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开局扮演西门吹雪》 第1章 老天爷上来就玩阴的 “我这是在哪里......” fj省福州府,西门青石板山坡。 一阵头晕目眩之中,林惊蛰正想遥目四顾,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浑身酸痛。 很快,林惊蛰的眼前凑来了几名彪形大汉,他们各个负麻袋,缠套绳,模样是焦急又关切。 “少镖头!您没事吧?!” “这‘小雪龙’平日都温顺得很,怎的今个性情这般暴躁?!倘是少镖头摔伤了身子,我们怎么向总镖头交差啊!” 林惊蛰本还在迷迷糊糊里,一听‘少镖头少镖头’的叫唤,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这词一般人不大熟悉,他林惊蛰可是熟悉。 ‘镖头、镖师’就是古代押送人员和财物的保镖,都是归由镖局管理的人员。类似的职业还有‘趟子手’,依通俗的话来讲就是‘小二’。 向面前的几个汉子打听了一下镖局的事,他们的表情就更焦急起来,一个个都炸开了锅。 “完啦!少镖头摔得连我们名震四海的福威镖局都忘了!这下可没我们好果子吃了!” “都怪史镖头昨天非要起哄,少镖头本来就没怎么休息,这连着出猎,身子哪能扛得住?” ‘福威镖局......’ 问了问刚才的经过,林惊蛰才知道,原来适才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的独子林平之在外出打猎的时候,一向温顺识人性的马儿突然性情大变,暴躁四窜,将林平之摔到地下。 而在自己的记忆中,自己只是熬夜看武侠小说,不知不觉遁入梦乡,一觉醒来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少镖头林平之。 林惊蛰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无语那是化作滚滚长江拍岸而起。 这不就是金庸笔下《笑傲江湖》的世界? 这个世界正处一个武学造诣修为极高,各派斗争阴辣狠毒无比的危险世代。 高手飞花摘叶皆可杀人,除了看小说之外无所长处的林惊蛰,恐怕是性命堪忧。 林平之这个人物,林惊蛰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曾经林平之的曾祖父林远图凭借一册七十二路辟邪剑谱打遍天下无敌手,建立了赫赫有名的福威镖局。 不过,过强的力量也会引来妒忌和纷争。 林远图以辟邪剑法击败号称‘三峡以西剑法第一’的长青子后,气度狭隘的长青子怀恨在心,一直觊觎着林家的辟邪剑谱。 发觉林远图的后代林震南一家没有继承到先辈的武学造诣后,为了争夺辟邪剑谱,其徒弟余沧海更是率领青城派将林家灭门! 而从小衣食无忧的林平之惨遭家道中落,父母惨死,又遭到恩师岳不群的背叛,只得挥刀自宫,修炼辟邪剑谱来报仇雪恨。 这《笑傲江湖》,也可以说是林家的一部血泪史。 看样子,现在林家应该还没有遭遇这凄惨的变故,不过恐怕这也就是不久之后的事了。 “完啦!少镖头一动不动地,怎么连话也不会说了!这可怎么是好?” “白二你少说两句,你这乌鸦嘴,别真激到了少镖头,到时候总镖头拿你是问!” 林惊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哪里哪里,我好着呢!”,又作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说自己状态欠佳,昨夜睡得不是很好,一时犯了些迷糊,无须在意。 眼前这两位装束完备的大汉————史镖头和郑镖头才放下心来,牵着那已然温顺下来的小白马往山下赶。 “今天这小雪龙乖戾的很,打猎怕也是诸多不顺,咱们就不多猎些野味了,还是去喝一杯吧!” 史镖头说完,郑镖头也是随声附和道: “就是!咱们打猎是假,喝酒是真。刚刚猎到的新鲜兔肉和野鸡肉,正好炒了下酒。” 几人行在这小山坡上,一边说着,从远处就能看见一家不大的酒家。一勒马,几位镖头就昂首挺了进去,趟子手白二和陈七不敢走在林惊蛰前面,只是尾随其后。 “老天爷对我还算不错……刚一穿越进来就可以饱餐一顿。” 林惊蛰这么想着,也学着镖头们的神气模样准备阔步走进这酒家。 哪知还未进这酒家其间,没听到店小二热情的恭维和吆喝声,却只看见酒炉旁有个青衣少女,头束双鬟,正在背过身子去料理酒水。 这一刻,林惊蛰沉睡在脑海中的关于武侠小说的记忆,再次苏醒了。 ‘这女孩该不会是……岳灵珊吧?!!’ 在原着中,华山派掌门岳不群的独女岳灵珊受父亲指示,和二师兄劳德诺一起在福州假装经营酒家来打听林家辟邪剑谱的消息。 她本身相貌可爱有灵气,为了不受轻辱偏偏要扮一副丑相,可是就算这样还是被青城派掌门余沧海的独子余人彦调戏。 林平之与岳灵珊的初次相遇,就遭遇到了余人彦调戏岳灵珊的这一幕。 打抱不平的林平之愤而出手相助,却因为武功不及余人彦,情急之下挥刀刺死了他,造成余沧海震怒,几乎在几日之内就将林家全家灭门。 想到这里,林惊蛰依旧没落座,只凑近到酒炉前对着少女的脸端详了一番,的确是黝黑的粗糙皮肤,满脸的痦子痘癍,但是身材却是窈窕得与面相极不相称。 ‘……’ 既然能在这里遇见岳灵珊,那就证明————林家马上就要被四川的青城派灭门了。 此刻,林惊蛰的心中的无语又是化作滔滔黄河绵延无尽。 你这是闹哪出啊?老天爷上来就阴我是吧?! 见过开局地狱难度的,还没见过这么难的! 因为归根结底对方想要的是辟邪剑谱,就算不错手杀死余人彦,余沧海的青城派灭门林家也是马上的事。 这种情况下,我林惊蛰还怎么活下去?! 难道我真的要回家修炼世代秘传的辟邪剑谱,挥刀自宫,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来保全家平安? 一时间,林惊蛰心乱如麻。 【叮!穿越奖励启动!角色扮演系统——觉醒!】 就在这危难关头,从林惊蛰脑中,突然闪现出了奇怪的讯息。 第2章 打道回府,爱杀谁杀 ‘穿越奖励?’ 【角色扮演系统:通过模仿角色的穿着打扮,相貌神态来提高与角色的相似度,从而获取对应角色的力量!】 【相似度越高,所获取的对应角色的力量也就越完整!】 【下面,请您抽取第一个角色!】 林惊蛰一时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林家灭门在即,哪还有什么时间用来思前顾后的。 总之抽了总比不抽好吧,听自己潜意识里的这个声音,这似乎是白给的福利啊! 【扮演系统奖励角色抽取中……请稍后……】 【叮!抽取完毕!您本次抽取的角色是——剑神西门吹雪!】 【剑神西门吹雪扮演模板,已开启!】 【当前扮演相似度:0%】 【您现在还没有拥有西门吹雪的综合实力!请努力提高扮演相似度!】 林惊蛰看着脑中浮现的这几行小字,不觉间出了神。 西门吹雪,何许人也? 《陆小凤传奇》当中的头号剑客,剑术冠绝天下,立于剑道之巅的男人。 七岁学剑,嗜剑如命,视杀人为艺术的他,总是一袭白衣,在了结对手性命后吹落剑上的血花,如同夜归之人抖落身上雪花一般。 ‘扮演西门吹雪,然后就能获得他的力量?’ 虽然作为武侠迷也看过模板类的同人小说,但是实在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少镖头,你怎么杵着一动不动啊?” “少镖头!今天你可得和我好好喝上几杯!筋骨摔了易受凉,要拿这好酒来温温!” 史镖头和郑镖头见进了酒家,便是撒开了手脚准备吃喝,但是林惊蛰怎么可能还会留在这里? 要是等下那余沧海的儿子余人彦到了,自己就算不杀他来保林家暂时的平安,也会被他羞辱一番,况且他林惊蛰哪有吃酒的闲工夫?! 现在唯一要做的,那肯定是寄希望于这个角色模板系统,提高一些角色扮演熟练度来看看了。 林惊蛰没有回复二人,示意史镖头和郑镖头围拢过来,轻声说道———— “史镖头,郑镖头,我刚刚怕是摔出了内伤,需要休养休养……” “刚刚摔着的时候我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两眼一黑就过去了,现在越来越觉得摔的位置生疼,脑袋也是晕晕乎乎的,实在不太吃得下好酒好肉。” ———— “怎么了?少镖头真把脑袋磕到了?!我们这就一同回府给您请大夫附几贴膏药!” 镖头们和趟子手们欠起身子,又一次围聚起来,看向少镖头的头颅,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严重的伤口。 “这……怕是内伤!外伤倒还好办,内伤可别再吃酒了,酒水要血气涌得厉害以后,那可难办!” 镖头们已经全然忘记了下馆子的事,都要骑上马送少镖头回府。少镖头可是总镖头林震南的独子,出了事他们担待不起。 林惊蛰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望向白二和陈七,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两位镖头继续留着吃喝,不打紧,不要因为我一人坏了大家的气氛。白二,陈七,你们谁能陪我回一趟府上?” “恕我这头摔得疼痛难当,下次出猎我再请大家一同喝酒!” 林惊蛰说着就掏了掏口袋,从里面摸出几两碎银,塞到两位镖头的手里。 两位镖头心想,这肯定是少镖头为了袒护我们,不想把摔坏了的责任迁移给我们。少镖头真是仁义心肠!…… 白二、陈七争抢着要护送林惊蛰回府,两位镖头虽然遗憾,毕竟少镖头身体要紧,当然要以林平之为优先考虑。 林平之连这酒家的座都没落,刚把马拴好,就又在趟子手们的照料下坐上马背,只盼能一口气骑回福威镖局,离这倒霉的酒家越远越好。 就算两位镖头在这里喝酒,也顶多跟青城派的那帮四川人起一些微小的冲突,绝无可能闹出人命。 虽然青城派的余人彦————那个浪荡公子哥应该还是会到酒家调戏岳灵珊,但是她身边可是有华山二师兄劳德诺在旁看护,岳灵珊自身的武功也绝不在余人彦之下,根本不可能出事。 这帮地痞无赖,最好是多去调戏那岳灵珊几下,把她惹得恼怒了,一口气禀告给亲爹岳不群,看他青城派还怎么在这江湖上立足。 与白二、陈七两个趟子手回了道上,林惊蛰感叹道幸好小时候常常去家附近的动物园玩骑马的游戏,不然一路上不知要摔死多少次。 走到那石板大道之上时,林惊蛰远远地就看到那座宏伟的宅邸。 宅邸左右两座石坛中各竖了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青旗飘扬在上,右首旗上黄丝线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舞狮,随着清风摇曳活灵活现。 左首旗上绣着‘福威镖局’四个黑字,银钩铁划,与门顶的那‘福威镖局’四个金漆大字相互照应,好不气派。 这就是林平之的家。想不到,如此壮阔恢弘的镖局竟能被青城派信手屠戮,林惊蛰再次感到自己所面临的危机之深。 就算不杀余人彦,灭门也是迟早的事了。 一回到家中大厅,林平之的父亲林震南正坐在太师椅上抽着烟斗,似乎是在考虑最近与四川青城派交好的进况。 白二和陈七自是不敢怠慢,一回来就将骏马小雪龙性情大变,摔伤了林平之脑袋的事如实禀告。 林震南叼着烟斗,以往他见儿子回来肯定会跟他比划上几招,这是身为镖师的职业自觉,也是为了培养儿子接自己的班。 不过听到儿子从马背上摔落这事,他全然忘了那些习惯,紧张地过来查看儿子的伤口,看了半天却发现似乎并无大碍, “多半是内伤,陈七,你赶紧找崔大夫,附上几帖,不要耽误了时辰。白二,再温两壶热茶给少镖头驱驱寒气。” 林惊蛰任由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亲这般悉心地照料,深感林平之的生活优渥。 不过,现在可不是享受爹妈关怀的时候。 第3章 剑神西门吹雪模板 “父亲,我这几日身体抱恙,能否安排我留待家中做一些账房的打点工作?” 林惊蛰向眼前的林震南问去,林震南却是摆了摆手。 “还打点什么!叫账房的人去处理吧,平之你受了伤,就应该好好养上几日,不要再辛苦了自己。” “虽然你早晚要继承我福威镖局的家业,要学到这些看账出镖的技术,该休息的时候可就是要休息的,别又落下了病根,免得后患无穷。” “谢过爹爹!” 林惊蛰作下一揖。 “哈哈哈……平之你怎么变得这么生分了!” 林惊蛰听到林震南安排自己单纯在房内休息,心里是那叫一个舒服。 如果现在跟他说之后青城派会来灭门的事,怕是任谁也不会相信。万一青城派因为余人彦未死暂时不来,父亲就更会质疑自己的话了。 不如趁现在这段争取出来的的空窗期,好好提升一下西门吹雪的相似度。 要是有了西门吹雪的实力,剿灭区区青城派那些乌合之众岂不是如探囊取物? 这样想着,林惊蛰让送来茶水的白二引自己到房内。 这一刻,林惊蛰终于迎来了片刻的安宁。 对着自己床榻前的一盏镶着玉边的铜镜,林惊蛰看向镜中的自己,略微感到吃了一惊。 原着中称林平之虽是男儿身却遗传了母亲年轻时的美貌,生的白皙俊美。林惊蛰以前看小说时虽然从没有觉得林平之长得会像是女孩子一样清秀,但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一眼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因为皮肤太过水润白皙,若是乔装打扮倒还真像个妙龄少女。 不过,从另一种角度解读,这种俊美也可以是像西门吹雪那样的潇洒。 林惊蛰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这底子,不就正好够这个扮演模板的格么。” 从衣橱中翻箱倒柜,翻出一套明晃晃的阔袖白衣,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上,林惊蛰只听得潜意识里一个声音跳动了出来。 【剑神西门吹雪相似度,已达到5%】 乍地,突然好像有一束强蛮至极的真气灌注到了林惊蛰的体内,这力量之盛,似乎如野火挠心,直叫人感到顷刻间就要喷涌而出,却又带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快感。 ‘剑神西门吹雪’生平回忆中的点滴突然传输进了林惊蛰的大脑内,他看到一个年仅七岁的孩童,时时刻刻将剑附在身边,吃饭睡觉走路都从不离身,每当擦拭他的剑,他都会当成在修补一样文物似的珍重非常。 仅是区区百分之五的相似度,林惊蛰的肉体就好像得到了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 这要是再往后,林惊蛰想都不敢想,心动不如行动,不如直接用有限的资源,把穿着打扮直接拉满好了。 从所有衣物中找出最白的那件如柳絮一般的长衣,拿出盘发的发髻在高处扎好,将两侧的长发自然垂落下来; 腰缠一段青白相错的束腰,脚踏素然的白履,回看那铜镜,林惊蛰觉得这一身甚至都有些醒目得夸张了。 要是武林中人看到这种架势的剑士,恐怕都会觉得是一等一的高手,毕竟树大招风,不收敛是强者才有的个性。 【叮!剑神西门吹雪相似度,已达到11.36%】 脑中闪过一串声音,又是一束极强的真气源源不断地往林惊蛰的体内输送。 不知道为什么明白身为剑士能有这样强大的内力,作为普通人的林惊蛰也不了解什么真气之类的区分方式,只觉得好像有一团活性的气体在体内上窜下跳,将体内的污秽之物一扫而空,身体也因此变得更加轻盈。 “奇怪……” 林惊蛰看向房间里的那面铜镜。 ‘怎么才只有这么点相似度呢……’ 因为本身长得就清秀俊美,与西门吹雪的那长相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再换上了西门吹雪喜欢穿的白衣,如今在林惊蛰看来自己跟西门吹雪简直没有任何差别。 ‘我cos得这么完美,结果就这么点相似度,未免也太打击人了……’ 心存疑虑的林惊蛰想起了最初潜意识里模板文本的介绍———— 【角色扮演系统:通过模仿角色的穿着打扮,相貌神态来提高与角色的相似度,从而获取对应角色的力量!】 在距离现在这个年代遥远的二十一世纪,某一个林惊蛰曾有了解的小众圈子,流传着一句名言: “cosy(角色扮演),要用的不是脸,而是心。” 想起了这句在骨不在皮的醒世格言,林惊蛰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模仿究竟缺了什么东西。 他缺的,是灵魂啊!!! 他坐到那绵软的塌上,一边抚平内心对于青城派即将前来灭门的焦虑,一边抚平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感受到的惊惶。 要回去应该是回不去了,就当这是一场梦的话,也把它做完才算得上是精彩。 首先就要保证自己的心境如流水一般平稳,只有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之境,才是西门吹雪应当给人的感觉。 这样,虽然心中还是涌动着对于即将来犯之敌的讪讪之情,但是林惊蛰的心绪总算平静了一些。 接下来,就是要保证自己的神情仪态与西门吹雪时刻保持高度的一致。 说实话,这一点实在是难于登天。 一向和气待人的林惊蛰,让他作出什么冷峻的表情,露出冷淡的眼神,那感觉就像是逼着一个成年人扮演中二病发作一样尴尬,颇有些无病呻吟的意味。 在一番挤眉弄眼以后,林惊蛰感觉在这一块始终模仿得不太像。 ‘我都没秒过人啊……你让我怎么傲得起来……’ 可能是还需要一些在这个武侠世界的阅历,才能还原那种自然流露出的傲慢高贵的神情。 不过,虽然暂时难以复刻西门吹雪孤独一世曲高和寡的傲气,林惊蛰却还是有能做的事。 他将双肩敞立着,挺胸收腹锁臀,直直如同那些老镖头一般神情肃穆地调整着自己的仪态。 不一会儿,那模板中熟悉的‘叮叮’声,再次响了起来。 第4章 青城派到访 巴蜀之地,天府上国,资源丰饶,富庶非常,地势险要亦崎岖之至。 sc省实乃卧虎藏龙之地,而名头冠绝sc省的青城派,其势力几乎与峨眉派并驾齐驱,仅次于五岳剑派之下。 在青城派松风道观的观主余沧海,素来整日在观内闭门坐观,不见外客,更不收礼, 说是观内百物俱备,除了五岳剑派彼此有所来往之外,根本不在乎小众势力的人情利益,就连fj省福州林家的福威镖局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这一次,这余沧海余观主却是特意给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发去了一封回函,以答谢林震南的名义派弟子来到福州作客, 表面上说是只派四名弟子‘青城四秀’来,但为了辟邪剑谱,他本尊也亲自前来的事,却是除开林惊蛰鲜有人知。 坐在客栈之中,余沧海不愿同随他前来的几名弟子一同暂住在显眼的闹市,为的是伺机而动,要夺走那本武功盖世的辟邪剑谱,就不能打草惊蛇。 在客栈中命小二沏了一壶热茶,落在嘴边刚呡上两口,余沧海就听到一串急促而狂躁的脚步声。 自不必多说,这是儿子余人彦他们吃了酒回来了,看到儿子满脸潮红地向栈内,余沧海也不着急问话,只是自己的桌子对面沏了壶茶,待儿子落座才开口。 “怎么样?有遇上什么恼人的龟儿子么?” 龟儿子,是四川话里骂人的方言。 儿子余人彦摇了摇头,只说道: “去吃了满城的酒家,把好看的女娃娃都逛遍了,不太好看的女娃娃也逛遍喽,都是些怂龟儿子,哪里敢得罪我。” 余沧海听着默不作声,他原本计划几名弟子和儿子余人彦在这福州市内好好撒一撒野,激起福威镖局的怒火以后再‘钓鱼执法’拿他们开刀。 这样一来,自己就多了一个灭福州镖局满门的借口,以后也方便在武林间光大伟正地行走。 那福威镖局的总镖头林震南,根本没人知道他武功如何,不过在这武林之中以武功说话,若是真有几把刷子,看家本领,那就应该早点亮出来自保,以后才方便交朋友。 “像是林震南这样,先辈是名动天下的大剑豪,却天天喜好交友做生意而不展示武学底蕴,多半是没有继承到先辈剑法精髓的废物。” “他们那本辟邪剑谱留在自己身边真是浪费,不如给我们松风观,那才是物尽其用。” 儿子余人彦天天管着灯红酒绿就够了,哪里顾得上父亲的这些密谋,只得‘是是’地称道。 余沧海说着又饮下了一口热茶。 虽然心中没有什么对于林震南的忿恨之情————毕竟师傅长青子被林远图击败是多年前的轶事了,隔了两代尚不是血仇,不足为报,但是辟邪剑谱的强大却是余沧海心中的一道过不去的坎。 “人彦,你应该知道辟邪剑谱有怎样的威力吧。” 这段时间,余人彦偶尔经过松风观的后庭能够看到弟子在观内反复练着自己从没见过的剑术, 他余人彦也是深感奇怪,本身这些青城派弟子应该和自己一样练的是青城派剑术、松风剑法,怎么会舞出这些没有章法的怪招。 而余沧海则是告诉他说,当年林远图击败自己的师傅长青子,让长青子不甘心于失利,记下了比试当中的一些招式,苦苦潜心研究并拆解林远图的辟邪剑法,并传给了青城派弟子。 因此直到今天,余沧海的青城派弟子们还是会一些辟邪剑谱的一招半式。 “一般的剑法,一招一式分支都极为精确,虽然有千百变化,行动迅捷难辨,却也不过一剑复一剑,就是那样而已。” “而那辟邪剑法,其剑招似乎是完全脱离于常理的轨迹,一招一式诡谲莫测,只挥斩一剑却好像是斩下了无数方向的剑招一般,让人防不胜防,根本无法企及其速度。” ———— “要当真那么厉害,要是爹爹你有了那辟邪剑谱,定能就此称霸武林!” “嘘,在外头,少说些诳语。” 余沧海看四下无人,才勉强放心下来,露出一丝可怖的奸笑。 “看他们这么安分,一直按兵不动,就再给他们些吃饱饭的时日。” “我先让侯人英、洪人雄、于人豪、罗人杰他们青城四秀去探探那林震南的虚实,等待再无大碍了,直接来一个杀鸡儆猴,把这事干得干净漂亮。” 说罢,余沧海紧握起右掌,他虽身形矮小,一眼从面相看上去却无半点魄力,但当那右掌紧握,其中蕴藏着的习武之人多年的筋骨稍一耸动,便散发出颇为骇人的气场。 ‘我的碎心掌再加上那青松剑法,当世能与之匹敌者本是少有。’ ‘若是再加上辟邪剑谱的助力,恐怕真是要天下无敌了,呵呵呵……’ ———— 三天的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福州,福威镖局内,林平之寝中。 林惊蛰绷腿束腰,昂首收腹,将眉头横陈,从双眸中努力挤出一丝杀意。 一袭白衣束得完好,发丝眉宇间略显凛然之气,却也有几分淡漠的意味。 对于甚至连打架都极少有的他而言,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在那袭白衣的侧翼,还有一柄乌鞘长剑附在林惊蛰的腰间。 要找到这样一柄与西门吹雪同款的乌鞘黑刃,对于富二代林惊蛰而言,只是跟老爹林震南提一嘴的事罢了。 用手托住那黑色的剑鞘,林惊蛰猛然觉得,的确是神韵远胜于皮相,经过这三天如同演员速成班一样的努力,现在比起三天前刚刚披上那袭白衣的时候,要像西门吹雪得多。 潜意识中的声音不出意外地传来———— 【叮叮!剑神西门吹雪扮演模板】 【当前扮演相似度:25.03%!】 【您已经有了一部分扮演相似度,已获取25.03%的西门吹雪综合实力!】 从五脏六腑处突然迎上一股暖流,那暖流的搅动似乎给身上的脏腑作了一层加护,林惊蛰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好像身体飞升到了九霄之国,变得飘飘然不知所以。 第5章 试剑 林惊蛰的眼前,涌现出了那个男人的模样。 在镜中的自己,样子与那个男人极为相仿,只不过也还是少了一些神韵在。 那个男人——西门吹雪,他已从七岁的孩童长成了一个少年。 仍然是手不释剑,从入眠到沐浴,从起身到端坐,那把乌鞘长剑始终挂在他的腰间,似乎已经完全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正常人只会把剑当作伤人或护身的工具,而在西门吹雪的世界中,刀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无论怎样挥舞和意外碰触都无法伤到自己,就像自己身上一个赘出的手臂一般活动自如。 还沉吟在这种气氛之中的林惊蛰,听到从门外传来的咚咚声,知道有人在敲门,便暂且回复过来,开了门一看,来的人正是趟子手陈七。 “这是总镖头吩咐下来的汤药,少镖头您快喝了它,治疗内伤据说是有奇效。” “小的我还得去跟郑镖头他们赶趟,就先告辞一步了。” 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端了进来,陈七又匆忙地跑远了。 仅仅是摔了一下,都已是这么大的人了,父亲林震南却要关怀自己到这份上。 由于自己在家庭中与父母的关系一般,林惊蛰不由得感慨到,这短短三天的相处,还真的跟林家培养出了许多感情来。 ‘既然是这样,就更不能让余沧海那个老畜生把这里扬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余沧海至今都没有动手,怎么才能知道他动手的时机呢? 想不了这么多,林惊蛰决定先去后庭试试这25%西门吹雪力量的强弱,再考虑下一步的打算。 喝下那碗泛着金光的清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难以下咽的苦味,反而透着一股鲜甜。林惊蛰孤身走到后院,看到平日里整装待发,一个个扎实英悍的汉子们都不见了,知道大概是去走镖了去了,多少还是有点担忧。 不过,这也给了林惊蛰独自练剑的机会。 既然没有对手陪自己练剑,林惊蛰就自顾自地站在一颗大叶榕树之下,要拿这高大的树木当作自己的对手。 将腰身的长剑从黑色剑鞘中拔出,说来也是奇怪,此前林惊蛰从林震南手中接过这剑的时候,是觉得沉重无比,现在拔出来却像是捡起一根树枝一般毫不费力。 明明自己的肌肉力量没有什么长进,但是实感却因为模板的变化而天差地别。 举起那把长剑,林惊蛰向自己盯准的一簇树叶挥刺而去。 “呼————咔——” 不出意外地,出现了意外。 林惊蛰竟然斩歪了一点点方向,结果将一整根树枝都削了下来! 看着地上的树枝,林惊蛰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内心那叫一个翻江倒海,连胃都开始有点痛了起来。 ‘西门吹雪原来可以这么弱的吗?!向西门吹雪道歉啊!’ ‘这样我还怎么保护家人,怎么把那畜生青城派给它扬啦?!’ 虽然第一斩失败了,但是林惊蛰很快又振作了起来,开始分析自己失利的原因。 “这可是角色扮演系统啊……我是不是应该在挥剑的时候也让自己的心境融入角色之中呢?” “戒骄戒躁……平心静气……” 林惊蛰迅速稳住心绪,在这一刻,他好像与那个心中除了剑道再无其他的白衣剑神在不同时空共用起了一个大脑,作出了同样的思考。 又一次拔出长刃,林惊蛰开始寻找自己前两天模仿西门吹雪时的那种感觉。 在心中塑造出那个人剑合一的剑士时,林惊蛰明显有了一种浑身充盈着力量的强大感觉,他坚信自己一定有办法把它重拾回来。 重新看向榕树,一直盯着某一片树叶的经脉———— 刹那间,在《笑傲江湖》的小说之中看过的青城派掌门余沧海的插图画像,涌入了林惊蛰的脑海。 他脸上的皱纹,不知为何和这榕树叶片的经脉很是相像,在某一刻,林惊蛰真的把这片树叶当成了自己想要手刃的仇敌。 霎时间,林惊蛰眉头陡然一缩,手臂的两根尺骨桡骨反复翕动,双眼锐利如电, 只是手起剑落,随即听见一阵恼人的风声,连自己都尚未察觉到是否出过手,‘刺拉’的零碎声响作后,自己看准的那枚叶片之上,却已是千疮百孔。 一枚小小的榕树叶片之上,被林惊蛰平平无奇的长刃刺出无数远小于剑身的孔,这剑技实在太过荒唐。 林惊蛰也是一时间看得有些恍惚了,没想到自己随手之举竟然能斩出这样庖丁解牛的效果,要是只是刺向一枚小小的榕树叶就可以做到这样,那手刃仇敌,恐怕是更不在话下。 ‘那我就再试一次……’ 林惊蛰刚刚虽然已经把那榕树叶刺得满是窟窿,却没有将它斩断。 这一次,林惊蛰幻想着眼前这散落下来的树叶就是自己的仇敌余沧海的化身,没有被彻底斩断的它似乎像是濒死的余沧海,正在嘲笑着自己的无能。 愈想到这里,林惊蛰便越是压抑住自己心中无尽的怒火,越是明确想要斩杀这枚树叶的意志———— 紧握着那乌鞘剑的剑柄,林惊蛰的足部甚至没有太过发力,便随着一阵风尘落步到了这树叶身边,回过神了,刚才远在数米开外的榕树叶竟然已经被自己踏在脚下。 “平之————你……” 这一刻,林惊蛰还没来得及惊讶,却是先听到了父亲林震南的声音。 “你是怎么学会这种步法的……?” 林惊蛰没想到父亲林震南会来到后院,不过他反应倒是机敏,替自己解围那是一流的好手。 “爹爹,我摔下马背后,昨夜深感头痛,今天一觉醒来,突然觉得浑身都是力气,不仅头不痛了,不知不觉中就掌握了很多从没研究过的武学技巧。” 林震南听林惊蛰这么一说,顿时笑逐颜开。 “老天有眼……真是让我林家培养出一位武学奇才!” “平之……你刚刚的步法之快,依我生平所见,还从未有人能及!” 第6章 迟来的杀机 “从未有人能及......?” 林惊蛰虽然知道这个世界高手如云,可以比较出各个高手的强弱,但是他实在不好判断自己这种模板的水平属于什么级别。 “依我知道的人里......步法最快的恐怕要属万里独行田伯光了。不过听说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奸淫贼人,跟平之你这种正直的孩子又怎能相提并论!” 林震南说到兴奋之处,又掏出随身带着的烟斗,笑吟吟地吸上一口道: “我林家的剑法举世无双,若是再有平之你这样的轻功加以裨益,说不定还真能在武林闯出一番名堂......” “只是平之你真的是一夜顿悟,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就达到了这般境地?虽然难以置信,但这实在是老天有眼!” 林惊蛰看向甚是欢愉的林震南,心中也是颇为高兴,毕竟都姓林,说不定几百年后是一家呢。 不过既然林震南能把自己这25%相似度的速度与采花大盗田伯光相提并论,林惊蛰这下心里算是有底了。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踉踉跄跄地从前院跑了过来,满面的惊恐难以名状。林惊蛰一看,这人正是趟子手白二。 “总镖头!大事不好了......郭镖头他......郭镖头他死了!” 林震南刚刚还沉浸在对儿子轻功长进的喜悦之中,这一刻听到出了事,而且死者并非普通镖师和趟子手而是镖头,不禁面色暗沉了下来。 “这次是与哪家起了冲突?又因为几句言语就沉不住性子了?还是说你们赌钱打架,是不是?这万万不该.......” “不是不是,我们可是什么也不知道呀!......我本在后面负责些杂役,一个没注意郭镖头就一头栽下来倒在地上,连人影都没看见就死了!” “看不见人影......有胆劫镖无胆应声么,岂有这样的鼠辈!郭镖头的尸首抬回来了么?” “抬回来了抬回来了!等会儿陈七他就把尸首抬回来了!” 林惊蛰听到白二一张口就知道,余沧海那个畜生已经展开他的灭门大计了。 ‘终于还是来了。’ ‘看来不杀余人彦只是延缓了几天他们作恶的时间罢了,不过儿子不死,余沧海的戾气也确实没想象中那么重,至少还把尸体送了回来。’ 见林惊蛰像是陷入了沉思,林震南愁眉不展地问道: “平之,你最近有打听到什么头绪吗?” 林惊蛰见状,故意装作若有所思地说道: “爹爹,我之前与镖头们吃酒出猎的时候,偶然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说我们这西门大道附近的山麓间,常常有凶猛的牲畜出没。这些牲畜那是残忍异常,又性情古怪,最喜爱人类的金银珠宝,仪仗派头。” “每每有镖师前去,他们就要侵扰一阵,这些个牲口不听人话,身材矮小又敏捷灵动,他们本来住在遥远的西蜀之地,近年特意东迁过来迁居,最近则是刚好行经到我们这里。” 林震南听林惊蛰这讲故事般的口吻,虽然不信真有这样劫镖的怪物,但心想故事也不至于编的这样连贯。 而林惊蛰只是说道:“请爹爹暂时停了所有镖师的出镖安排吧,缓上几天,待这群畜生安分了,再出镖也不打紧。” 林震南虽然不愿意流掉一批出镖的财款,但是人命关天,在尸体未搬运过来之前,还不能确认仇家的身份,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在这几天停了出镖的安排亦是无妨,便暂且点头答允,让趟子手白二吩咐下去了。 吩咐话音未落,又是一名干练的趟子手从中厅高声道:“总镖头!郭镖头抬回来了!” 便是几名壮汉将一具沉甸甸的尸体抬到后院,眼中还都闪动着泪花。 林震南上前撕扯开郭镖头尸首的布衣,里内外竟没有一丝刀伤淤青。林惊蛰知道,接下来林震南就要剖尸来确认仇家身份了。因为能将人伤成这样的多半只有余沧海的‘碎心掌’,以后自己不解释,爹爹也能坚信青城派得要谋害自家。 接下来,得先要保护福威镖局的安全,再去想复仇余沧海的事。 见趟子手一走,林惊蛰马上向林震南说道: “我先回房去了,再有情况的话我也去看看,我常常出猎,对那些个畜生熟的很。” 便很快跑出了后庭,到了镖头镖师们围聚着的前厅时,趟子手白二已经把郭镖头遇害,总镖头吩咐暂停出镖的事传遍了,一个个精壮的汉子都愁眉不展,叹息郭镖头怎会遭遇这种不测。 看到大家这副模样,林惊蛰身穿一袭白衣白履如同劲风,在混乱之中冲出了镖局的正门,遇到守门的府吏,却只是说自己受父亲之命外出办点要事后便匆忙离去。 到了镖局之外,林惊蛰眉头一降,目光如炬,顿时感觉有一股灵气在脏腑间翻涌,此刻他睁开眼睛,好像能透过一间屋子看过另一间,闭上双眼,甚至只听风吹草动便可以拔剑把那微风都破开。 敏锐的五感,已经从西门吹雪身上,传递到了林惊蛰身上。 就这样站定了不知多久,林惊蛰的表情越来越淡然,好像周围从一无所知的包围圈,变成了一目了然的三两伏兵。 ‘有动静。’ 三两枚石子夹杂着火星向林惊蛰射来。林惊蛰不躲也不闪,因为他知道,在房间中扮演西门吹雪时那种曼妙的力量,已然跃动在他的腕间。 乌鞘拔剑,一时间电光石火,在距这里颇近的高处房檐之后,藏匿起来的‘青城四秀’罗人杰浑身发抖,大吃一惊。 一时间,林惊蛰收剑入鞘,方才那迅猛异常的几枚石子已经各自断成极其平整的两截散落在地。 ‘能一次拔刀斩破多枚石子已是神乎其技,何况这石子还是余掌门掷出的......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在痴痴地想着刚才这意外的光景,罗人杰就被后面的洪人雄拍了拍小腿,示意情况不对,赶紧先撤了找另一边的余掌门。 第7章 初逢余矮子 余沧海为了从精神上镇住林家福威镖局,原打算以石子偷袭,趁其防守不备再从身后用‘碎心掌’一招殒命,这样杀人,死者全身不留痕迹,淤青伤口皆无,看上去就如同遭受了天罚一般。 林家靠出镖挣钱,本想先杀了几个镖头,待他们生意做不下去了,那总镖头定会出来送死,登时青城派弟子一拥而上,将之五花大绑,拿家眷子女作要挟威逼出辟邪剑谱的下落,再杀干抹净,对于余沧海而言简直小事一桩。 但是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剑士,剑法非同小可,而且神情自若,颇有些隐士高人的侠客风范。 余沧海从藏身处躲回客栈之中,将他手下的青城四秀和儿子余人彦全都召了回来,面色凝重无比。 “你们所见,那个白衣剑客真是从福威镖局出来的?” “是啊余掌门,千真万确啊!” 余沧海心中一抖,他知道福威镖局同江湖各道都有人情往来,生意做的一绝,但是暂且没有五岳剑派的人脉圈,自己与五岳剑派打交道时也决不会聊起他们,彼此只说不熟。 刚刚自己掷出那石子,不说十成,至少也用了七八成的功力。整日操练的镖头要抵挡住都绝无可能,想全部避开也很艰难,而这个俊俏白净的青年剑客只一剑,眼都不眨一下就全部斩落,这样的气定神闲,该有怎样的内力和剑术作为支撑! “莫非......他们林家修炼了辟邪剑谱,神功大成,只是秘而不宣……” “这少年的剑技身法,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算是从未领教过,若他真的有能力修炼辟邪剑谱,恐怕我等难以灭他满门。再说了,一个少年都已经有这等剑术,那林震南的功力又该何等深厚!” “如果他是旁门左派,有这等剑术修为,恐怕上头还有能人异士撑腰。就算我们能不损兵折将就将他们屠戮殆尽,能不能拿到辟邪剑谱还不好说,日后定会多些仇家。” 青城派的‘青城四秀’听到余沧海这一连串心慌意乱的分析,都不敢吱声,只是连连点头道:“余帮主说的是。” “爹爹,那我们怎么办啊?!” 余人彦饮下一壶温酒,一副痴痴的滑稽模样问着余沧海后续的打算,余沧海则是捋着胡须考虑了片刻后道: “这样,我先回松风观,你们继续留在这福州福威镖局附近。待会儿你们四个亲自上门,按照我信函的原话跟林震南他回礼,就说我远在四川杂务缠身,没空前来拜访,只能聊表心意。” ‘青城四秀’听到这话,知道余沧海要作不在场证明了,纷纷点头答允,这样无论如何福威镖局也怪罪不到自家头上。 ———— 在几人交谈的席间,门外,林惊蛰一字不漏地将所有对话听了个干净。 这些天余沧海为了钓鱼执法,一直让余人彦在附近的酒楼胡作非为,而林惊蛰可是没闲着。 因为林平之常常和史、郑两位镖头一起去喝酒,所以林惊蛰假装办事记账,问过了几位镖头酒楼的方向, 在模仿西门吹雪言行举止的三天里,去各个酒楼稍一打听,再给上几两碎银,小二就能道出何时有过一位四川打扮模样的暴戾公子来吃过食闹过事,又是大概往哪个方向去的。 四川的打扮这时大概都是一样的装束,头缠白布,一身青衫,看着斯文却是光着两条腿,这是当年诸葛亮在四川逝世,川人为他戴孝留下来的风俗,因此格外招人耳目。 小二对此印象会更深一些,林惊蛰自然也就顺藤摸瓜,结合各个地方的说法对照着时间锁定了这家客栈。 轻步踱下大厅,问客栈的小二要了一壶热茶喝,林惊蛰明明刚刚才被青城派的几人所偷袭,现在却是一点不慌一点不忙地等着这几个人下楼,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温一壶热茶,倒在杯中腾起阵阵白气,顺着那热气雾,林惊蛰的白衣好像也显得更加素净冷峭,宛如一位无忧无虑快活的云中君子。这样等待了良久,林惊蛰只觉得可笑,不过想到马上就快见到余沧海他们了,还是作出一副漠然的表情。 片刻,余沧海终于是下楼了,看到楼下的客栈四下无人,只有一位白衣青年在斟着茶饮服, 林惊蛰一看这个人面相老成,身材又是矮小无比,不过浑身上下有着习武之人的沉稳之气,知道他八成是余沧海,顿时心领神会。 而余沧海再看向这青年的身侧,看到那一把熟悉的乌鞘长剑时,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就是刚才自己偷袭的那个剑士,顿时浑身起了激灵,想要随时准备迎战。 哪知林惊蛰却对他说道:“这位前辈,刚才可曾看见有人偷袭我福威镖局的镖师?也不知是哪个牲畜胆敢欺到我福威镖局的头上,要是看见了,我们林震南总镖头的剑法,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余沧海听见林惊蛰这样骂自己,又不好暴露身份,脸上只得青一阵绿一阵的忍住不作声,把涨红的脸强压下来后又思考了一番才说道:“我刚刚看见对面的客栈里有人鬼鬼祟祟的,像是没安好心。还有要事,我先告辞了,自个儿多保重!” 随后一边离去一边心想,‘这小子武功就已经不俗,却对林震南如此尊崇,这寂寂无名的林震南恐怕真是隐士高人,他所说的那剑法恐怕也真是‘辟邪剑法’了。’ 余沧海已经向外走了十数步,压住一口被辱骂的恶气,又想到:‘小不忍则乱大谋,还好他们没发现是我们做的偷袭,我一离去,这罪名便就完全洗脱,到时候再盘算如何弄到辟邪剑谱也不迟。’ 林惊蛰看到刚才余沧海离去时又恼又恨的样子,实在滑稽至极。就算自己不认得他余沧海,他堂堂松风观观主肯定也没出过这种丑,这副模样简直像是不打自招了。 第8章 坐候青城四秀 ‘要是现在把你杀了,我们死无对证,日后各大门派上来寻仇岂不麻烦。’ 林惊蛰又平心静气地喝了口热茶。 待余沧海离去以后,林惊蛰也没多逗留,他根本不想上去找那‘青城四秀’报仇。 毕竟,他还要等这四个呆子屁颠屁颠的上自家的福威镖局送礼呢。 既然余沧海说过要青城四秀暂时上门送礼,他自己也回松风观了,他们就绝不可能再对福威镖局的镖师下手。 林惊蛰眼看安全了,信步走到了自家福威镖局,一到大厅内,见父亲林震南正是手足无措,焦头烂额的模样,甚至没有心思顾得上自己,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爹爹,怎么了吗。” “我刚刚去剖尸验伤了。郭镖头……郭镖头他……哎!” 林震南双目震颤,似乎是不愿相信自己知道的事实,但是还是只能接受这一切。 “郭镖头他没有外伤,脏腑却是四分五裂,他怕是被那青城派余观主的‘摧心掌’给打死的啊!” 一旁的是林震南的夫人,林平之的母亲王夫人,她听到这话也是大为震颤,连忙问道:“余观主他常年在松风观,怎么会亲自到我们福州来?” 林震南只是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招惹到那青城派的余掌门可见是麻烦大了。 要知道,青城派虽然势力不及五岳剑派,但是却和五岳中的嵩山派关系甚密,得罪了青城派,以福威镖局的势力,除了道歉赔礼情愿自裁怕是别无他法。 林惊蛰见到这情景,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对林震南说道: “爹爹,你口中的余观主是不是叫做余沧海?他是不是身材矮小,身边还有四名得意弟子,唤作‘青城四秀’?” 林震南一听儿子这话有些吃惊,虽然点点头,问及儿子从哪听到的这些,接下来林惊蛰的回答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我刚才上街准备找那些伤人牲畜的去向时,看到有个矮小的光腿男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客栈的别间,在同里面的人谈些什么。虽然君子不齿于偷听,但是事关林家安危,我还是窃听了一阵。” “大概是说那人叫做余沧海,过几天要亲自来我们福威镖局取‘辟邪剑谱’,先打死几个人向我们警告一下,显显威风,等下再派青城四秀虚情假意上门送礼,来洗脱杀人的嫌疑。” 林震南听完马上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这余沧海是何许人也,论其武功,他还要在他前辈长青子之上,整个林家恐怕只有自己的曾祖父林远图复活才能对付他。 这次他亲自前来索要‘辟邪剑谱’的话,自己若是不给,恐怕真会被灭门;若是给了,就是愧对列祖列宗,为自保将世代的家传之宝信手塞给豪强,令先辈蒙羞! “平之,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见父亲几乎要急火攻心,林惊蛰又很快说道: “爹爹,他们一时不会对付我们,这两天还请拉拢各派说说情,我也上书一封道歉信送去。” 林震南虽然震骇不已,还是觉得儿子作出的判断也许是唯一的出路了,只得吩咐下人赶紧去办,刚想要趟子手过来,趟子手陈七便跑过来报有客人来访了。 陈七火急火燎跑过来,称是有从青城派过来的贵客,指名要林震南亲自接待。 林震南两眼一闭————‘这世上绝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看来儿子林平之所说的分毫不差,他们送礼是假,拿辟邪剑谱是真。’ 不管怎样,将这些客人打发了要紧。林震南随后与王夫人都摆出一副生意人的和悦模样,乐呵呵地准备迎接这青城四秀,林惊蛰则是与他们一起去到了大堂之中。 ———— “林总镖头,我们是青城派松风观余观主的弟子——特意受观主之命前来还您一份礼。” “余观主近来要务缠身,实在难以拨冗前来拜访,多有得罪。” 四个衣冠禽兽在大厅前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令林惊蛰和林震南都十分恶心。 林震南想起郭镖头被催心掌所杀的事,又想起儿子对他说的话,一时间心如死灰,竟说不出什么应答的场面话来。 而林惊蛰却是一脸微笑。 ‘杀了人还想哔哔赖赖?我们林家能吃这个亏?’ ———— “你们余观主现在,还是留待在松风观吗?” 青城四秀看向说话者,正是那个剑术高超的白衣少年,一时间瞪大了眼睛,但是担心身份泄露,又只能涨红了脸假装不认识林惊蛰。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余观主既然难以拨冗,当然是还在松风观……” 林惊蛰微笑着说道: “没什么别的意思,在下喜好打猎,最近在山坡猎场总能猎到些以前没见过的野猴子,掌力奇大,只一掌就能将人的脏腑拍碎。” “这野畜生不安分,又喜欢收敛金银财宝,常从山坡跑下来劫镖。尤其有一只,那是又矮又老,不仅自己出来劫镖,还喜欢带着四只小畜生一起劫我们福威镖局的镖。” “近来,我们福威镖局最近走镖的伙计就被这畜生拍死了一位,如果余观主没有要紧事,还请他暂且不要登门拜访了,免得被那些畜生叨扰到。” 青城四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个个的脸都气闷了,憋出了难看的青紫色,喉头里的方言脏话随时就要脱口而出,却是没有任何开口的勇气。 明明知道林惊蛰骂的就是他们,却又不敢张口回骂,一回骂,就要暴露了自己偷袭林家镖师的罪行。 “这位公子哥真是喜欢说笑……哪有这样厉害的牲畜……” 青城四秀中的洪人雄气得脖颈鼓得通红,终于憋不住高声道: “您说又矮又老,还带四个小牲畜,是不是有些指桑骂槐之嫌呢?还想请听这位公子哥说道说道啊!” 林惊蛰听到洪人雄这么生气,脸上挂着的微笑没有任何变化。 “阁下误会了。我说的那是拍死我们镖局镖头的畜生啊。哪有什么指桑骂槐,否则我们的镖头是死于何物之手?” 第9章 辟邪剑谱送你,你信吗 候人英、洪人雄、于人豪、罗人杰,四个人是余沧海手下最得意的弟子,以‘英雄豪杰’自居起名,如今师父和自己一同被骂畜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可是刚刚林惊蛰神乎其技的剑法他们都见识过,那种剑术恐怕师父来都没辙,硬碰硬承认人是松风观杀的就是闯了大祸,只得灰头土脸地夸赞林惊蛰真会说笑。 殊不知背地里,却已是满腔的怒火。 林惊蛰心中也是痛快,自从穿越到这世界这么久,自己没有拔剑伤过一人,就已经赢了太多场比试,提前知道剧情就是好,这不是妥妥的降维打击吗? 看到四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牛头不对马嘴地应着父亲林震南的话,林惊蛰回到房中去,要趟子手白二替他呈来笔墨书信。林惊蛰自己虽然会一些毛笔字,但是不明白这个时代的字体字法, 还好林惊蛰通过白二找到了账房做账的老高头,他是个穷酸秀才,身无长处就是写得一手好字。 按照林惊蛰的指示把信写好后,林惊蛰让老高头署名父亲林震南的名字,谎称是父亲的意思, 等到老高头署名完,又跑到父母的寝房里用自己的钥匙开了柜锁,取出镖局官印往上一印,就往大厅赶去。 林惊蛰把信笺折好,看到青城四秀还在与父亲作着些虚与委蛇的场面交际,就把信笺藏在身后提前溜到前院去了。 待到青城四秀离开时,说着不劳烦送客,从大厅走出来时,已是一身愤愤之气。 “那个剑士到底是什么来头……真让人想扒了他的皮!” “不会真像林震南所说的,是他的独子?” “林震南的独子如果知道是我们做的偷袭,他武功尚且那么厉害,林震南肯定在他之上,早就把我们解决了,还会跟我们交涉这么久么?呆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他们真以为是野猴子拍死的那个倒霉的镖头?” 四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地低声泄着愤,却不知何时,那个白衣的剑士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就如同一抹幽影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印象里这人刚才离去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林惊蛰会出现在这里。 林惊蛰从背后将信笺掏出来,浅笑着递上自己刚才准备好的书信,称这是总镖头想交给余观主的重要函件,因为深信几位与余观主的关系密切,相信各位定能准确将函件送达,故托付给你们四位英雄豪杰。 林惊蛰说完就离去了,那态度与刚才变着法子辱骂四人时截然不同,这下青城四秀真感觉林惊蛰应该不知道青城派搞偷袭的事了。 望着林惊蛰逐渐远去,青城四秀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处理送来的这函件。 “这书信没有封口,提前看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反正余观主知道了我们肯定也会知道,要不我们提前看了吧!” “那还用说?就这么办!” 于人豪在其他三位‘英雄’的怂恿之下展开了这封书信,字迹秀美大气,书面整洁,落款处是林震南的姓名和福威镖局专用的刻章红印,怎么看都不像是伪造的东西。 不过,细细端详这封信的内容以后,四人都瞪直了眼睛,嘴角大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林震南与各派交好,唯独与松风观余观主来往甚少。青城派是武林大派,一直以来若有得罪,还望海涵。” ——————“听闻余观主喜好武功典籍,我林家福威镖局恰有祖上相传剑谱典籍一册。” ——————“我林家至本代已为生意人,对武林之事无心过问,剑谱有无更是略无在意。该典籍实为敝帚自珍,奈何近来公务缠身,假以时日为聊表歉意,定奉犬子林平之将其登门赠上。” ——————“愿青城派与我福威镖局融洽共处,相互增益,鄙人林氏在此不胜感激。” …… 青城四秀简直都要怀疑,自己认不认识字了。 那个林震南竟然说要把他家传的‘辟邪剑谱’送给余沧海当礼物? 天下还真有这门子好事? 这下子青城四秀真是彻底绷不住了,候人英还在想着过几天怎么巴结送剑谱过来的林震南的儿子, 洪人雄则是已经想到,若是不告诉余沧海这件事,那林平之受了怠慢,林震南知道了余沧海之后也必定会知道,到时候他们青城四秀就算有辟邪剑谱,修炼不了几天也是小命不保。 不过,如果师父余沧海真的得到了那‘辟邪剑谱’,肯定会传授给视如己出的他们四人,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同成为武林中的佼佼者,甚至连五岳剑派都可以骑在胯下玩弄。 商无戏言,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得赶紧把这事告诉掌门,这可是我们青城派的大喜事!” “他们早点这么识相,我们还特意过来干什么!” 四个人的脑回路一同转到了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而在林家福威镖局府前,那摇曳着的旌旗之下,林惊蛰脑中已经浮现出了青城四少欢天喜地的样子,又是呵呵一笑。 ‘辟邪剑谱送你们,你们信吗?’ “……” ‘狗都不信!’ ‘我要是不跟你们说送你们辟邪剑谱,你们怎么带我去你们的松风观?我还怎么灭你们满门?’ ‘今天我林惊蛰就当做这林平之是我祖先了,这辟邪剑谱就放在我林家手里,我就把它放着不看,也不一把火给它烧了,气死你们。’ ‘谁要是敢上来动他一动,我林惊蛰就灭谁的门,来一个杀一个,说到做到。’ 因为武功典籍和稀世珍宝而大加杀戮是林惊蛰最为厌恶的行径,林惊蛰觉得这种行为最能表现出人性的贪婪。 既然他们要用蛮力来恶心林惊蛰,林惊蛰就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第一个来动的,我就拿你们青城派开刀了!” 第10章 上山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林惊蛰来到四川属地,说来还与这里有些缘分。 因为四川属于多雨少晴、温暖湿润的盆地气候,而林惊蛰正是在惊蛰出生,‘时至惊蛰,春雷乍动,雨水增多,万物回春’,惊蛰指的就是雷鸣作响,惊动百虫。 而这次,林惊蛰就是想要把青城派的一众虫豸惊得四分五裂,才踏足这片富饶之地的。 与林震南打了招呼,林惊蛰称自己只是去近处打猎,根本没有提及此事,林震南也觉得在郊外比在市区安全得多,就算余沧海派人进犯也不会找到儿子,便应声同意。 然而林惊蛰转身就去找了准备去巴蜀一带出镖的镖师,谎称父亲让他去准备些符合客人口味的四川特产,让他捎上自己去挑选。 这一兜转,林惊蛰半途又说自己身体不适,提前回去了,转身又朝往四川盆地的腹地走去。 一般的镖车行至这里,是完完全全会被余沧海手下的人拦截下来,称禁止走镖,观内万物一应俱全,无须送礼。 但是林惊蛰走到这里时,只是凭依他身上穿的那一袭亮眼的白衣,就有大大小小的人赔着笑脸接应上来招呼他前行, 大概是听余沧海手下的青城四秀说了自己的事,又看到自己负着包裹前来,就知道自己定是那献剑谱的林平之了,因此对自己的态度都好得出奇。 林惊蛰心想‘这帮人也许只是收了余沧海的好处,心地未必很坏’,便没有对其怎样捉弄,也欣然接受了他们的款待。 开始时,大大小小的使者看到林惊蛰,就引他去附近的小酒馆吃香的喝辣的,什么烧鸡,油汪汪的烤牛肉,陈年的女儿红喝得林惊蛰都适应不了, 这几天吃下来,林惊蛰似乎还觉得这古代的菜比现代的还要吃着过瘾爽快,那满溢着的油水一从皮肉中溅出来,只觉得整个人力量无穷,怪不得那余沧海小小的身躯里有着大大的能量。 被这样好酒好肉伺候了一番,林惊蛰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他手上的那本‘剑谱’,根本不是辟邪剑谱。 没错,这次林惊蛰过来送剑谱,其实是看他们福威镖局这些天暂时安全了,就随意拿了一本家中镖师收藏的不入流的剑谱揣入怀中,目的就是为了让余沧海吩咐下去,好生招待自己进入松风观,好把青城派剑士给他全部突突了。 况且自己在信中根本就没有说过要送的剑谱是那‘辟邪剑谱’,只说过是没有什么含金量的‘家传剑谱’,就算人家之后要怪罪,也是根本怪罪不起来! 从农地一路行至市区,再上山地入了道观,林惊蛰不禁感到这里地势之险,其跨度之大实在惊人。 在山捱间行走,稍有不慎甚至都会跌入谷底。能在这四川境内终年习武的武者,那相比是有着过人的体魄和胆识,也难怪他们林家武艺比别人不如了。 在山地间迂回兜转了好一阵,林惊蛰都有些忘记来时的路了,但在山地上看见山脚下自己来时路过的农家,林惊蛰终于放下心来。 前方就是余沧海的松风观,观内全都是青城派的弟子,八成是余矮子对他们吩咐过,一看到使者带着林惊蛰回来,一个个都露出毕恭毕敬的神情,自觉让开了一条路。 林惊蛰想着,很好很好,你们现在这么乖巧懂事,希望等下也一样听话,不要过来拦着我。走到近处看到那松风观内的道观———— 红漆的岩柱前飞檐陡立,底下一块大气恢弘的招牌,上书泼金的‘松风观’三个大字。观内建有对称的钟楼和鼓楼,比起自家的福威镖局似乎没有那么多生意场的气派陈设,更多的是一些强烈的宗教色彩。 这间道观虽然名气甚至还要盖过福威镖局,但是终究是个习武之地,里面都是些武者,确实跟林惊蛰在小说里看到的感觉一模一样。 还没站定多久,道观内突然窜出一个青衣男子,林惊蛰一看,这特么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们青城四秀之一。因为林惊蛰自己也不好区分,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哪一个,就让他引着自己去找余沧海。 到了松风观主殿,同样是一把太师椅,但是上面没有人落座,一旁有一个身材矮小,面容深邃的中年人紧闭着眼睛在那里打坐,正是那余沧海余老道。 听到弟子罗人杰高声道:“林平之先生到!”,那余沧海才惊魂未定地睁开双眼,露出一副难以掩饰的欣喜若狂的面容,怎么看都不像是恭迎客人到来时应有的样子。 林惊蛰就身披那身白衣,把手背在身后,自己携带着的那本珍贵的‘剑谱典籍’也放在紧握着的行囊里。 余沧海则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好像因为日思夜想的‘辟邪剑谱’即将落入自己之手,昨晚整宿都没睡过觉一般。 突然,他面色一怔,似乎是认出了这人就是当时一剑接下自己石子偷袭的少年剑士,猛然间神情骇然。 万一林惊蛰认出了自己,不就明白自己其实已经去过了福州?如果四名弟子走漏了风声,硬说自己没去过福州,那杀了福威镖局镖头的事岂不是露馅了? 虽然有些惊惧,但是余沧海看林惊蛰什么反应也没有,好像没有认出自己似的,就也装作没见过他,笑呵呵地说道: “来来来!宾上客,快请坐,请坐!” 面对笑吟吟的余沧海,林惊蛰不附和也不气恼。 他现在要尽快融入进‘西门吹雪’的人物性格之中,保证自己心绪接近他淡漠的神情,找回那应有的强大力量,以便随时动手。 只是平静地站着,林惊蛰就感受到血气在体内贲张了起来。 “我就不多逗留了,这次我来,就是为了将剑谱托付给你们,将事办完我就即刻离开,之后还得出镖呢,望余观主海涵。” 第11章 灭门(上) 第11章:灭门(上) 林惊蛰连礼都没有行,面无表情地将紧握着的行囊拆开,从里面取出一册破旧不堪的典籍,还别说,那经了风尘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是像经了年岁的绝世秘籍。 将典籍递给罗人杰后,罗人杰生怕余沧海怪罪,一眼都不敢多看,就递呈给余沧海。余沧海一脸笑眯眯的,没扉页目录标题都还没翻看,就撕扯着喉咙高声道: “来人,给这林公子上好酒好菜伺候!” “好酒好菜就不必了,不知道余掌门看过我林家剑谱,觉得还是否满意?” “满意,满意!!” 余掌门笑着看向罗人杰呈上来的那本剑谱,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再细看一时,脸色逐渐由红转青,那吊着的眼角一下子提了起来,眼睛也眯着,面颊上的皱纹压得陡增。 “林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本假的剑谱赠过来,是看不起我们松风观,还是看不起我余沧海?” “我不知余观主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本剑谱是确确实实的家传剑谱,又不是曲谱律谱,何来有假。” 余沧海面色越来越愤怒,放下那剑谱厉声道:“这哪里是你们林家的辟邪剑谱,分明是三教九流的剑术,上面的剑技都是些基础修为的招式,你少在这里糊弄我!” “余观主不满我林家剑谱水平不及,我林平之自是理解,可是家父从来未提及过要送来什么辟邪剑谱,不知余观主是否误会了?” 门外的使者已经把好酒好肉端了上来,罗人杰听到林惊蛰这话,知道他根本没带来那‘辟邪剑谱’,自家还这样无微不至地对待他,生怕他过的不如意不顺心,便是和余沧海一样满心的恼怒,只呵斥道: “你林家七十二路辟邪剑谱的威名,纵是天下人不知,我们松风观也清楚得很!你家父送信称赠予剑谱,最后这般糊弄,是何居心?你还说误会了?!” 林惊蛰看着渐而暴怒的二人,只是淡漠地说道: “我想我没有误会什么,我说送剑谱,如今已经把剑谱送来了。如果有误会,我们的镖头死于摧心掌之手时,你们青城四秀明明说余观主没来福州,却被我撞见,这恐怕才是天大的误会。” 余沧海听了这话,手掌愤而握成实拳,这才明白原来林惊蛰早就认出自己曾在客栈与他见过一面,这个少年剑术这么高超,又知道自己摧心掌的威名,看来他此次前来送礼是假,挑衅是真。一想到自己不明所以,还乐呵呵地迎接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余沧海心想,依青城派的实力,要铲除他福威镖局不是难事,那镖局当中的镖头镖师,仅凭青城四秀就能解决,就是这个林平之和他父亲的实力不好琢磨。 不过现在林平之单枪匹马闯到这里,实在是逞匹夫之勇。且不说他余沧海武学底蕴深厚,他集青城派全派之力围攻这个剑士还愁拿不下他?干脆将之生擒当作人质,再逼林震南交出真正的辟邪剑谱,便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想到这,他短手高挥,还不等发号施令,门外的十数名青城派弟子都已闻讯赶到,就像提前打好了招呼一样。 “是了,这么热情地畜生一样围上来,才像是你们的派头。” 林惊蛰看对方已经准备动手,又举目一望,那青城四秀已经全部到齐,各个脖子上都鼓着青筋要将自己碎尸万段,便是将目光对准了使者端上来的一只烧鸡之上。 【西门吹雪扮演系统:当前相似度:27.03%】 听着内心里传来的声音,林惊蛰手扶剑鞘晃荡了一下,众人的眼睛前面就是一花,回过神来好像有一阵白光闪动,又融入林惊蛰的白色长衫之中隐去了。 一时间,青城四秀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林惊蛰拔剑了没有,又是斩中了谁,只闻到空中传来油脂的焦香味。 再一看去,刚才使者呈递上来的那只烧鸡,已经是骨与肉从里分离开,皮与肉从外分离开,被完整地分为了骨、肉、皮,三个部分。 望向这只烧鸡,再看向神情淡然的林惊蛰,他们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寒意,好像自己的皮肉和骨头也被这青年切断了一般,莫名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给我把他拿下?!任由毛贼这样示威,我松风观有何颜面?!” 余沧海愤怒地大吼起来,青城四秀也耸着胆子一哄而上。 侯人英率先拔剑,那长刃亮惨惨得很是明快,左右摇移着向林惊蛰划去,挂起一道道强势的烈风,这正是青城派引以为傲的‘松风剑法’。 左右挥砍了两番,侯人英只觉得没有刺中任何东西,但两臂间有一股极其沉重的顿感下压,那顿感稍一变强,自己的手臂就完全不听使唤,只感觉刺痛感袭上全身, 埋头一看,手臂已经断裂如提线皮偶一般落在地上,血腥味也刺入鼻腔,侯人英登时陷入绝望之中,腹部又受力一沉,便是被林惊蛰一脚踢飞到松风观之外,血溅观内外十数步。 林惊蛰一步也没有动,只是看向众弟子脸色有的惊骇有的愤怒,颇觉得自己的实力还远在想象之上。原本以为有了在田伯光之上的轻功,就算屠不尽他满门也可以自保,现在看来哪里是屠不尽,简直是信手拈来。 说来也奇怪,明明连打架都少有,林惊蛰在手刃这些仇敌时却不觉得惊惶,甚至还有些快意,恐怕这西门吹雪对于杀人的稀松平常,也一并赐予了林惊蛰。 还未吹落剑上的血,林惊蛰便飞起一脚踩中刚刚拔剑的洪人雄的面门,将长刃的乌鞘反手一刺,正好刺入身后准备偷袭的于人豪的气海穴,那罗人杰还未拔刀,腰上就划开了三道奇深的血痕。 众人只看得林惊蛰一身阔袖白衫在空中飞快地回旋了三圈半,那剑光藏在白袖里叫人不知怎么防御,勉强能闪开乌鞘长剑的弟子,整个身子都被林惊蛰猛然蹬开,吃痛瘫倒在松风观的门前,摔得臼齿都刺破了嘴唇。 第12章 灭门(中) “这帮子酒囊饭袋……” 余沧海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熊熊怒火,之前已经见识过他的剑术,本以为人多势众,现在看来倘再让这林平之杀下去,怕是几个松风观弟子也不够他杀的。 ‘倏’地站起身来,余沧海轻足点地,猛地拔剑向着林惊蛰就是一刺,林惊蛰飞身而下,高速旋转之中察觉到四合中玄武位冲来一阵比之前略强的剑风,便是反手俯身横剑一挡。 ‘铛’地一声,林惊蛰不偏不倚将余沧海的快剑拦了下来,两人手臂都是一震。 余沧海眉头紧锁,未曾想到,这少年身材并不魁梧,竟能有这般强大的怪力。而林惊蛰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暗暗吃了一惊。 ‘原来刚刚,是余沧海刺的我???’ ‘这多少有点弱了吧???’ 原来刚才,林惊蛰以为余沧海会让弟子上完再与自己决战,结果余沧海为了护住弟子先上前刺了一剑。 林惊蛰随手一挡,竟然就把他们帮主的全力挥刺完全震开。 看到这里,林惊蛰终于完全适应了自己现在的剑技水平和操纵西门吹雪力量的感觉,他竭力将心中那种无语隐藏起来,表情又一次变得冷峻漠然。 “爹爹,不用你动手,我今天就把这龟儿子斩喽!” 余人彦在后方高声道,他从刚刚开始似乎就一直藏在书阁里,发觉大殿内一片混乱才跑出来,一来就看到余沧海与林惊蛰对剑的场面。 余沧海自知林惊蛰实力非同小可,摆了摆左手示意众人退下不要轻举妄动。 “让我跟这龟儿子杀,你们只须看看我松风观的威风!” 余沧海说完,转身就朝向林惊蛰连削而去,剑招之密如雨似注,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不禁惊叹道松风剑法确是如松之劲,如风之迅。 青城派的‘松风剑法’本就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东西,与剑士的轻功底蕴紧密挂钩,全是密集的快攻,斩起来难出重伤,但却会要人遍体鳞伤,因疼痛迅速丧失战斗力。 余沧海的轻功实力非比寻常,这松风剑法比起那‘青城四秀’的还是要凌厉得多。 林惊蛰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这观内四合弟子供奉的活佛一般背过手去单手持剑,虽未看到余沧海的剑光涌来,却是疾速地横挡,侧挡,斜挡,如此把剑身转为守势握了三下。 青城派弟子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当当当!’三声在其后传来,再看余沧海之时,他的剑身已经落在林惊蛰的乌鞘长刃上,动作已经完全被这林惊蛰摸清。 林惊蛰反手一握,那剑身疾速压下一阵蛮力,又是‘铛!’的一声,余沧海的剑身就从中间迸裂开来,摔落在地上。 他还未搞清楚状况,林惊蛰却动了。 “快给我把快刀!” 余沧海向四合剑士唤去,架起那一截残剑再看向林惊蛰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踪影。 一阵徐风从门口吹过,余沧海的左腿处马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正要去接弟子们扔过来的剑,林惊蛰却快他一步,剑鞘转手一顶将他的手肘骨顶的崩碎。 吃痛的余沧海无奈收手,咬着牙就转身向背后的林惊蛰拍出一掌,这正是他余沧海的绝学‘碎心掌’,内力大成不伤体肤,寻常人一掌毙命,高手也必定会身负重伤。 “太慢了。” 林惊蛰不闪也不躲,手扶剑柄,众人只愤愤地看到白光一闪,余沧海本能地发出一声惨叫,他的一整只手掌就已经坠落在地上。 鲜血涓涓流出,林惊蛰望向眼前六神无主的余沧海,好像看到的并非是个人,而是一个神经肌肉组织都赫然眼前的聚合物,当剑术之道已臻化境之时,其观察力之入微实在令人惊叹。 他不想一剑封喉,因为他要让余沧海饱尝更多的痛苦。 “呃啊!!!” 信步抬手,一道剑光闪动,余沧海的视野就被鲜血染红,慌乱之中抬起手想要抹去眼上的血液,却发现两只手掌早已随眼球一切被割断,三串鲜血潺潺淌下来,锋锐的痛楚缓慢地传来, 余沧海惊叫出声,大腿上又是被切开的灼热感,不由得半跪下以后,头上很快也受了千斤鼎一样的重压,深深地埋到冰凉的地面上,背部旋即被划开一道长口,鲜血散了一地。 林惊蛰脚踩着余沧海的头颅,如雕花一般在余沧海的背部刺出一个大大的‘龟’字,与其说是刺字不如说是屠戮,还没刻到一半,周围的青城派剑士就已经回过神来,一向所向无敌的帮主已经被人这样欺侮了。 虽然心中有愤恨,但此刻更多的是恐惧之色,并无一人胆敢上前拔刀向林惊蛰冲来,连帮主都赢不了的剑士,他们又哪里是对手? 待那字刺好了,鲜血已经把余沧海的身子浸满,惨叫声从始至终不绝于耳,现在已是变得非常孱弱熹微。 “你们现在知道谁是龟儿子了么。” 林惊蛰亮出那乌鞘长刃,架在那余沧海的喉管之上。只有他知道,这剑上是涂了毒的,但这不是为了杀死余沧海,而是留有后用。 如果要杀人,按照西门吹雪的秉性,林惊蛰是绝对不会多动嘴的。可是面对这松风观这灭门大仇,林惊蛰还是不想像西门吹雪一样冷傲无情,他能多解点气,自然就多解一点。 “你们再不攻过来,我这剑就挥下去了。” 周围的弟子和青城四秀都负了伤,现在只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些个利己主义者大难临头各自飞,唯有余沧海的骨肉余人彦挂念亲爹,大叫着拔剑冲了上来。 结果不知是因为太过恐惧还是紧张,他还没砍向林惊蛰,自己就摔了个狗啃泥,‘咚’的一声瘫倒在父亲眼前。 “呃啊……呃啊……求你……放过……” 余沧海还在艰难地作着无谓的惨叫,不知是说的要放过自己还是他儿子,这一家都不是什么善茬,能放过还真是岂有此理了。 林惊蛰见状,抽剑一挥,那余沧海的头颅耸动了一下以后,便已经气绝,一点声响都不再发出, 第13章 灭门(下) “这是什么剑法……这人……这人莫非是那独孤求败的转世?” “怎么可能……这不是五岳剑派?!” 林惊蛰踏在余沧海的尸体之上,血液早已将他的白衫下摆染红。看着这雪般的玉人身上的惨烈殷红,每个人都咽了口口水,感觉似乎随时转头离去就会被这个男人宰了。 “你们倒不如一起上吧,省得麻烦。” 刚刚摔落在地的余人彦眼睁睁看到父亲惨死于林惊蛰剑下,抽出自己的宝剑就要跟林惊蛰拼命,他的剑术深得余沧海的真传,实在是在那些青城四秀之上,可惜太过骄纵跋扈,缺了几分定力。 他刚一挥出剑,林惊蛰随意将剑背往上一靠,余人彦就感到下腹一阵酸痛,身子受力飞了数米之远,靠在远处那道观的檀香柜上,艰难握住剑以后看定,却不料高处的瓷瓶铜炉受到震荡哗啦啦砸落下来,正中自己的天灵盖。 这下余人彦的脑袋也是开了花,一阵头晕目眩伴着头破血流,不知何时林惊蛰就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前,他都懒得去挥斩,直接将手中的长刃送入自己的腹中又抽了回来,白沫和鲜血一并从嘴中倾吐而出,不久后就与父亲在地府相会了。 众人已是惊恐不已,而林惊蛰却是环顾四周清点着人数。从刚刚到现在几乎没有少几人,偷溜出去的大概也就是青城派的贪生怕死之辈,想必是不被那余沧海赏识的无能之徒,便起身一跃。 轻轻一跃,林惊蛰便冲到了几乎两层楼的高度。这道观中间是空心的架构,楼顶的天花板足足有三层楼之高, 有看到掌门死了想要偷跑苟且保命的剑士,刚一逃到这道观门口前,那看到那袭带着绯色的白衣旋转着飘然落下,站在门口目光阴冷,不由得膝盖瘫软坐卧在地,双手向后撑着连连后退。 亦是有大胆之徒,知道反正逃不了,不如杀出一条血路,十数人就这样与林惊蛰缠斗起来。不过他们又哪里是林惊蛰的对手。 林惊蛰只是轻抖剑身,霎时间似有万千霞光从剑刃间飞出,那腾腾的杀气刺破了众人的双耳,刚想进犯之人不由得想到那华山派掌门——岳不群的‘紫霞神功’,一阵怵然其后脖颈已是寒光一闪,随即一命呜呼。 反手勾到背后一立,从背后砍来的那青城派弟子汗如雨下,宝剑泵的一下就是被震碎。林惊蛰再勾手一划,三名弟子当即皮开肉绽,一边跪地求饶一边叫苦不迭。 林惊蛰看这威大概已经发得差不多了,余沧海父子已死,那青城四秀当下也是非死即残,青城派此后再无能人,便腾空而起,以剩余剑士的胸口为垫脚石,在众人之间借力来回猛踏而去, “呜——!!!……呃——!!” 踏过两圈,林惊蛰感觉如同在林中散步一般毫无压力,众弟子眼前却只是道道白袂掠过,然后自己的身子就不受控制飞了出去,吃力之深,骨头都摔成了几截。 对待这些寻常弟子,林惊蛰没有太过折磨,直接一剑抹过脖子给了他们个痛快。 一具青城派弟子的尸体又一次撞上墙壁,震动顺着高柱方瓦传到檐顶上,抖落下来许多陈年的灰尘,尸体已是堆积如山。 从一开始还尚有猛士敢与自己对剑,到杀了余沧海之后众人心中生起绵延的怯意,再到看到尸横满观,跪地求饶却再一次被自己愉悦送走,整个过程在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之内完成了,这对于林家被灭门的报复而言,恐怕还远远不够。 不过,恐怕也没有什么办法再往深了去复仇。 那三两个逃走的青城派弟子,林惊蛰本也可以一并收拾,不过放任他们逃走恐怕还要好。灭他青城派的门不仅是要把他青城派的帮主和弟子给杀了,更重要的是在他们心中留下无限的恐惧。 要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松风剑法根本不值一提,意识到自己千百世再怎么修炼武艺也都只能对林家福威镖局卑躬屈膝,不及林家剑士实力的万分之一,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配争夺武林的权力地位,这才能让这一派的力量真正从江湖上消弭。 剑身映血,寒光对影,林惊蛰冷冷地看向一地的秽物,心中却是如水般平静。 虽是第一次杀人,但是林惊蛰并不觉得反胃和恶心,也没有自己所处年代里伤人的那种负罪感和生理心理上的任何不良反应。 就好像一切都是循规蹈矩注定好了的一样,林惊蛰的这柄乌鞘长剑似乎就是为夺去别人性命而量身打造的,而林惊蛰此刻本身也就是一个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匠人。 他把杀人当作自己的职业一般,热爱着,对其有着崇高的敬意和无限的奉献精神,甚至愿意为其精雕细琢,不断精进自己技艺来获得更多突破。 至于那些功名利禄,世人的赞誉荣辱,恩怨情仇,在挥剑的那一瞬都可以忘记。 直到这一刻,林惊蛰才懂了一丝那个‘西门吹雪’对于剑和杀人的感情。 那是一种极为纯粹和偏执的专注,也正是因为这种专注,让西门吹雪成为了人剑合一的剑神。 【叮!剑神西门吹雪扮演系统,相似度提升!】 【当前相似度:29.69%】 一声从内心响起的回声,将林惊蛰的五感从意识深处拉了回来,他的表情从冷漠变得平和了许多,那股刺鼻的腥臭味也很快传了上来。 经过这一次灭他青城派满门,林惊蛰已经有了那种强者处变不惊的遭遇。心境上的改变,的确让他感受到自己离印象中的西门吹雪更近了一步。 不过,不出手的时候,自己也就是那个热爱看武侠小说的普通人罢了吧。 “要是我能让他们在这里原地复活,我再给他们全部宰了,习惯以后,这相似度应该还能涨,这里是不是就是我的刷怪房了?” “不想这么多了,这里戾气怪重的……赶紧回去吧。” 第14章 回城 将剑上的血花吹散,从松风观走出来,林惊蛰只觉得身上一股腥臭味难以忍受。 就算自己练就了一身片叶不沾身的神技,但这西门吹雪的白衣也实在太长了,在自己的年代,他哪穿过这样的长袍阔绔,哪踩过这样轻薄的素履。 斩了实在太多人以后,林惊蛰遍身都是他们的血,这要是走在街上,怕是还没等自己回到福威镖局,五岳剑派就能赶到家里把爹爹林震南的骨灰都扬了。 浸了这道观里的水当然是洗不掉了,就算自己年代的强效洗衣粉都很难把血污油渍这种东西祛除,就算颜色淡了,那种腥味还得晒个几天才能彻底去除,而林惊蛰哪等的到那个时候。 他索性从道观三层楼上下里翻出几件道袍来,挑了些颜色最素净的贴身穿上。 这些道袍虽然说比不过自己的衣服白皙亮堂,但是他们松风观还好日常生活还算讲究,很有道家‘清静无为’的闲情逸致,对于更衣清扫那是一丝不苟。林惊蛰嗅了嗅,从这道袍上闻不出异味,也觉得干净舒适,就又翻了双木屐撒手而去。 这样一打扮,除了头上那缠裹着的白布以外,林惊蛰还真是像个青城派的弟子,恐怕走在街上以后真的会有客栈酒家的人认出自己的身份,招待着自己再吃好的喝好的生怕怠慢。 不过林惊蛰肯定是没这种喝酒吃肉的闲工夫了。如今青城派被灭,自己虽然大仇已报,福威镖局恐怕还会有新麻烦。 在从福建入四川的时候,林惊蛰就想到,这些入关的使者一见到自己的穿着打扮就笑呵呵地放行,可见余沧海这老油子肯定把送剑谱这事弄得特别隆重。 且不说自己一走了又要经过他们眼皮子底下,假如他们中随意几个自己再也见不到了,日后五岳剑派看青城派被灭了,随意抓住其中的几个人问起来,他们一定和盘托出如实交代,到时候麻烦的还是福威镖局。 不过,既然林惊蛰有胆量去灭他青城派的满门,当然就有胆量处理这些后来的麻烦。但是青城派的的确确是不灭不行,因为他们可是随时想着要林震南的命啊! 这样边想边走,走到山路时林惊蛰都有些忘记来时的路了。所幸,行径山地上时,他又记起了看见山脚下自己来时路过的农家。那座四合空旷独立着的农家如同地标一样帮林惊蛰引着路,再问问路人东南西北,很快林惊蛰就找到了来时的方向。 ———— 福州,福威镖局内。 已经恢复走镖许多天了,镖师们虽然还没忘记郭镖头的死,但也觉得可能多少是场意外,都没往心里去。 这几天里一直风平浪静,不过林震南却是寝食难安。 这一是因为,林惊蛰跟林震南说过这几天过了青城派的松风观余观主就会亲自来索要辟邪剑谱,如果不交出来就要以武力胁迫,林震南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一直在想着到底该不该将林家这祖传的武功秘籍交出来。 二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林平之上次向自己谎报称去打猎,结果迟迟没有回来。一开始林震南一直在忧心于辟邪剑谱的事,都忘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尚未返回, 直到第二天发现儿子不见踪影以后,更是急得火上浇油。去四川边境走镖的镖师返回后说,儿子是他们一起去走镖,不过提前身体不适回来了,但这下看不见儿子踪影,也不知是迷路了还是被贼人盯上了,林震南已经急了整整一个上午。 “报!总镖头——!少镖头回来了!” 趟子手陈七喘着粗气奔进了大堂欣喜地叫道,还没顾得上歇息一下就去准备热茶给总镖头和少镖头奉上,动作那是极为熟练。 林震南一听到儿子林平之回来了,稍微有些责备的愠色,但更多的当然是欣喜和激动,他连忙向外看去,只看到自己的儿子林平之穿着一身道袍木屐,样子看上去活像那松风观的弟子,一时间如鲠在喉,想问的东西太多,反而什么都问不出来。 “爹爹,我知道您很急,但是您先别急。” 林惊蛰摇了摇手,看到林震南连平常天天叼在嘴边的烟斗也不抽了,头发更是几夜间白了几圈,知道这些天实在难为了这位父亲,努力帮他疏导情绪。 林惊蛰又开始发挥起了自己编故事的专长,称自己在打猎前发现去四川的镖师缺了人手,这才帮忙走镖,经过巴蜀之地关口时途中身体不适,正想要返回,却受到那青城派的好生照料,逗留了几日才将自己遣回。 在一番攀谈之下,知道儿子平安无事,青城派也暂时还在松风观没有来福州找镖局的麻烦,林震南的脸色才是好看了许多。 不过听到接下来的一句话,林震南却陷入巨大的震惊震撼之中———— “爹爹,他们青城派,已经被灭门了。” “……” “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青城派,已经被灭门了。” 林惊蛰除了抛下这句话后什么都没有提及,给林震南留下了许多想象的空间,不过林惊蛰可是早有准备。 “傻孩子……净说些诳言,你不是才受了他们的使者招待的?” “我是受了他们的使者招待,可是在那之后,他们青城派的余观主、少主和那‘青城四秀’的四个得意弟子,还有所有习武的青城派剑士们全都死了。” “这……?!你可知道是谁把他们杀的?” 林震南心中是又喜又惊,总体来说还是喜大于惊,喜就喜在他已经深信儿子所说的余沧海要灭林家满门的话,青城派一灭,林家得以自保。 惊就惊在,他担忧青城派一夜被灭,说不定也是因为林家剑谱的事。 不过林震南并非武林中人,尚不知自己家祖传的这本‘辟邪剑谱’在江湖上究竟有怎样的地位,也不好胡乱猜测。 “先别说这些了,我得快点换身衣服!这松风观赐的道袍穿着是真晦气!” 第15章 玩cos,我是认真的 “你这孩子真是......罢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平之,你先去整饬吧,回想起来的时候再跟我多说说!” 林惊蛰浅笑着应了林震南的话,进了熟悉的房间,深感这一趟旅程实在不易。他们川蜀的地势实在难走,马车都难以行于大道,一到了两广境内,地势立刻趋于平整,就算是跛腿马怕是也能一日跑几百里。 ‘还好是生在福威镖局,随口向路人一问就能给我指出来。’ 林惊蛰这次回府,决心要再把自己的穿着打扮往西门吹雪的层次提上一个维度。 上次自己随意拼凑的那一套白衫素履,虽然也有模有样,却实在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不出两三天林家就会遭遇灭门,除了敷衍一番别无他法。 现在就算青城派被灭的消息不胫而走,自家会遇上新的麻烦,倒也不至于说有即刻灭门那么危急。依林家的财力,购置一套更贴近西门吹雪的衣服,应该是不在话下。 沐浴更衣,林惊蛰换了套林平之平常爱穿的金穰黄褂衫,就吩咐几个下仆和自己走出前厅,看到爹爹心情好了许多,终于开始抽起烟斗了,才放心地离去。 林惊蛰也不知道现在市面上衣裳价格的行情,总想着自古以来衣服肯定没有珠宝首饰贵,而珠宝首饰比起古董级别的传家珍宝价格上肯定又差了些。就问过下仆以后,摸着褂袋里的几两银子去订制的作坊一家家地打听。 那些作坊一个个看到林惊蛰来,只凭那身衣服就能认出这是从福威镖局来的大主顾,纷纷开始推荐起了自己最得意最精致的绸缎绒匹。 那些绸缎一匹匹精秀得很是吸睛,可以说除了皇帝不准纹的龙凤没有纹上去以外,什么飞鸟走兽都往上绘,色彩鲜艳,造型更是华丽。 “不不,我不要这些,我要那种纯白的坯子,料越白越亮,白得越透光越好。” 林惊蛰只是连连摆手,执意要什么都不纹的纯白底子,商家虽然是诧异无比,但是看到这公子哥备了大价钱去吩咐,也是各自掏出了库存里最白净素雅的料子,供林惊蛰去挑选。 这样一来二去逛了十几家铺子,林惊蛰都觉得不甚满意,倒是经过路边一处小摊时,林惊蛰终于看到一众绸缎之下盖着一套白得发银的绸子, 林惊蛰左看又看,越看越是觉得这绸子比自己以前穿的白衣还要白上许多,甚至把以前那白衣都衬托成了米色,一眼便相中了。 林惊蛰要那老妇人去按照自己的身材加急缝制出来,隔几日就送到府上,又问那老妇人这样雪白的绸子是哪里来的, 老妇人只说那绸子以前是出自北境山麓的作坊,那里草木终年常冻,空中都浮动着一层寒雾,又不常有日出,养出了一种叫‘冰蚕’的奇特品种,那蚕能吐出银丝,织出的绸子自然是白得发银。而这缎子都算是那品类里的下品了。 对于颇为传统的人家而言,白色通常象征着丧吊,近来没有达官贵人喜欢这样素衣白裳,实在很难卖出去。 林惊蛰听了以后连连称赞,给了老妇些碎银当打赏,又跑去之前逛过的那些布匹作坊要了些相对白净的料子要做成束腰和鞋袜,就打道回府了。 林惊蛰实在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在意穿着打扮,以往自己可是一个从不顾及外在的实力至上主义者,但介于模板这也是无可奈何。 这次玩cos,他是认真的。 —— 【叮!剑神西门吹雪扮演系统,相似度已提升!】 【当前相似度:30.27%】 “这串不能改成三角襟,太逼仄了,袖口你再让她给我改阔,再阔上两寸!” “这束腰能不能给我加些纹路?对对对,我还是要那银线去缝...” 【叮!当前相似度:30.48%】 “裤管还是给我收收,容易沾油渍,白的本也不经脏,洗起来怕麻烦。” “发髻的那头冠,能否给我一并做成白色?头冠的话就附上点洒金的花纹刻画,也不打紧。” 【叮!当前相似度:30.69%】 自从蜀地下山回家以后,因为之前的衣服沾了血污脏得已经不能用了,林惊蛰一直在忙活穿着行头的事,要将那西门吹雪完全演绎出来,谈何容易。 两天过去,该说那老妇的女红真是出色,手是出奇地快,不知怎的一下就把衣服修改缝制好交给了林惊蛰。 对着那金边铜镜,林惊蛰又一次站定,审视自身,不禁感叹道这次的打扮真是神了。 那长衫夹着银絮的花襟,清冷华丽却又深藏若虚。整件衣服的料子有如绸缎丝滑,雪一般的白,在烛灯下还不时反出醒人的亮光。 袖口的下摆比起以前更为宽阔便于挥动剑刃,试着舞剑时,那剑身亦是偶尔会被长袂遮掩,袖后藏剑,正是方便杀人于无形。 头冠底部鲜有的缕缕金丝,不仅没有破坏这一身白裳整体的和谐,倒是画龙点睛,活活将这清冷的穿着添出几分贵气,更凸显出西门吹雪的孤傲。 【叮!剑神西门吹雪扮演系统,相似度提升!】 【当前相似度:32.68!】 【您已获得相当于西门吹雪32.68%的综合实力!】 通过改变穿着,林惊蛰不觉间已经得到了西门吹雪三分之一的实力, 再望向那铜镜时,只觉得明明自己没有刻意摆出一副冷傲孤僻的神情,眉宇之间却自带了一些那种淡漠的气质。 看来西门吹雪的感觉,已经在长期的扮演之中逐渐被林惊蛰所适应,渐渐与林惊蛰的灵魂合为一体。 从丹田之处,林惊蛰感到有温润的真气在回冲着,似乎是在这模板相似度提升之后又一次强化了自己的躯体,林惊蛰的眼前不由自主出现了西门吹雪的幻象。 这仍是他青年时的时候,却已不知练了多少个日夜的剑,杀过了多少人。 背负着也仍是那把漆黑古老而狭长的剑,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第16章 五岳惊动 那时的西门吹雪,才刚刚长成一个挺拔的青年,腰身直立耸然,面对眼前的十数名贼人,只有不屑。 那十数个蒙面贼人只想着这青年一身上好的绫罗缎子,定是从万梅山庄来的大户,一拥而上要讨到点过路的好处,却只见对方还未出手,剑身就如鬼魅般开始闪动,不一会儿工夫自己的脖颈就抹过凉意。 眼睛都未曾眨一下,西门吹雪侧握着那染红了血色的剑身,踏过一地的尸体神情木然,就要将剑抬至自己的唇边—— 林惊蛰看着那脑中的血色,既不战栗亦不惊诧,好像那涌出的血液是西门吹雪工作成果的证明。少少流淌出来,不会让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涌而出,也不会有惊喜和兴奋,只是觉得可以再接再厉,精益求精。 林惊蛰算是理解了自己世界里那些喜爱扮演虚拟人物的人每天的心态。将身体放空至这完全与人物的心境融为一体时,内心的确是意外地畅快。 —————— “你说,那余沧海死了?” 嵩山,胜观峰之上。 嵩山派掌门左冷禅一脸错愕地看向使者,嘴角大启大合。 “他余沧海能是被谁杀的?恒山派还是泰山派?难不成,是华山派?” 左冷禅听着来报的使者‘大嵩阳手’费彬讲述着自己前往松风观向观主余沧海收贡的见闻,双瞳一缩,虽不觉得是什么晴天霹雳,却也是大吃一惊。 “青城派与我们嵩山剑派的关系,五岳剑派都看在眼里。敢动青城派,也就是敢动我们嵩山派。” 左冷禅的这嵩山派在五岳中,当前是实力最强的剑派。 十二年前,魔教——‘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与五岳剑派在嵩山封禅台大战,任我行武功盖世,其余四岳剑派掌门均不是对手,只有嵩山掌门左冷禅预先分析了任我行‘吸星大法’神功的弱点,以‘寒冰真气’逼退了他。 此后,左冷禅名声鹊起,嵩山派名声大噪,实力也是大增,一跃成为五岳最强剑派。 而青城派的松风观余沧海,为了稳定在江湖中的地位一直竭力拉拢嵩山派,和他们可谓是战友的紧密关系。如今青城派被灭门,他嵩山派岂能坐视不理。 这个仇,他左冷禅,非报不可。 —————— “你可听到那余掌门是怎么被杀的?他们青城派又是怎么被灭的?” 陕西华阴,西岳华山,岳不群彻底傻眼了。 岳不群早就知道在林家福威镖局藏着辟邪剑谱,但是那福威镖局的总镖头林震南是个生意人,不过问武林中的事。 这正好给了岳不群一个机会,可以温水煮青蛙,慢慢拉拢与林震南的关系去获取这辟邪剑谱。要知道,岳不群在武林中号称‘君子剑’,他做事从来都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绝不会强抢豪夺来败了自己的名声。 直到自己的大弟子令狐冲在一次教训那青城派“青城四秀”以后,岳不群才知道,原来青城派松风观也知道这辟邪剑谱藏在林家,而且一直觊觎着辟邪剑谱。 依那松风观观主余沧海的脾气,有左冷禅在背后撑腰,肯定分分钟上去把辟邪剑谱抢了,为此就算是灭他林家满门也不奇怪。 岳不群本想的是派劳德诺和自己的女儿岳灵珊在福建福威镖局扮作酒家埋伏着打听剑谱的情报,多多帮助林家来拉拢关系,防止辟邪剑谱被余沧海抢了, 可是现在,他余沧海竟然直接人没了! 这不灭门倒还好,余沧海人一死,岳不群老谋深算,反倒是起了疑心。 ‘余沧海有嵩山派在后头撑腰,他死了,唯独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冒出了一个武功盖世,连嵩山派都不放在眼里的绝顶高手。如果这种人出马,无异于杀鸡儆猴,那我们五岳剑派日后势必也会有威胁。’ ‘第二种,就是有其他人知道了林家藏着那辟邪剑谱!如果真是这样,我之前是跟一个小小的青城派斗,敌在明我在暗,倒还简单轻松,现在消息流出去,得到辟邪剑谱谈何容易?!’ 越想到这里,岳不群越是觉得大事不妙,连忙追问手下的弟子陆大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大有只说道,因为最近都没有跟青城派打交道,也是听各个剑派的传闻说,嵩山派的使者一进到那松风观,就看到满地的尸体和血污,那肆意跋扈胡作非为的‘青城四秀’都惨死在地,连观主余沧海都未能幸免,而且身上的伤口比其他众人更深更重。 所有人身上几乎都有着凌乱的剑伤,切口纷杂混乱,根本看不明白是哪一派的剑法。 但是从各个人身上的伤势切口来看,恐怕杀他们的人是同一个人,或者要么就是同一派的实力极为相近的弟子。 ‘余沧海的伤势比其他人更重……莫非是有仇敌?他余沧海天天在松风观里坐观,又能竖什么仇敌?’ ‘要有仇敌,他青城四秀已经在无法无天了多少年,应该早已是树敌无数。不过这类能灭青城派的高手肯定早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想动手早就动了,为什么一直不报复偏偏等到这时报复?’ 岳不群越想越是觉得奇怪,又追问陆大有青城派灭门前后有什么变故。 —————— 湖南衡阳,南岳衡山。 副掌门刘正风听了下属的来报,将手中的长萧放下,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莫掌门在这,不知道会作何见解。” “青城派为迎接贵宾,中途一人未有外出,只是迎来了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少壮,随后就惨遭灭门,这未免也太过可笑。” “怕是行刺者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也为了讽刺余沧海实力不强,编造的故事吧。” “不过,如果左冷禅他执意要调查到底,将那个白衣少年剑士揪出来,我们也的确有义务声讨,否则,也是我们衡山派有意要得罪他们嵩山派啊。” 第17章 外公王元霸上门 距青城派的事件又是过去了几日,这一连串的变故,林家除了死去了一位郭镖头之外,没有任何实际损失可言。 虽然心里难免不安,林震南还是没有暂停出镖。这些天的单子分量比较重,如果自家的镖师再拖着不走镖,损失是很大的。将惊惶藏在心底,林震南就这样得过且过地耗着每一天。 这天林惊蛰依旧在后院中像往常那样练剑,以往林震南还是很留意最近剑术突飞猛进的儿子,不过今天趟子手们说要要事相告,林震南就走到前厅,跟他们交谈磋商了一番,立马露出喜悦的神色。 林震南攀谈了一番以后急匆匆走回后院,对林惊蛰说道:“平之,外翁很快要来府上作客了!你快准备准备剑术步法,到时候给外翁露一手,让他也高兴高兴,教你几招!” ‘外翁?’ 林惊蛰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展开。 ‘外翁’说的八成是林平之的外公——金刀无敌王元霸。那个老人使得一手厉害的重刀,刀术在洛阳城里赫赫有名,不过出了洛阳城,哪怕还在河南,他也没什么威风了。 在实力上,这老人撑死也就跟松风观余沧海一个水平。 ‘不对呀......王元霸现在来干什么......’ 在林惊蛰印象里这外公王元霸是个十足的势利眼,没有一点侠义心肠和血性。他会把女儿王夫人许配给林震南纯粹是看他林家家产雄厚, 当林家被余沧海灭门,女儿也因此惨死以后,他一看害死女儿的是靠山强大的青城派,直接选择坐视不管,袖手旁观。 要是换了林惊蛰,就算隐忍一时,后面也一定要报这血海深仇。想到这里,林惊蛰对自己这位外公实在没什么期待可言。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等到日上竿头又渐而下沉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气势汹汹的阵队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有客人来了,林震南心想老丈人不愧是老丈人,办事不仅雷厉风行,作个客也还是这么大排场。 然而林惊蛰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绵密如织,心想这王元霸来的也太过巧妙,刚好避开了饭点,不像只是作客,倒像是来讨债的。 果不其然,林震南大开府门,正准备笑迎王元霸之时,一看到那王元霸却是怒目圆睁,没什么好脾气的站定在那里迟迟不进府,旋即喝道: “林震南,瞧你教的好儿子!” 林震南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所谓何事,林惊蛰就更无语了—— ‘我丢......老头你谁?管我啥事?’ 林惊蛰左想右想,实在不记得自己这些天得罪过哪位,又听那老头压低了浑厚的嗓子低声道: “小子!你怎么敢得罪他青城派?你可知他青城派背后是谁?!” 林震南诧异地望向儿子,心想林平之之前拜会松风观的时候连人都没见着,那余观主就死了,何来得罪一说?莫非儿子是出言不逊得罪了青城派的使者? 林惊蛰这时心中那又是深感人不要脸死不休,不是,我去灭他青城派才多久,这消息按理根本不可能传出去,当时没目击者不说,就算那落单的青城派弟子真的一口咬死是自己灭了青城派满门,又有谁会信? 就算五岳剑派都相信了,可是你王元霸是我的外公啊!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怀疑外孙,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林惊蛰根本就没动过青城派? 好吧,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青城派确实是我林惊蛰灭的。 林惊蛰深吸一口气,叹道:“外翁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不妨细说?” 只看那王元霸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在急些什么,一句句咄咄逼人了起来。 “五岳剑派的代表马上就要齐聚福州围聚镖局要个说法,随意逼问几个酒家,他们都说余观主死的那天独独是白衣剑士去过!铁证凿凿,你又怎么狡辩?” “你这无垢无纹的衣裳太招人耳目,起初五岳剑派还不知道那白衣剑士是姓甚名谁,经松风观的使者一打听,说林家的公子那天身穿一袭白衣负长剑,往那松风观去了!” 林惊蛰想到,这余矮子办事果然是招摇,恐怕自己去献剑谱这事,除了剑谱他不敢说其他全都敢开大喇叭说。 “外翁,你也信这事?我一介小小镖头,射个雉鸡野兔还不在话下,该怎么把那武功高深莫测的余观主给杀了?” 王元霸没有理睬林惊蛰的话,只是大声道: “你杀未杀,现在恐怕由不得你,这才是麻烦!倘使你不能洗脱这罪名,连我王元霸都要受此牵连了!” “震南贤婿,不是我不顾及旧情,我当然是想帮你们福威镖局一臂之力,这可是我女儿女婿!但这事实在是做不了主,你如何拗得过嵩山派和恒山派那群蛮横的老道?” “五岳剑派假以时辰就要到来,我到时也须在场,否则日后定会遭到牵连,先来知会你们一声,也算是仁至了!要是到时候铁证如山,帮不了你们,休怪我薄情寡义!” 王元霸说完,还是那一副气恼万分的面孔,与下人商量了一番今日留宿客栈的事,就准备匆匆离去,等待五岳剑派上门再一并前来,免得被怀疑串通一气。 林震南楞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逛了一趟四川回来就能被指认成杀了一位掌门级武林高手的凶手,脑细胞快速凋亡着,情况似乎比之前郭镖头之死都要危急。 毕竟若是五岳剑派真的找上门来,没什么合适的说辞去应对,得罪的人可是太多了。 林惊蛰听王元霸发泄完怒火,只觉得这个胖乎乎的老爷子实在让人有些反胃。 不过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林惊蛰的预料之中。 因为这一切都是不可逆转的必然结局,杀了他余沧海,五岳之首的嵩山派肯定要跟自己没完,所以林惊蛰早就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情况。 ‘一切就都交给你帮忙了,岳不群掌门~’ 第18章 江湖正道声讨 “平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爹……” 林震南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子几乎从未远游,怎么一去那巴蜀之地,松风观就被灭了? “爹爹,依外翁的说法,等下我全部交代就好,放心吧。” 林惊蛰表情淡定地坐在红漆长凳之上,距离外公王元霸过来已经过了刚好小半日时间,天色都已经转暗了,周围的八张椅子围拢了林惊蛰,前方是一大片空余的地面,这架势像是审讯一个罪人一样。 而那椅子之上,已经坐定了一个人————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 恒山派那三个尼姑——定闲、定静、定逸,长相穿着都极为相似,林惊蛰只看脸是猜不出来,不过看这尼姑一言不发,只是在打量自己,心想她不会是那桀骜的定逸师太,只会是定闲或是定静。 定闲师太望向林惊蛰,看这青年脸上稚气未脱,估计也就十几二十出头的及冠之年,皮肤白皙,身体清瘦,虽有些体魄却根本不像是终日习武的高手猛士。 ‘这身白衣倒是有那青城派使者说的模样,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拿下余沧海那老道的高手,怎么说也……’ 定闲师太还在打量着林惊蛰,门外就已经陆续又现出几个人来,继定闲师太之后五大剑派纷纷请出了狠角色,也难怪,嵩山派已经多少年没被惊扰过了,这次对于他们的确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林震南看着自己今生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人物一个个涌入福威镖局,感觉这镖局的威风气派全权跟纸糊的一样,这帮子人什么没见过,什么都没听过,自己又何其三生有幸能让他们围聚在一起? 只可惜,唯有的这次机会,不是请他们帮自己一把,讨到点好处,而是等待自己儿子接受自己浑然不知的审判! 往前望去,正坐在林震南对面的面型瘦削的浓眉男人,就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他左手边体型格外魁梧的是二师弟丁勉,右手边是四师弟费斌,三个人都是神情森然,散发出凛凛的敌意。 在他们两侧,向左的二人,一个面容雄伟沉稳,表情平和刚毅,林惊蛰猜想大概是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了。另一个眼角低垂,长相要更显柔和,没有佩剑,还作拱手态,定是那衡山派的代掌门刘正风。 右手边定闲师太之前,一位胡须洁白冗长的老人紧闭双眼,依林惊蛰的判断,这位年纪最长的只能是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了。 五岳剑派代表均已到齐,因为此事关乎嵩山派更为紧密,嵩山派更是请出了三名成员前往。那林平之的外公‘金刀无敌王元霸’完全失去了刚才的威风,躲在一角的座位瑟瑟发抖,在场哪个他都惹不起,万一顶撞得罪了,日后会怎样都难说。 林惊蛰被这群人围着,恰似一个刚出了新手村就卡bug爆到极品装备的新号被一群快要满级的大佬监视着一般,顿时浑身上下有些不太自在起来。 家父林震南对新到来的各位又是拱手作揖,讪讪地说道:“有失远迎,今日镖局出镖颇多,趟子手的茶水备得不太充裕,如有怠慢还多见谅。” 谁知道人家嵩山派根本就不买他林家这个帐。 丁勉率先就开嗓了:“咱们就开门见山了,林总镖头。你福威镖局家大业大,万物具备,与他那松风观有何干系?要特意托人去进犯?” “那青城派在江湖上不说口碑声誉,只谈人情利往,那都是一丝牵百应,你真以为你们担待得住?” ——“丁勉,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好口气。” 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傲然说道,紧随其后,嵩山派四师弟费斌也开口了。 “你们林家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如若不然,这整个福威镖局,包括在各地的分局,你们别想留下一座,就连命也得一块搭在这。” 嵩山派的口气强横了起来,他们是五岳之首,不仅林震南和外公王元霸不敢作声,其他四岳也都不敢接话。 林惊蛰想,假如那恒山派一向咄咄逼人的定逸师太过来了,没什么道理讲,可能也治不住这嵩山派,场面僵点也是情有可原。 “各位剑派武林前辈……是不是误会了?我林家独子平之那天确是行经了松风观,可以此就能断定是他灭了青城派,恐怕不妥吧。” “我林家一心想与那松风观交好,几年来都纷纷送去薄礼聊表心意,账房也都有记录,对他们甚不了解也无深仇大恨,怎会起灭门之心?” ———— “那就得问你的儿子林平之了,到底他是什么仇什么怨,要去灭青城派满门?” 丁勉气势汹汹地问责道。 而林震南还在为儿子开脱。 “平之武功再怎么高,在各位剑派宗师面前都只是三脚猫功夫,跟那松风观的寻常弟子比起来都是远远不如,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灭他青城派满门?这定是误会了,误会了……” 林震南说完这话,众剑派代表中的几人刚想开口,却又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不再作声。 林惊蛰想,这帮孙子里肯定有几人知道林家藏有辟邪剑谱,又不敢跟其他剑派明说来增加竞争对手,所以才不敢开口说你家儿子肯定偷学了辟邪剑谱。 但是这也就说明,没有任何剑派敢动林家。林家一动,那便是当着其他剑派的面来抢剑谱,与其他四派同时树敌。 想到此,林惊蛰气定神闲的站了起来,对四合武林高手说道—— “既然大家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就跟大家讲清楚。” “我们林家一直想与青城派搞好关系,一来他青城派是名门,二来我们林家在南粤西陕各个位置都有朋友,唯独在西蜀不好做生意,所以一直想要通过青城派来发展镖局,这虽说功利,却也是实情,无可非议。” “然而前些时日,我福威镖局死了一名得力的老镖头——郭镖头,而且正是死在他青城派余沧海的摧心掌之下!”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第19章 计驱满座高手 虽然满座皆惊,但是各个剑派主要是想不通为什么势力大实力强的青城派会对一个置身武林之外的镖局动手,莫非是私人恩怨? 而唯独华山派的掌门岳不群不这么想,他大吃一惊的理由是————想不到这青城派竟然是这么心急,想要辟邪剑谱竟然直接动手,多少有些愚蠢鲁莽。 “你的意思是,因为一个镖头被杀,你就过去灭了他们青城派满门?” ————“暂且听这个孩子说完,他可不像是能把青城派灭门的人。” 定闲师太终于忍不住出口了,她年纪颇大,嗓音也大气沉稳,就连嵩山派的先辈都不敢多言。 “多谢前辈,咳咳……” 林惊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家父虽然不是武林强者,多少也练过武术,知道他余沧海摧心掌的威名。我们林家一想,这肯定是得罪了余沧海和青城派,但又不知究竟是哪里得罪了。” “因此,我与家父共书了一封书信,将我林家的剑谱作为礼物一并奉上,由我亲自送去,希望能冰释前嫌,我想在死了一个镖头的前提上,这样以德报怨,也算是仁至义尽。” “结果,他余观主一收到这封信,也是欣喜,派了许多使者恭迎我,我不想弄得太过张扬像是去作客的,毕竟郭镖头也才刚死,就身穿一袭白衣去献礼了。” 说到这里,林惊蛰突然作出一副沉重的模样来。 “结果我一到那松风观观前,刚刚要献上那家传剑谱,那余观主就突然像是发了恶疾,在地上抽搐不止,将茶杯打翻在地。而那‘青城四秀’则各个露出了奸淫的笑容,一哄而上要上来抢我的剑谱。” “我还未明白是什么情况,只听得在地上痛苦不堪的余观主说道‘辟邪……’之类的词令,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以为我送去的是‘辟邪剑谱’。我林家哪有什么‘辟邪剑谱’?的确先辈时期却有这样一本武学典籍,但其实早已失传了。” “原来是青城四秀以为即将得到我的辟邪剑谱,下了毒药要将余观主给害死,来抢我的剑谱。我说我没有那剑谱,他们却是上来哄抢,我虽然能以一敌众,但是想到之后外面还有千百青城派弟子无法解释,就只是逃跑没有出手。” “哪知那余观主内力深厚,竟还没有当即毒发去世,他愤然用尽最后一口气起身与弟子们大战起来,虽然几刀重创了弟子们,可惜终于体力不支被弟子们以快刀砍死,场面凄惨无比!” “他们杀了余观主,余观主的儿子余人彦就上去替父亲报仇。我决不能让余观主就这样被逆贼砍死,也上去与那‘青城四秀’拼起剑术来,过了十几招以后,那青城四秀全都一命呜呼,余人彦也体力不支倒下了。” “最后我出了松风观,有许多青城派弟子看我剑上带血,观内尽是尸首,以为我犯了滔天罪孽灭他满门,纷纷上来讨伐,我想我再怎么解释也没用,只能奋力抵抗,中间错手杀了人,也的确难辞其咎。” 林惊蛰说完这一连串故事,深深叹了一口气,就连自己都被自己编的故事之精彩所打动。 看向四座剑派高手的脸,他们是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辟邪剑谱竟然在你们林家?’大家心里肯定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之后说出‘已经失传了’以后,每个人都是表情复杂,不知信还是不信,这都是后话了。 至少关于灭门一事,他们也都觉得林惊蛰这一串说法很是可信,毕竟他们武林高手只凭谈吐就能看出林惊蛰的内力。 以这个少年的见识和体魄而言,他可以说————没有内力。 西门吹雪可是不靠内力杀人的。 但在这个武侠世界里,要说没有内力的剑士能把那余矮子给剁了,他们是绝对不信。 “的确……依老衲之间,这位青年所说才更符合预先的判断……” “想不到林家的‘辟邪剑谱’已经失传,实在是可惜……” 岳不群跟着定闲师太假惺惺地打着圆场,林震南觉得这几位前辈真是给足了自己面子,日后一定要好好款待,林惊蛰内心却是一阵阵反胃。 ——“一派胡言!我们已经受到几位青城派弟子的消息,称就是你在那松风观开了杀戒,这与他青城派弟子说的完全不同,你还敢狡辩?” 正是气氛缓和下来之时,泰山派的天门道长义愤填膺地反驳道。 林惊蛰一看,印象里这天门道长性子刚烈,是个正人君子,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好对付得很,旋即说道: “请诸位想想,我若能在他松风观内开了杀戒杀了余观主父子和他青城四秀,以一敌六,那么我又怎么会贸然外出示人,理应掩人耳目,然后将他青城派赶尽杀绝,我若有如此实力,又怎么会放跑青城派弟子?” “他青城派登时看我从那松风观出来,以为我信手屠戮了家臣的人,难免有几个贪生怕死之人想入非非,满口胡诹来泄愤。还请各位明鉴。” 福威镖局里的各派掌门,在这一刻,彻底沉寂了。 这……确实啊!他余沧海是什么人?武林当中第二梯队的高手!不仅有多年修为,手下还带着那么些个弟子,他林平之能一口气全杀了的话,还搞不定那么些个青城派弟子,甘愿全部放跑了给自己造谣生事? 怎么想都想不过去,双方的口供对不上,而林平之说的显然更可信一些。现在双方死无对证,五岳剑派留待在这里,虽然不知道该相信谁,但也实在没有难为林平之的能一口咬死的铁证。 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坐在位置上有些发僵,脸色一下子难看了。毕竟他这次来就是为了灭灭林家的气焰,没想到这其中的故事错综曲折,搞得自己像误会了什么一样很没有面子。 而外公王元霸和华山掌门岳不群想的,则更多的还是‘辟邪剑谱’的事。 第20章 孝,太孝了 其他剑派都大多将那‘辟邪剑谱’的事当成江湖传说,就算林惊蛰说‘失传了’也不甚在意。 可是他华山岳不群和金刀门王元霸可是在意得很。他们早就听说林家有着辟邪剑谱,一直为之虎视眈眈,如今突然来一句‘失传了’,这不是要命? 岳不群倒还想着可能只是林家为避人耳目一时打了谎话,日后温水煮青蛙,想必也能弄到手,连忙为各位打起了圆场。 “原来是误会一场,既然林家并没有藏有典籍,这件事恐怕只能怪青城派内部纠葛,是咎由自取,嵩山的各位前辈亦无需放在心上。” 某种意义上讲,伪君子比真小人要更恶心。林惊蛰心想我看你岳不群现在和声和气的把人家逼走,之后还能怎么样,就算你跪着求我要辟邪剑谱我也不可能给你。 而林平之的外公‘金刀无敌王元霸’可是没有岳不群这样的耐性。 ‘真是岂有此理……要不是看在你们林家家大业大,我怎么会把女儿许配给你们?’ ‘林家家传辟邪剑谱,这也是我知道不久的事,林震南与我聊时强调,你们林家祖训说什么,凡林家子孙不得翻看,否则后患无穷,那这剑谱留着干什么?明明不在武林却拿着武林的典籍,岂不浪费?’ ‘既然是亲家,这辟邪剑谱就应该交由我金刀门替你们保管,我们受益,你们更是安全放心!一直迟迟不交付给我,现在来一句弄丢了,多半是没安好心。’ ‘这剑谱说不定还藏在你们林家某处,没准就是被我的外孙看了,他才能把那些个松风观的剑士砍了,不然松风观的人连我都难得敌过,他又凭什么能敌过?’ ———— “既然是误会一场,这次声讨我想就先到此为止吧,岳某先告辞了,日后如有需要,我必将动身。” 岳不群说着就往外走,他当然不信林家没有辟邪剑谱,这样是想给林家留下一个好印象,方便以后再讨好处。 衡山、恒山、泰山、嵩山,其余四岳剑派一看华山派要走,虽然有意阻拦却又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只好作罢,那王元霸一看他岳不群走了,计上心来,想要看看自己的外孙究竟有没有看过辟邪剑谱。 虽然他跟其他剑派一样,根本不了解那辟邪剑法的威力,但是他对他外孙的实力实在再清楚不过了。他外孙林平之号称福威镖局的少镖头,其实不过也就能射个野兔捕点野味,哪有那么厉害。 只要自己稍加动手,他外孙逼不得已肯定只能使出剑法抗衡,到时候其他剑派不清楚那是不是辟邪剑法,但他王元霸可清楚。 想到这里,王元霸马上扮出一副气恼的神色,涨红了脸粗着脖子对林惊蛰怒吼道:“休得骗你外翁!平之,你哪里能敌得过青城派的那些武夫?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是不是托了贼人去灭青城派,去报郭镖头的一箭之仇,你给我说清楚!” 林惊蛰都没缓过来,那王元霸看自己的女儿不在,突然就是举起两把亮惨惨的金刀,冲着就向林惊蛰砍过来。 林惊蛰又怎敢怠慢,他紧握剑柄,面色一沉,眼前外公一步步冲来的样子一下子显得格外缓慢。 ‘怎么感觉,我这外公还不如余沧海厉害啊......’ ‘几句话就能帮我开脱,您老人家来真的?八成是想要探探辟邪剑法的虚实吧?那您就别怪我哄堂大孝了。’ 王元霸动手也是毫不留情,他朝着林惊蛰的上肢下肢一刀刀地挥砍,虽然他没有瞄准要害,却显然太小看了自己的外孙。 刀锋相激的声音传来,那‘大嵩阳手’费彬说了一声“好快!”,众人只看得林惊蛰的长剑在摇曳着的白袂间左右横档,甚至都翻出了晃眼的白影。 那王元霸左砍右砍,震出了道道火星,却始终伤不了外孙分毫。他本不想伤到外孙,只是看看外孙是否真的掌握了辟邪剑法,这一阵格挡却让他恼羞成怒,在一瞬间要动起真格来。 王元霸牙一咬,大喝一声,就耸起大臂肌肉抬刀砍下一记重击,速度之快带起了阵阵微风,林震南看到老丈人去砍儿子,一时间想要拔刀相劝却实在根本赶不上老丈人王氏的速度,只能大叫一声“平之当心!”,险些要急得晕厥过去。 那王元霸双刀还未彻底挥下,眼前就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听到“外翁,多有得罪。”一句话,只感觉腹部一阵胃液翻滚的酸楚,全身也随之酸软了没了力气。 他不服要再举手挥下一刀,刚刚抬膝从侧部顶了他小腹的林惊蛰又是面无表情地回握剑鞘,只用剑柄随意敲击了一下王元霸的大臂,王元霸顿时一把老骨头就要散了架,酸软感从上肢传到上颅,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这是怎么了?!孙儿都没有使剑法,我怎么就狼狈成这副模样?难道我以前在北域生的恶病又复发了?’ 王元霸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被林平之轻松拦下来,那‘辟邪剑法’虽然厉害,如果不用,外孙肯定也是个废物。 这样想来,自己不敌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恶疾复发了。现在在众剑派面前输给小辈,虽然有些丢脸,但是毕竟是和外孙打,总有些解释的余地。 王元霸咬牙扶住被林惊蛰震麻了的手臂,只是面朝各个剑派的掌门说道:“诸位都看到了,我外孙的武技不过如此!要灭那余沧海,根本不可能!” 众剑派看着王元霸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表演,知道他应该是为了护住外孙而在演戏,并没有人质疑他的实力,反而觉得这林平之虽然出手没有章法,但他步法之快,出手之迅,实在是惊人。 ‘别谈什么辟邪剑法了,他这姿势怕是什么剑法都不曾掌握,可为何速度能快成这样?难道是自成了一派?” “若是真有这样的速度,他恐怕确实有能力灭得青城派不留活口,特意留下几人不杀,倒显得更说不过去。” 第21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 适才岳不群说自己先走一步,其实也确实是走了,但他还留了一个人作眼线。 毕竟早晚要向他们林家讨到点好处的,怎么可能真的不关心后续进展?他一离开福威镖局,就让自己等候在正门口的女儿岳灵珊乔装打扮成一个清扫大道的童仆,接着那大开的门扉不时窥伺着里面的情况。 这时爹爹岳不群向自己吩咐完,刚好福威镖局又受了五岳剑派的令,镖头全都在外出镖或是在后庭待命,前庭正是门户大开。岳灵珊将将凑上前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白衣少青年手执一柄乌鞘长剑飞也似地舞动起来,明明好似没发什么力,也看不到剑法剑式,却是能将那蛮横的老人强硬的双刀挡得连连败退。 等到那老人怒火攻心,又猛然劈下一刀时,那从未见过的少年未改面容冷峭,又侧身提膝,如一条银色蛟龙穿行在老者疾风般的连击间,只一击就将老者的手臂震开。 那其中的飘逸灵动,神情自若直教人心驰神往。岳灵珊一时间看的呆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在窥伺的任务,直到五岳剑派都快要离去时,爹爹岳不群在身后匆忙的点了点她的后肩,岳灵珊才会过神来。 —— 此刻,福威镖局内。 左冷禅一声不吭看完了林惊蛰与王元霸的比试,只想道: ‘辟邪剑法的威名我有所领教,虽只是江湖传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剑招,这少年虽只打出寥寥几招,看起来却没有什么章法,一看就知道并未学过华山派的路数。” 随后有些坦然地说道:“好剑法!本以为福威镖局中并无太多剑学异士,只是多侠义之心的武夫,怎料卧虎藏龙,还有林少镖头这样一个少年英豪。” 林震南当即条件反射式的作揖拱手,惭愧道“哪里,哪里。犬子无师自通,都是些不入流的功夫。” 林惊蛰想你左冷禅这个时候说好话,恐怕是恩威并施。 果然,左冷禅接下来一句话,又叫刚才稍稍平定下来的林震南心中一抖——— “虽然你林平之与青城派余沧海的死活我们暂无法定夺,但依你的说法,你归来一路上失手杀了几个青城派弟子,这没问题吧。” —— “左帮主......犬子并不是有意......” 左冷禅目光一转,里面像是射出了电光一般让人不敢对视,林震南当即把在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这些我们清楚,不过杀了也就是杀了,理应惩治。” 林惊蛰静静听着左冷禅的说辞,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他并不是傻子,要刻意说自己杀死过青城派弟子,只是这个年代的人武功之高,只验剑伤就知道是出自哪里磨的剑,又是哪派的武功。 自己灭门的时候那可是砍了不知多少青城派弟子,如果不坦白自己无心杀了几人,事情反而麻烦。 左冷禅复又望向林惊蛰,淡道:“余沧海杀了你们郭镖头,其后已死,也算是恩怨相抵了。但你错杀了青城派弟子,念在是防卫情景,无心失手,便也不必一命偿一命,择日我要废你一只右臂,由我嵩山派的人亲自执行,如何?” 林惊蛰没有言语,而林震南神情复杂,不知是哭是笑,既庆幸儿子没死,又是不甘儿子就要从此断一只手臂,不觉涕下,眼泪簌簌地滑落出来。 嵩山派看众人皆无异议,只抛下一句“废你手臂之日,择日再定。到时会有使者前来知会。”便起身扬长而去。 众剑派掌门本就是为了给嵩山派一个面子才前来,看到嵩山掌门左冷禅要走,纷纷也准备起身离去,这一起身吓了还在偷窥的岳灵珊一个激灵。她本来还徜徉在对刚刚白衣剑客的幻想之中,突然发觉爹爹岳不群已经站定在她身后,心想‘坏事了’,就连忙反身蹿走。 所有门派在片刻时间内都已离去,只留下要让林惊蛰断臂的警告。林震南扶着头颅缓缓坐下,仍是惊魂未定,用颤抖的声音对林惊蛰说道: “平之......有这等大事,你怎么不早说?这实在是……现在他们要废你一臂,可该如何是好?” 林惊蛰看林平之的这个父亲爱子心切,虽然在武林高手面前实在没啥面子,但是也多少生出一些感动,只是笑着让他放心。 “不打紧,爹爹。” “还不打紧?你可知那五岳剑派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宁愿镖局没落,都不愿意好儿平之成一个废人啊……” “爹爹可知,这次五岳剑派是为什么来?” “还为什么?当时是为了那松风观青城派,要向我们索命讨个说法!人家走都走了,现在说这些……” “也不尽然,爹爹,依孩儿之见,青城派被灭这等事也许不小,但不至于能让帮主级别的江湖豪杰齐聚一堂。这五岳剑派能请帮主一并过来,我看有其他理由。” 林惊蛰见四下无人,将大门紧闭,低声向林震南解释起来好让他放心。 “若是为了示威,让世人知道他五岳剑派的人动不得,只需请几个旁门护法过来了结我就是,何须那么庄重。” “掌门亲自会见,其实是因为他们也对那传说中的‘辟邪剑法’感兴趣,知道只要会了这一武林绝学,便可以在江湖上一飞冲天,告别现在龙争虎斗的局面,一家独大一统江湖。” 林震南哽咽着,迟迟问道:“又是辟邪剑法?我们林家相传的剑法真有这么厉害?平之,你又是在哪得到的消息?” 林惊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家父你看众剑派迟迟不走,直到外翁与我打完再离去,这足以说明一切。” “只要知道我林家有辟邪剑谱,他们就不敢当着其他门派的面贸然动手,只敢作试探,若是知道我林家没有辟邪剑谱,他们试探不试探就都无所谓了,也不会无事招惹我们得罪其他商贾。” 林震南一想,好像的确如此,不过刚才王元霸上去砍了孙儿几刀又笑嘻嘻地为孙儿做辩护,自己脑中早已是一片混乱,哪想得到这一层。只问道:“平之,依你说,接下俩该怎么办?” 林惊蛰又是大笑起来: “还能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第22章 告别福威镖局 “走为上计?平之,我的好儿子,你能走哪去啊!就算你能走,咱们福威镖局分局遍布各个省域,想逃也……” “爹爹,你还是没懂他们的意思。” 林惊蛰笑道: “那左冷禅左掌门说要废我一只手臂,其实就是不好确认我是不是跟青城派的事有关系,又看我颇有武学剑道的才干,既不愿蛮不讲理直接杀了我,又担心日后对他们造成威胁。” “换而言之,咱们福威镖局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他们日后再找也只会找我的麻烦,而不会再找镖局的麻烦了。” “言外之意,只要我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那就万事大吉。只是爹爹,之后你可得严加操练咱们的镖师,让他们以为我林家的‘辟邪剑谱’压根不存在就是,如此我林家,方可安全无虞。” “至于我,爹爹不妨通知各个镖头,明日起披麻衣戴白冠,就对外说我投井自尽了,举家哀悼几日,我易容打扮,去外地周游几年,等到风波平息以后,再与爹爹团聚。” 林震南听到这话,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他的那个儿子林平之说的。 一向是骄纵惯了,不晓得人情世故的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什么时候开始能有这般的胆识与见地了?不过从几日前林平之武功突然突飞猛进开始,林震南便感到儿子已经不像是自己的儿子,而像个深谋远虑的江湖中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一番运筹帷幄。 沉吟了半晌,虽然实在不愿意与儿子分开,可是见过了五岳剑派以后,林震南更不希望儿子断臂。若是强行拦阻林家也怕是要家破人亡。此刻无奈,也许只能相信儿子的判断。 “好……好……平之,我现在就去准备……” 林震南回账房清算了一番,这是他头一次拨用这么多钱款却没有做账。将大大小小的货钞财宝揣给儿子,林震南吩咐如要用到钱款,到各个省部的分行去给他们看一眼,伙计自然就会换来给你。 林惊蛰再次感到了身为富二代的优越地位,心想‘我去……要是我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这么个爹,那也太夸张了……不过在自己的世界里要是得罪了黑白两道,恐怕还要麻烦得多。’ 捅着林震南给的各种各样的钱款凭证,林惊蛰又将自己先前挑选换洗的白色衣裳包好了几套,就准备出门离去了。 林惊蛰走出福威镖局不久,又看了看自己生活了一段时间的这地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我林惊蛰既然穿越到林平之的身上,与你们福威镖局就是有缘分,你们日后有仇我必将会报。” 随后,林惊蛰阔步向前,只看到前方有一个妙龄女子守着,不知是在等谁,但那曼妙的身姿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不,是一定在不久前见到过。 林惊蛰又走进几步一看,这少女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长相是清秀可爱,装束看上去也不像是布衣百姓,虽然自己在福威镖局从未见过这个少女,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对她的脸极为熟悉。 突然,这少女也望向自己,乍地流露出一副娇羞的可人模样来,下意识用手撩起了一缕头发,从这个动作,林惊蛰的dna久违地又动了。 ‘我知道了……这不是岳不群的千金岳灵珊吗?!我是说怎么这么眼熟!’ 之前岳灵珊扮作一脸痦子的丑女在酒家做店小二,现在她已经把那副瘆人的妆容给卸下了,林惊蛰看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由觉得有些闺秀的俏丽,心想这丫头确实值得那令狐冲死心塌地地追求这么久。 ‘既然岳灵珊在这里,那就说明……’ 又是不出林惊蛰所料,从屋檐上飞将下来一人,那人身形稳健,从体态看来虽然上了年纪,但丝毫不影响他动作的轻盈自如,只是几步站定落地就足见其深厚的内力。 待他完全落定以后,看向那雄浑不阿的五官和刚毅的神情,林惊蛰心中有了底。 “这位应该是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掌门吧。不知留待这里,是为了何事?” “哦?呵呵……福威镖局的少镖头竟然听说过我岳不群的虚名,真是不敢当……” 刚才,岳灵珊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向岳不群一一如实相告,说那白衣剑士随意几招横档就将洛阳王元霸的双刀拦下,剑未出鞘就结束了比试,厉害得很。但是看招式,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派剑士,后来嵩山派执意要这少年断下一臂,之后大家就各自散去。 岳不群听了女儿的消息,心想这个小子家里八成肯定有那‘辟邪剑谱’,否则他不可能那么厉害,连那洛阳金刀王元霸都能制服。既然嵩山派让他断臂,这倒是个可以拉拢林家的大好时机。 由他岳不群护住这个白衣公子的安全,与林家搞好关系以后再弄到剑谱就是水到渠成。 为此,岳不群还特意问了问岳灵珊,问她对这个白衣剑士有什么看法,一看到岳灵珊很快羞红了脸,岳不群立马喜从中来。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岳灵珊性情活泼耿直,最不会撒谎,要是将女儿岳灵珊许配给这个白衣公子,且不谈他福威镖局的财力与自己华山派的江湖地位可以相互补进,自己作为老丈人弄到这辟邪剑谱,那简直是手到擒来! 岳不群看向眼前的林惊蛰,问道: “刚才我不愿难为公子,提前离席,不料听说依各派意见公子还是免不了罪责,明明过不在公子,实在是可憎。” “君子不齿于小人为伍,我一时忧闷难以为继,就上路随便转转,结果机缘巧合又偶遇公子,不知公子现在是要往哪去?” 林惊蛰一眼就看出岳不群这只老狐狸没安好心,只是说: “家父要招待宾客,托我去看看集市上的酒家有哪些陈酿,那些镖头整日出镖,吃喝上的阅历还没我丰富。” 第23章 老狐狸的盛邀 岳不群是什么人,他林惊蛰能不清楚? 开玩笑,这货为了抢他们林家的辟邪剑谱,可以说不顾及儿女之情,将女儿拿去拉拢人脉;不顾及师徒之情,陷害令狐冲;不顾及江湖道义,将所有自己能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还倒打一耙,纯纯的伪君子。 不过,对付这种伪君子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所以林惊蛰也没有表现得像面对嵩山派时那么冷淡,还是竭力露出一副平和的表情。 “招待宾客的事也要劳烦公子你过去?公子还真是能干。” 岳不群信口恭维了一句,心里却是满满当当的问号飞出。 ‘马上就要遭到那嵩山派的报复,不急着想法子,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做这些事?难道是太恐惧于嵩山派强大的实力,只好认命了么?’ 虽然觉得奇怪,岳不群还是恭维道: “公子你身在福威镖局,未受五岳剑派的提点就能有平扫青城年轻一辈的实力,实在是剑道上的奇才。” “由你来干这些琐事实在是浪费,而那嵩山派让你废去一臂,对你的剑术才学而言,更是暴殄天物。” 林惊蛰心里只是呵呵一笑,岳不群又说道: “我岳不群最痛恨人才不得重用,惜才如命,今日二次得见公子也是缘分。念在公子暂无剑派,不如公子加入我华山派如何?如此一来,公子断臂的罪责,我可全权揽下。” 话音刚落,岳不群和岳灵珊满怀期待地看向林惊蛰,眼神中充满了真诚而炙热的感情,虽然在早就看过剧本的林惊蛰而言,这实在假得不能再假了。 如果答应了这俩货的请求,林惊蛰真的加入了华山派,可能断臂是不用断臂了,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会是什么,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 一开始肯定是岳不群为了撮合女儿和我林惊蛰的感情,把令狐冲丢到思过崖整整一年让他反省错误。等到我林惊蛰和岳灵珊感情成熟了,念在老丈人和使徒的双重情分,岳不群这老狐狸就算害死我爹妈也肯定要把辟邪剑谱弄到手。 开什么玩笑,现在这林平之可是小半个‘西门吹雪’附体,无缘无故多认个爹,你不给我面子也就算了,总得给西门吹雪个面子吧? 林惊蛰眉头一降,计上心头,说道: “近来我福威镖局发生了太多事件,家父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恐怕不能当即答复您,容我再思索几日如何呢。” 岳不群摆手笑道:“不急不急,此等入门大事,搞不好就是终身之事,与成婚生子并不差别,岂能当即决定?我岳不群为了公子这样的人才,等得起。灵珊,你也去通知师兄们,再逗留几日,等待公子的答复吧。” 岳灵珊略略有些气恼地说道:“六猴儿和劳师兄他们也都还好,只是谁知道大师兄又上哪野去了?前不久才在那种地方厮混,伤势一好就又出来乱逛。” 岳不群再次摆了摆手:“不打紧,上山以后我自会惩治他,其他人你都通知到了便是。” ———— “多谢岳帮主海涵,林平之在这里代表谢过岳帮主了。” 林惊蛰虚情假意地学着父亲的样子作揖,心中想的只是——下次再见面时,恐怕要轮到你岳不群给我磕几个响头了。 此番磋商一结束,岳不群心情还算不错,自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就陪同岳灵珊往来时的路走去,而林惊蛰的心情比起岳不群还要好上很多。 因为从刚刚的对话之中,他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华山派的大师兄令狐冲,现在就在福州境内! 令狐冲能去哪鬼混?那当然是好玩的地方! 福威镖局附近哪最好玩?林惊蛰不知道,他府上的镖头可知道!而且,像令狐冲这种不贪图女色的正人君子,是不会去青楼那种地方厮混的————唯一的可能性只有…… ———— 告别了林惊蛰,岳不群领着女儿岳灵珊,慢慢行进着,好像越走越是生出无限的快意来。 “爹爹……你说这个林平之究竟是怎么想的,根据人家嵩山的说法,他马上就要被断了臂了,他好歹也是一介剑士,真能满不在乎?” “灵珊,你怎么这么在意那少年的事?是不是方才看了他那泰然镇定的神情,有了些好感啊?哈哈——” “真是的!爹爹,你就会拿女儿开玩笑!” 岳不群笑了笑,随便几句话就将女儿的底子都看穿了,女儿越是仰慕这个林平之,他这个做爹的也就越是高兴。 “灵珊,不必多心,入门拜师之事也就像是婚娶媒妁一样,是件大事,除非求生心切,哪有立马答应下来的道理。” “爹爹说的是……不过这个林平之乍一看只是白净的书生模样,却颇有武夫的素养,动作轻快,身手矫健,若是加入了我华山剑派,恐怕连大师兄都难是他的对手!” “哦?他真有灵珊你说的那么厉害?” “真的!我看的可清楚了!以前大师兄教训那‘青城四秀’的时候可都没那么威风!” “倘若这个林平之真有灵珊你说的这么厉害,他就应该知道现在加入我华山派是唯一的退路。如果空有一身好剑技却只知道帮他父亲林震南打点生意往来,根本就成不了一番大事业啊。” 岳不群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岳灵珊却是受到父亲这句话触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慢悠悠地说道: “爹爹……我之前扮作酒家那丑妇人的时候,好像还见过这林平之一面。” “哦?还有这事?灵珊你当时对他印象如何?” 岳灵珊努力回忆着那天的见闻。 “那只是短短的一面,当时我只觉得这个少年面容俊秀,虽然不及爹爹您生的伟岸,却也是潘安那样的玉人了。” “他往店里看了一眼,伙计刚刚要落座,就说什么要回家,不再吃食了。想来也真是奇怪,哪有公子哥这么帮着打点家计的?” 第24章 酒逢令狐冲(上) “看来这林平之确实是一根筋,只知道帮着他爹做生意。” “是吗?纨绔子弟里很少有这样上进的人了,他们福威镖局本也不是武林中人,我倒觉得这林平之有些气概呢。” “哈哈……灵珊你还真是不藏着掖着,到底是有多喜欢这个福威镖局的公子啊。” “爹爹,你……!” 岳灵珊不经意间把自己对林惊蛰的倾慕一吐而出,引得岳不群心情更加畅快了。 ‘总感觉,这辟邪剑谱离我,是越来越近了——’ ———— 福州南城,一户气派的酒家里,一个潇洒倜傥的青年正在大口吃着酒食,也不知是饿了多久,桌上的几盘鸡鸭鱼肉转眼间就被他一扫而光。 在他身旁又有一个与他体型相仿的男子,两人都是普通人家的装束,也不知道为何能有钱买得起这么多吃食。 “大师兄,你吃得这么快,之后还怎么有肚子拿来下酒?” “六猴儿,说了你都不懂!真正的吃酒高手,那酒都是装在另一个胃兜里的!吃这鱼肉是一个肚子,吃那下酒菜又是另外一个肚子!” 在福州的食客自然不知道这二位是什么来头,但是若是武林中人,一看这两人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成分了。 这个潇洒豪放,不拘一格的青年正是他华山派的大弟子——令狐冲。 此人武艺天赋出众,为人爽朗豁达,放荡不羁,由岳不群抚养长大,又被岳不群寄予了承接华山派的厚望。 虽然令狐冲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侠士,但是因为他的侠义心肠总是惹出一些是非来,实在是没少给华山派帮主岳不群添麻烦。 而在身边的青年则是华山派的六弟子陆大有,因为在众弟子中排行老六,又格外喜欢猴子,所以人送外号‘六猴儿’。 六猴儿与令狐冲的关系最为要好,因为令狐冲行事豪爽又讲义气,张扬却不失分寸,颇有君子的气节,因此陆大有处处以令狐冲的行事为自己的榜样。 “这……真有这样一说?我怎么就没有第二个肚子拿来装下酒菜?” “说了你不懂你就是不懂!我们武林中人,既然有‘侠肝义胆’,怎么见得没有‘侠胃义胃’?那装下酒菜的肚子都装在‘侠胃义胃’里!你阅历还不够,再闯荡几年也会长出来的!” “噢噢!原来如此!” 陆大有挠了挠脑袋,对他大师兄令狐冲的敬意又多了三分。 令狐冲和陆大有俩人吃完了一满桌的肉,令狐冲才刚刚开始觉得馋酒喝,陆大有都已经吃饱了。 “六猴儿,你去楼下给我问问这里最好的酒是什么年头的,有没有金茎露、状元红?要是没有,你可再找附近的几家酒家,起码你爱喝的‘猴儿酿’那里可都是有的!” 令狐冲说着,给陆大有排下了些碎银子,让他下楼找酒去,自己自顾自地又吃起来。 这些个碎银子钱,对于林惊蛰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福威镖局的公子哥挥金如土,每天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但是对于令狐冲而言,那可是要攒上些时候才能弄到手的大钱。 华山派听起来大气,其实在五岳剑派当中华山派是最为穷酸的剑派。华山派既没有师傅师叔打点也没有岳不群同辈的师兄弟,只有岳不群夫妇和手下和一帮子徒弟以及几十亩地,指着每个月收农民的地租养活自己。 因此,同样是喜欢大吃大喝下馆子,他林平之给人的印象只是个正直的少镖头,而令狐冲却因为财力有限,被扣上了许多贪图享乐的污名。 大口撕下一块油汪汪的鸡腿肉,令狐冲突然想起此前和岳灵珊一同操练那‘冲灵剑法’的事。甜美的回忆一拥而上,眼前的画面竟变得朦胧起来, 待到不知何时定神一看,与岳灵珊小师妹的回忆烟消云散,眼前只是冒出一个面容清瘦,相貌俊美的白衣青年。 令狐冲想,这青年看上去比自己要小一点,虽然身上配着把剑,说他是剑士吧,那相貌倒是更贴近个白面书生,但是他行动的确是灵逸飘然地非比寻常。 一时间,令狐冲实在搞不清楚这人的身份,但看他一步步贴近又不坐下吃食,反正还没等到六猴儿将酒水送过来,也想知道他想来做些什么,就端着口热茶便喝边看着他。 那个白衣的剑士青年缓缓走着走着,突然站定在令狐冲身侧,然后闭上了双眼,徐徐方道: “这里,有王霸之气。” 令狐冲一口热茶就是喷了出来,还好他为人有素质,没有对着这个剑士喷出来,又是连连说道: “你你你…………你干什么无缘无故骂人?” “这位少侠,在下没有骂人,只是单纯发觉这里有王霸之气。” “你再说一遍?你再骂第三次,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啊!” “少侠还是误会了,在下所言王霸之气,王之所指乃是帝王、霸之所言则是雄霸。虽不知是不是少侠所致,在下深以为此。” 令狐冲直接狠狠怔住了,心想这人什么名堂?看我吃的好菜多想来骗一点吃食我也无所谓,但现在都流行这种玩法吗?,却不料对头那个剑士青年又开口了。 “少侠不必过于惊惶,在下只是喜好收集一些江湖上的见闻,知道的也比常人多些罢了。” 令狐冲想着,想骗钱你可就直说吧,反正等下陆大有带了酒水上来,陪我们聊聊天解解闷,逗开心了的话分你几口酒喝也未尝不可。只是你再这样装神弄鬼,我令狐冲可就不想分你酒水喝了。 那青年剑士稍顿了片刻,坦然坐到令狐冲斜前方的座位上,向着令狐冲又是说道: “鄙人虽不才,但对自己的见地还是有自信在的。少侠,你就是那华山剑派的大师兄吧,复姓令狐,单名一个冲字。” 说罢,那剑士向小二温了壶酒,神情肃然,在令狐冲面前就像个宗师长辈一般酌饮自如。 第25章 酒逢令狐冲(中) 令狐冲对面的剑士————林惊蛰知道令狐冲生性贪玩洒脱,便故意说了些打趣的话逗他。 “……” 令狐冲知道自己被人认出来了,但是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之前自己的确是招摇得很,但是恶名顶多也就在他们华山的陕北一带流传,怎么想到自己令狐之名能传到福建来?这相隔实在也太远了点。 “你是哪个门派的人,找我是有什么恩怨,不必拐弯抹角的,不妨直说吧?我令狐冲一人做事一人当。” 令狐冲将热茶放下,表情一下子庄重了起来,只听得林惊蛰又说道: “令狐少侠终究是误会了,在下不过一介寻常剑士,能够闲来无事借酒作乐已是万幸,哪来的什么江湖恩怨。” “如果令狐少侠不介意的话,与我聊上一会儿解闷就是,如果介意,我当自行辞别,给少侠这个面子换个酒家,这也无妨。” 令狐冲不知道林惊蛰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是多留了个心眼,说道:“聊天解闷倒也是件快事。只是你究竟怎么知道我的姓甚名谁的,且可说来听听?” 林惊蛰笑了笑,颦眉却不像常人似的只是微微挤动,显得非常有涵养。 “令狐少侠,那五岳剑派当中的陕北‘华山派’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华山派的别的弟子不清楚还好说,掌门和大弟子的雅名总该略有所知,否则岂不是遭人笑话。” “你令狐冲在派里弟子排行老大,为人性情正直豪迈,路见不平自会拔刀相助,有真正的侠骨心肠,为人耿直爽快,虽然如此是好事,却也因此犯下了不少祸端,引得掌门一身麻烦。” 令狐冲听着林惊蛰一句一句夸到了自己的心坎上,眼前忽然一亮。 因为一般若有想要攀附关系的闲散剑客,只会夸你‘气宇轩昂,卓尔不凡’,很少能有把性格特征说得如此精确的人。 令狐冲虽觉得真正这么了解自己的人恐怕只有那个‘采花大盗’田伯光和华山派内的师弟师妹们,可是这个剑士自己从未见过,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坐过来,你还听过什么见闻,接着说,接着说!” 令狐冲起身坐到林惊蛰跟前,饶有兴趣地给眼前的剑士斟了一盏自己的酒水,要听他继续说下去。 林惊蛰笑了笑,道: “令狐少侠看我像哪个门派的人?” “那都不打紧!嵩山派也好泰山派也好,就算是无门无派也都无谓,就是别是那贻害百姓作恶多端的魔教人士就行!” “若我真是魔教人士,令狐少侠该当何如?” “……若你真是魔教人士……若你真是……” 令狐冲心想这剑士一袭白衣看上去飘然若仙,自己绝未以为他与那无恶不作的日月神教能有什么联系。他好生生跟自己说话,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日月神教的人, 现在他若是日月神教的人……毕竟他也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什么错事,令狐冲自己能否一剑立诛,依他无拘无束的性子恐怕不能当即下判断。 看到令狐冲这么两难,林惊蛰也不想拿这老好人开玩笑了,只是笑道: “哈哈……难为令狐少侠了,我与那魔教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早有言,我只是一介寻常剑士,怎么令狐少侠信我不过?” 令狐冲心头登时舒了口气,说道:“你一介普通剑士,就这么捉弄我这个华山派大弟子,倒是有些不把我华山派放在眼里了。” 其实令狐冲早就知道林惊蛰不是什么普通剑士,要真是普通剑士,连华山派是什么派恐怕都不知晓。他是想激林惊蜇一下,逼得他自报家门。 林惊蜇却也不上当,他喝干了那杯中的酒正要去斟,又是哈哈两声,说道“哪里哪里”。 “令狐少侠不久前,想来才经历过几场历经生死的大战,依你谈吐声音听来,体寒质虚,应该是在性命垂危的时候被人救起,刚刚康复不久。” “没想到刚刚康复不久就能出来一掷千金,真是侠士之举,在下佩服。” 令狐冲彻底傻眼了,这你也知道? 你要说是一般了解我令狐冲的人,那也就算了,我令狐冲先后与田伯光和那青城四秀打成重伤,然后被神秘人救下的事,这可是极少数人才知道的,这个道士看来是真有两把刷子了。 望着令狐冲震惊的表情,林惊蜇镇定自若道: “少侠无需大惊小怪,对我林某而言,知悉这等事,不过家常便饭。” 令狐冲一时间感觉自己真的遇到名不虚传的高人了,想到自己之前所受的冤屈,又想到与小师妹岳灵珊的感情,复又想到自己在华山剑道上的武术修为,人生事业感情的种种都涌现上来。 他看向林惊蜇处变不惊的神情,只觉得这人像是————好像自己心里想着什么他就能脱口而出一般高妙。 “今天见到令狐少侠也是缘分,若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信得过在下的话不妨直言。” 林惊蛰这不说倒也还好,一说出口令狐冲马上就来了性子,心想‘你这高人虽是厉害,总不可能连我的私事私心也都了解吧?这回我还难不倒你?’,便是露出一脸坏笑来。 林惊蛰举起酒杯,淡道:“令狐少侠在笑什么?当真信不过我林某么?” 令狐冲笑道:“不是,只是有一样东西,我想你再厉害,也定是不知道了。” “令狐少侠直说便是。” “要是你能说出来我要问的,我就请你喝今天的酒,要是你说不出来,那就请我喝,怎样?” “无须多言,我答应好了,请便吧。” 林惊蛰表情波澜不惊,只见令狐冲眉头一舒,痴痴地笑了起来,说道: “林兄可知,我令狐冲的意中人,那个女子姓甚名谁?”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令狐冲脸颊都有些发烫,身为一名华山派剑士,还是首席大弟子,动不动就谈儿女情长多少有些令人蒙羞。 第26章 酒逢令狐冲(下) 不过一想到这是为了讨取打赌的酒钱,此刻耍点小聪明为主,也没有什么好尴尬的,比起羞赧,令狐冲还是更想看这位高人剑士被难住的模样。 他哪知道,自己对桌这个林兄是看过剧本的高纬度存在? 只看得林惊蛰仍是面不改色,缓缓道: “本以为令狐少侠是想考考在下,没想到只是少侠出手阔绰,想要请我吃一餐美酒,那么在下便不客气了。” “令狐少侠的意中人,那个女子,也是令狐少侠的同门。她与少侠自**好,年纪也比少侠小了很是一些,姓岳名灵…………” “停停……!!!打住!!” 令狐冲一脸惊惶地看向林惊蛰,他哪里想到这个林姓剑士这么厉害,不仅通晓得极多,而且甚至有读心的神技。他令狐冲与岳灵珊交好,那是只有华山派弟子才知道的轶事,怎么一个相隔十万八千里的福州人却能知道? 就算会有极其无聊的人传出这种风闻,那人也不可能无聊到那种程度,除非是刻意要败坏他华山派的名声的不轨之徒。再说了,这问题是令狐冲自己定的,他应接的却是没有半分犹豫,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事?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若是不对,我也不必这么惊惶了!您看起来岁数似是还不及我,怎么连人心都能读破?当真是世外高人,我令狐冲要称您一声‘林半仙’了!” 令狐冲诚惶诚恐地向林惊蛰躬身致意,心中已经生出了无限的尊崇,一开始还怀疑这人大概只是个没事拿自己打趣的闲人,心中没有太过好感,听他说了几言几语以后,令狐冲是彻底服气了。 “过誉了。哪有什么‘半仙’之说,不过在下对于世事过往和日后进展的把握,确是要比常人准确许多。” “不光是过去,以后的事林半仙也知道?” “嗯……不谈十拿九稳,大概是能猜到一些。” 林惊蛰说这话时,自己心底那真是满满的底气。 今后这个武林世界,除了自己造成的改变以外,会发生什么事实在再清楚不过了。 令狐冲已经彻底成为了这白衣剑士的粉丝。想起来小时候自己贪玩,偷看江湖上流传的一些志怪书籍,上面有道是凡人吃了天神炼出的仙丹后获得了一身仙风道骨,能洞悉万物却又以人类之身行走时间,甚至能容颜永驻。 令狐冲自听到林惊蛰不动声色就点破自己对岳灵珊的恋慕之心后,已开始觉得这个一身白衣的少年就是一位无所不晓的仙人,肯定也是曾经遭了奇遇才获得一身仙力,今日跟他相逢真是自己的福气。 “林半仙……你能不能答我些问题?以后我日日可请你喝酒水,吃烧鸡……” “上酒家吃喝这等事倒是不必,只随令狐少侠心意就好。” 令狐冲暗自骂自己脑子真是蠢笨,人家林半仙都是仙人了,怎么还会在乎自己的那点闲钱。要是他真的答上了自己魂牵梦萦的问题,自己还不知道日后怎么答谢他。 刚刚自己已经道出了儿女情长的那档子事,令狐冲心想现在要是再问林半仙这事,肯定要被耻笑不堪了,倒不如问问剑法和师傅的事……不过令狐冲转念又想,人家林半仙能够读心,自己想什么他还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小聪明怎么瞒得过人家林半仙? 要是自己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日有所思却是羞于启齿,那才是不堪。况且人家林半仙阅历无数,肯定也不觉得这等事有多么掉档次。 经过内心的一番纠葛以后,令狐冲很快就张口了———— “林半仙知不知道,我与我的命中天女最后会不会在一起?又是何时能在一起?” 林惊蛰听到令狐冲的这个问题,心想: ‘这令狐冲真是个痴情种子,上来就来这一出,这怎么还拿不下你? “令狐冲少侠所说的命中天女,所指究竟何人?是令狐冲少侠所说的意中人吗?” “……” 令狐冲心想,以往找江湖骗子算命的时候,什么都不跟他们说他们就知道我跟小师妹岳灵珊究竟能不能在一起,而且每个江湖骗子都说:能,但是先交铜板才能。 林半仙不先作答,倒是要考虑这么多讲究,真是术业有专攻,真是不负‘半仙’之名。 “是,她就是我师傅的女儿,唤作岳灵珊。” “那便是了,你待我喝壶酒再说。” ———— 从楼下,陆大有抱着一盅子酒水慌慌忙忙跑了上来,边跑边高声道:“大师兄!你说的是,只有这‘猴儿酿’了!其他那些好酒早就被人淘跑了!” 而令狐冲哪里还顾得上喝酒,他只想听听这个林半仙接下来对他的感情发展有什么见解。 只见那林惊蛰面容平和地又饮下一杯酒,这时林惊蛰在想什么他们绝不会知道—— ‘这林平之还真是能喝啊……肯定是跟那些镖头每天练出来的,酒量竟然这么好?要不是魂穿到他的身体,我现在怕是早就喝趴下了。’ 想过以后,林惊蛰又恢复了自然的表情。 “林半仙,怎么样?” “嗯。” 林惊蛰低声对令狐冲道: “你的感情之路,至今来看非常顺遂,可以说畅通无阻,但日后会有一个大劫。” “若不过此劫,你和那位岳姑娘,只怕是有缘无分。” 令狐冲没有理会一脸狐疑的陆大有,只是焦急地问道:“有什么劫?怎么破劫?请半仙再说详细些?” 林惊蛰面目坦然,接着说道: “这劫是因那姑娘的父亲而起,而且今后就算是其父故去,这劫也不好消去。” 令狐冲听罢心中就是一抖,他的感情要正如这半仙所说被岳灵珊的父亲————恩师岳不群拦阻的话,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反抗? “不过,破劫的方法,也不是说完全没有。这办法实在简单,只不过,还要看你运势造化。” 第27章 向阳老宅的剑谱 林惊蛰咳嗽了几声,说道: “在华山的南天门主峰,有一处崖面唤作思过崖。这地方除了华山派子弟鲜为人知,但因为地段特殊,在下也略知一二。” “相传这里生长着的杂草中有些许不同于寻常的草木,其中有故人眷侣英豪的英灵寄存。” “在下未曾去过思过崖,但曾见过那别致的草木,至今记忆犹新。你若是能带在下去那思过崖,在下助你找出那种药草,再添以几株药材熬成汤药,在次日辰时服下,此劫大抵可解。” 令狐冲听着林惊蛰说了这奇特的事,连连点头。他知道这思过崖是华山派罚弟子面壁思过的地方,却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名堂。 再转而一想,那思过崖上少有草木,不过就是一片平平无奇的荒山,就算有人不怀好意,知道了那位置又能占到什么好处? 越想,令狐冲就越对林惊蛰的话深信不疑,连连对身旁一脸诧异的陆大有说道: “六猴儿,快倒酒!倒酒给这位林半仙,多敬他几杯!这人真是神了!” 而剑士却是摆摆手回绝道:“不必了,我又不是什么算命先生,只是知道的事比常人要多些,有缘遇见了令狐少侠,酒到酣时聊上了两句,仅此而已。” “在下不爱贪馋物利,只是以后你能与岳姑娘结为夫妻,那就是在下的美事一桩。” 令狐冲听罢,立马起身,连连向这白衣剑客鞠躬。 林惊蛰说完又告诉令狐冲,如果想好了启程的时刻,来知会自己一声即可。自己这些天将长留这对面的客栈,随缘为人分忧。 “明天!明天咱们就出发!” 令狐冲急不可耐,生怕自己与岳灵珊之间的‘劫’挡住了二人的情路。 待那道士走后,陆大有才暗暗道:“大师兄,你怎么弄来一个江湖骗子,任他说三倒四的?” 令狐冲当即怒斥道:“六猴儿你别说他林半仙的坏话!他林半仙可真是厉害,就在那里自斟自酌,连我姓甚名谁都知道不说,连过往近来的详细遭遇都一清二楚!” 陆大有听过江湖骗子,不过的确也没有听过这么厉害的,再者他又颇为信任大师兄的眼力,也就没有再多话。 从酒楼中踱步到对面的客栈,林惊蛰宽了口气。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按照时间走向,林家刚被灭门的时候,这令狐冲应该是与采花大盗田伯光交过手,受了重伤后又被日月神教的‘曲洋’长老救起,这令狐冲生平最好喝酒,实在没想到他重伤初愈就四处找酒楼喝酒,还真是有侠士的豪迈。 这次自己来跟令狐冲闲聊,是为了打听到那思过崖的具体方位。这地方的具体位置也就是他们华山派的人清楚了。 本来自己也根本没打算让令狐冲这么惊讶,只想简单聊聊顺势谈到那思过崖,没想到那令狐冲对岳灵珊情意这么深,说着说着就要往岳灵珊身上靠,自己不得不顺水推舟博取他的信任。 在思过崖,隐居着华山派剑宗的绝顶高手——独孤九剑风清扬。 不过,在这个时间段,知道这种绝密消息的,也就只有林惊蛰一人。 林惊蛰想,那就不如先把思过崖的位置给他盘出来,在离开了福威镖局以后,反正这位置岳不群也极少去,先把这个位置当作自己的据点,再看之后的打算。 当初那岳不群为了拉拢林平之,将女儿许配给他,不惜关令狐冲一年禁闭,中途只去看望了他一次。如果自己躲在这人烟罕至的思过崖,在家父宣布自己已死的消息后,白事一做,众剑派一定会相信,从此不会再找林震南的麻烦。 林惊蛰想,自己马上就要离开福州,不过在自己走前还必须要做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 与其把这辟邪剑谱交给林震南保管,不如还是给自己更为放心一些。他林惊蛰好歹也是林家人,又是魂穿到林平之身上,守住这辟邪剑谱,也就是守住了祖宗打下来的基业和门面。 今后就算被武林豪强追杀又怎样?他林惊蛰无怨无悔。 林惊蛰早就记得那辟邪剑谱的方位,就在向阳老宅当中。在之前临走前,就已经特地向父亲林震南确认过向阳老宅的方位,还特地找来了账房做账的老高头,让他教自己写了些字,又备了些宣纸画了地图以便回老宅,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原着中,在林震南临死之前曾向令狐冲坦白,辟邪剑谱就藏着向阳老宅的地窖中。这其实是个幌子,那地窖里哪有什么宝贝,其实真正的剑谱记载在向阳老宅房梁上的袈裟之中。 他将这话告诉令狐冲是为了让他转告给林平之,别人不知道向阳老宅哪里有宝贝哪里没有,他林家人可是知道。 ———— 离开了那间客栈,林惊蛰从那气派的福威镖局向巷子里走,发觉越是离镖局远的店铺生意也就越惨淡,毫无疑问这镖局正是地处福州的经济中心。 在周围的店铺已经极为萧条惨淡,就要看到农家之时,从向阳巷向里走去,按照纸上提前画好的地图,林惊蛰很快找到那间没落的旧舍,已经废弃了多年,蜘蛛网和灰尘堆积很久、虫蝇遍布无人租用。 稍微踏入一步,便是有数不尽的灰尘从房檐上震落下来, 虽然一般人根本不会多瞧这种地方两眼,不过林惊蛰一看到向阳老宅那壁上一尊佛像的绘图,看到那佛像单手向上指去,过去关于剧情的回忆马上涌现上来————那佛像所指房梁之上正是记载着辟邪剑谱的袈裟。 他手握长剑剑柄,奋身一跃,果然看到了那件袈裟。再次奋身跃起,反手用剑柄轻挑,就将那金黄的袈裟挑落下来。 林惊蛰确认了一番,看到这袈裟上面右起上书的字的确是那八个令人感慨万千的汉字,便确定这就是辟邪剑谱了。 “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第28章 驻扎 林惊蛰将这袈裟揣进自己的白衣之中,那房梁上明明积了数不尽的灰尘,但那袈裟却好似有金光蔽体,周围没有受到任何灰尘的沾染,这实在是奇怪。 待那袈裟揣进了自己的白衫以后,若是悉心去久看,会发现连那白衫都放出隐隐的金色光芒来,实在是祥瑞之物,里面似乎寄托着先祖的祝福。 林惊蛰将自己应取的物件取完了,又摊开那副画有向阳老宅所在位置的宣纸,将其反铺过来撕为两半,从老宅中取了毛笔沾墨,写下两封书信, 第一封写道: “家父震南,若是日后再有武林中人蛮横索要我林家辟邪剑谱之时,无须犹豫,只需将他引到向阳老宅即可。剑谱我已带走,后续一切交给孩儿操持。” 第二封又是写道: “渴求一窥我林家‘辟邪剑谱’的各位。辟邪剑谱是我林家家传之物,凡林家人不得翻看,我林平之身为林家子弟,亦有权利保护其不受外人翻阅。” “剑谱我已带走,若实在有心要取,前来华山思过崖,踏过我的尸体再说。” 写完这两封书信,林惊蛰将一封托镖师送到自家的福威镖局府上,另一封则直接张贴在这向阳老宅,将门锁上后,又回到了自己原先同令狐冲喝酒的酒楼对面的小客栈里。 这一晚,林惊蛰睡得格外踏实。 夕阳西下,复又日上竿头,新的一天来到了。 从那客栈走出,还是化作那道士的模样,林惊蛰往东北方向一望,看到门口走出的镖车,就知道福威镖局没什么大碍,放下心来以后,转头一看,令狐冲早已经在原地等待他多时了。 林惊蛰叹道,现代人若是有你令狐冲一半深情,也不至于现出这么多感情支离破碎的惨淡家事。 本来令狐冲就不参与这次江湖正道对他们林家的声讨,这次令狐冲提前回华山思过崖,说不定还能被岳不群视作收敛了分寸,得到一些赞许呢。 想到这里,令狐冲就安排陆猴儿帮忙捎了道士的行李,包了一辆马车,一同朝向西北方向进发。 —— 思过崖位于华山南天门外南峰腰间,华山险峻盘迂,那崖峰就位于长空栈道尽头之处, 三面悬崖中一面是山壁,山壁上有一洞穴,崖顶面积百余平米。 来到思过崖要经过华山第一险长空栈道,因此此处人迹罕至。来到崖顶,空谷清幽,有绝世独立之感,不由得心神入定而有思过之意,思过之名由此得来。 林惊蛰陪同令狐冲来到那华山山脚,地势一下子变得险峻陡峭起来,那马车已经是走不了路。 无奈,林惊蛰就跟令狐冲一路攀上那思过崖。 思过崖奇险无比,这下令狐冲可是犯了难,说道:“这么陡峭的崖壁和栈道,我们华山派弟子还好说,林半仙你该如何跨上去?” 林惊蛰看这崖壁,感觉轻轻一跃就可以登上去,不过也不想展现实力让令狐冲起疑心,他看向高处,已经看到了印象中的那“三面悬崖,一面有洞穴的山壁”,便当即道:“无妨,我已经发现了我们要找的草药。” 说罢,林惊蛰信手撵起石缝间一株青色苇草,说来也是奇怪,编这借口的时候林惊蛰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思过崖真的有这么奇异美丽的草木生出来,简直是巧得出奇。 将苇草和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草药单子交给令狐冲,又叮嘱他赶紧事不宜迟赶紧把草药煮出来,林惊蛰就同令狐冲一起下了山。 虽然下了山,可他林惊蛰早就记住了上山的路。 像思过崖这么险要的地段,本身能走的路就奇少,各个高耸的造型各异的山峰又如同路标一般指引着林惊蛰行进,告别了令狐冲后,没过多久林惊蛰就重返到了这思过崖之上。 从三间崖壁之下站定,林惊蛰将他那一套在布匹店淘来的道士的衣服随手丢入谷底,露出里面纯白无垢的长衫,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这崖壁,有令狐冲说的那么难爬么......” 纵身一跃,林惊蛰脚下的石块瞬间崩碎,同那道士服一起坠入崖底,而林惊蛰借力高高越过崖面,只觉得像散步一样轻松。 “应该收着点力的,现在突然多了些西门吹雪的力量,总觉得很不习惯。” 刚才林惊蛰骗令狐冲让他一同服下的那些草药单子上记好的草药,其实都是活血化瘀,缓平伤痛的药物,心想自己定不会加入华山派,这小子现在没了林平之的阻拦,感情之路也能顺遂些,再让他剩下的伤痛快点痊愈,也算是功德一件。 林惊蛰将带来的行李打点完毕,站着这思过崖上向下俯瞰,也是觉得险峻得超乎意料。在这崖间生活,想必饮食起居都是颇为不易,也难怪这里会成为受罚思过之地。 看到思过崖石壁的那面洞穴口,毕竟以后就要靠它遮风挡雨了,林惊蛰不假思索便走了进去。 ——— 福州、福威镖局。 在门口张扬的锦旗前,下方那牌匾的泼金大字也还在,柱纹走兽,雕梁筑花,还是往常一般的气派。 魁梧的大汉们各个都把那精神的装束卸下,套上了白麻衣白布套,受家主林震南的安排,因为无所谓‘戴孝’,但是必须得披麻来赴少镖头英年早逝的丧礼。 点过了三炷香,门外大开,仪仗乐队的丧笛一吹响,众人的泪水便已经簌簌流个不止了。 史镖头甚至一心认为少镖头极有可能是在出猎那一摔之后旧疾复发,两病攻心导致陨世,虽然内心有无尽的悔疚,但去问林震南,他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不答。 大家虽仅暂停了一天出镖进程,但丧事的阵仗之大,弄得满城皆知。林震南在福州的声望比当地巡抚知州甚至都要高,这林家公子一死,消息一呼百应,一时间各地分居旁的茶馆酒楼中,人们有事无事都要就此聊上几句喝酒解闷。 第29章 佯死休养生息 “你说,那林平之死了?” 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对二师弟‘托塔手’丁勉说道。 “那还能有假,听说不是别的,就是自杀,八成是有种,不想拖累他老爹。他林震南死个儿子,仗着家大业大肯定是要闹个满城风雨,依他林家的名望,过了两天要是那林平之又冒出来,他镖局的脸往哪搁?” “那更好,省得麻烦。不过最好还是托费彬去看看情况,不要被人家几句话就诓骗了。” 左冷禅眼神一利,这次他要林平之断臂,可以说有两个打算,其一是自己尚不清楚辟邪剑法的事,废他手臂言外之意就是让此人消失在武林中,为此归隐或是死亡那都是一个意思。 不过鲜有人知道的是,左冷禅其实还有第二层考虑。 要是林平之会辟邪剑法,能轻易横扫青城派,他家父林震南武功一定远在其上,绝对不虚五岳剑派。若是他林平之断臂或是死亡,那就说明他家父林震南在向五岳剑派示弱。 换而言之,其实要惩罚他林平之,是在试探林家的真正实力。 一旁的丁勉抱拳道:“属下有一事不解。” “你说吧。” “属下以前听说过一些江湖轶事,那辟邪剑法想要领悟,好像是从第一关开始就尤为困难,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林家其实还藏有那辟邪剑法,但实在天资有限,不能领略那辟邪剑法的精髓要领?” 左冷禅听罢丁勉的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看过那个林平之与王元霸比试,还觉得那小子天资有限?” “说什么无师自通,那速度身法都如同鬼魅一般骇人,出招毫无章法之人,更是防不胜防。若是那林平之懂得任何剑法,或是有在武林闯荡的野心,我等天资愚钝之辈又能算什么?” 丁勉不由得惊叹道的确如此。那天林平之的出手实在太过惊艳。不过自己一行人打着江湖正道声讨的名义,其实都是为了在听取风言风语后探取那辟邪剑谱的情报,试探他林家到底有多少斤两。 说到底,辟邪剑谱在林家,这只是众剑派的猜测罢了,但仅仅是猜测,大家也绝对不敢动他林家,只能作一些警告和试探,这就是辟邪剑谱在江湖中的分量。 真正确信无疑这剑谱在林家的,只有华山剑派和那已经被灭了的青城派。 ——— 福州一处酒楼内。 岳不群看着弟子劳德诺送来的字条,心中是又气又恼,而旁边的岳灵珊早已经红了眼眶,又怕师兄弟们看见,早早退下去清洗了。 “他令狐冲怎么这么乖巧了?竟然主动回我华山?莫非是犯了什么罪过......算了,根本也不打紧了!” 岳不群的脸闷得通红,实在想不通这林平之到底在弄些什么名堂。 自己昨日才说可以保他平安无事,今日就传出他投井以证清白的消息,若是真有怨气,为何不在他嵩山派面前就吐露出来?不过量他林家也没这个胆。 “这下可麻烦了......” 岳不群想,爱女岳灵珊本来对他林平之喜欢得很,现在你告诉我获得辟邪剑谱唯一的途径没了,我没有林平之这一根绳索,怎么能顺藤摸瓜将他老丈人的辟邪剑谱弄到手? 不过,岳不群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弟子劳德诺还在场上,便不想再表示更过分的情绪。 因为他知道,这劳德诺表面上忠心耿耿,办事利落,其实是他嵩山派左冷禅派遣来的卧底! 对五岳剑派中的谁泄露辟邪剑谱的情报,他都不甘心,何况是那实力最强的嵩山派? ‘不管是被藏起来了也好,躲在某处也罢……哪怕是真的死了,结局也是一样。既然林平之做不了我的女婿,我就只能通过林震南这一条路来拿到那剑谱了。’ ‘不过最近我还不能将心思放在这上面。衡山派的二把手刘正风马上就要召开那‘金盆洗手大会’,我须即日起率领华山子弟赶到他府上参会,之后再来考虑这辟邪剑谱的事。’ ‘若是不能及时赶到,而是一直留在福州,一定会让众剑派起疑心。’ ———— 在华山思过崖之上,林惊蛰于洞穴之中暗想到———— ‘那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应该也是在这个时候就要召开了。’ ‘可惜我对此没有什么兴趣。衡山派刘正风与日月神教的曲洋,虽然我对这二人印象不坏,但我想暂时没有必要管这些闲事。’ 金盆洗手大会,这一段剧情,林惊蛰至今记忆犹新。 因为刘正风想要退出江湖,加入朝廷,便由朝廷的人来宣旨册封他为参将。 端上金盆,过水洗手,折剑为誓,刘正风本就可以这样堂堂正正退出江湖,本来依他的性格也不适合待在武林之中,哪知道这一切都被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看在眼里。 左冷禅对刘正风没有什么仇恨,但对那魔教——日月神教有着恨意,他们是左冷禅一统武林的最大绊脚石。 刘正风与日月神教的长老曲洋因为彼此喜爱音律乐器交了朋友,因此左冷禅认为刘正风勾结魔教中人,将刘正风的家人全部绑架杀光。 虽然刘正风危难之际被曲洋所救,但二人仍被嵩山派的‘托塔手’丁勉和陆柏打成重伤,不治而亡。 这一段经历在林惊蛰看来,颇有些像西方那‘罗密欧与朱丽叶’,彼此向往却因为身份的立场问题无法得到善终,又有些像‘俞伯牙于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因为琴瑟交好而缔交了深厚的友谊。 ‘刘正风举办金盆洗手大会应该近在眼前,五岳剑派的人登时都会参加,到时候不光是岳不群,嵩山派的高手,魔教中人,包括令狐冲也全部在刘正风府上附近。’ ‘再怎么想要辟邪剑谱,他们也不可能说不去参加这种大典,林震南受不到打扰,他们也不会找到向阳老宅,前来这思过崖来惊扰我。’ ‘这样一来,我难得能够安宁一会儿。’ 第30章 独孤九剑风清扬 想到自己一直在这个世界里受累,从一穿越进来就从马上摔下来,开局就看到那象征着灭门的酒家茶摊,到灭门青城,周旋五岳, 最后料理了一大帮子后事才找到了这么一处僻静的地方休息一会儿,林惊蛰实在是深感疲惫。 在陕北华山的这处崖壁洞窟内,他望着洞穴之外缥缈如烟的云雾,亲近了这自然景观之后似乎生出了一些困意,伴着那崖壁上渗出滴落下来的点点露水,很快便睡着了。 ———— “小子,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自己究竟睡过了多久,当再次醒来之际,林惊蛰反顾一望,只看见一个白须青袍的老者向自己缓缓走来。 林惊蛰想起了书中的描述:‘神气抑郁,脸如金纸’,看向那老者的面庞,老成的肤色算不上白皙,却是泛着神气的光采,一双眼睛矍铄非常,交相辉映,真如金纸一般夺人眼目。 “起来,起来!这是我睡觉的地盘,小子你换地睡去!” 林惊蛰听罢向洞窟外一望,现在虽然天色是黑的,但是东方已经抹过了一丝兔绒的白色,好像还泛着一些微动的黄光,感觉不久之后就要到清晨了,当即知道这老者不是真的在这里睡下,只是在特意赶他走。 ‘这……就是那华山派剑宗的大宗师——风清扬前辈了么。’ 华山派,曾经在五岳剑派之中是实力强大的大宗派,又分为剑宗和气宗两大流派。 分成剑宗和气宗的事与那辟邪剑谱的原篇‘葵花宝典’息息相关,但这都是太古老的往事,往深了想,追究那些已故之人也没用。 林惊蛰只知道,这位老人八成就是那华山派‘剑宗’中的至强者——风清扬了。 曾经剑宗和气宗产生了激烈的冲突,而风清扬在两派相争之前被骗去江南娶亲,归来后剑宗已经在较量中落败,从此退出华山派,而若是风清扬当时出手,气宗绝对讨不到剑宗的半点便宜。 风清扬自知被阴谋诡计哄骗导致自己流派的萧条衰败,心中懊悔不已,就此发下重誓,从此不再参与这江湖之事,不再与武林中人出手。 他找到了这思过崖就此隐居起来,在岳不群以后,唯一传授过的弟子就是那令狐冲,不过现在林惊蛰会来到这里,说明令狐冲恐怕是得不到他风清扬的真传了。 林惊蛰看到这无拘无束,说话任意而至的随性老人,没有回应他,口中只是念念有词————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 三串谱词方一出口,那风清扬的表情立马变了,整张脸的皮肉从驰到绷,甚至毛发都战立起来,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个白衣少年剑士能脱口而出这些辞令。 林惊蛰继续诵道: “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 “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 ———— “你这小子,甚至不是我华山派弟子,怎知道我这独孤九剑的剑法?” 风清扬大惊却未失色,只是他实在不解究竟何人能知晓这早已失传的‘独孤九剑’的总纲。 要知道,那‘独孤九剑’总纲取自《周易》,为剑魔‘独孤求败’所创,是天下武学中的巅峰绝诣,其中的技巧更是森罗万象,就连华山派剑宗强手都极少有人知晓,偶有极少数的翻阅者,却是根本无法领悟其要旨。 唯有他风清扬悟性极高,用了整整三个月时间来熟习了其中的‘一剑’。‘一剑’要三个月,九剑则耗费了风清扬三载的时间熟习。 当时光流转,风清扬终于化记招为忘招,使无招胜有招,融会贯通直至完全学会那独孤九剑的时候,已经颇有年岁,而那时他也成为了剑术横扫天下的绝顶高手。 林惊蛰笑了笑,他哪里知道什么独孤九剑的剑招,只是曾经看小说时觉得这一段甚是有趣,刻意背了下来罢了。 “风老前辈,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华山派弟子的呢?” 林惊蛰话音刚落,风清扬又是一怔。 “想不到这世间仍有人知晓我风清扬的微名,真是难得得很……小子,你且什么都不要说,先报上名来。” 林惊蛰看着风清扬那双眼睛,眼纹蜷曲,但瞳中似有无限的华彩,从里面似能感受到无限的英气和松柏般的活性,不由得自然而然产生了一股对于长者的敬意,只想实话实说,而不想像对岳不群他们一样信口开河了。 “晚辈林平之,是福州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之子。” “林平之……林平之……” 风清扬只听到林平之这三个字,又想到那福威镖局,心中好像心念电转,激起了什么掩起来的尘封的追忆, 他风清扬是华山岳不群的师叔,也就相当于林平之的爷爷辈,而林平之那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太爷爷‘林远图’还要比风清扬高上一辈,在年青时期,风清扬必是明了那林远图在江湖上是怎样一号人物。 但这说来也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回忆了好一阵子以后,风清扬目光如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拍手称道:“甚好,甚好!你是那福威镖局林家的子嗣,今日流转到这里亦是缘分。” “我就应了你的问,倒是你小林多少有些懵懂,连这点简单的道理都来问我。” 风清扬接着说下去,而林惊蛰早就知道这风老前辈说话快言快语,颇有大侠之风,无论怎么被捉弄自己都觉得面对前辈没什么可愠怒的。 “那华山派现在是我徒侄岳不群那蠢材接班,大蠢材带着那帮子小蠢材,凡他的蠢材子弟,连握剑的方式都是一模一样,见到我风清扬,想必是没有知道的人了。” “如果真有知道我风清扬的人,按岳不群那蠢材的秉性,肯定会一下子跪拜着磕几下装模作样地行李,你小子不会是他那蠢材的子弟。” 第31章 斩岩 林惊蛰听风清扬说话直觉得过瘾,毕竟这江湖上那帮上了年纪的强者整天都是摆出一副假惺惺的姿态,专攻辞令圆滑,讨好关系,强取豪夺,阴险诡计,从没有一个这样上了年纪,功力高深莫测却又心直口快的老者。 而这风清扬对那岳不群是一口一个‘蠢材’,这就更合林惊蛰的心意了。自穿越以来他一直都把余沧海、岳不群和木高峰视作自己最不齿的三个人。 这三人都是曾经利用陷害林平之的极恶之徒,其中,塞北明驼木高峰和松风观主余沧海是真小人,他岳不群则是两套把戏的伪君子,因而更加让林惊蛰恶心。 自己讨厌之人被长者连番羞辱,那种感觉实在痛快。 “小子,我答了你的问,该你答我的了。” “我问你,这‘独孤九剑’的要诀,你到底是在哪学会的?” 风清扬实在无法想象这世间除了他以外还有第二人知道那‘剑魔独孤求败’的绝世武学。要知道,这独孤九剑从未有什么明文的记载,全是依靠口授以后记忆。 因为独孤九剑的顿悟要诀在于‘忘招’,虽一开始可以通过死记硬背来研习,但想练到炉火纯青则必须要将招式忘记,因此不能通过书面传授的形式强化记忆。 这一点,林惊蛰也自是清楚。 “我没有在哪学过,只是一觉醒来,这些辞令自然而然就从嘴边冒出,仅此而已。” 风清扬冷笑一声:“哼,你这小林口气却是不小,不肯告诉我是谁教的也就罢了,哪个一觉醒来好生生的要诵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还特地来我这思过崖去诵!” “你这小子负剑,也不经五大剑派提点,却是张口道出这种东西,莫非就是天选之子,命中骄者了么?不信不信,我风清扬不信这个邪。” 林惊蛰一听风清扬说话,顿时又来了兴趣。 “风老前辈怎么知道我没有经过五大剑派提点?” ———— “刚说了你懵懂,那是一点不假!” 风清扬淡道:“仅看一眼筋络都能推断出你体内血气的方位。凡五大剑派使剑,运剑与否都必要推宫过血,以气运血,剑法方能使得灵动自如,与身体发肤合为一体。” “你筋脉懒散,按理用进废退,只会日渐萎缩,不知为何却是这般饱满……这且不谈,你身上毫无内力可言,五大剑派里唯有前剑宗不使内力运剑,而前剑宗除我早已尽死,你怎么敢说自己是五大剑派的弟子?” 林惊蛰听罢,两拳躬身作揖,心想不愧是老前辈,说话谈吐就是厉害得多,比起他这个令狐冲口中的‘林半仙’感觉还要仙上不少,就差没把自己的意中人给汇报出来了。 风清扬不买林惊蛰的账,只说道:“你来路太蹊跷,说什么我都不愿信。除非你对着这石头尽力连着挥砍出三剑,只三剑我便知道你的来历。” 与林惊蛰一样,风清扬也对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极感兴趣。 多少年没人问津的思过崖里,偶尔会有一些犯了错的华山子弟来这里受罚。有时风清扬作为老前辈偶尔能看到一些他们练剑的情景,总是深感华山已无人才,不由得扼腕叹息,对后一代失去了期望。 也就唯有一个叫做‘令狐冲’的少年,听说是岳不群那小子的徒弟,小时候来这里时,总觉得那小子天资聪颖得很,只可惜是被岳不群收为了徒儿,也不知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 这眼下这个少年,给风清扬的神秘感则更甚于令狐冲。 他察觉到这少年小林也对自己颇感兴趣,不妨看看他的使剑,再说无妨。 风清扬说罢,侧身抬手指向自己身后的一块巨石,一时间林惊蛰甚至没有往那巨石去看,他只看到风清扬极为飘逸自如地抬起单臂,好像想停到哪儿就能任其停到哪一般操纵地分毫不差,有着极为夸张的定力。 仅凭抬一次手臂,林惊蛰便感受到这老者的强大。 “你在看哪儿呢!小子!再不过来看,我就得把你逐下这思过崖了!凡非华山子弟,这里不得擅入。” “嗯。” 林惊蛰知会了一声,将手握在乌黑的剑柄之上,表情亦是渐渐严肃起来。 ‘西门吹雪,难道曾斩过这样的石头么?’ ‘我不知道,但放空身体总是对的……’ 在林惊蛰的幻想中,那衣白如雪飘若蝉翼的身姿,面前已经多出了那样一块惊人的巨石。 他没有言语,静静走到其前,抬起手臂想斩下,却又始终没有斩下,他始终在构想着这石块终究要被刻出怎样的模样,但是不觉间手却偏离了他的意志,自行挥动了起来。 当西门吹雪回过神来之时,面前的那巨石已经碎裂成了十余块的小块,唯有他曾幻想的目光所及的那一块小石块,上面竟留下了自己繁复的刮痕。 ‘失败了……么?’ 这是西门吹雪在内心发出的声音。哪怕是斩块岩石,他也想要将那岩层刻得尽善尽美,打磨出令他满意的,如同杀人后吹落血花那般的效果。 这幻想逐渐坍缩成了泡影,在林惊蛰的脑中慢慢隐去,还原出了本来的世界,就像如梦初醒一般。 而在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之下,那如圆柱一般巨大的岩块竟被他寥寥三剑给分成了八份。 岩块砸落入地,摔裂,破碎,打出轰啦啦的声响,又扬起许多灰尘来,林惊蛰将长剑收回剑鞘之中,实在不知刚才自己斩得怎么样。 再回头看向那风清扬的时候,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被自己斩落的岩块,任由自己的视线怎样偏移也没有一点变化。 风清扬死死盯着那些石块,默不作声,良久以后却是长叹一声。 “风老前辈?敢问……” ———— “莫非真的如此么?” 风清扬的声音明显与刚才不一样了。林惊蛰感受到,那声音中似乎都带着一点激动的颤抖着的感觉。 “你这小子,莫非真的是独孤求败的转世么?” 第32章 无我之境 “独孤求败的转世......?” 林惊蛰已是满心的疑惑,心想我这西门吹雪的模板,和他独孤求败有什么关系?不想他风清扬话音未落,不知怎的竟从身后抽出一根粗树枝,说道“得罪了!”便是朝自己飞刺而来。 “真是快......!” 林惊蛰差点没反应过来,毕竟眼前是个须发苍白老人,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老人哪谈得上像这样高速的行动,就算不停顿地做一些简单的活动,那也算得上老当益壮,烈士暮年了。 等到反应过来时,风清扬那一身青袍已经飞出了数十道虚影,其身法之神速直直就要赶上自己模板的速度了。 面对这位天花板级别的剑宗大师,若再留手的话,林惊蛰难以想象后果,当即淡对干戈,面色冷清,那手中的剑也随之赋予了西门吹雪那般的灵气,没有任何构想,只是奋然向上横挡,林惊蛰便听到了十数次树枝斩向长刃的剐蹭声,而且明明只是树枝,却能发出像铜器一般的声音。 风清扬白袍一转,方才是向左上刺向林惊蛰,又现出一道虚影从右下以一截粗木棍扫向他,出招的方向,姿势,角度和打法各有变化,而林惊蛰几乎眼睛都没眨一次,站定在原地只以最简单的斜握剑背和扫剑两式,通过大臂挥舞将这些千变万化的攻击全部拦下。 该说是自己如今力量非比寻常,能够不退一步就拦下了风清扬所有的剑技,但林惊蛰心里很清楚,如果这老前辈拿的不是树枝而是真剑,自己未尝见过这种剑法,一定会被击得连连后撤。 防御了二十几道变幻莫测的挥砍后,那将要落下的树枝‘咔’的一声开了枝,林惊蛰几乎与风清扬同时停下了动作。他并不是胡乱的横档,而确实是看一招防一招,将那虚影斩出的招数全部都防得干净。 其后,林惊蛰定睛一看,才发现刚刚斩出这剑技的仍是风清扬的残像,真正的老人家其实在自己左前方的崖壁处背过手望着自己,满脸都是说不出的欣喜。 ‘这快得多少有点抽象了......虽然还算是招架得住,但是跟余矮子那什么‘松风剑法’比起来实在是天上地下。而且风老前辈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他不是以前发过誓说自己再也不动手了吗?!’ 林惊蛰心里这么想着,装作有些不快地说道:“风老前辈,干什么无缘无故大打出手?您要我下思过崖,我下去就是,怎的好生生突然要跟晚辈小生动起真格来?” 像林惊蛰这一套话术对付余矮子那种讲究人是极为有效的,不过恰好他风清扬也是个不拘一格的豪放人士,根本就没理会林惊蛰的话,只是在原地楞楞地发笑。 “呵呵......哈哈哈!!!好小子,好小子......” “前辈请直言吧,哪里有得罪,兹便改正。” “没错,没有错!小林,你一定就是那剑魔‘独孤求败’的转世!” 风清扬当即放声大笑起来。 “是,我是发誓不再与江湖中人决斗,可是如今得以一窥剑魔转世的真容,与那求败之徒过上两招又何妨?虽九死其犹未悔,那些什么戒律教条,这一刻也就都成了狗屁!” 望着风清扬,林惊蛰知道他无心要过招,只是心中有着某些很强的执念,便也释然了。 “风老前辈一口一个独孤求败,小生不知所谓为何,还请明示。” “小林,你今年多少岁了?” “像我这样大抵十九二十的青年,恐怕一看便知,也无需隐瞒。” “呵呵......你这剑法若是无人指点,这般年轻就能练到这样的火候,你若不是那剑魔独孤求败的转世,依我的见地,恐怕真不知道你能是何人了。” 风清扬抚须一笑,又道: “对一般人,我是决计不说出口的,但对你,我还真是愿推心置腹来交谈。” “我风清扬自习得‘独孤九剑’,便知道这世上至强之剑便是无剑,至高之招便是忘招。” “现在武林中人,一心修炼至强典籍,反复精研技艺,却只是如精巧的机械一般应对来去的路数。凡对手出手,必要记得他下一招是什么,可天下武学千万变化,穷极一生又怎么记得住?” “唯有不按套路出招,随心所欲方可至那无我之境,修得剑术大成。我风清扬修炼独孤九剑已是几十载,直至中年才完全悟破其中的部分玄奥,而你小子,只这般年青,就已进入了那剑术的无我之境!” “我就知道能将‘独孤九剑’心法挂在嘴边,必然便有那独孤求败的实力,小子,我现在可是纯按辈分在唤你,你说你年纪轻轻剑术便几近通神,又明白那独孤九剑的心法,你不是独孤求败的转世又有谁能是?” 林惊蛰面容一皱,他其实在思过崖驻扎以来曾设想过许多遇见风清扬的情况,但实在没想到风清扬会把自己和那百年前的‘剑魔独孤求败’联系到一起。 一直听着风清扬盛赞自己,心中也有些发怵,林惊蛰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当即否定道:“不,我虽然确有一些剑术,却是些没有章法的胡乱挥砍,对于那独孤九剑也是只知其纲领而不懂得运用。” 见风清扬一口咬死自己就是独孤求败的转世,林惊蛰想到反正这剑宗也不会再过问武林之事,便将自己林家在传下那辟邪剑谱以后,是如何受到帮派的欺压,如何差点惨遭灭门,此后自己又如何为了保全父母性命逃到这思过崖来的事和盘托出。可以说除了自己带着那辟邪剑谱和自己骗令狐冲上山这两件事没交代以外,其余的事全交代了。 结果风清扬听了,不但没有放弃咬死那“独孤求败”转世的执念,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小林,你小子了解前世今生的事么?又相信么?” 林惊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若是说自己不了解,不相信,那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又难道有假? 第33章 比剑 可能曾经林惊蛰不怎么相信,但现在...... “前世今生之世,我信,但不怎么了解。” ———“呵呵!不了解就对了!若是你真的是那独孤求败的转世,而你自己又没有发觉,你怎么敢说一定不是?难道你瞧不起你林家子弟?” “而且你如今剑法已初入无我之境,你究竟是谁,挥出的是什么剑法,本已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你既然是随心所欲挥出的剑,本身所挥的,也就是独孤九剑的一部分招式。” 林惊蛰听着风清扬的话,思索了片刻,终于是理解了。 独孤九剑之剑并非刻板的招式,其变化繁多,包揽了万千应敌之策。 如果西门吹雪的剑技全面到能随心所欲地应敌,那么西门吹雪和独孤求败在剑技上又有何区别? 风清扬笑了笑,又道: “小林,我有一事相求。” “你这些时日不要走,每日都同我比划一番,看看我老人家现在膂力又当几何,怎样?” —— “要我与风老前辈比试?” “呵呵,你休怪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消停。我本立誓不再与武林群雄争斗,可你小林并非武林中人,不属于哪宗哪派,与老前辈玩玩又何妨?你可不要留有后手,我风某自有轻重。” 林惊蛰想,风清扬这人最讨厌与人家争抢出手,在原着中甚至从没有他真正出手的桥段,可如今却是这样有兴致,不如先答应下来,陪陪他老人家也不那么寂寞。 风清扬心想,自己活了七八十年,论剑术在武林中可谓从未有过敌手,只是再强的剑术都敌不过阴谋诡计,自己不甘被骗又愧对同派才退隐江湖,已经太久没燃起过对于剑术的热忱。 如今来了这么一个已初达‘忘招’之境的剑术强者,能在暮年遇到对手让自己找到一丝乐趣,这机会绝不容自己错过。 ———————— 思过崖之上。 从崖壁以长剑凿开,向里面望去,能看到一处幽深的岩穴,这岩穴不同于遮蔽的寻常洞穴,里面是森森的白骨和华山派剑招被一一破解的壁上画像,这地方除了风清扬外无人知道。 而那森森白骨就是曾经败于五岳剑派的魔教十长老。他们曾被关在这思过崖中整日冥思苦想破解华山派剑招的招式,将其一一记录在岩壁上,最终留下了这么一处遗址。 而现在,看着这处遗址,林惊蛰却是没有一丝激动的反应。 理由也很简单————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华山派剑招,那剑招又强在哪里。 “小林,你看这满墙的绘图,上面记载的招式,有何感觉?” 风清扬在林惊蛰身后问道。 “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些蠢笨。” “哈哈哈哈——真是如此。怎么个蠢笨法,说来听听?” “打个比方吧。譬如他使出那招直劈的时候,那棍的那人向下横档,自以为破了他的路数,其实也确实是破了。” “你说那招华山派的‘有凤来仪’?不错不错,然后呢?” “你向下横档自然能破,但为何不能预先闪走?为何不能先行一步将剑尖指在他两膂之间让他不能下劈?若是他下劈地那么快,自己非不出手每次都等着横档,后方再来一人直直刺向自己脊梁,到时想跑可就跑不成了。” 林惊蛰没有结合任何武学造诣的理解,只是单纯凭借自己的经验说出这么一番话,风清扬却是不住点头。 “像你这样的高手已经不多了,若是岳不群那蠢材看了这绘图,想必会大吃一惊,深感自己日夜练习的剑招一无是处吧。” “其实哪有什么需要日夜操练的克敌剑招,不过就是匮乏基础锻炼,速度不及,只能用这些荒唐的一招半式麻痹自己。正如小林你说的,若是速度、力量皆备,这五岳剑派的剑法,没有任何一招能出手,人头就会被提前斩落!” “不如今日与我的比剑,我们就按照这壁画上的华山剑派招式来试试看,你看何如?” 风清扬饶有兴趣地说道。虽为华山派掌门的师叔,他所掌握的剑法虽完全凌驾于华山剑法,只是一时起兴,想看看自己门派剑法的极致是什么程度。 “那就依风老前辈的意吧。” 林惊蛰持剑在原地站定,将一只手背过身去。他的意思是————因为石壁上破解华山剑法的姿势都需要两只手来完成,而他林惊蛰今天就要不借助石壁的任何招式来击败华山派剑法。 “好——!” 风清扬的青袍乍地飘忽起来,他手持一把精铁真剑,两脚高速踏击地面,一时间竟又形成了三五个难以看清的青色残像。他的速度实在快极,导致那闪现出的各个影子的姿势都不尽相同。 “有凤来仪!” 风清扬喊着便是劈斩下来,这一斩带着风清扬高速运动下的残像,比崖壁上的那小人图像的劈斩要凌厉凶猛十倍有余,而林惊蛰果然站定在原地没有走动。 他只将剑身侧着错在那精铁长剑的下部,等到那层层剑影如水注一般落下之时,却好像是从林惊蛰的乌鞘剑上滑落一般偏转了方向。那乌鞘剑一下子成了托着水往下流的河滩,只听得咣当咣当噼啪十余声响声,风清扬密密麻麻的斩击,竟全部从林惊蛰剑旁滑落出去,没有一斩伤到林惊蛰分毫。 “金玉满堂!” 风清扬见状,还未来得及抽开剑身,又是以右手去点林惊蛰的膻中穴。这一招极其厉害,那膻中穴是人体八会穴之一,在胸口正中,汇聚着习武之人最重要的气血,若是一被点到,定是要久久倒地不起,任人鱼肉。 而林惊蛰仍是没有动作。 直到风清扬的食指已近,林惊蛰却是向前挺进了一步,风清扬暗暗吃了一惊,那离膻中只有半寸的手指当即缩了回来。 “小林,你这一招是什么奇思,能否说来听听?” 林惊蛰笑道: “什么奇思不奇思的,莫非您没看见,还真敢这样刺下?” 第34章 酒家见闻 风清扬当即哈哈大笑。 在他的身下,那柄乌鞘长剑不知何时起已经抵在了他脖颈正中,若是他真伸手去点林惊蛰的膻中穴,便会当场命丧于此,血溅荒崖。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所谓招式,不堪大用。” 风清扬点头赞许,又问道: “若是身后这时再出现一个仇敌要刺入你脊梁,你又怎么破?” 林惊蛰应道:“到那时自然有那时的反应,可是若要事先想好再去行动,必然会慢上半拍,若是不慢,对手也容易看破。” 风清扬喝采道:“好!你我虽辈分相差甚多,此生遇见你也使我风清扬了无遗憾。不如以后我也不再称你小林,直呼林兄好了。” “那怎么敢当?风老前辈多少也是长者。” “无妨!这些尊卑礼数都是无用之事!以后我就叫你林兄,你也称我为风兄即可。我们互为兄长,不分尊卑。” “虽然我风清扬不愿再干预江湖之事,不过若是为你林兄,日后也愿下山出一份微薄之力。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为知己破了律誓又当如何?” “哈哈哈……这怎么好意思。” 林惊蛰与风清扬相处了数日,知道他风老人家已经把自己当做剑术上的知己和至交好友了,相处起来也就不再那么生分。 这时,从林惊蛰的模板系统之中,传来了声音。 【剑神西门吹雪扮演系统:相似度已经提升!】 【当前相似度:37.98%】 ‘37.9%么?为何还能提升?’ 林惊蛰不解为何自己近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研究穿着打扮,但这模板系统还在提升相似度。 不过稍微想想,林惊蛰也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纵是那西门吹雪,也有陆小凤这么一个好友相伴。 他林惊蛰自穿越到这个世界,一直是冷僻孤傲,哪来的什么好友能互相切磋剑术,交流技艺? 这风清扬老先生,无疑就是第一个能与林惊蛰在剑术上聊得投机的朋友了。 殊不知,这结交了风清扬后心里重现出的一丝温存,正是西门吹雪内心底的那份微弱的感情。 林惊蛰将剑收回剑鞘中,陪着风清扬在外晒了许久的太阳,风清扬返回洞穴去以后,林惊蛰顿时感到有些饿了,腹部空的难受。 这些天一直在练剑,吃的东西除了自己带上山来的杂粮也就是崖间少有的野果。风清扬是吃惯了这些东西,林惊蛰却不想日夜都以这个为食。 就算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西门吹雪,也是要有好酒来尝尝的吧。 从思过崖下到山中近畿其实需要一些时间,但林惊蛰现在的轻功了得,正常人要翻腾十几次才能落下的距离,他两次腾跃便可以抵达。 这样反复腾跃了数次以后,没多久的工夫林惊蛰就从崖壁上翻到山腰,又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时便已经到山脚了。在山腰的时候林惊蛰就看到了近处的酒家,想着也是许多天没有吃饭菜了,不如尝尝这陕北地区的酒家跟自己家的福建菜有什么不同。 进了那酒家的门,也不是很大的棚子,只有两张帷布遮挡着,里面很快就传来店小二的恭候声,打了招呼以后,林惊蛰要了一碟香豆,一壶陈年的桃花酿和一小碗凉拌菜,正犹豫该不该吃些肉食,那店小二也是生意匆忙,急急先去后厨喊话准备了。 林惊蛰想道:“这山脚下的酒家生意竟这样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西门吹雪模板的缘故,以前不太喜欢喝酒,现在越发地爱喝了,尤其还喜欢那种带些花香气味的陈年酒,感觉品味上都要更接近那剑神一些。” 还没等到小菜端过来,附近桌子的几对食客就已经瘫倒在酒桌上呼呼大睡,有的人没睡着还醒着,却是满面的潮红,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这酒过三巡以后,说话难免张扬,林惊蛰即使坐在最靠边的座位也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想不到……那衡山派竟然出了这样的变故!” “勾结谁不好,偏偏得勾结那魔教中人,你说他姓刘的那下场,岂不是可想而知?” “喂……人家好歹在衡山派也是个显赫之士,像我们这种根本攀不上剑派关系的又谈论这些做什么?” “那有什么要紧?魔教贻害百姓荼毒布衣,我们布衣怎就没有说话的权利?” “说到底你也是从亲家那里听来的,真假如何还不好说呢。” 林惊蛰听到几人酒后闲聊,心中就是一沉。想到这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定是已经结束了,刘正风和曲洋二人怕是都已经双双殒命,而不久之后那令狐冲和岳不群就会回到华山来。 不过一切暂时还不好定夺————令狐冲回来之后,岳不群若是没有收他林平之为弟子,未必会让令狐冲到思过崖关禁闭。而且说不定岳不群听说林平之投井死了以后,还是觊觎那辟邪剑谱,要先回到福建也说不定。 不过总的来说,自己能在这思过崖过上清静日子的概率,肯定不如之前高了。 林惊蛰心想,那倒也无妨。自从这段时间跟风清扬过了两招之后,林惊蛰心中对精进剑术之道也有了一些新的向往。 以前他对剑术兴趣不大,只是觉得要扮演西门吹雪,热忱于剑来解除灭门的危机,但是现在每天与风清扬交手,他开始觉得一招一式挥舞出来,有如惊鸿过隙一般灵动优雅,这剑术本身也开始越来越有趣,越来越让林惊蛰想要整日投入其中。 林惊蛰也越来越想挑战各路强者来取悦于自己。而且他还感到,每当自己有这样的冲劲和干劲,自己的实力就会变得更强一些,更接近那西门吹雪一些。 不如他华山剑派看了向阳老宅里自己张贴的书信,一起来思过崖找自己算账,那还稍微有意思些。 思考到这时,林惊蛰的心绪又被一串叫喊声扰乱。 “有强盗,有强盗!强盗把我店里的酒坛子全部打碎掉了!” 第35章 万里独行田伯光 ‘真是奇怪,有强盗不在夜里动手,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贸然进犯,而且还是在这高手如云的华山山脚下?’ 林惊蛰想到这‘强盗’肯定是有些水平的强者,否则不可能如此跋扈,他循着那人的声音不经阻拦来到了这酒家的地窖之中,还没看到任何东西,鼻腔里就冲填进了满满当当的酒香味。 那味道辛辣又甜美,杂糅凌乱,感觉像是多种陈年老酒交融在一起的香味。 林惊蛰向下一望,看到数十个破损的坛子散落成了碎片,伴着一地的酒水在地窖里狼藉不堪,老板正在石砌的阶梯处抱头痛哭,又看向四合的墙壁,上面刻有醒目的九个大红字———— “万里独行田伯光借用” 林惊蛰一看到这九个大字,只是问道老板:“我的那桃花酿还有么?” 老板则是哭哭啼啼地道:“没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呜呜……” 林惊蛰想到自己点的酒水小菜还没上上来,也没想着付钱,当即就冲了出去。 直至冲到那酒家门口时,林惊蛰还不想太过张扬吸引了人家的注意力,到踏出那酒家大门口,眼看四下无人,林惊蛰便疾足奋发,一下子恨不得要将地面踩裂了,很快窜到一颗高耸的枯树之上,向下俯瞰着四合的动向。 在高处往下望时,所看到的视野最为广阔,一下子就能发现许多异动。 林惊蛰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想起了‘万里独行田伯光’这号轻功一等一的人物。 这‘万里独行田伯光’,又有一个称号叫做‘采花大盗’,是说这人不仅是个强盗,还是个淫贼,专门喜欢贪图女色,胁迫美人来行些苟且之事。 虽然这人不是那些背地里偷奸耍滑的小人,也算是个有血性有担当的大丈夫,言出必行,亦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过在这时代里,‘淫贼’的骂名比起那些杀人如麻的魔头还要恶劣许多。 所以即使这田伯光其实多少有些侠气,但是臭名远扬,整个武林都以他为不齿,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林惊蛰忘记了这段重要的往事————因为恒山派小尼姑仪琳恋慕着令狐冲,令狐冲又不在她身边,他父亲不戒和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擒住了那田伯光。 田伯光被仪琳的父亲不戒和尚点了穴,下了毒,要他来华山将令狐冲带到仪琳身边才肯救治他。那时正是令狐冲被罚去思过崖面壁一年的时候,田伯光不上山根本不可能见到令狐冲。 这下对田伯光而言可麻烦了。 要是他不上山,一个月后毒发身亡,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要是他上山了,岳不群一看臭名昭着的田伯光来了,直接一手‘紫霞神功’就能压制住他,再唤人一剑刺死,简直不要太简单。 横竖都是死,田伯光当时没办法,只能在长安和华山附近闹出点动静,作些恶,让岳不群亲自下山去收拾他,再调虎离山,上山去找令狐冲。 不过现在,田伯光的恶都作到了这里。那令狐冲大概是不在华山。林惊蛰想,肯定是田伯光先准备在华山山脚干些坏事,再去长安作恶,等到把岳不群夫妇引到长安,再回来找令狐冲,一定是这样没错了。 就在这时,林惊蛰看到左侧的街道有一团墨绿色的身影闪动,其速度果然超凡绝伦,虽然不及风清扬那般如鬼似魅,却也远在余沧海之上。他顺势落下追去,只觉得那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 抱着一坛桃花酿冲到三条长街之外,田伯光脚步还未停歇,突然感到前方有一道劲风扫过,定神一望原来是人的身影。 田伯光登时身穿一身绿衣裳,明明非常吸引人眼球,但是身法实在太快,如一团绿风在街道穿动,没有任何人能看清他的面容,这时却看到一个面容俊俏的白衣男子直勾勾望向他,不免诧异。 他再一望,左右两侧都没有村舍,这白衣青年定不是路过,而是看准了自己而来,便道:“你是哪个?可别挡老子的路!” 林惊蛰望向田伯光,这个毛贼虽然行事不轨,却是长得颇为雄伟,很有几分英雄好汉的容貌,只是将手放在剑柄之上淡淡道: “你把我的酒偷拿了,还回来吧。” “呵呵,原来是店老板。想不到你们华山区区市井也有脚程如此之快的高人,田某佩服。不过,这酒就如田某所说,已经租用给我了,欠条也就免了,日后相见再说吧!” 田伯光说着又将身踏出一步,突然眉头一凉,不知何时起,那白衣青年却已经立于自己的右侧,将怀中那把乌鞘长剑抵在了自己身前三尺之处。 剑未出鞘,但田伯光已然知道,这个青年的速度之快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若是自己比脚程,恐怕还真比他不如。 他万里独行田伯光,是靠快刀和极为上乘的轻功独步江湖。整日干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就算实力不如剑派掌门,也能通过极快的速度逃走来保全性命,此刻却遇见一个比自己还要快的奇人,不免让他大吃一惊。 田伯光心里暗暗道: ‘我还真是不信,真有这种路边随意出现的平凡剑士,有这般神速的同时,刀也能比我的快?’ 青年的声音再次传来。 “还回来吧,这酒我是还要喝的。” “好好,我这就把酒还给你。” 田伯光说着,一边两手将酒坛子托着往地上放,期间并没有看林惊蛰一眼,但就要将酒坛子落在地上时,立马挥手一震,将那酒坛子往前一掷,抛到林惊蛰面前。 林惊蛰早有预料,他持臂一抖,那剑鞘自然脱落到手上,顺势转回剑锋将那酒坛子一划,醇香的酒水顷刻从坛子中破开, 从那晶莹的酒水之中,又折现出银白色的凛凛刀光,那是田伯光拔出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双刀,向林惊蛰疾速的左右连砍。 第36章 速败采花盗 飞扬的酒水如烟花飘零,中间却又参错着来往如丛的快刀。透明的水花本就遮挡视线,与刀锋的银白混杂在一团,又被那快刀劈开激荡得更加凌乱,一时间根本分不清哪一处一水,哪一处又是刀。 田伯光大臂迅猛一沉,那刀身如针梭般坠下,如击水鼓般胡乱地切割,一时水流激荡的声音同兵戎相撞的声音合二为一,只怕那华山派掌门岳不群都难以抗住这几下,攻势之凶猛连田伯光自己都吃了一惊。 林惊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却是将那长剑一却,直过来抵在面门之前,任田伯光左右挥砍却是不为所动。 他想起来之前在思过崖看魔教高手破解那各大门派招式的壁画时,其中就有嵩山派的一式是像这样凌乱的左右连斩,但那壁画里的持棍之人却只是将身一挺,竖起棍身左右腾挪便拦下了所有斩击。 林惊蛰知道这田伯光的所有武功剑法都是无师自通自行掌握的,仅凭自己研究就领悟了极像嵩山派的绝技,看来他真是有些武学天赋。 “喝!你这厮果然是被斩怕了,我这十刀你暂且能防,我再给下十刀看你还怎么防得住?” 田伯光左右连斩了九刀,也不知他怎么有那么大能耐使这阔刀使得迅猛非常,只是一刀快过一刀又是重过前一刀,而接连斩去,那林惊蛰都没有还手回击的空隙,只需再斩得紧密些,他无力招架,长剑自然会震落。 田伯光又连斩了十余刀,林惊蛰也就顺势连挡了十余刀。可是那田伯光越砍越是凶猛,手臂吃力越重,林惊蛰却不知为何越招架反倒越是轻松,有时甚至能信手一横,一次挡下两三刀。 待到第二十刀挥砍完以后,田伯光心中不服,要再挥刀斩去,肌肉却是灌进了铅似的沉重,不再听自己使唤了。 他努力带动腰身硬是要挥下这刀,却感到小臂一阵酸楚,实在是力竭挥不下手,心中一坏:若是被他捉住这空隙随手刺来,我田伯光小命立马不保。 便是抽手连连后撤数步,等到自己彻底站定了,再看向那白衣剑客时,竟发现刚才酒坛破碎,又被自己斩落的酒水,竟然没有一滴沾到了这剑客的身上! 他的衣裳还完全是干的,而原本泼向他的酒水,竟然将自己的衣角都濡湿了! 田伯光一时讶异,但仍不信一个人的剑法能高明到这般程度,以为这白衣青年是变了什么高明的戏法,就是要上前再斩一刀之时,只听得一声——— “万里独行,你的快刀我领教了。” 便看到一点寒芒从自己的刀旁错开,直逼自己的眉心。 田伯光料定躲闪不及,便抽刀去回挡,可是那寒芒如雪花散落一般点下,霎时间又从另外三处逼入,田伯光极为艰难地再次抽手,最多却只挡下两处。 等到田伯光耳尖一热,肩部也传来热辣辣的痛感,知道自己已经见了血,却是感觉不到对手究竟出了几剑。 他恍惚之中看见那乌鞘长剑从自己的脖间抽回,明明再贴一寸自己的头颅就要落地,却是刻意不杀自己,只往自己心口刺去。田伯光连忙回挡心口,那快刀还没抽到半程,眉心却有了凉意。 等到田伯光又一次将刀身拉回眉心之时,大腿,小臂,肚脐都一齐传来撕裂的阵痛,抬眼一望,刚刚三三两两的寒芒现在却如星罗棋布一般无所不及,在视野之内绘成了一副骇人的银河。 “我认输!我田伯光认输了!” 田伯光立刻伏在地上,将他那把歪把子短刀也一并丢到地下,双手前伏,盼求这林惊蛰能饶他一命。他心头的恐惧,就跟林惊蛰刺出的寒芒一般,从无到有,越来越密,直到占据了他的全身。 像田伯光这等聪明人,以往就算投降,肯定也要紧握住那又短又阔的刀表示不屈的,这下子却是连那短刀都丢了出去,足见他这次是输的五体投地。 林惊蛰没有把剑插回剑鞘之中,只是竖在跪地的田伯光面前,顺着落日射出一些白光来。 田伯光见这位白衣剑士迟迟没有言语,刚想抬头看去,一见那剑身的反光,便又感觉那些针刺似的寒芒密密麻麻钻进了自己的伤口,疼痛感越发地强了,又深深把头埋了下去。 “不知大侠师出何门,要特意到此处来教训我田某?我田某犯了些错,但想来未曾杀及无辜,该是罪不至死......” “我为什么找你田伯光,我开始就说过了。” “这......?小辈实在不知,请大侠......” 林惊蛰没有言语,田伯光越想越觉得不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难道真是只为那事?’随后道:“小辈动了大侠的酒水,确是小辈不是。小辈无力抗辩,要杀要剐任由大侠了。” 林惊蛰听罢淡然说道: “你田伯光也是有趣,打劫做强盗说是罪不至死,动了酒水却说是要杀要剐没有怨言啊。大概你打劫偷盗是被逼无奈,砸了别人酒水却是兴趣使然吧。” 田伯光被这青年剑客说中了心坎,不由得生出一丝钦慕之心,只说道:“世人所谓的善恶奖惩我不介怀,小辈有小辈的分寸。只是还望大侠报上姓名门派再杀了我,如此小辈去的安心。” 林惊蛰笑道:“哈哈,你犯了罪业,不赎罪却想要一死了之?你田伯光原来是这样的懦弱之辈?今日你发誓不把差那酒家的酒水还了,我当即就刺死你,把你田伯光懦弱的美名传遍天下。” 田伯光吃了一惊,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只是这样就好?”心中却是想,‘这少年一下子能认出自己田伯光,见识实在广博;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剑术却已然通神。有这般能耐之人不抛头露面,却在乎一户酒家的酒水,真是个不拘一格的奇人。’ “废话,我本来就只是向你讨那些坛酒水,我相中那家酒家多时,好不容易喝上一壶温的,你就这么全给我砸了?” 第37章 跑腿之誓 “你先说吧,你怎么赔我?” 田伯光默默地没有作声,他心想这样厉害的侠士,所欲所求肯定与常人大不相同,自己贸然作答实在是有些鲁莽。 “……” “江湖中人都道你田伯光作恶多端,整日行些奸淫之事,不过这武林之中比你狡诈用心险恶之人无处不是,若是因此杀你,这整个武林都要屠遍。” “这华山一带原也不是我自己的地盘,只是机缘巧合路过,无关乎我的事,我也不必插手,不过这酒的事,我撞上了,就得处理得当。” “田伯光,今天你坏了我的好酒,你便原封不动赔我的好酒,你愿意立誓么?” 田伯光心头一紧:“哪有这样的事?生杀予夺的大事立誓还是情有可原,怎么会有人拿酒水来立誓?莫非这剑士所欲所求真到了这般清心寡欲的境地?”随即说道:“酒水而已,愿意代劳。只是还不知道怎么个赔法?” “嗯,不错。” 林惊蛰说着将长刃抬起,直直收回刀鞘之中,又问道: “这附近还有什么酒家么?” 田伯光埋下头,颤声道:“这方圆五里的酒家……嘿嘿,唯有的几家,都被小辈砸了个遍,若说方圆十里倒是还没涉足过。” 林惊蛰的火差点就一下子冒出来了。心想这田伯光真是能闹腾,不过他若是真是穷凶极恶的贼人,怕是早都将这圈人挨家挨户屠光了,也省的日后麻烦。 “从明日起的一个月,你田伯光日日上那华山思过崖去给我送上一坛比肩这酒家里陈酿的好酒,再带一小笼好菜来。风雨无阻不得有误,我的酒菜钱便可以在这里转交给你,另外你砸了这些个酒家的美酒,这一个月内的每日也至少要奉还十坛等价的好酒献上,作为赔偿,这不过分吧。” “你若是不知道那思过崖的方位,我当即引你去。” 田伯光说道:“这当然是不过分,哪怕十坛,就算是……不,大侠,我虽能作赔偿,却因为一些被逼无奈的缘故,不能立刻作赔,您请准我缓上这个月的时日,下个月开始赔偿如何?” 林惊蛰心想,是了,看来一切确如自己所料。 现在这田伯光一定已经被那仪琳小尼姑的父亲不戒和尚下了毒,一个月后便会毒发身亡。他急着完成不戒和尚交代的带回令狐冲的任务,否则就一命呜呼了,哪有那闲情逸致帮自己送酒赔酒? 不过,林惊蛰却是非常仰仗这田伯光的脚力。 现在这附近一带的酒水都没了,林惊蛰要是在那思过崖上贪一口酒喝再吃顿便饭,得下山来跑个十里再回去,实在是麻烦。如果在闹市间健步如飞,又难免生事,惹得后面更大的麻烦。 而这田伯光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了,他‘万里独行’的称号世人皆知,却少有人知道他这称号是怎么来的。 相传洛阳城内的所有官银,在一夜之间全部被盗,仓库里几千两黄金白银不翼而飞,但现场却只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万里独行田伯光”。 正当大家惊叹于这个男人怎么能一夜之间盗走洛阳城所有官银之时,第二天清早,竟有人发现这田伯光在几百里外的衡山逍遥,而开支用的银子正是那些失窃的官银! 田伯光的脚力就是胜在一个‘持久’。他实力如此过硬,早已经习惯了日夜兼程地逃亡。对林惊蛰而言颇为麻烦的伙食问题,现在让这个人搞定,实在是绰绰有余。 越想,林惊蛰就越觉得不能浪费了这小子的脚力,要让他做些好事来冲抵一小部分的罪过才行,便从那白绔中抹出了两元整银,送递到田伯光手中。 田伯光一看这整银,又想起刚刚射向自己的那星星点点的寒芒了,都缩着手不敢去接。只听林惊蛰淡道:“拿着吧。”才安心地伸出手来。 “这整银,我田伯光也是拒不能收的,按照大侠的意思,我将其送给酒家赔礼就是。不过这酒水我定要一个月后再开始送递,这没办法……” “我偏偏要你明日开始给我送上酒水。田伯光,你大概是中了毒吧?” 田伯光听林惊蛰这样说,两眼发直,嘴角抽动,颤声道:“大侠真乃神人,连田某这番细事都能通晓?” 林惊蛰只应道:“为你的毒,我可以跑一趟,这也不算什么,但是让我三十日内日日下山找馆子,那还真是烦闷。田伯光,你的毒我可以帮个小忙,但是酒食,你就从明日开始准备吧。” 田伯光满脸惊奇,仰头一看,这青年面色白皙,指若玉葱,乌鞘长剑虽是像上了年头,但他面容俊美,遍身略无皱纹疤痕,白衣披身更显得华贵,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 想了几许田伯光也想不通这之中的原因。要知道那高大威猛的不戒和尚给自己服下的毒药,除了他自备的解药以外恐怕只有‘那个人’才能医好,而现在这位武功奇高的少侠竟然说自己可以帮忙,难道他就是‘那个人’,‘那个人’的武学造诣竟然如此之高? 田伯光颤巍巍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号———— “敢问少侠莫非就是传闻中的‘杀人大夫’平一指?若真是平大夫,我田某定当……” “你认错人了,我姓林,不姓平。” 林惊蛰悠然回道: “我说帮你个小忙,是说去帮你找解药,不是说就在这把你的毒解了。” “你的毒就包在我身上,相对的,我的酒食也就包在你身上了,你能答应吧。” “田某……小辈甘之如饴,自是答应!” 田伯光双目圆睁,惊叹道世上竟还有这般高人,这个男人的剑术之恐怖,他田伯光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来头一回领教,何况其见闻之广博,思想之深邃,好像自己的言行举止霎时间被全部点破,有种通晓万物的神奇。 还未会过神来,揣着两枚银子,田伯光眼前的剑客便消失了,在他方才所站处,似乎还有白烟如游丝般翕动。 第38章 桃谷六仙 林惊蛰想,这人也正是奇怪的生物,觉得日子过得太惊心动魄的时候,总想着要平静下来寻得一份自在安宁,等到实在过得太平心静气了,又会想着要去闯荡一下图个新鲜。 总之就是两边都不得其愿。 自从自己从福建老家来到这陕北之地,一路上可谓是风调雨顺,自己明明才二十上下的年纪,却是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这怎么行?不如借着让田伯光将功补过替自己跑腿的机会,去找那不戒和尚解解闷。 至于这田伯光,他在武林声誉太差,但却是个言而有信的仗义之士,要是他真能风雨兼程整日整日地送酒上山,那么他以前作的恶,林惊蛰都可以质疑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他做不到,那下次再见面一剑杀了便是。 林惊蛰想到这里,又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善恶是非自在我心,在乎人言耶?的确,举世非之而不加沮,方是大丈夫所为。 林惊蛰想,那不戒和尚是恒山派的和尚,恒山位于山西省,而自己所处思过崖的则是陕西一带。这两地相距颇近,虽然地势略为复杂,也比曾经上青城派时踏过的那崎岖的西蜀之地要好些。 而且福建到四川的距离那么长,自己尤能踏过,相比之下这点路途根本不算什么。 向东行经,最短的距离内,自己又要越过华山一次了,刚好可以顺道同风清扬老前辈打个招呼再离去。打过招呼以后,林惊蛰从山崖的东面纵身跃下,连跃三次后跃到一丛花草间,只听得下方溪涧溟溟作响,偶有岩穴散布。 溪涧旁生有绿油油的树木,林惊蛰向来不喜欢欣赏草木,也不知道那丛中星点粉红色的究竟算作什么花,只是接着向东边走去。 这条路林惊蛰从未走过,沿着这东面走,地势却是越来越窄,最后将近只容一车一马经过,林惊蛰往下一看,下面竟已是万丈崖壁,这险峻程度可是比西部要高得多。 如果跃下,凭自己的轻功倒是没事,就怕自己的这身白衣被那溪水沾湿了麻烦。林惊蛰终究是决定再走一会儿等到地势稍低再纵身跃下。 方从那崖口走出两步,林惊蛰面前就笼上了一层黑影,他抬头一望,便是两张面容丑陋的马脸望向自己。 这是两个膘型老者,明明刚才完全没有望见他们,一转眼就能现身面前,可见轻功了得,这条路容许一车一马通过,而这两个老者纵排一拦,竟然把整条路都封得严严实实的。 起初林惊蛰还以为是撞见了陌生人,虽知道这种山路上不会有什么陌生人,但还是下意识反顾身后,突然又是看到两个与先前的二人长得奇像的老者。 他们年纪当然是不似风清扬那么大,但皱纹紧缩,面纹深陷,看起来没有七十岁也有六十岁,各个长得如走兽般奇异,直到看到这身后的二人,林惊蛰才知道自己是撞上谁了。 这时林惊蛰没有犹豫,再像自己身侧一望,本来正是有两个与这四个怪人同样长相的怪人正准备纵身跃下,却是被林惊蛰这一转身吃了一惊,其中一人道: “嗯?我们还未下来,他怎么就看得见?” 又一人道: “他没看见,我们也未下去。” 先前一人又道: “他没看见,为什么要往这边偏转?” 与他说话的那人又道: “他没看见,难道就不能偏转?我没看见他,我不是也可以偏转?” 说罢,那个怪人转了转身子,与他交谈的那人登时哑口无言。好像被说服了似的,两人就这么一起跳了下来。 林惊蛰知道,这六个相貌丑陋的老者就是那传说中的‘桃谷六仙’了,心想这北方的奇东西就是多,不出门闯荡一下还真是什么都见不着,便说道:“我看见了你们,才偏转过来的。” 听了林惊蛰所言,先前那怪人好像很是得意,又说道: “你听听人家说的,人家是看见我们,才偏转过来的。” 另一人就此跟他辩驳了起来,又复说道: “他是看见了,但我说的难道有错?难道他没看见,就不能偏转?” 林惊蛰心里觉得可笑,这几人的言语听上去确实如同自己印象中那样不着边际,荒唐滑稽,不过有时细加揣摩,又会发现其中含有一些逻辑推断论调的意思和自然的禅意。 “你们把路让了吧,我过去了。” ————“不,不,你不能走,你得答了我们的问才能走。” 林惊蛰身前的那怪人说道。 “你可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哪里?” 林惊蛰身后的那两怪人又紧接着身前的怪人一齐问道。 这六个人从开始到现在,几乎好像是共享视觉、嗅觉、听觉和触觉感官神经一般,其配合天衣无缝,有时前方的怪人刚一站定,后方的怪人就立马开始行动;有时几个怪人想一齐张口,可是他们很少同时发言,当一个怪人要张嘴说话时,其他怪人瞬时闭嘴聆听,就好像互相有心灵感应般默契。 “你们要找的人是谁?” 林惊蛰问道,这是一句再自然不过的应答了,不知要找谁,又怎会知道人在哪个方位?不过他刚问出口,脑中的记忆就涌现了出来。 好像在很久以前,有人对这桃谷六仙问过一样的话。 是了,林惊蛰想起来了。曾经在原着中,桃谷六仙向小尼姑打赌输了,要打听令狐冲的消息,便绑架了田伯光让他交代令狐冲的位置,当时也是去问他们要找的人在哪来着。 那面容颇像马脸的怪人旋即说道:“现在是我们围了你,要问你的话才对,你凭什么问我们话?” 他身旁的怪人也附和道:“就是,要是你围了我们,才能问我们话。” “哈哈……” 林惊蛰苦笑两声,要是接下来按照田伯光的答复,估计要说“你们再不放了我,我放出的臭屁就能把你们毒杀了”吧。 第39章 要走,谁能拦我 第39章 要走,谁能拦我 “不对,他只有一个人,如何能围住我们?” “如果他把我们六人困在一个山洞之中,守在洞口不让我们出去,我们不就被他围住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也是被他‘堵’住,又不是围住!” 林惊蛰手扶剑柄,先是浅浅笑了笑,而后又面目萧然,只淡道: “如果我今天不告诉你们,非走不可呢。” 六个怪人本还在争执不休,听到林惊蛰这句话,登时身子一绷,齐刷刷朝向他的方向看过来,十二只眼睛注视着林惊蛰,前、后、侧,无论朝哪个方向看上去都是四只骇人诡异的眼睛,若是反身回顾,便是云雾之下的万丈悬崖。 “你不告诉我们,我们生擒了你也要告诉。” “我们今天就是不让你走,看你怎么走得了。” 林惊蛰又是淡道: “我今天非要走,看你们又怎么拦得住。” 六个怪人一听这话,立时心中有些上火,一下子从原地向林惊蛰逼近了三步, 原本他们离林惊蛰的距离已经非常近,这一逼过来,前方的两个怪人抬起两肘,就可以顶到林惊蛰的下腋;后方的两个怪人屈下膝盖,就能够压折林惊蛰的大腿;侧部的两个怪人再逼进一步,林惊蛰就定会坠下那万丈悬崖。 六个怪人像这样将身一挺,林惊蛰顺势挥剑一拔。这一拔不着痕迹,一开始他们‘桃谷六仙’还根本没理会过来林惊蛰的意思,心想他拔剑再怎么迅速,也需将那右手翻转过来伸到剑柄处拔出,到时他们顺势一挤,任这青年手法再快也不可能发力。 谁知林惊蛰并没有将右手翻转过来拔出,他只是将右手往上一提,如此力都未多使,那剑身就顺着这冲劲从腰间飞着被拔了出来。 桃谷六仙眼看这长剑飞出,心想我们可不会上当,这小子多半是要弃剑逃跑—————— 又哪知林惊蛰突然右足发力点地,从那狭窄的地面上跃起,背过手去以嘴衔剑,牢牢咬合以后在空中垂直高速旋转了起来,那银白色的长袂宛如一只游龙,剑身的冷色参杂其中,又像游龙的眼中射出寒光。 的确,前后左右四处位置都已经被封锁,下方更是绝壁,唯有跃起方是唯一的路。 一团剑刃风暴平地而起,两侧的怪人一时看得呆了,看到定神时已经看到林惊蛰这旋转着的剑身的破绽,想上前强行挟住林惊蛰的身体,哪怕被那剑刃擦破了身子也无妨,可是林惊蛰又早有预料。 他将背过的手抽离一只接过长剑,在空中向四合横扫一圈,这动作之快,‘桃谷六仙’一时大吃一惊。 好在他们武艺高强至极,反应速度更是过人,从林惊蛰接过口中剑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接下来若是他挥剑一扫,大家再不躲避,六个兄弟至少也要死去三个。 六个怪人便是一齐大叫道:“不好!”,纷纷朝向各自的方向又各退了三步。 待他们退过以后,站定在原来的方位,脚下的石子已经簌簌地落下山崖,空谷传响竟听不见一点回声, 而再看向林惊蛰的方位时,只看到一把乌鞘长剑悍然插在岩地之上,林惊蛰就站在那剑柄之上,冷冷地看着山崖之下的万丈深渊,甚至没有再看六仙中的任何一位一眼。 从刚刚到现在,他们‘桃谷六仙’的方位没有一丝改变,而林惊蛰的剑却已经拔出。桃谷六仙对眼前之人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但是,他们可是还有任务要去做的,这白衣剑士又颇有些看不起他们的意思,眼下不好好问了这人,实在有些丢脸。料到他站在剑上,肯定再没有什么能耐反击,六兄弟又是准备一拥而上,将林惊蛰生擒住。 这次那极似马脸模样的两个怪人先人一步,朝向林惊蛰冲去,要将他的剑踢开了再将他活捉,那三步的距离,这次只用了一步的时间这怪人便已冲到,看来这次是动了真格。 看到六个怪人见了刚才的一斩再次猛冲上来,丝毫没有什么畏惧,而且速度反倒更快乐,林惊蛰心中也是一落,心想这‘桃谷六仙’实力确实高强,跟他们动起手来,自己多少还是要使些力,绝不能像对付田伯光一般随意。 林惊蛰便是从剑上向后轻轻一跃,将右手留据在那剑柄之上。 后方的那两个怪人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眼看林惊蛰就要落地,以数倍于此前的速度冲上来要擒住林惊蛰的两腿,林惊蛰却是面不改色,早就猜到现在自己手不负剑,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有任何能耐动手。 可是风清扬老人家也才说过——‘无剑胜有剑,无招胜有招’,这样的道理,他林惊蛰岂会不知? 将右手从剑柄上移开,飞也似转过身来伸出两手,两根手指正好点中了两个怪人胸口的膻中穴。 那‘桃谷六仙’中的二仙本来觉得林惊蛰手上没剑,就算出手也顶多是用拳砸脚踢,万万没想到他能够反身使出这样一个奇招。一时胸中气血积郁在一团舒畅不了,百会之处的真气尽被封锁,刚一发力,身体就受到各个静脉的反冲,顿时瘫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这一招点穴正是风清扬的真传,他‘华山剑派剑招’之中‘有凤来仪’之后的‘金玉满堂’。从来是只有华山弟子能熟习,除了风清扬和令狐冲二人却没有任何人将它作点穴使用。 而对于林惊蛰而言,他并不想理会什么剑招不剑招,只是他的本能告诉了他,在这一刻不使剑而以手代剑,反而是最高妙的判断。 一中这招点穴,没有几个时辰,静脉是无法全部通畅恢复如初的,待身后的二人瘫倒在地,林惊蛰又手扶剑柄看向余下的四人———— 那站在他身侧的怪人刚才本来可以伏击,可是此刻却一直发抖个不停,好像已经对这个白衣剑士产生了惧怕之心。 第40章 分而治之 第40章 分而治之 “六弟,你怎么这么胆小?” 四合的桃谷六仙有了些不满之色,而站在林惊蛰侧面的那个怪人却是畏畏缩缩地,甚至要以手抱头蹲下求饶。 “六弟生性胆小,不跟你打,我们来跟你打。” 说着,两个怪人已然倒下,一个怪人也退下了,只余下三个怪人看着林惊蛰拔出长剑说道。 “我们六个都打他不过,三个还怎么打得过?” “我们六个打他不过,三个就未必打他不过。” “为什么六个打不过,三个就能打过?” “六个人碍了手脚,不好施展我们的功夫,自然也就打不过。” “为什么六个人碍了手脚,三个人就不碍手脚?” “是了,三个人也碍手脚,我们得彼此站得开些,这样才打得过。” 剩下的桃谷三仙激烈地议论了一番以后,从左往右分开站定。他们之中的两个人就已经可以把路封死,再加一个人添进去,无奈只能站在后方。 “他来了,他来了!” “他没来,我怎么没看见?” 那前方的怪人大声叫唤了起来,后方的怪人视线之中,那林惊蛰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手扶剑柄,正觉得奇怪之时,稍一眨眼,林惊蛰已经袭到了自己身前,一把长剑当即就是向自己劈来。他动作刚刚明明不动声色,现在不知为何能快到这步。 这怪人猛吃一惊,心说为何我前方的弟弟没被劈中,反倒要先劈我?来不及思考便将双手呈上要抗住这剑。这招空手接白刃,桃谷六仙中唯有他一人完全掌握,轻易折断各类斧钺枪兵是易如反掌,可那林惊蛰的长刃向下一压,怪人只觉得虎口发麻,手上的经络又震到大臂上的麻筋,全身一时都僵硬着动弹不得。 他复向前望去,才发现林惊蛰刚刚早已向弟弟劈去一剑,但速度实在太快,自己根本没反应过来,而弟弟却已经同自己一样,僵在原地却是一动也不能动,只剩下一个最为的年长的哥哥,名叫‘桃根仙’,正倔起一副驴脸在跟那林惊蛰对峙着。 林惊蛰后撤一步,桃根仙满以为他力气不足,想乘胜追击,向前去就要劈上一掌,却只觉得胸口一甜,一道细长的血丝划过来,自己尚未看到那剑身是怎么如蛟龙一般在自己胸口游窜的,那剑锋就夹在了自己脖子仅两寸的地方。 “奇怪!奇怪!明明后退了,反而近了!奇怪!” 桃根仙实在不解林惊蛰这莫名其妙的身法,也学着弟弟的样子作了一番“空手接白刃”的姿势,将双掌接在林惊蛰挥来的剑上,那剑身陡然一震,林惊蛰登时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内力输送而来,心里道:“这个怪人的内力最为深厚,其他怪人都比之不及。”却也是紧握剑柄旋臂一扭, 只听得桃根仙喊道“好痛,好痛!”一看向手掌,那手掌上全都布满了如钉耙刮过的血丝。 他原以为这林惊蛰只是划破了他的手掌,没想到在那一隙之间林惊蛰竟然连着切割了四剑,剑剑都没有下重手,意思全然是‘我随时能杀了你们,只是并无太大所谓。’ 他心中虽没有不服,但这样被羞辱毕竟气恼,努起拳头要再挥向林惊蛰,低头一看,林惊蛰的长刃已经挥过抵在了他的小腹;缩腹一震,将左腿如长鞭般再度抽出时,桃根仙竟挥空了腿,脖颈上又传来一阵寒意———— 只见林惊蛰竟还是站在刚才后撤了一步的位置,高抬手臂将乌鞘剑抵在自己的喉管一侧,此刻自己再如何后撤也没用。他稍一挥手,自己即刻人头落地。 这一进一退,桃根仙全然明白了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别说预判并压制这白衣剑士的动作,就是能用肉眼捕捉到他的身子都已是难上加难。仅从速度上,桃根仙便没有任何可以再不服气的借口了。 六仙中,身后被点了膻中穴的二仙早已用体内气功相抵冲,勉强恢复了清醒,却还是难以活动,连站起身来都艰难。他们看到这剑士如幽影般穿梭往返,而自己的大哥桃根仙却如提线布偶一般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任这个剑士的动作而活动,完全陷入了剑士的节奏之中,已经是对这剑士佩服得五体投地。 身后的二仙被点了穴,没有力气说话,唯一没有受伤的便是那最为胆小的六弟‘桃实仙’,他蜷缩在后方,只说道:“别杀我哥哥们,不能杀我哥哥们,我给你让路,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吧!” 说罢缓缓站起来,挺起身子,艰难地背靠在岩壁上。他身躯虽然高大,但这样一靠,确实挤出一条通路来,可以供一个半的林惊蛰通过了。 那两个被林惊蛰震麻了身子的怪人又说道: “六弟,我们打他不过,你是不是想等他走过了,一抬手把他推下去?甚妙,甚妙!” 另一怪人喝道: “本来是可以推的,你说出来还怎么推?” 那人又说道: “说出来怎么不能推?六弟只需背过身去不看他,他便可相信六弟没有恶意了。” 先前那怪人又喝道: “背过身去不看他,六弟还怎么推他?” 怪人复道: “等到他行经的时候,我们大喝一声,六弟屁股一拱,他不就下去了?” ———— “你又说出来了,他早有防备,又如何拱得下去?” 林惊蛰听着这几个怪人争吵不休,也没有急着喝止。他从小看《笑傲江湖》里‘桃谷六仙’的对话就觉得实在诙谐,现在也盘计着不如在出发前听听这几人平常都聊些什么。 这一听,六个怪人的鲁钝和蠢笨,果然是不同凡响,要是林惊蛰是台下的看客,此刻怕是定要拍手叫好了。 “现在我打败了你们,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要找的人是谁了?” 五个怪人都瘫倒在地,同在岩墙上贴着的六弟桃实仙面面相觑,又道: “我们说好的,你围了我们才能来问我们。现在只有我们围过你,打败可是不算围,还不该你来问我们。” 第41章 免费人力车 第41章 免费人力车 林惊蛰听了,哈哈一笑。他本来是极少在试剑的时候不严肃的,就算是放水或随意地比试,他也会苛求自己一定要严格地放水,说放三分水就放三分,绝不多放或少放。 只有这样,他才能像西门吹雪那样,对伤人杀人有着严谨的态度,进而提高自己的模板相似度。之前他与田伯光等人交战时也偶尔会笑出来,不过那都是淡淡的笑容,只是因为心情愉悦,与微笑无异。 不过这一刻他实在是觉得这几个怪人行为言论太过有趣,若是常人,在这一刻眼看着自己兄弟受累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败下阵来后定是如野火挠心痛苦不堪。 但这几个怪人却完全不顾及这些情理,只是在自己的思路中争执不休,仿佛每一刻的想法都很新奇自在,值得以命相托一般。这样快活的人,在这世间又能有几人呢? —— “你看,他听了哈哈地笑,定是知道我们六弟的主意了,他决计不可能上当受骗。” “你怎么知道这是六弟的主意?这主意难道不是我出的?” “这主意是你出的又有何用?你把这主意告诉了人家,这主意早就行不通了。” “行得通行不通这也是我的主意,你为什么说是六弟的?你错是没错?” “你怎么知道六弟没有这主意?说不定六弟本就有这主意,只是六弟胆小不敢说。” 林惊蛰笑道:“你们确实是不肯告诉我你们要找谁了?” 桃谷六仙本来都是你一嘴我一舌这样的去说,现在林惊蛰一问话,又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一齐放声道: “你一人围不起我们六个,你也就不能问我们,只得我们来问你。” 林惊蛰应道:“好好,我就是不问你们,也知道你们要找的是谁。” 桃谷六仙听了林枫这话,无不目瞪口呆,又开始彼此议论起来:“这剑客使剑这么厉害,怎么还能知道我们打赌这事?” “难道有人看到我们打赌赌赢了?那该有多丢人?” “我们打赢了这剑士,让他封口不说,也就不丢人了。” “我们打得赢他的话,他怎么还能在这说话?” 几人相视而惊,面作纸色,一齐又说道: “我们不信你能知道我们在找谁,我们不信。” 林惊蛰知道这是‘桃谷六仙’的激将法,心想不如就直接说了得了,直言道: “你们是赫赫有名的桃谷六仙,在找的是那华山派的大弟子令狐冲,我怎么会不知道?” 桃谷六仙一听林惊蛰称自己为‘赫赫有名’,顿时心花怒放,欢欣雀跃,心想这剑士可真是见多识广,既有实力又有见地,是个大大的好人,遂开始后悔自己对他出手多有不敬。 其实林惊蛰原想表达的是,桃谷六仙在《笑傲江湖》中名气不小,怎料脱口而出‘赫赫有名’后这些怪人反而喜上眉梢,不过心想不打紧,也就没指正。 怪人们你一嘴我一舌复又道:“他知道我们在找令狐冲,他怎么知道的?” “我们要他领我们去找令狐冲,是想他知道还是不知道?” “你们说那令狐冲剑术有没有他高?那令狐冲听说是什么华山派大弟子,是不是很厉害?” “华山派的掌门又有什么厉害?难道大弟子比掌门还厉害?” “你怎么知道大弟子没有掌门厉害?你又不是华山派的大弟子!” 几人争吵不休,而见林惊蛰没有言语,却道: “他真的是令狐冲?他没有回话,是不是心虚了?” “你真是令狐冲吗?你真是......” “他刚刚使了一招华山派的剑法,华山派有一招剑法,是专攻膻中要冲的!” “他点穴又没使剑,哪来什么华山剑法?” “华山剑法,又怎得非要使剑不可?华山就没有气功?” “纵有那气功,也没有指功!” “纵没有指功,以指代剑,算不算是华山派剑法?” “这......” 几人的争辩陷入了僵局,但看林惊蛰迟迟陷入沉默并不抢辩,便都又欢欣雀跃起来。 “他默认了!他就是那令狐冲!” “他这么久都不应答,不是那令狐冲也是那令狐冲了!” “他若不是那令狐冲,决计不知道我们要找他!” “他就算是那令狐冲,我们打他不过,又怎么把他带回去?” 林惊蛰听罢一想,这桃谷六仙六个人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是对于打赌赌输了被迫要完成任务带回令狐冲这件事,却是上心得很。而且还死要面子,把赌输了说成是赌赢了。 既然他们这么忠于这个赌注,肯定就会完好无损将令狐冲带到恒山派去。这样一来,自己不用一路在山西问路,就自然有人将自己送到恒山派去见不戒和尚。 这倒是方便得很,刚好向那不戒和尚讨了田伯光的解药,来让他给自己送酒食,这一去一回,有了桃谷六仙的助力,更加耽搁不了多少工夫了。 依林惊蛰的性格,从来是不想掺和这些麻烦事的,为何又偏偏要去插手?此刻,他感到内心里好像住下了一个西门吹雪,他想要试剑于天下,也想将这份意志传递给他林惊蛰,让他也挑战天下高手,极诣那剑术的巅峰之道。 想到这里,林惊蛰对那桃谷六仙说道: “你们,是想要我陪你们去见谁?是不是去见不戒和尚和他女儿仪琳?” —— “他知道了!我早就说他就是令狐冲,你们看吧?” “你说的算是什么?我们也早就知道他就是那令狐冲了。” “我们打他不过,又怎么把他带回去?” 林惊蛰笑道: “你们要我去,我去便是,何必那么麻烦。” 桃谷六仙听罢,又一次各个拍起了巴掌欢心笑道:“我们不用打过他,也能把他带回去!” “那我们打他干什么?为什么要打他?” “我们不知道他愿意回去,也就要打,知道了也就不用打了。” 四个人就一跃到林惊蛰跟前,将他的四肢抬起,如同一副高耸的人力担架车一般托着林惊蛰的身子向恒山的方向前去,甚至怕把他的手抓坏了不敢握紧。 那两个被林惊蛰点了膻中穴的怪仙,也都能兀自起身行进,只是他们再没有战斗的气力了,只得艰难地跟在这一人四仙身后。 第42章 仪琳父女 第42章 仪琳父女 从陕西渭南的华阴向山西浑源县十公里处进发,其中虽然路程并不算长,但地势错综盘迂,也并不好走。 林惊蛰看向那高高低低的山路,心想若是站在任一处往外再走出一里,因为拦阻甚多,恐怕东西南北都很难辨别了,每过一段时间就得找人问一次路。 还好现在林惊蛰多了一架人力的马车。他微微耸动头颅,看向自己两腿之下各是一只瓷实的大手托着,上身虽看不到那大手,却感到有两股厚重的力气顶住,虽然这也就是四抬,躺得是比八抬大轿还更舒服得多。 这桃谷六仙抬着林惊蛰,一开始下山的时候还算是步伐轻盈,矫健有力,身后那两个被点了穴道的仙人跟得也勉强。到了走到平路上时,四人突然一起改步加速起来,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已是健步如飞,身后那俩怪人好像自行运功冲破了穴道一般,心络平稳了许多,也能跟上。 到后来,林惊蛰只觉得自己身边的景物移动越来越快,一路上只能记得几个大致的建筑物的方位,供自己返回时少些麻烦。 等不知这桃谷六仙抬了多些时,六个人齐声说:“到啦,到啦!”,却并未把林惊蛰放下。 林惊蛰的长剑就负在腰间,随时都可以拔出一横即刻脱身,但他知道桃谷六仙的判断不会有错,只是侧目反顾,发现周围这环境越来越清幽雅致,一花,一草,一木,各个颜色都能略见得些,却又都看得不艳,好像在彼此收敛,清净无为。 林惊蛰感觉得到这些许禅意以后,略略欠身抬头,便是看到了尼姑群聚的禅寺就在面前,想来是已经到那‘见性峰’了。 那寺庙不似他福威镖局修得那么气派,也没有余矮子那松风道观那样带些威严之感,只是古朴的木扉,上挂一块暗色大匾,细岩柱上刻痕斑驳,已经长了些湿苔。 那桃谷六仙虽然看到了这恒山派的寺院,却不进去,越过那寺院向前方绕行,林惊蛰并不觉得疑惑,又看到那寺院之前,还有几个小寺落,而那桃谷六仙很快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明明还没到,怎的就硬是说到了?” “我说的是到这这座峰上,又未说是到那庙里,怎么不能说是到了?” “你若想说到这峰上,早就该能说到了。怎么现在才说?” “我现在才说,难道说的就不对?我们现在到是没到这峰上?” 虽然几人争执不休,但林惊蛰却丝毫未感觉到自己的行进速度有任何变化,可见他们桃谷六仙的内力底蕴之深之稳,一边抬举着人,一边思考议论,而速度行进却仍是四平八稳,当真是这世界的一流好手。 几人将林惊蛰抬举到那大寺院不远处的一间小寺落前,这寺落被几根枯竹苇草遮掩着,十分隐蔽。 林惊蛰顿觉双脚一松,领头的两个仙人已经把林惊蛰放落下来了,待林惊蛰稍一站定,跟在身后的仙人早已是生龙活虎,也不打招呼直接冲入了那小寺落的木扉道:“胖和尚!我们把那令狐冲带回来啦!” 说罢,六个仙人并排站到林惊蛰身后,拱手将他推上前几步,林惊蛰没有言语,少倾,先是闻到一股肉香味,随后看到一个身材极高大,体态极肥胖的一个光头大和尚啃着一只油灿灿的大鸡腿趟了出来。 他身高至少有七尺,依林惊蛰那时代的换算标准,怎么说也有两米一二,足足高上自己一整个头,体态之宽,又近乎两三倍于林惊蛰,若是他去堵那华山下山之路的石崖,一个人就可以把路全部拦死。 林惊蛰一看便知,这就是不戒和尚了。 那和尚一口撕下一块沾了麻椒的鸡腿肉,看了看林惊蛰,这少青年一袭白袍,长袂下有纹饰,颇有些雍容华贵之意,头发盘得干净,相貌也俊美得非比寻常,久视后竟生出些羽化登仙之感,随即放声大笑道:“原来是这小子,好小子,好小子!” 桃谷六仙看到那不戒和尚,也是笑逐颜开,纷纷拍手道: “赌赢一次,便只做一件事,人就交给你了,我们六仙可去啦!” 又见那不戒和尚撒撒手作随你们便的意思,纷纷蹦跳着跑远了,仅仅数秒之间,六仙便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地上扬起的阵阵沙尘,其轻功之高,连那和尚也颇有些吃惊。 不戒和尚望着林惊蛰片刻,旋即朝向那木扉内大喊:“琳儿,我的好女儿!你那日思夜想的好夫君,我的好女婿来了,你怎么都不来瞧上一眼?”其声震山谷,怕是半个恒山派都能听见。 林惊蛰知道不戒和尚不认得自己和令狐冲,没想到那个小尼姑仪琳现在竟然是住在这里,向扉内望去,听到一个极温柔娇美的女声道:“爹爹,你净胡说些什么……净是这些颠三倒四的!” 那声音虽是略带恼怒愠色,虽听不出任何责备的厉害,反倒觉得那说话的女孩子生气也生不起来,显得更加温柔可爱。 很快,那小尼姑就从门扉处探出身子来,她穿的是一身素净的海青,那衣服腰宽袖阔,圆领方襟,肥大得和这小尼姑很不相称。 林惊蛰看向仪琳,她那张面庞也不知怎么形容是好。中国古代便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比拟,说这美女一美起来,那天地自然间的灵物一下子都要被比下去, 但是林惊蛰觉得这仪琳只论长相来说,眉如垂柳,眼似秋池,鼻尖微挺,璎唇如玉,的确是美极。而且不仅生的漂亮,却不涂脂抹粉,另有一股极为自然的,可以和天地万物和谐共生的美感。 仪琳兴高采烈地跑了出来,看到来者并不是令狐冲,但是那张俊俏的面庞和一身素净如雪的穿着,真是宛若一个璧人,一时间也出了神。 好一会儿工夫,仪琳才愣愣地支声道:“爹爹,这位少侠不是那令狐冲……” 第4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4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啊?!!!你说什么?!!!” 不戒和尚登时气得大跳起来,任谁都想不到那桃谷六仙带来的这个小子竟然不是自己女儿的意中人,关键是他生的本就俊秀,穿得又颇有贵气,从看到林惊蛰第一眼,不戒和尚就想自己当时追求那哑婆婆的时候若是有这小子一半潇洒,也不至于要逼到剃度出家还苦苦追求这么久。 可是这个举止温文尔雅的俊美青年竟然不是她仪琳的意中人?不戒和尚料定仪琳看一眼肯定保准喜欢他林惊蛰,所以才这么盘计,如今仪琳说他不是令狐冲,脸上又现出丝丝红晕,不戒和尚立马连声道: “是不是琳儿你害羞啦?男女之事,光天化日!有什么好害羞的?你爹爹我还在这里呢!你令狐公子都来找你了,你还不赶快跟他快活快活,让我认了这个贤婿?” 仪琳听了不戒和尚没有分寸的话,要是按以前一定要多斥责他几句,说他胡言乱语,如今却是只好说道:“爹爹,你别失了体了,人家公子真的不是那位令狐公子……” 不戒和尚登时转身气冲冲看向那桃谷六仙,他们六人轻功了得,早已跑远不见,不戒和尚又是面色气得梅红,脖颈上青筋暴起,一直延伸到那大大的光头上,有如一只洪荒巨兽,只望向林惊蛰,张口便骂道: “你这厮不是令狐冲,冒充那令狐冲作什么?害我琳儿空欢喜一场,你是想找我们琳儿的麻烦不成?!” 林惊蛰双眉冷横,却是说道:“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是令狐冲,无论是对那桃谷六仙还是对你们,你说‘冒充’未免可笑了。” “那桃谷六仙问我愿不愿意随他们走,我信口便答应了,回过神来已被他们抬到了这个地方,如此而已。” 不戒和尚听林惊蛰这样说自是不信,心想哪有人愿意无缘无故跟人走的,但他们那六个呆子认错了人倒也很是正常,想来也有可能是那六个呆子的错了。 可是现在桃谷六仙已经纵身跑远了,自己又没什么法子再去擒拿,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一问林惊蛰,他一口咬死自己没有冒充过,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去说理,气得哇哇大叫,最后干脆对林惊蛰说道: “我不管了!你这厮生的俊秀,琳儿你还要那令狐冲干什么?那令狐冲有什么好的,要你琳儿这么牵肠挂肚?” 仪琳气道:“不许爹爹你说令狐大哥的坏话,他是顶好顶好的大好人,不许爹爹你诋毁他……” 林惊蛰看仪琳说着公道话,却是泫然欲泣,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一片痴情终究不得回报,也有了些同情之意,只说道: “你要找的女婿若是令狐冲,我跟他不久前才喝过一顿。不过他意之人另有所属,恐怕难得回报你女儿小尼姑的心意。” ———— “你说你见过令狐大哥?” “你这厮说什么?你再敢胡说?” “爹爹,这位少侠说的是真的!令狐大哥他……” “你有种就再说一遍,令狐冲他意中人是谁?我现在就去扒了那丫头的皮!这负心汉,就知道沾花惹草来委屈我琳儿!” 那不戒和尚一声声传入山谷,激起阵阵回响,绕在林惊蛰耳边颇不自在,林惊蛰却是说道: “令狐冲一心恋慕那华山派掌门岳不群的女儿岳灵珊,整日整日地念她,还曾问我二人姻缘之事,他初入华山门下时那岳灵珊都还未出生,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日久生情,可比你胖和尚的女儿来历早。” “你也休怪我直言直语,只是你要怪罪什么‘负心汉’,实在有点牵强。” 不戒和尚恼怒至极,哇呀呀大叫起来,手上的筋骨随狠狠一捏暴起阵阵脆响,他听到林惊蛰这样为令狐冲辩解,本来心中便有对那桃谷六仙的恼怒,对令狐冲不来见他女儿仪琳的恼怒,两种恼怒堆在一起无处发泄,现在正好一齐压在他林惊蛰的身上,只怒号道: “令狐冲他害我琳儿苦苦相思,现在妄得一走了之?你不是令狐冲,怎知道他风流成性,又替他说什么话?你现在就给我把他令狐冲找来,如若是找不来,你就给我做琳儿的情郎!” “爹爹!……快别胡搅蛮缠了!” 仪琳在一旁急也要急出了泪花,那泪光抽动,看得人于心不忍,恐怕现在这里要是坐着魔教十长老,也要为之动容。 反观林惊蛰,他也有些不耐烦了。虽然他知道不戒和尚是屠夫出身,性子暴躁,但是没想到真人动怒起来这么聒噪,只是阴阴地说道: “我林某人倒是无所谓帮你些小忙,但凡你求求我,那也罢了。你胖和尚想逼我做事,不妨先看看自己的斤两。” “自己的斤两?好,我不戒和尚今天就让你知道我几斤几两!” “爹爹……!!” ———————— fj省福州市、福威镖局。 “林兄,你意下如何呢?” 看着眼前的二人,林震南被如此问道,实在是发了愁。 他将手中的檀香珠转了一圈又一圈,心底虽一直求菩萨保佑他林家家传之宝相安无事,可真的像儿子林惊蛰说的那样,终究还是有人找上了门来。 左手边,是自己的老丈人金刀无敌王元霸,右手边,却是大名鼎鼎的华山派掌门岳不群。 谁能想到,在那刘正风‘金盆洗手’事件之后,他岳不群没有回到华山,而是听闻儿子林平之的死讯,又赶赴福建来找寻那‘辟邪剑谱’,还凑巧与王元霸撞上了? 王元霸作为林震南的亲家,知道林震南不是什么武林人士,觉得这剑谱自己是势在必得。 而岳不群则是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坚信这剑谱在他们林家。 林震南知道这剑谱是家传之宝,一直以来都谢绝了外泄,但儿子林平之临走前对自己说过,自己早已将剑谱带走,若有能人逼问下落,只需带他们去剑谱所在之地便是。 “好……我带你们去找找吧……” 第44章 不戒和尚的实力 第44章 不戒和尚的实力 不戒和尚,林惊蛰至今印象深刻,这人是怎样一个存在? 他本身屠夫出身,身材肥大,膂力极强,因为曾经一心追求美貌的尼姑而不得其芳心,干脆出家当和尚。虽然当了和尚却不遵守任何的清规戒律,起了个法号‘不戒’。 因为女儿仪琳恋慕令狐冲的缘故,他曾经去找令狐冲,与华山派掌门岳不群还有过交手,至于交手的结果,虽然正文只是旁敲侧击的烘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戒和尚的实力比当时的岳不群还要更强。 不过,那也只是旁敲侧击罢了,不戒和尚真正的实力,他林惊蛰现在才正要领教。 林惊蛰右手一握刀柄,还未把刀柄碰热,只见那不戒和尚飞将过来,那的的确确是‘飞’这样的动作—— 那和尚身材魁梧至极,动作却是奇快,只是右脚轻点一下地面,如山一般的身躯便像个气球鼓包起来飘动,不觉间已是飘忽到了林惊蛰面前。 这样的速度,林惊蛰并不诧异,但这样的速度却是这个身材臃肿至极的胖和尚使出来的,确实也有些让人惊叹。 仪琳还根本没看见爹爹出手,林惊蛰便是抽剑一拨,刀背所经之处瞬时刚好震上了不戒和尚那肥厚的手掌。不戒和尚用力直推过去,因为实在是恼怒,他已经用了十成的功力,那手掌如雷震般轰下,恐怕就算刀背都能被他以手震碎。 林惊蛰没有后撤,见不戒和尚挥掌劈来,左手便要去点不戒和尚的穴位,不戒和尚又岂是浪得虚名?他身在北岳恒山,最厉害的特长就是辨别人体穴位经络,当即判断出林惊蛰这一招以指代剑的狠辣。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拦阻林惊蛰这一指,林惊蛰右手又猝尔抖动,将刀背翻转至刀身疾速地下拉。 不戒和尚大吃一惊,他以为令狐冲不过是寻常的门派弟子,他的朋友应该功夫也是平平,没想到这个青年出手这么灵活迅捷,当即后撤两步缓开距离躲过了那剑锋的撕扯,却只听得林惊蛰说道: “既然胖和尚你不留手,我挥刀见血也算是赏光了。” 不戒和尚还未明白林惊蛰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看到自己胸口处浮现出三抹血痕,伤口不深却是极为凌乱,想来这是在自己去拦阻这剑士点穴的时候,他信手挥刀刺的。 这刺击至少划出了五刀,就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这青年竟然已经斩了自己五刀!而且,他斩完后将刀背移至自己的手掌之前时,自己竟然没有丝毫意识,就像是时间暂停了一般任他宰割。 仪琳看到鲜血从爹爹的胸口渗下,心里一时害怕极了,哭喊道:“求少侠不要伤我爹爹,我爹爹一时冲动说了胡话,请少侠见谅!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哭着就闭上眼睛,在心里保佑起他的爹爹的平安来。 “琳儿,你这是这么话,我马上将这公子哥收拾了!” 不戒和尚虽然放了狠话,终究心里已是怒意全消。他知道眼前这个剑客绝非等闲之辈,已然是练剑之人中一等一的高手,别说一派中掌门级别的高手,恐怕是‘正教三大高手’中的冲虚道长,方证大师和嵩山派掌门左冷禅才有资格与他这剑法相提并论。 不过那又如何、正派高手名声在外,自以为天下无敌,殊不知武林之中还有着多少扫地圣僧,归隐而后不过问江湖之事,其实实力根本不输这些自以为是之辈。又有谁清楚他不戒和尚和那桃谷六仙的武功之高? 不戒和尚双手合十,乍地闭上了双眼,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极快地在地面上踩踏。这很快地吸引了林惊蛰的注意力。自从风清扬之后,有这等行动速度,这还是林惊蛰见到的第一人, 由于不戒和尚体型肥硕,每踏下一脚山林间就要堕入繁复的回声,他连踏十余脚,每一脚都震得飞沙走石,地裂尘扬,身形也逐渐模糊起来,围拢在林惊蛰周围,竟形成了七八个不戒和尚的虚影所组成的包围圈。 以寻常人之姿,能够借助自己的内力将速度磨砺到这种境界已是难于登天,而不戒和尚身材肥硕到了这种地步却能运步出虚影,可见其内力造化实在恐怖。 地面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凹坑,那都是不戒和尚每踩踏出一次留下的痕迹,如果踩踏这山林岩地都能破坏成这样,那么随意踏向任何人一脚,只怕都会五脏俱碎,登时暴毙。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厉害……” 林惊蛰睁大眼睛想去观察这不戒和尚的方位,但他飞快的运步扬起的沙尘和他强劲内力移出的虚影却是混杂一体,让人无法辨认,若想听音辩位,以往听剑士的步法,一秒之中可以听到六七次振动已是敏捷得厉害,想不到林惊蛰现在一秒竟然听到将近二十次大地震颤的鸣响。 这不戒和尚内力实在深厚得怪异,那别说那田伯光不是他的对手,就是不知道田伯光那个神秘的师傅能不能跟他碰上一碰。 仪琳的眼泪急得大肆奔流,他已经看不清爹爹的位置,只看到那白衣剑士站在原地不动声色,一开始还张开了眼睛试着看爹爹的方位,后来却是闭上了双眼,右手紧握长剑,就这么矗立着,好像是放弃了挣扎。 一时间仪琳不知道该不该让爹爹停手不再伤这位白衣少侠,若拦阻了爹爹,实在又怕爹爹受伤,此刻仪琳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在原地苦苦祷告观世音菩萨能天佑双方平安无事———— 林惊蛰合眼,其余四感在视力丧失的情况变得格外敏锐,周围已是不戒和尚飞速回转的残像,心中明白他只冲来砸向一拳,藉由那夸张的速度自己定会身首异处。 霎时间,林惊蛰眉头一折,双手举起剑柄向上顶去,那不戒和尚的身影还没看到,林惊蛰脚下的岩地便已碎裂陷下。 第45章 一脚定乾坤 第45章 一脚定乾坤 虚影仍未散尽,林惊蛰双臂紧握着的剑柄之上,竟真的现出了一双巨大的拳头。 刚刚不戒和尚以极快的身法挺进过来双拳砸下,要取他林惊蛰的性命,而这全速一击却也被林惊蛰拦了下来,即便肉眼未有捕捉,他也单单依靠听音辩位,察觉到了自己上方气流的翕张。 这需要何等内力来支撑,不戒和尚并不知晓,但他见状无法抽身,只能再强运丹田之气压覆到双拳之上,化拳为掌猛压下去。 林惊蛰虽是面无表情,不过他心中知道,这胖和尚力气之大实在罕有,如果任由他再这样发力,自己倒是招架得住,这乌鞘长剑只是从福威镖局顺手淘的平庸兵器,却未免能招架得住。想到这里他竟将握着的长剑狠狠掷入了地上。 此刻长剑剑身朝地,剑柄朝上,被林惊蛰这样一掷到地上刚好是稳稳插入岩层之中。 不戒和尚未曾想到林惊蛰能作出这样的反应,刚刚发力的双手却已是收不回来。他上身使力却没有东西接应,扑了个空,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此刻地上插着林惊蛰刚刚掷下的乌鞘长剑,如果他执意将剑身压歪,自己的头定会被那剑整个削下来不可。 这一刻不戒和尚才感受到自己败的彻底。悬空之中,自身的确没有任何办法解围,就算使用内力,身体也没有支点施展出去,但想到要命丧这剑士之手,这剑士剑术无双,仪琳必定也逃不过他的魔爪,就极不甘心,牙齿都咬破了舌头,渗出潺潺红血。 但瘫倒坠落下去后,不戒和尚却未感到脖颈间的凉意,反而胸口却是被什么东西托着一般,在非常靠近地面的位置。极为平稳地维持着平衡。 他仰身一看,自己身侧是林惊蛰的一只腿,这才明白林惊蛰非但没有杀自己,还借过一只脚来让自己免得摔倒。 这用脚扶稳自己的姿势实在太过令自己羞耻,他这小子实在也太狂妄自大,但不戒和尚稍一想想就明白,自己数百斤的体重,这小子看上去才不过百来斤出头,却是能以一根瘦削的脚骨支撑起自己全身的重量。 他不仅有这个胆量和自信伸出脚来抗衡自己的块头,而且还接的稳当无比,好像举重若轻,不戒和尚很快反应过来此人已绝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而真是扫地僧那般实力高深莫测的绝顶强者。 “多谢!多有得罪!” 不戒和尚缓缓站起身来,既已被林惊蛰这样用脚扶起,再说什么愠怒的气话就更丢颜面,显得像个只会抱怨却没有本事的无能鼠辈。 他向林惊蛰作揖,深知这青年实力之强,可谓举世无双,自己竟随口冒犯这样一位人物,惭愧之心渐从中来,一时间难以自已。 “爹爹,还有这位少侠,你们都没事吧!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 仪琳见二人终于停止了打斗,终于又睁开了眼睛急切地发出娇声。 “我是没事,你爹爹应该也无大碍,胸口的轻伤,即便不用你们恒山派的白云熊胆丸也能轻易康复吧。” 不戒和尚望向这样说着的林惊蛰,惊骇地问道:“您究竟何许人士,会找上我们父女?您有这般剑技,想必不会真是误打误撞随那什么桃谷六仙前来的了。” 的确,如果是武林中第一等的高手,便一定不会为了谋取钱财和女色来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行事必会有其考虑。 林惊蛰还没想到这不戒和尚性格那么跳脱自在,与自己说话却变得这样恭敬严谨,稍稍有些意外,却是说道: “你说的不错,我这次来是向你讨要那万里独行田伯光所中之毒的解药。” “田伯光那小子为了去找令狐冲,在我所在之地大闹,弄得我心情很不愉快,我得难为他几番,不让他那么早就死去。” 林惊蛰说完,不戒和尚心想,这田伯光是个暴徒,有多好面子可想而知,他能对这白衣剑士坦白这一切,可见他也曾败在这剑客手下,更可见这剑客与人决斗,少动杀心多是以战胜为主。 “您说难为难为那田伯光,又是怎么个难为法?” “我让他上山帮我送酒菜来,连松一个月,让他也吃吃劳役的苦。” “哈哈哈哈!好,妙,妙极!我怎么想不出你这种解法?我当时捉住那田伯光时也应该让他给我送一个月……不,送上一年的酒食!每一个月我就给他加服一颗毒药,再给他前个月的解药,看他还敢不敢难为我琳儿!” 不戒和尚听到这里,心中很是畅快,倒不是因为田伯光,而是因为他本以为像林惊蛰这种高手找上自己,都是为了什么江湖要事,现在他才发现这人也是个不拘一格的随性汉子,这实在是再合自己的心意不过了。 至于田伯光的事,既然自己找他只是为了让令狐冲现出来,现在这件事又说令狐冲早已心有所属,要是那令狐冲跪着求要见他的琳儿,不戒和尚也不太想让他去见了。 “田伯光身中之毒的解药我可以给你,那倒无妨,只是小事一件,既然你说那令狐冲竟是这样一个不辨明玉,买椟还珠的蠢笨之人,不怜惜我们琳儿的好,还要他过来作甚?滚,让他滚!” “爹爹!早说过了,不许你说令狐大哥的坏话!” 仪琳气得皱起了眉头,可她眉型实在太细,皱起来不禁没有多少怒意,还显得像在撒娇一般招人怜爱。 看这小尼姑的模样,林惊蛰不难理解为什么田伯光对她一直想要上下其手却是没有动身,毕竟男人在遇到真正喜欢的少女时,通常是会生出一股怜爱之心,不忍动邪淫之念的。 林惊蛰见事已至此,淡淡说道: “你把解药给我林某,我倒也不是强取,知道你们是为了把令狐冲找来,我把他找来见你们就是了,这倒没什么。只是,我不能保证时辰,这样可以么?” “不见不见!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蠢笨木头我们琳儿不见!” “爹!……林少侠,您也不必将令狐大哥唤来了,我知道他心中有别人了,再与他见面,我心中只会更难受……” 第46章 暗流涌动 第46章 暗流涌动 ‘哎……这父女也是够麻烦的,不过不戒和尚武功当真了得,曾经我击败了的那余沧海,实力跟之后遇到的这些人实在天差地别,还是说整日与风老前辈练剑,让我的剑术更接近西门吹雪了?’ 林惊蛰短叹一声,接过了不戒和尚递过来的三粒药丸,不戒和尚又叮嘱道: “告诉那田伯光,即日服下一颗,三日后再服下第二颗,再逾六日后服下第三颗,如此剧毒方解。” “若是他再有作奸犯科,要找我琳儿办法……罢了,要是他再胁迫任何一个女子干些淫荡之事,我当即阉了他,斩草除根是也!古人云,性盛之灾,割以永治……” 林惊蛰浅笑道: “你放心,他要是再有作奸犯科,我亲自动手阉了他,不劳烦你胖和尚了。” 仪琳在一旁听着,本来想骂爹爹一句‘老不正经’,但是看到那一脸俊秀身姿不凡的林少侠却也是跟爹爹一起打趣,根本没有那种所谓君子的迂腐之气,反而有些令狐冲大哥的近人情通人理,不由得住了嘴,任由爹爹和这位少侠寻开心。 从不戒和尚手上取了解毒药,林惊蛰正欲打道回府,从山西向陕西进发,又要回头翻下这恒山,心想这路途之险实在难以估摸,要是那‘桃谷六仙’能再过来一次,用他们的‘四抬大轿’人力车将自己再从恒山运回到华山,那该是舒服多了。 不过,林惊蛰的畅想,从一告别不戒和尚的这间寺落开始,就结束了。 因为刚一回头,他便发觉自己前方不远处,已经站定了三个衣着古朴,面露不悦之色的老尼姑。 —————————— 福建福州,向阳巷,林家老宅。 林震南已经忘记了自己林家那破旧的老宅上没上门栓,摸索着身上破锁的银匙,却是隔了许久也没摸索出来。 然而此刻他身后的王元霸和岳不群二人已经实在等不及了。岳不群表面上云淡风轻,好像一个旅游团的观光客一般觉得对此似乎不放在心上,心中则其实是蚂蚁上树一般痒得发奇,巴不得赶紧破门而入看看那剑谱到底藏在何处。 王元霸却是没有岳不群那么好耐性,只听得他大喝一声:“这破落老宅,一柱门又非什么稀罕物,拆了也就拆了,重修便是!”便挥舞起他那两柄亮灿灿的金刀,又怒吼一声:“林贤婿且暂避开!” 林震南知道他老丈人的脾气,只好将身一缩,却是‘啪嗒!’的几声木板爆碎,木屑与灰尘倏忽而下,冲入鼻腔让人想要打几个喷嚏。 那王元霸无愧是金刀无敌,明明已是七十岁的高龄,三下两下便将那大门砍的七零八落。 岳不群赞道:“世称河南洛阳王元霸金刀无人能敌,今神龟虽寿,怎料功夫却无尽时!”一番话将王元霸夸得脸上都冒起了醒人的红光。 然而岳不群心里却暗想:‘这洛阳王元霸的双刀看来不过如此,如此力道,只怕还斗不过我夫人的‘无双无对,宁氏一剑’。’ 但林震南却已是留下了涔涔冷汗,在他福威镖局全体镖师中,再无人的功夫能胜过自己老丈人这副快刀。 那古旧的大门已是被破开,随后王元霸志在必得地走入这林家旧居之中,心中颇感激动,心想那岳不群是江湖人称‘君子剑’,虽然他或许也是贪馋这辟邪剑谱的厉害才过来求谱借阅,但这剑谱毕竟是他亲家林家的东西。他王元霸若是执意要先借阅过去,依他岳不群的秉性定然等得起。 而岳不群心中的图谋则远比王元霸要老谋深算得多,只是隐而不发,始终泰然微笑着步入这老宅之中。 还未行经多久,带头的王元霸便发现了一副画像镌在石墙之上,看上去虽像个佛像,中间却是被一张宣纸挡住,显得极不相称。 那宣纸上写了字,笔墨也搁置在附近的木桌子上,一看便知道是有人留下的记号——否则绝不可能在如此精致的画像上贴上一张显眼的白纸,这样做本就是为了招人眼球。 可是王元霸是洛阳农民出身,单单凭一对双刀砍出了名声,可谓是目不识丁,并不认得任何汉字,自然也看不懂那宣纸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待到林震南和岳不群踏入这大堂,看到那宣纸上的字迹,不由得大吃一惊。 “渴求一窥我林家‘辟邪剑谱’的各位。辟邪剑谱是我林家家传之物,凡林家人不得翻看,我林平之身为林家子弟,亦有权利保护其不受外人翻阅。” “剑谱我已带走,若实在有心要取,前来华山思过崖,踏过我的尸体再说。” 这分明是林平之留下的字条。不仅极力扞卫他林家的颜面,而且置生死于度外,字字珠玑,又颇有高傲的锐气,林震南已是惊掉了下巴,岳不群看罢心里气得发抖,却是强装一副冷静的神色, 若不是林震南在场,他肯定不会告诉王元霸这纸条上的内容是什么,如今只好淡对林震南道: “林兄,林公子既然没死,何故大张旗鼓宣扬他死了?” “而且林公子怎会跑到思过崖去?虽然我华山派不过百亩的弹丸之地,那再怎么说也是我华山派的领地啊。” 王元霸听到孙儿林平之没死,心里一边高兴孙儿无恙,一边又气恼林震南怎么胡乱办丧事来骗他,一时间也把矛头对准了林震南。 林震南却是冷静了下来,他已经充分理解了儿子的良苦用心,自己不可能辜负他的作为,只是说: “平之前些时日的确是跳井了,投井后我们却并未找到他的尸首,但跳井确有其事......” “至于他说的这些,我实在一概不知,甚至怀疑写着封信的人究竟是不是他。若你们执意要那辟邪剑谱,方才我已经看过,原在房梁上的剑谱的确已经没了” “我林震南从商多年,最讲究一个‘信’字,二位好友若是不信,我甘发毒誓来证明我的确未偷藏剑谱,未曾同犬子商量过,也未曾来到过这个房间。” 第47章 恒山三定 第47章 恒山三定 “哈哈哈,瞧林兄说的,我们只是疑惑为何林公子死而复生,此等事实乃天下奇事,有所生疑也太正常不过了啊。” “岳老弟所言极是,既然林贤婿亲眼所见平之投井,想必是什么嚣张之至的贼人暗中盗取了那剑谱,想装神弄鬼吓唬我等,还冒充平之,实在不可饶恕!” 很显然,那函上既然说剑谱在思过崖,就必然不是林震南想的主意,否则岳不群去思过崖轻车熟路,一看到没有持剑谱之人的踪影,林震南当然又要遇上这麻烦。 既然这函纸与林震南的确没有干系,对于岳不群和王元霸二人而言,林震南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他们无论怎么去找他麻烦,他只需一句‘剑谱被偷了,我也不清楚’便可以洗脱所有威胁。 倒是岳不群,现在实在是气得发抖,谁能料到这个夺了剑谱的狂傲之辈竟然会跑到岳不群的家里撒野? 不过,岳不群也是心头一紧。 他认为,这‘林平之’定是个诡计多端的阴险之徒,既然早早在这里留下了字条信笺说自己去了思过崖,肯定在更早的时候就去那思过崖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上钩。 想来,这段时间自己先到福建参加嵩山派主持的声讨大会,又到湖南衡山刘正风家参加他的金盆洗手大会,念在湖南和福建相距不算远,复又折返回来,确实已经有很多时日没有回华山了。 而这个林平之能言之凿凿在华山守候着,不知是有多么恐怖的情报网,又不知到底准备了多少陷阱机关等着来访者去踩,这行自己也不能甘愿冒险,最好是能找一个蠢笨的替死鬼替自己先把那些机关试了,再作定夺。 岳不群对这林平之是很有耐心,他王元霸可就没耐心了,对他而言,林平之拿走辟邪剑谱就像是他的小外孙将他重要的工作资料拿去玩弄,那是根本刻不容缓要拦阻的大事。 “岳老弟,外孙盘踞你华山,实在是我金刀王家福威林家双方管教不力,请你勿要多怪,老身这就去把外孙捉回来,狠狠斥责他一番!” 王元霸如此愤愤说道。岳不群亦是笑道: “思过崖乃华山闲地,一片荒崖不足念惜,只是擅闯未免无礼,还是有劳王兄了。” 暗中却是想:“我不找个人试试他林平之的埋伏,倒是有人帮我试了,真是顺水推舟,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元霸当即冷笑两声,心里已是说不出的痛快,而林震南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作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心相信儿子林平之已经死了的姿态,内心却实在为儿子林平之捏了一把汗。 ——— 林惊蛰的面前,站定了三个老尼姑。 只看面相,三人形色固然沉稳,脸上的皮肉已然松散垂落,将面庞堆叠出一圈圈的深纹,一看便知道有多大年纪。 但这三人精神矍铄,身穿着与刚才仪琳小尼姑相同的海青,个个头顶白得发灰的僧帽,脚踏罗汉鞋。那装束一统一以后,三人的气场也好像浑然一体,有了一些增强。 左手边的尼姑看上去年纪甚老,脸上都生出了黯淡的疮斑。但她面容在三姊妹中最为沉静,好像两袖清风,已经看淡了世俗荣辱般波澜不惊,面色有一股似海的沉稳。 中间的尼姑与其说面容沉稳,倒不如说面容和善。她生得一副菩萨像,眉目低垂,人中松宽,怎么看都像仪琳小尼姑那样根本生不起来气,不过依林惊蛰看来,她现在也没什么好脸色。 右边的尼姑,面容则是要凶狠得多了,她剑眉高颧,阔鼻厚唇,本身就给人强烈蛮狠的印象,而现在她双眉紧皱,眼露凶光,恨不得牙齿都切得噼啪作响,早已是怒不可遏。 这三人,林惊蛰并不陌生,从左往右,各个分别是恒山派的定静、定闲、定逸师太。这是‘恒山三定’,中间的定闲师太是恒山派掌门,她们是三位师姐妹。 定静师太极为镇定老成,定闲师太见闻广博、为人慈蔼、而定逸师太洒脱恣意,不拘小节,有江湖中的侠客豪气。 “不知恒山三位师太来此有何见教。” 待林惊蛰道完,右手边的定逸师太已经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斥道:“你还敢问我们来这有何见教?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们是聋子?” 林惊蛰想,自己刚才到现在,直至与不戒和尚交完手之后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周围的风吹草动,这恒山三定突然现出于此,又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听到了自己与不戒和尚的交谈。 在身后的禅寺之中能听清自己说的那低声,到底该具备怎样的内功?林惊蛰不遑多考虑,那定逸师太便是气冲冲地又道: “那不戒和尚好不容易捉来制服住的田伯光,你就这么把解药讨了送还给人家,你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你可知道那田伯光是何许人士?当真是瞎了眼!” 听到这里林惊蛰总算懂了她们找上自己的理由,两袖背过去淡淡地道: “不戒和尚并非是收我胁迫才交了解药,而是双手奉上,你们若恼怒那田伯光恢复自由身,那这笔账该跟他不戒和尚算,又岂有跟我算之理。” ———— “好小子,年轻轻轻却是咄咄逼人,你知道你面前可是恒山派掌门?” 定逸师太唇枪舌棒一句句让林惊蛰心里听得很不痛快,现在又拿这‘官职’压他一头。她定逸师太性格外刚内和,虽有一颗侠义心肠,正直纯良,但脾气就是这样直来直往不怕得罪人。 定静师太年纪最大,性格也最为沉静。她摆了摆手示意定逸师太不必这么说,又转而对林惊蛰说道: “青年剑士,话并非要这么说,首先你得了解那田伯光是何等人,再去考虑脱他的身不迟。” “那田伯光奸淫妇人,偷盗无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帮他一马,岂不是贻害中原,日后也为天下人所耻笑?这莫非是君子所为?” “师姐,不必跟他废话了,要去帮那田伯光脱困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第48章 耳听为虚 第48章 耳听为虚 “二位师太终究是误会了。我送递这解药去找那田伯光,并非是为了要救治他,而是为了让他有机会将功补过,为所犯罪行多行些弥补之施。” 林惊蛰虽然不喜欢多用言语解释,但看在这定静、定闲两位师太都是喜欢讲道理的人,不妨就顺他们的意多说几句。 那定闲师太看向林惊蛰,却是觉得这少年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印象中,自己最近似乎见过像这样的一个白衣少年,那是在之前福建的林家,自己好像与这位少年有过一面之缘,不过眼前之人的穿着要更为倜傥,白净得发亮,气质上也显得更为清冷一些。 但是那位少年不是早就投井自尽了么?那左冷禅左盟主想要针对谁,岂会有失手? 定闲师太不再多想,只当成是自己的错觉。 她听了林惊蛰这句话,亦是忍不住开口了,低声道: “那罪人罪业滔天,这中原武林人尽皆知。少侠你纵由他补这过错,他日后只会铸成更大的过错,种一因便得下一果,因因果果无穷匮也,少侠你可曾想过,又怎么赎他后面的罪业?” 林惊蛰早有料到定闲师太要这么说,只说道: “你们一口咬定那田伯光是个罪业滔天的罪人,我倒要问问你们,他究竟有什么大罪值当万死?” “你们可曾见过那田伯光奸淫妇人的场面?你们见过他迫害无辜老小的情景?或是你们恒山派有人曾为他所欺侮?你们见识过么?” ———— “住口!” 定逸师太气愤地喝止道: “你再谈及这些不齿之事,我现在就杀了你这与逆贼同流合污的伪君子!” 定逸师太看林惊蛰穿的一身白衣颇有翩翩君子之姿,容貌又异常端庄俊美,自己本将其当作君子相待,听了林惊蛰几句话以后却是深不以为然,就开始反称‘伪君子’了。 而对此,林惊蛰不怒不亢,只是冷冷地继续说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他是劫富济贫,日后为一方势力所不齿,也流了这些恶名出来,你们恒山派又怎担得起这些责任?” ————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定逸师太还在辱骂着林惊蛰,身旁的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又是开口了: “少侠,你有所不知,前些时日我们恒山派的晚辈仪琳小…………” “师姐,你怎么同这恶人说这些不可外扬的东西!这万万提不得!” 定闲师太是听到林惊蛰说道恒山派没有受过他田伯光欺侮,只好举出反例证明,而定逸师太不愿意师姐自爆家丑。 他们二人说的是田伯光曾经在道上绑架了仪琳小尼姑的事,他将仪琳背回山洞之中正是打算上下其手,碰巧令狐冲赶到,就此三人算是认识了。 这些剧情,林惊蛰都非常清楚,又是说出了一句令恒山三定难以相信的话: “你们说的我都清楚,但你们可以想想,他田伯光绑回仪琳小尼姑究竟是不是为了行那苟且之事。” “田伯光号称万里独行,他想要避开令狐冲,或是杀死令狐冲,轻而易举。若是令狐冲设计之时,依他的德性,难道真会跑出洞穴之外窥探而不对仪琳动手吗?” “他田伯光,根本就没有对仪琳动手的打算罢了。” 听到林惊蛰所言,恒山三定面面相觑,惊讶、疑惑、愤怒,奇怪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各个姊妹的脑中都有些混乱了。 她们知道田伯光绑架仪琳的事,是在定逸去湖南衡山派刘正风家中奉斋作客的时候听仪琳说的, 那时场上宾客中根本没有这个白衣剑士,像他这般俊美的模样,在人群中一眼也能认出来。而他不仅不在场,还能知道的比在场之人更加详细,恐怕他极有可能是当事人。 仔细一想,这白衣剑客所言极有道理,依那田伯光的厉害,区区一个令狐冲再怎么设计也拿他没办法。 但是现在并不是与这白衣剑客讲理的时候,比起他说的对不对,更重要的是不能放跑了这剑客,一放跑他,田伯光马上就会尝到甜头,感觉到恒山派之人是好欺负的。 再者说来,若是这白衣剑客当真在场,他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士,一定知道着更多隐情,放跑了他,恐怕不知后面还会出多少乱子。 “看你衣着脱俗,本以为是岳不群那般的‘君子剑’,没想到竟是满口胡言的鲁钝小儿!你冥顽不化,看来是只由得我这长剑点化了!” 定逸师太骤然暴怒,其他定闲、定静两位师太则一致默允了定逸的行为,此刻比起让她收敛点语气,留下林惊蛰更为重要。 林惊蛰只是将手背过身后去,知道与这三位师太讲不通道理,此刻也别无他法。 “黄口小儿,吃我一剑!” 定逸师太快步疾冲上前,她虽为女儿身,身法却迅捷得丝毫不输于男性,遥望方即的距离却是只用数步就冲到林惊蛰跟前,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愤怒而超常发挥。 待那定逸师太抬起右臂陡然一刺,剑身如蛇噬般带着一股锐气,不偏不倚又狠又准直逼林惊蛰的心门,这时林惊蛰发觉了定逸师太肩部紧缩,已报了杀心而来,便是侧身回转,与那剑身只差分毫的距离。 这闪躲之惊险实在罕有,连定闲师太都吃了一惊,而定逸师太只觉得林惊蛰是侥幸,现在他的心口离自己的剑不过毫厘的距离,稍稍偏转剑身就能叫他林惊蛰一命呜呼。 定逸师太便大叫一声:“还不纳命来?!”便是将那长剑横向挥动,要一剑横砍叫林惊蛰暴毙。 谁知她刚一发力,那剑身便脱离了自己的手掌,向高处飞去。转眼一看,林惊蛰早就拔出剑鞘,回手一顶,正好顶在定逸师太的剑背之上,那剑身就这么被剑鞘顶着飞了出去。 屏息之间,定静、定闲两位师太实在难以相信,以定逸那样老成的快剑,哪怕是一流高手也难以看清,却竟然能以这种形式被化解。 这一系列动作,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够作出的。 第49章 三定战惊蛰 第49章 三定战惊蛰 在那么微短的时间之内完成这一气呵成的避开剑招又准确顶飞剑身的动作,显然是早有图谋和计算,就像是已经提前操演过无数遍一样自然和迅捷。 定静师太行走江湖太多年,然而也觉得林惊蛰这两招之快怎么看都不像是碰巧。 定逸师太长剑高高飞起,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然是手下败将,相反还更合她心意。在五岳剑派强手之中,她的掌力也是非同小可。 只听得她大喝一声:“看掌!”便是脱剑一掌朝林惊蛰拍来。 “铛——!!!” 林惊蛰未曾后却一步,面对暴怒的定逸师太却是面如秋水,平稳异常。 他拔剑一横,剑背刚好挡在定逸师太袭来的这一掌上。这掌力实在厉害,甚至透过林惊蛰的乌鞘剑刮起了阵阵罡风。 碎发和长袂都随定逸师太的这一掌被吹气晃荡,久久垂落不下。 身后的定静师太暗想道:“这青年来历非同小可。他所负的这把乌鞘长剑,再怎么看都是一把平庸之至的兵器,这等材质的剑,我定逸师妹一掌击到剑背足以接连劈断三把。他要么就是膂力远超常人,反正是实力不凡,我定逸师妹还真未必是他的对手。” 想罢,定静师太觉得恐怕不能再坐以待毙,只听得身旁的师妹——掌门定闲师太说道:“这青年膂力实在并非长处,只是其剑术之强,竟有四两拨千斤之势能,这是当年华山‘剑宗’那一派的修炼路数,决不可小觑。”说罢,定闲师太便冲了上去。 但,终究是为时已晚,林惊蛰本来以剑背对峙着定逸师太的掌上,突然剑锋一转,任由定逸师太落掌攻向自己的心口,却是一剑落将在定逸师太的腰身。 定逸师太本来就是打算速战速决,像林惊蛰这个年纪的剑士,对于她‘副掌门’级别的武林高手而言从来就是秒杀,怎么可能跟他拼命? 一看林惊蛰这两败俱伤的动作,她心想就算打中了林惊蛰,自己非死即残,便是无奈收回了这掌。 可是这不收回倒还有余地,一旦收回,林惊蛰便占了先机,又是剑锋一陡,抵在了定逸师太的下腋,只向上一挑,一条上肢便要报废。 定逸师太大骂一声“混账!”这时她刚刚被击飞到天上的剑又回落下来,她却苦于手臂被林惊蛰掣肘,不敢去接这剑。 林惊蛰信手一横,几乎毫不费力,定逸师太的下腋直到肚脐便被割出一道极长的伤口。她当即满面冷汗,艰难地匍匐在地。 那回落的长剑也插到地下,还正好连带着插进了她所穿的宽大海青的衣袂,将她的位置完全封住,动弹不得。 林惊蛰剑指定逸师太,已然宣告了她完全的败北,这时定闲定静两位师太终于出手,从林惊蛰左边袭来一剑,右边又袭来一掌,林惊蛰明白这两招无法同时硬接,便是双足促动,身体如精巧的机关一般高速扭转———— 那剑身本来还指向定逸师太,经林惊蛰身体的哗然一拉,在空中旋出了一个巨大的回砍,这一斩直直斩上了定闲师太的长剑。 定闲师太终于贴近到这剑士身边,随后便是惊得六神无主,魂不附体。 ‘这世上,难道真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虽然满心都是疑惑,实在很难将眼前的剑客与林家那个身法迅捷的白衣青年串联起来,眼下却是在保护定逸师妹,定闲师太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全身心投入到剑招的对抗之中。 她的剑是由精钢打造,坚硬无比,心想这青年剑士果然经验不足上钩了,等到他斩不下去,师姐定静方可在身后一掌将其拍死。 可谁知林惊蛰一剑斩下,触上那定闲师太长剑的瞬间,定闲师太猛然觉得这剑斩霸道无比,好像有一股千斤鼎落在了自己头上,像是如来佛伸出五指山的大掌按压下去,登时浑身麻痹动弹不得,只拜服于这股神力的可怖。 在剑身回落击上定闲师太剑身的同时,电光石火,又激荡出兵戎碰撞的震声。林惊蛰旋即竟然以自己的乌鞘剑落点为支点,将下身跃起向后蹬出一脚,这一脚势头之重,又把攻来的定静师太手掌震麻,连连飞出十二三尺的距离。 一时间定闲已是冷汗淋漓,若是她定闲向上强行挡住林惊蛰这一剑,依那恐怖的怪力,自己的精钢长剑势必会断裂,但若是不抵挡,自己的位置只会愈来愈低。 等到那林惊蛰再一发力,自己成跪地求饶的匍匐之态,且不说自己贵为掌门,这样有损恒山派的颜面,那时林惊蛰再向下一刺,纵使她定闲有天大的本事都插翅难逃,定当命丧于此。 定逸师太强忍疼痛,本想再骂上两句‘狗贼!’却再没有什么张嘴的气力。她将所有力量灌注在腿上,刚要起身驰援,却又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落下的长剑给封锁住了,而刚才林惊蛰那一斩已经伤到了心络穴位,自己连撕扯破这衣服的力气也不再有。 林惊蛰将剑身压低,那定闲师太感到头上的千斤鼎又重了百来斤,脑袋已经变得昏昏沉沉,颈部的骨骼竟也有些松散起来,一时间脑中似有千百蜂蝇嗡嗡作响,让人不堪其扰却又难以祛除。 而在林惊蛰身后,他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烈风。 这烈风并不是剑所能挥出的,而明显是来自于强悍的掌力推动所致。 在恒山三定中,唯有定静师太习得一招特别的掌法,只借掌法之力便曾击败各大剑派无数高手,也曾声名大噪,而不知多少年以后,她本想封掌,林惊蛰今日却又得以一见。 “这一掌,倒还有些意思。” 将落在定闲师太头顶的长剑转而刺向自己身后,林惊蛰的身法不知回转了没有,甚至在定闲眼中林惊蛰的身体已经出现了残影,只觉得这速度自己生平闻所未闻,身法亦是古怪得形同鬼魅,并未有任何行动轨迹,那剑身就回抵在了他身后,只听得‘啪拉!’一声,定闲、定静、定逸三姐妹,无不大吃一惊。 “师姐的天长掌法——被破了?!” 第50章 言和 第50章 言和 鲜血潺潺涌出,年纪最大的定静师太手掌的生命线处已经留了一道深及见骨的血痕,黑血外涌,她却只是暂停了挥掌的动作,无暇再去顾忌伤口的严重和热辣辣的痛楚, 因为她头脑极为清晰,十分明白若是再像定逸定闲那样有丝毫犹豫,林惊蛰剑锋再指一次,自己马上就要人头落地。 “连恒山派的绝学万花剑法和天长掌法都接连被破……” “怎么可能……这人到底是……” “不可能,这等事绝对不可能……就连当年魔教教主于嵩山大败五岳剑派之时,都没有这等实力……这小子非同小可……当世武林高手又有谁达到了这等境界?!” 定静师太略微颤抖地看向一脸坦然的林惊蛰,一边顾及如何带三姐妹逃出生天,一边回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在她还是个年轻的小尼姑的时候,一位名叫林远图的剑客已经闯下了这武林的半壁江山,但那林远图并没有称霸中原的计划,反而做起了镖局的生意。 那林远图据说从来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资质驽钝,膂力平平,只是他剑法犀利异常,全权依靠那远超同辈的剑术,便是风头远盖五岳剑派。 那是,江湖中人从来未有人提及过五岳剑派,只知道那林远图的厉害。后来也有几个使剑的佼佼者,例如号称‘三峡以西剑法第一’的长青子,自信满满的找那林远图挑战,却是被一剑封喉,一败涂地。 在那林远图去世之后,五岳剑派的名声才渐渐大起来,那是五岳剑派之中最为厉害的还是华山剑宗一派,他们的剑法在五岳剑派中无人能敌,剑术凌厉非常,丝毫不借助内功来制敌取胜。 这之中,更是有一位极为厉害的剑士,至于名字她已经忘了,但以他的剑术定能凭一己之力力挫华山气宗一派,只可惜后来他突然消失不见,猜想大抵是因病早逝。之后华山派又好像是染上了疟疾,过半数剑士都因故身亡,后面剑派之力也逐渐式微。 华山派剑宗没落以后,这江湖上便再也没有什么使剑的高手,被大家誉为‘五岳剑派’的高手之徒,要么是轻功厉害,要么会几门强大的掌法,再要么就是如岳不群那样,气功独具一格。所谓‘剑派’,其实剑术远不如他们的前辈。 而定静师太所见今天这白衣青年的剑术,实在是高深莫测,让她似乎看到了曾经那些使剑高手的影子,甚至还要超出那些剑客。这白衣剑客动作之迅,出手之准,丝毫不动及内力,只凭一个人一柄剑就能打出这样行云流水的爆发来,且不谈他们恒山派不敌,只怕那嵩山派的左冷禅也不是他的对手。 事态至此,定静师太不可能再与林惊蛰决一死战,只能委曲道:“少侠剑术实在精湛,令我恒山剑派大开眼界。” “方才我师妹定逸冲动行事,我们两位师姐也是为顾全她性命才出手,实属无奈,还请少侠不要怪罪。” 定逸师太看到师姐这样替三姊妹求情,她师姐定静老成稳重得非比寻常,虽然不是什么易怒之人,却也是不卑不亢,绝不会简单说出这种话,此刻再大的火气也要压下来,不得不叹服自己技不如人,一时间也没了火气。 定静师太接着说道: “少侠所言,又岂能有假?是非人言都由权贵操纵,我们恒山派老尼也并非一口咬死那田伯光就定是暴戾之徒,若是他与我们没什么干系,对他们的事,我们是能袖手旁观绝不会强插一脚。” “只是少侠明鉴,那田伯光挟持我们仪琳小尼姑一事,实在是千真万确!他若是没有非分之想,但问少侠为何要作此举动?” “我们仪琳这孩子自幼就在寺中吃斋诵经,对外头的世界知之甚少,也从来不说什么荒唐话,为何要遭这田伯光的挟持威逼?既然动了我们恒山派的人,我们恒山派又怎么能坐视不管?” 林惊蛰略无神色,只是站在原地未有什么言语,少倾才缓缓说: “你们三位神尼的意思我了解,不过我也早有说过,我要这解药给他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让他有时间来还他欠我的债。” “他欠你们的债,或许要他的命来偿,但我的债没那么金贵,却得须他还活着。” “还活债比还死债可是折磨啊,三位神尼,或许我们的立场本是一致的,这也都无所谓了。” “我的要求无他,唯有一条,就是别来挡我的道。” 胸腹开裂,鲜血淋漓的定逸师太看着林惊蛰一步步从自己面前走过去,悠然得好像没有交战过一般。 他身子虽然挺拔直立,那剑身还是明晃晃的,好像随时就能唤出刀光剑影来围杀自己,却又好像没有起任何杀心,大有自作超然凡尘间的归隐之客之感。 看着林惊蛰的离去,定逸师太表面还是一副不平的模样,内心里早已对林惊蛰没有了任何执念。 他林惊蛰出手只是出于自保,明明随时可以夺去他们三姊妹的性命却又甘愿罢手,所说的理由细细想来也自有道理。 倒是自己不够沉稳,出言不逊导致连累了两位姐姐,害得大家都负了伤,但谁又知道林惊蛰会是这样一个高手?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谁的名号她定逸没有听过,怎的就突然冒出了一个林惊蛰? “唔!”的一声,定逸师太又吐出一口黑血。果然在刚才与林惊蛰的对峙中,因为自己下了狠手,所以林惊蛰也同样重创了自己,只轻描淡写的一剑,从胸部的隔关、肝俞到腹部的悬枢,调整血气的穴位竟然完全被这剑士封得彻底。 只要稍一运气,定逸就感觉到浑身气血正要流转活络便是直接受到反冲被逼出体外。直到这时定逸才明白这剑士剑法之中那精妙绝伦的控制力,一时间彻底明白了这青年是怎样的一位大人物,恐惧得不敢说话。 定逸师太就这么看着林惊蛰一步步从自己身侧走过,而各有负伤的定静、定闲师太而言从他的身边,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第51章 趁人之危 第51章 趁人之危 在仰视的视角之下,只看到那一身白袂未沾染分毫的血色,随着微风开合,如镜花水月般穿行在枯竹之间,那脚步迟缓而放松,白袂却是徂尔远逝,只一个不留神就出现在远处,再一个不留神便向更远的位置闪动。 在林惊蛰离去后,两位师太来到了定逸师太身边,将她的长剑从袖口拔去,开始撕去身上穿着的海青为她进行简单的包扎处理。 “这人究竟?……” “你们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理为好?” 定逸师太提起了精神,对二位师姐说道: “依这剑士的实力,恐怕左冷禅也不好对付。而且他对我们没有杀心,更没有什么仇怨,这算作是我们失敬了。” 定闲师太长吁一口气,她虽方才受到林惊蛰的猛烈压制,却是三师姐妹中受伤最轻的。 “这剑客,莫非真是......” 定静师太察觉到定闲师太从刚刚开始的震惊,问道她所言所谓何事。 定闲师太的确是受到了很大冲击,她平复了许久心情才颤声道: “这个青年,我应该是此前见过。” “在左冷禅召开那‘声讨大会’之时,的确是有过这个白衣青年,外貌与他太过相似。他是那福威镖局林震南的儿子,当时阐明了青城派被灭的缘故,替家父解了围。师姐师妹当时未前去赴会,因此并不知晓。” “这青年身世不简单,他的外翁乃是那洛阳的金刀门王元霸,从小又出身显赫的福威镖局,不过依我看来他却并没有什么纨绔子弟的习性,反倒是机敏非常,身手也不凡。” “但林家在江湖上从来没有什么名气,这青年当时体内略无内力,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又怎么可能是剑术这般厉害的武林中人?” “再况且,左冷禅威逼之下,这青年早已投井自尽了,林家的白事办了整整七天,整个福州人尽皆知,依他林家的声望,这等事......” 定逸师太微声道:“难道他林家是真有那‘七十二路辟邪剑谱’?不过这样的年纪,那剑谱再厉害,他又怎能使得这般出神入化,而且若真有这样厉害,他家父的剑技一定更加精进,当时又何惧左冷禅的威逼?” 一道道谜团,埋在了三位恒山派元老的心中。 在这些谜团之中,藏着一个大家都不愿去相信的最终答案——— 那就是林惊蛰是假死,林家办白事,只是为了保他平安,免去那左冷禅的注意。 可就算想到了这一层,仍难以解释这青年的剑术是从何而来。 “这剑士的剑法,倒是与多年前华山派的几位元老有些形似。不如,我们待伤病痊愈以后,去那华山派打听打听这样一位剑士的存在,如何呢。” “既然华山派与那剑宗有些渊源,那么去找岳不群问问,倒是无妨。江湖上出现这一号人物,尽快通报给五岳剑派,必定不是坏事。” “师姐说的是......” 三个尼姑并向而立,总觉得今后武林要发生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这事如时代的江潮滚滚向前,由不得自己半点力量去挽回,此之谓不可倾覆。 —— “师姐......” “嗯......” 定逸师太的血液透过包扎好的海青布匹一点点渗出来,她眼神登时锐利,察觉到了身边的异样。 而定静、定闲两位师姐,也都应了她的惊动,甚至比她更早发现这不寻常之处。 “簌!”的数声,三人的头顶如散花一般射下密密麻麻的银针,随后一个壮硕至极的汉子从身后持一柄巨斧向重伤的定逸师太挥砍而去。 “前后夹击,看你往哪里躲!” 定静师太低声道:“我来。”便是驱身上前,她紧握着长剑的手已经大损,无力握剑,只得从取下身上的佛珠当作兵器。 用两指擒住佛珠,定静师太这兵器看来实在可笑。然而她左手向下猛然摆出一道弧线,那佛珠便顺其心意回扣在飞射而来的银针之上,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窸窣脆响,却是不料后事如何。 定逸师太对这来路不明的男子早有提防,她本早可以纵身一跃轻巧躲避开来,正要运作丹田气血,却不料伤口反冲的更为迅猛,一下子竟无法施展轻功脱身。 而身后的定闲师太错身过来反手一剑倒劈,与那精壮的汉子的巨斧牢牢相抵,响震声爆发而出。 那精壮的汉子刚见来者是定闲师太,不禁哑然失笑:“以剑御斧?亏你想得出!现在你们三个老尼姑重伤,我还收拾不了你们?” 汉子刚刚骂完,定闲师太的长剑已然碰到了自己的斧钺,‘邦!’的一声,汉子的表情立马大变,他巨斧被这击震得不住摇晃,大臂颤动,虎口发麻,上肢酸疼无比,哪能料到这老尼姑拥有这般神力? ‘怎...怎么回事?刚才明明看到这三个老尼姑被那青年重创,实力不过尔尔,怎的现在在伤痛之下竟有这样的内力?’ 定闲师太返身将剑锋一错,剑身就要将那汉子的胸口破开,那汉子‘啧!’了一声,被逼得连连后退十数步,却不料这定闲师太剑术竟是这般高明,她的剑锋上早已附着了一层极为锋锐的内力,竟能在自己后撤之时逼近。 ‘呼’的三声,这汉子立马皮开肉绽,三道割伤淌出殷红的血液,痛楚比这汉子所料要深上许多。 在剧痛之中,汉子想起开始射出银针暗器的事,却是喜上心头: ‘她们抽出两人来对付我,那第三个尼姑仅凭一人,定早已被我的银针射杀了吧!’ 刚要开心,这汉子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看到那年纪最大的定静师太手持一串肥大的佛珠缓缓走来。那与其说是佛珠,倒不如说是刺猬。 ———没错,定静师太巧运腕力,竟能将飞射而来的银针分毫不差的全部插入那佛珠相连的间隙之内,轻巧地拦下了所有暗器。 “不可能......我早听说恒山剑派实力在五岳剑派中居为最末,三个女流之辈,又是垂垂老者,在重伤之下我竟连一个都干不掉么?可恶!” 第52章 返回华山 第52章 返回华山 定逸师太看向这个偷袭过来的毛贼,本还认不出这人什么身份来历,但从师姐定闲砍向他,他又急忙后撤的那几步,定逸师太心中便已有了底。 “你是,浙南雁荡山高手何三七的弟子?” “?!” 精壮的汉子实在舌桥不下,他与这三位老尼还未过三招手,明明双方互不相识,身份却已被她们完全识破。 ‘明明被那个青年打成那样,这三个老东西怎么这么厉害?!’ 下一秒,精壮汉子的脖颈就传来一丝凉意。 完全看不清身法动作,只觉得那老尼姑的海青依手飘扬而起,旋即就跟变魔术一样,当海青僧袍落下的瞬间,老尼姑便已闪身到自己跟前,一剑封喉。 眼前精壮的汉子,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这三个尼姑在武林当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一流高手。 ‘我师从何三七习得一身武艺,他老人家本来从不收徒,我是费尽了心血才能得他真传......’ ‘本以为就此能在这江湖上闯荡出一番功业,想着从恒山派这三个势单力薄的老人家开刀,却没想到她们的内力强到了这种地步!’ ‘该死!真是该死!我难道该命丧于此?’ 许久,自己脖子上的剑身终究是还没有挥下。这精壮的汉子抬眼一望,发现定闲师太正满脸惊诧地看向自己的身后,而一股镇痛立马从自己的五脏六腑散播开来,顿时神经麻痹,周身不能动弹,直至身体完全失去了意识。 定闲师太望向这汉子身后的男人,将长剑插回了剑鞘之中,淡淡说道: “何三七,别来无恙啊。这,能否解释一下?” 定逸和定静两位师太也一齐看向那暴毙的汉子身后的男人,此人挑着一副扁担踽踽独行,身材伛偻,面容邋遢,颇有些像那衡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的确是那浙南雁荡山的好手‘馄饨何三七’。 那何三七随即便开口了:“实在是对不住恒山三位长老,我老何本再也不打算收徒。” “但念在这臭小子家境可怜可叹,他又苦苦哀求,无奈便收他为徒,谁知他好高骛远,不知规矩,有了些功夫便沾沾自喜,满以为能赢过他师傅我,连五岳剑派都不放在眼里。” “今日得罪了三位神尼,由我来亲手了结这个孽徒,失敬了。” 定逸师太没好气地说道: “道歉就不必了!这小子武艺实在太差,都不够我们寻常弟子练手的!” 何三七又一次对三位神尼致歉。他早知道恒山派三位神尼武功高强,没想到今日一见,还要在自己之上。 他从来不对弟子进行武术以外的规训,也只怪他弟子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以为趁人之危胜了这三名尼姑就能声名大噪,实在是个草包。 “神尼武功都已到这般境界,又怎会把我这一个泛泛之辈的弟子放在眼里。嘿嘿……我与他的师徒之情,今天也方可彻底断了。” “谦辞就先免了。” 定静师太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相信你何三七的为人,只是要说我们武功的境界,今天看来,却是还远远不够。” “恐怕这个世界里,有我们所不为了解的超然绝世的极端存在,直到刚才我们三人才意识到,我们一直沾沾自喜的武功,其实是多么的冥顽的不思进取,多么的故步自封。” 何三七听了定静师太的话,正是感到疑惑,但又看到恒山派三姐妹遍身的伤痕,立马明白了什么,缄默着没有应答。 ———————— 从山西恒山返回陕西华阴华山,林惊蛰并没有用太多的工夫。 本来料想之中这段路程是不太好走的,然而一下山就有专人包马车等候,直直从山西跨越到陕西平路,价格也是不菲。 虽然马车的价格高昂,但在林惊蛰的眼中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很快便答应下来,没用多少时间就趟过了华阴。 又一次从背面登上华山。在一般人看来,从下往上攀登要比从山上下来困难得多,正所谓‘下山容易上山难’。 但在林惊蛰看来,情况反而是反过来的。 在山下仰望,自己一眼就能望见山上的峭壁,而但凡望见了峭壁,无论再怎么险峻林惊蛰也能凭借西门吹雪的轻功一跃而上。 但从山上往下落之时,由于看不见底下的情况,视线全部被厚厚的云层遮挡,林惊蛰只得按照常人的路线行进————掉进河池之中的话,自己的白衣就要濡湿,定会很是麻烦。 林惊蛰纵身翻腾几步,就从那山崖之下跃到了山崖之中,约莫半柱香的工夫,已经抵达了半程。待到一整柱香全部烧完,林惊蛰却已经是来到思过崖之上。 而在这里,虽未看见任何人影,但林惊蛰却看见了一滩大石之上排列得完好的饭菜和酒水。 那酒水,正是陈年的桃花酿,而那饭菜也全是精美的酒家菜肴,绝不可能是风清扬他能做的出来的东西。 “你田伯光,倒还真是个守信的好汉子。” 林惊蛰喃喃自语道。他绝不信田伯光会在这菜肴里面做些手脚,毕竟既然田伯光选择相信林惊蛰,为他送来酒食,就代表他已经完全放弃了寻找令狐冲的事,不然肯定不会理会与林惊蛰之间的约定,而是一心自保了。 显然田伯光已经下山了,林惊蛰想,若是明日他上山来,就将这解药交给他,让他服下三粒便是。 还没有抄起筷子大快朵颐,林惊蛰先是拎了那壶温润的桃花酿解馋,只觉得桃花香扑鼻,直直从喉管伴着那辛辣的气味窜到鼻腔,随即直入脑髓,而后全身上下都激涌着那馥郁的芬芳之气。 待嘴唇回甘,那香味又转为了甜辣交织的嗅觉和痛觉,一并在口腔里翻腾着,久久不散。 喉管明明已经非常清爽冰凉,口腔内却像是被抹了蜜一样多了几分甘醇,实在是天底下难得的好酒,怪不得这是西门吹雪喜欢的逸品。 第53章 寻仇 第53章 寻仇 酒饮得正酣,林惊蛰突然察觉到了异样。 正所谓‘空谷足音’,在思过崖这样的绝壁之上,周遭的山路险峻幽深,若是踢下石子坠落山崖,倒也确实不会发出什么太大的声响, 但若是以脚点地,一步步踏上上来,都能顺着崖壁激荡出远超于前的回声。 从崖壁那极其细微的回声,林惊蛰便是明白有人上崖来了,不过那人是谁,林惊蛰暂且不清楚。 ———————— 王元霸和岳不群二人,自思过崖底往上一步步攀行,并不觉得非常吃力,却也是花了不少时间。 在林家向阳老宅听到那林平之带着辟邪剑谱上了思过崖,王元霸和岳不群都是大加抨击攻讦,深深以‘不是假死就是冒名的畜生’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怒和不齿。 两个人都觉得这林平之的作为应该像青城派被灭那样遭到全江湖的声讨,让各大高手一并前来整治,可二人却又都是心照不宣,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 因为,知道那‘辟邪剑谱’存在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岳老弟,由你亲自上华山将我孙儿捉拿,实在是有失家主的颜面,我深以为,这样不妥呀。” “自家的孩子就得自家管教!不如你先留在此处,由我上山捉回孙儿,让他向你磕几个响头,为上你华山来赔罪,这样如何?” ———— “嗯,既然王兄意在如此,那就有劳王兄了。” 岳不群从始至终都平静地微笑着,这笑容之中,当然有着别样的深长意味。 毕竟这一切,早就被岳不群算好了。 岳不群知道,王元霸虽然在江湖上地位根本不及自己,根本不配与自己争夺那‘辟邪剑谱。但那山上之人能有如此胆识,制造假死传闻又窃去他林家的祖传剑谱,最后反倒躲在华山这种最危险的地盘,必定是有备而来。 不妨就让他王元霸去试试那山上之人的水,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林平之,在这山路上究竟又设下了多少埋伏? 退一万步来说,最坏的结果,就算那山上之人真就是林平之,而且没有设伏,王元霸轻而易举得到了剑谱,现在唯有他与王元霸二人,又位于华山领地,自己弟子无数,将其偷偷铲除掉亦是不费吹灰之力。 岳不群越想越觉得妥当,便点头答允,就站定在原处没有任何动作,等待王元霸上山。 王元霸看岳不群如此配合,脸上已经泛出了油光。他装作一副气愤得脸都要涨红的样子,实则是过于兴奋所致。 因为那武林秘籍‘七十二路辟邪剑谱’即将落入自己之手,这次前往华山他没有带任何随从。他们王家,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有武功可言,最多也就是和福威镖局他们的镖师过过手的三脚猫功夫,因此要去找孙儿讨要剑谱,唯有他王元霸独自去才是最合适的。 ‘这剑谱……给谁都没用,只有给我才是最合适的!’ 王元霸踏出几步,脑中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在‘正道声讨大会’上与孙儿的试剑。 那时自己其实是动了真格,想试试孙儿到底有没有掌握辟邪剑法,结果孙儿只是出了些没有任何章法的怪招就将自己完全制服住。 王元霸觉得,这显然是孙儿的运气。那次交手前他王元霸已是喝的有些醉了,脑袋昏昏沉沉的,面对一个没有内力,不通剑术的孙儿却以正统刀术相逼,一招一式没有对应上,难免会出现失误。 但为了这次上山取剑谱,他王元霸可以说早就铆足了精神头,势必要把他孙儿拿下。 这一次,一定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岳不群已经站定在身后,王元霸左右腰身各负了一把亮灿灿的金刀随时准备出鞘。虽已是一大把年纪,头发胡须都已是花白,他却仍很有精神头,心中的斗志不减当年。 在岳不群指明了路线以后,他一步步朝向那顶峰崖口逼近,动作越发轻盈,身体也越发活泛,好像那辟邪剑谱已经唾手可得,要将他引向那至高的武学之境。 一到思过崖口,果然,王元霸就看到了自己的孙儿。那白衣的青年坐卧在一块平坦的巨岩旁,岩石之上有几碟小菜,一壶温酒,甚至壶口还在往外吐着白气,甚是逍遥快活。 那白衣的青年就这样镇定自若地凝视着逐渐走去的自己,好像彼此并不相识一般坦然,他无疑就是自己的外孙林平之。 “平之孙儿!你在这里作甚?偷取了你爹爹的七十二路辟邪剑谱,却还跑到人家华山来撒野?赶紧将剑谱归于原位,向华山的前辈们叩首道歉!” 王元霸一见孙儿便是高呼道,林惊蛰连看都没看外公一眼,又斟了一壶酒,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只想到‘万万没有料到,第一个上山找我的人,竟然会是你王元霸。’ “我在这里,又怎么不行。我自斟自饮,并未伤及无辜,于这一边荒地,谈何撒野,又道什么歉。” “剑谱本就是我林家的东西,与外翁你毫不相干,若是我爹爹不依,你带他来见过我便是。” ———— “你说什么?!” 王元霸气得浑身发抖,脸上涨得通红,虽然他早预料到要跟外孙在这里真刀真枪杀上一场,却没想到外孙口气如此强横,丝毫不给他一点颜面, 怎么说他也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又怎能被一个黄口小儿论服? “你在声讨之日口口声声说林家并无什么剑谱,今天却是在说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你满嘴胡言,信口雌黄,欺骗五岳剑派,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业障么?” “林家本来就并无什么了得的剑谱,我又哪里欺骗了五岳剑派。” “我并不觉得这辟邪剑谱有多么了得,但是这也终归是我林家的东西,就如同我所写的一样,想要夺走我家传之物,就先取走我的项上人头,踏过我的尸体再说吧。” 王元霸已经拔出了左右腰身的两把金刀: “孙儿你已堕入魔道,休怪外公不客气了!” 第54章 谢谢,有悖孝道 第54章 谢谢,有悖孝道 王元霸奋然冲上前,在山崖之中奔行,感觉两面来风呼啸穿过自己的发梢和刀身,大有一种苍茫壮阔之感。 在这里手刃外孙,是王元霸实在不愿意看到的事,但那辟邪剑谱比什么都更重要,包括他外孙的性命。 “休怪外翁无情!” 王元霸将双刀向前交错相抵,向林惊蛰的小腹逼近。 这一刀王元霸留了手,他并没有直攻林惊蛰的胸口,就是怕一刀将外孙斩死了,不仅提前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若是剑谱不在他身上,他也不能再说出剑谱的方位。 谁知道这双刀的合斩,林惊蛰是丝毫没放在心上,他甚至没有拔出那把乌鞘剑,只是还在服饮着那小杯的美酒,仿佛若无其事一般站着供王元霸杀去。 风声大作,王元霸下颚一缩,运刀比起先前又迅猛了一截,呼呼风声旋即传来。 那快刀一接近林惊蛰的小腹,距离不到一寸之时,林惊蛰身子却是猛地后缩,而上身和双脚却没有挪动,那快刀没有伤到他分毫,林惊蛰却只是叹道‘好酒……好酒——’ 王元霸的后槽牙吱嘎作响,谁又能忍受被孙子这般羞辱?他横着拉去金刀,非要给外孙尝一点苦头不可,而还没等他将刀身拉过去,林惊蛰便顺手拿起了吃菜的筷子,用那平底的筷子尖抵在那金刀的刀尖之上。 王元霸哪能反应得过来这种细微的动作,横着就将那金刀左右分拨,“刺啦”一声鸣响后,林惊蛰的一对筷子尖顿时被割开小口,但筷身却没有任何损耗可言。 “你就这样看不起你外翁?拿这筷子来对你外翁的金刀?!找死!” 王元霸已是怒发冲冠,他倒要看看今天是林平之的筷子硬还是他王元霸的金刀硬。 他‘啪’一下从两侧将金刀收回,又是从高处猛砍下来,这一刀势大力沉,泛着晃眼的金光,若是用筷子硬接这一刀,筷身必不用多说定会被切得稀碎。 而林惊蛰并未作言语,将身一侧,幽影一般现到王元霸的身侧,等到林惊蛰站定的时候,王元霸那刀身才落下一半,眼睛没能跟上自己虚影的速度。 他右手一拨,那筷子自然分成上下两根,再顺势向前一捅,正中王元霸的风池、风府两大穴位。 王元霸霎时间眼冒金星,大脑骤然无法控制身体平衡,却没回过来这一击的狠辣,他再也无法念及亲情几许,一定要让眼前之人死在他面前不可。 他暴怒着挥舞着两臂,在倒下之前要给予林惊蛰最后的重击,作破釜沉舟,同归于尽之势,两柄大金刀,便是左右相逼,呼啦啦地劈出了风声,一刀又一刀霸悍地朝向林惊蛰劈来。 此时,眼看王元霸久久未归,而崖顶上又传来些许这金刀的激斗声,岳不群终于也按捺不住,动身上前,伏在一岩壁之后观看着王元霸的缠斗。 看到这一场面,岳不群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那王元霸左右刀身环环相劈,这便是他王老人家成名的绝技,‘金刀无敌环劈’。曾经在洛阳城,他王元霸用这金刀环劈势如暴雨的攻势斩碎了无数地头蛇的肩膀,才搏得今天的威名。 反顾那白衣剑士,岳不群深信,那确是那天林家的白衣公子,也正是金刀王元霸的外孙。没想到王元霸竟然要对自己的外孙如此动真格,不知这情况到底如何。 接下来看到的场面,则更是让岳不群大吃一惊,只见那林惊蛰手持一双竹筷,单手牢牢握住,另一手则背过身后,只以那一双竹筷左右抨击王元霸向下的连环猛劈———— 这想象起来似乎是不可思议,但亲眼所见却又是千真万确。 每当王元霸以左手劈下一刀,林惊蛰就以竹筷猛烈抨击他金刀的右翼;反之,以右手劈下的金刀,则在他斩下之前猛击其左翼; 明明以如此短小脆弱的兵器,林惊蛰却能找到最坚固的尖端去猛击金刀最脆弱的两翼,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实在是妙不可言。 偶有王元霸暴怒之时,从天而降的跳刀,这直劈闪烁其时,林惊蛰将身一错避开,食指轻挑飞腾入空,只紧握另一只竹筷向王元霸的手腕一插,王元霸即时便发出了惨叫。 这时,另一根从天而降的竹筷又被林惊蛰的另一手抓住。 王元霸在暴怒下一腕已然无法发力,又是伸出另一只手腕来横砍而去,要将自己的孙儿劈成两半,林惊蛰两手并擒两根竹筷,一根向下突刺,另一根向上横架———— 岳不群只听到“刺!”地两声鸣响,金刀已经坠落到了地上。那王元霸的手筋就这样被林惊蛰的竹筷挑断,任他怎么发力也再握不住那金刀,而脖子上已经插入了一根竹筷,进入皮肤内约小半寸的距离,鲜血却是顺流而下。 随着王元霸的一声哀嚎,他方才被捅烂的风池、风府两个穴位致使脑神经发生了紊乱,已经再也无法支撑他的身躯平衡,就这么无助地瘫倒在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全无了平日的威慑力。 林惊蛰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收手,他喃喃道: “我不杀田伯光和不戒,只因他们与我无仇无怨。” “我不杀恒山三定,因那定闲师太曾经替我说了几句话,我心中记念,如此而已。” “但对于你王元霸,我好像找不到一个不杀的理由。” 王元霸满脸惊惶地望向林惊蛰,求生的本能占据了心智,却只是说道:“孙儿,你怎能对爷爷下此重手?你一身武艺……咳咳……莫不都是从那辟邪剑法中学来……” 林惊蛰没有回答王元霸的问题,只是说道: “要不是念在你是林平之的外翁,我怎可能与你说这么多废话。” “他林家遭青城派劫难的时候你在哪,被左冷禅苦苦相逼的时候你又在哪?” “到今日辟邪剑谱重现江湖你才现身了,还真是金刀无敌,英雄表率。” 说罢,林惊蛰将自己的乌鞘长剑拔出,在王元霸面前,亮出那明晃晃的剑光。 第55章 紫霞神功 第55章 紫霞神功 “呃啊!!!!” 一记下斩,快得岳不群的眼睛根本难以看清,只看到林惊蛰左臂间有一阵强风穿行,虚化作一层白烟,而后王元霸的左小腿骨骤然断裂开,小腿与大腿从膝盖处完全分截,血如泉涌。 王元霸满头的冷汗,再无暇与孙儿对话,只能强忍着痛楚祈求自己逃过一截, 林惊蛰的手没有停,但他却刻意挥得很慢,好像要给谁看清楚似的。等到持那乌鞘长剑抵在王元霸脖颈处之时,林惊蛰稍一抬手,在那剑身就要斩下的瞬间,突然间有一团紫色的气团如云山雾罩般涌动,组成了一股强劲的保护膜。 ‘紫霞神功,也不过如此。’ ‘不过,我如此就这样把你的内功都给破了,恐怕你这只老狐狸会被我吓跑吧。’ 林惊蛰心中如此想到,但是他好像是在演给谁看一般,逐渐减少了手部的发力,装作一副抗衡地略显吃力的模样,要把这紫霞神功的全貌看清楚。 再稍稍发力向下把剑身一沉,林惊蛰面前,那团紫色的气霭果然变得更加旺盛,一开始只是星点紫红色的火光,后来却像傍晚天边霞雾如火烧般接连一片,与周围空中的星点气团彼此相连,构筑出一层颇有力度的屏障,在不断向上抬升着林惊蛰的长剑。 林惊蛰将剑从空中挑拨了方向,从那王元霸的喉管间错开,不再去斩那王元霸,这团紫霞的气功果然就不再跟随自己的剑身,只在那王元霸身边作一层加护之用。 林惊蛰望向自己身前方的石壁,高声道:“不如露个脸吧,岳不群岳掌门。” 岳不群在石壁后,听到林惊蛰正在唤自己的名字,汗水便不由得控制地溢下,双瞳也在眼眶里开始斗转惊颤,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惊惧,因为脑内已是思绪万千。 他想到的事情许许多多,一时间自己完全无法厘清———— ‘这林平之为何看到紫霞功就明白是我岳不群?他定是江湖中人……但为何我却闻所未闻?’ ‘思过崖是我华山重地,除华山派子弟以外极少有人知晓,恐怕连那个浪迹天涯的‘万里独行田伯光’都不一定知道所在,他林平之又怎会知道?’ ‘这林平之自报家门,在他向阳老宅让天下贪妄剑谱之人都来思过崖找他,途中却不设下任何陷阱,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才有这种胆量?’ ‘这思过崖到崖底酒家距离,岂能容他在这种地方喝酒吃肉?若是他轻功真了得到这种程度,能端着那碗盘筷着上崖,这酒还尚是温的,他又如何看起来平心静气,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虽然在料想之中,林惊蛰的水平之高另岳不群无法理解,但他却有一个最直观的感受—————— 那就是他岳不群的紫霞神功尚能勉强压制住这青年的剑技,敌人也只有他一个人,因此还不必过于惊惶。 听到林惊蛰的唤声,岳不群便从石壁后面踏了出来,装作气定神闲地朗声道: “林公子确是好见识,不知来我华山思过崖大闹一场,究竟有何见教?” “你父亲震南兄为你操持了七天的白事,已是心急如焚,你可曾知晓?你盗去这‘七十二路辟邪剑谱,害得你生父惶惶不安,愧对列祖列宗,你又作何想?躲在我思过崖,仍算是寄居我华山之下,不告而会,又是否有些失礼?” “你外翁王元霸念在你一错再错才来拦阻你,你非但不听还重伤他老人家,是否有悖孝道?” 林惊蛰淡淡地应到: “父亲办白事,而我未死,难道未死是错?家传剑谱,我为嫡长,难道愧对祖宗?你华山派不到百亩,这思过崖是天下人之崖,谈何失礼?外翁痛下杀手,又念在为何?” “你岳不群颠倒是否曲直,快点闭嘴吧。” 林惊蛰说着,从自己的白衣中掏出一叠布囊,布囊之中,露出了一个小口。 在小口里,露出了金黄夺目的光芒,金光之间衬着些醒目的黑色毛笔字,显得格外刺眼。 “你要的剑谱就在我这里,你是要继续论道呢,还是快点结束呢。” 看到那金光之间衬着的黑字,岳不群浑身的神经开始一齐翕动,都活跃到了极点。 这就是————他岳不群朝思暮想的辟邪剑谱,这就是他岳不群在今后的生涯中是否能立于武林之巅的关键所在! 岳不群实在论不赢林惊蛰,虽然他句句只提一嘴,却是说的切中肯綮,使自己的问责都像是变成了胡搅蛮缠。 但是现在,他岳不群哪里还有需要打嘴仗的必要? 方圆五里,这里没有一个高手能来驰援,饶是有令狐冲那样武艺过人的强者,也不过是远不如自己的弟子。 而且,附近无论是有怎样的高手,这都是华山派的领地,走上山头大喝一声,一时间所有武林中人都会齐现,每个武者剑士都是华山派的人,每个商贾都曾受过华山派的恩惠,都买他华山派的账,而他林平之又是何人?孤家寡人! 他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岳不群只要将他逼入绝境,就有权利夺得那辟邪剑谱,就有权利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什么嵩山派左冷禅,武当派掌门冲虚道长、少林寺掌门方证大师,到时候将全部被他岳不群踩在脚底,全世界的武林豪强将无不对自己马首是瞻,俯首称臣! 林惊蛰所怀那道袈裟折射出的金光,燃起了岳不群心中近乎无限的欲望。 而就当这时,林惊蛰又再一次将长剑抵在王元霸的脖颈处。 这一次,王元霸当然同样无法还击,岳不群便又再次催动体内的真气,化作紫色霞霭的实体朝向王元霸护去。 那紫色的霞光接连起来,又一次化作强横的力道向上升抬,这便是华山派内功的至高心法——‘紫霞神功’。岳不群眼看这紫霞神功已经将林惊蛰的双手治住,便是冲身上前。 现在,连林惊蛰的死活他也可以不顾了,只要将林惊蛰杀了,再夺去他怀里的武林秘籍,他岳不群便可以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第56章 复仇业火 第56章 复仇业火 岳不群拔剑出鞘,单手又狠狠按压,要以那紫霞神功压制住林惊蛰,再一剑穿心过肺,将他置于死地。 而林惊蛰一手被那紫霞神功的怪力擒住,却是波澜不惊,静候岳不群冲上前来。 “老狐狸,终于露出本性了么。” ‘君子剑’的名号不过是他的伪装,贪婪的本性,唯有在看见猎物的那一刻才会暴露无遗。 林惊蛰右腕抖动,一串回忆涌入了他的脑海中。 当初在福威镖局试剑的时候,自己苦于没有对手,也只能在后院拿树枝树叶试剑, 结果,在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情况下,自己的剑刺竟然将叶片扎出了极多细小如针的孔隙。 这一招,林惊蛰不想给它命名,就如同西门吹雪的剑招一般,无上的剑招通常都没有名字,因为见过它的人皆死,不必再记住它,未见过它的人,只知道名字也没有什么意义。 刹那间,林惊蛰左臂背身,右臂向下兜转,这一股力道从肩部传递到小臂再到指尖,剑身也随林惊蛰一起高速抽动,只看到乌黑的剑影闪烁,那凝固成一团的紫霞功骤然被这剑光搅乱, 准确而言,搅乱他的并非剑光,而是单纯高速偏移之下的剑身。那过于迅捷的舞动使岳不群的内功完全没有聚合起来的空间可言,他未曾料想到林惊蛰竟然有能力破开他的‘紫霞神功’,这一刻稍稍乱了阵脚,但刺向林惊蛰的长剑仍是凌厉非常。 “铛——!!!” 不觉之间,两剑相抵,岳不群手掌猛地一颤,手指并没有被林惊蛰的剑身所触所伤,鲜血却止不住地从掌蹼处流出。 多得夸张的血液漫过岳不群的脚边,这是王元霸的血液。岳不群用余光望向在地上瘫倒的王元霸,发现他根本不是瘫倒在地上,而是已然死去了。 就在刚才,这林惊蛰刺向自己紫霞功的瞬间,那针扎蜂刺般的剑招已经不知刺中了王元霸的躯体多少次,直到把他血管里的血液都破干为止,那剑刺方才停下,死死地挡在自己面前。 这白衣剑客,与其说是一个势单力薄的年轻人,在这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乌鞘长剑之后,却犹如一堵高大的城墙一般,任由刀箭火攻,兀自不动如山。 “你这剑法……” 岳不群难以再掩饰自己的吃惊。 自古江湖中人尤擅练‘气’,将‘气’赋予剑上,便可削铁如泥,百炼斩钢,有‘气’的剑相互交战,所激荡出的威力可以劈山裂地,无穷无尽。 然而从这个青年体内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气’的流动,从现在交战开始起也是,在之前‘江湖正道声讨’时看到的他也是,他根本不像是练过那‘气’的样子,没有任何内力的表征,但是自己带有内力的剑招竟然被他轻易拦下,好像连那层至柔的剑气,也被他至刚的力道给破开。 仅仅是剑身的抖动传递到手掌上,就足以震裂岳不群的皮肤,此等剑术高手,岳不群今生闻所未闻。 攻过数剑,林惊蛰的白衣在岳不群眼前荡出了让人目眩的虚影,在一片剑光中,林惊蛰的声音悠悠传来———— “岳不群,你一心要夺我林家辟邪剑谱,为此对我恩威并施,甚至渴盼将女儿岳灵珊许配给我来拉拢我林家。” 岳不群正在全力对剑,听到林惊蛰此言,更是目瞪口呆,丝毫想象不出林惊蛰是怎么能知道这等秘事。 但也正因如此,这只是岳不群的计划之一,还未真正实施。他料定这是林惊蛰毫无根据的胡诌,刚想开口辩驳,林惊蛰却抢先他一步又说道: “数十年前,你们气宗同门骗你师叔风清扬去江南娶亲,就此在气宗剑宗之争中胜出。” “你师父不光彩地得了那掌门之位并传给了你,而你,则为了那辟邪剑谱,要干出更为阴险狡诈的勾当。” 岳不群听到林惊蛰的第二句话已是六神无主。 这等辛秘丑闻,乃是华山剑派内都鲜为人知,连自己的夫人宁中则都不曾知晓的往事,为何这个青年偏偏能知道? 想到这里,岳不群心绪一乱,林惊蛰见状向下拨开一剑,又返身向岳不群刺去。 这一刺速度奇快,岳不群闪躲不及,眼看那乌鞘剑剑身离自己只剩下三寸距离,赶忙将所有力量积蓄成紫霞神功的内力横亘在胸口处。 这样一淤积,果然那林惊蛰的突刺在距离自己胸膛半寸之处被逼停了下来,但岳不群已经满背的虚汗,他知道林惊蛰未尽全力,随时都可以取走自己的性命,只是他似乎想让自己感受更大的恐惧和痛楚,才迟迟未下杀手。 “你们气宗都是沽名钓誉的废物,你更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你......在说些什么......!” 岳不群已经无法忍受林惊蛰的攻讦,一直以君子之名行走于江湖,当被人戳到软肋之时却仍要努力扮演着温文尔雅的角色,这对于岳不群而言当然是折磨。 折磨,便就对了。林惊蛰早对自己有言,王元霸,岳不群和木高峰,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绝不能放过的三人。 就算西门吹雪杀伐果断,他林惊蛰也绝不会让这三人死得这么痛快。 岳不群将紫霞神功蕴藉在一处后一齐爆发出来,一时间产生强大的反冲力,待自己稍稍被那内力震开,林惊蛰却是巍然不动,一副倨傲狂狷之气,分明是藐视着等着自己使出剑招。 岳不群面色一沉,双眼如秃鹫猎食般凶暴,双臂横耸大力直刺,带动那剑身也向林惊蛰的胸口刺去。 这一刺看似是一刺,实则是极为精巧的三刺,每一次都借助袖口的舞动藏匿于上一刺之中,并且一刺的威力强于前一刺,正是华山派的绝学‘太岳三青峰’。 哪知他林惊蛰未看一眼,直接闭上了眼睛抽剑横档,只凭风声吹拂的流动甚至就了解了攻来的方向。 那风声呼啸于左耳,林惊蛰瞑目拔剑右转,便听得‘咣’一声,剑背正中岳不群的剑尖,随后风声向两耳同时拂过,林惊蛰立身直挺剑身,剑刃正中心又是一声鸣响。 第57章 华山试剑 第57章 华山试剑 到了那夺命的第三剑,林惊蛰再未听到近处有风声,便是毫不犹豫朝自己头顶立起长刃。 果然又听得一阵钢铁激荡,林惊蛰再信手一挥,岳不群本向林惊蛰飞刺而去,却被这股韧劲扳倒,重重摔落在地,任岩地擦破了自己许多皮肉。 狼狈地从地上伏起,岳不群还不愿就此善罢甘休,但仰视着此刻的林惊蛰,心中也不免发怵。 他岳不群虽贵为五岳剑派的华山派掌门,却并无太多剑技上的造诣,只有两招剑法可以拿出来与其他的江湖好手过上几招。 其中一招,便是方才的‘太岳三青峰’,但这已经被林惊蛰轻而易举的破了,岳不群唯有不留余力,将另一张底牌显露出来。 岳不群双手持剑,强忍痛楚后踏步迎前,起初速度极缓,而复突然加速,又像此前一样藏剑于袖身,斩出快而凌厉的一记直劈。 林惊蛰并未硬撼这阴险凶狠的一劈,他脸色漠然,仿佛现在自己变为了一个泱泱大漠中独行的老者一般沉寂,只是右脚踏出一步,身体轻转,侧身避过。 这时岳不群面露悦色,他心念电转,猛陡手臂,手中的剑锋横槊过来,又要朝右向林惊蛰削去。他等的就是林惊蛰转身,若是林惊蛰抗下这一劈,他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应对。 林惊蛰单手将长剑拉起高举横亘在侧身,乍地‘当!’的一声响起,两剑相交,岳不群并未加力,反而已然消失不见。 在两剑相触的一瞬,岳不群便高高顺剑劈翻身越过林惊蛰头顶。在林惊蛰脑后的部位,反目窥见了林惊蛰脊背的后心,奋身转剑刺去。 这一招剑式组合,源自于华山派剑宗,被称作‘夺命连环三仙剑’,由直劈,侧砍和背刺三大阴鸷狠辣的剑法组成,先当头直刺,待对方侧身避过再圈转长剑,拦腰横削,而后的第三剑更是反撩疾刺,叫人防不胜防。 而岳不群眼看林惊蛰的背后暴露无遗,心想那辟邪剑谱便是唾手可得,林惊蛰也没有丝毫动作,就在自己剑身离他后脊不过半寸之长时,突然听得‘乓!’的一声,明明没有看到林惊蛰出手,岳不群的长剑却被震偏。 林惊蛰仍旧面不改色,岳不群已是面色铁青,剑身发抖。他不信这个密不透风的邪,但现在剑招全部被破,别无他法,唯有在空中胡乱地横斩一剑。 那剑身还未挥过一半,林惊蛰向后一退,以剑柄横扫他岳不群的手肘,岳不群登时浑身酸软,大臂与小臂的连接似乎已经断开来,正想以另一臂支撑着再横切一斩,林惊蛰又抬脚踩上岳不群的小腿,岳不群登时半跪下来。 待长剑差点从手上脱落,还没能重新握紧之时,后脊又传来一记重压,岳不群的紫霞功发动需要时间,现在林惊蛰又抬腿将后脊这么一砸,怎么能防? 岳不群即时彻底跪卧下来,长剑就在手边,岳不群转首一看,明明自己从未见过林惊蛰挥剑下斩,自己的剑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凿痕。 林惊蛰却是避开了几步,好像在等待着岳不群起身一般,眼神中却是看虫豸一般的冷傲。 这时岳不群还欲起身回击。但以他华山剑法,也许能胜过这个剑士的已无其他。他方欲抬臂起身,却发现两臂绵软无力,小腿也已被震麻。 从手掌处到小臂,平添了各种各样的伤痕,刺痛不住传来,但自己与林惊蛰交战至今,他几乎从未以剑真正触及自己,只是抽剑被他挡住,回震就能伤到自己,哪怕他挥剑出风,那剑风都能如刀似剑切伤自己的肌体。 与这样的剑士交战,又何来取胜的可能? 岳不群知道自己的剑技在五岳剑派之中不足为道,只有那‘紫霞神功’让自己一跃成为‘正道十大高手’之一,想来也只有这紫霞神功能苟且破局。 于是岳不群匍匐在地,右手暗蕴,开始施展那紫霞神功。这紫霞功初发时若有若无,绵若云霞,然蕴劲极韧,之后便会铺天盖地,势不可挡。 但这紫霞功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发功时脸庞会变成阴沉的紫红色,因此极易为人所察觉。 岳不群想,在这期间,自己只得搭话来分散林惊蛰的注意力,才有机可乘,再以一招脱险致胜。 ——— “你......” “唔!!——” 岳不群本想搭话,怎料刚刚张口,自己握着长剑的手便被林惊蛰一脚踏上,原来他早已看出岳不群手掌早被震麻,那紫霞功也就此难以为继,随着岳不群的手指骨尽数断裂而逐渐消弭。 拔剑横拉,林惊蛰将岳不群的一只手掌完全斩下,手筋瞬间尽数斩断后,鲜血伴着岳不群的嘶吼一同流出。 岳不群的血液终于与王元霸的交汇在一起,崖面上腥味极重,但林惊蛰却没有丝毫不适感,反而却生出一份莫名的心安理得。 ‘扑!’地脆响而后,一脚又踏上岳不群的另一只手臂,反身横划长剑,这次手掌并未被林惊蛰斩落,但手筋却也又一次被全部斩断。 两束血液弥漫交汇,岳不群面色铁青,双眼紧闭,唇齿微微发颤,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刻在他眼里,林惊蛰已是降下天罚的裁决之人,面对这样的男人,他无力抗辩,更加重要的是,林惊蛰毁了他的所有野心。 ——在手筋被尽数斩断以后,无论林惊蛰杀不杀自己,他岳不群都再也无法施展那辟邪剑法,甚至是华山派剑法了。 今后在江湖上,他若继续留任华山派掌门,只会遭到同行耻笑,到时候剑法不如弟子令狐冲等人,根本无从立足,华山派本身强者屈指可数,这样一来更是危在旦夕。 就算再有更为上乘的武学供自己参悟,失去了双手,岳不群也没有任何办法去掌握,他在江湖的生涯已经在这一刻轻易的结束。 想起曾经为了夺得辟邪剑谱所做的一切计算和努力都已经化为乌有,几十年的潜心苦练也已然前功尽弃,就好像一座自己亲手搭起的大厦垮塌了一般,悔恨的泪水竟大颗地从岳不群的眼角滑落。 第58章 顿悟 第58章 顿悟 “岳不群,你还要继续么。” 林惊蛰甚至没有看向岳不群,只是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转身背过手,横过剑身。 岳不群刚想说些什么,却是口吐鲜血,实在难以为继。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早已把他的一切都看破了,从剑招到内功,甚至连比这些更为厉害的城府和心机,都早已被这个男人一眼看穿。 每每挥剑向他,他早看出自己的剑路,却是避而不攻,让自己被自己的剑劲反震; 每每发动内功,他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埋伏,只稍稍一出手,自己就筋脉寸断,再没有能发功的势能; 每每将那些城府诡计藏在心底,甚至只是一点不成计划的小小的念头,便被他察觉到,揭露出,并加之审判。 岳不群从来是不信佛教道教那些虚幻的东西,只相信剑技内功和自己的野心,而如今看向这个神乎其技的白衣剑客,他一双冷眼傲然睥睨着自己,虽年青手法却分外老成,将自己的每一根毫毛都洞悉得清楚,白袂摇曳其时,真就如审判自己罪业的天神一般令人心生敬畏。 在这一刻,岳不群已经无法再伪装起自己那刻满了欲望的本心。 “你……你怎么得知我只是为了那剑谱……你究竟是……怎么……” 林惊蛰没有言语,又一次亮出了乌鞘长剑。 他知道,体肤上的痛楚远不及精神上的阵痛。 在死前的这一刻,让岳不群多感受皮肉之苦,或许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解脱。 信手一刺,林惊蛰的长袂登时扬起,劲风从其间穿行而过,将他的长发吹得抖动后摆,剑身似有黑影依凭,每一道黑影都朝向不同的方向刺去————至少在岳不群看到便是如此。 “呃——啊啊!!!” 肩部被削出几个大洞,岳不群连翻身都已做不到,瞑目咬牙,他不敢睁眼去看面前的林惊蛰,这会让他感到那种直面死亡的恐惧。 “唔……喝啊!!!!” 林惊蛰反手削去,又一剑插入岳不群的大腿,待那‘嘶啦!’一声游过,便是推剑一挑。 在医学上,这是坐骨神经的极敏感之处,其痛觉在人体之中可谓最强,岳不群发出极为凄厉的惨叫声,登时疼晕了过去,但不知何时清醒而后,看到那一袭白衣仍屹立在着自己身侧没有动静,不由得感到这并非是什么天神,而是掌控冥府的白色死神。 胯部的痛楚还在绵延着扩大着,这次想要昏厥都难以成全,生不如死的痛苦让岳不群想要咬舌自尽,待牙齿陷入了舌头的一半,已经扎出血来之时,岳不群的牙根发软,牙床颤动。在极痛之时甚至失去了咬舌自尽的气力,只是满身虚汗,双眼发白,想要快点结束他这失败的一生。 到这时,林惊蛰突然觉得,让这岳不群饱尝的痛苦,已经充足了。 如果是依他个人的秉性,恐怕还得让岳不群承受更多苦痛,但他内心里,似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莫要轻易出剑,出剑时,务必绝命。’ 这是西门吹雪的宿命和风格。 在林惊蛰的意识世界中,他的眼前好像已经出现了一个以杀人为天命的白衣剑客,他面无表情,只是对林惊蛰说道: “要杀便杀,要活便活,这是我,也终将是你。” “别再流连仇怨,将其斩杀,方才是解脱苦难。” 林惊蛰看向这个白衣剑客,却也是面无表情。 曾经他对扮演系统的理解,还停留在模仿其外在,学习其神态之上。 经过这些天的伤人与杀人,林惊蛰对扮演系的理解又进入了一层新的境地。 在所向无敌之后,他似乎能够理解西门吹雪的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能够理解曲高和寡的忧伤,亦能够理解扮演系统模仿的不光是动作神态,更重要的心境————这句话的真意。 “仇怨,有和无都是一样。既然藐视仇怨就是重视仇怨,为何重视仇怨却不能是藐视仇怨。” 林惊蛰向自己意识中的白衣剑客问道。 他报了仇,让应死之人品尝了过分的痛苦,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始终是冰冰冷冷,若九天霄寒、若窖底严霜。 既然是无为而为,为亦是不为。 这一刻,在林惊蛰对面的那个剑客露出了微笑。 他姓西门,从来是不苟言笑,朋友也甚少,只是偶然会浅笑一番时,那笑容却如冰雪满覆的穹顶中少有的一丝暖阳,给人以无尽的温暖。 林惊蛰脑中的西门吹雪笑了,他笑自己在时空相错的境况之下,能够找到一位可以被自己唤作‘知己’的存在。 林惊蛰已经领悟到了那冷傲背后匠心禅道的真意,西门吹雪也终于愿意视林惊蛰为自己真正的知己。 【西门吹雪角色扮演模板,角色相似度已经提升!】 【当前角色相似度:……】 还未来得及留意到潜意识中的系统,骤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林惊蛰体内涌动出来。 奇门、六壬、太乙三术皆通,八门内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惊门、杜门尽开。 林惊蛰无法理解这些东西是什么,却是觉得身体里有许多温热的经络之点,以往它们似乎都陷入了沉睡状态,但现在却是通通苏醒,源源不断地如推送器一般将身体里的气血向前推送。 血液流通速度急剧加快,每每想要往某处发力时,身体里的气血就会不断朝那处奔涌而上,给肌体带来源源不断的力量。 虽然体内的活动如此狂烈,但大脑却还是平静如常,冷静地对当下的形势作出判断,漠然地看待每一个自己该杀之人。 岳不群已然是奄奄一息,如若再没有高人相助————恐怕那个‘杀人名医’平一指来了,还有希望将他救活,不过他能来到这等地方,实在是天方夜谭。 林惊蛰正欲上前一剑刺入岳不群的脏腑,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一阵脚步声。 “这次来的又会是谁呢。” 淌在王元霸和岳不群二人的鲜血之上,林惊蛰冷冷地看向山路上一高一矮的两个男人,心中却是有了一丝期待。 第59章 剑宗来访 第59章 剑宗来访 这还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陕西华阴,华山。 帐内,宁中则和令狐冲满腹狐疑地望着前来的几人,不知他们为何未经通告就大张旗鼓前来这里造访。 “师娘,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那嵩山派的‘仙鹤手’陆柏我还算是知道,其他这几位前辈是?” 宁中则没有回答令狐冲的问题,只是对几位来宾略显不忿地说道: “岳师哥不在这里,诸位请回吧。” 宁中则虽然是岳不群的夫人,但他们年幼时也互为师兄妹,彼此都叫惯了师哥师妹的称谓。 这点,那几个前来拜访的人,也颇为熟悉。 “如果没听清楚的话,我就再说一遍。” 嵩山派‘仙鹤手’陆柏持着金紫纹络的旌旗,意气风发地说道: “嵩山派掌门,五岳盟主左盟主特遣封不平,成不忧二位华山剑宗,协同嵩山派陆柏、衡山派鲁连荣前来接替华山岳不群的掌门之位,现在你听清楚了么?” 宁中则看向那紫色纹绣的旌旗,的确是五岳剑派的令旗无疑,可是这令旗上的内容也实在太过莫名其妙。 他岳不群做了华山派掌门足足二十五年,这期间一直没有什么变故,怎么突然有这么多年前就早已退出华山派的这几名剑宗师弟前来滋事? “岳不群掌门如今不在,多说也无益。我们也等了这么久,只怕是等不到岳掌门了。你只需告诉我岳不群他去哪了,我们自会找他磋商。” 身后名叫鲁连容的衡山派老者说道:“宁女侠莫不是在担心我们人多势众,进而仗势欺人?那实在是多心。我们奉五岳令旗行事,若是岳不群在此位,又如何不从?我们只是前来知会他一声,并不作什么商量。” 宁中则实在面露难色,这几个人显然都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敌手,若是骗了他们,日后又要流毒无穷。而既然他们声称以论道为主,且不做强蛮之举,或许先等岳不群归来,与他们言计一番后一切自有定夺。 不过现在,岳不群早上那‘思过崖’去了,还特别叮嘱不要随意上崖,自己想清心沉思一番,好了自然会下来。虽说如此,岳不群也是太久没有下来了,这几个剑派的老前辈全都找上门来始终不是个事,现在这几人满面都流露出愤愤之色,若是不告诉他们岳不群的位置,他们想必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令狐冲在一旁听着暗想道:“这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自诩为‘华山剑宗’,我在华山十多年却从未见过他们,想来也真是奇怪得很。但他们名字中都带个‘不’字,与我师父岳不群的一模一样,这是老一辈收徒时统一拜下的字号,看来他们还真是师父的师兄弟了。” 宁中则又想到,他左冷禅的嵩山派势力如此之大,我们华山派的强者也就是岳不群和我宁中则,排行第三的大弟子令狐冲虽然天资不错,终究不是他‘仙鹤手’陆柏这种人物的对手,而像陆柏这等副掌门级别的高手光是在他嵩山派就有十三个之多,唤作‘十三太保’。 若是真想灭了华山派,凭他嵩山派简直不要太轻松,若是想通过手段取而代之的话,找不找得到岳不群,结果也都是一样。想到这里,宁中则有些无奈地说道: “要找岳掌门的话,他现在在后山的思过崖处静养,假以时辰就会归来,若可以的话,还请等他归来再计。” “宁女侠一言九鼎,思过崖处?我与封兄即刻出发,去把他岳师哥请来。陆柏,鲁连容,你们只需在原位留候,等待我们两个的消息,待岳掌门归来,我们再共议掌门更替之计。” 令狐冲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当即就想破口大骂:“掌门更替?做你的春秋大梦!”不过当他面色发红,喉头耸动,宁中则还是劝他不要冒进行事,毕竟眼前之人暂时并没有作出什么太出格的举动,只是一句‘掌门更替’叫人气恼而已。 陆柏和鲁连容便成为了宾上客,坐在华山岳家与宁中则对峙着饮茶,一副恣睢的模样令人生厌。 自这几人到来,令狐冲早已一肚子怨火,但却暗暗觉得应以大局为重,眼下让师父岳不群过来似乎才更为稳妥,便偷偷与宁中则说道: “师娘,我上那思过崖去看看,说不定他们没安好心,师父在上面情况暂不知晓,就怕有个万一!” 宁中则心里的话全被令狐冲说了出来,她将手抚在令狐冲两肩之上,只道了句:“快去快回,别叫师娘担心。”令狐冲便悄咪咪地从后庭跑了出去,朝着思过崖的方向,尾随着已经走远的成不忧和封不平二人远远跟在后方。 —————— “一高一矮……这两个人我从未见过,是谁呢……” 虽然已经有了西门吹雪的许多力量,但林惊蛰却没有汲取到完全记忆力方面的能力,他虽然记得每个人物的大部分剧情走向,但是实在不能将这个世界的人脸与人物一一对应起来。 只见那一高一矮两名剑客远远地看到了那滩血液,一路疾驰,健步如飞地跃上前来,脚步轻盈有力,神情亦是从诧异到惊骇。林惊蛰远远地看过两个人的脸,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料想定然不是那‘杀人名医平一指’,便转身走出几步。 他知道,那岳不群活不过几炷香的工夫了,在自己斩伤他和斩杀王元霸期间,那‘桃花酿’的美酒都还是温的,还不如借此时间饮下一壶美酒,一晌他口腹之乐,再看看这几位剑士的身份为何。 “不会有错,这就是岳师哥……” “岳不群,你怎么变成了这番模样?嗯?!经脉竟全部震断,脉象已断?!” 封不平和成不忧二人看着将死的岳不群,已是目瞪口呆,他们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会有这一幕的展开。 本来只是受五岳盟主左冷禅之令来取代岳不群华山派掌门的位置,谁能想到一找到,那岳不群就已是命悬一线? 第60章 无心促成的阴谋 第60章 无心促成的阴谋 虽然几人早有预感,会在华山与岳不群有一战,但封不平和成不忧从来没想过要把岳不群杀死,设想里最多也就是重伤。 再怎么样,岳不群也是他们的师兄弟,就算内讧相争,仍不至于到这般田地。 再者说来,他岳不群是何许人也?华山内功最高心法——‘紫霞神功’修炼的集大成者。那紫霞神功发功完成之际,封不平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机会能将其破解,除非与成不忧二人一齐分头并刺,才有一丝希望将其化解。 岳不群的内力在华山派是当之无愧的最强,而剑法虽然远不及他封不平,总体水平却也是相当。现在岳不群竟然经脉尽断,想来不是遭人偷袭,就是中了什么剧毒。 那岳不群嘴唇呢喃,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觉。在人死前,眼中会出现走马灯一般的情景,回忆起过去数十年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并对一生进行慨叹和评判。 岳不群看到眼前的二人,那分明是成不忧和封不平二人的脸,只是比起以前苍老了些。岳不群想起,在自己三十岁之前的那段时间里,那时华山派还是个大家族,每日与成不忧和封不平二人争论气与剑何种才是华山派练习的正道,那段时光实在过去得太快。 回忆起之后的二十余年,自从当上了华山派掌门之后,每日的生活都是忙于结交朋友,拉拢关系,提高他华山派在江湖中的名望。虽然仍是一刻也没有疏忽于锻炼内功,但更多的时间都用来思考权术和诡计,如今在临死前才明白这些思考在这一刻毫无意义,根本是一场空,唯有过去那些欢快的回忆才是值得永恒铭记之物。 岳不群的泪水不住淌下,一想到这个白衣剑客,便又察觉到自己胯下坐骨强烈的痛楚,当即又呕出一口鲜血,自言自语道: “他……辟邪剑法在他手上……你们……快去……” 眼中的成不忧和封不平二人的身影逐渐消散,不知最后归往了何处。岳不群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头颅扣在冰凉的地面之上,任蚁虫爬过而再也没了动静。 “师哥?师哥!” 成不忧在这一刻也慌了神,二十五年的恩怨,就算说岳不群的气宗与他们剑宗有仇,却也在此刻似是一笔勾销了一般,这仇要报也是他们华山剑宗来报,岂容他人来胡作非为? 惊骇之余,封不平抬眼观望,岳不群的鲜血还未发干凝固,凶手一定还在不远处,转眼便望见另一具尸体,他头发花白,手握两柄金刀,已经瞑目断气,再抬眼便是望见了那一袭白衣的青年。 那青年的鞋底已经被鲜血浸红,身上的白衣却没有丝毫血迹,此刻正像个没事人一样背对着自己兄弟二人正斟着酒水饮下,看起来潇洒恣意,完全没把岳不群的死放在眼里,实在嚣张至极。 此刻,任谁也会觉得就是这个剑客将岳不群斩死的,当然林惊蛰没有动过逃走的心思,他做过了事,便愿意担起这个责任。 “能杀了岳师哥,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再怎么厉害,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修为之浅可想而知,大抵是使毒或是暗器偷袭将岳不群杀死的。” 封不平话音刚落,便想起了岳不群死前的遗言————心想,‘辟邪剑法?是传说中那个‘林远图’的剑法?那不就单纯是个流言么?就算真有这套剑法,怎又会只是被这个小子占了。’ 虽然不成想眼前这个白衣剑客到底有没有辟邪剑法,但是他有极大的可能是害死了岳不群的凶手,作为华山剑派的接替之人,封不平绝不能坐视不理。 林惊蛰饮下一杯‘桃花酿’,听着身后两人与岳不群的诀别之词,很快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原来是师兄弟……看来我忘性确实变大了。” 成不忧和封不平,这二人林惊蛰尚还有些印象。 如果没记错的话,还有个‘丛不弃’,他们是岳不群的同辈,被唤作‘华山派剑宗三不’。三人师承正统华山派剑宗剑术,其中丛不弃的剑术最为低微,封不平剑术最高,虽然成不忧剑术平平,却也在岳不群夫人宁中则的剑术之上,他们二人都是华山派顶尖的剑术高手。 当然,最为顶尖的高手,是他风老人家,这几位恐怕现在早以为他老人家已经死了吧。 封不平望向转过身来的林惊蛰,低声道:“岳不群,是你杀的么?” 林惊蛰同样还以低声,淡淡道:“不错。” 林惊蛰根本不想矢口否认,因为眼前之人是使剑的高手。 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和剑术高超的人对决过,自从与风清扬比剑之后,自己下山寻找酒家,到一路对决不戒和尚和恒山三位神尼,再到返回华山却又不见风清扬踪影,这段时间林惊蛰所交战的对手不是膂力不错就是内力不错,从来没有一个剑术不错的强者让自己开开眼界。 现在若是能激起这封不平的愤怒而让自己认真拔剑,林惊蛰实在求之不得。 不过,封不平还未开口,一旁身材矮小的成不忧就已经率先冲上前去。 “你小子,还真是敢说!你与那岳不群犯了什么仇怨,要使诡计致他于死地?!” 成不忧不同于封不平。在成不忧,封不平和岳不群三人当中,岳不群的性格最为阴险狡诈,封不平的性格极为沉稳端正,而这成不忧的性格则介于封不平和岳不群之间。虽然他性格老实,光明磊落不屑于算计他人,可他却也聪明,总能提前估判出他人的诡计。 如果成不忧和封不平一起上山来找岳不群,这岳不群恰好又被林惊蛰害死了,林惊蛰再一跑,华山派子弟一定会认为是他们两人杀了岳不群。 不然,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虽然封不平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成不忧已经开始觉察到,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而这个白衣青年很可能就是这个阴谋的始作俑者。 成不忧拔剑冲上前来,对着林惊蛰大喊道: “说,你为何要害死岳不群?” 第61章 半宗对半神 第61章 半宗对半神 成不忧飞身挺来一剑,正是华山剑法中那招百使不厌的‘有凤来仪’。 他心中想,眼前这个小子看上去四肢中规中矩,生的又清瘦,手无疤痕,全然不像是有多年修为的剑士,一定不是以自身实力杀死的岳不群。 这样,自己也需要留一手,不能轻易致他于死地,免得他一命呜呼,自己和封不平师兄更加洗不脱杀了岳不群的冤屈。 林惊蛰拔出长剑,几乎没有什么惊人的动作,只是向前将剑身一竖,直指那成不忧的剑尖。 封不平看林惊蛰的异常笨拙的动作,心想:“这青年果然没有学过剑技,动作竟如此不入流。我华山剑宗的‘有凤来仪’之后暗藏足足五大后着,变化无穷,岂是这样就能防御住的?难不成,真是他毒杀的岳不群?” 但待封不平再一看定时,却顿时流下一身冷汗。 那林惊蛰虽然只是站在原地以剑尖直至成不忧的突刺,身姿却好像大有绵延无尽的意味。 虽然这姿势好像蠢笨,但是他纵身迅速换成另一种身法,不过区区眨眼工夫就可以作出那姿势,可做的姿势还有六七种甚至上十种之多,稍一想想,其繁复程度完全可以破解那‘有凤来仪’。 果然,待成不忧眼看对剑不成,从直刺换为横劈之时,林惊蛰当即返身摆臂,将剑身竖在背后,脚步都没有丝毫挪动,便已经将成不忧的横扫完全挡下。 随后,林惊蛰竟又使出神乎其技,令人完全意料不到的一招。 他将乌鞘长剑从右手背过身接到左手,又猛然旋转身子顺势环斩而下,瞬间巨大的爆鸣声响起,一时间飞沙走石,其斩出速度之快令封不平瞠目结舌,当即大叫了一声“当心!”却不知成不忧有否听到。 短短一招之内,这青年就给了封不平极大的震撼。他始终面无表情,带着一丝冷傲的神色,但出招精细到令人寒毛直立却又每每出于人意料之外。 细细想来,刚才他的那一串剑招精妙得无与伦比,稍一研究便觉得自己自以为参奥了剑术之道,但在这个青年面前完全无地自容。若不是他杀了岳不群,封不平是定要向他拜师请教剑术之道了。 成不忧从烟尘之中滚出,刚才他唯有以这翻滚的狼狈姿势才能勉强让脏腑部位避开林惊蛰的这一击环斩,从淌下的血液看来,自己却是只有手臂和大腿负伤,短短一击剑震的砸击之中,谁能想到这白衣青年在中间又能拆出四剑来分别斩出? 一时间成不忧已经是心乱如麻,也无暇再顾忌刚才他向林惊蛰提出的问题,而林惊蛰此刻却是回答了他。 “岳不群想要辟邪剑谱,我并未给他,他便向我出手,如此而已。” “这,就是我杀他的理由。” ———— “辟邪剑谱?那辟邪剑谱真的在你手上?!” 林惊蛰反而觉得奇怪,只是说道:“你们不是来要辟邪剑谱的么?还是只是为报岳不群的仇。” 这时,林惊蛰才记起这一段剧情:令狐冲在思过崖上反省时,成不忧和封不平携泰山、衡山、嵩山派高手一同找岳不群要去更换掌门之位。 原来这几个人不是来要剑谱的,而是来找岳不群谈更换掌门之事的。 想到这里,林惊蛰反而觉得略感无趣,便又斟起了那壶‘桃花酿’,待那酒香溢出杯口,自言自语道:“田伯光出手倒是阔绰,用这么大的杯子供我喝,也算是够意思。” 封不平仍震惊于刚才林惊蛰的剑技之中,而成不忧距离林惊蛰更近,从他若无其事的动作中更觉得有一股被羞辱的恼怒,心想,这黄毛小子定是学习了‘辟邪剑法’里面高深的剑技,才敢这么嚣张,但他年龄尚且,内力近乎于无,以内力相拼定不是我对手。 成不忧高声唤道:“念在你剑法不错,在死前报上你的姓名吧,小鬼!”便按住了剑柄,足部随时准备发力。 林惊蛰悠然应道: “福威镖局,林平之。” 封不平听林惊蛰开口便是一惊:本以为林远图的辟邪剑谱只是个传说,没想到还真是林家! 而成不忧对林家的印象不及封不平深切,他厉声喝道:“小鬼,你的命我纳了!”便又一次向林惊蛰拔剑冲来。 林惊蛰心底知道成不忧在想什么,若是他不把自己制服,少了个力证,在山下华山派子弟面前就没有办法洗脱杀死岳不群的罪名。再者或许他自己也想看看那‘辟邪剑谱’的厉害。 林惊蛰还在稍加思索,正举起酒杯准备喝下,那成不忧的长剑已经横扫喝来,这一招便又是华山剑宗绝招之一的‘苍松迎客’,直攻林惊蛰的中盘。 这一剑迅猛无比,若非有上十年训练的剑道人士,绝对不可能闪避开来,此刻林惊蛰完全回忆不起华山思过崖石壁上魔教长老的应敌招式,他早就把招式忘得一干二净,可是随心应出一招,却是和那石壁上刻画的一模一样。 只看到林惊蛰轻伏身子,呈半蹲状随意将长剑向前一扫,这一扫击极像是后来流传到东瀛的居合剑术中的一种。却要直击那成不忧的下盘。 这时成不忧的横扫落了空,当然可以将剑身转下来刺向林惊蛰的前颈,但是那进攻是划出一条斜线,而林惊蛰下伏的横扫却是一条直线,其速度之快、路径之短,都完全碾压成不忧的这招‘苍松迎客’。 果然,听得‘嘎吱!’一声而后,成不忧的腿骨登时开裂,封不平已经了解这少年的剑术之高绝非寻常,别说成不忧和自己,可以说封不平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师傅风清扬老前辈的缩影,甚至他的迅捷还要在风清扬之上。 成不忧腿骨已然开裂,阵痛之下难以下刺,速度比方才慢了许多,林惊蛰不费吹灰之力,边饮酒边侧身边躲过了成不忧的第三手。 击过了这第三手,成不忧也知道再攻向林惊蛰是单纯的送死之举,便连连后撤,只求能不被林惊蛰刺中,可惜双腿却有些发软得不听使唤了。 第62章 拔剑 第62章 拔剑 “师弟!” 封不平惊愕地对成不忧唤道。他看向成不忧的身后,不知他有无大碍,只听到成不忧头也不回地高声道: “师哥别过来插手,我今天一定非得要把这黄毛小子宰了,让他知道我华山并非无能人!” 封不平知道成不忧只是逞一时嘴快,本来应当他们师兄弟一齐上阵去斩了他林惊蛰,但他们实在挑错了对手。 封不平还没看到成不忧的伤势,决意下一招成不忧再伤不了林惊蛰自己就去领教下这少年的剑法。 而成不忧转过身来,却是满面的惊骇。 林惊蛰仍是在端杯饮酒,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但当大量的血液从腹部渗到前面的衣衫上时,成不忧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绝不仅仅是腿骨的断裂,从两人打照面的一开始成不忧就已经被林惊蛰斩中了。那速度太快,以致于自己根本未能察觉。 正是因为封不平师兄也没能察觉到自己的伤势之重,所以才迟迟没有上前吧。 他的剑身明明如此宽大,未曾使过什么针孔类的暗器,却能在自己身上扎出密密麻麻的血眼来。 这血眼虽然微小,但扎得却奇深,鲜血一直不住的外涌,没能凝结在一起,当自己过完那三招时,才感觉到体力丧失的严重,而这一切,好像早都被这个白衣剑士预料到了一般。 “喝......啊!!!” 成不忧不愿拖累封不平,强忍腿骨的剧痛边嘶吼着边刺出凌厉的四剑,每一剑都正好锁住了林惊蛰的肩膝关节,这是成不忧研究华山剑术后日夜苦练,自己开创的剑术绝技,速度惊人。 在一隙之间刺出的这四剑。要躲掉一剑已是困难,但若但凡中了两剑,中剑之人关节重度劳损,行动能力便是会大打折扣。 成不忧不求能重伤林惊蛰,只希望这四剑刺罢,林惊蛰能略略见血吃力,这样一来,他便不再是师兄封不平的对手。 ‘唰’地四声,如雷鸣电闪般涌出四道银光,这确是成不忧的呕心沥血之作,明明是四次出手,次次出手却像是同时的动作一般,速度快到已然生出了残像,分别攻向林惊蛰的两肘和两膝。 “嗯......” 林惊蛰鲜有地在决斗时发出了声音,只见他小臂微曲,未动什么声色,却是如飞蜂振翅一般高速地上下翻合着手腕。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成不忧头一次捕捉到了林惊蛰的动作,更觉得这速度极其可怖,根本不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 但此刻他又哪能有丝毫放松与懈怠,稍稍动摇一下心智,这最后一搏便是要前功尽弃。咬牙将这四次刺击使出而后,又听见噼里啪啦一阵鸣响,自己刺去的剑身并未感到有刺中任何关节,却只觉得剑首一绷。 一块精钢从脚边滑落,直直插入地下的岩石之中,白烟旋即升腾而起。成不忧眼睁睁看到了,自己的剑身前段被这个白衣青年毫不费力地削了下来。 那四次惊人的刺击,全部被这青年弹手挡下,并且每次拦截刺击时他所回挡的竟都是同一位置! 那剑身,正是受此原因,连续被攻击了同一处四次,在高速运作之下才被震断,否则,区区乌鞘剑,怎可能与他的精钢长剑相提并论。 就连最精密的机关机械也无法将躯体控制到到这种层次,这剑招又怎可能为人类所斩出? 被震断了剑首的成不忧,如今只剩下一柄可以用来格挡的剑身,他惊惶地后撤几步,封不平看到师弟连剑尖都已经被震断,再也无法坐视不理,脚踝陡然发力之际,却听到成不忧大喝一声:“师兄快逃!你我决计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此前大放厥词,看在这白衣剑客面容年青,想来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才口出狂言,但现在哪还顾得上颜面,自然是保命要紧! 林惊蛰将乌鞘长剑插回到剑鞘之内,弓着身子扶住剑锷,一手紧握剑柄,神色坦然,却又露出了相当的杀意。 成不忧终于意识到此前这剑士一直没有主动出手,现在才是真正要攻向自己,便是匆忙反顾奔逃,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岳不群不是被毒杀和被算计,他单纯是被这剑客斩杀而死的! 而封不平难掩心中怒意,他虽对这剑士的剑技佩服得五体投地,但这人先杀岳不群后伤他师弟,若再坐视不理算什么好汉? 可是看到成不忧转身逃窜时,他正面满身的鲜血,封不平震惊了。原来这剑士的剑术远不止如此,刚才在对决中他已经斩出了无数察觉不到的快剑,成不忧早已是奄奄一息,不知是什么在支撑着他行进。 也许,成不忧只是为了能让自己逃生,才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硬撑到现在。 封不平的大脑已是一片混乱,他明白自己与那白衣剑客过招只会是送死,但心里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恶气?每每自己抑制不住怒火之时,看到成不忧浑身的鲜血和他的断剑,封不平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林惊蛰眉眼肃然,突然颧部一紧,右手强掳,将那长剑带出,犹如飞鸟衔食一般轻盈自如,一阵青芒倏地闪过。 封不平明白这一斩是斩向成不忧的,奋身上去横剑一立,他的速度实在是快,只是那拔剑的剑身明明材质寻常,却是霸道无比,他自幼习武到五十岁的年纪,拼尽全身力量也难以抗住这一记斩击,无奈只得双臂一顶,这才勉强扛过这凶悍的拔剑。 然而下一秒,封不平却是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逃......师兄......” 封不平转眼看向身后的成不忧,却发现他早已经失去了意识。 胸口处,那已被鲜血染的透红的青衫,却是多了一条黑褐色的纹路,那并非是衣衫,而是他被斩过的皮肉。 而林惊蛰,分明刚才还站在原位拔剑,不知何时,却是已经站定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的姿势还是那样,平静地手扶剑柄,弓着身子没有言语。 直到这时,封不平才发现,三人所处这岩地的四合,已经被凿出了极阔的深深浅浅十六道剑痕。 第63章 封不平败走 第63章 封不平败走 林惊蛰早已拔剑了,只是没人看见过他拔剑的瞬间。 这时四周吹来一阵罡风,封不平‘嗵!’地一声跪伏在地,他已难以想象眼前的男人是怎样的存在,曾经他以为自己窥见过剑术之巅的境界,以为自己假以时日也能立于那样的顶峰之上。 而直到遇见了林惊蛰,他才明白自己所领悟的剑道根本只是儿戏。 假如真的存在剑道之巅,那么自己其实充其量只是位于山脚处的一个观望之人罢了。 “这位少侠,我现在逃走,是我不忠于我的师兄弟。我现在对你出手,恐怕无论从何种方向,以何种角度,都是我不忠于我这数十年如一日苦练得来的剑术。” “我封不平自知技不如人。请你一剑赐死我,来世我再精进剑术之道,摆脱掉这一世烦闷的桎梏。” 林惊蛰握着剑柄的手松了。 他感受到了极度的无聊。 西门吹雪想要试剑于天下,那是强强之间的较量,若是封不平连向自己拔剑的勇气都没有,他显然还不能满足林惊蛰的乌鞘剑。 “你走吧。” 林惊蛰背转过身去,一袭白衣飘然而后,乌鞘剑从袖口凭托,在日光下泛出粼粼剑光。 “去变得更强,再来找我。” ——— 有道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这句话对于封不平而言实在显得太过和煦曼妙。 他现在更像是劫后余生中的一员,身前是象征着死亡的极诣剑道的剑神,身后则是不甘屈辱,注定数十年如一日,为师兄弟,也为自己的剑道奉献出一切的地狱之道。 封不平没有说一句话,他从跪伏到半跪着,再到完全站起身来,只对林惊蛰作下一揖,随后背过身去,走向那条象征着败北的青坂小路,于路口的石壁处纵身一跃,看都不看一眼便往下跳去。 他太熟悉这思过崖的路段,实在深知从哪处下落可以落在最为便捷精确的位置。 将身一跃,落到第一处石崖,封不平便呕吐了出来。 他与林惊蛰的对峙中并未受什么伤,只是林惊蛰的剑术让他的脑细胞疾速凋亡,为了抗住林惊蛰那斩向封不平的拔剑,他也是用尽了全力。 满背的虚汗发过以后,身体出现了脱力脱水,甚至在这陕北的山间变得有些缺氧了。最重要的,仍是因过度惊骇和震撼,让他的身体极度不适。 连下山都已显得有些艰难,封不平明白林惊蛰不可能再来追杀自己,遂一步一步缓慢下行。 衣角上还沾了些成不忧的血,散发出丝丝腥味,但他现在却已无暇顾及这些事,他所想的,唯有活下去,然后变得更强。 此时,从崖谷间远远跑来一人。 那是一个他有些熟悉的青年,面容俊朗,身材精干,体态矫健,头脑更是灵光。 ‘啊啊.......我看到了.......这是岳不群他的大徒弟令狐冲啊。我退派的时候这小子还没加入到华山派中,我应该没认错人......’ 虽然封不平与令狐冲只见过一面,但令狐冲经常闯出篓子,在剑派中颇有名头,封不平也对他印象最为深刻。 令狐冲一路跑到中程时,看到了封不平的人影,心里好生奇怪,不知为什么他衣角沾了血色,本来他和成不忧一起上山,竟然这么快就下山了,而且他还没有与成不忧一起回来。 这个距离令狐冲是逃不掉的,早在他们上门闹事的时候自己的脸就被他们几人记住了。这下偷偷尾随他们的过错,令狐冲是背定了。 不过令狐冲看封不平一脸郁郁之色,好像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一般,似是有什么难言的心事。便知道此刻自己再说什么话都像是多余。 ‘师娘的嘱托......赶快去看看师傅的安危才是要紧事!’ 令狐冲想着,也没有同封不平打声招呼,叫声“封师伯”。而是径直朝思过崖顶奔去,准备到崖中以轻功翻腾而上,一窥究竟。 在他心中,真正的师父只有岳不群一人,他是岳不群养大的,一身武艺也尽是岳不群传授于他的,自是不认这封不平、成不忧几人了。 封不平甚至没有反顾令狐冲远去的背影。他用余光扫到令狐冲跑远崖中,只在心中默念道: ‘令狐冲......你贵为华山派大弟子,对外定是以正统名门的佼佼者自居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也许我们五岳剑派所掌握的,那数十年如一日得来的苦功和剑技,甚至不如他人的弹指之力。也许我们费尽全力去窥探这世间剑道的终极玄奥,最后所看到的却是浩瀚银河中的一颗星埃,汪洋大海中的一根银针,苍莽大漠中的一颗沙砾......’ ‘什么五岳剑派,什么日月神教什么少林武当?不过徒有虚名,真正的强者只会像他这样隐居一隅,因为过于寂寞进而无人为伴。唯有弱者,才会成群结队,相互取暖,以温情来疗愈成长中的伤痛......’ ‘这并不可悲,并不可耻,强与弱,本就是如此。成为强者与弱者的契机,本应是天性使然,只是,我封不平今后,究竟该作何选择?我封不平究竟该......走上何路?’ 虽然封不平在心中如此对自己发问,但他其实明白,答案就在自己心中。 他要走的就是那修罗之路,最好能摈弃掉感情,摈弃掉虚妄的身份,从重新握剑开始学起,摆脱掉那些剑派的规矩的束缚,一点一点朝向最高最强处进发。 哪怕自己直到老死,都望不到那条路的半程,但只要自己不被这世间的功名情仇所磕绊限制住,就一定可以取得超越以往的进步。 这,将成为自己今后人生的全部意义。 ———— ‘饭菜,都要凉了啊。’ 林惊蛰拿起酒壶去斟,却发现酒水早已被自己斟干了,而那酒家的饭菜却是异香扑鼻,即便已经不像此前那样泛着热气,却也是比这崖间的野果溪露要好上太多。 捧着碟子酒皿,林惊蛰缓缓步入岩穴之中,这思过崖的岩地之上,鲜血肆流,三具尸体凌乱地横陈着。 很快,在那崖壁之后,一个青年就顺着足劲一跃而上。 第64章 误会 第64章 误会 “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 令狐冲震惊地望向眼前的一地狼藉,与其说是一地狼藉,不如说是地狱绘卷中满载着鲜血的死河。 一踏上那崖壁,脚下就已经沾上了血渍,越往前走,那血渍散得越开,绵延无尽却是始终看不到尸首的来源,不知道究竟淌下了多少血液。 令狐冲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最坏的预期。 而之后的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却是让令狐冲最坏的打算变为了现实。 直到完全绕过那崖壁,走到思过崖穴峰之处,眼前的景象一览无遗,令狐冲才终于抑制不住地跪倒在地,恸哭起来。此刻,他头脑嗡嗡作响,大脑似乎在颅腔内不住地摇晃,双手伏在那具尸体之上,任由凝固了一半的血液没过自己的指尖,却是泣不成声。 “师父!师父……” 那分明是师父岳不群的尸体。 他手掌分裂,手筋寸断,身上的剑伤不计其数。其切口之深之细,如何看都是一流的剑术高手所为。 然而,令狐冲不知哭过多久以后,起身四顾,竟发觉场上的血泊之中还有另外两个人的尸首,因为他们身着的衣服颜色更深,又是背朝地倒了下去,自己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令狐冲看向这另外的两个人,一人的面容极为熟悉,身材矮小,但现在师父故去,自己大脑一片混乱,全然记不得是谁了。 另一人却是头发花白,看上去年纪颇大,但自己却无分毫印象。 仰目极眺,四周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敌人,令狐冲对着这空谷幽涧大骂道:“有种就给我出来,要么你将我也一并屠了,将我与我师傅葬在一起,要么就被我一剑斩了,你是个东西就给我出来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泄完愤良久,杀了师傅的人还是没有出现。令狐冲知道自己对这思过崖不甚熟悉,要查明是谁将师父杀了定然是查不到了,便打算将师父的遗体清洁干净,背到华山好好下葬———— 然而就在此时,令狐冲脑内灵光一现: “不对……来的时候就有蹊跷了……” 他想起了,在上山之时,自己看到了封不平从山上下来,一副颓丧无比略带失意的样貌,那怎会是遭遇了这般惊惶惨剧之人所能作出的神情? 最关键的一点是,封不平在下山时,衣角上还沾染了血色。 令狐冲噙着泪想,师傅的武功不会比他封不平差,若是他人杀了师傅,不可能杀不死封不平,总之,他封不平一定与师父的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实在令狐冲的心中,这件事早已经敲定了。 他师父岳不群,一定就是那封不平以偷袭暗算杀的!不然为什么好端端这么多时师父都相安无事,而这封不平一上山师傅就死了? 令狐冲摸着师傅尚温的血液,已然明白现在还不是安葬师傅遗体的时候。 他伏在岳不群的耳侧轻轻说道: “师父,你待我去把那个畜生杀了为你报仇,再让你在九泉之上得个安寝。” 说罢,令狐冲拭去了满盈的泪水,全力向山下跑去。 ‘那家伙真是狂妄,以那种速度行进,是料定没有任何人会找上他么?这下看我不追上他……’ 令狐冲三步并作两步,仅仅回望了师父的遗体一眼,便跑去寻找那正徐徐下山的封不平。 ———— 华山半山腰处。 思过崖已是华山绝顶之处的崖峰,而想从思过崖下山,不历经后山部分那奇险的仄道就必定要历经这里的过道。 借助轻功从上向下腾跃十余合,随后沿着这过道一路行进,再往复几次,最后历经一段小小的绕行就能从思过崖抵达华山派的寓所。 而在大老远,令狐冲就望见了那个男人——封不平。 他虽有着挺拔的身姿,不俗的气魄,带领着嵩山派前来闹事时也没多说什么话,令狐冲初看他并未觉得有什么很差的印象。 但现在他却是神情萧然,脸上有着藏不住的落寞和悲恸,伛偻着身子缓慢的行进,这模样在令狐冲看来可以称得上十分猥琐。 这哪里是什么君子应有的体态?分明就是一个做事见不得光的小人! 令狐冲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剑身,将其一把从剑鞘中拔出,发出‘嘶啦!’一声金属碰撞摩擦的鸣响,封不平未看向自己的身后,只是听到这剑身碰撞的声音,行进的步伐便停顿了。 听到令狐冲大骂道:“杀我师父的小人,还不快受剑领死!”封不平却只是觉得聒噪。 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会连连逼问对方事情进展几何,为什么要凭空污蔑自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厘清以后再作决断,这就是封不平曾以为的成熟。 不过现在在他看来,这些琐事都显得无关紧要,做也好,不做也罢,只要没有人烦扰到自己练剑,就再好不过。 “唰!!” 令狐冲迎头跃起,高高挥手刺下一剑,自不必多说,这一剑是岳不群指导他多次,也是他使得最为娴熟擅长的‘有凤来仪’,这剑法精妙得非比寻常,之后更是有多达五种巧妙的变着,也是华山剑法的绝学之一。 那剑身本离封不平足足有上十尺之远,封不平并没有回头,令狐冲虽觉得奇怪,却是感觉自己将要得手,将这恶贼除去好为师父出一口恶气,然封不平早已拔出自己的长剑,仅以剑的反光便能觉察到身后剑士攻来的方向。 待那距离又缩进三尺,封不平浅叹一口气,反身将剑尖一对,作出了一副无比笨拙的态势来。 令狐冲曾料到过在刺出‘有凤来仪’这一式后对手的各种各样奇怪的应对门道,对这招早已应对得炉火纯青,自信满满,可是从未想到这封不平竟将二人的剑尖抵在一起,做出这么一种蠢笨的应敌之策。 这一刻,令狐冲的脑内飞速运转,却始终想不到如何斩出下一剑来致他封不平于死地, 而封不平却只是怔怔地望向令狐冲,那眼神中毫无杀气,锐气,有的只是对于一只迷途羔羊的怜悯。 第65章 师侄之斗 第65章 师侄之斗 令狐冲竭力让自己的大脑放空,从失去师父的悲痛之中冷静下来,现在仇人就在眼前,他又怎么能犯一时糊涂,导致剑招不灵败给对手,这样岂不是苦了师娘? 可是,他的确从未想过,还有这么一招对刺的路数来破解自己的‘有凤来仪’。 他心念电转,不知怎么破局,无奈只能在空中翻腾回挡,却发现如果此刻封不平从右侧挺身一步,剑身长驱直入,自己定会被一剑穿肺,死于他手。 可是封不平却是一动不动,心中只有对于一个平平无奇的剑士的悲悯, 他想到:‘这对剑的招数是我看成不忧与那白衣剑客对决时对手使出的,仅仅随意轻描淡写的一剑,就能把我们华山剑派弟子苦练十余年的招式尽数破解,真是可笑……’ ‘我们五岳剑派自以为天下无敌,最后所练的剑技原来不过是像这样的小把戏,这令狐冲也不是泛泛之辈,却是被我这样照猫画虎,没有任何训练的随意一点,就自行乱了阵脚方寸。’ ‘现在我上右手边踏出一步再信手一刺,一个苦修十余年的好苗子就会命丧我手,原来生命竟是如此脆弱之物,而我们修行的剑术,原来竟是这样的愚蠢……’ ‘究竟剑道算什么……修为算什么?而我们追求之物又算作是什么呢……’ 令狐冲狠狠挡死一方,知道自己出招有了间隙,却不见封不平挥剑,心想他一定是没看到自己出招的纰漏,便是又挥剑横劈。 他腕部起初不动,待剑身转向的时候陡然加力,这种手法奇快,甚至听不见风声颤动,那剑身都可以在封不平身上横着拉过两道————这便是华山派剑法又一大力作‘苍松迎客’。 这一招亦是令狐冲苦练了十年的绝学,每每自己被逼入绝境时无奈才会使用,但他深知封不平的厉害,不敢有任何留手,上来就要使用绝技相拼。 只见那封不平面作菜色,迅速下蹲,朝准令狐冲的下盘一刺,这一刺,令狐冲又是完全没有料到。 一般防御中盘的横砍攻击,都会使用立刀横档的方式,这样防御得又准又稳,之后也便于进攻,许多剑客专门训练条件发射性的立刀防御横档,最后再比拼反击速度,就是不愿蹲下。 在武学之中有一个概念叫着‘低位者败’。位置越低的人,在交手中力量会因多受到一层重力的压迫而落败,因而这种危难中攻向下盘的招数又是令狐冲头一次见识。 这一次令狐冲又完全无法抵抗住他封不平的还击,他迅速沉下剑身来试图挡住封不平的快剑,可是横砍的剑身想要下拉必定先要翻转一道才过得去,速度要慢上许多。 不由多想,听得‘簌簌!’两声,令狐冲小腿肚发烫,便看见裤管已被割裂。他的两腿间多出两道血痕,伤口奇浅,就像在嘲讽自己一般。 令狐冲愤怒地吼道:“你真是令人作呕!有一身剑技却要刻意留手,对对手不敬就这么有趣么?!明明可以重创我,这种不痛不痒的撩拨算什么?”吼着又是刺入一剑———— 可就在这时,封不平嘴角掠过一丝带有自嘲的冷笑: “你说我有一身剑技?可笑……” 刹那间,两道劲风穿过令狐冲的两鬓,这速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刚刚令狐冲刺去的剑身还未触及封不平一尺之长,便是‘登!登!登!’发出三次沉闷的鸣响。 令狐冲无法看清封不平的身法,只觉得长剑震动,虎口发痒,手腕剧痛。 待令狐冲回过神来,眼前已没了封不平的身影,他惊惶地回头,发现封不平已在自己身后一脸怅惘地看向自己, 令狐冲举起长剑刚想劈向他,又发现自己的剑身早已被他的剑尖砸出三道裂痕,现在就连挥舞都不知能否受得住。 二人实力差距之大,令狐冲早有预料,但却未曾想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的泥潭之中,这正是云泥之别。 就算与师父岳不群对决,令狐冲都未曾感受到这般压制力。 但是,他是来报仇的,不是来决斗的,若是自己不敌,早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不要羞辱我,快点动手,不然就杀了我!” 令狐冲嚎叫着,再也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转眼间那封不平似是要拔剑向自己攻来,令狐冲集中精神全神贯注地应对,感觉东南西北上下六个方位尽收眼底,总能接住这封不平两招,到时再找机会脱困———— 果然,封不平听了令狐冲的话,登时刺来一剑,这一剑真是凶悍,令狐冲不敢以满是裂痕的剑身硬撼,只得侧身闪躲, 哪知封不平长驱剑身又是向右斩去。这斩击之连贯在剑士之中罕有其匹,令狐冲实难招架,心想只能将长剑弃掉保全一招,但刚想动手回挡,封不平就已经回剑刺入了自己的肩部。 血液顺着肩胛骨浸红了衣衫,令狐冲深感封不平的剑招如飞燕般灵动自如,好像无拘无束,变化万千,基础也远胜过自己,无愧为华山派的老前辈。 他想要挥剑自救,但肩部受损,却是没有举臂的力量,再一愣神,精钢那锋利的切口便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你这畜生杀我师父,日后自有天谴!我令狐冲技不如人,……杀了我就是,你在等什么?!” 令狐冲眼看已经再没有能力与这个华山派老前辈缠斗来报师傅的血仇,只好认栽,自认是华山的好汉,怎么也要与他华山共进退。 这个道理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他师父岳不群是华山最强者,若是他师父都败于这个封不平之手,待他毫不费力接过华山掌门之位,令狐冲定然不会服他,此后退出华山派,饶是饿死了也只能做个流浪街头的孤魂野鬼,还不如被他封不平一剑杀了痛快。 每每看到封不平眼中那好像在可怜自己的神色,令狐冲就觉得更加地愤怒。 只听得封不平轻声道:“令狐冲,你认为华山派在这武林是怎样一个存在?” 第66章 释惑 第66章 释惑 “你说些假大空的自我麻痹的言论,以为就能将自己的罪名洗清么?你这欺师灭门的败类!” 令狐冲愤怒地嚎叫着,脑中却还是师父岳不群尸首的惨貌,他本就多愁善感,眼泪竟在仇敌面前不争气地簌簌而落。 封不平完全无视了令狐冲的辱骂,却是叹道:“你以华山派为心灵的依托,便也就此受华山派的限制,你本是良好的习武之才……我也曾像你一样。”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现在的封不平,早已忘记了世俗的那些恩怨情仇究竟为何物,认为那些不过是牵绊自身实力发展的不纯之物。 如果要算那些恩怨情仇,那么从岳不群要争抢那白衣剑客的剑谱,算不算岳不群的过错?令狐冲不由分说攻向自己,又该怎么算?而他师弟成不忧不由分说那剑客呢?那剑客饶自己一命,算不算是对自己有恩? 但是,封不平知道,令狐冲年纪尚轻,当然不可能让他现在顿悟这样一番道理,他心头的这个结也必须要有个了解,否则日后自己免不了被人叨扰。 封不平念及此,长叹一声,向令狐冲解释道: “令狐冲,你似乎是误会了。你的师父岳不群,并不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 令狐冲愤怒地反问道: “他身上那些剑伤是从何而来?现在嵩山派和衡山派那些前辈都还留待在我们那儿,这里能将我师父斩杀的还能有谁?!你无耻也得有个度!” 封不平早知道令狐冲的来意,也反问道: “若是我杀了你师父,又是谁杀了我师弟成不忧?若是我杀了你师父,为何我不匿身逃去,而是踽踽独行,任你们来算账?” 令狐冲心头一震,猛然想起在崖上看到的那三具尸体,其中有一具身材颇为矮小的,当时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是谁,现在经了封不平的提点,他才明白那人是封不平的师弟成不忧。 虽然令狐冲不知道成不忧的斤两,但他觉得应该不可能比封不平差上太多,他们二人同时上山,成不忧死去而封不平几乎毫发无伤,这若是师父所为,则太过奇怪。 转而多个心眼:若这是封不平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若是封不平杀了成不忧呢?但是这似乎毫无必要。 他们两人一齐上山,封不平都已经强成这样,师父自然不是二人联手的对手。为了演戏而刻意杀死师弟,这说什么也太过不值当。 封不平看向一脸茫然的令狐冲,只淡淡说道: “令狐冲,你对这个世界所知甚少,华山派也好,你师父也好,剑术也罢。” “我现在便告诉你,你的师父是被思过崖顶上一个白衣剑客所杀。他岳不群想要那剑客的剑谱,双方起了争执,你师父败北而死。” ———— “你在说什么疯话?!我师父武功在这江湖之上又有几人能……” 令狐冲刚想脱口而出,却又不禁被自己的发言蠢到了。 是啊,自己在江湖上也算是行走了几番,都从来没听说过有‘封不平’这么一号厉害的剑客,他的剑术之精妙远胜师父,虽然内力或许不及,但这不也证明了世上有太多未曾露面的隐士高人么? 自己正如封不平所说,对这个世界强者的了解实在太少,正如蝉不知雪,蟪蛄不知春秋。 “令狐冲,我要说的就到这里,我也不敌山顶那剑客,这次本想前来重振华山派昔日的荣光,现在我的想法已经改变。” 封不平讪讪地说道: “我不会再考虑这件事。如果华山派真的需要一个新的领导者,我也许会念及旧情,帮上一点小忙。” 说完,封不平将长刃从令狐冲的脖颈上移开,反手收回到剑鞘之中。 赤霞如飞,在落日之下,他萧条孤零地在苍茫崖谷间独行离去,宛如一个暮年的骑士般壮烈。 令狐冲背靠着石壁瘫坐下来,已经全然不知现在该干些什么。 如果封不平走了,成不忧又死了,他们前来商讨华山掌门之位易主的事,或许就要泡汤了。 这些事,令狐冲很快就能想出来,可是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封不平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我也不敌山顶那剑客。” 令狐冲的瞳孔在眼眶内不住颤抖,心中只有难言的畏惧。 ‘他不像是在骗我……他大可以一剑把我杀了,永绝后患……’ ‘山顶的剑客……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人,能胜过刚才这个一步三剑的封不平?’ ———————— 林惊蛰从崖穴内徐徐走出,地上的血液已经凝固了许多,难闻的腥臭味逐渐弥散开来。 他并不在意这些血的味道,这些天来,他反而对这些味道有了些好感。 血,是铁的味道。 用舌尖在伤口上舔舐之后感触到的那种腥味,和用舌尖在刀片上划过所品尝到的那种铁的味道,实在是太过于接近。 崖穴一旁,突然踱步出了一个老者。 青袍灼眼,面如金纸。那正是‘独孤九剑’风清扬,华山派剑宗的最强者,这还是林惊蛰自隐居以来第一次遇到他老人家。 “林兄,有些时日没见了,怎么搞出这么大动静?” 林惊蛰看向这一地的秽血,只说道: “总有人上山出手,扰我清净。也就是为了我这一册剑谱,不知惹来多少仇怨。” 风清扬走上几步,也不顾及血液染脏了素履,却是微微点头道: “成不忧那小子,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这老人面相,颇有些像那洛阳王元霸。他年轻时自以为无人能敌,但从来不出洛阳城,又哪有什么见识。” “嗯?这是……岳不群那臭小子?林兄,连他这个蠢笨木头也要同你争抢这剑谱?” 林惊蛰平静说道: “我看在是风兄师兄弟的门生之上,并未主动出手。” “不过既然他将出手,我自必不留情。” “嗯……” 就算自己华山派的现任掌门被杀,如今对风清扬而言也是无足轻重的事。 他甚至已经将生死看作自然常态,这是历练无数年江湖风雨以后才达到的境界。 第67章 收尸无果 第67章 收尸无果 风清扬看向岳不群那张凛然的面庞,不禁回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他越看越是觉得,好像每个心肠最为毒辣之人的脸,都生的刚正不阿一般。 “风兄,我连斩两位华山子弟,你见怪么?” “那有什么……我早已不过问江湖之事!不过,按照以前的我的秉性,与其说见怪,倒是不如说觉得你斩得不错。” “斩得不错?你与岳不群之间也有龃龉,也有罅隙么?” “哎……你在说什么呀?我说的是,你斩这几剑的切口,实在是斩得刚刚好,分毫不差!要是再切深半寸,你的剑身势必难很快收回来,要是再切浅了呢?恐怕伤不到那些经脉……” 林惊蛰手扶额头,实在觉得风清扬不愧是华山第一剑神,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优先考虑剑术之道。 唯有远离权术,全身心投入到剑术当中,才能让他拥有今天的实力。 而对于风清扬而言,他对岳不群是有些反感的,认为这个后生辈不仅心眼多而且行事循规蹈矩,实在与他合不来,至于成不忧,风清扬也并没有太多的接触。 不过,虽然早已退出华山派,但看着曾经只是少年的二人在多年后已这幅面貌被另一个青年杀死,风清扬心中却有了那种物是人非的慨叹和怅然。 “林兄,麻烦你一件事了。帮我把这些尸首全都抛到山崖之下去吧。我年纪大了,有些厌烦这些东西,日后发烂发臭,岂不是坏了心情?” “嗯,我正要去呢。” 林惊蛰说着,将王元霸、成不忧和岳不群三人的尸体拖去后崖,又拔出乌鞘剑,在岩地前比对着, 旋即,他眉头一降,大臂摆动,‘咣隆!’的爆响而后,土崩瓦解,那三具尸体便直直坠下山崖,谁也不知他们的归处。 或许,在尸体腐烂之前,他们会先被这山上的鹰鹫啃食殆尽,只留下森森白骨,在崖谷之间受那风吹日晒,最后填埋在一层又一层泥土的加护之中,由自然的伟力来安葬。 ———— 令狐冲正从山崖间向上攀去,指缝已是满覆了泥沙,身子也略有些发软。 不远处传来了一些声响,好像是物体下落的细微声音,这声音山谷间很难发觉,看到自己脚下的石子也正下落而去,令狐冲开始怀疑这是自己的幻听。 以往,他纵身一跃就可以避开那些难走的坡路,轻而易举到达山顶口,而因为腿上刚负了伤,精神又受到了许多冲击,方才高高跃起,竟是差了那崖顶几尺之高。 无奈,令狐冲只能以剑刺岩,又生怕有裂痕的剑撑不起自己的重量,这才辅以手指借力,艰难地往上行进着。 待身子落定,令狐冲口中呢喃道:“师父……我先将你葬好,再回去禀告师娘她们。华山剑宗已走,他们不会拿师娘怎么样的!” 说完便丹田发力,身上涌上一股冲劲,将身跃起,终于来到这断崖之上。 令狐冲遥目四顾,说来实在奇怪,刚才在这里的三具尸体,如今竟却无一具留下,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这里不是刚才那座绝壁?不对,不可能……” 令狐冲望着满地的鲜血,知道天下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他的记性很好,能将一本剑谱中的大部分内容在一夜之间记得滚瓜烂熟,对于这种血液流经地势的形状甚至都能反复回荡在脑中很难忘却,更别谈这种断崖会出现如此大量的鲜血了。 ‘这也就是说……’ 令狐冲浑身的寒毛,登时耸立了起来。 他知道,一定是有人对这里做过手脚。 刚才封不平说,这山上有一个比他还更强的剑客,令狐冲至今完全确信这话千真万确。 既然封不平已经下山,恐怕唯有那个剑客会同时带走那三具尸体,否则如果不是他,又能有谁同时需要葬下三人? 若那个剑客正是在这附近,恐怕在吐息之间,令狐冲就会被他斩杀,就此断送自己潦草的一生。 不过,令狐冲倒也不怎么怕死就是了。 “你出来啊!杀了我师父,有种的出来把我也杀了!” 林惊蛰此刻,正在后崖小路上闲适地端坐着,似乎听到之前洞窟处有些叫嚷的声音,终究也没太在意。 为了不招人耳目,让更多的人上山打扰自己,他刻意斩碎岩石将三具尸体从后崖掷了下去。 令狐冲看到这山口处有一个洞窟,心想那个剑客八成就住在这洞窟之中了,大不了自己踏前几步一剑被他杀了,让自己和师父同生死共患难那倒是也无妨,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地白白葬送了性命。 “不行……我还,不能这么早死……” 虽然听封不平说师父岳不群是为了抢夺那白衣剑士手中的辟邪剑谱而死,但令狐冲相信师父绝不是那种小人,他在江湖中人送外号‘君子剑’,向来不关心权术,怎可能作出这种勾当? 料定这当中定有隐情,令狐冲稍一推想,最有可能的解释是另外那两人上山,被那白衣剑客当成了是对剑谱图谋不轨的贼人,因此误会了师父岳不群,将他也一并斩杀。 可是若是这样,为什么师父的伤势却最重? 无论如何,令狐冲认为自己一定要进到这洞窟当中还师父的死一个公道,不能让师父死于这种荒谬的流言之中,让他去世了反倒背上莫须有的骂名。 可是,令狐冲如今身体负伤,状态更是大不如前。既然封不平都说过他不敌那剑客,而他又并非贸然出手之人,那剑客想来定是十分暴躁不听劝阻之人了。 估计,只要令狐冲一进到那洞窟之中,就会被不由分说地斩杀而死。 …… 晚霞褪尽,月上梢头,四周的光线开始逐渐消隐,那殷红的血色一时间也变得灰暗无比。 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斗争以后,令狐冲还是决定进到那洞窟之中一探究竟。 他令狐冲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早已料定自己究其一生的武艺或许也不能赶上师父岳不群,既然岳不群不敌这剑客,自己又要何时才能敌过这剑客? 第68章 再遇田伯光 第68章 再遇田伯光 令狐冲知道,自己虽然是岳不群的大弟子,能够管理几个师弟,在他们面前逞逞威风,却是完全没有指挥能力和越王勾践那种卧薪尝胆的能力。 如今洞穴内八成就是那个白衣剑客,令狐冲若是今天不见他一面,日后再规划华山子弟的日程,养精蓄锐来复仇,那人神出鬼没,谁知道他之后会跑哪去? 若他动身离去,弑师如弑父,此仇难报,令狐冲必将遗憾终生,还不如趁现在被一剑杀了痛快。 令狐冲不再多想,只身朝洞窟迈去。 一进到那洞窟之中,令狐冲只觉光线昏暗,本身也已经到了夜晚,这里并没有什么烛光焰火,在重重石壁的包裹之下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令狐冲看到那石壁上面似乎刻着一些图案,但是四周光线实在太暗,他无论如何也辨别不出那到底是具体的图案还是单纯灰砾的堆积,但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他向着那洞穴深处大喊一声:“给我出来!藏着掖着,你该是什么东西?”这样试着骂了一声以后,并没有任何回应,反倒是自己声音的回音透着四面洞窟返回来,让令狐冲觉得有些后怕。 他认为那白衣剑客必定是蛮不讲理,极为暴躁易怒之人,自己若是像这样辱骂都唤不出他,师父岳不群又怎么可能逼他动手?因此,那剑客一定不在这洞窟里,而在别的地方。 天色已晚,令狐冲想,若是那剑客把师父的遗体带走了,自己恐怕是不可能再找到。至少他岳不群的的确确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有自己作这一层人证,师娘也定会信服。 只是可惜不能亲手安葬师父,还他一个君子剑的清白。 令狐冲又一次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从那洞穴迈出来,一轮圆月已经高高挂在天边。 令狐冲看到天色不早,不由得开始担心起师娘来,也不知道那几个衡山派,嵩山派的长辈在成不忧和封不平二人离去以后还能干出什么名堂来,现在既然安葬不了师父,当务之急则是回去想师娘禀告情况,让大家知晓师父故去这一噩耗。 ——— 日上竿头,又是新的一天。 林惊蛰在那思过崖的绝顶之上,方才是在与风清扬比试剑技,可是二人斗到第十余招的时候,风清扬便说他不敌自己,改日再来过。 其实林惊蛰知道,风清扬哪是忌惮不敌,多半是想去后崖晒晒太阳了吧。 林惊蛰返身回到崖窟之中,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有哪些人找上自己,他兀自想到: ‘我先后伤了如此多的人,得罪了恒山派三位神尼,又杀了华山派剑气二宗的高手,那王元霸也被我杀了。’ ‘在放了封不平后,他们左右交接,若是筹措一番,要上来取我性命,恐怕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我早在向阳老宅留下字条,虽然岳不群他们肯定不会散布此事,之后来找我算账的人,恐怕不知还有多少。’ ‘虽然我并不在意,但总要替风老前辈考虑,他老人家难得清静无为,我凭什么要扫他的兴。假以时日,我就搬离这里,不时再来探访他老人家吧。’ 想到这里,林惊蛰踏出那岩穴,向外环顾,阳光播撒到他身上,让他觉得很是惬意自在,如今自己也逐渐能够理解,西门吹雪杀人时那种自然而然的感觉。 当这一行为逐渐被自己习惯以后,置人于死地似乎与晒这太阳也没了分别。万物生于自然,复又归于自然,自己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一进程。 曾经,在岳不群死前,林惊蛰还觉得杀人是一件大事,若非仇恨深切,自己多是伤人而少杀生。 而在岳不群死后,林惊蛰渐渐地看淡了仇恨和生命,唯一看重的,就是以剑夺取他人生命这件事本身。 放眼远处,林惊蛰看到石壁后方的小路上,有一个身形极为矫健的男人正朝崖顶奔来,他的手上还端着什么东西。 根本不用留意那男人的穿着长相,只是单纯去看他的脚法和速度,林惊蛰便已知道这人是谁。 ...... “大侠!原来你还在!我还以为你不住这儿了!” 田伯光跑至那条逼仄小路之前,见行进困难,顿足跳起,那姿势倒是威风的很。只这么一跃,他便跃到了崖面上,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林惊蛰看向田伯光手里的东西,果然与他承诺过的一样,一坛桃花酿和三碟好菜,也不知他是如何以精巧的指力同时稳当地托住这些东西,最令林惊蛰觉得他轻功过人的是——— 明明那酒坛子是启着的,里面的酒水盛的也是满满当当,他田伯光以这种姿势跃起落定,酒水竟然一滴没有洒! 该说,真不愧是万里独行,他田伯光的轻功确有实力。 面对田伯光的打趣,林惊蛰应道: “要是我不住这了,你又不知道我住哪,那你这些酒食还送哪去?” 田伯光哈哈大笑,只道:“当然还是送到这里,大侠你哪怕天天不吃这些酒食,我还是天天送,直到这里的碗筷数够一个月的,我田伯光就告辞了!” 林惊蛰舒眉道:“你田伯光是条汉子。来你的解药我弄到手了,你这就服下吧。” 说罢就从上衫之中取出一个小香囊,囊中是些草药和不戒和尚奉上的三粒解药。 田伯光立马脸色大变,惊道:“这?!大侠你是怎么把这解药弄到手的?你难不成能制服那个和尚那样的怪物?!”说着便接过了香囊。 林惊蛰苦笑道:“我不制服那个不戒和尚,你的解药又上哪里讨来。不过那个胖和尚让我知会你一声,日后你如有再作奸犯科,干些人所不齿的龌龊勾当,他便亲自动手阉了你。” 田伯光不遑多惊,又笑道:“哈哈,那有何难!我田伯光所盗之财,若不是商者大贾,从来都是原款奉回!至于女色,那烟柳之地的娼妇,难道不比寻常人家的女子香艳?” 林惊蛰也没工夫陪田伯光开这些下三滥的玩笑,只是阖目低眉,语气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第69章 封不平再临 第69章 封不平再临 “田伯光,你之后再送上几日的酒食,此后,就不用再上山替我送了。只把你那些盗过的酒家的酒水原路奉还就好。” 还不等田伯光发问,林惊蛰又说道: “这里以后,恐怕要来一众高手向我讨教。你在江湖上的恶名人尽皆知,若是被他们中的某些人看见了,就算你轻功的确厉害,到时候恐怕是难逃一死。” 田伯光本还想插科打诨揶揄几句,但看到林惊蛰的表情较为认真,也一下子肃穆起来,却是说道: “言而无信非大丈夫所为。酒食我该奉上还是要奉上的,如果大侠你不愿在这里收酒食,我们先赊着,来日方长。” 林惊蛰并未再赞许几句田伯光的江湖侠气,只说:“你如果硬要给我,来日有缘再会吧。只是不知在这崖上的时光还剩多久。” 田伯光将饭菜和温酒盛在那摊大石上,望着遍地隐隐的血色,沉默不语。 ——— “......既然华山两位走了,我们改日再谈。” 昨夜,嵩山派的‘仙鹤手’陆柏和衡山派的鲁连荣抛下这么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而岳不群的夫人宁中则听到丈夫故去的噩耗后,当即昏厥了过去,女儿岳灵珊更是哭成了个泪人。 她们实在难以相信那个精于‘紫霞神功’的君子剑,那个平步江湖的好丈夫,好父亲会一夜暴毙,实在不能接受令狐冲带来的说辞。 ‘先见尸首,报仇未果,尸首又被盗’这一系列说辞巧得实在是非比寻常,但是看到一向嘻嘻哈哈的令狐冲表情木然,神色恍惚,甚至潸然落泪,他当然演不出来这样真切的神情,这叫宁中则和岳灵珊怎能不相信。 “你说......岳师兄是死于那......白衣剑客之手?胡说八道......我岳师兄在天下声名如此,位居五岳剑派掌门,又有几人能是对手!怎么可能随意冒出几人就将他......” 令狐冲也想一言让师娘死心,但他终究是听自那封不平之口。虽然相信封不平不会骗他,但还是没有确凿的力证来解释,只得不住地微微摇头。 以往岳灵珊小师妹在身边的时候,他早已是心花怒放,情绪高亢到了九霄云外,现在却是少有的眼中无光,那岳灵珊也是双目发白,双手拄头盛在案前不愿接受这一事实。 “定是......定是那封不平将岳师兄!” 宁中则终于抑制不住情绪,一口咬定是封不平将岳不群斩杀。 且不说那陆柏、鲁连荣几人之中,除了封不平和成不忧几人根本没人上去思过崖,能与岳不群较量一番,正面胜过他的恐怕也就只有封不平。 他们几人本是同门师兄弟,在曾经就水平相当,封不平更是华山剑宗中的佼佼者,不知他退隐江湖这些年来又学到了哪些奇技淫巧,宁中则认为,唯有他可以斩杀岳不群,如果要算账,也只能先找他算。 这时,门外匆匆跑来一小童仆,匆忙向宁中则报道:“门外有人来到!要大家外出迎接!” 宁中则擦去眼眶的泪水,气冲冲地道:“又是那几人?” 那童仆摇了摇头,却是道:“只有一人!但却是那几人中的一位。” 宁中则听罢已是满腔的怒火,这童仆是她不久前收养的,干什么都不甚利索,就是记性好得出奇。她说那人是昨天来客中的一位,那些人听了岳不群逝世的消息竟然隔日还来闹事,争夺这掌门之位,未免有些太过贪心不足蛇吞象。 “人善被人欺、善尽被人骑……真是得陇望蜀的淫贼!” 宁中则便是大力推开门扉,一副凛然之态,女中豪杰的威仪不露自现。 令狐冲向门外望去,暗暗吃惊,因为来者正是昨日饶过自己一命的那封不平。 封不平见到宁中则,神色黯然,并没有先言语,反而宁中则破口道:“封不平!你杀我岳师兄,现在是上门来喝采了么?” 令狐冲自是不信岳不群是封不平所杀,但胳膊肘也不能向外拐,只缄默在旁。 那封不平却是淡道:“岳夫人,我有没有杀岳掌门,配不配杀你们岳掌门暂且不谈,我们多年师兄妹一场,现在岳不群已故,成不忧也被斩杀,你这样蛮横强词,是否有些不谙事理呢。” 宁中则听罢更是勃然大怒,又强压下怒火冷笑道:“你封不平好狠的心肠,先斩我夫君,为了立信于我们,减少竞争人选,又斩你手足成不忧,只为篡夺这华山派掌门之位,你以为我们在坐之人会如你所愿么?!我们纵然是做鬼也不会让你如意。” 封不平短叹一声,又道:“若能豪夺掌门之位,何以要嵩山派的使者过来搭把手;若要立信于你们,昨日我何以要前来露面,直接让成不忧独自前往你们府上,恐怕更来的精巧;若当上这华山派掌门,又能有何用,在那个男人面前,终究是徒有虚名的苇草。” 宁中则本要拔剑向封不平刺出一剑,但听到封不平此番言语亦是有些奇怪,颇有提防地试探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华山派掌门你还瞧不上了?” 封不平将手背过身后,又以另一手紧缚着偏过身体,只说道:“华山派掌门的有无,我略不在意。我今天前来只为完成一件事” “我知道华山派本就式微,派内的高手除了你宁女侠以外唯有岳不群岳掌门一人,作为见证过华山派繁荣衰落的人,我对华山派一直念有旧情。” “昨夜我冥思苦想,究竟是抛去一些多余的感情苦练剑技,还是任由我对华山派的感情泛滥止住前路?” “最终我知晓了答案。剑道才是我最终的归宿,只是,由于你们华山派一事多半也有我的干预,此事置之不理,日后终究会扰人清梦,干预我的剑路。” ———— “好大的口气!” 宁中则听到封不平的话,他尚未说完便是怒发冲冠,什么‘剑路’、‘剑道’,关于自身的事都提了,却是丝毫不把华山派放在眼里。 第70章 剑宗扫六合(上) 第70章 剑宗扫六合(上) 宁中则并非那种一言不合就出手的人,相对于其他心直口快的武林中人要识大体得多,但是封不平的这番话还是将她激怒了。 岳不群一死,华山派群龙无首,本已经一盘散沙,现在他身为前华山派弟子,上来这么一激,怎么看都像是不安好心。 宁中则终于拔出细剑,对着封不平呵斥道:“你现在走倒也可以,我决不留你,但你若是再像这样侮辱我们华山全派,不管你武功修为几何,就算我血溅当场也不会让你插手我们派内事宜!” 宁中则情绪本是这样激烈,封不平却并没有更多反应的流露。 他的心境早已经大不如前。 曾经他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任他人蜚语流言,却是耿直不顾,如今在遇见林惊蛰后,他觉得为了维护所谓‘一派的颜面’这种东西而不顾及实际的武术剑道水平,实在是愚蠢之极。 “如果宁女侠觉得你们举全派之力能胜得过在下封不平,就请出手吧。” 宁中则说道:“好!好一个举全派之力!冲儿,你且退下,让我会会这封不平,看看他到底是几斤几两!” 宁中则虽然总体实力不及岳不群,却被世人誉作‘正派十大高手’之一。她是这世间极为罕有的女中豪杰,除了掌门级别的强者以外,实在没有多少人敢于她过招。 可是封不平却是微微摇头,旋即将自己的剑身拔出。 他知道宁中则只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丈夫死后她的情绪已经尤难控制,自己再这么触怒一番便一发不可收拾。 但,这种触怒是必要的,否则,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认清现实。 令狐冲不敢违抗师娘之命,退下三步,却发现师娘离自己已经有十数步的距离。她早已冲上前去,这种诡谲的速度让令狐冲一下子看得呆了,他毕竟从未见过师娘动真格,本以为师娘不会是这封不平的对手,现在看来却是难说。 宁中则飞速逼近封不平,剑锋却是开始摇摆,封不平后脚撤出一步,剑首陡出,待宁中则身位已到,横拉一斩,将四面空气切成四道风口。 而宁中则右脚轻点岩地,翻腾着一跃而起,她当日身穿木色长裙,如一只翩翩素蝶飘摇飞舞,轻巧地避过这一剑。 令狐冲心中吃惊:好身法!师娘实在比我强过太多,若是我接过这剑,定是非死即残。 而宁中则避过这剑,又从天而降,将剑锋如星落般抖下。这凌乱的直刺势难躲避,任谁也不能全部消受。令狐冲望向师娘这剑法,实在不知道若是自己身处其间又该怎么去防, 而那封不平身处这如雨的剑阵之中,却是闭上了双眼,右臂拖动左臂登时一挥,这一挥启动时速度尤慢,中程却是突然加速,力度和速度在中端不偏不倚砸向宁中则的细剑,其势头凶蛮无比。 任也不能想到,这攻击繁复的剑雨,他封不平会只用强横的一剑去抵挡,而封不平的理解却是简单:再密的剑雨都是由一剑刺出,只要治住这一剑,剑雨便定要尽散。 果然,不出封不平所料,待自己长剑甩出,‘邦!’的一声狂响,那宁中则的细剑已经被自己击得倾折,向另一方向偏去,那刚才如烟花散落的剑阵却是没有分毫擦到封不平。 那重剑还在后推,宁中则双手扶剑吃力地顶住封不平的这一斩,但女子的膂力终究较弱。即便她使出浑身懈数,终究双脚蹭开了泥沙,被封不平的剑身牵引着后移,以封不平为圆心滑动了相当一段距离。 令狐冲焦急地喊道:“师娘!”宁中则却是神情肃穆,让令狐冲不要惊动,自己有办法脱身,却是挺起脚步后跳出一大步,再以三次凌厉的刺击攻击那封不平重剑的外围。 这三次连击速度奇快,劳德诺,梁发等一众华山派弟子无不啧啧称奇,这正是宁中则最为精巧的‘玉女剑法十九式’,每当宁中则出手,使出这套剑法,便总能克敌反败为胜。 这套「玉女剑」虽只一十九式,但每一式都是变化繁复,十九式主旨在於变幻奇妙,跟华山派着重以气驭剑的法门颇有不同,女弟子膂力较弱,遇上劲敌之时,可凭此剑法以巧胜拙,颇有四两拨千斤的效用。 但宁中则却是表情木然,他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这封不平每次出剑,明明后发先至,剑身稍一加力就可以威压下来,重创自己,但他的后半程却总是可以收手,力道登时松软下来,像个泄气皮球。 在连续刺向七八剑没有着落后,她心中暗想:“这封不平的速度怎么竟然快到这种地步?饶是岳师兄也完全没有这般步法,出剑也凌厉得多了,单凭岳师兄的紫霞神功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对我却略无杀意,难道真是他杀了岳师兄?” 三斩、四斩,飘零的剑刺皆被封不平一一避过,他又找准了那第十剑的时机,错身借势向前将剑身一横,就将架到宁中则大臂处。 这一剑下去,剑尖轻挑,宁中则必失一臂。每个华山派弟子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惊胆战不知该不该上前出手,但这等程度的对决,他们上去只是白白送死,不存在说能帮到师娘。 宁中则既然能被叫做‘正派十大高手’,自然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此刻,她瞳光如炬,下身虽单薄,却像金鼎般纹丝不动,一抬一移尽是剑术大家之风。 只见她左脚划开一步,将剑身递呈到左手,其后剑锋闪烁不定,围着封不平身围疾刺。 银光飞舞,猛地里她一剑挺出,直刺封不平心口,这一剑捷如闪电,势若奔雷,正是宁中则的至高绝技‘无双无对,宁氏一剑’。 这一刺蕴藏在多重疾刺之中,白光晃眼让人目不暇接,防不胜防。这一招包含了华山派的内功、剑法的绝诣,又加上她自己的巧心慧思,整个华山派唯有她掌握。 显然,这一剑出乎了封不平的意料。 第71章 剑宗扫六合(下) 第71章 剑宗扫六合(下) ‘早听说宁中则的剑法不输岳不群,现在看来……呵呵,何止是不输,岳不群只论剑法,恐怕还不是她的对手。’ 封不平暗想道,登时拔剑速挡,‘当!’的一声惊响而后,封不平疾速翻折剑身左右回拉,众人根本看不到宁中则的剑影,却竟在剑上看到无数刀剑的光花闪动,钢铁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封不平的动作恰如机械般精密,对每一刺的防御都是精准地难以再苛求,但他却是眉头紧锁,一直对自己重复着‘封不平……你还不够……封不平,你还不够!倘若身后又有人挥剑向你,你可有办法脱困?’ 纵然封不平如此想着,这毕竟是他与宁中则的决斗。宁中则疾刺无果,那‘无双无对,宁氏一剑’不知何时已经被封不平全然挡下,眼神飘零恍惚,只看到封不平狂乱地挥舞剑身在四合刮起阵阵烈风,那剑影开始只能同时看到三重,挥舞到第三合时,竟能同时看到七重之多,整个人都被他的剑身笼罩进那重飞剑的壁垒之中。 “这就是……华山派剑宗如今的实力……” 宁中则明白自己落败了,如此自己招数尽破,再怎么使对方都能单纯以速度和力量压制住自己,再战下去毫无意义。她并不怕死,便要任由封不平宰割之时,令狐冲和岳灵珊、梁发等一众华山弟子一拥而上。 他们哪能眼睁睁看着师娘被封不平残杀?但封不平毫无要杀死宁中则之意,他只是拂袖擦出四剑,其速度之快还要在宁中则的‘无双无对、宁氏一剑’之上。 当他擦过剑身的时候,四周狂风大作,好似在替他怒号来助长他的气焰。这便是封不平引以为豪的‘狂风剑法’,因为速度实在太快,为四合的空气赋予了一层张力,每当剑法舞动时,四周都会有狂风作起。 风声雷动,梁发和大弟子令狐冲心中一丝惊惧被护住宁中则的意志盖过,大喊着冲上前。 “休要伤我师娘!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没等梁发和令狐冲上前,封不平先过三剑,直直扎进宁中则的衣衫之中,宁中则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她转眼一看,那三剑的的确确将自己的木色衣衫扎破了口,可是扎破了外面的那层布织却并没有伤及里面的丝絮,他对使剑轻重缓急的控制力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宁中则大吃一惊,令狐冲,梁发和劳德诺几名弟子却是已经和封不平酣战在一起。 他们哪顾得上什么‘以多欺少’,现在封不平既然来到华山派,与师娘相战,自然就是他们的敌人。 而封不平一改刚才严肃的态势,信手扶剑只是‘咻!’地抽剑一割,梁发无力回挡,却是平添几条血痕。 抽完了剑身,封不平又是横剑一档,‘咣!’一声接住了令狐冲的这招‘金玉满堂’,随即他将长剑反握,以剑柄轻敲劳德诺攻来的剑身,又踹出一脚,劳德诺虽然缩臂回防,未曾想到他脚力如此惊人,当即飞了出去。 “念及我对华山派的旧情,我再让你们十招,之后我便不再有所保留。” 封不平说着将长剑收回了剑鞘之中,一手抓着剑鞘一手抓着剑柄,如同持一根伸缩棍一般屹立着,眼神漠然。 那梁发负了伤,却是猛冲而上拔剑刺向封不平的脏器,却先被他以剑鞘直击脚骨,吃痛以后他改刺为劈,想要出其不备克敌制胜,封不平却是略微转身,以肘代剑向下一压,梁发顿时穴位受挫,浑身酸软瘫倒在地。 封不平没有丝毫停顿,向右移开三步,又举起剑鞘向上一挡,令狐冲的一招‘白虹贯日’瞬时被破。 令狐冲想:‘莫非这人头顶上也生了眼睛?怎么能够眼观八方?’便又凌空挥出一击‘金雁横空’,此刻小师妹岳灵珊也来助阵,从下方向封不平的下盘疾刺而去。 封不平则言出必行,从来没有拔出过剑,单单跃起向两侧分头猛踢双脚,这大开大合之间岳灵珊的长剑已被踢飞,劳德诺更是被踢碎了两根肋骨,而封不平双手持剑鞘直起抗住令狐冲的这一击挥斩,又旋转起剑鞘向侧方划动, 令狐冲剑术修为不错,但面对封不平这一颇有太极子弟以柔克刚的功夫却是毫无办法,若自己稍稍松力,恐怕就要被封不平的长剑逼到颈部的大动脉处了。 “够了!封不平,你不必再动真格,我们并不是你对手。” 宁中则终于坦言封不平的武功远在目前华山派几人之上,却又说道: “你封不平毕竟已经杀死了我丈夫岳不群,我们剩下的残兵败将又岂是你的对手?只怪我华山派没有能人,能在此危难之际救全派于水火,只是一个顶梁柱的倾塌而后,便要遭这无谓的权术之争……” “但,我们华山派行得正,坐得直。你封不平要杀要剐,我们当然是无谓,但你多次能杀不杀,刻意留手,恐怕是觊觎这权术太久,想让我们全派听你号令,却又不惜用那种手段,真叫人啼笑皆非。” “若你要改立此派,全派并无一人会答应,请便吧!” 宁中则始终对封不平怀揣着极大的恨意,封不平的表情却像是刚刚经历过丧妻之痛一般萧然。他平和地说道: “令狐冲,你能替我作证吧。” “我今天过来,绝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华山派全派,想为华山派讨个说法。” “宁女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虽然不齿岳不群,但依他的武功,这里确实只有我能抗衡,而且岳不群的尸体上尽是高明的剑伤,因此怀疑是我杀了岳不群,再合理不过。”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样的剑伤,就算是我也完全不可能斩出来,应该说,还差得很远。” 宁中则瞳孔一震。 “差得很远?你方才刺向我衣角的这几剑已是出神入化,且不谈华山,在这武林当中,光论剑术能够胜过你的有几人?” 第72章 洛阳的来客 第72章 洛阳的来客 在华山派曾经最辉煌的时期,封不平就是剑宗那一派里的最强者,当世有人说剑术能高过他,实在稀罕。 “这世界的宏大和广博,曾经也被我所曲解,后来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封不平叹道: “我已经多次解释过。的确,我们起初来此地是为了夺回那掌门的地位,重振华山派的荣光,但现在我已经没有这个打算。成不忧已死,华山派注定没落。就算左盟主再请我出马,我也不愿再做些什么。” “可是,我个人当然是无谓,但你们最好还是能知晓一些事情,这样华山派还只是弱小,却不至于愚蠢。” 宁中则这次没有再为封不平的责备而恼怒,她知道像封不平剑术已然达到这种地步,这么多年一定从未懈怠苦练。能让他浪费这么多时间,足以说明他话里的分量。 封不平接着说道: “我亲眼所见,思过崖顶的那个白衣剑士,剑术通神,轻易将岳不群我成不忧师弟杀死。我自知剑术不敌他,却又没有理由去招惹,而他则放我下山,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是这么简单。” 宁中则冷笑道:“编的倒是不错!你封不平师兄弟被杀,不想着报仇却是苟全性命,算是什么东西?随意捏造出一个白衣剑士,说他剑法盖过了你,天下还有这等奇人?” 封不平再次叹道:“若非亲眼所见,自然任谁都不会相信。而事实如此,就怎容你事外人抗辩。至于师兄弟被杀————” “说了你宁女侠自是不信。据那白衣剑士所言,他身上有那‘辟邪剑法’,而岳不群执意要取,他不给,两人交战后岳不群受斩而亡。至于我师弟成不忧会与那白衣剑士交战起来,也是为了岳不群这件事。” “原本我也想先与他血拼,只怪我低估了他的实力,若是我第一时间上前,恐怕在这里与你们说话的,就会是成不忧师弟了。” 宁中则仰天长笑,森然道:“好你个封不平,竟然编出这么荒诞可笑的故事!岳不群岳师兄号称君子剑,在江湖中谁人不知?他能做出这般丑事来?在他故去后还要遭人抹黑,你们真是蛇鼠一窝,让人生死不宁!” 但第一时间否决了封不平的话后,宁中则转念一想:他封不平说的话虽然荒诞,却是如此准确精细,如何也不像是编排的。 为何他要说‘辟邪剑谱’?那剑谱确实在福州时,有传闻在林家……丈夫岳不群也总是说自己要去打听剑谱下落,而封不平从来不知道此事,此刻偏偏能编出来,也实在太过凑巧。 封不平说道:“能说的话我便已经说尽了,你们信或不信,我能做的到此为止。” 说罢,他刚要转身离去,却是发现门扉再一次被推开,此前迎接自己的童仆又一次跑进来,称门外又有客人到访。 宁中则冷笑道:“呵……还说你不觊觎华山派掌门之位,你不觊觎,你各派的同伴可是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童仆却是摇了摇头,称这帮人自称是‘洛阳金刀门的门徒’。宁中则顿时满面生疑。 她记得岳不群与那洛阳金刀王元霸素来交好,虽然如果岳不群故去,王元霸肯定会来凭吊,但是这消息绝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洛阳去。 宁中则看华山子弟虽然刚刚与那封不平大战过,却都未受重伤,也不影响体统,便让梁发,劳德诺等一众弟子,还有自己的女儿岳灵珊回房去了,只留下大弟子令狐冲撑着场面。 封不平没有言语,他讨厌喧闹的氛围,只默默退在一边。 宁中则应过了童仆,却见从门外走来了一伙子精干强健的男人,几乎有十几个之多,看模样大家都完全没见到过。 十几个男人将并不太大的岳府围拢起来,虽然他们看起来并没有杀意,但这举动未免失礼,颇有威压的气势。 她尚未明白情况,那引头的男人便说:“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我们是洛阳金刀王元霸的儿子王伯奋,身边这位是我弟弟王仲强。” 宁中则应道:“洛阳金刀门,久仰。不知几位到府上来所谓何事?”她料定这几人还并不知道岳不群死去的消息,以他们的脚程,肯定早在几天前就从洛阳赶来了。 果然,那王伯奋说道:“前些时日家父王元霸称要与贵派掌门岳不群一并去那思过崖上散心,让我们不要陪同,可是这一去不返,时日之久委实令人担忧。” “家父年事已高,每天都会传书给役使向我们汇报平安,这两天却是杳无音讯,我们非常担忧,却又不知道那思过崖的方位,因此特意来拜访贵派,想了解一下思过崖的位置和家父的线索。” 宁中则听完吃了一惊。 他不曾想过此事,之前岳不群也说他要去思过崖散心,却是从未说过他要带着那王元霸去。按理说王元霸是从洛阳来的贵客,这等事不可能不知会,恐怕岳不群对自己也有所隐瞒。 在一旁的封不平听了王伯奋的话,却是说道: “岳不群和王元霸二人的音讯我并不清楚,但是思过崖的位置我清楚。你们如果想要上崖的话,我可以引路到崖脚。” 宁中则听封不平胡乱发号施令,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正想张口拦阻,一想却发现了封不平的深意。 如果此刻跟他们说‘岳不群已经死去了’,这等惊天动地的消息,华山派现在毫无强者的消息择日就会传遍武林,一个派里没有支柱,被灭派只是迟早的事。 就连那‘仙鹤手’陆柏和衡山派的鲁连荣也不清楚岳不群死亡之事,只以为是封不平和成不忧二人有事离去,择日再谈。 封不平如果不这么说,无法打发走这几人,他们留在这华山久了,必会发现岳不群死去的事,到时候华山派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令狐冲侧身对宁中则说道: “师娘,我觉得封不平他说的究竟可不可信,也许还要过几日才知道。” “至少现在,他看来是一直在帮助华山派解围,未曾有过利己之想。” 第73章 曝尸 第73章 曝尸 “您是?” “在下封不平,与这位宁女侠师出同门。” “这么说,您岂不是那岳不群掌门的师兄弟了?实在冒犯!” 王伯奋行下一礼,说道:“若是有空,还请封先生带我们引去那思过崖,何妨?” 封不平没有作答,只是望向宁中则。 宁中则当然不可能怠慢了王元霸家的子弟,但同时又想赶紧遣走这些人,自是答应下来。 等到宁中则点头首肯,封不平才说:“那就这么办吧。我们即刻就出发。” 封不平说着,就引王元霸的家人及其侍从一并向着后山思过崖的方向进发了,并没有再理会华山派的内务。 对于他而言,自从与林惊蛰交手过后,华山派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只是岳不群之死与自己上山实在是太过凑巧,若是现在不与宁中则解释清楚,以后恐怕会有诸多不便。 封不平与十几个王家弟子就这么离去了,宁中则面作菜色,令狐冲也满面愁容。 “师娘,师父不可能是那种人,我们要相信师父。只是我觉得,这封不平的确未必是杀死师父的人。” 令狐冲陈述着自己的观点,而宁中则却是听得有一搭没一搭。这两天她实在太过操劳,劳累得已经不想再思考任何的琐事。 但当下丈夫死去,左冷禅又不知动的什么心思,感觉对华山虎视眈眈,又有谁能救华山于水火? 不一会儿工夫,封不平又折返回来,对着宁中则说道: “宁女侠,你有空的话,不妨与我一同前去吧。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岳不群的尸体。” 因为令狐冲说过,他看到岳不群尸体后下山,再次上山之时尸体却消失了。宁中则料想这尸体又不能留作他用,也许是被扔下了山崖也说不定。 宁中则的脑中很快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她离去之后,华山派的弟子们怎么办?随后她又释然了,心想既然以封不平的剑术早就可以灭派,那么自己在或不在,又有何异?倒不如去找找岳不群的尸首,好去了心中一个心结。 傍晚,宁中则与封不平二人将王家的子弟们送到思过崖崖脚处,为他们指明了上崖的去路以后,便开始在崖底寻找起岳不群尸体的踪迹。 封不平与宁中则二人顺着宁中则的意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迹象。 从草垛到碎石,甚至连崖底偶有的水路溪涧也不放过,这样作了一番无用功以后,残霞已经代了红日挂在天际线的不远处。 天色将晚,封不平说道:“今天再让我留宿一晚,如何呢。岳不群已死,若是夜间有什么变故,华山派恐难招架。” 宁中则终究是答应了下来。封不平能从岳家讨好的好处,至多也就是岳不群的那本‘紫霞秘籍’。若是想要,昨天封不平稍加逼问就能轻易弄到手,怎么可能费这么大周折。 想到这里,二人徒劳无功,打道回府,开始盘计明天的打算。 返回时,宁中则稍一回头,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一般,总觉得有哪些地方还没找全,或许岳不群就被压在某一堆乱石之下...... ‘明天再叫陆大有来找找吧......’ 夜幕降临,然后,大家迎来了第二天的曙光。 ——— “灵珊,你这些天少出些门,娘亲担心。” “嗯......” 宁中则叮嘱了岳灵珊几番以后,已经是急得焦头烂额。现在众剑派知不知道岳不群死了,她并不清楚。 最关键的是,那衡山派的鲁连荣和嵩山派‘仙鹤手’陆柏假以时日应该就会到达这里。若是他们知道岳不群死了,强命掌门之位易主,他们又哪会像封不平这般温柔? 到时候恐怕会像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那样,违命者杀无赦。 想到这里,宁中则便开始担忧起华山派这些弟子和女儿岳灵珊起来。 出于担忧的考虑,宁中则摊开大门向外望去,却是看见远方一个脚步笨拙的憨憨青年人在朝山上奔来,那正是华山派六弟子陆大有。 今天早上的时候宁中则吩咐陆大有去思过崖脚下搜寻一番,看看能不能因缘际会找到岳不群的尸体。 看到陆大有匆匆忙忙跑上来,脸上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急切,宁中则连忙在大老远发问道: “大有,难不成找到了?!” 陆大有却是声音有些颤抖地应道: “没找到......可是,死了!全都死了!” “死了?你说什么死了?” “昨天的那帮子......我不会说话了......师娘,您快去看看吧!” 封不平此刻也从后院走了出来。他昨夜一宿未眠,竟在后院通宵练习剑术,一招一式虽不发声,却是带起了强劲的风声,早早地惊醒了宁中则,让她觉得颇不适应。 “发生什么事了么?” 令狐冲也从房间里跨了出来。师父的死,让他这两天彻夜难眠,精神状态陷入了最低谷。 终究还是需要宁中则主持局面,她只说道:“冲儿,你叫灵珊不要惊动,弟子们还是留在府内,然后你随我们一起来看看。” 说完,令狐冲火急火燎地作了一番通知过后,几人一同往陆大有所说的思过崖崖脚处的一滩碎石中走去。 陆大有食指微微发颤地一指: “看,就是这儿” 几人向前张望,除了一些溅出的已然干涸的血迹以外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不过宁中则走到最前面时,转身向右手边一瞥,却是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密密麻麻的尸体,有的四肢已经残缺,大部分尸首的脸都已经摔烂,少有几个面部完好的尸体,更是表情狰狞得难以言说。 这些尸体竟有十几二十个之多,而且就算辨别不出相貌,只看他们高度统一的穿着,宁中则便已经明白了一切。 令狐冲亦是一脸错愕,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是......昨天拜访过我们的王家的子弟们......” “他们师承王元霸的金刀刀法,杀几个绿林汉子应该都是轻轻松松......怎么他们竟然会在一夜之间被......” 这时,宁中则终于想起了封不平说过的话。 ———“在那山上,有一个剑术比他更强的白衣剑客。” 第74章 让贤 第74章 让贤 从昨夜一整夜,封不平都没有合过眼,一直在后院练剑,不知他是要自证清白还是另有所图。 那么这些剑士是谁杀的?要知道,华山思过崖之上,从崖脚到崖峰几乎从不住人,简直就像是华山派的后花园一般。 宁中则直到此刻才明白,封不平所言不假,这山崖之上一定还住着一个绝顶高手。 而且这高手的实力,由此看来,确是未必在他封不平之下。 宁中则又陷入了深思。那成不忧已经死去,封不平成为了华山派剑宗的唯一传人,本可以轻易杀了令狐冲,灭了华山一派—— 就算想要使些阴险毒辣的手段去名正言顺地取这掌门之位,在这些天亦有大把时间可以去执行,但他始终不动声色,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一样。 ‘莫非他说的真是如此......不......恐怕,真是......’ 宁中则看着这一地骇人的尸堆,令狐冲则是走上前去,翻看了一番尚未摔得粉碎的落在上方的尸体,将那长衫揭开,凝视了一会儿后只怔怔地说道: “师娘,不会错,这与师父身上的伤口非常像,都是又细密又多的剑孔。” 宁中则听了令狐冲的话,又一想,自己与封不平对剑时他所使的阔剑霸道得很,虽然他速度也是惊人,但那冲劲和锐气却是难挡,若是自己受过一剑,又怎么可能只留下这种伤痕。 封不平却是没有理会宁中则,只在一旁叹道:“果然如此。那王元霸的家人要找上王元霸,恐怕是遇到那剑客之后起了冲突。他们也不成想就连王元霸都远不是那剑客的对手,他们又怎能伤他毫毛。” 宁中则捂首颤声道:“枉我一家在这华山住了这么多年,竟然全然不知华山思过崖上住着这样一位高手。但他杀我丈夫,害得华山派如今变成了一具名存实亡的空壳,此仇不报,我华山派还有什么颜面再立于这江湖......” 随后又对令狐冲说:“冲儿,你还有劲么?尚且先扶我回去,待我好好想一想......” 令狐冲应了一声,搭过宁中则的肩膀,两人的臂膀都有些发颤,沉吟一会儿后,两人和封不平一同缓缓向华山派府上返回。 ——— 华山思过崖,崖顶之上。 林惊蛰立于思过崖巅,以他的视角,在此刻极目远眺,四合空谷幽深,云雾缭绕其旁,足下便是万丈之渊,在他看来却是朦胧一片云海。 剑上还保有着王元霸两个儿子的血,林惊蛰轻仰剑身,启唇一息一吐,那残血真如花蕊一般从剑上滑落,向下透出亮红色的光华,向着那无尽的崖底散落而去。 将血花吹落,好像目睹着这花开花谢。让这血花盛开是如此轻易,但将它吹落在地,让它化作落红以后,却是再也不能将其复原了。 林惊蛰开始觉得,人的性命也就是这剑上的血花,来和去都实在太过轻易和随便,根本不值得被重视,关键在于起被吹落的那一瞬,在看过以后,够不够在心间留下一丝回忆。 身后徐徐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那正是华山派前剑宗的至强者风清扬。 “按辈分来说,你还要叫他们一声叔叔吧?呵呵......” 林惊蛰叹了口气道: “若是从未相识,血缘亲疏,又有什么意义。” “要为王元霸报仇,要那辟邪剑谱,现在都不足以成为我拔剑的理由。” “我拔剑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也需要我去拔剑。他对我有那拔剑的冲动,亦或是,有人对他有拔剑的冲动。” ——— “林兄真是雅兴。要是在我年轻的时候有人这样索我物件,我还问那么多?直接杀了便是。” “江湖本就是是非不分之地,你不出手就要被人抢先出手,最后死于非命之际,才发现玩弄自己性命的竟是那些只懂权术毫无实力的弱者,岂不是抱憾终身?” “风兄说的也是。不过,这些人整日上来叨扰,打扰了风兄安定清闲,我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 “林兄按自己性子来就是了,不必太计较。” 林惊蛰望向脚下的无际断崖,喃喃道:“再有几天,我便先搬离这里,再觅一处幽深之地长居吧。等知晓此处的人越发少了,再来与风兄过招。” ———— 宁中则跪拜在华山祠堂前,对着华山派开派的老前辈叩首几轮,礼数皆备其后,在那坛上插入了几株香,眼看瓜果也备得发黄了,又站起来轻声道: “冲儿,信笺都发出去了么?” 令狐冲说道:“都发了!驿使也都已启程了!” 宁中则‘嗯’了一声,仍是不改忧心的面容,过了片刻又问道:“怎么不见你师弟劳德诺?” 令狐冲也是一头雾水,并没有什么头绪,只说那劳德诺从昨天下午起就没看见过他,最近总感觉他眼神闪烁,也不知是不是精神状态比较差。 宁中则说道:“无妨,多半是出去散心了吧。近来我们华山派变故实在太多。待见到了他,你熨几帖汤药给他喝了就是。” 令狐冲应答道:“好。”随后宁中则又看向封不平,说道: “封不平,此前我一直不把你当华山中人看待,但我华山现以内力为修炼之首,而内力最强的岳师兄一死,这华山哪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名存实亡的将死之物。” “你封不平明明有如此剑招,却还屡次放过我们性命,原谅我们的出言不逊,救我们于水火,还事情一个真相,我宁中则在此,谢过你了。” 宁中则说着躬身鞠下,封不平却不像那些虚与委蛇的生意人还以礼数,而是并不作声。 周围的弟子知道,如果平时有人对师父师娘这般无礼,大家肯定会怒上心头,但这封不平并不是讲这些客套的人,他更像是一个实干家,只做实事,却并不在乎这些表面的虚言。 然而宁中则接下来所说的话,让令狐冲和梁发,英白罗等一众弟子都大吃一惊。 “封不平,你愿意当这华山派掌门么?以我宁中则的实力,恐怕还不够格。” 第75章 中岳震撼 第75章 中岳震撼 河南郑州,中岳嵩山,胜观峰之上。 “掌门,此事千真万确。” 左冷禅望着眼前的男人,瞑目长考了一番,本想放声大笑,却又觉得实在笑不出来。 “岳不群,死了么。” 在左冷禅面前的,正是嵩山派三弟子————‘劳德诺’。 没错,他眼前的劳德诺本就是嵩山派三弟子,多年前他作为卧底加入了华山派门下,整日收集情报,去兜华山派的老底汇报给左冷禅。 在劳德诺的监视之下,嵩山派对华山派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不过,这件事华山派掌门岳不群是知道的,他早就知道劳德诺是卧底,但为了博取左冷禅的信任,一直没有揭露他的卧底身份,为的就是稳住局势,让嵩山派认为华山派没有异心,不对华山派下手。 可是,在岳不群死后,华山派再无一人知道劳德诺的卧底身份。 劳德诺也及时将岳不群的死讯告知了远在河南的左冷禅。 “嗯……岳不群死了,现在华山派可堪大用?虽然倒是帮我除去了个眼中钉,反而会有新的麻烦。” 劳德诺不解地问道:“新的麻烦?请掌门明示。” 左冷禅低声道:“岳不群虽然内力深厚,为人也颇有城府,我虽然忌惮他的城府,但他武功实力充其量不过尔尔,在五岳剑派的掌门之间,对我并构不成太大威胁。” “虽然现在封不平极有可能担任新掌门,对于我一统五岳剑派也有助力,但依你所说,那岳不群极有可能是被你们思过崖上的一个无名的白衣剑客所杀?” “这难道不可笑么,呵呵……那岳不群实力再弱,也是华山派掌门,况且以他内力之厚,就算四五个膂力所向披靡的巨汉一拥而上都压制不住他,你说他被十数人围攻而亡倒有可能,怎可能被一人所杀?” “这意味着华山有一个绝世高手,又或者,这是他们为了虚张声势编造出来的谎言。” 左冷禅饮下一口清茶,体内的寒冰真气缓缓浮现,竟与热茶相互冲抵,在喉间生出隐隐的白气。 劳德诺听罢沉吟了一番,心想不愧是左盟主,对各个好手的实力了如指掌,心思也是缜密。 “那左掌门,依您之见,下一步我该继续留待华山派么?还是说,我们一口气攻过去?” 劳德诺说道: “岳不群这一死,华山派可是多出了一万条理由重组改造,我们此时去更替掌门之位,或是将华山派强行合并过来,以保障宁女侠她们的人身安全为由,只可谓顺水推舟,得来全不费工夫。” 左冷禅摆摆手说道: “不急!现在华山派只有两种退路,一是让那封不平当掌门,因为这是我的意思,他们若顾忌我,一定会照办不误,而且现在华山派也没有人能胜过封不平。封不平这人没有城府,他当掌门,华山派假以时日便是我的囊中之物。” “另一种可能性则是,他们让大弟子令狐冲或是宁中则当掌门,这样一来华山派本就是一盘散沙,别说群龙无首,就连几个实力强劲的人都找不出来,日后定会自行土崩瓦解,等到他们日渐式微,我们还有千百种方法下手,现在稍安勿躁就是。” 劳德诺应了一声,正是准备退下,突然发现此时门外又进来一人,定神一看,那正是‘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的‘托塔手’丁勉。 丁勉双手作揖,来报道:“左盟主,刚刚役使送来一封密报,是华山派送来的,请您过目。” “哦?有这种事?” 左冷禅吃了一惊,没想到华山派在危难之中还有心情来慰问自己,实在是意料之外。 还没打开信笺,左冷禅就暗想道:‘他们不可能说出岳不群死去的消息,大概信中的内容会是,因为岳不群不想生冲突,因此暂考虑让封不平担任华山派掌门,八成是这样没错了。’ 但等他拆开信笺看向里面用毛笔书写的工工整整的内容,顿时脸色为之一变,震惊地无以复加。 丁勉低声道:“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竟能让左盟主这么吃惊?” 左冷禅看过那信笺上的内容,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愤怒,无数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都不能顺利组织语言来表述。 “你们自己看看吧……” 丁勉和劳德诺接过左冷禅递来的信笺,朗声读道: “各位武林豪强们,我华山派一直广交益友,待人以和,从不滥杀敛财,行些龌龊之事,至今确有一事需要各位江湖好友相助,大家前来驰援,日后念在是光明磊落的华山派,也不会败了名声。” “近来华山思过崖处住有一白衣剑客,自称手执‘辟邪剑谱’,凡上崖之人,见者皆杀,一个不留。那思过崖本是我华山之地,河南金刀门王元霸及其门徒已然为他所杀,华山派前门生成不忧亦死于他手,不知还有多少人遭他毒手,我岳不群虽有心杀贼,却是无力赴死。” “自此人前来,我华山子弟终日惶惶,门生练武皆不得安宁,恳请各位武林豪强们,若敢于挑战此人,能上崖将他驱走,还我西岳华山派一份清净……” 说到白衣和辟邪剑谱,这两大元素能在左冷禅脑中产生连结的,也就只有他最近一直在牵肠挂肚的那个人。 丁勉和劳德诺读到这里时,亦是面色一改,震撼得无言以对。 “辟邪剑谱……” 左冷禅悻悻地说道: “劳德诺……我总算知道你口中的那个白衣剑客是谁了。” “早在福州时我就觉得那小子不对劲,后来他们福威镖局做白事做得轰轰烈烈,我满以为他们无力对抗我中岳嵩山,决定隐姓埋名,换个身份过活。” “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那辟邪剑谱……” 左冷禅无论怎么想,也不觉得华山派是在设套骗他们。 华山派这次假借岳不群之名,利用他的人脉募集豪强,为的绝对是那思过崖上之人,而不可能是设套,否则到时候武林高手俱到,发现他们瞒骗自己,华山派还怎么脱身? 第76章 豪强云集华山 第76章 豪强云集华山 “劳德诺,这段时间你们十三太保打理嵩山派内部事宜。丁勉,你代任掌门之位,这段时间的事宜由你主刀一手操持。我要亲自去华山一趟,看看那个天下无敌的白衣剑客到底是什么来头!” 左冷禅冷笑道: “若真是那个白衣剑客,他们林家倒是将我耍的团团转,不过,那辟邪剑谱,我左冷禅却也是势在必得了。” 丁勉和劳德诺不再作声,一抹阴鸷的笑容却是从他们脸上生出。 左盟主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在他得到以后,那些东西离自己也就不远了。 —————— 两天时间过去得实在太快。 两天前的夜晚,宁中则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问封不平要不要考虑接任华山派掌门之位。 而更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封不平竟然拒绝了宁中则的邀请! 他只是说道: “依宁女侠的意思,我如果一开始是本着华山派掌门去的,那么我做的一切,便都像是为了爬到掌门之位才这么做的了。” “可惜,我封不平之所以会帮助华山派,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而不是为了任何琐事。”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我想我再没有必要留在这地方,我还有属于我自己的事要做,各位,告辞了。” 当夜说完,封不平便离开了华山。 宁中则非常后悔此前对封不平出言不逊,因为封不平于岳不群的关系曾经就不怎么样,这次又带着那令人心生厌恶的‘五岳盟主’的令旗前来,她下意识将封不平视为自己的敌人。 但现在,华山派实在急需一个强有力的高手撑住场面,若是封不平一走,仅凭自己和令狐冲二人,又怎么可能招架得住那么多强者,又该如何稳住场面。 到了下午,日过正中的时候,华山派的童仆便飞也似地来回跑动着忙活了起来,各派的武林好手都已经来到了华山派岳家府上,要同宁中则好好谈谈这件事。 左手席位,已经坐定了恒山三位神尼。据悉她们三人是还未通知到就已经入座了的,好像提前就知道了那白衣剑客的消息一般,宁中则不由感到非常吃惊。 衡山派的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平时极少露面,也从来不管衡山派的杂务闲事,只是在江湖上不断游窜增长见闻。二把手刘正风早在金盆洗手大会上就死去了,其他人都是渴望华山派被嵩山派吞并的角色,因此宁中则并没有邀请。 泰山派的掌门人——天门道长已入正座,最后到场的是嵩山派的掌门人————五岳盟主左冷禅。他神色不怒自威,有一股强者独属的威仪。 五岳剑派一派有难,四派驰援,而现在少了一派衡山派,竟然只凑得到五人援助。令狐冲心中有些不忿,但是看向师娘宁中则,她却是满面的淡定自若,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宁中则心想:“我既然会说出那白衣少年有辟邪剑谱,各派的掌门都是野心勃勃,肯定最想得到剑谱,不可能再让弟子前来与自己争抢。衡山派莫大不喜欢争功也就罢了,我料定这次只会来这么几个人,果然不出我所料。” 便是对大家说道“岳掌门他染了风寒,身体抱恙,由我来代替他向大家说明情况。” 此刻,恒山派三位神尼听得聚精会神,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那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已是激起了一身冷汗,因为他身旁就是嵩山派掌门,那五岳盟主左冷禅。 他本想借着这次华山派求援之事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捞到点好处,但是想了想,那华山掌门岳不群平常最喜好交朋友,一定有许多高手也会莅临,因此自己并不抱太大指望。 但是谁能想到左冷禅这样的人物也会亲自到场?这左冷禅实在太过厉害,不仅武功造诣非同小可,嵩山剑法和掌法都使得出神入化,内功又有‘寒冰真气’作为加持,在五岳剑派掌门之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当他的对手。 曾经在中岳胜观峰上,几大剑派掌门与那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一战,全部被其轻松解决。他一手‘吸星大法’汲天地之灵气,内力之强罕有其匹。唯有这左冷禅的寒冰真气可以与他较量一番,足见左冷禅的实力之强。 左冷禅除了武学造诣极深以外,又有着过人的胆识和城府,做事狠辣老练,步步为营,真可谓是个智勇双全的枭雄,这号人物,天下能有几人?要与他争抢那辟邪剑谱终归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看有没有机会与其拉拢关系,日后让泰山派也过得更加清净滋润。 而左冷禅暗想道:“果然与我料想的分毫不差。岳不群已死,却谎报他卧病在床。不过接下来大概会安排我们上那思过崖去找白衣剑客,这件事上他华山派怕是骗不了人。” 宁中则开口道:“我们华山派在五岳剑派中如今势力不如先前雄厚,近来一直受大家照顾,实在感激。但最近有一人在思过崖胡乱生事,滥杀上崖之人,令我们不堪其苦。饶是我夫君岳不群也无法将其击败,反而负伤患病,因此才特来恳求各位,能否讨伐驱逐那人还我华山一个安宁。” 泰山派天门道长道:“岳不群的紫霞神功势不可挡,是什么人这么厉害,连他岳不群都能制服?还有,你所说的辟邪剑谱,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辟邪剑谱不在林家?” 宁中则对这白衣剑客也不甚熟悉,正在犹豫该怎么回答时,意外的是,反倒是恒山派三位神尼先开口了。 “我们恒山三定,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 左冷禅和天门道长都看向说话着的定闲师太,满腹狐疑。定逸师太是个急性子,见此状貌连忙将三姐妹不久前偶遇林惊蛰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通。 这不说倒也还好,当定逸师太一说出去,满座的面色都青得发绿。 “你是说,那白衣剑客就是林家那公子哥林平之?” “不会有假。” 定闲师太缓缓道: “老身别无长处,认人的功夫却是深得很,那张脸我决不会忘记。” 第77章 兴师问罪 第77章 兴师问罪 “原来三位师太,曾经与他交过手么?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在福州福威镖局时,我丈夫岳不群此前才看过他的功夫,那根本是不成章法,虽然动作奇快,但根本称不上是剑术!” “再者说来,那林平之又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外公?这样说多少有些荒唐!” 宁中则越想越想不通。虽然他相信封不平曾说过的,这白衣剑客身上有辟邪剑谱,才引来了如此之多的纷争,但她终归不信,这样的武林高手竟是那天岳不群见过的一个年轻人。 “华山玉女,你还别不信。如果我们恒山三定,三姐妹同时攻向你,亦或是先后攻向你,你觉得你能取胜的把握有多大?” “取胜的把握?三位神尼说笑了,就算是我丈夫岳不群,也恐怕扛不住三位神尼的几下……若不以那‘紫霞神功’蔽体,怕是会命丧当场。” 定闲师太煞有介事地问道: “那么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在我们三人同时出马的情况下如蜻蜓点水一般轻取我们三人性命却又毫发无伤,宁女侠,你觉得他的武功算作何种级别?” 宁中则神色一怔,她本想说:“这样的人,恐怕也就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少林寺掌门方证大师和武当山掌门冲虚道长这种级别的顶尖高手了。”但是又想左冷禅就在这里,这样说好像是对他不敬,因此面露难色没有开口。 左冷禅看出了宁中则在想什么,当即开口替她解围道:“呵呵……至少,以我的实力,还做不到这样。” 定闲师太恭维道:“左盟主说笑了,且不谈左盟主的实力有多强,至少那个白衣青年,确实有着这般能力。” 定闲师太这句话说完以后,华山派岳家府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震惊于那白衣青年的实力。 定闲师太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绝不会说什么过分夸张的言辞来粉饰事实。 泰山派天门道长当即怒喝道:“那又如何?!他的意思难不成是强者就可以为所欲为?!之前各位上福州福威镖局总局声讨他林家罪行的时候,早就已经给那林平之定罪!他非但不受,还佯死来欺骗诸位,这岂不是视我们如榆木蠢材?!” 左冷禅沏了一杯热茶,自斟自饮,并没有什么言语,不过心里也生出了些怒火。 这是必然的,江湖中人但凡有地位者,便很难受人欺侮,多少年来用刀枪剑戟说话的地方,岂能看得起那些黄毛小儿? 天门道长又怒喝道:“他胆敢骗我们,我们就去他福州老家,将他家父全家抄了,再满门屠尽,看他又有什么话说?” 宁中则想起之前从丈夫那儿听来的话,说道:“据我所知,他家人似乎不知道此事,似乎他在投井后莫名死里逃生,然后……” 天门道长还未等宁中则说完,又再次打断道:“那又如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敢伤华山中人,为何我们不能伤他家人?血债血偿,这便是江湖规矩!” 天门道长知道这件事发生,面子上最挂不住的是左冷禅,因此想特意说几句气话博得左冷禅的好感。 没想到左冷禅却是坦然说道:“天门道长莫要慌张,现在那思过崖上之人到底是谁,倒也两说。” 天门道长旋即缄口,而左冷禅又说道: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帮华山派解决问题,而不是报一些过去的仇怨。与他林家的仇怨日后再论,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将这个剑客揪出来,让他不要再靠近华山半步。” 左冷禅一番话头尾分明,轻重拿捏得当,让宁中则听了心中也是一快,她连忙走到正厅前,向几位掌门级的高手鞠了个躬,又沉声到: “实在有劳各位高手了。我们会给各位带路,期盼着各位将那小子的项上人头提回来,凯旋而归。” 几人虽然都没有过激的反应,但如今最为愤怒的当属左冷禅,最为兴奋的同样也是左冷禅。 他想,若真是那林平之拿去了辟邪剑谱,等到上了那思过崖,在那种荒山野岭,就算自己把这几个掌门全部除去,最后将那辟邪剑谱弄到手,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辟邪剑谱的事,曾经左冷禅只以为是个无关紧要的传说,但他嵩山派的三弟子劳德诺在华山派卧底期间,一直发现岳不群背地里对这剑谱极度痴心觊觎。 为了查明这剑谱的真相,劳德诺也在这段时间对这‘辟邪剑谱’作了极大量的研究,最后通过一本记载着青城派长青子剑术的古籍,才发现这辟邪剑谱确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至高秘籍。 当劳德诺将这消息汇报给左冷禅之时,左冷禅心想反正他林家也不会这秘籍,否则一个生意人怎么肯因这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得罪五岳剑派? 不过现在看来,这‘辟邪剑谱’,好像马上就要落入自己手中了。 “那就同样有劳宁女侠了,还望宁女侠拨冗带路,我自会与几位高手上山去。” 这时,恒山三定脸上却有了些难色。 定逸师太向宁中则说道: “宁女侠,我们此次前来,本是为了向你阐释那白衣剑客的情况,可是并未谈及上山之事。” 宁中则明白这三人过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收到信笺,连忙应声道:“那是自然,今天三位神尼本就是凑巧路过府上,我们自不会做过多要求。” 泰山派的天门道长听了定逸尼姑这话,想到这又是一个可以拉拢左冷禅的好机会,立马嘲笑道:“说什么恒山三定,碰见硬茬倒是定不住了!难道你们还怕了那无家可归的毛贼不成?待我把他的身子切得稀碎,熬骨头煲汤喝,到时候你们可不要贪馋!” 定逸师太听罢漠然大怒,登时横眉冷眼,刚要大喝一声:“住嘴!”却是被身旁的定静师姐拦住,示意她此刻多话并无太多好处。 随后定静师太又问道宁中则:“那白衣剑客所杀之人,似乎都不是现华山中人,宁女侠可知道这其中仇怨?” 宁中则很想说一句:“其实他也杀了岳不群”,但担心这个秘密外露,终究只是摇了摇头说不清楚。 第78章 听剑 第78章 听剑 “罢了,你们不愿前去杀了那剑客,与华山派共进退的,不去便是,愿去的就随我们一同前去,这样就好。” 左冷禅冷哼一声,天门道长第一个跟在他身后要与他一同上山,而恒山三位神尼都处于中立立场。 她们姊妹三人面面相觑,若是敌人是田伯光那种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她们倒是很愿意两肋插刀,可自上次败给林惊蛰后,她们察觉到自己实力不济,这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也就是,她们不清楚那白衣剑客的为人,不明白其动机,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怨。 虽然那白衣剑客杀了人,但却未杀什么在江湖上名声极好,风评极高的君子。 因为宁中则没有与她们说那白衣剑客杀了岳不群,她们也就感觉没有什么出手的冲动可言。 左冷禅淡道:“走吧。”便要先自离去。 他当然希望三位神尼不去目睹他争抢剑谱,但是这三人在讨伐那剑客的立场上竟然如此动摇,左冷禅对恒山派逐渐生出一些不快来。 就这样,左冷禅和天门道长顺着宁中则和其童仆引路,从华山半山的岳家府上往那思过崖上一步步逼近了。 直到来到了高处的山捱,已经可以望见那思过崖崖面在云雾之中隐隐约约的岩穴了,宁中则和童仆才祝天门道长和左冷禅二人一路顺遂,自己还需明哲保身,称实力实在有限,无法与那白衣剑士较量。 左冷禅作别了宁中则,与天门道长说道:“五岳剑派之中,风评口碑最好的是西岳华山派,而依我看来,真正最为敬重的却是你们东岳泰山。” “泰山派做事雷厉风行,个个爱憎分明,敢怒直言,都是有血性的人物。” 天门道长笑道:“哪里哪里,左盟主功力深厚,行事遣将决胜千里,您才是我们值得敬重的榜样。” 这样一番油嘴滑舌拉拢了关系后,左冷禅又对天门道长说道:“天门道长,那白衣剑客再怎么强,就算他有百步外置人于死地之能,依我们掌门级别的实力,说得再不好听,逃也是逃得掉的。不如我们分开两路,去找那白衣剑客算账,待日落时在这思过崖东向的崖脚下会面,这样如何?” 天门道长哈哈大笑道:“左盟主这是哪里话!依左盟主的嵩山派剑法和真气神功,那小贼定是有来无回,怎可能用得着逃?!” “不过左盟主所言亦是甚是。兵分两路,更容易找到那小贼,效率会高出许多,无妨,这正合我意。” 说罢,左冷禅就从怀中掏出一副竹筒模样的东西交给天门道长,又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来的时候我作了些准备。这是我特质的信号筒,里面除了和松香以外还赋予了一些真气,非常容易储存。” “如果真遇上那剑客,发现情况不对时,请务必把底下的引线拉开,到时会有彩光闪烁,爆响鸣起,这样我们便能迅速互相确定方位。” 天门道长惊喜地说道:“甚好!左盟主真是考虑周全,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那我就朝向南侧行进,左盟主便朝向北,这样如何呢?” 左冷禅欣然道:“正合我意。”随即将信号筒递给天门道长。 天门道长接了信号筒,不由分说就朝南部的崖峰攀爬而去。 左冷禅心想,这思过崖南侧为崖峰,北侧则为崖面,听宁中则的说法,这白衣剑客该是生性狂傲不羁,留在崖峰的可能性相对更大。便只朝北部行走了一小段距离,随即偷偷尾随在天门道长身后远处,只远远得能看见天门道长的背影,又隐蔽起自己的气息和身形,躲在崎岖的崖壁之后一点点缓慢行进着。 绕过了三重岩壁盘旋的小路,至今为止的路还算是好走,等到走到那峭壁纵横的崖顶关口时,路程一下子变得极为艰险。若是不往正路去走,也可以从偏路借助优秀的轻功一跃而上。 天门道长不愿走那崎岖的主路,正准备从偏路一跃而上,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越听越觉得古怪,不由得停下侧耳仔细聆听。 而左冷禅跟在他身后远处,见天门道长停下了,自己便也不由得驻足。 这时,左冷禅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极其细密的针穿过空气般的呼啸声在涌动。若说这是错觉,就实在太过逼真。因为那风声的撕裂感虽然微弱,却是一层层听得分明。 突然,左冷禅能够感受到,这风声中掺杂进了钢铁的激荡碰撞的声音,但这金属的震荡非常熹微,只转瞬即逝,却是时不时夹杂着一点。 “有人正在以剑相搏......是谁?是那个剑客么?” 天门道长紧张地四顾,最终确定那声音来自上方,便是向着平滑的崖壁连续踩踏,一跃而上。 而左冷禅刚想随天门道长一同上去,却好像感受到刚刚的激斗声戛然而至。 左冷禅认为上面一定发生了什么,暂时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他纵身跃到那崎岖的大路上,从那盘旋交错的乱岩之间找到一层峭石,躲在其后,竟发现刚好能看到天门道长的大半个身子,心中为之一喜。 ———— “咻——” 林惊蛰单手扶在背后,任风清扬的墨色细剑左右横穿,衣衫,却只是左右屈身,就这样将那些灵动的剑影一一避开。 风清扬实在老当益壮,他抬手一横,将倒悬着的剑身猛地向前刺出拉回,仅半秒之内那墨色细剑就被舞出了黑影,回转出恼人的风声。 这次林惊蛰也不得不拔剑。待那剑身擦过自己的剑,发出细密的摩擦声,林惊蛰却又下压小臂,以自己的剑路带动风清扬的剑路,尝试跟上他的动作。 虽然三个来回之后,林惊蛰已经与风清扬的速度保持在同一步调,但此刻林惊蛰的额头上也渗下了汗珠。 “风兄,你说什么赢不过我,其实是在养精蓄锐吧。” 风清扬微微一笑,说道:“要是我不养上这几天,恐怕连跟你斗上三个回合的水平都还差了。” 两人激斗正酣时,却几乎是同一时间,都停止了彼此的动作,一齐望向所处的峭壁之下那看不见的区域。 第79章 思过崖之战 第79章 思过崖之战 ‘有人。’ 这是风清扬和林惊蛰共同的想法。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从刚才到现在,远处的山路上分明有一块石子改变了位置。 风清扬和林惊蛰早已培养出了这样敏感的视觉神经,这是作为一个剑士所必须的。 风清扬表情平和地屹立着,双手作揖,沉默着离去了。 他早就跟林惊蛰说过,自己不过问武林之事,而若有人上崖来,所要解决的也必然就是武林之事。 风清扬的意思很简单——接下来,就交给你林兄处理了。 林惊蛰并看不到崖下的来客,刚要上前走出几步,却是听得‘咚!’的一声,一个身穿褐色道袍的青须老者从崖壁前跃了上来。林惊蛰总觉得见过这个人,但实在想不起来何时见过。 他看上去并没有风清扬年长,但是鹰眉蛇目,看起来非常的刻板和凶狠。依他的穿着看来,大概不是道士就是泰山派的剑士。 天门道人一上来就看到了林惊蛰,一看那一身白衣如雪,身姿如燕般轻盈灵动,脑中很快起了激灵,判定这林惊蛰就是宁女侠所说的那个白衣剑客。 但,天门道长又觉得不对。 他只觉得这个青年眉清目秀,容貌潇洒,确是自己曾经见过的林平之,全然不像是习武之人,倒像是个大户官家的优渥贵公子。 但心中再想,这等公子哥怎的会跑来华山思过崖这等极为偏僻辽远的地方?多半,这个剑客八成是他要找的人了。 二人在风中对峙,脚下的砂石坠落到崖底后,四周静谧无声,让气氛紧张起来。 天门道长大喝一声: “小子!那王元霸和成不忧,是你杀的么?” 林惊蛰平心静气地允声道:“你要是来报仇的话,现在拔剑就是。” 天门道长顿时火上心头,心想这小鬼好大的口气!出言竟如此无谓。很显然,此刻天门道长还是难以将这林惊蛰与那白衣剑客的实力相互连结起来。 这也是肯定的,小鬼就是小鬼,在习武之人看来,武夫都是粗麻布衣裳,哪里有他这样白净的手腕。 风声拂过,周围并无密林,本没有沙沙作响,但崖面上的风沙却是被这妖风刮得相互回旋碰撞,激荡出细微的沙沙声。 林惊蛰的头发已经养的有些长了,狂风将他两鬓的发须吹地向前浮动,而天门道长的衣摆仅是轻轻颤动,仍默立在原位,与林惊蛰对峙着。 林惊蛰看向天门道长的左脚,心中暗叹了一声。 ‘动手吧。’ “臭小子,你出言不逊在先,就莫怪我以大欺小!” 正如林惊蛰所料,天门道长以右手拔出长剑,旋即右脚高高跃起,在空中回旋起了身体,剑身虽不断回旋,凌厉非常,但林惊蛰早知道这一剑是朝向左边的挥砍。 天门道长不断地回转加力,这一剑本身实力就不俗,加上了许多回转的力道以后更是势大力沉,让人难以抗御。 在回转了不知多少圈以后,天门道长大喝一声:“起!” 那乌铜长刃就飞也似自左向右横斩而去,却只听得‘砰!’地一声雷鸣般的巨响,这声音,怎可能是碰触到肉身后发出的?天门道长当即觉得情况不对,正想收回长刃,却是发现长剑间夹着一股无形的蛮力,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剑身收回。 这时转眼看定,天门道长才发现林惊蛰早已拔出了乌鞘剑。何时拔出,为何没有声响,天门道长一概不知。 林惊蛰便是在任何人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之下,轻巧地一剑抵入天门道长的剑锋,旋即陡转剑身,直直架在天门道长的剑背之后,让他进退不能,如一只猕猴一般被自己戏耍。 天门道长一时又惊又怒,不知他林平之剑法为何能这般高明,但是转念一想:“他的剑法这样厉害,不是那白衣剑客又能是何人?”很快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回缩着身子对林惊蛰说道: “小子!你自以为天下无敌,接连杀了王元霸和成不忧,却不知道他们二人跟那五岳剑派真正的掌门级别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今天我就来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说罢,天门道长长剑震开,步法变得轻盈灵动起来,明明是向左踏出一步,那一步那尚未看定,右方就已经多出一步。 左右摇移之间,长剑的走向也变得飘忽不定,有时在左方将欲疾刺,却是隐而不发,有时在右方看到剑影,也是迟迟没有落下。 林惊蛰在这左右剑阵的包围之中面不改色,神情漠然,感受到空前的无聊,这时天门道长的声音从剑阵中传了过来———— “你能跟上我的速度么?小鬼!” 这便是天门道长使人分心的战术,说话间,从下而上已经暗暗的有一道疾斩冲来,这正是泰山剑法中暗蓄一剑的绝诣。 林惊蛰下压剑柄,与这剑身相抵,相撞荡开,天门道长旋即吃了一惊:‘这小子连这招也能避过?’ 吃惊还只是一时,林惊蛰的抬手似乎是轻描淡写,他将荡开的长剑反手接过,朝向天门道长的下盘往上一划,这速度和反射神经实在超乎想象,天门道长防御不能,只感到肌体一阵热辣辣的疼,那火焰般的烧灼感已经自下身到颈部全部覆盖,身体也开始变得麻木。 血液滴落下来,但终究没有从口中吐出。即便这一斩没有伤到脏器,就皮外伤而言,也是天门道长有生以来受过最重的。 他强忍着痛楚,生怕自己失了体面,但是刚想要走出几步,却发现身体已经无法负荷他这样强度的运动。这时他看到前方有剑影袭过,只能将全身的力量拖住剑身挡在面前, 可是下一秒,背部又是一阵极为狠辣的痛楚,天门道长的表情彻底变了,从惊讶变为惊恐,他生平所遇到的剑术高手有动作快的,却未有这种自己丝毫察觉不到行动轨迹的。 但是细细想来,也并不是全无轨迹,刚才剑影闪过的一瞬,或许林惊蛰就已经连带着闪到了自己的背后,挥出了那毫不犹豫的一剑。 第80章 左冷禅拔剑 第80章 左冷禅拔剑 “怎么可能有这种速度……” 明白了这个剑客的恐怖,天门道长很快掏出了左冷禅给他的信号筒,将那引线从下拉出,摩擦产生的高温很快将其内部引燃,冲力推飞了筒盖,向上打出许多璀璨的火花。 “必须……必须赶紧通知左盟主……” 一束束火花从信号筒中腾起,即便不是在夜里,但凭那噼里啪啦的鸣响,外人也可以轻易知晓其方位。 天门道长惶恐地抱着那信号筒,数秒的燃放时间之内,对面的林惊蛰却是没有丝毫动作,完全不顾忌有人前来。 ‘如果要来,一起都来了,不要三番五次的找我,可能这样倒还方便一些。’ 天门道长悻悻地问道:“你不怕么……这次与我一并前来的可是还有……唔……五岳剑派的……” 他知道,如果林惊蛰想的话,在刚才燃放信号筒的时间内手起刀落斩下自己的手臂那是易如反掌。 而林惊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不是还把视线往崖脚处放过去,心中早已经有底了。 他淡淡地说道: “既然要报仇,就拿出点血性来吧。” “因为你是来报仇的,而不是来决斗的。” 天门道长的心理防线,被一句话彻底击溃了。 他哪里是为报仇而来这思过崖之上的?他泰山派与王元霸和成不忧这二人根本没有一丝交集可言,报仇只是他为了争夺辟邪剑谱而编造出的幌子。 其实天门道长早已知道左冷禅给自己信号筒的用意。 他们两人都是为了争夺辟邪剑谱而来,可如果两个人一起遇到了林平之,将其杀死以后剑谱该归谁,这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因此左冷禅提出分头行动,为的就是按劳分配,让能力更强,能够先找到林平之并且将其斩杀的人得到那剑谱。 而信号筒的作用,也就是为了不放跑猎物。 可是现在,与其说是不放跑猎物,天门道长的身份却好像已经从捕食者变成了被捕食者。 如今看来,争夺这辟邪剑谱已经没有可能了。 但是天门道长身为泰山派掌门,即使败于人手,也不敢于这样未曾比过几剑就迎来大败,为此,他即使玉石俱焚也要为自己挣回一点颜面。 他将全身的气血汇集一处,从膻中穴压制下去,突然口中呕出数口鲜血,但他知道,这是气血贲张的正常反应。 待这鲜血沥干,他的气血顺利由穴位被带到身体的各处之中,他的身体果然也就可以行动起来,以之后巨大的身体负担为代价,暂时无视这伤口的剧痛,去恢复肉体的高机动性。 “辟邪剑谱可以给左冷禅……但我一定不能死……我一定要……” 如此想着,天门道长拉开剑身,用尽全身力量挥斩出一剑,这一剑并非是朝向林惊蛰,而是朝向崖面。 该说泰山剑法的确与其他剑法大不相同,比起华山剑术和田伯光那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快刀都要稳重有力许多,那一剑直直砸向崖面,从左而右‘刺啦!’地劈开一道极深的裂口。 这一切,都被后方在崖壁之下的左冷禅看在眼底。 他早已经大惊失色,从刚才天门道长身姿摇曳闪烁开始,他边叹道天门道长不该这么轻易将泰山派的绝学拿出来对付一个小鬼。 那个小鬼的位置本来被崖壁挡住,左冷禅无法看到,可是稍一眨眼,那小鬼确竟平步到了天门道长,那身法似鬼魅般无迹可寻,左冷禅的冷汗当即流下,不知如果是自己,能否避开那凶狠的一斩。 泰山派的剑招本以沉稳为主,力道和准度堪称一流,天门道长还能斩出这等速度,那是何其厉害,但这小鬼几招之间却好像将其视若无物,其实力更是难以言喻。 待到天门道长释放出信号筒,阵阵火光打上天际,炸出巨大的闪光和爆破声,左冷禅明明就在近处却是不愿立刻上前,他只静静躲在这崖壁之后,想看看他天门道长的死状。 因为左冷禅仅凭林惊蛰随手斩出的两剑,就已经非常明白,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如果要确保取胜,恐怕只能依靠偷袭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想到这里,左冷禅眉头一转—— “用那些卑劣可耻的手段,若是为了那‘辟邪剑谱’倒也无妨。只是恐怕还需要等待时机再下手。” 这时天门道长已经满脑子都是逃出生天,他刚才所挥下的重剑乃是泰山派剑法里攻势最强的一击,仅修炼这一击的锐度他就用了十年的日夜。 果然,不负他日夜修行的苦功,这一小截崖面自左向右受了剑创以后,已是摇摇欲坠,可终究没能掉落下去。 天门道长已经急得捶胸顿足,任再怎么跺脚加力,却是无法将自己所站立着的这小小的岩块斩落。 林惊蛰早已看出天门道长的打算,一步步向天门道长走来,而天门道长急于退避,急中生力,又狠狠朝向脚下猛斩一剑。 果然,借着这第二斩的蛮力,那一小段崖面就此被斩落,但根本是为时已晚,因为林惊蛰也已经上前一步,随着天门道长一同坠落下去。 等二人坠到了左冷禅的跟前,左冷禅则是屏气凝神不敢出声,因为那个白衣剑客正背对着他,自己稍有不慎就会为他所察觉。 天门道长刚坠落下来,眼看着林惊蛰与他一并坠落,连忙抽剑自保,但林惊蛰并未攻向天门道长,而是看着他的后方说道: “你畏畏缩缩的,又是何苦呢。” 天门道长尚未明白林惊蛰话中的深意,身后的左冷禅却是又气又羞,被激得满脸通红。 他奋然从峭石之后跨出来,手部看似没有什么动作,但是突然肘部如疾电般划过,只一眨眼便将剑身凑到了林惊蛰的脖颈之前。 林惊蛰没有闪躲,几乎在左冷禅拔剑的同时高抬右手,倒垂着举起剑背,两剑相撞,此时天门道长已经全然看不清二人的动作,更不敢贸然帮助左冷禅刺杀林惊蛰。 此刻,左冷禅浓眉挑动,嘴角扬起,他右手所执的剑身之中陡然注入了极强的霜寒之气,这冷气随着剑尖迅速灌注到林惊蛰的剑背之上。 这,是左冷禅早就算计好的。 第81章 惊逃 第81章 惊逃 从刚才天门道长与林惊蛰斗剑的时刻,左冷禅就匍匐在原地,他早想埋伏作一手奇袭,因而不断运功,将体内的内力全部转化为寒冰真气。 寒冰真气,这是嵩山派的内功绝学,但整个嵩山派却只有左冷禅一人掌握。其他极强的内功好手,譬如说大嵩阳手‘费彬’,也最多只能习得嵩阳真气这等第二级的嵩山派内功。 而左冷禅所熟练运用的这寒冰真气,当初是为了对抗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的‘吸星大法’而潜心开创出来,其内劲至阴至柔,潮冷无比,就连华山派掌门的最强内功‘紫霞神功’也完全不是这寒冰真气的对手。 如今这两剑相接,寒冰真气自然由左冷禅的剑上传递到了林惊蛰的剑上,进而侵占到林惊蛰的全身。 在一旁的天门道长本来看左冷禅突然出手,实在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藏在自己身后,没来得及深究其原因,却是不敢上前帮他的忙。 现在左冷禅一出手,天门道长顿时感受到空气中多添出一层极寒之气来,虽然体肤受冻开始颤抖,连剑也再握不住,心中却登时大喜,高声道: “小子,你确实厉害,但今天谁叫你遇到我们左盟主?你唯有自认倒霉!” 左冷禅的内力仍在借剑灌输着,林惊蛰按剑不动,身体中却是果然起了反应,五脏六腑受了这寒气的沁染,行动终归不如之前灵敏。 他暗想,看来这寒冰真气比起紫霞神功的确是强了许多,左冷禅内力深厚,确有实力。 ‘不过......’ ‘那又何妨。’ 左冷禅看林惊蛰经了自己的寒冰真气后面色中仅有的一丝血色也消隐去了,如雪的脸颊变得更加苍白,心中大喜,笑道: “后生辈,谅你剑术再精,这寒冰真气的滋味如何呢?呵呵......” 林惊蛰执剑只是相持,腕部没有丝毫松懈和卸力,表情显得极为冷漠。 左冷禅见林惊蛰面不改色,明明中计却如此轻视自己这个五岳剑派盟主,顿时怒从中来,负上左手猛拉剑身,料想这一剑又狠又快,林惊蛰此时不可能再防御。 谁知左冷禅一剑攻来,转眼间林惊蛰就将剑身反压他剑背之上,他恼羞成怒再刺一剑,却又是被林惊蛰的剑身沉沉压住。 大怒之下,左冷禅使出嵩山派剑法的绝诣,抽剑回拨,再狠狠斜砍一剑。这一剑势如奔雷,饶是难挡。 而林惊蛰却又是全然未想过回挡,竟又压上一步,快他一手一剑又制住左冷禅的斜斩。左冷禅这一斩本来凶悍过人,撞上任何物体都定会发出如雷震的巨响, 哪知与林惊蛰的剑身相过以后,却是只发出一丝轻声,剑尖就被牵引着带向了其他方向。 二人三次交剑,始终是林惊蛰以精湛的剑术压制住左冷禅一头。 天门道长,左冷禅二人无不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这小子没有受到寒冰真气内功的侵蚀? 天门道长还尚存疑窦,左冷禅却是整理了思绪以后快速摇了摇头,心想不可能,刚才每次与他的剑身相擦,自己明明尚未发功,却明显感到对方反倒有一股寒气向自己冲来,这明显是中了寒冰真气的症状! 可是为什么,明明他现在早应该手脚发僵难以动弹,现在却还能如此平稳地使剑,而且始终快自己一筹? 林惊蛰并未言语,眼神中透着一丝凶光,那种冷冰冰的藐视感让左冷禅越发发觉情况的不对。 无论如何,他得先下手为强! 四周风声乍动,恍惚间,天门道长还未回过神来,一阵寒芒闪动,左冷禅已经击出四剑,而林惊蛰却是一剑回挡得迅速胜过一剑,等到左冷禅斩出最后一剑时,林惊蛰竟然反握剑柄,单纯以剑背相抵,便将这剑震开。 中了寒冰真气之人,身体能自如活动的已是世间罕有能保持极为高速行动的人,左冷禅今生闻所未闻。 待这第四剑被林惊蛰完全压住,左冷禅颤声问道:“为什么你能不受真气的影响?!你这是什么内功?”说着将剑身弹开,避免自己露出出剑后的破绽。 林惊蛰淡然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受这真气的影响呢。” “或许你能与我过上这许多招,已经说明了问题。” 左冷禅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林惊蛰所言究竟为何。 这分明是在说他要取自己的性命,本是几招之内的事! 已经来不及思考这白衣剑客林平之到底经了哪位高人的指点才拥有这般体魄与剑技,左冷禅看到林惊蛰高耸的大臂,尽管他的腕部还没有任何活动,便是感受到了极为不详的气息。 “左盟主!他对你出言不逊,你安能饶他?!” 旁边的天门道长高喊着正想再次出手,却感到肩部传来一股烧灼感和一阵蛮力的推移,这种感觉绝不会有错。 他用余光斜看向身后之人,正是左冷禅,他对自己用了那嵩山派的大嵩阳掌将自己推移过来,心想定是林惊蛰要刺向自己,左冷禅不惜发功伤到自己也要前来营救。 可没想到,紧随其后的,是腹部的一阵热辣的痛楚,和随之而来的酸疼和麻痹感。 他小腹一热,鲜血洋洋洒洒播下,只见腹部正插着一把剑鞘,身前的林惊蛰握着剑柄面色肃然,而身后的左冷禅却已是满头大汗。 原来,左冷禅料定自己不可能接下这剑,无奈之下使出掌法将身旁的天门道长当作替死鬼,替自己受下了林惊蛰的这剑。 “唔!!左盟主......你......你为什么......” 左冷禅没有应答天门道长,心中只想着:“这个小子剑技太过棘手,恐怕真是修炼了辟邪剑法大成。若早知道他不畏惧我的寒冰真气,我就不用花费这么多内力去应付他。” “现在我内力失去了大半,若是受了他这剑,五岳剑派便再永无战胜他的可能。对不住了,天门道长,与其我死,倒不如你死!” 想罢,左冷禅反手使出嵩山掌法中的‘托塔掌’错掌一震,将天门道长向林惊蛰的剑身推去,而自己也因反冲力被震下了悬崖。 第82章 南迁 第82章 南迁 林惊蛰没想过要顺着这崖壁下去追逐那左冷禅,亦没想过要将什么人赶尽杀绝。 他眼中只有两种人值得杀,一种是颇有战意的人,另一种则是他人欲杀之人。 唯有这两种人,且配死在他的剑下,至于其他人,恐怕还不配一死。 从崖顶跌落,左冷禅接连撞上几块巨岩,摔得已经奄奄一息,却还是不住地下落。 轻功再好的人,若是在空中无处借力,此刻也只能听天由命。 而左冷禅会选择在此刻跳下悬崖,显然是一场豪赌。 待他从那崖顶跌落到山腰之境,已经摔得大脑发震,躯体也麻木,但他心中毫无杂念,始终在以那‘寒冰真气’为自己的身体作一层强有力的加护。 能活到现在,他的运气已经足够好。 浑身冒着汗气,睁开双眼,左冷禅艰难地向山下望了一眼,他显然还记得来时的路,对此深感庆幸,随后,那白衣剑客的身姿面容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中。 就算反目四顾如何再也望不到林惊蛰的身影,左冷禅控制不了这惊惧的回忆的狂涌。 “辟邪剑谱......不会有错......” 打着为武林除一害的幌子,左冷禅说什么也要将这林惊蛰除掉。 但现在看来,仅凭自己一人之力,还真是难以与这林惊蛰分庭抗礼。 本来想独自前来顺走剑谱,实在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要借他人之手行事。 不过依他左冷禅在江湖上的地位,无论与谁一起将这林惊蛰除掉,最终得到辟邪剑谱的都只会是自己。 除非,是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两人与自己协力出手,这样自己能否拿到那辟邪剑谱,还是个问题。 左冷禅眉头一转,计上心来。 ‘江湖豪强尤以河南山东一代为盛,可我嵩山派标榜正派,与河南豪强之间并无太多来往。’ ‘山东泰山派帮主已死,他们群龙无首,我倒是可以用作一番。但就连天门道长都不是那小子的对手,他们的门生又怎可能是?’ ‘有了。必须要规避少林武当两派么?我看并不见得。若我对这小子持有辟邪剑谱的事只口不谈,一直强调他杀死了天门道长的事,少林武当两派高手岂会坐视不理?他们又凭什么与我争夺剑谱?’ 想到这里,左冷禅露出了阴邪的笑容,仿佛看到海面上一座神秘的冰山,正在自己这艘游轮的眼前轰然倾塌。 ——— 林惊蛰将剑身从天门道长的体内拔出,天门道长竟用内力护住了心门,此刻仍尚存一息。 的确是掌门级别的人物,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有应对的法门,不过依林惊蛰看来,他这举动也不过是延长了几分钟的寿命罢了。 林惊蛰正欲挥剑赐他天门道长一死,却见天门道长向自己极其小幅地摆了摆手,他匍匐在地,将长剑扔在一旁,没有任何想要战斗的欲望。 见状,林惊蛰也没了兴致。 紧接着,天门道长又伸出一根手指,贴近自己扔下长剑剑刃的一端,横拉下去,手指顿时被划破,鲜血潺潺而下。 林惊蛰没有再行动。他知道,人在死前所做的举动通常是极为羸弱的,但这举动一般会带有无比强大的精神力量。 就这样待着天门道长死亡,才是对他这一生更好的重视。 天门道长以他破损的手指流下的血液,在岩地上刮出了一个‘报’字。虽然这字体不同于现代,但林惊蛰还是能轻易认出。 随后,天门道长手指向下,左撇一指。 到这里,林惊蛰早已知道天门道长的遗言是什么,不由得莫名悲从中来。 林惊蛰将天门道长的双眼掩上,天门道长明白林惊蛰已经知晓自己报仇的心意,眼泪簌簌滑落,缓缓阖目,在风声呼啸中渐渐气绝。 毕竟,这天门道长也是像田伯光那般,敢于与自己以命相搏之人,而他左冷禅却为了顾全自身而出卖同伴,相对而言,林惊蛰突然觉得天门道长的命运非常讽刺。 林惊蛰的眼中,好似又看到了那个男人。 西门吹雪。 他受一人之命去杀另一人,这本是他西门吹雪的作为,却不曾是他林惊蛰的作为。 因为他并非职业杀手,更不可能受到什么委托。 而现在,林惊蛰却是好像受到了天门道长的委托一般,感受到了他对左冷禅那强烈的恨意。 林惊蛰叹了口气,想到那左冷禅纵有天大的能耐,从这等绝壁跳下去都至少是重伤,现在下去拣这个漏,倒是轻松。 不过这样或许,还不够。 林惊蛰想看到的是,他左冷禅处于全盛状态时为自己所宰杀的那种惊惶感,唯有这样才能让天门道长去得安心。 “不下去么?” 从身后的岩穴处,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位老者踱步而出。 “林兄,现在赐他一死,倒也简单。” “不了。” 林惊蛰说道: “如果现在杀了他,我有辟邪剑谱的消息定会传遍中原,到时候势必惹得一身麻烦。” “如果暂且留他一命,他贪馋那剑谱,一定不会向世人披露我有剑谱的事而转而说我杀了天门道长。这样一来,会找我麻烦的人大大减少,我反倒更便于试剑于天下,免得受那些杂碎的烦扰。” 风清扬点了点头,表示他的想法也是一样。 林惊蛰又作下一揖,对风清扬淡道: “风兄,这么多天的照顾,实在有劳了。” “现在连嵩山派掌门都找上门来,日后恐怕不只是五岳剑派,连少林武当,皇储官员这等人物怕是都要上来烦扰您。” “我林某人不愿如此,还是暂别些时日,等到风波过去,再与您比剑吧。” 风清扬笑道:“呵呵......到哪去?” 林惊蛰感受到身上残存的冰霜之气,暗自思忖了一番,又说道: “先去开封,找个大夫替我驱驱身上的寒气,再一路南下,等到河南一代,就找那左冷禅会会。” 风清扬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多言语。 林惊蛰转过身来向下遥望,看到这一片辽阔的四面云景徜徉在奇岩绝壁之中,心中却是释然。 他作别了风清扬,独自朝向下山的那条险路,暗发轻功,脱身而去。 第83章 围堵 第83章 围堵 “您所说的事,莫非还能有假……” 山东泰山,三个白须老者静静听着左冷禅的说辞,眉头拧成了一串,面色凝重。 “天门道长已死,如今这掌门又该谁来做?” “事到如今,谈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们这把年岁的人还须得在乎这些权术?!替天门道长报仇方是唯一正道!” 玉玑子、玉磐子、玉音子。 他们三人都是泰山派天门道人的师叔,与左冷禅关系极好。 在天门道人担任泰山派掌门后,他们早就退位让贤,对这掌门的权力不感兴趣,毕竟这是他们年轻时早已玩剩下的东西。 但天门道人无端被一个青年剑客斩杀,这摆明是在挑衅泰山派无能人,岂是他们三位长老所能忍受的? “您所说的,那个青年的确是一身纯白的衣裳,没错吧。” 玉玑子向左冷禅问道,左冷禅肃然点了点头,表示默允。 —————————— 从破蓬船上下来,林惊蛰将渔夫给他的斗笠交还回去,独身来到了岸前。 苇草飘摇晃动,土壤潮湿,空气沉闷,如果思过崖给人一种苍茫壮阔之感,这水路沿岸就显得无比悲凉。 离开了思过崖已经数日,这之间有多少江湖好手到那崖上找自己的麻烦,林惊蛰尚不清楚。不过想来,大概不会太少。 之后,他们发现再也找不到林惊蛰的身影时,大概会逐渐消停。 来到河南省内,林惊蛰早明白这地方有多么凶险。 中岳嵩山派,少林寺,两大江湖上最为强盛的帮派都位于河南省,这附近除了那金刀门,又更是有黄河老祖,银髯蛟等一众强大的江湖好手,可谓是高手如云。 不过,林惊蛰倒想看看,这些所谓的高手究竟有几番伎俩能与自己过过手。 盘缠足够,林惊蛰稍行几里便步入了一间酒家。 既然还有些闲工夫,不如喝酒来得畅快。 他掀了那帷布,看到前头有大大小小十数张方桌,都打扫得干净,便端坐在一处。 周围没有太多的食客,纵有少数几人,却是都向自己投来异样的眼光,这让林惊蛰有些不自在。 但考虑到或许是身穿通体的白衣让他们觉得惊奇,林惊蛰并未多想,向老板问了店里最好的好酒————绍兴状元红,便是摆在桌上准备一杯杯地酌饮。 这酒色红润清透,还未饮下口,林惊蛰便感到这酒水与陕西一带的不同之处。 “这位客官,怎么还不尝尝?我们这绍兴状元红啊……嘿嘿!那是我花了老大工夫从浙江托镖局运来的好酒!酒色纯正,风味极干!您可是不要错过……” 林惊蛰听清扫桌子的老板说话,又往周围望了一圈,见四合并没有什么人吃酒,只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取了酒水置于桌上,但并没有喝下,只是默默地捻盘子里的小菜埋首吃着,沉默不语,逐渐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 “老板,你所说的镖局,不知是哪一家镖局?” “哦!那是,是那赫赫有名的福威镖局押送的!毕竟是花了重金啊,所以说品质上是绝对有保障了。” “哦……” 林惊蛰内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来林震南的福威镖局还是相安无事,他果然按自己所说,将向阳老宅的位置供了出来以后一切顺遂,想到这里林惊蛰放心了许多。 端着酒杯,林惊蛰迟迟不愿意喝下酒水,对掌柜说: “先给我上半只烧鸡吧,钱我付在这了。” “好嘞!” 不出一炷香工夫,林惊蛰的桌上便多了一只淋过了香油的烧鸡,皮被烤得发脆,只看上去就觉得很有韧性。 但是林惊蛰细细地嗅过它的味道以后,却觉得这之中另藏玄机,一直没有下筷子。 “这位客官,怎么你点了菜一直不吃?是不是我家的餐点不合您的胃口?” 林惊蛰只说道: “吃不吃是客人的事,掌柜无需费心。” 掌柜面露难色地讪讪离去了,而林惊蛰已经看出,他有一种受人指示和胁迫而为难的感觉。 ‘这菜里有剧毒,酒里也是。’ 始终端坐在座位上没有行动,林惊蛰的右眼余光一扫,发现两名老者已经站起身来,他们腰上的佩剑实在宽大,如何看也不像是普通的武道家或是剑客。 耳边传来自上而下的簌簌声,林惊蛰又一侧目,发现自二楼又走下另一个白须老者,俯视着地板好像没有看向自己,身躯却是离自己越来越近。 随后,一连串脚步声登时响起,这便也是来自二楼的脚步声————在那老者之后,三五个中年男人都负剑紧随着。 他们身材精炼,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剑客,不过所负之剑倒是中规中矩。 最后,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客栈的门突然被一个藏在柜台后的中年男子关上了,掌柜的本刚刚还在算账,此刻却不见了踪影,林惊蛰稍一料想,恐怕是正躲在那柜台之下避风头呢吧。 只半分钟不到的时间,林惊蛰所坐着的平桌便被数名老者和几个精壮的男人围拢起来。 “请问各位,有什么要事么。” 林惊蛰不慌不忙地说道。 “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知道公子您姓甚名谁,我们来自山东,素来喜欢结交朋友。” “我的名字,简单。” 林惊蛰不假思索地应道: “林平之。” 说话间,林惊蛰的手已经伏在了自己乌鞘剑的剑柄之上。 那三名老者并没有出手,反倒是各自退开一步,由其后的三名壮年男人走上前来。 林惊蛰话音未落,只是说到‘林’这个字眼的时候,三把阔剑就明晃晃地亮了出来,由正面、左斜面、右侧面三个方向向林惊蛰砍去。 这种距离的挥砍,人头怎么能不落地?他们几人实在是比桃谷六仙要聪明,知道一起出手反而会碍手碍脚,特意将空间隔开,让一人守着一方的攻势。 三把长剑飞快舞动横砍,就如同一个削首的风车刑具顺势舞动,位于风车之眼的林惊蛰,头颅眼看就要被这绞肉机般的三次斩击削落下来,左手却始终端着那酒杯不为所动。 第84章 泰山三玉 第84章 泰山三玉 眼看着三人的剑刃就要割过林惊蛰的脖子,林惊蛰双脚登时发力,将背部向后一倾,座椅也斜倒过去,被他歪成了一个非常夸张的角度,却是始终没有坠地。 三人的斩击刚好顺着林惊蛰横下去的胸膛划过,甚至有一人感到自己的剑身掠过了林惊蛰的鼻尖,却是没有伤到他的皮肉分毫。 身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早料到林惊蛰会用这种方式解围,立马上前一脚向林惊蛰的椅子腿踢去。 他年纪虽老,腿上力气却是惊人,这一脚下去,木制的椅子腿顷刻绷断,虽然三只椅子腿也能维持着林惊蛰的平衡,但借着这一脚的冲劲,林惊蛰的椅子又本身就是斜着的,倒地已经在所难免。 而这一倒地,林惊蛰便无处可逃,只能由他们宰杀。 林惊蛰的确,眼看就要倒地落下,目光中,三个中年男人已经重新将长剑抬起,准备瞄好自己的落点,随时一剑毙命。 就在此刻,林惊蛰将长剑拔出,以剑鞘点地,代替那一条椅子腿重新恢复了平衡。 三个男人未想到这一手,短暂地分了神,随后胸口各自被一股怪力震飞。 林惊蛰借着这剑鞘撑地,双腿登时跃起,在空中凭借剑身的支点横身回转———— 原来他竟在极短时间内一步步踏在三人的胸膛上,却始终坐在那椅子上没有移动分毫。 第一个男人瞬时被踢飞出去,肋骨都已被林惊蛰踢断,顷刻间口吐鲜血; 第二个男人刚想要抽剑回挡,却赶不上林惊蛰这踢击的速度,剑柄直接被他踢飞,踢击直中胸口,连连退开几尺后胃液登时翻滚而出,瘫倒在地面作菜色。 而第三个男人反应时间最久,刚好有空闲抽出剑身相持,奈何林惊蛰这一脚的势头实在太足,脚面的白靴已将他的剑身震得一跳,他稍一握紧剑柄,麻痹感迅速传递到全身,胸口一热,他也是连连被震得后退数步。 三人被震开到老者身后以后,林惊蛰仍是坐在那椅子上,以剑柄直抵地面,稳稳当当地端坐着,甚至还将桌上的温酒拿来吹了吹,却是并不饮下。 老者们环视一眼,彼此已经感受到林惊蛰拳脚功夫上的厉害,三名弟子以剑相拼,他不仅还未拔剑,连位置也没有移动半分便已经将三名弟子全部击退,这等功夫也不知究竟出于哪门哪派。 但这更恰好说明了,林惊蛰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白衣剑客,身法如神,恣意跋扈,杀我同门……” 身后的老者喃喃自语起来,林惊蛰已经明白了他们究竟是何许人士,并不怠慢,就要将长剑推开。 “天松、天乙、天柏,你们不要出手,静候原处。” 林惊蛰左后方的老者话音未落,林惊蛰便抽出剑身,往右后方错身一切,‘咣!’一声正中长须老者的剑身。 那长须老者一惊,“这小子难道后脑上也长了眼睛?”随后一个眼睛附会,他身后的矮胖老者便是抽剑攻来,斜刺着要攻向林惊蛰的右肩。 林惊蛰身体微转,本可就此躲避,那老者的剑身却层层圈转,连续向着林惊蛰的右臂切出数轮花剑,这便是泰山派剑法的名着“朗月无云”。 这斩击太过繁复,身后的三名弟子一下子看得呆了。 林惊蛰以同样的速度拉回剑鞘,反转过长剑,只以剑柄招架这长剑的圈转斩击,竟应付自如。 在他的反向,那长剑所抵之处,另一位瘦削的白须老者本正欲以‘峻岭横空’来一记奇袭。这是泰山派的刺杀剑法,去势收势极快,一剑见血夺命,速度罕有其匹。 谁知他刚一抬手,林惊蛰竟反抓着剑反而向自己攻来。他本来是为了抵抗矮胖老者的剑招才如此舞动剑刃,可这一番舞动倒转过来,剑刃对准了自己,招招就与自己泰山派的‘朗月无云’没有了区别。 瘦削老者别无他法,只得回剑自救。就这样,林惊蛰的位置始终没有移动,却是又与这三名老者分庭抗礼,彼此战作一团却没有伤到一根毫毛。 最初的白须老者刚刚一剑被林惊蛰挡下,自然很不甘心,又补回一剑。 林惊蛰早看在眼里,手上的动作登时加快,猛摆两下后那矮胖的老者乱了阵脚,连续回剑自救了三招。 这空隙正是被林惊蛰抓住,他借着这三招,斜拉剑身,只听得一阵风声划过,这是一道霸道绝伦的侧斩。 最初攻向林惊蛰的老者心中吃惊,也是补剑防卫,奈何这斩击势头太重,又是攻其不备,老者双手脱力,剑身一松,顺着林惊蛰的长刃抵在肉身之中,便是小腹一热,鲜血涌出,蹲伏在地久久不能动弹。 另外两个老者虽看得触目惊心,一时被震慑得无以复加,却又怎甘心如此潦草收尾?!他们一人手执一剑,向林惊蛰的椅子腿砍去。 这手起剑落,自然是迅捷非常,林惊蛰虽然能拦住向自己面门的横斩,面对多方向的朝向下盘的攻击,也不可能同时完全抵御,只一剑,林惊蛰的四条椅子腿便变为了一条。 此刻的林惊蛰却仍旧没有倒下。 他用小腿肚夹住那椅子的坐板,呈半蹲的姿势坐立着,一只腿甚至还翘在另一只腿上,就像一个闲来无事的喝茶老翁一般悠闲自在。 老者怒从心起,纷纷开始施展自己独特的剑招,竟虽着林惊蛰的座位左右兜转着拖斩,又两个方向分别施展着自己的快剑。 他们身随剑走,左边一拐,右边一弯,越转越急。 这招名叫泰山十八盘,是泰山派昔年一位名宿所创,他见泰山三门下十八盘处羊肠曲折,五步一转,十步一回,势甚险峻,因而将地势融入剑法之中,与八卦门的「八卦游身掌」有异曲同工之妙。 泰山「十八盘」越盘越高,越行越险,这路剑招也是越转越加狠辣。 待看准林惊蛰来不及回剑自救以后,两人大喝一声‘出!’便是朝向林惊蛰的前后心口互相刺去,而林惊蛰面色一沉———— 身后的弟子们只看见寒光闪动,不知后况所以。 第85章 赶尽杀绝 第85章 赶尽杀绝 林惊蛰面色一沉,悍然拔剑,一时间电光火石,林惊蛰仍坐在椅子的坐板上,身子未有什么动摇。 三个老者的弟子们只从表情,全然没有判断出究竟谁有负伤,谁又没有负伤,但是眼尖的弟子‘天柏’分明看到,那林惊蛰的长刃上已经缠附了血液,而三位师父的剑上却是干干净净,就像刚磨好的新剑一样! “唔……!!” 老者痛喝一声,轰然倒地,胸口已经多了一道奇深的血痕,他未曾想到这剑客的速度能够快过泰山剑法的绝诣。 在听说天门道长死于这剑客之手的时候,他还以为天门道长是学艺不精,唯有泰山派三名长老报仇方能雪耻。而现在看来,他们实在严重低估了这剑客的实力。 另一位长老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斩,他刚要上前刺过一剑,丹田随手腕发力要凝聚气血,因经脉被斩断,气血反倒被震得倒流,从身体上一缕缕喷薄而出,痛感也愈发强烈。 他低眼望向自己的伤口,哪里还有半分能发力的空间,但这林惊蛰却是面如清池,泰然面不改色,就好像视他们三人的性命若无物一般。 “你到底是……咳咳……是什么人……你怎可能是区区镖局的公子……你……” 林惊蛰始终没饮下一口酒,他从那只剩一张椅子脚的椅子上站立起来,抬起剑身,轻声道: “玉玑子,玉磐子,玉音子。” “我应该没说错。你们是天门道长的三位师叔,年事已高却还在操劳他的事,有劳你们了。” 说罢,林惊蛰挥剑下刺,一剑灌入那矮胖老者的脏腑之中,又是横拉一剑,拦腰斩向瘦削老者的小腹。 这血量喷薄地过于猛烈,但就像提前计算好了一般,只是全然没过了林惊蛰的剑梢,将他的剑身染成纯红,并未沾到他的衣衫分毫。 只剩下最后一个老者玉音子。 这玉音子不像他的两位师兄弟,师兄弟们整日耽溺于酒色之中误了正业,他却是一个律己意识极强的剑道家,从不怠于泰山剑法的训练,因此掌握了一招极其刚烈的泰山剑法绝学。 他目光锐利,单手执剑,另一手护住剑背,姿势极为正统,却又能从中感受到脱离传统武学的狠辣刁蛮之气。 “七星落长空……” 玉音子起身一剑,这一剑速度甚快,竟能带动空气形成锐利的剑气。 这剑法便是由剑气牵头,先以剑气罩住敌人胸口七大要穴,当敌人惊慌失措之际,再以第二节中的剑法择一穴而刺。 剑气所罩虽是七穴,致敌死命,却只一剑。 挺剑向对手当胸刺到,剑光闪烁,长剑发出嗡嗡之声,单只这一剑,便能罩住了林惊蛰胸口的七处大穴,唤之为:「膻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幽门」、「通谷」。 在剑气罩住林惊蛰穴位期间,林惊蛰定会向某一处躲闪,这就正中了玉音子下怀。 因为不论他林惊蛰闪向何处,总有一穴会被剑尖刺中。 这一招刺出,对方须得轻功高强,立即倒纵出丈许之外,方可避过,但也必须识得这一招「七星落长空」,当他剑招甫发,立即毫不犹豫的飞快倒跃,方能免去剑尖穿胸之祸,而落地之后,又必须应付跟着而来的三招凌厉后着,这三招一着狠似一着,连环相生,实所难当——————这便是古书中对于七星落长空的记载。 玉音子料定他林惊蛰剑术再过高明,仍不可能避过这泰山派的绝诣。 然而他奋身一剑,剑气已然挥出,正待着林惊蛰向某处闪躲,林惊蛰却是不闪也不躲,只抽剑自顾,以剑尖对准了剑尖,针尖对麦芒。 本来玉音子的眼神已经瞄准了林惊蛰身上的各处穴位,但眼看林惊蛰由守势竟转为了攻势,心头登时一乱,难以全身贯注地回挡。 此刻,林惊蛰竟有抽回剑尖,陡然反扣剑身,这时玉音子已经完全忘记了穴位一事,慌忙招架起来,一时间神色紊乱,体力消耗严重,速度也远不及之前。 而林惊蛰突然高高跃起,自上而下便是一记重剑,玉音子闪躲不及,唯有双手执剑奋力顽抗,登时大叫一声:“徒儿!快来助师父杀了这剑魔!” 三个弟子天松、天乙、天柏刚刚反应过来时,两位师伯已经死去。他们自然早已冲到林惊蛰身后要取他性命,一听到玉音子师伯愤而怒喝,心中更是恼怒,三人都忍住腹部酸楚,挥剑刺向林惊蛰。 林惊蛰面作纸色,白袂扬起,单手执剑圈圈相扣,略使剑尖一掠,又是返身一斩。这一跨斩范围极广,恰似旧燕重返,一剑穿心———— 三名弟子胸口一震,五脏六腑顿时如火烧火燎一般,却听得‘叮叮当当’三阵密促的鸣响,回头相顾,人人握着剑的右手都已经被林惊蛰削落,胸口也不约而同传来冰一阵热一阵的战栗感。 待他们再望向林惊蛰时,却是看到一只头颅向自己滚落而来,这便是他们师伯玉音子的头颅。 心中已经由纯粹的愤怒转为无上的恐惧,而随着鲜血不由自主从腹腔喷吐而出,天松和天乙方才察觉到自己将死的事实。 天柏怔怔地看向师兄师伯们死去的惨状,睁大了眼睛不敢言语,迫于生理上的不适一时竟呕吐了出来。 他望向那身白衣————林惊蛰将殷红的长刃抬起,双唇翕动,血液倾覆剑身其上,此刻竟随他信口一吹化作了血花,洋洋洒洒散落到死去的同门身上,就像修罗在为他们送葬一般惊骇。 目睹着这一切的天柏,已是魂飞胆裂。 林惊蛰横下剑身,看着奄奄一息的天柏,只问道: “是左冷禅么?” 天柏没有言语,他虽听到了林惊蛰的话,脑中却只是刚才同门被尽数杀害的光景,这一幕不断回荡在天柏的脑中,让他丧失了发声的能力。 “默认了啊。” 林惊蛰一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衣袂摆过,并未有人看过他出剑的瞬间,但天柏也永远闭上了双眼。 第86章 求医 第86章 求医 林惊蛰将乌鞘剑收回剑鞘之中,踱步到柜台之后,悠声说道: “出来吧。” 那个八字胡的掌柜便是颤抖着从柜台夹缝处爬了出来,他的手抖得尤其厉害,甚至撑不住身子,险些要摔落在地。 林惊蛰转头一看,他的裆部已经湿透了,传来一股腥臊味,脸色惊惶,苍白如纸,面容憔悴,像是刚从晕厥中恢复过一样。 “别杀我......别杀我......” 林惊蛰回看一眼满地横陈着的尸体,低声道: “我问你几件事。酒肉是否确实是被他们动过手脚的?他们在这边又是否有些时日了?” 那掌柜的哑然失声,但求生的强烈欲望还是促使他回道:“酒肉的毒都是他们挟剑逼迫的......小人......小人......他们应当也是初来乍到,小人此前也从未见过!......” 林惊蛰“嗯”了一声,又给掌柜补了些铜板说道: “酒肉我就不要了,加上这些钱,务必把他们清理得干干净净,免得日后缠人。” “是......是!” 林惊蛰付过了钱,深感不太平,又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寒气涌动,刚刚斩杀这几人时,手脚都受冻,速度比之前慢上了许多,否则哪会花上这许多时间? “得要先找到那杀人名医来会会。” 林惊蛰一面想着,依稀记得那‘杀人名医平一指’是住在杨再兴将军庙的附近,一面问了路人那杨再兴将军庙的所在一面向前踱去。 而不久之后,刚才林枫所处的酒家内,又进来了一大帮子人。 “你可曾看见过那个白衣剑客?嗯?!” 掌柜的正清扫着血液,尚不敢应声,进来的装束齐备各负长剑的男人们便已先看到了一地的尸体。 “让开,让开!” 那为首的男人单单一脚便将八字胡的掌柜踹开,上前去验躺在地上的死尸的鼻息。 掌柜以头擂壁,便是当即昏厥了过去。 “休得无理!悟识,怎么一出寺就这副德行?就算是杀贼心切也不得如此!回去我再好好罚你......” “是......” 一旁一名弟子验过了鼻息,屈身说道: “掌门,一共六人,全都死了......” “嗯。” 身后一个身材矮小,面容瘦削而神情慈和的老者走上前去,他刚刚本还是神情淡然,现在却是双目一怔。 “还会有这等高手么......” “掌门,这......所谓何事?” 那瘦小的老者对着身后的弟子们说道: “本来听说天门道长也是死于一个剑客之手,昨天左冷禅来通报的时候,你们应该也都听到了。” “玉玑子、玉磐子、玉音子。三人在天门道长之后又一并死去,剑伤都一致,那人是一并杀了这三人。” 掌门手下的弟子听了这话,无不闻之色变,心想世间居然存在这等厉害的高手,能够以一己之力力克这泰山派最为顶尖的强者? “掌门,这人定是得了什么奇技淫巧一时耽溺期间误入歧途,现已贻害武林的毒瘤,当速速诛斩,念在悟识一片热忱......” “阿弥陀佛……不必强言,该罚便是当罚。” 那老者双手合十,言辞虽然决绝,面容却是和蔼如常。 他暗想道:‘这人若是能同时诛杀泰山三位玉人,即便对上那左冷禅恐怕仍不会惧怕,怎的却只杀了天门道长,却叫左冷禅逃出生天?难道他与泰山派特别结下了什么仇怨?’ 随后,他蹲下将手抚在那一地血液之上,神情又是为之一转,旋即说道: “血还是温的。我们即刻出发,那剑士尚未逃远,但是注意,不要分头搜寻,务必紧随我之后。” 之后的弟子纷纷应了声,跟随这老者向客栈之外奔去。 ————从杨再兴将军庙四合不知道究竟逛了多久,林惊蛰都还没找到那传说中的杀人名医平一指究竟在哪里,左右反顾,也觉得有些疲累。 这时夕阳西下,将远处的云霭都染成腊梅般的紫红色,林惊蛰顿时联想到了自己早上未饮的那壶绍兴女儿红,不觉间有些遗憾。 惋惜没饮到那壶美酒,这时林惊蛰好巧不巧又突然闻到一阵酒香味,这味道实在是纯正。 之前早上正欲饮酒时,他所闻到的那酒味当中显然有着杂质,一闻便是掺了东西的不纯之物,又留意到周围食客的异样,于是不急着吃喝,之后果然如所料般被投了毒。 而现在这酒香味之醇厚,虽与陕西的那桃花酿有些区别,却也是一股极甘美的香气。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顺着这味道前行,林惊蛰步入一间小铺子里,这里有两列偌大的酒缸,有将近一半是半启着的,那酒味大概是从这里飘来。 在铺子里,两个男人在对着话,一个声音孱弱微小,另一个粗犷狰狞,林惊蛰还未看向那两个男人,仅凭他们交谈也能判别出他们大概的相貌。 “少三十文不许就算了,你说赊三十文都不许?特么的,我是来少了还是怎么的?你说?” “客官......最近这卷了钱两就跑的人实在太多......这也不是我不相信......” “特么的!什么相信不相信?要不是我那老婆要这东西,我会来你这铺子送钱?做你的春秋大梦!你特么的......真是晦气!” 那男人不住叫骂起来,他声音本就聒噪,再加上这么些难听的字眼,听上去就更加令人不快。 林惊蛰回首一望,方才发现大出所料。 这两个男人原来是一个高大无比,面容凶悍可怖,脸上还有瘆人的刀疤,另一个男人又矮又胖,身子生得小,却是肥头大耳,一对鼠目和长徐,面容看起来有些猥琐。 这本不奇怪,奇怪的是这说话畏畏缩缩的反倒是那个相貌凶神恶煞的男人,而不住叫骂的却是那个身材矮胖的小个子。 不过,一看到这个矮个子的长相,林惊蛰的心中马上起了一激灵,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猛地激了上来。 那矮子大概也是骂那大个子骂累了,从怀中掏出三十文钱,抱着那酒坛子就欲离去,他身材极为矮小,可不知为什么,那比他人还高出半个头的酒坛子他双臂一擎登时就能抬起,似乎毫不费力一般。 第87章 诊脉 第87章 诊脉 那矮胖子就这样举着坛子过来,来到林惊蛰面前时大声嚷了一句:“别挡道!” 林惊蛰对这个胖子自是兴趣大于敌意,自觉退开半步,不过这矮胖子却是没有离开,他盯着林惊蛰的脸竟出了神,眼睛眯了起来,嘴唇微启并不作声,似乎是在思考这世上的什么颇为难解的习题一般缄默着,旋即好像幡然醒悟,竟单手托起那酒坛,以另一手挠了挠头。 “喂,你小子,是染过风寒了?” 林惊蛰淡然道:“没有。” 那矮胖子颇有些好气地说道: “你体内有一股极寒的真气从壬虚盘到大栓,流经心肺,又能是何人所为?你双脚难道不觉得肿胀?为何还能走路?” 林惊蛰平静地应道:“寒气是有的,路也是能走的。” 矮胖子听了,斜着眼睛瞧了林惊蛰一眼。 他看这个青年一身衣白如初雪,底饰又略加华贵,相貌俊俏端庄,神情却是肃穆刚毅,与其说像个武夫,不如说像是个皇亲国戚。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位玉人,又带着一把三尺七寸的狭长黑剑。这把剑不去拎上一拎,单单看外形大概也有六七斤重。 这奇妙的搭配和这不同凡响的应答,在常人眼中已是非常神秘。但在他矮胖子眼中,却是不然。 他一直盯着林惊蛰的胸口处,一动不动,好像在雕琢一件前世名匠留下的稀世珍品一般仔细。 “你小子,同我过来!” 突然,这矮胖子将头一缩,返身回顾,他连看都不看林惊蛰一眼,就料想到林惊蛰要跟着自己。 而林惊蛰也正是顺了他的意,就随他一并走。 绕了几折黑不隆冬的巷子,在打着灯笼都看不太分明的暗街,却是能听到几名妇人的叫骂声。 矮胖子登时捂上了耳朵,一边叫嚷道:“吵死了,吵死了!特么的,真是聒噪!”旋即一脚向前踹去。 林惊蛰甚至没意识到矮胖子所踢的这块位置原来是一道门,只因他太过熟悉自己的居室,根本不须去看就能轻松进入。 林惊蛰缓步入了这居室,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旋即扑鼻。 从离开那酒家到进入这居室,林惊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乃至气息,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那矮胖子却是昂声说道:“特么的,你再坐着给我看看。” 林惊蛰没有急着坐下,毕竟一路上平一指从来没有回过头,此刻却对自己跟从这件事深信不疑,这实在有些有趣。 他向眼前之人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跟着你。” 那矮胖子仰天大笑几声,说道:“呵呵!受了重风寒还来下酒,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与其说是下酒,倒不如说是来找我!” 说到这里,林惊蛰可算是露出微微的笑容,他沉声说道: “正是,平一指大夫,我就是来找你的。” 平一指没有再言语,一把拉过林惊蛰的手,将他向自己的方向猛地扯了一下。 这一扯倒是有趣,林惊蛰并无疼痛或脱臼的酸楚感,却觉得整个人连带着半个身子的肌肉竟然同时开始往平一指所引的方向发力,自己顺着这力道一飞,很快就伏在了一张小凳子上。 “你放心,我出门的时候都清扫过,绝对干净,讲究!” 平一指的目光移在林惊蛰胸口,刚刚在门口时他看得并不分明,但借着这里一盏煤灯的光亮,他总算是看懂了些名堂。 看了差不多了,他紧握着林惊蛰腕部的左手也开始施威,乍地伸出两根手指去抚林惊蛰三筋交汇之处。 一边抚,平一指一边沉吟着,随后不住点头。 “我了解了,嗯嗯。” 林惊蛰笑道:“平一指大夫,是普通的风寒么?” 平一指摇了摇头道:“普通的风寒?真是那种小病还用得着我来医?你先莫要说话,我再号上片刻。” 林惊蛰便不再言语,这次也更是奇怪,那平一指大夫又抚住林惊蛰腕部的脉搏,只几乎上碰触到了一下,就即刻把手缩了回去,朗声道: “你小子现在,是正在被通缉呢吧?!” 林惊蛰应道:“何出此言呢。” 平一指冷哼一声,说道:“胸部从神堂到四渎的位置,你受了真气侵蚀,真气不是掌击,是以对剑导入。” “你剑术高明,那真气要导入你的剑上灌注你的全身,本来该是一下就能笼罩干净,但是你对剑的方向拿捏得巧妙,就像是刻意而为,只把那真气引到了这两处穴位。” “虽然伤患的效用不减,医治起来可是方便得多了!” “这真气远比风寒厉害,能有这般内功寒气的,除了嵩山派那个左冷禅,还能有何人?” “你与嵩山派掌门交过了手竟不死,岂不是定要被通缉?” 林惊蛰并没有多话,只觉得平一指这个矮胖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虽然性格毛躁易怒,但实在见识广博,医术极精。 只听得平一指说了句:“等着!” 便摇头晃脑地跑向了一个小别间,并不知道在里面翻找着些什么。 林惊蛰等了约莫有半柱香的工夫,平一指便取了两板小小的贴片出来,又端出一碗汤药。 随后,平一指让林惊蛰将半个身子袒露出来,林惊蛰照做不误。 看着林惊蛰的胸膛,平一指啧声道:“你穿的如此轻薄,难怪寒气渗得这么深!不怨他左冷禅功力深厚了!” 刚一说完,平一指便抚住两枚贴片对准林惊蛰的神堂、四渝两大要穴拍去,林惊蛰心口一热,好似有一股暖流从心田游走播散,将体中寒气驱到了另一地。 而平一指仍是眼疾手快,不等林惊蛰反应,又伸出一指连续点了林惊蛰的膏育、肺育、大杼三大穴位。 在他的眼中,那寒气好像无处逃遁,只得往下游走,而平一指又抚起贴片,直直拍上林惊蛰的至阳、身柱二穴。 待这两穴拍完,林惊蛰感到四肢就如被打通了一般快意,甚至难以相信自己之前身体的状态为何那么僵硬。 然而平一指仍不满意,迅速点落腰俞一穴,随后大喊道:“就是现在!” 说罢,平一指端起自己早先备好的汤药便是往林惊蛰的嘴里灌服进去。 第88章 找茬 第88章 找茬 这汤药在林惊蛰印象中本来是甜口的,因为父亲林震南生怕林平之吃苦,就算林平之患病,给他采药熬汤也会注重口味,可谓待他无微不至。 不过平一指倒是没有这么好脾气,他只在乎疗效和剂量,这些对他而言就是一切。如果患者不愿喝他熬制的药,就算捏着鼻子他也会灌进去。 一碗汤药下去,这味道奇苦无比,林惊蛰就算以一敌五都不会面露难色,此刻竟然觉得苦得有些作呕。 古代的药草不能与现代经过提炼之后的药水相提并论,那些药草没有祛除杂质,本味的糅合会给人以奇怪的反胃感。 那些颗粒物敷在舌苔之上,每一颗都散发着强烈的苦味,难喝至极。 可是,当这些颗粒物散播进了林惊蛰体内,却是每一粒都分解开来,一旦分解,就散发出极热的气息,很快将林惊蛰的脏腑器官包裹笼罩。 刚才平一指点过的穴位,此刻好像自行形成了什么奇妙的回流,将迎上的寒气全部隔绝在外。 那些寒气被四面的回流笼罩,大有四面楚歌之感,只得往胃部回缩,这时汤药下肚,热气弥漫散逸,正好将它们一网打尽。 阴阳相抵,寒气便慢慢回缩,这一饮服,林惊蛰就好像破开了肌肉中的枷锁一般,身上顿时感受到浩瀚缥缈的神力加持,有浑身的劲可以大显身手了。 将注意力深入到潜意识之中,林惊蛰开始留意自己角色扮演相似度的变化。 【角色模板扮演系统,当前扮演相似度:58.97%】 自从结交了一些朋友,惯于杀人,磨炼出沉稳的心性,又换了一身行头以后,林惊蛰的扮演相似度确有提升,但实在提升不多。 不过,平一指替自己驱了驱寒气以后,林惊蛰确实感觉到自己的扮演相似度有所提高。 “哎哎!你先别动!你现在身子还虚,祛了这寒气以后暂且不要起身,你就给我在这坐好喽!” 平一指检查了一下林惊蛰的上身,并没有任何的伤痕,却是咋舌道:“受了那左冷禅的真气又是毫发无伤,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但你这一身骨骼确实非同凡响,穿上那白衫我是看不出来。褪下后,却是像个习武之人。” 说罢,平一指让林惊蛰复又穿上了一袭白衣。 林惊蛰看向平一指,说道:“杀人名医平一指名不虚传,医术的确高明。救一人,杀一人,不知阁下让我去杀谁呢。” 平一指捻了捻胡须,惊讶地说道:“杀谁?救活一人方杀死一人,这才是天道!你要是那种无药可医,只能等死的货色,我还能给你医活了遣你去杀人。你这是小病小患,不医你也能活,只是不好运动,腿脚不便,又杀什么人?” 林惊蛰作了一揖,敬道:“原来如此。平大夫手腕甚高,在下佩服。” 平一指面色倨傲了起来,笑道:“那当然!老子的名号又有谁不知…………” 但他话音未落,林惊蛰便是返身伸出一只手挡在平一指身前,面容一下子变得肃穆起来,其身法之快,连平一指都吃了一惊。 看到林惊蛰始终未发一言,平一指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外头有人在偷听!’ ———————— 平一指诊所之外,两个穿着僧人武袍模样衣衫的和尚久久伫立在此不曾离去。 “悟识兄!这次过来真的好么?明明方证大师都让我们……” “嘘!呆子,说话声音柔点!你懂什么?我这次要被方证大师罚,可不就得戴罪立功,把那什么白衣剑士给他揪出来?” “悟识兄……那白衣剑客……可是接连杀了……” “杀个屁!你没听左冷禅他说只是个一个二十岁高低的青年?那种青年能有什么功夫?多半他是个阔绰公子,在朝廷了也有关心,找了江湖中人替他出头,这样我们黑白两道才不敢动他!” “噢噢……” “你还不明白掌门的用意么?他这是在优中选优!” “优中选优?!” “正是!你想,我们这么多俗家少林弟子一同前来开封,如果那白衣剑客真有这么厉害,能把我们全都杀了,为什么方证大师不亲自出动,而要带领我们拖后腿?” “是啊!悟识兄说的是……” “就是这样!方证大师的目的就是举办这场测验,那些没有拼劲闯劲的废物,当然会听方证大师的话。狭路相逢勇者胜,这种时候只有甘当出头鸟,才能脱颖而出,完成超预期的任务!” “噢噢!我现在完全明白了……” “明白就好!” 两个和尚打扮的俗家弟子腰上都负有铜剑,他们倚在那门扉之前,听到里面的动静,又是说道: “你刚刚确定是看到有个白衣男人进去过了?” 另一个弟子挠了挠脑袋说道: “是的……这哪能有假。” ———— “哼!我就信你一回!” 先说话的弟子一副得意之色,徐徐道: “深更半夜,一男一女倒也还好说,两个男人干什么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多半是有鬼,而且这附近血迹也多,荒唐得很,我们闯入进去,就说肃清治安,就算认错了人那也就认错了,若是没认错人,那定是擒贼先擒王,是大功一件!” 两人守在门前,说到‘大功一件’时,过于兴奋,声音也逐渐高昂起来,正是这一声惊动了林惊蛰,让他察觉到了室外的情况。 “瘦子,你别害怕,我数三个数,我们就把进去把那白衣剑士给擒喽!!” 两个男人默数道: “3……2……” 林惊蛰将手按在腰间,正是要扭转过身体去顺势拔剑,却是看见身后的平一指对自己摇了摇手,低声道: “自家清扫门户就是,犯不着患者动手。” ———— “砰——!!!!!” 一声巨响,比起平一指踹开门扉来得还要更为响彻,两个男人拔剑一齐将平一指的诊所大门破开。 这一震动奇大,门上的灰砾粉尘都顺着房梁簌簌而落,在诊所内间极远处的一个老妇人也暴怒道:“你们是要干什么?还翻了天啦?” 第89章 堂前溅血 第89章 堂前溅血 她语气似乎是完全没意识到另有两位来客造访,心中只有对于平一指的恼怒,平一指却是不敢吱声,朝着屋内大喊一声:“很快就好!”便是转头望向这两名僧侣打扮的少林弟子。 那个名叫悟识的少林弟子看向林惊蛰,果真是一袭如雪白衣,相貌在二十岁高低,神色俊逸,便是唤道:“你,出来给我们……” 他话音将落,那平一指便已伏在他面前,两人鼻尖都几乎要贴在一起去了。 林惊蛰暗暗赞叹了一声平一指的轻功了得,实在不输五岳剑派的掌门级角色。 平一指说道:“你们是少林派弟子?少林派戒杀,特么的你们带着这两把铜剑是要做什么?” 那悟识暴怒道:“我们要找那个白衣的剑客,识相点就给我让让路!老子是什么派的管你稀罕事!” “稀罕事”三字方一说完,平一指右手食指抽动,一点小腹,正中那男人的气海穴,那男人登时腹部酸软,想要运起内功作些抗避,却又发现丹田的内力被全然封锁住,完全无能为力,只得稍作静养。 可他生性刚烈,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平一指正要去点另一个声音憨憨蠢笨的男人的穴位,他便是大叫道:“快动手!他们蛇鼠一端,必然都不是什么好鸟!” 那另一个和尚便又将腰中剑身拔出,对着平一指的上臂便是一切。 这另一个和尚的身法与他这动作看似随意和简单,其实其中所蕴含的功力之深厚,全然令人未曾意想到。 他这和尚生来耿直憨笨,天生却是力气巨大,而这一根筋的头脑,又让他能天天日夜坚持数十年如一日地刻苦练棍法,现在竟能将剑当做棍一般耍,导致舞剑奇快,势头沉得更是惊人。 当他拔剑的这一瞬间,林惊蛰便已经有所预感,将身上前,而平一指自知自己实力高强,却也要规避此剑,纵身向后一退。 一阵青芒闪过,剑身的反光掠过视线以后,林惊蛰,竟然已经站在了那被叫做‘瘦子’的和尚的铜剑上。 平一指一时间看得呆了,他没想到林惊蛰身材至多也就是个骨骼精奇的习武少年,不知为何能突然爆发出这种速度。 那‘冯兄’已经被平一指的点穴点得浑身麻痹,连大喊的心气都少有。而‘瘦子’本还在犹豫当不当出手,经林惊蛰的白衣闪动这么一激,马上就将林惊蛰与那十恶不赦的斩杀了泰山派全派的恶人连结到一起去构想,当即抖臂落剑,要把林惊蛰放下去。 林惊蛰足尖轻跳,正从那剑上落下,这和尚眼睛一尖,很快找准了林惊蛰的落点信手一刺。这一刺又快又狠,饶是一只苍蝇被刺中想必也是要当即殒命。 但林惊蛰在空中跃起,竟手握剑柄,以剑尖朝下去点撞那和尚的剑尖。 和尚仍不卸力,全神贯注地盯着林惊蛰的剑身,准备大力突刺,大臂正要耸动之际,忽然听得‘当当当!’三声鸣响,自己的铜剑上竟然凭空生出了三道裂痕。 刚才明明看到那白衣的残影闪动,现在却又不知踪影。情急之下,这和尚耳畔传来:“瘦子,小心身后!”,知道冯兄在提醒他,又连忙回头举剑横档。 他在少林派中若仅说体格,算是一把相当的好手,但此刻他全身抵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也难以抗衡身后传来的重压。 林惊蛰在空中疾速刺了他剑身三剑以后又跳到他身后斩下一剑,此刻这和尚的剑身已经出现裂纹,不知在抗下去又能到几时,心中却生起了一丝恐怖———— “就算是方证大师认真起来,我也从未见过这等速度……这个男人究竟是?!” 林惊蛰将一只手绕过背后,手腕松开,将剑身落下。这一举动就像是弃权认输一样,又让这少林弟子吃了一惊。 “为什么他明明占了优势却要如此?难道他……” 而就在这和尚犹豫之时,在乌鞘剑即将落地前的一瞬,林惊蛰又不知何时下伏到了极低处,将剑身重新错手握紧,另一手依旧背过身子飞快地斩过一剑。 血液,登时从室内溅到了室外的台阶上。 “瘦子!” 那个悟识彻底陷入了绝望,很想拔剑再帮他的同伴一程,身体却还处于麻痹状态,转眼一看,不知何时平一指已经跃步到了他的身后,以右手拇指抵住他心口的‘死门’一穴,低语道:“别出声,孙子。” 双脚已经被斩断,被称作瘦子的和尚要再挥剑向林惊蛰,大臂刚一耸动,却是被林惊蛰一击斜刺刺入正中,林惊蛰收剑踱步到他远处,竟又一瞬间反身贴近他面前,反握剑柄‘咚咚!’敲出两下声来。 这两下撞击从皮到肉一齐发震,和尚经了千锤百炼的肋骨竟然爆碎,鲜血一口又一口从嘴角吐出。他匍匐在地,跪倒在林惊蛰面前,虽然极其不甘以这种形式落败,但是现在惊恐的情绪压过了这一切。 “怎么……可能……” 他抬眼望向林惊蛰冷漠的表情,顿时想起泰山派的几位前辈被一一斩杀的事,内心已经被不可名状的对于死的恐惧所充斥。 随即,林惊蛰在他面前,举起了剑身。 ——“咕!……” 脏腑一阵翻江倒海,锐利的刺痛感让悟识的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幻像,在即将垂眼闭目一刻,他好像看到,被自己带过来的师弟一脸死相地垂着头仰卧在地,面容凄厉。 —————— 血液与尸首一地狼藉,腥味不断盖过鼻腔,却又与强烈的中草药味相互制衡。 平一指捻了捻胡须,不住地摇头,说道: “我平一指也有看错人的时候,也罢……也罢……” 林惊蛰问道:“你看错谁了?” 平一指有些愠怒地说道:“当然是看错了你!两步并作一步杀,一剑斩下两名少林高手的首级,你怎么有这般剑技?你到底是什么人物?剑技又是在哪学到的?” 林惊蛰低头淡道:“说在哪学到了实在是强词,只是天生对此比较敏感,却是并没有看过剑谱,也没有师父教导。” 第90章 辞别 第90章 辞别 “哼,你不愿说就不愿说,为何要故弄玄虚,连没有师父教导这话都说得出口?你这剑法若是没有经由师父教导,那五岳剑派的掌门倒不如你一人来当,五岳结成联盟倒是罢了!” 平一指摇了摇头,看向满地的尸血发出淡淡的腥味,心中五味杂陈。 “平前辈,抓紧将这些尸体清扫了吧。他们要是如前辈所说是少林弟子,之后麻烦还会小么?河南这一带可是少林寺的所在啊。” “废话!我要是不处理,以你一人的神力大不了逃出生天,我还不得被他们少林武僧乱棍敲死?杀一人医一人,医一人杀一人,他们杀了我,我又怎么再去医一人?” 平一指说着,就从自己生了霉的小柜台拿出了几杯不知道里面载着什么的特殊药汁,朝着那一地的血水洒去,顿时一片‘稀里哗啦’的浅浅燥鸣,白烟横生。 林惊蛰先是闻到了强烈的腥臭味,不一会儿以后那腥臭散去了许多,但是始终还是存在有一部分。 ‘这个年代就已经有这种好东西了么?该说真不愧是平一指……’ 林惊蛰暗想着,只听得平一指说“让开让开!”就别过林惊蛰的手脚去往一些角落滴落他那汤药,丝毫不顾及林惊蛰刚才那骇人的剑术。 林惊蛰想到,既然自己也已经药到病除了,留在这里终究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先行离去,再作打算,便是从行囊中掏出银子,准备赠与平一指。 谁知平一指这人脾气也古怪得很,他看到那银锭子的白光透出来,连连摆了摆手回绝,还说道:“我医人实在是不收钱,医一人,杀一人,你要是实在要帮我,我原先是不想让你杀一人,现在看你这身手,的确也是改变主意了。” 林惊蛰问道:“不知你想让我杀谁?” 平一指挠了挠头,说:“暂时还没想好,这个人我们就先赊着,下次待我想好了我再与你说。” 平一指心想,他行走江湖,靠的一是这有着起死回生之能的医术,二则是靠自己‘医一人,杀一人’的江湖关系。 因为自己医好的人把自己的仇敌全都杀了,所以他一直没有仇敌找上门来,若是再犯了什么仇敌,之后还可以让林惊蛰替自己出个人情。 最关键的在于,在平一指生平打过交道的人里,唯有这林惊蛰是剑术最高,速度最快的人,平一指想,赊着这林惊蛰的一个人情,或许在日后还能留有大用。 —————— “你说什么?悟识他……” 方证大师让眼前来报的俗家弟子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他想自己八成是老了,怎么能听出这种昏话来? 但是反复确认以后,他才知道此话一点不假。 今天晨间,在开封某处废弃的市井街道,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悟识与悟贤两位少林俗家弟子的遗体被清扫出来。 他们死去的地方离平一指的诊所相距较远,足足有大几里。平一指为了避嫌,在深夜凭借轻功将这两具尸体放到这里,如今虽更容易被少林俗家弟子所察觉,但是却很容易洗脱他平一指的嫌疑。 “据你们说,悟识他真是这样说的?” 方证大师向一种少林弟子问道。他的眼睛很小,周围的肌肤都因松弛紧缩成一团,但那眼中投射出的光芒却亮得不同寻常。 “是,悟识他的确是说过那样的话,说什么掌门您说让我们一起行动是为了考验我们的勇气之类的种种……” “我们当时还笑他异想天开,本来是当作他闲来无事的说笑,谁又能想到他真的去这么做?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 方证大师深深叹了口气,心想悟识断然冲动,被自己性格上的缺陷所戕害也是早晚之事,谁知悟贤如此温良懂事的弟子,本应前途无量,如今却也随他一起死去,实在是太不应该。 “尸首呢?还不呈来看看?” 几个僧侣就抬着两具冰凉的尸体过来,经了街道的虫蛀,都有些发臭了,但方证大师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对此早已习惯。 他先是端详了一番,而后用手抚摸二人残存的完好皮肤,只喃喃道: “有钝器和剑伤,但并非就一定是两个人所为,剑伤之精准狠辣,路数实在看不出是哪派的高手,但是与左冷禅盟主所描述的那杀死泰山派天门道长的尸首,还有同我们才看到的泰山派三位长老的尸首,可以说可以非常相近。” 身旁的俗家弟子挠挠头道:“掌门……虽然这种时候不该这样问,两位师兄身上都有狠辣的钝器伤,皮肤都肿胀成了紫色,可是与我们那天看过的三位泰山派长老完全不同的伤痕,又为何能判定是一人所为?” 方证大师低声道:“是不是一人无关紧要,若是两人,则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证明敌人比我们想象中更棘手。” “若非两人而是一人,证明此人实在神通广大,除了剑术还擅长武当少林一派的其他招法,那同样是难应付得很,但只凭剑伤看,无论是二人还是一人,这个剑客的厉害是不会变的,我们须加小心。”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悟明,再次警告所有少林弟子,无我命令千万不要贸然行事,这次的事态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千万莫白白断送了性命。阿弥陀佛……” “是……!” 和尚跑出门外,少林派方证大师体态端正地伏坐在蒲团之上,长叹一声,将手抚在悟识的额头上,心中却有些发怵。 “到底这江湖上是多出了怎样一号人物,才能如此兴风作浪,让我武林不得安宁?” “若是能多会会他,哪怕自己死于其手,若因此能让天下太平些,也是好的。” “这剑伤的把握,却实在太过精妙,精妙到,让我不敢去猜想这之后藏着的人究竟姓甚名谁。” “是你么,清扬兄?是你以毕生所学教出了一个剑魔,任他在这时间胡作非为么?这不该……万万不该……” 第91章 惩戒 第91章 惩戒 林惊蛰医好了体内寒气,虽不耽于久留,不想拖累平一指,可平一指偏偏要说什么‘你特么的,这寒气之患又不急于一时,你且多留数日,每日灌服我特制的汤药,包你药到全愈。’ 林惊蛰早想多走,但这平一指嘴巴刁毒人心确实快肠,令林惊蛰生出一些敬意,也就合了他的心意多了几日。 等到五日之后,林惊蛰才正式作别平一指,自开封而南下又西行,去洛阳近邑转转。 他料想现在少林派怕是在追杀自己,不过他们断然是料想不到自己能来到少林派的山脚底下来闲逛,因此断然不会返回。 这便是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林惊蛰想到,自己这一身模样,如果要把这身白衣褪下,虽免于被通缉,模板相似度不免大减。如果一直穿着,却又是每天容易遭人围杀,牵累自己喝酒,如果以后再遇到风清扬这样的朋友,也拖累他们。 或许,唯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能换来一时的平静。 西行过了山地,遇水路,林惊蛰又寻了一副斗笠,借渔家的蓬船去渡。 绕过一座水上石坝,一路上便又看到青山如梭,翠影似织,日光播散湖面期间,粼粼泛着彩光。这等美极的盛景,林惊蛰现在看时却少有曾经那种心潮澎湃的感怀,更多的是一种与自然归为一体的宁静。 这种宁静也并不长久,水路走不长,林惊蛰就着陆缓行。他边走边观望,一路上竟然看不到多少酒家,觉得实在有些可惜。 “本以为,林平之灭掉青城派以后,即使辟邪剑谱还在,或许有机会一家得以其乐融融。” “但背后利益牵扯之大实在太甚,到现在,竟然连见一眼家父林震南,都害怕各派人士找他算账。” “不过,呵呵……应该会有迎来终结的那一天的,并且离那一天该是越来越近了。” 从黄石板路上一路行进,店家也陆续多了起来,不过却是家家闭户,仅有三两行人走动。 直到走到水路边接近市间的地段,林惊蛰远远就看到几个穿着阔绰的公子哥,身上除了刀还都佩着些华光闪烁的珠玉,不知是哪些大户人家的少爷。 他们脸上泛着红光,一看就是经了酒的,神情也是亢奋,他们对面是一个弓着背的老妇人,几人神色严厉,那妇人却是衣着褴褛,毕恭毕敬。 “你这穷鬼还嫌给的不够?哪次不是给超了银两?我们一个月来你们这吃几顿?赊这一次何尝不可?” “是是是……少爷您说的是……” 那老妇人不敢索钱,只得只身回走,一避开那两个青年,立马换了一副埋怨的面孔,低声喃喃道:“扫把星……金刀王家怕是已经没落了,生出这两个孙子连钱付不出!” 她虽然怨声载道,但也不见得特别生气,林惊蛰心中一会,多半是这两个纨绔公子平时大手大脚,今天没了钱,这店家平日受了恩惠也只好忍着。 ‘是金刀王家的子弟的话,与我八成还能算是亲戚了吧。’ 林惊蛰想,自己已经在思过崖杀了王元霸和他的儿子辈,这两位青年多半是孙子辈了,不过名字,林惊蛰却是已经忘了。 现在金刀王家的顶梁柱都塌了,家产还不得给这两个小子败光么? 林惊蛰没有理会,直直向前方走过去,不曾去瞧他们一眼。 两位公子哥酒兴正浓,身子晃晃荡荡地看到前面走来这么一个身姿端正挺拔的白衣剑客,登时现出了笑意。 “哥,你说这个剑客年纪轻轻,搞这么大派头,是不是诚心跟我们哥俩过不去?” “你在洛阳城见过这孙子么?嗯?” “早见过,我还容得他在街上走?这死畜生!” 他们借了酒力,交谈的声音甚大,林惊蛰右手轻搭,向左右望去,周围行人不多,唯有一个叫花子一般衣衫褴褛的老者。 这两个公子哥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分拨到两头去,供出一条宽路来让林惊蛰通过。 林惊蛰继续向前走着,走到与这两个公子哥并齐的身后,这两个公子哥“唉哟!”地一声,果然不约而同向中间挤去。 他们一个凑上左脚,另一个凑上右脚,两脚相错,但凡是正常人势必躲闪不及,被夹在这二人之间绊倒,若是往后缩出一步,也是会被他们的身子拱倒。 他们早想看看这装模作样的公子哥剑士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然后各自往他身上吐上一口口水,再道一句:“我是金刀王家的,你奈我何?”那是爽得很呐。 谁知林惊蛰却是轻叹一口气,不往前去也不往后退,竟无视他行进的惯性迅速在原地止住了脚步。 两个公子哥随之一愣,他们哪见过这样的场景?却只感受到脚背骨一阵钻心的剧痛————是林惊蛰单脚驻地,另一脚以难以看清的身法左右腾跃,只半秒工夫就将两人各一只脚的脚背踏碎,旋即又迅速放回原位。 “呃啊——!!!!!” 这般的痛苦,就算是受到父母亲的惩戒,祖辈的教训,这两位公子哥从小到大都未曾受过,他们迅速脱力蹲下,满脸都是痛苦愤怒的神色, 林惊蛰顿了顿脚,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仍开始了行进。 两个公子哥恼怒至极,转头望向林惊蛰的背身,纷纷拔刀向后横斩。 他们未曾受过什么剑术的训练,只是王元霸曾经教导他们,遇到搞不定的硬茬时务必大力挥斩一刀,杀了也就杀了,后续事宜爷爷我来处理。他们铭记在心,现在对林惊蛰便是满心的杀意。 两把大刀晃荡切开,夹在林惊蛰左右,恰似一把剪刀要将他的股骨切碎。 那刀身离林惊蛰尚有一尺,林惊蛰长剑出鞘,下蹲反手从右自左拉斩,全程未看二人一眼,甚至未看他们的刀身一眼,又是目视前方镇定自若地走去。 “这……这怎么可……” 满地的鲜血便是淌了出来,将二人身上的华贵衣衫全都浸成暗红色,两把长刀登时脱落手中,更不知自己何时中了剑。 第92章 竹林感怀 第92章 竹林感怀 那纨绔少爷望向自己下身,已不知被斩过了多少剑,虽然刚才眼前只感到白芒一现,但是胸膛的肌体好像却已经被绞肉机撕碎一般疼痛不堪,每一寸神经都在发出绝望的哀嚎。 他身旁的兄弟此刻两眼发白,瘫倒在地,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而自己的意识也逐渐淡去,全然没想到自己恣意的一生会这样草率地结束。 林惊蛰向前走去,脚步声轻极,行进得也缓慢,好像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人看到自己的屠杀。 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者看到两个纨绔公子横尸街头,命丧这白衣剑士剑下,心头一紧。 他回忆起刚才这白衣剑士的出剑,那一剑当真的快得非比寻常,自己反应过来时竟已经迟了半秒。每每自己才看清他出剑的轨迹时,他的剑就已经收到剑鞘之中开始旁若无人的行走,此人剑术之高,他难以想象。 江湖之中,在河南名气最为盛大的莫过于少林寺和嵩山剑派,可是这少年的剑技与嵩山剑派完全不像一回事,少林寺主张不杀生,更是极少以剑作战。 至于五岳剑派,老者也略有见识,不过无论是其中哪一位使剑的好手,与这剑客的剑技比起来又远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动声色,恍如杀人于无形,洛阳城里何时出了这样一位人物……’ —————— 走了足足有小半日工夫,林惊蛰有些困倦了,又不知在哪里歇脚合适。他独步绕过一间宅邸,从那院落后面似有万红丛中一抹绿,现出了几簇密叶来。 林惊蛰已经看了许久的楼宇市井,现在眼里呈现出这青翠的颜色,不由得有些宽慰之意。 他将身前去,走了数步,前方又是一抹翠绿,那密叶之后的灌木此起彼伏,转角绕行过去,竟又看到几株竹子。 虽地势起伏不大,但在这乡镇之后竟还藏着一片竹林供自己落脚,这也是很难得的了。 林惊蛰又走了十余分钟,只觉得这些竹叶修剪地莫名整齐,好像并非天然生成,而是在大肆长出这一片竹子以后供人每日每日地修剪才这么美观,想来这不是天然的竹林,而是人为的院落。 在这里歇脚,地面并无太多灰尘,竟像是每天有人清扫一般很是干净。林惊蛰在一片竹叶间坐下,望着高大的竹林挺地而起,排列纵横,远处雾霭弥漫,将竹子的顶部笼罩,近近远远或是翠绿或是雾蓝,确是如同人间仙境一般清幽。 坐了半柱香工夫,林惊蛰暗想道:“这里离主城区明明近得很,然而却难得找到入口,一直无人问津,确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要是能在这里驻扎,倒也跟在思过崖没有太多区别了。” 这时,林惊蛰又听到远处好像有琴声,这种古琴大多是筝,偶有琵琶胡琴这种竖式的乐器,但音色向来凄婉,不如古筝的声音清亮婉转。 那琴声虽然声音小,但在这静谧之地入耳,却能将其中的抑扬顿挫,起承转合听得分明。林惊蛰静下心来欣赏,只觉得琴音忽高忽低,虽然感觉古怪,却又没有脱离乐曲本身的协调。 再高高低低拨弄了三合以后,那琴声自低而高一扫,林惊蛰便知道了,这是拨琴人在奏‘序曲’,有些跳脱的音色也属正常。 在入了正曲以后,那琴色一下子清丽起来,婉转如一江春水,又如微风轻抚,让人心生快意,很快,那琴声急促起来,林惊蛰脑中的那江春水顿时开始流淌,不再是静谧无声,而是愈流愈急。 这时四合传来风声,微风拨弄竹叶沙沙作响,好像那一江春水载着竹叶汹涌向前,透亮之色掺杂着流动的绿色,不时又泛起白浪,琴色不失喜悦之感,让人心中满是勃勃生机,甚至想要和着琴声引吭高歌。 待到琴声渐弱,却像是万籁俱寂,天空中也星星点点,长夜将至,晚霞不再,不过江水纵是依旧,供人去流连,却也并不悱恻。 但是这晚景,却只是林惊蛰从琴音中幻想出的,现在分明还是午后,哪有什么晚霞和月亮? 只是这一曲琴声实在婉转动听,让林惊蛰也陷入其中。 他本是现代人,每天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过活,在快节奏的都市里生存,虽偶有时间,也被碎片化的信息占领,无暇去欣赏这些美好的古代艺术杰作。 现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身临其境,真正听上一曲,却真觉得自己的意识被带往了奇妙的世界,开始对琴棋书画这等艺术产生了兴趣。 这时,头顶有一片竹叶在微风之中被吹落了下来,飘零到林惊蛰的头顶前方三尺之处。 林惊蛰虽然徜徉于琴色的美妙,却是丝毫没有丢掉作为剑客的本能,他的余光察觉到,那竹叶投射在地上的倒影有了异样,距离距自己又极近,迅速架起右臂拔出长剑,向前连刺三剑。 这每一剑,都并非什么雕琢过的剑招,但是剑身一经挥出,林惊蛰本能性地回缩手臂再刺,至于每一刺中都藏蕴了足足五下小刺。 待到‘簌——!!’一阵风声割过,林惊蛰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刺向的并非是什么暗器,而是一枚小小的竹叶。 那竹叶就此散落而下,如今却被林惊蛰一跃切碎成了十六块翠绿的叶片,明明周围并无敌人,是听琴音听得太过专注才导致贸然出手,林惊蛰开始有些汗颜。 看着那地上的碎叶,林惊蛰忽然想到,似乎从前也是像这样。 那个时候自己在福威镖局,还不懂得使剑,也是找了一片树叶当作练习对象,今日同那时实在恍如隔世,谅自己有着模板的力量,才能在这乱世之中自在闯荡一番,不过到头来又活成了令狐冲的模样,林惊蛰实在觉得有趣。 正是在林惊蛰感觉无人经过,正要离去的时候,一位老者又走了过来。 林惊蛰仰头一看,这位老者衣衫破烂,相貌似是在哪里见过,再一回想,他正是刚才自己斩杀那两个公子哥的时候在一旁的那个叫花子模样的老人。 第93章 见谒 第93章 见谒 “你是……” “我与少侠并不相识,只是看到少侠步入我居舍之中,也算是缘分,请少侠来我居舍用茶。” 那老人虽衣衫残破,但神情却恭敬有度,面容也和蔼,只看其人,那是相当有涵养和风度,绝不是什么随街可见的叫花子。 林惊蛰想到刚才的竹林,又想到现在地处的正是河南一带,不禁心中一沉,想道:‘莫非,是我误打误撞,真遇到了那传说中的‘绿竹翁’?’ 虽然略有困顿,林惊蛰亦是没有多心,他便随着这老者一同前去,这老者在街上走动的时候行走极慢,现在在这竹林之间却是脚程轻快,与刚才判若二人。 一路行走,连续绕过了三条过道,那竹林却还是竹林。 林惊蛰想到,这偌大的竹林从头至尾整日都有人打理,只怕是动用了什么深厚的内功,才能做得这么井井有条,从入口处就清扫得干净。 绕了那三条过道,前方却是一片死路,被密密的竹林挡在外头,并看不到什么惊奇的景象。 这时那老者走上前去,将一合竹子拨开,一片竹子却是像触发了机关一般自行退去。 原来这一片竹子地下的水路安置了机关,需要老者这样一碰才能退开,林惊蛰感觉到见识到了未曾见识过的画面,再往那空出的竹林一看,一座清幽淡雅的小宅邸就横陈在竹林围绕着的深处。 这乡野人家虽说完全是由竹子和蓬草搭建,简陋是简陋得很了,身处其间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高雅。 林惊蛰就顺着这老人走到居室之中,于一张凉席上伏下身子,只见小小一间居室内摆有木琴,香炉,文房墨具,茶台等一些古香古色的物件,都是质地精良的上品,而其他装潢却甚为简陋。 在茶台的对面有一束屏风,屏风之后又有一处围帘,围帘之后已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但从这竹屋的外围规模可以推断,里面应当还有较大的空间。 老人微笑着跪卧着,为林惊蛰沏茶奉杯,林惊蛰自是明白这般礼仪,总算从前不明白,在福建林家的几日也照模照样学的差不多了。 林惊蛰接过茶杯,先声问道: “敢问老者就是那极擅音律的绿竹翁么?” 那老者眉头一促,急应道:“少侠似乎是初到此地,怎的知道鄙人的名字?” 林惊蛰喝下一口清茶,只觉喝了许久的酒水后,似乎茶中也带有些意想不到的甘甜,轻抿过后又说道: “我听说洛阳城近郊有一位名唤绿竹翁的人物,琴艺高超,可惜一直无缘会过一面。” “刚才听闻琴声传来,前调曲折错综,主曲高亢清亮,如溪涧之泉灵动,教人心驰神往,一时间将我怔住了。不知这琴声是否是绿竹翁所为。” 绿竹翁笑道:“呵呵呵......没想到少侠不仅剑术高超,还通晓音律,不过鄙人是没有能力奏出那样灵动连贯的乐曲了,恐怕奏到半折,弦音就要顿上三顿。” 林惊蛰应道:“原来如此。”随即心想,那么,奏琴的,恐怕只有一人———任盈盈了。 曾经魔教教主任我行被东方不败夺权,囚于西湖之底,为稳住自身地位避免教中人士说闲话,东方不败立任我行的女儿任盈盈为‘魔教圣姑’,地位仅次于自己。 而这任盈盈在学成一身琴艺武艺之后,便随绿竹翁一同隐居在洛阳绿竹林,整日抚琴以遣怀。 这时,绿竹翁复而问道:“实在抱歉,这位少侠,还未请教尊名?” 林惊蛰信口而出:“在下福建福州人,林姓,名字是上平下之,字惊蛰。若要直呼其名,叫我林惊蛰就是。” 实际上,这是林平之第一次报上自己的真名,也许也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做能让林震南少些负担。 绿竹翁听了林惊蛰的名字,觉得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一般格外的耳熟,却又一时想不清楚。 林惊蛰又信口说道:“在下与老翁您素不相识,今天初次谋面,就被送上清茶雅座款待,实在感激。” 绿竹翁淡道:“惭愧,惭愧,一点茶水怠慢了来客。我本是于街上购置些许琴弦的备件,不成想偶遇少侠出手,只一剑就叫两人毙命,还不知少侠有如此剑术,究竟是出于哪派?” 绿竹翁心想,向这位林少侠发难的乃是洛阳城有名的豪强金刀王氏家的两个混小子,本来王元霸在世的时候他们还稍微收敛着些,这王元霸一死,他们反倒是耀武扬威,要将中落的家道再挥霍一度。 绿竹翁早已看不惯这些豪强富绅,倒是林惊蛰这么一斩,解了绿竹翁心中一口恶气。 他转念一想,出手这样不凡的人定必是在江湖上闯荡了多年,不可能不清楚江湖规矩,但他随意出手在大街上杀人,这万万不该是五岳剑派、少林武当的人士。可,除了这些门派,又有谁能有这样的剑术? 林惊蛰又酌了一口清茶,看向那屏风后的帷幕轻轻晃动了一番,料想任盈盈应该现在后面侧耳听着,便将自己的身世吐露了出来。 他先说自家是怎样因为辟邪剑谱遭江湖豪强嫉妒,那青城派的余沧海是怎样要置自己林家于死地,自己又是如何躲上思过崖遇到风老前辈,如何与左冷禅等各路高手交战一一道明,期间只略去了模板有关的极少的一些部分。 林惊蛰知道,绿竹翁和任盈盈都是高雅之士,将这些话如实与他们讲了,也并无什么大碍。 当林惊蛰说到自己福威镖局受那青城派迫害的时候,绿竹翁的表情还暂且索然, 等到说到后来为了保全家父独自携剑谱出来隐居,一一将田伯光,岳不群,天门道长,左冷禅等人一一制服,又在开封一举斩杀泰山派三人,直到行经此处之后,绿竹翁的表情全然已经变了,而那屏风后的帷幕也动上了几动,好像在聆听什么极受人触动的大事。 却也不知,这两人是因为林惊蛰的遭遇太过有江湖侠气而触动,还是因为他之所言实在太过缥缈和不可信。 第94章 通缉 第94章 通缉 绿竹翁听了林惊蛰的讲述,眉头紧锁,不住地点头,待到林惊蛰全部讲述完成以后,那屏风后面的帷幕也为之抽动,只听得屏风后面发出一声娇美的惊声,虽说断得也是迅速,但还是让人暗暗吃惊。 绿竹翁赶忙向林惊蛰解释道:“少侠不必惊慌,屏风之后是我姑姑,她身子单薄,不便走动,平常更是极少见人,刚才我也没来得及向少侠作一番解释,实在抱歉。” 说话绿竹翁躬了躬身子,态度极为恳切。 林惊蛰应了声,绿竹翁又感叹道:“原以为少侠武功颇高,又不忌惮权贵,不知是哪位有缘的绿林好汉,没想到少侠武功竟然高到这种程度,真是让鄙人心生佩服。” “江湖之事实在险恶,依少侠所言,祸皆由少侠所携剑谱而起,这剑谱是江湖好手必争之物,少侠本可以托出保性命无虞,为守护家业竟携其而去,当真是青年英雄。” 说完,绿竹翁以茶代酒向林惊蛰敬了一杯,又说道:“鄙人与姑姑不是五岳剑派的人,对少侠所携之物终究不甚了解,也并无太多能帮到少侠的。” “但这一带僻静幽深,是个绝佳的住处,如果少侠不嫌弃,还请多逗留些时日,突然多出一个懂琴律的剑客欣赏我们的曲子,鄙人与姑姑定是乐意至极。” 林惊蛰谢过了绿竹翁,正犹豫之际,忽听得琴声悠扬,这琴声的音色,实在与刚才在竹林时听到的分毫不差。 那古琴自低处往高处回拨,每升三调便降一调,又升三调便再降一调,声音层层推进,直到尖声显得刺耳而后,却是转为了一种极为平和沉稳的和弦,似是用多指分拨,透出一种宁静致远的高洁感。 林惊蛰听这琴声,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一层真气分注到各个组织替自己抗住肌肉的压迫,只觉得分外轻松。 绿竹翁说道:“这是婆婆的特殊琴艺,这一曲‘清心普善咒’能够涤荡内心,使听者内力暂时散去,分别活络到各个经脉供给血液。” 听到这里林惊蛰已经有些惊讶:她竟然就为我演奏起了‘清心普善咒’?我们明明结识才不久。 林惊蛰又暗想道:“是了,我刚才说我被左冷禅的真气所伤,下山找平一指医治,他们估计都以为我是受了什么历经生死的大伤,这才弹奏疗愈能力奇佳的谱子帮助我,绿竹翁和任盈盈真是侠义心肠......” 听过了半柱香工夫,又听得‘当!’的一声鸣响,一根圈缠在古琴上的弦就此崩断。 琴声戛然而止,绿竹翁和帷幕后的女子都是为之一怔。 绿竹翁歉声道:“实在惭愧,今天与少侠相遇,本来就是为了购置琴弦用以更替,一时间在意少侠的事而没能去成,还容我再去一道,给这琴上上新丝。” 林惊蛰也起身,与绿竹翁要一同回到镇子购置琴具。琴这种东西是上流官宦喜欢的艺术品,因此卖琴具的店子也建在王家附近的富人区,离这竹林倒是不远。 从竹林走到镇子上并没有花太多工夫,但从镇子上回到竹林之时,绿竹翁本来轻车熟路,一转眼就能回去,但此刻却怔怔地看着一群围聚起来的路人一动也不动。 林惊蛰刚要上前看看,绿竹翁却是摇了摇手道:“少侠且慢,你暂不能出来。” 林惊蛰虽然不解,却也按绿竹翁的吩咐藏在街角处面着灰壁没有再露脸。 绿竹翁端详了许久,见路人间有一五岳剑派穿着模样的人张贴完告示以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而民众看了看那通告上的画像,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不一会儿后也相继离去。 这时,绿竹翁才找了找手,将林惊蛰引过来看那画像上的内容。 ‘兹有男子如下,常穿一身白衣,已杀害泰山派、华山派多人,对少林派弟子亦下过毒手,武器为一把乌鞘剑,剑术不详,手段狠辣至极。’ ‘此人在逃,若有豪强将其带回,无论生死,赏黄金百两,若欲投门报派,一律批示准许。’ 绿竹翁看到这张告示,心中大惊,本以为林惊蛰说自己在思过崖力战众人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毕竟他怎么说也只是个青年,虽然剑术高强自己已经亲眼历见,按理说怎么可能有与左冷禅颉颃的力量? 但现在,那画像上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他林惊蛰! 他正在被五岳剑派联合通缉!这在五岳剑派创派联盟以来是从未有过的惊天动地之事。 林惊蛰看到这张告示,没有任何惊惧之色,只是淡淡笑道:“如此看来,待在绿竹林实在是难为老翁您和姑姑了,在下不想牵连你们,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去吧。” 突然,绿竹翁伸出一只手抓住林惊蛰的腕部,这手轻盈而柔韧,并没有什么冲劲,林惊蛰也没有防护,任其握住。 绿竹翁锁眉说道: “少侠既然来了鄙人的居室,便是鄙人的朋友,朋友有难,又岂有不助之理。” “这些天,少侠就住在鄙人的居室为好,那里僻静幽深,非地方豪绅无人知晓,机关更是隐蔽之极,料少侠在这边不会有任何危险,若有风头,我们也定会倾力相助。” “…………绿竹翁执意助在下至此,令人感动,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绿竹翁说着,就随林惊蛰一同施展轻功,向绿竹林深处复又走去。 ———— 五岳剑派联盟会议上,每个剑派的长老都愁眉不展,少林派住持方丈方证大师同嵩山派掌门左冷茶交谈了几句后缓缓说道: “泰山派已经近乎全然被灭,派内门生暂无担任掌门之权,若使其他门派侠士担任泰山派掌门,又紊乱泰山一派的剑道端正。” “我少林弟子也被屠杀多人,这白衣剑客,如此杀生,势必将遭天谴,将其彻底铲除,方是五岳剑派和谐的正途。” “不过,我们暂不太清楚这剑客的目的与为人,其中蹊跷,恐怕还是先见过其人再作定论。” 左冷禅随声附和道: “这男人令泰山派一蹶不振,方证大师,我就替您老人家做主了。” “凡见到白衣剑客者,杀无赦!” 第95章 作别绿竹林(上) 第95章 作别绿竹林(上) “左盟主,如此大动干戈,是否有些……” 其他剑派的人士听到左冷禅的号召,都议论纷纷,不知此情此景是福是祸。 左冷禅冷笑道:“凡绿林好汉,都喜着黑衣夜间行动,而五岳剑派、昆仑、峨眉、少林武当等各个派别所着衣物或青或墨、或酱或茶,哪有身着白衣之理?” “况且你们不要忘记了,还有另一人,也只爱穿一身白衣行事,他们两个如此张扬,只怕是沆瀣一气,一丘之貉!” 那议论起来的众剑派弟子听到左冷禅说‘另一人’便纷纷闭上了嘴。 ‘的确……如果那两个人都是身着白衣,其他武者又怎么敢身着白衣?’ ‘放跑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们又怎么担待得住?’ 这是每个人内心共同的想法。 ———————— 在绿竹林居住了数天时间,林惊蛰每日听圣姑拨弄古琴,吃些绿竹翁备来的青菜豆腐,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模板竟然在不住提升。 【西门吹雪角色扮演模板,当前相似度:62.36%!】 【西门吹雪角色扮演模板,当前相似度:62.89%!】 没到这种时候,林惊蛰便会奇怪起来,为什么连剑也不练,就能让模板系统提升?他想了又想,最后觉得恐怕真的是饮食的问题。 虽然喝酒亦是可以提升这模板进度的,他西门吹雪也并非滴酒不沾,经常小酌提兴,但是每每到了酒楼,自己就借着性子吃鱼肉,没有考虑过西门吹雪的饮食习惯。 吃些青菜豆腐这类性温性凉的食物,似乎把肠胃中的那层油刮了下去,内心也好像变得更加畅快平静了一般。 林惊蛰像这样吃上了几天,已经感到精气神较之于从前要更好了。 这天姑姑一曲拨完,绿竹翁向林惊蛰问道:“林少侠,为何无论怎么更换,始终是这一身白衣裳?五岳剑派以此通缉少侠,若是少侠换一身装束,恐怕以后也能略去许多麻烦。” 林惊蛰悠然道:“这身衣服是祖父所传,祖父虽已亡故,我心中常念,对于白色也就生出这样一份执念,前辈无须放在心上。” 他随口编造这么一段故事,完全是不想与绿竹翁他们解释模板的事罢了。 绿竹翁‘哦’了一声,又说道:“我还以为少侠喜欢的只是更为白净的衣裳,特地为少侠备了一套,现在看来,恐是无用武之地了。” 林惊蛰这回可是真吃了一惊,他赶忙问:“真有衣服白得胜过我这样的绸料么?还请前辈指点,祖父也常教诲我,衣服愈白净,正亦如人心。” 绿竹翁‘嘿嘿’了两声,旋即道:“这衣裳布料的事,老身也是略知一二。”又说道:“少侠你平常喜欢穿的衣裳,多用辽宁、吉林一带长白山之上的极寒雪纺制成,其反光性能极强,故而透亮非常,而少侠的衣裳还未算作全然的雪白。” “唯有完全以那雪纺丝制成的衣物,才能白得让人双瞳难以久视,看得泫然泪下而不知。而很巧的是,我恰好有朋友在那边做些炭火生意,也见过这般透亮的织料,淘来一些,也并非难事。” 林惊蛰一时听得出神,没想到这个绿竹翁对衣裳质地也这么有研究,连忙说道:“前辈博闻强识,实在佩服,若有机会,前辈能将那上乘质地的绸子交赠于我,定当为前辈尽汉马之劳。” 绿竹翁又笑道:“一件衣裳的事,哪用得着少侠这么费心?我吩咐下去便是。” 林惊蛰心中虽然并未掀起什么波澜,却是多了一份难言的期待。他本以为自己所穿的这两套白衣就已经是世间最贴近西门吹雪衣着的衣衫,今后也不打算更换,没想到还有更加透亮的绸子,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模样。 又是一周过去,托这绿竹林隐蔽之故的福,没有任何人找林惊蛰的茬,有时在竹林之内能听到竹林外武者汉子们寻仇的杂声,在夜间甚至都不消停,但至多也就是来到竹林的死路处,他们不懂得那机关的玄奥,更不知道如何进来。 几乎每一日,那圣姑都留在屏风之后拨琴自顾,有时要吃饭,或是迫不得已要动身出来之时,她便委托绿竹翁,请林惊蛰暂且回避一下。 林惊蛰早已知道圣姑便是任盈盈,却也顺她心意回避就是。这样一来二去,那屏风之后的女子似乎觉得很是对不住林惊蛰。 有时她趁着周围无人留意,透过那帷幕和屏风去端详林惊蛰,林惊蛰即使在吃饭时也是姿容端正,面色沉静,颇有大将之风,周围一旦有风吹过竹叶,他便如临大敌,很快提高了警觉,当真是闲适下来之时,却也是没有拘束,懒散地坐卧在一处,瞑目养神,面容却是俊美地不像个剑士,而是像块静静卧在那里的璞玉。 那圣姑暗自感叹道:‘本以为自己流亡的命途已是如此,没想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竟能遇上这样一位命途凄苦更甚于我的侠士,虽未曾见识过他出手,但仅凭坐卧谈吐,这哪里又只像是那些剑派弟子。但愿他……’ 圣姑心中还想要继续畅想下去,却是觉得有诸多不妥,便打消了这些念头,只是继续抚琴来宽慰林惊蛰的心绪。 天有阴晴,月亦有圆缺,平静的生活之中,有时也会藏有惊涛骇浪的前兆。 等到又是三日过后,林惊蛰这日猛然听到竹林之外窸窸窣窣之声不绝于耳。他仰头顾去,竟见一排排竹林的机关被冲开来,似是有搜查者误触了那竹林机关令其启动。 此刻绿竹翁仍在后院没有留意,林惊蛰则是在门前坐卧养神。圣姑在屏风之后,吃惊地拨开那帷幕露出一只眼睛看向外头,只见十几名装束不一的剑客从外头正将欲踏进这竹林之中,其气势汹汹,一上来还没望见林惊蛰,便高吼道:“给我搜!” 然而下一秒,她却是看到一束白影翕动,这白影前后腾挪,眨眼间还能感应到靴子上的乌青色。 第96章 作别绿竹林(下) 第96章 作别绿竹林(下) 可是当圣姑看到那乌青色闪烁其时,那十数名剑客的头颅,竟如砍瓜切菜一般被削落下来! 由于断面太过平齐和迅速,原本应该喷射而出的血液甚至只是大量淌下,浸染到竹林的砂地之中,只听得极快的几声‘簌簌!’声,十数个人身首异处,而不知何处林惊蛰已经在其后准备将剑身收回鞘中。 在十数人中,仍有一人屹立着没有倒下,他刚要拔剑冲上前去,却发现自己的头颅早已被林惊蛰斩了下来,只是尚未滑落躯体而已,待到他发现时,也已经永远失去了意识。 不知是错觉还是梦境,圣姑揉了揉眼睛,林惊蛰明明再没有拔剑,刚才那一阵光晕却仍是在闪动,就像他的影子脱离出了身体一般在继续着那目不暇接的剑舞。 林惊蛰吹了吹他乌鞘剑的背面,方才头颅上浸润到剑身上的血渍被一齐被滚滚推动,滑落在这些尸首之上,溅开一朵朵凛然的血花。 林惊蛰将长刃收回剑鞘,面色平静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又准备返身走来。圣姑见林惊蛰走回来,连忙拨开回了屏风的帷幕,身子已经有些发抖。 因为她认出来了,刚才那十余个剑士的装束,都是五岳剑派的成员,至少是由四派人士组成,各个都不是泛泛之辈! 若是自己为护住林惊蛰亲自迎战这些棘手的敌人,不知道能有几成胜算?可是林惊蛰却几乎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 圣姑脑中嗡嗡作响,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虽然绿竹翁反复同自己强调过林惊蛰剑术高明,她实在未曾想到会到这步。 林惊蛰步入前庭,见绿竹翁不在,对屏风之后说道:“姑姑,刚才有人来犯,多半是来找我的。还好后面没有伏兵,现在我将这些尸体清理掉,日后恐怕还会有更多人来找上麻烦,到时候恐怕要牵累了你们。” “非常感谢你们这些天的照顾,我林惊蛰感激不尽,日后定当相报。只是如今,说什么也不能拖累你们。” 说罢,林惊蛰作下一揖,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 圣姑不知为何脱口而出,她一时间被林惊蛰神乎其神的剑技震住,但不想让林惊蛰离开的心情确实强烈,却是不经意间又发出一声娇声。 林惊蛰回顾问道:“姑姑还有什么吩咐么?虽然近来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但如果有什么要紧事,我也能够马上去办。” 圣姑讪讪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尸体的事,就交由绿竹翁去办吧,这个给你!” 说罢,圣姑轻轻将屏风推开一条小缝,塞出另一把乌鞘长剑和一只包裹。 林惊蛰接过剑,感到这剑似乎比自己先前的剑要更沉更趁手,剑鞘虽为乌色,剑锷处却有金饰,更添了一层华贵之感,拔出剑鞘,那剑锋之上闪着青芒,从剑尖而下每一寸都是由质地古老的精钢铸成,韧性实在比自己的剑要好上太多。 随后林惊蛰又拆开包裹,这包裹之物更是让林惊蛰惊讶,还未拆露一般,林惊蛰的视线里就笼上了一层银光,等到将包裹全然拆开,那银光甚至笼上了整个房间。 林惊蛰小心翼翼地将这件物件展开,正是一件白色的剑袍,从袖口的宽窄,领口的纹绣和大小都与自己所穿的分毫不差,全然不同的是它的颜色,便是如银锭之间翻出了浪一般的雪白。 此前本以为自己的这一身行头就已经白得出奇,直到现在看到这一件衣裳以后,林惊蛰才明白什么叫做精益求精,复求更精。 或许,云南玉龙山间之雪也不过如是。 林惊蛰无暇多虑,很快将这件雪白的剑袍披在自己身上,鞋子发髻都不作更替,只感受到模板系统在潜意识中几番震动。 【西门吹雪角色扮演系统,相似度再次提升!】 【当前相似度:82.69!】 ‘八成?’ 林惊蛰实在是大吃一惊,全然没有想到只是换上这一件雪国的长衫和一把更为精良就能让自己的模板相似度提升到这个层次。 ‘不过,好像也是……在神韵上,我也与那个男人,大同小异了吧。’ 在林惊蛰的脑中,那个男人的身影再次浮现。 他娶了妻,结了婚,并不是像世上所有孤独的苦行者那样抛弃一切物欲感情来行事,而是反而选择先去理解物欲与感情的珍贵,再去修炼自己的剑道。 他拿了剑,在妻子的不舍之下离去,步入山间与十数个高手对峙,敌人手执流星锤、狼牙棒、钉耙、铁匾、各个神态骇然,却是围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往中间一步步缩近距离。 而他,只是将剑拔了出来,另一手背过腰间,再没有任何的动作,再没有任何的言语,再没有任何的表情。 再看去时,他还是一手背过身去,长剑立于他的右胁,而那十数名敌人的身体,却是随着一地的血液散落凋零,互相拼凑成了一株舒展分明的花。 从意识中潜出来,林惊蛰抱拳躬身谢道:“姑姑厚恩,我林某实在感激万分,今后若有难有困,哪怕却只是欠个人聊天解闷打发时日,定当万死不辞赶赴而来。” 圣姑不敢多言,只低声应道:“嗯。”旋即又说:“江湖险恶,少侠请多保重。” 圣姑不想让林惊蛰知道他只是一个少女,这句话圣姑本已将嗓音压得颇为低沉,但她声音之中的娇美实在盖不住,林惊蛰也顺其心意不多犹豫迟疑,也只‘嗯。’了一声,便是携了那包裹离去。 拨开屏风一角看着林惊蛰离去的背影,圣姑暗自慨叹道:‘为何……为何天下能有这样一位奇人?他之后的际遇将是怎样?我实在担心。’ 此刻绿竹翁从后庭步入棚屋之中,又恰逢望见林惊蛰远去的背影,回棚屋同圣姑说道:“姑姑,方才来犯者是通了暗道了?怎么现在横尸一地,我马上清理……” 圣姑又是‘嗯。’地浅浅应了一声,复又说道:“或许不必了,我们也一同搬出,我想看看,他之后将去向何方……” 第97章 天王老子向问天 第97章 天王老子向问天 在酒家吃过了最后一餐酒,林惊蛰已经准备离开洛阳城,心想在这位置,虽然王元霸一家已经基本覆灭了,但却还有中岳嵩山和少林寺这两大武林势力,毕竟还是危险。 说是危险,其实凭自己的剑技,又算得上什么危险?只是若豪气干云,将这些面目可憎的武林人士一一宰杀,他们的子嗣和徒弟便会上门寻仇。 每一户强者都有成百上千的弟子,其子嗣也分别有弟子,他们还有讲义气的兄弟朋友,自己越是屠杀,他们便越是迎来,叫人心生厌烦,难得喝上几口酒水淡茶。 现在但凡有人杀了自己便可获赐黄金百两,有谁不愿意拿这笔巨款?就算是在人群中浑水摸鱼,阴差阳错将自己一箭射死,他们也肯定是乐意之至。 或许唯有竖立威信才能摆脱这种被追杀的局面,可是这需要自己攀至高位,林惊蛰所感兴趣的唯有决斗和剑二者,对权利和责任并无兴趣,或许用实力让他们的恐惧压制住欲望,才是唯一的安宁之道。 林惊蛰如此想着,并不设防,漫步在长街之上,在如血的晚霞之下向前方缓缓进发。 就在此时,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惊蛰忽地看到一阵白影浮动,再看去时,这白影显然近了些,第三次望去,却已经能明显看出这白影并非是虚影,而是一束宽大的白袂。 白袂之中包裹着的是个老者,他的头发颇长,胡须亦是苍白,手上还套着一副锁链,发出‘啷当叮咚’的异响,正在往自己来时的方向竭力飞奔,其速度自然是快得出奇,但好在林惊蛰还能会过神来观察。 这一幕,林惊蛰似曾相识。 等那老者跑到林惊蛰身旁九尺开外的近处时,他根本没有看林惊蛰一眼,竟是双足点地,纵身起跳,一跃来到了一处平楼的房檐处,头也不回又是向前飞奔。 林惊蛰看到数秒之内这老者就已经跑出这么远的距离,心头一热,产生了些许于这老者比剑的想法,不过很快,周围的吵闹声再次支开了他的注意力。 在那老者之后,一群喊杀声如潮水般涌动而来,林惊蛰再一细听,这喊杀声似乎并不只来自于老者之后,而是来自于四面八方。 房檐上不知为何浮出了几名弓手,一条街道之中,房檐后侧的伏兵,前后两路的追兵,在十数秒之间都已赶到,速度之快虽然惊人,比起那老者却还是差得远了。 这些追兵说是‘兵’,看其装束其实都是五岳剑派的剑士,其中也有些穿着怪异不成体统的人士,既非泰山恒山派那样古朴的穿着又非少林弟子那样穿袈裟僧袍,让人不好辨明身份,总之是每个门派的人士几乎都已到齐。 林惊蛰看他们的眼神,似乎都是在冲着那个飞奔的老者去的,但是当自己立于此地没有走动,去追逐那老者的人反而越发的少,等到自己站定在这里一两分钟的工夫,几乎所有围拢那老者的人都反而跑过来围拢了自己,这让林惊蛰很是不解。 围拢了林惊蛰的人群各个手执利器紧张对峙着,待后来的人中偶有认出林惊蛰的,却是没有一人胆敢上前动他。 别说林惊蛰了,就连那老者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他穿着一身白袍,一边回撤一边转头,却看到原本准备追杀自己的伏兵竟然反倒去追杀一个相貌清秀的区区青年,不仅哑然失笑,心中道:“这群呆子只认衣服,连老夫这种老头子也能认错跟丢,嘿嘿,真是可笑可笑!” 但是他正准备回头离去时,又觉得哪里有古怪,他发觉,明明对手只是一个青年,这些近百名江湖高手却是一动不动不敢上前问责和斩下他的首级,这其中多半有蹊跷。 想到这里,老者很快跃起,伸掌击晕了房檐上一位摆好了架势的弓箭手,伏在他的位置上观看这群人围聚这青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惊蛰在原地没有动静,心想‘要来便来就是了,我要走你们也必然挡不住。’ 而与林惊蛰对峙的人群之中,却都是情状不一。其中有觊觎杀死他得到的百两黄金的,正在摩拳擦掌准备论功领赏;有泰山派的幸存弟子,听过这剑士的名号,正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甚至有把林惊蛰认成了另一位老者的,还在思考为何这白衣老者会突然停下?若他不是白衣老者,为何大家会围着他不敢靠近? 此刻,一名手执两柄阔斧的武者挺身出来说道:“这个人就是那林平之了?!不必生擒,单单杀死他就是百两黄金,你们到底在犹豫什么?他的武功怎可能有向问天那样厉害?” 那斧手周围的人士中不乏有听过一个白衣剑客单枪匹马杀死泰山派天门道长和玉玑子、玉磐子、玉音子三位掌门师叔的,此刻仍是不敢轻举妄动,心想,还是他先与几人相拼,力竭之后我再上去捡漏。 而也不乏那斧手那样自信能一举杀死林平之的战士,他们深信这样一个文弱的青年看上去并无半点内力,怎可能是他们行走江湖多年,日夜积累的一身武艺的对手?纷纷提起兵刃冲上前去,不一会儿七个人便在数百人的大包围圈中形成了一个小圈。 此刻家家户户从木窗之外看向地下带着兵刃的高手围聚,正如黑云压境,地狱绘卷一般,或许随意探出头颅,那弓手一箭,便能叫自己一命呜呼,于是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自觉给数百人造出这个滋事的空间。 林惊蛰身前四尺、身后四尺、左胁右胁四尺区域便已是围满了斧手,长枪手,锤手、以及峨眉刺的好手,各个目带凶光,杀意腾腾,随时要冲上前将林惊蛰粉身碎骨。 在房檐后的老者看到这副情状,只是叹道:“嘿嘿,可怜我向问天保全一条性命,竟要浪费这小兄弟一条性命遭了殃,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 他说罢正要回顾,再一转眼,却是瞪大了两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第98章 杀出血路 第98章 杀出血路 林惊蛰知道这群人要追杀的白衣老者正是那魔教中的光明左使‘向问天’,但却也任由敌人围聚。 在向问天的视角看来,林惊蛰腕部闪烁数合,似乎是抽动了几下。 执斧钺的、执长剑的、执弯刀的、执铁匾的,四人瞬间一齐退开,每个人的胸口都划开一条狭长的割伤,伤口自左胁一直绵延到臀部,鲜血潺潺而动,脸上忍痛难当。 向问天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额头上的汗液不住渗下,他刚刚已经集中了十二分精力,却是完全看不清楚这个男人挥剑的动作,只是能勉强捕捉到他拔剑出鞘的瞬间和收剑的瞬间。 剩下一个持峨眉刺的妇人,正左右挥舞着两柄狭长的快刃围刺上来;右胁处一个执长枪的硬朗壮汉,更是摆过身子向前一挺,自上而下连刺了三枪,身法之快本已让人咋舌惊叹。 林惊蛰身处其间,身子像是移动了又并未像是移动过,只是将单手背过身后,一手扶着剑身,似是腾挪了一下,不知为何那峨眉刺险些掠过他眉心,又险些刺入他小腹,却是始终刺他不中。 妇人怀疑是自己刺偏,可是她‘汴水十八扎’哪里有失过手的时候? 与此同时,又只听得‘帮帮当当!’多处杂声,在腾挪之时,林惊蛰背对着那使长枪的快攻手,连正眼都未瞧上一眼,便是反手抓住那剑柄,只以剑背下立上摆便将所有刺击挡落。 那长枪手当然是不服气,聚气凝神很快发起一阵极强的突击,这一刺势若惊浪,直直拍向林惊蛰的后心,但保一击毙命。 林惊蛰却是淡道:‘圣姑这把剑,确是不错。’说罢便猛然转身回摆剑身,那长枪手未曾料到林惊蛰会转身,长枪自然与躯体擦身而过,使峨眉刺的妇人本来猛扎双刺,也在这一转之下落空。 这身法不单是简单的回转,还将林惊蛰的两束白袂舞起,白衣飘忽之下,二人一时难辨得林惊蛰方位,而林惊蛰拉剑返身原地回转一圈。二人腹部中剑,即刻毙命。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黑影在此时淹没,林惊蛰右足腾挪之际,一桩极为肥大的铁锤已经轰然砸下,这高大壮硕至极的胖子便是刚才围拢上来的七人中执锤的最后一人。 待这铁锤陡然落地,大地震颤,鸣响之声冲抵着每个人的耳膜,更有些习武的新生敌不过这般的冲击,当即口吐白沫昏厥过去。 那执锤的汉子哈哈大笑,料定这百两黄金必定是自己囊中之物,却不料右足一阵刺痛而后,左足不由得控制的瘫覆在地。 他刚要发力起身,这才发现整只左脚都已经被快剑斩断,这一愣神,右脚又传来温热的痛觉,纵使他皮糙肉厚,针刺般的痛楚却也逼着他跪下,抬眼一望,林惊蛰已经将剑指在他的咽喉,轻轻划了下去。 山一般的巨汉再次轰塌下去,地面又是一阵骇人的鸣响。 本来气焰高涨的一众汉子看到这七名好手被林惊蛰这样蹂躏残杀,心中登时笼上一层无俦的恐惧。 他们当然知道这七人是怎样的七号人物,曾经一同杀敌,在绿林打拼之时,哪次有难不得靠他们点头同意,依仗他们的快刀解围?这七人本是群雄之中实力无双的佼佼者,却是一上来就被这白衣剑士轻易剐杀,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向问天蹲踞在房檐之后,看着林惊蛰方才极快地转身踩向那巨汉的脚背,随后俯下身子横抽一剑,这剑速度又是奇快,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收鞘,不由得想到,刚才那种动作,自己也许也能勉强做到,但是速度绝不可能有这剑士这么快,甚至不给对手反应时间就全然完成。 林惊蛰看着一众惊惧起来的汉子,将刚才抽回到剑鞘之中的剑又拔了出来。他丝毫不顾忌身后的敌手,却只是将头伸向一边,轻轻吹拂着剑上仍附着着的残血。 血花随林惊蛰的吐息吹落,又一次散落在地,似乎在为惨死的七人做一层可怖的彩饰。这等视生命若无物的举动,给每个人的心头再次布下一道惊惧的阴影。 “我要走了,挡我者死。” 林惊蛰淡淡说道,这一次,他不再将剑身收回到剑鞘之中,而是静静地向前迈去,当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正前方一个高大的执两把柳叶弯刀的酒糟鼻男人奋声喊道:“他一定没力气了,此时不擒他更待何时?” 方一喊完,在林惊蛰身后的一个蒙面男人就提着匕首刺了上来,直攻林惊蛰的后心。 众人便是一惊:“无面盗贼史峰?他为何也过来发这笔横财?” 很显然这史峰并不是他们所熟识的剑派同伴,更不是什么魔教中人,只是此人轻功极为了得,行动奇快不谈,行进之中并不发出半点声音,动手干净利落迅速而且从不失手,被杀之人从未见过他的真容,只能看到他蒙面时极快的行进姿态。 那蒙面男人出手确实快得惊人,只报三个数,竟就能从这人群开外的房檐之上跃进其间,五根手指略一开合,那匕首离林惊蛰却是只有半寸的距离。 男人并未发出半点声响,又正好对准了林惊蛰的视野盲区,手臂陡然晃动,众人登时面露喜色,一阵鲜血飙出,林惊蛰仍未回头。 这时向问天已经汗流满面,心想‘这小子难道脑后真有第三只眼?!’众人的反应自然慢了向问天许多拍,再一望去,林惊蛰竟还在向前缓缓走去,而那蒙面男人却是口吐鲜血,跪落在地。 在林惊蛰正对面的人群望向那蒙面男人,却发现他的双手十根手指已然被斩断八根,胸口更是有一道深及见骨的伤口。 要斩出这样的斩击所需要挥出至少三四次剑身,但为何林惊蛰可以事先预判他的行进,为何他从身后亦能如此精准地出剑,是在何时斩向这无面盗贼的,众人始终没有一点头绪。 恐惧,如同夜里的江潮一般无声无息地漫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向问天再一晃眼,原本六百人有余的好汉之中,竟已有几乎百人落荒而逃,其中半数竟然连兵刃也扔在地上,只为能逃得更快些。 第99章 百人斩 第99章 百人斩 “大家不必恐惧!这白衣剑客会些妖术,不必偷袭,只需正面围攻即可将他拿下!” 泰山派的一名剑客嚎叫道。他的师父师叔以及太师叔全部被林惊蛰所杀,对于林惊蛰的仇恨已经到达了顶点,这绝不是看到实力差距过大就能消弭的情感。 在房檐之后注视着这一切,向问天心想:“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魔教中人认错了我,对他出手也就罢了,他既非魔教中人,为何五岳剑派、少林、武当、峨眉这些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大派要对他如此出手?” 咽了口口水,向问天又想到:“无论如何,这小子的剑术造诣实在太过惊人,无论是身法,准确度,力度,速度,还是应变的灵活度都已经近乎是巅峰造极的水准,且不论我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恐怕老任的全盛时期,凭那吸星大法也难以与他一斗。能跟他过上两招的也许只有……” “他年纪轻轻,这等使剑的功夫,到底是如何练就的?!这等剑术上通神的强者,我若是拉拢过来帮助营救老任,又该如何拉拢?” 向问天想破了脑袋亦料想不及,但只看到林惊蛰一步一步朝向洛阳城之外的方向走去。 他每走一步,前方的数百人的阵仗便一齐向后退开一步,每走一步,后方的人群便又紧跟一步。 仿佛,不是由这数百名一身功夫的汉子将他包围,而是以他一人包围了这些汉子一般。 “务必要杀了他!刚才左冷禅左盟主已经下了死命令,诛杀林平之之人赏金一千五百两!协助击杀一人,每人可获黄金百两!”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高吼道这么一句话,‘协助击杀之人赏金百两’,这实在太有诱惑力,哪怕以头抢地,只要将林惊蛰擂到,冲进去随意挥砍两刀便有了一生都挥霍不尽的财富。 这当然是对林惊蛰抱有怒意的人胡诌的话,嵩山派纵使豪横,也不至于这么有钱。 然而在群雄激愤之下,大家的气焰复又被点燃,一股脑朝向林惊蛰冲了过去,林惊蛰则是挥剑自恃,冷冷地站定在原地,突然转身拔剑,一圈壮士轰然瘫倒,肋骨皆尽被这一斩击得爆碎。 五岳剑派中的忠勇之士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愤怒,此时听到远处琴萧和鸣,曲调高亢激昂,又有鼓手在后方驰援,鼓点密集紧促,让人不由得双脚撼动,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暂时忘却了心中的恐惧。 快刀一阵阵擦过林惊蛰的两胁,背后又是迎来枪矛重剑的奇袭,林惊蛰晃荡自如,如穿针引线一般轻易避过这些兵器的抢砸。 在他眼中,这些兵器的挥砍刺扫似乎不是兵器本身,而是连接着手臂的发力之点。 只判断手臂的挥舞,林惊蛰就能提前知晓这每一击的攻击范围,攻击势头,他轻轻拔剑直刺,对头的男人立马转而用双斧挡在身前,林惊蛰早已料到,又俯身下刺,“唰”地一声正中男人的膝部。 刺击未尽落,林惊蛰转手落剑,正好挡住自己身后的枪刺,他耸手转剑,那长枪便被勾过去,直直刺入准备以斜斩杀死林惊蛰的剑士的心脏。 左右冒出两个大汉,一人手执一柄重剑,分执左右向林惊蛰袭砍,林惊蛰左腿一震,身形陡然飘忽起来,定神再看竟消失在了原地。 至此,向问天已经看不到任何林惊蛰的身影,只看到一阵孤光闪动,如雷霆贯彻一般在百人大军间跃迁翻折,四合江湖好手之间‘呜呜哇哇’之声大作,久久不绝于耳。 再望向时,虽仍不见林惊蛰,又只见乱军之中现出点点红色,一开始只是红点,红点簇拥开来,浮现在那一个个猛士的身上,连他们自己都不曾发觉。 下一秒,却听得‘刺啦!’一阵刺耳的撕裂声,那点点红色竟连成了整条整条的鲜红,每个好手的胸膛竟凭空添上几道剑痕,伤痕不断累积,却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捕捉到他林惊蛰的方位。 向问天凝神屏气良久,却是惊叫一声‘好快……!’原来林惊蛰确是在乱军之间穿梭横斩,只是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以致于向问天要耗费几乎全部的内力才能捕捉到林惊蛰的身影,而且就算能勉强感受到他的行动轨迹,却也完全无法跟上他的速度。 向问天看得忘记了呼吸,胸口一时沉闷难当,会过神来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在向问天的眼中,林惊蛰只来往穿行了三次,而这四五百人的樊笼之中,靠近林惊蛰身侧的内环那一拨人身上却是个个布满了将近二十余条凌乱的血痕。 痛苦的嚎叫声,跪地求饶之音,妇人的尖声在耳边不断游攒,大家与其说是在围堵一个孤立无援的剑客,倒不如说像是一齐被困于了剑阵之中难以脱身。 弓手已经准备就绪,他们料定林惊蛰动作再快也不可能伤到他们,便是向中间一齐拔剑欲射,在此刻却捕捉不到林惊蛰的方位。 很巧,林惊蛰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他依旧是将一只手背过身去,身子有些微欠着背,垂着头,好像神情有些低落一般。 一众见状左右打了个手势,表明‘就位!’其后,从十六个方向分明袭来密集的箭雨,他们是执连弩的左冷禅请来的受过皇家专业训练的箭手,曾经在抗击匈奴时立过大功,号称‘百发百中’。 现在目标里出现了林惊蛰,这一瞬间,万箭齐发,连在林惊蛰远处围拢的将士们都自觉避开三分。 只听得杂乱如细麻,猛烈如暴雨的一阵风声过后,林惊蛰竟正手接过乌鞘长剑又反手接回,又反手再接回正手,旋转着向四合格挡,形成了一张密不可透的防御网。 待一阵圈扫以后,林惊蛰便已轻松将所有快箭斩落。此刻在林惊蛰背后袭来一只暗箭,林惊蛰却是如同脑后生目,斜身以长剑一挑, 那暗箭便借力打力,以更快的速度向前飞驰,远处的一名弓箭手顿时穿心毙命,坠下房檐,再无呼吸。 第100章 求援 第100章 求援 “……” 在那弓箭手毙命以后,场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缄默。 身前的近百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超过半数已经停止了呼吸,另外半数则气息微弱,已是将死之态,身后约莫三四百人的汉子,连踩一脚血污都会随时滑倒,又哪里敢越过他们同伴的尸体。 林惊蛰将长刃一甩,血液顿时零落干净,他抖了抖剑身,仍未将其收回到剑鞘之中,姿势与方才几乎一模一样,还是向前缓缓地走着,走着。 他虽已信手斩落了百余人的性命,却是没有丝毫杀过人后的快感或是惊惧,呼吸平稳地好像根本没有运动过,一张俊逸的面庞波澜不惊,就好像在做一件接近每天吃饭喝茶一般的随意之事。 当血雨从他的身旁洒落,他轻挥衣袖,却是始终未曾沾染一滴到身上。 待血雨尽散,他身处期间,好似一个神清气爽的刚刚更衣沐浴完的仙人一般,乘着那祥云般的白衣徐徐自如而去。 “不要怕……这都是他的妖术……这没什么可怕的,这……呜!!” 先前那个大声喊叫着的泰山派剑士又一次站了出来,如同革命者一般摇旗呐喊,但话音未落,林惊蛰便返身闪烁到他的身后,挥剑割断了他的脖子。 随后,他便再次返身,这已经不知道是林惊蛰第多少次返身了。 从众人瞧他不上到畏而不战,再到现在这样望而生怯,整个过程并没有花上什么时间。 而自从这个被众人视为精神领袖的泰山派剑客倒下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上前同林惊蛰过上两招,即便此刻,一共只有一百余人葬送了他们的性命。 但这一百余人,却都是最为忠勇,最有实力的剑派当中的强者。 剩下的勇士们,他们有的是刚入五岳剑派不久的剑士,妄求搏得功名出人头地;有的是魔教中贪图赏金的功利分子,想要借此吃喝不愁,却没有多少人是林惊蛰真正的仇敌。 性命不保之人怎可能再妄图发财,当仇恨不再时,荡漾在众人内心的情感,也便只剩下了恐惧。 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腥味。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拦住林惊蛰的去路。本来将他团团包围的环形的人群,现在全部向两侧散开,如今却是成了两条如壁垒一般的人墙。 人墙正当中,是一束满盈着鲜血的道路,对于走在其间的林惊蛰而言,这仿佛是他的一条红毯。 身后变成横陈堆砌着的死尸,身前却是溢到脚边的血液,林惊蛰向四合望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惊恐和不安,每个人都担心下一秒这个白色死神就会将自己挥剑,在屏息之间像刚才那样掠去那泰山派剑士的头颅。 看到众人这幅模样,林惊蛰只感到深深的无聊。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因为这些人没有什么杀死的价值与必要,更没有值得他拔剑的一颗侠肝义胆或是一身精湛的剑术。 林惊蛰又向屋檐之上扫了一圈,那数十名弓箭手明明有的根本没被他瞟到,却只因为林惊蛰的视线抬到了自己的高度,裆部就已经吓得润湿,更有弓箭手竟然直接从房檐中掉落下来,摔得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林惊蛰走远了,这一次,他走得毫无拦阻,这本来足足六百人的拦截大队,竟然变成了为他送行的遣送队一般,直到他走出极远的距离,大家才敢走上前去将那些受了重伤却仍存着一口气的濒死武者抬起,看看能不能有最后一丝抢救的希望。 看到林惊蛰远去,向问天也从那房檐上探下了头,他抓起刚才那击晕了的弓箭手的衣裳,将其套到自己头上,将白袍亦是挡得严严实实,只觉得在夜间这黑衣实在也足够隐蔽方便。 向问天绰号‘天王老子’,哪怕对于武林中头一号的强者东方不败和任我行从来都只有不屑和敬重,对其他人更是无所畏惧,正可谓‘天不怕地不怕’。 但这一次,他面对林惊蛰这名年轻的剑客,竟也产生了一丝畏惧之心。 假如他心情烦闷,要对自己出手,虽不知会不会死,自己受重伤应该是在所难免。 但是一想到他们同样是被一伙人追杀,这林惊蛰也许能生出一些英雄相惜之意,向问天还是决定斗胆试一试。 越过那些悲号着的人群,向问天疾速穿梭于楼宇之间,虽然速度甚至不及刚才林惊蛰的一半,但此刻林惊蛰却是在缓慢行进,终究也是赶得上。 向问天隔着一条街道,从对头远处已经能望见林惊蛰小小的身影,眼看着冲到了林惊蛰之前,他立刻将一身黑衣褪去,露出他原本的白袍,火急火燎地冲到了近处。 而林惊蛰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他只是听风声的急缓就知道有人逼近,却是感觉不出有什么兵刃划过空气的摩擦声。 走到夹角处,林惊蛰便听得一声沉稳有力的老声‘少侠且慢。’ 通常与人打招呼,基本也就只会站在十几尺开外的近处去打,而现在那白衣老者与自己的距离却足足有十几丈,几乎是隔了半条街。 林惊蛰顿住了脚步,叹了口气,毕竟很久没有人跟他好好说过话了。 “少侠,你我一老一少今天都在这里被围杀,多少算是缘分一场,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林惊蛰转头看向眼前的向问天,但见这老者身体清健,面容如塑,神情刚毅,声音厚重,定是个不可多得的老将。 可是,今日他林惊蛰开了这杀戒,却全是因这老者而起。 他知道,大家本是追杀这老者,误打误撞遇到了自己,才改变了行进路线。 “恐怕不用交这个朋友,我认识你,‘天王老子’向问天。” 林惊蛰缓缓说道。 向问天一脸诧异,瞳孔随之一震,这个青年怎么会知道他的事? 想来自从任我行教主被囚禁,自己退出日月神教起都已经过了十二年,这十二年间他一直在隐居等待重振日月神教的时机,那时这个青年才几岁? “你不必诧异,向问天,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第101章 潇湘夜雨 第101章 潇湘夜雨 林惊蛰迟迟说道: “你想让我去梅庄,救你日月神教的原教主任我行。” 向问天眉头一紧,半跪伏着说道:“不知少侠尊姓大名,怎的对我老向的考量如此清楚?” 他想林惊蛰定是个童颜老人,少说也有四五十岁的高龄,只是驻颜有术,容貌还停留在青年阶段,否则怎么知晓算计得这样清楚。 林惊蛰说道:“我姓林名平之字惊蛰。姓名而已,又是何足挂齿。” 旋即又说:“梅庄里有那‘梅庄四友’,为东方不败命令看管任我行,但他们整日耽溺于琴棋书画,你想淘来琴谱棋谱和书画真迹供他们把玩,进而设法将任我行救出来,我说的没错吧。” 向问天心中一凛,莫非这青年真有读心之能?他所说的已经不再是什么辛辣秘史,而是自己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计划,若不是读心,岂又能知道? 林惊蛰缓道:“我不想掀起这等风浪,你走吧。” 向问天怔怔地望着林惊蛰,好像这个俊逸的璧人无所不通无所不晓,自己向他问什么都显得多余。 他想,自己原本的计划是与江南四友打赌,若梅庄有能以剑术赢过他的人,就赠予他们疯狂热衷那些古玩字画。 因为过于迷恋那些古玩珍品,他们届时定会让任我行与自己应战,那便是救出任我行的良机。 既然林惊蛰已经知道到这步,恐怕连自己想要赌剑,并且想要他替自己迎战江南四友都已经考虑到了。 向问天无奈说道:“依阁下的剑术之高,难道就不想找一个能与阁下过招的顶尖强者以慰寂寞?” 林惊蛰苦笑道:“向问天,如果我将那任我行救出来,然后与他比剑又杀了他,你难道会满意么。” 向问天不敢再多言,他低眉垂目,瞳孔开始颤抖了起来。 ‘要是这个男人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将老任......’ 林惊蛰淡道: “既然要解慰,而且要与那种强者较量,那么也许瞬息致对方于死地,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如果任我行死去你也无所谓的话,我便顺了你的意吧。” 林惊蛰说完,连头也尚未回,走出丈许之后,再听不见向问天向自己搭话,等到二人距离已经甚远,向问天便才有些无奈地起身离去。 “啧……他神情太过肃穆高傲,怕是不擅于演戏的角色。若是他同我去梅庄装作喜欢字画棋艺的雅士,说不定很容易被那江南四友拆穿。” “但是像他这般厉害的剑客又得上哪去找?实在没有法子,我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我势必要把他任我行救出来!” ———— 林惊蛰尚未越过洛阳,于洛水流汇之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有一座栈桥,底下却有一片澄净湖泊。洛阳少湖,这样干净的湖水更是难得。 湖泊其后延伸到桥下的区域时,水路变得颇为狭窄,宛如一条宽阔的溪流,向后又延展开,因此才在这里修了一座栈桥。 林惊蛰往栈桥靠拢,这时天空中忽地飘飘扬扬洒下了绵密的小雨,虽然雨势略促,但雨丝实在过于细腻,刮到什么竟没有什么感觉,倒是觉得有些清凉。 林惊蛰就在这栈桥任细雨照面,看着湖水托起落叶、不时漾起波纹,心中并无太多悲凉之感,却觉得好像这是在为自己的杀生作一番洗礼。 伫立得越是久,林惊蛰便越是觉得内心平静如水,又寻得了在绿竹林那时的难得的清净,唯一的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少了些琴瑟过耳,只有意境却是少有情调。 不过,说什么就来什么,正当林惊蛰想要听人调口古琴来拨,亦或是觅一壶温酒来喝,耳边却真的出现了胡琴的弦音。 这弦音开始只拨弄了三下,不成什么意境,越是一声比一声接近,等到察觉到胡琴的萧瑟之音就在背后时,那琴乐一下子变得连贯起来,音调似是从一番山谷翻跃到另一端,正要接近顶峰之时却是轰然坠落,曲折绵长,引出人心中许多的惆怅悲凉。 天色已暗,林惊蛰冒着小雨,听着身后这胡琴的怆然之音,不禁心中一凛。 这一刻,虽自己与他人并没有结什么仇怨,却是好像有无尽的怨恨等待自己去消弭,虽自己没有什么烦忧,却是好像有无尽的烦扰等着自己去泄出。 这凄婉决绝的胡琴,与任盈盈她高亢婉转的筝琴完全是两种风格。 虽然在静心屏气的时候听那筝琴非常合适,像现在这样独行感怀之时,听上一听这胡琴,倒也有一番别样滋味。 林惊蛰回头一望,却是见到一名衣衫褴褛,面容清癯瘦削的老者。他面色枯槁,瘦得像个痨病鬼,却是将那一手胡琴拉得出神入化,直叫人潸然涕下。 林惊蛰暗想,这老者胡琴的手艺如此高超,容貌却是这般落魄,难不成他就是那衡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只是他来这里干什么? 虽然心中困顿,但莫大绝非贸然出手之人,果然,莫大对林惊蛰丝毫没有敌意,他将胡琴收起,徐徐踱步到栈桥边,望着湖面静听雨声,与林惊蛰作了一个伴。 林惊蛰与莫大一同凝视了湖面良久,等到自己的白衫都要被那极细的雨丝润湿了,莫大却是黯然开口道: “适才似乎有许多高手围攻你啊,八成是为了那本剑谱吧。” 林惊蛰顿了一顿,应道:“我想也是。” “就算他们不为了那本剑谱,让他们前来的人也是为了这本剑谱吧。” 莫大淡淡笑道:“当真可笑……在这武林谈什么江湖义气,兄弟有难是豪气干云,讲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人情义理,却是借着幌子哄抢身外之物,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令人作呕。” 林惊蛰未曾想到莫大会这样将别人骂上一通,在林惊蛰的印象之中,莫大从来是个少言寡语的行动派。 莫大低声道:“嗯……你应当不是五岳剑派的人士吧。” 林惊蛰道:“老先生何以见得呢。” 莫大笑道:“呵呵呵……这等事,不必看言行举止,只看穿着却也能知道。” 第102章 窥伺 第102章 窥伺 莫大一言既出,林惊蛰已然心领神会。 莫大又道:“五岳剑派,剑派本是供人修行一脉剑道以作传承之处,除了传承剑技,亦需手足连理同枝,避免同族相残,一同维系安定,这方是剑派的意义。” “可笑如今,各个身着同样的服饰,以便在外耀武扬威,遵循旧制,美其名曰‘祖宗之法’,其实是懒于管理,对门下弟子不上心。” “到后来,弟子但凡有愿入派者,便随意遣使入派,只为壮大自己的权势,倒是把建派初心忘得一干二净,可笑五岳剑派,至今却是这幅丧家之犬的德行。” 林惊蛰应道:“老先生所言极是,剑派之内勾心斗角,并非我心之所向。大丈夫有一番作为,不愿郁郁寄人篱下,我生性放荡,即便冒些风险亦不愿去做这些循规蹈矩的生活。” 莫大笑道:“嗯……与你说这些,会不会有些不太合时宜?我恰巧只是路过,这边啊……嘿嘿,却是我常来之地。” 林惊蛰应道:“老先生但言无妨,我对江湖之事所知亦不充分,但惊天动地的大事,无论古今,总归知道一些。” 莫大长叹道:“嗯……也罢也罢,终归是左冷禅遣兵调将围杀,要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林惊蛰对着湖面浅笑道:“老先生方才骂的是那左冷禅么。” 莫大应道:“我从来不喜欢透露这些心事,但今日有缘得以望见你被围杀后从容脱身的场面,只觉你或许并不能算作年青人,便与你论及一二也是无妨。” “你知道那日月神教么?” 林惊蛰浅浅道:“魔教的事,我也略知一二。” 莫大叹道:“本来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不存在高低长幼之分,若谈及实力,还要以华山派首屈一指。” “可在数十年前,那魔教教主任我行在封禅台与五岳剑派掌门一战,登时只有左冷禅能与之较量一番,那件事过后,左冷禅就成为了五岳剑派的领袖。” 林惊蛰虽然知道这些往事,却还是‘嗯’了一声以示恭敬。 莫大接着道:“这倒是无妨,但其后他一心并派,若有不从者,便仗势滥杀,意在铲除所有眼中钉,肉中刺,一了他成为盟主的夙愿,实在可笑至极。” “原来我断然不想说出这些泄愤之言,只是自衡山派刘正风一并死去以后,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样一位高雅的正人君子也蒙屈而亡,全家甚至还受到牵连,连骂上几句也是不该的么?” “恐怕再不骂上几道,等到轮到自己受累之时,可就连骂也骂不出来了,呵呵……” 林惊蛰有些惊讶,莫大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时他将视线从湖面移至莫大的脸颊,竟发现有些泛红,好像是多出了三分酒气。 这时林惊蛰大抵是明白了,估计莫大感怀刘正风之死,无能为力之时借酒消愁,这才找个人倾吐一番。 作为衡山派掌门,莫大一直以来都为了规避权术而云游四海,就是不愿插手江湖之事。 莫大总是选择明哲保身,却是在暗中偷偷出手。身为江湖中人,能耐再大也不可能与全世界作对,而默默地维护心中的正道,也是他身在江湖的无奈。 “老先生说的是。何止该骂上几句,将其碎尸万段也是便宜了。” 林惊蛰说话,余光扫去,却是发现一个男人正蒙着面在栈桥数十丈开外的巨石之后蹲踞着,窃听着自己的对话。 他的身手奇快,可谓跟那万里独行田伯光都有的一拼。 如果现在上前将其一剑赐死,倒也是方便,不过林惊蛰想了一想,如果不将其斩杀,或许他左冷禅还能来得再快些吧。 林惊蛰的确想把左冷禅杀了,然而若是自己找上左冷禅,便要背负上贼人行刺的骂名,之后上门打扰自己的仇家便是千千万万,就算他们畏惧,也总会有人想来占剑谱的便宜,偷抢计骗,不胜其烦。 而他左冷禅,却还是能以‘五岳剑派盟主’的英名流芳百世,没有人会质疑他阴暗的城府,这未免也是可笑。 但若是左冷禅找上自己,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以自保的名义杀了他,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林惊蛰没有理会这个男人,继续与莫大聊着。 林惊蛰淡淡说道:“老先生觉得,若一统五岳剑派的不是那左冷禅,是那任我行,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况呢。” 莫大摇了摇头,说道: “任我行心肠狠辣,却是个当真的枭雄。而他左冷禅杀人以冤屈相加,待人亦是虚与委蛇,虽有智慧,只怕还比不上任我行的万分之一。” “不过就算任我行掌权……这武林又岂有一天安生?到头来,若是不设人独揽大权,这武林为了争抢权势终归没得安分。若是有了人独揽大权,权利和野心膨胀之下,牵连的又是民生疾苦……” 说道这里,莫大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脸上的红晕却是渐渐消隐了,待到面色极为沉静之时,他却好像意识到自己借了酒力多嘴了一般,良久后又说道: “实在抱歉,方才所说的,你就忘了吧。” 林惊蛰摇了摇头说道:“老先生所言字字珠玑,又有什么好忘不忘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有天命难违,无非一条性命付上,该有何事能这样惊惶。” 莫大惨笑道:“若天下都是这般豁达洒脱之人,那人间便也是天堂了。” “正因为千人千面,有人不胜其苦,才长须为难。” 说罢,莫大又拉起了他的胡琴,淡道:“若不介意,请容我再拉一曲,以告遣怀。” 林惊蛰‘嗯’了一声,任由胡琴声悠然响起,也任由身后的蒙面人窃听而去,心中已经生起了一丝豪气。 他根本不怕什么剑派,因此更不怕什么通风报信之类的勾当。 他们鬼鬼祟祟地谋划,只会让林惊蛰觉得更加可怜可笑。 可以说,要是现在一剑把这个蒙面人杀了,倒是显得林惊蛰有些怕他左冷禅了。 林惊蛰刻意转头看向湖面,就好像没有任何察觉。 第103章 营救 第103章 营救 那巨石其后的蒙面人听到二人不再言语,胡琴声又如怨如诉地传来,只想到: “衡山派莫大竟然与这等妖人勾结在一起,还说些诋毁掌门的言论?!看来衡山派根本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定当禀告掌门,将衡山派肃清而后,我也是大功一件了。” 想罢,待莫大胡琴拉起,林惊蛰淡望湖景以后,蒙面人施展轻功,将内力积聚足下,飞快遁走。 —————— 正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向问天执一把快刀,将自己雪白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又涂脂抹粉,往自己脸上盖了厚厚的几圈。 他本来面容威仪,颇有大将之风,这样一鼓捣,却像个油光满面的胖子。 从客栈中出来,往棚屋走去,牵出一匹好马,向问天往外一走,却是一条清亮无比的小河,河上左右并非石滩或是黄土,而是用石头砌成的亭台,亭台都请了专业的技工打磨,手艺高明异常。 远远看去,水波映着石台,颇有人间仙境的体味,从那亭台绕去,便是一排排客栈,游人或吃酒,或留宿,喧闹声不绝于耳。 走到拐角处,漫过石阶,又看到姹紫嫣红的团团花簇,其中以桃花开得最盛,若是看久了花朵争奇斗艳,将目光向下一投,去欣赏水中卧莲,清幽地盛放在波纹荡漾之间,亦是一件赏心悦目的美事。 这样的美景自是让人想多多逗留,但向问天却还有要事要帮。他牵了那好马,背上了一个大挎包,跨上马背一蹬,那马顺他心意小跑起来,一溜烟便到了城西。 在左手边第三间客栈处,这里有他向问天要找的男人。 向问天跨下马背,用自带的缰绳栓好,只是在门外敲了敲,本来是要敲够足足三下,再敲两下、五下、四下,有着这样的暗号的规矩,谁知刚刚敲了第一下,门扉就‘呼!’的打开。 客栈内,不过是门槛内外的距离,一个酒糟鼻的穷酸书生模样的瘦子笑嘻嘻地看着向问天,发声问道:“东西带来了么?” 他站的距离门扉奇近,看起来估计是都恭候多时了。 向问天哈哈大笑:“那还能有错?我办事,你放心!” 他旋即将身后的包裹捧到身前,准备伸手将包裹拆开。明明那包裹还封得好好的,那书生又是惊喜说道: “不会错……这就是百年份的双沟大曲……这就是……” 向问天嘿嘿一声,又是笑道:“你这鼻子确实厉害,我包裹没拆开也就罢了,里头的酒都还没开封也能被你嗅到?不错……这正是双沟大曲,随性满上两盅,那自然是美得很!不过……” 书生笑道:“我知道,好说好说!与你前去那梅庄拜谒四位前辈,那有何难?只是亏你能够觅得这么上乘的……” 向问天突然肃然道:“世人皆知你祖千秋喝酒的厉害,说来虽然轻巧,有些事办起来可是麻烦,这酒你暂且只能闻闻。” “你先须与我一同去那梅庄见过了四位,我才能把酒给你。” 的确,这位酒糟鼻的书生正是那‘黄河老祖’当中的祖千秋。 此人武功不俗,且极爱喝酒,只喝闻上一闻就能辨别出酒的好坏并不稀奇,这祖千秋却是能精确到酒水的酿造年份,像他这样精于酒道之人,这世上万中无一。 向问天正是想借祖千秋对酒的了解去讨好梅庄的江南四友,从而得到一个营救任我行的机会。 “这个好说!我可是一直在门口盼着呢……嘿嘿,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开门?” 向问天面露悦色道:“事不宜迟,我们便即刻动身。” 两人穿行一路,不知看过了多少桃花烟柳,其石栈下的溪水之清澈,一眼能望见池底游鱼,来往男女衣着之华贵亦与花柳相称,让向问天不知梅庄的守门人会不会收留他们两个穷酸相的老者。 穿了许多古朴的院落之后,前方突然多出一座极为奢华气派的宅邸,院前红瓦围拢着筑成了一些围栏,中有池水养着鱼苗,池塘皆有石子围护,石子旁栽有沥过油的树木,郁郁葱葱极为珍贵,品种比外头的烟柳要高档数个级别,光泽鲜艳非常。 向问天和祖千秋二人的衣衫本来经过打理已经整洁了些,但是步入这里,又感到自己像个穷要饭的叫花子了。 待到真的步入梅庄,果然那‘一字电剑’丁坚已经守在门口,神情庄重,看到向问天和祖千秋二人确是不屑之情满盈。 祖千秋之前与向问天商量过,但凡心底有气也要强忍着,不与他们计较,而向问天的目的是营救任我行,也是对丁坚大加恭维。 他此前调查过梅庄两个守门人的底细,将丁坚以一己之力力克贼人的事迹说出来讨他欢心,又谎称自己是嵩山派的托塔手丁勉,二人或许几百年前是一家。 丁坚听罢着实欢心,又看两人有好礼相赠,迟疑之下决定进屋通报,让江南四友与向问天见上一面。 到这里,向问天终于突破了营救任我行的第一道难关。 他想:“如果比剑赢不了他们,暂时博得这几个蠢材的信任,其后再慢慢摸索藏有老任的密道,也并非是难事。” —————— 陕西华阴,华山之下。 一个剑士正望着山顶,他腰中有一把白色剑鞘的长剑,剑身细且长,长发散乱地与胡须一起披下,而一身的衣着却是乌黑如墨。 “我终于……又回到这里了么?” 此刻,远处走来一伙山贼模样的大盗,他们手上全都是闪闪发亮的财宝,不知是刚刚截了哪个镖头的镖车,正兴高采烈地往回路赶。 其中一个胖乎乎的贼人朗声笑道:“嘿嘿!自从华山派的掌门死了之后,弟子都被分配回去,都没人能管管这一带,每天呐,那可是一个盆满钵满……” 另一个贼人笑道:“你最好是小点声!这等喜事要是让其他同行撞见,我们还怎么分到这一杯羹?” 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人便都咯咯一齐笑了起来———— 直到,他们遇见了眼前的这个剑士。 第104章 剑宗归来 第104章 剑宗归来 “你是什么东西?敢横在这里挡本大爷的路?” 那胖子看向眼前的剑士,看模样怎么也像是五十岁年纪的人了,怎么可能与他们一伙子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缠斗? 身旁的贼人笑道:“老东西,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自觉乖乖让开,免得伤了筋骨,折了性命,又要钻我们的胯下当狗骑!哈哈哈……” 贼人放肆地笑着,身后的一众强盗们也随他一并笑了起来,然而,笑声方才未落一半,那贼人面色突然由喜转急,好像体内有一团野火在逼压着自己的喉管,区区三秒之后一注黑血登时喷吐而出,溅了胖子半身。 一伙贼人全部大惊失色,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首的贼人跪地不起,已经只尚存一口气,那胖子却见眼前的白发黑衫老者一言不发,面容镇定,料定一定是他搞的鬼,大声唤道: “这个老东西会妖术,大家上去把他宰了,替哥哥报仇!” 胖子喊毕,这帮人倒也是真有江湖义气,纷纷冲上前来替他们的同伴出头。 那黑衣剑士站在原地,更是几乎看不见他手腕抽送的动作,右手扶剑‘唰唰……唰唰……’如此连响了十余声,不多不少,山贼间各个汉子的胸膛之上竟全都多出一道奇深的伤口,鲜血随其零落。 一伙山贼还未冲到这黑衣剑客的面前就已经全部跪倒在地,过半数人将欲返身逃走,那黑衣剑士却是箭步上前,单以剑鞘握击,对准脊梁锤下,每个人的脊椎便被完全折断。 这般的速度与力量,还未遇袭的贼人们的脸上本已冒出涔涔冷汗,待他冲上前来更是将欲落荒而逃,然而没奔逃出几步却又纷纷睁目倒下,未曾想到其实自己早已中剑,只是一直没有察觉。 望向一地的濒死之徒,黑衣剑客已没有再战的欲望,他不将剑刃上的血液甩干,直直插回剑鞘之内,从胖子身边走过。直往山顶而去。 也就是在这时,胖子贼人才闻到了,在这黑衣剑客的剑鞘里那令人作呕的腥味。 黑衣剑客一步步沉稳地向前走去,口中却是喃喃道: “思过崖……我回来了……” ———————— 丹青子摆出一坛好酒,对祖千秋说道: “阁下不妨再猜猜,这坛酒是多少年份的?” 那酒从酒窖的奇深处拖出,上面封了一层薄薄的纸,极浓的香气却是一搬出来就透过纸背直逼鼻腔。 祖千秋闻到这酒香,先是欣喜,而后却又愁眉不展,只缓缓说道: “奇怪……奇怪!” 丹青子惊喜地问道:“哪里奇怪?” 祖千秋应道:“有的酒性情浓烈,一闻便知是陈年老酿;有的酒蕴香稍轻,年份稍浅,但丹青子您这酒,怎么又像是有百年的醇厚之感在里头,又像是有十数年的清新风味萦绕期间?” 丹青子听罢一拍桌面,大喜道:“不愧是黄河老祖!连这等伎俩也瞒不过你!” “这酒水正是百年陈酿的吐鲁番葡萄酒,天下美酒当属葡萄酒为佳,而天下葡萄又以吐鲁番盆地的最为出名,为了这酒,我特意从吐鲁番淘来,但这酒久运不宜保存,长期暴露难免生出涩味!” “为了去涩提新,我不得以复以添加十余年的陈窖来增味,作多蒸多酿,将四坛酒酿成一坛好酒,是以这酒中,既有百年的酒味,却又有十数年的酒味,黄河老祖祖千秋,真是一代酒神,名不虚传!” 丹青子,他是江南四友当中的老四,梅庄四庄主。 经过丁坚引荐以后,江南四友同意会见了向问天和祖千秋,而第一个来迎接二人的便是年纪最轻的丹青子。 丹青子这人一来喜欢作画,二来喜欢品酒,三来喜欢舞剑,这些向问天早有耳闻,于是他借用关系又不惜重金淘到了一副北宋大画家范中立的真迹,更是请来对酒水颇有研究的祖千秋一并前行,就是为了开个好头,取得丹青子的信任。 果不其然,丹青子很快就对向问天带来的那幅画看痴了,再加上祖千秋对酒的研究之深令他刮目相看,这两人实在给丹青子留下了太好的印象。 “四庄主,你以夜光杯饮葡萄酒,却也是有大酒家之风,又怎逊色于我一个小小的老祖?” “哈哈哈……过奖过奖,祖先生尽是些溢美之词,我们无须再提了,今天只需喝个痛快!” 从梅庄的小居室之内,又走出一人。 此人头发乌黑浓密,面色却如纸一般苍白,活像一个僵尸活死人。他便是梅庄的二庄主黑白子了。 “这位‘丁勉’先生,你说你真有刘仲甫和骊山仙姥的对弈图谱?” 向问天当即笑道:“那还能有假?虽然那时我在二十五年有幸见到的妙局,但是我每年都强加摆阵记忆一遍,这一来二去,早就烂熟于心,随时都可以摆出来任君观赏!” 黑白子虽然面色苍白,表情也冷漠,但一听向问天这一番强论,立刻表现得十分热忱,高声道: “那实在是……请您快快去我居舍内摆棋供我品鉴一番,如何?我实在想看看那刘仲甫的‘呕血谱’究竟有何等惊天动地的妙手!” 向问天淡然一笑道:“二庄主莫急,待我祖千秋老兄将这杯酒品完,我们再一并去您那里对弈观谱,观复其中玄奥。” 说话其时,从门帷期间又走进一个人来,矮矮胖胖,头顶秃得油光滑亮,一根头发也无,右手提着一枝大笔,衣衫上都是墨迹。 向问天明白,这人并非他人,正是梅庄三庄主‘秃笔翁’,他生平最喜欢书法,为了讨好他,向问天早就准备好了一副字帖真迹。 见秃笔翁前来,向问天唰地一下将手中的字帖从行囊中抽出,只听得秃笔翁一脸烦躁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吵吵闹闹的,惹得我一副好字也写不出?!” 他复又看向向问天手中的卷轴,问道:“这是字帖?你也懂字么?”言语中充满了不屑。 向问天笑道:“我书法的造诣虽浅,观赏把玩的品性倒还是有一些的。” 第105章 思过崖奇遇 第105章 思过崖奇遇 “这……这是真迹!真是……真是唐朝……唐朝张旭的《率意帖》,假……假……假不了!” 向问天松开两根手指将那字帖展下,而那‘秃笔翁’走近一看,顿时两眼发直,呼呼喘着热气,颤声惊声如是说道。 向问天与祖千秋二人才到梅庄不久,便已经一举博得了众人的好感,向问天似乎感觉到,自己离任我行突破监牢的那天又近了一大步。 ‘等到将晋朝嵇康的那绝世琴谱‘广陵散’献给江南四友的大哥‘黄钟公’品评,不知他又会作何反应?嘿嘿……’ ———————— 从山脚下一步步走向前,黑衣剑客的每一步都踏得尤为沉重。 “我封不平……终究是又回来了。” 不错,这黑衣剑客虽然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快剑,却是曾经那个眼看着师兄弟败于林惊蛰之手的男人————前剑宗派封不平。 他曾以为华山剑宗剑法举世无双,只要加以揣摩演练,必然能够突破这世上的所有剑法,达到剑术的绝诣。 在岳不群将华山派掌门的位置夺去以后,岳不群就将‘练气’作为华山派训练的要领,如此训练,并没有让门下弟子变强,反而是荒废了剑术演练,变得越来越孱弱,华山派的力量也越来越单薄。 对此,封不平非常恼怒,他对于这个同门师兄弟感情极为淡薄,心中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重振华山派,以及磨砺找寻剑术之道的绝诣。 但直到遇到了那个男人——————林惊蛰,他终于是明白自己曾经追求的剑术之道根本就是小孩子的把戏。 因为这一切的努力在林惊蛰的境界之间,根本是不值一提的无用功。 “辟邪剑谱就在那个男人身上……但是为何我一定要修行辟邪剑谱才能与他一较高低?!” “这世上最强的剑谱从来都不是什么辟邪剑谱,而且剑谱只能研习剑术,却是根本无法达到他那样的身法以及速度。” “如果有他那样的身法速度,我使用任何剑术未必都不能与他一战,但如果没有十足的训练,我就算得到了他的辟邪剑谱恐怕也……” 这么长时间来,封不平几乎很少入眠睡觉。 他放弃了家庭,原先的事业,同族之人,不再在乎名誉得失,甚至觉得岳不群盗取华山派掌门名号足足二十年也是无所谓了。 如今他只想日复一日地练剑,将自己的速度身法提升到常人所根本无法企及的极致。 “只要再强一点……再强一点或许就能……” 为了练剑,他茶饭不思,跑到一个山涧独自苦修,任瀑布冲刷脊背来锻炼忍耐力,在一袭黑袍之下,那精干的肌肉已经到达极为夸张的地步。 而也正因与世隔绝,他根本不知道林惊蛰早已走出思过崖,抵达中原的河南一带。 如今,他已经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作好了上崖去寻找林惊蛰的准备。 这一次挑战,必将赌上他的后半个人生。 走到华山的半山腰之时,封不平远远地望见了那一座古朴的居舍,知道那就是华山派如今的地盘,但是看不到其中的具体情景。 封不平纵身一跃,脚下岩石陡然踩碎,竟一举跃至足足数丈高的崖壁上,凭借内力紧紧吸附着崖面。 这样连续腾跃了三回以后,封不平终于来到高处,往下一望,岳不群早已不在,渺小的领地其间,宁中则正带着她的一帮弟子练剑,其中有他曾经见过的令狐冲,也有岳不群的女儿岳灵珊,至于脸上的表情就不太看得分明了。 封不平叹道:“什么华山剑派,不过是摆个花花架子,像这样缓缓的一举一式也称之为练剑,速度又该如何提升,力量的训练又能有何等进展?” 感叹了一声华山派已经式微,封不平已经对华山派完全失去了兴趣。 他原本想单凭剑术成为武林盟主,为此只能借华山派这块跳板来实现野心报复,而华山派现在在他看来,根本一文不值。 他叹了口气,再次跃起。原本需要行走良久的绝壁,现在在苦练以后的封不平看来,不过是几块拦路的小小石子,就算直着走不过去,跨也总是能跨过去。 封不平便是双足点地,内力皆尽施展成轻功,区区三合动作往复,一炷香的工夫以后他已经抵达思过崖之下艰险的绝壁处。 这里实在是难以攀爬,唯有施展轻功才能登上前。 封不平想到之后很可能要与林惊蛰在这崖上大战,稍作休息了几分钟,又是双足运气毫不犹豫一跃而上, 等到踏上那思过崖面之时,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林惊蛰的身影。 的确,他每每放眼向四面望去,却只看到空谷幽深,时而有鹰鹫在远处浓雾间游荡,传来凄厉的叫声。 向崖面的后半部分望去,不知为何封不平觉得这里小了许多,空旷的崖面上除了几条向下的险峻走道以外再无其他东西,而回到西侧,四合除了一个山洞以外再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点。 ‘既然如此,那林惊蛰一定是在这山洞之中了。’ 封不平如此想到,就要往那山洞间缓步行去。 若是曾经,他定必要犹豫良久,但现在,他都已经视死如归了,又在意什么身家性命?他三步并作二步跨入山洞,却看到洞中崖壁上有着一些诡异的图画。 封不平暂且没有理会这些图画,直直往洞穴之中走入,这洞穴委实深邃,他绕了十余个弯子,都没能找到林惊蛰的身影,气急败坏之下封不平大喊一声“你爷爷来了,出来受死!”要用激将法逼迫林惊蛰出来,却也是毫无回应。 周围安静地有些异样,的确如此,如果林惊蛰在的话,他又怎么可能避而不战。 等到封不平实在没能找到林惊蛰的人影,便退回山洞入口,这么一来他又留神到了这些诡异的壁画。 这些图画,他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符号,一细看又觉得是两人在携手跳舞,但封不平冷静下来细看,却发现这是两个人正在搏斗的画面。 第106章 五岳剑法尽破 第106章 五岳剑法尽破 此刻正是正午时分,太阳高高悬起,又多挥洒下一道金光, 这山洞中本来漆黑一片,连崖壁上的字也根本看不大分明,但经由这阳光照上一下,竟然正好能全部看清。 封不平端详了一番,这壁画上的符号几乎都是由两个人组成,一个人手执一根竖线,可以想象成一根细长的棍子,而另一个人手执的是竖线加上一根短横杠,理解成剑鞘也是颇为合理。 换而言之,这壁画其实是一个剑士与一个棍法家的对阵图。 封不平再往右看去,刚刚本来还看不清楚的崖壁上竟写着歪歪扭扭的红色大字:“五岳剑术尽破!” 在这大字前后左右,却又都是些侮辱人和骂人的字眼,诸如‘卑鄙无耻’、‘小人’、‘贱种’、‘畜生’等一些不堪入耳的辞令,这让封不平更加困惑。 但,这总还是没有什么值得细细观察的,唯一值得观察的就是那对阵图了。 封不平又往那壁画看去,看到那执剑的小人右臂扭转,当空凌来一剑,这个画面让封不平极为熟悉,他住着头思考了良久,总觉得在过去曾反复看到过这个动作,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仔细一想,少年时期练剑时这剑法好像经常能看到,大概是五岳剑派中的…… 突然,封不平一拍大腿,索然道:“是了!” 他终于记起来这壁画上的剑士的姿势正是自己华山派的剑术‘有凤来仪’,这一招是非常朴实的先手杀招,跃起飞落一剑,因为是高位打低位,总是能先发制人,的确是颇为实用的剑法,只是他封不平已经很多年不爱再使用。 封不平又向左边的壁画小人看去,这小人只是拿一根棍子呆呆地默立在原地,对准剑士的中腹一动也不动。 封不平暗想,“这左边执棍的小人看似愚钝,却胜在一个以不变应百变,若是执剑的小人先手出招,随意将剑尖指向一端,那么他无论怎么挥砍,只要你的棍子还在中心,却总是能抵抗。” “而且,中心使棍的距离一定被两侧使剑要快,棍子狭长利于直刺,两侧使剑却只能费时间来挥砍,这样一看‘有凤来仪’岂不是一招废招?甚妙,甚妙!” 封不平看到这里,想起了许多事。 以前自己每次使出有凤来仪时都会有种说不出的不快,虽然生平比剑,自己从未败在这一招上,但每次用处却会感觉自己全身都是破绽,虽说不出具体破绽在哪里,却也因为心中发怵便不再使用,原来,这破绽竟然藏在这里! 从左向右依此看去,从‘白虹贯日’到‘有凤来仪’、再到‘金玉满堂’等一系列繁复的华山派剑招,那执棍之人似乎都有办法应对化解。 有时华山派的剑法只有一种,那执棍之人似乎却是有数十种破解方法来应对,但是这些方法,在曾经与人对决时,对手却是未见用处过,现在越想,封不平越觉得世人剑术涵养之低下实在过分。 ‘我华山派剑法原来也这么不堪一击……呵呵……看来我早日退派,让岳不群他继承掌门之位是对的啊。’ 想到这里,封不平又去往后看,是石壁将华山派的剑法记载完后又记载了其他剑派的剑法。 可以说无一例外,每每有一个执剑之人使用前辈千锤百炼后的绝技去对付那执棍者,却都能被轻松化解。 封不平这时止住了笑容,他想,居住在这里的人,多半是林惊蛰,这壁画也极有可能是他所刻画的。 如果林惊蛰将壁画刻画在这里,岂不是证明以他的实力,可以轻易在剑术上击溃五岳剑派之士?!他的实力果然是强劲非凡,也难怪无人能够战胜他。 封不平又想到:其他人无法战胜他,我就未必不行。 是的,封不平自从退出华山剑派之后,再也不拘束于一派剑技的强横专行,他不信岳不群所说的‘练了别派的工夫势必会耽误自派的工夫’,反而是博采众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对各派剑术融会贯通后又勤学苦练,才有了如今的剑术。 而在被林惊蛰击败后,他更是彻底摒弃了以剑派剑术为训练要领的思想,开始学习一些千奇百怪的诡异剑法,始终坚信无上的剑术就如果海纳百川,不存在彻底的摒弃,在吸收和利用之后就能变得更强。 想到这里,封不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这林平之强大至极,用一派剑法根本不可能与他对抗,但在这世间像我一样能广泛吸收各派剑法精华的,又有几人?” “或许,林平之唯有我才能战胜了。” “但又或许,现在我还差的很远。” 封不平在过去这段时间里虽然每日练剑,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泰山、衡山、嵩山派三派的剑法,而在将这些剑法完全掌握以后,他知道,林惊蛰根本不会忌惮这些剑法。 “无论如何,首先我自己得要先掌握这些石壁上克制剑法的路数,如果我没有学到这些基础的神髓,恐怕只区区一个左冷禅我就难以攻下吧。” 封不平从此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内,都居住在思过崖上,同曾经林惊蛰那样,甚至更甚于他地日夜苦练壁画上记载的破解各派剑术的方法。 他的天赋实在惊人,因为长期练剑形成了记招的习惯,将所有应敌之策背诵下来并且化作肌肉记忆,却是只用了十几日的工夫。 而剩下的时间里,他更是精进自己应对的速度,终于将这些剑术的反制法完全掌握,剑术再次登上一个全新的台阶。 只不过,他的心中藏下了一个心结。 “必须……必须要找到五岳剑派之外的高手,挑战他们,汲取他们的剑术再次精进,才有希望与那林平之一战……” 想到这里,封不平从山洞中走出,看着山崖之下的险峻深谷和茫无边际的云海,竟生出一股心游万仞、精骛八极的通透感。 这一刻,他封不平好像又从那视死如归的气魄中抽离出来,有了全新的追求和向往之物。 第107章 借刀杀人 第107章 借刀杀人 “真有此事?” “报左盟主,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自是千真万确。” ‘大阴阳手’乐厚,他原以为左冷禅的脸色肯定会变得很难看,没成想左冷禅在听见自己的消息后却像是无所谓一般,甚至还面露喜色。 “左盟主,衡山派先有刘正风勾结魔教的前科,他刘正风宁可一家自杀也要依附魔教,可见实在早已病入膏肓,走火入魔。” “如今衡山派掌门莫大又去勾结那林平之,有没有可能,他林平之也是魔教中人?” 左冷禅摆了摆手,暗自想到:‘莫大对我五岳剑派并派之事从来不关心,每次问他的意见,他就不见了踪影,将这掌门之位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的确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之后以此事作为要挟,再拿他开刀,便可以巧妙地将‘不赞成并派’和‘勾结魔教’二者相互联系在一起了,到时候全员赞成并派,武林盟主之位,我岂不是手到擒来?’ 左冷禅还未考虑完,却听得一个老者高声道: “左盟主,赶赴去讨伐那林平之的人死了一半,剩下的至今下落不明。难道我们还要穷追猛打,徒徒增添伤亡?” “依我之见,那林平之一定是习得了什么妖术才有这般剑技,与其急于对付他,不如先修养生息,静观其变,如何?” 说话者正是嵩山派‘神鞭’邓八公,他资历颇老,决断也有分寸,在嵩山派中一言九鼎,说话很有分量。 左冷禅‘嗯’了一声,心中却已经布下了一个阴谋。 “林平之并不惧怕我的寒冰真气,我暂且奈何不了他,一时不去招惹也是对的。” “与魔教相互勾结,我们才给刘正风安过这个罪名,再对莫大故技重施,反倒有些刻意。” “不如扮作魔教人士,在五岳剑派之中找一派开刀,让世人知道魔教中人的残暴,再以调查魔教的名义拖莫大下水,这样便是一箭双雕了,呵呵......” ———— 山西恒山见性峰上,定逸师太愁眉不展地望着门仆刚刚送来的书信,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定闲师太从门帷之后缓步而入,见师妹如此为难,便问起了原因。 “左冷禅称林平之在中原杀害了五岳剑派许多弟子,罪大恶极,让我们师姐妹三人势必前往驰援。” 定闲师太听罢,眉头也紧皱起来。 “这件事......的确难以处理。” 恒山三定曾与林惊蛰交战过,深知这剑士的剑术是到了怎样的境地,如果率恒山全派应战,实在是送死之举;三人一同前去的话,一堆寺内事宜无人打点;若是只派一两人前去,之前上思过崖时也有过推脱得罪那左冷禅,这时却又显得不敬。 定闲师太一手盘着念珠,一手拄着木杖,待念珠转过几轮,木杖又点过了许多回地板,她终于长叹一声,肃然道: “去吧,我们三人一并应了左冷禅的约吧。” 定逸师太眉头拧作一团,虽是并不相信左冷禅能将他们何如,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我们恒山派的内务又该如何操持?” 说话期间,从大厅之外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随着他的到来,连地面都开始摇晃起来。 “我的乖女儿仪琳呢?!现在是不是还在练功?这帮尼姑真是晦气,也不让她歇息歇息!” 听到不戒和尚的声音,定逸师太望向定闲师太,两人互相点头示意。 为了应付左冷禅,给他一个面子,由不戒和尚打点恒山派事宜看来最为合理。 三位神尼走后,恒山派又有谁的武功能够胜过他? 不戒和尚从大厅走到门帷之后的前庭,看到三位神尼齐刷刷看向自己,挠挠了他的大光头,只觉得奇怪得很。 ——— 从山西南下进入东南边陲,再向右长驱直入便能进入河南省腹地。 定闲,定静,定逸三位师太乘马车过平路,走过两条水道,又费尽绕了三段山路,周途劳顿终于抵达了河南省境内。 一见三位神尼到来,河南西部边陲的使者很快热情地迎接上来,他们要替几人接行李,三位神尼纷纷摆了摆手说不必多礼,早日见到左盟主便是。 嵩山派的使者便又加派了几辆马车,提前替三位神尼安排了一路上途径的客栈,两天两夜的行程都给规划得明明白白。 定逸师太微微点头,心想算他左冷禅还算是有礼数,大概是此前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上,他们嵩山十三太保打伤了自己,所以现在才特地来献殷勤。 马车选用的是好马,一路上走得飞快,只小半日工夫,三位师太就抵达了洛阳边境的客栈。 抵达客栈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定逸师太走进客栈之中,向使者问道:“你们这间客栈怎的一个食客都没有?” 使者鞠躬毕恭毕敬地应道:“左盟主知道神尼喜好幽雅之地,为迎接三位神尼,将附近的这几间客栈包了下来,以保神尼清静。” 定逸师太‘哼’了一声,便与定闲定静两位师太寻了各自的房间住下。 在夜里,定逸师太突然听到一阵兵戎相接的鸣响,扰人清梦。 她从床榻上挺起身子,又觉得空气中飘忽着一层难以言说的气味,似乎带着点焦味,却又好像带着些别的味道。 她拔出长剑往定闲师太的居室大叫道:“师姐!”推开门扉一看,定闲师太竟然坐卧在床榻上,垂头阖目,一动不动。 她上前一看,定闲师太竟已经没了鼻息,猝然长逝了。在她的胸口,竟还能看见一条致命的剑伤,但渗出的血液大半已经被处理干净。 定逸师太登时暴怒,自己几十年的同门师姐,竟然就这样惨遭杀害了?! 她拍了拍脸颊,希望这是一场梦,又掐了掐自己的左胁,却是无论如何不能醒来。 混乱之中她怒喝一声:“什么狗贼?!有种来些阴谋算计,没种出来让贫尼见识面相?!”这样辱骂了,那杀死定闲师太的贼人还没出来,定逸师太的眼泪却是先悄然滑落。 但她生性暴烈,不找到这贼人绝不善罢甘休。 第108章 嵩山派的伪装 第108章 嵩山派的伪装 定闲师太很快抹去了泪水,冲入定静师太的居舍之中,破门一看,却是不见定静师太的踪影。 这件客栈实在不大,房间就那么几处,等到定逸师太全部找过了以后,却只留下了定闲师太的尸体,再无他物。 定逸师太暴怒其时,突然望见窗外有几个黑袍红缎的贼人一闪而过。 “黑袍红缎......莫不是!” 这模样,她定逸清楚得很。五岳剑派的衣着都以素色为主,或玄青或酱色,那里有这样招人耳目的打扮? 这根本就是魔教中人的穿着! 对魔教,武林人士自是极为忌惮。纵然绿林好汉中有不少武艺超卓的猛士,每每遇到魔教奇袭,却也是束手无策,任人宰割。 而魔教中人对待中原好汉的手腕又极为阴鸷残忍,剐鼻去耳的酷刑对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他们也不忌惮人看见寻仇,永远都穿着那一套红缎子黑衣衫。 他们行事永远不循常理,害得多少英雄家破人亡,另武林中人巴不得群起而诛之却又无法奈何。 定逸师太登时暴怒,正欲破窗一跃而下去寻觅这魔教的贼人,奋然伸展轻功其时,却感到经脉一阵紊乱,各大输送气血的穴位好像全然被封锁了一般。 定逸师太刚要发功,气血无法顺经脉而下灌注到肌肉之中,却只能反冲回去。 定逸师太不甘心,丹田再次发力,这气血团团聚合,便又往下施了一层力道,奈何,即便多添上这一层力道,气血却是仍无法冲破穴位的封锁,反倒回流地急促,从丹田往上猛冲出来。 “唔……!!” 定逸师太乍得呕出一口血,她擦了擦嘴角,心想‘我定是中毒了……刚才在这房间之中就感觉到气味不对……他们定是用竹萧之类的暗管吹送毒气,这布置真是精心……’ 无奈无法一跃下楼,定逸师太只得转身往大厅处跑。 谁知一转身,之前空气中的焦炭烧灼味便更加猛烈。定逸师太跑过三个隔间,四周突然生起了大量的烟雾,前厅更是隐隐泛着黄光。 定逸师太没有犹豫,径直跑到大堂中去,这里却早已是一片火海。这客栈几乎是纯木制,一经烧灼就将连着引燃一片,大量的烟雾之中,连房梁都熔断坠落下了,将大门的最后一个出口封锁住了一半。 在那仅剩的半个出口外,定逸师太竟看到两个魔教男人蒙着面眼带笑意的阴邪表情,心中的怒气已经上涌到了前所未有之境。 “畜生,真以为贫尼是这么好对付的?!” 定逸师太从海青中掏出两粒药丸服下,她行走江湖,早就料到早晚有一天会出现这种情况,身上常备着止血、解毒、化瘀等数种灵药。 待服下药丸,她凝神聚气,果然有三道穴位登时被冲破,可供她暂时施展内力破围。 定逸师太立刻拔剑陡刺,只四剑方斩就将这客栈厚实的侧壁斩破,砖瓦散落几处,透出隐隐的光来,她再奋力一砍,墙壁便‘啪挞!’一阵闷响破出更大的洞口。 定逸师太执剑缩了出去,心想‘我虽能借药力勉强撑得一时,若是对方是魔教中的高手,而且不止一人,我终归是要命丧于此……’ 身后的客栈已经被火海包裹,如此想着,她执剑观察外面的形势,竟也看不到几个魔教中人,只看到一个魔教人士面露惊恐之色,却也迟迟不上来攻击自己。 定逸师太有些疑虑,担心是敌人设下的埋伏,但是还是大喊一声“阴鸷贼人,还不前来受死!”便朝着那魔教人士奔去。 谁知那魔教人士竟然眼露惊恐之色,迟疑过后竟落荒而逃,这让定逸师太更加想不通。 无论如何,必须追上他们寻回定静师姐的下落,并且让他们为定闲的死作一个交代。定逸师太又施展轻功追去,可是她随手携带的药效终究不够全面,那贼人轻功又是了得,眼看追击不上,定逸师太便在原地气恼地骂了两句,心想: “这大概唯有向左盟主讨个说法了!这就是在洛阳的魔教么?真是欺人太甚……“ 眼看与那贼人的距离愈发地远了,定逸师太刚准备放弃追击,愈伤自疗,却是发现那前方奔逃的魔教贼人,竟然停在了原地不再逃窜,反而背朝着定逸师太一步步地后退。 这一举动,实在太过反常。 定逸师太再抬眼一望,原来在贼人的后方又多出了一个剑客。这人身穿白衣,与那纵火的魔教中人衣着成色完全相反,身姿却是极为熟悉。 这白衣剑客长剑已然出鞘,顺着向那魔教中人逼近着走了三步,那魔教中人竟也不敢反抗,倒退了着走了三步,两人的位置离定逸师太越来越近。 这时,定逸师太方才看清,眼前这个白衣剑客,竟然是曾将她们恒山三定逼入绝境的林平之! 林平之一步步逼近,那魔教中人却是一步步后退。 突然,魔教中人似乎是会过了神来,察觉到身后还有着定逸师太,便是站定在原地不动了。 那林平之拔剑一过,剑锋还未完全出鞘,魔教中人便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顿时理解到,若是这一瞬不以命相搏,下一秒这剑客拔剑出鞘,他人头便是即刻落地。 他顿时双臂将前一挡,绵绵内力都化作极强韧的一股化劲,掌风所及四处竟生出一层极为绵密的炎气。 定逸师太看着这一幕,登时目瞪口呆,朗声道:“这是……嵩山派的‘大嵩阳神掌?’十三太保没有一个弃徒,魔教中人怎么可能学到嵩山派的武功?” 恰逢其时,林惊蛰一剑已然挥出,手起剑落,将那蒙面的魔教人士的两臂削下。 魔教人士已是大惊失色:‘怎么可能……连大嵩阳神掌都……’他本以为用这嵩山派气法中稳健的一记气功可以暂且拦下林平之的一两剑,谁知道双方实力差距竟如此之大。 “你的内力不错,可惜跟错了主子。” 林惊蛰淡然说道。 听到林平之的声音,那魔教贼人刚要还击,却发现那声音竟从自己身后传来,转头一看,林平之正背对着他,而他的背后,竟不知何时被长刃狠狠划过一剑。 第109章 水落石出 第109章 水落石出 “唔......!” 魔教中人哀嚎一声,旋即跪伏下去,一头栽在地上。 林惊蛰左足蹬去,这魔教剑客便仰面朝天,鼻血缓缓溢出来,竟呈现出深黑色。 林惊蛰又是挥剑一划,这一下速度奇快,定逸师太没有看清林惊蛰出手的动作,只听见一阵寒风拂过刺拉作响。 这一划而后,那魔教剑客的面罩一分为二,露出了他的真容。 定逸师太上前一看,浑身当即开始颤抖起来,悲声道:“这是......” “这是嵩山派的剑士......我认得他,他是嵩山十三太保的人......” 谁能想到,这魔教竟是嵩山派假扮的! 林惊蛰没有言语,但是谁都知道依他林惊蛰的能力,若想除掉恒山三定,早就可以偷偷除去不留后患————这也就是说,此次袭击完全是嵩山派一手谋划的。 定逸师太颤抖着冷笑起来: “左冷禅啊左冷禅,你设计让我们来洛阳,美其名曰铲除恶贼,实则却是早就布下这天罗地网等着我们去投!” “你让你的得力干将,嵩山十三太保去假扮魔教中人,将罪名嫁祸给魔教,既可以号召群雄铲除魔教,又可以铲除你在正道中的眼中钉,肉中刺......” “投毒,暗杀,纵火......要不是今天有林平之助我将这狗贼的面罩除去,我还真会被蒙在鼓里,以为他魔教又是兴风作浪,罪无可恕.....” 林惊蛰对悲愤交加的定逸师太说道: “师太如果欲报恒山派灭门的深仇,不妨听我一言。” “你就装作他们嵩山派没有做这等恶心的勾当,暂时假装一切是魔教所为。” “等到日后,左冷禅势必有所作为,那时你再站出来,在群雄面前拆穿他的把戏,这样才能让他死不瞑目。” 定逸师太听着林惊蛰的话语,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一颗颗涌了出来,又问道: “林少侠......我知道你一直没有歹意,出手往往是迫于自卫。我想问你,你可否知道我师姐定静师太的下落?” “定逸师太,你随我来吧。” 林惊蛰说着,回首朝前方走去。 走了大约有数十丈距离,在一处隐蔽的拐角处,还没看到人,定逸师太就闻到一股不可名状的腥味。 等到再穿过这巷尾,林惊蛰领头走着,便又突然默立在原地不再走动。 定逸师太走到林惊蛰的跟前,转眼一望,当即便看见了——— 师姐定静师太的尸体。 不止是定静师太,还有十数名嵩山派弟子的尸体,全部横陈在此。 他们身上穿着的,竟全都是魔教统一的服饰。谁也不知道左冷禅是从哪里弄来这些衣服给嵩山派弟子换上的,但他想要作恶,并且嫁祸给魔教,却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师姐......” 定逸师太怔怔地半跪下来,望着定静师太的遗体泣不成声。 默哀良久,定逸师太抬起头来,看到定静师太身上的创口,那些伤痕都是用极小的针眼似的细剑扎出的,凶手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现在恒山派只剩定逸师太一个人,以她一己之力,尚且敌左冷禅的几名部下不过,又如何对付那左冷禅? 林惊蛰背靠着瓦墙,心想到:“若不是我正好离开洛阳城,撞到这几个贼人,也未免有这样的巧合。阴差阳错间反倒是帮了恒山派一把,委实可叹。” 想到这里,林惊蛰便悄悄腾挪了脚步。他明明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如一位长者一般一步并上一步地缓缓行进,恍惚之间定逸师太定神一瞧,林惊蛰却已经消失在了此处。 “这是何等的轻功......” 定逸师太暗运内劲,料想这气雾之毒一定解的比较快,现在八成还尚有些余力。 她从大栓一穴开始发力,内力陡增,就将定静师太的遗体扛起,此刻一股强能破穴出外,登时直冲到天灵盖上。 依托这生出的内力,强顶着已然稀释了一部分的毒素,定逸师太一咬牙再度强运内功,肩上的定静师太果然轻上了许多。 背负着定静师太,定逸师太一路向来时的路盘迂返回,她要将定闲师太的焦尸也一并带回。 对于出家人而言,火葬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入葬方式。 可是这样的死法,叫定逸师太怎么接受? 她定逸脾气向来火爆,一生不卑不亢,有仇必报,但凡武林中人,人人敬她三分,又怎么能落得如今的下场? 定逸师太艰难地行进着在后路上,在微黄的月光下强咬着后槽牙,低声道: “定静师姐,定闲师姐……” “以往每次有难,都是我这个做师妹的不争气,非要替你们出头……” “你们总是劝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这一次,这个头我非出不可了……!” “只待我照林少侠所说再隐忍一番,我定要那左冷禅尸骨无存!” —————————— 浙江杭州、梅庄内。 祖千秋与丹青子喝得已是酩酊大醉,两人脸色见了油光,涨得如同红润的气球。 梅庄三庄主秃笔翁正在还在对着向问天送来的张旭的狂草啧啧称叹,一会儿盛赞其笔劲如何如何刚劲有力,一会儿又大叹其运笔大胆若神。 黑白子与向问天相对坐于一张棋盘左右,向问天落定一子在棋盘中央,正是走出了一手‘小飞’的守势。 这守势纵然沉稳苍健,内里却是别有门道。 表面上看,黑子落这一着,只是将周围的地势牢牢遮死,不给白子尖进去做活的空间,然而这一着之后如果在右下角、或是大飞处断掉白子一颗棋子,此后就能连接起来,形成连绵无尽的攻势。 看似是一招守棋,实则守中带攻,而且杀意层出不穷。 黑白子凝视了棋盘良久,对向问天讪讪道:“难道这样,我还有破解之法?那刘仲甫是怎么解的?” 向问天又卖了个关子说道:“呵呵……且先不要管那刘仲甫是如何破解的,暂请二庄主您多考虑一下,怎么去应他这一着才是上策。” 黑白子又一次凝视棋盘良久,缓缓道:“这一着……连上,似乎是自投罗网。做活……他都遮死了,怎可能再做活?若在两边夹角守角,只能占得一丝蝇头小利……” 第110章 梅庄的部署 第110章 梅庄的部署 “如果我要走入那大飞之角,与他进行搏杀,倒还真有可能能占到最后一丝便宜……只是我能占到几成呢?” 黑白子不再言语,紧盯着棋盘,在心中计算了起来,他眼神不断斗转,汗水一滴滴渗出滑落,神情飘忽不定,显得略有些狼狈之色。 相对的,向问天却是显得气定神闲,好像一个在辅导孩子做功课习题的老父亲一样泰然自若,等待着孩子给出的作答。 黑白子死死算了几十手,一开始怎么算都感觉自己能胜半目,待到算完只是,他突然大叫一声:“啊呀!我看漏了一着!”说罢便重新闷头计算起来。 等到黑白子计算完毕,却是面色如铁,如何也不愿承受这一结果,他再次计算,结果亦然,总是白子输过黑子八目,如果换个方位落过再算,相差的还要更大。 良久过去,黑白子终于死心了,跪伏着对向问天说道: “我实在不知道走向哪里可以解黑子这一手神来一笔,还望丁先生赐教。” 向问天哈哈一笑,只说道:“名家棋路,也定非你我常人可以揣度的,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也不知如何能想出这么一着。” 他举起黑子,极为沉重地扣在了斜角上的一处上,说道:“这一着如何呢?” 黑白子看到向问天一手,很想大骂“开什么玩笑?这一着有什么意义可言?他想这一步毫无疑问是一手死着,但凡围棋初学者都不会走出这么蠢笨的一步败招。” 但是见向问天神情刚毅非常,黑白子又细细看去,突然眼中发光,大吃一惊,惊声道:“原来如此!这一手看似丢掉了许多地势,其实是在为反抗黑子的连接做准备!虽然失去了后方的腹地,但是却能与大飞的白子形成照应,避免黑子趁虚而入……这招买珠还椟……高……实在是高招中的高招!” 向问天又是宛然一笑,说道:“呵呵,我这棋局都没摆到一半,二庄主就如此快意,也确实是天下难得的幸事。” “不过我摆的有些累了,二庄主大可再将之前的棋局观摩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些遗漏了的妙手。” 说罢,黑白子早已将脑袋点得如啄木鸟一样了。 看到黑白子如此恳切,向问天就回到大堂之内,坐卧于长椅之上,心情越发好了起来,只是心想: ‘才几天工夫就将与他们建立了这么好的交情,实属难得!’ ‘不过我的宝贝就这么多,之后若是不能合他们心意了,白吃白喝也难免被说闲话,还是要尽快找到老任的下落,这才是正事。’ 向问天思索了一番,最近他的确发现了这梅庄的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这梅庄之内,除了江南四友和两个看大门的武夫之外,还有一个相貌可怖的老者,他像是个穷叫花子,跟这俊俏秀丽的梅庄风景格格不入,但是每当午时,他都会端着一盘饭菜过到主厅去,前往大庄主黄钟公所在的房间之前的屋子。 起初,向问天觉得这老者是给黄钟公送饭的人,但是江南四友各个每天吃的喝的都是山珍海味,玉盘珍羞,那老者手上端着的却是馒头榨菜,味同嚼蜡,而且只有一份。 而且,那老者如果是只给黄钟公送饭,为何每天午时之前要来找江南四友的四个人? 向问天某日与黑白子对弈摆棋的时候,曾亲眼看到黑白子将一个造型奇特的器皿递给了那老者,之前同祖千秋喝酒的时候,也看见丹青子与那老者间有些动作。 “多半……这老头就是给任我行送饭的人……” “而且这老头每每给任我行送饭的时候,江南四友都不在他身边,这大抵是说明,那老头仅凭一人就可以抵达任我行的身边,他只是需要征得江南四友的同意,或者借用一下江南四友的钥匙……” 想到这里,向问天心中大概有了底。 向问天久坐了一下后,祖千秋也与丹青子酒过三巡,他摇摇晃晃地从酒窖里走出来,与向问天打了个照面,二人却像是无事发生,一并离开了梅庄。 等到从梅庄走出来,那祖千秋本来摇摇晃晃的好像就要醉倒了一般,现在却是精神抖擞,与之前俨然是换了另一副神情。 向问天问道:“你刚才喝的晕晕乎乎的,怎么才这点工夫,就可以精神成这样?” 祖千秋只道:“晕晕乎乎?向先生此言差矣,天下爱酒之人,依中原地区不知有几人能与我相提并论?那酒窖的美酒的确品质极优,但要灌倒我祖千秋,只怕还差了十万八千年者也!嘿嘿……” “我如果不装作与那丹青子一起醉了,岂不是不能让他开心?他不高兴了,岂不妨碍你向先生的大计?所以,嘿嘿……只好推血上脉,让自己装疯卖傻一番……” 向问天心道:‘好啊,原来祖千秋根本没醉,只是借着他的内力将血气推上装出来的,这下倒是好办了。’ 向问天便在祖千秋耳边喃喃了几句,祖千秋听罢神情为之一震,心想原来如此,听完向问天的话之后提纲挈领了一番,明白一切的关键原来在那老头的身上,便‘嗯’了一声。 二人相同沟通好了以后,便觅了间附近的客栈又作一夜停留,次日辰时,二人再次回到那梅庄。 这次‘一字电剑’丁坚已经不再阻拦向问天和祖千秋二人,他知道这两位是梅庄四友特别指定的贵宾,现在反倒对他们毕恭毕敬起来。 进入大门之前,向问天对祖千秋微声道:“都记住了吗?”祖千秋笑道:“那还能有差池?自是错不了……” 二人打好了商量,往中门一踏,依旧是老样子,丹青子见着了二人,如迎大宾一般往座前邀,祖千秋喜好酒,就又同丹青子一块去酒窖论酒道了,而向问天如约来到黑白子的居室准备摆下棋盘,心中想的却全然不是这回事。 过了两个时辰,已从清晨来到了接近正午时分,祖千秋这时借口如厕从酒窖外出,正是看到,那个老者正端着一盘饭菜,向丹青子的居室走去。 第111章 入室 第111章 入室 祖千秋将丹田之气回缩入腹,这等上乘的气功,恐怕梅庄四友也难以企及。他左右环视发现无人后,静步来到那老者不远处,看到老者竟在丹青子居室的屉子里翻找着什么。 检阅了一番后,那老者竟翻出一道红色的串饰。 那饰品带着许多瑰丽的珠玉,很是富有韵味,但在祖千秋眼里,这定然不只是什么饰品。 他在江湖摸索多年,见过多少富商大贾,深知有些商人就是喜欢拿这种工艺品当作要处的锁匙使用,一来可以障目,防止贼人轻易地窃取自家财物,而来也能增加一些玩味的雅兴赋予其中。 他再定睛一看,见那红色的串饰主干部分有尖锐的隆起,四周坑坑洼洼很不平坦,而那老头取了这饰品,就是往回走去。 那个方向,正好是江南四友中的三弟秃笔翁的居室。 祖千秋见状很快返身跑到黑白子的居室处。 果不其然,还没步入居室之中,只是跑到门口处,向问天早已约好了在这里见他。 祖千秋便是轻声直言道:“没有错,向先生算的的确很准,这老头须得凑齐了几扇门的钥匙,方得去那秘密的关口给某个人送饭,没有钥匙的话,那关口怕是打不开。” “至于说是什么关口,究竟藏在这梅庄的哪里,我祖千秋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个关键之事。” 向问天细声道:“什么事?” 祖千秋笑道:“这个老头多半是个聋哑人,先前我们只知道,他少了耳朵,今天我仔细观察,待他双唇张合才发现他连舌头都不复有!” “这世上缺个器官的人并不在少数,但是一并缺得这么齐备的人,多半是自己被做过什么惨无人道的酷刑,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向问天笑道:“特么的,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祖老弟,你的轻功如何?能否让我领教领教?” 祖千秋说道:“能有什么差池?只是一个毫无内功的送饭老翁,还能坏了你向先生的好事不成?只是之后的酒水,能麻烦向先生再替我多捎上些么?” 向问天说道:“好说!等到老任出来了,要那些个美酒,自然大大少不了你的份!” 话音未落,二人一齐施展轻功,登时在地面上反复踩踏了十数次,却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即使这个送饭老翁觉察不到他们的动作,他们也仍是担心四友里的大哥黄钟公和二哥黑白子都被惊扰到。 等到那老头从三弟秃笔翁的居室向前绕到二哥黑白子的居室再绕回来,两人一并紧贴在他身后并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待到这老头从黄钟公的房间之外往里走再走出来时,向外望去了一眼,看到没有遇到任何人,却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怪异。 这时,向问天竟与祖千秋一并倒悬在房梁之上,他们两个的轻功造诣的确了得,从刚才上去到目前为止,除了抖落下来一些灰尘之外再没有什么了。 那老者便是仰头一望,但见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之士,便又往黄钟公的居室走去。 这时向问天心中一凛:“他怎么又回去了?若他真是给任我行送饭的人,难道任我行是被囚禁在黄钟公的房间?” “我前几天给黄钟公送那‘广陵散’的曲谱时,并不觉得他房间里有什么古怪,怎么会囚禁着老任?但如果并非如此,他刚刚出来时神情鬼鬼祟祟,好像在隐瞒着什么惊天密谋一般,这倒又是为那般?!” “这其中疑窦颇多,总之看来不去黄钟公的居室再瞧瞧,我们是不明白怎么回事了的。” 想到这里,向问天旋即纵身跃下,顺着半启的门扉看到了黄钟公的居室内,祖千秋紧随其后,二人顺着那门缝向内窥去———— 只见此时黄钟公无暇拨琴,正对着他的床榻望得出神。而他那床榻又哪是床榻? 他床榻的被絮已经被牵扯到一旁,一并被牵扯的还有一块见方的大铜块,黄钟公借力一抬,这看上去击沉铜块就被信手牵扯起来,随后在那底下却是黑泱泱的一片,似乎是个洞穴。 之前他们所见的老者,便顺着那洞穴下去,此刻正露出半截臂膀在外面,另一只手端着饭菜,他似乎是训练了多年,端着饭菜的那只手仍是四平八稳,一点不见摇晃。 眼看着那臂膀下沉,黄钟公也准备将床榻的铜板合上。向问天向祖千秋比划了几番手势,大致是要他呆在原地不要走动,回过头来,黄钟公便已经将铜板盖到床榻之上,那铜板奇深且厚,被他这么一扣,竟然只发出一些轻微的声响,实在让向问天有些诧异。 ‘想不到这老头的内力还颇有些水平,不过顾不得这么多了!’ 向问天缓步走入黄钟公的房间,并没有激出内力,一脚一脚踏出敞亮的叩击声,黄钟公听到突然有声音作响,连忙惊声道,什么人?! 回顾一看,竟是向问天朝自己走来,此时向问天装作煞有介事地看了看那铜板,连忙道:“黄钟公夜晚竟然睡在这冰冰凉凉的底板之上?这属实是不该……不知黄钟公的一身精巧内功是否是由此锻炼得来?” 黄钟公本来以为向问天过来是另有所图,听他这么说,内心缓了口气,心想还好他未看见自己敞开铜块,那样倒是捅了大篓子,却是只道:“我体质极阳,有御医道,称以铜板做底可以增补寒气,阴阳相生相克,这是延年益寿的门道。” 向问天点了点头,将一只手伸到背后去打了打手势。 黄钟公问道:“丁勉先生这时过来,是有何见教?难道你又发现了在那广陵散之上的名作?还是说……” 黄钟公说话其间,脸上已经该有些微的愠怒之色——他曾多次强调进入他的居室要先打过招呼的。 向问天本来还没想好措辞,经黄钟公这么一说,便应道:“啊对对对对……我昨日啊,那个朋友又告诉我说,那汉代蔡邕的墓里盗出了……” “盗出了什么?” 第112章 入窟 第112章 入窟 “盗出了.......祖千秋?你怎么来到了这里?不对.......黄钟公小心!” 向问天话音未落,身边便是一阵疾风掠过,黄钟公凝神一看,冲来之人正是那糟头鼻的穷苦书生祖千秋,这人说是向问天的朋友,又不知何故要对自己大打出手? 这酒糟鼻的书生,五指之间都是又黑又脏的泥垢,让人看上去非常不顺心,此前黄钟公以为他只是个好酒的洒脱之士,并不通晓武功,但他行动如影似幻,竟迅捷地像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好手。 而且他的杀意实在难挡,一看就不是什么过两招比试一番,而分明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黄钟公大惊之下匆忙出手,他知道这位‘丁勉’此前说自己内力失了大半,一时间帮忙不上,只得独自抵挡这祖千秋的攻击。 祖千秋一掌劈去,黄钟公合掌回守,祖千秋不容间隙,开始连续抢攻。 祖千秋也不拔剑,只以掌法相对,虽然他掌法力道不强,但黄钟公年事已高,加上后发难以制人,对掌间一时节节败退,很快便落入了下风。 向问天大吼一声:“黄公,我来帮你!”便是朝向祖千秋击出一掌。 这一掌当然是假劈,向问天想通过演这出戏来让黄钟公对自己放松警惕,否则他不知黄钟公背地里藏着的绝招有什么花样,对能否完胜他并无把握。 这一掌,向问天收住了七八成的力道,可传递到祖千秋身上时仍让他措手不及。 祖千秋连忙侧身回跳一步,虽然免受了向问天这一掌,但原本可以击向黄钟公的那一掌终究没有击出。 黄钟公冷哼一声,赶忙抓住这一空隙转身将身后的古琴架起,祖千秋还尚未转身踏前一步,黄钟公的右手已然置在了琴弦之上。 黄钟公将变徵之音狠狠一拨,陡然间一阵清亮高音传入祖千秋脑中,向问天已经留下涔涔冷汗,他此前经过调查,知道这梅庄的江南四友中,尤以这黄钟公的古琴最为厉害,担心祖千秋有些扛不住。 祖千秋待琴音入耳,听上去并不觉得狠辣厉害,但祖千秋稍运内功准备上前再挥出一掌之时,却是双瞳颤抖,脑中靡靡之音不住作响,一时已经辨不清东南西北,幻听大作之下想要呕吐而出,再无半分能够还手的气力。 这便是黄钟公武功的强大之处,他的这一手‘七弦无形剑’其武学造诣极其高妙,但凡习武者,必定都有内力傍身,而但凡运用内力,就会被这琴音干扰,让内力成形在体内冲撞,扰乱经脉和神经,一般人根本扛不住一两道琴音便会功力全无,气绝而亡。 黄钟公冷叹一声,道:“虽不知兄台你为何要对我如此,但我总不能让你再这么闹下去,若有怨言,就等到之后我们四兄弟发落吧!” 说罢,黄钟公又收拢拇指,正准备奏响宫弦,一束强烈低音过后,那祖千秋就算不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也将当即昏厥倒地,不省人事。 眼看弦音一触即发,这时,在黄钟公身后的向问天眉头一横,直直伸出两指,竟疾速向黄钟公上颈刺去! 纵然黄钟公实力强大,向问天可是曾在魔教任第二把手的高手,这指一上一下,直指黄钟公的风府、风池两大穴位,而且从身后发起进攻,黄钟公哪能料到向问天竟然会突然对他出手? 当向问天的两指刺来前的一瞬,黄钟公委实尚有觉察,但终究是为时已晚。 那黄钟公颈周吃痛,迅速转过身来,惊声道:“丁勉......你?!”话音方落,向问天已经抽出了一把长刀向黄钟公砍去,‘呼’的一声,刀身不见但先闻其声,足见其刀术之快。 黄钟公情急之下抱起木琴抵抗,可颈部穴位受阻,身体登时虚弱起来,内力无法灌输,只听得‘啪’的又一声,木琴竟从上而下被向问天横刀斩断! 黄钟公抱着琴的手受力沉重,虎口已被震得发麻,此刻欲使出内力与向问天以命相搏,却因为穴位的短暂封锁难以发力,无奈之中,他正将喊出三个弟弟的名字求援,却感到后心一阵酸楚。 原来是这时,那祖千秋已经从背后攻上前来,两肘反将上前倒扣,直击黄钟公的脊椎。 这一下用力过猛,黄钟公受击瞑目,竟直接晕厥了过去。 这声音与震动实在过大,本该在居室中把玩棋谱字帖的黑白子和秃笔翁全都受到了惊扰,臆测这声音是来自大哥黄钟公的房间。 黑白子疑心向问天,想到他去厕所怎么需要那么长的工夫?顾忌出了些意外。 而秃笔翁刚才的书法正写到关键之处,突然被一阵震动扰乱,顿时怒上心头,要往大哥黄钟公的房间来看看动静。 二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向问天与祖千秋见黄钟公已经倒下,对望一眼,两人一并抓着那铜板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铜环,双手一起,那铜环应声挺立,在底下的,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幽邃暗道。 “剩下那三人我们两人虽好应付,就怕他们分拨一人去通风报信,到时候可是麻烦。” 向问天边往那见方的隧道前迈边说道。 说罢,向问天从洞口一跃而下,祖千秋亦是紧随其后。 向问天便是先行跳下,说来奇怪,他在入口处望着地下时,并不觉得下方有着什么光亮,可是跳下去时,却是觉得下方比上头还要亮堂。 感觉到自己速度越落越快时,向问天两臂一张,双足亦是分拨一蹬,稳稳当当卡在了这洞壁的底部,他双足再轻盈卸力,落地亦是显得分外灵动。 刚刚落到地面上,向问天却只看到一盏黄灯陈列在地上,黄光照出了密道壁上的梯子,其实向问天原本是要爬的,只是他听到三位庄主的声音,心中急切,想要快点落下。 向问天轻功造诣颇深,祖千秋自恃不如,便由那扶梯爬行了须臾才敢向下跃去。 等二人一并走到了谷底,却是看到前方有一扇厚重的铁门正在缓缓下落,见此景此景,祖千秋并无太多反应,向问天确是急忙道:“赶紧进去!”边带头朝里冲去。 第113章 魔教教主任我行 第113章 魔教教主任我行 从那座疾速下落的石门往里冲去后不久,方才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这是石门接触到地面了,向问天和祖千秋正是有惊无险,正打算歇息少许,却又是听到前方一阵窸窣声,又一座石门竟也要沉下。 二人一路借着灯光前奔,连着越过了三座石门后,已经不知道深入到这地洞中多少丈了。 待一冲到第三座石门之后,祖千秋惊声道:“向先生小心!”他抬手欲拦阻,正因看见前方有一老者弓着背,正将一串奇特的坠饰刺入那石门的圆孔之中。 祖千秋再定睛一看,这老者便正是那送饭的老头,只因他现在将饭盘正端在他身前,祖千秋没能留意到。 向问天奔来,一看到这老者便明白了,原来刚才三束石门沉下,都是这老者借钥匙开锁后自动降下的。 他手上拿着的那些从四个庄主身上讨来的东西,无疑就是开启这四座石门的钥匙! 好在这老人的确双耳失聪,对于向问天和祖千秋的到来浑然不知。 二人缄默其间,这老者便打开第四道石门,二人只听得“咚咚———”一阵极为沉闷的鸣响,那第四道石门经了老者的锁匙缓缓上台,老者一步步前趋。 祖千秋和向问天担心前方还有什么其他的机关要出触发,想来黄钟公让这老者独自下去,他必定是熟稔于此了。 他们便缩在老者之后并不作动静,只待到向前又绕了十数个短而浅的回廊,灯光已经越来越暗,二人走到最后几乎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可那老者似乎已经把前路刻在了记忆之中,再怎么昏暗他都能走得稳稳当当,待到绕到第十八个回廊之时,老者俯身停下,又掏出身上的最后一把锁匙望一片漆黑的地方探去。 向问天和祖千秋并未看到任何情景,正焦急地想要在黑暗之中辨明状况,却是隔着石牢听到一声极为深沉厚重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今天倒是准时......” 向问天脑中嗡声大作,心想:“没错!这定然是他!” 二人尚还观摩不清方位,却是看到从前方的一处漆黑之中,透出了一丝光亮来,似乎是一个圆形的小孔被这老者打开,这小孔原来就藏着这一片黑暗之中,然而它前面盖着一块可以推动的小石板,位置隐蔽得很。 老者又俯身推开一层石块,但见得更大的光亮从中透出,那正是一个方形的窗口,向问天一看便知,这老者就是从这里送饭给任我行的! 老者将餐盘置于那窗口之上,正要将石层掩上之际,向问天早已起身一跃来到他身后,两手作刀向下劈去,老者的颈部穴位皆中,当即昏厥了过去。 向问天哈哈大笑,对着那窗口说道: “老任!十二年别来无恙了!我天王老子向问天又回来了!” 那石牢中囚禁着的男人听到向问天的笑声,登时喜出望外,高声道:“向老弟?!……真是向老弟么?!” “向老弟?!你竟来此救我?!这……” 向问天又是哈哈大笑三声,从腰间掏出几粒墨黑色铁珠,便是从那窗口伸过去。 石牢中的男人接过那铁珠,马上就明白了向问天的用意,他信手刺扯揉搓,将那铁珠截成带有棱角的锯状长条。这是他们魔教中人早就运用熟练无比的道具。 那男人将长条来回在自己腕间锯磨,这时,几人身后却听到一串脚步声。 “竟然能击晕大哥?到底是什么来头……” “快追!如果让那家伙被放出来,我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听声音,向问天便知道,前来的两个男人是黑白子和秃笔翁。 听着远处石板震动,二人的声音越发地近了,向问天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二人没有钥匙也能来到此处,心想:‘他们大概是自己身上备了两份钥匙,平时这老头要送饭,便从他们身上讨来其中一份。’ “轰隆隆”的数声鸣响过后,第四块石板蓦地抬升起来,此时向问天还在翻检着那老者的行囊,翻检几合却仍未找到什么钥匙之类的东西,眼看着两个庄主就要逼近,向问天已经准备与他们一战,却听到身后石牢中的男人笑道: “呵呵呵,是那几个不像话的庄主么?向老弟,你和旁边的老兄且先退开!” 向问天听罢,朝祖千秋使了个眼色,向左右退却数步,黑白子和秃笔翁冲上前来,只见送饭的老翁昏倒在地,面前竟是向问天和祖千秋二人,登时满面愕然。 这时,石牢中的男人振膈一呼,他从刚刚开始就在积蓄内力,一听到黑白子和秃笔翁的声音,迅速将内功从丹田向外倾吐而出。 这音浪其中如夹杂着斧钺烈火,其劲道之浑厚,比起那黄钟公的‘七弦无形剑’甚至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白子还未站定一秒就已经七窍流血,脏腑重创,秃笔翁更是脸色惨白,双手双足如同筋脉寸断动弹不得,面色从白转灰,几近露出了死相。 向问天和祖千秋分立这石牢左右,按那人所说站好,受创远没有黑白子和秃笔翁严重,但向问天却也感觉脏腑惊颤,浑身发软,强风大作将衣衫扬得飞舞,只笑叹道:“老任……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内功只增不减,实在想不到。” “呵呵,竟是些油嘴滑舌!向老弟你怎么变得这么世故了?” 他转眼看向右侧,那祖千秋竟然也一并昏死了过去,想必他虽然是江湖上一把好手,内功终究是不及自己厉害,就算规避了老任内功声波的直击,也还是能被余波震晕。 待几人昏死过去,向问天便不再翻检那老者的衣衫,转而去翻检秃笔翁和黑白子二人的衣衫。 秃笔翁的确是个好书之人,一身长衫之中尽是毛笔,字帖,墨宝等等稀奇古怪的书法用具,向问天深感再翻检不出什么,去搜那黑白子的衣衫,竟真的搜出了一个奇特的锁匙。 “对!就是那个!不会有错……我十年前来此之日,他们也是用的这把……” 第114章 劫狱 第114章 劫狱 借着窗口的光亮,向问天勉强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他将黑白子身上那奇特的锁匙向那乌黑的厚重铁门的小孔内钻去,果然能迎上,封着石牢的就是这把锁了。 石牢大启,十数年没有清理过的灰尘洋洋洒洒落下,就如末世降临之前天崩地裂的场景一般,从那乌黑的铁门向后张望而去,一个胡须极长而浓,双目如鹰般深邃毒辣的五十岁年纪男人露出了一副阴邪的面容。 向问天也半跪下来,阴阴地笑道: “魔教前光明左使向问天,参见教主任我行!” 不错,这个男人正是魔教前教主任我行,只手将整个武林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的男人。 他曾独自大战五岳剑派掌门,若不是遭受左冷禅那寒冰真气的暗算,恐怕五岳剑派联合都不是他的对手。 “向老弟,你我之间,还谈什么客气!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和这位弟兄,才将我任我行从这西湖地牢中放出,让我重见天日!” 向问天笑道:“呵呵……不知历经怎样的打听才得知任兄你在这西湖梅庄,这四面略无土木,任我千算百算也没想到原来是被关押在这西湖湖底的地牢之中。否则,嘿嘿……只怕还能早几日将你救出来。” 任我行说道:“嗯……莫要怪责自己,真正糊涂的人是我!这些休要再提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逃离出这里为上!” 向问天背负着晕厥过去的祖千秋,又将锁匙全部交给了任我行,几人一并朝梅庄正堂内赶,走到第一扇石门之时,却是看到一个神态潇洒恣意的男人沿梯而下。 向问天细细看去一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梅庄四庄主丹青子。他也等祖千秋喝酒等得不耐烦,从地窖移步各个房间,发现大家都没了踪影,再一去到大哥黄钟公的房间,却是竟发现了这等惨状。 丹青子一下到地牢之中,便是看到那任我行和向问天一并朝自己走来,脸色顿时青了,他双腿颤抖,胯下一片骚味,金黄的液体不住滴下,颤声道:“任……任……” 他丹青子当然绝非认不出这向问天,也当然知道是向问天将任我行救出来的,但是真正见到任我行时,他心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惊惶。 任我行冷哼一声,淡道:“你忘了你爷爷的名字了么?”话音方落,却是已经高举一掌移步到了丹青子跟前,其速度之快,丹青子却只能看到一阵阴黑的残影。 ‘咔’的一声,丹青子的喉管被任我行擒住,嘴里嘟囔着“不要……不要杀……”,话音至此,丹青子但觉自己的内力正一点一点被任我行所吸去,似乎数十年来的内功修为在这一刻全部被任我行夺走了一般。 原本在经脉内活跃的真气,好像顺着那经脉反冲出一股诡异的吸力,不断朝向任我行的掌心推扯,随后一齐注入到他的全身。 吸干丹青子内力的任我行自然是感到神清气爽,恨不得立马杀人开来荤,而丹青子却是面如枯槁,脸色死灰,肌肉萎缩,如废人一般瘫倒落地。 他的嘴唇半启半合,体内的能量流失过于厚重,甚至暂时丧失了语言能力。 向问天大笑道:“吸星大法,上次看到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当真是这武林第一档的盖世神功!” 放下丹青子喉管的任我行笑道:“若不是当年潜心修行这神功,恐怕我日月神教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这点威力,恐怕还不值得。” 说罢,任我行没有再顾忌丹青子,只走到纵梯之旁,双脚暗运内功,‘蹬!’的鸣响而后一跃而起,竟将地牢的地板踩出了极大的裂痕。 向问天苦笑道:“老任,你还是老样子。”便背负着祖千秋,二人一齐向上爬去,离开了这西湖梅庄。 —————— 从河南向南走去,便到了湖北境内。 想五岳剑派,西岳陕西华山、东岳山东泰山、北岳山西恒山、南岳湖南衡山,中岳河南嵩山,五大派中并没有湖北省的名号,但这里却绝不是泛泛之地。 因为在江湖上,地位比五岳剑派还高过一截的武当派,就位于湖北省! 不光如此,此处水路发达,交通流动性极强,又与河南的少林派紧密相接,高手更是层出不穷。 这天夜间没有落雨,于一处拱桥处,一名少女正缓缓屹立在湖前,不知痴痴地望着些什么。 她身材袅娜,丰润与纤细并重,至于行人单单向她望去一眼便觉得想入非非难以自拔,可她半掩面容,无人识得相貌,又看身着缎子不俗,多半是大户人家的阔小姐,自知招惹不起,也只得讪讪而去。 半晌,少女身旁走来一名老者,老者抱着一把木琴放下,提膝落琴,旋即恭敬地立于一旁,等待少女接下来的吩咐。 少女用极清亮的声音吩咐道:“你回去吧,接下来让我一个人呆片刻。” 那老者现出了些担忧的神色,但他似乎是对少女言听计从,只得鞠躬作揖,缓步离去。三步却是一反顾,生怕少女遇到什么不测。 长风轻掠,将少女的罗裙吹得翻出几个回转,又从裙边袭向湖面,漾出碎乱的银白色。 少女坐伏在琴旁,望着夜色中的湖面闪着粼粼波光,心中五味杂陈。 她喃喃道: “我任盈盈活至今日,看似被武林群雄敬重,在江湖上一言出口,豪强无不闻风丧胆,正派也都恭敬有加。” “这之中八分靠的是我爹爹的威名,两分依仗着我自己的实力,可到头来,又究竟有何意义?” “到了最后,我爹爹的去向仍旧不为人知,十二年父女相隔,或许一生也不再能得见。” “如今天下的掌权者还是那几个自诩名门正派的狗贼。我们被沦作无恶不作的魔教,莫名为人唾弃,曾经的盟友纷纷背离,教内全权又被阴险小人所占,事业与亲情,到头来却是一样也没捞着。” 拨弄了几番古琴,想到这里,任盈盈险些涕下,却又似乎早已习惯这种事,竟哭不出泪来。 第115章 杀鸡儆猴 第115章 杀鸡儆猴 任盈盈的泪水终究淌不下来,她又左右分拨那商弦和角弦,但听琴音清亮如小泉淌水连绵不绝,却是悦耳灵动地非比寻常。 任盈盈听到琴音中蕴着乐意,无奈苦笑道:‘我看似无忧无虑,想到哪里去抬脚便是,拥有这世间最无限的自由,却连揭开这面纱以真容示人都要忌惮三分。人人看到我的脸都害怕引咎上身,甚至挥刀自毁双目,这就是我想要的自由么?’ 说罢任盈盈又向下拨弄了一道羽音,这一声是她古琴中最为高亢的音色,本来并不符合她的心境,拨弄却只是为了自嘲,想来自己似笼中之鸟一般被缚住了手脚拨琴,叫得越是透亮便也越是可悲,便以小指往弦上搭去。 这一拨,奏出的音色却是不像先前那样清亮了。任盈盈觉得奇怪,反复回味后,觉得这根本不是自己古琴的音色,倒像是有另一阵声音凄婉的乐音缠附其中。 任盈盈循着乐音的方位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相貌清癯,身体瘦长,面容枯槁的落魄老者沿湖而立。 他一手捧一把胡琴,背后负一把细剑,这模样说是剑士,却更像是个叫花子乞丐,但说是乞丐,又似乎无法准确描绘出他独有的那股忧郁的神情。 一般人不认得这个人,他任盈盈却是认识。 “莫大先生,您来了。” ‘潇湘夜雨’莫大,这位衡山派的掌门,正如一阵急促的夜雨一般,来无影去无踪,随着一阵凄婉的琴音划过人们的记忆之中,留下些许潮水,让某些人心烦意乱,同时又润泽某些人干涸的心灵。 莫大笑了笑,开始奏琴。 这时莫大拉出的乐曲声音稀松,章节不连贯,几乎不能论作乐音,而是在任盈盈这样的古琴高手看来,莫大这一曲前奏每个音节的拆分却是恰到好处,个个音程都戛然而止,好似在诉说着一个个可悲可憎的灵魂生平之事。 一曲前奏奏完,莫大并没有进入正曲,而是向任盈盈说道:“圣姑许久没见,似乎又添了些烦心事啊。” 任盈盈笑道:“这天下的烦心事还少了吗?”便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抚琴。 她知道她在说谎,在说过了谎之中拨出的琴,琴色不正,指尖颤抖得也是厉害。 莫大沉默着也拨弄胡琴迎合任盈盈的琴音,极为幽怨的音色配上任盈盈的亮丽俊逸的古琴音,竟把任盈盈的琴色也衬得极为哀怨,给人一种美丽而悲伤的疏离感。 他不需要言语,这世上的谈吐交流多是虚与委蛇,因为顾忌言语伤人,遭人算计,这也不可避免,但,琴音却不会说谎。 古人云‘以琴瑟会友’,此言得之。 任盈盈当然不可能知道莫大对于刘正风的感情,莫大亦不清楚任盈盈对于父亲和林平之的感情,但是双方只听琴声强弱缓急,就能感知到彼此心中所放不下的执念之深沉。 琴音依旧,有时是任盈盈主导莫大以胡琴作和声,有时则颠倒过来,莫大的胡琴作主导,而任盈盈的古琴作一些美艳的点缀,琴瑟和鸣,两大名家的弹奏实在神乎其技,可惜时辰已晚,周围却是没有什么人能够借耳赏光。 “奇怪……今日左盟主明明是请我来里论及一些事宜,为何至今却只有莫大先生一人到场?” 任盈盈想到,在不久之前,左冷禅向魔教提出与圣姑会晤的请求,因为时任教主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左冷禅虽然狡猾,至少也是言出必行的五岳剑派盟主。 任盈盈身为魔教圣姑,稍稍作陪,最多也就是被问及那林惊蛰的事,自己若是被伤害到,东方不败念在稳定魔教民心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这次会晤自己不仅一定能全身而退,而且还可以出言来保障林惊蛰的安全。 莫大先生看任盈盈陷入长考,方才问道:“圣姑知道左盟主找上我的事么。” 这一问,让任盈盈大吃一惊。 她暗想,‘找上莫大先生?左冷禅难道是想让我与各路剑派的盟主一并探讨杀死林惊蛰的事?若是这样,我能帮到林惊蛰的真是少之又少了……’ “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是左盟主叫我来的,说登时群雄将与我会晤,共计一些要事,要我务必到场。” 莫大沉思了片刻,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我本是念在刘正风师弟死去后,若是不依着左冷禅一点,我衡山派将遭人闲话,陷入被处处针对的危机才决定破例赴会……” “既然并没有人知道左盟主找我,向来从不缺席的各大剑派却又都纷纷缺席,这也就意味着……” 莫大向任盈盈问道:“敢问圣姑,你是如何知道左冷禅要你来此处的呢?是传你口信,亦或是找了个你在教中并不亲密的人士另行通知?” 任盈盈惊声问道:“莫大先生怎么知道通知我的人与我不甚亲密?莫非……” 任盈盈说到这里,莫大心头一冷,感觉到似乎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自己此刻似乎是处于一众人士的监视之中。 “看来这次的目标,是我么……” 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围绕着这座小小的拱桥,已经形成了极为夸张的包围圈,莫大双眼圆睁,刚才还是一片黑暗的湖对岸,现在竟然已经闪烁着星点火光。 有无数江湖豪强拿着火把接近,火光虽在远处,借着月色却是把湖面烧出了一层赤影。他们脚力颇强,行进速度之快让人咋舌,发出的声音却又极其熹微,一听便知是武林中轻功最上乘的好手。 而这包围之势中仍有旌旗舞动,最开始并不能辨认,但大军行得近了而后,方可认出旌旗上分刻五岳剑派字样,连刚刚被灭的泰山派都有旗帜,不禁显得有些讽刺。 在一众旗帜之间,嵩山派令旗的字样显得最为庞大惹眼,仅在远处,莫大就能看到左冷禅在令旗之下领头赶赴的模样。 此情此景,莫大不躲也不闪,既然事已至此,他深知再做任何抵抗都是难看的徒劳。 第116章 栽赃 第116章 栽赃 区区不到半柱香工夫,莫大先生和任盈盈周遭就已经围满了五岳剑派的人士。 任盈盈尚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左右环顾,只看到这围拢上来的人之中并非只是五岳剑派的江湖好手,甚至还有他魔教中的高手,包括少林,武当等一众大派的高手近乎全部位列其中。 若这是一场会议,这阵仗也算是够有诚意了,然而这哪是什么会议? 只见那些高手并列成环,团团将莫大先生和自己围聚住,每个人手上都擎着火把,焰光熊熊,与其说是在交涉,倒不如说是审判。 左冷禅从嵩山派的大旗下走出,倚于岸边任湖风吹拂,怫然作色道:“衡山派掌门莫大,最近发生的这几件事,你不可得解释一下么?” 莫大淡道:“我不知左盟主所谓何事,还望指教。” 此时嵩山十三太保中的‘托塔手’丁勉站出,亮声喝道:“莫大,你死到临头还不肯悔改?此前你与那林平之私通,现在又与这魔教妖女沆瀣之气,铁证如山,你竟还问我们你有什么罪过?!” 听到莫大与林平之曾有过私通,一众高手脸上无不露出大惊之色。他林平之何许人也?以一敌百仍能杀出重围,与正派群雄相斗却是毫发无伤的剑士,剑法堪与妖术相提并论的存在。 莫大苦笑道:“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认识什么你们所谓的林平之,至于与什么妖女私通,我今日是受左盟主命令来此,与圣姑并无干系。” 任盈盈心中早已是一腔怒火,听到嵩山派像这般胡搅蛮缠,怒斥道:“左冷禅!你以会晤邀约我与莫大来此,为的就是编造这么一番谎言,以便瓮中捉鳖?真是愚蠢!” 任盈盈方才转头,正好看见魔教中那个告诉她左盟主邀约的使者,便是喝道:“贾布,你之前同我说的什么?现在再说一遍!” 这贾布是日月神教青龙堂的堂主,外号‘黄面尊者’,在教中颇有地位。之前叫任盈盈过来赴会,也是他传递的情报。 只见那贾布竟一副无辜的嘴脸应声说道:“圣姑,你莫要冤枉我,是你自己同莫大走到这里,我贾布早已退出魔教,你们魔教之事又与我何干?”看似言之凿凿,实在信口雌黄。 任盈盈没有想到这贾布平时看起来憨厚老实,如今竟是如此无耻,为了顾全自保甘愿背信弃义,也不知道左冷禅给了他多少好处。 左冷禅冷笑道:“魔教的圣姑,你魔教近来作恶多端,将恒山派两位神尼斩杀,此事尚有定逸师太作证,你还有脸这么张狂么?” 任盈盈惊声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日月神教虽然行事云谲波诡,却也是为了匡扶正道,且我们敢作敢为,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四合的高手听了左冷禅的话,又是一阵大惊,有的骂魔教可恨、该死、理应遭天谴种种的,谩骂戏谑之声大作。 左冷禅扬手要大家稍安勿躁,此刻少林派的方丈方证大师,武当派的掌门冲虚道长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任盈盈看到这般阵仗,心中一缩,心道:‘本以为至多只有左冷禅来此,没想到少林派的方证大师和武当派的冲虚道长也被他请了过来?!’ 中原武学的巅峰,在五岳剑派中当以左冷禅为最强,而在五岳剑派之上,还有少林武当的这两位强者压死在上头。 曾经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这两位近乎于半神的强者立下了无数令群雄闻风丧胆的战果,后来又有五岳剑派中的顶尖强者左冷禅,三人并称为正教三大高手,而左冷禅的功力比起他们,自然不如。 任盈盈想,方证大师为人谦和,冲虚道长则极为严谨,这两位极少露面的顶尖高手能同时被左冷禅请来,足以证明左冷禅为了今天做了充足的准备。 左冷禅又说道:“魔教一度残杀无辜,戕害百姓,甚至欺负到了我们五岳剑派的头上。定逸师太,你的两位师姐被魔教中人所杀,这可是你亲眼所见的事实。” 定逸师太从豪强之中迈步而出,却是一言不发。 莫大见定逸师太都站了出来,感到此事的确是非同小可,恐怕左冷禅设的局关联之大,还远超自己的想像。 左冷禅冷笑道:“呵呵呵......事到如今,莫大你又有什么好狡辩?!你与那林平之相互勾结,人证俱备,你与这妖女私通,如今又被我们看在眼里,你不过是跟你师弟刘正风一样,畏畏缩缩,暗地行些龌龊之事的卑鄙小人!” 莫大知道自己已是多说无益,那任盈盈举出的一条条力证,早都中了左冷禅的套,被他一一收买。 可能向自己告知左冷禅要来会见自己的那名衡山派弟子,也早已经投奔到了他们嵩山派门下,枉自己平时觉得那青年憨厚老实,稳重正直。 莫大向人群中瞟去,果然在嵩山派的令旗之下发现了那名衡山派青年。 此刻,他一脸肃穆地看着自己,就像一个英明神武的执法者一般,正可谓是狗仗人势。 连最服膺的人也都背离自己,莫大一时间心如死灰,似乎觉得这武林之中所谓忠义二字根本就是一句笑话。 众人手中的火把投射出赤色的炎光,在湖边映出一道道妖冶的焰影,莫大和任盈盈亦被围着逼退到拱桥之上。 火把的光影反衬在左冷禅的脸上,他在人群之中站定,深陷的皱纹经四合嵩山派子弟的火光照亮,显得更加阴沉。 “莫大......呵呵,你已经已经无力申辩了,圣姑,念在你江湖道义深重,在民众间也算有些威望,毕竟此事并非你所为,我便不即刻处死你。” “现在,我以五岳剑派盟主之令,号令各高手捉拿衡山派莫大和魔教圣姑!” 左冷禅一声令下,各大高手本已经摩拳擦掌,足部正要离地,周围杀意荡起,却是听见人群当中传来一声透亮沉稳的老妇之声——— “是你们嵩山派,害死了衡山派定闲和定静两位师姐!” “......??!” 第117章 佐证 第117章 佐证 众人向说话者看去,那正是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恒山派定逸师太。 这是任谁也不曾想到的事。 左冷禅心中吃惊,定逸师太明明一直以来立场都十分坚决,怎么会在此时突然倒戈? 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让嵩山派弟子假扮成魔教中人后,将恒山三定设计处死,就能将灭恒山派满门的罪名推到魔教上。 而得知定逸师太没死后,左冷禅正疑心定逸师太是否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定逸师太便主动上门来,称魔教作恶多端,竟杀害自己两名师姐。 左冷禅这才得知死去的嵩山派弟子尚未被定逸发觉,安下心来。 毕竟,她定逸师太从来都是心直口快的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什么事从不藏掖在心中,更不会轻易请求别人的帮助。 这一身傲骨的定逸都向自己低头,左冷禅便早早觉得,将杀人灭派的罪责栽赃嫁祸给魔教这件事,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可是,定逸师太为何偏偏要选择在这时倒戈?以她一人之力,又怎么能赢得过今日这么多武林的顶尖高手? 定逸师太哈哈大笑三声,笑容中既有看淡一切的飒爽,又透露着些许无可奈何的悲凉。 “左冷禅,你们嵩山派假扮成魔教中人,杀死我定闲定静两位师姐,却在这里大言不惭,真是笑掉江湖中人的大牙!” “像你们这样狼心狗肺的孽障派系,竟也好意思自居五岳之首,你作为始作俑者,竟也好意思站在这里派兵遣将?!” 那‘嵩山十三太保’听到定逸如此羞辱嵩山派,已经顾不得什么莫大和任盈盈,就准备上去手刃这定逸,左冷禅冷冷抬起手来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要败了派中名声。 ‘托塔手’丁勉破口骂道:“无耻老尼!是你向我们左盟主投状在先,现在却说这些疯疯癫癫,不三不四之话,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 定逸师太哈哈大笑道:“呵……若不在今天彻底做一个了断,怎么能让这么多江湖豪强看清你们的本来面目?!” 丁勉正要拔剑上前与定逸师太大战,左冷禅仍是装作平心静气硬生生抬手将他拦了下来。 对他而言,恒山派的中坚力量已经被消灭,杀死定逸不仅讨不到任何好处,还只能徒增嵩山派暴戾和心虚的骂名,讨伐衡山派和魔教才是今天的正事。 左冷禅冷笑道:“定逸,你说本来面目,实在冤枉。若是空口无凭,就不要再信口雌黄了,我嵩山派的作为,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群雄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展开搞得稀里糊涂,不知道该相信哪边又不该相信哪边,只能静候下一步的佐证。 这时几个感官极为灵敏的江湖好手陡然发现眼中闪过一丝白色的飞影,他们抬眼向上望去,却是见得一片极为迅速的白袂正在回转飞舞,数十丈的极远距离,竟只用不到数秒就轻松跨过,这诡异的身姿一时让他们惶惶愕然。 等到那白色的飞袂从空中旋转落下,一双素履点地,反应稍迟的群雄好手才发现拱桥上多站定了一人。 “林……林……” “林惊蛰!……” 任盈盈惊声道,所有人都叫他林平之,唯有任盈盈会叫他林惊蛰,这也是林惊蛰亲口告诉过任盈盈的。 看到这白色的身影,五岳剑派中的高手立马汗流浃背,人中发虚,天庭一沉。 少林派的方证大师和武当派的冲虚道长都愕然看向这个青年,尤其是方证大师,因为自己弟子之事,他还与这个剑术高强的青年有些仇怨,却是不知道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林惊蛰在拱桥之中站定,昂首落腹,挺胸背手,在高处睥睨着群雄,仿佛今天主持这场围困的并非是左冷禅,他才更像是这五岳剑派的盟主——————甚至说是武林盟主。 “大胆毛贼!你林平之竟然还敢到这里来撒野?当真是不把我们五岳剑派放在眼里?!” 方证大师微声道:“林少侠,久仰。之前你与我少林一派有些冲突,我势必要作出了结。”他身姿矮小孱弱,说话间却像是透出了绵绵无尽的真气,只是轻声低语就激出极浑厚的回音,让在场群雄无不听得一清二楚。 从华山派的令旗之下迈步出一个小姑娘,长相灵动可爱,虽然比起任盈盈自是缺了一丝妩媚和美艳之色,却也是水灵无比,林惊蛰放眼一望,他正是岳不群的女儿岳灵珊。 而今日她满脸怒意和忿恨,强忍着埋下了头,面色阴沉地有如夜叉修罗,哪里还有之前那灵动可爱的神态。 “林平之,你这混蛋……就是你杀了爹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一直都恨着你……” 在岳灵珊身旁的令狐冲情绪则是更为崩溃,他未曾想到,曾经与自己喝酒的这位神通广大的少侠竟然会是众人口中的那无恶不作的林平之,他更未曾想到,封不平所说的,那思过崖上‘比自己更强’的剑士竟然真的会是他。 他怔怔地半跪下来,好像脑中的思绪已经全部被打散,不知这一刻是当报仇还是自己真的认错人了,只是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 自从他得知岳不群被白衣剑客杀死后,便一直潜心刻练习剑术,后来听说开封洛阳一带出现了一个林平之,也是身着一袭白衣,行事恣意之极,他那时更没把此人与‘林半仙’练习在一起,而是一心想报屠师之仇。 “林平之……” 岳灵珊再也压制不住要手刃林平之的怒意,曾经她被这个男人的剑术迷得神魂颠倒,只是一直秘而不宣,直到举家搬离福建仍是时有挂念。 之后父亲死去,此事如诅咒一般成了岳灵珊心中永远的阴霾,就在今天,这两件事巧妙地联系在了一起。 “华山玉女剑十九式……” 在场群雄尚未发觉,岳灵珊便提剑向林惊蛰冲去。 “小师妹……!” 令狐冲一时未能拦住岳灵珊,但他实在无法平复目前的精神,只得一齐拔剑冲了上去。 第118章 破局 第118章 破局 宁中则在华山派的旗帜下惊声喊道:“珊儿当心!”本想飞身驰援,却发现女儿的速度还要快过自己。 群雄眼前一晃,那便是岳灵珊的剑光来往穿梭所致。 她虽然此刻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但对于剑招的理解和领悟却是一点没有疏忽懈怠,反而因为神色激动比之前做的还要更充分。 岳灵珊横着向林惊蛰斩去一剑,又接连向斜,直,下盘,侧翼,右胁,左胁,上方接连劈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剑斩,这一套剑法行动之迅猛,力道之沉重都让在场好手看得目瞪口呆,从未想到过一个年仅不到二十的少女能够斩出这样凌厉的剑法,看来真是得到了宁中则的真传。 的确,宁中则早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玉女剑法传授给了岳灵珊,为的就是岳灵珊能够在关键时刻自保,以免受与父亲一样的奇袭暴毙。 尽管大家都被岳灵珊这套日夜苦练的剑技震撼,当刀剑相激之声震起,群雄之中更有一众人觉得自己必不是这套剑法的对手,而宁中则的眼中凛凛白光闪过,却只让她感觉到那个男人————林惊蛰的恐怖。 “怎么可能……” 面对高速攻来的岳灵珊的剑法,林惊蛰不闪亦不躲,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只是站在原地,以剑柄相抵,游刃有余地一一挡去。 群雄看到这十九式的剑招竟以剑柄相挡,无不面露戏谑之色,心想这白衣剑客真是那天的林平之?这抵挡又蠢又笨,看起来完全不通剑法之理,区区几剑过后定会被那岳灵珊斩得稀碎。 这一道横柄,怎么可能是那玉女剑下沉斩击的对手?将剑背竖起,又怎么能抵得过玉女剑奇快的横斩? 可是,林惊蛰便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剑柄永远略微擦过岳灵珊的快剑之锋而不直抵其身,便使岳灵珊的攻击方向产生了极大偏转。 岳灵珊引以为傲的剑法苦苦斩去十几番却是毫无结果,每次挥臂,力道都像是被林惊蛰卸去了一般。 一旁的方证大师看着二人间的搏杀,对冲虚道长说道:“这……这实在太像是我太极借力打力的招法,为什么他能学会这等心法?” 冲虚道长却是说道:“太极剑法?的确有些神似,但是其中却又似乎另有玄机,虽然借力消力,但太极剑法终归还是有一些招式的讲究可循,不过从他的招法来看,我并看不出有什么定式。” “而且这林平之的剑术却是始终敛而不发,看样子他根本没有认真。” 此刻,令狐冲已经紧随岳灵珊冲来,为了协助小师妹从后心直直向林惊蛰挺去一剑。 他本就是个痴情种子,就算为了忠义仁礼不愿即刻对林惊蛰出手,但若是小师妹岳灵珊遇到危险,他定会奋不顾身全力相助。 林惊蛰根本不愿与令狐冲对剑,却是纵身一转,看准岳灵珊第十七剑乱斩的空隙,两指直抵令狐冲和岳灵珊的大栓、膻中二穴,两人顿时浑身麻痹,倒地不起。 令狐冲全身酥麻得厉害,心想:‘这……我活了这么二十几年,却从未见过点穴这么强的好手……就连师父点穴也只能断我一半内力,他点过的穴却是能把内力全部封死,稍一运作碰触就会如蛇噬一半疼痛难忍……他到底是……’ 令狐冲趴在地上望着小师妹岳灵珊,她似乎被点的穴位比自己更加厉害,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林惊蛰没有再出手,只是悠然说道: “这是你们华山派的‘金玉满堂’,失敬了。”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看林惊蛰仅凭两指就将华山派两大高手击倒,正欲起身驰援,却发现林惊蛰无心伤他们,只是为了制止其出手,便也和宁中则一起不再动身。 二人纷纷心道:‘这林惊蛰也并非是那样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心中必然还是有自己的是非曲直在,也许可以以理论服。’ 林惊蛰转身对着嵩山派令旗下的左冷禅说道:“左冷禅,你嵩山派假扮魔教中人杀死定闲、定静两位师太,这是定逸师太与我看在眼里的不争的事实。” 左冷禅的面色变得很难看,但他江湖经验老道,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只是悠然道:“血口喷人倒是有一手,只是你林平之滥杀无辜已是铁证如山,嵩山派太保听令,现在就将他给我……” 林惊蛰冷笑道:“诸位请看湖面。” 江湖群雄不知这林平之又在耍什么把戏,但是的确从刚刚开始就感觉远处有东西在这湖水之中。 拱桥左右连着的两端大湖,在春季时会像江水一般发春汛,可以借湖水行船或停泊。五湖四海的江湖好手向下一望,竟有十几艘小小木舟从湖间划过,每个木舟都有一个渔夫使舵,每一条舟上都载着一具身着魔教服饰的尸体,他们面容袒露,那一张张脸庞,各派的人士都是无比地熟悉。 “仙鹤手陆柏……”,“汤英颚……”,“锦毛狮高克新……” “九曲剑钟镇……”,“连白头仙翁卜沉也?!” 一个个嵩山派的好手全部穿着魔教中人的衣服,于小舟上泛而划过,在这拱桥两侧自左向右流动,如同一条移动的展示台般让群雄鉴赏。 左冷禅登时暴怒,心道:‘呵呵……真是有趣,想不到我的算计竟被林平之插了手……真是该死,罪该万死!!!’ 他怒喝道:“呵呵,你林平之竟然杀死这么多嵩山派子弟和魔教人士来演出这么一场闹剧,套衣服都怕是花了不少苦工吧。” 林平之淡淡道:“诸位已经看到了,这些都是嵩山派假扮魔教的证据,就算你们认为我会说谎,恒山派的定逸师太,你们又何曾见过她说谎呢。” 众人望向定逸师太,定逸师太亦是眼眶带泪,愤然斥道:“左冷禅,你这畜生……发信函让我赴洛阳讨伐恶党,却派嵩山派子弟杀我两位师姐,此仇不报,我定逸誓不为人!” 的确,就算大家不相信林惊蛰,却是对定逸师太相信得不能再相信了。 第119章 恼羞成怒 第119章 恼羞成怒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无一例外地看向左冷禅,期待着他的反应。 依循常理,若是这么多嵩山派骨干被杀,左冷禅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定是早就应该暴跳如雷,向大家宣泄杀人者的恶行,督促众人警觉,日后加以报仇。 可是现在,左冷禅依旧面不改色,好像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就算他面对同伴的逝去,作为长者能从容冷静地应对,这也无可厚非,但他为何对这么大的事秘而不宣? 一时间,群雄开始对左冷禅和嵩山派议论纷纷。 因为他们实在清楚定逸师太的为人,这个老尼在恒山三定之中是最为色厉内荏,有侠义心肠的,她一生中从未做过栽赃陷害等勾当,而左冷禅即便也有些威望,但先前有迫害刘正风的例子摆着,难掩其矫枉过正的行事风格。 眼看着五岳剑派和少林武当两大派中怀疑的眼光越发地多了起来,左冷禅实在未想到林惊蛰会在这桥下湖畔布置这么一出好戏, 原来自己派去刺杀恒山三定的属下,竟是全部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他杀害,这叫他再也无法控制局面。 场面一片混乱之下,左冷禅眼看这新账是翻不过去了,便开始提及旧账之事。 “林平之,你灭青城派之事,我嵩山派代表五岳剑派早应对你处决,可你畏而潜逃,这一逃,可是叫我们够找啊!呵呵……” “你身上有那本福威镖局的《辟邪剑谱》,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否则以你这初出茅庐的年纪,怎么能掌握这等武艺?” “倒不如识相一点,将你的剑谱奉上,念在也勉强对武林有功,我还可以考虑将你从轻发落。” 左冷禅阴沉着脸说道,他这一番言论不是为了别的,正是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到林惊蛰的剑谱身上。 之前左冷禅不强调剑谱的事来号令大家讨伐林平之,是想要私吞剑谱进而精进实力。 而现在大家都在怀疑嵩山派图谋不轨的事,左冷禅只能出此下策———— 江湖中觊觎那‘辟邪剑谱’的人多如繁星,只要将大家的利益强调出来,自己的阴谋和罪责就会自然而然被轻视。 林惊蛰淡淡应道:“没错,那《辟邪剑谱》是在我身上。” “想要的话,你倒是可以来取试试。” “好大的口气!” 左冷禅怒吼道。 颈部周遭青筋暴起,左冷禅愤而运气,大喝一声:“林平之!出言不逊也就罢了,你杀我嵩山派弟子,又作出这些不轨的勾当来强加嫁祸,你这家伙死有余辜!”说着便摆出了个‘动手’的手势。 ‘托塔手’丁勉见到左冷禅摆出手势,疾速运作轻功从背后接近林惊蛰。 他丁勉早与左冷禅对过暗号,一旦左冷禅发号施令,丁勉便立刻暗中上前,将目标解决掉,就算解决不掉,也要给左冷禅留出动手的空间。 左冷禅并不相信辟邪剑谱真有那么大的能耐。他此前以‘寒冰真气’与林惊蛰相攻,落得惨败,却是一直认为是自己太过注重内力而被林惊蛰的剑法克制, 那一次为了日后确保杀死林惊蛰,他日夜苦练嵩山派剑法,却是为了从前人的剑法之中悟出一套更为强劲的剑法来对付所谓辟邪剑谱。 而现在,正是左冷禅报仇的最佳时机! 那丁勉已经朝向林惊蛰挺身刺来,剑法正是真传的嵩山派剑法,也是五岳剑派中最强的一脉。 嵩山剑法气象森严,端严雄伟,以气势雄伟见长,便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长枪大戟,黄沙千里。 丁勉便只是抽动一把长剑左右回旋舞动,却是像手执巨兵一般,大开大合攻中带守,极为讲究。 左冷禅见丁勉有如此修为,也从剑鞘中将剑拔出,脑中已经有了一副宰杀林惊蛰的图景。 等下林惊蛰必定要与丁勉相斗,且不谈胜败如何,自己趁虚而入,从后心直逼其命门,他如果转身,自己仍能有十余种应对方式,定能将这林家的小子杀得片甲不留。 而当丁勉的头颅滚落到左冷禅脚边时,左冷禅才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 “这是……” 仅仅一剑。 仅一剑,在丁勉凌乱的剑舞之中,林惊蛰好像找到了一条完美的切口,并在最适宜的时机内不带分毫犹豫地一斩挥下,一道喷涌着血花的肉柱顿时与头颅分离开来。 林惊蛰面无表情,原本俊美的容貌,在这冰冷的神情之下显得越发严酷。他似乎觉得这一站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意义,就像还未达到自己期望的平均水平一样令人沮丧。 现在对他而言,或许杀人正是这样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 【西门吹雪角色扮演模板:相似度已提升!】 【当前相似度:82.63%!】 林惊蛰的眼前,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一出手便杀死一个人,在斩杀之后,比起悼亡因自己而死的人,更关注的其实是刚才自己的出剑。 无论出剑的好坏,这些与被斩之人的死亡可以说没有任何的联系————但是自己却格外地在意出剑的那一瞬间。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在那个男人眼中也是对于一件艺术品打磨的用心与否的关键问题。 一直以来难以做到这步的林惊蛰,现在,似乎有了一个全神贯注于杀戮之中的理由。 此刻,西门吹雪好像在他耳边轻轻呢喃着: “替我去吧。” ———— 左冷禅还没来得及吃惊,林惊蛰便已经半倾着身子闪身到他跟前。 这速度实在太快,强如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也完全没有捕捉到刚才的身法,而林惊蛰脸色一阴,轻描淡写地使长剑斩出一记挥砍,左冷禅出于直觉使用双臂直立剑背狠狠抵抗,那剑身还未抵触到一起,自己的虎口便已开裂。 “这是……?!” 林惊蛰向左刺去,直抵左冷禅颈部命门,被左冷禅强力抖转身子回抵,林惊蛰顺势将身子往下一拖,乌鞘剑便如舞蹈一般在左冷禅腰身划出一道奇深的伤口, 这一斩尚未会过神来,林惊蛰横剑又是使出二重切割,横斩的剑招左冷禅实在多见,可他的速度,却绝非动脑就能解决的东西。 第120章 寒冰真境 第120章 寒冰真境 林惊蛰剑尖斗转,明明尚未挥动,那剑身却从八方透出星点寒芒,越射越急,越转越猛。 “左边......右边......不......难道是上面?!” 左冷禅眼神飘忽,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最后大惊失色朝头顶横剑架去,却是凌空一举,没有挡住任何东西。 林惊蛰的位置从始至终没有动过。 他只是回转剑身,剑光射向了左冷禅的眼睛,便让他感受到这之后藏着的万千难以预测的变幻。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见林惊蛰悍然出手,本想上前制止,可现在林惊蛰却只是站定并未发动攻势,反倒是左冷禅神色慌张,不住地抖动手中长剑,向四处胡乱的挥舞格挡,却是没有挡到任何剑招。 嵩山派大弟子丁勉死后,一众弟子中强者更是早在偷袭恒山派时被林惊蛰杀了个精光,现在少有能人异士。 他们不仅是不敢出手,看着左冷禅在林惊蛰面前如此狼狈,却是连一招都没看清,更是觉得丢尽了颜面。 林惊蛰的剑光扫过每个人的眼睛,他将剑正握偏转,斜在自己身前,淡然道: “怎么,不敢上么。“ 的确,此刻但凡是武功修为较高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敢于接近现在的林惊蛰,他们都觉得林惊蛰只是这么简简单单地站定在此处,就似乎有无数后着可以应对众人千变万化的攻势,他身上似乎散发着难以言说的足以让人屏息的气场,而丁勉刚才坠落的头颅,仍是让他们胆战心惊。 在这样的男人面前,似乎人数优势全然成了徒劳。 此刻四周有微风拂过,风不大,当中却像是有铁屑刀片在剐他们的皮肉;天空中有朗月相照,云雾明明相遮,却像是林惊蛰的剑光一般让他们魂飞胆裂。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那天傍晚,林惊蛰在人群中飞梭,如鬼魅一般以一柄乌鞘剑取走百人的性命。 没有人不知道林惊蛰以一敌百的事,现在就算围聚着的全是武林中的第一流好手,既然这实力超群的丁勉竟被他一剑斩杀,恐怕来十个是杀,上一百个亦是杀,他们唯有将希望寄托于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这两位长者身上。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从刚才几招之后,已经发觉他林惊蛰并非滥杀之人。他绝对对战斗有着非比寻常的渴望,但是对于谁当杀谁不当杀,却有着自己的分寸把握。对于这种人,两大高手觉得仍有论道的空间。 可是,左冷禅却远不是这么想。 ‘我花费这么大心思设的局,凭什么就能被你搅黄了……’ ‘若是辟邪剑谱一日不重现于江湖,难道要任由你称王称霸一统武林不可?’ 暗自忖度间,左冷禅的剑身上已经覆满了悠然的蓝光。 嵩山派一众弟子望之皆惊,就连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也不由得被这蓝光吸引住了眼球。 “掌门的寒冰真气最后一重……竟然练成了!” “怎么可能,掌门竟然在此刻突破了这吞天蔽日的最后一重真气心法……” 左冷禅的面容阴沉了起来。 随后,他露出了无比狂狷嗜杀的笑容。 “世人皆知我寒冰真气的厉害,却未曾想到过我苦心研究的寒冰真气不过只窥到了嵩山派气功中的冰山一角……” “真正的寒冰真气,是能将气功赋于剑上的绝顶神功,只是我一直都没有突破这最后一层心法。” “寒冰真气,乃是耗费十数年苦功,苦修至阴至寒的内力真气,冷入骨髓,远比冰雪寒冷,初时使人全身战栗,牙关震得格格作响,最后全身冻结为冰。” “而若将寒冰真气凝练至最高心法的境界,就可以完全略过战栗的过程,谈何敌人有没有内功?凝结这天地万物亦不是难事……呵呵……林平之,你现在求饶,也来得及!” 左冷禅侧目黯然道:“丁兄,好走。” 他望着丁勉垂落在地上的头颅,将剑身轻点其上,那透体的雾蓝色冷气便顺剑身而下将其迅速包围,眨眼工夫,丁勉的头颅竟被左冷禅制成一颗冰球。 周遭的空气温度急剧下降,五岳剑派的弟子,纵是离他左冷禅较远之人,也都感到寒冷如冬季,不住地流青涕,身子自觉蜷缩起来,连剑都不太握得住。 方证大师惊异无比地说道:“竟然能将内功练到这种境界,实在是非同小可……善哉……” “目前世上至阴内功的强者,在老衲看来,无非是将水、湖泊等液体冷冻结冰的程度,虽然强大,却也不堪大用。” “但左盟主如今已经能凭空生出坚冰,这内力实在太过于浑厚,不知这心法其中玄奥,背后要经过几番苦练……” 左冷禅的眼神中露出了杀意。 群雄纷纷向后退去了数步,他们奈何不了这低温的侵蚀,每个人都对如今的左冷禅忌惮三分,感觉他一旦出手,造成的动荡定是非同小可。 微风拂过林惊蛰的衣袂,白色的衣摆上下飘摇,将剑光不时掩映其中。 “这样,也好。” 左冷禅冷笑一声,箭步冲上前,舞出一套嵩山派剑法。 这剑法一十七路剑招堪称完美无缺,剑尖所经之处开合之壮阔前所未有,左冷禅又是最深谙这剑法的剑术强者,如今他的内力跟思过崖上相比时全然不同,每一道剑斩,都带着极为凌冽的霜寒之气。 而不光是内力的差距,现在左冷禅的‘寒冰真气’已经勘破了最后一层心法的障壁,冰霜的吐息不断外泄赋予剑上,这霜寒的气魄比起先前,又要霸道得多。 待左冷禅斩下区区三剑,从下颚,到盆骨,再至踝部,三处位置狠辣的斩击即使没有击中林惊蛰,那赋予的寒气却如同饥饿的猛兽一般准备扑上林惊蛰的身体,那寒气还未攻到心脉,林惊蛰的四肢已经开始结冰。 “林少侠定是凶多吉少了……这场闹剧竟以这样的形式收尾,此后同左冷禅论道又该如何为继?” 冲虚道长汗颜道,然而话音刚落,他便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众人只听得一阵细碎凌乱之声乒乓作响,坚冰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第121章 顽抗 第121章 顽抗 林惊蛰抬手挥剑,腕部并没有如何发力,大臂亦没有如何舞动,比起左冷禅势如暴雨的剑斩,他却像是一个闲庭信步的初学者一般作出了最简单的应对。 林惊蛰不可能忘记,平一指曾经医治自己的时候,是先拍了贴片对准神堂、四渝两大要穴,随后连续点了林惊蛰的膏育、肺育、大杼三大穴位…… 在思过崖受左冷禅寒冰真气侵蚀时,也念在林惊蛰模板程度尚低,才需要靠平一指来调理气血。 而现在,林惊蛰却是感觉不到任何寒冷。 他的经脉,经平一指点通后已经被彻底打透,似乎有无数微小的气旋在骨骼肌肉间回转, 这回转本来尤为正常,可当模板相似度再次提升以后,回转速度竟然急剧加快,每当外界有内力想要侵入,就会将其绞杀覆灭。 而林惊蛰随意发力挥剑,也能斩出不同于以往的巨大力量。 左冷禅大喝一声:“领死!” 他见林惊蛰的肩部肘部都已经结出几条粗壮的冰棱,便挺出长剑向前猛刺,直逼林惊蛰的胸口。 这一刺便是嵩山派一十七式剑法中的最后一招绝杀,亦是左冷禅从不轻易示人的苦修多年的封喉剑技。 长剑挥出其时,左冷禅却是听见一阵细碎的凌乱之音。 “呵呵……以为可以震碎我结成的寒冰?先受死再说!” 左冷禅长剑直指林惊蛰咽喉,自一丈至一寸之处,这攻势快如雷霆,但剑身还未指到,左冷禅脸颊上便传来一阵阵刀割般的剧烈刺痛。 不光是刺痛,还有深入骨髓的寒意涌动。 众人一时皆惊,那林惊蛰竟白衣飞纵,稍加斗转身躯,就将遍身的极冰全部震碎! 冰棱的碎片不偏不倚直直砸入左冷禅的面门,左冷禅虽吃惊受痛,手中的快剑却始终未曾停歇,这一刺瞬息之间,林惊蛰闪身到左冷禅左胁处,下劈一斩,鲜血迸出,左冷禅腰间寸裂,始终不能相信这林惊蛰拥有这样神鬼莫测的速度。 林惊蛰下劈斩落,左冷禅防护不及,林惊蛰双足如梯云般滑落,竟闪身到了左冷禅右胁。 此刻,冲虚道长大吃一惊:“他竟能快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哪怕是那‘独孤求败’再世也……” 左冷禅防备不及,臼齿已经几近咬碎,他作战经验丰富,料想到林惊蛰大概会从何种方位朝自己发动猛攻,双眉横陈之间,一束冰蓝的真气已经凝结在右胁处,结出道道蓝色的冰花,这聚气成冰的厉害,一时间震骇住了一众高手。 然而,林惊蛰斜斩已至,冰花凝结固然坚硬,却是顷刻爆碎,长刃明明纤如细雪,却是爆发出千斤顶一般的威力。 左冷禅无法躲闪,双手持剑硬接,使出浑身力气去抗住林惊蛰这一剑,先是‘咔!’一声,待林惊蛰剑身击出,谈何冰花,连左冷禅的剑身都已经被击出凿痕! 左冷禅眼看着剑刃就要挡不住林惊蛰的快斩,发力直到牙龈都要露出,冷汗如瀑布而注,生平从未像这样用尽吃奶的力气去挡住敌人的区区一剑。 他两手紧缩,肌肉暴起,林惊蛰面无表情,手腕却是看上去未曾费力,想必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左冷禅是在配合林惊蛰演一出戏,可是唯有左冷禅知道,他所受的力道堪比泰山压顶。 陡然间,林惊蛰眉头横起,腕部挺出一根筋来。 多施加了这一小小力道,只听得‘登’的两声闷响,左冷禅的小臂骨竟一齐粉碎。 左冷禅颤声道:“到底用了什么妖术......这根本不是剑法,只是简单的挥砍,却又是为何......为何能抵过我寒冰真气满盈的斩击?!” 他实在不服气,不服自己苦心修炼了数十年的剑技和内功就这样被一个年轻的剑客轻易击溃,不服气自己作为五岳剑派盟主的威名就此毁于一旦,不甘的怒火积蓄在心底,此刻左冷禅已经全然失去了昔日的冷静。 “喝啊啊啊啊!!!林平之,我要你死!!!” 左冷禅的内功一直聚于林惊蛰的剑上作防守之用,此刻竟然分流成两拨,一拨向喉管退去,另一波迅速膨胀外溢,将体内的大量寒气外泄出来。 此刻,拱桥的桥梁之间结出了厚实的霜冻,近处的湖面已经开始结冰,花卉草木间尽是霜苔, 任盈盈于莫大身处其间,从刚才就已经瑟瑟发抖,难得说上一句话,她们深知不是左冷禅这强悍内功的对手,更何谈脱身。任盈盈只是颤声道:“林少侠......请务必当心......!” 她本与林惊蛰在洛阳城的绿竹林有过相处,可那时,林惊蛰并没有见过她的容貌,任盈盈也以为林惊蛰并不认识自己。 但当任盈盈如此说道以后,林惊蛰不慌亦不乱,却是望向任盈盈,就像是在望向一个自己曾推心置腹的老朋友一般。 这眼神,虽然冷若冰霜,可是不知为何,任盈盈却感到了一丝温情,好像一个杀人如麻的剑客,在夜深人静之时,也会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乡的妻儿,也会怀念起自己就快忘却的珍视之物一般。 任盈盈一时看得痴了,恍惚之间再看向时,却是再未看到林惊蛰的身影,只听见一阵疾风刮过,林惊蛰消失了,在他所处之地‘嗵嗵!’插入了一排排的冰锥。 “逃,你能往哪里逃……” 左冷禅强运内劲,明明腰身已经被割开一道剑伤,他早已无法如此蛮横地聚集所有真气来施展内功,只是他对林惊蛰的恨意太过强烈,以致于如今哪怕拼上性命也要与林惊蛰相搏。 筋骨寸断,剧痛感让左冷禅几乎失声叫了出来,汗液款款而下。 他再也握不了剑,施展不了嵩山派引以为傲的剑技,但他却是已入走火入魔之境,只想用内功浴血一战,拼命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搜寻着林惊蛰的身影,却是苦觅无果。 寒气任凭他驱使散逸到每个林惊蛰的白影之后,然而每次冰霜结成,却是恰好晚了一步。 在他的视线里,林惊蛰忽远忽近,好像幻化出了无数个分身一般。 第122章 左冷禅之死 第122章 左冷禅之死 四合极冰荡起,左冷禅双手已然无法抬起,冰蓝色的内劲却从落地的剑身转而附向了他的全身。 这种化气凝形的武学已经脱离气功,转为接近仙术的技法,武林中除了左冷禅,也无人再能达到这种夸张的境地,然而这等内力并不能消弭他对于林惊蛰的恨意,更不能让他置身于危险之外。 “在哪……究竟在哪?!” 一众高手左右凝望,饶是方正大师和冲虚道长这样武学修为深不可测的最强者,亦是辩驳不出林惊蛰的方位,只忌惮这左冷禅大成寒冰真气的厉害。 左冷禅双瞳如鹰眸一般扫视着四合,似乎在凭借风声和直觉认定一个心目中的方位, 他遍体的真气已经将要耗尽,他也知道,自己身上还带着重伤,内力随着这伤势越发散去,自己的出招只会越来越弱,必须找到一个机会一招定胜负,才能取得唯一制胜的可能。 白衣未见,却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突然,左冷禅目光一转,两瞳间的血丝挤压成更显殷红,苍老的面容之上皱纹紧缩,勒出一节节扭曲的横缝。 牙床推压,青筋暴起,左冷禅奋然转身,心念电转,一道蓝色的真气从他的死穴迸发,向着前方直直刺去! 这蓝色真气便是左冷禅最后的杀招,他坚信前方一定掠过了林惊蛰的身影,并且坚信,如此狂傲的男人,是不会再拐弯抹角来斩杀自己的了。 冰蓝真气凝型成极为锋利的冰锥,从冰锥之后,一束白袂飘然而临。那身着白袂之人明明身在此处,天空上却飘忽出现数道白影,让人难以分辨其真身何如。 突然,所有白色幽影尽散,但见林惊蛰现身白袂其间,神情索然,冷眼可怖。 他拔出了乌鞘剑————这是几个在场的顶尖高手不知是否是自己错觉的判断。 冰锥刺过林惊蛰的胸膛,并没有血液滴落,并没有肌肉撕裂传来的骇人音色,那冰锥传到林惊蛰的身后,却散落成了如雨花般的冰晶,飘零在地。 然后下一秒,林惊蛰穿过了左冷禅的胸膛。 二人背对着背,在拱桥之中站定。 莫大和任盈盈分立于拱桥两端,急促的狂风掀过,让二人无法张口。 青年剑客的白衣随风向前掀起,而中年男人的酱色长衫向后舞动。 三秒过去,林惊蛰和左冷禅仍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四合高手虽毫发无伤,却是无一人敢于上前,甚至不敢仔细去凝视这二人。 五秒过去,左冷禅的唇齿张开,鲜血从嘴角缓缓淌下。 “我……我不甘……心……” 他‘咚’一声跪了下来,表情由狰狞转为错愕,瞳孔中的光泽也随之消失。 此后,左冷禅的面庞紧紧与冰凉的拱桥桥面两相贴合,蝼蚁顺着他的面颊爬上他的头颅,爬进了他的高冠和脑后,又顺着爬下到拱桥之上。 而林惊蛰,仍是任冷风扫过自己的白衣,背对着左冷禅的尸体,神情萧然地望向桥下的渔家灯火。 谁也不知道林惊蛰是在何时拔剑斩碎的左冷禅的冰锥,谁也不知道林惊蛰是在何时斩过了左冷禅的躯体。 当一阵寒风肆虐而过,留下的却只有左冷禅的尸体,和那飘摇不住的一身白衣。 缓缓将长剑横在拱桥的护栏之上,林惊蛰双唇微启———— 在这大风的夜里,无人知道林惊蛰有没有吹出一口吐息,但他剑上的血花,却是确确实实顺着剑梢沉下,洒落在漾着银浪的水中顺流而去。 “师姐……我替你们报仇了……” 定逸师太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数许步,看到左冷禅终于气绝,而剩余的嵩山派弟子都是些酒囊饭袋,竟无人敢踏前一步为左冷禅报仇,便轰然伏于拱桥桥头,眼含泪光如此愤然道。 ————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 方证大师单手持佛珠执于胸前,愁眉紧锁。 他从刚刚开始起本准备暂助左冷禅一臂之力,但却是无法跟上林惊蛰的速度,直到最后一刻他拔剑封喉,他才勉强看清。 区区几招虚晃之间他便明白,以林惊蛰的剑术和身法,就算自己和冲虚道长、再加左冷禅三人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虽说五岳剑派没有不帮之理,但嵩山派内部形势太过复杂,他无权介入这场纷争,更无权保护这两个曾灭武林一派中的任何一人。 或许,并非只是无权,而是根本没有能力。 冲虚道长轻抚道袍,向身后望去———— 他手下的武当派弟子向来从不怕事,从不畏惧强敌,更是有一颗匡扶正义的侠骨心肠,可他们那见过这样的情状? 且不说现在定逸师太所言实在太过为之动容,这场争执又是左冷禅率先出手相逼,这都是‘该不该打’的问题。 而见过了林惊蛰出手,问题反而变成了‘敢不敢打’。 明知上就是赴死,凭着侠肝义胆一死了之也就是了,但如果左冷禅的确如定逸师太所言是那个罪恶滔天的始作俑者呢? 方证大师的师弟————少林寺方生大师神情肃然地向林惊蛰问道: “林少侠,且暂恕贫僧无知,少侠今日在此必要讨个见教,否则就算是死,也要将你拦在此处。” 林惊蛰没有应答,神情依旧萧然。 一旁的任盈盈见此情状,亮声应道:“方生大师请讲,我对其中缘由有些了解,定会知无不言。” “不必了,圣姑,我来解释吧。” 林惊蛰终于张口说道。 在林惊蛰的立场上,他不愿因为自己的私事来麻烦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那些对自己有恩的人。 任盈盈面色如春水长漾,现出几分羞赧,心道:‘不是错觉……林少侠认出了我!只是他究竟是怎样认出的?是以音色辨识?莫非我这寻常无奇的声音,他却也能记得住?’ 她很想问林惊蛰许多问题,不明白为何林惊蛰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现,来去如风,似乎无处不在却又谁也留不住———— 但是看到林惊蛰冷冷的侧颜之后,她还是不想再发问,对这个男人而言,好像发问本身就是多此一举。 第123章 释惑 第123章 释惑 很显然,无论是少林武当一派还是五岳剑派,就算他们那一派的掌门想要对林惊蛰出手,派内弟子也并没有这个胆量和意愿。 有没有‘胆量’好解决,因为若是有‘意愿’,任谁都能激出无限的潜能,而那‘意愿’却是少林武当两派想要探明的关键。 他们这两大派中,少林向来以慈悲为怀,而武当派亦讲究以德服人,比起说杀就杀的五岳剑派要沉稳得多。 方生大师向林惊蛰问道: “林平之,你此次与嵩山派产生的其中矛盾与误会,我们暂且不论。” “现在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已死,虽然你人证物证皆备,但若是左冷禅已死,你也没有什么理由对他派中人士再深究了。” 林惊蛰陷入了短暂的缄默。 方生大师之所以对林惊蛰好言好语,是因为他相信左冷禅暗中使诈,灭了恒山一派。 否则,那些嵩山派弟子看到掌门被杀,为何不像岳灵珊和令狐冲那样奔上前去,哪怕念及使徒之情表露出一些愤愤之色? 方生大师已经暗中猜想到,嵩山派其实是左冷禅的独裁之派,而这些事,亦极有可能是他左冷禅一手操办的。 林惊蛰应道: “不错,我本也不想杀他们。” 林惊蛰要杀人,并非只是为了什么仇怨这类无聊的理由。 除了铲除自己一直以来愤恨的岳不群和左冷禅这类人外,能让林惊蛰愿意出手的只会是江湖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拔剑向自己的勇者。 这些嵩山派的子弟,还不配自己动手。 方生大师‘嗯’了一声,又问道: “善哉……林平之,你剑法高超,身法更是通神,我们几位老僧看在眼里,自知不是对手,但你我仍存在龃龉亟待解决。” “此前,你林平之杀害了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泰山派长老玉玑子、玉磐子、玉音子三人……而后又杀害我少林弟子……” “自此之前,贫僧甚至还听闻那华山派的掌门岳不群似乎也是死于你手……” “这种种杀生暴行,你又当作何解释?” “难道,这么些人尽数都与你有仇怨?这实在是荒唐……” 林惊蛰听了方生大师的话,并没有更多言语,只是伸手从自己的白衣之中摸出一个厚实的布囊。 这布囊有些分量,以致于林惊蛰原本轻盈的体态在裹了它以后显得略加魁梧,布囊的端口透出一阵金光,林惊蛰端口的系带解开,那金光陡然迸射,在夜晚仍放着萤光。 那布囊之中,一件金色袈裟吸引了所有江湖豪强的目光。 “这或许,也就是你们想看到的答案了。” 林惊蛰将袈裟的一角握住,将另一角缓缓展开,又抬手平举起垂下的那面。 那四个大字————‘辟邪剑谱’四个墨黑的字眼现出以后,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群雄被嘈杂的议论之声淹没。 “辟邪剑谱……传说中林家那辟邪剑谱竟真的存在!” “原来林平之真的有这剑谱……只是为何光凭一本剑招就可以达到这种程度的剑术?!这剑谱果然强大到不需要累积剑术经验?” 其中更有甚者,却是已经蠢蠢欲动,想一哄而上将林惊蛰的剑谱夺走,但刚要上前,脑海中却全然是左冷禅被林惊蛰暴起一剑斩杀的画面,甚至丁勉的头颅被斩下的画面也一并涌现上来,让他们不得不望而却步。 林惊蛰缓缓说道: “权利,会带来无尽的欲望。” “而欲望,会惹来无休止的纷争。” “这辟邪剑谱本身我家传之物,却有人为了僭越这权利,挑起了无穷无尽的纷争,这便是你们想知道的答案。” 从林惊蛰杀过的人,到他放过的人,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都早已做过详尽的调查。 其实罪责并不在林惊蛰身上,他们又谈何不知。 左冷禅早就提到过,林惊蛰身上负着这本祖传的辟邪剑谱,或许这剑谱才是导致林惊蛰大杀四方的理由。 少林寺掌门方证大师踏前一步,就着师弟方生大师的话说道: “林少侠,你的大概意思贫僧明白了。” “从一开始,就有人妒忌你林家的辟邪剑谱,随后一波惹起一波的仇怨,到最后竟牵连到泰山派和我少林派,你大概是想表述这个意思,没有错吧。” “只是,你既没有多加否定,也表示自己坦言那岳不群,泰山派三玉及天门道长,还有我少林派的小僧都是为你所杀,难道他们每个人都渴望你的剑谱么?” “你如此滥杀,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真正觊觎你剑谱的无耻之徒,而又有多少人是武林当中的身不由己,这些,你可曾度量?” 林惊蛰合上了双目,黯然说道: “度量不度量,计算不计算,这些与我林某没有关系。” “我并非圣人,并没有体察万事万物的义务;我点到为止,为我的剑和心负起了责任,而不该我负的责任,我也不会随意乱负。” 方证大师一手垂在胸前,点首释然道: “善哉……林少侠的心地我已体察,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或许那岳不群也是为了窃取你的剑谱才为你所杀,但你所杀之人皆与在场人士关联密切,无数人抑或一时误入歧途,而身为他们清醒的亲友,对你的恨意却瓜熟蒂落、潜滋暗长。” “这种恨意你无法消除,贫僧更是无权干预,只是,若你当真置身事外,众人的感情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时,贫僧只能倾注自身全力,替我派子弟讨一个说法,否则日后我派人心惶惶,却是要背上不敢报弟子一箭之仇的骂名,终难立足于江湖,还望见谅。” 冲虚道长同样迈前一步,对林惊蛰说道: “方证大师所言极是。林平之,就算退一步而言,这些仇怨的罪责不在你,但这些仇怨却如江潮永无宁息。” “如果今日不作出一个了断,我们虽没有自信能胜过你,但你杀人却是事实,握手言和会让我们少林武当两派颜面无存。” 烈风拂过林惊蛰的发梢,说话间他的左右,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已经分别挺近了五步。 第124章 太极剑法 第124章 太极剑法 “林少侠,失礼了。” “我们虽是为了各自门派的子弟讨个说法,但林少侠你未伤及我武当派的子弟姓命,本来我过来也是为了给老朋友一个面子,因此我不会与大师一同来围攻你。” “请你依次胜过我们二人,再自行退去。” “原来如此……有意思。” 林惊蛰望着左手边的方证大师和右手边的冲虚道长,简直想露出苦笑。 这两个男人身材矮小,面容敦实而慈祥,若是外人看来,可能是两个连半点武学修为都不明白的糟老头子,但是林惊蛰已经充分感觉到他们二人高妙的武学思想。 无论是方证大师还是冲虚道长,都决定以先后决斗的方式挑战林惊蛰。 他们是当今武林地位最高的几人之一,若是联手欺负一个后生辈,就算这个后生实力再怎么夸张,也终究只能是落后人笑柄,为自家派别蒙羞。 而以争口气的理由分别挑战自己,这之中的用意,实在是令人心服口服的大智慧。 这其中可以说,不仅有保全自己派系颜面的稳重,有事先调查自己经历以防意气用事的严谨,更有着置生死于度外的大将之风。 待二人如此决定以后,林惊蛰淡淡道: “谢过两位掌门,你们的所作所为,不愧正教最强之名。” 自从风清扬以后,已经太久没有像这样让林惊蛰敬重的人物出现了。 “那么,就由我先来领教林少侠的剑法吧。” 冲虚道长从剑鞘中拔出长剑,摆出一个后仰步的姿势,身子些微蹲伏,而方证大师则后退了数步。 这座拱桥,便是冲虚道长与林惊蛰即将展开决斗之地。 “冲虚道长拔剑了……冲虚道长他拔剑了!” “这是两个怪物的厮杀……我们竟能真的看到这一幕么……” 五岳剑派的人,对于冲虚道长这个人并不熟悉,但是武当派的弟子却是对他极为熟悉,甚至将他唤作‘与林惊蛰同样的怪物’。 林惊蛰望向这个老人。 他一头花白的头发梳得委实整齐,身穿灰白的道袍长衫,模样非常有剑法家的严谨,仅仅是摆出这个半蹲伏的挺剑的架势,却是透露出绵延不绝的杀意,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但是,这只是林惊蛰最直观的感受,林惊蛰明明记得,在《笑傲江湖》原作中,有着其他的对于这老者的印象。 的确,曾经这老人在原作中与令狐冲比剑落败,那时令狐冲已经学会了‘独孤九剑’,剑术通神,却也只是险胜。 但林惊蛰认为,那次冲虚道长会主动承认落败,其实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尽他的全力。 因为冲虚道长调查过令狐冲的为人,知道他正直善良,剑术又相当过人,才会以比剑作为噱头故意输给他,真正的目的却是引出之后的五岳盟主选拔。 冲虚道长所用的剑法乃是‘太极剑法’,这‘太极剑法’与独孤求败的‘独孤九剑’系出同源,可以说几乎威力极其相近, 这两种剑法,甚至可是比他‘辟邪剑法’还要更加强大的剑术,当今世上除了风清扬和冲虚这两个老人,再无人能熟稔到强悍无比的地步。 既然与身怀十一项少林绝技的方证大师齐名,又怎么可能小看他冲虚道长?他可是武当派太极张三丰的传人! 林惊蛰不同于斩杀左冷禅时的狂狷不羁,他终归敬重这两位老前辈,将剑身挺立,以端正的姿态准备迎接冲虚道长的进攻。 冲虚道长眼前一亮,当然是觉得这个青年品行举止并非凡人,实在有一层脱俗的高妙之处。 虽然心中已有定数,冲虚道长却是不急于出手,而是与林惊蛰平常使剑的作为同样,端着剑身站着一动也不动。 虽不动如山,但胸中已是有千沟万壑。 林惊蛰亦是没有动静,他拔剑并未四顾,只是观察着对手的身形身法。 这就是高手之间的对决,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却又好像已经出了所有的招数一般。 少林武当二派人士静静在远处观望,其实经过林惊蛰刚才先斩丁勉后斩左冷禅,每个人都已是双膝发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但察觉到他本质并不滥杀以后,他们还是想一睹这两个男人对决的风采。 林惊蛰观复了几许,甚至要露出一点笑意。 纵然西门吹雪是不苟言笑的,但他确实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什么破绽啊。” 冲虚道长望着林惊蛰,一向处变不惊,以不变应万变的他,此刻竟也是道道冷汗落下,不知以何种姿态应付才是妥当。 “密不透风……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存在,这个青年真的只有二十岁上下?” 双方僵持了颇长时间,始终没有动静,如此不骄不躁的对手,自林惊蛰穿越以来,也是头一次遇见。 既然如此,习惯了后发制人的林惊蛰,也决定改变一下策略。 “那,我先上了。” 林惊蛰左足发力,桥墩处旋即龟裂,破开一个大坑。 他左手持剑,飞速朝冲虚道长刺去,冲虚道长此刻剑眉横陈,双眸猛然一合———— “在这里!” 冲虚道长将剑身向下连刺了三轮,每一刺都没有攻到林惊蛰的正体,但只有高手才会明白,这才是最高妙的应对之策。 倘若冲虚道长直攻林惊蛰正心,他林惊蛰转身换手持剑斜劈一斩而下,冲虚道长定只能一命呜呼。 然而,若是往下连刺,不仅完美抵御住了林惊蛰可能发出的换手斜斩,若是林惊蛰不打算移剑换手,也尚有余力回剑自救,实在是高明无比的剑术。 所谓太极剑法,精微奥妙,讲究神在剑先,绵绵不绝。以不变应万变,以己之钝,挡敌之无锋。 如撒出了一张大网,逐步向中央收紧。这路剑法只是大大小小,正反斜直各种各样的圆圈,要说招数。可说只有一招,然而这一招却永是应付不穷。 而现在,冲虚道长就要试演他这一招中繁复的变化。 此时,林惊蛰猛抓剑身,反转过来,以剑柄向上抵住了冲虚道长的咽喉不过半寸之距。 第125章 封喉 第125章 封喉 林惊蛰这一剑之迅猛凌厉,已经完全超脱了在场所有人的想象与理解。 此刻,无论是侧身躲剑还是回剑格挡,都已经来不及,若是再无所作为,咽喉定要被林惊蛰洞穿不可。 冲虚道长动作甚微,与林惊蛰此前遇到的莽夫全然不同。 他手不发力,只以指节轻微抖动,却是能后发先至,不知何时已将长剑送递到林惊蛰的腋下。 这白光连带着极为密集的虚影,在冲虚道长的左右来回移荡,观战者都已经尽数眼花缭乱,林惊蛰的剑身却依旧直来直往。 此刻若是林惊蛰执意斩杀冲虚道长,自己也势必要断下一臂,看似是胜负已分,但却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当然并非林惊蛰渴求的胜利,他飞纵身体,足部猛踏,骤然在空中飞旋,衣袂如雪,在夜空中泛出一阵阵的银光。 冲虚道长移来剑身半掩侧目,避过这白光的华芒,旋即高举长剑下盘猛沉,‘当!’的一声林惊蛰剑锋已至,两剑相交,一时间白电飞射,浮光闪烁。 双脚破地,汗流浃背,冲虚道长只招架这林惊蛰区区一剑就已经显得有些狼狈,但他迅速调理心脉,气血从任督向四合流通分散,最大限度地将自己的状态恢复到方才的情况,突然手臂上一阵轻松,再抬眼望时,林惊蛰已经消失在了自己头顶。 “嗯……” 冲虚道长双眸轻合,藉由视觉的丧失来调动其他感官,突然猛地朝向自己的身后回挡而去———— “在背后……!” 长剑尚未回拉上,林惊蛰快如惊雷的剑刺已经如注下,这一道道刺击撕裂长风,竟在并未击中一物的情况下噼啪作响! 一刺、两刺————直至已经数不清多少刺的时候,林惊蛰手部仍在快速抽动,速度与势头根本不减,而冲虚道长拼尽全力以作回挡,那青白的衣衫却是被撕开一道道的创口。 方证大师在一旁观战已久,震惊地说道:“贫僧与冲虚结交这数十年,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认真起来,亦是头一次见到他被逼到这般田地……” 不错,冲虚道长此刻已经用尽了全力。 一旁的方生大师问道:“掌门,我原以为上乘功夫应如冲虚这般不动如山,运势如水,一招一式都不显山露水却能应对无数的攻势进而反败为胜,而今看了这林平之的剑技,却丝毫不是这样。” “他的一招一式都极为迅捷狠辣,可是为何身经百战的冲虚竟然落了下风?只怕若是换作左冷禅,在剑术上都是远远不如冲虚的了。” 方证大师还处于惊愕之中,只是喃喃道: “以柔克刚是常态,但以柔却未必能克柔。” “师弟请看,那林少侠的进攻纵是迅猛,好像与那些只知放力不知收力的莽夫是一脉相承,但他的腕部,肘部,手臂部分,又是怎样的?” 方生大师复向林惊蛰看去,很快便大吃一惊。 “想不到他林平之能在使出如此迅猛招式的同时,身躯却能做到与冲虚一样的收放自如?!这等剑术造诣,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方证大师惭惭道:“以你我两位不中用的老僧的理解,终究难以懂得林少侠这剑法的厉害,也不会是他林少侠的对手了。” “他不出全力,留住一半的力道随时准备回剑自保,仅以另一半的势头向冲虚逼近,其力量就已经像是一个怪力巨汉拼尽全力的程度、其速度更是与冲虚不分轩轾。” “纵然冲虚的真正实力极强,我想高下已分。” 说话间,林惊蛰向冲虚道长横挑一剑,这一剑幻化出四道剑影,每道剑影却又翻飞出三朵剑花,剑花在银光之下泛起,朵朵摧人心脉,让冲虚一时疲于招架。 冲虚道长咳了两声,先将剑身向上平举,旋即向下、侧、后三个方向来回斗转,竟划出一套左右顾全的剑舞,眼看着还有一道剑光即将刺过,冲虚长剑将落,难以回救,却是暗中咬牙,以掌代剑劈去———— “太极掌法……!” 冲虚道长跳到拱桥的护栏之上,高速回劈两掌,双掌皆是势头朝下,两掌相切,并未刺入那剑气周身,却是让剑花偏转,与自己擦身而过, 这便是太极掌法,讲究太极圆转,永无止境,用意而不用力。 方生大师盛赞道:“好掌法!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四两拨千斤,动如行云流水,绵绵不断,刚柔相含,含而不露,冲虚道长当真是厉害,能以掌法劈落剑气之人,贫僧生平算是见教了。” 方证大师却是黯然道:“可惜……实在可惜……师弟请看那冲虚的两胁。” 方生大师尚未会过师兄的意思,此刻正巧直直朝向冲虚道长的两胁看去,顺势向下扫眼,却是发现冲虚的两条长袖都被撕裂出一道极狭长的裂口,而手掌的正中亦是刮出了两道同样的血痕。 冲虚道长将所有的剑花招架完,身法如水中残月般虚幻飘摇,但却感受到手部吃痛,抬眼一望,自己的两掌正心已经中剑,虽然是剐蹭的轻伤,但两条剑伤的切口位置几乎一模一样,没有半点角度的差异。 到这时,冲虚道长已经明白,自己的速度早已全然被林惊蛰压制住,就连自己鬼魅的身法,也被这个青年完全模仿复刻了下来,他以更快的速度出手,才能将自己伤得如此精妙。 突然,冲虚道长好像又留意到了什么一般,将剑身向上回挡,正上升到一半途中,他双唇贴合,却是发觉为时已晚。 林惊蛰已经移步他的侧身,将剑锋又一次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这一次,冲虚道长再也没办法争到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哪怕若是自己略微转身,武当派也将再也没有未来。 “林少侠的剑术,恐怕当今世间再难找出第二人。” “我冲虚领教了,多谢林少侠赐教。” 林惊蛰将剑锋抵在冲虚的脖颈处,那剑锋已经陷入了些许,一丝红色从剑尖上滑落下来,但见冲虚道长杀意尽失,林惊蛰也并未再下手。 第126章 绝诣之斗 第126章 绝诣之斗 林惊蛰收剑从护栏上落回到桥面,冲虚道长行了三次礼,以谢过林惊蛰手下留情。 其实唯有冲虚道长明白,自己现在已经受了重伤。 虽然皮肉没有被林惊蛰划开太多。但冲虚道长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源源不断地往剑身之中灌输内力。 但剑身每每被林惊蛰的乌鞘剑弹中一次,冲虚道长便感到有一股强韧的冲力回震到自己的经脉之中,将内功全部扰乱。 这几次交手下来,冲虚道长的内功丧失严重,现在虽然能平安无事地作揖,但就算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剑客对自己逼上三招,他也好像有一团真气将双手双脚牢牢覆住,无法作出任何招架了。 冲虚道长退回到群雄之中,他的弟子们一时间看掌门出剑已经入神,此刻仍未能看清掌门是如何输了这场比试,只觉得二人剑法如神,已经完全超脱了自己能够理解的层次。 方证大师挺步向前,对林惊蛰说道: “冲虚道长既已败北,接下来就是我同少侠比试了。” “和冲虚道长不同,我的弟子被少侠所杀,或许是他贸然出手,就算原委不明,还请少侠莫要留情,尽些力对付贫僧才是。” 方证大师对着林惊蛰鞠下一躬,骨骼间在这鞠躬当中竟咯咯作响,林惊蛰看向这个矮小的僧人,只觉得有一股无比浑厚的内力深蕴其间,让人心生敬意。 “这就是方证大师……真是厉害。” 林惊蛰不由得感叹道,他极少称赞别人,但是只看方证大师举手投足间骨骼的翕动,或许一般人眼里这平平无奇,但林惊蛰透过那袈裟去看,却是觉得他的骨骼构造与常人似乎完全不同。 方证大师双脚离地,地面并没有震裂,看上去足弓似乎并没有过于发力,但速度却是快得出奇,却是在眨眼之间近身林惊蛰。 方证大师面不改色,平心静气地击出一掌,这一掌看似绵软无力,林惊蛰却是没有丝毫轻视,果断架剑挡去———— 刹那间,“啪!”的如雷鸣般的惊响爆发开来,林惊蛰没有后撤,只是神情漠然地站定在地,方证大师受到些许冲击,向后退了两步,也是毫发无伤。 这力道,实在太过于离谱和夸张。 但这就是方证大师的厉害。 林惊蛰看向自己的乌鞘剑,剑面仍是光滑没有裂痕,但他明白,如果自己刚才不认真回挡方证大师的这一掌,只以剑背相抵的话,恐怕自己还真的会受些伤,至少这剑上是要留些裂痕了的。 “这就是易筋经么。” 林惊蛰说道。 他明白在《笑傲江湖》中,方证大师以一手‘易筋经’闻名四海,甚至用其医治好了身罹绝症的令狐冲。 这‘易筋经’本是少林绝学之一,乃是少林的达摩祖师所传,是通过修炼丹田真气打通全身经络的内功方法。 在练成以后,运气时不需练习任何排打功即可自然产生开砖劈石的内功威力,其臂、腕、指、掌,迥异寻常,以意努之,硬如铁石,并其指可贯牛腹,侧其掌可断牛头。 而这些,却还只是‘小用之末技’,待易筋经中‘外壮神力’这一层境界练成之后,手托城闸,力能举鼎都算不上奇异了。 林惊蛰想方证大师能有如此神力,多半是依仗了这易筋经的修为。 方证大师和蔼地说道:“少侠博闻强识,不错,这功夫正是从我少林易筋经中习来,修习者苦笃其身,本应修身养性,年岁见后方可至此地步。” 当说到‘地步’这两字时,方证大师又已经贴到了林惊蛰近身。他身材羸弱却是速度惊人,而且行动几乎不发出声响,足见其内功的高强。 方证大师虽然贴身已能下手,却是没有急着追击,反而悠然说道:“林少侠,请接掌——” 林惊蛰没有将乌鞘剑收回到剑鞘之中,话音方落,但见方证大师软绵绵对着自己又拍出一掌———— 这一掌同样看似轻飘飘的,招式亦是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八掌变十六掌,进而幻化为三十二掌。 虽只区区一掌,却是不知藉由怎样的内功驱使,将掌风反复凝合,又散出极为繁复的虚影。掌法变幻莫测,每一掌击出,甫到中途,已变为好几个方位,掌法奇幻得让一众高手舌桥不下。 林惊蛰站在拱桥之上没有走动,单手紧握剑鞘,另一手牢牢束在腰间,刹那间,剑光抖动,而众人从来没有看见过林惊蛰抬手。 “是拔剑术……” 方生大师惊叹道: “他竟以这种方式来对抗掌门的千手如来掌?!这到底是自取灭亡还是确是神乎其技?!” 林惊蛰悍然拔剑,其速度难以用肉眼判断,只能看到宽阔而密集的银色剑气闪动,剑气刮过拱桥两合,凡历经之后都凿出深痕。 同样,方证大师的掌风幻化出的虚影却又好似有其实体,不断向林惊蛰的剑气攻去,有时是虚影将剑气压制,有时又是剑气将掌影一分为二,三十二道虚掌与那剑气一一相对,震颤之声如烟火狂啸,近处之人约莫已是震耳欲聋。 四周的拱桥护栏已经被这袭来的掌风劈断,待掌风扑过半数,林惊蛰神情自若,身后护栏已经全无,俨然背身一跃就能坠入水中,但他仍旧在屈身拔剑,双眼已如鹰喙一般锐利。 任盈盈看着林惊蛰与方证大师对决的场景,在震惊之余,冥冥中感到这双方武学修为奇高,必有一方要身受重伤,她清楚林惊蛰的为人,终究希望林惊蛰能平安。 有时也是有一闪而过的念头,想到若是林惊蛰真的背过身坠下水中,也许这一场闹剧就要结束,所有人念在对林惊蛰的恐惧,都定会选择善罢甘休,而她知道,林惊蛰绝不是那种会主动求和的人。 待方证大师掌风落尽,他大喝一声:“林少侠,当心了!” 这‘当心了’三个字,其中便是用了他少林派的绝学‘金刚禅狮子吼’。 第127章 不速之客 第127章 不速之客 方证大师一声‘当心了’倾吐其间,便是一股内家劲力朝向林惊蛰飞扑而去。 林惊蛰无法觉察这无形的攻击,但却感知得到这期间强横的杀意,当即横剑纵身,足部还未离地,众人只听得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旋即烟尘大作,桥梁的石屑木屑在其中回转,浓烟甚至将方证大师的身子都掩去了一半。 那‘金刚禅狮子吼’无疑是少林派最为上乘的内功武学,只是以喉管将内力喷吐而出,便能造成这等骇人的破坏力,就算是没被这狮子吼直击的一众高手们,离得但凡不太远的人,均也受其波及。 其中有的人头疼难忍,有的人跪地作呕不止,更有甚者觉得浑身筋骨横跳不听掌控,在地上口吐白沫,兀自抽搐起来,当然最多的还是当即昏厥了的。 就连刚才迎战的冲虚道长和方生大师感受到这许多年来难得一见的狮子吼神功已是觉得强大难当,连忙借力强运化劲加以自持,才勉强没有被震晕,而冲虚道长方才受创严重,为了抵挡这狮子吼功,却是将最后一点内力也交代了出来。 方证大师浅道了一声:“得罪了。”随后便是看到浓烟滚滚之中忽有银光闪动,从烟尘之中杀出一支黑鞘白刃,在那黑鞘白刃之后是一团高速回转的白色弧形,弧形其后还飘零着衣袂的一角,翻飞之中照出明晃晃的虚影,速度快到自己难以承受。 方证大师正欲落下一掌,这虚影却是已然消弭不见,再望向那重烟幕,烟幕已然散去过半,那桥身出并没有站任何人。 方证大师释然一笑,胸前已经被鲜血染红,他并没有回头就知道林惊蛰正在自己的后方,而且定是是背对着自己的姿态站定着。只笑道: “贫僧终究要慢你两步。呵呵……” 方生大师一阵恍惚过后却是看到师兄方证胸口濡血的模样,正要上来相助时方证大师却摆手说道:“不可。” 方证大师整饬了一番上身,将方才沾染到自己身上的灰土抖落,又缓缓说道:“林少侠手下留了分寸,否则贫僧的性命也将留于此处,我且无碍,是贫僧输了这场比试,诸位休得无理。” 方生大师这才顿足作罢,他仰头向四周望去,原本将林惊蛰、莫大、任盈盈围拢的一众武林豪强,现在都往外散开了极大距离,把这个团团围拢的场地做大做阔了,每个人的脸色亦都是惊惧之色,无法想象自己若是与他林惊蛰相斗,又是怎样一副场景。 林惊蛰将长剑一抖,淡然道:“方证大师说我收手了,这是自然,但我下手却没有留什么分寸。” “方才与冲虚道长对决时也是,我已将两位前辈击伤,伤势重内而轻外,虽于性命无碍,但至少也需休养些时日,功力才能恢复到先前水平,这样,我大概可以离去了吧。” 方证大师看向冲虚道长,冲虚道长身体状况已然很差,急需立刻休息来调养心神,也朝方证大师点了点头。 “贫僧说过的话自然由贫僧来遵从,既然是林少侠赢了,我与冲虚二人输了,自认技不如人,请林少侠离去吧。” 林惊蛰没有应答,只是望着任盈盈和莫大二人,正要将这二人一并带走时,忽然听到围拢着的高手之中,他们手持的火把相继落到了地面之上。 一开始却是只有三五人,到后来,峨眉昆仑、少林武当以及五岳剑派的极大多人竟一起瘫倒在地。 他们面部抽搐,脸色铁青,似乎已然失去了意识。 ‘是金刚禅狮子吼的发功还有余波么?不像……’ 林惊蛰转头看向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二人都已经面如枯槁,神色大失,似乎是觉得有什么天灾将至一般,自己纵使一身神力也难以应付。 越来越多的高手瘫倒,此时在远处的黑暗之中,林惊蛰突然听到几声放荡恣意的嗤笑声,音色阴沉,却是浑厚无比,好像透着一股杀人于无形的强劲内功。 突然从火把熹微之处,又翻身窜出一合蒙面黑衣人与正派弟子相斗起来,这些蒙面黑衣人的装束林惊蛰认识,正是那左冷禅假扮的魔教中人的装束! 刚才高手尽皆离奇地瘫倒,纵然是有为数不多的剑派高手挺了过去,却是又难以抵抗这么多蒙面黑衣人的群攻,一开始还只是兵戎相激,战到第十几二十回合之时,正派高手又难免遇到以一敌二的场面,却是双拳难敌四手,只能被那些蒙面黑衣人生擒。 从那群黑衣人之中现出一个装束精干的中年男人,看年纪大概在五十有余,但他身材极为高大,黑髯长须,一张面目虽然清秀,却是白得如同凶煞恶鬼一般给人以强大的威压感。 方证大师心中惴惴不安了起来,完全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会归来,毕竟自己和冲虚道长已经受了过重的内伤,若是再应付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是毫无胜算可言。 林惊蛰眉头一沉,只听得冲虚道长和方证大师二人上前低声道: “任我行……十二年了……你终究回来了。” “你缘何插手,又为何选择在这时……” 林惊蛰只听得那高大的男人朗声大笑,豪放异常,待他笑过以后,又很快改换了一副凶蛮的面容,只是愤愤道: “你们联合各派捉住爱女盈盈,却又在这里明知故问?!真是岂有此理!” “你们定是以为我任我行将一生在那地牢之中永无卷土重来之日,所以才设下计来,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不愿再起无端的争执,正要阐释论理之时,任我行身形暴动,转瞬就贴近到方证、冲虚两人跟前,双手朝二人哑穴点去,速度之快、指法之准,都属当世一流。 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一齐回掌自护,内功乍时强运,却是远远没有了此前的速度。 原来两人与林惊蛰一战过后,都被林惊蛰的剑技震得经脉散乱,再加上身上负了一定程度的剑伤,内力消耗亦是惊人,要再与任我行相抗,这对他们两个老者而言已是太过勉强。 第128章 团聚 第128章 团聚 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二人均未想到林惊蛰对他们造成的内伤竟然会这么严重,二人抬手迟缓其间,刚好分别被任我行点下三处穴位。 他们刚才都强运心络,要是在以往,要逃脱出他任我行的攻势也说不上有多难,只是没想到在无形之中有多处经脉已经被林惊蛰斩断,完全无法发力,而自己竟浑然不知! 这次,反倒是任我行大吃一惊,恍然笑道:“呵呵……我本只想作一番试探,万万没想到二位竟然没能抵得住我任我行随手的点穴!看来二位早都已身负重伤,才至于经脉如此不畅!” “方证,冲虚,你们一人是少林派掌门、一人是武当派掌门,正派三大高手便是我任我行向来最为敬重的三人,没想到竟然围困我爱女盈盈,盈盈又做了些什么?你们实在是不知好歹……” 任我行豪横地大喝道:“左冷禅呢?他心思在正派高手之中最为阴毒,想必是他设的计吧?!” 说罢,一个黑衣男人从桥墩处冲将下来,报道:“教主,左冷禅已经死了!尸体就在拱桥边!” 任我行面色不由得为之一变,心道:‘这左冷禅的一手‘寒冰真气’浑厚至纯,实在让我好生忌惮,如今却是说他死了?他又能是被何人所杀?若是方证和冲虚杀的他,为何这群正派人士当中,嵩山派又能和少林武当鱼龙混杂?’ 任我行一时难以梳理这其中诡异的症结,又从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二人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寒气,心想在这众人之中定是有一个绝顶高手,只是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也许是那华山派的风老前辈也说不准。 任我行几处穴位点毕,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二人都已是动弹不得,任我行只得长叹一声,又低声道: “我本想以武会友,没想到你们都已经负伤,我任我行却也不愿趁人之危,呵呵!但是二位参与威逼我爱女盈盈,仍是得同我回黑木崖一道,失礼了!” 方证大师已然将眼睛闭上,对于任我行的说法,比起不忿他更多的是感激,毕竟魔教中人一直以来杀伐极其残暴,而任我行却少有的能保有一些江湖义气,这也就足矣。 “爹爹……是爹爹吗?!” 任盈盈从拱桥一侧奔向任我行的怀中,期间并无任何魔教中人阻拦,他们看到任盈盈的一瞬间自觉排成两列乌压压的纵队,就像是预先操演排练好的一般。 带头的黑衣人大喝一声:“恭迎圣姑归位,与教主父女团聚,可喜可贺!” 任我行轻抚着任盈盈的发梢,将她搂入怀中,激动得已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父女十二年没有相见,如今终于重逢,实在太过难得。 其后的黑衣人亦是一同高呼,而莫大和林惊蛰身处其间,因为与任盈盈同列并没有被魔教中人为难。 林惊蛰看向周围那一帮子武林高手,无论是剑派的豪强还是少林武当这种古武术流派的高手,绝大多数都已经倒地不起,口吐白沫,这时,林惊蛰突然想起了《笑傲江湖》中对于任我行出场时的描写。 当时在西湖地牢,令狐冲与向问天二人正欲将任我行救出之时,令狐冲与梅庄的江南四友一齐到了西湖之底,正见到任我行之时,他突然振膈一呼,极其浑厚的内功从喉管间倾吐而出,一瞬间震晕了令狐冲、黑白子、丹青子、黄钟公和秃笔翁五位高手。 令狐冲当时已经是独孤九剑的传人,剑术修为极高,而其他四人都是在魔教有头有脸的强者,这样强大的五人都被任我行一嗓子震晕,虽然在场之人自诩高手,但任我行要以单纯内功震晕这些剑派的小辈,岂不是易如反掌? 林惊蛰想到这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我因为向问天被一群人追杀包围,突出重围之后拒绝了向问天的请求,但他仅凭一人之力,也想办法将任我行救了出来么……他确实有些实力。’ ‘待任我行出来之后,正好撞见左冷禅设下围困莫大和任盈盈的计谋,奈他左冷禅有一万个心眼也难以想到任我行会在这种时候被放出来吧。’ 林惊蛰轻捋衣身,虽然心中亦有与任我行一战的冲动,却是不想破坏这父女团聚的光景, 反正现在危机已然解除,林惊蛰来此一是为了报自己的仇,二是为了帮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任盈盈,这两个目的都已经达成,林惊蛰也就不想再多作逗留,只想转身离去。 若要说心中多少有些不快,那就在于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二人是因为与自己决斗后负伤才被任我行生擒,这一点的确,让林惊蛰稍微有些不满。 “喂,那边的小子,你站住!” 突然,任我行极为浑厚的嗓音直逼林惊蛰的后颅,一阵劲风掠过,林惊蛰散落在脑后的发须分拨摇曳,他却始终没有转过身来。 “有什么事么。” 任我行直勾勾盯着林惊蛰的后颅,高声道: “诸位日月神教教众,你们可曾对这个男人有印象么?” 日月神教中的确有人见过林惊蛰,可是那次是林惊蛰一袭白衣以一人之躯与六百人围攻相斗,却破出重围杀出血路,竟无一人敢追击讨伐。 那天林惊蛰杀人不眨眼的景象一遍遍在大家脑中重演,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倘若说出了他的性命下一面就会被洞穿咽喉,尽作一副欲言又止之色。 看着属下们的冷汗甚至濡湿了面罩,任我行又一次高声道: “诸位教众请看四合,受了我内功波及却仍能屹立不倒之人,仅存的都是壮年的顶尖强者,每个人都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绝顶高手。” “而他直受我振膈冲击,却是毫发无伤,宛如闲庭信步一般扬长而去,我要说的是什么,大家也就都清楚了!” 林惊蛰缓缓转过身来,与任我行四目相对。 两双鹰眸般的利目,一时间视线交合,好像能摩擦出光火来。 “小子,报上名来……” “林姓,上平下之,字惊蛰。” 任我行大笑道:“原来是林家福威镖局,好!你是怎么避过我这内功的?!” 第129章 邀盟 第129章 邀盟 任我行的声音与其说是诚恳发问,倒不如说是阴沉的逼问。 林惊蛰坦然应道: “内功……我未曾想过要抵挡,只是心中想着该走了,这种东西也就拦不住我。” 林惊蛰说话其间,任我行已经将他的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 此刻,教中有教众来报,一个执蝴蝶剑的青年站定在任我行身后,称林平之在前些时日以一人对抗武林六百名好手,杀死其中一百余名后从容离去,竟无一人胆敢上前违抗。 说道这里时,任我行还没有太多反应,那青年却是滔滔不绝,直到说道林平之将左冷禅杀死,又打伤冲虚道长和方证大师时自己的见闻,任我行才登时表情一变。 “是你杀死了左冷禅?!” 任我行心中一凛,的确,他一身吸星大法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若说要怕,只能唯独怕那一手左冷禅的寒冰真气,但吸星大法将寒冰真气吞噬,真气便会侵入骨髓不断蚕食自己的内功,久久无法恢复体力,在完全治愈前都只得任敌人鱼肉。 此前,‘天王老子’向问天在救出任我行时与他说过,有一个白衣剑客实力超绝,仅以一人之力击败数百名强者,那时任我行还颇为不屑一顾,认为这种程度的强,就算是向问天自己也能做到。 但如今联系起林惊蛰这一身如雪的白衣,刚才他应对自己内功时的不动如山,以及其后杀死左冷禅的事,任我行已经笃定他眼前的男人是个极强的强者。 林惊蛰并没有再多回应,他已不想与任我行再浪费时间。 确切地说,任盈盈对他林惊蛰有些恩惠,他终归是不想在任盈盈面前将她的父亲杀死。 林惊蛰向身子背了过去,又向前走出三步。 这时,从身后又传来一声令一教教众瞠目结舌的发问—————— “林兄,你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去,将那东方不败杀了?!” “若你与我一同前往黑木崖,将那东方不败杀了,我任我行便将日月神教光明右使的位置赐予你!” 日月神教教众尽皆大惊:“杀了东方不败?!教主竟然想让林平之与自己一同去杀那武功天下第一的绝顶高手?!”大家虽然知道以任我行的秉性,去夺东方不败的权位定是早晚的事,但天下已经太久没人敢说与东方不败为敌,就连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都忌惮他,恐怕也只有任我行敢于堂而皇之地说这种话。 “我,并无太多兴趣,与你去杀东方不败也好,光明右使的位置也好。” 林惊蛰坦然应道。 其实,他哪里是对杀死对方不败没有兴趣,只是不愿与任我行联手,若是之后还要对任我行卑躬屈膝,那更是天大的笑话。 林惊蛰知道任我行是个聪明人,但听他恣意地抛下这么几句话,心中还有有些隐隐的不快。 敷衍的应过以后,林惊蛰再次转身想要离去。 但是身子转到一半,任我行便是飞扑了上来迎上一掌! 林惊蛰左身转去一半,翻回的右身却是陡然拔出一剑,向任我行疾速拉去————剑背正好与任我行极强的内功相对,震出凛凛火光,一时间任我行的内力与林惊蛰的剑身相持,却是震得四合飞沙走石。 “林少侠!请千万别伤爹爹!” 任盈盈在身后远处急切地向林惊蛰恳求道,她武功本来高强,只是在这二人面前却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这帮日月神教的教众本来是忠心于任我行,不服于东方不败统治的守旧派,而任我行被放出来后他们再一次死心塌地地追随任我行,为了鼓舞军心,任我行当然要树立些威信。 一派教众就这样看着原教主任我行被这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剑客轻侮,无论他有多强这都是不可饶恕的! 任我行本来已经强忍着怒火,听到女儿所说的是‘林少侠别伤爹爹’却不是‘爹爹别伤林少侠’,一下子明白在女儿心中,那林惊蛰的实力比自己更强,怒火也就烧得更加旺盛,恨不得立刻将林惊蛰就地处死。 “我才不信一个毛头小子能翻了天不成……你有什么妖术,就只管使出来!” 任我行直对林惊蛰再加上一掌,顷刻间双掌合力,自身浑厚的内力也付诸其中,一股如蛟龙腾渊一般排山倒海的重压便是朝林惊蛰的剑身袭来。 林惊蛰翻转身体,一束白影晃过任我行右胁,任我行一掌拍空,向前挺去,将拱桥左翼的石块击得粉碎,而林惊蛰斜身收鞘,一道鲜血,溅在了任我行的裤管之上。 “果然厉害……呵呵……呵呵呵呵……” 任我行猖狂地大笑起来,没想到只是试了试手,就激出了这剑客如此绝伦精妙的身法剑法,他已决定暂将这剑客当做东方不败,若是他连一个剑客都杀不死,又怎么能将那武功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杀死? 任我行无惧腿上刺痛,奋然一跃,双足在桥墩上压出两道深坑,此时已经来到林惊蛰身后三尺之处。 他化掌为爪,两爪如鹰钩一般如疾风极迅捷地捕捉林惊蛰的左右衣衫,左右回掏却是始终没有抓破一次衣摆。在上盘掏过了三合以后又转而攻向下盘,于林惊蛰的脚踝处连续以勾爪手型刺击,如马蜂刺蛰刁辣异常。 一爪袭向林惊蛰,林惊蛰侧身一避,那爪击直直砸向其后的石墩护栏,竟能把那长满了硬苔的顽石护栏给击得粉碎! 在此期间,林惊蛰一直保持着守势并未出剑,身后便已暴露出大肆的破绽。 任我行的属下想要一哄而上将林惊蛰宰杀,而任我行留意到教众的行动,当即大喝道:“停手!不要轻易过来,他不是你们能应付得了的!” 一众教徒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向来行事很少顾忌的教主如此说,但也听命不敢上前趁人之危,只是少数几个高手能够感觉到,林惊蛰看似一直在背身朝向他们,其实却像是一朵傲人的蔷薇,你欲伸手去碰触他,要占到他的好处时,却发现手指早已被他刺的鲜血淋漓。 他,根本没有任何破绽。 第130章 大败 第130章 大败 林惊蛰与任我行虽然看似是任我行攻林惊蛰守,但是任我行攻却是攻得神经紧绷,而林惊蛰守则是守得不费吹灰之力。 任我行知道,哪怕自己有一招出晚了,有一爪,一掌没有落在关键的死穴,依眼前这个男人的身法,只需切入破绽信手一剑,他便将要横尸这拱桥桥头。 任我行利爪久攻不下,又是改爪为拳,待空挥数轮仍擦不到林惊蛰周身,却又改拳为掌。 他本来未曾修习过什么正派的有体统的武功,所修习的招数都是自己苦心研究出的野路子,因此招数不仅诡谲,变幻也是层出不穷,一合教众看到十二年过去,任我行却仍是功力不减,也都感叹教主之功力深厚远超他们想象。 林惊蛰摆剑撤步,他感到每每任我行袭来一爪,或是一掌,亦或是一拳时,他力量虽然强健,动作也迅猛非凡,绝对是当世第一流的高手,但是却也要耗费大力气来守住破绽。 一番观察而后,林惊蛰忽然站定,向任我行‘唰唰’刺出两剑,这两剑一剑直逼眉心,另一剑挺入盆骨前侧的一处大穴,明明全都是针对命门的强攻,但剑身走位开合之大却令人震撼。 任我行闪身便会被林惊蛰刮伤,若是护住下盆,眉心恐怕难逃一劫;反之要护住眉心,一条腿骨就会应声削落。 情急之下,任我行别无他法,只得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他不顾眉心和盆骨的威胁,猛而侧身抓住了林惊蛰的一直臂膀,从那宽厚手臂的茧缝之中,登时涌出一串极纯内功的重压。 任我行此刻,终于露出了邪异的嗔笑。 “吸星大法!!” 任我行懂得一系列强横过人的野路子武学招数,这吸星大法也就是其中最强的一招,普天之下,除了任我行并无他人掌握。 一般的武学招数要保持丹田中内力充沛,出招时内力从丹田蔓延到经脉再到全身肌肉骨骼,内力伴着血肉之躯一齐发力,力道便能大增。 而这‘吸星大法’却是要设法将丹田之气空出,让丹田“如虚谷,若深箱”,成为一座空洞的堡垒,随后仅仅震动经脉发功,在接触敌人后将敌人的真气全部倒吸入自己体内,受击之人功力全无,面容干瘪如尸体,因此江湖中人,无人不忌惮他任我行,无人不害怕他吸星大法的厉害。 然而,吸星大法已然发动,这一股劲气的重压却没有将任何内力吸入自己体内! ‘呼’的一声白光闪过,任我行奋身下摆,要逼过这霸道的一斩,确实是避过了要害,但血花飞溅,他捂住大腿,自知林惊蛰还未发力自己就负了两处伤,但最让他惊诧的却不是此,而是——— “为什么会没用......我的吸星大法为什么会没用?!” 任我行颤抖着扶住一截残留的护栏挺起身来,他想起自己刚刚脱狱之时已经试过了自己的吸星大法,将那黄钟公,丹青子等人吸成了干尸,为何这吸星大法对林惊蛰却毫不见效?! 迟疑之间林惊蛰已然闪过任我行右胁,一道剑斩掠过,任我行一改此前霸道的攻势,竟纵身向前连连退却,缩首缩尾,生怕再中林惊蛰一剑。 ‘刺啦!’之声响动过以后,任我行小腹添出一道尚浅的血痕,他抬眼望去,林惊蛰的剑锋距他明明丈许有余,眨眼过后,却几乎已经到了他的睫毛。 恍惚之间,任我行后撤几步,在空中高速翻腾。他本来没有什么偏向防守的武功,练就的这鬼魅的身法倒是轻巧,待落地之时,空中飞来一把长剑,伴有高声道:“任教主,请用剑!” 任我行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吸星大法没有用处的事实,他却是接过那属下掷出的剑,登时疾速回转身体,往下只是信手试探一番,却与林惊蛰的剑身再次相激。 任我行至今,已经是满面震撼,实在不敢相信林惊蛰的身法已经修炼到这种地步,就算他用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回防躲避,林惊蛰明明前一瞬还在远处,刻意地放松身体不再追击,下一瞬却能逼迫得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空间。 无论如何,任我行现在不得不尽全力了,他身上已然负了三处剑伤,若是发力再有迟疑,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护住要害。 情急之中,任我行将所有内力附在剑身之上,这普通材质的一把长剑顿时也变得可以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当——!!” 两剑高速相激,僵持片刻而后,任我行和林惊蛰的脸上都露出了反常的神情。 林惊蛰眉心一降,目光变得更加锐利,而任我行却是满面的惊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原本以为,任我行这种精通各式武功的行家,应该只有内力比起方证他们逊色一筹。’ ‘看来……任我行的内力还要在我想象之上……’ 林惊蛰没想到,在被逼迫到这种情况下的任我行所击出的剑斩,竟然丝毫不比方证大师‘易筋经’修为之下的掌法脆弱。 而另一边,任我行感到惊异的却是———— ‘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内力……!!!’ ‘不……我在想什么……但凡是人便都有内力,可是这个男人从来不曾运用过自己的内力,却只是以单纯的剑术在跟我们抗衡么?这怎么可能?!’ 林惊蛰没有使用内力,这是任我行得出的唯一答案。 也只有这个答案,才可以解释为什么吸星大法对林惊蛰没有用处。 林惊蛰沉吟期间,任我行终于足以喘上一口气,他满面冷汗,该说是闯荡江湖如此多年,生平从未见过这等怪物。 虽然他任我行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低估了对方不畏惧自己的吸星大法因而受挫,就此败北,于他而言当然觉得不公平。 此刻,他已明白,与林惊蛰斗,他了无胜算。 ‘这男人用的剑法实在太过诡谲,有流言说什么‘辟邪剑法’……恐怕要比那‘辟邪剑法’还要厉害得多!’ ‘哪怕是太极剑法……该说是风老前辈他用的那独孤九剑才有这般境地……’ 第131章 放生 第131章 放生 “不止……不单单是独孤九剑,那剑法的厉害我领教过,但他这样的挥斩,比起那独孤九剑,好像是加去了一些剑招,又减去了一些……” “也不对……他的一招一式,确实已经掌握了那独孤九剑的神髓,但即便是独孤九剑也有口诀心法类的要领,但从他的剑招中却感觉不出任何刻板的路数,只觉得他始终快我一筹,又稳又狠地占据着上风……” 任我行自知不敌,刚要将身子向后缩去,已经准备开始盘算逃走的策略,刹那间却看到黑夜出现出丝丝银光,那并非是桥下水路的反光,好像一根细针一般让人难以察觉———— 刹那间,好似有万千银光朝任我行的双眼迸射而出,任我行怎么躲闪?唯有以剑相持,高速向左右推移剑身, 他自以为以剑锋挡住了那翻飞的银光便能争取到一些自保的余地,然而‘铿锵!’的一长串极密的声音落毕,任我行竟觉得手中抬举着的长剑轻了一大截, 他抬眼迅速回望,但见那头顶高悬着一束极为宽阔的银光,如同神罚一般落下,那白袂又斗转袭来,掠过自己胸口。 任我行心道“不好……!”本以为那白袂之中会藏有什么袖剑飞镖之类的暗器阴招,等到自己快速回挡,却发现并不如自己所料,只是单纯白衣一晃———— 霎时间,林惊蛰现身在任我行背后,以右足下踩,又将膝盖顶至任我行的大腿骨右侧,这两个微小的动作看似无足轻重,但任我行顿时失去了平衡。 他的脚掌登时受到强压,不知脚趾骨断裂了几根,剧痛之下想要侧身蹲下,唯一的支点却又被林惊蛰的膝部顶起无从发力。 整个身体即将晃到右侧,任我行张目一望,那右侧的银光此刻才能被自己真正看清————那正是林惊蛰闪烁不定的剑光! 一剑毙命的画面仿佛近在眼前,情急之下任我行高举长剑正欲相持,却听得‘啪嗒!’一声,剑身碎裂,从中间裂成不甚平整的两截。 任我行想起了刚才那一串细密的铿锵之声,料定就是在那时,林惊蛰早已经将自己的剑身凿地伤痕累累,虽然表面看上去并无大碍,内里应是早已被凿出无数足致剑身折断的裂口,否则这剑身也不会突然变轻。 剑身已破,林惊蛰的乌鞘长剑一挺而出,从两侧断掉的剑锋之间长驱直入,直抵任我行的咽喉,任我行亦是没有动作,感觉到死亡二字似乎尽在眼前。 然而一串清亮急切又带有哭腔的女声响起,陡然停住了林惊蛰这一剑。 “林少侠!!求求你……别杀我爹爹……” 当然,哭喊着的少女便是任我行的女儿任盈盈。 她十二年不曾与父亲团聚,在父亲被关入地牢之时,她才只是几岁的小丫头,如今不好容易长成这样水灵的窈窕淑女,能以成人的面貌与父亲相聚,又怎能料到一见面就将是诀别之时。 林惊蛰没有表情,头颅亦没有往任盈盈的方向转动,但他的剑终究是收住了。 乌鞘剑的剑锋已经刺破任我行脖颈的皮肤,鲜血从脖颈中淌下,流动地非常平缓。 任我行粗壮的喉结在喉管间耸动了一番,头颅高抬着颤抖不止,汗液从侧颈,与他的血液一齐淌下。 他在这一瞬无法思考任何东西,若说真的能想到什么,那就是———— 他的生杀大权也许从一开始就牢牢握在了这个男人的手中。 “林少侠……” 任盈盈的泪水险些就要滴落,这十几年来她极少哭泣,至多也就是在独自一人时默默垂泪过几次,但现在太过情急,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当她知道林惊蛰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便一直担心林惊蛰会顾忌自己魔教中人的身份而怨恨自己,现在林惊蛰又与自己的父亲起了冲突,如果可以,任盈盈甚至愿意一命偿一命,只为消弭林惊蛰心中的怒火。 不过,林惊蛰心中,却是没有什么怒意可言。 “任盈盈,你对我有恩惠。虽然在你们而言可能微不足道,但对我林惊蛰而言,也已经足够。” “今天是你的父亲要杀我,我落下这剑他当即就死,不过念在你对我的恩惠,我停手便是。” 林惊蛰说完,将剑身‘忽’的一下从任我行的脖颈之间抽走,其间刮起的劲风甚至吹动了任我行的发须和耳朵, 还没看见收剑的动作,林惊蛰便推剑入鞘,只看得几滴任我行脖颈上的残血于剑身上被洒落在地,向三个方向溅了出去。 任我行保住了一命。 虽然他的脖子只受到非常轻的切伤,但就他主观而言,却像是在鬼门关走过了一遭一般,至今惊魂未定。 林惊蛰悠然道: “任盈盈你的恩惠,我会时常记在心里,只是如果再遇到你的父亲,我也就不会留情面了。” “现在就快走吧。不要挡在我面前。” 任盈盈点了点头,扶起任我行,他刚刚被林惊蛰击中了脚掌骨,行动颇有不便。 二人略微有些艰难地向东北方向离去,任盈盈知道林惊蛰的秉性,长时间以来竟未向后方回瞟一眼。 任我行却还处于震惊之中,当然,待与林惊蛰的距离拉开以后,这震惊又逐渐化为了暴怒,嫉妒,愤恨,不甘等其他的情绪。 林惊蛰已经明白,自己胜过了任我行,却是感觉这任我行并没有自己理解中的那么强大。 在林惊蛰印象中的任我行,是个膂力极强,能使百家兵器,不管刀枪斧钺都能耍得颇具威力又不拘一格的强者,不仅如此,他还有极其缜密的思维和操盘能力,是个名副其实的枭雄。 不过,今天他说见到的任我行,虽然实力不俗,却是个近乎于吃软怕硬,遇到强者便退避三舍的懦弱之士,这实在让林惊蛰有些失望。 “或许,任我行的本性就是如此。” 林惊蛰想到:在原着中,任我行痛恨东方不败的独裁制时,狠狠批判过那些对‘教主’的溜须拍马的人,而自己当上魔教教主后,却又觉得无可厚非,反而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第132章 仪琳的托付 第132章 仪琳的托付 这就代表了任我行本身就是一个人品平平的人,不过,他只是贪图威名,却算不上什么喜欢耍诈的小人。 想到这里,林惊蛰觉得也该是时候离去了。 一众魔教教众看到林惊蛰的那身白衣,早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一路连滚带爬去找任我行了,其中不乏极少数看到任我行落败决定放弃追随他的魔教人士,却也不敢再靠近林惊蛰分毫。 这一处拱桥四合,就只剩下那些被击倒的正派人士,死去的左冷禅等人的尸首,以及———— “林……少侠……” 林惊蛰刚要回头准备离去,突然听见了这么一声极为甘美柔和却又虚弱无力的嗓音。 这声音,他分外熟悉,却是又觉得好像此前都没有听到过。 循着声音往来时的路走了数步,林惊蛰发现了那一方宽阔的海青。垂下头来望去,一个娇小的少女正卧倒在恒山派一众尼姑之中,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 她那温润如玉的面颊,灵动扑闪的双瞳粉睫,实在让人心生怜爱和悲悯之心。 不会有其他人,这正是恒山派的小尼姑仪琳。 ‘仪琳也来到了这里么……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或许左冷禅为了营造这次声讨和生擒,看在有任盈盈和魔教的份上,动用了重大的关系,不惜将一大帮子局外人牵扯进来看热闹,也要将他们误以为莫大和任盈盈罪有应得……’ ‘他的确是该死……恐怕如果是岳不群坐在他的位置,也不至于牺牲这么多人来达成他的野望吧。’ 林惊蛰暗想着,又看向仪琳小师妹。 她一直都是这惹人心醉的模样,不过如今却是糟了魔教人士的点穴,倒地浑身麻痹不能动弹。要让她爹爹不戒和尚看见她现在受魔教中人袭击倒地的场面,非得去把魔教各路高手手撕了不可。 林惊蛰仔细端详了一番仪琳的遍身,本以为她念及自己的名字是想求救,想着之前与不戒和尚有过冲突时她也曾替自己说话,现在帮把手未尝不可。 但林惊蛰现在发现,这仪琳遍身除了那处脖颈的穴位泛着青以外,其他浑身衣衫没有半点破损的情况,她的面相虽然虚弱,神情却也异常镇定,不像是受了什么重伤。 大概,是那魔教中人受了命令,要将五岳剑派的人一一击倒,但看到恒山派仪琳这样令人生怜的一张脸,某位魔教中人于心不忍,选择点中她的穴位把她放倒吧。 林惊蛰浅叹了口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既然仪琳这么清纯善良的孩子平安无事,那自然是比什么都好。 不过,仪琳还在呼唤着自己。 “林……少侠……” 林惊蛰走到仪琳的跟前,月光顺着林惊蛰的身子投影下来,盖住仪琳的睫毛,让她的面容显得更加娇美。 “是恒山派的仪琳吧,有什么事么。” 林惊蛰贴近仪琳的身前低声问道。 仪琳睁开双眼,看林惊蛰就在自己身边,虽然想露出一副欢喜的面庞来,但苦于穴位吃痛,却也觉得无力再多表露些什么,只悠悠说道: “林少侠,魔教中人击伤了定逸师父……能否……替我看下师父的情况?” 林惊蛰便走到一旁,仪琳等了没多久时间,林惊蛰便又回转过来,只说道: “放心吧,定逸师太的情况我看过了,并无大碍。” “你的穴位只是借重力压迫下暂时受阻,等到肌肉舒展开来,经脉自行打通,就会很快恢复如常,不需要什么大夫医治。” 说来也是奇怪,林惊蛰此前,对这些穴位的要点知识是一概不知,而自从模板系统的相似度不断提升以后,虽然仍对那些穴位的专业术语不太清楚,只能凭借实战积累,却感觉能够轻易分辨出穴位的方位和受挫程度了。 也许,这些经验也算作武学修为,一并传输进了林惊蛰的脑内。 “定逸师父没事……太好了……” “林少侠……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仪琳的声音甘美如初,在穴位受震的情况下,她的声音略加颤抖,听起来却是更让人心疼了。 “如果以后,看到有魔教中人……请林少侠……千万不要放过他们……” “我知道林少侠的剑法……非常厉害……爹爹也……总是这样说,他们,咳咳……” “他们魔教的人,就像今天这样,把我们五岳剑派害得苦不堪言……虽然嵩山派他们……心怀不轨,但终究也只是几个人的……” —————— “我知道了,仪琳。你不用再说了。” 林惊蛰答允了一声,他知道仪琳想拜托他,也是出于之前不戒和尚将解药交给了自己———— 这种人情往来,若是顺意,又是举手之劳的话,当然是乐意之至。 不过,仪琳所说的‘不要放过魔教中人’,这个请求,听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但对于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而言,或许是非常天真和孩子气的请求。 魔教中人,其中单单一个前任教主任我行就是功力比肩正教三大高手的顶级强者。 而其中最强者东方不败更是能够以一人力撼任我行、上官云、令狐冲、向问天四人的世间最强之人。 既然世间最强者全都在魔教,不要放过魔教,岂不意味着自己能以一己之力称霸武林么。 或许在仪琳心中,早已觉得他林惊蛰已经达到了这样的高度。 待仪琳穴位的镇痛渐渐散去,发现林惊蛰似乎还在身边时,眼前却是一缕白衣飘忽而过, 她惊异地去找寻这白衣的所在,起身环顾四面,除了五岳剑派的成员却再也没有看见林惊蛰的身影。 —————— 福建福州,福威镖局。 “总镖头,大厅有人求见!说是带着信物,总镖头一看便明白!” “信物?你且带我去看看?” 林震南猛吸了一口烟斗后缓缓放下,他踱步到正厅,却看见一个蒙着面的男人怀中捧着一个奇特的包裹———— 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的身姿,身形,林震南不仅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且觉得熟悉地无以复加,好像在自己梦中反复出现过一般。 第133章 重逢 第133章 重逢 将包裹缓缓拆开,一道金光从开口处飞射而出,不知何时起,林震南的眼中,已是如秋水映烛,泪花闪动不休。 “总镖头!!少镖头他......他回来啦!!” 趟子手白二又惊又喜地来报,完全没有因为林惊蛰‘死而复生’的事而感到惊惶。 自从林惊蛰在洛阳一战成名以后,早就在江湖上声名远扬,饶有归隐山林的高手,但凡有时极偶尔到市镇上讨些酒水喝,听到的最多的也是他林惊蛰的大名。 好像一时间,那个白衣如梭,剑法通神的男人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宿,连皇室都因他的壮举而惊动,但当朝皇帝连江南四友那样的人物都奈何不了,抵御外敌尚且吃力,更找不了林惊蛰的麻烦。 从那之后,大家开始怀疑那个大杀四方的林平之是否就是自家的少镖头,毕竟曾经左冷禅来找过麻烦,万事也不便如此凑巧。 林震南就与一些老练的镖头和趟子手阐明了情况:原来林平之并没有死,只是顾忌自家的安危,将家传剑谱带出,从此浪迹天涯。 虽然林震南绝对不想这样,更不可能想让儿子背负起如此沉重的担子,但儿子先斩后奏,自己也曾派人从思过崖到天涯海角去奔寻,却也是苦觅无果。 当知道儿子独自一人将正派和魔教的上百名高手重创乃至斩杀以后,林震南的心绪早已如乱麻一般紊乱。 他实在太怕儿子结交上仇敌,最后落得性命安危,不知道儿子从哪里学到这一身绝世剑术,也不知道为何儿子真的能言出立行,将林家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这个林平之,与他从小到大抚养起来的那个孩子,根本是两个人。 但如果可以的话,林震南还是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起林平之,让他免去这些缠人的麻烦,健康平安地长大成人,收获属于他的幸福。 而看到这包裹中泛着金光的东西时,林震南的眼泪已然决堤。 这毫无疑问是记载着辟邪剑谱的袈裟————林震南从祖父林远图那里接过的祖传之物。 震烁其时,从门扉之外走来了一个男人。 一身白衣,却如细雪般透亮无暇,白得仿佛能涤净世间万物。 黑鞘长剑附在腰身、三尺七寸的剑锋、净重七斤十三两的重量,附在这青年的身边却好像浑然一体。 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映入眼帘,一向清冷俊秀的面庞,孤傲的神情,在此刻却是挂着淡淡的微笑,比起一个回头浪子,他显得更加有威仪;比起进士及第衣锦还乡的那些寒士大官,他又显得更加平和和随意。 “平之......真......真的是你......?!” 林震南已是老泪纵横,从儿子佯死出走到回归镖局之间,似乎没有过去太长时间,但每分每秒林震南都在思念着儿子。 “是我,我回来了。” 两人相拥了不知多久,端着不上台面的小凳子围坐在一起,林震南吩咐下人端来瓜果点心后,把闲杂人等全都支开,此刻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是都如鲠在喉不知从何说起。 这正是林震南做梦都想梦见的团聚的场面,每当自己想要发问时,都会一度哽咽,然后笑着拭去脸上的泪痕。 林惊蛰看到自己的父亲,才多少时间没见,自己并没有具体算过,但是父亲的头发现在已经添了太多银丝,跟印象中那一头的乌黑锃亮全然不同。 看来,就算自己护住了福威镖局,父亲也会因为自己的事操劳,这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林震南向大堂望了一眼,先是问了句:“娘亲呢?” 林震南解释道,金刀王氏不知缘何通通暴毙,除了林平之的母亲以往这一脉已经断绝,家中一些没有用的杂役见势想要掌权,王夫人便回去主持大局了。 林惊蛰‘哦’了一声,心中却也生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毕竟母亲全家的死几乎都是自己一手造成,后续引来的这么多麻烦,在母亲的立场上自己实在难辞其咎。 但是,为了护住家庭祖传之物,这也是必须的。 林震南一开始还几度哽咽,不好将自己想说的话一一问出来,到后来终于一件事一件事开始向林惊蛰提起,林惊蛰也一一如实道明。 二人吃着清淡的茶点,如此表露心迹,却是比那些平日里吃惯了的山珍海味要舒服惬意得多。 交谈从白日直到傍晚,林震南始终紧紧握着林惊蛰的手不愿松开,待问起接下来的打算时,林惊蛰悠悠说道: “我如果留在镖局,恐怕之后牵扯到的麻烦就太多了。” “在江湖闯荡了这么一段时间,虽然这时间也并不算长,但是父亲,我实在见过了太多勾心斗角的手段。” 林惊蛰随心一想,想到的正是恒山派被左冷禅灭派的轶事。 “我目睹某些大派被灭时,他们派里实力比起那青城派还要高得多,却是被设计偷袭,一夜之间被削去了大部分的力量,到头来要报仇的时候,早就已经太晚太晚。” “所以,我如果一直留在福威镖局,以我现在的名头,即使尚能自保,也不好保证之后镖局是否会遭他人毒手。” “他们忌惮我,不如接下来,我便在各个镖局间游荡,继续行走江湖,但每隔一月就回来探望您一次,这样一来他们顾忌我的实力,不敢妨碍我们镖师出镖,二来他们也不知道我的方位,不敢轻易对总镖局贸然出手……” 林震南听林惊蛰分析一通,怎么能想到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一下就变得这么有心思,有实力和担当? 在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长得太大,已经到了要出走的年纪,自己当然是留不住,只是林惊蛰分析的尚是对镖局的利弊,林震南却始终在关照着儿子的情绪,想与他多亲近一些。 二人叙旧良久,傍晚接近夜晚时,林惊蛰没有向趟子手和镖师打招呼,只与林震南说了些话就独自离去了。 那天,似乎有些武林人士看到了林惊蛰走出福威镖局的一幕,‘林惊蛰是福威镖局的镖师之一’这样的消息在江湖间不绝于耳。 第134章 逼诊 第134章 逼诊 从洛阳自开封,一伙镖车往前行进,车间的金银珠宝,首饰财物,其数目之大,品类之盛都让人难以想象。 这样满载着重要财物的镖车,其出镖费用当然是高得过分了,可是,这样的一单生意,却只安排了一个新人镖头,两个寂寂无名的小镖师和一个趟子手陪同出行。 若是出镖的行家,备大轿,拉镖头扎堆恐怕都不好护住这一伙财物,这样的配置,简直就像是开玩笑一般。 这几个人意气风发,其实他们武学造诣奇浅,也不知有什么行走的底气,但每每行经之处,都有黑白两道强者拱手作揖,自觉开路,退避其旁,全然不敢上前…… 这一切,只是因为,镖车的牌头上挂着‘福威’二字。 但凡有看到福威镖局的镖车经过,暗号也对得上的,一众武林高手看到都要吓得腿软,他们知道,早有传言说那个林惊蛰就是福威镖局的镖师,而曾经有人目睹林惊蛰斩杀左冷禅、大败魔教任我行的场面,虽然这只是传说,但林惊蛰于洛阳边界百人斩时却是目击者无数。 福威镖局,不知从何时起,早已变成了天下最让人忌惮,出镖成功率最高的镖局。 镖车行过青石板。磕磕绊绊带出了极为细碎的响声,单单是听到那声音,两侧行人就已经想要缩到角落去,连与那身无长处的镖师四目相对都难做到。 他们中有的人,从亲戚朋友处听说连五岳剑派的强者都不被这福威镖局放在眼里,当然是魂飞胆裂,但闻这石子声却有如风声鹤唳。 两侧的民众尽散,唯有一个身着白袍的老者和另一个身着黑袍的老者,二人相并而立,从极为隐蔽处方才踏出,看着这镖车经过,不退却也不上前强攻,只是静静地等待他行驶过去。 无疑,这两位老者,正是向问天和任我行。 “这福威镖局,倒真有这么威风么?怎么看现在这势头,比起当年魔教的阵仗都要夸张?” 任我行稍微有些不忿,他向来喜欢面子,但想起十二年前,自己一统魔教那时,百姓对其的忌惮,现在竟然有一架小小的镖车无异,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心生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向问天应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威风,福威家的声名虽然大,实力却也平平无奇,只是自上次在拱桥一战以后,福威镖局才声名大噪。这……” 任我行接过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哼,毕竟那个黄毛小子的确剑技非比寻常,又有何人胆敢招架?” 向问天笑道:“老任,你说你是因为你的吸星大法对他全然无效才败下阵来,那倒也难怪,毕竟你一身武功中最强的就要属这吸星大法,曾经为了练这吸星神功还荒废了不知多少武功的研习……” 三言两语间,任我行的面色就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但向问天与他关系极好,他当然不会迁怒于向问天。 他的心中,只有对于林惊蛰的恨意。 “从五岳剑派杀到武当少林二派,进而凭借绝对的实力一统江湖……我原是,原是这么想的……奈何!……” 细碎的声音驶过,向问天和任我行二人踱步出来,两人身材高大无比,比起一般的民众都要高出尺许,即便蒙着面走在街上也相当引人注意。 “任兄不必多说了,先去找那平一指治疗剑伤吧。脉象紊乱如斯,想要东山再起,又怎么可能。” “向老弟说的是。那林惊蛰的仇,我终会报的干干净净。” 二人说着,一路顺着平一指的医馆摸去。 虽然其实是白昼,但绕过了几处巷子后,店铺屋舍突然变得极为密集,头顶有几处人家晾晒的衣物,天空被宽阔的屋檐遮蔽,光线也显得越来越暗。 任我行顺着向问天走到一处巷角,四周越来越阴暗,终于来到一处暗的不见天日的地方,有如蛇鼠的见不得光的小巢穴。 常人经过此处,甚至根本看不清门扉的方位,任我行却好像看得一清二楚,提膝一脚飞去,门板登时爆碎,木屑和灰烬疯狂地散落,滋出一团磅礴的浓烟。 二人还没走进去,浓烟中就传来一声叫骂声———— “特么么的,是哪个畜生孤儿,命不要了?!” ———————— 林惊蛰作别了身处洛阳的福威镖局分局,方才刚刚同母亲王夫人见过面。 他离开了福州的父亲身边后,最想前往的就是洛阳的分局,因为母亲王夫人的缘故,洛阳的镖局分局一直由金刀王氏罩着。 现在金刀门败落,母亲稳定家中大局尚且困难,等同于说在这一处福威镖局少了一座大靠山,依林惊蛰的判断,最危险的可能就是洛阳的分局了。 不过,好像事情并没有林惊蛰想象得那么糟糕,等到了这洛阳分局,镖局内一切事物如常有条不紊地规划运作着,镖局规模急剧扩大,原本用来出镖的镖车又新购入了许多。 似乎是大家忌惮林惊蛰的厉害,没有一人胆敢劫他们福威镖局的车,出镖的订单量更是水涨船高,来应聘镖师的人络绎不绝,最后甚至发展成了‘凡江湖人士,十人中必有一人任过福威镖局镖师的场面。’ 林惊蛰初到洛阳时,连分局大门都被应聘镖师之人围得水泄不通,虽然麻烦得很,但看到家里打点得这么好,林惊蛰也放心了。 ‘接下来,我还得去那里还一个人情……’ ———————— 任我行扼住了平一指的脖子,一道道内力顺着平一指的身躯透到任我行的体内。 “真是舒畅……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你看来是服用了相当的药材啊,体内有多种真气来回激荡,很好……” 平一指的喉管间发出微弱的气声, “你……你这王八……” 说话间,任我行便把手掌松开,平一指无力地瘫倒在地,他暗想‘若是他再吸入少许我的真气,将底下的这团奇经之气也一并吸入,必会因为真气紊乱,不出几个时辰便暴毙而亡……’ ‘但是这任老贼却算得如此精准,当真是内功大成的行家……’ 第135章 任督大通 第135章 任督大通 “你是当真不愿意诊治我么?呵呵。” 任我行蛮横地放言道。 向问天在一旁说道:“如果只是普通的剑伤,哪里还需要劳烦你平一指前辈动真格的,只是老任身上的这些剑伤,实在太过诡异。” “当时他说这些是被利剑所伤的时候,我可是根本不信。剑所造成的伤势通常是由外向内,至于由内而外————呵呵……那是锤子之类的巨兵才能打出的效果。” “不过,老任既然这样说,证明那林平之确实有不伤及皮肤就能断其经脉的剑术,依你平一指的能力,这总还算是小菜一碟吧?怎的就是迟迟不愿意帮老任医治?!” 平一指吐了口唾沫,喃喃道: “医一人,杀一人……” “我的规矩从来都是这样,杀的人也从来是由我定,我说医好你后你即刻赴死,你也得乖乖去死!” 任我行猖狂笑道:“什么狗屁规矩,你要让我杀了谁,我杀了便是。” 当然,平一指有实力将任我行医好,只是他自从这两个人一进来开始就受到任我行的威逼,心中本就不快。 现在他认出眼前之人就是沉寂了整整十二年的大名鼎鼎的魔教教主任我行后,感觉一见到此人,生死便已置之度外,反而心中不惧怕他们,只是不愿意受被胁迫着的委屈,生出许多怨恨之气。 任我行知道,自己体质异于常人,就算不诊治,即便贴上几幅膏药静待几个月也能恢复地彻底,但是他实在不想等待到那个时候。 他最讨厌的,就是等待。 平一指黯然说道:“另外这个老家伙,你先走开,我不喜欢有旁人看我医治。” 向问天担心有诈,在一旁伫立着不愿离去,任我行说道:“向老弟,你且先去!弟兄们现在还得一人掌控局面,我自有分寸,还能被一个大夫毒杀了不成?” 向问天知道任我行性子执拗,拗他是拗不过的,便起身往外去了。 任我行问道:“平大夫,你想杀谁?” 平一指没有作答,只掏出一个胶罐,将手指深入其间。 他的手指上好像抹了药物,与那罐子相接触,竟然变了一副颜色,随后,平一指抬指奋力一刺,竟是将食指洞破了任我行的肋部。 任我行一阵酸楚感涌上胸口,但是明白平一指这是在治疗而非攻击,却是不作防备任由他操纵。 大概半分钟过去,任我行却是觉得腹部有时一阵冰冰凉凉的清爽感有时一阵火辣辣的烧灼感,待到一分钟过尽,这两种感受好像相互糅合,与任我行的体温化为一体,相持之间又多出一股暖流在自己的经脉间游走回荡。 三分钟尽去,平一指将食指从任我行的肋部抽出,明明手指已经洞穿了任我行的肋部,抽出来时却不见有血色,只看见任我行躯体之中一个小小的创面。 平一指以食指轻抚任我行的身柱穴,又顺势向下拂过任我行的神道、至阳两大穴位,感受着脉搏抽动之下两大穴位的情况。 这时从任我行体内激起一股强烈的暖流,那便是刚才在经脉间游走的那股暖流了。待这温暖的内力播散到任我行断裂的经络之中,便如同遇到了一堵奇厚的障壁无法行进。 平一指以指相逼此时奋然一挺,神道、至阳二穴大开,那股真气直冲冲地向上拓升,任我行突然感到天灵盖上有一股冲劲好像要把全身都提将起来,双目大睁, 此刻,平一指却是汗流浃背,惊颤着想道: “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在这几处穴位打通以后,明明刚刚灌输进去的真气受到了自己内力的压制,应该向内回收,进而凝聚在断裂经脉之处加速愈合才是,现在怎么竟然朝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运作了?!” 平一指连忙将手掌盖在任我行的胸口,只感觉其中每每有真气围拢,便像是刻意在往外推挤一般,平一指凭借着内力感应一番后,发现从内而外都笼罩着一层隔绝内力的空气罩。 此刻,任我行如神灵附体,头颅竟不断朝后仰去。他双眸发白,面色亦是惨白,但表情却是意料之外的欢欣,好像身体非常享受这一过程。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平一指终于一拍脑门,心中惊道:“对了!这世间所有人的丹田都是用来聚气的!唯有他任我行不同,他所练就的另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那‘吸星大法’,多半是想敌人的内劲吸进丹田之中,丹田在平时定然是空虚无物,内力都从丹田被分散到了经络。 “这样下去每当有内力从他任我行体内生成,他便必然会下意识地排挤,如此一来,我前面点通他的穴位,岂不是让多种真气顺着他的身体不断向外推压?搞不好要他命丧于此……!” 平一指尚处于惊惶之中,任我行体内却有有一道道真气左右回闯,将一层层闭锁着的穴位全部勘破,脏腑部位赫然还处于空虚若深箱的状态,而全身除此以外,简直成了气流的角斗场。 五分钟过去,复数的气流在任我行体内反复冲撞,将任我行的经脉彻底搅乱,但同时也将任我行的所有穴位打通。 “噗……!!” 任我行呕出一大口黑血,旋即哈哈大笑道:“畅快,真是畅快,你平一指医术的确甚高,不仅如今让我感觉不到经脉的束缚,体内还似乎有无数真气自由流通,我仿佛觉得手脚浑然一体,行动如飞燕苍鸢一般随心所欲……” 任我行此刻,身上的肌肉似乎被真气灌注满了,加了一层雄浑的加护,青筋暴起,将他所穿的黑袍又挺起些许,他感受到自己身轻如燕,好像一眨眼就能抵达自己眼前想去的地方。 平一指惶恐地想到:“他现在奇经八脉齐开,穴位尽通,命门横陈,死穴大展,实力比此前恐怕要高出一倍!这真是阴差阳错帮他铸成了一身神力,若是任何人要当他的对手,只怕是白白送死……” “但是他经脉已被冲袭地溃烂,不出三日,恐怕就会命丧,这等重伤,与即死无疑,又如何能医……” 第136章 白衣对黑袍 第136章 白衣对黑袍 “也罢……我现在已然救了他,医一人,杀一人,就当是要杀了他吧!这并非我不能医,是他的本能在抗拒我的医治!” 平一指望着如今的任我行,他谈何像人,本来就身材高大,如今经脉开合反复,力量猛增,更是如同一只猛兽。 久久望去,平一指尽管见过了大风大浪,竟有一种随时要被生吞活剥的感觉。 ‘咔嚓……!’一声,任我行所坐的木头短凳,其腿部已经完全断裂,任我行索性站起,感觉自己一呼一吸,喉管间飘荡出了一层青烟,两手抬起坠下,竟能将两侧的长风刮出爆响,猖獗地笑道: “呵呵呵……我明白了,这便是他林平之的感受!这便是他林平之剑招速度过人的缘由!一介普通小辈又谈何与老夫去争斗?不过是因为以寿命相抵打通了遍身经脉,阴差阳错这才习得了一身武艺,否则又怎么可能?” “若是再遇到那林平之,我定会毫无保留地赐死他,无论盈盈怎么拦阻,我都会……” 话音方落,任我行突然看见仅存的半截门帷之后飘忽出一层白影,那门扉早就被自己踢烂,因此看得格外清楚,他‘嗯?’了一声,再回头看去时,竟发现这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端坐在门前问诊的高椅之上,双手抱合,背部轻倚椅背,样子看起来极为闲适,但自己从刚刚到现在,从未发现这个男人是何时进来的。 橘黄色烛光摇曳几合,映出了青年腰间那令人印象深刻的黑色剑鞘。 任我行脸上的皱纹暴怒地紧缩成了一团,热气从牙隙间喷吐而出———— “林平之……!!!” 林惊蛰静静地坐在平一指平时坐惯了的地方,他并没有看向任我行,目光始终直视着前方,神情漠然。 “任我行,这才几天,别来无恙。” 任我行猖狂地大笑起来,他没有贸然出手,尝试从内部运起气劲,看看曾被这个男人斩伤的经脉现在又是怎样一番状态。 虽然经脉俱断,但任我行的身体却自行将真气储存在他的丹田四合处,或许还能有运用内力的力量。 果然,这内力不经过经脉的导送,直接从丹田周围充斥向全身,导送速度很快猛增,只用了平时一半不到的时间,任我行便觉得自己身上充盈着前所未有的神力,好像能瞬间将这个诊所夷为平地。 任我行哈哈大笑道:“别来无恙?你林平之倒是,不骄不躁,是个人才。” “要不要考虑追随我日月神教?依你林平之的剑术,倘若入教,我便封你为光明右使,此后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林惊蛰没有说一个字,就静静地看着前方,好像根本没有将任我行的话放在心上。 对任我行而言,这是显而易见的羞辱。 他刚刚才败于林惊蛰剑上,现在却大放厥词,实在也是可笑。 任我行又大笑道:“呵呵……小子,你上次借我吸星大法的破绽伤了我,这才把我击溃,而你放过了我一命,也就意味着,你错过了最后赢过我的机会……” “且不谈如果不用那吸星大法,你又有几成生还的可能,我早已经今非昔比……如今的你若再度与我抗衡,就只能是不自量力……” 一旁的平一指摇了摇头淡道:“林少侠,我实在未曾想到你会来到此处,当下还是……” 林惊蛰打断了平一指的话,只说道: “任我行,曾经,任盈盈求我让我不要杀你。” “当时我对她说,如果我再见到你,就不会碍于她的情面,把你杀掉。” “我林某人没有太多优点,却是言出必行。” 任我行颈部的青筋甚至爬到了脸上,他再也无法容忍这个男人。 双脚离地,亦如猛虎扑食,任我行瞬间暴起飞身到林惊蛰身前,林惊蛰像是提前预判过了任我行的动作一般,侧身从长椅上起开,跨到门扉处——————他实在不希望两人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平一指。 毕竟,他今天本来就是来找平一指的,遇见前来治伤的任我行纯属巧合。 任我行一扑落空,竟然以内力灌注到手掌脚掌之上,四掌着地再次向林惊蛰扑去,这期间动作流转连贯无比,更是没有一丝间隙。 林惊蛰顿了一下,淡道:“很快啊。”当即拔出了乌鞘长剑,剑身映照之处正是任我行那一双如鹰喙锐利的尖爪, 林惊蛰纵身横拉,在守势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剑斩,任我行双爪齐攻,用尽力量向林惊蛰的剑身掏去,却感觉在极其细微的时间内,林惊蛰的剑身进行了难以感知到的抽动。 双方飞出较长一段距离,林惊蛰站定在原地,而任我行被乌鞘剑的剑身震飞,抬手一看,刚才握成爪击的手指关节处,竟现出了三道隐隐的开裂。 假如林惊蛰是个卑鄙小人,在剑上涂毒,恐怕根本撑不到下回合自己就会死去,每念及此,任我行就会感到恐怖。 不过现在,每当真气掠过自己的躯体,任我行就会觉得自己战无不克,要赢过他林惊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林惊蛰站在任我行的对面,心道:‘任我行的确不简单,不知他是用什么方法才获得了如此大的提升,现在他的速度和出招的狠辣,无论是比之方证大师还是冲虚道长,都是有过之无不及。或者说……要凌驾于他们二人之上。’ 能逼林惊蛰在两回合中就拔剑的人,实在是前所未有。 任我行改变了攻势,他跨开一步,双脚变成了更为结实的弓箭步,双手其一缩为重拳,其二摊为平掌,模样却似一个武道家,身上不知怎么散发出些许阴沉的气息,虽然也许只是习武者的错觉,但林惊蛰至少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 “这就拔剑了么……呵呵……” 林惊蛰面对着任我行的挑衅,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枯树枝,将长剑插回了剑鞘之中。 一隙之间,任我行攻了过来,他左手握拳,双足飞蹬挥臂横坠下来。 第137章 以心作剑 第137章 以心作剑 虽然才刚到下午,奈何四面都是一片漆黑,林惊蛰身穿白衣,而任我行身穿黑袍,一招一式便更加难以辨别。 林惊蛰将树枝举起,另一只手自然垂于身侧,摆出了一个连寻常剑道家都算不上的姿势。 ‘咻!’一声过后,任我行已经贴近林惊蛰的面门几尺,一拳轰来,林惊蛰顺势借那树枝一抗,毫无意外的,任林惊蛰剑法技艺再高,树枝的尾部也被折断了一截。 任我行借势在空中向林惊蛰连续踢去,一脚一脚蹬得空气刮出哗啦啦的鸣响。 林惊蛰看任我行腿部动作如此轻盈有力,料想此前对他脚掌造成的伤势大概已经全部被平一指治好了,闪身过膝,任我行一只脚落空踏出地板,竟将地板踏出一扇铁门大小的深坑。 爆响鸣起,四周的住户还以为近处有什么山崩地裂,哪能想到人类的一脚足以将地面震裂。 林惊蛰没有进攻,仍是手握着一根有些粗度的枯树枝,直直地看向任我行没有反应。 任我行回过头来猖狂笑道:“愚蠢,你事到如今除了以剑术来送死以外,再无其他选择,莫非还真把我任我行当成了吃素的狮子不成!” 他虽然笑的张狂,心中却是愤怒盖过一切。 原本任我行的计划是称霸武林,成为武林中的最强者。介于他的野心,权术和个人实力,他觉得自己有充足的力量来爬上这等高位。 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和左冷禅,这三人他虽然敬佩,但是论其武功与他却是伯仲,直到东方不败夺权篡位,抢夺了他的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后,他心头最大的忌惮变成了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苦修葵花宝典,从那之后就被称作武功冠绝天下的第一人,连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二人都能力压。 任我行早早将与向问天等人联手击杀东方不败定为了自己的目标,东方不败若是死去,他无疑就能够成为武林中的最强者,可是为何现在又多出了一个林惊蛰来搅他的局? 林惊蛰武功虽高,却不屑于用城府心机,每每只以纯粹的孤傲来让自己自取其辱,这便是任我行最无法忍受的性格,更是任我行心底里最惧怕的存在。 只是这个男人,脱离了任我行的掌控之外。 因此也只有他,任我行要不计代价地铲除。 屏息之间,任我行又一次猛冲到林惊蛰身前,他原欲刺出一拳,拳刺出到一半却化为硬掌,其势若奔雷,恐怕余沧海若还活着,看到这一掌便会觉得自己的‘催心掌’根本是雕虫小技。 林惊蛰并无躲闪,竖起树枝横过挡下这掌,谁知这掌内竟还缠有一股绵绵化劲,掌刚接下,林惊蛰的树枝便不住抖动,从内部一截截崩错开来,一时竟有三截自行由下而上断裂,崩飞了出去。 “这一掌,倒还有点意思……” 林惊蛰右手紧握,手心相触后,那树枝的确停止了颤动,虽然不再继续绷断,与之前相比却是差了一大截,若说成是剑,也是从长剑变为了一把短剑。 任我行攻到此处,又是飞劈一掌,其势头之凶猛,带动周围风声一起在林惊蛰耳边乌拉大作,正要下劈这掌时,他忽而感觉到情况不对,渐有三道血渍从自己左方飞过。 任我行沉头望向林惊蛰,他手中的树枝始终保持在原地,以那颇为笨拙的常人绝对不会去这样握的持剑姿势握着那根蠢笨的粗树枝,感觉上好像并无太多变化,却不时看到他的手似乎是动了一下,而后自己身上便又多了一道血痕。 任我行心头一缩,那掌终究劈了下去,然而几乎掌身都已经触到了林惊蛰那冰凉的白衣,他却忽然闪身到了自己的侧面,紧闭着双瞳,宛如一个在思考问题的长者。 任我行随他回头,却是感到两臂其间多出一道颇深的创口。 “?!究竟是在何时斩出的,又是,如何以树枝来……” 任我行强忍痛苦回首望去,好像林惊蛰一直站在自己身边,背伏着一堵高墙,又好像消失在了黑夜中。他怒吼一声向前方陡然一劈,没想到两掌所经之处,石块碎裂,墙壁倾塌,高处的石块也虽低处坠下,砸到任我行的头颅之上,任我行并不觉得疼痛,石块却又一次兀自破碎。 然而白光翕动,任我行的左右两臂分而多出两道血痕,这血痕不深,却是恰好挑拨到了关键的神经,让任我行每每想要发力,就被痛觉激得又要往回收力。 任我行大喝一声,“小儿何处遁逃,还不出来领死?!”一声石破天惊的狂啸确有气魄,这呼声中带有他至纯的内力,一经声波冲袭,四合房檐全部被音浪切碎,露出瓦蓝色的天空,四周的环境亦是不由得被提亮了几度。 “任教主又何出此言,我一直都在这里,不是么。” 任我行回神凝望,不错,林惊蛰其实一直都站在原地,偶有以那一根小小树枝发起斩击划伤自己的时候,也是以极小的身法进行着移动,而在此期间自己竟然完全意识不到。 “你的状态看起来很差,恐怕不需要与我交手几合,自己就会死去了。” “呵呵……方才我状态欠佳,如今你尽管用那树枝与我再斗上一斗,看看最后是谁会命丧于此!” “以心为剑,树枝与铜剑,也就成为了一样的东西。这听起来好像很滑稽,但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任我行意识到,这并非是林惊蛰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因为经脉全部被扰乱,对于五感的判断反而不如之前敏锐,继而影响到了视听和定位。 任我行这才明白,原来平一指的让自己穴位尽通并不是没有副作用的,也许,那只是牺牲了自己的寿命,才换得了这一时强横的力量。 “呵呵呵……我明白了,可是,那又如何?” “如今只要将你杀了,这些话,你也就只能跟阎王去说了!” 任我行化拳为爪,猛地插入自己的大腿,鲜血溢出其时,多生出的痛觉让他的精神受激,很快清醒冷静过来。 第138章 悔悟 第138章 悔悟 白衣与黑袍,这两个人在阴暗的巷尾缠斗其时,同样有两个男人————白袍老者与黑衣剑客,正在从不远处赶赴这里。 白袍老者无疑是向问天,他正准备回任我行的驻扎点,指挥魔教教众进行下一步的行动,还未行至半途却听到了这边传来的爆响,顾忌任我行的安危,当然要返身前来探明情况。 而黑衣剑客,则是一个刚刚从思过崖下崖的男人。他将面罩盖得严严实实,不愿别人看见了他的脸庞。 在巷尾之中,两人的缠斗还在继续。 任我行大喝一声:“看拳!”双手便作拳一寸寸向林惊蛰逼近,这时任我行的心绪已经暴怒地无以复加,但他老辣无比,虽然心中有如火烧一般燥热,但出招也只是徒增速度力量,并没有乱了分寸。 林惊蛰再要闪躲之时,一眼便看出任我行这拳看似是大力迎击,其实是虚晃一枪,正着是在之后的两招左右分拨,当即举起树枝几番斗转,以最硬的尾部相抵,却不硬抗任我行的拳身,每次刺出,都只擦过任我行的两腕就作罢。 如此三回合对攻下来,纵使如今任我行出招凶蛮得完全不似从前,却也没有占到林惊蛰丝毫便宜。 任我行攻到第四合,突然感到自己的大栓穴位隐隐作痛,他才发觉,之前林惊蛰每次持这看似没有用处的树枝刺向自己,好像只是造成了一点轻伤,其实每一击都是封锁穴位的秒着,自己再拖下去,又将回到上次那样体力不支,被一剑封喉的局面。 唯一的取胜之道,恐怕就是一击定胜负,而现在趁着多数穴位畅通,身体尚有余力,即便只有几根残存的经脉,也有取胜的可能。 想到这里,任我行大唤一声: “吸星大法!” 林惊蛰顿了一顿,本以为任我行会扼住自己的手腕再次发功,却没有想到任我行竟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他表情狰狞,汗如雨下,显然是在积蓄着什么独特的内功,而这内功肯定又与林惊蛰印象中的吸星大法天差地别。 实际上,任我行正把他散播在身体各处的真心全部往一处汇集,他身体中的真气原本如涓涓细流,平铺在手脚腰腹等各处,让他的全身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因而能习得百家功夫和上乘武学, 而现在,利用吸星大法吸取他自身的真气后,他的所有真气正迅速朝向右臂汇集,准确而言是朝向他的无名指积聚。接下来的掌刺,势必将赌上他的生死。 “马上就了结你……” 林惊蛰不动声色,一张面庞清冷得难以言说,眼神亦是没有留意任我行半分。 任我行见状,露出狂魅的笑容,双足一颤,将右掌以雷鸣之势向前飞刺而出。 刹那间电光石火,任谁也难以想到这样壮阔的攻势是由区区一道掌刺击出,任我行双脚还未离地,右掌的掌风却先刺到林惊蛰的脖颈处不过半寸,此时风声大作,真气荡漾在无名指尖,竟在四合刮出一道道足以掀起巨石的气旋! 这一刺势难躲避,无论向左右闪躲,任我行侧身再刺,说什么也唯有一死。 而林惊蛰仅以那根树枝站定,在任我行看来这分明就是找死。 指尖刺去,林惊蛰以树枝相抗,很快从那短树枝的头尾被一分为二,‘披搭!’的开裂之声而后,树枝俨然成为了一把没有用的废剑。任我行长驱直入,顺着这裂口直索林惊蛰的喉头,其速度之快,还要甚过林惊蛰一以敌百时剑舞的回转。 恐怕就是冲虚道长和方证大师,面对任我行的这一掌刺,使出千手如来掌和太极剑法与之相抗也远不是对手,那指尖的真气狂溢而出,霎时间竟泛起一阵如雷的白光—————— 待到白光尽散,任我行向前方望去,看到林惊蛰的脖子上溅上了血液,已是欣喜若狂,刚刚想要嗤笑几声来戏谑他的狂妄,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声。 刺痛感直到这时,才传递到任我行的大脑之中。 刚刚被自己的掌刺所贯穿的一分为二的两根树枝,此刻有一根已经横贯了自己的喉管,另一根,却是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膻中穴,好像一把沉重的巨锁,将自己全身的穴位再一次封得严严实实。 两根平平无奇的脆弱无比的树枝,就这样透过自己的躯体,将自己牢牢地钉住,此刻,自己有如麻醉针之下的躁动的猛兽,有如被长钉贯穿手脚的恶魔。 血液从喉管间又一次喷吐而出,任我行终于发觉,原来林惊蛰脖颈上的血液,是从自己身上溅出的。 林惊蛰背对着任我行,站定在他的身后,此时一阵微风拂过,他手中并没有剑,但仅仅与他背靠着,任我行却感觉到这个男人好像浑身都是剑刺,只要略一转身,自己就会被剑斩绞杀成碎末。 他之冰冷,确实如剑一般时时泛着寒光,不是沾染那些不属于自己的鲜血,就是归于剑鞘之中迎接沉寂与黑暗。 在他面前,似乎追求天下第一的名誉,对于金钱权利、甚至于说是感情的向往都成为了阻碍实力的不纯之物,至此,任我行终于明白了他与林惊蛰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差距。 林惊蛰并没有彻底杀死自己,只是全然封锁住了自己的行动,但经脉即使尽断,穴位的畅通之下,真气也因遍身的麻痹不再能给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反而在体内横冲直撞,五脏六腑早已是千疮百孔。 任我行跪了下去,又一次呕出一口黑血,在极度晕眩之下只觉得大限将至,他的一生大概要定格在此处。 其实他早已知道,与林惊蛰这一战会迎来这样的结局,就算赢了这次决斗,身体也遭不住这样的透支利用,只是不知道这结局或早或晚,哪怕是与林惊蛰同归于尽,他也尚能心满意足,觉得这么多年来对于武学之道的钻研并未白费。 可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任我行才明白,原来阻碍自己变得更强的并非是敌人,而是自己心头对于功名和强弱的执念。 第139章 傲慢的挑战 第139章 傲慢的挑战 在巷角处,林惊蛰独自一人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忆起刚才发生过的事。 他想起平一指刚才满脸惊惶,看到任我行这江湖中一大狠角色的卷土重来又骤然死去,无论如何心中也是会有许许多多难言的悸动。 这次找平一指,林惊蛰只是为了感谢他以前的不吝救助和疗伤。 林惊蛰想,自己曾经答应过平一指要帮他杀一个人,至今平一指还没有委托自己,便向他提起了这件事,结果平一指却颤颤巍巍不敢去提。 他平一指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终归也是没见过这等场面,他平复了心绪良久,深叹道: “林少侠的剑术我是见识了……你的武学修为毕竟已然至此,如果真是有力再杀些魔教中人,特么的……我也不求林少侠能帮我杀谁,若是真要杀,毕竟你都已经杀了任我行,我早已经感激涕零。” 林惊蛰回道:“平一指先生也很痛恨魔教人士么。” “特么的……我平一指在世上已无什么仇敌,却只因为这等事被无缘无故得罪……这魔教之人欺人太甚,也是死有余辜……” 林惊蛰浅应道:“我明白了。” 林惊蛰明白平一指的意思。虽然魔教所做的许多勾当都是左冷禅伪装操持的,其实是左冷禅所为,但魔教其实只是不常得罪江湖好手而已。 遇到像寻常布衣,平民百姓,魔教但凡内部有动乱,一有作为也势必要波及。 在五岳剑派眼里,也许魔教要好过左冷禅,但在平一指这样没有归属的常人眼中,魔教当然也是个十恶不赦的组织。 既然平一指要自己随意杀死一个魔教中人,林惊蛰也不想再多心,杀了便是。 毕竟西门吹雪,就是为了完成一个人的委托,千里迢迢赶赴去杀另一个人的存在。 —————— “老任?老任!!” 不知多久以后,向问天终于赶到平一指的诊所门前,看到了已经如同风中残烛的任我行。 此刻四合的屋檐早已被震碎,环境虽然亮堂了许多,向问天的心头却笼罩上了一层黑云。 才这么短短的时间之内,任我行就只剩一口气了,并且他还在不住地吐出黑血,看起来与其说是命悬一线,倒不如说与死无异。 向问天冲到平一指的诊所内,前后张望却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心道:“定是平一指这畜生用了什么诡计把老任害成这样……若是老任也死去,日月神教岂不是永久要被置于那东方不败的掌控之下?!我此前所做的努力不也都前功尽弃了?!” 向问天将双手置于任我行胸口,以内力相摧后,只感觉几团强烈的真气在体内乱窜,五脏六腑原本应该随脉搏震荡而运作不休,如今却微弱至极,好像随时都会停止跳动。 事已至此,他急得四处跺脚,却是想不出一点解围之法,现在临时再去找大夫,但任我行终究不可能拖到那个时候。 无奈之下,向问天只得使出一招‘吸功入地小法’,这一招是他受任我行‘吸星大法’的启发而自行学会,他以双手伏于任我行的背部,两手相激,竭力想将任我行的内力导入地下,从而延长他的寿命。 然而这一招心法却必须在别人进攻自己时才具有不俗的成效。任我行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气力,向问天越是发功却越觉得他的重伤离死唯有半步之遥,但情急之下唯有持续发功,期待最后一丝转机的出现。 此刻,从东南处巷口,缓步迈入一个黑衣男人。 他手持一把白色剑鞘的长剑,那剑身却是由玄铁打造的乌黑色,在阳光之下泛出晃眼的剑光。 向问天此刻全神贯注在‘吸功入地小法’之中,哪有心思顾忌远方的什么剑客,直到那剑客簌簌几声剑斩声落下其后,向问天应声而避,白袍竟被划破一角,这才注意到来者不善。 任我行此刻,也终于吐出最后一口黑血,闭上了双眼。 惊恐、不甘与愤恨的情绪占据了向问天的全身,他看向这个黑衣剑客,纵使知道或许眼前这个剑客与任我行的死毫无干系,却也是怒火中烧,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黑衣剑客同样凝视着向问天,将他一直戴着的蒙面卸下,此时向问天双瞳一凛,却是道: “封不平?!你怎么竟会在这里?” 曾经封不平是华山派剑宗的大师兄,而向问天那时已经是日月神教中的右护法候选者,二人有过短暂交手,却也只是互相知道姓名,并没有过多交集。 在向问天的印象之中,封不平只是一个剑术不俗的华山派剑客,但是论及实力,比起各个派别的掌门级人物还要差得远。 后来华山派重组,有许多高手离开了华山派,听闻封不平也是其中之一;华山派岳不群死去时,向问天得知消息,猜想封不平也多半是凶多吉少,可没想到他今天又卷土重来了。 封不平淡然对向问天说道: “死去的,是那个任我行么?” 向问天一听此言,便已明白封不平与任我行的死并无瓜葛,只愤愤道:“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么。” 任我行没有言语,少倾却是说道: “如果我说是我杀的,你会过来与我杀上一场么。” 向问天很快怒火中烧。 开死者的玩笑,这对他而言本是极大的忌讳,若是他没开玩笑,向问天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将他拖进地狱之中。 “你这废物,是在找死么?” 封不平将长剑指向向问天,只淡淡道: “日月神教向问天,封不平今天领教。” 他的神情极其冷峻,但所说的话却像是句句激人痛点,期盼着要与人过上几招一般,向问天料想这其中大概有诈,反问道:“老子要是不呢?” “簌!”地一声,一阵劲风拂过,向问天的两侧白袍领口竟被斩出两道细小的缺口,而脖颈处却毫发无伤。 转眼望去,封不平已经在自己身后,而自己几乎没有察觉到他出手。 “我想想……你要是不,我就不把你们埋在一起了。” 第140章 封不平对向问天 第140章 封不平对向问天 向问天怒火如莲从丹田盛开,一发不可收拾之下,浑身真气竟把白须激得扬了起来。 但是,向问天头脑尤其灵活,绝不是什么不辨是非的蠢材,他心中暗想: ‘这个封不平展露剑术示威倒无足轻重,厉害的是他一来便问老任的事,想必不仅情报收集得齐全,武功也达到了相当的程度。’ ‘我向问天现在与他缠斗,无论胜败,老任都不能死而复生。可我就算不与他斗,那东方不败一日不死,日月神教一日不重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让东方不败从高位上滚下来,任我行重夺大权,建立像曾经那样恢宏的伟业,这是向问天毕生的梦想。 “你还真是稳得住啊。” 封不平立于向问天的身后淡淡说道。 极强的杀气一时间掠过了向问天两胁,这一刻向问天明白,自己若是想逃,已经太迟了。 封不平将长剑从白色刀鞘间拔出。 这把剑,通体由玄铁打磨而成,剑身厚重颇有韧性,剑锋却是由封不平亲自打磨,锐利得吹毛立断,恐怕割过皮肉,连毛屑都不会沾附。 向问天眉头降下,他从来不畏惧一对一的单打独斗,能胜过他的人,恐怕也只有东方不败,任我行,方证大师这种一等一的顶级强者,但从封不平身上察觉到的杀意,仍是让他有些不安。 “你,用什么兵器。” 封不平如此说道。 五岳剑派的高手自然是用剑交战,但魔教之人的兵器多种多样,其中有人甚至不用兵器也能将剑客打的体无完肤。 向问天不作应答,一时间,空中却抛下一把长剑,这把剑同样是白色剑鞘,黑色玄铁打磨而成,与封不平那把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向问天一惊:‘他刚才身上负着了两把剑么?是从何时……’ “可以了么。” 封不平看到向问天接过长剑,拔出剑鞘————这一套动作极为熟练,便暗自判定他剑术并未荒废。 “老夫……” 向问天话音方出,却看到远处地面上的灰尘被一阵强风席卷,再回首时封不平已然消失。 向问天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将剑身陡然向后相击,一招‘蝎子摆尾’反握刺去,直中封不平的剑身。登时‘咣当’之声骤起。 两剑相交,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旋即扑来,封不平傲然道:“很快,你比我想象得强。”随后拇指缩起,手腕下沉,往剑身中又加附了一重力道。 向问天几乎与封不平同时按住手腕向下威压,一时间两只手掌相错,剑身滑落,几乎要将二人手臂卸下。 向问天朝后方退却了一步,封不平却是丝毫不在意自己即将受到的损伤,硬生生朝前又逼近数步,向问天双瞳一怔,心道:‘这个人是来玩命的!’右手又是一弹,调转剑身将封不平的长剑拨开。 向问天与封不平简单过了两招,便发现他的剑法凶狠诡谲,与五岳剑派那些所谓高手的剑技完全是两码事,比起武术,他是完全偏向于暗杀实战的路子,却又攻中带守,稳健非常。 虽然两手之间,双方都后却数步,彼此亦没有损伤,但是向问天知道封不平比他赌得更多,玩得更大,出剑也更不计后果,因此多样的剑招,自己必须加几手动作才能与他持平。 封不平冷哼一声,倒转剑身便向向问天袭来,其速度之快,如一团如墨的魅影反复奔走却不知所如。 向问天眼神扑闪,作为前光明右使,敌手的速度即便极快,他也能勉强读出轨迹。他举起剑身,任由腕部随着眼神起落摇移抖动。 不一会儿时间,‘噼啪锭锵’一长串剑舞相撞之音猛然震起,四合飞沙走石,那些此前被任我行震下的碎片也被强风卷起,又被两人极为密集的斩击切割成一道道碎末。 乱剑舞过,向问天大臂已然有些酸楚,他其实擅使百般兵器,但是平日里只靠空手就能将制服一众高手,若是岳不群跟他交战,没有那‘辟邪剑谱’的话,恐怕只过不到两招就能被他送下地府。 不过这封不平在他面前卷起剑舞,十几剑二十几剑落罢,却像是在热身一般,反而越斩越快,越切越急,一个不留神,向问天仰头急转,那剑身竟只贴过他的鼻尖,甚至要把其上的毫毛削落。 向问天再度后撤,那剑身又如算好了一般急转直下,猛然坠入向问天的小腹,向问天侧身收剑,仍是躲闪不及,白袍一角被切下,并未伤及体肤。 封不平的脸上透出了些许笑意,仍是淡道:“真是欢喜……你真是个好对手,够我应付一阵子了。” 向问天只听到封不平的赞许,并未看到他再有任何的动作,然而转眼间,手臂上竟传来些许刺痛感,他抬臂一看,确是有些深深浅浅的血痕,但是并不知道是何时被封不平刺中的。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来找一些对手丰富我的阅历,以便……挑战那个男人。” 封不平坦诚说道,双腿却是如风驰一般驱起,向问天向前‘呼呼’挥出上下两击奇快的剑刺相迎,两招剑刺都是直逼要害的穴位,任中一处,遍身必然要麻痹直至动弹不得。 一般使出这种剑刺,对手通常不会硬碰硬对剑,因为身形体态的差距关系,自己的要害位置却未必是对手的要害,因而必会朝向左右两边躲闪,这时环顾左右,便可落下第二着。 向问天眼神陡然如鹰般锐利: “是左还是右呢……让我看看吧……” 封不平没有像向问天预料的向左或是向右躲闪,却是亦如提前猜中一般双足发力高高跃起,此刻向问天即是一愣,因为他从未想到还有这种破解之法。 “难道……他要与我对剑?” 须臾之后,向问天下刺未中,刚刚将注意力转到上刺,那剑身还未击出,向问天眼前的封不平却是消失了。 “难道说,在上面?!” 向问天向上移剑,还未来得及卸力,剑身却是被一团重压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