层皮,沉稳冷艳极富魅力,有股子高干精英的味道,给唐四夕看愣了。 在他的手腕被领带系在车顶前,他还琢磨这套假正经的衣服干嘛弄的。 当两个小细手腕被并住绞在车顶,他意识到他要完了。 “阿...阿泞,咱们有话好说哈,”唐四夕极力求饶,缩在车门边上离蓝望泞十万八千里远。 “我就知道,你的性子一定是要跑出来的。” 唐四夕咬紧牙关,一转态度,“怎么,我去哪儿还归你管了?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老子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你管不着!” “我不是来管你的,”蓝望泞松了颈口的领子,卷起一味深藏的笑意,一颗颗解开手腕的袖扣,“我来拿你承诺给我的车里第一次。” 第143章 车里.第一...? 风雨来,豆大的雨珠滴在密叶中哗哗响,浓浓绿荫下,黑色大g剧烈晃动。 “王妃,你不是在敷衍我吧,不是说主动吗,swing your waist to meet me。” 唐四夕满脸通红,止不住的汗珠从脸颊滴落。 衣服不知道去哪儿了,曲背柔腰一片潮晦,瘫在蓝望泞怀中。 “阿泞...真撑...不住了...” 蓝望泞怡然地靠在椅背,平静的金色眸瞳里藏着盖不住的野。 不松不紧地扣着楚楚可怜的人,手掌轻轻搭在他脑袋上怕再撞到车顶。 眼睛眨也不眨,一刻不停地捕捉唐四夕的一颦一动,看他被自己折磨不休,难受痛苦死也死不掉的表情。 每一寸空气在呼吸中爆鸣,尽管唐四夕从无刻意,在蓝望泞眼中却是停不下的惑\/诱,面部偶尔抽动的扭曲愈加频繁。 车里的,第一次,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知道错了?” 唐四夕誓死咬牙,混沌中坚持底线, “我没错...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倒是你,眼睁睁看着我出来又不阻止,等着抓我的错...卑鄙...” 明明这双含泪的眼睛写满求饶,哭的稀里哗啦,嘴倒是越来越硬,怎么的都不肯服输。 蓝望泞轻轻一笑, “你说的对。你想看你妈妈这件事,本身是没错的,我不是在说这件事。” 唐四夕不解,顺着他的呼吸看向蓝望泞的脸。 蓝望泞继续解释,“瞒我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你错就错在,没有考虑无双。” “无双?” “你骗了无双,利用对你的信任,让他犯了欺君罪,一百鞭刑是免不了了。你当真觉得自己没错?” 一百鞭刑?! 唐四夕猛摇头,对,不该这样,是他没有意识到,连累了无双。 “阿泞,我知错了,你别罚他,不关无双的事。” 唐四夕求情地吻蓝望泞的脸,腰身被猛的一搂,贴得毫无缝隙。 “动一下抵一鞭,你还欠我四十八下,我的王妃。” 唐四夕咬紧牙,眼泪越哭越多,花了整脸。 皙白的皮肤遍布吻\/痕,边骂蓝望泞卑鄙无耻,边艰难地给自己数着。 “四十一...” “二十七...” “十...九...” “十,十...十三...” 倒计时的数字逐渐勾魂,加倍惑心。 蓝望泞艰难地咬后槽牙,再也忍不住,抬起那张脸吻住,扣住化成的人,在凌乱气息中接吻。 大雨暴脱而至,叮叮当当砸在头顶,被领带系着的手青筋直起,紧紧攥着手心。 爆发后几秒后僵住,像泄了气的气球,缓缓垂落。 领带解了,皱巴巴不能戴,蓝望泞给人搂在怀中,亲昵地撩开被汗珠濡湿的碎发,轻吻额头。 听怀中人微弱地呢喃,“我不要你,把以前那个,任我欺负的蓝望泞,还给我。” 蓝望泞将散落的衣服披在他身上,裹起来团着,温温柔柔亲他。 “我现在不好呀?” “不好,你总欺负我。” 蓝望泞给这乱糟糟的头发揉顺,揽在怀里哄哄,“鬼界不敢说,我保证在人间界,什么都你说的算。” “你先保证别罚无双。” “我保证不会,王妃这么辛苦,我不能那么没良心。” 唐四夕嘟囔一句王八蛋,小脸在锁骨的位置拱来拱去,胸口处的西装湿了一大片。 雨渐渐小了些,天色也暗沉得够多。 蓝望泞撑一把伞盖住唐四夕,二人站在二老的墓碑前。 那捧意外多出的两束白菊,唐四夕有无数次拿走扔掉的念头。 纯净花心沾着的雨珠,又让他无限想起陆凛星那张在冷水里柔弱无依的表情。 心中恻隐,留就留了吧,就当是陆凛星好心。 唐四夕蹲下身,摸了摸碑上的字,结结实实的花岗石,淋了水湿,颜色加深了些。 摸到他们的名字,多想还活着,多想再见一见。 “妈,师父,我在鬼界过的很好,千万别惦记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旁边这是我男朋友,他叫蓝望泞,你们看清楚些,别把某些...脑子出问题的人当成他就好了。” 蓝望泞整了整衣装,站的腰背ber直,说话拿腔拿调的贼正式。 “阿姨,叔叔,你们好,我是蓝望泞,今年一千三百多岁,在鬼界当鬼王,目前工作稳定,收入可观,无不良嗜好,对待感情专一。放心将四夕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唐四夕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寻思这说的什么狗玩意儿。 这一套西装就是奔着见二老准备的,其实大可不必,二老早已仙逝... 等等,这算是变相地见了家长吗? 唐四夕石化,看着蓝望泞说不出一句话,蓝望泞想也许这还不够正式,刚准备鞠下身。 腰刚曲下一个弧度,被唐四夕揪着领子拽起来,“你又想干啥啊祖宗?” 蓝望泞附在他耳朵边偷偷小声,想着自己可聪明,“鞠躬啊,显着我有诚意。” “滚你大爷的。” 这二傻子,明明在鬼界可聪明了,来人间界这脑浆子像勾芡了,过年贴春联都不用浆糊。 “你他娘的是鬼王啊!鬼王给俩小鬼鞠躬你是疯了吗!他俩会折寿的你给我滚远点!” 蓝望泞委屈吧啦,他明明觉得自己准备的挺充足的... 落日西沉,踩在最后一片燃烧的余晖里坐上车,系上安全带。 唐四夕扣完带子才想起来, “你不是说最近事情多吗,怎么抽出空来了?” “事儿是杂了点,”蓝望泞开车回他,“我叫方镜给我查以前的年帐,不说年限,就让他一直往前翻,翻到我回来。这会儿怎么着也翻到秦始皇的年代了。” 唐四夕光听着都感觉到打工人的怨念,“你这不虐待下属呢吗?” “虐待下属?”蓝望泞想了想,纯洁地点点头,“好像还真是这样。” 果然是个恶魔。 外面有雨丝,断断续续在玻璃上划出雨线,唐四夕看着窗外的云和风,开了条小小的窗缝。 那时漫天的灵蝶,他不信蓝望泞没看见,他不信蓝望泞不知道那是陆凛星。 只是他不问,就不解释了。 大大的手掌无声摸了过来,卷住手指,卷进手心,十指相扣。 “我喜欢你,四夕。” “我知道。” 第144章 陆凛星来信 鬼界的财政部修得跟精神病院似的。 层层渗着黑色阴气的现代化写字楼,从下往上仰看不到楼顶尽头。 数不尽的乌鸦悬在青灯常亮的每一间办公室,视察怨气震天的九九六工作。 一套写字间养一个邪剑仙,唐四夕怀疑这是给人间历劫的道友生产大boss的地方。 “压榨,绝对是对打工人的压榨,蓝望泞这种老板,我回去就替你骂他。” 唐四夕被架在理发椅上,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方镜,感觉小命都攥在别人手里了。 一个毫无背景的纯人族打败所有竞争对手坐到财务总监的位置,其本身具备的超强天赋及背后付出的努力... 其实方镜没做什么努力,算算账查查钱。 在千年前赌对了阵营并在浩劫里活下来,轻轻松松就升到一人之下的位置。 天蟒执政不算勤厉,方镜混了六百年,他倒是没贪污没挪款,本人对金钱是出了奇的没兴趣,只是摆烂。 他是忘了,蓝望泞是会醒的。 那个对财政兵权统治力无比敏感的人,看报表的精细程度可以细究到时辰。 六百年,绕地球三圈的庞大账务,一栋楼的小鬼儿没日没夜地加班熬,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是我自己的问题。” 方镜半死不活,握剪刀的手像捏了把砍刀,“上班摸鱼,活该加班。” “别管活不活该,您老那气儿可千万别撒我身上。” 他确实意外,哭笑不得,方镜主业管财务,副业居然是发型师。 唐四夕头发长到肩,自己剪不明白,蓝望泞给推到了这儿,顺便跟熟人叙叙旧。 “想剪什么样的?”方镜问他。 唐四夕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双手在围兜里比划, “前面稍微剪短一点,后面留吧,留成像阿泞那样的狼尾好了。” “喜欢狼尾?” “嗯...一般吧,阿泞说长发好看,想让我留一下。哦,我具体想剪成...” 方镜打断他,“不用说,我知道。” 手指纤纤弱弱,指尖如葱如玉,执笔算账的人看起来不靠谱拿剪子的手却极稳,无精打采的眸子沉着,若有所思。 最初见面,是在大红山殡葬馆,他一副看似普通又斯文败类的模样,看什么都事不关己,又什么都能掺和进来。 就这么想着,突然笑了一下。 方镜抬头,在镜子里对视一眼,也笑了一声,浅露两个温温的梨涡。 “笑什么?” 唐四夕说,“笑那天,你在家门口,和医院里跟我说的话,说我守不住人,癞蛤蟆幻想症,就好像你提早知道会这样。” “你知道,我是向着鬼王大人才那么说的。” “可你说的都是对的,我那时候看起来,一定特别蠢。” 方镜弯勾嘴角,笑的不浓不淡,眼睛却失神,扎进某种片段的回忆。 他以前,也吃过爱情的苦,纯爱的帅哥都得吃苦。 “不蠢,你帅裂了。” 除了医院交谈过,他交给唐四夕五万块现金。 于清澈平安回来,地中海老板不想付钱,蓝望泞怕唐四夕失望假意托方镜带钱给他,唐四夕知道。 还蛮好奇的,唐四夕问他,“鬼王大人那么有钱,钱都哪儿来的?” 方镜极为平淡,“人间界有产业。” 哟,原来是公司老板,“房地产,餐饮,还是?” “全球军火供应,全球生物制药。” “....” 他想过牛逼,没想过这么牛逼。 蓝望泞低调到地缝儿里了。 方镜给唐四夕扔了条孔雀羽,叫他自己给身上的碎发扫干净。 唐四夕对着镜子看几圈,耳朵两边收的不错,狼尾留的也好,乖巧里带着点锋利的帅气。 “多谢啦,比我认识的所有托尼老师都厉害,不愧是...” 没夸完,一捆半米高的信落唐四夕怀中,沉到差点没拿稳。 “什么?”唐四夕问。 “如你所见,人间界寄给你的信。” 白底信件,摞在一个封页箱里,箱子上面挂着一条金色的封印带,四面封着箱子里的东西。 蓝望泞的封印,封的住鬼域堡所有的禁忌,唯独对唐四夕破例。 箱子被毫无阻碍地打开,唐四夕从信堆里随便抽出一封,握在手里,软软轻轻。 他琢磨半天没明白, “你是说,这信是人间界的某某某给我写的?人间界跟鬼界不是隔绝的吗,还能收到信?再说,我哪认识那么牛逼的人啊,搞错了吧?” 方镜微抬了抬眼镜, “人界跟鬼界并非完全隔绝,鬼王曾在人界设下宫观,早期也有朝拜鬼王缉恶纳福一说。 虔诚膜拜是一,灵法介入是二,钱银供奉是三,三味一体,缺一不可。” 唐四夕坏笑,书封的尖尖点脑袋,“蓝望泞早期创业手段?怎么收费?” “单字一万。” 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脚下堆起来的信,盲猜没八万字也有五万字... 这哪是五万字,这是五个亿。 “放屁吧,我哪儿认识这么有钱的...” 唐四夕脸色猛然一僵,最后几个字没说出来噎住了。 他认识的,他认识那个有钱的富二代,来自望尘莫及的财阀家族,陆凛星。 有钱,有灵法,或许,可能的虔诚,只有他能做到。 漫长空寂的沉默,滚烫的热水浇进冰块里,刺的浑身不舒服,连呼吸都疼。 信封的背面朝上,握在唐四夕手里,只要翻过来,他能看见陆凛星的名字,百分之百确认这个人。 几秒后,他把信放了回去,锁进箱子里。 “阿泞知道这件事吗?” 方镜点头,“知道。不瞒你说,冥君的脸色很难看,但他还是叫我原封不动带给你,他尊重你,不想剥夺你的权利,也不想自私地替你做任何决定。” 唐四夕长呼一口气,眼神灼灼发光,一脸轻松, “那就拜托你,都给烧了吧,以后这种东西,不要给我了。” 方镜很意外,“你不看吗?” “不看。” 信里的东西,无非是对往昔经历的恶心回忆,把不堪一击的感情拎出来卖卖惨,继而挑拨离间,最后算计蓝望泞。 鬼王对玄灵山的吸引,一向都很强,大家心知肚明。 看这种东西,跟回头吃自己的屎有什么区别。 唐四夕正了正衣领,镜子里的小伙子挺帅,“多谢了,费用你找阿泞算,我回去给呱呱老师烧水去了。” 元子颐偷感极重地蹲在门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耳朵抓了半天,想一件事想的很痛苦。 油煎火燎的,好像浑身蚂蚁爬,一抬头对上唐四夕的脸。 “小五,你干嘛呢?”唐四夕正要开门。 元子颐胡乱地说没什么,走出去十几步又折回来。 眼一闭,心一横。 “糖妈,这件事告诉你,我对不起蓝爸,不告诉你,我对不起你,我还是说了吧!” 好像什么惊天大事,唐四夕瞧这一天风和日丽风平浪静的,哪来什么惊天事儿。 他安慰地摸小五的头,“说吧。” “糖妈,你知道今天是中元节吧?” “知道,阿泞说要带我出去玩呢,一起去?” “中元节,鬼门大开,你也是知道的吧?” “嗯,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元子颐捏紧手指,紧涩地看了眼倚在门边上嗑瓜子八卦的方镜,和眼神清澈的唐四夕。 狠心地一跺脚,“陆凛星为了见你闯进酆都了!” 第145章 又见面 陆凛星单枪匹马,从鬼门闯入一路杀到酆都。 全无气力血痕遍身,在城门前被截。 鬼界与人界条约,不得无故对玄灵山道人出手。 任何人不得踏入鬼界,违者神诛。 千年前,蓝望泞杀穿鬼界后四面疮痍,大半人灰飞烟灭。 财弱军虚,玄灵山率人间界道众趁机围攻鬼界,双方一战均有伤亡,最后各自退步签了条约。 自后,在人间,只有道灭鬼,不可鬼灭人,无辜被灭再扣一个随便的由头,这就算了了。 耻辱条约。 陆凛星伤的不轻,小心翼翼遮着掩着进鬼门,不出一炷香时间被发现。 第一次来分不清路在哪,迷迷糊糊过了十六座大小城卡,撂倒上百小鬼将,多少次九死一生。 随身法器毁坏严重,外层青丝单衣内白衫染红,狼狈地跌跌撞撞爬到酆都。 只为见唐四夕一面,说上些话。 几百阴兵给他四面围住,蓝望泞的表情极为阴冷,金色瞳孔慢慢汇聚成血色—— 杀念过重时眼底浸红的颜色。 “陆凛星,你知道规矩。” 其实他不在乎规矩,不在乎谁闯进鬼界,让他隐隐不安的,是陆凛星曾对对他说的话—— 【只要我勾勾手指,唐四夕就会离开你,回到我身边。】 陆凛星毫无抵抗之力,青灵剑插在地上勉强撑着才不倒下。 他用袖口擦掉嘴角的血,有点开心,因为找对了地方,蓝望泞在这里,唐四夕就不会远。 “蓝望泞,唐四夕在哪儿,你叫他出来见我...” 围在阴兵身后的妖鬼百姓议论纷纷,八卦声越涨越盛。 ‘他是谁,为什么叫王妃的名字?莫不是王妃在人间界的...相好?’ ‘绝对是,长的这么好看还这么痴情。哎哎,你说王妃是鬼王大人强抢来的还是?’ ‘王妃和鬼王大人整日恩爱,不像是抢的。肯定是王妃意外死亡,回不去了,恰好鬼王大人看上了,顺手才跟了鬼王大人...’ 蓝望泞表情阴拧的厉害。 天边金云开绽,穹无剑神尘而落,没有任何犹豫,刃尖笔直俯冲刺向陆凛星。 非死不可,现在就死! 耳边一声凤鸣,赤红翎羽化出暗红色能量场现在中央,大量赤羽散落。 穹无剑刺杀前一秒,唐四夕张开手臂地挡在陆凛星身前。 蓝望泞紧急悬收穹无。 唐四夕微微有点火气,“蓝望泞你干什么呢!” 青灵剑失神落地,叮铃,后背贴上一个结实的拥抱。 陆凛星在哭,他进鬼界到现在挨了很多伤都没哭,唐四夕出来他就忍不住了。 “四夕,好久不见,我有很多话,很多话要跟你说...” 唐四夕着实没想到,陆凛星真的一个人,胆大包天的进来了。 这种到处都是鬼的地方,蓝望泞控制的地界,他真进来了。 玉葱的手指沾着斑驳的血,颤抖着环着唐四夕的腰。 这一幕犹如火药在蓝望泞眼里炸开,手抖,发热,尤其听见唐四夕维护陆凛星略带指责的口吻,连阿泞都不叫了,他有点不冷静。 “王妃,你在向着他吗?!” 唐四夕没理,微微挣开陆凛星的手,示意松开些。 转身正对着面,那张长发凌乱下梨花带雨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唐四夕。 陆凛星捧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反复确认这是他要的人。 “四夕,你留长发了,比上次见面时胖了一点点,真好,还是这么阳光肆意...” 阳光肆意,很难听到这种话会从陆凛星嘴里说。 唐四夕淡淡地看着他,“你敢闯鬼界,疯了?” “没疯,闯鬼界危险我知道,可我好想你,我又找不到你,我没有办法啊!” 陆凛星满心欢喜,正面抱着唐四夕,窝在他梦寐以求的温暖怀里, “上一次见面太仓促了,当时就想进鬼界找你,一直在家里等中元节,等鬼门开,一想到能见你我就好开心...” 唐四夕淡淡给人推开,脸上没什么波澜,“你就想说这个?” “不是,”陆凛星急忙抓住唐四夕的手,怕人会转身走掉的紧张, “我还有很多更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你回家来,我慢慢跟你说。” 气压直线陡低,压得人喘不过气,众人忌惮地看着蓝望泞的脸色,蓝望泞不安地看向唐四夕。 唐四夕依旧面无表情,点头, “明天。你先回去,我明晚去找你。” 他转头,对情绪极不佳的蓝望泞说,“送他回去,别动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蓝望泞咬牙切齿,“规矩就是给活人定的,谁给死人定规矩?” “那你弄死他,顺便也弄死我。” “唐四夕!” 灵质猛然爆发,旋起一阵猩色压迫力,风尘中,唐四夕狠狠跟蓝望泞对上视线,一步不退。 怕给人伤了,蓝望泞收手,妥协, “小五,送他走。” 元子颐好心好气,眼冒寒光,做了个“请”的姿势。 奈何陆凛星太黏,他忍不了一秒给人拽出怀,唐四夕阻了他,手把手给人送进灵涡中。 消失的那一秒,陆凛星的乞求还在耳边, “四夕,你一定要来,一定来,我在家里等你。” 灵涡灭,陆凛星送回人间界,风静,一众围观的人纷纷散去。 蓝望泞眼角泛红,乖乖站在原地,看着唐四夕。 想求一个解释,或是一个安慰。 再或是,哄哄他给点安全感。 可是没有,一直回到梨园时也没有。 唐四夕从浴室出来,挂着毛巾擦头发,蓝望泞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沉着。 “你真的要去?” 唐四夕不痛不痒,“为什么不?” “陆凛星城府太深,背靠玄灵山,谁知道打什么主意,明天我陪你去。” “不行,我自己去,你别掺和。” 唐四夕拒绝的很干脆,不给反驳商量的余地。 蓝望泞不知所求,转而给唐四夕压在沙发上吻。 不安的心需要安慰,索取灵魂相交,需要一整夜安\/抚。 “可以吗?” “不行。” 唐四夕拒绝了。 没有给理由。 这一夜,唐四夕睡的很早,话也很少,背对着蓝望泞。 蓝望泞侧卧在身边,看着心尖儿的人心里愈发不安。 梨花飘进屋里,鲲从花云里飞过两次,情花谷大面的缠情有枯萎的势头。 “四夕,可以,不去吗?” 没有回应。 月影晃动,一夜难眠。 第146章 你还是喜欢我的吧 那个房子还是那副老样子。 贴了半面开锁广告的墙,电箱上绞缠在一起的线,走廊上那张既骂狗也骂物业的黄纸半年都没撕,就在风里碎着。 唐四夕敲了敲那再熟悉不过的红木门,几乎同时,扑面吹来的奶柚香奔入怀中,撞进胸口。 “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陆凛星瘦了,本来就不胖的人缩在怀里像个小猫。 半透色的大衬衫裹着单薄的腰身,扣子也没系好,像刚洗澡匆匆忙忙出来。 家里什么都没变,沙发,电视,地板,厨房,和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给房子买回来了?” 陆凛星直点头,“买回来了,全额买的,以后我们不用还房贷了。” 贴着脖子的地方一片潮湿,哭成水的人搂得太紧怕好不容易回来的人被抢走。 悔恨,痛苦,挫骨扬灰的想念,空有干柴无烈火的爱,煎着陆凛星的每一声哽咽。 唐四夕倚在门上,被困得无法动弹。 换以前,他回来时能得到这样一份拥抱,死了都值得。 现在,心里涌不出半点火星。 “抱够了没?松手。” 陆凛星倔强不听,往前挤了半步,贴得毫无缝隙,疯狂地贪唐四夕身上的味道,只有这个味道能压住他灼燥的心。 唐四夕无奈,“陆凛星,我提醒你,那水再烧会翻锅。” 饭桌上蔬菜肉片排列的整齐干净,电磁炉摆在中间开的最大火,圆锅烧开喷喷往外鼓水,陆凛星这才想起来赶紧去关。 吃火锅啊,真怀念。 怀念忙里忙外,又切又洗,准备一大桌菜,帮陆凛星束好长发,打开电视,一起吃火锅。 他总觉得,在吃饭这件事上,火锅是最亲密的。 两个人,在一个热腾腾的锅里捞东西,陆凛星捞不上来的他去捞,陆凛星不爱吃的就给他。 不管是大姜片还是干辣椒,只要陆凛星给他他就要。 曾以为会那样过一辈子。 陆凛星拢了斩腰长发,别在耳后,用根银色的流苏卡别着。 “四夕,可以做蘸料吗?你的秘制小蘸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呀。” 唐四夕没拒绝,自然走进厨房,拿刀切了葱花,拍了蒜末,调芝麻酱。 “有韭花吗?” “有。” “海鲜汁?” 陆凛星从后背贴着,搂着人紧紧,“也有,什么都有。” 唐四夕极无奈,“我在握刀。如果你很闲就把这些东西给我拿来。” 这态度算不上好,陆凛星依旧很开心,把东西拿出来依次摆好。 乖乖站在身边,一刻不停地,望着唐四夕的脸。 一如当初唐四夕望着他的模样。 “四夕,我给你写的信收到了吗?” “没有。” “那你在鬼界,生活的好吗?开心吗?” 唐四夕张开手臂,叫他看清身上蓝望泞特意为他定制的衣服,气血充足的脸,结实有力的身躯,眼眸中被无限宠爱的自信。 陆凛星自惭形秽,不敢去看, “我知道,蓝望泞一定对你很好,毕竟他那么喜欢你。” 调好酱料就放在沙发的位置,唐四夕两手空空坐在对面。 只有一份,给了陆凛星。 “四夕,你不要吗?” “鬼吃不了东西。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别浪费时间。” “可是我洗了...” 陆凛星没法说下去,唐四夕变成鬼,都是他造成的,一手造成的。 从冷淡的气氛里勉强抽出来,兴奋仓促地去沙发上拿手机,调界面时手不稳,在抖。 “玄灵山的情缘石,你还记得吗?可以卜测正缘的石头,如果是天命,石头会显出两个人的名字。” 他给手机拿正,双手递给唐四夕看。 手机里一张照片,情缘石,白玉瓦红线字,他们的名字勾在一起。 只是唐四夕的名字很淡,因为死去,气息弱,浅了些但没有断。 “四夕,你看清了吗,我们是正缘。” 唐四夕无语地仰着头,实话说有点失望,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新鲜的。 “我早就知道,师父教我算卦算的第一个就是你。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我还有话说。”陆凛星握住唐四夕的手,急迫地带着哭腔, “你出事后我才知道,我的感情被封印了,封在随身戴的灵链里。 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明明我爱的人在我身边,爱着我照顾我,却生生被我错过了。 唐四夕,你回来好不好,趁着还有机会,回到我身边来,我们在一起,再过回以前的日子。” 陆凛星激动地将后来发生的事全部说给唐四夕听。 那张被寄予强烈反应的脸,应该激动地给予拥抱的人,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良久,化作轻描淡写的几个字, “给我张白纸和笔。” 他草草在纸上画东西,不说话,陆凛星继续讲。 陆凛星和玄灵宗闹的很僵,无心修炼,也不想承未来宗门主的名位,甚至想退出宗界。 因为退婚,和家里闹的也僵,好在上面有个哥哥给零花钱,他才不至于连信都写不起。 他给这房子买下来,花了双倍的钱,他庆幸还能用钱把家买回来。 朱小花送来单子,他去接了,不分单子大小,赚的钱全给朱小花。 受过伤,用了酒精,特别疼,他记得以前唐四夕给他涂药都是不疼的,后来才知道那叫碘伏。 买了本菜谱,学做家常菜,但是太难了,油溅在手上好疼,他不会放盐,难吃。 锦衣玉食堆起来的,没什么生活常识,独自生活挺费力的。 想给唐四夕做一顿好吃的,怎么都不好,才洗了一桌子菜弄个小火锅。 “我现在在家,帮你打装备呢,” 陆凛星用手掌心擦掉滑在脸颊上的泪, “你那个游戏,什么勇士,你之前总要打的那套装备,叫“金戈铁马”的,你说爆率特别低,全网不超过十个。我在帮你打,我每天都把疲劳刷满,只要坚持,一定会有的。” 陆凛星把攒了很久的话一口气说空,一直滔滔不绝的人,偶然一停,静的连一丝回应都没有。 一个人的独角戏,观众连头也不抬,唱的多真诚都没用。 不应该这样,唐四夕应该激动地拥抱他,吻他,说‘这一刻他等了好久’。 为什么不是这样。 唐四夕陷进画里,阴影落下来,柔滑的长发滑过侧颈,盈盈奶柚香清甜扑鼻,唇上被碰了一个吻。 蜻蜓点水,不可再进。 尖锐的铅笔头顶住陆凛星脆弱的喉咙,再进会刺破皮肉。 唐四夕歪过头,毫无感情,拒绝每一个身体接触,眼睛又冷又狠心。 脸上一颗一颗,是陆凛星掉下来的泪。 “为什么,只有我这么高兴,你这么冷静?” 陆凛星双手捧起唐四夕的脸,矜贵的眼神里慌张不安,染的眼底通红, “唐四夕,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吧?” 第147章 现在说喜欢又有什么用 陆凛星哭着吻他,不会吻,牙齿咬住一点唇角,小猫一样抓人。 喉咙被铅笔刺破,血滴掉下来,在绸润的雪衫印一朵梅花。 他忘了自己骄冷高贵,鄙夷凡尘。 边吻边不顾疼痛地坐在唐四夕腿上,扯他的腰带。 “唐四夕,你想睡我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绯色的红晕爬上脸颊,透的瓷白肤色娇艳绝伦。 慌张错乱,极不理智,美艳下一抹疯。 唇在紊乱的呼吸中被咬破,唐四夕捏住陆凛星下巴,给人强力掰开,掐住脖子。 “陆凛星,这么大方,给艹了?” 唐四夕半阴半晴,眼神凛得像刀子,一片片刮陆凛星的脸,一声阴笑, “行,舔吧,爽\/了就干\/你。” 陆凛星愣了一下,俯身去找中间,正准备解下腰带。 唐四夕捏着他的脸给他提上来。 为什么,唐四夕想不通以前怎么会爱过这种人。 “明知道我跟阿泞的关系,还上赶子当小三,不觉得贱吗?” 陆凛星惊讶地睁大眼,没说出来话。 从前种种,吵架也好,算计也好,唐四夕说过最重的话,是那天,气极了叫他滚。 从来没用这么厌恶的表情说他贱的。 他呼吸颤抖,“你说我贱?” “难道要给你立个牌坊?” 唐四夕推开陆凛星,给凌乱的衣裤系直,抚平被抓的褶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算盘,阿泞是鬼王,你们玄灵山一直想取他的命,自然不会放弃任何机会。呵,你还是没变,一肚子心眼。” “不,不是...” “既然你说完了就换我说,” 唐四夕无视他不知所措的表情,“我今天来不是要跟你搞的,而是彻底跟你说清楚。 这条命赔了你,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清清白白一刀两断,自后我喜欢谁要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这次帮你是顾忌玄灵山和鬼界的敏感关系,你死了争端会摆上明面惹麻烦,还有一点,我不想小落伤心。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帮你,好自为之。” 陆凛星眼睛发红,苦涩至极,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话,又冷,又硬,没有温度。 抬头,有气无力地,发狠地笑了一下, “说的冠冕堂皇,说我贱,你呢,唐四夕,你干净?变成鬼之前,你背着我跟蓝望泞搞过多少次你心里清楚!” 唐四夕不甘示弱,针锋对上,“对,我就跟他搞了怎样?像你这种货色,白给我都不要。”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种的白给我都不!要!” “闭...闭嘴...闭嘴...!” “嗡——”贯穿长空的耳鸣在脑子里鸣闪爆裂,陆凛星浑身发抖,惊恐地抱住头。 这世界突然天旋地转,漆黑一片。 仿佛无数双手从地狱里钻出来,拉住他的腿,剜掉他的魂,剥皮削骨地围着他笑—— 【哈哈哈,唐四夕不要你了~】 【哈哈哈哈唐四夕有男朋友了不要你了~~】 【白给人人都不要的货色~】 “闭嘴,闭嘴!” 灵质汹涌而起,惊涛骇浪,强烈波动,情绪一瞬间崩盘失控,一道青电鞭影闪下。 一声脆响,唐四夕伴身护符碎掉。 钟落的声音将陆凛星震醒,不敢信自己会急出手,笨拙慌乱去看唐四夕的脸, “对不起,我伤了你没有,伤了没?” 唐四夕安然无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他迷了眼又清醒,看他扔掉鞭子,看他精神不正常地跪在脚边哭。 那么无助,求而不得的眼泪,太像鳄鱼了。 “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我没演!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陆凛星跪在唐四夕腿间,双手发抖地抓住衣领, “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唐四夕,你给我个机会吧,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我会疯的...!” “这个呢?”唐四夕把画在纸上的东西给他看,“你愿意跟这个东西在一起吗?” 画上,画工一般,面面点点勾着,八条腿两根须的虫子。 陆凛星猛摇头,“为什么,为什么要跟蟑螂在一起?” 唐四夕轻描淡写,他对陆凛星的反应没有期待, “这就是我,变异之后的我。我能维持现在的面貌是因为阿泞,离开他来到人间界,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变回这样。陆凛星,你确定要跟我在一起吗?” “我确定,如果是你,我愿意。” 陆凛星毫不犹豫,手心攥的发热,仰着脸,突然想起件事,匆匆抹了把脸上的泪。 “蓝望泞那个人,有问题,他刚认识你就对你展示好感,你不觉得不正常吗?他一个活了千年的鬼王,怎么会轻易一见钟情,你想过吗?” 唐四夕没在意,“我曾经对你也是。” “不是,他对你和你对我并不一样,你们之间没有那么简单的。” 陆凛星握住他的手,希求他摸一下自己,摸摸脸,摸摸头,或者其他,任何地方都行。 “四夕,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变回人并不难,鬼王的心,只要你拿到蓝望泞的心脏,吃下去,就会恢复成人。没骗你,这是大家公知的事情,你可以去打听。” 唐四夕听不下去。 脸色拧的难看,他想既然说完了就不浪费时间,抬腿要走。 修长的手臂给他拉回去,腰怀里,陆凛星死死抱着人,不叫走。 他日思夜想,承了无尽的痛苦和希望的人就在眼前,是拼了命闯进鬼界换来的匆匆一面。 他心里幻想的剧情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四夕,你先别走。好,你不想动他,不动就不动。我对不起你,你不想让我进鬼界我就不进了。 这样,你每个月,不,每周,每周回来一次看我,陪我过一晚上。 我当小三,我什么身份都行,只要过一天从前的日子,一天就行。” 陆凛星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有多重,爱而不得有多疼。 “爱我一次吧,四夕,给我一点你的爱吧求你了...” 长衫的扣子毫不犹豫地一颗颗解开,肤如凝脂的身体斑驳不一的划痕。 眼泪一刻不停地掉,掉进锁骨,混着血,滑在冰肌玉骨的胸前,滑进深处。 玉簪扎起三千长发,面如桃红,娇娇妾妾,白玉珍珠。 任何人,尤其是男人,见到这种美人献身的场面,多少恨多少怨都会先放一边,不干白不干,爽了再说。 唐四夕五味杂陈,沉的要命,目光锁在簪子上不挪眼。 这是当时满心欢喜,求婚用的簪子,就这样戴在陆凛星头上。 一股厌恶的感觉冲顶,他朝簪子伸了手。 陆凛星以为是要摸他的脸,满眼期待地将脸送进唐四夕手中,撒娇地蹭手心,无辜地抬眸对着。 勾人的奶柚香气,曾叫唐四夕魂牵梦绕的味道,还能勾起肢体的回应,勾起记忆深处的创口。 气压低到极点,抬起美人低三下四的脸,贴过去。 手插在发丝中,托起头。 唐四夕轻笑,玩味地闻他的脸,他的眼,再贴到唇边,碰着鼻尖。 “陆凛星,缺爱就去卖吧,你能卖个好价钱。” 长发散落,玉簪被唐四夕攥在手里,他恨得咬牙切齿,“我的东西你没资格用!” 陆凛星错愕愣住,满脸泪,扑过去抢。 绑在身上的手被毫无怜惜地挣开,唐四夕用力一推给人推出去,簪子滑脱,坠落,断成两截。 陆凛星摔在桌子上,盘子撞倒,碎了一地,烧滚的水全部洒在他后背和腿上。 腿上手上搁破殷殷红血,像一颗碎掉的泡沫。 太痛了,爬不起来,他跪在青菜碎碟里哭。 “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你的心脏没了,感觉不到爱,你只是恨我而已。 你也不爱蓝望泞,在人间界不爱到鬼界也不会爱。是可怜,唐四夕你可怜他,就像可怜过去的你自己!” 屋子里已不见唐四夕,只有一道被关上的门。 第148章 曾经的那个情敌是我最好的朋友 楼道里新换了一盏灯,挺亮,感应度也好。 唐四夕一脚从楼梯摔下来磕到大门上咣当一声响时他才意识到这件事。 那薄薄的一扇铁门年久失修,撞的吱呀吱呀响。 在这里住三年,下个楼差点给他摔变形,真是活该。 哪儿摔的就哪儿躺会儿,唐四夕横在地上没动。 心里难受,浑身上下哪儿都难受。 “我特么的都说了些什么玩意儿...” 那话没必要说的那么难听,他本意也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劝陆凛星放下好好生活。 不知不觉就情绪失控了。 叫陆凛星去卖的话纯是太特么混蛋了。 他是把这辈子的混蛋话都说了,搁以前他能跪碎一百个搓衣板。 陆凛星,到底在想什么,那么情真意切的演技,神魂破碎的哭戏。 谁说这个时代没有好演员?陆凛星演的他喘气都疼。 寂夜里,往他这边走的脚步声格外明显,静静又落寞,顿在头上停住。 唐四夕仰脸,瞧他伸来的手,笑笑, “你是纯桃木的,挨着你一下我可就没了,小落。” 密林遮掩的后山游园,两个人在落满蔷薇的石阶上聊天。 好久不见应该喝点啤啤整点炸串的。 可惜唐四夕这个体质吃不上,小落也不太愿意吃。 “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上去?让一个男人跟自己喜欢的人共处一室?” 唐四夕折了条花枝敲小落的头。 这榆木脑袋,可赶不上他当年半点的热血气儿。 连敲两下,小落才抬起落寞的脸看他。 从容平静,比以前沉稳些,话少,不坠世俗的眸子里掩不住,看着别人沉沦却无法拯救的悲悯。 “我可以介意别人,但不介意小唐哥你。” 小落转头,看向楼盘错落的陆凛星的方向,“我希望,今晚你不要走,留下陪小陆哥。” 唐四夕寻思这说的什么混蛋话,比他的行为还混蛋, “那你是不是还愿意给我们烧洗澡水?等我累了你是不是...” 是不是还可以在后面推? 他大概可以跟世界上所有的人情绪激动地说脏话,跟蓝望泞可以,跟陆凛星也可以,滨海城市长来了都可以骂两句。 但唯独小落不行,善良纯粹到骨头缝里的人,一点私念也没有,到头来还为别人着想。 唐四夕一咬牙,全给咽进肚子里。 小落不经意地蹭一下眼睛,手背留下湿漉漉的痕迹,蹭好了才转头看唐四夕, “虽然我不知道,小陆哥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他说的都是真的,没一句骗你的。 他自小天赋异禀,但尘缘太重,宗门主希望他能断情绝爱才封了他的情欲。 灵链破碎后,小陆哥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吃饭睡觉嘴里都念你的名字,小唐哥,你能不能...” “谢谢,我名花有主了。”唐四夕毫不动容地掐断小落的话。 小落噎了一下,咽口唾沫。 几秒后,桃花灵质闪动,顷刻,唐四夕手边围满荆棘桃木。 阴物接触纯阳体必死无疑,小落看着他,“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鬼爆石凭空现在唐四夕手心,唐四夕不紧不慢,“同归于尽咯。” 两个人就这么对着,忽的就都笑了,各自将法器收了。 小落不想动手,只是强烈的不甘,“有备而来的?” 唐四夕松弛地往墙上一靠,吹个口哨, “我以为陆凛星是要抓我威胁阿泞的,来之前就做好了自爆的准备,啧,没想到我就这么出来了。” “...鬼王他一定不知道。” “对,他不知道。” 这世道对陆凛星不公平,对唐四夕也不公平,两个人分明是,最登对的神仙眷侣。 “鬼王大人对你很好吧?” “嗯,他对我很好。” “那你对小陆哥呢,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了吗?” 唐四夕摇头,释怀又无奈地笑了声,“兄弟,哥们心太小,只能装一个。” 小落顿了良久,失落地叹口长气,“我明白你对恋人的忠诚,那就,祝你幸福。” “多谢,也祝你幸福。” 源源不断的灵蝶往他们这边飞,陆凛星追到了唐四夕的踪迹。 时间接近凌晨,鬼域堡还有个他不回去就不睡觉不吃饭的大傻子。 得赶紧回去,不在外面过野夜是身为伴侣的必修课。 “我先走了,你给陆凛星买点烫伤膏,他现在很需要你。” 唐四夕叫出一块澈蓝翠绿的玄玉印,蓝望泞临走前塞给他的传送器,只要晃一晃就能回到时维传送门。 最后用花树枝拍了小落的头,“我不会忘记你救过我的命,以后有需要尽管找我。” 灵蝶嗅到唐四夕的味道,大片地扑过来时原地只有一片消失的光,就像纷纷扬扬挽留的拥抱,全部扑了个空。 鬼界,穿过长满血色彼岸花的无垠路,前面是时维门。 唐四夕刚踏进门就听见放鞭炮似的热闹。 人山人海的阴兵鬼将吵开了锅。 元子颐上蹿下跳,方镜理智派代表冷静控场,两大面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呛。 “要我说早该灭了玄灵山,也不至于遭这种事儿!” “人鬼两界千年和平不容易,别那么极端,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你是人类你当然为人间界说话,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要给糖妈抢回来!” 唐四夕一脸好奇,“抢我干什么?” 人群乍的回头,全场大眼睛小眼睛灯泡似的,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王妃回来啦!大家快看,王妃真的回来了!” “糖妈!”元子颐撒欢地扑进唐四夕怀里,小猪包地蹭。 方镜谢天谢地,“太好了不用打仗了。” 唐四夕揉揉元子颐的头,没明白,“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元子颐笑嘻嘻,扬起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 “我们准备去杀了陆凛星把你抢回来。” “啥?这不胡闹呢么!阿泞也不管管你们。” 唐四夕一脑门汗,小五这话不像假的,他要是今晚不回来肯定就出大事了。 他无语地抬头环了一眼,准备找蓝望泞埋怨一通,一瞥眼,正对上人群中央一双泛红水碎的眼睛。 自送唐四夕出去后,蓝望泞一直失魂落魄地坐在这儿一步没离开,金豆罐子还剩一点就可以装满了,他安静地抱着等着人回来。 时间锥心刺骨地流过,每一分每一秒,如洪水一点点将不安无措的人淹没。 直到听见唐四夕才醒来,满眼碎片,丢了命,丢了魂,丢了全世界,告诉唐四夕他怕的站不起来了。 唐四夕穿过默默让出的路,把这受尽委屈的人搂进怀里,揽着他的头靠在胸口上。 雄壮挺拔的脊背缩着,救命草般的抓住唐四夕衣角,激动到发抖。 第149章 他以为我不回来了 第一次见他这么魂不守舍,需要强烈安抚的样子,什么说教的心思都没了,就是心疼。 “阿泞,你怎么了?” 重力几乎都依赖在唐四夕侧颈,戴戒指的手抖的厉害,摁住后腰贴着,贴的毫无缝隙。 “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什么啊?” 太激动,说不出话,呼吸都是颤的,大颗的眼泪掉进脖颈里。 “四夕,我...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哈?”唐四夕惊得瞪大眼,笑他,“你是不是傻啊,我怎么会...” 他顿住,笑意僵在嘴角。 昨夜,蓝望泞一直在他身边,无数次请他不要走,想做一次也被拒了,半夜不睡一个人出去吹冷风。 这一系列唐四夕并不放在心上的反常, 是蓝望泞一直以为,唐四夕不要他了,又要舍弃他了。 笨蛋。 “拜托你想想呐,我男朋友可是鬼王冥君哎,又高又帅又有钱,对我还这么好,我不回来是傻吗?” 抬起蓝望泞的脸,湿漉漉的眼眸上印上轻轻一吻, “我过去是要彻底斩断跟陆凛星的联系,唉,我以前是犯了多罪大恶极的事儿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 蓝望泞眼巴巴看他,“你说真的?” “当然真的。” “那你昨晚为什么不让我碰?” 唐四夕耳根都红了,这个厚脸皮的这么私密的话就这么水灵灵说出来了。 一整面黑压压的灯泡们齐齐望天,耳朵竖的比电线杆子都长。 “你个笨蛋...那是因为你每次都弄的我腰疼腿疼下不了床,就你那个恶劣的性格,啧...” 唐四夕憋着脸红,元子颐的耳朵都竖到脚边了,他一把揪住团吧团吧给人扔出去。 假装咳了两声,灏炀袋里拿出一捧花,白白的一圈菊花,颜色有点杂,中间一支红玫瑰特别突兀。 大晚上的花店不开门,只有花圈店开着。 红玫瑰是在楼下老大爷的私人花园摘的,不白摘,花下面埋了一颗金豆。 摆了摆,拢了拢花型,郑重地对广大吃瓜人群宣布。 “我知道,鬼界进来个人类,大家心里都挺好奇的吧。 对,就像有些人说的,我确实跟他有恩怨。在人间界,他杀了我,把我弄的不人不鬼,问我们什么关系,就这种关系。” 再说和蓝望泞的关系,直白的说好没意思,一股坏劲儿推上来。 “我跟鬼王大人的关系,你们倒是没说错,我看上鬼王的地位权利和身材,耍尽心眼地往上凑才登上王妃的位子。你们谁有兴趣的都可以试试。” 转而,把花递到蓝望泞眼前, “鬼王大人,我要追求你,给个名分,我们结婚了呗?” 前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走陆凛星,不清不楚的驳了蓝望泞的面子,这一次再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他正名。 也为了陆凛星那句话,可怜他才跟他在一起,是错的。 蓝望泞又惊又愣,久久没反应过来。 眼睛一眨,掉下来一颗泪。 把人拉进怀里,抬起下巴,吻住那张嘴不松手。 胸腔里,那颗心跳的厉害,在欢呼雀跃满场的喝彩声里都压不住。 “第一次听说这么离谱的求婚词。” 蓝望泞看着他,郑重说, “嘴不全是用来接吻的,答应我,以后什么事都先跟我说,跟我商量,不许瞒我。” “我答应,我保证。” 平地而起数万流萤,飞星飒踏,漫天烟花照亮不夜天。 画面一处处定格,在人间界相处过的每一个画面,哭过的,笑过的,一幅幅记忆闪灭又升起。 第一次见面,在超市里抢牛奶。 第二次见面,去吃爆辣的麻辣香锅。 第三次见面,去银州区,假装滚床单... 幻灯片似的,如同某个人的心情,处处开满花。 唐四夕看着看着就笑了,“什么时候准备的?” 蓝望泞从身后环着他,胸口贴着背,贪心地闻细颈的味道。 “喜不喜欢?” “给鬼王大人个面子,还行吧。” 口袋里的法器印章乘着光,从唐四夕口袋里飞出,落在蓝望泞身边。 这是离开前,蓝望泞借给唐四夕瞬移的法器。 “阿泞,这小玩意儿挺好用,你送我行吗?”唐四夕眼冒星星,在蓝望泞收起来前抓在手里。 蓝望泞会心一笑,“送你你接不住呀。” “为什么,瞧不上谁?” “糖妈,你确实接不住,”元子颐解释,“这是鬼玺。” 唐四夕再没见识,听见鬼玺俩字也是两眼一抹黑。 鬼界至高无上的法器,诏令阴兵鬼将,统治控制鬼界的王权证明。 同时,是一件毁天灭地的杀器,见过杀招的人无一生还。 “这不扯呢吗,”唐四夕狠捏蓝望泞的脸,跳着脚埋怨,“你是不是疯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随便拿给我?” 蓝望泞给他的手挽进手心,“不重要,帮你挡了一鞭子才重要。” 元子颐和方镜直呼腻的恶心,心照不宣地给这群没眼力的只会看烟花的群鬼们支走。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边起哄边散,塞车似的热闹。 蓝望泞给唐四夕环在怀里,石座最上边靠着坐看烟花。 唐四夕望着天不眨眼,任蓝望泞的下巴垫在肩上。 真静,静的安宁。 “你不问我发生过什么?”唐四夕问他。 蓝望泞轻轻摇头,蓄满爱意的眼睛怎么都无法从唐四夕身上挪开, “不太想问,就想这么跟你待着。” 唐四夕不满地朝他腿上锤了一把,“你就这么放心?陆凛星为了心里那点功利真舍得下血本,那诱惑普通人真顶不住。” “但你还是坚定地走出来了。” “那当然了,小爷名花有主,再说我家鬼王大人那是天下独一份的人物,我肯定得抓在手里。” 蓝望泞把手伸给他。 “干嘛?” “手给你了,抓吧。” 真幼稚,唐四夕浅浅笑出声,握上去,十指交扣。 曾经那些,打在蓝望泞脸上的话,今天,会一字不差地打在陆凛星脸上,他知道。 狼狈,辛苦,心酸,在这一刻什么都值得。 “我永远都忘不了今天。”蓝望泞压在唐四夕侧颈,小声说,“还是小五懂我,一会儿人走净了,就在这儿吧。” 唐四夕没明白,望了一眼正在散走的人群,“什么意思...我靠我不要!”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满地的石头和草。 他反应过来就不让抱了,要跑。 捆在身上的胳膊像百斤铁锁给摁在怀里怎么都推不开。 “真野,蓝望泞你就是泰!迪!变!的!” 两个人搂着折腾,胳膊腿儿乱飞,累成狗了,蓝望泞给人掰回来,面对面,捧起脸。 金色瞳孔簌簌长睫沾着润湿的水珠。 “谢谢你选了我。” 俯身,低头,咬他的唇。 唐四夕迎上。 彻夜不眠。 第150章 鬼域堡下是酆都 蓝望泞用半年的时间给大部分政务吞干净,加班到深夜。 回梨园的路走的飞快,整面心思都在惦记老婆。 热恋期过成老夫老妻。 如胶似漆的恩爱旖旎还没尝过总感觉是错过了。 大部分相处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睡觉,恋爱谈的稀巴烂。 梨园的灯常亮,人却不在房间。 四个没心眼的丫头喝的烂醉,倒在二楼的羊毛毯里横七竖八,盖着和上次一样的小被子。 他走之前交代过,今晚会回来晚些,让四个人守着点唐四夕叫他别乱跑。 真是指望不上。 没人跟着,唐四夕在外面疯玩一天,在太和殿外采莲蓬,顺着暗流划到偏远的竹林小路。 一条无人无声,林叶纵横的小路,墨绿的苔藓泛出被遗忘的味道,两侧的食人花肆意生长的势头稍带一些远古的野蛮。 这里久不被打扰,似乎被隔绝,所有的东西都在睡—— 唐四夕不排除这里有野兽,他走路的脚步极轻。 三百米小路尽头,立着人高的时隐时现的水门,浅青色的水波纹路,结界。 外面有一个世界。 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跨过结界进去那个世界,但里面情况未知可能有风险。 二是原路返回,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安全。 还在犹豫,耳朵尖听到身后,窸窸窣窣如呼吸轻盈的摩挲声,是藤蔓摩擦生长的声音。 他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凑上来的食人花张开大嘴。 花心里的两排尖牙几乎贴在他脸上,觊觎食物的涎液从牙上一滴一滴落在脚尖。 身后一排,小路上站满了蠢蠢欲动的紫色食人花。 谁说原路返回安全?不安全,第二条选择没了! 唐四夕胡乱后退,往后一跌,破进结界。 食人花撞击结界水纹,三四次后,水纹发亮,一股巨大的力量如射线笼罩整片空间。 灵力威慑,结界处震颤出几条丝状裂缝,食人花畏惧,花潮退去。 危险的东西,好像是被关在这里的。 唐四夕说不出话,憋着一口气乱蹬腿儿,他看结界外是跟结界内一模一样的小路,其实这里灌满了水。 水够清够净,无风无浪,水底如陆地稀松长着竹子和小兰花,蓝色的漂亮蝴蝶绕着唐四夕飞。 蝴蝶在水中飞,翅膀翕动滴落发光的灵子,唐四夕要抓怎么也抓不住,就跟唐四夕逗着玩。 一转眼,破水,蝴蝶在前面飞,唐四夕在后面追。 无法形容这片世界,虚暗,静谧,庞大,自由,丛塬辽阔,满夜流星。 山巅之上,微风飒冷,明亮度比梨园差太多,就像将夜之前的光景。 山巅之下,一片庞杂高硕的橙光鬼城,丝丝连连的红灯笼从高处往外望不到尽头。 鬼域堡外,是一座城。 城外,墨色的连山外,还有城。 酆都。 他沿着山崖走,边走边傻看, “咣当——”头上撞个包。 如果不是痛感强烈,唐四夕对着空荡荡的空气都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他想不明白是撞什么了。 伸手在身前一扫,一面结结实实看不见但摸的到的透明墙。 手指搭在墙上,唐四夕往前走,墙面因触碰划出一条蓝色的光。 唐四夕走很久这面墙都没有消失。 又是结界,隔绝鬼域堡与外界的结界。 蓝望泞设下的,除了危险系数过高的,他基本都可以解。 但这面城墙,他不用努力都知道,肯定出不去。 走累了,他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一个类似脚丫子的花岗岩横在草里,唐四夕一屁股坐上去。 真想出去玩,他来鬼界,要么是忙到死的高官,要么是丫鬟仆人,一个正儿八经的朋友都没有,无聊透顶。 他无奈地往后一仰,躺在草里,不经意一瞥眼,不远处驶来一道烟花形状的光。 结界外,有人跟他一样,无聊地边走边划结界。 唐四夕没出声,躲在石头后面,眼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头脑风暴出各种面目可憎的怪物妖兽。 他怀着各种期待,准备吓它个出其不意。 “嗨,朋友,吓一.....” 话没说完,唐四夕僵了一下,和他对着面的,是一个极美貌的年轻姑娘。 姑娘水盈盈的,一双女娲绝作的双眸无辜眨巴着眼睛,一张倾城蕴藏举世柔情的脸一见难忘。 被突如其来跳出来的人吓呆住,她没想过能见到人。 “你...”唐四夕是没想过,鬼界能有这么好看的人,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两个人都不说话太尴尬,唐四夕琢磨半天,“你是人吗?” 太白痴了。 女孩望着他的脸一愣,听见问话才缓回来,轻声回答,“我是鬼。” “啊...对,我知道,我就问问...” 太尬了,这是什么鬼对话。 “我叫九灵,你叫什么?”女孩开口,她比唐四夕镇定的多。 “我叫唐...罗。”老规矩出来混不说大号。 山崖下的城叫酆都,九灵从那里来,因为离的近,经常跑到山崖上来玩,在界墙上画画,再看它们消失。 更多的时候,她会往界墙里看,虽然只有黑漆漆的一片树林,但仍希望能看到里面的人。 “那你就看见我啦。”唐四夕恬不知耻地嘿嘿笑。 九灵从衫群里拿出绢帕,里面包着几颗山草莓,递给唐四夕, “唐罗,这几颗是我在山下采的,很甜,你想尝尝吗?” “多谢,可是...”唐四夕无奈地敲墙,“拿不到呀。” 九灵微微掩着面笑他,不作声,小手卷成拳头敲横在墙中间的石头。 石头像被触发机关,轻微震颤后缓缓抖动,延长,伸高直立。脸上及身上的石皮崩开,碎落,露出一张狰狞的脸。 唐四夕这才看明白,这不是石头,是一个三米多高青面獠牙的守城夜叉。 这位守城夜叉长的凶悍,眼神锋利,但看着九灵并没有攻击性。 九灵将山草莓递到夜叉手心,夜叉转手交给唐四夕,就这样简单跨过了结界。 “我经常到这边来,”九灵解释,“它已经认识我了,知道我不是坏人。” 唐四夕道了声谢,扶手挡在嘴边,悄声说小话, “那你让它带你进来呗,我带你到鬼域堡玩。” 九灵笑了笑,摇摇头,“不可以的。” 守城夜叉有守卫城门的责任,未经允许外人不得踏进鬼域堡,鬼域堡的人也不可轻易离开。 山草莓在人间界有,唐四夕小时候吃过,酸溜溜的,不想鬼界也有,感觉跟这个世界亲和了些,往嘴里扔了一个。 这是除了汤药外,他第一个入口的食物。 喝了三个月的药,身子应该要好的差不多了,一个草莓下去没有问题。 两个人坐起来闲聊,聊城里的趣事,唐四夕也聊鬼域堡的见闻,不过没透露身份,九灵没问他也就没说。 九灵说话温柔,谈吐得体。 虽然没有刻意修饰,但能看出是来自名望家族或者书香世家的闺秀,恬静如水的性子通透又舒服。 唐四夕一股脑给他将他在人间界的生活,九灵一直在听,空洞地盯着他的脸,面无表情。 “人间界,你知道手机吗,九灵,我可跟你说,我准备有条件了建个信号塔,咱们跟上现代生活对吧,上网交友打游戏...” “唐罗,” 九灵突然打断他,表情耐人寻味, “你说,我们是朋友了吧?” “是啊。” “见的到摸不着算什么朋友呢,你想想办法,出来好不好?我带你到城里玩。” 要出来应该好说,回去跟蓝望泞讲讲情卖卖乖,他大抵不会拒绝。 “行,没问题,我想办法。” 真好,有新朋友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空洞的山崖不断回音,极沉极稳,又极熟悉。 等唐四夕反应过来已经被蓝望泞抱起来扛到肩上。 “乱跑,回家。” 第151章 鬼域堡下是酆都2 蓝望泞低估了唐四夕瞎跑的能力,感应到心骨刀的位置,才发现他已经到鬼域堡边界。 亏的界墙挡着,否则唐四夕肯定就跑出去了。 “瞎跑,回家。” 他朝唐四夕背上惩罚式地轻轻拍两下。 力气大,箍的人不疼,但重,唐四夕在他肩上左右扑腾,就是下不来,被扛着往回走。 “阿泞,你放我下来,我还有朋友呢!” 蓝望泞无视地头也不回,“你哪儿来的什么朋友,我什么都没看到。” 身前立出一道虚空裂缝,裂缝张开形成一道薄门。 前脚跨进去,后脚他被蓝望泞压在梨园沙发上。 空间系,蓝望泞的天赋能力。 唐四夕的衣物被剥了个干净,陷在沙发的深凹里,某个人总是很急,把他吻的晕头转向。 “来,四夕,把手搭在我肩上,别挡。” 对探讨爱情的绝对把控,用最合适的方式将唐四夕吃的毫无抵抗。 汗珠随着律动从额头滑入紧贴的胸膛,闷热发烫。 唐四夕不敢出太大声,咬紧牙小声哼磨,“阿泞...楼上...晴虹她们...” 按常理,四个小丫头喝多了酒,还倒在二楼的毯子里睡觉,这会儿该醒了。 二楼有人,他们却在一楼窃欢,太过明目张胆。 唐四夕不敢想象她们下楼撞见这幅春香图会是什么样,他以后还有没有脸见人。 蓝望泞坏坏发笑,“这么说来,我有点期待。” 腹黑,温柔,下半身动物,满心满眼的需求和爱意,真要命。 唐四夕暗骂他王八蛋,越骂越被恶劣地磨,磨到临界点,唐四夕咬着牙浑身发抖,蓝望泞才用封印将四面都封住。 “算了,你不尽兴就没意义,放心,她们听不见也看不见。” 蓝望泞单手支起他的脸,吻他愈渐失焦的瞳孔,这张心爱的脸上不可自控的表情,他动情地吻上去, “四夕,我的王妃,叫我的名字,说你爱我。” “阿...阿泞,我...爱你...” 。 后背上又斑驳地划了几道,热泞下带着猫爪般的丝丝痛感。 被汗打湿的额发被亲昵地撩开吻,“有时候像小狗,有时候像小猫呢,真可爱。” 四个人还在二楼睡的死,唐四夕蹑手蹑脚到卫生间冲澡,又偷偷摸摸下楼。 蓝望泞束好睡服,在桌子上写东西。 清软薄纱的一层绢纸,无笔无墨,金色的灵质从指尖缓缓滑动,落在纸上形成一个个标准好看的字。 唐四夕没在意,在身后擦头发, “阿泞,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我想出去玩。” 没有回应。 这应该就是不同意,想着应该有点商量的余地,唐四夕放软姿态,撒娇卖乖, “阿泞,就一次嘛,行不行,我真的想去酆都看一下,很快就回来。” 一卷灵卷从桌子上飞起,被蓝望泞灵力操控,落到他手上,“熟读,背诵,签字。” 卷轴凌空张开,一大面金色的字——《外出条约》。 1. 未经老公允许,不得离开梨园五百米,金蟾宫,藏书阁,情花谷部分区域除外。 2. 五百米到两千米之内,需要向老公报备,必须有无双跟随。 3. 无论何地,遇见法印必须折回,不可破印。 4. 外出时间最长不得超过六小时。(无双不代步,走回来。) 5. 超时超限提前向老公报备,需拟一份计划书,提交老公审核通过后可行往,审核时间无限期。 6. ... 霸王条款,黑心老公,天打雷劈! 唐四夕不满地呸了一口,“这不公平,你干脆拿铁链给我锁这儿得了?” “公平?” 蓝望泞一步一步,威压式地走过来,不怒自威带着不可反抗的气场真能压死人。 “王妃,要提公平,可不是撒撒娇就行,你得有能交易的资本。” 这两个字算是打开挑衅鬼王大人的开关,金色的瞳眸里闪过几缕显眼的猩红,无法忽略的危险。 唐四夕示弱地靠在墙角,快被覆雪的森林玫瑰香压死,他低头推开紧逼压迫的蓝望泞。 “我知道了,我会听话。” 心里别扭的很,自由被掌控的感觉非常让人不爽。 闷不作声,满腹委屈,一个人气鼓鼓地蹲在墙角。 蓝望泞看的出,这嘴角下抑270度,摆明就是要人哄的,哄老婆本就是老公该做的事。 他学着唐四夕的样子蹲在他面前,笑嘻嘻地揉他的头发, “四夕,你信不信,我这里有一块小蛋糕。” 唐四夕酸酸的白了一眼,瞥过脸。 “那么好比,这里有一块小蛋糕,”蓝望泞摊开他的手,抓了一把空气放上去,“你帮我拿好。” 打开“包装”,取出“叉子”,叉了一块“蛋糕”,递到唐四夕嘴边。 太幼稚了,没有人会去吃空气蛋糕。 “蓝望泞,你是脑子坏了吧,哪里有蛋糕?” 蓝望泞一笑,“没蛋糕,那你摊着手干嘛呀?” 唐四夕这才想起来,别人叫他拿空气他还真拿着了,真傻。 手生闷气地往回缩,被蓝望泞拉回,轻轻握在手心,把小手团成拳头。 手心痒,有东西在动。 打开,飞出一只蓝色的漂亮蝴蝶,是他在山崖上追的那只。 流萤蓝蝶飞呀,围着唐四夕转圈,唐四夕兴奋地捉住,触碰瞬间蝴蝶碎成灵质,化出一份圆圆白色的小蛋糕。 “真的?”唐四夕惊的不敢信,“能吃吗,你别是拿石头骗我。” “治疗这么久了,我想你可以吃一些柔和的东西了。” 唐四夕打开包装,迫不及待咬了一口...他丫的是豆腐。 “谁家好人拿豆腐当蛋糕骗人啊渣男?” “都说了,你要吃柔和的东西。” 蓝望泞揉他的头快给揉成鸟窝,这张拉到长白山的脸可真难哄,越难哄就越想笑。 手指一点,蛋糕化成一碗汤,一碗清淡的豆腐菜末汤。 “四夕,听话,把汤喝掉。” 唐四夕撇嘴,他不是个挑食的,但他不喜欢吃豆腐。 “我不要。” 蓝望泞不动声色,“喝掉。” 算了,看在好久没吃阳间食物的份上,也顺便检查一下自己恢复到什么程度,唐四夕一口气喝个干净。 还好,身子没问题,没有不良反应。 这个嘟嘟囔囔的小情绪还没消下来,就是没哄到哏节上,唐四夕要的,就是去玩。 “我知道,”蓝望泞给唐四夕抱起来,团在被子里搂着,深深亲了一下, “我是自私了,总怕你出危险才不敢放你出去。过几天我陪你去人间界玩,好吗?” 人间界... 唐四夕大眼睛眨呀眨,水盈盈地抬脸瞧人,惊喜又单纯的脸不设任何防备, “真哒?说话算话?” 蓝望泞的心险些被瞧化掉,他吃唐四夕的每一招。 “真哒,说话算话,但你也要听我的话,别叫我担心。” “嗯,我答应你!” “答应了不算,起来签条约。” 软糯糯的小狗扑进热乎乎的怀里,撒娇地蹭来蹭去滚来滚去,润滑留香的小肩膀给蓝望泞蹭的一热又一热。 真钓人,钓的心痒。 蓝望泞单手抬起唐四夕的脸,准备吻下去,才发现他已经睡着。 算了,这次就放过吧,来日方长。 月轮初上,碎打花影,风吹一支梨花,吹进均匀的呼吸里。 蓝望泞睡去,唐四夕睁了眼。 单纯好骗的眼色陡然一变。 “不公平条约你自己签去吧,你个死渣男。” 鬼域堡最强影帝。 第152章 鬼域堡下是酆都3 九灵装扮极美,薄黄纱裙乖巧优雅,靛蓝双绫发带美貌中带着娇,脚腕悬着银蝶铃链走起路来叮铃响。 跟在土坑里挖地道灰头土脸的唐四夕不在一个图层。 他想的很单纯,去酆都看一眼就回来,如果去不了他要赶着在蓝望泞发现前跑回去。 将将的功夫,九灵给了他一张地图,囊括星罗二十八城,七十二传送阵。 浩瀚的山川焰海和旋涡状的天蟒渊,鬼域堡在鬼界的占比竟不足百分之一。 鬼界,很大,比想象中大。 这一钩子,另一钩子,给唐四夕魂儿勾的死去活来。 想出去,他想了个万古损招,挖地道。 山崖石壁坚硬,几铲子下去铲尖都劈了,他又不死心,界墙下一溜土坑。 九灵坐在外边,擎着脸,漫不经心地陪他聊天。 “唐罗,昨天抓你回去的那个人是谁呀?” 唐四夕没想说实话,王妃的身份一定会引起不便,他只是想单纯交个朋友。 “他叫无双,”唐四夕边挖坑边编,“鬼王大人座下的一个侍卫。” 九灵的表情毫无波澜,神色如落叶淡沉,落寞地想了很久,缓缓开口, “那他今天,还会来吗?” “你开什么玩笑,他那种人最好别来!” 唐四夕窝在坑里吐槽,那坑挖了两米深,一铲子又一铲子土往外送,给他累够呛。 纵着挖已经够深度,他转而横着挖,如果界墙不是切割空间只是一堵墙,他百分百能出去。 九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为什么,他不好吗?” “相处你就知道了,特别腹黑,脑子又精明,但总给人一种非你不可的错觉,一旦这种错觉展开,就又掉进他的陷阱里,日复一日地被坑。 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岁数大,对鬼域堡熟悉罢了,我在人间界玩他跟玩狗一样,谁也别说谁。” 唐四夕一铲子下去,铲到了僵硬的东西,什么东西掩在土里发光。 这可能是挖到金子了,这山崖不会是座巨大的金矿吧?难怪蓝望泞那么有钱。 胡乱用手扒拉开,粗略细腻地拂去土层,才发现是三枚菱形状金光闪闪的飞星。 飞星附着汹涌的灵力,花纹看起来极其熟悉,这三个,在哪里见过... 心海湖底... 荷塘断崖... 是蓝望泞的飞星! 唐四夕赶紧从坑里出来,一抬头,蓝望泞站在土坑边笑眯眯地看他。 这表情,并非生气诧异,并非预料之外,是钓鱼执法阴谋得逞后的得意。 “小影帝,这都是你自找的。” 完了! 他被抓住领子提起来,再摁进浴室里也就眨眼时间。 空间一秒切换,千辛万苦逃出去,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带回来了。 蓝望泞的手又重又准,转眼给衣服撕了个干净。 扔进满是泡泡的水里,涮火锅似的涮了一圈,浴巾裹起来抱回床上。 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商量,唐四夕也没打算求饶,针尖麦芒地对着。 实在难熬,蓝望泞使足了劲儿欺负也就算了,硬生生弄了个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物件,材质特别亲肤,温温软软就像一只手,腹背受敌,给欺的痛不欲生。 耳边落下欺凌玩味的挑衅,“我的小演员,你违背条约,就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软枕湿了一片,再湿就透了,身残志坚的结果是哭着求饶,他不是委屈哭了,纯是被欺负哭的。 “阿泞...我错了,我不敢了。” “昨天我说的条约,背出来。” 兵阀欺人太甚,秀才又不得不从,他窝在被窝里死命地哭。 “一,未,未经老公允许,不得离...离开梨园五百米,金,金蟾宫,藏书阁,情花谷部分区域除外... 二. ..,五百米到两千米之内...”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念完的,总归是规规矩矩地完成,想着能松口气,蓝望泞却没有放过的意思。 唐四夕紧咬后槽牙,回头瞪了他一眼,“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 掌控者不为所动,高高在上地握紧主动权。 两只狐狸斗上法,规则和条约就是泡沫,一个帝王的恶劣就是喜欢看猎物抱着泡沫幻想,然后认命绝望。 “我的王妃,我从来没说你念完之后我就放了你,你说玩我像玩狗一样是吧,那么你告诉我,今天谁是小狗?” 被耍了。 太恶劣了。 唐四夕咬着被角大骂,“蓝望泞你给我等着,等有机会,老子一定...啊!” 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晃,梨花飞进来,流的到处都是。 三天,没下来床。 界墙往前推了数米,横在悬崖内,九灵再也没上来过,好不容易得来的朋友又断了联系。 专制政权就该被推翻,唐四夕对蓝望泞实在不满,干又干不过,还可能被干,他想了个坏招。 他跟金蟾宫要了付治阳痿早泄的方子,众目睽睽之下熬煮好,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抱着汤罐子横穿朝堂,极度关切地递给正在批案的蓝望泞。 一副狐狸样儿的可怜兮兮,矫揉造作, “阿泞~没事儿,人上年纪了都坚持不了太久的,像你能挺一分钟已经很了不起了呢,千万不要自卑~” 台子底下一溜大眼瞪小眼,一语不发比电灯泡都亮。 唐四夕的后招,蓝望泞一直蛮期待的,但这一招贼狠,非常阳谋,不给撤销的余地。 喝了吧,直接坐实。 拒绝吧,变相坐实,再扣一个恼羞成怒的破防人设。 唐四夕得意叫嚣,炸弹扔完就想走,蓝望泞拉住他的手,平和宠溺地对上视线。 要破这种诡计,做比说有用,看来三天还是太少,应该一个月下不了床。 蓝望泞从容地端了碗,眼睛不眨地仰头,喝掉。 “多谢王妃体恤,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评价我的人,你说我不行,那就是不行。药我喝了,去玩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说完,别有他意地捏了捏唐四夕的手腕。 唐四夕的表情一瞬有些难看,跟遭雷劈没区别,跑的比谁都快。 第153章 鬼域堡下是酆都4 躲躲藏藏,被找到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太和殿外头,蓝望泞给他堵在房顶上,上不去,下不来。 唐四夕表情丰富地求饶,“我真错了阿泞,我改还不行嘛?” 蓝望泞不动声色,倚在檐角高处,静静看着他演,看他一会儿要发誓,一会儿又要鱼死网破。 “四夕,收拾一下,我带你去酆都玩。” 撒泼到一半,唐四夕一愣, “你,不是不让我去吗?” “我不是不让你去,是我想陪你去,手头上有事务暂时走不开而已。” 蓝望泞宠溺啧了一句,后知后觉点点额头,“唉,原来是没说明白才这么折腾。” 他张开怀,撇开华丽王服的长袖,示意这个快乐小狗过来抱,再给人接了满怀。 唐四夕确实开心,他仰着脸笑嘻嘻,“阿泞,你没骗我吧?” 蓝望泞低下头,蜻蜓点水地吻了眉心。 “没有,我请了两天假,专心陪你。” “那朝务?” “事业没了可以再挣,老婆没了我一辈子都难受。” 给这张小脸捧在手心里,就像捧了一朵花,蓝望泞恶趣味地一揉一挤,挤着肉嘟嘟的小脸。 他轻轻笑,唐四夕的神情他看不够,“不过咱俩顶着这张脸出去太招摇,得变化一下。” 暗蓝色调的酆都城看似冷清,街道上热闹非凡,妖与鬼共于此,打造一场烟火盛世。 前身都是凡人,对人间界多有留恋,造了与人间一般的古城高建。 小芙初来,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街角的樱桃酪,巷北的醉月楼,一条大鲶鱼背了串糖葫芦到处走。 她趁人不注意,偷拿了两串,递一个给海商云。 月影入云,这天气微微起了点小雨,湿淋淋的。 小芙撑了一把杏花纸伞,海商云背着她,玩一天累的腿抽筋,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返。 她朝海商云脸上亲了一口,海商云酸溜溜地发问,“王妃,你这是在亲谁,亲蓝望泞,还是在亲海商云?” 好端端的还吃起飞醋来了,白瞎一副精明长相。 唐四夕又对着他的脸轻轻咬了一口, “那你呢,鬼王大人,你用什么身份接受我的亲亲?” 说不过,蓝望泞妥协一笑, “好,这一环节算你赢,以后所有环节都你赢,顺手给我个台阶就成了。” 说什么输赢的,先前就是想出去玩,后来莫名演变成胜负局。 但是,玩到最后有点大呀。 唐四夕亏心,赔笑,“那我说你阳痿早泄,你亏大了哦,回头我挨个解释,还你清白。” “我不在意,你心里清楚就好了,”蓝望泞给人掂正,悠悠闲闲, “再说,谁看不出来这是调情?整个鬼域堡都知道,我就吃王妃这一套。” 唐四夕没忍住,脸贴在肩上,噗嗤一声笑出来。 恋爱脑没救了。 “王妃。” “嗯?” “非你不可这件事,不是错觉。” 那时,蓝望泞在坑外听他说话,吐槽他腹黑,精明,什么词儿都好,都接受。 但错觉二字,用的实在不准确,王八吃秤砣的心都没他铁,的确是踏踏实实认准了这个人。 和在夜晚的风极温柔,卷着蓝望泞未说出口的话吹散唐四夕额前的发,赤红的花满天飘迎,遮不住的玫香气。 某个人的爱很多时,这种香气就裹着蜜糖,毫无顾忌地招摇。 太甜,腻得唐四夕叹了一声,静静盯着这张表面不动声色,心里还有点小别扭的脸。 随口说的而已,没想到那么在意。 唐四夕在那脸上亲了一口哄他,“瞧你这小媳妇儿的劲儿,我知道啦,以后尽量规范用词。” 被主动亲一口,蓝望泞的嘴角,飞到天上下不来。 恋爱脑石锤没救了。 “那你有喜欢我多一点吗?” “有的哦,傻瓜。” “那可以放一颗豆子吗,在我们的小罐子里?” “也可以的哦,傻瓜。” 第154章 别提生皇子的事儿 一向清闲的金蟾宫今天格外忙碌,白衣小道童进进出出,各种东西运进来又送出去,井然有序的蚂蚁军团。 唐四夕远远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埋头苦读,顺手给丹炉里添把火。 玉衡子用扇子尖点点他的头,一碗药端在眼前。 “王妃呱,喝药了呱。” 唐四夕道了声谢,双手端下,一饮而尽。 以缠情花为主提炼的汤药他喝了一年,最初的苦味喝习惯了逐渐淡掉,只剩浓浓的葡萄香。 当初说,这种汤药喝两个月就好了,现下喝了一年,好像没怎么变。 玉衡子递完药回丹炉旁看丹药,从炉中取出几枚亮晶晶的瞧了瞧,一颗一颗放进小道童端着的精美红盒子里。 唐四夕凑到身边,帮着捡丹药看成色,有点怀疑呱呱老师的医术却没有明说,别扭的,给嘴唇啃的通红。 “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变成人啊?” 玉衡子没有看他,“再等一段时间看看呱。” “哦...” 小道童们一盒盒端来一盒盒走,完美流水线,金蟾宫向来不接流水的活儿,也不知道这些金贵东西往哪儿送。 “这是要干什么啊?” “宴会用,人手一份呱。”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唐四夕可是今晚主角,“你一会儿不参加夜宴吗呱?” 唐四夕一脸雾水,“啊?什么夜宴?” “王城不夜宴,鬼域堡比较隆重的一场宴会,三公九卿朝中权贵都会来鬼域堡,恭贺冥君重新执掌鬼界,顺道,瞧一瞧你...” 新媳妇儿过门,七大姑八大姨恨不得门槛给踏碎了出来看,然后再嚼嚼舌头根这样。 唐四夕明确回复个“no”,脚底抹油就跑,只要拒绝得够快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听到。 直到,一出门,一头撞上无双。 无双身后跟了两个婢女,婢女呈上两件华丽的彩裳,蓝望泞算到他要跑提前找无双逮人来了。 无双张开翅膀,谨慎地挡住路,“王妃,鬼王大人有请。” 丸辣。 . 华灯齐天,为保护唐四夕生人勿近的溢彩宫城进了很多人。 三公九卿,朝中重臣,及其特准携带的亲眷家属,陆续有序地进入明鸾殿入座。 王城不夜宴。 夜宴早该办,从鬼王冥君重掌鬼界始就该办,蓝望泞一直推,没必要的东西不必费力,财力物力倒不打紧,怕风吹草动给唐四夕伤了。 现在不怕了,唐四夕待熟了是一面,另一面,这是昭告三界的订婚宴,这才催的很主动。 唐四夕不想引人注目,两个人领个证弄个小仪式就算过去了。蓝望泞偏不,偏要好好弄,花嫁宴席,封礼红妆,禀天告地,众生纳福,缺一不行。 鬼王的头婚是该大张旗鼓的热闹,不能驳了面子,好多人劝着。唐四夕受不了唠叨,勉强允了。 殿下高堂,数不尽的世家贵族簇着威严赫赫的两位长老公卿坐在最上堂。 前任鬼王在世是有三位公卿,均是先帝的股肱心膂左膀右臂,辅佐朝政权利滔天,一人之下万人敬仰的人物,一时间锋芒极盛。 太过灼目耀眼就成了眼中钉,蓝望泞表面不动声色,实则瞧着碍眼。 不知是何手段,登任王座后的某一夜宴会,三位大公杯酒释权,全全归隐。 说是三位,今日却是两位。 唐四夕待在王座旁,对着花天锦地的舞会直打哈欠,身上的王后服冠又厚又重,衣摆又长,坐着难受。 更难受的是,这些说话很有力度的老头们有点看不上他这个鬼王妃。 他可太想穿大裤衩子老头衫去情花谷抓虫子了,蓝望泞怕他逃跑一点风声都没漏,憋屈够呛。 不过,唯有一点好处,宴席上他见到了九灵,被归属亲眷一类坐在一个老者后头。 在殿上没法乱说话,唐四夕用眼神跟九灵打招呼,九灵看人的表情冷淡又有隔阂,他想也许是被自己骗了生气吧。 应付席面的漂亮话,蓝望泞拿捏得恰到好处,什么话都能说回去。 桌上给唐四夕找樱桃毕罗吃,桌下陪他玩翻绳解闷,谁翻输了就掐腰,喝豆腐青菜汤。 豆腐汤唐四夕不爱喝,时不时瞧美女的样儿被捉见,蓝望泞捏下巴给人掰过来, “你老公在这儿,瞎看什么呢?” “就我之前说的那个朋友。”唐四夕给他不安分的手拿开,嘴巴往外指,“那个,看见没?” 蓝望泞瞧也没瞧,擎着脸慢悠悠看着他笑,“哪个啊,人可多着呢,男的女的,有我好看?” 他搂住腰恶劣地往自己身上扯,两个人结结实实撞上。 宽到夸张的锦缎长袍下,唐四夕半面身子坐在蓝望泞怀里。 殿下的人多是赏乐观舞,未关注到殿上,那只伸进腰上的手再玩下去一定会被发现,一想到被看着,唐四夕就耳根红温。 “你是不是有肌渴症?!” 听见小声的暗骂,莫名有种惹人生气的成就感,贴在耳朵边上情yu地吻一口。 “想把你抱在腿上扒光就是肌渴症吗?不如你顺我一下,治了我的病。” 玄寿公对蓝望泞不屑与臣子言语只跟王妃打情骂俏的敷衍态度不满。 当年位面朝堂之人一度打压,甚无话语,无法风光恣意地掌控朝势,生生捏碎了两个茶盏。 “恕老臣直言,冥君大人,可有绵延子嗣的打算?将来可有储君打算?” 热闹的场面空的一愣,舞停乐断,众张面孔齐刷刷对向王座。 唐四夕逃一般地退回原座。 帝王的权压威慑每一位人臣,除了常伴先帝的公卿,无人敢明目张胆地捅破这层茶余饭后的窗户纸,也无人不在冥冥中暗助这层挑衅和质疑。 毕竟,男妃,从未有过。 在陌生的场面被无数陌生的人尖锐盯着,猛然有点阴沟老鼠窥进烈日中,唐四夕一时无所适从。 他望向蓝望泞,瞧见那张好看脸一下子就阴了,眉头蹙紧。 如果不是跟随过先帝,蓝望泞会直接问他是不是想当储君,想给他当儿子。 嘴没张开,眉眼却极其锋利,金瞳里杀气震荡,在一触即发中徘徊。 “玄寿公是觉得,本王是到了该立储君的年纪?你觉得我活不长了?” 沉重的压迫和窒息,如一把刀悬在众人头顶,憋的人齐刷刷俯身叩首,面不敢抬,生怕一不留神喜宴变丧宴。 怕场面崩坏,唐四夕立刻握紧蓝望泞的手叫他说话别太冲。 触碰时回过神,蓝望泞温柔地将他的手指回勾握住,蹭蹭指尖。 他心头的宝贝容不得别人含沙射影。 玄寿公不慌不忙,起身,走到中央,微微俯身, “老臣不敢,不过履行臣子职责,替先帝提醒冥君而已。储君之位,关系国本,若将来王位变故,朝无储君,一石千浪。” 简单说,唐四夕身是男身,不能生,失王妃之职。 蓝望泞盯着猎物般眯起眼睛,“玄寿公何意,但说无妨。” 玄寿公拱手,继续道,“老臣并非对王妃有恶意,只是国本之重不得不说。请王妃准许,纳后宫妾妃,开枝散叶。” 侧身一个眼色,尚有忌色的癿鄂公直了直脊梁,九灵端正地从他身后走出,拜在殿下。 “癿鄂公嫡长孙,乔西九灵,拜见冥君,王妃。” 唐四夕没有说出话,他从他这个“朋友”眼里看出,这一场她等候多时。 蓝望泞无语地嗤笑一声,他是太温和了,被唐四夕安抚的没脾气,这堂上敢有人跟他玩这一手。 擎着脸,杀戮的冷意在九灵脸上扫过,指尖碰了碰唐四夕, “这个场面不太适合你,出去玩会儿吧,有人在外面等你。” 第155章 那两位神仙 唐四夕给身上的厚服重冠脱了个干净,换上最简单的遮膝短裤,毫无形象地在殿外漆红色的廊桥上转悠。 九灵姑娘,他感觉不认识了,礼貌又疏远,贵胄的孤冷和权益感隔着远都看的见。 当时在界墙,她不认识蓝望泞是假的,癿鄂公的孙女怎么可能不认识当朝鬼王。 一来二去推出唐四夕的身份,再有意接近。 界墙被推进悬崖,没了见面机会也就没了利用价值,只有宴席上不轻不重的冷眼。 他有点无语,总觉得是隔了空气被扇了一巴掌。 但他也无话可说,男子身,就是无法生育,没法为蓝望泞添子增孙。如果他想要一个孩子,那该怎么办。 就这么一路颓废地乱走,拐过桥听见围墙后有声音,一男一女声音嘹亮,在极肃静之地无拘无束地谈笑。 达官亲眷的公子小姐?还是哪个没心肺的丫头? “蓝这家伙结婚就结呗,立什么雕像啊?傻到天上去了。” “没成过亲自然紧张,没心的时候什么都不在意,有心了就什么都想置办,立个永结同心的金像给人看真合他的性格呐。” “恋爱脑的狗屁性格,娶到心上人美得没边了,你没看它在人间界的时候,啧,那叫一个惨哦~” 唐四夕静静地站在身后,抱着胳膊悠闲地看那俩人拿颜料画笔给蓝望泞的塑像上画红脸蛋。 两个一比一等比例身高的纯白雕像,愣是一个都没放过,唐四夕自己的像也遭了殃,惊天地泣鬼神的妆造实在难以入眼。 白衣男子肩头的小白猫最先发觉唐四夕,懒懒叫了一声,他们才回头。 “哟,说曹操曹操到诶,王妃,过来!”女孩对他招了手。 唐四夕不免发笑,蓝望泞说的在等他的两个人,是禺风兮和白道存。 归墟海神,阴界阎王。 在人间界,禺风兮总用‘王妃’称呼唐四夕,当时就认定了会在一起,当时没明白,现在倒理解了,想想有点怀念。 “你们来了怎么不进里面坐?” 他对禺风兮熟悉,对白道存只是一面之缘,客气地握了手,才发现两个人的身形透虚,灵质波动,有点不正常的透明。 白道存客气地回握,无实体,浅浅搭了一下,笑容温和,“千万年的神道规矩,三神不可互入各自的领界,我们并非真身,只是灵质投影。” 禺风兮探过身,甩的两个兔耳朵铃铛叮当响,围着唐四夕转圈看,扯他垂到腰上的狼尾发。 “蓝那家伙给你养的不错嘛,瞧瞧,腰肌有力胸口紧实,屁股还那么翘。” 宽松的裤子下隐隐透着紧致流畅的线条,绷紧的腰腹肌肉,修长有型的长腿,完美身材没有一点多余的肉。 兔爪子拍上屁股的前一秒,一米八三的白道存制止地摁住头,“一把年纪的老太太注意点尺度。” 没让焦渴的手爽一把的小姑娘急的跳脚,“你才老太太,多管闲事!” 禺风兮的性子跟谁都能闹一段,一米六的小兔子上蹿下跳,蹦起来咬白道存的手。 三神的关系真好咧。 闹腾好一会儿,唐四夕给拉开,“你们来一次不容易,我去通知阿泞一声,一会儿你们聚聚。” 前脚走,后脚被一只手一只兔爪子扯住俩胳膊。 禺风兮:“他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是专门来看你的。” “我?” 禺风兮点头,“嗯,正式宴会我们不能参加,提前过来送新婚贺礼。” 毛茸茸的粉掌心生出一团海蓝色清透的气,星光斑驳,团团汇聚,链入内里灵力强悍的金色内核中。 系在唐四夕腰上的颢瑒袋微微晃动,被一股力量拽了下来,浮在空中。禺风兮将手中的灵团往上一送,滑入颢瑒袋中,灵光消失。 她满意地摸下巴打量颢瑒袋,颇为自己的手艺感到欣慰,“女红不错。” 说完,转头对白道存,“到你了,别小气。” 白道存笑一声,这天下谁不知道阎王爷最大方。 手掌心也生了一股力,棕绿色的光圈伴着星耀嵌进另一个强大灵力的内核,层层转入颢瑒袋中。 光芒渐弱,接了礼物的袋子安稳落下,系回唐四夕腰间。 “这是...什么?”唐四夕问。 白道存抚扇解释,“金山银海蓝是不缺的,仙丹秘籍也未免俗套,我们想来想去,送你一件小法器吧,关键时候你能用的上。” 他说完,沉思一会儿,欲言又止地笑笑。 肩头上的小白猫沿着手臂跳到他掌心,对着唐四夕低吼地打了声招呼。 谛听——可预知未来的神兽,它若出现,不会是好事。 禺风兮满怀心事地看向白道存,三位主神各自能力通天,私交甚好,但无法插手与己无关的毁灭与动荡。 他垂眸,若有深意地笑笑,“王妃,我希望你用不上。” 唐四夕没明白,正要问一嘴,白道存开扇一挥,一面镜子出现在眼前。 镜子里有两个人,温润和蔼,挨在一起站着笑。唐四夕看了一眼愣了,一把夺下镜子看里面的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妈,师父...” 母亲看着很年轻,很有精神,盘着利索的发髻,垂在淡淡黄裙的手腕上绕着白花环,眼睛一闪一闪。 师父看着高大精明,一身判官服干净利落,不傻了,威严里透着点憨。 “徒弟,听说你要结婚啦,行啊你小子,鬼王冥君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攀上的,改天你来我判官府咱爷俩唠唠,你是咋跟人搞上的?” “儿子,别怪妈死的早,叫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知道你一切都好,有个人爱着你照顾你,我就放心了。小夕,新婚快乐,一直都要快乐。” 图像消失,镜子在手中化作一团雾气消散不见,唐四夕哭成个泪人。 “你母亲要投胎了,是个好人家,你师父考上地府公务员,过的也挺好。”白道存说,“蓝跟我说你惦记二老,要感谢的话谢他吧。” 唐四夕捂着脸,笑的泣不成声。 他知道二老过的好,就很知足了。 白道存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人类出身的他最懂唐四夕的心情,可惜他落寞地居于神位一千多年,早就没了可期盼的人。 “对了,王妃,你为什么总叫他阿泞呢,蓝也不叫阿泞吧?”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突然散掉,灵质投影逐渐透明,虚浅,唐四夕还没回答二人已经散作一道风消失。 他抹了把泪,对着空气嘀咕,“蓝望泞当然要叫阿泞,难道叫阿望阿蓝?” 出来一趟见了人,阴郁的心情转好了些。 颢瑒袋里两团气强大又安静,乖乖地挨在一起睡,不知道性格会不会随主人,兴许会在袋子里吵架? 他想回去跟蓝望泞说说,一转头,九灵站在廊桥上看着他。 心一下子又沉到谷底。 第156章 放手,我要离家出走! 两个人顺着廊桥走到花园,从花园穿过到莲心湖,在倾心亭里坐着看花灯。 气氛沉默,焦灼里透着冷,没有争吵,没有憎怨,一直都很平静。 乔西九灵与蓝望泞,是没见过几次面的青梅竹马。 还在前王妃腹中时,王室就以玩笑的口吻与癿鄂公指腹结亲,姻缘契还没结,王妃诞下冥君就没了。 老鬼王大病一场,思妻成疾,将罪责全怪到冥君头上,父恩不在,又无母亲,冥君在王宫中极不受待见。 为完成王妃遗愿,王室曾与癿鄂公说起亲事,被毫不留情地当场否定,随后不了了之。 但九灵心里,一直对这段姻缘抱有幻想,初次见面时便对冥君的容貌倾心动情,千年未变。 所有人都说,以她的家族地位,身份样貌,温善品性,在整个鬼界无疑是最适合做王妃的人。 听一百句,她羞的拒了。听一千句,她不表明。听一万句,她不仅信了,也信冥君也这般想。 一直等着被懊悔不及的癿鄂公以合适的理由带进宫中,一直等,一直等,直到冥君从外界带了人回来。 唐四夕没说话,嘴巴干,焦躁,想抽根烟,找不到,咬了根草。 青梅竹马爱而不得痴人说梦的狗血戏码。 “和你说过话,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狠心绝情的人。他们都说你拆散了我们,我不信,我也不怨你。我只是想求你,王妃大人,行行好,成全我一次吧。” 水灵灵的小姑娘哭起来极柔弱,像寒风里的樱花雨。 唐四夕像寒风,九灵是樱花,谁见了这娇弱可怜的模样都会怪罪寒风不通情理。 心里窝着半边天的委屈劲儿。 冠冕堂皇哭诉出来的每个字,同情爱而不得的心情,以及玄寿公提到的延续子嗣的问题,都让他无所适从。 唐四夕狠狠咬住草根,“如果那时我听你的劝逃出界墙,是不是就回不来了?有人等着杀我呢吧?” 九灵一怔,噗通跪下,伏在唐四夕手边声泪俱下, “那时确实...我认错,一时糊涂了。” 说完,她仰着哭满泪的脸,“但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别生我气,你别怨我,求求你了王妃!以后你为主,我为妾,一切以你为尊,行吗?” 这副莫名其妙糟践自己的模样,像一块臭水坑里腥石头堵在胸口。 明明什么都没做,看起来倒像个刻薄刁蛮的施暴者。 不知不觉周围站满了人,应当在宴饮的公子小姐,各司其职的奴婢丫鬟,都围在倾心亭外鄙夷地打量“狗仗人势自私欺人”的王妃。 真是摆的一出好戏。 唐四夕不想被拿话柄,也不想装的“姐妹情深”的蠢样,心绪拧的乱糟糟的,火急火燎的无力。 “去问冥君,他说立妾妃就立,我无所谓。” . 梨园里,唐四夕抱着枕头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脑袋窝囊气。 三妻四妾的封建制度都消亡一百年了,他这先进文明的小标兵接受不了共侍一夫的后宫生活,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跟蓝望泞好上了。 想想那张丰神俊朗的脸,性感绝伦的身材,春帐里缠绵悱恻的呼吸...真舍不得。 不知道蓝望泞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姜花呼哧呼哧跑进来,抢了晴虹端给唐四夕的茶水往嘴里灌,“王妃,我刚打听来的消息,您猜怎么的,冥君他,他...” 这磕磕绊绊的说不利索,渴口水一着急呛的咳嗽。 三个小丫头干着急地拍背,唐四夕抱着枕头心急地等结果。 “姜花,你慢慢说,阿泞怎么的?” “他!咳咳,王妃您千万别生气,他...”姜花痛彻心扉只想锤死渣男地跺脚, “冥君他不仅同意立妾妃,还给乔西九灵带去安和宫侍寝了!” 唐四夕没说话,坐在床边极安静。 锥心的沉默。 知道他是刺心的难受,四个小丫头站在一边气都不敢出。 晴虹心疼地走上来,蹲在身边,给他捶腿, “王妃,你别难过,冥君毕竟是王,也有很多不由衷的地方。” 梨香也跑过来,捶另一条腿,“是呀是呀,但没关系,您是正妃,她是妾妃,您压她呢。” “我讨厌小家子气的争斗。”唐四夕沮丧得面无表情,抛开枕头,起身,“阿泞现在已经在安和宫了是吗?” 姜花:“是,您要去安和宫吗?” 唐四夕没回答,只叫四个人出去别管他,独自落寞地走上二楼。 去超市里挑了一箱子啤酒,坐在客厅里咕嘟咕嘟地喝。 月影洒进落地窗,梨花飘进来散的满地,安安静静,只有心酸的哽咽声。 四个小时了吧,算蓝望泞平均时长和体力,这个时间估计差不多也温存够了。 怪不得在宴会上让他先走,原来是背着他干这个。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粗糙地抹了一把泪,想了很久,起身。 背个小狗书包,下楼。 晴虹在楼下浇花,瞧他的样子不对劲,“王妃您要去哪儿?” “去给那狗东西送套。” 安和宫是众多寝殿中最不起眼的一套,宫墙陈旧久不翻新,院子干净没什么植被,除了一棵奇大的紫檀树外显得单调凋零。 跟梨园没法比。 唐四夕喝了酒吹了风,出门就晕乎乎,小脸红扑扑的,东转西转才找对地方。 今夜冥君下榻,灯火齐聚倒热闹了不少,宫里宫外围着灯火,院子站满侍奉的婢女。 他隔的老远,往里面望了一眼。 屋门紧闭,锦绣红烛映着窗,安静的没有动静。 心里酸的不行,想回梨园,关上大门再也不叫蓝望泞进来,再也不见他了。 转头,走。 走几步,又折回来。 又走,又折回来,折腾半小时。 心一横,决定了,不纠结了,现在就闯进去,指着鼻子骂他! “你到底在干嘛呀?”有声音在笑他。 唐四夕搭了一眼,暗星环绕的大紫檀树下,蓝望泞支着胳膊坐在摇椅上看他。 自他晕乎乎地过来就发现了,刚要喊,就瞧着他气急败坏地来回转圈走,越看越可爱,笑了半小时。 唐四夕一股酸火顶上来,大摇大摆走过去,一脸不在乎的劲儿。 “哟,冥君大人爽够出来了?” 蓝望泞擎着脸,宠溺又暗爽,“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离家出走!” 他气鼓鼓地往前走,理也不理这个负心的,刚到眼前就被一股力量拉住,毫无抵御地被拽进摇椅。 唐四夕双手双脚地挣,蓝望泞紧紧地搂,胳膊抱着腰不松,手揽在后颈抱着这快哭的人。 小狗书包掉下去,咣咣铛铛,东西洒了一地。 蓝望泞笑的肩在抖,“两包泡椒鸡爪,一个猪蹄,三个苹果,一袋肉肠,一二三四五,五包干脆面,就带这些东西离家出走?能吃饱吗?” 唐四夕的脸贴在胸口,“哇”的一声就哭了。 “我最讨厌你了!” 第157章 才不要别人的小孩 明鸾殿的灯在唐四夕离去后毫无预兆地闪灭,长殿在惊慌失措中极速暗淡。 自蓝望泞接下鬼域堡,想爬上龙床或往他床上塞人的不计其数。 他对后宫之事极度厌恶,自某件事后脾气愈发躁怒难压,满城风雨。 数百张脸陡然失神,跪在地上不敢动,不敢抬脸,强烈的威迫压得不经世事的幼童哭出声,又被戛然断掉。 压迫,漫长霸道的灵力压制,在无限燎灼的空气里,火煎火烤地逼压着所有人。 尤其是,乔西九灵。 如此怨惧的一切,只因她带回来的那句话——“王妃说,他无所谓您的决定。” 远山清澜的冷月透过窗射入几寸光,拂起玄寿公梳理得体的苍白额发下的湿汗。 他抬起头,看向王座上的一双血眼,一双噬凝乔西九灵的厌恶眼神。 当年他也是用这种眼神,毫不留情地将稷如公家的清河公子送去喂蛇。 这,不在计划中。 玄寿公手心攥着汗,微微拱手,想求一个体面,“冥君大人莫动气,既然王妃不愿...” “他什么时候说不愿了,他不是说了无所谓么。”王座上,一句渗穿皮骨的话打断了他。 蓝望泞心思极沉,刀锋一般的脸不露声色,不论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或是浸历朝堂的文臣都探不出他在想什么。 几秒后,蓝望泞走下殿,站在乔西九灵身前。 “既然你想就成全你,跟我走。” 百官朝臣缩在脚下瑟瑟发抖,癿鄂公一时急火攻心晕了,玄寿公想拉扯回来无果,暂时明哲保身。 蓝望泞强力扼住那纤弱皙白的手腕,步履沉重地从人群中穿过。 步伐快,腿又长,九灵跟不上也无法从他手中挣脱,踉跄跌撞,她更像是被拖出去的。 安和宫偏殿,灯火通明,长门大开,干燥陈旧的冷味儿和屋外百双眼睛眨也不眨针尖似的盯着乔西九灵。 强大的压制力似是一道无形沟壑,任她再多的狐媚娇弱心机手段也使不出。 好好的一场订婚宴搞成这样,蓝望泞的脸能拧出血。 “乔西,你想去见清河氏吗?” ———— 唐四夕喝了酒,晕的小脸红扑扑,情绪敏感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小脸软塌塌地埋进胸口。 他不是来哭的,是来放火烧宫的,把安和宫烧成历史遗迹。 转眼就被蓝望泞抱进殿中,月下温泉池里扒\/光。 在唐四夕露面之前,蓝望泞还想讲点道理,等见了那柔弱可欺我见犹怜的表情就什么都顾不上,脑子里全是米青虫。 如果不是给自己喝晕了,唐四夕鲜少这样软趴趴的,平时小公鸡似的铿锵坚硬,没有当老婆的自觉,从没放弃反攻的机会。 虽说互\/攻起来也好,但现在这样酥了骨的脆弱,哭着被欺负的模样,他蓝望泞弄起来更动情。 唐四夕被正面抱着,不知是水太热还是其他,脸颊带耳朵比以往更涩红,蓝望泞又喜欢贴脸逗他。 “上次在地脉结界,你就是这种表情,又酸又委屈地勾人。我就一直后悔,后悔那天我怎么那么老实没碰你,好在今天,总算把这遗憾补了。” 喝了瓶老白干过来壮胆,最后弄成羊入虎口,唐四夕晕的昏天黑地,迷迷糊糊透不出劲儿来, “你碰了别人...就别碰我...你滚...” “你不是说无所谓吗,怎么,说谎了?” 嘴唇上含糊不清,蓝望泞在吻他,说起话来都是模糊的。 ——和谐—— 四肢百骸陡然发凉,情绪激烈,余韵时在接吻中趋于冷却。 蓝望泞抱着唐四夕,给这即使结束也神魂错乱的人怜惜地搂在怀里,“你怎么就宠不坏呢。” “嗯...?” “宠坏了,当场撒泼,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什么缘由全骂回去,不给觊觎的人好脸色,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是被在乎的。现在倒好,第一个把我往外面推,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唐四夕咽了个哭嗝,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她喜欢你...还有,孩子...” 后面几个字没说出来,又凶又憋屈,明明就是为了他好。 蓝望泞捏着他下巴,对额头吻了一下, “看来我得好好跟你解释一下了。 就算不提我在人间界掌握的生物科技,鬼界这一历发展几万年,类子宫的生物法器已经很成熟了,生育是不需要牺牲女性的。 孩子,只要你想,随时都能有。” 唐四夕眨巴着眼睛,“那他们说延续子嗣,是诓我的?” “对呀,诓你什么都不懂,诓你跟我闹别扭。” 一想起之前说的,嘴巴不只是用来接吻的话,两个人互相看着就笑了。 抬脸,双手捧着脸颊,不由自主地缠着接吻。 “那你对九灵?” “给她关在这儿我就一直在外面吹冷风,跟院子里的一票人打赌你一定会来找我,天地可鉴我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过她。” 老鬼王执政时期,他那个不省心的花心弟弟宣王爷处处惹情,风流成性,恶贯满盈,无人不厌。 某一日看上民间有夫之妇,豪夺强取,不想当夜在行房时被刺身死,化作残风,给了所有不安分的人一个教训。 六百多年前,清河氏族小公子清河云容多次强入王殿后花园,满怀心机又假作清纯地招惹蓝望泞,他看在公卿面子上纵了几次,警告几次无果后,才被拖走喂蛇。 三公卿之一的稷如公家族上问缘由,得到的回复是清河云容行刺鬼王未遂,此后全家遭诛,氏族没落。 乔西九灵的身份,有趣在,他与清河云容青梅竹马且有指腹婚约。 唐四夕听的愣神,这与乔西对他说的话完全出入, “他不是跟你青梅竹马有婚约的?” 蓝望泞笑笑,“她小我几百岁,怎么能跟我攀上婚约。想爬我,床的人太多,各个居心叵测,我不信任。” 金瞳里全然映着唐四夕的脸,字字珍重,“你是我在人间界干干净净追求来的,可以对你毫不设防,所以,如果我想睡个安慰觉,后宫只能有你一个。” 有力的大手掌在后月要,给唐四夕转过去。 这是,又要来一次。 唐四夕死死扼住水池边缘,小声骂他没完没了。 后来想起来,蓝望泞平均时长四小时,或者说,四小时起步。 “泰迪精见了你都要落下风。” 蓝望泞在身后环他,吻他的耳朵和脸吮出一片花, “不出汗怎么醒酒,我在帮王妃呢。乔西九灵被我关在侧殿,你醒了可以去看她。实话说,他们闹一这一出我很不爽,怎么处置,你一句话。” 第158章 正宫要谈谈 乔西九灵被关在陈设简单的侧殿一夜。 在听到“清河氏”三个字,她如触电般慌了神,张皇失色地跪下解释,蓝望泞却离开的十分绝情。 门外进来数个面色冷漠的女卫,给她手脚脖颈施了禁咒,无法自戕,无法说话,无法出门。 她就倚在高出一层楼的窗边,看着蓝望泞在大紫檀树下熬着时间等人,焦踱地来回走,时不时叫人出去望一望。 足足等了四小时,有人过来禀报,他立刻翻到太师椅上,假装云淡风轻地坐着。 很快,唐四夕晃晃悠悠地出现,不痛不痒地吵了几句被拉到蓝望泞身上,挣扎了几个来回被抱起来。 穿过安和宫的葳蕤路,院子中固定不动的上百双女卫的睽睽众目,两个人进入正宫,待了一夜。 她才知道,这些侍女,不是来伺候人的,而是见证者。 见证冥君没碰她一根头发丝,见证他清清白白地坐在门口,见证他与王妃恩爱甜蜜落不得别人一点口舌。 这一晚很漫长,天上蔷薇花开的一簇接一簇。 玉软酥香,一夜风情。 她靠在窗边,食不甘味地坐了一夜,直到唐四夕进来。 从婢女引路,进殿,推门进来,四目相对,唐四夕都不知道该跟这位“故友”说点什么。 蓝望泞慵懒依门,“快点说。” 王妃吃醋来找,又吃饱贪足,说起话透着点小家子气的自信和得意。 唐四夕应了一声,顿了几秒发现他还没走,没皮没脸公然听小话。 “你出去。”唐四夕言简意赅。 蓝望泞拒绝的眼神乱瞥,“想听。” “出去!” 不想白惹人生气,他耸耸肩,退出门外。 屋内静的可怕,两个人,互相对着,皱巴巴的空气落针可闻,静的没有血色。 九灵娇曲的身子含着几分虚弱,编贝牙齿在泛白的唇上印一圈细细的齿痕。 精美的抹胸绫罗群在这寂寥的地方显得格外单薄,空有一种娇花掩于穷壤无人赏怜的憾意。 对一个倾尽美色急于上位,眼见临门一脚却功败垂成的败将,见到对手没有行礼,没有羞愤,平和地四目相对。 蓝望泞给了唐四夕足够可以嘲讽的资本,可他看着她,生不出一点趾高气昂。 “饿吗?”唐四夕沉了几秒才开口。 乔西九灵冷色宁柔地笑了一声,“王妃是来可怜我的吧?您实在不必,在外人面前硬演出一副宽容的度量来。” 唐四夕无言,前后看了一圈,心想哪有外人。 直到越过窗,隐没在一根生长茂盛浸了半面侧殿的合欢花枝上,一排黑羽血眼的乌鸦像针孔摄像头似的藏的严严实实,唐四夕微怒。 “蓝望泞!偷听人说话烂脚丫!”他砰的把窗户关上。 人就站在边上,九灵抬眸看了他一眼,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忽的就笑了。 唐四夕不是来对他这个手下败将进行羞辱的,这一点九灵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也没有扯裙子,拽头发,小姐妹打架的幼稚想法,成熟的人更容易说话。 气氛缓了一些。 “王妃,昙花园离这儿挺近的,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安和宫不常经人打理,鲜少种些花草,四面光秃秃的冷清,唯有一片洁白茂密的昙花园。 可惜都是些花骨朵,还没开。 两个人就在花园里的玉石阶上挨着坐,无人打扰,也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或者从哪里说起。 天际陡然黑沉,粉彩的蔷薇花散去,一簇异常大的流星徐徐升空,燃亮,在中央处炸开,展开一幅烟花画。 画里,是唐四夕在鬼域堡玩被蓝望泞无意看见且记录下的画面。 在高高的竹子藤上摘葡萄结果不小心睡上面了。 背小背篓去情花谷采花吃然后吃瞎了。 划小船激流勇进翻进悬崖里。 藏书阁边走边看书一头撞柱子上。 界墙边上挖一排地道,无双带人连夜松土,就为了他第二天挖起来轻快点。 有些事唐四夕自己都没注意,生生给他看笑了。 虹光一簇一簇,闪过九灵的脸,她没看天,眼角一直盯着唐四夕的脸。 “你应该盛气凌人一点,毕竟被鬼王大人捧在手心独宠的殊荣,全世界只你一个。” 唐四夕不以为意,“所以我应该到处显摆炫耀是吧,就像这辈子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难道不该?” 想到蓝望泞,唐四夕下意识嘴角上扬,暖呼呼的,全是被爱的底气。 “你看到的他是鬼王冥君,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爱人,不在他的地位,他的身份,高高在上也好,卑微如尘也好,只是一个喜欢我的我也喜欢着的恋人而已。没什么可炫耀的,我也不是奔着压别人一头才跟他在一起的。” “...你的思维方式很奇特。” “被爱者不居高位,爱人者不落下堂...” “教父。” 这两个字不是好话,刀子似的截断唐四夕的话,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再装b地说下去就该教人做事了,回了句抱歉。 沉了一段,又没人说话,九灵好奇他, “你没话问我?” 唐四夕取了一朵花骨,放在手心里玩。 “这件事阿泞处理的很好,该解释的都跟我解释过了,所以我也没什么好问的。 要说骗,你也没骗我,也没主动说过跟我交朋友,也不算利用过我,为喜欢的人去争取,我实在谈不上埋怨谁。 非要说什么冠冕堂皇的陈词,就是希望你别再拿你们家族出来冒险了,也别拿自己冒险。” 九灵轻佻一笑,并不在意,极度漠视的眼神中透着一抹对愚蠢者的悲悯。 “为喜欢的人啊,你说的对...那天你说,是不是你出去就回不来了,我的回答其实是,不知道。” 回答的不知所云,唐四夕看着她,看她水灵灵的眸子里,映着自己疑惑的脸。 理智,从容,诡谲,化在九灵脸上,“你对鬼王大人给你的爱,有多自信?” “完全自信。” “是吗,真好,我呀,最喜欢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跌落谷底支离破碎的样子了。” 蓝望泞提醒过他,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唐四夕脸上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乔西九灵勾起唇角,危险地逼近,像一条立起来的蛇,一字一字地盯着他的眼睛, “王妃,没人告诉你,你和清河云容长的很像吗?” 第159章 蓝望泞风流往事? 唐四夕微微一愣,反应回来时已经站起了身, “清河云容?我跟他长的很像?” 九灵不慌不忙,淡淡地仰着脸,“对,云容,我未婚夫。” 她站起来,与唐四夕正面相对,极其锐利,“对,我忘了,鬼域堡都是鬼王大人的人,不会有人告诉你的。 六百年前,云容误入王殿后花园是不假,那次确实是意外。按照规制,他不会有第二次,但实际上,他已经去过十多次了。没有鬼王大人特许,他怎么可能进去呢?” 最初见面,是清河云容在花园里追蝴蝶,蓝望泞在廊桥上望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过去行礼,蓝望泞问了他的名字。 第二次,长廊宴会,王室与三公聚会,席间蓝望泞眼神未离清河云容,他被识相的人一直挤,挤到了蓝望泞身边。 第三次,后花园,他喝的醉醺醺,跌进蓝望泞怀中。人醉不清醒,但所有婢女都看见了,蓝望泞吻过他的脸。 数不清的多少次接触后,蓝望泞给了他爬床的机会。 那一日,清河氏花容焕发,满面红光地进入王室寝宫。 那一夜,四周人遣的干净,像偷来的暧昧,风流的情动,不敢昭然示众,但鬼域堡无人不知。 不过意外的是,风流短短一刹,寝宫门被踹开,蓝望泞躁怒难安,失常,不由分说将人喂蛇。 婢女常私下说,大抵是那方面不和谐所致。 九灵邪愤地咬牙,发笑,满载怨恨,“冥君不给机会,谁都爬不了床。我原来真的不明白,既然不喜欢为什么给机会,但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突然明白了。 他只是喜欢你这种长相而已。” 极致的,冰封一般的沉默。 唐四夕的头无力垂着,任头上烟花肆意,无动于衷。 “唉,”他叹一声,猝的抬头,一把抓住九灵的手腕,“你不写话本可惜了,作者大大能给我签个名吗?” 故事讲完,九灵诧异他不该是这种反应,猛得挣开这双手。 “你不信?” “你觉得呢?” 自上次被这丫头骗了,委屈难受好长时间,蠢死了,唐四夕不可能再随便听一个陌生人的话。 再者,清河云容的长相全凭九灵一张嘴,谁知道他长什么样,就算像能代表什么,这套故事说不定每个字都是假的。 骨戒不合时宜地突然刺了他一下,不疼,有感觉。 这是蓝望泞在吻戒指,提醒他想他了,早点回来。 他是想走了。 临前,想起蓝望泞交代他说的话,捏着嗓子清了清, “鬼王大人是我的,我谁也不让,别有下次。” 没必要交流下去,唐四夕摇了摇再见的手,转身就走。 风轻数秒,身后传出蓦然的喊声,“五联塔,里面挂着冥君初恋的画像!” 一点微弱的橙光流转在九灵指尖,如一只萤火虫,翩然飘来,点在唐四夕手里未开的花上。 刹时,白色细瓣层层打开,片刻后花心绽开,昙花盛放。 花园里所有的花,在这一刻,全部盛放。 天上起了一阵风,浩浩荡荡卷起一片昙花雨,九灵站在花间,悲悯的,至极嘲讽的笑意。 “王妃,祝福你昙花一现的爱情。” ... 无双告诉唐四夕,蓝望泞在宴会的长殿厅里等他。 他没急着过去,独自环着宫殿群的后花园绕圈。 乔西九灵的话他越想越郁闷,不过也想的开,蓝望泞活了一千多年,遇见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不免会有几个喜欢的。 或者,交往过几个,睡过几个,也在情理。 他自己短短活了二十年也曾有喜欢的人,没必要要求别的。 道理他都懂,可偏偏,还是有一点难过。 乔西九灵被送回,揣着各种揣测惴惴不安的百官悬下心,寂静辉煌的明鸾殿大门刚开,乌泱泱风卷残云地离开这片鬼地方。 蓝望泞若有思量,垂着心思靠在王座,目光垂散地飘向空荡荡的席座。 重镇阁秦祖庭和司南伯沈素川并排而立,需要呈报的事宜叫一向是死对头的俩人难得同一心思。 蓝望泞的脸色愈发的沉,考虑起一些棘手的事情眸色就像万年冰窖的冷,瞧见唐四夕进来才缓和出暖意。 “我是叫你扬眉吐气去的,怎么一脸小委屈的表情回来了?” 嘴角微勾,满眼爱意,“王妃,过来。” 他微微一抬手,秦祖庭和沈素川识相地告退而去。 唐四夕刚到身边,就被托着腰,不讲道理地往怀里勾。 他挣了一下,敌不过那强劲的力道,猛的一拉,扑一样地单膝跪在双腿间,碰到蓝望泞的唇。 得到的,是更加绵长旖旎的回应。 “小笨蛋,你该不是受了那女人的气吧?” “没有。”唐四夕双手搭在他肩上,淡淡摇头,“那些人怎么才出门,吃了一夜?” “当然不是,给他们长点教训。” 除却玄寿公的鬼胎心思,臣子为江山为社稷谋无可厚非,建议王储纳后宫一定程度上可以平衡专宠,以免“过度荒淫无心朝政”。 蓝望泞初次听闻这八字评价无语笑了,后来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能在订婚宴上提,公然给唐四夕上眼药,后果就是提心吊胆被禁在殿中一夜。 “有人说你是祸国妖妃,勾的我五迷三道,”蓝望泞抬起唐四夕的下巴,给这越宠越单纯的小脸看仔细, “以前有棱有角的,现在连架都不会吵,一点上位者的刻薄态度都没有,还指望你祸国?你哪有那个本事。” 唐四夕不服,抵着额头轻轻撞一下,“我怎么就没那个本事了?不就是祸国么。” 蓝望泞一歪脑袋,甜溺的眼神粘在唐四夕皙白的脖颈上,“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这你别管,等着就行。” “十分期待。” 左左右右又闹了会儿,给唐四夕特别定制的居家款圆领衫扯成三角的,锁骨上咬了一圈吻痕,手不老实地自由探索。 吻声越来越清晰,气息化在嗓子里暧昧地打转,激的某位冥君暗生生地石更。 “王妃现在就祸国吧。” 王座好在宽敞,唐四夕一米八的个头被压在上面也不突兀。 情绪越缠越浓,几欲崩坏,唐四夕的脸和耳朵红的发烫,推蓝望泞的肩,“别闹了,有人。” “哪有人。”蓝望泞不以为意,撩拨着扯他的裤子, “我刚刚找了个金豆给你的瓶子塞满了,按约定是要结婚了哟,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你看怎么样?” 唐四夕脸更红了,“门口...他们没走...” 殿门大敞,秦祖庭时不时往里面探头,瞧见蓝望泞在看他就赶紧缩回去。 被扰了兴致,眉头蹙的能拧成绳,“你们两个滚,看不见本王在为王储努力吗?” 秦祖庭自然不是没眼力的人,他确实急,和站在另一个殿门边的沈素川一样急。 两个人想说不敢说,都逼对方说,火烧下来先烧对方。 磨蹭不过,两个人一左一右,隔空猜拳,输的去说,默契的平手十几局,猜了好几轮,蓝望泞的脸更黑了。 唐四夕笑的不行,“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吧?” “是,能让他俩摒弃前嫌地聚在一起,确实是遇见了点问题。” 第160章 你那嘴不用就捐了 连接鬼界与人间界的时维门发现微量噬界虫。 噬界虫不是虫,类细菌无具体实态,却能污染结界使其溃烂,产生虫洞,从而破坏结界封印。 单一噬界虫能量极小,却有十分恐怖的繁殖和分化能力,良好上乘的结界是最佳培养皿,不多时蝼蚁溃堤,吞的骨渣都不剩。 到那时,鬼界与人界无阻碍无界限,人鬼自由通往,天下大乱。 需要全面消杀净化。 “鬼界的噬界虫在一千年前就死绝了,不可能死灰复燃,”蓝望泞解释,“突然出现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故意散出来的。” 唐四夕一惊,“你觉得会是谁?” 他没正面回答,眼底却坚定地有了答案。 “四夕,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一千年前玄灵山围剿鬼界?他们能进来,就是因为噬界虫。这东西是需要时间养的,不多,两个月就够了。” 两个月... 陆凛星! 唐四夕恍然瞪大了眼。 长久相处的默契,蓝望泞知道唐四夕在想什么,点头, “五十六个时维门中又十三个查出痕迹,鬼界大门发现的更多,等被咬够到一定程度封印会被完全侵蚀。” 他给唐四夕扶起来,合上衣服,盖住被吻红的锁骨,给欺的乱蓬蓬的头发整理好,泛红的脸颊上亲了又亲。 “四夕,回梨园等我,这件事要先处理才行。” 等唐四夕走出去,这两人还在石头剪刀布。 宴席上打包的荔枝酥山,红绫饼餤,荷花透糍,再一人一个大肘子,唐四夕打包回来分给四个丫头。 他坐在沙发上,看几个人围在饭桌上吃的一嘴油。 “王妃,你真的对我们,嗝,太好了。”姜花啃的直噎嗝。 剩下三个是捧哏的,直点头,“下辈子还认您当王妃。” 唐四夕撑着脸发笑,这几个丫头真是会哄人开心。 他有些游神,心里有点乱,说不出口的感觉。 晴虹吃的正开心,直感觉身后侧一道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猛一回头对上唐四夕。 “王妃,有事?” 唐四夕撑着脸,缓缓开口,“晴虹,你年纪最长,知道的最多些,我想问你个八卦。” “您说。” 唐四夕防备的给小沙发挪到晴虹面前,小声问,“冥君跟清河云容睡过没?” 晴虹愣了几秒,看唐四夕的眼神充满了故事,牙齿咬着唇死命地憋笑,“奴婢没亲眼见过,不知道...” 姜花灌了一大口纯生啤啤,脚踩酒箱子吆喝,喝多了, “你没看过我看过,根本没睡过!从进门到出来不到一分钟,一分钟呀姐妹们!那不是骂咱冥君的嘛,再快也不能这么快呀!” 云茶接话,一脸鄙夷,十分钟爱超市的泡椒凤爪,“冥君有洁癖,生生给自己逼成变态都没乱搞,放心吧。” 梨香附和,扎进蛋糕堆里,“就是就是,冥君是变态。晴虹姐再给我起一瓶。” 这姐妹几个真是要喝傻了,停不下来的胡言乱语,这要是让蓝望泞听见就完了。 他一回身,正对上倚在楼梯口咬牙切齿的蓝望泞。 丸辣! 唐四夕弹射起步,一猛子给人撞下楼,推推搡搡折吧折吧给人塞床上拿被子蒙住。 呼隆巨响,小丫头们醉眼朦胧,以为唐四夕掉下去了,围在扶栏上往下望,“王妃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家里闹老鼠,我逮住了,你们吃你们的。” 他被“老鼠”强拉进被窝里摁在身下的时候,最后一个字都没落下来。 薄薄的丝绒被盖得严丝合缝,朦朦的昏暗中因蓝望泞撑起的身子透进一丝橘色的暖光。 浑厚有力的前胸和双臂像一具枷锁,腹压着腹,腿压着腿,困的唐四夕不能动。 蓝望泞的脸无语到说不出话,唐四夕只能抱歉地抿嘴笑,讨好地勾他性感有型的人鱼腰。 “阿泞~~消消气~她们一高兴就喝多了嘛~~” “那几个我迟早给元子颐退回去,”蓝望泞不满地捏他的脸,迫使他抬着给嘴撅起来,“你这嘴不用捐给我算了。” 蓝望泞越气,唐四夕就越觉得好笑,笑到停不下来,“侬要凉张嘴做嘛呀?” “一张用来亲你,另一张用来说爱你。” 一枚旖旎勾人的吻奉上,唐四夕勾住他后颈,主动贴上温热的唇。 怒意瞬间化空消散,换来浓浓燎原的爱意,蓝望泞托起唐四夕头,手指在发丝间摩挲。 他是要多少拿多少的人,一直都很贪心,用索取换心安。 “唐四夕,你当我只生她们的气吗?我也生你的气。” 蓝望泞又一次捏住他的脸,又好气又好笑,想狠狠地咬他一口又舍不得, “乔西是不是跟你胡说八道了?我说过,嘴巴不是用来接吻的,你有任何问题都要第一时间来问我,而不是自己放在心里胡乱消化。现在,你重新问我。” 这么严肃的脸,唐四夕咬唇憋笑,憋的胸腔发抖,“说什么?” “就你问晴虹的那个问题。” “哦...你跟清河云荣睡过吗?” “没!有!” 唐四夕怕他吓着人,赶紧捂他的嘴,灼热的呼吸喷进手心,“接着问,还有什么?” “传闻你们不和谐?..啊你咬我手了!” “咬死你算了,都没碰过哪来的不和谐!” 蓝望泞边给他揉被咬的那根手指,囧囧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一秒都不移开,又心疼又心酸又无奈。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压迫性的眼神里透着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样儿,水盈盈的再多说一句估计就哭了,他越想哭,唐四夕就越想笑。 忍不住,笑喷了出去,笑到捶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望泞给脸上的口水抹匀,“笑什么?” 唐四夕看着他,满是温柔地捧着这张帅脸,“我不是不信你,我好像是,吃醋了。” “吃醋?” “对,因为,很喜欢你,我想我是很喜欢你了,所以很在乎你过往的感情经历。但我也没必要太揪心,都是过去的事了,都翻过去吧。” 蓝望泞明眼愣住。 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泛水光,激动到唇舌打颤,说不好话。 额头抵在侧颈,双臂给人团起来搂住,长睫在皮肤上扫来扫去,落下湿痕。 “这是你自己主动说的喜欢我,不是我逼你引你的。我好开心,四夕,我真的很开心。” 唐四夕回应地搂着他,拍拍挺实的腰背,卸下胸口的一团闷气。 蓝望泞着实是个,相当完美的恋人,就好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或者说,前世交往过,完美契合他所有的心动点。 但他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就是蓝望泞本来就是很好的人。 他得多幸运,遇见了这样的人。 被子滑落床底,鲜艳的光透进来,氤氲呼吸,互相绞缠,汹涌动情。 “阿泞...没...洗澡...” 蓝望泞边吻他,不让他说话,手已经熟练地解了腰带,“不洗你也干净。” 第161章 妖妃 “干净”二字没落,透着象牙白的门偷偷摸摸地飘进来一朵五彩色宫灯白合,像个电灯泡在床头来回转。 在蓝望泞捏爆之前,唐四夕先抢到手里,这一碰就开了,像个蓝海星。 里面飘出一段灵质,灵质洒洒,构成一张人像,是沈素川扭扭捏捏的脸。 因为太纠结,不敢说话,也因为知道冥君在忙着“生小孩”,脸红到脖子根。 画面外,秦祖庭不耐烦地压着声音吼, “老死鹿你那阑尾长嘴里发炎说不出话了?” 沈素川歪头瞪他一眼,意思是有事回头算账不想失了优雅风度,正身恭敬地对蓝望泞拱手拜礼, “请恕微臣搅您休息之罪,关于时维门的修复工作,您还未指示。” 录像播完,灵质散掉,宫灯百合花失灵掉落,被唐四夕接在手心,“司南伯猜拳输了。” 兴致被打搅,蓝望泞“啧”了一声,忍了要继续下去的心思起身束衣。 “一看见你我的下半身就开始思考,给正事忘了。” “那你送它高考去吧。”唐四夕笑着爬起来,披腰长发被搞的乱糟糟,左右扑腾,最后蓝望泞帮他捋顺。 “长发有些碍事吗?等我回来,陪你去品宝阁里挑簪子,束起来就好了。” 长发是蓝望泞要求留的,他总说这样好看,唐四夕偶尔觉得麻烦,时间长了慢慢就适应了。 他抱着蓝望泞的腰,高高仰头,水灵灵的眸子眨眨,“你要去哪儿?” “时维门封印,我亲自去,最多三天。”蓝望泞动情地在那额上留下一吻,“等我回来。” 这一说,唐四夕反常地搂得更紧,双肩一缩,衣衫滑落,一副娇弱楚楚雨落梨花的待怜样子。 “不要走~鬼王大人~舍不得你走~” 蓝望泞:“....?演就演像点别笑。” 唐四夕笑到发抖,想起来别人说他是“祸国妖妃”,灵光一现假模假样地学褒姒妲己演一场。 可惜演技太差,笑场严重,还没开始就演砸了。 脸被抬起,强势的吻落下来,缱绻难舍地纠缠一会儿。 呼吸交错间,蓝望泞仔细看这张脸,笑自己再这么下去怕真成只思淫欲的昏帝了。 “四夕,我尽量早些回来,你这些小招数等我回来再用。” 唐四夕不服,“现在不好用是吗?” 瞧这小样子是要杠上了,“别闹,我真的有事情要赶紧做。” 最后一个暖暖的拥抱,片刻后只有残留的背影。 唐四夕撑着脸看他离开,咬大拇指,想了个主意。 一盏青灯后,蓝望泞脸色黑沉地坐在殿门口等人。 司南伯,重震阁十位部门掌司,排查,抽样,净化等又调了几个兵,叫元子颐做总监测。 等的青虹泄光,风卷云霞,星辰鱼尾从蔷薇花间起落。 还没等到那只小凤凰半个影儿。 从没出过让鬼王大人等的事儿,众人捏了一把汗,司南伯赶紧叫人去催,催回来的只有一枚宫灯。 “是元子颐大人的?”司南伯问。 取宫灯回来的侍卫回话,“这宫灯是从梨园来的。飘的跌跌撞撞,好像主人不太会使用它。” 蓝望泞指尖一勾,宫灯认人似的落到他手里,在手心化出一张照片。 唐四夕弯腰背身趴在床边,伸手去拿掉在里面洒出来的葡萄酒瓶。 挺直皙白的双腿立在床边,随腰下弯的弧度而微微开阔。 一套裁剪得极短又凌乱的青花色白旗袍湿淋淋地贴在挺翘的臀上。 浅薄的布料与精雕玉琢般完美的曲线贴的黏着紧密。 他脸色微醺,耳边缭绕着红晕,像醉的站不住,又迷的羞情,欲拒还迎地回头看。 全身的血急速汇聚,凝成一团,电流般顺着脊柱,顶得大脑一片空白。 蓝望泞颤抖着起身,一言不发,脸色更沉,赤红雪白,木讷地转身就走。 任姗姗来迟的元子颐怎么喊都听不见。 唐四夕拍好照片,得意洋洋地准备换衣服。 凭借对男人下半身的了解,下足功夫搞出来的一套情趣,自己看了都脸红。 内府司告知,这宫灯要飘到最近的传送阵需一天时间左右。 这算是对蓝望泞不承认自己“祸国能力”出的一口恶气,在他工作的时候捉弄一下,不信憋不死他。 脖颈上端的第一个扣子刚解,大门被一脚踹开。 唐四夕遭雷劈似的,慌的差点炸掉,蓝望泞浑身发抖地站在门口。 “阿阿阿阿阿阿泞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在高级定制的皮鞋下踩出极强的压迫力,金色细小的龙鳞从肩颈失控地爬向脸颊。 金色的瞳仁由圆成竖,理智被抽的不剩多少。 藏蓝色风衣被随意扔在身后,蓝望泞边走边解袖上紧人的衣扣,森林玫瑰的味道强侵整间卧室。 “王妃,看不出你,还有这种风情...真是要我的命。” 危险人物逼到眼前,酿出祸来的人眼看收不住,想跑,被一把捞回摁到床上。 修身加改的旗袍像无数条钩子,半透色掩着裸身,蓝望泞居高临下单手摁住他,占有绝对攻击地位的人手却是抖的。 “四夕,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般难控的样子,估计是要疯了,唐四夕一声暗笑,夹着嗓子“娇滴滴”, “哎呀,不是说这些小招数对你没用吗?冥君大人克制点,赶紧公务去,别叫我这妖妃惑了。” 蓝望泞弓腰俯身,咬了一口咄咄逼人的唇角,“有目的的惑才算妖妃,你打算惑我点什么?” 唐四夕转圈琢磨想了想,“惑点冥君的时间,陪我一天吧~” 蓝望泞嗤笑,“只是一天吗?有本事却没坏心思,白瞎了。” 三枚飞星快速地围绕飞闪,除了床,一应家具全部虚化至无。 四面墙,天花板,地面,全部幻成镜子,纷纷反射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蓝望泞扯掉上衣,流畅性感的肩背耸立起喷张的肌肉线条,将他略显娇小的两只手腕摁住举在头顶,手指顶在下颚被迫抬起脸。 蓝望泞贴在他颈侧,落在耳边,极致的兴奋令他呼吸略显艰难。 “从第一次开始,我就很喜欢看你高c的表情,那么妖冶迷情的样子只有我看就太可惜了。这一整屋的镜子没有死角,前前后后什么都能看清楚。你好好欣赏自己的脸,看清楚被我艹的每一个细节,是不是比以往更有感觉。” 唐四夕笑了一声,骂他一句真野,强势地摁住后颈,挑衅地丁页了一下。 “我很期待,放马过来。” 第162章 去看看蓝望泞的初恋 姜花睡醒,迷迷糊糊下楼,一脚迈下楼梯,双脚踩空往下掉,被晴虹一把紧急扯住。 脚下如漆黑巨口的无尽深渊,她出一脑门子冷汗,人就醒了。 晴虹几个人连拖带拽给她拉上来。 空间切割,二楼与一楼分离,像飘在太空中的死星,被快速飞绕的三颗飞星隔的什么都进不去。 鬼王大人的结界,以往是封个印,封张符,就给这四个人打发了。 这一次却是极具攻击性的危险深渊,掉进去会被粉碎融化,尸骨无存,可见其内汹涌。 上一次发热期也没见这么狠,四个人盘在楼梯口一琢磨,冥君绝对是受刺激了。 一天一夜的刺激。 直到深渊风暴渐小,消散,空间连接,蓝望泞吃饱餍足地站在楼梯下系腕扣,收回三枚飞星。 本来心情极好,看见这四个人一眼脸色就沉了,极度后悔给这群电灯泡弄来,现下被唐四夕护着推也推不走。 四个人腾腾站直,慌张行礼,“拜见...冥君...” “没眼力的,你们都给我出去。” 姜花抖着抬起眼睛,微微望去,“王妃...一定累了...我们帮他...” “出去!” 冥君脾气差,不好惹,晴虹拽了她一下提醒不要多话,应了一声匆匆化作黄鹂鸟飞走。 叫那几个丫头出去是唐四夕的意思,一夜鏖战他身上的痕迹不能看,腰酸背痛,趴在被窝里爬不起来。 他像一只活蹦乱跳咬人的虾,一直危险地挑衅,一味心思要蓝望泞先举手投降,再加以嘲讽。 可满面镜子简直作弊,眼看着被点火起锅,烧油爆炒,视觉与感官双倍从脊柱冲击颅顶,从头到脚红透。 极有感觉的一场x爱。 跟看自己的现场直播没差别,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狼狈只剩承受。 房门轻开,脚步声进来,床边的柜子放一杯温水。 唐四夕用被子捂住头,手手脚脚都藏在里面,被轻掀被子怎么都不肯,耳边落下日光倾城的温柔。 “我要出门了,有一段时间不能见,不看看我?” 被子慢慢打开一角,唐四夕狗狗祟祟地找出一条缝,只露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看他。 “?(? ???w??? ?)?,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阿泞未婚夫。” 蓝望泞极喜欢这个新称呼,动情地吻他双眸。 “遵命,王妃老婆大人。” ... 花半天时间给自己哄着爬起来,到卫生间泡了个热水澡。 隔着层层玫香的雾气,镜子里的他满身吻\/痕。 镜屋是蓝望泞准备的新婚礼物,严严实实地藏仔细,一直忍着没露出来,没想到会栽在一件青花短旗袍上。 米青虫给脑子冲了,什么都没顾上。 红温以极快的速度爬上脸,止不住地想起对着镜子的每一幕,和落在耳边销魂的情话。 “王妃,喜欢吗,你的感受是什么,告诉我。” “你的样子,太顶了,真的太顶了。” “如果我们融化在一起,会不会生出孩子来?” 糜乱的呼吸里,偏要纯情地加一句,“我们要结婚了。” 像天使,也像恶魔。 唐四夕一下子就笑了,双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对着里面充实的空寂,咕咚咕咚地仿一段心跳声。 有心就好了,可以切实地感受到,久违的心动声音。 说起来,那药都吃了一年多了,还没有什么变化。 有时间要去问问呱呱老师,还要多久能变回人。 唐四夕从浴室出来,神清气爽地找了件衣服,毛巾打在头发上擦擦,叫晴虹进来。 打听了一下,蓝望泞带着一队人已经走了。 想去送送的,送不到就算了。 四下无聊,在梨园晃悠一圈,在小厨房对着菜谱做几个糕点,手艺不错,宫廷秘方做什么都好吃。 去地宫里,左右挑了一把小金豆,回头看罐子口早就满了,上面愣塞了一个超大金豆,他这一小把连缝儿都塞不进去。 终于装满了,终于,踏踏实实的,要结婚了。 就这么混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晴虹叫了一些宫娥,来来回回地进出收拾梨园,想着在下月初八前给整理干净亮堂。 唐四夕有点碍事,不太习惯别人干活他看着,云茶三番五次点他,叫他出去玩会儿。 想不到要去哪儿,鬼界上下他翻了个遍,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不能去的地方... “云茶,给我份鬼域堡的地图。” “您要去哪儿?” “五联塔。” 五联塔的位置并不难找,在鬼王大殿后,靠近北边界墙的位置,东南西北四面百米高的金玉塔,顶级陨玉打磨出的玉锁链由中间宝塔向外链接,五联塔汇在一起。 是一幢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却常年笼在隆隆黑暗中不见光明。 它像被遗弃的,甚至想被忘记的,谨慎地藏在金色的神印里。 清蓝色玉光照亮界墙前镇守的妖兽石像,肃穆森严,獠牙凶面,气氛黑沉危险,压的人不敢多看一眼。 蓝望泞六百年前闭关的地方,多少年来无人敢进,无人敢议,带着无尽秘密的绝对禁区。 唐四夕站在金色符印的封印前。 鬼域堡少有金色封印,这是蓝望泞设立的,只有神的修为可以使用金印。 一圈极光符文四面笼罩,严丝合缝地层层护住五联塔,想必里面的东西是极其重要的。 九灵的话在唐四夕的心里重复了无数次,也让他酸了无数次——里面是蓝望泞的初恋。 初恋,是人吗,是鬼,是妖?金屋藏娇? 不,不应该,大抵是化作记忆的人了。 唐四夕没问过蓝望泞,是不是真的有个初恋,还有关于这第一个恋人的任何细节。 是高,是瘦,性格怎样,书香风雅,或是鲜衣怒马。爱吃什么,喜什么衣服,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第一次上床又是怎样。 既是恋人,必然是特别相爱的。 想看看会长什么样。 可问题来了,这加厚加密,等级森严的符文封印要怎么破呢? 拿锤子砸? 用石头凿? 或者,挖一条地道,偷渡进去。 再者,就去问问呱呱老师,他年纪大经验足,小小封印应该还是可以的。 金光闪闪,像金子造出来的。 金印前发了会儿呆,还在想主意,右手心的某处愈加发烫。 唐四夕看了眼,是心骨刀化成的小白花印记,环着一圈发亮,与符文呼应。 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抬起右手,掌心探进封印。 像摸到了一层水,水波抖动,封印摇晃,他一步步走近,回过身他已经在封印之内了。 骨刀花,连接蓝望泞的心,是封印钥匙。 第163章 一模一样 进入结界比想象中还简单。 毕竟不是界墙,鬼域堡所有的封印是蓝望泞所设。 因为手上有鬼王骨刀印,沾了蓝望泞的标记,所有的封印对唐四夕都没有影响。 四面无光,葳蕤花棘蔓延围绕纯白的中心塔。 四座护法塔如四尊骑士守护,沉沉威压觊觎中心塔的恶人。 就像唐四夕这样的恶人。 有一瞬的恍惚,他心里是这样想。 站在塔前,唐四夕没想到,会对一座塔生出嫉妒来。 因为保护着的,是蓝望泞的初恋。 “我真是吃醋吃撑了。” 中心塔门上,圆形的金色封印温柔地熠熠生辉,比塔本身还要金亮,是守护封印。 从来都是禁入封印,第一次见守护封印。 唐四夕调整心情,伸出右手,骨刀花印对准封印中心,轻轻一摁。 机械运转的声音传入耳侧,暗处,数条锁链摩擦滚动。 大地震响,连接四塔的玄玉链微微震颤。 白玉塔顶,一片红光,警戒的红光照在唐四夕身上。 霎时,数百上千支箭雨横空射出,密密麻麻射向唐四夕。 入门关卡的封印有说法,他弄错了触发机关。 五联塔无法检测入侵者是谁,无法检测王妃身份,只一味跟踪射杀。 唐四夕心里数万声卧槽,这箭雨能给他射成筛子。 他急速翻身,跳转离开塔前,箭雨落地,射在封印上消失,大门未有丝毫影响。 怪不得,是守护封印。 一片箭雨落,另一片箭雨起,是有灵气的,有目的追着杀唐四夕。 灵符起,白色阵盘从脚下延伸蔓延,覆盖五联塔。 “遁卦——起!” ”大壮卦——不动如山!” 两符交融,入阵,唐四夕身前横起一片浅橙色灵盾,千钧一发挡住源源不断的攻击。 他不知道这箭能有多少,四面八方射来的,连逃跑的方向都没有,除了用盾挡着别无他法。 只能寄希望这箭自己射完消停。 五分钟的狂风暴雨,红光闪的眼花缭乱,不幸的是这箭多到没完,越来越多,蓝望泞这是要弄死他了。 更不幸的是,有一支箭刺透屏障,断口处出现扩散状的轻微裂纹。 盾要裂了。 符卦是有时间限制的,玉衡子给的卦固然是最好,但是他能力欠缺,实在顶不住。 唐四夕又气又怨,给自己无奈笑了,暗骂自己不该好奇,骂蓝望泞下手真黑。 “混蛋,等回来看见我一副尸体心疼不死你,靠,有必要搞这么狠吗?” 接连三支箭穿透屏障,裂纹扩散更重,不出一分钟盾破,他会变成刺猬,不能坐以待毙。 唐四夕一抬眼,瞥见立在塔尖的赤色宝珠,它散出的每一次红光频率直接影响了箭雨强度。 光弱,箭稀。 光强,箭重。 白色阵盘再次被召,白光阵阵,灏瑒袋波动,唐四夕手中生出一符。 “同人卦——小芙。” 一条蓝发金尾的人鱼的人鱼凭空而现,立在空中。 数百箭羽穿身过,浮在唐四夕头顶。 唐四夕盯紧塔尖的红珠,不敢有一点轻怠,箭雨密集别无他法,只此一计。 他一手拼命用灵力撑着盾,另一手横指塔尖, “小芙,你主子的小命就交你手里了,射准点。” 一柄金粉色长弓现在小芙手中,撑开双臂,对准红珠,拉满,蓄出一支紫光闪烁的长箭。 箭尖,唐四夕格外赋了一层纯阳离火,可透阴物之火就当上了层保险。 “咻——”划破长夜,刺向红珠。 巨大炫光从头顶爆出,灵箭与红珠两股力量对冲,撕咬。 “砰——!” 爆破。 遁卦碎。 红珠碎,箭雨渐渐减弱,透明,消失。 同人散,小芙消失,归于寂静。 唐四夕抹了一把头上冷汗,心念好险,如果他的判断出错,小芙出错,他今天就真交代在这儿了。 金玉塔门上的守护符文有了波动迹象,慢慢转化成禁入封印。 成了。 唐四夕喘足了气平稳呼吸,甩甩袖子上的灰。 大门近在眼前,马上就能见到蓝望泞的初恋了,他真的很好奇,蓝望泞第一个喜欢的人会长什么样。 刚靠近一步,眼见十几米距离,大地倏忽异常,地震似的抖。 “这特么的又出的什么幺蛾子!” 唐四夕拔腿往白玉塔门跑,身后数条黑色树藤枝潮洪地蔓延直追。 这是不死不休了。 唐四夕给了串离火,短暂击退扑向封印门,右手骨刀花与封印接触瞬间,封印消失,门开。 他道了声谢谢天地,再骂一句蓝望泞,钻入门中顶住大门,任藤蔓潮死命地碰撞。 “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我可是王妃!”唐四夕哭笑不得地闭眼骂,门要顶不住啦。 消失的守护封印重新汇现,金光大闪,将藤蔓挡了回去。 一片野兽尖叫后。 万籁寂静,鸦雀无声,好似一切风浪都平静下来。 唐四夕谨慎地开一条门缝,顺着缝往外看。 院子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除了门前一片微弱的金玉光,藤蔓退潮回混混沌沌的暗色边际,连风也散了。 他倚在门后,好好喘了口气。 暖橘色的光温柔倾泻,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草木香。 与塔外完全不同的,温馨,宁柔,清雅,隐隐中透出一味热情洒脱的少年气。 久违的,人间界的味道。 鬼域堡从不会有这种味道,自由的,温存的,不惹世俗至纯至美的味道。 这是一间屋子,古代千年前的,古旧简单的草屋,主人家自己做的,普通潦草,透着点淡淡又不拘一格的清穷。 柳树货架上挂着辣椒,豆角,玉米,被封印着保持新鲜。 案板上放着没切完的黄瓜,盘子里是刚洗好的山草莓。 缸里存着半缸水,里面有条新打的鲤鱼。 竹子编制的筐,扫帚,安静地立在锅边,香喷喷的菜汤味从锅里渗出来些。 他挑开盖子看了眼,豆腐青菜汤。 厨房外头是小厅,木制的一套桌椅,两双干净碗筷——应该是,他和蓝望泞的吧。 留意过主人家做的大雁风筝,木刻的小兔小狗,放在窗户边的花盆上。 唐四夕挑了个苹果边走边啃,一晃眼看见里屋有张床。 一套普通的,灰色陈旧的棉被褥子,两张枕头,一个新的,一个旧的。 新的是后做的,时间不长。 浓重的生活痕迹,没有因时间抹平,仿佛是穿回到过去,一个活生生的人家里。 唐四夕一瞬觉得自己是不懂礼貌强行闯入的外来者,也许这个地方是有人的,或许就坐在床上看他。 他下意识一哆嗦。 空气很静,静的能听到自己不自然的呼吸声。 “有...人吗?”他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喊。 空荡荡的,没有回应。 唐四夕盯着床,谨慎地往里探了一眼,视线挡住一角,他才看清床上没人,只是床上挂着一幅画。 白纸黑墨,长袖杉杉,是一幅画像,主人家的画像。 蓝望泞的初恋。 唐四夕缓缓吐了一大口气,压不住的紧张,他好奇这是位什么样的人物,能让高高在上的冷面冥君俯身投爱。 同时也有点酸,羡慕他在蓝望泞心里独一无二的地位,用五联塔守护着一个他。 唐四夕咬了口苹果,一脚踏进去。 画像映入眼眸中一秒,他扬起的嘴角僵住,手脚冷的发硬,愣住,苹果从手里坠落,滚在地上,滚在画像下。 那张眉眼含笑,垂腰长发,手持新鲜野花,开心捧给别人的笑脸。 跟唐四夕,一模一样。 第164章 宛宛类卿 真诚热烈的水眸,高挺的鼻梁,温润薄削的唇,微笑时眉眼弯弯。 倾泻如墨的长发,发丝薄厚,垂在腰际的哪个位置,额前多少碎发。 和唐四夕一模一样。 画像右下角,蓝望泞提笔四字——吾爱,洛泞。 除了床头这一张大的画像,墙壁四面,未开的窗户上,也贴着大大小小的画。 挽袖下厨,捕蛇采药。 蓝望泞抱着他去摘挂在树上的风筝,偷吃没下厨的豆腐逗他,挽着他的腰教他写字。 互相暧昧地看着,拥着,相爱着。 唐四夕置身于这些画像中,甚至分不清洛泞是真的,还是他唐四夕是真的,好像都是真的,又好像都是假的。 床后面还有一间屋子,是一间亮堂的书房,梨花木的书桌上笔墨纸砚齐备,砚台下压着没写完的信。 《与妻书》 是蓝望泞的笔迹,漂亮的字,一笔一划字体饱满,勾着对洛泞的思念,字字动人。 『洛泞,记得我们初见吗,就在这屋外的山头上。 那天我受了伤,化成一条小蛇落在柿子树下的草堆里。 你把我带回家,给我洗清水澡,用软巾帮我擦身,处理伤口,让我在荷叶篮里休息。 那些天我被人追杀,日夜不安,你是唯一让我觉得安心的人,我很感谢你。 直到你开始切葱花。 在被炖之前我变回人形,跟你打了一架,边打边吵。 你真倔,驴脾气,怎么说都不听。 雄性解决问题很直接,脑子一热,把你摁在厨房上了。 以后,但凡你有想吃我的举动,我都会上你,话都不多说一句。 一连七天,你终于怂了,但我的伤却因为连续折腾恶化。 你扬眉吐气,骂了我一顿,冒雨外出一天一夜,带回草药,治好了我。 然后,特别生气地问我,什么时候成婚。 睡了,就要成婚,雷打不动的教条祖训,封建又固执,特别可笑。 本意不想答应的,但那天看你那么拧巴认真的脸,鬼使神差的,我要你追求我。 一个男人追另一个男人,还是个妖精,是需要很大勇气和决心的。 你真的照做了。 在那个很差的年代里,战乱频发,百姓流离,你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独自在山林里盖了草屋,自学医术,抓鱼捕蛇。 很好地照顾着我。 后来就真的很喜欢我了,像个小太阳在我身边烤着我。 那天,风吹露珠,晨曦满山,你翻山越岭,采了一把蔷薇花,站在门前给我。 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的伤已经好了,对你也没兴趣。 可我还是答应了。 晚上狠狠地睡了你,你配合的很好,我想笑。 我连夜带走你所有的钱,你卖鱼卖草药走十几里山路一点一点攒下来的,那几十个铜币。 我全带走了。 想到你被骗后着急上火破口大骂的样子就好笑。 晚夜的山林雾雨很不好走,湿漉泥泞,坑坑洼洼的。 我身为应龙,居然觉得,雨路泥洼。 心里疼,离你越远就越疼。 原来泥洼的不是路,是我自己的心。 连夜翻山,回去,在天亮前站在你的门前,那个开着灯等我回去的家里。 我谎言说,去采蘑菇了,补贴家用。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你乘着阳光看我,丝毫没有怀疑过,那么单纯的眼神说,蘑菇不好吃,你最喜欢豆腐青菜汤。 你承诺我,将来会给我盖一间更好的房子,院子前后种满玫瑰。 还把所有的积蓄给我,叫我拿去花,你会赚好多钱给我花。 你是不是傻呀洛泞,我是混蛋呀。 怎么那么相信我呢。 到现在你都不知道这些事吧,很庆幸在你心里,我还算是个好人。 如果你知道了,会很讨厌我吗? 别讨厌我,我怕你讨厌我。 其实我有很多钱,也攒了很多娶你的聘礼,有一幢很大的房子,四处都种满花,为你种满花。 柿子树熟了一年又一年,等你回来,我们去摘。 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你。 我爱你,洛泞,我真心爱你。 ——你的夫君,蓝。』 唐四夕泪眼模糊地看完,鼻子酸透,落在纸上几滴泪,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字里行间的一往情深,重的他无法呼吸。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又疼又酸,嗓子眼堵着的痛,越痛眼泪就越止不住。 桌子后的书架下放着一个紫檀木箱子,箱子没锁,打开,又是满满的信。 『人界历962年,相爱。』 『人界历965年,蓝望泞回鬼界交权,与鬼界划清关系,只为与恋人厮守。 鬼界却趁蓝望泞不在下达追捕令,洛泞不愿成为蓝望泞被要挟的把柄一跃纵崖,粉身碎骨。』 『人界历966年,蓝望泞杀穿鬼域堡,封神,称王。』 『人界历968年,蓝望泞三下阴界。』 『人界历1069年,寻不到爱人,严重发狂。』 『人界历1069年,有高官全鬼界搜寻替身王妃,不得洛泞真容,半途而废。』 『人间历1160年,发现,乐长安。』 唐四夕的手抖的厉害,眼睛钉死在这三个字上——乐长安。 对乐长安的事几乎没有记载,蓝望泞只说他早早去了人间界,一待十六年,再无下文。 梦境里无数回忆不断冲击唐四夕的防线,他觉得关于乐长安的记载被隐藏了。 将将给书房翻个底朝天,才在墙角,一片灰棕色的纱帘后面,发现了一个大箱子。 箱子上了锁,唐四夕撅了根铁丝,小心翼翼地撬开。 双手发颤,感觉里面会是很沉重的东西,唐四夕憋了口气,咬牙,猛的掀开。 一丝血腥气伴着微微灰尘冲出来。 一副金翎细鳞甲静静躺在其中,盔甲上下遍布伤痕,前胸处被刺穿个窟窿,干涸的血迹陈旧暗红。 狮虎花纹袍垫在甲下,悲凉地拥着曾经战功赫赫无限风光的,少年将军的旧物。 “乐长安...我们见面了,原来你...在这儿。” 唐四夕强压着哽咽,颤抖着把手伸进去,在甲胄上轻轻抚摸。 接触的一刻,盔甲微微发亮,照亮藏在狮虎花纹袍下的一张画像。 骑在马上的乐长安英姿勃发,挥枪飞驰,于敌军中奋勇搏杀,意气风发。 就是这样的盔甲,就是这样的迎风长袍。 尤其那张侧脸,跟唐四夕的很像。 心底涌出强烈未知的恐惧感,像条蛇顺着脊柱上攀,四肢百骸的血被瞬间抽走。 唐四夕大脑一片空白。 无数不经意的聊天内容,唐四夕并不放在心上的每一句话,不约而同挤出来在他心里嘶鸣。 ——蓝,加油,去把一等奖拿回来! ——为什么要叫他阿泞呢,他不是叫蓝吗? ——四夕,留长发吧,长发好看。 ——乖,听话,喝掉这碗豆腐青菜汤。 ——清河氏跟你长的有点像。 ——冥君,不过是喜欢你这种长相的而已。 后背像挨了一棍子,眼前一片昏黑,腿脚抽软,跪在地上。 呼吸急促,喘不好气,捂住喉咙瑟瑟发抖,痛苦地蜷成一团。 他明白了,不是别人像他,是他像洛泞,他们像洛泞。 他在鬼王妃的位置上得来的所有爱,是托了这张脸的福。 蓝,洛泞,蓝望泞。 好名字。 好一出替身文学。 好一个宛宛类卿。 第165章 蓝望泞为什么不解释 1163年,长安城落了一整夜的雪。 第二日雪霁初晴,府里进了人,把三岁的小长安从雪里抱出来,他唤他先生。 未来十三年,一直跟在这个人身边,伺茶孝顺,同吃同睡,亦师亦友。 1165年,乐长安在戏苑遇见苏青画,一见钟情。 1166年,家族震怒,强烈反对,将军府不可娶男戏子进门做妻。 一夜决裂,乐长安决定不顾一切私奔。 私奔当日,离开长安城前,先生送行,约他在破庙见面。 那一天,天地间滚了一日的浓风暴雨,腥烈至极,化作乐长安灵魂里永远抹不去的疤。 隔着千年久远的时间,隔着层层物是人非的沧海桑田。 记忆里那张,模模糊糊的,先生的脸,不断的清晰,不断与蓝望泞的脸重合。 给雪里的小长安捞出来的是蓝望泞。 在他身边,教他习字舞枪的是蓝望泞。 在破庙里,把他摁在身下强迫的,是蓝望泞。 先生,就是蓝望泞。 唐四夕躺在地上,望向挂着风铃的房梁,好似被挫骨扬灰的无力。 他爬不起来,眼睛通红,满脸冷泪。 想哭,声音梗在喉头,心底涌出千万把刀子割,发不出声音,只剩狼狈的呜咽。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五联塔层层保护的人,才是蓝望泞心里,唯一的,至高无上的心爱。 六百年,他在这里麻醉自己,宁愿享受着虚假的温存,也不对众人仰望的王室权力有一点留恋。 天生一朵富贵痴情种,痴是的洛泞,情的是洛泞。 无名指上的定情骨戒刺痛唐四夕,是蓝望泞在吻戒,是他在想他。 他把手伸到眼前仔细看,还能想起来蓝望泞在别墅露台,拿这个戒指表白的样子。 蜜蜂蜇着的刺感,一遍又一遍,不甘不休,希望得到唐四夕回应。 太痛了,像磨了一夜的刀片抵在皮肤上刮,痛的他摘了戒指,大颗大颗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太讽刺了。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这一生这么多报应。 空气中飘来一股木头烧焦的味道,纱帘之外,卧室处火光四溅,滚滚黑烟顺着门渗进来。 唐四夕立刻回神,抹了把脸上的泪翻身起来,撞开门冲出去。 小芙那支粘带离火的长箭,顺着红珠崩碎的缺口坠落烧穿屋顶,掉在床上。 离火化作长龙吞了被子,燎了床幔,顺着株连的木窗烧了整个屋子。 浓烟滚烫,熊熊焰火,控制不住地将桌椅家具,洛泞的画像扯下来吞成灰烬。 看眼有关洛泞的一切都在火海中消失,唐四夕懵了,扑到墙边扑火,把没烧的画摘下来卷在怀里护住。 床烧的很严重,火势很大,几乎半张床化成灰塌陷,滚滚烈焰涨的很高。 那张最美的画像被火卷了一半,已经烧到了腰。 唐四夕爬到床上,熊熊焰火里,强忍着火烧的痛和一手的水泡,强行拔掉嵌死在墙上的钉子,摘了画。 画上的火没熄灭,游蛇一般不断往上燎烧。 离火并不好灭,他跪在画上双手压着火扑,十个手指尖破皮流血,疼的掉眼泪。 火灭不掉,他仓皇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泞,快来帮我,阿泞,着火了...” 塔外一片通亮,大门被沉重的一脚踹开。 唐四夕恍然抬头,无助地泪眼婆娑,对上一脸震惊的蓝望泞的脸。 纵然有千言万语,怨恨也好,失望也好,憎恶也好,在这大火燎烧的方寸里,唐四夕只想蓝望泞能抱抱他。 “阿泞...” “唐四夕你做什么!为什么烧房子!” 唐四夕浑身一抖,怔地愣住。 他第一次看蓝望泞那么愤怒地吼他,那么绝情的,阴拧的,惊愕失色的脸。 很冷的表情,就像对一个从没有过感情的陌生人。 “你怎么能进的来?你凭什么能进来!” 唐四夕几乎是被揪住衣领连拖带拽拉起来,蓝望泞眼尾猩红,呼吸颤的厉害,布满青筋的手死死捏住唐四夕的脖子。 “这是洛泞唯一的东西,你为什么烧,为什么!” 大颗大颗滚烫的雾蓄在眼眶,模模糊糊的攒成大颗大颗的泪,蓝望泞一吼就不要命地往下掉。 “阿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手里残破的画像被抢走,三颗飞星凭空化出,清凉的寒意铺满整个屋子,扑干净所有的火。 那张不安多于委屈的,像一只泪汪汪小狗的唐四夕,印在蓝望泞金色的眸里。 他撇开脸,松了手,“出去。” “阿泞,我想问你...” “出去!” 蓝望泞拒绝听任何话,手上极重的力给唐四夕推到桌角。 暖流从额头流下,顺着眉眼,鼻梁,嘴角,下颚,滴在地上。 一滴,两滴,三滴,汇成一片。 唐四夕一摸,是血,铺了半张脸的血。 他撑着桌子爬起来,看着蓝望泞那么紧张地冲进内室,发抖地看着不断化作灰烬的每一处地方,给洛泞的画像搂在怀里安慰, “没事儿,洛泞,我回来了,别怕。” 唐四夕想冲进去,质问两个人为什么会长的一模一样,质问他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替身。 可他心虚,腿毫无底气地发僵,大脑一片空白,空萦绕蓝望泞的话。 没事儿, 洛泞, 我回来了, 别怕... 唐四夕怕了,怕蓝望泞亲口说出那个结果。 后退,转身,不再发一语一言,这应该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塔外站了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在空旷的地方格外醒目。 看见唐四夕独自落寞地走出来,瞬间都默不作声。 元子颐站在人群前头,震惊地瞪大眼说不出话,他不知道五联塔为什么会失火,他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会让唐四夕心如死灰。 “糖妈,你...怎么了?” 唐四夕看了他一眼,牵线木偶一般,木讷地穿过人群。 “大骗子,小骗子,一群骗子,都是骗子...” 这世界突然变得好假,所有的美好一夜崩塌,腐朽枯烂。 让他无比自豪的,不愿意辜负的,勇往直前的爱情,原来是坨屎。 唐四夕现在才明白,乐长安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无数次出现,无数次提醒,无数次警告。 是叫他别踏进来。 不该踏进来。 走了半小时,唐四夕仍是浑浑噩噩的。 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道去哪儿,盲目在黑暗的莹草地里穿行。 但这周围似乎有东西。 淡红色荧光从他身边飞过,汇聚在前方,化出一朵人高的紫刹魔芋花。 宽大的叶脉拥着大片层层开放的花,大量奇香散发。 优雅成熟的女性声音从花心处鲨齿一般的大嘴里飘出来。 “孩子,你在伤心吗?” 第166章 魔芋幻境,不做替身 唐四夕无力地看着这朵从没见过的,浑身散发微量灼光的妖冶魔芋。 危险的变异魔芋花,他在藏书阁里见过记载,会说话,是很诡异的物种。 他跌坐在地,提不起一点防备。 失措慌张,失望心酸,强烈的爱意和怨恨碰撞,极想不顾一切地哭一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知道了什么?” “我是...替身,是洛泞的替身。” 荧光草丛在昏暗中退却,萤火虫化作漫天繁星,脚下结实的土地一瞬变成浅浅一层的薄溪水。 巨大的皓月当空,照亮唐四夕在水中的影子。 一颗颗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掉进水里,他狼狈地跪在水中,小心翼翼地摸自己的脸。 “阿泞说过,不会负我的,他自己说的不会负我的...” 从唐四夕身上散发的,清晰干净的灵质,一步步晦暗污浊,被魔芋捕获吸收。 奇怪的香味更重了。 掩藏在花叶下,藤蔓蠕动如蛇一般的沉闷声音,伴着魔芋花的音色重叠。 “洛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比你好吗?” 唐四夕的眸色愈发浑浊,灰蒙蒙一片,木讷点头, “是,他是个很好的人,温暖善良,会做好喝的汤。” “可他很久都没有出现了,他不在,你可以继续坐王妃的位置,像以前一样,享受冥君的爱。” 唐四夕看着水中,自己的脸,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脸还是洛泞的脸。 一拳打进水里,水花四溅,化成碎片。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刀片似的卡在嗓子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做谁的替身...” “四夕!你不是替身!”身后,那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坚定地穿透空气到唐四夕耳边。 他惊喜地回头,蓝望泞站在水面边缘,焦急地往这边走, “傻瓜,又胡思乱想了,我现在就跟你解释。” “阿泞,你来找我了...”唐四夕粗糙地用袖子抹掉眼泪,开心地站起来迎他。 刚迈出一步,身后乍起一道空灵的声音,清脆悠扬,带着恋人重逢的甜蜜。 “蓝,好久不见。” 蓝望泞愣住,他仿佛看不见唐四夕了,心里眼里,只有那一个人的存在。 他惊诧落泪,迟迟不敢相信,“洛泞...你回来了...?” 洛泞的表情极温柔,“我回来了,蓝,你怎么还像以前那么傻傻的。” 灼灼月光包裹着一个人,如仙子降临,浑身散发神光。 唐四夕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如画像上的穿着打扮,一样的脸,一样的身高,一样的长发,洛泞。 一个干干净净,眉眼含笑。 一个灰头土脸,丧家之犬。 四目相对,温柔又锋利,一个正宫,毫不留情地看着这个占了王妃位置的仿制品。 “确实跟我很像呢。”洛泞上前一步,紧贴着唐四夕,充满压迫地紧贴着唐四夕,眉眼弯弯,笑容款款, “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陪在蓝的身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识相点离开鬼域堡吧。” 蓝望泞激动地冲来,双手珍惜的,不可置信地捧着洛泞的脸。 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丢失多年,再度回到身边,魂魄都是抖的。 “洛泞,你真的回来了,没有你的日子我快死了。你别跟他说话,我完全不认识他,他就是个跟你长的很像的来破坏我们关系的刁民而已。” 蓝望泞将洛宁横抱起,转身瞪了唐四夕一眼,嫌恶的表情看着洛泞时变得天差地别的温柔, “回家去,洛泞,我好想你,回去好好陪我。” 被揽在怀中的洛泞,小鸟依人地勾着蓝望泞脖颈。 离开时,得意地看向错愕不堪的唐四夕。 “既然是刁民,蓝,把他喂蛇吧。” “好,你说喂蛇就喂蛇,都听你的,全都听你的。” 话音一落,天地倏忽黑暗无光。 大地轻微抖动,脚下窸窸窣窣,无数条冰凉的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唐四夕困在中央。 唐四夕浑身发抖,大脑战栗,一片空白地站在原地,密密麻麻的蛇爬上他的腿。 小蛇慢慢汇聚,缠在一起,变成一条紫鳞大蛇。 蛇尾缠住唐四夕的脚,蛇身层层捆住大腿,腰,前胸,肌肉一圈一圈勒紧,窒息,青筋暴拧。 凉滑的蛇头贴着唐四夕的脖子,绕了一圈,棕赤色细眼盯着唐四夕的头,张开尖牙锋利的嘴。 噗嗤—— 一把短刀,堪比神武的心骨刀,死死插进七寸处。 噗嗤—— 噗嗤—— 噗呲—— 空旷四野,皓月高悬,翠色的血一滴滴,顺着唐四夕握刀的手滴落,在薄溪里泛出涟漪。 蛇身急速扭曲,女性痛苦不堪的嘶鸣在耳边爆裂。 唐四夕摁住蛇头,面无表情连捅几十刀。 血肉开绽,糜烂模糊,直到蛇头断裂。 握在唐四夕手中的,是散去光泽,已经死掉的魔芋花头。 他的脸,千里冰封的寒冷,溅在脸上的血,也溅起他本能里的凶狠。 “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谁都欺负我...” 镜花水月幻界碎片式崩塌,皓月如风散,溪水退,化回莹绿色草地。 黑暗中留下一路的魔芋花血,唐四夕拖着半幅残尸,失神木讷。 “我是唐四夕...我不做任何人的替身...我是唐四夕...我不做任何人的替身...” . 晴虹几个人的态度变得极为冷漠,话很少很少,连姜花那种爱玩爱闹的性子都沉稳很多,见了唐四夕主动绕路走。 其余几个,更是能不见就不见,像避瘟神,生怕不能划清界限。 唐四夕没去计较,也不在乎,他理解她们。 出了这种事情,大家怕受牵累。他王妃的位子怕是坐不稳,失了冥君的宠爱,就什么都不是。 他在梨园的门前坐着,连着等了三天。 看着彩鲲每白昼出,每夜晚落,来回来去,蓝望泞都没有回来过。 唐四夕主动起身去找,躲着不解决问题,他想找蓝望泞说清楚。 无双不见他,不会透露蓝望泞的行踪,他从聊天的宫人嘴里得知,白天他会去鬼王殿,晚上会去五联塔。 唐四夕在鬼王殿外等着,知道蓝望泞在里面见朝臣,没进去打扰,守在门外。 那些朝臣看他的唏嘘眼光,就像看一条没人要的流浪狗。 数小时后,王殿门开,众臣陆续出来。 沈泽川在暗处看了唐四夕好久,五味杂陈地拧眉头,刚要劝他回去,就被秦祖庭不客气地拉走。 “别忘了冥君说的话,你不要命了?!” 唐四夕没说话,回给沈泽川一个微笑,告诉他,谢谢关心,没事,别连累你。 群臣散尽,迟迟不见蓝望泞,也没有见到跟在他身边的无双,王殿门就关了。 一直等到天黑,蓝望泞都没有出现。 有宫人路过,瞧他可怜透露给他,冥君有空间能力,不必出门也可移动到五联塔。 唐四夕强忍着心里的酸涩,没哭,他不信蓝望泞不知道他在殿外等他,就是讨厌的不想见罢了。 五联塔是绝对禁区,一千年没人敢靠近,更别提意外重创。 蓝望泞调了数百鬼将精兵环环围在塔外,日夜须臾不停地守护,一只苍蝇都不让放进去。 因为冥君下榻而灯火辉煌的气氛,在见到唐四夕这个头号危险的纵火者而剑拔弩张。 无双站在众兵之前,面无表情地直对唐四夕。 “王妃,冥君不想见您,请您回梨园去。” 第167章 相见无果 唐四夕同样面无表情地看他,“无双,你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您是王妃,就因为您是王妃,所以请您回去。” 唐四夕看着通亮的塔内,被烧焦的地方已经修复,失色的外墙也刷了漆,恢复如初。 这个场面,就像自家老爷新娶了姨太太,日夜笙歌欢爱,手底下的势利眼各各迎风倒,还给大房贴了个可怜妒夫的标签。 唐四夕径直往里迈了一步,“如果我不呢?” 玉竹剑从无双腰间亮出一截,锋利的刀刃映着主人誓死抵卫五联塔的决心。 围在塔外的数百精兵随着无双的动作前进一步,长枪竖起,对准唐四夕的脸。 “王妃,请您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没有蓝望泞的允许,没人敢这么对他,唐四夕心里清楚。 撕破脸皮,就是片刻的事,就像他们的关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明明说过,嘴巴不全是用来接吻的,一点误会都不想留。 也明明知道,恋爱的人是愚昧的,是会拧巴的胡思乱想的,偏偏又不肯见面。 唐四夕厌倦地,在他疲惫的心上勉强抽出一抹失望的笑意,回退了一步。 “既然你们冥君不愿见我,我也就不进去了。无双,你转告他,我唐四夕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确实不该烧他白月光的五联塔,希望他大人有大量,别跟刁民计较。” 最后再看一眼这小小的葳蕤院子,发涩疼痛的眼眶越来越模糊,却不再掉出一滴泪。 决绝转身,退出这片不属于他的地方。 回梨园,唐四夕去二楼超市,取了放在水箱里的小龙虾。 前几天他闲的无聊,叫元子颐去人间界带新鲜食材回来,他像以前那样做给俩人吃。 元子颐最爱吃麻小,完全不考虑蓝望泞吃不了辣,五斤小龙虾完完整整地养着,其实可以做很多口味。 蒜蓉,麻辣,香辣,五香,小厨房的香味飘出好几里。 四个大馋丫头在保命与抗命之间来回徘徊,最终心一横,偷感极重地躲在厨房门后盯着唐四夕。 唐四夕假作没瞧见,四个口味分别装了四个盘,浇了浓稠的汤汁,就听见门后吸溜吸溜的。 他端着出门,四个丫头就偷偷跟在后头。 直到回梨园,放在一楼宽敞的会客厅。 “你们别藏啦,就是给你们吃的嘛。”唐四夕懒懒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擎着小脸看躲在门口只露小脚的丫头。 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和奋力挣扎,姜花再也忍不住,第一个冲进来。 随后三个小姑娘也呜呜泱泱冲进来。 五秒后,满屋都是吧唧声。 “好吃好吃,王妃做什么都好吃。” 姜花永远都是最勇敢,也是最莽撞的小女孩,又怂又有好奇心,既能闯祸命又硬,挨不了一点罚。 她总是带头违反戒令,主动跟唐四夕搭话。 晴虹眼里藏着顾虑,胳膊肘了姜花的腰,提醒她不要说话。 一个姜花不够,梨香也傻乎乎的附和,“就是,王妃炒鞋垫子都好吃。” 晴虹:?[┐''_''┌]? 虽然唐四夕没懂几人的苦衷,但他明白自己的处境,瘟神,不该给别人添麻烦。 不想吵架,不想讲道理,他很累了,累到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默默退的很远,隔在另一个厅里裁布料缝衣服。 回梨园的路上路过内府,想去要几件最普通破烂的物料,内府没有,他就要了做抹布的麻布料,扛了一匹回来。 动动剪子,按自己的身材尺寸,缝了衣服裤子。 以前家楼下有个裁缝店,瞧了人家的手艺一眼就觉得不难。 现在拿起针线做起来才知道凡事都讲技术,他高估自己了。 衣领不是大就是小,裤腿一条长一条短,连弄了四五件没一个能拿的出手。 但是没有关系。 “我很感谢这段时间有你们照顾。”唐四夕说起话来温柔缓慢,平静没有波澜,“放心,我什么都不会问,也不需要你们回答,放心吃,别有压力。” 囫囵声里斥着不明意味的忌惮,云茶谨慎的眼色里是吃人的怀疑。 唐四夕裁好了衣裳,搭在身上比量一番,勉强合身。 一挥手,连衣带裤收进颢瑒袋里。 内室象牙白的门灼烈得刺眼,一扇干干净净的,表面雕着蔷薇花纹路的门。 门里,互相袒露心迹,毫不保留地诉说爱意,相拥睡去的地方。 无比羞耻的脸红回忆,以前叫幸福,现在叫恶心。 放床头柜是他在人间界的习惯,梨园本来没有,蓝望泞特别给他弄了个。 小狗款式的,白白的,带两个耳朵。 水晶挂饰的抽屉里,只存着唐四夕一件东西。 八音盒。 他在鬼域堡里的所有东西,衣服,饰物,珠宝,仆人,所有的一切,都是蓝望泞给的,都不是真正属于他的。 他唯一有的,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是母亲留下的八音盒。 手指心酸地在老旧的铁盒边上摩挲,打开,瞧见了母亲的照片。 还是老样子,乘在阳光下看着他笑。 “妈,儿子想您。您说,您转世投胎了,有了新的生活,还是我妈吗,我能再叫您一声妈了吗?” 最后一句是哽咽说出来的,唐四夕一抹袖子蹭掉脸上的泪,将八音盒收进颢瑒袋里。 无名指的定情骨戒,是两个人第一次时戴上的。 手腕上的玉镯,是打开地宫宝藏的钥匙,百里红妆,他被求娶的聘礼。 白里透血的鳞纹心骨刀,映着蓝望泞那天,多么情真意切,深情坚定的脸。 这三样东西,唐四夕缓缓取下,放在床头柜上,整整齐齐摆好,还人家的东西是要礼貌些的。 棱花窗台,丰腴梨花一夜残落,遍地留白,风吹即散。 小鸟很久不来啄木头,没了吵闹的叽叽喳喳,单调的不习惯了。 桌子正中心放着溢满金豆的罐子,本是被小金豆塞得满满,上面偏堆放一个超大的金豆,说不好随时会给罐子压碎。 这是蓝望泞的骄傲,对恋人忠诚是最引以为傲的信仰。 也是唐四夕的记忆,在鬼域堡幸福美好的记忆,被爱过的证明。 犹豫了几秒,收回到颢瑒袋里。 会客厅的长桌上,横七竖八趴着昏睡的人。 晴虹倒在沙发上,梨香斜靠着椅子,姜花身体柔韧度极好,腿在桌上,半拉身子瘫在地下呼呼睡。 少了一个人,云茶,唐四夕走到近处才发现。 大头朝下呼吸会呛到,他正要给姜花捞起来,侧颈被抵了一把冰凉的刀。 云茶站在身边,“王妃,您给我们下药了。” 第168章 还有多少算计 唐四夕面无波澜,没把那把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放在心上。 放下姜花,微微抬起身。 “知道你最警惕,特意在五香里下了双倍迷药。” 云茶的眉头拧的不能再紧,曾是优秀护卫被破格提拔到梨园的她近些年太过放松,尤其是遇见唐四夕。 温润和善的性子不会存在任何攻击性,尽管是会耍点小心思,她不会怀疑唐四夕的为人。 直到透过门,看见唐四夕拿走八音盒,女人的直觉不讲道理。 迷药发作,药力散浮到四肢百骸,短刀掉在地上。 唐四夕将半昏的云茶接在怀中。 横抱起,一步一步,走向内室。 “你们四个,其实不是来照顾我的,是来监视我的,对吗?” 唐四夕的语气是掩在暴风雨前的平静,云茶的眼睛睁不开,强撑意识,口齿间极其吃力, “不是的...王,王妃...你,不能...” “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为什么存在吧,”唐四夕悲凉笑笑,“可怜我吗,还是觉得联手起来骗一个人有趣?” “不是...王妃...不是...” 唐四夕将人放在床上,五味杂陈地看着她。 “云茶,我早看出来,你是有身手的,蓝给了你什么样的命令来我身边的?监视我,看我老不老实,听不听话? 我的表现还好吧,不好的话会怎样呢,像杀乐长安那样杀掉我?也会给我找个箱子,藏在暗处做你们冥君的收藏?” 云茶的世界大量空白,黑沉沉的抬不起眼。 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用指尖拼命勾住唐四夕的袖扣。 几秒后,药力占据身体,手指垂落,再无意识。 唐四夕给其他三个人都抱到床上,挨个摆好,盖上被子,叫她们好好睡。 虽然年纪没她们大,但他一直把她们当妹妹,要说怨是没有的,恨不起来,也不恼火。 只是心里落满灰尘,觉得有缘无份。 金蟾宫大门紧闭,热闹的宫苑无一人身影,门庭清净,只有檐下的角铃带来一丝声响。 大家就像提前商量好的,都躲着唐四夕。 他在金蟾宫前叩了门,没响应,他就一直站着,等着人来开。 呱呱老师与常人不同,是精通药理的玉衡真人,是武器大师,也是他的老师。 唐四夕在等,等老师愿意见他。 天道一声鲸吟,硕大的彩鲲划过天际,陷入花云中,扬下一片花海。 他仰头看着,想起来初次来鬼域堡对什么都好奇。 采耦合,追大鱼,落悬崖,什么都不怕。 因为有个很强的爱人会事无巨细地守护他。 像场梦一样。 彩鲲入云,陷入暗色,鬼域堡的天空从明亮走向暗淡,再从暗淡走向沉眠。 唐四夕已等了五个小时,他不能再等了。 后退一步,对着大门,跪身,叩头,强压心里的酸涩。 “玉衡老师为我治病,授我术数,弟子感激不尽。若将来,有幸修得功绩,全当是给金蟾宫长脸,若名声狼藉,必不给您添烦。就此珍重...” “王妃。” 身前站了一个小孩,玉衡子首席弟子,观尘,温柔朝唐四夕伸手, “王妃此言差矣,无论功绩丰贫,只要一心向善,便是金蟾宫的好弟子。真人在里面等您,请入内室。” 金蟾宫西殿制药,东殿冶器,北殿是榻所,玉衡子和众徒弟居住的地方。 唐四夕一路跟着观尘,绕过花园和水潭,贴着西殿的小楼上。 去北殿有直达路,就算不直达,换条路走,也不必走西殿绕。 他怀疑观尘在遛他。 “观尘小师兄,再这么走下去就天亮了哦。” 没有换来观尘的解释,他只稳健笑笑,算是给唐四夕的回应。 雕梁画栋的宫殿拐角,是一面偏仄狭窄的紫藤花墙,大片的紫藤从檐上垂落,遮住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门开,一大一小两个外童抬着药小心翼翼踏进来,环了一圈,四下无人,朝西殿走。 “师哥师哥,慢点,咱不差这一会儿吧?” 那人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手上抬了珍贵药材一定一脚踹上去。 “熬药需要时辰,要想芍子芯完全发挥药效更要细细熬炖,给王妃喝的东西不能马虎。” 小外童没明白,“可是为什么要给王妃喝芍子芯呀,那不是可以冲洗一切药性的超级白萝卜嘛。要在一堆药里加芍子芯,跟喝白开水有什么差别。” “闭嘴,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儿那么多话!” 入夜的宫殿极其静谧,离去的脚步声尽管是放轻了却也能听见。 给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的唐四夕脸色惨白,愣在原地。 他大概是走不好路,身心被灌满水泥,腿脚发沉,一直被观尘牵着才能走。 唐四夕迷茫地看着只到他腰那么高的小孩,明白了为什么会绕路过来一趟。 “小师兄,芍子芯是葡萄味的吗?” 观尘沉沉答复,“是的,葡萄味道的。” 宽敞明亮的寝殿内,灯火通明却孤独冷清,四下无人侍奉。 只有真丝软榻上歇着一位青衣长衫,优雅从容的温柔贵公子。 要不是他手里有捏竹扇的习惯,唐四夕都不敢认这是化为人形的玉衡子。 观尘报了一声就退了,玉衡子点点扇子尖,示意唐四夕到榻子上小方桌对面坐。 按以前,金蟾宫能坐不能坐的地方他都坐过,这小榻子不等人说第一个爬上去,仗着有人疼。 而今,他不坐,只站着。 “哪有弟子坐老师榻上的,我站着就好。” 唐四夕眼里一汪死水,玉衡子看的清楚,沉了几秒不作声,无能为力,甚至不知破口在哪里。 “呱呱老师,您的人形这么帅的呀。”唐四夕嬉皮笑脸,身为一个弟子的情分,不想让玉衡子太尴尬, “我要是女孩子,拼死都要嫁给您的咧,不懂我呱呱老师的盛世美颜都有难的咧~” 玉衡子被逗笑,拿扇子遮嘴角,满眼柔和。 “王妃找为师何事?” “您不要叫我王妃了,我大概已经不是了。”唐四夕平静地水波不惊,好似不像在说自己的事,“您也知道,我烧了五联塔。” “为师不信你烧了塔,你受很多委屈了吧?” “...是。” 这几天,所有人,都在责怪唐四夕烧塔惹冥君发火,只有玉衡子说他委屈。 他蹭掉眼角的湿漉。 “吵架了?”玉衡子继续问。 “嗯。” “吵的很凶吗?” “不算。” “那应该不严重吧。” 玉衡子搭在桌子上撑脸,扇杆子挠头,满脑袋头发丝儿都用上了劲儿, “不怕,王妃,看为师给你想个主意,我一会儿叫观尘给冥君大人叫来,你俩就在我这儿说说话,把误会...” “呱呱老师。” 玉衡子回身,对上唐四夕身心俱疲的眼神,他不需要解决方法,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下芍子芯解缠情药性是蓝望泞的意思吧,错过治疗黄金期,我还能变成人吗,呱呱老师?” 第169章 不想见就永远别见 明目张胆地将芍子芯的事情告诉唐四夕,没有玉衡子的授意观尘没这个胆子。 两个聪明人的相处分明又残忍,一个可怜,一个悲悯,在一场汹涌心死的骗局。 “是,四夕,你永远都变不回人了,”玉衡子微微歪头看向窗外,声音沉涩,不敢正对唐四夕, “你没想错,这是冥君的意,他想让你永远留在鬼域堡。” “从哪天开始的?”唐四夕没有任何波澜。 “第二天。你喝的第一付是对的,但也只有那一付是对的。” “那蓝望泞的呢,他说他也能治好我。” 玉衡子闷着一口气,脸色灰土发沉,憋着千言万语,无话可说。 也等于什么都说了。 气氛静的可怕,空气干冷凝固,只有风吹回廊的呜咽。 一直等唐四夕岔开话题聊出去,唐四夕偏不开口,揣着答案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脸上羞闷的烧火,久久找不到地缝钻,一憋气变回大青蛙,本来就红现在更红了。 唐四夕知道玉衡子有苦衷,如果不是上面有人压着,他不会给他假药。 “算啦,呱呱老师,咱们不提这些。我这次过来,是要拿您上次答应我的东西来着,是什么呀,别藏着啦。” 玉衡子这才松口气,对着桌面一挥袖口。 青衫拂去,唐四夕腾地从椅子上蹦起来。 0.44口径镀金沙漠玫瑰,顶部设有瞄准安装导轨,套筒两侧均有保险机柄,左右手操作。 通体亮金色多边形精锻枪管惊魂摄魄,焰纹状握把雕花如战火玫瑰,极具美貌与暴力。 唐四夕直勾勾盯着,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一股灵力托起枪,轻轻落在他手上。 他像捧着一团火,烫的要抓不住,尤其枪管上刻着一个醒目的名字,烫金的瘦金体,是他的名字,唐四夕。 “太帅了,呱呱老师,这...太特么帅了,真的给我吗?” 玉衡子嘴角含笑,“刻了你的名字当然是你的呱。我一直在想,你这个年纪的现代人会喜欢什么,看到你这样子我算是放心了,没白费力呱。” “谢谢呱呱老师,我超级喜欢!” 成为一个帅气的枪手,是唐四夕自小的梦想,这把枪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使起来很顺手,他兴奋地到处瞄。 “呱呱老师,弹匣是空的,子弹呢?” 玉衡子撑着脸,欣慰地瞧着他,就像瞧自己的孩子,“早就给你了呀呱。” 金光乍现,鬼爆石子核被意识调动飞升,落在半空发光,随即钻入枪中。 枪管从内之外,层层透亮,灵质波纹使手感更具活性。 唐四夕右手一抬,瞄准窗外榆树的一片叶子,双目灼灼,扳机扣动。 一弹穿叶。 鬼爆石子核零帧复刻鬼爆石,支持无限制连发,后坐力经过精细处理,没有不适后坐力,相当趁手。 “一般小鬼儿经不起你一枪,你注意别伤了无辜人呱。对了,你说的一万张符...” 玉衡子攥了攥手心,手指搓搓,搓出一股金烟,数不清的灵符哗啦啦从天上掉下来,给唐四夕围在中间。 喜悦的心情一瞬间止不住的心酸,贫瘠到干裂的心底涌出无限暖流,拯救他最可怜的一面。 唐四夕双眼涩红,长发垂落挡住脸,齿尖咬唇,泪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玉衡子看不清他表情,下塌到他身边,给他擦泪, “怎么了呱?” 被唐四夕猛的抱住。 心碎也好,感动也好,被骗的怨恨无力不甘也好,忍了好几天的情绪一朝崩溃。 风暴宣泄似的痛哭不止。 “谢谢呱呱老师...谢谢您...没有抛弃我...” 玉衡子心酸地拍拍他,“傻徒弟,你抱我会变小的呱。” “我知道...” 他缩的小小一团,窝在玉衡子怀里,尽量去感受关怀的温度。 玉衡子眸中泛光,千百年不曾如此动容。 揽着人,往前靠了一步,给人搂紧。 . 星夜沉没之前,彩鲲从蔷薇花云中潜出,天边渗出一道橙色破晓霞光。 弯弯潺潺的唤萤溪从月轮山崖垂落进界墙前十里树林,映着唐四夕的脸。 他看着自己缩小的身体,冷静地脱了衣服,换了自己做的粗麻短袖短裤,从灏瑒袋里掏出一把短刀。 这张陪了他二十多年的,清秀又有少年气的脸,乖乖的,帅帅的,生气起来还有点凶的样子,他仔细看着。 五官立体,棱角分明,有一股怜爱世人的圣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他就是恨,恨水中倒影,恨该死的宛宛类卿,恨他的脸,一颦一笑,跟洛泞的一样。 恶心至极。 刀尖停在颧骨,嵌进皮肤,闭眼,狠命划了一刀。 皙白皮肤开绽出一条小小沟壑,渗出一片晕开的血水。 血水淌过脸颊,掉进水里,泛出小小的血色涟漪。 唐四夕没停手,麻木没有痛觉,继续一刀,再接一刀。 直到血肉模糊,几十条伤口戳烂了脸,没有一块好皮可以下刀,面目全非。 下颌挂满血滴,一滴又一滴,顺着脖颈,落在衣上,染的斑驳一片。 精心修剪的长发握在手中,毫不犹豫地一刀裁断,扔进水里,看着它飘走。 近两年的时间,蓝望泞一点一点,将他改造成洛泞的样子。 洛泞的口味,洛泞的穿着,洛泞的长发,力求分毫不差地复刻,养在身边。 最初的唐四夕,在这一刻重新生出来。 褪去所有身份,不是替身,不是王妃,不是谁的伴侣。 就只是他自己,一个自由自在的自己。 界墙环了整座鬼域堡,需要守卫的地方不止一个断崖,云茶给他的地图记录了其他守卫石像的位置。 他顺着界墙一直走,在另一片旷野发现了一个——一只头上长犄角,身后有尾巴,傻不拉几的夜叉。 夜叉智商不高,但警觉性不差,王妃身高样貌数值在鬼域堡不是秘密,没人不认识他。 不过这张脸已经毁了,身高也缩小,穿的破破烂烂像逃难似的。 他想赌一把。 夜叉石像背着身看下面的酆都城,思念往昔还是小石像的时候,脑袋就被一颗小石头打中。 它不聪明地回头,唐四夕踉跄地扑到脚下,恐慌地往里爬。 “不要,我不要出去,我好不容易进到鬼域堡的,我不要出去!你走开!!” 演技精湛,石像夜叉慌了,当真以为守卫不当失职,揪住唐四夕衣领甩出界墙。 “嗡——” 一大片冷味儿带着潮湿贯穿席卷,温度抖的下降几度,从四季如春的鬼域堡脱离对接,刹那刺骨。 唐四夕被甩的很远,在草地上上滚了几个身才停。 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扭扭脖子,瞧着几十米外的界墙。 “不想见,就永远别见了。” 第170章 离开 “水晶虾仁馅五钱,猪肉大葱馅三钱,韭菜鸡蛋馅一钱,要哪个?” “怎么都是米糕啊,有馒头没?” “馒头是纯阳物,你找死啊?” 唐四夕左右一琢磨,还真是这样,他在鬼域堡吃的喝的被照顾的井井有条,从来不考虑阴的阳的。 “水晶虾仁吧。”他给老板扔了个最小的金豆,“够吗...” “找不开...” “啊?” 酆都城守卫严格,多是商贾权贵,最不缺人傻钱多的送财童子。 唐四夕和米糕老板同时意识到这件事。 双方同时沉默。 “能买十屉。”老板火速将金豆揣进口袋,谄媚地端上来几个热腾腾的屉子,“虾仁的没几个,韭菜鸡蛋的多,你等会儿?” 平地而起一道烟花,在鬼域堡上空炸开。 花型很大,覆盖区域很广,不是节庆用,像是某种信号暗语。 唐四夕瞥了一眼烟花,冷淡地卷了颗米糕往嘴里塞, “鬼域堡又有什么喜事了吧。” 米糕老板拧着眉盯了一会儿,他在此地做生意几百年,很少很少能瞧见遮天的白烟花, “不对,这看起来像出大事了,估计要封城。” 唐四夕面无表情,手上加快动作,将几个米糕塞进颢瑒袋里,“我赶时间,拿几个就行。” 刚要走,老板给他拽住。 一脸贼兮兮地贴上来。 “你要出城吧?” “嗯。” “出城需要令牌的,你有吗?” 他解了腰间红绳系着的,巴掌大的腰牌,在唐四夕脸上晃了一圈, “瞧见没,城关令牌,你当酆都城是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 “所以老板是准备卖给我?” “nono,这个腰牌是特殊定制的,一人只能有一个。”老板贼眉鼠眼地搭在唐四夕肩上,凑到耳朵根上压低声音, “虽然我不能给你,但看在咱们这么有缘的份上,哥哥给你指条明路。” 话说一半夹住,老板在暗处搓手,精明脸上写满字,‘不白说,多少意思点’。 酆都城因一束烟花确实变得紧张起来,城防所调了兵,对过路的几人一一排查。 封城确实是迟早的。 唐四夕心思一绕,鼻腔里透一抹嗤笑,又摸了颗金豆塞他手里。 老板很中意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要想快速拿到令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偷啊。” 唐四夕吐槽这是个什么狗法子。 一转身,撞上一个来买米糕的男人,粗狂的胸肌和肩膀像石头做的。 “抱歉。”他揉揉头,侧了个身走。 城关不设人力,置了感应机关哨,镶嵌在墙上,是个铜铃,有眼有嘴。 唐四夕的脸被毁,城关认不出,傻呆呆地问话。 “请出示通行令牌。” 唐四夕掏了个令牌给他。 米糕老板话糙理不糙,要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城就只能顺。 尽管道德谴责,心理难安,只能出城后吃顿好的安抚一下了。 机关哨双眼泛光,对着令牌从上到下扫描,“令牌通过,可以出城”。 唐四夕暗笑一声多谢,将令牌揣进口袋。 酆都城内一阵急促马蹄,传信使飞速闪过街道,一枚令旗横插机关哨的铜铃里, “冥君有令,封城——!” 铜铃关闭。 一张金色封印从铜铃中扩生,蔓延,遮住城门。 遮住站在城外的唐四夕的脸。 酆都城的光是淡蓝色的明亮,城外却如置身荒野,暗物质如洪水猛兽扑进视线,冷清得发黑。 古月旷野,山高路远,自由危险。 唐四夕心里有说不来的滋味儿,往昔种种美好回忆,在这一刻像毒一般裂骨侵蚀。 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而已,没有什么放不下。 他一转身,“咣当”又撞上一个人。 一个男子,浓眉大眼,胸肌膨胀,眉峰中央一道疤,阴鸷森森地盯着他。 在米糕铺子前给人撞了且顺手拿了别人腰牌的那个。 顺人家东西的时候没想过报应能这么快,唐四夕哭笑不得地往后退了一步。 “哥们,冷静点,令牌还你...哎干嘛!” 唐四夕给令牌送上去,男人不领情,也不说话,强硬地扛起来往囚车塞。 几百年前的马驾囚车,方块式的木栏换成铁,一匹黑马驾着。 男人关上铁门,利落跨上马背,看姿势这应该是个古代人,还是行过军打过仗的。 出身不明,来历不明,目的不明,抓人倒是挺明白的。 “哥们,你这是要抓我去哪儿啊?”囚车里,唐四夕冷冽地举枪对准他毫无防范的后脑。 男人没回头,像是没听见,小腿夹了马肚子,马车缓缓往前走。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唐四夕面色和善,甚至有一丝恐怖的笑意,微微下压扳机。 只要他想,脑袋随时开花。 举枪不定,几秒后,他收了手,算了,好歹一条命。 马车从平稳到颠簸,拐进一条路,离酆都城越来越远。 唐四夕五味杂陈地仰着头,望着渐行渐远的光亮,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狭小,直至被暗色淹没。 黑森森的萤火林上空,漫天的蔷薇花云照亮童话宫殿,纯白如雪的梨园承载过世间最完美的恋情,如今又刻满错付。 唐四夕黯淡垂眸。 他不知道鬼域堡那边已经乱套了。 “再见吧。” 旋即,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悠闲地靠着车栏,跟男人的后脑勺瞎聊。 “哥们,我的脸都毁成这样了能有什么用,你抓我干嘛?我可以赔钱的嘛。” “偷你东西是我不对,哎等等,你是怎么出来的啊?哦~你也偷了别人的令牌!报警抓你信吗!” “好无聊啊,兄弟,说会儿话呗,我叫唐罗,你叫什么?不想说话,放个屁也行啊。” “等等,你不会是人贩子吧?” 木头桩子做的似的,唐四夕无奈地把手一摊,闭眼休息。 他走的这条路跟最近的时维传送门方向一致,管他是人贩子还是木头桩子,就当是搭顺风车。 出任何岔子,也就是一颗枪子的事儿。 眼皮沉,这几天就顾着哭了,没睡过什么好觉。 这一次,竟然安心地睡着了。 * 他是被震醒的。 冷兵器互相碰撞,烈马嘶鸣,暗影呼啸,十数个黑色身影围着一个人。 唐四夕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睁眼,一个激灵急闪,雁翎刀捅进来悬在他脸上一寸处。 亏的他醒了,迟一秒就化成灰了。 刺他的黑衣蒙面人被男人一刀斩灭,他浑身血迹斑斑,匆促地扑在囚车前开锁,眼神告诉唐四夕赶快走。 身后数道刀光剑影,捅向夹缝中的他们。 “砰——!”一声枪响,干掉一人。 男人不可思议地看向唐四夕,看他接连数发,枪法精准,毫无情绪波动地射杀。 几声惨叫后,尸体化作几阵青烟,在纷飞的乌鸦里消失殆尽。 唐四夕吹了枪口,对准囚车门锁,叫男人离远点,砰一枪,锁碎,门开。 他从车里下来,扭了扭睡硬的脖子。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救你,你个人贩子,现在知道老子厉害了吧,叫声唐哥饶你一命哎你...哎你怎么倒了,卧槽哥们你别死啊,卧槽我人生地不熟啊,来人啊,救命啊,死人啦!!” 第171章 出城就有任务,我果然是主角 胸口被扎了一刀,失血多,昏迷不醒。 唐四夕想了一万条理由,没有一个支持他救下这个来历不明的绑架犯。 给他采药,包扎,从天亮守到天黑,他还在纠结要不要离开。 直到男人挣扎地醒过来。 身子发虚,脸色泛白,体温自止了血后才缓过来一点,迷茫地盯着临时扩建的避风山洞。 突然想起来什么,呜呜呃呃挣扎爬起来,胸口疼的龇牙咧嘴顾不上,慌慌张张找人。 对上唐四夕的脸,他才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放心,死不了。”唐四夕拢了拢火堆,添了把柴,给烤的滋滋冒油的野兔递到他眼前,“你失血多,吃点肉补补。” 不知是太虚弱,还是挨了一刀后长了点良心,精神放松下来,对唐四夕做了个手势。 是谢谢的意思。 男人看看手里的兔子,看看唐四夕,点了点他的手,意思是问他怎么不吃。 “不饿。” 唐四夕双手撑脸,饶有兴趣地坐在洞口,看他,“哑巴?” 他点头。 “叫什么?” 男人在地上写字,史青夫。 “当过兵?” 史青夫点头,握兔子肉的手搭另一只手比手语,唐四夕研究半天才勉强看明白。 说的是,八百年前,西州军左营部下的某员武将。 “人贩子?” 他摇头。 “那你抓我干什么?” ‘你有钱。’ 唐四夕一口笑喷出去。 想是西州军纪律严明,正风肃纪,抢人的东西都显得刚正不阿。 他的脸被毁,又穿的一身穷酸破烂,跟有钱两个字搭不上边。 应该是在米糕的时候被盯上了。 “所以那些黑影人?” ‘是窃金者,赏金者,总之是为钱而杀戮的亡命徒。’ 二两玄金买米糕,鬼域堡千八百年的头一号傻子被见者有份地盯上,米糕老板,应该不止是米糕老板那么简单。 唐四夕又想哭又想笑,出了鬼域堡哪有好人呐。 “要钱干什么,逛窑子?” ‘救妹妹,她被抓走了。’史青夫艰难地活动四肢,单手撑起前胸,由坐改跪,恭敬地伏在地上, “唐罗,你有身手,可不可以请你加入我的队伍,帮忙救出我妹妹。” 唐四夕不为所动,换了个姿势,悠闲地靠在洞壁口,“凭什么,我有什么好处?” 史青夫没立刻回应,把一个秘密憋在心里,犹豫再三。 咬紧牙,心有余悸地说了出来。 ‘家妹是圣童,是为神献礼的圣童。’ 唐四夕在藏经阁的《杂旧物志》里听过对圣童的记载。 千年前,王室宗亲内乱,平襄侯挥兵攻城,占据鬼域堡。 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称王是天命所归,也希望可以成就神位,培选出生辰八字特殊的十二个女孩作所谓的迎神圣童。 据说能被圣童献礼的人会封神。 但具体如何献不得知。 很快鬼域堡被新王攻占,平襄侯中计身死,十二圣童流落民间下落不明。 ‘圣童的存在是平襄侯安抚自己的谎言,鬼王大人也特此辟谣过,奈何无人相信,千年里仍有势力暗中争夺圣童,十一个相继陨亡,唯有家妹一人隐姓埋名苟活于世,可前段时间,她突然暴露,被掳走了。’ “被掳哪儿了?” ‘不知道,我的团队还在确认位置,大概在...’ 史青夫撅了段树枝,在地上比划出一片地图。 向西五十里,轸王地界,轸王城,幽冥鬼市。 ‘圣童的身份,不过是圣童,除了平襄王无人知道怎么使用。她大概率会被当做稀有品流进拍卖行。’ 鬼界二十八城,各有各自的管辖法则和特别行政,轸王城面积狭小,但财富丰饶,大概与他的“不作为”有关系。 因为不作为,那地方在一定程度上有点混乱。 没必要趟这个浑水。 不过,那儿有距离最近的时维门。 天边一片光亮扫在唐四夕脸上,浑浊夜色被照的泛白,他往洞口外看了一眼。 酆都城方向,一簇簇流星平地而起,燃到空中炸裂,溢彩流莹的遮天烟花,映在唐四夕眸孔。 这次不是严肃紧张的白色,是彩色,是蓝望泞为他特制的,在订婚宴上放了一整天的告白烟花。 玄金出现,蓝望泞第一时间知情。 酆都城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唐四夕的下落,这些烟花,是在挽留,是道歉,不管在什么地方,希望他看见后能回去。 “你说的这些挺有意思,我尽量帮。”唐四夕饶有心思地看向史青夫,对身后的烟花充耳不闻。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多晚一秒你妹妹就多一分危险,我们...” 他话没说完,史青夫撑着身子,勉强站起来,‘现在就走。’ “你的伤?” ‘不要紧。’ 唐四夕扶他下山,重新套了马车。 史青夫驾不了马,被扶进囚车里坐着,驾马的事情交由唐四夕。 他倚在囚车前不免发笑,“山不转水转,反客为主了不是?坐囚车的感觉咋样?” 马背黑皮有梁,骨肌饱满有力,是匹战场杀伐的好马。 第一次骑马略微紧张,手心出汗,围着马乱转,黑马静静立在原地,愣是找不到上去的方法。 ‘你没有骑过马?’史青夫问他,不是嘲笑,吃惊里带着疑惑,‘你失忆了?’ “失忆”两字没翻译过来,唐四夕怀疑他在骂自己脑子不好使。 他站在黑马面前,尝试去摸他的脸,没有抵触,顺着脸颊摸到脖子,攥住缰绳。 蹬上马蹬,翻身,跨在马鞍上。 黑马有点燥,不是自己的主子有点不适,燥得来回踱步,唐四夕下意识扯住缰绳,马踱了几步后平稳。 那一瞬,御马的感觉穿透皮肤,四肢百骸的记忆随着血液涌遍全身。 猛然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属于风云际会的征伐,属于狼烟烽火的沙场。 手持一杆长枪,纵马呼啸,鲜衣报国。 御马,确实是生平中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可以骑快点吗?”唐四夕像换了个人,止不住开心地回头看史青夫,“可以吗?” 史青夫捂住胸口猛摇头,‘我会散架的。等到轸王城,借你骑个够。’ 唐四夕拉动缰绳,黑马缓缓前进。 “我一定会骑个够。” 第172章 哟,老熟人 一整片红枫树羊肠路,断舍悲痛的呜咽声穿过枫叶,混杂在一排整齐的人群中。 像一条大白蛇,有序缓慢进入乌雅雅村庄的某一户人家里。 披白帛的清秀少年扑到血红的棺材下,张开嗓子嚎啕大哭,几度抽噎过去。 “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哎~我对你情深似海哎哎~除辽你,我谁都不爱哎~今生今世不能忘怀诶哎~~” 身边的家属见此场面更是痛哭不止,年迈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抹眼泪。 几个身强力壮的亲眷忍着痛,给少年拉起来带走。 越拉扯,少年就越挣扎不休,对人又踢又踹,白长褂被扯的露一截魅腰,小屁股摇来摇去,转眼间扯他的人更多。 窸窸窣窣,眼看要过丧时。 人群里有一道铿锵微沉的声音旋在少年耳边,“左前方有一米八的小狼狗。” 绝世仙药,在世华佗,少年猛一哆嗦,悲怆到失心疯似的往左前方撞。 柔软宽厚的胸膛给他接住,他娇嗔地嗯嗯两声,一抬头,对上唐四夕的眼睛。 唐四夕也够意外的。 “哟,李鱼,几年不见这么抽象了?”他对上身后习以为常司空见惯这场面的史青夫,“你说的团队是送葬天团?” 李鱼眼睛瞪的贼大,唐四夕蒙了面,看不见脸,只能瞧见这双含情星目。 “唐...唔?”他被捂了嘴。 唐四夕在暗处捏他的手,示意不要叫他的真名,满脸“和善”堆笑。 “唐罗,我的名字叫唐罗,你不会忘了吧?” 史青夫颇感意外,‘你们认识?’ “人间界见过,还交易过呢。”李鱼抢先答话。 他推开唐四夕的手,狡黠的长睫颤了颤,意思不会将他的事情说出去。 两个人往人群外挤,像两团非牛顿液体,一块挤出来,另一块快速合拢。 吉时当头,对逝者进行礼拜,对棺材板里的空气追悼。 鬼死为聻,聻死为希,鬼死也可以跳过聻的步骤变成希,即带微弱灵质的气团。 聻是非正规后的异化死亡,没有理智,没有感情,无法思考,本身即混沌,只有攻击与屠杀。 鬼死为希,是喜丧。 喜丧有席吃。 “唐大师你这么年轻就死了?不会是死在哪个貌美的女鬼身上吧?”三个人等上菜的时候,李鱼调侃他。 唐四夕笑笑,“说来话长。” “我记得当时,”李鱼摸下巴左右想想,“你身边有个帅哥来着,看你的眼神都陷进去了,你死了他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 这话实打实给唐四夕逗笑了。 蓝望泞怎么会难过呢,他开心都来不及。 身后有个年轻人拍李鱼,一米八五小奶狼,长的白白净净,牛奶浴里泡出来似的。 李鱼跟他对视一眼就拽住人的手,他的小腰被搂住抱起来。 他轻媚地勾住年轻人的脖子,在被抱走前,戏谑地对唐四夕眨眼, “但有时候死了也挺好的,人类世界的规则太讨厌了。” “可是菜要上了喂。”唐四夕边嗑瓜子边提醒,眼看两个人藏到不远处的大树后头。 他还纳闷两个人干嘛呢,下一秒就听见李鱼的浪叫。 那声音像鱼嘴里的勾子,潜在水中挣扎,怕钓上来克制压抑,又被勾住敏\/感的地方,勾魂地叫嚣。 偷腥的猫格外痒。 前后百米的空地,前面办丧敛葬,后面炮火连天。 一棵树挡着,两股声音细密交织混成一片。 唐四夕极力往嘴里塞瓜子,尽量保持自己破碎的三观不要掉的到处都是。 “李鱼的精神世界领先我太多。” 史青夫坐在他身边,用手语比划,‘你们之前不是交易过?’ “正常交易,”唐四夕为保名节火速辟谣,“我钱都没收他的。” 想想也不对,哭笑不得,“我就帮他找个人,我没这么抽象。” “你说谁抽象?”李鱼像鬼一样委屈娇弱,从身后勾他肩膀。 白色演出丧服从中间扯开搭在臂弯,玉露香肩拢在一起娇小单薄。 唐四夕吃惊地瞪大眼,下意识回头扫了一眼那棵树,“你们这么快?” “谁能想到那一八五的小奶狼是闪电侠啊!” 李鱼一双大眼睛风情毕露又可怜楚楚,又羞又愤,一脸焦渴地往唐四夕怀里贴。 “唐大师,我的那个点还在里面没出来,好\/痒,你帮帮我~” 一口瓜子碎被震惊得喷出去,唐四夕无法形容此刻心情,怎么帮,也去那棵树后面? “我...我做不到...” 唐四夕双手挡住李鱼进攻性往上贴凑的脸,一个劲儿往凳子后面缩。 李鱼难受得扭成s型,眼神迷离,像被下了药,看起来更润更蛊了。 他单膝跪在椅上,细腻腰肢塌软,屁\/股翘的很挺,搭在唐四夕腿上的手勾引地往上滑。 “还守着你那些古板的教条呢,这么好的身材不觉得可惜吗?乖宝,听话~” 这桃花运唐四夕接不住,尴尬求饶,“鱼哥,你是我哥,饶了我吧。” 李鱼鄙夷,“你什么意思,咱俩不会...撞号了吧?你也是零?” “可一可零。本来是一,被迫先当了零,哪个功能都没问题...” 唐四夕都想咬自己了,他解释这玩意儿干什么。 眼看被摁倒,史青夫从身后揪住领子,给李鱼提起来抗在肩上,往树后面走。 被扛起来的人疯狂锤他的背,“我不要,你每次都弄的我疼!” 在人间界时,唐四夕的话给了李鱼很大的感触,但总是迷茫失落,徘徊在阴界口,最终来到鬼界。 因为寿命不加限制,形成时间加年代的大融合,在街上遇见个清朝的格格,明朝的王爷是轻而易举。 缤纷的时代,斑斓的思想,打破一切从头再来的阶级,人性的喷张与对立。 各种颜料混在一起形成一个大染缸。 当李鱼得知,他在鬼界睡的第一个男朋友是三百年前的太监,道德教条和三观都立不住,满脑子都是去他妈的。 解放天性之时,方知人何以为人。 两个人在树后面半小时不出来,听声音算是给李鱼整爽了。 唐四夕吃饱喝足,憋着要撒尿,附近光秃秃的找不到厕所,围着主人家的农家住宅转。 走两步就回来了,几乎一半的人都在打火包。 上菜的服务员放下餐后小甜点,不解唐四夕为什么蹲在地上。 “您在找什么?” “逝去的三观。” 第173章 eastern paradise of ultimate bliss 永月崖上,一幢简单的联排平层前。 史青夫燃了篝火,另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人在门前煮晚饭。 唐四夕坐在悬崖边上,看下面复杂交错的轸王城。 阴暗与辉煌分明,黑色边缘围拱明亮的中心,压迫与榨取不会随生命消逝而断绝,反对与抗争随时暴动。 黑色向中心蚕食,却惧于刺眼光线,无能为力停滞不前。 而这片纸醉金迷的欢乐场,最醒目的,是像金蛇盘踞的幽冥鬼市。 李鱼打探到确切消息,史青夫的妹妹琉璃,将会出现在两天后的拍卖会上,五湖四海的权绅和富豪都会出席。 一票难求,有钱都难买到。 史青夫组建的临时团队十个人有八个是他曾经的兵,忠诚可靠,经验丰富,沙场一把好刀。 可惜都穷。 有钱都难搞定,又何况没钱。 营救工作十分艰难,所剩时间无几,大家各个愁眉不展。 这些对唐四夕没什么影响,他不考虑钱,不考虑怎么营救,是抢还是夺,要不要杀鬼灭口,他不考虑。 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救。 从鬼域堡到轸王城,有史青夫带路,路过的大大小小,山山水水,岔路无数,一步都没走错。 最初的目的,就是节约时间,快速到达时维门。 再对史青夫找个自己无能的理由,或者直接走掉。 他看过地图,轸王城有两座时维门。 一个在鬼市后身,一个在轸王城与天蟒渊交汇界,不管哪一个都能去人间界。 李鱼给他递了瓶度数不高的青梅酒,坐在他身边,绵绸的牛奶短裤遮在膝盖,双腿垂下悬崖晃来晃去。 “想出什么好点子没有?” “我?”唐四夕指指自己,“我来想点子?” “对呀,”李鱼暗戳戳指后面几个生火做饭的粗老冒,“你看这几个像动脑子的人?咱们这个小队里,就你有脑子。” 唐四夕笑问他,“那你呢?” “我负责侦查和打听消息呀,不负责营救和冒险。” “史青夫一定付了你很多钱。” “确实。” 李鱼望向天空,藏在靛紫色云雾里的漫天繁星,穿透山崖的明月清风,隐隐有回到人间界的感觉。 “我想我姐。” 李鱼认真看着唐四夕,“史青夫说她妹妹,我就想到了我姐姐,鬼界还能有亲人很难得。对报酬,有钱赚更好,没钱也无所谓。” 唐四夕对视过来,没说话,沉默读出他眼里的坚定与决心。 白天时还当他是个,初来鬼界柔弱无依,又玩的很花的小野兔。 现在倒是有点刮目相看。 “吹牛不痛不痒,说大话谁不会,”唐四夕盘腿一坐,懒散地撑脑袋,歪头打量, “除非你把史青夫给你的钱都给我,我就想办法救那个小姑娘。” 李鱼没有任何犹豫,跑回到屋子里又很快跑回来,提了个两只手掌大的牛皮袋,眼睛不眨全扔给唐四夕。 二十金。 不是玄金,却也值些钱。 “这是你说的,唐四夕,你不能赖账。” “我不赖账。”他笑笑把松开的钱袋系紧,丢回去,他没打算要李鱼的钱,“前男友玩命找我呢,我真不该浪费这个时间。” 唐四夕拍拍屁股灰站起来,抿了口青梅酒,瞥向远处漫天弥散的烟花。 蓝望泞的烟花,从鬼域堡一路扩散,短短七天从四面缩到一面,不远不近迷茫地跟了过来。 没有锁定到唐四夕的具体位置,只是确认了方向。 偶尔也会找岔路,去其他地方,兜兜转转还能找回来。 李鱼看看烟花,看看唐四夕,烟花里的画像,跟唐四夕那么像。 “你前男友是那天陪在你身边的帅哥吧?” “嗯。” “为什么分手?” “脸毁了呗。” 绚丽的烟花照亮唐四夕单薄的身影,如此漂亮动人的,来自鬼王大人的烟花打动所有人艳羡的心。 唯独该动心的人没有波澜。 “这花真好看,不知道放给谁的。”李鱼盯着天呢喃,被唐四夕若有心事地碰了个杯,看着他不为所动地灌了一大口。 “李鱼,我问你个问题哦,如果重来一世,你喜欢的人和喜欢你的人同时出现,你选谁?” 李鱼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喜欢的。” “为什么?” “别人的爱意易于伪造,自己喜欢的人确实是真的喜欢,这件事就是看你信自己,还是信别人。” 他说完,停顿,想看唐四夕这么有主意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唐四夕毫无反对的点了点头。 * 幽冥鬼市。 eastern paradise of ultimate bliss。 宫廷式华丽装潢的偌大赌场,权色财势聚集地,上流社会的顶级欢乐场,东方极乐。 拍卖会临期,各地社会名流提前涌入轸王城。 习惯了淫逸骄奢醉生梦死的生活方式,自不会错过富贵场的追逐刺激。 空气中四处弥漫高定熏香的味道,这种味道叫做“宿命”,一夜暴富,或一夜破产,指向所有赌徒未知的命运。 而所有赌徒不仅心安接受,且这种未知感刺激大脑令他们更加疯狂。 明日拍卖场上叱咤风光,今夜也可能因为欠资巨额被砍掉手脚,作为抵债的拍卖会门票,会成为东方极乐最瞩目的竞品。 唐四夕去的时候,刚好有一个这样的竞品。 李鱼说,拍卖行连接赌场,二者背后是一个老板。 他是个混迹黑白两道的危险人物,在他的地盘夺票生事无疑自寻死路,非正规得来的票也无法进入拍卖行。 赌来是最好最安全的途径。 唐四夕借了套板正的藏蓝色休闲西装,高领黑衬,桑蚕丝领带挽成花系在手腕,轻绒白羽面具遮脸上的疤,一整套下来极具风情。 史青夫调侃这不像去赌的,倒像给自己送进去被别人赌的。 混迹在赌桌提供服务的叠码仔看似年轻单纯,实则各个老道,三言两语探出赌客的底,分出三六九等,配往合适的赌局。 唐四夕利索地赢下三场百家乐小局,掂了掂手里的筹码,扔给陪他的小叠码仔一枚不轻不重的金豆。 折人民币二十万左右。 玄金往往只出现在王城,质地绝佳上乘的只来自鬼域堡。 几个叠码仔不动声色围上来,极有默契互相对视一眼。 一个看起来并不老道,但背景和财产无上限的骄傲公子,丰乳肥臀,太适合做赌场的养料。 他被带进大场。 这就是唐四夕想要的。 第174章 对赌 “庄家桃花j,草花3,3点。闲家方块q,红心8,8点。闲家胜。” “庄家红心4,草花4,8点。闲家桃花9,黑桃8,9点,闲家胜。” “庄家黑桃k,红心3。闲家....闲家胜。” 风情火辣异域黑皮女荷官的语气,从机械播报逐渐奔放挑逗,对唐四夕这个闲家抛下无数欣赏的媚眼。 从他上了vip,a3桌,对上五百年前某位王府世子老赌徒,三十二局,他一局都没有输过。 庄家胜率比闲家胜率微弱偏高,是对局中永不改变的定律。 就算闲家运气好,侥幸多赢了局,也极难可能三十二场连胜,这需要非常庞大的气运。 嘈杂的长厅在荷官的一声声播报中逐渐安静。 不多时,唐四夕身后站满围观的赌客,崇拜惊叹的目光片刻不停地压在桌牌上,看看这个初出茅庐的神秘人是不是每一次都这样好运。 对面肥头大耳,衬衫扣不住肚皮的男人脸色黑紫,坐立难安,惊慌自疑瞪直溜不开缝的细眼。 他一紧张就哆嗦地叼烟,上好的古巴雪茄夹在戴满宝石的两指间。 男人头颅微沉,一双寒目射过缭绕烟雾,盯死对面给百万筹码当硬币耍的唐四夕。 一小时前,他战无不胜,大胜四方,赢的了无意趣,无意猎上人群中仙落凡尘的小羊羔。 在这花红柳绿的场子里,唐四夕犹如纯洁挺拔的蓝色妖姬,火煎火燎的灼热发烫,再难对其他货色提起兴趣,一心要玷污他。 一局百万,是男人提出的价格。 赌注是唐四夕的身子,输一局就去二楼赏风月。 现在,他输掉了三千两百万。 第三十三局,荷官洗牌,发牌。 “请问是否开牌?”荷官问。 唐四夕双臂抱胸,慵懒地往后一靠,眯着眼睛看向男人,“我无所谓,您说了算。” 一张掌控全局,将对面视作囊中物一点点吃死的自信。 男人十分不爽,他不得不意识到一个问题。 也许从一开始,他才是那个真正的猎物。 荷官收到男人手势的指令,长指抵在牌上边缘,起牌。 “等一下!” 男人凶悍地从位置上立起,一把甩掉披身的狐皮大氅,面红耳赤猛一拍桌子,整张牌桌都在晃。 “这把不算,换桌!” 新局已开,没有罢局的规矩。 女荷官伸手阻止,“先生,这不符合规定...” 男人身后站出四五个身强力壮的打手,气势强横地掐住女荷官的脖子,“不想死就闭嘴!” 唐四夕依旧不动声色。 一个人输太多,输懵了没什么理智,就会寄希望任何改命的东西。 如果没算错,这货已经快山穷水尽了。 “对女人对手还是不是男人?”唐四夕晃晃脖子,松下领口的扣子,慢悠悠解下西服外套搭在手腕。 双手撑桌挑衅地前倾,极具诱惑的橙色暗光下,修身黑衬勒出腰部性感的曲线,连带窝在笔直西裤中翘挺圆润的臀。 他肆意妄为地前倾勾人,如果胸部够丰满,贴给男人看的就是一条深刻的沟壑。 “老板想换桌就换,”唐四夕挑笑开口,“不过我玩的有点累了,下一局我要求加码。” 男人猛舔唇,诱惑之上,他闻到血腥的味道。 “加什么?!” “加老板这身衣服。”唐四夕故意轻佻语气,“我要老板,一丝不挂地陪我。” 男人手指捏的咔咔响,“好,但你要输了,你赢的钱不仅全部还回来,我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艹烂你!” “很期待,请。” 赌场上上下下所有的人,给这片方寸之地围的水泄不通。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气氛焦灼冷热不定,火与油的碰撞今夜注定要废一个。 或是嚣张跋扈的好色赌徒赤身裸体落荒而逃。 或是幸运女神眷顾的天赋少年被拉下神坛坠进充满蠕虫的阴沟。 男人花了点时间重新选了桌,换了老道的荷官,唐四夕坐在对面。 坐下的一刹,他察觉头顶一道灼烈的目光,攻击性很强,难以忽略。 唐四夕下意识抬头,对上二楼,站在精雕金色护栏边上低头看他的男人。 身姿挺拔修长,狭长的墨绿色瞳孔危怠而凌厉,西装大衣笔直地从肩头倾在长腿两侧,一张凌驾于权势又创造权势的脸。 对上目光时,嘴角抽冷地浅浅上勾。 唐四夕收回目光,不动声色擦了手心泛上来的汗。 别紧张,应该不可能,他暗想。 荷官重新确认,百家乐,一局。 利落洗牌,发牌,背面朝上,庄家两张,闲家两张。 玩家不可动牌,全程由荷官发牌,起牌。 颢瑒袋发光,暗符起,剥卦入阵,唐四夕不露声色洗掉闲家和庄家的牌。 玉衡子的符具有隐像能力,也或许是等级太高的缘故,场上所有人无一人发现,他就这样赢了所有的局。 唐四夕将手中所有的筹码潇洒抛出去。 除了他,男人,和其他赌客,胸口里都提着一股气,死死盯着荷官起落的手。 起牌。 “庄家红心3,黑桃4,7点。闲家草花9,红心q,9点。闲家胜。” 人潮中同时爆发激动和失落两片声浪。 男人的脸紫的不能再紫,灼的怒气冲天,不可置信,浑身发颤。 所有的希望和心力都寄在这一局,一朝破碎全部崩盘,被幸运女神抛弃。 “脱衣服!脱衣服!脱衣服...!” 嘲笑叫嚣声此起彼伏,填满回荡在贵宾厅,阵阵压迫如临死期惊恐的男人。 脱衣服事小,折的是面子。 但按规矩,拿不出这输掉的三千三百万会被这里的老板剁掉双脚。 他一把掀翻桌子,从暗处掏出一把刀。 人群顿时炸开,高脚杯撞碎,椅倒桌翻。 碰撞声,尖叫声,碎片之上抱头流窜,蛛丝般混淆。 棘刺锋刀穿过嘈乱,笔直捅向唐四夕。 给人逼到绝路狗急跳墙的结果,就是他想要的,拍卖会门票千金难求,逼到份上场子搞乱这票才能吐出来。 锋刀离他的脸几寸,唐四夕隐隐唤出沙漠玫瑰,抬枪前一秒,一只凌厉的手强力摁住男人的刀。 “敢在我的场子闹事?!” 是二楼那个家伙。 第175章 作弊暴露 身穿防爆服训练有素的安保队迅速包围会场。 强大冰冷的压迫力死死压住剑拔弩张的气氛。 男人脸色苍白得可怕,手一抖,刀掉在地上。 “许...许老板...有话好说,这...都是误会...” 他两腿哆嗦,求饶式的妄图将祸事全额推给唐四夕,“是他,是这个浪货,他出老千!” 许倾权微微侧头,垂眸订在唐四夕脸上。 唐四夕从容起身,面无惧色地整理皱掉的袖口,头也不抬,漫不经心。 “这话就说笑了,我全程没有离开座位,桌上的牌我也没动过,大家都是能看到的。你说我出老千,证据呢?” “你...!” 身后稳定下来的人群纷纷给唐四夕作证,确实没有过任何异动。 许倾权回头,重新看向男人。 男人噗通跪地,连连磕头,他身后的几个打手也跪下来磕。 “许老板,您担待,是小的不懂事,小的这就走。” 他刚要趁乱逃走,高档特定皮鞋蹬在他肩上,许倾权手插口袋,单脚给男人踩在地上。 “宋王爷当这儿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一脚给人踢翻,喝令安保队,“按赌约给他扒了。” 转身,单手勾住唐四夕的腰,给来不及防备的人捞进怀里。 唐四夕想反抗,摁住许倾权的手往外推,一回身对上他充满胁迫力的眼神。 狭长墨绿的眼,斯文暴力,狡黠危险,无法猜测他在想什么,反抗的结果可能是连带自己也被扒了。 唐四夕不再挣扎,任许倾权揽着他到另半面的舞池。 金碧辉煌的vip贵宾赌厅,一面是殴打和嚎叫声,另一面是温柔暧昧的华尔兹乐舞。 舞池中央,唐四夕被迫支开双手双腿,被高他半头的强壮男人搂腰抱背地跳舞。 “会吗?”许倾权不轻不重地问。 唐四夕摇头,“不会。” 他无法控制自己,身体被别人掌控,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踩到对方的鞋以免惹出更多麻烦。 看着笨拙生涩,许倾权会故意放慢脚步带他,伴乐也十分默契地跟随老板的步伐拉慢节奏。 “叫什么?” “唐罗。”唐四夕抬脸单纯地问他,“老板叫什么?” 他一声嗤笑,“许倾权。” “许倾权,很好听的名字,是真名吗?” “唐罗的名字是真名吗?” 唐四夕还在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连肩带人撞进许倾城胸膛里,他刚要挣,耳边落下冰冷的话叫他浑身一抖。 “唐罗,你知道在我的场子出老千是什么后果吗?” 他后背瞬间腾起一片冷汗。 剥卦,卦象上是侵蚀抢夺,用在实物上是篡改轨迹,抹掉原本的东西替换新的。 确实是千。 唐四夕犹豫不决,嘴里吐不出来一个字。 他太知道规矩,一旦他承认作弊,不管赔多少钱,至少一半的器官都要留在这儿。 眸上的长睫抖的愈加频繁,不安中强行镇定,脸色青一块白一块。 许倾权不明意味地贴着他的唇,冷冷一笑,“宝贝,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紧张。” 来人通报,鼻青脸肿的宋王爷被扒的干干净净,白花花的肥肉被强行摁在赌桌上,内裤当项链挂在脖子上晃。 一见许倾权,崩碎了牙一说话就灌风的臭嘴嚎啕大哭。 “许老板,许老板您手下留情,您留我一条命,要我做什么都行啊!” 许倾权面带看似和善微笑,暗自将唐四夕狠狠摁在赌桌对面。 “鄙人喜欢热闹,不喜欢伤和气,大家谁不是体面人呢。这样吧,今日的不愉快鄙人买单,你们再战一局。 宋王爷赢了钱全部带走,唐小先生随便给你处置。唐先生赢了,我不仅帮你剁了他,还许你格外开出一个条件。” 生死局。 宋王爷十分犹豫,他今日运气太差,打几局都一样,况且他感觉到唐四夕和许倾权之间似乎有种微妙的联系。 唐四夕表示无所谓,实则是就算有所谓他也走不了。 即使他很听话地坐在位子上,许倾权那只能捏碎他肩骨的手还在死死摁着他。 他们两个都成了许倾权的玩物。 “想来想去,百家乐没什么趣,”许倾权语气愉悦,环视猎物们不自然的脸,“骰宝吧,就玩一局。” 他捏住唐四夕的下巴,抬起来,“这个你会吗?” “会一点,猜大小。” 许倾权微微抬手,荷官进入中央工作台,当众取出水晶色骰子,再放入象牙骰盅中。 清脆的震荡声淹没一切窒息的平静。 “四点到十点是小,十一点到十七点是大。”许倾权压低声音,贴在唐四夕耳边挑笑,“唐先生别记错了。” 骰盅盖上玻璃罩,在黑色不透明的圆底胶盅上置平,荷官在规定时间内操作三次摇盅。 “请二位猜点数。” 骰宝的玩法特别,在下注完成之前,盅不会停止摇动,要下老千极难。 现场寂静无声,没人敢说话,许倾权在场所有人都不舒服。 唐四夕更不舒服,他被压迫性地摁着盯了一整局,他猜许倾权的心思也猜了一整局。 “老板的想法?”唐四夕乖巧抬头,示弱地对上俯视的目光。 “随意。” “那就王爷先吧。”唐四夕皮笑肉不笑看向对面,“您先请,省得说我出老千。” 暗处,灏瑒袋在腰间含风微动,隐形阵盘自脚底中心散开,两张灵符亟待入阵。 不管对方猜大猜小,骰盅停下的一刻他会立即切“观卦”透视,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切“剥卦”移花接木。 宋王爷怕的牙关打颤,沾了辣椒水的绳子里外三圈给勒成螃蟹,半趴在桌上颤颤巍巍咽口水。 “大...小...大...不!小...我选小...!” 灵符从灏瑒袋中生出,观卦化作无形灵力渗入唐四夕手心,顺着手臂向上进入心脉。 摁在他肩上的手顿时变得冰凉无比,一股寒窖的灵力生根,划出一条隐藏的冰蛇,对冲游上来的观卦。 观卦毫无防备地碎掉。 唐四夕手心潮出冷汗,他一瞬有些惊恐,下意识站起来又被许倾权沉沉摁回去。 那双墨绿双眼,在用看透一切并且玩味的神色继续盯着他。 在场的人无一看出这场把戏,荷官微微开口,“请问是否现在开?” 许倾权笑笑,“开吧。” 骰盅开启一瞬,新一张阵盘在脚下急速扩张。 “观卦”入阵,唐四夕顶了十足的力与肩上的力对冲,冰蛇破。 卦显,透视,盅里点数为,二,三,二——小。 “剥卦”秒接,急速剥蚀,调整,重组。 荷官取下骰盅,“四,六,五,十五点,大!” “轰——!”唐四夕被提起衣领暴力地摁在桌面,咽喉被那双冰冷的大手死死掐住。 好不容易安稳的人群再一次混乱暴动。 许倾权十分不爽,“人都给我滚,清场!” 喉管很沉很粗,透不过气,脑子一片混沌,唐四夕知道,他出老千的事情彻底暴露了。 第176章 许倾权这人好奇怪 偌大的现代别墅里,唐四夕的脑袋被两个保镖摁进水池里不下七八次。 他面具被扒,湿透的黑衬衫紧紧贴在身上,两条胳膊被如山的力量死死架住,要想挣脱出去除非不要这两条胳膊。 每次落水至少两分钟,每每等到唐四夕呼吸极限再给拖出来。 那水里加了药粉,当着他的面加的奇怪东西,流进嘴里发酸的恶心。 唐四夕恨的咬牙切齿,咳掉嘴里的酸水,瞪向坐在沙发上欣赏他惨样的许倾权。 “妈的,你想怎么样,弄死我吗,你敢跟我单挑唔...!” 他又被塞进水里。 反复几次之后,唐四夕头晕目眩,手脚软到使不出力,被放开后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头顶环形水晶吊灯刺的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就像一块融化的棉花,找不到手,找不到脚,找不到出路。 只有意识在告诉他,有人在扒他的衣服。 李鱼说过,在东方极乐出过千的无一例外会被扔进碱池化掉,但是在化掉之前经历过什么只能脑补。 被大卸八块,被做实验,完成许倾城个人癖好,或者被艹到死,都有可能。 脑海里无数次闪过蓝望泞的脸,眼里溢满水花模糊一片。 浴室门开,他被拦腰抱起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进入淋浴室。 热腾腾的细水流喷在脸上,喷进嘴里呛了几声,才看清拿花洒淋他脸的人是许倾权。 “阿泞阿泞的叫,叫的烦死了。”许倾权冷漠的脸透着阴沉。 唐四夕立刻对着他的脸给了一拳,顾不上赤身裸体往浴室外逃。 刚跨出门又被许倾权拦腰扛回去。 腾腾水气笼起浓厚云雾,在这云雾里他无数次挣扎,无数次被摁住。 许倾权扯下领带,给唐四夕手腕绑住举在头顶,热水惩罚式地从头淋到脚。 “放...咳咳...放开!许倾...!” 他说不出话,嘴里塞着许倾城两根手指。 指骨关节有意顶着上下颚,深\/钻贴到喉咙,牙齿无法咬合,困难呼吸下双眼迷离,有气无力。 “别一副爽\/懵了的表情看我。”许倾权玩味地垂眸,暗爽一笑,“搞的好像我对你做什么了。” 绸白绵软的大毛巾给唐四夕浑身罩住,抱进卧室,扔在床上。 不听话的小家伙搞的他一身湿,内衫紧贴薄肌劲辣的腰线,许倾权松掉颈上的几枚扣子。 唐四夕意外的很老实,裹在毛巾里一动也不动。 “唐罗,你在床上这么乖的?” 毛巾掀开,唐四夕猛地揪住许倾城衣领反手将人摁在身下。 双手握紧沙漠玫瑰对准他的心口,被咬破的领带从嘴里吐出去。 湿漉漉的,炸毛。 唐四夕还没被谁欺负的这么惨过,恨得大口喘气,紧咬后槽牙。 “王八蛋!” 许倾权惊讶他一直没放弃反抗,他以为给人驯服了。 枪口抵在心脏位置,剑拔弩张地对着,许倾权不急反笑,握住枪口,帮他对准。 “小唐先生怎么抖的这么厉害?放松点,杀我别太紧张。” 波浪状浅色灵质从背上蔓延,汇聚成两条银色赤瞳小蛇。 小蛇爬上许倾权的肩,顺着手臂,爬到唐四夕发颤的手上。 唐四夕说话仍是颤的,“我将,送你上路!” 身下人的脸没有波澜,好像笃定唐四夕不会开枪。 “哦?真要杀我?你有没有想过,我死了,你的朋友,李鱼,史青夫,还有那些他队伍里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砰——!” 子弹在他胸口炸开,喷溅出大量的血染了半张床。 巨大的异响快速触发警报,唐四夕慌张爬下床,还没到卧房门口大门就被踹开,十几个保镖冲进来。 他想转动沙漠玫瑰,却发现召唤不出来,两只手腕不知什么时候系了条银蛇链,跟皮肉长在一起。 阻隔法器。 他跪在地上,脸贴着地板被摁住。 “快去检查君上的情况!” 医疗队快速进门,靠近床沿时一片刺目光束照在床上。 无数银色小蛇从血迹中爬出,交叠着涌入许倾城的心口处。 数秒后,床上的血迹吸走,小蛇全部涌汇,白色光芒消失。 许倾权捂着胸口痛苦地坐起来,额头和脸上的汗大片往下掉,他强咬着牙不叫出疼。 缓了一阵才从血肉重塑的锥心刺骨的疼痛里解脱出来,放下胸口闷气,逐渐放松。 保镖关切地问,“君上,您身体怎么样?” “没事。” 他极出乎意料地笑了一声,扬头坐在唐四夕对面,突然觉得很有趣。 “还真动手啊,你真不在乎你的朋友?” 唐四夕恨的脸发紫,没想到这个人邪成这样,鬼爆石杀不掉他。 “就是因为在乎,所以你才必须死!” “哦,为什么?” “你能清楚叫出名字,说明他们被你完全掌控,我跑了你一样找他们麻烦。你死了,他们就安全。” 啪啪两道掌声,“不错的想法。” 许倾权微微扬手,叫他们出去。 尽管担心家主的安全,但又不敢扰人雅兴,松开人,听话地乖乖退出去。 许倾权在酒红色衣柜里翻了翻,找了件居家的常服仍在唐四夕身上。 “我不跟有赌场味道的人吃饭,你的那身给你洗了,穿这个,虽然是我的号,新的。” 唐四夕落在衣服堆里,没听明白。 他抬脸看人,懵懵懂懂的眼睛水润单纯写着两个字:吃饭? “你...不是要弄死我吗?” 请吃饭的哪有坏人,难道弄错了,其实是个好人家? 被这么直勾勾盯着,许倾权隐隐不适,突然有点想藏起来。 “别拿那种表情看我,”他背过身,不看人,几秒后微微侧头偷看,对视上又触电弹开,“你最好也别拿那种表情看别人。” 沉了几秒,听的身后没有声音,微微有点不耐烦。 “快点穿,我没耐心,十秒穿不好你就裸着。” 唐四夕这才想起来,窸窸窣窣安静地穿。 “你刚刚嘴里念的‘阿泞’,是你的谁?”许倾权问。 他回答冷淡,“前男友。” “前男友还这么念念不忘的,心里还喜欢吧?” “...” “说话。” “十秒已经到了。” 第177章 曾是宿敌? 自唐四夕进入别墅,就没听到关于“出老千”的任何惩罚,以及形似某些诈骗园区的残忍手段。 武装完全的防暴队和安保队撤到外围,管家和佣人开始忙碌晚餐。 落地窗前聚集很多七嘴八舌的女仆,擦瓷盘,浇花,晾衣服,八卦地齐齐望向马场里的两个人。 “管家,君上带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呀?” 白发苍苍西装笔挺的老管家扶拐杖婉儿笑笑,“不知道,但很久没见君上这么爱说话了。” 十分钟前,许倾权问唐四夕有什么愿望,等着他把拍卖会的事情提出来。 唐四夕望了一眼马场,说想骑马。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真想骑马?” “真想骑马。” 十分钟后,许倾权亲自挑了匹阿哈尔捷金马,照顾唐四夕骑上马背,教他怎么骑。 唐四夕骗他不会骑马,胆小的很,跨上马鞍一个箭步蹿出去,围着马场来回跑,彻底给跑爽了。 后来许倾权教他耍枪,蟒翻身,虎回头,反把回马枪,上下回马枪。 简单对了两招,唐四夕学的快,许倾权让他一点,叫他赢了。 晚星辉洒的银花路,两个人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愉快地往回走。 管家直言,下雨天涂比比霜,猜不出主子在想什么。 但又感觉能猜出点什么。 唐四夕在淋浴间洗澡,许倾权在餐桌前百无聊赖地等他,双腿交叠,罕见地拿了本书看。 在人间界曾饱读诗书,熟通兵法,但来鬼界后他就弃了文,从不看一眼,不合理。 管家走近一看,拿倒了,合理。 “君上,已在主卧燃了上好的南海熏香,氛围灯用的是暖橙色极地珠,床头贴的是汉朝春宫,奴家特此来问,用套吗?” 许倾权无辜抬头,“....啊?” 唐四夕换了个浴室洗澡,毕竟白天的事情心有余悸,许倾权对此事绝口不提,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被摁在水池里,真的差点呛死。 蒸腾雾气满满萦绕方寸地,他站在镜子前面,擦掉模糊水雾,愣了一下。 他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如初了。 他突然明白,水池里撒的白药粉,是恢复剂,许倾权恢复了他的脸。 这张久违熟悉的面容,映在镜子里和他面对着面,他笑他也笑,他怒他也怒。 不像洛泞,不为别的什么人活着,只属于自己。 “欢迎回来,唐四夕。” 法式象牙宽长雕花餐桌,花瓶里别了几朵开的正好的蓝色妖姬,花瓶下散落几颗鲜红山茶花。 许倾权坐主位,给客位的唐四夕倒了杯白兰地。 “就是些普通的家常菜,不喜欢的话我给你换。” “许老板客气,别倒了,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唐四夕乖乖把手腕递交他面前,“法器收了吧~” 许倾权没说话,也当没看见,喝了口酒,朝他碰了个杯。 唐四夕也不驳人家的意,毕竟小命在人家手里。 喝了一口就上脸,耳朵带面颊微微潮热,他弯腰起身给酒瓶子拿手里,好奇是多大的度数。 一抬头,许倾权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我们是不是认识呀?”唐四夕打了个酒嗝,傻嘿嘿一笑,“之前,也许在人间界之前...” 许倾权慵懒地往后一靠,饶有意味地看他泛醉的脸,“怎么这么说?” “因为,感觉,你好像在,照顾我。我想不通。” 唐四夕迷迷糊糊,越来越觉得天花板连地板缓慢旋转。 桌子和花瓶也在转,往下倾斜,歪了四十五度。 他赶紧给酒杯拿手里,生怕好酒洒了,全往肚子里倒。 他听见许倾权说话,“我们确实认识,八百年前,我们是宿敌。” “我就说...”唐四夕满脸发红,晕的更严重,他着实没想到自己是一杯就倒的体质。 “是...什么样的...宿敌?” 许倾权无聊“啧”了声,过去的事情提起来没什么意思,虽然他不在乎史书功绩和对他的评价。 “史书记,你是保家卫国的长安军少统帅,我是边境进犯你的异国乱贼,算了,过去的事情了。” “对手...怪不得要搞死我...”他扶桌子晃晃悠悠起身,走到许倾权身边,心痛得泪流满面,揪住他衣领不放, “我可以,接受你弄死我,但是,不接受你骗我...” 恍惚错乱的光影间,许倾权的脸,和蓝望泞的脸逐渐重叠,唐四夕哭的更狠了。 “王八蛋,你骗我,在我最,爱你的时候...”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许倾权神魂错乱地空白了几秒,发现他醉到是把自己认成了别人。 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很少有感情经历,有人主动往他怀里钻不自然的像个黄花大姑娘。 “唐罗,你冷静点...” 唐四夕环腰抱着,贴在人怀里,小脸窝在颈窝里哭。 “你知不道,冬天,快被冻死的滋味,一条流浪小狗,窝在雪里快冻死,你把它捡回家,热水泡澡,喂它吃的,给它穿好看的衣服,然后,在最冷的那天晚上,拔光他的毛再丢回雪里...混蛋,你真的混蛋...” “哭归哭,别吐,敢吐我也给你丢出去。” 他被拦腰抱起来,带回卧室床上。 橙色氛围灯一闪一闪,暧昧地落在唐四夕脸上,他像粘在许倾权身上,死活不放手。 许倾权无语,轻声喊管家过来,给乱七八糟的东西撤掉,怕第二天早上说不清。 唐四夕窝在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但是平稳了些,呼吸稳定。 脸颊上的泪被温柔擦掉,盖上被子。 管家带着两个女佣,轻手轻脚进来撤东西,大气不敢喘怕给人吵醒。 “君上,乐将军怕是不认识您了。” 许倾权无所谓地将人搂紧,他能享受的,也许只有今晚这样,无忧无虑地抱一下。 “不认识就不认识,他已经转世,有新的生活。” 月光倾洒,晚风带动窗纱的涟漪,安静温柔的南海香薰里,许倾权的下巴垫在唐四夕额头,感受白兰地的呼吸,轻撩他的发。 “长安,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了吧?” 唐四夕听的迷迷糊糊,没什么意识,全凭本能地自说自话。 “想...活着。” “还有吗?” “愿得一人心...分手了,前男友,不值得...” “再找一个怎么样?” “前男友,太凶了,会麻烦...” 唐四夕说完话,骤然抬头,睁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许倾权的脸。 “想起来了,我想要,拍卖会门票。” 说完,头一沉,重新栽回怀里,睡的喷喷香。 许倾权满意一笑,“磨磨蹭蹭的,早说早就给你了,笨蛋。” 第178章 山茶花的死德行 一辆黑色迈巴赫穿过微花玉幕,以一种十分炸街显眼的方式赫停在拍卖会门前。 轮胎与地面摩擦超磁低沉,黑夜中优雅捕食的美洲豹。 传闻那年,千年银翼尾蝮蛇被车主降灭。 轮胎碾压妖尸,在尾翼上溅了几滴猩红血点,就无人不知这是许倾权的宝骑。 血渍五百年不净,越养越艳,一如山茶花风情。 所有进入拍卖会的人停顿驻足,侍在一边眼巴巴等着他下车,准备上前一番讨好。 许倾权一身白色西装高帅挺拔,文雅绅士,颇有当地军阀的气势与风度。 他微微欠身,斯文地伸出手。 搭着他的手心出来的,是唐四夕。 唐四夕上一件借来的西服已经还了,换回原先的粗布麻子。 既然票已经到手就不需装腔作势,况且他是什么人早被摸的大差不差了。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会儿,直到二人进入宫殿般的拍卖厅,才小声细细地议论许老板跟这寒酸的人是什么关系。 进入殿厅,所见之处栽满盛放的山茶花,红簇簇立在枝头。 在最艳时败落是它的宿命,宁愿倔强地死在地上也不委曲求全做别人的风景。 “喜欢山茶花的人是不是都喜欢怀念遗憾?”乖乖被握着手走路的唐四夕冷不丁发问。 许倾权懒散得没抬眼皮,“不知道,谁理解那种死德行。” “啊?哪种死德行?” 唐四夕求知若渴眼冒星星地看他,许倾权才舍得嫌弃地睨他一眼。 “说殉情就殉情的死德行。” 他给唐四夕指了条路,通往拍卖会正厅,“我有事忙,你自己挑喜欢的地方坐。” 唐四夕独自参观了会儿,这城建越看越像古代某皇子王爷的府邸。 明亮宽敞的府邸南北通透,厢院也多,锦山秀庭,望不尽的回廊,走路到脚软。 按现代行路标准都得安个地铁站。 许倾权指的路线,抬头瞧见匾额叫‘许愿’的宅子,正式进入装潢气派的拍卖厅。 环拍卖台扇形阶梯式散射分布真皮金楠长椅座,每一户之间隔的极宽。 现场从容气质的旗袍小姐会遵循客人意愿点单,在开始前上好精致的茶点。 唐四夕看了一眼单子,一壶茶两万三千八是最低标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进入现场后不许攀谈,唐四夕找了个较偏的后座,仍有好奇的人不死心地想上前打听他。 不过电子大屏缓慢滚动播放今日竞品及详情介绍,加上他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势,一众人就没理他。 上好的琉璃瓷器,古品字画,对一群古人来说没什么稀奇。 稀奇的是,运气好的话会淘到自己的生前旧物或陪葬品。 死后被掘坟这种事见怪不怪,市场也默认了这种流通。 拍卖会坐地起价不禁反抬地大肆宣张,打着落叶归根重逢归属的名义。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怀念过去,二十八城的上层权贵不动声色到场,无一不想亲眼看看,传闻能助人封神的圣童。 电子屏里,一个身穿纯白连衣裙,波浪长发披腰,惊慌失措地站在水里的女孩身上,被沉默地驻满野兽欲望的目光。 唐四夕手心发紧。 舞台灯光骤亮,拍卖师简单过了几件不轻不重的小玩意儿,气氛略微松散,第一轮结束。 中场休息,不断有竞投人出去到门口赏花吹风,借机笼络打探,握手寒暄,共赢合作,堆满利益。 唐四夕也在门口站了会儿,缓一下紧张心绪。 他从鬼域堡带出来的玄金确实值钱,但综合成人民币撑死也就两三亿,真的是往死里算出的数。 轸王城鬼市街许愿拍卖行,出了名的鬼界无底销金窟,一场拍卖十几件拍品均价十亿上也是常有的事情。 今天,他要拿手里的毛毛钱,跟一群富到倾盆暴雨的人对拍,胜算为零。 山茶花树掩着的细密地角,明里暗中围绕拍卖厅设下层层武装防控。 看的见是人手一把ak巡逻站岗,看不见的地方不一定藏着什么玩意儿。 谁敢有一点异常举动,打成筛子。 唐四夕不得不考虑跟许倾权借点钱。 可惜那家伙迟迟没有出现,下一场又快要开始,他很快折返回去。 侍女轻手轻脚走到唐四夕身边,怕打扰到他声线温柔,俯身递了来耳机大小的紫色旋纹小海螺。 “君上找您。” 说完,温柔地帮他扣在耳朵上。 海螺里的声音磁磁的,电流划过耳蜗有点痒,许倾权说话本就沉里带尖,斥些海浪电流后发虚,又偏偏只叫了名字。 “唐罗。” 莫名的酥。 “好好说话,别夹。”唐四夕不感冒,就听那边无语地‘啧’了一声。 “我以为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唐四夕敲敲月牙长沙发,用力坐会一屁股陷进去,“一个人坐一排真奢侈。” “昨天你吐我一身,嫌你。” “这么多好玩的竞品没一个许老板中意的?” “没有,一个都不感兴趣。” 海螺电话那边很静,和煦干净的风里簌簌落下几片山茶花。 许倾权靠在栏杆外,微微垂眸回头,听长亭外来来回回安保的脚步声。 “唐罗,场上的大主代表已经撤出来了,你看见了吧?” 唐四夕在厅里扫了一圈,发现了什么惊的站起来。 六十八座,六十八位竞投主,至少三分之一的顶头大鳄没了影儿,座位上只余各自的协从助理。 助理依旧坐侧坐,正对着天秤型琉璃宝翠叫拍器。 一左一右两个金铃铛,左边红底,右边蓝底,左边比右边明显更沉一些。 “你想说什么?”唐四夕谨慎地问,他品出来空气里有一丝异样。 许倾权语气中透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唐四夕不用看都能想到那是怎样的表情。 “看来之后的东西大家都不感兴趣了,唐罗,把握好机会,你要知道,越是珍贵的时机,出现的频率越吝啬。” 唐四夕坐回位子,他刚刚激动站起来惹了些眼神,不想太张扬被听见。 许倾权没给他交底儿,他越这么说越证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179章 天灯 “可惜,我还想跟大佬们套套近乎。”他警惕地压低音量,观察那头的反应。 许倾权毫不掩饰地嗤笑, “跟他们套近乎还不如跟我套呢,真大佬不会亲自来拍卖会,都是些特级助理和伪身,不过能让伪身出现这场会就算没有白办。” 特级助理,伪身,大佬的替身枪靶子,严密凶悍的武装防爆队。 唐四夕陷在沙发里沉默。 温柔甜美的女播报员提示贵宾入座,两分钟后即将进入第二轮拍卖。 呼吸缓慢沉重,太阳穴一鼓一鼓跳的厉害,唐四夕不动声色擦掉额发下细微的冷汗。 目光落在天秤叫拍器下,一左一右两个倒钟型铃铛上。 右边蓝底的普通铃铛是正常的叫拍加价,左边特殊的红底,是这一场的天灯。 灯亮,世界就黑了。 “许老板,你说,如果点了天灯又毁灯,下场会怎样?” 唐四夕松松领口,叫自己呼吸好一点,实际上他一点都没放松下来。 许倾权回答的事不关己的轻蔑,这种事只有傻子才做,几百年了都不见有这种傻子。 “按规矩,不仅会被剁成肉酱,所有跟点灯人扯上关系的亲戚朋友甚至邻居,都会被找到索钱,钱不够就都成肉酱,直到还清为止。” 海螺那边有脚步声,是他的,他大概在往某个位置走。 “虽说一直有点灯的说法,听起来很英雄主义,但除了某些不想活了以外没人点灯。 行业内,只有对对手绝对碾压的上位者才会点灯,是明目张胆拉爆所有人的行为,潜规则就是管你是从商的从政的全部挑衅一遍,吃亏不留好还会很得罪人。 但能参加同一场拍会的人是不会差距很大,没有谁是绝对上位者,那个宋王爷按资是绝对拿不到票的,混进来也只有喝茶的份儿。 对了,说到这个,你出老千的事儿我好像还没...” 海螺传音器被断掉,唐四夕摘了扔桌子上。 贵宾席头顶的亮灯全部暗掉,场厅舞台的灯高亮,两个穿戴整齐的男侍生推着蒙红布的大号金丝鸟笼进来,追光光跟住二人的步伐。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汇聚,看着推到拍卖台中央。 另一束追光灯照亮高挑女拍卖师,她上前,一杆金如意挑开红绸。 “第四件拍品,携带千年秘密的神奇少女,起拍价三亿!” 刺眼惨白的聚光灯下,笼子中的少女瑟瑟发抖,旧到抽丝的粗麻连衣裙里,小小的身体布满青红色鞭痕。 她无助恐惧地站在笼子里,紧张地看着饿狼一样虎视眈眈的目光。 “五亿!” “五亿五千万!” “七亿!” 此起彼伏,势在必得的叫拍铃铛声在短时间爆发式响成一片。 上一场还是百万级别,不疼不痒。 这一次直接亿元起价,上无封顶地拍,恨不得把天上的云地下的风薅下来当金子用。 这哪里是有机会的样子。 漫天无底的纷乱叫价声像海浪前赴后继,唐四夕喝了口两万八的茶平静心神,怜悯又心事重重地将目光搭在少女身上。 恰巧,穿过万千目光,少女蹲在地上抱肩发抖,淌满泪花的眼睛笔直地看着他。 双目交汇,他读懂她的乞求。 所谓的“献神礼”,史青夫用手比划唐四夕才知道意思,如果咬字不清楚的人告诉他,就会听成“献\/身礼”。 她一个女孩落在别人手里不一定会经历什么,唐四夕的心更紧了。 “三十三亿!” “三十五亿!” “三十五亿八千万!” 离谱的数字还在往上涨,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数撒哈拉沙漠的沙子或者马里亚纳海沟的水。 唐四夕的手不受控制地抖,脸颊急的微微泛出紫红色,沙子和海水同时在他脑海里震荡。 他只有不到三亿的钱,早就叫不上价儿了,况且经过一轮残酷的对拼,大部分的人都怂了。 面面相觑的细微讨论声中交杂着无奈摇头声,久久不发一言,数字停在了三十五亿八千万,这是要让了。 那位竞投人是个发际线跟地中海抢位置的中年男子,他得意地站起身,看着身后失败的对手们愉快地“哦嚯~”。 良久沉寂三秒,拍卖师站出来道,“三十五亿八千万一次,还有没有出价的?世上只次一件拍品,错过无法重来。” 笼子里的少女刚要哭出来嘴里就被塞了一块抹布,骨瘦如柴的双臂无力支着笼架,仍在满怀希望地看向唐四夕。 唐四夕把手伸向了天秤叫拍器。 “叮——” “三十六。”唐四夕淡淡开口,心虚的有点堵,他想搏一把,不计代价的。 他还没喘上气,另一个叫价声紧紧跟了上来。 “三十八!” 场上所有人停了手上的工作,张望着看唐四夕和跋扈男子的较量,男子财力雄厚势在必得,看好他的人压倒性地多。 他和男人的座位隔得远,看不清男子鄙视和要弄死人的神情,只有肆无忌惮的嘲讽口哨声。 唐四夕狠心,大不了跟许老板借点,“三十九!” “五十!” 一次性抬高十一个,宣告对对手的绝对碾压和自信,这算是要踩死唐四夕。 两个小时前,许倾权带唐四夕走过绝景之一的茶花路所有人都知道,男子也看的见。 这一次玩这么绝一是志在必得,二是想挑一挑许倾权的面子。 少女几近绝望,泪流满面跪地不甘摇头,激动的拍卖师站在她身边,问唐四夕是否加价。 气氛犹如拉满弓的弦,齐刷刷奔来的目光是穿堂利箭,唐四夕被迫推向招风的塔尖。 座下暗流涌动,既入了眼就可能成为下一个牺牲品,不管成不成他都已经被盯上了。 “本次拍卖时间还有十秒!六十九号先生是否加价!” 男人随即大喊,“不管他出什么价我都自动加一块!哈哈哈哈哈!” 现场热度顷刻间炸燃,《拍卖场管理条例》守则弃诸脑后,石英钟秒针的滑动声无比清晰,联动愈滚愈亮的倒数声。 “十!” “九!” “八!” 许倾权眉头轻挑,倚在半敞的门边,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态度。 看唐四夕满头冷汗地做决定,双目对视时,指指自己耳朵,提醒他戴上海螺。 “七!” “六!” “五!” 倒数声仍在继续,唐四夕手心攥紧,涩红的眼珠死死盯住天秤叫拍器,压力越沉,他竟越来越稳。 “四!” “三!” 笼子里的少女猛的吐掉嘴里的塞布,尖锐绝望的哭声震荡整片会场,“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得不到回应的许倾权眉头拧紧,站直了身,不断提醒唐四夕——“戴上耳机!” “二!” “一...” 会场顿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闷声,那声音钻入地中,震入四壁,不断朝拍卖厅最上端蔓延。 电光石火的血色灵力扩张,汇聚,掩在暗中数百年未露的金线腾腾灼亮。 一股强劲的力逼出,久未闻世的子夜宫灯霎时爆亮! 场上所有起哄叫嚣的竞投人,那个叫嚣的男子,包括拍卖师,全部惊的说不出话,只顾着看那盏灯。 许倾权恨地咬牙,暴力的一脚踹在门上。 唐四夕点了天灯! 第180章 毁灯,管你是什么全砸了 唐四夕掀翻桌子,握在手里的红色铃铛和天灯的红色融为一体。 他站在高处,冷冷斜睨他的对手们。 “居然...敢点天灯!” 叫嚣的男子目瞪口呆立在原地,脸色难看的发紫,点灯无疑宣告对藏品绝对的占有。 同时,也是找死,至今无人能付起天灯的价格。 既然要耍威风包场,就要付出等应的代价。 天灯,即是无论场上加价多少,点灯人都要照单全收。 “恭喜六十九号竞投人点灯成功!”女拍卖师激动地愤慨激昂,“按规定,所有竞投人即可加价一分钟!” “六十亿!” “一百亿!” “三百亿!” 秉着自己叫嚣别人买单的想法,也顺带彻底将唐四夕推进肉酱池,拼命把价格往天上抬。 这笔钱是打死也拿不出了,唐四夕一清二楚,但人一定要救。 赔钱,赔命,不如同归于尽。 按照整座王府的布局和防爆设置,里三层外三层的武装兵。 深似穹庐的大宅院,逃出去的几率微乎其微。 不管怎么样,史青夫会在大门外等他,他一定要把女孩送出去。 耳边吵吵嚷嚷,白面旮瘩似的模模糊糊混在一起,听不清叫价到多少。 悲哀的冷泪从眼眶出来不知道掉哪里了,稀里哗啦铺了整脸。 唐四夕用掌心默默擦干净,再一抬头,愣了。 拍卖厅极度安静,所有人面朝拍卖台恭敬跪拜,头深深低在衣领里不敢抬一点。 拍卖台中央,站的是蓝望泞。 两个人无声对视,唐四夕想骂出来哭出来声音是哑的,多日不见近乎疯狂的思念染的蓝望泞眼底通红,模糊一片。 “王妃的这盏灯,本王保了。” 蓝望泞轻轻笑笑,又被苦涩压下去,面向唐四夕抬起手掌, “四夕,别怕,有我在呢,来,跟我回家吧。” 唐四夕擦了眼泪,一晃身,拍卖台空空净净,拍卖师仍在煽动情绪,女孩依旧绝望,竞投人们依旧喧嚣。 蓝望泞,是唐四夕一瞬幻想出来的。 “笑死了。”他草草给了自己一巴掌,擦干净眼泪。 高档皮鞋在喧嚣中踩出一片脚步声,许倾权从门外径直上台,从容不迫的威压逼得见惯场面的拍卖师自觉给他让出位置。 起哄声愈渐停止,取而代之是恭敬的“许老板”。 许倾权没什么废话,手摁在笼子上,对视唐四夕的眼睛。 视线交汇,许倾权点了一下头,手举过头顶对灯做一个打枪的动作。 唐四夕心领神会,掏枪一把打中金灯,咣当落地在场中炸开。 尖叫声响成一片,场面顿时炸了锅。 一半撕了西服上台抢人,一半的人抱着头横冲直撞往外逃,跟冲进来的防暴队撞在一起。 唐四夕趁乱飞身上台,连发数枪给人打散,再一枪给笼子锁崩碎,给女孩抱出来交给许倾权。 “赶紧走,我掩护!” 话音没落,隔着门窗射进来多枚大口径子弹,乒乒乓乓打在墙面上,混杂着通讯器的电流声。 “一队绕东,二队绕西,包围会场,一个都不能放过!” “突击组就位!” “防暴队准备,破门!” 不出五秒唐四夕会被打成筛子,他有一把枪,对面有一百把,硬刚不行。 橙色阵盘开,唐四夕随手捻卦,三张灵符强势入阵。 “天火同人卦——万臣来朝!” 灵符生,大地抖的开裂,三只通天聻从地底钻出,庞大身躯拔地而起,瞬间顶碎天花板。 脚下突然断裂,许倾权失手掉进地底深渊,唐四夕握住一段绳子不顾一切跟着跳进去。 碎裂的天花板不断降下巨型落石和木板,连同坠入深渊中。 猛一瞬,唐四夕握住许倾权的手,绳子因强力受重紧紧绷直。 地底深渊没有尽头,掉进去死无葬身,许倾权无奈苦笑, “唐罗,你松手吧,带着我你上不去,咱俩太沉了!” 唐四夕咬牙抓人,这货太重了,比预期的重点,绳子有断裂的趋势。 “唐罗,你松手!我的命就这样了!你快上去,你还有美好的人生...” “你给我闭嘴!” 颢瑒袋动,一张灵符入阵,巽卦。 一股灵风生在脚底,缓缓将二人托起升高,飞出。 蔽日尘埃中,唐四夕拉住许倾权和少女攀上一只聻的头,才勉强没有被掩盖在废墟里。 枪乱声,脚步声,哭嚎声响成一片,三只无孔窍和三个小芙陷于战斗中,数发赤羽箭射出去被枪弹打散。 一部分武装军攻击同人卦,一部分将火力集中在唐四夕和三只聻上。 唐四夕给每个人套了个盾卦,抱着聻的头发丝死死撑着。 “冲出去!到外面去!”唐四夕大声命令。 无数山茶花摧折败落,暴力踩踏中房倒屋塌,受伤无数,一片混乱。 许倾权叫苦不迭,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许宅就成废宅了。 “唐罗你想什么呢,你跑什么!” 三个人环环抱住聻的粗脖子,被一晃一晃地往外带需要力气撑着,唐四夕格外用了盾卦,气不打一处来。 “你狗叫个屁,不是你叫我毁灯的吗!” 许倾权怨得咬牙,“我什么时候叫你毁灯了!” “那你那个手势什么意思,食指中指合在一起对着灯biubiu,不就是毁灯吗?” “我那是要保你的灯!”许倾权已经要吐血了,“老子拿全部身家给你保灯,你倒好全给我砸了!你赔钱!” 唐四夕本来就晃,许倾权抓着他的手不松,更晃了。 “我赔你个大屁丫子!” 唐四夕招了个巽卦,一股奇风从阵中生,再一脚给许倾权踹到风里,卷到山茶花园的安全一边。 聻突破重围,跨碎王府大门,唐四夕抱着少女陷入黑暗丛林中。 防备队黑压压地围上来,将许倾权围在中心。 许倾权轻拍衣袖灰尘,松松骨头,取了无意挂在胸前口袋里的鲜艳山茶花放在鼻底轻嗅。 穿戴武装服的史青夫端正上前,行了礼,做手势。 ‘君上,不追了吗?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乐将军。’ 望向天边无际暗影,他坐在已经是废墟的牌匾上,惬意地吻花。 “让他走吧,他有他的人生要过。” 八百年前,西州军进犯大唐某一边陲城,乐长安奉命平乱,两位主帅打了几场后莫名惺惺相惜。 西州军主帅,周国三皇子的许倾权总觉王府冷清。 宅子大,仆人多,但太过安静,没一个人能跟他说上什么话。 他想看王府热闹,想着能交一个活泼好动古灵精怪又懂武学兵法的朋友最好,接到府上来,一定热闹。 乐长安是他心里唯一的目标。 他稀里糊涂给大唐写了封停战信,和平几天,念了念乐长安的好。 军师看了眼后,说这是“求亲”信,把乐长安陪嫁过来就停止战争的意思。 许倾权脸红脖子粗的就给信撕了。 他坐在房梁顶上吹了三天风,想通了,求娶来也好,就当逗乐长安玩。 可那一天,乐长安死了,人人都说是跟一个他心爱的人殉情了。 “山茶花,有他的日子要过。” 许倾权懒懒地仰在破碎的红砖瓦砾上,落寞满足,抬头看天上的烟花。 那么漂亮绚丽的遮天烟花,从鬼域堡方向往轸王城逼的越来越近。 他手边摇摇晃晃放了个罐子,是唐四夕赔他的,一罐子金豆。 “史青夫你瞧,我没说错吧,有他在,王府就是热闹。” 第181章 圣童的秘密 漫山遍野都是雪崇花的味道,白茫茫的两个山巅,就像立在天蟒渊前的薄峰雪山。 山顶坐着一个人,对着明亮的月光发呆。 风吹影动,扬起一片雪崇花。 山巅之人微微回头,神明一般温柔安全,眼角含笑。 “你醒啦。” 唐四夕深吸一口气,“你哥哥叫我来救你,但我人生地不熟,可能的话需要你自己回家。” 他从包里拿出米糕,扔给破破烂烂的女孩,“叫什么?” “妙妙。” 妙妙接住米糕狼吞虎咽,铁链长久勒红的手腕抓不住东西。 吃一半会掉下去,唐四夕滑下山喂她才吃完。 不晓得她被选为圣童那天是多大,现在是亭亭玉立的少女,身子单薄,纤弱瘦小,这些年东躲西藏的也没被照顾好。 “慢点吃,别噎着。” 唐四夕笑着把米糕递到她嘴边,她水汪汪地看着他的脸,嚼着嚼着不动,眼泪大把大把地掉。 “好吧,”唐四夕心软,给那小脸上的泪擦干净,“虽然我赶时间,算了,给你送史青夫那儿我再走。” 妙妙双手握住唐四夕手腕,救命稻草似的不撒手,细细的嗓子眼哭的柔弱无依。 “我没有哥哥,你别把我送走...” 唐四夕挠头,“你哥不是史青夫吗?” “史青夫是许老板的部下,不是我哥。” “?!” 唐四夕脑袋一堆大问号,仔细想想后知后觉一后背冷汗。 从酆都城开始,一路到轸王城,东方极乐赌场,许愿拍卖会,都是许倾权算计好的。 鬼界就是块巨大的蜂窝煤,全是心眼子。 唐四夕心里忍不住开骂,一回头跟妙妙的视线对上,她一直好奇地观察唐四夕,而后莫名的坚定。 “唐罗,你带我走吧,我可以给你当媳妇儿。” “这...” 姑娘送好意是万万没想到,唐四夕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谢谢妙妙,但是,我对女生没什么想法。” 妙妙还想追问,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她明白,好男人都让别的男人追去了。 “我的身份暴露,”妙妙握住唐四夕的袖子,怎么也不松, “你不带着我,我还是会流进拍卖行,或者被其他什么人抢走用掉,你帮帮我吧恩人!” “那也不是我们...瞎娶乱嫁的理由啊...” “不是!” 妙妙腾地站起身,勇敢地擦掉眼泪,脆弱又坚定, “圣童,十一个圣童的头骨被做成指甲大小的‘噶波拉’,十二‘噶波拉’集齐确实拥有神识力量,你懂我的意思吗?” 唐四夕对圣童不感兴趣,对‘噶波拉’也没有兴趣,无奈摇头。 “妙妙,如果你实在害怕,我可以给你送进鬼域堡,我和他至少还有点情分在,他会买我的账的。” “不是!是轸王,他有异心,他收集了全部的‘噶波拉’!” 范围千米内有强烈灵质波动,唐四夕谨慎捂住妙妙的嘴,四处打量周围环境。 暗无边际的柏树林灵光微动,野兽沉闷的低吼声震动山林,有整面的东西在靠近。 唐四夕架住妙妙胳膊,给人抬起来拉到身后。 十分钟后,雪山巅五百米外,银鳞甲暗夜狼从黑黝色环山森林探出头,王城千军铁骑虎视眈眈围住雪山巅。 轸王的兵。 轸王走出轿辇,站在铁骑身前,恭敬的脸上堆满刻意的笑容。 “王妃,冥君大人处处找您呢,请跟本王回去吧。” 唐四夕淡淡看着他的脸,差点笑出来。 如果不是他切了卦,发现了层层围过来连只苍蝇都放不出去的王城铁骑,就不会断定在鬼域堡老实巴交的轸王由内到外的虚伪。 “您带这么多兵,究竟是来接我的,还是...”唐四夕饶有意味地发笑,“来灭我口的?” 轸王脸色止不住发阴,“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妙妙躲在唐四夕身后,小心翼翼地偷看轸王一眼,立刻就跳了出来, “看他的手腕,‘噶波拉’!” 十一棕灰色珠子穿成一条手链戴在轸王手腕,轸王皮笑肉不笑的五官阴沉至极,刀子一般锋利。 在拍卖场与唐四夕叫嚣的男子从队伍中出,恭敬给轸王递了条手帕,擦掉‘噶波拉’上的灰尘。 他刚从拍卖厅过来,沾了点尘埃,得知圣童跟唐四夕跑了才挥师过来。 “王妃,这件事本跟您没关系,臣不是冲你,” 轸王侵略地往前跨一步,“只求您别插手,臣的地界,有臣自己的管理方式。” 唐四夕没让,也近了一步,“您的方式是什么?敲碎一个无辜女孩的脑袋?” “王妃这就说笑了,我只是带回去好好看管而已,因她而起的祸事太多了,臣下当尽些心力管教管教。” “如果我,不给呢?” 唐四夕气势强硬,脸上同样堆满虚情假意,沙漠玫瑰唤出来紧紧握在手中,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轸王笑容尽散,难堪地仰着脸,锋冷目光长满刺,自上而下打量。 唐四夕体质特殊,也没有携带鬼王任何标记,出事即是灰飞烟灭,不留一点痕迹。 只要在蓝望泞找到之前,看到之前,杀掉,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惹一点麻烦。 “王妃千万别怪臣下,我是给过您机会的。” 轸王一声令下,大片铁骑阴狠往前逼,几十条银鳞狼猛地冲向唐四夕。 灵符入阵,同人卦从中出。 冷兵器和枪声混成一片,接二连三的尸体倒下化作残风。 鬼爆石无限复刻,沙漠玫瑰枪口持续冒烟也抵不住五百铁骑贴上的刀。 不注意的间隙唐四夕被一头狼扑倒在地。 妙妙被抓住,拼命挣扎地叫骂。 不会骂人,骂轸王是乌龟小蛤蟆,死命一口咬住轸王手腕。 轸王气急,抽出腰间佩刀,挥断她脖颈前,铺天一道巨大的灵气波爆炸式地从天剁下。 一条十分庞大,巨型紫鳞蛇尾碾过,遮天烟尘惨叫一片,雪崇花上染透血。 唐四夕和妙妙也因突如其来的气风扫下雪山断崖,坠进无底深渊前被一棵横长在崖壁上的树勾住。 “我靠,这是什么好运...” 不断有人的断肢残体掉入脚下,唐四夕拉住妙妙怕她被带下去。 漆黑的深渊睁开一双无比硕大的金色巨眼。 一条紫麟通天巨蟒缓缓从崖底钻出,蛇头立在唐四夕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