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宠嫡妃》 楔子 元安七年,深冬的一个午后。 “皇帝诏曰:靖宁侯嫡女萧青宁聪慧仁善,温婉大方,于社稷有功,特赐封清平县主。钦此。” 送走宣诏公公,靖宁侯府却是鸦雀无声。福安堂里,各房主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先开口。 侯府老夫人将众人神色看在眼里,捻着佛珠说道:“三丫头回祖籍为母守孝,算算日子也三年有余了,是时候回府了。” 这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有人咬牙切齿,有人幸灾乐祸,果真应了那么一句话,朱门大院是非多。 “祖母,萧青宁名声……” “母亲所言极是,儿媳这就安排人去接三姑娘回府。” 萧青禾嚷嚷着要说萧青宁坏话,却被阮氏打断,还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可再胡言。萧青禾心有不甘,却不敢违逆母亲意思,只能闭嘴生闷气,在心底暗暗咒骂萧青宁。 老夫人看着自家大儿媳妇,微微摇了摇头,阮氏被她看的心底发毛,面上却依旧笑着,温柔问道:“母亲素来疼爱三姑娘,此番接三姑娘回府,母亲可有指示?” “临近年底,府里事儿多,接人一事,便交给老二家的,让五郎跑一趟。”老夫人这般安排。 闻言,二房刘氏出声应道:“母亲放心,儿媳回去就叮嘱五郎,务必将三姑娘安安稳稳接回府中。” “安安稳稳”四字,刘氏咬得极重,话末还不忘看一眼阮氏,眼底眉梢尽是鄙夷。 阮氏气得肝儿疼,面上却不得不保持和色,压着怒气应话,“如此,就劳烦二弟媳和五郎了。” 刘氏被“二弟媳”这一称呼恶心到,轻哼一声,不再看她。 老夫人见状,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烦,摆手让众人离开,只留下阮氏。 不一会,各房夫人、姑娘离开,偌大的福安堂瞬间空荡荡的。 没了旁人,阮氏脸上再挂不住笑容,声音哽咽道:“姑母,可是儿媳哪里做的不好,您要这般落儿媳面子。明明是长房的事儿,却让二房的人插手,说到哪里都没这个理儿。” 老夫人与阮氏同出临南阮家,这会儿听阮氏唤自个姑母,心底一下软了起来,招手唤她到跟前。阮氏上前,伏在老夫人膝上低声哭泣。 “都多大人了,也不怕孩子笑话。”老夫人轻拍着阮氏后背,出言调侃。 阮氏也不嫌没面子,闷闷开口,“儿媳委屈。” 听到这话,老夫人突然收回手,冷冷盯着她。阮氏忽觉后背发凉,缓缓抬起头,对上老夫人眼眸。 她知道,她竟然都知道。 阮氏大惊,身子骤然往后仰,跌倒在地,颤抖着声音开口:“姑母……” 老夫人闭了闭眼,厉声说道:“你若眼里还有我这个姑母,便把你心里那些个害人的念头儿给掐死。三年前的事儿,我不追究,不代表我眼瞎。三丫头如今是陛下赐封的清平县主,她若有个意外,你当偌大的侯府能安然?” 这些年来,阮氏何曾见她这般疾言厉色,一时怔住,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三丫头回府,不能再出意外。” 阮氏恍恍惚惚离开福安堂,脑子里只剩这么一句话。 第1章 回京 十日后,一队人马车辆顶着绵绵碎雪进入京城。临着过年,便是天公不作美,大街小巷亦是吆喝不断,热闹至极。 萧青宁让人挑起帘子,从车里探出头,吩咐车夫,“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萧安也不明所以,连忙从后头跟上,眼见萧青宁要下马车,不解问道:“三姐姐要做何,吩咐小五便是。” 萧青宁指了指旁边的馄饨摊,说道:“我在车里听到吆喝叫卖声,有些嘴馋,想尝一尝味儿,小五要一起吗?” 听到这话,萧安也猛地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萧青宁可不管他怎么想,径自带着两个婢女走到棚子里,选了一处空桌坐下,“老板,来几碗热馄饨,酸的甜的都要,我这有十多人,你看着下面。” “好勒,小姐稍等片刻,热腾腾的馄饨就要出锅啰。”老板一边说,一边数着个数下锅,然后摆开碗,一一调料。 这会儿功夫,老板娘盛了一碗热豆浆送到萧青宁桌上,“这是俺家自磨的甜豆浆,小姐若不嫌弃,便尝个味。不是俺自夸,这大冷天的,一碗热豆浆下肚,准热乎。” 老板娘很是热情,萧青宁接过来尝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东西,并着馄饨,给每人来一份。” 这可是笔大生意,老板娘乐开了花,连忙去盛豆浆。见老板娘忙不过来,萧青宁让碧云、碧溪过去帮忙。 萧安也木呆呆坐到萧青宁对面,神色恍惚道:“三姐姐似是变了个人。” 曾经的侯府嫡女,吃的用的无不精细,不说这种路边摊,便是一般的酒楼食肆,也不能入她眼。如今,看她随意与市井小民攀谈,看她毫不嫌弃瓦碗陶壶,萧安也暗生心疼,这三年,终是委屈他三姐姐了,可恨他当初年幼,护不得她。 将萧安也的心疼看在眼底,萧青宁心下一暖,嘴上却不饶人道:“小小年纪,想的怪多,我这三年来活的很好。” 不用处处守着规矩,唯恐坏了侯府名声。可以四处走走看看,不再困于一方天地。除了扎根心底的仇恨日日折磨,她这三年真的活的很好。 当年,是她无能,护不住至亲,萧青宁仿佛能看到娘亲吐血身亡的场景。她微微低头,任热气模糊双眼,周身笼起浓浓忧伤。 这般模样落在萧安也眼里,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无处诉说,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就差拍着胸脯起誓,“三姐姐安心,小五长大了,定不让人再欺负你。”这是他的三姐姐,自小护着他的三姐姐,萧安也一番话,具是真心。 被萧安也这么一闹,萧青宁好受许多,遂敛了心绪抬头看向他,笑着应下,“小五这般贴心,三姐姐以后就靠你了。” 靖宁侯府虽是虎狼之窝,但也不是全然没有人情味儿,萧青宁心思转了几转,某种念头渐渐清晰。 碧溪端了馄饨过来,见自家姑娘左手无意识捻着衣袖,不禁多看了萧安也几眼。萧青宁和萧安也的对话,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于习武之人而言,也是听得清的。 “姑娘请,五少爷请。”因着萧青宁的态度,碧溪对萧安也敬重了几分。 萧安也隐约感觉到碧溪的变化,却又想不明白个中缘由,只淡淡瞥了碧溪一眼,便将这事儿抛之脑后。横竖都是萧青宁信任的人,便是略有古怪之处,想来也在她掌控之中。 不多时,一行十几人都喝上了热豆浆,吃上了热馄饨,奴仆护卫对萧青宁多了几分感激。这些人也不缺几个钱吃馄饨,只是主子赏,心意重,易得人心。 碧溪从荷包里摸出两个银裸子递给小摊老板,老板和自家媳妇对视一眼,结巴着说道:“不过几碗不值钱的馄饨,要不了几个钱。” “姑娘给的,你们收着便是,我家姑娘爱听故事,你们若知道京中发生的事儿,不烦给姑娘说说,多余的银钱,全当说故事的钱儿。” 碧溪说这话时特意抬高声音,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几个小贩见萧青宁和善,出手也大方,略作考量便凑到萧青宁面前。他们知大户人家规矩,没敢离萧青宁太近,只在三尺之外围成一圈儿,争先恐后说起京中八卦。 馄饨摊夫妻俩见状,也放下锅铲汤勺围了过去,七八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得好不热闹。 说得人热闹,听得人却只觉吵,萧青宁皱了皱眉头,出声让众人停下,“大家伙吵吵嚷嚷的,我也听不出个二五十来,不若选个大家伙都知道的事儿,你们知道多少说多少。” 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声说了四字——靖宁侯府。 说起靖宁侯府的八卦,怕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比如靖宁侯宠妾灭妻,在嫡妻死后将妾氏扶正。再比如侯府三姑娘为母祈福,却在归途遇上山贼,被恶贼欺负毁了名声,原本与三姑娘定亲的秦安侯府,不顾两府面子,匆忙退婚,令三姑娘深陷流言漩涡。又或者前几天刚传出来消息,说靖宁侯府三姑娘得了皇帝看重,赐封清平县主,一时无人不羡慕这般荣宠。 萧安也在他们说起靖宁侯府丑事时,瞬间黑了脸,索性被萧青宁压着,不敢说什么。只是流言丑恶,对萧青宁多有中伤,萧安也听了几句便听不下去,兀自起身离开,到一旁生闷气去。 萧青宁仿若局外人,丝毫不受影响,还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追问两句。 “要我说,清平县主也是倒霉,遇上个拎不清的父亲,不知要受多少委屈。”馄饨摊老板感慨。 “清平县主得了陛下看重,日后回京,可不见得谁受谁委屈。” 闻言,萧青宁勾了勾嘴角,受委屈,她这次回来,就不准备委屈自己。 听了八卦,得了消息,萧青宁让碧溪将银裸子散出去,理了理身上狐裘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由远及近传来,“萧青宁,你还有脸回来。” 第2章 正名 来人红裳华滟,手执长剑,腰佩金鞭,除晋王府宁阳郡主不作第二人想。而她一声“萧青宁”,更是让人惶恐不安。七八人面面相觑,他们当着清平县主的面,肆无忌惮说了靖宁侯府的八卦儿,简直要命。 面对宁阳郡主的质问,萧青宁浅然轻笑,反问回去,“我一没作恶,二没害人,三没打家劫舍,何来没脸?再说,我有脸没脸,关你屁事。” 便是她满心黑暗,至今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萧青宁说这话时,一点也不心虚。 而这番话,若不是亲耳听见,宁阳郡主怎么都不信出自萧青宁之口。不过三年而已,昔日张口规矩,闭口规矩的人,竟粗俗至此。 粗俗归粗俗,瞧着倒顺眼不少,宁阳郡主摸了摸腰间鞭子,努力压下心底好奇。 “你三年前的事儿,丢尽上京贵女的脸,本郡主若是你,不若抹了脖子,留个贞烈之名,省的败坏侯府门风。” “我靖宁侯府的事,不劳郡主废话。”萧安也挡在萧青宁前面,一脸怒色瞪着宁阳郡主,若不是顾忌她是姑娘家,真想揍人。 宁阳郡主冷哼一声,“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儿,本郡主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吗?” 三年前靖宁侯府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全京城都知道,但这般当着萧青宁的面,当着满街百姓的面大咧咧说出来的,还是头一遭。 上京双姝,自幼不和,宁阳郡主这是来找茬儿的啊。 萧安也:“你……你蛮横。” 宁阳郡主仰了仰头,一副“我就蛮横”的样子,气得萧安也握紧了拳头,跨步就要上前。萧青宁从身后拽住他衣袖,不让他胡来,萧安也再一次气得想疯。 “三姐姐,她不安好心,祖母还等着,我们走。”萧安也拽上人准备离开。 萧青宁没走,只说,“狗咬你一口,你反咬回去,岂不连狗都不如。” 这是将宁阳郡主当做咬人的狗,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 “萧青宁,几年不见,你倒是胆子渐长。”宁阳郡主将佩剑换至左手,右手随之摸出鞭子,凭空打了个响,一时间火药味十足。 与此同时,碧云、碧溪以一守一攻之势护在萧青宁身旁,若宁阳郡主对自家主子动手,两丫头也不会对她客气。宁阳郡主仗着武艺傍身,出门极少带护从,今儿更是连丫鬟都没带,真打起来可不见得谁吃亏。 宁阳郡主也明白这个理,没打算动手,只是:“辱骂宗室郡主,清平县主可知道罪责几何?” “污蔑陛下赐封县主,宁阳郡主又可知罪责几何?”萧青宁问。 事到如今,宁阳郡主大概明白了萧青宁的意思,一时间有些为难。趁了萧青宁的意,她心里不高兴,拆她的台,她也不高兴。 宁阳郡主纠结时,四周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他们交头接耳,话音细小,不时冒出一两句污言秽语。宁阳郡主看向萧青宁,见她似无事人般,一时有些愤愤。 宁阳郡主:“本郡主何时污蔑你了,你若没个有理的说辞,我们便到宫里求皇伯父评个理儿。” 萧青宁越过碧溪,绕着人群走了几步,而后不急不缓开口,“三年前,母亲病重,我为亲女,前往南山普华寺祈福,不想回来之时遇见匪贼。” 听萧青宁亲口说起当年之事,众人神色不一,有同情的,有不屑的,亦有好奇的。 萧青宁也不遮遮掩掩,继续将事情娓娓道来,“家仆为护我尽数惨死,我不愿受辱,平白辱没靖宁侯府百年名声,遂从半山跳下。” “许是我命不该绝,从半山跳下后,得遇上山采药的慈心庵师太,侥幸活了下来。当时,我伤势过重,不宜奔波,遂留在慈心庵养伤。我怕家人担心,求静心师太为我递信,可怎知……” 说到这里,萧青宁再不见初时淡然,一双水眸盈满泪珠。 美人垂泪,最是动人。 后面的事儿,不用萧青宁再说,大家伙也都明白了。萧青宁在慈心庵养伤的那几日,京中流言四起,都说靖宁侯府三姑娘路遇山贼,污了清白。紧接着,秦安侯府退婚,更是坐实了流言。那些日子,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事儿,有些说的似亲眼看见一般。 上京双姝,焚琴剑舞。 萧青宁焚香抚琴天下一绝,倍受追捧。这样的人儿,本是天上月,海上仙,一朝跌落凡尘,可不就惹人闲言碎语。 流言作恶,半点不假,最后,还是靖宁侯府打着为母守孝的幌子,暗中将萧青宁送出京城,市井流言才渐渐平淡。 时隔三年,随着萧青宁获封清平县主,当初的流言,又渐渐清晰起来。 这些事儿,都太凑巧了,让人忍不住阴谋论。 “县主说的是真的吗,那些胡说八道的人真真害人。” “你不也跟着胡说了。” “依我看,清平县主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若她真遭遇了那等事儿,哪会在这里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有个侄子在贵人府里当差,听他说哟,越是高门大户,里头的肮脏事越多。清平县主这是碍了人的眼,被人算计了,不然,这等有损门楣的事儿,怎会那么快传遍大街小巷,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说起来,靖宁侯宠妾灭妻,嫡妻逝世不到一年就把妾氏扶正,若那时清平县主在府上,哪会让靖宁侯将妾氏扶正,一点不顾及靖宁侯府门楣。”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萧青宁冷笑,暗道:阮氏散播谣言害她,她便让她尝尝被谣言反噬的滋味。三年前是她蠢,活该被算计,如今,自是各凭手段,看谁棋高一着。 宁阳郡主将萧青宁算计看在眼里,暗骂一声,继续演戏,“本郡主怎知你说的是真的?”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郡主若是不信,可亲自到慈心庵求证。哦,忘了说,当日我伤势过重,还是静心师太请了渡会大师出面为我诊治,郡主若是闲来无事,也可上普华寺求证。” “哼,本郡主自会去求证,若真如你所言,为着先前之言同你赔礼道歉也无不可。”宁阳郡主如是说。 萧青宁笑着应下,“我等着郡主。” 第3章 入府 雪停,人去,馄饨摊边发生的事儿却如风一般四散开来,为人茶余饭后平添谈资。 一时间,靖宁侯府又陷入流言中,只不过这次不是诋毁萧青宁的,而是猜疑府中人的,阮氏更是被人诅咒唾骂,此为后话。 福安堂,各房主子过来给老夫人请安,正准备离开时,前头传来信儿,说三姑娘的车马已经进了城门,不多时就能到了。得了这般信儿,要走的众人也都留了下来,陪着老夫人一起等。 “这都什么时候来,人怎的还不到,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刘氏等的有些心急,亦有些担忧。都说儿远行,母担忧,加之这天寒地冻、飞雪满天的,刘氏更加担忧了。 周氏坐她边上,宽慰道:“都进城了,哪还能有什么意外,许是路滑难走,耽搁了些时候,二嫂放宽心。” 周氏是四房夫人,与二房走得进,她的话儿,能安刘氏的心。 在侯府,长房,二房及四房都是老夫人嫡出,自贺氏病逝后,二房和四房便都与大房渐渐疏远。倒是三房,原是庶出,这三年来上赶着巴结阮氏,得了不少好处,刘氏和周氏对此很是看不上眼。 陆氏巴着阮氏,逮着机会就开始恶心刘氏,“嫂嫂也别担心,临着年关,到处都热闹着,五郎还是个孩子,这些年被嫂嫂拘着读书,难得有机会去外面玩儿。” “你什么意思?”刘氏猛地拍了下桌子,上面茶碗震动,茶盖翻落。 陆氏一番话,将萧安也说成了好玩之人,只顾自己玩乐,不顾家人会不会担忧,刘氏哪能不气。退一步讲,萧安也这回得了老夫人吩咐去接三姑娘,是府中大事,若有差错,少不得落人口舌。 刘氏想撕了她的嘴。 陆氏笑眯眯道:“五郎这时候还没到,不是贪玩又是什么?” 刘氏气得站起身,一旁周氏赶紧拉住她,“与她计较什么,没的落了身份,五郎是个好的,我们妯娌都是看得见的。” 周氏性情温柔,是几个妯娌间最好说话的,平日也不喜欢争抢,但她若有心针对谁,往往能一针见血,直戳人痛脚。 陆氏被她戳到痛处,一时间脸色难看至极,偏偏又不敢发作。陆氏敢对刘氏冷嘲热讽,却不敢过分得罪周氏,说一句欺软怕硬都是抬举。 阮氏坐在一旁,低头品茶,恍若不知这番唇枪舌剑。陆氏见状,知阮氏不会出口相帮,便不再多言,只是到底意难平,恨刘氏,恨周氏,连带着对阮氏也有了怨言。 不过是个破落户,运气好得了侯爷宠爱,如今又得了侯府主事权,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陆氏愤愤不平。 刘氏重新坐回,与周氏小声儿说话。 老夫人自始至终没出一言,只是看着,心里头暗暗叹气,妯娌间不和,日后几个儿子如何能同气连枝。 老夫人兀自心烦,前头终于来人传话,五少爷和三姑娘进府了。 萧青宁和萧安也来到福安堂,向老夫人磕了头,又同长辈们问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面露激动,抬手招呼萧青宁到她跟前。 萧青宁上前几步,坐在老夫人旁边的矮墩上:“祖母,阿萝想你。” “祖母的娇娇哟,祖母也想你。”老夫人将人搂在怀里,眼底渐渐湿了。 屋里众人插不上话,只在一旁看着。倒是刘氏,拽了儿子到跟前,一番检查后彻底安了心。 萧青宁扑在老夫人怀里,眼里不见刚刚的激动、想念,只余无尽冰凉。她的好祖母啊,不愧是能撑起侯府的女人,只要于侯府有利,便是她的好孙子,好孙女。反之,也能毫不犹豫地舍弃。 萧青宁三年前被舍弃了一回,如今对这虚伪的祖孙情,没了在意。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萧青宁从老夫人怀里退出,规规矩矩坐在那儿。萧安也瞧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当年,萧青宁名满上京,一是绝色之容,一是无双琴技,三来便是这走到何处都挑不出错来的规矩。只是前不久才看了一场好戏,见识了萧青宁的另一面,萧安也一时有些接受无能。 他的三姐姐,到底是什么样的,是娴静端庄的,还是伶牙俐齿的。 老夫人拉着人问了些话,而后似是累了,便道:“你一路走来,也累坏了,祖母便不留你在屋里用饭了。你父亲当值,要夜里才回来,你那些个兄弟,读书的读书,外出的外出,估摸着要年二十几才回来,今儿是见不到了。” “好了,也都回了吧。” 老夫人说完,由人搀着回到内室,各房的人一阵恭送。 众人顺序退出福安堂,刘氏特意等了一下,同萧青宁说了几句话,要她没事便到二房来玩,萧青宁笑着应了。 阮氏知道自己和萧青宁不是一路人,也不装模作样问她什么,带了丫鬟婆子直接回了惜香苑,陆氏尾随其后。不多会,一群人就散了。 萧青禾一直没走,这会直接走到萧青宁面前,骄傲着张口,“三姐姐此番回来,希望能一切如意。”一个名声贱入尘埃之人,京城根本没其立足之地,她等着看她笑话。 “四妹妹吉言,我自会万事如意。”说完,径自离开,完全不将萧青禾看在眼里。 见萧青宁走远,萧青禾躲了躲脚,“我看你能得意几时。” 屋外发生的事儿,一点不落传入老夫人耳中。 老夫人长叹:“唉……都是债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管不了那么多,不如看开些。”宋妈妈劝道。 “你去库房,选几匹颜色鲜艳的料子,让针线房的赶一赶,给三丫头做几套京中时兴的裙袄。” “这般厚待,其他姑娘那儿……”宋妈妈有些担心。 老夫人:“三丫头得陛下赐封,府里厚待几分也不为过,若五丫头闹,让她来找老婆子理论。” “是,老奴这就去办。”宋妈妈应声离开。 内室再无伺候的人,老夫人走至一处隔间,这是一处小佛堂,日日供奉着香火。老夫人拜了三拜,而后对着侧面墙上一副人像碎碎念叨,“老头子,你在天上看着,可要保佑侯府家宅平安,阖家喜乐呀。老婆子心里砰砰砰的,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4章 清兰园 清兰园是贺氏生前所住之处,靖宁侯不喜贺氏,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做,多年来甚少踏足此地,萧青宁也因此一直住在了这里。 萧青宁带着人来到清兰园,还未走过垂花门,便见秋妈妈踉跄着步子迎了上来。 “姑……姑娘。”秋妈妈声音发颤,似激动又似欢喜,“姑娘可算回来了,夫人……夫人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萧青宁快走两步,伸手扶住秋妈妈,“秋妈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秋妈妈开始掉眼泪。 秋妈妈是贺氏陪嫁丫头,同贺氏一块长大,情分非比一般。贺氏入靖宁侯府多年,一直是秋妈妈尽心尽力伺候着,就连萧青宁,也可以说是秋妈妈看着长大的。 萧青宁当年离京,秋妈妈是要跟着去的,只是萧青宁一句“烦妈妈为母亲守好清兰园”便留在了府中。 “姑娘赶路辛苦了,清兰园一如姑娘离开时,星月阁早早烧上了地龙,姑娘进屋就能休息。” 萧安也前脚出府接人,二房后脚就让人过来传话,说了个大概回来的时间,好让秋妈妈等人有时间准备。这两天,秋妈妈都安排人在门房处看着,萧青宁一入府,清兰园就得了消息,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上了。 萧青宁点点头,“有什么话,咱们回屋说。天寒路滑,碧云看着妈妈点,小心摔了。” “奴婢省的。” “姑娘,这可使……” 秋妈妈正要推辞,碧云便走到她身边,顺势搀着她,“姑娘待妈妈亲厚,妈妈莫要说这些生分话,寒姑娘的心。” 秋妈妈不再多言,几人绕过垂花门,进入清兰园。 清兰园堂屋阁楼、假山池沼、凉亭水榭应有尽有,加之四时花草疏木,很是精美。萧青宁先去了堂屋,给贺氏上香后才带着人来到星月阁。 “还是当初的样子,妈妈辛苦了。”萧青宁感慨,“都坐吧,秋妈妈说说清兰园的情况,碧云、碧溪日后跟在我身边,还要妈妈费心。”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秋妈妈站着说起清兰园情况。 萧青宁叹了一声,随她去了。 萧青宁离开的头一年,还算如常,秋妈妈等人偶尔受点气,也不妨事。自阮氏被扶正后,清兰园众人的日子便都不好过了,阮氏想着法子将清兰园“老人”弄走,发卖的发卖,赶走的赶走,配人的配人,总之就是想让清兰园成为一处废园子。 后来,还是老夫人发了话,不准阮氏再插手清兰园的事,秋妈妈的处境才好一些。阮氏赶走了人,也不给清兰园安排人,如今偌大的清兰园只剩秋妈妈和两个小丫头守着。 “秋妈妈辛苦了。”萧青宁又叹了口气,她以为给秋妈妈留了银子,这些人在清兰园总不会太难捱,哪想阮氏竟做得那般绝,竟是连几个下人都容不了。 前两年,她怕打草惊蛇,不曾往靖宁侯府放人,后来清兰园落了锁,只秋妈妈带着两个丫头打理,她的人便也探不到多少消息。终究,还是她疏忽了,让秋妈妈受了苦。 秋妈妈抹泪:“能为夫人、姑娘守着清兰园,老奴不苦的。” 萧青宁不想再招人眼泪,转而问:“园子里那俩丫头,叫来让我看看。” “老奴这就带她们过来。” 秋妈妈退下后,萧青宁让碧云把从外面带来的人也叫来,大家认识一下,安排一番。 除了碧云、碧溪,萧青宁还带回了六人,四个丫头,两个煮饭婆子,这些人看着都不起眼,却各有用处。 清兰园有小厨房,萧青宁直接安排两个婆子去接手,跟着秋妈妈的两个丫头,被她提到跟前,同碧云、碧溪一般,都作一等丫鬟。至于那四个丫头,则给了二等丫鬟的名头,先跟着秋妈妈学习,日后再作安排。 “人手是不是还少了些?”秋妈妈说。 萧青宁弯了嘴角,“不碍事,差着的人手,阮氏会安排好的。” “姑娘,那等人不安好心,哪能放进清兰园?”秋妈妈有些急。 “只要不让人进星月阁,放几只虫子进来也无碍,虫子咬人,但不好说咬的是什么人。人进了清兰园,怎么安排都是我说了算,这园子里还缺不少粗使之人。” 萧青宁看的明白,回来时才没带太多人,秋妈妈见其心有成算,放心不少。 安了秋妈妈的心,萧青宁开始问两个丫头情况,“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都擅长什么?” “奴婢竹心,只针线活拿的出手。” “奴婢梅初,秋妈妈说奴婢记性好,平日里记了各府关系。” 听了两人回话,萧青宁有了打算,便让秋妈妈带着人下去安顿,身边只留了碧溪。 萧青宁猜的不错,阮氏早早安排了人,只等她回来就把人送进清兰园,这不秋妈妈刚安顿好人,管事便带着十几个丫头过来了。 萧青宁倚着软榻,懒得动,只让人开了窗,对外面的管事说:“我这儿正缺人的,李管事来得正巧,秋妈妈替我选几个留在园子里洒扫,多余的还要李管事带回去。” 闻言,李管事眉头跳了跳,心里一千个无奈,只是脸上还得陪着笑,“三姑娘,这是夫人安排的人,一等丫鬟,二等丫鬟,洒扫的都是按着规矩来的,全做了洒扫丫鬟,不合规矩。” 秋妈妈不屑道:“妾就是婢,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有何能耐做府里嫡出小姐的主儿。三姑娘怎么说,咱们做下人的就怎么做,要么留下做粗使丫鬟,要么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秋妈妈能守着清兰园三年,可不是什么软包子,任人揉捏。先前不和阮氏作对,不过是为萧青宁着想,如今萧青宁回来了,身上还有县主封号,秋妈妈才不怕得罪阮氏。 听着秋妈妈骂人,萧青宁心情大好,“这人,李管事留还是不留?” 留是要留,但如何留是个问题,李管事不敢擅自做主,只道:“这事,奴才需回禀夫人。” “李管事也是听人吩咐办事,我也不为难你,你要去回话便快些去,慢了说不定就要你主子来求着我留下这些人了。” 第5章 反噬 惜香苑。 “你说什么?” 阮氏的声音尖锐刺耳,被她盯着的李管事只觉脊背发寒。阮氏掌家两年多,手段凌厉,李管事忍着惧意将萧青宁的话重复一遍。大夫人与三姑娘不和,两人斗法,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人,偏偏还没个法子躲避,真真愁人。 “好个萧青宁,莫不是以为封了县主,就能在这府里为所欲为了,本夫人倒要瞧瞧,你比三年前长进多少。”阮氏发狠道。 李管事低着头不敢说话,阮氏掌家,又有侯爷撑腰,但三姑娘如今贵为清平县主,地位不同往日,真斗起来,也不知谁能占上风。就李管事看来,往清兰园安排丫鬟之事,十有八九不能令大夫人满意。 说来,李管事也是府里老人了,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萧青宁,但不知为何,曾经看着和善的三姑娘,如今有些让人害怕。 阮氏披了斗篷,捧上手炉,正欲往清兰园去,就在这时,明妈妈进来回话,“夫人,外院的小子李二有事求见。” “本夫人现在要去清兰园,回来再说。” 明妈妈上前,伏在阮氏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阮氏大惊,手里暖炉滚落,差点砸到自个。 “快把人带来,本夫人要亲自询问。” 明妈妈匆匆退下,连忙把人领进屋子。李二约莫二十出头,瘦瘦高高的,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看着有些小聪明。 “小人给夫人磕头,祝夫人福气满堂,事事如意。”李二逮着机会便是一番恭维。 “外面是怎么回事,给本夫人细细道来。” 听出阮氏话里不耐,李二不敢再说废话,直接把萧青宁是如何遇上宁阳郡主,又如何说出三年前的事儿,以及要宁阳郡主上慈心庵、普华寺求证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也不忘把最新出现的几种传闻说与阮氏听。 如今,市井间都在传呢,说阮氏容不下原配嫡女,故意散播谣言污人名声,也有说萧青宁路遇山贼,是阮氏安排的。更严重一点的说法,直接说阮氏为了上位,先害萧青宁,再逼死贺氏。而原先针对萧青宁的传闻,大都不见了,偶有说萧青宁不清不白的,还会被人骂傻子。 “本夫人当真小瞧你了,一回来就演了这么一出大戏,当真不错呀。”阮氏怒极反笑,随手砸了桌上茶盏。 李二看着脚边碎瓷片,心里叹息一声:可惜了这银子。 “夫人,您之前的吩咐,还要继续吗?” 前几天,阮氏给了李二一个差事,要他想办法让人想起三年前萧青宁被人污了清白的事。眼看着萧青宁和宁阳郡主一番对话,前些日子的功夫都白费了,李二这次匆匆入府求见阮氏。 萧青宁清白与否,阮氏再清楚不过,宁阳郡主嫉恶如仇,定会去慈心庵、普华寺求证,再想重复三年前,已是不可能。不仅不可能,她现在还要面对流言的攻击,萧青宁真真好手段,不止要为自己正名,还要把她拉下水。 瞬息之间,阮氏想了许多,“不用再管萧青宁,你出府盯着,把那些说本夫人的话给掐死。明妈妈,给他拿些银子,用作打点。” 李二拿了银钱,又给阮氏磕了头,然后离了惜香苑。 “夫人,事到如今,怕是要下大本钱了,清兰园那边,不能没有人。”明妈妈分析。 “那个死丫头,走着瞧。” 知晓外面发生的事,阮氏也不往清兰园去了,只让明妈妈和李管事一道过去,萧青宁既然不要一等、二等丫鬟,就给她留十个洒扫的,其他人带回来,有缺儿了再安排。 明妈妈和李管事来到清兰园,秋妈妈告知两人,三姑娘乏了,早早歇下了,至于先前带来那些人,秋妈妈看外面天寒地冻的,便让她们回了。 “你们过来时没遇上吗?”秋妈妈煞有其事问道。 明妈妈和李管事对视一眼,摇摇头,他们过来时真没看到人。 “侯府这么大,许是走的路不同,没遇上也正常,你们回惜香苑,想来就能见到了。” 秋妈妈说完,也不管两人是何反应,转身进了星月阁,还让丫鬟把门栓上,以免有人不懂规矩扰了姑娘。 明妈妈吃了闭门羹,只得无奈返回惜香苑,找阮氏拿主意去。三姑娘摆明了要夫人亲自过来,也不知夫人听了会气成什么样。 屋里,萧青宁眯了会,这会儿看着精神不少。 “姑娘怎不多歇会?”秋妈妈说。 萧青宁盘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白日睡多了,夜里会不好睡,况且阮氏那里也不会让我睡得踏实。” 李管事带来的那些人,被碧溪拿剑恐吓一番,个个乖的像猫一样,被梅初带着绕路回惜香苑去,明妈妈和李管事没遇上就对了。 “姑娘打了阮氏的脸,只怕侯爷回来要发脾气。”念着靖宁侯还是萧青宁父亲,秋妈妈说的委婉。 萧青宁不在意那个所谓的父亲,轻哼一声,不屑道:“他不只要发脾气,还会来清兰园闹,阮氏说什么,他信什么,忒没用。” “唉,侯爷他……”秋妈妈叹气。 要说靖宁侯,也是个有能力的,偏偏遇上和阮氏有关的事,就脑子发昏,拎不清楚,真是……一言难尽。 梅初和碧溪带着人绕了一圈,那十几个丫鬟,和明妈妈前后脚回到惜香苑。阮氏先听了丫鬟们的说辞,又问了明妈妈情况,忍不住大喊,“反了,反了,萧青宁真当靖宁侯府是她说了算啊。” 阮氏顺风顺水过惯了,忽然回来个萧青宁让她处处受气,当下气得连晚饭都没用。 靖宁侯回来,便见一屋子人哄着劝着阮氏用一点,又是心疼又是发火的,“你们都怎么伺候的,饭菜都凉了,夫人为何还没用菜。” 丫鬟们吓得跪地求饶,阮氏在一旁道:“大郎不要怪他们,是我自个没胃口,吃不下的。” 阮氏一边说,一边抹泪,任谁见了都会觉的有问题。 “快说,府里发生了什么,竟让夫人委屈至此。” 靖宁侯发怒,丫鬟们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清兰园发生的事说给他听。 第6章 情恨 “孽女,就不该接她回来。”靖宁侯气得破口大骂,连“孽女”这样的词都出来了,可见阮氏上眼药的本事很不错。 见靖宁侯气狠了,阮氏连忙站起身,走到他身旁轻轻拍着背为他顺气,“侯爷消消气,妾身不是三姑娘生母,她不喜我也是应当的。” 阮氏说话时,明妈妈招呼了丫鬟退下,在屋外候着。冬日黑得早,屋里早早掌了灯,昏黄灯火将两人身影映到窗上。 有阮氏顺气,靖宁侯火气消了不少,“明儿我就去见她,本侯倒要看看她把不把我这个父亲看在眼里。” 阮氏劝他,可不是真让他消气,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拉着靖宁侯坐下,整个人歪在他怀里,低声说着话儿。 “妾身与贺姐姐不和,如今又占了贺姐姐位置,三姑娘有气冲着妾身来,妾身忍忍就是了。大郎与三姑娘终究是父女,为妾身伤了父女情分不好。三姑娘那儿,妾身明儿过去,便是伏低做小,也要让她消了气,妾身……” “柳柳说的什么话,越说越不成样子,你是长辈,哪能同她伏低做小,我明儿就让她来惜香苑给你赔不是。” 一去一来,天差地别。 “还有,你要记住,不是你占了贺氏的位置,而是贺氏抢了你的地位,我欲娶的,一直都是你。只是贺氏可恨,仗着出身成国公府一味逼娶,简直可恶。” 靖宁侯恨贺氏,连带着不喜萧青宁,阮氏知他在意什么,故意在他面前贬低自个。 靖宁侯、贺氏还有阮氏,三人间的瓜葛,说来都是荒唐。 阮氏与老夫人同出阮家,阮家败落后,老夫人将阮氏接入侯府,养在身边。老夫人没有女儿,待阮氏是极好的,只是阮氏入府时已经十岁,经历阮家巨变后,她很明白身份的重要性。 阮氏见了侯府繁华,便不想只做客居侯府的破落户小姐,她盯住还只是世子的靖宁侯,投其所好,牢牢抓住他的心。老靖宁侯病逝,其子守孝,那时阮氏已经十五,老夫人本打算耽搁一年便为阮氏准备嫁妆,让其出嫁。 阮氏知老夫人打算,闹了一回,险些弄出人命,靖宁侯知道后不管不顾求到老夫人面前,直言想娶阮氏为妻。那时,靖宁侯还在孝期,哪能谈婚论嫁,再者,阮氏的身份也担不起侯门主母,老夫人险些气昏过去。一番闹腾后,老夫人答应暂不为阮氏许人家,却也没明确答应靖宁侯娶阮氏。 孝期一过,老夫人马上为靖宁侯相看。按理说,贺氏出身成国公府,比之靖宁侯府门楣更高,能相看更好的人家,可不知为何偏偏许了靖宁侯府。两家议亲、结亲都很快,一直赶着时间,在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贺氏便入了靖宁侯府。 靖宁侯不愿娶贺氏,但老夫人用阮氏威胁,他不得不低头。成亲之后,靖宁侯立马带着阮氏到地方上任,老夫人到底心疼儿子,只睁一眼闭一眼随他去了。 后来,成国公上门,不知与老夫人说了什么,老夫人直接当着成国公的面承诺,贺氏一日未有身孕,靖宁侯一日不会有长子长女。老夫人手段多,而且狠,靖宁侯在地方三年,阮氏两次有孕都流产了。最后,靖宁侯不得不回侯府,与贺氏过了段朝夕相处的日子。贺氏诊出喜脉,靖宁侯便日日宿在惜香苑,一个月后,阮氏也诊出了喜脉。 阮家的人,个个都狠,阮氏拼着早产的风险,愣是先于贺氏生下长子萧安岩。随后,贺氏生下女儿,也不知阮氏后没后悔。 这里面,也不知是贺氏无辜,还是阮氏可怜,亦或是靖宁侯可恨。 “大郎怜惜,妾身感激不尽,只是……只是……” 靖宁侯见阮氏落泪,心疼的不得了,一边为她拭泪,一边骂萧青宁,“那个孽女还做了什么?” “大郎,大郎,都是妾身不够好,讨不了三姑娘喜欢。” 阮氏什么都不说,只一个劲哭的委屈。 靖宁侯慌了,冲外面大喊,“明妈妈死哪去了,滚进来回话。” 明妈妈哆嗦着身子进来,腾的跪在靖宁侯跟前,“侯爷要为夫人做主啊,三姑娘,三姑娘竟唆使人诋毁夫人。” “怎么回事?”靖宁侯皱眉。 明妈妈真真假假说了外面的事,那些传言,不消多时肯定能传进靖宁侯耳里,阮氏要做的,就是先给靖宁侯上眼药,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萧青宁算计的。 靖宁侯听完,果如阮氏设想一般,一刻也不耽搁前往清兰园问罪。 “这侯府,还不是她撒野的地方。”靖宁侯怒火冲天离开惜香苑,丫鬟婆子都被吓了一跳。 靖宁侯一走,阮氏立马擦了眼泪,懒懒躺在榻上,“萧青宁,跟本夫人斗,你还不够资格。” 从落魄孤女到侯府夫人,阮氏忍了太多,算了太多,谋了太多。 清兰园里,萧青宁用过晚膳,倚在榻上看书,秋妈妈劝了两句,见劝不了,只能多拿盏灯过来,将灯芯捻长一些。 屋里烧着地龙,暖和明亮,秋妈妈闲不住,拿了彩线过来打络子,碧云看着有趣,凑过来跟着学,至于碧溪,除了习武,没多少爱好。碧云虽也会武,但更擅医术,遇上感兴趣的东西,也会学上一学。 碧云、碧溪等人,都是成国公府底蕴。 三年前,成国公府满门男丁战死,成国公夫人殉情而死,百年公府就这样断了香火。贺氏多年来郁郁寡欢,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得知哥哥侄儿全都战死,唯一的嫂嫂又殉情而死,一时彻底倒了下去,没多少日子便撒手人寰。 靖宁侯府对外宣称贺氏病逝,但萧青宁知道,母亲不是病死的,而是被阮氏害死的,其中有没有靖宁侯的事,她现在还不确定。 萧青宁想着事情,手里的书一字没看进去。 靖宁侯来到清兰园,才进园子就大声嚷嚷,“萧青宁,你翅膀硬了,倒是敢暗地里干些害人的勾当。” 话音落,人影至。 靖宁侯踏入星月阁,看着倚在榻上看书的萧青宁,忍不住又骂:“这般作态,和你那不要脸的母亲倒是相像。” 当年,贺氏便是这般倚在榻上看书,对靖宁侯爱搭不理,靖宁侯恨极了这般姿态。 “那有母亲那样的妻子,我这样的女儿,你又是有多不要脸呢?” 萧青宁可以不在乎靖宁侯说她,却容不得母亲被诋毁。靖宁侯大概没想到萧青宁会这样说,一时愣在原地。 萧青宁也不管他,扔了书,坐直身子,一副“你不开口,我也无话可说”的模样。 靖宁侯深吸一口气,质问她:“外面那些谣言,你安得什么心,阮氏也是你的母亲。” “母亲?”萧青宁话语冰冷,“她也配?” “你……” “外面都有什么谣言,说女儿不清不白的,还是不知廉耻的,我不过回京的路上偶遇宁阳郡主,与她口舌了几句,实在不知侯爷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萧青宁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不承认,谁又能逼她承认,毕竟自始至终她没说过阮氏一句坏话,只是和人解释了一下三年前的误会。 “你叫我什么?”靖宁侯横眉怒对。 萧青宁:“侯爷呀!” “我是你父亲。” “不分黑白,不辨是非,我可没你这样的父亲。” “怎么说话的?”靖宁侯咬牙切齿。 萧青宁笑意满满,“你怎么说话的,我便也怎么说话。” 她的目标:气死靖宁侯。 “本侯不和你耍嘴皮子,明儿到惜香苑给你母亲赔不是。” 如果说先前萧青宁还有心情陪他演戏,这会便是彻彻底底没了耐心,她脸上不再见笑意,阴沉沉的,瞧着瘆人,靖宁侯有些发虚。 “我只有一个母亲,三年前就死了,她的灵位还在明和堂。靖宁侯大晚上过来逼我认一个妾氏做母亲,就不怕母亲从九泉下上来找你吗?据说背负了杀孽的人,会看见枉死的人。” 窗外冷风呼啸,卷起纱帘,屋内烛火亦忽明忽暗,靖宁侯忽觉阴森。 靖宁侯骤然瞪大眼睛,下一刻快步离开。 萧青宁似被什么抽干了力,无悲无喜吐出一句话,“好个靖宁侯府呀。” 不若毁了。 三年前,一身狼狈离开靖宁侯府时,曾经温婉绝色的靖宁侯府长房嫡女便死了,活着的只是萧青宁,一个身陷黑暗,满心黑暗的恶魔。 “姑娘,莫要吓老奴。”秋妈妈第一次见萧青宁这副模样,很是担心。 萧青宁不愿秋妈妈担心,也不想和她说母亲之死,只让碧云带她离开,她要歇了。 秋妈妈无奈,只得嘱咐碧溪两句,离开星月阁。没秋妈妈在旁,萧青宁戾气更重,看着也更阴暗。碧溪嘴笨,说不了劝慰之话,拿了武器就要往惜香苑去,“我去宰了她。” “回来。” 经碧溪这么一闹,萧青宁渐渐缓过心神,身上戾气渐消,看着总算正常了。碧溪停下,一脸不赞同看着萧青宁,凭她们的本事,要杀阮氏并不难,只是不知主子为何要这般麻烦。 萧青宁之于她们,不止是姑娘,更是主子。 “一死了之,太便宜她了,我要她亲眼看着所谋的、所求的一一化为虚无。” 未及深夜,清兰园一片安静,其他地方却难有安静。 靖宁侯离开清兰园,没往惜香苑去,而是去了前院,在书房落脚。萧青宁一番话,正中他命坎,靖宁侯也不知为何,明明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还会怕贺氏,怕被她那样看着。 阮氏一直让人盯着清兰园,听到靖宁侯进去没多会便形色慌张出来,还直接去了前院,阮氏就知道坏了。 没人比阮氏更了解靖宁侯,那个男人,骨子里是懦弱的,能让他失态,惊慌,也唯有贺氏一桩事。 “贺氏那个贱种,知道了多少?”阮氏不安。 明妈妈:“三姑娘来者不善,夫人早做打算为好。” “是要早做打算,必要时,逆了老夫人的意,本夫人也要她死。” 第7章 身份之差 夜里又落了雪,直到天光乍亮,才渐渐消停。 一大早,明妈妈送来人,也不问萧青宁意思,直接将人留下就走,秋妈妈正缺人扫雪,乐得有人过来帮忙。秋妈妈点着人,一人负责一处,小半个时辰就把清兰园清扫出来。 萧青宁昨夜睡得不安稳,早上起迟了些,要不是梅初说起,都不知道夜里落了雪。 “又下雪了呀!”萧青宁看着窗外呢喃。 梅初正为她绾发,将这一声呢喃听在耳里,“落了一夜雪,奴婢刚起来时,瞧着可漂亮了。不过夫人那边送来了丫鬟,秋妈妈为了磨她们的性子,将人都打发了扫雪,这会见不到了。” “难怪瞧着这般干净,回头告诉秋妈妈,不用在意那些人,只要她们不靠近星月阁,偶尔递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也无妨。” 萧青宁就没想着阮氏会低头,这样将人丢下,意料之中的。 萧青宁梳洗后,小厨房那边送来吃食,这个时候,早不早,午不午的,萧青宁索性多吃了点,中午那顿就免了,后面若是饿了,也可以吃些糕点甜食。 屋外积雪越来越厚,却挡不住年节的热闹,萧青宁躺在榻上看书,还没到中午,便收到了好几份帖子。萧青宁全都看了一遍,从中挑出两份,“后日荣升长公主设宴赏梅,早早就定下的日子,帮我准备份厚礼,到那日碧云和梅初随我一道赴宴。” “是。”碧云,梅初齐声回答。 将荣升长公主的帖子递给梅初,萧青宁拿着另一份帖子迟迟没有吩咐。 “姑娘,可是帖子有问题?”梅初试探着问。 萧青宁摇摇头,“帖子没问题,但这递帖子的人,有些问题。” 萧青宁还是那个骄傲明艳的侯府嫡女时,有一对头宁阳郡主,遇见就要掐,也有一好友右相府嫡小姐杨心柔,大会小宴两人形影不离,一人弹琴一人作画。 这帖子,正是杨心柔下的,只是这杨心柔,现在还有另一个身份——秦安侯府世子夫人。 萧青宁若不是得了成国公府力量,怕是至死也想不到当初关于她的流言,有她一笔,而秦安侯府匆匆退婚,也有她的身影。 当初一身狼狈离开靖宁侯府时,萧青宁不是不悔不恨,只是她悔的恨的,与寻常人不一样,她悔当初不够心狠,没看出阮氏恶意,她恨自个眼瞎,错把鱼目当珍珠。 杨心柔,不值得她诚心相待。 萧青宁捏着帖子,猜测杨心柔意图,一时有些低沉。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当真到要面对时,又是一回事。萧青宁与秦安侯府世子的婚事,是两家长辈定的,她说不上喜欢,也不觉讨厌,得知昔日好友与旧日未婚夫结亲,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还是不在意罢了。 那桩婚事,她不在意的,杨心柔若早早与她袒露心思,她也不是不能成全,偏偏…… 到底是她眼瞎。 萧青宁揉揉眉心,将杨心柔的帖子搁到一旁。 “姑娘,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有请,宫人在花厅候着。”槿苏进来传话。 萧青宁乐了,“正无聊呢,乐子送上门了,宫里的娘娘,我大概都还认得,梅初就不用跟去了。” 碧溪找了狐裘,碧云拿了手炉,两人随萧青宁离开清兰园。 梅初看出碧云、碧溪与府里一等丫鬟不一样,见萧青宁待她们亲厚,也不嫉恨。她本就没在姑娘身边侍候太久,不如碧云、碧溪也正常,不对,或许在姑娘眼里,她和竹心,还不如槿苏四个。 清兰园离花厅较远,萧青宁过来时,阮氏和萧青禾都在,母女俩陪着宫里嬷嬷说话,言行间隐隐透着讨好。 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讨好人的日子过久了,竟是没了骨气。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礼待着就好,哪用得着讨好。萧青宁看不起阮氏,也不是没缘由的。 “请清平县主安。”兰嬷嬷迎上前给萧青宁请安。 萧青宁:“烦嬷嬷候着,辛苦了。” 碧云摸出准备好的荷包,塞到兰嬷嬷手里,兰嬷嬷掂了掂量,脸上笑容更甚,“为娘娘、县主办事,不辛苦,娘娘还等着,县主请。” 萧青宁点点头,转身往花厅外去,兰嬷嬷紧跟着她离开,半句不提萧青禾,阮氏急了,“等一等。” 阮氏讨好兰嬷嬷,想让萧青禾随萧青宁入宫,不管她多恨萧青宁,为了萧青禾,有些事情也得忍了。阮氏还是姨娘那些年,萧青禾身为庶女,有点排面的宴会都去不了。阮氏被扶正后,礼仪传家的世家望族,看不起妾氏扶正,也不会宴请她们。 萧青禾翻过年便要举办及笄礼,可以开始相看人家,阮氏不得不开始谋算。若萧青禾能进宫,又能得皇后娘娘看重,那些世家大族,必不敢再轻视萧青禾。 阮氏想得很美,却忘了皇宫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有事?”萧青宁回过头问。 阮氏一副慈母模样开口,“三姑娘独自入宫难免孤单,让五姑娘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伴。” “三姐姐。”萧青禾快步走到萧青宁身侧,欲挽她的手腕。 萧青宁侧身躲开,避萧青禾如避脏东西,萧青禾没阮氏能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挂不住,差点就破口大骂。 萧青宁虽然猜到阮氏的心思,但没想到这母女俩能这样无耻,皇宫是她想带人就能带人去的吗?退一万步讲,就算能带人,她也绝不会带萧青禾。 兰嬷嬷将几人的心思看的明明白白,心中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为清平县主了。 “嬷嬷,该走了。”萧青宁不再耽搁。 兰嬷嬷得了萧青宁重赏,投桃报李,只对阮氏说:“夫人,宫中规矩多,皇后娘娘只让老奴来接清平县主入宫。”言外之意,萧青禾什么的,一边待着去。 兰嬷嬷说完,快步跟上萧青宁。 “母亲,女儿不活了。”萧青禾砸了东西,扑在桌子上哭得伤心。刚刚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脸被人踩在脚下,反复践踏。 “娘的心肝,说的什么胡话。”阮氏抱着萧青禾安慰,“你放心,咱们今日受的委屈,来日必要她们十倍偿还。” 外头,萧青宁又让碧云给了兰嬷嬷一个荷包,“家宅笑话,劳嬷嬷解围,清平感激不尽。” “县主太客气了,老奴受不起。”兰嬷嬷一边说,一边收起荷包。 兰嬷嬷看人准,刚刚那情况,就算她不开口,清平县主也有解决之法,几句话的事,与清平县主接个善缘,稳赚不赔。 阮氏讨好也求不来的东西,萧青宁几句话就能得到,这便是身份等级之差。 第8章 眼瞎 宫苑深深,红墙绿瓦下盛开着荣华之花,墙脚荒废处亦埋着冤屈罪孽。 萧青宁乘马车行至宫门,换软轿至荣华门,然后步行过玉水桥,过朝华门,入后宫,最终往凤仪宫去。 凤仪宫,历代皇后居所,所过之处尽显荣华,以彰尊荣。 今儿,凤仪宫很是热闹,皇后娘娘设了小宴,后宫里说的上话的娘娘都来了,就连荣升长公主、谢家主母、秦家主母、安定侯夫人也都来了。 这些人都是一早儿得到消息,匆匆进宫来的,见凤仪宫里这般阵仗,难免有些心慌。心慌归心慌,面上都是乐呵呵的,皇后娘娘有问,便小心翼翼答话,没问,也不上赶着找话。 “皇嫂,这临着过年,各府都忙,你将我们聚在一起,为的什么事儿?”荣升长公主问,她可不信皇后大费周章让她们进宫,就为了聊聊家常。 其他人见荣升长公主开口,暗暗舒了口气。 皇后娘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前些日子京城外几个地方闹雪灾,陛下微服私访,在清平县见一户人家施粥行善,安置灾民。这番于民有善,与国有功之举,陛下便遣人去打听,后得知施粥主家是靖宁侯府长房嫡女,更言女子当如是,回宫后便赐下清平县主的封号。” “原来还有这回事,本宫还奇怪陛下怎么突然赐封青宁那丫头了。” 荣升长公主与贺氏关系好,把萧青宁当小辈,不然也不会人昨个才回来,她今儿就把帖子递到府上。荣升长公主略一思考,便明白今日这场小宴是为了什么。 皇后居于深宫,六宫琐事都忙不过来,哪会有空关心陛下赐封的县主,只能是陛下授意的。想到这里,荣升长公主微微摇了摇头,心底不是滋味。 殿里的人,都是玲珑心思,马上就明白了今日这场小宴的目的,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 清平县主,出身靖宁侯府,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若不是毁了名声,也是极好的人。直到这时,这些贵妇才忽然意识到秦安侯夫人没有在场。 皇后娘娘坐于高处,将众人心思看在眼里,见有人对清平县主不以为意,忍不住冷笑一声。有陛下维护,清平县主可是香饽饽,以后有的戏瞧。 皇后又说了几句清平县主的事,殿外传来声音。 “清平县主拜见皇后娘娘。” “宣。” 萧青宁莲步缓缓进入正殿,看见诸多娘娘和各府夫人时,脚步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上前,叩拜皇后。 “清平拜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金安。” “起,赐座。” “谢皇后娘娘。” 宫女上前,引萧青宁落座,荣升长公主忽然开口,“皇嫂,清平一人怪孤单的,就让她坐本宫这里,和长宁做个伴。” “你啊,本宫知你把清平县主当小辈,允你就是。” 就这样,萧青宁在荣升长公主身侧入座,和长宁县主凑个趣。 直到萧青宁在荣升长公主身旁坐下,各宫娘娘,各府夫人、小姐这才恍然。 上京双姝,不愧是与宁阳郡主齐名的人,这般好颜色,真真世间难寻。那些娘娘啊、夫人啊,见此绝色还能淡定,但十四五岁的姑娘们,便没那么淡定了。 萧青宁已过十八岁的生辰,她风头最盛的时候,这些贵女们还被拘在母亲身边学规矩,少有见过她的,一时有些看痴了,羡慕的,嫉妒的,都有。 长宁县主是荣升长公主小女儿,今年十一岁,正是好玩的年纪,忍不住一直偷偷看萧青宁。 这姐姐可真好看,和宁阳姐姐一般好看,不知道会不会喜欢长宁? 长宁县主戏很多。 被个小丫头偷偷看着,萧青宁有些不自在。这殿中,悄悄打量萧青宁的目光不少,偏偏就长宁县主让她不自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长宁县主下一刻就会扑到她身上。 萧青宁的感觉没错,也不是场合不对,小丫头真会黏在她身上。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荣升长公主瞪了长宁县主一眼,然后附耳对萧青宁说,“长宁好美色,喜欢漂亮的人,宁阳没少被她纠缠。” 萧青宁顿时愣住。 长宁县主可不知道自个母亲把她颜控的属性卖了,一边偷偷看萧青宁,一边想着怎么靠近萧青宁。长宁有点愁,这个姐姐好像没有宁阳姐姐好说话,她该怎么办哟? 柳贤妃:“姐姐大冷天将妹妹们叫来凤仪宫,本宫还当有什么要事,扔下手中活计就来了,谁想竟是这么个事。一个败坏门风之人,那值得这般大费周章,本宫还有事忙,便不陪姐姐了。” 柳贤妃话落,殿中似静止一般。 萧青宁名声被毁,夫家退婚,在场的人都知道,但又默契的当做不知道,谁料贤妃娘娘完全不给皇后娘娘面子,当场戳破此事,这是打皇后的脸,还是想让清平县主难堪? 昨日发生的事,多数后宅夫人还未得到消息,萧青宁的名声,还是坏的。 “贤妃娘娘说话前最好动动脑子,免得像个蠢妇一样,惹人笑话。” 皇后还没说什么,荣升长公主先夹枪带棒一顿嘲讽。 柳贤妃要走的人又坐回去,“长公主这般维护清平县主,莫不是同病相怜?” 荣升长公主早年间,有过一段风月往事,闹得沸沸扬扬。 “你……”荣升长公主站起来。 萧青宁拉住荣升长公主,冲她摇摇头,她的事,她来解决。 荣升长公主压住怒火,重新落座,看萧青宁怎么解决,她要不行,她再出手。 “贤妃娘娘所言极是,清平确与长公主同病相怜。”萧青宁一边说,一边走至中间。 萧青宁此话一出,众人具是一惊,只有明白真相的皇后和长公主保持淡定。 “清平与长公主尽是受尽谣言折磨之人,说句同病相怜,一点不错。清平往事,不过是人云亦云的谣言,贤妃娘娘为一宫之主,却偏信谣言,对清平一番责难,清平敢问哪里得罪了娘娘,要受娘娘此等侮辱?”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皇后娘娘为她设宴,长公主为她说话,更有她自述往事为“谣言”,只怕当年的事不如众人听见那般。 萧青宁不卑不亢,一番话将贤妃娘娘置于两难之地。 “谣言?”柳贤妃不甚在意,“你说是谣言,那为何秦安侯府要退婚?” 萧青宁:“……”眼瞎呗。 “那是秦安侯府的人眼瞎。” 有人抢在萧青宁前头回答了贤妃娘娘的问题。 第9章 挽回名声 萧青宁大概没想到,她和宁阳郡主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宁阳郡主习武,还未踏入大殿便听见里面有人问秦安侯府退婚之事,她稍作联想,便把所有事情串在了一起。难怪皇伯父以暗卫传信,让她速去速回,让她今日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只有一个目的。 为萧青宁挽回名声。 宁阳郡主清楚,昨日事后,只要自己上慈心庵和普华寺求证,萧青宁的谋算便成了一半。之后再让人真真假假听些传闻,假以时日,京中之人都会知道萧青宁是被陷害的。如果她再狠一点,严惩几个造谣的,便不会再有人逮着三年前的说她不清不白。 这个过程,费时费力,易生变故,但有了皇伯父插手,一切就不一样了。她先去求证,接着在后宫妃嫔、诰命夫人跟前说出真相,这些人领会皇后用意,回头就会成为萧青宁的助理,不消多久,萧青宁就能挽回名声。 宁阳郡主能想到的事,萧青宁也想到了,只是一时半会还想不到是谁在暗地里帮她。她不过想借流言之威惩治阮氏,背后却有这么些人为她的名声着想,真是让人……心暖啊。 “宁阳这是从哪里来,瞧着有些……”狼狈,毫无宗室贵女仪态。 宁阳郡主:“小姑姑,宁阳刚从普华寺回来,是狼狈了些,您也别说我,回头我定收拾的干干净净出现在您面前。” 宁阳郡主最怕荣升长公主念叨了。 “风雪不断的,宁阳怎来了兴致烧香拜佛,本宫记得你最烦这些了。还有,以后不许胡说八道。” 皇后娘娘最后一句,是数落她说秦安侯府的人眼瞎。 “皇后娘娘,宁阳可没胡说八道,秦安侯府不辩缘由退婚,可不就是眼瞎。说来,我去普华寺还与这事有些关系呢。”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荣升长公主追问。 “是这样的……” 宁阳郡主将昨日发生的事,自个和萧青宁的冲突,以及前往慈心庵和普华寺求证的结果都细细说了一下。 “我这还有静心师太和渡会大师的信呢,师太和大师很是愧疚,当初没能及时还清平县主一个清白。”宁阳郡主说完,从怀里掏出两封信。 宫女接过信递到皇后手里,皇后娘娘快速看完,又将信递给宫女,同时说道:“你们也都看看,尤其是贤妃,听风是雨的误会了清平县主,平白让人受了委屈。” 完成任务,宁阳郡主蹭到荣升长公主边上,自顾自拿了杯茶咕噜一口全喝了下去,旁边的人完全来不及告诉她,那是清平县主坐的位儿。 宁阳郡主喝完,见荣升姑姑和长宁表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她,忍不住摸了摸脸,嘀咕道:“我脸上没脏东西啊?” 长宁县主绕后凑到她身边,指了指萧青宁,小声说:“清平姐姐刚才就坐在这里,这茶水……” 后面的话,长宁县主没说,宁阳郡主也猜到了,这特么竟是萧青宁用过的茶盏。 宁阳郡主想静静。 头一歪,靠到长宁县主身上,“让我歪一会缓缓。” 一不小心喝了死对头的剩茶,她想杀人。 想归想,宁阳郡主还有理智,只能不断给自己洗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出现这样的意外,萧青宁也很无奈,心想,回头给宁阳郡主准备的谢礼添点小玩意,弥补一下。 众人的心思都在那两封信上,这点小插曲也没什么人注意到。 静心师太、渡会大师的信,说清了当时情况,这些从深宅大院走出来的女人,哪能看不出名堂。 三年前,清平县主遭了暗算,毁了名声,如今皇后娘娘有意帮其正名,她们这些人,少不得要出力。左右都是靖宁侯府家事,与她们没什么关系,说几句话而已,还能卖清平县主一个好,何乐不为。 杨淑妃将信递给旁人,说道:“清平县主委屈了,以后都会好的。” 柳贤妃与杨淑妃不对付,见她开口,也跟着说道:“以后都会好?妹妹莫不是说笑,秦安侯世子那样的人,满京城可找不出几个。还是说妹妹舍得侄女做妾,将世子妃的位置让出来。” 柳贤妃说话,一如既往的不……讨喜。 不听,不理,杨淑妃偏头与旁边之人说话。 柳贤妃见她不接话,顿觉没意思,也不揪着不放,而是将话头转向皇后,“姐姐向来怕麻烦,这回怎有了耐心做这么一桩事,妹妹看清平县主生的花容月貌,难道姐姐想与靖宁侯府结亲。哎呀,妹妹忘了,姐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想结亲也没那个人啊。” 萧青宁:“……”求您闭嘴吧。 柳贤妃在宫里人缘差不是没道理的,这样无差别攻击人,哪天被人弄死可能都不知道仇人是谁。 皇后娘娘:“贤妃,话差不多就行了。” 柳贤妃看出皇后动怒,乖巧的闭了嘴,完全看不出左气杨淑妃,右怼皇后的气势。 是个奇人。 两封信,几人挨着点看,很快也就看完了。皇后娘娘让宫人收好信,对众人道:“本是聊聊家常的小宴,遇上这样的事,本宫少不得做个主,姑娘家的名声很金贵,清平县主的情况,各位回去后少不得同人解释一二。” 皇后娘娘发话,不管是宫妃还是各家夫人、小姐,都笑着应了,说回去就把事情吩咐下去,定还清平县主一个清白。 “本宫也乏了,你们回吧。” “恭送娘娘。” 柳贤妃先带人离开,没与萧青宁说什么,其他妃嫔、夫人,或多或少都与萧青宁说了两句话,意思大同小异,就是让她放心,皇后娘娘交待的事情,她们定会办的漂漂亮亮。 “心柔那孩子,还是记着你的,往日你们那边要好,莫要……唉,算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说去。”杨淑妃叹着气离开。 应付完她们,萧青宁和荣升长公主一起,宁阳郡主也跟了过来。 对于这个结果,最高兴的莫过于长宁县主了,她左手拉着萧青宁,右手拉着宁阳郡主,上京公认最美的两个姐姐都在她手里,人生赢家就是她啊。 第10章 一路人 宫门口,萧青宁拜别荣升长公主,长宁小丫头不高兴嘟起嘴,一个劲说,“清平姐姐要记得来找我玩呀,不要忘记了。” 小丫头好不容易找到个漂亮姐姐,黏的很,要不是知道萧青宁后天会到长公主府,就差跟着她回家了。宁阳郡主在一旁看着啧了一声,“小丫头这般喜新厌旧,就不怕我伤心。” 长宁县主冲她讨好笑笑,“长宁最喜欢宁阳姐姐了。” 小丫头的嘴,骗人的鬼。 宁阳郡主懒得和她理论,自个往旁边马车去,萧青宁看见她去的地方,扯了扯嘴角。 长宁县主见宁阳郡主上了马车,立马对萧青宁说,“我现在最最喜欢清平姐姐。” 可真是个鬼灵精。 萧青宁揉揉小丫头脑袋,再三保证不会忘记,小丫头这才不情不愿放开她袖子,爬上长公主府上马车。 目送荣升长公主离开,萧青宁往旁边马车走去,宁阳郡主早在里面等着,见她上来只说:“本郡主打马来回奔波,让你送一程不过分吧。” “应该的。”萧青宁吩咐车夫去晋王府。 这马车是萧青宁吩咐人打造的,外头看着不起眼,里面却大有乾坤。宁阳郡主一上来就感觉到不同,上下打量一番后咂咂嘴,“你倒是会享受,怎么弄的,回头我也弄一个去,这暖和的,我都不想下车了。” 萧青宁:“回头我让人把图纸送你府上,冬天放炭火,夏季也可以放冰块。” “那算了,又是炭火又是冰块的,本郡主穷,享受不起。”宁阳郡主有些心疼钱了。 萧青宁撇撇嘴,手里握着好几个赚钱路子,还有郡主的俸禄、封地收入,她要是穷,猪都会上树了。 马车上放了软枕,方便靠着、躺着,萧青宁扯了一个垫在身后,身子往后仰靠了过去。宁阳郡主也学着她扯了一个,不过没放在身后,而是垫在坐处,整个人侧躺下去。 躺舒服了,宁阳郡主话也多了,“你这样子,和本郡主也没差了,难怪看着比以前顺眼。” 萧青宁和宁阳郡主不和,互相看不顺眼,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萧青宁被教导的规规矩矩,而宁阳郡主性格潇洒,不爱受条条框框约束,这样两人,自是看对方不顺眼的。 两人性子相去万里,行事风格也大相径庭,按理说,合不拢远着些便好,可偏偏两人还那么有“孽缘”,想远也远不了。 元安二年繁花宴上,萧青宁和宁阳郡主都被人算计,两人临时搭档,一个焚香抚琴,一个执剑起舞,惊艳全场。自此之后,两人就算绑在了一起,说起一个时,总会提及另一个,两人也越发看对方不顺眼。 “我看郡主也比以前顺眼,先前是我蠢,为了所谓的门风一言一行都规规矩矩,现在发现,自己舒心才最重要。”萧青宁坦言。 宁阳郡主坐起来,抱着软枕盯着萧青宁看,见她说的是真心话,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能让一个自幼为了靖宁侯府门面的人,将刻在自己骨子里的规矩礼仪全部踢出,该是受了多大的磨难。 宁阳郡主没兴趣揭人伤疤,只说,“本郡主单名一个音字,又虚长你几月,允你叫一声音姐姐。” 音姐姐,萧青宁沉了脸。 “哟,还不乐意,叫本郡主一声姐姐,以后姐姐护着你,怎么算都是你赚了。”宁阳郡主扑过去捏萧青宁的脸。 萧青宁扒拉开她作乱的手,吐出两字,“阿音。” 叫姐姐,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算了,算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本郡主认了你这个妹妹,以后会护着你的。”宁阳郡主重新躺回去。 萧青宁黑了脸。 “说起来,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会帮你?”宁阳郡主忽然问。 萧青宁回京那日,宁阳郡主哪会那么巧出现在馄饨摊,不过是提前得了萧青宁的信,找着过去的。 萧青宁低头,遮住眼底情绪,“我也不能确定,只不过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那日阿音若不来,我也有别的安排。”效果不会有现在这么好就是了。 宁阳郡主:“为什么是我?” “我也找不到其他人啊。”萧青宁自嘲一笑。 宁阳郡主愣住,随即一阵心疼,她虽然难,但还有宫里护着,但萧青宁呢,成国公府不存,靖宁侯府又那般对她,便是昔日好友……想到杨心柔,宁阳郡主又是一阵叹气,有还不如没有。 “阿音不用心疼我。” 宁阳郡主收起心疼,没好话道:“我才没有心疼你,只是有些感慨,咱们也算同病相怜。” 萧青宁眨眨眼,“阿音放心,我帮你弄死她,保证不留痕迹。” 说起来,晋王府也是一团乱,不然宁阳郡主也不会至今未嫁。 听出萧青宁话里的认真,宁阳郡主立马警告,“那女人,还不值得脏了本郡主的手,你也不许胡来。” 萧青宁撇嘴,有些失望。 宁阳郡主感觉脑壳疼,萧青宁这三年都经历了什么,怎么感觉比她还危险。 “阿音害怕了?”萧青宁问。 宁阳郡主笑:“怕,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是一路人。” “哈哈。”萧青宁一阵欢笑。 当初的种种看不顺眼,表面上看到的那些,都不是最主要的。真正的原因,只有两人清楚,想当初,她身在光明,看不得任何黑暗,自然与身处黑暗的宁阳郡主合不拢。而现在,她深陷囹圄,与黑暗做伴,只看得见黑暗。 她懂的,宁阳郡主也懂。 两人不再多言。 第11章 信谁 宫里一番动静,盯着的人不少,不消多时,许多府里都得了消息,一时有人感慨,蒙尘的珍珠,终于再绽光芒,以后怕是荣华一身,众人艳羡。 “秦安侯夫人,真真糊涂儿,这些年平白误了两孩子。”定安侯夫人同家中子女感慨。 “清平县主也是个可怜的……” 福安堂里,老夫人也得了消息,宫里宫外的都知道了,早早使人去前院候着,三姑娘回来就让她过来。 萧青宁才入二门就见到老夫人院里的人,心想:她这个好祖母还真是迫不及待想见你啊。萧青宁吩咐碧溪几句,打发她回清兰园,自个带着碧云去见老夫人。 外面的事传到老夫人耳中,老夫人也知道了她的打算,再次来到福安堂,萧青宁懒得再演。 “祖母唤清平过来,有何事?” 一个自称,向老夫人表明态度,她如今是陛下赐封清平县主,身有品级,不再是那个被人拿捏的靖宁侯府长房嫡女。 老夫人听出萧青宁话里意思,摆手让屋里人都退下,只留了宋妈妈。碧云是萧青宁的人,萧青宁没说话,她也就没动,安安静静守在萧青宁身边。 “县主身边的丫头,瞧着倒是眼生,不是当日在府里伺候的那几个。”老夫人说。 一声县主,老夫人退了一步。 萧青宁找个地方坐下,淡淡回道:“当初在府里伺候的丫头,都到了婚配年纪,清平做主给她们配了人,没带回来。” 老夫人目光忽沉,直直看向萧青宁,后者悠然自得,拿了桌上瓜子果仁磨牙。最终,还是老夫人沉不住气,长长叹了口气。 老夫人面露哀凄,“你怨祖母,也是应该的。” “命该如此,清平不怨任何人。”萧青宁说。 老夫人扶着椅背站起来,“你……” “清平不怨任何人,但清平睚眦必报,祖母回头也别怨清平。”萧青宁解释。 听到这话,老夫人双腿一软,坐了回去。宋妈妈看得心惊,连忙上下检查,见老夫人没伤着这才松了口气。 宋妈妈:“县主,老夫人……”是长辈,是您祖母。 老夫人打断宋妈妈话头,只问萧青宁,“你让人在外面放出流言,抹黑靖宁侯府,别忘了你也是靖宁侯府子孙。” “流言,祖母摸着良心想想,外面那些话,是流言蜚语吗?当初阮姨娘抹黑清平时,祖母怎么不想想,我也是靖宁侯府子孙。” 萧青宁一番质问,堵的老夫人哑口无言,当初是她放任阮氏,又将萧青宁送出京城,如今…… “都是债啊。”老夫人难过的拍桌子。 萧青宁翻了翻眼皮,起身要离开,临了不忘告诉她,“祖母与其在清平面前演戏,不如去问问阮氏,这三年来可有做噩梦。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的事。” 萧青宁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老夫人震惊她话里的内容,一时愣住,久久不能回神。老夫人自诩了解萧青宁几分,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回过神来便让宋妈妈去把阮氏叫来,她有话要问。 福安堂和惜香苑离得近,阮氏来的也快,过来的路上,阮氏只觉心砰砰跳的快,见了老夫人,这份不安终于被证实。 老夫人让宋妈妈守在小佛堂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跪下。”老夫人厉声说。 阮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一听便知事情不对,赶忙跪了下去,惶恐询问:“母亲,可是儿媳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 老夫人摇摇头,只说:“刚刚清平县主和我说了些话儿,让我问问你,这三年来过得安心吗?” 阮氏听了,哪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当即抹着眼泪向老夫人认错,“母亲,儿媳错了,儿媳不该在三姑娘回来的路上安排贼人,可儿媳也是被逼得没法了。儿媳得了大郎喜爱,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只是岩儿他,他是大郎唯一的儿子,这满京城勋贵人家,都是嫡子掌家门,儿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阮氏说的,正是老夫人顾虑的,不然三年前也不会放任她抹黑萧青宁,又亲自做主将人送出京城。 在老夫人心里,还是能掌门楣的孙子重要些。贺氏还在时,老夫人就曾提议将萧安岩养在贺氏名下,占个嫡子名头,只是靖宁侯不同意,贺氏不同意,这才没安排下去。靖宁侯执意将阮氏扶正,落人话柄,老夫人也是因着萧安岩才没多说什么。 “除了这事,你还做过些什么?”只这么一桩事,萧青宁不会说出杀人偿命的话。 阮氏委屈:“母亲这是什么话,难道您怀疑儿媳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难道没有吗?”老夫人心底也有了怀疑。 “三姑娘向来看不上我,她对我有偏见,但我是姑母教养大的,姑母难道还不信我。我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难不成我还能杀人放火去。”阮氏哭着喊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自阮氏被扶正,一向都称呼老夫人母亲,每逢委屈哭诉时,便会改了称呼,唤老夫人姑母,好让老夫人念旧念情。 老夫人被她这么一哭一闹,因萧青宁几句话升起的疑心散了不少。 “三丫头得了赐封,回头你给下人们立立规矩,往后都称其清平县主,免得外面的人听了,说我们没规矩。”老夫人声音放软,没了一开始的厉色。 “是,儿媳回去就安排。” “我也累了,你回吧,外面的事,你自己看着办。”老夫人不打算管了。 阮氏:“母亲放心,儿媳知道怎么做。” 阮氏离开后,老夫人看着墙上老侯爷画像自言自语,“你个糟老头子,早早的去了,让老婆子一个人担着靖宁侯府,你可……” 老夫人说着说着,模糊了眼。 宋妈妈进来,递上帕子,“您要保重身体呀,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安排人注意着点清兰园和惜香苑那边,再找人问问三年前的事。”老夫人说。 宋妈妈想了想,问:“老夫人是信清平县主,还是信大夫人?” “说不清,说不清!”老夫人叹气,没说信谁。 屋顶,碧溪掩去痕迹,悄无声息离开。 第12章 隐情 冬日时间短,碧溪回来时,屋里掌了灯,萧青宁靠着床头打盹,是碧云在跟前伺候。 碧云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往外间去。碧溪进来时,萧青宁便醒了,见两丫头小心翼翼往外间去,连忙叫住了人。 见萧青宁醒了,碧溪赶紧将听到的事说与她听。 “祖母不知情,倒是奇了。”萧青宁疑惑,“三年前,阮氏尚未掌家,她那些手段,连外面使人害我的事都瞒不住祖母眼睛,又如何能将后院里头的事瞒得严严实实。” 萧青宁只觉事情扑朔迷离,理不出个头绪。母亲之死,肯定和阮氏有关系,靖宁侯也知道些什么,但凭他们俩的手段,又不可能瞒过老夫人。 当初,萧青宁从慈心庵回来,便得到贺氏的死讯,不管是秋妈妈、老夫人,还是靖宁侯、阮氏那边,都说贺氏是气血攻心,一口气上不来去的。 母亲之死,似乎只是意外,但是,萧青宁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直重复几句话。 害死你母亲的人还在逍遥,你就不想报仇? 只有查清你母亲身死的真相,你才有资格知道更多的真相。 受其恩,承其责。 受其恩,承其责……萧青宁猛地睁开眼,终于在一团乱麻里找出一丝头绪。 如果,阮氏只是一颗棋子呢? “碧云,叫秋妈妈过来一趟,我有些话问她。”曾经忽略的一些细节,萧青宁需要个人和她一起回忆。 秋妈妈来的很快,见萧青宁脸色不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萧青宁安抚了她两句,直接问起母亲去世前的一些细节。 “姑娘怎的忽然问起这个,可是夫人的死……”有什么问题。 秋妈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死死盯着萧青宁,想听她说。 “母亲不是愚昧之人,没见到我的尸体,怎会因为阮氏一两句就真的相信我死了,还气急攻心丢了命,秋妈妈就没怀疑过什么吗?”萧青宁直接问道。 秋妈妈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姑娘知道的,边关传回消息后,夫人大受打击,自此一病不起。后来回了成国公府,亲眼看见自个嫂嫂殉情而死,夫人的身体就更糟了。” 秋妈妈说的,萧青宁都清楚,不然也不会匆匆去普华寺祈福,被阮氏逮了机会害她。 “夫人去世那天,侯爷和阮氏来到清兰园,夫人打发老奴等人在外面候着,没她吩咐不许进去。后来,屋里隐约传出争吵声,老奴担心,闯进里屋,正好听见阮氏说姑娘死了,夫人受不了打击大口吐血。大夫来后,说夫人油尽灯枯,没办法了。夫人临终前,说她时候到了,让老奴告诉姑娘,不要为她难过,好好活着。”秋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要钱似的掉了下来。 这些话,萧青宁三年前也听过,那时她沉浸在痛苦中,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现在,怎么听都觉得有问题。 已知结论,再去看过程,更加容易发现问题。 秋妈妈也猜到了些什么,赶紧抹了眼泪,继续说一些事情。 一个时辰后,萧青宁让秋妈妈回去,自己走到桌旁,铺开宣纸将凌乱的线索写下来。碧溪在桌上加了盏灯,站在一旁给她磨墨。 母亲、靖宁侯府、成国公府、边关、真相…… 一个又一个关键词落在宣纸上,萧青宁脑海里似形成一张网,将零散的线索慢慢串联起来。 “成国公府。”不知过了多久,萧青宁从密密麻麻的人名府名中,圈出四字,然后问碧云、碧溪,“你们准备瞒我几时?” 碧云、碧溪脸色骤变,忽然跪在她脚边。 萧青宁没看两人,只将写满字的宣纸卷起,扔进炭盆。红通通的炭盆里,骤然冒出火光,散出焦味。火势过的很快,只余屋里焦味证明着什么。 萧青宁没理会跪着的碧云、碧溪,换了支笔,练起字来。萧青宁的字娟秀飘逸,自有风骨,在女子中算上乘,只是写着写着,字里间透出几分锋利,没了女儿家的柔劲,但更具风骨。 萧青宁写了两张大字,眼瞧半个时辰过去了,才对碧云、碧溪说:“起来吧,想好怎么说了吗?” 碧云说:“主子,我们知道的也不多。” “那换种方式,我问,你们答。” 碧云、碧溪连连点头。 萧青宁从怀里拿出一物,问道:“我没拿着信物找上你们,你们倒先找上了我,除了我,你们还听命于谁?” “主子。”碧云、碧溪齐齐跪下。 碧云:“我们来到主子身边,只听命于主子一人。” “哦,那之前呢?”萧青宁来了兴趣。 当初这些人来到她身边,将成国公府暗地里的产业交付给她,她不是没怀疑过这些人的目的,不过是相信娘亲不会害她,才没有多问。他们不想说的事,她不过问,但她真问到了,萧青宁也不希望被隐瞒。 “是言公子。”碧溪回答,“言公子让我们来到主子身边,从此只奉主子为主。” “是他呀!”萧青宁一点也不意外,“言公子和成国公府,有何关系?” 碧云、碧溪对视一眼,都摇摇头,他们也不清楚言公子的身份,只是言公子手里有信物,还有上任主子手令,他们没理由不听命。 “言公子下了这个命令后,信物便到了主子手里。”碧云补充。 萧青宁点点头,表示知道,又问:“外祖父、舅舅和表哥们战死,可有隐情?” “有。”两人斩钉截铁回答。 萧青宁神色骤冷:“有何隐情?” 两人又开始摇头,碧云说,“边关传回消息后,京城出现一股神秘力量,我们损失了不少人,要不是言公子及时出现,损失会更大。言公子说过,有人在针对成国公府,至于是什么人,还没查到。” 将当年的事情梳理一遍,萧青宁脑海勾勒一副画面,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手在搅弄风云。 外祖父他们战死沙场,舅母殉情而死,母亲大悲病逝,这一连串的事情,看着合情合理,但……越是表面上看不出问题的事,越有阴谋。 她手里的这块信物,本在她母亲手里,为什么要经过言公子的手交给她? 从舅母殉情到母亲死时,这中间大半月时间,为何母亲总是找理由不让她在身边陪着? 言公子又是什么人,都知道些什么? “这些事,一开始为何不说?”萧青宁再问。 碧云答:“言公子吩咐的,主子不问,我们不说,主子猜到了问及了,也不隐瞒。” “这样啊,他倒是有心。”不问不说,不过是试探她有没有那个脑子,好得很啊。 萧青宁想,别让本姑娘抓住你尾巴,不然,打一顿再说。 第13章 挑拨 腊月十七,正是荣升长公主设宴的日子,昨儿还碎雪纷纷,今晨醒来却是个大晴天。 雪霁初晴,正是采雪烹茶、赏梅宴客好时候。 阮氏被萧青宁落了面子,这回没敢直接出面要她带萧青禾去。倒是三房陆氏,这天一早带着五姑娘过来,也不说事,只缠着萧青宁说些闲话。 萧青宁哪能看不出她意思,陆氏不明说,她也不点破,反正她不急。 萧青雨到底年纪小,定力不足,见陆氏迟迟不说正事,萧青宁也没过问的打算,急得在一旁扯帕子。萧青雨只比萧青禾小两三个月,已经开始准备及笄礼,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 陆氏这两年巴着阮氏,得了不少好处,但人脉方面,唉…… 俗话说高嫁低娶,和阮氏往来的,多是门楣不如靖宁侯府的,陆氏想让女儿高嫁,靠阮氏是靠不住的。世家望族、侯门勋贵,看不起阮氏,凡是宴请也不会给阮氏帖子。陆氏见萧青宁得了皇后召见,洗清名声,又得荣升长公主帖子,哪能不心动啊! 陆氏看了看自个女儿,又看了看萧青宁,心底叹气,贺氏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萧青宁这番气度,满京城找不出几个,女儿要能有她一半气质,她也不用这么操心了。 有萧青宁一半气度,只能说陆氏……想多了。三老爷本是庶子,当年结亲,也是找的门第差不多的陆家庶女。陆氏本就小家子气,进了侯府也没改变多少,她教出的女儿,哪能同府里嫡系嫡出姑娘比。 又扯了几句闲话,陆氏似不经意问起,“县主去长公主府赴宴,可有结伴之人?” “一个人在外多年,习惯了独行。”萧青宁说。 陆氏:“……”这让她怎么接着往下说。 萧青雨顾不得来之前母亲的吩咐,朝萧青宁眨眨眼,俏皮一笑,“三姐姐,雨儿在家无聊,三姐姐能带雨儿一起去吗?” 萧青宁不接话,陆氏也没辙,看女儿和萧青宁撒娇,也没说什么。 “多带个人,也不是不能。”萧青宁松口。 萧青雨大喜,“那咱们快些走吧。”说着,就要准备出门,还真是一点遮掩都没。陆氏见她松口,忽然眼皮一跳,总觉得萧青宁不会这般容易答应。 果然,她的预感是对的,萧青宁又说,“昨儿祖母问我能不能带上四妹妹,我给回绝了,今儿若带上五妹妹,我这边是没问题,就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承受那个后果。 陆氏显然不知道这回事,一下子黑了脸,本来阮氏与萧青宁不和,她来找萧青宁就碍了阮氏的眼,再有这么一茬,只怕阮氏那边更不好交代了。 陆氏看向萧青宁,见后者眼里盈着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是故意的。 陆氏偏头看女儿,见她一脸喜色,顿觉无奈,只好找个理由打发她回去拿点东西。 “什么嘛,也不早说,三姐姐都要出门了。”萧青雨抱怨。 萧青宁:“五妹妹只管放心回去,一会你直接去二门,不耽搁的。” 萧青雨不情不愿离开,往三房院子去。 没了女儿在一旁,陆氏说话少了顾忌,“县主是打算好的?”借着这事让她和阮氏翻脸。 “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三婶婶要是不乐意,我也可以自己去赴宴呀。”萧青宁说。 陆氏顿时没了话。 瞧着差不多了,萧青宁正色道:“三婶婶的难处,我也知道,我能给三婶婶的,不会比阮氏少。” 陆氏为什么巴着捧着阮氏,归根结底都是利益惹的,当有人给出更大利益时,陆氏动摇了。 “你想我做什么?”陆氏可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萧青宁大方承认自己的目的:“我看阮氏不顺眼,她不痛快了,我也就高兴了。” “除了这个呢?”陆氏不太相信萧青宁这样好说话。 “这就要看三婶婶本事了,你有多大能力,就能从我这里得到多大好处。你想五妹妹高嫁,我能帮你,你想二哥谋个好差事,我也能帮你。” “你真有那本事?”陆氏半信半疑。 萧青宁:“阮氏不想我回来,我不仅回来了,还带着陛下赐封回来。她想继续摸黑我,但最后呢,我有皇后娘娘、一众诰命夫人洗清名声,她却不得不为外面的流言发愁。你也不用急着选择,可以慢慢想,不过到时候我还愿不愿意帮你,就不好说了。” 萧青宁说完这番话,也不管陆氏是什么想法,叫了梅初和碧云出门赴宴去了。 陆氏看着她离开,脸上露出笑容,心底有了决定。萧青宁有一句话说对了,阮氏给不了她的,她能给。 萧青雨大概怕误了时间,萧青宁不等她,等萧青宁到二门时,她也赶了过来,眼见没误了时间,萧青雨大大松了口气。 “三姐姐。”萧青雨上前。 “走吧。” 两人结伴出了大门,上了马车。 惜香苑里,萧青禾听说萧青宁带着萧青雨去荣升长公主府,气得砸了手边一套茶具。 “萧青宁,我跟你没完。”萧青禾气得眉眼狰狞。 屋里,桂枝不自觉躲了躲,生怕被迁怒。萧青禾忽然转身,注意到桂枝的动作,更是恼火,冲过去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敢笑话我,外面跪着去。” 桂枝不敢怒不敢言,只能听话般到外面跪着。这季节,人在外面站会都嫌冷,更别说跪在冰凉的地上了。桂枝只觉寒意从膝盖蔓延至全身,冷,太冷了。 阮氏过来,见桂枝跪在外面,说道:“起来吧,这大冷天的,别冻坏了身子。” “谢夫人。”桂枝慢慢起身。 萧青禾在屋里将一切看在眼里,更气了,阮氏进来她也不理。 阮氏:“娘亲知道你生气,只是桂枝是你身边的人,她没面子,你也会没面子。” 阮氏这么一说,萧青禾倒也不揪着桂枝不放,“娘亲,萧青宁欺人太甚,三房算什么东西,我才是堂堂正正的靖宁侯府小姐。” 一旦分家,除了长房一脉,旁的几房少爷、姑娘,都不能再说成靖宁侯府少爷,靖宁侯府姑娘。 “娘亲知道你委屈,这不给你出主意来了,你这样……” 越听,萧青禾眼睛越亮。 第14章 八卦 萧青宁来得晚,过来拜见荣升长公主时,堂屋里留了不少人,都是各家夫人,与荣升长公主年龄相仿。值得一提的是,秦安侯夫人也在,见萧青宁过来,似有不自在之感。 萧青宁倒是坦然,大大方方给荣升长公主请安,又让丫鬟把礼物奉上。她是曾与白俢逸有婚约,差一点与秦安侯夫人成婆媳,但这都是曾经了。秦安侯府退婚,她与秦安侯府再无瓜葛,见到秦安侯夫人,也不必躲着。 “你这孩子,本宫给你帖子是让你过来玩的,你倒好,还准备礼物。长宁那丫头一直念着你呢,我让人带你过去。”荣升长公主笑骂她,亲近之意不言而喻。 一旁,谢家夫人笑道:“清平县主这是懂规矩,我家姑娘要能有她一半稳妥,我也就不用那么操心了。” 这屋里坐着的人,有一半前天儿受邀入宫,知道清平县主得宫里看重,有谢夫人打头,其他夫人也顺着话头说了一堆好话,就怕把萧青宁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萧青雨在一旁听着,心里羡慕极了,能和荣升长公主坐一屋里,就算认不清这些人都是哪府夫人,也能猜到她们家世不凡。萧青雨暗暗下决定,以后要同萧青宁打好关系,这样她才有机会接触更多家世显赫的人,议亲时也能多条出路。 “我三姐姐,自是极好的。”萧青雨找到机会插了句话。 荣升长公主活了这么多年,哪能看不出萧青雨的心思,想着人是萧青宁带来的,便问了句,“这是?” 萧青雨刚想回答,便听萧青宁说,“她是我隔房嫡妹,再有几个月就及笄了,这些日子来被家里拘着学这学那的,我才回来,不熟悉京中情况,便带了她做个伴。” 有了萧青宁介绍,萧青雨再向长公主和各府夫人行了礼,算是在这些夫人心里留了名。 萧青宁没在屋里多留,由丫鬟引着去寻长宁县主。 出了堂屋,萧青雨有些激动,问萧青宁:“三姐姐,我刚刚没失仪吧?” 萧青宁:“多说多错,多做多错,你也不用紧张,照着平时来就好,会有人看见的。” 靖宁侯老夫人看重规矩,府里少爷、姑娘的规矩,都是她看过的。萧青雨只需要做好自己,那些夫人们看见了,自会有计较。 萧青雨明白萧青宁的意思,激动的心渐渐平复,也不想着像刚刚表现,整个人沉稳不少。 长宁县主和宁阳郡主在一起,两人在假山上的亭子里玩。在这里,能将园子里大半美景收入眼中,是个好地方。萧青宁才走过来,长宁县主就在上面冲她招手。 “清平姐姐,这边,这边。” 萧青宁跟着引路丫鬟从假山后绕上去,长宁县主欢快上前,扯着萧青宁衣袖抱怨,“清平姐姐,你怎么才来,我和宁阳姐姐等你好久了。” 萧青宁揉揉她脑袋,“我这不来了嘛。” 萧青宁和长宁县主、宁阳郡主亲近,没在乎礼节,萧青雨却是不能的。她给两人行了礼,一时有些局促,不知该怎么办。 “你是阿宁的妹妹,在我们面前不用拘束。”宁阳郡主说。 长宁县主也在一旁附和。 萧青雨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能和两个县主,一个郡主坐一起玩。宁阳郡主本就不是守礼之人,长宁县主也还小,没太多身份之见,不多会萧青雨就放松下来,也能与她们说些有趣的事。 玩了会,宁阳郡主对长宁县主说:“小长宁呀,你带这位姐姐去园子里找其他人可好啊,今天你可是半个主人家。” 宁阳郡主现在的样子,活像拐卖孩子的人贩子,满嘴忽悠话。 长宁县主好动,要不是有美色陪着,哪能在亭子里坐这么久,现在被宁阳郡主一忽悠,立马拍着小胸脯说:“我会照顾好她的。” 萧青雨:“……”我看需要被照顾的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吧。 不管萧青雨怎么想,最后还是跟着长宁县主走了。没了旁人在,宁阳郡主和萧青宁一下子自在不少,说话少了很多顾忌。 宁阳郡主问:“听说了吗,有人要挑战你呢,说你不过是个被退了婚的老姑娘,哪能担得起上京双姝的美名。” 萧青宁眼都不带眨一下,回击她,“上京双姝,也有你一份,你还比我虚长几个月呢。” 两人半斤八两,都是京城里的八卦人物。 宁阳郡主黑了脸,“本郡主那是不想嫁,不然提亲的人能踏破晋王府门槛。” 宁阳郡主为什么不想嫁,萧青宁猜也能猜出几分,于是托着下巴叹气,“你看,老天爷还是公平的,给了咱俩花容月貌,其他地方难免不尽人意。” 宁阳郡主嘴角抽搐,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挺自恋的。 “说笑归说笑,你倒是注意着点,别又被人算计了去,本郡主可不想再捞你一次。”宁阳郡主正经说道。 萧青宁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说的事,我也听说了点,右相府这几年,越发得势了。” 宁阳郡主见她说起右相府神色坦然,忍不住八卦,“你对杨心柔,就没点恨意,就不想做点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看热闹不嫌事大。”萧青宁窘。 杨心柔有个妹妹,单名一个月字,在京中颇有美名,因她也擅琴,难免被人拿来和萧青宁比较,一来二去的,也就恨上萧青宁了。听说这次赏梅宴萧青宁也会来,杨心月早早放出话儿,要她好看,惹了不少人看戏,宁阳郡主就是其中之一。 “生活无聊嘛,总要找点乐子,不然……” 宁阳郡主忽然没了声,同时朝萧青宁比划一下,示意她不要出声。 “萧青宁,又是萧青宁,她都离开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回来,非要闹得我家不安宁她才高兴吗?” “你们家不安宁,我家里也没好多少,我姐一哭,全家都围着她转。” 假山下,两个女子互相抱怨,巧了,这两人萧青宁都认识。 先前说话那个,是秦安侯府的白毓贞,后面接话的,是杨心月。两个人说的事,和萧青宁有那么一点关系。 两人走远后,宁阳郡主继续八卦,“你对秦安侯世子,就没点不舍,我可是听说了,当初秦安侯夫人退婚,他不在京城,得知两家退婚,白俢逸还大闹了一场。听她们俩的话,秦安侯府最近可不太平。” 萧青宁:“与我何干!” 第15章 挑衅 萧青宁和宁阳郡主不烦在一堆人面前装模作样,两人聊完八卦,又说了些事情,算着时间差不多才往暖阁那边去。 冬日不比其他时候,能玩的花样多,萧青宁过来时,十多人正围在桌前,看着是在赛诗。 杨心月最先看见萧青宁过来,其他人因着角度问题,一时没注意到有人过来。杨心月恨萧青宁,这种恨甚至映射到与她有关的人身上。 “萧五姑娘是清平县主妹妹,想来也极擅诗书,怎不见你诗作?”杨心月忽然问。 萧青雨被长宁县主带来,一开始还有人热切与她说话,知道她是靖宁侯府庶房嫡女后,愿意与她说话的瞬间少了许多。萧青雨知道自己在这里身份尴尬,也不上赶着出风头,却没想到会忽然被点名,被所有人注视。 “我……”萧青雨紧张的说话都利索了。 杨心月出身右相府,杨家宫里又有杨淑妃得宠,在一众贵女里,身份是极高的。京城圈子就那么大,杨心月和萧青宁的恩怨,也都是听过的。 现在的情况,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杨心月在为难萧青雨,立马有捧着杨心月的姑娘在一旁帮声,“萧五姑娘不要藏拙,也让我们大伙看看你的大作,说不定还能传出才名呢。” 这边话落,那边立马有人让出位置,将萧青雨推到桌前,往她手里塞了一支笔。萧青雨无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写下一首诗。她写完一句,便有人念出一句,一首诗念完,各种嘲讽铺天盖地涌向她。 萧青宁站在外面看着,没进去,杨心月见她停在外面,骄傲得朝她挑衅。 宁阳郡主无声询问:你就不进去帮忙? 萧青宁用行动表示,还不急。 萧青雨低着头,红了眼圈,耳边尽是她们的冷嘲热讽,萧青雨忽然后悔了,她不该来的。 萧青雨没什么战斗力,杨心月懒得再理会她,只一个劲盯着外面的萧青宁。杨心月表现太奇怪,其他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萧青宁和宁阳郡主站在那里时明显一愣。 “她就是清平县主吗?”有人没见过萧青宁,一时控制不住问出了声。 能与宁阳郡主平分秋色,除了刚刚回京的清平县主,似乎不会再有别人。 杨心月容色上佳,但在萧青宁这朵姝色面前,顿时没了光彩,其他人似乎理解杨心月为什么恨萧青宁了。 萧青宁迈步走入暖阁,往桌旁去,围在桌前的人,不自觉给她让出位置。萧青雨在一旁看着,心底滋生出嫉恨,凭什么萧青宁能被人艳羡,她就只能被人奚落。 “堂堂相府嫡女,看我不顺眼,冲我来就是,为难家妹算什么本事。就凭这点,你就不如你姐姐……哦,是我说错话了,从小你就不如你姐姐。”至少,杨心柔恨她,从不会在面上表现半分,哪像杨心月这般,闹得自己脸上没面子。 世家贵女,心怀嫉恨,迁怒他人,可是大错。 踩人就要狠狠的踩,不痛不痒的算回什么事,杨心月连自己一个外人都容不下,更别说自小压她一头的嫡姐。 杨心月被萧青宁踩到痛脚,当下口不择言,“你又得意什么,不过没人要的破烂货。” 杨心月话落,萧青宁神色如常,倒是那些聪明姑娘,默默离杨心月远了点。当初盛传萧青宁被毁了清白,又有秦安侯府退婚,说一句没人要也不犯错。但现在,前有陛下赐封,后有宁阳郡主、皇后娘娘为其洗清污名,杨心月再说这样的话,就是把皇家的脸踩在脚下。 杨府再势大,能越过皇家? 杨心月这些年被捧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些来参加赏梅宴的姑娘,早都被家里人叮嘱过了,遇上清平县主,不要与之冲突。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她是有品级的县主,又得宫里看重,就不能轻视她半分。 为了讨好杨心月,有人会为难萧青雨几分,但要她们直接和萧青宁起冲突,这些人还真没那个底气。 萧青宁不生气,她旁边的宁阳郡主快气炸,要不是被萧青宁拉着,她能打人。 被人这般讽刺,萧青宁确实不生气,生气有用的话,还要规矩做什么,她要做的,只是让人闭嘴。 萧青宁上前几步,逼近杨心月,后者被她这副淡然模样吓到,忍不住后退一步。人就是这样,越是叫嚣的厉害,越让人不怕,反倒是这种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心思叫人不安。 啪—— 响亮的巴掌声惊醒众人,大概没人想到萧青宁会直接动手。 “蔑视皇威,口出不逊,右相夫人没教会你规矩,本县主不嫌麻烦教你一回。”萧青宁打完人,轻描淡写一番话,没人能说她半句不对。 杨心月说的那话儿,萧青宁真要计较,闹到宫里头,只怕就不是挨一巴掌那么简单了。宫里杨淑妃是受宠,但还是那句话,无规矩不成方圆,杨心月先给人话柄的,挨打也是活该。 打人,名声不好,萧青宁早就不在意那些个虚名了,当然是自己怎么痛快怎么来了。从前日皇后娘娘的态度来看,萧青宁也不怕杨淑妃找茬。 杨心月被打懵了,半天没找回声音,只双目瞪大盯着萧青宁,仿佛要将她扒皮拆骨才能泄气。 “啊,啊,萧青宁,你敢打我。”杨心月回过神来,叫嚣着就要打萧青宁。 碧云早有准备,她一有动作就把人制住。碧云擅医术,也习武,虽打不过碧溪,但对付杨心月这样的闺中女子,都不用怎么出力的。 不能动作,但能动口,杨心月大骂,“萧青宁,你就……呜呜——” 碧云不知哪里摸出帕子,直接塞杨心月嘴里,宁阳郡主看着她们这一番操作,心里爽极了。宁阳郡主不喜欢与人叭叭,一般能动手解决的事,她都不动口的。依着宁阳郡主的性子,打到她不敢胡说为止。 “不服,不然我们去宫里?”萧青宁说。 杨心月:“唔唔………”去就去,谁怕谁。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温和声音同时出现,“不过小孩子间胡闹,哪用得着惊动宫里。” 第16章 说教 荣升长公主和一众夫人们就在对面,这里发生的事,早有丫鬟一字不落传到她们耳中。右相夫人知道女儿犯蠢,急得不行,早就想过来,偏偏被荣升长公主拦着,耽搁了会才过来。 蔑视皇威,口出不逊。 这个罪名,杨心月担不起,右相府同样也担不起。 “右相府好家风,本县主长她几岁,这次便不再计较,若有下次,便是我容她放肆,只怕有人也容不得。”萧青宁让碧云把人放开。 杨心月被宠得娇纵,但被右相夫人瞪了眼,还是不敢继续放肆。到现在她也知道自个被算计了,萧青宁故意拿嫡姐激怒她,好给她机会发作,这个梁子算是结大了。 右相夫人哪能听不出萧青宁话里的“有人”是谁,但谁叫杨心月上赶着给人递把柄,她想为女儿讨公道都没个理儿,不仅不能找回场子,还要给萧青宁赔礼,不要太憋屈。 “县主说的是,回头我便求到宫里,请淑妃娘娘找个嬷嬷教教她规矩,不敢再烦县主。”右相夫人如是说。 一句求到淑妃娘娘面前,断了日后有人拿规矩之事为难杨心月,右相夫人也是极聪慧之人,可惜对杨心月太溺爱了些,没把人教好。 右相夫人先示好,萧青宁再揪着不放就落了下乘,荣升长公主出来打圆场,这件事面上就这么过去了。 一场闹剧,萧青宁打了人,丁点事儿没有,不少人在心底告诫自己,以后少说清平县主闲话,没看到杨心月那般身份都吃亏了,更别说她们。 那些以前同萧青宁打过交道的人,经此一出,算是明白如今的萧青宁,不是昔日的萧青宁了。当初那个温婉端庄的靖宁侯府长房嫡女,似乎没了影子。如今的清平县主,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嚣张,难怪忽然就与宁阳郡主走得近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罢了。 在京中,宁阳郡主的“恶名”与美貌,可是并存的。 长辈们过来,不管是刚嫁了人的,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都少了几分肆意,屋中不再见刚刚的热闹。 萧青雨被人一番推搡,仪容有损,萧青宁寻了个由头,带着人离开暖阁。荣升长公主明白萧青宁的用意,吩咐身边丫鬟带她们去客院整理。 “县主,里边请。”丫鬟走在前头,推开房门。 萧青宁让碧云给了打赏,将人打发回去伺候荣升长公主,长公主府她也熟悉,能自己回去。 丫鬟离开后,萧青宁又安排碧云、梅初守在外面。萧青雨独自面对萧青宁,忽然觉得眼前的堂姐很陌生,陌生得让她害怕。 萧青宁亲自为萧青雨整理衣裙,一边弄一边说:“这才只是开始,你想高嫁往上爬,就要能承受往上爬的苦。” “所以,你故意看我出丑。”萧青雨后退,一脸怒色瞪着萧青宁。 “呵——”萧青宁轻笑一声,满是轻视,然后转身落座,半个眼神没给萧青雨。 萧青雨觉得难堪极了,迈步就要往外走。 萧青宁:“你这样子出去,这辈子就别妄想高嫁,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如何让别人看得起你。” 萧青雨顿住,脑子里叫嚣着离开,脚下却似有黏土附着,走动不得。 “什么意思?”萧青雨转过身,盯着萧青宁问。 “越是显贵人家,越是在意门第,其实有些时候,世家大族看重的不是门第,而是门第带来的底气、底蕴。你出身靖宁侯府,这样的门第,在京城里找不出多少,但你为什么会想高嫁?” 为什么会想高嫁?萧青雨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从她懂事后,母亲在她耳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高嫁,只有高嫁,她才能高人一等。 见萧青雨面露迷茫,萧青宁只能叹气,三叔是庶出,三婶婶也是庶出,两人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于人于事都少了底气,萧青雨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难免受影响,自己把自己看低一等。 “只要靖宁侯府不分家,走在外面,人家都要认你是靖宁侯府姑娘。今日赴宴的姑娘里,不是没有身份地位不如你的,你想想她们是怎么做的,再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三姐姐,我……”萧青雨咬唇。 萧青宁见她还不开窍,又说,“杨心月找你麻烦,你直言不会作诗,她还能逼你不成,你不作诗给人机会,其余人又岂会有讽刺你的机会。人无完人,不擅长什么,并不是错,错的是自以为是,不懂装懂,打脸充胖子。” “三姐姐,别说了,我——”萧青雨急红了脸。 见人还是不开窍,萧青宁不欲再多说,“人,要有自知之明,认得清身份,但也不能一味把自己看低,任人折辱。耽搁的有些久了,你拾掇拾掇,我们回去。” 萧青雨也不是真的不开窍,只是,她真的可以吗? “我真的可以吗?”萧青雨小心翼翼询问。 萧青宁说:“只要你想,就可以。” 靖宁侯府出了个阮氏,这两年来被排斥在圈子外面,萧青雨便没了接触更多贵人机会。而这一切,都会随着萧青宁的回来发生改变,上层圈子会排斥阮氏,但不会排斥清平县主。萧青雨若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自己,萧青宁带她出入类似今日赏梅宴的场合,也没用。 萧青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明白了萧青宁话里的意思。 “三姐姐,我尽量。”刻入骨子里的自卑,不是几句话能改变的。 萧青宁也不期望她一下子就变了,只要不是无药可救就成。 “三姐姐,你还是心软的。”萧青雨忽然说。 萧青宁黑了脸,起身往外面去。 看她这样,萧青雨乐了,她能感觉到,她和三姐姐又亲近了些呢。 第17章 安皖公主 长公主府外,萧青禾没帖子,自报家门说是靖宁侯府四姑娘,来找清平县主,守门的人为难,不知该不该放她进去。 没拿到帖子,本就是萧青禾痛处,这会儿被拦下,更是恼火万分,要不是顾忌着在外面,只怕能撕了这人。 双方僵持时,拐角驶过一辆马车,在长公主府外停下,两女一男从车上下来。 门房认出来者身份,忙迎上前请安,“奴才给七殿下,七公主,八公主请安。” 萧青禾听到“七殿下”这一称呼,眼睛瞬间明亮起来,脸上露出温婉笑容,看门房亦多了几分顺眼。 “臣女见过七殿下。”萧青禾欠身行礼。 安皖公主见她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七皇子,心里很是不屑,这般不知廉耻,也不知是哪家女儿,平白辱没家风。安皖公主行七,乃中宫嫡出,自幼明礼仪,知廉耻,对萧青禾这类人,向来看不上眼。 若说安皖公主爱憎分明,那安华公主就是玲珑心思。 安华公主问:“不知你是哪家女儿,本公主瞧着有些面熟。” 听安华公主说面熟,萧青禾不免自喜,回话时满是自豪,“臣女是靖宁侯嫡女,行四。” 说起靖宁侯嫡女,几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人。 清平县主,萧青宁。 靖宁侯府的事儿,就是他们在宫里,也听说了不少。七皇子几年前见过萧青宁,两位公主更是前天才见过萧青宁,都不用多想,三人就都明白眼前的靖宁侯嫡女是谁了。 安华公主知道萧青禾身份,更不想和她说话,自顾自先走了。七皇子也不知想什么,竟让萧青禾和他们同行,几人一道进了长公主府。 安皖公主走在前头,瞥见三人同行,气得肝疼,脚下步子迈得飞快,很快将他们甩在后头。 暖阁,萧青宁带着萧青雨回来,众人已经入席,差不多要开席。宁阳郡主在身旁给她们留了位置,萧青宁径直朝她那儿去。 两人过来时,众人的视线也跟了过来,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萧青雨心慌,忍不住低下了头。 不能看低自己。 萧青宁说的话回荡脑海,萧青雨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抬起头,仪态大方任人打量。只一瞬,那些夫人们就看出了她的改变,心下对她的评价好了不少。 有些路,只要跨出第一步,后面就好走了。 萧青宁在宁阳郡主身边坐下,后者打趣她,“你再不来,本郡主就要去救你了。” 宁阳郡主故意抬高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萧青宁朝她眨眨眼,她不在这会儿,又发生了什么,惹毛了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没解释,倒是长宁县主扯了扯她袖子,小声解释,“还不是杨心月,趁清平姐姐不在,阴阳怪气说了一堆闲话,惹了宁阳姐姐。” 萧青宁秒懂。 怕是她不在时,杨心月又找她茬了。 一直在暖阁的人,都明白宁阳郡主这话针对谁,齐齐看向右相夫人那边。杨心月本就不是能忍之人,当即要与宁阳郡主对上,右相夫人再顾不得礼仪,直接小声呵斥杨心月,不准她再说话,再找事回去就禁足。 宁阳郡主见杨心月没了气焰,觉着没意思,也不再多说。萧青宁凑近她,小声嘀咕,“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帮我拉仇恨?” “横竖你和她也不能和睦相处,先下手为强。”宁阳郡主自认已经很客气了。 萧青宁笑了,“虽然做法不厚道,不过我喜欢。” 从赏梅宴回去,世家贵女圈子里都会知道杨心月看清平县主不顺眼,之后她若对杨心月做点什么,也会有人先入为主的以为是杨心月先挑事。 长宁县主挨着两人,模糊听出几字,但又不知道她们悄悄说了什么,就很挠心。小丫头也是有脾气的,小小哼了一声,溜到荣升长公主身边。 时候差不多了,荣升长公主正欲安排传菜,前头来人传话,七殿下带着安皖、安华两位公主过来,快要到了。 皇子、公主忽来,荣升长公主忙安排人在她旁边准备位置,延迟传菜时间。 荣升长公主正安排着下人摆桌置盘,安皖公主便进来了。 “荣升姑姑,安皖来你这儿凑个趣。”安皖公主笑着同荣升长公主行小辈礼。 荣升长公主笑骂,“你们这些孩子,要来也不提前支会一声,竟会给我找麻烦。” “哎呀,这还不是七哥的错,他和安华来凤仪宫给母后请示,我才知道他们要出宫,就忍不住跟了出来。姑姑也知道的,母后平日管我可严了,想出宫可不容易。”要不然她也不会和安华公主一道来。 安皖公主也很委屈。 位置收拾好,荣升长公主招呼她过来坐下,安皖公主四下瞥了眼,往萧青宁她们这边来,“姑姑,我和宁阳姐姐,清平县主挤一挤就好,那里就留给七哥和安华。” 安皖公主说完,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直接在先前长宁县主坐的地方坐下,丫鬟赶紧上前,为她更换茶盏。 长宁县主嘟起嘴,在荣升长公主的约束下,只能哀怨的看着安皖公主。 长宁县主:“……”你个霸占我漂亮姐姐的坏人。 安皖公主意识到占了别人的地方,朝长宁县主尴尬笑笑,但没让开。 荣升长公主将两人小动作看在眼里,忍住扶额的冲动,问起七皇子和安华公主,“不是说七皇子和安华也来了,怎不见人?” “我想见姑姑,走快了些,他们在后头,也快了。”人多嘴杂的,安皖公主可不会说自己看不上萧青禾,丢下他们先走了。 想到萧青禾,安皖公主突然看向萧青宁,心下好奇,都是靖宁侯女儿,这差别也太大了。 萧青宁不懂安皖公主为何突然看她,貌似她和这位金尊玉贵的嫡公主没什么交集吧,就是之前在凤仪宫,也只是见过,没说上话儿。 “你……” 安皖公主正要解释,七皇子几人过来了。 这下,不用安皖公主解释,萧青宁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第18章 安华公主 萧青雨看见与七皇子一起过来的某人,扯了扯萧青宁衣角,小声问:“她怎么也来了,还和……”七皇子、安华公主在一起。后面的话,萧青雨没说出来,但都明白她想说什么。 “自作聪明罢了。”萧青宁回了一句。 萧青宁视线从萧青禾身上扫过,没有在意,没有嫉妒,后者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恨的深沉。萧青禾想,等她成为七皇子妃,定要萧青宁跪在她面前行礼叩拜,将她的高傲踩在脚下。 只是一段路的功夫,也不知萧青禾脑补出多少东西,仿佛七皇子妃的位置,非她不可。七殿下来年就满十八,可以出宫开府,不出意外,杨淑妃会在其出宫前为他定下皇子妃人选。 萧青禾和七皇子一起出现,不知拉了多少仇恨,以后有她受的。萧青宁往杨心月那边看去,果然不负期待。 杨心月气得牙痒痒,要不是场合不对,她能冲上去撕了勾引七皇子的妖艳贱、货。 “姑姑福安。”七皇子和安华公主给荣升长公主见礼。 荣升长公主笑着与两人闲话两句,让两人来她旁边入座,萧青禾亦步亦趋跟过去,被荣升长公主毫不留情打脸。 “萧四姑娘不请自来,本宫也不好赶人,只是这地方,你是没资格坐的。来人,给萧四姑娘在入口处加个席位,准备开席了。”荣升长公主不客气道。 萧青禾脸色瞬间惨白,可怜兮兮看向七皇子,希望待她温柔的七殿下能解救她。 贱人。 她这副勾引人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又惹来不少愤恨。 七皇子没看萧青禾,仿佛刚刚与萧青禾相谈甚欢的不是她。萧青禾瞬间委屈万分,眼里含了泪水。 荣升长公主看着心烦,心想,不愧是阮氏教养出来的,也不看场合就勾引七皇子,真真没半点世家贵女风范。荣升长公主与贺氏感情好,以前没少见阮氏那副小白花嘴脸,现在再看萧青禾这副模样,又被恶心到了。 荣升长公主对萧青禾的厌恶表现得明明白白,其他人乐得看她笑话。 就在这时,安华公主忽然说,“清平县主那边不是还有位置,让她们姐妹挤一挤就是,姑姑也不用再麻烦,我听萧四姑娘说,她是来找清平县主的。” 安华公主一番话,既为荣升长公主考虑,也解释了他们为何会与萧青禾一起过来。 萧青禾没想到安华公主会为她说话,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安华公主,然后往萧青宁那边去。 萧青宁:“……”安华公主想做什么? 宁阳郡主:“……”安华又开始了。 安皖公主:“……”安华就是故意的,故意和她过不去。 三人想法不一,但情绪相同——这个地方,不欢迎萧青禾。 萧青禾走过来,在萧青雨旁边坐下,然后羞答答看向七皇子,自我催眠式联想,七皇子还是在意她的,只是不好亲自出面帮她,才借安华公主之手帮她。 萧青宁三人坐前面,没看到萧青禾动作,萧青雨就在她旁边,将她的表情眼神看得一清二楚,一时无语极了,很想回去问问阮氏,好好的侯门贵女,怎给她教出了这般狐媚样。 萧青宁不喜萧青禾,表现得明明白白,只见她站起来,对荣升长公主说:“长公主,清平忽然头晕,失礼了。” 荣升长公主很配合道:“来人,带清平县主去厢房,再请大夫过来瞧瞧。” “劳您费心了,清平这是老毛病了,回去歇歇就好,不用请大夫了。”萧青宁说。 萧青宁一番骚操作,提前离席,没提萧青禾半字,但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对萧青禾的厌恶。萧青宁一走,宁阳郡主觉得没意思,也跟了出去,安皖公主更觉这里没意思,起身到安华公主身边落座。 一时间,萧青禾的脸,被人踩了又踩。 萧青雨得了萧青宁嘱咐,没跟着离开。 萧青宁和宁阳郡主都走了,长宁县主委屈极了,看萧青禾各种不顺眼,气鼓鼓瞪着她。萧青禾装作没看见,继续和七皇子“眉目传情”。 一场小宴,萧青禾赚足眼球,有她衬托,众夫人看萧青雨更觉着好了。 外头,宁阳郡主追上萧青宁,笑着问,“不被那些规矩束缚,是不是感觉很好。” 萧青宁完全不给萧青禾面子,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虽打脸萧青禾,但也给人留下话柄,少不得有人说她不爱弟妹,不念家族,不懂规矩。家丑不外扬这个理,大家都懂,萧青宁忽然将自家家丑摆上台面,回头少不了被议论,于名声有碍。 “我就是要阮氏知道,别妄想用血脉之亲算计我,好名声那东西,我早就不要了。” 闺中典范,谁爱当谁当去,反正她不要再做蠢货,被人拿捏着算计。祖母那里,萧青宁也不怕什么,就是不做靖宁侯府姑娘,她也还是清平县主。 闺中女子爱惜名声,无非为了找个好婆家,萧青宁被退婚,又因守孝耽搁了年纪,在议亲时,难有好选择,如今自毁名声,更是难有选择。可是,那又如何,她手里握着的东西,足以让她过得很好。 自小看着母亲与靖宁侯相敬如冰,萧青宁对嫁人一事,看得不重。等她要做的事情做完,她可以换个地方,自梳头发,对外宣称夫君已死,一个人好好活着。 宁阳郡主之前因着萧青宁对白俢逸态度,说她挺无情的,可不就是那么回事。 萧青宁,确是无情之人。 “依我说,靖宁侯府有够乱的,你还是小心着点,别阴沟里翻船,你家那老夫人,可不是简单的。”宁阳郡主站在朋友的角度劝萧青宁一句。 萧青宁现在万事不在意的样子,可不见得就好。 无所在乎,而无所顾忌,伤人伤己。 萧青宁知道宁阳郡主的好意,笑着称谢,“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就好,本郡主可不想哪天就没了你这个朋友。” “那你也要祸害遗千年,别被王府里那些牛鬼蛇神给弄死。” 第19章 偶遇 出了荣升长公主府邸,萧青宁和宁阳郡主辞别,见时候尚早,便让车夫绕道,去福记糕点铺。 福记有四时糕点,春时桃花酥,盛夏莲子糕,金秋的桂花糕,以及冬日里的梅花酥。萧青宁自小喜欢他家的四时糕点,每季都要吃上些许,从她离京至此,已有三年多没尝到那个味,甚是想念啊! 福记位置有点偏,在巷子里,萧青宁让马车停在巷子外,自个走路过去。 福记铺子里,老板正得闲,蹲在门槛处烤着火。通红的炭盆上架着铁壶烧水,旁边放了小桌,桌上放了瓷碗,这大冷天的,捧一碗热水,待凉的差不多时喝下肚,保管暖和。 老板看见萧青宁过来,下意识抬手揉揉眼睛,而后激动道,“没眼花,真是三姑娘来了呀。”说完,偏头朝铺子里大喊,“孩子他娘,孩子他娘,快出来招呼,三姑娘来了。” “喊什么,喊什么,我这正忙着呢,客人来了你招呼着就是。”老板娘一边抱怨,一边擦擦手往外走。 老板似是急了,冲她吼道,“你这婆娘,是萧三姑娘来了。” “三姑娘,竟是三姑娘又来了。”老板娘喜上眉梢,连忙丢了帕子,大步跨出铺子。 这会儿功夫,萧青宁已经走到铺子口,笑眯眯看着两口子,“福伯,福婶,近来可还好,按老规矩包三份梅花酥,我带走。” “真是三姑娘,外面风大,进来说,进来说。”福婶眼角微湿,请萧青宁进来。 萧青宁也不与两人见外,跨步走进铺子,见福婶要哭不哭的样子,打趣道,“福婶这是不乐意招呼我吗,可我就偏偏喜欢你们家的味儿,不想去别的铺子。” “三姑娘说的什么话,我这是高兴的。”福婶边说边抹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当初,萧青宁连续好长时间没过来打包糕点,福记两口子都很担心,后来花了不少功夫打听,才知萧青宁那里出了事,离开了京城。 两口子实在,做糕点料足,好多人家都爱他们的东西,这自然惹了同行眼红,招了祸事。萧青宁恰巧遇上,便帮了两口子一把,两人感恩,之后萧青宁再来买糕点,都会多给一些。一来二去的,萧青宁便和他们熟了起来,有些情分在。 萧青宁回来几日,大街小巷议论不断,这两口子因着家里有事,几天没开张做生意,先前还真不知道萧青宁回来了。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恩人忽然出现在眼前,也难怪两人激动成这样。 经历过一些事情,萧青宁不太能适应这种“煽情”模式,她解释了两句,就把话题重心放在梅花酥上。 萧青宁:“福婶,我好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还是以前那个味吗?” 福婶也是人精,隐约能感受到萧青宁的意图,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我们做了十多年糕点,一直都是那个味。” 福婶说话时,福伯麻溜的用碟子装了几块梅花酥放到萧青宁面前,“三姑娘先吃点垫垫,老头子这就给你包剩下的。” 萧青宁惦记福记的味道,也不和他们客气,同两人道过谢后,捡了一块梅花酥放入口中,那股熟悉的味儿瞬间袭上心头,萧青宁满足的弯了眉眼,直教碧云看傻了眼。 这会儿的萧青宁,如餍足的猫儿一般,看着柔软极了。 碧云从没见过这样的萧青宁,一时很心疼。他们的姑娘,曾受了多少委屈与苦楚,才如今日这般甲胄裹身,无坚不摧。 福记的梅花酥个头小,一口一个,很是酥香,萧青宁不知不觉便把面前的一小碟解决完了。 福婶见她吃的欢快,高兴之余不忘嘱咐碧云,“三姑娘爱这一口,但糕点不是主食,你们看着点别让她吃多了,不然她该吃不下晚膳夜里饿醒了。” 福婶说完,将打包好的三份梅花酥递给碧云。萧青宁要了三份,福婶直接把铺子里的梅花酥都打包了进去,这个量可不少。 萧青宁看了一眼袋子,便知道福婶心思,她也不点破,只付了三份量的银钱,心里想着回头让人送些年货过来给他们。 福婶送萧青宁出铺子,“三姑娘以后常过来呀,等开了春,桃花盛开时,便有桃花酥了,老头子和我第一时候做给你尝尝。” 萧青宁笑着应了,“会的,你们忙去,我先回去了。” 萧青宁走出去没两步,就见一男子急匆匆跑过来,还没近前,就大声道,“老板,帮忙包份梅花酥。” “小伙子,你来晚了,今儿的梅花酥都卖完了,赶明儿再来吧。”福伯乐呵呵道。 那男子一听,脚下一滑,身形不稳,差一点就要往前摔,碧云注意到他动作,眯起了眼睛。 “老板,你再做份梅花酥吧,我家主子病了,就想你家梅花酥的味儿,要是买不到,主子会难受的。”男子冲着福伯卖惨。 福伯也很为难,他们家的梅花酥,做工复杂,用料也多,每天的梅花酥,都要提前准备材料,这临时临位的,他们也做不了呀。 “小伙子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梅花酥也不是只我们福记一家有。”福伯给他出主意。 “其他家不是这个味儿啊,我家公子……”男子说着,忽然闻到味儿,终于注意到萧青宁和碧云。他盯着碧云手里的袋子猛瞧,很是狂热。 碧云被她看的不自然,换了只手拿梅花酥,“姑娘,该回了。” 见两人要走,男子急了,连忙走到萧青宁前面,拦住她们去路,他身形太快,可不像普通人家里的小厮。 “这位小姐,能把您买到的梅花酥卖小人一份吗,小人的主子起了热,烧的糊涂,就想这个味儿。”男子说这话时,可怜兮兮的。 “姑娘,时候不早了。”碧云催促,似是不想萧青宁与这男子有牵扯。 萧青宁看不出男子有什么不妥,但她相信碧云,不欲惹什么麻烦,绕过男子就要离开。 那人一看急了,忙追着萧青宁说,“这位小姐,您人美心善行行好,小人也是为主子办事,若办不好,少不了受罚。” 萧青宁当做没听见。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姐您行行善,卖小人一份吧,小人能出双倍价格。” 这人实在太烦,萧青宁想不理会都不成。萧青宁见过人卖惨,但没见过这样花式卖惨的,让人觉得不给他一份梅花酥,就是罪大恶极。 “让他一份就是。”萧青宁被烦怕了。 萧青宁开口应了,碧云也只好拿了一份梅花酥给他,男子接过梅花酥,同时把准备好的钱递给碧云,说是双倍,就一文不差。 “小姐真是好人,会有福报的。”男子又说了一番漂亮话,拿着梅花酥跑远。 福报,萧青宁嗤笑一声,等人走远了,她问碧云,“那人有何不妥。” “他武功应该是极好的,要不是那一滑,奴婢也看不出他的深浅,但他身上的衣料又很……劣质,这很矛盾。”碧云说。 萧青宁:“原是如此,不过与我们没什么干系,不用在意。” 碧云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京城水深,总会有些不合理的事。 两人绕过两处弯,再往前就能出巷子,回到马车处,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宁妹妹。” 第20章 当舍便舍了 萧青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白俢逸。 秦安侯府白世子,他锦衣风流,身姿修颀,五官亦是端正好看,云端贵公子应就是这般模样。 这样一人,曾惹无数春心。 也是这样一人,曾与她定下婚约。 若没当年之事,此事的她,想必是他温婉端庄的世子妃,外结善缘,内理家事,做那最合格的侯门世子妃,未来当家主母。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萧青宁望向白俢逸,眼无波澜,平淡打招呼,“白世子。” 萧青宁眼里的平淡无情,狠狠刺痛了白俢逸,“我……宁妹妹就这般恨我。” 萧青宁摇头。 白俢逸心头大喜,然而萧青宁一语,狠狠泼了他一身凉水。 萧青宁:“旧日称呼,当舍便舍了,不合规矩。” 说完这话,萧青宁不再与白俢逸多言,转身就要离开。白俢逸想她许久,念她许久,突然的偶遇,怎舍得放她就此离去。 白俢逸动作比脑子转的快,在他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时,已经拽住萧青宁手腕,阻止她离开。 “白世子,你愈矩了。”萧青宁面露不悦,语气亦是冷到极致。 白俢逸只是想留她,并不想惹她不快,当下解释,“宁妹妹可否给我几句话的时间,我说完就让你离开。” “白世子,本县主封号清平。”萧青宁提醒他。 白俢逸:“宁……清平县主,我只要几句话的功夫。” 萧青宁不欲与他有所牵扯,但白俢逸固执的很,不让他彻底放手,以后有的烦。 在萧青宁还没做好决定时,巷子里传来福伯声音,“白公子,白公子,你糕点还没拿呢。” 福伯是追着白俢逸过来的,只是他腿脚不利索,不如白俢逸有武功走得快。待看见白俢逸和萧青宁在一起,福伯大抵明白这个年轻人不要糕点,迅速跑没影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找三姑娘呀。 白俢逸也是来买梅花酥的,没了梅花酥才选的其他糕点,福婶在给他装糕点时,说了一嘴今儿的梅花酥都被三姑娘拿了,人刚走,他这才急忙追了过来。 白俢逸不爱这些甜食,只是萧青宁极爱这一口,他打听到萧青宁喜欢福记的糕点,便隔三差五的会来上一趟。来的次数多了,也就知道了萧青宁和福伯福婶的渊源,知道了两口子嘴里的三姑娘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福伯见两人间气氛尴尬,知道自个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忙把糕点递给白俢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离开。 福伯不是多话之人,更不会说萧青宁闲话,倒也不怕被他撞见,只是萧青宁心底还是不舒坦,对着白俢逸没好气道,“还不放手。” 白俢逸吓得忙放开她,又怕萧青宁急着离开,侧身挡住她去路。 萧青宁气乐了,“白世子有什么话,快说就是,只盼以后别再给本县主找麻烦。” “县主就这般不念旧情?”白俢逸强忍着询问。 不念旧情? 萧青宁抬头望向远方,“你我旧情,不过一纸婚约,两姓之好,早已随秦安侯府退婚化为乌有。我不会念着,也盼白世子不再念着。” “萧青宁,你没有心吗,我待你如何,你真不知?”白俢逸怒问。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秦安侯府退婚是事实,白世子迎娶右相嫡女是事实,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白世子若执迷不悟,再做纠缠,本县主不得不去拜访令尊。” 萧青宁的话,真真伤人,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萧青宁知自己和白俢逸绝无可能,便不会留半点余地。别说她对白俢逸无情,便是有情,今时今日,她也会毫不犹豫斩断一切可能。 白俢逸愣愣看着萧青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反驳。萧青宁说的都是事实,是他没法改变的事实,事到如今,即便萧青宁对他有心,他们也再无可能。 他不能休妻,萧青宁不能为妾,三年的执念,在这一刻忽然化为泡影。 心痛到无法呼吸,却又无力做什么。 白俢逸尝尽情苦。 萧青宁见他似乎想通了,不多停留,快步往巷子外去。 “宁妹妹,如果……”如果当年他回来的早一点,如果他没那么蠢被杨心柔算计,他们是不是会有另外一个结局。 红袖添香,抚琴舞剑,该是何等美满。 噗—— 白俢逸忽然吐血,眼前发黑到了下去。 萧青宁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白俢逸躺在地上,也没回去,不过几息时间,便看不到身影。 萧青宁不管白俢逸死活,是因为她知道有人会管,要断他的心思,就要断的干干净净,半点不留余地。 白俢逸没看见身后藏着之人,萧青宁却是看见了的,那些话,既是说给白俢逸听的,也是说给杨心柔听的。 杨心柔在白俢逸昏倒时,便带上丫鬟上前,主仆几人艰难的将白俢逸带出巷子,送上马车,往秦安侯府去。 “白俢逸,你眼里当真半点无我,可惜,这辈子你只能与我互相折磨。”杨心柔一脸温柔说着最狠毒的话儿。 回到马车上,碧云立马翻找药膏,顺便抱怨道:“姑娘,你为何拦着奴婢,要奴婢出手,他哪能伤了你。” 白俢逸手劲大,萧青宁手腕上红了一圈,不好好处理,过一晚就会淤青。 梅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识趣的没问,只找了热水,沾湿帕子备用。 “你们是我的底气,没得为了点小事在杨心柔那儿暴露,况且,我一开始也不知他会那样。”萧青宁有些无奈,虽然从宁阳郡主那里听了些八卦,但在今日之前,她都不认为白俢逸对她用情极深,谁知…… 萧青宁叹气,不再去想他,横竖话都说清了,白俢逸今后如何,也与她无关。 一天之内遇上这么多糟心事,萧青宁有些烦躁,想着回到靖宁侯府还要应付老夫人,更觉疲累。 宁阳郡主有句话没说错,她家老夫人确实不好对付。 “去贺宅。” 萧青宁改了心意,先不回靖宁侯府。 第21章 不敢负,不能负 曾经的成国公府,没了血脉继承,连百年荣华的匾额都留不住。昔日高悬门楣的“成国公府”四字匾额,如今只做贺宅。 按规矩,朝廷应收回成国公府府邸,只是不知当今陛下出于什么心思,将府邸留了下来,依旧由成国公府旧人打理。 萧青宁和碧云从车上下来,吩咐车夫送梅初回去报信,省得秋妈妈、碧溪等人担忧。 贺宅大门紧闭,碧云上前扣门,迟迟没人来开门。 “姑娘,要不我带你翻墙进去?”碧云提议。 萧青宁黑线,她们又不是毛贼,翻什么墙。萧青宁想了想贺宅布局,带着碧云往西边角门去,“贺宅没个主人,不会有人来拜访,袁伯想来就没安排人在前头。西边角门偏僻,我记着有一处菜园子,以前就是他在打理,依着袁伯的脾性,就是冬日那边多半也有人。” 两人绕过拐角,走了几十步找到角门,这处角门没关紧,留了条缝隙,直接就能推开。萧青宁没直接进去,而是扣了门环,等在外面。 “来啦,来啦。”里面有人应喝,似乎还伴着疑惑声,“我记得没没栓呀,是哪个小子给我把门带上了。” 听到这话,萧青宁正要推门进去,却看见旁边巷子里窜出人影,并伴着争执声。 “小伙子,你放老夫下来,放老夫下来,老夫自己能走。” “老大夫,这天寒路滑的,仔细摔了,小子带着你走,不怕摔。” 一男子扛着一头发花白老大夫往旁边宅子去。巧了,这男子萧青宁不久前才见过,不是先前缠着萧青宁买梅花酥之人又能是谁。 瞧他的架势,像是把老大夫一路扛来的,也难为了老大夫,一把年纪还要被人扛。看老大夫中气十足样子,可见男子扛人有一手,不会让人难受得不想说话。 “你这小子,还不是嫌老夫走得慢。”老大夫抱怨。 男子笑嘻嘻道:“老大夫医者仁心,小人万分佩服,只是我家主子实在病得难受,小子也是没办法,等您把了脉,开了药方,小子定恭恭敬敬送您回去。” 老大夫哼了一声,“不用你送,只要把老夫放下就是。” “是是是,小子这就办。”话是这样说,手上却没动作,稳稳扛着人继续走。 男子扛着人进了宅子,萧青宁忽然笑了出来,“这样的人,真真难缠,我那一袋梅花酥,卖的不亏。” 该卖惨时卖惨,该讨好时讨好,也不知其主子是……萧青宁想起什么,抬眼望了望四周,了然一笑,“原来是他。” “姑娘,是谁?”碧云有些好奇,姑娘想到了何人,竟似柔和了眉眼。 萧青宁刚想解释一二,袁伯从里面打开门。 “姑娘,姑娘快进来。”看见人,袁伯激动,忙招呼萧青宁进来。 萧青宁收回视线,上下打量袁伯后说道:“袁伯别来无恙。” 袁伯:“老奴一切安好,宅子里也好,姑娘怎的忽然过来了,也不提前支会一声,老奴好让人准备准备。宅子里人听说姑娘回来,都嚷着要去见姑娘,他们知道回来,定要乐疯了。” 萧青宁进来后,袁伯合上门,上了锁,领着人往主院那边去。 萧青宁不欲麻烦人,拦下了袁伯,“不用折腾了,我随便坐坐就走。” “不折腾,不折腾,大家伙都想见见姑娘,姑娘不让折腾,他们还不乐意呢。”袁伯乐呵呵解释。 听袁伯这样说,萧青宁也不再拦着,这宅子里的旧人,多是看着她长大的,就是离京的时候,也想着法去见过她,情分不比靖宁侯府那些人。 贺宅如今没多少人,萧青宁也不叫他瞎折腾,直接吩咐做一桌菜,大伙一起吃。萧青宁一开始就让梅初回去报信,多半也料到了这个结果。 袁伯得了吩咐,乐呵着去通知其他人,别看袁伯上了年纪,脚下可一点不慢,萧青宁这样的大家闺秀,可跟不上他步子。 萧青宁认路,自个带着碧云往去前厅去。 碧云虽是贺家留下的人,但没来过贺宅,一路走来,显得有些激动。若成国公府没有淹没,他们这些人,最向往的就是来此,最自豪的也是来此。毕竟他们中,只有足够优秀,才能脱颖而出,被星令主人选中,伴于身侧。 不知情的人,大概永远想不到,萧青宁带在身上的玉佩,便是能号令成国公府暗桩暗卫的星令。得星令者,便是不得这些人真心认主,也能得莫大好处。 萧青宁理解碧云的心情,一时涌上无数心绪,望着不远处那片演武场,更是心绪杂乱。 贺家人丁稀薄,要不了太多院子,南边一片被改成了演武场。演武场有规矩,冬日不扫雪,积了雪便在雪地上练骑射,边关苦寒,外祖父借此训练后辈能力。这规矩,一直留了下来,如今的演武场,一整个冬日不曾扫雪,白茫茫一片,偶有地方露出黄土、石板,萧青宁似乎看见他们在这里习武。 曾经,她也曾在这里看外祖父、舅舅、表哥他们习武演练,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再不见昔年和乐。 碧云察觉到萧青宁心绪不佳,来到这里的激动散去,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地方,于他们而言,是努力的目标,于萧青宁而言,怕是悲伤的源头。 萧青宁曾受的磨难,都是从边关传回噩耗开始的。 “姑娘,奴婢……”碧云自责。 “不用担心,我没事,该流的泪,早流了,而那些欠了命的,也该还了。” 萧青宁回来的目的,一直很明确。 两人没多逗留,匆匆穿过演武场,来到前厅。宅子里的人,除了在厨房忙活的,这会都得了信儿,一个个等在前厅,见萧青宁过来,挤了上前,一口一个“姑娘”唤着。 萧青宁也不嫌烦,一声声应着。 萧青宁掌星令,是贺家现在唯一的主子,也是这些人的信念。 这些人,祖祖辈辈忠于成国公府,忠于贺家,与贺家同进退,共荣辱。 受其恩,承其责。 萧青宁不敢负,不能负。 第22章 陆氏教女 萧青宁留在贺宅用晚膳,靖宁侯府却是闹翻了天。 明西院里,萧青雨连说带演给陆氏描述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母亲,你是不知道四姐姐今儿有多丢人,明知三姐姐不爱搭理她,还上赶着蹭好处,活该被三姐姐落面子。” 萧青雨先前就看萧青禾不顺眼,但因陆氏仰仗阮氏得好处,不得不处处忍着萧青禾,现在看萧青禾倒霉,如何能不高兴。 如果萧青禾只是被萧青宁落了面子,惜香苑也不会闹得不得安宁。萧青宁走得早,错过了一场大戏,萧青雨从头到尾看下来,可谓大开眼界。 “四姐姐也不看看长公主府是什么地方,就想着勾引七皇子,飞上枝头变凤凰,活该被杨心月挠破了脸。我看那伤口够深,四姐姐指不定就毁容了。”要是萧青禾真毁了容貌,那可就太好了,萧青雨暗戳戳想。 “要我说,四姐姐也是活该,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杨心月。”萧青雨撇嘴,“她当自己有三姐姐本事,能打杨心月一巴掌,还让右相夫人给她赔不是。” 说到杨心月,萧青雨心里来气,但想到最后的结果,又有些得意。要不是杨心月找事,三姐姐也不会对她说那么多理,想着有几位夫人离开时对她的称赞,萧青雨可乐坏了,要不是萧青宁不在清兰园,她这会就想黏着她。 陆氏将女儿的改变看在眼里,又知道她今儿得了不少夫人青眼,白日里拿不到的主意,这会儿有了决断。 陆氏教女儿,“你三姐姐,出身靖宁侯府,又曾背靠成国公府,见识气度均不凡,你以后跟着她,多学着点。母亲庶出之女,到底不如你三姐姐有底气,她有句话说得好,你一日是靖宁侯府姑娘,一日就有底气。咱们三房是庶出,是比不得府里嫡系嫡出,但拿到外面,依旧是靖宁侯府的人。以前是母亲想岔了,平白误了你。” 陆氏有些自责,到底她是庶出,有些想法影响了女儿。当初,她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少不得要隐忍些,乖巧些,委屈些。但她的女儿与她情况不同,三房是庶出,但关起门来过日子,她的女儿是嫡女,不用像她一般忧心嫡母磋磨。 “母亲说的什么胡话,母亲教我忍,也是为我好,就大房现在的样子,要不是有三姐姐在,女儿但凡不忍着些,四姐姐就能撕了我。四姐姐曾是庶女,一朝翻身做了嫡女,可不得耍耍嫡女的威风。”萧青雨也是聪明之人,只是在府里忍惯了,便忍出了自卑,到了外头也不敢矜傲分毫。 陆氏满意的摸摸萧青雨青丝长发,语重心长道:“你既承了清平县主盛情,日后便以她为重,勿要做有损她的事儿。清平县主自小便是和善的,就是如今变了许多,也只是针对阮氏那边的,待其他人,还是心善的,你向着她,日后也有个依靠。” “母亲说的,女儿谨记,定不害三姐姐半分。”萧青雨这话说的真心。 陆氏见此安心不少,又嘱咐她,“今儿折腾一番,你也累了,回屋早些休息,惜香苑那边,只管当做不知道。你祖母若因今儿的事说你什么,听着就是,照不照做再说。不过,依我看,她怕是没那精力管你。” “祖母会罚三姐姐吗?”萧青雨有些为萧青宁担忧,今日的事儿,要是萧青宁不给萧青禾下脸子,没有提前离开,想来杨心月也没那个机会挠破萧青禾的脸。再往前说一点,要是萧青宁答应带萧青禾一起去,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陆氏见女儿真为萧青宁担忧,又是欣慰,又是无语,三姑娘不仅仅是府里的姑娘,更是陛下赐封的县主,老夫人想罚她,也要看罚不罚得了。 从萧青宁在长公主府的表现,不难看出她将好名声看淡了,老夫人唯一能拿捏她的,便是这名声之事,若萧青宁不在意多一条不尊长辈的坏名声,老夫人还真拿她没办法。 “母亲,祖母要是罚三姐姐,我们可得帮忙求情,不能……” “打住。”陆氏制止女儿,“你与其担心清平县主受罚,不如担心担心你自个,清平县主敢做,就不怕你祖母怪罪,你想想她打右相家小姐的那一巴掌,她现在可不是能吃亏的人。母亲三年前偏帮阮氏,让她离京,那时,母亲没念着清平县主是她孙女,这会儿,清平县主不见得念着她这个祖母。” 经陆氏这么一说,萧青雨恍然大悟,“我这不是担心嘛,三姐姐不会有事就好,我回屋去了。” “她这性子,倒是让我误了,也亏得清平县主一番提点,往后呀,少不得麻烦清平县主。”陆氏感慨。 一旁,吴妈妈有些担心,“夫人这番动作,怕是彻底得罪了惜香苑那边。” “清平县主逼着我二选其一,我更看好她,比起阮氏那眼皮子浅的,清平县主更好相处些。有清平县主在,阮氏没空理会我们,避着些罢了,等两个孩子的婚事有了着落,再过些年分家出去,也不用再看她眼色。” 吴妈妈一想,确是这个理儿,只是,“清平县主那边,夫人怕要拿些筹码出来。” “这个,也算巧了,当初我巴着阮氏,无意间得了点消息,于我们没什么用处,但对清平县主来说,应该会有些用。回头我安排一下,给她送去。”陆氏想到一事,心里很有底气。 见陆氏想得周全,吴妈妈也不再过多担心。 明西院里,陆氏很有盼头,而惜香苑里,却是一片狼藉。 萧青禾回来后躲进屋里,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大夫一拨拨请入惜香苑,都和荣升长公主府里的大夫一样说辞。 “小姐脸上的伤,怕是要留痕迹,除非有祛疤圣药,不然……”这脸,算是毁了。 “你个庸医,你滚,滚啊。”萧青禾大发脾气。 这大夫也是有脾气的,大冷天出诊,还被病人骂,当下拂袖离去。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大夫,阮氏也很无奈,只能劝萧青禾,“你好好擦药,母亲一定给你寻最好的大夫,保证不留印子。” “我不要大夫,我要萧青宁死,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我的。要不是萧青宁打了那个疯子一巴掌,我怎么会这样。” 萧青禾情绪太激动,阮氏不敢刺激她,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好好好,母亲这就想办法,让萧青宁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不,我不要她死,我要她也试试毁容的滋味,上京双姝,没了那勾人模样,看谁还捧着她。” “哈哈哈,我要她毁容,毁容——” 想着萧青宁被人盛赞的容颜有朝一日变得丑陋不堪,萧青禾就忍不住大笑。 她这疯癫模样,着实叫人害怕。 第23章 试探 梅初带了信儿回去,碧溪知道她们去了贺宅,嘀咕了句“姑娘偏心”,也跟了过去,同时把府里消息带了过去。 萧青宁:“打起来了,也是本事,回头七皇子的行踪,向萧青禾透漏一下,她不是想勾引七皇子,我便给她这个机会。” 七皇子与安华公主,具是杨淑妃所出,右相府欲让杨心月为七皇子妃,巩固两者关系,但杨淑妃不看好杨心月,另有七皇子妃人选,僵持之下,七皇子的正妃便迟迟没有定下。 长公主府上匆匆一面,萧青宁没来由不喜欢七皇子看她的眼神,总感觉那人在算计着什么。七皇子想算计她,她就给他找点事做。 萧青禾和杨心月,都不是聪明之人,有那两人在,七皇子未来的日子想必会很精彩。 “从惜香苑传出的动静看,萧青禾极有可能毁容,怕是勾引不了七皇子。”碧溪提醒。 萧青宁自然不会忽略这个细节,不过,“早几年南边小国有进贡一种美颜膏,好像叫凝香玉脂,对陈年旧痕都有淡化作用。我若没记错,宫里那几个主宫娘娘都得了赏赐,这般好东西,想来也没人舍得用完。萧青禾被杨心月挠破了脸,右相府少不得要有所表示,而女子容貌,又不比寻常,右相夫人八成要求到淑妃娘娘跟前。” 萧青宁顿了顿,喝了口茶,又继续分析:“杨淑妃不欲杨心月为七皇子妃,又不想与右相府产生隔阂,若借杨心月这回惹下的祸事,施恩以让右相府退一步,只求侧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杨心月现在恶名远扬,又对七皇子有心思,谁家敢聘,右相府最后怕是不得不退一步。” “依奴婢看,就杨二小姐那性子,萧青禾真对七皇子上心,可就有的好戏瞧了。”碧云说。 萧青宁点点头,“萧青禾若有事,阮氏那边就有空可钻,我们做起事来,也方便不少。” 碧云、碧溪齐齐点头,都明白了萧青宁的打算。 说话间,前头明姨过来喊人,“姑娘,酒菜都准备好了,可以开饭了。” “好勒,就来了。” 萧青宁应了一声,和碧云、碧溪出了隔间,来到前厅。前厅里,除了袁伯、明姨外,还有九人,一共十来人,堪堪能坐满一张大圆桌。 萧青宁早先说了,今儿不论主仆,只论情分,让大家都别拘束,开开心心聚一起,吃一顿。吃到尽兴时,萧青宁还小饮了两杯,最后有些微醺,脸颊两侧染了红晕。 袁伯不放心,一路跟着将人送出贺宅,又吩咐阿肆驾车,送萧青宁回靖宁侯府。若不是萧青宁执意要回去,袁伯、明姨这些人,是想她留在贺宅过夜的。 贺宅如今人少,但依旧当有主子在一般,屋里屋外都有打扫,萧青宁在贺宅留住的小院,更是一应俱全,过来就可以直接住下。 阿肆先去套车,萧青宁几人走得略慢,等他们出来时,马车已等在那里。 “京城不比外面,姑娘把阿肆留在身边,平日里给姑娘赶车,有个万一也好应付。”袁伯嘱咐。 阿肆约莫二十出头,是个不爱说话的,平时看着不打眼,但若拿起长剑,便会是最锋利的刃。 萧青宁没拒绝,半开玩笑道:“京城可是天子脚下,阿肆留在我身边,可是屈才了。” “姑娘可不能这样想,正是天子脚下,才更危险。”袁伯怕萧青宁不在意,又叮嘱一遍。 萧青宁歪了歪头,似醉意上头,开始胡言乱语,“难道还有人想要我的命不成,我又没什么可图,除了贺家……” “姑娘醉了,你们两个可要仔细些伺候。”袁伯打断萧青宁。 萧青宁揉揉额头,叹气,“是有些醉了,以后可不敢这样了,袁伯快进去吧,我改日再来。” 话落,由碧云、碧溪扶着上了马车,袁伯目送他们离开,等马车驶过拐角,才折回宅子。 “姑娘那儿,莫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袁伯有些怀疑,可转念一想,“作为星令之主,若三年都没点发现,也愧对贺家血脉。” 袁伯回去将自己的怀疑说与明姨,后者听完笑了笑,“亏你还自小看着姑娘长大,竟连这点都看不懂姑娘。姑娘随了大小姐性情,若不是真查到了些东西,也不会在你面前试探。当年大小姐将星令交与言公子,可言公子转头就将星令还与姑娘,姑娘若没手段、没能力,言公子可不见得会把星令给她。” 袁伯点头,“姑娘确实不输大小姐。” 不然,就是星令在手,也不一定能真正掌控。他们这些老人,都听说了萧青宁是如何执掌星令,如何一步一步将贺家暗桩暗卫以及暗地里的产业牢牢握在手里的。 只是有些东西,听说的到底不比看见的,加之他又是看着萧青宁长大的,先入为主想岔了些。 明姨:“等姑娘下回过来,便把我们知道的说与她听,省的姑娘不清楚情况,什么时候吃亏了也不知道。” 袁伯苦了脸,“大小姐不想姑娘知道。” “大小姐是不想姑娘知道,但大小姐也没料到后面的事,如今姑娘掌星令,就有权要知道。”明姨反驳。 袁伯犹疑,一方面想告诉萧青宁真相,一方面又不想违逆大小姐命令。 明姨见他迟疑,继续说道:“姑娘从言公子手里接掌星令,我们不说,言公子也会说。退一步说,你当如今的姑娘,我们不说,她便什么都不知道吗?” 明姨从来都主张告诉萧青宁真相,只是前有大小姐命令,后有袁伯阻拦,现在萧青宁自己发现端倪,她也不算违了大小姐命令。 袁伯和明姨大概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言公子,早在三年前就与萧青宁透了底。萧青宁一直不问,不过是觉着时机还未到,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能做不少事。 袁伯等人,能知道的有关萧青宁的消息,都是她愿意让他们知道的。贺家星令,就是袁伯这些人,也不见得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第24章 六皇子 却说萧青宁,进了马车,眼底哪儿还有半分醉意。碧云、碧溪知道萧青宁酒量,见她装醉,也没戳破,只是两人都有些奇怪,姑娘好端端的,装醉是为何。 难道是……碧云心细,想起萧青宁那句“没什么可图”,似乎有些明白了。 “姑娘有意……”试探。 外面还有阿肆,碧云不敢声张,萧青宁却是有意的,要让阿肆听见,“袁伯果然瞒了不少事情,我不过略作试探,他便心虚了。” 阿肆一手执缰绳,一手挥鞭子,听见萧青宁这番话,手里动作一滞。 这时,萧青宁挑开帘子,坐到另一侧。 “主子,外面冷。”阿肆干巴巴挤出几字。 萧青宁不在意道,“喝了些酒,透透气,阿肆赶着车绕贺宅走一圈,咱们说说话再回去。” 阿肆没出声,只是默默改了方向。冬日白天短,才过了晚膳时间,天色便彻底黑了下来,外头街巷里也不怎么看得见人影。阿肆有点闷葫芦,萧青宁随便问了些事,多数只能得到一两个字的回答。 “阿肆会向袁伯告状吗?”萧青宁忽然问。 “不会。”阿肆果断回答,像是觉得两个字不够,难得的多说了几字解释,“阿肆但凭主子所令,绝无二心。” 萧青宁收起闲散,是阿肆没见过的凌厉,只听她说:“阿肆无需紧张,你如碧云、碧溪一般,有些话,我既让你听,便不惧背叛。而在我这里,机会只有一次。” 直到这时,阿肆才看到传闻中星主该有的样子,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锦绣花丛里长大的侯府娇女,还是他们说一不二的星主。 “属下谨记主子教诲,令无不从,号无不守。”阿肆从车辕前跃下,跪到萧青宁面前,虔诚认主。 听到这话,萧青宁脸上露出笑容,对阿肆的表现很满意。 萧青宁做一些事情时,有意避开了袁伯等人,这些旧人,到底不同碧云、碧溪等人。就拿当年事情来说,前两日她问及,碧云、碧溪没任何隐瞒,今日她有意试探,袁伯却还在隐瞒。 萧青宁不管他们有何苦衷隐瞒,她既为星令主,就要绝对的掌控权。 “起吧,在我这里不用拘谨,有不懂的,回头可以去问碧云。”萧青宁说完,转身回到车里。 阿肆站起来,望着落下的帘子眸色深深,最后轻轻一跃回到车辕上,挥起鞭子继续赶车。 贺宅地方广,占了大半条街,而它旁边,是六皇子府邸。说起六皇子,也是个命不好的,虽出身皇室,但因皇帝厌恶,早早被赶出了皇宫。若不是每年还有除夕宴、中秋宴两次机会入宫朝圣问安,只怕没人还记得当今陛下有个六子。 阿肆赶着马车经过贺宅西角门,再往前就能出巷口,然后沿锦绣大街向南,约莫半个时辰能到靖宁侯府。 马车刚驶过巷口,萧青宁便又听到了今儿听过几次的声音。 “殿下您撑着点,可不能睡,咱们去医馆,不要睡,不能睡。” “殿下,你给小的回个声儿……” 萧青宁打开车壁小窗,往后望去,模糊夜色中隐约看出一男子背着一人从六皇子府邸出来,往巷子口来。 想到什么,萧青宁收回视线,朝外面吩咐,“阿肆,将他们拦下。” 说时迟那时快,男子背着一人,也走得极快,萧青宁话音刚落,人便到了他们近前。阿肆得令,直接挥出鞭子,拦住他们去路。 “天子脚下,兄弟要打架吗?”男子被拦下,有些恼怒,脸上却还乐呵呵的,“小弟今儿有急事,改日再陪你打。” 男子说话温和,但其中威胁之意明显,要打架,他不带怕的。阿肆习武,看出男子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一时有点蠢蠢欲动,想与他打一场。 萧青宁从车上下来,直接问男子,“你是夜影还是日影?” 日影看见萧青宁,先是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她。但是,在萧青宁说出夜影之名时,日影心下大惊,眼里却要装作听不懂。 六皇子身边有一男子,唤作日影,武功极高,那些看六皇子好欺负,想欺负他的,都被日影揍过。六皇子就是为皇帝所厌恶,终归还是皇家血脉,那些想欺负他的人,就是被日影打了,也是白被打。 萧青宁将他反应看入眼中,说出拦人目的,“行了日影,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白日里就认出了我是谁,我与你家殿下有旧,我身边碧云略懂医理,或可帮上忙。” 日影确实早早就认出了萧青宁,这会儿听她点破,有点不好意思。听说她身边有人懂医理,日影瞬间亮了眼睛,“多谢清平县主,请到府里说。” 六皇子起了热,本就不宜受寒,只是医馆离得远,一来一回浪费时间,日影不得已才背着人出府寻医,这会儿有现成的大夫,谁推辞谁傻子。 六皇子府不比贺宅小,若说贺宅人少清冷,那六皇子府就是破败荒凉,一路走过来,萧青宁差点以为这是废宅。 刚进来时,日影提醒萧青宁小心脚下,仔细别摔了,萧青宁还不太当回事。但着了几次绊,险些摔倒后,萧青宁就不得不上心了。 “工部就不……”萧青宁刚想问工部不负责修缮吗,但一想六皇子情况,只得叹气。 “县主别介意,六皇子府没几个人,这些地方便没有打理,殿下住的地方,还是干净的。”日影解释。 阿肆就住隔壁贺宅,对六皇子府的情况不太意外,但碧云、碧溪就不同了,两丫头有点难以接受,堂堂皇子殿下,竟住这样的地方,也太欺负人了。 萧青宁看两人表情,大概能猜到她们想法,心下叹气,这世间之人,多捧高踩低,六皇子为陛下不喜,有的是人忽视、怠慢。 只是这些忽视、怠慢六皇子之人,怕是都忘了一个理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保证六皇子一辈子落魄,永无翻身之日? 第25章 折腾 六皇子府中绝大多数地方没有生活的痕迹,慕沉住在北面云华轩,靠近贺宅演武场。云华轩虽显破旧,但一如日影所言,屋里屋外都打扫得很干净。 屋里没有地龙,也没放炭盆,置身其中有种寒凉之感,萧青宁没想到,不过几年没见,这人更落魄了。 日影像是明白萧青宁所想,说道:“殿下与成国公府比邻,以往没少受他们暗中照应,自从……”日影忽然没了声,有些忐忑悄悄打量萧青宁,怎就忘了清平县主与成国公府的关系,在她面前说了不该说的。 “舅舅、表哥,万千将士们马革裹尸,才有如今锦绣繁华、四海升平之象,没什么不能说的。”萧青宁听出日影未完之意,淡淡解释。 日影:“县主大义。” 萧青宁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没吱声,日影也识趣,没再多言。 慕沉烧得厉害,脑子昏昏沉沉的,碧云给他扎了针,勉强清醒些许。看着屋里多出之人,慕沉有些懵,又有些不可置信。 “你……”慕沉看向萧青宁,干裂嘴唇里吐出一字,想问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日影忙将事情经过简略地说与他听,慕沉听完,向萧青宁道谢,“多谢县主仗义出手,慕沉感激不尽,如今时候已晚,不敢再耽搁县主,日后有空,再答谢县主。” 萧青宁:“举手之劳而已,殿下不用记挂于心。” 慕沉说话时,碧云起身离开床边,她将银针收好,又从药箱里找出一瓶药丸递给日影。她看过白日里老大夫留下的方子,可以接着用,不用写新的方子。 日影拿着药瓶,不解看着碧云,这是什么药,要怎么使用,后续呢? 碧云不打算给他解释,收好药箱站到萧青宁身旁。萧青宁明白她的意思,遂出声同两人解释,“这是治风热的药丸,一次三粒,情况急的时候用,其他时候,还是汤药为主。” “多谢县主。”慕沉再次感谢。 慕沉嗓子干,声音哑,不宜多说话,萧青宁见他情况有所好转,也不逗留,告辞离开。 “日影,代我送送县主。”慕沉吩咐。 萧青宁拒绝,“你身边只有日影在,离不开人,不用麻烦。”说完,不给慕沉反驳的机会,带着碧云离开。 阿肆、碧溪在外面候着,见萧青宁出来,凑了过去。几人出了云华轩,沿着来路离开六皇子府。 屋里,慕沉从日影手里拿过药瓶,直接倒出三粒服下,然后狂吃几块梅花酥,直到嘴里那股药味散了才停手。 “殿下就是自找的。”伴着这声音,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屋里。 这人容貌,与日影一模一样,只是性子相去万里,正是萧青宁口中说到的夜影。 日影、夜影是双胞胎兄弟,容貌、身形几乎无二,京城里不少人都知道六皇子身边有一高手,但几乎无人知道,慕沉身边其实是两个人。 日影跟在慕沉身旁时候多,但偶尔也会让夜影模仿日影习性,跟在慕沉身边。日影、夜影一明一暗,方便慕沉行事。 日影先前不知萧青宁从何处得知夜影存在,但后来看想了想自家主子一些反应,也明白了,大概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清平县主撞见过夜影。 慕沉怕吃药,尤其不喜药味,夜影说他一句自找的,再贴切不过。 日影问:“殿下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出,清平县主有什么特殊的?” 慕沉早上是起了热,但大夫来过,抓了药服下已有好转,只是他在听说萧青宁来了贺宅后,去吹了大半个时辰冷风,这才加重了病情。日影背着慕沉出府找大夫的时间,也是掐好了的。 折腾这么一圈,就为了找罪受,还真是自找的。 “她呀……”慕沉想到什么,脸上露出笑容,“你以后就知道了。” 日影:“……”回头他见了清平县主,一定恭敬再恭敬。 夜影比日影知道的多一点,心下有所猜测,但没说出来。 慕沉到底遭了罪,精神头不大好,与日影、夜影交代一些事后,便沉沉睡去。睡梦中,慕沉嘴角上扬,似乎梦见了什么好事。 屋外,日影缠着夜影问,“你冒充我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觉着殿下和清平县主间,有点不对劲儿。” 夜影懒得搭理他,一个闪身,融入夜色中。日影气得跳脚,“你个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我是你哥。” “呵……”风中传来嘲讽一笑。 日影愈发气得面目狰狞,“你等着,总有一天哥哥用拳头教你做人。”夜影那个混蛋,不就欺负他打不赢,真想不要那个便宜弟弟。 夜影不想和傻缺计较,没再搭理他。 去六皇子府耽搁了好一会,萧青宁回到靖宁侯府时已经很晚,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老夫人竟还等着。萧青宁前脚刚进清兰园,宋妈妈后脚就过来了。 宋妈妈是老夫人身边亲近之人,一般跑腿传话的事,轮不到她亲自过来。现在宋妈妈亲自来了,萧青宁要不过去一趟,怕是老夫人能冲进清兰园。 萧青宁知道老夫人会为荣升长公主府邸发生的事儿找她,但没料到她这么有精气神,能熬到这会儿。她的好祖母呀,还真真在意靖宁侯府家风,在意这百年门楣。 福安堂里,老夫人到底上了年纪,精神不济,这会儿已靠着软榻打起了呼噜,萧青宁过来看见这一幕,有些无语。 她又何必这般折腾呢,不管早一会还是晚一会,她想做的事都没人能阻拦。 宋妈妈上前,打发小丫鬟离开,轻轻推了推老夫人身子,“老夫人,县主过来了。” 老夫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底满是困意,不见平日精明。过了好一会,老夫人才缓过神来,看着萧青宁忽然感慨,“祖母越发看不懂三丫头了,早些年,三丫头可是什么话都愿意同祖母说,遇上事情也会想祖母请教。” 靖宁侯府几个姑娘里,真说起来,还是萧青宁陪在老夫人身边的时候多些,若没后来那些事,萧青宁心里是敬重她的。 老夫人上次在萧青宁这里碰了钉子,这回没了先前的强势逼人,与萧青宁打起了感情牌。 老夫人来软的,萧青宁便也软着来,“清平离开三年,祖母与清平疏远,也是应当的。” 老夫人:“……”到底是谁疏远谁? “你要如何才罢手,靖宁侯府不好,你也会不好。”老夫人直言。 老夫人不打感情牌恶心萧青宁,萧青宁也乐意好好说话,“靖宁侯府好坏,与清平没多少关系。”言外之意,她就乐得看靖宁侯府倒霉。 老夫人:“你身上流着萧家血。” 萧青宁浅笑:“只要祖母同意,清平也可以另立门户。” 不做萧家人。 第26章 刀子 子大分家,然同气连枝,却未有女弃父兄而立门户之说。萧青宁说出可另立门户,老夫人气得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昏过去。 宋妈妈忙拍着老夫人后背给她顺气,同时劝慰,“老夫人消消气,身子骨要紧。” 老夫人缓过气,对萧青宁道:“三丫头,你若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还有靖宁侯府,就给我消停些。” 萧青宁:“……”她眼里早就没靖宁侯府了。 怕老夫人真被气出个三长两短,萧青宁没同老夫人犟,只说,“阮氏消停了,我便消停。” “叫什么阮氏,那是你母亲。”听见萧青宁对阮氏的称呼,老夫人又是一阵闹心。 有些事情,萧青宁念着老夫人上了年纪不与她犟,但有些事情,她绝不妥协,“我只有一个母亲,阮氏她不配。” “你……算了,算了。”老夫人也算清楚萧青宁性子,不在这事上与她争辩,不过,“另立门户之事,你想都不要想。”她活着,就不可能让她另立门户,让她给靖宁侯府摸黑。 萧青宁也没想老夫人能让她另立门户,那么一说,也只是为了后面的话。 萧青宁:“祖母不让清平另立门户,那就为父亲另娶新妇,堂堂靖宁侯府,哪能没个正经当家主母。母亲过世三年,清平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父亲续弦,填房夫人过府,清平自然敬她。” 老夫人就纳闷她怎会做无用之事,原来在这里等着,她的目标,一直都是阮氏。 “你就这般容不下她?”老夫人问。 萧青宁冷笑,“祖母现在向着阮氏,二十多年前怎么不这般向着她,若不是祖母当年棒打鸳鸯,可不就没现在的事。” 老夫人被她说的一噎,找不出话反驳。 萧青宁继续,“二十多年前,祖母看不上阮氏身份,不愿她做侯府主母,如今,也要继续看不起他。扶妾做妻,那是没规矩的人家才做得出来的事儿。祖母自小教清平懂规矩,知礼仪,偏偏家里出了这样没规矩的事,您叫清平再如何守规矩。” 这事,是老夫人理亏,一时竟找不到话辩解,可若依萧青宁所言,让靖宁侯另娶填房,也是万万行不通的。不说外面的人如何议论靖宁侯府,只说家里,靖宁侯、阮氏势必不会同意,届时只怕家宅不宁。撇开这些,也还要想想萧安岩,长房如今只有这一个男丁,不出意外,他将来是要承袭靖宁侯爵位的,怎能在出身上委屈。 萧青宁知道老夫人在意什么,又道:“祖母不想委屈三哥,待新夫人过府后将其记在嫡母名下,也说不得委屈。祖母心疼三哥,怎么不心疼心疼其他孙子孙女,父亲执意扶正阮氏,这两年来,靖宁侯府被排斥在多少世家勋贵外,这样下去,可叫府里的弟弟妹妹们如何议亲。” 萧青宁这话,算是说到老夫人心坎上了,老夫人一生都在为靖宁侯府门楣谋划,偏偏养出的儿子为了一个阮氏处处与她作对,置靖宁侯府基业不顾,怎不叫她难受。阮氏是她娘家侄女,自小养在她身边,但比起侯府基业,显然不及。 当初同意阮氏扶正,也只是拗不过靖宁侯,如今有别的选择,老夫人又心动了。 老夫人:“另娶填房,你父亲不会同意的。” “他若同意呢?”萧青宁问。 老夫人闭了闭眼睛,说道:“你要能让他同意另娶,就按你说的办,若不能,就要尊阮氏为母,不得再做辱没靖宁侯府门楣的事。” “呵……”萧青宁轻笑一声,尽显嘲讽,“祖母好打算,里里外外都不吃亏,清平又不是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要真能让靖宁侯另娶,便是帮老夫人解决了心头难题,发过来,她要是做不到,便不能再找事,也解决了老夫人一桩烦心事。老夫人这是里里外外占尽好处,还不费心费力不讨好,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等着。 老夫人被说得老脸一红,“若不能,就不准找事,阮氏那边,我也不会让她烦你。” 萧青宁:“父亲要另娶,就要先休阮氏……哦,说错了,扶妾做妻也只是自家人走了个过程,向外说阮氏是侯府夫人,父亲对阮氏,没有三书六聘,说不得是妻,也谈不上休妻。左右一个姨娘,直接打发出府就是,免得为父亲再议亲时影响不好。” 宋妈妈在一旁听着,越听越心惊,清平县主这一步要是做成,是要阮氏的命啊,还是杀人不见血的那种。 失而复得是天堂,得而复失就是地狱了。 “等你能说服你父亲再说。”老夫人没直接拒绝萧青宁提议。 萧青宁:“希望祖母不要忘记今夜之话,夜深了,清平不打扰祖母歇息,先告退。” 萧青宁进来不过盏茶功夫,老夫人今夜却是不能安眠了。 “三丫头不愧是贺氏教养出来,这心计,这手段,阮氏不及也。”老夫人感慨,“三丫头这聪明劲,若一心向着靖宁侯府,自是极好,就怕她……” 老夫人回想刚刚的谈话,不由心惊。她明明想责问萧青宁为何置自家姐妹不顾,在外面折损靖宁侯府颜面,却被她一句“另立门户”打乱了思路,之后更是被她牵着走,忘了最初的目的。 “老夫人,清平县主怕是不向着侯府,夫人这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让侯爷另娶,怕是让人心寒,传到外面也不好听。”宋妈妈为阮氏说话。 老夫人:“二十多年前,我以命相逼才阻了他娶阮氏,而两年前,我已挡不了他扶正阮氏。我那儿子,心向着阮氏,能同意另娶就怪了。”若真同意了,也不是坏事。 宋妈妈想想也是,就靖宁侯对阮氏的情意,可不会同意另娶。 “三丫头不爱说空话,她提出来,指不定有什么手段在后面,你这段日子盯着些,免得她又捅出篓子。”老夫人清楚自个儿子对阮氏的心意,却也担心萧青宁有后招,还是防着些好。 宋妈妈扶老夫人回内室后,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最后还是去了惜香苑。 第27章 顺水推舟 惜香苑里,萧青禾闹腾得厉害,阮氏花了好些功夫才把人安抚下来,一时有种“儿女都是债”的感觉。 阮氏回到主屋,由丫鬟伺候着梳洗,然后坐到床上,靠着枕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萧青宁那死样子,一看就是来者不善,阮氏原想着她会顾念靖宁侯府,不做的太过分。然而荣升长公主府邸发生的事给了她一记警钟,萧青宁现在就是个疯子,别想着她会顾念什么。 不管是为萧青禾出气,还是为了她以后舒心,都不能让萧青宁好过。 阮氏想着怎么对付萧青宁,外头来人回话,“夫人,宋妈妈过来了,有急事要见夫人。” 宋妈妈深得老夫人信任,阮氏为了从她口里得些消息,平日没少给好东西,宋妈妈这么晚了还过来,阮氏直觉没好事。 “让她进来,在外间等会。”阮氏说着,掀开被子下床,扯了袄子穿上,又理了理长发,觉得能见人了才让宋妈妈进内室。 宋妈妈进来见阮氏本已睡下,忙告罪,阮氏不浪费时间,直接问她,“宋妈妈这么晚过来,可是母亲那里有什么大事?” “回夫人,是有不大不小的事儿,清平县主刚从老夫人那儿离开,她……” 宋妈妈将萧青宁说的话儿以及老夫人的反应,大略说与阮氏听。阮氏一开始还能保持和悦,听到后面完全变了脸,恨不得撕了萧青宁。没有三书六聘、堂堂正正嫁与靖宁侯,一直是阮氏最大的痛脚,即便她再得靖宁侯宠爱,也弥补不了不曾红妆作嫁的遗憾。 宋妈妈:“老奴看县主不像说着玩儿的,夫人早做准备为好。” 阮氏再气再怒,当着宋妈妈的面也不好发作,她从妆匣里找出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递给宋妈妈,“麻烦宋妈妈跑一趟,本夫人心里有数了。” 宋妈妈见镯子成色好,不敢收,阮氏直接给戴她手上去,“宋妈妈收着就好,你对本夫人的好,这里都记着呢,定不会亏待了你。”阮氏说着,用手指了指心口。 宋妈妈不再推辞,收了镯子离开,明妈妈亲自送她离开惜香苑。 宋妈妈才出屋子,阮氏再忍不住怒火,砸了一套杯子尚且觉得不解气,“萧青宁,本夫人三年前就该让你离京。”要是当初除了她,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当年,萧青宁被人救了,但也毁了名声,阮氏就没赶尽杀绝。潜意识里,看着贺氏的女儿从云端跌落泥潭,阮氏还是很得意的。 明妈妈送走宋妈妈,回来看到一地狼藉半点不意外,只是,“夫人气归气,仔细伤了手,侯爷待夫人什么样,大家都看着呢,清平县主想归想,也要侯爷点头才是,牛不喝水,总不能按着牛头喝。” 说及靖宁侯,阮氏忽然想起什么,问宋妈妈:“侯爷这些天都在前院歇息,可有打听清楚是为了什么?” “清兰园的事不好打听,里面的丫头传出话来,说只知道清平县主回来当天,侯爷到过清兰园,不知与清平县主说了什么,前后没半刻钟就大怒而去。侯爷从清兰园出来,直接去了前院,几日不曾踏进后宅,这个中原因,怕还是和清兰园有关。”宋妈妈说着自己猜测。 阮氏轻哼一声,“怕是萧青宁说了那贱人什么,侯爷这做派,也不是第一次了。贺氏还真是厉害,即便死了,也要在侯爷心里留根刺,时不时给本夫人来那么一下。” 明妈妈第一次听阮氏说起这个,很是惊讶,“夫人的意思是,侯爷以前时不时就歇着前院,几日不来后宅,是和死去的贺夫人有关。” 阮氏点头,“可不就和那贱人有关,侯爷至今以为贺氏的死有他一半关系,心虚着呢。”殊不知贺氏本就活不久了,他不过让贺氏少活了几天罢了。 骤然听到贺氏之死和侯爷有关,明妈妈大惊,当年清兰园到底发生了什么,贺氏为何忽然吐血去了,一直是府里禁忌,说不得,论不得,原来有侯爷的缘故。 阮氏说起贺氏,明妈妈忽然有种想法,“清平县主会不会知道贺夫人之死有蹊跷,来找夫人报仇。” 明妈妈说的,阮氏怎么会没想到,一时很是头疼,“就是不知贺氏死因,只当年本夫人安排山贼伏杀她一事,本夫人就与她不死不休了。”阮氏看得明白,知道不可能和萧青宁和平共处,打从知道萧青宁要回来就开始谋划。只是萧青宁如今有县主身份,身边有护卫,不比当年好对付。况且,老夫人为着靖宁侯府也不许她对萧青宁出手,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机会除了萧青宁。 阮氏唯一庆幸的,就是当年手脚做得干净,没留下把柄,不然以萧青宁如今县主之尊,只怕不能善了。 “那死丫头也是运气好,都毁了名声、做了弃子,竟还能得皇帝赐封,一朝洗清名声,做那风风光光的清平县主。可怜我的禾儿,明明是侯府嫡女,却处处受人排挤,今儿更是遭了罪,不说里子面子都没了,就那抓痕,我看着就心疼。”阮氏说着说着,悲从心来,不由抹起眼泪。 明妈妈在一旁看着,也不劝,夫人心里难受,发泄一通总是好的。 阮氏哭着哭着,忽然发了狠,“你让人去前院请侯爷过来,禾儿遭了罪,总要让他看到,日后才能更疼她。本夫人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对萧青宁,日后也好打算。”不说这些,为萧青禾寻医问药,也少不得要靖宁侯出钱出力。 “这个时候,侯爷怕是歇了。”宋妈妈提醒。 阮氏冷笑,“你只管让人去,把情况往坏了说,这个时候,他可睡不着。”阮氏没说的是,靖宁侯但凡心虚歇在前院,不到深夜身子熬不住时,绝对睡不着,歇不下。 阮氏这样说,明妈妈不再担心扰了侯爷歇息,遂出了内室找来丫头传话,刚交代两句,明妈妈想了想觉得不行,于是自个去了前院传话。 明妈妈应了一声,想了想,自个去了前院传话,今儿的事情,换个丫头过去,只怕说不清楚。 明妈妈离开后,阮氏自言自语,“贺莞啊贺莞,你要真寻仇,就去寻那真正想你死之人,本夫人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第28章 细节 已是深夜,靖宁侯府依旧“热闹”,萧青宁回到清兰园,秋妈妈还没歇下,少不得又是一番关切问候。 老夫人那么晚还让萧青宁过去,秋妈妈担心萧青宁吃亏,一直不敢歇下,一定要等萧青宁回来才能安心。知道萧青宁没在老夫人那儿吃亏,秋妈妈忍不住念叨起来,“姑娘何苦为四姑娘折损名声,想要叫她难堪,有的是不伤羽毛的办法。” “秋妈妈,我心里有计较,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儿说也是一样的。”折腾一天,萧青宁实在没精力再应付秋妈妈,只能含糊过去。她不想再为名声所累,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只是这话不好直接对秋妈妈说。在秋妈妈眼里,萧青宁始终是要嫁人的,没个好名声在婆家难立身。 秋妈妈见萧青宁眉眼间透着倦意,连忙告罪,“是老奴疏忽了,姑娘早些歇息,梅初,快来伺候姑娘梳洗。” 打发走秋妈妈,萧青宁叹气,她明白秋妈妈怕她再吃名声的亏,但名声那东西,其实没那么重要。就像宁阳郡主,她身份贵重,又手握钱财,就是全京城都知道她整日舞刀弄枪,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依旧多的是人想求娶。 算了,慢慢来吧,若秋妈妈对名声之事太过看重,她就不得不考虑要不要让人继续留在清兰园。临睡之际,萧青宁这般告诉自己。 一夜好睡,萧青宁全身都舒坦,早膳时听梅初说惜香苑那边过了子时还未熄灯火,阮氏和靖宁侯似乎吵了起来,就更舒坦了。 萧青雨昨日回来没等到萧青宁,一肚子八卦没处分享,今儿一早就想往清兰园跑。陆氏知道萧青宁折腾的晚,不想萧青雨去讨人嫌,硬是将人拘在身边教了一个多时辰看账记账的本事才放她离开。 萧青雨一来到清兰园,便忍不住向萧青宁吐槽,“母亲也真是的,白白耽搁我时间,不然我早就来找三姐姐了。” “三婶婶也是为你好,算账记账都是你以后要用的,这会多学一些,以后也能得婆家高看。”萧青宁说。 到底还是小姑娘,忽然说到以后婆家之事,萧青雨红了脸皮,朝萧青宁吐吐舌头,“三姐姐说的我都懂,我也不是不学,只是干嘛非要选在这时候。” “大概,三婶婶怕你来了也要折回去。”萧青宁说着心里猜测。 萧青雨疑惑,“为什么要折回去?” 梅初解释:“五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姑娘昨儿歇的晚。”今早起得迟,来早了也要等着。 萧青雨恍然大悟,又有些不可思议看向萧青宁。 “我有什么不对?”萧青宁不太懂她这副模样是为哪般。 “没有,没有。”萧青雨连连摇头,“我只是没想到……”最是自律的三姐姐,也有偷懒贪睡的时候。 直到这时,萧青雨才切切实实感受到萧青宁的变化,她说:“三姐姐以前太像模子里刻出来的,事事力求做到最好,没现在这么有烟火气。” 萧青雨才说完,忽然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又解释,“我不是说三姐姐以前不好,只是现在更好,我……我没有说……”到后面,萧青雨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萧青宁听懂了萧青雨的意思,笑了笑安抚她,“不用紧张,你也没说错什么,以前的我,确实太刻板了些。” 萧青宁不太想说起从前,转而问萧青雨来找她做什么。 经萧青宁这么一问,萧青雨猛然想起自己是来说八卦的,小姑娘拍了拍脑袋,兴奋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就忘了正事了,三姐姐昨日离开的早,没看到四姐姐为了勾引七殿下有多不要脸……” 萧青雨的正事,就是八卦萧青禾。 长公主府发生的事,萧青宁昨日只听了个大概,这会儿听萧青雨说起细节,不由皱了眉头。 “要我说,七殿下也不是个好的,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要不然杨四小姐也不至于和四姐姐打起来。”萧青雨以旁观者的眼光看事情,倒是比萧青禾看的清楚,看的明白。 昨日散席后,萧青禾跟上七皇子,七皇子也没让她离开,还说“久闻靖宁侯府姑娘美名”、“日后有空会去靖宁侯府拜访”之类的话。萧青禾正被七皇子迷得七荤八素,听见这话便以为七皇子想登门求亲,当即红了脸,娇羞应了一句她在府里等七皇子上门。 杨心月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哪里能忍,冲上前就要赶人,萧青禾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不顾闺誉要往七皇子怀里扑。七皇子大概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姑娘,一时没来得及躲开,被萧青禾抱了。这一下彻底惹毛了杨心月,再顾不得形象上前拉扯她。 撕扯间,杨心月抓破了萧青禾脸蛋,七皇子惹了一身腥。 “这样说来,是七皇子先招惹萧青禾的?”萧青宁沉思。 “不过,也是四姐姐想着勾引七皇子,不然哪会被抓破脸。”萧青雨觉得这事真要论起对错,也是萧青禾过错多一些。 萧青雨想得简单,萧青宁却不得不深思七皇子的用意,萧青禾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 萧青宁可不觉得萧青禾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七皇子倾心。阮氏不被勋贵世家主母接纳,萧青禾这个“靖宁侯府嫡女”自然也不会被接纳,以七皇子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娶萧青禾,就是皇子侧妃之位,也不见得能给。那他接近萧青禾,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有何目的? 七皇子想算计萧青禾什么,萧青宁不会管,但这算计若是落到她身上……回想长公主府里七皇子看她眼神,萧青宁直觉七皇子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她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七皇子算计的? 是因为陛下赐封她为清平县主,还是看中了她手上的东西? 萧青宁在清平县施粥行善,安置灾民,花了不少银子,皇帝赐封一下,便有多股势力到清平县查探。当年贺氏嫁妆丰厚,除了搁在库房里的那些金银玉饰、绫罗绸缎,那些田庄、铺子都在她手里,莫非是冲着她的银子来的? 萧青宁与七皇子接触不多,再多的猜测也只是猜测,只能先注意着些,摸清七皇子意图再做打算。七皇子最好别算计她,不然…… 第29章 谋划 诚如萧青宁先前所想,右相夫人为了帮杨心月擦屁股,一早便递了牌子到宫里,求见淑妃娘娘。 右相夫人由宫女引着来到玉欢宫,听闻淑妃娘娘还未梳妆,只得在正殿候着。有求于人,右相夫人就是猜到杨淑妃有意晾她一晾,也只有受着。 等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杨淑妃才施施然从寝宫出来。杨淑妃素来不爱太过繁复宫装,也不爱满头珠钗步摇,今儿却一反常态,一袭华服气势逼人,发髻上的九步摇亦是尽显贵气。 除了重要宫宴,右相夫人何曾见杨淑妃这般盛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想,怕是被老爷猜到了,月儿她…… 尽管心里百转千回,右相夫人面上还得高高兴兴给杨淑妃请安,“臣妇拜见娘娘。” 往日,杨淑妃从不叫右相夫人行完全礼就亲切的拉着她坐下说话,现在却等右相夫人行完全礼,才悠悠开口,“起身吧,都是自家人。” 一番落差,右相夫人心里不得劲,然面上不露半分。右相夫人与杨淑妃闲话家常,迟迟不提凝香玉脂,杨淑妃心里不急,便陪着她说东说西。 右相夫人:“听相爷说,七皇子府修整的差不多了,翻过年就能择黄道吉日搬进去。” 杨淑妃笑笑应是,“前几天工部与陛下回禀过此事,陛下还特意到玉欢宫与本宫商量,让本宫给老七选个迁居之日,本宫琢磨着三皇子、四皇子出宫开府的日子都是陛下定的,老七也不好例外,便给回了。” 右相夫人稍作思考,便明了杨淑妃说这话的用意,笑着祝贺:“陛下看重娘娘,宠爱七殿下,是好事。” 杨淑妃就是要右相夫人明白,她儿子深得圣心,朝中亦有其他支撑,他们母子与右相府和则两利,不和则两害,但右相府损失更大。 当今陛下子嗣不丰,还有夭折的、病逝的、意外的,如今活着的,也只有巴掌之数。三皇子、四皇子早几年就出宫开府,六皇子被厌恶,七皇子开府在即,九皇子年岁尚小。 朝堂之上的事儿,右相夫人不会多嘴,大致摸清杨淑妃的意思后,右相夫人终于说起此番进宫的目的。 “昨儿长公主府上的事情,想来娘娘也听说了,臣妇此来,是想向娘娘求一盒凝香玉脂送去靖宁侯府。到底是月丫头和七殿下闹出的事,咱们做长辈的,总要给靖宁侯府一个说法。” 杨淑妃:“那事儿,本宫也听安华说了,老七是不懂分寸了些,只是心月那孩子,还没嫁人就如此善妒,以后怕闹得大家不愉快。嫂嫂也知道,老五去后,我只有老七这一个孩子了,万不敢大意半分。” 杨淑妃的意思,右相夫人如何不明白,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就是知道杨心月问题多,也总要偏袒几分。 “娘娘说的是,臣妇也知道月丫头不堪为皇子妃,出了昨日那事,相爷与臣妇说,月儿那性子,不宜嫁入皇家,只叫臣妇多看看各家子弟,挑一个不能欺负她的。当年与娘娘说做儿女亲家的话,也只当玩笑罢了,心柔没那个命,心月也没那个命。娘娘出身右相府,做不成儿女亲家,也是一家人。” 右相府的女儿,就是善妒,也有人娶。高嫁有高嫁的好,下嫁也有下嫁的好,杨心月若下嫁,只要右相府不倒,她就是作天作地,也有依靠。杨淑妃以为拿捏住杨心月,就能拿捏右相府,让他们同意女儿为侧妃,做梦去吧。 杨淑妃似乎早有预料,对此话也不反驳,只说:“儿女之事,还得看他们,但凡心月有心柔一半懂事,本宫也是属意她的。” “心柔确实叫人放心,可惜心月没她性子温顺。”也可惜五皇子翩翩少年郎,说没就没了。 在杨淑妃眼里,杨心月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在右相眼里,七皇子又何曾是最好的选择。当初的五皇子,用惊才绝艳来说也不为过,比七皇子强多了,若五皇子还活着,杨心柔为五皇子妃,于右相府,于杨淑妃,都是最好的。 可惜了…… 七皇子如今深得圣心,又何尝不是陛下念着五皇子,心疼淑妃娘娘之故。 杨淑妃:“喜儿,去取凝香玉脂来。” 杨淑妃吩咐完,又对右相夫人说,“孩子间的事,不宜伤了和气,凝香玉脂是珍贵,本宫也不会舍不得。” “谢娘娘。”右相夫人拜谢。 右相夫人得了凝香玉脂,没再逗留,与杨淑妃辞别后急急出宫,直接往靖宁侯府去。 玉欢宫里,右相夫人离开后,七皇子从内殿出来,两人说的话,他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 “哥哥不同意女儿为侧妃,母妃总有些担心。”杨淑妃在右相夫人面前表现得成竹在胸,心底其实有些没底。七皇子若要争夺储位,势必少不了右相府出力,没有姻亲之力,始终少了层保障。 七皇子对此不甚在意,“母妃出身右相府,就是没有皇子妃之位,舅舅也会帮着我们,但是别人那里,没有足够的诱惑,不能成事。还有,舅舅不想月妹妹嫁我,也还要问问月妹妹的意思,月妹妹对儿臣,可是在意的很。” 七皇子和杨淑妃看的明白,右相府那里,给出一个皇子妃,也只能让双方关系更牢固,但换个联姻对象,就能多出一股支持力量。 况且,杨淑妃现在有了更好的皇子妃人选。 杨淑妃:“母妃让你找机会接近清平县主,日后请陛下为你们赐婚,你怎么和萧青禾搅和在一起了?” “母妃,清平县主不是好接近之人,加之柔姐姐嫁入秦安侯府,只怕她对与右相府有关的人都没有好感。她与萧青禾不和,我故意接近萧青禾,定会惹来她的注意,也好达成目的。”七皇子说着心中想法。 杨淑妃见他有数,只叮嘱他,“适可而止,娶了清平县主,于你大有好处。” “母妃为何执意要我娶清平县主,她出身靖宁侯府,却不得靖宁侯喜爱,背靠着的成国公府,也早已荡然无存。”七皇子很是不解。 杨淑妃不想解释,“你听母妃的就是,母妃还能害你不成。再说,就算靖宁侯不喜,成国公府不存,凭她在清平县拿出来的银子,凭她现在是有封号封地的县主,娶她就不亏。” 七皇子直觉杨淑妃隐瞒了什么,只是杨淑妃不愿说,他也没办法。 “昨日的事,于儿臣到底有些关系,儿臣这就出宫去靖宁侯府走一趟。” 七皇子隐约察觉萧青宁对他戒心很重,现在找着机会就想去刷刷好感。萧青宁曾被退婚,名声有污,又年纪大,但那张绝色脸蛋,着实勾人,念着她漂亮又于他有用,七皇子觉着自己可以不计较其他。 第30章 登门 萧青宁不知道自己俨然成了别人嘴里的一块肥肉,时刻想着上来咬一口。 清兰园消息灵通,右相夫人前脚到了老夫人的福安堂,萧青宁后脚就得了消息。萧青雨就在一旁,听说右相夫人从宫里求来凝香玉脂,能让萧青禾脸上伤口不留痕迹,不由嘟起嘴,看着不大高兴地样子。 “便宜她了,得了这样的好东西。”萧青雨嘟囔。 萧青禾勾引七皇子,损的是整个靖宁侯府姑娘们的名声,萧青雨在长公主府上刚得了几位夫人称赞,转头萧青禾就闹出事,于她没什么好处。昨儿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萧青禾倒霉,后来冷静下来,立马就想到这事对她的影响,瞬间更恨萧青禾了。 念着萧青禾可能毁容,萧青雨这股子怨恨还有地方宣泄,现在知道萧青禾得了凝香玉脂,不会毁容,心里开始不平衡。 萧青宁没发表意见,意料之中的事,右相夫人要不来,才是真的奇怪。 靖宁侯府就是没落,右相也担不起一个纵女伤人的恶名,御史台那些人不是吃素的。若不是右相压了消息,只怕他教女不严的事就要传遍早朝。现在右相夫人亲自来靖宁侯府和解,日后言官再借此生事,也掀不起风浪。至于靖宁侯,守成有余,怒气之上他敢和右相对上,过些日子怒气散了,也就没那个胆儿了。 右相这一步走得极好,既为女儿平息事情,又堵了言官的嘴。萧青宁将各处得了的消息串连在一起,便不得不佩服这些朝堂上的老狐狸,真真走一步看三步。 萧青雨看萧青宁没反应,有些不甘,“三姐姐就不怪她败坏靖宁侯府名声?” 萧青雨不相信萧青宁真没怨恨,毕竟在是清平县主之前,她也还是靖宁侯府三姑娘。 萧青雨那点心思,萧青宁一眼就看透了,于是再教她一个理儿,“五妹妹回头找三婶婶学学,如何藏好自己伤人的爪子,想借刀杀人没错,错的是你先亮了刀子。” “三姐姐,我……”萧青雨没想到萧青宁就这么大咧咧说出她的心思,半点不加掩饰,瞬间难堪的红了脸。 终归还是年纪小,心思单纯,有什么都写在脸上,萧青宁叹气。 大概,她这样杀人不见血、一肚子坏水的人,还是不太适合和单纯的人玩耍。回头空了,倒是可以多约宁阳郡主一起玩,不管是一起看戏,还是一起演戏,应该会多点乐子。 萧青宁迟迟不开口,萧青雨越来越心虚,试探着问,“三姐姐生气了?” 萧青宁懵,她有生气吗? 大概是很少见萧青宁情绪外露,萧青雨竟一下读懂了她的意思,“三姐姐要没生气,干嘛不搭理我?”有那么一丢丢小委屈。 萧青宁失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搭理你,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走神了。我应了三婶婶,只要你不触及我底线,清兰园随时欢迎你。” 萧青雨识趣的没问萧青宁做什么会触及她底线,她或许没有太深的心计,也不是那么聪明,却难得的识趣。这是陆氏教与她的,最基本的立身本事。 右相夫人先去了福安堂见老夫人,而后又去了惜香苑,做面子的事,总要做全面。 送走右相夫人,阮氏嘴角一直上扬着,止不住的得意。阮氏一朝成了靖宁侯夫人,却只能在府里威风,融不进京城贵妇圈子,别提有多尴尬难堪。如今得右相夫人亲自过府赔礼,怎能不得意。 阮氏拿着凝香玉脂来到萧青禾闺阁,与她说这个好消息。 “禾儿,娘亲的好女儿,有了这凝香玉脂,不但不会留疤,还能美颜养容,最难得的是七殿下惦记着你。” 阮氏误以为右相夫人从杨淑妃处求得凝香玉脂,是七皇子出了力。长公主府发生的事,阮氏也从萧青禾嘴里知道了大概,也同萧青禾一般,以为七皇子有意求娶。 萧青宁拿着凝香玉脂,脸上满是娇羞,“我就知道七殿下是向着我的,杨心月那个贱人,等我做了七皇子妃,定要她难堪。她不是喜欢七皇子吗,可是七皇子喜欢我,她永远别想进七皇子后院。” 萧青禾此时最恨的,又成了杨心月,似乎早忘了先前叫嚣着要萧青宁也毁容的事。 阮氏见女儿终于露出笑容,不再像昨夜那般疯癫,很是欣慰。阮氏对旁人如何不好评价,但对一双儿女,那是掏心窝子的好。 凝香玉脂要伤口结痂脱疤后使用,萧青禾将凝香玉脂收在匣子里,上了锁,藏在枕头边才安心。 “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记得忌嘴,不要贪味,明妈妈会在下厨房里为你专门准备膳食,会清淡些,可不许挑。”阮氏叮嘱。 萧青禾摸了摸脸上纱布,“女儿明白,这些天会忍着些的。” 阮氏揉揉萧青禾脑袋,安慰她:“你明白就好,等你好了,母亲让明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醉鸭。” “娘亲最疼我了。”萧青禾冲阮氏撒娇。 阮氏:“我只你这么一个女儿,不疼你疼谁。等侯爷为三郎请封世子,我们母女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以前受的委屈,以后都不会有了。” “等我做了皇子妃,娘亲以后的日子也会更好的。”萧青禾也不是全然没脑子,一头扎向七皇子,不止为了七皇子这个人,更是看重七皇子身份,若七皇子那荣登大位,等着她的就是数不尽荣华富贵。 阮氏和萧青禾正幻想着以后的美好日子,明妈妈急匆匆过来回话,“夫人,四姑娘,七殿下来了。” “真的?”萧青禾一下子站了起来,双眼发亮,“七殿下定是来看我的。” 明妈妈欲言又止。 阮氏问,“怎么回事?” “七殿下和四殿下一道来了府里,老夫人那边让人去了清兰园,要清平县主好生招待,不可慢待了两位殿下。” “凭什么?”萧青禾尖叫,“七殿下是来看我的,凭什么让萧青宁去。”说着,就想出去。 阮氏急忙拉住她,“你不能去,你在七殿下眼里,一定要是最美的样子。” 说起来,靖宁侯府的几个姑娘,颜色都不差,只是有萧青宁在,便显得不打眼。 萧青禾也明白阮氏说得对,只是到底不甘心,对萧青宁的恨一下子又越过了杨心月。 明妈妈:“夫人放心,老夫人也让人去前院嘱咐三少爷,要三少爷好好陪两位殿下逛逛。依奴婢猜,要不是三少爷还不是世子,老夫人也不会让清平县主一个女儿家招待外男。侯爷不在府上,清平县主品级最高,由她出面,才不会显得靖宁侯府没有礼数,慢待皇子殿下。” 经明妈妈这么一说,阮氏放心不少,只是萧青禾到底不忿,忙让桂枝去前头盯着,萧青宁要敢勾引七皇子,就回来给她说。 第31章 就是冲着她来的 宋妈妈过来传话,萧青宁转念一想便明了老夫人的用意,老夫人像是怕萧青宁给她整幺蛾子,还让宋妈妈带了话。 “老夫人说了,县主心里有气儿,在家里闹闹也就得了,两位殿下身份贵重,望县主大局为重。”宋妈妈说。 萧青宁没满口答应,只松口道:“没人惹事,本县主也不是爱惹事的。”若萧青禾闹腾,她也不会容着、忍着。 宋妈妈为难,清平县主这敷衍的态度,显然与老夫人要求的相去甚远。 萧青宁瞧她为难,一下子乐了,“祖母不放心,大可找其他人去,本县主懒得费那个神。梅初,送宋妈妈出去,本县主困了,先去歇会,有事没事都别来打扰。”说罢,就要往内室去。 宋妈妈赶紧叫住萧青宁,连连告饶,“县主说的什么话,老夫人哪有不放心县主的,两位殿下在前院候着,还要烦县主快些,勿要让两位殿下久候。” 宋妈妈低头,萧青宁也不再揪着不放,让人取来狐裘、暖手炉,一番收拾后,带着萧青雨一起去前院。 一路上,萧青雨有些激动,昨儿她只是在一旁见了七皇子,哪儿能想到这么快又有机会见到皇子殿下,还一次见俩。萧青雨也不是对两位皇子有什么心思,只是天然的好奇,想知道这些平日里只存在各种传闻中的皇子、公主都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如传闻一般。 两位皇子身份尊贵,靖宁侯府上下不敢慢待,萧安岩不好让人干等着,正好四皇子提出想看看园子里的景色,几人便从花厅到了园子里。萧青宁从清兰园到前院花厅,需要穿过园子,倒是遇了个巧。 “见过两位殿下。”萧青宁福身问礼。 四皇子:“县主无需多礼,我与七弟来者是客。” 七皇子附和:“侯府这园子布局精致,接下来要麻烦县主了。” “不麻烦,清平应该的。” 一行几人逛起园子。 萧青宁是按着世家贵女、当家主母的标准教养长大的,交际这东西,只要她乐意,就没有应付不了的。萧青宁有意试探七皇子目的,说话间带上了萧青禾,七皇子以为吸引了萧青宁,言语间对萧青禾更是关怀,想激起她更多兴趣。 自从萧青宁过来,萧安岩便退到一旁,甚少说话,和萧青雨这个说不上话的一样沉默。 “三哥,三姐姐好厉害呀。”萧青雨感慨,她就不敢和两位皇子搭话。 萧安岩没搭理她。 萧青雨闹了个脸红,她怎就忘了三哥一向沉闷,不爱与人闲话,她也是闷坏了才想着和他八卦。算了,算了,她还是留着那颗八卦之心回去与自家娘亲说吧。 萧安岩和萧青雨落后前面三人几步距离,萧安岩看萧青宁的眼神很复杂,时隔三年,再看这个妹妹,萧安岩觉得很陌生。萧青宁这几日做的事,萧安岩有所耳闻,都说萧青宁变了许多,但他却觉着萧青宁没变,她只是收起了伪装,露出本来面目。 萧青宁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盯着她看,那种犹如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不用回头她也能知道是谁。萧青宁厌恶阮氏,从来都表现的明明白白,但萧安岩不喜母亲,却要装作敬重嫡母的样子,萧青宁只觉虚伪。萧安岩不喜欢她这个妹妹,萧青宁也不见得看他顺眼,不过萧安岩是男子,萧青宁能见到他的机会不多。说穿了,两人除了占了个兄妹名分,还不如府里一些下人来得熟悉。 萧安岩不如萧青禾惹人嫌,萧青宁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挑食,两人凑到一起,不至于惹出笑话。 路过一处凉亭时,四皇子提出进去坐一坐,七皇子还想再逛逛园子。 四皇子:“清平县主带七弟继续逛逛,这里还有三公子。” 最后,四皇子、萧安岩和萧青雨进了亭子,萧青宁和七皇子继续逛园子。萧青雨本来是想跟着萧青宁的,只是她对七皇子感官不好,不想凑上去。萧青雨有种小动物直觉,她觉得四皇子是故意的,她还感觉到,要是她跟着三姐姐,七皇子也会不高兴。 事实证明,萧青雨的感觉很准,七皇子本就有意接近萧青宁,自然不想有旁人跟着。 没了四皇子等人在,七皇子说话少了许多顾忌,“清平县主似乎对本皇子有些误会?”见萧青宁真误会了他对萧青禾的心思,七皇子开始不高兴了。萧青禾那样的女子,随意逗弄两句还行,真要纳入七皇子府,他还嫌膈应。 “本县主与七殿下不过是见过几面,有什么值得误会的?”萧青宁现在已经确定,七皇子就是冲着她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 七皇子一噎,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接近萧青禾确实能引起萧青宁注意,但也惹来了她的不喜。七皇子算是知道萧青宁对萧青禾有多厌恶了,同时也厌恶上了萧青禾。 到底还是不甘心棋输一招,七皇子直白问:“县主就不好奇本皇子与令妹的事?” 萧青宁挑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七殿下心慕萧青禾,再正常不过。” 七皇子:“……”心慕萧青禾那种女人,是来恶心他吗? 七皇子甚是挫败,忽然发现对杨心月、萧青禾都有用的手段,到了萧青宁这里半点行不通。不过,这样正好,太容易得到的反而没意思,像萧青宁这样够烈、够味的女人,征服起来才更有成就感。 萧青宁不知他臆想,但直觉不喜七皇子那种看猎物一样的眼光,有那么一瞬间,她阴暗地想挖了七皇子那双眼睛。 证实了七皇子就是冲着她来的,萧青宁不想再与他演戏,找了借口回凉亭与四皇子汇合,又暗里吩咐碧溪去办一事。 几人一起逛园子,瞒不住府上的人,但阮氏想瞒一瞒萧青禾还是有办法的,她偏不让阮氏如意。以萧青禾的性子,只要把园子里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在她耳边说上一说,十有八九坐不住。 萧青宁和七皇子回到凉亭,只看见萧青雨,问了她后才知四皇子有事先走一步,萧安岩送他离开。 七皇子:“本皇子和四哥是路上遇着的,四哥临时来了靖宁侯府,只怕真误了什么事。” 大丰王朝的皇子们,也不是吃闲饭的,一旦出宫开府,就要开始出入朝堂,参与政事,处理事务,算是提前历练,就连被皇帝忽视的六皇子,去年也领了修书的闲差。也不知是不是惯例,自太祖定天下,号大丰来,历任皇帝都不急着立储封王,甚至有不立太子,直接传位的先例。 第32章 绕着走 萧安岩送四皇子出府,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这时的萧安岩,完全没有萧青雨口中的性子沉闷,不喜说话。 四皇子:“见着三公子,我倒是想起一事,靖宁侯曾上了请封世子的折子,只是不知为何被压了下来,三公子可知得罪了什么人?” 一般而言,这些世袭罔替的府邸,请封世子并不会有什么阻碍,偏偏靖宁侯为萧安岩请封世子时,跳出不少人反驳,理由五花八门的。 言官数落靖宁侯不懂规矩,嫡妻孝期未过,请封世子不合礼数。武将说话粗,直言嫡不嫡,庶不庶的,让靖宁侯回家管好后宅之事,再提世子之事。就这样,靖宁侯请封世子的折子被压了下来,什么时候能批下旨意,谁也说不清。 朝堂上的事,靖宁侯没与阮氏多说,册封世子的旨意一直未下,阮氏也不太清楚个中原因。阮氏不清楚原因,萧安岩却知道一些,这会儿听四皇子说起,有些意外。 “三公子无需多想,我也只是忽然想起这么一事,顺嘴一提。”四皇子解释。 萧安岩看着他,眯了眼睛,盛传四皇子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看他一口一个“我”,而不是如七皇子一般一口一个“本皇子”就知两者区别。只不过,萧安岩情愿和七皇子那样的打交道,也不太想接触四皇子。像萧安岩这般有心计的人,最不喜聪明人,显然,他将四皇子归到了聪明人那边,七皇子成了对比。 萧安岩:“多谢四殿下提点。” “也说不上提点,三公子心里有数就好。”四皇子有意无意透了不少消息出来,“听说父皇很看重清平县主,三公子与清平县主似乎不太……融洽,只怕请封一事,还有波折。” 萧安岩要是还不明白四皇子想说什么,就是蠢货了,“四殿下挑拨在下兄妹关系,有何目的?” “挑拨?三公子想多了,本皇子只是好意提醒你一句,就是靖宁侯现在没其他儿子,靖宁侯爵位也不一定是你的。我记着前朝有一特例,女子未必不如男。”四皇子压低声音留下这么一番话大步而去。 萧安岩目送四皇子打马离开,甩袖折回府里。 女子未必不如男。 该是他得的,谁也抢不走。 萧安岩回到凉亭,萧青雨早已离开,只萧青宁和七皇子在。见他回来,萧青宁起身离开,“七皇子想和三哥讨教棋艺,清平不打扰你们。” 七皇子:“……”本皇子什么时候说要下棋了。 萧安岩沉默,看萧青宁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胡诌。 萧青宁可不管两人怎么想,带上自己的人回了清兰园,离去前送了七皇子一份大礼。 萧青禾藏在假山后,在她这里,听不清几人说了什么,还因着角度问题,“看见”萧青宁和七皇子挨得极近,顿时恨得牙根痒。见萧青宁离开,萧青禾连忙附身在丫鬟耳边吩咐几句。 萧青宁能寻个理由离开,萧安岩却不能把皇子殿下晾在一旁,七皇子有意大位,少不了结交人脉,两人凑在一起,还算和谐。 中途,萧安岩贴身小厮找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萧安岩忽然变了脸色。 萧安岩为难,“七殿下……” 七皇子:“三公子有急事只管去处理,本皇子随意坐会就回。” “多谢殿下。”萧安岩匆匆离开。 萧青禾见萧安岩离开,将披风递给丫鬟,理了理衣裙从假山后绕出,莲步款款朝凉亭走去。萧青禾为了漂亮,选了一袭藕粉衣裙,映着白雪格外靓丽,加之一抹白纱半掩面容,更添几分仙灵之气。 然而,这些短暂的美有代价的,先前裹着披风,萧青禾还不觉太冷,这时没了御寒之物,顿觉浑身冷得发颤。只是见七皇子的机会不多,萧青禾越发想在七皇子心里留下一个美丽身影,想着日后七皇子对她日思夜想,这点寒冷也不是那么难忍。 七皇子十五岁后就有人引导人事,看见这一幕,哪儿猜不到是怎么回事。隔着远,萧青禾又带了面纱,七皇子一下子没认出是谁,看着那袅袅娜娜走来的身影,不免有了几分心思。七皇子刚在萧青宁身上吃瘪,这时遇见想要投怀送抱的,心底前所未有的满足。 “殿下。”萧青禾停在外面盈盈行礼。 七皇子认出她来,想着那张面纱下是怎样一副狰狞面容,刚刚有多兴奋,这会就有多败兴。 萧青禾见七皇子没动作,以为他被自己迷住,又柔柔唤了一声,“殿下。” 七皇子淡淡问:“四小姐来找本皇子,有何事?” 七皇子的态度,说不上热切,萧青禾有些失落,一个劲告诉自己,这是在外面,有人看着,七皇子知礼守礼才这般。 萧青禾找了理由,不再看得见七皇子冷淡,一腔柔情融入话语,“禾儿想殿下了,听说殿下来了侯府,便忍不住想来见见殿下。如今见着了,禾儿也满足了,禾儿告退。”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七皇子很享受这种被人一心一意念着的感觉,见萧青禾要走,忽生不舍,出声留住她,“四小姐留步。” 萧青禾从这话里听出急切,控制不住弯起嘴角,娘亲说的对,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会套路,萧青宁空有美貌又如何,还不是被退婚。萧青禾没停下,继续往前走,看得见够不着才能叫人念念不忘,她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多留无益。 七皇子哪懂萧青禾这番心思,见人就要走运,大步追了出去,从萧青禾身后扯住一抹白纱。 “啊……” “啊——” 七皇子和萧青禾同时惊叫,不同的是前者是被吓到,后者是绝望。 七皇子惊魂未定,匆匆离开。 萧青禾忽然跌倒在地,胡乱扯住面纱蒙住脸。 萧安岩回来的路上遇见七皇子,后者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萧安岩暗叫不好,快步走向凉亭。 看见萧青禾在凉亭外,萧安岩算是明白背后是谁捣鬼了,强忍着怒火吩咐丫鬟,“送四姑娘回屋。” 萧青宁听说后,对萧青禾又多了几分认识,好好的侯门贵女,学了阮氏那等手段,笼络夫君固宠争宠自是极好的手段,但用错地方,就是污眼睛。 萧青禾为了见七皇子,擅自拆了纱布,但又担心伤口迟迟不能愈合,便没洗去伤口药膏,七皇子瞧见一张花花绿绿的面孔,可不就以为见了鬼。 碧云:“姑娘,七皇子日后见了四姑娘,怕是要绕着走了。” 第33章 六皇子夜访 入夜,萧青宁一番梳洗后只着中衣靠着床头看书,这是她离京后养成的习惯,没事时总喜欢看书打发时间,上到晦涩难懂的史书传记,下到市井各色话本子,都有涉猎。 萧青宁正看的入神,屋里骤然陷入黑暗,碧溪瞬间绕过屏风,来到床边,袖中匕首滑落,摆出架势护着萧青宁。 “清平县主无需惊慌,在下并无恶意。”黑暗中传来一道男声。 萧青宁听出是谁,戒备略减,让碧溪去掌灯,自个从床上下来,抹黑扯过外裳穿好。 灯火渐亮,屋内复明。 萧青宁简单收拾一番,从屏风后走出,看着躺在窗边软榻上的人冷声想问:“六殿下深夜潜入女子闺阁,有何贵干?” “昨日得县主好意赠药,特来道谢。”慕沉悠悠说出来意。 萧青宁:“……”这样登堂入室的谢意,本县主怕承受不起。 “若只为道谢,六殿下可以离开了。”萧青宁下逐客令。 慕沉坐起来,微微仰头注视萧青宁,昨儿夜里,他烧得昏昏沉沉,并没看清萧青宁样子,这时见她不施脂粉,不盘云髻,有天然无雕饰之美,竟是找不到赞美之词。 慕沉打量萧青宁事,萧青宁也在看他。 盯着慕沉看了又看,萧青宁心底升起古怪之感,总觉得慕沉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昨日夜里,慕沉脸色惨白,嘴唇干裂,额角汗水打湿碎发,可谓没什么仪态可言,但萧青宁只一眼就记住了那副模样。那时,萧青宁还有心思想,若这人睁开双眸,该是何等的绝色。然而,现在的慕沉,脸色正常,唇色鲜艳,眼眸黑亮,精气神十足,但却给人一种记不住的感觉,就好像,于茫茫人海中与人擦肩而过,过后回想,完全想不起这人长什么样子。 “不该是这样的。”萧青宁嘀咕。 慕沉耳力好,将萧青宁的小声嘀咕音听了去,顺嘴问了句,“什么不该是这样?” 萧青宁回神,没回答他,只是发问,“六殿下造访,究竟为何事,本县主可不觉得六殿下大半夜不睡就为道个谢。” 慕沉:“不瞒县主,慕沉真的是来道谢的。” 萧青宁:“……”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说话欠揍了,早知道就该冷眼看他难受,而不是念着曾经几面之缘出手相帮。 “六殿下的谢意,本县主收到了,六殿下请回。”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却有本事暗中潜入星月阁,萧青宁不想自找麻烦。 慕沉,“县主说笑了,我还没奉上谢礼,县主如何能收到。” 萧青宁摸不清慕沉意图,几次逐客人都装作听不懂,便懒得再说试探之话,自顾自走到一旁坐下,敌不动我不动。 慕沉觉得没意思,遂敛了那副玩味样,一脸正色说明来意,“听闻日间四哥和七弟来了靖宁侯府,是县主招待的,我那七弟似对县主很感兴趣。” 慕沉都能潜入靖宁侯府,知道点不为旁人所知的事情,也合理,萧青宁点点头,算是肯定他的说法。 慕沉又道:“若我没料错,县主此时定为这事苦恼吧!” 萧青宁不置可否。 慕沉也不期待她对此说什么,继续说道:“宫里淑妃娘娘有意请父皇为县主和七弟指婚。” “指婚”俩字一出,萧青宁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一副那俩母子没吃错药吧,就差明晃晃问那俩人没疯吧。能抢陛下指婚,定是为正妃,萧青宁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杨淑妃和七皇子花这样大代价惦记。然转念一想,又觉得慕沉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就白日里七皇子的表现,怕是想着引她倾慕已达目的。 萧青宁:“多谢六殿下。”萧青宁这一句道谢,满是诚意,虽然这人出现的方式有点一言难尽,但看在这消息的份上,她可以不计较那么多。 “这本是慕沉的谢礼,当不得县主一字谢,县主心里有数就好,免得遭了小人暗算。”慕沉说。 萧青宁不欲与慕沉争辩,这提醒之情,日后找机会换回去就是。 萧青宁:“殿下可知淑妃娘娘和七皇子有此意,起因为何?若是成国公府尚存,倒可理解,可如今成国公府不存,娶我也得不了助力。还有,外面的人都知道我不得靖宁侯疼宠,且靖宁侯府也只是名头好听,早已没了昔年风光,淑妃娘娘不像会做赔本买卖的人。” 杨淑妃都舍不得给杨心月皇子妃之位,若她身上没有足够大的利益,杨淑妃不会动这心思。萧青宁扶额,她不怕杨淑妃算计她,但讨厌这种不知道他人在谋求她什么的感觉。 慕沉摇头,“淑妃娘娘谋你什么,连七弟都未曾告知,想来不能诉之于口秘辛。” 对于这个答案,萧青宁不觉失望,能知晓杨淑妃打她什么主意已是难得,再多的,便是为难人了。 慕沉想起一事,思考片刻还是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说与萧青宁听,“父皇从清平县回来,本欲赐封郡主之尊,后被宗室永老王爷以礼法劝之,才改封清平县主。” 萧青宁大惊,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 慕沉又言,“以县主在清平县所为,赐下县主封号封地本就是厚待重赏,若为郡主,怕更惹人嫉恨,淑妃娘娘许是知道父皇曾经打算,在赌父皇对县主的看重。其实,不止淑妃娘娘,后宫里许多娘娘都在观望县主。” 萧青宁疑惑,“却是为何?” 慕沉神色古怪,似乎不想说。 萧青宁:“有何不妥?” 慕沉:“前几日皇后娘娘设宴,宁阳郡主从普华寺赶回,背后都是父皇授意,前一事皇后娘娘透了口风,宫里娘娘都知道了父皇对县主的维护。” 慕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脸复杂看着萧青宁。萧青宁没听出他话外之意,用眼神示意,然后呢? 慕沉没料到她这样迟钝,只好继续说:“上京双姝,世间美人,各宫娘娘不担心宁阳郡主,但担忧县主一朝入宫,艳压群芳。” “咳咳——”萧青宁被吓到,咳了起来,“这不可能,陛下不会有这等……”龌蹉心思。 她可是小辈啊。 退一万步讲,陛下真有这心思,杨淑妃哪敢叫七皇子打她主意。 慕沉也觉得这种说法荒唐,但架不住有人就是这么想的。 第34章 该相信她的 慕沉离开后,萧青宁也没了心思看书,干脆走到桌案旁,提笔练起字来。 慕沉在时,碧云守在外间,一为防清兰园里别有用心之人,二为与碧溪里应外合,以护萧青宁。慕沉一走,碧云插上门窗进来,见萧青宁在练字,忙上前研墨侍候。碧云、碧溪知萧青宁喜欢在练字时思考问题,便是心里有太多疑惑,这会儿也不会出声询问,打扰她思路。 萧青宁这回思考的时间有点长,直写了三张大字才搁下笔,揉着手腕开口:“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问吧,憋着也不嫌难受。” 碧溪黑线,悄悄退到一旁去,姑娘这话说的,好像她们很八卦似的,真是有辱她……十二星使的身份。 十二星使,各有所长,护卫星主,以命相守。 碧云嫌弃看了眼碧溪,不想承认那是自己妹妹,明明长了一颗八卦之心,却喜欢装冷漠,白瞎了那副高冷样。碧溪有心反驳,但想到碧云用毒的手段,忍了,毕竟她武力值高也不能砍死碧云,对方却能给她下点不要命的毒。 收回视线,碧云说起正事:“姑娘相信六皇子说的?”慕沉暗中潜入清兰园,碧云不得不怀疑其用意。 外界盛传六皇子不得宠,受欺负,前者碧云看见了,的确是那么一回事,但后者……能让碧溪没有察觉便潜入萧青宁闺阁,可见其武功之高,这样的人,能是受欺负的主? 怕不是前脚受了欺负,后脚就能把人弄死哦。 萧青宁:“六皇子的话,还是有几分能信的,不管是杨淑妃图谋还是陛下曾经打算,只要日子久了,总有漏风的时候,他没必要在这些事上欺骗于我。” 萧青宁想了想又说:“我昨日说与六皇子有旧,不是托词,我念着昔日帮他一回,他记着人情回我一次,也算两清。” 六皇子府与贺宅比邻,诚如日影所言,以前外祖父一家没少帮慕沉。慕沉选择北边靠近贺宅演武场的院子居住,也是为了好爬墙,跟着贺家两少爷一起习文学武。 萧青宁常去贺宅,一来二去的,与慕沉远远见过几回,说过一回话。知道日影、夜影的秘密,也是巧合,还留下了黑历史。萧青宁总觉得小时候的慕沉更好看,现在有些路人脸,不会再叫她看呆了。 约莫六七岁的时候,萧青宁贪玩甩了身边跟着的下人,后来摔了走不了,急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还是慕沉遇见了,帮了她一把。碧云不知道自家主子和六皇子还有这交情,听萧青宁这么一说,对慕沉的疑心少了不少。 “这么说,昨夜遇见六皇子,也不是巧合了?”碧云忽然问起。 萧青宁:“不好说,我与他也有八九年没见,没道理一回来就这么巧的遇上,但我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他遭罪来算计的。”在昨日之前,她和慕沉也只说了一回话,其他时候,都是她在阁楼上,远远看慕沉和两个表哥在演武场摔打。 碧云皱眉,一时摸不准六皇子用意,若是巧合还好,若不是巧合,七皇子还想着算计萧青宁,再来一个六皇子,于主子而言,怕是麻烦。 碧溪站一旁听了半天,朝碧云翻白眼,“我看你就是瞎操心,瞎担心,昨儿夜里六皇子那情况可不好,若是有意为之,要不是你医术不错,那可能就不是遭罪,而是拿命玩了。” 碧云还是觉得六皇子接近萧青宁目的不纯,只是猜不到他打什么主意。 “巧合也好,故意也罢,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左右不会与我为敌,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时候。再有,念着外祖父、舅舅曾经之情,想来他不会害我就是。”萧青宁倒不是有多相信慕沉,只是相信外祖父、舅舅看人的眼光。 有萧青宁这话,碧云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自告诫自己,日后多留心着点六皇子。不知为何,碧云总觉得六皇子不怀好意,隐约的,她感觉自己见过六皇子,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云华轩。 慕沉去见了萧青宁回来,心情变得很好,日影在旁瞧着,几次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又不敢问。 慕沉瞅了瞅他,轻哼道:“什么时候哑巴了?” “主子说得什么话。”日影嬉皮笑脸,“属下这不是好奇吗,您和清平县主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好到一得了宫里消息,知道淑妃娘娘在算计萧青宁婚事,先发了一通火,又眼巴巴翻墙去给萧青宁通气。 夜影躺在房梁上,听见日影傻乎乎的话,心里嘲笑: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活该你的。 慕沉:“我看了三年的人,是慕泱那蠢货能算计的。” “然后呢?”日影一脸求告知。 慕沉白了他眼,转身出了云华轩,提起轻功越过围墙,落在贺宅演武场上。 “白痴。”夜影从房梁下来,白了日影一句,追着慕沉离开。 日影欲哭无泪,“说谁白痴呢,我容易吗我。” 于日影而言,听八卦最怕听一半,偏偏慕沉只给他说一半。 日影:“……”哭唧唧,主子和夜影都背着他做了什么,大家八卦一下呀。 日影的心声,自不会有人理会。 贺宅演武场上,慕沉和夜影各拿一把长枪,你来我往比划起来,贺宅的人都习惯了六皇子翻墙而来,完全不在意。 长枪不比其他武器,它更适合战场杀伐,而不是与人比武较量。比之长剑轻盈,弯刀灵巧,长枪是一往向前而无畏,它为战场而生,是最适合贺家人的武器。 半个时辰后,夜影略胜半招,冷声冷气指出慕沉输掉原因,“主子分心了。”不开心。 慕沉没辩驳,将长枪放回原处,负手遥望一处,“才三年,她倒是让人刮目相看。”谁能想到当初摔了一下就哭得稀里哗啦,见着夜影以为见了鬼的小丫头,能成长的这般出色,尽管这份成长是踩着血与泪走出来的。 “贺姨,她是你的女儿,你该相信她的。” 第35章 线索 清晨,萧青宁还在用早膳,萧青雨咋咋呼呼跑过来,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 萧青宁搁下筷子,笑着问:“遇着什么高兴事儿了,这样咋咋呼呼,三婶婶见了,指不定怎么罚你。” “三姐姐,我也只在你这里才这样,你可不准给母亲告状。”听到会被罚,萧青宁苦了脸,央着萧青宁帮她隐瞒一二,嘟囔道,“这不是爹爹和二哥回来,我高兴嘛!” 萧三老爷是庶子,又没能力考取功名,便早早向老侯爷求了恩典,在外学着经商,十几二十年的,也做得像模像样。只是这样一来,少不得常常在外面奔波,萧青雨乐得找不着便也正常。 萧青宁:“三叔回来,你不在明西院陪着,怎跑我这儿美了?” “爹爹带了不少小玩意回来,母亲让人给各房都送一些,母亲说不知道三姐姐喜欢什么,就让我来请三姐姐过去一趟。”萧青雨说明来意。 萧青宁挑眉,每次萧三老爷回来都会带些小礼物,陆氏都是看着安排,很少有问及众人喜好的时候,毕竟一问一回,一挑一选,事儿多也烦人。陆氏特意让萧青雨过来,想来有别的事,萧青宁吃了七分饱,也不耽搁,略作收拾便和萧青雨往明西院去。 明西院里,丫鬟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萧青宁过来时,陆氏正拿着单子对着年礼,一一安排人送出府。 陆氏见萧青宁过来,正要放下手中之事,萧青宁抢先开口,“三婶婶先忙,我和五妹妹玩会儿。” 陆氏分身乏术,只好让萧青雨先招呼着萧青宁,“雨儿带县主到你那里坐会,说说话,母亲让人把东西送过去,你们先挑,回头再给其他地方送去。” “母亲放心,三姐姐就交给我啦。”萧青雨应了一声,拉着萧青宁就往自个闺房去。 “这丫头,还是这般冒失。”陆氏小声念了一句,吩咐吴妈妈把萧三老爷从南边带回来的珠花、手串一些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送到萧青雨那儿。 这些东西,在南边很受闺中姑娘喜欢,拿到上京,说不得多贵重,但胜在新奇,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萧青雨一眼相中那个粉色荷花手串,忙不迭拿了戴着手上,摇晃着手腕问萧青宁,“三姐姐,这个怎么样,好看吧!” 萧青宁:“挺好的。”说着,从里面选出一朵红绢花,比划几下簪在萧青雨发间。这些绢花样式,多是南边才有的花属,地方的人,不一定认得全。萧青雨平素爱俏,衣裙多鲜艳之色,桃粉浅红与她最是相配。 萧青雨在铜镜前照看一番,也觉着好看,便不再选其他花色的。 “三姐姐,我觉得你戴这个好看,这个似乎也不错。”萧青雨学着萧青宁,从里面选了几朵绢花在她发间比划。 姐妹俩说笑了会,陆氏从外头进来,看见两人亲近,笑着打趣,“雨儿和县主感情好,比亲姐妹看着更像亲姐妹。” 闻言,萧青雨撇了嘴,“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六妹妹什么性子,女儿倒是拿她当亲妹妹,她可不拿女儿当亲姐姐,还是三姐姐好。” “你啊,也就县主不嫌你闹腾。”陆氏点了点萧青雨额头,指着剩下的手串、珠花吩咐,“好东西你也得了,便把剩下的给府里其他姑娘送去。” “母亲,三姐姐还在呢!”萧青雨抗议,不太想去送东西。 陆氏板起脸,“你三姐姐有母亲招呼,快去。” 萧青雨有点怵,不情不愿叫上丫头端着东西离开院子。 打发了萧青雨,陆氏对萧青宁说:“让县主看笑话了。”说罢,让吴妈妈在外面守着,不准其他人靠近。 萧青宁一看这架势,便知先前猜测没错,陆氏确实有话与她说。 陆氏:“县主知道三房不易,给出的,正是老爷和妾身需要的,县主与惜香苑不和,三房自会向着县主。” “三叔和三婶婶都是明白人,清平感激,凭着三叔本事和二哥上进,三房会越来越好的。”萧青宁说。 “承县主吉言。”好听话谁不喜欢,陆氏乐开了花,试探着开口,“县主可还记得东院药堂里的杜大夫?” 像靖宁侯府这样的人家,多会在府里准备药房,找个知根知底的大夫管着,府里主子、下人有个发热、咳嗽之类的小毛病,就不用到外头请大夫过来。杜大夫来到靖宁侯府也有十来年了,萧青宁自是记得他的,遂朝陆氏点点头。 陆氏:“县主才回来,怕是还不知道杜大夫在你离开后没多久就被赶出了侯府。” 萧青宁知道陆氏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杜大夫,没插话,等着她说完。 陆氏回想一下,继续道:“杜大夫在府里多年,从没出过差错,却在给母亲施针时手抖扎错了地方,让母亲遭了罪,被赶出了府。杜大夫被赶出侯府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妾身偶然得知,阮氏在暗中寻找杜大夫,说是不能让他在外胡说。也不知怎么回事,杜大夫离了侯府,便没了踪影,任人遍寻不着。” 萧青宁眯起眼睛,“三婶婶怀疑杜大夫有意离开侯府?” “有意还是无意的,妾身也不清楚,只是当时觉着事情不寻常,就借着身体不舒服去过几次药堂。”陆氏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萧青宁,“听药堂里的小童说,杜大夫离开前的半个月里,常常看着这东西发呆。这东西留在妾身这里没什么用,到了县主手里,说不定有些用处。” 萧青宁拆开荷包,取出里面东西。 这是一张药方子,一张萧青宁熟的不能再熟的药方子。 萧青宁闭了闭眼睛,掩去心底情绪,然后按着折痕将药方子收起,塞进荷包,藏入怀里,“多谢三婶婶告知。” 陆氏:“这事一直压在妾身心底,快成了心病,如今告知县主,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萧青宁没多留,与陆氏辞别后,神色无异离开明西院。 陆氏叹气:“这府里,怕是又要乱了……” 第36章 找人 边关传来噩耗,成国公夫人殉情,贺氏一下子垮了身子骨,强撑着料理完成国公府后事便一病不起。萧青宁亲自请了陈太医过府为母亲诊脉,陆氏交给她的药方子,便是照着当初陈太医开出的药方子誊写的。 秋妈妈拿着这张药方子与陈太医给的药方子反复对比,最后得出结论,这张药方子没有任何问题。碧云也朝萧青宁摇摇头,表示从方子上看不出奇怪之处,这就是一张补气养生的药方子。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妈妈一手拿着一张药方,满是不解,“当年夫人喝的药,老奴都有检查,也亲自尝过才递到夫人手里,不应该有问题的。”若是药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她也该中招才是,没道理只有夫人死了,她还活得好好的。 贺氏卧病在床时,萧青宁虽然被母亲刻意支开,但也清楚一些事,秋妈妈说的,她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若母亲喝的药没有问题,杜大夫为何在母亲死后看着一个药方子发呆,他离开侯府后,阮氏又为何费心费力找他? 萧青宁揉揉眉心,“先找到杜大夫再说,也许有什么被忽略的。” “阮氏要真敢……”秋妈妈能冲上去和她拼命。 秋妈妈打小就跟着贺氏,对贺氏感情尤深,一下子得知贺氏可能在她照看不周时着了黑手,心里又是自责又是恨意满满。萧青宁担心秋妈妈受不了这份打击,让竹心、梅初多留意着她点,以防万一。 “姑娘放心,老奴不会给姑娘添乱的,在找到杜大夫前,定不会叫人看出什么。”秋妈妈心绪平复后,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萧青宁点头,“杜大夫那儿我会安排人寻找,秋妈妈在府里,也可留心一二,只是不要操之过急而引人注意。” “老奴省的,姑娘放心。” 萧青宁又和秋妈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带着碧云、碧溪出了侯府。 萧青宁出府前没去和老夫人请示,福安堂那边得了消息后,老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三丫头越来越没将我这个祖母看在眼里,是指望不上她什么了,早些将人嫁出去省心。” 萧青宁要找人,就不会拖沓,出了靖宁侯府便往寻香斋去。 寻香斋是当下上京城里姑娘们最喜欢的胭脂铺子,旁人都知道寻香斋眉娘调得一手好香料,做得一手好胭脂,却没有人知道这是贺家产业,如今归萧青宁所有。寻香斋做后宅女人们的生意,平日里能听到不少八卦,是个收集信息的好地方。 萧青宁过来时,寻香斋里没什么客人,眉娘用手拄着脑袋在柜台后打盹。听见动静,眉娘睁开眼睛望去,见是萧青宁,忙迎了上去,“见过清平县主,县主好些年没来寻香斋了,这回过来,需要些什么。” 萧青宁:“我也好些年没见眉娘了,按着老规矩,帮我准备些香料。” 寻香斋声名在外,萧青宁以前也常来,不过与爱俏的姑娘们不同,她来寻香斋,多是买些香料,总觉得其他地方的香料不够纯粹,杂了其他味道。 “县主要的香料,需些功夫包裹,县主请到隔间喝些茶水,吃点花糕。”眉娘领着萧青宁到二楼隔间歇脚。 寻香斋受姑娘追捧,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看二楼为人准备的歇脚地儿,就是其他胭脂铺子比不得的。 进了隔间,眉娘瞬间变了态度,亲切问萧青宁,“主子怎亲自过来了,可是有事情吩咐?”眉娘记得清楚,萧青宁需要的香料,她早早便派人送了过去,没道理又过来买。眉娘知道萧青宁成了他们新主子后,好一阵无语,同时庆幸自个以前没在萧青宁面前……丢人。 “是有一事,你这里可有纸笔?”萧青宁问。 “主子稍候,眉娘去准备。” 眉娘去的快,来的也快,萧青宁将宣纸铺在小桌上,提笔蘸墨在纸上描绘。萧青宁在脑子里回忆杜大夫模样,不多时就绘出一张小像。萧青宁不止琴艺无双,书画亦有小成,她绘的小像,很有辨识度。 萧青宁:“这是靖宁侯府里的杜大夫,三年前被赶出侯府,然后没了踪迹,通知下去,全力搜寻,一有消息就知会我。这是按着杜大夫三年前的样子描画的,他有心躲着人,现在的样子可能与三年前相去甚远。” 眉娘拿着杜大夫小像看了看,说道:“主子放心,这人只要不是彻底变了脸,有了这小像,就不难找。那些寻常的掩饰,骗骗不懂行的人还行,干我们这行的,要的就是眼力劲。” “变脸?”萧青宁好奇。 眉娘:“主子可能不清楚,江湖中有易容术,可让人面目全非。” “人皮面具?”萧青宁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话本子里似乎有提过,“真有人皮面具,能让人变成另一人模样?” 眉娘失笑,“人皮面具不过是夸张说法,哪有这样的东西,江湖中常说的易容术,也是用些手段让人在一段时间看着不一样罢了,这样的手段,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的。” 萧青宁听得入神,眉娘又多说了几句,“就是姑娘们寻常用的胭脂水粉,只要手法到位,也能掩饰一二。” 似乎觉得只说不够,眉娘拿了几色胭脂过来,对着铜镜在自个脸上一番折腾。不多时,眉娘顶着一副浓妆艳抹妆容,与先前所见,相去甚远,若不是亲眼所见,萧青宁有些不敢确定这是同一人。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萧青宁感慨。 眉娘:“主子素来不爱浓妆艳抹,不施粉黛亦倾城绝色,想来不太清楚脂粉的用处,这胭脂水粉呀,用得好了,可能让人增色不少。” “也得有眉娘的巧手才是。”至少萧青宁没见过其他人有眉娘这本事,只是一番掩饰,就让人差点认不出。 不对,也不是完全没见过,萧青宁忽然想起募沉。 那人,不应是昨儿夜里见到的那副模样,当时想不通的事,现在似乎有了解释。 第37章 不要脸 萧青宁不打算寻香斋多留,交代了事情,拿了香料,就准备离开,眉娘亲自送她离开铺子,却在门口遇见了熟人。 白毓贞没想到出门买个东西都能遇见萧青宁,一时间坏了心情,懒得再进寻香斋,转身就要离开。走出几步,又觉气不过,折了回来,萧青宁害得她哥哥成了那副模样,有错的是她萧青宁,她凭什么要躲着她。 白修逸那日见着萧青宁,得了她一番绝情话儿,当时悲伤入心,吐血昏了过去,这两日一直汤药不断。白毓贞将错处全安到萧青宁头上,总觉得她不回来,自家大哥就不会还有念想,嫂嫂也不会郁郁寡欢,更不会有后面的事,白修逸不会吐血,秦安侯府不会一团乱。 白毓贞典型的利己想法,她也不想想,要不是秦安侯府退婚,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儿。当初萧青宁被阮氏算计,为不受辱从半山跳下,幸得静心师太搭救、收留,她所遭遇之事,根本没流言说的那般不堪,若不是秦安侯府急匆匆退婚,外人不见得会对阮氏放出的污言秽语深信不疑。 要说欠,也是秦安侯府欠了萧青宁。 要说错,也是秦安侯府自个的错,是秦安侯夫人擅作主张,是白修逸看不清现状,娶了杨心柔还念着萧青宁。 眉娘见白毓贞回来,笑着问:“白小姐今儿要看些什么,小店刚出了新款,白小姐来的巧了。” 白毓贞没和眉娘搭话,只狠狠瞪了眼她旁边的萧青宁,骂道:“不要脸。” 眉娘黑了脸色,要不是顾忌着不能暴露,就差直接把白毓贞列为拒绝人群,寻香斋再不接待的那种。 萧青宁气笑了,白毓贞在荣升长公主和杨心月一起数落她,她不计较不代表没脾气,这会儿又被她指着骂,要不做点什么,真对不起她现在的恶名。 “白小姐这话说的真好,真有自知之明,秦安侯府不顾两家颜面撕毁婚约,可不就是不要脸。白世子已然娶亲,却还对本县主念念不忘,可不就是不要脸。而白小姐你,不辨是非、颠倒黑白、血口喷人,已不能单纯的说是不要脸了,而是连人该有的羞耻心也不要了。” 萧青宁真有心,能骂人不带脏字,把人往死里骂。 白毓贞是秦安侯府娇养着长大的姑娘,没见过泼妇骂街,被萧青宁这么不带脏字的骂了,想骂回去也找不到词儿,只能揪着几字来回骂,“不要脸,你不要脸。” 萧青宁见她红了眼睛,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难得的生出些同情心,还真是不知世事的娇小姐,就连骂人都不会,要是让她看看市井间那些骂仗,怕能吓哭。看来以后骂人要悠着点,真把人骂哭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也会让人觉得她以大欺小。 若是宁阳郡主在这,知道她这想法,怕是要当场骂一句:虚伪。 不得不说,萧青宁现在挺能装的,做了坏事还能理直气壮倒打一耙。 白毓贞:“萧青宁,你能要脸些,离我哥哥远点吗?” “这话,你该和你哥哥说去。”到底念着昔日秦安侯夫人诚心待她之情,萧青宁对白毓贞比对杨心月多了几分宽容,“还有,我如今是清平县主,你说话前先过过脑子,想想杨心月的下场。” 白毓贞瞪大眼睛,“你……” 想起萧青宁打杨心月那一巴掌,白毓贞觉得脸颊发疼,当时她离得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萧青宁打人时一点都不客气。 萧青宁:“白小姐好自为之,一次两次本县主不与你计较,次数多了,别怪我不念两家交情,替秦安侯夫人教教你规矩。”萧青宁说的两家交情,是秦安侯府与成国公府的交情,是秦安侯夫人与贺氏的交情,若不是如此,凭靖宁侯府交情,她能再踩上一脚。 白毓贞被萧青宁这番话吓到,张了张嘴唇没说出话儿,直到萧青宁走远,才恍惚回神。 萧青宁说的,白毓贞何尝不懂,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不愿承认是自家做错了,才造成今日这局面,才使得秦安侯府不得安宁。她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自己像个笑话,白修逸像个笑话,秦安侯府像个笑话。 眉娘这些年见过不少人,看白毓贞神色就知她没把主子说的话放在心上,这样的人,有人护着还好,没人护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纵使眉娘心底不喜白毓贞,像他们这样的暗桩开门做生意,少不得要收敛情绪,“白小姐还要看胭脂吗?” 白毓贞被萧青宁一通骂,早没了心情挑选胭脂,听眉娘问起,也只说,“本小姐改日再来。”说完,带着丫鬟离开。 眉娘见她离开,转身回铺子,小小的“呸”了一下,暗道:最好以后都别来了。否则,她真不敢保证对一个骂过主子的人还好好招待,怕忍不住想在她要的胭脂香料里加点东西。 白毓贞和杨心柔一起出的门,杨心柔在隔壁街上药铺里,白毓贞见人多,陈记药铺又离寻香斋近,便和杨心柔说了一声,准备去挑两盒胭脂。 白毓贞回来时,杨心柔还没等到药,见她这么快回来,丫鬟手里也没什么东西,遂问,“不是说去寻香斋,怎的这么快就回了,我还要再等会才好。” 白毓贞犹豫再三,还是对杨心柔说了实话,“我在寻香斋外面遇见萧青宁了。”白毓贞没把萧青宁骂人那些话说出来,到底还是有些羞耻心的。 杨心柔一怔,而后对白毓贞说:“她如今是清平县主,不可再直呼其名,免得落人口实,回头母亲罚你抄书。” 白毓贞最烦抄书,秦安侯夫人就逮着自个罚她,被杨心柔这么一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嫂子,萧……清平县主太过分了,我也是气不过。”白毓贞怕罚,生生改了对萧青宁的称呼。 “你啊,也不用为我……”打抱不平,杨心柔看着进来之人,忽然没了声音。 冤家路窄,怕是如此。 第38章 旧日不在 陈记药铺斜对面有一茶楼,萧青宁和杨心柔选了偏僻隔间,倒不惹眼。 自那日偶遇白修逸,发现杨心柔躲在暗处后,萧青宁就设想过两人再见时会是什么样,只是她想过很多种见面场景,都和现在的情况对不上。萧青宁自己也没料到,她能这般心平气和同杨心柔坐一桌喝茶,没有想象中的0视而不见,也没有大声质问,更没有针锋相对。 她曾说不恨杨心柔暗算,只恨自个眼瞎,确实如此。 只是到底意难平,想要个答案。 萧青宁从茶盘里翻出几个杯子,在桌上摆弄,问上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这般恨她? “约莫是嫉妒吧。”杨心柔垂下眼眸,轻声说着过去,“嫉妒你不用费什么心思,就能得所有人夸赞,嫉妒你是别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嫉妒你轻易便能赢得盛名,任我如努力都追赶不上,嫉妒你……你招人嫉妒的,太多太多了,我也说不清最初了,只是当我发现时,就再也回不了头。” 萧青宁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在她看来,杨心柔得右相夫妇宠爱,才情、品貌都是上等,也是众人追捧的贵女,没道理还有嫉妒人的时候。 杨心柔抬眸,读懂萧青宁眼底情绪,自嘲一笑,“清平县主打小就得了太多艳羡,后与宁阳郡主一琴一剑扬名,哪会懂我们的嫉妒。” “你是从那年繁花宴后恨上我的?”萧青宁追问。 杨心柔点头,沉默不语。 萧青宁放下杯子,食指轻叩桌面,再问:“就这么简单一个理由,你就背弃我们曾经?” “恨一个人,哪需要太复杂的理由。”杨心柔声音轻缓,没有太多情绪,似乎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萧青宁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嘴上说着不恨、不在意,终归还是有些在意的,毕竟这是她曾最看重的朋友。 两人一阵沉默,小小的隔间里尽显压抑。 最后,还是萧青宁开口打破这份压抑的无言,“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如何说服秦安侯夫人,让她不顾两府颜面,不顾与母亲情谊,在那个风口退婚。阮氏毁我名声,秦安侯夫人就是嫌我名声有污不配为白家儿媳,也该等风声过去了,选个不损两家颜面的方式的退婚,何至于将退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也给阮氏发挥的余地。” 她们这样的门第,订婚、退婚都不是简单之事,种种关系都要衡量,哪能那么匆匆行事。萧青宁只查到秦安侯夫人上靖宁侯府退婚前与杨心柔见过一面,不太愉快的样子,再多的,怕只有这两人清楚。萧青宁不会去问秦安侯夫人,只能来问杨心柔。 面对萧青宁,杨心柔也不打算隐瞒自己做了什么,大概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县主应该不知道夫君倾心于你……”想起那日所见,杨心柔忽然改口,“县主如今知道了夫君的心意,不过,怕是还不知夫君何时对你情深义重。” 萧青宁皱眉,“说这些做什么,诚如我对白世子说的,不管曾经如何,都改变不了今时今日的结局。” “县主不愿听,我不说就是了。”杨心柔也不是太想诉说自己夫君对另一个女人的情谊,“我与县主昔日要好,闺中互通书信,而我有个本事,从不在人前显露。我擅模仿笔迹,不说将县主的笔迹学了十成十,也有七八分像了。” 后面的事,也就简单了。 白修逸与萧青宁虽有婚约,两家亦是世交,但与萧青宁见面的机会并不多,私下见面更是难。那年繁花宴,萧青宁曲惊天下,颜倾半城,不知惹了多少儿郎倾慕。若不是她早早与秦安侯府世子定下婚约,怕提亲之人能踏破靖宁侯府门槛。 那时白修逸不过十五六少年郎,亦为萧青宁倾了心,着了魔,念及两人有婚约,大胆写下思慕之语。 不过,这些思慕之词都没能送到萧青宁手上。 杨心柔用了手段得到这些信笺,仿着萧青宁笔迹写了回信。阮氏散播谣言后,杨心柔约了秦安侯夫人见面,将白修逸写给萧青宁的诗词拿给她看。秦安侯夫人哪知道这本是自己儿子写给萧青宁的思慕之词,只当自个儿子与杨心柔行为不端,暗中私相授受,当时就气个半死。 白修逸写的那些东西,若是给萧青宁这个未婚妻,说不得太出格,被人知道也只会说这段姻缘好。但若是给了其他姑娘,还是在已有未婚妻的情况下,就不得不让人怀疑白修逸的人品了。 杨心柔用这些书信向秦安侯夫人提要求,要她第二日就上靖宁侯府退婚,然后择吉日到右相府提亲。不然,她就将这些书信散出去,让人看看秦安侯府白世子是何等不堪。 在儿子和萧青宁之间,秦安侯夫人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只能按杨心柔说的做,以此保全白修逸名声。 “咳咳……”杨心柔一下子说了太多话,嗓子有点干,还有点痒,忍不住咳了几声。 萧青宁:“你说的那些书信,若散出去,只怕毁的也是你的名声。白世子就算受影响,也不会有你严重,秦安侯夫人不会连这个都想不到。” 像是知道萧青宁会有此一问,杨心柔忽然笑了,“县主聪慧,只是县主忘了一点,若我不要名声呢,我能拿我的余生赌,母亲却不敢拿夫君的前途赌。” 萧青宁怔住。 不是所有女子都敢不要名声。 宁阳郡主不要名声是为了有能力护住弟弟,她不要名声是为了报仇。那杨心柔呢,她又是为了什么,才敢说出不要名声的话? 杨心柔不打算再为萧青宁解惑,起身离开,“县主未说出口的话,也不用说,你懂,我也懂。” 旧日不在,至此陌路。 若对上,谁也不用客气,只管各凭本事,一争高下。 萧青宁看着杨心柔离开,嘴角勾起笑,“杨心柔啊杨心柔,我倒要看看你打的什么主意。” 她看着像是好骗的吗? 第39章 抓药 陈记药铺里,赵掌柜见萧青宁回来,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敬地迎了过去,笑呵呵问:“县主又来了,是要问诊还是抓药?”赵掌柜识得杨心柔,也识得萧青宁,见两人在他这小地方撞见,还担心了一把,后来见她们一起离开,便以为这两人不会回来,熟料清平县主竟又回来了。 萧青宁:“今儿是谁坐堂,陈老在吗?” 萧青宁口中,就是先前说过的陈太医,陈记药铺是陈家产业,陈太医有时间就会到陈记药铺坐堂,为寻常人家问诊看病,遇上生活艰难的,不仅不收诊费,还会赠送药材。因此,陈记药铺在京城不止名声大,还颇有名望,其他医馆药铺远远不及也。 闻言,赵掌柜“哎哟”一声,“县主来的不巧,陈老要明天才过来,县主若是急,小人送您到府上去。” “陈老不在,便不麻烦了,我这两天有些上火,赵掌柜按着这方子给我抓两副清热解毒药便可。”萧青宁说完,从袖里摸出一张药方子。 赵掌柜接过药方子,正想招呼药童抓药,却见那药方子有些泛黄,看着像是有些年头。赵掌柜心生狐疑,捏着药方子看向萧青宁,只见她一副“没拿错,就是这”的模样,忍不住摊开药方细看。 这……赵掌柜再次看向萧青宁。 这哪是清热解毒的方子,分明是一副补气养身的汤药,还是出自陈老之手。 赵掌柜摸不清萧青宁意图,但看萧青宁不想多说的样子,聪明的没多问,拿着药方亲自为她配药。赵掌柜以前也是做药童的,看方抓药不成问题,不多时就将萧青宁需要的药一份一份包好。 碧云拿了药,去结账。 赵掌柜将药方子还给萧青宁,试探着问,“陈老明儿就会过来,县主要不还是过来让陈老把把脉,也好对症下药。” “不过些许小毛病,就不麻烦了,赵掌柜的见了陈老,代我向陈老问好。”萧青宁笑着拒绝赵掌柜提议。 赵掌柜乐呵呵道:“小人一定为县主转达,陈老知县主记挂着他,会很高兴的。” “那就有劳了。” “不敢当,不敢当,这是小人应该的。”赵掌柜受宠若惊。 送走萧青宁,赵掌柜转身回了后院,一脸凝重。趁着还有记忆,赵掌柜找了纸笔将刚刚的药方子默写下来,用嘴吹干后折巴折巴塞进袖里,准备去一趟陈府。赵掌柜总觉得清平县主的举动太过奇怪,像是暗示着什么,他还是尽早告诉陈老为好。 赵掌柜从侧门离开,行色匆匆往陈府去,却在拐角处撞上一人,往后倒去。 “哎哟,疼死我了。” 被他撞的人听见熟悉声音,忙上前扶人,“你这急急忙忙的,要往哪去,就是出了天大的事儿,也要看路,没的磕了碰了。” 赵掌柜咧嘴,“我的三公子哟,您怎么过来了,小人没撞疼您吧。” “我没事,是你有事。”陈林强调。 赵掌柜:“小人皮糙肉厚,能有什么事。” 遇上陈林,赵掌柜也不忙着去陈府了,两人一道进了药铺,在后院说话。 赵掌柜将清平县主过来的事儿说与陈林听,又把先前默写好的药方子递到他手里。陈林拿着药方子看了又看,觉着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清平县主手里的,是陈老写的,公子觉着眼熟也正常。”赵掌柜说。 陈老看病问诊多留一份药方,说是方便查阅,日后也好编册,留给子孙。 “这药方,我应该不是在祖父那里见过。”陈林边摇头,边回想,忽然问,“你说这是清平县主拿来的,哪个清平县主?” 赵掌柜:“公子哟,您还真是一头扎进药堆里,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这上京城里,还能有几个清平县主,说清平县主您不知道是谁,说靖宁侯府三小姐,您怕不能再说不知道是谁了。” “靖宁侯府。”陈林忽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这药方子还是我看着祖父写的呢,就在靖宁侯府。当初靖宁侯夫人病重,萧三小姐亲自来请祖父过府看诊,我那时正跟着祖父学习,便一道去了趟靖宁侯府。后来靖宁侯夫人过世,祖父还很自责。” 听陈林说了这药方子来历,赵掌柜更懵了,“靖宁侯夫人不是去了吗,清平县主变着法抓这药做什么呀?” 陈林摇头,“我也不知道,萧三小姐不愿人知道她抓的是什么药,想来有不方便之处,之后若有人问起她抓了什么药,实在没法应付就按她的意思说,就是清热解毒的汤药。想来,萧三小姐也希望我们这样说,不然没必要这样做。” “不用公子交代,小人也明白该怎么做。”赵掌柜说。 说来,做他们这个,有些时候也很无奈,有人的地方就有事非,少不得你前脚看病拿药,后脚就有人来打听。陈记药铺规矩多,其中就有不得透漏病人情况一条,若是有人犯了,定会被赶出去。陈记药铺为此处罚了不少人,但就是现在,赵掌柜也不敢说药铺里的人都本本分分。退一万步说,就算现在个个都是本分的,也不能保证一直都是本分的,不做任何亏心事。 俗话说,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再本分的人,遇上有手段人,或威胁、或利诱,也有不本分的时候。 陈林:“萧三小姐的事儿,我会与祖父说,你不用来回折腾。” “县主让小人代她向陈老问好,公子也一并记着。”想着自家公子对清平县主的称呼,赵掌柜提醒他,“萧三小姐如今已是有封号的县主,公子日后遇见了人,别再称呼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代清平县主向祖父问好的。”陈林有些无奈,他只是不太关心外面发生的事,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他这样叮嘱。 赵掌柜似是明白自家公子想法,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公子有些时候,说不定还不如小孩子呢。 第40章 打醒她 在陈记药铺遇见萧青宁,白毓贞就和杨心柔分开,先拿了药包回来。若是以往,白毓贞从外面回来,都会先到秦安侯夫人院子里坐坐,这会儿她却是没了心思去拜见母亲,吩咐丫鬟将药包送去世子院里,就回了自个屋里。 秦安侯夫人听说后,心下纳闷,寻了过去。 白毓贞将自个关在屋里,连贴身伺候的婢女都赶到了外面。秦安侯夫人瞧着这架势,忍不住担心,“她这是怎么了,在外面受气儿了?” “回夫人,小姐……” 丫鬟回话时,白毓贞从里面拉门,打断两人谈话,“母亲。” 秦安侯夫人看她开了门转身就回去躺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摆手挥退丫鬟,自个进了屋,带上房门。 “在外面遇着清平县主了?还闹得不愉快?”秦安侯夫人走到白毓贞身旁坐下,猜测着问。 白毓贞没想到她一猜就中,有些赌气翻过身,拿被子捂着脑袋,闷闷应了一声。秦安侯夫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伸手扒拉被子,“捂着脑袋你也不嫌喘气难受。” 白毓贞扔了被子,用手撑着床坐了起来,委屈巴巴开口,“母亲怎么猜到的?” 秦安侯夫人:“你和心柔那孩子一块出去,但没和她一块回来,除了清平县主,怕也没其他人能绊住她。” “清平县主太可恶了。”提前萧青宁,白毓贞就忍不住想骂人。 听到这话,秦安侯夫人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孩子,为娘不是和你说了,你大哥病倒,与清平县主无干,你怎么就不听呢。清平县主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不找她麻烦,她也不会为难你。” 到底是她先找事,在自家母亲面前,白毓贞没来由气短,“可是,可是……大哥就这样白白遭罪,大嫂就要日日没个笑脸,家里就要因她闹出点事不得安宁吗?” “贞贞。”秦安侯夫人忽然沉了脸,冷声叫白毓贞小名。 白毓贞心里发怵,却不认为自己有说错什么,这一切,就是萧青宁的错。 秦安侯夫人看她固执的样子,很是头疼,忽然意识到当初没对白毓贞说明真相错得离谱。以前萧青宁不在京城,有些事还可以隐瞒一二,但现在,若再隐瞒下去,叫女儿误会了萧青宁,闹出事来到不好。 秦安侯夫人衡量之下,对白毓贞说起当初隐情,“秦安侯府退婚,已是对不住清平县主,逸儿纵使对清平县主有心,可他做错事儿,亦是对不住清平县主。至于心柔那孩子……” 秦安侯夫人叹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毓贞见母亲没话,有些得意,“大嫂总没做错什么。” “她哪是没做错什么。”秦安侯夫人恨铁不成钢,用手指点着白毓贞脑袋数落,“要不是她从中作梗,母亲何至于背信弃义,上靖宁侯府退婚,让逸儿饱受情字折磨。” 白毓贞瞬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母亲说的什么话,女儿听不懂,母亲不是因为萧青宁被人毁了清白才去退婚的吗?” 听到这话,秦安侯夫人骤然变色,厉声呵斥,“杨家二小姐什么下场,你没看到,竟敢说这样的胡话。” “外面不都这么传……” 啪—— 秦安侯夫人气得扬手打了白毓贞一巴掌。 白毓贞尖叫,“你打我!” 秦安侯夫人势必要她清醒,就是心疼女儿,这会儿也要打醒她,“与其让清平县主动手,不如我先打醒你,省的被人说秦安侯府教女无方,清平县主什么人,是你能胡说的。” 秦安侯夫人缓了口气,接着说,“三年前,清平县主被人算计污了名声,但现在,宫里皇后娘娘设宴,找了一堆人为她作证,不说清平县主清清白白容不得人污蔑,就是有什么万一,也不是你能随便说的。等着瞧吧,那些管不住嘴巴的人,迟早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清平县主可不是省油的灯。你日后再要胡说前,先想想杨家二小姐的下场,再想想为娘今儿的一番话。” 白毓贞被说的一愣一愣,“清平县主当真清清白白?” “可不就是清清白白的,靖宁侯府后院乱得很,清平县主也是可怜,摊上那么一个爹。” 秦安侯夫人虽然没去宫里,却也知道那日发生的事,先有书信为据,再有朱砂为证,众多夫人知情,皇后娘娘撑腰。如今再有拿萧青宁清白说事的,她就是将那嚼舌根的人打死,也是有理的。 “可是……”白毓贞搅着衣袖,并不想承认自己错怪了萧青宁。 秦安侯夫人:“我知道你和心柔那孩子感情好,可是感情归感情,道理是道理,她当年算计了你哥哥,耍了手段才进了逸儿的屋,逸儿不喜欢她,那是他们间的恩怨,你别跟着搅和。” 白毓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秦安侯夫人怕她感情用事做错事,将当年的内情说与她听。 秦安侯夫人离开后,白毓贞爬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毓贞将错处全归到萧青宁身上,更多是为杨心柔打抱不平,现在告诉她,她所维护的,才是真正毁了哥哥幸福的人,教她如何接受。 秦安侯夫人才回到主院,丫鬟上前道:“世子夫人刚过来,在等着夫人。” 说话间,杨心柔从屋里出来迎接,“母亲。”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屋里,秦安侯夫人还没坐下,就对杨心柔说,“我刚从贞贞那儿回来,那丫头倔,认定清平县主导致你与逸儿不和,对清平县主多有怨言,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叫她一直错下去,便和她说了你是怎么嫁进白家的。” 闻言,杨心柔失态,脸色苍白。 秦安侯夫人:“你在贞贞身上打的什么主意,我都看得懂,只是这条路是你自个选的,再难走也怨不得别人。” 杨心柔低头,“母亲教训的事。” 秦安侯夫人看着她,到底有些不忍,“虽然我不喜欢你当初的手段,但这两年看你为逸儿做的,也够了。一家人,和气要紧,你能让我认可你这个儿媳妇,总有一天,也能让逸儿认可你的。” “母亲……”杨心柔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秦安侯夫人:“以后没事,多过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母亲一点不老。” 秦安侯夫人又与杨心柔说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 “如今这结果,说不得对逸儿更好些。”秦安侯夫人忽然感慨。 “夫人何意?” 秦安侯夫人:“清平县主那孩子,太冷情了些,逸儿若对她用情不深,倒也无碍。偏逸儿一颗心里全是她,若她进了府,不能对逸儿用情至深,只怕两个孩子都讨不了好。心柔那孩子纵有诸多算计,唯对逸儿一心一意,若逸儿能看开,与她琴瑟和鸣,也算良缘。” 她们这些个当家主母,谁敢说没点算计,没点手段。 第41章 打架 风味楼是上京城里有名的酒楼,存在十数年之久,口碑好、菜色佳,往来之人非富即贵,是京中少有的富贵地儿。 已过午时,风味楼热闹渐歇,一楼大堂里零零散散坐了几桌人,最里边一桌坐了几个年轻公子哥,看他们划拳喝酒刚到兴头的样子,一时半会散不了。 萧安也被他们吵得心烦,嘟囔着抱怨,“早知道就等楼上有座了,也不会这般吵闹。” 萧安洵失笑,“刚刚不是你吵着饿了,你要真受不了,我找小二过来,将这些换到楼上去?” “哪用得着那样麻烦,我们吃快些,也好去其他地儿转转,说了带二哥出来玩儿的,哪能为这些事耽搁。”萧安也说着,手里下筷子的速度快了不少。 萧安也一早起来听说三叔和二哥夜里回来了,便迫不及待到了三房,拽了萧安洵一起出门。萧安也比萧安洵小了四五岁,却意外的与萧安洵玩得好,刘氏还曾感慨,这儿子莫不是三房的人,只是意外来了二房。 萧安洵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筷子,看着萧安也“狼吞虎咽”忍不住笑了出声,果然还是孩子啊。萧安也听见他的笑声,觉着有些丢脸,手里动作放慢了些。 萧安洵:“我们不急,今儿晚了,还有明儿,我年前这些日子,都有空的。” 萧安也翻个白眼,信了他才怪了。萧安洵离开大半年,赶着年前回来,可不得留出时间与人聚聚,他就是怕他之后忙不过来,才忙不迭的拽了人出来。 吃到八分饱时,萧安也搁下了筷子,叫了小二过来结账。 小二算账的这会功夫,隔壁桌喝酒的那些,不知是谁忽然砸了一个酒壶,大吼着说起荤段子,“上京双姝,清平县主,你们都知道不,看她那身段,想来那滋味尝起来定他娘的要命,三年前也是爷没遇上,便宜那些了贼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尝一尝……” 噼里啪啦…… 竹筒里筷子洒了一地,慕漾摸着后脑勺转过身,眼睛扫过有人的地方,打了个酒嗝大喊道:“谁在背后砸本公子,看本公子不打死你。” 萧安也砸了人,也不躲着,站起身、撸起袖子就要揍慕漾,“谁叫你嘴里不干不净,小爷不止砸你,还有揍你。”说着,冲上去拽着慕漾一通揍。 和慕漾一起的几人,看懵了,直看着慕漾被揍了几拳才上去拉人,萧安洵一看哪还管得了这是哪家公子,也跟着卷入混战。 “你大爷的,不让你跪着称孙子,我就不姓慕……” “小爷管你姓什么,就是皇子王孙,敢对我姐姐口出秽言,小爷就敢揍得你爹妈都认不出你。” 一开始这些人只是动手,后来不知谁先抄了板凳,一通乱砸,场面那叫一个混乱。 掌柜的一见闹了起来,忙招呼护卫上前拉人,大喊,“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小店经不起折腾。” 楼下闹得凶,二楼、三楼也听到了声音。 萧青宁在三楼雅间里小睡,硬生生被这吵闹打砸声闹醒了,揉着眼睛问,“楼下怎么闹起来了,付掌柜瞌睡了还没把人丢出去?” 这风味楼,也是贺家产业。 碧溪:“碧云下去看了。” 萧青宁从软榻上下来,理理衣裙走到窗边,碧溪先一步推开窗,从这里望出去,大堂里是什么情况被看得一清二楚。 “咦,五公子怎么和人打起来了。”碧溪见过萧安也,一眼就从人堆里找出他。 萧青宁揉揉额头,就是她不懂武功,也能看出底下那些人打架没用什么路数,完全就是靠着蛮力来,也难怪闹出这么大动静了。碧溪只认出萧安也,萧青宁却还看到了萧安洵,就她对这个二哥的了解,这人实在不像打群架的模样,还是抄着板凳乱砸的野蛮样。 碧云从楼下上来,阴沉着一张脸,见着萧青宁直说道:“姑娘,那些人活该被二公子、五公子揍,付掌柜还让手下人悄悄帮着两个公子揍人。” 萧青宁:“付掌柜也插了一手,难怪没把人丢出去,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风味楼名声在外,也不是没闹事的人,但被风味楼的人教训几次,还被人家里人告知不可在风味楼闹事,渐渐少了闹事的。不过,风味楼往来之人,大多都互相听说过,偶尔有不对付的人在这里遇上,脾气上来了闹点事,风味楼不管原因,一律将人丢出去。像今儿这般闹得掀桌砸椅的,好些年没遇上了。 “那晋王府二公子嘴巴太脏,五公子才揍他的。”碧云黑着脸同萧青宁说底下发生的事,有些话儿太脏,她没直接说,怕污了萧青宁耳朵。 就是碧云没说清楚,萧青宁和碧溪也听懂了,碧溪气得要杀人,杀气腾腾就要下楼。 “回来。”萧青宁叫住她。 碧溪停下来,没回头。 萧青宁:“杀了他,赔了你,不划算。咱们回了京城,有些事,就要按京城里的规矩办,聚众斗殴,归应天府管,你去和付掌柜说一声,让他去报官。再去和宁阳郡主一声,就说慕漾撞在我手里,我送她一份回礼,要想他多在应天府待几天,就抢在晋王爷前头去陛下跟前哭一场。” “是,主子。”碧溪就是再不乐意,也只能按萧青宁说的办。 碧溪下去后,萧青宁俯身在碧云耳边交代几句。 第42章 做主 应天府的人来得极快,付掌柜远远瞧见他们,忙给楼里伙计打手势,原本还占上风的萧安也几人,瞬间落了下风,脸上、身上结结实实挨了几下。 清平县主报案,应天府府尹孙大人只觉脑壳疼,忙派了府丞卫钦过来了解事情经过。卫钦进了风味楼,看见的便是慕漾一群人在围殴萧安也、萧安洵,立即大吼,“都给本官住手。” 一群纨绔公子看见卫钦,立马停手,退到一边。慕漾酒意上头,没脑子思考,见这些人退开,骂了几句“不仗义”,继续一拳一拳砸在萧安也身上。慕漾被打了好些下,心里别提多大火,好不容易制住萧安也,能往他身上出拳,根本不会住手。 卫钦黑了脸,让手下衙役上前,制服慕漾。萧安也直起腰,一抹嘴角血迹,恨恨瞪着慕漾。萧安洵脑子转得飞快,忽然冲卫钦哭喊,“大人,你要为我们兄弟做主啊,晋王府二公子仗势欺人,把我们兄弟俩打成这副模样。” 一众纨绔公子:“……”萧二公子你好好说话,到底谁打谁了,他们身上可还疼着呢。 “爷就打你了,又如何,爷可是晋王府的人。”慕漾被人拉着也不甘示弱,嘴里叫嚣的厉害。 这么一来,算是坐实了萧安洵口中的“仗势欺人”。 慕漾和他那一众纨绔公子被风味楼的人下黑手,都是往看不见的地方揍,反观萧安也、萧安洵,两人脸上都挂了彩,又在卫钦眼皮子底下挨了打,说是苦主,再恰当不过。 “吵。”卫钦皱了眉头,让人堵上慕漾的嘴,又让下属询问里面的一些人,了解情况。这些事做起来不麻烦,卫钦没亲自去,他环顾四处,最后朝着二楼拐角处行礼,“下官见过清平县主。” 卫钦此话一出,那些纨绔公子一怔,齐齐顺着卫钦视线看去。 萧青宁:“本县主瞧你们打得热闹,怕闹出人命不好交代,就让人去了应天府报案。” 一众纨绔看看萧青宁,又看看卫钦,差点破口大骂。 你大爷的。 纨绔们:“……”打架归打架,报官是怎么回事,清平县主你犯规啊。 上京城里的纨绔们,平日可没少打群架,他们打归打,可极有分寸,不至于闹出人命。对于打群架,也有规矩,那就是不报官,不找家里,挨了打就忍着,打了人就要有被打的觉悟。 清平县主一上来就报官,太不仗义了。 萧青宁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从楼上缓缓下来,交给卫钦一纸诉状,卫钦仔细看罢,黑着脸吩咐,“将这些人都带回府衙,升堂审案。” 纨绔们:“……”他们只是打了个群架,怎么就要升堂了? 一众公子哥们看向慕漾,有些怨他喝多了胡言乱语,还被清平县主撞见,这事儿一旦闹到应天府公堂上,他们回家有的受的。几人寄希望于慕漾,希望他能认个错,让清平县主将事情揭过,不要闹到应天府。 可惜,他们遇上一个猪队友。 慕漾喝得多,脑子昏昏沉沉,没法多思考,但见了美人,本能的想调戏一番。卫钦嫌他吵,让人塞住他嘴,这位也是本事,看见萧青宁时,挣扎一番吐了嘴里帕子,断断续续说道:“美人……真美,跟爷回去,以后……唔唔——” 衙役捂住慕漾嘴巴,不让他再说些污言秽语污人耳朵。 萧青宁:“放开他,让他说,本县主倒想看看,他如何让本县主跟他回去。” 围观者:“……”这是和慕漾有仇,要往死里整他吧。 慕漾虽是晋王府二公子,但……除了出身好一点,依旧是个白身,萧青宁有封号品级,一介白身对县主出言不逊,只要萧青宁愿意,就能把他送牢里去。 慕漾可不知自己要倒霉,听见萧青宁的话,还以为自己魅力大,吸引了美人,就想往美人身上扑。 慕漾被衙役拽着,自然没法往萧青宁跟前凑,又见萧青宁要走,抬脚就往衙役身上踹。拽着他的两个衙役,本该能躲开的,不知为何生生挨了慕漾一脚。 卫钦:“殴打官差,罪加一等,带走。” 有了这话,两个衙役不再客气,直接推着慕漾往外走,其他那些公子哥,被卫钦一看,乖乖跟了上去。萧安洵和萧安也来到萧青宁跟前,无声询问接下来怎么办。 萧青宁挑眉,怎么办,当然是对簿公堂。 萧青宁提步往外走,两兄弟赶紧跟上,卫钦招呼手下人,呼啦啦都出了风味楼。事情发生在风味楼,付掌柜也跟了上去。 人一走,大堂里瞬间空荡荡的,看着更显狼藉。 “清平县主这招狠啊,慕漾这回怕栽了。”二楼上一直看戏之人感慨。 有人附和,“不过,慕漾再混蛋,也是晋王爷儿子,清平县主也不能真把他如何。” “你们莫不是忘了宁阳郡主,听说清平县主现在和宁阳郡主走得近,你们猜宁阳郡主得了消息会怎么做?” 宁阳郡主会怎么做? 宁阳郡主得了消息,差点抄上鞭子去抽慕漾一顿,最后还是被碧溪带来的话劝住。她抽慕漾一顿,是舒坦了,但也太便宜他了。 宁阳郡主:“你回去告诉阿宁,让她慢慢玩,我这就进宫去,保证父王捞不了他。只是对县主不敬一条,关不了他几天,我安排一下,慕漾这个年不在应天府大牢里过,我就不叫慕音。” 碧溪:“多谢郡主。” “若说谢,也是我要谢谢阿宁,要不是为了我,只是想教训慕漾,她有的是手段出气。”宁阳郡主了解萧青宁性子,想当初杨心月对她出言不逊,她当场就还了一巴掌,若不是慕漾是晋王府的人,她怕会把人套麻袋打一顿完事,又解气又方便。 说到底,萧青宁折腾一番报官,还是为了她。 晋王妃病逝后,晋王府一众牛鬼蛇神都惦记着宁阳郡主姐弟,偏晋王是个耳根软的,被那些侧妃侍妾吹吹枕头风,便以为宁阳郡主太强势,容不下他那些莺莺燕燕,对宁阳郡主颇有微词。在这些莺莺燕燕里,就属慕漾的母亲,晋王侧妃最有野心。 慕漾出事,崔侧妃势必为他费心,宁阳郡主也能过个好年,萧青宁说是回礼,一点没错儿。 第43章 脑壳疼 出了风味楼,被冷风一吹一冻,慕漾酒意渐渐散去,脑子清醒许多。慕漾不是真没脑子之人,平日里胡闹归胡闹,却也有分寸,否则宁阳郡主也不会让他蹦哒这么久。 “放开爷,不就是去应天府,爷还没怕过。”慕漾十分不满被人像押犯人一样押着。 衙役看向卫钦,卫钦见他清醒了,挥手让衙役放开他,只在其身旁跟着。有小公子见慕漾酒醒了,想蹭到他身旁问问接下来怎么办,被衙役冷酷无情挡了回来。 慕漾得了自由,着手理了理袍子,朝卫钦“呸”了一口,“小人得志。” 卫钦:“多谢二公子夸赞,本官近年得陛下赏识,确实得志。先承二公子吉言,若日后迁升,卫某一定准备谢礼送至府上。” 慕漾气,谁祝贺你迁升了,忒无耻。 萧青宁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朵里,忽然低声开口:“这卫大人,瞧着倒是个有趣人,不痛不痒几句话,就能让慕漾隔应好一阵。” 萧安洵了解卫钦一些事迹,说道:“这卫大人,乃是元安二年榜眼,先前一直在翰林院任职,不声不响的。直到元安五年调至应天府,才展露锋芒,短短三年从正六品府吏擢升至从四品府丞,三年跃三级,可谓破格至极。” 卫钦善断案,在翰林院时平平无奇,但到了应天府,可谓如鱼得水,一连破了几个案子,在皇帝那里挂了号。本朝官制,三年一考核,或迁升或平调或左迁。像卫钦这样的,属皇帝破格提拔,由此可见这人本事。 卫钦出身寒门,性子耿直,说话噎人,在应天府里任职,难免和世家望族打交道,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要不是皇帝惜才多次维护,怕早被京里那些老奸巨猾弄死了。 萧安洵说话的声音不大,刚够身旁两人听见,可不知怎的,卫钦竟频频转头看向这边,似能听到一般。萧安洵被看了几次,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再一次被卫钦看时,萧安洵冲他腼腆一笑,不再多话。 萧青宁没背后议论人的尴尬,在卫钦看过来时,大大方方回以一笑。卫钦像被什么烫到,立马转正脑袋,不敢再往其他地方看。 这一小插曲,没影响他们去应天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应天府去,惹来不少注视,沿街行人商贩,就是不认识萧青宁,也识得卫钦,识得应天府衙役。 “卫大人亲自出来,这些人都犯了什么事哦?” “闲着也是闲着,去衙门口看看不就清楚了。” “说的也是……” 就这样,一行人后面尾随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等到了应天府大门口时,跟来的百姓竟有七八十人,将应天府外面围了个严严实实。 孙大人早已在大堂等着,看见卫钦带了这么多人回来,差点想当场表演晕厥。 孙大人:“……”卫钦你个头铁的不怕得罪权贵,你大人我还想安安全全致仕。有这么一个下属,孙大人脑壳疼。 头疼归头疼,孙大人还得笑眯眯面对众人,“下官参见清平县主。” 萧青宁:“孙大人无需多礼,我今儿是来投递状纸的,大人该怎么办,按着应天府规矩来就是,一切全凭孙大人做主。” 萧青宁话落,卫钦将她的状纸递到孙大人手上,孙大人并不想打开,双手却是不听自己的打开了状纸。孙大人看清状纸上所诉内容,忽然面目狰狞,特想摇着卫钦肩膀怒吼。 孙大人:“……”这特么的神仙打架的事,你给本官揽到应天府,是嫌本官活得长,妨碍你擢升了吗。 卫钦和孙大人共事三年,很了解自家上司什么德性,面对孙大人无声控告,只无奈耸耸肩,朝萧青宁撇了一眼。清平县主有心找上应天府,就是他不接状纸,这位难道不会击鼓鸣冤?应天府衙门前鸣冤鼓一响,大人您不还是得升堂审案。 孙大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故哀怨地看向萧青宁,好心提议,“县主所诉之事,下官以为上达天听最好。” 萧青宁轻笑,冷言相问,“陛下日理万机,孙大人这等小事也要叨扰陛下,本县主不得不怀疑孙大人能力了。” “县主。”孙大人心一横,“既是投状,应天府自当恪尽职守,师爷,宣读诉状。” 旁边走出一人,从孙大人手里接过状纸,面向所有人大声宣读。 萧青宁看着孙大人回到高堂之上,心底冷笑,这老狐狸,一个晋王府公子而已,他哪有办不了的。应天府出了一个卫钦,惹得不少人牙痒痒,但那些朝堂上老狐狸,最恨的还是孙大人,一个懂得左右逢源又滑不溜手的狐狸,可比卫钦这样的人难缠多了。再说,没有孙大人暗中护着,就卫钦那得罪人的本事,陛下可没空时时回护一人。 诉状一出,外面围观的人可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了萧青宁的身份,一时议论纷纷。 “原来这就是清平县主,果真如传闻一般。”美的不似凡人。 “那晋王府的公子,以前可没少调戏姑娘,只是那些人家不敢和王府作对,受了辱也得忍着,现在戏弄到清平县主头上,可算有人能治他了。” “就该好好治治这些人,省的咱老百姓受欺压……” 听着师爷一条一条宣读他们的罪状,有个小公子脾气冲,跳出来大喊冤枉,“明明是他们先动手的,我们只是自保,咋成了罪魁祸首?不公,这不公。” “就是,就是,是他们先跳出来大人的。”另一公子指着萧安也说。 打架他们认,但主动打架的,可不是他们,这锅不能背。 萧安也想辩驳,被萧安洵及时拉住,冲他摇摇头,公堂上,不可喧哗。 果然,孙大人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肃静。” 师爷读完诉状,退回一旁,摊开宣纸准备记录。 孙大人再拍惊堂木,“堂下之人,对清平县主所诉之事,可有异议,可自行陈述。尔等所诉之词,俱皆记录在案,以做呈堂供词。” 第44章 三不罚 “大人,我们是无奈的,他们兄弟主动挑事,咱们也不能认怂不是。” “要不是他们先动手,我还在喝酒呢……” “被打到头上了,哪能不打回去。” 一群纨绔公子哥,打群架在行,咬文嚼字什么的,半点不在行,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是萧安也他们先动手的,他们只是被迫打架。 萧安洵:“我五弟为什么不打别人,偏去找你们麻烦。” 众纨绔:“……”慕漾的话太不是东西,他们没勇气在公堂上说。 萧安洵:“我和我五弟的伤,是不是你们打的?你们说我们兄弟打人,倒是找出被打的证据啊。” 纨绔们:“……”难怪这两兄弟打人都往看不见的地方打,好阴险。 这些人倒想露出身上被打的痕迹,但他们先前悄悄看过,被打的地方疼归疼,但是没留下什么痕迹,这时还真摆不出证据。别看萧安洵、萧安也打人的样子凶,两兄弟真没往这些人身上招呼几下,况且这大冷天的,大家伙穿的厚实,就他们那握笔的力气,打在身上不见得有多疼,更别说留痕迹。这些公子哥觉着疼的地方,都是被风味楼的人下黑手了。 孙大人被这些人吵得头疼,事情的起因、经过都很简单,偏偏这结果不好判。罚轻了不好像清平县主交代,罚重了这些公子的家里人怕要找他麻烦,孙大人也不是怕这些人,但被人时时刻刻抓小辫子,日子总不那么好过。 孙大人哀怨看向萧青宁,想瞧瞧这位的意思。 萧青宁:“孙大人,本县主若没记错,聚众斗殴者,杖五而罚。” 孙大人:“县主所记无差,依本朝律例,聚众斗殴者杖五,以示惩戒。” “一个巴掌拍不响,不管谁先动手,均为斗殴者,不若先全部人杖五,再论其他罪名。”萧青宁淡淡开口。 卫钦忽然露出古怪神色,看萧青宁多了几分“惧怕”。 孙大人也听出萧青宁话里问题,重复一句,“其他罪名?” 萧青宁:“我二哥、五哥皆为秀才,为有功名之人,这几位公子以白身殴打有功名之人,该如何判?” “杖十而罚。”卫钦回答。 萧青宁继续问:“晋王府二公子以白身侮辱有品级县主,又该如何判?” “依本朝律例,杖二十五,刑一月。” 萧青宁:“本县主知法守法,大人依律法量刑就是,清平无异议。” 到了应天府就一直很安静的慕漾,这时终于开口,“清平县主,本公子是晋王府的人,隶属宗室,轮不到应天府管。” “呵——”萧青宁轻笑一声,“二公子回头多看看本朝律例。” 卫钦:“本朝律例,凡四品以下官员,无品级王孙贵胄,应天府皆可拿办。” 慕漾是晋王府二公子,但在晋王为其请封或他自己挣得爵位前,他就只是一普通贵公子,不说应天府,就是其他衙门,也管得到他。慕漾仗着出身晋王府,没少威风,忽然被驳了面子,脸色难看的要命。 本朝律例,刑责可重,累计而罚。慕漾最后可杖四十,刑一月,他当然不可能认罚。 慕漾:“本朝律例,本公子可委状师申辩,本公子对清平县主所告之事有疑惑,需要等状师。” 孙大人:“那怕是要公子在应天府先留宿一晚,明日再升堂。” 慕漾不想在应天府大牢待,直接道:“半个时辰,本公子状师可到。” 半个时辰,在律法允许范围内,孙大人应允,萧青宁对此无异议。 孙大人三拍惊堂木,“你们,可有要申辩的?” 萧安洵,萧安也,一众纨绔公子齐齐摇头。这些纨绔们可看得明白,今儿这顿打,他们怎么也逃不掉,只能自认倒霉挨打,以后绝对绕着清平县主走。 他们怎么就手贱了呢,萧家兄弟打的只是慕漾,他们凑什么热闹呢。 萧安洵、萧安也不辩驳,萧青宁却不会真看着两人被杖责,出言道:“孙大人,本县主隐约记得,律法里,聚众斗殴者,有三不罚。” 纨绔们:“……”三不罚又是什么鬼,欺负他们读书少。 大丰王朝律例中,有详细明例,滋事闹事、聚众斗殴者,情有可原不罚,情有可理不罚,情有可法不罚。 萧青宁:“二哥、五弟与我血脉相连,因我受辱情急之下出手,是为情有可原;慕漾等人口出不敬在前,他们出手在后,是为情有可理;其三,本县主身有品级,他们为维护于我,合情合法,是为情有可法不罚。孙大人怎么看?” 孙大人:“县主言之有理,两位萧秀才所为合情合理合法,故不罚,其他人,杖十五,可自行离开。” 一众纨绔们傻眼,合着最后就他们倒霉,先出言不逊的慕漾无事,先出手打人的萧家兄弟也没事。 他们怎么这么命苦。 几人齐齐看向慕漾,慕漾现在都自身难保,哪有功夫理会他们,故作看不见。几人求救无门,被衙役架着杖行,一时间公堂之上鬼哭狼嚎。 这些人今天算是里子面子都丢了,还白白挨了打,说不定回家还要挨训。有人不甘心,冲小伙伴们说,“你们要回去就回去,我就在这里等着,我要看看慕漾那小人进应天府大牢吃牢饭去。” 有人劝他,“别想那么多,那是晋王爷儿子,晋王爷能不帮他。” “我可听说了,清平县主小心眼的很,右相府二小姐说了她两句闲话都被打了一巴掌,咱们只是帮着慕漾都被打成这样,她会放过慕漾?慕漾在拖延时间等晋王爷,我看清平县主也在拖延时间等什么。”齐三公子龇牙咧嘴同小伙伴们说。 其他人觉得他说的有理,只是被打的地方太疼,“兄弟你等着,我们先回去躺着,等有了结果,记得派人给我们说一声。” “你们……嘶、嗷——”齐三公子看着小伙伴们一个个离开,气得跺脚,扯到屁股伤口,疼得嗷嗷叫。 齐三公子:“……”就是疼死,他也要亲眼看着慕漾倒霉。 第45章 告状 龙渊宫里,皇帝处理完政务正在西暖阁看书,听到殿外通传宁阳郡主求见,哈哈一笑放下书,大步流星往正殿去,“那丫头,怕是惦记朕的赏赐了。” 宁阳郡主已在正殿等候,看见皇帝过来,跪地请安:“拜见陛下。” “起来吧。”皇帝走到龙案后坐下。 宁阳郡主没有起身,而是额头碰地,一副请罪模样,“宁阳有罪,不敢起身。” 皇帝笑容消失,看着宁阳郡主迟迟没有开口,他没说话,宁阳郡主就维持这个姿势跪在那里。 片刻之后,皇帝说:“说说看,请什么罪,你这丫头,看着胡闹了些,但心里明白着呢,这是犯了什么错到朕这里来坦白求情了。” 宁阳郡主抬起头,一脸正义开口:“宁阳身为郡主,当为宗室表率,却没能约束好府中庶兄,致使他当众犯浑,辱及清平县主,被清平县主一纸诉状告到应天府。宁阳失责,特来请罪。” 宁阳郡主说话时,小心翼翼观察皇帝,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在她提及清平县主时,皇帝表情有一瞬间凝固,随即被掩饰过去,再看不出什么来。 宁阳郡主暗暗生出几分担忧,不为自己,而是为萧青宁。 “你说慕漾做了什么?”皇帝问。 宁阳郡主回答:“他在风味楼对清平县主不敬,言语很是冒犯,正好被靖宁侯府两位公子听见,两位公子对他动了手,说得也巧,清平县主也在风味楼,见自家人和人打了起来,便让人打听了情况,知道慕漾所为后,气狠了就报了官,一纸诉状递到应天府。” 听完宁阳郡主所说,皇帝开口责怪:“依朕看,你不是来请罪,而是来告状的,好个丫头,竟算计到了朕头上。。” 晋王府什么情况皇帝还能不知道,若说她为慕淩犯浑惹事来请罪他还能信,为那庶兄,怎么想都只能是告状。 宁阳郡主和皇帝接触的时候不少,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没生气,也没要责怪她的意思,立马笑呵呵承认自己别有用心,“皇伯伯,宁阳就是来告状的,您就帮帮宁阳吧。” “你想朕怎么帮你?”皇帝忽然来了兴趣逗她。 宁阳郡主无语,她能接着请罪名头说出慕漾做的事,进而大大方方告状,却万万不能左右皇帝决定,况且,“二哥犯了事,这会儿到了应天府,当然是要按着律法来。” 皇帝:“行啦,你什么心思朕还能猜不到,十一弟是糊涂了些,宠得庶子没有规矩。清平是朕赐封的县主,是他能冒犯的。” 慕漾什么德性,皇帝早在言官那里听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晋王宠着儿子几番维护,皇帝觉得不值得因他和晋王生份,便没理会言官所言。晋王维护,皇帝不管,倒叫慕漾越来越猖狂,不知天高地厚了。 能让靖宁侯府的人不顾身份直接打人,能让宁阳郡主说不出他是怎么冒犯清平县主,皇帝猜也能猜到几分慕漾是怎么惹了人。 皇帝心里不快,直接吩咐身边大总管走一趟,“魏安,你去应天府一趟,传朕口谕,让孙敬行依法办事,任何人不得妨碍。” 宁阳郡主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生气,心下大惊。 魏安:“奴才领旨。” 魏安话落,宁阳郡主猛然回神,拜谢皇帝,“多谢皇伯伯。”皇帝跟前不是思考事情的时候,有什么疑虑,回头再想。 “去吧。”皇帝摆手让他们出宫去。 “宁阳告退。” 宁阳郡主和魏公公离开后,正殿里没了人,皇帝忽然握紧拳头,重重砸在龙案上,“十一弟,你管教不好儿子,就让应天府来管。” 宁阳郡主和魏公公出了宫,一起往应天府去。 在宫里,宁阳郡主不好多话,这时候却是能问魏安一些话,“魏公公,陛下刚才是生我的气了吗?” 魏安:“郡主说的哪里话,宗室这么多人,陛下一向最喜欢郡主,哪会生郡主的气。” “可是,皇伯伯刚刚那样子,分明是生气了的。”宁阳郡主追着说。 魏安“哎呦”一声,“郡主呀,奴才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陛下的心思,咱们都少揣摩的好。” 宁阳郡主得了暗示,嘻嘻一笑,“魏公公,你还不了解我,进了我耳朵里的话,不会胡乱说的。我也不瞒你,我这么快求到陛下跟前,正是得了清平县主的信儿。慕漾被带到应天府,是清平县主念着当日我上普华寺、慈心庵求证之情,帮我的。清平县主算是为了我才搅和进晋王府的事里,如今陛下又因她动了怒,我总得多问一句,心里才好有个底,免得连累了清平县主。” 皇帝喜欢宁阳郡主,魏公公往日也对宁阳郡主多有照顾,这会儿得她一番实话,还真不好推脱,只好捡着能说的说上两句,“郡主放心,陛下待清平县主就如待郡主一般,很是照看,陛下刚刚是气了,但气得是二公子,不是县主,也不是郡主。” 宁阳郡主:“皇伯伯待清平县主极好,我早就知道了,要不然皇伯伯也不会让暗卫传话,叫我一定早早赶回来。说来,为着赶回来,我还受了不少罪呢,回头一定要找皇伯伯要赏赐。” 听到这话,魏公公一拍大腿,“郡主这话说的正合了陛下猜测,陛下听说郡主来,还念叨郡主是来要赏赐的呢。” “哈哈,皇伯伯果然了解我。”宁阳郡主大笑,而后又问,“公公可知道皇伯伯为何待清平县主极好,莫不是因为清平县主心善,在清平县救了不少百姓。” 魏公公摇摇头,凑近宁阳郡主小声道:“看陛下的意思,应是和清平县主有关的人有旧,念着故人,才对清平县主有所不同。” 骤然听到这消息,宁阳郡主瞪大了眼睛,“有旧,故人?” 要不是顾着身份,魏公公真想捂住宁阳郡主嘴巴,“郡主您小声点,对这位故人,陛下讳莫如深,想来说不得,论不得。” “公公放心,宁阳心里有数了,知道该怎么做。” 第46章 好戏连台 府衙外,围观百姓里有没耐心的,陆陆续续散了不少,也有特别好事的,就像齐三公子一般,不等个结果不愿意离开。 “小公子哟,看你疼得嗷嗷叫,怎么还不回家躺着?”有好事者问齐三公子。 齐三公子瞪了他一眼,反问回去,“这大冷天的,本公子看你冻得难受,怎么还不回家捂着?” 那人碰了个软钉子,讪讪摸摸鼻子,默默往旁边挪了些,又和其他人搭上了话。几个百姓挤在一起,随意唠嗑着听来的八卦,也不觉时间过得慢。齐三公子可就惨了,既没人和他说话打发时间,又时时刻刻感受着来自应天府刑棍毒打的痛,不止一次发出灵魂拷问:半个时辰有那么久吗?怎么还不到?小爷快受不住啦。 许是受不住齐三公子念叨,在齐三公子掰着手指头数回家还是不回家时,晋王爷终于来了。 晋王爷一过来,堵在衙门外的百姓主动向两侧避让,让出府衙大门,等晋王爷进去后,又围拢过来,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都说晋王爷宠儿子,还护短,晋王爷来了,清平县主怕是只能算了。” “那二公子说是等状师,其实是让人请了晋王爷过来,够狡猾的,只是可怜了先前那些个小公子,被连累挨了打,偏偏最先惹事那人还能逍遥。”这话是先前主动找齐三公子搭话的人说的,故意说给他听的。 齐三公子听了,只觉糟心极了,暗暗发誓,他以后一定听大哥的,不和这些狐朋狗友胡闹,他回去一定好好读书,好好练武。 公堂上,一众人也都猜到慕漾在等晋王爷,待看见晋王爷匆匆而来,孙大人心里叹气,这晋王爷也是糊涂,放着好好的嫡子嫡女不疼不宠,偏对慕漾这个一无是处的庶子疼爱有加,也难怪晋王府一团乱了。 “下官参见王爷。”孙大人从高堂之上疾步走过来。 “见过王爷。”萧青宁起身行礼。 晋王爷甩袖,不客气道:“本王还以为你们不将晋王府看在眼里呢!” 这话,有些诛心了。 孙大人笑着说:“王爷说的什么话,应天府怎敢不敬王爷,只是下官添为应天府府尹,当为治下百姓主持公道。应天府公堂之上,有冤申冤,有事说事,依法申冤,依法除恶。” 孙大人一番话正义凛然,晋王爷又哪能听不出他拐着弯说应天府没错,偏他又不能反驳,不然就是蔑视王法,不敬天子。 晋王爷再次冷哼,不与孙大人打官腔,直接对萧青宁说:“小儿顽劣,本王回去定当严加管教,不敢劳烦县主。” 萧青宁身份不比晋王爷,晋王爷厚着脸皮用身份压人,萧青宁也不会傻得和他叫板。打从一开始,萧青宁就没想着能因风味楼发生的事惩治慕漾,递诉状不过是为了把人弄到应天府,好戏在后头呢。 萧青宁瞥见府衙外碧云对她点头,面对晋王爷以权压人,只道:“王爷这般说了,清平哪敢不从,敢问王爷想清平如何做?” 萧青宁说的委屈,似受了天大委屈,又只能忍着。她一番作戏,让众人看到了晋王爷以权欺人,围观的百姓又小声议论起来。晋王爷感觉到旁人微妙的目光,想发火又找不到理由,看萧青宁多了几分不悦。晋王爷到底有所顾忌,就算想以身份压人,让萧青宁不计较慕漾失言,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不然言官又要废话了。 晋王爷:“不过几句酒后胡话,县主没必要闹到公堂之上,漾儿过来给县主赔个不是,回头本王让人准备赔礼送到靖宁侯府。” 慕漾朝萧青宁躬身作揖,“慕漾酒后胡言,给县主赔不是了。” 如此一来,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萧青宁也不在意晋王爷大事化小的态度,只问:“王爷是想清平撤诉?” 晋王爷点头。 萧青宁皱了眉头,一脸为难,“王爷所说,清平无能为力,若想撤诉,王爷怕是要去定安侯府、李府等走一趟,让他们几家公子同意才是。” “为何?”晋王爷脱口而问。 一直沉默的卫钦,突然开口解释:“王爷有所不知,清平县主所诉之案,除令公子提出要等状师申诉外,其他参与之人,已然受罚离去,若受了罚的几人不同意清平县主撤诉,这桩案子就撤不了。” 慕漾大惊,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 晋王爷也黑了脸,那几家公子本就是受慕漾牵连,要他们受罚之后同意撤诉,简直天方夜谭。晋王爷能对萧青宁施压,但同时对上几府,不说难易程度,就他也豁不出那张老脸。 齐三公子在外面看得明明白白,听得清清楚楚,不等晋王爷说什么,就叫着:“小爷不同意撤诉。” 齐三公子出身定安侯府,是一群人里出了慕漾,身份最贵重的,有他掺和,都不用再去问其他人了。 晋王爷知道律法规定,大怒:“孙大人就是这样办案的,匆匆定罚?” 被质疑能力,孙大人亦沉了脸:“晋王爷慎言,下官所罚,皆有律法可寻,就是王爷位高权重,也不能置律法不顾。” 孙大人能在权贵遍地走的京城担任应天府府尹,自是有本事、有手段、有能力的。该圆滑时圆滑,该强硬时强硬,一直是孙敬行信奉的为官之道,今日他若因晋王爷置应天府威严不顾,来日就没法做好这个应天府府尹。 “孙敬行,你当真要和本王对着干。”晋王爷压低声音。 在处罚齐三公子等人时,孙大人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不是下官要和王爷对着干,而是律法如此,下官也无能为力。不过,若清平县主为令公子求情,也能法外开恩。” 最后,决定权还是到了萧青宁手里。 晋王爷:“县主行事,还是留一线的好。” 萧青宁笑笑,“王爷教训的是,清平受教了,令公子过失,清平不计较就是了。” 孙大人接过萧青宁话头,“既然县主不计较,此案可从轻处罚,同先前那些公子一般,杖十五离去,王爷意下如何。” 这个结果,慕漾自是不满意的,晋王爷同样也不满意。 晋王爷:“孙大人……” “王爷,国有国法,不可不罚。”孙大人打断晋王爷话。 晋王爷恨铁不成钢瞪了慕漾一眼,不再多话,算是默认。 “父王,我……”慕漾还想说什么,晋王爷制止,只能乖乖挨打。 看不见的阴暗之下,可能掩藏着罪恶,但公堂之上,必要求一个公道人心。今儿是慕漾将把柄送到人手上,又被萧青宁和孙敬行摆了一道,就算他是王爷,也不能凌驾律法之上。 看着慕漾也被打了十五大板,齐三公子不算满意,也只能如此了。就在齐三公子要离开时,府衙外的鸣冤鼔被人敲响。 “草民李大石,状告晋王府二公子纵马伤人。” 第47章 圣明 孙大人看完状纸,眉头紧锁,暗暗叹气,难怪清平县主忽然变得好说话,原来不是怕了晋王爷,而是在这里等着,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哦,摊上这么些事儿。 孙大人正烦心呢,见卫钦探头过来,顾不上官威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下:你个小兔崽子,就会给我找事,弄了这么几尊大佛回来,愁死人了。 愁归愁,该审的案还是要审,孙大人对晋王爷说:“王爷,令公子暂时不能离开了。” 这鸣冤鼓,响的极是时候,早了慕漾没受罚,不那么遭罪,晚了晋王爷带人离开,也没多少意思。 慕漾挨了十五大板,疼得眼泪汪汪,听说不能立马回府,险些昏过去,“父王,儿子难受,要回府。”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晋王爷用脚想也知道有人在针对慕漾,看着慕漾难受的样子,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言官参一本,直接对孙大人说,“本王要带人离开,我倒要看看你应天府敢不敢拦。” 没有皇命,应天府自是不能对晋王爷不敬,孙大人说:“王爷要带令公子离开,下官不能拦,但是下官接了诉状,便要将事情查个清清楚楚,少不得进宫面圣。” 晋王爷:“皇兄那里,本王会有解释,不劳孙大人费心。” 孙大人:“王爷请便,下官这就……” 孙大人话没说完,府衙外鸣冤鼓又响,众人听见鼓声,心想:不会又是状告晋王府二公子的吧。孙大人额头青筋突突跳动,顿觉麻烦事又来了。 击鼓之人入得公堂,跪下高呼,“求青天大老爷做主,草民刘二柱,状告晋王府二公子强占民女。” 慕漾认出刘二柱,不待别人说什么,冲着人大骂,“你个泼皮,明明是你把女儿送给本公子抵债,如何成了本公子强占。” 这话一出,算是认了这刘二柱的女儿在他屋里,众人看慕漾的眼神变得微妙。感受着那些火辣辣的视线,慕漾只觉衣服被人扒了一般难堪,要不是受了杖责,由人搀扶着,怕能冲上前踹李大石、刘二柱几脚。 “求大人做主啊,草民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好吃好喝养着,如何能把她送给这么个混账东西。”刘二柱大嚎。 有他在前,李大石也跟着嚎了起来,“大人,你看草民这腿,就是被他纵马踩伤的。草民一个庄稼汉,瘸了腿,种不了地,前些年讨得媳妇看草民废了,卷着包袱回了娘家,草民苦啊。” 李大石话落,衙门外吵闹起来。 萧青宁状告慕漾,不能引起百姓共鸣,李大石、刘二柱所诉之事,却切切实实戳到众人心坎上。百姓们不在乎权贵们神仙打架,只在乎自个能否过上好日子。李大石瘸了腿,跑了媳妇,家就不成家了,而刘二柱,被抢了女儿,每每想起都要恨自己无能,也是活得煎熬。 “这也太造孽了,就该好好惩治这样的人,给咱们老百姓一个活路。” “谁说不是呢,只是民不与官斗,最后怕也是糊涂了事。” 晋王爷听着外面议论,脸色黑得难看,不怒自威看着告状之人,冷声喝问:“尔等受何人指使,来这公堂之上胡言乱语。” “天地良心,草民所言句句为真。”李大石哭诉。 晋王爷:“那你们以前为何不来击鼓鸣冤?” 李大石抹着眼泪朝孙大人诉苦,“都说民不与官斗,被害得瘸了腿草民自认倒霉。但是,看到二公子被官差带走,草民还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一人告是告,两人告也是告,草民如今除了一条贱命,也不剩什么,早就不怕了。” 刘二柱跟着诉苦,“也不知草民那闺女,如今可还好,草民不求别的,只想带闺女回家。” “王爷您看……”孙大人很为难,露出一副“下官也不想为难令公子,但令公子做的这些事在为难下官”的表情。 晋王爷也头疼,他是能强硬带慕漾离开,但孙大人也能进宫面圣。事情捅到皇帝跟前,不说其他,只皇帝对慕漾的评价就不好,有碍以后。慕漾看晋王爷犹疑,赶紧装可怜,哎呦哎呦叫起来,让他留下来,指不定还要受什么摧残。慕漾只想赶紧回去躺着,根本想不到晋王爷的顾忌。 晋王爷宠爱儿子,听他叫得惨,再顾不得日后,让侍卫背上慕漾离开。 萧青宁给孙大人递眼神:大人,在您的地盘上,就这样让受害人看着加害者离开,这堂,还升不升了。 孙大人看懂萧青宁意思,无辜回望回去:县主您肯定还有安排,下官就不费心了。 孙大人:“……”看清平县主的样子,慕漾今儿要能离开应天府,他拿头走路。 似是为了印证孙大人想法,晋王爷带着慕漾出了二门,在要出大门时,被拦了下来。 魏公公过来时听了几句,知道晋王爷要强行带慕漾离开,看见他们就要出大门,忙快步过去拦下晋王爷。 “奴才参见王爷。” “见过父王。”宁阳郡主冷冷淡淡向晋王爷行了一礼。 晋王爷看见宁阳郡主和魏公公一起过来,心下生出几分不祥。他这个女儿,除了同胞弟弟,一向看他的那些子女不顺眼,对慕漾,更是连表面的客气都没有,她和皇帝身边的大总管一起过来应天府,不可能是为了帮慕漾,那就是为了……落井下石。 晋王爷:“宁阳,你在家里胡闹就够了。”言外之意,在外面不要胡来。 宁阳郡主:“父王说的什么话,被应天府‘请’到公堂之上的可不是女儿,要说胡闹,也是能把自己作到应天府的人胡闹。” 一个“请”字,说的讽刺极了。 晋王爷沉了脸,冷硬吐出两字:“宁阳。” “宁阳一向知晓分寸,不劳父王操心。”宁阳郡主轻飘飘回应。 魏公公怕两父女又吵起来,忙高声说话:“陛下口谕,孙大人听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孙大人带着应天府一众人跪下聆听圣谕。 “陛下口谕,着孙大人依法审理状告二公子案,任何人不得妨碍。”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直看着事件发展的百姓们,高呼陛下圣明。 第48章 鸣冤鼓三响 圣谕之下,晋王爷不敢不从,慕漾又回到公堂之上,整个过程一波三折,又回到最初。 不管是李大石状告慕漾纵马伤人还是刘二柱告他强占民女,性质都是一样,孙大人将两份诉状合在一处审理。慕漾纵马伤人,看见的人不少,找证据也容易,占着身份,慕漾对此没有异议。倒是强占民女一事,一人说强占,一人说抵债,各有说辞,需要查证一番。 孙大人:“来人,去晋王府请刘二柱女儿刘怜儿过堂。” 等候刘怜儿过堂时,宁阳郡主和萧青宁凑到一起,两人一起去了后堂,她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孙大人怎么判了。慕漾犯的这些事,少不了破财、杖刑、吃一段时间牢饭。宁阳郡主也不指望靠着这些事把人弄死,能折腾慕漾、膈应崔侧妃也就够了。 两人到了后堂,没让旁人在侧,萧青宁对宁阳郡主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宁阳郡主不甚在意,“我惹他动怒的事儿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 “你呀,完全就是自找的,要不是你和晋王爷对着干,你们姐弟在晋王府也不至于孤立无援。”萧青宁仔细打听了晋王府之事,对宁阳郡主所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宁阳郡主撇嘴,眼底露出伤痛:“我做不到对着他上演父女情深的戏码。” 萧青宁和靖宁侯对着干,是没得选择,宁阳郡主却是自己选择了与宁王爷对着干。晋王爷与晋王妃也曾相敬如宾,对着晋王妃所出嫡子嫡女倍加宠爱,只是他多情,注定这份温馨不能持续太久。 “我只要想到大哥被他的那些莺莺燕燕害死,母妃因此难产而死,我就没法原谅他。”宁阳郡主发狠道。 从前有多儒慕父亲,在晋王世子和晋王妃去世后,宁阳郡主就有多恨他。宁阳郡主知道哄得晋王爷开心能让她和慕淩在府里过得更好,但她就是做不到。萧青宁设身处地想了想,大概她也会如宁阳郡主一般,便不再多言。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萧青宁问。 宁阳郡主:“该是我们姐弟的东西,那些人别想抢走半分,晋王府世子,只能是阿淩。本郡主就要让他们明白,不要窥觑不该窥觑的,慕漾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以前念着阿淩还小,我不和他们算计来算计去,过了年阿淩就十岁了,晋王府该有世子了。” 宁阳郡主这番话说得杀气腾腾,萧青宁可以想见晋王府的争斗有多残酷,也幸好宫里皇帝向着宁阳郡主姐弟。 宁阳郡主不想萧青宁为自己担心,换个话题说些轻快事儿,“阿淩听说你回来,吵着想见见你。” 萧青宁纳闷,“见我?” “可不是,那小家伙说想看看能和我齐名的美人有多美,在他眼里,本郡主貌美无双,无人能及,对与我齐名的你,颇有挑剔。”宁阳郡主十分得意。 是女人,就没有不在乎容貌的。 萧青宁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失笑出声,“这般有趣的小公子,我也想见见,先前给你准备的谢礼,过两日就能到,等拿到东西,我就去晋王府找你玩儿。”那日回京,找了宁阳郡主帮忙,萧青宁一直惦记着送她一份大礼。 宁阳郡主猜到原因,也不客气,甚至故意说:“不是稀罕物,本郡主可不稀罕。” “放心,保准是你喜欢的。”萧青宁说。 宁阳郡主被勾起兴趣:“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萧青宁故作神秘。 萧青宁这样说,宁阳郡主也不再追问,暗暗思考自己手里有什么东西适合还礼。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聊着,前面忽然传来鼓声。 鸣冤鼔三响。 宁阳郡主猛地站起来,“难道还有人状告慕漾?” 应天府有规矩,升堂时有人鸣冤,需等退堂后再敲响鸣冤鼔,除非,后者状告之人与前者相同。 萧青宁与宁阳郡主对视一眼,互相摇摇头。李大石是萧青宁让人找来的,刘二柱是宁阳郡主安排的,除此之外,两人再没安排其他人来应天府递状纸。 宁阳郡主:“走,去前面看看。” 两人一起往前面去。 公堂上,孙大人沉着脸吩咐退堂,取证后再升堂,慕漾被收押应天府大牢。随后,孙大人、晋王爷还要魏公公匆匆往宫里去。萧青宁和宁阳郡主过来时,只看见几人离开。 “卫大人,发生了何事?”萧青宁问。 卫钦简略解释一番,“慕漾昔日贴身侍卫状告他草菅人命,后为掩盖罪行杀人灭口,那侍卫敲响鸣冤鼓后昏倒在地,怎么拍打都弄不醒。” 宁阳郡主:“那侍卫叫什么名字?” “赵义。” 这个名字,宁阳郡主并不陌生,“慕漾身边有两人,赵明和赵义,是两兄弟。一年前慕漾外出打猎,遇上猛兽,赵家兄弟为护住而死。赵义既然没死,只怕说的是真的,只是他为何挑这个时候出现,又为何在敲响鸣冤鼔后服毒,这一切,太不合常理。不行,我得追上他们。”要让晋王爷在陛下面前反告一状,萧青宁少不得要吃亏。 萧青宁看着宁阳郡主风风火火离开,皱起了眉头,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叫不醒,除非…… “卫大人,赵义现在何处,我们能去看看吗?” 卫钦摇摇头,“在厢房,大夫在看,孙大人下令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卫大人可否与我们说说赵义有何昏迷不醒有何特殊之处?”萧青宁换种问法。 看见赵义情况的人不少,萧青宁问的不是不能说的,卫钦回忆一番,为她们描绘:“赵义唇色泛白、脸色泛红,就像睡着一般,但就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碧云想到什么,凑在萧青宁耳边低语几句。 萧青宁面露惊讶,问卫钦,“卫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钦点头,跟着萧青宁往没人处去。 “卫大人可否去检查一下赵义舌头,看他舌头下部是否有不同之处。”萧青宁压低声音。 卫钦挑眉,“县主发现了什么?” 萧青宁:“还不确定,要卫大人检查一番,能让我们去看一看最好不过。” 卫钦当然不能让旁人接触赵义,便依着萧青宁所说到屋里对赵义检查一番,果然在他舌头下部发现不同。赵义舌头下部有细小青斑,隐在附在青筋上,若不刻意查看,只怕不能发现。卫钦发现这一现象,顿时警觉起来,回到院子里与萧青宁说明情况。 萧青宁看向碧云,碧云点点头。 卫钦见状,问碧云,“姑娘可否告知赵义是什么情况?” 碧云没应声,萧青宁只道,“应天府怕不太平,卫大人多加小心,本县主还有事,不打扰大人办案。” 卫钦目送萧青宁离开,神色莫明。 第49章 为所欲为 “三姐姐,这边儿。”应天府外,萧安也见萧青宁出来,大声叫她。 萧青宁看过去,见萧安洵、萧安也与定安侯府的人凑在一起,便朝着几人走过去。齐三公子看见她,可怜兮兮往自家大哥身后站了站。挨了一顿打,齐三公子没法再将清平县主当做美人看待,俗话说美人如花,但小命更要紧。 齐裕行礼:“舍弟顽劣,得罪县主之处,还望县主大人不计小人过。” “齐世子客气了。”萧青宁还礼,“今日之事,出了应天府大门,就算了了,世子不必记在心里。算来,清平亦有得罪之处,也望定安侯府大人不计小人过。”说起来,齐三公子等人,都是被慕漾牵连的,算是无妄之灾。 齐裕:“他就是欠教训,县主不必如此,还不快给县主赔礼。” 齐三公子:“……”这怕不是亲哥。 “齐初无意冒犯县主,给县主赔不是了。”齐三公子忍着疼,老老实实给萧青宁赔礼道歉。 萧青宁见他疼的龇牙咧嘴,忍不住好奇,“三公子怎么还在这里?”按理说,这位早该回去处理伤口才是。 齐三公子得瑟:“小爷被慕漾害的进了应天府,不看着他比小爷倒霉,怎么能回去。” 齐三公子一口一个“小爷”说得欢畅,齐裕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教训道:“你要做谁的爷。” 齐裕习武之人,一巴掌下去力道不小,齐三公子险些站不稳,又扯到了被打之处,疼得眼泪汪汪认错,“大哥,我错了,你是我大爷。” 好个能屈能伸之人,萧青宁看得愣了神。 齐裕:“让县主笑话了,齐某这就将人带回去。” “三公子赤诚,世子也不必太苛责。”萧青宁说着,问碧云要了活血化瘀药膏递给他们,“三公子的伤,早些处理为好。” “多谢县主,齐裕告辞。”齐裕拱手道谢,让人扛起齐三公子离开。 萧安也看着两兄弟相处模式,庆幸道:“还好大哥是读书人,不然我可就要像齐三公子一样惨了。” “叫大哥听见你这话,看他不变着法折腾你。”萧安洵提醒。 萧安恒年长些,没少教训下头几个弟弟,萧安洵、萧安岩还好些,没怎么被教训,但萧安也就不同了。萧安恒和萧安也一母同胞,教训起同胞弟弟可没太多顾忌,他还在家时,萧安也没少被罚。 想到被自家大哥变着法折腾,萧安也忽然觉得,被齐世子这样直接拍一掌,貌似也不错,不过疼点,也免的抄书抄断手。 萧青宁几人才回到靖宁侯府,就被下人告知,靖宁侯在正堂等着他们,要几人过去一趟。 萧青宁:“二哥、五弟先回去,父亲那里我去说。” “可是……” 萧安洵:“麻烦三妹妹了。” 萧安也想说什么,被萧安洵打断,强行拽走。 “二哥,你干嘛呢,明明是咱们打的人,干嘛要让三姐姐去?”萧安也嚷嚷。 “闭嘴。”萧安洵有一瞬间想像齐裕一般,一巴掌拍他肩头,可惜他是读书人,拍下去也没用,“三妹妹那样说,自有她的打算,咱们不要妨碍她。” 萧安洵才回来没错,但他有个爱八卦的妹妹,早听说了萧青宁“丰功伟绩”,那父女俩对上,肯定不会是萧青宁吃亏,他们就不去碍事了。 看着萧安洵、萧安也走远,萧青宁拐个弯往清兰园去,传话的下人忙提醒,“县主,正堂在这边。” “不去。”萧青宁头也不回离开。 萧青宁不去也知道靖宁侯找他们为了什么,她支走萧安洵、萧安也,又拒绝去正堂,明明白白打靖宁侯的脸,等靖宁侯得到信儿,怕再没心思管萧安洵、萧安也。 萧青宁所料不差,下人见她往清兰园去,不敢拦她,只能去正堂和靖宁侯回话。 靖宁侯瞪着传话之人,“那个孽女,反了天了。”说罢,大步流星往清兰园去。 萧青宁回到清兰园没多会,靖宁侯就找了过来,想到上次被这个孽女顶撞,靖宁侯进来后就让下人离开。星月阁里都是萧青宁的人,可不听靖宁侯使唤,一个个该干嘛干嘛,就当没那个人存在。 靖宁侯气得脸绿,萧青宁抢在他咆哮前吩咐,“碧云留下,其他人到外面候着。” “是。”碧溪、梅初等人应声出去,碧溪走在后头,顺手关上门。 萧青宁:“侯爷要说什么就快说,我还有其他事情忙,没空陪侯爷耗着。” 萧青宁怼起靖宁侯,没半点客气。 宁阳郡主和晋王爷对着干,是不能原谅他,恨他;萧青宁对靖宁侯府不客气,是不把他当父亲看,无爱无恨。当然,靖宁侯也不把她当做女儿看就是了,在他心里,大概只有阮氏生的孩子才是他的孩子。 “你——”靖宁侯还想教训萧青宁几句,但想起上次的事,话锋一转说道,“谁给你胆子招惹晋王府的,别以为陛下封你为县主,就能为所欲为,明儿你就上晋王府给晋王爷和二公子赔礼道歉。” 靖宁侯只听说萧安洵、萧安也在风味楼打了晋王府二公子,萧青宁一纸诉状将人告到应天府,并不知道后面的事,也不清楚除了晋王府二公子,还有定安侯府三公子,李府公子等人,也一并被告了。 萧青宁:“说起为所欲为,我倒想起一事儿,觉得这词儿和侯爷做的事儿,很配。” 听到这话,靖宁侯忽觉汗毛耸立,那种感觉,就像几日前在这里,萧青宁说起贺氏一般。而萧青宁也没让他感觉错,一字一句说着他最怕被人知道之事。 “侯爷可还记得当年外任怀朔郡守,贪了多少银子?” 靖宁侯:“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萧青宁不在意他什么态度,接着说:“侯爷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陛下相不相信,我偶然得了一本随州志,读了有些奇怪,后得人指点,才读懂书中内容。我闲着无聊时,抄写了几页,侯爷可以看看。”说完,拿起手边几张纸递给靖宁侯。 靖宁侯接过来,快速翻看,越看到后面,脸色越白,手越抖。 唰——唰—— 靖宁侯将这几张纸撕碎。 萧青宁:“侯爷只管撕,这东西,只要我乐意,就可以让朝中大臣人手一份。” 靖宁侯:“萧青宁,别忘了你是我女儿,我不得好,你也休想置身事外。” 萧青宁递给他看的东西,前几张是那本随州志上的内容,最后一张,却是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何人何时,贪墨多少银子。那本奇怪的随州志,其实是一本账本,一本记录着随州官员贪墨银两的账本,怀朔隶属随州,上面就有靖宁侯的名字。 萧青宁笑:“这个不劳侯爷费心,侯爷不烦想想,以你在怀朔所为,若被重责,怕是要流放千里,说不定还会掉脑袋。” 靖宁侯反应过来萧青宁意思,沉着脸问:“你想如何?” “我前儿和祖母说,堂堂靖宁侯府,哪能没个正经当家主母,侯爷让阮氏腾个地方,准备迎娶新夫人就好。”萧青宁说着要求。 靖宁侯想也不想说道:“你做梦。” “侯爷对阮氏倒是真心,就是不知这份真心在流放路上能不能继续,我不急儿,侯爷好好考虑就是。”萧青宁悠悠说着。 靖宁侯深吸一口气,问:“你从哪里得到这东西的?”就是靖宁侯参与其中,也只知道有这么一个账本,不知道在何人手里,如何记录的,萧青宁一闺阁女子,是如何得到那本随州志,如何破解的? 萧青宁显然没兴趣为靖宁侯解惑,没搭理他。 靖宁侯又道:“若叫那些人知道账本在你手里,你当他们会放过你?把东西给我,我就当不知道这事。” “侯爷当我傻吗,这种话用来忽悠孩子怕都行不通。”萧青宁有些庆幸没随了靖宁侯,长了一颗猪脑子。 靖宁侯有些尴尬,却还想着要账本:“我是你父亲,我还能害你不成。” 萧青宁:“侯爷不是不想对付我,只是没那本事罢了。” 靖宁侯见萧青宁油盐不进样子,没了辙,“给我点时间。” “我不想在除夕宴上还看到阮氏,侯爷还有时间。当然,若是到时候阮氏还在府里,外头还说她是靖宁侯夫人,侯爷也别怪我无情。” 第50章 打算 采薇院里,萧安也听丫鬟说靖宁侯黑着脸离开清兰园,这才安心。 刘氏瞧他磕了伤了还惦记着萧青宁,很是吃味,知道儿子为萧青宁和人打了起来,心里略有怨言,“你倒是向着她,为她遭了罪还惦记着她。” “母亲说的什么话,要不是三姐姐护着,您现在大概还看不到儿子呢。”萧安也不想自家母亲误会萧青宁,解释几句,“二哥说了,三姐姐不让我们去正堂,就是不想大伯罚我们。” 刘氏被他气笑,将手里热鸡蛋塞到萧安也手里,赌气说道:“你念着她好,就等她来给你弄,母亲不管了。” 萧安也看着手里热鸡蛋,一脸懵,他也没说错什么,母亲咋生气了。 刘氏看她这副傻样,更气了,不快地哼了一声。 萧安也:“母亲,儿子哪儿惹你不快了,您直说,儿子改。” 刘氏看他急的手足无措,心里那口气散了不少,刘氏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看着自个养大的儿子对旁人太上心,有些不舒服罢了。这样的话自然不能对萧安也说,刘氏只好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萧安也不疑有他,见刘氏不生气,讨好的将鸡蛋递到刘氏眼前。打架的时候不觉疼,现在……真特么疼。 刘氏心疼儿子,骂了句“自找的”,继续为他处理嘴角瘀伤。 “夫人,县主过来了。”丫鬟过来传话。 刘氏:“可有说做什么?” “县主带了药膏过来,说是担心五少爷。” 听见这话,刘氏露出笑意,吩咐丫鬟照顾好五少爷,自个去见萧青宁。 萧安也想跟去,被刘氏阻止,“不准去。” 萧安也:“……”母亲又抽的什么风。 “不去,不去,我不过去就是,母亲快些去,别让三姐姐久等。”怕再惹刘氏生气,萧安也顺着她意说道。 萧青宁在堂屋等了一会儿,刘氏才姗姗来迟。 “让县主等久了,都怪五郎那孩子叫疼,我实在不放心丫鬟伺候,便耽搁了会。”刘氏笑着说。 这话,与其说是解释来迟原因,不如说是抱怨。萧青宁听出刘氏话里抱怨,也不点破,只顺着她的话说,“五弟是为了青宁才和人动了手,二婶婶要怪就怪青宁,这里有活血化瘀药膏,烦二婶婶盯着五弟早晚使用。” 萧青宁话落,碧云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刘氏。 萧青宁过来,既送药,也送礼。 刘氏一看萧青宁准备的礼物,忙道:“这太贵重了,县主拿回去。” “二婶婶收着就是,五弟护着青宁,青宁自会记着你们的好,二婶婶不收,是诚心想青宁愧疚吗?”萧青宁佯作难过。 刘氏推辞不掉,吩咐丫鬟将东西收好,先前对萧青宁那点怨也散了去。 刘氏:“二婶婶说话直,有冲撞之处,县主不要放在心上。” “二婶婶只是心疼五弟,青宁都理解。” 见萧青宁真的不将她先前的话放在心上,刘氏忙拉着她坐下,又吩咐丫鬟看茶,“可不是就像县主说的,看他带了一脸伤回来,我可不就是心疼,去请五少爷……” “青宁有话与二婶婶说,不用让五弟过来了。”萧青宁打断刘氏的话。 刘氏见萧青宁一脸严肃,猜测她要说的话儿不同寻常,于是将人请到内室,又让信得过之人守在外间。 没了外人,刘氏问:“县主想说什么?” 萧青宁:“青宁回来数日,所作所为二婶婶也看在眼里,二婶婶可有什么想说的?” 刘氏看萧青宁不像随意问的,认真思考了一会才回答她,“县主看不起阮夫人,所作所为我们能理解一二,只是县主太着急了,对你,对侯府都不大好。” “若我说,我今后要做的事,会让靖宁侯府愈加不好,二婶婶当如何?”萧青宁再问。 刘氏腾地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萧青宁,“你还想做什么?” 刘氏想想萧青宁回来后做的一些事,真怕她闹出大事,惹得大家伙都不好。刘氏看阮氏不顺眼,那些是自家人的事儿,她始终明白一个理儿,在侯府里,不管哪房,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也不想做什么,只是少不得会有损侯府繁华。”萧青宁淡淡说道。 刘氏大叫,“你疯了。” “我没疯,疯的是某些贪心不足之人,靖宁侯府早就没落,是因与成国公府结亲才又兴盛起来,可是……二婶婶看看他们做的事儿,成国公府一夕不存,他们就不将母亲看在眼里,在母亲尸骨未寒时,将妾氏扶正,将母亲尊严踩在脚下,我为人女,怎能容忍。”萧青宁毫不掩饰对靖宁侯的恨意。 刘氏沉默。 萧青宁也不催促。 过了一会,刘氏问:“你与我说这些,想我做什么?” “青宁不需要二婶婶做什么,只是告诉二婶婶一声,好让二婶婶有个准备。” 刘氏:“什么准备?” 萧青宁:“二房不想被靖宁侯府拖累,就早些分家,自立门户。大哥如今在外任职,只要不犯错,相信不久就能回京,那时候,二房在京城未必没有立足之地。但是,若不分家,靖宁侯府有个什么,大哥也会受牵连。这其中利弊,二婶婶应该看得明白。” 刘氏自然看得明白,只是,“母亲不可能同意的。” 萧青宁:“祖母那里,青宁有办法,二婶婶与二叔合计一番,看如何选择。至于四婶婶那里,还要麻烦二婶婶走一趟,替青宁传个话。” 萧青宁说的事干系太大,刘氏不敢做主,送走萧青宁后忙让人去前院请二老爷过来。 萧二老爷在处理庶务,被刘氏匆匆叫来,心里积了气,埋怨道:“你这人,有什么事这么急的,都等不得我晚些时候过来。” 刘氏把萧青宁说的事说与萧二老爷听,后者顿时怔住。 “这般大事,我哪敢做主,可不就要你拿个主意。”刘氏嗔怪,才不是她大惊小怪,是清平县主太吓人。 萧二老爷:“我能拿什么主意,赶紧给大郎去信,问问他怎么说。” “四房那里呢?” “你去一趟就是,我回头也探探四弟想法,看他们是什么意思。这都什么事儿,三丫头被封了县主,心大了,母亲都管不了她,她想做的事儿,说不定还真能做成。大哥也真是寒了她的心,才让她生出这般心思。”萧二老爷说道。 刘氏:“县主有句话说的对,为人女的,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去后还被人欺辱。你也知道大房什么情况,县主打小就只有母亲没父亲似的,换了别人,指不定也会生出这般心思。不说县主,就是我们,也被阮氏膈应的不行,分家出去说不得也是好的。” 想着刚刚从外面听到的事儿,萧二老爷愈发担心,“听说今儿她还将晋王府二公子弄到了应天府大牢,谁知道晋王爷会不会针对靖宁侯府,咱们确实要早做打算。” 要不是听说了萧青宁在应天府的“丰功伟绩”,萧二老爷也不会对她说的话这样上心。 萧安也怕刘氏担心,只与她说了打人闹到应天府,没说后面的事,现在听萧二老爷说慕漾进了应天府大牢,立马反问,“五郎不是说只打了一架,怎么还把晋王爷儿子弄到了大牢里?”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明儿再打听打听去,那丫头行事,也不知是天高地厚还是成竹在胸。” 萧二老爷与刘氏一番谈话,萧青宁暂且不知,出了采薇院,她径直往明西院去。 第51章 选择 萧安洵似是知道她会过来,在明西院用过晚膳后,没急着回前院住处。 萧青宁过来后,同陆氏、萧青雨说了几句话,便和萧安洵到东阁间说话。萧青雨看两人进了东阁间,还不让她跟着,忍不住小声嘀咕,“二哥和三姐姐有什么好说的,还不让我听,气死人了。” 陆氏无语,“有什么好气的,你黏着县主的时候还少吗,你二哥和县主有事说呢,别去打扰。” 萧青雨撇撇嘴,“不去就不去,不听就不听,我还不稀罕呢。”说罢,堵着气回了屋,一个人胡乱猜测。 东阁间里,萧安洵听完萧青宁打算,同刘氏一般,也以为萧青宁疯了,只是静下心来细想,又觉得合乎情理,不是那么让人意外了。 萧安洵:“分家之法,是三妹妹为大房外的人想到的退路,那三妹妹自己的退路又是什么?” 不管如何,靖宁侯都是萧青宁的父亲,靖宁侯不好,靖宁侯府不繁,她都要受影响。二房、三房、四房能分家出去,与靖宁侯府做两家人,但萧青宁不能,她给他们留了退路,但没给自己留退路。 萧青宁不是没给自己退路,只是她所选的路,不被旁人认可罢了。 萧青宁:“二哥不必为我忧心,离了靖宁侯府,我说不定更能快活些。” 萧安洵想起风味楼之事,恍然大悟,“有成国公府做后盾,三妹妹确实不需要我们担心。” 成国公府不存,但百年积攒下来的东西,总要有个去处。如今与成国公府血脉最亲的,只有萧青宁一人,诺大国公府留下的东西,也只可能在她手里。 想到三年前的事,萧安洵不解,“有风味楼等做后盾,三妹妹当初何至于被阮夫人算计?” 当初之事,萧青宁同样疑惑,只是不会与萧安洵说起,听他这般问,也只说,“二哥观察入微,只凭一丝痕迹就能猜出为我与风味楼关系,日后必能前程似锦。” 听到“前程似锦”四字,萧安洵眼底闪现失落、不甘。 萧青宁捕捉到他情绪,忽然问:“二哥还在意白日里的事儿?” 应天府公堂上,萧青宁曾提及萧安洵、萧安也具为秀才,有功名在身,那时候,萧安洵有一瞬表情僵硬,似羞愧,又像恼怒。 “三妹妹还说我观察入微,我看三妹妹才真是聪慧无双,二哥有点什么都瞒不过你眼睛。”萧安洵苦笑。 萧安洵比萧安也年长六七岁,却和萧安也一样,只有秀才功名,这叫他如何不羞愧。萧安洵知道自己不是科考的料,但为了不辜负陆氏厚望,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考。 萧青宁:“二哥不必妄自菲薄,二哥聪慧,只是不适合科考,若为官,当为有能者。” 萧青宁这话并非吹嘘,而是事实如此。 萧安洵能在打架时发现风味楼帮着他们不寻常,能在遇见下人传话靖宁侯在正堂等着他们时,从她一句话里猜出她的意图带走萧安也,便可见他的本事。只是,他实在不适合参加科考,多年下来也只得了秀才功名,再要坚持往上科考,怕是耗费时间,损人意志。 萧安洵有自知之明,先前和萧三老爷出去,便是有了别的打算,只是仍旧不甘啊。 “三妹妹有何高见?”萧安洵心知萧青宁不会说没用之话,忽然提及他的前途,定有他意。 萧青宁:“高见不敢说,二哥欲入官场,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 闻言,萧安洵先是一惊,而后露出了然之色,吐出一个地名,“清平县。” 清平县为萧青宁封地,除了能享受封地产出,对封地也有一定控制权,萧青宁举荐他为清平县官吏,亦无不可,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官途注定走不长远,不是最好的选择。 萧青宁知道萧安洵担心什么,解释道:“二哥只想着由我举荐你为清平县县令,将来最多官至从四品,再无往上的可能。但二哥为什么不考虑另一种情况,我只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凭能力得到清平县上下官员认可,得清平县百姓拥戴,由他们举荐,日后能否封侯拜相,全看二哥本事。” 大丰王朝科考取官,让寒门学子也能入朝,但亦保留了前朝举荐为官之法,只是对举荐入朝者多有限制,最高官至从四品,让不少人都放弃举荐加入科考行列。然,凡事有例外,萧青宁所说的由所有官员、百姓举荐,便是一种特例,算是给不是两榜进士出身的为官者一个机会。于多数人而言,这条路太难走,不如科考来的容易,但对萧安洵来说,或许再适合不过。 萧安洵:“三妹妹就这般相信我能从这里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萧青宁摇头,“我不敢确信二哥能走出来,但不尝试,二哥便永远没机会,还是说二哥想继续耗着,一年复一年读书,不知哪年能得进士出身。” 于萧青宁而言,不管萧安洵未来如何,于她都没多大影响,会对萧安洵说这些话,也只是为着先前和陆氏的约定。但对萧安洵而言,这将是他之后的人生,选错了,没有重来的机会,由不得他不慎重。 萧青宁拿出两封信,推到萧安洵手边,“这里一封是举荐信,一封是介绍信,前者二哥可轻易得清平县县令之职,后者二哥可到清平县府衙从衙役做起。二哥有其他选择,就当我今儿什么都没有说过。” 萧安洵收起信,站起身对萧青宁作揖,“多谢三妹妹,不管我最后如何选择,三妹妹今日这番指点,二哥都记在心里。” “二哥这话就太见外了,二哥诚心待青宁,当青宁是妹妹,青宁自然也会记着二哥的好。”萧青宁站起身说道。 萧安洵一怔,而后大笑:“三妹妹说的是,是二哥狭隘了,以后不会了。” 萧安洵暗想:好个有仇报仇,有恩谢恩的性子,就算偶有算计,也让人生不起气来,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第52章 爬墙 戌时初,晋王爷和宁阳郡主才从宫里出来,待回到晋王府,已戌时过半。晋王爷和宁阳郡主还没回到后院,崔侧妃就哭哭啼啼过来诉苦。 “王爷,您可回来了,咱们漾儿什么时候能回来。”崔侧妃哭着说,“漾儿是晋王府公子,何曾受过这般罪,妾身只要想到他在牢里受苦,就食不下咽,睡不安稳。” 崔侧妃得知赵义状告慕漾草菅人命、杀人灭口,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吓昏过去。去年,慕漾打猎时伤了人,赵明、赵义跟在他身边,帮着埋了人。慕漾杀人后,一直担心被发现,就是赵明、赵义跟在他身边多年,他也担心他们说出他。那段时间,慕漾很是恍惚,崔侧妃知道后,怕他神魂未定的样子被人发现异样,便设法杀死赵明、赵义兄弟,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崔侧妃哪会想到赵义居然没死,还在应天府将事情捅了出来。更可恨的是,在赵义状告慕漾前,魏公公带来皇帝口谕,一个依法审理,一个任何人不得妨碍,就是这口谕是为清平县主所告之事才有,如今却对几波人状告慕漾都有用。想到这些事,崔侧妃恨不得撕了宁阳郡主、同时也记恨上萧青宁。 宁阳郡主见不得崔侧妃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在晋王爷开口前说道:“既然崔侧妃担心的寝食难安,不如去应天府照顾慕漾,想来凭着父王的面子,孙大人不会吝啬一间牢房的。” “郡主说的是真的吗,妾身这就去陪漾儿。”崔侧妃说着就要往外去。 宁阳郡主:“……”果然还是她道行不够,比不上崔侧妃能忍。 “回来,应天府哪是能胡闹的地方。”晋王爷喝斥。 崔侧妃:“应天府哪不是胡闹的地方了,若不是郡主胡闹,我们的漾儿哪会遭罪。” 宁阳郡主:“崔侧妃慎言,本郡主可不敢到应天府胡闹,说起来,要不是你纵得慕漾无法无天,他也到不了应天府。赵义状告慕漾杀人灭口,本郡主怀疑崔侧妃知道些,毕竟就慕漾那脑子,哪能做了这般亏心事还能捂得严严实实。” “郡主说得是,就是妾身做的,妾身这就去应天府投案,把漾儿换出来。”崔侧妃再次想往外去。 晋王爷忙拉住人,教训她:“你说的什么胡话,杀人这样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就是他手上沾了人命,也不会拿到人前说。晋王爷先前还有些怀疑崔侧妃做了什么,现在看她这样,哪还能怀疑什么。 “王爷。”崔侧妃顺势扑在晋王爷怀里,“王爷相信妾身,也该相信漾儿才是,漾儿是不成器,但也不敢杀人啊,什么人这般险恶,竟然用这样的事诬陷漾儿,是要漾儿的命啊。漾儿平日也没得罪什么人,郡主就是看我们母子不顺眼,想来也不会拿这样的事诬陷我们母子。” 崔侧妃这话看似在为宁阳郡主说话,实则在引导晋王爷,让他去怀疑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一听就知道这女人打的什么主意,偏晋王爷似被这番话说动,竟是怀疑起了宁阳郡主,要不然她怎么追到了宫里。 晋王爷沉下脸,质问宁阳郡主,“是不是你找人诬陷的漾儿?” 崔侧妃忽然跪倒宁阳郡主脚边,拽着她衣袖哭得伤心,“郡主,妾身知道你一直看我们母子不顺眼,只是漾儿怎么说都是王爷的儿子,是你的兄长,妾身求你了,放过漾儿吧。只要你肯放过他,我就带着他离开王府,再不出现在你跟前。” 宁阳郡主被她哭得烦心,微微用力抽出衣袖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崔侧妃忽然往后倒去,看着像被宁阳郡主狠狠推了一把。 晋王爷忙扶起崔侧妃,怒瞪宁阳郡主,“宁阳,不要太过分。” “呵。”宁阳郡主冷笑,“崔侧妃说我陷害慕漾,证据呢,父王平白怀疑我,难道就不过分。” 不等晋王爷说什么,宁阳郡主继续道:“父王与其怀疑我陷害慕漾,不如好好查查这些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你宠爱的侧妃和儿子,都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慕漾杀人与否,应天府自会查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父王不如想想,倘若应天府查实慕漾杀人,你保不保得住慕漾,依宁阳所看,大约是保不下来的,皇伯伯圣谕在,父王想保慕漾,是要让皇伯伯失信天下人还是想抗旨不尊。” 宁阳郡主说的这些话,在宫里孙大人就提到了,晋王爷不是不明白,只是被崔侧妃眼泪一哭,就忍不住怀疑宁阳郡主。 晋王爷面露尴尬,“本王……”、 “父王怜惜美人,也不要色令智昏。”宁阳郡主提醒。 “宁阳,怎么和父王说话的。”晋王爷是爱美色,但被自己女儿教训,一张老脸险些挂不住。 崔侧妃靠在晋王爷怀里,见宁阳郡主几句话打消了晋王爷怀疑,一时有些埋怨晋王爷。只是她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会儿也不再多言,只小声哭泣。 宁阳郡主不想看崔侧妃演戏,大步往自己院子去。 晋王爷受不得崔侧妃眼泪攻势,忙带了人回去,一路上少不了几声轻哄。宁阳郡主隐隐约约听见几句,被恶心的不行,脚下步子快了许多。 宁阳郡主回到屋里,慕淩听见动静,揉着眼睛从软榻上爬起来,“阿姐回来了。” 对着慕淩,宁阳郡主没了满身尖锐,“怎么还不去睡?” “阿淩担心阿姐。”慕淩听说了外面发生的,怕崔侧妃发难,父王护着崔侧妃为难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揉揉他脑袋,“我们阿淩长大了,快些去睡。” 慕淩先前听了些闲言碎语,这会儿有些黏宁阳郡主,不想离开。 若是平时,宁阳郡主乐得陪他玩闹一番,但她还有事,只能对慕淩说:“阿淩乖,我要出去一趟,明儿陪你一起做功课。” “阿姐要去哪儿?”慕淩问。 “爬墙。” 慕淩嘴角抽搐,“那阿姐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 送慕淩回屋后,宁阳郡主翻墙离开晋王府。 宁阳郡主不知道,她离开后,在她面前软软糯糯的慕淩忽然变了脸,冷声吩咐暗卫,“去打听下,崔侧妃又做了什么事惹阿姐不高兴了。” 惹阿姐不高兴的,都是坏人。 第53章 回梦 宁阳郡主武功好,爬墙来找萧青宁,也只在清兰园被人发现,清兰园的人认出她,便没拦着。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弄死慕漾需要那么费事吗,他竟然还怀疑我,简直脑子喂了狗。”宁阳郡主以往和晋王爷杠上,也找不到什么人吐槽,这会儿来找萧青宁说事,正事没说上一句,到先抱怨上了。 萧青宁听完过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宁阳郡主说着恨晋王爷、不能原谅他,心中到底还有期待。 “我看晋王爷也不像你说的那样不明事理吧?”就今天在应天府看见的晋王爷,萧青宁实在无法将他和宁阳郡主口中描述的那人联系在一起。 “他啊,不遇上女人还好,不然皇伯伯也不敢用让他进礼部,只是遇上崔侧妃,被那女人哭几声、哄几句就没了脑子,唉……不说那些烦心的,我们来说说今儿的事。”宁阳郡主话锋一转,一脸严肃说起正事,“赵义出现的太巧了,要说背后没人,我是不信的,只是不知那人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晋王府来的,倒是连累你了,无端卷入晋王爷一堆糟心事里。” 萧青宁也知道赵义出现的太巧合,不过,“说不得是我连累了阿音,连累了晋王府。” “此话何解?”宁阳郡主问。 萧青宁:“你可知‘回梦’?” 回梦顾名思义,中此毒着,沉迷梦中,一睡不醒,若无解药,便永远醒不过来,一旦服下解药,不过半刻功夫就能醒来。 赵义似睡着,却又弄不醒,正是因为中了“回梦”之毒。 萧青宁猜测,“赵义状告慕漾,就是应天府找到证据证明慕漾杀人,只要赵义活着,就要传赵义过堂,否则不能定案。而赵义现在这副模样,显然不能过堂,慕漾到底是王室中人,只要晋王爷保他,就能拖着不定案。不定案,慕漾杀人之事就不能定刑,如此一来,赵义就成了拿捏慕漾的关键,进可给慕漾定案,退也能为慕漾翻案。赵义死,慕漾必死,赵义活着,慕漾还有转机。” “好厉害的手段。”宁阳郡主感慨,“我先前还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如今却是明白了,难怪赵义背后之人舍得这时候把他抛出来,而不是一直捏着用来威胁父王。以父王对慕漾的在意,若知道慕漾所做之事,少不得为他受人威胁。现在,赵义这张牌到了明面,但依旧能威胁父王。因着我和你掺和其中,换个方法也能威胁你我,若慕漾因此死了,父王定会把这笔账算到你我头上,如今看来,我还不得不暂保慕漾安全,真真气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勾画出一个巨大阴谋,只是目前不知是针对谁的。 “我得罪的人挺多的,但都不像是有本事能设计这么一出的。”宁阳郡主回想着自己得罪的人,“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冲着父王去的,除了崔侧妃那些人,大概没人会想着算计一个宗室郡主。也有可能是冲着皇伯伯去的,我求了皇伯伯口谕,若慕漾定刑,不杀他皇伯伯失信天下人,若杀他,父王定会与皇伯伯陌路。”再多的,宁阳郡主这会有些不敢想,不敢猜。 萧青宁有些猜测,不好与宁阳郡主说,便没同她说起,省的她担心。 “能制出回梦的解药吗?”宁阳郡主问。 他们这些猜测,最关键的还在赵义,若能有解药,至少不会那么被动。 碧云解释:“不能,奴婢也只是在残卷上见过回梦零星记载,每一份回梦,制作时用的药引不同,解药也不同。”回梦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要人自己服下,没暗中下毒的法子。 回梦之名,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若不是碧云机缘巧合看见过,在卫钦说起赵义情况时突然想起它,只怕他们现在都不知道赵义是怎么回事。 得了这么一个答案,宁阳郡主也不失望,若是回梦轻易能解,幕后之人也不会用它布局了。如今这局棋,成了死棋,进退无解,唯有先拖着。当然,若是晋王爷能不在乎慕漾这个儿子,也就有解了,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就算可能性不大,宁阳郡主也准备试试。 “我先走了,回头见,你这园子护卫不错。”宁阳郡主说着,翻窗离开。 萧青宁有些无语,忍不住问碧云,“门是摆设吗?”慕沉翻窗离开,宁阳郡主也翻窗离开,习武之人都喜欢翻窗吗? 碧云还没来得及回答,宁阳郡主又从窗外翻进来,“刚刚忘了问了,你可知道你身边什么人与皇伯伯有旧?” 萧青宁摇头。 宁阳郡主:“你回头查查,我怕皇伯伯待你不同,为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宁阳郡主将白日里从魏公公那儿得到的消息说与萧青宁听。 “我都能看出皇伯伯对你不同,时间长了,其他人怕也能看出来,皇恩圣宠,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宁阳郡主深得皇帝圣宠,为此惹来了不少麻烦,她是宗室郡主,有些手段还不会用到她身上,但萧青宁只是臣子之女,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使坏。 听到这话,萧青宁一下子黑了脸,先前慕沉说淑妃娘娘有意请皇帝为她和七皇子指婚,莫不是就为着这旧人。 宁阳郡主看她脸色不好,猜测道:“难道已经有人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了?” “我能应付,不用担心。”萧青宁说。 这么说是真有人了,宁阳郡主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萧青宁的运气了,这也太倒霉了。这才回来几天,就被人盯上了,还不止被一波人盯上。想想萧青宁的遭遇,宁阳郡主觉得晋王府那些糟心事也没那么糟心了。 宁阳郡主:“需要帮忙只管开口,我这回真走了,翻墙确实比走门有意思。”后面这话,显然是听见了萧青宁先前那句问话。 萧青宁先前就想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杨淑妃惦记的,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理由,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是因为旧人才对她厚待、看重。 旧人,是成国公府旧人,还是别的什么旧人? 陛下对这位旧人,又是念着什么情? 第54章 言公子 宁阳郡主离开后,萧青宁来到桌旁,摊开宣纸将凌乱的线索写下来,然后从中找出关键点,一点一点理顺,这是她一贯的做法。 时至深夜,人声俱静,星月阁里依旧灯火通明,秋妈妈起夜时见着,劝了几句,萧青宁只嘴上应着,没歇下的打算。秋妈妈叹气,“姑娘小心些身子,老奴去把地龙烧旺些。” 就像秋妈妈劝不了萧青宁一般,萧青宁也没法叫她不忙活,只好让碧云、碧溪去帮着她弄,同时叮嘱她:“秋妈妈忙活完就去歇着,我这里有碧云、碧溪陪着,不会冷了冻了。” 碧云、碧溪帮着秋妈妈烧起地龙,回来时带了炭盆过来,这么一番费事,原本就不算冷的屋子愈发暖和起来。萧青宁穿得厚实,不多会儿就觉热,额角发边亦沁出薄汗,只好回内室换身衣裳。 “公子。” 外间传来碧云、碧溪惊讶呼声,萧青宁忙系好带子,快步走出去。 萧青宁走出内室,只见一人站在桌案前。 他微低着头,提笔勾勾画画,额角垂下几缕头发,与晕黄烛火一起柔和了冷毅五官,好一个雅贵公子郎。 见着他,萧青宁忽地怔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儿。那人搁下笔,侧身看萧青宁,笑着问:“才三年未见,县主莫不是不识得在下了?” “言公子这话,是要萧青宁无地自容吗?”萧青宁回过神,朝人盈盈一礼,“当年得公子搭救,此般恩情,萧青宁一直铭记于心,怎能不记得公子。” “在下应言,当不起县主大礼。”应言拱手回礼。 当不当得起,萧青宁心里有数,没与他争辩,只吩咐碧云准备茶水,好好招待人。 应言:“县主就不好奇应言为何而来?” 萧青宁白了他一眼,略有不客气道:“公子不愿意说的事儿,我好奇了也没用,公子想说的事儿,我不想听也没用。” 显然,萧青宁还记着三年前的事情,当初,这人说一些惹人生疑的话,偏又在她追问时说一句“还不是时候”,真真惹人恼恨。 应言也知道当初惹恼了人,被她阴阳一通,只尴尬摸摸鼻子,没反驳,同时也对萧青宁有了新的认识。 萧青宁走到桌案前,看着应言划掉的、圈出来的字儿,问他,“公子此时过来,是时候到了吗?” “我若说还没到呢?”应言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这时,碧云端了茶水过来,萧青宁从她手里接过茶盏,递到应言手里,“公子寒夜而来,喝口热茶暖暖。” “多谢县主。”应言接过热茶,饮了小半。 萧青宁:“公子随意,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都听着。”说完这话,萧青宁又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像是对应言的出现不甚在意。 应言一时看不懂她,也不说什么,只靠着桌子,看她写写画画,时不时说上几字。萧青宁听着他说,有时划掉几个名字,有时圈出几个时间。 不多时,一张宣纸已然没再落笔的地方。 正当萧青宁准备换一张纸继续写时,应言忽然摇晃了身子,双手重重落在桌案上支撑。他的力道极大,砚台里溅出几滴黑墨,萧青宁手背上落了一滴,点在如雪肌肤上似黑痣一般。 应言强撑着身子,脸上露出复杂表情,“三年未见,县主倒叫应言刮目相看。”竟然能不知不觉给他下药。 萧青宁见药效发作,搁了笔,略显无奈道:“公子来去无踪,青宁也是无奈为之。” 应言:“……”信了你个鬼了。 “敢问县主如何下药的?”应言敢说茶水里没药,若那点辩识手段都没有,怕不是死了好几回。 萧青宁:“公子问问题前,不该先为青宁解惑吗?”真当她还是三年前的她吗,好欺负。 应言此来,本就是要告诉萧青宁一些事,但被她摆了一道,一时来了性子,不想那么简单让她如意。应言中了药,浑身无劲,这会儿也不坚持了,直接坐到地上,颇有些无赖道:“应言闲人一个,走不了,少不得借县主地方歇息一晚,明儿有了劲儿再离开。” 萧青宁:“……”好个不要脸的说辞。 “那公子就在这儿躺着吧。”萧青宁说完,大步回了内室,不再管他。 应言也不在意,对碧云说:“给公子递个枕头过来,再拿套被褥,唉,一不小心着了你家主子黑手,只好委屈委屈,在这里住一晚了。” 碧云嘴角抽搐,心说:公子你就是自找的,明知道主子因着三年前的事对你略有怨言,竟还在这时候招惹她,真当主子没脾气啊。 “公子,碧云如今听凭主子吩咐,不敢违逆主子意思。”碧云有些不好意思。 应言伤心叹气,“果然是流水的主子,铁打的护主星使,我这个前主子,算是彻底使唤不动你们了,连要个枕头被褥都不得行。” 碧云:“……”算了算了,主子和公子斗气,她还是躲着点,君不见碧溪早早躲到了外面。 碧云躲了出去,应言开始自说自话,“唉,可怜我呀,连个枕头都没有的要躺在地上睡一晚,也不知天亮了醒来,会不会扭了脖子。” 内室里,萧青宁听他说的凄惨,忍不住黑了脸。 “幸好地上铺了毯子,躺着还不那么难受,要有个枕头,将就一晚也不是那么难熬。” “早知道县主这般无理取闹,我就不敢来了,果然千金难买早知道……” 萧青宁在里头听着,越听脸越黑,是她无理取闹吗? 还不是被他逼的。 “唉,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太不小心,以为县主念着昔日,谁料竟……” 应言话没说完,一只枕头飞了过来,砸在他身上。 萧青宁黑着脸,“我要不给公子全了公子所求,到成无情无义了。” 说着,竟是红了眼眶。 应言一下子急了,想起来却发现使不上劲儿,只能坐在地上干巴巴说,“你别哭啊!” 萧青宁:“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哭了。” “两只眼睛都见了。”应言耿直回答。 萧青宁:“……” “应言你个混蛋,就欺负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求着你吗?”萧青宁说完这话,竟是真的落了泪,似要把三年前受的委屈都哭出来。 美人垂泪,我见怜。 应言头皮发麻,“问吧,问吧,应言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1章 应言带来的消息 要的就是这话,萧青宁立即拿帕子抹了眼泪,再瞧不出半点委屈样。应言看的目瞪口呆,瞬间反应过来,他这是……又被摆了一道。 应言:“县主好手段。”要凌厉有凌厉,该柔弱能柔弱,这本事,绝了。 他认栽。 萧青宁:“公子谬赞,青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言外之意就是“你要不耍赖,我也不必演”,可以说是相当的有来有往,就看谁棋高一着。 应言:“……”合着还是他自找的了。 “县主都想知道什么。”应言艰难抱过枕头,换个姿势侧躺在地上。 萧青宁瞧他这般模样,难得生出几分愧疚,“我叫碧云、碧溪进来扶你到榻上歇会,这是化功散,没有解药,公子沾的不多,一两个时辰药效就能消散。” “不用麻烦,就这样说,只盼县主日后手下留情。”应言拒绝萧青宁提议。 应言不让,萧青宁也不麻烦,干脆自个坐到地上,与他平视,“公子不如先说说三年前的事,星令本在母亲手里,为何会到你手里,又为何会到我手里?” 三年前的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说到底,只是一个母亲的私心。 成国公及其两位公子,为人暗害战死沙场,贺氏掌星令,得到兄长、侄子战死的消息时已经晚了。正当贺氏准备查兄长、侄子为谁暗害时,忽然出现一股神秘力量,摧毁成国公府暗处势力,贺氏不得已搁置边关之事,全力与这股神秘势力周旋。 贺氏本就因兄长、侄子之死悲伤过度,后来更是疲于应付这些人拖垮了身子。就在贺氏全力与那些人周旋时,她发现那些人因她几番动作慢慢盯上了她。贺氏心知那些人很快就能查到成国公府暗桩势力在她手里,畏惧那些人的狠厉手段,她不得不多番谋划。贺氏不怕死,却怕唯一的女儿受牵连,故而主动找上应言,将星令交给他,将成国公府留下的势力一并交给他,以此为萧青宁谋一个安稳。 那段时间,贺氏一直找借口支开萧青宁,便是不想让她与成国公府暗桩扯上任何关系。后来,贺氏发现自个身子骨越来越差,越发明白那些人已经盯上她,为此,她不得不冒险设计一出戏。三年多前,就是没有阮氏横插一脚,贺氏安排的人也会在萧青宁从普华寺回来的路上出手,让她发生意外,让背后盯着的成国公府人知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值得那些人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因着阮氏横插一脚,应言到的时候有些晚,萧青宁被逼的从半山跳下,如此一来,萧青宁遭了罪,却也更真实。 说到底,贺氏并不是像秋妈妈说的那样,受不了阮氏说萧青宁已死才大口吐血的,是她只能选择相信,选择那个时候死,以此换得那些人不再盯着萧青宁,不再想着对付萧青宁。 后来的事,如贺氏所愿,在阮氏的插手下,萧青宁毁了名声,离开京城,算是离开是非之地。 乍然听见母亲之死的真相,萧青宁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母亲为她谋算那么多,她却在她需要时什么都帮不上,真是无能啊。 应言见她情绪不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萧青宁不需要人安慰,她抬手抹去眼角湿润,缓缓开口道:“所以说,我的感觉没有错,我刚离京的那半年,一直有人在暗里盯着我。”半年之久,见她真的浑浑噩噩,见她什么都不知道,见她没与什么人接触,才彻底相信她与成国公府暗桩势力没有丁点关系,才不再盯着她。 那些人,真真好耐心。 应言点点头,那半年里,不仅是那些人盯着她,他也安排了人暗中守着。 萧青宁:“母亲将星令给你,又不惜用自己的死为我谋划,那你呢,为何又在半年后,将星令交给我?”甚至违背母亲的意思,同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她再卷入其中。 应言垂眸,迟迟没有出声。 萧青宁也不催他,就这样等着。 烛火摇曳,忽明忽暗;炭火灼灼,滋滋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应言呢喃,“大概,我也是有私心的。” 若不是黑夜寂寂,萧青宁可能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应言不愿提及,萧青宁也不追问,换个问题问,“你说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应言摇头,“时至今日,我也没查清他们是什么人,周周转转,也只知道他们在江湖上有一阎杀楼,专做拿钱买命的事儿。” 贺氏死后,应言掌星令与那些人周旋,令那些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不再盯着萧青宁。就是后来他将星令还给萧青宁,也一直与这些人周旋。三年来,他们来回交手,从京城到关外,互相折了不少人手,应言却始终没摸清那些人底细。 “舅舅、表哥为人暗害,可是阎杀楼所为?”萧青宁追问。 应言摇头,“尚不清楚,我在追查时,慢了一步,被人抢先抹了痕迹,不太像阎杀楼所为。”说到这里,应言一拳砸在地上,看着很是懊恼。 萧青宁将他反应看在眼里,忽然问道:“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公子是什么人?” 应言答:“我是应言。” 萧青宁追问:“应言又是谁呢?” “你猜啊!” 萧青宁也不期望得到答案,见他不说,又问起别的事,“公子深夜而来,又为何事?” “赵义。” 第2章 下次轻点儿 三个月前,应言在江州与阎杀楼楼主容远交手,两人武功不相上下,最后算是两败俱伤。应言寻着痕迹追踪容远,最后在京城附近跟丢了人。赵义状告慕漾,应言发现阎杀楼痕迹,才有今夜之行。 萧青宁:“你的意思是当初那些人又盯上我了?” 应言点头,“他们应该知道当初被骗了。”先前萧青宁默默无闻,不见得会惹人怀疑,但她在清平县所为,回京这些日子所为,只要细查,总会发现痕迹。 说起来,成国公府暗桩与阎杀楼之人,也算是老对手了。有句话说的极是,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若不是对方熟悉成国公府暗桩,贺氏当初也不会疲于应付,换应言接手后,也只有最初混淆视听时用的成国公府的人,后来都是换了应言自己的人与他们周旋。也不知成国公府怎么惹上了这等难缠之人,竟是一环一环,一扣一扣,要使成国公府彻底不存才罢手。 见应言点头,萧青宁忽然脸色大变,“碧云、碧溪。” 碧云、碧溪听出她话里着急,忙推门进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萧青宁:“你们去找陈记药铺赵掌柜,一定要确认人好好的,快去,快去。” 一连两个“快去”,可见萧青宁有多不安。 萧青宁:“阎杀楼当初盯上母亲,只凭阮氏本事,不可能在母亲药里做手脚而不被人察觉。” 萧青宁将杜大夫故意离府,阮氏多年寻人不到,还有她拿了当初贺氏用的药方子去陈记药铺抓药这些事简略说与应言听。她不过想让慕漾去应天府大牢待些日子,阎杀楼的人就能利用慕漾给她设局,那她去陈记药铺抓药,会不会也连累赵掌柜遭遇不测? 应言听了萧青宁所说,也皱起了眉头,他和阎杀楼楼主算是老对手了,彼此都有些了解,说不得就是萧青宁陈记药铺所为,打草惊蛇,这才引出后面的事。 应言将这一猜测说与萧青宁听,萧青宁愈加担心赵掌柜有个万一。 应言见萧青宁愁得双眉紧蹙,又言,“县主也不要太忧心,说不得只是我们杞人忧天。” 萧青宁白他一眼,这话儿你自己信吗? 应言无言以对:“……”他是不信的。 不管萧青宁如何担忧,已经发生的事儿都不会改变,如今只能寄希望碧云、碧溪能带来好消息。 萧青宁:“容远是个什么样的人,行事作风如何,还望公子详细告知,青宁也好有所准备。” “县主就是不问,应言也是要说的。” 一人说,一人听。 不知不觉间,已过三更天,再有一个时辰,参与朝会的大臣就该起身整衣,往宫门口赶,待得卯时正,朝钟响,顺次过九华桥,入金銮殿面圣。 “容远行事极端,县主多加小心。”应言说的话儿有点多,竟是哑了嗓子。 听他声音沙哑,萧青宁才恍然惊觉过了好久,忙扶着桌子腿站起来,倒了温水递给应言。 应言接过杯子,喝之前调侃道:“这水里,不会再加了料吧?” “公子先前喝的茶水也没加料,青宁不信公子不晓得。”要是能在茶里下药,应言怕是当场就要倒下,哪还有力气挣扎。 应言不说话,也不喝水。 萧青宁伸手去挑灯芯,指甲里抖出白色粉末落在火焰上,瞬间化作青烟。应言看见她动作,暗道原来如此,然后赶紧闭气,生怕再着一次黑手。萧青宁见他看明白了,拿起桌上书籍对着灯台扇了扇,让那味道尽快散去。 萧青宁:“化功散只对有内力之人有用,内力越是深厚,药效越好。”萧青宁不习武,这化功散对她无用,是以才能用这样的方法对应言下毒。 应言站起来,活动活动有些酸麻的身子,“这化功散,望县主以后不再用在在下身上,这腰啊、腿啊的,都快废了。” 萧青宁翻白眼:“……”说的你好像会再中招似的。 应言这样的人,萧青宁能对他下药一次,第二次却是不成的。 应言还要说什么,但见萧青宁双眼略肿,红眼丝遍布,忽然改了话头,“就快鸡鸣报晓,县主一夜未合眼,先去眯会,碧云、碧溪怕还要些时候才能回来。” “我睡不下。”萧青宁摇头。 应言看她强撑,一个手刀落在她肩颈处,将人敲晕。 萧青宁昏过去前,隐约听见一句,“算是回礼。” 应言将萧青宁抱到软榻上,扯了毯子给她盖好,然后到一旁坐着等。 昏睡中,萧青宁亦眉头紧蹙,似攒了无数愁绪,连梦中都还想着。应言伸手想抚平她眉头,却在要触及时猛地收回了手。 这番意动,算是逾矩,不应该的。 应言敛了心神,拿起萧青宁放在一旁的话本子看了起来,用作打发时间。 鸡鸣过后,碧溪先回来,刚进屋子就要开口,被应言及时制止,“小声些,她刚睡下。” 碧溪狐疑,放轻手脚走到萧青宁身边检查一番,待看到萧青宁颈肩红印子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应言不清楚萧青宁习惯,她们在她身边多年,哪能不清楚的。她和碧云刚到萧青宁身边时,只要有她们在屋子里,萧青宁根本睡不着,这种现象持续半年之久才有所改变。到了现在,也就她俩能在夜间守在萧青宁床前,换了其他人,还是不行。 应言还在,萧青宁不可能睡着,碧溪一番检查,果然发现不对,主子这哪是睡下了,分明是被敲晕了。 碧溪小声抱怨:“公子您也真下得去手。”看着萧青宁颈肩红印子,碧溪心疼的不行。 萧青宁皮肤白皙,那道红印子在她颈肩很是明显,应言撇了一眼,心虚移开视线,“我也没怎么用力。”谁知道她这么娇气。 碧溪气笑:“公子,主子是姑娘家,和那些大老爷们比不得。” 应言:“我下次轻点儿!” 下次轻点儿……轻点儿…… 碧溪黑线,暗暗发誓一定要盯住言公子,不能再叫他对姑娘下黑手。 碧溪回来,应言不再多留,问了几句情况翻窗离开。 碧云后着碧溪一点回来,听碧溪说了应言所为,也一脸黑线,但看到萧青宁眼下青黑时,又理解了应言所为。她说:“姑娘这些日子都没休息得好,让她先睡一会,赵掌柜那里已安排了人寻找,就是现在吵醒姑娘与她说明情况,也改变不了什么。” 第3章 背锅 萧青宁睡不安稳,甚至比之平日还早醒了两刻钟。刚醒时,萧青宁脑子有些混沌,一时想不明白自己怎在软榻上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萧青宁彻底清醒过来,抬手摸了摸颈肩处,还有些微疼,“应言,真是好啊。”看来她下手还是轻了,就该让他一直瘫软着。 碧云也一晚上没睡,刚趴在旁边桌上眯了一会,听见动静立马醒了过来。透过窗纸可见外头还黑着,碧云一边走过去,一边说道:“时候还早,姑娘回床上再睡会儿吧。”先前她睡着,碧云、碧溪不敢给她挪地方,怕闹醒她。 萧青宁哪有再睡会儿的心思,忙问道:“赵掌柜可安好?” 碧云不忍叫她自责,却也无法隐瞒情况,摇摇头说起:“赵掌柜昨日未回家,我们已经安排人手找了,一有消息就来知会姑娘。” 猜测变成事实,萧青宁攥紧手心,在掌中留下一排月牙印子,浑然不觉疼。 碧云见她这副模样,很是担心。 萧青宁敛了心绪,没事人般往内室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碧云叹气,她们了解萧青宁性子,越是看着平静,越是氤氲风暴,现在只能期望赵掌柜安然无恙,不然……主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清兰园里一直备着热水,碧云叫了两个丫鬟帮着准备,几人进进出出两三回,便将热水准备好。碧云试了水温,洒了干花,给萧青宁说了声“准备妥了”就退到外间候着。 萧青宁踩着矮凳进入浴桶,让热水没过肩头,闭上眼睛思考事情。应言带来的信息太多,她需要时间消化,才好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阎杀楼、容远…… 萧青宁绝美容颜上绽出笑容,阴郁、黑暗。 他们,不死不休。 碧云怕萧青宁受凉,掐着时间唤她出来,只是叫了几声都没人应声。碧云回到内室,果真见萧青宁靠着桶壁睡了过去,她是想萧青宁再睡会,但也不能这样睡着,会受凉的。 “姑娘,醒醒,水凉了。”碧云上前将人弄醒。 萧青宁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懵、还有些纯,加之长长的睫毛上凝了细小水珠,看着无害极了。 “竟睡着了。”萧青宁眨巴眨巴眼睛,眼底恢复清明。 碧云扶着萧青宁从水中出来,一番收拾后唤人进来伺候。 梅初过来给萧青宁绾发时忍不住念叨,“姑娘就是爱甜食,夜里也该少吃些,积了食不好安歇。” 萧青宁不解。 梅初:“碧云、碧溪两位姐姐都不爱甜食,昨儿夜里,奴婢离开时外头放着的梅花糕还是满满一碟,今儿一早却只剩一小半,可不就是姑娘贪吃。前天夜里姑娘贪吃没睡好就被秋妈妈念叨了,若再让她发现姑娘贪吃没睡好,可不又要念叨姑娘,说不定还要怪两位姐姐没照顾好姑娘。” 梅初不知道萧青宁几乎一夜没睡,见她精神头不好,只当贪吃了梅花糕,夜里积食没睡好。 萧青宁:“……”想不到她有给人背锅的一天。 碧云、碧溪知道不是萧青宁贪吃,却无法解释,心想:误会就误会了吧,省的不好解释主子为何没睡好。 梅初手巧,不多时就把萧青宁收拾妥当,就是眼底青黑,也用了脂粉遮掩。 萧青宁看了甚是满意,想着自己一会要出门,便吩咐梅初,“等天色再亮些,你去福安堂和祖母说一声,我去贺宅小住几日。” 在靖宁侯府,人多眼杂的,到底不方便各种各样的人进进出出,不若去贺宅方便些。贺宅有萧青宁住的地方,不用收拾什么,只要人过去就好,很是方便。 梅初欲言又止,萧青宁说:“有什么话,要说就说,憋着也不嫌难受。” 梅初:“奴婢听人说,姑娘昨儿出府前没去和老夫人请示,老夫人心里不舒服,对姑娘颇有微词。今日逢十,府里主子们都要去福安堂给老夫人请安,姑娘若不去,奴婢怕老夫人对姑娘……”更有不满。 冬日天寒,老夫人也不叫人折腾,只让一众儿媳、孙女们逢五、逢十到福安堂请安,若有特殊情况,再特殊安排。 梅初这么一说,萧青宁也想起来,昨儿秋妈妈确实说了一嘴,只是她想着事情,便没放在心上,这会儿要不是梅初说起,她也是想不起来的。 萧青宁现在没心思和阮氏磨嘴皮子,直接带着碧云、碧溪出了门。如此一来,她也不叫梅初去福安堂讨老夫人嫌,只交代她们,若有人来问,就说她去贺宅小住,其他事儿,都不用管。 福安堂里,除了萧青禾受伤见不得、萧青宁没来外,其他女眷都到了。 阮氏见萧青宁没来,对着老夫人一通阴阳怪气,“三姑娘如今是越来越没个样了,母亲可得好好管教一番,免得丢了靖宁侯府颜面。” 阮氏说话,往日刘氏、周氏都不搭理她,现在陆氏也不理会她,加之萧青禾不在,竟是连一个应声的人都没有,只她一个人演来演去,像极了小丑。 老夫人已经明白拿捏不了萧青宁,见她没来,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阮氏还要提起,叫她没了颜面,最后只好拿身份说事,“三丫头如今贵为县主,有些规矩该免就免了。” “母亲,她再是县主,也是您的孙女,哪能这般坏了规矩。”阮氏不甘心老夫人对萧青宁放任。 “要说坏了规矩,阮夫人存在就是府里最大的不规矩。”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周氏忽然开口。 阮氏被堵得说不出话。 老夫人:“得了,都少说两句,吵得头疼,你们也都散了,我一个人清静些。” 老夫人说完,让人扶着回了内室,阮氏讨了个没趣,脸色异常难看。 刘氏和周氏如往常一般一起离开,陆氏忙跟了上去,找个理由与她们一起,三人心里都有数为了何事,一起说笑着离开。 阮氏见了,又是一阵嫉恨,若不是贺氏,她这个做长嫂的,怎会在几个妯娌面前立不起来。自从萧青宁回来,陆氏便与她疏远,这会儿见她们三个聚在一处,阮氏也没多想,独自回了院子。 第4章 吐血 萧青宁乘车来到贺宅门前,自她上次来过,袁伯就让人轮流在门房处守着,生怕她再过来没个开门的人。阿武看见马车过来,认出赶车的阿肆,忙推开大门,上前迎萧青宁进去。 阿武:“姑娘今儿来的早,袁伯他们都在演武场上呢。” “正好我也好些年没见着演武场的热闹,过去瞧瞧。”萧青宁说着,往演武场去。 阿武和阿肆落在后头,阿武知道阿肆跟在萧青宁身边,别提多嫉妒了,这会儿见着人,立马约起来,要到演武场上打一架。打架,阿肆可不怕,一口应了下了,等到了演武场,看见一群跃跃欲试小伙伴,才反应过来,低骂一声,“阴险。” 阿肆是这群人里武功最好的,单挑不惧任何一人,这些人也知道单打独斗不是阿肆的对手,准备一起上。 萧青宁看阿肆被群殴,也不管,和袁伯走到一旁看他们打。 袁伯感慨,“这演武场上,有好些日子不曾这般热闹了,姑娘没事就多过来坐坐。” 萧青宁:“袁伯说的是,我这次过来,会在这里小住几日,要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姑娘……”袁伯听见这话,大喜,而后想到什么,忽然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姑娘先前还说要年后才有时间过来小住,现在怎的突然过来了?” 萧青宁:“不瞒袁伯,确实有事,昨儿夜里,我见着言公子了,他和我说了不少事情,袁伯大概还不知道,三年前那些人又回来了。阎杀楼之名,袁伯应该听说过,言公子追查之下,发现阎杀楼与三年前那些人是一伙的,而阎杀楼楼主,前些天到了京城,又盯上我了。” 袁伯大惊,瞪大眼睛看着萧青宁。 萧青宁继续说,“母亲不想我知道的事,我都知道了,袁伯还打算瞒我吗?” “姑娘……”袁伯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萧青宁:“袁伯,该我知道的,我总会知道,该我担起的责任,我也不会畏惧,你们不该瞒着我的。容远已经盯上我,我知道的越多,才能越安全。” “姑娘,我们进屋说。”袁伯知道瞒不了,也不能再瞒了。 袁伯说的事情,萧青宁基本从应言口里听说过,唯有一点,应言不曾说过。袁伯等人怀疑,元安三年与戎狄那一战,大丰败得那么快,是有人通敌叛国,不单单只是想谋害成国公及其两位公子。 袁伯:“大小姐当初就是猜到事情不简单,才不想姑娘卷入其中,哪想到兜兜转转,星令还是到了姑娘手里,言公子……言公子他……”袁伯不知该感谢应言将星令还与萧青宁,还是该怪他将萧青宁卷入这场是非里。 萧青宁:“袁伯也不要怪言公子,当初他给了我选择的机会,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言公子是什么人,母亲怎放心将星令交与他?”按理说,能让母亲放心的人,她不该完全没听说过。 “这言公子,老奴在公爷口中听说过,公爷对他极为赞赏,说他是不世出的将才。不过,在大小姐将星令交与他前,老奴等人也没见过的,至于他的来历,怕是只有公爷和大小姐清楚。”袁伯也不清楚应言是什么人。 得到这么一个答案,萧青宁也不意外,“既是舅舅和母亲都放心之人,我们也不用怀疑什么,应言究竟是什么人,总有我们知道的时候。” 说完当初之事,萧青宁将阎杀楼做的事儿说与他听,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别叫人钻了空子。 袁伯听罢,先是惊讶,而后担忧起萧青宁,“若真如姑娘说的那样,慕漾绝不能再应天府出事,老奴这就安排人去应天府盯着。” “应天府那边有宁阳郡主盯着,她出手比我们好,袁伯不用再挂心。”萧青宁宽慰他。 袁伯一想,觉得萧青宁说的在理,便没去安排。应天府那边他不好插手,萧青宁身边却是要严严实实保护起来,袁伯打算将阿武那班人都安排到萧青宁身边守着。萧青宁扶额,“袁伯怕是忘了,我身边有十二星使,碧溪传了密信,他们都会聚到京城,阿武他们就留在贺宅,我需要人手时再安排他们出面。” “老奴听闻阎杀楼行事血腥,姑娘去哪里,身边一定要跟着人。”袁伯叮嘱。 萧青宁:“我省的。” 袁伯怕萧青宁不懂江湖人的凶狠,正打算多叮嘱几句,碧溪一脸阴沉过来。 看她的样子,萧青宁有种不好的预感。 碧溪:“姑娘,刚得到消息,赵掌柜的尸体被找到了。” “你说什么?”萧青宁心头大震,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碧溪上前扶住她,艰难重复,“赵掌柜的尸体找到了。” 萧青宁咽喉处涌起腥味,只觉天旋地转,天地陷入一片黑暗。 碧溪见萧青宁嘴角流出鲜血,昏倒过去,害怕地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喊着,“姑娘,姑娘……” “将姑娘放到床上去,碧云呢,碧云呢。”袁伯冲出去找碧云。 萧青宁吐血昏迷,贺宅陷入一片阴暗中。 第5章 醒来 萧青宁吐血昏迷,袁伯、明姨等人都到望月楼候着。碧云为施针后,萧青宁情况有所好转,但到底伤了心脉,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碧云从内室出来,袁伯、明姨围了过来问:“姑娘怎么了?” 碧云:“姑娘自回京起,便思虑太多,夜里亦睡不安稳,昨儿更是一夜未睡,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住。再者,姑娘更多的是心病,乍然知道前任星主去世真相,又得知赵掌柜因她之故被害,怎么都会受不住的。我点了安神香,先让姑娘好好睡一觉,之后喝几副药调养,近期内不能再大喜大悲,不然恐落下病根。” “都怪我。”碧溪自责,她怎就没看出姑娘在强撑,那么冒冒失失就说找到了赵掌柜尸体。 其他人看她自责,不知该怎么宽慰她,还是碧云不客气开口,“这时候知道自责了,先前脑子被狗啃了,姑娘怎么问你就怎么说,都不知道委婉一点吗。” 碧溪:“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罚你去给姑娘熬药,还有,姑娘不喜欢药味儿,你去福记糕点铺买些梅花酥,给姑娘去去苦味。”碧云一连安排几件事给碧溪去做。 碧溪拿了药方子,一溜烟出了望月楼,忙着抓药、熬药、买点心。 明姨:“还是你有办法,不然碧溪那孩子怕会钻牛角尖里出不来。” 他们谁也不想看到萧青宁有个万一,如今萧青宁躺在床上,也怪不得碧溪,只是碧溪不那么想,一个劲儿的责怪自己,碧云这一招,也算让她有个事做,不要一直想着都是她的错。 明姨又问了一些萧青宁情况,知道萧青宁晚些时候就能醒来,总算放心了些。 碧云:“姑娘这时候爆发出来也好,早发现早治疗,若一直压在心头,也总会有撑不住的一天,到时候会更严重。” 她和碧溪跟在萧青宁身边最久,最了解她,这些年来,萧青宁一直在强撑着,总有撑不住的一天,这时候病一场,若能彻底解了心病,就再好不过。 有碧云守着,袁伯、明姨也不多留,阎杀楼几番欺负他们姑娘,真当成国公府没人了啊。 应言正在书房写信,得知萧青宁吐血昏迷,手里没了动作,愣了好一会儿。 墨汁从笔尖滴落,在信纸上晕染成花,污了字迹。 “原因。”应言问。 来人摇头,“属下无能,未能探知。” 应言扔了笔,想去贺宅,而后想到什么,叹气,“罢了。” 他才与她说了贺氏死因,依着萧青宁与贺氏感情来看,吐血昏迷,多与此有关,他这会儿去,怕不得人待见。 在安神香的作用下,萧青宁一觉睡到入夜时分,才悠悠醒了过来。 碧云扶着她坐起来,扯了软枕搁在床头,让她靠得舒服些,又从床头旁的小桌上倒了温水递到她嘴边,让她润润嘴唇、嗓子。 萧青宁舔了舔嘴唇上水迹,沙哑着声音问,“我睡了多久?” 碧云算了算时辰回答,“差不多六个时辰了,姑娘忽然病倒,可吓坏了我们。言公子也真是的,和姑娘说了一夜事情,也不想想姑娘身子骨受不受得住。”他们习武之人一夜不睡没什么,可萧青宁只是普通人,哪受得了这般折腾。 萧青宁:“我什么情况,你还能不清楚,和言公子没干系的。我睡着时,外面都是什么情况?”以她对这些人的了解,他们可不像什么都没做。 碧云如实说道:“袁伯他们知道阎杀楼就是当年之人,又见他们欺负姑娘,一气之下挑了阎杀楼几处据点。” 听到这回答,萧青宁一点不意外。 碧云:“袁伯也是太担心姑娘才擅作主张,望姑娘勿怪。” “怪什么怪,袁伯不动手,我也是要安排的,也要让容远知道,就是泥人,也有几分泥性,可容不得他一直放肆。”萧青宁不是见不得血腥之人,会因赵掌柜遇害心神大震,也只是因为赵掌柜实在无辜,却被她连累。 如今的萧青宁,说不得是良善之人,却也爱憎分明,不会对敌人手软,却也不愿牵连无辜。 萧青宁:“我们可有折损?” 碧云摇头,“有言公子提供的情报,袁伯出手可谓出其不意,我们的人,只有几个受了点皮肉伤,养几天就好。阿肆和阿武他们,还抓了两个活口回来,就关在地牢里。” 听见有活口,萧青宁心里有了计划,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地牢看看。” 碧云忙阻止她下床,“姑娘啊,您就别折腾了,地牢那边有阿肆几个看着,若问出什么,都会来望月楼回话。” “我就是……”萧青宁刚想说她另有安排,一股让她万分头疼的气味钻进鼻子。 碧溪从外面进来,受了端着汤药,萧青宁闻着那药味,瞬间苦了脸。萧青宁不太喜欢喝药,总觉得喝过药后,那股子苦味一直在嘴里去不掉。 碧云:“我让碧溪买了福记梅花酥回来,姑娘喝药后吃几块,没那么难受。” 萧青宁接过药碗,仰起头一口气喝完,然后连吃几个梅花酥才觉得好受些。喝完药,萧青宁不忘去地牢见见那两人,“你们陪我一块儿去,我不做什么,就让他们给容远带几句话。” 碧云、碧溪心知阻止不了她,只好伺候她穿衣,陪她去地牢,碧溪先一步赶去地牢,让阿肆几个收拾一番。 袁伯得了消息,叹了口气,匆匆往地牢去。 第6章 忒不是男人 贺宅的地牢有些年头没人去过,各处落了灰尘,角落里结了蜘蛛网,空气里透着霉味儿。阿肆几人过来,也没想着收拾,待萧青宁过来时,这里一如先前,只空气里的霉味儿被血腥味儿遮掩。 碧溪打着灯笼走在前头,萧青宁顺着石阶下来,阿肆见是她,惊讶道:“地牢阴冷,主子怎过来了?” 被抓的两人被绑在刑具上,身上有鞭痕、刀伤,见有人来,努力睁开眼寻着亮光看去。 萧青宁裹着狐裘,抱着暖炉下到地牢,晕黄微光下,两人看不清她容貌,但却看得出这人如天上明月,不该出现在这等晦暗地方。 “可有问出什么?”萧青宁开口。 阿肆摇头,阿武在一旁补充,“这两人骨头硬的很,试了好多手段,都没大用。” 萧青宁:“放他们下来。” 阿肆、阿武不解,阎杀楼两人惊讶。 萧青宁吩咐,阿肆、阿武就是不解,也听命行事,他们一人负责一个,将人放下来后站在他们身旁,以防万一。 萧青宁走上前,离着两人三尺距离停下。 直到这时,被抓的两人才看清萧青宁容貌,其中一人惊呼,“清平县主。”据点被挑,袁伯等人又太了解他们,阎七一直以为是言公子所为,哪料最后见到的人会是清平县主。 碧云搬来凳子,让萧青宁坐下,如此一来,阎七更容易看清她神色。 萧青宁:“你识得本县主也好,就让你回去,替本县主给你家楼主传个话,让他有手段就冲着我来,只会累及无辜,忒不是男人。” 轻视、嘲讽、挑衅意味十足。 阎七作为阎杀楼之人,信奉容远,哪见得自家主子被这般轻视,当场就要发作。阿肆早有准备,见他一有动作,眼疾手快抓住人,扯住他肩头,手下用力卸了他一条胳膊。 阎七“呸”了一声,不屑道:“这就是县主的手段?” 阎七被阿肆钳制着,努力仰起头,狠狠盯着萧青宁。一旁,他的同伴很是安静,就像死了一般,不吭声、不挣扎。 萧青宁身子往前倾,低着头和阎七说:“本县主手段如何,你家主子会有知道的一天,而你,估计看不到那一天。” 阎七还想说什么,萧青宁却不想听他废话,只吩咐阿肆,“将人打晕扔出去。” 阿肆当即对着阎七肩颈劈下一掌,叫了人将他带出地牢,扔到阎杀楼地盘上去。 处理完阎七,萧青宁看向另外一人,“既是容远的人,本县主也不指望从你嘴里问出什么。” 袁伯安排人挑了阎杀楼几处据点,只得了两个活口,由此可见他们规矩有多严。这两人要不是被撬了嘴里毒药,也不会活着出现在这里,打从一开始,萧青宁就没想着从他们嘴里得到什么消息。 “县主想做什么?”阎八问。既不为从他嘴里问话,也不让他如阎七一般传话,阎八可不觉得萧青宁继续留在这里,就为感受一番地牢的阴冷。 萧青宁:“也不做什么,借你脑袋一用,给容远送份见面礼。” 阎八瞳孔骤然睁大,死都不明白,明明看着如天上明月一样的人,怎么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这般话儿。 阎七被丢出去后,很快被人捡走。 容远:“她让你给本座带话,带的什么话?” 阎七跪在下首,低着头,听见容远问话,不知该怎么说。 迟迟没听见阎七声音,容远似是明白了什么,“清平县主叫你带话,想来也不是好听话,她既有心,本座怎能不听,说。” 最后一字,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阎七心知容远已经动怒,忙转述萧青宁话语,“清平县主说,让楼主有什么手段冲着她去,累及无辜,忒不是男人。” 阎七话落,屋里一片冷寂,阎一等人摒住呼吸,不敢弄出丁点动静。 容远戴着面具,窥探不到其神色,只听他忽然大笑,“好啊,好啊,好个清平县主,当年放你一马,如今是你找上门来,本座岂有不应之理。” 阎一几人低下头,不敢出声。 容远:“拖下去。” 阎一终于有动作,粗鲁拖着阎七离开,阎七双眼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阎一离开后,又有人进来回话。 “楼主,阎八回来了。” 容远:“清平县主还有什么话要他带回来。” 来人摇头。 容远问:“什么情况。” 那人回到:“阎八已死,头颅被清平县主放在盒子里送回,说是给楼主的见面礼。” 咔嚓—— 容远手边杯子被捏碎,大笑几声,“有些意思,本座越来越期待了。阎八没本事被清平县主抓住,死便死了,送去和阎七一起做肥料。” “是。”来人应声退下。 阎二在旁,把脑袋垂的更低。 容远:“你可是觉得本座对他们太狠。” “属下不敢。”阎二跪下,“阎七、阎八被抓,死了也是活该。” 在阎杀楼,就是这么残忍,无用无能之人,没有活着的价值。 容远冷哼一声,从袖里摸出一张纸,纸上染着血迹,缺了一角,“阎七办事不利,杀了那掌柜,惹来清平县主报复,死有余辜。阎八自己没本事,被人挑了分堂,死不足惜。” 阎二:“楼主教训的是。” “传话下去,所有人撤出京城。”容远下令。 阎二不解。 “应言就在京城,我们的人留在里面不够他玩的,我们换个样子玩。清平县主,本座期待与你交手,既然你有话,靖宁侯府那女人,本座就再留她些时候。” 第7章 是你吗 萧青宁从地牢出来时,半弯明月挂上枝头,皎皎月华倾泻而下,似要挤走重重阴霾。 地牢位置与望月楼斜角相对,来时萧青宁由碧云、碧溪带着,不多会功夫就到,去时她沿小径缓缓走着,穿过演武场,望月楼还在不远处。 “县主。” 夜风中传来熟悉声音,萧青宁顺着声音寻过去,只见慕沉坐在墙头上,面向贺宅这边。 萧青宁走过去,仰头望着他,“六殿下不歇息,爬上墙头作何?” “听闻县主抱恙,慕沉略有担忧。”慕沉从墙头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她身旁,“看县主神色不佳,可是病得严重,可有慕沉能够帮忙之处。” “多谢六殿下关心,清平还好。”萧青宁有些看不懂慕沉用意。 “夜风寒凉,县主早些回去,慕沉告辞。”慕沉说着,越上墙头。 萧青宁忽然叫住他,“烦六殿下挂心,不若进屋喝杯热茶,清平有些事情,想请教六殿下。” 慕沉疑惑,但还是折身回来,从碧溪手里接过灯笼,与萧青宁一并回望月楼。 碧云、碧溪落后两人几步,看着两人并肩而行。 碧溪朝碧云咬耳朵:“我有理由怀疑六皇子对主子不安好心,主子对六皇子的态度,也有些奇怪。”萧青宁可不像随便邀请人一起喝茶的主,碧溪那颗八卦之魂在燃烧。 “就你话多,主子心里有数,轮不到我们操心。”碧云实在不想陪碧溪八卦。 不多时,几人来到望月楼,萧青宁吩咐碧云将泡茶用的东西挪到亭子里,再准备些糕点送过来。 慕沉:“不用这般麻烦。” “六殿下就当陪我打发会儿时间,白日里睡得久了,这会儿没困意。”萧青宁一边说,一边往亭中去。 慕沉推辞不得,随着她进入亭中。 碧溪拿来坐垫,搬来矮桌、炭盆,碧云找来茶具、糕点,两人忙了一会,便将萧青宁要的东西都准备妥当。 亭中放了炭盆取暖、温水,也不觉冷,萧青宁遂解了狐裘披风,跪坐下来摆弄茶具,慕沉走到她对面,同样跪坐在垫子上。 温水、洗具、醒茶、沏泡…… 萧青宁动作行云流水,看着极为享受,“六殿下尝尝。” “好茶,好手艺。”慕沉尝过后,不吝赞美。 萧青宁放下紫砂壶,笑道:“六殿下喜欢就好,也算清平打扰殿下歇息的一点歉意。” “县主严重了,慕沉不敢当。” 萧青宁回忆一番,说起旧事,“六殿下同两位表哥一起学文习武,有六七年了吧?” 慕沉:“九年。” 萧青宁恍然,“原来有那么久了,倒是清平记岔了,算来,舅舅与殿下有师生情谊,两位表哥与殿下也有同窗之义,他们为人暗害,六殿下就没有想法?” 啪—— 慕沉打翻茶杯,一脸不可置信,艰难问道:“他们不是战死的吗?” 这下,换萧青宁震惊了,反问:“你不知道吗?” “县主所说,可是真的?”慕沉一拳砸在地上,关节处沁出血珠。 萧青宁一身戾气,发狠道:“自是真的,萧青宁如今回来,便是要查个清清楚楚,为贺家枉死之人报仇雪恨。” 萧青宁周身散着浓浓恨意,慕沉惊住,没了声音。 若说萧青宁一开始做戏为多,此时此刻却是真的被心中仇恨影响了心神。 慕沉:“县主告诉慕沉,是想慕沉怎么做?” “在此之前,你当真不知?”萧青宁没说要慕沉怎么做,只再一次问他同一问题。 慕沉脸上忽然浮现怒色,“县主这般问,是将慕沉当做了无情无义之人,不念成国公教导之恩,不念知玉知景之情吗?” 贺知玉,成国公长子,贺知景,其次子也,两人与慕沉,说是一起长大的半点不为过。 萧青宁见慕沉不似作假,站起来欠身行礼,“清平日日为贺家血仇不得安宁,怀疑六殿下之处,得罪六殿下之处,还望六殿下理解。” 萧青宁坦言怀疑慕沉,慕沉哪还能计较她的怀疑试探,忙站起来,对她拱手一礼,“是慕沉无能,不知成国公竟是……县主放心,慕沉既已知晓,定不会无动于衷。天色太晚,县主早些休息,慕沉告辞。” 慕沉说完,快步走出亭子,提起轻功消失在夜色中。 萧青宁盯着桌上梅花酥,轻声呢喃,“是你吗?”还是她想错了。 碧云、碧溪在亭子外头候着,将两人的话一字不落听了去,见慕沉离开,萧青宁发愣,忙上前关心。 碧溪:“主子怀疑六皇子与三年前成国公战死有关系?” 萧青宁摇头。 碧云想起自己先前感觉,正想和萧青宁说,却又觉得荒唐,终是没说出口。 碧溪:“那要安排人盯着六皇子吗,都说六皇子不得宠,平平无奇,就我们现在看到的,六皇子可一点不简单。” 萧青宁:“不用盯着,他……我倒要看看,是他藏得深,还是我想多了。” 碧云、碧溪点头,拉着萧青宁回屋里去。 慕沉离开后,没直接回六皇子府,而是站在墙头上,遥望着望月楼,直到望月楼陷入黑暗,才转身回了云华轩。 风中,似留下一句呢喃。 “有趣了。” 第8章 不会白死 天未大亮,随化坊里又传出呜咽哭喊声,朦胧夜色中,隐约传出一对年轻男女说话声。 “隔壁老赵家又哭起来了,好好的一个人,怎就突然没了,丢下那么一家子可怎么办哟。”女人话语里满是惋惜。 男人叮嘱她,“听说老赵家的,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事,被人给杀了,昨儿还有府衙的人过来,最近几天儿,你都不要出门了,也看好家里的娃儿,不要让他们出去乱窜。” “我晓得,只是赵掌柜多好一个人,怎就……”女人叹息,没了声音。 男人安慰她,“时间还早,再睡会。” 屋里又恢复安静,只隔壁断断续续传出哭声,哭得人心里难受。 天色渐亮,随化坊里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人看见赵掌柜家挂着白幡,都忍不住叹一声“造孽哦,好好的人就这样没了”。 萧青宁乘车来到随化坊,在进入赵家的巷子口前停下,她挑起帘子从车上下来,远远看着男男女女进入赵家,不多时又出来。 日头渐高,碧云忍不住说道:“姑娘,要过去吗?这么站着也不是回事儿。” “回吧!”萧青宁摇头,踩着脚凳回到车上。 碧云、碧溪互看一眼,实在想不明白萧青宁是个什么心思,一早儿说要到赵掌柜家,到了巷子口却又不上前,只远远看着,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听了许久的马车缓缓驶动,在出随化坊时被人叫住。 “清平县主。”陈林远远看见萧青宁,忙追了过来。 听见声音,萧青宁从侧面探头看去,见是陈老太医的三孙子,便让阿肆停车,等他上前。 陈林小跑过来,抹了抹额头薄汗,朝萧青宁行礼,而后说道:“陈林有问题请教县主,不知县主能否解惑?” 萧青宁点头。 两人寻了茶楼坐下,陈林略显局促,想说什么,又怕冲撞到萧青宁,斟酌着迟迟不敢开口。 赵掌柜是陈家人,萧青宁看他神色,琢磨出几分意思,遂道:“陈三公子可否想问赵掌柜之事?” 陈林见她直言不讳,重重点头,又从袖里取出衣物,“这是在赵掌柜手心里找到的,我前天在陈记药铺里见过,是赵掌柜按着县主给的药方子默写的。” 残破的一角信纸上,染着点点血迹,但依旧能看清几味药材名字。 萧青宁收起这染血的纸,没否认。 陈林:“县主可知赵掌柜被何人杀害?” “略知一二。”萧青宁回答。 陈林激动,“县主既知赵掌柜为何人所害,就该报官,为赵掌柜讨个公道,还是说赵掌柜因县主为人所害,县主竟半点不在意。”赵掌柜不曾与人结仇,出事后又死死攥着那一小片药方子,由不得陈林不多想。 萧青宁低头,不语。 碧溪看着高冷,脾气却是暴躁的,见陈林不问缘由将赵掌柜的死归咎到萧青宁头上,哪能忍得住,立即反驳,“公子说话要讲道理,谁也没想到赵掌柜会遇害,我家姑娘……”怒极吐血,昏迷整整一日,你又可曾看到。 “够了。”萧青宁阻止碧溪,不让她多话。 碧溪不想看萧青宁被人误会,还想开口,但被碧云拉住,冲她摇头,告诉她不要再说。碧溪愤愤,偏头看向另一侧,她怕再看陈林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会忍不住想打人。 陈林似乎也意识到自个说话太重,再看萧青宁脸色苍白的样子,忽生自责,“县主,我不是……我只是太……”只是因为赵掌柜之死太过难过,才说话不知轻重。 萧青宁理解陈林,只道:“三公子与赵掌柜感情好,人之常情,只是公子在说话前,不烦用用脑子,免得什么时候步了赵掌柜后尘却死不明白。” 萧青宁这番话说的不客气,却也是为陈林好,怕他莽莽撞撞行事,招人惦记。陈林也不是蠢,被萧青宁这么一说,也有几分明白。 陈林:“县主是说,杀害赵掌柜之人不简单,我们惹不起?” 萧青宁:“天子脚下行凶,三公子以为呢?” 除了穷凶极恶或有所倚仗之人,又有多少人敢在天子脚下犯案。 陈林不甘心,“那赵掌柜就这样白死?” “赵掌柜不会白死。”萧青宁承诺。 陈林:“赵掌柜写下的药方子,乃当年祖父为令堂诊病开出的方子,那些人为何要为这么一个药方子杀害赵掌柜?” 这是陈林一直想不通的地方,那个药方子,并没有特殊之处,只是普通的调养身子的方子,如何会招来祸事。 萧青宁:“母亲过世三年多,陈三公子何不想想我为什么会找出这个方子?” 为什么,当然……陈林双目睁圆,不敢想。 萧青宁见他变色,心知说得差不多了,遂提醒道:“三公子近来小心些,陈老年纪大了,多让人看着点。”萧青宁唯恐自己安排的人有疏漏之处,若再连累陈老,她…… 陈林震惊,愣在那儿。 萧青宁:“三公子多坐会再离开,这般模样出去,怕是要走摔。” 说完,萧青宁起身离开包间,让陈林自个缓一缓。 就在萧青宁要走出包间时,陈林忽然说道:“县主,民间有言,枉死之人,阳寿未尽,找不到通往阴间之路,需请大师颂念往生,指引方向。” 萧青宁头也不回应声,“三公子意思,清平明白。” 说罢,出了包间,下楼去。萧青宁刚到一楼,便见卫钦靠着柱子在等人。 卫钦看见她,站直了身子,打招呼道:“县主,卫钦等你多时了。” 萧青宁:“卫大人说的什么话,清平奉公守法,可不敢让大人等。” 卫钦:“……”县主您怕是忘了慕漾还在应天府大牢待着。 “县主,孙大人请县主到府衙,有事相谈。”卫钦说明来意。 萧青宁嘴角抽搐,就卫钦这架势,可不像“请”,她敢保证,要不同卫钦一起过去,能被他烦死。 “孙大人有请,不敢不从。” 见萧青宁答应,卫钦舒了口气,孙大人下了死命令,这位主儿要是不配合,他就头疼了,还好,还好,今儿的清平县主格外好说话。显然,卫钦还记着先前问赵义是什么情况被拒绝之事,生怕她再拒绝。 “县主请。” 第9章 出城 应天府里,有孙大人应允,碧云得以亲自检查赵义情况,确为回梦。孙大人和卫钦都是头一次听说回梦之名,又听碧云解释无法配出解药,都一阵郁闷。 孙大人急得扯了扯自个头发,向萧青宁抱怨,“县主哟,您可真会给下官找麻烦,就前儿、昨儿夜里,应天府就潜入几拨人,赵义要一直这般不死不活的,应天府的人都可以不用回家了。” 就目前情况来看,赵义死不得、醒不得,偏偏,暗里有人想赵义死,还有人计划着让赵义什么时候醒,孙大人快愁秃了头。 萧青宁撇了眼一旁假扮赵义之人,缓缓开口:“孙大人早有应对之策,着实不必发愁。有想赵义死之人,自然也有不想赵义死的人,孙大人可上晋王府与晋王爷说道说道,只要晋王爷明白赵义死不得,大人不就轻松了。” 萧青宁从宁阳郡主那边得了消息,知道夜探应天府的人里头有晋王爷一手。晋王爷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以为赵义一死,慕漾之事就能死无对证,真是愚蠢。不说别的,就是孙大人,也不可能让赵义在他应天府地盘上死得不明不白。 孙大人早就领教过萧青宁的本事,知道这位滑不溜手,得了这么一番话,也不意外。横竖从她嘴里知道了赵义是个什么情况,也够了。 孙大人亲自送萧青宁出应天府,路上想起一时,说道:“听卫钦说,县主一早去了随化坊。” “去不得吗?”萧青宁一脸疑惑。 孙大人:“也不是去不得,只是随化坊刚出了人命案子,下官怕县主遭遇不测,提醒一番罢了。” “多谢孙大人提醒,清平告辞。”出了应天府大门,萧青宁乘车离去。 孙大人望着马车远去,小声嘀咕:“随化坊赵家命案,与清平县主有关系吗?”应天府查案,也是有效率的,已然查到赵掌柜出事前,萧青宁曾去陈记药铺抓药,还是赵掌柜亲自接待的,连抓药这般小事都没让旁人经手。 孙大人回到内堂,问卫钦:“你觉着清平县主是怎样一人?” “不好说。”卫钦摇头。 赵掌柜之死,这两人凭着多年办案经验,都觉着与萧青宁有些关系,偏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多加盘问。 孙大人叹气,“唉,都是什么事啊……” 在随化坊遇见卫钦,萧青宁就猜到他们会有疑心,只是赵掌柜之死牵扯太多事情,对着陈林,她能告知几分,对着他们,却是无话可说。不管是成国公府还是阎杀楼,萧青宁都不好对孙大人说及,索性什么都不说。 回到贺宅,萧青宁让碧云收拾东西,准备去一趟普华寺。 碧云皱眉,“主子,这个时候出城,不是好时候。”谁知道阎杀楼的人会藏在哪里。 “无碍,他们要对付我,在哪里都一样,说不得出城去,更方便些。在城里,阎杀楼有所收敛,但我们也有顾忌。白芷他们不是传信说晚上就能到,你去传信让他们直接到普华寺,我们在那里碰头。”萧青宁分析。 萧青宁继续,“当初,我将母亲灵位送至普华寺万华塔,至今不曾祭拜,甚是不孝,此一行,也为母亲。” 萧青宁这般说,碧云再无阻拦的理由,想了想有白芷他们在,主子的安危有保障,也不就再阻拦。就萧青宁现在的情况,出去走走,放松一下,于身体也好。 袁伯得知萧青宁要出城,有些不赞同,但想着碧云这个大夫的话,就没多说什么,只叮嘱萧青宁将阿肆、阿武都带去,以防万一。 萧青宁是明白人,知道暗处有人盯着自己,虽想做诱饵,却不会真拿自个小命开玩笑,利索地答应袁伯,带了阿肆、阿武一起。 萧青宁有意放出消息,她刚从南边出城,盯着她的人便都得了消息,知道她往南山普华寺去。 靖宁侯府里,阮氏得了消息,立马知道机会来了。 “夫人,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些。”明妈妈担忧,三年多前,萧青宁在从普华寺回来的路上差点丢了命,如今再去普华寺,她岂会没有准备。 阮氏也知道冒险,可是,“本夫人等不了了,那死丫头手里也不知握了侯爷什么把柄,竟然侯爷忌惮万分,这般下去,说不得本夫人真要被她赶出侯府。” 阮氏也有些手段,已然知道萧青宁要靖宁侯将她赶出去,另娶填房之事。靖宁侯念着情不一定会依萧青宁所言将她赶出去,但若老夫人得了信儿,以老夫人的手段,说不得她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萧青宁去了贺宅,她还愁没机会下手,但她作死的往城外跑,就怨不得她先下手为强。 明妈妈还是很担心,又再劝了两句,“夫人,三姑娘到底不是三年前了,她现在是有品级的县主,夫人对她出手,若被人抓到把柄,只怕……”落不得好。 阮氏:“不会有那机会的,本夫人又不亲自动手,你去……” 阮氏俯身在明妈妈耳边低语,然后翻出多年私藏,带着出了侯府,几番换衣掩饰后进了一处宅子。 阮氏得到消息时,靖宁侯也得了消息。 “那个孽女。”靖宁侯咒骂一声。 念及萧青宁手中东西,靖宁侯双眼猩红,恨不得立刻弄死萧青宁。似想起什么,靖宁侯打开书房机关,进入暗室。约莫一刻钟后,他从暗室出来,一扫先前阴郁,看着心情大好的样子。 “别怪本侯心狠,要怪就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之事。”说着,出了侯府,不知去了何处。 第10章 普华寺 京郊南山,向来热闹,山脚慈心庵,山顶普华寺,皆受善男信女追捧。说起普华寺,又做护国寺之说,曾有多位帝王临幸祈福,说是本朝第一寺也不为过。 积雪封路,马车行至一半时,再难向前,萧青宁从车上下来,步行上山。从山脚到山上,有供车马走的路,较宽敞,略蜿蜒,也有供人步行的石阶,站在石阶处,便可看见万华塔塔尖。 萧青宁一行人,除了她自己,都是习武之人,这点台阶在他们眼里就不是问题,只是苦了萧青宁,走上一段,就要歇上一会。 碧溪有提议带她上去,只是被萧青宁拒绝,“都说心诚则灵,我不信这些,却也想试试。” 如此一来,碧溪不好再说带她走的话,只和碧云一人站一侧,小心护着萧青宁,以防她滑倒摔了。 南山自来景色无双,春日桃花倚风舞、冬日梅花伴飞雪,夏秋之时,林木莽莽郁郁,绿意无边。 萧青宁居高望下,目光由近而远,被眼前之景所惑,脱口而出,“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1]” 碧云看她有兴致,也不催,几人停了下来,或看雪看梅,或玩雪闹人。 前者是萧青宁,后者是碧溪,望着不省心妹妹,碧云甚是心累。 “好诗,好句,好文采。” 前面传出声音,几人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亭子里出现一人,顺着石阶而下,朝她们走过来。 四角亭在上方,有枯木遮掩,碧云、碧溪没感觉到危险,便不曾察觉那边有人。她们走走停停,偶尔也遇着别的上香之人,这时见有人附和,也不见得奇怪。 来人书生打扮,手里握着一卷书,行止间有着读书人的儒雅。看他容貌,约莫二十二、三的样子,加之五官出众,竟是难得的好皮囊,走在街上,怕惹来无数芳心。 就是萧青宁见惯了好颜色,也觉他甚是养眼。 “小生江述,偶闻小姐佳句,忍不住赞叹,唐突之处,望小姐见晾。”江述作长揖。 见着萧青宁容颜,江述只觉惊艳,而后惊觉唐突,低下了头,只露出一对红红耳尖,说不出是寒风冻得,还是美人惊艳的。 “随兴之句,担不起公子盛赞。”萧青宁说完,提步向前,不再多做逗留。 江述看她们离开,忍不住低声叹气,“可惜,可惜,如此才华,竟……” 一连几声可惜,也不知他在可惜些什么。 日头开始偏西,萧青宁终于走到普华寺外洗。 普华寺香火鼎盛,寺里主持会安排小沙弥在寺外候着,为不识路之人引路。萧青宁来普华寺的时候不少,识得各处怎么走,便不烦人引路,只像小沙弥打听些消息。 萧青宁:“小师傅可知渡会大师现在何处?” “这个时候,渡会师祖应在禅房修行,再晚些时候,会到大殿行晚课。”小沙弥回答。 萧青宁双手合十道谢,“多谢小师傅告知,碧云随小师傅去,添些香油钱,再问问哪边还有接待香客的禅房,我们留宿一晚。” “我佛慈悲,多谢女施主。”小沙弥向萧青宁回礼,“近日香客不多,寺中禅房不挤,女施主不是第一次来,可有偏好之处。” 萧青宁:“我喜静,向来住西边禅院,麻烦小师傅安排。” 碧云同小沙弥去捐香油钱,萧青宁和碧溪进入寺中,先去了正殿参拜,而后到四方鼎前焚香祭拜。 万华塔三层之上,需寺中主事之人引路方可前去,萧青宁将贺氏牌位供奉在五层上,要去祭拜,还得先去见过主持师傅。 普华寺主持,如今为了字辈大师,与三年前一般,还是了玄大师。 了玄主持识得萧青宁,见是她,打着佛家礼仪问候,“萧施主,别来无恙。” 萧青宁还礼,“烦主持师傅记挂,信女一切安好,今日过来,一为捐香油,求寺里师傅做法,念上一段往生;二为祭拜亡母亲眷,添些香烛纸钱,麻烦主持师傅操心。” “我佛慈悲。” 萧青宁从袖里摸出写有赵掌柜生平字条,递给了玄主持。了玄主持看了一眼,当即去安排,“萧施主稍等,贫僧交代一番,便引施主入万华塔。” “多谢主持师傅。” 了玄主持将赵掌柜生平字条交与师弟,告知其要在什么时候,同多少僧人,为亡人诵经往生,而后回到正殿,引萧青宁前往万华塔。 这会儿功夫,碧云已捐完香油钱,回到萧青宁身旁。 了玄主持引着几人来到万华塔,先在塔外焚香三拜,然而净手,洗尘,入得塔内。 万华塔三层下无人看守,有需求者,可通过捐香油的方式,将牌位供奉于此。自第四层开始,就有武僧看守,贺氏牌位供奉在五层,只萧青宁能去,碧云、碧溪最多只能在三层处等候。 萧青宁独自随了玄主持上五层,祭拜贺氏。 碧云、碧溪在塔外等候,本以为要等些时候,不想只一刻钟功夫,萧青宁就从里面出来,不见了玄主持。碧云、碧溪迎了上去,刚想问什么,却在见萧青宁面色铁青时没了声音。 碧云斟酌着问:“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萧青宁:“母亲牌位,不见了。” 第11章 遭了 五层上,贺氏牌位不翼而飞,无怪乎萧青宁脸色铁青。了玄主持不知贺氏牌位因何不见,以命人搜查万华塔,自个亲上六层、七层查看。 发生这样的事,碧云、碧溪也跟着心急,默默陪萧青宁在万华塔外等候,不多问什么。 约莫一柱香时间,了玄主持从塔里出来,快步匆匆朝萧青宁走过来。了玄主持打着佛语,同萧青宁解释,“阿弥陀佛,贺夫人牌位被送至八层,与成国公牌位供奉一处。” 找到母亲牌位,萧青宁脸色好转,“还要再麻烦主持大师,引我前去祭拜。” 了玄主持摇头,“万华塔八层上,就是贫僧也不得入,需方丈师叔相引,待贫僧禀明方丈师叔,由方丈师叔引萧施主入塔祭拜。” “如此,麻烦主持大师了。”萧青宁双手合十弯身,带着碧云、碧溪离开。 一路上,萧青宁都在思考,母亲的牌位怎到了八层上? 了玄主持所说的与成国公牌位供奉一处,可不是说历代成国公的牌位都能供奉在八层上,就萧青宁所知,也只有两位成国公牌位供奉于此。 一是随太祖皇帝定天下的先祖成国公,二是萧青宁外祖父,此两人,都于江山社稷有莫大功劳。就是舅舅,战死沙场,也只得供奉在七层上,那母亲呢,何以和他们供奉一处,萧青宁百思不得其解。 萧青宁来到西边禅院时,已有僧人将禅房安排好,她们过去就能住下。从半山走上来,到底是体力活,来到禅房,萧青宁立马瘫在床上,不想说话的样子。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想不觉着累,一有机会,随便躺着都能睡着。萧青宁躺下没多会,就睡了过去,碧云为她盖好被子,吩咐碧溪在这里守着,她去找找白芷几人,算算时间,他们也应该早到了。 碧云出了禅房,但见她们斜对角屋里走出一个熟悉身影,先前在山路上遇见的书生江述,也住这里。 江述认出碧云,嘀咕一声,“巧了,原来她们也住这里。”江述还记着萧青宁那一句诗,想着有机会请教一二。 江述还有事,与碧云点头打了个招呼,关上禅房木门,匆匆离开。 碧云难得多看了他几眼,跟着出了西边禅院,在寺里漫无目的转着。十二星使间都有特殊联系方式,若白芷他们已到普华寺,定会留下痕迹,若是还没到,寻着碧云现在留下的标记,也能找过来。 普华寺规模不小,前面大殿、禅房临立,后山古木繁多、野兽出没。碧云多往人少的地方走,翻墙上树都是有的,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走遍大多数地方。 “不应该啊!”碧溪停下来,望着天色发愁。 再有半个多时辰,太阳就要落山,按白芷几人的脚程,怎么说都该到了,但现在完全不见踪迹,莫不是遇上了意外。碧云越想,越觉得白芷几人遇上事儿了,忙往回走。 碧云走出没几步,林中忽然传出鸟鸣声,长长短短富有规律。这是十二星使求助信号,不懂之人,听不出区别,碧云却是立刻明白了其中意思。 白芷几人,果然遇上了麻烦。 碧云钻入林子里,寻着声音找过去,同时从怀里拿出短哨,长长短短发出鸟鸣声,回应着林中之人。 林子里,白芷听见回应,立即用哨子发出的鸟鸣声为碧云提示方向。 碧云找着过来,看见白芷时松了一口气,白芷看见来的是碧云,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拉着她就走,“碧云、碧云,救命啦,白兰快不行了。” 听着这话,碧云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一巴掌拍在白芷背上,“好好说话。”白兰要真想她说的那般快不行,白芷可不会这般欢脱叫唤,应该直接扛起她就走,才不会废话。 十二星使里,碧溪爱八卦,却总装高冷,白芷爱阴人,却表现得咋咋呼呼,这些人的性格,都是一言难尽……碧云作为最稳重的一个,没少叹气。 白兰情况没白芷说得那么遭,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左肩上一道伤口,周围略显暗紫,明显是武器上喂了毒,也难怪白芷看见碧云,会那般激动。 他们身上都带有解毒丸,白兰已经服过,碧云检查后,确定问题不大,便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为白兰清理,然后重新包扎。 “回去泡几回药浴,配合针灸,让碧溪助你清理余毒,问题不是很大。”处理完白兰伤口,碧云终于有空问起两人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搞成这样的,藏剑、留锋呢,不是传信说你们一起过来的?” “别说了,事情是这样的……”白芷收起先前那副咋呼样,一脸正色给碧云解释,白兰在一旁补充。 原来,几人路上忽然起意,摆了赌局看谁先到京城,这样一来,脚程就比碧云估算的快上不少。碧云传信时,只当他们到了京城附近,晚上才能到贺宅,却不想他们那时候已经快到城门口,若是碧云再晚些传信,说不得都能到贺宅了。 收到传信,几人也不想着进城,于是改道往普华寺去。依他们的速度,按理要比萧青宁几人先到普华寺,只是途中出了其他事,一番耽搁,没得入寺。 白芷:“我们从小路上山,遇见另一波人也走的小路,他们都做黑衣打扮,行迹很是可疑,因着主子在寺里,藏剑便跟了过去,想探探他们的底。这一下可不得了,这些人竟然提到主子,我们不得不多留心点,继续跟了上去。后来被他们发现,就打了起来,白兰不敌,挨了一刀,藏剑、留锋和他们纠缠着,我带白兰离开。” 碧云一听,直觉事情不简单,“可看得出那些人是什么来路。” 白芷摇头,白兰忽然道:“瞧他们的武功路数,不像江湖之人,与我们,到有些相同。” “暗卫?”碧云问。 白兰回忆,“不像暗卫,更像是……杀手。” “阎杀楼,遭了。” 第12章 意外 一听白兰说那些人的手段更像杀手,碧云直觉是阎杀楼的人。 白芷、白兰还不清楚京中发生的事儿,不知道阎杀楼怎和萧青宁扯上关系,碧云简单解释几句后,两人也明白事情不简单。 阎杀楼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普华寺周围,也不会莫名其妙提及萧青宁,说不得,他们就是得了萧青宁要来的消息,提前在这里守着。 “我看不太像。”白兰说出不同看法,“我们是得了主子传信,直接从城外转道普华寺,若阎杀楼的人是为主子来,没道理还比我们先上南山。” 碧云一想,觉着有理,问白兰,“不管他们为何出现在普华寺,我们都要先准备起来,能走吗,我们先进寺再说。” “能走。”白兰身上的刀伤不算严重,只是中毒对身体影响大,吃过解毒丸又有碧云压制毒性,已渐渐恢复力气,走几步不成问题。 碧云扶着白兰走在前面,白芷掩盖一番痕迹后追上来,顺便清理她们走过留下的痕迹。 三人走出没多远,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声音,似有人在杂草中穿行。她们都是受过训练的,一听见动静,立马分开掩藏起来,同时一手摸暗器,一手握住武器,一有情况,先下手为强。 “是我。” 在碧云毒针欲出手时,藏剑及时出声,避免一场“自相残杀”。 “原来是你,害我白担心一场。”碧云收起毒针,“要不是我收手及时,你就惨了。” 在十二人里,碧云武功最差,少不得在别的方面多用些心思,加之萧青宁不会武,为了让萧青宁有防身的东西,她可没少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 “要不知道是你,你当有出手的机会。”藏剑反驳。 藏剑、白芷四人来京城都能为谁走得快摆起赌局,可见都不是太严肃的性子,争强好胜是常有的事。被碧云“小看”,藏剑当然不吃半点亏的回敬回去。说白了,这些人以前还是太闲了,需要找些事儿做。 碧云不与之争辩,问起最后一人,“留锋呢,没你与一起。” 藏剑摇头,“打起来时,我们分开了,我追着一人离开,在山脚跟丢了人,就折返回来。” “你在外面等留锋,留意四周情况,我带白兰、白芷去见主子,换碧溪出来接应你们。”碧云迅速做出安排。 几人都没意见,开始分头行头。 天色渐暗,为掩人耳目,碧云带着两人从后山绕进寺里,避开普华寺武僧耳目,爬墙翻窗溜进萧青宁隔壁禅房,一番换装收拾后,才去见萧青宁。 萧青宁小睡醒了有一会,听他们说了事情经过,也如白兰判断一般,不觉得阎杀楼的人是跟着她来的普华寺,倒像是他们本就在普华寺外守着,被白芷几个意外撞上,打了起来。 “莫非容远在普华寺?”萧青宁猜测,白兰武功不差,能伤了白兰,可见他们遇上之人武功不弱,这般高手,若无事,绝不会守在普华寺外。 白芷大惊,“如此,主子岂不危险?” “不会,普华寺武僧众多,容远就是要对我出手,也不会选这么一个地方。我们猜测再多,也无济于事,等天色再暗些,碧云带白兰下山,让阿武和你们一起,把该治的伤治了,该解的毒解了。白芷换上碧云衣裳,留在寺里,碧溪如先前所说,去接应藏剑、留锋。”萧青宁安排着几人任务。 萧青宁话落,四人同时反驳,“不行。” 只留白芷在萧青宁身边,她们不能放心。 萧青宁:“我不出普华寺,寺里这么多武僧,安全还是有保障的,白芷体内之毒,拖得时间越久,对身体影响越大,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可没时间让你们休养一月、两月的。” 这番话,看似不近人情,几人都明白萧青宁好意,她这是担心白兰情况恶化,有个万一。 几人面露犹豫。 萧青宁继续说:“我是你们主子,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是,我等遵命。” 普华寺后山,白芷几人遇上的黑衣人们,其中一人这时正跪在一人脚下。 容远:“你们被人发现,还和人打了一架,但却不知道对手是谁?” “属下无能,请楼主责罚。”阎二请罪。 容远轻哼一声,“本座念你还有用,先记着,回去自己去刑堂领罚。” “谢楼主。” 容远:“说说,他们都有何特点?” “两男两女,两个男的武功不在属下之下,那两女的,也能和阎七平分秋色,他们都带了头罩,看不出模样。”阎二回忆道。 在阎杀楼,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只有按能力编号,原先的阎七、阎八死了,很快就会有人补上。编号越小,能力越强,越得阎杀楼看重。 “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容远忽然问。 阎二努力回忆,“属下也不清楚,他们率先跟上我们,被发现后,就打了起来。” “奇了。”容远觉着奇怪,一般来说,两方人马偶然撞上,不该什么也不管的直接打起来,尤其是在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 阎二想起一事,说道:“在发现他们跟着前,阎七曾说到清平县主。”说要不是之前的阎七栽在清平县主手里,他也不会这么快升起来。 容远抚掌,“这就对了,清平县主如今就在普华寺里。”这些人,不出意外就是她的人。 阎二不知道萧青宁在普华寺,听见这话,十分讶异,“清平县主怎么来了,是因着楼主?” 容远下令他们撤出京城,清平县主这时候出现在普华寺,难道得了什么消息? 容远:“应该只是意外,不过,她现在应该知道了,你去做一事……” 阎二听完,表示明白,就要去执行。 容远又道:“清平县主一日不离开普华寺,你们一日不可与本座联系。” “这样,楼主岂不是与属下等断了消息,那……”他们有事情,该向谁请示。 “一点小事都不能处理,可以滚了,本座不养废物。”容远留下一句话,身影隐匿夜色中,寻不到痕迹。 阎二:“……”清平县主早日离去吧。 第3章 又遇江述 碧云、碧溪都不在,萧青宁便留在禅房,看起了法华经,这可苦了白芷,她是个闲不住的,要她静下心学着和尚打坐念经,比杀了她还难。 在白芷第无数次长吁短叹时,萧青宁终于看不下去,抬起头看她,叹气道:“早知这样,就该让碧溪留下,你去接应藏剑、留锋。” 碧溪隐藏着八卦属性,但要安静的时候,绝对能安安静静待着,不像白芷,就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白芷现在也后悔,早知道留下来是陪主子数蚂蚁,她就该和碧溪换一换,横竖碧云带着她走了一遍,也认得地方。 “行了,收拾一下,我们去拜见渡会大师。”萧青宁估摸着再有一会,寺里晚课就能结束,便想着去拜访一下渡会大师。 白芷撅嘴,“老和尚有什么好看的?” 萧青宁头疼,“渡会大师是当世高僧,不得胡言。” 白芷心想:就是高僧,还不是老和尚。 想着能出去放放风,就是见老和尚,白芷也认了,忙抹了药在脸上,戴上面纱随萧青宁出门。 晚课之后,渡会大师都在后山参禅,遇上访客,也会与人煮茶论经,萧青宁过去时,渡会大师已有客人,而这客人,萧青宁也见过,正是江述。 看见江述,萧青宁一怔,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他。想着白日里碧云和江述打过一个照面,萧青宁暗暗撇了白芷一眼。白芷看懂萧青宁意思,忙低下头,收起身上的欢脱,学着碧云那副稳重样跟在萧青宁身旁。 “阿弥陀佛,原来是萧施主,得见萧施主安好,老衲也算了了一桩因果。”渡会大师见萧青宁过来,站起来双手合十打佛礼。 萧青宁上前还礼,“三年多前得大师相助,前些日子又打扰大师禅修,是清平欠大师一份因果,今日特来拜谢大师。” “阿弥陀佛,善恶有报,因果循环,萧施主不必记挂于心,阿弥陀佛。”渡会大师笑着说。 萧青宁浅笑,再还礼,“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大师相助。大师还有客人,清平先告辞。” 江述看见萧青宁,很是惊讶,见她要走,出声拦人,“萧小姐留步。” 萧青宁停了下来,看向江述,疑惑的眼神好像在说:有何事,我们并不熟。 江述略有尴尬,解释道:“萧小姐也与大师相识,相遇即是有缘,佛家讲究一个缘字,萧小姐不若留下,与在下一起聆听大师佛法。” 江述有心与萧青宁结识,见她与渡会大师有旧,忍不住开口留人。 “江小友与萧施主相识?”渡会大师问。 萧青宁:“先前在南山古道石阶上,与江公子有一面之缘,说不得相识,倒是大师,似乎与江公子颇有交情。”能让渡会大师称一声“江小友”,想来两人关系不比寻常,萧青宁多看了江述几眼。 渡会大师笑着解释,“江小友进京赶考,如今借住普华寺,他于佛法颇有见解,老衲与之一见如故,结了个忘年交。” “原来如此,清平打扰了。”萧青宁留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萧青宁、江述起身告辞,一起离开后山,往禅院去。 同行路上,萧青宁说:“原来江公子也住西院禅房,倒是巧了。” “说不得真应了佛家之语,有缘自会相见。”江述似也没想到会这般巧,先前见到碧云,知她们也住西院禅房,本以为就很巧了,哪想萧青宁竟也和渡会大师有交情,两人就这般认识。 萧青宁:“听大师说,公子是赶考考生,我看公子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家子弟,怎住到了寺里,而不是到京城落脚?春闱将近,不少考生都提前到了京城,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唉——”说起这个,江述忍不住叹气,“江某在京外五六十里处,不幸遇到山匪,与家中仆从走散,身无分文下,不得已投身庙宇借宿。” “公子这般,接下来春闱可咋办,京城到处都是要用钱的?”萧青宁惊讶道。 江述面露难色,而后坚定说道:“总会有办法。” 见此,萧青宁不再多问,读书人都有些傲骨,说多了难免惹人不喜。 一时间,两人间都有些尴尬。 又走了一段距离,江述先说起其他事:“萧小姐身旁婢女,看着像是与白日里有些不同?” 萧青宁还不知在西院禅房,碧云与江述打过照面,听他这么问,笑着搬出先前准备好的说辞,“她啊,也不知去哪里串了,回来后脸色长了红疹,不得已拿了带了面纱遮掩一二。” 白芷默默跟在萧青宁身侧,哪料到会忽然被点名,一时绷紧心弦,生怕被他看出异样。听见萧青宁“数落”,模仿着碧云声音开口,“姑娘,奴婢哪有乱串了,说不得是天生八字与这里不合。” “竟是这般,萧小姐刚刚就该请大师帮忙看看,说不得有办法呢。”江述也知道渡会大师医术了得。 萧青宁:“我原本有此打算,只是她爱俏,不愿被人看到难看的一面,说不得要为此遭些罪。” 白芷:“……”她要长了碧云那副容貌,就不用爱俏了。 “姑娘,奴婢……”白芷羞愤。 萧青宁:“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被我惯的气性儿大,我这个主子,快管不住了。” “奴婢不敢。”白芷连连告饶。 江述没与碧云有太多接触,听两人一说一答,不再觉着奇怪,同时忍不住感慨,“萧小姐果真是宽厚之人。” 寻常有规矩的人家,婢女哪能同主子这般说话,除非主子宽厚,不做计较。 白芷:“……”你怕不是眼瞎,她家主子就和“宽厚”两字挨不上边。 说话间,几人回到西院。 这个时候,普华寺香客少,西院只住了江述和萧青宁几人。 江述:“在下住萧小姐斜对角,萧小姐有需要之处,可与在下说。” “多谢江公子。”萧青宁同他道谢。 江述看着萧青宁回到禅房,关上房门后,才往自己住的禅房走去。 屋里,萧青宁吩咐白芷,“回头查一下这个江述。” 第4章 他这是怎么了 戌时末,碧溪回来,藏剑、留锋也隐藏在寺中。 “姑娘,就是阎杀楼的人,我们在山里搜寻一番后发现了这个。”碧溪摸出一枚飞刀送到萧青宁面前,“这种暗器,与昨日阿肆他们见过的如出一辙。” 阿肆他们挑了阎杀楼几处据点,除了抓到两个活口,还收集到一些东西,譬如武器、暗器之类的。两相比较下,不难发现一些东西,这也是让碧溪去接应的主要原因。 萧青宁拿过飞刀,放在烛台下细看,有些事情,没串联起来时,不觉得有关系,但一有线索将它们串在一起,以前忽略的东西也能慢慢清晰起来,就好比这飞刀。 萧青宁收好飞刀,找来纸笔写信,然后交给白芷,要她亲手送到应言手里。白芷离开后,萧青宁也没闲下来,她翻开茶盏,往里面倒入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以指蘸水,在桌面上写写涂涂。 京城之中,应言收到萧青宁信条,看完后一脸凝重,“容远到了普华寺,有何目的?” “公子,主子就在普华寺里,您就只关心阎杀楼楼主有什么目的,不关心关心主子安危?”白芷好奇问。 应言“哦”了一声,反问她,“你们是吃白食的?”普华寺武僧众多,容远不敢有太大动作,白芷几人要护不住一个萧青宁,就该回炉重造。 白芷:“……”她要说的意思是这个吗,活该你孤家寡人一个。 白芷被噎得说不出话,想静静,遂不再与应言多说什么,匆匆赶回普华寺。 白芷离开后,应言安排了些事情,也往普华寺去。 翌日清晨,当天际露出第一缕微光,“咚——咚——咚”的钟声便悠悠传开。这声音,厚重肃穆,似能穿透重重阻碍,直击人心,警示以人。 萧青宁起了个大早,裹着厚厚衣服往后山去。 在普华寺后山,有一观日亭,身处其上,可一览众山,也可遥望日出。 萧青宁上得观日亭,只见霞云从东边群山蔓延开来,橘红、橘黄、层叠晕染,是太阳即将跳出群山之兆。 萧青宁不止一次在观日亭遥望日出,却每一次都会被惊艳到。碧溪、白芷第一次等待日出,同样被惊艳到。 太阳跳出东山的一刻,丝丝缕缕光芒洒向大地,毫不留情驱走黑夜积聚的寒意,将温暖带回人间。 日出时刻,短暂而绚丽,几人来不及眨眼,红日已完全跳出东山,昭示新的一天。 日头愈高,颜色愈淡,也越发刺眼,叫人不敢直视。 “怪不得主子早起折腾,原来真有一番看头。”白芷收回视线感慨。 碧溪没吱声,却也点头表示赞同。 看过日出奇景,萧青宁心情不错,见观日亭里有矮几有蒲团、有琴有书,一时有些意动,遂跪坐下来,双手落于琴弦上。 萧青宁试音后,心随意动,一曲水云从指尖流出,悠悠传开。 琴棋书画中,萧青宁最擅琴技,她的琴音,就是碧溪、白芷不精此道之人,也忍不住沉浸其中。碧溪在萧青宁身边时日长,但听她弹琴的机会并不多,自贺氏死后,萧青宁的琴声里就带了淡淡恨意,有失琴之本色,如此时这般心随意动,琴音激昂,碧溪更是不曾听过。 都说琴音由心,碧溪从萧青宁琴声里听出不同,越发觉得该让她四处走一走,不要时时为心中仇恨折磨。 倏忽间,一抹黑色身影出现雪海梅林中。 应言从观日亭上纵身跃到梅林,抽出腰间软剑,和着萧青宁琴声,演练一套剑法。应言出剑利落,身影翩飞,一招一式间带起飞雪漫天。 雪海梅林纯白无暇,黑衣公子剑光灼灼,这一刻,都与琴音融在一起。 碧溪、白芷早前听闻萧青宁与宁阳郡主一琴一剑,惊艳上京,似有所不解,不明白那时一种什么景象,能让人念叨多年。而如今,见萧青宁与应言琴剑相和,似乎明白了京中那句“上京双姝,焚琴剑舞”是怎么传出来的了。 应言剑法精妙,看着大气凌云,似乎受他影响,萧青宁琴声越加激荡人心。 琴音落,剑光无,只余飞雪和着白梅随风飘去。 应言收起软剑,提步走入凉亭,白芷拽着碧溪走远一些,悄悄观察两人。 白芷和碧溪咬耳朵,“我觉着言公子就是个白痴,主子这么好,他也没点行动,就不怕主子哪天嫁人了没地哭去。” 碧云、碧溪跟在萧青宁身旁,对外面的事情了解不多,但白芷几人就不同了,他们很清楚这些年应言都为萧青宁做了些什么。 不说其他,只和阎杀楼周旋三年,不让容远怀疑到萧青宁头上,就让白芷几人佩服不已。再者,在这些人心里,不是谁都有应言魄力,在得到星令、得到先星主认可后,还能将星令还与萧青宁。 贺家星令,既有人,也有财。 “主子的事,轮不到我们操心。”碧溪冷冷说道。 白芷:“你就装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看八卦。” 碧溪懒得理她,挑了个最好的位置,纵身落在树干上,既可以看见观日亭情况,也能看清附近动静。白芷见她占了最好的位置,恨恨瞪了她一眼,然后霸占了另一棵树。 应言走到亭中,笑着调侃萧青宁,“难为你还记着柳先生所授琴道,而不是只记得以琴伤人。” 萧青宁手指挑起三弦,应言弯腰,右手覆于萧青宁手背,挑眉相问,“县主起手错了?” 三弦起,音杀绝。 “言公子知道的不少。”萧青宁勾唇。 萧青宁敢保证,她绝没有在人前显露半分,应言是如何知道她指下三弦的秘密。 应言:“巧合而已。” 若不是巧合,应言也不会知道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竟藏了如此杀招。 萧青宁也不知信了没有,浅笑着说道:“公子放心,青宁只是弹琴,没有任何恶意。”话落,视线落在应言右手上。 应言猛然收回手,恍惚间竟觉右手掌心滚烫无比,似要灼伤手心。 应言:“……”他这是怎么了。 应言再看萧青宁时,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萧青宁从三弦处收回手指,抹、挑、勾、打下,又是一曲。 第15章 万华塔秘密 遇见应言,萧青宁比计划的晚了小半个时辰回到西院,不出意外的错过了寺里素斋,也错过了过来寻她的渡音方丈。 西院只住了江述和萧青宁一行人,渡音方丈过来,没见到萧青宁,江述便揽下了传话的活计,在院子里一边晨读,一边等萧青宁归来。 看见萧青宁回来,江述快步走过去,“萧小姐去了何处,约莫两柱香前,方丈大师过来,说是有事找萧小姐。” 萧青宁哪料到自己因应言耽搁了一会,就让渡音方丈扑了个,听到江述问,只连连道谢,同时解释,“多谢江公子,我醒来见时候还早,便去了观日亭,哪想渡音方丈竟寻了过来。劳烦江公子告知,我这便去前面大殿找方丈大师。” “不过举手之劳,萧小姐不必客气。”江述说。 萧青宁与江述别过,留白芷在西院守着,以防藏剑、留锋他们有事寻不到人。白芷见碧溪能跟着萧青宁,嫉妒地眼睛都红了,只是她顶着碧云的身份,到底不好四处走动,只能干嫉妒着。 萧青宁来到前面大殿,只见着了玄主持,一番交谈下,才知渡音方丈已在万华塔,又匆匆前往万华塔。 万华塔外,渡音方丈在菩提树下打坐,萧青宁忙过去拜见,“方丈大师。” 渡音方丈站起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萧施主来了。” “让方丈大师久候,萧青宁惭愧。”萧青宁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应言,要不是那人抽风,她也不至于耽搁那么久。 “阿弥陀佛。”渡音方丈又念一声,紧接着说道,“萧施主既来,便随老衲入塔吧。” “劳烦大师。” 萧青宁跟随渡音大师进入万华塔,直上八层去。 走到时五层时,萧青宁问渡音方丈,“方丈大师可否为青宁解惑,家母牌位,怎从五层到了八层,若青宁所记不差,八层上,供奉牌位,尽皆先贤。” “一切自有缘法。”渡音大师说。 如此一说,萧青宁自知问不出个什么,遂不再发问。该她知道的事情,或早或晚,都有知道的时候。 越往上走,香案之上供奉的牌位越少。上得七层时,再不见四、五层时那样摆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牌位、香炉,在这里,每一个牌位先灵,都值得人叩首祭拜。 “三年多前,成国公牌位供奉于此,萧施主可先行祭拜,再往上去。”渡音方丈说着,走到一出牌位前,从香案上取了三支佛香点燃。 “多谢方丈大师。” 萧青宁合手拜谢之后,从渡音方丈手里接过佛香,在成国公牌位前三拜三叩首后,将佛香插于香炉中。 佛香燃燃,青烟袅袅。 萧青宁看着青烟直上,默念牌位上字样,心底一阵酸涩。 定国大将军。 再多的追封,再高的荣耀,当舅舅的死是一场阴谋时,便是最大的笑话,萧青宁如何不湿了眼睛。 渡音方丈:“萧施主节哀。” 萧青宁闭了闭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大师,我们继续往上。” 再往上,就是八层,能到这里的人,不过十数多,就是了玄主持,也是上不得的。 到了八层,供奉的牌位就更少了,萧青宁一眼看过去,也只见十多个牌位孤零零供奉着这里。 成国公、秦国公、定国公。 这三人,都是随太祖皇帝平定天下的功臣。 三府爵位,世代承袭,百年多来,除贺家外,其他两府皆以不存,如今……如今连成国公府也不存,大丰王朝,再无世袭罔替之公府。 顾相、明相…… 这几人,俱是治世功臣,便是史书里也有他们浓墨重彩的一笔。 萧青宁一圈看过来,都没见贺氏牌位。 “渡音方丈,这又是什么意思?”萧青宁问。 了玄主持说贺氏牌位在八层,但八层上,却无其牌位,不是了玄主持骗了她,就是渡音方丈骗了所有人,萧青宁直觉是后者。 事实也应如此,只能是渡音方丈骗了所有人,不然她不会出现在这里。 渡音方丈:“阿弥陀佛,萧施主有所不知,贺夫人牌位,实则供奉于九层上,只是对外说供奉于八层。” “我不曾听说万华塔有第九层。”若是有,又该是什么人才有此殊荣供奉在那里,萧青宁望着眼前众多先贤牌位,心底疑惑越来越多。 渡音方丈解释,“萧施主所说,正是老衲为何对守塔人说贺夫人牌位供奉在八层的原因。” 在世人眼里,万华塔只有八层,实则不然,当初兴建万华塔时,取九九之数,万华塔一共有九层。 萧青宁:“万华塔还有第九层,实乃天下秘辛,萧青宁何德何能知晓此等密事,家母又何德何能越过这些先贤,供奉于九层上?” “此乃贵人所为,老衲无从告知,萧施主可自行上九层寻找答案,阿弥陀佛。” 渡音方丈说完,走到一处香炉前,轻轻旋转香炉。 咔嚓——咔嚓—— 原本空无一物,空空荡荡的八层中心处,忽然从顶上降下一圆形平台,可供人站在上面,将人带到上面。萧青宁看着这等精妙机关,忽然明白了为何百年多时间无人发现万华塔秘密。若是无渡音大师打开机关,萧青宁就是上得八层,也想不到在这之上,还有一层。 “萧施主站上去,抱稳,老衲要启动机关了,萧施主若要下来,只管站到这圆台上,老衲就能知道了。” “清平明白了。”萧青宁走过去,站稳,抱好连接九层与圆台的柱子。 机关启动,圆台缓缓升起,萧青宁有一瞬头晕。 眨眼功夫,圆台回到九层,八层上亦恢复原样,再看不出任何玄机。 从圆台上下来,萧青宁忍着心底恶心感,环顾四周。 九层上,塔壁四侧没有开窗,只有几缕光线从塔顶小窗偷偷透进来,使里面不那么黑暗。 萧青宁看见香案,又见上面供奉了两个牌位,便快步走过去,待看清牌位上字样,瞬间怔在原地,满脑子都是疑惑。 第16章 容远,威胁 贺莞之灵位。 君无暇之灵位。 只有一个名字,再无其他信息,这两个牌位,处处透着诡异,萧青宁只觉脑子乱成一团,理不出个头绪。 何人换了母亲牌位,将其供奉此处? 君无暇又是谁,为何也供奉此处? 这处地方,除了这两个牌位,再无其他特殊之处,萧青宁就是想寻找答案,也无从入手。 萧青宁凑近细看,发现这两个牌位还是有所区别的,母亲的牌位,不管是字迹还是刻痕,都很新,而君无暇的……萧青宁估摸着,要有几十年了,或许更久。 君无暇……君无暇…… 说不得,她要先弄清君无暇是谁才能找到答案。 萧青宁在九层寻找一番,再无收获,故对着贺莞牌位祭拜后,站上圆台。须臾,机关启动,萧青宁经历一番头晕目眩后回到八层,她出来后,渡音方丈将一切恢复原样。 渡音方丈:“阿弥陀佛,萧施主出来了。” 萧青宁点头,知道渡音方丈不会为她解惑,也就问任何有关九层的事情,只说:“清平可否在七层多待会儿。” “萧施主随意,何时愿意离开,何时再离开便是。”渡音方丈一边说,一边往下面去。 回到七层,萧青宁留了下来,渡音方丈先一步离开。 萧青宁在八层、九层都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如今回到七层,先前点燃的佛香还剩小半截。 “舅舅,阿萝回来了。”萧青宁小名“阿萝”,但如今,再无人唤她“阿萝”。 萧青宁揪了个蒲团,坐在香案下,絮絮叨叨说起一些事。 萧青宁打小就与靖宁侯不亲近,在濡慕父亲的那个年纪,可以说是成国公充当了那个角色。成国公对着两个儿子还会提棍上手打一顿,对着萧青宁,却是柔和得不得了,就连成国公夫人都曾笑话,说是府里有了闺女,他怕要把人宠上天,要月亮不给星星的。 “舅舅一直固执,你最喜欢的那套白瓷茶具,就是阿萝贪玩打碎的,可你偏生认定是二表哥打碎的,还找了阿萝顶罪,将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萧青宁也不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心底那份思念,越来越折磨的人难受,“舅舅,阿萝想你们了……” 萧青宁揉揉眼睛,固执的不肯掉半滴眼泪。 “啧啧——原来世人眼里端方秀丽的清平县主,还有这般调皮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萧青宁用手撑着,缓缓站起来,转身看过去。 来人是一男子,身形隐在黑色大氅下,脸上亦戴了面具,遮去容貌。 “容远。”萧青宁叫出一个名字。 容远大笑一声,“清平县主识得本座,本座之荣幸。” “容楼主藏头藏尾,见不得人,这一身打扮,要让人认不出也难。”萧青宁一边说,一边思考容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万华塔三层之上,都有人守塔,容远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那些守塔人必都遭了暗算,不知还活着与否。 容远:“县主有心思担心那些秃驴,不如想想自己处境,县主前日所为,本座可还记着呢。” 听到这话,萧青宁勾唇一笑,“容楼主不惜大费周章闯入万华塔,莫不是要为那些人报仇?” 萧青宁身边时刻有人跟着,要想对她如何,必先对上碧溪、阿肆那些人,如此算来,万华塔里倒是个好时机。 “毕竟县主毁了本座不少心血,本座不该找县主要个说法吗?”容远反问。 萧青宁冷哼,“容楼主祸及无辜,他们也要找容楼主要个说法。” “哈哈。”容远大笑,“县主伶牙俐齿,本座不与你浪费口舌,还要烦县主配合一二,到阎杀楼做客几日。” 容远话落,人到了萧青宁身边,原处只留下一个残影。 萧青宁被容远钳制,也不挣扎,只说:“阎杀楼龙潭虎穴,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不敢去。” “这可由不得县主。” 萧青宁:“本县主去不去,也由不得容楼主自作主张。” “县主在等谁来救你?本座保证,绝对能在他们来之前,带走你。”容远自信而张狂。 萧青宁:“容楼主武艺高强,本县主反抗不得,但是,本县主可以拉着楼主一起……死。” 说到死,萧青宁一脸云淡风轻,像是完全不在意生死一般。 容远眯起眼睛,手下微微用力,在萧青宁雪白脖颈上留下红印子。 “县主不怕死?”容远问。 萧青宁果断回答,“自是怕的。” 闻言,容远来了兴趣,一个怕死之人,如何敢用死威胁他。 萧青宁像是能明白容远沉默之下的疑惑,缓缓开口解释,“萧青宁怕死,但敢赌,而容楼主舍不得死,黄泉路上若有容楼主做伴,萧青宁也算为母亲报了仇,再无遗憾。” “好个怕死,好个敢赌,清平县主当真叫本座刮目相看。”容远咬牙切齿。 萧青宁说得太笃定,容远不敢大意,谁知道她藏了什么杀招。 萧青宁:“容楼主若不信我能拉着你一起死,也可以试试。” 两人说话间,下面传来嘈杂。 萧青宁:“容楼主时间不多了,等到普华寺众僧找来,容楼主怕是走不掉了。” “清平县主,来日方长。”容远放开萧青宁,竟是不从楼梯下去,而是直接从窗口跃出,从七层上,约莫十来丈高的地方跳下。 容远不会寻死,敢从七层跳下,定有所倚仗,萧青宁快步走到窗旁查看。了玄主持带了武僧上来,正好看见一抹身影从窗口跃下。 萧青宁:“他从这里跳下去了。” 了玄主持忙过来看,容远已落到地上,和下面的人打了起来。 第17章 封锁,搜查 得知有人闯入万华塔,碧溪第一时间冲入万华塔,但在四层入口处被拦了下来,气得她差点和普华寺武僧打一场,索性萧青宁及时出现,制作了她。 碧溪一眼看到萧青宁脖颈上红印子,刚要问什么,被萧青宁喘着粗气打断,“是容远,留下他。” 碧溪得知闯入万华塔之人就是容远,为了省时间,直接从三层处跳下去。三层处离地面只有三四丈的样子,以碧溪的轻功来说,没什么大问题。 藏剑、留锋隐在暗处,在寺里武僧和容远缠斗时,没有立即出面,待看见碧溪从万华塔上跳下来,立即意识到问题,再顾不得隐藏踪迹,先碧溪一步和容远打了起来。有这三人加入,容远应付起来不再如先前那般轻松。 萧青宁从万华塔出来时,寺里武僧围在外面,容远一挑三,和碧溪、藏剑、留锋打得难解难分。萧青宁不懂武,但清楚碧溪几人水平,见容远在三人围攻下不落下风,对容远的武功有了更多认识。 刚刚,若是容远有心取她性命而不是要带她回阎杀楼,她怕是没有机会威胁他,萧青宁手心沁出冷汗。 缠斗间,数十武僧从别处过来,容远一看形式不对,立刻扔出迷雾弹。 浓浓烟雾散开,容远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件黑色大氅。 碧溪三人立即围到萧青宁身侧,藏剑、留锋也看到了萧青宁脖颈上红印,一时跪下请罪,“属下护主不利,请主子责罚。” “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萧青宁让三人起来,朝了玄主持走过去。 了玄主持拾起地上大氅,见萧青宁过来,忙双手合十,躬身一拜,“惊扰萧施主,实在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主持大师无需自责,当务之急,是将此贼人找出来。”萧青宁看着了玄主持手里容远留下的黑色大氅,说着自己猜测,“此人留下大氅,怕是早有所准备,在里面穿了寺里僧人僧服,趁着烟雾缭绕时,混入寺中僧人里,不然,那么短的时间,他也跑不远,更别说完全没了踪影。” “萧施主言之有理。”了玄主持恍然大悟,连忙安排起来,让在场的僧人原地不动,一一检查过去。 萧青宁直觉容远不在这些人里,提醒道:“主持大师,只是检查这些人,怕是还不够。” 了玄主持想到容远有本事闯入万华塔,认为萧青宁说的在理,正要安排人到处检查,这时渡音方丈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渡音方丈了解情况后,遥望着万华塔塔顶,直接安排,“封锁山路,关闭寺门,一一排查,在此期间,要麻烦寺里香客配合,暂时留在寺里。” 渡音方丈这方安排,着实出乎萧青宁意料,这样一来,是不是意味着普华寺内,除了藏着万华塔的秘密,还藏着其他东西,这才引来容远。 渡音方丈交代完事情,转向萧青宁几人,合手道谢:“多谢几位施主出手相助,老衲让人在西院安排禅房,供几位施主休息。”这是要萧青宁等人,也留在普华寺,不得下山了。 萧青宁对此没有异议,见没自己事儿,便回西院去。 藏剑、留锋已经露面,萧青宁也不叫他们再暗中跟随,几人一起往西院去。 西院,白芷听见匆匆脚步声,遂出了禅房跃上树梢,所谓站得高望得远。白芷攀在树上,远远见一众武僧拿着僧棍四处搜查,每隔一段距离就留下一人在附近转悠。 必然出事了。 白芷从树上下来,就要往外去。 这时,江述从禅房出来,问道:“碧云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公子不背书了?”白芷问。 白芷在屋里,听江述背了半早上之乎者也的东西,差点瞌睡着,这会见江述出来,有些新奇。在她眼里,江述就是个书呆子,没想到还会关心寺里出没出事。 江述被她问的有些尴尬,“打扰姑娘了,在下以后小声些。” “江公子可是要参加春闱的人,奴婢可不敢误了公子读书,若江公子受此影响,奴婢可赔不起。”白芷说着,就要往外走。 江述也不管她乐不乐意,跟了上去。 两人才走出西院大门,就见萧青宁几人朝这边过来,白芷本就是担心萧青宁才想出去,见她回来,便不再往外走。江述同样停了下来,就在门口等萧青宁过来。 萧青宁见着两人,脚下步子稍快,没多会就走到西院门口,“江公子这是要出去?” “在下听见外面乱哄哄的,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能帮忙的,正好见碧云姑娘也要出去,就一起了。”江述解释了两句,反过来问萧青宁,“萧小姐从外边回来,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萧青宁:“普华寺进了贼,方丈大师安排人各个院子仔细搜查,江公子若没事,就留在禅房,不要到处跑了,免得遇上贼人,遭了毒手。” “什么小贼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来普华寺偷窃,他不知道普华寺有上百武僧吗?”江述大为不解。 萧青宁:“谁知道呢,许是普华寺藏了宝贝,惹来贼人惦记。” 江述瞳孔骤然变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萧青宁见他被吓到,出言宽慰,“江公子也不必太担心,诚如公子所说,普华寺武僧众多,想来很快就能抓到贼人。” “希望如此。”江述感慨。 第18章 你是傻子吗 回到禅房,白芷迫不及待问道:“发生了何事?”若只是遭了贼,藏剑、留锋不会跟在萧青宁身旁。 萧青宁:“我见到容远了,他‘请’我到阎杀楼做客几日。” 萧青宁将万华塔里发生的事儿,捡着能说的几人说了,至于她威胁容远要拉着他一起死的那段,萧青宁隐瞒了下来,没与几人说。 “请主子责罚。”四人一起请罚。 萧青宁“都起来吧,万华塔不许无关人员上去,不是你们的错。”容远闯入万华塔,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四人不为所动。 萧青宁扶额,这些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倔强了些,“就是要罚,也等回去再说,还好普华寺的僧人发现的快,不然你们可就要到阎杀楼救人了。” 后面一句,萧青宁带了几分玩笑意味,几人却是当了真。 “别说阎杀楼,就是龙潭虎穴,我们也敢闯。”留锋一脸正色。 萧青宁无语,她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怕这几人再自责,萧青宁将人打发去站岗,渡音方丈只说让他们别乱走,可没说不许多看。几人有了事情,果然不再有心思自责,上树的上树,待屋顶的待屋顶,将西院附近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几人出去后,萧青宁坐到桌前,忽然对着空荡荡屋子开口,“言公子既然来了,何必再躲躲藏藏。” 萧青宁话落,应言从房梁翻身下来,很是不解,“你如何发现的?”应言在他们先进来,就是碧溪几人都没发现,萧青宁如何知道他在屋里。 萧青宁没有为他解惑,只问他,“容远闯入万华塔,言公子怎么看?” “故意为之。”应言走到萧青宁对面,正欲坐下,却瞥见凳子上沾了灰尘。 普华寺禅房,时时有人打扫,就是没人住的屋子,也不见得会落尘,更何况有人住的地方,应言抬头,望着头顶房梁,忽然明了萧青宁是怎么发现他的了。 萧青宁见他发现,笑了笑,“言公子做梁上君子,记得先清理痕迹。” 应言换个位置,比邻萧青宁坐下,继续说容远之事,“县主能猜到容远藏身普华寺,容远见县主来到普华寺,大概也能想到山里遇见之人是县主的人。” “没错,这天下从不缺聪明人。”萧青宁从不敢小看对手。 应言与容远纠缠甚久,彼此都有些了解,“容远想在普华寺里掳走县主,显然不太可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容远作风,除非……” “除非,他要转移视线。”萧青宁接过应言话头,除了这个理由,她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应言点头,表示赞同。 萧青宁皱眉,“普华寺,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值得容远亲自前来?” 万华塔有九层,容远潜入,渡音方丈不惜封山闭寺,如此种种,都透着可疑。 应言见她眉头紧锁,抬手抚平她眉心,“横竖都是普华寺的麻烦,让渡音方丈头疼去,我们只管盯着容远就是。” 感受着眉心传来的微凉触感,萧青宁愣住,不解,“你在做什么?” 萧青宁总觉得今日的应言有些奇奇怪怪,不管是在观日亭莫名其妙盯着她发呆,还是现在莫名其妙打扰她。在萧青宁眼里,应言突如其来的动作,就是打扰她思考。 “我……”应言也想不通他在做什么,从观日亭离开后,他就变的有些奇怪,就像现在,莫名的不想看萧青宁皱眉。 萧青宁眨眨眼,应言一惊,赶紧收回手,“我出去看看,以容远的武功,寺里武僧可不一定留得住他。”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应言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踩到萧青宁白狐毛边披风。萧青宁脖颈间留了红色指印,回来前扯了披风遮挡,应言这一脚下去,再遮不住脖颈上的痕迹。 应言看见她脖颈间印子,瞬间猜到是怎么来的,俯身靠近萧青宁,话语里似氤氲了风暴,“容远对你动手了?” “你……”萧青宁有些害怕这样的应言,不是怕他伤害自己,而是怕他……萧青宁也说不清在怕什么,总之,她不想看见应言这个样子。 应言猛然站直身子,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禅房。 萧青宁追过去,才到门口,就没了应言身影。她倚着门,望着应言消失的地方发呆。 “你是在……”关心我?萧青宁不是很确定。 萧青宁抬手轻触眉心,莫名的,她竟觉眉心发烫,仿佛有什么落在上面,挥之不去。 白芷见应言离开,主子追了出来,心下好奇他和主子发生了什么,一下子从树上跃下,窜到萧青宁跟前打听第一手八卦。 白芷过来,见萧青宁在发呆,愈发觉得有故事,“主子,你和言公子,都怎么了。从观日亭回来,您就看着有些不对劲,这会更是因言公子发起了呆,可是不寻常哦!” 萧青宁收回手,回到屋里,并不是很想和白芷说。 白芷:“主子,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出来给我们听听,说不定就能想明白了。” 萧青宁一想,也是,遂试探着问,“你们会为我担心,应言……也会吗?” 听到这番问话,白芷不可置信,“主子你是傻吗?”言公子为主子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不为主子担心。 第19章 寻找凶手 若是白芷不说,萧青宁永远也想不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应言为她做了那么多。 可是,为什么呢? 萧青宁托腮望着窗外,想不明白。 白芷迫切需要找个人八卦,出了禅房就窜到碧溪身边,忍着发出土拨鼠尖叫,“言公子是傻子,主子也跟着他一起傻,我快看不下去了。” “主子的事,我们看着就好了,她心里有计较的。” 碧溪可不相信萧青宁真是傻的,有些时候,不是想不明白,而是不敢想,不去想。碧溪始终记着碧云曾说过的一句话,她说,“主子看着好相处,实则要她卸下防备相信一个人,很难,很难。” 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还是在萧青宁心底蒙上了阴影。 “唉——”白芷叹气,算了,算了,她看着就好,免得被两个傻子气成内伤。 没过多会,武僧们到这边搜查,萧青宁被迫结束发呆。 武僧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将整个西院翻了一遍,没见着可疑之人又去另一处院落搜查。 他们走后,萧青宁不想再想应言,只是思考问题时,应言的身影总会不自觉浮现,扰得她不能静下心来。试了几次还是不行,萧青宁自暴自弃躺到床上,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应言,你有毒吧。” 萧青宁心烦意乱,应言也好不到哪里去,出了西院,直上观日亭,祸祸那一片雪海梅林。同一套剑法,应言此时出招凌厉,少了先前美感,多了无尽杀意,任谁也不会觉得此剑法能与琴音相和。 日暮时分,禅房微暗。 渡音方丈让人过来请萧青宁到大殿,有事相商。 萧青宁随小沙弥来到大殿,看见几个熟人,应天府孙大人、卫大人等,也都在。孙大人看见萧青宁,也是一阵头疼,心想,这位主儿可真能惹事,走到哪里,哪里出事,连佛门圣地都不放过。 萧青宁若是知道孙大人所想,怕要大呼冤枉,这哪是她能惹事,分明是事儿找上她,躲都躲不开。 “县主。”孙大人打招呼。 萧青宁:“孙大人怎来了普华寺?” 孙大人拱手向北,解释道:“普华寺里混入贼人,陛下大怒,着禁军配合寺中武僧,封锁山路,又命我等来普华寺,协助方丈大师搜查贼人。” “原来如此,如今可是有了进展?”萧青宁问。 “县主请看。”孙大人引萧青宁上前。 大殿里放了一具尸体,仵作正在验尸。 萧青宁心头大骇,“这是?” 卫钦从旁解释,“寺里武僧在枯井里发现这具尸体,经方丈、主持大师确认,是寺里普通僧人无疑,只是死者面容已毁,一时半会不知是谁。方丈大师说县主曾与贼人接触过,孙大人便让方丈大师请县主过来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原是这样,孙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就是,清平但凡知道,绝不隐瞒。”萧青宁说。 孙大人:“县主可知闯入万华塔之人,是什么来历,又为何找上县主?” 孙大人从了玄主持口中了解到,最先看见贼人时,那人就和萧青宁在一处。 孙大人问的事,了玄主持和寺里武僧都有看到,萧青宁也不隐瞒,“孙大人可听说过阎杀楼?” 这下,轮到孙大人大骇,阎杀楼之名,他们自是听过的。 萧青宁:“我也不知那人姓甚名谁,他挟持我,说请我到阎杀楼做客几日,索性了玄主持等人来的快,他见行迹败露,竟是纵身从万华塔跳下。当时我被吓到了,了玄主持没问,我也就没想起来那贼人说了阎杀楼,孙大人可否告知阎杀楼是什么地方?” 萧青宁深谙说慌时七分真三分假之理,一番话真真假假,让人找不到毛病。 “阎杀楼乃一江湖势力,专做杀人的买卖。”卫钦解释。 萧青宁脸色苍白。 孙大人皱眉,“阎杀楼为何要掳走县主?” 萧青宁摊手,有些无奈,有些后怕,“这我就不清楚了,许是有人要害我呢,孙大人也知道,清平回京以来,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阎杀楼做的杀人买卖,孙大人找不出萧青宁话里毛病,不由看向卫钦。 卫钦:“普华寺武僧众多,就是有人找到阎杀楼,请他们出手对付县主,也不该选在这里,更不该闯入万华塔。再者,这具尸体死去多日,县主昨日才到普华寺,两者间应没有多少关联。” 孙大人点头,表示赞同。 卫钦继续说,“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死者身份,说不得凶手与闯入万华塔之人,不是同一人。” 孙大人叹气,“死者面容已毁,普华寺数百僧人,想从中确认死者身份,也不是那么容易。” “寺里武僧里里外外搜查,也没找到可疑之人吗?”萧青宁问。 了玄主持,“说来惭愧,寺里除武僧外,还有四百五十九普通僧人,未曾发现有人混入。” 四百五十九僧人,萧青宁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卫钦同样有所发现,追问了玄主持,“寺里四百五十九人,一个不少?” 了玄主持,“却是一个不……”了玄主持骤然看向殿中躺着的尸体。 这里死了一人,寺里僧人却一人不差,必是有人扮作了寺中僧侣。 孙大人:“如此,就能明白凶手为何毁去死者面容了,这是要李代桃僵啊。只要能确认死者身份,就能找到贼人。” “可是……”了玄主持捻着佛珠着急,他们现在根本没办法确认死者身份,这可如何是好。 萧青宁忽生一计,“孙大人,死者面容已毁,又没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想确认其身份,找出贼人,怕是不易。但是,我们可以换个思路。” “县主所说,可是先找出贼人,再以此确定死者身份。”孙大人说道。 萧青宁点头。 孙大人:“可是,不管是从四百五十九僧人中确认死者身份,还是从这些人中找出凶手,都不是简单之事。” 萧青宁:“若是在别处,从几百人里找一人不简单,但在普华寺里,还是有办法的。” 卫钦本就擅破案,在萧青宁说换个思路时,就有了想法,“劳烦方丈大师,将寺里僧人集中到大殿。” 第20章 本官头秃 卫钦想的办法,简单粗暴,既然是和尚,就来诵经吧,假和尚总不至于学真和尚日日诵经,是狐狸,就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半个时辰后,寺里僧人,除武僧看守各处外,全部到了大殿前,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站好。渡音方丈带领众僧人诵念楞严经,了玄主持和卫钦一起在众僧间穿梭,听他们诵经。 夜色渐深,禁军举起火把,站在外围守卫。 几百人齐诵经,场面不可谓不壮观,孙大人啧啧传奇,凑到萧青宁跟前问:“县主真觉得这是个办法?”这样一个一个确认,怕不是要弄到深夜。 萧青宁:“孙大人还有更好的办法?” 孙大人讪讪摸摸鼻子,卫钦这法子,虽说费神费力,但好歹也是一种可行之法,总比无头苍蝇般乱窜强。 “闯入万华塔之人,武功极高,孙大人小心些好。”萧青宁提醒。 孙大人撇了眼碧溪几人,笑哈哈开口,“县主不会坐视不管吧!”他可是听说了萧青宁身边跟了几个高手,放着这样的好手不用而去为难应天府的人,他不是傻吗。 萧青宁面露为难,“孙大人也该知道,清平手无缚鸡之力,这贼人又曾对清平动手,身边实在不敢离了人。” 孙大人牙疼,忙去安排人守好四处,不放过一只苍蝇。 没了孙大人凑上来,身边又都是自己人,萧青宁压低声音问几人,“应天府的人,是不是来的太快了,还有禁军,陛下那里,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这些种种,怎么看都透着不寻常。 几人以前也没来过普华寺,听见萧青宁发问,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碧溪:“是来的快了些,算算路程,像是普华寺一出事,就有消息传入宫里,中间没有耽搁过。” 萧青宁了然,不再多问,抬眼去找卫钦。 这么会功夫,了玄主持和卫钦才检查完站得最前的一排人,若真的全部看一遍,怕是还要两三个时辰。如今也只能期待藏身寺中之人站得靠前些,不要拖得太久。 寺里僧人日日诵念楞严经,可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诵念时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念完一遍,从头再来。而这时,了玄主持和卫钦连一半都没查完。 萧青宁以前也看过楞严经,如今听上一个时辰,不觉难受。碧溪三人就不同了,各个听得晕头晕脑,偏又要防着意外发生,硬打起精神听,算是遭了一回罪。 “别让姑奶奶揪住你。”碧溪磨牙。 “你们……” 萧青宁听见磨牙声,刚想说什么,人群中变故突生。 最后几排里,忽有一人窜出,踩着周围人肩头跃上围墙,守在一旁的武僧、禁军立即出手拦他。 离得远,天色暗,萧青宁几人连他的身形都看不清,更别说判断他是不是容远。 留锋:“我去试试。”说着,提起轻功掠过去。 碧溪和藏剑,个站一方,将萧青宁护在中间。 那人武功极好,武僧、禁军一时拦不住他,留锋赶过去时,他以跃上寺院墙头,向外掠去。 留锋追出去一段距离,忽见一人追了上去,只留下一道清冷声音,“回去守着她。” 见是言公子追了过去,留锋不再往前追,转身折回萧青宁身边,“言公子追去了。” 了玄主持和卫钦疏散人群后,一起回到大殿,萧青宁、渡音方丈、孙大人,都在殿里等着了。 “可有看清是谁了?”渡音方丈问。 了玄主持:“阿弥陀佛,是惠木,弟子询问后,从其他弟子口中知道,那人与惠木一般模样,他杀了惠木,假扮惠木藏在了寺里。” 孙大人:“假惠木与白日闯塔之人,可是一人?” 了玄主持虽看清了贼人扮作谁藏在寺里,但不能判断其与白日里的是不是一人,摇摇头,“尚不清楚。” 孙大人看向萧青宁,“县主觉得呢?” “离得远,看不清。”萧青宁老实回答。 孙大人嘴角抽搐,看向留锋。 留锋:“从其武功来看,有七成可能。”至于是不是容远,就要等言公子回来了。 应言与容远多次交手,只要打上一场,就能确定是不是。 孙大人:“七成可能,也不小了,咱们先假定假惠木与白日闯入万华塔的是一人。也就是说,他先杀了惠木,假扮惠木藏在寺里,在清平县主到万华塔祭拜时,闯入塔中,在被发现后,借烟雾脱身,再次以惠木面貌藏在寺里,直到现在被发现身份,逃出普华寺。” 孙大人摊手,看向萧青宁,“假惠木辛辛苦苦隐藏身份,却因县主暴露身份,他图什么呀?”这不符合逻辑。 萧青宁无辜脸,“我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若容远真以惠木身份早早藏在了普华寺里,萧青宁也搞不明白他闯入万华塔是为哪般。总不至于因为她无意间发现他藏在普华寺,就先下手为强的想借万华塔旁人不得入的规矩,趁她身边无人时掳走她? 孙大人还想问萧青宁什么,被卫钦拦下,只好作罢。 孙大人:“时候不早了,县主早些回禅房歇息,县主若有发现,还望及时告知下官一声。” “清平明白,若有发现,定会告知大人。” 看着萧青宁离开,孙大人扯了卫钦到角落里,“你做什么呢,清平县主明显知道不少内情。” 卫钦板着脸回答,“可是县主不愿意说,大人你也没办法啊。”总不可能为了一点猜测,应天府就对清平县主严刑逼问吧 孙大人被噎得扯自个头发,一不小心用多了力,疼得龇牙咧嘴。 孙大人:“本官头秃。”这糟心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卫钦:“大人这是自寻烦恼,陛下只让大人协助普华寺找出贼人,如今贼人已经现行,剩下的就不关大人的事儿了。” 抓不到贼人,是禁军失职。 贼人为何混入普华寺,是渡音方丈该头疼的问题。 至于贼人又为何因清平县主暴露痕迹,那是清平县主该考虑的事情。 应天府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孙大人顺着卫钦逻辑一想,觉着就是这么回事,乐了,“明日一早,本官就入宫复命。” 第21章 失落 “容远,果然是你。”应言追着假惠木离开,才一交手,就认出假惠木是谁。 容远看见应言,就知道瞒不过他,一招一式间,不再隐藏武功路数。 两人武功极高,不多时就没了身影,禁军和普华寺武僧追不上,只好回去,加强防守。 两人三个月交手,都留了暗伤,如今再次交手,百来招后,都没讨到好处。容远一抹嘴角血迹,冷笑一声,“应言,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应言咽下口中腥甜,回了一声,“彼此,彼此。” 两人纠缠三年,有些时候是应言追着容远痕迹四处跑,有些时候又是容远逼得应言不得不销声匿迹。 容远:“本座如今没功夫陪你玩,先走一步。” 话落,容远纵身跳下断崖,借着月光,应言看见两处山壁间似连了一根银线。 应言:“难怪敢从万华塔上跳下来,原来是手里握了这样的好东西。”眼见容远跃到对面山壁,应言无法再追,只得返回寺中。 萧青宁几人回到西院,白芷已经快要发霉。 “主子,你们可算回来了。”白芷哀嚎,“我又不是那书呆子,能闷在屋里一整天。” 白芷口中的书呆子,就是住在他们斜角的江述,萧青宁去大殿前,和他打了个照面,那人手里确实一直都拿着书。萧青宁回来时,已经有些晚,江述屋里还亮着,窗纸上映着他的身影。 萧青宁:“再忍忍,回去就好了。” 白芷到底不是碧云本人,不好大摇大摆出现在人前,像了玄主持、孙大人、卫钦等,都见过碧云,难免不会被发现。若是一般时候,就是叫他们发现白芷不是碧云,也不是多大问题,毕竟一开始让白芷假扮碧云是为了迷惑容远。但现在,普华寺发生这么多事,若叫人发现,难免惹人生疑,平生事端。 白芷也明白这个理,再闷的难受,也没出西院,现在也只是抱怨两句,好叫萧青宁心疼,以后不再让她闷一处去。 萧青宁安慰白芷几句,再三保证以后不会让她数蚂蚁,白芷这才消停。 叩叩—— 江述在外面叩门,“萧小姐回来了?” “江公子有何事?”萧青宁走到门口,拉开门。 江述对着萧青宁躬身长揖,“萧小……不,应给称清平县主了,江述先前不识县主身份,失礼之处,还望县主见谅。” 江述从禁军口中得知萧青宁身份,很是惊讶。 “若为这个,江公子无需在意,在普华寺里,大家都是香客。”萧青宁说。 江述:“在下应该早就猜到的,实在惭愧。” 萧青宁:“江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在下在普华寺借住多日,也曾听说上京双姝之名,前些日子更是有幸得见宁阳郡主,县主一身风华不输宁阳郡主,在下应该早就想到的。”江述一脸惭愧,还有几分失落。 萧青宁见她面露失落,很是不解,不过没多问就是。 送走江述,萧青宁还是一脸莫明,问白芷、碧溪,“他究竟为什么来敲门?”萧青宁根本就不在意江述知不知道她身份,失没失礼。 在男女之情,白芷已不对萧青宁再有期待,听她这么问,顺嘴回了过去,“还能怎么着,不就是对主子起了心思,知道主子身份后,产生莫大失落了呗。” 萧青宁出身侯府,如今又是县主,在京城权贵里扒拉一圈,也找不出多少身份上配得上她的人。除了长得好看点,才华出众了点,江述如今还真没有与萧青宁相配的资本。 萧青宁黑线,“我看你时话本子看多了,连我也敢打趣。” 白芷翻白眼,反驳,“主子,属下看您是对自个的魅力没点数,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主子要颜有颜,要才有才,可不就是读书人心里的窈窕淑女。” 萧青宁懒得和她瞎扯,白了她一眼走到窗边坐下。 白芷闷了一天,现在有机会八卦,可不得使劲说,“主子,您可别不信,我敢打包票,那个书呆子绝对心慕……” “闭嘴吧。”萧青宁抄起桌上经书,拍在白芷脸上,早知道白芷这么能说,就不该让她回来。 白芷委屈,明明她说的是实话啊,难道,“主子恼羞成怒了,是怕言公子多想?” 萧青宁:“……”见鬼的多想。 “怕我多想什么?”应言忽然出现。 白芷猛地捂住嘴巴,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萧青宁看见应言,有些意外,“外面那些武僧、禁军是摆设吗?” “他们,还挡不住本公子。”应言十分自傲,紧接着补充,“他们也拦不住容远。” 萧青宁不怀疑应言说的,“所以,容远是故意的,明明早就能从普华寺脱身,偏生一直躲着,直到惠木尸体被找到,卫钦相处法子找人,实在藏不下去,才脱身离去。” 应言点头,同意萧青宁说的。 萧青宁一头雾水,“他有病吧。” “或许,他没想到普华寺的僧人会找到惠木尸体,也没料到应天府和禁军来的那么快。他既能扮作惠木不被发现,想来谋划了不少时候,不到迫不得已,许是舍不得离开。”应言猜测。 萧青宁细想,觉着有些道理,毕竟不着痕迹扮作寺中僧人藏身普华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舍不得也有可能。 萧青宁转念一想,又觉着有不合理的地方,“既然扮作惠木不易,他又为何要闯入万华塔,暴露自己。” “如果,容远闯入万华塔,不是为了请你到阎杀楼做客,而是本就为着万华塔而去呢?”应言提出另一种可能。 萧青宁:“你有什么发现?” 应言:“发现容远藏在寺中,渡音方丈最关心的不是找出容远,而是担心再有人闯入万华塔,寺里武僧众多,但我发现,武艺最好的那些,全都守在万华塔附近。” “万华塔。”萧青宁猛然站起来。 应言:“你知道什么?” 萧青宁没出声,而是以指沾水,在桌面写下两字。 第22章 不可逗留 九层。 万华塔一共有九层,而不是世人眼里的八层。 应言大惊,正欲仔细询问,碧溪在外面报信,有人来了。 “回头说。”应言留下这话,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离开。 应言才离开,院子里传来声音,“卫钦求见县主。” 碧溪还在外面,萧青宁让白芷去开门,请卫钦进来。 卫钦进来,四下扫了一眼,而后才对萧青宁行礼,“下官见过县主,深夜还来打扰县主,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哦,不知卫大人有何急事?”萧青宁问。 卫钦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烦请县主告知,假惠木真实身份。” “我也不知道。”萧青宁没有灵魂说谎。 卫钦:“县主知道的。” 萧青宁来了兴趣,“卫大人何以断定本县主知道假惠木是谁?” “县主别忘了卫钦是做什么的。”卫钦提醒,他敢找来,自然是有证据的。至于先前对孙大人的说的话,听听就是了,他能忽悠孙大人,不能糊弄死者。 萧青宁:“卫大人知道了假惠木是谁,不见得是好事。” “这是卫某该操心的事,县主只需对下官如实以告。” 萧青宁见他坚持,说出假惠木身份,“阎杀楼楼主,容远。” 既然说了容远身份,萧青宁也不介意多说一点,将白芷几人在山中发现阎杀楼之人一事,一并说与他听。 卫钦听完,皱眉思考,“这么说来,是县主误打误撞发现阎杀楼之人隐身在普华寺外,才致使藏身其中的容远暴露出来,继而查到假惠木身上。” “卫大人可以顺着查查看,说不定在山中还能找到更多线索。”萧青宁提议。 “多谢县主。”卫钦真心道谢,来之前,他真没想到能从萧青宁这里得到太多线索,在他看来,清平县主着实不好说话。卫钦没想到萧青宁能告诉他这么多线索,一时对萧青宁大为改观,心想,先前是他偏见了,清平县主也不是太难交流。 萧青宁:“清平和容远有些恩怨,卫大人若有发现,还望告知一二。” “恩怨,是何恩怨?”卫钦没想到萧青宁和阎杀楼还有恩怨,说不得这就是阎杀楼请她去做客的原因,一时忍不住刨根问底。 这个问题,萧青宁不会回答,只默默看着卫钦。 卫钦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失礼,只是多年办案,让他忍不住层层盘问。 见萧青宁不欲多说,卫钦识趣的不再追问,“多谢县主,下官告辞。” “夜路难走,卫大人慢走。” 卫钦一脚跨出门槛,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白芷,然后才离开。 白芷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关上门后同萧青宁抱怨,“这卫大人是什么来历,我只觉被他看得不自然,仿佛……”被人扒了衣服一般。 萧青宁同白芷说了几句卫钦事迹,白芷脸色难看,“原来是查案的,难怪我觉着不舒服。”白芷这些人,有些时候做的事,是见不得光的,他们和衙门的,有点八字不合的味道。 萧青宁:“查案的,亏你说的出口,他是应天府从四品府丞,年纪轻轻有此官途,很不错了。” 白芷不以为意。 萧青宁:“到了京城,你躲着他些,若是不小心犯到他手里,我可不捞你。” 白芷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主意。萧青宁一看,就知白芷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也不再多说,等她犯在卫钦手里,大概就能长教训了。 萧青宁梳洗过后靠着床头看书,等了两刻钟不见应言再来,这才搁下书,叫碧溪吹了灯躺下。斜对角,江述屋里还亮着灯,临近子时才吹了灯。 整个西院陷入一片黑暗。 第二天清早,普华寺晨钟如时敲响,僧人们如往常一般准备早课,似是完全不受昨日之事影响。 早膳时,萧青宁只在斋堂看见卫钦,一问之下,才知道孙大人回了京城,进宫面圣。 知道卫钦如何忽悠孙大人,萧青宁乐了,打趣道,“卫大人不让孙大人查,自个却查了起来,莫不是看上了孙大人位置。” 卫钦:“陛下只让我等协助普华寺找出贼人。” “那卫大人怎不随孙大人一起离开?”萧青宁问。 “陛下也没下令应天府不能查下去。” 萧青宁一噎,压低声音说:“卫大人怕孙大人惹祸上身,不叫他继续查下去,就不怕自己惹祸上身?” “下官孑然一身。”卫钦垂眸。 萧青宁秒懂他的意思:孙大人拖家带口不能查,他孑然一身,定要查个清清楚楚。 萧青宁想,或许就是这种不怕事,什么都敢查性子,才叫他得了陛下青眼,三年连跃三级吧。 “卫大人大义,清平自愧不如。”萧青宁感慨,“若有清平帮的上忙的地方,清平愿尽微薄之力。” 卫钦抱拳道谢,“多谢县主。” 萧青宁与卫钦又随意聊了几句,问起他们何时能离开普华寺。 卫钦想了想回答,“要等孙大人回来,看圣意如何。” 萧青宁算算时间,心想等孙大人回来,就是能离开,怕是也赶不回去了。想到明姨先前叮嘱,萧青宁只觉头疼。 卫钦见她面露愁色,以为有什么大事,“县主可是有急事要下山?”若真是,想想办法也不是不行。 “今日二十三。”萧青宁提醒。 “二十三怎么了?”卫钦明显没反应过来。 萧青宁面露古怪,碧溪从旁提醒,“二十三,送灶神,过小年。”主子来之前,可是答应了的,不会耽搁,会在贺宅和大家伙一起过小年,如今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去,主子可不就要愁了。 “原来都要过小年了。”卫钦恍然,“县主不提醒,下官都快忘了。” 碧溪:“……”你不是快忘了,而是已经忘了。 也不怪卫钦忘记,他本就孑然一身,哪会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日子,加之近来应天府事情多,都快忙得睡在府衙了,谁还有心思关心旁的事情。 萧青宁也不太在意这些节啊年的,但架不住身边之人热情,非要过出个年味,她也只好由着他们去。如今只盼孙大人快些回来,能让她赶回去才好。 许是感受到萧青宁的期盼,未及午时,孙大人便折了回来,同时带来消息。 圣谕:寺中香客,不论是谁,皆要离寺,不可逗留。 第23章 秘辛 普华寺盛名在外,多的是人慕名而来,就是临近年节,寺里香客少,这般冷硬赶人离开,也会造成一些问题。萧青宁叹气,越发确定普华寺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本无意探寻太多,却意外得知万华塔秘密,今后怕是少不了麻烦缠身。 圣谕之下,萧青宁也不逗留,一番收拾下,带着人离开。 萧青宁走出西院,遇见从外面回来的江述。 江述见着她,没了先前的随意,说话间多了几分拘谨,“县主要离开了。” 萧青宁点头,见他愁眉不展,顺嘴问道:“江公子可是在为落脚之地发愁?” 江述点头,又连连摇头,“总会有办法的,多谢县主记挂。” 萧青宁看出江述难处,不出言点破,只道:“出门在外,难免遇上意外,江公子不若给我打个欠条,来日有了银子,再拿回欠条就是。若来日江公子高中,我也好得江公子一个人情。” “我……” 萧青宁:“江公子不必急着拒绝,我说的是借,还是说江公子担心还不上?” “多谢县主。”江述衡量之下,做出选择,“江某这就去写欠条,县主稍等片刻。” 江述打了一百两的欠条,萧青宁收过欠条,让碧溪拿五张二十两的银票给他,“身上没太多碎银,江公子可找主持大师换些碎银子,方便使用。” “多谢县主。” 江述目送萧青宁离开后,没去寻了玄主持,而是直接回了禅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萧青宁也不为难自己,直接让碧溪用轻功带她下去,省力省时。 半山歇脚处,阿肆得了消息,早早套好马车等着。 看见萧青宁,阿肆立即上前,压低声音说:“主子,言公子在车上。” 闻言,萧青宁一喜,快步走向马车。 马车里,应言靠着车壁,曲起右腿看书,见萧青宁进来,他搁下书,坐直身子。 萧青宁见应言安好,终于放心。 应言挑眉,“担心我?” 萧青宁被戳穿心意,死不承认,“言公子哪用得着我担心,我是怕你被人抓住,连累我。” “县主好狠的心,可怜我为了你以身犯险,竟得不到半句关心。”应言半是哀怨半是伤心。 萧青宁看他又作戏上瘾,懒得理会,吩咐外面的阿肆,“出发。” 马车缓缓而动,沿山路向下。 应言见萧青宁不上钩,没心思再演,遂说起正事,“县主说万华塔有九层,我回去查了资料,发现不少有意思的事。你可知万华塔为何存在?” “太祖皇帝兴建万华塔,亲自将开国功臣牌位送入塔中供奉,意为表彰功臣。”这番关于万华塔的描述,萧青宁不用想就能说出来。 萧青宁能将贺氏牌位送至万华塔五层供奉,也是受先祖成国公荫庇。 “这是世人皆知的说法,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法。”应言故意卖关子。 萧青宁心知他还记着刚刚的事,只好配合他演戏,“不知是何说法,小女子很是好奇,求公子告知。” 应言:“好假。” “爱说不说,惯的你。”应言能查到的东西,她费些时候,也能查到。 应言讨了没趣,轻咳一声接着说道:“有传闻,太祖皇帝兴建万华塔,只为一人。” 只为一人,萧青宁想到在万华塔中看见的牌位,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君无暇。” 应言:“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萧青宁皱眉沉思,若君无暇的牌位是太祖皇帝放在那里的,那母亲的牌位,也只能是……当今陛下放进去的。 宁阳郡主曾说陛下念着旧人才对她格外恩宠,这旧人,是母亲? “君无暇与太祖皇帝,有何关系?”萧青宁问。 闻言,应言面露不屑,“昭仁皇后,出身君家,双字无暇。” 萧青宁惊得说不出话,无数疑惑涌上心头。 史书记载,太祖皇帝与昭仁皇后鹣鲽情深,合葬帝陵,昭仁皇后的牌位,怎会隐藏在万华塔。 应言:“世人都道太祖皇帝情深,昭仁皇后病逝后,十余年未立继后,却不知昭仁皇后至死不愿入帝陵。” 萧青宁骤闻皇室秘辛,忽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青宁从应言口中得知,太祖皇帝曾许昭仁皇后一世一双人,只是这一切,都慢慢变了。太祖皇帝为笼络人心,先后迎成国公府、秦国公府、定国公府女儿入宫为妃。 昭仁皇后一生骄傲,哪能容忍太祖皇帝背弃,当即想要离开,太祖皇帝不愿放手,姑软禁昭仁皇后。昭仁皇后于软禁时抑郁而死,临死前告诉太祖皇帝,此生不愿入皇陵。 太祖皇帝不知出于何种心思,遂了昭仁皇后的意,帝后合墓中,只葬了昭仁皇后生前所用之物。 萧青宁:“难怪……”万华塔中的牌位,只做君无暇,不记昭仁皇后。 萧青宁忽然不敢想自家母亲和当今陛下有什么故事。 应言:“人死了才后悔,有什么用。” “太祖留下祖训,成国公、秦国公和定国公三府女儿永不入宫,也是因为昭仁皇后?” 应言:“不好说。” 萧青宁心想,你也有不知道的啊,然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才正常。毕竟是一百多年的事,应言就是知道些什么,也不可能事事都知道。 知晓这一段过往,萧青宁再回想曾经看过的本朝史书,以往想不通的地方,现在也都有了解释。 昭仁皇后随太祖皇帝定天下,天下奇女子也,却在史书中只有寥寥几笔,甚至连其出身都说的含糊不清,想来是太祖皇帝刻意为之。 或许,这也是昭仁皇后的意愿,她只愿是君无暇。 萧青宁看向应言,“你知道的似乎有点多?” “偶然而已。”应言不愿意多说。 萧青宁也不追问,开始闭上眼睛思考事情,她就不信应言能藏一辈子。 萧青宁脑海中似有一张图,勾画着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忽然,马车骤停,萧青宁感觉身子不受控制扑向应言。 车外,阿肆大喊一声,“保护主子。” 第24章 路遇截杀 萧青宁一头栽在应言胸膛上,鼻子撞得生疼,眼泪不受控制从眼角滑落。 萧青宁:“……”阿肆你个坑货,回头就换掉你。 “嘶——”应言也被萧青宁砸的胸口生疼,忍不住叫了一声。 萧青宁在应言胸口蹭了蹭眼泪,这才抬起头,可怜巴巴看着他。萧青宁以为只有自己撞疼了,哪想会见到应言疼得呲牙咧嘴,一时有些怀疑。 按理说,她是撞到鼻子才这么疼,应言只是胸膛处,不应该也疼成这个样子,除非……萧青宁想到一种可能,忽然扒拉应言衣服,果不其然在他胸口处看见一块淤青。 应言没想到萧青宁会直接上手,一时不查,竟是叫她看到了昨夜和容远交手时留下的痕迹。 萧青宁看着容远胸前原本白皙的肌肤青得发紫,忽觉眼睛涨涨的,似乎刚刚撞坏了眼睛,眼泪又要不受控制留下来。 “和容远交手留下的。”萧青宁抬手轻触,除了容远,她想不到还有谁能伤到应言。 应言扒拉开萧青宁小手,扯好衣领挡住胸口风光,“县主矜持些,你再占我便宜,就要对我负责。” 萧青宁:“……”谁占谁便宜。 容远挑眉,“县主看看你自己。” “应言,你个混蛋。”萧青宁一巴掌拍在应言脸上,慌手慌脚从他身上起来,一溜烟窜出马车。 在车上,萧青宁只觉整个人热得发慌,像被人扔进蒸笼煮了一般,直到被车外寒风一吹,才觉得好受些。 混蛋……混蛋……混蛋…… 萧青宁表面看着冷静,心里早把应言骂了千八百遍。萧青宁觉得自己被白芷荼毒了,要不然怎么会想不开的心疼应言那个混蛋。 萧青宁在车里和应言耽搁的这会儿功夫,从官道两侧树上窜下的四个贼人已被碧溪、白芷打趴下,隐在暗处的藏剑、留锋甚至来不及出手。 白芷霸气的踩着一人,对萧青宁说:“主子,这四人都是明夜楼杀手,因着是四兄妹,向来一起行动,不难认出。你们武功不怎么样,胆子倒是不小,快说,是谁找你们的?” 比起这四人,白芷更想问萧青宁和言公子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话儿,没看到画面,有些挠心挠肺啊。然而,看萧青宁脸色铁青样子,白芷掂量掂量自个胆子,不敢问,怕触萧青宁霉头。 杀手四人组:“……”他们胆子小,要早知道会遇上高手,再高的赏金他们也不敢接单。 兄妹三个同时看向自家大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咋办? 大哥:“你们既然认出我兄妹四人,就该知道我们的规矩。”拿钱杀人,不问买家是谁,不问目标是谁。 萧青宁:“你们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人想要我的命,既然……” 萧青宁话没说完,应言忽然从车里飞出,揽住萧青宁腰肢,带着人跃出几丈远。碧溪、白芷、阿肆通通远离马车,藏剑、留锋亦从暗处出来,紧随应言和萧青宁。 几乎就在应言带走萧青宁时,无数羽箭射向马车,不过几息功夫,马车上插满了箭支。 萧青宁被应言护着,看不清外面场景,但能听见声音,能感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一波箭雨结束,另一波箭雨紧跟上,藏剑、留锋几人拔剑挡在应言和萧青宁面前,拦下第二波箭雨。箭雨结束,二三十个黑衣人从两侧斜坡上冲下来,前后拦住去路。 这些人出招狠辣,竟是不顾一切想取萧青宁性命。若不是有应言护着,碧溪、白芷势必只能在萧青宁身侧,只藏剑、留锋还有阿肆,对付这些人要难上许多。 刀光剑影下,鲜血染红白雪,触目惊心。 一刻钟后,二三十个黑衣人只剩七八个,剩下之人见情况不对,正欲逃走,忽有整齐脚步声传来。 是禁军。 被禁军截断后路,几人眼见逃不掉,一起反扑回来,不顾一切冲向萧青宁。先前二三十人,都没能奈何萧青宁半分,更何况现在。在禁军加入战局前,二三十个黑衣人,只剩一人。 “谁派你来的?”藏剑双手成抓落在黑衣人双肩上。 黑衣人嘶吼一声,额角疼出冷汗。 见黑衣人不说,藏剑加重力道,“说不说?” “是靖宁——”黑衣人话没说完,口吐黑血而死。 卫钦和齐裕一起过来,正好听见黑衣人说的话,一时大为震惊。 京城之中,除了靖宁侯,怕再无人会用及“靖宁”两字。 卫钦和齐裕听见“靖宁”两字,都会联系到靖宁侯身上,更何况萧青宁等人。 白芷:“那个乌龟王八蛋,老娘去宰了他。” 萧青宁抬起头,白着一张脸叫住白芷,“回来。” “主子,那乌龟王八蛋就不当你是女儿。”白芷以为萧青宁还念着和靖宁侯的父女情份,怄得要死。 白芷话落,卫钦和齐裕就见萧青宁颤抖了身子,红着眼睛开口,“就是死,我也要死个明明白白,问个清清楚楚,难道就因为我容不下一个上不了抬面的姨娘踩着我娘的尊严在靖宁侯府耀武扬威,他就要置我于死地。” 萧青宁说完,抢了禁军一匹马,挥鞭而去。萧青宁不会武,简单的骑射却是会的。 碧溪、阿肆几人见了,也从禁军手里抢了马,追了上去。 齐裕想跟上,被应言拦下:“两位大人,光天化日之人竟有人先后刺杀清平县主,你们管是不管?” “先后?”卫钦抓住应言话里关键字。 应言指他们看明夜楼四人,这四人手上沾了不少无辜之血,死于乱箭之下,也不冤。 “这四人,先拦下清平县主车马,被县主护卫所擒,后死于截杀清平县主的黑衣人箭下。据说他们是四兄妹,都是明夜楼杀手,拿人钱财截杀清平县主。”应言真真假假说了现场情况,“至于这些黑衣人,他们出招狠辣,嘴里藏了毒药,看着不是普通杀手,更像是死士。” 卫钦和齐裕对视一眼,直觉不简单。 两人既然撞见了,少不得牵涉其中,立即命人将这些尸体带回应天府。应言作为目击证人,一并同他们回应天府。 第25章 子不告父 萧青宁打马进城,白芷、碧溪控制着速度,落后她两个马身距离,一边追,一边喊,没多会功夫,市井茶楼就都传遍了。 “你们听说了吗,靖宁侯竟对亲生女儿下毒手,欲置清平县主于死地。” “听说了吗,靖宁侯为了个姨娘,要杀原配留下的女儿。” “靖宁侯丧心病狂,竟谋杀亲生女儿。” “……” 传言,传言,传到最后,完全变了样。 萧青宁还没回到靖宁侯府,靖宁侯“谋杀”女儿的消息就“传”到各房耳朵里里,老夫人听得消息,一口气没上来,竟是晕了过去,靖宁侯府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福安堂里,萧二老爷冲自家大哥大吼,指着阮氏大骂,“大哥,瞧瞧你做的事儿,把母亲都给气病了,你还要为着这个女人做多少荒唐事。” 靖宁侯为了个姨娘,要杀原配留下的女儿,这是为人父能干的事儿。 “侯爷……”阮氏被吓到,寻找靖宁侯庇护。 靖宁侯护着阮氏,也冲萧二老爷大吼,“你说的什么话,她是你长嫂。” “呵呵——”萧二老爷也算看明白了,这个家,必须分,也就不再忍着阮氏,“长嫂,她算哪门子的长嫂,要不是使了手段勾得大哥对她千依百顺,这府里哪有她说话的份。你不妨问问三弟、四弟,可认一个下作女人是长嫂。” 萧二老爷这话,连着靖宁侯也一起骂了,同时拉三房、四房下水。萧青宁先前就给他们通了气,提议分家,这个时候,正好试试三房、四房的人是不是真的愿意分家。 萧三老爷看出萧二老爷打算,附和道:“大哥糊涂啊,你瞧瞧外面都传成什么了,三姑娘也是你女儿,你怎么能想杀她呢,如今闹得沸沸扬扬,怕是……” “本侯没有那等孽女。”靖宁侯恨恨道。 一直安静的萧四老爷忽然开口,“这么说,大哥真安排了人,要杀三丫头。大哥,虎毒还不食子,三丫头不只是你女儿,还是陛下赐封县主,于国于家,你害她都是大罪呀。” 萧四老爷这话,可比萧二老爷诛心,也让其他人明白,若是靖宁侯真对萧青宁下杀手,只怕整个靖宁侯府都讨不了好。 靖宁侯反应过来,反驳:“本侯哪有让人杀她,都是那个孽女故意陷害。”靖宁侯到底做了亏心事,反驳的话有些气短,隐隐透着心虚、慌张。 “分家,必须分家。”萧二老爷也不管事情真相是什么,嚷嚷着要分家。 靖宁侯:“母亲还在,二弟提什么分家,这不是叫母亲难受。” 靖宁侯话落,屋里的人还没说什么,屋外传来一道冷喝。 “不分家,不分家叫二叔、三叔、四叔上上下下都为你做的事受牵连吗。” 萧青宁一身狼狈,跌跌撞撞走进福安堂。 “县主这是怎么了?”陆氏上前,话里话外尽显担忧,刘氏、周氏也围过来,也满是关心。 靖宁侯看见萧青宁,暴怒得要打人。 碧溪不再隐藏武功,与靖宁侯动了手,靖宁侯哪是对手,三两下被反剪双手。碧溪一脚踢在靖宁侯脚弯处,靖宁侯吃痛;脚软,扑通一声跪在萧青宁面前。 靖宁侯红了双眼,“我是你父亲。” 碧云:“侯爷派出杀手刺杀县主时,怎不想想你是县主父亲。” 萧青宁几人一进城,碧云就得了消息,在他们回靖宁侯府前,找机会和白芷换回了身份。 屋里众人大骇。 听了传言,他们还能心存幻想,许是哪里出了问题,有误会。但现在,看萧青宁的样子,可不像有误会,靖宁侯竟真能狠心谋杀女儿,造孽啊。 “造孽啊。”陆氏抹着眼泪。 “本侯不懂你们说什么,本侯根本没有派人。”靖宁侯确信自己没有派人刺杀萧青宁,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至于萧青宁路遇刺杀,那是她活该,谁叫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靖宁侯此刻也不想想,要不是因为他,也不会有黑衣人刺杀一说。 萧青宁也知道靖宁侯没那个本事安排那样一场刺杀,但那有如何,有人想看她和靖宁侯咬起来,她如何能不答应。 萧青宁:“父亲这话留着和应天府的人说去,清平命好,被路过的应天府卫大人和禁军齐统领所救,那些刺杀我的人,悉数被杀,留了一个活口,那活口招供,受你指使来杀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应天府就会来人请父亲了,人在做天在看,父亲没想到吧。” 萧青宁真真假假说着,靖宁侯不清楚刺杀情况,只能咬着说:“本侯什么都没做过,也不知道你说的刺杀。” 萧青宁:“父亲知不知道不要紧,重要的是应天府的人相不相信,卫大人、齐统领和数十禁军亲眼所见,十数尸体为证。清平相信,天理昭昭,以应天府查案本事,不会叫陛下失望。” “你……”靖宁侯显然没想到会有活口,还招供受他指使,明明……靖宁侯骤然睁大眼睛。 萧青宁不再理会靖宁侯,对其余三房的人说:“各位叔叔、婶婶,不是清平有心想要家宅不宁,而是……而是……” 萧青宁说不下去,眼泪刷刷往下掉。 陆氏拿了帕子替她擦眼泪,同时安慰,“不是你的错,县主都是被逼的。” 萧青宁收了收眼泪,哽咽着开口,“长房做的孽,不该连累叔叔、婶婶们。” “萧青宁,子不告父。”靖宁侯挣扎着提醒。 在靖宁侯看来,萧青宁如今活得好好的,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将刺杀萧青宁之事说成是他幕后主使,只要萧青宁不追究,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 本朝律例中,子告父,连其罪。换言之,萧青宁状告靖宁侯,自己也要受牵连,被罪及。 靖宁侯以为搬出这条铁律,萧青宁就会不追究。可是,萧青宁凭什么不追究。 萧青宁:“父亲放心,不是女儿要告你,而是应天府要查你。当然,若是有必要,我也不介意一纸诉状递到应天府。” 子不告父,去狗屁的。 “你……” “都吵什么!” 老夫人由宋妈妈扶着,从内室出来。 第26章 分家 老夫人醒来有一会儿,听着外头吵吵嚷嚷,也不让人出去传话,就那么静静听着几个儿子吵来吵去。 众人见老夫人出来,安静下来,直到宋妈妈扶着人坐下,才反应过来。众人看老夫人神情,估摸着她早就醒了,就是不知听了多少去,又有什么想法。 “母亲醒了,儿子可算放心了。”萧二老爷长舒一口气。 老夫人几个儿子,都是孝顺之人,一向都关心老夫人身体,会在福安堂吵起来,也是靖宁侯做的事儿太不像话,让他们忍无可忍。 老夫人:“你们几个要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就不会在这儿闹起来。” 几个儿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辩解。 萧青宁让碧溪放开靖宁侯,缓缓开口,“祖母这话说得就不在理儿了,您看重靖宁侯府门楣,可如今有人自毁祖业,祖母总不好叫全部儿子都受一人牵累吧。” 萧青宁一番话,狠狠戳到老夫人心窝上,气得她颤抖了身子,看着又要晕过去。 萧青宁:“祖母顺顺气,一大家子的事,还等您做主的,您要是昏过去,说不得应天府的人就来了。” “老夫人,舒舒气。”宋妈妈拍着老夫人后背给她顺气。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屋里众人也跟着舒了一口气。这个节骨眼上,不管为着什么,老夫人都不能再有个万一了,不然这一大家子,说不得都得受牵连。 有些话,萧二老爷几个做儿子的不好开口,萧青宁却没那么多顾忌,接着往下说,“祖母在屋里也都听到了,清平也不多说,分家之事,势在必行。祖父过世前应该做了安排,祖母将东西拿出来吧,让二叔赶着应天府来之前送到户部备案,免得最后让长房之事,祸及叔叔、婶婶们。” “你早就打算好了。”老夫人说的是问句,却用的陈述语气,“难为你还记着这些叔叔、婶婶,老婆子还以为你要将靖宁侯府搅个天翻地覆,才觉舒心呢。” 老夫人这番话,有些诛心了。 陆氏为萧青宁捏了一把汗,不管萧青宁帮助三房图谋什么,三房确确实实受了萧青宁恩惠,陆氏不想萧青宁有个什么好歹。 萧青宁不懂陆氏担忧,也不在乎老夫人诛心之话,不咸不淡继续说,“祖母说的什么话呢,清平先前就给祖母打过招呼,清平睚眦必报。想害我的,我不会放过,对我好的,我也不会忘恩负义。既然是长房的事,长房自己解决就好,没必要让其他人也卷入,祖母说是与不是呢?” 萧青宁一番话,清清浅浅,却是让萧二老爷等人心惊,他们和萧青宁接触不多,原只从自个夫人嘴里听说萧青宁手段,现在却是亲眼看见了。 萧二老爷几人看萧青宁一身狼狈,但不掩风华,忽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初见贺氏的情景。 靖宁侯不愿娶贺氏,成亲第二日也没给贺氏好脸色,那时的贺氏,也如现在的萧青宁一般,清清浅浅几句话,将靖宁侯堵的说不出话,最后难堪的反倒是靖宁侯。 他们该叹一句,果然不愧是贺氏的女儿,骨子里也如贺氏一般吗? “你们几个也是这么想的?”老夫人不管萧青宁,视线在几个儿子身上扫过。 萧二老爷低下了头,萧四老爷也有些不自然,倒是萧三老爷,因着不是老夫人所出,对老夫人没太多感情,这会儿是最镇定的。 刘氏:“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看看长房如今的事儿,真的要几个儿子,孙子都深受牵连吗?” 刘氏现在恨死了靖宁侯和阮氏,她的一个儿子在外当官,另一个儿子也要走仕途之路,现在却要被靖宁侯做的事儿牵累。事到如今,刘氏也不敢保证分家之后能不受长房连累,但若不分家,他们妥妥的要被牵累。 刘氏开口了,萧二老爷也跟着开口,“母亲,儿子知道您想一家人和和睦睦,但现在,您看看大哥做的事儿,是要一家人和和睦睦吗?儿子除了是您的儿子,也还是大郎、五郎他们的父亲。” “母亲,就是分家了,我们也都还是你的儿子。”萧四老爷话不多,但往往能起决定作用。若不是靖宁侯身为嫡长子承袭爵位,说不得还没萧四老爷仕途走得好。 “罢了,罢了,宋妈妈把东西拿出来吧。”老夫人叹气,“这是你们父亲身前安排好的,你们兄弟几个看过后,签了字送去户部,这个家就算分了。至于你们想何时搬出去,老婆子就不管了。” 宋妈妈捧着一个锦盒上前。 里面是老侯爷生前拟好的分家文书,一共五份,四个儿子每人一份,再有一份送到户部备案。 老夫人同意,几个儿子也不墨迹,拿了笔签上名字,用手指蘸了朱砂盖印,这份分家文书就算生了效。 “老二,既是你最先喊出来的分家,你就跑一趟,将剩下的一份送到户部去。”老夫人看他们签完字,盖完手印,心里一下子空了大半。 萧二老爷收起属于自己的那份文书,将剩下的一份装进锦盒,也收了起来,“母亲放心,这几日户部下值晚,儿子赶着跑一趟,今儿就给弄好。” 老夫人摆手,“去吧,去吧,我都知道。”知道这些儿子是什么心思,还不就是怕晚了,被牵连。 “儿子告退。”萧二老爷和刘氏先离开。 老夫人看着三房的人,也觉心烦,“老三,老四,你们也都带着自家媳妇回吧,既然分家了,长房的事,你们也别跟着凑合了。” “是。”三房、四房的人应了一声,也跟着萧二老爷离开。 他们离开后,福安堂里宽敞不少,没了先前人多热闹,气氛却也瞬间凝固。 萧青宁找了地方坐下,看她样子,很是悠闲。碧云、碧溪站在萧青宁身旁,确保靖宁侯暴怒也不会有机会靠近萧青宁。 没了多余的人,老夫人开口问萧青宁,“外面传靖宁侯杀是女儿,都是怎么回事?” 萧青宁好好活着儿,说靖宁侯杀死女儿的,就是一派胡言。 第27章 逼迫 都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那么回事儿。”萧青宁不甚在意说道,“祖母应该还记得,清平先前给祖母说过,要父亲另娶填房之事。” 这事儿老夫人自然不会忘记,“怎又和这扯上了关系?” 萧青宁:“清平偶然间得了点东西,和父亲有关的,便问父亲要荣华富贵还是要阮氏,还说不想在除夕宴上看见阮氏。父亲既想要荣华富贵,也想要阮氏,可不就嫌清平碍事,干脆下了狠心,想要清平的命。” 老夫人惊得站起来,不可置信盯着靖宁侯,“她说的,可是真的?” “母亲,儿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派人截杀她。”靖宁侯顾左右而言他。 终究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夫人一看就知道靖宁侯真对萧青宁动了杀心,一时受不住,跌坐回去。 萧青宁看老夫人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接着给她添堵,“父亲没那个本事,但有那个狠心,可惜啊可惜,清平福大命大,活了下来,接下来,父亲怕是护不了阮氏,娶不了填房,也除不掉清平,说不得还要去应天府走走,等候陛下发落了。” 老夫人质问靖宁侯,“你到底干了什么事,落了什么把柄在三丫头手里。” “儿子……”靖宁侯不能说。 老夫人一颗心沉到底,靖宁侯不能说的事,绝对不能透漏出去半点。老夫人看向阮氏,大哭起来,“我这都造的什么孽,弄了你这么祸害家宅的东西回来,若早知你是个不省心,我就不该把你带在身边。” 老夫人对阮氏那点姑侄情分,在这一刻全断了。 阮氏被老夫人看的心惊,心里飞快盘算,忽然跪到萧青宁跟前,拼命磕头,“三姑娘,都是妾身的错,妾身这就离开,再不碍你的眼。侯爷是你的父亲,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你放过他吧。” 咚、咚、咚—— 阮氏磕的卖力,几下后额头红肿一片。 靖宁侯拉住阮氏,“柳柳,你这是做什么,你没错,错的是他们。母亲你看到了,当初要不是你逼我娶贺氏,就不是生出这么个孽女来。” “是我的错,我的错。”阮氏推开靖宁侯,继续给萧青宁磕头,“三姑娘,妾身求你了,不要再为难侯爷了。” 阮氏很清楚老夫人的手段,这个时候,她只有抓住靖宁侯,才能有一线生机。 萧青宁和老夫人都能看出阮氏的谋划,也只有靖宁侯,一颗心全扑在阮氏身上,才看不出这个女人在演戏。 “柳柳。”靖宁侯再次拉住阮氏,这回阮氏顺势扑在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侯爷,妾身舍不得离开你。”阮氏抹着眼泪说。 靖宁侯忙抱着人安慰,“不会的,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两人抱在一起互诉衷肠,弄得萧青宁就像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一般。 碧溪没眼看,攥紧了拳头,想揍人。碧云也看不下去,但现在不是揍人的时候,她不得不安抚碧溪暴躁的情绪。 “够了,都给我住嘴。”老夫人怒喝。 靖宁侯和阮氏一下子没了声音,两人打小就受老夫人管教,不管过去多少年,莫名的还是惧怕老夫人动怒的。 老夫人见他们安静下来,揉着额头安排,“阮氏不适合留在侯府,送去庄子上,对外说病逝了。三丫头,不管你手里有什么东西,都给我捏死了,不准往外透露半点。” “不行呢。” “我不同意。” 萧青宁和靖宁侯先后出声,都不满意老夫人的安排。 萧青宁:“父亲都想杀我了,我可不会坐以待毙,祖母也别怪清平无情,毕竟清平给了父亲机会的。” “你还想如何?”老夫人问。 萧青宁:“也不想如何,我不高兴了,就想做点让别人也不高兴的事儿,我若心情好了,说不得就忘了些事儿。祖母也别忘了,就算我手里没有那东西,仅凭那些截杀我的黑衣人,有人就讨不了好。” 老夫人沉声,“你到底想如何?” 萧青宁:“祖母怎还问这样的话,清平不是早就和父亲说了,除夕宴上不想再看见阮氏。” “我不是已经让……”阮氏去庄子上了,老夫人话到一半,忽然明了萧青宁的意思。萧青宁是要靖宁侯亲自赶走阮氏,她做主都不能让她满意。 靖宁侯都不同意老夫人将阮氏赶到庄子上,怎么可能亲自赶阮氏离开。靖宁侯恶狠狠瞪着萧青宁,“你休想得逞。” 萧青宁无奈摊摊手,“祖母您也瞧见了,父亲对阮氏一往情深,就让他们到大牢里也做对苦命鸳鸯吧。” 说完这话,萧青宁就要离开。 “站住。”老夫人颤颤巍巍起来,拦住萧青宁去路,“你不能走。” 萧青宁坐回原位,“祖母不让走,我不走就是了,算算时间,应天府的人差不多也该来了。” 萧青宁铁了心要靖宁侯赶走阮氏,而他又有把柄落在萧青宁手里。老夫人忽然跌坐在地,拽着靖宁侯胳膊老泪纵横。 “炜儿,母亲求你了,送走阮氏吧。”老夫人艰难说道。 靖宁侯,单名一个炜字。 炜者,光明也。 由此可见老靖宁侯和老夫人对他的期盼,可惜萧炜辜负了他们的期盼,更配不上这一个“炜”字。 靖宁侯见老夫人落泪,也跟着落泪,“母亲,二十多年前,您以命相逼,让儿子娶贺氏,后又设计柳柳小产,逼儿子回来。您说过的,此后再不逼儿子做任何事的。你如今这般,是又要逼儿子吗?” 闻言,老夫人说不出话来,心底很不是滋味,大概是人越老,心越软,想起没能出世的两个孩子,老夫人还是心疼的。 靖宁侯这番话,算是戳到了老夫人软骨上,又疼又痒。 当然,这话也刺疼了阮氏,那两个没能出世的孩子,也一直是阮氏心底最深的痛。 萧青宁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心想,外面的戏台子都没这演得精彩。萧青宁撇了一眼桌子,那上面什么都没有,一时有些不得劲,看戏什么,配着瓜子儿才最有味道。 第28章 没想放过她 靖宁侯:“母亲,儿子已经大了,您就不要再逼儿子了。” “是我逼你吗,是你们在逼我。”老夫人痛哭,“老婆子一生为靖宁侯府,如今一脚跨进土里,竟是要再看着它没落吗。” “母亲,儿子长大了,你看三郎也长大了,可以……” “三郎。”老夫人眼睛一亮。 阮氏的心忽然沉到谷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夫人抓住阮氏的手,哀求道:“你不为侯府,也要为两个孩子想想,靖宁侯府不得好,他们也不会好,三丫头不是说着玩的,她真敢毁了靖宁侯府。” 阮氏瞬间怔愣住。 阮氏一直以为,萧青宁出身靖宁侯府,至死都是靖宁侯的女儿,不可能真对靖宁侯如何。萧青宁就是嘴上说狠,最后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如果萧青宁真的将靖宁侯弄到大牢去,她的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老夫人见阮氏有所动容,接着道:“难道你要为一己私心,害得两个孩子也不得好吗?” 阮氏目光呆滞,没有反应。 靖宁侯怕阮氏想岔,连连拍她脸颊,“柳柳,不要多想,我能解决的,不会连累两个孩子的。” “侯爷。”阮氏回神。 靖宁侯,“柳柳,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一定会的。” 萧青宁看着这一幕,心想,若不是当初老夫人棒打鸳鸯,就不会有母亲嫁入靖宁侯府,也不会有阮氏暗害母亲,也就没有今日这一切。 若是阮氏安安分分当一个姨娘,萧青宁也不会步步紧逼。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不管母亲的死有多少原因,阮氏既然沾了手,就要为她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萧青宁:“父亲倒是情深,只是不知还能情深几时。” 萧青宁话落,外头传来宋妈妈声音,“老夫人,不好了,应天府来人了。” 萧青宁乐了,“来得还真及时啊,应天府的人为清平被人刺杀一事而来,清平少不得去招呼一下,父亲做好准备哦,别怪我没提醒。” 老夫人一看等不得了,拉着阮氏哀求,“柳儿,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应该明白我的感受,我只想儿子好好的,靖宁侯府好好的,你难道真忍心让她毁了三郎、四丫头。” “我离开,我这就离开,求县主高抬贵手。”阮氏为了孩子,选择让萧青宁如意,她还有在乎的人,现在不能和萧青宁那个疯子斗。 只是,萧青宁要的不单单是她离开,“我要的不是你离开,而是被赶走,拿着一纸休书被赶出靖宁侯府,这件事,要靖宁侯亲自做。” 阮氏为了靖宁侯夫人之位算计母亲,她就要看着她失去所在乎的。 当然,只是赶走阮氏还远远不够,这只是第一步罢了。 “萧青宁,你不要太过分。”靖宁侯吼道。 萧青宁轻轻一笑,“侯爷现在知道要我别过分,想我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做的过不过分?” 靖宁侯被堵的哑口无言。 “侯爷,为了我们的孩子,如她所愿吧,你赶我走,你给我休书。”阮氏哭着劝靖宁侯。 靖宁侯一脸痛苦,“我……” 先前弄分家文书,屋里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老夫人拽了靖宁侯到桌前,“阮氏都知道为了孩子如何选择,你难道不知道,不要怪母亲心狠,要怪就怪你做的事儿。” 若不是靖宁侯落了把柄在萧青宁手里,他们怎会被逼到这个份上。 提笔,落字。 寥寥数十字,一纸休书成。 阮氏接过休书,心痛的在滴血,算是明白了萧青宁的用意。阮氏清楚,要是赶走她的是老夫人,她安能安慰自己,靖宁侯是念着她的,是不愿意的。但靖宁侯亲自赶她走,她就算明白靖宁侯有太多的无奈,心底终归是痛的。 这个她以为是一生良人的男人,实际上护不住她。二十多年前,不能对她明媒正娶,在外任职时,不能护住他们的孩子,到了今时今日,他还是不能护她安虞。 老夫人:“三丫头,都如你所愿了,可满意了?” “祖母放心,清平言而有信,应天府的人问及,我会告诉他们,所谓的靖宁侯谋杀亲女,不过是有人栽赃嫁祸。”萧青宁承诺。 老夫人不满意她这个答案,“那你手里的东西呢?” 比起刺杀之事,老夫人更担忧的是萧青宁手里攥着的把柄。 萧青宁浅笑,“祖母不能太贪心。” “你要食言?”老夫人眯起眼睛。 萧青宁:“侯爷为了那东西要置我于死地,我只能答应你们,不会主动将东西递出去,但若有人再想杀我,那就不好说了。再者,祖母不若问问侯爷,那东西,我给他,他敢要吗?” 靖宁侯向人透了气,如今是真不敢再问萧青宁要那本随州志。 老夫人一看靖宁侯样子,大概也知道那东西的厉害了,不再追着萧青宁要。 “既然是应天府的人,你们都出去看看,该说清楚的说清楚,不要叫人误会。”老夫人打发他们离开。 老夫人又看向阮氏,“至于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离开吧。” 萧青宁:“既然是被赶出去的,哪还需要收拾东西,将人丢出去就是了。” 萧青宁话落,靖宁侯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碧溪提起阮氏往外去。 靖宁侯追了出去,“反了,反了,你给本侯停下。” 老夫人盯着萧青宁,“你一定要这么绝吗?” 萧青宁:“祖母不妨和我一起出去,我还能更绝,刚刚忘了和祖母说,阮氏买凶杀我,那几个杀手也被应天府带回了。” “你……先前怎么不说。”老夫人怒瞪她。 萧青宁双手一摊,“提前说了,可就没意思了。阮氏为了嫡妻名分谋害我母亲,我就要阮氏亲眼看着她谋求算计来的东西,一一被夺去。” 老夫人恍然,“你就没想放过阮氏。” “祖母这话说岔了,不是我不想放过阮氏,而是她不给我机会放过她。要是阮氏不自己作死,说不得我还能多留她几天。”萧青宁说完这话,不管老夫人是何反应,起身往前面去。 “宋妈妈,宋妈妈,快扶我到前头去。” 第29章 欠了我的,还回来 碧溪仗着轻功好,挑捷径,走直线,一路顺畅将阮氏提溜到靖宁侯府大门口,控制着力道不把人弄死的扔了出去。 阮氏被扔到地上,疼得站不起来,也不知碧溪对她做了什么,连喊疼都做不到,只能躺在那里任人打量,指指点点。阮氏只觉那些人的目光,能把她戳死,偏又找不到遮掩之物,只能硬生生受着。 卫钦带着应天府的人在靖宁侯府外等了有一会,一些好事百姓远远围了起来,想看看靖宁侯府又能闹出什么事,给他们茶余饭后增添谈资。 阮氏被扔在大门口,立即被人认出,少不得议论纷纷。 “这不是靖宁侯夫人吗?” 阮氏脸色瞬间苍白,那种被人扒光了衣服的难堪感更甚,有那么一瞬间,阮氏想就这样昏死过去。 原本不认识阮氏的,听了这些话,可算知道这女人是何身份了,但又忍不住产生新的疑惑,既是靖宁侯夫人,怎会被扔了出来。 卫钦带着应天府的人来,一为黑衣人截杀萧青宁一案,二为阮氏买凶谋害萧青宁一案。有人暗中帮忙,卫钦才带着数十尸体回到应天府,就拿到了阮氏雇凶杀人的证据,故而来靖宁侯府捉拿阮氏。 卫钦指着躺在地上的阮氏,问:“碧溪姑娘,这人是?” “这人已不是靖宁侯府的人,卫大人只管公事公办,靖宁侯府不过问半分。”碧溪这么说,显然清楚卫钦为什么来的。 卫钦:“这人买凶杀人,应天府……” “谁说她不是靖宁侯府的人了?”卫钦话没说完,靖宁侯追了出来,怒吼道。 “侯爷真是健忘,这刚写好的休书,还干净着呢?”碧溪抖出靖宁侯写给阮氏的休书。 卫钦看清休书内容,判断阮氏与靖宁侯再无瓜葛,立即让人绑了阮氏,带回应天府。 “你敢。”靖宁侯怒发冲冠,想去抱住阮氏。 卫钦拦住他,“侯爷都自身难保了,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清平县主路遇截杀,刺杀之人最后招供时,说了‘靖宁’两字,不知侯爷有什么想说的?若今后案子需要,少不得请侯爷到应天府坐坐。” 靖宁侯有爵位在身,没有皇命,应天府无权捉拿,卫钦现在过来,更多的是了解情况,以及捉拿阮氏。 卫钦本以为要费些事才能拿下阮氏,不想清平县主这么给力,才多大会功夫,就让靖宁侯写了休书,省了他不少事。卫钦现在不得不怀疑,阮氏被清平县主套路了,不然她买凶杀人的证据,怎么那么快出现在应天府。 萧青宁若是知道卫钦所想,定要大呼冤枉,“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说话要讲证据的。 靖宁侯见卫钦问起黑衣人截杀之事,一时顾不上阮氏,急吼吼朝卫钦大喊,“本侯不知道什么黑衣人,本侯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应天府查。” 碧溪听到靖宁侯这番不要脸的话,拳头又痒了。 “多谢侯爷配合,卫某还有公务在身,不多逗留。”卫钦说着,让手下人带上阮氏就要离开。 靖宁侯:“你不能把人带走。” “侯爷这是要包庇罪犯?”卫钦如刚刚碧溪抖出休书一般,抖出阮氏买凶杀人的证词,让靖宁侯看个清清楚楚,“说起来,侯爷的休书也算写的及时,不然,少不得受些牵连。” 听见卫钦这话,碧溪在一旁附和,“侯爷可不得感谢我们县主,要是没县主,这女人还是靖宁侯府的人,买凶杀人,对靖宁侯府名声可不好。” 必要的时候,碧溪也能动嘴皮子。 靖宁侯:“……”本侯还要感谢那个孽女不成。 “侯爷,救我——”阮氏挣扎中,发现能说话了,连忙大喊。 靖宁侯听到她声音,就要冲过去。 “给我拦住他。”老夫人赶过来,忙让护卫摁住靖宁侯,阮氏买凶杀人,无论如何,靖宁侯府都不能包庇她。 靖宁侯:“母亲,她……” “给我闭嘴,阮氏已经不是靖宁侯府的人,她犯了任何事,靖宁侯府不管,你也不能管。”老夫人点着手中拐杖,疾声厉喝。 靖宁侯焉了,在府里,他能和老夫人对着干,但在外人看着时,他不能对老夫人不敬不孝,除非他不想要名声了。 除了女子要好名声,当官的也需要好名声。 萧青宁信步走来,装模作样说道:“父亲,本朝律例,包庇是要连坐的。” “你故意的。”靖宁侯现在要还不知道萧青宁的打算,就白活了。 闻言,萧青宁红了眼圈,“父亲就就这般不待见清平吗,什么叫清平是故意的,难道清平还能按着她的头,叫她买凶杀我。父亲就是不为清平担心,也不该包庇谋害清平之人。” 萧青宁声泪俱下,围观的人一阵唏嘘。 “早就听闻靖宁侯宠妾灭妻,不待见原配留下的女儿,如今一看,传闻还说轻了呢。” “也是清平县主人好,还记着靖宁侯,要换做我,宁愿不做靖宁侯女儿。” “可怜清平县主,摊上这么一个爹……” 这些好事的百姓,自然不全是凑热闹的,他们中有人拿了钱,这会儿可着劲的抹黑靖宁侯。有这些人带头,再加上萧青宁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不多会,围观的人都在说靖宁侯不好,就连先前阮氏陷害萧青宁,毁她名声的事,这会儿也被他们拿出来议论。 靖宁侯府算是彻底没了颜面。 老夫人听的心口疼,捂着胸口就要昏过去的样子,萧青宁眼疾手快扶住她,碧云不着痕迹的扎了她一针。 萧青宁:“祖母消消气,父亲也是一时糊涂,横竖阮氏已不是靖宁侯府的人,她犯的事儿,连累不到侯府。” 老夫人眼珠子翻白,没气儿似的说话:“你倒是好手段,环环扣扣都算好了。” 萧青宁搀着老夫人,不让她倒在这儿,满脸无辜开口,“祖母说的什么话,这哪是清平手段好,分明是有人不放过清平啊。祖母放心,你们欠了我的,都要还回来的,只是名声而已,当初清平听到的污言秽语,可比这更难听。” 第30章 两道圣旨 当初,萧青宁名声尽毁,也少不了老夫人一份功劳。若不是老夫人在那个节骨眼将她送出京城“静养”,也不会多一份“证据”证明萧青宁清誉不存。 萧青宁话落,老夫人似见了洪水猛兽一般,使出吃奶的力推开她。萧青宁脚下不稳,跌倒在地,碧溪忙过去扶她。 萧青宁没站起来,只泪眼婆娑望着老夫人,“祖母,难道要看见清平的尸体,您才满意。” 碧云放开老夫人,声泪俱下控诉,“老夫人,知道您不待见我们县主,奴婢求您了,放过县主吧,就是把我们赶出靖宁侯府,也好过日日受磋磨。” 围观之人没听见萧青宁和老夫人说了什么,但亲眼看见老夫人推开萧青宁,碧云这话一出,四周顿时炸开了锅。 “清平县主,这是入了狼窝啊。”人群中有人感慨。 “靖宁侯府,可不就是狼窝……” 先有偏心到没边的父亲不待见,再有阮氏买凶杀人,现在还有老夫人将人推到,清平县主,真真好惨一姑娘。 老夫人听着众人议论,掐死萧青宁的心都有了。 “你——你——”老夫人指着萧青宁说不出话来,看她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坐到地上。 萧青宁不会给她这个表演的机会,“祖母,您可站稳了,千万别摔了,清平担不起这个罪名。” 萧青宁说话时,老夫人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她,让她坐不下去。 这番情景落到外人眼里,少不得对萧青宁又是一阵同情。 “清平县主这是造了什么孽,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就像见不得清平县主好似的。” “谁说不是呢,原本听说靖宁侯府老太太和善,现在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卫钦作为知情人,听着周围百姓议论,哪能不明白又是萧青宁的安排,靖宁侯府的名声,经此一遭,算是彻彻底底毁了,若是…… 卫钦想到那些黑衣人,还有那口供,对靖宁侯府的未来不报希望,以清平县主的性子,只是毁了靖宁侯府名声,怕是还远远不够。 清平县主,真真狠啊。 卫钦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清平县主,太狠了,惹不起,惹不起。 老夫人几个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等得了消息赶过来,看见老夫人要倒不倒的样子,忙围了上去搀住老夫人,声声关切。 萧青雨见萧青宁坐在地上,忙上前扶她起来,“三姐姐,你怎坐到了地上,可是大伯父又欺负你了。” 连隔房姑娘都知道萧青宁受欺负,众人看靖宁侯的目光更鄙夷了。 靖宁侯:“……”这凶残女儿,她不欺负人就得了,谁能欺负她啊 萧青宁暗暗高兴,萧青雨来得真是时候,这话儿也说得漂亮,没枉费她投喂,今后再多给她准备点梅花酥。 “不关父亲的事,是我……”萧青宁说不下去,扑在萧青雨肩头哭了起来。 这一下,可把萧青雨吓到了,手忙脚乱拍着萧青宁后背安慰,“三姐姐不哭,不哭啊。” 碧溪微微偏了头,有些看不下去了,主子这说演就演的本事,她差远了。 一时间,靖宁侯府大门口可谓热闹极了。 许是闲还不够热闹,人群外传来一道高喝。 “圣旨到。” 圣旨之下,如帝王亲临,文武百官、市井百姓,皆要跪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震耳欲聋。 魏公公和孙大人穿过人群,来到靖宁侯府大门口前。 魏公公扯着尖锐嗓子高喊:“清平县主听旨。” “清平聆听圣谕。”萧青宁叩拜。 “皇帝诏曰:清平县主萧青宁聪慧端庄,智计无双,于社稷有功,特赐封南阳郡主,属宗室。另,赐贺宅为南阳郡主府。钦此。” 萧青宁震惊,说不出话来。 慕沉曾说皇帝有意赐封她为郡主,后被永老王爷以礼法劝之,才改封清平县主。如今,这郡主之封,还是落到了她头上,萧青宁有些不安。 魏公公见萧青宁愣在原地,笑着提醒,“郡主,接旨吧。” “南阳领旨,谢陛下天恩。”萧青宁双手捧过圣旨。 就在众人准备起身时,魏公公再拿出一道圣旨,“靖宁侯接旨。” 靖宁侯突然被点名,有些懵,但还是恭恭敬敬接旨。 “皇帝诏曰:靖宁侯萧炜,宠妾灭妻,致家宅不宁,暗生祸端,累及南阳。着即停职闭门思过,罚奉三年。钦此。” 靖宁侯震惊,一脸不可置信。 魏公公对他,可不似对萧青宁和颜悦色,厉声道:“靖宁侯,还不接旨谢恩。” 靖宁侯就是有再多的不瞒,也不能拒接圣旨,他抬起双手,拜谢圣恩,“臣,领旨谢恩。” 两道圣旨,一赐封,一惩戒,有心人都能看出皇帝护着清平……哦,现在该叫南阳郡主了。 “郡主快起来吧,咱家恭喜郡主了。”魏公公笑眯眯道。 魏公公是皇帝身边红人,萧青宁不敢怠慢,一边起身一边说,“烦公公走一趟,家中不便,就不留公公过府喝茶了。” 萧青宁话落,碧云上前,塞了一个荷包到魏公公手里。 萧青宁:“一点心意,公公收着喝茶吧,辛苦公公带人走一趟了。” 魏公公没推辞,收起荷包,“奴才谢郡主赏,陛下赐下郡主府,一应赏赐都送到了郡主府,郡主早些回府,早些回府。” 魏公公一连叮嘱两遍。 萧青宁:“多谢公公关心,我省得了。” 魏公公想起什么,又高声对靖宁侯说,“靖宁侯,南阳郡主属宗室,今后一应事宜,皆由宗室掌管,靖宁侯府不可插手。” 这话,既是说给靖宁侯听的,也是说给靖宁侯府众人听的。 “多谢公公提醒。”靖宁侯没好气道。 一句“属宗室”,靖宁侯府再无能拿捏萧青宁的地方,之后,萧青宁婚嫁之事,靖宁侯府也无插手的余地。 魏公公不在意靖宁侯什么态度,继续好心提醒,“靖宁侯今后好自为之。” “公公何意?”靖宁侯问。 魏公公没再多说,只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带着人离开。 第31章 作证 孙大人与魏公公一起来,但没一起离开,这时笑着和萧青宁道喜,“恭喜了,南阳郡主。” 孙大人得知萧青宁路遇截杀,和卫钦了解情况后,立即入宫面圣,亲眼看到陛下因萧青宁遇险震怒。孙大人入朝多年,何曾见陛下这般失态,陛下对南阳郡主,真真圣宠无双。 孙大人撇了一眼靖宁侯,心想,要不是顾念着南阳郡主,怕就不是其停职闭门了,夺爵贬谪都是有可能的。若最后真查到靖宁侯与截杀案有牵连,这百年侯府,怕是要不存了。 靖宁侯被孙大人看的不自在,冷哼一声。 孙大人笑脸呵呵,萧青宁同样笑意盈盈,“多谢孙大人。” 来了一个卫钦,绑了阮氏,孙大人和魏公公一起过来,他看样子,不打算那么快离开,莫不是还有别的事。萧四老爷从旁相问,“不知孙大人此来,为何事?” 孙大人还是那副乐呵呵样,“也没什么大事,本官入宫面圣,与魏公公一道离宫,想着卫府丞应该还在靖宁侯府,就过来看看。” “大人,犯人阮氏已捉拿,随时可回衙。”卫钦回禀。 “如此甚好。”孙大人向萧青宁拱手,“郡主,应天府公务繁多,告辞。” “孙大人公务为重。”萧青宁说。 孙大人一挥手,大喊一声,“回衙门。” 靖宁侯想要追,被萧四老爷拽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应天府的人带走阮氏。 萧青禾小跑着过来,只看到阮氏被带走的身影,一时又急又恨,气得冲萧青宁动手。 “萧青——” 萧青禾扬起右手,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萧安也抓住手腕,怒喝道,“你疯了。” 萧青禾挣扎,一脚踢向萧安也,萧安也没想到她会动脚,生生挨了一下,放开了她。 “三姐姐如今是南阳郡主,殴打郡主,你是不想活了吗?”萧青雨在一旁幸灾乐祸,又对萧安也说教,“五哥哥,她要犯蠢,你管她干嘛,平白惹一身腥。”在萧青雨看来,萧青禾要作死,就让她死好了,没得为她好还被踢,典型的好心没好报。 “郡主?”萧青禾不可置信。 萧青禾身边消息不灵通,只听说靖宁侯休了阮氏,还听说应天府的人要抓走阮氏,并不知道圣旨的事。忽然听说萧青宁成了南阳郡主,更是嫉妒的抓狂,要不是带了面纱,只怕所有人都能看到她因嫉妒而狰狞的面容。 “可不就是郡主,以后我就该叫郡主姐姐了。”萧青雨一脸得意,冲萧青宁甜甜叫一声,“郡主姐姐。” 萧青宁点点她脑袋,“就你皮,以后唤我一声宁姐姐就是。” “宁姐姐。”萧青雨从善如流唤了称呼。 萧青禾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更是嫉妒的想杀人,发疯一般上前挠萧青宁。 碧溪拽着萧青宁后退几步,萧青禾继续扑上来,被靖宁侯拽住,围观的人看见这幕,继续心疼南阳郡主。 “这样的狼窝,早些离开早些安心,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欺负了。” “陛下赐了郡主府,怕是早料到了……” 萧青禾没伤着萧青宁,倒是把自己的名声毁了个七七八八,一时怔在原地,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她才是爹爹最宠爱的女儿,为什么萧青宁一回来,一切都变了。明明她才应该是靖宁侯府最耀眼的明珠,凭什么好事都被萧青宁占了。 不管是清平县主还是南阳郡主,都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可当这些头衔落在萧青宁身上,萧青禾再生不出半分敬畏,只想毁了她。 “啊啊啊,萧青宁,你怎么不去死。”萧青禾从靖宁侯手里挣脱,拔下头上簪子刺向萧青宁。她现在满心只想要萧青宁去死,这样娘亲就不会被休,也不会被带走,她还会是靖宁侯府最尊贵的嫡小姐。 碧溪护住萧青宁,一脚踢飞萧青禾,“郡主,这般狼窝,咱们今天就离开。” 碧溪话落,一旁百姓附和。 “郡主,这靖宁侯府太乱了,您早些离开也好。” “就是,咱们都看不下去了,郡主早做打算好。” 萧青禾趴在地上,听着这些人的话,再看萧青宁一身狼狈仍旧耀眼,竟是生生气昏过去。 萧青宁转着看了一圈围观百姓,弱弱开口,“多谢各位替南阳着想,今日就请各位做个见证。” 萧青宁说完,百姓连声附和。 萧青宁转身,看向老夫人和靖宁侯,老夫人直觉不好,却无力阻止什么。 萧青宁忽然朝老夫人跪下,话中带泪,“南阳不该回来,扰了侯府和乐,南阳这就搬出靖宁侯府,无事绝不回来碍你们的眼。南阳不孝,无法在祖母、父亲跟前尽孝,于此叩首,希望祖母、父亲宽容,不计南阳之过。” 萧青宁这一跪一叩首,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今后,怕是再无人能说萧青宁半字不孝。是靖宁侯府对她不任,才有之后种种。 “郡主放心,咱们给您作证,是靖宁侯府的人对您百般作贱,您这完全是无奈之举。” “咱们都可以作证,是靖宁侯府对不起您,不是郡主的错。” 老夫人看着萧青宁演戏,又听着百姓振振有词偏向萧青宁,哪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老夫人:“陛下赐下郡主府,你以后就住郡主府了,侯府不用你操心。”你也别再找侯府麻烦了。 最后一句,老夫人没说出来,但萧青宁看得懂。 萧青宁:“南阳从不愿与人为恶,亦只盼他人不对南阳为恶。”若是有不长眼的东西撞到她面前,也就怪不得她了。 “你且去吧,去吧。”老夫人无力摆手,让人扶她回去。 萧青雨连忙上前,扶起萧青宁,“宁姐姐,你现在就要去郡主府吗?” 萧青宁点头。 萧青雨有些难过,“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宁姐姐了。” “怎么会,你有时间,来郡主府找我不就见着了。”萧青宁说。 萧青雨得了萧青宁保证,终于露出笑容。 萧青宁不愿再踏进侯府半步,只吩咐碧云回清兰园,转告秋妈妈等人收拾东西离开。 “郡主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碧云说。 不管是贺氏嫁入靖宁侯府带来的嫁妆,还是贺氏为萧青宁准备的嫁妆,统统都要带走。 第32章 往事 入夜,贺宅……现在应作南阳郡主府,一个个大红灯笼明亮耀眼,看着喜庆极了。 袁伯等在大门口,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一直望着巷子口。阿武在一旁看得无奈,叹气再叹气,“您歇会儿,郡主也不会因你走来走去就一下子出现在大门口,您要等得慌,我沿路去找找,看郡主到哪儿了。” 袁伯、阿武等人,已然知晓萧青宁获封南阳郡主,原本门头上悬挂的“贺宅”两字,也换作了“南阳郡主府”。 “你这小子。”袁伯一掌拍在阿武背上,“哪是我等得慌,分明……” 袁伯话没说完,一溜烟往巷子口去,谢天谢地,可算回来了。 “郡主可算回来了,陛下在望月楼等了多会儿了。”袁伯压低声音,要不是陛下在,他也不至于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着萧青宁出现。 萧青宁想起魏公公提醒的“早些回府”,颇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袁伯稍安,我这就去拜见陛下。” 望月楼,皇帝一个人在亭子里喝酒,魏公公候在亭子外边,见萧青宁快步匆匆过来,魏公公迎上前,跪下请安,“奴才见过郡主。” “公公不必多礼,快请起。”萧青宁忙让魏公公起身。 魏公公起身,“郡主,陛下就在亭子里,您一人过去就是。” “多谢公公。”萧青宁点头道谢,一人往亭子去。 亭子里,皇帝听见动静,抬头往外望去,见萧青宁莲步款款走来,忽然怔在原地。 恍惚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疑是莞莞缓步而来。 萧青宁近前,亭外阶下跪拜,行大礼,“南阳拜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帝回神,“起来吧,过来坐。” 萧青宁起身,走上石阶,迈入亭中,没有坐下。 皇帝倒了一杯酒,放在手边,“你这丫头,看着比你母亲规矩。” 闻言,萧青宁心神一震,先前她还在想要怎么询问母亲之事,现在看来,似乎不需要她问,皇帝就会为她解惑。 皇帝:“坐下吧,陪朕喝一杯,自她离开,二十余年,再无人与朕把酒言欢。” 萧青宁不再推辞,跪坐到皇帝对面,伸手拿过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也放在手边,试探着开口,“陛下与母亲相熟?” “是啊,朕与莞莞,年少相识。”皇帝感慨道,“可惜,走着走着散了,再也抓不着她,你可要听故事?” 萧青宁压下心底震惊,回答说:“陛下说,南阳就听,陛下不说,南阳也不问。” “哈哈。”皇帝大笑,“你这性子,倒和莞莞像极了,明明想听,却还装模作样。” 萧青宁大窘,低下头,她是想听故事,但皇帝这话,也太埋汰人了。听皇帝口气,似乎母亲也挺能装模作样,萧青宁心下好奇,曾经的母亲,是什么样的。 “莞莞的牌位,是朕放在那里的。”皇帝不与萧青宁兜圈子,缓缓说着他与贺莞的故事。 皇帝与贺莞年少相识,互相倾慕,因着两人身份,这段感情不为人知,两人相识,也不为人知。 因着祖训,三府女儿不入后宫,故而,大丰王朝的皇子们,也不可娶三府女儿。当今陛下出身中宫,年少时有先皇后,先太子护着,明知自己与贺莞间隔了一个祖训,宁愿放弃皇子身份,带贺莞远走高飞,也不愿放弃贺莞。贺莞亦然,同样愿为他放弃成国公府嫡女身份,陪他浪迹江湖。 可惜,造化弄人。 先帝晚年迷上长生之术,宠信找来“仙人”的李贵妃和成王,欲废中宫而立李贵妃,欲废太子而立成王。皇帝与先太子一母同胞,在先太子与成王夺嫡时,无法弃兄长、母后而去。后来,先太子被害死,皇帝更加无法抽身离去。 于江山社稷,成王有小才而无大德,性情乖戾,不堪为天下之主。 于至亲至情,先太子之死与李贵妃、成王脱不了干系,若他们母子得势,先皇后亦落不得好,当时还只是皇子殿下的皇帝,亦逃不过一个死字。 那种境地下,皇帝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选了江山路,自此与贺莞再无可能。 选了贺莞,一辈子只能隐姓埋名,说不得还要时时防着追杀。 后来,还是贺莞为他做出了选择。 盛世天下,皇帝和贺莞可以抛弃身份,浪迹天涯,但小人当道,祸乱朝纲时,他们两人,都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皇帝为了慕氏江山,为了先皇后,贺莞为了成国公府,为了远在边关的父兄。 他们不能输。 三年时间,皇帝在朝堂上与成王相争,贺莞在幕后助他,最后,皇帝胜,成王败。 可以说,是贺莞亲手将当今陛下送上帝位,亦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所有情分。 初闻母亲往事,萧青宁震惊地说不出任何话,她有猜想母亲与当今陛下有那么一段往事,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情况。 “朕对不起莞莞,亦辜负了她深情。”皇帝声音不若先前平缓,似压抑了太多痛苦。 皇帝与贺莞,和太祖皇帝与君无暇,是不一样的。 但他们的最终结局,又都是一样的。 伊人逝,只余君相思,至此阴阳隔,再无相见时。 萧青宁嘴唇动了动,想安慰两句,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 好在,皇帝也不需要任何人安慰,不过片刻,他便将对贺莞的情与悔,念与想,都压在了锦绣山河下。 皇帝:“普华寺里发生的事儿,你都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都和孙大人说了。”萧青宁一脸疑惑,像是不懂皇帝为什么这么问。 皇帝挑眉,“朕曾答应莞莞,不查她身边任何事,但朕要查,也不是什么都查不到。” 闻言,萧青宁忽然沉默,而后也挑挑眉,“陛下不调查母亲身边任何事,那可有调查三年多前,成国公府的事?” 这下,轮到皇帝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萧青宁才听皇帝问,“莞莞究竟是怎么死的?” “母亲如何死的,陛下不应该已经问过陈太医了。”说完这话,萧青宁攥紧了手心。 第33章 最多三年 萧青宁在试探,试探皇帝对三年多前的事情,知情多少,同时也在赌,赌皇帝对她的容忍,有多少。 应言曾说,他在追查时,发现有人提前抹了痕迹,萧青宁不知道皇帝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加害者,还是追查者,或者知情者? 皇帝眼眸变得犀利,一股无形的力量蔓延开来。萧青宁只觉倍受压迫,似不能喘息,手心里亦沁出了冷汗。 这便是来自帝王的威压,凡人不可受也。眼前的帝王,可予荣华富贵,亦掌生死大权,萧青宁用尽所有力气,才不让自己露怯、失态。 不知过了几时,皇帝忽然站起来,转身遥望天边明月,萧青宁听到一声清浅叹息,“三年多前的事,朕会给成国公一个交代,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萧青宁跟着站起来,望着帝王背影,彻底失了分寸,“陛下既然知道舅舅之死另有隐情,为何三年多来没有任何动作?” 皇帝转过身,笑看着萧青宁,“也就你这丫头敢这样质问朕,你是笃定朕因着莞莞,不会对你如何?” 萧青宁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南阳并无此意,只是舅舅待南阳亲厚,南阳无法看着谋害舅舅之人逍遥法外。舅舅、表哥们为守天下百姓而死,若叫边关将士知道他们死于小人暗害,而陛下坐视不管,怕惹天下人心寒。” 听到这话,皇帝怒笑,“萧青宁,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呀,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萧青宁听出皇帝话里无怪罪之意,暗暗舒了口气,眨眨眼回道:“陛下是明君,断不会因南阳直言不讳而怪罪。” “起来吧。”皇帝大笑,“果然不愧是她的女儿,有她的风范,有成国公府的傲骨。” 萧青宁站起来,笑嘻嘻开口,“南阳流着一半成国公府血脉,自是不能给他们丢人。” 摸清皇帝对自己态度,萧青宁比之先前随意不少,面对帝王,也不再畏惧如虎。 皇帝想了想,对萧青宁说起朝中秘事,“有些事,不是朕不查不管,而是当年不能继续查下去,继续管下去,戎狄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再犯边境,西北不能乱。” “那何时能查,何时能管?”萧青宁明白皇帝顾虑,退一步问。 皇帝沉思片刻,说出一个时间,“最多三年,朕定彻查成国公与其两位公子战死之事。” “好。” 说出这一字,萧青宁垂下眼眸,让人看不到她眼底情绪。 皇帝:“现在可以说说普华寺里的事了吧。” 萧青宁想了想,权衡利弊之下将母亲之死与阎杀楼有关,容远闯入万华塔之事都说了出来,不过隐瞒了应言的存在。 皇帝震怒,“好个阎杀楼。” “阎杀楼看着出自江湖,却几番涉足京城,南阳怀疑……”萧青宁话到一半,没继续说下去。 “你怀疑阎杀楼出自朝中,亦或皇室宗族?” 萧青宁:“没有证据,南阳不敢妄议。” “行了,这事儿朕知道了,会让人查的。”皇帝心里有了计较。 有皇帝插手,容远行事必受阻碍,于萧青宁算是有利有弊,且走且看吧。 “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情况,他可没那个本事?”皇帝问起另一事。 皇帝口中的他,除了靖宁侯,不作其他人想,显然皇帝也知道靖宁侯被人下套。知道归知道,但并不妨碍皇帝给靖宁侯找点不痛快,诚如孙敬行所想,要不是顾着萧青宁,皇帝怕不是要把人弄死才舒坦。 皇帝答应贺莞不过问与她有关的事儿,但如今,贺莞已死,靖宁侯的事儿,可说不得再与贺莞有关系。 “南阳也说不出他们是什么人,许是南阳碍了什么人的眼吧。”萧青宁表示自己也不大清楚,至于那本随州志,现在还不是与皇帝说的时候。 皇帝也不知信了她的说辞没有,不再过问,只告诉萧青宁截杀案由应天府、刑部一起彻查。 “南阳拜谢陛下。”萧青宁行礼拜谢。 皇帝见状,笑着打趣,“难怪能和宁阳玩一块,这装模作样的本事,如出一辙。行了,以后没人的时候,在朕跟前,不用那么多规矩。” “是。”萧青宁顺势应下。 “坐吧,和朕说说你母亲。”皇帝坐回原位。 萧青宁跟着坐下,眨巴眨巴眼睛,“那陛下也给我说说,母亲以前是什么样的。” “好啊。”皇帝来了兴趣,和萧青宁说起他记忆中的贺莞。 从皇帝的叙说中,萧青宁似乎看到了那时年少,母亲最灿烂无忧的笑容。若是没有成王之乱,先太子也还好好活着,这时候的母亲,是不是就能和她的心上人一起泛舟碧波、驰骋草原。 萧青宁忽然懂了贺莞曾经说过的话。 她不恨靖宁侯。 不爱,自是不恨的。 萧青宁想,或许她该回靖宁侯府一趟,问问她的“好”祖母,当初都做了什么,才让母亲嫁入靖宁侯府。贺莞与皇帝,本就相爱不能相守,若是知道靖宁侯心有所爱,如何会选择这样一人。 相比之下,萧青宁记忆中的贺莞,没了年少时的活力,她给萧青宁的感觉,更多是温婉的,就像水一般,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不知不觉间,已过亥时,夜色深而人畜静。 魏公公见皇帝与萧青宁相谈甚欢,忘了时间,踌躇再三还是近前提醒,“陛下,夜深了,再不回宫,恐误了明儿早朝。” 皇帝恍然,缓缓站起来,“原来都这么晚了,那就回吧。” “南阳送陛下出府。”萧青宁跟着起身,感觉着双腿麻木,才知与皇帝说了很长时间。 萧青宁引着皇帝从演武场一侧经过,往大门口去。经过演武场时,皇帝听见一阵动静,遂停了脚步,寻着声音望去。 演武场上,一人手握长枪,或扎或拦或拿,看其动作,听其动静,看见枪法不俗。 皇帝忽问,“那是谁,这般深夜还在苦练。” 萧青宁远远忘了那人一眼,似有难言之隐,迟迟没有开口。 见她这般,皇帝更来了兴趣,“莫非还有难言之隐?” 萧青宁:“陛下当真认不出来吗,那是六殿下。” 第34章 隔壁什么都有 六殿下,他的第六子,皇帝这才想起,他还有一个六皇子。皇帝看向萧青宁,点破她的小心思,“这京城之中,怕也只有你会在朕跟前提起他了。” 换作其他人,怕是躲都躲不及,哪会儿故意引他来见慕沉。 萧青宁见皇帝没有动怒,笑眯眯开口试探,“陛下,似乎也不如京中传闻那般厌恶六殿下。” 皇帝怔然,望向演武场上之人,迟迟没有开口。演武场上,慕沉似有所感,朝这边望来,却在下一刻跃上墙头,消失在几人视线中。 皇帝收回视线,一脸疑惑,萧青宁在一旁解释,“隔壁就是六皇子府,六殿下曾在舅舅跟前习武,南阳幼时贪玩,六殿下帮过南阳。” 闻言,皇帝恍惚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儿,暗卫与他说过,贺楼也与他说过,只是他没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也……”皇帝话到一半,没继续说下去,提步往外去。 府外,御驾早已等候多时,萧青宁看着御驾走运,才转身回府。 萧青宁暂时不知道,在她回去后,皇帝的御驾拐了个弯,往六皇子府大门口走了一遭。 六皇子府年久失修,从外到里都透着破败萧条,皇帝见了,很是震惊,隐隐有动怒的迹象,而后想到什么,又熄了一身怒火。 慕沉被慢待至此,说到底还是皇帝自己的缘故。 萧青宁回到望月楼,慕沉已在院子里等候。 “多谢郡主。”慕沉拱手道谢,“这满京城里,怕就只有郡主不惧被慕沉连累,敢和慕沉扯上关系。” 萧青宁得知皇帝在望月楼,便让人到隔壁支会慕沉,否则也不会有演武场那一幕。 “六殿下不必客气,南阳也不单单是为六殿下。”萧青宁解释,“六殿下插手成国公府之事,少不得要个理由,南阳此举,也只是让陛下清楚殿下与成国公府渊源,来日不怀疑殿下别有用心。” “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郡主。”慕沉再次道谢,又问起白日之事,“听闻郡主京郊遇刺,可有慕沉能帮忙之处?” 萧青宁摇摇头,“暂无。” “天子脚下竟明目张胆行凶,郡主近来多加小心,若有需要慕沉之处,只管到隔壁说一声。”慕沉说。 萧青宁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夜色已深,慕沉不打扰郡主歇息,告辞。”慕沉说完,准备离开。 “等等。”萧青宁叫住慕沉。 慕沉收回步子,看向萧青宁,“郡主还有何事?” 萧青宁似乎想说什么,慕沉问起,又不愿再说,只道:“无事了,殿下慢走。” “慕沉告辞。” 萧青宁目送慕沉走远,这才回到屋里。 “外面天寒,你没有请六殿下到屋里?”萧青宁问白兰。 白兰表示冤枉,“主子有交代,白兰自然是请了的,只是六殿下不肯入内,奴婢也没办法。” 萧青宁皱眉。 白兰:“主子是姑娘家,大半夜请男人到屋里,总归不好,六殿下懂分寸,总没错吧。” 萧青宁:“……”懂分寸,那在清兰园里,是谁大半夜翻窗进入她闺房的。 这些话,萧青宁不便与白兰多说,便没解释。 萧青宁不解释,但有人想要她解释。 “小兰儿说得没错,郡主大半夜请男人过府,确实不太好。”应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双手环胸倚着门框。 萧青宁转过身看他,不客气道:“就是我不请,言公子也会翻墙而来,有何区别?” 应言:“我与郡主相识甚久,总是不一样的。” “那南阳与六殿下,还算青梅竹马呢,更不一样。”萧青宁说。 白兰悄悄往碧溪跟前凑了凑,总觉得主子和言公子之间,有些不对劲。 应言移步到萧青宁面前,低头看她,“郡主当真这样想?” 萧青宁被他看得心虚,却咬着牙承认,同时暗暗观察应言反应。 “那郡主的青梅竹马还真多。”应言留下这话,出了望月楼。 白兰不清楚萧青宁和慕沉有何瓜葛,但她和白芷一般,更偏向应言。 白兰:“主子为的什么这般气言公子,既如此,又为何巴巴让人去请言公子过来。” “他精分。”若说先前只是怀疑,萧青宁现在就是百分百确定,应言就是慕沉,先前离开的那个“慕沉”,就是个冒牌货。 白兰听不懂萧青宁话里意思,偏头看碧溪,碧溪冲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萧青宁在说什么。 应言离开望月楼后,气得一脚踹在树上,抖落一块块雪渣子,“我到底在气什么。” 应言气萧青宁,也气自己,听到萧青宁说与慕沉青梅竹马,他们之间更不一样时,气得想杀人,偏偏还什么都做不了。 “萧青宁,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一直都这么说。”应言提起轻功,直接翻墙到了隔壁。 云华轩里,“慕沉”看见应言,大惊,急问,“主子怎么……”从隔壁过来。 “你露馅了。”应言……也就是慕沉,大摇大摆走进屋里。 离殊(冒牌货慕沉)跟上去,直言,“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露馅,怎么可能才去见了南阳郡主一面就露馅的,除非,“是主子你在南阳郡主跟前露了馅。” “她是怎么发现的。”慕沉郁闷。 若说萧青宁只从应言和慕沉对待成国公府一事的态度上猜出他身份,他是不信的,那晚的谈话,更多的是试探,在此之前,她定然起了疑心。 慕沉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露了馅。 离殊摇头,又不是他露馅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南阳郡主是如何发现的。 慕沉也明白是自己露了馅,不怪离殊,衡量一番后让他离开六皇子府,“容远近来没功夫盯着我们,京城要热闹了,我也凑个热闹。” “是。”离殊应了一声,离开六皇子府。 离殊离开后,日影一脸幽怨盯着慕沉,活像被抛弃的怨妇。 日影:“……”离殊和夜影都知道主子和南阳郡主的事,就他傻兮兮不知道,心塞塞。 慕沉抬头看见日影表情,只觉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少作怪。” 日影心里苦,日影不说话。 收起哀怨之色,日影说起正事:“主子接下来都留在皇子府,属下去安排一下。” 为了符合不受宠,被忽视形象,离殊在六皇子府的日子过的不咋地,慕沉回来,自然不能再那般。 慕沉:“不用安排。” “那主子……” 慕沉:“隔壁什么都有。” 第35章 欺负孩子 萧青宁去普华寺走了一趟,又是遇上容远,又是半路截杀的,少不了被一番念叨。 这不,一大早的,明姨便到了望月楼,对着萧青宁一阵念叨。萧青宁知道他们担心,不好反驳,但又觉得委屈,又不是她要涉险,明明是麻烦找上她的。 明姨叹气,“郡主,不是老奴多话,是您有些时候行事太冒险,若是有个万一……”叫他们怎么办。 听明姨念叨了两刻钟,萧青宁看见宁阳郡主过来,宛若遇到救星,瞬间亮了眼睛,“明姨,阿音来了,我去接她。”说着,一溜烟出了屋子。 明姨看着她离开,微微叹气,离开望月楼。 宁阳郡主带了慕淩一起过来,见萧青宁出来,拍了拍慕淩肩膀,“喏,这就是南阳郡主,是个大美人儿哦。” 慕淩看了看萧青宁,又瞅了瞅自家姐姐,立场十分坚定,“阿姐最漂亮。” 宁阳郡主乐开了花,“阿淩真会说话。” 萧青宁翻了个白眼,合着一大早过来,就为在她跟前显摆,欺负她没个可心的弟弟或妹妹。 宁阳郡主一大早过来,当然不会就为在萧青宁跟前显摆弟弟,得瑟过后,笑着恭喜她,“南阳郡主,恭喜了哦,皇伯父果然偏爱你。” 慕淩小大人似的学着宁阳郡主开口,“恭喜了,南阳郡主。” 宁阳郡主伸手蹂躏慕淩脑袋,“叫什么郡主,喊姐姐。” 慕淩乖巧改称呼,“恭喜南阳姐姐。” “小公子真有礼貌,不像你姐姐,两手空空来恭喜我。”萧青宁先是对着慕淩一番称赞,然后埋汰起宁阳郡主,最后才领他们进屋。 宁阳郡主不客气反击回去,“你说的谢礼,本郡主连毛都没见到根。” 宁阳郡主也不是真不给贺礼,只是一时没想好送什么,就先记着,她和萧青宁都是不缺银钱的主儿,礼物什么的,着实叫人头疼。 萧青宁:“你倒提醒我了,东西已经送来了,你既然来了,就一并带走,省的我还要给你送。” 萧青宁话落,白兰找出一个盒子,送到宁阳郡主面前。白兰先前还纳闷,主子不会武功,要这鞭子也没用武之地,却没想到是拿来送人的。 宁阳郡主打开盒子,一眼认出里面东西,惊呼,“竟是紫云鞭。” 紫云鞭,天下武器榜上亦有一席之地。 宁阳郡主习武,除了剑法,还擅鞭法,紫云鞭予她,最合适不过。 萧青宁:“这谢礼,可还满意?” “自然是满意的。”宁阳郡主不掩对紫云鞭的喜爱,也不和萧青宁客气,“你等着,回头我也送你一份让人满意的贺礼。” “好,我等着,不是稀罕物,本郡主可不稀罕。”萧青宁将先前宁阳郡主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 “等着就等着,本郡主还能找不到一件合你心意的物件儿。”宁阳郡主说完,来回抚摸着紫云鞭,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慕淩:“阿姐,我们过来时,有看见演武场,阿姐何不去那里试试。” “阿淩说的是。”宁阳郡主抬手揉慕淩脑袋,同时视线在白兰和碧溪来回移动。 萧青宁看出她打算,有些无语,“白兰身上有伤,你别祸祸她,就让碧溪陪你去练练。” “好,阿淩这小子就交给你了,随意玩。”宁阳郡主拿上紫云鞭,和碧溪往演武场去。 慕淩看着她离开,小眼神里尽是哀怨,对宁阳郡主说的“随意玩”很是不满。 萧青宁看他小脸哀怨,偏又故作小大人样,忽然有些明白宁阳郡主为什么喜欢在他揉来揉去,别说宁阳郡主了,就是她,看着也有些心动了。 慕淩像是感受到萧青宁“不怀好意”,立马冷了脸,酷酷开口,“南阳郡主自重。” 萧青宁:“……”自重个鬼哦,她能对个小不点做什么。 “小公子支开阿音,有什么目的。”萧青宁不和孩子计较,忽略他的话,问起他的目的。也就宁阳郡主一心扑在紫云鞭上,才看不出慕淩有意和她分开。 慕淩见萧青宁看破他的小手段,不再装模作样扮可爱,立即摆出另一副面孔,“你接近阿姐,有什么目的?” 这才是慕淩跟着宁阳郡主前来的目的,在慕淩眼里,宁阳郡主就是个笨蛋,会被人骗,他要防着阿姐被人欺骗。宁阳郡主在慕淩跟前多次提前萧青宁,慕淩觉得有必要看看阿姐的新朋友是好是歹。 萧青宁看他变脸,觉着有趣,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阿音知道你有两副面孔吗?你在我面前露出本来面目,就不怕我告诉阿音?” 萧青宁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根本不像宁阳郡主说的那样无害,怕也只有宁阳郡主眼瞎,才会觉得他可可爱爱,可以揉来揉去随意玩。 “阿姐不会相信的。”慕淩又露出一副无辜样。 萧青宁:“要想阿音不相信,你就不该在我面前摆出先前那副模样。你要知道,伪装的天真,总有被撕破时候,而我,有那个本事叫阿音看见你刚刚的模样。” “我不信。”慕淩说。 “你可以试试,你今儿出现在我面前,足以证明我说的话能影响阿音。”玩心眼,萧青宁就不信玩不过一个孩子。 闻言,慕淩骤然睁大眼睛,似懊恼,又似后悔,冲萧青宁眨巴眨巴眼睛,“南阳姐姐,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 现在知道叫姐姐了,萧青宁挑眉,“我不说你坏话,只说实话。” 慕淩垮了小脸。 “行啦,阿音没你想的笨。”萧青宁拍拍慕淩肩膀安慰他,“而我,只当阿音是朋友。” “你不准告诉阿姐。”慕淩缠着萧青宁,要她保证才放心。 萧青宁本就不会管这俩姐弟如何相处,但看慕淩捉急的样子,忽然生了坏心思,想逗弄他,遂悠悠道:“看我心情。” 慕淩到底年岁还小,道行差了些,听萧青宁这么说,很担心被她撕破伪装,凑上前问,“南阳姐姐想如何。” 萧青宁:“多叫几声姐姐我听听,说不得我就忘了。” “南阳姐姐,南阳姐姐……”慕淩嘴上叫的那叫一个甜,心里琢磨着怎么在宁阳郡主面前给萧青宁上眼药。 白兰在一旁看着,有些无语,欺负孩子,主子你可真能耐。 第36章 非去不可 宁阳郡主从演武场回来,萧青宁和慕淩已达成共识,相处很是融洽。宁阳郡主看了啧啧传奇,问萧青宁:“这小子没为难你吧?” 慕淩委屈,阿姐不疼他了,明明他才是小可怜,被南阳郡主各种欺负。 “怎么会,阿淩很乖的。”萧青宁冲慕淩眨眨眼。 慕淩有些脸红,不去看她。 因着萧青宁没对宁阳郡主告状,慕淩对她的印象好上不少。 宁阳郡主看看萧青宁,又看看慕淩,见他们俩没什么不愉快,终于对萧青宁说起此来的目的,“我要出京几天,想让阿淩在你这里玩几天。” 自家弟弟是什么人,宁阳郡主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慕淩想支开她,她也想让他和萧青宁相处看看再做决定,这才有了演武场之行。 “阿姐又要出京?”慕淩大惊,此前他根本没听宁阳郡主说起,一时有些不能接受。慕淩再怎么两面派,本质上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对宁阳郡主甚是依******阳郡主就是怕他闹,才没提前和他说,这会儿只轻轻揉揉他脑袋,说道,“阿淩听话,和碧溪到外面玩会儿,阿姐过会儿来找你。” 慕淩有些不情愿,还是跟着碧溪出了望月楼。 慕淩出去后,萧青宁忙问,“出了什么事,今儿都二十四了你还要出京,除夕宴时赶得回来吗?” 除夕夜宴,是本朝最为隆重的宴会,皇室宗亲、公侯伯爵,京中从四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家眷参加。宁阳郡主的身份,赫然在此行列,若是缺席,少不得被问及,恐惹事端。 宁阳郡主无奈,“这也是我把阿淩送到你这里的原因,若是我赶不回来,除夕夜宴时,还要麻烦你护着他些。” 宁阳郡主昨儿傍晚才得了信儿,本想将慕淩送到宫里,但得知萧青宁获封郡主,搬出了靖宁侯府,便改了主意。比起宫里,如今住在郡主府里的萧青宁,更值得她托付。 萧青宁问:“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宁阳郡主一脸坚定。 萧青宁又问:“理由。” 宁阳郡主沉默。 萧青宁看懂她沉默之下的挣扎,不再多问,“好,我应下了。阿淩在我这里,定不会叫他委屈了去,你只管安心去办事,完完整整的出去,完完整整的回来。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你我之间,既是朋友,不用藏着掖着。” “多谢。”宁阳郡主诚心道谢。 萧青宁摆手,“别急着谢我,你家那小公子,可不是好说话的,你先安抚好他再说吧。” 就她看到的慕淩,可不是好忽悠的。 宁阳郡主挑眉,“这个自然,你放心,我会让阿淩听话的。” 说完慕淩,萧青宁又问起宁阳郡主什么时候离开。 宁阳郡主也不隐瞒,直言,“安排好阿淩,我就出发。”若不是担心慕淩,宁阳郡主得到消息就该离京。 宁阳郡主与萧青宁说好后,就去外面寻慕淩,也不知她都和慕淩说了什么,萧青宁再见到慕淩时,小公子变的焉儿吧唧,没了精气神。 萧青宁只觉头疼,她不大会哄小孩儿啊,宁阳郡主真是扔给她一个大难题。 “阿音呢?”萧青宁觉得谁的弟弟,谁来安抚。 碧溪回答,“宁阳郡主已经离开了,说是赶时间,就不来和主子辞别了。” 碧溪觉得,宁阳郡主纯粹的就是躲麻烦,怕被慕淩缠上。碧溪当时站的远,但架不住耳朵好使,将那对姐弟的谈话听了几耳朵去。 “阿音真是好样的。”萧青宁磨牙。 慕淩凶巴巴开口,“不许说阿姐坏话。” 见状,萧青宁忽然有了办法,伸手蹂躏慕淩脑袋,学着他凶巴巴开口,“你要给我惹麻烦,我不止要骂她,等她回来,还要揍她。” “你坏。”慕淩找不到太多骂人的词,小公子虽然表里不一了点,但骂人,不在他所学范围。像是怕萧青宁找宁阳郡主麻烦,慕淩忙敛了情绪,一副“我很乖”的模样。 萧青宁见他上道,也不为难孩子,“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望月楼后面,有一求知斋,两处院落相隔不远,萧青宁将人安置在这里,方便照顾。 慕淩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答应了宁阳郡主留在南阳郡主府,面对萧青宁的好意,很有礼貌的道谢。 “府里多年没个主子,你要缺了什么,就和身边的人说,不要和我客气。”萧青宁怕慕淩拘束,认认真真交代,“你叫我一声姐姐,在这里,只管当在晋王府,不用拘束。” 慕淩感受到萧青宁的好意,认认真真作揖道谢,“多谢南阳姐姐,阿淩明白了。” 有些话,萧青宁觉得还是先交代一下为好,“昨儿我还遇上截杀,身边说不得有多安全,我只能保证你在府里是安全的。所以,不要乱跑哦!” 慕淩乖乖点头,“南阳姐姐放心,阿淩不会乱跑的。” 事实上,这些话宁阳郡主也和他交代过,慕淩明白其中厉害。在慕淩看来,南阳郡主府比晋王府好多了,至少这里面没有各种各样心怀鬼胎的女人,时时刻刻想着弄死他。 慕淩:“南阳姐姐清楚晋王府情形,阿淩见过的手段多了,也有几分自保能力,南阳姐姐不用太担心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懂事的孩子,还不都是被逼的,萧青宁对慕淩多了几分心疼,不过没说出来。 萧青宁把留锋喊出来,让他和慕淩认识一下,“这是留锋,你在我这里小住时,他负责保护你,你身边有什么人,也和他说一声,免得误伤。” 慕淩叫出身边两个暗卫,让他们和留锋打了照面,又隐匿起来。 萧青宁这边交代完要注意的事项,明姨带了两个丫鬟过来,留在求知斋伺候。 安顿好慕淩,萧青宁带着人离开求知斋。 慕淩看着她走远后,才回到屋里头。 求知斋,求知斋,取名“求知”,也曾是读书习字的地方。慕淩看着书架上的藏书,双眼发光。 晋王妃因为早产,才难产而死,慕淩多多少少在母胎了遭了罪,以致身子骨赢弱,不能习武。于慕淩而言,不能习武,那就要在读书上多用功,力争拔尖,萧青宁将他安排在这里,也算和了他心意。 从求知斋出来,萧青宁总有些不安,总感觉宁阳郡主将慕淩送到她这里,不单单是为了几天后的除夕夜宴。 碧溪见她紧锁眉头,出言宽慰,“主子也不要太担心,宁阳郡主武功不在我之下,寻常人奈何不了她。” 萧青宁还是担心,吩咐碧溪,“安排下去,让人盯着宁阳郡主,一有情况,立刻传信。” “是。” 第37章 阮氏之死,灭口 萧青宁近来都挺忙,从求知斋出来后,都没回望月楼,而是直接带着碧溪出府,去应天府捞人。 没错,就是捞人。 应天府里,孙大人不在,卫钦过来招呼萧青宁,“下官见过南阳郡主。” “卫大人不必多礼,本郡主前来,一为带走白芷,二为见一见阮氏,说几句话儿。”萧青宁直接说明来意。 阮氏被应天府的人带走,萧青宁担心出现意外,便让白芷寻了点事,也被关押到应天府大牢。卫钦早就猜到萧青宁来意,听她直言,并不意外。 “郡主,这边走。”卫钦亲自领萧青宁到牢房去。 应天府大牢设在东院,有兵卒、狱卒日夜轮班看守,当然,应天府也设有地牢,只是外人不清楚位置。 见卫钦带人过来,立即有人上前见礼、询问,“参见大人,大人这是要?” 卫钦:“这是南阳郡主,说是应天府收押了她的婢女,本官带她进去找找。” “参见南阳郡主。”一众狱卒齐齐行礼。 有卫钦引路,萧青宁顺利进入牢房,白芷和阮氏收押在最里头牢房,萧青宁一路走进去,惹了不少注意,甚至有囚犯凑上前,隔着牢门向几人喊冤。 应天府收押的多是犯事的市井百姓,少有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之人,喊冤的人不在少数,显得热闹极了。卫钦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完全不理不睬,只将萧青宁带到最里头牢房。 白芷看见萧青宁,还没出牢房就哇哇大叫,同时告状,“郡主,你要给奴婢做主啊,卫大人虐待奴婢。” 虐待? 萧青宁看看中气十足的白芷,又看看一脸铁黑的卫钦,可不觉着白芷受了虐待。 卫钦被她嚷嚷的脑袋疼,黑着脸开口,“诬陷朝廷命官,再多关你几天。” “卫钦,你个小人。”白芷气得一脚踹到牢门上,“姑奶奶不就轻轻摸了你一下,用得着记仇吗。” 卫钦只觉被白芷打到的地方隐隐发疼,如果那都只叫“轻轻摸了一下”,这世间就没打架斗殴一说了。 从两人对话了,萧青宁大致摸清了情况,一时很是无奈。她是让白芷随便寻点事到应天府大牢看着阮氏,但没想到,白芷竟然寻事寻到了卫钦头上,果然先前的告诫都喂了狗。 说话间,狱卒打开了牢门,让白芷出来。 白芷走到萧青宁身旁,同时不忘狠狠瞪一眼卫钦。 萧青宁扶额,对白芷说:“你消停些。”毕竟卫钦也没做错什么,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 有萧青宁发话,白芷顿时收敛,不再对卫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卫钦指着白芷隔壁牢房,对萧青宁说:“大牢不是久留之地,郡主有什么话,早说早走,下官到外面等郡主。” “卫大人留步。”萧青宁拦下卫钦,“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卫大人听听也无妨。” 卫钦摆手让狱卒离开,自己留了下来。 阮氏缩在牢房一角,见着萧青宁,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怒目相视,像是一夜之间都看开了。 萧青宁上前两步,直接问道:“你在母亲用的药材里,做了什么手脚?” “你不是能耐吗,自己去查呀。”阮氏大笑,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贺莞死了,她死了,你就算查到,她也活不过来。” “是吗?”萧青宁轻蔑一笑,“你找不到杜大夫,不代表我也找不到。” 闻言,阮氏面露惊恐,“本夫人……本夫人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萧青宁:“阮姨娘,本郡主还叫你一声姨娘,是要让你明白,你不是无牵无挂一人。姨娘能为了萧安岩、萧青禾开口让靖宁侯休了你,想来为了他们,也回对本郡主实话实说。” “啊……萧青宁,你要敢动他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阮氏疯了般扑倒牢门处,伸手去抓萧青宁。萧青宁离她不远,但不管她怎么挣扎用力,却始终够不到萧青宁一片衣角。 萧青宁不在意她的狠话,悠悠道:“你活着我都不惧你,更何况……姨娘想清楚再开口,我时间不多,没功夫和你耗着。” 阮氏忽然安静下来。 白芷在一旁开口,“阮姨娘,咱们好歹也做了一晚上邻居,我好心劝你一句,主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然受苦的还是你,说不定还要连累其他人受苦。” 白芷话落,碧溪跟着开口,“主子,和她费什么话,一顿严刑拷打,保管她乖乖张口。” 碧溪跃跃欲试,他们这些人的手段,连死士都受不住,更别说阮氏一个后宅女人了。 萧青宁拦住碧溪,好歹是在卫钦眼皮子底下,她们还是温柔些好。萧青宁蹲下,一脸天真开口,“阮姨娘,你说,我将萧青禾送来陪你如何,也好让你们母女有个伴儿?” 阮氏瞪圆了眼睛,一脸惊恐盯着萧青宁,“你个魔鬼。” 萧青宁笑靥如花,“姨娘说对了呢!”说着,缓缓站起身。 卫钦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抽了嘴角,南阳郡主不去做刑狱司,真真埋没了人才。这番威胁、恐吓,外加要严刑逼供的手段,他自叹不如。 卫钦身为应天府府丞,自是有刑讯犯人的手段,只不过他们多数时候都是攻其身,而不似萧青宁这样,先攻其心,再攻其身,这阮氏,怕是坚持不了多会就会交代了。 果如卫钦所想,阮氏开始松口,“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你不准为难他们。” 萧青宁嘴角勾起笑,“姨娘早些开口,我也懒得废话,不管是萧安岩还是萧青禾,只要他们不找死的来招惹我,我也没功夫搭理他们。” 事情是阮氏做下的,萧青宁要报复的对象,也只是她。 阮氏得寸进尺,“你发誓,绝不找他们麻烦,不……” “阮姨娘,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萧青宁沉了脸。 阮氏也明白自己处境,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退一步提要求,“我要见禾儿。” 卫钦从旁开口,“可以。”阮氏买凶杀人证据确凿,但还没开堂定刑,其亲属有权利探视。 得到允诺,阮氏终于肯开口,“是人参,那人给了我一支人参,说是将贺氏用的人参换……” 说话间,变故突生,三枚暗器飞向萧青宁,白芷、碧溪护住萧青宁,弹开暗器。 “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阮氏发出一声惨叫。 大牢外,传来嘈杂声,“抓刺客。” 卫钦上前,蹲下来伸手试探阮氏鼻息,然后冲几人摇摇头,“死了。” 萧青宁黑了脸,周身泛起寒意。 卫钦叫来狱卒,让他们打开牢门,狱卒看见阮氏死去的模样,一脸惊恐,“大人,这是……” “有刺客闯入应天府,从外面打入暗器,杀死犯人。”卫钦解释。 阮氏死在大牢里,狱卒需记录情况,卫钦大略说了知道的情况。 狱卒大惊,“什么人,竟敢闯入应天府?” 卫钦抬头望了一眼牢房小窗,冷哼,“外面乱着呢,你去看看。” 狱卒开了牢门,忙去外面查看。 卫钦进入牢房,检查阮氏情况,在其后颈上发现一个血窟窿。看其伤口,杀死阮氏的暗器,应该与飞向萧青宁的暗器是一样的。 “声东击西。”卫钦吐出四字。 萧青宁身边有碧溪、白芷相护,那三枚暗器伤不到她,但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萧青宁身上时,被忽略的暗器就能要了阮氏的命。 卫钦办案多年,直觉此案不再简单,若只是一般后宅龌龊事,哪能引来刺客闯入应天府杀人。 卫钦:“郡主,咱们到外面说说细节。” 萧青宁没有拒绝,和卫钦一起出了大牢。 第38章 太能惹事了 大牢外,打出暗器、杀死阮氏之人已被抓到,但却在被抓的同一时刻咬毒自尽,不给人刑讯问供的机会。 卫钦上前查看刺客尸体,询问情况。 领队之人姓赵,指着藏剑说道,“回大人,最先发现刺客的,是这位侠士,也不知他……”是怎么出现在应天府大牢外的。 藏剑隐在暗处保护萧青宁,发现刺客时,第一时间与其交手,将人拦了下来。藏剑出现的蹊跷,赵领队怀疑他的来历。 卫钦见过藏剑,知道他是萧青宁的人,打断赵领队的猜疑,“他是南阳郡主的护卫,不是来路不明之人。” 赵领队冲藏剑抱拳,“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藏剑同样朝他抱拳,“事出突然,在下亦有不当之处。”说完,走到萧青宁身旁,与碧溪、白芷共同护卫其左右。 刺客粗衣打扮,应是作打杂之人混入府衙,一时还有些不好查其来历。卫钦看过后,安排府衙上下所有人过来指认,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卑职领命。”赵领队领着手下人去做事。 赵领队离开后,卫钦又叫来人将阮氏和刺客的尸体都放到停尸房去,再找仵作过去验尸。做完这些事情,才领萧青宁到大堂西侧厢房说话。 阮氏死在应天府大牢,还是在她在场的时候被人杀死的,萧青宁需要给卫钦一个说法。 萧青宁:“卫大人可还记得本郡主在普华寺与你说过的话,本郡主与阎杀楼有些恩怨。” 卫钦点头,“莫不是阮氏之死,也与阎杀楼有关?” “极有可能。”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萧青宁没把话说死。 卫钦:“郡主说与阎杀楼有些恩怨,可是令堂之故?” 萧青宁点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卫大人。三年多前,我母亲死得蹊跷,我也是近来才知道母亲之死与阎杀楼有关,继而查到阮氏头上。我一直想知道阮氏当年都做了什么,却不想……” 萧青宁一掌拍在桌面上,好不容易撬开阮氏的嘴,阮氏却在关键时刻被人灭口,叫她如何不恼。 卫钦也想到了“杀人灭口”一词,很能理解萧青宁的愤怒,不过,“郡主已然知晓贺夫人的死与阎杀楼有关,阎杀楼又何必大费周章杀人灭口,这没有道理,说不通的。” 卫钦眉头紧蹙,大脑疯狂过滤各种信息,企图从中找到突破点。 萧青宁脑子飞速转动,“当初母亲病重,喝的药里有一味人参,我可以确定母亲喝的药里,那人参是没有毒的。不对,肯定有那里不对,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给阮氏一支人参,要她换掉府里人参。”药里没有毒,但母亲越来越虚弱也是不争的事实,阮氏说到人参,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卫钦:“不是杀人灭口,莫非想掩饰什么?” 掩饰? 萧青宁忽然有了头绪,“人参,陈老——” 萧青宁猛然起身往外去,这满京城里,要说谁最清楚母亲的最后那段日子身子骨的情况,非陈老太医莫属。 卫钦见萧青宁急色匆匆,就是心底还有疑惑,这时也不好拦下她。横竖应天府一堆情况不明朗,他先去弄清楚眼皮子底下的事儿再说。 萧青宁前脚出了应天府,孙大人后脚儿回来。孙大人一回来,直接找上卫钦,询问刺客之事。 卫钦将阮氏如何被人灭口,刺客如何被抓,都说与孙大人听,只是暂时隐瞒了阎杀楼掺和其中。 “又是南阳郡主。”一个“又”字,可见孙大人有多怕遇上萧青宁。 卫钦提醒:“大人,这是应天府失责,怪不得宁阳郡主吧。” 孙大人怒瞪卫钦,“南阳郡主没来之前,阮氏活的好好的,她一来,就有刺客潜入应天府杀人,如何怪不得她。” 卫钦不想和孙大人理论,换种说法,“大人不如将这番话说与南阳郡主听,告诉郡主,应天府怕了她了,让她别来了。” “卫钦。”孙大人吹胡子瞪眼,直呼卫钦大名。 南阳郡主深受圣宠,他如何敢和她叫板,不敢叫板不说,还得小心翼翼处理她的案子,真真叫人头疼。 卫钦:“大人看开些,应天府和南阳郡主打交道的时候少不了。” 孙大人继续瞪他,掰着手指头给卫钦数数,“你看看,这才几天功夫,她给应天府惹了多少事。晋王府二公子还关在应天府,陈记药铺的赵掌柜死得不明不白,普华寺挟持她的人没找到,官道上截杀她的也还没有线索,再加上现在的杀人灭口,应天府上上下下围着南阳郡主转得了。” 卫钦仔细一想,忽然有些心疼自家上司。 “南阳郡主事儿多就算了,偏偏她还喜欢扯上应天府,这都什么事啊。”孙大人继续头秃,以陛下对南阳郡主的看重,他可不对和南阳郡主有关的案子不上心。 卫钦看自家上司实在可怜,出言安慰,“大人也不必太烦心,南阳郡主也在查,说不定不要应天府出力,南阳郡主就把事情解决了。” “滚,去给本官上上下下好好查,本官倒要看看什么人在应天府的地盘上放肆。”孙大人理了理官服,一身正气走出厢房。 卫钦叹气,孙大人这变脸的本事,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该让府衙里的其他人也看看,他们眼里英明神武的府尹大人,私下里都是个什么球样。 应天府的人做事也算有效率,很快就查到刺客是怎么混入应天府的。刺客扮作菜贩子混入应天府,手段说不得多高明,时间一长,就是不出手刺杀阮氏,也会露出破绽。 卫钦沉思,若真如萧青宁所言,刺杀阮氏的是阎杀楼的人,想必他们一早儿就不打算放过阮氏。 卫钦推测,就算萧青宁不来大牢,刺客也会找机会弄死阮氏。刺客武功很好,应天府的人不是其对手,若不是萧青宁刚好在,她身边的人出手拦下刺客,只怕刺客杀了人,还能全身而退。 孙大人听了卫钦分析,当即决定再入宫面圣。 卫钦不解,“大人不才从宫里出来。” 孙大人:“南阳郡主太能惹事了,应天府应付不了,本官去找陛下要人。” 第39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萧青宁出了应天府,往陈府去,走到一半时变了主意,让阿肆改变路线,往宫门口去。 萧青宁来到宫门处,正好遇上入宫面圣的孙大人。 萧青宁上前打招呼,“孙大人,巧啊。” 孙大人能在卫钦面前说萧青宁是惹事精儿,但当着正主的面,立刻秒怂,笑眯眯问道:“郡主这是往哪儿去?” “求见陛下,和大人顺路。”孙大人进宫只能是去面圣,萧青宁也要去求见皇帝,这一句顺路,一点儿不假。 孙大人脸上笑容僵硬,并不想和萧青宁顺路。 孙大人:“郡主先请。” 萧青宁有皇帝赐下的进宫令牌,可随时入宫,孙大人职责所在,也可随时入宫。两人让看守宫门的侍卫验了令牌,一起往龙渊宫去。 路上,孙大人找话闲聊,“郡主把卫府丞拖入泥潭,就不想和下官说点什么?” 萧青宁一脸无辜,“孙大人说的什么,本郡主听不懂。” 萧青宁:“……”这个老狐狸,她就知道卫钦的动作瞒不过他眼睛。 “郡主,下官就这么一个得力下属,您悠着点,别把人给弄没了,不然,下官就只能到郡主府哭了。” 孙大人还是一副笑呵呵样,萧青宁却从中听出几分威胁,这么看来,孙敬行对卫钦还不错,也难怪卫钦为他着想。 萧青宁心下有计较,面上却还要装作听不懂,“孙大人的话,本郡主实在听不懂,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不若我们到陛下跟前,好好说道说道。” 孙敬行:“……”找陛下说道,他是找死吗,南阳郡主真会借势。 孙敬行琢磨再三,开始打感情牌,“郡主,下官知您仁善,若卫府丞真因这一堆破事有个万一,您心里过得去?” “孙大人这说的什么话,卫大人为陛下尽忠,自有陛下护佑。”萧青宁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孙敬行:“……”本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萧青宁轻笑,“大人,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若按大人所说,是不是要本郡主什么都不做,才不会连累任何人。阎杀楼的事,就算没有卫钦,也有李钦、赵钦插手,难道每一个都要找本郡主说道说道吗?” “郡主说的是,只是……”孙敬行苦笑。 萧青宁:“只是卫钦是孙大人心腹下属,孙大人格外在意罢了。孙大人所为,也是人之常情,南阳能理解,只是孙大人也该尊重一下卫钦的选择,孙大人其实清楚的,卫钦会深陷阎杀楼的案子中,与他本人的选择脱不了关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卫大人如今做的,正是他认为应该做的,孙大人应该支持他才是,而不是在这里和南阳磨嘴皮子功夫。” 孙敬行汗颜,“下官惭愧。” 萧青宁:“孙大人万莫如此,叫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本郡主占着陛下看重,欺负大人呢。” 说话间,有官员迎着两人走过来,看样子是要出宫去。 孙敬行敛了心绪,摆出招牌笑容和来人打招呼,“下官见过杨相,大人这就要出宫了?” “这不是孙大人,你不是才出宫,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京中出了大事?”右相一脸忧心,而后看到孙敬行身旁的萧青宁,连忙行礼,“见过南阳郡主。” 萧青宁曾与杨心柔相交甚笃,右相是见过萧青宁,就是萧青宁这几年略有变化,也不妨碍他一眼认出她来。 皇帝因萧青宁在清平县所为赐封其为清平县主,已经惹来争议,昨儿更是突降圣旨赐封南阳郡主,今儿早朝没少被言官弹劾,说是不合规矩。然,陛下一意孤行,根本不给言官发挥的余地。右相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萧青宁,一时有些震惊。 右相手握大权,萧青宁可不会在他面前摆郡主的架子,忙还礼,“相爷客气了,南阳不敢当。” 孙敬行见右相识得萧青宁,于是指着萧青宁解释,“杨相多虑了,下官是为了南阳郡主的事才入宫面圣,京中安好,让大人忧心下官实在过意不去。” “孙大人和郡主既有事面见陛下,本相不多耽搁,请。”右相往旁边相让。 “相爷慢走。” 右相看着两人走远,才继续往宫外去。 右相走出几步,想起一事,遂停下脚步,转身望着萧青宁背影出神。 “南阳郡主啊,我家那丫头,希望吃了一次亏,能长些教训。”右相打定主意,回家就和夫人商讨,让杨心月远着些南阳郡主。凭皇帝对南阳郡主的喜爱,他家小丫头若和南阳郡主对上,少不得还要吃亏。 在荣升长公主的赏梅宴上,杨心月挨了萧青宁一巴掌,右相说不心疼是假的,只是先挑事的是他家丫头,他心疼也没地说去。再者,萧青宁只是后宅女子,右相还不至于和内宅之人计较。 “没想到啊没想到……”右相感慨,这才几天功夫,就从清平县主变为南阳郡主,真真圣宠无双呀。 萧青宁和孙敬行径直往龙渊宫去,不知道右相感慨。 两人来到龙渊宫前,魏公公入内通传。 “陛下,南阳郡主和孙大人正在外面候着。” 皇帝抬头,“他俩怎一起过来了,快传。” “宣南阳郡主、应天府尹觐见——” 萧青宁和孙敬行入得殿中,齐齐行礼。 “南阳拜见陛下。” “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搁下主笔,“都起吧,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第40章 哭天抹泪 孙敬行看向萧青宁,让她先说,两人虽然顺路,但要说的不是一回事。 “孙大人公务要紧,大人先说。”萧青宁才知晓自家母亲和皇帝的纠葛,根本不会当着孙敬行的面说及贺莞之事。 萧青宁:“……”她又不是傻了,才在外人面前揭陛下心上伤疤。 “还是郡主先说。”孙敬行礼让。 孙敬行:“……”本官要哭天抹泪向陛下诉苦,哪能让郡主您看着。 两人各有各的难处,都不想先开口,一直推来推去。 皇帝不懂萧青宁为何不先说,但清楚孙敬行是什么德行,见两人都不先开口,只好安排萧青宁到旁边暖阁玩一会。 “南阳告退。”萧青宁行礼退下,魏公公领她到西暖阁等候。 皇帝:“说吧,你这才出宫,怎么又过来了?” 没了旁人在场,孙敬行当即没了顾忌,真哭天抹泪朝皇帝诉苦,“陛下,您可要救救微臣呀……微臣难呀——” 皇帝见多了孙敬行表演,见他又演了起来,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他表演。 “陛下,您是不知道南阳郡主有多能惹事,她今儿去应天府大牢看了看犯人,臣那小地方就遭了刺客,死了犯人……”这都是什么事啊。 孙敬行话没说完,皇帝听见萧青宁又遇刺客,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孙敬行面前,“你说南阳又遇到刺客,可有伤……”皇帝话到一半,想起萧青宁就在西暖阁,忽然没了声音。 看萧青宁生龙活虎的样子,明显没伤到哪里。 孙敬行昨儿就见识到了皇帝对南阳郡主的在意,现在看皇帝这般忧心南阳郡主,也不觉着奇怪,继续哭诉,“陛下,南阳郡主身边有高手保护,自是没伤着的,可怜了微臣,应天府衙役官差都是三脚猫功夫,可拦不住那些不要命的匪徒,微臣难啊……” “行了,别嚎了。”皇帝戳破孙敬行目的,“不就是来找朕要人,你这模样,也不嫌丢人。” 孙敬行:“……”这不是被逼的没法了。 “陛下,京城近来不太平,不说南阳郡主回京路上遭遇截杀,就是应天府被人闯入,杀死犯人,都是不可小视的问题。”孙敬行正了神色,一脸严肃开口。 孙敬行说的,皇帝自是知道的。 皇帝:“南阳到应天府大牢见的什么人,怎会招来刺客?” “回陛下,郡主去见了阮氏,听卫钦所言,刺客意不在南阳郡主,而是要杀阮氏灭口。”孙敬行将自己知道的说与皇帝听。 皇帝皱眉,“阮氏是什么人?” 孙敬行知道皇帝不待见靖宁侯,听他问起阮氏,想了想回答道,“陛下,这阮氏是靖宁侯府弃妇,因买凶追杀南阳郡主被打入大牢,昨儿臣回禀过的。” 经孙敬行这么一提醒,皇帝想起来了,“那毒妇,死有余辜。” “是是是,若不是那毒妇已经死在大牢,升堂定案后,也难逃一死。”孙敬行敢在皇帝跟前哭天抹泪,可谓很能拿捏皇帝情绪,皇帝不将阮氏死活看在眼里,他自然也不会为阮氏之死说什么。 既是与阮氏有关,皇帝便不再问孙敬行什么。 皇帝要孙敬行查案,考虑一会后,让他到禁军那里领一队人马,方便办案。 孙敬行得寸进尺提要求,“南阳郡主路遇截杀,是卫大人和齐统领一起遇上的,陛下不如将齐统领借给微臣用用。” 齐裕虽然出身定安侯府,但年纪轻轻便掌控禁军,靠的可不是祖荫,而是真真正正的本领,孙敬行还没进宫,就打上了齐裕的主意。 皇帝大手一挥,“准了。” “谢主隆恩。”孙敬行叩拜谢恩,“微臣这就出宫安排,微臣告退。” 孙敬行离开后,皇帝也没让人去传萧青宁觐见,而是自己往西暖阁去。 西暖阁里,宫女奉上茶水点心,萧青宁一边吃一边等,也不无聊。 皇帝过来时,没让人通传,正好看见萧青宁小口小口咬着糕点,很有贺莞当初的样子,竟是又看出神了去。 萧青宁看见皇帝忽然出现,差点没噎死自己,忙端起桌上茶盏猛喝一口水,咽下口中糕点,“陛下——” 皇帝:“小心些,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萧青宁:“……”她这是被吓到的。 “南阳失态,望陛下赎罪。”萧青宁行礼。 皇帝:“起来吧,这里也没什么外人,不会有人说你的,你要喜欢宫里的点心,回头朕让人给你送些。” “多谢陛下,宫里的点心,却是比外头的好吃。” “哈哈。”皇帝大笑,心情好上不少,吩咐魏公公,“你让人去御膳房,叫他们准备些点心,等南阳出宫时让她带上。” 魏公公应是,退出西暖阁安排。 萧青宁想推辞,“陛下,南阳……” 皇帝打断萧青宁的话,“莞莞也爱甜食,以前没少缠着让朕给她带。” 这话一出,萧青宁不再拒绝,只是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能不入宫,就不入宫。 诚如南阳郡主所说,皇恩圣宠,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在她还只是清平县主时,杨淑妃就想算计她,更别说现在了。 “陛下,南阳想见陈老太医,本想去陈府的,但这个时候,陈老太医应该还在太医院当值,再者,南阳不敢去陈府求见陈老太医。”萧青宁说明来意。 皇帝眸色微沉,“原因?” 萧青宁不作隐瞒,将自己查到的,怀疑的,都说与皇帝听,“赵掌柜只是拿了一个药方子就遭遇不测,南阳怕陈老太医步赵掌柜后尘,南阳有感觉,弄清母亲死因,就能知道阎杀楼来历。” 不然,容远没必要损失一个高手,就为弄死阮氏。 第41章 都明白了 萧青宁想掩人耳目,皇帝想了想后,让魏公公领她去永安宫窦太妃那儿,再由永安宫宫人去太医院找人。 窦太妃与已逝皇太后同出一族,在皇帝与成王争夺大位时出了力,皇帝对其很是敬重。不过,窦太妃性子静,也不喜热闹,便自请到永安宫静养,不再过问后宫之事,亦甚少踏出宫门。 萧青宁听过窦太妃之名,但从没见过人,去的路上,不免有些忐忑,不知这位贵人好处与否。 魏公公似是看出她的忧虑,笑呵呵道:“郡主且放心,太妃娘娘慈善,不是会为难人的性子。” “多谢公公告知,南阳心里有数了。”有魏公公这话,萧青宁略微放心。 永安宫属西苑,位置偏僻,萧青宁一路走来,就没遇上什么人,要不是提前知道永安宫里住着窦太妃,她都要怀疑到了冷宫。 路过一处废弃宫苑,还未看见永安宫大门,萧青宁望着那片荒凉地儿问魏公公,“这是不是太偏僻了?”就算喜静,这也静的太冷清了。 魏公公解释,“郡主有所不知,太妃娘娘刚到永安宫时,这边不似这般冷清,只是十多年前水云宫走水,烧毁了一片宫苑,这里才显得荒凉。陛下几次劝太妃娘娘换个地儿住,太妃娘娘只说住习惯了,不想换,便一直住在了永安宫。绕过水云宫,再走几步,就能看见永安宫了。” 若是这样,也就说的通了,萧青宁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绕过水云宫,就能看见永安宫飞檐,再走几步,便看见永安宫禁闭的宫门。 魏公公上前,抓住宫门上的锁环叩门,里面传出小宫女清脆声音,“哪位呀?” 魏安隔着宫门回话,“奴才魏安,奉陛下旨意,为南阳郡主领路,求见太妃娘娘。” “原来是魏公公,奴婢这就去回禀太妃娘娘。”宫门后,传出一阵脚步声。 得了话儿,魏公公放下锁环,后退几步,同时和萧青宁解释,“陛下刚登基那会儿,太妃娘娘协理六宫之事,各宫娘娘有事没事都往太妃娘娘跟前凑,就是太妃娘娘搬到了永安宫,各宫娘娘也没闲着。太妃娘娘应付了几次,便向陛下求了旨意,落了宫门,以此图个清静。” 不用魏公公说的太直白,萧青宁随便一想,便能想通其中弯弯绕绕。 天景三十三年,成王发动宫变,当今陛下虽然赢了,但也是惨赢,先皇后死于宫变中,皇帝登基后才追封为德安皇太后。皇帝登基之初,请窦太妃协理六宫之事,也难怪各宫娘娘想都往她跟前凑。 窦太妃是明白人,只替皇帝管了小一年六宫锁事,便将这份权利,这份殊荣一并还了皇帝,由皇后娘娘名正言顺统领六宫。为此,如今的姜皇后,也对窦太妃敬重有加。 嘎—— 宫门缓缓打开,窦太妃身边老人娄嬷嬷亲自出来,迎两人到正殿拜见窦太妃。 萧青宁入得大殿,正要行大礼,坐在主位上的窦太妃出声阻止她,“哀家这里没那么多规矩,郡主随意些。” 窦太妃这般说,萧青宁便没行大礼,只欠身请安,“南阳请太妃娘娘安。” 窦太妃忙让萧青宁免礼,同时赞美道:“好个标致的人儿,是哪家姑娘,哀家以前没见过。” “回太妃娘娘,这是清平县主,昨儿陛下才封的南阳郡主。”魏公公在一旁解释。 窦太妃闭居永安宫,还不知道皇帝已赐封萧青宁为南阳郡主,但说起清平县主,便知道这是谁家姑娘了。 “原来是她的女儿,仔细看来,确实和她有几分像,也难怪……”后面的话儿,窦太妃没说出口。 萧青宁听她这口气,估摸着她知道自家母亲和皇帝的往事,难怪皇帝放心的让她过来。 “太妃娘娘,陛下让奴才来,是为了借太妃娘娘地儿一用,让南阳郡主见见陈老太医,问些话。”魏公公将皇帝安排细细说来。 窦太妃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事儿多了去了,一听皇帝安排,便猜到几分隐情,于是打发身边人去请陈老太医,同时交代不可引人注意。 见没自己事儿,魏公公跪安告退,离开永安宫。 魏公公离开后,窦太妃让身边伺候的宫女们退下,只留娄嬷嬷在殿里侍候。 “哀家这里多时没个人过来,你上前来做来坐,陪哀家说说话。”窦太妃招呼萧青宁上前,娄嬷嬷从一旁搬来矮墩子,就搁在窦太妃身旁。 萧青宁应了一声,走上前,坐到矮墩子上。待到近前,萧青宁才注意到窦太妃眼角、额头刻着深纹,头发亦黑白参半,这是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是如何保养都磨灭不了的。当然,岁月在她身上留了痕迹,亦留了萧青宁看得出、学不到的无尽阅历。 萧青宁在窦太妃面前,一举一动都谨守规矩,倒是又有了几年前的风范。 “哀家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拘束,你母亲可比你没规矩去了,那就是个野丫头。”窦太妃脸上露出笑容,加深了眼角皱纹。 萧青宁问:“太妃娘娘描述的母亲,是南阳不曾见过的样子,可否与南阳多说说。” 萧青宁想知道,没有嫁入靖宁侯府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叫陛下念念不忘,能叫窦太妃说出“野丫头”一词。在萧青宁的印象里,母亲着实和野丫头、没规矩对不上号。 “贺家那丫头啊——”窦太妃回忆当年,脸上尽是怀念,“哀家第一次见她,是在德安太后宫里,那时她还只是先帝皇后,住在凤仪宫里。她随当时的成国公夫人进宫给德安太后请安,那时她还是个小丫头,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吧……” 时间隔得太久,窦太妃记不清那时的贺莞多少岁了,但这并不妨碍萧青宁听故事。娄嬷嬷见窦太妃兴致好,与萧青宁说起往事,便退到殿外候着。 “她和皇帝,也是固执,明知祖训在前,以两人的身份不能走在一起,偏偏都固执的不放手。”想到难过处,窦太妃脸上没了笑容,“哀家还记着,当时只是皇子的陛下,在要出宫开府前,跪在德安太后跟前恳求,求德安太后成全。那时的皇帝,上头还有嫡亲兄长、庆和太子在,德安太后纵使舍不得儿子离她而去,也不忍叫儿子痛失所爱,终是应了皇帝所求,允他和贺家丫头假死离开京城。哀家至今还记得,得了应允的皇帝,当即笑得像个傻小子,叫德安太后很是吃味。” “可惜啊可惜……”窦太妃又是惋惜又是难过,“皇帝才出宫不久,还没来得及安排死遁,先帝便……成王逐渐势大,成了威胁庆和太子的存在,德安太后让皇帝留一留,帮帮庆和太子,这一帮,就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皇帝荣登大位,贺莞另嫁他人,至此咫尺天涯。 “皇帝对贺家丫头情深,这些年没少受折磨,只是他看不见,这宫里也有人为他苦着,可怜了灵汐那丫头……”窦太妃说起旧事,不知不觉间,便说多了。 萧青宁疑惑,“灵汐?” “你这丫头,那是汐美人,六皇子的生母,按着她和贺家丫头的交情,你叫一声姨母也是应当的。”窦太妃说着,忽觉不对,问萧青宁,“她没和你说过汐美人的事?” 萧青宁摇头,若不是窦太妃提起,她根本不知道自家母亲和汐美人有交情。 窦太妃略一琢磨,猜测贺莞的打算,“她大概是不愿你与皇家之人扯上任何关系吧,当初杨淑妃有意让皇帝将你指给五皇子,宫里还没有什么动作,她便替你定下了秦安侯府世子,淑妃那头才不得不歇了心思。” “淑妃娘娘知道陛下和母亲?”若是如此,就能说得通了,萧青宁一瞬间明白了杨淑妃的谋划。 “应该猜到了些。”窦太妃回想了下,才接着说,“皇帝登基后,不是没想过逆了祖训迎你母亲入宫,只是你母亲拒绝了,这才选了杨家姑娘进宫。” 窦太妃想到什么,提醒萧青宁,“秦安侯府悔婚,你早做打算,免得淑妃又打你主意。” “谢太妃娘娘叮嘱,南阳知道了。”萧青宁真心道谢,没想到这一趟收获不小。 窦太妃:“其实,皇家也不见得没有好归宿,六皇子那孩子,还是很不错的。” 说起慕沉,萧青宁附和,“六殿下是不错。” 窦太妃惊讶,“宫里宫外都避着那孩子,你这……” “六皇子府与成国公府比邻,南阳与六殿下,见过几次。”萧青宁解释。 “是了,是了……”窦太妃想起来了,“灵汐那丫头突然没了,哀家怕六皇子没人看顾,正琢磨将六皇子带回永安宫,皇帝却先一步将人赶了出去,那府邸可不就是挨着成国公府的。有成国公府暗中看顾,哀家这才放心他在宫外,如今看来,怕是贺家丫头暗中做了什么,不然哪能这么巧。” 萧青宁垂眸,低声问,“汐美人,她……” 窦太妃:“你过来时,看见那片废弃宫苑了吧。” 萧青宁点头。 “那是水云宫,汐美人一入宫,便被皇帝扔在了那里不闻不问。”说到这里,窦太妃有些气愤,“皇帝也是,怎能因为贺家丫头,就那般迁怒人。那事儿,真论起对错,也是皇帝自个的错。若不是水云宫离着哀家近,怕是一尸两命,皇帝……” “娘娘,陈老太医来了。”娄嬷嬷进来传话。 窦太妃:“让他到偏殿去,你也跟着过去,说完话儿不用再过来请辞。” “是,南阳告退。”萧青宁起身行礼告退,和娄嬷嬷往偏殿去。 陈老太医在这里看见萧青宁,很是惊讶,“三……郡主怎的也在这里?” “陈老太医,是我有点事想向您请教,借太妃娘娘的名义请您过来。”萧青宁说。 陈老太医大惊,“这……” “老太医,太妃娘娘让你和郡主到偏殿说话,不用进去请安了。”娄嬷嬷说完,唤来宫女引他们到偏殿去。 娄嬷嬷回到正殿,就听见窦太妃一声接一声叹气。 “娘娘这是怎的了,一声一声的,怪叫人难受的。”娄嬷嬷近前伺候,“娘娘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想那么多做什么。” “哀家也不想想那么多,只是和那孩子说起以前的事,有些心疼灵汐丫头,还有些……”窦太妃湿了眼角,拿帕子抹泪。 娄嬷嬷劝她,“娘娘待汐美人亲厚,汐美人泉下有知,定不想娘娘为她难过,伤了身子。娘娘素来不爱多话,与郡主说了那么多,可是有什么打算?” “是有些想法,先看看再说……” 偏殿,没有旁人在场,萧青宁也不浪费功夫,直接拿了药方子给陈老太医,“这是陈老当初为母亲开的药方子,南阳想问问,里面的人参有什么玄机,能让人用人参害了母亲去。” “郡主是说……”陈老太医颤抖着手打开药方子,一边看,一边回忆当年贺氏脉象。 陈老太医:“老夫给贺夫人开的药方子,药性温和,以此调理贺夫人亏虚。按理说,一直服用此药方,贺夫人的身子骨应该有所好转才是,哪里出了问题?” 萧青宁:“陈老慢慢想,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后来,老夫人给贺夫人复诊,贺夫人的身子骨甚至比先前还虚,贺夫人说是悲恸所致,老夫便没给她换药方子……” 萧青宁抓住陈老太医话里关键,忙问:“若母亲不是因为悲恸才坏了身子,又会是什么原因才导致身子骨越来越虚弱?” “人参,人参——”陈老太医盯着药方子里的人参念叨,忽然抬起头,一下子想通了什么,“我知道了,知道了。” 萧青宁眼睛不眨盯着陈老太医。 “虚不受补。”陈老太医想到某种可能,瞬间沉了脸,“贺夫人身子虚,老夫开的药方子讲究药性温和,需要用的人参,也只是最寻常的,药铺子里都能抓到的。若是将里面用的几年份的人参换成极品老参,以贺夫人那是候的身子骨,根本受不住,可不就会越来越虚弱。” “原来是这样,难怪了。”萧青宁闭上眼睛,“多谢陈老告知,今日之事,还要劳您保密,不要透露出去半分。” “都怪老夫啊,害了贺夫人。”陈老太医眼里泛起泪花。 “陈老无需自责,谁能想到那些人竟会用这种方法来害母亲。” 极品人参啊,用在需要的人身上,能是救命的东西,但用在贺氏身上,就是夺命的毒药。 难怪药里无毒,母亲的身子骨却越来越差。 第42章 说错话儿了 得了陈老太医话儿,萧青宁没多逗留,出了永安宫便寻着来路离开,往宫门口去,却不想,在穿过御花园时,看了一出好戏。 连着几日放晴,玉泉湖边,红梅、白梅竞相争艳,各有姿态,各有暗香。 “安华,你不要太过分,汤圆儿不小心抓到了你,我都已经道歉,你还想如何?”安皖公主死死盯着安华公主,准确来说,是盯着安华公主手里的小猫儿。 猫儿小小一只,毛色雪白,只耳朵尖上杂了几撮黑毛,这会被人用帕子绑了四肢,挣扎不得,只能弱弱发出几声喵叫。安皖公主听着汤圆儿叫得可怜,别提多担心,生怕安华公主发疯,下一刻就弄死它。 安华公主将猫儿扔给身旁的贴身宫女绿羽,悠悠开口,“七姐,这猫儿伤了我,我就是打死它,也没人能说半个不是。” “喵——” 汤圆儿到了绿羽手里,凄惨的叫了一声,安皖公主听得心肝儿颤,“你小心着些,汤圆儿还小,经不起折腾。” 安华公主说的,安皖公主如何能不明白,也正是为此,她才对安华公主低声下气,折了里子和面子。安皖公主很喜欢汤圆,为着它,不得不向安华公主低头。 “看来,七姐是真的很喜欢这猫儿了。”安华公主叹息,“既是七姐的心头好,要我放了它也不是不行,就看七姐诚意几何了?” 安皖公主听着这话,恨得牙痒痒,偏又发作不得,只能顺着安华公主的意问,“你想如何?” 安皖公主算是明白了,安华这是算准她对汤圆儿在意,等着宰她呢。 安华公主:“七姐前年得了一对鸳鸯扣,拿那对玉佩来换。” “不可能。”安皖公主想也没想拒绝,那对鸳鸯扣是姜皇后为她求来的,意在给她选驸马用,哪能给了别人。 安华公主不多话,看向身旁绿羽。 绿羽看懂主子意思,双手掐住猫儿脖子,将其拎着悬着空中。 喵——喵—— 小猫儿身子被拉长,蹬着后腿儿挣扎,同时发出凄惨叫声。 “安华——”安皖公主怒吼一声,上前就要抢回汤圆儿。 安华公主拦住她,同时说道:“七姐还是安静些,不然,我就让人把这畜生扔进玉泉湖里,死了干净。” 安华公主话落,绿羽作势要将汤圆儿扔进旁边玉湖里。 “我不抢就是,你不要胡来。”安皖公主后退几步,玉泉湖上结了薄薄冰层,安华要是真让人将它扔出去,怕能砸出一个冰窟窿,她的汤圆儿可经不起这番折腾。 安华公主让绿羽抱好猫儿,不要叫人抢了去,继续和安皖公主谈判,“鸳鸯扣,七姐给还是不给?” “你就不能换个东西,我手里有其他好东西,怎不见你惦记?”安皖公主皱眉,不明白安华为何执着要那对鸳鸯扣。 安华公主为她解惑,“那对鸳鸯扣,本是我相中的,却被皇后娘娘先一步求了去,我现在也只是拿回我的东西而已。” 安华公主也不是非要那对鸳鸯扣,只是见不得自己相中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这个别人,还是她最讨厌的安皖。 安皖公主睁大眼珠子,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脱口而问,“既如此,你当初怎么不说?”这都过去多久了,还在心里记着,她不喜欢安华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七姐问这么多做什么,只说给还是不给。”安华公主面露不耐。 安皖公主低头看着脚尖,只觉左右为难,若是旁的东西,给了就给了,但是鸳鸯扣,谁知道安华要那东西安得什么心。 安华公主:“这畜生一身雪白,就是不知染了红色还会不会这么漂亮。” 安皖猛地抬起头,只见安华拔了头上簪子,就要往汤圆儿身上扎。 “不要,我……” 安皖公主正要答应,汤圆儿忽然挣脱束缚,从绿羽手里跳起,狠狠挠向安华公主。 安华公主手背留下三道抓痕,吃痛的将汤圆儿甩开,几人站在玉泉湖边上,安皖公主眼睁睁看着猫儿被抛进玉泉湖,在离湖边六七尺的地方砸出一个窟窿,没入冰下,寻不到猫影。 “汤圆儿……”安皖公主红了眼,冲上去就要找安华公主算账。 安皖公主还没碰到安华公主,安华公主忽然向后踉跄,看着像被人推了一把。眼看安华公主就要掉进玉泉湖,绿羽眼疾手快拉她,主仆俩齐齐摔倒在地上。 安华公主一脸后怕看向安皖公主,“七姐,你竟这般恨我,恨不得要我给那畜生偿命吗?” 与此同时,安皖公主身后传来一声呼喝,“你们在做什么?” 安皖公主望着倒在地上的安华,一脸震惊,甚至忘了收回手。她只是想教训安华一番,根本没有推她落湖的心思,况且,她就没碰到安华。 安皖公主死死盯着安华公主:你是故意的。 安华公主冲她得意一笑,似是在说“我就是故意,你能如何”,在别人眼里,就是安皖推她的。 皇后娘娘、顾德妃、柳贤妃一众人也在御花园里赏梅,听宫女说安皖公主和安华公主吵起来,便一起过来,哪想才过来就看见安皖公主推安华公主的那幕。 这也就有了皇后娘娘那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绿羽扶安华公主起身,然后扑的跪在地上哭诉,“皇后娘娘,您要为我们公主做主啊,安皖公主要害公主,若不是奴婢拉住了公主,这大冬天的落进冰湖里,我们公主可怎么受得了。” “绿羽,别胡说,是我自个不小心摔了,不关七姐的事儿。”安华公主怒斥贴身宫女,同时红了眼眶,一副受尽委屈,却又不得不忍着的模样。 柳贤妃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姐姐,这事儿你可得秉公处理,不然,后宫里少不得闲话,总不能因为安皖公主是你的孩子,就叫安华委屈了去。” “贤妃妹妹不会说话,就闭好嘴巴。”皇后娘娘怒怼柳贤妃。 安皖是她的孩子,皇后清楚她的性子,不觉得安皖会做出谋害安华公主的事儿,这里面说不定有误会。柳贤妃一番话,似乎认定了绿羽说的,就是安皖公主谋害安华公主,皇后娘娘哪能容她在什么都不了解前就胡说八道,损毁安皖名声。 “不说就不说,本宫倒要看看,姐姐怎么颠倒黑白,刚刚的事儿,我们这群人可都看见了。”柳贤妃笑得灿烂。 皇后扶额,对柳贤妃的性子很是受不了,要不是陛下念着她没了二殿下,就柳贤妃这个惹事的嘴,早千儿八百年的就被人弄死了。 顾德妃拉拉柳贤妃,“贤妃妹妹少说两句,皇后娘娘掌六宫多年,一向公正,不会冤枉了谁,也不会偏袒了谁,那也只是宫女的一面之词,也许不像我们看见的那般呢。安皖你也说说,都是怎么回事?” 安皖公主直到此时才回神,她收回手,顶着所有人目光,一字一句开口,“我没有推她。” 安皖公主说的是实话,半点不心虚,至于众人信不信,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一张嘴,可说不过安华那边两张嘴。 皇后娘娘是相信自个女儿的,可众人看见的,就是她推了安华公主,可不是一句“没有推”就能服众的。皇后娘娘看向安华公主,问她,“你怎么说?” “我……我……”安华公主半天没说出个什么,只是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安皖公主不说,有人会替她说。 绿羽大声道:“公主哟,奴婢知道您不想生事,可奴婢也见不得您被人害还要委屈自个为安皖公主掩饰。” “我没害她。”安皖公主扯着脖子辩解了一句。 “安皖公主,您不能因为我们公主被那畜生抓了,疼痛之下不小心将汤圆儿扔进玉泉湖里,就想把我们公主也推到湖里去。”绿羽说着,要去扒拉安华公主衣袖,让众人看见她手背上的抓痕。 安华公主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绿羽,怒喝她,“不许再说了,不然我就打发你去浣衣局。” 柳贤妃可不管安华公主愿不愿意,亲自上手扒开她遮掩的衣袖,三道血淋淋抓痕出现在众人眼前。 柳贤妃大惊,“还不快宣太医,公主千金之躯,落了疤痕谁担待的起。你这蠢货,自个主子伤着了,不知道早说吗?”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也是太气愤了,才……”绿羽一边说,一边磕头请罪。 安华公主弱弱开口,“多谢贤妃娘娘关心,不怪她的,是我不让声张的,我……”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维护她吗?”柳贤妃打断安华公主的话,又对皇后娘娘说,“我们这些人,都知道安皖身边养了一只猫儿,宠爱的紧,为了个畜生落湖,就要推人落湖,皇后娘娘教的好女儿啊。” “安皖,你——”皇后娘娘还是不信自己的女儿推了安华,只是先有她们一众人亲眼所见,后有宫女哭诉,再有安华手上的伤,皇后娘娘想为女儿辩解,也找不到理由。 安皖公主知道自家母后难办,安华给她设了局,她找不到证据证明安华污蔑她,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好叫皇后娘娘不难做,不失了主理六宫的威信。 “母后不用难办,安皖认罚。”安皖公主跪下。 “你——”皇后娘娘气得伸手要打安皖公主,却始终下不去手。 她的女儿她了解,安皖这是不想她为难,但是,这罪名是能随便认的。今儿的事一旦传出,她的名声就毁了啊,皇后娘娘恨铁不成钢想打人,但想到安皖这么做是为了她,又如何能下的了手。 安华公主低下头,嘴角勾起笑,安皖那个蠢货,她要的可不单单是让她受点惩罚那么简单。 柳贤妃在一旁幸灾乐祸,“皇后姐姐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后娘娘闭了闭眼睛,只觉心口在滴血,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安华毁了安皖。 “母后,我——” 皇后娘娘怒极,对着安皖公主也没好语气,“你给本宫闭嘴。”再听她说话,怕是要气死她。 安皖委屈巴巴闭了嘴,她懂母后的担忧,只是安华既然敢做,就不会留给她翻身的机会,就算她死咬着不承认,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连累母后。安皖公主想的很清楚,只要中宫地位稳固,她就算毁了名声,也不见得就毁了所有。 柳贤妃:“安皖都认罪了,该怎么处置,姐姐心里有数吧。” 皇后娘娘正想反驳,旁边传出声音。 “贤妃娘娘说错话儿了。”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只见碧溪带着萧青宁从假山上下来。 萧青宁双脚落地,缓缓朝他们走来。 在场的,有没见萧青宁,见她缓步而来,一时看直了眼,同时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这般风华,只能是近来风头正盛的南阳郡主。 除了她,这上京城,还有什么人能有与宁阳郡主不相上下的姝色。 有人想起先前传闻,在心中感慨,这般绝色,也难怪陛下…… 看见萧青宁从假山上下来,安华公主心生不安,她在那里多久了,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 见是萧青宁,柳贤妃阴阳怪气出声,“南阳郡主好兴致。” “不比贤妃娘娘好口才,白的说成黑的,一顶帽子扣下来,似乎不见着皇后娘娘惩罚安皖公主,很不高兴似的。”萧青宁淡淡开口。 柳贤妃沉了脸,“郡主不要忘了自己身份,就算你是陛下赐封的南阳郡主,本宫也不是你能编排的。” 萧青宁无辜眨眨眼,“贤妃娘娘说的什么话,南阳怎会仗着身份编排娘娘,就算南阳与娘娘品级相同,娘娘是长辈,南阳也应该敬重娘娘。” 一句长辈,一句敬重,听着是好话,但宫里的女人,谁愿意服老了,柳贤妃怄的不行。 柳贤妃:“郡主说本宫说错话儿,敢问郡主,本宫说错话什么,郡主要说不出个三五七来,咱们就好好论道论道。” 皇后娘娘刚要为萧青宁说话,却在听见萧青宁说的话后,闭了嘴。 “安皖公主说的是认罚,贤妃娘娘却说是认罪,可不就说错话儿了。” 第43章 杖毙 认罚,认罪,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姜皇后望向萧青宁出现的地方,再结合她的话儿,忍不住生出期待,出口的话带了颤音,“郡主何出此言,可是看见了什么,本宫虽是皇后,主理后宫琐事不容偏颇,但本宫也是一个母亲,知道自个的女儿是什么样。若说安皖与安华起了争执,口舌几句,本宫是信的,但要说她生了害人之心,本宫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安皖公主听姜皇后这般说,只觉心头酸涩,当即对安华公主说:“安华,收起你那副委屈样,我安皖敢作敢当,做过的事儿,不会不敢承认,没做过的事儿,也容不得人污蔑。我推没推你,你心里没有数吗?” 安皖公主这会儿想通了,她母后那般相信她,她有什么理由再容忍,就是最后找不到证据证明她清白,也好过委屈求全趁了安华的意。 萧青宁听着这话儿,觉得顺耳极了,这才是中宫嫡公主该有的姿态,“南阳比各位娘娘来的早,多听到了些,也多看到了些,。” 萧青宁才开口,安华公主紧跟着说,“七姐,是安华没管好奴婢,安华……”安华公主说着,忽然摇晃了身子,倒向一侧。 “公主!”宫女们及时撑住她。 安华公主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小脸煞白煞白的,看着怪吓人。 杨淑妃急步匆匆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当即呼喝身边之人,“快带公主回去,快宣太医。” 话音落,杨淑妃来到安华公主身旁,看安华面色惨白的样子,怒斥绿羽,“怎么伺候公主的?”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绿羽连连磕头请罪。 “请皇后娘娘安,臣妾先带公主回玉欢宫。”杨淑妃说着,就要带安华公主离开,都不问发生了什么。 姜皇后心底冷笑,“妹妹让身边之人送公主回去就好,这里有点事儿,需要妹妹在场,也给主持主持公道。” 若让杨淑妃就这样带着安华离开,她的安皖还要不要名声了,今儿这事不弄个一清二楚,在场的谁都别离开,当真她这个皇后没点手段吗?姜皇后不爱生事,但也容不得别人在她头上生事。 “臣妾听说安华与安皖起了争执,忙赶过来说和,她们姐妹间闹点口舌,也不是什么大事,臣妾替安华给七公主赔个不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可好?” 杨淑妃说着,就要向安皖公主赔礼,姜皇后阻止她。 姜皇后:“淑妃妹妹说的什么话,安皖是小辈,可受不得你赔罪。” 柳贤妃在一旁插嘴,“淑妃妹妹怕还不知道,两位公主间,可不是简单的口舌之争,我们这些人都看见了,安皖推了安华一把,要不是这宫女机灵,安华怕要掉进冰湖,遭大罪去了。” “什么?”杨淑妃一脸不可置信。 姜皇后沉着脸指责柳贤妃,“贤妃妹妹,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还没个统一的说法,妹妹不要随意诬陷人。不妨听听南阳郡主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有这事儿在,杨淑妃也不好离开,只让身边之人送安华公主回去,宣太医问脉。 安华公主昏迷不醒,谁也说不出不让她离开的话儿,萧青宁看了看安华公主,又看了看杨淑妃,心想这对母女还真是不简单。安华公主这一昏一走,就是陷害安皖公主失败,也损伤不到自个半分,毕竟她从来没直说安皖公主推她,都是她身边的宫女在为她“打抱不平”,甚至她一直有在“解释”,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安皖公主没有推她。 萧青宁看向跪在地上的绿羽,问:“你当真看见安皖公主推安华公主了,当真是安皖公主想害安华公主?” “是,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安皖公主要害我们公主。”绿羽低着头说,这个时候,她万不可改口,不然就是害了安华公主,害了她自己。 萧青宁猜出绿羽抱有侥幸心理,直觉她没有看到太多,悠悠开口:“南阳来的早,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这猫儿伤了我,我就是打死它,也没人能说半个不是’。” 绿羽听见这话,颤抖了身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南阳郡主真的都听见了,看见了。 安皖公主同样瞪大眼睛,显然她也没料到萧青宁那么早就在了。 萧青宁:“这宫女说的,与南阳看见大相径庭,南阳在高处,看得清楚,安皖公主根本没碰到安华公主,至于各位娘娘看见的,也只是角度问题。贤妃娘娘要是不信,可以退到你们看见安皖公主‘推’安华公主的地方,南阳给你们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 柳贤妃没说话,姜皇后喊上她一起回到假山旁。 萧青宁看她们准备好了,让安皖公主站到原来的位置上,做出先前推人的动作,而她站到安华公主的位置上。 然后,在近处的人就看见安皖公主没碰见萧青宁,萧青宁却向后踉跄,被碧溪拉住才没有掉入玉泉湖。而回到假山旁的姜皇后和柳贤妃,不出意外的看见安皖公主“推”萧青宁。 姜皇后瞬间黑了脸,就是她没在近前,也知道这个时候,安皖公主根本不可能推萧青宁,要害她落湖。 柳贤妃叹气,有些可惜,“姐姐真是好运气,这事儿被南阳郡主撞见,不然,可就有好戏瞧了。” 姜皇后没心思理会柳贤妃,快步向着众人走过去。 柳贤妃看着姜皇后走远,悠悠跟了上去。 姜皇后:“淑妃妹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柳贤妃抢在杨淑妃之前开口,“若不是南阳郡主看见了,我们就都成了睁眼瞎,平白冤枉了安皖公主。” 看完萧青宁表演,杨淑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会儿听柳贤妃明嘲暗讽,气得身子发抖,指着绿羽问,“谁给你的胆子,挑拨两位公主关系?”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太担心公主了,可是安皖公主当时的表情,真的太吓人了。”绿羽拼命磕头,语无伦次说着,“公主也被吓坏了,公主一直不让奴婢说话,是奴婢该死,是奴婢太害怕了胡言乱语。” 从萧青宁出现,从安华公主昏倒,就注定这场陷害安皖公主的戏不能演下去。 杨淑妃:“来人,将这等恶奴拖下去,杖毙。”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只是太害怕了,太害怕了……”绿羽还想挣扎,被人堵了嘴巴。 柳贤妃:“淑妃妹妹果然赏罚分明,这等恶奴,早就该打死了,省的给安华公主惹麻烦。” 姜皇后听不惯柳贤妃的话,可以叫她闭嘴,杨淑妃听不惯柳贤妃的话,只能在心底生闷气。杨淑妃向姜皇后请罪,“恶奴生事,委屈了安皖公主,回头安华醒了,臣妾带她到凤仪宫请罪。” 姜皇后:“请罪就不必了,恶奴生事,说到底还是主子没管教好,等安华醒了,让她抄十遍宫规。” 安华公主差点毁了她的安皖,姜皇后要不罚她,心里怎么都咽不下那口气。 “是。”杨淑妃应下。 柳贤妃:“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皇后姐姐别气,妹妹为刚刚的话,给你赔不是。” “贤妃妹妹少说几句,本宫就心满意足了。”姜皇后没好气说。 柳贤妃灿烂一笑,“这个怕是不行,宫里无聊,再不找点乐子,岂不把人闷死。这梅花,姐姐妹妹想来也没心思看了,本宫先回去了。” 柳贤妃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自顾自离开。 杨淑妃:“臣妾忧心安华,先告退。” “去吧,安华公主身体要紧。” 安华公主真昏、假昏并不重要,随着绿羽一死,不管是安皖公主谋害安华公主,还是安华公主陷害安皖公主,都不能有人再提起。 姜皇后:“今儿的事,都给本宫管好嘴巴,若叫本宫听见有人借机生事,定不轻饶。” 各宫主子、奴才齐声应是。 这件事儿,就这么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明白人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是安华公主聪明,从头到尾没说过安皖公主一字不好,这会儿杨淑妃又杖毙了绿羽,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 “都散了吧。” “是。”顾德妃等人也三三两两离开。 没了旁人,安皖公主笑着和萧青宁道谢,“多谢郡主出手相助,以后有需要安皖的地方,安皖能帮的,必不会推辞。” 萧青宁:“公主客气了,南阳也没做什么,只是说了说看到的、听到的。” “你以后要小心了,安华那人最记仇了,你帮了我,坏了她的事,她肯定怨上你了。”安皖公主为萧青宁担心。 姜皇后在一旁看着,有些无奈,她这个傻女儿哟,怕是还不懂南阳郡主的手段,南阳郡主哪需要她担心,她还是担心担心自个吧,这么多年,在安华手里吃的亏,还不够吗。 安皖公主和安华公主年纪相仿,打小没少掐,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安皖公主吃亏。 萧青宁冷笑,“公主放心,就是没今儿的事,安华公主与我也不是一路人。杨淑妃敢打我的主意,就要能承受后果。” 姜皇后:“郡主好灵通的消息。” 杨淑妃打的什么主意,她也是昨儿夜间才想明白的,萧青宁能说出这话,想来更早就得了消息。 萧青宁:“南阳无意入局,日后若有意外,还望皇后娘娘相助一二。” 姜皇后点头应承,安皖公主一头雾水,不懂自家母后和南阳郡主说的什么。 萧青宁:“南阳告退。” 目送萧青宁离开,安皖公主问姜皇后,“你们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淑妃娘娘大什么主意?”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脑子。”姜皇后点着安皖公主额头骂人,“本宫都怎么教你的,这么容易被人算计了去,若不是南阳郡主看见了,你要怎么办,你要母后怎么办,难道真担上一个谋害姊妹的罪名。” “母后。”安皖公主红了眼圈,“我也不想的,可是汤圆儿落到了安华手里,汤圆儿死了,我……”安皖公主说着说着,眼泪掉了出来。 姜皇后知道她有多喜欢那只猫儿,见安皖公主哭得伤心,教训她的话再也说不出了。 “回头母后再给你寻只猫儿……” “不要,我不要,它们都不是汤圆儿。”安皖公主哭着打断姜皇后的话。 姜皇后看着心疼,揽过安皖公主,轻拍她的后背,“哭吧,哭吧,一次哭个够,回头不许再哭。” 玉欢宫里,安华公主从杨淑妃嘴里得知后续,恨得牙痒痒。她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机会算计安皖,竟被萧青宁毁了去,还让她失了最得力的绿羽,她跟萧青宁没完。 杨淑妃摇头,“你太冲动了,皇后娘娘立足后宫多年,你当她好惹。” “母妃,我还不是为了你,要是皇后娘娘行差有错,借着宫外舅舅势力,母妃未必没有机会。”安华公主要的,可不单单是毁了安皖公主。 杨淑妃叹气,“你不懂,你父皇不可能废后的,就是皇后娘娘娘家早已败落,他也不会废后的,母妃太了解你父皇了。” 要说杨淑妃对后位没窥觑之心,那是骗人的,只是她清楚皇帝不会废后,故这么多年只笼络圣心,宠冠后宫,从不想不该想的。杨淑妃看的明白,皇后没有儿子,只要她的儿子能登上大位,她就有翻身的一日,她等得起。 “母妃不试,怎么知道没可能。”安华公主不信。这些年,因着皇帝宠爱杨淑妃,安华公主的恩宠不比安皖公主少,但是,再得皇帝宠爱又如何,在一些场合下,她还是要被安皖压一头。 嫡公主的荣耀,安华公主也想要。 杨淑妃警告她,“你不许再胡来,要不是母妃拦下徐太医,宣安太医给你问诊,你当你今儿的事能圆过去。”安太医是杨淑妃的人,不怕他戳穿安华公主假昏倒之事。 安华公主乖巧应声,“我知道了,不会再鲁莽行事。” 第44章 生气 日暮时分,萧青宁回到郡主府,秋妈妈、碧云等人带了贺氏嫁妆回来,已在望月楼候着。 贺氏嫁妆里,一些金银玉器、绫罗绸缎价值不菲,这两年来,没少被阮氏霸占,秋妈妈带着人到惜香苑搜查,只找到一小部分,多数没了踪影。 秋妈妈很是自责,“都怪老奴没本事,没能替姑娘看好夫人嫁妆。” 对于这个结果,萧青宁没什么意外的,“秋妈妈不必自责,这些我们不是早都料到了。阮氏眼皮子浅,一朝得管家权,可不得使着劲搜刮好处,索性当初我带走了母亲嫁妆里的铺子、庄子地契,没叫她祸害了那些产业。如今,阮氏已死,也没个追债的地方,少了的东西,就当施舍乞丐了。” “阮氏死了?”秋妈妈拔高了声音。 萧青宁:“秋妈妈心里知道就好,不要声张。” 应天府封锁了消息,萧青宁也不知阮氏之死几时才会传出去,秋妈妈知道的多了,并不好。 “老奴明白。” 说完嫁妆之事,萧青宁打发秋妈妈离开,秋妈妈本就是从成国公府出去的,回到旧处,心底说不出的畅快,出了望月楼就去找明姨几人说话。 屋里,萧青宁将从阮氏和陈老太医嘴里得到的消息说与碧云听,询问她看法。 “若如陈老太医所说,老主子是虚不受补才致身子骨越来越虚弱,那阮氏说的人参,应该要有百年份,否则没那个效果。百年份的人参不多见,我们可以从这方面着手查查。”碧云给出中肯评价。 白兰皱眉,提出不同看法,“百年份人参不多见,但也不是独一无二,阎杀楼的人不惜代价也要杀阮氏灭口,只怕问题还出在人参的年份上。”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从人参年份,就能锁定一些目标?”碧云问。 白兰点头,“如果阎杀楼拿出的人参是两百年份的,你说我们能不能顺着这个线索,查到些什么?” 能,当然能。 萧青宁吩咐碧溪,“传令下去,密查三年多前,都什么人手里有百年份的人参,年份越久都,越要仔细查。” “是。”碧溪应声,退下去传信。 京郊,某处庄子。 容远斜靠着倚背,手里拎一个酒壶,自饮自酌。阎九跪在门口,迟迟没听见容远发话,心一下比一下沉,就在阎九以为自己难逃一死时,容远终于发话了。 容远:“阮氏死了,阎十也死了,萧青宁有没有从阮氏嘴里得到消息,你不知道。” “属下无能。”阎九心沉到谷底,在阎杀楼,无能之人,没有资格活下去。 容远似乎心情好,没打算追究阎九,“起来吧。” “楼主。”阎九惊讶。 “你的脑袋,先记在你脖子上,再失职,就不用回来了。” 捡回一条命,阎九大喜,“阎九谢楼主不杀之恩。” 容远下令,“滚回去盯着萧青宁,看看她都有什么动作。” “遵命。”阎九滚出屋子。 容远满上一杯,一饮而尽,“萧青宁,新的游戏开始了哦。” 夜幕降临,望月楼里掌了灯,萧青宁陪慕淩用了晚膳回来,只见慕沉出现在屋里,看他悠然闲适的样子,仿佛这里不是望月楼,而是他的云华轩。 “主子,他……”白兰找不出词来形容慕沉,总觉得怪怪的。 萧青宁看懂白兰未出口之话,心想,人都换了,你看着可不就是怪怪的。 萧青宁让白兰和碧云到外面候着,自个坐到慕沉对面,问他,“六殿下过来,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过来?”慕沉挑眉。 萧青宁低喝,“慕沉。”她今儿经历的事儿太多,实在没心思和他打哑迷。 慕沉看出她心情不佳,直接起身离开,什么都没有说。 萧青宁看着他离开,一脸懵,咬牙切齿骂道,“抽的什么疯。” 慕沉尚未走远,听到她这话,本就不悦的脸色更黑了,快步如风消失在夜色中。 白芷刚回来,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自家主子屋里出来,开始哇哇大叫,“主子,主子,你怎么能私会男子,你对得起言公子吗。” 萧青宁:“闭嘴。” 白芷撇了嘴,“主子,言公子哪里不好了?” 萧青宁黑了脸,“应言给你灌迷魂汤了?” 白芷点点头,又猛摇头,“总之,主子你不能红杏出墙。” 萧青宁:“……” 他俩特么是一个人,她怎么就红杏出墙了,额……她和应言就没什么,萧青宁扶额,她绝对被白芷带沟里去了。 碧云隐隐猜到什么,扯了扯白芷,让她不要再说。 白芷张大嘴,“碧云,你竟然向着外人,他长得又不好,有什么好的,根本配不上主子。” 碧云无语,不再拦着白芷作死,同时暗暗期待白芷发现真相的一天。 “那是六皇子,住隔壁的。”萧青宁解释,“以后看见他,不用大惊小怪。” 白芷睁圆眼睛,一副控诉“渣男”的表情控诉萧青宁,“主子,你变心了。” 萧青宁:“……”这是哪儿来妙人,不去登台唱戏委屈她了。 “戏不要多。”萧青宁留下一话,往内室去。 白芷凑到碧云身旁,小声问,“主子喜欢那什么六皇子吗?” 碧云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是不喜欢的。”主子就没心思花前月下。 白芷拍拍胸脯,“那我就放心了,言公子还是有机会的。” 知道真相的碧云:“……”言公子听见,怕是要哭。 碧云:“你为什么那么看好言公子,想主子……”和他在一起。 白芷毫不犹疑回答,“因为言公子能护好主子呀。” 碧云:“……”找不到理由反驳。 “不过,还是要主子喜欢才好。”白芷垮了脸。 碧云、白兰齐齐点头,她们怎么想的不重要,关键要看萧青宁怎么想。碧云在萧青宁身边时间长,隐约猜到一些她的打算,一时也生了和白芷一样的心思。 萧青宁的世界,太荒芜了,他们希望有一人,能让她不再孤单。 萧青宁可不知几人正在为她的终身大事出谋划策,回到内室的她,想着慕沉离开时的身影,心里烦闷的很。 “不对,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萧青宁小声嘀咕。 慕沉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望月楼,而他离开时的样子,也绝不是没事的样子。 萧青宁想到什么,腾地起身回到外间,盯着慕沉刚刚坐的地方出神。 没少,一块没少,从宫里带回来的甜食,就放在慕沉手边,但他一口没动。 那人绝对生气了。 萧青宁想到这个可能,快步出了望月楼。碧云、白兰、白芷对视一眼,不明白萧青宁怎么了,忙跟上去。 却说慕沉,出了望月楼,提起轻功跃上墙头,但没回六皇子府,就那么站在墙头上吹冷风。 慕沉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但听到萧青宁陪慕淩用膳,他有一瞬间想毁了慕淩。 日影看见慕沉站在墙头不下来,也提前轻功跃上墙头,“主子不是说要去找南阳郡主用晚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按他的预期,主子就该抓住一切机会,好好和南阳郡主培养感情,争取早日大婚。 日影这为主子终身大事操碎了心的样子,像极了白芷为萧青宁操心的样子。 慕沉一脚踹向日影:“……”哪壶不开提哪壶。 日影没防备慕沉,忽地从墙头掉了下去,要不是他反应快,屁股就要遭罪了。 日影坐在地上,仰着头看慕沉,试探着问,“主子,您是和南阳郡主吵架了?” “没有。”慕沉留下俩字,从墙头跃下,回到云华轩。 日影看着慕沉从墙头消失,叹气:“男人的心,海底的针,甭猜。” 日影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衣裳,正欲翻墙回到六皇子付,却听见一阵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日影转身,借着月色,模糊看清是几个姑娘。 近了,近了……看清来人是南阳郡主,日影忙过去请安,“小的见过郡主。” 日影:“……”看南阳郡主行色匆匆的样子,绝对是和主子吵架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属下,日影只觉责任重大,一定要弄清楚两人吵架的原因,为主子排忧解愁。 “慕沉呢?”萧青宁迫切想弄清慕沉生气的原因,直接叫了慕沉名字。 这在日影看来,是可喜可贺的一步啊,忙回道:“主子刚从墙头下去。” 刚……萧青宁不用算也知道以慕沉的速度,若是没耽搁,早就回了云华轩。萧青宁仰起头,望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墙头,不知想些什么。 日影:“郡主和主子吵架了?” 萧青宁摇头。 日影:“……”没吵架,那主子生气个鬼哦。 萧青宁:“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 萧青宁低下头,不让人看到她眼底情绪,如果慕沉只是慕沉,她不会在意他生气与否,但他还是应言,那个默默为她挡了三年风雨的应言,萧青宁就没法不在意他的情绪。 日影摸摸后脑勺,自言自语,“不应该啊,主子不是会平白无故生气的人。” 萧青宁沉默,她也知道慕沉不会平白无故生气,但他就是莫名其妙生气了,都不给她询问原因的机会。 碧云问日影,“六殿下过来找郡主,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啊。”日影一头雾水,“主子不就是找郡主一起用晚膳,还能有什么事?” 萧青宁:“……”找到原因了。 碧云和白兰对视一眼,她们没记错的话,六皇子过来的时候,主子刚过去求知斋陪慕小公子用晚膳。 “慕沉还没吃晚饭?”萧青宁问。 日影更是被问得一头雾水,“主子不是和郡主一起吃的?”你们到底吃没吃晚饭,他怎么会知道。 萧青宁深吸一口气,转身回望月楼,白芷、白兰跟了上去。 日影:“碧云姑娘,发生什么事儿了?” 碧云木着一张脸解释,“六殿下过来时,郡主刚离开望月楼,和慕小公子一起吃的饭。” 日影:“……”难怪他一提晚膳,主子就给了他一脚。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活该被踹。 萧青宁怎么也想不到慕沉是为了这个生气,回到望月楼后,直接钻进了小厨房。 和面,烧水。 白芷、白兰一看,哪还不懂她要做什么。 白兰过去帮她烧火,白芷在一旁看着,感觉帮忙不是,不帮忙也不是。私心里,白芷还是偏向应言的,不想主子为其他男人上心,可是,这到底是萧青宁的私事,轮不到她们说什么。 白芷上前,从萧青宁手里抢过和面的活儿,不就是煮个面条,她就不信还能煮出感情来。 有白芷帮忙和面,萧青宁便去准备材料调面汤,一碗面味道好不好,五分看汤,五分看面。 “主子,六皇子是个怎样的人?”白芷一边和面,一边打探敌情。 萧青宁切菜的手一顿,险些切到手,她想了想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至少目前而言,她没看懂慕沉。 白芷惊讶,“主子,你也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敢放心。” 萧青宁:“他总不会害了我去。” 听见这话,白兰也来了兴致,加入两人话题,“郡主府和六皇子府紧挨着,主子可是早就认识六皇子?” 萧青宁点头,“是早就认识。” 白芷瘪了嘴,青梅竹马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为了赶时间,萧青宁没选太复杂的面汤,几乎是白芷和好面的同时,她就准备好了面汤。 切面,下锅,不多会,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便做好了。萧青宁找来食盒,将面条放进去,还把宫里带回来的甜食,也放了一小碟进去。 萧青宁将食盒交给白兰,让她快些送去,省的面条糊了,并交代她,如果慕沉问,不要说是她做的。 白兰离开后,白芷问她,“主子忙活这么久,为什么不告诉六皇子。” 萧青宁走出小厨房,遥望那处墙头,没有回答白芷的问题。 有些话,说与不说,没有区别的。 该懂的人,自然会懂。 第45章 云华轩里,慕沉看见那碟点心,扬起了嘴角,日影顿觉乌云骤散、晴空万里。 白兰留下食盒,什么都没说离开,日影想八卦也没有机会。 萧青宁没说的话,慕沉看懂了,然后,日影就看见他家主子慢条斯理吃光隔壁送来的热汤面,连口面汤都不剩的那种。 这太不寻常了。 日影:“主子,这面很好吃?” 慕沉评价:“寻常。” 萧青宁做的面条,味道寻常,慕沉喜欢的,不是面条本事,而是萧青宁的心意。慕沉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萧青宁陪慕淩用膳,而把他晾在一旁。这就好比争宠,只要知道自己是得宠的,因为什么得宠就不那么重要了。 日影不懂慕沉心思,听见“寻常”俩字,有些无语。 慕沉放下筷子,几步走到桌旁,提笔写下一封信,叫出夜影,让他送到隔壁去。 日影从夜影手里抢过信,笑嘻嘻开口,“主子,属下路熟,属下去送。”这么好的机会,他才不会错过。 日影拿了信,一溜烟出了云华轩,翻过墙头往望月楼去。 夜影刚要去追,慕沉开口,“算了,他要去就让他去吧。” 望月楼里,萧青宁看完信,同日影说道:“回去告诉你家殿下,我知道了,会准备的。” 日影小心翼翼问:“准备什么?” 萧青宁将信递给日影,日影接过一看,望着那一串菜名直接傻眼,“殿下写菜名做什么?” 白芷在一旁插嘴,“还能做什么,不就是蹭吃蹭喝。” 白芷就在萧青宁旁边,早将信上的内容看了去,忍不住腹诽:六皇子还真是不客气,这是要赖上她们主子的节奏,真真让人不爽。 日影想起慕沉“隔壁什么都有”的言论,忍不住抽了嘴角,努力搜刮词语为慕沉辩解,“殿下不是蹭吃蹭喝,只是邻里间走动而已。” 白芷翻白眼,谁处邻里翻墙走动。 日影也知道这番说词牵强,忙告退离开,早知道是这般情况,他就不抢着来了。 日影离开后,白芷见萧青宁拿着那份菜单看,凑上前问,“主子不会真准备做这一桌子菜吧?” “不会。”萧青宁吐出俩字。 白芷松了口气。 萧青宁将菜单递给白兰,“将这给厨娘送去,让厨房按着准备。” 萧青宁做菜的手艺寻常,慕沉点的菜,可不是做碗面那样简单,她就不去为难自己了。白芷见是这么一个“不会”,傻了眼。 厨房拿到菜单,终于有大展手脚的机会,乐的不行。用他们的话来说,不怕主子想吃什么,就怕主子什么也不想吃。 慕沉给的菜单,以清淡为主,是早膳。萧青宁比平日早起两刻钟,先在望月楼里等着。 辰时过半,慕沉出现在望月楼。 萧青宁记着昨夜之事,问:“殿下可消气了?” “我没生气。”慕沉抿着嘴否认。 萧青宁不想和慕沉争辩,毫无灵魂附和,“殿下没生气就好。” 慕沉改口,“还是有点生气的。” 萧青宁忍不住笑了。 慕沉垂眸,不去看萧青宁。 两人一起用过早膳,慕沉留下一张晚膳菜单离开,白兰再次拿到菜单,有些无语,“六皇子这是赖上主子啊!” 一连几日,慕沉总会在食时出现在望月楼,有时匆匆离开,有时逗留片刻,就连慕淩都和他撞上过两次。 郡主府的人,慢慢习惯了慕沉的出现。 慕沉也不完全白吃白喝,有时会给萧青宁带来些消息,有时是些小玩意,白芷从最初的不满,到现在慢慢接受,总归不再对慕沉抱有太大敌意。 慕沉没直言自己就是应言,萧青宁也没挑破,碧云猜到了,主子没直说,她也没多话。于是,郡主府出现神奇一幕,白芷一面日常吹言公子,一面对慕沉不待见,也不知道她发现两人是同一人时,会是什么表情。 二十九这日,慕沉不用再去翰林院当差,用过早膳,没再匆匆离开。慕淩过来,就见萧青宁和慕沉在窗下对弈,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阿淩过来了,进来啊。”萧青宁从窗口看见慕淩,忙招呼他进来。 慕淩进来,先对着慕沉行礼,然后才看向萧青宁,“南阳姐姐。” 萧青宁落下一子,偏头看着慕淩问,“阿淩怎的过来了?” 慕淩在府里几日,基本都在求知斋里看书习字,很少过来望月楼,这么早就过来,萧青宁估摸着是有事。 慕淩看了看慕沉,没说话。 萧青宁:“当他不存在就好。” 慕沉抽了嘴角。 “南阳姐姐可有阿姐消息,她都离开好些天了,她答应了陪阿淩过年的。”慕沉低头看着脚尖,声音闷闷的。 萧青宁放下手中棋子,安抚他:“阿音说不定在回来的路上了。” 慕淩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南阳姐姐,阿姐是不是赶不回来了?” 萧青宁沉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萧青宁有让人盯着宁阳郡主行踪,但情况并不乐观,宁阳郡主才离开京城地界,她的人便跟丢了人,没了宁阳郡主音信。 萧青宁怕慕淩担心,前两天一直不敢给他说。 “阿姐就是个大骗子。”慕淩气得跺脚。慕淩不是傻子,宁阳郡主离开时,他就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只是他不想让宁阳郡主人在外边还要为他担心,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慕淩在自欺欺人,想着宁阳郡主能回来,然而种种迹象表明,她赶不回来了。 萧青宁不太会哄骗孩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慕沉也知道宁阳郡主离京,正要说什么,白兰从外面进来,“郡主,晋王爷来了,在前厅等着,说是要带慕小公子回府。” 慕淩:“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阿姐回来,阿姐说会来接我的。” 萧青宁失笑,“你且安心住着,我去和晋王爷说,不会让人离开的。” 宁阳郡主将人交给她,她没回来前,萧青宁也不放心让慕淩离开。 萧青宁让慕淩在望月楼玩会,自己去见晋王爷。 前厅,晋王爷负手踱来踱去,一脸暴躁样。也是,任谁忽然发现儿子在其他地方住了好些天,而他完全不知情,想来都不舒坦。 因着慕漾的事,晋王爷对萧青宁多有怨词,要不是慕淩在这里,他根本不会登门。 “南阳见过王爷。” “慕淩呢?”晋王爷见萧青宁一人过来,压着怒火询问。 萧青宁笑着解释,“王爷,宁阳将小公子送到南阳这里小住几日,等她回来了,自会接小公子回府。” “你的意思是不放人?”晋王爷气的拔高了声音。 萧青宁还是那副浅笑盈盈模样,“王爷说笑了,小公子在南阳府上做客,哪有放不放人一说。”她这里又不是应天府,慕淩是做客,又不是像慕漾那样坐牢。 “萧青宁,慕淩是本王儿子,本王要带他回去,还轮不到你阻拦,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晋王爷摆出身份。 萧青宁忽然敛了笑容,“王爷是小公子父亲不错,但是,小公子来到南阳府上多日,王爷为何今日才来?” 晋王爷才不会说自己被宁阳郡主糊弄,只沉默不言。 萧青宁又道:“小公子离府多日,晋王爷今儿才发现,看来晋王爷对小公子没有多少关心,也难怪南阳不放心小公子一人留在府里。” “才不是,本王……”没有不关心他们。晋王爷想反驳,但想想宁阳不知所踪,慕淩又在南阳郡主府,一时有些气短。 “但凡王爷多关心一下宁阳和小公子,也不至于今日才发现。”萧青宁对晋王爷没多少好感,说话很不客气,“南阳也不瞒王爷,宁阳郡主就是知道王爷不关心小公子,才将小公子送到南阳这里小住,宁阳没回来,南阳不会让王爷带走小公子。” 晋王爷被萧青宁说的脸红,慕漾关在应天府府,他这些日子的心神都在崔侧妃和慕漾身上,还真没有太关心宁阳郡主和慕淩。 “宁阳什么时候回来?”晋王爷问。 萧青宁:“王爷这话问的好笑了,宁阳是晋王府的人,王爷都不知道,南阳怎么会知道。” “你——”晋王爷被噎得说不出话。 萧青宁:“王爷还有别的事吗?” “你让慕淩过来,本王就看看他,他爱住哪就住哪,本王不管了。”晋王爷说。 萧青宁吩咐白兰,“去请小公子过来,就说晋王爷想见见他,不带他离开。” 白兰回望月楼传话,慕淩得知晋王爷要见他,小脸皱成一团,“我不去。” 慕淩现在不想见晋王爷,否则,他忍不住想怨怪他。慕淩有时也在想,要是晋王爷在女色上不那么糊涂,阿姐是不是就能活的轻松些。 慕淩不想见晋王爷,萧青宁也不会逼他见,“王爷也听见了,是小公子不想见,不是南阳不让您见。” “他大逆不道。”晋王爷说着,就要去找慕淩。 萧青宁让人拦下他,“王爷,小公子不想见您,您不应该找找自己的问题吗。还是那句话,但凡王爷多关心一下他们姐弟,你们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僵。南阳听说,王爷与晋王妃也曾恩爱成双,难道在王爷这里,就当真是人没了,情分也没了吗?” 晋王爷对晋王妃,还是有几分情的,听萧青宁提起已逝晋王妃,眼里藏不住难过。 萧青宁:“王爷一直觉得宁阳在无事找事,非要闹得家宅不宁,王爷怎么不想想,若不是真有解不开的仇,谁愿意天天折腾。靖宁侯府的事儿,王爷想必也听说了,外面有说南阳心狠的,逼得阮氏入狱,但反过来想想,南阳又何曾没被逼入绝境,若是南阳不狠一点,说不定今日死的就是南阳。” 晋王爷大惊。 “王爷何不想想,宁阳若是没被逼入绝境,如何会如今日这般?” “你什么意思?”晋王爷不想顺着萧青宁的话去想。 萧青宁:“王爷心里有想法的,南阳言尽于此。”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白,说多了反而惹人不喜。 萧青宁回到望月楼,慕淩红着眼睛出来,见着她,逃跑似的离开,生怕被拦下。 萧青宁奇怪,一边往屋里去,一边问碧云,“他怎么了?” 碧云摇摇头,“六殿下让我们都出来,说是和慕小公子说说话,然后就是主子见到的这样。”也不知道六皇子和慕淩说了什么,把人欺负的可怜巴巴的。 “慕淩得罪你了?”萧青宁问慕沉。 慕沉摇头否认。 萧青宁:“那你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慕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萧青宁看懂他表情,善解人意的换个问题,“你和他说了什么?” 几日相处,萧青宁对慕沉的了解多了些,这人吧,披着皇子殿下的皮,就一副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样子,能一句话说清的事,绝不废话。但换张皮,又话唠的不行,分分钟想让人缝上他的嘴。萧青宁从没见过如此精分之人,在他身上,就好像慕沉和应言是两个独立的个体,除了爱甜食,没多少相似之处。 慕沉:“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他,他已经不小了,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一直依赖谁。宁阳郡主能护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你能一时帮忙,不可能时时帮忙。” “还有呢?”萧青宁可不信这么几句话能让慕淩红了眼睛。 慕沉回想一下,继续说道,“我还告诉他,宁阳郡主这次离京,和他脱不了干系。” “你给他胡说什么,宁阳一直没有音讯,慕淩已经够担忧了,你这样说,不是让他更难过。”萧青宁没好气说着,转身就要去找慕淩。 慕沉:“我只是实话实说,宁阳郡主离京,确实和慕淩有关系。” 萧青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慕沉:“慕淩若不能摆脱对宁阳郡主的依赖,一旦宁阳郡主出事,他除了担忧、难过,什么也做不了。” 萧青宁皱起眉头,“这话,你也和他说了?” 慕沉点头。 萧青宁怒,“他还是个孩子。” “十岁,已经不小了。”慕沉想想自己十岁的时候,并不觉得过分。 萧青宁看懂他意思,不知说什么好。 人和人的十岁,终究是不同的。 第46章 失踪 萧青宁十五岁前,生活还是很如意的,故而,她能明白慕沉的意思,但不那么赞同。在她看来,慕淩还是个孩子,条件允许下,还是应该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而不是早早要求他长大,用稚嫩的臂膀担起一切。 看着萧青宁离开,慕沉眸色变深,似藏了万千情绪。 是他错了吗?慕沉在心底问自己。 若不是他违了贺莞心意,现在的萧青宁,应该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平静而安稳的度过一生,而不是如现在这般。 呵—— 慕沉自嘲一笑,他到底不比萧青宁善良,做不到她那样为慕淩考虑,他就是要拉着她一起深陷。 慕沉扔了手里棋子,起身离开望月楼。 慕淩出了望月楼,直接去了演武场,萧青宁找来时,只见他拿着一杆长枪,艰难地在那里挥动。慕淩连简单的拳脚功夫都没学过,这会儿握着长枪,就是胡乱挥动,完全没章法可言。萧青宁知道他需要发泄,没立即上前,只在他脱力摔倒在地时,过去扶他起来。 萧青宁没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只说:“走吧,我们回求知斋。” “南阳姐姐,我是不是很差劲,一直拖累阿姐。”慕淩没动,闷闷开口,“要不是为了我,阿姐早该出阁了,有着安安稳稳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我……我……”慕淩话里带了哭音。 祸害。 萧青宁在心里骂了慕沉无数遍,抬手揉着慕淩脑袋安慰他,“慕淩,在阿音眼里,你从来不是拖累,慕沉的话,听听就忘了,不要往心里去。你不是差劲,只是你还稚嫩,不能为阿音撑起一片天,等你长大了,就可以换你守护阿音,不存在谁欠谁。” “可是,阿姐迟迟没有回来,我怕。”几日相处,慕淩能感受到萧青宁的善意,在她面前,不似一开始那般防备,甚至在担心宁阳郡主时,忍不住找萧青宁倾诉。 萧青宁:“阿音会回来的,你乖乖等她回来。” “我会等阿姐回来。” 听慕淩这样说,萧青宁微微放心。 慕淩仰起头,小脸写满坚毅,一字一句和萧青宁说,“我想习武。” 在郡主府几日,看着阿肆、阿武他们在演武场上你来我往,慕淩想习武的心愿越来越强烈。这几日,出了求知斋,他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演武场。 萧青宁听宁阳郡主说过,慕淩的身子骨不适合习武,碧云也给他看过,也说他体质弱,不是习武的料子。如今,面对慕淩的请求,萧青宁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拒绝他,怕他又钻牛角尖,答应他,要是练出个三长两短,她如何向宁阳郡主交代。 慕淩见萧青宁迟迟不开口,恳求道,“南阳姐姐,让我试试可好,我要是有自保的能力,阿姐也不用再那么难。” 萧青宁看向碧云,她不习武,慕淩到底能不能试,可不是她能说的。慕淩顺着萧青宁视线看去,一脸恳求盯着慕淩。 碧云素来为碧溪、白芷几人操心,算是十二星使里心肠最软的,还真有点受不住慕淩可怜巴巴望着她。但站在医者的角度,碧云又只能无视慕淩的恳求,“小公子的身子,确实不适合习武,强行习武,只会让自己受更多的伤。” 闻言,慕淩暗淡了眸子。 萧青宁偏头,不敢看他眼睛。 慕沉要回六皇子府,势必经过演武场,萧青宁偏头看见他,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要不是慕沉多话,也不会有现在的事儿。 慕沉朝几人走过来,对慕淩说,“你想习武,也不是没有法子。” 慕淩仰头看向慕沉,眼眸里透着希冀。 “锻体。”慕沉轻轻吐出两字。 碧云倒吸一口气。 萧青宁和慕淩不懂何为锻体,碧云却是懂的。 “六殿下,小公子和你没仇吧?”碧云忍不住问。 所为锻体,几乎将全身筋骨重塑一遍,所受之痛,非常人能忍,若是没有毅力者,半途而废,只会彻底坏了身子。 “那就当我没说。”慕沉翻墙回到六皇子府。 慕淩盯着墙头看了一会,才问起碧云何为锻体。 碧云一番解释后,萧青宁扶额,心想,慕沉存心找事的吧,锻体之法,不说危险大,就是所需药材,也不是那么容易凑齐。 “南阳姐姐……” “打住,这个我没法帮你,你等阿音回来,她要是同意,再说其他也不迟。”萧青宁打断慕淩。 慕淩明白萧青宁的顾虑,不再强求,“南阳姐姐,我先回求知斋。” “去吧,小心着些。” 看着慕淩走远,萧青宁让碧云送她去隔壁。 萧青宁上次来六皇子府是夜间,视线所及之处不多,就是能看出这座府邸的破败,也远不如现在来的震撼。 萧青宁心底生出异样情绪,有点酸涩,又说不上原因。 慕沉看见萧青宁过来,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会一门心思只关心慕淩呢。 萧青宁让碧溪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 “慕沉,我不是你肚子里蛔虫,有些话,你不说我不会知道。”萧青宁觉得有必要和慕沉好好谈一谈,他们是合作的关系,慕沉是不是闹点幺蛾子,不利于他们的合作。 萧青宁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针对慕淩。 慕沉:“……”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看慕淩不顺眼,又如何和萧青宁解释。 或许,他潜意识里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承认。 慕沉继续沉默。 萧青宁有些无奈,不说就不说吧,她还能按着头让他说啊。 “宁阳怎么了?”萧青宁问。 “重伤、失踪。” “什么?”萧青宁如遭雷劈。 慕沉将昨夜收到的信找出来,递给萧青宁,让她自己看。 宁阳郡主离京后,甩掉身后跟着的尾巴,秘密到了江州。慕沉能知道宁阳郡主在江州,也是机缘巧合。 “宁阳遭仇人围堵,重伤掉入黎江,下落不明,怎么会这样。”萧青宁有些不能接受。 宁阳郡主下落不明,她该怎么和慕淩说,慕淩又该如何接受。 萧青宁毁了密信,警告慕沉,“宁阳遇险,不准告诉慕淩。” 知道宁阳郡主遇险,萧青宁再坐不住,匆匆回了望月楼,安排人前往江州,秘密寻找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行走江湖,用的江湖人身份,不太见得光,萧青宁不敢大张旗鼓去找人。江州离京城不算近,快马加鞭也要三日光景,萧青宁就是忧心宁阳郡主,一时半会也没个办法。 萧青宁还在为宁阳郡主的事发愁,宫里来人传话,陛下宣南阳郡主入宫觐见。 萧青宁拾掇拾掇,随传旨公公入宫。 萧青宁来到龙渊宫,先遇上魏公公。 “郡主,晋王爷在里面,向陛下告状,说您扣着晋王府小公子不让他回府。”魏公公压低声音说道。 萧青宁:“多谢公公。” 萧青宁以为打发晋王爷离开就没事了,没想到晋王爷将这事闹到皇帝耳朵里。 萧青宁进入龙渊宫,叩拜行礼,“南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起来吧,晋王说你扣了他儿子,朕宣你来,就问问情况。” 萧青宁可不信皇帝什么都不知道,听见这话,一脸无辜道:“晋王爷说的什么话,慕淩在我府上小住,王爷不是已经确认过了,王爷不关心慕淩,慕淩也不想见王爷,怎就成了我扣着人不让他回府了。” 皇帝还不知道慕淩拒绝见晋王爷一事,听萧青宁这么说,面露不愉,“晋王,这就是你说的南阳扣着人?” “皇兄,慕淩是臣弟的儿子,臣弟也是没办法才请皇兄做主的,南阳郡主巧舌如簧,臣弟说不过她。”晋王爷也是出了南阳郡主府才反应过来,不管慕淩因为什么原因在她府上小住,他都亲自来接人了,南阳郡主哪还能扣着人不放。 在晋王爷眼里,就是南阳郡主扣着人不放,而不是慕淩不愿意回晋王府。 皇帝看向萧青宁,后者更是大呼冤枉,“陛下,晋王爷这是污蔑,南阳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皇帝:“你都说了什么,说出来让朕评评理。” “皇兄,就……”不用了吧。晋王爷知道皇帝向着宁阳郡主和慕淩,并不想让皇帝知道他对那俩姐弟不闻不问。 萧青宁不心虚,打断晋王爷的话,将先前对晋王爷说的话,一五一十重复一遍。 皇帝听完,黑了脸,质问晋王爷,“这就是你说的疼宠慕淩?难怪慕淩不见你。” “皇兄不也一样,六皇子——”都快成隐形人了。 “慕茂。”皇帝直呼晋王爷之名。 晋王爷忽然冒出冷汗,“陛下息怒,是臣失言。” 萧青宁在一旁看着,一时猜不透皇帝是因为晋王爷顶撞而生气,还是因为晋王爷提到慕沉而生气。就她上次看到的,皇帝没那么厌恶慕沉,不应该因为晋王爷提及慕沉就动怒,但说皇帝因为前者动怒,又有那么点牵强。 皇帝:“回去吧,慕淩在南阳府上小住,他爱住几时,就住几时。” “臣遵旨。”晋王爷行礼告退。 萧青宁眨眨眼,这样就打发晋王爷离开,那宣她来做什么。 皇帝看出萧青宁疑惑,让人将一本密折递给她。 萧青宁生出一股不详预感,忙打开密折,以最快的速度看完上面内容。 “宁阳郡主江州遇险,她是陛下的人。”密折所诉之事,乃宁阳郡主在江州遇险的情况,最后面“生死不明”四字,让萧青宁慌了神。 萧青宁合起密折,递给身旁之人。 “陛下想南阳做什么?”萧青宁问。 皇帝借晋王爷告状名头宣她入宫,几句话打发晋王爷离开,又给她看密折,萧青宁可不信皇帝没有什么目的。 皇帝:“宁阳最在意慕淩那孩子,朕要你在她没回来前,护好慕淩,不让人害了他去。” “这事,陛下不说,南阳也会做到,这是南阳应承了宁阳的事。”萧青宁说。 皇帝叹气,“朕的意思是,若是宁阳回不来,你也要护着慕淩。” “阿音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萧青宁不愿去想宁阳郡主回不来的事。 “朕知道你和宁阳要好,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若不是宁阳凶多吉少,皇帝也不愿这样想。 萧青宁心沉到谷底,想了想还是问道:“宁阳此番离京,可是陛下授意?” “不是。”皇帝摇摇头,“不过,也和朕有点关系,朕已经安排人搜寻宁阳,只是……” 萧青宁:“只要一天不见到宁阳,陛下就一天不能下定论,南阳宁愿她失踪,也不愿放弃任何希望,慕淩也是一样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好,朕答应你,只要没看见宁阳尸体,就不会说她已死。”留个念头,也是好的。 萧青宁:“多谢陛下。” “你也回去吧,慕淩那里,要你多费些心思。”皇帝长叹一声。 萧青宁犹疑再三,还是说道:“南阳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皇帝对萧青宁,比之其他人多了很多耐心。 “南阳安排人寻找宁阳郡主,陛下可会阻拦?”萧青宁要寻找宁阳郡主,少不得会查到一些事情,宁阳郡主既是为皇帝办事,萧青宁怕查到不该查的。 皇帝失笑,反问:“朕不让人做,你就不做吗?” 怎么可能,萧青宁连连摇头。 皇帝:“那不就得了,只是你要记住,有些事,能看不能听,能听不能说,也就没什么了。” “南阳明白,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 从龙渊宫出来,萧青宁忽觉天色变暗,就像她现在的心情。慕沉得到的消息,只说宁阳郡主掉入黎江,下落不明,但皇帝给她看的密折上,大致写了宁阳郡主遇险的全过程。萧青宁虽然说着没看见宁阳郡主尸体,就不相信宁阳郡主已死,但那种情况下,宁阳郡主安好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太小了。 阿音,你一定要回来,你欠我的回礼,还没给我呢。 萧青宁在心底默念。 第47章 除夕日 翌日,便是大年夜,宫中赐宴,凡是有资格入宫赴宴的人家,都早早准备了起来。除夕夜宴,说是夜宴,但往往刚入夜就会结束,好让赴宴之人赶回家中,一家团聚,共赏烟火。 除夕之日,入宫赴宴的女眷,凡有品级者,都要都凤仪宫拜见皇后娘娘,因着这一规矩,萧青宁不得不早早入宫。 萧青宁口中的早,在一些人眼里,可算不得早。 阿肆赶着马车来到宫门口时,宫门两侧排了长队,一侧拴着马匹,一侧放置马车,各府主子三三两两做一起,等着验宫牌入宫。 郡主府的马车才过来,便有人够着头往这边看,想看看近来风头正盛的南阳郡主,是个什么模样。三年多前见过萧青宁的,对她多有盛赞,而以前没见过萧青宁的,听了她这些日子的事迹,不免觉着她名不副实,没有传闻中那样温婉端庄,风华无双。 所谓眼见为实,他们很想亲自看一看。 萧青宁以南阳郡主的身份出席宫宴,所着宫装,所配饰品,皆有规格,难得的一身盛装出现在人前。 众人看见萧青宁,只一眼,就被惊艳到。 那些没见过萧青宁之人,更是看直了眼睛,暗道:传言果真不假,这般容颜,真真绝色无双。 萧青宁看见宫门口盛况,不由感慨,人来人去的,京城依旧繁华,只是不知几人是新人,几人是旧人。 萧青宁到底做了多年闺中典范,有些东西早已刻入骨子里,剔也剔不掉。 她一步步走向宫门,不疾不徐的样子,叫那些因着入宫兴奋的忘了规矩之人自行惭愧。 “南阳郡主的规矩,看着是极好的,那些说南阳郡主没规没矩的话,怕不是抹黑人的。” “传言有多少可信的,南阳郡主摊上那么一堆破事,也人说几句不好,也不见得奇怪。再说了,眼红南阳郡主的人可不少,说些酸话也是可能的。” 一处马车旁,两个小姑娘压低声音议论着,见萧青宁走远,才收回视线。 宫门处,秦安侯一家正等着核验宫牌,看见萧青宁过来,几人都有些不自在。不自在归不自在,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南阳郡主。”秦安侯夫人率先见礼,她身旁几人也跟着见礼。 白修逸看见萧青宁,明知不该再看她,却是管不住心意,管不住眼睛。杨心柔看了一眼他,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到她神色。至于白毓贞,那日被秦安侯夫人打了一巴掌,可算清醒了些,不再觉着是萧青宁害得自家大哥大嫂不和,这会儿见到萧青宁,有些不自在。 萧青宁还礼,“夫人不必多礼,到你们了。” 萧青宁话落,前面几人验了宫牌,入了宫门,下一个就轮到秦安侯府。 秦安侯夫人:“府上人多,验着慢,郡主先请。” 秦安侯夫人相让,萧青宁也不推辞,说了句多谢便上前递过宫牌。宫人识得萧青宁,意思意思的验了下宫牌,就让她过去。 白修逸自萧青宁出现,就魂不守舍的,视线完全黏在萧青宁身上,竟是半分不顾忌四周人多嘴杂。 “逸儿,注意你的身份,不要让大家陪你难堪,你不为自己,也要为秦安侯府想想。”秦安侯夫人压低声音训斥儿子。 白修逸收回视线,也如杨心柔一般低了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神色,“母亲教训的是,孩儿明白了。” 秦安侯夫人上前,递上宫牌,由着宫人核验,一番确认身份后,也过了宫门。 他们都进去后,等在后头的人少了些顾忌,议论的人多了起来。 “听说南阳郡主与秦安侯世子早前有过婚约,刚刚远远看着两人站一处,可谓郎才女貌,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以南阳郡主如今的身份,就是皇子王孙也嫁得,若真嫁入秦安侯府,就是下嫁了。”说这话的姑娘,去年才因父亲高升来到京城,被京城繁华迷了眼,一门心思想着高嫁,可不觉着萧青宁与白修逸没能成就姻缘可惜。 “你啊,给我小心着些,贵人们是你能议论的。”美妇人训斥她。 萧青宁进了宫门,上了软轿,摇摇晃晃到了荣华门。 穿过玉水桥,男客和女眷就要分开走,男客们先去御花园游玩等候,女眷们过朝华门,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后,可以留在凤仪宫等候,像右相府、顾家之类的后妃娘家,也可以去拜访其他娘娘。 萧青宁来到凤仪宫时,正巧遇见右相夫人带着儿媳、女儿出来,准备去玉欢宫拜访淑妃娘娘。 “南阳郡主来了,长公主刚刚还念叨郡主呢!”右相夫人笑着说。 双方见过礼后,萧青宁往旁边让了让,“夫人忙着去玉欢宫给淑妃娘娘请安,夫人先请。” 杨心月跟着右相夫人离开,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一双美目瞪着萧青宁。 萧青宁:“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 闻言,杨心月不自觉摸了摸脸颊,隐隐还觉着疼,怒冲冲留下句话离开,“本小姐懒得理你。” “莫名其妙。”萧青宁嘀咕一声,进了凤仪宫。 姜皇后坐在上首,荣升长公主和几位夫人们坐在下首,各府姑娘们站在自己母亲身后,看着和乐融融。 这会儿能留在凤仪宫的夫人们,身份都是贵重的,萧青宁上前给皇后娘娘见礼后,也给荣升长公主和几位夫人见礼。 见是萧青宁,姜皇后笑着让宫女给她看座,因着萧青宁帮了安皖公主,姜皇后对萧青宁很是亲近,在人前也不掩饰。 “皇嫂,长宁这丫头早早就念叨着要见南阳,也不麻烦了,让她来我这里坐会。”荣升长公主笑着朝萧青宁招手。 萧青宁才进来,长宁县主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听见自家母亲招呼萧青宁到她身边坐,更是乐开了花。 姜皇后笑着打趣,“你倒是喜欢南阳郡主喜欢的紧,时时都要霸着人,得了得了,就让郡主到你旁边坐就是了。” 萧青宁走到荣升长公主身侧坐下,长宁小丫头凑过来甜甜叫姐姐,“南阳姐姐,你怎么都不来找我玩,我都快无聊死了。”没漂亮姐姐看,每一天的日子都没亮色,她真是太难了。 “你南阳姐姐可不像你每日就知道玩玩玩。”荣升长公主“数落”女儿。 长宁县主还小,荣升长公主没让她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萧青宁这些日子经历的事,多数人一辈子都遇不上。 长宁县主叹气:“唉——”漂亮姐姐都是别人家的,她家什么时候才能长出个漂亮姐姐,让她可以时时看见啊。 姜家老夫人笑呵呵道:“长公主和县主都这般喜欢南阳郡主,何不把人娶回家,凑做一家人。” 老夫人话落,殿中没了其他声音。 京中人家,有不少人打着南阳郡主的主意,但这般摆在台面上说,还是头一遭。姜皇后皱了眉头,不满自家母亲越过她,忽然提及萧青宁亲事。 长宁县主眼睛一亮,她家没有漂亮姐姐,但可以让哥哥把漂亮姐姐娶回家,也就相当于有了。 萧青宁神色不变,仿佛姜家老夫人说的事儿与她无关似的。 “唉!”荣升长公主叹气,“老夫人说的,本宫也是想的,只可惜本宫没多一个儿子,不然哪会把这么好的孩子便宜别家。” 姜家老夫人疑惑,“府上二公子不是还没定亲,算算年纪,与南阳郡主也合适的。” “老夫人有所不知,本宫与贺莞姐姐关系好,当年也说过做亲家的话儿,只是钰儿与南阳,少了些缘分。”荣升长公主说起当年旧事,还有些可惜,“钰儿比南阳小了几月,贺莞姐姐当初为南阳合八字,说是不能找比南阳小的,否则姻缘不顺。” 荣升长公主话落,有人欢喜,有人愁。 萧青宁怎么也想不到,荣升长公主能这么给力,一下子为她解决了好多麻烦。 萧青宁耽搁了三四年时间,如今再要议亲,比她年长的,基本都成亲了,就是没成亲的,也多定了亲。而十七八岁正值议亲的少年郎,又比萧青宁年岁小,按荣升长公主这一说法,这些人都是不适合的。 姜家老夫人忽然提及萧青宁亲事,本是存了为自家子孙求亲的心思,有了荣升长公主这话,她才十八岁的孙儿,显然是不适合与萧青宁议亲的。 姜家老夫人忽然如鲠在喉。 姜家早已败落,现在有皇后娘娘在,还有些脸面,但将来呢?皇后娘娘膝下无子,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姜家不得不有所打算。 与姜家老夫人不同,那些十四五岁的姑娘们,听荣升长公主说萧青宁议亲要找个比她年长的,暗暗舒了口气。南阳郡主深受圣宠,又风华无双,没有她和她们争抢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们,可再好不过了。不说其他,在场的就有心慕长公主府二公子的,荣升长公主没有为儿子求娶南阳郡主的意思,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能把漂亮姐姐变成自己家的,长宁县主有些小难过,要不是场合不对,荣升长公主想打孩子。 “南阳,长宁这丫头坐不住,你带她出去玩会儿,省的在这里惹我头疼。”荣升长公主叹气。 萧青宁也不喜欢待这里,听了荣升长公主这话,自是愿意的。 姜皇后看向安皖公主,笑着说:“安皖也是个坐不住的,让她带你们去玩吧。” “多谢母后。”安皖公主陪姜皇后坐了好一会,早就坐不住了,这会儿有机会离开,可高兴了。 就这样,三人一起出了凤仪宫。 长宁县主拉着萧青宁,忽然叹气,“宁阳姐姐怎么还不来呀?”要是宁阳姐姐也在,他就能再一手拉一个漂亮姐姐了。 安皖公主也觉着奇怪,“往年,宁阳郡主这个时候也该来凤仪宫了啊?” 萧青宁知道内情,但没法与两人解释,只当不知道宁阳郡主不会入宫赴宴。 除夕赐宴,能留在凤仪宫陪皇后娘娘说话的女眷毕竟是少数,去了其他后妃宫里的女眷也不多,绝大多数女眷,都在宫宴开始前,聚在御花园另一处,与男客待的地方遥相对。 隔着玉水河,男客、女眷们能大概看个身影,既让人有相看的机会,也不会有所唐突。换句话说,宫里但凡有大型宴会,就是一个巨大的相看地儿,只不过不如繁华宴那般,将相看一事放在明面上说。 安皖公主带萧青宁和长宁县主出来玩,也只能在女眷待的这边玩。 安皖公主远远看了眼,见女眷这边人太多,停了脚步,“咱们去别的地方吧。” “公主看着安排就好,找个地方随便坐会,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去长盛宫。”萧青宁说。 宫里但凡有大型宴会,都在长盛宫设宴,也唯有那里,才能容下众多人。 三人拐了道,准备找一处亭子坐着说说话,走出没几步,后头传来安华公主声音。 “七姐、南阳郡主,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对面是男客待的地方,可别走错了。”安华公主故意拔高了声音,让旁边的人都听见。 安华公主这么一说,她们三人要是再离开,可就有嘴说不清了,毕竟闯入男客待的地方,很没有礼数,还会被人说不矜持。 自从上回的事后,安皖公主和安华公主就把不和放在了明面上,安华公主找事,安皖公主也不会认怂,“八妹说的什么话,本公主不过是看到不想看的人,想换个地方坐坐,既然八妹热情,本公主就不走了。” 安皖公主腹诽,要是早看见安华,她就不过来了。 安华公主听出安皖公主话外之音,笑盈盈道:“今儿是除夕,父皇赐宴,七姐就是看哪家姑娘不顺眼,也要给人些面子。” 安华公主话落,各府姑娘们心头一紧,暗暗回想自己有没有惹了安皖公主不喜。 安皖公主可不吃这个闷亏,当即回她:“本公主看八妹不顺眼,这可咋办。”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委屈七姐忍忍安华。” 第48章 偷听 一众贵女见两位公主不顾场合的掐起来,有些无奈,她们只想安安稳稳参加宴会,可不想惹一身腥,这都什么事呀。 刚才还和乐融融的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安皖、安华,你们都过来吧,姐妹间哪有记仇的,为了几句口舌让人看了笑话,可不值当。”一处角落里,安乐公主温温柔柔开口,将两位公主的掐架行为定义为姐妹间的小打小闹。 安华公主没想到安皖公主完全不顾嫡公主的身份与她掐起来,多少有几分尴尬,安乐公主递过台阶,顺着就下了。 安皖公主一直谨遵姜皇后教诲,她是姐姐,是嫡公主,要让着些安华公主,以往和安华公主有争执,也多是她咽下哑巴亏,但出了前些日子的事,她可不想再忍着,安华公主让她难堪,她就当场还回去。如此一来,舒坦是舒坦了,但弄的大家都尴尬,这会儿有安乐公主化解尴尬,安皖公主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也跟着走了过去。 安乐公主旁边原本空了几个位置,她们几个一过去,便坐满了。 安乐公主比安皖、安华公主年长五六岁,早已尚了驸马,如今住在宫外公主府,平日见两个妹妹的机会并不多。 “你们啊,有什么矛盾,关起门来说就是,何必闹到台面上,平白让人笑话了去,让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知道了,有你们受的。”安乐公主未出阁前,就知道这两人面和心不和,没想到竟会有一天闹到面也不和的地步。 安皖公主委屈,“又不是我先找事的。” “三姐,安华知错了。”安华公主低头认错。 听到安华公主认错,安皖公主气个半死,在心底咒骂:你就装吧。 安乐公主将两人反应看在眼里,冲安皖公主摇摇头,“你啊,就是……”一根筋,怪不得吃暗亏。 安皖公主挑起眉稍,吃亏也比憋气强,又不是她先找事,她才不要认错。 “姐妹间,哪有不闹的,你当初也和四公主掐的厉害,现在不也好好的。”一直安安静静的四皇子妃忽然开口。 安乐公主一想,觉着是这个理,遂不再管两人,转而和萧青宁说话,“恭喜郡主了,就是不知郡主何时设宴,本公主也好去道个喜,凑个热闹。” 萧青宁获封南阳郡主,居郡主府,依礼法,应在府上设宴,由人恭贺一番。 萧青宁:“多谢公主惦记,等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些,南阳在府上恭候,届时还望公主赏脸。”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去,南阳姐姐可不能忘了我。”长宁县主不甘落后。 安乐公主笑她,“你南阳姐姐设宴,肯定会往荣升姑姑府上送贴子,少不了你,我看你也坐不住,一旁玩去吧。” 长宁县主有点舍不得放开萧青宁,但旁边有要好的小伙伴在,受不了小伙伴呼唤,一溜烟儿跑开了。 “长宁以前就爱黏着宁阳,如今倒是又黏上你,也不知道荣升姑姑怎么教的,那小丫头就爱和漂亮人儿玩。”安乐公主显然知道长宁县主颜控的属性。 四皇子妃掩着嘴笑道,“像南阳郡主这样的人儿,不说长宁,就是我们也想多看几眼,也不知谁家有那个福气,能把郡主娶回去。” 萧青宁:“……”万万没想到,才从凤仪宫脱身,在这里还有人关心她的亲事。 萧青宁不想要福气,毫无灵魂重复荣升长公主的话。 不能嫁比她年纪小的。 安华公主震惊,故意装作一不小心打翻茶盏的样子,让茶水洒在她身上。安华公主清楚自家母妃的心思,若真如萧青宁所言,怕是要坏了母妃计划,她要先去和自家母妃通个气儿。 杨淑妃想让萧青宁嫁给七皇子,萧青宁自是不愿意的,早先和荣升长公主通了气,请长公主帮忙为她挡掉一些姻缘。荣升长公主说的那番话,就是为阻止杨淑妃谋算,七皇子比萧青宁小几个月,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至于这么说会不会碍了萧青宁的姻缘路,荣升长公主表示不担心,大不了她把自个儿子赔给萧青宁。 四皇子妃坐在安华公主旁边,看见她失态打翻茶盏,忙拿出帕子为她擦拭水渍,“你们怎么伺候公主的,还不快帮公主整理。” 安华公主衣裙上沾了水,显然不适合再待下去,遂带着人匆匆离开。 安皖公主凑近萧青宁,和她咬耳朵,“我们说的是你的亲事,她怎么这么大反应,莫不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安皖公主将安华公主的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很明白安华公主打翻茶盏,借口离开。 “巧合罢了。”萧青宁没法用安皖公主解释,只能用“巧合”二字糊弄人。 安皖公主:“……”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萧青宁不愿说,安皖公主也不会多问,没安华在场,她自在不少,不一会就和几人说笑起来,忘了先前的不愉快。 安华公主离开后,快步回玉欢宫。 玉欢宫里,杨淑妃在招呼右相府的人,就是不想杨心月做七皇子妃,杨家也还是她的娘家,这份关系不能疏远。 “母妃,我——”安华公主进入正殿,刚要说自己得到一个大消息,看见右相夫人、杨心月等时,生生改了口,“我回来换身衣裳。” 杨淑妃皱眉,“你这孩子,怎么也学的咋咋呼呼,还不给你舅母见礼。” “安华给舅母请安。” 右相夫人忙起来扶她,“公主金枝玉叶,臣妇可受不得,公主这衣裳怎成这样了?” 安华公主一路走来,衣上水迹干的差不多,但留下了很深一个印子。 闻言,安华公主咬咬嘴唇,堵着气说,“还不是怪安皖。”说完,一跺脚往偏殿去。 “你这——”杨淑妃话才开口,安华公主便走了出去,只好对右相夫人说,“嫂子坐会,本宫去看看她,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杨淑妃追着安华公主往偏殿去。 杨心月眼珠子转了转,和右相夫人说:“母亲,我出去透透气。”说完,也不管右相夫人同不同意,溜出了正殿。 杨淑妃追到偏殿时,安华公主正由宫女帮着,在换衣裳。杨淑妃让宫女退下,自个给安华公主整理衣裙,同时问道,“你有什么事儿?” 安华公主将刚刚听到的话儿说给杨淑妃听,讽刺道:“萧青宁真当她独一无二、人人求娶了,可真是脸大,也不看看这上京城里,有多少姑娘拖到她那个年岁还没嫁人,她哪有挑三拣四的底气。要我说啊,母妃也别想着让七哥娶她做皇子妃,一个侧妃的位置,都是抬举她了。” 安华公主还记着萧青宁坏她好事的仇,一番话下来,将萧青宁说的一无是处。若不是杨淑妃说了萧青宁有可利用之处,安华公主根本不想与萧青宁扯上任何关系。 “这话,你在母妃跟前说说就得了,千万不要让你父皇听到。”杨淑妃叮嘱她。 安华公主顺势问道:“母妃,你说父皇对萧青宁,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先是清平县主,再是南阳郡主,是不是以后还会是什么公主,父皇对我们这些女儿,也不见得有这么好的。” 都说皇帝宠爱安华公主,那也是要有对比的,和安乐公主、安皖公主比,她确实是受宠的,但这份宠爱,绝比不上皇帝对萧青宁的好。 华公主这般不喜萧青宁,除了萧青宁坏她事儿,大概就是嫉妒了,嫉妒皇帝对萧青宁好的不像话。 杨淑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安华公主说二十多年前的事,不止是当初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更是因为那是她心底的痛。杨淑妃只要一想到她是因为贺莞的缘故才入宫,因为贺莞的缘故多得圣宠,就恨进了骨子里。要不是将萧青宁攥在手心里能帮七皇子增加夺位的砝码,杨淑妃也是不想看见萧青宁的。 “不管萧青宁有再多不好,你父皇看重她,她对我们就是有用的。萧青宁不想嫁,可由不得她。”杨淑妃有了算计。 安华公主叹气,“要是五哥还在就好了,母妃也不用这样百般筹谋。”在安华公主眼里,她的七哥,可比五哥差远了。 “你五哥……”杨淑妃湿了眼角,忙拿帕子抹眼泪,“回正殿吧,别让人等久了生疑。” 杨心月先她们一步回到正殿,因着偷听到的话,心里翻起滔天巨浪,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缠着右相夫人去园子里玩。 “母亲,御花园里热闹,我们也去看看。”杨心月扯着右相夫人衣袖撒娇。 右相夫人数落她,“今儿宫里人多,凭你那惹事的本事,为娘可不敢放你离开。” “母亲,母亲,女儿保证不惹事,可好。”杨心月继续求。 杨淑妃和安华公主过来,正好听见这话,杨淑妃笑道:“月丫头还小,不烦和我们坐着说话,让安华带她去玩玩,赶着宫宴开始前过去长盛宫也就是了。” “舅母放心,安华会照顾好月表姐的。”安华公主说。 有杨淑妃开口,右相夫人也不再拘着杨心月,叮嘱她几句,就让她和安华公主出去玩儿。 杨心月和安华公主一道出了玉欢宫,往御花园去。 安华公主:“南阳郡主也在御花园,月表姐过去,可不要再招惹她,免得又发生长公主府上那样的事儿。” “听说你也在南阳郡主手里吃亏了,你就不想对付南阳郡主?”杨心月挑眉问,别以为她真没有脑子,听不出来安华公主在挑拨。偷听了她们的谈话,杨心月心里清楚的很,她这个表妹也想对付萧青宁,只是不想惹腥罢了。 安华公主装作听不懂杨心月的话,“我和南阳郡主无怨无仇的,对付她干啥。” “表妹宫规抄的如何了?”杨心月提醒她。 安华公主瞬间变了脸,“不要你管。”说完,不理杨心月,自顾自往前走了。 杨心月巴不得和安华公主分开,这般,正和了她的意。杨心月是被右相夫人宠的骄纵了些,做事经常不过脑子,但真当她用起脑子来,也不是任人随意拿捏的蠢货。杨心月常入宫,与安华公主接触时间多,很清楚安华公主是个什么性子,对付别人她不见的有什么好手段,但戳一戳安华公主痛脚,她还是很有心得的。 和安华公主分开后,杨心月立马选近道,往御花园去。 杨心月想的很好,只要她盯着萧青宁,不给杨淑妃机会,萧青宁就成不了七皇子妃,可惜,她来到御花园女眷待的地方时,萧青宁已经离开。 杨心柔也在这里,见杨心月在找萧青宁,怕她惹事,也怕她吃亏,便把人叫到跟前,“四妹,我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陪二姐坐会。” 若是平时,杨心月不会不给杨心柔面子,但现在她急着找萧青宁,根本没功夫应付自家姐姐,随意敷衍两句便匆匆离开。 若是以前,白毓贞极大可能会追上杨心月,但知道杨心柔做的事后,白毓贞连杨心月也怨上了,没有追过去。 “母亲,我……”杨心柔一脸为难看向秦安侯夫人。 秦安侯夫人说:“去吧,记着不要误了宫宴时间就好。” “多谢母亲。”杨心柔起身,追着杨心月离开。 杨心柔追上杨心月,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二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杨心月一脸不满看着杨心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杨心柔未出阁前,她们姐妹俩,也有不和。 杨心柔:“这时宫里,你找南阳郡主做什么,莫要得罪了人,又让母亲为你给你低声下气赔礼。” “二姐,我找南阳郡主,也不是为找事,只是想提醒她一句,别叫人算计了去。”到底是一母同胞姐妹,杨心柔说的话,杨心月还是能听一些的。 听到这番话,杨心柔忽然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怎么知道的?”杨心月一头雾水。 杨心柔:“没什么,母亲没过来前,你就跟在我身旁。” 杨心柔不管杨心月反对,强行将人拘在了身边,不让她到处跑。 第49章 阻拦 芳华馆位于玉泉湖东侧,紧挨着西苑,离今日女眷待的地方较远,更靠近男客待的方向。 宫女引着萧青宁来到芳华馆,“郡主,到了,这里就是芳华馆,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本郡主在芳华馆坐会,你离开后,不要告诉人本郡主在这里。”萧青宁吩咐。 宫女连连应是,“奴婢省的,郡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萧青宁:“没了,你去忙吧。” “奴婢告退。”宫女行礼退下。 看着宫女走远,碧溪立即关上门窗,碧云连忙卷起萧青宁衣袖。 “嘶——”碧云倒吸一口冷气,眼底溢出杀意。 碧溪表现更直接,手指骨捏的咯咯作响,“别让我抓住是谁暗害主子。” 萧青宁白皙肌肤上生出无数芝麻粒大小的红疹子,密密麻麻的,叫人看了头皮发痒。 萧青宁冷笑,“不用担心,只是杏仁过敏而已,还要不了命。”就是有些发痒,忍着难受,后面这话,萧青宁没说出来,怕碧云、碧溪听了自责、难受。 就是萧青宁不说,碧云、碧溪也是自责的,她们知道萧青宁对杏仁过敏,但还是第一次瞧见她杏仁过敏是个什么样子。只要一想到萧青宁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叫人算计了去,两人就懊悔的不行。 萧青宁对杏仁过敏,吃不得杏仁,若是不小心食入杏仁,手臂、脖颈、后背等被衣服遮着的地方就会生出疹子,又红又痒的。要是吃的多了,还会出现更严重的反应,窒息晕厥都有可能。 萧青宁忍不住想挠,被碧云制止,找出一颗清毒丹递给她,“主子忍着些,越挠越痒,这是清毒丹,应该有些效果,咱们要出宫吗?” 萧青宁今儿食入的量不多,症状不算严重,只是浑身起红疹,没出现腹泻、呕吐症状,几副清热解毒的药汤喝下去,就能好转。但在宫里头,碧云空有医术,也没施展的空间。 萧青宁吞下清毒丹,挑眉冷笑,“出宫做什么,有人特意将杏仁磨成粉末,又花心思掩饰梅花酥里的杏仁味儿,为的就是要我吃下杏仁,我怎么能让他们失望。” “主子,这样太冒险了。”碧云很不满萧青宁又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 碧溪想的直接,“都有什么人知道主子对杏仁过敏,我去把他弄来问问。” 萧青宁嗤笑一声,“杨心柔还没那个本事在宫里安排。”知道她喜欢梅花酥,还知道她对杏仁过敏的,除了杨心柔,萧青宁再想不出第二人,只是以杨心柔的本事,只她一人,万没有在宫里布局的手段。 萧青宁忍着身上痒意,吩咐碧溪,“你去找安皖公主,请她和你去太医院找太医过来芳华馆,我倒要看看,谁在背后算计我。你去的时候,多留意一下遇见的人,能让我食入杏仁,可算费尽了心思,接下来,热闹了。” 碧云:“主子……” “有人想算计我,我们就是现在出宫,说不定还有别的阴谋。”萧青宁出声打断碧云。 碧云被萧青宁这话说服,只有终日做贼的,没有终日防贼的,既然躲不过,那就将藏在暗处的黑手揪出来,也好一劳永逸。 碧溪快步离开芳华馆,去寻安皖公主。 安皖公主见是碧溪,听得其来意,和安乐公主几人说了几句,借口要回皇后身边,离席而去。 “我瞧着那婢女,像是南阳郡主身边的人。”四皇子妃看着碧溪身影说道。 安乐公主:“左右不关咱们的事儿,再坐会,就该去长盛宫了。” 安乐公主并不想掺和宫里头的事,就是心有疑虑,也不会多话。 杨心月坐在杨心柔身边,远远见安皖公主随碧溪离开,心里暗道不好,再不管杨心柔阻拦,忙寻着安皖公主和碧溪离开的方向追去。杨心柔抿了口茶,不再管杨心月要去哪儿。 安皖公主和碧溪走远后,见四下没人,忙问道:“南阳怎么了?” “郡主无甚大碍,就是吃了不能吃的东西,要遭些罪,让奴婢来请公主帮忙,到太医院找个人给看看。”碧溪说。 “这样啊,那咱们走快些。” 安皖公主亲自过来,太医院的人不敢耽搁,忙让陈医正随她离开。陈医正是陈老太医的二孙子,在太医院资历浅了些,但医术是顶顶好的。 “顾医正,这么好的和公主相处的机会,您怎么也不知道争取一下。”有人出言打趣。 太医院里,陈、顾两位医正年纪相仿,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又医术相当,平日里没少被人放一起对比。陈彬是陈老太医孙子,在太医院里更受老一辈欢迎,但顾辞出身顾家,宫里有顾德妃撑着,更让人恭敬些。 顾辞听得打趣,拂袖回药房。 “大人,你的信儿。”顾辞回到自己地盘,有小太监寻了过来,递上书信。 顾辞见过小太监,知道他是顾德妃身边的人,对信中所说之事没有怀疑。 “回去禀告德妃娘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顾辞毁掉信,收了收药箱离开太医院。 太医院与芳华馆隔着小半个御花园,安皖公主为了赶时间,领着人从假山丛里穿过。行至一半时,陈彬忽然弯了腰,捂住肚子。 碧溪心头一紧。 安皖公主:“陈医正,你这是怎么了?” 陈彬:“……”闹肚子、要出恭这样的话,他怎么也不能对着公主殿下说。 陈彬比划几下,捂着肚子去找解决的地方。 安皖公主扶额:“这都什么事啊!” “公主殿下不觉着奇怪吗?”碧溪抬头环顾四周,在她看来,这假山丛里,实在太适合干点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碧溪这么一提醒,安皖公主也生出了疑惑,“好好的,陈医正怎么会……”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陈彬急匆匆找地方出恭的行为,可谓失礼至极,若不是真受不住,绝不会如此。他们一路走来,陈彬都没什么异样,突然来这么一下,太不寻常了。 还不等安皖公主细想,碧溪忽然踩着假山凸出处,攀了上去。 “好厉害。”安皖公主看得眼睛亮亮的。 碧溪攀上假山,大致看了一下方位,就跃了下来,这处地方假山临立,藏个人什么的,不太看得见。 “公主,咱们先……”走。 碧溪话没说完,变故突生,一处假山后,迅速窜出一人,手成爪形,攻向安皖公主。 “小心。”碧溪伸手拽过安皖公主,将人护在身后。 安皖公主心窜到嗓子眼,完全没想到在宫里有太监敢对她动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又从其他点头窜出三人,以四人之势,围攻安皖公主和碧溪。他们招招试试逼向安皖公主,碧溪为护着安皖公主,行动很是受限。 “你们好大狗胆,竟敢公然行刺公主。”安皖公主沉脸厉喝。 碧溪看得出来,这几人并不是真的想刺杀安皖公主,他们更多的是想阻拦她,想着她出来前萧青宁的叮嘱,碧溪敢肯定这些人就是为了拖出她。 若是没有安皖公主,这几人拦不住碧溪,但带了个拖累,碧溪处处受限,竟是脱身不得。 渐渐的,安皖公主也感觉出来了,“你放下我,他们的目标不是我。”目标不是她,那就只能是碧溪的主子,安皖公主很担心萧青宁。 安皖公主话落,四人招式骤变,不再似先前那样温柔,安皖公主能感觉出来,要是碧溪真丢下她离开,这些人绝对敢伤害她。 安皖公主能看出来的,碧溪哪能看不出来。 想着萧青宁,碧溪动了杀心,顾不上这里是皇宫,不能随身携带武器,从腰间摸出软剑,袭向四人。碧溪有武器在手,不再如先前那样处处躲避,而是选择进攻。 四人不欲与碧溪正面打,借助假山地形与她纠缠,只要碧溪不离开,他们就不上前,碧溪若要离开,他们就能从各种方向窜出,在背后偷袭碧溪。 安皖公主只觉好几次,那冰冷的刀锋擦着她身体而过,实在太刺激,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四人极熟悉附近地形,利用假山躲藏遮掩,碧溪一时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芳华馆里,萧青宁服下清毒丹,似乎有那么点效果,身上不那么痒了。 “怎么还不回来?”碧云皱眉。 萧青宁掐着时间,也预感不好,“我们……”先离开这里。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声音。 “太医院医正顾辞,奉公主命,为南阳郡主看诊。” 萧青宁和碧云对视一眼,让她去开门。 顾辞一人进来,对萧青宁行礼,“见过郡主。” “顾医正免礼。”萧青宁让他起来,同时问道,“安皖公主呢?” 顾辞回答:“皇后娘娘有急事找安皖公主,公主交代微臣来芳华馆为郡主看诊,不知郡主何处不舒服,请容微臣探脉。” 顾辞说完,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脉枕,向萧青宁请脉。 萧青宁微微卷起衣袖,伸手让顾辞探脉,同时也让他能看清她手臂上红疹。 顾辞看见萧青宁露出手上红疹,忙问,“郡主这是碰了什么不能碰的,像是过敏之症。” “本郡主也不知道碰了什么。”萧青宁假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顾辞一边请脉,一边问闻,“郡主有何感受?” “发痒,忍不住想挠,顾医正可有办法,再过会儿长盛宫里就该热闹了,本郡主可不能比陛下、皇后娘娘们晚到。”萧青宁有些着急,“顾医正要是有办法,本郡主回头必重谢。” 顾辞:“为郡主看诊,是微臣本职,不敢邀功。” “顾医正,顾姓。”萧青宁像想到什么,忽然问,“顾医正与宫里德妃娘娘娘家有何关系?” 顾辞回答:“德妃娘娘正是微臣姑母。” 闻言,萧青宁骤然收回手,顾辞一脸疑惑,“郡主这是作何?” “顾医正为什么来芳华馆?”萧青宁冷声询问。 难道郡主知道了?顾辞心里发慌,面上保持镇定,“微臣奉安皖公主之命,前来为郡主请脉。” 萧青宁:“顾医正看见安皖公主,可有看见安皖公主身边婢女?” 顾辞不明所以,琢磨后如实回答:“看见了的。” “顾医正知其一不知其二,本郡主请安皖公主到太医院走一趟,安皖公主身边跟着的,是本郡主的人,就算皇后娘娘急找安皖公主,顾医正也不该一个人来到芳华馆。” “这——”顾辞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萧青宁:“安皖公主到太医院,随她离开的,定不是顾医正,顾医正怎么知道本郡主在芳华馆?” “郡主恕罪。”顾辞见事情败露,连忙请罪,“微臣倾慕郡主,这才——这才……” 啪—— 萧青宁重重拍了下桌子,“这才动了坏心思,加害本郡主吗?” 顾辞辩解,“微臣并无加害郡主之意,微臣冒昧前来,也只是忧心郡主。” “哦——”萧青宁长长“哦”了一声,“先谋划让本郡主过敏出红疹,再施恩般前来看诊,这份倾慕,这份忧心,本郡主怕承受不起。” “谋划?”顾辞抓住萧青宁话里字眼,忽生不安。 萧青宁讽刺一笑,“若不是有人暗害,本郡主如何会起红疹,本郡主原先还不知道谁在背后使坏,看见顾医正,本郡主少不得要去陛下跟前,求个公道。” “微臣并无谋害郡主之心,望郡主明察。”顾辞说。 萧青宁:“那顾医正因何出现在这里?” 顾辞沉默,他如何都不能说出德妃娘娘的计划。 萧青宁继续问,“顾医正说倾慕本郡主,想来还没婚配吧?” 顾辞依旧沉默。 萧青宁:“本郡主并不记着见过顾医正,顾医正何来倾慕,德妃娘娘的心思,本郡主也猜到了几分,毕竟惦记本郡主的,可不止德妃娘娘啊。” 顾辞:“微臣倾慕郡主,与德妃娘娘无关。” “顾医正这话留着到陛下跟前说吧。”萧青宁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顾辞愿向陛下求娶郡主。” 萧青宁脚步一顿,“顾医正在威胁本郡主?” 第50章 媚香 “顾辞不敢。”顾辞跪地、低头,不敢看萧青宁。 萧青宁轻笑重复,“不敢?”都算计到她头上了,还有什么不敢的,萧青宁想,是不是她睚眦必报的性格还没叫人发现,这些人才敢一而再的算计她。 萧青宁话落,顾辞没有哼声,碧云忽然嗅到一股香味。 碧云用力一嗅,而后凑近顾辞,随即脸色大变,“媚香引。” “媚香引!”顾辞同样脸色大变。 “主子,咱们快走。”碧云去拉房门,却在看见外面情形时,顿了脚步。 萧青宁紧随她走出屋子,只见外面站着一人,做太监打扮,长宁县主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 那人看见萧青宁,一手揽住长宁县主,一手掐住她咽喉,对萧青宁说:“南阳郡主想要长宁县主安安稳稳,就乖乖回去。” 萧青宁挑眉,“本郡主若不依呢?” “那长宁县主就要陪着在下一起死了。” “好大的手笔。”萧青宁往后退一步,回到屋里,“你们花这么大代价算计本郡主,本郡主要是不识时务,那就说不过去了。” 碧云看萧青宁回到屋里,想跟着她回去,但被萧青宁一个眼神制止。那人见萧青宁回到屋里,扛起长宁县主纵身离开。 “碧云,去追,不用管我。”几乎是同一时间,萧青宁吩咐碧云追上去。 对方摆明了要支走碧云,她们若不配合,只怕长宁县主凶多吉少。 惜命的,在这种情况下斗不过不要命的,萧青宁不敢拿长宁县主的命来赌。 碧云了解萧青宁性子,就是明知这是个局,也只能跟着对方的脚步走。 碧云一走,萧青宁再要跨出屋门,立即被人拦住,“郡主还是不要出此屋的好,毕竟刀剑无眼。” 屋里,顾辞忍着媚香,问萧青宁,“郡主,这都是怎么回事?”芳华馆里怎会弥散着媚香,而他身上,又怎会有媚香引。 媚香,燃烧无味,然遇媚香引,则暗香浮动,可催情也。 说简单一点就是,媚香和媚香引本身都无催情效果,也不易察觉,两者一结合,就会变成烈性春药。 “顾医正作为算计本郡主的一员,这个时候还来问怎么回事,不觉得可笑吗?” 媚香性烈,萧青宁不知自己能撑几时。 媚香引就在顾辞身上,顾辞此时承受的煎熬,远远超过萧青宁,他忍着身体里的那股冲动,冲到门口拉门,只是他刚一拉开门,一柄长刀就横在他脖颈间。顾辞不得不如刚刚的萧青宁一般,退回屋里,掩上屋门。 顾辞也不是傻子,哪还能不知道自个被算计了,臊着一张脸和萧青宁解释,“我没有算计郡主,我也是被算计的。” 若他真在这里和南阳郡主有点什么,就是能娶到南阳郡主,也不会如了顾德妃的意。顾德妃有意让顾辞迎娶萧青宁,借着萧青宁深得圣宠为三皇子谋势,但这番打算的前提是南阳郡主心甘情愿嫁入顾家,而不是被算计的不得不嫁入顾家。 顾辞原先只当顾德妃给他传信是要他趁此机会在南阳郡主面前露露脸,现在看来,怕是从他知道南阳郡主在芳华馆时起,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中。 顾辞想起萧青宁刚刚的问话,直觉事情不简单,“德妃娘娘无谋害郡主心思,顾辞也无谋害郡主心思,这是别人设的圈套,意在挑拨德妃娘娘和郡主的关系。”若南阳郡主真因这事儿记恨德妃娘娘,绝不是他们愿意看见的局面。 萧青宁也明白这个局大概与顾德妃没有多少关系,但顾德妃和顾辞,也不是完全没沾手。 显然,幕后之人很了解她的脾性,也很了解碧云、碧溪的本事,不然没办法这么一环环、一扣扣将她算计的死死的。杨心柔没那个本事在宫里做诸多安排,顾德妃也不会傻的直接对她和顾辞使用媚香。 谁在算计她,亦或者说都有谁在算计她,一个杨心柔、一个顾德妃、还有谁? 顾辞看萧青宁低头沉思,很是着迷,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过去,过去,她就是你的了”,顾辞呼吸变重,眼神迷离。 嚓—— 空气中弥散出血腥味儿,顾辞抬手摸向颈间,鲜血染红他手指。疼痛使顾辞略微清醒,看着自己离萧青宁只有三尺之距,脚步踉跄后退好几步,紧贴着墙角。 “郡主入宫,竟携带暗器,就不怕招来祸事。”凡入宫者,唯有允许,不可携兵,萧青宁此举,往大了说,有刺君之嫌。 萧青宁:“你有心思,不妨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再靠近本郡主,本郡主可不知道会不会手抖,一不小心弄死了你。” 萧青宁本就忍得难受,因着顾辞靠近,更觉心底燥动,对着顾辞自然没好话。 顾辞听的出来萧青宁此话并不是威胁,而是真的敢,一时不敢再让自己迷神。他从药箱里翻出银针,在自己几处穴位是扎下去,以疼痛保持清醒。 “郡主快想想办法,再耽搁下去,就不是顾辞受不住,而是郡主受不住了。”顾辞焦急。 顾辞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幕后之人用的是媚香,媚香性烈,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忍,不会像情香,中者除男女结合,再无办法。 顾辞不知道,不是幕后之人不想用情香,而是情香燃烧有气味儿,瞒不过碧云眼睛,不得不改用无味的媚香,再由他带来媚香引,使萧青宁中招。 顾辞说的,萧青宁如何能不清楚,只是……萧青宁朝门口望去,紧闭的屋门,遮去外面景象,不知何时才能有人发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打斗声,萧青宁坐在原地不动,顾辞扑倒门口处,刚要拉门,紧闭的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顾辞往后仰,躺倒在地。 “七殿下——” 顾辞才喊出“七殿下”三字,就被七皇子一脚踹晕,七皇子见两人面色绯红,但好在衣冠整齐,心里怒火稍减。 “将他丢出去。”七皇子看见顾辞和萧青宁在一处,也猜到了顾德妃打算,毕竟杨淑妃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七皇子话落,立即有人进来,抬走顾辞。没了碍眼的人,七皇子反手关上门,看着萧青宁舔了舔嘴唇,眼里不掩对萧青宁的掠夺。 萧青宁双手攥紧,用指尖刺痛掌心,缓缓站了起来。七皇子不是不知女色之人,看见顾辞情形,便猜到两人中了下三滥的药,这会儿说:“郡主就这么迫不及待需要男人吗,本皇子成全你。”说着,上前靠近萧青宁。 “七殿下就不怕本郡主报复?” 七皇子大笑,“等郡主成了本皇子的人,郡主只会想着要本皇子满足你。” 这番话,无理至极,萧青宁对顾辞不客气,对七皇子也客气不到哪里去。 利器划破空气,七皇子只见暗芒一点,闪身躲避,一缕发丝缓缓落到地上。 “萧青宁,谋害皇子,就是父皇,也保不住你。”七皇子占着萧青宁不敢对他下杀手,再次欺身靠近萧青宁。 萧青宁眼底具是冷意。 七皇子上前,将萧青宁困于囹圄,低头就想—— 萧青宁正欲用毒,七皇子忽然倒向一侧,露出慕沉身影。 萧青宁松了一口气,“六殿下,你再不来,可就要帮忙毁尸灭迹了。” 萧青宁说完,不待慕沉答话,自己走到墙壁处,收走两枚指甲大小菱形暗器。做完这些,萧青宁再支撑不住,身子往一侧倒去。 慕沉及时扶住她,避免她摔伤,“要做什么,我帮你。” 萧青宁摇摇头,“带我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这话,萧青宁咬住下嘴唇,不敢再开口,唯恐自己受媚香影响,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萧青宁只觉有什么在灼烧她的身体,要不是掌心刺痛,她可能就要像顾辞一样,忍不住对慕沉做什么了。 慕沉抱起萧青宁,大步离开。 “等等。”刚出门口,萧青宁想起什么,强撑着开口,“七皇子也中了媚香,将杨心月弄进去,嘤——” 萧青宁齿间露出嘤咛,慕沉身子麻住,顿了一下才吐出一字,“好。” 慕沉抱着萧青宁离开芳华馆,往西苑去,至于这里,会有人处理好的。 杨心月出现在芳华馆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追着安皖公主和碧溪离开,不过跟丢了人,又不想回去,便找了个地方待着。 是什么人弄晕她,又将她带到芳华馆的? 杨心月满心疑惑,但在看见七皇子躺在地上时,再没了心思考虑其他。 杨心月上前,轻拍七皇子的脸,“七殿下,醒醒,醒醒。” 哼—— 七皇子发出一声闷哼,缓缓睁开眼睛,杨心月见他醒来,还没来得及高兴,便一阵天旋地转,被七皇子压在身下。 杨心月双手抵在七皇子胸口,美眸里写满惊讶,似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杨心月见七皇子脸色烧红,眼底亦通红,再吃顿也能明白七皇子此时不对劲,“七殿下——唔……” 杨心月才张口,忽然被七皇子堵住嘴,只能发出几个破碎音调。七皇子和顾辞接触过,也中了媚香,他本就不如萧青宁和顾辞一般克制,这时见着杨心月,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占有她,占有她…… 七皇子不管不顾去剥杨心月衣服,杨心月挣扎,但被七皇子抽了腰带捆住双手。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七皇子肆无忌惮侵略。 杨心月听见这话,放弃反抗,甚至迎合起七皇子,不管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她想要的。 杨心月丢弃矜持,随七皇子沉沦。 萧青宁被慕沉抱着,一路往冷宫方向去,被屋外冷风一吹,萧青宁好受些许,但也有限。许是在慕沉手边,萧青宁不用再防着什么,一下子卸了防备,不多会更觉身体像被什么在灼烧。 萧青宁眼神渐渐迷离,齿间露出细碎声音。 “萧青宁,再忍忍。”慕沉抱着萧青宁,腾不出手拂去萧青宁作乱的小手,只能用言语吼她,试图让她清醒些。 萧青宁神志微微清明,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冒犯慕沉,只是媚香催情效果上头,她的理智渐渐崩溃。 慕沉看着萧青宁再次作乱,沉了脸,抬眼打量四周宫殿。慕沉未出宫前,和汐美人住在水云宫,对这一片地方,可谓熟悉的很。 慕沉想到什么,脚下拐了个弯,抱着萧青宁往有水的地方去。 在一片火热里,萧青宁忽然感觉到刺骨的冷,迷离的眼神渐渐清澈。 当媚香灼烧之热遇上寒水刺骨之冷,萧青宁真真实实体会了一把冰火两重天是何滋味。 原来,慕沉见萧青宁撑不下去,抱着她沉入水池中。 慕沉见萧青宁眼神清明,抱着她浮出水面,“得罪了。” 萧青宁又冷又热,哆嗦着开口,“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为了她,慕沉也不用陪着她泡寒水浴。 “别让我知道谁在背后搞我。”萧青宁发了狠。 慕沉:“里面有容远的痕迹。” “又是容远。”萧青宁咬牙切齿。 有事情分散注意力,萧青宁不再觉的冷热交加那么难受,她现在全部心思都用在怎么搞死容远上。 寒水伤身,慕沉时刻注意着萧青宁情况,不时运功为她驱寒。 萧青宁感受到慕沉的好意,阻止他的动作,“本就要借寒水压制媚香,不用管我。这么多人算计我,接下来有好戏瞧了,我怎么能错过。” 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人到芳华馆,就是不知想害她的人,没能看到他想看的一幕,会是何种表情。 萧青宁在水里泡了两刻钟左右,直到全身冷的发僵,才感觉心口那团热火完全消失。 萧青宁受了罪,慕沉见她不再受媚香影响,连忙抱着人往永安宫去。 慕沉抱着萧青宁翻墙进入永安宫,正好被娄嬷嬷看见。 娄嬷嬷:“六殿下、郡主,你们这是——” 慕沉一边往偏殿走,一边说,“嬷嬷不要声张,帮忙准备些热水,南阳郡主受了寒,再下去恐伤了身子。” 第51章 人选 长盛宫里,早半个就开始布置,从陛下高坐之处往下,左右两边儿摆满了宴客的桌子,一边为男席,一边为女席,前后五排,直接摆到了门口处,可见之盛大。 至于各府坐席,也是早早就安排好了的,一众夫人、女眷过来时,会有宫女引她们入席,另一边的,也有太监带路,确保不会出错。 未时中,大部分人都到了长盛宫,看着热闹极了。荣升长公主位置靠前,坐在里面一直向外张望,就是不见萧青宁、安皖公主和她家小丫头过来。 安乐公主与荣升长公主隔得近,说道:“姑姑也莫要忧心,她们许是被什么绊住了,一会儿就过来。” “陛下、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就快过来了,她们还不出现,怎不叫人担心。”荣升长公主眉头紧锁,很是忧愁。 这样的宫宴,若是比皇帝等人还晚到,就太冒犯皇威了。 荣升长公主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安乐公主设身处地想了一下,换到她身上,她也会担忧。就在这时,安乐公主瞧见两人进来,笑着和荣升长公主说:“姑姑看,她们这不来了嘛。” 荣升长公主一直盯着殿门口,一眼就瞧见了安皖公主和长宁县主,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 长宁县主找到荣升长公主,可怜巴巴挨到她身边,荣升长公主察觉不对,压低声音问安皖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安皖公主凑近,在荣升长公主耳边低语几句,荣升长公主一下子冷了脸。 “借着我和长宁算计南阳郡主,本公主绝不善罢甘休,还要劳荣升姑姑多注意着些,看看待会都有什么人盯着南阳郡主不放。”安皖公主说。 荣升长公主点点头,“本宫知道了。” 别看荣升长公主这些年待人温和,就真当她骨子里也是温温柔柔的,未出阁前,荣升长公主也是能骑马射箭的,有人把手伸到长宁县主头上,她能无动于衷? 安乐公主在一旁瞧着,听不见她们的说话声,但能看见她们的表情。安乐公主试探着问,“姑姑、七妹,你们躲着说什么,我瞧着你们脸色不大对,可是出了事儿?” “是出了点事儿,不过不干大碍,你也不用担心。”荣升长公主说。 安乐公主听出荣升长公主不愿多说,只浅浅一笑,不再多问。安乐公主深知生存之道,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的不要知,凡事有个度。 荣升长公主:“安皖,你也去坐吧,陛下该来了。” 说到就到。 荣升长公主话落,殿外太监扯着尖鸭嗓高声唱和,“陛下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德妃娘娘、贤妃娘娘、淑妃娘娘……” “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众人起身拜见,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声音如洪,响彻大殿。 帝后、各宫娘娘被人簇拥着进来,走到最上头落座。 “都起来吧。”皇帝坐下,让众人起身。 “谢陛下……” 又是山呼之声,然后众人落座。 皇帝下首近前,空了两个坐席,男席那边少了七皇子,女席这边缺了萧青宁,皇帝想没看见都不可能。 萧青宁坐席和荣升长公主也离得近,皇帝一眼看过来时,荣升长公主微微摇了摇头,生怕皇帝当场问起萧青宁,被人揪住不放。 皇帝意会,没再问萧青宁,只说,“开席吧!” 魏公公跟在皇帝身后,这会儿冲一旁太监打手势,那人明白其意,扯高嗓子,拉长声音,“开——席——” 这话儿,经由太监们,一个接一个传出去,直到殿外的人都听见,才结束。 这种宫宴上的吃食,都是从末席开始传菜的,除了最前面那些桌,其他的入口时基本都凉了,就是原本的佳肴,也变得没了多少滋味。 皇帝不问,不代表其他人也不问。 “咦?”柳贤妃看向空着的坐席处,带着“关心”询问,“怎不见南阳郡主,难道和宁阳郡主一样,身子不舒服不来了。” 安华公主:“安华先前还和南阳郡主坐一处喝茶,南阳郡主进宫了的,许是忘了时间,还没过来罢了。” “陛下,要让人去找找吗?”姜皇后刚得到安皖公主递来的消息,很为萧青宁担心。 “找,当然要找了,咦,怎么七殿下也还没过来?”柳贤妃问杨淑妃,“淑妃妹妹,七殿下呢?” “陛下恕罪,老七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过会儿就来了。”杨淑妃请罪。 皇帝:“今儿除夕,不说罪不罪的,魏安,你安排人去接接他们。” “奴才领命。”魏安匆匆退下。 有皇帝这话儿,其他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柳贤妃与杨淑妃坐席挨着,往她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说道:“妹妹可小心着些,别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人算计了去。” 杨淑妃:“姐姐什么意思,妹妹不懂。” 柳贤妃扬起笑,话里带刺,“这么多年,妹妹可真够能忍的,明知陛下心里装的人不是你,却能骗自己二十多年,骗我们二十多年。妹妹想七皇子娶南阳郡主,就不嫌隔应吗?” 杨淑妃低下头,掩饰眼底情绪。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杨淑妃攥紧了手心,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柳贤妃只当她做了贺莞替身,但她自己清楚,她不是贺莞的替身,皇帝也不需要一个替身。 她们的陛下,需要的只是一个能为贺莞挡去流言蜚语的挡箭牌。 姜皇后、顾德妃和柳贤妃,在皇帝还是皇子殿下时,就跟了他,几人都知道皇帝心里藏了一人,但因皇帝对此绝口不提,她们也不敢过问。 皇帝登基后,先帝百日之期未过,后宫隐隐传出皇帝要纳新人的传言,是朝中大臣之女,再然后,杨淑妃就进宫了,一入宫就是淑妃,可谓风头无双。 贵德贤淑。 淑妃只是四妃之末,但前面的顾德妃和柳贤妃,出身贵重,其娘家又为皇帝夺位出了力,再加之在潜邸陪了皇帝几年,不位列四妃都说不过去。 可是杨淑妃妃呢,娘家没为皇帝夺位出力,自己也没资历,凭什么一入宫就是淑妃娘娘。这时呀,宫里又有流言了,说淑妃娘娘是陛下的心尖人,要不是前两年身边不安全,淑妃娘娘也还小,早把人迎进府了。也有说淑妃娘娘心气高,皇子府里一正妃、两侧妃都有人占了,皇帝不愿委屈了人,才在荣登大位后,以四妃的位置迎人进宫。 这样的话,说的多了,也就有人信了,加之杨淑妃入宫后,皇帝日日留宿她那里,也就没人怀疑了。 姜皇后、顾德妃和柳贤妃几人,也都以为杨淑妃就是皇帝放在心底的那人,再没想过,皇帝真正放在心底的,其实另有他人。 直到,皇帝赐封萧青宁为南阳郡主,姜皇后几人才反应过来,被皇帝放在心底的人,不在后宫里。 先前宫里还有传闻,说皇帝看上了萧青宁,想迎她入宫,但猜到了皇帝真正的心上人是谁,几个心知肚明的人儿就对这样的传闻嗤之以鼻。 贺莞已死,但她的女儿还活着,看皇帝赐封萧青宁为南阳郡主,就知皇帝对她爱屋及乌,有些人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不管是杨淑妃还是顾德妃,她们想拉拢萧青宁,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七皇子还未大婚,所以杨淑妃直接让七皇子上,三皇子早就大婚了,孩子也会走路了,给不了萧青宁正妃的位置,顾德妃就想让顾家娶萧青宁。 除了顾德妃和杨淑妃,宫外也有人眼红南阳郡主郡主得宠,也在盯着萧青宁的婚事。 可以说,皇帝赐封萧青宁为南阳郡主,为她解决了靖宁侯府的麻烦,也给她带来了新的麻烦。要想那些人不再惦记她的婚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早早定亲。 诱惑的肥肉有了归宿,总归能让人少些谋划。 这个理儿,萧青宁也懂。 永安宫里,萧青宁泡了热水澡,换了衣裳,由着宫人收拾一番,来给窦太妃请安。 萧青宁过来,就见慕沉陪着窦太妃说话,慕沉不比萧青宁受寒,随意收拾一番,就出来了,一直在陪着窦太妃。 萧青宁进来,对着窦太妃盈盈一拜,“多谢太妃娘娘。” “起来吧,到哀家身边坐儿。”窦太妃拍着身侧位置。 萧青宁坐下后,和慕沉一左一右陪着窦太妃。 窦太妃伸手试了试萧青宁额头温度,“现在没起热,回去后,再喝碗姜汤去去寒,姑娘家身子弱,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折腾。沉儿也是的,这么冷的天儿,他也狠的下心让你在寒水里泡那么久。” 窦太妃说着,还狠狠瞪了慕沉一眼。 慕沉:“太妃教训的是,是沉儿的不是。” 萧青宁早在慕沉带她来永安宫时,就猜到慕沉和窦太妃关系不凡,如今见慕沉乖乖巧巧挨训,更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不关六殿下的事,是南阳着了小人的道,才——”萧青宁忽然没了声儿,死死盯着慕沉的脸。 萧青宁先前就觉的慕沉的脸不大对劲,这会儿可算知道原因了。 小时候的慕沉就很好看,没道理长大后就是一张路人脸,叫人看了没什么印象。原来,他在脸上做了掩饰,这时去掉那些遮掩,竟是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 萧青宁看惯了自己美貌,本以为不会被人惊艳到,没想到这会儿被打脸了。 慕沉,也是世间难寻的美男子,萧青宁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 古语有云: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应就是这样的人。 慕沉被萧青宁看的不自然,低下了头,露出红红的耳朵尖。慕沉是在脸上做了掩饰,先前浸了水,又在永安宫里一番收拾,那些掩饰早被洗了。他没料到会遇上这样的事,身上没带工具,想再遮掩一番都没可能。 两人一番“互动”落在窦太妃眼里,那就是郎情妾意啊,窦太妃连连点头,很是欣慰。 “南阳啊,你想看,回去慢慢看个够,在哀家眼皮子下,先收敛着些。”窦太妃笑呵呵开口。 萧青宁一听这话就知道窦太妃误会了,连忙解释,“南阳没想看他,只是好奇六殿下是怎么换了一张脸的。” “我——”慕沉想解释,但一解释,少不得说应言,慕沉不太想说。 窦太妃看慕沉欲言又止的样子,替他解释:“南阳啊,你别怪他瞒你,要知道,女子会嫉妒,男子也会嫉妒,你生得好看,平素没少招人嫉妒找事,沉儿也是一样,他若顶着现在这副样子出现在人前,少不得招来更多难处。陛下那里……”窦太妃叹气,“沉儿也不容易。” 六皇子为皇帝厌恶,若是生了一副好容貌,让与他在一起的人黯然无色,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道理,萧青宁明白,“南阳没有怪六殿下。” 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眼瞎。 “不怪就好,不怪就好。”窦太妃笑着重复,而后想到什么,敛了笑容,问萧青宁,“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长盛宫那边,已经开席了,背后算计你的人,想来也开始走后招了。” 萧青宁还没过来时,慕沉就向窦太妃解释了两人情况,除了容远,其他的,都没有隐瞒。 萧青宁:“太妃娘娘有何赐教?” 窦太妃正色,“不管是德妃那边儿,还是淑妃那边儿,她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以陛下对贺家丫头的情,对你的爱屋及乌,得了你,都得了助力,只要你一日未定亲,他们一日就有娶你的心思。” 萧青宁没接话,继续听。 窦太妃:“你若许了人家,他们便不敢这样算计你了。” “太妃娘娘可有人选?”萧青宁低头。 “你落水,沉儿救了你,你们也算有了肌肤之亲,你觉得沉儿如何?” 萧青宁和慕沉同时抬起头,四目相对。 两人都没想到窦太妃会这么说。 窦太妃一直有注意两人情况,这会儿接着说,“你们之间,哀家看着,不像是完全没有情意。” 第52章 闭门思过 宴席过半,空着的坐席依旧空着。 右相夫人见杨淑妃不为七皇子担忧,隐隐察觉到什么,只是现下场合不对,没有询问的机会。南阳郡主和七皇子迟迟没有出现,她的女儿也跟着没有踪影,这些种种,由不得右相夫人不多想。右相夫人只期盼杨心月好好的,不要惹上事情。 右相夫人这个期盼,注定要落空。 魏安神色匆匆回来,附身在皇帝耳畔低语几句,皇帝骤然看向杨淑妃,眼底燃着熊熊怒火。 杨淑妃低头,掩去眸中伤痛。 姜皇后紧挨着皇帝,听见魏安说的话儿,也猛地看向杨淑妃,心想,她怎的那般胆子大,这样明目张胆算计南阳郡主,真当陛下不会治罪吗? 皇帝起身,大步流星离开,姜皇后心知不好,也忙跟了上去。 柳贤妃:“德妃姐姐、淑妃妹妹,咱们也去瞧瞧,说不得是出好戏呢,错过了真是可惜。” 柳贤妃说完,也不等其他两人,追着帝后离去,顾德妃和杨淑妃也跟着离开。荣升长公主隐约猜出皇帝离开与萧青宁有关,也跟了过去。 皇帝带头一走,几位娘娘相继离开,剩下的人,都一头雾水的,不明白发生了。疑惑归疑惑,在宫里,可没人敢乱说话,只继续吃吃喝喝,等着散席好出宫一家团聚。 一众人往芳华馆去,却在芳华馆外遇上窦太妃,她身侧跟着萧青宁和慕沉。 看见萧青宁和窦太妃在一处,姜皇后明显松了一口气,杨淑妃脸上露出错愕,又瞬间恢复笑容,不让人看出她失态。 窦太妃:“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皇帝见萧青宁安好,听窦太妃这般问,不好直说他听说儿子和萧青宁在芳华馆,只转换话头,问窦太妃,“姨母这是要去哪儿?” “这不大年夜长盛宫热闹,忽然想去看看,看皇帝这样子,想来宴席也结束了,哀家便不凑那个热闹了。”窦太妃说着,脸上露出可惜之色。 窦太妃话落,皇帝还没说什么,柳贤妃突然插嘴,“长盛宫里还热闹着呢,只是陛下听说南阳郡主出事,急匆匆要来找人呢。” 柳贤妃才开口,皇帝便用眼神制作她,然而,柳贤妃想做的事,就是皇帝阻止也没用。柳贤妃在宫里凑热闹、看热闹、寻热闹,可不怕皇帝怪罪。她一不求宠,二不为子,皇帝念着昔日情分,也不会太为难她。 柳贤妃说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萧青宁身上。先前见过萧青宁的,不难发现她换了一身衣裳。被众人盯着,萧青宁没半点不自在,坦然大方的任他们看。 “原来是这样。”窦太妃恍然大悟,“巧了,南阳郡主和哀家一路,正准备去长盛宫呢。” 若皇帝等人没出来,萧青宁随窦太妃到长盛宫,便不会再有人盯着她迟来不放,是个好说法。 过来的路上,柳贤妃也得了消息,知道有人算计萧青宁,这会见萧青宁好好站在窦太妃面前,有些不得意,继续找茬,“臣妾看郡主这身衣裳不太合身,臣妾听说郡主到凤仪宫时,惊艳了一众人呢,这会看着不太像呢。臣妾还听说郡主在芳华馆,如今郡主就在大家伙眼前,芳华馆里的,又是谁呢?” “贤妃娘娘从哪里听了闲话,南阳从未到过芳华馆。”萧青宁一脸惊讶,像是不明白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前面就是芳华馆,贤妃娘娘既然好奇,不妨让宫人近前看看,瞧瞧里面都有什么人。南阳也有些好奇呢,这宫里怎会传出南阳出事的话儿,还说南阳在芳华馆,最后惊动了陛下过来。” 魏安给皇帝传的消息,这会儿见萧青宁在芳华馆外,便知自己弄错了,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郡主恕罪,陛下着奴才寻找郡主,有宫女说看见郡主在芳华馆,奴才信以为真,便回了陛下。” 事实上,魏安亲自到了芳华馆外,听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加之宫女说七皇子和南阳郡主在里头,这才不敢进去看,匆匆回了长盛宫回禀皇帝。 这个时候,南阳郡主好好的跟在窦太妃身边,魏安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先前看到的、听到的事儿如实说的。 “南阳郡主就在这儿呢,魏公公去瞧瞧,再来回禀陛下,究竟是谁在芳华馆里。”一直没开口的皇后娘娘忽然说道。 魏安看向皇帝,见皇帝点头,才上前去推门。 早在皇帝他们过来时,七皇子刚刚清醒,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昏过去的杨心月,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七皇子只记得自己最后见了萧青宁,再然后的,就不记得了,醒来就是眼前这么一幅荒唐画面。 魏安推门,七皇子慌乱穿着衣裳,屋里弥散着欢情过后的气味。 魏安:“七殿下。” 七皇子红了脸,慌乱起身,一不小心踢到杨心月,杨心月吃痛,嘤咛一声,脑袋动了动露出半张脸。 魏安认出杨心月,没敢吱声,忙关上门,去向皇帝回话。 皇帝等人,离着不远,清清楚楚听见魏安喊七殿下。 柳贤妃:“魏公公,你看到什么了,瞧被吓的脸色都白了,莫非七皇子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魏安看向皇帝。 皇帝:“如实说。” 魏安惶恐开口,“是七殿下和右相府四小姐,衣衫不整。” 这话一出,四周忽然静止,魏安说得隐晦,但他们都听明白了。七皇子和右相府四小姐,竟是在这芳华馆了,做了那等事,简直……不知廉耻。 杨淑妃跪地请罪,“臣妾没管好儿子、侄女,竟让他们做下这等错事,臣妾有罪。” 皇帝看着杨淑妃,迟迟没有开口。 姜皇后说道:“这事儿,不宜闹大,既有损皇家尊严,也有毁相府声誉。两个孩子年岁相当,又是表兄妹,互相有情,情难自禁下犯了错,陛下不若为他们赐婚,再小惩大诫。” 姜皇后心知杨淑妃不想要杨心月做七皇子妃,她偏要促成这件事儿,能让杨淑妃不舒坦的事儿,姜皇后现在都乐意做一做。 事到如今,杨淑妃也知道为两人赐婚是最好的打算,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至于以后,走着瞧。 杨淑妃:“七儿、月儿犯下大错,求陛下宽恕,臣妾愿代他们受罚。” 柳贤妃叹气,“淑妃妹妹这话儿说的好生不讲理,妹妹明知陛下疼你,舍不得罚你,你这不是叫陛下为难吗?”说完,还摇了摇头,一副对杨淑妃很失望的样子。 柳贤妃怼人的本事,真叫人又爱又恨,她向着谁是,谁就高兴了,她看谁不顺眼要找茬时,谁也就难受了,恨不得当场怕死她。 姜皇后现在就乐的看柳贤妃怼人,只是跪着的杨淑妃就不那好受了。 萧青宁旁观着,又一次见识了柳贤妃的本事,心想,二皇子之死,对柳贤妃的影响真大,能让一个人从善解人意变成如今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 皇帝后宫妃嫔不多,但都各有各的伤,姜皇后没了嫡长子,柳贤妃没了二皇子,杨淑妃没了五皇子,使得皇帝本就不多的皇子,更少了,一巴掌就能数过来。 “臣妾无意为难陛下,臣妾有罪,请陛下惩罚。”杨淑妃说的动容。 皇帝:“起来吧,地上凉,既是老七的错,便由他自己受罚。” 皇帝一槌定音,杨淑妃不再说什么,由宫人扶着起身,柳贤妃暂时闭了嘴,一副皇帝处理不公,她还要说的样子。 “魏安,回去传旨:右相嫡次女,性情活泼,才貌出众,赐婚七皇子,钦此。” “七皇子德行有失,着年后立即出宫开府,闭门思过。” 七皇子略微打理后,从屋里出来,正好听见这番旨意,于是跪下领旨,“儿臣领旨。” 安华公主从人群后走出来,“父皇,都说空穴不来风,七哥也是被人算计了,南阳郡主为什么换了一身衣裳,可否给安华解释解释。” 安华公主见过萧青宁,直接点破萧青宁在宫里头换了一身衣裳,要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换衣裳,又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在长盛宫。 “这话儿,安华公主不问,本郡主也是要说的,求陛下做主。”萧青宁忽然跪下,“南阳也想问问,南阳究竟那里得罪了人,这么个热闹喜庆的日子里,竟有人想害南阳,推南阳落水。” 听到这话,姜皇后不可置信,向皇帝请罪,“竟有人在宫里谋害南阳郡主,臣妾失职,望陛下明查。” 萧青宁落水,换一身衣裳再正常不过。 皇帝蹙起眉头,“仔细说来,怎么回事。” “南阳喜静,与安皖公主和长宁县主来到御花园玩闹一会儿,便一个人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清静会,准备等差不多就往长盛宫去。南阳走着走着就到了玉泉湖边,看湖边白梅着实喜人,便近前细看。再然后,就有人在背后推南阳落湖。”萧青宁平平缓缓说着当时情况。 安皖公主在一旁附和,“父皇,南阳与安皖在一处,确实不太喜欢热闹,有说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会。后来,安皖和长宁便找不着了她,去长盛宫都迟了,还让荣升姑姑好一番担心。” “原来你们是找南阳耽搁了,你们早说呀,姑母错怪你们了,先前还以为是你们贪玩把人训斥了一番呢。”荣升长公主适时开口。 安华公主追问,“然后呢?”她才不信萧青宁这番鬼话。 窦太妃:“陛下,这个事儿,哀家清楚,哀家这回出永安宫,除了凑个热闹,也有南阳郡主的份。” 皇帝问:“又有南阳什么事?” 窦太妃沉了脸,“有人推南阳落湖,自是选的没人的地方,要不是六殿下刚好遇见,救了南阳,只怕这玉泉湖里,又要多一条冤魂了。” 皇帝看向慕沉,其他人也都看向窦太妃身边的六皇子。这时,才有人注意到,一向不惹眼的六皇子,其容其颜是那么的让人惊艳。 窦太妃继续说:“南阳落水的地方靠近西苑,陛下应该清楚,六皇子曾经住在地方,与哀家离得近,遇了事儿,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哀家。” 皇帝:“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就算这个儿子不常出现在他面前,皇帝也记着他的模样,他之前看到的,虽然也是这张脸,但可不是这样让人惊艳的模样。 慕沉没说话,跪了下来,就在萧青宁身旁。 窦太妃为他解释:“这事儿,是哀家的主意,陛下不掩对六皇子的不喜,哀家怕他这副与汐美人相似的面孔更惹陛下不喜,便让人教他对自己的容颜掩饰一二,兴许过的久了,陛下也就看开了,不会再因汐美人不待见他。” 有窦太妃这话儿,皇帝不会再追究慕沉欺君之罪,其他人也不能再拿这事攻击慕沉。 宫里的老人,都是见过汐美人的,听窦太妃这么一说,再看慕沉,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当年那个绝色无双的美人。 汐美人无疑是美的,只是一入宫便被安排到了水云宫,与冷宫无异,要不是有了六皇子,只怕无人还能记着,水云宫里曾住了一位绝代佳人。 汐美人入宫,姜皇后等人都生了危机,只是皇帝对汐美人表现得太厌恶,才让后宫妃嫔打消了一些念头。 姜皇后摇头,心想皇帝对贺莞还真是痴情,论容貌,汐美人甚至比贺莞更甚一头,可惜还是得不到皇帝怜惜,甚至不知道因着什么惹了皇帝厌恶,进宫之后,再未见过圣颜。 皇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移开了视线,不再看慕沉。 皇帝:“彻查。” 区区两字,宫里注定要掀起血雨腥风。 皇帝转身欲走。 窦太妃:“陛下留步。” 皇帝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窦太妃。 窦太妃:“陛下,七皇子都要大婚了,六皇子排他前头,也该大婚了,六皇子救了南阳,虽说是迫不得已,但也碍了南阳名声,陛下不若为他们赐婚,也算一段佳话。” 话落,周遭一片寂静。 第53章 赐婚 一个是圣宠无双的郡主,一个是为帝不喜的皇子,这两人,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窦太妃为他们请旨赐婚,莫不是昏了头? 窦太妃没有头昏,而是早就有了打算,早在前些日子见过萧青宁就有了打算,今日的事情,也只是让她将这份打算提前实现罢了。 皇帝问萧青宁,“太妃的提议,南阳如何看?” “南阳无异议,但凭陛下做主。”萧青宁说。 皇帝转而问慕沉,“你又如何说?” 慕沉:“但凭父皇做主。” “哈哈。”皇帝大笑,看着两人说,“好个但凭朕做主,太妃亲自做媒,朕如何能弗了她的意。” 窦太妃:“陛下——” “魏安,传旨:六皇子与南阳郡主天作之合,特此赐婚。”皇帝这道旨意,很是敷衍,说完又对两人说,“你们回去也闭门思过,南阳,朕能给你荣宠,也能收回。” “南阳(儿臣)领旨。” 皇帝拂袖,大步离开,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窦太妃让人扶萧青宁和慕沉起来,对两人说,“你们也早些出宫,回去多喝些姜汤,别着了风寒。” “多谢太妃娘娘关心。”两人向窦太妃、皇后等人行了礼,告退离开。 两人走出几步,便听见窦太妃训斥众妃。 窦太妃:“你们有什么小心思、小打算,哀家懒得过问,只是你们要记住了,这里是后宫,谨言慎行才是生存之道。” 姜皇后带头,一众人齐应声:“臣妾谨记太妃教诲。” 窦太妃扫过顾德妃、柳贤妃、杨淑妃等人,而后对姜皇后说,“陛下让彻查,既是后宫事,皇后也多费心些,尽快找出那些包藏祸心之人,今儿敢推南阳郡主落水,说不得明儿就敢谋害皇子公主。” 姜皇后:“臣妾明白,这就安排人仔仔细细盘问,定不放过任何一个作恶之人。” “有了结果,让人来永安宫给哀家说一声。”窦太妃说完这话,带着自己的人回永安宫。 “恭送太妃娘娘。” 窦太妃刚走,姜皇后还没来得及安排什么,有凤仪宫的宫女过来回话。宫女压低声音说着刚刚发现的事儿,姜皇后黑了脸。 姜皇后吩咐宫女,“将你看到的事儿仔细说与德妃娘娘听,既是顾家的人,本宫也不插那个手,由着德妃妹妹自个处理。” 姜皇后说完这话,也快步离开,直接回凤仪宫。姜皇后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胆子这般大,在宫里就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一个两个的闹出笑话来。 姜皇后主理后宫,出了这么些事,她难逃其责,生气也是应当的。 宫女走到顾德妃前,同样压低声音,将刚刚说与姜皇后听的话,一字不差说与顾德妃听,顾德妃同样黑了脸。 “带本宫去看看。”顾德妃慌里慌张离开。 姜皇后说了事关顾家人,其他人也不去凑热闹,该往哪回,便往哪走了。这些人里,就数柳贤妃最轻松,悠悠然然回自己寝宫去。 “喜儿,去请右相夫人到玉欢宫坐坐。”杨淑妃说着,进入芳华馆。 杨心月的衣裳被七皇子撕破了,这会儿胡乱裹着破衣遮掩身子,呆呆傻傻坐在原地。七皇子中了媚香,对杨心月下手很重,杨心月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印着一个又一个红痕。 杨淑妃找人拿来披风,亲自蹲下来,给杨心月披上,这里只剩玉欢宫的人,杨淑妃一边安慰杨心月,一边问她,“你怎么会出现在芳华馆?” 杨心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觉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在这里了,然后……”杨心月想着七皇子怎么弄疼她的,有些害怕。 杨淑妃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好了,没事了,陛下已经为你们赐婚,咱们先回玉欢宫,有什么话,等你母亲过来一起说。” 听见“赐婚”俩字,杨心月眼底闪现星光,弯了眉眼。 右相夫人听闻女儿与七皇子在一处,先前的不安瞬间无限放大,出了长盛宫,右相夫人追问,“出了何事?” 喜儿凑近右相夫人,小声解释芳华馆的事儿,“七皇子和四小姐成了事儿,陛下已为他们赐婚,娘娘请夫人到玉欢宫商议之后的事情。” 右相夫人怔在原地,一口气少不了,脚下踉跄着后退两步,要不是喜儿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只怕当场就要栽倒。 “怎么会这样?”右相夫人回过神,急步匆匆往玉欢宫去。 玉欢宫里,杨淑妃让人服侍杨心月洗漱,出了这样的丑事,杨淑妃绝不愿让旁人过多议论,杨心月要出宫,也要体体面面的出去。 右相夫人过来时,杨心月已梳洗完毕,那些七皇子留下的痕迹,全都被衣裳遮掩住,只留杨心月眉眼间散着春色,眼尖一点的人儿,这时候都能看出些东西。 右相夫人初闻女儿出事,情绪很是激动,但一路走来,足够她平复情绪,同时想明白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对杨心月有利。 右相夫人见着杨淑妃,哭着请罪,“淑妃娘娘,都怪臣妇没教好月儿,才让她做出这般有辱门风的事儿。” 杨淑妃听的眉心突突跳,右相夫人将错处归在自己头上,和她刚刚在皇帝面前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杨淑妃抬头揉揉眉心,很是无奈开口,“大嫂快别这样说,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愿见到,好在陛下为两人赐婚,也算全了月儿心意。今儿的事,本宫也不隐瞒大嫂,两个孩子都是被算计的,还望大嫂理解。” 右相夫人:“还望娘娘解惑,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臣妇的孩子,臣妇清楚,她还不至于——”不要脸的在宫里做出与人苟且的丑事。 杨淑妃不可能对右相夫人百分百的说真话,半真半假说着,“本宫问了七儿,他说芳华馆里有催情的东西,他不小心着了道,醒来时看见月儿,控制不住才做下错事。月儿也说了,她是被人弄昏的,再醒来就在芳华馆了。” “好好的,什么人要算计他们?”右相夫人不明白。 杨淑妃叹气,“他们要算计的,哪是七儿和月儿。” 右相夫人眼皮一跳。 杨淑妃:“本宫听说,德妃的侄子,今儿也和一官家小姐做出了丑事,皇后娘娘都懒得理儿,直接让德妃去处置。” 比起七皇子和杨心月得了陛下赐婚,只给了闭门思过的惩罚,中了媚香又被七皇子丢出芳华馆的顾辞就要惨的多了,杨淑妃没去看,也从耳目口中知道了一些情况。 杨淑妃继续说,“德妃想算计南阳郡主,被七儿撞破,南阳郡主脱身后,七儿遭了罪。” “娘娘的意思是,南阳郡主害月儿?”右相夫人问。 杨淑妃冷笑,“七儿说最后见到的人是南阳郡主,但南阳郡主却说没到过芳华馆,还有太妃娘娘为她说话,不是摆明了的。” 杨淑妃可不相信萧青宁那套说辞,落水,也就骗骗不知情的人。 右相夫人隐约猜出内情不简单,不再多问,转而问七皇子和杨心月该如何。 杨淑妃:“两个孩子得了陛下赐婚,咱们只管准备准备,等着他们大婚。大嫂放心,事到如今,月儿便是七儿板上钉钉的皇子妃,本宫不会委屈了她去,七儿好,月儿就好。” 事到如今,杨淑妃不中意杨心月为七皇子妃也没了办法,既然改变不了事实,就要紧紧攥住右相府,让他们为七皇子出力。 “臣妇明白了。” 杨淑妃:“本宫知道,哥哥和嫂嫂都是明白人。” “臣妇告退。”右相夫人带着杨心月离开。 她们离开后,杨淑妃气得砸了一套茶具,喜儿等人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这偌大的宫里,所有人都知道淑妃娘娘脾气好,人温柔,多少宫女太监都羡慕在玉欢宫当差的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淑妃娘娘生气到砸东西。 安华公主:“母妃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好个南阳郡主。”杨淑妃从牙缝里吐出这几字。 安华公主:“母妃,萧青宁如今惹怒了父皇,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她,要不是有父皇撑腰,她萧青宁算什么东西。” 七皇子也跟着说,“萧青宁如今废了,不娶她正好。” “你们懂什么。”杨淑妃闭了闭眼睛,“陛下哪是厌恶了她,分明是在保护她。” 杨淑妃比谁都清楚皇帝有多在意贺莞,为着贺莞,皇帝也不会真的厌恶了萧青宁,罚萧青宁闭门思过,也只是换种形势保护她。当今陛下的后宫是非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皇后娘娘功劳,殊不知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中。至爱的那一个不在这宫里,皇帝就可以做到不偏袒任何一人,不被任何一人蒙蔽。 七皇子:“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杨淑妃冷笑,“陛下下旨彻查,就算查到玉欢宫头上,也没什么大碍,毕竟最先算计南阳郡主的,不是咱们,要担心,也该是德妃和顾家担心。” 整件事情里,杨淑妃只是知道萧青宁被人算计,人在芳华馆里,然后让七皇子去横插一脚。如今,萧青宁无事,七皇子反被算计,皇帝要降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说不定查清真相后,还会心疼儿子。 杨淑妃要等,等皇帝查清真相,再去为七皇子说好话。 杨淑妃:“你父皇让你年后就出宫,左右七皇子府已经落成,咱们也不耽搁,明儿你便出宫,闭门思过。” 安华公主:“母妃,这会不会太早了,父皇说的是年后,怎么也得等元宵后吧。” 七皇子也皱了眉头,不太赞同。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七儿是被算计的,才犯了错,被罚闭门思过。七儿越早受罚,等你们父皇查到真相,就会越心疼他。”杨淑妃陪在皇帝身边多年,很清楚皇帝是什么性子。 七皇子如今仰仗的,就是皇帝对他的宠爱,杨淑妃绝不允许这份宠爱消失。 杨淑妃这么一说,七皇子也就明白了,“母妃放心,孩儿明日就出宫,只是以后不能时时拜见母妃,还望母妃保重自己。” 突然要离开,七皇子心底涌起离别情绪。 杨淑妃一手拉着七皇子,一手拉着安华公主,声音有些哽咽,“母妃就剩你们了。” 凤仪宫里,姜皇后听完安皖公主说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的茶水洒了出了。 姜皇后:“那些人好大的胆子,在宫里都敢持兵拦人。” 安皖公主瘪嘴,“还不止呢,女儿亲身经历过,可以指天发誓,要是当时南阳郡主的婢女不管女儿,他们真的敢杀了女儿。”安皖公主如今回想当时的情况,仍然心有余悸。 姜皇后:“这么说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为着南阳郡主发生的,用你拖住南阳郡主一个婢女,又用长宁县主引走她另一个婢女。芳华馆里,若不是南阳郡主脱身了,只怕我们看到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安皖公主点点头,“所有的事情,就是冲着南阳郡主去的。” 姜皇后安排了人去查,现在还没什么结果,一时也不会对事情做定论。 姜皇后还在追问安皖公主一些细节,殿外传来声音,“德妃娘娘求见。” 话音落,人影现。 顾德妃一进入正殿,就向姜皇后哭诉,“姐姐,你可要帮帮妹妹,今儿的事,真和妹妹没有关系,有人想要妹妹的命啊。” 姜皇后看向安皖公主,无声询问:不是说冲着南阳郡主去的,怎么又和顾德妃扯上了关系。 安皖公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姜皇后拉着顾德妃坐下,“妹妹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顾德妃抹着眼泪说,“姐姐,还不是臣妾那娘家侄子,他做出了那样的事,臣妾恨不得替哥哥当场教训了他去,只是细细询问之后,才知……才知道他是被臣妾连累的,有人想害臣妾啊。” 姜皇后:“你细细说来,本宫听着,陛下让彻查,不止本宫在查,陛下也在查,定不会冤枉了妹妹去。” 顾德妃擦干眼泪,说道:“臣妾那侄子,在太医院当值,姐姐也是听说过的。” 姜皇后点头。 “今儿,安皖公主到太医院,要走了陈医正出诊,随后,臣妾那侄儿收到了臣妾身边太监送去的信,说要他去芳华馆为南阳郡主问诊,可是……可是臣妾根本没让人给他送过信,也不知道南阳郡主在芳华馆。”顾德妃刚听顾辞说时,整个人都是懵的,随即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忙来了凤仪宫。 姜皇后联系先前安皖公主说的,忽然想通了一个问题,幕后之人为什么等让安皖公主去了太医院再出手拦人,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安皖公主和陈彬被拦下,顾辞去了芳华馆,南阳郡主若是以为顾辞就是安皖公主请的人,怕是…… 顾德妃:“臣妾还发现,给顾辞传信的人,虽然在徳音宫当过差,但前一久犯了错,已经被赶出了徳音宫,臣妾如今也找不到人。” “还有呢?” 顾德妃凑近姜皇后,“最最重要的是,臣妾那侄儿,是在芳华馆里中了催情的药物,才在宫里做下丑事。” 姜皇后听的瞪大眼睛。 催情、芳华馆、南阳郡主,七皇子和杨心月的事,顾辞的事…… 姜皇后:“这是要毁南阳郡主清白,逼南阳郡主嫁人吗?” 安皖公主惊讶的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发出叫声,她实在想不通什么人如此龌龊,竟存了这样的心思害萧青宁。 顾德妃:“姐姐,事情闹成现在这样,妹妹也不瞒你,淑妃妹妹有的心思,臣妾也有,只是今日之事,和臣妾绝无无半点关系。” “此事干系重大,一切等彻查之后再说。” 第54章 宫里出了事儿,帝后等人提前离开,除夕夜宴也被迫早早的结束。萧青宁和慕沉来到宫门处,便见慕淩和碧溪等候在那儿。 看见萧青宁,慕淩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南阳姐姐。” “阿淩没遇上麻烦吧?”萧青宁问。 慕淩果断摇头,晋王爷来堵他,说不上是麻烦,最多就是有点烦人。 “没有就好,我们回府。” 萧青宁和慕沉上了同一辆马车,慕淩心有疑惑,却没问什么。慕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萧青宁和慕沉都没出现在长盛宫,现在又都换了一身衣裳,想也知道出事儿了。 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出来时,正好看见萧青宁和慕沉一起离开。 四皇子妃唏嘘,“谁能想到,南阳郡主竟是许了六殿下。” “运气真好。”四皇子望着远去的马车,声音冷的骇人。 四皇子妃十分讶异,“殿下这是——”怎么了? “无碍,我们也回府。”四皇子缓和了声音,拉上四皇子妃离开。 四皇子妃想着他刚刚的表情,有些心不在焉,登上马车后想到什么,忽然问,“今儿宫里的事,和殿下没关系吧。” 四皇子闭目养神,不打算开口,四皇子妃心里有了答案,不再多问。 他们前面的马车里,萧青宁和慕沉相对无言,一路沉默着。两人各有各的心思,却不知如何开口,从何开口。 华灯初上时,几人回到郡主府,萧青宁和慕沉早先有说,大年夜时一起,人多热闹。萧青宁不想坏了府里众人过年的好心情,这会儿便没与他们说起宫里发生的事儿。 正堂里,摆了席面,很是热闹。 慕沉有些不适应这种氛围,提前离开,萧青宁反应过来时,已不见他身影。 “慕沉!” 萧青宁低喃一声,找了出去,最后在墙头上找到人。 萧青宁仰头看着他,“怎么到这儿了?” “要上来吗?”慕沉问。 萧青宁果断点头,“要。” 慕沉跃下墙头,揽住萧青宁,将她带到墙头上。 萧青宁坐在慕沉身边,感受到他情绪不高,斟酌着询问,“不喜欢过年?” “从来没有人陪我过年。”慕沉遥望夜幕。 除夕之夜,无月,只万千繁星点缀夜幕。 “汐美人呢?” 慕沉脸上露出难过,“她只爱父皇。”在慕沉有限的记忆里,汐美人的眼里,只容得下一人。 闻言,萧青宁便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儿,她仰起头,低声说,“母亲死后,也没有人陪我过年了。” 今日的郡主府,再怎么有年味儿,再如何的热闹,于萧青宁而言,也少了最重要的一人。 慕沉收回视线,偏头看向萧青宁,只见她侧颜写满落寞。 萧青宁闷闷不乐,“这几日来,我总会想,若是没有我,母亲是不是能快乐一些,她可以不困在一处,也不用为我而死。” 这些话,一直被萧青宁藏在心底,这时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与慕沉说了起来。 慕沉不想看她这般模样,说道:“贺姨很爱你,她希望你一生喜乐,若不是我的私心,你不会知道真相,也不会这么想了。” 萧青宁偏头,对上慕沉视线,“上次你也说出于私心,现在还是这样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慕沉仰起头,望天望星星,不敢正视萧青宁眼眸,怕从里面看到厌恶,而后才说起自己的“私心”。 当初,贺莞为萧青宁安排好了一切,按着她的安排,萧青宁本应远离京城是非,一生喜乐无忧。只是,贺莞算漏了慕沉私心,没料到慕沉会以应言的身份告诉萧青宁真相。 慕沉答应了贺莞,不会告诉萧青宁真相,但应言没有答应。 “成国公府不存,前路艰难险阻,慕沉受恩成国公,必要求个真相。而你,流着成国公府一半血脉,如何能置身事外。”慕沉私心的,嫉妒的,将萧青宁拉入这片泥沼,与贺莞初衷,背道而驰。 没错,慕沉就是嫉妒萧青宁,嫉妒她能得贺莞千般疼宠。 萧青宁听完,忽然笑了,“这就是你不亲口承认自己是应言的原因?” “我答应了贺姨不说的。”慕沉说完,抿起了嘴。 老实说,萧青宁很感谢慕沉,因着他的私心,她才有机会知道真相。在萧青宁看来,自家母亲的安排虽好,但不是她想要的,为人子女,若不能为至亲报仇雪恨,那会是她一生的痛。 慕沉忽如其来的坦诚,令萧青宁有些难堪,她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在永安宫里,权衡利弊后答应了窦太妃的提议,对慕沉有些不公平。 萧青宁:“在永安宫里,你为什么答应窦太妃的提议?” “你又为什么答应?”慕沉反问。 萧青宁不说话了。 慕沉也不追问。 两人就这么坐在墙头上,与夜色融为一体。 啪——啪—— 一朵又一朵烟花冲向天际,绚丽多彩,为黑夜涂抹上色彩。烟火映衬下,慕沉能看见萧青宁脸颊红晕,是迷人的,醉人的。 慕沉想起什么,抬手覆上萧青宁额头,只觉掌心一片灼热。萧青宁身子摇晃,栽下墙头,慕沉及时揽住她,问问落在地上。 萧青宁被慕沉揽在怀中,两人离得极近极近,近到慕沉能感受到萧青宁灼热气息。 “慕沉,以后我陪你过年,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萧青宁话没说完,昏了过去,慕沉心里发慌,抱着她回望月楼。 碧云为她探脉,频频摇头。 “主子怎么了?”见碧云收回手,白芷几人急忙询问。 碧云:“情况不大好,以寒水压制媚香,于主子身子有碍,这会儿起了高热,要尽快退热才行。”至于过敏之症,碧云表示,先退热再说,不然两种药汤一起喝,恐生不良反应。 萧青宁病倒,望月楼里几人忙活了起来,快子时才给萧青宁灌下药汤,让她捂着被子好好睡一觉。 碧云忙完,见慕沉还在外间守着,说道:“六殿下早些回府吧,主子这里,有奴婢们守着。” “我去看看她。” 第55章 二更 烛火摇曳,帘影重重。 萧青宁躺在床上,双眸紧闭,额角沁出薄汗,打湿碎发。萧青宁只觉被一团火围着,整个人热极了,难受极了,双手无意识一次又一次扯开被子。慕沉只能一次又一次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重新给她捂上。 “萧青宁,乖一点。”慕沉抓住萧青宁手腕,不让她再乱动。 萧青宁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不再乱动。 “娘亲……” 萧青宁无意识呢喃,慕沉俯身凑近,才听出她说的什么。 “别丢下阿萝!” 慕沉一怔,脑海中浮现无数画面,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漫天火光映入眼底。 “不要丢下我。” 小小的慕沉冲着火光大喊,然而,最后留给他的,只是汐美人的死讯,只是他要提前搬出皇宫。 慕沉眼眸深处的伤痛,在此刻,忽然浮现出来,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只不过没人能看见罢了。 慕沉站起来,离开,却被萧青宁拽住衣角。 睡梦中,萧青宁感觉自己溺水了,只能死死拽着一截浮木,才不至于沉没。 “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 慕沉坐回去,安抚萧青宁情绪,“我不走,不走——” 他真是失了智了,不然怎会想起那么久远前的事情,竟差点忘了萧青宁还病着。 外间,白芷坐不住,一直走来走去的,碧云、白兰坐一旁,碧溪靠着墙,都在忧心着里面的人。 “白芷,你也坐会儿,走来走去闹的我们心慌慌的。”白兰叹气。 白芷怒瞪她,“这是心慌不慌的问题吗,有碧云在,我才不担心主子的身子,只是,主子咋就和六殿下有了婚约。” 白芷心里很清楚,要是萧青宁情况真不好,碧云根本坐不住。她现在担心的,不是主子的身子骨,而是主子的清白,让六皇子陪着主子,无异于把自家白菜放到野猪嘴前。 想着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被半路冒出来的野猪拱走,白芷心肝儿疼。 白兰看白芷那副心疼样,无奈扶额,忍不住提醒她,“你难道就没发现,六殿下和言公子……”其实是一个人。 白兰有一次听见两人说话,无意间发现真相,又从碧云口中得到证实。 “发现什么,六皇子比言公子好看吗?”白芷抢话,“我承认,现在的六皇子,是比言公子好看那么一点儿,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白兰:“……”你继续当傻子吧。 白芷忍不住问,“难道主子也被美色迷惑了,才抛弃言公子?” 知道真相的几人齐齐翻白眼,不想和白痴说话。 白芷:“……”我又咋惹你们了。 慕沉守了萧青宁一夜,直到天际泛白,萧青宁退了热,才离开望月楼。 慕沉前脚才走,萧青宁就醒了过来。碧云进来,见萧青宁醒来撑着床要起来,忙上前伸手帮忙。 碧云扶萧青宁坐起来,伸手为她探脉,“已经退热了,再喝几副药就能好,清毒治过敏的药,也能安排起来。” 听着这话儿,萧青宁只觉嘴里泛苦。 “我怎么回来的?”萧青宁的记忆,还停留在和慕沉墙头看烟花的时候。 碧云:“六殿下抱主子回来的,在这里守了一夜,才离开没多会儿。” 闻言,萧青宁怔住,原以为是幻觉的事情,似乎是真的。 “天色还暗,奴婢去熬药,主子喝了再睡会。”碧云掐指算了算时间,准备去熬药。 萧青宁闻药色变,“等等,出了一身汗,先准备热水沐浴。” 碧云懂萧青宁心思,说道:“奴婢让白兰准备。”该喝的药,一次都不能找。 碧云去煎药,白兰准备热水,白芷抱来新的被褥,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八卦,“主子,您真的要嫁给六殿下?” 萧青宁:“圣旨赐婚。” 白芷撇嘴,心想,要是你不同意,不见得会有这道旨意。一整夜过去,白芷也想通了,主子答应婚事,定有她的理由,许是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六皇子也有六皇子的好,遂不再提言公子。 一番忙活后,萧青宁沐浴完毕,换上干净中衣,躺倒床上,闭上眼睛就要睡去。萧青宁想,不是她不喝药,是碧云太慢了。 萧青宁才闭上眼睛,一股药味飘入鼻间,越来越浓郁的样子。 碧云端着药碗,望着装睡的人有些无语,“主子,躲是躲不掉的。” 萧青宁眼睫毛动了动,不想睁开眼。 碧云:“主子,药凉了会更苦,更难喝。” 萧青宁不情不愿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待望见碧云手里端着两个药碗,立马装死一般躺倒床上,拉过被子捂住脑袋,“我睡了,你等我睡醒再来。” 白芷、白兰看的目瞪口呆,这还是她们聪慧无双的主子吗,分明就还是个孩子。 碧溪:“习惯就好。” 碧云将托盘递给碧溪,动手扯被子,将萧青宁扒拉出来,略显无奈道:“主子,你明知道躲不了的,怎么折腾一番,也还是要喝的。” 萧青宁重新坐起来,哭丧了脸,她知道躲不掉碧云的药,但好歹让她多挣扎一下啊。 碧溪上前,放低托盘,萧青宁端起其中一碗,仰头一口喝完。萧青宁怕苦,喝药从来都是一口灌的,让人用勺子一口一口喂,那是不可能的。 喝完一碗,萧青宁端起另一碗,同样是一口喝完。 白芷、白兰看的啧啧传奇,她们有见过另一个怕喝药的,要那位利索喝药,没点手段可不行。 “好苦啊!”萧青宁吐吐舌头,“我怀疑你在报复我,以前的药,没这么苦的。” 碧云解释,“过敏之症的药汤,不能放太多甘草,主子忍忍就过去了。” 萧青宁:“还要喝几次?” 碧云不敢直说,打马虎眼,“先喝着看。”碧云发誓,她要敢现在和萧青宁说这药要一天三次,一连喝三天,绝对会被报复。 萧青宁哀嚎一声,躺回床上,碧云为她扯好被子,放下帐幔,招呼碧溪几人一起离开。 慕沉坐在望月楼屋顶上,将几人的话听了去,低语一句,“原来你也怕喝药啊。” 慕沉这才离开,回六皇子府。 第56章 辜负 新年的第一天,宫里接二连三传出消息,酒楼茶肆里尽是好事的百姓在议论。从除夕夜宴到圣旨赐婚,从七皇子被罚闭门思过到今儿一早出宫开府,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可谓热闹的很。 “陛下为南阳郡主和六皇子赐婚,六皇子不是死了吗?”有人疑惑。 旁人为他解惑,“六皇子还好好活着,只是为皇帝厌恶,早早出宫了,不被人提起。” “咦——不都说南阳郡主受宠,皇帝怎会将她赐婚与不受宠的六皇子,不应该是七皇子吗?” “谁知道呢,七皇子不是指了相府小姐嘛,又怎么可能再娶南阳郡主。我听说啊,七皇子今儿早早出了宫,到七皇子府去住啦,说不得就是七皇子不想娶南阳郡主,才惹怒了皇帝被赶出了皇宫。” “有可能,有可能,南阳郡主美则美矣,但如今回头看靖宁侯府,一言难尽啊!” “谁说不是呢……” 市井间的各种传闻,萧青宁没出门,也听了几耳朵,只能感慨,人太闲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晚间,萧青宁精神头好,和慕沉摆了棋局。 嗒—— 萧青宁落下一子,压慕沉一手,“淑妃和七皇子这一步棋走得不错,等陛下那里查清了原委,少不得对七皇子一番补偿。” 一天的时间,萧青宁和慕沉同时出手,差不多把昨儿的事情摸清了。 慕沉:“四哥和容远联手设计你,欲嫁祸三哥,但被淑妃和七弟横插了一脚坏了计划,父皇那边,应该也快知道是四哥在主导一切了。” 四皇子的那些动作,做的很是隐秘,但有容远在里面插手,便留下了一些破绽,瞒不了太久的。 “四皇子和容远,他们两人联手算计我,还真是有意思。”萧青宁扔了棋子,起身走到桌案旁。 慕沉也跟着放下棋子,随她过去。 萧青宁铺开宣纸,整理线索。 四皇子、容远。 萧青宁画了个箭头,从容远指向四皇子,“我这边没查到容远在宫里出手,陛下那边应该也不会查到,这么说来,算是容远坑了四皇子。他们既能联手,容远为何要做这样扯后腿的事。” “容远从不做无用的事,他想让你去查四哥。”慕沉提笔,在四皇子旁边写下两字。 宋家。 萧青宁眯眼,“宋家,四皇子的外家,舅舅战死后,宋家崛起,退戎狄,封大将军。你怀疑四年前的事儿,有四皇子插手?” “四哥和容远现在能搅和到一起,这个可能就变得很大,不是吗?”慕沉又写下几字。 兵权、夺嫡。 萧青宁:“若真是四皇子和宋家暗害舅舅一家,许多事情,便有了合理解释。陛下明知舅舅之死有隐情,却不能继续查下去,甚至还抹去痕迹不让你查,是忌惮宋家掌军权,怕内乱引来戎狄再犯。” “不管容远出于什么目的引我们去查四哥,都要查上一查了。”慕沉说着自己打算。 萧青宁点点头,慕沉不说,她也会去查,总不能因为摸不清容远目的,就放弃送到眼前的线索。 被萧青宁和慕沉惦记着的四皇子本人,如今正跪在龙渊宫里,看皇帝的架势,似乎没要他起来的意思。 皇帝从龙椅扶手旁抽出一本折子,扔到四皇子跟前,“你看看。” 四皇子捡起折子,快速看完,心里十分震惊,大喊道:“父皇,儿臣冤枉。” 折子上写的,正是昨日围绕着芳华馆发生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矛头都指向四皇子。 “冤枉?”皇帝扔了朱笔,从龙椅上走下来,停在四皇子跟前,“那你说说,怎么冤枉你了。” 四皇子:“父皇,儿臣哪有那个本事在宫里对安皖和长宁动手,他们一个是儿臣的妹妹,一个是儿臣的表妹,儿臣如何会丧心病狂对她们下毒手,儿臣是被陷害的。” 皇帝似是相信了他的说词,问道:“什么人要陷害你?” “儿臣不知,望父皇明查。” 皇帝:“你是不是无辜的,你自个心里有数,回去也闭门思过,没朕允许,不得出府。” “儿臣遵旨。” 打发走四皇子,皇帝负手站在窗前,遥望无边天幕,“魏安啊。” “陛下,奴才在。” 皇帝:“朕的这些儿子啊,一个个的,都教人不省心呐。” 魏安知道皇帝因何这样说,斟酌一番后,才说道:“陛下,几位殿下都长大了。”有心思也不奇怪,毕竟是万人之上的位置,进一步大权在握,退一步,从此俯首称臣,这其中差别,太大了。 皇帝:“源儿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魏安不说话了。 皇帝口中的“源儿”,正是五皇子慕源,可惜,永远活在了十六岁。五皇子其人,自小聪慧,皇帝曾说五皇子肖他。 “摆驾玉欢宫。”皇帝大步走出去。 魏安高喝:“陛下摆驾玉欢宫。” 玉欢宫里,杨淑妃自七皇子离开后,就一直在等皇帝,她知道皇帝会来,因何而来。 “臣妾参见陛下。”杨淑妃跪身恭迎。 皇帝:“起来吧!” 杨淑妃:“臣妾有罪,不敢起身。” 皇帝坐到主位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杨淑妃,脸上看不出喜怒。 杨淑妃迎着皇帝视线,直接坦诚自己算计萧青宁,“当初,臣妾为源儿向陛下求南阳郡主,陛下有心应下,靖宁侯夫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南阳郡主定下秦安侯府世子,臣妾想问一句,陛下当初可是真心应承。” “自然是的。”皇帝在玉欢宫里,没掩饰对五皇子的喜爱。如今,外面都说皇帝宠爱七皇子,但这和当初喜爱五皇子是不同的。皇帝喜爱五皇子,是因着五皇子本人,宠爱七皇子,却掺和了太多其他东西。 杨淑妃:“臣妾着实喜欢南阳郡主,源儿与她没缘分,臣妾便想着还有泱儿,他若能与南阳郡主喜结良缘,也算全了臣妾心意。” “就为这,你昨天就——” 杨淑妃:“还不够吗,荣升长公主说南阳郡主要与年长她的人定亲才能姻缘美满,这话一听就是推辞,臣妾无奈才出此下策。就是没有臣妾,德妃姐姐也惦记着南阳郡主,臣妾只是让泱儿那个时候出现在芳华馆,其他的事情,臣妾并不知情。” “昨儿的事,陛下要追究,也该追究自个,要不是您将贺莞放在心底二十多年,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杨淑妃毫不留情在皇帝身上捅刀子,“而臣妾,为贺莞做了那么多年挡箭牌,拿她女儿做报酬,有什么不对。贺莞毁了我一生,她不想女儿嫁入皇室,我偏不让她如意。南阳郡主不嫁泱儿,被您指给了六皇子,横竖还是要嫁入皇家,陛下您说,贺莞知道了,会怪您吗。” 杨淑妃将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恨意说出口,整个人显得有些崩溃。 皇帝一脸错愕望着杨淑妃,似是不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不止因为她提到了贺莞,还因她话里话外透着的对贺莞的恨意。 皇帝不想再听杨淑妃说什么,起身就要离开,这个时候,他也记不得自己来玉欢宫的初衷了。 “陛下。”杨淑妃叫住皇帝,“这么多年,陛下对臣妾,可有半分情意?” 杨淑妃站起来,微微仰起头,盯着皇帝眼睛。 皇帝:“朕——”除了贺莞,他对其他人,都没有爱。他或许敬重皇后,怜惜淑妃,但这些,都不是融入骨子里的情意。 “陛下,若当年您没挑中臣妾,如今的臣妾,是不是能伴着着如意郎君,琴瑟和鸣一生。”杨淑妃落下泪来。 “是朕对不住你。”皇帝留下这话,头也不回离开。 “哈哈——”杨淑妃大笑,笑着笑着栽倒在地,“若是没有入宫,该多好啊。” 皇帝走到殿外,听见这么一话,忽然顿了脚步,低声呢喃,“若是能不做这个皇帝,该——”多好啊。 皇帝没乘御撵,自个走出玉欢宫,没有目的在宫里转着。 正殿里,嬷嬷扶起杨淑妃,担忧道:“娘娘,您怎么能和陛下这样说,惹怒了陛下,于您,于七殿下,都没有好处。” “本宫心里有数。”杨淑妃擦干眼泪,“陛下容不得人在后宫生事,昨日的事,又涉及南阳郡主,就是最开始算计南阳郡主的不是本宫和泱儿,本宫既然插手了,陛下就会有想法。本宫就是要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 “陛下对本宫,没有情意,但有愧疚,本宫就是要让他愧疚到骨子里去,这样,他才会继续宠着泱儿,这是他欠本宫的。”杨淑妃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不得不说,杨淑妃很了解皇帝的性子,从玉欢宫离开后,皇帝确实愧疚极了,连着一开始想要训诫杨淑妃的心思都没有了。 皇帝漫无目的走着,越走越偏,身边只跟了魏安。 “魏安,这是哪儿?”皇帝望着一片被火烧过的破败宫墙问魏安。 魏安前些日子才来过这附近,一眼认出了是什么地方,回道:“回陛下,这是水云宫北面,绕到南边,再往前走走,就到太妃娘娘的永安宫了。” “水云宫?”皇帝不怎么有印象。 魏安提醒:“是汐美人的住处,十多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水云宫,内务府上书修缮,陛下未允,水云宫就这么废弃了。” 汐美人,皇帝昨天才从窦太妃嘴里听到过,今儿再听见,眼前忽然浮现慕沉的面孔。 皇帝:“带路,去永安宫坐坐。” “是,陛下这边走。”魏安在前头带路,引皇帝往永安宫去。 永安宫的宫门,依旧是紧闭着的,魏安上前叩门,里面的人听见陛下驾到,忙开了宫门,恭迎皇帝。 “吾皇万岁万万岁。” 听闻皇帝过来,窦太妃由人扶着,从内殿出来。 窦太妃:“陛下怎有空到哀家这里来?” 皇帝:“朕随意走走,无意间到了这边,就过来看看姨母。” “走走好啊,哀家也想出去走走,一路吧。”窦太妃说。 皇帝和窦太妃一起出了永安宫,悠悠走着,宫女太监都远远跟着。 皇帝搀着窦太妃,不说破,还以为两人是亲母子呢。 窦太妃:“陛下无意间走到这偏僻地方,可是存了什么心事。” 在窦太妃面前,皇帝没有隐瞒,将杨淑妃说的话,大致说与窦太妃听,“这么多年,朕竟是不知她存了恨意。” “陛下啊,你将那一人放在了心底,不去碰,也不让碰,这些年,辜负了的,又何止一个杨淑妃。杨淑妃有句话儿说的是,若陛下不选她入宫,凭她的才情手段,何谈不能找到个知冷暖的人。哀家是女人,哀家懂女人的心思。”窦太妃似有所感。 皇帝:“姨母,这宫里……” 窦太妃:“这宫里,若有可能,哀家也是不愿待的。只是,命如此,窦家选了哀家,哀家就注定要来这宫墙里走一遭,就像淑妃一般,陛下选了她,她也要来这宫墙里走一遭。” 皇帝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都老了,还说这些做什么。”窦太妃叹气。 皇帝:“姨母还不老。” “呵呵。”窦太妃笑了笑,不说话,老没老,可不是人说了算的,岁月一笔一笔,都给记着呢。 两人顺着宫墙,不知不觉间走到水云宫门口。 皇帝望着“水云宫”三字,停了下来。 窦太妃:“皇帝觉着辜负淑妃,可有想过,这宫墙里,被你辜负最深的,不是淑妃,而是另有其人。” “姨母想说她吗?”那个与他只有一夜之欢,却为他生下一子的绝色佳人。 窦太妃:“淑妃受了不该受的,也得了应得的,这二十多年的荣宠,足够了。可是灵汐呢,陛下真觉的是她算计了你,而不是你误了她?” “朕不知道!”皇帝面露痛苦,他从不敢正视灵汐,正视自己的不堪。 贺莞成亲之日,他将灵汐认成了贺莞,才有了那一夜之欢,有了慕沉,有了水云宫里的汐美人。 窦太妃:“陛下,该放下了,看看那些被你误了的人。” 窦太妃言尽于此,自己回永安宫去。 皇帝站在水云宫前,犹豫着,迟疑着,害怕着。 第57章 萧青宁闭门思过,小日子过的悠闲,外面的风风雨雨,都与她没多大关系。只是一天天过去,宁阳郡主失踪的消息,再瞒不住慕淩。 十多天过去,江州那边终于传回一点好消息,说是有人看见一艘出海的大船,从黎江中救起一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宁阳郡主。 萧青宁将江州来的密信拿给慕淩,“阿音被人救了,就是我们现在找不到人,至少知道她还活着,如此就够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至于宁阳郡主什么时候能回来,谁也说不准。 慕淩看完密信,薄薄的纸笺在他手里变了形,由此可见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萧青宁将他的克制、隐忍看在眼里,抬手揉他脑袋,“阿音会回来的,你这小家伙,在我面前,还装什么。” 小公子攥着密信,隐忍着泪水,故意扯出笑脸,“我等阿姐回来。” 慕淩很想去找宁阳郡主的,但他还是太小了,太弱了,根本出不了京城,慕淩暗暗发誓:阿姐,阿淩会变强的,阿淩等你回来。 萧青宁见他继续隐忍,捏捏他脸蛋,“我又不会笑话你,学什么大人模样。” 慕淩瞪她。 萧青宁又逗了他几句,离开求知斋,让他一个人发泄会儿。 萧青宁一走,慕淩眼泪就不要钱似的往外掉,一边掉一边抹,抽抽嗒嗒嘀咕,“阿姐,你要快点回来啊,不然阿淩就不要你了。” 某处,一直昏迷不醒的人儿忽然睁开眼,猛地直起背,“阿淩。” “公子,她醒了,醒了——又昏过去了——”小丫头急急唤着,亲眼看着原本已经坐起来的人,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一蓝衫公子进来,走到床前,伸手诊脉后笑了,“总算活过来了,也不枉费那颗救命灵药。” “公子,她这是怎么了,明明醒了的?”小丫头一脸不解。 蓝衫公子回道:“她伤得太重了,能睁眼就算活了,我换个方子,再灌几次药,应该就能醒了。” 小丫头拿了药方子,出去煎药。 蓝衫公子盯着床上昏迷人儿,喃喃自语:“本公子为了救你,可算花了大代价,十几二十天的没睡个安稳觉,现在可以想想要什么报酬了。” 床上之人,正是失踪多时的宁阳郡主。 萧青宁离开求知斋,路上听后来的白芷说她离开后慕淩哭了,忍不住抽了嘴角,心想阿音到底是怎么教小孩儿的,让慕淩小小年纪就一派老成模样,还挺好面子。 “宁阳郡主终于有消息了,主子也能放心了。”碧云在旁说道。 萧青宁点点头,笑道,“这么些天,也就这一个消息让人高兴了。” “主子,还有更让人高兴的消息呢!”白兰过来找萧青宁,刚好听见这话,笑着接了一句。 白兰:“主子,眉娘在望月楼等您。” “终于有消息了。”萧青宁快步往望月楼去。 眉娘此番过来,带来了杜大夫的消息。 杜大夫离开靖宁侯府后,举家牵到了平南县下一处村子里,平日都不出村子的,也难怪阮氏找不到人。 眉娘从怀里取出一物交给萧青宁,“这是我们从杜大夫那里拿到的,杜大夫说,当年前主子死后,他才发现药房里的人参被阮氏换了,他害怕被阮氏杀人灭口,便设计离开了侯府,后来听闻阮氏在找他,更是吓的不敢露面。我们的人找过去时,他还以为是阮氏的人呢。” 杜大夫手里,拿着两小片人参,是当年贺氏用的,不小心落在了药柜子缝隙里,没被阮氏收走。杜大夫发现后,直觉不简单,怕出事连忙逃了。 眉娘:“杜大夫说,这两片人参,至少是两百年份的,阮氏用这样的极品人参换了府里不值钱的人参,着实可疑。” 萧青宁将人参片递给碧云,“你也看看。” 碧云捏着两片人参看了看,说道:“这两片人参,都不是完整的一片一片从人参根茎上切下来的,但大小,却与七八年份的人参切片差不多大,可见是故意的。” “若不是这样,当初也不会被我们忽略。”萧青宁不能一眼识别人参的年份,但大小总能分辨,超过百年份的人参,比七八年份的粗了一圈,切片出来,也大一圈。 “杜大夫估计有两百年份,我看不止,主子等我研究研究。”碧云拿着人参片去了药房。 眉娘:“主子先前让打听百年份的人参,属下这里也有些消息,但现在看来,要重新打听了,两百年份以上的人参,京城之中没有任何消息。” “先不用打听了,等碧云那里有了结果再说,两、三百年份的人参,大概也就宫里会有了。”萧青宁说道。 眉娘一听,也觉着就是那么回事,这天下的好东西,大多都在宫里头。 萧青宁:“阎杀楼最近有什么动静?” 眉娘摇了摇头,这些天来,阎杀楼的人很安静,就像不存在了一样,容远更是没了踪迹。 萧青宁在与眉娘说话,白兰从外边进来,“主子,萧家三公子和五小姐求见。” 萧安洵和萧青雨来了,萧青宁略作思考,让白兰带他们来望月楼。 眉娘:“主子要待客,属下先告退。” 眉娘从西边离开,没与萧家兄妹撞上。 萧青雨过来,看见萧青宁就扑上前抱她,“宁姐姐,我可想死你了,要不是娘亲拦着,我早就想来看你了。” 说到这个,萧青雨一脸怨念,年前靖宁侯府忙着分家之事,她没空来找萧青宁玩。年后,宫里传出皇帝罚南阳郡主闭门思过的消息,陆氏就压着萧青雨,不让她来给萧青宁添麻烦,现在放她来看萧青宁,也是沾了萧安洵的光。 萧安洵咳了一声,“妹妹,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还不快放开郡主,若叫母亲知道了,一准说你。” 萧青雨不情不愿放开萧青宁,躲在萧青宁身后,冲萧安洵吐舌头,“宁姐姐才不会和娘亲告状,要是娘亲知道了,就是你说的。” 萧安洵无奈。 萧青宁拉着萧青雨坐下,“二哥,这儿又没什么外人,你也别太拘着五妹妹。” “就是,就是。”萧青雨被陆氏拘着学规矩、学理家,早存了一肚子怨念。 有萧青宁这话儿,萧安洵也不再多话。 萧青雨:“宁姐姐,祖母中风了,你可知道?” “中风!”萧青宁一怔,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见萧青宁不知道,萧青雨有了劲儿,将知道的一股脑儿说与萧青宁听。 二十四那日,萧二老爷拿了分家文书去户部,接着萧青宁获封南阳郡主离开,靖宁侯被罚,二房、三房和四房的人一合计,赶着在年前搬出了靖宁侯府。 除夕那日,靖宁侯府只有几个人一起吃饭,老夫人看着心凉,吃着吃着就病倒了,大夫看过后,说是大受打击导致的,以后只能在床上过了。 他们也是初二那日回靖宁侯府拜见老夫人才得到的消息。 萧青宁听完,有些唏嘘,老夫人一辈子未靖宁侯府门楣着想,最后却亲眼看着靖宁侯府没落,这番打击,不是什么人都受的住的。 “祖母躺在床上不能说,不能动,怪可怜的。”萧青雨说着,有些难过。老夫人对萧三老爷这个庶子,不算好,但也没虐待过,对萧青雨这些三房的小辈,面子上也还过得去,萧青雨是真的为她难过。 萧青宁曾最得老夫人看重、疼宠,也曾被老夫人狠狠插了一刀,知道老夫人不好,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应该是难过的。 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 萧青宁:“我会去看祖母的。”说到底,老夫人与她之间,没有血海深仇,去看看她,也是应当的,只是母亲当初为何会嫁入靖宁侯府,怕是没人能为她解惑了。 “那天,我还看见萧青禾了,她脸上的伤完全好了,没留下疤痕,就是整个人变的怪怪的,让人看着就不舒服,吩咐——”萧青雨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她是一点不想再和萧青禾打交道了。 “郡主小心着些,我看她眉眼间戾气重,说不得会对你不利。”萧安洵比萧青雨看得明白,提醒萧青宁。 阮氏被休弃,萧青禾的身份愈加尴尬,而靖宁侯府会像现在,也和萧青宁脱不了干系。应天府瞒了阮氏在大牢被杀的消息,萧安洵等人还不知道阮氏已死,要是他们知道阮氏死了,大概就能明白萧青禾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变化了。 萧青宁:“我知道了,多谢二哥提醒。” “二哥,萧青禾会对宁姐姐不利,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有什么好说的,还让宁姐姐谢你。”萧青雨不满意自家二哥占便宜的行为。 在陆氏巴着阮氏的那两三年里,萧青雨没少受萧青禾的气,萧青禾什么性子、脾气,她可太清楚了。说真的,看萧青禾这么惨,萧青雨可高兴了,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萧安洵被自个亲妹子怼了,识趣的摸摸鼻子,闭上嘴巴,听她说一些没意义的事儿。 萧青雨又与萧青宁说了一些琐事,然后被萧青宁安排人带着到园子里去玩。萧安洵过来,当然不会和萧青雨一般,就为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萧青雨在家里就被陆氏叮嘱过,知道自家哥哥找萧青宁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乖乖的和白兰去园子里玩儿。 萧安洵:“元宵后,我就要去清平县了。” 萧青宁挑眉,“二哥想好了?” 明天就是十五,萧安洵这时候过来,莫不是来辞别的? 这些日子,足够萧安洵想清楚、下决心,“郡主说的在理,我确实不适合科考,与其一年又一年浪费时间,不如另辟蹊径,以我的能力,未尝不能凭本事坐上县令。” 萧安洵这话儿,说的有些傲,但真有本事之人,有几分傲气,也是应当的。若真没点傲气、骨气,反倒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萧青宁:“我等二哥好消息。” “多谢。”萧安洵这两字里,包含了几层意思。 “二哥要去清平县,我送二哥份礼物。”萧青宁说着,走到桌前,写了一纸手令,盖上属于南阳郡主的印玺,递给萧安洵。 萧青宁如今是南阳郡主,但清平县依旧是她的封地,有这纸手令,情急之时,萧安洵可代萧青宁暂管清平县一应事物。 “这太……”萧安洵看清上面内容,不敢接。 萧青宁:“二哥拿着就是,我还要麻烦二哥帮忙,有这东西,二哥方便行事。” 萧安洵挑眉,萧青宁和他说了清平县后,他有打听过清平县的情况,拿着这纸手令,他隐约猜到萧青宁要说什么。 萧青宁:“二哥应该知道,陛下一开始赐封我为清平县主,是因为我在清平县做的事,我做的那些事,只要有钱,清平府衙能做得更好。” 萧安洵眉头一跳,没想到清平县的情况,比他查到的还不好。 萧青宁继续说:“偌大的清平县,竟拿不出半点银子救急,真是笑话。原清平县县令,在朝廷降罪前,失足而死,清平县的钱,去了哪儿,就成了未解之谜。本来我是要安排人秘密查的,但之前与二哥说了让你去清平县的事,就没安排人了,二哥可懂我意思。” “郡主希望我去查。”萧安洵很肯定的说。 萧青宁点头,“凭二哥的本事,只要有时间,不难在清平县做出功绩,但现在有这么一桩案子,二哥若能做得好,可以省去不少时间。只是贪腐案,一般牵涉甚多,就看二哥敢不敢了。” “有何不敢。”萧安洵收起手令,“为官者,本就是为民请命,为民除害,我欲入官场,如何能怕。”萧安洵看得很明白,萧青宁所说之事,危险与机遇并存,有她支持,他要再不敢放手一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萧青宁露出笑容,又写下一个地址给他,“二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到这个地方寻人。” 萧安洵将手令与地址一并收好,“郡主放心,萧安洵不会让人失望的。” 第58章 容远,成王 萧安洵与萧青宁说完事情,告辞离开。至于萧青雨,不玩到晚上是不会回去的,萧安洵也就管她。 萧青雨没走远,见萧安洵离开,又回到望月楼,缠着萧青宁说话。 “二哥太过分了,好多事情都不叫我知道。”别看萧青雨离开的痛快,心里还是存了不满的,这大概就是被蒙在鼓里的怨念。 有些话,萧青宁能对萧安洵说,但不能同萧青雨说,这会儿听她抱怨,也跟着一起说萧安洵不是,“确实挺过分的,你回去在三婶婶面前狠狠告他一状,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 “不不——”萧青雨连连摆手,“二哥对我还是很好的,会给我带小玩意儿,没有欺负我。” 萧青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青雨红了脸,委屈巴巴开口,“宁姐姐,你笑话我。” “好了,我没笑了。”萧青宁压平嘴角,“明明是你先说二哥过分的,我只是顺着你的意罢了。” 萧青雨听出萧青宁在打趣她,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窘迫感。为了不让自己接着被打趣,萧青雨反过来打趣萧青宁,“六殿下生了何等好模样,竟叫宁姐姐为他心折。” 关于萧青宁和慕沉的婚约,外面普遍在传,南阳郡主看上了六皇子的脸,不惜得罪陛下,被罚闭门思过也要嫁。慕沉在除夕那日露了真容,外界盛传其貌比潘安,玉色倾城。 当然,也有一种传闻较为让人信服,说是六皇子使了下作手段,算计了南阳郡主,南阳郡主才不得不应下婚约,请陛下赐婚。 先前顾忌萧安洵在,萧青雨没说起这等女儿家话题,现在没了顾忌,萧青雨八卦之魂在燃烧,她很想知道,她的宁姐姐究竟因着什么,与六皇子有了一旨赐婚。 “郎艳其绝,世无其二,他呀,自然是生了一副好模样,才叫我迷了眼。”外界的传闻,萧青宁也是知道的,这一番话,是要坐实传闻,毕竟事实的真相,不能诉之于口。 “竟是真的!”萧青雨惊讶极了,完全不敢相信萧青宁是为着这样的理由和六皇子扯上关系。 萧青雨狐疑,“宁姐姐吗忽悠我?”她还是不太相信萧青宁因为美色失了智。 萧青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忽悠你做什么。”就慕沉那副模样,确实能让人见色失智,她也不算说假话。 萧青雨听得好奇极了,很想见见能让萧青宁见色失智的“大美人”,只是她还记着自己是姑娘家,没敢在萧青宁跟前说要见慕沉的话儿,总觉得那样太不矜持。 “宁姐姐,可以带我逛逛吗,我还是第一次来。”萧青雨换了话题,泱着萧青宁到外面玩儿。 “可以呀。” 两人出了望月楼,四下走走。 这处府邸,比萧青雨以前到过的地方都大,布局、布景什么的,也充满了武将世家的味道。萧青雨见着什么都觉着新奇,尤其是看到南面演武场,更觉不可思议。 “这也太——”浪费了。萧青雨想想如今他们一家人紧着一处两进院子住,心生感慨,那么大一片地方,可以建多少院子,各个主子都可以单独有一座小院了。 萧青宁不懂萧青雨的震撼,为她解释演武场的来历,萧青雨听得羡慕极了。 在靖宁侯府,萧青宁拥有最大的清兰园,萧青雨就觉着极好,如今看了郡主府气派,忽然觉得,清兰园又算什么。 萧青宁陪着萧青雨逛了小半天,也没逛完郡主府,眼看快到晚膳时间,两人便回了望月楼。晚膳后,萧青宁让人送萧青雨回去,不麻烦萧安洵再过来接她。 萧青雨:“宁姐姐,我改天再来找你玩儿。” “好啊。”萧青宁应下,送萧青雨出望月楼,看着她离开才回屋里。 萧青宁回到屋里,意外看见消失了好些天的慕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萧青宁话里带了几分喜悦。 慕沉:“回来有会儿,见你陪着一个傻妞瞎逛,便没出现。” 萧青宁黑线,心说萧青雨不是傻妞,但想想慕沉身份,又觉着没必要。除夕过后,慕沉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向应言靠齐,常常能把人噎死,萧青宁敢保证,她要是解释,这人铁定能说出更刻薄的语儿。 慕沉:“我还没吃饭。” 萧青宁无语:“……”她这里不是管饭的。 想是这么想,萧青宁还是让人重新弄了几盘菜,慕沉嫌一个人吃饭没意思,非要萧青宁陪他一起吃。 萧青宁:“……”她什么时候沦落到陪玩陪吃了。 慕沉不说话儿,一副委屈样盯着萧青宁。萧青宁想起他之前因为她陪慕淩吃饭生气的事情,有些无奈,让人添一副碗筷,坐到他对面。 萧青宁:“你越来越能了啊!”真是惯的他的。 慕沉弯了眉眼。 萧青宁:“……”看着他这副模样,她觉着还能再吃一点。 碧溪在一旁瞧着,无语极了,心想六殿下装可怜的本事越来越强了,也就主子脾气好,惯着他。 慕沉不在时,碧溪几人有问过萧青宁,为何对六皇子多有纵容,萧青宁只说了三字“怕麻烦”,碧溪瞧着,觉着她家主子约莫是色令智昏了。 萧青雨一脚踩到马车上,想起来有事情忘了和萧青宁说,又急急忙忙回来,还在外面就喊道:“宁姐姐——” 萧青雨一脚跨入屋里,正好瞧见萧青宁和慕沉在用膳,瞬间没了声音。 萧青雨没见过慕沉,但看见人的一瞬间,心里便有个声音在说,这就是六皇子殿下。见着慕沉,萧青雨想起萧青宁先前说过的几字,只觉再贴切不过。 这样的郎君,世间确实再找不出第二个。 慕沉不喜欢被人盯着看,皱了眉头。萧青宁见是她,放下筷子问,起身走过去问道:“五妹妹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忘了。” 萧青宁一站起来,便挡了萧青雨视线,萧青雨有些失望。而后,萧青雨恍然发现自己看着慕沉看呆了,对上萧青宁的视线,忙慌乱低下头。 萧青宁重复话头,“五妹妹回来有什么事儿?” 萧青雨慌乱中忘了为什么回来,临时起意说道:“明儿是上元佳节,宁姐姐要和我们一起去玩儿吗?” 上元、花朝、乞巧,都是男男女女最爱的时候,在这些日子里,成就佳话的人不在少数。 萧青宁:“以后有机会再一起,我如今还在受罚呢!” 萧青雨当然还记得萧青宁被罚闭门思过,略显尴尬道:“以后有机会,再和宁姐姐一起。” 萧青雨同萧青宁别过,离开郡主府。 离开的路上,萧青雨有些懊恼,她明明要说的事情不是那个,怎就一时失了智,回去可怎么向娘亲交代。哎呀,不管了,大不了就和母亲说忘了,改日再同萧青宁说,也是一样的,萧青雨打定主意,假装自己没有想起来。 萧青雨走后,慕沉毫不客气说萧青宁,“你看人的眼光,可不怎么样,同样的亏,不要吃第二次。” 慕沉不掩饰对萧青雨的不喜,毕竟他着实不喜欢被人盯着瞧,以前掩饰真容,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就是应言,那副容貌,也说不得出色。 萧青宁:“……”她看起来很像一个坑踩两次的人吗,萧青雨是有些小心思,她如何看不出来。只要萧青雨不把心思打到她头上,萧青宁看破不说破。 “我心里有数。”萧青雨之于萧青宁,也只是记着陆氏提供的线索,多关照一些罢了。说到底,如今的萧青宁,还是更凉薄一些,能让她放在心上的人,并不多。 两人刚用过晚膳,碧云顶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出现,萧青宁大喜,“可是有结果了?” 慕沉不知道前因,这会儿歪在椅子上,准备听听是什么事儿。 碧云:“主子,杜大夫手里的人参片,起码有五百年份。” 萧青宁倒吸一口冷气,五百年份的人参,着实太珍贵了,容远可真舍得下手笔。 碧云继续说:“只是那人参放置的时间有点久,药效大打折扣,但放在前主子喝的药汤了,也够要命了。” 陈老太医给的药方子,里面人参的量,是按寻常七八年份的人参配的,换成极品人参,可能放一片、半片就够了,再按着药方子里的量熬药,贺莞那虚弱的身子骨,根本受不住。 而且,碧云怀疑,那支人参因为放置的太久,真要拿来救命,使用的人也要三思而行。这样一来,用一支不敢拿来冒险救人用的极品人参,神不知鬼不觉除掉贺莞,也就说得过去了。 “五百年份的人参,我倒要看看容远还能藏多久。”萧青宁这话说得杀气腾腾,“传信眉娘,让她去查五百年份的人参。” 慕沉从两人的对话了,听出了是怎么回事,开口道,“五百年份的人参,我知道些。” 萧青宁看向他,似乎印证了某种想法。 慕沉缓缓说道:“先帝晚年时候,有小国秘密进贡了一支五百年份的人参,先帝封锁了消息,没露出风声。” 除夕那日,萧青宁就知道慕沉在宫里的眼线颇多,现在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慕沉在宫里的暗线。这样的消息都能知道,慕沉背后,怕是还有不为人知势力。 “先帝晚年昏聩,迷上丹道,宠幸李贵妃和成王。”慕沉说起先帝之过,可半点不顾及那人的身份,“先帝其人,不看晚年所为,还算中庸之君。” “先帝没用掉那支人参。”萧青宁肯定的说,五百年份的人参,有一支都是天赐,更别说短时间里再出现第二支。 慕沉:“先帝本打算用掉的,但遇上李贵妃和成王献上仙丹,自以为吃了仙丹就能长命百岁,便把那支人参赐给了成王。成王宫变失败后,那支人参便没有了踪影。” “若是与成王有关,情理上也说的通。”毕竟自家母亲帮着当今陛下夺位,与成王,算是彻彻底底的敌人。 慕沉点头,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但他想的,比萧青宁还多,“若容远是成王的人,他故意引我们查四皇子,是想边关动乱吗?” 萧青宁被这话惊的站了起来。 慕沉接着说:“成国公战死,西北边关被宋家人把控,可以说,四哥安,西边安,四哥不宁,西边不宁。父皇抹去当年成国公被害的痕迹,十有八九是想稳定西北。要查当年事情,必先将西北掌控在手里。” “成王被软禁皇陵二十多年,容远不大可能是当初追随他的人,那他是如何得成王信任的?”萧青宁眉头紧锁,想不明白容远与成王有什么关系。 慕沉:“这些事情,是父皇应该头疼的。” 萧青宁眼前一亮,刚想让人给皇帝传信,想到什么歇了念头。 慕沉:“你不用为我考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萧青宁不解,“你想要那个位置,若是由你去说,对你打油利处。” 慕沉轻蔑一笑,“你想多了,同样的事情,你去说,父皇会认真思考,我去说,他只会疑心我图谋不轨。” 萧青宁露出微妙笑容:“……”难道你没在谋求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慕沉看懂她的意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终有一日,我会叫他知道,他错的有多离谱,不止为母妃,也为我自己。”慕沉看似对皇帝无爱无恨,可又怎么可能真如他表现的那般,毫不在意。 贵为皇子,却被人万般轻贱,慕沉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萧青宁明白慕沉意思,叫来碧溪,让她设法往宫里递信儿。 碧溪离开后,慕沉问萧青宁,“和我搅和在一起,可怕有朝一日被我连累?”毕竟,自古以来,皇权路上,都布满血腥。 萧青宁轻笑,反问,“和我搅和在一起,你又可怕被我牵连。”若是没有她,慕沉现在应该还是那个透明皇子,想暗地里做些什么都很方便,不用处处被人盯着。 萧青宁不惧被慕沉连累。 慕沉也不怕被萧青宁影响。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59章 龙渊宫里,皇帝摒退左右,一个人来回踱步,嘴里碎碎念着,“五百年份人参,人参……成王……” 皇帝大骇,“暗一,去皇陵,看看成王在做什么。” 萧青宁没直接传信怀疑容远与成王有关系,而是将自己查到的线索告诉皇帝,让皇帝自己想到成王头上。慕沉知道先帝得了一支五百年份人参,后赐给了成王,皇帝也是知道的。皇帝与成王夺位,比萧青宁和慕沉只靠看和听,想与猜,更了解成王,也更肯定成王有能力做些什么。 皇帝安排了人去皇陵,自个走到龙椅旁,弯腰转到机关。 咔咔—— 龙椅下露出一个入口,皇帝拿了夜明珠照明,进入其中。皇帝一进去,龙椅恢复原样,遮住入口。 皇帝顺着石阶下到密室中,又打开一处机关,才从里面取出一个锦匣。皇帝打开匣子,盯着里面的东西看了会,忽然猛地合起它,“父皇啊父皇,若不是你,成王早死千百次了,朕岂会留着他。” 皇帝收好锦匣,又从一处暗格里找出一副画,看着画中之人,渐渐平复了情绪。 “莞莞,对不起。” 皇帝没在密室待太久,从密室出来,他又是那个无欲无情的皇帝,将儿女私情埋在了龙椅下。 某处院落,容远得了消息,知晓皇帝让人去了皇陵。 “去了皇陵,竟是这么快就暴露了,先前就该不顾一切杀了她。”容远有些懊恼。 “算了,算了,既然暴露了,那就换个方式玩儿。” 翌日,便是上元佳节,宫里设有家宴。以前,这样的家宴与慕沉没有关系,今年有些不同了。一早儿,宫里来人,请萧青宁和慕沉入宫赴宴,算是解了他们的禁,不用再闭门不出。 萧青宁和慕沉一起入宫,区别在于一个去凤仪宫拜见皇后娘娘,一个先去龙渊宫见皇帝。 慕沉随小太监来到龙渊宫,正好遇见七皇子从里面出来。 七皇子见着慕沉,忍不住阴阳怪气,“六哥是第一次来龙渊宫吧,要我等等你,过会儿一起去拜见母后吗?” 事到如今,七皇子要还不知道是谁打晕了他,坏了他的好事,就是蠢货了,他和慕沉,没完。 慕沉听多了阴阳话,七皇子的段位,根本不用看在眼里,他笑眯眯道谢:“多谢七弟,要麻烦你等一会了。” 七皇子:“……”谁要等他了。 七皇子靠近慕沉,压低声音,“六哥好手段,娶了南阳郡主,终于有机会出现父皇跟前了。” “比七弟运气好一点。”慕沉不轻不淡回击。 七皇子想酸慕沉几句,结果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堵着一口气甩袖离开。 七皇子离开,魏安这才上前,“六殿下,陛下在里面等您。” “多谢。” 慕沉迈步走进去。 皇帝刚见过七皇子,这会儿正坐在窗下摆弄棋盘。 慕沉:“儿臣参见父皇。” “起吧,过来陪朕摆一局。”皇帝将先前摆的棋局收起,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慕沉站起来,坐到皇帝对面。皇帝先拿了白子,慕沉便将黑子拿到自己手边。 白子先行,皇帝先手落子。 嗒嗒—— 棋子落盘,发出清脆声响,不多时,棋盘上初显局势,两人落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皇帝:“这么些年,朕竟是不知,成国公将你教的不输你几个哥哥。” 慕沉的一些动作,皇帝不刻意去查,不会知道,但真去查了,也总会查到些东西。 慕沉也没永远瞒着陛下,只要他出现在人前,总会留下些痕迹。 慕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成国公待儿臣,如师如父。” 这回,轮到皇帝沉默了。 慕沉落下一子,提醒,“父皇,到您了。” 皇帝扔了棋子,轻笑一声,叫人看不出喜怒,“你倒是敢说。” 如师如父,好一个如父,慕沉这话,可谓大不敬。 “若儿臣连这都不敢承认,又如何对得起成国公。”慕沉跟着放下棋子。 皇帝大笑,显然没有动怒,“他倒是没白教你一场。” 慕沉没吭声。 皇帝:“朕不管你们如何斗,但你要记着一点,不可动摇国本。” 皇帝知道几个儿子在暗暗较劲,但只要不过线,他就不会插手。大丰王朝历任帝王,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慕沉一撩衣袍,跪地:“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退吧!” 慕沉行礼,“儿臣告退。” 慕沉离开后,皇帝问魏安,“你怎么看。” “奴才不敢妄议。”魏安颤巍巍开口。 皇帝摆手,“罢了,罢了。”慕沉究竟是什么样的,他看着就是。 离开龙渊宫,慕沉勾起嘴角。外界盛传皇帝厌恶六皇子,但慕沉自己有感觉,一年又一年的,皇帝并不是真那么厌恶他,只是也不想看见罢了。慕沉以前不常在京城,不适合活跃在人前,现在倒是不用再像以前那般做个透明人。 凤仪宫里,顾德妃、三皇子妃、四皇子妃、和几个公主都在。 “南阳拜见皇后娘娘。”萧青宁欠身行礼。 姜皇后:“都是自家人在,无需多礼。” 姜皇后将萧青宁安排到四皇子妃旁边,她与慕沉有婚约,这般安排,算是随了慕沉。 萧青宁笑着到四皇子妃旁边坐下,安皖公主皱了眉头,不明白自家母后为何这样安排。萧青宁尚未和慕沉大婚,准皇子妃的名头,绝对没有南阳郡主的身份尊贵。安皖公主看向萧青宁,见她没有异色,才微微松了口气。与安皖公主一般,安乐公主也觉着姜皇后这番安排不。 安皖公主考虑的,姜皇后如何没想过,但她还是这样安排了,可见有别的想法。 顾德妃看萧青宁坐到四皇子妃旁,面露疑惑问姜皇后:“姐姐这般安排,会不会不合适,南阳郡主与六皇子,到底还没大婚。” 姜皇后回答:“郡主和六皇子是陛下赐婚,入六皇子府,是早晚的事,如今让她和四皇子妃坐一处,提前熟悉熟悉也好。 萧青宁低头,似是有些害羞顾德妃也不好就这个话头再说什么。 萧青宁过来后,众人又说了会儿话,姜皇后见时间差不多了,领着一众女眷往设宴的地儿去。 第60章 很配 因是家宴,没太多规矩,萧青宁才过来,长宁县主就蹭到她身边。 小丫头虽然被人挟持了用来对付萧青宁,但自己却不知情,见着萧青宁,也只是埋怨皇帝舅舅罚萧青宁闭门思过,让她见不着她的漂亮姐姐。 长宁县主:“南阳姐姐,你可知道宁阳姐姐在哪里静养,我都有一个月没见着她了。”什么时候,她才能再一手抓着一个漂亮姐姐啊。 “你宁阳姐姐到南边静养了,很远很远的。”萧青宁开始忽悠人。 宁阳郡主失踪,对外不能直说原因,皇帝让晋王爷对外说宁阳郡主病了,需要到南边暖和点的地方静养,至于宁阳郡主什么时候能回来,就不好说了。 “你们都骗我。”长宁县主凑到萧青宁耳边抱怨,“母亲骗我,南阳姐姐也骗我,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好骗。” 萧青宁挑眉,长宁县主嘟起嘴,“你们不告诉我,我也能知道,宁阳姐姐被坏人害了。” “你——”萧青宁没想到长宁县主会这样说,“这样的话,你都和谁说过?” 长宁县主摇摇头,比划个缝嘴巴的动作,“我只和你说,不会和其他人说的。”她又不傻。 长宁县主隐隐感觉宁阳郡主出事了,只是她人还小,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做不了。 萧青宁叮嘱她,“这样的话,不要再在任何人面前说起,就是我也不行。” 长宁县主点点头,“我不会说的。” 荣升长公主见女儿又凑到萧青宁身边,很是无语,干脆偏头和其他人说起话儿,眼不见心不烦。长宁县主那副见到美人就挪不开脚的蠢样,荣升长公主不想承认那是她生的。 萧青宁坐下没多会,该来的人就差不多都来了。萧青宁看到对面慕沉和七皇子坐的顺序,忍不住望向姜皇后。 慕沉为皇帝不喜,以前的除夕宴、中秋宴,他的位置都比较靠后,而这次,慕沉竟坐到了七皇子和四皇子中间。按几位皇子排行来说,这般安排没有错,但从别的方面来看,姜皇后这样安排座次,可以说将玉欢宫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了。再看上首,几宫娘娘里,淑妃娘娘一直没露面,也不合常理了些。 “南阳姐姐,他和你一样好看,我以前怎么没见过。”长宁县主盯着慕沉,要不是慕沉是男的,她估计也想凑过去。这么漂亮的哥哥,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萧青宁抽了嘴角,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是六皇子。” “他就是六表哥。”长宁县主惊讶的捂住嘴,而后看看萧青宁,又看看六皇子,“若是他,还是有资格娶南阳姐姐的,你们很配哦。”在小丫头眼里,好看就是王道。 萧青宁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她和慕沉定下婚约,第一个说她和慕沉很配的人,竟是因为他们两个都长得好。 七皇子见萧青宁看向慕沉,忽然开始盯着她看。 长宁县主紧挨着萧青宁,被看得有些发毛,拉拉萧青宁胳膊,小声说,“我不喜欢七表哥的眼神,总感觉他要吃人。” 萧青宁微微偏转视线,七皇子见她看过来,冲她一笑,舌尖舔了舔嘴唇。 七皇子的视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你回长公主身边去儿。”萧青宁低头和长宁县主说,“至于七皇子,你远着他些就好了。”她想挖了七皇子的眼睛。 萧青宁想,长宁县主还小,看不懂七皇子眼里的挑衅,但小孩子很敏感,会凭感觉判断善恶。 长宁县主着实不喜欢七皇子看过来的视线,委屈巴巴回到荣升长公主身边。荣升长公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女儿回来,小声嗔骂一句,“小没良心的,舍得放开你南阳姐姐了。” “母亲。”长宁县主拉着荣升长公主撒娇。 没了长宁县主在一旁,七皇子看向萧青宁的视线越发肆无忌惮,像是要把人扒了一样。萧青宁眼神微冷,暗暗思考弄瞎七皇子的可能。 萧青宁不喜欢七皇子看她的眼神,慕沉同样不喜欢。慕沉眸色变深,动了动手指。 七皇子忽然捂住一只眼睛,招手唤身后的小太监,“过来给本皇子瞧瞧。”说话间,眼泪顺着指缝落下。 “七弟这是怎么了?”三皇子瞧见,问道。 其他人听见声音,也跟着看过来。 “不知道,眼睛疼。” 小太监:“殿下,是眼睫毛落进去了。” “快给本皇子把它拿出来。”七皇子气急败坏。 其他人听见是眼睫毛掉眼睛里,有过同情七皇子,竟是为了这个让人看了笑话。眼睛里落过东西的,都知道难受,但没落过的,却不知道有多难受,有人忍不住笑了。 小太监从七皇子眼睛里扒出眼睫毛,七皇子瞬间觉得好受了,只是这么一折腾,一只眼睛红得堪比兔子。七皇子不想叫人看见他失态,闭上了眼睛。 萧青宁看向慕沉,后者勾起嘴角,好像在说,报应来的真快。萧青宁不知道慕沉是怎么做到的,但可以肯定他做了什么,忍不住也勾起了嘴角,好冲慕沉眨眨眼。 这个小插曲,没惹起多大浪花。 七皇子闭着眼缓了一会儿,觉着舒服了,才睁开眼睛。只是他才睁开没多会,刚刚那种感觉又来了,七皇子再次唤小太监上前。 一次是意外,两次……只能说七皇子运气不好。 三皇子在一旁叮嘱他,“七弟要保重身体啊。” 七皇子:“……”本皇子身体棒棒哒。 小太监再次从七皇子眼睛弄出一根眼睫毛,七皇子的眼睛,更红了。 “皇上驾到。” 七皇子顶着一只兔子眼恭迎皇帝。 “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皇帝径直往皇后那边去,从慕沉身旁走过时,忽然停了脚步。 姜皇后心头一紧。 皇帝:“老七眼睛怎么了?” 七皇子:“不小心落了异物在眼睛里,已经好了,多谢父皇关心。” “那就好,否则你母妃又该心疼了。”皇帝说着,迈步走到姜皇后身边坐下。 姜皇后松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是赌对了,皇帝没因六皇子出现在近前生气。 第61章 等等看吧 上元佳节,入夜最是热闹,宫里设家宴,也早早的结束。安皖公主和安华公主还未出嫁,住在宫里头,今日也得了恩准,可以出宫玩儿。 家宴散后,萧青宁和慕沉一起离开,两人没走出几步,安皖公主在他们身后喊道:“六哥、南阳,等等我。” 去年,七皇子还未出宫开府,安皖公主和安华公主都是和他一起出去。今年,安皖公主和安华公主撕破了脸,不愿意再和他们一起,便把主意打到了慕沉身上。安皖公主不知道姜皇后为何帮着慕沉,但自家母后都帮了慕沉,她和慕沉走得近些,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萧青宁和慕沉停下来,等安皖公主追上来。 萧青宁:“公主有什么事儿?” “我和你们一起出宫玩儿啊。”安皖公主笑嘻嘻说着目的。 萧青宁有些为难。 安皖公主垮了脸,“不可以吗?”她可不想再和安华一起了,但是她一个人的话,姜皇后又不会让她出宫。 萧青宁解释:“我们打算出城——”晚上不回来。 安皖公主迫不及待打断萧青宁的话,一脸期待开口,“出城好啊,听说南山脚下兴平镇的花灯最有趣了,我还没看过呢。” 萧青宁和慕沉对视一眼,两人的目的地就是兴平镇。 慕沉:“母后不会答应你的。” 去兴平镇,注定他们今天晚上回不来。 安皖公主眨眨眼,“咱们先去嘛。”至于回来会被姜皇后罚,等回来再说。 安皖公主这样说了,萧青宁和慕沉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虽然答应带安皖公主一起去兴平镇,萧青宁还是让人去凤仪宫给姜皇后说一声。 姜皇后知道后,笑着骂安皖公主,“等她回来,看本宫不罚她。” 皇帝和姜皇后在一处,说道:“随她去吧,有暗卫跟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陛下就惯着她。”姜皇后嗔怪一声。 皇帝大笑:“是你太管着她了。” “陛下有些日子没去玉欢宫了,今儿是佳节,淑妃妹妹身子不舒服没来,陛下去看看吧。”姜皇后忽然说起。 皇帝愣了一下,而后大笑,“是该去看看。” 自那日被杨淑妃戳破二十多年的荣宠只是一场空后,皇帝有半月未踏足玉欢宫,他也不是真恼了杨淑妃,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时候,姜皇后递来台阶,皇帝顺势就下了,先去玉欢宫见杨淑妃。 杨淑妃确实病了,病得还不轻,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皇帝驾到。” 主殿里,喜儿扶着杨淑妃起身,尚不及梳妆,皇帝就进来了。 “臣妾参见——” 皇帝上前,扶起杨淑妃,“你身子不舒服,躺着就得了,不要在意那些虚礼。” 皇帝扶着杨淑妃躺下,自个坐到了床边。 “多谢陛下体恤。” 皇帝:“这么多年,委屈你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折腾坏了身子,不值得。” “有陛下这句话,就够了。”杨淑妃扑在皇帝怀里,“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那样说的。” 皇帝叹气,对杨淑妃又多了几分怜惜。 兴平镇离着京城不远,从南门出去,一个时辰就到了。萧青宁几人赶到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小镇里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街道两旁摆满摊子,热闹极了。 兴平镇的花灯,写满故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这里离京城不算远,镇上的人,也见过些贵人,但萧青宁和慕沉出现在这里,还是引起了轰动。 安皖公主感慨,“早知道就不和你们一起了。”和两个容貌太好的人走一起,衬得她像个丑女。 萧青宁和慕沉也很无奈,两人走了一段距离,见有卖面具的,毫不犹豫买了戴上。安皖公主瞧着有趣,也跟着拿了一个戴上。 有面具遮挡,落在几人身上的目光少了许多,只是面容好遮掩,气质难隐藏,即使不知道几人长什么样子,还是有人上前给他们送花灯。 在兴平镇,不管男女,都可以向心仪之人送上花灯,若对方接受了,说不得就能成就一桩好姻缘。 两人被打扰了几次,都有些无奈,互相对视一眼后,慕沉向萧青宁伸手,萧青宁抬起右手,放到慕沉手里。安皖公主跟在他们身后,有些牙疼。 两人拉着手,终于没人再上前送花灯。 “二哥,那是宁姐姐吗?”萧青雨和萧安洵也在兴平镇,隔着河,见到萧青宁和慕沉几人。 萧安洵:“看错了吧,郡主被罚闭门思过,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萧安洵和萧青雨消息不算灵通,还不知道萧青宁已经可以出门。 “这样啊,估计是我看错了。”萧青宁带了面具,萧青雨只是看着像,不能确定是不是。 几人随着人群往前,看见有趣的小玩意,也会买上一两个玩玩。 “安皖呢?”萧青宁回头,没看见安皖公主,有些担心。 慕沉:“有暗卫跟着,不用担心。” 萧青宁一想,也是,遂不再担心。他们这些人出来玩,明里暗里都有人跟着。 安皖公主看见卖糖人的,觉着新奇,便站在那里多看了一会儿,等她拿到心仪的糖人,便没了萧青宁和慕沉踪迹。 “我果然是多余的。”安皖公主忿忿咬了一口糖人,“算了,算了,我自己去玩,不打扰他们。” 安皖公主不去打扰萧青宁和慕沉,但架不住有人不长眼,凑到两人跟前。 萧青宁一过来,宋笙就看见了她,只是隔着河,人又多,他没能跟上美人。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转了一圈,又让他看见了那个令她一见倾心的大美人。 萧青宁带了面具,但服饰没变,宋笙上前,拦住她去路,“小姐,华灯配美人。”至于萧青宁身边的慕沉,被宋笙选择性忽视了。 宋笙手里的花灯,精巧华丽,旁人有人停了下来,凑个热闹。萧青宁和慕沉手牵手走一起,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两人是一对儿,宋笙突然上前,有的热闹看了。 宋笙不止花灯华丽,身上的衣服有很华丽,生怕人不知道他身份尊贵一般。慕沉戴着面具,身上的衣服又普普通通,宋笙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萧青宁:“太丑。” “我的花灯,绝对是这里最漂亮的。”宋笙一脸骄傲,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弄来的花灯,如何会丑。 慕沉握紧萧青宁的手,拉着她离开,留给宋笙三个字,“人太丑。” 宋笙被骂的有些懵,眼看着萧青宁和慕沉没入人群。 “公子。”小厮在一旁叫他。 宋笙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冲周围的人吼道,“看什么看。”然后寻着萧青宁离开的方向追去,“本公子要看看,你有多好看。” 宋笙长得一般般,放在人群里,说不得丑,但放在萧青宁和慕沉面前,说一句“太丑”,一点也不过分。 今儿人多,宋笙想再找到萧青宁,有些困难。 慕沉带着萧青宁往没人的地方走,忽然问她,“你想要花灯吗?” 萧青宁被他问的一脸懵,脱口就问,“要什么花灯。” 慕沉指着河对面一起放河灯的男男女女,“刚刚那人送你花灯,你想要吗?” “要什么要啊,我这不都有你了。”萧青宁举起两人握着的手,“我要接,也是接你的花灯。”他们两人可是有圣旨赐婚的。 话落,萧青宁意识到什么,忽然甩开慕沉,低下了头。萧青宁只觉脸颊发烫,要不是戴了面具,怕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慕沉被萧青宁的话愉悦到,“好,你只能要我给的花灯。” 萧青宁觉得脸颊更烫了。 “我们去吃的东西吧。”萧青宁转移注意力。 慕沉没有意见,两人找了个地方馄饨摊子,坐了下来。时候尚早,馄饨摊上人不多,萧青宁和慕沉坐在角落,摘了面具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孩儿他娘,招呼客人了。”男人一边吆喝,一边麻溜的数着馄饨下到锅里。 女人收拾好旁边的桌子,过来这边,利索的又擦了一遍桌子。女人看清萧青宁和慕沉容貌,也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没太多反应。 女人擦完桌子,男人端了两碗馄饨过来,“两位,你们的——馄饨好了。”男人将馄饨放到桌上,离开前和慕沉说,“公子哟,这么漂亮的媳妇,可要好好护着哟。” “我们——”萧青宁想解释。 慕沉回答:“你不说,我也知道的。” 萧青宁:“……”总感觉慕沉有些不对劲,说的话儿能烫死她。 萧青宁埋头吃馄饨,心乱乱的。 馄饨摊上还有其他人要招呼,男子回了炉火前煮馄饨,女人笑眯眯说:“我家那口子,说话直,公子、小姐们别往心里去。” 萧青宁还没盘起头发,一看就是还没嫁人,男人说的话,若是遇上计较的,可会惹恼了人,女人不得不解释两句。萧青宁没将男人的冒犯放在心上,笑着让女人不要担心。 “宁姐姐,还真是你啊。”萧青雨出来的早,有些饿了,便拉着萧安洵来吃馄饨,不想竟见到了萧青宁。 “六——”殿下,萧青雨刚要向慕沉行礼,被萧青宁打断。 “二哥,五妹,你们也来吃馄饨,坐啊。”萧青宁也没想到会遇上他们。 萧安洵和萧青雨坐到他们对面,又要了两碗馄饨。 萧青雨抱怨,“先前我就说看见宁姐姐了,二哥还说我看错了,要不是二哥,我就能早些找到宁姐姐了。”萧青雨说着,小心翼翼看向慕沉。 自那日见过慕沉,萧青雨就有些茶不思饭不想,脑海中满是慕沉的样子。在这里看见慕沉,萧青雨很是高兴。 萧青雨自以为小心翼翼,却不知在其他人眼里,满是破绽。萧安洵皱起眉头,似乎明白了自家妹妹这两日为何魂不守舍了。 萧安洵悄悄打量慕沉,不得不感慨,抛弃六皇子的身份,这一张脸,也够姑娘们倾心了。萧安洵再看向萧青雨,忽然有些无奈,心想,回去之后,一定要让母亲尽快给她相看人家。不说六皇子是什么身份,只说他与萧青宁有婚约,萧安洵就不可能让萧青雨一头撞上去。 男人过来,又送上两碗馄饨,萧安洵见萧青宁和慕沉空了碗,说道:“今儿是上元佳节,六公子和宁妹妹玩得高兴些,我和五妹不耽搁你们游玩。” “二哥这样说,我们就先走了。”萧青宁和慕沉起身离开。 “六——”萧青雨想叫住他们,被萧安洵捂住了嘴,萧青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没入人群,没了踪影。 看不见两人身影,萧安洵才放开萧青雨。 “二哥,你做什么?”萧青雨怒瞪着萧安洵。 萧安洵:“那你,又在做什么?” “我——”萧青雨气结,她总不能说自己在想着、念着六皇子。 萧安洵拿着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送进嘴里,咬碎咽下后,才又说道:“我不管你想什么,念什么,你的那些想念,立马给我打住。” “凭什么。”萧青雨气得红了眼睛。 萧安洵淡淡撇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眼里表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 不配,她不配。 萧青雨只觉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尴尬,而这个扒光她衣服的人,还是她的亲哥哥。萧青雨攥紧手心,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萧安洵清楚,这个时候不能心疼她,否则就是害了她,故而不管萧青雨怎么苦,他就是不动容。 “你不是我哥哥。”萧青雨腾地站起来,大步离开馄饨摊。 萧安洵赶紧追了出去。 另一边,萧青宁和慕沉离开馄饨摊,两人又回到了先前说话的河边。萧青宁只要想到萧青雨看慕沉的眼神,就觉着有些不舒服。 萧青宁问:“你想要花灯吗?”上元佳节,女子也是可以送心仪男子花灯的。 慕沉回答:“你送,我就要。” “那就说定了,除了我的花灯,你不可以要其他人的花灯。”萧青宁略显霸道开口。 慕沉问:“那你什么时候送?” “等等看吧。”萧青宁摊了摊手,她是对慕沉有些不同,但要她做决定,还早了些。 慕沉也意识到了一些东西,也和萧青宁有一样的想法,只不过觉着还不够。 等等看吧。 萧青宁需要,他也需要。 第62章 巧遇 离开普华寺,江述在兴平镇租了房子,打算年后再到京城中落脚。每逢上元,总会有许多人涌到兴平镇游玩,这日能卖掉的花灯也特别的多。江述不会做花灯,但他书画极好,便与做花灯的巧匠合作,一起摆摊子。 “江公子,你的主意真好,画的灯笼也好,今年可比往年卖掉的多。”中年汉子又递出去两个花灯,拿着铜板笑呵呵和在一旁画画的江述说话。 江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是吴叔手艺好。” 这里的灯笼,可以根据买家需求,要什么花样的,画什么花样,如果有精通书画的人,也可以买了材料自己画,比旁边卖花灯的多了些灵活,生意也更好。 江述容貌出色,甚至有姑娘为了多看看他,挤在了摊子前排队等他作画。 “吴三,你今年可是要大赚啊,咱们看着江公子不是寻常人,说不得来年你就能说,状元郎曾和你一起卖过花灯,想高中的人,都会来你这里做花灯,就像那状元楼一样,什么人都想去沾沾福气。”一旁有人打趣。 “你们就是眼红。”吴三笑骂那人一句,然后和江述说,“江公子是贵人,不要和他们憨人计较。” 江述又完成一幅画作,一边将完成好的画安装到四角花灯上,一边说道:“吴叔太抬举我了,我可不是什么贵人,如今还要靠着你吃饭呢。” 吴叔知道江述的难处,不再说贵人之类的话,只是他认定了江述就是他的贵人,也很看好江述。 安皖公主在摊子前待了有一会,不离开,也不买灯,吴叔空下来,过去问道:“小姐想要什么花灯,四角的、六角的,这些都可以根据你的要求画图案,那边还有兔子灯、花篮灯,好些姑娘都喜欢呢。” “我——”安皖公主朝江述挥手,“你可以照着我想要的画吗?” 江述问:“小姐想画什么?” 安皖公主绕到里面,拿出一块帕子给他看,“你能画吗?”帕子一脚绣着一簇蓝紫色的花儿,据说是姜皇后最喜欢的花,安皖公主打算拿花灯贿赂自家母后,试图以此逃避惩罚。 “可以画,不过要等一会儿。”江述将帕子还给安皖公主。 “可以画就好,我可以等的。”安皖公主大喜。 江述低头,继续画画,安皖公主站一旁等着,视线忍不住落到江述身上。 安皖公主:“你长得真好看,只比我六哥差一点。” “你胡说,江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江述旁边,一小萝卜头听见安皖公主说江述比其他人差,瞬间炸毛。 小萝卜头是吴叔的小儿子,六七岁的模样,这些天来,最爱黏着江述,也最崇拜江述。在吴小六的心里,他的江哥哥什么都会,哪哪都好,容不得旁人说个不好。 安皖公主上下打量吴小六,“你才多大,见过几个人呀,我六哥就是长得更好看。”安皖公主还不了解慕沉的本事,但比脸,安皖公主不认为慕沉会输。 “我不信。”吴小六一口咬定他的江哥哥最好看。 安皖公主懒得和小孩子较真,敷衍道:“好好好,你江哥哥最好看。” 吴小六人小鬼大,如何听不出安皖公主话里的敷衍,很不满意她的敷衍,走到安皖公主身边要扯她,“你再好好看看,我江哥哥是不是最好看。” 安皖公主推开吴小六,自己后退几步,看着跌倒在地的吴小六,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故意的。” “哇哇——你欺负人。”吴小六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江述放下手里事情,抱起吴小六,“男子汉,可不会哭鼻子。” 江述话落,吴小六止了哭声,一抽一抽的瞪着安皖公主,“你个坏女人。” 坏女人.安皖公主只觉委屈极了,要不是吴小六想来拉她,她也不会条件反射推开他,导致他摔倒。 吴三可安皖公主打扮不凡,怕儿子惹恼了她,忙从江述怀里抱过吴小六,给她赔罪,“小姐消消气,小孩子胡说八道,望小姐不要同他计较。”至于吴小六跌倒,男娃子就是要摔打摔打才好。吴三看得清楚,要不是自个儿子伸手,眼前这个看着就尊贵不凡的小姐,不会推开孩子。吴三明白,有些贵人,讨厌他们这样的人靠近。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 吴三捂住孩子的嘴。 安皖公主眨眨眼,“我不会和孩子计较的。”为难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她可没那个本事。 吴三见她没生气,舒了口气,他们这些穷苦人家,最怕得罪有权有势的贵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吴三警告吴小六,不准再胡说,不然就送他回家去。 吴小六乖乖闭了嘴,坐回原来的位置,看着江述画画儿。 安皖公主等了一会儿,觉着无聊,也凑近看江述画画。安皖公主见过的名家字画不知凡几,一眼就能看出江述的功底。 安皖公主:“你认真画的画,会受人追捧的。听说你要进京参加科考,这时候不应该抓紧时间读书吗,怎还有时间卖花灯。” 吴小六得瑟:“江哥哥可聪明了,才不需要……” “小六,你今日的功课做了吗?”江述忽然问起吴小六功课。 吴小六瞬间苦了脸,不再得瑟。 安皖公主大概猜出吴小六想说什么,忍不住悄悄打量江述,出于女子的矜持,她不敢大大方方看江述,但对这个人的好奇,又让她想多看看他。 江述像是没发现安皖公主在悄悄打量他,继续专注手上的事,其他人看安皖公主离江述近,也有样学样,在江述身边围了起来。 江述又画好一个,将花灯弄好后,递给一位姑娘,“你的花灯好了。” 那女子没接过花灯,只看着江述说:“江公子花的真漂亮,公子可愿……” 邀请之意,不言而喻。 女子话没说完,江述将花灯塞到她手里,“小姐慢走。” 拒绝之意,明明白白。 女子羞愤,提着花灯快速离开。有了这一出,一些为着江述来买花灯的小姐纷纷离开,摊子上一下子少了很多人。 安皖公主惊讶,怎么也想不到有那么多姑娘冲着江述而来。 少了很多人,江述又画了一幅十二生肖,就准备画安皖公主的。安皖公主很是高兴,心想,那些为着江公子容貌来,又因着江公子拒绝而离开的姑娘们,实在太可爱了。 安皖公主选了一盏六角灯,一面让江述画帕子上的花样,一面她自己题字,剩下的四面,则选的江述先前就画好的梅兰竹菊,不算太麻烦。 拿着心仪的花灯,安皖公主高兴极了,总觉得有了这个好东西,回宫就能少受些惩罚。安皖公主拿着花灯,正要给银子,才猛然发现自己的钱袋子不见了。 安皖公主摸遍兜里,也找不到银子,吴小六在一旁说风凉话,“你不会给不起钱吧!”吴小六可是记仇的,吴三不让他胡说,他不胡说,说实话总没问题了吧。 安皖公主瞬间红了脸,只觉尴尬极了,小声解释,“我钱袋子掉了,我用这个可不可以。”安皖公主手腕上戴着一只翡翠镯子,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吴三眼睛一亮,江述忽然挡住吴三视线,自己拿出碎银子塞到吴三手里,“这位小姐的灯钱,我帮她付。” 吴小六瞬间炸毛,“江哥哥,你自己明明说欠了好些银子,要和我爹一起卖灯赚钱,现在为什么要帮她。” 安皖公主没想到江述是为着这个才和人一起卖花灯,拿着江述为她花钱的花灯,一时觉着烫手。 “江公子放心,我找到家人,会还你银子的。”安皖公主承诺,“不然,往把这个给你。”安皖公主说着,取下手镯。 江述拒绝,压低声音说道:“以小姐的身份,随身之物,不要轻易给人。” 安皖公主愣在原地,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手上的镯子,是宫里的东西,带着宫里印迹,流落到外面,可能于她名声有碍,也有可能害了人。 安皖公主收好镯子,对江述满心感激,“你放心,我会报答你的。” 安皖公主拿着花灯离开。 “江哥哥,她就是个骗子。”吴小六愤愤不平。 吴三将钱递给江述,江述不拿,“吴叔,你收着,这是你该拿的。” 吴三无法,将钱收了起来,对着江述叹气,“你啊,要白忙活一会儿了,那位小姐,咱们看着也不是缺钱的主儿,你怎么就那么傻呢。”依吴三看,既是那小姐愿意,他们收了镯子,也没什么不好,还能多一笔横财。 江述没接话,坐回去,继续画画。 安皖公主运气好,没走多会儿,就遇见萧青宁和慕沉,看见两人,安皖公主仿佛看到了救星。 “六哥、南阳,借我点银子,急用。”安皖公主可怜巴巴望着两人。 萧青宁:“你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安皖公主将花灯往萧青宁眼前一晃,将刚刚发生的事儿,简单说与他们听。 “江公子?”萧青宁望着花灯角落了的几个小字,觉着眼熟,猜测道,“莫不是江述。” 安皖公主摇摇头,“我只听人叫他江公子,咱们一起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萧青宁点头,和安皖公主一起往卖花灯的地方去。 吴小六最先看见安皖公主,和江述说道:“江哥哥,那个女人回来。” “我回来了,来还你钱。”安皖公主一边说,一边走进去。 江述抬起头,忽然怔在原地。 吴小六:“江哥哥,你怎么了?” 萧青宁和慕沉一起过来,萧青宁笑着同江述打招呼,“多日未见,江公子莫不是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江述站起来,冲萧青宁作揖,“江述见过……” “江公子还是这么客气,倒显得我们无礼了。”萧青宁打断江述,不想他说出自己身份。 江述看出萧青宁不想暴露身份,改了称呼,问道,“萧小姐可要看看花灯?” 萧青宁看了眼慕沉,摇摇头,“不用了,我看见她手里的花灯,觉着什么有几个字迹有些眼熟,又听她说是一位姓江的公子帮了她,便猜想会不会是江公子,遂跟着过来瞧瞧。” “你们认识啊!”安皖公主惊讶。 江述解释:“在下与萧小姐在普华寺见过几面,承了萧小姐几分情。” 安皖公主:“倒是巧了,南阳帮过你,你又帮了我。”安皖公主说着,将花灯的钱递给江述。这回,江述没有推辞,收下自己应拿的钱。 见安皖公主还了钱,萧青宁说:“我们不打扰江公子忙事情,告辞。” 安皖公主跟着萧青宁和慕沉离开,走出两步,忽然问慕沉,“六哥,你不买花灯吗?”上元节都不送未婚妻花灯,那就太过分了。 慕沉:“不买。”他若要送萧青宁花灯,也要送独一无二的。 显然,安皖公主不明白慕沉的想法,听他说不买花灯,立马攻击他,“啧啧,南阳,这样的未婚夫,不要也罢。”安皖公主故意将自己的花灯递到萧青宁眼前。 萧青宁:“……”不是独一无二的花灯,她也不想要。 有先前的约定,花灯之于她和慕沉,不单单是一盏灯,而是一个选择,一份承诺,定是要独一无二的。 吴小六听见安皖公主喊“六哥”,眼前一亮,不知何时绕到几人前面,拦住他们的去路。 萧青宁和慕沉戴着面具,吴小六使劲盯着慕沉看,“你摘下面具给我看看呀,我不信你比江哥哥还好看。” 安皖公主没想到这孩子这般执着,一时有些心虚。 慕沉没心思哄孩子,往旁边让开,吴小六跟过去,再次拦住他。吴三忙着,没空管吴小六,江述过去抱起吴小六,和几人说,“抱歉,小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不小了。”小孩子都爱说自己不小了,“太带着面具,肯定是丑八怪。” 江述看向萧青宁,她也戴了面具,但他知道面具下,她是怎样的绝色。 “是吗?” 慕沉吐出俩字,缓缓摘下面具。 第63章 可以不用再等了 慕沉露出真容,周围之人看见他容颜,瞬间看呆了。似乎世间所有描述美男子的词都能用在他身上,又似乎用什么词都描述不出他的风华。 安皖公主也看呆了,她恍惚生出错觉,她的六皇兄,似乎又换了一个人,明明还是那副容貌,偏偏让人觉着陌生。萧青宁若是知道安皖公主的疑惑,说不定能为她解惑。 此刻的他,披着慕沉的皮相,有着应言的骄傲,是最迷人的样子,也是最完整的他。 慕沉,始终是骄傲的,那些被忽视、被遗忘的日子,终究会成为过去。 吴小六嘴巴张的大大的,就是他再喜欢江述,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江哥哥,确实没有他好看。 “我承认你好看啦,只是比江哥哥好看那么一丢丢。”吴小六使劲比划。 江述:“慕公子风华无双,在下自愧不如。”皇帝为南阳郡主与六皇子赐婚,上元之日,能与萧青宁同游的,只能是六皇子。 慕沉:“江公子大才,他日再见。” 慕沉拉着萧青宁离开,两人没看见江述垂眸,面露失落。 安皖公主将江述的表情看在眼里,安慰他,“你不要难过啊,南阳已经和我六哥有婚约了,你看开点。” “小姐误会了,在下并无非分之想。”江述解释。 安皖公主一副“我懂,我都懂”的模样劝他,“你也不要自卑,我相信你能出人头地的。” “借小姐吉言。”江述作揖。 安皖公主笑笑,和江述作别:“我们住在京城,有机会再见啊。” 几人走后,围在摊子前的人散去大半,还有一小半看中了这儿的花灯,指名要江述作画,江述又忙了起来。 吴小六蹭到江述身边,帮他递东西,同时八卦,“江哥哥,他们住在京城,是不是住很大很大的房子?” 江述头也没抬回答,“应该是吧!”不管是皇子公主,还是郡主,都是尊贵之人,住的地方不会小。 “我以后也要去京城住大房子。”吴小六想。 吴三一巴掌拍他脑袋上,“还不过来帮忙,一天天的,就知道做梦。” 吴小六撇了撇嘴,跟在吴三身边帮忙。 江述低语,“京城吗?” 他会去的。 慕沉露了真容,瞬间惹了无数芳心,萧青宁看着又一个姑娘来给慕沉送花灯,也摘了面容,浅笑盈盈那人。 给慕沉送灯的姑娘看清萧青宁模样,又见她浅笑盈盈看着自己,刚刚被人怂恿着给慕沉送花灯的勇气一下子没了,整个人羞红了脸,捂着脸跑了。 呜呜——太欺负人了,她好不容易看上个男人,还是有主的,偏偏那人还比她漂亮,让她生不出争抢之心。 萧青宁和慕沉摘了面具,不往人多的地方凑,没再引起事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更多的人,都有眼色,知道有些人只可远观。 时近深夜,忽然有人大喊,“开始啦!” 一盏盏灯笼缓缓升起,或几个灯笼连成一句话,或十几个灯笼串联一个故事,远观近看都有滋味。慕沉带着萧青宁跃上一处高楼屋顶,既可俯瞰人群,也能仰视灯笼,是难得的赏灯好地方。 半个时辰里,各式各样的灯笼前的前,后的后升起,这是兴平镇最亮眼的时候,人群中,欢呼声、叫好声此起彼伏,似乎要挣个高下。 “慕沉,你说这些故事里的人,会一直如此吗?”萧青宁问。 上元佳节,兴平镇放出的灯笼上,描绘的都是男男女女的风月事儿。他们或举案齐眉恩爱重,或你情我意感人心,再或青丝白发两相伴,萧青宁看着这些描述,有些好奇,还有些意动。 “不知道,但我们可以一直如此。”慕沉伸手,握住萧青宁的手。 萧青宁望着两人交缠的双手,忽觉心口涨涨的,有什么东西在膨胀。萧青宁想,若要选一人相伴,她的身边,只能是慕沉。 三年多的相护,终究在她心底留下了痕迹。 灯会渐散,萧青宁和慕沉从高处下来,安皖公主气嘟嘟瞪着两人,“你们太过分了,都不带我。” 萧青宁:“……”她忘了。 “是你自己要凑上来的。”慕沉半点不顾及安皖公主的感受,就差把嫌弃两字写在脸上。 安皖公主气,愤愤走在前头。 慕沉:“走错方向了。” 慕沉带着萧青宁往北边去,安皖公主气呼呼跟上他们。萧青宁和慕沉在兴平镇都有产业,不愁没有地方落脚,安皖公主要是不跟着他们,十有八九要流落街头,安皖公主才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听说萧青宁要过来,白兰早早安排了人打扫院子,三人过来时,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安皖公主啧啧赞叹,同时诋毁慕沉,“六哥,你这是要吃南阳的,住南阳的吗?” 在安皖公主眼里,慕沉就是个穷光蛋,全靠萧青宁养。 萧青宁:“……”还别说,就慕沉蹭吃蹭喝的行为,还真是她在养他。 慕沉并不在意安皖公主,甚至有些得意反驳,“你想,阿宁也不要你。” 安皖公主看向萧青宁,后者连连摆手,“公主金尊玉贵,我可养不起。” 安皖公主:“……”她果然是多余的。 安皖公主不想再找气受,问了自己住哪儿,就往屋里去,不再在他们两个跟前碍眼。 安皖公主回屋后,萧青宁和慕沉说,“皇后娘娘今儿的好些行为,瞧着有些意思。” 慕沉有猜测姜皇后的心思,只是还没得到印证,萧青宁这会儿说起,他也不隐瞒,“皇后娘娘曾为父皇诞下嫡长子,可惜早早夭折,如今身边只有安皖,而我,母妃早死,亦没有母族相帮。”若是他和姜皇后合作,会是双赢的局面。 萧青宁:“皇后娘娘知道多少?”要说姜皇后什么也不知道就想和慕沉合作,怎么看都不靠谱。 慕沉想到一事,说:“皇后娘娘那里,可能猜到些东西,除夕那日的事情,由因看果难,但反过来,由果推因,总能猜到些东西。” 萧青宁皱眉,慕沉抬手抚平她眉心,“不要多想,该来的总会来,我不可能一直藏在暗地里。” 萧青宁舒展眉心,轻声说着除夕那日没能说完整的话儿,“我陪你。” 慕沉忽然拥住萧青宁,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萧青宁有些无措,“慕沉,你——” “萧青宁,你承诺的,不可以反悔。”慕沉霸道的打断萧青宁的话。 萧青宁感受到他的不安,抛弃矜持,反手抱住他,“好,我承诺的,不会反悔。” “阿宁,我很高兴,当初一念之差没放你离开。”慕沉话里满是愉悦。 萧青宁同样欢喜,“我也很高兴。”可以活的明明白白,还可以抓住这么一人。 可以不用再等了,她已经有答案了。 萧青宁和慕沉,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见得轰轰烈烈,但却一日重过一日。 萧青宁感谢老天厚待,让她能遇到这样一人,与她有着相同的目的,允她并肩而行。 萧青宁和慕沉你侬我侬,并不知外面有人在找她。眼看灯会结束,还没找到人,宋笙气得想抽人。 宋明歌过来,看见自家哥哥暴躁地骂下人,不解问道:“哥哥,出什么事了。” “这些没用的废物,找个人都找不到,本公子养他们做什么。”宋笙没好气道。 宋明歌:“找什么人?叫什么?是哪里的人?” 宋笙:“我要知道,还会在这里没头没脑的找。” 宋明歌一头雾水,宋笙身边跟着的小厮连忙解释,“回小姐,公子在灯会上看见一位小姐,喜欢的不得了,正带着人找呢。” 宋明歌无语,“灯会上这么多人,你找得到就怪了。” “宋明歌,你怎么说话的,说不定我就真能找到呢,你等着瞧,我一定把你嫂子找回来。”宋笙发狠。 宋明歌见自家哥哥真的上心,顺口问道:“那位小姐做何打扮,我也帮你找找。” 宋笙也不客气,将萧青宁的装扮描述给宋明歌听。宋明歌越听,越觉得熟悉,忽然问,“她身边是不是还跟了一位公子,穿着月白色锦衣。” “你怎么知道?”宋笙拔高声音。 怎么知道的?还不是和你一样,被美色迷了眼。宋明歌只要一想到那两人的,就觉得心疼、肝也疼。 宋明歌扶额,拍着自家兄长的肩头说,“哥,小妹劝你一句,别找了,那姑娘美若天仙,又有绝世公子相伴,你没机会的。” 宋笙:“不试怎么知道没机会。” 谁说我没试了,宋明歌腹诽。 为了不让自家哥哥有笑话自己的机会,宋明歌绝不会把自己送花灯、但被人羞的无地自容的事情说出来。宋明歌想了想,斟酌一下用语,说道:“你太丑。”不说与萧青宁相配,连和慕沉想比的机会都没有。 宋明歌这三字,瞬间惹毛宋笙,“你说谁丑了?” 宋明歌莫名其妙,她也没说错什么啊,他这是闹的哪样。一直跟着宋笙的小厮忙给宋明歌解释,宋明歌听完,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宋笙怒,“宋明歌,你注意着些。” 宋明歌忍着笑,仔细打量宋笙,然后说:“四哥,你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个数吗,就那公子的容貌,说你一句太丑,一点不过分。” “他戴着面具,我又没见到他什么样子。”宋笙争辩。 宋明歌:“那你怎么知道那位姑娘漂亮的不似凡人。” 宋笙:“她没戴面具时,我见着了。” 宋明歌:“也就是说,你只有看见那姑娘长什么样,没看见那公子长什么样。” 宋笙点点头。 宋明歌:“哥,你看那姑娘是什么感受,我看那公子就是什么感受。” 宋笙惊讶,“真有那么好看?” “可不是就那么好看。”可怜了她,见着了那人,以后还有什么人能入她眼啊,宋明歌很是苦恼。 宋笙跟着苦恼,“这么说,我没机会啦。” 宋明歌:“没机会,死心吧。” 宋笙大吼,“宋明歌,你还是不是人,这么往你哥心上扎刀子。” “我这是让你提前认清事实,让你——”不要泥足深陷。 宋明歌话没说完,一旁传来一个女声。 “那个,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姐姐,我也在找她,不知你们在哪里见过她。”萧青雨朝兄妹俩走来。 宋明歌上下打量萧青雨,一脸疑惑,“你姐姐?”这差别也太大了吧,看着一点不像。 宋笙没说话,但看着萧青雨频频摇头,好似在说“我看着也不像”。 萧青雨听出宋明歌话外之意,解释道:“郡主姐姐与我同出一府,是堂姐妹,不像才正常。” “郡主?”宋明歌和宋笙同时惊呼。 萧青雨解释:“你们说的,正是南阳郡主。” 宋明歌和宋笙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才到京城,也听说过南阳郡主的事迹,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就见到了人。 宋明歌:“我就说嘛,天下间哪有那么多美人,原来她就是南阳郡主,果然不负美名。”皇帝为南阳郡主和六皇子赐婚,上元节陪着南阳郡主的,只能是六皇子。传闻六皇子生了一副好容貌,叫南阳郡主迷了眼,不惜惹恼陛下也要嫁六皇子,如今看来,传闻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宋明歌想,若是换了她,大概也会因那人迷了眼、失了智。 只是可惜了,她想迷心失智,也没那个机会。 萧青雨很得意,“我郡主姐姐,自是不负天下美名的。” “我们见到南阳郡主,已经过去好一会了,你要找人,怕是不容易,你和他们走丢了吗?”宋明歌见萧青雨孤身一人,问道。 萧青雨点点头。 宋明歌:“夜深了,不安全,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我叫宋明歌,刚从边关回来,你以前应该没见过我,我不是坏人的。” 萧青雨捂嘴轻笑:“宋小姐说笑了,我以前见过你的,知道你不是坏人。” 宋明歌皱眉,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眼前之人。 萧青雨解释:“三年多前,宋将军得胜归来时,我远远见过宋小姐一面。” “这样啊,你见过我就好,我们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萧青雨欠身行礼,和宋家兄妹一起到客栈落脚。 可怜了萧安洵,找她快找疯了。 第64章 兴平镇不算大,但要在人群里找人,也不那么容易,好在萧安洵运气不错,找人时被碧溪撞见,叫萧青宁知晓了去,安排了人帮着找。 得萧青宁帮忙找人,萧安洵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觉得无颜面对萧青宁。萧青雨那点心思,萧安洵看得清清楚楚,她又如何瞒得过萧青宁眼睛。 萧安洵:“回去后我会让母亲好生管教五妹,不会叫她给郡主惹麻烦,还望郡主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 萧青宁大方一笑,“二哥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和她计较,五妹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些小儿女心思,也是正常。” 萧安洵一听这话,忽然白了脸,生怕萧青宁翻脸,对付萧青雨。萧青雨再怎么不是,也是他亲妹妹,萧安洵做不到不管她。 “郡主——” “二哥想太多了。”萧青宁截断萧安洵的话,“二哥觉得,六殿下如何?” 萧安洵回想刚刚见到慕沉时的感觉,给出评价,“风华倾天下。” 萧青宁:“他是蒙尘的珍珠,终有一日绽放光芒,为人景仰,为人倾慕,而我,也没那么小气。” 萧安洵挑眉,不太相信萧青宁说的。 萧青宁继续说,“五妹情窦初开,倾慕可以有,进门不可有,二哥可明白?” “明白了,我会看好她的。”萧青宁说的这样直白,萧安洵想听不明白都不可能。 今日的六皇子,能叫萧青雨倾心,来日的六皇子,也能叫更多人倾心。萧青宁管不了这些人的倾慕之心,也不会去管,但要有人想往六皇子跟前凑,想在她眼皮子下蹦哒,那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 小半个时辰后,阿肆回来,说是找到萧青雨了。 萧安洵知道萧青雨下落,和萧青宁道谢后,忙去客栈找人。 “多谢郡主。”萧安洵告辞离开。 阿肆不止找到了萧青雨,还将宋家兄妹的身份弄了清楚,萧青宁听完,有些惊讶,完全没想到先前分别拦住她和慕沉的人里,有一对兄妹。 萧青宁回想宋家的资料,勾起嘴角,“宋将军一众子女里,他看重的不是长子,而是小女儿,原来她就是宋明歌,有些意思了。” 宋明歌和萧青雨在一起,肯定能猜到她和慕沉,就是不知道她清楚慕沉的身份后,还会不会对慕沉有别的想法。宋明歌与四皇子是表兄妹,又得宋将军看重,她此番来京,就值得深思了。 不管宋明歌为何来京,该来的总会来,该躲的躲不掉,萧青宁让人盯着宋家兄妹,他们有什么异动,及时来报。 萧安洵找到萧青雨,只是萧青雨不肯跟他离开,兄妹俩闹的有些不愉快。因着上元节,客栈的房间早早就住满了,萧安洵想留下也没地方住。最后,还是宋明歌出面,让萧青雨和她住,让萧安洵去和宋笙挤一挤,他们明日一早一起回京。萧安洵拗不过萧青雨,只好答应。 客栈发生的事情,萧青宁自是不知,等她知道时,萧青雨已和宋明歌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叫她不知说什么好。 翌日清晨,萧青宁几人刚出兴平镇,便遇上宋家兄妹,还有萧安洵和萧青雨。 宋明歌主动打招呼,“明歌见过六殿下、南阳郡主,昨夜失礼之处,还望殿下、郡主勿怪。” “宋三小姐这话就严重的,大家都是出来玩儿的,有什么怪不怪的。”萧青宁笑着回应。 “郡主说的是。”宋明歌冲萧青宁眨眨眼,又给安皖公主见礼,“明歌见过公主。” 安皖公主:“宋三小姐无需多礼。” 几人互相打了招呼,结伴回京,宋明歌借着萧青雨,蹭上萧青宁马车。 马车足够宽敞,几人在里面,也不显拥挤。 知道宋明歌从边关回来,安皖公主缠着她说一些边关见闻,一路上,倒不觉无聊。 回到京城,几人分道扬镳,慕沉送安皖公主回宫,宋家兄妹回宋府,萧安洵和萧青雨回萧家,萧青宁自个回郡主府。 望着萧青宁的马车走远,宋明歌回到自己马车上,小声嘀咕,“南阳郡主啊,还真是……” “改道,去四皇子府。”宋明歌忽然吩咐。 车夫扬起马鞭,赶着车儿往四皇子府去。 四皇子听说宋家兄妹来了,有些惊讶,让人引他们到园子里去。 “表弟、表妹,你们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叫人安排。”四皇子大笑着过来。 宋笙看了眼宋明歌,“殿下,我们刚刚才到京城,妹妹直接就过来了。”说宋将军更看重宋明歌,一点不假,宋笙和宋明歌在一起,能做主的是宋明歌,而不是宋笙。 四皇子显然也知道两人谁更靠谱,遂问宋明歌,“出了何事,你一回京,连家都不回,就往我这里来。” 宋明歌故作神秘,“表哥可知我在兴平镇遇见了谁?” “遇见了谁?”四皇子问。 宋明歌:“六皇子和南阳郡主。” 四皇子:“你遇见他们了,觉着他们如何?” “表哥不会告诉我,你现在还当六皇子是那个不受重视,被陛下厌恶的六皇子吧!”宋明歌挑眉。 四皇子脸色一沉,“表妹,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宋笙看着两人离开,冷了脸。 “四公子,这边请。”丫鬟领宋笙到客院休息。 四皇子让人守着书房,不准旁人靠近,才和宋明歌说起正事。 四皇子叹气,“表妹说的,我又何曾不知,这么多年,我们都叫老六骗了,否则,我也不至于去信给舅舅。”四皇子只要想到慕沉坏了他的事,还叫皇帝对他生疑,就忍不住想弄死慕沉。只是他放进六皇子府的探子,一个个都没了音信,让他不得不暂停动作,从长计议。越是探查六皇子府,四皇子越是心惊,不知道在他们都没注意时,慕沉都做了什么。 宋明歌:“表哥要小心了,你的对手又多了一个。” “表妹不帮帮我?”四皇子挑眉。 宋明歌:“表哥想如何?” “我与舅舅的提议,表妹觉着如何?”四皇子问。 四皇子和宋明歌密谈了半个多时辰,后院,四皇子妃知道后,一声接一声叹气。 “娘娘,殿下和宋三小姐也真是的,都不知道避嫌吗,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多难听。”丫鬟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四皇子妃喝斥她,“不准再说这样的话,殿下和宋三小姐是表兄妹,又多时未见,说说话也没什么。” 丫鬟愤愤不平,“有什么话要单独说,连四公子都不能在场,依奴婢看,娘娘就该早做打算,殿下一直惦记着宋三小姐,说不得府里又要多个主子了。” 丫鬟说的,四皇子妃何尝不懂,只是她娘家势薄,帮不了她什么。 四皇子妃叹气,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另一边,慕沉将安皖公主送到凤仪宫,被姜皇后留了下来。姜皇后屏退左右,让兰嬷嬷守在外面。 姜皇后忽然感慨:“一晃眼,六殿下都这么大了,说来,是本宫这个做母后的失职,没能替汐美人照顾好你。” “母后言重了,儿臣不敢当。”慕沉说。 姜皇后上下打量慕沉,直言:“陛下几个孩子里,本宫看不懂你。” 慕沉不语。 姜皇后叹气,“罢了,你回吧。” “儿臣告退。”慕沉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兰嬷嬷回到姜皇后身边,有些不解,“娘娘,这么快就说完了?” 姜皇后摇摇头,“那孩子,本宫看不懂他,先前的打算,算了吧。” “娘娘这般想,也好,娘娘是中宫皇后,以后,不管哪个皇子得了势,都要敬您,没必要去沾那些事儿,脏了自己的手,若是赌错了,还要赔上所有。”兰嬷嬷原本就不太赞成姜皇后的打算,姜皇后自己放弃那种想法,也好。 姜皇后叹气,“你说的对,想那么多做什么,陛下还好好的,说不得本宫现在想的,都是白想。”若是她死在皇帝前头,不管哪个皇子上位,都和她没有关系。只是,到底不甘心啊,她的儿子,尊贵嫡子,就那么被害了去,他还那么小,都没来得及看看外面的风景。 姜皇后想着想着,落了泪。 兰嬷嬷一看,就知道她又想到伤心事了,想劝不知道怎么劝,不劝又心疼。 “母后,母后——”安皖公主换了衣裳,拿着她从宫外带回来的花灯来姜皇后面前讨好。 姜皇后忙抹了眼泪,不叫安皖公主看见。 “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姜皇后教训女儿。 安皖公主将花灯藏在身后,规规矩矩行礼,“母后,您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姜皇后:“你就是带了珍宝,也逃不了罚,谁给你的胆子,彻夜不归的。” 安皖公主吐吐舌头,“母后,父皇都同意了的,您就别罚我了。您看,这是我给你带的花灯,上面的诗,还是我写的呢。”安皖公主忙把灯笼递到姜皇后眼前,用礼物堵姜皇后的嘴。 姜皇后说着要罚安皖公主,但看到安皖公主出去玩还记着给她带礼物,难免动容,忘了原本要说的话。 安皖公主带回来的六角花灯,不能与宫里的比,姜皇后也就看个心意,便要把花灯递给兰嬷嬷,只是在看见那幅蓝紫色小花时,忽然怔在原地。 安皖公主将帕子找出来,摊开让姜皇后对比,“母后,是不是很像。” “是很像,难为你有心了。”姜皇后将花灯递给兰嬷嬷,让她好好收起来。 安皖公主眨眨眼,“母后,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受罚了。 姜皇后抬手点点她脑袋,“你为了不被罚,都这么用心了,母后要再罚你,就太不讲情面。这回就算了,再有下次,你试试看。” “母后最好了。”安皖公主扑倒姜皇后怀里。 姜皇后:“给母后说说,玩得可高兴。” “高兴。”安皖公主兴致勃勃给姜皇后说灯会上的趣事。 “母后不知道,那个江公子可厉害了,有他作画,他们的灯笼都比其他人的卖的好。” 姜皇后皱眉,“江公子?” “他啊,是进京赶考的考生,说不得再过段时间,母后也能看见他呢。他长得可好看了,也就比六皇兄差那么一点点。”说起江述,安皖公主活泼了很多。 姜皇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试探着问,“你觉得那江公子如何?” “他很好啊。”安皖公主想也不想回答。 姜皇后看着女儿这般模样,有些担心,只是看安皖公主还没开窍的模样,又不好说什么。 姜皇后又问了安皖公主一些问题,打发她回去休息。 “安皖告退。”安皖公主行礼退下。 姜皇后揉着眉心吩咐兰嬷嬷,“你安排人去查查那江公子。” 兰嬷嬷:“娘娘是担心公主……” 姜皇后点点头,“安皖也快十五了,也该相看驸马了,这一年来,本宫没少费心,只是那么多世家公子,都没见她对谁上心,这么出去一趟,忽然对个考生这样上心,由不得本宫不担心。本朝规定,驸马不掌权,若那人,是个没能力的,本宫怕委屈了安皖,若是个有才的,不说陛下给不给人,只怕其本人也不愿尚公主。”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这个不愁,是一定范围里的不愁,真正世家大族培养出的精英子弟,是舍不得用来和公主联姻的。 姜皇后以前给安皖公主相看的人家,基本都是家中嫡次子之类的,不用掌家业。这样的人,与公主结亲,是最好的选择。 兰嬷嬷:“娘娘也不用太担心,公主许是一时新奇,说不得没那心思呢。” “但愿是本宫想多。”姜皇后低喃。 姜皇后实在不愿自己的女儿,受那情字苦。 若是安皖公主知道姜皇后的担心,一定会告诉她,就是您想多了。安皖公主看得明白,才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江述与萧青宁相识在前,又得萧青宁相帮,心里念了一个萧青宁,其他人,都要靠边站。她是多想不通,才会上敢着找虐啊。 第65章 后悔了的 萧青宁回郡主府,走到一半时变了主意,让阿肆改道去靖宁侯府。萧青宁和萧青雨说,会去看望老夫人,并不是一句空话。 如今的靖宁侯府,没了以前的风光,就连门房处的下人,也焉儿焉的,看着没有精气神。门房认得萧青宁,迎她进去后,忙去告知靖宁侯。 萧青宁识得路,径直往福安堂去。 一路走来,萧青宁切切实实感受到靖宁侯府的没落,主子少了,下人也少了,再没了往昔的热闹。靖宁侯府衰败的这么快,有些出乎萧青宁的意料,但想想它早就从骨子里烂了,先前也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光鲜,便又觉得理应如此了。 福安堂里,宋妈妈不见踪影,只有两个二等丫鬟守在老夫人床边。 “奴婢见过郡主。”丫鬟们行礼。 萧青宁:“起来吧,我来看看祖母。” 老夫人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见萧青宁声音,骤然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要起来。 两个丫鬟忙按住她,其中一个说道,“老夫人,大夫说了,要您好生躺着。” “呃——呃——”老夫人想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串呼噜声。 萧青宁让两丫鬟到一旁,自己走到床边,俯身为老夫人扯了扯被子,“祖母安生养病,如今的靖宁侯府,也不用您再操心了。” 老夫人向上抬手想去抓什么,却后继无力,左手重重落下。不出意外的,萧青宁在老夫人眼睛里看到浓的化不开的恨意。 萧青宁:“到了今日这个地步,祖母可后悔当初所为?若是祖母当初成全了他们,就不会有母亲的事儿,也不会有阮氏害人的事儿,更不会有现在的事儿。” 老夫人呜呜叫着,旁人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你个孽女,你还敢回来。”靖宁侯还在外头,就开始大骂萧青宁。 萧青宁来之前就有猜想,听见靖宁侯的骂声,半点不觉意外,甚至还有心思想,来的有些慢啊。 萧青宁退出内室,没看到老夫人眼角滑落两行清泪,老夫人终究还是后悔了的。 半个多月未见,靖宁侯鬓角生出半数白发,明明才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却像五六十的人。萧青宁看着这样的靖宁侯,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没有心疼,没有难过,也谈不上高兴就是了。 靖宁侯上前就要教训萧青宁,被碧溪捉住手腕,狠狠甩开。靖宁侯吃痛,揉着手腕怒瞪萧青宁,吼道:“你来做什么,还嫌这个家被你破坏的不够彻底吗?” “侯爷说的什么话,靖宁侯府没落,不是从骨子烂的吗?”萧青宁浅笑盈盈说着靖宁侯府衰败的根本原因,靖宁侯找不到理由反驳,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萧青宁半天说不出一字。 “你害死柳柳,害的母亲躺在床上,害的靖宁侯府这般光景,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还想做什么?”靖宁侯质问。 萧青宁:“侯爷质问本郡主的时候,不妨先想想这一切的起因,是阮氏害人在前,而我,只是反击而已。” “你——” 萧青宁:“侯爷无话可说,本郡主先走一步。” 萧青宁绕过靖宁侯,往外走去,靖宁侯想拦下她,被碧溪阻拦。靖宁侯见识过碧溪的本事,知道有她们在,他拦不住萧青宁,只得出声叫住萧青宁,“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城外截杀你?” “侯爷想说什么?”萧青宁停下来,回头望着靖宁侯。 靖宁侯满意她的反应,摆起谱来,“求本侯啊!” 萧青宁无语,不想再听靖宁侯说废话,转身就走,干脆利落的叫靖宁侯看傻了眼。 靖宁侯:“你真不想知道谁想杀你?” 萧青宁头也不回,“侯爷与其为本郡主担心,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个,侯爷知道的太多了,而知道太多的,往往活不长。” 靖宁侯就这样看着萧青宁离开,阴沉了脸。萧青宁说的,靖宁侯何尝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无数次梦见自己被杀了,若不然,也不会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下子苍老了那么多。靖宁侯爱阮氏,更爱自己,阮氏的死,只是叫他伤心,而悬在头上的那把刀,才能叫他日日不得安生。 靖宁侯本想和萧青宁谈条件,哪想萧青宁就这么走了,再要让他去追萧青宁,他拉不下那个脸。 萧青禾听说萧青宁来了,特意换了身衣裳,等在出府的路上。萧青禾穿的单薄,本就瘦了一圈儿的人,更显羸弱,也更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萧青禾朝萧青宁盈盈行礼,“三姐姐别来无恙啊,听说陛下为姐姐和六皇子赐婚,妹妹还没恭喜你呢。” “多谢。”萧青宁吐出俩字。 萧青禾:“……”谁真心想恭喜你了。 萧青禾努力压制心底恨意,面带微笑和萧青宁说话,“不知姐姐何时大婚,妹妹也好为你准备添妆的礼物。” “萧青禾,你不嫌累吗。”萧青宁懒得和萧青禾演戏,直接挑破她的伪装。 萧青禾嫣然一笑,露出凶狠,“萧青宁,你等着,你会遭报应的。”说完,不给萧青宁说话的机会,带着丫鬟离开。 碧溪:“她故意等在这里,就为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吗?” “谁知道呢。”萧青宁没将萧青禾放在心上,提步继续往外走。 萧青宁走远,萧青禾回过身,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咯咯笑了起来。 “萧青宁,萧青宁,你等着……哈哈哈!”萧青禾疯狂大笑。 桂枝看着这样的萧青禾,很是害怕,只是她的卖身契在萧青禾手里,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忍着受着萧青禾。 萧青宁走到二门处,遇上从外面回来的萧安岩。 萧青宁:“……”真是巧了,一家子都见到了。 萧安岩看见萧青宁,有些意外,但还是上前行礼,“见过郡主。” 萧青宁和萧安岩没什么话说,点头打过招呼就要离开。 萧安岩看着她离开,嘴角勾起笑,叫人看了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萧青宁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回到马车上就吩咐碧溪,“去查查,这些日子萧安岩和萧青禾都在做什么,尤其是萧安岩,看看他都和什么人有接触。” 阮氏死了,萧安岩和萧青禾都太安静了,有些不寻常。 萧青宁才回到郡主府,还没坐上一会儿,门房那边过来传话,说是应天府卫大人求见。 年前,卫钦有来郡主府询问萧青宁一些案件细节,年后,萧青宁在府里闭门思过,卫钦那边就没有再来过。这会儿过来,十有八九还是为了先前的案子。 萧青宁让人将卫钦带到前厅,她收拾一下就过去。 碧溪:“主子,这个卫大人也忒烦人了,主子都说了不知情了,太还一次又一次的问。” 萧青宁:“这是他的职责。” 萧青宁给应天府找了不少麻烦事,面对卫钦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也不好直接将人赶出去。 萧青宁过来时,卫钦等了有一会儿。 “卫钦见过郡主。”卫钦拱手行礼。 萧青宁笑着说:“大人无需多礼,大人此番过来,可是截杀案有了进展?” “下官无能,尚无进展。”卫钦惭愧,仅凭黑衣人最后说出的“靖宁”两字,证明不了什么,而他们在查案时,也找不到新的线索。 萧青宁:“那大人此来,为何事?” “截杀案没有任何线索,而应天府杂事繁忙,孙大人让下官来请示郡主,可否结案。”卫钦说明来意。 萧青宁:“没找到凶手,如何结案?” “立为悬案。”卫钦解释。 一旦立为悬案,截杀案就算告一段落,应天府不必再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在上面。当然,若是以后有了新的线索,案子可以接着往下查,应天府也不会不管。 萧青宁一听立为悬案,便明了孙敬行的打算,略作思考,应了卫钦,“如此也好,应天府本是为民请命的地方,整日儿盯着一个没有线索的案子,也说不过去。” 卫钦抱拳,“多谢郡主体谅,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 “送卫大人出府。”萧青宁安排人送卫钦离开。 送走卫钦,萧青宁笑骂一声,“那个老狐狸。” 官道上截杀她的黑衣人,不说应天府没有头绪,就是萧青宁,也没查到多少东西,或许,她今天应该听听靖宁侯怎么说。 “算了,他说的话儿,也未必可信。”萧青宁这样想。 应天府里,孙敬行从卫钦嘴里得了准信,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南阳郡主同意了,不然本官的头发,又要少一大把了。” 卫钦不太赞同孙敬行的说法。 孙敬行拍拍卫钦肩膀,“你还是太年轻了,太较真了,那些人敢截杀南阳郡主第一次,就敢截杀第二次,等着吧,这个案子,悬不了多久的。” “大人这是拿南阳郡主作饵?”卫钦挑眉。 “你说的什么浑话,什么叫拿南阳郡主作饵,本官这是合理安排府衙众人任务。”孙敬行喷了卫钦几句,拿着先前准备好的折子,进宫求见皇帝。 说是求见皇帝,其实是去哭诉了,至于结果,看孙敬行从龙渊宫出来的舒心样,就能知道了。 晚间,慕沉照例翻墙过来和萧青宁一起用晚膳,然后说起卫钦。 听完萧青宁说的事,慕沉也忍不住跟着骂一句,“那个老狐狸,惯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说来,也是我隐瞒了部分事情,为难了孙大人。”既然又提起这事,萧青宁也不再隐瞒,将那本随州志找了出来,递给慕沉,“我遇上截杀前,曾用这玩意威胁靖宁侯,那个黑衣人最后也说了‘靖宁’两字,我想,那场截杀,应该与这玩意有些关系。” 萧青宁递给慕沉的随州志里,有附上破解出来的名单,慕沉越看越心惊。 萧青宁遇上截杀,慕沉当时有问她原因,只是萧青宁不愿多说,他也就没多问,哪想竟是为了这个账本。 这本随州志账本,记录了先帝在位最后的三年里和当今陛下建明七年里,总共十年时间,随州大小官员贪污银两数额。随州富庶,慕沉随意算了下,被这个数额惊到。 慕沉看罢,有些不知该说萧青宁运气好还是该说她倒霉,“难怪背后之人花那么大的手笔想要你的命,这东西,你也敢随随便便拿来威胁靖宁侯。” 萧青宁也很无奈,“我要是知道这鬼玩意这么烫手,哪敢随随便便拿来威胁靖宁侯。” 萧青宁本意只是想用随州志威胁靖宁侯,好让阮氏一无所有,哪里会料到这件事里,靖宁侯能找到帮手,能谋划那样一场截杀。 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既然背后之人想杀萧青宁灭口,那他们也只能想办法揪出那人。 萧青宁:“我得到这本随州志后,就秘密查过上面的官员。建明七年,陛下彻查随州贪腐案,这里面记录的人,多在那次彻查里,或砍头,或流放,没剩下几个了。” 而这名单里还活着的人,萧青宁不认为他们有能力组织那样一场截杀。再有,这上面记录的人,出了靖宁侯,其他都没在京城。 “阿宁,你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慕沉指着那些贪污金额提醒,“一个人贪污的数额不大,但所有人贪污的数额呢?” 萧青宁拿过随州志,粗略计算上面的金额。 慕沉:“建明七年,父皇彻查随州贪腐,惩治了不少官员,但查出的银两数,与这上面记录的数额相去甚远,那剩下的银两,都去了哪里?”随州贪腐案,牵扯的实在太多,慕沉就是没有特意去查过,也听说过一些。 萧青宁此前只查了人,没怎么注意数额,被慕沉怎么一提醒,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是啊,银子都去哪里了?”萧青宁疑惑。 慕沉:“从你遇刺之事来看,随州贪腐案后,一定还有幕后之手掌控着一切。” “或许,还牵扯着不能说的秘密。”不然,靖宁侯没必要将随州志在她手里的消息说出去。 第66章 一本随州志,牵涉的人和事甚多,萧青宁和慕沉就是要查,也需要时间,在没弄清楚背后之人是谁之前,只能小心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各自知道的秘闻,却是无意中将事情凑了个七七八八。 慕淩过来时,慕沉正准备离开,见是他,又坐了回去。 萧青宁:“这么晚了,阿淩过来有什么事儿?” 慕淩:“南阳姐姐,阿淩是来找六哥的,我等六哥好些天儿了。”慕沉离开好些天,才回来又和萧青宁去了兴平镇,慕淩每天望眼欲穿,这不知道慕沉在望月楼,便找了过来。 慕沉挑眉,他和慕淩,算起来是堂兄弟,慕淩叫他一声“六哥”,也没错,只是这小子先前都六殿下长、六殿下短的叫,忽然献殷勤,这是有求于他? 萧青宁皱眉,虽然慕沉经常过来望月楼,但和慕淩碰面的机会并不多,能让慕淩等他好些天,现在还献殷勤般的喊“六哥”,估计只能为了一事。 慕淩见萧青宁皱眉,一字一句说道:“我要学武,求六哥帮我。” 萧青宁:果然是为这个。 在慕沉说了锻体后,慕淩就经常到演武场上,萧青宁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慕沉没说话,看向萧青宁。 慕淩知道,萧青宁不同意,慕沉不会帮他,所以他才选萧青宁在场的情况说。慕淩一脸坚毅看着萧青宁,决绝说道:“南阳姐姐,我不想再这样处处被人护着,不想连阿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萧青宁沉默,换作是她,她能毫不犹疑的去做,但换作慕淩,她或多或少受了宁阳郡主的影响,明知道慕淩心性不似十岁孩童,还是忍不住将他当孩子对待。 慕淩见萧青宁有动摇,继续说:“我总在想,是不是我的身体好一些,阿姐就不用那般为我担心,我是不是就能帮到阿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个废物。” 慕淩骨子里还是骄傲的,不愿自己一直活在他人的羽翼下,宁阳郡主出事,让他意识到了有一个好身体,是多么的重要。要是他身体棒棒哒,就能和红叶他们,一起去江州寻找阿姐了。 慕淩说到这个份上,萧青宁不能再说拒绝的话,冲慕沉点了点头。 慕淩见萧青宁同意,小脸上绽出笑容。 慕沉给他泼冷水,“锻体之痛,非常人能忍。” “我能。”慕淩眼里写满坚定。 慕沉身形一晃,出现在慕淩身后,双手落在慕淩肩头上。 “啊——”慕淩小脸煞白,额角沁出汗珠。 “忍着。”慕沉一手按住慕淩肩头,一手两指并拢,沿着慕淩脊骨像下滑。 慕淩承受莫大痛苦,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要变强,不能喊疼。 慕沉一番动作,持续的时间不长,但于慕淩而言,仿佛过去了好久,每一息都是那么叫人难挨。 “我应了。”慕沉放开慕淩,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慕淩疼的浑身没劲,但还是强忍着站直身子,一脸骄傲和他们说,“我可以的。” 慕沉:“自己走回去。” “好。”慕淩走出一步,险些栽倒,白兰上前扶他,被他拒绝。 慕淩一步一步走出去,越走越稳,萧青宁想跟上去看看,被慕沉拦下,“他若这点痛都受不了,何谈锻体。” 萧青宁停下脚步,“碧云,你跟上去看看。” “主子放心,殿下出手有分寸,小公子只是吃些痛,要不了命的。”碧云解释一句,追上慕淩。 碧云没说的是,慕沉下手确实有分寸,但也是真的狠,慕淩能坚持住,还能自己走出去,她是佩服的。 萧青宁将慕淩当弟弟,心疼他受的罪,却也明白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她只能看着。 慕沉答应了慕淩锻体之求,回了云华轩便吩咐日影准备药材,分毫不耽搁。 上元节后,萧青宁继续闭门不出的日子,就像前些日子被罚闭门思过一般,就连七皇子的乔迁宴,也以身子不舒服推了去,只让人将礼送去。 萧青宁获封郡主,本也应设宴庆祝一番,先前也应了安乐公主等人会送帖子去。但萧青宁嫌麻烦,加之这样那样的事耽搁一番,如今距离她获封郡主都快过去一月了,着实没必要再折腾,便将设宴之事扔一边儿去了。 萧青宁嫌麻烦的事儿,有人却热衷的很,萧安岩搭上了四皇子的线,一直被皇帝搁置的靖宁侯为其请封世子的折子,终于批了下去。靖宁侯府为此专门设宴,还特意将帖子送到了萧青宁手里,萧青宁看了一眼便将那帖子扔一边儿去,完全没搭理的意思。 这几日,不管是容远还是当初截杀她的人,都没了动作,销声匿迹仿若不曾存在一般,萧青宁的日子,过的很是悠闲。 一晃,日子就到了月底,宋家老夫人六十高寿之日。宋家老夫人高寿,寿宴办的热闹,请的宾客也多。萧青宁也收到了请帖,早早挑选了礼物,带着碧云、碧溪去赴宴。 这日,宋家大门前挤满了车马,很是热闹。 萧青宁才下马车,宋家的管事立马含笑应了上来,“奴才见过南阳郡主。” 一旁的人听说这就是南阳郡主,纷纷看了过来。萧青宁不喜应酬,获封郡主后,也只参加了两回宫宴,这会儿来为宋家老夫人祝寿,可不就惹人注意。 萧青宁一边让碧溪送上贺礼,一边问管事,“本郡主头一回来贵府,你怎就知道我是谁?” “回郡主,府上四小姐早早就叮嘱了,奴才哪能认错人。郡主大驾光临,敝府蓬荜生辉,郡主里面请,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郡主见谅。”管事说着,招来婢女为萧青宁引路,“引郡主到园子里去,给老夫人祝寿。” 萧青宁进去后,还等在外面的人,少不得一阵议论。 萧青宁由婢女领着去见老夫人,走到一半时遇见陆氏和萧青雨。 萧青雨看见萧青宁,高兴地唤道,“宁姐姐,你也来了啊。” 自上元节后,萧青宁就没见过萧青雨,她还以为出了那样的事,萧青雨会……如今看来,与她想的有点不同。 萧安洵虽和萧青宁说,回去会让陆氏管教萧青雨,但耐不住萧青雨软磨硬泡,威逼哭诉,最后和萧青雨约法三章。萧青雨不再对六皇子有非分之想,他也不会将事情告诉陆氏。 所以说,陆氏至今还不知道萧青雨有过怎样的心思,见到萧青宁,没有半点不自然,热情道,“郡主近来可还好?” 萧青宁:“一切都好,多谢三婶婶记挂。” 几人被丫鬟领着来到园子里,原本在三三两两说话的人儿,看见萧青宁都愣了一下。 “南阳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萧青宁向宋家老夫人说贺词。 陆氏和萧青雨也跟着给老夫人祝寿。 萧青宁身份尊贵,宋家的人不敢怠慢,宋明歌亲自上前,拉着萧青宁到主桌落座,她旁边,就是四皇子妃。 宋明歌笑嘻嘻说,“今儿人多,若有怠慢之处,还望郡主见谅。” 萧青宁:“客随主便,宋四小姐不用管我。” “郡主这样说,明歌也就不客气了。”宋明歌说着,招呼陆氏和萧青雨到旁边落座。 萧青雨近来和宋明歌走得近,说话随意了些,“宋姐姐,今儿来祝寿的人真多,好热闹啊,谢谢宋姐姐。” 以萧家三房的身份,宋家就是广撒请帖,也请不到他们头上,萧青雨接到请帖时,就知道是宋明歌所为,这会儿有机会,可不得当面谢谢宋明歌。 宋明歌:“一张帖子而已,你叫我一声宋姐姐,我还能忘了你去。” 宋明歌安排好陆氏和萧青雨,又去招呼其他人。 陆氏接到宋家的帖子,还纳闷呢,如今看萧青雨和宋明歌说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陆氏问:“你什么时候和宋家小姐这般好了的?” 萧青雨:“宋姐姐待人温和,女儿和她投缘,就玩的好了。” 陆氏皱起眉头,她可不像萧青雨单纯,一眼就能看出宋明歌心思不简单,忍不住为女儿担心。 陆氏问:“你之前天天念叨着要去郡主府,这些日子,我不拦着你,也不见你去郡主府,是忙着和宋家小姐玩儿吗。” “母亲,我好不容易交到个投缘的朋友,不想和她生疏了。宁姐姐那里,我们是同出一族的姐妹,还能生疏到哪里去。母亲,咱们既是来贺寿的,就该高高兴兴的,没的说些扫兴的话。”萧青雨说。 陆氏直觉萧青雨有事瞒着她,只是人家府上,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遂压下所有疑惑,准备回去再审问她。 萧青宁和四皇子妃坐一起,两人身份相当,也没差多少岁数,到能一起说说话。 “明歌表妹先前念叨郡主,本妃还以为她在说笑呢,毕竟郡主出了名的不爱应酬。”四皇子妃笑着说。 萧青宁看了一眼宋家老夫人,说着场面话,“老夫人高寿,咱们做小辈不来,有些失礼。”萧青宁前来为宋家老夫人祝寿,当然不会只为这个。她更多的,是冲着宋明歌来的。 这回宋家老夫人做寿,不止萧青宁来了,几个皇子、公主、秦安侯府、定安侯府、右相府等,也都来了,可谓给足了宋家面子。 等到快开席时,女眷这边的主桌上,只坐了宋家老夫人、大夫人和宋明歌几个宋家人,剩下的就是萧青宁、三皇子妃、四皇子妃、安乐公主几个,一水的熟人。挨着主桌,是右相府、秦安侯府、定安侯府的女眷,也都是萧青宁见过的。 安乐公主坐萧青宁身旁,两人搭起话来,“这都快一个月了,还不见郡主帖子,郡主莫不是忘了本公主。” 萧青宁:“公主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南阳犯懒吗,郡主府也没个好玩乐,便省了去。” 一听这话,安乐公主笑了,“郡主倒是与咱们不同,咱们巴不得多搞几个聚会,好热闹热闹,郡主竟是怕热闹,躲着躲着的。得了得了,本公主也不惦记你帖子了,等过些日子,本公主给你下帖子,你可一定要来。” “这个成。”萧青宁应下。 寿宴一直持续傍晚,宴席过后,宋家搭起了戏台子,邀众人听戏。整个寿宴上,没出现半点意外,萧青宁离开宋家,还觉着有些奇怪。 慕沉也来参加寿宴了,绕过人多处,便上了萧青宁的马车,和她一块回去。 “宋家这么广邀宾客为老夫人祝寿,到底为了什么?”萧青宁着实想不通。 慕沉:“应该是四哥的意思。” 萧青宁:“四皇子想做什么,他不是一直韬光养晦的,如今朝堂上,多是支持三皇子和七皇子的声音。还是说,他想借此机会试探什么。” “宋家虽然掌兵权,但是不管是宋将军还是四哥,其实都是不安的,这次寿宴,他们应该是想试探父皇的态度。除夕的事情,四哥惹了父皇注意,也得罪了三皇子和七皇子,他就是想继续韬光养晦,也不太可能。”慕沉说着自己的猜测。 萧青宁顺着这个思路想,“既然没法再韬光养晦,四皇子干脆试探一波,让人知道他也是有夺嫡能力的。” 这么想,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萧青宁:“我总觉的事情不那么简单,至少宋明歌还有别的目的。” 萧青宁开始回想寿宴上的情况,宋家老夫人是寿星,一直坐在主位,接受众人祝贺,宋家大夫人,一直陪着老夫人,没什么存在感,倒是宋明歌,前前后后都是她忙着招呼人,有些不和常理。按理说,这样的宴会,还轮不到宋明歌一个小辈忙前忙后。 “男客那边,是宋笙在忙前忙后,也没见宋家长辈招呼。”慕沉将男客那边的情况,说给萧青宁听。 萧青宁:“宋笙和宋明歌虽是宋将军嫡子嫡女,在宋家身份够,但也才从边关回来,对京城中人尚不熟悉,何以挑重担招呼宾客。” “想不通就别想了。”慕沉伸手抚平萧青宁眉心,“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第67章 容远身份 是夜,宋家送走来为老夫人祝寿的宾客,渐渐安静下来。四皇子和宋明歌在一处凉亭叙话,外面的人看得见他们,却听不见什么。 “表妹,今儿收获如何?”四皇子笑问。 宋家老夫人寿宴,本不应这样大宴,会如此大半,都是应了宋明歌的要求,四皇子只是出一份力而已。 宋明歌:“殿下这样说,好似只有明歌得益一般,若不是殿下也想,哪会这般给面子。” 今儿来宋家祝寿的宾客,不乏给四皇子面子的,说到底,还是四皇子和宋明歌都想这场寿宴大办,才有今日的盛况。 四皇子大笑,“表妹这话就见外了,我与舅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夕后,父皇对我多有不满,我这不是怕连累了舅舅,才想借外祖母寿宴,看看父皇对宋家的态度。” “表哥说的是,借着这个机会,明歌认识了大半京中贵女,以后也好和她们走动。”宋明歌忙前忙后招呼,将来的人都记了个脸熟,也是一种本事。 四皇子和宋明歌说了会儿话,带着人离开。 他离开后,宋明歌敛了笑容,问宋笙,“男客那边,是什么情况。” 宋笙:“就那么回事呗,京城里的人,都是老滑头,各家各府前来祝寿,男人来的是小辈,多是家中不掌权的。所以你这头,女眷来的身份才重一些。”这样一来,既给了宋家和四皇子面子,也不会在官场上和宋家有太多接触。 宋明歌轻哼一声,离开凉亭,“意料中的情况。”京城里的人,都不是蠢货。 宋笙看她走远后,也冷哼一声,“自以为是的聪明,迟早栽跟头。” 宋笙和宋明歌,虽是同父同母亲兄妹,但这兄妹感情,也只是表面上的。宋明歌明着嫌弃宋笙蠢,宋笙背着等宋明歌栽跟头。 宋明歌回到自个院子,穗儿在门外守着,见她回来,忙上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两句。 宋明歌挑眉,让丫鬟留在外头,自个进去。 屏风后,容远躺在榻上,“小歌儿舍得回来了,本座还以为你被四皇子迷晕了头,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了。” “你这是醋了?”宋明歌莞尔一笑,走到床榻旁。 容远伸手拽住她,微微用力一带,宋明歌被带到床上,两人依偎在一起。容远挑起宋明歌下巴,“四皇子那个蠢货,还不值得本座放在眼里。” “世子应该感谢他蠢,不然皇帝盯着的就不是他,而是你了。”宋明歌抬手抚摸容远面具,几次想掀开他的面具,却又都停了下来。 “世子?”容远捏住宋明歌下巴。 宋明歌吃痛,眼中泛起泪花,却还浅笑盈盈开口,“楼主四年前找上父亲,暗害了成国公府一家子,父亲得封大将军,却也和楼主绑在了一条船上,明歌哪能不查查楼主是个什么身份。成王只是被圈禁皇陵,并未被夺去封号,明歌唤楼主一声世子,也没错呀。” 容远推开宋明歌,起身离开床塌。 宋明歌坐起来,随手理着额角散落的碎发,轻启红唇,“明歌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若不然,宋家被楼主卖了,还要给楼主数钱呢。” 从四皇子那里,宋明歌打探到除夕那日宫里发生的事情,那日的情况,现在回头来看,四皇子就是被容远坑了。在旁人眼里,四皇子和宋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宋明歌不得不怀疑容远还有别的安排。容远现在可以坑四皇子,回头也能坑宋家。 容远:“小歌儿既然知道了本座的身份,就该知道本座和宋大将军是伙伴,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容远。”宋明歌咬牙切齿叫着他的名字,要是早知道容远是这么个身份,宋家绝不和他搅和到一块。 容远:“小歌儿别这样看本座,四年前要不是本座帮忙,宋家何以有今日的风光。” “可楼主也将宋家逼到了绝路上,宋家还要感激楼主不成?”宋明歌恨恨道。 容远笑,“宋家是该感谢本座啊,要不是本座拉四皇子下水,皇帝误以为四皇子和宋家谋夺西北兵权是为了夺嫡,何至于四年来没有动宋家。若是皇帝知道宋大将军和成王余党是一条船上的,怕是容不了宋家这么些年。” “楼主的心思,真叫人害怕,当年的成王,若是有楼主这样的手段,何至于被圈禁皇陵。”宋明歌看着容远,只觉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然而,就算知道容远是毒蛇,宋家如今也只能和他绑在一起。诚如容远所言,四皇子和宋家合谋,害了成国公府一家子,只能算作夺嫡,皇帝为了西北安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要为四皇子抹抹痕迹。但若宋家和成王余党勾结,那就是谋反,皇帝若是知道了,抄家灭族都是轻的。宋明歌不但不能举证容远,还得小心翼翼帮容远掩饰,毕竟勾结逆党,意图谋反的罪名,宋家吃不起。 容远没有反驳。 宋明歌上前,拥住容远,“楼主放心,不管是父亲,还是明歌,都和楼主绑在了一起,楼主想做的事,明歌会帮你的,只盼楼主荣登大位时,别忘了明歌。” 容远:“本座当然不会忘了小歌儿,只是小歌儿想要什么,后位还是妃位?” “明歌只想要你。”宋明歌说着,伸手要摘容远的面具。 容远握住她的手,不给她机会。 宋明歌眼波流转,“世子是不相信明歌吗,竟是连真容都不愿让明歌知道,明歌日思夜想,也不知心上人长什么模样。” “小歌儿嫌本座丑吗?”容远甩开宋明歌。 宋明歌:“明歌姿色平平,没有南阳郡主倾城之色,如何会嫌楼主貌丑,要说嫌弃,也只有楼主想起明歌的份儿。将来,天下的美人儿都任楼主挑选,只怕楼主再记不得明歌是谁。” 容远再次挑起宋明歌下巴,细细打量后评价,“你确实不如南阳郡主十之一二。” 宋明歌只算小家碧玉,在京城众多美人里,算是不起眼的一个,只看容貌,甚至不及杨心月、白毓贞她们,更别说和萧青宁比。 宋明歌:“楼主是看上南阳郡主了?可南阳郡主已经和六殿下有婚约了。” 容远放开宋明歌,“小歌儿不用试探本座,萧青宁虽好,但和本座不是一路人,京城不比边关,小歌儿在算计人的时候,最好别露出尾巴。” “楼主说的什么,明歌不懂。”宋明歌一脸茫然,听不懂容远在说什么。 “呵。”容远冷笑,“小歌儿别说,今天的宴会上,你什么都没有做。” 宋明歌:“明歌一直在忙着招呼人,最多也只是将京城各家各府主子记了个脸熟,还能做什么。” “没做什么最好。”容远留下这话,离开宋明歌闺房。 容远一离开,宋明歌疯一般砸东西,“容远,你招惹了我,就只能是我的。” 穗儿在外面听见动静,忙进来,看见宋明歌脚边花瓶碎片,吓了一跳,“小姐,这是怎么了?”穗儿说着,赶紧扶着宋明歌到一旁坐下,生怕她被碎片伤到。 “没事。”宋明歌平复一下心情,吩咐婢女,“磨墨,我要给父亲去信。” 宋明歌很快写好密信,交给穗儿,让她安排人火速送往边关。 穗儿拿着信,还没出院子就遇上了宋家大夫人,也就是宋明歌的母亲。 穗儿欠身行礼,拔高了声音请安,“奴婢给大夫人请安。”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宋家大夫人问。 宋明歌听到穗儿声音,从屋里出来,朝她们走过去,“我让穗儿去厨房取些糕点,母亲这么晚了还过来,有什么事儿?” 宋明歌给穗儿使眼色,让她离开。宋家大夫人看得出穗儿不是去取糕点,只是宋明歌不想和她说实话,她也就不多问。 “今儿累坏你了,母亲过来瞧瞧你,不让母亲进屋坐坐吗?”宋家大夫人问。 宋明歌确实不想请她进去,只是宋家大夫人到底是她母亲,这里是京城,不是边关,容不得她对宋家大夫人不敬。 宋明歌扶着宋家大夫人往屋里去,“母亲说的什么话,只是屋里乱,怕母亲碍眼。” 说着话,两人回了屋。 宋家大夫人看见地上狼藉,眼皮一跳,宋明歌解释道,“女儿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还没来得及收拾。”说着,吩咐外头的人,“进来两个人,将屋里打扫一下。” 两个丫鬟一起忙活,不多会就将屋里打扫干净。 宋家大夫人和宋明歌坐一处,拉着她的手说道,“这几年,母亲没在你们兄妹身边,苦了你们了。” “女儿不苦,况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宋明歌说。 宋将军得胜归京时,他的妻儿也跟着回了京城,再后来回边关时,带了宋笙和宋明歌离开。宋明歌能跟着宋将军回边关,宋家大夫人却是不能再随意离京,更别说像以前一样留在边关。 宋家大夫人:“你的笄礼母亲没能见到,你如今也回京了,该相看人家了,今儿来府上的,可有中意的人家。” 宋明歌随宋将军回边关时已经十二岁还多,宋家大夫人其实不想女儿回边关的,只是宋将军坚持,宋明歌坚持,她说的话儿,不管用。 宋家大夫人有时想想自己一团乱的生活,也觉的悲哀。 宋明歌听母亲说起自己的亲事,没有小儿女的娇羞,而是冷了脸,“母亲,女儿的亲事,不用你操心,父亲应该和你说过的,我的事,你少插手。” “明歌,母亲知道你怨我,只是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母亲怎么能不管。”宋家大夫人急了。 宋明歌抽出手,毫不顾忌宋家大夫人的脸面送客,“母亲,天晚了,你该回了。” “我——” 宋明歌冷喝,“母亲不要逼我说更难听的话儿。” 宋家大夫人再怎么不愿,看着宋明歌看陌生人般的眼神,也只能离开她的院子。 宋家大夫人小声嘀咕,“都怪我,怪我,要不是我丢了你,你也不用吃那么多的苦,咱们母女,也不会像仇人一样。” 宋家大夫人走出宋明歌院子,就见宋笙等在外面,宋笙见自个母亲伤心的样子,半点没有意外。 宋笙上前,扶着宋家大夫人离开,“母亲,你也知道妹妹有心结,能远着她,就远着她些,省得给自个找不自在。” 宋家大夫人,“她快十六了,母亲也是着急。” 宋笙一听这话,瞬间明了,“母亲,你这不是给自个找不自在吗,你提这茬,能不惹了她嘛。” 宋笙偶然撞见一幕,知道宋明歌还不想嫁人,一听这话,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平日里,也就在人前宋明歌还顾忌着些,到了人后,宋明歌都不给宋家大夫人好脸色,宋家大夫人触了她眉头,可不就更糟糕了。 “笙儿啊,你妹妹什么时候能原谅我?”宋家大夫人问。 宋笙:“……”他又不是宋明歌,哪知道那丫头的想法,不过那事儿要落在他身上,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原谅宋家大夫人所为。 宋家大夫人一看儿子沉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抽回手,“你也回去吧,不用陪我了。” 宋笙看着她离开,摇摇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在这府里,宋家大夫人完全没说话的份儿。当然,这和宋家大夫人本人也脱不了干系,毕竟一个太过愚蠢的当家主母,着实撑不起门面。 屋里,宋明歌坐在原处,手指扣着扶手,一脸的阴郁。穗儿从外面回来,看见宋明歌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硬着头皮上前伺候。 “小姐,信送出去了。” 宋明歌嫣然一笑,周身阴郁散去,吩咐穗儿,“去查查今儿来的秦安侯府小姐喜欢什么,往秦安侯府递个帖子,就说我约她玩儿。” 穗儿眉头一跳,“小姐,那萧家五小姐那边呢?” “我的宝贝儿有了更喜欢的口粮,先饶过她。”宋明歌卷起衣袖,露出左手胳膊,仔细看,她胳膊里似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穗儿应是,又出了屋子。 第68章 各人心思 出了正月,天气回暖,一场场春雨后,万物焕发新的生机,杏花打了花骨朵儿,不消几日就能开满枝头。 慕沉收集齐锻体需要的药材,带了慕淩离开,要十来天才能回来,少了那么一人伴着,萧青宁有些不是滋味。先前慕沉也有离开,萧青宁尚不觉想念,这回,着着实实体会了一把何为思、何为念。 一日午后,萧青宁小睡醒来,白兰从外面进来传话,“主子,江公子求见。” “江述,他来作何?”萧青宁问。 白兰:“说是来还银钱的。” “看来,是江州来人了。”萧青宁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装。 萧青宁让人查过江述底细,知道一些情况,一听江述是来还钱的,立马有了猜测。 江姓在江州是大姓,江述是当地乡绅家的公子,家底殷实,出身不算显贵,却也是富庶人家。江述要不是倒霉的遇上匪贼,也不至于借宿普华寺,更在普华寺逐客之时陷入窘境。 萧青宁过来时,江述等了有会儿,一盏茶已然见底。 “不好意思,耽搁了会儿,让江公子久等。”萧青宁进来,笑着解释。 江述起身,朝萧青宁作揖,“是在下来的唐突,还望郡主见谅。先前得郡主相助,江述感激不尽,如今家仆寻来,特来奉还欠银。” 江述说罢,拿出两张五十两银票并十两碎银递给萧青宁。 萧青宁接过银票银两,纳闷道:“公子莫不是记错了。” “没记错,多余的,算作利息。”江述解释。 不过百两银子,一月多的时间,哪算得了那么多利息,萧青宁心知江述还记着碎银子的事,也没说什么,只将银票银两收好,又将欠条递给江述。 江述收好欠条,拿过放在桌上的画卷递给萧青宁,“承蒙郡主相帮,小小谢礼,望郡主不嫌弃。” 萧青宁接过画卷,缓缓打开,那日在普华寺看见的寒梅之景跃然纸上,左上角提句“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右下角无落款。无需想,萧青宁也知道这画出自何人之手。 萧青宁收起画,递给白兰,赞道:“江公子书画一绝,说来,还是我赚了。” “郡主喜欢就好。”江述露出笑容。 萧青宁:“春闱在即,江公子准备的如何了?” 见着江述,萧青宁恍然发现,再过几日就是春闱开考之日了,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还好。”江述脸上,透着自信从容。 “祝江公子金榜题名。” 江述到底是外男,萧青宁没多留他,说完客套话,让人送他出府。 安皖公主缠了姜皇后许久,终于得了应允,出宫来寻萧青宁玩儿,她刚走上大门台阶,就见江述萧青宁府上出来。 看见江述,安皖公主很是意外,话里带了几分欣喜,“江公子。” “草民见过公主殿下。”江述行礼。 安皖公主:“这里又不是宫里,不用多礼,那日的事,还要多谢江公子。话说,江公子是怎么猜到我身份的?” 安皖公主这些日子常想起江述,经常回忆那晚的情景,不记得自己有暴露身份,而江述说以她的身份,随身之物不要轻易给人,显然是猜到了她的身份。之后,她和萧青宁、慕沉回去,江述认得萧青宁,进而能猜到慕沉的身份,而她叫慕沉六哥时,江述没有惊讶,显然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安皖公主着实想不明白。 江述:“公主身份尊贵,与旁人不同。” 安皖公主:“……”这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草民告退。”安皖公主愣神之际,江述告退离开。 安皖公主转过身,望着江述离开的身影嘟起了嘴,她有那么可怕吗,就这样急着离开。 萧青宁听说安皖公主来了,让人领她到望月楼。 安皖公主见着萧青宁,忍不住抱怨,“本公主有那么可怕吗,他要急着离开。” “他?”萧青宁挑眉。 “江公子呀,他来找你做什么?”安皖公主八卦。 萧青宁:“还钱。” “卖灯笼那么赚钱!”安皖公主张大了嘴。 “怎么可能。”萧青宁嘴角抽搐,反问安皖公主,“你也不想想你买花灯花了几个钱。”江述想靠卖花灯攒够一百两,不吃不喝一个月也不可能。 安皖公主想到花灯的价格,有些为他打抱不平,“那么好的灯笼,应该再卖贵一点的。” “江公子是江州富庶之家教养出的公子,只是倒霉暂时落魄才去卖灯笼,如今家仆寻来,身上有了银子,哪还用卖灯笼赚钱。”萧青宁为安皖公主解释江述的身份。 “江州。”安皖公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他能猜到。”她给江述看的帕子,是用江州特产的天云锦做的。天云锦产量极少,都送到了宫里,没点身份的人,还用不上天云锦。 安皖公主疑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 想起江述看萧青宁的那份落寞,安皖公主忍不住脑洞大开。萧青宁和江述是在普华寺认识的,那时候她和慕沉还没有婚约,见着翩翩公子郎,有些想法也不是没可能,要不然怎么解释萧青宁知道那么多。 萧青宁听懂安皖公主话里意思,抽了嘴角,“公主殿下,少看些话本子。”她是有让人查江述,但绝没有安皖公主想的那重意思。 听见萧青宁否认,安皖公主自己也没察觉的松了一口气。 安皖公主提议,“春闱将近,酒楼茶肆可热闹了,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安皖公主心底有种隐隐的期待。 每逢春闱开考前,一些大的酒楼茶馆,都会专门腾出一块地方,让各处学子以文交友,以才争比。安皖公主只听说过,还没见识过,很是好奇。风味楼就有这样的聚会,闲着也是闲着,萧青宁遂应了下来。 白兰找了长匣子回来,见萧青宁要出去,赶紧问道:“主子,这画放哪里去?” “收库房吧。”萧青宁想了又想,这般吩咐白兰。江述送的画卷,叫慕沉看见了,说不定又要气上一阵,只是这幅寒梅图确实珍品,不好好收着,萧青宁都觉暴殄天物。 安皖公主好奇,“什么画,要收库房去。”说着,就从匣子里取出画卷,缓缓打开。 安皖公主一眼就认出这画出自何人之手,越看越喜欢,问萧青宁,“这样好的画,你不挂起来,收库房不嫌浪费?” 萧青宁:“……”浪费也总比某人生气强。 要知道,上元那日,六七岁的孩童说江述好看,慕沉都能不嫌麻烦的摘了面具和江述比较一番,她要将这画挂起来,有的受了。安皖公主都能从江述眼神了看出点东西,萧青宁怎么可能不知道江述的心思,只是有些话,大家都没讲明,就只当不知道罢了。 安皖公主从萧青宁微妙的表情里读出点东西,拿着画卷有些爱不释手,说道,“这画,在你这里也是落灰的命,还不如送我得了,回头我还你一幅名家真迹。” 安皖公主说着,也不等萧青宁点头,卷巴卷巴将画抱在怀里。 萧青宁见她这般模样,就知道画是拿不回来了,有些好笑道,“行了,送你就是了,别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护着了,叫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什么传世名画呢。” 萧青宁送了画,也不吝啬一个匣子,让白兰将找来的长匣子递给安皖公主。安皖公主仔细收好画,才和萧青宁出了郡主府,往风味楼去。 风味楼里,付掌柜专门弄出了地方,摆上笔墨纸砚,前来的学子们,兴之所至留下佳作,会被收集整理到一块,供众人赏鉴。 往日出入非富即贵的风味楼,到了春闱、秋闱时,会以文待客,免费提供茶水、点心,只要有才华,就都能进入里面,慕名而来的学子并不少。 除了各地学子,京中权贵人家,这些日子,也会出现在风味楼,借机看看这次参与会试的考生,若发现有值得结交的,也会先一步结交。春闱前,寒门考生多艰难,若能在其金榜题名前予以帮助,会比殿试结果出来后再拉拢,效果好上很多。 三楼上,四皇子和萧安岩同座一桌,说着底下各路考生的优劣。 四皇子:“这么些天,你都没发现几个好苗子,是今年的考生太差劲,还是你靖宁侯世子太差劲。” 萧安岩听出四皇子动怒,解释道:“殿下再宽限几日,安岩定能找到合适之人。” “萧安岩,不要让本皇子觉得帮了一个废物。”四皇子脸色阴沉。 萧安岩低着头,握紧拳头,将四皇子今日的羞辱记在心头。 “殿下放心,萧安岩不会叫殿下白费心思的。”萧安岩忍下心头愤怒,不带情绪说着这番话。 四皇子费了好大劲才得了萧安岩这么一颗棋子,也不愿还没从他身上刮下点什么就废了一颗子,敲打过后,又使出怀柔手段,“我知你难处,再给你三日,我要看到结果。” “多谢殿下。” 今日的风味楼,很是热闹,不止四皇子在,三皇子和七皇子也在。 “三哥,四哥进来动作不断,你可要小心着些。”七皇子语气真诚,一副为三皇子着想的模样。 当今皇帝几个皇子里,就数三皇子年长,加之出身书香传家的顾家,身上多了几分儒雅,和七皇子坐一块,这种年长些的特质更突出。如果说七皇子明朗的少年郎,身上透着少年郎的冲劲,那三皇子就是温润儒雅的青年,没什么攻击性。 三皇子饮了一口酒,缓缓说道:“七弟这话,更该说给自己听。” 如今在朝堂上,三皇子和七皇子争的是最凶的。 按理说,三皇子和七皇子差了七八岁,不该争的这么凶,但谁叫七皇子有个同母哥哥,五皇子当初倍受皇帝喜爱,为此选了五皇子和杨家的人并不少。五皇子病逝后,这些人没有办法,只能再选择七皇子。在此之前,四皇子不显山不露水的,三皇子和四皇子的矛盾,其实并不多。 元安五年初,宋将军大胜戎狄归来,被封大将军,宋家开始崛起。只是三年时间,还太短,如今的四皇子和宋家,只要不走兵变这样的冒险法子,在夺嫡上,优势并不是很大。不管是三皇子背后的顾家,还是七皇子背后的杨家,都是上百年的传承,远不是宋家突然崛起能比的。 七皇子碰了灰,也不恼,换个人问,“三哥觉着六哥如何?”七皇子在慕沉手里吃了亏,好好查了慕沉,可惜和四皇子一样的结果,进了六皇子府的探子,同样都没了音信。 三皇子手上动作一顿,而后放下酒杯,“这些年,大家都太忽视他了。” 皇帝厌恶慕沉,不待见慕沉,他们这些人也跟着忽视了慕沉,可是从除夕的事情来看,这个被他们所有人都忽视了兄弟,并不是真的没有存在感。窦太妃能为他和南阳郡主求一纸赐婚,足以见太妃娘娘是向着他的。 顾德妃跟在皇帝身边的时间长,更清楚窦太妃说话的份量,这么多年,窦太妃没有慕沉说一句话,但她一为慕沉出面,便是为慕沉求了与南阳郡主的婚事,如何不叫人多想。 三皇子事先不知顾德妃的打算,后来才问了顾德妃,也才知道娶了南阳郡主有多少好处。皇帝的圣宠,说有就有,说无就无,但萧青宁的真正的倚仗,并不是圣宠,而是成国公府底蕴。想到这个,三皇子一阵叹气。再想到这些日子皇帝对慕沉的态度,三皇子又是一阵叹息。 “是啊,我们都太忽视他了。”七皇子一口饮尽杯中酒,重重放下酒杯,“怕是以后,再无人会忽视他了。” 上元节家宴,姜皇后一番操作,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皇帝对慕沉的态度有变化,不说亲近,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厌恶了。 七皇子说的,三皇子如何不明白,只是慕沉到底没有母家支持,而南阳郡主那里,谁说不会有个什么变数。 第69章 隐隐有点疼 同样是三楼,萧青宁和安皖公主坐在窗边,看楼下热闹。诸多学子里,得了好句,都会唱念出来,保证在里面的人都能听见。 安皖公主看了、听了一会,觉着没多少意思,“明明说很热闹的,我看着也就那样啊。”那些唱念出来的作品,只能说是上乘,算不得百里挑一的佳品。 萧青宁:“这样的聚会,自是比不得琼林宴的,况且,会试还没过,大多数有才华的人,多不愿出这个风头,如今出现在这些聚会上的,能上榜的不多,更多的是来结交人脉的。想看真正的诗文盛宴,还要等会试过后。”当然,在一些读书人眼里,这样的盛况也够了,只是安皖公主在宫里,见识过琼林宴的盛况,才觉没多少意思。 “这么说他不会出现了。”安皖公主小声嘀咕。 萧青宁没听清她说什么,问道:“公主嘀咕什么?” “没嘀咕什么。”安皖公主连连摇头,“按你说的,为什么三哥、四哥、七哥他们还要来。”刚刚萧青宁问起小二,今儿都有些什么人在,安皖公主有听到几个哥哥都在。 萧青宁:“公主可以去问问他们。”几位皇子现在就盯着参加这次春闱的学子,自然是有利可求的,虽说这个时候出现在各种诗文聚会上的人能中榜的不多,但也有中榜的机会,要是等会试后再行动,说不得就迟了。再有,这个时候,还有心思交际的,多抱着被贵人看中拉一把的心思,而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更叫人感恩于心。 安皖公主撇嘴,她又不是傻了才去问三皇子几人。安皖公主虽是女儿身,和夺嫡没什么关系,但也听了一些朝上传闻,有判断的能力。就像自家母后放任她和萧青宁往来,也有着其他的目的。 安皖公主离开窗边,坐到桌旁开始大快朵颐,外面的热闹有些叫人失望,风味楼的吃食却是很合她心意。 萧青宁坐到安皖公主对面,吩咐碧云,“让小二送几个风味楼的招牌菜来,让公主尝个味儿。” “这个好,我也有些饿了。”安皖公主在萧青宁面前,是越来越没公主包袱了。 萧青宁有需求,风味楼的人再忙也会紧着她,安皖公主没等多会儿,就吃上风味楼特色的蜜汁鸡、翡翠鱼汤等。 安皖公主看见翡翠鱼汤,一下子亮了眼睛,“风味楼里,我最爱的就是这个了,只是来几回有一回能吃上,我还想着外面那么热闹,早没了呢。” 萧青宁:“公主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什么真知道假知道的?”安皖公主一头雾水。 萧青宁:“……”得,是真没注意了。 萧青宁带着安皖公主从侧面进的风味楼,安皖公主没怀疑风味楼是她的,小二说几位皇子在这里,安皖公主还是没怀疑,萧青宁不知道说什么。 萧青宁:“没什么,公主喜欢吃就多吃点,省的回宫了还惦记。” “这个自然。”安皖公主得意笑。 半个时辰后,安皖公主笑不出来了。 安皖公主摊在软榻上,揉揉微微鼓起的肚子,有些难受,“吃多了。” 在宫里,安皖公主就是喜欢哪道吃食,也不能吃个痛快,这不没人和她抢翡翠鱼汤,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萧青宁翻白眼,“碧云,给公主看看。” 碧云走到安皖公主身边,“公主伸出手腕里,奴婢给您看脉后,扎几针会好受些。” 安皖公主坐直身子,将手腕递给碧云,同时和萧青宁说话儿,“碧溪武功高强,碧云懂医术,难怪你去哪里,都带着她们。” 萧青宁摊摊手,甚是无奈,“我也是没办法,你看在宫里斗有人设着法的想害我,更别说宫外了。月余前,我回京的途中遇上截杀,至今还没找到凶手。” 安皖公主想想萧青宁遇上的事儿,也有些无奈,“谁叫你招人惦记的。” 萧青宁:“……”合着还是她的错了。 碧云给安皖公主把脉后,取了银针出来,在她几处穴位上下针,交代道,“公主起来走走,会更好受些。” 安皖公主依言,在包间里来回走到,萧青宁被她晃的头晕,干脆躺倒软榻上闭目养神。 砰—— 楼下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杂乱声,听着像是又打了起来。 萧青宁坐起来,忍不住扶额,“我就不该出门。”不出门就不会遇上事儿。风味楼是她的地方,不管下面又因为什么打了起来,都是麻烦。 安皖公主走到窗边,低头看了看和萧青宁说,“有人打起来了。” 萧青宁:“……”早听出来了。 萧青宁也走到窗边,往下看去,待看见那两个打的最欢的人时,忽然乐了。 “碧溪,你下去一趟,告诉付掌柜不用管,让他们打。”她倒要看看他们能打出朵花不成。 安皖公主惊讶,瞪着萧青宁,一脸不可置信,“这——这,风味楼是你的啊。”难怪她觉得风味楼今儿上菜的速度特别快,还有翡翠鱼汤,合着是沾了萧青宁的光。 “不对啊。”安皖公主转念一想,“你就怎么告诉了,不怕我说出去啊。”要知道风味楼背后是什么人,一直是个谜。 萧青宁:“我只是一个人。” 安皖公主一时没懂,而后想起风味楼已有数十年历史,福至心灵想通了其中关键。成国公府手握重权,有些事情不能明着做,而如今成国公府不存,风味楼到了萧青宁手里,就没了那么多顾忌,叫人知道风味楼是她的,也没多少影响。 想通其中关键,安皖公主乐的和萧青宁一起……看戏,宫里的生活太单调,总需要点调剂。 安皖公主:“那两个,都是哪家公子,看着像是见过的。” 安皖公主在宫里,见到的女眷居多,公子什么的,听说过不少,真见过的,能把名字和人对上的,并不多。 京城各家各府公子哥,萧青宁能把名字和人对上的也不多,但是巧了,下面打起来的那两个,她还真识得。 萧青宁:“蓝色衣服那个,定安侯府三公子,穿青色衣服的,秦安侯府三公子。” 秦安侯府三公子白修衡,白修逸的弟弟,萧青宁以前去秦安侯府时,遇见果。而齐三公子,上次也在风味楼打架,到应天府挨了一顿板子,萧青宁也记住了他。 齐三公子觉的自己特倒霉,被自家大哥逮着折磨了好些天,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约着小伙伴到风味楼吃顿好的,还能遇见讨人厌的白修衡,真是太糟心了。 齐初记着自家大哥的话,已经尽量不惹事儿,可白修衡还要来挑事,再忍他就是龟儿子。 齐初:“白修衡,谁规定你们在这儿酸言酸语,我们就不能来喝酒划拳了。” 两人打起来的原因,归根究底就是读书的看不惯舞刀弄枪的。 白修衡学了点拳脚防身,但自诩是读书人,喜欢端着。而齐初,虽然混着长大,但有个齐裕管着,该有的拳脚功夫还是有的,没有辱没定安侯府名声。 文武相轻,在白修衡和齐初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 再有,白修逸和齐裕都年少成名,差不多一样的年纪,没少被比较。而白修衡和齐初,作为两人的弟弟,也是差不多的年纪,自然而然又被放在一起比较,使得两人自小就互相看不顺眼,可谓积怨已久。 今儿,两人打起来的原因也很简单。 白修衡和一众读书人在吟诗作对,齐初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喝酒划拳,白修衡嫌齐初纨绔无所事事,让齐初给他让地方。若是别的人,齐初说不定也就换地方了,但是白修衡,谁离开谁输,齐三公子不甘落后,言语反击回去。 先是动口,再是动手,就这么打起来了,一旁的人只能拼命拉着他们。好在白修衡那边是一群读书人,不然说不定又要砸了风味楼。 付掌柜得了萧青宁话儿,也不阻止他们打起来,坐在柜台后面相当的镇定,一副“你们打翻了天,我也不管的模样”。 白修衡被人拉了一下,到底顾忌着周围一群读书人,没继续和齐初打,当然,不动手,他动口,“齐初,谁都知道这是各地学子聚会的地方,你在这里喝酒闹事,简直粗俗。” “谁粗俗了,你还虚伪呢。”齐三公子也不客气。 白修衡:“果然是纨绔,本公子不和你计较。” 齐初:“……”太欠揍了,他要不动手,都对不起自己纨绔的名声。 齐初不顾小伙伴阻拦,上前揍白修衡。一群所谓的读书人,被齐初打人的狠劲吓到,纷纷退到一旁。 被打了,白修衡哪还能端着,当即反击回去。两人拳打脚踢,踢凳子砸桌子,风味楼又一片狼藉。 楼上,安皖公主看得目瞪口呆,艰难偏头看向萧青宁,“你就不管管?” 萧青宁:“他们爱打,让他们打个够,我看这次之后,还有什么人要在风味楼打架。” 安皖公主:“……”不是很懂。 碧云抬头望屋顶,主子这是被惹烦了,要杀鸡儆猴,让众人知道,风味楼还是那个风味楼,进来这里,就要接受风味楼的规矩。 熟悉风味楼作风的人,见白修衡和齐初打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管,马上嗅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某公子和身旁的人说:“有点不寻常,之前,晋王府二公子和靖宁侯府的人打了起来,风味楼的人也没管,然后,一群人去了应天府。”据说,晋王府二公子现在还在应天府大牢里蹲着呢。 “……”细思极恐。 应天府的人没来,白修逸和齐裕来了。 齐裕一进来,看见自家弟弟做的“好事”,瞬间挑高眉梢,刀未出窍拍向齐初,从中间将两人分开。 齐初趴向倒在地上,没看清状况,直接道:“谁打小爷的?” 齐裕额角突突突的跳,“你是谁小爷。” 齐初:“……”谁把他魔鬼大哥弄来了。 齐初麻溜的爬起来,低着头认错,乖的不能再乖,“大哥,你是我大爷。” “噗——”某狐朋狗友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些人都知道齐初怕齐裕,也见过齐初认怂场面,可是每看见一次,还是忍不住笑一次。 齐初抬头瞪向小伙伴,小本本给你们记着,回头再找你们算账。 “嗯——” 齐裕才嗯了一声,齐初再次认怂,低头看地板。 齐裕:“说说,你们又为了什么打了起来。”显然,齐裕也知道自家弟弟和白修衡之间的恩怨情仇。 白修逸上前开口,“不管是为什么打起来了,家弟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三弟,给齐三公子赔礼。” 白修衡拱手:“齐三公子,修衡失礼了。” 齐初:“……”如此一来,又是他错了。 齐三公子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齐裕一巴掌拍向齐初,“既然是白三公子错了,这次就不罚你了。” 白修衡:“……”谁错了。 齐三公子“嘶”了一声,大哥的嘴,骗人的鬼,这么一下,特么又要疼上半个月了。 白修逸看出齐裕这一巴掌的威力,就是嘴巴上被齐裕占了便宜,将错归到了白修衡身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白修逸和齐裕的关系,也很微妙。 齐裕拍了齐初一巴掌,算作教训,能看出的人不多,又摁着齐初的脑袋,让他道歉。 齐初不情不愿道歉:“白三公子,对不起了,打架凭本事,我给你送药膏。” 白修衡黑了脸。 齐裕再次拍向齐初,你这是道歉还是挑事。 齐初再次“嘶”了一声,这绝对是亲哥,打他丝毫不手软。 有白修逸和齐裕出面,不管是白修衡还是齐初,都蹦哒不起来了,打架的事,告一段落。 萧青宁站在二楼拐角处,开口道:“打架的事,你们双方赔礼道歉,算了过了,那就来算算赔偿吧。” 齐三公子听见这话儿,艰难的转头,寻着声音望去,看见萧青宁站在二楼拐角处,双手不自觉摸向后面。 隐隐有点疼。 第70章 赔不起 又是南阳郡主,齐三公子忽生不详之感,不会又要挨一顿板子吧。他和白修衡打架,没碍着南阳郡主什么事儿,应该没事,齐三公子这样安慰自己。 萧青宁来到楼下,叫来付掌柜,“付掌柜,给两位公子算算,他们需要赔偿风味楼多少银两。” 付掌柜左手算盘,右手执笔,一项一项计算风味楼损失。 齐三公子瞪大眼睛,“风味楼是你的产业。” 萧青宁点头。 齐三公子哀嚎,惨了、惨了,怎么还是撞南阳郡主手里了。 白修衡倒不担心赔点银子,几十两银子的事儿,他还拿的出来,他更担心自家兄长。白修衡偷偷看向白修逸,见他没因南阳郡主出现失态,微微放心。这几年,白修衡没少见白修逸喝闷酒,有时还会陪他喝上几杯,他比秦安侯夫人、白毓贞更了解他心里有多苦,比她们更清楚南阳郡主在白修逸的份量有多重。 白修衡着实担心白修逸当众失态,误了自己名声,也叫人看了笑话去。 白修衡的担心,并不是多余,风味楼里,已经有和白修逸不对付的人,等着看戏了,只是顾忌着萧青宁的身份,没那么明目张胆罢了。 付掌柜很快算完账目,将列出的清单递给萧青宁。 萧青宁看过,笑盈盈开口,“两位公子打架,毁了风味楼几张桌椅、几条板凳,算不得几个钱,就不算在里面了,抹了零头,还有五千两。” 白修衡和齐初平分,每人需出两千五百两。 齐三公子:“怎么可能那么贵?”明明上次打架也只赔了一百多两,晋王府都没人其他人一起赔。两千五百两,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白修衡也一脸的不相信,就差控诉萧青宁抢钱。 萧青宁将清单递出,齐裕先接过,看完点点头,然后递给白修逸。 白修逸看完,也没有异议,“舍弟胡闹,给风味楼造成损失,逸深感抱歉,回头会让人将银两送到府上。” 白修衡从白修逸手里拿到明细,看到那个四千两,绿了脸,“王老先生的字画,李公的墨宝,郡主莫不是糊弄人。”他们的作品,都是收藏品,谁会暴殄天物的挂在酒楼里。 “不管是王老先生的字画,还是李公的墨宝,都倍受欢迎,四千两还是看在大家都认识的份上算的。还有景安镇的整套竹梅茶碗,白瓷茶壶,也都是精品,也只算了一千两。剩下桌椅、花瓶、酒杯之类的,还有几十两,都给你们抹了。白三公子说本郡主糊弄人,本郡主想问问在座的喜爱王老先生字画和李公墨宝的,这三幅作品,四千两,你们想不想买。”萧青宁说着,让人将被弄脏的三幅书画取下,让在场的人仔细看看。 有识货的,认出风味楼这三幅书画都是真品,一边惋惜一边说道,“四千两,太少了,要是没被弄脏,郡主愿意出手,在下定不吝啬。” 有喜欢景安镇瓷器的,看着一地碎片,也十分心痛,“一千两,郡主愿意卖,在下也想买。” 由此可见,萧青宁算的五千两,真的很友好了。 齐三公子不懂这些风雅物有什么值钱的,但不妨碍这些东西真的很值钱,而他没有钱。齐三公子可怜巴巴看向齐裕,按以往的惯例,定安侯府是不会管他的,而齐裕的话,也证明他想的没错。 齐裕:“自己打的架,自己赔。” 十分的冷酷无情。 齐三公子:“……”还是卖了他吧。 齐三公子瞪向白修衡,要不是他,他们也不至于打起来,同时有点羡慕他。同是侯府公子,秦安侯府能帮白修衡出这个钱,而他只有自家大哥冷酷无情的“自己打架自己赔”。 众多人鉴定,白修衡要是再说萧青宁算的五千两糊弄人,就是和喜欢王老先生和李公墨宝的人作对。至于上面写的景安镇瓷器,白修衡也是识货的人,若说这个不值一千两,就是打景安镇的脸。 白修衡自己拿不出两千五百两,白修逸有承诺会把银子送到郡主府,白修衡也不觉得自己比齐初幸运。 白修衡和齐初也是倒霉,不管是那几幅书画,还是景安镇的茶碗酒壶,都是风味楼为着春闱期间的才子聚会专门摆出来的。 齐初垂头丧气,也不嫌丢脸,直言道:“我没钱。” 齐三公子那模样,不熟悉定安侯府的没眼看,你没钱,定安侯府还能没钱啊。当然,和定安侯府有些交情的,都知道齐裕那句“自己赔”不是开玩笑的。 萧青宁:“没钱,就留在风味楼打杂,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离开。” 齐三公子小心翼翼问,“月银多少?” 付掌柜:“三两银子。” 齐三公子:“……”靠打杂,他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齐三公子继续可怜巴巴望向齐裕。 齐裕不理会他,和萧青宁说,“郡主看着办。” 萧青宁没和齐裕客气,“付掌柜,带齐三公子去后面,让人给他讲讲风味楼规矩,就在前面跑堂。” “齐三公子,请。”付掌柜做出请的动作,请齐初到后院。 齐三公子一步三回头,齐裕不为所动,一副铁石心肠模样。 有刚到京城的,小声嘀咕起来,“齐世子这样对弟弟,也太……”冷酷无情了些。 一旁,熟悉这兄弟俩相处模式的人解释,“齐裕只是让齐初长些教训,过段时间,会来赎人的。你要是真觉得这两兄弟感情不好,不把齐初当回事,可是要吃大亏的。” 用定安侯府的话来说,就是齐初再怎么胡闹,要教训也只能是自家人教训。齐初上次在萧青宁手里吃亏,被打了一顿板子,也是齐裕觉着他该。 解决完赔偿的事情,萧青宁对众人说,“扰了诸位雅兴,今儿大家的茶水酒钱,都免了,算是风味楼的一点诚意,还望大家以后多多光临。” “郡主言重了。”一众人附和。 没人会在这种时候不给南阳郡主面子。 萧青宁露了面,让人知道了风味楼背后是谁,也没回三楼,让人去问安皖公主,要不要离开。 安皖公主才不要一个人留在风味楼,和萧青宁一起离开。 白修逸看着萧青宁离开,叫上白修衡一起离开。 出了风味楼,白修衡想和白修逸抱怨几句,但想到自家大哥和南阳郡主的纠葛,又闭了嘴。 萧青宁和白修逸前后脚离开,风味楼里,少不了好事者八卦几句。 “白世子和南阳郡主,还是可惜了。” 有外地来的,没怎么听说南阳郡主的八卦,顺嘴问道,“可惜什么了。” “你回头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南阳郡主的八卦,可是养活了好些说书人。” “……” 马车上,安皖公主忍不住八卦,“你真打算让定安侯府的公子,在风味楼里打杂?” “有什么问题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齐初拿不出银子,用劳力抵,萧青宁不觉得有问题。 安皖公主:“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定安侯府没脸,得罪了定安侯府。” 安皖公主真心为萧青宁担心。 萧青宁:“齐世子默许了的。”再者,定安侯府有脸没脸,可不是一个齐三公子能影响的。 “定安侯府真不会管?”安皖公主不确定问。 萧青宁:“管肯定是会管的,时间问题而已。” 萧青宁也没想齐初在风味楼当一辈子跑堂,十天半个月的,让人重新想起风味楼规矩,也就够了。 安皖公主和萧青宁不完全同路,走了一段后,便和萧青宁分开,往宫门口去。 进了宫门,安皖公主自己抱着装画卷的匣子,都不要宫女帮忙,宝贝得不得了。 姜皇后用了晚膳,在凤仪宫里散步,安皖公主一回来就和她撞上。 “母后。”安皖公主上前给姜皇后请安。 姜皇后:“这么晚从回来了,本宫看你快玩疯了。” 安皖公主撒娇,“母后,哪有的事儿,女儿早就要回来的,只是发生了点意外,才耽搁了会儿。”安皖公主把风味楼里的事说成意外,完全不说是自己想看热闹。 姜皇后未进宫前,也喜欢到风味楼去,听说风味楼是萧青宁产业,和绝大多数的反应一样,很是意外。当然,不是意外风味楼幕后主人说萧青宁,而是意外萧青宁当众说了出来。 风味楼是谁的,和姜皇后没什么干系,姜皇后听安皖公主说了几句,便没再问,反倒是对安皖公主手里抱着的东西十分好奇,“得了什么好东西,这样宝贝着,都不叫宫女帮你。” 闻言,安皖公主抱紧匣子,“母后,我好不容易才从南阳手里拿到的,您可不许惦记。” 安皖公主说完,不给姜皇后再问的机会,快步往自个宫殿去。 姜皇后失笑,“这孩子,本宫还能抢她的不成。” 安皖公主倒不是怕姜皇后抢,只是有些心虚,不敢让姜皇后知道是什么东西罢了。 入夜,秦安侯府就来人了,给萧青宁送银子,萧青宁在花厅见的她们。 郡主府上只有萧青宁这么一个主子,秦安侯府便让杨心柔这个世子夫人过来,方便说话。白毓贞听了风味楼的事儿,也跟着要来。 杨心柔:“三公子给郡主添麻烦了,这是两千五白两。” 萧青宁也不和杨心柔客气,让人接过银两。 白毓贞瞅着萧青宁,越瞅越来气,忍不住阴阳怪气讽刺她,“郡主好会赚钱,轻轻松松坑了秦安侯府和定安侯府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啊,就是在最繁华的上京,大部分人家一年也花不了这么多银子。 萧青宁:“白四小姐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本郡主坑了两府,是本郡主让贵府三公子打架了?” “他们一打起来的时候,你干嘛不让人制止?”别当他们是傻子,按风味楼以往的作风,只要在白修衡和齐初打起来的时候就把人丢出去,哪会损坏那么些个值钱玩意。 萧青宁:“……”制止了还怎么杀鸡儆猴。 “不管是府上的三公子,还是定安侯府的公子,都是金贵人儿,他们打的凶,风味楼的人哪敢上前啊,伤了哪个风味楼都吃罪不起。”萧青宁信口胡诌。 白毓贞:“……”齐三公子还被扣在风味楼,信了你的邪。 白毓贞还想说什么,被杨心柔拦下,风味楼被弄脏的书画,被打碎的瓷器,都是好东西,值那个钱,换到哪里说,萧青宁都是有理的。而风味楼的人放任白修衡和齐初在里面打架,真要论起来,也是风味楼吃亏。 当然,明白人都知道,今儿的事情,就是南阳郡主想杀鸡儆猴,告诫大家伙不要在风味楼惹事,偏偏还没人能说萧青宁仗势欺人。最后,众人也只能感慨一番,南阳郡主果然财大气粗,几千两银子的东西,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挂出来。 将银子给了萧青宁,杨心柔又说了些赔礼的话儿,就准备带着杨心柔离开。 萧青宁想起什么,问杨心柔,“前些日子,听说世子夫人得了怪病,不知道可痊愈了。” 杨心柔将她对杏仁过敏的事透露出去,萧青宁就还她一场怪病,也让她试试长满红疹,又痒又疼的感觉。从秦安侯府传出的消息看,碧云制作的痒痒药,效果很不错。 杨心柔想起前些日子受的罪,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还是温温柔柔说话,“多谢郡主关心,心柔已然痊愈。” “痊愈了就好,世子夫人多注意着些,别又复发了。”萧青宁“好意”提醒。 杨心柔:“复不复发的,不是要看郡主心情吗?” “世子夫人说的什么话,本郡主听不懂。”萧青宁装傻。 白毓贞听着两人对话,忽然明白什么,“是你搞得鬼,你就这么看不得她好吗?” 白毓贞是和杨心柔生了嫌隙,但在杨心柔和萧青宁对上时,她依旧是向着杨心柔,向着自己人的。 萧青宁:“白四小姐说这话前,先问问世子夫人都做了什么。” 白毓贞看向杨心柔,后者只说,“走吧。” 白毓贞不想走,想问个清楚,和杨心柔拉扯间,忽然昏了过去。 “白四小姐——” “四妹!” 第71章 进展 白毓贞突然昏倒,碧云立即上前,先杨心柔一点扶起她,同时右手握住她手腕,不着痕迹探脉。 萧青宁:“去请大夫。” 杨心柔小心拍打白毓贞脸蛋,“四妹,醒醒。” 碧云冲萧青宁点点头,在杨心柔拍打白毓贞时,暗动手脚,白毓贞随着杨心柔的拍打,缓缓睁开眼睛。 “四妹,你可醒了,吓死我了。”白毓贞一睁开眼,就看见杨心柔满眼担心看着她,耳边也是声声关切。 白毓贞一脸茫然,“我这是怎么了?” “白四小姐突然昏倒,吓了我们一跳,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四小姐昏倒前又什么感觉吗?”萧青宁说。 白毓贞被杨心柔和碧云扶着,缓缓站起来,“我也不知道。”她只觉眼前一黑,再听不到任何声音,隐隐的,似乎忽然没了力气,就是现在也感觉特别的没力气。 这些话,白毓贞不想说给萧青宁听,也不想再待在郡主府。 白毓贞:“大嫂,我们回府,不烦南阳郡主。” 白毓贞坚持离开,杨心柔依着她,萧青宁也不再留她们,秦安侯府还不缺那么一个大夫。 送走两人,碧云才和萧青宁收起白毓贞情况,“主子,白四小姐是失血过多,身体受不住,才突然昏倒的。”失血过多,不是什么大毛病,回头补补就好了。 “失血过多?”萧青宁升起无数疑惑。 失血过多,白毓贞自己会不知道,秦安侯夫人还能让她出来乱晃?可看白毓贞刚刚的表情,确实不像是知情的,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碧云也有同样的疑惑,只是,“白四小姐的情况,寻常大夫都看的出来。” 寻常大夫都能看出的问题,就是有隐情,也是秦安侯府该忧心的事儿,萧青宁不再费脑子多想。 白毓贞怕秦安侯夫人担心,不让杨心柔将她昏倒的事儿说给秦安侯夫人听。两人回府后,都让府里大夫珍了脉。大夫看过,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她近些日子没睡好,身子有些虚,白毓贞想着这些日子确实没睡好,便没将昏倒的事儿放在心上。 杨心柔:“四妹还是要注意身子,再有,我可不敢再帮你瞒着母亲。” “嫂子,我知道了。”白毓贞挽过杨心柔胳膊,对她又多了几分亲近。 她们离开后,大夫写了封信,让自己孙子送出秦安侯府。 宋家,宋明歌收到秦安侯府送来的信,有些无奈低喃,“我的小宝贝儿啊,你可真能吃,也真会给我找麻烦,看来只能再委屈委屈你了,换萧青雨将就几天吧。” 萧青宁不为白毓贞的事情费脑子,还是逃不过为自己的事情费脑子。 深夜,清平县传来消息,萧安洵吃食中被人下毒,万幸的是及时发现了,没伤到人。 “安排一下,天一亮就去清平县。”萧青宁从床上下来,走到桌旁写信。 碧云拿了披风给萧青宁披上,才去安排离开的事宜。 第二天,还未大亮时,萧青宁一行人赶着城门开的时候骑马出了京城,往清平县去。 城门处当值的,先前见过萧青宁,认出她来,一脸疑惑,“这么早,南阳郡主风风火火出城,是要做什么去?” 同伴回他,“贵人们的事情,哪轮得到咱们操心,好好当差才是正经事。” 清平县离着京城两百多里地,萧青宁等人赶着城门关闭前一刻钟进入城里。 靖宁侯府祖籍在清平县辖下的明溪村,离着县城小半天脚程,萧青宁在明溪村的三年多,也常来县城里,在城里有置办宅子,老陈一家子住在里面,打理一些事情。 老陈得知他们到了,早早大开院门,让小儿子在巷子口等着。 陈四儿看见萧青宁几人过来,在巷子口就大喊,“老爹,小姐他们到了。” 萧青宁:“几个月不见,小四儿又长高了。” 陈四儿被说的红了脸,别扭的低着头。 几人走到大门口,老陈带着一家子迎了出来。 “见过小姐。”老陈高兴。 “该喊郡主了。”老陈媳妇在旁说道。 老陈连连点头:“是是是,小姐如今是郡主了,咱们也该跟着改口,郡主快请进。” 萧青宁跨进院子,碧云、碧溪紧跟着,陈四儿领着阿肆几人绕到后门,将马儿送到马厩里。 来到正堂,老陈媳妇问:“郡主用饭了没,厨房里早早备了吃食。” 萧青宁几人进城前,在路上吃过了,这时也不麻烦老陈媳妇忙活,直接说起正事。 萧青宁:“说说,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人对二哥下毒,还是那种要命的毒。” “郡主,事情是这样的。”老陈缓缓说道,“半个多月前,二公子来到城里,和小人暗中见了一面,而后就一直没有联系过。小人得了郡主吩咐,让府衙里的李大明暗中保护二公子,十多天来一直无事的。前儿晚上,二公子在府衙里熬夜看卷宗,有婢女送去热甜汤,二公子忙不上喝,被偷吃的猫儿吃了,才躲过一劫。那猫儿喝了甜汤,挣扎两下没了气儿,大明被吓到了,赶紧将信儿送到小的这里。随后,二公子和过来找小的,让小的给郡主传信,说明这里的情况。按着二公子的意思,应该是他知道了什么秘密,才有人想着杀人灭口的。” 萧青宁皱眉,“二哥知道了什么?” 老陈摇摇头,“二公子怕中途生变,没与小的细说,郡主来了,小的去请二公子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老陈还没来得及去请萧安洵,萧安洵先得了萧青宁进城的消息,找了过来。 萧安洵来了清平县,每日都很忙碌,夜里睡觉的时间不多,这几日更是每天就睡两个时辰,整个人瘦了一圈,看着也很憔悴。 萧青宁让萧安洵到书房说话,“二哥要保重身体,若是叫三婶婶见了你这副模样,怕是要怪我累着你了。” “我会的,多谢郡主关心。”萧安洵嘴上应着。 萧青宁:“二哥这些日子,都有什么发现?” 萧安洵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萧青宁,“这是我从罗平家里找到的,是清平县的另一种账目。”罗平是清平县之前的县令,清平县发生雪灾后,毫无作为,在皇帝问罪前先自杀了。 萧青宁在看时,萧安洵说道,“不出意外,清平县的账目,被人做了手脚,明面上的账本里,每年都没有什么结余,但这个册子上,明明白白写着清平县每年的收入。”而这册子记录的,也才是清平县真正的账目。 “罗平做了假账,将清平县的府银占为己有,一年八九万的,五年下来,竟有四十万两之多。”萧安洵没查到之前,根本想不到在百姓眼里的清官,能贪墨这么多的银子。 萧青宁:“做假账,将府银占为己有,这手段,倒是比直接搜刮民脂民膏来的高明,只不过也要朝中有一手遮天的人物,才办得到。”不然,只是户部的清账,就瞒不过。 搜刮民脂民膏来钱快,却也容易将所辖之地弄的民怨沸腾,捅破后,容易被查,就像当今陛下在位期间,贪污最严重的随州贪腐案。而做假账,像清平县这样的,若不是发生了雪灾府衙拿不出银子,也不会惹来注意。这两种贪污手段,前者只要胆子够大,就能做成,后者却是要背后有支持,从上到下层层隐瞒。 萧安洵拿到罗平做的清平县真账本,也难怪招来杀身之祸了。 萧青宁查随州贪腐案时,将朝中官员梳理了一遍,这会儿直接道:“清平县瞒报赋税,绕不过户部,如今的户部,由李文岸任尚书。李文岸出身寒门,属左相一派,就是官至户部尚书,也以廉洁正身。” 萧安洵点头,“我走访清平县,从百姓口中得知,罗安也属清廉,这些年不见奢靡。” “又是一笔不知去向的银子,和随州一样,莫非有什么关联?”萧青宁嘀咕。 萧安洵不解,“随州,和随州又有什么关系?”京城与随州,中间隔了两州,有快马加鞭也有七八日路程。 萧青宁:“我随便说的,二哥被人盯上,这段时间,都留在这里吧。” “听你的。” 已是深夜,左相府中,一处院落里迟迟没有吹灯。 李文岸摸黑来到左相府,不敢让人发现。书房里,李文岸不安的走来走去,“相爷,您可得给我想想办法呀,清平县的事儿,快藏不住了,一旦陛下顺着这条线查,其他地方也会藏不住的。” 去年冬季,清平县发生雪灾,皇帝微服私访到了那里,李文岸就觉得要遭,好在后来及时处理了罗安,平息了圣怒,皇帝不再盯着清平县,他才微微放心。 可是,他哪里料到,皇帝不是不查清平县,而是要不动声色的查,竟将清平县的事情,交给南阳郡主,让南阳郡主一介女流来管。 李文岸会盯着皇帝,盯着朝中大臣,哪会去盯着南阳郡主。眼看萧安洵查到了假账头上,李文岸坐不住了,让人给萧安洵下毒,谁料那厮运气那般好,叫只偷吃的猫儿误打误撞救了一命。听闻南阳郡主去了清平县,李文岸更坐不住了,只能找到左相这里,请他出手相帮。 左相已经五十多岁,头发、胡子都白了,年前就向皇帝递了折子,准备在春闱后告老。 “唉——”左相长长叹了口气,“罗安暗中留了账册,那东西还落到了南阳郡主手里,上达天听,是迟早的事情,文岸啊,你还是太大意了,以为罗安死了就不会被查到,真真糊涂。” 李文岸也跟着叹气,“哪是下官大意,是陛下不按常理出牌,朝中之事,竟交给一个女人处理。” 左相:“清平县是南阳郡主的封地,南阳郡主插手其中,也合乎法理。” “我的大人哟,现在不是讨论合不合法理的时候,您可一定要救救下官呀,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下官逃不了,大人您也逃不了。”李文岸凑到左相跟前,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了,左相不帮他,到时候就大家一起死。 左相怒目:“你在威胁本相?” 李文岸连连摇头,“下官怎敢威胁相爷,咱们都是为主子卖命的,谁也逃不了,这么多年,没一个能逃过的。” 这些年的日日夜夜,李文岸不止一次后悔,若是当年没——唉,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要么卖命,要么丢命,总归没个好就是了。 “文岸放心,本相不会让南阳郡主回来,其他地方,也不会暴露。”左相说着,亲自倒了茶递给李文岸,“说了那么多,喝点茶润润喉咙,回府等着本相的好消息。” 李文岸接过茶,咕咕喝了下去,“那就看相爷的了,下官告辞。” 李文岸戴起斗篷,沿着来路离开左相府。 “哼——”李文岸离开后,左相猛地拂袖,打翻桌上茶盏茶壶。 一人从内间走出来,说道:“相爷动什么怒,一个李文岸而已,舍了就舍了。” “建明七年,陛下彻查随州,咱们多年心血尽数毁了。沉寂五年,谋划五年,元安二年才又有了路子,如今清平县暴露,顺藤摸瓜的,其他地方也会暴露,十五六年心血,眼看又有毁了。”左相如何是为一个李文岸动怒啊,他是为多年筹谋毁于一旦动怒。 张峰是左相幕僚,左相说的,他都懂,“要是上回能杀了南阳郡主,也就没现在的事情了。近来有人查随州的事情,不出意外应该是南阳郡主的人。” “要是南阳郡主将随州和清平县联系在一起,就都完了。”左相眼底泛起杀心。 张峰:“上次出手,已然折损了好些人,再要出手,只怕——”他们手里的人,都要折进去。 “就是再折损人手,也不能让南阳郡主回来,洪岳留下的随州志在她手里,于咱们始终是个威胁。”左相脑子里思索着弄死萧青宁的办法。 忽然,烛火骤灭,漆黑中传出一道声音,“南阳郡主那里,你不要插手。” “见过公子。” 第72章 被抓 黎明将至,夜色依旧。 户部尚书府冒出火光,沉睡的下人们匆忙穿好衣服,大呼大喊着救火,“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 “是夫人的院子,老爷歇在在里面,都给我跑快些。”管家嘶吼着。 一时间,李府乱做一团。 巡城司的卫队看见冲天火光,凭着方位猜测起火的地方是朝中大臣居住的街坊,小队长忙带了人过去查看,见是户部尚书府起火,也加入扑火救人的队伍。 这场大火,烧了一个多时辰,火势扑灭后,主院一片焦黑。 李文岸和他的夫人,还有守夜的丫头,都没能在这场大火里活下来。 左相府里,张承中刚起身,就有人过来回话。 “李文岸府里走水?”张承中十分震惊,“给本相盯着李府,本相要知道李文岸是死是活。” “是。”下人应声,小跑着出府,去李府打探消息。 张承中来到宫门时,李府的火还没完全扑灭,但从李府传出的消息来看,李文岸歇在了主院,活着的希望很是渺茫。 早朝时,有人说了李府走水的事,皇帝立即让人去李府打听情况。 去李府打听的人,才走到宫门处,就遇上巡城司的人,他们是来传消息的。 “李大人没了。” 户部尚书死于大火,皇帝震惊,当即下旨让刑部和应天府联手,查户部尚书府走水的原因。 “退朝。” 皇帝提前结束早朝,好让刑部、户部的人去处理后面的事情。 户部事情繁杂,牵涉甚多,李文岸突然没了,户部势必要乱做一团,皇帝也头疼。 萧青宁在清平县,临近中午才得了消息,知道户部尚书没了。 萧安洵和萧青宁在一处,听见这消息时,一脸的不可置信,“清平县的事儿,才有了点头绪,与之绕不开的户部,最高主官就这么死了,也太巧合了。”要他相信这里面没阴谋,实在太难。 萧青宁:“陛下来到清平县,清平县令自杀了,而二哥才拿到清平县真正的账目,就被下毒暗害,我们猜测罗安做假账与户部脱不了干系,户部尚书就死在大火里。” 好狠辣的手段啊。 幕后之人手段越狠,她离真相也就越来越近了。 那么大一个户部,只一个李文岸,做不到欺上瞒下。李文岸死了,更会引起朝野震惊,皇帝彻查,揭开真相只是时间问题。但这一切的问题,查到李文岸身上,就会没了线索。 说不定李文岸是又一个罗安。 萧青宁冷笑,“二哥不是说罗安的夫人可能知道些什么吗,咱们去会会她。” 罗安死后,他的夫人办完丧事,便到城外东明庵剃发修行,萧安洵去见过她两回。罗夫人对着他,几次欲言又止,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东明庵就在清平县外十多里的半山上,骑马出城,不需两刻钟就能到山脚下。上东明庵的山路狭窄,不比上普华寺可以骑马、乘车,只能步行上去。几人将马拴在山脚下,步行上山。 萧安洵来过两回,这会儿走在前头,给萧青宁等人带路。 东明庵明凡庵主见萧安洵又来,说道:“萧施主,先清已是方外之人,红尘俗事,不应再拿来打扰她。”先清,正是罗夫人的法号。 萧安洵想说什么,萧青宁抢先说道:“庵主,先清师太遁入方外,世俗之事确实不该再拿来打扰她,只是先清师太俗事未了,怕不能全心入道求法,东明庵也不得方外安宁。” “女施主请,先清在后庵。”明凡庵主亲自领萧青宁几人去见先清。 先清师太跪在佛前,诵念着佛家经典。 几人过来,先清师太停止诵经,站起来,转身看向几人。先清师太见过萧青宁,看见她来,眼里浮现复杂情绪,转瞬就逝。 明凡庵主:“先清,萧施主又来了,你——” “师父,先清明白,会处理好的,不叫他们再来打扰庵中清宁。”先清师太对着明凡庵主一拜,又对萧青宁说,“这里是方外之地,不该说红尘俗事,郡主,请到庵外说话。” “好。”萧青宁几人又随先清师太离开东明庵,沿着山路往上走,一边走一边说。 萧青宁:“罗夫人当知道我来的目的,罗夫人知道什么,可否告知。” “这里没有罗夫人,只有先清。”先清师太弯身一拜。 萧青宁:“先清师太。” “贫尼等郡主多时了。”先清师太这般说。 萧青宁了然,“如此说来,师太在我二哥面前表露的欲言又止,也是为了引我来。” 先清师太没有否认,直接说起自己知道的事情,“他不是自杀的。” 这个他,就是罗安。 萧青宁:“有猜到了,罗大人五年里,靠假的账目,瞒下了四十多万两银子。这些银两,罗大人没用在自己身上,势必要有个去处,有人不想我们知道银子的去向,罗大人如何能活。” “是啊,他如何能活。”先清师太眼里出现泪花。 罗安死的不明不白,先清师太遁入空门,既有自身的原因,也有迫不得已的难处。 萧青宁:“师太都知道什么,还望告知,相信师太也不想罗大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郡主说的是,这也是贫尼唯一能为他做的。”先清师太拿出一封信,交给萧青宁,“自此以后,尘世间再无罗夫人,只有东明庵里的先清。” 萧青宁接过信,朝她点头,“师太放心,我们不会再来打搅你的清修。” “多谢郡主。”先清师太拜谢,往回走。 萧安洵盯着萧青宁手里信封,有些迫不及待,“快看看是什么东西。”他来两回了,嘴皮子快磨破了,也不见先清师太说一个字,萧青宁亲自来,不止直言罗安不是自杀,还拿出了东西,萧安洵又是急切又是无奈。 萧青宁拆开信封,抖开信笺,看完长舒一口气,“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 也难怪罗安不为奢靡享受,却要冒着天大的风险,瞒下清平县那么多府银。 却原来,做也是绝境,不做也是绝境。 罗安杀过人,被李文岸掌握了证据,不得不任他拿捏,在自己所任的清平县上做假账,将府银弄出清平县。罗安杀人的证据拿到公堂上,是死路一条,帮着李文岸贪污,事发之后,也是死路一条,区别仅在于早死几年还是晚死几年。 罗安不想死,赌上命帮李文岸将府银变私银,心中存了侥幸,兴许,他帮着李文岸做的事情,不会被揭发呢? 罗安虽心存侥幸,却也给自己留了一手,将真的账目留了下来,与李文岸互相拿捏对方。只是,罗安还是太天真了一点,以为掌握了李文岸同犯案的证据,就能威胁李文岸,殊不知打从他一开始踏上李文岸的贼船,就被李文岸暗中盯着,一有不对,先要了他的命再说。 罗安许是预感到什么,在被自杀前,留下这么一封信,交代前因后果。先清知道罗安是被杀的,只默默藏好罗安留下的信,不敢出声,怕连累子女。处理完罗安的后事,先清遁入空门,既是心死如灰,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李文岸将注意力都放在罗安身上,没怎么留意罗安的夫人,这封认罪新、举证信,就到了萧青宁手上。 萧安洵看完后,拳掌拍在一起,“败类,百姓就是这么被害苦了的。” 萧安洵说着,刚要把信递还给萧青宁,碧云、碧溪忽然围到萧青宁身边,阿肆、藏剑、留锋从暗处现身,成三角之势,将他们护在中间。 变故突生,杀机乍现。 上百黑衣人围攻过来,碧云发出求助信号,一边打架一边撒毒粉。 一瞬间,空气中弥散出浓浓血腥味,让人作呕。 萧安洵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强自镇定,和萧青宁紧挨一处。 “郡主,这些人——” 萧青宁:“死士。”这些人给她的感觉,和之前官道上的一模一样。 “碧云、碧溪,带主子往山上去,拖。”阿肆挨了一刀,大喊道。 这些人冲着萧青宁来,不要命扑上来的那种,阿肆、藏剑几人,武功在他们之上,但手起刀落间,也需要时间,对方以人命为代价,抓住这个时间,阿肆等人都受了伤。 这些黑衣人,想以最快的时间解决战斗,不计损失,一旦时间拖长,萧青宁这方就能等来援手。 拖。 碧云、碧溪朝上山的方向杀出血路,往山上而去。萧安洵看出这些黑衣人的目的是萧青宁,而自己是拖累,心一横往下跳。 “郡主不用管我。”萧安洵顺着斜坡滚落,身上被杂草树枝划伤,黑衣人们没有管他死活,大部分人拖住阿肆、藏剑、留锋,二十多人追着萧青宁而去。 碧云身上的毒药用光,应付起来很是吃力,身上见红的处数多了起来。而萧青宁身上带的暗器,也几乎用尽。 来到山顶处,碧云、碧溪都受了重伤,追着她们而来的黑衣人,还剩七八个。 就在这时,一人出现在她们前面。 萧青宁看着来人,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南阳郡主,这回儿,本座能请你去阎杀楼做客了吧。”容远还是几人熟悉的打扮。 黑衣大氅掩去身形,玉质面具遮住容颜。 萧青宁:“楼主这么大手笔,我要不去阎杀楼坐坐,岂不显得不识趣。” 有容远在,不说碧云、碧溪已然重伤,就是完好无损时,也不一定护得住她。 容远大笑,“本座就喜欢郡主这样识趣的人,郡主是自己过来,还是要本座出手。” “你们不用跟了,本郡主随容楼主去阎杀楼看看。”萧青宁说着,朝容远走过去。 “主子——”碧云、碧溪大喊,一人抓住萧青宁胳膊。 萧青宁示意碧云放手。 碧云眼底具是挣扎,缓缓松开手。 萧青宁走出两步,容远身形一晃,一掌拍向碧云、碧溪,同时抓住萧青宁,一个手刀劈晕她,带着人离开。 萧青宁落到容远手里,碧云、碧溪要追,被黑衣人缠住,这时候,黑衣人不再拼命,只为拖住他们。 东明庵里,明凡庵主等人听见打斗声,嗅到血腥味,连忙关上庵门,不理会红尘俗事。 凌云、凌霄看到信号,带人过来,藏剑等人被压着打的局势瞬间反转,黑衣人想退。 凌云:“一个都别想走。” 凌云、凌霄也为十二星使,武功不比藏剑、留锋差。 藏剑:“碧云、碧溪带着主子往山上去,你们快去追。” 凌云、凌霄留下三分之一的帮藏剑、留锋,带着剩余的人,寻着痕迹找上山。 他们找到山顶时,只见碧溪挑开最后一个黑衣人,体力不支向前倒去。碧溪长剑插入泥土,单膝跪地,双手握着剑柄做支撑,才没倒地。 “碧溪——”凌云上前,扶住她。 碧溪见他们来了,身子一软倒在他怀里,“主子——主子被容远带走,碧——碧云在主子身上撒了寻踪香,你们快——” 碧溪话没说完,大口吐血,昏死在凌云怀里,凌云忙掏出止血药洒在她伤得最重的左肩处,又给她喂下疗伤药,先作一番急救。 凌霄找到碧云,扶起她,试过鼻息松了一口气,“还活着。”说着,也往碧云嘴里塞药丸。 做完这些,凌霄从碧云身上找出一个小竹筒,将碧云放平在地上,和凌云说,“这里交给你,我去追。” 寻踪香只能维持三天,时间拖的越长,越难追寻。 凌霄打开竹筒,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从竹筒里爬出来,落在他掌心。 “阿白,碧云费了那么多心里养你,现在到你出力的时候了。” 白胖虫子阿白在凌霄掌心转了一圈,往南边指引方向。 “走。”凌霄带着阿白去找萧青宁。 阿白可以嗅到寻踪香的气味,寻着这股气味,去找萧青宁。 凌云抱起碧溪,“走,下山去,她们的伤势拖不得了。”主子那里,容远只是要带走她,便不会有性命之危。 另一人抱起碧云,和凌云一起下山。 第73章 南阳郡主清平县外遇刺,昏迷不醒的消息,风一般的传入京城,皇帝连夜宣晋王、左相、右相、禁军统领等朝中大臣入宫议事。 右相:“陛下,京畿重地,百十杀手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南阳郡主,此等大案,定要彻查严查,否则,皇威何在,帝都何安。” “臣等附议。”众臣齐声附议。 南阳郡主两次遇刺,已不单单关乎萧青宁的安危,更关乎国危,势必要查。皇帝下旨刑部彻查、调西山禁军协助,同时设关卡,严查进出封州并附近几州。 上京位处封州,旁边有豫州、冀州等,这一严令下达下去,这些州的百姓都要受约束。 刑部尚书:“陛下,无独有偶,一个多月前,南阳郡主也遇到刺杀,幕后主使至今未落网。现在,南阳郡主再次遇刺,行刺之人比之之前更甚,行刺手段也大致相同,这两件事,可会是一桩案?若是一桩案,南阳郡主可是招惹了什么仇家,才引来刺杀?若是有仇家,南阳郡主只是闺中女子,什么人会这般针对她?” 刑部尚书一连三问,其他人频频点头。 刑部尚书继续说:“先前,南阳郡主遇刺,陛下令刑部和应天府同查,刑部和应天府的人几次到郡主府查问,南阳郡主没提供什么线索,但看今日的事,南阳郡主若什么都不知道,如何会有所准备,百十人的刺杀,也只是重伤。臣斗胆,求陛下下旨,要求南阳郡主配合。” 晋王提醒他,“南阳郡主如今昏迷不醒,何时能醒还不确定,你如何问?”几个太医去了郡主府,传出的消息并不乐观。 兵部尚书一愣,显然还不知道郡主府的情况,“南阳郡主——”还活着吗? 兵部尚书没有说出后面几字,但几个大人,都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皇帝黑了脸,“南阳重伤,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至于曹爱卿的疑惑——” 皇帝让其他人离开,只留下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曹大人心下一沉,直觉皇帝之后要说的话,就是南阳郡主两次遇刺的原因。 其他人离开后,皇帝缓缓开口,“曹卿可还记得元安四年,咱们与戎狄的那场大战。” 那场大战,成国公府不存,刑部尚书如何能不记得,他说:“臣记得,只是那场大战,与南阳郡主遇刺,有何干系。” 刑部尚书是皇帝的心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皇帝也不继续瞒着了,“元安四年,成国公和他的两个公子,先后战死沙场,并不是简单的战死,而是为人所害。” 刑部尚书大惊,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怎么会这样?”成国公府几代人守在西北,不叫戎狄有南下的可能,刑部尚书对其很是敬佩,成国公府不存,是多少人的痛啊。 成国公府,南阳郡主,刑部尚书忽然想到什么,“陛下是想说,南阳郡主此番遇刺,与成国公府有关?” 如今的南阳郡主府,就是曾经的成国公府。说到底,萧青宁姓萧不姓贺,是靖宁侯府的人,乍一听闻,多数人都不会将她与成国公府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皇帝点头,“南阳追查成国公府事情,查到成王余党头上。” “成王”两字一出,刑部尚书猛吸一口冷气,“这么说来,刺杀南阳郡主的人,是成王余党。” 皇帝:“朝中不乏成王余孽,曹卿行事,务必小心。” 皇帝与刑部尚书密谈半个时辰,曹大人从龙渊宫出来,抬头望着漫天星辰无声感慨,“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曹大人叹气,谁能想到,几个皇子没能搅动的风云,会被成王余党先一步掀起。 晋王离开龙渊宫,没有立即离开,等刑部尚书出来后,又求见皇帝。 皇帝让他进去,“你还有什么事?” 晋王说:“皇兄,如今南阳郡主府一团乱,南阳郡主又昏迷不醒,臣想把慕淩接回晋王府,不给南阳郡主添麻烦。” 皇帝:“你自个去问慕淩,他愿意随你回去,你就把人带回去,他要不愿意,朕也没办法。” 晋王大喜:“臣明白。”晋王就不信,没有南阳郡主拦着,他还不能把儿子接回晋王府去。 南阳郡主府,碧溪躺在萧青宁的床上,让一众太医轮番把脉,折腾一番后,白兰才将太医院的人送走。 有碧云在,几人的伤不是问题,让太医过来,也只是掩人耳目。萧青宁遇刺杀,重伤昏迷不醒,外面会有猜测,但不会有非议。若是萧青宁被掳走,只要过夜还找不回来,坊间的非议便会如风一般传开。萧青宁与六皇子有婚约,就算六皇子不说什么,宗室那些老顽固,也会以此针对萧青宁,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先例。 送走太医,碧溪从床上起来,她这时的模样,与萧青宁有七八分像,糊弄不熟悉萧青宁,又不敢盯着萧青宁看的太医足够了。 离殊顶着慕沉的模样出现在望月楼,碧溪的脸,就是他出手弄的。 碧溪指着自己的脸对离殊说:“多谢了。” 让太医们都看到“萧青宁”重伤,昏迷不醒,接下来,就是全力寻找萧青宁,将她从容远手里救出来。 离殊:“应该的,日影已经给殿下去信,也安排了人秘密寻找郡主下落,我——” 离殊忽然没了声音,看向屋外。 慕沉做应言打扮,满身风尘来到望月楼。 “言公子。”碧云三人很是惊喜。 “殿下。”离殊很是惊讶,按日影的估算,慕沉接到信,赶回来,怎么也得到明儿早上,现在就出现在这里,只怕一路上就没放松过。 事实也是如此,慕沉一得到消息,知道萧青宁被容远抓走,便一刻不停的往京城赶,中途累死了两匹马。 慕沉:“阿宁怎么会被容远抓走?” 碧云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与慕沉听,同时不忘告诉慕沉,她在萧青宁身上抹了寻踪香,凌云、凌霄带着阿白去找了。 慕沉:“阿宁怀疑随州和清平县的背后,都是成王余党,容远不惜一切抓走阿宁,非但不能掩饰什么,还会让阿宁的猜测得到验证。” 慕沉说的,也是离殊、碧云等人想不通的。 慕沉:“顺着清平县的线索,查,我倒要看看容远朝中能有多少人。” 慕沉回来,不管是日影等人,还是碧云几人,都有了主心骨,一些先前不知如何决断的事情,一下子有了解决方法。 慕沉安排完事情,随意梳洗一番,秘密入宫。 慕沉离开望月楼没多会儿,晋王爷找上门来,说是要见慕淩。 慕淩不在郡主府,晋王爷来见他,自是没人给他见的。 袁伯笑着赔礼,“王爷,今儿太晚了,慕小公子已然歇了,要不您明儿再来。” 晋王爷在萧青宁那里碰过钉子,这会儿再被袁伯阻挠,瞬间新怨旧恨一起发作,“本王要见儿子,是你一个做奴才的能阻拦的。” “王爷恕罪。”袁伯连连请罪,“王爷要见小公子,奴才自是不敢阻拦,只是今儿真的太晚了,王爷就算不怕吵醒小公子,也该明白这里是郡主府,大半夜的,恕奴才不能领王爷到后院去。” 袁伯一番话合情合理,晋王爷退一步道:“本王不去后院,你将慕淩叫出来。” “慕小公子睡了,奴才不敢去打扰。”袁伯说道。 晋王爷:“这么说,本王今晚是见不到慕淩了?” 袁伯一脸歉然,“王爷可以白天再来,只要慕小公子愿意,郡主府的人,绝不会阻拦王爷见小公子。” “呵——”晋王爷忽然笑了,“这么说,只要慕淩不愿意,本王就见不到他。” 袁伯沉默,无声承认。 晋王爷笑的更大声,“本王都见不到慕淩,如何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若是你们这般奴才故意拦着,不让本王见他,也不让他见本王,又如何说。” 晋王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在慕淩回来前,不管晋王爷来几回,都不可能见到慕淩。而晋王爷说的,也是袁伯想用来糊弄他的办法。 袁伯被晋王爷说中想法,也不心虚,一脸坦然道:“奴才不敢欺瞒王爷。” 晋王爷啪的一下拍在桌面上,不容拒绝说道,“本王今晚就要见到慕淩,带他回晋王府,你们不让他出来,本王就让人去找。” 听这话的意思,准备硬闯。 袁伯也不是软骨头,面对晋王爷怒威,只道:“奴才微不足道,不敢阻拦王爷,但郡主府的颜面,奴才誓死扞卫。” 晋王爷敢硬闯,他就敢动手拦人。 晋王爷眯眼,想起萧青宁在百十人的围杀中还能活着回来,心知硬闯没有多少胜算,可就这样让他离开,他的颜面,又往何处摆。 晋王爷:“好,本王不回去了,就在这里等,什么时候慕淩过来,本王什么时候离开。” 袁伯哪想到晋王爷会这般耍赖,他到底只是奴才,萧青宁能赶晋王爷离开,他却不能,但让晋王爷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王爷稍候,奴才让人去问慕小公子,就是打扰慕小公子歇息,惹了慕小公子,奴才也受着。”袁伯很是无奈说道,让丫鬟好生招待晋王爷,自己去后院问话。 袁伯离开前厅,快步往望月楼去,望月楼里,碧溪、白兰听完,两脸无语。 晋王爷耍赖,她们还真没什么办法。 “这可怎么办?”碧溪着急。 慕淩离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开始选择了隐瞒,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隐瞒下去。 “有了。”白兰忽然想起一事,忙找出一个锦盒,“慕小公子之前留了几封信,说是让主子拿着,以防万一用的。” 白兰将慕淩留下的信过了一遍,从里面选出一张最适合现在用的。 袁伯接过信一看,大喜,“这个好啊,有慕小公子的信,暂时能应付晋王爷。” 白兰选出的信上,慕淩写道,不想见晋王爷,他要听宁阳郡主的话,在南阳郡主府等姐姐回来,宁阳郡主什么时候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晋王爷。 晋王爷拿到慕淩的信,黑了脸。 晋王府对外说宁阳郡主到南方养身体,然而,作为宁阳郡主的父王,晋王府的主人,晋王爷如何能不知道宁阳郡主遇险,下落不明。 慕淩这信的意思,摆明了不想回晋王府,晋王爷脸色黑的可怕。 袁伯:“王爷,这是慕小公子的意思,咱们做奴才的,也没办法。” “哼。”晋王爷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袁伯追上去,“奴才送王爷出府。” 看着晋王爷乘车离开,袁伯摸了摸不存在的冷汗,“只盼晋王爷这些天都别再来了。”袁伯望着巷子口发了会儿呆,转身回到府里,同时让人关上大门,这些日子,郡主府闭门谢客。 慕淩留下的信,应付晋王爷一两回还可以,再多,只怕晋王爷真能不管不顾硬闯郡主府。晋王爷真闯,袁伯也头疼,谁叫晋王爷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不敢真动手将人丢出去。 晋王爷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好个南阳郡主,活该被刺杀。” 马车忽然停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接着走。”晋王府和南阳郡主府离着一段距离,晋王爷就是不出马车,也能知道还没到晋王府。 晋王爷话落,过了有一会儿,马车依旧停在原地。 晋王爷觉着不对劲,猛地掀起帘子,“你是什么人?” 车夫低着头,“王爷想救慕漾出大牢吗?” “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车夫跳下马车,“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王爷,听说应天府的地牢有些阴冷,就是不知府上二公子在里面呆久了,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晋王爷:“你怎么帮本王。” 车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的东西,能让赵义醒过来,只要他醒来,就能为二公子翻供。” 晋王爷也不是没有脑子,在车夫说出能让赵义醒过来,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遂沉声道:“你想本王做什么?” 第74章 短短三天里,十数个朝中大臣入狱,偏偏又没有明确说罪名,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被抓的就是自己。 这日,天色尚未大亮,一众大臣候在宫门外,等着朝钟敲响。 大臣们三三两两站在一处,小声交谈着。 “这种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唉——”礼部尚书凑到右相身边叹气,这两天,他吃不好睡不好的,至少短活三年。 右相知道礼部尚书愁什么,只道:“你只管做好事情,其他的,自有陛下圣裁。” 今儿已是二月初八,而春闱时间,就在二月间,九日、十二日、十五日,共三场,每场三天,长达九天时间。也就是说,明天,会试就要开考,礼部负责春闱事宜,这个节骨眼上,可半点不能出差错,礼部尚书如何能不愁。 礼部尚书再次叹气,“这都什么事儿。” 右相猜到些什么,但什么都不能说。二十多年前,礼部尚书还在外面任职,不太清楚京中风云变幻,但右相,是从那时候走过来的,就算一开始没察觉,现在也猜到了。 这三天里,被抓的人里,多数都与成王有那么一点关系,他们突然被刑部尚书拿着尚方宝剑,不说罪名的抓起来,只有一个可能。 成王余党。 除了右相,但凡参与过二十多年前当今陛下和成王夺位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猜测。 朝钟响,宫门开,众大臣鱼贯而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皇帝在众拥中坐上龙椅。 皇帝坐下后,魏安站到前面,打开圣旨高声宣读。 一众大臣看见魏安动作,再次跪下,聆听圣旨。 “皇帝诏曰:经查明,杜连、洪柯、薛昼……” 魏安念出的一串名字,正是这三天里被刑部下狱的人,众人心神一颤,大气不敢出,凝神听。 “此十八人,勾结成王,贪腐无数,祸乱朝堂,斩,流放三族。钦此。” 圣旨一出,金銮殿上鸦雀无声,不管是猜到的,还是没猜到的,这时候没一个人出声。 勾结成王,多大的罪名啊,谁也不愿意这个时候出头,而皇帝直接宣布结果,显然也不想听谁说什么。 魏安又打开一道圣旨,继续高声宣读:“皇帝诏曰:殿试之期提前,着礼部安排,会试结束十日后举行殿试。” 魏安话落,原本安静的金銮殿,忽然吵闹起来。 礼部尚书:“臣有本奏,自来殿试都于会试结束后一月左右开考,十天时间,不说能不能批完所有考生答卷给出成绩,就是一众考生,也需要时间调整。” 长达九天的会试,多少人从考场出来就病倒了,没有十天半月的,缓不过来。殿试突然提前这么多,一些身体差一点的考生,就是会试上榜,殿试也可能失利。 皇帝:“会试结束后十日举行殿试,也不是没有先例可寻,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春闱准备了大半年,就是殿试提前,也能应付,此事就怎么定了,无需再议。” “臣遵旨。”礼部尚书只觉又要头秃了。 然而,令礼部尚书想不到的是,还有更有让他头秃的,魏安拿起第三道圣旨:“皇帝诏曰:着礼部、宗室筹办六皇子与南阳郡主大婚事宜,二月三十日宜嫁娶,为大婚之期。” 礼部尚书:“……”他听错了吧。 皇子、郡主大婚,不是一句话的事,要筹备的,累死礼部也没办法在春闱期间,殿试又提前的情况下操办这样一场婚礼。 右相也觉不妥,上奏道:“陛下,会试、殿试事关国运,六皇子和南阳郡主大婚日期,是否太急了。” “一切从简。”皇帝留下四字,离开金銮殿。 魏安高喊:“退朝。” 这大概是当今陛下登基以来,最早结束一次的朝会。 早朝上的三道旨意,迅速从宫里传到宫外,一时间,酒楼茶肆涌入无数人,到处都是讨论的声音。十几个大臣勾结成王,众人不敢妄议,但殿试提前那么多,六皇子和南阳郡主大婚之期选的那么急,就值得讨论了。 “会试结束,紧接着就是殿试,根本不给人调整的时间,这可咋办。”一位瘦弱考生叹气,显然心里有数,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 另一位考生安慰他,“圣旨已下,再无更改的可能,放宽心,先应付明天的会试,才是真的。” 会试上榜,殿试失利,于多数人而言,也只是名次问题。但要是会试就落榜,就只能等三年后再考了。 殿试分三甲,一甲三人,称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 殿试突然提前,最影响的还是有能力跻身一甲、二甲的几十人,对于水平只在三甲的人来说,基本没有影响。 一众考生都在讨论殿试的事情,但京城的百姓,说了几嘴殿试的事情,就开始八卦六皇子和南阳郡主的事儿,于他们而言,殿试什么时候举行,与他们没有干系,倒是从过年前就一直处在八卦中心的南阳郡主,能让他们说出个二四五六来。 “听说南阳郡主快不行了,陛下突然定下婚期,是要为南阳郡主冲喜。” “不应该吧,六皇子怎么说皇帝的儿子,哪有皇子殿下给外姓郡主冲喜的理儿。” “有什么不可能的,就皇帝对六皇子不在意的那个劲儿,比这奇怪的事儿都有可能。六皇子在和南阳郡主定下婚约前,有几个人记得咱们陛下还有个六皇子。” “……”说的太有道理,找不到反驳的话儿。 郡主府的人,先得了慕沉的话儿,知道两人大婚的时间,没多少惊讶,只开始筹备起成亲需要用的东西。 萧青宁困于囹圄,也及时从容远口中得知她和慕沉要大婚的消息。 萧青宁有些意外。 “楼主特意告诉我这个消息,想做什么?”萧青宁问容远。 容远:“郡主就不想知道,十多天后,应言会和谁成亲吗,毕竟郡主还在本座这里做客。” 萧青宁挑眉,很是意外,容远是怎么知道应言就是慕沉的。 容远看出萧青宁疑惑,咬牙切齿说道,“应言毁了本座那么多心血,本座要还不知道他是谁,就不用和你们玩儿了。” 短短三日,刑部能将那么多人下狱,背后都有应言的影子,容远和应言打了三年交道,可以说是最熟悉应言手段本事的人。 容远和应言,其实是一样的,三年来他们没摸清对方的底细,也只是因为两人的动作都很少。而现在,容远先动一步,被萧青宁等人知道他是成王余党,应言后动,也被容远发现应言那张面皮下,是不受皇帝重视的六皇子。 萧青宁:“楼主猜到了应言的身份,不若我也猜猜楼主的身份,看说的对不对。” 容远:“郡主现在还有这等雅兴,本座要是不听听,有些说不过去。” “成王被圈禁皇陵二十多年,看楼主的样子,成王被圈禁时,绝不会是成王的心腹。”萧青宁缓缓说着自己的猜测,“不是成王心腹,却能得成王信任,在这几年里将当初的成王余党势力握在手里,我斗胆猜测,楼主也是慕氏子孙。” 若容远是成王的子嗣,好多问题,就能得到很好的解释。 容远没说话。 萧青宁也不管他承不承认,继续道:“楼主既是成王之子,所做种种,想来都为了那个位子。” “是又如何。”容远这话,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自古以来,成王败寇,父王当年败给了他,活该被圈禁皇陵,而本座,势必要拿回属于本座的。” 容远的身份,若被皇帝知道,定不会容他,而容远,也不愿一辈子藏头藏尾的活着。 萧青宁听到容远承认,没有意外,只有理应如此的感慨,“夺位失败者,多身首异处,成王被圈禁皇陵,但依旧保留着封号,楼主可否解惑。” 就萧青宁知道的,皇帝恨不得将成王碎尸万段,若是没有特殊原因,绝不会留成王到现在。这么多年,成王余党能积蓄力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成王活着。若是成王已死,只留下容远这个子嗣,当初成王留下的人,绝没有本事在这么多年后还搞这么多的事情。 容远:“郡主不是聪慧过人,不妨再猜猜,他坐在皇位上,为何还要给自己留这么大的隐患。” 萧青宁轻笑,红唇轻启吐出三字,“普华寺。” “郡主如何猜到的?”容远看萧青宁的目光,忽然变了。 萧青宁惊讶,“还真是因为普华寺啊。” 萧青宁猜测容远身份,有七分的把握,但猜测皇帝为何留下成王,老实说,她只是随口一猜,没想到竟然猜中了。 容远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只是萧青宁在他手里,有些东西,倒不用再隐瞒那么深,“郡主如此聪慧,甚合本座心意,反正应言再过几天就会迎娶一个不知道皮下是什么的南阳郡主,郡主不若与本座成亲,咱们联手,何愁大业不成。” 容远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只是……不用萧青宁拒绝,容远也知道这样想不通。再来,就是萧青宁愿意,他也不敢相信,容远可没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事。 萧青宁都不想回答容远的问题,转而问道:“楼主就那么确定,十多天时间,我离不开这里?” 她和容远,隔着血海深仇,他们只会是敌人,永远不可能是伙伴。 容远大笑,“三天了,郡主的人还没找到这处院子,郡主就该知道,你的人找不到这里了。不瞒郡主,你的人,两天前就找到了附近。” 萧青宁脸色微变。 容远看她变脸,很是愉悦,“早知道,本座就提前两日告诉郡主这个消息了,也好让郡主知道,你的手段没有用,乖乖听本座的安排,才是出路。” “不到最后,楼主怎么知道没用。”萧青宁说。 容远:“郡主这般自信?” 萧青宁但笑不语。 “本座拭目以待。”容远大笑,离开院子。 萧青宁低下头,望着手心几个指甲印无声叹气,别看她在容远面前镇定自若,其实心底没有谱。三天时间,足够她身上的寻踪香消失无踪,而十二星使那些人,只找到附近,找不到院落,怕是这处院落不像她看到的那么简单。 诚如萧青宁所想,这处院落的位置,确实不简单,她要是能走出大门,就能明白十二星使找不到她的原因了。 这处小院,位于孤峰上一个巨坑里,院墙比巨坑高出一点点,萧青宁能看到蓝天白云,看不到坑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处小院设计的如此精巧。 萧青宁不知道小院在巨坑中,外面的人,只要不到孤峰上来,也看不到孤峰上有一座小院。凌霄在阿白的指引下,找到孤峰对面的山崖边,就再没了方向。 这几日,凌霄、凌云将这片群山找了个遍,也没能寻到萧青宁的痕迹,也难怪容远那般自信,明知萧青宁的人找到了附近,还继续待在这里。 啪—— 吱吱喳喳—— 凌霄一掌拍在树干上,惊动一窝鸟儿,“到底在哪里?”三日时间一过,阿白就会失去用处,若是容远将萧青宁转移到其他地方,他们就更难找人了。 凌云拍拍他肩膀,“会找到的。” 凌云话落,一直装死的阿白忽然激动起来,自个从竹筒里爬出来,掉在地上,往北边爬。 凌霄弯腰抓起它,往北边去,“阿白有动静了,我们去追。” 凌云、凌霄顺着阿白指引的方向,一路来到京城外。 凌云:“阿白不会是弄错了吧,主子怎么会在上京城里。”京城现在查的那般严,凌云不大相信萧青宁会从城外到了城里。 凌霄思索片刻,“你回南山继续搜查,我带着阿白进城看看,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凌云觉着在理,冲凌霄点点头,回南山那边继续找。 第75章 凌霄入城后,追踪到一处宅子后门,阿白彻底失了方向,又继续装死中。 凌霄怒瞪阿白,“回头就让碧云换个小家伙养。”说完,绕到宅子正门口。 “晋王府。”凌霄皱眉,拿着阿白绕着晋王府走了一圈,没什么发现才离开。 晋王府里,晋王爷看着某个不请自来之人,没好气问,“你来做什么?” 容远:“晋王爷不会忘了咱们的交易吧!” “本王不会忘。”晋王爷咬牙切齿。 “王爷不会忘就好。”容远哈哈大笑,如来时一般,不惊动外面的人离开。 容远离开,晋王爷招来心腹,“去查查晋王府外有没有什么眼线,要是有,就杀了。” “属下明白。”侍卫应声离开。 郡主府,慕沉听完凌霄说的,皱了眉头,“阿白在晋王府后门处跟丢了人?” 凌霄点头,“属下绕着晋王府走了一圈,阿白也没什么动静。” “大白天的,阎杀楼的人不大可能带着主子进城,阿白追踪的,极大可能不是主子,而是和主子有密切接触的人。”碧云看着阿白,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道,“是容远。” 那天,萧青宁要和容远离开,她最好抓了萧青宁一下,在她身上抹了寻踪香。紧接着,容远就抱着萧青宁离开,他应该从萧青宁身上染了寻踪香的味道,阿白才会追着他。然而,寻踪香只能维持三天时间,阿白才会再次跟丢人。 “容远,晋王、容远——晋王……”慕沉反复嘀咕这几字,“去查查,这几天,晋王爷都做了什么。” “晋王爷。”碧溪想到什么,急急说道,“主子出事那天夜里,晋王爷来郡主府,闹着要见慕小公子,带慕小公子回晋王府,白兰找出慕小公子离开前留下的信,才将晋王爷打发了去。袁伯本还想接下来要怎么应付晋王爷,但晋王爷除了那天夜里,就没再来郡主府。” 碧云:“看晋王爷那天夜里要见慕小公子的架势,没道理三天过去了都没什么动静。” 慕沉冷了脸,“去查晋王。” 事出反常必有妖,晋王爷迟迟不再来郡主府,只能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 这几天,晋王爷都做了什么,并不难查,刚入夜,眉娘就传回消息。 “赵义醒了,为慕漾翻供,如今慕漾已经回到晋王府,难怪晋王爷没功夫搭理慕小公子。”碧云沉了脸,“赵义中了回梦,只有服下解药才能醒来。” 慕漾的案子里,有阎杀楼的手笔,赵义醒过来,也只能是阎杀楼的手段,不出意外,晋王爷应该和容远有了接触。 “我去晋王府。”慕沉留下这话,离开望月楼。 慕沉去晋王府前,先去了一趟应天府,找卫钦。 应天府这些日子也忙得不可开交,卫钦孤家寡人一个,也懒得回家折腾,吃住都在了应天府。慕沉过来,也没惊动旁人,直接出现在卫钦办公的屋子里。 卫钦正在查阅卷宗,听见外面动静,忙打开屋门向左右探头,“什么人?” “卫大人别来无恙。” 身后传来男子声音,卫钦猛然回头,只见一人坐在他原先坐的地方,双手随意搭在扶手上。明明只是简陋的桌案座椅,偏被他带上了不一样的感觉,吩咐这里不是应天府办公的地方,而是那受人朝拜的金殿。 卫钦远远见过慕沉几次,却从没有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六殿下本该睥睨众生,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的泯然众人间。 “卫钦见过六殿下,不知六殿下忽然驾临,有何贵干?”卫钦有些想不明白,这位透明了十多年的六皇子,也就是近些日子才被反复提起,忽然找上他能有什么事儿。 还是那张脸,那个人,慕沉忽然换了声音,说道,“卫钦,还记得元安五年吗?”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卫钦陡然睁大眼睛,缓缓跪下,“卫钦见过言公子,卫钦承诺公子的,自然记得。” 卫钦不会忘记元安二年到元安五年那段至黑至暗的岁月,也不会忘记,有一个少年郎,拉了他一把,将他从泥沼中带出。 短短三年,从翰林院无名之辈到应天府从四品府丞,所有人都说他靠自己的本事平步青云,只有他清楚,这后面,有应言的帮忙。 卫钦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帮了他的言公子,竟会是六皇子。只是,不管他是言公子,还是六殿下,他卫钦应下的事,便不会变。 慕沉换回自己原本的声音,问卫钦,“把慕漾的案子,仔细说一说。” 卫钦:“前天,晋王爷来到应天府,要求探望慕漾,慕漾的案子,此前一直没个定论,晋王爷要见人,应天府没有不应的道理。晋王爷在孙大人的陪同下,去地牢见过慕漾,而后又提出要见赵义。孙大人以赵义昏迷,不方便为由,拒绝晋王爷的提议,然而晋王爷执意要见赵义,应天府若不让他看见活着的赵义,他有理由怀疑赵义已死,要入宫求见陛下,请陛下为慕漾做主。” 一项一项的,卫钦说的简单明了,却能让慕沉知道事情的经过。 卫钦接着说,“孙大人顶不住晋王爷施加的压力,带他去见了赵义,晋王爷见到赵义后,孙大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赵义就醒了过来。赵义一醒,晋王爷立即要求应天府审理慕漾的案子,结果就是赵义翻供,慕漾今儿一早被晋王爷带了回去。” “我从南阳郡主那里得知,赵义中了回梦,除解药,无法醒来,晋王爷应该是趁孙大人不注意时,喂赵义吃了解药。”后面这个,是卫钦的推测。 赵义为慕漾翻供,先前应天府查到的证据,也被赵义将揽在了身上,说是为了报复慕漾,故意栽赃慕漾的,赵义在慕漾身边多年,要接慕漾的名义做点什么事也不是不可能。 慕沉从卫钦嘴里得了确切消息,也没多留,离开前告诉卫钦,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到南阳郡主府找他。 “卫钦明白。”卫钦点头,送慕沉离开后,迟迟不能平静。 卫钦重新握起卷宗,自嘲一笑,“有什么好烦恼。”言公子也好,六皇子也罢,总归是那个人,不会因为换张面皮,他就遗忘自己的承诺,应言还是六皇子,于他而言,也许更好。 晋王府里,慕漾被关了一个多月,脾气越发不好,只短短半天时间,就惩罚了十多个下人,弄的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触了二公子霉头,倒霉遭殃的。 崔侧妃过来时,正好看见两个小厮抬着一个丫头离开,那丫头受了杖刑,衣裙上染了血,看着骇人。许是迁怒宁阳郡主和萧青宁,慕漾惩罚人,统统都是打的板子,不见血不满意的那种。 崔侧妃摇摇头,进到屋子里,“漾儿,这些丫头,都怎么惹到你了,要不是我给你瞒着,传了出去,又要有人揪着你不放。” 慕漾不耐烦道:“不就是打罚几个下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慕漾眉眼间尽是戾气,崔侧妃知道他的应天府受了罪,也不再说什么,只默默为他收拾残局。 见崔侧妃不说话,慕漾问道,“慕音和萧青宁,都死了没?”慕漾知道宁阳郡主失踪多时,萧青宁又重伤昏迷不醒,几乎高兴地疯癫,立即让崔侧妃去打探消息,他要宁阳郡主和萧青宁死,方才解他心头之恨。 “慕音那死丫头,据说死在黎江里了,只是陛下要瞒着,才叫王爷对外说她到南方静养。至于萧青宁,出入郡主府的太医,都说她命不久矣,陛下今早才下了圣旨,要六皇子和南阳郡主尽快大婚,据说就是为了冲喜。”崔侧妃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慕漾听完,嘴角勾起笑,“她们想弄死我,偏生我又活着从应天府出来了,倒是她们自己,一个死,一个半死不活,真真是报应。”慕漾说着说着,又疯癫地大笑起来。 崔侧妃忙搂住他,安抚他,“漾儿,你冷静些,害了你的,娘亲不会叫她们好过的。” 看着慕漾疯癫,崔侧妃对宁阳郡主和萧青宁的恨意深到不可见底,比慕漾被那两人弄到应天府大牢里时还浓厚。 慕漾院子里的事,晋王爷也听说了些,只是他现在觉得愧对慕漾,明知道慕漾做的不对,也不能说什么,只叫人送些慕漾喜欢的玩意送去。 “王爷,六皇子来了。”下人进来传话。 “六皇子,哼——不见。”晋王爷轻哼,很不待见慕沉的样子。 下人:“……”王爷不想见怕是不行。 慕沉后着下人几步进来,正好听见晋王爷这一声轻哼,只笑着说,“猜到晋王叔不想见我,慕沉不请自入,晋王叔总不至于再赶慕沉离开。” “你来做什么?”晋王爷看着慕沉问,因着皇帝厌恶慕沉,晋王爷没和慕沉有过交道,今儿还是两人头一遭站一处说话。 慕沉:“晋王叔为了捞慕漾出来,做了什么?” “漾儿被冤枉,平白受了一个多月罪,如今真相大白,本王能做什么。”晋王爷说。 慕沉:“晋王叔不说,我也能猜到六七分,作为交易,你帮容远做了什么,他才把回梦的解药给你?” 晋王爷心中震惊,面上不动声色,“什么容远,本王不知道你说什么。”晋王爷说着,摆手让下人离开,带上房门。 晋王爷确实不知道容远的名字,也不知道容远的身份,但知道回梦,在慕沉说出回梦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他做的事,无论如何也不会说与慕沉听。 慕沉不想和晋王爷浪费时间,直接道:“晋王叔不知道容远不要紧,只盼刑部查到晋王叔头上的时候,晋王叔也能这么说。” “什么意思?”晋王爷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 慕沉:“容远,阎杀楼楼主,也是成王的儿子,当日赵义状告慕漾,就是他的手笔,赵义身中回梦,只有容远有解药,能让他醒来。慕沉言尽于此,还望晋王叔早做打算。” 慕沉说完这番话,也不多留,转身拉开房门离开,晋王爷叫他,他也不停下来,不回头。 “慕沉,慕沉,你——”晋王爷追着慕沉出来,只看见他出院子的背影。 晋王爷回到屋里,关起门,焦急地走来走去。 “赵义、回梦、容远、成王……”晋王爷反复念叨这几字,脸上满是挣扎,“哎呀,赌了!” 晋王爷像是下了某种决定,匆忙走出屋子,吩咐下人,“备车——不,备马,本王要入宫。” 晋王爷连夜策马入宫,直奔龙渊宫求见皇帝。 龙渊宫里,皇帝听说晋王爷求见,挑了挑眉,让他进来。 晋王爷一进来,立即跪下请罪,“皇兄,臣弟有罪,臣弟对不起皇兄。”晋王爷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皇帝扔了朱笔,从龙椅上下来,亲自扶晋王爷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晋王爷的膝盖,像是粘在地面上,就是皇帝亲扶,也没站起来,只拉着皇帝的手说,“皇兄,臣弟真不知道阎杀楼是成王余党的势力,若是早知道,臣弟绝不会和他们有牵扯。” 皇帝变了脸,放开晋王爷,冷声道:“怎么回事?” “臣弟糊涂,臣弟有罪。”晋王爷往自己脸上甩巴掌,“漾儿被关在应天府里,臣弟着实心疼他,大前儿的晚上,臣弟从南阳郡主府离开,路上遇上一人,交给臣弟一粒药丸,说是将那药丸让赵义吃下,就能救漾儿出来,臣弟思子心切,便——” 后面的话,晋王爷没明说,皇帝也猜到了,“你答应了他们什么?”慕漾的事情,应天府有上陈折子,然而这几天事情太多,皇帝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打从一开始,皇帝就没想着斩了慕漾,谁知这里面竟还有阎杀楼的事情。 阎杀楼为成王余党,晋王爷与他们有牵扯,罪名可大可小。 晋王爷重重磕头,“臣弟有罪,用一纸手令换了那粒药丸。” 第76章 晋王爷说是给了容远一纸手令,其实是给了一纸通行令。晋王爷封地在豫州境内,与封州接壤,出豫州,可到冀州、兖州、青州等地,有晋王爷的手令在,这几日的封锁,就成了笑话。在豫州竟能,有晋王爷的掩护,容远做了很多事情。 晋王爷按要求给了对方手令,也有盯着豫州动向,然而对方只是走商、押货,晋王爷没发现什么异样。不过,从慕沉口中得知慕漾入狱有成王余党的痕迹,再结合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晋王爷只觉豫州传来的消息不对。晋王爷来皇帝面前坦诚,就是赌皇帝还念不念他这个弟弟。 当初,皇帝和成王夺位,晋王爷前期没有偏向任何一人,后来还是帮着当今陛下,他和成王,也算有过节,晋王爷要是早知道慕漾的事情牵扯那么多,绝不会那般大意行事。 皇帝听罢,叫人看不出喜怒,问晋王爷:“走商、押货,都是些什么东西?” “就是些丝绸、皮毛什么的,据豫州传来的消息,前前后后有好几十个大箱子呢。”晋王爷说。 皇帝听到这话,一下子变了脸,唤出暗卫,让他带人前往豫州,追寻那些大箱子。 晋王爷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可能犯了大错,一个劲磕头,“臣弟有罪,臣弟有罪。” 皇帝看他那副模样,心烦的很,“回府去,做事之前动动脑子,你再在那个侧妃和庶子头上糊涂,朕绝不轻饶。”要不是对方拿捏着慕漾,晋王爷也不会变的那么蠢,什么都不知道。旁人不知道晋王爷的本事,皇帝还能不知道,晋王爷不知道归不知道,却是主观的不想的知道。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他才有开脱的借口。 晋王爷离开,皇帝对着后面叫道,“出来吧。” 慕沉从后面走出来,他比晋王爷来的早,先和皇帝说了慕漾的案子与容远有关,又说了他刚刚去了晋王府,不出意外晋王爷会连夜进宫。慕沉还没与皇帝说一些细节,晋王爷就来了,皇帝让他躲在后面,听听晋王爷怎么说。 “你怎么看?”皇帝问慕沉。 慕沉回答:“父皇不是已经有了想法。” “不出意外,从豫州出去的几十个大箱子,装着的就是清平县、永安县等被瞒下的府银,你给我去豫州,一定要找到这些银子的痕迹。”皇帝命令慕沉。 顺着清平县的线索,皇帝的人查到户部李文岸头上,又顺着李文岸查到十多个和清平县一样情况的地方,皇帝都不敢想象,这十几个县,这些年帮着成王贪墨了多少银子,再加上之前的随州案里,那些找不到踪迹的银子,粗略估计之下,成王被圈禁皇陵后,还有人帮着他贪污了三千万两银子。这么多的银子,能做的事情太多了,皇帝如何能不震惊。 慕沉:“只随州案里,就有两千万两银子不见踪影,十几个县的银子,也是年年都有送出,如今从豫州离开的银两,不会超过两百万两。容远这时候敢借晋王叔的豫州转移银两,就有把握你追不到,何必浪费那个功夫。” 慕沉说的漫不经心,皇帝听的怒火直冒,“那是两百万两银子,不是两百两,两万两。”不说容远拿那些银子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只是两百万两,就让皇帝心动。 当今陛下,不是个爱奢靡享受的,自个私库这些年多进少出,要不是有以前几代皇帝的积累,就他那败家样,指不定连一百万两都拿不出来。 慕沉:“当初的两千万两,也不见你在意。” 皇帝被堵的说不出话,那两千万两,那是他不在意,而是根本不知道,要不是有那边随州志,皇帝至今不知道当初的随州,被那些人搜刮了多少银子,祸害了多少百姓。 “为什么不去?”皇帝问。 慕沉:“我要去找阿宁,没时间帮你找银子。” “废物,这么几天还没找到南阳。”皇帝不客气批斗慕沉。 慕沉:“儿臣废物,不堪重任,父皇自己想办法。”事情都他做了,还要皇帝干嘛,慕沉毫不犹豫的离开。 皇帝看着慕沉消失,一声长叹,“他还是在怪朕。” 皇帝放下偏见后,从新审视慕沉,不得不承认,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个儿子是最出色的,也是同他感情最淡薄。在慕沉最初在皇帝面前展露一些势力的时候,皇帝就问过他,这样将底牌摊在他眼前,就不怕被他忌惮、打压。而慕沉的回答,叫皇帝每每想起,都一阵无奈。 父皇能找出比儿臣更适合的人,只管试试。 这一回答,既是慕沉的底气,也是皇帝的无奈。 成王余党虎视眈眈,若不是萧青宁和慕沉误打误撞发现端倪,只怕以后的局势会更糟,当今陛下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却算得上是好帝王。于慕沉,他不会忌惮,他只会考验,若慕沉能得他认可,能凭自己本事压住几个兄弟坐稳皇位,就是现在退位,皇帝也不是没那个魄力。 “魏安啊。”皇帝突然叫道。 魏安急忙应声,“陛下,奴才在。” “你在朕身边也有二十多年了,在朕还只是皇子的时候就跟着朕,你说说,汐美人是个什么人?”皇帝让人调查汐美人身份,然而,除了一个名字,除了知道她和贺莞是好友,皇帝对为他生了一个皇子的汐美人一无所知。结合慕沉表现出来的,皇帝无法不怀疑这一切和汐美人有关系。 魏安惶恐,“陛下,汐美人常年不出水云宫,奴才也说不上什么。” “是了。”皇帝苦笑,他将灵汐从宫外带回来,给了一个美人的位份,将人扔在水云宫,再未去看过她,他身边的人,又如何会知道那个风华绝代的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偌大的宫里,要说谁了解水云宫里的汐美人,非窦太妃莫属。 皇帝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走着走着竟到了水云宫。 “不用跟了。”皇帝让魏安留在外面,自己进入水云宫。 十多年前那场大火后,水云宫便废弃了,既没有修缮,也没有人打理。大火过后,新发的花木和杂草拼命的生长着,让这处看上去不那么死气沉沉。 皇帝站在台阶前,望着一片漆黑的正殿,发了好一会呆。 “灵汐——”皇帝脑海浮现一个身影,那个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女子,似乎厌恶她,才能证明他对贺莞的情。 贺莞成亲当天,皇帝到了城外一处庄子,那里是他和贺莞见面的秘密基地。他们在那里,留下最美的回忆,那处庄子,于皇帝,于贺莞,都是最向往的地方。 皇帝接受了贺莞会嫁给其他的人事实,但真到了贺莞出阁那日,他还是心痛的不能言说。暗中看着贺莞的花轿出了成国公府,进入靖宁侯府,皇帝一个人到了庄子上,一坛接一坛的灌酒,似乎只有醉了,才能忘记贺莞嫁与其他人的痛。 皇帝在庄子喝得酩酊大醉,醉意充斥着大脑时,隐约看见贺莞缓缓朝他走来,与他醉一场春风。 那个时候,贺莞当然不会出现在那里,皇帝只是将其他人看成了贺莞,当成了贺莞。 皇帝将灵汐认成了贺莞,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第二天,皇帝醒来,看着怀里陌生的女人,再看见她身上属于贺莞的衣裳,当即将灵汐当做有心机的女人,故意穿贺莞的衣服勾引他,对灵汐很是厌恶。 那时候,皇帝还没想好怎么安排灵汐,灵汐率先提出要他负责,一辈子赖定他,皇帝对灵汐,一时厌恶到了极点。 皇帝带灵汐进宫,灵汐才知道他的身份,也从那时起,宫里多了一个汐美人。 皇帝没对任何人说起为什么会带灵汐入宫,只是他对灵汐不闻不问的态度,让所有人都知道,灵汐就算有倾城之姿,也得不到他任何宠爱。 皇帝一直坚信灵汐算计了他,但近些日子,因着慕沉,他想起了那个被他遗忘的女人,想起了那荒唐的一夜。 “灵汐,你是如何想的?”皇帝仰头望天,有些东西,只要有心,就能发现问题。 只因着他一句“永远不会见你”,即便是成了他的汐美人,也从没出现在他眼前。 “若是——”若是没有那荒唐的一夜,没有入宫,她会很幸福吧,皇帝这般想着。 皇帝猜不到灵汐的心思,又在水云宫待了一会,顺着来路回去。 忽然,皇帝感觉踩到什么,往后退两步,抹黑找了起来。皇帝没费什么力气,找到一枚玉佩,玉佩上沾满泥土,看不出原来模样,皇帝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将玉佩收了起来,带回龙渊宫。 皇帝离开水云宫,本想去永安宫走走,给窦太妃请安,顺便问问灵汐的事情。然而,就在这时,有人过来传话,说是有急报,皇帝不得不放弃去永安宫坐坐的打算,带上魏安回龙渊宫处理事情。 永安宫里,窦太妃听说皇帝在水云宫里待了好一会儿,长长叹了一口气,“人都没了,来了又如何,总归你看不到了。” “汐美人等了陛下一辈子,如今也算等到了,汐美人在天上能看见的。”娄嬷嬷说道。 窦太妃:“你说,我是不是不该答应她,瞒着陛下,对她不公平。” “娘娘,这些情啊爱的,哪有公不公平的,汐美人早没了,告诉陛下真相,又能如何,只会让陛下更痛苦,一辈子活在愧疚中。咱们陛下重情,您看玉欢宫里,要不是陛下觉着愧对淑妃娘娘,哪能如此。汐美人做的事儿,若叫陛下知道,只怕就不是简单的愧疚了,毕竟——”娄嬷嬷忽然没了声音。 窦太妃叹气,“是啊,你说的在理,只是灵汐为陛下赔上命,哀家心疼她。这宫里,也只有她简简单单爱着陛下,什么都不求的。” 在窦太妃眼里,这偌大的宫里,皇帝最该愧疚的,是水云宫里灵汐。 娄嬷嬷:“娘娘不若顺其自然,依着汐美人的请求,不与陛下说什么,要是陛下从其他地儿发现了什么,问到了您这里,再与陛下说说汐美人那些年的事情。” “就听你的。” 慕沉听说皇帝去了水云宫,冷哼一声,“你欠了母妃的,你永远也还不起。” 慕沉嘴上叫着“父皇”,但对皇帝,着实没有丁点感情,就算皇帝现在死了,他大概也只会想着要怎么做才能达到他的目的,而不是为皇帝的死伤心难过。 日影和离殊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凡是提及汐美人,慕沉的心情总不会美丽,两人不会去触霉头。 慕沉摆手让暗卫退下,和日影说,“大婚的事情,交给你安排,一切都要最好的。”就是——慕沉也不想委屈了萧青宁,而他这些日子的动作,也够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们明白他不是那么无能,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什么。 “都用最好的,那府邸怎么办?”日影苦了脸,大婚用的那些东西,只要有钱都好说,但这破破烂烂的六皇子府,离大婚之期只有二十日光景,日影就是拿着钱,也弄不好。 慕沉想了想,说道:“找工部和内务府的。” 日影恍然大悟,他们自己弄,时间不够,但是拉上工部和内务府的人,要是还弄不好,他就拿头走路。本来,修缮皇子府,就是内务府和工部的工作。 离殊想到什么,忽然问,“要是大婚前找不到南阳郡主,要怎么办?” 慕沉眼神一冷,日影被看的头皮发麻,离殊顶着慕沉视线,要一个答案。 慕沉:“找不回阿宁,就你去拜堂成亲。” 离殊:“……”他就知道。 离殊不想和人拜堂成亲,就是借用慕沉的身份,也不想,一脸坚定道,“主子一定会在大婚之前找回南阳郡主。” 慕沉换上应言面皮,让离殊留在京城应付礼部安排过来准备大婚事宜的人,和凌霄趁着夜色出了京城。 第77章 追寻 一连几天,萧青宁都没见着容远。 这天中午,萧青宁在屋檐下躺着看书,又听见了悠悠笛音,比先前几次听到的,都清晰。从第一次听见笛音开始,萧青宁就知慕沉来了,而他的笛音忽远忽近,忽断忽续的,也从另一方面验证了容远的话,慕沉他们能找到了这附近,但找不到这处院子。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萧青宁也意识到了这处小院的不同寻常之处,比如,这里的风声特别大,再比如,她的吃食,都是用食盒送来的,阎十一从不在小院里生火做饭。 萧青宁站起来,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脚下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然而,她还没走到门口,阎十一忽然出现,拦住她的去路,“郡主,请回。”阎十一是女子,身上透着一股冷意,叫人不敢靠近。 萧青宁停在原处,仰头寻找太阳的方向。 阎十一:“郡主不必白费心思,就是言公子能找到这里,也带不走郡主。”萧青宁都能听见慕沉的笛音,阎十一有内力在身,只会听的更清晰。 “这样一个秘密之地,想来容远费了不少心思,就为了我将它暴露出来,你们楼主不心疼吗?”萧青宁好奇道。 阎十一没说话。 容远当然心疼,他将萧青宁带到这里时,就知道这个地方会因为她而暴露,只是没有别的办法而已。那时候,凌霄跟在他们身后,怎么甩都甩不掉,容远考虑再三,才将萧青宁带到这里,利用这里的隐蔽性,甩开追着他的人。 萧青宁知道从阎十一嘴里得不到什么信息,也不浪费口舌,转身往屋檐下去。就在这时,小院里卷起风,萧青宁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站不稳脚跟,而跟在她身旁的阎十一,更是被她的头发、衣裙糊了一脸,没看见几页书纸被风卷走。 风过之后,萧青宁一身凌乱,拿着书回了屋子,阎十一守在外面。萧青宁不出屋子,阎十一基本不会出现在她跟前,两人打照面的时候并不多。 慕沉以凌霄跟丢萧青宁的地方为中心,让人往四面八方散开来找,遇见过不去的山头,绕路到山脚,再爬上去。慕沉走一段距离,就停下来吹会儿笛子,以内力加持,将笛音送的更远。 狂风过后,慕沉再次将笛子横在嘴边,正欲吹奏时,眼尖的瞧见上方有什么东西飘落下来,轻风拂过,往高处而去,风停后又继续下落。慕沉收起笛子,提起轻功向上攀纵,抓住飘落的书页。 “太祖本纪。”慕沉只看一眼,就认出这书页是从哪里撕下来的。慕沉仰起头,寻着书页飘来的方向望去,他现在在半山上,这书页是从上面飘落下来,且没有划破,就只能是从比这里更高的地方飘下来。正常情况下,如果是从地上卷起的,飞不得这么高,就算能飘飞,也不一定能完好无损。 “是阿宁。”慕沉初步判断,这书页是萧青宁给他的线索,而她如今身处的地方,在高处。 除了慕沉,夜影和凌云先后着点,也有看到从天下飘落的书页,同样是从太祖本纪上撕下来的。 慕沉将现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又结合容远在普华寺与他交手使出的宝贝,得出结论——萧青宁就在人称云来峰上。 云来峰是孤峰,周遭离它最近的峰头,也有十几丈远,以慕沉的轻功,没有辅助的东西,也过不去。绕到下面,也被群山围着,无路可走。 慕沉站在云来峰对面,等着夜影拿绳索飞爪过来,这段时间,凌云、凌霄他们,在山上发现一些新的足迹,更加确定萧青宁就在云来峰上。 凌霄遥遥望着云来峰,忽然感慨,“原来不是阿白跟丢了人,而是我没办法跟上去。”阿白追踪,也有个距离限制,他不能再往前,阿白也就会失去方向。 夜影找来绳索,日头已然偏西,慕沉也借着先前的时间,在心里想了几种到云来峰的办法。他们将绳索的一端绑在巨石山,另一端绑上飞爪,慕沉抓着飞爪那头,提起轻功跃出几丈,身子向下落的时候,将飞爪甩到云来峰山石间,抓稳,然后借着绳子,几个纵身来到云来峰。 云来峰陡峭光滑,要继续向上,也要借助绳索。慕沉来到飞爪处,将绳子牢牢固定住,然后抖动绳索,让对面的人知道。 凌霄几人看见绳子抖动,明白慕沉的意思,将绑在巨石上的绳索解开,拽紧之后再绑好。凌云带了四五十人在附近守着,以防容远的人来搞破坏,夜影和凌霄背着绳索到对面去。 太阳完全落下时,慕沉来到云来峰顶,远远看见了藏在巨坑里的小院。他向小院方向靠近,一时无数羽箭朝着他飞来。 “小心。”慕沉提醒夜影和凌霄,自己一边挡箭,一边退到崖边,攀在峭壁上躲避飞来的羽箭。 这些羽箭,为机关控制,慕沉退出后,便停止攻击,然而,只要他们靠近小院一定距离,便会再次触动机关,无数遇见再次飞来。凌霄左胳膊上挨了一箭,夜影帮他拔掉羽箭,从衣服上撕了布条给他裹上。 萧青宁在屋里,听见羽箭齐发的声音,立即从屋里出来。原本只有阎十一一人守着的小院,在屋顶上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他们站的方位各不相同,围成一个圈,若说区别,就是小院正上方人比较多。 “言公子果然没叫楼主小瞧,这么快就找来了。”阎十一冰冷的话里多了点情绪。 萧青宁轻笑说道,“还是容楼主好手段,能把我困在这里这么些天,月亮都圆了。”萧青宁一日一日的数着,今天是她困在这里的第十天,也不知这么多天过去了,外面都是什么样了。 除了皇帝为她和慕沉定下婚期,容远没再透漏其他消息给她,至于阎十一,对萧青宁的话一概儿不闻不问,萧青宁想从她嘴里套话都不可能。呃,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能,她还是从阎十一嘴里知道了点消息,容远这几日被什么事情绊住,没功夫理会她。 阎十一嘲讽一笑,“郡主别高兴的太早,言公子找来了,也不能带走你,我可以在言公子来之前杀了你。”说到最后,阎十一毫不掩饰对萧青宁的杀意。 “容远花那么代价抓我,杀我,他还舍不得。”萧青宁丝毫不在乎阎十一的威胁。 这十天里,除了限制她的自由,容远没对她用刑、也没想着逼问她,还真就想容远说的一样,请她来做客。容远为了抓她,舍了那么多人手,萧青宁可不相信容远会杀她。易地而处,她也不会杀死自己手里的砝码。 新一轮羽箭又开始,除了机关转动的声音,萧青宁还能听到武器弹开羽箭的声音,并且这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机关里的羽箭,终有用尽的时候,容远不在,这些人拦不住慕沉。 阎二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吩咐阎十一,“带南阳郡主离开,我们撤。” 阎二话落,阎十一拿出一个小瓷瓶递到萧青宁鼻端,萧青宁嗅到一股气味,只觉眼前一黑,又失去意识。阎十一扛起萧青宁,走到机关控制室,走暗道离开。 阎二让人将桐油洒在院子各处,在还剩两轮羽箭时,留下一个人和他一起引火,然后从暗道离开。 慕沉、夜影还在抵挡飞来的羽箭,忽见火光冲上天际,烈火燃燃的热浪被风推着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慕沉一看火势,便明白这是早就准备好的,这里没有水,他们想灭火,就是异想天开。 “撤。”慕沉吩咐。 对面,凌云看见冲天火光,立即传令下去,“都给我注意了,一只鸟也别想从云来峰离开。” “是。”二十多人散开,密切注视云来峰情况。 十五之日,月亮圆如玉盘,万千月华倾泻而下,照亮山间草木。 凌云担心阎杀楼的人来破坏绳索,一直守在绳索旁不敢离开,还留了二十人左右守着绳索。 凌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云来峰上显现火光没多会,就有火箭飞向拴着绳索的巨石。凌云带着人守住巨石,只防不攻,很是被动。好在附近多是碎石,没像林中那样杂草丛生,不然山火一起,凌云就是有再多的人手,也守不住。 只防不攻,处于弱势方,凌云身上也见了血,而对方,显然很熟悉这边地方,借着地形优势,硬是只以几个人的力量,就托住凌云一票人。 凌霄最先过来,帮着凌云抵挡。 凌云一边挡,一边问,“云来峰上是个什么情况?” “主子原本在上面,阎杀楼的见我们找了上去,应该撤了,上面的大火,就是为了阻拦我们寻着痕迹追去的。”云来峰是一座孤峰,阎杀楼的人带着萧青宁离开,没叫他们发现,只能是走了暗道。毕竟,不是谁都有慕沉那样好的轻功,可以在没有借力之物时,以轻功越过几丈远,再借着绳索到云来峰去。 凌霄回来,紧接着慕沉也回来,阎杀楼的人看见慕沉,立马撤离。 “追。”凌云带着十多人就要去追。 凌霄:“追什么追,赶紧带着人搜山,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凭空消失。” 凌云看向慕沉,慕沉点头,“云来峰山必然有离开的暗道,附近几座山峰都不要放过,容远能在飞来峰顶弄出一个巨坑隐匿一座小院,就能用同样的手段隐藏出口。先前找过的地方也不要遗漏,多注意一下峭壁断崖。” 云来峰高耸,上面火光冲天,几十里外都能看见火光。 容远看见火光,凭着方向,就认定云来峰上有了变化。 “还是太赶巧了啊。”容远很是无奈,要不是他走不开,慕沉别想从云来峰上救走萧青宁,也就不存在引火撤退。 到底是多年的经营,就算提前有了准备,真看着云来峰上的布置毁于一旦,容远还是很心疼的。 容远一直盯着云来峰方向,火势还未减弱,云来峰那边就传来消息。 “楼主,言公子找到了云来峰上,阎二奉主子之令,已带着南阳郡主走暗道离开,只是言公子和南阳郡主的人在漫山遍野的搜寻,我们的人,很不好撤退。”阎一说道。 容远:“传令下去,不管是遇上应言的人还是南阳郡主的人,都不要恋战,带着他们在山里绕圈子。” “是。”阎一得令,转口又问,“遇上言公子呢?” 应言要留人,他们的人,都走不了。 容远咬牙切齿,“本座迟早弄死他。” 阎一:“……”这话儿他听了不少次。 想来在言公子,也说过这样的话。 云来峰上的大火,刚开始的时候很是猛烈,火头窜的很高,但持续的时间不是很长,半个时辰后,火势慢慢变小,除了云来峰周围几座山峰上还能看见点火光,其他地方已看不见冲天火舌。 当然,火势减弱,不代表着慕沉他们就能立即进入小院搜查,他们想从小院里找暗道的入口,至少要等明天余热散尽,不会伤人了才行。 萧青宁恢复意识,只觉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微弱荧光照亮前路。她趴在阎十一肩头,感觉着一下又一下颠簸,清楚他们走在下坡路上,有点顺着台阶走的感觉。 阎十一让萧青宁嗅了迷药,按着常理,萧青宁要两个时辰才能醒来,她想不到还没一个时辰,萧青宁就醒了过来。 萧青宁装死中,想到自己身上藏着的小玩意都被容远叫人搜了去,很是无奈。 当的一声,萧青宁感觉到光亮,赶紧眯起眼睛。 暗道的出口,离着地面还有几丈高,不凑到近前,很难发现这里有一道暗门。萧青宁从眼缝间看见一颗枯木,手比脑子转的快,在阎十一带着她往下跳时,将衣袖甩到枯木上,被划拉下一片衬布。阎十一没料到萧青宁那么快能醒来,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阎二最后出来,合上暗门,纵身一跃,追上阎十一。 第78章 找到 云来峰上的火势,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算熄灭,慕沉等人又等了几个时辰,到了午后才敢进入巨坑搜寻。 一场大火,将巨坑里的小院烧得干干净净,留下漆黑一片,因着风向问题,北边一片有些许残留。有绳索辅助,上云来峰也是不易,能过来的人只有七八个,暗道入口不知掩藏在哪里,凌云带着人,每人负责一片地方开始搜寻。 慕沉在北边残留的建筑里只发现箭筒机关,但却在这里发现一条被人来来回回踩出的小路。顺着小路走头尽头,已经靠近悬崖边,在这里,有一些奇怪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只是被人拆了。慕沉站在这里远眺,能将京城轮廓看在眼里,也能将坐落在山顶的普华寺尽收眼底。慕沉的视线落在普华寺上,迟迟没有移开。 这处地方,明显存在的时间不短,容远不可能无缘无故在这里弄一座小院。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慕沉一时想不透容远的目的,凌云将搜寻发现的线索告诉他。 凌云:“公子,我们在这里,发现一些无法烧毁的锅碗,看样子,有人常住在这上面。” “继续找。” 慕沉话落,巨坑中传来痛叫声,并伴着欣喜叫声,“找到了。” 暗道入口处有机关,找到入口的人一时不查,被机关里射出的短箭伤到。 慕沉过来时,入口已被清理出来,夜影拿着夜明珠先一步进去探路。 在外面,可以看见暗道通往山下的方向,能看见的距离不远。 一刻钟后,夜影从里面出来,“主子,暗道很深,探不出有多远,里面不算宽敞,只能一个一个的下去,属下带人下去。”想两个人并排走,就是做梦,夜影不想慕沉去冒险。 “不用。”慕沉带头要进入暗道。 夜影知道拦不住慕沉试险,只能抢在他前面进去,走在他前头。凌云让其他人守在这里,也跟着进去。 三人一路走来,没遇见暗器机关。 在山中开辟一条暗道本就不容易,再要安置机关,就太为难人了。实际上,这条暗道,本就不是为了拦人的,只是作为一条通往云来峰的路来使用。 慕沉几人顺着台阶一直往下走,约莫一个时辰,才看见亮光从缝隙间透进来一点点。从里面打开石门的机关就在抬手的地方,都不用找就能发现。夜影最先出来,没想到外面离地面还有些距离,眼睛不适应光亮,一脚踩空栽了下去。好在这里离地面不算远,有凹凸不平的地方借力,夜影几个纵身,稳稳落地。 有夜影打头,慕沉没一脚栽下去,他环顾四周,正欲往下跳时,忽然发现缠在枯木上的衣料。慕沉取下它,没再有其他发现才从这里跃下,落到地面上。 凌云最后出来,落到地面后,仰头望着看不见的入口,忽生感慨,“好精巧的设计,要不是咱们从上面下来,找破头也不一定能找到它。” 暗道出口在慕沉他们上云来峰的背面,不管是从上往下,还是从下往上,都看不到,唯有靠近了,才能发现它。从暗道下来,几面环山,慕沉三人找了一会,才发现两山之间有一缝隙,可容人通过。穿过缝隙,越往外越窄,快离开的地方,只可容纳一人通过,从这侧,很难发现缝隙的存在。 出了缝隙,可见溪流绕山而走,溪对面,有两人在搜寻。 慕沉飞身越过山溪,凌云、夜影紧随他。 “主子。”两人上前见过慕沉,从称呼可知他们是慕沉的人。 慕沉:“安排人来,沿着溪流找,他们从这里出来,只能是顺着山溪离开。” 两面夹山,只可沿着溪流往上游或下游走,搜索面积一下子小了很多。 慕沉将从枯木上带走的布丝拿给几人看,要他们留意沿途有没有萧青宁留下的痕迹。 阎二和阎十一夜里就带着萧青宁离开,比之慕沉,先走了六七个时辰,这会已顺着山溪,离开好远。 阎十一每隔两个时辰,就会给萧青宁再用迷药,除了刚出暗道那会,萧青宁清醒的时间并不多,能做的的事情也很有限。 萧青宁再次醒来,置身于山洞中,阎二不知踪影,只有阎十一守着她。 见她醒来,阎十一扔了干粮给她,“言公子追得太紧,要委屈郡主了和我们一样吃干粮了。” 萧青宁饿了一天,肚子早饿了,有干粮也不嫌弃,一边啃一边问,“有水吗?”吃干粮没水,简直不要太难受。 阎十一大概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吃干粮也不闹腾,愣了一下,才扔了水袋给她。萧青宁啃了半个烧饼,喝了几口水,感觉不那么饿了就没再吃。 山洞不算大,有些阴寒,阎十一有武功伴身不觉太冷,萧青宁就有些受不了,搓着手问,“能生个火吗,我要被冷死了,容远就白费力气了。” 阎十一白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夜里生火,是嫌言公子来得不够快吗? 萧青宁见她不为所动,心里有了猜测,望着洞外皎皎月光发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阎二和阎十一带着萧青宁,并不好隐藏,反之,慕沉找人就会容易许多。 萧青宁发了会呆,然后挪了挪位置,靠着石壁闭目休息。萧青宁昏睡的时间太多,这会儿并不困,说起来,还是阎十一扛着她走了一天更累些。 寂寂夜里,任何不属于夜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萧青宁闭上眼睛没多会,忽然听见打斗声。而阎十一,也从外面回来,不给萧青宁说话的机会,扛起她就离开。 慕沉找了过来,和阎二对上,以阎二的功夫,拦不住慕沉多会。 阎十一才带着萧青宁离开,慕沉就追到了山洞,远远看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山石间,又追了过去。 阎十一带着萧青宁往高处走,停在山崖边,慕沉追了过来。 “言公子,不要再往前了。”阎十一挟持着萧青宁站在崖边,慕沉要上前,她就带着萧青宁往下跳。 慕沉:“容远都不敢这么威胁我。” 阎十一:“……”要不是楼主要南阳郡主活着,她现在就敢把萧青宁丢下去。 慕沉瞅准时机,原地留下残影,在阎十一没能反应过来时,刺破她咽喉,将萧青宁揽到怀中。阎十一瞪大眼睛,身子往后仰,拽着萧青宁裙摆坠下山崖。几乎是同一时间,崖边山石松动,萧青宁和慕沉都跟着坠下山崖。 阎二拖着重伤之身追过来,正好看见他们坠落悬崖,连忙发射信号弹,召集阎杀楼的人聚到这边,不管是言公子还是南阳郡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处山崖陡峻高耸,但下面是三柳江,阎二不敢说言公子和南阳郡主会摔死。 山壁光滑,慕沉基本找不到借力的点,右手因为寻找攀抓点,已血肉模糊,萧青宁被他护在怀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耳边风声呼啸。 咚—— 两人落入三柳江,激起一丈高的水花。 夜影寻着痕迹找到山崖边,在离崖顶两三丈的地方发现慕沉的软剑。 “不好。”夜影收好软剑,回到上面,朝天上发射信号。 凌霄离着最近,最先过来,得知慕沉可能找到了萧青宁,然后两人一起从这里掉下去,一下子沉了脸。 夜影:“你在这里等着,安排后面的事情,我顺着山崖下去寻找。”为了上云来峰,夜影身上还带着工具,小心着点,也不是没办法直接从这里下去。 凌霄知道夜影轻功在他之上,也明白从这里直接下去可以更快找到人,考虑之后,将自己身上的工具交给夜影,叮嘱他,“兄弟,小心。”他和夜影,因着萧青宁和慕沉的关系,说一声兄弟,也不为过。 夜影点头,准备一番后,顺着山壁而下。 夜影越往下走,越能看见山石间沾染鲜血,越发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东方既白,夜影离着崖底还有两三丈,三柳江的江水拍打着崖壁,又汹又急。夜影一向没多少表情的脸上写满凝重,满是担忧。 夜影跃入三柳江,往对岸游去,而后沿江寻找,同时留下记号,好让后面的人能找来。 阎杀楼的人先得到慕沉和萧青宁坠崖的消息,先开始行动,但夜影自己从崖壁下去,又比他们更快一步。凌霄带着人绕到三柳江边,顺着夜影留下的记号,很快碰上了阎杀楼的人,双方打了起来。 阎杀楼的人并不恋战,发现打不过就逃,而凌霄等人,忙着找人,也没去追。两方的人,交手的次数多,但伤亡并不多。 凌云被阎杀楼的人缠烦了,觉得不能这样和他们纠缠,和凌霄分开走,凌霄主要找人,凌云和阎杀楼的人打架,不让他们去妨碍凌霄。 三柳江边一处浅滩,萧青宁和慕沉半截身子浸泡在水里,昏死过去。 暖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萧青宁率先睁开眼睛。 “慕沉,慕沉——”萧青宁拍打慕沉,想叫醒他,令她失望的是慕沉一直没能睁开眼睛。 慕沉脸上伪装消失殆尽,露出本来面容,轮廓分明的脸上一片苍白,叫人看了心疼。萧青宁艰难的站起来,用尽力气拖着慕沉往岸边去。萧青宁身形不比慕沉高大,把他弄到岸边,费了不少力气。 萧青宁将慕沉拖上岸,让他靠着一块巨石,然后才有功夫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里地势开阔,远处有村庄,群山已在他们身后,萧青宁估计他们漂了百里多,离京城有好远。 萧青宁站起来,远处有人注意到他们,往这边来。 “好漂亮的姐姐。”一小姑娘看着萧青宁直接看呆了。 萧青宁一身狼狈,但在这种小村庄里,依旧是小姑娘看过的最漂亮的人。 “小妹妹,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帮忙找人过来吗。”萧青宁说着,指了指慕沉。 小姑娘叫大丫,看着慕沉,又是一声感慨,“好漂亮的哥哥。” 萧青宁黑线,这又是另一个长宁县主吗,只看脸的。 “是小河村啦。”小姑娘有些害羞,捂着脸飞快离开,“爹、娘,你们快来呀,河里漂来漂亮姐姐和漂亮哥哥,” 大丫家离河边最近,小河村的其他人家,离她家还有好一段距离。 大丫爹娘过来,帮着将慕沉弄回自家院子里,大丫还有个哥嫂,只不过出去了,大丫她娘拿了两套衣服给萧青宁,让她换自己换,然后再给萧青宁换,显然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萧青宁想解释,但看大丫她娘一副“你不用说,我都懂的意思”,便觉得没了解释的必要。 萧青宁很好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换掉,但看着慕沉,就很难办。就在她准备请大丫她爹过来帮忙时,慕沉缓缓睁开眼睛。 “我自己来。”慕沉的声音很沙哑。 萧青宁:“你什么时候醒的?”慕沉要是刚醒,怎么可能知道她在为难什么。 “你开始换衣服的时候。”慕沉如实说,事实上,大丫爹娘靠近他时,他就恢复了意识,只是没意识到危险,便没挣扎着醒来。 萧青宁一听慕沉醒了有一会,想到自己刚刚在他面前换了衣裳,瞬间烧红了脸,将衣服往慕沉身上一扔,又羞又恼离开屋子。即便知道慕沉没睁眼,没看见,知道他们的婚期就在十多天后,萧青宁还是很不自然。 大丫她娘见她一会就出来,觉着奇怪,“这么快就帮你家那口子换好了?” 闻言,萧青宁愈加羞红了脸,解释道:“他醒了。” “醒了就好。”大丫她娘不掩喜色,而后才认真打量萧青宁,赞叹道,“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粗布麻衣,也能穿出气质来。” 同样的衣服,穿在她家媳妇身上,就没有穿在萧青宁身上让人亮眼。 俗话说人靠衣装,但人又何尝不衬衣裳。 大丫她娘就没见过这样标致的人儿,忍不住看了又看,夸了再夸,萧青宁听多了赞美之词,忽然听到农家不带任何修饰的赞美,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慕沉换好衣服,从屋里出来,解救了她。 第79章 做客 小河村隶属安远县,与封州接壤,却是冀州之地,萧青宁也没想到他们能漂这么远,从这里到京城,走官道也有两三日的路程。 慕沉身上有大量刮伤,在三柳江中泡了几个时辰,伤口周围发白泛肿,需要尽快处理。小河村不比繁华地,村里的半吊子大夫拿不出好的疗伤药,萧青宁和慕沉在大丫家休息了三个时辰左右,吃了一顿饭,恢复大半力气后便计划着离开。 两人离开没多会,夜影找了过来,看见大丫家院子里晾晒着的锦衣,忙问在院子里剁猪草的大丫,“这衣服的主人哪里去了?” 夜影一身黑衣,冷着脸很是吓人,大丫害怕的说不出话,一溜烟跑进屋子,“娘,有坏人哇——” 夜影:“……”他哪里长的像坏人了。 大丫她娘出来,隔着院子篱笆墙打量夜影,夜影看见妇人出来,又问,“这衣服你们从哪里得来的,衣服的主人去了哪儿?” 以夜影对慕沉的了解,这些人不可能扒了他的衣服,只能是他自己换的,他就要找到他们了。 大丫她娘见夜影身上的关心不像是假的,问了他几句,就能确定他是来找那对漂亮公子和小姐的,说道:“他们离开好一会儿,小两口儿丢了半条命,你们就别做那棒打鸳鸯的坏人啦。” 大丫她娘误以为萧青宁和慕沉是私奔的有情人,被追的掉入三柳江,才漂到小河村。 夜影黑线,不知道慕沉的萧青宁做了什么,才叫大丫她娘误会成这个样子,不过能确定他们还好好的,夜影就放心大半。 夜影问了他们从哪个方向离开,就要追着去,走出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忙拿出银子给大丫她娘,将晾晒在院子里的两套衣服拿走,同时叮嘱他们,“再要有人找来,你们别说见过他们,小心惹祸上身。”夜影怕阎杀楼的人追上来,连累到这一家子。 大丫她娘接过银子,有些惶恐,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玉佩,“这是那位公子留下的,抵押饭钱的。”大丫她娘忽觉烫手,不敢再拿着。 夜影又拿出一些银两,从大丫她娘手里换走玉佩,农家人只知道慕沉留下的玉佩值不少钱,但不清楚值多少钱,夜影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没有犹豫就和他换了。在他们眼里,玉佩只是个值钱玩意,能不能换到几十两银子都不好说。 索性夜影不知道她的想法,不然怕是要哭笑不得,能让慕沉戴身上的玉佩,可不是什么瑕疵货,几百两银子是要值得。 夜影离开后,大丫从屋里出来,“娘,你干嘛骗他,漂亮哥哥、姐姐明明往下边走了,你怎么往上指了。” 大丫她娘:“不许胡说,他们就是往上面走了,再有人找来,你可把嘴闭紧了,没见过什么漂亮哥哥、漂亮姐姐的。” 大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娘一下子严肃起来,但还是乖乖点头,保证自己什么都不会说。 夜影出了小河村,正要往上追去,却看见慕沉留下的记号——他们是往下边离开的。 夜影暗道:差点就离主子越来越远了。 临近傍晚,又有人找到小河村来,大丫一家早说好了,不管对什么人,都说没见过。 “继续找。”阎杀楼的人继续顺着三柳江往下找,凌云、凌霄等人,有夜影留下的记号,找到了慕沉在村口留下的记号。 “找到了,这个方向,咱们快点。”凌霄看着夜影和慕沉留下的记号重合在一处,十分的高兴。 却说萧青宁和慕沉离开后,往安远县去,但在半路被人拦了下来。 “言公子别来无恙,或许该尊称公子一声六殿下。”盐湖寨大当家薛凡扛着自己的大刀,拦住慕沉去路。 慕沉挑眉,“我还以为经过两年多前的事,薛大当家和容远应当势同水火,没想到你们还能友好往来,容远这么快就给你传了消息。” 两年多前,容远看中盐湖寨的势力,想据为己有,算计了盐湖寨,慕沉知道后,横插了一手,帮着盐湖寨应付容远。当然,这是慕沉单方面的想法,在薛大当家眼里,他和容远没什么两样,都惦记上了盐湖寨,只是容远暗着抢,慕沉明晃晃的抢。 慕沉觉得自己很冤,他真没算计盐湖寨的打算,只是不想让容远如意,然后一不小心坑了盐湖寨一把。 因着容远和慕沉都插手,这两货都不想让对方得逞,容远秉着得不到就毁了的想法,盐湖寨就倒霉了。两年多前的盐湖寨,在江湖中也是有脸面的,如今,连昔日十之一二的风光都不曾有。 在薛大当家眼里,慕沉和容远都不是好人,都是毁了盐湖寨的罪魁祸首,也是杀害他兄弟的祸首。 薛大当家:“言公子是自己随在下去盐湖寨坐坐,还是要兄弟们请,言公子武功高强,但南阳郡主就不是了,这么娇滴滴的姑娘,要是一不小心伤到哪里,只怕言公子心疼。”薛大当家坚持江湖人不说朝堂事,只当慕沉还是那个闯荡江湖的应言,只称其言公子。 慕沉看向萧青宁,问她,“可有兴趣到盐湖寨做客?” “我还没看过水寨是什么模样,去看看也无妨。”萧青宁回答。 慕沉:“那就去看看,麻烦大当家的带路。” 见慕沉这么好说话,薛大当家心生警惕,整个人一下子戒备起来。萧青宁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偏头去看慕沉,无声询问:你都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和容远毁了半个盐湖寨吧。”慕沉自觉自己闯荡江湖时,没有容远的阎杀楼恶名昭着。 薛大当家额上青筋跳的欢快,咬牙切齿,“盐湖寨几辈人的心血,被你们毁了,还叫没什么。” 慕沉:“薛大当家该反思自己了,要不是你贪心,也不会叫容远盯上,至于后面的事情,谁也没想到。在下自问上盐湖寨时,是真心实意帮大当家的对付容远的。” 薛大当家:“……”好个厚颜无耻之徒,说的好像盐湖寨还要感谢他一样。 “言公子,南阳郡主,请。”薛凡不想再和慕沉废话,直接请两人上山。 盐湖寨本是水寨,两年多前毁了总舵,便藏身到了盐湖旁的云连山上。 慕沉跟着薛凡来到山上,望着寨子前挂着的“盐湖寨”招牌,建议道:“薛大当家,你们如今也不在盐湖活动了,再叫盐湖寨,不觉得不伦不类吗,这里是云连山,叫云连寨也不错。” “言公子一人不惧盐湖寨,但还请想想你身边的南阳郡主。”薛凡强忍着怒火。 慕沉敛了玩味,“薛大当家既然知道我身边的人是南阳郡主,就该明白,不管容远能许你什么,你有命拿吗?” 萧青宁从两人的对话听出些东西,顺着慕沉的话说道:“容远能算计薛大当家一回,就能有第二回,大当家的别被容远卖了还帮他数钱。” 薛凡大笑,“郡主说的,在下自然知道,所以两位才是到盐湖寨做客。”而不是被绑上山。 慕沉不客气道,“大当家的也该庆幸,阿宁愿意到盐湖寨坐坐。”一个盐湖寨,还留不下他。 “言公子当真不怕伤了南阳郡主?”薛凡承认慕沉武功高强,但他如今受了伤,又多了一个累赘,他就不信他还能来去无踪,盐湖寨百十人还留不住他。 慕沉冷笑,“大当家的不信可以试试。” 慕沉说的太笃定,薛凡反倒不敢轻举妄动。 “言公子和南阳郡主都到了盐湖寨门口,那还有动手的理儿,两位里面请。”薛凡请两人入寨。 慕沉:“看在大当家知趣的份上,我也告诉大当家一个消息,和容远,也算有来有往。” 薛凡直觉慕沉要说的事情不简单,挥手让身旁的人离开。 慕沉:“容远乃成王之子,大当家要帮容远对付我,先想想他的身份。” 薛凡一下子瞪大眼睛,“公子说的当真?” 成王意味着什么,薛凡就是出身草莽,也是清楚的。 慕沉没回答他,牵着萧青宁的手往里面去,“客房在哪里?”看他信步闲庭的样子,仿佛这里是他的地盘。 薛凡摆手,让人带他们去客房,自己去找另外两个兄弟商议。 十天前,容远让人找上门,告诉薛凡应言就是当朝六皇子,只要薛凡将这个消息散开去,让那些和应言有梁子的人都知道,给应言添些麻烦,他就能让他们再回盐湖。薛凡心动了,就算不为容远的承诺,只要能让应言不舒坦,他就愿意。 还是洪三当家的劝住他,说容远将言公子的身份透漏给他们,怎么都怀好意,别还没给应言添堵,就被应言找上门,再掀了寨子。 听了洪三当家的分析,薛凡一直没有动作,只忽悠着阎杀楼的人。今儿一早,阎杀楼又递来消息,说应言带着南阳郡主从山崖坠入三柳江,让他们帮忙寻找,若是能抓住两人,当即就能让他们回盐湖,才有了薛凡带着百十人拦住慕沉和萧青宁的事情。 薛凡虽然拦下了慕沉和萧青宁,但并不打算通知容远,得知容远的身份后,就更不可能通知他。 路四当家的性子急,听了容远的身份,当即破口大骂,“那个孙子,是想我们和整个朝堂为敌,不得不为他所用,好狠的手段啊。盐湖寨所有兄弟,绝不能为容远所用,否则,我们如何有脸去见二哥。” 盐湖寨四个当家的,是结义兄弟,二当家的死于两年多前那场祸事。 “三弟,你怎么看?”薛大当家问洪三,几兄弟里,就他脑子最好使,当初要不是洪三当机立断,只怕他们都要死在盐湖里了,哪还有现在的光景。 洪三当家摇头,“咱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只能选一人寻求庇护。”慕沉那里尚且不说,只说容远那里,一旦知道他们清楚他的身份,绝不会留他们。 路四当家:“选一人,那二哥不是白死了。”要不是当初他们四兄弟谁也不选,容远和应言斗起来时根本不管他们死活,盐湖寨也不会遭逢大难,不止死了二当家,还丢了几代人经营的地盘。 洪三当家:“如果他们只是言公子和容楼主,我们可以谁都不选,就藏在这里苟且偷生,但他们一个是当朝六皇子,一个是被圈禁的成王之子,就是我们想苟且偷生,容远也不会容我们,除非我们为他所用,或是有人庇护。” “唉——”薛凡叹气。 路四当家看看他,又看看洪三当家,气呼呼离开,“我不管了,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洪三当家和薛大当家对视一眼,应言和容远,就身份上而言,肯定是选择前者,寻求庇护更好一些,但容远那个疯子,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想要容远对他们宽容,为他所用是唯一的选择。 另一边,萧青宁和容远来到客房,半点没受限于人的自觉,萧青宁还有心思八卦盐湖寨的事。 萧青宁相信慕沉,他既然敢带她上山,就一定有全然离开的把握。 萧青宁听完慕沉分析,有些惊讶,“这么说来,你和容远给他们出了个难题,如何选就成了问题,盐湖寨有什么值得容远惦记的。”就现在的盐湖寨,已属江湖三流势力,这样的势力,于容远而言,没大用的。 慕沉:“盐湖寨靠水而生,水上功夫一绝,他们最鼎盛时,训练的手下,可抵水兵用。” 萧青宁受成国公影响,几乎是慕沉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容远惦记盐湖寨什么。 太祖皇帝平定天下时,就借了水兵的力量,出其不意连夺几州。 慕沉继续说,“不管是随州案里,还是清平县的案子里,容远要的只是银子,根本不在乎埋藏的人手被拔出。而那么多的银子,他都拿去做了什么?” “养兵。”萧青宁吐出两字。 要说这天下什么最烧钱,非军营莫属。 每年,兵部找户部要钱,户部都要哭穷,由此可见军营有多烧钱了。 第80章 盐湖寨三兄弟有了决断,但没立即找慕沉谈判,只让人好吃好喝招待着他们,想以此多赢些筹码。薛大当家以为慕沉会着急,主动找他们,不想慕沉比他们想的沉得住,两天过去了,完全没急的意思,倒是他们自己,急了又急。阎杀楼的人已经找上盐湖寨询问有没有见过他们,薛大当家骗了阎杀楼的人,就只剩一个选择。 薛大当家自是不知,在他将慕沉和萧青宁请上盐湖寨的当天夜里,夜影就潜入其中,与慕沉见了一面。这个时候,萧青宁和慕沉的人都到了云连山,隐藏在暗处,盐湖寨有任何异动,他们都能杀进来。 这天,萧青宁为慕沉上完药,难得露出轻快的笑容,“薛大当家给的外伤药,效果还不错,才用了两天,你身上的擦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就是手上的,还有些麻烦。”慕沉身上的擦伤不算严重,上了药都不用包扎,不像右手上的,现在还要缠着纱布,做什么都不方便。 慕沉一边拉起衣服一边说,“他有求于咱们,自不敢使坏。” 两天朝夕相对、同床共枕,萧青宁已做好心理建设,为慕沉上药不会再拘谨的手指不灵活,这会儿见他将衣服拉起来,自然而然上前为他整理,系好衣带。 萧青宁低着头系衣带,没看见慕沉此时的目光,似乎看着她,就拥有了全部。 “好了。”萧青宁忽然抬起头,撞上慕沉没敛尽的深情,忽然羞红了脸,不自觉又低下了头。 有些话,她和慕沉都没有明说,但都明白对方的心意。 他们两个,都不擅长表露自己的情意。 “阿宁,不要丢下我。”慕沉忽然上前一步,将萧青宁拥在怀里,紧紧抱住她。 萧青宁愣了一下,反手抱住他,什么都没说。她不懂慕沉为什么一直说这样的话,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但她能用行动告诉慕沉,只要他不放手,她就不会放手。 慕沉收紧双手,萧青宁感受到了,也用力的回报他。 “阿宁——” “言公子,南阳郡主,京城来人了,大当家请两位到前面。” 外面突然有人过来敲门,打断慕沉的话,慕沉眼底肉眼可见的蒙上一层戾气。 萧青宁感受到他的情绪,轻声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慕沉牵着萧青宁走出屋子,看了一眼前来传话的人,某传话筒忽觉脊背发凉,直到两人走出十多步,才赶紧跟了上去,给他们引路。 洪三当家在大堂见京城来的人,传话的人引慕沉和萧青宁到隔间,薛大当家在里面等着。在这里,可以看见外面的人,也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但只要他们不闹出动静,外面的人就不能发现他们。 薛大当家朝两人招手,让他们做。 两人坐下,看见外面的人,有些意外。 来的人不是容远,而是宋明歌,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宋笙。 萧青宁翻开杯子,倒了半杯茶水,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下四字:来者不善。 隔间外,洪三当家和宋明歌闲话了一会,问道:“不知宋小姐此来,有何贵干,盐湖寨只是江湖中人,一向不与朝廷中人打交道。” “我只是一介女子,可算不得三当家口中的朝中人。”宋明歌笑着说。 洪三当家:“……”一介女子,他要是将宋明歌当寻常女子看待,就是傻子。 “令尊大将军之威,盐湖寨鄙陋之地,可不敢慢待宋小姐。”洪三当家说。 宋明歌爽朗一笑,“洪三当家这般给家父面子,小女子也不拐弯抹角,今日上盐湖寨,却有一事请你们行个方便。” 洪三当家眉心一跳,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只顺着她的话说,“宋小姐亲自登门,盐湖寨能方便的,都会给宋小姐大开方便之门。” “如此,先谢过三当家了。”宋明歌抱拳道谢,姿态很是豪爽,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架势,“听闻盐湖寨拦下了一男一女,他们偷了我宋家重宝,还望三当家的行个方便,将人交给我们带回去。” 洪三当家惊讶,“宋小姐莫不是弄错了,盐湖寨可没有窝藏什么盗匪。” “错不了,那两人容貌出色,常常让人误以为是好人。”宋明歌站起来抬手比划,“男的大概这么高,女的比他矮上一截,大概有这么高。” 宋明歌说的,正是慕沉和萧青宁,洪三当家想了想,说道:“宋小姐这么一说,在下想起来,前两天,大哥确实请了一男一女到盐湖寨做客,只不过他们是六殿下和南阳郡主,不可能是宋小姐口中的小贼。” “怎么可能。”宋明歌一脸不可置信,“南阳郡主好好的在京城养伤,六殿下日日陪着她,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外这么远盐湖寨,薛大当家莫不是被人骗了。我与六殿下和南阳郡主都见过,三当家不妨将两人请出来,好让我看看是什么人胆大包天冒出六殿下和南阳郡主。” 宋明歌说的真诚,洪三当家要不是真的确定慕沉和萧青宁的身份,怕被她骗了去。 洪三当家也惊讶,“不可能吧,那可是六殿下和南阳郡主,什么人胆敢冒充那样的贵人。” 宋明歌:“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南阳郡主重伤昏迷,陛下特意赐下婚期,用作冲喜,为南阳郡主祈福,还能有错不成。” “宋小姐带走他们,打算如何处置?”洪三当家问。 宋明歌挑眉,“这是宋家的家事了,就不劳三当家操心了。” 洪三当家大笑,“宋小姐这么说,请恕盐湖寨不能行这个方便了,六殿下和南阳郡主是盐湖寨贵客,不是宋小姐三言两语就能抹黑的。” “这么说,盐湖寨是要向着他们,和我、和阎杀楼作对了。”宋明歌重新坐下,冷了脸。 洪三当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宋小姐什么时候和容楼主是一路人了。” 洪三当家话落,立即有人上前,将宋明歌和宋笙围住。 钢刀架在颈上,宋明歌不见半分惧意,“看来盐湖寨是打定主意要和楼主作对了,就是不知你们还有没有当年的运气,能够苟且偷生,藏身一隅。” “这个不劳宋小姐操心,接下来,要请宋小姐和宋公子在盐湖寨做客几日了。”洪三当家说是请两人做客,实际是强硬的将人扣押下来。 宋明歌仰起头,高傲一笑,“三当家留我们兄妹做客,我们兄妹自不会不给面子,只望三当家的记着一话,请佛容易送佛难。” 宋明歌说完这话,也不要盐湖寨的动手,主动且配合的随他们离开。 洪三当家望着他们出去,眼底一片晦暗,此前,他没和宋明歌打过交道,但只凭宋明歌这么一会展现出来的本事,就足以叫他重视。 容远让宋家兄妹上山,为了什么? 阎杀楼的人,是不是就埋伏在附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冲出来,像两年多前毁了盐湖旁的水寨一般毁了他们现在寨子。洪三当家拿住宋明歌和宋笙,还是觉着不稳妥,若是容远不在意那对兄妹的死活,他们岂不是没了筹码,又把容远得罪死了。 洪三当家发呆之时,薛大当家带着慕沉和萧青宁从隔间出来。 萧青宁:“三当家的,容远已然知道我们在你这里了,而你又扣了他派出来试探的宋明歌,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们合作了吗?” 薛大当家听到这话,黑了脸,倒是洪三当家心态好,笑眯眯和萧青宁说,“郡主也看到了,如今的盐湖寨,前有狼后有虎的,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由不得我们兄弟不谨慎。” “是该谨慎些,毕竟容远的手段,咱们都深有体会,一不小心就要栽跟头。”萧青宁表示理解,毕竟她自己就在容远手里摔了狠狠一跤。 洪三当家嘴角抽搐,“……”谁要你赞同了,他们要的是庇护。 薛大当家不想再浪费时间和慕沉、萧青宁磨嘴皮子,直接道:“盐湖寨和容远有不共戴天之仇,六殿下、南阳郡主也和阎杀楼势不两立,咱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大当家的说的是,只是盐湖寨诚意几何,毕竟我和诸位也有些过节,着实叫人心里不安啊。”慕沉很是无奈说道。 洪三当家冷哼,“盐湖寨永不为容远所用,就是我们最大的诚意,六殿下应该清楚,容远没对我们斩尽杀绝,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而是因为我们还有利用的价值。” 慕沉不喜欢被人威胁,听见洪三当家这番话,当即翻脸,不客气道:“三当家要明白一点,你们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盐湖寨,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容远想从你们身上得到的,我也不是那么在意,若盐湖寨真为容远所用,我也不介意费点功夫为国清除逆贼。” 慕沉话落,大堂瞬间陷入寂静,气氛一瞬凝滞,似有杀机袭来。 “应言,你——”别过分。 路四当家不知从哪里出来,直接朝慕沉动手,话没说完,眼中忽然出现剑光。 凌云横空出现,剑尖指着路四当家眉心,凌霄护在萧青宁身侧,藏剑、留锋站在薛大当家和洪三当家身侧。 这几人突然出现,盐湖寨三个当家都一脸震惊,显然没想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还任人来去自由。 “大当家——”盐湖寨的人追过来,将大堂围住。 薛大当家摆手,让他们在外面候着,不要进来。 薛大当家望向慕沉,没好脸,“难怪六殿下不慌不急,原来是有这么多帮手。” “薛大当家这话说错了,他们可不是我的人。”慕沉但笑。 洪三当家看了看几人的站位,明白过来,“原来是郡主的人。” 萧青宁轻笑,“洪三当家也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在水匪窝里做客,总要有些准备。凌云,收起剑,路四当家应当冷静了,不会再想着喊打喊杀了。” “是。”凌云收起长剑,退到萧青宁身边。 洪三当家本没多在意萧青宁,只当她是慕沉的累赘,如今看凌云四人对她的态度,不由改了态度。能让言公子看中的女人,就算出身侯门大院,也不是真的娇小姐。 “六殿下、南阳郡主,咱们换个地方谈。”洪三当家引两人到密室,薛大当家和路四当家也一起。 凌云四人露了脸,直接跟在萧青宁身侧,好叫这些人不要耍花招。 洪三当家虽然也是“请”宋明歌和宋笙在盐湖寨做客,但这个请,就不是像请萧青宁和慕沉那样温柔,而是直接将两人关在了屋子里,叫人严加看守。 宋笙:“妹妹,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要掺和江湖中的事儿。”宋笙还不知道容远的身份,只当他是阎杀楼楼主,一个江湖势力的头头。 宋明歌说:“四哥既然害怕,又何必闹着要和我一起来?” “你当我爱跟着你,还不是怕你——”惹出祸端,收拾不了残局,连累大家。 宋笙话没说完,被宋明歌堵了回去,“四哥不必担心,我做的事情,都是爹爹同意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的。” 宋笙不明白宋明歌有什么打算,却也知道这个妹妹不做无把握之事,懒得再管她,自个躺倒硬邦邦的床上,熬时间。 云连山高处,容远远远望着隐在山间的寨子,忽然开口道,“看来,盐湖寨那几个,还是不识相。” 宋明歌进去那么久,迟迟没有出来,容远便明白了盐湖寨的态度。 想到盐湖寨的事情,容远就对慕沉恨得牙痒痒,要不是慕沉当初横插一手,盐湖寨早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再有,要不是被慕沉缠着,他如何能放任盐湖寨逍遥这两年多。 容远:“吩咐下去,夜里就行动。” 阎一皱眉,“主子不要盐湖寨了?” 容远冷哼,“南阳郡主猜到了本座的身份,慕沉也就知道了,训练水兵,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没了出其不意,也就没了多大用处。” 第81章 盐湖寨拿出诚意,萧青宁和慕沉也回以诚意,不过一刻钟功夫,就说定了合作的事情。 凭着对容远的了解,慕沉让薛大当家安排盐湖寨没有妇女、孩子离开,只留下二三十个有武功傍身之人守着寨子,迷惑容远之用。 盐湖寨三兄弟经历了一次灭顶之灾,在将寨子安在云连山时,就充分考虑了退路,有修建暗道,防着打不过时有逃的机会。几人在容远手里吃过亏,没怀疑慕沉的推断,当即安排女人、孩子收拾细软走暗道离开。萧青宁让凌云和他们一起走暗道离开,找地方安置这些人。 被关在屋里的宋明歌,听着外面嘈杂声,又从窗缝里看到众人行色匆匆的样子,一下子猜到什么,黑了脸,“他们要跑。”她和容远的计划定在晚上,盐湖寨的人这个时候跑路,他们的计划便完全被打乱,她亲上盐湖寨也没了意义,说不定还要因此受辖制。 宋明歌坐回桌旁,一掌拍了下去,“还是太高看盐湖寨的人了,这么容易归顺了六皇子。” 听见这话,宋笙坐起来,望着自个妹妹说,“要换我,我也选六皇子和南阳郡主。”阎杀楼风评着实不好。 宋明歌沉默,事实上,在薛大当家隐瞒了那两人在盐湖寨的消息,她和容远就有猜到盐湖寨偏向了他们,只是没想到盐湖寨会这么快做出选择,不留给他们时间操作。不行,她不能留在这里了,要尽快离开才是。 宋明歌脑子飞速转动,有了计划,走到宋笙身旁,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夕阳西下时,盐湖寨里的女人和孩子全部离开,往日这个时候最热闹的寨子,显得有些冷清,置身其中,有一种很严肃的感觉。 薛大当家一个人坐在聚义堂里,身上透着一股落寞,终归他还是没能好好守着盐湖寨。 洪三当家过来,见他一身落寞,微微叹了口气,“大哥,南阳郡主有句话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活着,终有一天我们几兄弟能在盐湖溿再现昔日盐湖寨的风光,今日之举,也只是无奈之举。” 慕沉让他们化整为零,保存实力,等解决了容远,再说重建盐湖寨的话。而作为帮他们的代价,他们需要为慕沉所用,不得二心。很公平的交易,说来还是盐湖寨更沾便宜些,毕竟要安置盐湖寨一大家子,需要的银子可不少,而容远惦记的盐湖寨水兵训练之法,于现在的慕沉而言可有可无。 薛大当家:“道理大哥都明白,只是——”还是心里难受。 大道理什么的,都能知道,但有时候,心里的那个坎,并不是那么好过。 盐湖寨前任寨主,是他们是个的师父,薛大当家只要想到自己辜负了前任寨主的信任,就一阵自责、愧疚。 这是心病,只能自个想通,然后走出来,旁人说不得什么。 洪三当家摇摇头,走到他身旁,伸手拍拍他,“大哥,以后会好的。” 薛大当家情绪依旧不高,只是不想自个兄弟担心,强行露出笑容。 梁宵匆匆来到聚义堂,带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大当家的、三当家的,不好了,京城来的宋家兄妹跑了一个,只剩女的那个了。” “什么?”薛大当家站起来,一脸凶像等着梁宵,都忘了难过。 梁宵跪下请罪,“宋家公子跑了,都怪我没看好人。” 现在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洪三当家问明情况,忙去和慕沉说。 慕沉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设想容远深夜才会动手,他们时间还充足,宋笙逃了出去,定是给容远通风报信的,一旦容远提前动手,只怕路四当家那边还没安排好。 慕沉听说宋笙跑了,沉了脸,“盐湖寨就这么点能耐,看个人都看不住。” 薛大当家被他说的惭愧,抬不起头,洪三当家也知道是他们没做好,但终究不忍心看薛大当家太自责,解释道:“那宋明歌,有些邪门。” 洪三当家将从梁宵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说与慕沉听。 原来,他们负责看守宋明歌和宋笙的人,听到宋明歌喊肚子疼,就进去查看,然后就莫名其妙的,一个人被扒了衣服,和宋笙互换装扮,躺在床板上装死,另一个人,也不知怎么的,带着换了装扮的宋笙离开屋子,还给旁人说屋里没什么异样。 用那人的话来说,就像中邪了一般,宋明歌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之后,宋明歌又喊了两回疼,他们的人照例开门检查,然后得到的接过是没什么异样,又退出屋子。 慕沉听了前后经过,也觉着不对劲,而不对劲的地方,就在宋明歌身上,便让人带他去会会宋明歌。洪三当家亲自为他领路,带他去见宋明歌。 简陋的屋子里,只剩宋明歌,宋小姐也不担心自己处境,见慕沉和薛大当家、洪三当家一起过来,很有礼貌的笑了笑。 “宋小姐倒是让人意外。”慕沉走进屋子。 宋明歌:“这位公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六殿下,就不怕被皇家追杀吗。” 宋明歌打定了注意不承认慕沉的身份,慕沉也不在意。 慕沉:“宋小姐和容远搅和在一起,就不怕给令尊带去麻烦吗?” “公子说的什么话,小女子不懂。”宋明歌一脸无辜,“容远是谁,我不认识。” 薛大当家见宋明歌睁眼说瞎话,很是无语,心想你们这些京城贵人是不是都这么会玩,扯谎也扯个靠谱的啊。要知道在几个时辰前,这位大小姐还在威胁他们,要他们归顺容远的。 薛大当家想说什么,被洪三当家扯了扯胳膊,摇头示意,然后拉着他退到门外。 慕沉:“宋小姐就这么笃定,能活着离开盐湖寨?” “明歌一介女子,被困水寨,哪敢笃定什么,公子愿意出手搭救,明歌感激不尽。”宋明歌说着,起身靠近慕沉,一字一句叫人怜惜,“明歌弱小,还望公子怜惜。” 慕沉忽然怔在原地,宋明歌嘴角笑容变深。 就在她要碰到慕沉时,忽然被弹开,飞了出去,砸到地上。慕沉脸上没什么表情,“宋明歌,你想对我使用惑心术的时候,就没问问容远,哪些手段对我没用。” 宋明歌嘴角溢出血迹,她抬手抹去嘴角血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楼主自是说过言公子的不凡,明歌也听说过公子的不凡,只是不亲自试试,到底不甘心啊。”宋明歌话落,忽悠什么从她身上飞出,冲向慕沉。 然后,宋明歌就看着她的小可爱,被慕沉弹出的气劲,化作飞灰,渐渐僵硬了笑容。 “原来,这就是有胆子上盐湖寨的底牌。”慕沉眼神化作寒冰,似能把人冻死。 宋明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百无一失的底牌会在慕沉身上翻车,心中飞速思考脱身的办法。 宋明歌是养蛊人,飞向慕沉的比蚂蚁还小的飞虫,是一种子蛊,可影响人心智。 宋明歌缓缓爬起来,“明歌的底牌,可不止这个,六殿下可在乎南阳郡主。”这是承认慕沉和萧青宁身份,不打算再装了。 “宋明歌,你找死。”慕沉软剑出手,清光剑寒芒划破宋明歌颈间肌肤,一缕黑发飘落下来。 宋明歌笑得灿烂,“明歌贱命一条,黄泉路上有南阳郡主陪着,也不寂寞。”宋明歌敢来,就有底气,她笃定慕沉为了萧青宁,非但不敢杀她,还要护着她安全离开。 “宋家想做什么?”慕沉敛了情绪。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慕沉越是愤怒,越像没事人儿一般,可以想见宋明歌的威胁,真的惹怒了他。 宋明歌苦笑,“不是宋家想做想做什么,而是宋家只能做什么,想来六殿下也殿下也猜到了容远的身份,那六殿下应该最清楚,宋家别无选择。” 宋明歌说的实话,事到如今,宋家没有退路。 皇帝已经对西北出手,只是怕激反,才手段温和,而宋大将军也需要时间,只要皇帝不立即将他逼上绝路,宋家就暂时不会反。 不明真相的人,现在还不知大丰王朝将面临一场大风暴,但知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是解不开的结。 皇帝不会再相信宋家,而宋家也不敢相信皇帝。 其实,宋家也不叫真的别无选择,只要宋大将军交出兵权,皇帝就是知道他和容远勾结害了成国公,也能对宋家其他人网开一面。只是这个选择,宋大将军不会选择,容远也不会给他做这个选择的机会。 宋明歌:“六殿下也别想着对明歌用刑,明歌死过一回,不怕死的,就是落在殿下手里,也绝对有办法了解性命。” 慕沉看得出来,宋明歌不是在说笑,她真的敢赌上命拉着萧青宁一起死。慕沉在意萧青宁,就不得不受宋明歌的威胁。 所以说,别招惹疯子,他们太疯狂,不能用常理思考。 “宋小姐不在乎自己的命,却又掺和这些事情,是在乎宋大将军,还是在乎容远?”慕沉问。 宋明歌脸上有一瞬慌乱,快的慕沉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他能确定,自己没看错。 慕沉思考片刻,“你是为了容远。” 宋明歌和容远纠缠越多,对宋大将军越不利,但她还是这么做了,那就只能是为了容远。 “是有如何,六殿下还能用他威胁我吗?”宋明歌大方承认,她相信容远,凭慕沉,还没办法用他来威胁她。 “看好她。”慕沉留下这话,出了屋子。暗中出现一人,将宋明歌打晕,绑了起来。 薛大当家和洪三当家等在外面,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去。 “现在怎么办?”薛大当家问。 慕沉:“寨子里,和宋明歌接触过的人,都找出来,看起来。”慕沉只能认出蛊虫,认不出宋明歌欲对他使用的是什么蛊虫,不清楚会有什么变故。 慕沉说完这话,洪三当家还没来得及去安排,守在关押宋明歌屋子外的某人,忽然发狂,对着同伴撕咬。 与此同时,盐湖寨里好几个地方都有这样的情景上演。 薛大当家上前将人打晕,“快去检查。” 本已被薛大当家打晕的某人,迅速清醒过来,趁薛大当家不注意时,狠狠咬在他胳膊上。 慕沉出手,点了那人穴道,只是被点了穴道,突然发狂的人身上青筋暴动,有种走火入魔血脉爆破的危险。 “不能点穴。” 洪三当家说话的同时,慕沉解了穴道,薛大当家用力道将人控制住。 发狂的人力气变得极大,见人就咬,偏薛大当家要顾着不能伤了人,一时很是被动。 慕沉提醒,“找绳子,将人捆起来。” 被绳子束缚住,发狂之人动弹不得,但看那架势,也不是长久之法。 盐湖寨外,容远看着逃出来前来报信的宋笙,勾起冷笑,“跑的够快,杀。” 容远话落,上百黑衣人靠近盐湖寨,紧接着,一支支火箭飞向盐湖寨。 宋笙质问容远,“明歌还在里面,你要害死她吗?”说着,往盐湖寨去。 容远冷哼,“你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她敢去,就敢保证慕沉不能对她动手。” 容远说完,也不看宋笙什么反应,提起轻功靠近盐湖寨。 几乎是在容远有所行动的同时,另又一波人追上他们,两方人马打了起来。 落日余晖下,火光、血光、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 第一支火箭落到盐湖寨,慕沉提起轻功,离开盐湖寨,迎上容远。两人交手,方圆几丈里无人敢接近。 薛大当家和洪三当家带着人冲出盐湖寨,和容远的人对上,女人、孩子撤离,这方寨子他们也不打算要,省了不少功夫。 容远和慕沉交手,高手过招,叫旁边的人心惊。 上一回两人在南山交手,没人得见,这一回,有幸见识两人身手的,无一不心生崇拜。 薛大当家:“不过两三年功夫,这两人的武功,又精进了,江湖上,怕再找不出几个能和他们打的。” 山头上,萧青宁远远观望慕沉和容远交手,心 第82章 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留下无数残影,凭萧青宁的眼力,甚至看不出他们真正的身影。 藏剑、留锋和凌霄护在萧青宁身侧,望着缠斗在一处的慕沉和容远,又是钦佩又是敬畏,于他们而言,不管是慕沉还是容远,他们对上,都没有赢的机会。而这两人的对战,于习武之人而言,都是一场盛宴,叫人不忍错过分毫。 藏剑和留锋在郡主府待了一段时间,都和慕沉交过手,这会看到他和容远的对战,更觉惊喜。 藏剑感慨,“殿下平日和我们对招,只用到五六成功力咱们就应付的吃力,若如此时全力以赴,也不知十二星使一起上,能不能伤到他。” “有点悬。”凌霄说。 慕沉和容远打了一个多时辰,也没分出个胜负,两方的人默契般遥遥相对,看着他们过招。 盐湖寨沦为火海,寨子里外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有慕沉和萧青宁的人,有容远的人,更多的是盐湖寨的人。盐湖寨原本留了三十人左右,现在只剩七八人,薛大当家受了重伤,洪三当家给他喂下灵药,撑着一口气。 薛大当家靠在洪三当家怀里,艰难交代以后的事儿,“三弟,盐湖寨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要回盐湖。” “大哥别说了,我们现在就下山,去找大夫。”素来冷静的洪三当家慌了神。 薛大当家摇摇头,从怀里拿出盐湖寨信物给他。洪三当家不接,薛大当家严肃了脸,“你连大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洪三当家收起信物,承诺,“我们一定会回盐湖溿的。” 洪三当家握紧信物,眼眸里是势在必得的坚毅,薛大当家见他露出这副模样,欣慰的笑了。他们四兄弟里,最有能力的是老三,前任寨主去世前,本就有意将寨主的位置交给他,只是他生性少了几分约束,不喜被什么困住,又有他这个大哥在前面,便怎么也不接盐湖寨。 兜兜转转,盐湖寨的盐湖令还是到了三弟手里,只是他无能,交给他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盐湖寨,一个艰难艰巨的重则。 薛大当家紧紧握住洪三当家的手,用尽最后力气说道:“三弟,对不起。”对不起,明知你向往的什么,还是要为了盐湖寨,为了义父,将你和盐湖寨绑在一起。 薛大当家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只是再没机会说出口。 洪三当家仰天大吼,“大哥,大哥——” 路四当家回来,听到这吼声,立刻飞奔过来。 路四当家看见薛大当家一身是血躺在洪三当家怀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哥。”路四当家跪到薛大当家面前,落下泪水,“谁杀了大哥?” 薛大当家或许不是一个好的领头人,但绝对是一个好大哥,不管是路四当家,还是洪三当家,亦或是已经死了的二当家,除了将他们抚养长大的义父,最敬重的就是这个大哥。路四当家在几人里最小,又性子莽,没少闯祸,多少次都是薛大当家为他善后,感情更是不一般。 “谁杀死了大哥?”路四当家抓着洪三当家的肩头问,“是不是容远,是不是啊——” “是……”洪三当家说了一个字,不知要怎么开口。 薛大当家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那些中了蛊发狂武功大涨的人手里。薛大当家无法对着那些人下死手,才会被梁宵从身后伤到,给了致命一击。而这些着了宋明歌黑手的,发狂了一个时辰左右,尽皆爆体而亡。 路四当家从其他人嘴里知道真相,提着刀就要去宰了宋明歌,“我去宰了那女人。” “四弟,不可。”洪三当家大喊,就宋明歌说的那些话,在不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之前,慕沉绝对不会让动宋明歌,路四当家要砍了宋明歌,就是和慕沉作对。他们如今已彻底和容远杠上,再无回头的可能,若再和慕沉撕破脸,他们就再没了回盐湖的可能。薛大当家最后的遗愿就是回盐湖湖畔,重振盐湖寨风光,洪三当家如何都不能让他坏事。 洪三当家放开薛大当家,去阻拦路四当家。 盐湖寨一片火海,宋明歌被慕沉的暗卫捆着,就在离萧青宁不远的地方。 洪三当家武功不及路四当家,加之又受了内伤,只能跟在路四当家后头,看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远。 慕沉和萧青宁的人都认得路四当家,见他过来也没阻拦,就那么让他到了宋明歌面前。路四当家举刀劈向宋明歌,要不是暗卫速度快,及时拉着宋明歌避开,只怕宋明歌就成了他的刀下之魂。 路四当家来势汹汹一刀,暗卫防备不及,后背被划拉开口子。 变故发生的太快,藏剑从山头人飞奔下来,与路四当家打了起来。藏剑武功略高路四当家一筹,只是路四当家受了薛大当家之死的影响,整个人有点疯狂,打法很是不要命,藏剑很受压制。 萧青宁在上面看着,见藏剑打的艰难,让留锋去帮他。 路四当家也不是什么软包子,寻常暗卫上去,说不得还要妨碍藏剑。就像慕沉和容远之间一样,他们打起来时,一般人根本不敢上去,毕竟上去就是送人头。 留锋:“藏剑能搞定。”说着,挪了挪位置,和凌霄一左一右将萧青宁护在中间。 谁也不知这山上还藏了多少危险,小心着些总是好的。 洪三当家追过来,就看见路四当家不要命的打法,比起藏剑受压制,路四当家身上已挂了彩。洪三当家拔出佩剑,闯入两人中间,想制止路四当家继续。 “你拦我。”路四当家吼了一声,对着洪三当家下狠手。 洪三当家被他这不讲理的样子气到,也开始动真格,藏剑见两兄弟打了起来,退到宋明歌旁边,他可没忘记路四当家是冲着宋明歌来的。诚如洪三当家所想,不能确定宋明歌有没有对萧青宁下蛊,他们就不能让宋明歌死了。 平日里,洪三当家就打不过路四当家,这会就更打不过了,几十招下来,洪三当家身上多了几条血痕。 “三哥,不要拦着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路四当家难得找回丁点理智。 洪三当家:“就是我让开,也还有其他人拦住你,你冷静点。” 路四当家就说不通,开始对洪三当家下狠手,洪三当家不敌,节节后退。 “吼——”路四当家身上功力忽然大涨。 “不要——”洪三当家见他使出杀招,急吼吼大喊。 电光火石间,洪三当家被摔出好远,藏剑和看着宋明歌的暗卫同时感到一股强劲力量袭来,凭他们,无法与之抗衡。 “退!”藏剑将暗卫和宋明歌推开,自己对上路四当家这一记杀招。 藏剑退后好几步,抵住什么东西才没继续往后退,咽喉涌上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栽倒在地。 路四当家见一招未得手,再次袭向宋明歌。宋明歌被点了穴道,束缚着手脚,动弹不得,只眼睁睁看着路四当家的大刀坎向她。 “不要。”洪三当家用尽最后力气扑倒路四当家面前,被落下的刀从后面坎进肩头,双目死死瞪着前方。 即便被洪三当家挡了一半刀风,剩下的一半落到宋明歌,也够要了她的命。 “容远——”宋明歌只来得及说出这两字,便倒在了血泊中。 洪三当家看着宋明歌倒在血泊中,明白一切都完了,身子往前倾栽倒在地。 路四当家看着洪三当家倒下,一脸不可置信。跟着他们过来的盐湖寨的人,上前探洪三当家鼻息,冲路四当家摇头,“四当家,三当家的,没了。” “三哥。”路四当家疯了般跪下,“我只是要给大哥报仇,没想——”没想杀了洪三当家。 路四当家说着,口、眼、鼻、耳中都溢出鲜血。 藏剑踉跄着走到宋明歌倒下处,伸手试了她的鼻息,仰起头看向山头。 萧青宁只觉心口被什么咬了一口,疼的脸色、唇色都白了,直不起身子。 “主子。”留锋扶住萧青宁。 萧青宁:“带我下去。” 留锋不敢耽搁,拦住萧青宁将她带下山头。 越靠近宋明歌,那种心上被什么啃咬的感觉越明显,萧青宁就明白了,宋明歌先前说的话不假。而他们唯一有机会对她下手,又叫她没什么感觉,就只能是在云来峰的时候。 萧青宁忍着疼,吩咐留锋,“扒开她的衣服。” 然而,留锋还没来得及动作,空气中忽然弥散开腐臭味,就像夏日里捂了几天没入土的腐尸味道。紧接着,众人就看见宋明歌的四肢开始化为血水,慢慢的身体也开始化作血水,只留下她身上的衣服和捆着她的绳子。 宋明歌以身养蛊,最是霸道,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她已死,体内所有蛊虫反噬,与她的血肉一起化作血水,死的干干净净。 萧青宁体内,也不知被下了什么蛊,但从宋明歌和慕沉谈判时说的话,还有现在的情况来看,想来是能要命的。 萧青宁疼得受不住,昏死过去,月色下,没人看见有什么东西没入她体内。 宋明歌一死,容远忽然吐血,结结实实挨了慕沉一招,倒在地上。 “走。”几乎是容远落到地上的同时,阎一等人为了过来,拦了慕沉一下,砸出烟雾弹带着容远离开。 慕沉直觉萧青宁出事了,也顾不上去追容远,直接奔向萧青宁在的地方,刚好看见她昏倒的一幕。 慕沉接住萧青宁,藏剑同时说道,“宋明歌死了。”说完指着地上的血水。 慕沉想到萧青宁捂住胸口的动作,扒开她的衣口检查,藏剑几人忙背过身。 萧青宁心口处有什么在动,似要破体而出。 慕沉连忙封住她心口处几个穴位,抱着人飞身离开,留锋赶紧跟上去,凌霄也想跟着去,只是藏剑重伤,盐湖寨尸横遍野,走不开。 盐湖寨三个当家的都死了,精英弟子除了先前护送女人、孩子离开的那些,留在寨里的也都死的没几个了。若说两年多前的盐湖寨是元气大伤,如今就是江湖不存,自此后,江湖中不会再有盐湖寨。 想到路四当家不顾大局杀了宋明歌,留锋鞭尸的心都有。 盐湖寨还剩的三个人,似是感受到留锋的想法,护在路四当家和洪三当家的尸体前。 其中一人道:“身死仇消。”在这三人眼里,不管是洪三当家不顾一切要阻拦路四当家,还是路四当家要杀宋明歌为薛大当家报仇,都是为了盐湖寨,如今两人都死了,再计较追究谁对谁错,也没了意义。 留锋也只是想想,真要让他做鞭尸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如果不是路四当家所为伤害到萧青宁,留锋说不得还会赞他一声好汉,重情重义,只是可惜了洪三当家,好好一个明白人,赌上了命。 “撤。”留锋扶着藏剑离开。 随着留锋等人撤离,云连山只剩下浓浓血腥味。 他们离开后,宋笙从暗处出来,走到宋明歌化作血水的地方。 宋笙和宋明歌说不得感情有多好,但血脉亲情,说不得假,“宋明歌,你怎么就死了。”想想以后再没有这么一人和他互相看不顺眼,又不得不在人前装出兄妹情深,他就觉得难受的要死。 宋笙蹲下来,伸手抚摸被血水浸湿的泥土,不嫌恶心,不嫌难闻。 “走,哥哥带你回家。”宋笙捡起一只手镯,用帕子包起来,放在怀里。 宋笙蹲了一会,改成坐的,就在宋明歌化作血水的地方,陪她说话。 周围血腥味太浓,深夜的山间,传出狼嚎声。 宋笙不知坐了多久,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来人朝他单膝跪地,“四公子。” “你是什么人?”宋笙警惕。 来人从怀里拿出两物,一封信和一枚玉印,“奴是小姐的护卫,小姐曾有吩咐,若她有朝一日遭遇不测,就将这两样东西交给公子。” “她知道自己会有不测,她还敢来。”宋笙咬牙切齿。 来人摇头,“这是小姐早就准备好了的。” 宋笙打开信,借着月色看去,看完后狂奔着离开云连山。宋笙没看到,他离开后,给他送信之人,自裁而亡,身体也化作血水。 第83章 引蛊 在望君山秘辛阁里,慕沉看到过蛊术的记载,书中记录,养蛊之术来自东海,可救人,亦可害人。知道宋明歌是养蛊人,慕沉就想着带萧青宁回望君山,然而宋明歌一死,萧青宁昏倒,原本还有时间的事情,一下子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慕沉脚下如风,向着群山深处而去。 留锋跟在他身后,一开始勉强能跟上,等慕沉进入密林,就再也跟不上。留锋被树藤缠住,无奈叹气,就凭这个地形,不熟悉的人来到,不说是跟人,就是有人带路,说不定一不小心还要走丢。知晓慕沉对萧青宁的在意,留锋猜测他有办法,遂转身顺着来路离开。 望君山并不是山,而是隐在群山密林中的一处绝谷。 慕沉抱着萧青宁来到山崖处,拽起胳膊粗的藤蔓,顺着山壁进入绝谷。 这处地方有人值守,防着被人进入,值夜的人看见藤蔓抖动,立马警觉起来。慕沉落到地上,值守的贺宇和佟牧瞬间拔剑,拦住他去路。 贺宇问:“你是什么人?” 慕沉心里发急,没功夫和他们纠缠,一招挑飞他的长剑,一阵风似的离开。 贺宇震惊,望向佟牧,说话都结巴了,“那是少主?” 贺宇有些无法相信,只是慕沉的招式,叫他无法不承认。 佟牧也是一脸的震惊,面对小伙伴的问题,点点头,“应该错不了。”若那不是少主,如何能那般熟练进入绝谷,要知道这一片都是有机关的,不了解的人,根本无法完美避开机关,畅通无阻远去。 贺宇疑惑,“少主换脸了,怎么做到的,我也想要那样一张脸。” 慕沉在望君山,用的是应言那副模样,望君山的人,除了极少数几个,都不知他们的少主没用真面目示人,这也是贺宇和佟牧一开始拦他的缘故。索性贺宇和佟牧与慕沉年纪相仿,年少时一会儿习武,交手的机会不少,慕沉一出手,他们就将人认了出来。 “你别做梦了。”佟牧猜测,“少主应该不是换脸,而是那才是他本来的脸,长辈们不都说灵汐小姐是天仙一样的美人,少主是她的孩子,之前那张脸,怎么都普通了些,但刚刚看到的少主的另一副模样,我有点相信长辈们说的了,灵汐小姐就是天仙一样的美人,才能有这么好看的儿子。” 佟牧一说,贺宇也反应过来了,一时有些郁闷,“这么说,少主这几年来都没以真面目出现在大家面前,他——”贺宇有些受伤,有种被人欺骗了的感觉。 佟牧比贺宇稳重,想的也比他多,“少主急着回来,怕是遇上了事,我看少主怀里抱了个姑娘,只怕是为了那姑娘。”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急事,能让他来不及掩饰一番,直接以另一种面目回到这里。 “少主回来,肯定是去君叔那里,我也去,免得少主遇上其他人,打了起来。”贺宇说着,扔下佟牧就去追慕沉。 佟牧:“……”他就不该和那傻子废话。 佟牧也想去看看,只是贺宇已经走了,他再离开,就没了值夜的人,不得不继续守在这里。 谷中情况,和小镇差不多,已是深夜,慕沉一路走来,没再遇见其他人。 东北一隅,靠近峭壁的地方,有一处宅院,比谷中其他宅子大了好些倍。在这里,人们夜里都不关门的,慕沉熟门熟路来到进入院子,有一人在等着他。 慕沉才进入林子,还没下到谷底,君衍就得了消息,这院子里等着他。 慕沉看见他,也不意外,直接说明来意,“师父,你看看阿宁,她中了蛊。” 君衍黑脸,“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你师父。” “好的,师父。”慕沉焦急道,“你快给阿宁看看。” 君衍:“……” “到药庐去。”君衍甩袖,往药庐去。 慕沉抱着萧青宁,紧随他过去。 药庐外有几个架子,上面晒着一些草药,边上也开垦出几块药田,常用药材和稀有药材都有,才靠近,就能嗅到浓浓药香。 慕沉将萧青宁放到屋中木床上,将一些基本情况说与君衍听。 君衍看过萧青宁情况,沉了脸,“确实是养蛊之术。” 慕沉很少见君衍变脸,悬了心,“很棘手?” “等着。”君衍留下两字,出了药庐,提起轻功借着山壁上藤蔓攀爬上去。 峭壁中间,有一洞门,进去便是秘辛阁,这里面收藏了朝廷、江湖无数秘辛,慕沉先前与萧青宁说到的几桩秘闻,都是从这里面看到的。 君衍走到最里面,打开一处暗格,找到一个匣子,没多停留返回药庐。 慕沉守在萧青宁身边,打来温水,为她擦拭额间颈间薄汗。萧青宁昏迷过去,眉心一直皱着,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让人一看就能知道她正受着苦痛。 君衍回来,看见慕沉温柔的为萧青宁擦拭,一时愣住,一只脚跨进门槛,一只脚留在门外。慕沉十岁时,被他带回望君山,告诉众人,他是君灵汐的孩子,君家最后的血脉,望君山的少主。君衍知道慕沉冷情,就是叫着他“师父”,其实对他也没有多少情义,他倒是没想到,会看到慕沉的另一面。 前些日子,慕沉带慕淩来到望君山,要为慕淩锻体,有说到萧青宁。那时候,慕沉说等合适的时候,就带萧青宁回来,君衍从他话语中知道有那么一个姑娘,于他不一样,但不清楚不一样到哪个程度,现在却是明白了。 萧青宁之于慕沉,是缘是命。 若萧青宁有个意外,只怕慕沉也毁了。想到什么,君衍对萧青宁又看重了几分。 见君衍回来,慕沉放下帕子,给他腾地方。君衍回过神,走到床边,拿出银针在萧青宁身上扎了几针。 当他收起最后一根银针时,萧青宁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右手捂住心口,承受莫大痛苦。 萧青宁第一眼只看见君衍,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待看见慕沉就在一旁,微微松了一口气。 君衍:“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 萧青宁窘,坏人可不会把这两字写在脸上。 慕沉解释,“这里就是望君山,他就是我之前给你说到过的,我师父。” 君衍轻哼一声,好在没再向之前那样,直接说不是慕沉的师父。 萧青宁刚醒过来,还有些不明情况,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望君山。 慕沉:“宋明歌死了,你体内蛊虫作祟。” 萧青宁捂着心口,感受着那种疼痛,昏迷前的记忆浮现出来,略微思考,便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 君衍从匣子里取出一个瓷瓶,和萧青宁说,“这是蛊引香,可引出你体内蛊虫,就是要受些罪。”引蛊的痛,可比此时要痛上数倍。 “青宁能受,麻烦前辈了。”萧青宁不知道怎么称呼君衍,只好以前辈相称。 君衍笑了笑,“那些小子、姑娘,都叫我君叔,你同他们一般就是。” “阿宁,这是师父。”慕沉纠正。 萧青宁听慕沉说过一点他和君衍之间的“恩怨纠葛”,犹豫片刻喊道,“师父。” “嗯。”君衍应下,变相承认慕沉说的。 萧青宁:“……”又是一个口不应心的。 君衍找出小刀,和萧青宁交代注意事项,“我要在你手腕上划出口子,感受到疼痛,不要抗拒,尽可能放松。” 君衍说的不多,但要做到并不是那么容易,萧青宁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伸出左手腕。 君衍用小刀在萧青宁左手腕上划了一下,殷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滴落地上。然后拔开塞子,将瓶口凑近划开的伤口处。 君衍一打开瓷瓶,一股浓郁香味从里面飘散出来,慕沉有些沉迷,用力嗅这股味道,萧青宁忽觉剧痛袭来,没被蛊引香迷惑。 这股香味,似带着什么魔力,让人沉迷,慕沉不知觉靠近,想从君衍手里抢过瓷瓶,慕沉刚一伸手,忽然清醒过来,堪堪躲过君衍手里的小刀,右手手背上留下浅浅一道口子,血液慢慢溢出,随便一擦,抹上药,不需多久就能消失。 君衍:“醒来的还算快,就不罚太重,明天去将柴房堆满。” “是。”慕沉应声,盯着君衍手里瓷瓶,等他解释。 君衍:“蛊引香,顾名思义,蛊虫会将它认作最美味的食物,被它吸引,从寄住体内爬出。” 再多的,不用君衍说,萧青宁和慕沉也能明白,能诱惑蛊虫离体,对人也会有一定影响。 慕沉视线一直没离开萧青宁,随着蛊引香的气味越来越浓烈,萧青宁小脸皱成一团,似承受着无数剧痛,右手紧紧捂住心口。 “放轻松。”君衍提醒。 萧青宁暗示自己不去感受那份剧痛,在脑海中疯狂思考事情,借此分散注意力。 引蛊并不容易,还有失败的可能,若第一次不能成功,往后会更难。 蛊虫寄生在萧青宁心口,随着蛊引香的味道越来越浓烈,萧青宁感受到蛊虫在她血脉中游动,蛊虫动一下,她都要承受剧痛。这便是下蛊和引蛊的区别,蛊虫入体前,可能比蚂蚁还小,但它离体的时候,被寄主血肉滋养,就会长的很大,随便动一下,都会让人剧痛无比。 慕沉看着萧青宁遭罪,心口也跟着钝痛,与萧青宁承受的痛不同,但都叫人难受。 萧青宁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痛叫,君衍将她的隐忍看在眼里,对萧青宁又多了几分佩服。不愧是让慕沉上心的人,就凭这份隐忍,就胜过时间多数儿郎。而,也只有这样的姑娘,能与他并肩,君衍为慕沉欣慰。 慕沉坐到萧青宁身边,抬起胳膊递到她嘴边,“阿宁,别咬伤了自己。” 萧青宁本就被蛊虫折磨,理智渐渐溃散,被慕沉这么哄着,不知觉间咬住了他胳膊。 萧青宁尝到血腥味,神志略微清醒,就想松开慕沉的胳膊,只后者不许。 君衍:“他没护好你,陪你受这份罪,也是应该的。” 前些日子,慕沉接到信,得知萧青宁被容远抓走,再顾不上慕淩,而慕淩那时候,已到锻体的关键时候,还是君衍帮着他顾好慕淩,慕沉才能那么快离开。外面的事情,慕沉说的不多,但从一些细节,君衍也能猜个大概。萧青宁被容远抓走,有慕沉的原因,让慕沉陪她一起受痛,真是应该的。 疼痛渐渐加深,萧青宁痛的麻木,咬着慕沉的胳膊,再无力思考什么分散注意力,忘记这份疼。 贺宇找到君宅,还没进到里面,就闻到蛊引香的味道。 “好香啊,是什么东西。”贺宇进入君宅,寻着香味找到药庐,眼神越来越迷离。 待看到君衍手里拿着的瓷瓶时,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抢过来。 君衍偏头,看见贺宇神情,知他受蛊引香迷惑,当即将手里的小刀掷出,擦着他脖子飞过,插入泥土中。 贺宇颈间留下一道血痕,肩头落下一缕发丝。 贺宇吃痛回神,一脸茫然,刚要出口问什么,便听君衍吩咐,“到宅子外守着,不准人靠近。” “是。”贺宇应声,退出药庐。 出了君宅,贺宇还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就只感觉脑子不受自己控制,被什么附体了一般。 蛊引香很珍贵,用一次少一点,君衍手里那一小瓶,用不得几次。 当然,引蛊离体,也不是一定要用到蛊引香,只能说在他们不知道萧青宁所中为何蛊时,而养蛊人又死亡的情况下,蛊引香是最好的选择。结合宋明歌说的,能拉着萧青宁一起死,只怕她死了,萧青宁若不能尽快将蛊虫引出,也离死不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青宁露出的小臂上,可以看到蛊虫移动的痕迹,等蛊虫从划开的刀口离开,就成功了。 君衍右手捏起银针,只等蛊虫露头。 蛊虫越靠近伤口处,移动的越快,可见它对蛊引香的向往。 蛊虫刚露头,君衍手中银针落下,扎在它血红的身子上,微微用力,将它带出。 君衍松了一口气,“成了。” 君衍话落,刚要收起蛊引香,忽见萧青宁松开的手心里浮现一点青黑。 第84章 青黑一点,宛若手心里生了一颗黑痣,却叫君衍大为吃惊,“你手心里怎么还有蛊虫,不可能的。” 除非像宋明歌那样以身养蛊,其他人,作为蛊虫的寄主,就是在他身上下再多的蛊,最后也会因为弱肉强食的关系,只留下一个。这个过程,寄主可能承受莫大痛苦,也有可能没多少感觉。 萧青宁手心里的蛊虫,泛着青黑,是虚弱的表象,而从她心口引出的血色蛊虫,能折磨萧青宁欲生欲死,可见强大,按理说这只血色蛊虫不会容她手心里的蛊虫活着。再有,蛊引香对虚弱的蛊虫,诱惑力更大,没道理心口处的蛊虫都引出了,手心里的蛊虫还好好留在萧青宁体内。 心口蛊虫被引出,萧青宁只觉一阵轻快,再没有了先前的剧痛,她松开慕沉的胳膊,脱力靠在他怀里。听见君衍说她手心里还有蛊虫,萧青宁想抬手看一看都做不到。 萧青宁:“我也不清楚,宋明歌没死之前,慕沉说我可能被她下了蛊,我完全没有感觉,宋明歌一死,心口处有钻心之感,至于手心里,着实没什么感觉。” “奇了怪了。”君衍仔细观察从萧青宁体内引出的血色蛊虫,追问她,“将你知道体内被下蛊,直到蛊虫被引出体内的感受,细细再说一遍。” 萧青宁皱着眉头开始回忆,忽然想起一个被她遗漏的细节,“宋明歌死后,我莫明想要靠近她,越是靠近她,心口那股剧痛感似乎有轻微的减少。” “她给你下的,类似子母蛊,子母蛊的种类很多,有的母蛊死,子蛊必死,有的只是用母蛊控制子蛊。宋明歌死了几个时辰,你还好好活着,想来是后一种子母蛊,若是她没有死,只要她不利用母蛊控制你体内的子蛊,你就不会有感觉。而她一死,母蛊在她身上,也跟着死去,子蛊感受到母蛊死去,便会暴动,你才有钻心之痛,若不及时引蛊离体,你会被暴动的子蛊折磨至死。寄主在心口的蛊虫,多为控制人心神的,与你的情况很是符合。”君衍解释。 君衍猜测的,与实际情况差不多,若是宋明歌还活着,听到这么一番话,绝对会远着君衍。 听到宋明歌可以通过母蛊控制子蛊,从而控制她,萧青宁一阵后怕。萧青宁右手食指勾起,她比谁都清楚可控制人心神的本事有多叫人可怕。若非阴差阳错,只怕……会伤到她在意的人。 “你手心里的蛊虫,可以抵抗蛊引香的诱惑,应该不是普通的蛊虫,等我翻翻古籍,看看是什么情况再为你引蛊。”君衍说着,收好蛊引香。 萧青宁:“劳师父费心了。” “不早了,让应言带你去休息。”君衍说完,拿着蛊引香,又上了秘辛阁。 慕沉找出伤药,撒在萧青宁伤口上,小心翼翼为他包扎,但对待自己时,就没那么温柔了,随意撒了药,也不包扎。萧青宁让慕沉伸过胳膊,找出帕子给他包上,只是她浑身无力,本没有多难的事,这时候完成的无比艰难。做完这些,萧青宁才弱弱说道,“我好困呀。” “我带你去休息。”慕沉抱着萧青宁离开药庐,到他住的小院去。 去的路上,萧青宁想起什么,奇怪道:“怎么师父也叫你应言?”在萧青宁看来,应言这个名字,只是他的化名,那副容貌,也只是易容的效果,没道理君衍知道他真的身份,还叫一个化名。 见萧青宁真的奇怪,慕沉才想起来,他好像没和她说过一事,遂解释道,“应言两字,是师父带我回望君山时给我取的字,只是知道的人不多。”不管是在望君山还是在江湖中,大家只以为他姓应,单名一个言,没人想过这两字,只是他的字。 “原来如此。”萧青宁低喃一句,眼皮撑不住睡了过去。 慕沉放轻动作,带着她来到住的地方,将她放到床上,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慕沉在萧青宁额头留下一吻,轻声道:“阿宁,我不会叫你有事的。” 东方露出微光,再不多时,太阳便会跳出来,驱散黑夜冷寒,送来昼日暖意。 容远被阎一带走,一直昏迷不醒。 阎一抓着擅医擅毒的阎十七问,“楼主的伤势如何?” 因着视角问题,阎一只看到容远被慕沉打伤,大口吐血,没看到容远忽然吐血,才被慕沉逮着机会重伤。 “楼主伤势是重,但也不至于这么久都醒不过来。”阎十七也很纳闷。 容远被慕沉重伤,看见的人不少,要封锁消息不容易,若容远迟迟不醒来,只怕对他们不利。 阎一:“天亮以后,楼主要是不能自己醒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让楼主醒来。” 这两三个月,他们折损了太多人手,靠着容远的威慑,才没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只怕经此一事,要有人不安分了。阎一的顾虑,阎十七明白,如今也只能期待容远自然醒来,强行弄醒他,对他身体不好。 阎十七刚想着用什么办法弄醒容远,容远悠悠睁开眼睛,见他醒来,阎一和阎十七都松了一口气。 “楼主。” 容远:“宋明歌在哪里?” “死了。”阎一回答。 容远咬牙切齿,“果然是她。” 容远从宋明歌手里拿了控心蛊,试图用蛊控制萧青宁,没想到宋明歌给他留了一手,也给他下了蛊。那种心脉处被人咬了一口的感觉,容远要是猜不到是宋明歌的杰作,就是白痴。 阎十七:“楼主哪里不舒服,十七医术鄙薄,看不出楼主为何迟迟不醒。” “无碍,你先退下。”容远让阎十七退下。 “属下告退。”阎十七应声退下。 屋里只剩阎一,容远才问起他昏迷后的情况。阎一带着容远离开,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知道宋明歌和萧青宁的情况,但过后,有其他人给她传消息。阎一将各种消息说与容远听,容远听罢,继续咬牙切齿,“去把宋笙抓回来,时刻注意西北情况,西北若有变,及时撤离。” “是。”阎一表示明白。 容远强撑着起来,装作无事人般到外面转了一圈,才又回到屋里。容远一回来,再撑不住,继续昏睡过去。阎一能得容远重用,自有过人之处,从容远醒来说的话,做的事中,他就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 望君山,秘辛阁。 君衍翻遍所有记载蛊虫的书籍,终于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脸上神色变得凝重,“原来是这样啊。”萧青宁手心里的蛊虫,不是寻常之物,以至于明明很虚弱,那只血色蛊虫也不敢去蚕食它,而它,也能不受蛊引香的诱惑。 忽地,君衍耳朵动了动,以迅雷不及掩耳藏起一本古籍,而后若无其事翻着其他的。 君衍作完这些,慕沉从外面进来。 “师父。”慕沉走到君衍身旁。 君衍将面前的古籍递给他,“养蛊之术,可救人,可害人,但因百年多前一人心术不正,以蛊为祸,蛊虫便成了恶的代表,被列为禁忌,残留下来的记载并不多。秘辛阁里关于养蛊之术的记载,也被列为禁忌,专门收藏,若不是你们遇上了养蛊之人,这些东西不会再见天日。” 慕沉问:“师父可有什么发现?” “尚无,希望把这几本书翻完,能有所发现。”君衍对慕沉隐瞒了真实情况。 慕沉没有疑心,和他一起翻看,在秘辛阁里,不知昼夜。 萧青宁一夜好眠,醒来时接近午时,肚子饿的咕咕叫。 叩叩—— 敲门声伴着青清脆女声传入萧青宁耳中,“少夫人,我是贺蕊,少主让我给你送衣服来的。” 慕沉去秘辛阁前,见到在外面守着的贺宇,想到君宅没有姑娘,而贺宇正好有个妹妹,就交代贺宇回家和他妹妹说一声,给萧青宁带套衣服过来,这些日子,就陪在萧青宁身边。 在望君山,不若京城那般等级森严,这里的人虽然敬畏君衍和慕沉,但这种敬畏,并不是主与仆的敬畏。君宅人少,君衍也不让人伺候,这里就没有下人的说法,一切靠自己动手。每十日左右,像贺宇、佟牧之类的,他们的家人会到君宅打扫,打扫干净就离开。 少夫人? 萧青宁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迟迟没有应声。 贺蕊纳闷,她明明听见屋里有动静的,怎么会没有声音,又一次叩门,“少夫人,少夫人,你还没起来吗?” 这回,萧青宁确定了,外面的人就是在叫她。萧青宁从床上下来,走过去给她开门。 贺蕊抬起手,正准备继续敲门,房门从里面被人拉开,她的手就这么落空。 “哥哥果然没说错!”看清萧青宁容貌,贺蕊第一想到的是贺宇的话儿。 贺宇见到了慕沉的真面目,又瞥见萧青宁容颜,回家后一个劲和贺蕊吹两人有多好看。贺蕊一开始还觉着他吹牛,但现在亲自看见萧青宁容颜,不得不感慨,贺宇说的果然没错,萧青宁这模样,可比佟月好看多了,她倒要看看佟月看见萧青宁后,还有没有臭屁的本钱。 萧青宁请贺蕊进来,小姑娘疯狂摇头,只把衣服递到萧青宁手里,一个劲摇头,“少主的屋子,我们可不敢进。” 君宅很大,像贺蕊他们过来打扫卫生,也不是每个地方都能去,像慕沉、君衍住的地方,他们就不能进去。 这确实是慕沉的行事风格,萧青宁失笑,和贺蕊说,“你等我会。” 贺蕊露出大大笑脸,“我不怕等的,少夫人慢慢来。” 又是少夫人,萧青宁嘴角抽搐,“我和你们少主还没成亲,我叫萧青宁,你唤我萧姑娘就好。” 贺蕊又一次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少主说了让我们唤你少夫人,我们可不敢违逆少主意思。” 萧青宁:“……”算了,算了,也就一个称呼而已,再说她和慕沉的婚期就快到了,也不在乎差这么几天了。 “谢谢。”萧青宁和贺蕊道谢后,正准备关门去换身衣裳,慕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阿宁,等等。” “少主。”贺蕊一脸兴奋去看慕沉的脸,然后只有满满的失望。慕沉还是之前那副平平凡凡的模样,根本不像贺宇说的,有另一张脸,令人惊艳。 慕沉没理会贺蕊,径自进了屋子,顺手带上门。 贺蕊:“……”她就是透明的。 慕沉回来,暂时没她什么事了,贺蕊离开君宅,去找贺宇算账。 慕沉进来,拉起萧青宁手腕,拆开帕子,检查萧青宁左手腕上的伤口。萧青宁手上的口子,不算大,用了最好的伤药,这时候已经结痂,不出三天,就能脱落。让慕沉检查完她的伤口,萧青宁也强硬的去拆应言手上的帕子,查看他的情况。 慕沉手上,几个牙印还很明显,萧青宁看得心疼,正要说什么,慕沉打断她的话,“君宅里有温泉,昨夜你睡的香,便没带你过去。” 慕沉说完,帮萧青宁拿上衣裙,拉着她去温泉池。 萧青宁昨夜出了很多汗,要不是真的被蛊虫折磨的没力气,肯定要沐浴之后才入睡,现在听慕沉说有温泉,很是意动。 温泉池离慕沉住的地方不远,没多会就能走过去。这里是天然生成的温泉池,有大有小,好几个呢,萧青宁看的很是惊喜。 温泉池水温偏高,池子上氤氲着水汽,池子与池子间,隔远了只能看见雾蒙蒙一片。 慕沉给萧青宁说了注意事项,便选了一个离她有点远的池子,先她一步下水。 萧青宁:“……”她想过会再来,太刺激了。 慕沉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在她刚要挪动步子时,缓缓说道:“阿宁不饿吗?” “……”饿。 萧青宁不再纠结,背对着慕沉宽衣入水,她的矜持,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没的。 想当初,她背着慕沉换衣服还能面红耳赤,在盐湖寨经历了同床共枕,这时再同浴温泉,完全不是问题。 第85章 吻 温泉热腾,水雾缭绕。 萧青宁没入水中,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只露出一个脑袋,十分享受这天然的温泉池。温泉有天然药浴的美称,可放松筋骨,缓解酸痛等,于萧青宁而言,现在泡温泉就仿若瞌睡了就有人递上枕头,忍不住开始昏昏欲睡。 “阿宁,别睡着了。”慕沉出声提醒。 萧青宁昏昏沉沉应道,“好,我不睡。” 萧青宁说这话时,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慕沉一听她声音就知道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瞬间失笑,都开始迷糊还说不睡,当他好糊弄吗? 慕沉不想萧青宁真的睡着,出现不可控意外,遂找了话题,一直和她说话。萧青宁本就只有七分睡意,被他一番打扰,渐渐清醒过来,对望君山很是好奇。 萧青宁:“望君山不是山吗,我看着怎么像是在谷底。”入眼皆是高耸的山崖,萧青宁有不少疑惑。 萧青宁话落,意外地听到一声讥笑,像是在讽刺着什么,这愈加勾起她的好奇心了。 萧青宁来了兴趣,眼睛晶亮晶亮望向慕沉在的地方,隔着浓浓水雾,她看不清慕沉模样,只能模糊看到他靠着温泉池边上,池水刚刚没过他肩头,掩去不该看的。 “……”有些可惜了。 脑海中忽然冒出这几字,萧青宁被吓了一跳,忽觉脸颊发烫,忍不住从水里伸出手捂住脸,开始自欺欺人。 萧青宁:“……”她绝对绝对没有想不该想的。 萧青宁看不清楚慕沉的样子,慕沉习武,耳聪目明,大概还是能看清她样子的。慕沉将萧青宁的动作看在眼里,虽不知她在纠结什么,但不妨碍他看见那般模样的萧青宁心生喜悦。 慕沉轻笑,说起望君山来历,“昭仁皇后没有病逝宫中,而是偷梁换柱离开了皇宫,带着追随她的人在这里建起城镇,终此一生再未离开望君山。” 望君,望君。 望君来,终是一场奢望。 昭仁皇后一生,独独败在一个情字上。 望君山的背后,是昭仁皇后,是百多年底蕴,其眼线遍布天下,是贺家所不能比的,萧青宁算是知道慕沉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秘辛了,尤其是关于昭仁皇后的秘辛。 萧青宁想到万华塔九层之上君无暇的牌位,以及慕沉说的昭仁皇后于软禁时抑郁而死,脑海中浮现又一疑惑,“太祖皇帝知不知道昭仁皇后没死?” “知道,所以她才将这个地方取名望君山,只是她终究没望到她一直望着的人。你要是好奇,秘辛阁里有她留下的手札,我带你去看。”慕沉说。 昭仁皇后留下的手札里,记录的多是一些日常,慕沉看过,也只记住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再多的,也记的不是那么清楚,萧青宁若是好奇昭仁皇后的一生,去看她留下的手札,比听他说更能接近百年多前,惊艳了一个时代的君无暇。 萧青宁确实好奇君无暇的一生,听慕沉这么说,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想翻阅他口中的那本手札,一口应下,“好啊。” 说完这话,萧青宁想到另一个问题,问慕沉,“放在秘辛阁里的东西,我可以看吗?” “你是望君山的少夫人,我能看的东西,你都能看。”慕沉这样解释。 萧青宁只觉脸颊更烫了,从贺蕊口中听到“少夫人”三字,和从慕沉口中听到,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受温泉池的影响,慕沉的声音比平日低沉,他说这话时,萧青宁只觉他在自己耳边低喃,一下一下的蛊惑着她。 “……”你醒醒。 萧青宁拍拍自己脸蛋,告诫不要胡思乱想,要冷静,要自持。 即便是这样暗示自己,萧青宁还是不自觉的心跳加速,她想,或许这就是喜欢与否的区别。就好比她于白修逸无心,当初,即便再多的人说她是白修逸的未婚妻,将来的秦安侯世子夫人,她也没半点心跳的感觉。而现在,“少夫人”三字,代表着她与慕沉是一体,她是慕沉的,慕沉也是她的,萧青宁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慕沉看见萧青宁拍打自己,问道,“阿宁怎么了?” 萧青宁:“……”她还要脸。 萧青宁毫无灵魂转移话题,“他们称呼你少主,莫非……”汐美人与昭仁皇后同姓。 “你猜的没错,母妃确实是君家人,只是出了望君山,只以双名示人,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她姓灵,单名一个汐,叫人遍寻不到的她的来历。”慕沉解释,“只不过望君山留下的君家一脉,不是昭仁皇后的直系血脉。”算下来,君灵汐与当今皇帝没有任何血缘联系。 当初昭仁皇后没有留下孩子,如今的慕氏皇族怕是除了慕沉,再无人与君家有半点关系。 萧青宁想起宫里关于汐美人的事迹,一时很是困惑,汐美人敢一个人离开望君山闯荡,怎么看都不像没武功的弱女子,当初水云宫走水,慕沉都能活下来,没道理汐美人会葬身火海。萧青宁想着,不知觉间问了出来。 “呵——” 萧青宁再次听见慕沉讥笑出声,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萧青宁想解释,慕沉一直对汐美人的事避而不谈,说到汐美人,整个人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她并不想勾起慕沉伤心事。 慕沉:“我现在有阿宁,以前的事,说说也无妨。” 然后,萧青宁就从慕沉口中听到又一个痴情人的故事,只是结局不那么好罢了。 萧青宁曾在皇帝那里听过他与自家母亲的故事,为他和自家母亲不能在感到惋惜,觉得皇帝是一个重情、痴情之人。但现在从慕沉嘴里听到另一个故事,她只想皇帝不对自家母亲那般痴情,那样,至少他能睁眼看看陪在身边的人,不说对其他女人动情,至少能看到有人为他做了什么。 皇帝将君灵汐带回皇宫,给了一个美人的位份,扔在水云宫不闻不问。皇帝说不想再看见君灵汐,君灵汐果真不以本来面貌出现在他面前。然而,君灵汐也是痴情人,皇帝不想看见她,她就换着身份出现在他身边,伴着他走过几年。 从慕沉简单的故事,萧青宁可以想象到君灵汐对皇帝的深情执着,也明白了慕沉为什么说一直没人陪他过年。对于慕沉这个儿子,君灵汐不是不关心,只是她将太多的心神放在了皇帝身上,对慕沉难免忽视。 不要丢下我。 这样的话,慕沉不止一次对她说,萧青宁忽然心疼的要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慕沉幼时承受了多少不该承受的。 慕沉的故事里,只说了君灵汐的执着,没说君灵汐因何死于大火中,萧青宁不想再问,不想再听,她怕那个答案是她承受不住的。 这些话,慕沉压在心底,第一次对人说起,说完之后,他也不知想什么,整个人没入水中。 “慕沉、慕沉——”萧青宁看他沉入温泉池中,脑子忽然空了,再没有思考能力,忙从温泉池中出来,去看慕沉。 萧青宁进入池子,慕沉从水底出来,双手紧紧箍在她腰间。 两人不着寸缕,即使池水的温度比他们的体温更高,萧青宁却似能分辨体温和池水的温度,刚刚的忧心,瞬间化作无数羞涩,整个人像煮熟的鸭子,红透了身子。 “慕——慕沉……”萧青宁说话都不利索了。 明明是充满旖旎的画面,慕沉陷入过去回忆,温香软玉在怀也没有任何邪念。 “阿宁,水云宫的大火,是她放的。”慕沉在萧青宁耳边呢喃。 萧青宁愕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水云宫的大火,怎么可能是君灵汐自己放的。 慕沉:“她为他挡了暗算,身中剧毒,为了不留下痕迹,她用一场大火,将所有的秘密藏在水云宫废墟里。” 慕沉仿佛看到又看到了君灵汐最后的模样。 沉儿,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 慕沉就是这么被君灵汐丢下的,于那时的慕沉而言,没了君灵汐,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那个混蛋。”萧青宁忍不住骂人,都忘了她骂的人是什么身份。 慕沉露出笑容,“对,他就是个混蛋。” 见慕沉从回忆里走出来,萧青宁总算放心,被忽略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叫她不知做什么好。 “我——我——”萧青宁推搡着慕沉,想要离开。 “哼——”慕沉闷哼一声,将她拥的更紧,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萧青宁睁圆了眼睛,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不敢有任何动作。 慕沉抬手蒙住她眼睛,遮去她眼底的光,他怕继续看着她的眼睛,会想食言。 “慕沉。”萧青宁低喃。 慕沉回答,“是我。” 萧青宁终于找回动作,抬手扒拉开慕沉遮住她眼睛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柔情而坚定,“是你,我愿意的。” 慕沉的理智,因她这一句话彻底失控,再忍不住心中念想,一手揽着她纤腰,一手扶着她后脑勺,吻上她的红唇。 萧青宁所有的感官集中到一处,心跳愈发激烈,隐约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慕沉和萧青宁在一处,多克制,就是亲近,也只是额间一吻,如这般,还是第一回。 萧青宁想,这大概就是故事里的两情相悦、缠缠绵绵了吧。 萧青宁不知过去了多久,忽有晕眩感,也不知是温泉水太热,还是慕沉的吻太让人窒息。就在萧青宁快以为自己不能呼吸时,慕沉放开了她,用比先前还克制隐忍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阿宁,我怎舍得委屈你。” 有些事,应于红妆作嫁,喜烛成双时,才能放肆。 萧青宁双腿发软,若不是依着慕沉,怕是再站不稳。听见慕沉这话,也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抬手捂住他眼睛,遮去他眼底隐忍的深情,一字一句说道:“好,我们都再等一等。” 良辰美景时,她也期待着。 慕沉怕再失控,扶着萧青宁坐下,自己先出了温泉池,一番整理后,给萧青宁拿来衣裙。 “你放着,背过身去。”萧青宁颤抖了声音,别看她刚刚那么大胆,真冷静下来,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 慕沉知她羞红了脸,依言将她的衣裙放下,笑着走出几步等她。 听到慕沉笑声,萧青宁差点把自己埋进水里,还是不服输的精神让她鼓足勇气,从池子里出来,拿帕子擦干身上水珠,慢慢整理衣裙。 萧青宁努力让自己平静,但手不那么听使唤,好半天才把里衣穿好,迟迟没能整理好衣裙。 萧青宁:“……”手不听使唤,想哭。 慕沉等了好一会,没听见动静,出声问,“阿宁,好了没。” “快了,快了……”萧青宁慌张应着,身上的衣带更是不听她指挥,怎么都弄不好。 萧青宁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慌张,慕沉担心,顾不上其他,折回温泉池边。 萧青宁看着系错的衣带,开始自暴自弃,委屈对着慕沉说,“它不听使唤。” 看见这一幕,慕沉忽然想起第一回见萧青宁的场景,那时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也是这般委屈着。 慕沉上前,低着头为萧青宁整理衣裙,在萧青宁手里不听使唤的衣带,在慕沉手里被打理的顺顺溜溜,萧青宁望着他低下的头顶,心口又酸又涩,同样想起了第一次见慕沉的画面。时隔多年,他们都变了许多,也有许多一如曾经。 萧青宁从没有如现在这般庆幸,庆幸自己抓住了迟来的人,从此不再孤单一人。 慕沉让他不要丢下她,看似是她救赎他,但她又何曾不是被他救赎。 慕沉为萧青宁整理好衣带,抬起头便见她眼里氤氲了泪光,瞬间慌了神,“你怎么了?” “慕沉,不要放开我。”萧青宁第一次在慕沉面前袒露她的害怕。 慕沉一下子懂了她,“好,你不丢下我,我不放开你。” 他们,理应如此。 执子手,与子老。 第86章 毒打 望君山被悬崖绝壁包裹,但这里的人的生活,与外面的小城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在这里,有人耕作养家生活,有人卖手艺过活,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将外面的新鲜事物带进来,这里虽与世隔绝,但他们的生活,并未与世隔绝。 若要说望君山与其他小城的区别,大概就是这里的人不似外面等级分明,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当然,有人喜欢这样平淡的生活,就有人不想这般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对于想离开的人,也可以离开望君山,就是离开了,就不能再回望君山。 慕沉手里的情报网,就是由当初君无暇留在外面的人和这些离开望君山的人共同构建的,一百多年的发展,这份积攒的底蕴,是一般势力无法拥有的。 贺蕊离开君宅,立马杀回家找贺宇算账,“贺宇,贺宇,你个骗子,给我出来。” 贺蕊才进了家门口,就大声嚷嚷起来,他们兄妹经常打闹,直呼其名也没有什么。 贺蕊和贺宇的亲娘,是个美艳的妇人,正在屋檐下纳鞋底,听到自个女儿的大嗓门,抬起头很是无奈问,“宇儿又怎么惹到你了?” 贺蕊凑到亲娘身边,开始告小状,“他骗我,说什么少主有另一张脸,很好看的样子,我刚刚从君宅回来,少主明明就是以前的样子,不过,少夫人是真的很好看很好看,比佟月好看一百倍。”说到萧青宁,贺蕊眼里放光,“有少夫人在,我看佟月那什么得意。” “你啊。”美艳妇人放下手中活计,伸手点点贺蕊脑袋,“你和佟家那孩子,也没有什么大怨,都这般大了,怎还说这样的孩子话。” 他们两家的房子就隔了一条小巷,后门对着前门的,贺宇和佟牧年纪相仿,贺蕊也和佟月年纪相仿,几个孩子小时候玩的很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贺蕊和佟月生疏了起来,贺蕊单方面看不顺眼佟月,拒绝与他们往来。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娘亲,不和你说了,我找他算账去。”贺蕊说着,提步往东厢去。 美艳妇人:“他不在家,估计是去了街头的酒庄,和人喝酒去了。” “娘亲,你也不早说,我去找他了。”贺蕊风风火火离开。 美艳妇人叹气,“蕊儿这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改是不可能改的,贺蕊风风火火来到街头酒庄,还没进去就听到贺宇的声音。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到君宅蹲守。”贺宇被人质疑,立刻高声嚷嚷起来,和贺蕊不愧是亲兄妹。 贺宇话落,旁边的人七嘴八舌论起来。 “去君宅蹲守,这货在坑我们。” “就是,就是,被少主逮到,就是一顿毒打。” 这些年轻小伙轮流守夜,都和慕沉切磋……额,说切磋太抬举他们了,应该说都受过慕沉的毒打。 贺宇背对着门口,没见贺蕊进来,听见小伙伴不信,很受打击,“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就是骗子。”贺蕊双手作喇叭状,弯着身子在贺宇耳边大吼,就差把人吼聋了。 贺宇被吼懵了,一下子似听不到声音,耳朵里嗡嗡嗡的响。 “你做什么。”贺宇捂着被吼的左耳,一跳三步远的。 “我做什么?”贺蕊咬牙切齿,“我还要问问你在做什么,你骗骗我也就算了,还在这里编排少主,谁借你的胆子,啊啊!”说到最后,贺蕊激动起来,要不是顾着这里不是自家地盘,她就要动手了。 “我骗你什么了,又编排少主什么了?”贺宇被她说的一头雾水,而后想起什么,反问她,“少主不是要你陪少夫人玩儿,你怎么回来了?” 说起这个,贺蕊就忍不住上火,“少主明明就是以前那个少主,哪有什么不同的。” “不可能。”贺宇大声反驳,“我和佟牧都看见了的,一开始还没认出少主,动了手才知道那是少主。” 贺宇和贺蕊各执一词,旁边的人也不知道该信谁说的。 “你们不信,可以去问佟牧的。”贺宇做最后的挣扎。 佟牧昨儿夜里值守,可不像贺宇熬了一夜还有精神和人八卦,他这会正在家中补觉呢。 “贺宇,我们可不想被佟牧暗算,那家伙最记仇了,打扰他睡觉会被揍的。散了,散了,大家都散了吧,少主还是那个少主,贺宇发疯呢。”一人说着,就要离开酒庄。至于贺宇说的少夫人天上有、地下无的模样,他们也想想就好了,定是这厮又在胡说。 这人走出酒庄,往东走了几十步,看见手拉手往这边走的两人,使出最快的速度跑回酒庄,“少主和少夫人在外面,贺宇这厮嘴里还是有真话的,少夫人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一群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都有那么点好奇心,听这人一说,风一般出了酒庄,去看看他们的少夫人是什么神仙下凡,能叫贺宇和刘一凡都那么说。 萧青宁和慕沉简单下了碗面垫肚子,便迫不及待想看看望君山的面貌,拉了慕沉出来。两人关系更进一步,走哪儿都是牵着手的,叫人只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情意。至于体内不知名的蛊虫,萧青宁对这方面没研究,慕沉看了半天书也没发现个什么,与其时时忧心着,不若看开点,该干嘛干嘛去。 走在街上,萧青宁有种置身繁华之地的感觉,只不过这里没有吆喝的小摊贩,杂乱的叫卖声,不管是卖吃的还是卖玩的、穿的,都有一个小铺面。 “最初,这里都是随她来到望君山的人住的地方,只是慢慢的改造,有了今日这般模样,这些铺子后面,就是住的地方。”慕沉一边走,一边和萧青宁介绍,“这些铺子,也不是像外面那样为了挣钱,只是一种生活的方式。” 望君山因为条件限制,并不能完全自给自足,好些东些都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分到各家各户手上。不用为生计发愁,就有人开始想让生活过得更丰富多彩一些,毕竟太过无味的生活,会叫人无法忍受。那些选择离开望君山的,多数就是受不了一辈子困在一个地方的人。 世外桃源有世外桃源的好,也有它的不好,只看活在这里的人如何想。有人喜欢望君山的生活,觉着一辈子无忧无虑,便一辈子都守着望君山。有人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可以忘记望君山种种,出去走走闯闯。 萧青宁听完望君山的由来,对君无暇很是佩服,那个女人,早早为随她来避世的人安排好了后路,不管将来的人如何想,都有适合他们的生活方式。 两人又往前走了会,但见一群大小伙子从酒庄出来,堵了他们的去路。 被十多人盯着看,萧青宁有些困惑。她和慕沉走了有一会儿,路上也不是没遇见什么人,那些人只和慕沉打了招呼,知道她和慕沉的关系后,也和她打了招呼,但就没有表现出其他了。但眼前这些人,他们热情的眼神,着实叫萧青宁有些吃不消。 慕沉侧身,同她低语,“这些人,常去君宅。” 慕沉这么一说,萧青宁就懂了,拿她之前在明溪村的生活做比,先前遇见的那些人,就好比一个村里的人,遇上了会互相打招呼,而现在这些人,是能登门拜访的,关系近着一些。 “少主,你怎么又变脸了,你快变回来啊,好叫他们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贺宇盯着慕沉的脸,十分不怕死的说道。 他旁边的小伙伴默默退开一步,不想和傻子为伍。他们是比望君山的其他人和少主亲近一些,但也没近到可以对少主大逆不道,贺宇那个憨憨,想被少主毒打也别带上他们啊。 贺宇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发现自己被孤立了,“……”你们这群小人,他特么的就不信他们不八卦。 慕沉面无表情问贺宇,“什么真的?” 贺宇反应迟钝的接收到慕沉的威胁,心里骂了句娘,求生欲上线,“少主,我给他们说少夫人天下无双,这些人不信我说的。”贺宇求生欲上线的同时,还不忘坑小伙伴们一把。 刘一凡等人:“……”贺宇你个小人,回头咱们习武场上见。 “少夫人倾国又倾城,我等凡夫俗子,怕污了少夫人眼睛,就先走了。”刘一凡说了一通好话,脚底抹油溜了。 其他人对视一眼,有样学样。 “少夫人貌美如花——” “少夫人花仙洛凡……” 一连串的赞美之话落在萧青宁头上,除了贺家兄妹,其他人都溜了。 萧青宁微微仰头看向慕沉,无声询问,“……”你都做了什么,把这些人吓成这样。 慕沉:“今晚,习武场上等我。” “嗷呜,少主手下留情啊。”贺宇连狼嚎都出来了。 慕沉没理会他作怪,牵着萧青宁离开。 贺蕊拍拍自家兄长肩头,安慰他,“安息吧,明儿一早我会去习武场上捡你回家的。” “贺蕊,有你这么咒亲哥的吗?” “你要不是我哥,我管你死活。” “嗷嗷嗷,我不想被揍得鼻青脸肿……” 萧青宁还没走远,将这对兄妹的话听到耳中,可算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跑的飞快了。 感受到萧青宁微妙的变化,慕沉暗暗给贺宇再记上一笔,看了之前还是下手轻了,没让他长教训。贺宇还不知道,他一通哀嚎,让自己多疼上几天。 他们的少主,带了少夫人回来,这消息如风一般,传遍望君山。与此同时,萧青宁的美貌,也一并传开,至于贺宇说的慕沉有其他的脸,并没叫多少人放在心上。在望君山,人们的心思多简单,就是怀疑慕沉真的有另一张脸,也不会有人揪着不放。 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对此事执着。 佟牧家里,他才补觉醒来,就见自家妹妹等在屋外。 佟月:“哥哥醒了啊,这是我做的米粥,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不同于贺家兄妹的打打闹闹,佟家兄妹之间的相处,更安静些,佟牧吃东西的时候,佟月没出声打扰他。 佟牧慢条斯理吃完粥,才和佟月说话,“说吧,你故意等在我门口,想要什么了?”以往佟月有什么想要的,都会这般做,佟牧作为哥哥,也都尽量满足她的请求,当然,佟月也不会要求一些过分的事情。 佟月咬咬嘴唇,问佟牧,“贺宇哥哥在外面说少主有另一副模样,还说哥哥也见到了,我就想问问,是不是真的?” “外面都说了什么?”佟牧皱了眉头,没想到他才睡了一觉醒来,贺宇那个大嘴巴就把少主的事儿往外说了,连佟月都听说了,他完全可以想见那货有多蠢。 佟月:“还说少夫人漂亮的不似凡人。”佟月说这话时,带着几分连她都没察觉的妒意。 “贺宇说的不是真的,至于少夫人,就算真的漂亮,在哥哥眼里,也是我们月儿最漂亮。”佟牧有些惊讶佟月话里的妒意,但想到众人称月儿是最美的姑娘,这会儿只当她嫉妒众人对少夫人的称赞。 佟牧虽然才醒,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但佟月问他真假,可见少主没用昨晚那副面貌见人,他自然不会拆慕沉的台。 佟月低下头,十分不解,“可是,贺宇哥哥说的跟真的似的,还要找你作证,怎么会是假的呢?” 佟牧就是再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思,听到佟月这话,也知道刚刚他想错了,“你怎对少主的事情这般上心,不管贺宇说的是真是假,好像与你都没什么关系吧!” “我——”佟月咬住嘴唇,无法和佟牧解释自己的心思。 佟牧心思细,想到这段日子佟月常常坐着发呆,忽然问,“之前少主回来,你和娘亲去了君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佟月说话结巴起来,怕佟牧追问什么,忙收起碗筷,急步匆匆离开。 佟牧眯起了眼睛,佟月越是掩饰,他越觉得有事,等回头就让娘亲探探她的口风去。 第87章 佟月藏着自己的心思,不敢诉与他人说。在望君山,一众男男女女不像外面的人早早就成亲,像佟牧二十岁多,佟月十七岁多的,没成亲的一抓一把。 佟月先前去君宅,遇见一个好看的不得了的人,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人,或是根本不存在那么一人。可当听到贺宇在外面说的,她忽然有种想法,也许,不是她看错了,而是真的有那么一人,那人还是他们的少主。 这种想法在佟月心底扎根,她迫不及待的想找个人验证,和贺宇一起值守的自家哥哥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佟牧越是说那是假的,她就越是确定贺宇说的是真的,毕竟自家哥哥会为了什么隐瞒真相,而贺宇那个直肠子,是学不来弯弯绕绕的。 佟月得了答案,一时间怅然若失,毕竟,他们少主身边有了一个少夫人,据说还比她长的漂亮。佟月想着想着,心底生出浓浓妒意,一番打扮后,出了自家院子,准备到君宅去见见那个霸占了他们少主的少夫人,是不是真的比她漂亮。 佟月是望君山里最漂亮的姑娘,不认为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少夫人,会比她漂亮。 佟牧看见佟月特意打扮了一番出门,开始怀疑自己,“莫非是我想多了,妹妹只是因为外面的人将少夫人说的太漂亮,才心生嫉妒,有些失常的。” 佟牧心思细,到底也没太多感情经历,不明白一个漂亮姑娘盛装打扮去见另一个漂亮的人,可能不是为了比美,而是为了……抢男人。 佟月到了街上,都不用多打听,就能知道萧青宁和慕沉刚从街头酒庄走过,有人见他们往西北方向去。 那边有道飞瀑直流而下,瀑布水冲击出深潭和溪流,为望君山提供充足的水源。 佟月打听到消息后,甚至等不得慕沉和萧青宁回君宅,自己便往西北方向去。 萧青宁和慕沉出了居住区,看到农田、溪流,和忙着干活的人,越发觉的这个地方不错。 “君小姐也是偶然知道这么一个地方的,发现这里足够大,又有水源,才选择此处建立望君山的。”慕沉说道。 他口中的君小姐,就是昭仁皇后,只是除了最开始的那些人,无人知道她有那么一个身份。在望君山代代人口中,她就只是君小姐,以至于君宅出生的其他姑娘,都不以“君小姐”相称,像君灵汐,大家都只唤她“灵汐小姐”。 萧青宁知道这个情况后,也跟着改了口,不再唤君无暇为昭仁皇后。 萧青宁:“她是个了不起的人。” 两人沿着花溪往上游去,越靠近飞瀑,耳边声响越大,甚至有水沫随风飘来,落在两人脸上,就像天上飘下毛毛雨一般。 慕淩站在飞瀑下,任由飞流而下的瀑布水落在他身上,以此锻炼身体的强度。他的身体,经过锻体,已经能够习武,只是他错过了最佳的习武时间,这时候,也只有剑走偏锋,才能找补以前错失的时间。 从第一天的只能跑着进去,又立即跑出来,到现在的可以在里面留上半刻中,出来缓缓又继续,慕淩为此吃了很多口,这几日,他身上就没有好的时候。飞瀑落下的力道,在他身上留下伤口,慕淩都是白天习武炼体,晚上敷药休养。 慕淩昨晚睡了,慕沉和萧青宁才来,早上他又早早来这里,还不知道两人回来。 看见他们,慕淩很是惊喜,算着时间从瀑布下出来,便没急着再次进去。 “南阳姐姐,六哥。”慕淩眼睛晶亮晶亮。 看到他这般模样,萧青宁就知道,当初没有阻止慕淩锻体是对的。不管锻体有多难,有多危险,他都坚持了下来,自此,他会习武,他能以他想要的方式活着,如此就很好。 在瀑布边上,三人离的很近,说话也要用吼的。 萧青宁:“这些日子,可还好?” 慕淩疯狂点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只有自己能习武,才能知道习武的难,也就更能明白阿姐护着他的不易,就是遍体鳞伤,慕淩也觉得好极了。 萧青宁先前就听慕沉说过飞瀑炼体的好处与不易,听见慕淩只字不言苦,既心疼又欣慰,在心底暗暗说道:阿音,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一直护着的,放不下的弟弟,如今已是个小男子汉了。 慕沉先前就不喜欢萧青宁太关心慕淩,如今就更不喜欢了,只不过他不会明说。 慕沉开始关心慕淩,“今日休息半天,回君宅好好休息一番。” 在慕沉看来,慕淩这小子有他关心就够了,阿宁只要关心他就好了。 慕淩听见这话,心底生出几分异样,只是他太开心,暂时忽略了这种异样,等他再也不能凑近萧青宁时,可怜的慕小公子才猛然意识到,当初的异样感觉是什么。 他的六哥,就是个大尾巴狼,霸着他的南阳姐姐不让他靠近。 现在的慕淩,只当慕沉关心他,应了一声好,去石头后面换了干净衣裳,又把身上弄湿弄脏的衣服洗好晾起来,才回到两人身旁。 萧青宁看着慕淩熟练的自己做事情,扶额,“阿音看到自己千娇百宠的弟弟在我这里吃粗粮、洗衣服,万事亲力亲为,想来该心疼了。” 毕竟,她现在看着就有些心疼,更别说将慕淩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宁阳郡主了。 慕沉反驳她,“不会的。” 慕沉也和宁阳郡主打过交道,只是宁阳郡主不知道他的身份而已,宁阳郡主本就吃了无数苦,才有那么一身武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心疼慕淩。她之所以将慕淩看的那么重,唯恐一不小心慕淩就受了伤,还是因为慕淩身体不好。就现在,慕淩通过锻体改善了体质,宁阳郡主知道后,只会使着劲的操练他。 慕沉见这种想法说与萧青宁听,萧青宁一下子默了,就她对宁阳郡主的认识,这还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这大概就是她不习武,因而不能明白的习武精神吧。 慕淩打理好自己,又变回了在郡主府时那副矜贵的模样,萧青宁看着,放心不少。 三人没在飞瀑旁逗留,一起顺着花溪离开。 离飞瀑远了,说话不用吼,慕淩忍不住和萧青宁说起这些日子的事情。慕淩都捡着好的说,那些受苦、受伤的事,都没说与她听。慕沉当初为他锻体到一半匆匆离开,没说是萧青宁出事了,这会儿,萧青宁也不会与她说自己这些日子其实是落于容远之手,只与他说了自己和慕沉的婚期,以及一些其他的事儿。 乍然听见萧青宁和慕沉就要成亲了,慕淩显老成的脸上露出属于孩子的惊讶,小嘴“哦”了起来,“南阳姐姐要成亲了。” 萧青宁和慕沉齐齐点头,就算他们的婚期定的仓促,大婚之后就要离开京城,萧青宁还是很感激的。她想和慕沉名正言顺的走在一起,想每天枕边有那么一人,想…… 萧青宁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很出阁,但那又如何,她认定了慕沉,无需遮遮掩掩。 慕沉与她,也是同样的心思,才会对望君山的人说,这是他们的少夫人,慕沉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萧青宁密不可分。 “等回去,我会给南阳姐姐准备一份大大的礼物,连着阿姐的份一起。”慕淩小脑瓜子里已经在思考着要送萧青宁什么大婚之礼了。 慕淩年纪还小,但送礼的好东西,着实不少,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有多少好东西。 “好啊,我等着。”萧青宁没与慕淩客气。 三人走来,快进入居住区时,遇见盛装打扮往这边来的佟月。 佟月的目光先落到慕沉身上,见他还是以前的模样,不知失落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而后,她将视线落到萧青宁身上,看清萧青宁模样,佟月不得不承认大家说的是对的。她是长的漂亮,但远远不及萧青宁美的叫人震撼。佟月忽然释然了,她再与萧青宁比较,也不可能同她争辉。只是,佟月再次看向慕沉,她所有的心思,都要困于心底了吗? “少……”佟月上前,刚说了一个字,忽然没了声音,只因慕沉没看她一眼,拉着萧青宁就离开。 从佟月身边经过,出于女人的直觉,萧青宁知道这人是来找他们的。走出几步,萧青宁放低声音问慕沉,“她是谁啊?” “不清楚。”慕沉想也没想回答。 萧青宁以为他们的话佟月不会听见,殊不知望君山的人,只要不是情况特殊,人人都有习武。 好个不清楚,一下子打碎了佟月所有的梦,佟月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从眼角落下,打湿胸前衣襟。 这时,有人洗衣服回来,远远看见佟月,佟月听见脚步声,忙抹干净眼泪,往一旁去。她不想往回走,怕追上萧青宁和慕沉。 “佟家丫头这是怎么了,穿的那样好看,竟往地头里去。”端着衣服盆子的人疑惑。 和她同行的人说,“谁知道呢,许是要摘花扯草编花环的。”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就离开了,佟月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忽然蹲了下去,将自己掩藏起来,什么都不想去想。 佟月抱着脑袋,拼命让自己不要去想,可是慕沉那冷漠的三字,就像暗钉似的,钻入她心口,越来越疼。 慢慢的,佟月觉着没那么疼了,却整个人倒在了地头里,没了意识。 萧青宁也不是多想之人,慕沉说了不认识那姑娘,她就没再放在心上,三人一起回了君宅。 慕淩这些天的日子,并不好过,吃的就是粗茶淡饭,还是自己弄的,口味很奇怪的那种,几人回了君宅,就忍不住缠着萧青宁下厨。 萧青宁本就是要下厨的,被他缠着,暗暗又多在晚上的食谱里加了两个菜,就望君山里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的风气,萧青宁完全可以想象这些日子,慕淩吃的有多可怜。 他们回来,时间也不早了,萧青宁坐着喝了杯茶,就去厨房准备晚饭,慕沉想要去帮忙,被他赶了出去,“你去和慕淩谈谈。” 慕沉听懂萧青宁话里意思,出去找慕淩。 君宅空屋子多,慕淩来了,自己也能占一处小院,慕沉过去时,他正在抹药。 慕淩原本白白嫩嫩的身体上,多了很多伤痕,有已经愈合的,也有粉嫩的、结痂的,或是像今天刚弄伤的,还裹着脏血。 慕淩没想着慕沉会过来,便没关门,忽然看见慕沉,小孩子还是要脸的,立马拉起衣服,“六哥。” 慕沉走到他身旁,拿过伤药,吐出一字,“脱。” 慕淩条件反射,拉下衣服。 有慕沉帮忙,慕淩节省了不少时间上药。 帮慕淩处理好伤口,慕沉才说明来意,“我和阿宁大婚后,会去西北。” 慕淩愣住,一下子想不明白慕沉和他说的用意。 慕沉继续说,“宁阳郡主将你托付给阿宁,我们离开,你是要去西北,还是回晋王府。” 慕淩终于明白了慕沉说这话的意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们身边,危险不少,还是那句话,我和阿宁,不会像宁阳郡主那般,事事以你为重,不惜一切护着你。”慕沉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就差直接说慕淩是个拖累了。 慕淩委屈,不说话。 萧青宁以为慕沉会关心慕淩,才叫他来与慕淩说,要是她知道慕沉是这样说的,绝对不会让他来和慕淩说。 慕沉:“你若回晋王府,就要有被暗算的心理准备,你好好想想。” 慕沉说完,就要离开。 “六哥。”慕淩叫住慕沉,仰着小脸和他说,“我不去西北,也不回晋王府,就留在这里,可以吗?”在这里,不管是萧青宁还是宁阳郡主,都不用再为他操心,而他,也能学一身武艺,待不要人时时刻刻护着时,再离开。 听到自个选择,慕沉笑了,“可以。” 萧青宁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慕沉没直接和慕淩说,而是让他自己选择。 第88章 慕淩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还能瞒着晋王爷,若是半年一年都不漏个面,再要瞒着晋王爷也不切实际。 慕淩决定留在望君山,就要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他写了几封信,有给宁阳郡主的、晋王爷的、皇帝的,甚至还有给暗卫的。根据收信人的不同,慕淩写的内容也不同,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交代了下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京城。 拜了隐世高人为师,不学成不能归家,是个很强大的理由。晋王爷知晓慕淩不在南阳郡主府,想找萧青宁算账,因着慕淩的亲笔信也没了立场,毕竟慕淩还给皇帝写去了信,老老实实交代了情况,只不过隐去了望君山的情况。宁阳郡主如今还下落不明,皇帝对慕淩多有亏欠之心,慕淩请他帮忙搞定晋王爷,不找萧青宁烦,皇帝自是高高兴兴地应了。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慕沉从慕淩处得了答案,就去厨房和萧青宁一起动手,萧青宁知道慕淩的选择,没有意外,“阿音或许都没发现,阿淩骨子里是倔强的、固执的,只是在她面前多了几分隐忍,不愿意违了她的安排。”就好比锻体的事,萧青宁是不愿他试险的,最后还是败在慕淩的执着下。如果换做宁阳郡主在,慕淩就是知道锻体的好处,只要宁阳郡主不同意,他也会试着放弃。 “满京城里,是人都看的出宁阳郡主对慕淩的维护,但少有人知道,慕淩对宁阳郡主的袒护也不少。”慕沉说道。 慕淩终究是个男孩子,又和慕沉单独呆了几天,慕沉对他的了解,不比萧青宁少。宁阳郡主经历了大哥、母妃之死,又和晋王爷形同陌路,若不是有慕淩存在,怕是…… 如果说仇恨使萧青宁成长,从曾经的闺阁小姐到如今的星主,那宁阳郡主的成长之路,少不了“被需要”三字,而慕淩,正是需要她之人。 慕淩聪慧,所以在宁阳郡主跟前,多表现的顺从,让宁阳郡主时时刻刻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无论走多远,都会回来。 听到慕沉的话,萧青宁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不再说慕淩的事儿。 萧青宁准备四个人的饭菜,五菜一汤,不是多麻烦的事,慕沉就帮她打打下手,递个东西烧个火的。明明都是身份尊贵之人,在这灶台之间,就只是最平凡的男女,让人只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感情好,不知情的人,怕是要以为两人已经成亲多年,在一起生活多时了。 饭菜弄好,萧青宁去叫慕淩,慕沉则去秘辛阁找君衍。 萧青宁走到一半,就遇上慕淩。 “南阳姐姐。”慕淩小脸露出笑容,跑着过来,将写好的信递给萧青宁。慕淩都在信封上写了是给谁的,也不怕再弄错。 萧青宁捏到几封信,明显感觉到给宁阳郡主的信比其他几封厚了很多,也不知慕淩都写了些什么,用了那么多张纸。慕淩写完的时候,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不知不觉就给阿姐写了那么多话。他本来还想重写,但后来想了想,还是将那些信笺都塞进信封里,暗暗期待着宁阳郡主早些看到。 萧青宁收好信,忍不住揉了揉他脑袋,“走吧,去吃饭。” 萧青宁和慕淩回来时,君衍和慕沉也下了秘辛阁,四人正好将石桌围满。 君衍知道慕淩要在望君山多留一段时间,没反对,只告诉慕淩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除了习武上有问题,其他时候,都不要找他。慕淩很是乖巧的应下,保证不会给君衍添麻烦。 晚饭后,君衍给萧青宁检查身体,没发觉什么异样,就连昨夜看到的那点青黑,也不见了踪影。 君衍收回搭在萧青宁脉腕上的手,和两人说,“蛊毒之术,也不全都是害人的,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再者,若如你们所说,这蛊虫都是那叫宋明歌的人弄出来的,她已死,蛊虫的威胁会大大减小。” “多谢师父,劳您费心了,师父多休息休息去。”将君衍眉眼间的疲累看在眼里,萧青宁很不好意思。 君衍是真的累了,也不回秘辛阁了,直接往住的地方去。 两人婚期定在二月三十,满打满算,也只剩九天时间,除去路上三四天,他们能留在望君山的时间并不多。君衍离开后,慕沉带萧青宁上秘辛阁,将君无暇的手札找出来给她,自己则去翻看其他的,看还有没有记载蛊毒之术的书籍。 萧青宁受史书影响,本以为君无暇是温婉端庄之人,却在看到君无暇手札上的狂草时,推翻了之前的所有认知。 “好字!”萧青宁翻开手札,赞叹道。 就这一手狂草,在萧青宁知道的书法大家里,也没多少人有这随心洒脱之意。 狂草难学难练,旁人看着,也比方方正正的字难辨识,萧青宁阅读速度受影响,比平日看书慢了不少。 君无暇留下的手札,更像随记,想到什么记下什么,前后的内容没有多少连贯性,但从这些随手记下的事情里,萧青宁看到了鲜活的君无暇,不再是史书了没多少记载的昭仁皇后,而是有血有肉的君家姑娘。 在遇上太祖皇帝之前,她在江湖,刀光剑影,潇洒如风,遇上太祖皇帝后,她于乱世,烽火狼烟,情义无双。 萧青宁还没看完,便叹了一次又一次的气,暗道:她是自由的鸟,却生生为太祖皇帝折了翅,困于红墙绿瓦中,无怪她知道太祖皇帝背弃他们的诺言时,要离开那个地方。 若是无爱,再高的红墙绿瓦,也困不住那个如风的女子。 萧青宁忽然有了不确定,君无暇那样的人,陪着太祖皇帝夺天下,最后也逃不过背叛,那她呢,能忍受慕沉身边还有其他女人吗? 萧青宁似被什么定住,保持着同样的动作一动不动,视线落在书页上,却是再看不进去半字。 曾经的萧青宁,若是稳稳当当嫁入秦安侯府,是不会拦着白修逸纳人的,但现在的萧青宁,尝过了情滋味,若有朝一日慕沉身边出现了其他人,她可做不到君无暇那般,得不到就离开,她极大可能的,会拉着慕沉一起去死。 萧青宁被自己这种阴暗的想法吓到,她怎么能——怎么能有这种心思。 萧青宁惨白了脸色,手里拿着的手札落到地上。 “阿宁,出什么事儿了。”慕沉听到声音,从书架后钻出来。 萧青宁受惊,说话变的不利索,“没——没事。”说着,弯身去捡地上的手札。 萧青宁慌乱之下,被泛黄的纸张划破手指,殷红的血迹落到手札上,污了几个字。慕沉过来的急快,在萧青宁收起手札前,瞥见那页记录了什么。慕沉将这本手札从头至尾都看了一遍,加之他几乎过目不忘的本事,即时因着君无暇记录的杂乱,一时无法将里面的内容都说出来,但只要看见一点,他立马就能知道萧青宁看到了什么。 慕沉从萧青宁手里拿过手札放到一旁,找出止血药给萧青宁洒上。 他的动作,一如往昔温柔,只是萧青宁还是感觉到了他心底压着的怒火。 萧青宁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解释,她能感觉到慕沉不是因着她弄伤了自己动怒,而是因为她刚刚想到的事情动怒。 为萧青宁上好药,慕沉还找出帕子给她包上,然后才问萧青宁,“阿宁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我——”萧青宁想解释,却知道她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她就是那样的阴暗,容不得慕沉身旁有他人。 萧青宁抿着嘴唇,除了一个“我”字,没能再说什么。 慕沉被她的反应激怒,怒而大笑,一手将萧青宁带到怀里,一手落到她的后脑勺,不给她躲避的机会,狠狠吻上她的唇。 萧青宁被迫承受慕沉的怒吻,从这吻里,没感受到温泉池里那种缠绵,只有疯狂的掠夺,似乎要把她拉入深渊才罢休。慕沉吻得激烈,两人都尝到了血腥味,不知是谁的血迹。 狂风暴雨过后,慕沉放开萧青宁,紧紧禁锢着她,“萧青宁,你不是昭仁皇后,我也不是太祖皇帝。” “是,你不是太祖皇帝,我也不是昭仁皇后。”萧青宁埋首在慕沉怀里,闷闷道,“我不会如君无暇那般一走了之,我会拉着你一起死。” 萧青宁说的坦然,身子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不知道慕沉知道了她阴暗的心思,还会不会拥着,她甚至还来得及,趁现在还来得及,他们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也好过将来刀剑相向。 慕沉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而后大笑,是那种很愉快的笑,是个人都能听出他笑声里的愉悦。 萧青宁疑惑,不及多想,慕沉在她耳边说道,“好巧,我也是这般想的,若有朝一日阿宁要离开我,我也会拉着你一起……死。” 慕沉最先看到君无暇的手札,只当萧青宁怀疑他有朝一日会如太祖皇帝背叛君无暇一般背叛她,才会大怒。但听到萧青宁后来话,便知道自己误会了,萧青宁确实受君无暇的手札影响,对他生出不相信,但这种不相信,又与他猜想的结果不同。 慕沉的心思,不会比萧青宁光明,只会比她更加的……阴暗。 他在乎的,只是萧青宁会不会离开,而萧青宁说的,拉着他一起死,正好与他心底曾不敢诉说的阴暗心思不谋而合。 萧青宁听到慕沉的话,只觉有烟花在脑子里绽放,唇齿间藏不住轻快的笑声。 什么怀疑啊、阴暗啊、害怕啊,都将离她而去,原来她依着的人,也和她有同样的心思,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她愉悦的。 萧青宁抬起头,双手环上慕沉脖颈,踮着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同时狠狠咬了一下慕沉的唇瓣,尝到血腥味才轻轻舔舐她弄出的伤口,就像刚刚怒头的慕沉一般,咬破她的嘴唇,又忍不住心疼。 慕沉放任萧青宁纵火,将主动权交到萧青宁手里,随着她沉沦。只是没人教她这事该怎么做,萧青宁双唇贴在慕沉唇上,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两人挨打极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打在对方脸上,慕沉从萧青宁看出困窘,再一次掌控主动权。 这一吻,不若先前狂风暴雨,也不若先前那般克制隐忍,再次交换心意的两人,沉沦在这个吻里。 萧青宁不知何时换了姿势,不用再踮着脚,也不用再勾着慕沉的脖颈,她双手环在慕沉腰间,让两人的距离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这一吻的时间,太长太长,萧青宁开始呼吸困难,仿若溺水的人,而慕沉,就是她在溺水时抱住的浮木。 慕沉放开萧青宁双唇,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彼此嘴唇的伤口,同时笑了出来。 慕沉低头,额头抵着萧青宁额头,萧青宁双眼瞪大看着他,见慕沉眼里只映着她的身影,看君无暇手札积攒的负面情绪,忽然抽离她的身体。 萧青宁想,她是个有点阴暗心思的人,慕沉也是个有点阴暗心思的人,他们在一起,正正好。若是有朝一日……一起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黄泉路上不寂寞。 估摸着时候不早了,慕沉拉着萧青宁离开,萧青宁走之前,不忘顺上君无暇的手札。 慕沉看她还记挂着君无暇的手札,眸色变深,若不是这个东西,阿宁也不至于有其他的想法。 萧青宁看懂他的想法,先一步将君无暇的手札据为己有,藏入怀中,笑着说,“它可帮了我们不少,你放心,我不会再受君小姐影响。”看故事看到一半,不继续下去,会叫人挠心挠肺的,萧青宁不想知一半,不知一半。 君无暇的手札,让他们更先一步知道彼此心思,萧青宁对此很是感激。慕沉知道她说的在理,也不阻止她将手札据为己有。 两人离开秘辛阁时,天上月至中天,繁星满天。 第89章 入夜,本该安宁祥和的望君山,多了一些急色匆匆的身影,并伴着一声又一声焦虑担忧的呼唤声。 “佟月,佟月,你在哪儿,听到了应一声啊!”佟月入夜还没回家,佟牧和他们的父母很担心,都忙着找人,贺蕊一家人知道后,也跟着找人。 白日里,有人看见佟月出了城,到了地头里,但望君山农田果林什么的,都不少,想找一个藏着的人,也不容易。 贺蕊喊了小半个时辰,嗓子都喊疼了,别看她平时看佟月不顺眼,也不像小时候那般和她玩一处,但想到佟月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很担心的。 在望君山生活的人,或许会有矛盾,但不会有死仇,恨不得对方死的那种。像贺蕊和佟月这种,很正常,矛盾归矛盾,找人时还是会出一番力。 佟牧和贺蕊往两个方向找,更是急红了眼睛,想着佟月白天问他的事情,还有那份不自在,佟牧心想,要是他那时多问上几句,是不是妹妹就不会这么晚还在外面。 佟牧直觉佟月遇上了事情,不然不会这么晚还不回家,也没有和人说一声她在哪里。 “妹妹,妹妹——”佟牧一边找,一边喊。 帮着找人的并不少,几人各找一个方向,都是会轻功的人,只一个时辰,就将花溪附近找了个遍,但都没有佟月的踪迹。 佟牧和贺宇、贺蕊碰头,贺蕊哑着嗓子问,“佟牧哥哥,佟月真的在田里头吗,咱们都找遍了,也不见人,会不会是弄错了。” 佟牧也在想是不是他弄错了,可是,“陈家婶婶她们洗衣服回来,看见月儿往地头里去,她们说月儿穿的很漂亮,不会记错的,而一进城的几家人,都表示只看到她出去,没看到她回来,应该错不了的。” 然而,这个时间点,田地里活计不多,也只有陈家婶婶几个洗衣服的看见佟月,其他人都说没见着佟月。 “我们先回去,看看爹爹、娘亲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佟牧说。 几人分工合作,佟牧几个到地里找人,他们的父母,则挨家挨户的打听去。 找人的十多人在佟牧家里汇合,交换消息,但都没有佟月的消息。 有人安慰佟牧,“你也不要这么担心,在望君山里,月儿妹妹还能遇着坏人了去,许是小姑娘有了自己的心事,找个地方躲清静,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 说这话的,当初就被自己顽皮的弟弟折腾过,那小子躲起来,明明就听见了他们找他的声音,愣是藏着不出来,后来还是自己饿的受不了,才从洞洞里爬出来。 “不行,我再去找找。”佟牧说着就要往外去。 “佟牧哥哥,等等。”贺蕊叫住佟牧,“我们这样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找也不是个办法,佟月打小就比我听话,若没个由头,她不会叫人担心的。” 贺蕊看不过眼佟月的一些做法,但不能否认佟月比她叫人省心,贺蕊套入自身,若不是真有事儿,她可不会闹着不回家,叫人担心。 被这么一提醒,佟牧有了想法,提着轻功往君宅去。贺蕊、贺宇跟上他,其他人留在院子里。 按贺蕊说的,若佟月忽然不回家与什么有关系,除了少主那儿,佟牧想不到其他理由。 来到君宅前,贺蕊一拍脑袋,“陈家婶婶都说佟月穿的很漂亮了,定是和少夫人有关的,在望君山里,可没人比佟月漂亮,需要她盛装打扮比较的,也只有少夫人了。” 贺宇也跟着说,“有人看见少主,少夫人出了城,去了飞瀑那边,月儿还真有可能和他们碰上。” 君宅大门敞开,佟牧忽然犹豫不前,若是他想错了呢。贺宇和贺蕊想的简单,君宅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什么不敢去问的,兄妹俩拉着他进了君宅。 君宅没个下人,想找人传话都没有,几人站在外面提高声音喊,“求见少主。” 有人回应,应允,他们才能接着往里走。 慕沉和萧青宁在秘辛阁,听不到这声音,还是君衍在屋里,以内里将声音送远,告诉他们慕沉不在里面。 “少主不在啊,你们去其他地方找,我在这里等你就好。”贺蕊说。 佟牧和贺宇想了想君宅的规矩,同意了贺蕊的说法,只留她在这里等,他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贺蕊退到门口,坐在石阶处等人。 贺蕊运气不错,等了没多会儿,就见慕沉和萧青宁缓缓走来,也是她运气好,萧青宁觉得月色不错,想和慕沉多走走,才没自己从侧面回君宅,而是绕了半圈,走到正门口。 萧青宁看见白日里给她送衣服的姑娘双手托着下巴坐在门口石阶上,脑子里忽然浮现一个场景,某些小家伙也是这么可怜巴巴等主人回来的。 看见两人,贺蕊腾地站起来,双手不安的扯扯衣服,慕沉给她的感觉不大好,贺蕊冲着萧青宁甜甜一笑,“少夫人,佟月还没回家,我们都在找她,听说少夫人先前遇见她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线索,好叫我们去找。” “佟月?”萧青宁皱眉,她才来望君山,不认识什么佟月呀。 贺蕊伸手比划佟月的身量,“佟月长的漂亮,少夫人没出现前,是望君山里最漂亮的一个。” 贺蕊这么一说,萧青宁有印象了,若说漂亮姑娘,她和慕沉接了慕淩回来的时候,确实见着了一个,只是慕沉当时说不清楚是谁,萧青宁也就不知道她的名字。 原来她叫佟月啊,还是望君山里最漂亮的姑娘,萧青宁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使劲扣慕沉手心。 慕沉握紧她作乱的手,一脸无辜,他是真的不知道那女人是谁。 情窦未开的贺蕊姑娘,只觉得两人之间忽然有点怪怪的,却想不明白是哪里怪了,见萧青宁迟迟没有开口,又试探着问,“少夫人想到了吗?” 在贺蕊眼里,他们少主太恐怖,还是少夫人温温柔柔,想来会是个人美心善的主儿。萧青宁若是知道她的评价,怕要嗤之以鼻,心善是什么东西,她不认识。 萧青宁既然将人和名字对上了号,贺蕊再问到时,便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我也只见过她一面,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平日里可有待的地方,你们可有找过。” “都找过了,就是没见人。”贺蕊情绪低落,“少主、少夫人,打扰了,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贺蕊说完,风一般离开,萧青宁望着她离开,有些不解,等了这么会儿,就只问句话吗?佟月那么大个人,应该不止他们有遇见吧。萧青宁不知道的是,其实贺蕊想问的不少,只是她怵慕沉,才不敢多问什么。 贺蕊跑出好远,忽然停下来,一拍脑袋,“少主和少夫人嘴唇上都破了皮,原来是伤到了,难怪看着奇奇怪怪的。” 贺蕊是个单纯的姑娘,不懂男男女女之间那点事。 佟月的事情,萧青宁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少不得费点心思。 萧青宁抬手捏慕沉脸皮,“你这张脸,没什么看头,怎么也能惹得小姑娘春心乱动。”女人看女人,往往直觉最重要,尤其是漂亮女人之间,萧青宁遇见佟月时,没在她身上感受到比美之心,那佟月特意打扮一番,要上前和慕沉说话,是为了什么就很清楚了。 慕沉:“……”他真的不知道佟月,很冤枉。 慕沉深情望着萧青宁,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其他女人,和他没有关系。 萧青宁被他看的心尖发颤,松了手,看向其他地方,“贺蕊说他们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都没佟月的踪迹,你说,她会在君宅吗?” 萧青宁虽是在问慕沉,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佟月对慕沉有心思,这么晚没回家,十有八九想待在离慕沉近一点的地方,而君宅大门大敞,但望君山的人,轻易不会来这里。贺蕊他们以为佟月不可能在君宅,然而为情疯狂的人,做的事儿,也不能以常理推测。 萧青宁以己度人,将自己想成佟月,如果她是佟月,既想见慕沉,又不违背君宅的规矩,她会躲在哪里。 萧青宁环顾君宅,视线落在那几颗百年老树上。老树枝繁叶茂,这时节,虽不比盛夏绿叶遮天,但要藏个人也不是问题。 慕沉顺着萧青宁的视线望去,也看见那几颗老树。 萧青宁:“你上去看看。” 轻功好的人,上几棵树并不费事,慕沉一棵棵树找了一遍,还真找到了藏在树上的佟月,只是佟月似没什么知觉,而慕沉,不会怜香惜玉的带她下来。 慕沉下来,指着其中一棵树和萧青宁说,“在上面,不知死活。” 萧青宁:“……” 萧青宁走到树下,望了望十余丈高的老树,有些头大,让慕沉将人带下来不靠谱,还是去找人帮忙吧。 萧青宁正欲到外面找人,这时候,贺蕊去而复返。贺蕊还没来得及说自己回来的目的,便被萧青宁指着佟月藏身的树说,“佟月姑娘在树上,你们找个人将她带下来。” 贺蕊眼睛一亮,惊喜来的太突然,她本来是想问问慕沉,能不能让她在君宅找找看,没想到少夫人已经帮忙找到人了。 “少夫人,你真是个好人。”贺蕊谢过萧青宁,提起轻功上树。 萧青宁:“……”她并不是好人。 贺蕊爬到树上,在树杈间找到佟月,佟月脸色不大好,唇色也是不正常的乌黑,整个人失去意识,要不是被交缠的树杈卡住,怕是会从树上掉下去。这个高度的树,掉下去会要命的,开不得玩笑。贺蕊能借着轻功爬上来,但要她带着佟月下去,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贺蕊望着树下的两人,想请他们帮忙,但又惧怕慕沉的冷气压。还是君衍在屋里,听见动静过来帮忙,将佟月从树上带下来。 君衍将人带下来,伸手搭上佟月腕脉,“中毒了。” 与此同时,贺蕊发现佟月左肩偏后的位置,有两个牙印,周围乌黑一边。看清齿印形状,贺蕊肯定道,“是蛇毒。” “带她到药庐。”君衍从伤口推测贺蕊被蛇咬的时间不短,幸好这蛇不算剧毒,否则佟月能不能保住命都是问题。 贺蕊带着佟月去药庐,萧青宁担心,也跟过去,慕沉去找佟牧,和他们说一声人找到了。 回到药庐,君衍让贺蕊扶住佟月,将她的衣服撕破一点,露出被咬的地方。 贺蕊依言撕佟月的衣裳,就在这时,一点墨绿色从佟月衣领中钻出来,缠上贺蕊的手,贺蕊条件反射甩手,小蛇被甩飞,落到萧青宁手边,一口咬到萧青宁手背上。君衍将手里小刀扔出,将蛇钉在桌腿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贺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君衍抓过萧青宁的手,捏碎解毒药丸撒在她手背伤口上。萧青宁牙印处,毒黑褪去,鲜血化作殷红。 君衍又递了一枚解毒丸给萧青宁,让她服下,以防万一。 “多谢师父。”萧青宁服下解毒丸,抖了抖衣袖,遮住那两个牙印,垂下眼眸。 她手背上被毒蛇咬的地方,在君衍撒药前,就有变红的痕迹,萧青宁一时不确定是君衍的药起来作用,还是她的身体有什么不同。 萧青宁压下疑惑,抬起头和君衍说,“师父,我没事了,你快给佟月姑娘看看。”现在怎么看,都是佟月的情况比较危险。 君衍在佟月被毒蛇咬到的地方划开一个十字伤口,让毒血流出。 佟月中毒的时间有点长,只是放血,不能完全清除伤口处的毒血,需要人用嘴,将她伤口里的毒血吸出。 “我来。”贺蕊自告奋勇,低头就为佟月吸毒血。 一口一口,贺蕊吸出的毒血越来越鲜红,到后面再吸不出毒血,才罢休。 萧青宁递上茶壶,让贺蕊赶紧漱漱口,吸毒血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会误中蛇毒。 贺蕊接过茶壶,到外面咕噜咕噜吐了几次,嘴里才没那股血腥味。 第90章 “死佟月,等你好了,不给本姑娘端茶倒水,你就死定了。”贺蕊咬牙切齿,狠狠灌了自己一满杯茶水。 佟牧和贺宇随慕沉过来,正好听到这话,两人具是一怔,佟牧冲过来问,“月儿怎么了?” “被毒蛇咬了,君叔帮她解毒了。”贺蕊回答。 佟牧进入药庐,佟月还没醒来,君衍写好药方子,直接递给了他,“回去喝几副药,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碍了。” 佟月还没醒,唇色已由乌黑化作苍白,佟牧和君衍道谢后,才背着佟月离开。经过贺蕊身边时,很郑重的说了“谢谢”,佟牧不傻,从里面的场景和贺蕊拎着的水壶,猜出是她为佟月吸了毒血。 贺蕊翻个白眼,“等佟月好了,让她自己来谢我。”她才不要做好事不留名呢。 “一定。”佟牧抱着佟月,急匆匆离开。 “你们也都离开。”君衍开始赶人。 慕沉拉着萧青宁离开,贺宇担忧的问了贺蕊几句,知道她没中毒,两人才离开。 萧青宁走出几步,忽然回头看向药庐,只见君衍在屋里,一样一样的,整理药箱。 慕沉心下疑惑,看向她,萧青宁摇摇头,和他离开,那点儿疑惑还是放在心底好了,若是……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另一边,佟牧才带着佟月出了君宅,佟月便悠悠睁开了眼睛。佟月趴在佟牧背上,悠悠睁开了眼睛。 “哥哥?”佟月疑惑,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感觉全身乏力,还会趴在佟牧背上。 听见佟月声音,佟牧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话里止不住的高兴,“妹妹,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佟月一头雾水。 这回,跟在他们身后的贺蕊和贺宇也听到了佟月的声音,佟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贺蕊突然上前,插嘴道,“我们还想问你怎么了,好好的玩什么失踪,不知道佟牧哥哥很担心你吗,君叔说了,要是耽搁的时间再久点,蛇毒侵入心脉,他也救不了你。好好的,你来君宅做什么,还爬到了树上,也不怕摔死。” 贺蕊说的话是不好听了点,但熟悉她的几人都知道,她没什么坏心,这么说也是担心佟月。 蛇毒、君宅、爬树…… 佟月只觉陌生极了,她只记得她见了萧青宁和慕沉后,心疼的失去意识,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印象。佟月没把这些话说与任何人听,只将贺蕊说的情况牢牢记在心里。 佟月不说话,贺蕊也不觉冷场,继续说道:“我知道少夫人让你输了一头,但你要想开些呀,少主都不常住望君山,少夫人就更不会在这里常住,你还是望君山最美的。” 佟月:“……”误会就误会吧,总比让大家知道她的心思好。 佟月精神头不好,醒来没多会,趴在佟牧背上又睡着了。 佟牧带佟月回家,贺蕊和贺宇则去通知帮忙找人的几个,告诉他们找到佟月了,不用再担心。 这夜,热闹了许久,终于能安静下来。 翌日,慕沉带慕淩离开,让慕淩在望君山生活,和先前在望君山留几日,有很大的区别,他要趁还有时间,给慕淩做最好的安排。慕沉嘴上说着嫌弃慕淩的话,但对慕淩,还是有几分上心的。或许是因为慕淩那一声又一声的“六哥”,也或许是慕淩某些时候表露出来的模样,与当初的他很像。 慕沉有事忙,萧青宁也有自己的安排,从君无暇的手札中,她知道贺蕊一家,是先祖成国公弟弟的血脉,如今成国公府不存,贺家能有这么一脉尚存,总是叫人欣慰的。 萧青宁一个人走在街上,遇见的人,都会与她问好,没有慕沉在一旁,望君山的人对她很是热情。那些昨日没见过萧青宁的人,不说萧青宁漂亮的好认出来,只凭她是生面孔,他们也不会认错人。 “少夫人这是要去哪儿,到咱家吃个饭啊!” 这种,还是克制的。 热情一点的,直接往萧青宁身上挂东西,吃的用的都想挂,要不是看萧青宁身板太小,会被压垮,指不定就要成了人形挂物架。 贺蕊听说萧青宁一个人出来,忙找了过来,看见萧青宁被人围住时,进去将她解救出来,“各位婶婶伯娘,少夫人是出来玩的,这大包小包的,还怎么玩,你们多走几步,将东西送到君宅去,我带少夫人玩儿去。” 有贺蕊这话儿,那些人也觉得自己拦住萧青宁送东西不适合,三五约着的,便往君宅去。 萧青宁被贺蕊解救出来,刚刚紧绷着的身子终于能放松了,这些人太热情了些,叫人有些受不住。 贺蕊解释,“少夫人,大家都很喜欢你,少主都没这个待遇呢。” 萧青宁挑眉,很是不解,她以为是慕沉的原因,这些人才对她格外热情的。 贺蕊见四周有人,伏在萧青宁耳边解释,“我们都喜欢漂亮的人。” 换句话说,望君山的人,就是一群颜狗。 慕沉在望君山的模样平平无奇,又常年不在这里,大家对他们的少主,敬畏更多,便谈不上喜欢了。但萧青宁就不同了,萧青宁长的漂亮,又不会武功,很让望君山的人为她操心,生怕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温柔漂亮的少夫人,就被人欺负了去。 萧青宁听完贺蕊的解释,有些无语,原来长宁县主不是个例,颜狗真的是到处都有。 和萧青宁交了底,见萧青宁不反感,贺蕊试着拉住她胳膊,感受到萧青宁的纵容的,直接挽住她,笑眯眯问,“少夫人想去找吃的还是找玩的,我都可以带你去哦。” “佟月姑娘住哪儿,我想去看看她。”萧青宁说。 贺蕊帮佟月吸毒血的时候,是真的担心她,但也不妨碍她在事后继续讨厌她,听萧青宁说想去看她,一下子垮了脸,“有什么好看的,她已经醒了,喝几副药就又能活蹦乱跳,到处碍眼了。”贺蕊这般说着,但还是认命的带着萧青宁去佟月家。 萧青宁:“你讨厌她,我看你昨儿挺担心她的。” “谁担心她了,我只是怕她有事,佟叔他们伤心。”贺蕊死鸭子嘴硬,不想承认萧青宁说的。 萧青宁见的人多了,贺蕊这种单纯性子,有什么想法根本瞒不过她眼睛。怕她炸毛,萧青宁也不说撩拨她的话。 贺蕊:“佟月家和我家就隔了一个小巷子,少夫人看过佟月后,到我们家吃饭啊。” 贺蕊冲萧青宁眨巴眼睛,企图把这个大美人忽悠到家里去。 萧青宁:“……”这是瞌睡了就有枕头。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贺蕊开口要到她家坐坐,好让他们不怀疑她的来意,贺蕊就给她送上现成的理由,真是太贴心了。 萧青宁一口应下贺蕊邀请,贺蕊瞬间乐开了花,像捡了大便宜似的。 萧青宁:“……”不想承认她流着贺家的血脉。 然转念一想,萧青宁又释然了,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也未尝不好,不用担心阴谋诡计,也不用费心筹谋算计。 佟月家里,只有她和自家娘亲在,能有佟月这样漂亮的女儿,作为她的娘亲,美妇人也很漂亮。 在望君山,很少有人家栓门,贺蕊直接带着萧青宁进入佟月家,看见院子里熬药美妇人,甜甜唤了一声,“佟婶婶,我带少夫人来看看佟月。” 美妇人放下手里活计,站起来和两人说话,“月儿就在她屋里,你们自己过去就好,昨日的事,谢谢少夫人和蕊儿了。” “夫人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担不起一声谢。”萧青宁说。 “哎呀。”贺蕊不喜欢文绉绉的说话方式,拉着萧青宁就去找佟月,“谢来谢去的,没个意思。” “你们去吧,回头就在家里吃饭,婶婶去准备。”美妇人笑着说。 贺蕊摆摆手,“佟婶婶,不用了哦,我和少夫人说好了的,一会到我家吃饭。” 佟月躺在床上,早早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看见萧青宁和贺蕊进来,只叫她们随便坐。佟月中毒时间有点长,君衍能为她去毒,却没法短时间叫她恢复如初。 贺蕊坐下,嘴里忍不住念叨,“你也有今天啊,躺在床上的滋味不好受吧!” 佟月:“……”她是疯了才会想着好了后好好感谢贺蕊,她不配。 萧青宁:“……”好个天然黑啊,说话能把人噎死。 贺蕊也很无辜,这不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叫她见着佟月,就能不住刺上几句。 贺蕊捂脸离开,“少夫人,我到外面等你。”惨了,惨了,叫少夫人看见她不讨人喜的一面了,少夫人要是为此不喜欢和她玩了,她找谁哭去。 贺蕊出去后,到了院子里,忍不住一脚踹在树上,然后疼的嗷嗷叫。 美妇人:“蕊蕊,你这是怎么了?” “佟婶婶,我没事。”贺蕊忍着疼,露出笑容,一副我很乖的模样。 萧青宁就是看不到,也能猜到几分,忍不住笑了出来。 佟月:“少夫人也觉得她蠢是不是?” 萧青宁:“……”这两人果然是有“深仇大怨”啊。 “佟月姑娘好些了没?”萧青宁转移话题。 “好多了,谢少夫人关心。”佟月说到“少夫人”三字时,还是有些艰难。 萧青宁似没听出来她话里的不自然,只道,“佟月姑娘可还记得昨日的事,你是怎么被毒蛇咬了的,那毒蛇也是胆子大,咬了人不跑,还躲到你衣裳了,差点又伤了贺蕊。” “少夫人此来,怕不是为了看佟月,而是为了探话吧。”佟月直接戳破萧青宁的来意。生活在望君山的人,也不是都贺蕊那样的“傻白甜”,至少佟月不是,她能从萧青宁的一些反应中,猜到一些事情。 被佟月戳破,萧青宁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目的,“不知佟月姑娘能否为我解惑?” “我若不愿意呢?”佟月问。 萧青宁:“也无所谓,毕竟我已经得到了答案。”昨天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巧合。 佟月努力坐起来一截,望着萧青宁,一脸认真开口,“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但也请少夫人回答我一个问题?” 萧青宁挑眉,等着她后话。 佟月:“我想知道少主究竟是什么模样,是我看错了,还是他骗了所有人。” 萧青宁忽然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只想知道个答案,不会和你争的。”佟月话里带了哀求。 萧青宁不忍,“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佟月能问出这话,心里是有了答案的。 “原来是这样。”佟月捂住嘴,又哭又笑的。 萧青宁拿出帕子,递给她,“擦擦吧,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佟月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叫外面的人听见,她拿过萧青宁手里的帕子,抹干眼泪,灿然一笑,“叫少夫人笑话了。” 萧青宁摇摇头,“没有,很好看。” “……”佟月羞红了脸,要不是萧青宁是女的,她一定把这个“登徒子”打出去。 佟月缓了缓情绪,说起萧青宁想知道的事儿,“我不知道我怎么到的君宅。”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太多,萧青宁脸上满是震惊。 过了好一会,萧青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话儿,你都和什么说过?” 佟月摇摇头,“要不是少夫人找过来,这话,我会永远烂在心里。”佟月不想去深究自己怎么到了君宅,又为何会被毒蛇咬伤在树上昏迷。 这里没有外人能进来,佟月不想去怀疑任何一人,有些时候,真相于她,没有多少用的。 萧青宁不用多想,就能明白佟月的心思,“今日我们说的事情,出了这个屋子,我们都忘了吧。” “好。”佟月点点头。 萧青宁:“佟月姑娘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在萧青宁要跨出屋子前,佟月忽然叫住她,“少夫人都直呼贺蕊名字的,却喊我佟月姑娘,好生奇怪。” 萧青宁愣了一下,改口,“佟月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少夫人慢走。” 送走萧青宁,佟月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什么都不想去想,多日前生出的朦胧心思,也在这时化为乌有。 第91章 出了佟月家,走几步就是贺蕊家的后门,邀人上门,贺蕊带着萧青宁多走一会儿,从前门回的家。 美艳妇人今儿没在檐下纳鞋底,贺蕊看了一圈没见到人,喊了起来,“娘,你在哪儿,我带少夫人来家里吃饭啦。” “你这孩子,带人回来也咋咋呼呼的。”美艳妇人从屋里出来,对着贺蕊又是一痛数落。 贺蕊的容貌,与美艳妇人有五六分相似,但因着贺蕊性子跳脱,和美艳妇人身上温婉端庄的气质差太多,导致绝大多数人一眼看过去,觉得母女俩想像的不多。 美艳妇人数落完贺蕊,笑着欢迎萧青宁,“少夫人里边请,蕊儿那丫头有点疯,你别放在心上。” 美艳妇人这么说,贺蕊不乐意,嘟着嘴反驳,“娘啊,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有你这么拆台的吗,再说了,我哪有疯了,不信你问少夫人。” 萧青宁将这对母女的相处看在眼里,很是羡慕,听到贺蕊要美艳妇人问她,笑着说道,“贺蕊很好,叨扰夫人了。” “不叨扰,不叨扰,少夫人里边坐。”美艳妇人带着萧青宁往客厅去。 贺蕊跟在后头撇了嘴,她就知道她娘的温柔不属于她。 望君山避世,但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读书习字学武,这些东西不显眼,但都能寻到痕迹。萧青宁一进入客厅,最先看见的,是厅中挂着的一幅字画,画的左下角有落款和时间,为先祖成国公于太祖元年时画的。萧青宁见过先祖成国公的手记,看着这幅将士出征图,眼角忽然蓄了泪水。 见萧青宁盯着画一动不动,贺蕊说道,“这是我们贺家的英雄画的,少夫人也喜欢吗?” 贺蕊说完,才发现萧青宁的不对劲,看见她眼里积蓄的泪水,一下子慌了神,“少夫人,你怎么了?” “无碍,眼睛忽然有点涩,揉揉就好了。”萧青宁说着,抬手揉揉眼睛,拭去眼角泪水。太过惨痛的事儿,没必要在这里说起,叫不该承受的人承受那份痛。 贺蕊粗神经,没发觉萧青宁的异样,拉着她坐下,倒是美艳妇人,看了看萧青宁,将视线落到这幅她看了好些年的画上。这幅将士出征图,算不得名家手笔,将它挂在这里,也只是先辈的要求,然后一代一代人,都有好好珍视这幅画。 美艳妇人坐到萧青宁对面,和她闲话家常,贺蕊被打发去冲泡茶水。 美艳妇人很会和人聊天,萧青宁在她这里,可以随着她,聊很多事情。聊着聊着,美艳妇人话锋忽转,问萧青宁,“听闻少夫人是从外面的,不知道少夫人可到过京城。” “到过的。”萧青宁说。 望君山的人虽来自很多地方,最后都学过京话,到了这里后,一代代的人,话音里也带了京话的味儿。萧青宁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话音和他们没有太多区别,瞒不住的。 “京城好啊,听说京城最是繁华。”美艳妇人忽然感慨。 萧青宁眼皮一跳,想离开。 美艳妇人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接着问,“少夫人可听说京城有个成国公府?” 萧青宁点头,顺势低下头,不叫美艳妇人看到她眼底情绪。 萧青宁以为美艳妇人会接着问下去,不想她话锋一转,说起其他事,“少夫人可有忌口的东西,我去准备吃食,让蕊蕊陪你玩会儿。” 萧青宁猛然抬头,待看到美艳妇人眼底那份从容时,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她猜到了。 美艳妇人猜到了,但选择不深问。 故作不知,只愿安好。 萧青宁没在贺蕊家多逗留,用过午饭后,匆匆离开,贺蕊以为她想到外面玩,自告奋勇带她去其他地方。美艳妇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她们出去后,眼角也蓄了泪水,心想,都一样的。 望君山有说书人,会将外面的事情,用故事方式说与这里的人听,但若外面有变,故事也会跟着有变。就像最开始的,定国公府没了,望君山里渐渐没了他们的故事,佟家的人,慢慢也就知道。四年多前,望君山说书人的故事里,慢慢没了成国公府的身影,他们也就有了猜测。美艳妇人那般问萧青宁,并不是为了一个答案,更多的是想确定萧青宁身份。 能因着一幅画落泪,就算不姓贺,也是贺家亲近之人,美艳妇人不知不觉将萧青宁当成了小辈。 萧青宁不会知道,生活在望君山的人,远比她认为的强大。 日落时分,慕沉来接萧青宁回去。 只两日功夫,望君山的人就都知道了他们少主有多在意那个漂亮的少夫人,路边都有人议论。 “少夫人那样的人儿,少主多在意些,也是应当的……” “就是,少夫人的脾气,可比少主好多了。” 这样的话儿,在多个地方出现,萧青宁知道后,忍不住调侃慕沉,“你对他们脾气有多坏,才叫这些人都向着我的。” “他们向着你,也是应该的。”慕沉如是回答。 萧青宁想:冷情的人说起情话儿,真叫人受不了。 不过,她喜欢。 望君山的生活,太容易叫人外面的风风雨雨,只是萧青宁和慕沉都有自己的责任,无法放纵自己在望君山久留。 入夜后,两人又到了药庐,君衍为萧青宁看过后,和她说,“宋明歌以身养蛊,她一死,你体内不能引出的蛊虫,暂时会很虚弱,对你不会造成威胁。”说着,君衍将蛊引香交给慕沉,交代他,“蛊引香你们带着,有个意外也能暂时控住蛊虫,至于引蛊的办法,我再研究研究。” 慕沉收起蛊引香,“多谢师父。” “望君山不是你们久留的地方,该走就走。”君衍留下这话,又去了秘辛阁。 萧青宁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眼角眉梢写满疑惑。 慕沉自然而然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同时说道,“师父就是这样,前些年,我甚至以为会死在他手里。” 萧青宁大惊,“这——” “他很矛盾,对我也很矛盾。”慕沉自己也说不清一些东西,他称君衍师父,敬着他,同时也防着他。 萧青宁:“怎么想起和我说这个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大大方方的怀疑他。”慕沉说。 萧青宁惊讶,她承认她对君衍生了怀疑,但自认在慕沉眼前还是瞒的严实的,他是如何知道的。 萧青宁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慕沉没说话,只是拉起她左手,白皙的手背上,现在还模糊能看出毒蛇的牙印子。萧青宁以为自己藏的好,没想到慕沉早发现了,只是没说出来而已。再加上慕沉清楚她的性子,若不是有别的目的,她不一定会去见佟月。 萧青宁:“原来如此。”她还当伪装的很差劲呢。 然而,慕沉没说的是,萧青宁在亲近的人面前,其实不适合说谎。 计划着明儿赶早离开,萧青宁和慕沉回去后,早早的便歇下。 翌日清晨,天色未大亮,慕沉带萧青宁离开望君山,就像他们来时一般,除了崖底值守的人,没惊动其他人。 萧青宁是昏迷着被慕沉带进望君山,离开的时候,不管是绝壁藤蔓,还是外面的密林,都叫她惊讶。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隐蔽了,就算外面再怎么风云变幻,望君山也能拥有着自己的安宁祥和。 萧青宁站在崖壁上,因着晨间雾气,并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但不妨碍她脑海中缓缓铺展开一幅画卷。 萧青宁说:“有朝一日,若我们都能放下所有,就来这里长住可好?” “好。”慕沉应下。 太阳还未跳出东山,密林中水汽更重,慕沉带着萧青宁到巨石上休息会,等太阳出来再离开。 萧青宁倚在慕沉怀里,想起当初在普华寺,这人也曾与她共赏日出,只是那时候两人还没这般亲近。听萧青宁说起,慕沉也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 如今回想,慕沉轻笑,“或许在那时,我就对你有了窥觑之心,只是尚不明白罢了。”否则,何至于因为白芷的一番话心烦意乱。 萧青宁也跟着笑了起来,“或许,我回去应该给白芷送份大礼。”毕竟,于她而言,也是白芷的话,让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萧青宁和慕沉没等多会,东方渐渐明亮起来,连片的朝霞,绚丽夺目。 柔柔的光线洒落大地,山间似染上色彩,叫人移不开视线。 “好可惜,这里没有琴。”萧青宁有些遗憾。 慕沉:“还会有机会的。” 萧青宁也只是忽然感慨一下,并不是真的要弹奏一曲,而慕沉的回答,叫她对未来,生出无限期望。 萧青宁想,这种心思,大概就是一个人和两个人最大的区别。 太阳出来后,两人没再多停留,于密林中穿梭,留锋都跟不上慕沉,萧青宁就更不用想,她依旧是被慕沉抱着离开的。 留锋没跟上慕沉的脚步,只能在密林外守着,两人一出来,就看见等候多时的留锋。 留锋看见萧青宁完好无损出来,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高兴道,“主子无事就好,属下这就传信出去,叫他们不用忧心。” “辛苦你们了,我没事了。”萧青宁看到留锋眼下青黑,就知道这些有多为她担心,心中生出无限暖意。 慕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 萧青宁和留锋点点头。 三人离开,这方天地又只剩虫鸣鸟兽声。 夜间,郡主府,碧云等人收到传信,知道萧青宁安然,多日来绷紧的弦,终于能放松一点。 萧青宁和慕沉不在京城,慕沉那边还好说,离殊假扮了几年六殿下,不会叫人发现什么,但萧青宁这边就不好说了。一开始,她们不得已放出假消息,说萧青宁重伤,昏迷不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借口也会变的不好用。先前,萧青宁在盐湖寨时,几人以为她就快回来了,为着堵京城的流言蜚语,放出萧青宁已经清醒的消息,哪料,又…… 这两天三的功夫,几人应付各方来人,很是废了一番劲,今儿还是荣升长公主过来,才帮忙挡了宗室为南阳郡主操办婚礼的人。 白兰:“主子的婚礼,还是要她在,咱们才好安排。” 这些日子,袁伯、明姨他们在准备成亲用的东西,有些东西准备了好几份,就等萧青宁回来决定用哪个,若是时间充裕,这些都是要萧青宁过目后再准备的。也就是萧青宁有钱,才能这样挥霍,准备几份再挑选,家底一般的,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碧溪很赞同这话,毕竟萧青宁不能赶回来,她和离殊就要顶着两人身份的完成婚礼,如此一来,不管是对萧青宁和慕沉,还是碧溪和离殊,都不是什么好事。 碧溪舒展舒展身子,“等主子回来,我就不用装死了。”对于她这样的人,叫她在床上躺十多天,着实是折磨人的事儿。 萧青宁还不知道,她还没回京,碧云、白兰几人,就将她回来后的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萧青宁几人到了安远县落脚,萧青宁望着安远县几个字,心生感慨,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到了安远县,只是云连山上的盐湖寨,只剩一片废墟。 “慕沉,算了吧。”萧青宁忽然说。 慕沉听懂她的意思,将她揽在怀里,低声说,“阿宁就是太心软,这叫我如何放心?” 照慕沉的意思,路四当家不管不顾杀了宋明歌,叫萧青宁死去活来了一回,如今体内还有个不知名的危险,他没要盐湖寨的人为此付出代价,已经是手软,再叫他如一开始和盐湖寨几个当家说好的那般,安排寨子里的女人、孩子,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不可能。 “我不是心软,我只是……只是不想他们活的太难。”萧青宁这般说。再者,盐湖寨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或多或少都与她和慕沉有些关系,于那些女人、孩子,她不忍。 慕沉不会拒绝萧青宁,只说:“好,阿宁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第92章 秘密 慕沉在安远县有落脚的院子,他们过来时,藏剑、凌霄和凌云都在候着。 “属下护主不利,请主子降罪。”藏剑三人见着萧青宁,第一时间请罪。 看到熟悉的揽罪场面,萧青宁嘴角抽了抽,冷着脸说,“和留锋他们一样,先记着,以后再说。” “是。”三人齐声应是。 “好好休息一晚,明儿我们赶路回京。”萧青宁打发几人去休息。 有慕沉在萧青宁身边,几人也不轮着在她门外守夜,应了一声,到旁边厢房休息去。 萧青宁沐浴梳洗后,一时没什么困意,在慕沉被夜影叫走后,翻出君无暇的手札,接着先前看到的地方看了起来。待看到手札中染血的地方,萧青宁轻轻叹了口气,“真是的,那时候要再小心一点就好了。” 污了几个字,猜一猜也不影响什么,但萧青宁就觉的心里不舒坦。萧青宁伸手抚上一处风干变得暗黑的血迹,刚要翻页,却见血迹下,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萧青宁将手札拿到烛火下,仔细看去,却见被血迹污了的地方,原本的字迹似消褪,显露出另一种字迹。 萧青宁眉头一紧,又去看另外几处沾到血迹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有另外一种字迹,有的显露出一个完整的字,有的只露出一半。 萧青宁猛地合上手札,轻声低喃,“莫非,这手札中,还藏着秘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萧青宁曾在古籍中看到过,往墨里加些特殊的东西,可使用它写下的东西或遇水而散,或遇水而显。君无暇留下的手札,似乎就用了这样的墨,用狂草写的内容,沾染血迹后,消散了去,显示出另一种字迹。 萧青宁复又翻开手札,视线落在被鲜血污了后,显现最清晰的一处字迹上。 一个工工整整的“华”字,笔锋比之一旁的狂草,秀气的多,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字儿。 慕沉和夜影说完事情,一回屋就见萧青宁拿着君无暇的手札,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止不住心生惶恐。他的阿宁,莫非又受君无暇影响…… “阿宁。”慕沉快步上前,从萧青宁手里拿过手札,藏入怀中。 萧青宁回神,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再看到慕沉略带不安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出来,站起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数落他,“你想什么呢,我既然说了不会再受君小姐的影响,就不会再懦弱。我盯着它发呆,只是在想别的事儿。” 萧青宁将刚刚的发现,说与慕沉听。 慕沉从怀里拿出手札,翻到有血迹的地方,依着萧青宁说的,果然发现另一种字迹。 慕沉和萧青宁对视一眼,两人从彼此眼里看到相同的意思。这本手札是君无暇留下,能叫她用这般方法留下来的东西,定然不寻常。他们既然发现手札里隐藏的乾坤,不论如何,都要看看君无暇留下了什么秘密。 萧青宁将手札拆开,和慕沉一人一半,誊抄起手札上的内容。这本手札,可能是唯一叫人了解百年多前,那位随太祖皇帝平定天下的昭仁皇后是怎样一人的东西,萧青宁不愿就这样毁了它。慕沉明白她的意思,两人各占一半 桌子,开始誊抄起来。 萧青宁誊抄前面一部分,因着先前看过,基本上不用怎么看,就能默记着抄录下来。慕沉一本的都看过,抄录起来,也和萧青宁差不多的状态。两人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手札上的内容抄录了一遍。 萧青宁将抄录好的手札收好,慕沉打了清水回来。 泛黄的纸张放入清水中,那一笔叫人称赞的狂草渐渐消散,显露出簪花小楷字迹,比起狂草书写的东西,小楷写的东西,在看的时候,并不需要废太多功夫。加之小楷写的字儿大,一张纸上记载的东西,没有多少。 “阿宁,快,誊抄下来。”慕沉忽然急呼,从水中捞出泛黄的纸张。 萧青宁望过去,只见显露出来的簪花小楷字迹,有消散的痕迹,萧青宁顾不得多想,拿起笔,将刚刚看到的内容默记下来。萧青宁还没记完,沾了水的纸张便完全没了字儿。还好萧青宁和慕沉都是记性好的人儿,凭着记忆,将簪花小楷写的内容,全记了下来。 “莫非不能用水,而要用血。”慕沉翻到沾有血迹的地方,那里显露出来的字样,并没有消散的痕迹。 萧青宁摇头,“应该不是,说不定君小姐并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个秘密。”如果不是她和慕沉记性好,怕只能将里面的内容记个大概,而没办法将其抄录下来。有些东西,一个人看到了,和十个百个人看到,效果是不一样的。 萧青宁顺着,又放了一张纸到水里,然后一显现出簪花小楷字样,就牢牢记住,默写下来。 两人这般默写了几张纸上内容,看着上面的内容,很是无语。 萧青宁感慨,“君小姐的心思,果然不是那么好懂的。” 他们是按着手札的顺序放的纸的,但最后默写下来的东西,并不能连贯起来,就好像一本书被人打乱了装订起来,你若不能根据里面的内容,将其理好顺序,大概也是读不懂。 萧青宁越来越好奇了,君无暇花这么大的功夫,到底留下一个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不说萧青宁好奇,就是慕沉,也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这大概就是,越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就越想弄个明白。 君无暇留下这本手札时,也没想着为难后人,萧青宁和慕沉遇上的问题,只是她留下的一些门槛。 这本手札,确实用了特殊的墨,让两种字迹在水里显露秘密,萧青宁的血滴在上面,让一种字迹显露而不消失,只能说是君无暇也没想到的情况。 萧青宁和慕沉折腾到鸡鸣时分,才将手札都过了一遍水,将显露出来的字儿抄录、整理出来。 看完君无暇留下的秘密,萧青宁和慕沉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青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怪容远惦记着普华寺。” 君无暇留下的手札里,记载了几件事儿,其中就有关于普华寺。 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后,在普华寺山腹中修建秘库,藏金银珠宝,为慕氏皇族留一条后路。秘库机关密布,无地图不可闯入,当然,有了地图还不够,还要有开启秘库最后一道铁门的钥匙,这把钥匙,历任皇帝口耳相传。太祖皇帝建秘库的同时修建万华塔,以万华塔做掩饰。万华塔成,秘库成。 太祖皇帝将此事告知君无暇,君无暇将它藏在自己留下的手札中,阴差阳错的,被萧青宁和慕沉知道。 两人此前不懂容远为何盯着普华寺,这会儿确实懂了。 慕沉:“先帝驾崩时,对成王依旧信任,将钥匙的事情告诉成王,也不是没可能。否则,以成王所作所为,父皇绝不会容他活下来。”而成王不仅活了下来,还未被夺爵,怕就是为了君无暇手札中写到的由历任皇帝口耳相传的钥匙。 萧青宁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了。” 想到先帝的糊涂,萧青宁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太祖皇帝当初的安排。一份地图,一把口耳相传的钥匙,可以有效的预防的旁人窥觑那份宝藏,但太祖皇帝不会想到,他的后代中,会出现当今皇帝和成王这样的事。成王有钥匙,估计没有地图,不然容远不用那么费事再云来峰修建那么一座院子,可以远远观望普华寺。而当今皇帝,空有地图,而无钥匙,为了钥匙,不得不留下成王。 两人先前就怀疑容远养了军队,如今看他窥觑普华寺的宝藏,就更肯定了这一点。 萧青宁:“容远如此本事,若不是……”他们立场不同,中间又隔了至亲血仇,萧青宁绝不想和这样的人为敌。 萧青宁想的,又何尝不是慕沉所愿,只是,这也只能想想罢了。 “好了,该睡了,容远筹谋多年,我们也不必争这一时。”慕沉见萧青宁打哈欠,拉着她到床边休息。 两人可以说了熬了一整夜,萧青宁沾到床,没多会儿就睡的香甜。慕沉看她睡下,轻手轻脚出了屋子,唤出夜影,让他给边关传信。 这些日子,西北并不安宁,戎狄时不时来一下,有种大战欲临的感觉。宫里边,皇帝知道宋大将军和成王余党有勾结,这种时候也不敢有大动作,若是激怒了宋全义,他一转头勾结戎狄,只怕凉州、并州不宁,危及京中。当然,皇帝也不能完全放任宋全义,已安排人掣肘他,慕沉所说的,和萧青宁大婚后,就要起身往西北去,就是为此。 成国公府守卫西北多年,在西北的话语权,甚至比皇帝还重,这样一来,有利的同时,也有很多弊端。成国公府一心为大丰王朝,绝无二心,那西北安定,戎狄不敢南下,而成国公府有异变,则可以迅速掌握凉州、并州,战争一触即发。 好在百年多来,成国公府和慕氏皇族都有一个平衡,谁也没去打破那个平衡,没让西北出现乱子。这种在成国公府手上没有出现的危机,在宋大将军和容远那里,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这个时候,就看谁动作更快,谁手段更高了。当然了,要是皇帝能暂时舍了凉州、并州,便不用那般被动,若真到了那一步,只怕凉、并两州的百姓…… 天色微亮时,凉州大将军府,宋笙一身是血倒在侧门后,被下人捡了回去。 “是四公子,快来人啊——”下人看见宋笙一身是血倒在那里,还想将人拖走,却在认出那是他们的四公子时,慌了起来。 宋笙撑着说,“去请父亲过来,我要见他,要快。” 宋笙说完这话,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下人将他抬回院子,请大夫的请大夫,请大将军的去请大将军。 宋大将军这些日子基本没回大将军府,都在营帐里落脚,要请他,就要到军营里去。一来一回的,等宋大将军回到将军府,已是午后。 “笙儿,笙儿怎么了。”宋大将军才来到宋笙院子,就问宋笙身边伺候的人。 宋笙换了衣裳,一番清洗后由着大夫包扎了伤口,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宋大将军的大嗓门,一下子将人吵醒。 “父亲。”宋笙撑着床坐起来。 宋大将军上前,要扶他躺下,被宋笙拦住,“父亲让人守住院子,不要让人靠近。” 宋大将军一看宋笙凝重的表情,心里有了猜测,忙让左右退下,只留了一个亲信守在门口,保证不会被有心之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宋笙:“父亲可知道容远的身份了?” “你知道了什么,明歌呢?”宋大将军沉了脸。 宋大将军问到宋明歌,宋笙周身漫起死寂,宋大将军眼皮一跳,生出不详的预感,双手落在宋笙肩头,摇着他问,“明歌怎么了?” 宋笙本就受了重伤,被宋大将军这么一摇晃,只觉咽喉处涌上甜腥,想忍没忍住,嘴角溢出血迹。宋大将军看见宋笙嘴角血迹,慌了神,“你怎么了?” “妹妹死了。”宋笙咬着牙,和着血,说出这么四字。 宋大将军往后退了两步,满脸不可置信,“不会的,我的小歌儿,怎么会死的。” 宋笙也想像宋大将军一样,问问,宋明歌怎么会死。然而,是他亲眼看着宋明歌化作血水的,他还能去找谁问。 宋大将军失神片刻,镇静下来,“京中是个什么情况了,明歌怎么死的,你又怎么身受重伤的?” “父亲问这些前,先回答我,你知不知道容远是什么人?”宋笙问。 宋大将军叹气,“一开始不知道,前些日子明歌传信回来,我也才……”知容远竟是成王之子。 “容远拦截了京中宋家送往边关的消息,妹妹说皇帝已经知道容远的身份,也知道父亲与容远勾结暗害成国公,现在……” 宋笙话没说话,宋大将军复又上前,正想扯着他的衣领问,而后想到他还伤着,换了一种温柔的方式盯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一字不假。” 宋大将军:“将你知道的,一丝不漏说与我听。” 父子俩密谈了半个时辰,宋大将军出了宋笙院子,直奔军营。 第93章 回京 三日后,萧青宁、慕沉几人进入京城地界,碧云、离殊等人提前做了安排,放出风声,以“萧青宁”大病初愈为由,到普华寺还愿。 萧青宁和慕沉先到普华寺下的庄子里,等碧溪、离殊过来,换回身份,亲上普华寺一趟。萧青宁这些日子不得安生,整个人瘦了一圈,还真有几分大病一场的感觉。 几人换回身份,碧溪和离殊留在庄子里,之后找机会自己回京。萧青宁和慕沉直接乘马车到普华寺山门,他们来的有些晚,那些早早就上山了的,这会已经准备要回去了。 白兰、碧云先从车上下来,而后慕沉扶着萧青宁出来,两人之间,不掩亲昵,惹来旁人注意。 见过萧青宁和慕沉终究是少数,而其他人,就算听闻南阳郡主和六殿下都是容色无双之人,也无法一眼将眼前的两人和传闻中的人儿联系在一起。 直到他们进了普华寺,还有人没回过神来,待回过神后,也只是感慨一番,天下竟有这般好看的人儿,便匆匆往山下去。 萧青宁和慕沉进入普华寺,小沙弥认出她来,走过来打了个佛礼,“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有礼了。” “小师傅有礼。”萧青宁让碧云去捐香油钱,自己和慕沉往大殿去。 萧青宁借了还愿的由头来普华寺,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尽管她和慕沉到普华寺是为着其他事情。 大殿里,来祈福、还愿的善男信女并不少,甚至因着殿试提前,再有两日就是殿试之期,这时候,不乏一些学子来为自己求上一签。 萧青宁跪在佛前,心中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现在的她,再不会有当初为贺莞祈福的那份虔诚之心。萧青宁想,她手上沾了鲜血,就算真有神明,也不会护佑她这般行走在黑暗里的人。萧青宁没在大殿多待,她和慕沉都不信神明那一套,两人出了大殿,在寺里逛了起来。 走至没人处,萧青宁和慕沉说,“也不知太祖皇帝怎么想,竟会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修建一个藏宝库。”一般而言,藏宝库建在没人的地方会更方便些,也更不易叫人发现。 当然,人多的地方也有人多的好,就像容远,知道普华寺山腹中藏着宝藏,但因人来人往,也不敢太张扬。 萧青宁和慕沉走到后山,只见雪海消散、梅花凋落,山间、林间处处透着新绿。两人还未走到观日亭,忽闻悠悠琴音。 “竟是有人了。”萧青宁叹了一声,和慕沉对视一眼,准备离开。 当初雪海梅林,萧青宁抚琴,慕沉舞剑,大概是他们最初心动的时候,两人本欲旧地重游,既有人在这里,也就没必要过去了。 萧青宁和慕沉往回走了几步,琴音骤停,有人在喊萧青宁。 “萧姑娘——”江述在身后高喊。 江述和渡会大师在观日亭叙话,心意动时,拨动了琴弦,却看见萧青宁转身的身影。江述放下琴,追出观日亭,叫住萧青宁。 萧青宁回头,见是江述,停了下来。江述追过来,见着萧青宁身边的慕沉,愣了一下,而后对慕沉行礼,“见过六殿下。” 慕沉眯起眼睛,看着江述,有些不善。 萧青宁:“原来是江公子,还未恭喜公子会试夺魁,而今殿试在即,不知江公子怎会在这里?” “谢萧、郡主吉言,江某与渡会大师在观日亭论经,晚些就回京。”江述解释,“听闻郡主遇刺重伤,如今得见郡主安虞,甚好甚好。” 江述话里不掩对萧青宁的关心,慕沉听着不是滋味,不着痕迹牵起萧青宁的手,和江述说道,“江公子和渡会大师论经,我和阿宁不便打扰,先告辞。” 慕沉说完,不给江述说话的机会,牵着萧青宁离开。 江述望着两人离开,垂下了眼眸。 离了后山,萧青宁打趣慕沉,“六殿下这是醋了?” “就是醋了,我不喜欢他看阿宁的眼神。”慕沉拥着萧青宁,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底一片阴郁,要是可以,他想挖了江述的眼睛。 萧青宁觉着好笑,“我也不喜欢,以后,我避着他就是了。”萧青宁也没想到当初的一百两银子,能给她惹来这样的事,要是早知道,唉……算了,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慕沉被萧青宁的话愉悦到,眉眼间阴郁散去,露出笑容。 江述回到观日亭,有些失魂落魄。 渡会大师:“小友这是为何烦恼?” “得不到,放不下,当如何?”江述问。 渡会大师:“绕过去。” 江述与渡会大师说的话儿,萧青宁一时不知。 普华寺前殿、后山加起来,范围不小,萧青宁和慕沉也只能随意看看,真想探查点消息什么的,还得等以后,安排人悄悄潜入。两人逛了一圈,也遇见相识之人,两人还没回到京城,关于南阳郡主痊愈的消息,就得到了证实,传遍了京城。 萧青宁回到前山,去寻渡音方丈,问问看能不能让她再去万华塔九层之上。然而,她没找到渡音方丈,却是遇上了七皇子和萧青禾。 萧青宁被困云来峰时,萧青禾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进了七皇子府,成了七皇子的枕边人。靖宁侯府没落,萧青禾身份一落千丈,一顶小较进了七皇子府,连贵妾都不算。七皇子如今还未大婚,府里也没有侧妃什么的,萧青禾虽然没什么名分,但得七皇子宠爱,日子过的还不错。 萧青禾如今脸色红润,身姿轻盈,一举一动透着娇媚,萧青宁甚至有点不敢认。萧青宁上一次见萧青禾,还是在上元节后,她到靖宁侯府见老夫人遇见过,也才过去一月而已,萧青禾身上再没有了那时的颓废。 七皇子:“六哥,南阳郡主,你们也来普华寺,真是巧了。” 七皇子说完这话,拉过萧青禾,很是亲昵握住萧青禾小手,和萧青宁介绍,“郡主大概还不知道,禾儿如今是我的人,我知道郡主与禾儿有些恩怨,不知可否看着我的面子上,放下往事,姐妹间叙叙话。禾儿可是同我说了,她很想和郡主做姐妹呢。” 七皇子话落,萧青禾眼里泛起泪花,“三姐姐,以前是禾儿不对,还望三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给妹妹个道歉的机会。三姐姐,我们找个说话的地方,好好说说话儿,可好?” 慕沉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拉着萧青宁就要离开,萧青宁稳住他,和萧青禾说,“好啊。”她也想看看萧青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七皇子:“六哥,她们姐妹叙话,我们兄弟,避着点的好。” 萧青宁和萧青禾一道离开,白兰跟在萧青宁身后,也不怕萧青禾使坏。 不在七皇子面前,萧青禾立马换了一副脸孔,“你还真是命大,那么多人,都没要了你的命。”萧青禾不止一次想,萧青宁要就那样死在杀手手里,该多好。然而,此时看到萧青宁好好出现在她面前,萧青禾又有了新的想法,萧青宁就那样死了,如何能解她心头之恨,她等着将萧青宁踩在脚下的一天。 萧青宁和萧青禾没有姐妹情深,听着她怨毒的话儿,轻飘飘回怼回去,“你都还活的有滋有味儿,我怎么可能会死。” 若是以前,听见这样的话,萧青禾少不得闹腾,如今却只是淡淡揭了过去,“三姐姐,七殿下说了,等我诞下男婴,就为我请封,三姐姐说,我们谁能笑到最后,陛下不喜六皇子,是谁都知道的事儿。” 萧青禾只要想到萧青宁会因为慕沉被皇帝厌恶,就止不住的高兴。等以后,等七皇子坐上那个位子,她就能将萧青宁踩在脚下,将萧青宁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千百倍的还回去。萧青禾想到以后,止不住的高兴。 萧青宁就算不知她想些什么,但从她的笑容里,也能猜个大概。萧青宁暗道,大概她还是太看得起萧青禾,就她那个脑子,着实不像能玩手段的。 萧青宁勾起嘴角,给她泼冷水,“等你生下孩子再说以后的事儿,十月怀胎,可不是简单的事儿。”就杨心月那性子,还能让萧青禾先她为七皇子生下孩子,萧青宁可是一百个不信的。再者,就算杨心月能容,杨家也不允许的。 萧青禾被噎的说不出话儿,脸色一阵青一阵黑的。 萧青宁:“听说萧安岩和四皇子走的近,四皇子和七皇子约莫是不对付的,你进了七皇子府,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萧青宁也不是时间多了和萧青禾废话,有暗暗观察萧青禾的表情。萧青禾比之以前,学会了收敛情绪,但萧青宁毕竟和她在一个府邸下生活了多年,试探萧青禾几分,还是能做到的。 萧青宁话落,萧青禾脸色露出一丝不自然,而后用更大的笑容掩饰,“你管的太多了。” 萧青宁:“看来是他的意思了,希望你能活的久一点。” “谁说的,萧青宁,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随意试探我。”萧青禾面露狰狞,要不是白兰就在旁边,估计她想撕了萧青宁的嘴。 萧青宁:“……”若说先前只有五分确定,那现在就有七分了。 萧青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再与萧青禾废话,转身去寻慕沉。 萧青禾看着她离开,脸色阴沉的可怕。 慕沉和七皇子没什么话说,见萧青宁回来,扔下七皇子迎着她过来,两人走另一条路离开。 萧青禾调整情绪后,回到七皇子身旁,这时候的她,妩媚娇艳,不见在萧青宁面前的阴沉。 七皇子问,“你们说了什么?” “三姐姐问,妾身进七皇子府是妾身自己的意思,还是三哥的意思。”萧青禾隐去一部分,只将萧青宁最后说的话儿,说与七皇子听。 七皇子眯起眼睛,捏住萧青禾下巴,“萧青禾啊萧青禾,你若有她三分聪慧,也不至于让自己陷入这般地步。” “殿下,妾身是真心爱慕于你的,妾身与靖宁侯府,没了关系的。”萧青禾被捏着下巴,说话有些困难。 七皇子放开她,冷声道:“记住你进七皇子府前说的话,若叫本皇子发现你背叛,你会死的很惨。” “妾身谨记殿下教诲。”萧青禾低下头,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着。 不用七皇子说,她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萧安岩,她 七皇子和萧青禾出现在普华寺,遇见萧青宁和慕沉,并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七皇子并不相信萧青宁所谓的重伤昏迷多日,也不相信皇帝为两人仓促定下婚期只为冲喜,然而,南阳郡主府和六皇子府,都如铜墙铁壁一般,他的人探听不到任何消息,这不得了萧青宁要到普华寺还愿的消息,便跟了过来。 只不过,就是见到了萧青宁和慕沉,七皇子也没得到点有用的消息,只能带着萧青禾忿忿离开普华寺。 盯着萧青宁的人并不少,但只有七皇子用了最直接的方法,像三皇子、四皇子他们,只让人暗中留意萧青宁的情况。 先前就说了,萧青宁这些日子不得安生,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大好,那些盯着她的人,为自己主子传回的消息,大致一样。 萧青宁和慕沉来到渡音方丈禅院,渡音大师避而不见,只让小沙弥给萧青宁传话,“莫要强求。” “莫要强求。”萧青宁念着这几字,和慕沉说,“看来方丈大师猜到我的来意了,不去便不去吧。” 萧青宁隐隐有种预感,该她知道的事情,兜兜转转,还是会知道的,就好比普华寺藏着的秘密。当初皇帝得知有人潜入普华寺,下令驱逐所有香客,当时萧青宁就在想普华寺藏着什么秘密,值得皇帝如此重视。这不,从君无暇留下的手札里,她知道这个秘密,也知道皇帝为何那般在乎普华寺了。 渡音方丈避而不见,萧青宁也不在普华寺逗留,两人趁着日头还未完全落下,离开普华寺。 第94章 等我 华灯初上,京城呈现另一种繁闹,方才不负帝都繁华之盛。 南阳郡主府处处挂上了大红灯笼,很是喜庆,袁伯、明姨、秋妈妈等人得了信儿,都在二门处等着,就等萧青宁回家。 慕沉在半路时被皇帝叫进宫里,没和萧青宁一会儿回来。萧青宁回到郡主府,望着那些为大婚准备的红灯笼、红绸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离开了很久一般,平白生出几分陌生感。待看见秋妈妈他们时,看见他们眼里同样的关怀时,那点儿陌生感瞬间化作云烟,消散而去。不管郡主府变了何种模样,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我的好姑娘,您可算回来了。”秋妈妈同萧青宁感情最深,看见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明姨在一旁,给她递了帕子,“哭什么,郡主平安回来,是好事。” 秋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和明姨说,“我这是高兴的。”而后,秋妈妈迎上前,“姑娘瘦了,苦了。” 萧青宁被他们弄的湿了眼睛,眨巴眨巴眼睛,拉上秋妈妈往望月楼去,“有什么话儿,回屋说去,站这儿也不是个事。” 袁伯、明姨附和着,跟了上去,白兰和碧云悠悠在后面走着。 萧青宁和秋妈妈等人,向来报喜不报忧,除了她和慕沉坠江的事儿没瞒住,其他的,类似被下蛊的事,给瞒得严严实实,不叫他们担心。萧青宁将这些日子经历的事儿往好了说,秋妈妈几人,也是了解她,见她不愿多说,也不一直追问。 于他们而言,萧青宁平平安安回来就是最好的,过程什么的,已经过去了,再说什么,也没有什么意义。 秋妈妈离开望月楼前叮嘱萧青宁,“姑娘好好歇息,再有三天就是姑娘出嫁的日子,接下来还有好些事情,要姑娘做主呢。” “秋妈妈安心,我晓得。”回来的路上,白兰和碧云已经大致与她说过,萧青宁也知道她不在,要秋妈妈、明姨他们全权操办她的婚礼有些为难。 一辈子只一次的婚礼,若不是时机不赶巧,萧青宁定要花百分百的心思筹备。萧青宁也想为自己秀嫁衣,如今看来,是来不及了,只能等明后天,意思意思的在宗室准备的嫁衣上戳个几针,图个喜意。 秋妈妈离开时,还和明姨说,明天要萧青宁看什么选什么,萧青宁听着他们的声音远去,弯了嘴角,回家的感觉就是好啊。 折腾一天,萧青宁一番梳洗后,早早歇下。 宫里,皇帝和慕沉说了随州案和清平县案子的后续,清平县等十几个县的事儿,最后都查到了原户部尚书李文岸的头上,只是随着李文岸死于自己烧起的大火中,再查不出他背后还有没有人。刑部、大理寺、应天府的人都有到李文岸家里探查,结果都一样,那场大火,就是个意外。只是李文岸死的时候太凑巧了,由不得皇帝不多心。 李文岸家里走水,而后清平县的案子送到京城,顺着查了下去,一个又一个的地方,都和李文岸有关系。 慕沉反问,“仅凭一个户部尚书,父皇真当他有本事将事情瞒得严严实实?” 皇帝沉默,皇帝当然不信一个李文岸能有那么大本事,但查了这么些天,还是没有线索,皇帝已经不敢再轻易将这件事交给低下的人查。皇帝不知道如今的朝堂上,还有多少人能信。 这些事情,是皇帝该考虑的,慕沉只听,不发表意见。皇帝说了许久,慕沉应声的时候并不多,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多说。 “父皇若无事,儿臣告退。”慕沉准备离开。 “等等。”皇帝叫住慕沉。 慕沉停下脚步,等他后文,而皇帝只是叫住他,盯着他,没说什么。 慕沉少有和皇帝对视的时候,这时候对上皇帝的视线,很是意外。皇帝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在透过他看什么人。 慕沉皱眉,有些不明白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帝在看慕沉,也不是在看他。慕沉容貌肖似君灵汐,但又不显柔弱、女气,不会叫人认错他的性别,但见过君灵汐的人,再见慕沉,就会从慕沉看到君灵汐的影子。君灵汐死时,也是二十二三的年纪,多好的年纪啊,但她的生命也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皇帝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玉佩白皙清透,刻有飞龙,是皇帝的东西。这枚玉佩,皇帝曾赐给了御前伺候的太监小灵子,后来小灵子死了,玉佩也不见踪影。而这么玉佩,前段时间还沾满泥土青苔,叫人看不出痕迹,是他在水云宫得到的。 皇帝心里有一个答案,却又害怕得到答案。 “你回吧。”皇帝摩挲着玉佩,让慕沉离开。 慕沉瞥见他的动作,什么都没说,转身退出龙渊宫。 “灵汐,灵汐……”皇帝捏着玉佩,轻声呢喃着一个名字。 魏安进来,又见皇帝捏着那枚飞龙玉佩发呆,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枚飞龙玉佩是他看着皇帝送出去,如今又回到皇帝手里,只是已物是人非。 魏安:“陛下,夜深了,该歇了。” 皇帝收起玉佩,不让人跟着,自己出了龙渊宫。 小太监问魏安,“总管大人,这么晚了,陛下是要去哪里,还不让咱们跟着。” “不要多话。”魏安敲打小太监,不出意外,皇帝应该是又去了水云宫。 皇帝确实是去了水云宫。 自从猜到灵汐就是小灵子,或许还是小安子、小允子后,皇帝就常常深夜独自到水云宫,不叫任何人跟着。 “灵汐,你这是何必啊!”皇帝望着已是废墟的水云宫,心里似空了一片,为那个被他错待了的女人。 皇帝不止一次想,若是没有那一夜荒唐,没有将灵汐带回宫中,她是不是能活的好好的,能有爱她的男人,能有儿女双全,能有一世安康。 然而,到了今日,就是知道灵汐为他做了许多,为他丢了命,他甚至还不能为她做什么。 皇帝和慕沉早定了安排,若这时候皇帝为君灵汐做什么,势必会影响他们接下来的布局。 皇帝因为汐美人而厌恶六皇子,若皇帝想起了汐美人,是不是意味着六皇子有了出头之时? 为着这些话,皇帝现在不能为君灵汐做什么,甚至来水云宫,都是要避开人的。 皇帝在水云宫待了小半个时辰,沿着来路回去,多日未曾踏足后宫妃嫔处,就连皇后娘娘那儿,也没有去。 窦太妃夜里醒来,睡不着,听身边说起皇帝又来了水云宫,忍不住一声声叹气,“她的深情,还是被知道,只可惜……”人都没了,皇帝知道了,又能如何。 窦太妃和君灵汐来往多,知道君灵汐做的一些事儿,但也不全,而皇帝,只要有心,足以将君灵汐曾经做过的事都查出来。窦太妃只知道君灵汐为皇帝挡了暗算,救了皇帝一命,但并不知道,在她未看见的地方,君灵汐救了皇帝不止一次。 若是窦太妃知道全部,只怕早忍不住冲到皇帝面前骂他了。 慕沉所学易容之术,是君灵汐教的,君灵汐借着易容术,借着君无暇留在宫里的人脉,换着身份出现在皇帝身边,陪着他走过刚登基最难的一段时光。最后,甚至为了救皇帝,为他挡了沾有剧毒的暗器。君灵汐身中剧毒后,自知火不下去,以小灵子的笔法,给皇帝留了信,消失在皇帝眼前,而后在水云宫放了一把火,将她的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慕沉曾和萧青宁说,没有人陪他过年,也是因此,毕竟君灵汐只有一个,她留在了皇帝身边,就没法再陪着慕沉。 皇帝避着人来到水云宫,一次两次的,不至于叫人发现,但次数多了,总会留下些痕迹。这不,凤仪宫里,姜皇后就得了信儿。 “陛下又去了水云宫,看来发生了有趣的事儿了。”姜皇后听完宫女的话儿,将人打发走后,和兰嬷嬷说道。 兰嬷嬷说:“陛下去了水云宫,总比去玉欢宫的强。” “说的也是,汐美人再好,也只是个死人,于本宫没什么关系。倒是玉欢宫、德音宫那里要急了,陛下以前不待见六皇子,以后可不见了。”姜皇后将一切看的通透。 兰嬷嬷:“娘娘看的清就好,依奴婢看,这宫里,就没有陛下放在心上的人儿,如此一来,陛下不会对哪位娘娘过分看重,也就不会让人越过了娘娘去。” 兰嬷嬷跟在姜皇后身边多年,有些其他人不敢说的话,她也敢说。而姜皇后,也是聪明人,在这宫里,只要陛下对她敬重,没有宠爱,又何妨。 姜皇后:“你去安排一下,陛下去水云宫的事儿,不要叫她们知道了。” 姜皇后这里的她们,指的自然是玉欢宫、德音宫的主人们。 “娘娘放心,奴婢早交代下去了,不会叫人传出的。”兰嬷嬷说。 姜皇后点点头,对兰嬷嬷办事很是放心,而后想到什么,又道:“明儿重新选个礼物,等六皇子和南阳郡主大婚之日,让安皖送去。” “娘娘先前不是还说不再管这些皇子们的事儿,这会儿怎又变了心意?”兰嬷嬷不解。 姜皇后扶额,叹气,“哪能真不管,不管是德音宫里还是玉欢宫里得了势,本宫都不见得能安逸,安皖日后当如何。让安皖去六皇子府贺喜,与六皇子和南阳郡主接个善缘,日后也多个路儿。”姜皇后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安皖公主,也真不能什么都不做。 姜皇后这么一说,兰嬷嬷也懂了。 “公主殿下与六皇子是兄妹,理该去的。”兰嬷嬷说。 安皖公主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好机会等着她。 翌日一大早,萧青宁被秋妈妈从被子里挖出来,又是试嫁衣、又是选凤冠的,忙活了一整天。 等能歇下时,萧青宁直接摊到软榻上,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白兰端了茶水过来,让她润润嗓子,萧青宁躺了一会儿,坐起来和几人抱怨,“早知道成亲这么麻烦,我就再等两天回来。”那时候,直接赶着成亲前一天回来,秋妈妈她们,总不至于再什么都要她试了。 梅初、竹心帮着准备东西,听见萧青宁抱怨,梅初直接道:“大婚可是一辈子的事儿,郡主可不许这么说,要奴婢说啊,郡主已经比大多数新嫁娘轻松了,要知道呀,一般大户人家嫁娶,都是提前大半年就开始准备的。若叫郡主大半年不出门,整日在屋里筹备大婚,郡主怕是更受不住了。” “说的也是。”萧青宁转念一想,又乐了,累两天,总比忙几个月的好。 这时候,竹心也改好了嫁衣,和萧青宁说,“郡主再试试,看合身否?” 嫁衣是按着萧青宁以前的尺寸做的,她人瘦了一圈,穿着不合身,竹心针线好,改了几针,该收的地方微微收了点,不仔细瞧,也看不出个什么。 嫁衣繁琐,萧青宁一人可穿不好,只能让梅初、竹心帮忙,至于白兰她们,要她们打架没问题,要她们做这样的精细活儿,太为难她们了。梅初和竹心帮着萧青宁穿嫁衣,白兰在屋里掌了灯,等她们为萧青宁捣腾好,屋里完全暗了下来。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诚不欺人。 烛火映着大红嫁衣,将萧青宁衬得白里透红,仿若娇艳欲滴的花儿,待人采摘。 几个丫头全都看呆了,连慕沉来了也没注意。 慕沉忙了一天,得了空儿,就想来见萧青宁,没想到正好看到萧青宁试嫁衣的模样。 “六殿下,新人是不能见面。”梅初回过神来,看见慕沉,忙张开手拦在萧青宁面前。 慕沉:“我——” 慕沉第一次被赶出望月楼。 萧青宁望着他发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六殿下,得罪了。”白兰和碧云将人赶出去,拦着不让他再进去。 慕沉也想起了新人婚前不可见面的说法,隔着门和萧青宁说了一话,转身离开。 慕沉说:“等我。” “我等你。”萧青宁轻声回答。 第95章 赶走慕沉,白兰和碧云回到屋里,看见萧青宁笑眉眼间染着思念,有些看不下去。 碧云说:“主子,今儿都二十七了,没两天了,您和六殿下都忍忍,这般哀怨模样,弄的奴婢是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似的。” 白兰在一旁附和,“就是,咱们也是为着规矩,主子忍忍就是了。” 碧云、白兰先后说完话儿,萧青宁红了脸,几个丫头都乐了起来。 萧青宁回到屏风后,让梅初、竹心帮她换下嫁衣。这边,萧青宁还在和嫁衣折腾,另一头,慕沉回到云华轩,望着院子里喜庆的摆设布置,不由自主想到萧青宁身着嫁衣的模样。 慕沉站在院子里,望着隔壁,低声笑了起来,“阿宁……”才分开没多会,他心头就溢满思念,接下去的两天,可如何是好啊! 有些东西,不刻意强调,或许还不会那般想念,就像慕沉今日忙了一天没和萧青宁黏在一起,也不觉时间有多煎熬。但刚刚的那一眼,以及新人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使得慕沉越发的想见萧青宁。 日影瞥见慕沉望着隔壁发呆,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着萧青宁,忽然道:“主子知道您现在像什么吗?” 慕沉偏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有话就说。 “望妻石。”日影说出这三字,怕被慕沉逮着一顿揍,忙找了个理由,匆匆出了云华轩。 夜影在暗处看着,很是无语,他敢保证,要不是日影溜的快,少不了一顿教训,三天爬不起的那种。嗯……或许看在要日影出苦力的份上,主子会下手轻点。 慕沉忙着找萧青宁,大婚的圣旨下来后,都是日影和礼部、宗室的人打交道,连前几日的送聘礼,也是他操办的,离殊就作为吉祥物的存在。若是这时候日影累到了,绝不是慕沉想看到的。日影也是想到这一层,知道慕沉不会在这个时候揍他,才敢大着胆子在老虎头上撩拨的。 在六皇子府送聘礼前,不少人等着看萧青宁的笑话,但真到了送聘礼的时候,不知多少人开始酸萧青宁。慕沉让人准备的聘礼,远超皇子大婚的规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皇帝赏赐的,礼部、宗室的却是不止一次怀疑,他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破破烂烂的六皇子,看着不太有钱的样子,如何能拿出那么贵重的聘礼? 礼部和宗室的疑惑,慕沉不会为他们解释,至于皇帝那里,已然知道慕沉一些底牌,听闻礼部和宗室的人说六皇子拿出什么什么宝贝,也不觉着奇怪。皇帝本想暗里给慕沉添些聘礼的,后来看了慕沉准备的东西,也就歇了那份心思。皇帝想,慕沉大概不需要他的补偿。 慕沉确实不需要皇帝补偿,他想要什么,会自己去拿。 被称作“望妻石”的慕沉,望了一会隔壁,最后还是没忍着,拿着笛子跃上墙头,横笛吹一曲相思。 笛音悠悠,写尽思念,又带着点点哀怨。 萧青宁凝神听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儿。 碧云几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白兰:“主子,六殿下这笛音,可真叫人大吃一惊。”谁能想到看着冷漠不近人情的一人,会有这样“哀怨”的时候。 梅初在一旁道:“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遇见对的人了吧,任你冷心冷情,也能融化一身寒冰。” 萧青宁换下嫁衣,随意披了件外裳,找出自己的琴来,和着慕沉的笛音悠悠弹奏起来。 笛音、琴声交缠在一起,似有无数柔情倾诉。 南阳郡主府外,有人在巷子口站了许久,直至琴音渐歇、笛音不再,才失魂落魄离开。郡主府的人看他离开后,有人忍不住呸了一声,“当初不知珍惜,如今又来装什么深情。” 这人,正是白修逸。 自萧青宁被容远带走一来,外面传出她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白修逸不止一次出现在南阳郡主府外。 白修逸认得萧青宁的琴音,从她的琴音里,听出了她对慕沉的情意,说不出是伤情多一点,还是嫉妒多一些。终究,他没得到的情意,还是有人得到了。 白修逸的事情,没人会与萧青宁说。 萧青宁一夜好眠,第二天继续忙碌。 这日,便是殿试时间,状元、榜眼和探花,会有跨马游街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多的是人挤到街上,想看看新鲜出炉的状元、榜眼、探花是何模样,若是有年纪合适又没有成亲定亲的,少不得成了一些人家的择婿人选。萧青宁想着江述的模样,直觉今年的跨马游街要更热闹了。若不是她如今是待嫁之身,遇上这样的事儿,也会忍不住到街上瞧瞧。 刚过午时,宫里传出好消息,江述不负会试头名的名声,一跃成为状元郎,接下来的榜眼、探花,也都是年轻人。 萧青宁听完榜眼、探花的消息后,微微皱了眉头,心里模糊有个念头,但又不太清晰,隐隐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主子想那么多作何,横竖与咱们没什么关系。”碧溪夜里回来,这会儿凑在萧青宁跟前说道。 萧青宁转念一想,是这么一回事,不管皇帝有什么打算,横竖都是出入朝堂的事儿,与她没多少关系。本朝比前朝开放,对女子的束缚没有前朝那么多,但也没到女子能出入朝堂的地步。皇帝能将一些事情交与宁阳郡主,交与她处理,已经是很难得了,再想要多的,也不现实。 诚如萧青宁所想,江述的容貌,加之状元的名头,足以叫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心动,几人跨马游街时,砸在江述身上的香囊、手帕是最多的。而探花郎,很是无奈,历朝历代,都偏爱探花郎是翩翩公子郎,今年的探花郎,本也是出色之人,但有江述在,便称不上翩翩公子郎。 探花郎和江述调侃,“江兄这是要占尽所有风流啊。”这人和江述有过交谈,很佩服江述的才华,被江述夺了光芒,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闵兄要想,都予你如何?”江述说着,就将落到他身上的帕子什么的,都往探花郎身上扔。 探花郎,“江兄这般,可是要伤了无数芳心了。” 江述眼底忽然闪现落寞,探花郎意外,刚想再问两句,忽然发觉此时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遂闭了嘴。 榜眼比他们两人大一点,容貌也不如他们出色,听着两人交谈,很是不屑哼了一声。 三人的关系,由此可见。 安皖公主得知江述中了状元,偷偷溜出宫里,来看他们跨马游街。安皖公主手里捏着一个香囊,直到江述走远,也没敢从窗边将香囊扔下去。安皖公主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更明白自己的身份。她无法改变自己身为公主的事实,也无法折了江述一身骄傲、一生官途,她能做的,只是远远望他一眼,将所有的心意藏在心底。 安皖公主看着那些大大方方给江述扔香囊、帕子的姑娘,很是羡慕她们。 安皖公主离开窗口,似没了力气一般,躺在雅间里的软榻上,抬手蒙住眼睛。 随她一起出宫的宫女安慰她,“公主看开些,该回宫了,不然皇后娘娘发现了,又该罚公主抄书了。” “绿儿,你说我是不是自作自受。”明明知道不该的,却偏偏放任自己深陷,安皖公主话音里带了哭腔,只是还忍着没哭。 绿儿跟在安皖公主身边多年,见自家主子难受,也跟着难受,“公主若真是放不下江公子,不若回去求求陛下。” “不,不能。”安皖公主忽然坐起来。 绿儿知道安皖公主的顾虑,忍不住叹息,“公主,你这太苦了自己。” 安皖公主苦笑,是她自找的,理应自己受着。 安皖公主整理整理心绪,离开风味楼。绿儿以为她要回宫,却在走了一会儿后,发现这不是回宫的路,忍不住问,“公主这是还要去哪里,时间不早了,皇后娘娘那里……” 安皖公主:“瞒不住母后,她应该已经知道,既如此,我还不如多玩一会。” “那公主要去哪里?” 安皖公主回答,“南阳郡主府。” 绿儿忽然想起出宫前安皖公主交代她带上的东西,有些不可置信道,“公主是要住在南阳郡主府?” 安皖公主挑眉,“有何不可。” 安皖公主想的很好,后天是慕沉和萧青宁大婚的日子,但明天就是萧青宁晒妆的日子,她这个时候赖在南阳郡主府,姜皇后也不会与她太计较。 安皖公主过来时,萧青宁刚送走萧家二房的刘氏,脸色不是很好。 “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安皖公主见萧青宁臭着一张脸,寻思这时候还有谁能惹她不自在。 见是安皖公主,萧青宁微微收敛情绪,问她,“这时候,你不是该在宫里?” “哎呀,本公主不是担心你没个朋友,来陪你嘛。”安皖公主说的好听,视线却有些飘忽。 萧青宁想到什么,忽然说,“这个时候,状元郎几人跨马游街也快结束了,你真的只是来陪我的。” 安皖公主扫了眼屋里的人,萧青宁懂她的意思,让碧云带人到外面候着,没她吩咐,不要进来。 没了旁人,萧青宁问:“说吧,公主殿下到我这里做什么,我可不敢收留你。” 或许是想找个人说说心事,也或许是因为萧青宁猜到了什么,安皖公主纠结一番,和萧青宁说起江述,“我去看他了,他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叫我不敢多看。” 若是以前,萧青宁不一定能立马明白安皖公主说的是谁,但有了慕沉,叫她明白了何为情,这时候,她一下子看出了安皖公主为情所扰。 “是江述。”萧青宁说的肯定。 安皖公主咬着嘴唇点头,“我该怎么办啊,我好像放不下了他了。” 萧青宁:“……” 如果不看江述和安皖公主的身份,他们两人,还是很相配的,但身份是他们避不开的问题。江述有才华,有抱负,若叫他为了尚公主而折了多年苦读所求,实在太过为难人。而安皖公主,她出身皇族,是最尊贵的嫡公主,她享受了公主该享受的,相应的也要承担公主该承担的。 如今的大丰王朝,不需要和亲,在允许的范围里,安皖公主能挑一个最合心的驸马,偏偏江述作为新科状元,不在她可挑选的范围里。 “你对江述的心意,皇后娘娘知道吗?”萧青宁问。 安皖公主闷闷开口,“我不敢叫母后知道,母后为我物色了几个驸马人选,都是京城勋贵人家的嫡次子之类的。”是最适合她的人选,若是以前,安皖公主也会认为这是最适合她的,偏偏出现一个江述,叫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萧青宁算是明白了,安皖公主就是来她这里躲避的。 “那江述呢?”可知道你的心意。后面的话,萧青宁没说出口,但她相信安皖公主能听明白。 安皖公主摇头,“我如何敢叫他知道。”她对江述的心思,除了身边的绿儿,现在也只有萧青宁知道。安皖公主想了想,忍不住问萧青宁,“若是你没和六哥有婚约,而他如今又是状元,你们……”可有可能。 “没有。”萧青宁斩钉截铁道。就像安皖公主能听懂她未说完的话一样,萧青宁也能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 安皖公主疑惑,“江公子不好吗?”只他看萧青宁的眼神,她就羡慕的不得了,被那样一人记挂着,该是多好啊。安皖公主不敢求到皇帝面前,除了不能毁了江述的前途,又何尝不是因为知道江述心里不可能有她。 “江公子很好,但不是慕沉。”萧青宁这样说,她提起慕沉时,眼角眉梢染着的情意,叫人动容。 安皖公主忽然明白了,萧青宁的心里,只会有慕沉一人,就是江述来的更早一些,也不会有机会。 安皖公主不想再说伤心事,转而问萧青宁,“你先前,为着什么动怒,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出出主意哦。” 第96章 萧青宁烦恼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刘氏说的有些话不中听,叫她动怒罢了。 萧青宁和靖宁侯闹掰,和萧安岩、萧青禾关系都不好,她大婚之日,断不会让萧安岩送她上花轿。刘氏就是清楚这点,找了过来,想让萧安也背萧青宁送花轿,听说萧青宁已经和三房那边的商议好,让萧安洵做这事儿,当即对萧青宁甩了脸子,还说三房不过庶出,有什么值得她抬举的。刘氏说着说着,不止将三房和萧安洵说了个一无是处,还连带着迁怒上萧青宁,萧青宁心情能好就怪了。 不论其他,只说萧安洵在清平县做的事儿,就足以让萧青宁对他多一些偏袒。再者,萧安洵因着清平县的事儿做的漂亮,已被任命为清平县县令,于萧青宁更亲近些。萧青宁也不是说萧安也不好,只是这件事儿,让萧安洵来做,更适合些罢了。 安皖公主问及,萧青宁也没多说,只提了一句大婚当日谁送她上花轿,安皖公主就明白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靖宁侯府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安皖公主问。 不管怎么说,靖宁侯都是萧青宁的生父,没道理女儿出嫁,做父亲的不出场的,但萧青宁和靖宁侯又闹得很僵,将人请来,会不会闹事啊? 萧青宁:“我从郡主府出嫁,关靖宁侯什么事儿,还是你以为没有所谓的娘家人撑腰,我就会受欺负?” 安皖公主连连摇头,不说萧青宁自己的手段,就说慕沉对她的在意,也不存在受欺负的事儿。 萧青宁打定主意不想和靖宁侯府有牵扯,昨儿秋妈妈问道要不要过去说一声,萧青宁一口反驳了。她此举,或许少不了被人说道,但那又如何,她的婚礼,为何要让那些叫她不舒心的人过来。而她如今贵为南阳郡主,嫁的又是皇室之人,婚礼什么的,都由礼部和宗室的人操心,证婚人什么的,有荣升长公主、永老王爷他们在,没有靖宁侯,也不见得少了什么。 安皖公主听完萧青宁一些打算,越发觉的自己该留在郡主府里,省的到时候没个人陪着新娘子。 安皖公主要留,萧青宁让人将望月楼空着的厢房收拾出来,让她住下。 这边,萧青宁才将安皖公主的住处安排好,荣升长公主便带了宫里的嬷嬷过来。荣升长公主是知道萧青宁前些日子不在京城的,就算时间赶,昨儿也没来她这里,给她时间安排一些东西,免得后来人来人往的,叫人生疑,怎的这么久过去了,南阳郡主还是一副刚刚准备的样子。 长宁县主也跟了过来,老老实实挨在萧青宁身边,准备趁着萧青宁还没出嫁,多蹭蹭漂亮姐姐的温柔。 荣升长公主没眼看,加之她和萧青宁说的一些事儿,不适宜长宁县主听,便打发她去和安皖公主玩儿。安皖公主也喜欢长宁县主这个小人儿,带着人在萧青宁府上逛了起来。 四个喜娘嬷嬷轮着和萧青宁说了明后天要注意的事情,又看着萧青宁示范了一遍,没问题才被碧云带着出去,在望月楼旁边的院子里住下。 没了旁人,荣升长公主才敢和萧青宁说起隐秘之事。 “你这孩子,真是吓死本宫了,好好的,怎就遇上那么多事儿。”荣升长公主眼里不掩对萧青宁的关心。 萧青宁也不想的,只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面对荣升长公主的关心,她也只能捡着好话儿说,告诉荣升长公主她没受什么罪。荣升长公主看她瘦了一圈,怎么也不信她说的话儿,只是她从皇帝那里得了些许消息,知道萧青宁被抓一事,与朝堂上的事情脱不了干系,便没多问。 萧青宁留荣升长公主在府里用了晚膳,才将人送出府,长宁县主说什么也不随荣升长公主离开,荣升长公主无奈,“算了,算了,就让你在南阳这里赖一晚,明儿随我回府。” “母亲最好了。”得了应允,长宁县主乐开了花,甜甜说道。 荣升长公主又叮嘱了萧青宁几句,才坐上马车离开。 看着长公主府的马车离开,萧青宁带着安皖公主和长宁县主回望月楼。 今夜,宫里设了琼林宴,与往年不同的是,皇帝直接在琼林宴上授命前三甲官职,而不是按着以往的惯例,将人扔进翰林院,先磨练一段时间,再看着选拔、任官。前三甲里,最惹眼的当属状元郎江述,直接被任为户部郎中,从五品。 皇帝此举,着实叫人费解。 因着李文岸勾结成王余党,贪墨官银,户部来了一次大清查,及其缺人用,但直接将新科状元扔进户部,还不是一般的小官小吏,而是从五品的、掌实权的户部郎中,可谓是头一例。然不管是以左相为首的寒门一派,还是以右相为首的世族一派,都没有对此提出异议,其他人就是奇怪,也不会说什么。最多也就眼红江述一步登天的人,酸上几句。 萧青宁得了消息时,先前那点异样更重,见不着慕沉,只好叫人去给慕沉送个信。 慕沉也没让她多等,很快让人送来了答案。 萧青宁看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皇帝意欲启用新人,比起不知道揣着什么心思的大臣,皇帝更乐意自己培养身家清白的新人们。加之今年科举选出来的人,不乏有才可重用之人,皇帝才敢放心的启用新人。 次日就是二月二十九,按例晒妆,萧青宁天还未大亮便被叫起来梳妆。 萧青宁有郡主之封,今日穿的还是符合郡主身份的礼服,待过了明日,就要穿与皇子妃身份相符的礼服。萧青宁今日穿的衣裙,也是大红色的,只是没有嫁衣那么繁复,但一番梳妆打扮后,依旧惊艳了屋里的人。 萧青宁不喜欢太鲜艳的颜色,贺莞去世后,为守孝,穿的更是素色衣裳,后来就习惯了,衣裙都往素了去。安皖公主等人,还是头一遭见她这般模样。 安皖公主咂咂舌,“郡主这番姿态,我都心动了,便宜六哥了。” 荣升长公主在一旁笑她,“哪有你这么埋汰自个兄长的,六殿下那副容貌,也没亏了南阳。” 若是一般待嫁之人,听了这样的打趣,少不得羞红了脸,不敢抬头见人,但萧青宁知道他们的意图,她越是害羞,这些人越说的起劲,遂反其道而行之,大大方方说:“我生的美,六殿下也生的好,你们是羡慕不来的。” 果然,萧青宁话落,堵的安皖公主、荣升长公主说不出话来。 荣升长公主呵呵一笑,“好了,好了,这就是个厚脸皮的,咱们也不说,准备准备,就让各府夫人、小姐来为南阳添妆。” 萧青宁是没多少好友,也没多少长辈,但她有皇帝圣宠,有郡主之尊,京城里有诰命的夫人,少不得携府中小姐来给她添妆。 刘氏、陆氏、周氏三人,是萧青宁的长辈,就是身份不及一些夫人尊贵,也排在前头来给萧青宁添妆。刘氏昨日和萧青宁不欢而散,本不想来这一趟,但被萧二老爷一说,还是高高兴兴带着准备好的礼物来了,对着萧青宁说了好些吉祥话,仿佛昨日的事情不存在一般。 刘氏笑脸而来,萧青宁自然让人好好招待着,让她和陆氏、周氏在靠近主桌的地方落座,如此给足了她们面子。因着是来女方这边,各家来的都是女眷,宴席之类的,也不用分男女,直接选了最大的一处地方摆上桌子,招呼了起来。 陆氏和萧青雨一起来的,带来的礼物也贵重,陆氏和萧青宁说,“郡主就要出嫁了,这是三房的一些心意,望郡主不嫌弃。” “三婶婶和五妹妹的心意,青宁怎么会嫌弃。”萧青宁特意让人将几个婶婶给的添妆礼物单独收起来,免得之后弄混了或是找不到。 萧青雨先前和萧青宁有了嫌隙,好一段时间没来找萧青宁,这时候,似乎想通了什么,也学着长宁县主,粘在她身边,“宁姐姐,雨儿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雨儿好想你哦,雨儿可不可以留在这里陪你?” “当然可以。”萧青宁满口答应。 萧青雨咯咯笑了起来。 陆氏和周氏给萧青宁添完妆,便随丫头往宴客的地方去,不在这里占地方。 她们才离开,丫鬟引着定安侯夫人、顾家夫人、右相夫人等过来,她们给萧青宁添了妆,说了些吉祥如意话儿,没有多在望月楼停留。 来给萧青宁添妆的人不少,快到午时,还有人陆陆续续过来,荣升长公主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安皖公主等人陪着萧青宁,自个到外面主持大局。郡主府里没个长辈,萧青宁不可能自己去招待来的客人,这些事情,便都落到荣升长公主头上。 没了荣升长公主在一旁看着,安皖公主和长宁县主立刻坐不住了,两人叽叽喳喳说起事儿。 “成个亲可真不容易。”安皖公主感慨,像萧青宁,一坐就是两个时辰,面对各府来添妆的人,都要笑脸相向,着实不容易。 萧青宁挑眉,“等着吧,你成亲会比这更繁琐。” 这话,吓的安皖公主连连摇头,不敢在说什么。萧青雨听着两人的话儿,心底生出嫉妒的藤蔓,疯狂攀附在心口。这么多人前来添妆,是她不敢想的事情,但在萧青宁和安皖公主这里,似乎成了累赘,还真是不公平啊。 萧青雨有些坐不住,寻了理由去找陆氏。 她一走,安皖公主立即凑到萧青宁耳边说,“你这堂妹,心思不若当初在荣升姑姑府上见到那边纯粹了,小心着点。” “我心里有数。”若是可以,萧青宁并不想和三房也撕破脸皮,当然,萧青雨若踩到她的底线,另当他说。 萧青雨对萧青宁的嫉妒,多源于不甘心,加之又对慕沉有了心思,慢慢的就成了这样的心思。 古语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是很有道理的。 未时三刻,是钦天监算的吉时,慕沉带着人绕了一圈,停在南阳郡主府大门前,郡主府的人忙放了鞭炮,迎慕沉过府。今日不是大婚,不用安排人拦路,不让慕沉进府。 慕沉走在前头,日影带着人给郡主府的人撒红包,图个喜庆。 慕沉过来时,萧青宁那边就算添妆结束,所有的嫁妆摆放在了院子里,好叫人看个清清楚楚。 先前,大家都猜测南阳郡主嫁妆多,毕竟当初贺莞的嫁妆就多,加之后来的贺家的,宗室的,南阳郡主的嫁妆,只会比当初贺莞的多。但真看到了萧青宁的嫁妆,所有人还是惊到了。 萧青宁的嫁妆,实在太多了,足足一百二十八抬,规制下最多的数,而这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想有些人家那样,那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充数。 当然,除了萧青宁的嫁妆,慕沉当初送来的聘礼也一并放在院子里,到时候随萧青宁一起出嫁。 今儿来的人,先前听说六皇子给的聘礼不少,只当是礼部的人给六皇子面子,说的好听,毕竟六皇子府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但现在看见了摆着的东西,这些人才发现,礼部透出来的消息,半点不假,六皇子给的聘礼,当真是贵重。 这些人被满院子的聘礼、嫁妆惊到,一时间竟是没空想六皇子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钱置办这般体面的聘礼。 慕沉在宗室永老王爷的指引下,完成一系列礼节。 荣升长公主也不为难他,按着礼节走了一遍,就让他明日吉时来接新娘子。 慕沉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折腾大半天,他还是见不到萧青宁。 慕沉目光瞬间变的幽怨,荣升长公主捂着嘴乐了,“殿下,也就再等半天了,不急的。” 慕沉离开后,一众夫人笑。 定安侯夫人说:“看六殿下这般模样,定是在意极了南阳郡主,南阳郡主有福了。” “南阳郡主那般人儿,谁又能说六殿下没有福。”有人接着定安侯夫人的话说。 荣升长公主哈哈一笑,“都有福,两个孩子都是有福的。” 第97章 入夜,天色完全黑了后,南阳郡主府放起了烟火,比之寻常用的烟花漂亮,惹来不少人注意。 安皖公主和长宁县主陪着萧青宁看,两人似乎约定好了,一个劲的打趣萧青宁,就想看她脸红害羞。萧青宁招架不住安皖公主越来越放肆的说法,到了后面,还真被她羞到了。 萧青宁捂脸,“你这般模样,回了宫里,可千万别和皇后娘娘说是我连累的。”她就不懂了,安皖公主哪学的那么多东西。 这个,若是萧青宁在宫里呆过,大概就明白了,这是耳濡目染被影响的。宫里的女人为了赢得皇帝宠幸,做的事儿可比安皖公主说的这些叫人害羞,安皖公主被姜皇后保护的好,也还是见过了一些。 慕沉准备的烟火,炸开后多是一些吉祥话,如“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什么的,不说安皖公主忍不住打趣她,就是外面的人看见了,也忍不住感慨几句。 烟花放了大半时,荣升长公主过来,今夜她也和安皖公主、长宁县主一般,在府里住下。 荣升长公主让安皖公主带长宁县主去歇息,自己和萧青宁到屋里说话。 萧青宁:“长公主殿下,您这么晚还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你这孩子,明儿也是皇家人了,还和我客气什么,随他们唤我一声姑姑便是。”荣升长公主说。 萧青宁想了想,改了称呼,“荣升姑姑。” “这才听话。”荣升长公主摸出一本画册,递给萧青宁,“这事儿,本该贺莞姐姐教你,如今她不能看着你成亲,我与她情同姐妹,不能看着你什么都不懂。” 荣升长公主说这话时,脸颊浮现红晕,很不自然的样子。 萧青宁刚想翻开画册,被荣升长公主挡住,荣升长公主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萧青宁忽觉手里的东西烫手。 荣升长公主:“你也不要不好意思,咱们女人都要经历的,我先走了,你慢慢看。”荣升长公主像火烧眉毛了一般,说完这话,快步离开望月楼。 萧青宁捏着画册,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萧青宁哪能想到荣升长公主给她送来一本春宫图,实在太羞人。 萧青宁还没看,先羞红了脸,仿若用了最桃艳的脂粉,粉嫩待人采摘。 “这都是什么人啊!”萧青宁嘟囔一句,扔了画册,躺到床上,扯过被子捂住脑袋。 别看萧青宁那日在温泉里挺大胆的,其实就是个一窍不通的主儿,这会忽然有人将教人人事的册子递到她手上,受的冲击还是有点大。 碧云最先忙完回来,见萧青宁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忙上前去问,“主子这是怎么……” 碧云话没说完,瞥见被萧青宁扔在一边的册子,也红了脸。萧青宁扔册子时,露出了里面的内容,碧云看见画册上交缠的身影,瞬间明了是怎么回事。碧云比萧青宁还小一岁,也是还没接触男女之事的姑娘,见到这样的册子,就是她们再怎么不拘泥男女大防,也…… 一言难尽啊,碧云捡起画册,似烫手般放到床头,将萧青宁从被子里挖出来,站在医者的角度说,“既是长公主送来的东西,主子再……也看看,六殿下身边没有其他女人,若是他不懂,主子也不懂,届时伤到了,受罪的还是主子。” “别说了。”萧青宁捂住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碧云轻笑,“好好,碧云不说了,我去外面守着,不叫其他人进来,主子只管放心。” 碧云说完,出了内室,到外面候着。 萧青宁自暴自弃了一会儿,还是拿过册子,翻开看了起来。 萧青宁努力告诉自己,这些事儿都是正常的,正常的,然而看了几页,还是看不下去了,那上面描述的画面,着实不可言说。 到最后,萧青宁也只囫囵吞枣般看了几页,就将之扔在一旁。 萧青宁捂住脸颊,只觉灼热烫手,没脸见人了。萧青宁被臊得浑身发热,不自觉走到窗边,感受着夜里凉风袭来,才觉那股热意渐渐消散。 有些事儿,过了那个坎儿,就忍不住多想。萧青宁站在窗边,遥望着隔壁,胡思乱想,那些画册,慕沉看过吗?他与她,是同样的感受吗? 荣升长公主为萧青宁操碎了心,云华轩里,日影也为慕沉操碎了心。自己人了解自己事儿,慕沉身边一直没个女人,日影特意为他找来典藏版画册,力图让慕沉恶补一下某些知识。 慕沉翻开画册,瞥见里面交叠身影,瞬间黑了脸,合上画册。 日影见他变色,一跳三步远蹦到门口,“主子,属下这也是为你操心,你不在意自己,也要为南阳郡主想想啊。” 日影最后一句话,为自己捡回半条小命。 “夜影。”慕沉唤出夜影。 不用慕沉说,夜影也明白他的意思,逮了日影去练手。 日影打不过夜影,和夜影练手,就是被揍的命。 “嗷嗷嗷——你下手轻点……” 夜色中,北边官道上,一骑飞马疾驰而来。 “八百里加急——” 落锁的城门缓缓打开,验过身份后,协助其传信。 喧嚣过后的上京城里,飞马疾驰而过,留下一串马蹄声。 “边关八百里加急文书……” 八百里急报,可直达天听。 信使飞骑来到宫门,过九华桥,入龙渊宫,才将急报递到魏安手上,往后一倒。 魏安试了试其鼻息,大骇,“没气了。”然后赶紧将急报递到皇帝手里。 皇帝快速看完急报,沉了脸色,“包围宋家,四皇子府。宣左右丞相、兵部尚书、户部侍郎、晋王爷入宫。” 魏安看见里面“宋全义反了”几字,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忙去安排人出宫传旨,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招来。 皇帝合起急报,闭了闭眼睛,换出暗卫,“去六皇子府,让他秘密入宫。” “是。”暗卫没现身,应了一声,离开龙渊宫。 皇帝望着倒在地上的传信军士,唤来人,“厚葬。” 两个小太监应了一声,将人抬出龙渊宫。 宋全义反了,戎狄大军压境,凉州失三城,这还是两天前的消息,皇帝走下龙椅,负手走来走去,思索接下来该怎么控制局面。 六皇子府里,慕沉听闻宋全义反了,腾地站了起来,问暗卫,“西北如今是何局势?” “戎狄压境、凉州失三城,陛下让殿下立刻秘密入宫。” 慕沉和暗卫翻墙头,走捷径,比之众大臣,先好些时候入宫。 慕沉刚到龙渊宫,皇帝就问,“若让你此时去凉州,可有本事控制局势?” 皇帝已然知道慕沉曾随成国公出入西北军营,在西北军营里,有他可用之人。先前得知宋全义与容远勾结,皇帝和慕沉已有了安排,慕沉和萧青宁大婚只是第一步,而后为慕沉封王,封地就是凉州,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到凉州,暗中处理宋全义的事情。 如今宋全义已反,这样的法子就行不通了。 面对皇帝的拷问,慕沉只有一字回答,“能。” 听到这个回答,皇帝脸上终于露出拿到西北急报后的第一个笑容,“你即刻启程,前往西北,大军随后就到。” “不行。”慕沉反驳。 皇帝:“为何?” “要走,也得等明天过后再走。”慕沉不会留给萧青宁一个不完整的婚礼。 皇帝怒:“你是秘密离京,京城里的事,会有另一个你完成。” “宋全义已反,凉州已失大半,不过半天时间,影响不了什么,再者,就是我能轻装往西北,你的大军也跟不上。”没有大军随后,慕沉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慕沉这么一说,皇帝也回过了神,“是朕太心急了。”诚如慕沉说的,大军、粮草跟不上,只他先行,于战局没多少影响。 皇帝:“说说,你想怎么做?” 慕沉和皇帝说了两刻钟左右,右相等人,也快到了。 慕沉:“征西大军,定安侯挂帅。”这是慕沉的要求。 皇帝皱眉,“定安侯前些年受了伤。”言外之意,定安侯并不合适。 “我要的不是能上战场的统帅,而是能稳定后方的统帅,其他人,我不相信。”慕沉如此说。 皇帝沉默片刻,应了他的要求,同时说道:“慕沉,你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败了,你就不用回来了。” 皇帝让慕沉去,也是冒了风险的,只是成国公一家战死后,原本的一些将领,他实在不看好。皇帝不担心战场上的烽烟,更怕出现四年前的事儿,成国公父子三人没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在小人的暗算中。慕沉随成国公出入军营,又了解容远他们的手段,让他去,似乎是最合适的。 慕沉没说话,直接出了龙渊宫,而他才离开,魏公公来报,右相等人都来了。 皇帝:“再去宣定安侯和世子入宫,让他们进来。” 皇帝心里有了决断,既然选择了慕沉,他就会为慕沉安排好其他事情。 “参见陛下。”几个被深夜叫进宫里的人齐声叩拜。 皇帝:“都起来吧,你们先看看这个。” 皇帝将边关送来的八百里急报扔到御阶之下,几人来之前,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现在瞧见皇帝阴沉的脸色,那种感觉更甚。 右相弯腰捡起急报,看清上面所奏内容时,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 其他几人,赶紧从右相手里拿过急报,凑在一起看完后,一个个都沉了脸色。此前,戎狄一直有小范围骚扰西北边境,但都是小打小闹的,而今却是三十万大军压境,加之宋全义反了,为戎狄大开方便之门,边关形势,比之四年前成国公及其两个公子战死时更为严峻。 右相试探着问,“陛下打算如何,当战当和?” “你们说呢?”皇帝没直接言明自己的态度。 右相率先表态,“宋全义深受皇恩,却反朝廷,如此逆贼,决不能姑息,戎狄屡次侵犯我朝边境,狼子野心孩童皆知,当战。” 其他几人纷纷出声,都言当战,皇帝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这般危急时刻,最怕朝野上下声音不统一。 大丰王朝开国以来,同戎狄议和的时间并不多,但前后两位公主前往戎狄和亲,亦是历代皇帝之耻。当今陛下是圣明之君,不惧战,不畏战。 既然要战,军队、军需,都是要安排的,而军需,归户部管,但户部如今一团乱。 左相站出来,“禀陛下,既然要战,粮草军需皆应先行,而今户部大伤,空缺之多,户部主官亦无人担当,恐于战事不利。” 如今户部大小事宜,暂由户部侍郎主管,没有大事时,户部侍郎暂代户部尚书之职,问题不大,但遇上打战的事儿,若不能先将户部理顺,只怕后续问题诸多。 户部侍郎也站出来启奏,“微臣自知能力微小,如此时刻,恐无法掌户部之大任。” 李文岸出事后,皇帝只让他暂代户部尚书之职,户部侍郎就知道自己无缘掌户部,这种时候,当然不会上敢着抢权,将烫手芋头握在手里。 皇帝沉思片刻,着魏安拟旨,“着孙敬行迁户部尚书,全力供应粮草军需,任原应天府府丞卫钦,为府尹,主应天府诸事。” 解决了户部主事之事,兵部尚书站出来道,“陛下准备以谁为将,前往西北,迎战戎狄。” 这几人,都了解皇帝的性子,清楚皇帝这时候让他们来,并不是商讨事情,而是决议事情,就好比当战当和,在他们未表态前,皇帝已经做了决定。 皇帝:“定安侯去。” “陛下。”晋王爷急道,“让定安侯去,是不是不合适,定安侯的身体……” 右相等人纷纷点头。 “不让定安侯去,你们有何好的人选?”皇帝问。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声音。 大丰王朝,还是太仰仗成国公府守边关了,没了成国公府,要找个好的将领,似乎都不那么合适。而定安侯,除了前些年伤了身子,其在军营里的威信,其军略谋势,都是绝佳人选。 “定安侯、定安侯世子到——” “宣。” 第98章 定安侯已然得了消息,边关送来八百里加急,然进入龙渊宫后,一颗心还是忍不住沉了又沉。只怕西北危了,定安侯心里默念一声,和齐裕一同拜见皇帝,“臣叩见陛下。” 皇帝让两人起来,右相忙把手里西北送来的急报递给定安侯,“侯爷先看看再说。” 定安侯看完西北急报,眉头拧在了一起,直接跪下请命,“臣请愿奔赴西北,捉拿叛贼,驱逐戎狄。” 定安侯第一时间猜到皇帝心思,也第一时间做出选择,为将者,国之所需,当戎装一身,以守护大丰王朝大好河山为己任。 “好!”皇帝大喝一声,“这才是朝之将者,今任定安侯为征西将军,其子齐裕任副将,随父出征。” 定安侯、齐裕齐声道:“末将领旨,不负皇恩。” 皇帝留下定安侯和齐裕,让其他人离开,该准备什么准备什么去。 兵部尚书出了龙渊宫,和右相感叹起来,“陛下怕是早有了主意,只是定安侯……”兵部尚书还是为定安侯的身体忧心,若定安侯征西途中有个闪失,于军心有碍啊。 右相:“大人这是魔障了,陛下让定安侯去,不一定是要定安侯上战场,而是要他稳住后方。成国公之后,军中定安侯府最有威望,而定安侯世子,这两年统率禁军,能力大家都看得见,兴许经此一战,我大丰又能多一员猛将。” 右相对皇帝的心思,揣摩的八九不离十,只是他更多的注意力落在齐裕身上,想不到背后还会有另外一人。 龙渊宫里,皇帝和定安侯、齐裕坦诚交代,定安侯大惊,“陛下这是要六殿下主掌大权?” 不怪定安侯大惊,实在是六皇子被忽视的时间太久了,定安侯对慕沉的印象,也仅知道他不受皇帝待见,以及进来因着和南阳郡主的婚事叫人议论纷纷,其他的,他还真没听说过。 倒是齐裕,因着和萧青宁打过交道,对慕沉有多几分认识,这会儿在脑子里回忆几次见到慕沉的情形。 皇帝早料到光说不做无法让定安侯放心慕沉,全心全力为他稳住后方,这时候也不隐瞒,直接将慕沉的情况说与两父子听,“若是其他地方,朕也不能放心他去,但西北,他去是最合适。” 齐裕忽然抓住什么,惊呼,“六殿下和成国公——” 皇帝点头,赞赏地看了齐裕一眼,“朕没尽到的责任,成国公代朕做了,慕沉是成国公一手教出来的,曾随他在西北军营里打滚了三年。在西北,成国公府的威信远超朝廷,宋全义反了,也只带走了他最亲信的五万人马,其他地方,没能侵入。” 若是叫宋全义带着西北三十万大军全反了,只怕等不及朝廷反应,他就能带着西北军直逼帝都。 “可是……”定安侯还是有顾虑。 皇帝挥手,“朕知你的顾虑,战场不是儿戏之地,朕也不叫你为难,你可以秘密去一趟六皇子府,若是还坚持,朕自会重新考量。” 皇帝话到这个地步,定安侯要是再有异议,就是蔑视天威。定安侯略作思考,领命道:“末将这就去一趟六皇子府。” 若六皇子不负成国公所教,他为他稳住后方,又何尝不可。 “去吧。”皇帝挥手,让他们离开。 定安侯和齐裕离开,皇帝感慨,“朝中就是缺乏这番忠臣啊!”一心为国为民,而无二心,若是遇上心胸狭窄一点的将领,让他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稳定后方,只怕明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少不得使绊子。 “定安侯一如成国公,是国之重器,是陛下之福。”魏安在旁说道。 宫外,禁军将四皇子府和宋府重重包围起来,确保一只鸟儿都飞不出来。宋家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一个个惶惶不安,主子、下人没一个能安睡。 宋家老夫人将几个儿子、孙子都叫到跟前,“发生了何事,禁军怎地突然包围了宅子,你们谁犯了大事儿?” 宋家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能让禁军连夜包围宋家,只能是出了大事,先前查出李文岸贪腐,也没禁军围宅,只刑部联合应天府的人,将李府上下压入大牢。 宋三老爷也不知哪里得了些许信儿,面对老夫人的诘问,颤颤巍巍开口,“儿子听闻西北送来八百里急报,怕是大哥那里出了事儿。母亲应该清楚的,凭现在府里这些人儿,还没本事让禁军里里外外将宋家围住。” 宋家老夫人听到这话,扫了一圈,不见宋笙,急忙问:“笙儿和明歌呢?还没回来吗?” 众人摇摇头,宋笙和宋明歌离府好些天了,他们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儿。 宋家老夫人一口气难上来,继续问,“四殿下,四殿下那里有什么动静?” 宋三老爷:“母亲,禁军围宅有一会儿了,四殿下那里,怕是自身难保,不然早该来人了。” 宋家老夫人再撑不住,一口气彻底没上来,昏死过去。 “母亲——” “祖母……” 中堂里一片混乱。 宋家情况不好,四皇子那里,同样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四皇子有野心,紧急关头时还是有人能用的,几乎是禁军过来的同时,他得了消息。四皇子捏着探子送来的信儿,脸色黑了又黑,最后没忍住,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咬牙切齿开口,“好个容远,好个宋全义。” 竟是将他耍的团团转。 宋全义反之前,完全没管京城里的宋家人,也没管他这个四皇子,不叫人送来半点消息,不给他任何准备的机会。 “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四皇子疯狂大笑,他该在爆出李文岸等人勾结成王时,就该想到容远与成王有关系的。容远为成王余党,宋全义与他有勾结,也可算作成王余党,事情败露后,宋全义反了还有一息存活的机会,若不然,一个勾结成王余党的罪名,足够宋全义死几回了。 四皇子曾因宋全义掌控西北受了多少好处,这会儿就要受多少反噬,若是处理不好,兴许就是下一个成王。 四皇子妃夜里被吵醒,知道禁军围了四皇子府,一下子慌了神,本还想过来问问四皇子情况,但听见四皇子屋里砸东西的声音,瞬间没了问的必要。四皇子妃叹了口气,和身边丫鬟说,“回吧。”不管禁军因何围了四皇子府,都不是她能过问的事儿,她能做的,大概也只有等了吧。 四皇子妃能等,四皇子却不能等,他想好要怎么做,直接到府外,被禁军拦下也不气,“本皇子要见父皇。” 只要皇帝肯见他,事情就还有转机。 禁军只是奉命围了四皇子府,面对四皇子的要求,还是规规矩矩回答,会像皇帝禀报,至于皇帝见不见四皇子,就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左右的了。 四皇子看着禁军小队长离开,暗暗呼了一口气,转身回府里。 皇帝忽然让禁军围了四皇子府和宋家,动静不小,没多会儿,三皇子、七皇子等人都得了信儿。三皇子和七皇子还在猜测四皇子和宋家犯了什么事儿,宫里传出消息。 三皇子:“宋大将军反了,四弟完了。” 三皇子听着幕僚的话,很是不可置信。 “殿下,现在不是管四殿下的时候,而是您出头的时候。”幕僚说。 三皇子:“何意?” “殿下去西北。” 简单五字,三皇子一下子明白了幕僚说的意思,在宋全义掌军权前,四皇子并没有什么夺位的实力,但有了兵权,就不一样了。 “让我再想想。”三皇子没法一下子下决定,不说去西北成败如何、安危如何,只他沾染兵权,皇帝能不能容就要好好思索。 七皇子与三皇子有同样的想法,有右相在,七皇子得到的消息更多一些。 “竟是让定安侯去。”七皇子呢喃。 定安侯府是坚定的皇权派,不参与夺嫡之事,将来不管哪个皇子上位,定安侯府都会是忠君之臣。从右相传来的消息看,他的父皇很看好定安侯,这个时候,他若做些什么,反倒不美,但要什么都不做,这大好的机会叫他如何舍得。 三皇子和七皇子想的很好,但他们永远不会想到,在他们不清楚的地方,慕沉比他们先了一步。 从皇帝和慕沉说的一些话来看,他并不是多疑之君,对几个儿子,也是存了历练之心,对于他们的一些筹谋算计,只要不危机国体,他都只会看着。若是三皇子和七皇子有慕沉在他跟前的那份的底气,有能支持那份底气的能力,皇帝未尝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且不说外面如何风起云涌,慕沉从宫里回来,顾不上新人大婚之前不可见面的规矩,直接避开闲杂人等,出现在望月楼。 萧青宁消息灵通,慕沉还没回来,就已知道西北送来急报,也还知道禁军围了四皇子府和宋家。萧青宁知道的事儿比三皇子他们知道的还多,将手上有的消息整理一遍,大致就清楚西北出事了。 慕沉过来时,萧青宁站在桌案前写写画画等他。事有轻重缓急,这种时候,碧云几人也不守着那点规矩,不叫慕沉和萧青宁见面。 慕沉来到望月楼,走到萧青宁身后,伸手环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阿宁,对不起。” 萧青宁听到这几字,愈加肯定了先前的猜测,执笔圈出西北两字,问慕沉:“什么时候走?” “明日大礼结束。”慕沉回答。 萧青宁意外,掰开慕沉环在她腰间的胳膊,转过身,微微仰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任性了。”萧青宁跟在成国公身边也有些时候,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兵贵神速”的含义,宋全义反了,西北自己先乱了一波,慕沉越早到西北,越能靠着当初随成国公在军营留下的威望迅速整顿西北军务。 而现在,慕沉将动身时间定在明儿大礼后,可不就是任性。 “我有分寸。”慕沉承认他任性了一回,但叫他如何能忍受萧青宁和另一人拜堂行礼,即便那人有着他的容貌,在外人看来,也是六皇子和南阳郡主的婚礼。若延迟婚期,更是不可能的,慕沉到西北前,行踪要隐秘,如何能堂而皇之告诉容远,他这里有变。 望着慕沉的眼睛,萧青宁懂了他未完之话,轻轻点头,“好,就等大礼后动身,我这就安排……” 萧青宁说着,就要去安排离开的事情,慕沉拉住她,沉声道:“等我一月。” “理由。”萧青宁问。 慕沉重新拥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上,“我们不知道容远藏身什么地方,阿宁留在京城,远比和我同去西北能做的事儿多。原本,是我们大婚后,一起去西北,如今事情有变,我先去西北,西北安定之时,父皇会下旨封王封地,届时,我在西北等你。” 萧青宁略作思考,明白了慕沉所有计划,应道,“好,我留在京城,你放心,当初舅舅被人背后使坏的事情,我决计不会让其再出现。”萧青宁脑海里已经在思考慕沉离开后,她该怎么做了。 慕沉紧紧拥住萧青宁,“阿宁,你这般,我……” 萧青宁越是表现的理智从容,慕沉越是愧疚。 萧青宁轻轻笑了出声,“若是我依旧是当初的我,只懂风花雪月,只怕六殿下也看不上我这样的花瓶美人儿。” 萧青宁很庆幸能站在慕沉身侧,而不是躲在他身后。 诉完衷情,两人开始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么一商讨,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慕沉和萧青宁都知道这是他们分别前最后的亲密无间,很珍惜这短暂的时光。 最后,还是萧青宁赶慕沉离开,“你该走了,以定安侯的为人,定是要来找你的,若你不能让他心服,只怕你是去不了西北的。” “阿宁放心,我不会叫成国公丢脸的。”慕沉说这话时,脸上是张扬的自信 萧青宁喜欢看他这般模样,再多的不舍,也只化作一句,“等我。” 第99章 大婚 慕沉回到云华轩时,定安侯和齐裕等了有一会儿,定安侯此前没和慕沉有交集,从日影口中得知慕沉去了隔壁南阳郡主府,对慕沉的第一印象先差了许多,认为慕沉太重儿女私情,无法担起皇帝给的重担。 齐裕:“父亲多看看再下结论,六殿下不会叫人失望的。” 齐裕心中有猜测,对慕沉很是看好。 定安侯看重齐裕,听闻他这样说,对慕沉又多了几分好奇,他倒要看看六殿下有何能耐,能叫他这个不将寻常人看在眼里的儿子刮目相看。 慕沉回来,看见定安侯和齐裕,也不废话,直接说起正事,“定安侯,齐统领,久候了,这边走。” 慕沉带着两人去了密室。 三人在密室谈了一个时辰,定安侯离开时,脸上满是欣慰,不用想都知道慕沉的表现让他很满意。齐裕有话和慕沉单独说,慢着定安侯几步离开密室。 齐裕:“如今看来,六殿下便是当日在官道上救下南阳郡主的应言公子。” 慕沉含笑点头,“齐世子好记性。” 齐裕苦笑,哪是他好记性,分明是应言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叫他挂心罢了。 “若有机会,期待与殿下交手。”齐裕望着慕沉,心底升起战意。 慕沉笑着应下了。 “告辞。”齐裕离开。 父子俩离开六皇子府,回定安侯府前路过南阳郡主,定安侯忍不住感慨,“贺楼教出这么一个后辈,也算后继有人了。”慕沉的兵法谋略,让定安侯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成国公还活着一般,他们也还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定安侯与成国公,是知己,是好友,只是因着两人的身份,这份情谊不敢摆在台面上罢了。 齐裕知道自个父亲被六皇子勾起了往事,这时候只静静听定安侯说话,而不插嘴。定安侯也不是多愁善感之人,说了这么一句,不再难过,大步回定安侯去。 另一边,萧青宁送慕沉离开望月楼后,叫来了碧云、碧溪和白兰,忙活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白兰看不下去,“我的好主子,这些事儿不忙这么一会儿,六殿下大礼后才离开,这会儿啊,您只好好休息,明儿一早,做最漂亮的新嫁娘,其他的事儿,我们会看着办的。” 被白兰这么一说,萧青宁忍不住扶额,“我魔障了。” 她现在安排的这些事情,都可以等天亮再说,现在安排再多,也没什么用处。 碧云:“主子哪是魔障了,分明是放不下六殿下,主子宽心,白芷和阿武不是去了边关,边关出了如此大事,八百里急报到了京城,想来他们传来的消息,也差不多该到了。主子现在只管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儿,等天亮了再说。” 萧青宁被几人哄着躺到床上,碧云担心她想着事情睡不安稳,找出了安神香点上。 闻着安神香,不多会儿,萧青宁沉沉睡去。 而这时候,距离天亮也只剩三个多时辰。 萧青宁一夜好眠,次日一早儿,还是碧云进来唤她醒来。萧青宁睁开眼睛,懵了一下,而后问碧云,“白芷那边可有消息了?” 碧云就知道萧青宁记挂西北的事情,进来时就带上了信,萧青宁一问起,就从怀里摸出信递到她手里,“一个多时辰前送来的,主子放心,西北的情况,没我们想的那么遭。” 白芷的信,比边关急报晚着些时候才送出来,边关送来的急报,更多是描述西北面临的处境、难处,白芷、阿武潜伏在宋全义身边,送来的消息,更多的是关于宋全义的。宋全义匆忙反了,准备并不是很充分,要不是有戎狄配合,西北不至于那般艰难。而白芷传来的信中,提到宋全义和戎狄的关系,似乎不是大好。 萧青宁深呼一口气,将信递给碧云,让她给慕沉送去。 白芷能送来消息,慕沉的人也送来了消息,有相同的,也有不同的。 不管边关如何,在接下来的半天里,于两人最重要的,还是大婚的事儿。萧青宁让碧云去送信后,便唤人进来,沐浴、更衣、梳妆…… 先前是梅初、竹心帮着萧青宁试嫁衣,这会儿也是两人帮着萧青宁着衣。嫁衣繁琐,梅初和竹心先前试过,这时候也出不了乱子。 荣升长公主几人昨夜就住在望月楼,也早早起来收拾,萧青宁这边刚穿好嫁衣,她们就过来了。几人先前有见过萧青宁的嫁衣,那时候就觉着这嫁衣好看,如今被萧青宁穿在身上,整体的感觉就更好了。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但好的衣裳,又何尝不需要那个人才能撑起来。 “好、好——”荣升长公主连说两个好字,拉着萧青宁坐到梳妆台前,唤来喜娘为她梳发。若贺莞还活着,三梳发时,当由贺莞出面,再不然,就是萧青宁的长辈亲眷出面。然而,萧家那些人来,找不出个合适的,加之萧青宁被封郡主,已属宗室,这份差事,便落到了皇室宗族永老王妃的头上。 永老王妃算着时间来的,荣升长公主听说她来了,亲自到屋外接她入内,至于萧青宁,今儿她是新嫁娘,这些事儿不用她操心。 永老王妃给萧青宁梳发时,一边梳一般感慨,“好般丽人儿,往后了,也是一家人儿,有空儿到府上玩儿。” 萧青宁自是连连应下。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听着这话儿,萧青宁心头涌上哀伤,明明不想落泪的人儿,偏湿了眼圈。 荣升长公主见了,忙叫竹心上前,“好姑娘,今儿是高兴的日子,可不兴落泪。”荣升长公主自然知道萧青宁为何湿了眼,但有些话,不能说,只怕说的越多,越惹萧青宁伤心。 竹心拿着帕子,为萧青宁擦干眼角。 萧青宁也只是一时触景生情,被荣升长公主那么一说,很快缓了心绪,在心底暗暗说道:母亲,女儿就要嫁人的,嫁的是您自小看着长大的慕沉,您可以放心了。 等萧青宁收拾妥当,已是一个多时辰后,荣升长公主说,“我到外面看着点去儿。” 安皖公主和长宁县主不懂这些事儿,这时候,也只能陪着萧青宁说说话儿,解解闷了。 六皇子和南阳郡主的婚礼,由礼部、宗室负责,什么时候行什么礼,都是早早算好了时间,排算好了的,半点儿不能错。 捏着时间,喜娘为萧青宁盖上红盖头,安皖公主在一旁看着,很为萧青宁高兴,同时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快速掩去一抹落寞。 “迎亲的来了,请新娘出门!”门外,喜娘够着头高喊。 喜帕下,萧青宁心头一紧,扶着安皖公主的手不自觉用了劲儿。安皖公主轻声笑了,“之前也不见你紧张,还能把我和长宁说的没脸见人,这会儿知道紧张了。” 萧青宁呼吸一滞,荣升长公主回来,正好听见安皖公主的话儿,白了她一眼,站到萧青宁另一边,轻轻拍拍她,说道,“别紧张,都是这么过来的。” 荣升长公主的话儿,叫萧青宁放松了几分,不再那么紧张了。 荣升长公主和安皖公主一左一右扶着萧青宁出门,喜娘在一旁说着出门的吉祥话儿。按着规矩,新娘要到正堂拜别高堂,才能出门。 正堂里,贺莞的灵位和画像早早准备好,至于还活着的靖宁侯,则被略过了。为此,宗室的人没少头疼毕竟南阳郡主只是离开靖宁侯府,而不是靖宁侯死了。只是萧青宁坚持,皇帝也向着萧青宁,有些规矩,改便改了。 慕沉带着人,撒了红包,念了两首诗,又和阿肆等人动过手,算是完成了“拦门”,来到正堂外候着。 萧安洵、萧安也等人,都在正堂外等候,慕沉一身红衣,往日被刻意压制的东西,在这时完完全全展露人前,此前见过慕沉的人,根本无法将眼前之人也不受宠、平平凡凡的六皇子联系在一起。 正堂里放了红色蒲团,一个喜娘扶着萧青宁跪下,另有喜娘在旁说道:“新人出门,拜别高堂,拜——” 萧青宁俯身叩拜。 “再拜!三拜——” 高堂之上,只有贺莞灵位,没有靖宁侯,萧青宁拜的时候,脑子里浮现贺莞的面孔,浮现当初陪在贺莞身边的日子。 跪拜礼毕,喜娘扶着萧青宁起来,另一喜娘高喊,“新娘子出门。” 新娘子出门,脚步沾地,由家中兄长背出去,萧安洵进来,在萧青宁面前半蹲身子,“妹妹,二哥送你出门。” 萧安洵往日都称呼萧青宁郡主,以示两人身份之别,将自己和萧青宁的关系看的明明白白,这会儿,萧青宁让他送她出门,萧安洵也丢了往日那份本分的疏离。 先前六皇子下聘和南阳郡主晒妆,都叫人好奇等两人大婚时,会是何等场面,这会儿,南阳郡主外围了不少人,都等着看新娘子出门,看看传出的十里红妆是不是那么回事儿。随着萧青宁出门,嫁妆也跟着出门,六皇子和南阳郡主实在太近了,万没有拐个弯就进门的说法,礼部的人早早画出了路线,按着萧青宁的嫁妆量,选了几条街,绕着走一圈。 “新娘子出门啦……”随着喜娘的声音,围观的百姓就见萧安洵背着新娘出来,将人送进花轿。 将新娘送入花轿,萧青宁这边安排的喜娘便没多少事儿了,而换跟着慕沉过来的礼官主持接下来的事儿。 “礼乐起。”礼官高喊。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离开,避开六皇子府方向,从另一边走,绕着几条街走一圈,而后入六皇子府。两府挨得近,方便了凑热闹的人,走几步就能去六皇子府前继续围观。 礼部的人,按着萧青宁的嫁妆数算了路程,但没想到南阳郡主的嫁妆是实打实的,然后……重,这就导致了原本计划的路程不够,打头的嫁妆进了六皇子府,还有箱笼没出南阳郡主府,从另一面叫人知道了南阳郡主嫁妆很丰厚、很有钱。 临近午时,花轿来到六皇子府。 花轿停下,慕沉翻身下马,在礼官的引导下,拿起准备好的弓箭射轿门。慕沉力道刚刚好,箭头微微没入,不会让萧青宁感受到震动。慕沉上前,喜娘掀开较帘,隔着喜帕,萧青宁看不到什么,但能感受到慕沉出现在她面前。 “阿宁,我来接你。”慕沉探身进花轿,等着萧青宁动作。 萧青宁缓缓张开双臂,慕沉轻巧将人抱在怀里,带她离开花轿。 萧青宁不是第一次被慕沉这般抱在怀里,但这般时候,感受着慕沉的气息,她还是没来由的红了脸,好在有喜帕盖着,不会叫人发现。 慕沉抱着萧青宁在礼官的引导下,跨过马鞍和火盆,直到进了喜堂,才把人放下。 六皇子府太大,大门到喜堂的距离并不近,只不过慕沉习武,抱着萧青宁再多走一会,也不会觉着累。 六皇子府上摆了宴席,但来的人,并不多,甚至没有昨日到南阳郡主的人多。慕沉对这个不在意,也不在乎日后外人如何说。 喜堂上,是永老王爷主持,而慕沉的高堂,连画像都没有。对比三皇子大婚时,皇帝和顾德妃亲临,慕沉的婚礼,又一次验证了六殿下不得皇帝待见了。这样的事情,慕沉同样不在意,而萧青宁,她都能当靖宁侯死了,自然也不会在意皇帝有没有出现了。 喜乐声声,萧青宁手里被塞了红绸,红绸的另一端,连着慕沉。 礼官:“一拜天地。” 萧青宁在新娘的搀扶下,和慕沉走到喜堂门口。 “拜——” 萧青宁和慕沉同时礼拜,此一拜,天地为证。 “二拜高堂,拜……” 萧青宁和慕沉对着空空高堂二拜。 “夫妻对拜,拜——”礼官高喊。 两人面对面,同时一拜,此一拜后,便是一生相伴,一世成双。 “礼成!” 喜帕下,萧青宁勾了嘴角,慕沉亦绽出笑容。 隐隐的,萧青宁听到抽气声伴着惊呼,就是看不见,也能猜到一二为何,嘴角裂开的笑容更大了。 “送入洞房……” 第100章 礼成后,萧青宁和慕沉被簇拥着进了新房,喝合卺酒,结发结情……由着喜娘一番折腾,又一套礼仪结束后,屋里人才散了出去。 慕沉和萧青宁身份在那里,两人又没有太亲近的好友,闹洞房一事儿,自是没有了的。来六皇子府贺喜的人不多,慕沉也不费时间应酬他们,离殊早准备好了,算着时间去了前面,代替慕沉与这些人周旋。 萧青宁之于慕沉,已是融入骨血的深爱,本该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如今只能留萧青宁一人,慕沉心里很不是滋味。有那么一刻,慕沉想任性的再多耽搁半天,但无论是他,还是萧青宁,都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事有轻重缓急,两人看的明白,越显此刻的难言。 “阿宁、阿宁……”慕沉将萧青宁紧紧拥进怀里,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情难自禁吻住她红唇。 萧青宁清楚,两人这一别,短时间无法再见,面对慕沉的吻,也极尽可能的回应,唇齿间溢出细碎低吟。 日影、碧云几人守在外面,绝不会让人过来打扰他们。 慕沉去西北,没让日影跟着,将人留在京城,萧青宁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安排日影去办。萧青宁那边,也把阿肆几人扔给慕沉,让他将人带去边关。阿肆、阿武等人,成国公都是按着军中将领需求培养的,让他们留在萧青宁做身边,太过大材小用。如今有机会,萧青宁还是希望他们能去到属于他们的战场上,如此方不付成国公一番栽培。 慕沉没能多耽搁,换了行头,和夜影走暗道离开六皇子府。 云华轩外,席间人声嚷嚷,无人知道作为这场婚礼的主角,慕沉已经离开。 当京城百姓沉浸在八卦萧青宁和慕沉大婚事宜时,少有寻常百姓注意到四皇子府外和宋家外围着的禁军的,直至吉时过后,宋家上下被打入大牢,百姓们才从先前热闹的婚礼中回过神来,意识到又出大事儿了。 先有贪腐案下,十数官员被抄家灭门,再遇上宋家上下被押入大牢,百姓们见怪不怪了,只小声猜测了几句,没敢太张扬。 今儿的早朝,也拖的比以往时间长,直至午后,才散朝,才有更多的消息的流传出去。如此一来,像三皇子、七皇子等人,原本要去六皇子府贺喜的,也没了那个时间,很是方便慕沉行事。 整个早朝时间,三皇子一派的人和七皇子一派的人争个不可开交,不管是三皇子还是七皇子,都想借此机会染指兵权,昨儿夜间就放了消息出去。 皇帝高坐金殿之上,看着下面一众大臣你拆我台,我拆你台的样子,眉心一下比一下皱的深。魏安离着皇帝近,看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有人要倒霉了。 与魏安有同样的想法的不在少数,这些人都是忠心的保皇派,不参与皇子夺位之争,也更得皇帝信任。其中,新进户部尚书孙大人,瞧着自个身旁两人争的不可开交,垂眸翻个白眼,同时为他们找死的做法默哀一下。当今圣上不反对几个皇子争权,但这个争的前提是以国为重,而三皇子和七皇子,如今只看到兵权,没看到边关的疾苦,皇帝要是能容,就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帝王了。 果不其然,孙敬行还在胡思乱想着,高坐在上的帝王发话了,一连串发作了吵得最凶的几人,同时也罚了三皇子和七皇子,“你们都想为朕分忧,都是好样的,户部近来缺人,老三去帮着筹备粮草,老七帮着筹集银钱。” 三皇子和七皇子对视一眼,齐齐领旨,“儿臣遵旨。” 孙敬行猛然抬头,望向皇帝,一脸不可置信,“……”陛下,不待这么坑他的,户部本就事儿多,再弄两个皇子来,事儿就更多了。 皇帝不想再听他们吵,一连几道圣谕,将西征一事全权定下。 直到散朝,三皇子和七皇子一派的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儿早朝,皇帝根本不是要众臣商议的,而是让众人知道,西征一事已然定了,大家只管做好自己本职之事就可。 “唉……”有大臣叹气,这个时候猜透皇帝心思,也于事无补。 好在三皇子和七皇子都是一样的,不存在谁胜一筹的说法,至于四皇子,宋全义叛国,他是完全没了机会。 散朝后,孙敬行颠颠来到龙渊宫,没人在时,又不要脸的哭诉起来,“陛下可真是给臣扔了个烫手山芋啊!” 就户部那个烂摊子,如今还摊上西北战事起,孙大人表示,他不想升官,只想窝在应天府查查案子,为广大百姓谋福祉。 孙敬行是皇帝亲信,君臣间私下说话,随意了些。面对孙敬行的哭诉,皇帝揉揉眉心,将事情一五一十与他交代。 孙敬行之前有猜到一些东西,但这会儿听皇帝说起,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谁能想到成王被圈禁皇陵那么多年,还能有如此本事,将随州、清平县等地方搅得不得安生。还有南阳郡主那里,先前他就奇怪南阳郡主哪能有那么多事儿,如今算是明白了。再来那六皇子,是最最让他看走眼的。 “行之啊,如今朝中不知还有多少成王耳目,卿行事,切记谨慎小心。”皇帝叮嘱。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户部的责任,一点不比定安侯、兵部那边轻松。 孙敬行正色道:“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从龙渊宫出来,孙敬行心里有了眉目,有了谱气,疾步匆匆离开皇宫,安排粮草等事宜。至于三皇子和七皇子,他一定把人看住了,不让他们有搞事的机会。 龙渊宫里,皇帝问魏安,“几时了?” “回陛下,刚过未时。”魏安回话。 未时了。 皇帝默念两遍,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慕沉和萧青宁大礼已过,他终究…… 自从知道了君灵汐曾改头换面出现在他身边,为他丢了命,皇帝就不知该如何面对慕沉。当初迁怒君灵汐,是不想见慕沉,而今对君灵汐心怀愧疚,是不敢见慕沉。皇帝摸出那枚飞龙玉佩,心绪有些飘飞。 魏安将皇帝的反应看在眼里,便知皇帝又想到了汐美人,对不能去六皇子府见证六殿下和南阳郡主的婚礼感到遗憾。 魏安:“陛下,凤仪宫那边,皇后娘娘早先就说过,这两日,安皖公主都在南阳郡主府,陛下想知道六殿下和南阳郡主大婚的情景,可以等安皖公主回来,去凤仪宫坐坐。” “朕也有些日子没去凤仪宫里,晚点儿过去。”皇帝收起玉佩,开始批阅今儿呈上来的折子。 却说安皖公主,看着萧青宁的花轿走远,正欲走几步到隔壁六皇子府上,却见一人站在拐角处,望着迎亲队伍走远,周遭的一切热闹喜庆,似与他格格不入。 安皖公主看着他,心口不可控制的疼了一下,明明已经很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再继续了,却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 “江公子——不对,应该叫江大人了。”安皖公主走到江述面前,用自己认为最轻松的口吻,与他搭话。 江述看见她,行礼道:“下官见过公主殿下。” 一个简单的行礼,将两人划分的清清楚楚,安皖公主知道江述做的没错,心底还是忍不住失落。安皖公主垂眸,掩去眼底悲伤,直到自己能控制那股情绪,才抬起头,浅笑盈盈与江述继续说话,“江大人既来了,不若到六哥府上喝杯喜酒。” 江述前儿才步入朝堂,六皇子和南阳郡主大婚,他是没有喜帖的,当然,他也不需要喜帖。 安皖公主话落,江述摇摇头,“下官官职卑微,六殿下和南阳郡主,都在云端高阳,下官不敢高攀,公主殿下,下官告辞。” 安皖公主看着江述转身离开,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小声嘀咕,“你哪是不敢高攀他们,分明是不愿与本公主走得近罢了。”她安皖,难道还是死缠烂打之人,要你避之如蛇蝎。 这时候,安皖公主甚至生出阴暗的心思,止不住的想:你江述不想的事儿,本公主越发想做一做。 然而,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瞬,安皖公主到底做不出那般不要脸的事儿,陪了自己的名声,也拉上江述的官途。 遇上江述,闹了这么一出,安皖公主没了先前的心思,只去六皇子府上送上之前准备好的贺礼,没多逗留,回了宫里。 安皖公主并不知道,江述并没有真的离开,在她离开后,又绕了回来,直到看着慕沉抱着萧青宁进了六皇子府,才悄然离开。 江述离开后,躲在暗处看着萧青宁进入六皇子府的白修逸,吩咐身边的人,“去查查这位江大人和南阳郡主有什么关系。” 同为男人,白修逸太明白江述望着萧青宁一身嫁衣进入六皇子府是什么感受了,只是,江述看萧青宁的目光,又与他有些许不同,隐隐的,似乎带了一丝阴暗。白修逸也不知怎的,直觉不喜欢江述出现在萧青宁身边。 下人离开后,白修逸也转身离开,他不能给萧青宁的幸福,现在有人给了,他不会让人去破坏萧青宁的幸福的,即便站在萧青宁身侧的人不是他。 不管是江述,还是白修逸,萧青宁都没放在心上,也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人默默看着她。 萧青宁和慕沉大礼的时辰选的早,加之来六皇子府的客人不多,夜色渐起时,便送走了所有宾客。萧青宁怕自己太过想念慕沉,早早换下繁琐的嫁衣,唤来日影,开始熟悉六皇子府的事情,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两人大婚前,慕沉去郡主府的时候多,萧青宁对六皇子府的一些事情,知道的并不多。这会儿,听着日影交代慕沉拥有的一些暗线、产业等,忍不住惊讶了一次又一次,尤其是听闻卫钦是慕沉的人时,更觉不可思议。 其他的人,萧青宁没打过交道,不好做评价,但卫钦,萧青宁始终记着他在普华寺说的话儿。于卫钦,萧青宁是佩服的,以后可以多打打交道。 刚升职应天府府尹的卫钦,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也不知他苦命的日子才开始。 萧青宁将六皇子府的事儿大致了解了一遍,夜色也深了,明明是该歇息的时辰,萧青宁却无甚睡意,坐到床边望着天上无数繁星发呆。 碧云几人见了,只摇摇头,碧云和另外两人说,“让主子坐会儿吧。” 明明是洞房花烛夜,却只能孤影一人,碧云几人无法怪慕沉,却忍不住心疼萧青宁。 新婚之夜啊,本该缠缠绵绵的,萧青宁忽然觉的很孤单。 不知坐了多会,萧青宁低喃一声,“还是矫情了。”而后起身回到床边,唤来碧云她们,一番收拾后躺到床上,慢慢入睡。 萧青宁不知道,她这厢孤枕难眠,连夜赶路的慕沉,也不见得多好受。下半夜时,几人路过一处破庙,慕沉让停下来,休息两个时辰,再继续赶路。 慕沉站在破庙外,负手遥望天上繁星,心中牵挂着萧青宁。 今夜无月,只满天繁星闪烁微光,点缀黑夜天幕。 夜影收拾好睡的地方,正想叫慕沉回来,被阿肆拍了拍肩头,摇摇头,小声说,“让公子自个待会儿,公子这是做想着郡主。”夜影这时候上前,就有些讨人嫌了。 夜影不常露面,但可以说是跟在慕沉身边最久的,阿肆这么一提醒,他也反应过来了,遂不再去打扰他,留给他思念南阳郡主的时间。 慕沉望着望着,忽然轻笑,低语道:“阿宁,才分开这么一会儿,我便想你入骨,想来你……罢了,你还是不要那么想我的好。”相思溢满心绪,那种难言的愁绪,他不想萧青宁也如他一般。 慕沉没有太多的时间儿女情长,只在外面待了一刻钟,便回破庙,随意找了个地儿躺会儿。 一行人赶时间,天色未亮,便又启程,往西北去。 第101章 皇子大婚,翌日是要入宫谢恩的,碧云几人心疼萧青宁,也只能早早把人叫醒,为入宫谢恩做准备。 萧青宁夜里没睡好,被碧云几个叫起来时,精神头不大好,要不是有人看着,差点就撞博古架上了。萧青宁感慨,到底不是自己住习惯了的地方,先前看过图纸,也还是一下子没能适应。 萧青宁洗漱完,梅初找出宫装,为萧青宁打理。萧青宁第一次以六皇子妃的身份入宫拜见皇后娘娘,一应衣着头饰,都要按着规矩来,盛装而行。 萧青宁一袭大红宫装,不比嫁衣繁琐,却也层层叠叠的,需要花不少时间整理。穿好衣裙,萧青宁坐到梳妆台前,由着梅初为她盘发。 萧青宁已作新妇,以前那些姑娘家梳的发髻,都不合适了。梅初早早学了盘发挽髻,这时不慌不忙,为萧青宁梳起高髻,斜插步摇配玉簪,既显高贵,又不累赘,使人受罪。 绾发梳髻,而后抹粉染脂作新妆,一番画唇描眉后,梅初总觉得哪里不妥,小声嘀咕道,“似乎有些不得劲儿。” 萧青宁仔细看着镜中自个,也觉着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为着什么。碧云几个轮番上前,仔细打量后,没觉着有不对劲的地方。 白兰:“妆容很好啊,衬得主子更美艳了。” 闻言,梅初隐隐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但又不知该怎么办,忙去找秋妈妈过来。 秋妈妈过来一瞧,一语点破玄机,叫碧云几个未成亲的姑娘羞红了脸。 碧云几人,“……”打打杀杀她们在行,儿女柔情,原谅她们不懂。 “郡主这番装扮,好看是好看,但少了几分初为女人的味道儿。”秋妈妈说着,拿起脂粉,在萧青宁眉眼间细细描绘。 不多会,镜中出现一张面带桃花,妩媚动人的脸孔,这才是大婚后,萧青宁该有的风情。 秋妈妈细细叮嘱萧青宁,“姑娘和新嫁娘是不同的,郡主与六殿下未行大礼,这些方面要额外注意着,免得被眼光毒辣的嬷嬷看出什么。” 秋妈妈的话儿,羞人是羞人,但萧青宁还是记在了心头,不说瞒多久,至少在明天之前,要让容远以为慕沉留在京城。萧青宁想着那日在温泉中与慕沉坦诚相对,不用秋妈妈再多说,眉眼间自然而然带了一丝妩媚。 “不错,不错,就是要这般模样。”秋妈妈不清楚萧青宁和慕沉之间发生过什么,见萧青宁一点就通,暗暗感慨自家郡主就是聪慧。 萧青宁若是知道秋妈妈所想,只怕会忍不住翻白眼。 收拾妥当后,萧青宁带了碧云、碧溪随行入宫,离殊早准备好了,就等她一起。 萧青宁和离殊同乘一车,两人入宫后,萧青宁往凤仪宫去,离殊去龙渊宫。离殊行事极有分寸,和萧青宁同行时,只让外人看着与萧青宁亲密,实则都与萧青宁保持着些许距离。离殊觉着,先前假扮慕沉多年,也没有这时候来的困难,叫人提心吊胆。 今儿是初一,后宫妃嫔到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后,知道萧青宁会入宫谢恩,都没急着离开。 萧青宁过来时,凤仪宫里很是热闹,不知是谁提到萧青宁,见萧青宁过来,柳贤妃道了一句,“南阳郡主……该改口叫六皇子妃了,你来的巧,咱们刚还在估摸着六皇子妃要什么才时候过来,若是太晚了,本宫也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萧青宁不知道这些娘娘们都说了什么,但看凤仪宫里这般热闹,心里也有几分猜测。 萧青宁朝姜皇后行大礼,“南阳拜见母后。” 萧青宁改了称呼,随慕沉叫姜皇后一声母后。 姜皇后乐呵呵让兰嬷嬷上前扶她起来,“快起来,自家人儿,不用那么多虚礼。” 兰嬷嬷扶着萧青宁起身,萧青宁站稳后,又向坐在殿里的各宫娘娘欠身一礼,“南阳给各位娘娘问安。” 几个品阶低一点的,受宠若惊,忙站起来给萧青宁还礼,宫里就是这般,将尊卑看到更重,辈分什么的,多数时候没多大用。 安皖公主起身,拉着萧青宁到一旁坐下,顾德妃在旁笑了笑,“安皖和六皇子妃亲近,不愧是姑嫂。” 安皖公主说,“可不就是姑嫂,要多多亲近。” 安皖公主在萧青宁出嫁前去了南阳郡主府,不是什么秘密,也不用掩饰自己和萧青宁的亲近。安皖公主的态度,也代表了姜皇后的态度,顾德妃在心底叹气,摸不准姜皇后的心思。 “安华也喜欢六嫂,也要和六嫂多多亲近。”陪在杨淑妃身旁的安华公主,也走到萧青宁身旁,笑眯眯说道。 安皖公主和安华公主一左一右伴在萧青宁身旁,不知情的人见了,只当萧青宁和两个小姑子关系都很好,其实并不然。 萧青宁不知安华公主打的什么注意,面对安华公主刻意的亲近,多留了一份心眼。她可不会忘记先前为了帮安皖公主,狠狠打了安华公主的脸,也不会忘记杨淑妃先前对她的算计。 萧青宁心底藏了心思,面上却对安皖公主和安华公主都一样,从碧云那里拿过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两人。如今宫里未出嫁的公主,就安皖和安华,而皇子那边,用不着她给礼物。 紧接着,就轮到姜皇后等人给萧青宁礼物。姜皇后有心和萧青宁、慕沉交好,给萧青宁的礼物很是贵重,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 姜皇后将玉镯套在萧青宁手腕上,旁边顾德妃赞道:“姐姐好眼光,这镯子,和南阳是极配的。”说着,拿出一支凤钗,插入萧青宁发间,也是极好的东西。 有她们两人打头,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萧青宁头上,手上戴了一些,多余的让碧云好好收着,对着众多娘娘,又是一番拜谢。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有些事儿,杨淑妃知道,姜皇后、顾德妃、柳贤妃几人也知道,差不多后宫妃嫔也都知道,只不过她们深谙生存之道,看破不说破。比起外面的猜测,这些人更清楚皇帝对萧青宁的看重不会因为六皇子而有所改变。 面对各宫娘娘的道喜,萧青宁都笑着回谢,眉眼间染着的媚意,叫这些人心生羡慕。于她们而言,夫妻琴瑟,只是奢望,能看看他人,也是好的。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离殊来到凤仪宫,给姜皇后行了礼,问能否带萧青宁离开。 姜皇后:“去吧,本宫也不留你们。” 说到底,姜皇后不是慕沉生母,有些事情,走个过场就好了,不用拉着人多说什么。若是换了七皇子大婚,他和杨心月定是先来凤仪宫请安,而后留在玉欢宫用膳。 萧青宁走后,各宫娘娘也纷纷告辞,她们本就是凑个热闹的,主角走了,也不用多留。一群人呼啦啦的离开,凤仪宫热闹散去,冷清不少。 安皖公主追着安华公主离开,拉着她到没人处,警告她,“安华,你安分些,南阳是为着我才和你结的梁子,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呵——”安华公主冷笑一声,“七姐还是这么天真,真没意思。” 安华公主说完这话,也不管安皖公主是何反应,自顾自离开。在安华公主眼里,她和萧青宁的梁子,可不是安皖公主以为的那么少,她们的梁子,可是早早就结下了的,又多又深。 安皖公主不知道安华公主会做什么,只能让人去提醒萧青宁,要她小心安华公主。就是安皖公主不说,萧青宁也会防着安华公主的。 萧青宁离开凤仪宫后,出宫而去,然而才走到朝华门,就被魏公公拦着,说是陛下有请。萧青宁挑挑眉,随魏公公去龙渊宫,离殊也一起,只不过进了龙渊宫后,他到偏殿候着,只萧青宁去见皇帝。 萧青宁过来时,皇帝还在批阅折子。 “南阳来了。”皇帝搁下朱笔。 萧青宁行礼,“南阳拜见父皇。” 听见“父皇”两字,皇帝有一瞬恍惚,仿佛萧青宁就是他的孩子。 直到此时,皇帝不得不承认,当初顺着形势为萧青宁和慕沉指婚,他还是存了私心的,而今阴差阳错的,似乎成了最好的结果。 皇帝回神,让萧青宁起身,而后问她,“南阳可怪朕,没为你们主持婚礼。” 萧青宁摇摇头,这个怪与不怪,在慕沉,而不在她。说到底,慕沉才是皇帝的儿子,皇帝才应为他主持婚礼,而她,没有靖宁侯出现,已经很好了。 皇帝见萧青宁摇头,继续问,“他新婚之夜离开,你也不怪?” 萧青宁想了想,耿直回答,“还是有点怪的。”任谁洞房花烛夜一人独守空房,都会有些许怨言的。 闻言,皇帝失笑。 皇帝找萧青宁过来,也不是就为了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笑过之后,和萧青宁说起正事,“宋全义因着容远反了,容远又狡猾之极,无从寻得其藏身之处,你们行事,定要小心。” 萧青宁:“多谢父皇关心。” “孙敬行是可信的,你有需要,可以去找他,只不过也别太把人逼急了,朕可不想他又来哭诉。”皇帝说。 哭诉。 萧青宁:“……”没想到你是那样的孙大人。 在户部忙的脚不沾地的孙敬行,忽觉一阵阴冷,总觉得被什么惦记上了。 离开龙渊宫前,萧青宁很想问问皇帝,可曾知道君灵汐的心意,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父皇可还记得母妃?” 皇帝愣住,回过神时,萧青宁已告退离开。 若是灵汐,皇帝已然不记得了,但还是小灵子的灵汐,皇帝如何能不记得。皇帝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飞龙玉佩,忍不住一声声叹息。 萧青宁不知皇帝的悔恨,只是她为君灵汐不值,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萧青宁离开龙渊宫时,已过午时,等回到六皇子府,已经是未时了。大婚之后,事儿特别的多,慕沉不在,好些事情要萧青宁做主,萧青宁回到云华轩,还没歇息会,日影就带了府里各管事来见萧青宁。 这些人,也是前段时间才住到六皇子府里,但并不妨碍他们手里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萧青宁过目。 萧青宁看着他们送过来的账本,听着他们的自我介绍,将人和先前日影说的资料对上。 萧青宁在打量这些人时,他们也在小心翼翼观察萧青宁。能被日影带到萧青宁跟前的人,都是得慕沉信任、重用的,这些人都知道萧青宁在自家主子心里的份量,对她很是恭敬。 当然,除了慕沉的重视,萧青宁的手段、本事,也是他们尊敬的一点。若萧青宁只是个花瓶,这些人依旧会因着慕沉对她的在意,恭恭敬敬尊她为六皇子妃,但绝不会如现在这般,打从心底认可萧青宁这个当家主母。 萧青宁花了一个多时辰认识这些人,全都给了赏银,训话道,“在本妃这里,有多大本事,得多大重用,犯了错,也一视同仁。” “属下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一番恩威并施的训话,日影在一旁看着,很是欣慰,他终于可以不用和那些账册打交道了。 日影想的很美好,但萧青宁自己就有很多产业,好些事情都是白兰等人在管,要她往自个身上揽事情,日影是在……做梦。 明白日影的打算,萧青宁打发众管事离开后,和日影说,“他们负责的事儿,此前怎么办的,以后还怎么办。” 日影连连摇头,“这怎么行,主母是主母,属下只是属下。”哪能六皇子府都有了女主人了,还叫他管事的理儿。 萧青宁轻笑一声,回了屋里。 日影一头雾水,问身旁的碧溪,“主母是答应了?” “你做梦来的比较容易。”碧溪冷冷道。 日影:“……”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不要啊,他想和夜影一样,并不想一直和账册打交道。 萧青宁可不管日影如何哀怨,回屋后,躺到软榻上就不想动了,碧云拿来毯子给她盖上。 第102章 初二大清早,西山大营二十万大军准备完毕,定安侯带了一众将领、轻骑大军在西城门外等候。皇帝登上城楼,送终将士出发。 皇帝:“诸位都是大丰的好儿郎,朕在这里等你们归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儿郎山呼万岁,心底藏着家国大义,纵使不能归来,也无怨无悔。 定安侯接过将令,拜别帝王,翻身上马,快走到军前,大喝,“出发。” 军旗烈烈、战马嘶鸣,二十万大军开赴西北。 六皇子随定安侯往西北去的消息,没到处宣扬,但也没刻意隐藏,午后时分,三皇子、七皇子和几个大臣,就都得了消息。皇帝不让三皇子、七皇子却西北,却让最不起眼的六皇子去西北,是太不待见六皇子,找个理由让他新婚时就离京,还是看重六皇子,想磨砺他。如果是前者,还不怎么样,但若是后者……那皇帝存了什么心思。 一时间,不管是三皇子还是七皇子,都忍不住琢磨皇帝的想法,想知道六皇子会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不同于这些人,容远得知六皇子随定安侯前往西北时,黑了脸。容远和慕沉是多年敌手,互相了解,得知六皇子和定安侯离京,容远就猜到慕沉早去了边关。 阎二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属下失职,请主子降罚。”他奉命盯着慕沉和萧青宁,竟没能提前得了信儿,以至于容远此时陷入被动,一番罚是逃不了的。 容远:“刑堂,三日。” “是。”听到这个惩罚,阎二暗暗松了口气,在刑堂受罚三日,比之其他惩罚,算是轻的。 容远:“本座离不开京城,传信去边关,若是宋全义不听话,就杀了。” 阎一:“属下这就去安排。” 容远点点头,“慕沉去了边关,阎三不是他的对手,立刻安排人退出凉州,凉州可以不要,但这些人的心血,一定要保住。” 说到最后,容远话里是不容有失的坚定,阎一明白,若是凉州的事情办不好,阎三也就不用回来了。若不是京城走不开,容远定是要亲自去边关的,可以说,容远这些年的谋划,心血都在北边边境上,其中以西北为最。 安排完事情,容远冷哼一声,“本座就不信你能看南阳郡主和其他人拜堂成亲。”容远估摸着,慕沉最早最早,都是与萧青宁完成大婚之礼后才离开的,比他多出了两日功夫,他这边还不算太艰难。要是慕沉能狠心让南阳郡主和其他人拜堂成亲,那他就是最后栽了也不冤。 容远得了消息没闲着,萧青宁在离殊离开后,也没闲着。 应天府里,卫钦看着萧青宁,情绪十分复杂。萧青宁知道卫钦与慕沉的关系后,和卫钦说起事情,少了许多顾忌。 卫钦听完萧青宁的来意,神色变得凝重,“郡主所言,皆是真的?” 卫钦有些不敢相信,从最开始的普华寺,被杀害的僧人,差点被劫走的南阳郡主,还有官道上的截杀,应天府大牢刺杀阮氏,再到后面清平县的事儿,都与成王余党有关。换句话说,这么多的案子,追根究底起来,其实是一回事儿。 萧青宁点头,这样的事情,她没理由骗卫钦,这也是她来找卫钦的目的。她要找个理由,引蛇出洞。四年前,成国公被人暗害,除了宋全义、四皇子,朝中还有其他人为容远所用,萧青宁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卫钦和萧青宁一番合计,忙入宫拜见皇帝。 且不说卫钦入宫结果如何,萧青宁出了应天府,往风味楼去。也不知从哪里散出的消息,酒楼茶馆里都在说六皇子随定安侯西征的事情,话里话外透着皇帝重视六皇子的意思。此外,还有人说皇帝将南阳郡主赐婚六殿下,就是要为六皇子铺路,说的更直白一点的,就差直说慕沉从边关回来,就会被立为储君。一时间,到处都是议论这事儿的人。 风味楼三层包间里,付掌柜和萧青宁说着酒楼里的情况,“主子,怕是有人看不得六殿下好,古一散播的话儿。”否则,只两三个时辰,普通百姓如何能知道六皇子随定安侯西去,就算偶然知道了,没个引子,也不会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猜测皇帝心意,说皇帝属意六皇子。 皇帝到底想不想立慕沉为太子,就是萧青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外面的传言,不出意外是容远的手笔,想以此为慕沉树敌,让三皇子、七皇子的视线,都落到慕沉身上。容远的手段,说不得高明,但很有用就是了。 萧青宁将自己放在三皇子、七皇子的立场上想一想,若是她,听到这样的话儿,不管真假,肯定会不想慕沉活着……回来。萧青宁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听付掌柜说完后,立刻安排碧云,找人盯着三皇子、七皇子,同时让人给卫钦传信,要他提醒孙敬行,看好三皇子、七皇子,若是那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影响到边关形势,他的官路,也就到头了。 萧青宁在付掌柜这里得了消息,心里有了成算,带着碧云离开风味楼。 楼下,齐三公子熟门熟路摸在楼梯口,隔一会就忍不住往上面看去,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先前,齐裕说要齐三公子在风味楼里打杂赚钱赔偿,到底不是认真的,让人在风味楼里干了十多天,就拿了银子过来赎人。 齐三公子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见萧青宁出来,有些按耐不住,拦住一个先前和自己比较熟的跑堂,问他,“南阳郡主在那个包间?”不等了,他直接上去找人。 于大多数人而言,还是习惯称呼萧青宁为南阳郡主,六皇子实在太不打眼。 跑堂的奇怪,“这个你该去问掌柜的?”他要没记错,付掌柜从楼上下来有一会儿了。 齐三公子嘿嘿一笑,“咱这不是不敢吗,兄弟,帮帮忙,我真有事情要找南阳郡主。” 有什么不敢的,跑堂的嘀咕一句,还是去帮齐三公子问一声,“郡主还没离开吗?”不应该啊,付掌柜都下来了,南阳郡主还留在风味楼。在跑堂的印象里,南阳郡主在过来时,多数情况是和付掌柜说事情,说完就离开的。 付掌柜敲了敲跑堂额头,“贵人的事儿,少问。” 跑堂:“不是小的要问,是齐三公子,他似乎在等南阳郡主,等了好一会儿了。” 付掌柜寻着跑堂的视线望去,只见齐三公子在那里,很是不安的样子。齐三公子来风味楼的次数不少,加之先前打架的事儿,在风味楼待了几天,付掌柜对他印象挺深的。在他印象里,齐三公子都是一副没心没肺,只知吃喝玩乐的模样,这般为什么发愁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付掌柜走过去,和齐初搭话,“齐三公子在等主子?”风味楼是萧青宁的,在京城里,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 “南阳郡主在哪儿,我有急事要找她。”齐初怕自己名声不好,付掌柜拦着他,说完之后,小眼睛里满是恳求。 付掌柜:“公子有什么事儿,可与小的说,小的转告……” “不行。”齐三公子没等付掌柜说完,斩钉截铁吐出两字。 付掌柜:“公子不用等了,主子已经回去了。”说着,指了指后面。萧青宁走的后门离开,齐初就是两只眼睛瞪大了,也等不到萧青宁。 “哎呀,遭了……”齐三公子叫了一声,留下茶钱,匆匆离开风味楼。 付掌柜将这事记在了心上,正准备让人去和萧青宁说一下,后面有人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付掌柜挑了挑眉,去后院,萧青宁去而复返,要见他。 “主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付掌柜也算清楚萧青宁的作风,知晓她不会没事折回来。 萧青宁:“刚刚忘了说了,一个月后,我们要去西北。” 付掌柜惊讶。 萧青宁继续说,“你问问手下的人,可有愿意去西北经商的,先安排一下。” 付掌柜奇怪,疑问,“主子的意思,是要在西北长住?” “不好说,先准备着,一两年估计是有的。”再长,就要看情况了,萧青宁这会儿也没个数。 付掌柜沉思片刻,“属下这就去安排。” 萧青宁说完事情,就准备离开,付掌柜忙叫住她,“主子,等等。” 萧青宁停下脚步,付掌柜忙把齐三公子找她的事情说出来,“属下看齐三公子挺急的,应该不是小事儿。” “我知道了。”萧青宁放弃走后门,从前面离开风味楼。回六皇子府的路就那么几条,齐三公子很急,必然挑近的路,说不定他们还能在路上遇见呢。 齐初走的很急,萧青宁没能在路上遇见他,她回到时,齐初在六皇子府大门前走来走去的,很烦躁的样子。 “各位大哥,我真的有事要找南阳郡主,你们行行好,给递个话儿啊。”齐三公子就差喊门房处的两人祖宗了。 门房处,两个侍卫也很无奈,他们已经说了主母还没回府,齐三公子就是不信,他们也很无奈啊。就在两方僵持时,萧青宁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两个侍卫松了一口气。 “看,主母回来了,咱们真没忽悠你。” 齐初看见萧青宁,顾不上其他,忙小跑着上前,“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你……” “三公子,有什么话儿,到府里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萧青宁打断齐初的话儿。 齐初一拍脑袋,“我这不是太急了吗?”萧青宁一说,齐三公子也意识到了,他要说的事情,还真不适合在这里说。 齐初和萧青宁进了六皇子府,六皇子府里,还缠着大婚用的红绸,挂着红灯笼,看着喜庆极了。齐三公子走了一会,忽然感慨,“六皇子也不像传闻中那样不受陛下待见嘛,六皇子府里也没传言中的破败。” 萧青宁:“……” 想起第一回来这里看到的,萧青宁很想告诉齐三公子,传言说的,其实不假。六皇子府里,也是为了筹备大婚,才修整了一番,看着不那样破败,也多了点人气。这些事情,解释起来有点麻烦,齐三公子误会就误会吧。 齐初是男客,萧青宁在前院花厅招待他。 齐初看了看屋里的婢女,欲言又止。 萧青宁失笑,这人,先前不见他谨慎,这会儿倒是知道要避人耳目了。齐三公子被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脑袋。 萧青宁:“三公子放心,府里的人,都是可信的。” 有了萧青宁这话儿,齐三公子不再藏着掖着,忙将自己在小酒楼里听到的事情说与萧青宁听,“郡主,有人说陛下想立六皇子为储君,我爹爹,大哥不会受牵连吧。” 闻言,萧青宁沉了脸,“你从哪里听来的?” 原来,齐三公子想和定安侯、齐裕一起去西北,但才这么说,就被齐裕拎到院子里一顿毒打,说他什么时候能在他手里走一百招,再说去西北的话。 齐三公子和纨绔打架的时候不少,但要和齐裕动手,就是个渣渣,不说一百招,他连五十招都扛不住。 齐三公子不能去西北,郁闷的一大早去小酒馆喝酒,都没去送定安侯和齐裕。 齐三公子喝酒的地方,有像风味楼那样往来皆权贵的,也有不知名巷子里乱糟糟的小酒馆。先前在小酒馆里,齐三公子看着两人进来,说起六皇子随定安侯去西北的话,然后又说六皇子要发达了,再之后还说有人不想六皇子回来。 等他们离开后,小酒馆里的人都在谈论这样的事情,齐三公子不想听,离开去别处,不想在其他地方,也听见类似的话,仿佛一下子,所有人都在说这个事情。 齐三公子直觉不对劲,就想找萧青宁确认一下。 萧青宁听完他说的细节后,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三公子放心,令尊和令兄,都不会有事的。” 萧青宁打发走齐三公子,回云华轩的路上,周身笼着冷意。 看来,付掌柜先前与她说的事情,可以找到源头了。 第103章 齐三公子离开六皇子府,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小声嘀咕,“我是不是白忙活了。” 齐三公子忽然意识到,六皇子并不如传言中那般,而定安侯和齐裕,定然知道些什么,只不过不会同他说。 “算了,还是喝酒去。”齐三公子拍拍脑袋,傻傻一笑,管那么多做什么。 萧青宁回到云华轩,换了宫装,急急忙忙往宫里去,找皇帝哭诉。萧青宁离开龙渊宫后,皇帝召应天府尹卫钦入宫,让他彻查坊间留言之事。 晚些时候,玉欢宫里,杨淑妃得了消息,“六皇子妃到皇帝跟前大哭,说要陛下给六皇子一条活路?”这话儿,听着怎么那么不得劲儿呢。 宫女回话,“回娘娘,陛下跟前的公公,是这么传信儿的,听说六皇子妃哭得很大声,外面都听到了,话里话外都在说,六皇子才大婚,陛下就是不待见六皇子,也等过些天再让人离京,明儿才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六皇子却已不在京城。” “本宫写封信,你现在就出宫去,亲自交到七殿下手里。”大婚之日,萧青宁都不在意靖宁侯在不在,此时却惦记三朝回门,还为此到陛下跟前哭诉,杨淑妃除非傻了才会相信萧青宁。 杨淑妃在宫里,并不能及时得到宫外的消息,而当七皇子收到她的传信,联系宫外发生的事情,也就能将萧青宁去宫里哭诉的目的猜个五五六六了。 皇帝召卫钦入府后,让他彻查坊间流言之事,抓到散播不实之言,蛊惑人心的造事者,一律关进大牢。七皇子原先还不明白应天府怎会突然管起流言的事情,有了杨淑妃传出的消息,就能将事情串起来。 七皇子将杨淑妃送来的信揉作一团,冷哼一声,“好个慕沉,竟藏的这般深。” 比起皇帝厌恶慕沉让他去西北,七皇子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皇帝在为慕沉铺路。萧青宁想压下流言,他偏不让她如意。 七皇子找来亲信,秘密吩咐其去做事。 然而,七皇子大概想不到,萧青宁入宫哭诉,并不是想压下流言,而是制造机会,让卫钦方便行事。以彻查流言之名,行搜查暗探之事。 因着应天府到处清查,容远受了不少影响,一些消息,不能像以前那样,及时递到他手上。 “倒会将计就计。”容远知道萧青宁的打算后,忍不住叹气。若是早知道除夕的事情,会让萧青宁和慕沉紧紧联系在一起,他说不得会换种方法。只能说,世上没有后悔药,人生也无回头路,再懊恼,都晚了。 萧青宁借应天府之力查暗探,却也没将着手点放在全放在那上面。 入夜,靖宁侯府里更显落败,靖宁侯一直住在前院,屋里的烛灯,一宿一宿的,彻夜不灭。府里,不少下人都在猜测,靖宁侯出了什么事,夜里都不敢吹灯。不过,就是靖宁侯府以显落败,主子还是主子,下人并不敢太议论主人家的事情。 下人们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靖宁侯一夜夜的不敢吹灯,确实是怕了、惧了。自从随州志落到萧青宁手里,他就没安心过,后来彻查清平县一系列案子时,又牵扯出随州案子,靖宁侯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一不留神,就会被人要了命。 靖宁侯如今,基本不敢离开前院,多数时间,都待在书房了,感觉不对劲,立马躲入密室中。一两个月的时间,靖宁侯生出了半数白发,看着像老了十多岁。 萧青宁见着他时,有些意外。 而靖宁侯看见突然出现在他书房里的萧青宁,更是惊恐,一双凹陷下去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有种诡异的感觉。 “你怎么进来的?”靖宁侯冲外面大喊,“来人,快来人啊。”喊着,大步走到门口,伸手拉门。 没拉动。 靖宁侯试了几次,都没你拉动屋门,气急败坏看向萧青宁,“你要做什么?” 萧青宁懒懒靠着椅背,白兰守在她身边,面对靖宁侯的问题,浅浅一笑,“侯爷问我怎么进来的,是想谢谢我吗,毕竟没有我让人在暗中护着,侯爷只怕活不到今天。” “你说什么?”靖宁侯拔高声音,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也不知是不相信萧青宁的话,还是要骗自己,大声反驳,“本侯不相信。” “呵——”萧青宁一声轻笑,尽是嘲讽,“侯爷不信,何至于躲在这处,不敢到其他地方歇息,要知道,这里是书房,不是主屋。” 书房这地方,随便歇歇还行,日复一日住在这里,甚至都不怎么离开书房,就说不过去了。靖宁侯又不准备考科举,要一日又一日的泡在书堆里。 靖宁侯沉默,萧青宁能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他就已经信了她的话儿,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靖宁侯不想在萧青宁面前低头,那样会显得他错的很离谱。若是他善待贺莞,给萧青宁应有的关爱,是不是就不会是今日这个境地? 每每听到萧青宁又如何如何的消息,靖宁侯都会纠结一番,而最好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不会去求萧青宁,不想自己与阮氏的爱情,是个笑话。靖宁侯一生,大概也只有在这一事上,最坚持了。 萧青宁此来,也不是和靖宁侯叙旧,而是,“当初在官道上截杀我的人,是侯爷和谁说了什么?” 靖宁侯大概也清楚有些事情,已没有狡辩的理由,反问回去,“你不是能耐,自己去查啊。”可以说,那是靖宁侯最后的倚仗,他不会轻易交出去。 被靖宁侯这么说,萧青宁也不恼,悠悠说道,“侯爷放心,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当年参与随州事情的,前一久又死了两个,侯爷可好奇,随州志到了皇帝桌案上,你为何没被牵连。” “你把随州志给皇帝了!”靖宁侯又一次瞪大眼睛,眼底满是惊恐,“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靖宁侯忽然像被什么抽干了力气,脚步踉跄跌坐到身后的椅子里。 萧青宁:“侯爷还是这么天真啊,真当你们做的事情不会让人发现吗?侯爷心里清楚的,该皇帝知道的,总会被知道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皇帝一直没动靖宁侯,一是想试试引蛇出洞,二是为她考虑良多。先前她入宫,让皇帝不用再为她考虑,怎么省事,怎么来。事到如今,靖宁侯愿意说最好,不愿意说,也有其他手段。 靖宁侯白了脸,但还是坚持着,不开口说什么。或许,是萧青宁的话儿让他有了错觉,以为萧青宁会保他。 萧青宁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又是一声轻笑,嘲讽道:“侯爷果然天真。” 她看着是那种不记仇的人吗? 靖宁侯被她这一笑,抽醒了脑子,狠狠说道,“你想知道随州案背后还有谁,你死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的。”这是他唯一能保命的东西,绝不会轻易交出去。 萧青宁看出靖宁侯想谈条件的想法,直接不客气戳破他的幻想,“侯爷估计忘记了,这不是你想不想说的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容你一直活着,但你要明白,他们怕你守着的秘密泄露,几次都是很温柔的手段,而我没有那么多顾忌,即便侯爷现在死了,于我而言,也只是少了个线索、捷径。” “萧青宁。”靖宁侯听出萧青宁话里之意,怒喝他,“我是你父亲,你敢弑父?” “侯爷放心,我要对你动手,就不会等到现在了,侯爷既然不愿意同我交待,就去向陛下交待吧。”萧青宁站起来,理理衣袖,往门口去,同时说道,“你们进来吧。” 随着萧青宁说这话,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黑衣人从外面进来。 萧青宁:“希望侯爷之后不会为现在的嘴硬后悔。” 与萧青宁同来的,是皇帝的暗卫,落到他们手里,下场好不了就是了。 靖宁侯还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就被暗卫放倒,带走。 碧溪守在外面,看见萧青宁出来,上下打量她,而后说道,“绑人的事情,主子交给我们就是了,何必自己走一遭。” 萧青宁笑笑,没说什么,由碧溪带着,离开靖宁侯府。萧青宁早先在靖宁侯身边安排了人,这会直接让人撤走,也不怕萧安岩知道什么。 萧青宁离开后,萧安岩得了消息,赶过来时,什么人都没看到。 “世子,他们也太大胆了。”小厮说道。 萧安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陛下旨意在,换做是我,也会用这最简单的方法。” 萧安岩没多逗留,匆匆出了靖宁侯府。 盯着靖宁侯府的人不少,这里有个风吹草动,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左相府里,左相得了消息后,立即唤来孙子张晋礼,吩咐他,“你立刻出京,往北边去,一定要赶在陛下皇令前,离开京城,你父亲、两个叔叔,都在靠近北边的地方任职,我安排了人,会叫他们第一时间离开。” 张晋礼:“出了什么事情,祖父让我们离开,你又该怎么办?” “来不及解释了,以后你会知道的,祖父为成王效忠,不肖多时,皇帝也该知道了。”左相同张晋礼坦诚交代。 成王余党的事情,这一久闹得沸沸扬扬,张晋礼怎么也不会想到,深得皇帝重用的祖父,竟有一天告诉他,他也是成王之人,而陛下也知道了。 张晋礼不理解,“祖父,这是为了什么?” 左相自嘲一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只管听话,祖父安排人送你离开。” 左相一直有为事情暴露做准备,他的几个儿子,都没在京城做官,孙子除了张晋礼一人,也都没在京城。若他为成王做事败露,他的儿子、孙子,都有离开的可能,这种可能性还很大。 左相安排张晋礼离开,自己一个人坐在桌案后沉思,张晋礼问的,他也想问问自己。 左相出身寒门,能有今日,少不了皇帝的赏识、重用,可是,在这之前的之前,是成王给了他机会,让他能一步一步踏上官途,走至今日。 “成王,张永志不负王爷抬举之恩,活命之情。”左相叹气,却是负了陛下多年的信任、赏识。 他一直在等这么一天,等一切结束。 左相从暗格里找出一个小瓷瓶,盯着它发呆。 忽地,一个人影出现在左相身旁,伸手捞走瓷瓶。 “公子怎么来了。”左相见是容远,淡淡问道。 容远拔开塞子,轻轻嗅了嗅瓷瓶里的东西,说道,“张永志,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这毒药,你也用不上。”容远说完,运足内力,将小瓷瓶捏碎,连着里面的毒药,一起化作碎渣。 左相:“靖宁侯那里,不管他招不招,他知道的事情,都会被人知道。老夫无能,不能再为公子效劳。” “你放心,靖宁侯没有开口的机会,他先前威胁你的东西,也不会有出现的一天。”容远说。 左相惊讶,“怎么可能?” 在靖宁侯因为随州志落到萧青宁手里找上他时,左相隐隐有感觉,他会因为靖宁侯暴露成王余党的身份,但现在,容远突然告诉他,靖宁侯不会有招供的时候,他手里的东西,也不会威胁到他,这叫他…… 容远继续说道,“说来,本座与大人相识几年,还没和府上认真见过一回。” “你对礼儿做了什么?”左相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 容远:“不过是请他到阎杀楼做客,你不用担心。” 左相沉默。 容远:“张永志,不要忘了你都为父王做了什么,现如今,不是你想不干就能不干的,想一死以谢皇恩,你没那个机会。” “老夫自然不会忘记王爷恩情,但公子不是王爷。”左相皱着眉头说道。 容远:“有何区别?” “敢问公子,王爷现在在哪里?”左相没回答容远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看上去完全没关系的问题。 这下,轮到容远沉默了。 第104章 皇帝最开始知道贺莞、成国公之死与成王余党有关系,就让人去了皇陵。不过那时候,在皇陵中的人,已不是成王本人。皇帝一番追查后,才知成王早在四年多就已被人救出,留了一个替身在那里掩人耳目。为此,皇帝狠狠发落了看守的皇陵的人。 成王已不在皇陵,虽然皇帝秘而不说,但左相这么些年下来,也有些消息来源。不说知道成王什么时候离开的皇陵,但看皇帝严惩守皇陵之人,猜也要猜的出与成王有关系。 容远第一回与左相联系,还是随州案严查之下,他们一众人沉寂了几年后,约莫着就是清平县事情前着半年的时候。不过,左相见到容远,还是在元安四年,要对付成国公前。那时候,容远已将成王救出,但对着左相这些人,只字不谈成王已经离开皇陵。 成王余党中,好些人是上了成王的船,被人握着把柄,不得不一条路走下去的。像左相这种的,记着成王恩情的,其实并不多。容远凭着成王幕僚留下的名单,能控制大部分曾或追随、或攀附成王之人,而左相,大概是他用的最顺手,也最不放心的人。 “父王安好,待事情结束,相爷可与父王把酒言欢。”容远这般说。 左相冷哼一声,“安好!公子说话,也请过过脑子,若王爷安好,何至于这么几年,往来皆是公子书信。再者,若王爷真安好,公子何至于对我等隐瞒王爷已然离开皇陵的消息。”左相心里有种很强烈的想法,想忽视都忽视不掉,但却又不愿意去相信。 容远沉默良久,一脸正色道:“相爷心里清楚的,若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父王,大丰王朝不会有现在的太平盛世,但你又感念父王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拉了你一把,无法不为父王效忠。相爷为何进不换种想法,换个人追随?” “老夫不得不承认公子比之王爷,更适合尔虞我诈,更有手段魄力,但有些事情,遇上了就变不了。”左相这般回他,他愿意帮着的,只是成王,即便成王在二十多年前不如当今陛下更适合那个位置,即便他的儿子比他更适合争夺那个位置。 容远叹气,“看来与相爷,是说不通了。相爷既然清楚本座的手段,就该明白,本座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拦,本座想要你做的事情,你也没有拒绝的机会。” “公子在威胁老夫?”左相挑眉。 容远大方承认,“是又如何,相爷行事前,还是要为子孙想想的,他们仅仅因着你追随成王,随时有可能从人上人沦为阶下囚。” 容远话落,左相寒了脸。 容远继续说,“相爷从受人白眼,走至今日,不要高高在上的时间久了,就忘了当初无权无势所受的屈辱。相爷当初无权无势,受尽人白眼,但你的儿子、孙子,若是没了权势,怕是连你当初都不如。” 听着容远的话儿,左相右手不自觉颤抖起来,曾经的那段被人踩在脚下的岁月,左相不会忘记,若要的子子孙孙受再受他曾经受过的,他是如何都不愿看见的。再者,若真让子孙陪着他一起去死,他是如何都不能的。左相以为能为儿子、孙子安排好后路,就是他死了,也能让他们换个地方继续生活,但容远的话儿,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没了权势,他的儿子、孙子换个地方,也无法活的好。 “当初王爷若有公子这般手段,怕是……”左相感慨。 容远:“相爷想明白了就好,小公子在阎杀楼做客,本座会让人好生敬着他的。” 容远说完这话,如来时一般,翻窗离开。 左相看着微微晃动的窗子,一声接一声叹气,最后化作一声低喃,“可一定要赢啊。” 如今的他,进不得,退不得,宛若走在横亘在悬崖间的铁索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他不惧,却怕他这一支子子孙孙,血染午门外。 “输不起、输不起啊……” 另一边,暗卫将靖宁侯带回宫中暗牢,皇帝亲自去了暗牢,去见靖宁侯。面对靖宁侯,皇帝很是复杂,多年来,有意无意间,见靖宁侯的情况并不多。靖宁侯承袭爵位,但本身没处在朝堂中心,不用上朝,除了一些大型宴会,基本见不到皇帝。 靖宁侯置身暗牢,手脚被铁链锁着,可谓一身狼狈,再无半点京中权贵该有的样子。 看见皇帝,靖宁侯大笑,动了动手脚,将铁链扯的铛铛作响,“想来,陛下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靖宁侯也不是真没脑子,他早知道贺莞心有所属,只是不知那人是谁,但如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说,知道贺莞心里藏着的那个人是皇帝,靖宁侯忽然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难怪他这些年隐隐感觉皇帝不待见他。 其实,靖宁侯年轻时,是有抱负的,只是一直被排挤,让他慢慢的自我否定,才是今日这般模样。若是当初他没有娶贺莞,没有去随州,没有被排挤,说不定靖宁侯老夫人一生看重的靖宁侯府门楣,能在他手里兴盛。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 没等皇帝说什么,靖宁侯自顾自继续说着,“就是她心里的人是陛下又如何,他终归是臣的妻,我们还有一个女儿,而陛下,什么也没有。” 皇帝压着怒火,和靖宁侯说,“你不配提她。” “臣不配?”靖宁侯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这时间,再没有比臣更能提及她的了,贺莞至死都是臣的妻,是要葬入萧家祖坟的。若说不配,陛下才是最不配提及她的,若是没有陛下,她应该能活的更好,也不会那么早早的死了。三府女儿不入后宫,陛下能给她什么。” “住口。”皇帝大喝。 靖宁侯也不知怎么了,之前怕死怕的不敢出门,夜里烛火通明,这时候,却一个劲的戳皇帝痛脚,仿佛忘了自己的命被皇帝捏着。 靖宁侯:“臣说对了不是么,她是被陛下害死的。” 不得不说,靖宁侯虽然不知道贺莞死的真实原因,但这话儿,如刀子一般,着着实实戳皇帝心窝上。 萧青宁不曾说贺莞是被皇帝累及的,但皇帝自个清楚,贺莞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皇帝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当初贺莞没有暗中帮着她,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儿,她也能活的好好的。再退一万步讲,若是当年他能糊涂一些,带着贺莞离开,不管朝中是是非非,是不是他们就能有不同的结局。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如果,即便再来一次,他和贺莞,还是会做相同的事情。 皇帝会心痛、会懊恼、会后悔,但这些情绪,都不会在人前显露,更不会在靖宁侯面前表露分毫。 皇帝:“说说吧,随州案里,是谁掩护了你?” 闻言,靖宁侯扭过头,用行动告诉皇帝,他不会说的。 “审。”皇帝轻轻吐出一字。 负责这处暗牢刑罚之人,站出来,取出墙上挂着的刑具,用在靖宁侯身上。 尖刃滚在后背上,靖宁侯吃痛,咬牙忍着。不多时,靖宁侯后背一片殷红,花白的中衣,似放到了红色染缸里过了一遍。 这处暗牢,就是受过训练的死士,也受不住几种刑具,就更别说靖宁侯这种没有真正受过罪的人。不过用了两种刑具,靖宁侯就昏了过去,只不过就是疼得受不住,靖宁侯也咬紧了牙关,不叫一声,也不说一字。 皇帝见他晕了,吩咐人将他弄醒,一定要撬开他的嘴,而后离开暗牢。 靖宁侯被冰水泼醒,正好看见皇帝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吐出几字,“慕苍,你永远也得不到她。” 暗卫将这话记下,继续对靖宁侯用刑。 没了皇帝在场,靖宁侯受不住哀叫出声。痛到极致时,靖宁侯还有心神想其他的事情。也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靖宁侯忽然想起了贺莞,想起那个让他不敢靠近的女人。靖宁侯喜欢阮氏不假,但贺莞那样的人,他也是动心过的,只不过…… 只不过那是天上月,就是他们是夫妻,他们有一个女儿,靖宁侯也不觉得他得到过贺莞。在贺莞面前,被她冷冷看上一眼,靖宁侯只觉自己什么都不是。如今回想起来,将和贺莞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一遍,抛去他的那些心里暗示,靖宁侯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 就在暗卫以为自己下手轻了,正要加重力道时,靖宁侯笑着笑着大口吐血,突然的没了反应。 暗卫伸手到靖宁侯鼻端,没感觉到气息,神色骤然大变,“糟糕。” 龙渊宫。 皇帝听得暗卫回话,腾地站了起来,“他死了。” “属下失职。”暗卫跪在地上请罪,皇帝将人交给他审问,还没问出什么,靖宁侯就死了,死的莫名其妙,他难辞其咎。 靖宁侯一死,可谓断了一条线索,于现在的形势而言,不管是于皇帝、还是于萧青宁,都不那么友好。别看萧青宁在靖宁侯面前不在意靖宁侯说不说,靖宁侯真死了,她的愤怒不比皇帝少。 萧青宁是第二天一早才得到宫里的消息,知道靖宁侯死了,在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死了,还死的莫名其妙。 在皇帝他们看起来莫名其妙的死法,在萧青宁眼里,莫明的熟悉。 “蛊虫。”萧青宁吐出两字。 不是中毒,那就只剩蛊毒这种伤人于无形的东西,萧青宁自己受过蛊毒之罪,对养蛊之术的神秘,报以敬畏之心。 萧青宁将自己的猜测说与暗卫听,让他回去转告皇帝,找人确认一番,看靖宁侯是不是因蛊而死。 暗卫也曾听说过养蛊之术,听萧青宁提及蛊术,半点不敢耽搁,将消息带回宫里。 养蛊之术被列为禁忌,像暗卫,也只是听说过,至于如何养蛊,如何识蛊,就是一头懵了。望君山里有养蛊之术的记载,皇宫里也有着零星记载,皇帝乍然听到靖宁侯可能死于蛊虫,很是震惊。 震惊过后,立即安排人解剖靖宁侯的尸体,若真是蛊虫作怪,他的身体里,一定有痕迹。暗牢的人办事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就来回话,告诉皇帝,在靖宁侯心口中找到一条黑色小虫子,而靖宁侯的心脉,已然发黑,散出恶臭。 皇帝:“还真是养蛊之术。” 皇帝想到宫中秘辛里记着的蛊术信息,顿觉脚底生寒。宫中的记录里,强调蛊术害人之道,没提及蛊术还可救人,一代又一代的人,都将养蛊之术视为邪恶,绝不能留。 皇帝匆匆去了藏书楼。 宫里的藏书楼,有五层,最上面一层,常年锁着,还有人守着,一般人不能到上面去。皇帝刚登基那会,政务繁忙,但只要有时间,都会到藏书楼坐坐。那时候,皇帝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只有用无数政务和更多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来的时间多了,皇帝翻看的东西不少,才在听闻靖宁侯可能因蛊虫而死时,想到曾经看过的记载。 皇帝来到最顶层,没让人帮忙,自己寻着以前的记忆,翻找记载着养蛊之术的书册。 太祖皇帝留下的一些秘辛里,东一句、西一句的写到了养蛊之术。皇帝翻看了大半天,找到的信息并不多,就在皇帝打算放弃时,忽然被一本书里一闪而过的夹条吸引。 那字迹,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是灵汐。 皇帝翻回去,找到夹条。 巴掌大的纸条上,写着四字。 胡说八道。 皇帝直觉君灵汐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么一句话,仔细将这本书翻看了一遍。这时候,皇帝根本来不及想君灵汐是怎么上到这上面的,又为何留下这字条。若是这时候,皇帝有心思多想一点,说不定就能发现君灵汐的身世之谜,之前困扰他的事情,也能找到答案。 这是太祖皇帝留下的类似手札的册子,里面记录的,多是一些日常,皇帝翻来覆去看了,也没发觉什么,最后只拿走君灵汐留下的纸条离开藏书楼。 从藏书楼出来,皇帝吩咐魏安,让萧青宁入宫。 第105章 萧青宁与暗卫说了靖宁侯可能死于蛊虫,让他给皇帝回话后,不等宫里再传出消息,带着人去了靖宁侯府。宋明歌以身养蛊,萧青宁不知道她帮着容远做了多少事情,但靖宁侯死的太蹊跷了,萧青宁有极大的把握,他就是因蛊虫而死。 宋明歌上元节时才回到京城,而此前,萧青宁已经让人密切监视靖宁侯,能在她和靖宁侯都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还给靖宁侯下蛊,那个下蛊的人,只能是靖宁侯极为信任之人。萧青宁心底有个猜测,需要回靖宁侯府确认一番。 萧青宁过来时,靖宁侯府大门紧闭,叩门也没有人应。萧青宁带着碧云、碧溪绕到侧门处,同样门扉紧闭。萧青宁抿嘴看向碧溪,后者看懂她意思,带着她跃过墙头,稳稳落在里面。萧青宁在靖宁侯府生活了十多年,不管她愿不愿承认,这个地方,承载了她太多成长的记忆。 萧青宁熟门熟路往福安堂去,一路上,没看见什么人,仿佛一夜之间,这处府邸变成了一座死宅。萧青宁皱眉,昨夜带走靖宁侯,她担心萧安岩下黑手,已经让盯着这里的人都撤走,如今想知道靖宁侯府发生了何事,还需要找府里的人问。 碧云:“主子,靖宁侯府怕是出事了。” 几人一路走来,在地上看见一些打碎的瓷器、花瓶,还有被撕扯的绸缎什么的,这处府邸,仿佛经历了一场扫荡。 福安堂里,宋妈妈从柜子里翻出两个包袱,一左一右挂在肩头,然后站在床前,和老夫人说话,“老夫人,您也要不要怪奴婢,都说侯爷犯了大事儿,要抄家的,世子已经先逃了,咱们当下人的,总不能还留在这里等死。” 原来,昨儿夜里靖宁侯被暗卫带走后,萧安岩到书房看了一下,而后匆匆离开。过了没多久,不知从哪里传出风声,说靖宁侯犯了大罪,被抓走了,回不来了,说不定天亮就有官兵来抄家了。而萧安岩一夜未归,更让府里下人觉得官兵就要来抄家了。也不知是谁起了头,小厮、丫鬟、婆子们开始争抢府里值钱的东西,卷着包袱逃命似的离开。 宋妈妈这会还在府里,可不是记着老夫人的恩情,想陪着老夫人,而是府里最值钱的东西,多数到了她手里。宋妈妈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她又是府里老人,在老夫人身边多年,她要是早早挂着两个包袱离开,准被那些还没离开的人争抢。 到了这种时候,主人家不是主人家的,一众下人,也别想着他们能有多规矩。 老夫人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便是愤怒到了极致,也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宋妈妈。 宋妈妈:“老夫人,你说你是为了什么,想要靖宁侯府兴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靖宁侯衰败,如今更是连百年的府邸都留不住。你也别瞪着我,奴婢走了。” 宋妈妈说完这话,挂着包袱离开,老夫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竟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来,嘴里咿咿呀呀叫唤着。宋妈妈回头看了她一眼,没管她,继续往外走。 宋妈妈才走出内室,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妈妈要往哪里去啊!”萧青宁来了有一会儿,在外面将宋妈妈的话儿听了个明明白白,大概也猜出了靖宁侯府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啊!”宋妈妈被吓到,大叫一声,然后在萧青宁似笑非笑的眼神下,不自觉跪了下去,“三姑娘……” “看了宋妈妈还没完全忘了做奴才的本分。”萧青宁说着,让碧溪看出宋妈妈,自己和碧云进入内室。 萧青宁和碧云将老夫人弄到床上,碧云给她把了脉,冲萧青宁摇摇头,“情况不大好,这些日子,只怕也没人用心照顾着。” 老夫人中风瘫在床上,若是有人精心照料,身子不会破败成这个样子。 不用碧云说,萧青宁仅从老夫人的面色、手骨,也能知道老夫人不大好。上次来时,老夫人面色尚好,虽有显瘦,但不像如今这样皮包骨头。萧青宁可以漠视靖宁侯的生死,却无法漠视老夫人的好坏。贺莞还活着的时候,老夫人对萧青宁,比之其他几个孙女好多了,萧青宁也承认,老夫人曾经确实是一个好祖母。而贺莞死后,老夫人做的事情,虽有牺牲萧青宁的意思,但都没想过要她的命。 在这靖宁侯府,萧青宁恨不得让其死的,是阮氏;当没有这么一人的,是靖宁侯;如萧青禾、萧安岩他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便相安无事;于老夫人,感情是最最复杂的。 萧青宁曾在老夫人膝下承欢,得了她不少疼宠;也曾被她所弃,一身狼狈离开靖宁侯府。 当初离开靖宁侯府时,萧青宁没想着自己能回来,也没想着自己能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更没想到靖宁侯府会有这么一天。 “呀呀……”老夫人躺回床上,微微有点知觉,能动的两个手指拼尽力气够着萧青宁衣袖,嘴里“啊啊啊”叫嚷着,似有很多话要和萧青宁说。 萧青宁再聪慧,也没法从“啊、呀、呜……”这样的声音里听懂老夫人的意思。 萧青宁坐到床边,握着老夫人的手,放慢语速说道,“祖母,我说,你听,说对了,你就眨一下眼睛,错了,就眨两下。祖母听明白,就眨一下眼睛,好让我明白你的意思。” 老夫人听懂了萧青宁的意思,眨了一下眼睛。 萧青宁看老夫人能回应她,想了想试着问,“祖母不让宋妈妈离开?” 宋妈妈要离开时,老夫人挣扎的厉害,竟从床上滚了下来,萧青宁直觉老夫人想留下宋妈妈。 萧青宁话落,老夫人眨了一下眼睛。 “祖母想惩罚宋妈妈?” 老夫人眨了两下眼睛。 萧青宁皱眉,想着宋妈妈挂着的两个包袱,又问,“宋妈妈拿了你东西,你不想让她离开。” 老夫人眨了一下眼睛,这会儿猜对了。 萧青宁:“祖母放心,你的东西,宋妈妈拿不走的。” 一下、两下…… 猜错了,萧青宁沉思,回想老夫人的一些行为,继续她的揣摩意思。 碧云在一旁听着看着,忽然出声,“老夫人会不会只想留下某件东西。” 此话一出,老夫人面露激动,眨了一下眼睛。 萧青宁转头看向外面,唤碧溪进来,“将宋妈妈带进来。” 碧溪得了话,拎小鸡崽似的将宋妈妈拎到内室,宋妈妈打算带走的两个包袱,也被碧溪放在地上,拆开给萧青宁看。 两个包袱里,是一些首饰、摆件什么的,有成色好的,也有不怎么值钱的,很多东西胡乱塞做一团,可以看出宋妈妈收拾这些东西时很急很忙,没空好好整理。宋妈妈跪在地上,看着被打开的包袱,心在滴血,而后对着萧青宁磕头,“三姑娘,奴婢一时财迷心窍,求三姑娘开恩啊!” “放心,祖母没怪你,这些东西,等我找到祖母要的东西,你好好回答我的话儿,都给你带走。”萧青宁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寻找老夫人可能要找的东西。 凭萧青宁对老夫人的了解,老夫人没那么看重钱财,更看重的是所谓的门楣,所谓的家族兴盛,一些首饰、玩意儿的,都不用拿到老夫人眼前让她辨别。 萧青宁将包袱里的东西翻找了一遍,没瞧见什么特殊的东西,又回到床边,和老夫人继续先前的谈话。 萧青宁:“那东西,比巴掌大,就眨一下眼睛,小的话,眨两下。” 老夫人眨巴了两下眼睛,看来是个小东西。 萧青宁继续:“什么做的,玉制的眨一下,银……” 萧青宁还没说完,老夫人迫不及待眨一下眼睛。 玉制的东西并不少,萧青宁又说,“祖母,我说着,是你要找的,就眨眨眼睛。玉佩、玉镯子、玉耳坠、玉簪子、玉扳指……” 萧青宁说了好些个物件,老夫人都没有反应,这时候,宋妈妈忽然开口,“三姑娘,老夫人要找的,估计是这个。”宋妈妈说着,从怀里摸出三指大小的一个玉牌。萧青宁拿过玉牌,递到老夫人眼前,老夫人终于眨眼睛了。 “就是这个了。”萧青宁将东西塞到老夫人手里,和她说,“祖母先歇会,我有些话儿问宋妈妈,过会儿再来陪你。” 萧青宁留下碧云照看老夫人,让碧溪将宋妈妈带到西屋去。 “三姑娘,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心生贪念,奴婢还有一家老小,求三姑娘开恩呐。”到了西屋,宋妈妈一个劲给萧青宁磕头,想让萧青宁放过她。见识过靖宁侯在碧溪手里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宋妈妈可不觉得自己能从萧青宁手里逃掉。 萧青宁也明白宋妈妈的心思,老夫人都不追究宋妈妈,她也懒得追究。萧青宁揉揉眉心,“我只问你些话儿,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不会为难你。你刚刚也听见了,祖母还记着你的好,并不想为难你,那些东西,你也可以带走。” 听到这话,宋妈妈忽然落了泪,老夫人待她确实亲厚,想起老夫人的好,宋妈妈顿时泪流满面,“三姑娘只管问,老奴知道的,一个字不敢隐瞒,都说与姑娘听。”这大概就是她能为老夫人做的最后一事儿。 萧青宁:“昨儿夜里都发生了什么,你们从哪儿得了消息,说陛下要抄了靖宁侯府,把你知道,一五一十说清楚,一个细节都不能露。” “事情是这样的……”宋妈妈一般回忆,一边说道。 夜里的事情,宋妈妈知道的并不多,她清楚的,还要从天刚亮时说起。宋妈妈住后院,她家几个儿子、孙子都没在府里当差,前院的消息,她并不灵通。等她得了信儿时,前院已经乱哄哄的了,而后院的丫鬟、婆子也跟着争抢起来。宋妈妈在府里,还是有些威望的,不少小丫头都怕她,没敢到老夫人府里翻找。宋妈妈将老夫人的东西打包好,准备等没人了再离开,然后就遇上了萧青宁。 萧青宁听完,从里面筛选出几个信息,“也就是消息最先是从萧安岩身边人传出的,而他一夜未归,也证实了逃跑的消息。” 宋妈妈点点头,“三姑娘,老奴知道的就这些,再多的,就没有了。” 宋妈妈很想问她能不能离开,但看萧青宁一张冷脸,不敢张口。 萧青宁摆手,“想去哪里就去吧,我不拦你,其他找不找你麻烦,就不是我能管的了。”等二房、三房、四房那边得了信儿,若要追究,这些卷了主人家财物落跑的下人,有的受的。 萧青宁说的,宋妈妈明白,先前她就听那些小丫头说要躲着,还有要一家人离开京城,去其他地方生活的。宋妈妈也想好了,她拿着东西就离开,有那么一大笔钱财,换个没人知道他们的地方,摇生一变,也能是富贵人家。 不得不说,宋妈妈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也就撞破她的是萧青宁,手里不缺钱,老夫人不追究,她就不会管,换了二房的,刘氏断不会叫她拿走一分一钱。 “多谢三姑娘,多想三姑娘。”宋妈妈给萧青宁磕了头,佝偻着回到老夫人那儿,卷着包袱离开。宋妈妈将包袱挂在身上,想到什么,又折回来,跪在老夫人床边,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老夫人,老奴走了,有三姑娘在,你会更好的。” 宋妈妈这时候,是真的想老夫人能过的好一些的。 宋妈妈走出主屋,萧青宁从西屋过来,还给她让了路。 宋妈妈将萧青宁的举动看在眼里,压低声音和萧青宁说,“三姑娘,老夫人为侯爷相中夫人前,与先皇后见过面。” 萧青宁脸色大变,拽了宋妈妈往外走了几步,“说清楚?” “那时候,老夫人不想侯爷娶阮氏,正张罗着给侯爷相看门当户对的姑娘,有一天,宫里先皇后设了小宴,老夫人也去了,回来就说为侯爷相看好人家了。然后就没再为侯爷相看姑娘,过了几个月,先帝百日一过,老夫人就安排媒人上成国公府提亲。这桩婚事,本是靖宁侯府高攀,靖宁侯府媒人刚去时,还有人笑老夫人,后来成国公府应了婚事,就没人敢笑了,老奴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老奴告退。” 宋妈妈没有自接说靖宁侯府和成国公府的婚事与先皇后有关,但萧青宁如何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正因为听懂了,萧青宁才不敢相信。 母亲嫁入靖宁侯府,竟是这么一个原因。 第106章 然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凭皇帝对贺莞的感情,先皇后、后来的德安太后如今能不忧心。只是德安太后低估了贺莞,也低估了自己的儿子,他们心里却都装着家国天下。 萧青宁仰起头,望着无际蓝天,忽觉自己当初想知道的内情没有意思。就是没有德安太后插手,母亲也不会嫁给皇帝,没有靖宁侯也会有其他人,后来的事情,没有阮氏,容远也会有李氏、王氏利用。 萧青宁暗道:母亲,您当初是不是看得太透彻了,才想我远远的离开京城,离开这些是非。可是,我如何能离开呢。 “主子……”碧溪耳朵好使,也听到了宋妈妈说的话儿,很担心萧青宁。 萧青宁收回视线,冲碧溪摇摇头,提步往内室去。 如今的靖宁侯府,说是空宅也不为过,不说老夫人躺在床上要人侍候,就是没中风前,也不适合再留在这里。 老夫人见萧青宁回来,转了转眼珠子,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小小的玉牌。 萧青宁:“祖母,我带你去郡主府,然后找二叔、三叔、四叔他们来看你,可好?” 听到这话,老夫人又激动的咿咿呀呀叫喊,萧青宁渐渐摸懂老夫人的意思,看她这般模样,改口道:“好好好,不离开,不离开。” 萧青宁话落,老夫人不再激动叫嚷。 老实说,萧青宁不是很懂老夫人的想法,半生都在为靖宁侯府门楣谋划,就是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愿意离开,她求的是什么? 老夫人不愿意离开,萧青宁也不会强制带她离开,不过,“我找几个叔叔回来,可好?” 老夫人眨眨眼睛。 萧青宁让碧溪去一趟,“将府里的情况告诉二叔、三叔、四叔他们去,让他们回来,商量之后的事情。” 萧青宁有能力照顾老夫人,但她那几个叔叔,怕是不会让她这个自立门户、又嫁入皇家的姑娘多掺和。毕竟,从未有儿子还活着,儿子不尽孝道,而让孙女儿代劳的先例。 碧溪出去后,老夫人动了动手指,萧青宁试着去拿她手里的玉牌,不费力就拿到了,和之前老夫人死命攥着的感觉不同,萧青宁这才细细打量起手里的物件儿。 玉牌是用极品羊脂玉做的,莹润透亮,宋妈妈拿到后,都舍不得和其他收拾放一处,而是小心翼翼收了起来。玉牌式样普通,看着不像大家之手,萧青宁在低端摸到凹痕,仔细看去,是“靖宁侯府、百代兴盛”八字,忽地,萧青宁猜到了这玉牌的来历,再看老夫人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天下都有改朝换代的时候,更何况小小的一个靖宁侯府,何来的代代兴盛,为着这不切实际的梦,苦了一代代人,何必呢。 萧青宁这么想着,也这么说出来了。 老夫人又激动起来,若不是萧青宁在床边挡着,说不定又能将自己滚下床去。 萧青宁按住她,将玉牌塞回她手里,同时说道,“祖母,靖宁侯府有靖宁侯府的归宿,你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我只能说,尽力让事情不波及二叔他们。”若要她保住靖宁侯府,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凭靖宁侯做的事情,皇帝追究下来,少不了夺爵抄家。 老夫人不知是想通了还是怎么的,眼角留下了泪水,攥紧萧青宁塞到她手里的玉牌。萧青宁猜不透她是后悔了,还是不甘心,只拿帕子为她擦了眼泪,等萧二老爷等人回来。 当初分家时,比较急,二房、三房和四房的人找房子不容易,离着靖宁侯府有些远。大白天的,碧溪也不好翻墙走捷径,回来的有些慢。萧青宁没等到他们过来,先等到了白兰过来传话,说皇帝召她入宫,魏公公和她一起过来的,已经在靖宁侯府外等着。 萧青宁留下碧云照看老夫人,自己和白兰离开,随魏安入宫。 萧青宁大致能猜到皇帝为何召她入宫,早早想好了说辞,她被容远抓走,在皇帝那里不是秘密,曾身受蛊虫之威胁,也没必要隐瞒,就连宋明歌是养蛊人,最后因蛊虫反噬,化作血水的事情,她也没有隐瞒。在整件事情里,萧青宁隐瞒了望君山那部分,将君衍说成世外高人,与慕沉有师徒情谊。 “什么,你竟然也中蛊了。”皇帝大骇,对养蛊之术,更没有好印象。 萧青宁:“师父及时将蛊虫引出,南阳无甚大碍。”至于她身体里还藏着不知名的蛊虫,蛊引香也没用之事,萧青宁没对皇帝坦诚。 皇帝问完萧青宁对养蛊之术的了解,而后才问起靖宁侯府的事情。 萧青宁将靖宁侯府发生的事情如实禀报,得知萧安岩可能也与容远有干系,皇帝皱了眉头,一脸为难望向萧青宁。 萧青宁知道皇帝为什么为难,跪着说道,“父皇为南阳破例太多,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父皇无需再为南阳打算。” “唉……”皇帝叹了口气,让萧青宁离开。 靖宁侯已死,但该有的处置,还是要有,皇帝虽没明说,萧青宁也猜到几分,离开前说道,“靖宁侯府先前就已分家,望陛下开恩。” “行了,起来吧,朕明白你的意思。”皇帝摆手,让萧青宁不用担心,他不会因着靖宁侯犯的事情,诛连其他萧氏之人的。其实,以靖宁侯在随州犯的事情,若不是和成王余党扯上关系,也罪不至死,更别说牵连早已分家的兄弟。 萧青宁叩拜,“谢父皇。” 萧青宁离开龙渊宫后,皇帝问魏安,“你觉着那丫头,同朕说了几分真话?” “奴才愚钝,听不出来六皇子妃话里有什么问题。”魏安惶恐,低着头回话。 “哈哈——”皇帝大笑一声,“算了,也不为难你了,那丫头心眼一个又一个的,要是什么时候在朕跟前没点隐瞒,才是怪了去了。” 魏安听闻这话,就知道皇帝没怪罪六皇子妃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 皇帝确实没怪罪萧青宁的意思,这么说了一句后,没了后文,只吩咐魏安研磨、拟旨,靖宁侯府的事情,也该有个收尾了。 姜皇后得了信儿,知道皇帝召萧青宁入宫,早早安排了人守着,萧青宁从龙渊宫离开后,被姜皇后的人请到了凤仪宫。 “给母后请安。”萧青宁盈盈一拜。 姜皇后抬手,“起来吧,没个外人的,也不行那套虚礼。” 萧青宁起身,笑盈盈望着姜皇后,她才进来,就注意到大殿里没什么宫女伺候,想来姜皇后不会平白无故让她过来一趟。 姜皇后和萧青宁话起家常,“你和六殿下才大婚,陛下就将人派出京去,委屈你了。” 萧青宁:“国事为重,圣令为重,没有委屈南阳。” “你明白就好,六殿下不在京中,你闲着无事,便多到宫里走走,和母后说说话儿,也是可以的。”姜皇后亲切说道。 萧青宁笑着应下,至于姜皇后口中的“闲着无事”,大概是不会有那个时候的。萧青宁很忙,只是她忙的好些事情,不能说罢了。 姜皇后和萧青宁说了好些家常事儿,见她还是那幅样子,半点不着急的,有些无奈。姜皇后找萧青宁过来,自是有事情的,只是萧青宁不急不躁的性子,让她拿着有些难办,姜皇后想了想,不再和萧青宁兜圈子,直接问她,“你觉着今年的新科状元,是个什么样的人?” “母后怎想着问起他了?”萧青宁没直接回答姜皇后的问题,而是反问回去。姜皇后一国之母,问起朝中之人,尤其是那人还未婚嫁,有才有颜,除了为着安皖公主,萧青宁想不到还有别的理由。而事关安皖公主,萧青宁在不明白姜皇后是个什么意思前,还真不好说江述是个怎样的人。 “你这孩子。”姜皇后嗔怪一句,话里不掩亲切,“本宫也不和你绕圈子,上元节时,安皖得了江大人一个灯笼,后来不知从哪里,又得了一幅寒梅图,那日你和六殿下大婚,她回来后有些魂不守舍,本宫打探后,才知道她见了江大人。本宫是过来人,安皖那点心思儿,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姜皇后说的直白,萧青宁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萧青宁直觉姜皇后知道安皖公主那幅寒梅图是从她手里得的,只是不明说罢了。 萧青宁斟酌一番,说道,“江大人得父皇重用,是可造之才。” 这么一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姜皇后满意,姜皇后皱了眉,叹气道,“南阳,本宫就安皖这么一个女儿了,只想她好好的。” “母后,安皖心里有数的。”姜皇后说的直白,萧青宁也说了句实话。就萧青宁对安皖公主的了解,她段然是不会叫姜皇后为难的,如果江述只是寻常进士,按例一步步高升,叫他尚公主未尝不可。但江述偏不是那样的人,年轻的新科状元,皇帝破例将他任为户部侍郎,若叫他尚公主,岂不是……然而,回过头来想一想,若江述真的平凡,又如何入得了安皖公主的眼。 萧青宁话落,姜皇后更是一声长叹,“本宫知道安皖懂事,可本宫不愿意叫她……唉,她怎就看上了那样一人。” 萧青宁:“……”老实说,看上江述的并不少,只不过安皖公主身份在那里,不适合罢了。就是萧青宁不八卦,这些天也听了不少八卦,都说新科状元打马游街时,惹了无数芳心,只怕到他成亲时,要碎一地芳心,就是不知道哪家女儿,最终能站在那人身侧。 “母后心疼安皖,但有些事情,还是要看安皖的意思。”萧青宁猜测姜皇后没与安皖公主谈过江述的事情,否则,不会生出成全安皖的心思。 闻言,姜皇后一怔,而后摇摇头,“是本宫想岔了。”以安皖的性子,若是真想与江述有个什么,绝不会刻意瞒着她,姜皇后觉得有必要找女儿谈谈心了。 姜皇后想着和安皖公主谈心,也不多留萧青宁,赐了她的小玩意,让她趁着时间还早,赶些回府去。 “南阳告退。”萧青宁全了礼数,才离开凤仪宫。 安皖公主还不知道自己费心藏着的秘密已经被姜皇后看破,这会儿将宫人都打发了出去,一个人坐在桌案前发呆。安皖公主一手拄着脑袋,一手玩着湖笔,原本干净的宣纸上,染了好几滴墨,算是废了。 姜皇后进来时,安皖公主没注意到,等听到姜皇后声音,看见站在自己身旁的人时,吓了一跳,“母后,您过来怎么也不出个声儿?” 姜皇后伸手戳她脑袋,“明明是你自个想事情着迷,没听见母后的声音,这会儿还怪母后吓到你,哪有这个理儿。” 安皖公主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确实常常发呆,翡玉进来时她可能都没注意到,有些尴尬的朝姜皇后笑笑,放下手里的笔,拉着姜皇后到窗边坐下。 安皖公主谄媚的给姜皇后捏肩,“母后消消气,是安皖不好。” “行了,母后也没怪你,坐着吧,咱们母女说说话儿。”姜皇后让安皖公主挨着她坐下。 安皖公主直觉姜皇后有事儿与她说,不安地做到姜皇后身边,都不敢先开口。 姜皇后拉着她的手,又好气又好笑,“母后还能吃了你不成。” “母后说的什么话,可是安皖那里做的不好,惹母后不开心了?”安皖公主问。 姜皇后:“你对那江大人,是什么心思?” 安皖公主大惊,刚想反驳什么,但对上姜皇后笃定的眼神,一下子说不出话儿了。 姜皇后继续道,“母后是过来人,你那点心思,还当自己能瞒我几时。” 听到这话,安皖公主忽然将脑袋埋在姜皇后怀里,闷闷开口,“母后,安皖什么都明白的,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安皖……” 姜皇后感觉到安皖公主在哭,抬手拍着她后背,安慰她,“想哭就哭吧,哭过之后,就忘了吧。” 安皖公主只一句话,姜皇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女儿,终归是不忍毁了江述的前途,到头来,只能苦了自己。 安皖公主不忍毁了江述是一则,但更重要的是,江述心里不会有她。她的骄傲,如何允许她去求一个不会爱她的男人。 看安皖公主哭得伤心,姜皇后也跟着不好受,“不然,咱们去求求你父皇。” “不要。”安皖公主抬起头,用袖子抹了眼泪,“母后千万不要,我不想他恨我。”得不到江述的喜欢,她也不想江述恨上她。 “唉,你啊……”姜皇后很无奈,“母后答应你就是了,不会去找你父皇的,这事儿,就是咱们的秘密,你也要把你的心思,给母后藏住了,不要叫人看了出来,就是不为你自己的名声,你那么不想江大人不好,就不能给他添麻烦。”姜皇后了解安皖公主,知道怎么说,能让她重视。 安皖公主重重点头,“母后放心,安皖知道怎么做。” 从一开始,安皖公主就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就是没有姜皇后的敲打,她也会恪守规矩,不作出有辱皇室风气的事儿。 “安皖,世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你要明白这个理儿。”姜皇后说。 安皖公主忍着难受,对姜皇后保证,“安皖不会叫任何人为难的。” 不叫人其他为难,就只能为难自己,苦了自己,姜皇后揽住安皖公主,给她安慰。 安皖公主不想姜皇后担心,强自敛了心绪,送姜皇后离开。姜皇后知道她想一个人待一会,也没多留。送走姜皇后,安皖公主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任泪水模糊眼睛,一个劲告诉自己,她会忘记的,能够忘记的。 第107章 萧家二房、四房为老夫人所出,听说了靖宁侯府发生的事情,萧二老爷带了刘氏和在家里温书的萧安也匆匆赶到靖宁侯府。萧四老爷在衙门办差,周氏一边让人去通知他,一边收拾一番,也赶过去。三房那边,三老爷又去跑商了,不在京城,三房虽是庶出,老夫人待萧三老爷也算不得多好,但陆氏会做事儿,也带了人急急去靖宁侯府。 最先来到的,是萧二老爷一家,萧青宁随白兰离开没多会,他们就赶了过来。 萧二老爷看着曾经住过的地方空荡荡一片,心里很不是滋味,待到了福安堂,瞧见老夫人模样时,更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就是这样伺候母亲的,瞧瞧人都什么样了。” 碧云:“……”这萧二老爷,莫不是傻的。 刘氏也很无奈,分家后,他们也只回来过两三回,上次过来,还是半个多月前。那时候,老夫人已显瘦削,只是不若现在这般明显。老夫人如今这般模样,下人定是苛待了的,只是,萧二老爷要训人,也该分分情况,如今在老夫人身旁照顾着的,可不是靖宁侯府的人,而是萧青宁的人,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父亲,这是三姐姐身边的人,伺候祖母的人,早都卷着金银跑了。”萧安也给自家父亲解释一句,而后对着碧云一礼,“碧云姑娘,家父也是关心祖母,言语冒犯之处,还望碧云姑娘勿怪。” 二房几人里,就萧安也和萧青宁接触的时候多,他很清楚萧青宁身边的几个丫头,具是不凡,而他的三姐姐,也没将这些人当寻常丫鬟使。若是因着自家父亲一句无心之话,惹恼了碧云,着实有些亏。 “五公子客气了,奴婢担不起。”碧云给萧安也还礼,嘴上说着不敢受萧安也一礼,其实真没多少敬畏。十二星使这些人,也只在萧青宁面前看着无害,如碧云,一手医术,换个地方,可是要被尊为贵客的。 萧家二房的人来了,碧云也不再继续守着,而是出了屋子,去等碧溪回来。 碧溪赶时间,只与他们说了靖宁侯和萧安岩不见踪影,而府里的下人,不知道从哪里听了消息,只当靖宁侯犯了事,靖宁侯府要被查抄,再顾不得其他,卷了靖宁侯府的钱财一个个逃了去。萧二老爷等人,其实不大清楚靖宁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萧二老爷守着老夫人,等其他兄弟来,萧安也想了想,和两人说,“父亲、母亲,我去外面看看,瞧瞧能不能打探点消息。” 靖宁侯府的事情,只要有心,还是可以问到一些情况。像宋妈妈那样一家人离开,旁人不会什么都不知道,而有些下人,他们的亲人都在京城,离不开,也只能回去躲着。慢慢打听一番,萧安也大概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三房、四房的人过来时,萧安也已经绕着靖宁侯府跑了一圈,将府里的情况了解了七七八八。 不管抄家的传闻是不是真的,靖宁侯和萧安岩不见踪影是不争的事实,府里没个人伺候也是看得见的。 萧二老爷:“母亲,儿子带你到我那儿去,小门小户的,不比靖宁侯府,但能让人好好伺候你。” 老夫人不愿意随萧青宁离开,自然也不会随儿子离开,听到萧二老爷的话,又挣扎起来。 萧二老爷看不懂老夫人的意思,只一个劲按着老夫人,叫她不要挣扎,恐伤了自己。 还是陆氏心细,沉思片刻说道,“母亲会不会是不想离开?” 老夫人只是不能动、不能说话,心里儿,什么都清楚,听到陆氏的话,不挣扎了,浑浊的眼底透着的情绪,叫几人都看的明明白白。 她哪儿也不去。 萧二老爷为难,“母亲不离开,儿子可怎么照顾您?” 刘氏、陆氏、周氏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也没个主意。在靖宁侯和萧安岩有消息前,他们肯定不能不管老夫人,可要管,老夫人不离开靖宁侯府,他们又该如何管。 萧二老爷还在发愁,魏安便来宣旨了,晚着些才过来的萧四老爷,和魏安在巷子口撞了个正着。萧四老爷见过魏安,知道这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宫里的太监总管,看到他,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什么。 “魏公公。”萧四老爷迎上前,给了个红封,向魏安打听消息,“公公这是为什么来?” 魏安前来宣旨,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干脆的借了萧四老爷的红封,说道,“咱家奉皇命,特来宣旨,靖宁侯曾在随州任职,与随州案有些牵扯,事情败露后,于审问中觉愧对陛下任命,已认罪自裁,而其子潜逃在外,天下海捕。” “这,这——”萧四老爷一下子白了脸,魏安说的随州案,如今在朝的,有谁不知道指什么。而随州案,是与成王有关系的,萧四老爷如何能不惧不怕。 魏安又道,“萧大人也不用担心,陛下宽宏大量,不会牵连其他人,只是这靖宁侯府百年门楣,终是没了。” “没了吗?”萧四老爷怔在原地。 魏安:“萧大人已然和靖宁侯府分家,就不要再记挂多余的东西了,若不然,只怕萧大人这身官服,也保不住了。” 魏安这话,是要萧四老爷知足,皇帝不牵连他们,已是大恩,再要留住靖宁侯府,便有些不知分寸了。 萧四老爷听懂魏安话里的意思,摸了摸额头虚汗,“公公说的是,我明白了。” 魏安:“除了已经伏罪的靖宁侯和逃亡在外的世子,皇帝不会降罪萧家其他人,萧大人快些进去吧,咱家等你两刻钟。” “多谢公公。”萧四老爷连连道谢,小跑着进入靖宁侯府,径直往福安堂去。皇帝不牵连其他人,诺大的靖宁侯府里,他们需要在意的,也就只有老夫人了。 多等两刻钟,也不干事,魏安带了人到巷子口茶馆里坐会,也就喝杯茶的功夫,能卖南阳郡主个好,何乐而不为。 萧四老爷来到福安堂,萧安也也从外面回来,两人脸色都不大好。屋里,萧二老爷走来走去,没个主意。 看见萧四老爷,萧二老爷忙上前问他,“四弟,你可算来了,母亲不愿意和我离开,这可咋办呢,让母亲继续留在靖宁侯府,孤零零一个人,是万万不能的。” 萧四老爷听着这话儿,心里不是滋味,不知道该怎么和自个母亲说,靖宁侯府没了。萧四老爷很清楚这个母亲有多在意靖宁侯府门楣,而今…… “唉!”萧四老爷叹气。 萧二老爷急性子,忙道,“问你该怎么办呢,叹什么气呢?” 该来的总归要来,萧四老爷不说,过会儿魏安宣旨后,同样会有人来查封靖宁侯府,老夫人照样要知道靖宁侯府没了。萧四老爷斟酌一番,跪到老夫人床前,“母亲,儿子无能,刚刚过来时,遇上宫里的魏公公,魏公公给了咱们两刻钟,让咱们收拾。大哥与随州案有牵扯,在牢里伏罪自杀了,陛下下旨,剥夺靖宁侯爵位,查封靖宁侯府。母亲,您随儿子离开,儿子今后好好侍奉您。” 萧四老爷说完这话,低了头,弯了腰。 萧二老爷几个,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什么叫剥夺靖宁侯爵位,查封靖宁侯府,你是不是听错了。”萧二老爷很是激动。 萧安也赶紧拉住自家父亲,将自己打听的消息也说出来,“父亲,四叔说的,儿子也听到了传闻,如今宫里来人宣旨,更加错不了。” 刘氏受不住这惊雷消息,咚地坐到了地上,“完了,完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陆氏脸色也不大好,也在为自家老爷、儿子担心,生怕被牵连,一辈子都毁了。 萧四老爷:“陛下开恩,不牵连萧家其他人。” 闻言,陆氏微微松了口气,但眉眼间依旧凝着忧虑,皇帝不牵连萧家其他人,但靖宁侯府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几房同气连枝,如何能真的不受影响。 萧二老爷弯着身子和老夫人说话,“母亲,随儿子离开吧。” 老夫人听了萧四老爷的话,脸上一片平静,没有挣扎,没有激动,就连二儿子说要带她离开,也没个反应。萧二老爷不是个细心的,见老夫人不像先前那样一听离开就激动个没法,只当她同意了,忙招呼萧四老爷搭手,一起带老夫人离开。 陆氏招呼萧安也,“五郎,快去外面雇顶轿子。” 老夫人屋里被下人打劫过,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刘氏一边翻找,一边骂那些跑了的下人,“你们等着,回头就报官抓你们去。” 一直没怎么吱声的周氏,被刘氏嚷嚷的头疼,说了一句,“二嫂,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活着就是最好的。”他们已经分家,靖宁侯府里的东西,是多是少,和他们早没了干系。 理是这个理儿,但刘氏还是不甘心,“我情愿那些东西被查封了,也不想那些钱财落到外人手里,等明天,我一定去衙门申冤。” 陆氏:“只怕到时候你躲都来不及呢。”就她看来,是不想再和靖宁侯府扯上关系的,若是为了个被查封的侯府,连累了儿子,也太不值当。 听到这话,刘氏有些心虚,没了声儿。她也就是说说而已,这个节骨眼上,她巴不得和靖宁侯府没关系呢,怎么可能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可以说,老夫人将几个儿子教的都懂分寸,拿了该拿的,不想不该想的。当初分家时,该二房、三房和四房得的东西,都给了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好惦记的。 当然,这也和靖宁侯府落败有关,侯府本身东西不多,少一点没什么关系,若是换了有底蕴一点的家族门第,就不一样了。 萧安也习武,人跑得快,他将轿夫雇来时,萧二老爷背着老夫人还没出来。 魏公公在茶馆里,眼尖的看见靖宁侯府出来人,雇了轿子回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理理衣裳出了茶馆,去靖宁侯府门前宣旨。魏安过来时,禁军同时占了靖宁侯府两侧巷子,只等他宣旨后,便查封靖宁侯府。百姓们见这阵仗,有好事的,早早儿在一旁等着,想知道靖宁侯府又有什么事儿了。 上回靖宁侯府门前热闹,同样是魏公公来宣旨的时候,那时候,萧青宁被封郡主、靖宁侯被禁足家中、阮氏被应天府带走,那故事,叫一个精彩。 萧安也等在门口,见魏公公过来,心知是时候了。 “圣旨到。”魏安捧着圣旨来到靖宁侯府前,萧安也和一众百姓跪下听旨。 “皇帝诏曰:靖宁侯萧炜,不念圣恩,于……”魏安将靖宁侯的罪状一一念出,“剥夺爵位、查封侯府。钦此。” 萧二老爷带着老夫人出来,正好将最后一段话听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萧二老爷忽觉有什么洒在脖间见,温热化作冰凉,一下子听了下来。 魏安念完圣旨,当即有人上前,将靖宁侯府的匾额摘下。 萧四老爷扶着老夫人,亲眼看见自个母亲在听见“查封侯府”几字时,嘴角溢出血迹。 “母亲、母亲……”萧四老爷大喊,几人忙活着,将老夫人放到地上。 与此同时,靖宁侯府的匾额,铛的一声落到地上,老夫人双眼瞪圆,盯着那块匾额,眼角滑落泪水。 “快去请大夫……”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魏安看着突然的变故,将圣旨递到身边人手里,上前查看。 魏安捏开老夫人嘴巴,大惊,“竟是……”咬舌想死。 萧二老爷和萧四老爷看着老夫人满口是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夫人哪是愿意同他们离开,分明是存了死志,与靖宁侯府共存亡。 老夫人没等到大夫来,鼻间没了气息,只一双眼睛,怎么都闭不上,从她这个位置望去,正好能看见落到地上的靖宁侯府匾额。 “母亲、母亲,您怎就这么想不开啊!” 门口处,哭声一片。 魏安摆摆手,让禁军暂时别动,自个回宫请示皇帝。 第108章 萧青宁在凤仪宫耽搁了会儿,出宫的路上,又遇着安华公主,与之周旋了会儿,等出了宫门,日头已然偏西。 魏安从靖宁侯府回来,远远望见萧青宁登上马车,准备离开,忙大喊,“南阳郡主,且慢。” 萧青宁掀开马车侧壁帘子,见是魏安,忽生不安,赶紧从车上下来。 魏安近前,大口喘气,还未及说起靖宁侯府老夫人在大门口咬舌自裁的事情,便听萧青宁问道,“公公行色匆匆,从哪里来,有何事情?” 魏安缓了缓气儿,压低声音同萧青宁说,“郡主有所不知,老奴奉命到靖宁侯府宣旨,刚从那边儿回来。” 听到这话,萧青宁心底不安加重,落在衣袖下的双手不自知握紧。 “靖宁侯府老夫人听得府上侯爵被夺,府邸被封,于靖宁侯府匾额前,咬舌自尽了。”魏安说到最后,很是无奈。 “什么?”萧青宁脚步踉跄,往后退了两步,白兰眼疾手快扶住她。 魏安将萧青宁的反应看在眼里,心想,这位老夫人在南阳郡主心里的份量,可比靖宁侯那个亲生父亲重多了。要知道南阳郡主听闻靖宁侯死了时,可是半点不见悲伤,何曾像现在这般失态。 魏安:“人死不能复生,郡主节哀,如今禁军还守在靖宁侯府外,奴才是回来请示陛下的。”按理说,被查封的靖宁侯府,是不能再让闲杂人等留在里面的,但靖宁侯府老夫人宁愿自裁,也不愿离开侯府那块地儿,法理之外还有人情,魏安这才叫禁军按捺不动。 萧青宁深吸一口气,敛了敛心神,和魏安说,“多谢公公告知,我知晓了,还要烦劳公公,为我带句话儿给父皇。” “郡主请说,老奴一定帮您把话带到。”魏安应下。 萧青宁:“南阳恳请陛下宽限半月,容萧家在靖宁侯府里为祖母操办丧事。” 别过魏公公,萧青宁急匆匆往靖宁侯府去。 哦——不对,已被剥夺侯爵的萧炜,不能再称之为靖宁侯,而摘了匾额的靖宁侯府,也不再是百年侯府。 魏安回到宫里,将萧家老夫人在门前自尽的事儿,和萧青宁恳求的事儿,一一说于皇帝听。 皇帝听罢,停了朱笔,叹息一声,“准了南阳所请,查封靖宁侯府的事,歇后半月,让他们在那里为老夫人准备后事。” 魏安得了皇命,又匆匆出宫去,传达圣意。 萧青宁疾行而去,离着曾经的靖宁侯府还有两条街时,忽然叫停马车,“停车。” “主子,怎么了?”白兰问。 萧青宁咬了咬嘴唇,吩咐:“回六皇子府。” 白兰惊讶,“主子这是怎么了?” 哪有急匆匆赶过来,却还没到门口,就想着回的,白兰直觉萧青宁心里不好受,很是担心她。 萧青宁苦笑。 她怎么了? 她不过是无颜去见祖母罢了。 她早该料到的,祖母不愿意随她离开,又怎会随二叔他们离开,祖母半辈子都为靖宁侯府筹谋,没了靖宁侯府,她该如何、又能如何。死也要死在靖宁侯,似乎成了她唯一的归宿。 白兰看懂了萧青宁意思,不知该怎么开导她,只能说,“主子,还是去看看吧,别让自己后悔。” 萧青宁闭了闭眼睛,挣扎一番,吐出一口浊气,“好,去看看。” 藏剑在外面赶车,将两人的话儿听个清清楚楚,于是扬了扬鞭子,赶着车儿往曾经的靖宁侯府去。 萧青宁靠着车壁,听着外面喧闹,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就好像不管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不过是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各自为各自谋算罢了。 萧青宁自认不是良善之人,她对萧炜做的事情,于他们而言,也如为恶一般。她做不到以德报怨,唯能谨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马车在巷子口停下,萧青宁已理好心绪,从车上下来。碧云、碧溪守在宅子外,看见她,忙上前,跟在她身侧。领队的禁军卫长认出萧青宁,没阻拦她,放她进入府里。 靖宁侯府的匾额横在石阶前,再往前走,能看到点点血迹。萧青宁掩去心底情绪,面无表情往福安堂去,还没进入里面,便听到阵阵哭声,不自觉停了下来。 萧安也出来打水,瞧见萧青宁站在外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六皇子妃……”萧安也不知觉间,改了对萧青宁的称呼。 老夫人对几个孙子孙女,都是极好的,就连萧青宁也不得不说,在贺莞死前,不管老夫人为着什么理由,对她也是极好的。萧安也因着祖母的死,怪罪于她,也无可厚非。 萧安也对着萧青宁,尚且能控制情绪,但萧二老爷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听见萧青宁就在外面,噔噔噔冲了出去,对着萧青宁一顿怒喝,“你还有脸回来?” 碧云反骂回去,“我家主子怎就没脸回来了,犯事的是别人,关我家主子何事,一个个的蹬鼻子上脸,当自己什么回事。” “瞧瞧,听听,这说的都什么话儿,一个低贱的丫鬟,翻了天了,敢对主人家说话不敬。”萧二老爷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碧溪:“你算哪门子主人,咱们要敬着你,说话放干净些,不然我手里的刀,可不长眼睛。” “你们,你们——”萧二老爷气得说不出话。 萧安也忙拦住自个父亲,对萧青宁几人说,“父亲只是太难过,无异冒犯六皇子妃。” “我去看看祖母,就离开。”萧青宁往屋里去。 “不准去。”萧二老爷要拦她,被萧安也制住,碧云几人在一旁,只要有人敢对萧青宁动手,她们绝对能在他们动手前将人放倒。 屋里,萧四老爷不若萧二老爷那样激动,但看见萧青宁过来,一人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几人为老夫人打理过,萧青宁没在她身上看见血迹,若不是老夫人双目瞪圆,身体僵硬,萧青宁只怀疑她睡着了。 萧青宁走到床前,刘氏、周氏几个,给她腾了位置。 萧青宁在老夫人床前磕了三个头,没说什么话儿,带着碧云几人离开福安堂。 她走后,刘氏嘟囔,“枉费了母亲当初那般疼爱她,没良心的。” 周氏叹气,为萧青宁说话,“遇上那样的事儿,也难为她了。母亲没了,她不见得会好受,这样的话儿,以后别说了。要真说起来,若是她真没良心,只怕咱们现在,也要没个地方住了。” 若是靖宁侯府没分家,二房、三房、四房带走的钱财,如今查封起来,是什么都不能留下的。 周氏说的理儿,其他人也不是不懂,但在感情上,总是不那么容易能接受的。都说家丑不外扬,萧青宁不止是把家丑外扬了,还把家都搞没了,若不是她上头有皇帝护着,如今又嫁给六皇子,成了皇室中人,只怕早些时候,萧氏一族的人,就容不下她了。 萧四老爷:“罢了,不说她了,我到外面打点打点,看能不能让咱们在这府里为母亲操办丧事?” “有什么不能的。”萧四老爷话落,萧二老爷急了,“母亲死都不愿意离开,我们做儿子的,定要全了她心意,谁敢来阻拦,踩着我的身体过去。” 萧青宁做了事儿,不说话,还是魏公公来传达圣意时,说了一嘴,这些人才知道萧青宁做了什么。 却说另一边,萧青宁离开时,天色暗了下来,街巷两旁,屋檐门下,已有人家挂上了灯笼。萧青宁回到六皇子府时,夜色已深,她没想到卫钦还等在南阳郡主府,有事与她说。 南阳郡主府和六皇子府的隔墙上,如今多了一道门,往来很是方便。 卫钦在花厅等了多时,见萧青宁过来,有种总算等到了的感觉。 “不好意思,让卫大人久等了,可是有什么急事?”萧青宁一进来,就问道。 卫钦也不喜欢磨叽,直接说明来意,“昨日坊间流出的传言,有了眉目,不过情况不大好。”卫钦将查得的事情说与萧青宁听。 流言这种东西,就是用强硬的手段,也没办法完全阻断。再来,他们在清查时,发现还有人在散播谣言,卫钦顺藤摸瓜下去,发现三皇子府、七皇子府都有动静,想来是都盯上了六皇子。 对于这种结果,萧青宁早有预料,“慕沉离开时,就猜到几个皇子会盯上他,先前,他需要隐在幕后筹谋,不能叫人时时盯着,如今,倒是没那个必要了,三皇子、七皇子那边,一些小动作不用在意。倒是卫大人,以后过来,定要小心些,仔细别被人尾随。” “卫钦明白。”卫钦过来时,可是绕了好几个圈子的。 说完流言的事情,卫钦又与萧青宁说起其他事儿,半个时辰后才离开南阳郡主府。 送走卫钦,萧青宁抬手揉着眉心,脸上一片倦怠。卫钦此来,最主要还是为户部尚书孙大人传话的,依着孙大人那边传来的消息,户部的情况并不乐观,不只是三皇子和七皇子暗里相争,还有成王余党留下的棋子,都叫户部一团遭。而西北战事,又少不了户部安排粮草军需,孙大人的意思,是想萧青宁出点力。 在孙敬行看来,只要六皇子还在西北,南阳郡主就会尽一万分力,有些事情,他还是不为难自己了。 萧青宁想了好一会,说道,“留锋、白兰去保护孙大人,有什么情况,好及时沟通。” 碧云不赞成,“主子,容远还不知道藏在哪里,你已经把凌云、凌霄派出去了,又让阿肆他们随六皇子离开,留在身边的人手并不多,再让留锋、白兰离开,若是有个万一呢?” 碧云是怕了,不想再有清平县东明庵外的事情发生。 萧青宁决定了的事情,一般不会变,留锋、白兰不情不愿去了孙敬行身边。 孙敬行这两人吃住都在户部,深夜也忙着公务,留锋、白兰突然出现时,还吓了他一跳。不过认出两人后,又大笑起来,“好好好,有六皇子妃相帮,本官也能安心些。”留锋、白兰本事越好,孙敬行越能放心。 孙敬行,怕死的明明白白。 七皇子一直让人盯着萧青宁动静,靖宁侯府那般动静,他很快就得了消息。 七皇子府里,萧青禾听了外面的消息,脸上没什么表情。 七皇子捏住她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还是没从里面看出点什么,忽觉没有了意思。七皇子松开萧青禾,眉眼间充斥着阴郁,“你说,靖宁侯府都没了,萧安岩也不见了踪影,四哥被软禁府中,翻不了身,本皇子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萧安岩本打算将萧青禾送给四皇子,以示他效忠四皇子的决心,萧青禾无意间得知他们的计划,找上了七皇子,将两人的计划说与七皇子听,又说愿为内应,为七皇子打探消息,才得了进七皇子府的机会。按着七皇子的说法,如今的萧青禾,确实没了利用的地方。 萧青禾扬起笑,柔柔弱弱攀附在七皇子身上,“殿下就这般狠心,不顾这些日子的情分吗?” 萧青禾入七皇子府后,学了不少讨好男人的手段,七皇子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舍不得萧青禾的。每每看着萧青禾与萧青宁有五分像的眼睛,他更是欲罢不能,仿佛他眼前的不是萧青禾,而是…… “怎会呢。”七皇子抬手抚上萧青禾脸颊,一脸柔情看着她,然后在萧青禾沉迷的时候,粗鲁的将人弄到床上。 萧青禾吃痛,软软出声,“殿下,你弄痛妾身了。” 七皇子听见这软软的声音,动作愈发粗鲁。 萧青禾吃痛时,脸上是得意的,她明白如何能叫七皇子产生占有欲,能叫他不能放开她。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母亲,也没了父亲,更没有了哥哥,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萧青禾承受着七皇子的索取,一面迎合,一面暗暗发誓,今时今日受的一切,她都会找萧青宁要回来。 七皇子看她的神情,她如何不知他想看的是萧青宁。 第109章 已是三月天,入夜之后,西北依旧冷风侵骨,叫人直打哆嗦。 不过几天时间,凉州大半郡县被宋全义握在手里,戎狄的人,也进入里面,一番搜刮,似是要把这些城池便做空城、废城才甘心。陈庆原是成国公手下一个副将,成国公死后,宋全义上位,他做了宋全义之下第二人。凉州还没彻底被宋全义掌控,少不了他一份功劳。 除了凉州,并州形势也没多好,戎狄来势汹汹,若朝廷援军还不到,并州防线也坚持不了多久。并州比凉州唯一好点的,大概就是没有宋全义这种吃里扒外的人帮着。 入夜,朔城守卫森严,城头上将士交叉巡逻,不放过一丝一毫可疑迹象。郡守府衙,如今做了战时指挥所,陈庆深夜还在和人商议事情。 “真他娘的,宋全义那个龟孙子,看着戎狄人糟蹋凉州,男的杀死,女的抢走,就不会心痛吗?”军中之人,说话很是糙,脾气也很爆,骂起人来,中气十足。 另有一将领骂道,“他要有心,就不会放戎狄进关了。朔城比前面的几处难攻,但也守不了几天,咱们还是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朔城一旦失手,凉州就没了,并州也会腹背受敌。” 在西北,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易守难攻,除了几个特殊的地方可以守,其他地方,根本没有守的的必要。朔城,可以说是凉州最后一道防线,若丢了,他们只能撤守并州范围里的定阳,那样一来,并州也会失手几城,再配着从外面进攻的戎狄,就仿佛把并州半包了起来。 陈庆:“咱们,死守朔城,也要等到征西大军到来。”朝廷发兵的八百里加急文书,中午时候已经送到他手里,但不同于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等大军到来,至少还要七八天的时间。 对于陈庆说的,他手下的人都摇摇头。 冯将军叹气,“若是大将军还在,尚好,但现在,西北就是一团散沙,难啊……” 冯将军说的大将军,便是成国公,以成国公的威望,执掌西北所有军马,不管是哪路将军,都要听从他的号令,可以做到兵民一心,但现在,陈庆显然做不到。宋全义一反,几个副将军职相当,谁也不能服谁,也就导致了他们几日,基本上都是孤守,受了围攻不会有救援。 几个副将里,陈庆守的最艰难,也是守在最前方的。 冯将军提起成国公,其他几人,脸色也都不好。陈庆一拳砸在桌案上,声音里带着哽咽,“若是大将军还活着,哪容宋全义出头,哪有今日祸事。” “谁说不是呢。”有人叹气,问陈庆,“将军,宋全义已休整一天,只怕明日就要攻城,咱们,要不要让百姓都先撤了。”这样,就算守不住朔城,朔城的下场,也不会如前面那些城池。 嚓—— 陈庆拔出佩刀,“吴远,再说这样动摇军心的话,本就先拿你祭旗。” 战时,最怕军心不稳,尤其是在己方不利的情况下。 吴远跪下,“将军,末将不是想动摇军心,只是前方探子递来的消息,实在是太惨了,临亓是什么样子,尸体横陈、哀嚎连天,末将只是不想朔城成为下一个临亓。将军知道的,越是反抗的地方,戎狄手段越是残忍,咱们在朔城设防,若是守不下去,咱们退了,城里的百姓,又当如何。” “死守,给我死守朔城,等朝廷援军到来。”陈庆咆哮。 “唉……” 叹气声一声接一声,在这里议事的,都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敌方是什么实力,他们又是什么实力,都门儿清,守不守得住,能守几天,都大致能估算的出来。 以朔城如今有的力量来看,他们最多能守三天,即便是死守,附上最惨烈的代价,也不过多守一天罢了,还是等不到援军。 吴远:“将军,你就是拿末将祭旗,末将也是要说的,你当其他几路将军,为何困守一个地方,明知敌军来势最凶的是将军这里,也不肯来增援,只说他们也守的艰难。他们是在积攒力量啊,等朝廷大军一来,他们跟着反扑,最后功劳都是他们的,将军守的最难,死的人最多,若是被小人参一本,还要说将军不配掌军。” “你,你……”陈庆气得脸涨红,一脚将吴远踹到,“谁给你的胆子,说这样的话?” 吴远被踹开,也不爬起来,就着那个姿势,问屋里众人,“我说的,也是你们想的,西北现在是什么情况,别说你们看不清楚。” 众人垂头,沉默不言。 吴远说的,他们何曾没想到,只是,若是连他们都不守,凉州该如何,并州又该如何,不守而退,他们就是罪人。而其他几路,他们死守,并没有退,最后追究下来,还是他们大罪。 吴远:“将军,你本就是成国公、大将军手下的副将,四年前,若不是宋全义使了手段,如今的西北,该是你掌权啊。” 成国公还活着时,宋全义的地位,甚至不如陈庆,只是在退戎狄时立了大功,得了民心,才一跃陈庆头上。 “那也是他本事。”陈庆说,毕竟当初退戎狄时,宋全义确实有大功。 吴远叹气,“将军,时至今日,你还看不明白吗,哪是宋全义有本事,分明是他勾结戎狄,戎狄故意败给他,给他一个天大的军功,助他登上大将军之位。不然,宋全义好好的大将军不做,何至于突然反了,还为戎狄出力。” 这样的话,宋全义刚反时,也有人说过,只不过那人被陈庆处罚了,后面才没有人说。 宋全义为何而返,陈庆等人,还不知晓内情。成国公之死的真相,这个时候,还不能公布,若是叫那些忠于成国公府的人知道成国公死于暗害,他们会恨不得宋全义死,但对军心,是大大的不利。这个时候,稳定军心,是最最重要的。 陈庆不想顺着吴远的话去想,冲外面大喊,“来人,吴远蛊惑军心,打三十军棍。” “将军,三思啊。”外面的将士还没进来,屋里的一众人先为吴远求情。 陈庆看着与自己一同杀敌的兄弟,现在全都向着吴远,手上、额上青筋凸起的很是明显。 “你们、你们……”陈庆说不出话来。 冯将军与陈庆,算是同一时期的人,关系也更进一点,这时候说道,“将军,这个时候,处罚吴将军,不是明智之举。况且,吴将军也是为着将军,才说这等肺腑之言,不能打啊。” “不能打啊!”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两个被喊进来的将士,站在门口没有动作,他们就站在门口,里面的争吵也都听见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来报,“报。” “快说,有什么情况?”陈庆急问。 来人说道:“禀将军,抓到两个可疑之人。” “带上来。” 来人:“陈校尉在审问,请将军过去。” 这人口里的陈校尉,是陈庆的儿子,陈庆看了看屋里的糟心事,摆手让他们退下,“各司其职去,再有胡言乱语者,绝不轻饶。” 说罢,大步流星跟着传话之人离开。 陈庆离开,其他人绷着的弦松下一点。冯将军扶起吴远,“你说说你啊,还是这般嘴快,惹将军动怒了吧。” “我倒情愿将军打我一顿,然后能想通,如今的西北,已经不是曾经有成国公府的西北了,将军还是那副不争不抢的模样,早晚被人陷害死。咱们提马上阵,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但若死在小人手里,未免太过憋屈。”吴远叹气。 冯将军也跟着叹气,“是啊,西北早已经不是有成国公府的西北了,可是,咱们追随在陈将军身边,不也是因为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吗,不会贪了低下人的军功,也不会想着打压谁。宋全义这些年,打压的人不少,咱们得陈将军庇护,才有的几年好日子过的。” 其他人点点头。 吴远:“正因为将军待咱们好,咱们才更要为着将军着想啊,你看今日传来的八百里急报,只说定安侯率军西征,其他的,没说什么有用的。西北如今心不往一处,不就是因为没个领头的,将军这里没得到将令,只怕被其他几个中的一个得了,到时候,将军更讨不了好。” 经吴远这么一说,一群大老爷们也想起来了,今天传到陈庆这里的八百里急报,确实没提到谁暂任大将军之职。按理说,宋全义反了,西北群龙无首才散沙一团,比起派兵增援西北,最重要的,不是让西北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吗? 几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一脸懵。 冯将军:“难道,将令真给力那些缩头乌龟?” “总不至于,要等定安侯到西北,再主持大局吧?”另有人疑惑。 “唉……”冯将军叹气,不管是那种结果,都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想要对他们有利,要能陈庆得将令,可以指挥的动其他几个将军,朔城情况才会好。 然而,几个副将,基本谁也不服谁,将令给到谁头上,效果都不会好。 这些人考虑的事情,皇帝当然考虑到了,谁也不能服谁,就找个能让他们服的人去。将令就在慕沉身上,而他们一行人,也只比八百里加急晚了大半天赶到西北。 陈校尉营帐里,所谓的两个可疑之人,如今被当做座上宾。 陈荣拍着慕沉肩膀说,“君六,你这小子,总算又出现了,这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慕沉有不少假的身份,就曾化名君六,随成国公出入军营,从小兵开始,与陈荣有同睡一个营帐的经历。三四年的时间,慕沉凭自己的能力,走到成国公身边,叫陈将军等人看到他,知道他的能力。那时候,不少将领都很看好他,只是他突然消失,叫人摸不着头脑。 问到成国公,成国公也只说,时间到了,他会回来的。至于君六到底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除了成国公一家子,其他人都不清楚。 慕沉在军营,没易容做其他模样,只是在脸上略作修饰,叫容貌不那么出色,用成国公的话来说,有的地方,需要易容,叫人认不出身份,但有的地方,你又要让人凭脸记住你。成国公打从一开始带慕沉到西北,就为他以后做打算。 慕沉以本来面目出现在陈荣面前,陈荣一开始还没认出他,后来被慕沉说出几件只有他们清楚的事情,细细看轮廓,又过手了几招,陈荣才确定眼前这个长得过分好看的人,是他消失几年,没有音信的朋友。 陈荣能认出慕沉,其他人,只要有机会,也会认出慕沉就是君六。 陈荣:“你来朔城做什么,还被人当做细作,要不是我认出你了,你现在就要被五花大绑了。” 慕沉白了他一眼,要不是知道他在这里,他会换种方式入城。 陈荣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我爹那里,我让人去请了,你也该告诉我了吧,你此来朔城,要做什么?” 慕沉:“等陈将军来了,一起说。” 陈庆来的很快,进入营帐,没看见被绑的细作,只一眼看见慕沉。 慕沉若是愿意,可以叫人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他身上。陈荣和慕沉相处时间多,都没第一时间认出他,陈庆就更难认出他了。 陈庆:“你是谁?” “爹啊,这是君六啊,君六啊。”陈荣在一旁解释。 君六这个称不上名字的称谓,在成国公的心腹中,都有很高的地位。 陈庆:“君公子怎么来了?” 慕沉从怀里掏出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递给陈庆,“陈将军先看看。” 陈庆看完,将信物还给慕沉,“见过六殿下。” “六殿下?”陈荣一脸狐疑。 慕沉:“我叫慕沉,此前不便向大家坦明身份,故以君六称之。” “殿下是从京城来的,可是陛下有安排?”陈庆问。 慕沉又取出另一物,递给陈庆:“将军再看看这个。” 第110章 慕沉递给陈庆的,是一纸将令,掌西北军务,先前的将令之谜,这时候总算有了解释。 陈庆捏着将令,心中疑惑甚多,“殿下,这……”这将令,若随八百里急报而来,不比如今这样更能让西北诸位将军信服吗?说到底,他们也是和慕沉认识,又能确认慕沉身份,加之没有其他私心,才能轻易信了慕沉。若是换到其他人那里,给慕沉按个伪造身份、伪造将令的名头,就误事了。 慕沉:“成王余党兴风作浪,宋全义反了,朝中数人与之勾结,若将令随军报同行,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我此行,为先行,明里随定安侯一同出发。” 定安侯未到,慕沉却到了,陈家父子如何还能不明白其中关键。两父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严峻。 陈庆单膝跪地,以示忠诚,“但凭殿下吩咐,赴汤蹈火,万所不辞。” 陈荣也学着他爹的样子,同慕沉单膝跪下。慕沉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们父子,可见对他们的信任、倚重,他们万不会辜负这份信任和倚重。 慕沉亲自扶陈庆起来,“大丰有将军这样的忠义之臣,实乃大丰之兴,百姓之兴,将军快快请起。”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请随末将到府衙议事。”陈庆说着,要请慕沉过府。 慕沉摇摇头,“我此行,为秘密而行,现在还不是显露人前的时候,朔城还仰仗将军守卫,我的行踪,也望将军守密。” “殿下还有去哪里?”陈庆问。 慕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没必要隐瞒陈庆,直言道:“去找沈将军等人。” 陈庆点点头,“殿下只管去,末将一定守好朔城。” “不。”慕沉抬眼看向夜影,后者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铺在桌上。 慕沉指着凉州、并州交界上的榆岭关继续道,“不守朔城,将军不着痕迹退至榆岭,守在那里,我带人从后侧而来,以合围之势将宋全义和戎狄大军困住,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慕沉的想法,不可谓不大胆,但谋算好了,短时间里,能扭转局面。而他们一旦挣得时间,等征西大军到来,宋全义和戎狄的大好形势,便会淡然无存,届时就是他们反攻,夺回凉州的时机。但是,若他们无法在榆岭关反攻成功,便会加速宋全义、戎狄大军侵入并州的步伐,等朝廷大军来时,只怕不止凉州落在他们手里,并州也会尽数落在他们手里。 天下十三州,若他们据凉州、并州死守,要夺回两州之地,并不容易。甚至,若戎狄速度再快一点,冀州、幽州也会受影响。 “殿下这招,会不会太冒险了,左将军、全将军那里,当真能听殿下使唤?”不是陈庆看不起当初的同僚,只是宋全义掌权后,对曾经最终于成国公府的将领大肆打压,还稳坐副将之位的,也只有陈庆、沈渐,其他几个,除了跟着宋全义一起反了的刘德丰,剩下三个,不至于跟着宋全义反了,但也都有自己的算盘。 “不听话,便斩了,换个听从军令的。”慕沉眸底一片阴寒。 陈庆大惊,陈荣也没好到哪里去,望着慕沉眼底不容置疑的意思,一时不知道该为那些有小算计的人担心,还是为慕沉这份魄力折腰。 陈庆:“末将领命。” 慕沉又拿出一份名单,“这上面的人,陈将军看着处理了,免得被背后捅一刀。” 陈庆接过名单,看完止不住抖了手,“殿下,他们……他们……”陈庆不敢相信,竟有真没多人投靠了宋全义。 慕沉:“他们不是宋全义的人,是容远的人,成王余党。” 陈庆大骇,而后咬牙切齿,“好个吴远,原来早有二心,难怪先前议事末将感觉怪异,他哪里是为着朔城考虑,为着我等考虑,分明是挑拨离间,末将这就去砍了他。” “等等。”慕沉叫出陈庆,“说说,这个吴远都做了什么?” 说起这个,陈庆就来气,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与慕沉听,“若不是荣儿遣人来报,抓到可疑之人,末将这时候,还和他们商议军务呢。” 慕沉听完,拇指和食指、中指捻着,大脑飞速运转,思索该怎么办。慕沉心思转的急快,陈庆还想着砍了吴远,他有了另外的安排。然而,慕沉望着陈庆,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行……”凭陈庆的脾气、演技,怕是没骗过吴远,先被吴远发现异样。 陈荣见慕沉看着自家父亲摇头,心底隐隐有种猜测。 陈庆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什么不行?” 这回,慕沉还没回他,在一旁的陈荣忍不住吐槽,“爹啊,叫你与吴远演戏,你还真不行。” “殿下是想将计就计?”陈庆问。 慕沉点头,吴远已经忍不住有所动作,这时候宰了吴远,绝没有利用吴远来的好使。奸细这种东西,利用的好,说不定效果比什么都好,不过风险也大,遇上陈庆这种嫉恶如仇的,风险更大。陈庆刚想说自己能做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殿下和自家儿子都了解他,他的性格,还就不适合做那样的事情。 陈荣:“殿下,我爹做不了的事情,我可以试试。” “可。”慕沉沉思片刻,还是舍不得因为陈庆性格问题,就浪费这么好的棋子。陈荣行军打仗比不了陈庆,玩心眼,能甩出去几条街。 慕沉赶时间,没在陈家父子这里多留,他将阿肆留在这里,让陈荣找人伪装一下,将两个可疑之人关起来,以免惹人生疑。 有陈荣打掩护,慕沉来到朔城,又离开,都没惊动其他人。 慕沉离开后,陈庆让人压着阿肆和另一人往府衙去,将人关了起来,吩咐亲卫没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这两个细作。 其他人听闻陈荣抓到两个细作,陈庆将人带回府衙关了起来,都暗暗松了口气。战时,若叫细作打探了机密信息,于战事,影响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于几时攻守、何处援手、是否偷袭等安排,若事先泄露了消息,原本计划的奇袭,瞬间就能沦为给敌人送人头,将自己送入敌军包围里。 慕沉递给陈庆的名单,为白芷等人这些日子打探出来的,凭着贺家和他在西北的暗桩,能递到他面前的名单,必是得了证据的,错不了。 吴远回自己住处后,焦急的走来走去,暗想:陈庆油盐不进,可如何是好。 “唉……”吴远叹气,暗骂,那个老匹夫。 “吴将军。”外面传来亲信的声音。 吴远忙过去开门,让人进来,“打听到什么了?” “将军,陈将军回来了,带回了两个细作,如今关在东院。”亲信禀报道。 吴远挑眉,“细作?” 亲信点点头。 吴远:“想办法接近看看,再多打听点消息,看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若是自己人,绝不能让陈庆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吴远恶狠狠的想。 陈庆既然知晓吴远有异心,还没带人回到府衙前,就先安排了人盯着他那边,得知吴远亲信从他哪里出来后,便有意无意转到东院,气得脸都绿了,“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爹爹是不相信殿下给的名单,还要亲自确认一番?”陈荣惊讶。 陈庆叹气、甩手,“我、我……” 陈荣看自家父亲纠结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陈庆不是不信慕沉给的名单,只是不想相信共事多年的同袍竟心怀二心,而吴远的一些反应,叫他不得不承认,他曾经当做好兄弟的人,真的背叛了陛下,背叛了他们之间的袍泽之情。 陈荣:“爹啊,想开些,还好殿下来了,若是咱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只怕后果不堪设想,陛下这个时候对六殿下委以重任,果真没看错人。” 陈荣身在边关,对京城局势不算清楚,但皇帝厌恶六皇子,十多年的事情了,哪怕是再偏远的地方,也该听过。虽然还不清楚都发生了什么,能叫陛下对六殿下信任、重用,陈荣还是很为当初的小伙伴高兴的。同时,陈荣也不想自家父亲和慕沉之间,生出间隙。陈庆不相信慕沉的事情,若叫慕沉知道了,后果可大可小。 陈荣是看着自家父亲在宋全义手下如何被打压的,若他们能……往后真有那么一天六皇子荣登大位,他们的处境,会好很多。 不得不说,陈荣这时候,就想得很远了。 “六殿下啊……”回想起自己和慕沉对峙的情况,陈庆不得不感慨,“成国公果然眼光毒辣,挑中的人,人中龙凤也。”陈庆虽没见过其他几个皇子,但他能肯定,几个皇子里,六皇子定是那最出色的一个,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拿着将令出现在西北。 立储为国之大事,陈庆等人离京城远,也不是完全没有了解,尤其是宋全义掌权后,他为四皇子外家,他们这些人更是要上心几分。陈庆原只当是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之争,不想如今没了四皇子,却多出个六皇子。当今皇帝子嗣不多,这种时候也只有三个成年皇子相争,可远比文帝时期,七王夺嫡好太多了。 “现在还早,想那些做什么。”陈庆摇摇头,将那些想法抛之脑后,他们现在,最重要还是应对眼前的困局。 陈荣瞧着时间差不多,从陈庆这里离开,拎了一坛酒去找吴远。 扣扣—— 陈荣敲响吴远的房门,吆喝着喊道,“吴叔叔可睡了,没睡就给小侄开开门啊。” 听出陈荣的声音,吴远敛敛心绪去开门,笑着问陈荣,“这般晚了,陈侄儿过来叔叔这里,有什么事情?” “来给吴叔叔赔罪啊。”陈荣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往屋里去,“我爹脾气倔,听不进吴叔叔的好话,小侄知道了,特来给吴叔叔赔罪。” 吴远:“你说的什么话,哪用赔什么罪,将军说的,也没错,若是我们都不守朔城了,还有什么人能守朔城。” “没错个屁。”陈荣爆粗口,揭开酒坛子,拿了两个碗满上,自己先喝了一大碗,“我爹就是个蠢货,活该四年前被个逆贼压了一头。” “小侄这话,在叔叔这里说说也就是了,去了外面,可别胡言乱语,否则,你爹又该打你板子了。”吴远关心道。 陈荣叹气,“要是他打我一顿能变聪明些,我皮糙肉厚的,挨打也不算什么。吴叔叔说的那些话,我爹还在我面前说吴叔叔不好,要我看啊,再没有比吴叔叔看的更明白的了。” “你——”吴远惊讶。 陈荣将酒碗递给吴远,又给自己满上一碗,“吴叔叔,干。”说着,陈荣又喝了一大碗下肚,话也多了起来,“你也知道我爹那人,脸上藏不住事儿,吴叔叔和几位叔叔先前议事发生的事情,不消多少功夫,我都能从我爹嘴里问出来。再说了,我爹都要打吴叔叔军棍了,惊动了门外的人,有些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吴远:“原来如此,我还当哪个小人在背后编排将军呢。” “啧,哪有什么小人,我心烦,吴叔叔陪我喝几杯。”陈荣指着吴远没动的酒碗,又一次倒满一碗,举起就要大口饮尽。 吴远见他喝得凶,拦住他,“这种关头,可不许多喝,误了军情,不说陈将军要罚你,就是我也不放过你。” “吴叔叔放心,我什么酒量你还不清楚,还能再喝一点的。我心里烦,也只有吴叔叔这里能说说话,吴叔叔就别管我了。”陈荣说完,扒拉开吴远的手,仰头一饮而尽,喝完还把碗倒过来,对着吴远一笑,“没了。” “你啊,可不许再喝了。”吴远夺过酒坛,却顺手又为陈荣满上一碗,“说话就说话,喝这么凶,是什么事啊。” 陈荣:“吴叔叔,你说,要是我爹损失惨重,待朝廷大军来了,他该如何。明明不是他不拼命,分明是有小人想弄死我爹,之后好上位,偏我爹在那个位置上,还没吴叔叔看的明白。” “也不是没有办法。”吴远沉思。 陈荣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吴远叹气。 陈荣:“吴叔叔,你就告诉我吧,我可不想跟着我爹蠢死。” “哪有你这么说陈将军的,他还是你爹呢。” “嘻嘻,吴叔叔不也嫌我爹蠢。” 吴远:“将军那才不是蠢,只是一心为着百姓,不为自己罢了。” “好叔叔,不说他蠢不蠢的了,叔叔就给我指条明路吧。”陈荣哀求。 吴远又一声叹气,“好吧,咱们不如这样……” 陈荣离开时,已有七分醉意。 送走陈荣,望着空了的酒坛,吴远露出笑。 回到自己屋里,陈荣脸上哪还有醉意,只轻哼一声,而后呼呼大睡去。 翌日,陈荣醉的没及时起床,陈庆追究下来,打了他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吴远带了伤药来看他,见他后背血肉模糊,很是懊恼,“昨儿夜里,叔叔该拦着你,不让你喝那么多的。” “不关吴叔叔的事,我爹就那样,嘶……”陈荣说着,想要翻身,扯动伤处,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吴远忙按住他,教训道,“后背有伤还乱动什么,好好趴着,吴叔叔给你上药。” 陈荣乖乖趴着,“还是吴叔叔对我们好,我爹可从来不会心疼我。” “将军要做到一视同仁,只能委屈你们了。” “哼——”陈荣重重哼了一声,不想再说话。 吴远从陈荣屋里离开,心情大好。 第111章 昨儿夜间,吴远和陈荣商议,找个理由从陈庆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做其他事情。吴远看到陈荣身上的伤,确认了陈荣听他的话,任他摆布。 “陈庆啊陈庆,你儿子比你聪明些,却也只是自作聪明。”吴远回去后,忍不住和心腹感慨。 心腹笑着附和,“他们越蠢,于咱们才越有利。” “哈哈——”吴远大笑,“今夜就传信出去。” 吴远以为计谋得逞,殊不知陈庆、陈荣早已知晓他的野心,陈荣那一身棍伤,不是假的,却是做给他看的,好让他降低防备。不得不说,陈荣也是个狠人,为了演的逼真,叫吴远不生疑心,生生挨了那顿军棍,半点水分为参杂,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好不了。 宋全义和戎狄那边,没闲着,早早组织了人攻打朔城,只不过是小股力量的试探,没大规模派兵压上来,陈庆这边,压力还不算大。不过以陈庆多年经验来看,试过朔城防御力量,今晚或是明天,他们就会大规模进攻。陈庆这边要拖时间等援军来,而时间于敌方,就是最大的胜机。 宋全义和戎狄表面上是一路的,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同行,矛盾还是很多的,这一点,也是陈庆能利用的。 这不,天色渐黑,宋全义收兵,回去后便和戎狄的人争执了起来。 戎狄负责与宋全义同行的,是他们的五王子,二十多岁的模样。他怒气冲冲来到宋全义营帐,质问他,“宋全义,你在磨蹭什么,直接打进去,占了朔城,咱们就能继续南下。” 五王子中原话说的不算标准,但要将他的意思听个明白,却是没有问题的。 面对五王子的质问,宋全义轻哼一声,“五王子要耍威风,去别的地方,我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呵——”五王子讽刺一笑,“你背板了大丰,若不是戎狄帮着你,你现在就是阶下之囚。”五王子最看不起来宋全义这样的人,当然,他也特别喜欢宋全义这样的人,若不是有这种人渣在,他们可不会这么容易越过凉州防线,将凉州握在手里,而后南下,直至占领整个中原大地。 届时,中原的美女、财物,就都是他们的了。想到以后,五王子嘴角高高扬起。 宋全义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给他泼冷水,“五王子可别高兴的太早了,凉州这么轻易被攻破,不过是我放了你们进来,再要往南,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出意外,朝廷的大军,再有七八日,也就到了。” “你既然清楚,为什么还拖着不全力进攻朔城?”五王子语气不好。 宋全义:“我的人走在前面攻打朔城,死伤无数,五王子好在后面捡漏吗?五王子想打,为什么不让戎狄的军队大肆扑上去?” “戎狄不擅长攻城,若是野战,本王子绝不给你抢在前头的机会。”五王子如此说。 宋全义:“五王子不出力就闭嘴,该怎么夺朔城,我心里有数。五王子慢走,不送。” “哼,明天,本王子再等你一天,你若还像今天这样不出力,咱们之间,就该再考虑考虑,看还能不能再合作。你要记住,你于大丰,已是千古罪人,能容你的,只有戎狄。”五王子说罢,大步离开宋全义营帐。 五王子离开后,营帐外又走进来一人,“将军是怎么想的,五王子说话是不中听了些,但是是事实,如今的将军,已无回头路,这般得罪他,不是个好选择。要知道,戎狄王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儿子,戎狄王几个儿子里,他的本事也算佼佼者,未来戎狄王的位置,极大可能是他的。” 宋全义又哼一声,“我这样做,不正合了你家主子心意,容远应该不想戎狄那么快进来。” 进来之人,正是阎三,容远的人。阎三听到宋全义这话,有些茫然,“将军说的什么话,将军忽然反了,放戎狄人进来,可不在我家主子计划里。” 话是这样说,但阎三刚刚收到容远传信,已明了容远安排。不得不说,宋全义猜对了,戎狄之于容远,更多是为借势,而不是真的刺入西北。宋全义突然反了,可是打乱了容远好些计划,甚至他们还不得不商量着后撤的事情。 “戎狄陈兵三十万,压进凉州、并州,难道不是容楼主的安排,若不是知道戎狄就在不远处,我还没那个胆子反呢。再者,若不是容楼主不道义,陷我于不忠不义的境地,连累京中老母,我好好的大将军不做,何故反了大丰。”宋全义冷笑。 宋全义接到宋笙递来的消息时,戎狄那边已有异动,只是情况还不明朗,想来容远在暴露之后,就有做安排。宋全义不知道容远和戎狄有什么交易,能叫戎狄百般配合他,四年前是,如今也是,但他明白一个道理,若是再将筹码放在容远、戎狄上,他只有死路一条。 归顺戎狄,成为戎狄南下最锋利的冰刃,不过是痴心妄想。 戎狄每每进犯大丰,都选夏秋之际,是有原因的,而如现在这样,未入三月就发兵,是少有的事情。戎狄现在气势汹,但后劲不足,一旦朝廷增援到来,双方拉锯上一段时间,戎狄后勤跟不上,说不定都不用朝廷反攻,他们就不得不自己后退,这也是五王子为什么着急的原因。 他们只有占领更多的地方,抢夺大丰更多的资源,才能撑得长久,如果他们能撑到戎狄后勤跟得上,才有可能谈长期占据凉州、并州的事情。 此外,宋全义还隐隐有些不安,据探子来报,朝廷八百里加急已送到边关,但陈庆等人之间,似乎没有联系,宋全义怎么看,都觉得古怪。宋全义能坐上大将军的位置,肚子里也是有点料的,至少按他先前的推测,朝廷皇令到后,其他地方就该增援朔城,现在没有动静,只怕是有后招。 宋全义在西北有消息来源,但京城那边,他实在摸不透皇帝打的什么主意。 阎三:“大将军此言差异,怎么能说是我家主子不道义呢,若不是我家主子,四年前你能掌西北军权,成为西北说一不二的大将军。” 宋全义只冷哼一声,没说话。 阎三继续道,“主子传了信过来,六皇子一天前就该到了西北,将军若是再拖下去,怕是要死于六皇子之手。” “什么?”宋全义骤然变了脸,“六皇子来了?” 阎三:“明面上,六皇子随定安侯来西北,现在还在路上,但以我家主子对六皇子的了解,六皇子定然没有与大军同行,还早于我家主子传信之前出发往西北,大将军可以算算时间,六皇子可不就是应该早到西北了。” 宋全义:“一个没上过战场的黄毛小儿,来了西北又如何,就算退一万步将,陛下将兵符给了六皇子,也不见得他就能使唤西北军。他来的正好,京城里的仇,我正要找他算呢。”不是宋全义看不起谁,而是军营里,不是讲身份的地方,而是讲实力的地方。若是成国公还活着,他秘密到了西北,宋全义还会小心翼翼。 阎三一看宋全义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将六皇子放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骂人,真是个蠢货,六皇子与他们主子交锋多年,双方有来有往,可谓棋逢对手。连主子都不敢忽视六皇子的存在,这个蠢蛋不将六皇子看在眼里,果然是没救了。 阎三还想说什么,但看宋全义不耐烦的模样,想到了容远后面的话,若是宋全义不听话,就杀了。 阎三心里有了计较,离开营帐。 吴远从朔城送信出来,最先是到了阎三手里。 阎三看罢,大笑起来,“哈哈,看来是老天都帮着主子。”容远让他保护凉州心血,若他能在保住凉州心血的情况下,将凉州掌控在手里,定能得主子赏识。 阎三、阎三,他早就听着这个名字不顺耳了,阎一不过是得了先机,才一直占着阎一的称呼,那个称号,迟早属于他。 阎三毁了纸条,躲过人群,去了戎狄五王子营帐。 戎狄五王子感觉有人出现在他身后,抽刀砍去,在看清阎三模样时,及时收了手。 “你家主子没教你进人地盘要出声,若是被我砍了,岂不可惜。”五王子感慨。 阎三:“五王子说笑了,阎三别的本事没有,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五王子收起刀,坐到厚厚皮毛上,“说吧,这时候来找本王子做什么,若叫宋全义那个蠢货知道,你家主子向着的是我们,而不是他,只怕不那么听话了。” “他现在已经不听话了。”阎三说。 “哦,这就有点意思了。”五王子换个姿势,问阎三,“这么说来,你来找本王子,是和他有关了。” “正是。”阎三神秘一笑,“五王子想要夺朔城,取凉州吗,比三王子从并州,更快一步?” 虽然说五王子的戎狄王宠爱,自身又有本事,但也不是所有兄弟都服他。同他不对付的,就有三王子,也是个狠角色,没得戎狄王的支持,但有其他好些个部落首领支持,若是两人撕破脸争起戎狄王的位置,谁输谁赢,说不定呢。 听到这话,五王子有了兴趣,“说说,你家又想做什么了?” “攻朔城、占榆岭、守凉州。” “有些意思,你家楼主在哪里,本王子想和他谈谈。”五王子问。 阎三:“我家主子还有其他事情,等五王子占稳凉州,我家主子给五王子摆庆功酒。” “哈哈,好个狗奴才,你当本王子好耍吗,只怕你家主子根本不在这里。”五王子大喝。 阎三笑笑,“五王子占凉州,和我家主子在不在凉州,并没有太大关系。” 五王子:“说说,你有什么妙计,能攻朔城,要知道今天试了一天,朔城不是那么好攻的,若是代价太大了,就是攻下了,等大丰的援军到了,也是受不住的。” 五王子手里只有十万人,除去留在凉州关键地方驻守的,现在能调动的,只有五万人,加上宋全义手里的五万人,共有十万人,才能说强攻的话。陈庆手里还有三万人左右,守着朔城,他们没有绝对的优势。若是宋全义不能与他一心,五王子甚至不敢将所有人用在攻城上。 阎三明白他的顾虑,说道,“朔城里,已有安排,不费吹灰之力,可夺朔城。” “真的?”五王子猛地站了起来。 阎三点头。 五王子又问,“宋全义那里?” “换个听话的人。” 五王子合掌,“好。” 这夜,注定不能平静。 朔城中,陈荣拿到陈庆印信,交给吴远,“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吴叔叔了。” “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好,咱们都是为了陈将军好,说句私心的话儿,陈将军好了,咱们才能好。”吴远收起印信,说道。 陈荣:“吴叔叔说的是,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可不能因着我爹那榆木脑袋都陷到泥里,爬不起来。” 吴远嘱咐陈荣照顾好自己,不要在陈庆面前露了怯,他就去安排。 有陈庆的印信在手,吴远又是陈庆亲信,要做的事情,都很方便。他去调人出城,遇上冯将军,冯将军疑惑,“将军安排人出城,怎么是你拿着印信过来?”要知道,陈庆调兵,一般都是自己出面的。 吴远叹气,“冯兄有所不知,陈将军那里刚刚得了密报,才知道宋全义和戎狄的人马,远比我们先前查的多。先前估计,他们手上最多有十万人,咱们能守三四天,但最新消息说到,他们至少还藏了八万人,朔城是怎么都受不住的。将军让我出城偷袭敌方,吸引注意,朔城开始准备撤退。” 冯将军大惊,“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将军身边人手不够,让我过来的时候,顺便让你回去,安排后续事情,冯兄最擅长的,不在前方,而在后方。”吴远说。 冯将军不疑有他,快马离开。 吴远带了两万人出城,戎狄那方,也得了消息,行动了起来。 第112章 阎三给宋全义下毒,嫁祸陈庆,随宋全义一起反了的副将刘德丰,说是宋全义的人,不如说是容远的人。在宋全义被下毒后,迅速接管五万人马,打着为宋全义报仇的旗号,鼓动众将士,深夜攻城。这些人跟着宋全义反了,但和戎狄的关系并不太融洽,两方人马分两路围攻朔城。 容远在凉州经营时间不短,西北好些将领都是他的人,若不是宋全义因着宋明歌之死和宋笙带来的消息,突然反了,打乱容远计划,慕沉依着先前计划来到凉州,也无法迅速将凉州掌握在手里。宋全义的反,从某些方面来说,方便了慕沉行事,但这代价,太大了,不是慕沉想要的。 从慕沉和盐湖寨的纠葛来看,他行事,有些时候不比容远好到哪里去,但在几个地方,他有自己的坚持。成国公对他的影响很大,在西北、在军营中,他能更多的为将士、百姓考虑。大概,也是因为这些坚持,他才与容远不是一路人。 朔城外,更靠近宋全义反军和戎狄大军的山顶上,慕沉和几人站在那里。在他们那个位置,能看见黑夜里火把微光,大致将几分行动路线看在眼里。 跟在慕沉身边的,是左副将手下之人,也是被打压的成国公旧部。慕沉与陈庆说,要去找沈渐求援,事实上去找沈渐的,只是他从南阳郡主府带出的人,而他,则亲自去了离朔城比较远的左将军营里。 左将军在慕沉证明身份及拿出将令后,并没有如陈庆一般选择相信他,反而怀疑他作假,要将他抓起来。慕沉直接砍了左将军,拿出皇帝给的圣旨,让罗安东接手左副将所率军马。 宋全义反后,左副将的不作为,已引起军中好些人不满,慕沉砍了左副将,有罗安东支持,很快接管了营地,带着人秘密到了朔城外。 “陈庆怎让人出城了,以他手里的兵力,对上宋全义和戎狄,只会输得更惨,还是说他们想偷袭敌营?”朔城里的军马先离城,罗安东远远瞧着那架势,觉着奇怪,陈庆并不是会冒险之人。 陈庆的计划,与慕沉说过,只不过慕沉还没有和罗安东说起,所以他觉得奇怪。就在慕沉想解释时,宋全义这方,有了动静。 罗安东继续纳闷,“宋全义也动了,是要夜袭还是,咱们怎么走?” 慕沉大致将朔城里的情况解释一番,罗安东大骇,“西北还有多少这样的人?”谁能想到,与他们一起战场并肩作战的兄弟,反手就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慕沉摇头,“容远在西北经营深,就目前探明身份的,就有不少人,还有藏得更深的。”还有一点慕沉没说,容远将银子用在西北,都用去哪里了,凭容远的手段,吴远等人,必然不只为金钱为他所用。 慕沉和萧青宁先前猜测容远在西北养了兵马,才需要那么多的银钱,但以这些日子对西北各地的探查,又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着实令人费解。找不到容远的后招,于他们,就是一个不知道时候会发作的祸端,很叫人不能心安呐。 此外,容远和戎狄的关系,也很令人费解,慕沉只觉西北局势蒙上一层迷雾,叫人看不透彻。 罗安东点点头,西北情况之糟糕,他比慕沉更有体会。说到底,还是成国公府守卫西北太久了,是西北的主心骨,没了成国公府,西北便是散沙,加之容远在暗中谋算,如今的西北,已是筛子,仿佛从哪里都能射出一支利箭,叫大丰疼上一疼。 知晓朔城兵马出城的原因,罗安东大致明白了慕沉的计划,只是,“朔城的三万人马,加上咱们带过来的三万,对上宋全义和戎狄,还是不占优势,打起来胜负不好说。” “若是再加上五万呢?”慕沉问。 罗安东急问,“殿下还有何后手,五万人马在哪里?” 和罗安东一起的樊明,琢磨着慕沉的话,忽然一笑,说道,“殿下好胆识,只是殿下有何能耐,叫他们听殿下的?那五万兵马,不比左鹤手里的,换个领将,就能听从殿下号令。” 樊明为罗安东所救,追随罗安东,比起战场上的打打杀杀,他更擅谋算,先前罗安东就为他可惜,若不是跟着他,只怕凭樊明的本事,未必不能走的更远。樊明比罗安东更快听出慕沉话里的意思,慕沉口中的五万人马,不是后招,而是指跟着宋全义一起反了的人。 樊明领教过慕沉的本事,不否认他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但是,那五万人马已经跟着宋全义反了,于他们没有回头路的。 樊明这么一说,罗安东也反应过来了,看向慕沉时皱了眉头。 慕沉:“宋全义反大丰,视为不忠不义,跟着他的那些人,难道真愿意反了大丰,至同族亲人于不顾?他们更多的,是为宋全义算计,不知不觉走上反贼的路线,而他们也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的机会,若是这个时候,给他们一个回头的机会呢,还会有多少人跟着他?” 慕沉可不相信跟着宋全义反了的五万人马,一心都向着他。 樊明听完慕沉说的,点点头,“殿下说的在理,只是他们真的能回头,陛下真能不追究,若是现在许了他们不追究,回头又……只怕祸端更大。”樊明更想问的是,慕沉能不能做那个主,之后会不会被累及。 慕沉敢那样说,只是有把握保下那些人,只要他们愿意回头。听出樊明话里的意思,慕沉冲他点点头,安排两人,“你们带着三万人马,走东面,断戎狄后路,与朔城出来的兵马,合围戎狄,我随后从侧翼过来,戎狄这五万人,就留在那里。” 慕沉摇手一指,罗安东和樊明都清楚,那里有一个谷地,十里多的样子,五万人马,按正常行军速度,并不能完全陷在里面,但若前后夹击,还是能将人都堵在里面的。罗安东和樊明听完慕沉的安排,都觉得可行,就算慕沉不能赶过来,以六万对上五万,他们也有优势。 不过,罗安东担心,“殿下还想一人去拦截宋全义那五万人马?他们不比左鹤那里,殿下这样做,太冒险了。” 罗安东不同意慕沉去冒险。 慕沉:“时间差不多了,两位赶紧去准备,宋全义那边,我还有其他安排,真有危险,我想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罗安东还想说什么,被樊明拽了拽,后者说了一句“殿下小心”,拽着罗安东离开。 罗安东:“你做什么,殿下身负将令,若有个万一,西北情况就更遭了,陛下那里,也饶不了咱们。” 樊明解释,“你这是想岔了,诚如殿下所说,以殿下的能力,就是不能将宋全义手里的五万兵马拿回来,自保还是不成问题的。戎狄有五万人,咱们有六万,若是分出去一些,对上戎狄,便不在占优势。殿下要对付的,还是戎狄人,跟着宋全义那些,说穿了,还是咱们大丰的人。” “唉!”罗安东叹了一声,大步往山下去,“咱们赶紧的,一定把戎狄蛮子都收拾了。” 罗安东和樊明离开没多会,阿武找了过来。 阿武潜伏在宋全义军营里,对里面的形势,是最最清楚。 阿武:“殿下,宋全义中毒,昏迷不醒,如今领军往朔城的,是刘德丰。” “如今军营里,是什么情况?”慕沉问。 阿武:“殿下传信后,咱们的人已在营中放出消息,已经有人动摇,觉得宋全义先勾结戎狄,事发后叛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做了叛军,很是不甘。若这时候殿下能叫他们信服,保他们以后不死,他们反戈的可能性很大。”换做阿武自己身处其中,若有机会,还是想回大丰的。 慕沉点点头,又问道,“可有找到容远?” “没有。”阿武摇摇头,“会不会容远不在西北?” “不在西北。”慕沉重复两遍,“晚了两天,若是容远想,现在应该到了西北,若他不在西北,除非……走不开。” 容远在西北经营多年,银钱也花在了西北上,他得为着什么,才能走不开,放弃西北? 慕沉可不觉得容远得到消息后,还不知他在西北,而他也不认为容远能自负到对他视而不见。这是慕沉的底气,和容远相争多年的底气。 容远为何走不开,还待细查,摆在眼前的事情,却是不能在耽搁。眼见罗安东整兵离开,绕后抄戎狄退路,慕沉离开山顶,去拦截宋全义五万人马。 刘德丰打着为宋全义报仇的旗号逼近朔城,但整体士气,并不高涨。阎三在暗处看了,有些无奈,怪宋全义不得军心。 “堂主,会不会太冒险了。”阎三手下问他。 阎三皱眉,“再看看。”他还是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若实在不行,再撤也来得及。 阎三这样说了,底下人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大军中传来骚动,最前面行进的队伍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人也只能停下。 “出什么事了,快去查。”阎三大喝。 原来,是阿武潜入队伍中,直取刘德丰首级,在众将士反应过来前,大喝,“宋全义不忠不义,尔等是要继续追随他等着被绞杀,还是回归大丰,戴罪立功?” 回归,回归…… 多少人心动啊。 刘德丰手下望着骚动,大吼,“这是朝廷的诡计,等着咱们自投罗网,杀了他。” 其话落,十数长枪指着阿武,将他围了起来。近了,近了,再近一点点,就能刺穿阿武的身体。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清晰传入一众人耳朵里。 “将令在此,我,慕沉,皇六子,知道各位受宋全义所蒙蔽,走入歧途,在此保证,凡心向大丰者,此时回头,戴罪立功,可既往不咎。”慕沉用内力将声音尽可能远的传了出去。 将令、皇六子、戴罪立功、既往不咎这些词眼,足以让人骚动,一个接一个的,将慕沉说的,传达到每一个人耳中。 “杀了他……”死心塌地跟着宋全义的将领,想要控制局势,但已经有点玩了。 一开始只是骚动,接下来就是刀戈相见了,想回头的,不敢回头的,乱哄哄打作一团。有人想杀慕沉,却是连他近前都靠近不了,至于弓箭手……弓箭手忙不过来。 小半个时辰后,形势稳定下来,慕沉大致估计了一下折损的人手,带着剩下的人,声势浩大往朔城方向去。 阎三在暗处看着,双手攥紧,一拳打在树干上,指骨被划破,鲜血淋漓。 “好个六皇子。”阎三那叫一个恨啊。 身旁之人忙问,“堂主,刘德丰完了,跟着宋全义反了的人马没了用处,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撤。”阎三留下一字,逆着朔城奔去。 这个时候,戎狄打头的人刚过峡谷,吴远从探子那里得了消息。 “快退,戎狄来啦。”吴远大喊,调转马头。 他这一喊,戎狄还未近前,先头大军先因突然的命令乱了队形,发生踩踏。 吴远打马向后,从前头变作后尾,就在他想制造更多混乱时,一支羽箭从背后刺入他身体,吴远吃痛,跌落马下,被人擒主。 陈庆扔了弓箭,卸去遮挡,大喝,“所有人,原地不动。” 吴远尚未走远,将陈庆的声音听了个清清楚楚,心想,完了,他中计了。 “好个陈庆,我当年是什么大丈夫,原来也会使小人的手段。”吴远咬牙切齿。 陈庆让手下可信将领带着两万大军慌乱后撤,诱使戎狄深入谷底。 陈庆走到吴远身旁,将人提溜了摔倒一旁,怒骂道,“我小人,面对叛徒,小人又有何不可,枉我那么信任、重用你,你就是这样回报的。” 吴远吐了一口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哼,本将不会杀你。”陈庆唤来亲兵,“将人绑了,堵上嘴,带到山上去,本将要他亲眼看着戎狄是怎么被歼灭的。” 第113章 “报——” 前方探子回来,向五王子回禀最新情况,“报,大丰军队离此还有五里地,后队转前军,慌乱后撤,往朔城去。” 五王子听着探子回报,双眉蹙了起来,隐隐觉着哪里奇怪,依着阎三传来的消息,这队人马就是出来送死的,怎么会突然后撤,莫不是情况有变? “五王子,中原人喜欢故弄玄机,他们慌乱撤退,咱们趁势追击,定能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一举拿下朔城。”有人激动道,只觉朔城就是他们囊中之物。 五王子:“继续前进,再探再报。” 一刻钟后,再有探子来报,大丰军队已后撤两里,沿途落下武器、军旗,留下的脚印也凌乱无比。只怕对方已探得他们消息,得知不得,才慌乱后撤,回朔城。 “追。”五王子下令,夹紧马腹飞快向前。 戎狄大军行进速度加快,两刻钟后,前锋后队,全部过了谷底。罗安东探得消息,将自己的人安排在他们后面,隐匿起来,只等戎狄发现不对劲,慌乱后撤时,截住他们去路。如此一来,形成合围之势。 陈庆大军后退三四里后,做足底气不足、慌乱后撤的戏码,然后迅速整军,等着戎狄追上来。 五王子率大军追来,迎接他的,便是一阵阵箭雨。 “盾兵列阵,迎战。”朔城有多少人马,不是什么秘密,之五王子手里的兵马,差不多就是他们的两倍,就是阎三传来消息有误,此番列阵,他也有绝对优势。 战事一触即发,夜色中,火把照亮一方天地,兵器碰撞声、嘶吼声、马鸣声……全都交杂在一起。 “上当了。”五王子从双方交战状态,立马能判断出对方情况。慌乱败退之军,不会有现在的气势,只怕阎三所谓的内应,早就暴露了,被陈庆反将了他一军。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陈庆大军侧方,有援军来袭,声势浩大。 “报——”探子喘着粗气,前来回禀远处消息,“大丰有援军,好多人,约莫十万之数。” “十万。”五王子竖起瞳孔,“大丰援军不是还在路上,哪来如此数量之援军?” 戎狄这大丰境内有探子,从京城开拔的大军,这个时候,绝对到不了西北。 五王子身侧,一将领说道,“西北原本就有三十万军队驻守,除去宋全义和陈庆手里的,其他地方,还有近二十万之众,若是他们团结起来驰援朔城,也不是没可能。大丰援军从哪里来,咱们事后再计较,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撤为妙。” 大丰援军到来,而他们和宋全义兵分两路,对上这十多万大军,先前有的人数优势,现在被压制,形势于他们很是不利。 五王子:“刘德丰那边,是什么情况?死了吗?” “那边没有消息,探子一直未回。”探子回答。 五王子一鞭子甩了出去,他身旁有人感慨,“大丰人果然奸诈,信不得。” 这种时候,就算跟着宋全义反了的大丰人帮着他们,他们也不敢信了。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只是片刻功夫,因着侧面声势浩大的驰援,戎狄人还未与之对上,先在气势上落了一截。与之相反,陈庆手底下的兵将,则士气大振。 此消彼长之下,陈庆这方人数少,也占了上风。 陈庆:“援军来了,杀了这群戎狄蛮子,为西北被欺辱兄弟姐妹报仇。” “杀,杀……” 一时间,杀声震天,盖过其他声音。 其声之势,更叫戎狄气弱,从士气上,再败一步。 五王子因着宋全义引路,一路顺利深入凉州,没遇上硬仗,跟着他的将士,生了骄躁之心,如今忽遇大丰气势汹汹反击战,军心渐渐散了。 “撤——”五王子见形势不利,终于下定决心撤守。 大丰的后撤,是有预谋的后撤,只给探子留下慌乱的印象,实则军心很稳,随时能反击。但戎狄的后撤,就是真真实实的慌乱之中,只顾后撤,有些人,没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在自己人的脚下或马蹄下。 敌进我退,陈庆和慕沉汇合,同时追上去。 这时,就是戎狄发现慕沉那边没有十万之众,也因后撤失了再战的机会。 五王子差点咬碎后槽牙,将这个仇记下了。 戎狄后撤,后队变前军,最先进入谷地,然后在快要出谷地时,被罗安东大军阻断去路。 戎狄顿时陷入前有伏兵、后有追击的境地。 后撤之时,行军消息传递需时间,因着这个时间差,等最后面的队伍得到前方有阻击的消息时,只有少数人马没有进入谷地。 退无可退,五王子带着人全力反击,慕沉走上山头,将低下的情况看个大概。 东方既白,战事终歇,戎狄损失惨重,三万人马被俘,五王子也在其中。 五王子被绑到陈庆面前,沦为阶下囚,依旧保持着自己应有的高傲,“成王败寇,本王子认栽,就是不知陈将军可否为本王子解惑,本王子败在了谁手里?” 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慕沉为收服宋全义反军,露了身份,露了将令,他手持将令到了西北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开,也不用再隐瞒什么。 慕沉亲自来见五王子,说出自己名字,“慕沉。” “你是皇室中人?”慕为大丰皇姓,这种时候,五王子下意识认为慕沉是皇室中人,只是,戎狄既有心南下,便会打听大丰情况,在大丰中,似乎如此模样出色的皇族之人。 慕沉没打算和他闲聊,让人将五王子带回朔城,严加看守。 五王子被绑着,行动不便,慕沉吩咐后,被人提溜到马背上。 “我叫呼延赫,我记住你了。”呼延赫大喊。 慕沉是知道呼延赫的,也知道他在戎狄王心里的地位,留着呼延赫,远比杀了他更有价值。 天亮之后,这方谷地尸横遍野,血腥味随风飘得好远好远,这边是战争的惨烈,活着的人,都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 慕沉随成国公在军营历练几年,经历的战事,多为小打小闹,这是他进入军营后,见到的死人最多的一次战役。 慕沉站在高处,遥望着远方,不知想些什么。 陈庆和罗安东碰了面,两个老友相见,有数不清的话想说,只不过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碰了碰拳头后,一起去见慕沉。 “六殿下。”陈庆、罗安东一起向慕沉行礼,看向他的眼神,很是复杂。 欣赏有之、欣慰有之、似乎还夹杂着效忠、敬畏…… 慕沉:“两位将军请起,凉州之事,还要两位多多出力。” 几人也不挑地方,直接说起接下来该怎么做。 慕沉捡来树枝,在地上勾画,“呼延赫被伏,宋全义已死,戎狄从凉州南下之路断绝。并州还在坚持,呼延烈短时间内无法叩开边关大门。我若是他,这个时候,定然放弃并州,集结戎狄所有力量,进守凉州西云关和贺城,待积蓄力量后,再思南下之事。” 罗安东和陈庆连连点头,若是他们,也会这般做。 西云关本是大丰抵御戎狄的第一道险关,而贺城,易守难攻,能源源不断为西云关补充粮草兵源。这两个地方,落到了戎狄手里,他们要夺回来,很难很难,但若不能夺回来,相当于戎狄掌握了南下的一个咽喉,不说南下封州、豫州,有这一关一城在手,凉州就在他们的掌控之下,想什么时候骚扰就能什么时候骚扰。 凉州,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天然雄关、军事重城。 “整军,行至贺城五十里外安营扎寨,等征西大军到来。”慕沉下令。 “末将得令。” 两人离开后,慕沉叹气。 一座西云关、一座贺城,守西北安定,如今被戎狄人占领,成了威胁大丰的利剑。 宋全义带着五万人反了,远不及他将戎狄人引进西云关、贺城给大丰带来的损失大。 若戎狄有十万人守贺城,大丰拥三十万大军,与之对上,不能夺回贺城。 攻城战中,攻城一方,损失必然惨重,夺回贺城、西云关,势必不能正面对上,只能智取。 朔城外与戎狄一战的胜利,很快传遍西北各处,一时军心大振,民心高涨。 西北捷报传回京城,定安侯在半途中,先一步得知,对慕沉,更是多了几分赞叹。 “六殿下啊,果然……”后面的话,定安侯没说,但齐裕了解自家父亲,知道这是他对六皇子的欣赏,只是他身处的身份,叫他不能太流露罢了。 定安侯确实欣赏慕沉,那夜的谈话,他认可了慕沉,但西北的捷报,才叫他真真实实服了慕沉。 定安侯是战场上挣得的荣耀,因伤离开战场,如今能重回战场,却是要他为小辈压阵,定安侯不说不服皇帝命令,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的。如今,这份不甘,也该随风散了。 定安侯拍拍儿子肩膀,“你比六殿下还年长了,到了西北,给我好好打,不要丢了定安侯府的威严。” “父亲放心,儿子明白,不会叫父亲失望的。”于齐裕而言,西北一直是他向往的地方,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比起帝都禁军统领的光鲜,他更向往西北广阔天空。 朔城外的动静,忙不住戎狄。 并州城关外,呼延烈得了探子消息,将呼延赫骂了无数遍。 “那个蠢货,拿了最好的牌,却打得稀巴烂,若是叫我得了凉州一关一城,绝不会被人生擒。”呼延烈只要想着自己在并州外寸步难行,再想想呼延赫借着宋全义一路畅通,就恨得牙痒痒。如今呼延赫被擒,他更是呕个半死。 呼延烈气急,他的心腹却是笑了,“五王子太蠢,王子才有表现的时候,如今凉州失了宋全义、五王子,就该咱们行动了,放弃并州,直入凉州,守住西云关和贺城。这两个地方,是大丰西北安定的关键,咱们守住了它,也就扼住了大丰的咽喉。” “哈哈,本王子也是那么想的。五弟守不住的东西,就别怪我不尊王上号令,放弃并州,取守凉州。整军,往凉州去。” 三王子呼延烈不浪费时间,当下让试着攻打并州的人撤回,往凉州去。 西云关、贺城还有戎狄五万人马,守住两三天不成问题,而呼延烈过去,只需一日多功夫。他甚至还能比慕沉那边,更早一点到贺城。 呼延烈到贺城半日后,陈庆、罗安才带着人到贺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两方人马僵持了下来。 此时,定安侯带着的征西大军,还有三日能到贺城外。 呼延烈从并州撤走,并州守将总算能松一口气。 可有说,戎狄与大丰再战,战场只会在贺城外、西云关前了。 西北捷报三日后传入京城,在早朝时递到皇帝龙案上,皇帝看完,龙颜大悦。 “好、好——”皇帝连说两个好字,也不知是为西北捷报高兴,还是在为慕沉没辜负他期望高兴。 皇帝看罢,将捷报递给魏安,让他念给忠臣听。 一众大臣听完,山呼万岁。 至于六皇子为何执将令先到西北,众臣心有疑惑,但都默契的没有说及。 将令只能是皇帝授予,只怕在他们不清楚的地方,六殿下有了不起之处,得了皇帝看重。 六皇子崛起,于朝堂,又是一番风波。 三皇子、七皇子在户部忙着,没上朝去,等他们得到消息时,早朝已然散了。 七皇子听到消息,在三皇子面前,不掩对慕沉的敌意,“三哥,咱们这是又被六哥耍了一遭啊,父皇不让咱们去西北,却将将令给了他。将令啊,这可是咱们先前争抢时,都不敢想的东西。” 不管是七皇子还是三皇子,两人争取去西北,只是想谋夺西北势力,可真没肖想过将令。 三皇子:“六弟有本事,也是他能耐,七弟与其在这里和三哥说他如何如何,不如去其他地方想想办法。” 三皇子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七皇子冷笑一声,“他有本事去西北,也要有本事回来才行。” “七弟说话,还是注意着些。”三皇子说。 七皇子不以为意,却是不再多言。 两个人忙着事情,各有各的心思。 第114章 西北捷报送至京城,萧青宁同时得了消息,六皇子府里,日影等人都很兴奋,仿佛他们也去了西北一般。 与西北捷报一起送回来的,还有慕沉给萧青宁的信件,萧青宁捏着信,坐到桌案前,迟迟无法落笔。这些日子,萧青宁怕自己思念成灾,每每给慕沉的信已经封好,却不敢叫人送出去。如今收到慕沉的来信,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想念,想给他回信,想将自己的思念也告诉他。 碧云:“主子有什么好纠结的,要我说啊,不管主子给六殿下写什么,六殿下约莫都是欣喜的。戎狄死守贺城,六殿下那里,也不若先前那般争分夺秒,主子的信,会第一时间递到六殿下手里的。” “就你懂的多。”萧青宁嗔怪一句,打发碧云去弄些糕点来。 碧云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没了旁人在场,萧青宁将慕沉送来的信和她之前写的信放一个匣子里,而后由着心意,落笔成书写着相思。 萧青宁写给慕沉的信中,将这些日子京城情况说了一番,末了,才写上一纸相思。 萧青宁将信折好封入信封,唤来碧溪,“将这信,送到西北去。” 碧溪拿了信,打趣她,“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安排好,将信稳稳当当送到六殿下手中。” “等——”萧青宁想起什么,想重新写,碧溪说完,却是一溜烟没了影,她想后悔都来不及。 萧青宁扶额,“罢了,罢了……”总归那是她最真实的想法,被笑话便笑话吧。 散朝后,孙敬行没直接去户部,而是到了南阳郡主府找萧青宁。留锋、白兰跟在孙敬行身边后,萧青宁对户部的情况,了解的不比孙敬行少。 孙敬行见着萧青宁,先是恭恭敬敬行了礼,而后才说起事情,“户部多日来无异动,郡主担忧之事,会不会是杞人忧天?” 萧青宁担心容远等人会暗做手脚,在户部筹备军需时使坏,为此,孙敬行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只是多日来户部一直无事,让人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不说成王余党生事,就是同在户部的三皇子和七皇子,也没见有什么大动作,都安安分分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 “我也希望是我杞人忧天。”萧青宁叹气。 容远越是安静,萧青宁越是担忧,若要他相信容远什么都不做,放任慕沉在西北控制局势,萧青宁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孙敬行这些日子累的不行,眼底一片青黑,望着萧青宁担忧的模样,也觉不能放松警惕。 孙敬行:“郡主也不用太担忧了,如今户部情况越来越好,成王余党再想生事,也不容易。郡主与江大人也算相识,江大人在户部,可帮了臣不少忙。” “辛苦大人了。”萧青宁向孙敬行道谢,只是因着他们对容远的猜测,孙敬行能一直配合,很是不易。 “这是为人臣子应该的。”孙敬行不居功,与萧青宁交谈几句,没多逗留,离了南阳郡主府。 送走孙敬行,萧青宁走到院子里,望着蓝蓝天空发呆。 她找不到容远。 真是…… 萧青宁很是郁闷。 不止是萧青宁找不到容远,就是卫钦,倾应天府之力,借着整顿市井风气,捉拿造谣之人的名头,也没有重要发现。就好像容远带着他的人,隐匿了起来,不再有所动作。 容远越是没有动作,萧青宁想要找到他就越难,整个人越骄躁。 碧云找过来时,萧青宁想着事情,没发现她。 碧云稍一琢磨,就能明白萧青宁在为什么发愁,说道,“主子这是想岔了,容远不出手妨碍西北之事,咱们找不找得到他,又有什么影响。而他一旦插手其中,必然留下痕迹,咱们还愁找不到。”就现在京城形式来看,他们不怕容远有小动作,就怕他什么都不做,叫他们时刻提着心。 萧青宁一想,是这么个理,只是容远对朝中官员的渗透,叫她生惧,不敢放松半分。 萧青宁多日来寻不到容远半分痕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些日子,容远什么都没做,全都隐匿了起来。 某处院子里,容远收到从西北传回的消息,脸色难看的骇人。阎一跟在容远身边多年,就是先前被慕沉坏了事情,他的脸色也没这么难看过,阎三这次的祸,真是闯大了。 “好啊,看来是本座太放纵他了,叫他忘了谁才是主子,竟敢擅作主张,坏了本座的大事。”若是阎三在这里,容远绝不会容他再活着。 阎一听着这话,大气不敢出。 容远以内劲粉碎纸笺,安排阎一,“你去西北,接手阎三的事情。” “属下离开,主子身边便没了人。”比起西北大事,阎一更在乎容远的安危。 容远满不在意,“本座身边无需用人。” “那阎三呢?”阎一试探。 “死。”容远冷冷吐出一字,瞬间决定了阎三的生死。 阎一抱拳,“属下听令。” 阎一离开后,容远低喃,“慕沉,西北留给你又何妨,咱们换种方式玩。”以前他不知应言身份,多了几分被动,以后,便是慕沉不知他身份,明暗角色反转,他倒要看看慕沉找不到他,还如何坏他的事情。 至于萧青宁,容远低低笑了起来,“本座等着你找来。” 萧青宁被碧云一语点醒,让人去给卫钦传信,无需在耗费人力在坊间,转而将心思放在几桩案子上去。容远要藏便藏着,一辈子不冒头都没问题。 应天府的人从坊间撤走,坊间又热闹起来,不过都没敢再说皇帝欲立六皇子为储的事情,转而谈论起西北的捷报。 西北捷报,自然而然又说到了六皇子……京城百姓表示,茶余饭后找点谈资也是不易。 西北捷报传回后,六皇子府热闹不少,不少人家有个宴会什么的,都会给萧青宁递给帖子,也不知想试探什么。拿着各家帖子,萧青宁一律给回了,借口也是现成的,都不用编造。 萧家老夫人过世,头七还没过,萧青宁不去热闹地方,也是应当的。 萧二老爷几人在原靖宁侯府中为萧家老夫人准备丧事,上门祭奠的并不多,萧青宁那日回来后,再没去过那边,没为萧家老夫人上过一柱香。 萧二老爷背地里,没少骂萧青宁白眼狼、没良心,萧安洵听着很是无奈,明明是二伯你不让萧青宁见祖母的,她顺着你不来祭奠,倒成了她的错,还真是怎么说都是您有理啊! 这样的话儿,萧安洵也只是想想,没说出口。 明儿就是萧家老夫人头七,头七后,便让老夫人入土为安,魂归萧家祖坟。这夜,轮到萧家三房守夜,萧二老爷、萧四老爷夜深后便回了自个府上,好养足精神,明儿操持各种事情。 萧青宁没到府上,但这里的事情,都是一清二楚的。 深夜,萧青宁来到老夫人灵堂上,只萧安洵一人在。 萧安洵见她来,没觉意外,拿了三炷香给她,“我就知道你会来。” 萧青宁点燃香,三拜之后插到香炉了,从萧安洵身旁拿了纸钱,一点点烧着。 “我过来的事情,还要二哥帮忙隐瞒一二。”萧青宁一边为老夫人烧纸钱,一边说道。 萧安洵想到萧二老爷说的话,有些为萧青宁不值,问她,“为什么不解释呢?”他们为萧家老夫人操办丧事,有些事情,若不是萧青宁暗中帮忙,可不会那么顺利。 萧青宁:“有什么好解释的。” 萧安洵:“……” 萧安洵先是一愣,而后释然,是啊,萧青宁如今已嫁入皇家,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解不解释,没那么多必要。说白了,萧青宁如今已是皇家人,与萧家没有太多干系了。 显然,萧安洵误会了萧青宁的意思,萧青宁嘴里的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想说老夫人的死,有她一部分责任,萧二老爷怨她也是应当的,她不用解释什么。 萧青宁为老夫人烧完一打纸钱,不打算多留,准备离开。 萧安洵追到灵堂外,叫住萧青宁,“等等。” “二哥有话想说?”萧青宁问。 萧安洵点点头,引着萧青宁到院子凉亭中坐坐。 两人坐下后,萧安洵开门见山问道,“郡主是要去西北吗?” 萧青宁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承认,“二哥怎么知道的?” “猜到的。”萧安洵解释,“风味楼付掌柜在找人,问要不要去西北,我偶然得了消息,知道风味楼是郡主的,猜测是你的意思。”而后猜到萧青宁要去西北。萧青宁嫁入六皇子府,与六皇子是一体,她若去西北,只能是六皇子在西北。西北的捷报,萧安洵也有所耳闻,自此,一种想法就刻在他脑子里,怎么都散不了。 萧青宁知道萧安洵不会无缘无故和她说这个,等着他后文。 萧安洵继续道,“祖母过世,我需要守孝一年,听说西北不错,我想去看看。” “西北苦寒,二哥真想去?”萧青宁听懂萧安洵话里意思,向他强调。 萧安洵挑眉,“郡主都不嫌西北苦寒,我一男子,难道还待不住西北。” 萧安洵想的比较多,他本就是因着清平县案子立了功,得了清平县令的官位,如今他需要为祖母守孝,离开官场一年。这一年,定然有人接手清平县,待他重新步入官场,不一定有适合他的位置。但是跟着萧青宁去西北就不一样了,在西北,就算他没有官职,只要萧青宁愿意用他,他就有机会。 比起在京城空守一年,萧安洵更想去西北看看。 萧青宁认可萧安洵的能力,她和慕沉,有特殊能力的属下不少,但适合官场的人不多,若是萧安洵愿意,两者可达共赢的效果。 萧青宁想了想,问萧安洵,“你想去西北,三婶婶同意吗,要知道,去西北是一场赌博。”她和慕沉,什么时候能回来,并不确定,未来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也不确定。 “母亲会同意的。”萧安洵有信心说服陆氏。 “好。”萧青宁应了下来,“我等二哥安排好京城的事情,一起去西北。” 听到萧青宁答应,萧安洵骨血里似有什么在沸腾,这一刻,萧安洵清清楚楚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 萧青宁夜里来祭拜老夫人,只萧安洵和陆氏知道,两人在其他人面前什么都没有说。 翌日,便是萧家老夫人头七,一番祭拜、做法事后,老夫人几个儿子送她入土为安。 此后,曾经的靖宁侯府成了空宅,几十年没人住进去,这为后话。 为萧家老夫人送葬这日,萧青宁没出现,萧青禾也没出现,萧青宁却在出风味楼时,被萧青禾堵了下来。 萧青禾穿的不算素净,妆容更是妖艳,仿佛萧家老夫人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萧青禾上下打量萧青宁一番,靠近萧青宁压低声音讥讽道,“三姐姐打扮的素净,也不见他们记三姐姐一分好,他们只会记着,是三姐姐害死祖母的。” “萧青禾,不会说话就闭嘴。”萧青宁一巴掌拍在萧青禾脸上。 萧青禾后退几步捂着脸,尖声道,“我是七皇子的人,你——” “七皇子的人又如何,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给你一巴掌,是要你记住,就算你攀上了七皇子,在本皇子妃面前,也什么都不是,你要不会说话,我让人教教你。”萧青宁这话,说的很犀利。 风味楼外人不少,两人起了争执,瞬间吸引了很多人围观。 萧青禾被气得火冒三丈,扑上前就要打萧青宁,她还没近前,便被碧云拦住。 与此同时,萧青禾跌倒在地,捂着肚子直喊疼。 碧云:“……”她确信没碰到萧青禾。 七皇子府的下人上前,扶起萧青禾,大喊,“主子,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疼——”萧青禾直喊疼,婢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萧青禾裙子上染了血迹。 婢女大喊,“杀人啦,杀人啦,六皇子妃要杀我家主子。” 风味楼前人多眼杂,所有人都看见萧青宁打了萧青禾一巴掌,也看见碧云“推”萧青禾,这会见萧青禾染了血,寻思着,又有热闹看了。 就在这时,七皇子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出什么事了?” 百姓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让他上前,萧青禾看见七皇子,只来得及说一声“殿下,救我”,便晕了过去。 七皇子抱起萧青禾,冲萧青宁说,“这事儿,还望六嫂给本皇子一个交代。” 说罢,带着萧青禾火速离开。 萧青宁:“跟上去。” 她倒要看看,这两要闹什么幺蛾子。 第115章 萧青禾有孕,那一摔,孩子没了。 “孩子,我的孩子。”医馆里,萧青禾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却又没了时,整个人很疯狂,不顾身子虚弱就要找萧青宁拼命。萧青禾发狠的样子,叫医馆老大夫害怕。只是,她身子太虚弱了,才坐起来,还没做什么,便又摔了回去。 七皇子眼疾手快扶住她,忍着失去孩子的痛苦安慰她,“禾儿,禾儿,你冷静点,孩子还会再有的,爱惜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七皇子强掩悲伤安慰萧青禾的模样,只叫人感叹他对萧青禾真真儿好。 “殿下……”萧青禾扑进七皇子怀里,痛苦着,“孩子没了,没了,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没保护好孩子,妾身要是早知道有了孩子,一定乖乖待在府里,这样孩子也不会离我们而去。” 七皇子拍着萧青禾后背安慰她,“不怪你,不怪你的,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六嫂也不是……” “她就是故意的。”七皇子话没说完,被萧青禾一通抢白,萧青禾的声音尖锐、痛苦,“她就是故意的,殿下要为咱们的孩子报仇啊,他还没能睁眼看看殿下就……就——” 萧青禾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不哭了,不哭了,我带你回府,回去就好了。”七皇子让人拿来披风,将萧青禾裹了个严严实实,抱着人离开医馆。 医馆里人多嘴杂,加之有好事者从风味楼跟了过来,七皇子带人离开后,便有人八卦起来,一人一句的,将萧青宁说成十恶不赦之人。 “六皇子妃也太狠了,那可是她的亲妹妹啊!” “谋害皇嗣,罪名可不小……” 医馆斜对面的茶楼里,萧青宁靠窗坐着,听着外面的消息,冷笑一声,“流产,谋害皇嗣,她倒是舍得。” 看见萧青禾流血,萧青宁隐隐感觉麻烦又黏上她了,听了医馆里传出的消息,更是肯定了先前的想法。碧云确信没有碰到萧青禾,萧青宁要猜不到这是为她设的局就怪了。 萧青禾果然了解她,故意用祖母的事情激怒她,有那一巴掌在,再要说她的人没碰到萧青禾,是萧青禾自己摔到了,怎么都没有说服力。再者,若只是那一摔就能让萧青禾流产,连个让大夫施救的机会都没有,萧青宁是怎么都不信的。 “主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碧溪来到京城多日,看多了各种争斗,这会儿不用萧青宁说,也知道自家主子摊上大麻烦了。 萧青宁摊摊手,“还能怎么办,等着宫里传唤呗。” “主子。”碧溪话里带了几分恼意。 萧青宁:“萧青禾流产是不争的事实,我打了她一巴掌也是事实,接下来就要看碧云那儿,能不能带回好消息了。” 萧青宁才说着碧云,她人就走了上来,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萧青宁看她神色,便知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果然,碧云说道,“主子,给萧青禾把脉的老大夫,没看出萧青禾流产有什么怪异之处,但咱们是看着她见红的,算算时间,若只是摔了一下,不会流那么多血,孩子也不一定保不住。” 碧云不止学医,还习武,按着萧青禾摔倒的情况,说动了胎气她信,就这样流产,甚至老大夫给萧青禾把脉后直接就说孩子保不住,怎么看都怪异。 碧溪:“他们在陷害主子。” 碧云点点头,同萧青宁说,“我怀疑萧青禾事先喝了堕胎药,算着时间在主子面前演了那么一出戏,若是能让我为萧青禾把把脉,就好了。”如果萧青禾真喝了堕胎药,从脉象上,肯定能看出一二。 “猜到了。”萧青宁对碧云说的这个情况,没有任何意外,“堕胎药留在体内的药性,终是不会太久,七皇子先带萧青禾到了寻常医馆,诊出流产,放出消息,之后,再要宫里高明的太医给萧青禾诊脉,便困难许多。只要他们拖过了那个时间,无法再证明萧青禾是喝了堕胎药才流产的,那谋害皇嗣的罪名,我是不认也得认。” 碧溪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不敢相信,“那是她的孩子啊,为了陷害主子,竟舍得……”碧溪不怀疑萧青宁的判断,但是,就是他们手上占了不少鲜血,也无法对个未出世的孩子那般残忍。 “有什么舍不得的,那个孩子,萧青禾注定保不住,若能利用那个孩子做些有利于他们的事情,七皇子有什么舍不得的。”萧青宁说这话时,眼底一片冰冷。 七皇子和杨心月的婚事,本就是一桩见不得人的事情,若在杨心月入七皇子府、为七皇子生下嫡子前,七皇子便有了庶出的孩子,杨家只怕送杨心月削发为尼,也不会让她入七皇子府。这样的事情,绝不是七皇子和杨淑妃乐意见到的,他们现在还不能失了杨家这个助力,也不能损了杨家颜面,寒了杨家的心。 碧云、碧溪到底不是后宅大院长大的,原本想不通的地方,经萧青宁一提醒,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用一个注定保不住的孩子,给萧青宁扣上谋害皇嗣的帽子,进而对付刚刚在西北大胜的六皇子,真真是好算计。 凭慕沉对萧青宁的在意,不说萧青宁没有谋害萧青禾肚子里的孩子,退一万步讲,就是萧青宁真谋害了皇嗣,慕沉也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如此一来,朝中文武百官就有了弹劾慕沉的理由。 碧云:“主子,咱们该怎么办?” 萧青宁略作思索,开始安排事情,“碧云,你去荣升长公主府,请荣升长公主出面,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可能快的为萧青禾诊脉。碧溪,你去定安侯府,找定安侯夫人,问她借身边女医去七皇子府走一趟,定安侯夫人若是不愿滩这滩浑水,也不强求,若是愿意帮忙,我萧青宁欠她一份人情。” “那主子呢?”碧云问。 萧青宁勾起嘴角,“有人诬陷我谋害皇嗣,自然是找应天府报官,求青天大老爷给我一个公道。” 碧云、碧溪:“……”主子这是把应天府当自家地方了,有什么困难,都找应天府。 两人吐槽归吐槽,明白今儿的事情拖不得,出了茶楼,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挑捷径,走直线,一个去荣升长公主府,一个去定安侯府。 碧云、碧溪都离开后,藏剑从暗处出来,跟在萧青宁几步外护着她。 七皇子府的消息,先递到了宫里,杨淑妃大喜之下大悲,阴沉了一张脸。 “好个六皇子妃,本宫倒要看看,陛下还能偏袒她几分,本宫定要为我那未能出世的孙儿讨个公道。”杨淑妃听完宫人回报,愤愤砸了一套茶具。 满屋宫人齐齐跪地,“娘娘息怒,身子要紧啊。” “陛下在哪里?”杨淑妃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身边的宫人。 宫人回答:“回娘娘,陛下前不久去了皇后娘娘那儿,应当还在凤仪宫里。” “走,咱们就去凤仪宫,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我儿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也该要她知道知道。”杨淑妃说罢,带着人风风火火往凤仪宫去。 在这宫里头,杨淑妃最是温柔娴静,少有见她失态的时候,像这边风风火火往凤仪宫去,也就那么几次。上一回,还是五皇子没的时候,一时间宫人们都在猜测,宫里又出了什么大事,能叫淑妃娘娘失态到不顾宫中礼仪规矩。 七皇子让人进宫递消息,没瞒着人,玉欢宫里,杨淑妃也没瞒着谁。 没多会,宫外的消息,便在宫里传遍了。 柳贤妃歪在美人榻上,听宫人说着玉欢宫里的情况,眉眼间尽是玩味儿。 “七皇子枕边人有了孩子,被六皇子妃打了一巴掌,推了一下,不小心没了孩子,真是好大一出戏,咱们哪能不去瞧瞧。”柳贤妃抬手,由着宫人扶她起来。 宫女为她整理衣裙时,柳贤妃身边嬷嬷劝她,“娘娘,这就是一桩糊涂事,麻烦事,本就与娘娘没干系,娘娘何必去惹一身腥。” 柳贤妃不甚在意,“这些年,本宫惹的腥还少吗,也不嫌弃再多一桩。” “娘娘。”柳嬷嬷话里尽是担忧,“娘娘,今时不同往日了,几个皇子,也都大了,娘娘还是要为自己打算着些。” “有什么好打算的,还不就是那个样子。”柳贤妃对自个的将来,并不忧心。 既然说到了这个事情,柳嬷嬷也就舔着脸,同柳贤妃多念叨几句,“小姐啊,您看看如今的窦太妃,再看看先帝其他不知道在哪里的妃嫔们,就该清楚,里面的事情,大不一样。这些年,娘娘已经和玉欢宫里、德音宫里,甚至凤仪宫里,都结了怨,不管将来她们哪位得了势,小姐怕是都不得好。” 柳贤妃:“嬷嬷也说了,不管谁得了势,本宫都得不了好,那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唉,我的好小姐啊。”柳嬷嬷叹气,给殿里宫人使眼色,让她们都退出去,这才压低声音,和柳贤妃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儿,“小姐啊,自打六殿下和南阳郡主有了婚约,凤仪宫里那位,对着他们,可谓厚待。今儿来看,六殿下也不见得不能得势。今儿的事情,牵扯了六皇子妃,小姐还是别去凑那个热闹了。” 柳嬷嬷很为自家小姐不甘,若是二殿下还活着,小姐何必活得这般哭,到了如今,还得为以后的事情发愁。 “你也看好六殿下?”柳贤妃忽然问。 柳嬷嬷:“朝中之事,老奴哪敢妄言,只是娘娘和其他几个皇子都走不到一路去,六殿下不管将来如何,这会儿,不偏不倚,也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 “嬷嬷说的在理,本宫心里有数的。”柳贤妃将柳嬷嬷的话儿听了进去,不过还是要去凤仪宫凑个热闹。 柳嬷嬷还想说什么,柳贤妃拦着她,“你待本宫之心,本宫都明白,嬷嬷就放心吧,本宫在宫里得罪了这么多人,还能好好活着,靠的可不单单是陛下那点愧疚之心。咱们陛下啊,最是痴情,只是那份情没给了后宫之人。” 真要以为柳贤妃没脑子,就会惹事生非,那就大错特错了。 柳嬷嬷自是清楚自家娘娘的本事,这是这么多年,柳贤妃活得太肆意了,柳嬷嬷怕她性子一上来,行动比脑子快。 柳贤妃:“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你的忧心,今儿你随本宫走一趟就是,本宫尽量不生事,只凑个热闹。” 柳贤妃话到这个份上,柳嬷嬷再要拦着,就有些不知分寸了。柳嬷嬷随柳贤妃入宫,被赐柳姓,在柳贤妃跟前很是得脸,但不会因此忘了自己的身份,越过主子了去。 柳贤妃带着柳嬷嬷往凤仪宫去,而凤仪宫里,姜皇后也得了信儿,皇帝同她在一起,自然也是知道了的。 “什么?”皇帝觉得不可思议,“南阳那丫头,害的老七没了一个孩子?”皇帝怎么都觉着不信,依皇帝对萧青宁的了解,她若真想对付谁,哪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叫人明晃晃逮住。 姜皇后了解皇帝,一听皇帝的语气,就知道他更向着萧青宁,想了想说道,“淑妃妹妹往臣妾这边来,想来是知道陛下在这里,陛下不若避了她去,找人到宫外打听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再行公断之事。就现在这样的,陛下不清楚事情经过,若是信了淑妃妹妹,说不得要委屈六皇子妃,若是偏袒着六皇子妃,怕是淑妃妹妹那里也不依。” 皇帝略一琢磨,觉着皇后说的在理,也不管丢不丢面子的事情,准备先溜为妙,“朕先让人出宫探查,淑妃那里,劳皇后担待一二。”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也会问明淑妃妹妹,听听宫外是个什么情况。”姜皇后表现的很大方。 皇帝满意姜皇后的做法,赞了一声,准备离开。 “陛下。”姜皇后叫住皇帝。 皇帝回头看她,只听姜皇后悠悠道,“既是七殿下身边人流产了,陛下让人出宫查探时,也让太医院的太医去一趟,因着是女眷,可以让宫里的医女,也一并出宫去,留在七皇子府照看一二。” 皇帝终归是男的,有关女人的事情,可能考虑的不那么周全。姜皇后这么一提,皇帝心里有了安排,“皇后考虑的是。” 皇帝说完这话,大步离开,走的侧面离开凤仪宫。 送走皇帝,姜皇后懒懒靠在贵妃椅上,吩咐宫人,“你去外面迎迎淑妃娘娘。” “是。”小宫女退出去,到门外迎接杨淑妃。 姜皇后:“今儿这出戏,也不知会烧到谁身上去。” “娘娘似乎更看好六皇子妃?”兰嬷嬷试探着说道。 姜皇后点点头,“六皇子妃可不是好惹的,若玉欢宫里真想算计她,可千万得把痕迹都抹了。当然,若六皇子妃就这么栽了,本宫也得再考虑考虑其他的。” 姜皇后和兰嬷嬷说话间,外面传来声音,“淑妃娘娘到。” “来的倒是快。”姜皇后说了一声,由兰嬷嬷扶着,从贵妃椅上起来,施施然往外走,准备迎迎杨淑妃。 第116章 查 杨淑妃进来,找了一圈不见皇帝,气的都没向姜皇后问安,直接问道,“姐姐,陛下呢?” 姜皇后将杨淑妃的反应看在眼里,心想她这是气狠了,平素最重规矩的人,在她面前从不失礼,这会直接忘了礼仪规矩是什么。姜皇后拉着杨淑妃坐下,悠悠说道,“妹妹来的不巧,陛下刚离开,明明要是再早上那么半刻钟,说不定就与陛下撞上了。” “臣妾不打扰姐姐。”杨淑妃说着,就要离开。 姜皇后拉住她,不让她离开,迎着杨淑妃疑惑的目光,姜皇后说道,“妹妹急急慌慌找陛下,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说出来给本宫听听,若是本宫能给妹妹做主的,咱就不麻烦陛下了。这些日子,陛下为西北的事情发愁,咱们还是不要用小事去烦陛下了。” 杨淑妃故意让玉欢宫的人透出消息,她可不信姜皇后什么都不知道,同样的,她也没想到皇帝会躲了去。这会儿听着姜皇后的话,杨淑妃思考片刻,抹起了眼泪,朝着姜皇后哭诉。 “妹妹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怎还哭上了。”姜皇后安慰杨淑妃,“快不哭了,平白叫宫人笑话了去。” “皇后娘娘,臣妾……”杨淑妃刚要说什么,外面传来声音。 “贤妃娘娘到——” 与宫人通传一起,柳贤妃身影出现在殿中。 柳贤妃近前,给姜皇后欠身一礼,而后看着哭过的杨淑妃,一脸不可置信,“淑妃妹妹这是怎的了,受了什么委屈,都到凤仪宫哭上了,妹妹说出来,姐姐帮你做主。” 柳贤妃说这话时,与姜皇后对视一眼,都明了对方的心思。 杨淑妃可不信这两个什么风声都没听到,但她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没办法。 “两位姐姐,事情是这样的……”杨淑妃忍着悲痛,将宫外发生的事情说与她们听,末了不忘和姜皇后强调,“这样的事儿,定是要陛下做主的,那也是陛下的孙儿呀。” 柳贤妃听完,很是愤怒,“竟有这样的事儿,淑妃妹妹放心,姐姐陪你去见陛下,咱们陛下最是公正,可不会偏袒了谁去。” 柳贤妃说完,拉上杨淑妃就要离开。 姜皇后忙道,“贤妃妹妹,你这性子也太急了些,陛下是不会偏袒了谁去,但也不会冤枉了谁去,七皇子府上的事情,咱们都是听淑妃妹妹说的,若是有人想借淑妃妹妹的手,做点什么不应该的事情,咱们不清楚真相,可会连累了淑妃妹妹。这样好了,先让太医院的人去七皇子府上看看情况,再找人去街上打听打听情况,拿了证据,再去找陛下做主也不迟,淑妃妹妹以为呢?” 柳贤妃:“大庭广众之下,六皇子妃打人,害的七皇子枕边人流产,这样的事情,做不了假,想来也没谁敢作假,还查什么呀,直接找陛下做主才是。再不然,让陛下宣七皇子、六皇子妃等进宫来,一番对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若是他们各执一词呢,还不是要查。有些事情,早查早好,不然,若叫六皇子妃抹了证据去,只怕淑妃妹妹的委屈无处说去。”姜皇后说完,问杨淑妃,“淑妃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杨淑妃点点头:“是皇后娘娘说的这个理儿,要查该查。” 听到杨淑妃这话,姜皇后似松了一口气,和杨淑妃说道,“淑妃妹妹啊,本宫有一事瞒了妹妹,先给妹妹赔个不是了。” 杨淑妃眼皮一跳,直觉姜皇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是她想听的。 杨淑妃表情不变,姜皇后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只能接着刚刚的话头,继续往下说去,“妹妹为的什么来凤仪宫,本宫在妹妹来之前,就得了消息,那时候,陛下还在凤仪宫。” “这么说,陛下是知道了的。”杨淑妃惊讶、不可置信,“陛下知道,竟避了我去,莫不还想包庇六皇子妃不成?” 杨淑妃说完,很是激动,就要去找皇帝说个理儿。姜皇后没拉住她,忙让拦住她去路的柳贤妃帮忙,“贤妃妹妹,拦住她,本宫话还没说完呢,若叫她这样去了陛下跟前,可就是本宫的错了。” 柳贤妃拦下杨淑妃,悠悠开口道,“淑妃妹妹,找陛下评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咱们听皇后娘娘把话说完呀。” 杨淑妃被拦下,脸上一片悲戚,“我……” “本宫知淑妃妹妹心痛,只是有些话儿,本宫拦着淑妃妹妹,也得先和你说清楚了。”姜皇后追上来,“淑妃妹妹有所不知,陛下没包庇谁的意思,只是谋害皇嗣的罪名太大,如今六皇子又刚立了功,若不查个清清楚楚,就给六皇子妃定罪,只怕六皇子心生怨愤,陛下也有陛下的难处。” 杨淑妃不甘、痛苦,“那孩子,就白死了?” “怎么会白死,本宫先前给淑妃妹妹说的,让太医院的人去七皇子府和让人去查事情真相,这些事儿,陛下已经安排人去做了,想来用不了多久,陛下那里就能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给妹妹一个公道,给七皇子一个公道。”姜皇后将皇帝避了去的理由说出来。 柳贤妃听完,站到了皇帝那一边,“淑妃妹妹,咱们等上一两个时辰,就能让叫陛下不为难,等等又何妨。” “两位姐姐说的是,是我太心急了,我等陛下就是。”杨淑妃给两人欠身行礼,“我回玉欢宫等陛下查个清清楚楚。” 姜皇后:“淑妃妹妹回什么玉欢宫,就在本宫这里等了,若陛下真有心包庇南阳郡主,本宫也是不依的。” “这……”杨淑妃犹豫。 柳贤妃拉着她坐下,“淑妃妹妹就在这儿等着,若陛下糊涂,不说皇后娘娘不依,本宫这暴脾气,也是不依的。” 姜皇后和柳贤妃都这样说了,杨淑妃再要回玉欢宫等,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杨淑妃又向两人行礼,“多谢两位姐姐,妹妹就在凤仪宫等。” 杨淑妃表现的太镇定,姜皇后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判读,莫不真是六皇子妃害了皇嗣?若事情真相真如杨淑妃说的那般,这事怕是不好善终了。 然转念一想,姜皇后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整件事情里,有好些地方不合理。最重要的是,姜皇后还是相信萧青宁是无辜的,萧青宁与慕沉是一体,在西北传来捷报这个节骨眼上,萧青宁一举一动,都能映射到六皇子头上。 姜皇后、杨淑妃几人等皇帝查明真相,皇帝那边还没把事情弄个明明白白,龙渊宫那边传来消息。 六皇子妃上应天府,状告七皇子诬陷她谋害皇嗣。 听到这个消息,姜皇后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杨淑妃却是一下子站起来,“这不可能,那么多人看着的,我儿还能诬陷了她不成。” “淑妃妹妹冷静点,陛下那里,自有公断,本宫看淑妃妹妹也坐不下去了,咱们一道去龙渊宫,宫外有个什么情况,也好第一时间知道。”姜皇后说着,站了起来。 姜皇后说的,杨淑妃和柳贤妃都没意见,几人一起出了凤仪宫,往龙渊宫去。 却说宫外,应天府里,卫大人忙的脚不沾地,听到鸣冤鼔响,立刻安排升堂,待看到堂下站着何人时,抽了嘴角。 麻烦来了。 看见萧青宁,卫钦脑子里自动冒出四字。 卫钦再不愿在公堂上看见萧青宁,萧青宁敲响鸣冤鼔,他也不得不按规矩办事。 “六皇子妃敲响鸣冤鼔,所为何事?”卫钦问。 萧青宁:“七皇子诬陷本妃谋害皇嗣。” 卫钦:“……”谋害皇嗣,这罪名太大,应天府担不起。 卫钦差点当着一众属下失态。 坐在应天府府尹这个位置上,卫钦才知道当初的孙大人有多难,也终于体会了一把孙大人不想看见六皇子妃的酸爽感觉。卫钦很想说,谋害皇嗣这样的大罪名,不应该他们应天府出面,六皇子妃就是要告状,也该去宫里。 “六皇子妃,您走错地方了吧!”卫钦委婉提醒,若不是萧青宁和慕沉是一体,卫钦想直接不管。 萧青宁:“没走错,应天府是为民申冤的地方,本妃怎么会走错。” 卫钦:“六皇子妃告七殿下诬陷,有何证据?” 萧青宁不慌不忙开口,“证据在七皇子府里,需要大人派人去查,不出意外的话,本妃为七皇子侍妾请的大夫,这会都应该被拦在七皇子府外。大人办案多年,应该明白,有些证据,过了一定时间,可就找不到了。” 萧青宁这么一说,卫钦大概明白了她为什么来应天府了。 卫钦接下萧青宁状纸,安排人去七皇子府,同时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递到宫里去。因着此前一连串的案子,孙敬行去皇帝那里借来的人还在应天府里,让他们传消息,可比卫钦入宫面圣快多了。 卫钦亲自带人去七皇子府,与此同时,荣升长公主最先到七皇子府外,但被拦了下来。 “好个老七,连姑姑都不见了吗?”荣升长公主气极。 管家扑通跪下,“长公主殿下息怒,我家殿下实在抽不开身,长公主先回府,回头我家殿下到长公主府上给您赔礼道歉。” 荣升长公主:“有什么抽不开身的,不就是守着那个女人,本宫带了医女过来,给他的爱姬诊脉,本宫一番好心,他就这样辜负?瞧瞧现在外面都怎么传的,说六皇子妃谋害皇嗣,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名,就她嘴皮子一张一合,就能给你定罪。滚进去给七皇子说,本宫今天带了医女过来,一定要见到人,看看是六皇子妃的错,还是某些人心术不正,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 “长公主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小人这就再去通传。”七皇子府管家连滚带爬进了府里,跑着去给七皇子传信。 荣升长公主一番话,围观的百姓听了个清清楚楚。 谋害皇嗣。 他们听见了也不敢说什么。 荣升长公主到了没多会,定安侯夫人也带了医女过来,两人在七皇子府外候了起来。 “长公主。”定安侯夫人与荣升长公主行礼。 荣升长公主让她不用多礼,笑着说道,“南阳也真是的,还拉上了你,本宫还能让她被诬陷了去。” “六皇子妃自是信任长公主的,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请公主过来,至于我这里,六皇子妃只是想借芸娘为人诊脉,是我怕芸娘一个人孤单,跟了过来的。”定安侯夫人笑着解释。 荣升长公主靠近定安侯夫人,压低声音,“今儿的事情,本宫是信南阳的,你如何想的?” “六皇子妃敢让咱们过来,想来是值得信的,长公主也不用太为她担心。”定安侯夫人也是相信萧青宁的,毕竟当众害人这种事情,只有傻子才会做,而六皇子妃不傻。 若说意外? 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那么多意外。 荣升长公主瞪她,她要说的是这个吗? 定安侯夫人和荣升长公主相交多年,这时候只笑笑,说道,“多谢长公主关心,只是侯爷和世子都去了西北,我这里,也无所谓的。” 定安侯夫人自然明白荣升长公主的担心,但如她说的那样,定安侯和齐裕去了西北,还是和六皇子一起的,等他们回来,定安侯府便会被人与六皇子府绑在一起,这时候,她向不向着六皇子妃,没多少区别。此外,齐初几次撞到萧青宁手里,萧青宁没对他下狠手,定安侯夫人还是念着几分情的。 定安侯夫人清楚,六皇子妃定是考虑到了这些,再加之知道她身边有个医术高超的女医,才会让人到她府上借人。 荣升长公主见定安侯夫人看的明白,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其他事情,等着看七皇子是个什么态度。 七皇子越是不敢让太医或医女给萧青禾诊脉,越是心虚的表现。 府里,七皇子听管家转述了荣升长公主的话,恨恨咬着后槽牙。 七皇子:“姑姑还真是偏心,她一向不管事情的,这时候却是帮着萧青宁,真不知道萧青宁有什么好的,还是她当真以为六哥能赢?郑先生,你说本皇子接下来该怎么做?” 郑先生回答,“殿下,一味拦着反而让人生疑,时候差不多了,她们想看,让她们看就是了,六皇子妃害的萧姬流产,是不争的事实。” “你不是说要三个时辰,现在才过去一个多时辰,若是……被看出了,本皇子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七皇子有些不放心。 郑先生:“殿下放心就是,那是草民祖传秘籍,识得的人不多,寻常大夫,看不出什么的。” 七皇子衡量一二,觉着郑先生说的在理,荣升长公主带了医女过来,他将人拒之门外,怎么都有种心虚的感觉。 决定了该怎么做,七皇子亲自出去,迎荣升长公主进府。 只是七皇子没想到,才多大会功夫,不止荣升长公主带了医女过来,定安侯府的医女也来了,还有宫里的太医、医女。 七皇子能拦着荣升长公主拖延时间,但不能拦着皇帝安排的太医、医女。七皇子这时候也只能相信郑先生,相信他家的祖传秘方,不会叫人看出端倪来。 第117章 反转 七皇子请荣升长公主入府,定安侯夫人、宫里林太医、医女也一并入内。然而,七皇子引着这些人还没穿过二门,门房急匆匆追了上来,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门房:“殿下,应天府卫大人带着衙役来了,就在大门外,说是要查案。” “查案,查什么案?”七皇子疑惑,他可没招惹应天府,再者,若案子与他有关,也该先入宫,由皇帝下旨,多半会让大理寺出面,何时轮到了应天府多事。 门房喘了喘气回答,“回殿下,是六皇子妃,六皇子妃到应天府鸣冤,应天府依着规矩来府上查案。卫大人说,六皇子妃状告殿下诬陷她谋害皇嗣,要应天府还她一个公道。” “荒唐,本皇子什么时候诬陷她了,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了,她还能颠倒黑白不成。”七皇子气乐了,吩咐门房,“让卫钦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本皇子府上,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查问的。” “等等。”荣升长公主叫住门房,“卫大人也只是依着大丰律例行事而已,既有人到应天府鸣冤,不管是什么情况,应天府都有权利插手其中。正好了,林太医和杜女医是皇帝派来的,他们的说辞,于应天府办案有干系,让卫大人与咱们一并,也好。” “荣升姑姑,六皇子妃颠倒黑白,欺人太甚,本皇子还要惯着她不成?”七皇子很是愤怒,若不是说这话的是荣升长公主,只怕他要当场翻脸了。 荣升长公主不在意七皇子的语气,只道:“本宫不知道什么是欺人太甚,本宫只知应天府在按律行事,你只管让他们查,若真是六皇子妃颠倒黑白,你借此到御前告她一状,也说她诬陷你,也无不可。” 七皇子还是不情愿,“凭什么本皇子要将就她?” 凭什么?荣升长公主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只对七皇子说:“就凭她敲响了鸣冤鼔,你说她谋害皇嗣,也可以到应天府告一状,让所有人都知道六皇子妃害了你未出世的孩子,让应天府为着你奔波,给你一个公道。” 应天府就在那里,所有人都可以去鸣冤,只要你有那个冤、那个屈。若是不敢去,现在就别说萧青宁欺辱人,萧青宁到应天府鸣冤,也是担了风险的,若真如七皇子府流出的消息那般,是六皇子妃害了萧青禾肚子里的孩子,萧青宁找应天府鸣冤,只会成为一个笑话,还多出一个罪名。 不怪荣升长公主相信萧青宁、偏袒萧青宁,只萧青宁和七皇子所作所为,她不得不怀疑这是七皇子陷害萧青宁的一场局。 七皇子看懂荣升长公主未说出口的话,转而看向宫里来的林太医等人,心里嘎登一下。 萧青宁到应天府鸣冤,状告她诬陷,一下子将对自己不利局面扭转了一半,剩下一半,只待这些人查探而得出结论。他若这时候一而再的阻拦、推辞,只会给人留下心虚、气短的感觉。七皇子本就心虚,若再表现的心虚,不说荣升长公主他们怀疑了,就是他自己,也忍不住要生疑。 荣升长公主见七皇子犹豫,态度不似刚才坚决,又道:“本宫既然来了,就不会委屈你,若真是六皇子妃害了人,就是陛下要偏袒她,本宫也是不依的。” 荣升长公主这一番话,叫七皇子打定了主意,“请卫大人过府。” 那等秘方,他就不信萧青宁真能查出个什么来,她现在找来的帮手越多,之后就有越多的人可以做证人。若真能让荣升长公主帮着他,他倒要看看还有什么人能为萧青宁求情,为慕沉脱责。 七皇子话落,门房立刻去请卫钦入府。 卫钦带了人来,没多会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给七皇子、荣升长公主行礼,说明来意。 七皇子:“卫大人请吧,本皇子等着卫大人还本皇子一个公道。” “这是下官的职责。”卫钦回答。 因着正妃还未入府,七皇子府里没个正经女主人,有些事情,也就没太讲究。萧青禾颇受七皇子宠爱,即便只是个侍妾宠姬,也独占了一处院落,可惹了不少人眼红。 萧青禾刚刚流产,精神头不好,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努力撑着。听闻荣升长公主带了医女来,七皇子去迎她,萧青禾就让人盯紧外面的情况。七皇子还没带人进入后院,萧青禾就得了消息,知道来的不止荣升长公主,还有定安侯夫人,宫里的太医、女医,应天府的卫大人和衙役。 事情的发展,太出乎萧青禾的意料,她不自觉汗湿了手心。在她身旁伺候的丫鬟见状,一边给她擦汗,一边提醒她,“不要怀了殿下的事情,就是六皇子妃推了你一下,害你流产的,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来他们的,你这样如实说就好。” “我明白了。”萧青禾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自己。 在丫鬟看不到的地方,萧青禾恨不得杀了她。明明只是一个丫鬟,她却什么都要听她的,不要太憋屈。萧青禾默默告诉自己,忍,一定要忍,只有忍过去了,她才能将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第一个,就拿萧青宁开刀好了。想到这个,萧青禾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畅快,就是刚刚流产,也没那么难受了。 七皇子带着一众人来到萧青禾院子,只林太医和几个医女进入里面,荣升长公主和定安侯夫人,都在屋外等着,而卫钦,也不忙着见萧青禾,让衙役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七皇子和林太医他们进了屋子,卫钦想做什么,有荣升长公主帮着,还是很容易的。 屋里,林太医、杜女医、碧云和芸娘轮番给萧青禾诊脉,没有在萧青禾脉象上发现什么。几个人来,就碧云目睹了萧青禾流产的过程,还是那句话,不应该。若萧青禾没事先吃过类似堕胎药的东西,只那么一摔,不会那么容易流产。 碧云觉着奇怪,给萧青禾诊脉的时间很长,长到七皇子出声阻止她,“够了,本皇子知道你是六皇子妃身边的丫头,允你亲自看个明明白白,已是大恩,你还想如何,你家主子还想如何。”说罢,将萧青禾的手腕塞到被子里。 碧云收回手,“奴婢不想如何,奴婢学医,望闻问切,都应慎之又慎。” 说完这话,碧云站起来,走到芸娘身侧。几人里,林太医最有德望,林太医刚要说萧青禾流产没药物作用,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 “卫大人,找到了——” 衙役的声音很洪亮,不止屋外的人听到了,屋里的人也听到了。 碧云冲七皇子一笑,转瞬出了屋子。 七皇子看见碧云那一笑,脑海中似有什么浮现,越来越清晰的样子。 遭了,他只顾想着如何应付林太医、杜女医等人了,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萧青宁到应天府鸣冤,不仅仅是像荣升长公主说的那样,给人一个她是无辜的形象,而是真要借着应天府查出些东西。 七皇子急忙夺门而出。 外面,卫钦手上多了一个药罐子,里面散着浓浓药香,看药罐子上沾着泥土,似是刚从哪里挖出来的。 碧云找来茶盏,从药罐子里,弄出小半盏药汁。碧云微微尝了一点,认出是什么药,瞬间黑了脸。看见药罐子,林太医明白了什么,也尝了那药汁是什么,同样的黑了脸。 荣升长公主瞧这几人脸色不大好,问道,“这是什么药?” 碧云冷着脸,不想说话,杜女医、芸娘没试出是什么药,但里面几味药有什么作用,还是知道的,也不想说话。 林太医将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解释,“这是送子汤,此药方太残忍,几十年前便以失传,没想到还有人有。” 送子汤,只三个字,就能叫荣升长公主明白好些事情。只是,送子汤并不是什么秘方,好些人家后院都用得到,何以他们是这副模样? 荣升长公主疑惑,也说了出来。 林太医继续叹气,“寻常人家用的送子汤,只是一副堕胎药,而这送子汤,更是一副绝子汤,叫人再无生育的可能。” 这药汤,叫绝子汤更合适,但因它在女人没有身孕的情况下,并不能让人绝子,而在有孕的情况下,流一个孩子,绝一生子嗣。不知情的人只当它是送子汤,往后无法怀孕也看不出什么,这才有“太残忍”的评价。 荣升长公主作为一个女人,听完林太医的话,再看七皇子只觉……害怕。 “啊……啊——”屋里,萧青禾不相信自己听到的,那只是堕胎药,她怎么就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萧青禾听到外面那一声“找到了”,心里嘎登一下,若是叫她坏了七皇子的计划,后果绝不是现在的她能承受的。萧青禾不顾身子虚弱,强硬的让丫鬟扶她到门口,然后就听到了林太医那叫她绝望的话。 绝子汤……再无生育的可能—— 怎么会这样,七殿下明明说了,那只是一副堕胎药,只是堕胎药的啊……萧青禾崩溃的跪坐到地上。 她还记着七皇子和她说的话,怎么就变了呢。 “禾儿,皇子妃还没入府,杨家不会让你留下这个的孩子的。” “禾儿,是我无能,保不住孩子,你要怪就怪我。” “你不是想要萧青宁不好过,这个孩子就是机会……” 萧青禾不傻,从七皇子的话里听出她保不住孩子,所以在七皇子说用这个孩子陷害萧青宁,叫萧青宁不能翻身时,她同意了,配合了。她那时只想着要看萧青宁失去所有,对孩子没有太多不舍,但现在突然有人说,她喝下的堕胎药,不仅仅是堕胎药,还是一副绝子汤,怎能不叫她崩溃。 她什么都没有了,以后连做母亲的机会也没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萧青禾摇着头,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忽然,萧青禾只觉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 在应天府找到药罐子时,在林太医说出那一副送子汤也是绝子汤时,七皇子脑海了就浮现了许多画面,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七皇子冲到门口,抱起萧青禾,将她送到床上,十足一副宠爱萧青禾的模样。七皇子为萧青禾盖好被子,吩咐丫鬟好生照顾她,而后回到院子里,大声喊道,“来人啊,将这院子堵了,一个一个审问,本皇子要知道是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在府里兴风作浪。” 七皇子这话,仿佛在告诉荣升长公主等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府上什么人在作恶。 碧云挑眉,七皇子这是要找替罪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不可能。 碧云离开七皇子府,去寻萧青宁。 林太医、杜医女奉皇命来七皇子府,查明了萧青禾落胎的原因,也不用再留在这里,行礼告退回宫复命。 有七皇子吩咐,院子里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吩咐大呼,“殿下明察,殿下明察啊——” 应天府的人还想翻找,被七皇子阻止。 “卫大人,这是本皇子的家务事,就不劳卫大人费心了。”说这话时,七皇子恨不得撕了卫钦,同时也怪自己,要是不让卫钦进来,也就没现在的事了。 若是其他人,听见七皇子这话,也就不会再管这院子里还能查出什么,但到了卫钦头上,抱歉,卫大人太耿直。 卫钦:“这不单单是七殿下的家务事,还是应天府的案子,应天府有权追查下去。” 七皇子黑了脸,喊来侍卫,“请卫大人离开。” 七皇子只是做个样子,如何能在卫钦面前查,无论如何,都要把人送走。 卫钦:“七殿下,您这是……” 卫钦话没说完,被荣升长公主打断,“南阳只是状告七殿下诬陷,如今能证明七殿下诬陷,七殿下怎么诬陷,也就不用管了。” 七皇子:“……”他就不该让这些人进来。 卫钦被荣升长公主劝走,荣升长公主离开前和七皇子说,“你太让姑姑失望了。” 七皇子:“……”现在是他绝望。 第118章 谁做的? 送走荣升长公主、应天府卫钦,七皇子再崩不住脸色,直接黑了脸,一脚踹开跪在脚边的丫鬟,“谁能告诉本皇子,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会在七皇子府里被卫钦找到?” 七皇子要陷害萧青宁,怎么可能藏那么大一个破绽在自个府里,将把柄递到萧青宁手里。如今的他,非但不能将萧青宁如何,从而打击慕沉,还要想该怎么面对皇帝的责问,萧青宁的纠缠。七皇子与萧青宁交手的机会不多,但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锋都栽在萧青宁手里,他很清楚萧青宁不是息事宁人的人。 屋里,两个丫鬟连连磕头,先前和萧青禾说话的红锦说道,“殿下吩咐的事情,奴婢等绝不敢疏忽,给萧姬熬药的药罐子,是奴婢亲自处理的,顺着暗渠流走,怎么也不会完完整整的被埋在院子里。” 红锦也想问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她亲自去弄的,她还能怀疑低下丫头偷懒,但这事儿是她亲自过手的,她记的的再清楚不过。 “萧青宁好手段啊,竟将手都伸到了本皇子眼皮子底下。”七皇子只要一想到自个府里藏着细作,能知道他的布局,关键时刻坏了他的事情,就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不把那些刺拔了,他就不是慕泱。 七皇子不再理会两个丫鬟,匆匆离开这处院子,去前院安排人清查七皇子府。 红锦听着他离开,一下子软了身子,原本跪着的人,瘫倒在地上。另一个丫鬟上前扶她,“红锦姐姐,你怎么了?” 红锦摸了摸脖子,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和她抱作一团,呢喃着,“活着真好!” 马车里,碧云比荣升长公主先离开,萧青宁从她那里,知道了七皇子府里的事情。萧青宁同样疑惑,那个药罐子,是谁埋在土里的? 萧青宁还不及和碧云多讨论,帘子被人挑开,荣升长公主和定安侯夫人先后上来。 荣升长公主坐下后,数落萧青宁,“你也太大胆了,今儿要不是找到那个药罐子,本宫看你怎么办,不占理的事情,皇兄也无法护着你。” 萧青宁:“……”没有药罐子,也会有其他的。 萧青宁让荣升长公主出面,找定安侯夫人借人,都是为了稳住七皇子,给他施压,她真正的破局之法,在卫钦那边。七皇子先前的布局里,他和萧青禾都不知道有孕之事,是医馆大夫的诊断,才知萧青禾出血是因着流产。就算没有那个药罐子,卫钦也会从萧青禾的院子里找到安胎药,届时,只要抓住七皇子早已知悉萧青禾有孕一点,就能让七皇子的布局出现裂缝。 萧青宁可不相信七皇子有那么蠢,给萧青禾先灌下送子汤,意欲陷害她谋害皇嗣还会留着那个药罐子,留着药渣就不说了,里面还有残余的药汁,这要多蠢才能犯下这样的错。 或许有人会说七皇子自负,不相信有人能搜查七皇子府,但谋害皇嗣的事,牵扯了两个皇子,皇帝如何会不管。皇帝出手,势必要查七皇子府,将熬药的罐子完整的埋在土里,是等着告诉皇帝,他要害人吗? 七皇子不蠢,就只能是被人暗算了。 或者,有人想帮她? 萧青宁一时想不明白谁能在七皇子府里做这样的事情,面对着荣升长公主的关心,只笑的真诚,解释道,“不是南阳大胆,而是南阳不得不这么做,若不能在宫里淑妃娘娘发难前找到破局之法,南阳就会陷入被动,好在结果是好的。” 萧青宁解释完,很是认真向定安侯夫人道谢,“多谢夫人出手相帮,南阳感激不尽,南阳欠定安侯府一个人情。” “六皇子妃言重了,妾身也没做什么,想来六皇子妃和长公主还要入宫去,妾身不打扰。”定安侯夫人就准备下车,这是荣升长公主府的马车,宫里的事情,不需要她掺和,她就不跟着去了。 从出现到离开,定安侯夫人都是那副浅笑盈盈的模样,听着萧青宁说欠他们府里一个人情,也没什么动容,得罪七皇子,亦没有惧意。 萧青宁知道,这是定安侯府的底气,回道,“南阳走不开,改日定登门道谢。” “定安侯府的大门,为六皇子妃敞开。”定安侯夫人如是说。 定安侯夫人离开后,荣升长公主吩咐车夫赶车,往宫里去。 定安侯夫人回到自家马车,也吩咐车夫赶车,往府里去。 芸娘早早在里面等着定安侯夫人回来,有话与她说。 芸娘还没开口,定安侯夫人先开口,“芸娘啊,有些事情,难的糊涂。” 芸娘皱了眉,不懂定安侯夫人话里的意思,“夫人什么意思?” 芸娘不懂,问了出来。 定安侯夫人:“六皇子妃让人来到府上借人,但是你也看到了,这里,基本没要芸娘出力的地方。我不医术,但六皇子妃身边那个叫碧云的姑娘,能识辩出送子汤那样恶毒的东西,想来医术也不差。” “她比芸娘厉害。”说到碧云,芸娘重重点头,同行之人,有时更容易看出对方几斤几两。在芸娘眼里,碧云的医术比她高明,说不得比林太医还要高明。 “六皇子妃身边能人不少,所以啊,她并不是非要借人不可,也不是非要欠定安侯府一个人情才可。”定安侯夫人说这话时,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 芸娘心思简单,只于医术有天赋,听了这话,隐隐感觉到什么,“夫人的意思是,六皇子妃要利用定安侯府,才会……”有借人之说。 定安侯夫人没有吱声,芸娘就明白了。她了解定安侯夫人,她不反驳,就是默认的意思。 芸娘惊讶,更为不解,“夫人既然知道六皇子妃心思不纯,为什么还要芸娘走一趟,自个也跟了过来。” “这是侯爷的意思。”定安侯夫人说了这么一句,闭上了眼睛,靠着车壁等车停。 芸娘不再多问,马车里没了交谈声。 定安侯夫人闭着眼睛,心里并不如面上那样平静,只因着定安侯离开时说的话,齐裕离开时说的话,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不去多想。 定安侯和慕沉谈过之后,在离家之前和定安侯夫人交代,若是京中有异变,可以去找六皇子妃。 定安侯这话,是很委婉的告诉定安侯夫人,以后定安侯府会和六皇子府牵扯在一起,所以面对萧青宁的借人的请求,她便是知道是麻烦事,也应了下来。但七皇子府发生的事情,让定安侯夫人明白,打从一开始,她就猜错的萧青宁的意思。 萧青宁要的不是定安侯府的帮忙,而是要确定定安侯府的偏向,要其他几个皇子知道定安侯府和六皇子府是一起的。 萧青宁找上定安侯府,不为七皇子府的事情,只为西北的事情。 定安侯夫人不是寻常闺秀出身,也不是简单的当家的主母,明白萧青宁所为是为西北后,心里感触很多。 能在自身被扣上谋害皇嗣的罪名时,想的还是远在西北的六皇子,这份情谊,不多见。 萧青宁可不知道定安侯夫人是这样想她的,这时候,她和荣升长公主已到宫门口。而凤仪宫里,姜皇后、杨淑妃和柳贤妃,也得了消息。 是皇帝让人过来传话的,将七皇子府的情况说与她们听。 杨淑妃听完,失态的顾不上在凤仪宫,急急出了大殿,往龙渊宫去。 柳贤妃掩嘴笑了起了,“皇后姐姐,看来龙渊宫要热闹了,咱们也去看看,等着宫人传送消息,终归不如亲眼看一看有趣。” 姜皇后要去龙渊宫,听了柳贤妃这话,问她,“贤妃妹妹只是去看看?”不掺和一脚。 弄不清柳贤妃的意图,不知道她搅和向着谁,姜皇后不大想和她一起去龙渊宫。 “姐姐放心,妹妹这回儿,就只看个热闹,不掺和的。”柳贤妃说。 姜皇后狐疑,“……”她听着怎么那么不信呢。 柳贤妃:“这宫里,也不是十多年前的宫里了,姐姐担忧的,妹妹也担忧。说来,咱们也算同病相怜,只不过姐姐比妹妹好命,还有安皖公主乖巧可人、讨人喜欢。” 柳贤妃话落,姜皇后忽然沉默,脸上露出悲伤。 姜皇后诞下的嫡子早夭,柳贤妃的二皇子也早早没了,说一句同病相怜,也没什么错的。 柳贤妃轻笑一声,“姐姐这会儿伤心,有什么用,若我站在姐姐的位置上,这些年来,绝不叫害死我皇儿的人好好活着。” 柳贤妃有时看姜皇后不顺眼,就是瞧不得她端着的模样的,太子妃应该什么模样,皇后应该什么模样,当真比自己的孩子重要?若是她,不把宫里搅个天翻地覆,把那害人之人揪出来,她就不姓柳。 姜皇后沉了脸,“你知道什么?” 柳贤妃没回答她,转身往外去,姜皇后急急追上去,“你给我说清楚,你知道什么?” 姜皇后知道的她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当初还在皇子府,一番彻查,惩罚的也只是一些小人物,姜皇后一直都知道的,暗中谋害她孩子的那个人,还好好活着。姜皇后怀疑过当时府里的所有人,柳贤妃和顾德妃两个侧妃,更是她怀疑的重中之重,只可惜她什么也没查出来。 “我要是知道是谁,我的孩子也不会枉死了,我和你,从来不是敌人。”柳贤妃说道。 姜皇后拉住柳贤妃,问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柳贤妃笑笑,“姐姐不是担心我到龙渊宫会碍事吗,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碍了你的事。这个宫里,唯一不可能和我们有仇怨,也就那人了。” 柳贤妃说的含糊,姜皇后却是明白了她没说出口的意思。 水云宫、汐美人、六皇子…… 唯一不会与他们有仇怨的。 姜皇后嫡子夭折时,君灵汐还没出现,而二皇子意外而死时,君灵汐比之早了两三年就死了,六皇子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独自住在了六皇子府。 姜皇后选了慕沉,看样子柳贤妃也选了慕沉。 “谁和你说了什么?”姜皇后问。 柳贤妃:“姐姐都敢赌,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不敢赌?”姜皇后还有安皖公主这个牵挂,若是赌输了,亦会连累安皖公主,而她,什么都没有,有什么不敢赌的。 姜皇后沉默。 柳贤妃又道,“姐姐不似妹妹敢赌,姐姐想来知道了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跟着姐姐下注,赢面会大些吧?” 柳贤妃说这话时,有些不确定。 若说姜皇后选慕沉经过深思熟虑,柳贤妃会选慕沉,就简单多了。自柳嬷嬷与她说了那些话,柳贤妃来凤仪宫的路上,都在想那些事情,就在刚刚,皇帝让人来传信时,她下定了决心。当今陛下子嗣少,留给柳贤妃选择的余地也少,她寻找的合作伙伴,若是太差劲,还不如不要。 柳贤妃不似姜皇后,还要为安皖公主考虑,她要考虑的,只是如何报仇。 是的,报仇。 柳贤妃曾发誓,一定要找出凶手,为她惨死的孩子报仇。 柳贤妃眼底满是仇恨,姜皇后被吓了一跳。 别看柳贤妃爱搅和事情,那时候,她眼底很干净,没害人的心思,但这时候,柳贤妃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这样的柳贤妃,姜皇后只在二皇子刚死的时候见到过。 姜皇后:“当年,所有太医都看了,二皇子是病死的,你如何断定是有人害他?” 柳贤妃挑眉,反问,“那所有人都说大皇子的死是意外,陛下已经处罚了护主不利之人,你又如何断定他是被人害死的?” 这个问题,姜皇后无法回答,种种迹象,越是表明大皇子之死没有疑点,就越是叫她生疑。 柳贤妃:“不管是你的大皇子,我的二皇子,还是杨淑妃的五皇子,他们死了,一通追查下来,都没有疑点,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至于他们的死是同一人所为,还是不同人所为,不得而知。 姜皇后和柳贤妃没再多说什么,一起往龙渊宫去。 第119章 轻轻放下 七皇子没在府里多耽搁,将事情吩咐下去后,打马往宫里去,因着走的急,追上了萧青宁、荣升长公主,几人是一道进的龙渊宫。 宫外的情况,已先一步传入了皇帝的耳中,看见几人一起过来,皇帝说道,“你们来了啊。”话语中,带了几分等候多时的意味。 七皇子跪在地上大呼冤枉、委屈,“父皇,你要为儿臣做主啊!”只要一想到自己赔上一个孩子,还不能将萧青宁如何,七皇子就委屈的不行,演的更真了几分。 虚伪。 荣升长公主暗骂一声,却没出声打断七皇子的话。荣升长公主清楚,到了这龙渊宫里,已不需要她再像先前那样,给七皇子施压,为萧青宁争取。这种时候,她只要看着就好,皇帝若是问话,她据实而说便是。 七皇子被人暗中坑了一把,现在着急的是他和杨淑妃,萧青宁也不抢着哭诉,等七皇子说完,她再说也不迟。 七皇子:“有人害了儿臣的孩子,还想借机诬陷六皇子妃,挑拨儿臣和六哥的关系,父皇要为儿臣和六哥做主啊。” “朕听闻南阳到应天府状告你诬陷她谋害皇嗣,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是有人想挑拨你和老六呢?”皇帝似是闹不清情况,一脸疑惑问七皇子。 “父皇,这正是儿臣要您做主的原因啊。”七皇子哭诉,将萧青禾在哪里流产、他如何误会萧青宁、应天府在他府上搜出什么,都仔细说了一遍,“父皇,儿臣要是早知道谋害儿臣子嗣的人在府里,无论如何也不会误会六皇嫂,差点酿成大错。” 七皇子入宫前和郑先生商量过,他们想陷害萧青宁谋害皇嗣之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下。因着那个被人藏在府里的药罐子,七皇子失了先机,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七皇子清楚,他绝不能背上以子嗣为代价、陷害萧青宁的罪名。虽说天家无手足,但若能以自己的孩子为代价陷害兄弟,只会叫人心寒,觉着七皇子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意。 七皇子想成大事,绝不能背上这样的名声,就是他不愿意,现在也只能和萧青宁站在同一战线,将这一切推到第三人头上,推到那个藏药罐子的人头上。 谋害七皇子子嗣,陷害六皇子妃,一下子挑拨了两个皇子之间的关系,真是好计谋。 皇帝转而问萧青宁,“你有什么想说的?” 萧青宁:“挑拨不挑拨的,儿臣不知道,儿臣只清楚,今儿若不是卫大人在七皇子府找到证据,谋害皇嗣一个大罪名压下来,儿臣便是罪人了。儿臣一人受委屈无所谓,只是叫六殿下知道,只怕伤心伤神,误了西北大事。” 萧青宁话落,七皇子接过话继续道,“父皇,这是戎狄的阴谋,求父皇明察。” 到了这种时候,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已经没有多重要了,重要的是看皇帝的态度,看皇帝想不想对这事追究下去。 皇帝沉思片刻,正欲开口,外面传来声音,“淑妃娘娘求见陛下。” “宣。” 杨淑妃进入龙渊宫,给皇帝行跪礼,“臣妾拜见陛下。” “爱妃快起来。”皇帝抬手,示意杨淑妃起身。 杨淑妃摇摇头,没有起身,“臣妾有罪,陛下还是让臣妾跪着说话吧。” 杨淑妃话落,皇帝皱眉,七皇子震惊,萧青宁好奇,荣升长公主摇了摇头。 荣升长公主清楚,今儿的事情,只能是一笔糊涂债了。 杨淑妃:“老六性子简单,误会了六皇子妃,叫六皇子妃受了委屈,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疏忽了七皇子,没教好他,老七才没第一时间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没能发现有人想挑拨他和六皇子的关系,陛下要怪罪,就怪罪臣妾吧。” 杨淑妃来龙渊宫的路上,以得了消息,知道七皇子被人暗算了。今儿的事情,七皇子被人暗算了,也只能认栽。不管是七皇子还是杨淑妃,他们都清楚了,这事情,不能再查下去了,误会了六皇子妃,叫六皇子妃受了委屈,赔礼道歉就好,但若叫皇帝得了确切证据,知道今儿是事情是七皇子安排的,只怕御史台那些人,也不会让七皇子好过。 杨淑妃一来就将所有错处揽在了自己身上,还搬出了五皇子,萧青宁清楚,这件事情,也只能到这里了。 杨淑妃为何会疏忽七皇子? 只能是为着五皇子。 皇帝亲自上前,扶起杨淑妃,“有什么话,起来说,按着你的说法,是不是也该怪罪朕,老七也是朕的皇子,” 七皇子看出皇帝有所动摇,继续添把火,“父皇,儿臣绝无诬陷六皇子妃之意,儿臣也是受害者啊。” 七皇子话落,皇帝眼底动容。 在整件事情里,若说损失最大的,还是七皇子,赔上一个孩子,什么都没得到。 不,也不能说什么都没得到,这次之后,各府安插在七皇子府的暗桩,会被清洗一遍。 荣升长公主看看萧青宁,见后者冲她摇摇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荣升长公主看向皇帝,说道,“照这般说来,原是误会一场,这样最好不过。”荣升长公主话里透着开心,接着和七皇子说,“老七也别在意姑姑先前的话,姑姑不知道你是误会了,才冤枉了六皇子妃,传出那样的话,别和姑姑计较。” 七皇子:“荣升姑姑说的什么话,本就是我误会了六皇嫂才惹出现在的事情,哪会和荣升姑姑计较。说来,我还欠六皇嫂一句道歉呢。”七皇子说到这里,看向萧青宁,“六皇嫂别怪弟弟冲动,禾儿失子心切,我受了她影响,才误会了六皇嫂,犯了错。我若是早些在府里发现那害人的东西,定不会叫外面流言满天飞的。” 萧青宁心里如何想,这时候都不能表现出来,皇帝已不想再追查,她揪着,就有些太不知分寸了。萧青宁笑着回答,“既是误会,说清楚就好,应天府那里,我走一趟,撤了状子便是,只是外面的流言……七皇子应该知道的,我深受流言之害,现在是怕了那坊间流言了,我一人,到不怕污了名声,只是不能叫六殿下受我连累,背上容不下弟弟的罪名。” “六皇嫂放心,这是我闹出的,我会叫人解释清楚的,绝不会叫六皇嫂再受流言之苦。”七皇子说这话时,强压着心底怒气,才没想打人。 京城之中,哪有那么多好事者,便是有那么多好事者,前两天应天府才抓了一波口舌之人,他们也不敢太大胆。谋害皇嗣这样的事情,若不是七皇子早早安排了人推波助澜,哪会有那么多好事者,将萧青宁谋害皇嗣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出去。 有些事情,只要皇帝不坚持,表面上就过去了。 谋害皇嗣的事情,就这样高高的拿起,轻轻的放下,最后从龙渊宫流出的版本,便是戎狄谋害皇嗣,陷害六皇子妃,挑拨六皇子和七皇子关系。 皇帝留下杨淑妃,让其他人都离开。 离了龙渊宫,七皇子黑着脸和萧青宁说,“这次算你运气好。” “我运气一直很好。”萧青宁气死人不偿命。 七皇子甩袖,大步离开。 姜皇后和柳贤妃过来时,只见荣升长公主和萧青宁一起走下御前石阶。 柳贤妃:“看样子,本宫来晚了,看不了戏了,六皇子妃陪本宫走走,说说话啊。”柳贤妃说完,不给萧青宁拒绝的机会,脚步一转,往朝华门那边去。 姜皇后也想知道后面的事情,邀荣升长公主到凤仪宫坐坐,荣升长公主没有拒绝,和姜皇后一起离开。 皇帝听说了外面的事情,什么都没有说。 杨淑妃试探着说了一句,“看样子,不止皇后姐姐喜欢六皇子妃,贤妃姐姐也是喜欢六皇子妃的。” 杨淑妃说完这话,一直有小心翼翼打量皇帝。 皇帝沉默,脸上看不出情绪,就在杨淑妃想要放弃时,皇帝忽然叹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表情。 无奈,万般的无奈。 杨淑妃忽然不想再猜皇帝心思,站起来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皇帝望着她的背影,问她,“那你呢,你是如何想的呢?想她死,还是想她活着?” 杨淑妃脚下一顿,没有回头,只道:“那陛下呢,想臣妾死,还是想臣妾活着?” 杨淑妃说完这话,不管皇帝是什么反应,头也没回离开龙渊宫。 龙渊宫里,魏安看着皇帝冷了脸,寒了眸,心底那叫一个惶恐,心想:淑妃娘娘也是不要命,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在陛下面前说,是嫌玉欢宫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了吗? 皇帝坐在那里,久久不吱声,魏安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就在魏安受不住,寻思着说些什么时,皇帝开口了。 “传旨内务府,给七皇子送些东西过去,淑妃那边,也送些过去。” 听到这话,魏安便明白了,皇帝没有恼了杨淑妃,甚至还对杨淑妃、七皇子,又多了几分愧疚。魏安跟在皇帝身边时间最多,不用多想,就能明白这是皇帝对玉欢宫和七皇子府的补偿。只看皇帝这些日子的作为,外面都有人猜测六皇子得了圣宠,要起来了,身处这个漩涡的,只会看的更明白。 就魏安看到的几个皇子,七皇子实在……不适合争,只是,这不是一般的争家产,就是能力不合适,也会忍不住争上一争。 赢了,万万人之上;输了,便要俯首称臣。 这中间的落差,实在太大了。 魏安能看、能听、不能说,出了龙渊宫,亲自去内务府办差。 另一边,柳贤妃和萧青宁随便聊着,见魏安急急往哪里去,将人拦了下来。 柳贤妃:“魏公公要往哪里去?” 皇帝赏赐杨淑妃和七皇子,过后也会被人知道,魏安这时候也不瞒着。 柳贤妃听罢,哦了一声,放魏公公离开。 魏公公走远,柳贤妃问萧青宁,“淑妃妹妹手段厉害吧?” 厉害。 萧青宁在心里应了一声,嘴上却是什么都不肯说的。 没得到萧青宁的回答,柳贤妃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咱们这位淑妃娘娘,手段厉害着呢,就算不是陛下心口的那人,也同样能拿捏陛下,叫陛下几次三番为她破例,在这宫里,算是独一份。” 对于柳贤妃说的这个,萧青宁表示赞同,跟着点了点头。 柳贤妃见她回应,有些惊讶,毕竟这一会走下来,萧青宁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表态就不表态的,这么直接赞同她的话,还是叫她有些意外。意外过后,柳贤妃好奇,“淑妃能影响陛下,你就不怕她给陛下吹耳旁风,你那六殿下回不来了?” 萧青宁:“……”她能告诉柳贤妃即便没有杨淑妃吹枕头风,慕沉就有可能回不来。 萧青宁不会和柳贤妃说事情,听见这话,也只道,“淑妃娘娘能吹枕边风,贤妃娘娘也是可以的。” 柳贤妃闻言,愣了一下,而后“咯咯”笑了起来,“不行了,不行了,都老了,可吹不了枕边风了。” “贤妃娘娘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萧青宁反问。 柳贤妃是比杨淑妃大上那么几岁,保养的也不如杨淑妃好,但是,谁说了吹枕边风一定要年轻漂亮。刚回京的时候,萧青宁还不清楚皇帝后宫是什么样子,这么久过去,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皇帝深情而无情,这宫里,没有哪个女人敢说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皇帝是对杨淑妃多几分怜惜,但那也是杨淑妃谋算来的,柳贤妃若是有心,也不是做不到。就萧青宁知道的,柳贤妃这些年在宫里惹事,若不是陛下暗中护着几分,想来不会过的如现在肆意。 柳贤妃撩了撩额角碎发,问,“本宫为什么要试?” “那贤妃娘娘拉着南阳说话,是吃饱了撑的吗?”萧青宁反问。 柳贤妃:“……”果然和贺莞一样叫人讨厌。 柳贤妃立马翻脸,快步往自己的乐华宫去。 气了柳贤妃一回,萧青宁心情颇好,悠悠往宫外去。 第120章 赌 七皇子离开龙渊宫后,因为不清楚杨淑妃什么时候能离开,没有在宫里逗留,匆匆出了宫门,回七皇子府忙活后续的事情。 最是谣言止不住,七皇子最开始如何快速煽动百姓,想将谋害皇嗣罪名扣死在萧青宁头上,这会儿要解决流言之患,便有多困难。当然,叫一个人心血白费,还要让他为敌人做事时,这种感觉才痛苦,萧青宁在龙渊宫里,顺着皇帝的意思不追究下去,但也不想七皇子好过了去。 七皇子入宫折腾一番,先前安排查探的事情有了眉目,只不过结果不叫他满意罢了。萧青禾住的院子里,死了一个洒扫丫鬟,而顺着这丫鬟查下去,却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一个身家清白的丫头,巧合的在这个时候死了,与那只多出来的药罐子没有关系。 时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七皇子认定那死了的丫鬟,与偷藏药罐子有关,忍不住一阵害怕,不知道他府里还有多少这样身家清白,但却是其他人眼线的丫鬟。 各府各家之中,有几个其他人放进去的眼线不是什么奇怪事儿,但这种“清清白白”的眼线儿,就很要人命了。七皇子现在也不知道,他所认为的身边人里,还藏着多少这样的眼线。一时间,七皇子很是暴躁,将许多可以之人都关了起来,七皇子府里人人自危,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自己的忠心。 “殿下,只怕这也是暗中之人的阴谋,要殿下不敢信人,要府里人人自危。”庞先生为七皇子幕僚,捋着胡须为七皇子分析。 七皇子一拳砸在几案上,“本皇子知道是阴谋又能如何,只要一日不能将府里的眼线完全铲除,就一日不能自安。”庞先生让他先稳下来,不要打草惊蛇,他根本做不到,总觉得下一次,他就会被这查不出身份的眼线人害死。 庞先生将七皇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很是无奈,同时为幕后之人的心计心惊。那人,实在是了解七皇子,故意让他们查到那丫鬟清清白白,好叫七皇子疑心加重,不信府里清清白白之人。这般长久下去,不用外人对付,七皇子府也会先从内里被人掌控。 庞先生想了想,又何七皇子说,“殿下,那丫鬟的身份太干净了,也是一种破绽。” “何意?”七皇子皱眉。 庞先生:“唯有殿下亲近信重之人,才能在府里做的滴水不漏。” 七皇子想到什么,忽然问,“先生想说杨家?” 庞先生:“殿下说服萧姬用孩子陷害六皇子妃时,曾许她事成之后为她请封侧妃之位,这对谁来说,是最没有利的?” “杨家。”七皇子咬牙切齿吐出两字。 杨心月为他正妃,她还为过府时,若七皇子府便有了侧妃,等着杨心月过府,怕是会被这个侧妃威胁地位。此外,若在府里没找到那药罐子,六皇子妃便不能翻身,事情闹到陛下跟前,依着陛下对六皇子妃的偏宠和六皇子如今在西北的功绩,陛下定然要保六皇子妃,继而对他和萧青禾有所补偿,这样一来,萧青禾在七皇子府的地位更重,杨心月过府后会更艰难。 “为着未来七皇子妃,杨家不想萧姬得势情有可原,可是殿下与右相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右相府那边,没道理拖殿下后腿。”这也是庞先生最想不通的地方,杨家有动机阻拦萧姬为七皇子侧妃,但也没动机陷害七皇子。 不说庞先生,就是七皇子顺着他的思路想一想,也觉得万分纠结,不知道该如何判断。 “本皇子去看看舅舅。”七皇子留下这话,出了书房。 七皇子还没出府,先遇上魏公公来带着赏赐来传陛下口谕,不得不按捺下去杨家试探的心思,先应付魏公公。 七皇子从魏公公口里得了些许消息,送走魏公公后,改变了心意,不再去杨家。不知道杨淑妃用了什么手段叫皇帝对他们母子心软,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做,才能更叫皇帝心软。退一步讲,今天的事情,就算真是右相府为着杨心月着想,坏了他的计划,他这时候也不能找上右相府,将把柄送到敌人手里。 七皇子回到书房,让人细查府中之人底细时,格外注意与杨家可能有干系的人。 七皇子府里的事情,很快露了风声出去。 云华轩里,萧青宁听着碧溪说着各处消息,紧紧皱了眉。 碧溪:“主子也觉着,是杨家的人背后做了手脚?” “不大像右相的手段。”萧青宁说着自己疑惑,“右相不是愚蠢之人,就是为了杨心月利益,也不会损害七皇子利益。再者,若真是他的做的,也不会叫人怀疑到他头上,若七皇子怀疑杨家为杨心月谋算,杨心月嫁入七皇子府后,日子只会更难过。” “若不是右相府的人,又该是哪里的人?其在七皇子府里藏药罐子,帮了主子一把,又是为的什么?”碧溪疑惑,不搞清楚这次暗中帮了他们的是什么人,碧溪始终不能心安。 萧青宁摇摇头,她也猜不透那个藏药罐子的人,是敌是友。 入夜时分,七皇子府安排的人,将谋害皇嗣的事情,以另一个版本宣扬开去,格外强调六皇子妃和七皇子,都是被人陷害的。 事情到这里,又有了新的流言,也不知是谁掺和了一脚,坊间又隐隐传出另一种说法,三皇子谋害七皇子子嗣、陷害六皇子妃。这下好了,除了因着宋全义造反被四皇子和还年幼的九皇子,三个皇子都扯进了一件事情里,都不用话本修饰,便是一出大戏。 三皇子府里,三皇子知道这种说法后,气得晚饭都吃不下去,直接吩咐人,“你们去查查,看是什么人在捣鬼,要将本皇子拖下水。” 龙渊宫里都不打算深究的事情,忽然间的扯上了他,三皇子那叫一个郁闷。三皇子听说七皇子和萧青宁对上时,还暗暗高兴了一番,等着看他们两败俱伤,他只想在一旁看戏,可不想成为戏中人。 流言的事,最是难查,遇着高手,就更是寻不到痕迹,在这事情上,萧青宁、三皇子、七皇子都没能查出个什么,最后只好放任不管。 萧青宁和七皇子是受害者,可以放任不管,三皇子平白无故被泼了一身脏水,就不能放任不管了,为此,三皇子没少忙活。 三皇子没能堵住悠悠众口,但发生了一事儿,叫人们再没心思讨论那一桩事儿。 已过三月,本该是越来越暖和的时候,京城却忽然降温,一日比一日更冷。今年的倒春寒,来的晚,也愈加冷。 住在京城,人们都又穿上了冬衣,就更别说西北那地方。 西北折子还没传入京城时,朝中大臣就为西北情况担忧,待西北折子入了金殿,一众大臣才知道,西北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遭。 西北飘起了雪花,军中御寒物资不够,他们在贺城外与戎狄对峙,形势很是不好。 这种情况之下,是守,还是退? 右相打从一开始就主张打,这时候也站出来表态,“陛下,这一场春寒来势汹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暖,西北情况不好,戎狄只会更不好。戎狄经历一个冬季,匆匆发兵,后勤本就跟不上,如今遇上下雪,只会更艰难,这种情况下,只要大丰能拖垮戎狄,就能兵不血刃夺回贺城、西云关。” 右相说的,是最好的情况,但是……若大军在西北不能拖垮戎狄,反过来就是他们损失更大了。戎狄生活在更北方的地方,比大丰的军民更能忍受寒冷、饥饿,谁拖垮谁,真不好说。西北原本驻军还能多撑一段时间,但随定安侯从京城出发的大军,看西北送来的折子,情况很不乐观。 其他人不清楚大丰能不能拖垮戎狄,户部这里,孙敬行愁眉苦脸,“陛下,这一仗打的匆忙,户部只调集粮草就很困难,至于御寒之物,不说能不能筹备够,就说筹备全了,送往边关,只怕也来不及了。”押送军需不比一个人轻装简行,只怕御寒之物还没到西北,大军就先垮了。 兵部尚书:“戎狄能撑住,没道理我大丰儿郎撑不住,论条件,戎狄只会更艰难。” “可大丰不比戎狄苦寒,身体素质是不同的。”不管大丰愿不愿意承认,在这方面,他们是没得戎狄身体素质好。 一时间,金殿上吵了起来,有主张先撤兵,待气温回暖再收拾戎狄的,也有主张拖下去,等戎狄坚持不住,不战而胜的。 总归,各有各的理儿。 云华轩里,萧青宁看着慕沉来信,叹气,“这场春寒,也不知来的是好,还是不好。” 慕沉信中写道,缺少御寒之物,军中好些将士起了寒热,拖不了的,而贺城和西云关里,戎狄情况比他们稍好。若真狠下心,要拖垮戎狄,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那代价,说不得比直接从戎狄手里夺回贺城,还要损失惨重。现在两方都还在试探,试探谁先承受不住这场春寒带来的死亡。 戎狄在更北边的地方,先受到气温变冷的影响,得了先机,而他们远行,侵入凉州,又是劣势之处。不管是大丰还是戎狄,都有倚仗,也都有掣肘,倒春寒带来的影响,算是五五开。 慕沉信中透漏的,是想攻心,借此机会夺回贺城、西云关,萧青宁收到信时,比慕沉做决定晚了几天,也不知西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西北是个什么情况? 慕沉让人统计了数据,看着那份数据,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半数之上的将士受了寒,行动迟缓,而这里面,又有半数情况严重,不说打战了,就是行军都成问题。而军中,御寒之物、驱寒之药,都是需缺之物。 攻城、守城,御敌、退敌,慕沉脑海中能有无数计谋,但遇上天灾,他也会束手无策。 慕沉放下册子,揉揉眉心,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有个模糊的想法渐渐清晰。 陈庆、罗东安在西北多年,望着京城来的大军在一场春寒里病倒大半数,想骂人,但又不能骂,简直不要太憋屈。 罗安东:“这些京城兵,就是没被毒打过,要都像咱们西北儿郎,哪会像现在这样。瞧瞧戎狄,再瞧瞧他们,丢人。” 陈庆:“是咱们。” 罗安东瞪他。 陈庆明白罗安东的无奈,他们守在西北,比任何人都清楚贺城、西云关的易守难攻,这场春寒,若是大丰军队能像戎狄一样扛住,便是最好的夺回贺城,西云关的机会,只可惜这几十万大军,不说和戎狄人比身体素质,只和自家在西北的大军,都差一大截,罗安东如何能不心痛。 陈庆和罗安东又在军营里转了转,慕沉身边的人找来,请他们到大仗议事。 慕沉将人召集齐,没说什么,只将军中统计的册子递给他们,让他们互相传阅。 这两日,他们在军营里看到的情况很遭,但真的把数据统计出来放到他们面前,他们才知道,情况比他们想的更遭。 几个将军看完,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陈庆。 陈庆瞪了他们一眼,不情不愿问:“殿下是想退守?” “不。”慕沉坚定吐出一字,而后强调,“这是夺回贺城最好的机会。” 陈庆:“可如今,咱们根本无法攻城。” “谁说一定要攻城了。”慕沉将自己刚刚做的决定,缓缓说出来,“不攻城,而攻心。” 齐裕心里有种猜测,就是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陈庆:“如何攻心?” “送牛羊烈酒到军中,让火头军做最丰盛的膳食,架起火堆狂欢半日。”慕沉说出自己的想法。 “什么?”众人惊呼,这个时候,有什么好狂欢的。 听慕沉说出自己的打算,齐裕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殿下是想让贺城里的戎狄人看到,攻破他们的心防。” 挨冻受饿这种事情,大家都一样才能坚持下去,依着慕沉的办法,就真是攻心了,只不过…… 陈庆:“若是狂欢过后,戎狄撑下去了呢?”那时候,就换他们被攻心了。 “赌。”慕沉只一字,再无其他话说服众人。 大帐里,安静无声。 “好,赌了,若真……便退守,等回暖了,再干戎狄的。” 定了计策,慕沉给众人安排任务,一众将令纷纷领命,去忙活。 等其他人都走了,齐裕还没走。 慕沉:“你想说什么?” “殿下这般,太冒险了。”齐裕说。 慕沉挑眉,不以为意。 齐裕:“我说的不是在这里冒险,是在京中冒险。”慕沉若不赌,最后如何,不会被抓住把柄,但若赌了,应了还好,输了,就是给京城那几个攻击他的把柄。 慕沉:“我会赢。” 慕沉留下这三字,离开了大仗。 齐裕失笑,“看来是我担心了。” 第121章 景王 慕沉离开后,去了关押呼延赫的军帐。呼延赫为戎狄五王子,深得戎狄王宠爱,这样份量的人质,本该关押在地牢、密室之类的地方,而不是让人知道他在哪里。但因着一开始,慕沉便以呼延赫试探戎狄的态度,便将人一直留在了军前。 呼延赫只在被俘之日见过慕沉,之后便再没见过他的身影,看见慕沉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有些意外。 慕沉让人利用呼延赫试探戎狄的态度,没瞒着呼延赫本人,甚至还拿了他随身之物送至戎狄。这会儿来见呼延赫,也不兜圈子,直言道,“看来五王子在戎狄王眼里也没多少份量,算是时间,若是戎狄王在意你这个儿子,昨儿就该有动作了。” 呼延赫听到这话,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慕沉没有虐待俘虏的习惯,呼延赫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偶尔还会产生种在自己军帐的错觉。然而,听到慕沉这话,呼延赫知道,他的“好日子”,大概到头了。 呼延赫:“六殿下想做什么?” 慕沉回答,“戎狄王不在意你这个儿子,也就没有养着你的必要了,今儿就用你祭旗,好叫死守贺城的戎狄人知道,他们的下场,会与你一般。” 呼延赫被关着,能感受到变冷,能猜到此时不利于作战,但不清楚大丰军队里的情况,听见慕沉这话,只当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利用戎狄粮草、御寒之物跟不上的弱处,趁机夺回贺城。呼延赫知道,自己不能死在这里,而慕沉来见他,也不会只为和他说祭旗的事儿。 呼延赫将自己的价值估算了一下,而后问慕沉,“六殿下想本王子做什么?” 慕沉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听见呼延赫这般问,也不隐瞒用途,接着说先前未说完的话,“五王子觉着,在贺城与你的性命间,戎狄王会如何选?” “他自然是选我的。”呼延赫毫不怀疑,至于慕沉说的戎狄未与他们交涉,他也知道是为什么。 听到他毫不犹豫的话,慕沉似有感触,感慨道,“五王子在戎狄王心里份量这般重,那就好。” “哼——”呼延赫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在父上心中是什么份量,想来六殿下早就查清了,这般说,也不过作戏而已。如今我落在你手里,也没必要骗你,我与我那三哥水火不容的,他见我被伏,必会借机除掉我,若真如你说的,父上那边昨儿就该有动作,那定是被他拦了人。你放了我,我被贺城、西云关奉还,如何?” 慕沉:“五王子果然是聪明人,知道怎么才能自救。” 呼延赫翻了个白眼,不去看慕沉,“六殿下安排好了,想我如何做,再来通知我。” 说完这话,呼延赫躺了下去,背过身子,不想和慕沉再说话。 慕沉达到目的,也不多留,转身出了军帐。 感知到慕沉离开,呼延赫坐了起来,盯着微微晃动的帐子发呆,过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呼延烈,你想我死,还没那么容易。” 诚如呼延赫说的,他在戎狄王心中份量很重,他被俘虏的消息传回戎狄王帐后,戎狄王就做了议和的打算。戎狄王手下第一文臣,带了与大丰求和,愿与大丰议和的文书来到贺城,只不过被呼延烈的人拦了下来。 呼延烈知道戎狄王打算用贺城、西云关换回呼延赫时,有一瞬间想杀了戎狄王,夺取王位。贺城、西云关对戎狄有多重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而戎狄王为了呼延赫,准备归还这两处地方,怎不叫呼延烈愤怒、嫉妒。 贺城中,呼延烈此时受到的压力也不小。 “三王子,咱们扣押了王帐使者,等王帐那边得了消息,怕是会与三王子不利。”三王子手下副将很是为他担忧。 呼延烈很是烦躁,问,“城中粮食,还够坚持几日?” “一日。”副将回答。 “一日?”呼延烈似要吃人一般盯着副将。 副将也很委屈,经过一个冬季的消耗,戎狄存粮并不多,匆忙开战之下,粮草一直是不够的。若不是宋全义引他们进来,他们抢了凉州粮草,只怕早就断粮了。如今,异常寒冷的天气,时不时飘落的雪花,不说王帐还有没有粮草,就是有,只怕也送不到他们手中。 呼延烈似写了气,坐着往后一仰,又问,“大丰那边呢,是个什么情况?” 副将琢磨了会,用个能让呼延烈好受点的说法说道,“大丰病倒的人不少,但粮草比我们充足。” 他们占了耐寒的优势,但因是侵入大丰作战,后勤粮草上,很是被动。此外,五王子被俘虏,也是大丰的一个筹码。 呼延烈靠着椅子背,叹气再问,“父上想和,换回五弟,难道真要我放弃这白得的贺城、西云关?” 呼延烈不关心啊,在他的预想里,只要能守住贺城和西云关,就相当于握住了侵入大丰的命脉,只待时机成熟,便能南下的。亲自来过贺城、西云关,呼延烈明白,一旦它们回到大丰手里,戎狄再要侵入大丰,就不那么容易了,这叫他如何能甘心将到手的贺城、西云关让出去。 “三王子,是王上让议和的,没了贺城、西云关,咱们还有关外,但若是三王子逆了王上,只怕不等三王子守住贺城,王帐就会有夺权的命令下来。王子看左右将军,王子才扣了王帐使者,他们下一步就往王帐告罪。三王子何苦为了贺城、西云关,赔上自己。退一万步讲,三王子想南下,也要先得了戎狄。”副将这话,有些犯上了。 副将说的,呼延烈如何能不知道,只是……只是他的野心不小,舍不得贺城、西云关。 呼延烈还在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做,左将军闯了进来。 左将军直接指着呼延烈骂,“三王子,这就是你说的要拖垮大丰,依本将军看,被拖垮的,是咱们。届时,既守不住贺城,也枉送了十数万兄弟性命。” 副将:“左将军,你这是犯上。” “犯上又如何,三王子怎不去城楼上看看,大丰已经开始庆功了,一旦我们断粮,他们就会趁机夺回贺城,可怜守着贺城的兄弟,因着三王子一己私欲,便要丢了性命。”左将军怒喝说着。 呼延烈站起来,盯着左将军,问,“本王子一己私欲?” 左将军反问回去,“三王子借这个机会除了五王子,难道不是一己私欲?” “是他蠢,自己被俘虏的。”呼延烈没好气。 左将军:“王上准备议和,换回五王子的。” “那又如何,贺城于戎狄的价值,远远大于他。”呼延烈说。 左将军,“五王子死了,你也不会好过。” 左将军一直强调呼延赫死,呼延烈意识到什么,不与他争辩,转而问,“你让本王子去城墙上看什么?” “三王子亲自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呼延烈来到城墙上时,慕沉准备的“庆功宴”正是热闹时候。 慕沉让人将煮肉的大锅就架在贺城一里多外的地方,只要戎狄不出城,就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而这么近的距离,足以叫城墙上的人,看到他们在做什么。在煮肉的大锅旁,还有一辆囚车,呼延赫被关在里面,吹着埙。在戎狄,为亲人送葬时,以埙声为伴,慕沉将杀呼延赫祭旗的消息放出去,他的埙声,便是为自己吹的。 不管是慕沉的“庆功宴”,还是呼延赫的埙声,都叫贺城里的戎狄人,生出无限怯意,有一种想回王帐,活着回王帐的想法。 贺城里,并不是呼延烈一人说了算,在他扣押了王帐使者后,对他不满的声音渐多,而到慕沉使这一出攻心计时,不满他的人更多了。而站在呼延赫那边的,当听见呼延赫的埙声后,更是不服呼延烈命令,暗暗有了小动作。 忠于呼延烈的副将,在左将军将呼延烈带到城墙上后,也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只是来不及阻止了。左将军的人,找到了被呼延烈关起来的王帐使者,让他们立刻、马上递上戎狄王求和书,一定要救下呼延赫。 都说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呼延烈在看到呼延赫吹埙时,在结合慕沉这一场大肉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输了……”呼延烈低喃。 被大丰抢占了先机,又有那一堆想要救呼延赫的蠢货,贺城保不住的、西云关也是受不住的。 与此同时,大丰营地里,慕沉遥望着贺城,几个将军围在他身侧,等这一出攻心计的结果。 老实说,陈庆等人心里是没底的,他们只带了三分之一大军来演这一出戏,剩下的人,以开始后撤,如果慕沉的攻心计不能生效,他们就只能后撤了。而这一撤,便代表着放弃这个老天爷给的多回贺城的机会,之后再要夺回贺城,就更困难了。 陈庆:“殿下,真的能成吗?” 陈庆不是有耐心的人,等了好会,有些等不住了。若是罗安东在这里,他还能找罗安东说说话,罗安东不再,他只能试探着问慕沉。 慕沉不多话,只说一字,“等。” 慕沉先前没说的是,这一攻心计,既是对戎狄的,也是对他们的,现在就看他们那边更能坚持。 好运还是更偏向慕沉的,贺城先有人出来,大喊,“戎狄使者求见。” 慕沉勾起嘴角,吐出一口气,“赢了。” 戎狄王愿意求和,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归还戎狄俘虏、大丰重新占领贺城……不过三日功夫,西北局势彻底扭转,而刺寒的天气,也渐渐回暖。 西北军报再一次传入金殿时,笼罩在金殿上的乌云终于散去,与之一起送入金殿的,还有戎狄的求和书以及……和亲要求。 大丰与戎狄这一场,因着宋全义,打起来很是仓促,也因着罕见的倒春寒冻死人,结束的也仓促。 贺城、西云关重归大丰,再战便没了意义,和亲稳定西北,可有说是两方都需要的。 和亲细节,还待戎狄使者来到京城,再做细谈。 七皇子本欲算计萧青宁,最后什么都没算计到,已经憋了一肚火,而西北传来的消息,更叫他抓狂。 “慕沉,你这也太好命了。”七皇子那叫一个恨啊。 若是慕沉凭着本事多会贺城、西云关,他还能不那么恨,但因着天气恶劣,戎狄撑不下去求和,七皇子是怎么都不服的。 西北传回来的军报,没办法将西北的情况完全写清楚,这就导致了好些人误解,西北的胜利,不是慕沉的功劳,而是这场迟来的倒春寒的功劳。这样的话若叫西北的几个将军听了,只怕要揍人,什么叫天气的功劳,若是没有谋算,也不一定能成事。 云华轩里,萧青宁看着慕沉最新送回来的信,嘴角高高扬起。 碧云、碧溪几人也高兴。 碧云:“西北局势稳定下来,想来主子能比预计的早几天前往西北,主子该乐了。” 这些日子,萧青宁没表现的太思念慕沉,但碧云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这会打趣起萧青宁,那是半点不留嘴的。 萧青宁清楚她们的性子,她越是在意,她们越是要说,索性当做没听见,说起其他事情。 “戎狄求和,送公主入京和亲,只怕京城又有的热闹了。”萧青宁将慕沉送来的信收起来,放锦盒里。 若是可以,萧青宁想在戎狄使者入京前前往西北,不滩那浑水。 萧青宁才这般想着,宫里来人传旨,萧青宁大喜,忙带着人去前厅接旨。 “皇帝诏曰:六皇子守西北有功,封景亲王,封地凉州,无诏不得归京,着景王妃即刻起身西北。钦此。” 萧青宁接过圣旨,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道圣意一经传出,王公大臣都懵了,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帝,到底是看重六皇子还是依旧厌恶六皇子? 不对,以后都该改口景王殿下了。 几个皇子里,慕沉是独一份封王,是为看重,但封地凉州,无诏不得归京,又将人远远打发了出去,着实令人不解,不解啊。 第122章 锦囊 外界还在猜测皇帝封六皇子为景王,又将人赶到西北凉州有何用意时,萧青宁已开始准备离京之事。原先有一个多月准备,现在忽然提前了半个月,有些事情的安排,便不得不跟着改变,不说其他,只风味楼那里,付掌柜这时便无法将去西北的人准备好。 萧青宁略作思考,大手一挥,让这些人自己去西北,这时候,只她带碧云等人,轻装简行。 萧青宁想慕沉了,很想,很想。 封王的圣旨,还会送到西北,送到慕沉手上,萧青宁手上这个,更多的是催促她去西北的意思。萧青宁将圣旨收好,换一身宫装,进宫去谢恩。 这回入宫,萧青宁只带了碧云,让碧溪和日影等人安排离京后的事情,他们明日就离开,不多耽搁。 龙渊宫里,皇帝听萧青宁说明日就离开,很是意外,“会不会太急?”他那道旨意,是催萧青宁去西北,但也不至于明日就要启程。 萧青宁:“是有些急,不过还好,能安排好。” 萧青宁决定明日就离开,也是有考量的,她早前就准备着离京,便是明日就离京,也不会太仓促,反而可以躲掉一些试探,再好不过。皇帝听完萧青宁安排,也知道她是躲麻烦去了,也不再留她,让她明日就离开。 皇帝给了慕沉密旨,这会倒不用再给萧青宁什么,皇帝没多留萧青宁,让她到后宫去,给窦太妃说一声去。萧青宁本就有意去后宫溜达一圈,听见皇帝这般吩咐,立即应了下来。 萧青宁欠身行礼,转身离开龙渊宫。皇帝看她就要离开,心底忽然有个声音,让他留住萧青宁,问她,“他在军中化名君六,可是灵汐之姓?”皇帝心底有种怀疑。 萧青宁打量皇帝神色,点了点头,反问一句离开,“父皇不是已经确定了。” 猜到了君灵汐的来历,知道了君灵汐当年的情。 萧青宁离开龙渊宫,皇帝拿出那枚飞龙玉佩,摩挲着什么的龙纹低喃,“难怪了。” 难怪君灵汐能在宫里来去自如,换着身份陪在她身边,若她是君家之人,就一切都说通了。皇宫下,密道纵横,通过密道穿梭其他地方,他又如何发现痕迹。皇帝手里有一份密道地图,而这份地图,曾被太祖皇帝送与过君无暇。太祖皇帝对君无暇,亦是深情,只是这份深情慢慢变了,最终没个好结果。 萧青宁离开后,先去凤仪宫拜见姜皇后,姜皇后似猜到她回来,早早准备好了礼物。 萧青宁收过姜皇后给的贺礼,朝她谢恩,“多谢母后。” “无须客气,你这一去西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姜皇后说这话时,有些不舍。 萧青宁:“母后无须挂怀,我们会顾好自己的。” 姜皇后:“……”她关心的是这个吗? 姜皇后知道从萧青宁嘴里试探不出什么了,也不再费神,只叮嘱一番,便让她去忙其他的事情。 看着萧青宁离开,姜皇后一声声叹气。 兰嬷嬷试探着问,“娘娘可是为景王妃发愁?” 姜皇后点点头,她已经在慕沉和萧青宁身上偏袒许多,偏这两人,油盐不进的,试探来试探去,也没个结果。此番萧青宁离京,姜皇后有预感他们会回来,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们离开后,京中局势又要再生变化,也不知……如此种种,由不得姜皇后不发愁。 “娘娘不若少想一点,走一步算一步,景王和景王妃不在京城,想再多也无用。”兰嬷嬷这般宽慰她,兰嬷嬷了解自家娘娘,诚如姜皇后之前和柳贤妃说的,柳贤妃不会帮着三皇子或七皇子,姜皇后同样不会,而九皇子,身世不显,这时候也还小,着实看不出个什么。 凤仪宫里,还比柳贤妃那里多有点消息,姜皇后知道皇帝避着人去水云宫,依着对皇帝的了解,也能猜到皇帝解开了心结,说不定还对汐美人有些愧疚之情,如此一来,杨淑妃所能倚仗的,汐美人也有一份。姜皇后虽猜不到皇帝为什么让慕沉留在西北,无诏不得归京,但她确信,慕沉会回来的。 姜皇后垂眸,说不定慕沉和萧青宁回京时,便是储君之争有结果的时候。 罢了,罢了,姜皇后不再多想,先走着看吧,等慕沉能回京,再做打算。 萧青宁可不知道她叫姜皇后那般头疼,出了凤仪宫后,便往永安宫去。 窦太妃也如姜皇后一般,似猜到了她会来,早早让宫人在门口守着,不同通传,直接带她到主殿去。 萧青宁进来,盈盈行礼,“见过太妃娘娘。” “来,来哀家身边坐。”窦太妃朝萧青宁招手。 萧青宁走到她旁边坐下,望着窦太妃摆弄刚摘来的杏花枝。窦太妃一边摆弄,一边和萧青宁闲聊,就好像来了寻常小辈,随意唠嗑着。萧青宁知道皇帝不会无缘无故同她强调,让她到窦太妃这里一趟,窦太妃不提,她也不问。等窦太妃摆弄好杏花枝,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窦太妃让人将插好的杏花摆到桌上去,净手擦干后,笑呵呵说道,“你这丫头,耐心比汐丫头好,她可没耐心陪哀家坐这么久。” 萧青宁不知道君灵汐和窦太妃是如何相处的,听到这话,只温柔笑笑。 窦太妃也只是忽然感慨,没再说与君灵汐有关的事情,而是说起眼前的事情,“西北苦寒,陛下让你们去那里,苦了你们了。” 萧青宁摇摇头,“不苦的,比起困在京城,我也想去看看母亲生活过的地方。” 萧青宁还记着贺莞与她说起西北时,眼底闪烁着的光芒,那时候,萧青宁就在想,她要能亲自去西北看看就好了。在贺莞的描述里,西北不若京城繁华,但生活在那里,比生活在京城自在。 萧青宁话落,窦太妃愣了一下,而后又乐呵呵笑了起来,“是了,你是她的女儿,比起京城,说不定会更喜欢西北。哀家一辈子都困在京城中,困在皇城来,还没去看过其他地方,等你回来,给哀家说说,西北是什么样子的,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好。”萧青宁应了下来。 窦太妃说这话时,眼底满是向往,萧青宁忽然觉着,自己是幸运的,比起一辈子都被困在京城里的人,她已经好太多了,就是以后真……至少,她曾经是到外面过的,不若窦太妃这样的人,永远的困在一处。 萧青宁看着窦太妃,忽然说:“太妃娘娘若是愿意,也是能出去走走的。” 窦太妃:“老了,不折腾了,等你回来,说与哀家听,就当哀家也到过那些地方吧。” 窦太妃就是出宫,能去的地方也不多,若要离开京城地界,不说她自个嫌折腾,也害得其他人跟着一起折腾,没必要。萧青宁听出窦太妃的意思,也不强求,只暗暗告诉自己,今后走过那些地方,会好好看上一看,记上一记,不全为窦太妃,也当为她。 萧青宁又陪着窦太妃说了好一会话,窦太妃都没说及让萧青宁过来的目的,就在萧青宁以为自己猜错了,准备离开时,窦太妃让娄嬷嬷拿来一个锦囊,交给她。萧青宁捏着锦囊,摸不出里面是什么。 窦太妃交代,“这锦囊你收着,哀家希望你永远没有用到它的时候。” 萧青宁一惊,“太妃娘娘,这是?” “你收着,不要与景王说,若有朝一日他们几兄弟生死相见,便打开它。”窦太妃解释。 萧青宁将皇帝的话和现在的情况联系在一起,惊讶道,“这是父皇……” “你心里有数就好,不用说出来。”窦太妃打断萧青宁的话。 萧青宁收起锦囊,不再多问、多说。 萧青宁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兜个圈子,让窦太妃转交这个锦囊,他们不直说,她也不多问,只希望真如窦太妃期望的那样,她不会有用上的一天。 窦太妃见她明白了,不再留她。 “南阳告退。”萧青宁欠身一礼,离开永安宫。 萧青宁离开后,窦太妃忽然道:“人走了,出来吧。” 窦太妃话落,内殿走出一人,是皇帝。 窦太妃问皇帝,“那东西,为何不自己给他?” 这个他,不是萧青宁,而是慕沉。 皇帝:“朕亏欠了灵汐太多,亏欠了他太多,他不会要的。” 窦太妃将皇帝的神色看在眼里,见他眼中是化不开的愧疚、痛苦,轻轻叹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若是她还活着,定是不愿见到你这般模样的。她啊,心思简单,只想你好好的。” 皇帝怔了,而后苦笑,“是回不去了。”若是能回去,他定不会犯那种错,平白误了君灵汐一生,若是可以,他只愿君灵汐从未遇上他,可以好好的活着。 “陛下这是对她有了情?”窦太妃试探着问。 皇帝眼底划过困惑,随即摇摇头,解释道,“她是不同的。” 皇帝没敢再和窦太妃讨论君灵汐,逃一般离开永安宫。 窦太妃还有什么看不懂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不管皇帝愿不愿意承认,君灵汐在他心中,终是与六宫后妃不一样了。就是不知道这份不一样,比之贺莞,能有几分。 却说萧青宁离开西苑,往宫外去时,被安华公主拦了去路。 安华公主笑盈盈和萧青宁道喜,“安华给六皇嫂贺喜,恭喜六皇嫂了,六哥如今为景王,六皇嫂为景王妃,可是独一份的,要知道三哥年长六哥几岁,都没这份恩宠呢。” “许是我家王爷苦尽甘来吧。”萧青宁这般说。 安华一噎,没想到萧青宁这般厚脸皮,也不知道低调两分。 萧青宁继续说,“父皇最是宠爱淑妃娘娘,相信不多时,七殿下也能有的。” 安华公主:“……”真想撕了萧青宁那张不会说话的嘴。 萧青宁浅笑盈盈,她不知道安华公主为何拦住她,但以她和安华公主的关系,与其等着她发难,不如她先出手,得罪一分和得罪十分,区别并不大。 安华公主见不得萧青宁得意的样子,压低声音道,“六哥封王虽是独一份,但你也别忘了,无诏不得归京,说不定以后,你就要老死西北了。” “挺好西北风光不错,在那里养老,也不错,好过公主被困在宫里。”萧青宁反击。 安华公主:“戎狄和亲,六皇嫂就不担心景王府里多个人,说起来,和六皇嫂一般年纪的少夫人们,都有孩子了。” 这是明目张胆讽刺萧青宁年纪大,不若年轻貌美姑娘有魅力。萧青宁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她,“公主有心思操心别人的事情,不若想想自己,大丰与戎狄和亲,也不一定是戎狄公主来到京城,大丰公主前往戎狄,为两国安定出一份力,也不是不可能的。公主正是风华,说不定戎狄王子像父皇提亲,求娶公主呢。” 两国和亲一事上,那边公主出嫁都是可以的,若说危险,还是安华公主危险,萧青宁是丝毫不在意安华公主说的。 安华公主顺着萧青宁的话一想,黑了脸,“那是做梦,不过六皇嫂放心,就是六哥不在京城,戎狄公主来到京城,该为六哥争取的,本公主还是会为六哥争取的。” 安华公主说完这话,带着人离开。 萧青宁:“……”安华公主莫不是有病。 在萧青宁看来,安华公主病的不轻,不然怎么会拦住她,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嗯……安华公主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两国和亲,戎狄要是敢打慕沉的注意,可别怪她心狠手辣。 有安华公主掺和,萧青宁心情不大好,出宫的路上,忍不住多想。 碧云:“主子不用担心,戎狄公主敢纠缠王爷,就叫她有来无回。” 碧云话里满是对萧青宁的为何,萧青宁噗嗤一笑,“你道戎狄公主能随便杀。”再者,她相信慕沉,戎狄公主敢缠上来,也要看慕沉答不答应。 萧青宁没想到,安华公主为给她添堵的话,很快就发生了。 第123章 有疾 六皇子府门头上的匾额尚未更换,但从这里路过的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很清楚这里的主人虽还是那个人,但已今非昔比,再过不久,这里便会换上景王府的门匾,从皇子府变作王府。 萧青宁回来时,日头已然偏西,碧溪、藏剑还没回来,日影听闻她回来,急匆匆找了过来。 日影和夜影是兄弟,同为慕沉护卫,但因一明一暗,所负责之事,大为不同。夜影类似于暗卫存在,而日影,负责的多是明面上的事务,每日都很忙碌。日影先前将慕沉产业递到萧青宁跟前,但因萧青宁自个的产业都管不过来,那些事便如先前一般,由他管着。知道萧青宁明日就要往西北区,她进宫的这段时间,日影忙的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几瓣用。 “主母。”日影向萧青宁问礼,声音有些沙哑。 碧云倒了温水递给日影,让他润润嗓子再说话。一段时间相处,日影也了解萧青宁行事风格,也不客气,接了茶盏灌了自己两口温水,同萧青宁说起明日安排。 日影:“阎杀楼隐匿痕迹,主母此去和主子汇合,属下恐他们半路阻挠,要委屈主母些。” “此前就说过的事情,谈不上委屈。”萧青宁淡淡道。 不管是明日便往西北去,还是半个月后再动身,他们的计划,并没有多少出入。未防慕沉不在,容远又亲自对萧青宁动手,他们此去西北,一明一暗。日影带人走在明处,与车马行囊一起,而萧青宁伪装身份,低调往西北去。萧青宁伪装身份,有些地方,便不如光明正大走官道来的舒适,才有日影所谓的委屈一说。 萧青宁自己不在意那些,她更忧心的,是藏在暗处的容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难。西北战事起,她和慕沉都以为容远会插手其中,偏到现在,大丰、戎狄准备议和,他们都没发现容远踪迹,着实反常。 日影与萧青宁说了明日一些安排,没多留,匆匆离开继续忙活手中的事情。 日影离开后,萧青宁对着碧云感慨,“要是你们中有人能像他这样任劳任怨,我也就轻松了。”要不是慕沉那些事情少不了日影忙活,萧青宁都想抢人了。 碧云无语,“主子,那是王爷太压榨人了。”她和碧云有些时候看不过眼,还搭过手呢。 “他也是没办法。”萧青宁为慕沉辩驳一句。 萧青宁说的是实话,慕沉压榨日影,也是没办法的,他身边之人,打打杀杀的不少,但像日影这样能把各处产业打理好的,并不多。有些事情,本应慕沉忙活的,也因着慕沉京城不在,压在了日影身上。好在日影这方面有天赋,不然还真担不起这个重任。 这大概就是能者多劳吧。 想起第一次见日影模样,萧青宁越想越觉得他不容易。 当得了小厮,做得了管事,能打架,能赚钱……嗯,萧青宁觉着不能再想了,不然真想抢人了。 多功能日影大概不会知道,他如今忙成狗,盖因能力太强,不会像十二星使那些人耍赖,该主子做的事儿,绝不揽在自己身上。 晚膳过后,碧溪、藏剑回来,向萧青宁回禀事情,他们才说完,白兰、留锋也回来了。 白兰、留锋跟在孙敬行身边多日,日子过的不大好。 白兰同萧青宁抱怨,“主子,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让其他人去吧。”她是不想再和孙敬行打交道了。 萧青宁挑眉,问道,“有什么我不知道?” “主子,你是不知道孙大人有多过分。”萧青宁问起,白兰更是大吐苦水。 听完她的话儿,萧青宁有些无奈,心想:孙大人果然会给自己省事。 若是孙敬行知道她这般评价,定然笑笑,回一句:学郡主的。 白兰、留锋在孙敬行身边时,这位孙大人,很是会利用两人的本事,偷听、跟踪什么的,没少让两人做。明明他一开始找萧青宁借人,是为防止阎杀楼的人下黑手,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变了样,仿佛他找萧青宁借人,不是怕死,而是要个帮手。 孙敬行找萧青宁借人,一开始是想着找个高手保护的,只不过户部一直风平浪静,没刺客什么的,他慢慢的也琢磨出了什么。在察觉自己的性命不会受到威胁时,孙敬行再看白兰、留锋就有了别的想法。留锋曾在应天府出手,孙敬行也算清楚他的本事,因而遇上一些棘手的事情时,便盯上了他们。一次、两次的,留锋将任务完成的很好,孙敬行就开始了压榨两人的行为,把白兰、留锋当做了属下使唤。 当然,有些事情不用白兰、留锋出手,孙敬行也能有人用,许是记着他还在应天府时萧青宁给她惹的麻烦,孙敬行存了几分“报复”心理。不管怎么说,萧青宁离京时,白兰、留锋肯定是要一起的,孙敬行再不愿意放人,也不能再留着两人。 同萧青宁告完状,白兰说起其他事,“孙大人有话让我们带给主子。” “什么话?” 白兰回忆一下,学着孙敬行的语气说道,“六殿下封王,郡主那里,只怕不得安宁,能早些离开就早些离开吧。” 闻言,萧青宁挑眉。 白兰继续道,“三皇子能力一般,但胜在心性,七殿下那里,唉……郡主还是小心些。” 若是早些时候,孙敬行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但借着白兰、留锋好些天,对萧青宁有几分感激之意,这才多说了几句。 萧青宁和孙敬行打过几次交道,听到这样的话,一开始还有些懵,也是看白兰和留锋对孙敬行的态度,才猜出几分。白兰虽然在她面前抱怨,但没对孙敬行生怨,由此可见两人这些日子跟在孙敬行,过的还不错。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孙敬行的好意,萧青宁记下了,而后让郡主府的人注意着点,能帮忙的时候,不妨搭把手。 萧青宁:“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天离开。” 两人点头,准备离开,留锋想起什么,看着萧青宁,欲言又止。 萧青宁:“你想说什么?” 留锋纠结一番,说道,“属下在户部时,撞见江大人,他的身体似乎有些问题,看着有点要命的样子,但他似乎又瞒着众人,不愿意看诊。”留锋不是多事之人,只是先前萧青宁有让查江述来历,想了想还是将看到的情况说于她听。 萧青宁沉思片刻,同留锋交代,“他既不愿被人知道,我们就只当不知道,若有机会,他愿意的话,倒可以让碧云为他看看。” “嗯。”留锋本就不是多事之人,不会再与其他人说。 留锋几人离开后,萧青宁靠在软榻上发呆,思考江述的事情。自从看出江述的心意,萧青宁便有意避着江述,只是江述身体有漾这事儿,她虽与留锋说只当不知道,但又无法当做不知道。安皖公主可以为着江述的官途压抑心中感情,但若江述身体真的有什么隐疾,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只怕安皖公主控制不住自己。 碧云看出萧青宁心思,说道:“江大人既不愿看大夫,想来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死不了的。” 被碧云这么一说,萧青宁有些想多的思绪终于被拉回来,轻笑一声,“你说的是。”若江述的病真的严重,想来也瞒不了什么,许是有什么隐疾,被留锋看见时,正是发病的时候。 萧青宁将自己的怀疑说与碧云听,碧云点点头,解释道,“是有这种可能,有些疾病,不发病时,与常人无异,只发病时遭些罪,于寿数也有些影响,但还是能儿孙满堂的。江大人瞒着人,想来是有难言之隐,于性命,应该没什么大碍。” 有碧云这话,萧青宁也不再纠结江述的事情,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洗漱入睡,毕竟明儿要赶路,养好精神最重要。 萧安洵之前和萧青宁说,要和他们去西北,萧青宁有让人通知他,问他是要明天和他们一起离开,还是过段时间再过去。萧安洵本就想做事情,西北是什么情况他不清楚,但能猜到事情定然不少,萧安洵不愿意耽搁,便回萧青宁,明日同他们一起离开。 他为祖母守孝,前几日便把清平县令的官印交了出去,如今只是个闲人,要去哪里都很方便。 萧青宁曾说一个月左右才会离开,萧安洵不想生事,便一直没与萧三老爷、陆氏说,如今计划有变,陆氏和萧青雨去了普华寺,还没回来,萧安洵就只能与萧三老爷说,而后让他转告陆氏。 萧三老爷突然听儿子说要去西北,大吃一惊,“西北乱的很,你去西北做什么。” 在萧三老爷印象里,西北刚刚打完战,乱的很,就算城里都不见得安全,萧安洵说要去那里,第一时间便是反对。 萧安洵:“正是因为西北乱,儿子才想去看看。” 萧安洵这般说,萧三老爷忽然想到在外面听到的话儿,错愕之余有些激动,“你是因为景王?” 慕沉封景王,居凉州,萧安洵若去西北,只能是奔着他去的。 萧安洵点点头。 萧三老爷沉吟片刻,问萧安洵,“六皇子被封景王,却也远去凉州,无诏不得归京,你真的想好了?”若是慕沉无法回京,萧安洵的未来,必然坎坷,至于官途,也就算是费了。若他这个时候不去西北,等丁忧之期过去,因着他有功获授清平县令,往吏部塞点好处,去个好点的地方继续当县令,一步一步的,会很稳当。 萧安洵自是明白萧三老爷为他考虑的,只是,“父亲,儿子想再赌一赌。” 萧三老爷明白萧安洵所谓的赌是什么,一时没了声音。 赌一赌啊,若是慕沉能从西北回来,坐上那个位置,那么,不止萧安洵的官途稳了,他们三房,也能有更好的发展。 老实说,萧三老爷一开始并不看好慕沉,但西北捷报传回,曾经被忽视的六皇子,用他的功绩,叫人再不敢忽视他。萧三老爷不是做官的那块料,但常年经商,眼界、本事都不少,他并不甘心自己这一脉,以后在京城事事要仰人鼻息。 “你想好了,便去做吧。”萧三老爷还是想赌一把。 萧安洵:“事出突然,母亲不在家,儿子无法亲自向她辞行,要劳烦父亲了。” “为父明白。”萧三老爷说。 这天夜里,萧三老爷拉着萧安洵说了不少话,送他出屋时,递了一个匣子给他,“出门在外,身上多带点银子,有什么需要的,给为父来信。官途上,做父亲的帮不了你什么,但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还是认识些朋友的。” 萧安洵不想收萧三老爷给的银子,萧三老爷强硬的塞进他手里,板着脸训斥,“拿着,你还没成亲,手里银钱不多,这些是为父能帮你的。” “多谢父亲,儿子收着就是了。”萧安洵收下银子,离开萧三老爷书房。 萧三老爷回到屋里,回忆着刚刚和儿子的谈话,激动与不安,忧心并欣慰,几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很是复杂。一方面,萧三老爷欣慰儿子有想法、有上进,另一方面,却忍不住为他担忧,总怕他有个意外。 然而,这个世间便是如此,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萧三老爷叹气,“儿子长大了哦。” 就是不知道陆氏回来会不会和他闹脾气,萧安洵的亲事一拖再拖,陆氏很是发愁。萧安洵得了官身,陆氏便开始为他相看,偏出了老夫人之死,只能耽搁一年。只是一年,陆氏还能安慰自己,但如今萧安洵去西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陆氏那里,回来怕是要念叨了。 萧安洵回到自个房间,打开萧三老爷给的匣子,知道里面有多少银子,差点折回萧三老爷那里。索性,他还是忍住了。 这笔钱,本是萧三老爷南下买货准备的,后面耽搁了,就一直藏在了家里,如今到了萧安洵手里。 萧安洵合起匣子,暗暗发誓,他会回来的。 第124章 离京 翌日一早,六皇子府里忙活起来,日影安排人将要带去西北的东西装到车上,等萧青宁那边准备好,随时出发。几大辆马车停在府外门前,过往的人都能看到,继而有些纳闷,这景王妃,走得也太急了,但看这收拾的,又似乎早有准备,真是奇了怪了。 盯着六皇子府的人,瞧见这阵仗,忙回去给自家主子传信。慕沉封王的圣旨传出后,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在盯着萧青宁,他们知道她要离京,但万万没想到,她竟是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京城,就仿佛离开此地,是她心之所求一般。 在大多数人眼里,西北为苦寒之地,生于富贵,长于金玉的娇小姐,应该是不愿去那等地方的,偏萧青宁用行动告诉众人,她很愿意去西北。一时间,景王妃对景王一往情深的话本子层出不穷,很受人追捧。 纵观景王、景王妃,从两人赐婚伊始,一群吃瓜群众便不怎么看好,到如今,看两人越来越好,众人再看他们,不免多了几分羡慕。 萧青宁在京城中没多少牵挂,本想着不会有人记挂,却不知安皖公主哪儿得了消息,一大早来到了六皇子府。 安皖公主:“你还真是好样的,要不是我早早来了,是不是等你走了,本公主还干巴巴等着给你送行?” 安皖公主很是生气,昨儿她没见着萧青宁,回凤仪宫后才知道萧青宁来过,从姜皇后的话里,安皖公主估摸着萧青宁不会在京城多留,生怕错过为她送行,央着姜皇后给了出宫令牌,一早便来了六皇子府。来到六皇子府外,看着外面停着的马车,安皖公主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又忍不住对萧青宁生出几分怨气。 她当萧青宁是朋友,萧青宁却似没将她…… 安皖公主委屈。 “公主殿下,是我错了,不该不与你说一声的。”萧青宁笑着同安皖公主赔礼。 萧青宁承认,她是没想着同安皖公主告别,当然,不是因为忽视安皖公主,而是环境使然,没注意罢了。这些年,萧青宁朋友不多,加之杨心柔那一出,便不愿意同人走的太近。她和宁阳郡主,因着行事风格有几分相似,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一时间,也就忘了,她不在意的东西,可能会有人在意。 显然,安皖公主就是这个在意的人。 萧青宁这么说了,安皖公主也不会揪着不放,她也算看清萧青宁,知道这人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她要是太计较了,也只会气到自个,不值得。 安皖公主摆手,“算了,算了,这次本公主就大方的不和你计较了,这个平安符,是我之前在普华寺求的,留给你。” 萧青宁接过平安符,收好,“多谢。” “咱们之间,一个平安符而已,有什么好谢的,倒是你,去了西北要好好的,父皇说你和六哥无诏不得归京,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安皖公主有种直觉,萧青宁不会离开太久的。 萧青宁不知道她哪来的信心断定他们会很快回来,听到这话,只笑着应下,“好,等我回来了,再带你去风味楼吃翡翠鱼汤。” “好,就这么说定了。”安皖公主说着说着,声音里充满不舍,忽然抱住萧青宁,“六皇嫂,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平平安安啊,萧青宁也是想的,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被安皖公主缠了一会,萧青宁比计划的晚了两刻钟出发,但不影响什么。 安皖公主看着萧青宁登上马车,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安皖公主在心里祈祷,你们,一定要回来,要回来啊。 安皖公主不是傻子,隐隐的,她觉着皇帝将凉州赐给慕沉做封地不简单,让慕沉和萧青宁留在凉州,无诏不得归京也不简单。 六皇子府的车马护卫自西城门出,扬起风尘,往西北而去。 城楼上,江述望着远处的队伍,久久没有离开,卫钦过来时,见着了他。 卫钦:“江大人也来送景王妃?” 萧青宁终是女眷,慕沉不在,就是送行,像卫钦、江述等人,也不好凑到萧青宁面前,惹人闲话。江述曾在普华寺借宿,卫钦那时远远见过他,后来江述高中,进入户部,而户部又是卫钦前上司主管,卫钦与江述打交道的次数不算少。几人在一起时,因着公事有提及萧青宁的时候,卫钦隐隐感觉到江述对萧青宁有些不一样,在这里看见他望着西行的车马发呆,曾经不确定的猜测,有了八九分肯定,忍不住出言试探。 江述收回视线,没回答卫钦的问题,反而问他,“卫大人是来送景王妃?” 卫钦不避讳江述,坦然承认,“我与南阳郡主因着几桩案子多有接触,在普华寺时,曾受郡主恩惠,得知郡主离京,故来送一程。只是郡主走的太急,只能在这里目送他们的车马离开。” 话虽如此,但卫钦早来了,只是没与萧青宁见面罢了,在他眼里,为萧青宁送行,站在这里就够了。 卫钦说及普华寺,江述也跟着说道,“我在普华寺,也曾受她相助,若不是南阳郡主心善,只怕也没江述的今日。” 卫钦:“景王妃此去西北寻景王,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欠着他们的那份人情,怕是要一直欠下去了。” “卫大人不相信他们能回来?”江述忽然问。 卫钦没想到他会这般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自是知道慕沉和萧青宁会回来,就是不知道江述这么问,是单纯的问问,还是有意试探什么。 卫钦:“景王、景王妃什么时候回来,要看陛下那里了,无诏不得归京,可不是说着玩的。” 江述笑了笑,“我来京城时日尚短,不清楚皇帝以前对景王殿下是个什么态度,但看近来,陛下对景王,是信重的,他们不会在西北待太久的。” 听到这话,卫钦大惊,“江大人慎言,江大人为陛下跟前红人,切忌祸从口出,猜测圣意,更不应说出口。” 江述朝卫钦拱手,“多谢江大人提醒,户部还有事情,下官不好多耽搁,先走一步。” “江大人好走。”卫钦同样拱手回来。 目送江述离开,卫钦还是琢磨不透江述对他说那话的意思,忍不住低喃,“江大人,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皇帝对景王殿下究竟是个什么心思,现在谁也不敢妄论,他倒好,对着他这么个不算有太大交情的人就说了出来,实在……实在叫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想起户部里,孙大人对他的评价,卫钦暗暗告诉自己,以后少与他相交。 孙大人这般评价江述:胸中有大才,腹中藏心计,前途不可估量。 这样的人,最是心思重,相交起来甚是疲累,唯一能肯定的,大概就是他的能力。 江述的能力,是得了陛下认可的,只怕在户部郎中的位置上,也待不了多久。 江述没影后,卫钦也没多逗留,遥遥望了眼走远的车马,也离开了城楼。 萧青宁此行,带有不少东西,一行人走的并不快,直至夜色降临时,也只走了百里地,在平津驿站落脚。 平津驿是大驿,三进的院子很是宽敞,住个百来人的队伍也不是问题。萧青宁一行人在这里落脚,早早便让人先行传信,等萧青宁来到时,这里的驿官已在外候着。 “平津驿迎候王妃娘娘。”驿官带着属吏门外相迎。 萧青宁走过来,“大人无需多礼,引本王妃入内,歇一晚就是。”萧青宁话落,碧云上前,给驿官低了银子。 “这……”驿官有些无措。 碧云解释:“麻烦诸位了,一点碎银子,大人带着他们,吃顿好的,是王妃的一番好意。” “谢娘娘。”驿官收起银子,对萧青宁又恭敬了几分。 在驿站当值的,也有暗规则,只是他没想到从京城出来的尊贵之人,也会知道这些。朝中官员都可在驿站落脚,但要这里的人态度好,还是要使些银子的,不说其他的,只吃食上、热水上,用没用银子,效果都不一样。 驿官引着萧青宁去了主院入住,那里是整个驿站里最好的地方。至于萧青宁带着的人,也在主院东西厢房住下。 随便吃了点东西后,萧青宁就着手准备脱身。 子时过后,夜深人静,驿官里没人发现萧青宁被人带走。第二天一早,一行人收拾后,离开平津驿,继续沿着官道,往西北去,算着时间在驿站或城中落脚。按这脚程,要十来天才能走到凉州去。 萧青宁从大部队脱身后,摇身一变,化作翩翩小公子,随家中兄长带着南边的丝绸、茶叶往并州交易,再从那边采买当地特产。 一个十多人的商队,走在去西北的路上,并不打眼。 萧青宁一行人走的安稳,日影那边,就有些波折了,一路上,没少遇见山匪,就是打着官府的名号,也依旧有人敢抢。只不过那些乌合之众对上藏剑、留锋他们,没有讨到半点好处。 往西北去的路上,不比往南去的路上安稳,但也不应该有这么多不要命的,明明挂着官府的旗号,还敢上前拦路,并且是一而再的,只是不知是拿了谁的好处,一次又一次阻拦。 这日,晴幽收到碧云传信,上面有写到两起打劫,忍不住叹气,“主子,你说这些人图什么?”说着,将传信递给萧青宁。 为了不让人生疑,碧云、碧溪等在京城露过脸的几人,萧青宁都让他们跟着大部队往西北去。至于她的安危,晴幽、洛然早接到传信,在路上接应她。十二星使,除了走不开的墨雨、墨潇,都集中到了她身边。 除了十二星使的人,还有日影安排的暗卫,也在萧青宁身边跟着,论起战斗力,比走明路的还要能打。 萧青宁和商队一起走,没有赶路,但因日影那边打打杀杀太多,还是走的比他们快,不出意外的话,会在他们之前先到凉州。 萧青宁看完碧云传信,总觉着有些问题,“给碧云回信,让她多注意一下,这么多山匪打劫,不正常,抓个知道内情的,问问情况,要是来打劫的问不出什么,也可以直接打进土匪窝去,里面总有明白人的。” 碧云那边,和好几波山匪交手,基本上没死人,但也没从那些人口中问出点有用的东西。他们忙着赶路,抓到人后,问不出东西后,便把人交给了当地官府,让他们处理。 晴幽看自家主子冷着脸,再听她说的那些话,为下一个打劫碧云他们的土匪窝默哀。招惹谁不好,偏来招惹自家主子,就主子那黑心肠的,别说只是花点时间找土匪窝,真追着你无处可藏,也是有可能的。 晴幽去回信,洛然凑到萧青宁跟前,“主子,我也想活动活动筋骨,咱们怎么就遇不上土匪呢。” 别看洛然长得可可爱爱,其实和碧溪是一样的,都爱好打架,只是碧溪在外面冷着脸,又时常挂着一把剑,叫人对她心生忌惮,轻易不会冒犯。而洛然就不同了,这人仗着自己长的可爱,又很小只,见人就笑的甜甜的,让人以为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殊不知她小白兔的外表下,是个凶残货。 萧青宁敲了敲她脑壳,叮嘱道,“少惹事,以后有你活动筋骨的时候。” 洛然委屈,她才没想惹事,比起打架,还是萧青宁的安全更重要,只是听到碧云那边的消息,知道他们天天都有架打,一时有些心动罢了。 洛然还在沮丧,忽然,队伍戒备起来。 洛然一下子亮了眼睛,小脸上满是兴奋,压低声音和萧青宁说,“主子,这可不是我要惹事,是事情惹上我们哦。” 洛然话落,从前方传来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可见他们越来越靠近。 是一群山匪,看见萧青宁这行人身边带着的货物,兴奋的不行,“兄弟们,抢啊。” 第125章 庇护一二 夜九温雅公子打扮,扮作萧青宁兄长,在察觉山匪来袭时,带着家仆和萧青宁聚在一起,护卫围在他们外围。洛然早按捺不住,提着剑冲过去,与人缠斗起来,夜一几人也跟着加入混战。 这群山匪只能说是会些拳脚功夫,比不得洛然、夜一等人,没多会就被打趴下,领头之人被带到萧青宁和夜九跟前。 夜九:“你们是哪个山头的,连齐家商号的商队都敢打劫?” 萧青宁伪装成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一路上有什么事,都由也就这个明面上的主子出面处理,这种时候,也不例外。 王四虎听闻齐家商号的名头,瞪大了眼睛,“原来是齐公子啊,这是误会,都是误会,若早知道是你们是齐家商队,给苍云寨几个胆子,也不敢胡来。”南北往来的道上,山匪不少,但这些山匪,也不都是要钱不要命,他们出手前,会先考虑对方的实力,若对方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基本不会出手的。 巧了,齐家商号就是多数山匪不愿惹上的。 齐家商号每次走商,都不是小买卖,干上一票能得不少,早前也有人打齐家商号的主意,后来齐家商号灭了一个山头,名声传出后,基本就没人敢惹了。 “误会,我看不是吧。”夜九视线落到马车上的“齐”字挂牌上。这么显眼的标志,想认错可不容易。 夜九摆手,让押着王四虎的人将人放开。 王四虎站直身子,抖动肩膀,大笑说道,“齐公子,你看你们也没损失什么,倒是咱们苍云寨的兄弟带了一身伤,不若就这么算了,我带着兄弟离开,再给前头寨子的兄弟打好招呼,好叫他们睁大眼睛,不惹上齐公子。” 夜九冷笑一声,“四当家这话说的,是把我齐某人当傻子吗,说吧,你们因着什么下山,拦阻我齐家商队。” “齐公子说的什么话,咱们兄弟听不懂。”王四虎一脸茫然。 夜九看他不似作假,只道:“看来是齐某人误会四当家了,四当家见谅,见谅。” “不敢,不敢,齐公子这回送的什么货,可要苍云寨的兄弟护送一程,少些麻烦?”王四虎问。 夜九:“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不烦四当家的,这点银子,四当家的拿着,给苍云寨的兄弟买些酒喝,手下不懂事,出手重了。” “是咱们兄弟技不如人,齐公子大方,咱们这些穷苦人,也不喝公子客气,便收着了。”王四虎收好银子,“齐公子不需要咱们护送,咱也不耽搁齐公子赶路,告辞。” 洛然不想让他们走,被夜九拦住,不多时,王四虎带着人离开。因着没死人,他们离开后,没留下多少痕迹。 萧青宁上了马车,夜九跟着上去。 夜九:“主母,为什么放他们离开?”要说苍云寨的人拦截他们没原因,夜九第一个不信。齐家商号是慕沉的人,南来北往好些年,苍云寨的人,怎么都不可能认不出来。 萧青宁:“他不想说,问不出什么的,说不定还会被误导,你可知道苍云寨在哪里?” 夜九点头,“知道。” “那就好办了,咱们去苍云寨做客去。”萧青宁说。 晴幽听着,皱了眉头,“苍云寨有问题,主子这般去,也太冒险了。” 萧青宁:“便是不去苍云寨,这一路也不见得能安宁了。” 夜九沉思,“主母是怀疑咱们暴露了?” “就是先前没暴露,有苍云寨试探在先,也要暴露了。”萧青宁解释,“再者,碧云传来的消息,他们几次遇见山匪,只怕也是有目的的。” 夜九想了想以往齐家商号出行的武力配置,再回想洛然、夜一出手的情况,心里有了数,只不过,“如今尚不知苍云寨的目的,属下带人去探一探便是,主母由夜一等人护着,进城歇歇脚。” 萧青宁摇摇头,“不用,说不定苍云寨比其他地方还安全。” 萧青宁坚持,夜九考虑之后,同意萧青宁上苍云寨。 王四虎带着人回到苍云寨,让受伤的兄弟去上药,自己去找大哥商量事情。 苍云寨寨主李朗见王四虎回来,上下打量他,见他身上染了尘土,但没见血,才问起山下事情,“情况如何?” 王四虎猛灌一碗水,才说起山下事情,“大哥,依四弟看,齐家商号这次北上不简单,咱们兄弟在他们手里,撑不了几招。齐家商号是不好热,但像这样厉害,着实奇怪了些。还有,那齐家公子逮着我就问咱们苍云寨为什么下山堵他们,似乎笃定咱们下山别有目的。大哥,你让我带人阻拦齐家商号,到底是为了什么?” 听王四虎说完,李朗叹气,“看来,咱们苍云寨真是惹上麻烦了。” “大哥,此话怎讲?”王四虎急问。 李朗心知有些事情不能再瞒着王四虎,遂将自己让他们下山的因由说出来。 李朗:“昨儿夜里,有人潜入苍云寨,将刀架在了为兄脖子上……” “什么?”王四虎瞪直眼睛,插嘴道,“什么人这般大胆,竟敢闯入苍云寨,大哥可有受伤?” 李朗不想说话。 王四虎看见他不想说话的样子,也明白自己冒失了,摸摸脑袋笑笑,“大哥继续说,后面怎么?” “那人让我们留意路过的商队,凡是往北去的商队的,都试探一番去,若是有不寻常,便告知他。我也没想到我们就撞上了齐家商号,而齐家的商队,若真如你说的那般,显然是不寻常的。”李朗头大,那人虽没对他做什么,但放了话,若苍云寨不按他的意思办事,他能闯入苍云寨第一次,也能闯入第二次,只怕到时候苍云寨不能安好。 若是其他的商队,试探便试探的,也就递个消息的事情,但齐家的商队,李朗头疼。那不知名的黑衣人不好惹,齐家也不见得好惹,尤其听齐公子问王四虎的话,想来也不是无缘无故的问。李朗有些庆幸,他让王四虎下山时,只交代他做事,没与他说理由,不然,齐家公子许是不会让王四虎回来。 王四虎:“大哥,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齐家那头,也不是好惹的。” “容我想想。”李朗犹疑。 是如黑衣人说的,将齐家商队的情况说与他听,还是找上齐家商队,与他们卖个好? 真是两难的选择啊。 王四虎:“那黑衣人,看着不是磊落之人,不若依了他,齐家商队那边,得罪便得罪的,他们总不至于和咱们计较,就是计较,大不了去衙门蹲几个月。” 在王四虎眼里,齐家商号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是有什么,也不至于手染鲜血,最多将他们交给衙门。显然,先前洛然、夜一手下留情叫他产生了错觉。洛然、夜一等人没下杀手,只是觉着没必要,若苍云寨真危及萧青宁,血洗苍云寨,他们也不是不敢。 李朗:“容我再想想,若……” 显然,李朗考虑的比王四虎多,顾虑也多。 “有什么好考虑的,反正咱们都得罪了齐家商号,再得罪一番,也就那样,反观那黑衣人,要是他再来苍云寨,对大哥出手,大哥该如何应对。”在王四虎眼里,得罪齐家的后果,都是往后说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李朗的安危。 王四虎为李朗考虑,李朗又如何能不为他,不为苍云寨兄弟考虑。外界都说山匪无情,杀人如麻,但山匪也是有区别的,有的完全没有道义,杀人劫财无所不干,而苍云寨,他们基本只劫财,能不死人,便不愿闹出人命,这也是官府对他们多有宽容的原因。 李朗还在犹豫,看守入寨山路的兄弟传来消息,齐家公子上山了。 李朗听到这个消息,腾地站了起来,“他们怎么上山了?” 传信的人的摇摇头,“他们没打齐家的名号,要不是有先前下山的兄弟认出他们,咱们也不知道那就是齐家的人。” “罢了。”李朗一拍大腿,“我去迎迎他们便是。” 齐家找上山来,只怕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只盼齐家这边好说话一点,让他们有条出路。 苍云寨在这一带,不算小寨子,但对比萧青宁先前去过的盐湖寨,就是小巫见大巫了,用洛然的话来说,这样的寨子,她可以单挑。 上山的路,于萧青宁而言,不算好走,洛然见她走的艰难,说道,“要不我把苍云寨寨主绑来,公子想怎么问便怎么问。” “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公子要是想绑人,先前就不用放人了。”经常和个暴力分子在一起,时刻要盯着她,晴幽心累。 十二星使,两两一个小团队,基本上一起行动,少有分开的时候,像碧云碧溪,白芷白兰,两人之间默契更好,有些时候,有些话不用明说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晴幽和洛然,晴幽稳重,洛然跳脱,可以说,晴幽的稳重,有一半是洛然这小丫头锻炼出来的。 被晴幽这么一说,洛然嘟了嘟嘴,好歹不再想着将苍云寨寨主绑到萧青宁跟前。 萧青宁接手星令时间不久,除了碧云、碧溪,其他十人的情况,多从各种信息中得知,就是早知道洛然爱打架,没真正见识过时,也是有些不能理解的。但这几日一路同行,她算是明白了碧云为何提起她时,就有些头疼。碧溪也喜欢打架,但更喜欢和高手过招,但洛然就不同,荤素不忌的,就是虐菜,也想活动筋骨。 萧青宁怀疑,就洛然这性子,若在京城,她怕是要经常去应天府捞人了。 萧青宁加上晴幽、洛然,夜九、夜一,一行五人来到苍云寨外时,李朗、王四虎从里面出来。 看见几人,李朗抱拳道,“齐公子大驾光临,苍云寨甚是荣幸,请。” 夜九:“李寨主威名,齐某人多有耳闻。” “薄名罢了,不敢当,不敢当。”李朗将几人迎入寨中,到大厅落座。 落座后,李朗说道,“先前不知是齐家商队,得罪之处,还望齐公子海涵,李某在这里,给齐公子赔罪。” “赔罪便不必了。”夜九笑眯眯说道。 李朗心下一沉,面色凝重。 王四虎:“是咱得罪了齐公子,齐公子有什么,冲着咱来就是,不要为难苍云寨兄弟。” 夜九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四当家的严重了,这里是苍云寨的地盘,齐家略有薄面,能让道上兄弟卖几分面子,可不敢在苍云寨撒野。” 李朗、王四虎:“……”都撒野到苍云寨了,还说不敢撒野,真虚伪。 李朗:“不知齐公子行几,有些面生。” 夜九脸色忽冷,质问道,“李寨主怀疑齐某人冒充齐家人?” “齐公子说的什么话,齐家在道上有面子,也有小商队想借齐家之势,不过那些人还没露尾巴,便先被齐家商号收拾了,如今还有谁敢冒充齐家商号的人。”李朗笑着说道。 李朗从没怀疑萧青宁一行人不是齐家商号的人,只是怀疑他们是齐家哪路人,为何身边护卫之人,很是不凡。 齐家商号家大业大,嫡系旁系都不少,公子自然也不少,李朗只是想知道夜九在齐家的份量,好划计后面的事情。 夜九:“商阳,行九。” 李朗大惊。 商阳齐家,那便是主家公子,这份量可不轻。 李朗:“原来是九公子,失敬,失敬。” 夜九:“齐某人此来苍云寨,只是有些疑惑找李寨主解答,还望李寨主据实以告。” “九公子想问何时,李某知道的,定知无不言。”李朗说。 夜九:“我也不为难李寨主,只要李寨主告诉齐某人,苍云寨为何看见了齐家商号的标志,还要上前,先前之事,便一笔勾销。” 听到这话,李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想:果然是为着这个来的。 李朗琢磨片刻,说道:“九公子找上门来,李某也不愿欺瞒公子,只是还望九公子,庇护苍云寨一二。” 第126章 剿匪 比起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黑衣人,在萧青宁一行人找上时,尤其是从夜九口中听到“商阳”二字,李朗已经偏向与他们坦诚,寻求庇护。 果然有内情。 听完李朗一番话,夜九等人这般想。 夜九问:“李寨主对那突然闯入苍云寨的黑衣人,可有什么想法?” “那人黑巾蒙面,只露出眼睛嘴鼻,实在看不出什么。”李朗回忆着那黑衣人的形象,很是无奈。 夜九又问了几处细节,均一无所知,而后看向萧青宁,看她有什么想法。李朗在一行人找上时,便注意到了萧青宁,只是夜九不提及萧青宁,他也不多问。依着李朗猜测,齐家商号此次带了不少高手出行,怕都是为了这个小公子。洛然、晴幽站在萧青宁身侧,形成保护之势,夜一离着远一点,但有个什么,也是第一时间护在萧青宁身边。 屋里只有李朗一个外人,萧青宁也不在意他发现什么,在夜九看过来时,开口道,“黑衣人身上看不出什么,那李寨主能得到的消息呢,也一无所知吗?” 闻言,李朗一惊,而后坦诚,“小公子聪慧,李某被威胁后,有暗中联络山中兄弟,除了苍云寨,也有其他寨子遇上了相同的事情,往南的两个寨子运气好,遇不上齐家商队了。” “你如何确定我们是那黑衣人想找之人?”萧青宁问。 李朗大笑,“这条道上,无人愿惹上齐家商号,但早两年,也不是没人打齐家商号的主意,小公子一行人出行,护卫太厉害了些。” 萧青宁几人一愣,显然没想到只是打了一架,便让人对他们的身份生出疑惑。 萧青宁失笑,诚然,为了保护她,夜一等人的武功都是极好的,确实也一般的走商队伍不大一样。李朗选择和他们说实话,未免没有考虑到几人武力值的原因。 李朗:“李某也不探听诸位秘密,齐家商号再要北上,还会遇上其他寨子的兄弟,齐公子不若在苍云寨做客几日,待咱们抓到那黑衣人,公子等人再行上路。” 李朗这是想留住萧青宁一行人,若那黑衣人真是为他们来的,有他们在寨子里,他也能安心些。 李朗想法是好,萧青宁却不能多耽搁。怕碧云那边遇上的山匪,也是试探之用,知道她不在队伍里,便往其他地方用劲。去往凉州的大路,也就那么几条,对方定是算好了的,知道他们赶路,又知道她不会武功,离不开车马,定然无法走一些小路,这才借助山匪之力寻找他们。 萧青宁:“李寨主顾虑,我们知晓,只是我们赶路,不能多耽搁,李寨主担心黑衣人再找来,不妨让寨子里的兄弟,进山里躲几天,黑衣人再厉害,人数有限,不可能满大山去找人。” 闻言,李朗眼前一亮,“小公子说的有道理。” 萧青宁:“李寨主拦了我们的路,怕是要给我们带带路了。” 李朗疑惑,不知萧青宁想干什么,遂问道,“小公子想如何?” 萧青宁:“劳烦李寨主随我们走一程,这山中之路,怕是只有李寨主熟悉。” “哈哈,不满你们,这山里头,就咱们最熟悉,那些不被人熟知的小路,也就咱们知道。小公子这样说,李某陪你们走上一程便是了。”李朗说。 萧青宁上苍云寨那一刻,就打上了他们的主意,背后之人不是猜测他们不会走小路吗,那她就反其道而行之。和李朗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后,萧青宁给他一个时辰安排苍云寨事情,而后走山路离开。这些山寨与山寨之间互通消息,多靠山中小路,官府想要剿灭他们,常常只能收获一个空寨子。 李朗离开后,夜九说道,“走小路,公子怕是要受罪。” 萧青宁:“你们也别把我想的太娇弱,这里已是并州地界,走官道去凉州,需要绕山而行,还有五六日路程,但若翻山而行,路是难走了些,但不需要绕路,说不定还能提前一两日到凉州。再者,不管找上苍云寨的黑衣人是哪路人,我们的行踪都暴露了,再换个身份,想来也是瞒不住的。” 萧青宁说的,几人何曾没想到,只是山路着实不好走。 萧青宁:“不是还有你们吗?” 晴幽:“就走山路,我和洛然,换着带主子走。” 拿定主意,几人不再纠结,只等李朗安排好,便走山路离开。 李朗没耽搁,找到王四虎,与他交代事情。王四虎听完,很是疑惑,“大哥,他们……不会有问题吧。”若不然,凭着齐家商号这两年的面子,何至于放弃宽敞的大道不走,要去山里头吃苦,王四虎怀疑李朗被人忽悠了。 李朗:“他们有问题,咱们苍云寨惹上这么一桩事,更应该避避风头,只不过去山里躲一段时间,少些麻烦,也是值得的,我没回来之前,你们也不要回来了。” “这个好办,大哥放心去便是。”只是在山里藏些日子,王四虎表示都是小问题,要知道他们占山为王的,可是官府恨不得连根拔起的,遇见官府来的人多时,他们基本不和官府对上的,都藏山里去,猫一段时间在出来。在寨子里的,都是一些有力气能打的,女人孩子什么,都是隔郡、县村子里的,不说破,少有人知道这家人干什么行当。 李朗拍拍王四虎肩膀,“有你在,我是放心的。” “大哥,不如我找两个身手利落的兄弟,和你一起去?”王四虎还是当心李朗。 李朗摆摆手,“不用,你和他们交过手,清楚那些人的厉害,他们要真对我不利,带几个兄弟都是一样,而且,进了山里,他们要敢耍心思,就别想着出山了。” 李朗很是自信,这一片的山路,若没个熟悉的人带着,不说一直走不出去,至少要兜上些圈子,运气不好的,把命交代这里面,也不是没可能。 李朗同王四虎交代完,引着萧青宁一行人进入山中,往凉州方向去。 “九公子,你们要去凉州,可是巧了,要是你们再往前走几十里,少不得要走回头路,不然也要在山里多绕上一天。”李朗知道几人要往哪里走后,笑着说道。 夜九说道:“这般好啊。” 往凉州的山路,夜九知道个大概,只是没李朗熟罢了,所以,李朗最好没坏心思,不然,他也不用回苍云寨了。 不管是萧青宁几人,还是李朗,都留有余地,只不过双方没利益冲突,一路走来,还是融洽的。 相比齐家商号那边,就不那么安稳了,过了苍云寨地界后,没走几十里,又遇见其他山寨打劫,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商队没有伤及他们性命,被捉后,也打着混说没看清是齐家商队的人。那队车马如今是夜七做主,夜七得了萧青宁交代,没为难他们,只是每一次遇上打劫的,都将当时的情况记下。如此经历了两三遭,便发现他们的路子都差不多,就是不上寨子,想来和苍云寨的情况差不了多少。 碧云那边,接到晴幽传信后,也开始注意打劫他们的山匪,没几次也发现了端倪。 这日,他们又打趴了一波山匪,只不过这回没简单的将人交给山匪,而是将刀架在了山匪脖子上。 日影:“你们是哪个寨子的,连打着官府旗号的车马都敢打劫?” 宋东感受着长刀划破肌肤的感觉,连连讨饶,“这位大人,是咱们兄弟冒犯了,有话好好说,把这要命的刀收起可好。” 日影没说话,瞪了他一眼。 宋东立马不敢废话了,哭丧了脸,“这位大人,兄弟们都听说了,你们一路走来,没少遇见拦路,都将人交给了官府,大人将我们兄弟也交给官府吧。” 宋东是一点不想体会长刀架在脖子是什么感受了,太恐怖了,早知道他运气这么霉,就不该贪心那点银子……额,就算不贪心银子,他还是要来走一遭,不然只怕早没命了。 日影看出宋东知道点东西,将人带走,偏离大部队后,才说道,“想活命就好好回答问题。” “是是。”宋东连连应是,“大人想问什么,小的知道的,绝不敢隐瞒。”隐隐的,宋东觉着日影现在的样子,比他们还像山匪。 山匪日影:“说说,你们为什么拼着被送官的风险,也要来打劫。” 说到这个,宋东那叫一个心酸,“大人,咱们兄弟也是没办法,下山打劫官府队伍,被送官还能活,若是不下山,怕是早就横死山头了。小的也是打听到大人们都将人送官的,才敢冒险一试,要早知道……唉,早知道小的就该带着兄弟们藏起来,这大山里,藏几个人,想来那人武功高强,也找不到。” 日影:“将你知道的事情细细说来,若是我满意,留你们一条活路,不送官也是可以的。” 闻言,宋东眼前一亮,“真的?” 日影没说话,只收回架在宋东脖子上的长刀。 没了脖子上的威胁,宋东扭扭有些发酸的脖子,“事情是这样的,大概七天前吧,有人带着两个高手找上我们,让我们打劫一官府队伍,还给了小的不少银子,说没什么风险,被抓后也只是去牢里待几天,若是小的不依着他们说的去做,便要夷平寨子。大人应该知道的,咱们这些寨子,都互通着消息,小的这里靠北,早早向南边寨子里的兄弟打听了一番,知道他们都被送官了,才……试试的。” 谁成想,他运气不好,被人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不过,若真如这位大人说的,只要他老实交代,就不将他们送官,这运气,应该是好的吧。 日影又问了些问题,见他不像说话,没为难他,将人放了。 宋东说的,和萧青宁那边传信回来的,八九不离十了。 这些山匪,便是做试探之用的,也为迷惑他们。 “不好。”日影低喝一声,纵身回到队伍中,与碧云、碧溪商议。 日影:“咱们怕是早暴露了,只怕安排这些山匪的人,早知道主母不在车里了,主母那边也遇到山匪,正好印证这个,只怕主母那边接下来不平静。” 碧溪:“我去找他们。” 碧云沉思,说道,“主子传信过来,想来也猜到了什么,以主子的性子,只怕不愿与他们正面对上,咱们一路走来,遇见的山匪的不少,可见这群山中不简单。” “你是说主母进了山中?”日影问。 碧云:“十有八九错不了,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还怎么走,同时去信给殿下,主子过了凉州地界,有殿下接应,应该就安全了。” 碧云话落,又有传信,这回是夜七送来的,给他们说萧青宁进山了,让他们心里有数。 碧云看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日影:“看来,外面那些人还要接着送官。” 宋东被抓回来,冲日影大吼,“你骗人。” “不是骗人,只是委屈你们去大牢里待几天,放心,最多十天,一定放你们出来,其他山匪,可没这么好运气。”日影说。 打又打不过,宋东还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乖乖蹲大牢去。 日影:“你什么都没和我说过。”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宋东连连点头。 日影一行人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往凉州去,遇见打劫的山匪,也是将人绑了,一律送官。 暗地里,日影送信出去,好让慕沉知道事情。夜七那边,肯定也给主子送了信,但他这里的情况,也要和慕沉说一说。 慕沉收到夜七传信,知道萧青宁改道走山路,黑了脸,他的王妃,娇养着长大的,却因着容远受这番苦,真是…… “来人。”慕沉捏碎信笺,唤来心腹,安排事情。 慕沉也不做什么,这西北,不是山匪为祸吗,趁着现在西北战事些,天气也已回暖,留在西北的大军,都剿匪去。 第127章 相见 几万将士去剿匪,那效果,不是当地官府联合府兵能比的,一时间,凉州境内,一众山匪哀嚎连天,直喊景王殿下不给活路,说起景王殿下,一个个恨得牙痒痒。恨归恨,该躲的还是要躲,景王殿下太凶残,惹不起,惹不起。 当然,也有些有脑子的,听闻了风声,将那些招惹了景王妃的山匪,数着鼻子骂了个遍,心道,要不是那些人招惹景王妃,也不至于惹得景王殿下带着大军进山剿匪。 一众拦截过景王妃的山匪:“……”他们委屈,无处说。 若是可以,他们如何会惹上官府,还不都是被逼的。 萧青宁一行人进了山,便与外界断了联系,并不知道一众山匪的苦逼。三日后,一行人进入凉州地界,再往北走上一日,便是朔城。 “景王妃,前面就是朔城了。”几人站在山头上,可俯瞰大地,李朗指着远处城池,为他们指路。 相处几日,李朗知道了萧青宁一行人的身份,内心是崩溃的。堂堂王妃娘娘,放着官道不走,软车不坐,一头钻进山里,不喊累,不喊苦的,李朗怀疑这是个假的王妃娘娘。 萧青宁:“这些日子,辛苦李寨主,等到了朔城,我安排人送李寨主回去。” “不用,不用。”李朗连连摆手,“王妃送小人一匹快马就行了。”当土匪的,让当兵的送,怕不是引狼入室哦,就是知道他们没恶意,心里也会过不了那个槛。 李朗推辞,萧青宁也不强求,当下答应送他一匹好马,好让他早些回苍云寨。 此地为鹤云山,往北走或往西走,都能到朔城,往西走更近一些,但李朗却带着几人往北走。夜九疑惑,出声相问。 李朗回答,“那边走不通了,前些年那边发现了铁矿,官府封了路,不让人过去,现在只能往北走了,听说那些误入了的村民,都被留下来挖矿了。” “原来如此。”萧青宁表示明白。 铜铁矿、金银矿之类的资源,朝廷都是严格把控的,不说完全封锁消息,至少一般人靠近不得,为此封山封路,都是常有的事情。村民被留下挖矿,这倒是少有听闻,萧青宁将这事记下,准备等以后和慕沉说上一说。 李朗是从何处得的消息,萧青宁不会去探问,也不会不当回事。萧青宁不会小看这些山匪,他们若是没些本事,也不能这么一年又一年的活着。 一行人从鹤云山出来,一路往北走着,遇上路边茶棚什么的,也会坐下歇上一会,打听点消息。这一打听,萧青宁才知道慕沉这几日忙着剿匪,都快把藏在凉州大山里的山匪逼得无处可躲了。李朗听着那些人描述景王殿下做的事情,只觉颈间凉丝丝的,仿佛横了一把大刀。 离开茶棚,走至没人地方,李朗小声道:“小公子,小的就不和你们去朔城了,小的自个找个毛驴回苍云寨。”果然官匪是不能搅和在一起的。 “找什么毛驴,李寨主放心,主子是讲理之人,不会为难李寨主的。”夜九如是说。 李朗:“……”他官怕。 “公子……”李朗苦了脸,他一点不想去见那尊煞神,只想赶紧离开。 夜九看向萧青宁,萧青宁看了看李朗,对夜九说,“李寨主不愿去朔城,便不去吧,使他些银子,好让他回去时走的舒坦些。” 有萧青宁这话,夜九也不阻拦李朗,给了他银子,让他离开。李朗接过银子,对着萧青宁一番感谢,贴身收了起来。 “小公子一路顺风,小的这便回了。”李朗向萧青宁道谢,转个方向,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一直甚少开口的夜一忽然出声,“李寨主怕是走不了了。” 李朗一脸警惕看向夜一,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顺嘴就问,“你们不会过河拆桥吧?” 偏偏,这些人过河拆桥,他也没个办法。 夜一没回答他,只是抽出了腰间佩剑,与此同时,晴幽、洛然也拔出佩剑,护在萧青宁身侧,夜九掏出信号弹,往天上一炮,炸出一抹亮光,不显眼,却也不会被人忽略。在李朗还没反应过来时,夜九拎起他,往草丛里一扔,“藏好,生死由命。” 他们能护着萧青宁,可无法再护着李朗,李朗不是目标,想来也不会招人惦记。 这种时候,无需再问,李朗也明白出事了,忙躲在草丛里,滚远一些。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片刻功夫,疾行的马蹄声如骤雨袭来,数十黑衣人出现在前方,拦了他们去路。这些人来势汹汹,还未靠近萧青宁等人,便杀意腾腾。 夜一、洛然迎着黑衣人冲上前,拦住他们。 这是一场厮杀。 也是在这一刻,李朗才知道这些人要杀自己有多简单。李朗不自觉摸了摸脖子,暗暗庆幸那日他们找上来时,他没不长眼的得罪人,否则,不倚仗齐家商号的力量,只这几人,就能将他的苍云寨屠杀干净。 李朗躲在一旁,还有心思分心:“……”不然,从良吧,这年头,山匪也不好当。 一刻钟后,黑衣人死伤大半,夜一、洛然身上挂了彩,晴幽护着萧青宁,伤的更重一些。 就在这时,又一黑衣人出现,他一出现,夜一骤然生出危机感,夜九、洛然也齐齐变色。这人的武功,是这些黑衣人中最好的,夜一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赢。 “上。”洛然看向夜一,一个打不过,就两个一起上,和这些人,可不需要讲究,便是二打一,又能如何。 夜一、洛然被后来的黑衣人牵制住,剩下的黑衣人围了上来,晴幽、夜九的压力骤然增多,原本还能以攻击为主,这时候只能化攻击为防御,护住萧青宁。 晴幽:“你们的人,还要多久能找来?” “再坚持一下,应该快了。”夜九这般说。 晴幽问话时,胳膊上又挨了一下,遂不敢再分心。 慕沉就在朔城,一得到萧青宁的出现在凉州的消息,便带着人往这边来,哪想才走到半路,便看见夜九发出的求救信号,当即扬起马鞭,一刻不敢慢往这边赶来。 阎一被夜一、洛然缠住,身上也挂了伤,却无法靠近萧青宁,而他手下那些人,武功不及夜九、晴幽,也是不中用的,这么久了都没抓到萧青宁。 马蹄声奔袭而来,阎一神色一暗,甩出烟雾弹脱身。 夜一、洛然追了过去。 剩下的黑衣人亦听见马蹄声,再看阎一逃了,便知道他们的任务失败了。 “留活口。”萧青宁急呼。 几乎是萧青宁出声的同时,剩下的七八个黑衣人同时自尽,不留一个活口。 晴幽此前没与这些人打过交道,看见这一幕,被震撼到了。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的杀手,任务失败,为不留活口,可以这边赴死。 七八个黑衣人倒在地上,慕沉飞奔至萧青宁跟前,顾不得周围血腥味熏人,将萧青宁拥在怀里,“阿宁,阿宁……” 慕沉一声声唤着萧青宁,以此来确定,他日思夜想的人儿,终于被他拥在怀里。没见到人时,萧青宁尚能抑制自己的思念,待见到人时,感受着慕沉不掩分毫的情意,萧青宁也控制不住思念之情,反手紧紧抱着慕沉。 明明才分开半个多月,却似过了半年之久……不,比半年还久。 “主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属下知道你想主母,但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夜九不解风情的出声提醒。 听到这话,萧青宁有些尴尬,从慕沉怀里退出来。 慕沉冷冷看了一眼夜九,到底没说什么,只拉着萧青宁的手,往前走去。 慕沉翻身上马,邀萧青宁同骑。 萧青宁转了个圈,无声拒绝,她现在这身打扮,若和慕沉同骑一乘进城,怕是要为西北百姓贡献茶余饭后的谈资。此外,日影一行人还没到,她还不便以萧青宁的身份出现在凉州。 理是那个理,该不爽还是不爽,慕沉便是不情愿,也不想旁人用怪异的目光看萧青宁。 与慕沉同来的人,让出几匹马给萧青宁和晴幽他们,萧青宁利落翻身上马,和慕沉同行。 李朗见他们就要离开,赶紧从草丛中钻出来,“王妃娘娘,等等。” 听见李朗声音,萧青宁这才想起来,她此行翻山过来,还带了一个土匪头子。 李朗被那些黑衣人吓到,现在可顾不得官匪不和,一心想和萧青宁等人同行,“王妃娘娘,小的仔细想了想,觉着还是一起走的好。”他不想莫明其妙死在黑衣人手里,那逃走的黑衣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不清那黑衣人的样子,李朗就是觉着那是当初在苍云寨威胁他的黑衣人。 “这是苍云寨的李寨主,这几日,烦他带路了,苍云寨还是不错的。”萧青宁和慕沉解释。 李朗向慕沉下跪行礼,“小的叩见王爷。” 李朗是寻常百姓,只知道见了官要下跪迎拜,见着慕沉,也学着跪拜。 “既是阿宁为你说话,便一起吧。”慕沉让人带李朗一程。 慕沉留下几人处理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和萧青宁一起往朔城去。 慕沉顾着萧青宁,回去时走的并不快,直到日头偏西,才回到朔城。 在西北地界上,认识慕沉的百姓太多了,萧青宁不便与他一起回府衙暂住,而是去了白芷先前准备好的院子里。为此,慕沉没少幽怨,萧青宁见不得他那样子,忙把人赶走,才和晴幽、夜九悠悠排队入城。李朗被慕沉带走,一颗心不上不下的,一路走来,他算是看明白了,想要景王殿下对他们高抬贵手,一定要讨好景王妃。 陈庆当初退守朔城,但战火没蔓延至朔城,比起那些被戎狄人掠劫一空的地方,朔城这地方,还是热闹的。 进城后,萧青宁没忙着去院子,而是走在街上,将朔城的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她想知道,在她没看见的地方,慕沉是什么样的。 萧青宁走走停停的,到了掌灯时分,才找着地方来到城中一处二进院子。 白芷倚着门,见萧青宁过来,冲上来就想抱着人转圈,“主子,你可算来了,白芷想死你了。” 白芷、阿武早两个月来了西北,戎狄请和后便打算回京,不想慕沉告诉两人,他们不用回京,萧青宁会来西北。果不其然的,他们等了几日,便等到圣旨,等到萧青宁来西北的消息。 “好了,好了,我头晕。”萧青宁连忙制止白芷转圈的行为。 白芷放下萧青宁,摸摸鼻子道,“我这不是太想主子了。” 萧青宁:“有什么话,进屋说。”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宅子。 萧青宁几人一身风尘,进屋后,不忙着用晚饭,先要了热水,清洗一番。趁着这个时间,白芷让厨娘赶紧做几个热菜,原本冷清的宅子,很快热闹起来。 山路不好走,就是有晴幽、洛然帮着,几日下来,萧青宁也累的不行,只不过没表现出来,这会泡着热水澡,先前隐藏的疲乏,一下子涌了上来,萧青宁迷迷糊糊的,有些要睡着。 慕沉安排好手边事情,便找了过了,萧青宁不方便住在府衙,那他便来和她同住。慕沉进来,看见萧青宁半梦半醒,眸色忽然便冷,将这一笔记在了容远头上。若不是容远掺和,只凭七皇子那些人,还没本事逼得萧青宁走山路,受这些苦。 “阿宁,醒醒。”慕沉上前叫萧青宁,倒春寒带来的寒意消退,但西北不比京城,这个时节,还是有些寒凉的。 萧青宁睁开眼睛,见着慕沉,一下子没回过神,还以为自己在梦中,咕哝道,“慕沉,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慕沉在萧青宁额间落下一吻。 萧青宁猛然清醒过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眼前的慕沉是她真真实实能触摸到的,而不是梦中虚影。 萧青宁有些尴尬,赶慕沉出去。 慕沉知她还没用晚膳,遂不闹她,听话的退到外面。 “怎么就睡迷糊了。”萧青宁嘟囔一句,赶紧从水里出来。 第128章 般配 晚间时候,一群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白芷本来还想和萧青宁说些事情,但被晴幽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慕沉霸占了萧青宁一半屋子。 白芷:“……”好气哦。 晴幽开解她,“殿下和主子已然大婚,住一起不是应该的。” 闻言,白芷一拍脑袋,似突然反应过来,“啊啊啊,主子成亲,我都没看见的。”白芷那叫一个恨啊。 晴幽冷冷道:“我和洛然也没看到,墨雨、墨潇他们也没看到。” 有其他人对比,白芷不再那么懊恼,但没能看着萧青宁出嫁,终归还是有几分遗憾,“要是主子能再成亲一回就好了。”她们明明都为萧青宁准备了大婚贺礼的,偏偏没能在她大婚时送到她手里。 晴幽白了她一眼,不理会异想天开的某人,成亲之事,哪有再来一回的说法。 屋里头,萧青宁和慕沉不知白芷的想法,萧青宁窝在慕沉怀里,没多会便沉沉睡去。慕沉拥着她,温柔目光落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半分,似乎要把这半个多月的思念都化成水,柔柔包裹着她。萧青宁好些日子没能睡个好觉,这时候有慕沉守着,睡得很沉很久,很香甜。 翌日,萧青宁睁开眼,撞上慕沉温柔目光,忽觉岁月静好,仿佛回到了在望君山的日子,可以一睁开眼,便看见这人伴在自己身侧。慕沉侧着身子,用手支着脑袋,眼里只有一个萧青宁,看他的样子,显然醒来有一会儿了,只不过不想起身罢了。 “几时了?”萧青宁问。 慕沉:“快巳时了。” “竟这么晚了。”萧青宁有些意外,说着就要起来。 慕沉是因着萧青宁才懒在床上,萧青宁起身,他也不继续躺着。两人穿戴整齐后,白芷送来热水,让他们洗漱,同时还带来一个消息。 白芷:“主子,收到碧云的传信,洛然和夜一追着黑衣人离开,没能将人留下,洛然受了他一记毒镖,有些麻烦。” “洛然可有危险?”萧青宁忙问。 白芷摇摇头,“他们追着人离开,离着碧云近,夜一带着洛然找上碧云,有碧云在,解毒不是问题,就是有些麻烦,碧云留下来照顾洛然,会晚两天。按景王府走官道的脚程算,明日差不多就能到朔城,主子先准备一下,到时候是去城外换回身份,还是等进了城再说。” 萧青宁看向慕沉,看他如何安排。 “城外换,阿宁伪装一下,随我一起出城迎接。”慕沉想光明正大接萧青宁到自己身边,让凉州的百姓都看到萧青宁,知道她是他的王妃,一生挚爱。 慕沉封景王,居凉州,景王府还没收拾妥当,便有人起了心思想送女人给她,也是慕沉这些天忙着,没来得及收拾他们。 这些事情,萧青宁还不知道,白芷却是听说了的。白芷蹭到萧青宁跟前,小声说道,“主子,凉州那些官员太不要脸,明知殿下有王妃,还想着送女人给殿下,主子可要看紧了,不要被小人算计了。” 听到这话,萧青宁眯起了眼睛,有点危险的样子。 “主子饿了吧,我去厨房看看。”白芷看情况不对,先溜为上。 慕沉从后面拥住萧青宁,在她耳边说道,“阿宁不高兴了,想怎么做都可以。” 萧青宁本还有些不舒服,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声,“我是有些不高兴,毕竟我的人被人惦记着,但也没到要将那些人如何的地步,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怕要被御史台的唾沫星子淹死。” 慕沉放开萧青宁,转到她面前,双手落在她肩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不在意道,“御史台的人如何,关我什么事。” 这话若叫御史台的那帮听见,怕要气个半死。 萧青宁:“好,有你这话,我不会委屈自己的,若那些人不识趣,也别怪我不客气。” 慕沉爱极了萧青宁这般模样,再忍不住心中渴望,吻上萧青宁红唇。萧青宁热情的回应着慕沉的索吻,于唇齿间,感受彼此的爱意。 一吻尽,慕沉在萧青宁耳边低语一句,萧青宁红了脸,将脑袋埋进慕沉怀里,不敢看他。 慕沉说:“阿宁,欠我的洞房花烛夜,何时补?” 萧青宁想彻彻底底拥有这人,也想自己被这人彻彻底底的拥有,但青天白日的,说起这等事儿,她终究没慕沉脸皮厚,能做到面不改色。 最后,还是晴幽过来敲门,送来吃食,解救了萧青宁。 晴幽进来,见萧青宁面色酡红,有些不敢见人的模样,心中有了猜测,只不过她一向稳重,不如白芷跳脱,就是看出了什么,也不说什么。萧青宁有些庆幸来的是晴幽,而不是白芷,若是白芷过来,少不了再打趣她一番,那她今天真的就不用见人了。 当然,就是白芷没来,萧青宁今日也没功夫见其他人。慕沉昨日回去时便做了交代,这两日都不回府衙,就陪着萧青宁。两个人在一起,也不用特意做什么,只一个看书,一个处理事情,便是最难得的。萧青宁早有吩咐白芷收集凉州各地官员情况,有人惦记慕沉,她也不耽搁,让白芷将那些资料送来,仔细看了起来。 白芷是个闲不住的,见萧青宁有事情忙,便一个人出了宅子,在城里四处溜达,离开的时候还问晴幽一起不。晴幽不想凑热闹,想也不想拒绝她。 这一日,萧青宁只觉时间过的飞快,明明没做什么,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已然到掌灯时分。 萧青宁搁下册子,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时间过的真快啊。” 慕沉早处理完册子,在一旁看书陪她,见她终于舍得放下书中册子,也跟着放下书,“你呀,以后这习惯要改改,东西就在那里,分两三天看完,也是可以的。” 慕沉处理完事情,想拉着萧青宁做些其他事情,被某沉迷资料的人拍开,为此,景王殿下是有几分怨念的。 萧青宁自知理亏,慕沉说什么,只乖巧的应下来,至于做不做……不用她说,慕沉也是知道的,当初在望君山,某人也是这般模样,只是那时候慕沉也忙着翻阅各种书籍,寻找和养蛊之术有关的记载,感触没今日这般深罢了。 晚膳后,时间尚早,萧青宁和慕沉在院子里消食。想起慕沉早上说的话儿,萧青宁莫明生出几分胆怯,迟迟不愿意回屋歇息,走了会后,数着时辰还是早,干脆拉了慕沉到屋顶上看星星。西北的夜空,还是很美的,只不过这季节,到了夜间,这里的气温并不那么友好便是了。 晴幽望着屋顶上过着狐裘看星星的两人,不是太懂他们是怎么想的。 萧青宁一开始只是鸵鸟的想拖一会,但真到了屋顶上,望着明月、星辰,忽然间,爱上了这种感觉。 感受着身旁之人的爱护,萧青宁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以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慕沉,你真好。”萧青宁靠着慕沉,突然说道。 慕沉没问她想到了什么,只默默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暗暗说道:阿宁,你才是最好的。 于慕沉而言,萧青宁的靠近、陪伴,更是让他孤寂的心里生出一丝温情。比起萧青宁,慕沉才是真的凉薄,才是真的孤单了十多年。 两人看了小半个时辰星星,慕沉感受着外面越来越寒凉,和萧青宁说,“阿宁,时候不早了,该歇着了。” 听见“该歇着了”几字,萧青宁不可控制的红了脸。 慕沉抬手抚摸她脸颊,感受到她脸颊微凉,也不等她同意,抱着人轻身跃下屋顶,往屋里去。萧青宁不可抑制将脸埋进慕沉怀里,鼻息间满是他的气味儿。 慕沉将萧青宁放到床上,将人困在怀里,轻声说,“阿宁,歇息吧,我不做什么的。” 萧青宁疑惑。 慕沉轻笑,“我的阿宁,值得最好的。” 有些事情,便是想,也不该在这里,不该委屈了萧青宁。 萧青宁听懂他的意思,用力将人推开,“你耍我。”明明没那个打算,偏生不与她说清楚,害她在那里纠结好久。 慕沉倒在床上,解释,“阿宁那般模样,很可爱。” “慕沉,你混蛋。”萧青宁一巴掌糊在慕沉脸上,不去看他什么表情,气呼呼从床上爬起来。 慕沉笑的更大声了。 萧青宁:“我去找晴幽。”你一个人睡去吧。 慕沉起身,拦住萧青宁,将人揽在怀里,“阿宁,没你这身边,我睡不着。” 萧青宁转过身,瞧着他一脸委屈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阿宁,阿宁……”慕沉在萧青宁耳边,一声声呼唤。 萧青宁:“……”有再多的气,被他这么一闹,也气不起来了。 萧青宁觉得,慕沉就是生来克她的,她被这人吃的死死的。 然而,于慕沉而言,她又何尝不是生来克他的。 只能说情之一字,叫人失魂,却又甘之如饴。 不说萧青宁、慕沉如何,第二天未时过半,日影等人来到朔城五里外,明面上,这才是萧青宁来凉州的队伍。慕沉算着时间,带着萧青宁去城外与他们汇合。这次扮作萧青宁的,是慕沉安排的人,碧溪几个是萧青宁身边之人,又在京城露了脸,这回来西北,不好不露面,好叫暗中之人怀疑。 就是做了完全准备,日影一行人也没瞒住几日,这才有后面的事情。事后,萧青宁回想,也许从一开始,容远那边就存了试探的心思,不管她在不在里面,该做的事情,还是一样不会少。 朔城百姓很是感激慕沉,听闻他出城去接景王妃,没事的人都聚在了街上,想第一时间看看景王妃是什么模样。 朔城离着京城远,有些消息传到这里,多多少少会变味。 “听说景王妃未出嫁前,很是凶残,是不是真的啊?”这是听说了靖宁侯府事情的人。 “要是真的,景王殿下不是委屈了。”这是为慕沉担忧的。 “听闻景王妃很是漂亮,站在景王殿下身边,也不知比之景王殿下,逊色多少。”显然,这人见过慕沉,不觉得萧青宁能比慕沉更好看。 白芷坐在路边茶摊上,听着这些人诋毁自家主子,想缝了他们的嘴。 “安分些。”晴幽提醒她。 白芷:“……”回头她就找人好好说道说道,好叫这些人知道他们主子有多好。 朔城最大的酒楼上,罗颜坐在靠窗的地方,时不时够着头往外看,像是最等什么。 陈荣坐她对面,有些看不下去,“罗妹妹,殿下虽好,但已经大婚了。” 陈荣旁边,自家小妹拆他的台,陈紫芸和罗颜说,“罗姐姐这么好,殿下会看到罗姐姐心意的。” “你——”陈荣望着自家妹妹,气得说不出话,他和慕沉相识,很清楚那人的脾气,只凭那人只言片语中对景王妃的在意,陈荣就知道罗颜是白想。在凉州上,罗颜是数一数二的姑娘的,但对上京城里的南阳郡主,陈荣觉着这两姑娘,不够人完的。 比起上京双姝的美名,陈荣更在意萧青宁做的事情,只凭萧青宁能将靖宁侯府不复存在,就知道是个有手段的人,陈荣真担心自家妹妹和罗颜给家里招来祸事。 罗颜收回视线,同陈荣说,“陈大哥放心,我只是想看看景王妃是什么模样,若真……”她放弃便是。 凭着罗安东的军功,过一久肯定有封赏,她的婚事,自是不愁的。 陈紫芸见不得罗颜难过,还想说什么,被陈荣狠狠瞪了一眼,闭了嘴。陈紫芸敢缠着陈荣闹,但陈荣真板起脸来,她还是有些怕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欢呼声,原来是慕沉和萧青宁携手走来。 原先还在猜测景王妃是何等人物,配不配得上景王殿下的百姓们,在看见携手走来的两人时,有一瞬沉默,而后忍不住欢呼起来。 慕沉和萧青宁走在一起,没人能说一句不般配。 而慕沉看萧青宁的深情,也让众人知道,他们的景王殿下,很是在意这位王妃娘娘。 罗颜就在酒楼上,看着他们从下面走过,不知觉模糊了眼睛。 第129章 牺牲品 酒楼里发生的事儿,萧青宁暂且不知,她和慕沉进了府衙,就没管外面的事,只在屋里头待着,府衙里一众想巴结景王妃的人,所有打算都落了空。 凉州治所凉城离朔城不远,此番戎狄入侵,未受到太多影响。按理说,慕沉封地为凉州,王府应在凉城,不过慕沉选了贺城立府,其他官员有想法也拿他没办法。贺城被戎狄占领、破坏,要恢复往昔繁华,不是那么容易。 慕沉此来朔城就为接应萧青宁,不会在此地多停留,第二日一早,便带着萧青宁离开,往贺城去,只留下无数谈资,供朔城百姓闲聊。 多年之后,朔城百姓说起景王、景王妃时,始终还记着那两人携手走来的模样,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再无人能插入其中。而景王殿下的深情,一生只景王妃一人,也让朔城百姓更加无法忘记当初看到的画面。 此外后话,不多赘述。 萧青宁、慕沉走的早,没太多人注意,等朔城众人反应过来时,两人己在十几里外。萧青宁刚来到凉州,不愿意闷在车里,而是和慕沉同骑一马,一边走,一边看尽凉州风光。越往北走,越显荒凉,萧青宁心里不是滋味,成国公府几代人苦苦守着西北,不叫戎狄越过贺城半步,不想出了一个宋全义,引戎狄入西云关、占贺城,将这片土地糟蹋的不成样子。 慕沉感受到萧青宁情绪低落,微微用力圈着她,“阿宁,以后会变好的。” “我知道。”萧青宁咬了咬嘴唇,轻声说,“可我还是难过,外祖父、舅舅他们若是见到了,只会更心痛。”越是为这片土地付出的多,对这里的眷恋越深,也越容不得有人糟蹋。 念及成国公府历代心血,慕沉沉默了,成国公府不存,不只萧青宁心痛,他亦然。 说及成国公府旧事,两人都不多言,日影等人跟在身旁,敏锐的察觉到主子们的不悦,默默闭了嘴,不再各种闲话。好在他们出发的早,赶着点路程,当天夜里就到了贺城。 贺城和西云关附近,总共驻守了三十万大军,百姓却是不多见的。前些日子被鲜血染红的城墙,已然清洗干净,只留下一些崭新的刀枪划痕,记录着这方城池曾经承受的屈辱。 贺城有一处大宅,是几十年前一位王爷组织修建的,这些年一直空着,慕沉也不浪费,将宅子接手过来,让人打扫一番后,挂上景王府的门匾,不出意外,他们在凉州的时候,多数时间都会住在这里。 凉州属官先前还担心宅子破旧委屈了慕沉这位王爷殿下,准备好好修缮一番,但慕沉不同意,他们又见他不在意宅子破旧,便不再说修缮的话。这些人若看过原先的六皇子府,就会明白慕沉为什么不在意了,比起前几个月的六皇子府,这处宅子,已经好上太多。 “恭迎王爷,恭迎王妃!”王府里的人先得了消息,知道主子们回来,早早便在门外候着,迎候他们。 慕沉牵着萧青宁进入府中,一边走一边与她指引方向,“今儿天色暗了,明日我陪你四下走走,熟悉一下各处院落。” 两人走来,一路上都是丫鬟、护卫请安问礼的声音。 这处宅子,主院居于中心位置,往各处都方便,慕沉为其题名青华苑。 慕沉没在青华苑安排婢女,只等萧青宁过来,带着碧云等人在身边使唤,至于宅子里的其他下人,是好是坏,还要花些功夫分辨。慕沉在路上就大致与萧青宁说了景王府的情况,萧青宁便将这事揽到身上,自己住的地方,那些信不过的人,得早早揪出来。 慕沉让人送来热水,一番梳洗后,又让人送来吃食。用过饭,慕沉还没歇会,前面有人来传话,罗将军有急事求见。 慕沉皱眉,不明白这么晚了,罗东安还有什么事。 萧青宁:“去吧,别让罗将军久等。” “你早些歇着,不用等我。”慕沉叮嘱一番,才带着日影离开青华苑。 青华苑里,一切布置都按着萧青宁喜好习惯来,便是换了个地方,萧青宁也有一种熟悉感,不会觉着难适应。 晴幽、白芷留在外面,没与萧青宁进府,这时候,跟在她身边的,只有碧溪、白兰。 萧青宁赶了一天路,有些乏了,本想着等慕沉的,但躺在床上,不知不觉便睡熟了。 慕沉来到前院书房,罗安东等了有一会儿。 “见过殿下。”罗安东行礼。 慕沉:“罗将军这么晚还过来,有何急事?” “殿下,戎狄恐有异动。”罗东安一收到探子传信,不敢多耽搁,连忙来找慕沉。戎狄请和,六殿下封景王,西北大将军一职尚且空缺,但因将令还在慕沉手里,他虽无大将军之名,却有大将军之实权,戎狄有异动,必然要第一时间将消息递到他这里。 慕沉从罗安东手中接过密信,看完后蹙起眉头。西云关外探子传来消息,在凉州外发现少许戎狄人,来来回回出没边境,不知在做什么,他们的人要跟上去时,那些人却一路北上,而后没了踪迹。 罗安东:“殿下,戎狄会不会贼心不死,请和只是幌子,还想再入关?” 慕沉摇摇头,“不太像,西云关、贺城落在他们手里时,才是戎狄最有利的时候,这个时候,不说戎狄补给能不能更上,就是单纯拼兵力,也不是他们南下的好时机。” 罗安东早先也考虑到了这些,但戎狄的行动太过奇怪,才叫他猜不透那般蛮子的心思,一时没个准。 慕沉收起密信,“戎狄有异动,不可不妨,多安排些人出关,在草原上多转转,如果戎狄真的在谋划什么,总会留下痕迹的。” 罗安东也是这般打算的,有慕沉这话,便更放心了,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些将领对慕沉的一些决策,很是信服。 送走罗安东,慕沉唤出夜影,让他带人去关外。 夜影:“夜影的任务,是守护主子。” “如今我不到处去,身边没那么多危险,其他人去,我不放心。”慕沉如此说。 夜影想了想慕沉现在的处境,点头应了下来,当晚从夜影卫里挑选了十人,摸黑出了西云关。夜一、夜九等人,都是夜影里的人,夜影为他们的首领,武功是最好的。 慕沉回到青华苑,身上带了寒意,运功让身子暖和后,才钻入被窝,萧青宁睡得迷迷糊糊,感受到慕沉回来,无意识嘟囔一句,滚进他怀里。慕沉不自觉弯了眉眼,在萧青宁眉心印下一吻,搂着人入睡。 夜黑风高,凉州地界内并不平静。 某处山里,阎一带人占了一处土匪窝,听着手下回禀消息。阎一给了洛然一记毒镖,自己也没讨到好处,左肩上挨了一下,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的,他能从夜一、洛然的围攻下脱身,可见其武功之高强。夜影曾和他对上过,短时间里分不出胜负。 “堂主,我们的人都撤出凉州了,不过西北军那边,好像盯上了草原。”一人说道。 阎一:“盯上了也无碍,草原那么大,带着他们兜几个圈子,将人甩开就是。”在凉州他们束手束脚,出了凉州,可就不是西北军说了算。 阎一又交代来人几句,便让他离开,小心办事去。那人离开后,阎一哼了一声,“都怪阎三那个蠢货,要不是他贪功,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平白折了不少人。” 凉州情况不算好,阎一不敢隐瞒,将所有情况传信回阎杀楼,告与容远。 容远靠着阎一每日一到两封密信,时刻掌握凉州情况,知道凉州情况不比当初设计的好,但也没糟糕透顶,多日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 “慕沉,你还是输本座一筹。”容远烧毁密信,眉眼间尽是得意。 阎二见此,微微松口气,容远心情好,他们跟在身旁的人,才能舒坦些。 容远:“安排一下,去凉州。” 闻言,阎二不解,“主子如今行动不便,怕是不好去凉州。” “本座心里有数。” 阎二抱拳应是,退出去安排去凉州事宜。 贺城王府中,琐事颇多,萧青宁心里记着事儿,第二天早早醒来过来。她醒来时,身边已不见慕沉身影,而他先前躺着的地方,也有些微凉,看样子起了好一会儿。 白兰送热水进来,不用萧青宁出言相问,便说道,“殿下天还没亮就起来了,说是要去城外营中,晚些时候才回来,让主子不用等他。殿下还交代了,要我们几个看着点主子,不要你太累了,这不是为难我们几个嘛。”慕沉自己都不能让萧青宁少劳心劳力,白兰很有自知之明,她说的话儿,自家主子肯定是当耳旁风的。 萧青宁:“……”她只是习惯早些完成任务,不拖拉而已。 萧青宁眼中的不拖拉,在白兰等人看来,就是太拼了。 “我注意着些就是。”萧青宁答应着。 白兰翻个白眼,“主子,这话你说着不心虚吗?就我看来,这个王府里要操心的事儿的不少,你可闲不下来。” 白兰大概没想到,她这会说的话,会成真的,萧青宁忙起来就是一整天,都不待歇息的。 现在的景王府,以前也是王府,按着王府的规格修剪的,地方大、院子多,而慕沉也不是以往默默无闻的六皇子,可以只守着云华轩一处院子,其他地方该空着就空着。院落都收拾出来,安排丫鬟、婆子打扫着,有个什么人来的,也有留人住的地方。 一早上,萧青宁将王府里的下人都见了一遍,数着花名册认了人,给了赏钱。别看这事情看着简单,真做起来,也是要受些罪的,不说其他,只端着王妃的派头,端端正正坐着,由着一众下人请安问礼,就能叫人坐的腰酸背痛的。 午饭后,萧青宁带着白兰、碧溪在宅子里逛起来,一边熟悉新住处,一边观察府里的人。他们初来凉州,要做一些事情,不好在一开始就将王府弄的不透缝,萧青宁以前就说过,旁人安插的眼线,用的好了,于自己大大有利,但若被蒙蔽了眼睛,就是大不该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三人也只走过大半地方,还有些地方没去到。 白兰将宅子布局记在心里,“王妃,这里看着,也不比京城差什么。”在人前,白兰几人换了称呼,一律称萧青宁为王妃。 京城中,不管了六皇子府还是南阳郡主府,其建筑风格,都偏大气一些,若白兰去顾家、谢家那些地方走走,就会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在京城,像南阳郡主那般修建演武场的,只是少数,更多的都是假山、池沼,怎么精致怎么来的。 这处宅子,原先没有演武场,慕沉在让人清扫时,开辟出了一块地方,可习武射箭。 萧青宁走了半个王府,基本将各处布局记在了心里,眼看着快申时了,不打算再逛另外半边,准备回青华苑去。 回去时,路过一处院子,碧溪耳朵好使,隐隐听到哭声。 “有哭声。”碧溪停下脚步。 有她提醒,白兰凝神听去,也隐隐听见哭声,“像是姑娘家的哭声。” 萧青宁没有内力,没听到什么声音,但碧溪和白兰都说了,她也没有事情,便打算过去瞧瞧。 碧溪寻着声音走在前头,为萧青宁引路。 空荡荡的院子里,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坐在石阶上,哭得好不伤心。萧青宁记性好,早上将府里的人看了一遍,这会儿,只一眼,便将眼前之人和册子上记录的信息对上了。 全灵,全将军府上的庶女,慕沉刚到西北时,全将军并不给慕沉面子,后来还是慕沉绑了人,临时换上忠于成国公府的将领,才控制了那五万人。全将军本还想着上折子参慕沉,但他折子还没上,慕沉封王的圣旨便到了西北。全将军怕慕沉秋后再算账,打算将嫡女送到慕沉身边,只不过慕沉拒绝女人的手段,叫他不敢试险。 舍不得嫡女,但舍得庶女,全灵便是一个牺牲品。 全灵看见萧青宁,愣了一下,慌忙跪下请安,“参见王妃娘娘。” 第130章 打趣 这处院落有些偏,全灵没想到自己躲到这里哭一会儿,竟会叫景王妃撞破。全灵能被全将军推出来做牺牲品,在家里时日子便不好过,伴着嫡姐时,经常挨打挨骂,这会儿冲撞到萧青宁,很担心自己受罚,更担心就这样被赶出景王府。 萧青宁没有打骂人的习惯,又年长全灵几岁,见小姑娘害怕的抖了身子,只让人起来,“起来吧,可是在府里受了委屈?” 全灵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萧青宁。 萧青宁微微叹气,“好歹也是全将军府上的小姐,在这府里做丫鬟,确实委屈你了,本王妃这边让人送你回家。” “不要。”全灵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奴婢不委屈的,求王妃不要赶奴婢走。”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就这么被景王妃送回家中,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萧青宁看的册子上,有提及全灵在家中的情况,但文字写来的,终归不如看见的真实,只看全灵现在的反应,萧青宁便知道册子上还是往好处写了。 萧青宁:“你不想离开,就不离开,只不过好好的将军府小姐,在府上做个三等丫鬟,终究是委屈了,你随本王妃回青华苑,在那里做二等丫鬟便是,平日里,也不忙。” 全灵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掉落自己头上,整个人都呆了,萧青宁让白兰上前,扶她起来。直到萧青宁要离开,全灵才晕乎乎回过神,又跪了下去,“王妃受罪,奴婢笨手笨脚,怕侍候不好王妃,不敢进青华苑当差。” 若说一开始萧青宁只是存了三分善心,想让全灵在景王府过得好些,听到她拒绝的话,便起了七分的意,想帮她一把。全将军将庶女送进景王府,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与其将人送走,好叫他再想法子送人进来,不如将全灵留在身边,笼络住了,全将军那边有什么谋划,也好提前知道。 萧青宁:“白兰,带全姑娘回青华苑,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全姑娘,走吧。”白兰拉着全灵,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将人带到青华苑。 青华苑明处人不多,只有两人守在门口,暗里夜九等人守着,保证不让旁人靠近半步。院子里,几个丫鬟、婆子都是萧青宁从京城带来的,袁伯、明姨也来了,秋妈妈身子不大好,萧青宁没让她过来,梅初、竹心留在郡主府陪着她。 全灵一进入青华苑,就能感受到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还是以后在这里混久了,全灵才慢慢反应过来,整个王府中,就数青华苑最安全。 来到屋里,碧溪站在萧青宁身侧,白兰去沏茶,全灵跪在中间,“求王妃开恩。” “全姑娘,本王妃跟前没多少规矩,带你来青华苑,也不是想对你如何,本王妃这里有桩生意,不知全姑娘可感兴趣。”萧青宁忙活了一天,这时候,实在没心思和全灵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谈交易。 全灵没想到萧青宁说话这般直接,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问,“什么交易?” 萧青宁:“我知道全姑娘不是自愿来王府的,我虽然才到贺城,全将军所作所为,却是听过几分。我不妨给全姑娘说个准话,全家的姑娘,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都不可能成为殿下的枕边人,如此,全姑娘可明白了。” 全将军送全灵进王府做下人,打的主意很好,若是全灵能寻机得了慕沉喜欢,就是做个通房,也是可以的。那般,全家就能以看望她的名义,让嫡女上门,显然,全将军还不死心,总觉得只要有机会让慕沉看到全馨的好,就会改变心意。 在西北,不管是全将军府的全馨,还是罗将军府的罗颜,都是有名气的,想求娶的人不少,但这不包括慕沉。 亲眼见过萧青宁,不管是容貌,还是身上那份气质,全灵不觉得全馨能有机会。 全灵对上萧青宁那双眼睛,总觉得自个父亲所有的打算,都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忍不住磕头请罪,“王妃娘娘,全灵没有妄想的,求王妃娘娘明察。” 看着全灵这般模样,萧青宁微微叹气,忍不住抬头揉揉眉心,开始反思自己,难道是她说的不够明白,还是她长了一副刻薄脸,将小姑娘吓的不敢说话。 萧青宁:“既然全姑娘听不懂本王妃的话,那就不用再说了,碧溪,安排人送全姑娘离开。” “不要啊,求娘娘了。”全灵听见萧青宁要送她离开,又开始磕头求情,“王妃娘娘想全灵做什么,只要全灵能做的,定万所不辞。”这时候,全灵也反应过来了,景王妃不是家中嫡姐,不会想着打压她,欺辱她,看她卑微至尘埃而得意,在景王妃这里,她的存在,大概就只分为有用和无用。 萧青宁见全灵明白了,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早知道要吓一吓才能好好说话,就该先把人拿捏住,再说其他的。 全灵瞥见萧青宁舒展的眉头,瞬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怎么为自己争取。全灵跪直身子,抬起头看着萧青宁,缓缓说道,“王妃娘娘,来景王府,本非全灵所愿,全灵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只盼王妃娘娘留全灵一条生路,将全灵扔在王府里,做最累最难的活儿都可以。” 只要能留在景王府,就算完成了父亲的交代,想来父亲会信守诺言,不为难姨娘的,在全将军府里,能叫全灵在意的,也就只有生养她的姨娘了。 萧青宁长全灵几岁,经历的事儿也多,哪能看不出全灵的想法,这个时候,不适合与她谈交易之事,等她碰了壁,大概就会明白,这个时间,可以不做害人的,却不能将人想的太好。 萧青宁看向碧溪,吩咐道,“带她下去整理一番,就留在青华苑做二等丫鬟……”萧青宁想起什么,问全灵,“你有什么拿手的?” 全灵见萧青宁一心将她留在主院,也不再说其他的话儿,萧青宁问及,中规中矩回答,“奴婢绣活还拿的出手。” 萧青宁:“那便跟着方妈妈吧,平日里做些针线活。” “奴婢叩谢王妃娘娘。”全灵磕头叩拜。 碧溪带全灵出去,将人交给方妈妈。 白兰在屋外待了一会儿,将萧青宁和全灵的对话听了大半,稍作思考,便明白了萧青宁的打算,不过,这全将军府,也太…… “好好的将军府小姐,被教养的唯唯诺诺,全将军也不嫌丢人。”白兰和萧青宁这般说。 萧青宁:“各家有各家的事儿,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白兰:“主子很看好全姑娘?” “也说不得看好,咱们初来乍到,有些事情,只是看资料还不够,若是有个人能用,也不错。全灵在家里不受待见,被嫡姐欺负,还能好好活到现在,想来有些能耐,只不过不会轻易展现出来罢了。你看她刚才的反应,一开始装糊涂,眼看我要送她离开,立刻露出点其他东西,不为其他,就为她这份看人的心思,将人收为己用,就不亏。”萧青宁悠悠说着自己对全灵的看法。 白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家主子行事,向来都有打算。 白兰:“主子放心,我会让人盯着她的,若是她可用,帮她一把也无不可,若是心思不纯,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听着白兰这话,萧青宁觉得她该去后宅与人斗。 白兰若是知道萧青宁这想法,怕是想打人。 全灵随碧溪去找方妈妈,路上向碧溪打听萧青宁喜好,“碧溪姐姐,王妃都喜欢什么呀?” 碧溪显然不是个聊天的好对象,闻言,冷冷吐出两字,“王爷。” 全灵:“……”什么鬼哦。 碧溪跟在萧青宁身边多时,除了福记的糕点,就没见她对什么东西表现的很喜欢,而她最喜欢的,便是慕沉,她这个回答,没毛病。 “那王爷呢?”全灵试探着再问。 碧溪还是两字回答,“王妃。” 全灵被噎的说不出话,心想着,算了,来日方长,她换个人打听好了。 后来,全灵看见碧溪八卦的模样,心里想骂人,原来这人不是惜字如金,而是不想和她说话。 碧溪也就是看着冷了点,在熟悉的人面前,那性子,用碧云的话来说,受不了。白芷性子跳脱,至少人前人后是一样的,不像碧溪这样,反差太大,叫人有些不能接受。 碧溪将全灵交给方妈妈,只说,“王妃让她跟在妈妈身边,做些针线活。”言外之意,将人留在针线房里,看好了。 方妈妈看了看全灵,赞道,“好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碧溪姑娘放心,老奴不会苛待了她去。” 碧溪交代完事情,没多留,回了主屋,全灵如何和方妈妈等人相处,就不关她的事了。 全灵在家里讨好嫡姐,很有哄人的手段,不多时就将方妈妈哄得哈哈大笑,至于方妈妈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碧溪回到主屋,将全灵先前的问题说与萧青宁听,萧青宁听完她的回答,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倒是白兰,在一旁咯咯笑了起来。 白兰:“碧溪,你噎人的功夫,见涨了啊。” 碧溪冷着脸说,“我说的是实话。”末了。忍不住问萧青宁,“主子,我这回答,你可满意?” 碧溪还是板着那张脸,若不是眼里泛着八卦之光,只怕把萧青宁也忽悠了去。 萧青宁:“……”真不知道碧云怎么受得了她。 “传膳吧。”萧青宁岔开话题。 碧溪没八卦到,有些失落,白兰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去拿晚膳过来。 入夜,青华苑掌了灯,慕沉还没回来,萧青宁歪在软榻上,视线忍不住的往窗外瞧去,白兰和碧溪有些没眼看。 白兰:“主子,你这模样,碧溪先前的回答,果真没错。” 碧溪在一旁重重点头。 萧青宁不甘被两人打趣,悠悠说道,“你们也都不小,可有喜欢的人儿,我给你们准备嫁妆,等你们心里有了人,就能明白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在京城时,离着慕沉远,萧青宁尚能抑制些许,但在贺城,慕沉就在她身边,会踏着星光回来,走到她身边,同她相拥而眠,萧青宁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十二星使中,六个姑娘,碧云年长一些,已满十八岁,洛然稍小一些,也满了十五,算起来,都到了能婚嫁的年龄,但一个个的,都孤身一人。突然说到她们的婚事,萧青宁开始反省自己。 碧溪:“我才不要嫁人。” 白兰低着头,不说话。 看两人反应,萧青宁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想到先前碧云说的事,试探着说出一个名字,“是墨潇?” 听到这个名字,白兰心神一颤,瞪了碧溪一眼。 碧溪表示自己很无辜,“不是我说的。” 十二星使打小一起长大,长大后因为任务不同,经常分散在不用的地方,除了和自己搭档行动的那人,和其他人见面的时候并不多,也就现在萧青宁身边缺人,他们才能聚在一起。 “年少爱慕,有什么不能说的,若是墨潇也有心,等他们那边事了回来,挑个日子把婚事办了,也是可以的。”萧青宁说。 听到这话,白兰红了脸,到底还是姑娘家,平素再心大,说及这等事情,也是害羞的。 “你这模样,我可得好好记下,等墨潇来,好好与他说说。”碧溪打趣。 白兰:“想打架?” “你又打不过我。”打架,碧溪一点不怕。 萧青宁跟着凑热闹,“等墨潇回来,你们一起上。” 碧溪不可置信看向萧青宁,和白兰打她不虚,和墨潇打也不是不可以,但那两人一起上,碧溪觉着自己还没一挑二的本事。 萧青宁:“你也可以找个人一起上。” 碧溪、白兰:“……”她们不该笑话主子。 两人不想凑在萧青宁跟前,双双守在了屋外,盼着慕沉早些回来。 第131章 那云雅 萧青宁还是没等到慕沉,迷迷糊糊感觉身边多了一人时,强撑着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睡吧。”慕沉将人搂在怀里,哄着她入睡。 萧青宁本就睡得迷糊,睁开眼不过一瞬,又沉沉睡去。第二日,萧青宁醒来时,不出意外的没有见到慕沉,不过慕沉给她留了信,要她照顾好自己,不然他不安心。显然,慕沉问了白兰她们,知道她昨天忙得不行,都没怎么休息。慕沉留下的信里,有说及在忙什么。 戎狄和亲的队伍已到西云关外,不出两日便能来到贺城,慕沉这几日都要为这事忙活。戎狄在凉州做的事情,不是请和就能一笔勾销的,慕沉要防着有偏激之人对戎狄和亲队伍做什么。此次大丰、戎狄议和,不出意外,几年里都打不起来,慕沉不允许凉州生出什么变故,不管是仇恨戎狄的,还是想算计什么的。 萧青宁知道两国议和干系重大,一下子就能明白慕沉为什么那么忙了。萧青宁收好纸条,让碧溪、白兰准备一下,她们去外面走走。为了方便,萧青宁换了男装出门,碧溪、白兰也换了装束。 贺城如今十室七八空,走在街上冷冷清清的,许多店铺都关着门,就是有开着门的,也不见什么人出入。萧青宁想到外面走走,一为了解贺城情况,二为找几个合适的地方,等付掌柜安排的人到了,就把铺子开起来。萧青宁几人沿着主街走了一遍,便将贺城的情况了解了七七八八,转过拐角时,看见一处面摊冒着热气,便走了过去。 摆摊子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萧青宁几人过来时,只见他坐在桌旁拄着脑袋打盹,由此可见生意冷清。 “老板,醒醒,生意来了。”白兰上手叫醒他。 小伙子睁开眼,望着三人,使劲揉了揉眼睛,“是真的啊!” 白兰噗嗤一笑,“不然,小哥以为是见鬼了吗?” 小伙子憨笑,“这不没人来嘛,都迷糊了。”说着,便去加火。 萧青宁找了地方坐下,小伙子加了火,等水开,问道,“公子想吃什么味的面条,酸的还是辣的?” “来两碗酸味的,一碗加辣。”萧青宁说。 “好勒,公子稍等。”瞧着水快开了,小伙子揉了揉面,左手拿面,右手握刀,一刀又一刀,将面团削成条,落入锅中。 不多时,三碗刀削面就做好了,端到桌上。 小伙子笑呵呵和萧青宁说,“公子慢用,喜欢这个味了,下次再来,我这做面的功夫,是祖传下来的,绝对劲道有味。” 萧青宁:“那我要好好尝尝了,好吃以后还来。” “听公子口音,打从别处来的,在贺城住多久啊?”小伙子一个人守着摊子无聊,这会儿有人来吃面,就忍不住唠嗑起来了,“要我说啊,公子来的不是时候,要早上那么一个两个月,贺城可热闹了,卖吃食的摊子,也排得满满的,要再早上几个念头,这些摊子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萧青宁听着,来了兴趣,“小哥多说点,也好叫我知道贺城曾经是什么模样的,也不和小哥说假话,我家里是做生意的,这回来贺城,就是想看看什么买卖好做,找个生计之路。” 萧青宁确实打算做生意,这般说,也不算假话。 小伙子摇摇头,和萧青宁这样说,“公子想在贺城做生意,要担不少风险,贺城北通戎狄,西达大月、柔、樊等西域诸国,是个四通八达的好地方,没战事时,各国通商,最是热闹。不过呀,咱们不是刚和戎狄打了一场,现在听着要议和,但边关的事情,谁说的准的,自从成国公没了,边关就没那么安定了。西北山匪为祸,往来的商路也不好走,听说景王殿下下令剿匪,也不知道会不会好一点。” 小伙子在贺城长大,别的事情不清楚,这些事儿,听着往来之人说道,最是门儿清。 “西北的山匪很多?”萧青宁疑惑。 小伙子叹气,“西北苦寒,本就不比那边繁华,先前成国公府在,对百姓多有怜惜,咱们的日子还好过些,后来换了人,不说也罢……” 小伙子说的含糊,萧青宁也能猜到一二,贪之一字,到哪里都免不了,只看贪的多还是少,那种一生清廉,不取百姓一分一毫的,终归是少数。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上山为匪为寇的,自然就多了起来。 萧青宁:“以后会好的。” “只盼是吧,不然,我这小摊子也摆不下去了,一家人都要挨饿去。”小伙子苦笑一下。 就贺城如今的情况、凉州大部分地方的荒凉,想要恢复往昔盛景,没个几年功夫,就不要想了,而这几年里,会不会再起战事,谁又知道呢。小伙子原来也只军营呆过,只不过后来受了伤,脚上不利索,才在城里摆起了摊子,以此来养家糊口。 萧青宁:“就没想过去其他地方吗,小哥这做面的功夫很地道,换了地方,也能生活下去。” “去哪儿不都这样,再说了,我在这里长大,去了其他地方,也会不习惯,先前戎狄在城里时,我们一家人躲在山洞里,也还安生。”小伙子说。 在西云关、贺城这种随时可能面临战争的地方,寻常老百姓家里,都会留个躲难的地方,以防万一。若不是宋全义和戎狄里应外合,叫人反应不及,贺城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空空荡荡的。 萧青宁和面摊老板闲聊着,一碗面,吃到快凉了才见底,白兰付了银钱,几人离开面摊。 几人走后,小伙子麻溜的收拾了碗筷,眼见着又没了生意,便又坐到桌旁打盹。 午后,街上多了一些来去匆匆的身影,宽敞的大街显得不那么冷清。萧青宁将贺城的情况看得差不多,心里有些许想法,打算回府就给写下来,等人来了,再与他们商量,看可行否。 萧青宁一身男装打扮,先换了装束,才回的王府。她还没走到青华苑,先遇见了袁伯。 以日影的本事,让他留在府里做着管家的事情,有些大材小用,萧青宁问过袁伯的意思,知道他还是想来西北,便将人带了来,如今景王府的事情,便由他和明姨管着,袁伯管着前院,明姨看着内宅诸事。 袁伯乐呵呵和萧青宁问安,“王妃回来了,碧云早两刻钟,也回来了。” “碧云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萧青宁眉眼见满是高兴。 萧青宁和袁伯闲话几句,脚步匆匆往青华苑去,她心里还是不放心洛然。 青华苑里,洛然没在,只碧云回来了。 萧青宁见着碧云,第一时间便问,“洛然如何了?” “解了毒,身子有些虚,现在和晴幽、白芷在一起,休养一段时间就好。”碧云回答。 听到这话,萧青宁总算能放心,瞧见她眼下青黑一片,忙让碧溪带她回屋歇息。 “主子不想喝药,也要注意休息。”碧云只看萧青宁起色,就能知道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萧青宁有多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同样是劝萧青宁不要累着自己,白兰、碧溪说了,萧青宁并没太当回事,但碧云说了,她就有些心虚。这天底下,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大夫,他们折腾人的手段,太多了。 萧青宁回府前还想着写计划,这会看着碧云离开,径自躺到了软榻上,准备睡一会。白兰看着萧青宁在碧云面前“乖巧”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合着还是她太好说话了,主子才不将她们的话当回事。气归气,白兰还是找了毯子过来,给萧青宁盖上。 萧青宁歪在软榻上,没多会便沉沉睡去。 白兰看她睡下,出了屋子,嘱咐院子里的人做事小声些,别打扰了王妃。 另一边,戎狄议和、和亲队伍进了西云关。戎狄送出的和亲公主,是戎狄王最小的女儿——那云雅公主。这位那云雅公主,还没满十四岁,因生母早亡,从小便养在王后身边,也就是呼延赫的母亲,同呼延赫关系最好。 西云关驿馆里,呼延赫看着这个妹妹,有些头大,“那云雅,现在还来得及,咱们回去好不好,等过两年,五哥给你选草原上最优秀的勇士做夫君,可好?” “不好。”那云雅撇了撇嘴,“我都走到这里了,才不要回去。” 别看呼延赫最得戎狄王宠爱,偏对这个小妹妹没办法,早知道,他就回王帐了,而不是为了……在西云关等着,那样他就能早点阻止这丫头。呼延赫在西云关看见那云雅,知道她是和亲人选,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云雅,和亲之事不是儿戏,你还小,不懂其中厉害,听五哥的话,回去。”呼延赫板起脸教训她。 那云雅大声反驳,“五哥,我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亲的队伍已经到了西云关,我这时候回王帐,你叫父上如何和大丰皇帝交代。是我们主动请和的,公主和亲,是戎狄最大的诚意。” 听到这话,呼延赫沉默了,就在那云雅以为自己说服了他时,呼延赫忽然问,“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我做为父上的明珠,理应为父上分忧。”那云雅小脸倔强,这般说道。 呼延赫年长那云雅几岁,可以说是看着那云雅长大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心思,他还是能猜到几分的。呼延赫沉着脸,问她,“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母亲和你说了什么,你要是敢隐瞒,我现在就把你打晕,捆起来送回王帐,大丰皇帝如何想,还轮不到你操心。” “五哥。”那云雅有些急了,生怕呼延赫真把她送回王帐,委屈巴巴说,“是我自己想来的,几十年前,戎狄也有公主远嫁大丰,生活的也挺好的。” 呼延赫了解那云雅,听她顾左右而言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果然是自己母亲说了什么,那云雅才会出现在和亲队伍里。 “走,我送你回王帐。”呼延赫只要想到自个母亲为了他牺牲那云雅,心里便不是滋味,他输了便是输了,还不需要牺牲那云雅为他争取什么。 呼延赫这人,该狂的时候挺狂的,但有自己的原则,他自己轻敌,被俘,后又为活命和慕沉合作,他知道等自己回王帐,呼延烈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踩他一脚,他也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但若牺牲那云雅帮他,他是不愿意的。他的母亲,就是了解他的性子,才让人隐瞒那云雅和亲的消息,她想的很好,等那云雅到了大丰,呼延赫就是知道,也做不了什么了。 那云雅见呼延赫铁了心要送她回去,眼角滑落清泪,“五哥对我好,我记着,可是,五哥当真以为那云雅现在回去,还能好好选择自己想要的夫君?” 呼延赫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呼延赫的母亲,是个厉害女人,戎狄王为何那般宠爱呼延赫,大半原因都是因为他的母亲。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人,呼延赫还是知道的,她让那云雅和亲,若是他送那云雅回去,只怕那云雅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那云雅,是我对不起你。”呼延赫脸上尽是挣扎,他还是太弱了,赢不了呼延烈,也反抗不了自己母亲。 那云雅抹抹眼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五哥不要自责,那云雅是愿意的。”在王帐,呼延赫是对她最好的,她也想帮他。 呼延赫:“父上可有说你去大丰,和亲人选如何选?” “一切还要看大丰皇帝的意思,听王后的意思,最好能和皇子联姻。”那云雅解释。 呼延赫听到这话,心底隐隐冒出一种念头,却又不那么清晰,仿佛有什么遮住了他的眼睛,叫他看不清楚。 那云雅看呼延赫神色不对,有些担忧,“五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呼延赫摇摇头,将心底那些纷杂的想法压下,“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呼延赫离开后,那云雅房间里出现一人,“公主,不要忘了王后的交代。” 那云雅轻嗤一声,脸上天真散去,“我没忘,知道该怎么做。” “公主心里有数就好。” 景王府里,夜色将临时,丫鬟们忙活起来,在各处掌灯。慕沉今儿回来的早些,陪着萧青宁用过晚膳,两人说起明天的安排。 戎狄议和的队伍明日到贺城,歇上一晚,第二天继续南下,为显大丰愿同戎狄交好,慕沉明儿需要到驿馆走上一走,表个态度。 慕沉:“阿宁和我一起。” 萧青宁手头上事情不少,但都不是很急的那种,和慕沉一起去驿馆,也不耽搁什么,便应了下来。 要去见戎狄使团,萧青宁少不得了解一番,得知戎狄王送了最小的女儿来和亲,萧青宁很意外,“戎狄王没其他女儿了?”还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看都小了点,戎狄王也狠得下心。 戎狄王当然还有其他的女儿,不过……慕沉想着收到的密信,同萧青宁解释,“戎狄送来和亲的公主,和呼延赫关系好,听说是她自己请命,主动要求和亲的。” “是为了呼延赫?”萧青宁问。 慕沉:“可能吧,戎狄王帐藏在草原之中,踪迹不定,我们的人,也打听不到太多消息。” “戎狄是个什么打算,现在猜来猜去也是白费心思,等明天见到人了,应该就能窥看一二。”萧青宁对这位主动请求和亲的戎狄公主,生出几分兴趣,迫切的想要见见她。 慕沉见她感兴趣,又与她说了一些戎狄的事情,好叫她心里有数,不在戎狄人面前吃亏。萧青宁认真听着,偶尔问上两句,在慕沉的解说下,将戎狄的情况了解的七七八八。 两人依在一处,轻声说着话儿,不知夜已深。 第132章 接触 戎狄使团在西云关时,不受大丰百姓待见,到了贺城,也是差不多的情形。慕沉不想多生事端,在戎狄使团还未进城前,先封了通往驿馆的路,不叫百姓围观。站在慕沉的角度的,上位者的角度来看,这个时候,两国议和,是最好的抉择,就是有一天要翻脸再生战事,也该是准备好的时候。 然而,百姓们不会这样想,被戎狄毁了家、砍了亲人的普通百姓们,他们只会记恨着戎狄人,这份仇恨,可能会随着时间便淡,但却不会消失。在戎狄,万千戎狄子民,亦是这样的想法。 戎狄使团进入驿馆,萧青宁和慕沉才从景王府出发,步行到驿馆。 驿馆中,左将军迟迟不见大丰官员出现,开始骂人,“大丰未免欺人太甚。” 比起左将军,呼延赫和慕沉接触过几次,知道贺城如今是慕沉的地盘,受冷待也没半点不适,反而帮着劝说左将军,“是小王无能,才叫王帐处处受制,无奈请和,将军暂且忍忍,有什么火气,只管冲小王来就是。” 戎狄放弃贺城、西云关,主动请和,一为寒潮来袭,无再战之力,二为被俘虏的五王子。 呼延赫这话,说的很公道。 左将军跺脚、叹气,“哪能怪五王子,都是大丰人太狡诈。” 戎狄大军退出贺城、西云关,呼延赫被放回,左将军等人就知道他们又被骗了,贺城城门前那一出“庆功宴”,都是大丰耍的心计。只是那时候,他们已经彻彻底底失了先机,只能按着头皮认了,同大丰接着议和。 那云雅安安静静坐在呼延赫身边,什么话都不说,看着怯弱极了。 呼延赫摇头,输了就是输了,他不会为自己找借口。 左将军:“咱们就这么干等着,还不如不在这里停留,直接往南边走呢。” “大丰景王殿下就在贺城,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来贺城一趟,左将军也不用急,景王殿下是有分寸之人,不会让咱们干等的,你看咱们进城时,他安排了人护送的。”呼延赫解释。 左将军不大信他说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动静。 “参见王爷,参见王妃。”一众护送戎狄使团的士兵齐声行礼。 呼延赫笑笑,“左将军,你看他们这不来了。” 呼延赫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望向外边,那云雅也跟着站起来,亦步亦趋跟着呼延赫。 “景王殿下,咱们又见面了。”呼延赫倚着门框,同慕沉打招呼,瞧见萧青宁时,眼底露出惊艳之色,说道,“这便是景王妃,果真如传闻一般,与殿下甚是般配。” 那云雅先前没见过慕沉,也没见过萧青宁,这时见到两人,眼底泛起光,小嘴哦了起来。 萧青宁瞥了呼延赫一眼,便将视线落到他身旁的小姑娘身上,这时候跟在呼延赫身边的小姑娘,除了欲往上京和亲的那云雅公主,不做第二人想。萧青宁将那云雅的惊讶、惊艳都看在眼底,觉着这姑娘有些意思。 慕沉淡淡和呼延赫解释,“路上耽搁了会儿,让五王子多等了。” 呼延赫笑笑,没接慕沉的话,请两人到屋里坐。左将军看见慕沉,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不太想见到他。 呼延赫:“左将军,不得对景王殿下、景王妃无礼。” 听到这话,左将军更觉生气,顾不得呼延赫身份、自己身份,夺门而出。 呼延赫摇摇头,“左将军就这脾气,殿下勿怪。” 慕沉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态度,萧青宁同样不会在意。 呼延赫有话想与慕沉说,但看着坐在慕沉身旁的萧青宁,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云雅看出呼延赫的心思,笑眯眯和萧青宁搭话,“王妃姐姐,那云雅想到外面走走,王妃姐姐和我一起好不好?” 萧青宁对那云雅感兴趣,面对那云雅的邀请,自然不会拒绝,两人一道出了屋子,在驿馆中闲逛。 呼延赫等她们走远,问慕沉,“景王殿下觉着那云雅如何?” “不如何。”慕沉缓缓吐出三字。 呼延赫:“……”他怀疑慕沉眼瞎。 那云雅是戎狄王的明珠,亦是草原上的明珠,这时候年岁还小,但也看得出是个美人儿,呼延赫不信慕沉听不懂他话里意思。 呼延赫:“小王与殿下,也算互惠互利过,殿下在小王面前装糊涂,有些不地道啊。” “不地道又如何,是你们先输一筹的。”慕沉不客气道。 两国议和,旗鼓相当还好说,一方优势、一方劣势,劣势那方,势必要矮一头,难一些。 呼延赫被慕沉噎的说不出话,有种想掐死他的感觉,他当初就该和他干到底,省的慕沉踩着他在大丰得意,从不受宠的皇子,一跃成为景王殿下。 呼延赫指骨咔咔作响,想揍人,最后还是忍住了。 “咱们再谈笔交易如何?”呼延赫直白说道,他倒要看看慕沉还怎么装糊涂。 慕沉不与他装糊涂,但可以直接的拒绝他,“不谈。” “你都不听听我开出的条件,就直接拒绝,不怕后悔?”呼延赫想和慕沉谈交易,开出的筹码,不会简单了去,他不信慕沉不明白这点。 慕沉眸色变深,“我想要什么,可以自己去取。” 言外之意,和呼延赫没有可交易的必要。 我想要什么,可以自己去取。 呼延赫回味着这话,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输给慕沉,输在这样一人手里,不冤,真不冤。 “哈哈——”呼延赫大笑,“慕沉,要不是咱们立场不同,我都想引你为知己了。”他要是有慕沉这样的底气,这些年来,何必受尽钳制,如今,又何需那云雅为他牺牲。 慕沉:“五王子无事,本王便离开了,明儿早上,本王送五王子出贺城,定安侯回京,与你们同路。” 慕沉说完,起身离开。 眼看慕沉就要走出屋子,呼延赫不甘心再问,“你当真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慕沉没有犹疑拒绝。 呼延赫:“为了景王妃?” 慕沉脚步微顿,没有说话,而后大步离开屋子。 慕沉虽然没有回答,但呼延赫已经得到了答案,他望着屋外,直到看不见慕沉的身影,才低声自言自语,“大丰人,不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吗,他这样,倒是让人意外。” 萧青宁和那云雅在院子里闲逛,碧溪不远不近跟着她们。 两人走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云雅在说,萧青宁在听。 那云雅盯着萧青宁瞧了又瞧,赞美道,“王妃姐姐真漂亮,比我们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还漂亮。” “那云雅公主也很漂亮。”萧青宁不吝赞美。 那云雅连连摆手,“在王妃姐姐面前,那云雅可算不得漂亮。” 萧青宁笑笑,“公主是草原上的明珠,戎狄王怎么舍得让你远行?” 说到这个,那云雅情绪有些低落,“父上是舍不得那云雅,但那云雅要为父上分忧,也不知道那云雅以后还能不能回到草原上。王妃姐姐,那云雅想家了。”小姑娘说着,有些委屈、难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看着那云雅落泪,萧青宁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同时不解询问,“那云雅公主不是自己想来大丰的吗?哭的这般伤心,可是不愿意离开草原。” 萧青宁这话,带了几分试探之意,那云雅眼底露出几分不自然,躲开萧青宁,低下了头。 “我是……”那云雅细碎呢喃,萧青宁就站在她跟前,也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萧青宁:“那云雅公主也不用担心,等公主到了上京,父皇为给公主选一个好夫君的,公主嫁入大丰,便是大丰人,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那云雅低着头,眼底划过讥讽,“……”她要是信了这话,就是傻子。 那云雅抬起头,望着萧青宁问,“他们都会像王妃姐姐一般温柔吗?” “当然。”萧青宁自认不是温柔之人,上京里那些大家闺秀们,可比她温柔多了。 那云雅很高兴,“要是能和王妃姐姐住一起就好了,那云雅喜欢王妃姐姐。” 萧青宁为难,“这个怕是不能,我家王爷不被陛下待见,被赶到了这地方,无诏不得归京,那云雅公主要去上京,以后会长住上京。” “那我嫁给景王殿下,是不是就能和王妃姐姐一直待一起了?”那云雅很认真询问。 碧溪跟在她们身后,听见这话,心想,这那云雅公主,可真会捅马蜂窝。 萧青宁同样很认真的看着那云雅,笑着拒绝她,“那云雅公主说笑了,我家王爷不能回京,公主又要待在上京,如何都牵不成姻缘。” “我可以留在贺城的。”那云雅争取。 萧青宁:“公主是来和亲的,不是来游玩的。” 那云雅又低下了头,小声说,“我知道了。” “上京城中,有大丰最优秀的儿郎,那云雅公主到了京城,可以好好看看。”萧青宁给她提议。 那云雅:“那云雅是来和亲的,一切由大丰陛下做主。” 萧青宁:“……”这觉悟,怕是要搞事。 萧青宁有些庆幸,她和慕沉远在凉州,这位戎狄公主就是要搞事,一时半会也搞不到他们头上。戎狄王将最小的女儿送了出来,大丰这边,就不可能随便选出个人与戎狄和亲,不说让哪个皇子娶了这位公主,至少也该是宗室之人。只怕那云雅还没到京城,京城许多未婚适龄的公子们,就该传出已定亲的消息。 萧青宁和那云雅聊了会儿,见慕沉出来,在等着她,便和那云雅告辞。 那云雅见萧青宁要离开,问她,“明天我离开,王妃姐姐会来看我吗?” “会的。”萧青宁答应下来,这是慕沉先前就说过的事情,并不碍事。 萧青宁走到慕沉身边,慕沉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两人一道往外去。 那云雅收回视线,轻声低语,“他们两人,真是叫人羡慕,让人忍不住想毁了。” “你在说什么?”呼延赫走到那云雅身后,隐约听见点什么,又分辨不出来那云雅究竟说了什么。 那云雅侧过身子,和呼延赫说,“五哥不觉着景王殿下和景王妃很叫人羡慕吗,你看他们走在一处,旁人都插不进去。” “他们确实叫人羡慕,你若听我的话回去,以后也能找到这么一人待你的。”呼延赫叹气。 那云雅:“五哥与景王殿下说了什么?” 事关那云雅,呼延赫也不瞒她,“我本想让他护你一二的,不过他拒绝了。” “为什么?”那云雅问。 呼延赫:“为了他的王妃,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很好。” 那云雅皱眉,“我是想问,五哥怎会生出让景王殿下取我的心思?” “原来你是问这个。”呼延赫抬手揉揉她脑袋,“你为五哥牺牲这么多,五哥唯一能做的,只是为你找个依靠,慕沉这人,我和他接触过几次,若是他答应了,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总能护你安虞。” 听着这话,那云雅泪流满面。 呼延赫瞧着她落泪,慌了神,“你怎么哭了,可是五哥说错了什么,惹你伤心了。” 那云雅忽然抱住呼延赫,哽咽着说道,“五哥没说错话儿,是那云雅不好,那云雅只是太高兴了。”她的五哥,一直没有变,一直都是那么护着她,现在,她长大了,也能护着他了。 呼延赫不懂那云雅的情绪,只会哄着她,让她不要再哭了。 哄了一会,那云雅还是哭,呼延赫无奈,“怎就那般爱哭呢,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呢。”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那云雅放开呼延赫,用袖子抹着眼泪。 呼延赫看着她,向她承诺,“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在大丰活得安逸些。”只要大丰、戎狄不起战事,作为和亲公主的那云雅,总能过得好一些。 在西云关看见那云雅时,呼延赫心底有什么在萌芽,到了贺城,和慕沉一番对话,他找到了今后的目标。 第133章 送走 萧青宁短暂和那云雅接触后,不太再想和那人有交集,不知为何,那云雅给萧青宁的感觉很奇怪,似乎,她不该是那副模样。萧青宁可以确定那云雅没有想嫁给慕沉的心思,她说想嫁给慕沉,就好像是说着玩的,亦或是为了试探她。 不管那云雅出于何种心思试探她,萧青宁都觉着这人不好对付,也不知她去了京城,会掀起怎样的风雨。不知觉间,萧青宁又皱起了眉头。 慕沉捏了捏她手心,问道,“和戎狄公主见面,感觉不好?” 萧青宁摇摇头,“可能是我想多了。”转而问慕沉,“呼延赫和你说了什么。”萧青宁并不想和慕沉讨论那云雅说要嫁给他的话。 “也没说什么,他大概看我留在贺城,想试探一下。”与萧青宁一般心思,慕沉也不会将呼延赫口中的交易说与她听,不会有后续的事情,没必要说了让萧青宁心里不舒坦。 两人回到景王府后,慕沉被日影叫走,处理一些事情,萧青宁也被明姨拦下,要她安排一些事情。凉州的官夫人们,往王府递了帖子,萧青宁要在这里住下,总要和她们打交道。这些夫人们,估计也清楚萧青宁一路北上舟车劳顿,隔了两日才往府里递帖子。 萧青宁将十几个帖子过了一遍,和明姨说,“见一个也是见,见一群也是见,明姨挑个时间,将这些夫人,都请到府里坐坐,一起见了吧。贺城如今百废待兴,宴席也不用准备太好,最多花点巧思,看着差不多就得了。” 听到这话,明姨一时不知道该说萧青宁什么好,宴席办的寒碜,丢的是萧青宁的脸面,她是不愿意见到的。 萧青宁看出明姨顾虑,解释道,“这种时候,宴席若是办好了,少不得留人话柄,招人闲话。”至于脸面,那东西能吃吗,再说了,如今在凉州,她为景王妃,又有南阳郡主的封号,就是最大的脸面。 明姨为着萧青宁考虑,一时想岔了,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清楚该怎么做了。办一场宴席,要准备的事情不少,明姨急匆匆离开,先回去划计一下时间,再和萧青宁定宴请日期。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戎狄使团离开贺城时,与回京的十万大军同行,那叫一个热闹,萧青宁依言来到城外,送那云雅离开。 “王妃姐姐,那云雅会想你的。”那云雅上了马车,还忍不住从马车侧面探出头,挥手和萧青宁道别,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两人感情有多深呢。 定安侯从京城带了三十万大军出来,回去时只带了十万离开,剩下的人,十之六七留在凉州,剩下的去了并州,将西北防线重新布置起来。至于将令,依旧留在慕沉手里,慕沉这个景王殿下在西北有多少份量,就看将令能在他手里留多久,若是皇帝不收回将令,慕沉便是西北有实无名的大将军。萧青宁和慕沉心里清楚皇帝不会收回将令,就是不知道京城那边,三皇子、七皇子他们,能稳住多久。 萧青宁和慕沉站在城墙上,目送十万大军远去。 接下来一段日子,慕沉忙着在凉州各地走动,有时三五天的不回王府一趟。慕沉忙着时,萧青宁也没闲着,付掌柜安排的人到了凉州,萧青宁见过他们,根据需求,组建了一支商队,准备往西边去,又拿开了几个铺子,先试着看看行情。 萧青宁一忙起来,便忘了时间,直到明姨找来,告诉她月底了,她才想起宴请之事。 “瞧我,都忙忘了。”萧青宁拍拍脑袋,一脸无辜望着明姨,她真的不是故意忘记的。 明姨大概也料到了她这反应,将一切都安排妥了,这时候,只要她去试试衣裳,熟悉一下明日的流程,也便可以了。这次宴请,是萧青宁来到凉州后的第一次宴请,是她知悉凉州各位夫人小姐的机会,也是一众夫人小姐认识她的时候,宴席上明姨可以依着萧青宁的意思简单一些,但在别的地方,该如何还得如何。 萧青宁既然设宴请诸位夫人小姐来互相认识认识,就不会只请先前递了帖子,想要见她的那些人,而是给凉州有头脸的夫人,都送了帖子。这些夫人们,大都住在凉城,来贺城需要一日光景,虽说明日才是宴请之日,但今日,人基本都到了贺城。当初,成国公府的宅子也在贺城,这些属官、将军们,大都在贺城有宅子,早早安排了下人过来打理,这时候直接住进去,不用景王府为她们费心。 因着这些人的到来,贺城热闹了不少,加之先前从其他地方来贺城落脚、发展的人,如今走在贺城主街上,再没有冷冷清清之感,但和四五年前的贺城繁华比,还是差了好些的。 萧青宁听明姨说这些人来贺城,为贺城添了人气,乐了,“这倒是意外的收获。” 萧青宁在为明日的宴请做准备,那些收了帖子的夫人们,也没闲着。这些夫人前来赴宴,身边都带了府里的姑娘们,有惦记慕沉后院的,也有带女儿来开开眼的,前者少不得早做打算,后者心态就很好了,甚至一些夫人们,以前有交情,只是长时间没见,借着这个机会,还住到了一起。 属于全将军府里的宅子中,全夫人只带了嫡女全馨过来,但他们府里,有个在景王府做事的全灵,这时候,少不了把全灵找来,打听一些事情。 这些日子,全灵在青华苑跟着方妈妈做针线活,基本不出屋子,多日的安逸,让她恍惚忘了自己的身份,直到见到全馨。 全灵在全将军府里过的不如意,气色也不大好,这半个月在青华苑好吃好睡的养着,脸上多了点肉,精神气也好上不少。全馨挑起她下巴,细细打量她,出口便是刻薄之话,“看来你在王府的日子过的不错,是不是已经爬景王殿下的床。” 全将军将全灵送来王府,还是全馨出的主意,但现在看全灵过的还不错,她就有些不乐意了,再要想到全灵得了景王殿下宠爱,就更是嫉妒的发狂。 萧青宁只知道全将军想将女儿送到慕沉身边,却不知其实是全馨看中了慕沉,才有的后面的事情。 全灵跪在全夫人脚边,被全馨这样羞辱,只能强忍着,全馨不乐意了,她连找个地方藏起自己仅剩的尊严都做不到。全馨看她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觉着没意思,这时候全夫人给个台阶,她便顺着饶了全灵。 全夫人:“馨儿,你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坐下来说话。” 全馨收回手,在全夫人身边坐下,全灵低下头,心底有什么在疯狂滋长。 全夫人:“你到王府也有些日子了,过的可还习惯。” “习惯的。”全灵低着头回话,“王府主子不多,主院里都是王妃娘娘从京城带了的人在当值,全灵见不到王妃娘娘的,景王殿下时常不在府里,全灵更是没见到过人。” 全灵隐瞒了自己在主院做针线的事实,她知道的,全夫人、全馨不会无缘无故要见她,她们这时候见她,只能是为了明日景王府上的宴请。除了那日被萧青宁带回青华苑,全灵也只远远见过萧青宁两回,但从和方妈妈等人的闲聊中,能看得出萧青宁为人,她不想对不起萧青宁,连眼前这点安逸都保不住。 全馨听闻全灵没见过慕沉,有些高兴,但看她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又气得不行,骂咧咧道,“果然是没用的东西,些许小事都做不好,白瞎了父亲给你攀高枝的机会。” 听到这话,全灵握紧了拳头,她不想要这样的机会,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只可惜生错了地方,遇上全夫人这样容不下姨娘,容不下庶女的当家主母。 比起全馨,全夫人见过的、看过的更多,直觉全灵在说谎,不动声色试探起来。全灵做的针线活,手上没干粗活的痕迹,被全夫人试探几句,便漏了马脚。 全夫人:“你也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是好事,本夫人回去就去和徐姨娘说道说道,她的女儿,有了好归宿,如今生活的很好,想来徐姨娘也能安心。” “母亲,求您不要为难姨娘,有什么,都来找我,姨娘身子不好,求母亲怜惜。”全夫人一提起徐姨娘,全灵就慌了,全夫人嘴上说着要徐姨娘安心,何尝不是在威胁她。 全夫人浅笑,“打小,你就是个明白人,说话做事都有分寸,是个好姑娘,你求本夫人怜惜徐姨娘,你也要为母亲分忧啊。” 全灵眼眸里满是挣扎,不知该如何做。 全馨看见她这模样,哪还能不知道自个被她耍了,气得站起来走到全灵身边,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好啊,敢糊弄到本小姐头上,你长本事了啊。” 全灵吃痛,生生受着,脸上留下一个显眼的红印子,全馨还不解气,被全夫人拦住。 “好了,何必与她计较,她如今算是景王府的人,脸上留了痕迹,让人看见了不好。”全夫人说。 全馨的脾气,也就全夫人能制住,有全夫人这话,她坐回原处,不和全灵一般计较。 全灵从全家宅子出来,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全夫人说,“不管你先前在王府如何,明儿,你要向着全家,全家好了,徐姨娘才能好。” 全夫人说出这话,全灵如何能不清楚她们想在明天生事,只是不知道她们打算如何做。全馨的目标是景王殿下,景王殿下这些日子都没在王府,应该不会有事的,全灵这样安慰自己。 万一,万一呢。 全灵又止不住的担心,若她真帮着全馨做了什么,损害了萧青宁的利益,只怕还不用景王妃出手,景王殿下就会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别问全灵为何会这样想,在方妈妈等人口中,景王殿下就是这么不讲理的护着景王妃。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全灵靠着墙角坐下,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全灵孤身一人,又出现在不怎么有人的巷子里,没多会,便被人盯上了。 一刀疤男,提着酒坛走到全灵面前,“小娘子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外面不安全,哥哥送你回家啊。” 听到这声音,全灵颤抖了身子,抬起头来,看见刀疤难的一瞬间就想逃跑。只是她靠墙角坐着,想跑也不方便,而刀疤男一手提酒坛,一手抵在墙上,将她困了起来。 全灵:“我是全将军府小姐,你敢对本小姐不敬,我爹爹不会饶过你的。” “哟,还是个娇小姐,有意思了。”刀疤男将半空的酒坛扔掉,伸手就要摸全灵下巴。 全灵下意识拍开他的手,用力一推,刀疤男后退两步。全灵趁这个间隙,爬起来就往巷子口跑,刀疤男笃定她跑不掉,饶有兴趣的看她逃跑。 全灵还没跑出多远,又出现两个大汉拦住她的去路,凭她的力气,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刀疤男慢悠悠走过来,笑着说,“小娘子要往哪里跑,你倒是跑个给爷看看。” “救命、救命……啊——”全灵大喊,被刀疤男冲上前,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揽着她,要把人带走。 全灵开始掉眼泪,难道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吗? 就在这时,墙头上传来一道清脆女声,“几个大汉,欺负一个小姑娘,也忒不要脸了。” 白芷也没想到,闲逛也能遇上不平事,最主要的是,那被挟持的姑娘,她看着还有些眼熟。 刀疤男看见白芷,又是一声“哟”,大笑道,“今儿运气不错,又遇上个小美——” 刀疤男话没说完,白芷忽然从墙头落到她面前,狠狠一拳打在他脸上,“挑衅到本姑娘头上,算你们倒霉。” 三个壮汉不会什么武功,也就占着身形高大,力量强,欺负欺负全灵这样的人,遇上白芷,都不用出全力,就能把他们撂倒。 “女侠饶命啊!” 第134章 效力 刀疤男那叫一个悔啊,心想自己怎么就有眼无珠呢,惹上了练家子。其他两人,受刀疤男驱使,这时候也后悔的不行,白芷下手,都是往痛处揍的,他们这时候,想站起来都困难,只能连连求饶。 白芷抽了他们腰带,将人捆了,准备去报个官,也算为民除害。贺城隶属上南郡,是上南郡治所所在之地,设有郡守府。 三人听见白芷要将他们送官,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就他们犯的事儿,在牢里头蹲一久,也就能出来了,但若白芷咔嚓了他们,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白芷缩在一旁,看三人被捆了起来,不能动弹,被压抑的恐惧一下子爆发出来,大声哭了起来。 好吵。 白芷有些头疼,但认出了全灵,她又没办法不管。 白芷走到全灵面前,递给她一块帕子,“走了,我送你回去。” “谢谢。”全灵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跟着白芷离开巷子。 白芷啧了一声,“就你这不设防的模样,难怪在活的跟个小可怜似的,小心我的帕子上浸了药,轻易就能让人昏睡过去,到时候我想怎么着你,就可以怎么着。” 全灵停下步子,一脸不可置信看着白芷,“姑娘不会……”害人吧。白芷帮了她,全灵很难将她和坏人联系在一起,白芷若是知道她的想法,怕是要笑出声。 “走不走?”白芷问。 走,当然走,全灵跟上白芷,比起巷子里被捆住的几个大汉,还是跟着白芷走可靠一些。走了一会,全灵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没和白芷说她住哪里,但白芷走的方向,是往景王府去的。 “姑娘,我住那边,方向反了。”全灵往反方向指了指。 白芷:“还不算太傻,你叫全灵是吧,我知道你,放心,不会将你拐了去的。” 闻言,全灵更担心了,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白芷,认识这样一人,那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你是什么人?”全灵一脸防备盯着白芷,随时准备跑。 白芷歪头看她,“你猜啊。”看白芷当初能赖在卫钦身上,从而进了应天府大牢,就可窥见她的性子,萧青宁说是跳脱,又何尝没有恶劣之因,就好比现在,她若不说那些话,全灵不见得会防备她,就是全灵心生防备,她解释两句,也就可以了。 然而,她偏不。 全灵猜不到她是什么人,不敢再与她同行,“多谢姑娘相救,就此别过。” 看着全灵慌慌张张跑远,白芷难得反思自己,“这么不经吓的吗?” 全灵走远后,见白芷没跟上来,还是不放心,绕了几条街,才回往景王府走去。走到景王府西侧小门,看见有人出来,全灵忽然停住脚步,往旁边躲了去。遇上那几个大汉,她被吓到了,后来又被白芷胡说一通吓了一番,整个人都是懵的。走到景王府外,看见熟悉之人,她不自觉抬手抚上左边脸颊,隐隐觉着肿了一片。 全馨下手很重,半个多时辰过去,全灵挨了一巴掌的地方还没消肿,这般模样回到青华苑,她就没法解释脸上的红肿是哪里来的。全夫人还不知道全灵在主院当差,不然,怎么也会给她处理一番,看不出痕迹才放人离开。 全灵在景王府外徘徊好一会,迟迟下不了决心。 不知过了多久,全灵苦笑一声,她被父亲送进了景王府,知道的人不少,她还有什么名声,还要什么名声。 全灵想通这一点,不再纠结,往侧门进入府中,避着人回到青华苑。全灵一回到青华苑,还没躲回屋里,便先遇上了方妈妈。 方妈妈一眼瞧见全灵脸上的红印子,又见她衣裳、头发略有凌乱,忙问她,“你这是遇着怎么了,被谁欺负了?”萧青宁将人送到方妈妈面前,全灵手巧、嘴甜,还懂事,整日待在屋里头,乖巧的很,方妈妈对她,存了几分怜惜之意的,将她当孙女待的。可有说,只要全灵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她在这府里,便能生活的很如意。 全灵将方妈妈的忧心看在眼里,心里很是触动,只是……有些话儿,她不能说。面对方妈妈的关心,全灵捂了脸,“奴婢没受欺负,就是不小心蹭到了墙上,伤到了。” 全灵这话,方妈妈自然是不信的,“王妃将你送到我这里做针线,也说了全姑娘的身份,全姑娘受了委屈,是我这老婆子照看不周,你若不愿意和我说,便到王妃娘娘跟前说吧。” 方妈妈话落,就要出屋子,往萧青宁住的主屋去。全灵忙拉住她,“您别去,我说就是了。”全灵抽抽噎噎将路上遇见刀疤男的事情说给方妈妈听。 方妈妈听完,急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等作恶的人,不行,老婆子要告诉王妃去,好叫王妃心里有数。” “方妈妈,您别去,给我留点脸面。”全灵声音里满是祈求。 方妈妈叹气,回到全灵身旁坐下,问她,“那就这样算了,被欺负了也忍气吞声?” 全灵解释,“那个救我的女侠,已经将人捆了,说是要送官,她已经为我报仇了。” 方妈妈摸摸她脑袋,“好,你说算了,便算了,老婆子也知道你顾忌什么,这两日你就留在屋里,放心,那事儿,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谢谢您。”全灵扑在方妈妈怀里,哭得好不伤心。一个外人,都能这般为她想着,但她的父亲、嫡母、嫡姐,都只会想着怎么利用她,怎叫她不伤心。此为,感受着方妈妈的爱护,全灵为自己欺骗了她,感觉满心愧疚,有那么一瞬,全灵想和方妈妈坦白,但想到徐姨娘,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徐姨娘是全灵的软肋,她不敢拿徐姨娘的安危冒险。 方妈妈安慰了全灵一会儿,放开她,准备去找些药膏回来,让她擦擦,好受一些。 方妈妈才出屋子,便遇见碧云。 “碧云姑娘过来,可是王妃有什么吩咐?”方妈妈问。 全灵在屋里,听见碧云过来,莫名生出几分害怕。 碧云拿出一个白瓷盏,递给方妈妈,“这是王妃让我送过来的,方妈妈不用去折腾了。” 碧云拿来的,是上好的药膏,正好能给全灵用。 方妈妈看了看屋里,无声询问碧云,王妃是个什么意思? 碧云神秘一笑,“方妈妈拿着就是,全姑娘会明白的。” 屋里头,全灵听见碧云提及自己,一颗心更是悬在了心口,不上不下的,太折磨人。 碧云没有进屋,将东西给了方妈妈,便回了。 方妈妈拿着药膏回到屋里,全灵小心翼翼询问,“碧云姑娘过来作何?” “这是王妃让碧云姑娘送来的药膏,你把脸擦干净,抹上去,再揉一揉,脸上的伤明天就能好了。”方妈妈说道。 闻言,全灵心中仿若晴天霹雳,只剩一个念头,景王妃什么都知道了,她都知道了,也难怪碧云会说,她看见了就能明白。 全灵一下子白了脸,失了魂,方妈妈看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全灵脸上的伤,另有因由,而小姑娘对她说了慌。方妈妈待全灵真心,猛然知道自己受骗,心里有些不舒坦,但想到全灵的情况,还是忍不住心疼她。 “全姑娘,王妃娘娘将你带到青华苑,这些日子,你该看的明白,王妃是什么样的人。王妃娘娘待我们这些下人亲厚,但眼里最容不得沙子,你好好想想,如果真有什么难处,求到娘娘跟前,娘娘说不定能帮你一把的,我的话,你好好想想。”方妈妈说完这话,出了屋子,给全灵自个好好思考。 全灵捏着碧云送来的白瓷盏,内心很是纠结,她到底该怎么办。 主屋里头,白芷大咧咧歪在椅子上,对萧青宁的行为,很是不解,“主子,你既然知道全灵有问题,怎么还把人留在跟前。”全灵出了景王府,又去了哪里,在萧青宁这里,都不是秘密。 萧青宁:“可能看她合眼缘吧,再说了,她现在不还什么都没做。” “要是她一直想不通,主子会如何对付她?”白芷好奇。 萧青宁没回答,反问她,“你在外头欺负她,到了我这里,还想着欺负她?” “主子,我冤枉。”白芷大呼冤枉,“要不是我见着了,那小可怜,指不定怎么受欺负呢,我是救她,才没欺负她。” 白兰没眼看,不想承认和这人是姐妹,丢人。 眼见白芷开始作怪,萧青宁、白兰、碧溪都没理会她,白芷觉着没意思,翻身到了房梁上,等着看戏。 全灵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来见萧青宁。萧青宁那日对她说过的话,她日日记在心头,不敢忘,不能忘。 本王妃这里有桩生意,不知全姑娘可感兴趣。 若景王妃能护徐姨娘周全,她做她手上的刀子,也无不可。全灵打小就知道一个理,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看见全灵找来,萧青宁半点不意外,“全姑娘考虑清楚了。” “娘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全灵佩服。”全灵跪在地上,说着自己的经历,“我虽出身将军府,但因嫡母不容人,自小生活不易,唯生母徐姨娘处处护着我,我才能长到今日这般年岁,若王妃能为我护徐姨娘周全,全灵力量虽微,愿为王妃效力。” 萧青宁:“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 全灵仰起头,让萧青宁看到她脸上的伤痕,“这是全馨留给我的,王妃明日设宴,她们想从我这里打探消息,我不愿负了王妃数日照看之情,对她们说了慌,没让她们知道我在青华苑里。全馨嫌弃我没用,给了我这一巴掌。”说到这里,全灵眼底不掩对全馨的恨意。 萧青宁没说话,等全灵接着说。 有些事情,只要走出第一步,后面的就简单了,话到这个份上,全灵也不隐瞒萧青宁,将全馨的心思说了出来,“依我对她们的了解,全馨进了景王府,定会想办法留在这里,若叫她有机会靠近殿下,她便有万种手段去达成她的目的。” 全馨若是在景王府做客时有个什么意外,顺势留在了王府中,那在外人看来,她是景王府的客人,就是以后有什么,也不会碍着她的名声。若全馨如她一般是被送进景王府的,就算她有本事,真成了景王殿下的身边人,以后说及她的以往,也会有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污点。 全馨既肖想景王殿下,又想要名声,最后便可怜了全灵。 萧青宁听完全灵说的,有些意外,“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全灵:“全灵说的,句句属实,望王妃明鉴。” 萧青宁没说相信她,也没说不信,只问她,“你委屈自己,入景王府做丫鬟,也是因为徐姨娘,受全府挟制?” “是。”全灵毫不犹豫回答。 萧青宁又问,“若我与全将军府为难,你当如何?” “在那府里,我在乎的只有娘亲。”全灵换了对徐姨娘的称呼。 萧青宁:“给我个信物,我让人带徐姨娘离开全将军府,另给她安置住处,护你们安虞。”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全灵没想到萧青宁这般好说话。 萧青宁:“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但你要记住了,在我这里,没有背叛、出卖。”她可以应下全灵的要求,将她当自己人,护着不让人欺负,同样也可以不管她死活。 全灵指天发誓,“全灵若负王妃大恩,不得好死。”若萧青宁欺骗她,就是拼上命,她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萧青宁上前,亲自扶全灵起来,“回头,你也别去找方妈妈了,我让人另外给你安排住处。今儿出了这屋子,你便记住了,你出现在景王府,只是因为本王妃初来乍到,身边没个说话的人,又瞧你合眼缘,便让你到景王府做客,给我做个伴儿。” 全灵不可置信。 萧青宁这番话,可谓处处为她着想,甚至还抬举了她。 怎么可以这样。 全灵多年来忍下的泪水,似要在这时候流尽。 第135章 画眉 萧青宁也不管她,任她哭得稀里哗啦,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萧青宁不大会哄人,便用转移注意的方法安慰她,“陪在我身边作伴,要受的刁难不少,你要有心理准备。” “王妃放心,我不会叫您失望的。”她自小受到的磋磨太多了,一点刁难而已,她还不放在眼里。 萧青宁知她误会了,又道,“我给你说这话,不是要你忍气吞声,而是想告诉你,受了委屈,不要忍着,要能自己镇的住场子,否则,苦的还是自己。”全灵在全将军府上,忍让太多,萧青宁怕她忍成了习惯,在这里也忍着。看萧青宁在京城做的那些事情,可不是个能忍让的主儿,她自然不希望全灵处处忍让,委屈自己。 全灵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明白萧青宁的意思,最后忍不住问,“我身上有什么值得王妃看重的?” 萧青宁想了想,回答道,“刚刚不是说了,我初来乍到,对凉州不熟悉,明日宴席上,还要你帮着认认人。” 说起别的,全灵可能担心自己做不好,但认人的事,全灵有信心做好。全馨去哪里,都会带着全灵,凉州的夫人、小姐们,全灵不说都认识,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全灵过去十来年,活的小心谨慎,养成了凡事多看一点,多记一点的心思,有些后宅私事,也知道一点。 全灵将自己知道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萧青宁很是意外,觉得这笔买卖不亏。她也不会一辈子困着全灵,等她离开凉州,就可让全灵自己去生活。萧青宁这样的打算,目前并不会告诉全灵,有些事情,还是要熟悉之后,说着才有说服力,说不定她这时候告诉全灵,全灵还会惶恐、多想,得不偿失。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萧青宁抬头望横梁,“热闹也瞧了,该做事了。” 白芷哈哈一笑,翻身下了房梁,冲萧青宁抱怨,“主子还说我欺负人,要我看啊,主子才是将人欺负的狠了。”萧青宁和全灵一番话,全灵听不出不对劲的地方,白芷这些熟悉萧青宁的人,哪能听不出点其他意思。萧青宁不说破,她们也不会点破,但嘴上得逞两句,还是可以的。 全灵看见白芷,很是意外,“你,是你……”难怪王妃那么快就得了消息,还送了那样一盒药膏过去。 白芷嬉笑,介绍自己,“我叫白芷,不是坏人哦!” 全灵:“……”哪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 萧青宁让白芷别作怪,和全灵说,“将信物给白芷,全将军府的情况和徐姨娘的情况,都给她说一下,她会带人将徐姨娘带出将军府。” “多谢王妃,全灵明白了。”全灵真心道谢。 全灵和白芷出了主屋,找个地方说话。全灵按着记忆,大致画了一幅将军府地图给白芷,又将贴身戴着的银锁交给她。这银锁,是徐姨娘给她的,希望她一生平安,徐姨娘见到东西,会相信白芷的。 白芷收好东西,拍拍全灵肩膀,“你放心,我会将人完好无损带到你面前的。” “灵儿在这里,先谢过白芷姐姐。”全灵诚心道谢。 白芷:“等我回来,再谢也不迟。” 白芷不耽搁,往屋外去,走到门口处,想起什么,回过头和全灵说,“先前在巷子里,我真的是路过的,主子没有让人跟踪你。在青华苑里,你没见过我,我却听过你的名字,也看见过你。说实话,在巷子里,一开始我只是觉着你有些眼熟,还是后来多看上几眼,才认出你来。” 全灵怔住,“你和我说这个,是想……” “是想告诉你,别心里有结,有些事情,可能真就那么巧了,你扪心自问,这些日子,在青华苑的日子,是不是很自在。”白芷说完这话,提起轻功,翻墙离开。 全灵追到门口,只看见白芷的身影消失在墙头。 “原来之前不是我的错觉。”全灵住在青华苑里,白芷她们出入,偶尔还是会留下点痕迹。全灵之前还以为出现幻觉,但现在亲眼看着白芷离开,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全灵琢磨着白芷的话,忽然想起一个细节,在巷子里的时候,白芷将几个大汉放倒,确实盯着她看了又看,想来这就是白芷口中的“多看上几眼”了吧。想通其中关键,知道白芷不是萧青宁派去跟踪她的,全灵心底最后一点不甘也消失了。 她会记住自己的誓言,绝不背叛、出卖萧青宁。 或许,她还可以期待一下未来的日子。 萧青宁说要为全灵重新安排住处,便不会拖拉,白芷走了没多会,明姨亲自过来,领全灵到离青华苑最近的一处院子住下,还给她安排了伺候的丫鬟。 明姨叮嘱全灵,“全姑娘是府上客人,有什么需要,不用客气,来找我就是。” “多谢明姨。”全灵应下,道谢。 直到明姨离开,全灵看着这一切,还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反复一瞬间,她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全灵不是没有良心之人,将萧青宁的好意记在心里,心怀感激之心。 慕沉回到青华苑时,萧青宁还与碧云几个说着全灵的事情,安排明天的事情。 慕沉听了一嘴,和萧青宁说,“她们不怀好意,将人拦在府外就是了,没必要那么费神。” 慕沉回来,碧云几个也不碍眼,都退到外面去。 萧青宁听着慕沉的话,有些无语,在纸上写写画画,“凉州的事情,没个头绪,多接触接触这些人,兴许能有什么收获呢。”就算没有发现,她也只是费了点心神,没什么损失。 萧青宁这样说,慕沉不会再反对,还和她一起讨论起来。自古以来,前院、后宅的事情,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有些世家宗妇,她们的能力并不输男人,只是被身份束缚了才华,只能居于一方天地。 慕沉不会将萧青宁困于后宅之中,将凉州官场上的事情仔细说与她听。 萧青宁一边听,一边将这些人的夫人、女儿记在心上,哪些可以亲近一些,哪些维持面子上过的去,有了更清楚的想法。 两人说起正事,常常会忘了时间,白兰进来提醒几次,都被萧青宁拒了,等说完事情,只觉肚子空荡荡的,有些饿了。好在两人都不是讲究之人,不需要太多菜色,还不算太折腾人。 三月底,月亮弯弯一钩,满天星辰格外灿烂。 萧青宁沐浴梳洗回到内室,只见慕沉靠着床头,双眸紧闭,似是睡着了。 看着这样的他,萧青宁忽然想起三个多月前的一幕。那时候,慕沉深夜潜入星月阁,屋里烛火燃起时,她看到他霸占了她的软榻,也似现在这般靠着,只不过那时候他睁着眼,掩饰过的容貌,配着那双眸子,叫她觉着怪异,无端觉着他不该是那般模样。 此时回想起来,萧青宁忍不住笑出声,或许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是窥觑慕沉美色的。 慕沉习武,五感敏锐,先前有些昏昏欲睡,也在萧青宁进来时散了去,只是他还没睁开眼,先感觉到了萧青宁的异样,便装睡下去。 萧青宁靠近慕沉,抬手描摹他的轮廓,动作轻缓,神情温柔,似要把慕沉的模样,用手感,用眼睛,都记下来。 慕沉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萧青宁的专注,忽然伸手,将人带向自己,躺倒在床上。萧青宁趴在慕沉身上,看着他睁开的眼眸凝着深情,忽然低头,主动吻上他的薄唇。 那一瞬间,萧青宁被蛊惑,慕沉被诱惑了。 有些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了。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衣裳剥落,坦诚相见,属于他们的,迟来的洞房花烛夜,在这个时候,完成了。 慕沉顾着萧青宁的身子,没放纵自己,尽管他极力克制,萧青宁很是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 迷迷糊糊间,萧青宁感觉自己被抱起,无意识蹭蹭慕沉,“好累,不要了。” 慕沉:“……”忽然想把人放回去。 慕沉到底心疼萧青宁,舍不得她难受,低头亲了亲她眼睛,轻声说,“不要了,我带你去沐浴。”他和萧青宁都有点轻微的洁癖,不清洗一番,带着那些痕迹,定是睡不安稳的。 夜渐深,红绡帐暖人成双。 清晨,萧青宁醒来没有太多不适感,只是在看到慕沉只着中衣,领口略敞倚靠在软榻上看书时,忍不住想起昨夜的荒唐,烧红了脸。 昨儿夜里,究竟是谁先起的意,先动的手,已经分不清了。 萧青宁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轻叹,“美色误人,诚不欺我。” 见萧青宁醒来,慕沉搁下书,走到床边,正好听见她这一句话,一时哭笑不得,“阿宁这话说反了。” 若论美色,世间少有能及萧青宁之人。而在他眼里,唯这一人,可让他论了分寸,为美色所误。 萧青宁不想一大早和慕沉讨论这样危险的问题,利落的从床上爬起来,不待她动手,慕沉取了挂在一旁的衣裙,细细为她打理。 萧青宁今日要见客人,衣着比之平日繁复、华丽,慕沉试了两次,才帮她穿戴整齐。所谓有来有往,萧青宁也取了慕沉衣袍,为他打理,男子服饰,较之女子,简单不少,萧青宁没花多少功夫,就为慕沉整理好。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两人这般做来,平白叫人艳羡。 昨夜的事情,碧云几个都知情,故而都远远的躲了去,屋里的人不唤人,绝不过来打扰他们。两人穿戴好,萧青宁让碧云她们进来。 碧云、白兰齐声道喜,“恭喜主子、恭喜殿下。” 萧青宁被她们这一声“恭喜”,闹的红了脸,还是慕沉大大方方给了赏,叫她不那么尴尬。碧云、白兰都极有分寸,知道萧青宁害羞,不再多说。萧青宁有些庆幸,幸好白芷不在这里,不然,她能被她闹得不敢出门见人。 萧青宁坐在妆台前,由白兰为她绾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萧青宁有些不敢相信,似乎一夜之间,她眉眼间,凝着了万千妩媚,这时大婚第二日,秋妈妈用脂粉也描摹不出的妩媚。 萧青宁知道自己容色天成,平素很少浓妆艳抹,这般无需上妆便艳丽无双,叫她有些不适应,总想将眉眼间的媚色,都洗了去。 白兰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噗嗤笑出声,“主子,多少女人求的好颜色,到了你这里反被嫌弃,真是没天理了。” 闻言,萧青宁也觉着自己作,渐渐舒展了眉头,这样就这样吧,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白兰为萧青宁梳好头,正要为她上妆时,被慕沉拦了下来。白兰看出慕沉用意,退到一旁,不去碍手碍脚。 萧青宁见慕沉拿起螺子黛,笑眯眯问他,“你这是要试试画眉之趣?” “是也不是。”慕沉说,“闭上眼睛。” 萧青宁依言闭起眼睛,隐隐约约猜到慕沉要做什么。 慕沉当初能将自己的容颜掩饰的不起眼,为萧青宁描眉点妆,完全不成问题。 “可以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青宁听见这三字,缓缓睁开眼睛,铜镜里的人,还是那个人,但眉眼间,变了许多。不知道慕沉是怎么做的,掩去了她眉眼间的媚色,让她看着与往日一般无二。 果然,还是这样顺眼,萧青宁弯了眉眼,很是满意这样的效果。 慕沉见她欢喜,弯腰在她耳边低语询问,“可怪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你那般模样。”那样妩媚无双的萧青宁,慕沉只想把她藏起来,只让他一人看见。 越是在意,越是想独占她的一切。 萧青宁明白慕沉的心思,摇摇头,也对他说,“若是可以,我也想把你藏起来,免得招人惦记。” “我是你一个人的。”慕沉如此说。 白兰觉着自己有些多余,默默退了出去,她应该早点退出去的,省的被那两人腻歪的样子糊一脸。 第136章 宴请 府中设宴,一众下人早早忙活起来,园子里摆起坐席,厨房里飘出食香,门房处候了一溜丫鬟、小厮,等着客人登门,为其引路指说。 巳时过半,陆陆续续有夫人、姑娘们来到景王府大门处,或遇上相识之人交谈一番,或有不对付的冷嘲热讽一番,总归热闹极了。罗东安和陈庆关系近,两家府里人也走得近,这人罗夫人带着罗颜、陈夫人带着陈紫芸,一起来的景王府。 下了马车,陈夫人、罗夫人走在前头,陈紫芸挽着罗颜的胳膊,走在后头一点。说是挽着,其实是陈紫芸拽着罗颜往前走,用陈紫芸的话来说,有些事情,就是要彻底死心了,才能往前走。 罗颜爱慕景王殿下,却也看到了景王殿下对景王妃的在意,这些日子,她一面告诉自己应该放下的,慕沉那样的人,身边有了萧青宁,心里有了萧青宁,便不会再看到其他人。可是,要说服自己放弃容易,但要真正放弃,却又是那么的难。景王妃设宴,罗颜心里是纠结的,一方面不想来,一方面又忍不住心有期许,想远远的望望那人。 陈紫芸一开始知道罗颜倾慕景王殿下,是很赞同的,但那日见过萧青宁,又被陈荣敲打一番,再不敢对着罗颜起哄,让她喜欢就要去争取。陈紫芸将罗颜这些日子的模样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她,但更多的,是想她走出来。 罗颜明白陈紫芸的好意,才会在陈紫芸拽着她往前时,没有反抗。陈紫芸心里清楚,如果她真的不想去,没有人能逼她,会有现在这一幕,也不过是她的私心吧了,让陈紫芸拽着她,给她一个无法后退的理由,她想走入景王府,再见见那位姝色无双的景王妃,兴许能…… 兴许能什么,罗颜不敢表露半分。 慕沉来到西北,最先找上的便是陈庆,罗安东也一直支持他,他同这两人的关系近一些,在对待她们的家眷时,萧青宁也会亲近几分。 其他夫人、姑娘们,明姨只安排丫鬟引她们到园子里,园中准备了吃食、玩意,可随意些。陈夫人、罗夫人过来时,明姨直接引她们到主院去,萧青宁还要晚些时候才过去园子里,先和她们说说话,过会一起过去。 两位夫人都是通透之人,看其他人往园子里去,而她们绕过园子往另一处去时,便猜到了什么。她们的丈夫和景王殿下走得近,她们也得了话儿,可以和景王妃走近一些,景王妃初来乍到,有不熟悉、不了解的,她们也要帮衬一二。 明姨引几人来到青华苑时,慕沉刚好要出去,撞了个正着。 “见过殿下。”几人给慕沉问礼。 慕沉嘴角勾着笑,声音温柔,“不必多礼。”而后迈着步子,轻快离开,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出了青华苑,慕沉也不走正门,从侧门离开。萧青宁此次只宴请女客,没有男宾,慕沉不在府里也好。 罗颜来时,心底暗暗有期许,遇见慕沉,既兴喜、又难过,心底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笼上心头,叫她有些恍惚。 陈紫芸在她身边,看她模样,便知遭了,忙靠近她,小声嘀咕,“罗姐姐,别叫陈姨母为你担心。”景王妃是个什么性子,她们尚不清楚,一切小心些好。 听到这话,罗颜回过神,不再去想匆匆离开的慕沉,换上笑容,一副得体模样紧随前面两位长辈的脚步,进入主屋。 屋里,萧青宁没让她们见礼,只是两位夫人坚持第一次拜见王妃,礼不可废。一番见礼、问候,两位夫人在左边落座,两位姑娘在右边落座,白兰、碧云奉上茶水,在一旁候着。 陈夫人、罗夫人悄悄打量萧青宁,心想,不愧是京城走出来的姑娘,这身气度,是她们女儿身上养不出来的。再看这屋里的其他人,看着也不似寻常人,至少,在两位夫人眼里,看碧云、白兰她们,觉着不像丫鬟。 罗颜也在悄悄打量萧青宁,倒是陈紫芸,光明正大的盯着萧青宁看。那日,她也只是从楼上瞥见萧青宁,知道她生的极美,这会儿近前了看,更觉着外面的传闻没有错,景王妃果真是个大美人儿。陈紫芸一方面想要亲近萧青宁,一方面又顾着罗颜,很是纠结。 陈紫芸没纠结多会儿,萧青宁有意的情况下,也是能和人相谈甚欢的,她看过描绘西北的游记,也听其他人说过一些,这会儿,也能和她们交流一番,听她们说说她不曾知道的趣闻。 几人闲聊着,有种忘记时间的感觉,就是罗颜,在其他人的影响下,也不沉默。直到明姨过来提醒,说时间差不多了,萧青宁才意犹未尽的结束话题,请陈夫人、罗夫人去园子里。 出了主屋,萧青宁忽然想起什么,和白兰说,“去旁边看看全姑娘,请她一道过去。” 全姑娘。 陈夫人、罗夫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萧青宁口中的全姑娘,是她们知道的那个人吗?对于全将军想送女儿进王府,罗安东、陈庆是不屑的,更别说全将军竟将庶女当做丫鬟,送入景王府中了。 萧青宁知她们疑惑,一边往外走,一边和她们解释,“我初来乍到,身边没多少亲近的朋友,与全将军府上的四小姐投缘,便将人留在府里,做个伴儿。罗姑娘、陈姑娘无事,也可在王府做客几日。” 萧青宁邀请,陈夫人、罗夫人都不会拒绝,只看陈紫芸和罗颜的意愿。陈紫芸有点想在外面玩几日,但还是要看罗颜的意思,罗颜不知出于何种想法,也愿意在王府小住几日,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几人才出主院,全灵急步匆匆走了过来,她见过陈夫人她们,她们也都认识她。虽然不知道全灵怎么从被父亲当做丫鬟送入景王府变成在景王府小住,和景王妃做个伴儿,陈夫人、罗夫人几个,聪明的不会去探究里面因由。 萧青宁过来时,园子里很是热闹,一众夫人、姑娘们或说着话儿,或玩闹着,见她过来,一下子安静下来,而后齐齐见礼。 萧青宁:“无需多礼,诸位在这里,不用太拘束,吃好玩好才最重要。” 萧青宁说了一些场面话,走到席中落座,陈夫人、罗夫人在她最近的地方落座,其他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陈将军府里的女眷和罗将军府的女眷坐在萧青宁身旁,其他人羡慕,却也能想通其中关键,但全将军府里的庶女,也在萧青宁近旁入座,就惹来非议了。不少人齐齐看向全夫人落座的地方,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全馨看见全灵跟着萧青宁一起出现,身上的衣服也不像下人穿的,当即怨毒的瞪她一眼,要不是全夫人了解她,及时挡了一下,只怕所有人都能看到全馨的丑态。全夫人落在桌面下的手,狠狠扯了扯全馨,要她记着场合,记着身份。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全夫人能纵着全馨欺负全灵,但在凉州一众夫人、小姐们面前,她绝不允许这些人看见全馨半点不好。 全馨从小就知道怎么伪装自己,被全夫人扯了一下,当即闭上眼睛,再面对众人时,又是那个温婉的将军府嫡女。 全夫人诧异全灵跟在萧青宁身边,自己又不好挑起话题询问,便给下面甄夫人递了个眼神,那人的夫君在全将军手下,对全夫人多有讨好。 然而,还不等甄夫人说话,闵夫人先笑着和全夫人道喜,“恭喜全夫人,府上姑娘进了景王府,以后可有福了。” 闵夫人话落,众人视线落在萧青宁身上,景王殿下身边只有景王妃一个,盯着他后院的人并不是。在凉州这片地界上,以后便是以景王殿下为尊,不说景王殿下能不能回京城,端看这处宅子的前主人,在凉州也是一生风光的。 凉州远离京城,京中各种事儿能传到这边,多少会变了味。就像京中盛传慕沉不得宠,但在凉州地界,却又传出另一种版本。皇帝不是不在意景王殿下,只是景王殿下还小时,一没自保能力,二没母族护佑,皇帝才不得不冷落他来保护他。与此同时,皇帝命人秘密教导景王殿下,才有今日今日的景王殿下,解凉州危机,夺回贺城、西云关,一身风华惹无数姑娘倾慕。 萧青宁听闻这种传言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同时又为慕沉觉着心酸。他那么多年承受的苦,竟被这些人扭曲成了皇帝对他的偏爱,是不是以后,再不会有人记得,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并不知道当今陛下还有一位六皇子。 说回当前,萧青宁听到闵夫人的话,脸上笑容不变,甚至还有兴致问一旁的夫人们,这是哪家夫人,若是觉着全姑娘在景王府有福,也可把自家姑娘带到她跟前,她若看着合眼缘,便也留下了。 一旁,陈夫人、罗夫人奇怪,她们刚刚可是听萧青宁说了,全灵留在景王府,只是给她做个伴,是在景王府做客,和景王殿下没半点关系,但听现在这口气,怎么听都容易叫人误会。 两位夫人先前可是应下了让自家女儿在景王府小住的,若是……她们可不敢让女儿在景王府住下,不等两位夫人多想,旁人的反应叫她们吃了一颗定心丸,等着看戏。 萧青宁话落,不少人窃窃私语,似有所动。在凉州这片地儿上,比全灵漂亮的,比她身份高的姑娘不说一抓一大把,也有好几十个,全灵能得景王殿下青睐,其他姑娘为何不可以。 陈紫芸凑到罗颜耳边,小声嘀咕,“罗姐姐,你看……” “看着吧。”隐隐的,罗颜有种感觉,那两人之间,不会有其他人插足,景王妃故意误导在场的人,肯定有别的想法。 望着一众跃跃欲试,想借这个机会进入景王府的人,罗颜只觉好笑。论身份,萧青宁为南阳郡主,就是没有景王妃的名头,在这一群人里,也是身份最尊贵的那个。论容貌,这些人没得和萧青宁比资格,景王殿下就是贪图美色,有景王妃在前,还有什么美人能入他眼。 她们凭什么觉得自家女儿或是自己能入了景王殿下的眼。 她们凭什么? 大概是觉着景王殿下不可能只景王妃一人吧,景王妃再好,也只是一人,而旁的美人,可不止一个,全灵的出现,更给了她们信心。 闵夫人先挑起话题,但今儿陪她来的,是自家儿媳妇,没有未出嫁的姑娘,萧青宁说的事情,与她无关,再不管自己的话能惹出多少事。不少人看闵夫人,都觉着奇怪,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那样明显会得罪景王妃,而自己得不了半点好处的话,难道仅仅是因为和全夫人有过节,想将全将军如何送女儿到景王府上的事情摆到明面上,给全夫人难堪? 闵夫人是何想法,除了她自己,没人能琢磨明白。倒是过了这么一会,有人再坐不住了。 靠后的坐席中,走出一人,规规矩矩给萧青宁行礼,“万家小女,万清,给王妃请安。” 万清一站出来,全灵小声给她介绍情况,“她是万家庶女,因着容颜出众,这两年来相看了不少人家,但都没有定下人家,偶然间有消息传出,说万大人想借这个女儿,给自己寻个助力。” 全灵说的小声,也就萧青宁身边几人能听见,陈夫人、罗夫人听见她的话,很是吃惊。万家这打算,她们可没听到风声,但全灵敢拿到景王妃跟前说,想来也不会信口开河,有些意思了。 万郡守确实打着用庶女换前程的主意,万清也知道他的打算,来景王府前,万郡守还特意叮嘱了她,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万清自然要紧紧抓住。 萧青宁:“再走上前些,本王妃仔细看看。” 萧青宁话落,众人呼吸一紧。 第137章 万清琢磨不透萧青宁的心思,但还是依言走上前,在离着她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来,心中略显忐忑,无意识绞着帕子。 萧青宁初来凉州,此前也没什么人与她有过接触,一时之间,众人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只好静静看着,寻思自家今后该怎么和这位尊贵的王妃娘娘相处。 万清能被万郡守当做谋求前程的筹码,姿色自是不差的,萧青宁自己就是世间难寻的没人,在京城繁华地,也见多了美人,仔细打量万清后,也觉着这姑娘容色上佳。 萧青宁看着万清点点头,赞道,“是个标致的姑娘。” “浅薄之姿,不及王妃一二。”万清如此回答。 万清这话,实在过谦了,萧青宁开玩笑般说道,“万小姐这样说,本王妃是万万不敢留你在身边了。” 闻言,万清不由自主询问,“为什么?”她明明比不上萧青宁的容色,为什么不能留她。 “万小姐貌美如花,却说不见本王妃一二,若本王妃还叫你陪在身边,岂不是衬得万小姐无颜,这个罪过太大,本王妃可担不起。”萧青宁这般解释。 万清:“……”你这是强词夺理。 没想到景王妃是这样的人,万清心底,对萧青宁很是不屑,不过不能表现在脸上罢了。万清理理心绪,给萧青宁跪下,情真意切开口,“能伴在王爷、王妃身侧,是万清之福,王妃娘娘是牡丹国色,万清无颜,不敢累及王妃娘娘。” 不管景王妃是真的想为景王殿下张罗美人,还是假意试探什么,她都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万清忽然有些后悔,她刚刚应该再忍一忍的,等着其他人出头,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琢磨不透景王妃的心思。 万清话落,萧青宁还未说什么,全灵忽然嗤笑出声,“王妃从来说的,都是找几个合眼缘的姑娘,陪她几日,好尽快了解凉州风情,可从来没说过要为景王殿下寻觅佳人,万小姐这么迫不及待的想侍奉景王殿下身旁,万家真是好家教啊,将咱们凉州闺秀们的脸都丢尽了。” 全灵一番话,不顾万清脸面的,将她的心思挑明了,摆到台面上,一时间,园子里鸦雀无声。 当然,不是因为明了万清的心思,而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全灵。在场的姑娘们,谁都有资格说万清想攀附景王殿下,丢尽了凉州闺秀们的脸面,唯独已经身在景王府的全灵没资格这么说。 万清咬着嘴唇,眼眸里盈满泪花,一副受尽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叫人看了,忍不住为她抱不平。 一直没说话的万夫人,这时候站了起来,对着萧青宁一礼,“王妃娘娘,全四小姐污我万家门风,辱我万家女儿,还望王妃娘娘为万家姑娘做主。” “呵,敢做为什么不敢认呢?”全灵说道。 万夫人被她这态度气到,要不是多年修养支撑,怕是想撕烂全灵的嘴。而万清,更因为全灵的话,只觉自己似被人扒了衣服,任人指指点点一般难堪。 全夫人看着全灵嘲讽万清,又怒怼万夫人,只觉这个昔日唯唯诺诺的庶女,似乎变了个人一般。全夫人冷笑,全灵不会以为攀上景王殿下,就能不把将军府看在眼里吧,还真是天真的可笑,愚蠢至极。全馨看着全灵找死,心里莫名舒坦,她现在看全灵,哪哪都不顺眼。 就在全馨以为全灵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时,一直安静的罗颜忽然出声,同万夫人说道,“万夫人说全四小姐辱没万家门风,小女倒觉得全四小姐说得对。” 听到这话,全灵有些惊讶,而其他人,便是被吓到了,反倒是作为主人的萧青宁,饶有兴趣看向罗颜,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 罗颜出声,陈紫芸也跟着说道,“王妃娘娘不止邀请全小姐在王府小住,还邀请了我和罗姐姐在景王府小住,按某些人龌龊的心思来想,是不是我和罗姐姐也不清不楚的进了景王府。”陈紫芸和罗颜相交多年,在罗颜出声时便明白了她的打算,很讲义气的和她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陈紫芸这话,叫许多人不敢相信,难道真是她们想错了,全灵陪在景王妃身侧,不是因为景王殿下的缘故,而是单纯的只因为景王妃身边没个伴儿,找个人陪着说说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看向萧青宁,包括万夫人、万清。 萧青宁轻笑解释,“本王妃说过的,初来凉州,身边没个说话的人,见全姑娘合眼缘,便留了她的景王府小住。今日见了罗姑娘、陈姑娘,也觉着合眼缘,便也邀请她们在景王府小住。本王妃倒是不知是我说岔了,还是某些人听岔了,竟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陈紫芸:“就是,就是,王妃娘娘初来乍到,我们陪王妃娘娘说说话,有什么错处。” 罗颜附和:“闵夫人说全四小姐有福,我也觉着我有福,王妃娘娘出身大家,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有罗颜和陈紫芸一唱一和为全灵说话,效果不是一般的好。萧青宁有心借这个宴会,让全灵清清白白留在景王府,也让某些有心思的人清楚,景王府容不下其他女人。不想,她还没怎么说话,罗颜、陈紫芸就帮她解决了部分问题,省了不少事儿。 罗夫人、陈夫人都是帮着女儿的,这会也跟着说,她们的女儿能留在景王府小住,能跟在景王妃身边,着实是有福的。 真正清楚全灵是被全将军送入景王府的,终归是少数人,大多数人,都是听闻些许风声,并不确定事情是不是真的。而今,景王妃解释全灵在景王府,是为了给她做个伴,同时还有罗颜、陈紫芸也在景王府小住,倒叫先前误会全灵的人觉着不好意思。这时候,已经很少有人还记着,她们之所以会误会,也是因着萧青宁一开始没把话说清楚。 不管是陈将军的嫡女,还是罗将军的嫡女,凭陈紫芸、罗颜的身份,进景王府做个侧妃也是够的,断没有不声不响跟了景王殿下的道理,许多人都信了全灵的说辞。如此一来,全灵数落万清的话儿,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万夫人听着这些人说话,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恨不得现在就甩袖离开,只是面对身份尊贵的景王妃,她到底没敢那么做。至于万清,是彻底没脸了,也不打算要脸了。 万清柔柔弱弱望着萧青宁,话语却变得尖锐,“王妃娘娘这般善妒,就不怕景王殿下怪罪?”景王是她最好的选择,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轻言放弃。其实,万清不是没想过直接从慕沉身上入手,只是她都看不到慕沉,何谈其他的。而现在,她若能像全灵一般留在景王府,还愁没有见到景王殿下的机会。不得不说,万清很会做梦。 万夫人听见这话,忽觉眼前一黑,很是后悔带万清来景王府。若是因着万清得罪景王妃,影响了自家老爷前途,她也就跟着完了。见万夫人有些站不稳,一旁候着的丫鬟忙走到她身后,轻轻扶着她,以防她摔倒、碰瓷。 “善妒?”萧青宁笑得灿烂,“本王妃就是善妒,又如何?” 全灵、罗颜齐齐看向萧青宁,不是很懂萧青宁为什么要这么说,女子善妒,是会坏名声的事情,萧青宁就这样说出来,真的好吗? 若萧青宁知道两人的想法,只怕会肯定的点点头,告诉她们,没什么不好的。 其他人听见萧青宁坦然承认善妒,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而万清,也被萧青宁噎的说不出话来。倒是有消息灵通的,清楚萧青宁在京城里的一些所作所为,觉着景王妃果然如传闻那般,不将名声当回事,难缠的很。 萧青宁也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想法,缓缓说道,“想进景王府的,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姿色,再看看自己有没有身份,否则,既没有本王妃的貌,又没有本王妃的郡主身份,我家王爷,凭什么看得上。” 众人:“……”好不要脸。 这天下间,在这两方面能与萧青宁相比的,大概也只有宁阳郡主,而宁阳郡主与景王殿下为兄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她争的。 萧青宁:“万小姐无话说,便坐回去吧,宴会要开始了。” 萧青宁话落,丫鬟扶着万清回到先前坐处,万清没有反抗的余地。整个过程中,万清都是懵的,察觉到某些鄙夷的视线,心中恨的滴血。 万夫人比万清状态好一点,但也忍不住怨毒的看了全夫人一眼,要不是有全灵在前面做样子,她们也不会冒冒失失的,还没见着景王,先在景王妃面前露了心思。 将这一场闹剧看在眼里,不少夫人算是明白了,景王妃不是个好相与的,先前想着送美人进景王府,攀附景王殿下的,怕是要三思而后行了。再者,景王妃的性子,也与寻常闺秀不同,坦言自己善妒,还真是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宴席期间,各家女眷一一上前,给萧青宁问礼,一场宴会下来,萧青宁将这些人记了个七七八八,以后遇见了,估摸着能认出来。 全夫人和全馨上前给萧青宁问礼时,看着萧青宁身旁的全灵,很不是滋味。 全夫人见过萧青宁,没立即退下,只道,“娘娘,灵儿得娘娘眼缘,在景王府做客,妾身也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不知可否将灵儿让给妾身片刻,好叫她们姐妹坐一处说说话儿。” “看全姑娘意思。”萧青宁说。 全夫人看向全灵,后者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站起来,和她们一起走开。 萧青宁设宴,也不讲太多规矩,最主要还是认人,全夫人带着全馨、全灵离席,去了没人处说话。 眼见四下没人,全馨露出真面目,抬手就想再给全灵一巴掌,这回,全灵可不会乖乖挨打。 全灵握住全馨手腕,不叫她那一巴掌甩出来,冷冷道,“姐姐还是注意着些,这里是景王府,不是将军府,眼下是没人,可不代表你做的事不会被人看见,要是让人知道姐姐是怎么个恶毒的性子,怕是无人敢求娶。” 没了徐姨娘这个软肋,全灵说话,也可以很毒的。 “全灵,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别以为有景王妃做靠山,你就能在本小姐面前得意的。你昨儿还说自己只是在景王府当个不起眼的丫头,今儿就成了景王妃留在府里小住的客人,真是好本事啊。”全馨认定全灵欺骗了她,要不是还在景王府里,她绝对不会让全灵好过。 全馨接着说,“你要识相,就去和景王妃说,你一个人孤单,留本小姐陪你一起留在景王府,否则,徐姨娘那里,有她好受的。” 全灵听着全馨这话,心想,全夫人还真是将全馨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全天下都要为着她转,她想如何就能如何,真是……叫人羡慕的想毁了她。 全灵不理会全馨,只和全夫人说,“是你们把我送进景王府的,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否则,别怪我狠心。” 全灵会和她们一起离开,也只是想把话说清楚。 全夫人:“你是全家的姑娘,永远都是。”言外之意,全灵躲不掉,跑不掉的。 “我也可以不是。”若是可以,她宁愿不姓全。 全夫人想到什么,脸色大变,“你求了景王妃帮你,徐姨娘不在府里了,你出卖了全家什么?”全灵敢这么和她们说话,定是没了顾忌,全夫人一下子想到了徐姨娘。 “全家有什么值得我出卖的。”全灵冷笑,“不管你们今日想做什么,都把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否则,你们只会比万清更可怜。” 全灵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离开,全馨还想抓住她,被全夫人制止,“让她走。” 第138章 全灵走的没影后,全馨冲全夫人发脾气,“娘啊,你就这样让她走了,那我怎么办啊?”她还要全灵出力,帮着她留在景王府呢。 全夫人看着女儿,有些无奈,“那贱人得了景王妃维护,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不出意外,怕是徐姨娘那里有了什么变故。咱们没了控制她的软肋,就是她想出力,我也是不敢让她出力的。”不听话的棋子,不说成事,能不反咬你一口就是轻的了,在不知道徐姨娘是个什么情况前,全夫人是不敢让全灵做任何事情的。 全夫人比全馨想得多、想得远,只从全灵在她们跟前的态度,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管全灵因何得了景王妃青眼,叫景王妃百般回护,今后她们想再拿捏全灵,怕是不那么容易。比起这个,全夫人更担心全灵报复,诚如她先前问的,全灵想取信萧青宁并不容易,她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得到今日拥有的?而她付出的代价,又会对将军府有什么影响? 若全灵知道全夫人所思所想,只怕想大笑几声,可以的话,她不想同将军府有任何关系。 “全灵那个贱人不听使唤,那娘亲,女儿接下来要怎么做啊?”全馨很着急,她很清楚,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再要见着慕沉,会很难很难。她等了半个月,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接近慕沉,错过这回,那她还要等上多久。全馨心底,嫉妒的藤蔓在疯狂生长,恨不得现在就将萧青宁弄死,自己陪在慕沉身边。 若说万清是冲着慕沉的身份来的,全馨更多的,是看中了慕沉其人。这些日子,全馨一遍又一遍回忆当初偶然看见慕沉的情景,将慕沉的容颜,深深刻进了心底。 全夫人:“那贱人不受控制,此前又有万清之事,现在不是你进入景王府的好时机,咱们先回家,以后再想办法。” 全夫人话落,全馨摇着头拒绝,“不,女儿不要,全灵不帮忙,我自己也能有办法留在景王府。”说完这话,全馨不管全夫人是什么反应,小跑着离开。她再也不要等了,她想出现在慕沉面前,想将自己的思念告诉他,想日日夜夜都能看见他。 全夫人着急,指挥身边下人,“你们,快去追上小姐,一定要拦住她,不能让她胡来。”说着,顾不上仪态,快步去追全馨。 全馨一会儿便跑了没影,全夫人完全追不上她,跟上去的丫鬟,也不知能不能拦住她,全夫人心里头很是不安。全馨是什么性子,全夫人比谁都清楚,她现在就担心全馨冲动之下行事,被景王妃捏住把柄,讨不得好。全夫人这时候很后悔,以前怎就那么纵着全馨,养成了她这娇纵的性子,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不管是全夫人还是全馨,她们自以为安全的地方,不会有旁人听见她们说话的地方,其实一点都不安全。碧溪将她们的话听了去,有些无语,她们当真以为留在景王府就能得到景王殿下青睐?真是可笑至极。不说慕沉身边已经有了萧青宁,就是没有,退一万步讲,慕沉也看不上全馨那模样。 园子里多假山,曲折小路回复往返,不管是全馨还是全夫人,都不熟悉这里。全馨往山石间一躲,丫鬟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她往那边去了。全夫人抬头揉揉眉心,让丫鬟继续寻找全馨,自个回席间。 席间,所有受邀参加宴会的夫人、姑娘们都在萧青宁面前露了脸。这场宴席,凉州地界上有身份的府邸都得了邀请,是难得的结交人的场合,萧青宁拿了彩头出来,让一众姑娘比试玩乐。众人见萧青宁规矩不多,渐渐放开了来,三五做群的凑在一起。 全夫人回到坐席,没见到全馨,心底很是担忧,看着陪在萧青宁身旁的全灵,有种想撕了她的感觉。全灵见她一个人回来,朝她挑衅一笑,全夫人用力撕扯着衣袖,拼命压制心底怒火。一向在自己跟前卑微至极的人,忽然有一天敢挑衅到她头上,全夫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全灵小声和萧青宁说,“她一个人回来,定是和全馨谈崩了,王妃小心,全馨那人没脑子,没的做些蠢事,叫人防不胜防。” 蠢人做事,往往不过脑子,这样的人,纵然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却往往能将人恶心个不行。全灵说的,萧青宁如何能不明白,不过有碧溪跟着,全馨想作妖也不会有那个机会。 全馨没机会作妖,不代表别人也没机会。 万清丢了个大脸,这种时候躲到了没人处,只等着宴席结束,离开景王府。倒是万夫人,似没事人一般,脸上挂着笑和其他夫人攀谈。 “万小姐。”闵夫人过来,见着万清,很是意外。 闵夫人的夫君,正是上南郡的郡守。同为郡守,表面上看地位是一样的,实际上,上南郡郡守比之万清的父亲,要尊贵些许。 “给夫人请安。”万清站起来,规规矩矩给闵夫人问礼。 闵夫人拉着她坐下,“不要拘束,我不喜热闹,找个清静地方坐坐,倒是没想到会遇着其他人。” 万清坐在闵夫人身旁,略有拘束。 闵夫人是个和蔼的性子,和万清坐一处,说话温温柔柔的,没有看不起万清是个庶女,也没有因为先前的事情对她指指点点。不知不觉间,万清对闵夫人多了几分亲近,同时忍不住怨恨起万夫人。旁人都知道她受了委屈,会安慰她几句,而那个她名义的母亲,既不会为她争取什么,也不会关心她,她关心的,永远只有万家的利益。 “夫人真好。”万清说。 闵夫人笑笑,“你也是个好的,只是万夫人她……算了,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儿。我身边没有女儿,看着你觉着亲切,要是你是我闵府的人,断不会叫人受了那样的委屈去。要我说啊,景王妃也是霸道,景王殿下救了凉州,倾慕殿下的女儿家何其多,她这般善妒,以后可如何是好。” “夫人说的极是,只是我……”她只是万家庶女,如何能和尊贵的南阳郡主的争。 闵夫人:“你也不要难过,你看看全四小姐,不也挺好的。” “她?”万清不解。 闵夫人笑笑,“全四小姐也是庶女,如今住进了景王府,不管是为着什么,你看全夫人可敢再磋磨她。唉,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算了,我去寻李夫人她们说说话儿。” 闵夫人来的突然,离开的也突然,倒是万清,因着她的一番话,心底似有什么在萌动。 万清看向萧青宁在的方向,远远的,看不清几人的表情,但她估摸着,她们应该是很得意的。凭什么,凭什么全灵能得意,而她沦为笑柄,还什么都得不到。 万清看着园中热闹,忽然计上心头。 万清理理心绪,露出笑容,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她离开后,闵夫人不知从哪里绕出来,望着她离开,扬起嘴角。 闵夫人身边婢女问,“夫人,不过是个庶女,何必费口舌,也她说那些话。” 闵夫人:“我自有安排。” 万清走入人群,一众闺秀有些尴尬,万清似不觉,说笑着加入她们。到底是在王府里,这些闺秀都不想给景王妃留下不好的印象,瞧着万清,不会说什么难听话,但也不见得能亲近便是了。这些闺秀不想和万清起争执,万清同她们说话,却是不客气。 都是一群小姑娘,言语间起了冲突,很快闹了起来,不多时,旁边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就在这时,万清被谁推了一下,一不小心跌入水潭中。 万清落水后,在水里拼命挣扎了两下,没了动静,只有水面漾着层层水波。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旁边的人大喊。 这边闹出事,萧青宁也带着人走了过来。 万清被救起来时,已经昏死过去。推万清落水的小姑娘脸色惨白一片,重复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故意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忍不住动手推了万清,害得她落了水。 碧云一看万清的情况,就明白她呛水过多,这才昏了过去,忙帮她按出胸口积水。万清吐出好几口水,还是不见清醒,这时候万夫人扑过来,“我可怜的女儿,你可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我可怎么像你父亲交代。” 万夫人扑在万清身边,很妨碍碧云救人,碧云没好气对她说,“想你女儿活着,就别捣乱。” “你……”万夫人才张口,就被丫鬟制住,拉着她站起来,不让她妨碍碧云做事。 碧云掏出随声携带银针,在万清身上扎了好几针,万清嘴角又吐出一些清水。其他人见了,都知道碧云在救人,一个个闭了嘴,不敢出声打扰她。那个失手推万清落水的姑娘,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碧云,生怕她不能让万清醒过来。 随着碧云收起最后一根银针,万清胸口出现震动,喉咙处溢出咳嗽声,眼皮缓缓睁开。 “醒了!”不知是谁兴奋的大喊一声。 “王妃,我……”万清刚要说话,又剧烈咳嗽起来。 萧青宁:“万小姐先别说话,碧云带万小姐到厢房换身衣裳去。” “多谢王妃,是我不小心落水,还望王妃不要怪罪任何人。”万清说这话时,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人。 萧青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没有对万清说什么,只让碧云赶紧带人去厢房。 碧云带着人离开后,萧青宁才问周围的人,“你们谁能告诉本王妃,发生了什么事情?” 和万清起了争执,知道万清是落水的几个姑娘还没说话,万夫人先对萧青宁说,“王妃,你要为清儿做主啊,若清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清儿是在景王府落水的,差点没了命,王妃要给她个公道。” 万清是怎么落水的,问上几句话就能清楚。那个推万清落水的,也是一个郡守的女儿。 钟蕊见万夫人咄咄逼人,一定要景王妃给万清一个公道,忍不住和她呛声,“是我害得万小姐落水又如何,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我不推其他人,要不是万清说话难听,我至于推了她一把吗?” 万夫人被她这嚣张的态度气度,质问钟夫人,“这便是你们钟府的规矩,害了人还有理了?” 钟夫人也不是好惹的,反问道,“万夫人要真关心庶女,现在就该陪在女儿身边,而不是在这里咄咄逼人。我女儿推了人,我们认,大不了我们把万小姐接到府里,好生伺候着,直到万小姐无碍为止。” “谁要你们假惺惺,要不是有王妃身边的人施救,你们就是杀人凶手。”万夫人也不是好惹。 萧青宁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心想,西北的风情,就是与京城不同,若是京城那些夫人们,出了这样的事情,才不会这样不顾脸面的吵起来。 钟蕊:“万清现在不也没事吗?” “要是有事呢?”万夫人问。 钟蕊:“这……” 钟蕊被堵的说不出话,钟夫人也被万夫人无赖的模样气到。 这时候,一众人看向萧青宁,想看她如何解决这事。景王妃主办的宴席上出现这样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怕是有碍萧青宁名声。善妒已是不好,再传出不能好好操持府中之事,这位景王妃,在凉州,可就没名声可说了。 万夫人、钟夫人争执时,白兰在萧青宁耳边低语两句。这时候,迎着众人视线,萧青宁淡淡开口,“本王妃刚刚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儿。” 万夫人眼皮子一跳,直觉萧青宁要说的话会让她难堪,而其他人,听萧青宁这样说,也很好奇她口中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萧青宁也不卖关子,指了指下手救万清的两个丫鬟,“你们将刚刚的事情,也给万夫人说说。” 萧青宁话落,其中一个丫鬟说,“万夫人,万小姐有心求死,就是死了,也怪不着钟小姐。” 此话一落,如在平静水面投下石块,激起万千涟漪。 第139章 底气 有心求死,这四字的份量,实在太重了,万夫人当即气急败坏大吼,“你这丫鬟胡说什么,我女儿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求死?” 丫鬟回答,“奴婢们下水救万小姐时,万小姐有意拉着奴婢们下沉,这才呛水严重,昏死过去。不然,以万小姐落水到被救起的时间来看,也不应该那般严重才是。” 经丫鬟这么一说,也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万清落水,第一时间就有丫鬟下水救人,并未耽搁片刻,而万清被救起来时的样子,却好像溺水了许久一般,着实奇怪。先前,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万清身上,随着她苏醒,悬起来的心微微有着落,没心思去想其他的,但现在因着景王府丫鬟的话,细细琢磨之下,只觉脊背生寒。 钟蕊先前被万夫人怼的哑口无声,这会儿可算能站直了说话,“万夫人,万小姐有心求死,就算真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钟夫人也跟着说道,“万小姐陷害我女儿害人,万夫人可要给我钟家一个公道。”若钟蕊真背上害人的名声,以后也就算毁了,钟夫人对万夫人,那叫一个怨恨不已。 万夫人不甘落后,反驳道,“我女儿不可能求死,也不可能害人,这是你们的诡辩之词,王妃娘娘,就算这里是景王府,您也不能由着下人污蔑人。” 万夫人话落,一众人的视线又落到萧青宁身上,想看她如何说。 萧青宁轻笑,“万夫人既觉得本王妃污蔑万小姐,不如咱们就来还原一下万小姐落水的情形,看是万小姐有心求死,陷钟小姐于不义,还是本王妃仗着身份,纵由婢女颠倒黑白。” “我来,我来……”萧青宁话落,钟蕊走到水边,学着万清落水的样子,往后仰到,落入水中。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荷花池里溅起水花,钟蕊在水里面呼救。先前救万清上来的两个丫鬟再次下水,将钟蕊从水里救起来。 钟蕊呛了几口水,上来后佝偻着身子咳嗽,几个和钟蕊在一起的姑娘,将前后两次落水都看在眼里,这会儿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万小姐落水后,似乎没有呼救。” “她还没有挣扎,根本不像蕊蕊在水里扑腾。” 钟蕊咳嗽一阵,感觉好多了,由丫鬟扶着,大声为自己辩解,“你们也都瞧见了,同时落水,我被救上来还好好的,凭什么万小姐就半死不活的模样,要说里面没什么猫腻,我第一个不信。” 全灵咯咯笑了起来,“钟小姐说的对,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我也是不信的,若我没记错,万小姐是会水的,落水后,呛着谁也不该呛着她。” 万清会水! 又一惊雷出,叫一众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万夫人神色变的不自然,却还硬撑着说道,“清儿会水,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全小姐一个外人,从哪里听说的?” 钟蕊:“我不会水,万夫人看见了,我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 “清儿怎么可能会求死?”万夫人死咬着。 全灵:“万小姐是不想求死,不过是想求一个留在景王府的机会。诸位不妨想想,万小姐在景王府落水,性命垂危,王妃不得留她在府里诊治,请最好的大夫为她看诊,用最好的药给她调理。” “好啊,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钟蕊瞬间炸毛,“我们几个,在这里说话说得热闹,她突然过来,阴阳怪气一通,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万家真是好家教,女儿想攀龙附凤,竟连性命都敢拿来算计。” 万清算计的好好的,只是没想到碧云医术高明,叫她没多会儿便醒了过来,也没想到自己有意呛水的情况,被丫鬟说了出来,再有钟蕊这个不管不顾的,自己跳水重复了一遍她落水时的情况。最最重要的,她不知道全馨原本便打着这样的主意,想借此留在景王府,全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透了她所有的算计。 萧青宁早在听说万清有意呛水时,就将其中关键猜了个七七八八,钟蕊、全灵和万夫人辩驳时,她也只是看着。她从容淡定的模样落到其他人眼里,无端叫有心人害怕,总觉得种种算计,到了景王妃眼前,就跟玩闹似的,完全不值得她费神。一时间,不少人收起了小心思,短时间里,不敢再试探萧青宁。 种种证据摆在眼前,万夫人没了先前的气焰,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有种难言的尴尬,同时在心里将万清骂了好些遍,要算计人,就别留下把柄,平白的叫她难堪。 见事情发展的差不多了,萧青宁缓缓开口,“带万夫人去厢房,万小姐若是没什么大碍了,便和万夫人一道回府吧。”萧青宁说完这话,又对钟夫人、钟蕊说,“叫钟小姐遭罪了,本王妃很是过意不去,钟小姐到厢房换身衣裳,喝点姜汤去去寒,钟夫人陪钟小姐一起过去,本王妃处理点事情,再去看望钟小姐。” “多谢王妃。”钟夫人诚心道谢。 几人离开后,萧青宁望着围在周围的人,悠悠说道,“本王妃脾气不大好。” 一众不了解萧青宁的人,听闻这话,心里嘠噔一下,有些不安。 萧青宁继续道,“想在本王妃面前玩花样的,想对着本王妃耍手段的,可一定要把尾巴藏住了,别叫本王妃抓了把柄去。本王妃有仇必报,不了解本王妃脾气的,不妨写信问问京中之人或遣人去打听打听,别倒是候犯在本王妃手里,又说本王妃心狠。” 众人心惊,没有言语。 萧青宁:“本王妃设宴,本意请诸位吃好玩好,出了这样的事情,扰了众人雅兴,本王妃很是过意不去。本王妃看时间也不早了,诸位随意。” 萧青宁身份摆在那里,其他人哪敢应她的话觉着被扫了兴致,听出萧青宁送客的意思,纷纷告辞离开。 应付了园子里的人,萧青宁往厢房去。 她离开后,陈夫人、罗夫人看着自家女儿有些为难,陈紫芸、罗颜应了萧青宁邀请,在景王府小住几日,但看景王府的情形,她们有些不大放心女儿。 罗颜看出她们的担心,说道,“母亲、陈姨不用担心的,景王府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们看全小姐,不好好的。” “其他人想在景王府小住,还没那个机会呢!”陈紫芸心大,根本没意识到两位母亲的顾虑。 陈夫人瞧着陈紫芸那傻样,有些无语,心想,傻女儿哦,你这样子,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罗颜、陈紫芸送她们离开景王府,然后由着婢女引路,往全灵住的客院去。那处园子大,再住几个姑娘也是够的,人多一些,也热闹。 却说萧青宁,来到厢房时,万清、全灵都换了干净衣裳,喝了姜汤,有碧云诊脉后,确定都没什么大碍。也不知道白兰怎么想的,将这两家人都安排在了一处,萧青宁才进院子,就听到争吵声。 嗯……也不是争吵,而是钟蕊单方面嘲笑万清不要脸,还想害她,万清委委屈屈缩在床脚,小声抽噎着。 钟蕊:“别以为你哭哭啼啼的,我就会忘记你陷害我的事情,虽然你哭得确实有点可怜。” 万清:“……”当时她就该拉着这人一起落水。 万夫人因着万清丢了面子,在钟家母女面前,并没有维护她,只冷冷看着她被钟蕊冷嘲热讽。由此可见,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区别有多大。在钟夫人跟前,谁要这样子对待钟蕊,她能和那人撕起来,就像先前维护钟蕊和万夫人怒怼时一般。 钟蕊:“你还是不要哭,咱们都是女的,哭得再有美感,也不会有人心疼的,我……” “咳咳。”钟夫人轻咳一声,“蕊儿,差不多就够了,别搞得你欺负了人一般,要知道你才是受害者,若不是那两个婢女说出真相,你可就要背负害人的罪名了,咱们钟家,可就臭名远扬了。” 贺蕊窘迫,闭嘴,她敢指天发誓,她娘亲绝不是想帮着万清,只是不想她一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 “钟夫人说话嘴上留点余地。”万夫人是不想帮着万清,但也不想听钟夫人含沙射影的说万家不是。 钟夫人:“敢做就要敢当啊!” “你……”万夫人站起来,正欲做什么,忽然看见萧青宁过来,将怒火压了下去。 其他人也都看见萧青宁过来,纷纷站了起来。 萧青宁进屋后,问碧云,“两位小姐,可有大碍?” 碧云还没回答,钟蕊先朝着萧青宁摇头,“王妃,我好的很哩,就是姜汤有些不好喝。” 钟夫人扶额,这倒霉孩子,真是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王妃别在意,她就是个孩子,说话不过脑子的。”钟夫人解释。 “我……”钟蕊想反驳,便钟夫人瞪了一眼,瞬间焉了。 萧青宁看着她们,觉着温馨,忍不住笑了出声,为钟蕊说话,“钟小姐活波可爱,夫人也别太拘着她,姜汤是不好喝,我让人送些甜食来,给钟小姐带回家。” “多谢王妃。”听到有甜食,钟蕊笑得那叫一个甜。 钟夫人没眼开,和萧青宁辞别后,拽着她离开。 没了钟夫人、钟蕊在场,面对万夫人和万清,萧青宁敛了笑容,和万夫人说,“夫人,本王妃有几句话儿要问万小姐,麻烦夫人回避一二。” 万夫人随丫鬟到隔壁歇息,出去前看了万清一眼,警告她不可再惹事。 万清心底悲凉,从始至终,她何曾想惹事,不过是迫不得已的选择而已。若是可以,她也想安安分分找个好人家嫁过去,而不是被自个父亲当做货物。 萧青宁:“万小姐就这么想留在景王府?” 万清:“王妃出身侯府,又为嫡女,自是不知我们这些庶女的难处,有些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们不得不做的问题。”说到这里,万清看向全灵,“这一点,想来全小姐深有体会。” 全灵是深有体会,只不过这个时候,不会为她说话罢了。 萧青宁来见万清,不是来听她诉苦的,只是想知道一件事儿,“有人看见万小姐在落水前和闵夫人待在一处,看着相谈甚欢,万小姐可有什么想对本王妃说的?” 万清有些惊讶,而后想到这里是萧青宁的地盘,她知道一些事情,也不奇怪,不过嘛……万清抿起嘴唇,不愿回答萧青宁的问题。 见她不说话,萧青宁也不生气,只道,“万小姐不愿意说,本王妃也不强求,只是可怜万小姐做了他人手里的棋子,平白遭了罪。” 万清还是不说话,她也意识到了闵夫人故意在她面前说那些话,但她就是不想让萧青宁如意。 萧青宁又说了几句话儿,万清都咬紧牙关,不吱一声。 萧青宁说的差不多,吩咐人送万清离开。 万清讶异,“王妃不问了?” “本王妃说过的,万小姐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萧青宁笑着解释,“再者,不管闵夫人和万小姐说了什么,于本王妃而言,没有太重要就是了。” 只看闵夫人今日挑起的事情,就能知道她对她的敌意,萧青宁自个费点事儿,总能搞明白闵夫人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万清呆呆看着萧青宁离开,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止她反应不过来,就连全灵,也有些不明白萧青宁的意思。 全灵问,“王妃就这样让她离开?” “不然呢?” 全灵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萧青宁笑了笑,“万清嘴里,不见得能问出什么东西,与其费那个功夫,不如找人去查查闵夫人的过往。” 全灵听到这话,有些无语,同时也明白了萧青宁和她最大的不同。在她看来难于上青天的事情,在萧青宁眼里,可能连小事都算不上,如此一来,两人解决问题的办法,自然天差地别。 全灵忽然明白了萧青宁身上那种令人着迷的气质是什么了。 底气。 因为财富、权势、人脉、智慧等而拥有的底气,是寻常闺秀万万不及的。 全灵自惭形秽,隐隐的,想要改变。 第140章 好美色 全馨跑开后,在园子里迷了路,找不到回席间的方向,也找不到问路的人。碧溪跟着她在转了一会儿,没耐心陪她浪费时间,直接找机会将人弄晕,这样一来,全馨有再多的想法,也没机会实现。眼看着园子里宴席散去,碧溪这才弄醒全馨,将人带到全夫人身边,亲自送她们离开。 景王府大门口,全馨看着站在门坎内的碧溪,愤怒地想吃人,最后是被全夫人拽着上了马车的。 回到马车里,全夫人立即问她,“你这孩子,都去哪儿了,没有做不该做的事吧,你可别步万清的后尘。” “我能做什么。”说起这个,全馨就一肚子火气,“全灵那个贱人,早把咱们的打算告诉了景王妃,景王妃早早安排了人跟着我,我想做什么,也没那个机会。景王妃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还不是个小人,吩咐丫鬟对我下黑手,就是没看见人,我也知道是谁把我打晕的。” 全馨摸了模后颈,隐隐还有痛感,彻底恨上了碧溪。 全夫人大惊,“你被下黑手了,有没有出事?” 全馨低下头,让全夫人看她后颈处,全夫人看见一个浅浅的红印子,瞬间心疼起女儿,“景王妃真是太过分了。” “她还能更过分呢。”全馨冷笑一声,“你看刚刚送我们出来的那个丫鬟,就她那态度,说是送人,其实是赶人才差不多,要不是有景王妃授意,一个丫鬟怎敢那么做。娘亲,咱们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我一定要进景王府,成为景王的人,到时候看萧青宁还怎么嚣张。” “这事儿,咱们回去再说。”万夫人冷了声音。 全馨挑起马车侧面帘子,探出头去,望着景王府离她越来越远,在心底发誓,她一定会回来的。 全馨如何怨恨,萧青宁不知,她离开厢房后,让人送万夫人、万清离开,而后去见罗颜和陈紫芸。 萧青宁过来时,明姨已将两人安顿好,一应用品、丫鬟都准备妥当。而宴席开始前,两家夫人有安排丫鬟去帮她们收拾包袱,这会儿住下来,不会缺什么贴身用物。 “见过王妃。”见萧青宁进屋来,罗颜、陈紫芸站起来,齐齐行礼。 萧青宁:“坐下吧,以后见了我,不用那么多礼的。我留你们在府里小住,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和丫鬟们说,她们会帮忙准备的,就当在自己家里,不用觉着拘束。你们看全姑娘,住的时间久了,说话做事什么的,都不拘着。” 全灵附和道:“礼来礼去的,你们不嫌累,王妃估摸着也嫌烦。” 和萧青宁相处小半日,罗颜、陈紫芸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也不推辞,应下她的美意,在她旁边坐下。 几人坐下后,丫鬟进来奉上热茶,说笑间,很是热闹。 中途,萧青宁将全灵支走,和罗颜、陈紫芸说起一事儿。 萧青宁:“宴席上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看到了,不瞒你们,留你们在王府小住,我是存了私心的。” “王妃是为了全姑娘?”陈紫芸试探着问。 萧青宁点点头,“一半是。” 萧青宁这般坦诚,陈紫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陈紫芸性子不比罗颜稳重,但脑子不笨,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她琢磨一二,也能猜到一些,只是不想自家母亲担忧,才表现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这会儿萧青宁将话挑明,她倒是不知该如何做好,毕竟她们留在景王府,也是存了私心的。陈紫芸看向罗颜,等她开口。 “王妃对全姑娘的维护,真叫人羡慕。”罗颜缓缓说道,“王妃留我们在王府小住,便是存了私心,也无碍的,毕竟我和芸妹妹,也得了好处的。” 有些话,说开了也好,不管是萧青宁,还是罗颜和陈紫芸,都存了私心,也不存在谁利用谁的说法,只能说是各取所需罢了。 萧青宁说完想说的话儿,看时候不早了,没多逗留。 送走萧青宁,罗颜陷入沉思。 陈紫芸问她,“罗姐姐,你觉着景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好说。”罗颜轻轻摇着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景王妃就是利用了人,也会叫人生不起气来。” 对于罗颜说的,陈紫芸表示赞同,“确实是,就拿她留我们小住的事情来说,先前在宴席上时,我是有些不大高兴的,但她刚刚那般直白的告诉我们她的私心,我一下子就觉着先前那么不高兴没有了。”罗颜留在景王府,是为了慕沉,而她留在这里,是为了罗颜,她们也都有自己的私心,偏还不能像萧青宁那般,坦坦荡荡的说出口。 也不知景王妃知道她们的私心后,会不会后悔留她们在王府小住,陈紫芸有些发愁。 罗颜一看陈紫芸的表情,就知道她在为什么苦恼,忍不住苦笑一下,陈紫芸担心的,说不定景王妃根本不在意。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罗颜莫名觉得萧青宁知道了她的心思,而她留她们在王府小住的另一半理由,是因着她。 萧青宁邀请她们两人在景王府小住,确实有着罗颜的原因在。罗颜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萧青宁见多了那样的眼神,还是察觉出了她的心意,只是罗颜懂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萧青宁不会故意去挑破什么,她只会用行动让罗颜死心,不再对慕沉有丁点心思。 这天夜里,萧青宁让人支起琴架,和慕沉琴笛相和。 琴音泠泠、笛声悠悠,互相纠缠在一起。 不见曲中人,只闻曲中意,就能知道那是一对恩爱的人儿,在互相诉着衷情。 那一刻,罗颜无比确信,萧青宁知道了她的心思,她留她们在王府小住的另一半原因,确是为了她。萧青宁用这样的方式,无声劝说她,让她放下不该有的情思,真是好手段,叫她生不出半点恨意。 罗颜想,景王妃不用那么费心思的,那日在朔城,她便知道了她的爱恋不会有任何结果,她会慢慢忘记的。 陈紫芸问了丫鬟,知道弹琴的是萧青宁,吹笛的慕沉,有些担心罗颜。这琴音、这笛声,里面包裹的情意太重,就是她不精通音律,也能听出各种滋味,就更别说自小习琴的罗颜了。陈紫芸走到罗颜门口,想敲门,纠结一会后,还是放弃了敲门的打算。 陈紫芸了解罗颜的,这时候,她定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的狼狈。 “芸姐姐还不歇息?”全灵出了屋子,见陈紫芸站在院子里发呆,出声询问。 陈紫芸敛了敛心绪,说道,“我在屋里听见琴笛之声,忍不住着迷,不知不觉就出了屋子。” 全灵不疑有他,点点头道,“王妃擅琴,我曾听方妈妈说,在京城有这么一句话,‘上京双姝,焚琴剑舞’,说的便是繁花宴上,王妃抚琴,宁阳郡主舞剑的情形,不过依我看,王爷、王妃琴笛相和,也是极好的。” 是很好,陈紫芸默默说了一句,和全灵说了几句话,回了屋里头。 全灵看着陈紫芸回屋,偏头看了看罗颜住的屋子,才回的自个屋里。 一曲终,萧青宁歪在慕沉怀里,伸手在他脸上揉捏,“你怎么这么招人惦记啊。”萧青宁相信慕沉,但看着那些倾慕慕沉的眼神,还是忍不住不爽。不说远在望君山的佟月,就京城里的萧青雨,凉州上的罗颜、全馨,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真够糟心的。 “阿宁更招人。”慕沉放下笛子,抱起萧青宁往内室去。 萧青宁忽然腾空,紧紧拽住慕沉胸前衣服,脑子里浮现不合时宜的画面。 招人。 昨天夜里,某人也是这么说的。 萧青宁被放到床上,还有些不能回神,到了最后,完全忘了她最开始要说的事情,只能随着慕沉沉沦。 有了昨日的经历,碧云几个,很有眼力见的不去打扰两人,远远的躲了去。 云雨骤歇,萧青宁不似昨日那般困倦,嗔了慕沉一眼,叫来热水一番清洗,慕沉心情愉悦,随她一起进了浴房,被萧青宁怒瞪,也不离开。 慕沉:“阿宁辛苦了,为夫……” “不许说。”萧青宁捂住慕沉嘴巴,不叫他再胡言乱语,说些叫人害臊的话儿。萧青宁算是知道了,再清心寡欲的男人,到了床上,也会变个模样,她真是看走眼了。 “我不说就是了。”慕沉拉开萧青宁的手,温柔含住她红唇,引她沉沦。 两人磨磨唧唧,热水微凉,才离开浴房,回到卧室。 萧青宁枕在慕沉臂弯里,和他说着白日里的事情,刚刚经历过那事儿,萧青宁声音不似平日清冷,多了几分慵懒,很是勾人心魂。 萧青宁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音,迷糊间,似听到慕沉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却又睁不开眼睛,睡死过去前,萧青宁想,有什么事儿,等天亮了再说。 夜里,白芷潜入天风苑,将人弄醒。全灵醒过来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待看清是白芷时,眼睛一下子亮了。 “白芷姑娘,我娘亲怎么了?”全灵满是期待看着她。 白芷戳戳她脑袋,“不辱使命,我将人给你带回来了,快收拾收拾,我带你去见她。” 听见这话,全灵不耽搁,迅速穿好衣裳,随白芷离开。白芷嫌弃她走的慢,扛起人翻墙头,走捷径。全灵吓的差点尖叫出声,险险才捂住嘴,没发出声音。晴幽、洛然她们,都住在贺宅,白芷将徐姨娘带回来后,安置到贺宅中。 徐姨娘不过三十多岁,但因多年来受苦遭罪,整个人看着老了十岁不止。徐姨娘说话温温柔柔的,做事也温温柔柔,由此可窥见其几分性子。 徐姨娘被白芷安置在贺宅,有些不安,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坐不住。 “娘亲。”全灵来的很快,进屋后看见徐姨娘,悬着的心彻底落下。 徐姨娘看见女儿,很是高兴,上下打量她,“瘦了。” “才不是,娘亲,我这些日子,过的真的很好……”全灵絮絮叨叨和徐姨娘说起自己的事情。 白芷见她们母女似有说不完的话,也不打扰,将屋子留个她们,自个回屋里埋头睡觉去。 白芷离开后,徐姨娘忽然变了态度,拉着全灵的手问,“你老实给我说,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什么?” 全灵就知道徐姨娘会问,将自己和萧青宁的交易,与她说了。 徐姨娘:“你怎么那么傻,就这样把自己卖了。” “娘亲,比起在将军府的日子,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王妃是个和善的,我们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全灵搂着徐姨娘胳膊撒娇。 徐姨娘看她这模样,心知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轻轻叹了口气,嘱咐全灵,“以后娘亲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顾好自己。” “娘亲,你要去哪里?”全灵紧紧抓着徐姨娘胳膊。 徐姨娘抬手摸着她脸颊,说道,“他知道我不见后,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回去。” “不,娘亲不要,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那里,不要回去好不好?”全灵话里满是恳求。 “可是……” “娘亲,没有可是,你知道的,你在将军府,我必然要受那两个女人的威胁,我已经狠狠得罪她们了,你回去,她们不会放过你的。”全灵急急说道。 徐姨娘:“你是故意的。” 全灵不说话,她就是故意挑衅全夫人、全馨的,这样徐姨娘才没有选择的余地。 “唉,你这孩子。”徐姨娘妥协了。 全灵满意了,陪徐姨娘睡一处,打算明儿天亮了再回景王府。 母女俩的谈话,萧青宁暂且不知。 萧青宁昨日有意说出自己善妒,就是要让人知道,她容不下人,让人不要打慕沉主意。萧青宁本以为不用多久,外面就能传遍她善妒,不想外头传遍了另一种说法。 景王殿下当着一众人承认自己好美色,没有王妃好颜色的,不要凑到他面前,免得污了眼睛。 萧青宁听完碧云说的事情,又好气又感动,忍不住骂人,“那个混蛋,可真是……”昨夜故意闹她,趁她迷迷糊糊时候说出这事,她就是要发火,也没个地方。 碧云:“主子,你为殿下想着,殿下自然也为你想着,如今这样,也还好,这个世道,终归是对女子更苛刻些,殿下就是担了好美色的名头,身边只有主子一人,也无甚大碍。倒是主子,若担了善妒的名声,少不得被人非议。” “非议我的多了去了,我还在乎这一点半点的。”萧青宁说。 碧云叹气,“主子不在意,有人替主子在意。” 萧青宁抿起嘴唇,不说话,碧云猜不透她想法,见说的差不多了,也不再多言,夫妻间的事儿,旁人说不了太多的。 萧青宁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自个恼了一会儿,便也想通了,不再去过多纠结。 第141章 坦白 景王殿下好美色,无其王妃之仙姿玉容,入不得其眼,这一话儿,先是传遍贺城,再是传遍了凉州,最后传到了京城之中,惹出不少非议。当然,人们议论的重点,不是景王殿下好美色,而是景王妃究竟有多美,能叫景王殿下眼中再容不下其他美人。 这结果,诚如碧云所言,当今世道,总归对男子更宽容些。 知道这事情不会对慕沉造成太多影响,萧青宁也不再关注。几日来,约着罗颜、陈紫芸她们四处走走,再听她们说一说凉州的风情,萧青宁的日子过的很是充实,几个店铺,也有了头绪,开始准备起来。 罗颜在景王府住了五日,便和萧青宁告辞,这日,两人走在园子里,随意说着话儿,罗颜提起归家之事。 “叨扰王妃多日,阿颜甚是想念家中亲人,特和王妃辞别。”罗颜说道。 萧青宁停下来,笑着问,“罗姑娘不再多住几日?” 罗颜摇摇头,淡然一笑,“我留在景王府的目的已经达到,多留无益,还要多谢王妃,给我这么一个机会,叫我彻底看明白,不会再心存幻想。” 于罗颜而言,五日光景,看萧青宁和慕沉同进同出,听他们琴笛相和,一次又一次羡慕她们之间的情意,足叫她彻彻底底认输,不会再惦记慕沉半分。 罗颜未表明自己的心思,萧青宁亦为挑明她的心思,然而有些事情,两人心知肚明,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就是了。 “罗姑娘看得开便好,以后,你也会遇着那么一人,眼里心里都只有你,而你也会因他生出独占之心,容不得旁人沾染半分。”萧青宁不掩饰自己的独占欲,和罗颜说着自己的心思。 有些话儿,说开了来,罗颜觉着舒坦多了,听着萧青宁的话,也忍不住幻想起来,“也不知那样一人,我什么时候才能遇见。” “会遇见的。” 罗颜想离开,陈紫芸自是和她同行,萧青宁给两人准备了礼物,又亲自安排护卫、马车送她们回家。 罗颜、陈紫芸连连道谢,当天中午,便离开景王府。 全灵送两人离开,有些不舍。几日相处,罗颜、陈紫芸从未因身份之差嫌弃过她半分,甚至因着她年岁比她们小,对她多有照顾,这是全灵以往那些年里,从未得到的温柔。 “罗姐姐,芸姐姐,我会想你们的。”全灵红了眼眶,声音沉沉的,说不得下一刻就能哭出声来。 陈紫芸抱了抱她,说道,“你要想我们了,只管来找我们玩就是了,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有什么好不舍的。” “芸姐姐说的是,若是有机会,我会去找你们的。”全灵露出笑容。 三人在马车前话别,耽搁了不少功夫,罗颜上车前,伏在全灵耳边低语一番,在她震惊的目光下,登上马车离开。 全灵看着马车缓缓离开,整个人还有些回不过魂来,满脑子都是罗颜说的话儿。 “灵妹妹,我和紫芸留在王府的第一日,王妃便和我们说,她留我们在景王府小住,是有私心的,是为灵妹妹打算。灵妹妹好好想想我的话儿,不要将来后悔。”罗颜是这般对全灵说的。 罗颜心思细,这几日和全灵接触的时间多,看出一些东西后,不想全灵走错了路,这才出言提醒她。 全灵那日见过徐姨娘后,心里便藏了事情,她以为掩饰的好,还是在罗颜面前露出了破绽。全灵想着罗颜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觉着害怕,又觉着对不起萧青宁,可若要她去向萧青宁坦白,她又没有那个勇气。她怕萧青宁嫌她麻烦,连眼前的安逸都守不住。 马车里,陈紫芸从侧窗探出脑袋,见全灵还愣在府前狮子旁,收回视线,好奇道,“罗姐姐,你和她说了什么,我看她好像很吃惊的模样,现在还愣在那儿呢。”要不是知道罗颜的性子,陈紫芸这会可坐不住,保准回去拉着全灵盘问一番。 “你觉着景王妃是个怎样的人?”罗颜没有回答陈紫芸的问题,而是抛了一个问题给她。 陈紫芸心下疑惑,但看罗颜不像没来由的样子,压着心底疑惑,努力思考萧青宁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王府小住的几日里,陈紫芸、罗颜和萧青宁在一起的时候不少,但她依旧觉着看不懂萧青宁。萧青宁看似什么都不上心,却又表现的什么都知道似的,着实叫人纳闷。 一时之间,陈紫芸也说不清萧青宁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脸求解惑的样子巴巴望着罗颜。 罗颜摊摊手,“我也说不上景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有些庆幸,没与她为敌就是了。” “罗姐姐这是完全看开了?”陈紫芸的关注点有点歪。 罗颜被她逗乐,笑着说道,“有你为我操心,我哪能不看开啊。”罗颜没说的是,有萧青宁在那里,用最简单也最残忍的方式,叫她不得不看开。 陈紫芸还没来得及为罗颜高兴,又听她说,“如今细想来,我也没那么喜欢景王殿下,当初,大概是将感激、崇敬,都当做了喜欢,魔障了。” 有些事情,身在局中时,可能看不清楚,可一旦从局中跳出,反而能将事情看的更透彻。罗颜是骄傲的,她心中的夫君,应该君子端方、文武精通,若能风华无双,自是更好,而慕沉,正好满足了她所有的幻想,便陷入了魔障,如今挣脱出来,再念及慕沉,已经不会有当初的悸动。 陈紫芸见她是真的放下了,总算能放心,“我就知道罗姐姐是最棒的。” 马车缓缓驶出贺城,载着两人归家。 景王府里,全灵有些心神不宁,走在路上差点撞到假山上,被碧云瞧了个正着,拦了一下,才没真的撞上去。 碧云扶住全灵,关心道,“全姑娘想什么呢,都不注意看路的。” “没……没想什么,就是有些舍不得罗姐姐、芸姐姐。”全灵解释。 碧云了然,“原来是为这啊,你要想她们,过些日子,去寻她们就是了,全姑娘在府上小住,想去哪里,都是自由的,主子并不是苛刻之人,不会为此说姑娘什么的。” 碧云这样说,全灵心里更加难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全姑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碧云见她欲言又止,主动询问。 全灵嘴唇动了动,“我……” “全姑娘不想说就算了,等姑娘什么想说了,再说吧,奴婢还有事儿,不和姑娘聊了。”碧云说罢,匆匆穿过园子,往府外去。 全灵摇摇头,将那些烦心的事情压在心底,往天风苑去。天风苑和青华苑挨的近,走的是一条路,全灵不知不觉停在了青华苑外。 全灵望着青华苑几字,心想,这莫不是天意? 后来,全灵无数次庆幸自己阴差阳错走到了青华苑外,又鬼使神差的,将一切事情同萧青宁讲出。 既是天意,全灵想赌一次,她深吸一口气,进入青华苑,求见萧青宁。这时候,萧青宁懒懒歪在软榻上打盹,听说全灵过来,也只让人进来,依旧歪在软榻上。 全灵进入屋中,跪到萧青宁跟前,萧青宁惊了一下,扶着扶手坐了起来,问全灵,“出了什么事情?” “全灵是来向王妃请罪的。”全灵给萧青宁磕了个头,说起自己瞒着萧青宁做的事情,比如故意挑衅全夫人,再比如利用景王府的权势来躲避的全将军。 徐姨娘之所以说全冠隆发现她不见后,不会放过全灵,是因为全灵无意间知道了他的秘密,要不是全灵聪慧,威胁全冠隆说,一旦她和徐姨娘有个意外,那个秘密就将不再是秘密,只怕两人也活不到今日。从那之后,全冠隆就变相将徐姨娘看管起来,用她来牵制全灵,好叫全灵听话,不敢胡乱说话。 也亏得全灵对徐姨娘的在意是有目共睹的,不然全冠隆若觉得没个可以威胁全灵的软肋,只怕也不会容她离开他的视线。 只是全冠隆不会想到,全灵进了景王府后,会有另一番际遇,得以将徐姨娘带出全府,摆脱他的控制。 萧青宁听完全灵说的,恍然大悟道,“难怪碧溪她们说,这两日府外多了一些眼线,不出意外,应是全将军知道徐姨娘不见后,派出来找你的。” 全灵说完心里藏着的事情,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不管萧青宁会如何对她,她总算能对得起她的好意。 “这些话,怕是压在你心底很久了,怎么突然想说了?”比起全灵知道的秘密,萧青宁更好奇,她怎么突然就来和她坦白了。 全灵说:“刚刚送罗姐姐离开时,她和我说了一些话,王妃待全灵的好,全灵记在心里,不想辜负王妃的好意。” “原来是这样。”萧青宁表示明白了。 全灵跪在那里,等着萧青宁最后的审判,不管萧青宁如何决定,她都不会有怨言,萧青宁已经帮她带出了徐姨娘,她不能一直给她添麻烦的。 萧青宁猜到全灵的心思,让白兰扶她起来,同时说道,“你真当我留你在景王府,会什么都不查吗?” 全灵不太理解萧青宁这话的意思,或许,是不敢期盼。 白兰和她解释,“全姑娘,主子的意思是,她既留你在身边,自是查过你的过往的,至于留你这景王府会带来什么麻烦,主子也是不惧的。所以,你只管放心的在天风苑住下,主子不会因为你麻烦缠身,就赶你离开王府的。退一万步说,主子辛辛苦苦帮你救了人,还没要你做什么,就赶你出王府,岂不是亏大了。” 全灵听着前面的话,只觉感动不已,但听到后面,忍不住有些无语,心想,要不是她知道萧青宁为她做的一些事情,只怕真误会了去。 全灵眨巴眨巴眼睛,不让自己落泪,看着萧青宁说道,“多谢王妃,我以后不会胡思乱想了。” 见全灵想明白了,萧青宁才有心思问起别的事情,“你知道了全将军什么秘密,会让他不顾血脉亲情,想要你的命?” 全冠隆不把全灵当女儿,全灵也不见得就看重那个父亲,就是萧青宁不问起,她也会说的。 全灵:“三年多前,我无意中听见他和人说铁矿什么的,我听到的不多,并不清楚他做了什么,只是他似乎认定我知道了他的秘密,想要我死。”毕竟,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保守秘密。 “铁矿?就这?”白兰有些无法想象,全灵就因为听到了这么几个字,就让全冠隆起了杀心。 全灵也很无奈,在感受到全冠隆的杀心时,她根本不敢为自己辩解,说没听到什么。全灵很清楚,就算她说了,全冠隆也不会相信她,还不如赌一把,让全冠隆以为她知道了他的秘密,投鼠忌器之下,不敢轻举妄动。 “铁矿,铁矿……”萧青宁想起一事,骤然变了脸色。 当初,她走山路来凉州,李朗曾说起过,“那边走不通了,前些年那边发现了铁矿,官府封了路,不让人过去,现在只能往北走了,听说那些误入了的村民,都被留下来挖矿了。” 官府开采铁矿,何需将误入的村民留下来挖矿,只怕那里面有什么秘密。 “我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呢。”在山里时,萧青宁听李朗说完,觉着有些奇怪,还想着出去后和慕沉说上一说的,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这事给忘了,要不是全灵现在说起铁矿,只怕她还想不起这么一桩事儿。 全灵看萧青宁脸色不对,小心翼翼询问,“出事了吗?” “希望是我想多了。”萧青宁揉揉眉心,吩咐白兰,“备马,我要去找慕沉。” 白兰刚要出去安排,萧青宁又改了主意,“算了,都过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半日功夫了,还是等他回来再说,你去找晴幽,让她去苍云寨,将李朗给我带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第142章 到来 白兰没有耽搁,避开耳目急匆匆去贺宅寻找晴幽,将萧青宁的吩咐告诉她们。晴幽听完,倒吸一口冷气,“主子是怀疑有人利用铁矿做些什么?”不说其他,只一个兵器制造,就离不开铁矿的支撑,而朝廷对铁矿之类的,一向掌控严密。 萧青宁确实有这样的怀疑,这才听闻全灵说及铁矿,又想起当初李朗说的情况时,骤然变了脸色。晴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半点不敢耽搁,当即表示会速去速回,不惊动任何人。 青华苑里,萧青宁铺开宣旨写写画画,碧溪在一旁为她磨墨。萧青宁思考事情时,神情不自觉变得严肃,再没先前歪在软榻上的慵懒风情,平添几许指点江山的大气。全灵是头一回见她这边模样,隐隐发现,这才是萧青宁原本的模样,先前在宴席间和一众夫人、小姐周旋的人,远没有现在真实。 全灵离着萧青宁有些远,看不到她在纸上写了什么,但联想之前的谈话,隐约觉着和自己提及的铁矿有关系。全灵当初无意间听见全冠隆和人的谈话,两人说话时,压低了声音,只有激动时,偶尔拔高了声音,全灵就是这么模模糊糊听到了几个词儿。 除了铁矿,他们还提到了什么,全灵努力回想当初的情景,希望能帮上忙。 萧青宁思绪很乱,写了几张宣旨,便烧了几张宣旨,还是没能理出个头绪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好多事情,都说不通。一个时辰后,萧青宁扔了笔,坐到椅子里,往后一仰,脑袋搁在椅背上,望着屋顶发呆。碧溪走到她伸手,两手放在她太阳穴上,轻轻为她按摩。 “主子,想不通就别想了,出去走走,说不定突然就想通了呢。”碧溪劝她。 全灵努力回想,也没想起个什么来,这会儿也觉着有些头疼,听到碧溪劝萧青宁的话,附和道,“王妃不要为难自己,出去走走,也好。都怪我,那时候我要能把他们的对话都听清楚了,这时候王妃也就不需要苦恼了。” 听到这话,萧青宁坐直身子,和全灵说,“当初你要是将他们的话都听全了,只怕活不到现在。”如果真像她猜测的那样,全冠隆绝不会留全灵活到现在,就算全灵在他面前耍了小聪明,也是不行的。全冠隆当初没对全灵下死手,一方面是担心全灵将他的秘密说出去,另一方面,又何尝没有不相信全灵的意思。 有时候,越是心急,越是抓不住头绪,萧青宁明白这个理儿,也不为难自己,准备听她们的,出去走走,放松一下脑子。 萧青宁正准备出去,碧云从外面回来,同时带来一个消息。 碧云:“主子,二公子和江大人来了,这会儿在花厅等着呢。” “二哥来了。”萧青宁有些高兴,同时疑惑,“江大人?江述?” 碧云点点头。 萧青宁双眉紧蹙,“他不是应该在京城,怎的来了凉州。”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江述为什么会在凉州,还和萧安洵在一起,碧云没有问过,这会儿回答不上来。 萧安洵和萧青宁的队伍一起来的西北,只不过到了朔城后,便和萧青宁分开了,说要在凉州各处走走、看看,也好知道他今后能做什么。萧安洵有抱负,萧青宁不会阻拦他的路,安排了两个人保护他的安全,便没过问他的事情,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 萧安洵和江述在花厅候着,萧青宁便不想着出门,随意收拾一下自己,去花厅见他们。 萧青宁过来时,丫鬟以为两人奉上茶水。 萧安洵和江述见她过来,站起来,礼敬之,“见过王妃。” “无需多礼。”萧青宁上前,先问萧安洵,“这些时日,二哥可还好?” 萧安洵回答,“一切安好。” 萧青宁看萧安洵黑了些,但精神气很好,知他说的不是假话,便不再多问。他们之间,有些话儿,可以等没有旁人的时候再说。 萧青宁转而问江述,“江大人不应该在京城吗,怎的来了凉州?”至于她为何没有先得到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是慕沉的手笔。 江述:“臣奉旨押运粮草来西北,日后便留在凉州。” 闻言,萧青宁大吃一惊,江述状元及第,被皇帝破格重用,为户部郎中,怎的忽然之间,成了不起眼的押运官,还要留在凉州。以江述之才,不应如此,只怕其中有什么隐情,萧青宁记下这事,准备等慕沉回来,好好问问他。 江述和萧安洵,是在路上遇见的,江述来见慕沉,萧安洵来见萧青宁,便一起过来了。慕沉不在府中,江述没有多留,喝了一盏热茶,便告辞离开。 花厅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萧安洵又是萧青宁的二哥,萧青宁便领着他到青华苑,在屋外凉亭中叙话。 萧安洵:“看来,你在这里适应的很好,如此,我们也能放心了。” “我过的很好,二哥是如何打算的?”萧青宁问。 萧安洵这些日子,走过不少地方,看到了战争给凉州百姓带来的灾难,面对萧青宁的发问,坚定道,“我想进军营,我的能力,上不了战场,但战场之下,还有很多能做的事情。”尤其是刚刚和戎狄打了一场,军中的伤员安置、死者抚恤,都是需要人手的。 萧青宁明白萧安洵说的意思,若不是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安排,慕沉也不至于日日早出晚归。萧安洵有心入军营,萧青宁也不会说什么,只不过,“你想入军营,就拿出本事,去慕沉跟前说,他若同意了,你便去做吧。” “这是自然。”萧安洵自负能力不差,只是天生不适合科考,而他也有自信,能说服慕沉,得到机会。 萧青宁就喜欢和萧安洵这样的人打交道,有能力、知分寸,而不会像有些人那样,明明没有那个能力,还想妄求高位。 萧青宁:“慕沉要晚些时候才回来,我让人收拾客院,二哥先住下。” “我打算找个宅子,不用太大,离着王府近一些就可以。”萧安洵说道。 萧青宁多少能猜到一些萧安洵的顾虑,不会勉强他,“二哥想自己住,我也不多留你,只是现在宅子还没找好,便先在王府住上几日,我让碧云她们帮忙,等把宅子的事情安排好,二哥再离开便是。” 萧青宁的好意,萧安洵没有拒绝,“多谢。” “你我兄妹,不必如此见外。” 萧安洵笑笑,不再说见外的话。两人说了会儿话,眼看日头偏西,萧青宁让人带萧安洵去客院休息片刻,等慕沉回来,再说事情。 萧安洵是男客,萧青宁为他安排的住处在前院,离着青华苑有点远,但离慕沉在前设置的院书房近。 这日,慕沉回来的早一些,听说萧青宁留萧安洵在前院住下,先去见了他。 萧安洵见慕沉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见到慕沉,这位殿下,总能给他不同的感觉,就好比现在,没有萧青宁在身旁,慕沉身上锋芒太盛,压的萧安洵有些喘不过气来。萧安洵不想再慕沉面前露了怯,强忍着这份压迫,直视慕沉的目光。 慕沉敛起一身气势,问起萧安洵打算。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慕沉和萧青宁都是一样的性子,能不废话,就不废话。萧安洵在萧青宁面前,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在慕沉面前,就更不会掩饰自己的野心,直接和慕沉说了自己的打算。 以慕沉现在的权势,想为萧安洵安排个做事的地方,并不是难事。了解萧安洵的能力,慕沉并不介意给他这么一个机会。 末了,慕沉和萧安洵说,“希望你不要让阿宁失望。” “不会的。”萧安洵如此承诺。 慕沉没有多留,说完事情,便离开萧安洵暂住的地方,往青华苑去。 他离开后,萧安洵腿一软,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到椅子上,叹气道,“果然不是那么好撑着的。”萧安洵只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四肢发软,刚刚在慕沉面前,要不是靠毅力撑着,只怕丑态尽出。萧安洵不知道的是,慕沉已经收敛着了,不然就萧安洵这样的书生,如何受的住他的气势。 回到青华苑,慕沉身上的气势完全收敛,不会叫萧青宁有半点的压迫感。在青华苑里的慕沉,和在外面的慕沉,可以说是判若两人,这是他留给萧青宁的,独一无二的温柔。 慕沉一回来,先去见了萧安洵,萧青宁是得了消息的,这会见到他,笑眯眯问,“我那二哥,可还入你的眼。” 慕沉走过去,在萧青宁身边坐下,自然而然抓住她的手,“阿宁的眼光,自是极好的,给他机会,他定能做出一番功绩。” “还在靖宁侯府时,三房为庶出,处处受着气,二哥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一直在努力着。”萧青宁和慕沉说起萧安洵的过往,“其实,以二哥的能力,就算不适合科考,只要他一直坚持下去,也会有结果的。”有些事情,多试上几次,还是能总结经验的,只是科举三年一次,萧安洵又有多少个三年可以磋磨。萧青宁当初为他指出另外一条路,也是不想他浪费时间在科举上。 说完萧安洵的事情,萧青宁又问及江述,慕沉脸上略有不自然,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和萧青宁说。 萧青宁:“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不是不能让你知道,只是我私心,不想你挂心其他人的事情。”慕沉解释一句,和萧青宁说起江述来凉州的原因。 江述来凉州,明面上是受到贬谪,实则是来躲祸的。 安皖公主喜欢江述,一直没敢让人知道,不想给江述带去麻烦,可是不知道安华公主从哪儿得了消息,知道安皖公主喜欢江述后,直接求到皇帝面前,想让皇帝将江述指婚给她做驸马。安皖公主自己都舍不得毁了江述的前程,如何能看着安华公主毁了江述,两个人为此大闹了一场,安皖公主喜欢江述的事情,也就藏不住了。 皇帝看重江述,也欣赏江述,若不是有规矩在哪里摆着,也是乐意江述尚公主的。然而规矩在那里,皇帝也不想失了这个可塑之才,对安华公主的请求,置之不理。安华公主也有毅力,每日去缠着江述,如果江述自己想尚公主,想来皇帝也无话可说。 安华公主缠着江述,安皖公主自是坐不住的。 两个金枝玉叶的皇家女儿,为了一个江述,还在大街上打了起来,皇帝面子上挂不住,将两人都禁足了,又将江述调出京城,先避避风头,同时让姜皇后、杨淑妃给她们相看驸马,定下人选。江述出京,押运粮草到西北,看似贬谪,其实有密旨随行。 简单来说,就是皇帝觉着慕沉身边没个可用之人,将江述送来给他做帮手。慕沉早两日就得了消息,只是念及江述对萧青宁的心思,不想和萧青宁说罢了。 萧青宁听完这其中曲折,很是担心安皖公主,“那安皖呢,她如何了?”萧青宁比谁都清楚流言伤人,安皖公主和安华公主都能在大街上打了起来,想来两人都看上了江述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不清楚。”慕沉回答。 萧青宁:“有你这么当兄长的吗?” 慕沉不甚在意,“她是皇室嫡公主,有的是人想求娶,就算年少有个爱慕之人,也不干大事。” 萧青宁:“……”她关心的是这个吗?她担心的是安皖的感情,何处能安放。 萧青宁看似凉薄,其实对认可之人,还是很关心的,安皖公主陪了她那么两日,情分总是不同的。知道从慕沉嘴里问不出安皖公主情况,萧青宁也不费那个神了,等她给安皖公主去信,从旁问问就是。 不管是萧安洵到来,还是江述出现,在萧青宁这里,都是小事。 萧青宁将铁矿之事说与慕沉听,慕沉亦变了脸色。 第143章 查探 入夜,慕沉找来凉州标注矿藏的地图,萧青宁果然没在上面看见靠近朔城的鹤云山处有铁矿标记。一处打着官府旗号开采的铁矿,却在官府案录没有相关记载,便是寻常普通人,也能察觉里面有猫腻,萧青宁和慕沉的脸色都不大好,显然是想到同一处去了。 “我这便安排人去查探,若真是私采铁矿、私造兵器,不管里面牵涉了多少人,必严查到底。”慕沉叫萧青宁不用忧心,匆匆离开青华苑,连夜安排人去她说的那处矿山查探。 慕沉出去后,萧青宁也睡不着,几步走到桌案旁,自己研磨,在纸上写下零散线索,试图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可惜,萧青宁现在掌握的线索太少、太散,根本猜不出背后是谁在行此等杀头之事,又是为的什么理由,最最重要的,若真是私造兵器,那些造好的兵器,最后到了谁手里。 萧青宁思考事情,常常会忘了时间,直到碧云过来提醒她,已经一更天了,她才恍然时间不早了。萧青宁搁下笔,让碧云将她今晚写的纸张收起来,不要叫其他人看见。 碧云一边收拾,一边说道,“主子,要我说啊,你现在也不用太着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等殿下安排打探情况的人回来,等晴幽带了李朗回来,等咱们掌握的线索多了,说不定都不用多思多想,便能柳暗花明又一村。铁矿之事,不是一朝一夕的筹谋,主子等上两日,也是无妨的,现在较真儿,也只是为难自个。” 碧云说的理儿,萧青宁都懂,只是心中有些不安,总想做点什么。 萧青宁让白兰送来热水,洗漱后躺到床上,慕沉还没回来,她让白兰留了灯,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另一边,慕沉避开人,出了王府,直奔城外驻军营地。 营地中,值夜士卒来回巡逻,慕沉如入无人之境,轻易潜入营地中心,来到一处营帐。营帐中,齐裕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右手握在刀柄上,就要对着来人出手。 慕沉拦住他出刀,低声道,“是我。” 齐裕听出慕沉声音,借着微弱光芒,看清他身形。齐裕收起刀,站起来,冲慕沉抱拳,“末将不知是殿下。” 定安侯带着大军和戎狄使团一起回京,齐裕并没有随他一道离开,而是留在了凉州,在军中任职,这也是齐裕离京前,便向皇帝求得的恩典。皇帝清楚齐裕的本事,念及定安侯府过往,加之想给慕沉寻个助力,便允了齐裕的请求。 这段时间以来,慕沉白日间都在军营里,和齐裕在一处的时间,比萧青宁还长。两人之间,养成了默契,齐裕看慕沉的样子,猜到他是暗中前来,便没有声张,也没有在营帐里掌灯。 齐裕:“殿下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情吩咐?” “确有一事。”慕沉说明来意,“我要离开几天,离殊会留在军营中,此事只你一人知道,需你掩护一二。” 慕沉与萧青宁说会安排人去查探时,心里就已经拿定了主意,想亲自走一趟。只是到底今非昔比,如今盯着他的人太多,要他决断的事情也不少,离殊要扮作他留在军营,难度不小,慕沉少不得提前安排一番再离开。在军营中,慕沉能完全相信的人不多,这才找到齐裕这里。 在齐裕这里,慕沉也没隐瞒,直接说了铁矿的事情,好叫他清楚事态严重。 “怎会这般?”齐裕大惊,铁矿、兵器什么的,于军队实在太重要,也难怪慕沉想亲自走一趟。 慕沉冷笑,“宋全义都能引戎狄入西云关,还有什么不可能。”慕沉隐隐有种猜测,只是掌握的线索还太少,心中存了侥幸,希望事情不要像他想的那么糟糕。 齐裕:“殿下,这件事让末将去办吧,这里离不开殿下坐镇,就是有离殊公子掩人耳目,也是不够的。”最最重要的,如果那处铁矿真作私造兵器之事,只怕危险重重,齐裕可不敢叫慕沉去冒那样的险。 慕沉一旦做了决定,少有更改的时候,齐裕这样说,并不能改变他的主意。最后,慕沉还是带着夜一、夜九几个,往朔城鹤云山去了,只留齐裕在营帐里,是如何也不能继续安睡。夜一、夜九当初和萧青宁走一路,大概还记得李朗说的那处铁矿在那里,有他们带路,省事不少。 慕沉没直接和萧青宁说他会亲自走一趟,天亮时候,萧青宁从离殊手里拿到慕沉的信,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是担心慕沉,不想慕沉去冒险,但也分得清轻重,不会在这事上阻拦他,也不知道慕沉怎么想的,都不和她好好说一声,就这么走了。 “那个混蛋。”萧青宁忍不住骂了一声。 离殊抬头望屋梁,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离殊没在青华苑多耽搁,和萧青宁说完事情,顶着慕沉的面皮,大摇大摆出了王府,往城外营地去。 离殊离开后,碧云劝萧青宁,“主子也别恼了,殿下想来是不想看见主子为他担忧的模样,才让离殊带来书信的。” 萧青宁是不会阻拦慕沉去做什么,但是会为他担心,而她担忧的模样,又会叫人心疼,慕沉也是因着这一点,才不直接和她说清楚的。 萧青宁没有怪慕沉的意思,骂了那么一嘴后,也就消气了,将他留下的信笺收好,该干嘛,干嘛去。慕沉担心离殊应付不来,特意找了齐裕,让他掩护一二,萧青宁自然不会让自己表现奇怪,引来注意。 离殊按部就班来到营地,一番巡视后,回到营帐,齐裕先得了慕沉嘱咐,这一天,基本都跟在离殊身边。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儿多了一事,中午时候,江述押运粮草军需来的营地外,需要移交给慕沉。离殊得到消息,来到营地外,和江述打了照面。 江述:“下官见过殿下。” “江大人辛苦了,快免礼。”离殊说道。 江述拿出户部文书,递给离殊,让他着人清点数量,没有问题便知文书上用印,让人带回京城,交到户部存档。 清点粮草数量,花了不少时间,等一切都交接好,两个时辰过去了。这段时间里,江述有找离殊说一些事情,离殊知道江述在京城和慕沉又过接触,还知道这位是个聪明的,并不想与他过多交谈。江述隐隐感觉到离殊疏离的态度,只一开始找话说,到了后面,基本和离殊没什么话好说。 江述如何安排,慕沉先前有过交代,粮草清点完后,离殊让人带江述到营帐休息,等他适应军中生活,再行安排事情。 “下官遵命。”江述应了一声,随人离开。 江述走出十多步,忽然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离殊一眼,压下心中那点奇怪,继续往前走。 离殊回到营帐,只有齐裕在旁时,忽然说道,“我总觉得江大人起了疑心。” “应该不至于吧。”齐裕和离殊相处大半日,看他一切行为和慕沉没有多少区别,若不是事先得了慕沉交代,只怕短时间里,他也觉察不出什么。 离殊:“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此处营地离着贺城有些距离,打马来回需要一个时辰,慕沉多数时候都回贺城景王府,但若时间太晚了,也会在营帐里住下。离殊终归不是慕沉,青华苑里也都是信得过的人,只不过离殊还是不打算每天都回去,能在营帐里住下,就在营帐里住下。 慕沉几人连夜赶路,赶到鹤云山时,天色已然大亮,等在山中找到铁矿位置,日头已高高挂在天上。 几人潜藏在山头上,观望底下情况,不多时,夜一忽然出声,“不对劲啊,那日李朗还说这里发现了铁矿,官府封了路开采,怎么现在看着,倒像是废弃了一般,没人在挖采。” 慕沉听着四周静悄悄的,也觉着奇怪,“走,下去看看。” 慕沉几人在周围搜寻一圈,只看到开采的矿洞、工具,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主子,这里的确能开采铁矿,但看这里的情况,至少有大半个月没人了。”夜一通过这里残留的一些痕迹,推断时间。 这处铁矿,露在外面的痕迹并不多,几人没多会就将外面的情况摸透了。慕沉来到洞口,望着深不见影的山洞,让夜九留在外面,他和夜影、夜一进去瞧瞧。 夜影等人没来得及阻拦,慕沉便先一步进入山洞,只身走在前头。夜影阻止不了慕沉涉险,只能加快速度,走到他前头去。 刚入洞,并不宽敞,可容三人同行,而走了十几步,洞中渐渐开阔,仿佛掏空了半个山腹,可容纳数百人在里面活动。这里面,有冶铁、锻铁的地方,也有一些堆砌的台子,供人使用。从这里面的种种情况来看,这处地方没废弃前,确实有在打造兵器,慕沉几个,有找到箭支、长枪、刀之类的,看样子是撤离时慌忙之下,没收拾干净的。 “这也太……”夜一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看这里的规模,谁能想到这是一处黑矿,还干私造兵器的大事。而要做成这样的事情,没有人力、财力、权势,与官府之人串通一气,是万难做到的。 夜一话落,角落里的夜影忽然大喊,“主子,这边。”随着夜影话落,一块大石被搬开,露出一个洞口,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从里面飘散出来。 是腐尸。 几人太清楚这样的味道是什么了。 洞口一露出,里面的气味迅速弥散开来,慕沉、夜一还没靠近,便被熏的不得了,只怕里面的腐尸量不少。三人被熏的受不了,利用龟息之法屏住呼吸,才能靠近里面,查看一二。 洞穴里面,最外面一圈,是已经发臭、辨别不出模样的尸体,深一点的地方,细土之下,露出点点白骨,可以想见这里面埋葬了多少人命。不出意外,这些年在这里采矿、锻铁的人,一旦死了,便被掩埋在这处洞穴里,而最外面的一圈,应是他们撤离前,将人杀人灭口,随意搬进洞穴里,连基本的用土掩埋都没做。 这处地方,恶臭熏天,慕沉看过情况,退了出来,夜影将石块搬回远处,掩去洞口。洞口能掩上,但散出来的尸臭,弥散在山洞里,迟迟不能消散。 “主子,出去吧,这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夜一说。 慕沉看了眼被石块掩住的洞穴,提步往山洞外去。 外面,夜九守在洞口处,闻见里面散出尸臭味儿,整个人都不好了,要不是还记着这个地方可能藏着危险,他肯定冲进去了。见慕沉他们出来,夜九终于放下心来,同时问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夜一大致与他说了一下里面情况,夜九听到那个埋尸的洞穴,忍不住破口大骂,“那些畜生。”为了自己私欲,竟是害了那么多的人。 夜九几人手上,都沾染着无数鲜血,但如这般累及无辜之人,他们还是忍不住愤怒。 “安排人守在这里,不要让人靠近。”慕沉吩咐。 夜九点头,表示会安排好的。 慕沉让夜九留在这里,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带着夜影、夜一继续在附近查看。不管是运送打造出来的兵器、还是最后的撤离,都会留下一下痕迹,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这些痕迹,顺着这些痕迹追查下去,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慕沉在一处小路上,发现不少车辙印子,看其陷下去的深度,可以看出所载之物沉重,和铁矿、兵器份量重正好对了起来。 顺着车辙印子追过去,慕沉几个还有在草丛中发现破损的板车、绳索什么的。慕沉捡到一截绳索,轻轻以扯就断裂开来,看着像是经历了风霜,枯朽了去,不似短时间内遗留下的。 “走,继续往前瞧瞧去。”慕沉一喝,提起轻功,疾行而前。 夜影、夜一也运起轻功,追着他去。 第144章 奉陪到底 慕沉几人寻着车辙、脚印痕迹一路往北,来到一处偏僻、狭小的关口。这地名积云关,出凉州,能达戎狄、通西域,驻有一万人马。因这里偏僻,道路狭小,商队都不好走,更别说大军,故而这片地方,是西北少有不被侵犯的关口。 慕沉寻着痕迹找来,站在积云关山势高处,远望关外茫茫草原,心情一如此时的天气,黑云压顶,风雨伺时而动。 “主子,还要继续追吗?”夜一问。 慕沉:“追不上了,回吧。”说完,提起轻功,似驾着轻风,飘然跃下山头,没有惊动积云关守将,回贺城去。 出了积云关,便是茫茫草原,慕沉很清楚,迟了这么大半个月,草原上曾经留下的痕迹都会被掩埋,再追下去,也只是徒劳。再者,他已经得到了答案,先前那点模糊的猜测,还是得到了证实,容远真是好筹谋,好算计。 从清平县等地谋得的银子,在凉州多年运作,得铁矿、造兵器。凉州出事后,又利用山匪打劫萧青宁,算计他出手剿匪,借此将他安排在凉州的人都撤出关外,先前罗安东回禀有戎狄人在凉州附近转悠,又消失在草原中,任他们遍寻不着,只怕也是容远的安排,意为掩人耳目、声东击西。 环环扣扣,真是一个可怕的、又可敬的对手,慕沉心中涌起战意,这一局棋,他奉陪到底。 另一边,晴幽奉命去苍云寨找李朗,五日后,才将李朗带回贺城。 贺宅里,李朗很是郁闷,那日随慕沉、萧青宁到了朔城,他没敢和人攀交情,觉着安全了,不会再有黑衣人截杀,便自个溜了,连先前和萧青宁说好的好马也不敢要。李朗回到苍云寨时,寨子里空荡荡的,王四虎带着人躲进了山里,还没有回来。 李朗想起在凉州时听到的消息,知道景王殿下在剿匪,便没让一众兄弟回寨子,而是继续在山里猫着,他自个也下了山,找了个镇子准备窝上一阵子。谁知道,他躲得好好的,晴幽突然找了上来,二话不说,就要他跟着她离开。 李朗打不过晴幽,不得不跟着她离开,两人一路疾行,三天的路程,硬是只用了两日就赶完。李朗大腿内侧红肿一片,磨蹭着粗糙的布料,一疼一疼的。偏晴幽一个姑娘家都没有叫疼叫苦,李朗一个大男子,实在没那个脸面在晴幽面前表露半分。 除了连夜赶路的痛,李朗一颗心始终悬着,不知道景王妃找他要做什么,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比身体上受的痛更甚。按理说,他只是一介山匪,意外为景王妃指了一回路,有什么值得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专程安排人来找他的。 李朗的疑惑,晴幽不会为他释疑,她的任务只是将李朗带到贺城,剩下的事情,要等萧青宁过来安排。至于李朗会不会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不安,晴幽并不关心。 萧青宁得了晴幽传信,没有耽搁,很快就来到贺宅。 李朗看见萧青宁,莫名觉得害怕,尤其是看见萧青宁脸上挂着笑意时,更觉得她不安好心。想是这么想,见萧青宁过来,李朗还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学着给萧青宁行礼,“王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李寨主起来,坐吧。”萧青宁走到主位坐下,吩咐晴幽,“给李寨主看茶。” 李朗并不想坐,但被萧青宁看着,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走到旁边椅子处,颤巍巍的坐下。晴幽拎起茶壶,翻开一个茶盏,走到李朗身侧,为他沏了一盏茶,递到他手边。李朗看看递到他手边的白瓷茶盏,再看看完全变了幅模样的晴幽,很是受宠若惊。 李朗强忍着,不让自己发抖,从晴幽手中接过茶盏,连连道谢,“多谢,多谢。” 李朗:“……”还是忍不住发抖,怎么办。 任谁看到先前还凶神恶煞催着他赶路的女魔头,忽然变得温柔小意,都不能够镇定的。 李朗将茶盏放在桌上,冲着晴幽讨好笑笑,他可不想再得罪这位姑奶奶了。想当日,他只说了一句不去,这位就能把长剑横在他脖子上,温柔小意什么的,都是假的。 萧青宁将两人的情况在眼里,心知定是晴幽做了什么叫他误会了,不过这样也好。萧青宁想让李朗帮忙带路,却不直说,转而问李朗,“多日不见,李寨主可还好?” “还好,还好。”李朗连连应着声,心里却在骂娘,要是不来这里,他会更好。 萧青宁笑意渐深,“李寨主过的还好,本王妃就放心了,怎么说都劳烦李寨主送了一程,要是李寨主因此惹上事儿,本王妃也会过意不去的。” 李朗:“……”你要真过意不去,就不该再找上他。 李朗呵呵笑笑,“王妃娘娘,李某就是个粗汉子,娘娘想李某做什么,还请直言,不然李某这心里七上八下,着实不安,王妃娘娘有命,李某拼了命也干。”就是求你别在这样吊着人了,这个中滋味太不好受了。 闻言,萧青宁大笑,“李寨主是个爽快人,本王妃也就不兜圈子了,本王妃让人请李寨主前来,确实有一事想请李寨主帮忙。” “王妃娘娘太客气了,说什么请啊,什么事儿,说来听听,要是李某能办的,一定帮王妃娘娘办妥当了。”李朗说道。 萧青宁端起白瓷茶盏,抿了一口润润嗓子,说道,“王爷下令剿匪,李寨主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苍云寨不在凉州地界,但离凉州也不远了,慕沉下令剿匪,可不仅局限了凉州,并州地界上的山匪,也是遭了清洗的。李朗和他的苍云寨,日子确实不太好过,不然他也不会让寨子里的继续在山里猫着,等慕沉剿匪的这阵风过了,再说其他的。 听萧青宁说起这是,李朗沉默了。 萧青宁也不需要他回答,继续道,“看在咱们认识一场的份上,本王妃卖李寨主个面子,给李寨主先透个风声,王爷剿匪,势必要将这西北大山里藏着的山匪翻个遍,李寨主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山匪做不成了,换个营生,也不是不能养家糊口。” 听到这话,李朗大惊,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萧青宁。 慕沉还没回来,但他查探到的消息传了回来,不管是萧青宁还是慕沉,都觉着剿匪之行势在必行,不为其他,只为看看容远这些人在凉州、在西北都做了些什么。鹤云山里能藏着铁矿,能私造兵器,山匪窝里能藏着人手,萧青宁有些不敢想象,若是没人察觉容远的计划,没宋全义打乱容远计划,待来日,容远觉着时机成熟之时,是不是就可以轻易控制凉州。 若再有戎狄里应外合,容远是不是轻易就能挥军南下,直指京都,到那时,战火蔓延,将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更多的家园破碎,是谁也不想看见的局面。 所以,剿匪之行,势在必行。而像李朗这种,没有杀人放火,只打劫一下过往商客,以此维持生计的山匪窝,必然被断了来钱的路子,他们可以在山里藏着,但不可能一直藏着。 这个道理,李朗如何能不懂。 李朗沉思一会,问萧青宁,“李某能做什么营生,还请王妃明示。王妃应该清楚,咱们这些兄弟,都是没有田地、没有一技之长的,才会上了山,做了匪。”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愿意放着好好的良民不做,干这危险的事儿。 萧青宁之前有打探过苍云寨的情况,确定他们不是那等无恶不作的山匪,才会找上他们。萧青宁想用李朗,给苍云寨的人寻个养活自己的营生,也不是难事,不过,“本王妃确实有事找李寨主,也能帮李寨主安排苍云寨的人,但李寨主要明白,有些事情,若是知道了,就没后悔的余地。李寨主现在还能离开这处宅子,若是听了后面的话,而李寨主又有别的心思,怕是不能活着离开了。” 李朗心下又是一凉,但又忍不住心生希冀,毕竟富贵险中求,越是难的事情,景王妃事后总不能亏待了他去。再者,他人都到了这里,还能有后悔的余地吗,李朗悄悄撇了晴幽一眼,实在不想当初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真的划破他的喉咙。 李朗站起来,对着萧青宁抱拳,“李朗愿为王妃所用,但求王妃庇护一二。”这场景,一如当初在苍云寨,他因为黑衣人的存在,主动与萧青宁一行人,寻求齐家商号的庇护一般,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时候,他已经知道的萧青宁是身份,知道这是他的贵人。 李朗心口跳的厉害,似不安,又激动不已。 “李寨主想好了?”萧青宁又一遍问。 李朗重重点头,“不瞒王妃,若是可以,李朗也想堂堂正正做事,明明白白做人。”萧青宁说的,正好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李寨主大义,是本王妃狭义。”萧青宁露出真心笑容,和李朗说起正事,“李寨主可还记得那日我们走到鹤云山时,你说往北有铁矿,官府让人封了路,咱们绕路,往西去的朔城。” “自然是记得的,王妃怎地突然说起了这个?”李朗疑惑。 萧青宁敛了笑容,“鹤云山里的那处铁矿,打着官府的名义行事,但朝中并无记录。” “怎么可能?”李朗大惊,迟迟不能回神。 萧青宁也不催促,给他时间消化这个消息,若不是事实就是如此,萧青宁估计也是不能相信的。 李朗恍惚,跌坐到椅子里,脑子里乱哄哄的,也猜到了萧青宁见他的理由,更明白了萧青宁先前说的,若他听了后面的话而后悔,便不能活着离开。 李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眼看向萧青宁,无声询问,他能做什么。 萧青宁:“王爷剿匪,名义上是还百姓一个安稳,实际上是要看看西北大山里,还藏着多少类似鹤云山那样的秘密,希望李寨主给带个路。这事了了,李寨主若是有意,也可留在军中,若是不愿,我也能给李寨主安排个去处,衣食不愁。” “李朗愿为王爷、王妃效力。”李朗表明忠心。 萧青宁:“李寨主先在这里歇息一晚,等王爷来,再看如何安排。李寨主现在也可以想象,这西北大山里,还有哪些可以的地方,不局限与矿山,像一些山匪窝,也是藏着玄机的。” 萧青宁这么一说,李朗脑子里浮现几处地方,以前便觉着奇怪,现在想来,更是觉得不对劲。萧青宁听了,也觉着奇怪,只不过山里藏着的地方,就是李朗大致说了方位,她安排人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位置,看来,要尽快让人带着李朗进山了。 萧青宁和李朗说完事情,不多逗留,就要离开。 萧青宁过来时,走的侧门,离开时,也走侧门,只不过她刚绕的侧门处,便被徐姨娘喊住。萧青宁将徐姨娘安排在贺宅住下,今儿还是第一次和她打照面,前些日子,一直没往这边来。 “见过王妃。”徐姨娘盈盈一礼。 萧青宁抬手,让徐姨娘不用多礼,“夫人在这里,可还住的习惯?” “习惯的,多谢王妃关照。”徐姨娘又是一礼。 萧青宁:“夫人缺了什么,和白芷她们说就好,不然,全灵该为夫人操心了,夫人叫住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徐姨娘掏出一方帕子,递给萧青宁,“王妃帮了我们母女太多,妾不会别的,只针线活还能过眼,这方帕子,是妾身的一点谢意,还望王妃不要嫌弃。” 帕子上,是一株并蒂莲,绣工精湛,很是出彩。萧青宁收起帕子,“夫人好手艺,我如何会嫌弃,夫人若是想全姑娘了,也可以和白芷她们说,让她们安排就好。” 这处地方,徐姨娘、全灵、李朗他们过来时,不是被蒙了眼睛,便是被弄晕了,没人带着,可找不到门。 徐姨娘喊住萧青宁,就为了亲自谢谢她,萧青宁手下谢礼,出门去,回王府。 第145章 信任 这些日子,萧安洵看了几处房子,最后选了城西的那处房子,先付了一年租金。这里离景王府稍远,但方便从西门出入,而去贺城外的营地,走这道门是最方便的。再有一点,这这条巷子里住的,多是军中底层将领的家属,萧安洵以后,会常和他们打交道。 巧了,江述也在这里租了房子,和萧安洵是两对门,站门口看到对方时,很是惊讶。 萧安洵一看两人以后要做街坊邻居,乐了,调侃道,“江大人,咱们这是心有灵犀啊,都看中了这地方。” 江述:“看来萧公子想好要去哪里了,以后咱们就是同僚,大人来大人去的太见外了,萧兄如何说呢?”说完,对着萧安洵长揖一礼。 “江兄。”萧安洵同样拱手作揖还礼。 江述邀请萧安洵到屋里坐坐,两个都是读书人,进了军营,会遇上同样的问题,一时之间,很有话聊。 萧青宁出了贺宅,走至一处酒馆时,忽然想起萧安洵昨天说的话,说是已经找好宅子了,今日就搬进去。萧青宁思考片刻,也不急着回王府,于是打了酒,去给萧安洵道喜。萧青宁大致知道萧安洵租的宅子在那边,问了问人,也就找到了地方。 江述和萧安洵在院子里闲聊,忽然听见敲门声。江述疑惑,一边嘀咕一边去开门,“会是谁呀?”他才搬进这里,除了萧安洵住他对面,还没人知道他住这里。 大门打开,萧青宁和江述具是一惊。江述没想到会是萧青宁叩门,萧青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江述。 江述和萧安洵年纪相仿,又都一副读书人的模样,被萧青宁问到的人,只见到了江述,还没见过萧安洵,便以为萧青宁找的是江述,于是给她指了江述的宅子,这才有了萧青宁找错大门的事儿。 江述:“王妃怎么知道江述住这里。” “原来江大人也住这巷子里,我是来找兄长的,找错地方,误敲了江大人的门。”萧青宁解释。 听到这话,江述笑了,“原来是这样,王妃也不算找错地方,萧兄就住对门,不过这会儿人在我这里。” 萧安洵听到江述和萧青宁的对话,走了过来,江述话落,他就出现在萧青宁视线里。萧青宁回头看了看对门,心想,这真是有够巧合的。 萧青宁是给萧安洵贺喜的,正好江述也刚住进来,敲错了门,便给两人都贺喜了。 萧青宁不欲多逗留,江述却说有事情与她说,就是萧青宁没阴差阳错敲错了门,他也是要到景王府的。萧青宁挑了挑眉,进入江宅。萧安洵听闻江述有事情要与萧青宁说,找了个借口,回对面家里拿点东西。 萧青宁坐到石桌旁,问道,“江大人有什么事情?” 江述将萧安洵刚刚用的杯子收起来,翻开一个干净的杯子,给萧青宁添了茶水,推到她手边,这才悠悠开口,“王妃和谁说事情,都这么直来直往的吗?还是说,王妃只对江述这般?” “江大人误会了什么,我一向有话直说的。”萧青宁装糊涂。 自从上元节后,发现江述对她有不该有的心思,萧青宁便有意远着他,倒不是说在回避什么,只是单纯的不想惹麻烦。萧青宁欣赏江述的才华,也仅仅是欣赏而已,不会再有别的。 江述脸上浮现落寞,“王妃与在普华寺时,变了许多,那时候,王妃可不像如今这般疏离。” 萧青宁沉默,不接江述的话头,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讲的太直白。 江述也不需要萧青宁说什么,转而说起其他事情,“景王殿下在哪里?” “王爷在军中,江大人也在军中,江大人没见到他吗?”萧青宁反问,一脸不解看向江述。 江述:“陛下让江述来西北,是为着王爷和王妃,王妃又何必在江述这里装糊涂。军中是有个‘景王殿下’,但江述知道,那不是真的景王殿下,江述私以为和王爷,王妃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江述话落,萧青宁眯起眼睛,想知道他是如何看破离殊伪装的。萧青宁知道,江述若不是有了确切的证据,是不会在她跟前说起的。 江述解释,“上元节时,在下与景王殿下见过一回,那时候,景王殿下看在下很是不善,尽是对王妃的在意,不想旁人窥视王妃。而如今,再在军中见到‘景王殿下’,他看江述,并没有以前那种情绪,在下不认为是景王殿下对王妃变了心意,那便是此景王殿下非彼景王殿下。” “还有呢?”萧青宁不认为只是这一点,能叫江述认定军中的不是慕沉。 江述继续道,“世人皆知景王殿下与定安侯同赴西北,但景王殿下到西北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上不少,江述猜测,有那么一人,在景王殿下不方便出现在人前时,以他的面貌出现在人前,王妃以为呢?” 萧青宁拍掌称赞,“江大人果然不凡,在所有人都只在意慕沉守住朔城,夺回贺城、西云关时,还能注意到这么细节的问题。”慕沉提前出现在西北,所有人只当他在和定安侯离开后,快马加鞭赶到西北,江述还是第一个,直言慕沉在定安侯之前,离开京城的。 面对萧青宁的称赞,江述只是苦笑,“如今,王妃可否告诉在下,景王殿下去了何处,还要让人假扮他留在军中,掩人耳目,毕竟,江述能发现军中的不是景王殿下,时日一久,其他人也能发现。还是说,王妃并不信任江述,殿下也不信任江述,若真是如此,我也没有留在凉州的必要了,届时还要殿下给陛下去纸折子,好让江述能离开凉州。” 江述这话,说的有些重,往小了说,是慕沉和萧青宁不信任他,往大了说,便是这两人不信任皇帝。江述来凉州,代表的是皇帝的意志,他这话,萧青宁可不敢认。 萧青宁扬起眉梢,轻笑否认,“江大人说笑了,我们绝无不相信父皇眼光的意思,只是这事儿赶巧了,王爷是在江大人来之前离开的,想和江大人通气,也没那个机会。王爷去了朔城,估摸着时间,也快回来了,江大人有什么想法,到时候,可与他详谈一番。” 得到这话,江述脸上露出笑容,“如此,江述就放心了。” 离开江宅,萧青宁心情有些沉重,都没去对面见萧安洵。 在江宅耽搁一番,萧青宁回到王府时,已是掌灯时分,白兰在院子里等着,知道她还没用晚膳,便去了小厨房忙活。 来到屋里,萧青宁铺开宣纸,碧溪一直跟着她,知道她又要想事情,不用萧青宁吩咐、动手,便开始研磨。 萧青宁捏着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两字,便放下了笔。 碧溪觉着有些奇怪,抬眼看去,只见纸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江述。 碧溪:“主子觉着江大人有问题?” 萧青宁摇摇头,离开桌案,走到窗边,唤碧云进屋。 碧云进来问,“主子有什么吩咐?” “先前我让你们调查江述,此事是你经手的,你再给我说说当初收集的信息。”萧青宁说。 调查江述的事情,确实是碧云经手的,但这都过了三两个月,碧云一时也有些没头绪,回想一会,才缓缓和萧青宁说着自己知道的。 江述来自江州,是江州大户江家的一支旁支,家里有几处铺子,说不上大富大贵,也是有脸面的人家。江述自小有才名,都是有迹可循的,并无奇怪的地方。碧云说的这些,萧青宁先前就听说过,脑子里也还有印象,现在又听了一回,印象更深了。 碧溪见萧青宁拧着眉头,很是烦恼的样子,只道,“主子要是不放心,我再安排人去江州,再查查这江大人的过往。” “可是出了什么事?”碧云疑惑,无缘无故的,萧青宁定不会问起江述,碧溪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碧溪将江宅发生的事情简单与碧云说了,碧云很是惊讶,惊叹道,“这江大人,眼光也太毒了。”仅上元节和慕沉打了一个照面,如今看见离殊,竟能分辨出两者的不同。 碧溪:“还不是因为他对主子有非分之想,不然殿下也不会对他有敌意,离殊这才露出马脚。” 想起江述说的发现慕沉和离殊的不同,萧青宁忍不住扶额,没想到离殊模仿了慕沉那么多年,竟是在这样的理由下露了馅。 无奈归无奈,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交代,“我先前便让你们调查过他,若这个时候再让人去江州,只怕就不是江大人觉着不被信任了。”皇帝那里能让江述过来,想来也是彻查了的,若她和慕沉再去查江述,只怕皇帝那里会有别的想法。 皇帝能让他们到西北,能让慕沉掌西北军,但萧青宁并不想去试探皇帝对他们能有多容忍。有些东西,是经不起试探的,尤其是帝王的信任。 萧青宁还在想江述的事情,白兰和另一个丫鬟,一起送晚膳过来。 “再添付碗筷。”屋外忽然传来声音。 “你回来了。”萧青宁惊喜,快步往外走,还没出屋子,便撞到慕沉怀里。 慕沉揽住她腰肢,将人捆在怀里,“阿宁,我回来了。” 慕沉抱着萧青宁,有些不愿意撒手,白兰拿了碗筷过来,两人还站在那里,屋里几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碧云轻咳一声,提醒他们,“主子、殿下,先用膳吧。”说完,招呼着碧溪、白兰离开屋子,她们可不想在屋里碍眼。 两人用膳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不过都默契的,没说正事儿,只有一句没一句说着生活里的事儿。等白兰她们进来收拾后,萧青宁才和慕沉说起白日里的事情,说起江述说过的话儿。 慕沉听完,只道,“他也没说错什么。”他对江述,确实带有敌意,尽管知道萧青宁和江述什么都没有,但只要想到上元节时江述看萧青宁的目光,他还是觉着不爽。 萧青宁黑线,她说这么多,这个是重点吗? 慕沉:“他知道便知道了,诚如你说的,他是父皇安排的人手,和京城中那几个不是一路人,就够了。离殊那里,也是时候让他做回自己了。” “让离殊做回自己,你是打算以后都不让他带你出面了?”萧青宁问。 慕沉:“江述能看破离殊的伪装,以后会有更多人发现端倪,再说了,就现在的情形来看,我也不可能再是应言。” 萧青宁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而如今,慕沉与离殊的区别也越来越大,离殊不与人接触还好,和人接触多了,终归不如当初在京城那般,能伪装的天衣无缝。 说完江述的事情,慕沉与萧青宁说起他这些日子的发现,有些事情,书信中并不好说,比如说鹤云山山洞中埋骨的洞穴,比如说出了积云关,消失在草原中的秘密。 萧青宁听闻鹤云山中情形,脸色忽然惨白。 慕沉:“阿宁,与你无关的,他们撤离的时间,早于你们路过那处时,就算你当时就发现了那里的秘密,他们也活不了。”不然,他也不会与萧青宁说起那里的事情,而会让那个地方,永久的成为秘密,永不叫萧青宁知道。 即便是这样,萧青宁的脸色依旧惨白,大概,她以为自己够冷漠的,终归还是会因为这些无辜之人的死触动。 萧青宁闭了闭眼睛,和慕沉说,“李朗在贺宅,我和他谈过了,你回头去见见他,听他的意思,这西北大山里,藏着的东西并不少。” “我知道了,会去见他的。”李朗的事情,给了慕沉一个启示,与其盲目的搜山,倒不如多找点类似李朗这样的人帮忙。 贺宅里,李朗还没睡下,忽然打了个喷嚏,直觉没好事,嘀咕一声,“谁在算计爷。” 萧青宁和慕沉就着眼前的事情,讨论着讨论着,又到了深夜。 第146章 危 深夜,寒风肆虐,卷起黄沙尘土,吹动酒旗长帘。一处偏僻巷子,窜出一模身影,眨眼没了踪迹,不知进入了哪处宅子。 堂屋中,容远依旧披着黑色大氅,带着特制面具,隐去身形,掩去容貌,叫人不知他究竟是何模样。阎一进入堂屋,只见他歪坐在椅子里,手里拎着一个精致酒壶,轻轻摇晃着,嘴角噙着笑,像是遇到了喜事。阎一大吃一惊,此前没见过容远这般模样。 见他过来,容远换个姿势,吐出两字,“来了。” “属下拜见楼主。”阎一心下骇然,猛然回神,单膝跪地拜见容远,低垂了脑袋。 容远心情好,并不追究阎一失态,只道,“说说吧,慕沉这几日不在贺城,都去了哪里?” 知道容远没有责怪之意,阎一抬起头,回答道,“禀楼主,鹤云山的事情,败露了,积云关也暴露了。” “呵——”容远冷笑一声,“他发现的时候,倒比本座预料的快上不少,不过,也要如此才好玩。” 阎一:“楼主,属下不懂。”若不是容远吩咐,他们撤离时不会留下那么多痕迹,阎一想不通容远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想慕沉发现他们这些年在凉州做的事情。 容远又是一声冷笑,“慕沉那人,不给他找点事情做,他能一直盯着你。如今他的注意力都在西北官员和遥遥大山之上,咱们才能方便行事。”在慕沉还是应言的时候,容远没因被他盯上坏事,对慕沉其人,那是恨得咬牙切齿,又敬佩万分。 于容远而言,慕沉是唯一的对手。 阎一想起被慕沉逼得无处可躲,不得不放弃一些人或事的时候,算是明白了容远打算,只是,“景王殿下顺着积云关留下的痕迹,不消多久,定能揪出一些人,若是他们招架不住,说了真话呢。” “他们不会有说真话的机会。”容远如此说。 阎一一怔,而后想到什么,忽觉汗毛战栗。 容远:“你去积云关守着,适当的时候,送他们一程,其他地方,也都安排好,本座只要他们吸引慕沉的注意力,可不想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属下遵命。”明白容远的打算,阎一抱拳应下。 说完眼下的要紧事,容远又问起,“宋笙还是没有消息?” “属下无能,请楼主责罚。”阎一惭愧,都这么久过去了,凭阎杀楼的手段,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宋笙,不说容远降罪,便是他也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挑衅。 “无论如何,都要找出宋笙。”容远咬牙切齿,“宋明歌那女人,敢算计本座,就那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说起宋明歌,容远就恨得牙痒痒,一个不被他看着眼里的棋子,却悄无声息摆了他一道,还真是莫大的讽刺以及……挑衅。 阎一:“那楼主的身体……” “死不了。”容远打断阎一的话,眯起了眼睛,“宋明歌千算万算,大概不会想到她自己养的宝贝,会弃她而去,另选宿主。” 阎一:“楼主,找不到宋笙,不若从景王妃入手。” 当初在盐湖寨,萧青宁突然的反应,慕沉带她离开的情形,还是被阎杀楼得了些许消息,不出意外,宋明歌的宝贝,如今就在萧青宁的体内。容远被宋明歌种下蛊虫,受宋明歌影响,才有宋明歌死时,容远突然的吐血,被慕沉重伤。 “去找宋笙,其他的,本座心里有数。”容远说。 阎一听容远这话,便知他有别的安排,遂不再多话,悄悄退出堂屋,消失在这处院子里。 阎一离开后,容远抬手捂住心口,“萧青宁,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说罢,嘴角勾勒出讽刺,心想老天爷还真是厚待慕沉,叫他不能再对萧青宁出手。 被容远嫉妒得老天爷厚待的慕沉,并没有觉着自己得了厚待,于慕沉而言,萧青宁体内不知名的蛊虫,连蛊引香都没用,始终是一个定时炸弹,只是望君山藏书楼没有找到有用的记载,而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又没回来,他们才不得不压住那份不安。 书中记载,养蛊之术源于东海,然东海群岛万千,想找到线索,并不易。 萧青宁将李朗交给慕沉,便一连几日没再见到慕沉,从传回来的消息看,容远这些年在凉州,可做了不少事情。除了鹤云山那处,暂时还没找到其他黑矿,但找到了好几个人去楼空的土匪窝,看里面的一些情形,是容远在借山匪的名义,藏了人练兵,只现在发现的地方,初步估测,就要有数千人。 萧青宁每日看着慕沉传回来的消息,心情一日比一日沉重。这日,萧青宁放下慕沉让人送回来的密信,问碧云,“还是没找到容远吗?” 碧云摇摇头,“盐湖寨的事情后,便再没寻到容远的痕迹,就连阎杀楼,也低调了很多,让咱们捉不到人。最近,江湖上传出话儿,说是阎杀楼得罪了人,被灭了,不少先前被阎杀楼打压的势力,这时候都互相试探着,想趁机咬下一口肥肉。” 阎杀楼被没被灭,萧青宁是最清楚的,听到这样的传闻,也只能感慨,只要利益够大,便能诱惑人冒险而行,那些想趁阎杀楼隐匿时分一杯羹的人,最后,怕不是为容远做了嫁衣。 萧青宁走到桌案旁,在上面写下容远的名字,问碧云,“如果你是容远,暴露后,如何才能让自己完全隐匿起来。”看西北的情况,容远只是隐匿起来,并不是彻底不管事情,那他是如何做到不被人发现痕迹,又将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中的。 碧云顺着萧青宁说的想了想,忍不住摇头,她自问做不到在行事的时候,不留下任何痕迹。 刚刚那话,与其说是萧青宁在问,不如说她在问自己。萧青宁始终不相信一个人能在有所图谋的时候,还能将自己藏匿的不漏半点痕迹。萧青宁蘸了蘸墨汁,又在容远的名字旁边,写下另一个名字,赫然是应言两字。 碧云看着萧青宁写下的字儿,忽然道,“主子怀疑,容远和曾经的言公子一样。” 应言是慕沉,那容远,又会是谁能。 “有这个可能,不是吗?”萧青宁分析道,“就像当初,慕沉化名应言,叫容远不知他底细,是为慕沉在暗,容远在明,容远受慕沉掣肘,被慕沉坏了不少事情。而如今,情况正好反了过来,容远还是容远,应言却成了慕沉,是为容远在暗,慕沉在明,慕沉的许多动作,都受容远的牵制。” 不说其他,只看如今的凉州,他们所能发现的事情,对容远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与其说是他们发现了容远的秘密,不如说容远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这些年,他在凉州积攒了多少力量。 他们越是心惊,容远便越得意。 只是,容远除了是容远,还会是谁,萧青宁是半点头绪也无。 萧青宁还在和碧云讨论容远可能是谁,屋外传来匆匆脚步声,白兰一脸焦急从外面进来。 “主子,出事了。”白兰将刚刚收到的密信递给萧青宁。 萧青宁忙从桌案后走过来,迎上白兰,从她手里接过小纸条。 狭长的纸条上,只聊聊几字。 离殊中毒,危。 那日慕沉从外面回来,和萧青宁一番商讨后,后来便让离殊做回自己。做回自己的离殊,一时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正好慕沉要安排人去积云关和夜一汇合,打探积云关的情况,离殊便请命去了。如今离殊危,积云关的情形,怕是不容乐观。 碧云看见中毒两字,和萧青宁说,“主子,我去。”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萧青宁叫住碧云,“我和你一起去。” “主子。”碧云、白兰同时拔高了声音,她们并不想萧青宁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萧青宁却是不在意,“如今的凉州,不是当初的清平县,容远没那个本事,再安排上百人的刺杀。我留在贺城,你们还要留下让保护我,我去贺城,你们便都能一起过去,我干不了打打杀杀的事情,用脑子的事情,还是能出几分力的。” 萧青宁做了决定的事情,碧云几个,少有能让她改变主意的时候,再者,萧青宁有一句话说对了,她是做不了打打杀杀的事情,但分析问题,很有自己的一套的方法。碧云在萧青宁身边时间最长,这样的感触是最深的,很多时候,一些杂乱而零碎的消息,萧青宁总能更快的从里面找到线索,将其串联起来。 萧青宁要离开景王府,还不能对人明说她离开的目的,少不得做一番安排,便让碧云先去积云关,看看离殊是什么情况,她和碧溪几个,很快也会过去。 碧云不耽搁,收拾了东西,悄悄离开景王府,疾驰往积云关去。 青华苑里,全灵听萧青宁说她要离开几日,让她在府里做掩护,她不在景王府的消息,能瞒一时便是一时,越晚被人知道越好,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萧青宁:“白兰会留在府里,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传消息。” 白兰:“……”并不是很想留在府里。 白兰也想和萧青宁一起去积云关,只不过她也明白王府里不能没有人,并不会想碧溪一样,耍赖也要跟过去。 最后,白兰留在了景王府,晴幽留在贺宅,其他几个,都和萧青宁一起前往积云关。贺宅里,洛然和晴幽为了谁留下,还闹了一出,最后自然占着年纪小、不要脸的洛然完胜晴幽。用洛然的话来说,养伤养的忒久,筋骨都松散了,需要到外面活动活动,比如打架。 萧青宁走的密道离开景王府,一行人做了改装,才往积云关去的。 青华苑里,全灵没见萧青宁离开,但白兰又说他们已经走了,便知道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全灵终于忍不住问白兰,“没外人的时候,你和碧云姐姐、碧溪姐姐她们,都称呼王妃为主子,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在青华苑的时间久了,全灵也从这些人的称呼里看出了一些东西,只是她一直没有问罢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顺口就问了出来。 问完,全灵就有些后悔,生怕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白兰却不在意,捡着能和她说的,说了一下,“主子她啊,我们也说不上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三四年前,主子也只是京城里寻常的闺阁小姐,而她,只用了一年时间,便叫我们不得不信服。” 萧青宁看着柔柔弱弱,但只有他们这些亲近之人知道,他们的主子,并不像表面那样无害。 听了白兰的话,全灵很是惊讶,有些不敢相信,“三四年的时间,能……”有那么大的变化吗,全灵一直以为,萧青宁自小,便是与寻常闺秀不一样的。 白兰笑了笑,反问,“关于主子的传闻,全姑娘没听说过吗?” “听说过一些。”全灵有些不明白白兰问这个做什么,那些传闻,她并没有当真。 白兰:“那些传闻里,好些事情,都是真的,主子曾经承受的,不会比你少,主子当初让你到青华苑,怕也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有些事情,萧青宁没直说,白兰、碧云都看出了几分,只是不会说什么罢了,要不是全灵主动问起,白兰才不会与她多话。 曾经的萧青宁,被送出京城时,想来不比全灵绝望,只是那时候的萧青宁,有贺莞为她安排的路,虽然被慕沉横插了一脚,改变了轨迹,但如今看来,一切都刚刚好。 白兰要做的事情不少,没有和全灵多唠嗑,说了几句后,去做自己手头的事情。至于全灵,内心受到的冲击并不少,或许,不用等以后,现在的她,就能去做些什么。 全灵藏起自己的心思,等一个机会,一个回全府的机会。 第147章 积云关下,有一城镇,为积云镇。 积云镇与贺城之间,不过一日路程,快马加鞭的话,中午出城,赶晚一点,也能到达积云镇。碧云一路疾驰,晚间时候,便到了积云镇。 积云镇地方大,比之一些城池,不差什么。又因着其特殊的地理位置,甚少被战火波及,此次凉州、并州战火蔓延,并未受到太多影响,如今看来,倒是比好些地方还繁华。不过,今日的积云镇,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镇外多了人把守,镇子里也有人巡逻,通往各处的路口,也都封锁了。 夜一传回的密信里,只说了离殊中毒、危及性命,没能说清楚积云镇的情况,一时之间,碧云有些踌躇,不知道该用哪种办法进镇子找人。还好,不等碧云想办法潜入镇上找人,夜一安排接应她的人,先找到了她。 有人带路,碧云顺利见到了夜一。 夜一等在一处废弃农家院子里,一见到碧云,立即上前,拉着她就往屋里走,“你可算来了,再晚些,我怕离殊撑不住了。” 碧云一听这话,心下沉重了几分,也顾不及问他们在积云镇发生什么事,紧跟着夜一进了屋子。 屋里头,弥散着淡淡血腥味,隐隐夹杂着几分恶臭。离殊躺在床上,上半身的衣服被拔掉,露出左肩上伤口。碧云上前,为他检查情况。离殊左肩上中了暗器,伤口不深,但要命的是暗器淬了剧毒,伤口周围肿了一大片,伤口处紫黑,有溃烂的迹象,泛着恶臭。 一时间,碧云看不出这是什么毒,只能从离殊的脉象、伤口断定这毒很霸道,要不是离殊内力不弱,又有夜一帮着压制毒性,再吃过解毒丸,只怕这时候,离殊已经一命呜呼了。碧云检查过后,心里有了数,和夜一说,“守着屋子,不要让人过来打扰,我为他用针,能逼出多少毒素算多少。” 夜一点点头,让碧云放心,他会守好这里的,必不叫她分心。有夜一这话,碧云在离殊身上扎了一针,将人从昏迷中弄醒,逼毒的时候,离殊醒着最好,有个什么情况,她也能及时知道。 离殊睁开眼睛就看见碧云,还不带他回想什么,碧云先从找出一堆瓶瓶罐罐,塞了好几种药丸让他吃下。离殊也不问是什么,就那么直接吞了下去,动了动青紫干裂的嘴唇,“接下来麻烦碧云姑娘了,碧云姑娘尽力就是,生死由命。”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这毒有多霸道,离殊算是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 碧云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这时候不会和离殊说什么让他放心的话,只叮嘱他一句,逼毒的过程不大好受,要他忍着些。 “你只管下手,不用顾忌我的感受。”离殊说。 有离殊这话,碧云也不磨叽,拿出银针和刀具,先用小刀,在离殊伤口处,划了两刀。碧云划拉的伤口不算深,但划拉的很长,随着刀口出现,乌黑色的毒血从刀口出溢出,恶臭的味道变得浓重。放了一会儿毒血,碧云开始下针,再以内力辅助逼毒。 乌黑的毒血,似源源不断从碧云划拉开的刀口出涌出,也不知放了多少血,浓黑的毒血中,渐渐出现一丝暗红,但也只是颜色变浅而已,不会像正常的鲜血那样,是殷红色的。碧云收回最后一根银针,整个人脱力的倒下去,夜一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扶着她坐下。 碧云情况不好,离殊只会更不好,只见他汗水打湿身上的衣物,像淋了一场雨一般。碧云缓了两口气,和夜一说,“我说着,你给离殊上药,他那伤口要是不处理一下,只怕还没被毒死,先失血过多而死。” 夜一处理好离殊的伤口,碧云也缓的差不多了,有些自责道,“这毒,很是霸道,我也没解毒的把握,现在只能通过施针、放血的办法,加之以内力压制,不叫它蔓延至心肺,若是毒入心肺,我也没了办法。”现在的情况,她还有时间研究离殊身上的毒,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能找到解毒之法,要是离殊在她找到解毒之法前,便压制不住毒性,那她就真的没办法了。 离殊现在的情况,最好就是回贺城,那里药材多,她也好施展,但碧云想了想来时看见的情景,只怕想带离殊回贺城,不那么容易。 到底该怎么办呢?碧云皱起了眉头。 离殊拉起上衣,说道,“碧云姑娘不用自责,若是没你出手,我怕是熬不过今夜,离殊说了,生死由命,再者,我中了他的毒镖,他也被我断了一条手臂,也不冤。” 听到这话,碧云问,“你们在这里,遇上了什么人,怎伤成了这模样,算算时间,主子明儿一早也会过来,我可不想主子置身危险。” “什么,主母要过来?”离殊、夜一同时说道。 碧云:“你们传回的密信,主子不放心,要过来看一看。” 闻言,夜一急了,“你们和主母,应该有特殊的传信方式,快给主母传信,让她不要来,也怪我,给贺城传信的时候,没能将话说明白,主母,定是没有收到我的第二份传信了。” “还有另一份密信?”碧云也惊了。 夜一点点头,解释道,“那时候,离殊的情况太危险,我急匆匆让人传了信出去,而后才发现,因着我们那一闹,积云关、积云镇都不安全,便又让人传了第二份信出去。”第一份密信,用的飞鸽传书,到的更快一些,能传递的消息也少,第二份密信,他是让人送去的,写清了积云关情况,但速度上便慢了一些。 离殊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他们撞上了阎杀楼,从双方交手的情况来看,那人定是阎杀楼排名靠前的杀手,不是阎一,也要是阎二、阎三,再往后的人,还没本事伤了离殊,在失了一条胳膊的情况下,还从夜一手底下逃了去。 夜一、离殊查了两日,查到积云关副将身上,就当他们潜入那方副守将的地方探听虚实时,遇上了阎杀楼的人。阎杀楼的人是去杀人灭口的,而夜一和离殊,则是要留下活口,几人打了起来,夜一、离殊要护着那方副守将,比较吃亏。 离殊若不是为了保护那人,也不至于中了暗器,可恨那方副守将,夜一和离殊救了他一回,他并不记情,而是想要夜一、离殊还有那阎杀楼的杀手,都永远的留在这里。 碧云:“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方副守将便是帮着偷渡兵器出关的人,你们就是再救他一百次,他也是要弄死你们的。”毕竟夜一、离殊救他只是想留活口,拷问事情,而以他做的事情,败露出去,是怎么也活不了的。如此,还不如博一把,将这些人都留在这里,给自己争取时间,弄个替死鬼出来。 碧云话里的意思,夜一如何能不懂,要不然也不会急着让人送去第二封密信,将积云关的事情,悉数告知,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主母会亲自过来,要是主母有个闪失,殿下怕是削了他们几个都不够。 夜一担忧的,碧云自是清楚的,只不过她们的主子,她们最是了解,不要说尚不知积云关情况萧青宁就决定往这边来,若是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只怕会更急着来。萧青宁从来不是软弱之人,无能之人,她要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他们这些人,是拦不住的。 夜一听了碧云的话,只期盼到时候慕沉不要迁怒他们。 碧云:“积云关的情况,主子就是不清楚,也会有所安排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不要问碧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凭着对萧青宁的了解,碧云知道她家主子,基本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她来积云关,定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提前安排着的。 诚如碧云所想,来积云关前,萧青宁确实有所安排。 她和碧溪从密道出了景王府,在城外与洛然等人汇合,没直接往积云关去,而是先去了一趟军营外,让人请齐裕出来一见,做了一番安排后,才离开。 齐裕不会因为萧青宁是女子而轻视她半分,对于萧青宁的命令,也是严格服从的,这也是慕沉先就与齐裕说过的,萧青宁与他是一体的,萧青宁的命令,也就是他的命令。听完萧青宁说的事情,齐裕对萧青宁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抱拳道,“王妃放心,王妃交代之事,齐裕定不负嘱托。” “如此,便有劳齐将军了。” 有了齐裕这道后手,萧青宁前往积云关,也多了几分把握,做最坏的打算,就算积云关一万驻军,一如当初的宋全义反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萧青宁和齐裕交代完事情,也不逗留,打马往积云关去,齐裕看着她远去,知道没了几人身影,才返回营地,找来亲信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萧青宁绕过一个山头,便见一人牵着马站在路中间,拦住他们去路。 江述:“见过王妃。” “江大人在此处,为的何事?”萧青宁问。 江述:“江述在等王妃,准备与王妃一路。” “江大人知道我要去哪里?”萧青宁眯起眼睛。 江述摇摇头,“江述并不知道王妃要去哪里,只不过能叫王妃秘密找了齐将军,如今看着,又要离开贺城,想来是有什么事情。江述受皇恩,为王爷、王妃分忧,理应和王妃同行。” 闻言,萧青宁忽然笑了,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江述,缓缓说道,“江大人好本事,连本王妃做了什么,都这么的一清二楚。” “王妃称赞,江述不敢当,不过是机缘巧合,看见了王妃身边之人入了军营,随后又听说齐将军离开军营,猜到一二罢了。江述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王妃不该再将江述当成不可信之人。”江述微微仰着头,看着萧青宁,一番话,很是坦荡。 萧青宁翻身下马,“江大人说的什么话,慕沉留江大人在军中,予江大人重用,我如何会不信任江大人,只是有些事情,习惯使然了,还请江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江大人不妨再猜猜,我要去何处,做何事,毕竟,江大人若是没点本事,又如何要求同行。” “王妃问到了,江述便斗胆一猜。”江述折了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起来,“殿下前几日回来,带回了鹤云山黑铁矿的消息,说了积云关的事情,随后带着人入了这西北大山,借剿匪名义,行搜查之事。如今能叫王爷、王妃上心的、重之又重的事情,只有这么一遭。再看王妃走的方向,正是往积云关去,所以,王妃是为积云关的事情离开贺城的,只是不知积云关出了何等事情,要王妃这般匆匆赶去。” 听完江述的话,碧溪几个,看江述的眼神,不太和善,这人,猜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叫人害怕啊。 萧青宁早就领教过江述的本事,这会儿也不意外他能猜到她的意图,坦诚道,“江大人果然不愧是能得父皇看重的能臣,有江大人相助,王爷和我甚是感激。积云关的事情,咱们路上说。” “好。”江述应了一字。 萧青宁重新上了马背,江述也翻身上马,一行人不耽搁,疾驰往积云关去。 萧青宁和江述会马术,到底不比碧溪他们底子好,跑得快,到了夜间,也只走了一半路程,遇见歇脚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准备稍作歇息,明儿再早早出发。 萧青宁离开贺城的消息,与夜一的第二封密信,一前一后到了慕沉手里。 慕沉黑了脸,低骂一声,“胡闹。” 李朗跟在他身边几日,第一次见他脸色这么差,就是发现那些土匪窝里的秘密,也没这般……怒。 李朗有些害怕的,默默离他远一点,生怕被坎了。 也不知道为何,明明知道自己对慕沉还有用,李朗还是害怕慕沉。 慕沉不放心,将这里的事情交给日影,也往积云关去。 第148章 积云关守军驻地中,方副守将在军帐中焦急的走来走去,很是不安,并时不时就将亲卫召唤进来,询问一番积云镇及各处路口的搜查情况。 白日里,方起中在家中经历了一场刺杀,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吓得躲进了军中,不敢离开半步,生怕再冒出杀手来,不顾分说的要取他的性命。当然,除了手段狠辣、要取他性命的杀手,那两个救了他的、奉命来积云关查事情的人,才是他最忧心的关键。 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最是清楚,白日里的事情,叫方起中明了,他做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并查到了他身上,尽管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但那两个查到他身上的男人,是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积云关。至于是谁要杀他,方起中心中有所猜测,忍不住冷笑。 方起中面目狰狞,似要杀人,“那个匹夫,未免太狠心。”今日的事情,要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怕他已经命丧黄泉,做了替死鬼,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大不了一起死。 方起中眼里满是狠厉,显然各种事情交杂在一起,逼得他没了退路,有种想毁灭的感觉。 “将军,有消息了。”就在方起中暗戳戳想着如何拉着其他人一起死时,军帐外传来亲卫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方起中眼底有了光芒,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快进来。” 几乎是方起中话出口的瞬间,一人从外面进来,大步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将军,您说的那个断臂杀手,找到时已经没了气儿。” “那另外两个呢?”方起中急问,他关心的,是另外两人。 来人说道:“也抓到了,按着将军的吩咐,蹲守在药铺周围的人,刚刚抓住了一个,立刻传了消息回来,根据药铺老板说的,那人抓的是解毒之药,看情况另一人情况很是凶险,不然也不会冒险去抓药,活不了多久的。” 听完这些话儿,方起中露出轻松之色。 来人:“将军,被抓住的那人,一口咬着自己不是杀手,还说是奉景王殿下的命令来查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办。” “杀了,你相信景王殿下会派人来杀我?”方起中反问。 亲卫摇摇头,表示不相信,不过,“抓到他的士卒,因为他的话,不敢轻举妄动,将军怕是去看一看。” “人在哪里?”方起中问。 亲卫回答,“还在积云镇,属下给将军带路。” 方起中点了点头,和亲卫一起离开,走到驻地入口时,想起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反悔道,“不,你去把人带到这里。” 亲卫无奈,“将军,若是能将人带来,属下早就带来了,在药铺抓到那贼人时,还有荀副将的人,将军知道的,他一向与您不合,根本就不给人,还说要去找周守将,查清那人的身份,看是不是如那贼人所说,是景王殿下派来的人。还说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景王殿下派来的人,怎么可能是刺杀将军的杀手。” “你们怎么办事的?”方起中低喝。 亲卫无奈,“将军,您这么大动静搜查贼人,荀副将与您不合,不管是要帮忙还是捣乱,都会插上一手的,咱们的人,也是没办法的。” 方起中想想自己和荀副将的矛盾,忍不住咒骂一声,随亲卫离开驻地,往积云镇去。 方起中才离开驻地,中军帐里,周守将便得了消息,皱眉道,“这么晚了,他离开做什么,白日里的杀手还没找到,嫌活得太安逸了。”说着,召来亲卫,让其带人跟上去瞧瞧。 积云关一万驻军,有一守将,两副守将,周守将这会儿便是和荀副守将说话。 荀副守将啧了一声,说道,“方起中招惹了仇敌,这会还到处跑作死,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要我说啊,你就不该由着他在积云关、积云镇里大肆搜查,闹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你啊,说的什么话,要是被有心入听见了,少不得告你一状,说你不顾同袍。再者,他是我手下副将,要是有个意外,我这里也不好向全将军交代。”周守将如此说,叫来亲卫,让他追上去,看看方起中是个什么情况。 听了周守将的话,荀副守将不再说什么风凉话,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我说你就是个老好人,方起中仗着娶了全将军的妹妹,都不把你看在眼里,你还事事为他考虑,要是我啊,他敢挑衅到头上,绝不让他讨了好,增了势头。” “唉,你啊……”周守将叹气,“三年前换驻军,咱们来了积云关,还有什么好争的。” 积云关好是好,少有战火波及,但这对百姓来说极好的事情,于这些将军而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没有敌人来袭,不会有伤亡,也就意味着不会有战功。而对于军中的人来说,不管是谁想往上爬,都需要军功。 军营中,晋升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听周守将说起这个,荀副守将也是一脸的痛苦,前段时间,戎狄践踏大丰国土,他是多么的想带着人去杀敌,然而一纸驻守积云关的将令,将他们困在这里,没有新的指示,不得擅动。 说到底,还是积云关这个地方太特殊了,不守不行,守了少有敌袭。 周守将看他面露痛苦,有些后悔说起那样的话,伸手拍拍他肩膀,“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明儿一早还要起来操练呢。” “嗯,那我回去了。”荀副守将没有多留,离开前叮嘱自个上司,“你也早些歇下,方起中那里,管那么多作何。” “我心里有数。”周守将只说了这一句。 荀副守将哼了一声,多年同袍,他哪听不出周守将话里的意思。 荀副守将:“你就继续当老好人吧。” 留下这话,荀副守将头也不回离开,往自个营帐去。他们三个的营帐,周守将局中,他和方起中一左一右,隔了好远,只要有心,平日里甚少能凑到一处去。 这一夜,很是不平静。 方起中离开驻地,周守将立即让亲卫带着人追上去,前后差了不过一刻钟功夫,然而就是这么一刻钟功夫,任周守将的亲卫追寻到积云镇时,也没见到方起中踪影。最最离奇的,守在积云镇外的军卒们,都说没见到方起中连夜过来。 被周守将安排来打探情况的亲卫觉着不寻常,立即从积云镇上要了一队人马,沿着积云镇通往驻地唯一一条路寻找。 夜一找到的废弃农家院子,在积云山半山处,这片地方,零零散散有几户人家,隔着都不算近。有碧云守着,夜一能腾出身潜入积云镇上,找些药材。这不,夜一刚找到药材,准备离开时,便见着了一队人马离开。 夜一心里嘀咕,这么晚了,这些人要往哪里去。若是他身上没有事情,夜一少不得悄悄跟上去看看,但看了看手里的药材,再想想离殊的情况,夜一稍微耽搁了一下,便往积云山上去。 回到院子里,夜一和碧云说了回来时瞧见的情况,碧云也觉着出了什么事情,“你去瞧瞧,离殊这里,有我顾着,不会有问题的。”比起夜一说的事情,碧云更头疼离殊的情况,积云镇上不比贺城,好些她需要的药材夜一没能找到,用了替代之药材,如此一来,她开出的药方,效果会大打折扣。 不行,等明天其他人来了,就想办法带离殊回贺城,碧云这般想着。 夜一本就想送完药就去瞧瞧的,有碧云这话,不多耽搁,又往积云镇去。只不过这次没有潜入镇上,而是从旁穿过,寻着先前离开的人马追过去。 亲卫周庆带着人沿路寻找,走的速度不算快,夜一从积云镇追出几里地便看见了他们,而后暗中尾随。 周庆带着人一边找,一边喊。 “方将军,方将军……” 夜一听清他们喊的内容,心中咯噔一下,“遭了。” 他和离殊从阎杀楼的人手里救了方副守将,知道方起中躲入营中,便以为一时半会的,方起中不会再出问题,但看下面找人的架势,可不像没出事的样子。夜一还不及细想方起中可能出了什么事情,路上找人的队伍忽然奔跑起来,向着某个目的地去。 夜一赶紧跟上,又走了一两里地,远远能看见积云关守军驻地。同时,夜一嗅到了血腥味。 周庆带着人终于找到方起中,不过是一个死了的方起中,看尸体冰凉、僵硬的情况,死了有一会儿了。周庆掐着手指算了算,只怕方起中出了驻地,就在这里被人杀了。方起中尸体旁,还有另一具尸体,是他的亲卫。 方起中被杀,事情太大,周庆忙让人带上两人的尸体,会营地向周守将禀报。 周庆离开时,留了两个人在这里守着,夜一没有跟上去,而是琢磨着怎么放倒这两人,上前检查一番。夜一倒是可以出手将两人放倒,不过这样一来,会留下痕迹。积云关情况越来越复杂,夜一并不想多生事,留下太多痕迹。 就在夜一为难怎么弄晕这两人时,这两人走到了一旁,靠着石头闭上了眼睛,其中一人还说道,“都是什么事情啊,折腾这么大半夜,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两人不多会,便发出呼噜声,夜一不再犹豫,点了两人穴道,确定他们不会醒来,忙上前查看情况。 就这里的情况来看,方起中死前,没有挣扎过,若不是凶手太厉害,便是方起中两人不曾设防,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看到方起中的尸体,才好判断。夜一在现场没发现什么线索,而方起中的尸体被人带入军中,以他此时的身份,也不好去查看。 夜一抹去自己弄出的痕迹,离开此地。 营地之中,周守将等着等着,打起了盹,被亲卫喊醒,听闻方起中死了时,很是震惊。 “什么样的贼人如此胆大包天,来军中将领都敢谋杀。”周守将双眼凸起。 周庆是周守将的亲卫,见自家将军气狠了,连忙道,“将军,这事情,怕是要尽早报给全将军。”不说方起中自身军职不低,只说他和全冠隆是姻亲,这事儿就是要通知他。再者,当初换驻防,他们这里的人,都是从全冠隆那边分出来,真算起来,全冠隆还是这处驻军的直属上司呢。 周庆说的,周守将如何能不明白,忙写了信,让人送去给全将军。安排完送信的事情,周守将才有功夫去看方起中。 周守将耽搁了会安排其他事情,过来时,便看见荀副守将也在,看他的神色,也不大好。 荀副守将先前说风凉话,也只是说说而已,方起中在驻地外不远的地方被人杀害,他是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周守将:“可有看出个什么来?” 荀副守将蹲在方起中尸体旁,指着他心口中刀的地方说道,“短刀这种凶器,定是要近身使用的,方起中被杀时,想来不曾设防的。能叫他不设防的,应是可信之人,按理说他身边的亲卫是最有可疑,可是他的亲卫,也是一样的致命伤口,这就奇了怪了,凶手是如何做到在两人都不设防的情况下,一下子杀死两人的,若说有两个凶手,看刀口,也不像。” 荀副守将说的,周庆有和他说过,周守将蹲到方起中尸体另一侧,看了看他的伤口,又看了看和他一起离开的亲卫的伤口,果然是那么回事。 “确实奇了怪了。”周守将也一头雾水。 荀副守将站起来,问周庆,“这两人身上,刀口是一样的,你们可有在发现他们的地方,看见凶器。” 周庆摇摇头,“没有,最先发现两人的兄弟说,只看见来人尸体,周围都找了,没看见什么刀啊匕首之类的。” “可能是天黑没搜查的仔细,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等天亮了,带我去看看。”荀副守将说。 周守将:“我也一起去。” 第149章 堂堂积云关守军副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守将周琮瞒不住、也不能瞒,萧青宁还没到积云关,便得了消息,先前的计划,不得不为之做出改变。萧青宁本打算带人暗中潜入积云镇,做一番打听再说下一步怎么做,方起中一死,积云关附近的搜查,只会比之先前更严格,这种情况下,伪装没了意义。 萧青宁让人将她到来的消息送入积云关驻地,光明正大进入积云镇。 军营中,周琮听闻萧青宁到来的消息,很是惊讶,“景王妃来了,怎么这么快?”按理说,他派去送信的人,这会儿应该还没见到全冠隆,而全冠隆再将消息传入景王府,景王妃怎么也不该这时候来了积云镇。 亲卫说道:“将军,景王妃也不一定就是为方副将的事情而来,如今景王妃就在镇上。” 周琮觉着有道理,让人备马,立刻赶往积云镇。不管萧青宁为着什么理由来到积云镇,他都要去拜见,而如今积云镇暗藏危机,他更要去做一番安排,保护好这位尊贵的王妃娘娘。如今凉州地界上,怕是少有人不知景王妃,凭景王殿下对她的在意,周琮可不敢叫人在他的地方有任何闪失。 打马前往积云镇的路上,周琮心底忍不住抱怨,心想,这位可真会给他添麻烦。 被认为是麻烦的萧青宁,这会将积云镇、积云关的情况都弄了个门清。碧云听说萧青宁大张旗鼓进了积云镇,无需多想便能猜到她的几分用意,遂让夜一守着离殊,自己去见她。离殊身上的毒,不能多耽搁,萧青宁这样一来,她再要带离殊离开积云镇,就不会有任何的阻力。 萧青宁进入积云镇,在驿馆落脚,想找她很容易。碧云找来时,驿馆外围了一群人,都是想一睹景王妃风采的好事人。 驿馆中,萧青宁看见碧云,忙问她情况。 碧云见江述也只屋里头,惊讶了一下下,但见萧青宁没避着他问话,也不做隐瞒,将她来到积云镇的情况说了一下。 “离殊的伤势,不可再拖,我让外面的积云关将士送你们回贺城。”萧青宁说。 碧云:“主子万事小心。” 碧云离开时,和匆匆赶来的周琮打了个照面,一个出去,一个进来。碧云没太注意周琮,倒是周琮,多看了她两眼,才进屋拜见萧青宁。 周琮进入屋中,朝萧青宁拱手抱拳,“积云关守将周琮,见过王妃娘娘。” “周将军免礼。”萧青宁抬手,让他坐下说话。 “谢王妃。”周琮走到旁边坐下,这才有空打量萧青宁。周琮视线落在萧青宁身上,大大方方的,不会叫人觉着冒犯。周琮是见过慕沉的,也听闻过一些话儿,如今再见到萧青宁,不得不叹一句,外面说的果真不假,这景王殿下和景王妃,真真儿般配。有景王妃这样的佳人相伴,也难怪景王殿下再看不见其他美人。 萧青宁迎着周琮的目光,问他,“周将军可是纳闷,本王妃怎就到了积云关?” 闻言,周琮愣了一下,而后重重点了点头。点完头,周琮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看着萧青宁多了几分尴尬。 萧青宁既然大摇大摆进了积云镇,在周琮面前,便不会遮遮掩掩,只让江述将他们前来的目的与他说一遍。 周琮越听越心惊,听到最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大骂道,“方起中那个小儿,他怎敢——怎敢做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说着,起身站到中间,朝萧青宁跪下,“求王妃明察,方起中做的事情,我等完全不知情,绝无半点背叛朝廷的意思。” 话虽如此,周琮心里也明白,方起中做了那样的事情,他没参与其中,也躲不了一个督察不严,御下无能的失职之罪名。 萧青宁:“本王妃自是相信周将军的,殿下还有其他事情,暂时抽不开身,本王妃便先过来,打探一下情况,不想还在路上,便听闻方起中被杀害,不知周将军可否与我们说说,方起中是怎么死的。”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不该萧青宁一介女子过问,但她手里有代表景王殿下身份的印信,代表的便是慕沉,周琮心里奇怪,却还是将昨儿夜里发生的事情,仔细说与萧青宁听。周琮说话时,一直有留神萧青宁神色,见她听闻两人之死没有任何害怕,还能就他说的不详细的发问,对她有了细微改观。 周琮态度的转变,瞒不过几人眼睛,碧溪有些气不过,心想,她们的主子,凭什么受这份委屈。 萧青宁对此不甚在意,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对女子多有偏见,凭她的身份,也不能避免。不过相比起那些一生都困在了后院中的女人,萧青宁已经很知足了,至于剩下的,也不是所有人都眼瞎。 算起来,周琮这样的,已经很好了,若是遇上一些觉着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管相夫教子的老顽固,只怕连现在这样都维持不住。 周琮的话里,不管是萧青宁还是江述,都得不到太多信息,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去看一看,才能清楚。萧青宁让江述随周琮回军营,好好看看方起中,瞧瞧能不能有新的发现,她自己,则去方起中在积云镇上的宅子中转转看看。 积云镇上,多是积云关守军的家眷,想周琮、方起中,军中有职位的这些人,都在这里有自己的宅子,其家眷也会住在离他们较近的积云镇上,轮休的时候,也能享一享天伦之乐。而往上的,像陈庆、罗安东这些人,他们的家眷,基本都在凉城,说不得再过些日子,会要去京城。这便是朝廷,用来掌控这些手握军权之人的手段的。 就像当初的宋全义,宋家的根基在京城,他身边只留了一儿一女,他一反,京中的宋家人,便都遭了殃。再往前了说,当初的成国公府,也是一样的,男丁多在西北长大,而女眷,则生活在京城繁华地。 萧青宁要去方起中家中看看,周琮让人将自个夫人找来,给她带个路,萧青宁笑着道谢,没有拒绝。 周夫人跟着周琮东奔西走的,一直生活在离军中驻地最近的地方,加之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身上没有太多束缚,说话也很直接。见着萧青宁第一面,便心疼上了她,“这水灵灵的人儿,殿下也真是舍得,让您来这样的地方吃沙子。” 周夫人太热情,萧青宁一时有些吃不住。 好在周夫人热情归热情,性子里的不拘礼节,并不会叫人不快。 有周夫人在,萧青宁问一些内宅里的事情,她基本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周琮只和周夫人说了方起中被人杀害,没说其中原因,也没敢将刚刚从江述口中听到的事情与她说,去方宅的路上,周夫人还和萧青宁惋惜,“方将军就那么没了,她们母子以后的日子,怕是没了盼头,也是作孽哦。” 方起中娶了全冠隆的妹妹,前程上得了好处,在家里便要受些委屈。全冠隆的妹妹,是个泼辣的,周夫人当初与她打过几次交道,一言难尽。好在方起中换防来积云关时,方夫人没一起过来,周夫人的日子舒坦不少。如今方宅里的女人,是方起中来这里后才抬进家里的姨娘,当初方夫人知道后,没少闹腾,不过被方起中用儿子压力回去。 方夫人膝下没有儿子,方起中新纳的姨娘给他生了个小子,可不得护眼珠子一般护着。 萧青宁等人来到方宅时,梅姨娘抱着三岁的儿子坐在院子里,整个人很呆滞,像是不能接受方起中的死讯一般。 周夫人:“梅姨娘,王妃娘娘来了,快迎接啊。” 周夫人喊了好几声,梅姨娘都没个反应,就在她要上前拍她时,萧青宁拦住她。 萧青宁:“不碍事的,本王妃过来,也只是随便看看。” 梅姨娘不理会萧青宁,萧青宁也不管她,自顾自看着方宅情况。离殊、夜一和阎杀楼的人在这里打了一场,院子里还留有打斗的痕迹,可见方起中去军中时很着急,都没来得及安排家里。 萧青宁四下打量这处宅子,周夫人也没闲着,她坐到梅姨娘对面,说道,“梅姨娘,方将军没了,我知你心里不好受,只是王妃过来,你也不能这样不言不语呀,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想想啊,你上头那位,可不是个能容人的。” 周夫人说了好些话,梅姨娘都不为所动,只抱着怀里熟睡的孩子,轻轻哄着他。 “你啊,我不说了。”周夫人待人好,但人若不领情,她也不是没个脾气。 这时,萧青宁缓缓走过来,“周夫人可否帮个忙?” “王妃只管说。” 萧青宁:“周夫人人熟,还要劳烦夫人去旁边的宅子问问,问问这两日,方宅有什么事儿。” “这个容易,王妃放心,别的我不擅长,问个话什么的,还是有办法的。”周夫人应了萧青宁的事情,也不耽搁,大步出了方宅,敲响旁边人家的大门。 周夫人出去后,萧青宁让院子里的士兵也出去,只留了碧溪伴在身侧。 萧青宁坐到梅姨娘对面,缓缓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得了方将军死讯,便在这里坐着了,清早寒凉,大人受的住,孩子还受得住吗?” 梅姨娘抬起头,看了一眼萧青宁,转而又低头看着熟睡的孩子,还是没有说话。 萧青宁继续说道,“虽说这会暖和了起来,孩子还是要顾好了的,要有个意外,梅姨娘怕是要哭断肠,方将军泉下也会死不瞑目的。” 梅姨娘猛然抬起头,看着萧青宁,眼神有些叫人害怕。 萧青宁看见了她眼里的冷意,只当没看见,继续说着孩子,“看孩子也不小了,想来能跑能跳时,最是可爱,只是可惜了,他再也不能跑不能跳了。” 萧青宁话落,梅姨娘忽然抽出一把匕首,刺向萧青宁。碧溪一直盯着她,在她出手的一瞬间,挑飞她手里的匕首,双手落在梅姨娘双肩上,卸了她的胳膊。梅姨娘手上没了力,抱不住孩子,孩子落到了地上。重重落到地上,孩子依旧避着眼睛,其他人听见动静,冲进院子,被里面诡异的一幕吓到。 碧溪控制着梅姨娘,叫她无反抗的能力,萧青宁坐在梅姨娘对面,脸上看不出什么,一直被梅姨娘抱在怀里的孩子,滚出一段距离。 看着躺在地上的孩子,有人上前,却在碰到孩子时,收回了手,“死——死的。” 孩子身体发冷僵直,估计死了好几个时辰了。 一个“死”字,触动了梅姨娘神经,她发起疯来,大吼,“你们这些杀人凶手,把孩子还我,把孩子还我……”梅姨娘说着,两行清泪滑落下来。 萧青宁:“为孩子报仇,是每一个做母亲都会做的事情,只是,梅姨娘似乎误会了什么,本王妃才到积云镇,如何能杀了你的孩子。” 梅姨娘大吼,“王妃娘娘高高在上,不用自己动手,有的是人为你帮你,要不是王妃,将军怎么会死,我的孩子怎么会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碧溪用力,梅姨娘吃痛,后面的话没了声音。 碧溪:“自己蠢,别往王妃身上泼脏水。” 梅姨娘怀里的孩子没有鼻息,碧溪经过她身旁时就发现了,也与萧青宁悄悄说了,这才有后面萧青宁说的那些话。 “你们是杀人凶手,你们该死。”梅姨娘似乎认定萧青宁就是害了她夫君、孩子的人,一脸凶相瞪着萧青宁。 萧青宁:“……”她真要杀人,绝不会留下痕迹。 萧青宁:“梅姨娘说本王妃是杀人凶手,你倒是说说,本王妃怎么杀人了?” “你们是凶手,你们是凶手——”梅姨娘一直重复这么一句话。 萧青宁知道问不出什么了,见梅姨娘交给其他人看管,离开方宅。 第150章 不破不立 不止梅姨娘身上没问出什么,周夫人从附近邻居那里,也基本没问到有用的信息。直到回到驿馆,碧溪还是搞不明白自家主子走这一趟的目的,就好像她真的只是去看看的,并不想着查探什么。碧溪清楚萧青宁的性子,知道她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但又着实想不明白她的意图,回到屋里,没有旁人时,忍不住问了起来。 萧青宁坐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才慢悠悠为碧溪解惑,“方起中是怎么死的,于我们而言,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碧溪毫不犹豫点头,殿下顺着鹤云山,一路追到积云关,夜一和离殊查探两日,才揪出方起中方,方起中于他们,如何能不重要了。 萧青宁看碧溪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知她没注意她的用词,又强调一遍,“我说的是方起中是怎么死的,于我们而言重要吗,而不是说这个人重不重要。” 萧青宁这么一强调,碧溪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萧青宁:“方起中帮着容远偷渡兵器出关,这个人,对于我们寻找那些兵器的下落很重要,但他是怎么死的,于我们而言,其实并不重要。容远那人,行事狠辣,他既有心杀方起中灭口,为何不早早的动手,而要在我们追查到方起中头上时才动手。离殊、夜一在方宅和阎杀楼的遇上,离殊中毒,阎杀楼的人断了一条胳膊,两边都损失极大,若是你,会这么一直拖着,直到拖不下去,才行杀人灭口之事?”要知道,容远撤离凉州,比他们寻着痕迹找到积云关,早了大半个月。 碧溪回过味儿来,说道,“按主子说的来看,阎杀楼是故意的?” “我一开始不大能确定,去过方宅后,有五六分肯定,至于最终的,还要等江大人回来,看他那边的情况。”萧青宁心里有个猜测,只是还没足够的证据证明她猜测的方向是对的。 碧溪也就好奇挠心问一嘴,真要她和萧青宁讨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碧溪见过萧青宁和慕沉你一句、我一句的,将事情猜个七七八八,那种费脑子的事情,还是留给聪明人玩吧,她只是个冷漠的……打手。 萧青宁让驿馆的人送来笔墨纸砚,自己一个人写写画画,琢磨着整件事情。 鹤云山、铁矿、兵器、积云关、方起中……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里面,有好些矛盾的地方,就像是有人故意指引着他们追寻真相,但那个真相,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临近傍晚,江述从军中回来,带回消息。方起中和其亲卫的死因,很是蹊跷,找不到个合理的解释,两人的死亡现场,也是重重迷雾。… 听完江述说的,萧青宁愈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说道,“我们不要管方起中是怎么死的,只需要顺着方起中,将他是如何帮着阎杀楼偷渡兵器出关,就够了。” “王妃不查方起中死因?”江述疑惑。 萧青宁嫣然一笑,“方起中为人灭口,我只需要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死的,不需要知道他是怎么被杀死的。”前者为结果,后者为过程,她又不是卫钦那样的人,需要将过程知道个清清楚楚,她只要一个结果就够啦。 江述略一琢磨,明白了萧青宁的意思,“王妃的意思时,方起中之死,个中蹊跷疑点,是有人故意为之。” 萧青宁点点头,将自己去方宅看见的情况,也与江述细说一番,“有人想我为这些事情费力,我为何要叫他如意。”她只需要认定一个点,不为其他事情影响,就能尽可能不受干扰的,查积云关偷渡兵器一事。 “如此一来,能省事不少,但对积云关守军来说,便少了一个交代,方起中之死,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明不白。”江述指出另一个问题。 江述说的,萧青宁知道,也有应对之法,“叛国之人,死便死了,还需要什么交代。” 江述大惊,“你要将积云关的事情,公之于众?” “我倒要看看,有方起中在前,那些为着利益勾结容远的,还能不能坐的住。”萧青宁这般回答。 江述担心,“你将事情摊开,摆到明面上,一不小心,会再逼反一个宋全义的。” “凉州不会出第二个宋全义。”萧青宁浅笑,“还是说,江大人不相信自个的能力,这些日子,大家都没闲着呢!” “是我想岔了。”江述恍然,萧青宁敢这么做,定有所倚仗,“是我杞人忧天了。” 萧青宁是有所倚仗,而慕沉,接到她的传信后,不得不打消来积云关的念头,留在贺城主持大局。 不破不立。 如今的凉州,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暗涌,借积云关之事,让一切浮出水面,虽冒险,但值得一试。 景王府中,萧安洵听完所有事情,整个人处于一种很震惊的状态,迟迟不能回神。只一个成王之子,握着成王余党的势力,前前后后,竟密谋了如此多的事情,若是没人发现他的阴谋,叫他继续下去,萧安洵无法想象最后的结果。到那时,天下势必不能太平,百姓也将不得安生。 这时候,萧安洵也才明白皇帝让慕沉到凉州的深意。 “阎杀楼凶狠弑杀,三妹妹在积云关,我有些不放心,殿下走不开,我可以去积云关。”萧安洵开始划计怎么去积云关。 慕沉淡淡瞥了他一眼,萧安洵总觉得那一眼充满了鄙视。 而事实,也是那般,慕沉不留情面打击萧安洵,“就你这柔弱模样,去了积云关,阿宁还要安排人保护你。”换言之,就是浪费。 萧安洵:“……”无言反驳。 慕沉:“我告诉你内情,不是让你去积云关捣乱的,而是有事情要你去办,有什么样的能力,去做什么样的事情。” “是我想错了。”萧安洵也是关心则乱,才忘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去积云关只会给萧青宁添乱,就像当初在清平县外遇到刺客,他只会拖累人。 慕沉、萧安洵在书房密谈许久,萧安洵离开时,神色恢复正常,没露出焦急、担忧、不安之色。 不过半日功夫,鹤云山藏黑矿、私造兵器,积云关方起中勾起逆党、偷渡兵器这一系列事情,便通过景王府,传到凉州各地官员耳中,一时间人心惶惶。与此同时,慕沉的折子也送入京城,用的六百里加急,想来不用三日,这些事情,便能传到金殿之上。 至于皇帝知晓后会如何震怒,就不是萧青宁、慕沉能管的了。 傍晚时候,萧青宁带着人在积云镇上随便走走,因着她到来,整个镇上到处都是巡逻的人,平日里闹事的混混,也都不见了踪影。 积云镇隶属平华县,早两个时辰,县令便赶了过来,等明后天,只怕来的人会更多。萧青宁不要这些人在她眼前晃悠,都将人打发了去办事,方起中是怎么死的,就可以让平华县县令出一份力。 积云镇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一众官员、将领惶惶不安,但这里的百姓,依旧是该摆摊的摆摊,该吃喝的吃喝。萧青宁出来前用了晚膳,走着走着,闻见一处切糕的香味,又有些饿了。萧青宁走过去,让小贩给她切两块尝尝味。 “王妃娘娘,小人做的切糕,是祖传的手艺,出了这地方,其他地儿,可吃不到这个味儿。”摆摊的是个老汉,头发鬓角都白了,身子佝偻着,一双手黝黑布满皱褶。 萧青宁接过切糕尝了一口,甜而不腻,齿颊生香,赞叹道,“老汉好手艺,这切糕,果然是我吃过最有香甜味的。” “王妃喜欢就好,小老头就喜欢听这样的话。”老汉一辈子做切糕,听到人赞美他的手艺,总是忍不住笑没了眼睛。 萧青宁:“老汉怎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怕认错了人?” “不可能认错的。”老汉很是自信,“这镇上的人哟,小老头基本都见过,王妃看着面生,口音也不是西北腔,加后身边跟着官府的人,只能是早上时候来了积云镇的王妃娘娘。”这点看人的本事,老汉还是有的。 萧青宁本只是嘴馋,这会儿听老汉如此说,忍不住问道,“这镇上的人,老人家都认识?” “只要是在镇上生活的,十之七八都能有个印象。”老汉说道。 萧青宁:“老人家好记性。” “老了,老了,记性可没年轻时候好了。”老汉叹气,然后指着自个的切糕和萧青宁说,“这东西,就要热腾腾的时候才有味儿,冷了就不好吃了。”老汉看萧青宁吃了两口就不想吃的模样,忍不住提醒她。 萧青宁将手里的切糕递给碧溪,让他们都尝尝味儿,同时和老汉搭话,“我先头吃了东西,这会儿,是没那个口福多尝尝这切糕了,老人家明儿还出摊吗,什么时候出来,我再过来尝尝。” 碧溪:“王妃喜欢这切糕的味道,不若将老人家请回驿馆,多做些,让大家都尝尝。” 碧溪话里,萧青宁眼睛一亮,问老汉,“这样可以不?” “可以,当然可以。”老汉以前也帮其他人家做切糕宴客,萧青宁请他去做一回,哪有拒绝的理由。 萧青宁大喜,“那就这样说好了,老人家明儿来驿馆,让驿馆里的人,都尝尝你的手艺。” 萧青宁让碧溪给老汉留了定金,又和老汉约了时间,才离开摊子,去其他地方转悠。 他们走后,老汉旁边的摊主忍不住羡慕他,纷纷说起喜庆话。 “李老三,你这可算发达了,被王妃娘娘看上,以后怕就是金字招牌了,生意要大火呀。” “咱们和你的摊子摆一块,也不知能不能沾到点福气。” “给我切一块,我也要沾沾福气,就切这里的,和刚刚你给王妃娘娘切的,是一块上的。” 李老汉挥手,将围在他摊子前八卦的人赶开,“一边去,一边去,我在这里卖了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们爱吃,花这钱买,这会儿凑的什么热闹。” 萧青宁未走远,听着那些小贩的话儿,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走到偏僻处,萧青宁伏在碧溪耳边,吩咐她一事,碧溪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安排好的。碧溪将切糕递回给萧青宁,正要离开一下下,巷子里忽然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抢了萧青宁手里的切糕。碧溪一个反手,拎住小人儿衣领,叫他不能逃开。 小孩子被碧溪拎住衣领,也不害怕,只疯狂的将切糕往嘴里塞,像是饿死鬼一般,看见食物就不管不顾的。 萧青宁看清是什么人后,让碧溪放了他,同时说道,“你慢些吃,小心噎着。” 萧青宁话落,那孩子忽然开始咳嗽,嘴里没咽下去的切糕吐了一地。 这是呛着了。 萧青宁弯着身子,伸手在那孩子背上轻拍,好叫他舒服些。 那孩子咳嗽了一会,感觉缓过来后,捏着没吃完的切糕,一溜烟跑开,逃入巷子里。以他的速度,碧溪完全可以逮住他,只不过萧青宁不让,她便没有出手。 萧青宁对着巷子口,叮嘱道,“回去慢着些吃,别再噎着了。” 巷子里,无人回答,萧青宁也不在意,往驿馆去。 他们走远后,一个小小的身子探出巷子口,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明亮的眼睛里,泪花点点,不一会就是两条泪痕。他脸上黑黑的,不是被晒黑的那种,而是脏脏的,没清洗的那种。泪水流过,被他一擦一抹,就是个小花猫。 前头,碧溪和萧青宁说,“那孩子在偷看。” “由着他去。”萧青宁有种想走回去的冲动,又压制了下来。 碧溪:“主子看那孩子,似乎有些不一样,可是他有什么不同。” 萧青宁拧起双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觉着他有些熟悉。” “要不要把人带回去,找找原因?”碧溪问。 萧青宁:“算了,那孩子并不相信我们,省的叫他害怕。” 如果……他们还会遇上的。 第151章 萧青宁回到驿馆,平华县县令殷勤地迎了过来,瞧着等了有一会儿了。 “下官拜见王妃娘娘。”平华县县令扯着笑脸,希望能在萧青宁面前留个好印象,不受积云镇的事情影响。 也是县令想多了,积云关隶属平华县,但因其为边关,有大军驻守,积云关的事情,实为军中之事,和平华县没多大干系的。若真要追究平华县的责任,最多也只是一个失职之责,不会抄家灭族的。 显然,萧青宁的脑回路和平华县县令不在一起,萧青宁觉着无甚大碍的失职之责,在平华县县令眼里,是很严重的事情。站在平华县县令的角度考虑问题,也不能说他小题大做,毕竟这关系到他三年一次的考评,以及能不能调任其他地方。同为县令,富庶地方的县令和贫瘠之地的县令,天差地别。 萧青宁问:“林县令不忙吗?” “不忙、不——”林县令瞧着萧青宁似笑非笑,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忙的,忙的,平华县境内出了这样的事情,下官深感自责,定要揪出贼手,还积云关一个安宁。” 萧青宁:“林县令大忙人,本王妃不耽搁大人为民劳心劳力,大人只管去吧,本王妃这里不需要大人。” 萧青宁这样说,林县令只能离开,“下官告退。” 林县令离开后,碧溪忍不住吐槽,“他有那心思讨好主子,不如多为百姓做点实事,政绩也就出来了。” 萧青宁没有接话,有些人,为官是为民,这样的人,自会想着做出一番政绩,一步步高升。而有些人,做官是为自己,这样的人,多会为自己谋划,少为百姓做事,要他们做一番漂亮的政绩出来,便有些为难人了。这天下间,林县令这样的人不少,朝廷也管不了那么多。 碧溪也只是顺嘴一说,回屋后,立刻问起萧青宁在外面的安排。 “主子,那卖切糕的老人家,可是有什么不同?”碧溪想不明白一个老人家,有什么值得萧青宁在意的,还专门吩咐她,安排人到李老汉身边,保护他。 萧青宁:“那老人家在积云镇多年,认识的人多,知道的事情也多,再加之极有眼力,等明儿他来驿馆,我们找机会,避开耳目,与他随便聊聊,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就算没有收获,于我们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原来如此。”碧溪点点头,表示知道该怎么做了,她们初来积云镇,也不知暗中被多少人盯着,一切行事,谨慎为好。 这夜,萧青宁在驿馆歇息,没被什么事情打扰到,可以说是一夜好眠,而有些人,便是彻夜难眠了,其中,以全冠隆为最。 全冠隆在书房走来走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些人会是成王余孽,若早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帮着他们的,只可惜东窗事发,他再后悔,也回不到当初。而凭他这些年帮着那些人隐瞒鹤云山铁矿、掩护他们出关,就算他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一旦被人查到他头上,他便是成王余孽,下一个宋全义。 “将军,要早做打算啊。”一人提醒全冠隆。 全冠隆:“明先生,我该如何早做打算,鹤云山、积云关事情败露,方起中死的不明不白,我怕我会是下一个方起中,被灭口。”全冠隆怕死,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偏眼下面临的事情,叫他看不到一条生路。 这位明先生,是个有成算的,被全冠隆救了一命,便一直留在全冠隆身边,为他出谋划策。当初鹤云山的事情,明先生有事不在全冠隆身边,等他回来,一切成定局,全冠隆上了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一开始的时候,全冠隆和明先生都只当那些上去谋算铁矿,谁会想到,他们胆子那般大,竟做私造兵器之事,等他们渐渐发现私造兵器之事,更是没有回头的余地。 如今得知那些人是成王余党,两人可算明白那些人胆子为何那般大了,盖因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冲着造反去的。 明先生:“去积云关。” “去积云关?”全冠隆差点惊叫,“我这时候去积云关,不是自寻死路。”不知为何,全冠隆有种预感,景王殿下那里,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他头上,他这时候不想办法摘清自己,再耽搁,便没机会了。再有,方起中在积云关被人杀死,不管动手的是什么人,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他,去积云关,无异于自投罗网。 明先生:“成王余党曾在京城与景王殿下交过手,当初李文岸之死、清平县贪污案、随州案、宋全义叛敌等,都与成王余党有关系,也都与景王殿下有牵扯,而如今,景王殿下封地凉州,又扯出积云关之事,不出意外,景王殿下留在凉州,与成王余党有关系。他们想杀之人,景王殿下那里,定是要极力保护的。” 明先生这样直白说来,全冠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不过,“就算那样,得一时保命,等景王殿下找到证据,我也不会有好下场。”全冠隆不止想活着,还想风风光光的活着,如今,他已经不敢肖想西北大将军之职,如当初的宋全义那般手握重权,但是,他也不能忍受自己变得一无所有,那样与死,又有何异。 “将军莫不是忘了四小姐。”明先生提醒。 全冠隆:“与她有何干系?” 明先生:“将军不是一直怀疑四小姐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如今四小姐就在景王府中,将军以为,她会什么都没有说吗,不然,徐姨娘如何会失踪。”言外之意,便是全冠隆做的事情,其实已经暴露了。 全冠隆沉默,没有说话。 明先生:“将军可以带上四小姐,一起去积云关,寻求景王殿下庇护的同时,给自己寻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可是……”全冠隆纠结。 明先生打断他的话,“将军,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命都没了,又如何谈权势在天,富贵荣华。” 明先生话落,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全冠隆迟迟拿不到主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怎么做。 明先生看他有所动摇,再加一把火,“将军只是被贼人蒙蔽,并不想与成王余孽勾结,还是将军想学宋全义。” “怎么可能。”全冠隆反驳,叛国之事,他从未敢想,最多的,也只是耍点心机手段,为自己谋夺更多利益罢了。 明先生只看着全冠隆,不再多话。 全冠隆握紧拳头,“再让我想想。” 是投诚,还是与朝廷为敌。 与此同时,积云山中,阎一断了一臂,虽保住了命,但短时间里,身体无法恢复,武功也会因少了一条手臂大打折扣。阎一不敢去有人的地方,只能藏在山里,不叫人发现。 狭小的山洞里,阎一不敢生火,听见洞外有动静,右手中三枚暗器蓄势待发。 “是我。”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叫阎一放下戒备,只不过手中暗器并没有收回。 阎二钻入山洞,吹亮火折子,借着微弱光芒打量阎一,而后说道,“我还是第一回见你这么狼狈。”阎一此前不是没有受过比这还重的伤,但那些伤都是可以养好的,而如今,断了一条胳膊,是怎么也接不回去了。 阎一:“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楼主让我来的。”阎二话里透着幸灾乐祸,“你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失败,楼主很不高兴呢,要不是念着你的苦劳,可没人会管你的死活。” 闻言,阎一眼底划过一抹不自然,问阎二,“楼主来了积云关?” “不清楚。”阎二回答,“楼主行踪成谜,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楼主让我给你带话,还没死就滚回去,剩下的事情,由我接手了,不用你再插手。因着你的失误,楼主不得不改变先前计划,你之前安排的事情,都取消,那些人还不能死。” 用容远的话来说,他这个时候杀人灭口,就是给萧青宁、慕沉提供线索。然而,选择中断先前的计划,于容远而言,也是为难,谁知道那些先前在死亡名单上的人,会不会因为方起中之死以及萧青宁传出来的消息,而选择出卖他。可谓是动亦难,不动亦难,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 阎一将一份名单交给阎二,阎二脸上露出笑容,掏出一瓶伤药给阎一,同时说道,“你没把握住的机会,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爬起来。”说完这话,阎二得意离开。 阎一看着他离开山洞,狭小的地方又一片漆黑,忍不住捏紧右手,小巧的药瓶在他手里被捏碎,细碎瓷片划破他掌心肌肤。 “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几时。”阎一发狠说道。阎杀楼里,他是最了解容远性子的人,阎二那般性子,得意之下,在容远那里,得不了好的。 一时之间,西北处处暗潮涌动,危机四伏。 翌日一早,李老汉找到驿馆,开始忙活做切糕。李老汉祖传切糕制法,需要耗费的时间长,导致了李老汉需要早早准备,而要到临近傍晚之时,才能让切糕出炉。李老汉来到驿馆,萧青宁没亲自去见他,而是让碧溪带着昨日她写下的一些问题,去打探一二。 李老汉活了几十年,看过的事情太多,有些事情,萧青宁那儿没明说,他也能隐隐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碧溪拐着弯打探消息,李老汉只当听不知道,而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碧溪。 从李老汉那里,碧溪得到不少信息。 离开厨房时,碧溪叮嘱李老汉,“你只是来做切糕的。” “姑娘说的什么话,小老头也只会做切糕。”李老汉笑呵呵说道。 碧溪从李老汉略显浑浊的眼里,看到老者的智慧,不再多说什么,回屋去见萧青宁。李老汉看着碧溪离开,一边做切糕,一边暗暗叹气,心想,积云关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以往的平静呀。 估摸着是三四年前,来到积云关的外乡人多了不少,他们停留的时间并不长,来来往往的,或许都还没人发现周围来了陌生人,他们便离开,换了另外的人来。李老汉记性好,一些人来过积云镇,离开又再回来,他隐隐有些印象。 有些事情,重复几次之后,李老汉心里也会有疑惑,若不是那人是萧青宁,李老汉是不会多说一字的。李老汉不知道萧青宁的本事,但他知道慕沉赶走了戎狄人,知道他们是一伙的,萧青宁知道,也就意味着慕沉知道了。 屋里,萧青宁听完碧溪说的,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在李老汉说的事儿里,积云镇西街胡同,重复出现了好多次,萧青宁打算去看一看。 积云镇西街胡同,是个混乱地方,在这里,聚集着不少乞丐、混混,还藏着黑赌坊、黑市,可以说是滋生一切黑暗的地方。碧溪得知萧青宁要去那里看看,想也不想就拒绝,“主子,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你去了那里,我会被他们扒皮的。”最最重要的,殿下不会放过他的。 “不会的,我帮着你。”萧青宁说。 碧溪使劲摇头,“不行,那样的地方,主子过去,只会引人注目。” “我们换身装扮去。”萧青宁提议。 碧溪依旧坚持,“我去打探,主子等我消息就是了。” 因为碧溪坚持,萧青宁不得不放弃亲自去一趟西街胡同的打算,只能叮嘱碧溪几句,叫她注意一些地方。 碧溪离开后,藏剑从暗处走到明处,守在萧青宁身旁。 萧青宁不去西街胡同,也不会闲着,她出了驿馆,往南边去。李老汉口里,出了西街胡同,出现最多的,便是位于镇子南边的一家酒楼。 陈记酒楼里里人来人往,见到的人最多,听到的消息也不少。 李老汉给了萧青宁不少线索,就是不知陈记酒楼里,能有多少收获,萧青宁很是期待。 第152章 念儿 陈记酒楼位于镇子南边,凡是从南边来的人,都会先经过这里,因此,陈记酒楼也做留人住宿的生意。前面是酒楼,后院做客栈,陈记酒楼里,一直都很热闹。 积云镇这两日许进不许出,一些过路之人,被迫留在镇上,为此,陈记酒楼比往日更热闹上几分。萧青宁过来时,酒楼大堂三三两两坐满了桌,各地的人,操着不同的口音,大口喝酒,大声说话。当然,也有一部分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着其他人高谈阔论,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离开。 陈记酒楼里,也不全是过往之人,还有一些镇上爱酒的,爱热闹的人凑在一起,可以说是什么人都有。在积云镇上,要说哪里是热闹地方,必少不了陈记酒楼一席之地。 “唉,也是晦气,竟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咱们走商的,不就求一个顺遂,现在却……这一趟出来,怕是白走了,早知道积云镇是这么个情况,还不如按着原计划,去上原呢。” “战火过后,其他地方,可没有积云镇的热闹,遇上事情,谁也说不准,只是不知道咱们还要在这里逗留多久,赶不赶得及回去。” 酒楼进门处,两个走商男人坐那里,说着这趟出门的不顺利。两人说得热闹,忽然坐在里侧,面向门口的一人没了声音,脸上神情有些呆滞。他的对面,同行之人没得到他的应声,再看他神情恍惚,似乎见到了了不得的东西,于是转头望去,也露出和同伴一样的神色。 “这……这——”世间竟有如斯美人。 一时间,大堂里没了声音。 掌柜的原本坐在柜台里打盹,耳边忽然没了声音,猛然睁开眼睛,只见门口处站了一个美人,堂中众人的视线,也都落到她身上。掌柜的想起什么,忙走出去,迎上前。 掌柜的脸上挂着谄媚,指引萧青宁往楼上去,“王妃娘娘,楼上请。” 掌柜的引着萧青宁走上二楼,大堂中不知谁感慨了一声“原来那就是景王妃”,而后大堂又喧闹起来,一众人谈论的对象,变成了萧青宁。 “早前听闻景王妃绝色无双,不曾想是这般的绝色,也难怪景王殿下说出那样的话儿。”这是个消息灵通的,听了不少闲话。 “景王殿下说话什么话?”有人好奇。 “景王殿下封地凉州,是凉州最尊贵的人儿,不少人想着给景王殿下送美人,但景王殿下说了,他好美色,若无王妃绝色,就不要到他面前碍眼了。过后,好些人都不想着往景王府送美人了。” “哈哈,比之景王妃绝色,天下间有那样的人吗?”可见,不是凉州官员富绅不再想着给景王殿下送美人,而是他们找不到比之景王妃更美的美人儿。 “没想到,咱们竟能在这里看见景王妃。” “说起来,景王妃就是为着积云镇的事情才来的。” “这……莫不是说笑,景王妃只是一介……”女流,如何能掺和男人们的事情。 “哈哈,你们这是孤陋寡闻,你们要知道景王妃做过的事情,大概就不敢再小瞧她了。”这人从雍州来的,知道的多一些,“你们怕是不知道,景王妃还是南阳郡主,当初清平县的事情,就是景王妃揭露出来的,据说,景王妃很得陛下圣心,景王殿下做了十几二十年透明皇子,是因着娶了南阳郡主,才被陛下看重的。” “还有呢?”旁边之人追问。 那人也是个爱说话的,旁人问起,他咂了一口酒,接着说,“说起景王妃,没个三天三夜,可说不完她的事迹,景王妃出身……” 大堂之中,众人如何说自己,看自己,萧青宁只当不知。二楼隔间了,掌柜的亲自为萧青宁服务,推荐着店里的招牌菜。 萧青宁点了几个菜,没让掌柜的离开,说道:“陈掌柜生意兴隆,好气象呀。” 萧青宁不赶人,掌柜的乐意陪着她说话,“蒙祖上之福,留了口碑,才有今时今日的热闹。” 萧青宁带着目的来陈记酒楼,和掌柜的闲话了两句,便说及正事,“陈掌柜一眼就认出本王妃,想来也听说了积云镇的事情,本王妃有几个问题,需要陈掌柜解答一二。” “王妃娘娘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小人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掌柜的笑呵呵说着。 萧青宁:“约莫二十多天前,积云镇可有发生不同寻常的事儿。” “二十多天前……”掌柜的嘀咕一声,开始回忆。陈掌柜守着陈记酒楼,每天遇见的人,看见的事儿不少,大半个前的事情,一时之间,有点儿分不清。 萧青宁不催他,让他慢慢想。 “二十多天前,似乎有那么一事儿,透着些许不一样。”掌柜的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王妃娘娘应该清楚,咱们这镇子,离积云关最近,一些要出关的人,都会在镇子上做些准备再离开。二十多天前,小店都打烊了,来了一支商队,走的急匆匆的,硬是敲响门,从小人这里买了好几坛酒才离开。” 萧青宁:“那些人是做什么买卖的?” “说是做皮毛生意的,带着好些大箱子,瞧不见里面是什么。”掌柜的回想着那天晚上的情形说道。 大箱子……萧青宁有种想法,接着问道,“陈掌柜可还记得具体是哪天,那些人有什么特征吗?” 陈掌柜努力想了想,只觉好些细节是模糊的,不大记得清楚,只能对着萧青宁摇摇头。 萧青宁皱眉,“什么都想不到吗?” “对了……”陈掌柜忽然拍了拍自个脑袋,和萧青宁说,“那日是小人的小孙子陪着一起的,他记性好,小人找他过来。” 陈掌柜刚要出去找人,外面有人叩门,“送茶的。” “巧了,那小子上来了。”陈掌柜说着,看萧青宁没拒绝,走过去开门。 陈掌柜打开门,没直接让小孙子进来,而是小声叮嘱一番,“小五,王妃娘娘有话儿问你,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掌柜的让小孙子留在隔间,自个在外面招呼着,不让人来冲撞到里面的贵客。 陈小五将茶水送到桌上,退后两步,低着头,不敢看萧青宁。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因着萧青宁的身份,不敢看她,却也因着她的身份,忍不住悄悄偷看。陈小五刚刚在后院,没看见萧青宁模样,但楼下都是讨论景王妃的,他听了不少,很是好奇。 陈小五偷偷瞥见萧青宁,立马收回视线,不敢再看,背在后面的双手,忍不住扯着粗衣。 “二十多天前的夜里,来了一支商队,在店里要了好几坛,你说说,那天都看见了些什么。”萧青宁问。 萧青宁的声音,很是温柔,叫陈小五不再那么忐忑。陈小五记性好,清楚的记着那是哪天,有几个箱子,那些箱子约莫有多大。 “哦,我想起来了,那些人中,有一人,我以前见过的。”陈小五想着想着,发现一个问题,“那个商队领头的人,我以前是见过的,他手腕上有一大黑痣,很好认的,那天夜里的月亮很圆,他抬手时,我看的很清楚。” 大黑痣,萧青宁记得,江述昨日回来,曾说过方起中的亲卫,手腕上也有一颗大黑痣。萧青宁又问了几个细节,从而确定,那日在陈记酒楼买酒的,就是方起中那个亲卫。 若那亲卫是阎杀楼的人,方起中之死,也就能解释了。阎杀楼的死士,为了完成任务,不要命也就能解释了。 让陈小五出去前,萧青宁叮嘱他,“今日的事情,出了这屋子,你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能再与其他人说起,可记住了?” “记住了。”陈小五呆愣愣点头。 萧青宁:“去吧,看看吃食好了没。” 出了隔间,陈小五有些晕乎乎的,约莫是没想到他以为的贵人,能那样温温柔柔的和他说话。掌柜的一直有注意着隔间,见陈小五出来,赶紧过去。陈掌柜看小孙子晕晕乎乎的样子,怕出事,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可别吓唬爷爷。” “爷爷,我没事的。”陈小五露出小虎牙。 陈掌柜指了指里面,再问,“……没为难你吧?” “王妃娘娘是好人。”陈小五不知道如何形容萧青宁,只能用最简单的两字,告诉自家爷爷,他什么事儿都没有,王妃娘娘不仅没为难他,还特意叮嘱了他。 “没事就好。”陈掌柜让小孙子回后院,琢磨着最近几日,都别让他来酒楼帮忙了。 陈掌柜不知道萧青宁问那些事情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是远着些好。也是他一开始被萧青宁震住了,脑子犯迷糊,不然也不会让小孙子进去说话。 陈掌柜的想法,萧青宁自是不知,她这会儿在琢磨事情,桌上的美食,没吃出个味儿来。 陈掌柜和陈小五说的事情,时间上能和鹤云山的事情对上,那些箱子,用来装兵器,也合情合理,还有方起中的那个的亲卫,也对得上人。明明,一切事情推算起来都合情合理,萧青宁却觉得差了点什么,似乎有什么事情被他们忽略了。 萧青宁还在想事情,楼下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她思路。 “又是你这个小乞丐,说了多少回了,不准溜进来,等打烊了,有剩的吃食,会给你留一口,你这样进来,坏了酒楼名声,打死了你也赔不起。”厨房掌勺的说着话,手里拎着一个孩子,要将人丢出去。 萧青宁在的这处隔间,靠近后院,正好将后厨发生的这一幕看在眼里。眼见那孩子要被丢出去,萧青宁让留锋将人带到她跟前。 那个小乞丐,不是别人,正是昨儿抢了萧青宁切糕的孩子,让萧青宁觉着有几分熟悉的孩子,莫名的,萧青宁不想看到那孩子受伤。 几乎是萧青宁话落的瞬间,留锋从暗处落到后院,从厨子手里抢过孩子。掌柜的从前面过来,看见这一幕,正要问是什么人,抬头看见萧青宁站在窗口,心里便有了数,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前面,往楼上去。 留锋将人带到萧青宁跟前,又藏到暗处。小乞丐被留锋放到隔间里,很是不安,左手、右手互相搓着。 萧青宁放轻声音,“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是不是饿了,过来吃些东西。” 小乞丐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萧青宁站起来,走上前靠近他,小乞丐在萧青宁过来时,后退了几步。萧青宁以为他害怕,蹲下来看着他说道,“不要害怕。” “不……不害怕。”小乞丐哆哆嗦嗦说出一句话。 萧青宁蹙起秀眉,想不明白,小乞丐不害怕她,怎么会想着后退。 小乞丐不安的站在离萧青宁有些远的地方,颤抖着又说出一字,“脏。” 小乞丐说的简单,萧青宁却是明了他的意思,一时很是心疼。 “不脏的。”知道小乞丐不是害怕自己,萧青宁没了顾忌,站起来、走过去,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坐到桌前。隔间里有水盆,萧青宁拿帕子沾水,抓过小乞丐的双手,耐心的给他擦拭。先是手,再是脸,同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念儿。”念儿说着,眼睛里有了泪水,娘亲还在时,都这么叫他的,后来,没了娘亲,也就没人叫他念儿了。 “念儿呀,好名儿。”萧青宁念叨着,手里没闲着,不一会,便将念儿脸上的东西都擦掉,露出一张白净可爱的小脸。 萧青宁这才看清念儿容貌,总觉得这副容貌在哪里见过。 萧青宁忍不住问:“你爹娘呢?” “念儿没有爹爹,也没有了娘亲。”念儿说着,忽然哭了出声。 听着小孩儿哭得难过,萧青宁很后悔自己冲动之下问的话儿,念儿的父母若是还活着,如何舍得这小小的人儿乞讨为生。 萧青宁:“念儿若是愿意,和我回家好不好?” 第153章 积云镇上,无数眼睛盯着萧青宁,她从陈记酒楼带回一个孩子,不多时就传的沸沸扬扬,待人打听到那孩子的身份时,只觉不可思议,无法将尊贵无双的王妃娘娘与低贱卑微的小乞丐联系在一起。 在某些人的眼里,乞丐是肮脏、臭气熏天、蝼蚁一般的代名词,谁能想到,萧青宁那样的人,竟会将一个小乞丐带在身边。还是说,那个小乞丐,有什么特殊的,一时之间,好些人忙着打探念儿的情况,想看看这个得了萧青宁另眼相待的小乞丐,他们之后该如何对待。 念儿的过往,不是什么秘密,随便花点功夫,就能知道不少。不说多的,只陈记酒楼的掌柜,就给萧青宁说了不少关于念儿的事情。 元安元年,一个女人来到积云镇寻亲,没寻到亲人,凭着一手绣活,在绣坊生活下来。后来,没半年功夫,生下念儿,旁人才知道这是个寡妇,没了男人,才想着来投靠亲戚的。女人在镇上住了几年,不说起夫家,也不说起娘家,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只以锦娘之名称呼,便连念儿,也只“念儿、念儿”的叫着,没个正儿八经的名儿。 锦娘身子不大好,生下念儿后,没或几年便撒手离去。她死前,将所有钱财、并着一幅双面绣屏风给了绣庄,求东家帮忙照顾念儿,给他口饭吃、给个地方住,就行了。有绣庄照看念儿,念儿怎么也不该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不过半年功夫,那绣庄男人,一次走商没能回来,他的女人,自个照顾自个的孩子,都困难,哪还顾得上念儿。 绣庄女人将绣庄卖了,带着银两、孩子离开了积云镇,念儿被她留了下来,没人看顾,成了孤儿,乞讨为生。 念儿生的可爱,还是有人家想收养他的,只是他宁愿乞讨、流浪,也不跟谁走。陈掌柜的猜测,应该是念儿被锦娘托付给绣庄后,过得不好,才不愿意再去其他人家生活。陈掌柜看着不忍,经常给念儿送些吃食,只是不准他溜进酒楼,吓跑客人。 念儿是冬月里出生的,算算日子,再有几个月,便满七岁,只是因着这两年没人照顾,生活的不好,看着又瘦又小,和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 萧青宁听完陈掌柜说的,很是心疼念儿,尤其是陈掌柜最后还说了一句,“王妃娘娘,小人知道念儿不是那不听话,他今儿溜进酒楼,怕是跟着您来的。” “许是吧,昨儿夜间,他从我这里得了一份切糕。”萧青宁是这么回答陈掌柜的。 许是,她和这孩子,真的投缘吧。 驿馆中,萧青宁听着留锋、白芷打探得来的消息,这般想到。留锋、白芷打听到的消息,和陈掌柜说的,没差了多少,不过肯定了一点,锦娘刚死时,念儿在绣庄那两口子的照顾下,挨了不少打骂,也难怪之后有人想收养他时,念儿都不敢跟那些人回家。 越是知道念儿曾经受过的苦痛,萧青宁越是心疼他,对念儿愿意随自己回来,生出几分疑惑。当然,这些许的疑惑,并不会叫萧青宁放弃亲近念儿,赶走念儿。比起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她更愿意跟着感觉走,照顾、爱护这个她觉着熟悉的孩子。 白芷看萧青宁对念儿上心,随口说道,“主子这么在乎这个孩子,莫不是这是你遗落在外的亲人。”要不是念儿年纪稍大,白芷更想说这是不是她什么时候留下的孩子了。 白芷话落,萧青宁黑了脸,冷着吩咐白芷,“既然你这么说了,便去好好查查锦娘,说不定念儿真和我有些血脉关系呢。” “主子,你开玩笑的吧。”白芷瞬间苦了脸,她只是随口一说啊。 萧青宁:“这话儿,不是你先说的。” 白芷恨,她就不该嘴贱,开玩笑开到主子头上。白芷不情愿,还得接下这任务,好好查查锦娘的来历。萧青宁将念儿留在身边,那锦娘的身份、她的夫家,势必是要查的,只积云镇上查到的那些,还远远不够。 说话间,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王妃娘娘,小公子打理好了。” 听见这声音,白芷、留锋默契的躲到房梁上,不叫人看见。 “进来。”萧青宁坐到桌前,让外面的人进来。 丫鬟推门进来,念儿看见萧青宁,立马跑到她身边,小手拽着她的衣袖。如今的念儿,洗去身上脏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白白瘦瘦的,很惹人怜爱。若不是见过念儿先前模样的人,只怕无法将这小人儿和小乞丐联系在一起。 萧青宁:“念儿还适应这里吗?” 念儿点点头,没出声儿。 萧青宁笑着揉揉他脑袋,见他嘴唇干裂,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念儿嘴边,“喝点水,润润嘴唇。” 服侍念儿洗漱的丫鬟,先前看念儿不顺眼,觉着王妃要她去伺候一个小乞丐,是侮辱她,但这会儿看萧青宁对念儿这般好,忍不住庆幸起来。还好,还好,她先前看不起念儿,也只是没好脸色罢了,没对这孩子有什么粗鲁的动作。 萧青宁如何能不知道这丫鬟的想法,只是一时找不到人手,才叫她服侍了念儿一回,回头让碧云给念儿看看,有碧云照看,对念儿是最好的。 傍晚时候,碧溪回来,瞧见萧青宁身边做了一个孩子,亲力亲为的照顾着那孩子,整个人有些懵,脱口就问,“主子,这是你流落在外的弟弟?” 萧青宁黑线,心想,以后绝不能让碧溪、白芷长时间待一起,不然,凭这两人八卦的本事,能把人气死。 “念儿,这是碧溪,你昨儿晚上见过的。”萧青宁指着碧溪,为念儿介绍。 昨天晚上见过的,碧溪猛然想起什么,瞪大眼睛盯着念儿看了又看,然后问萧青宁,“主子,你不是说算了,怎又背着我,将人拐到了身边。”昨儿还是算了,这才过了多久,就把人带在了身边,碧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和念儿有缘。”萧青宁这么解释一句。 碧溪并不在意萧青宁身边多了一个孩子,只是有念儿在一旁,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碧溪正想说她过会再来,就见念儿扯了扯萧青宁衣袖。 “念儿吃饱了。”念儿小声说着。 萧青宁看念儿吃的不算少,想着白日里大夫说的话,揉了揉他脑袋,送他到隔壁睡觉,让留锋陪着他。念儿还是怕生人,但若是萧青宁告诉他的,谁谁谁可以信任,绝不会伤害他,念儿还是能亲近他的。再加上一开始是留锋抱起念儿,将他带到萧青宁身边,念儿对留锋,也有几分依恋。 西街胡同十分混乱,里面滋生无数罪恶,但也是最好打听消息的地方,碧溪在那里,得了些消息,其中有一点,和陈记酒楼里,陈小五说的,对上了。 “主子,听西街黑老大的意思,那十二个大箱子,只是在积云镇走了一圈,说要出关,并没有出关。”碧溪说。 萧青宁惊得站了起来,“没出关,消息可靠吗?” “可靠。”碧溪很肯定的点头。 萧青宁坐回去,拿起笔,蘸墨写写画画,若鹤云山转移的兵器没有出关,那他们先前的猜测,便要作废,那容远,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不要兵器出关,那他在积云关,又谋算了什么。 碧溪:“主子,我打听消息时,还听闻了一事,依着黑老大说的,积云山地形复杂,藏什么,都很方便。” “你怀疑那些没出关的东西,藏在了积云山中?”萧青宁问,同时在纸上落下三字。 积云山。 碧溪:“主子不是已经有了猜测,他们能藏身于山上的土匪窝,现在藏些兵器,也不是不可能。”比起人,兵器这样的死物,更容易隐藏。 萧青宁吩咐,“让洛然他们出去打听打听,积云山哪些地方能藏东西。” “是。”碧溪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在门口遇上了江述。 碧溪欠身一礼,“见过江大人。” 江述大步进入屋子,萧青宁听见碧溪声音,将刚刚写的纸张,放到烛火上,焚烧为灰烬。江述进来时,正好见萧青宁将点燃的纸张扔进铜盆之中,也看见了纸上的积云山三字。 萧青宁:“江大人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王妃不也有所发现。”江述翻开杯子,倒了一杯水,以指为笔,水为墨,在桌面上写下三字。 积云山。 萧青宁:“江大人具体说说,是个什么情况。我习惯写些东西,习惯写完就毁了,并无隐瞒江大人的意思。” 江述不知是接受了萧青宁这个解释,还是知道多说无益,并无纠结自己看到的那几个字,只道,“方起中帮着阎杀楼偷渡兵器,他如今暴露,死于非命,顺着这条线索,我发现……” 江述将今日的发现缓缓说与萧青宁听,与碧溪带回来的消息,大同小异,大致意思便是,是有商队带着箱子到了关口,但并未出关,不过方起中对人说,那些大箱子已经出关了。至于那些大箱子最终去了哪里,现在还没个确切的说话,江述本人猜测,那些箱子藏在积云山中的可能性极大。 萧青宁:“等明日天亮了,江大人可想到积云山中转转?” “正有此意。”江述如此回答。 如今,所有线索指向了积云山,无论如何,萧青宁都要去积云山中走一走。 说完正事,江述正欲离开,想起一事,又问萧青宁,“听闻王妃从外面带回一个小乞丐?” “念儿不是小乞丐。”萧青宁如是说。 江述:“有王妃相护,那孩子有福气,王妃对谁都这般好吗?当初的江述,之前的全姑娘,如今的念儿。” 萧青宁本欲反驳,她并不是良善之人,但念及江述的态度,话到嘴边改了词儿,“力所能及之处,搭把手的事情,想来其他人遇上了,也是一样的做法。” 江述也只是随口一问,得了这么个答案,没多话,出了屋子,到前面歇息。 萧青宁看着江述走远,心里叹了一口气,若江述不对她……那他会是个很好的合作的伙伴。刚刚和江述的一番谈话,两人就眼前的事情,说着各自得到的消息,各自的猜想,不得不说,很大程度上,萧青宁和江述的想法,是一致的。 萧青宁摇摇头,不去想那些事儿,转而去隔壁看念儿。 萧青宁过来时,念儿还未睡着,睁着眼睛坐在床上,看见是她,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跑过去,拽着萧青宁衣袖。 萧青宁:“我又不会跑,以后可不许光着脚丫下地。”说着,拉着念儿走到床边,看着他穿好鞋子,才回到桌边坐下。 整个过程中,念儿都没放开萧青宁衣袖。 萧青宁:“念儿不喜欢留锋哥哥吗?”不然,怎这么黏着她。 念儿摇摇头,“留锋哥哥很好,可念儿……念儿——”更喜欢黏着她。 后面的话,念儿没说出口,萧青宁也能猜出几分。 萧青宁:“念儿喜欢姐姐,姐姐也好喜欢念儿,念儿有什么话,都可以说的,不用害怕的。” 闻言,念儿眼睛亮亮的,仿若天上星辰落入眼眸。 “白日里,念儿是去找姐姐的吗?”萧青宁想着陈掌柜的话,这般问道。 萧青宁本以为念儿不会回答,不想念儿竟是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念儿看见漂亮姐姐进去了。”等了好久不见萧青宁出来,才忍不住偷偷溜进陈记酒楼,想再看看萧青宁。念儿本只想再看看萧青宁,并没有想到萧青宁会帮他洗手、擦脸,给他热腾腾的吃食,更没想到萧青宁会说要带他回家的话。 和我回家好不好。念儿不会忘记,听到这话时,心底有多高兴,像要爆炸一般。 萧青宁:“念儿不怕我是坏人吗?” “不怕,漂亮姐姐不会是坏人。”念儿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昨儿见到萧青宁,他就觉着这个姐姐不会伤害他。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有错。 第154章 萧青宁让人在念儿住的屋里点了安神香,陪着他说话、讲故事,看着念儿眼皮子打架,让留锋抱他到床上睡觉,给他扯了被角,才轻手轻脚离开。有安神香伴着入梦,念儿睡得很安稳,不出意外,一整夜都不会醒来。萧青宁也知道自己对念儿太用心了些,也不怪白芷、碧溪说那样的话。 萧青宁出了屋子,吩咐留锋将念儿当她一般,好生照看着,不可出什么意外。留锋有些意外,还是应下了这个任务,对屋里那个小人儿,多了几分看重,以及不可让他出事的决心。 萧青宁绕过回廊,便见全灵、白兰等在她门口。萧青宁几步走过去,让两人进屋说话。 “你们怎么来了?”萧青宁问。 白兰:“碧云回了贺城王府,担心主子这里人手不够,便让我过来。至于全姑娘,事情有点复杂,还是让全姑娘自己说吧。” “王妃,是全灵想来的。”全灵解释,“积云关出事,方起中与全府是姻亲,他到王府请罪时,要求见全灵一面。全灵不想永远待在景王府,做个闲人,知道他想利用我时,顺势应了下来,欲做王妃的耳目。” 全灵只要想起在贺城时见到全冠隆的那副嘴脸,就忍不住恶心,一个不把她当女儿的父亲,凭什么在用得到她时,用父女情意绑架她,要她为他所用。难道,她就那么卑贱,召之即来,呼之即去,永远不能为自己活一回。 是他自己送上门的,就别怪她将计就计,做萧青宁的耳目,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全灵这般想着。 全灵说的轻巧、简单,事情又岂会真那般简单,只凭全冠隆之前对全灵的怀疑,甚至想取她性命,便能推测全冠隆不安好心,萧青宁微微摇头,正想说什么,被全灵抢了先。 全灵:“娘娘,这个中凶险,我都明白,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我能做好的,求娘娘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一个彻底摆脱全冠隆的机会。 “你想好了,便是为此搭上命,也不后悔?”萧青宁板着脸问。 全灵微微摇头,“不后悔。” 全灵坚持,萧青宁没再说什么,让人在驿馆住下,吩咐影卫暗中跟着她,帮着她。 全灵离开前,向萧青宁道谢,“多谢王妃成全。” “想谢我,就好好活着。”萧青宁说。 全灵:“那是自然。”她很惜命的。 全灵比谁都想活着,好好的活着,她还有徐姨娘,可舍不得死,叫徐姨娘为她伤心。 全灵离开后,白兰和萧青宁说,“我还以为主子会拦着全姑娘,没想到竟是由着她去了。” “她有此意,我能拦一次,拦不了下一次,只能将其中艰险告知她,让她自己决定。她既然不后悔,我能做的,也只是帮她一把,必要时救她一回。”萧青宁自己有执念,知道执念伤人,越是不让,越会想做,与其让全灵偷偷摸摸做些什么去,还不如像现在这般,她尚且还能看护她一二。 “不说她了。”萧青宁话锋一转,同白兰说起念儿,“你来了也好,念儿身边缺个人看护,你心细,这些日子,便留在念儿身边照顾吧。”留锋到底不比白兰细心,让留锋带孩子,还是太为难人了,然而除了身边这些人,萧青宁又实在不放心叫其他人看着念儿。 白兰来到镇上,有听到人议论,知道萧青宁带了一个孩子回驿馆,这会儿听萧青宁提及念儿,并不意外。 “这念儿,有何不同的,能叫主子这般上心?”白兰问。 萧青宁:“我也说不上,只是觉着与他有缘,忍不住想护着他,积云镇不安稳,我也不知道这时候将他带在身边好不好,你定要守好了他,不要叫人钻了空子,用念儿做文章。” 话到这个份上,白兰也就知道念儿的份量了,遂向萧青宁保证,会一时不差的守着念儿的,不会叫念儿在她手里受了伤害或是委屈。 说完念儿的事情,萧青宁又与白兰说了一下明日的安排,才让她到隔壁歇息,不用在她跟前伺候。 却说全灵,从萧青宁这里离开后,便遇上了全冠隆,全冠隆有话与她说,让她随他去前面客房。全灵想获取全冠隆的信任,没有拒绝,和他一起去了前面屋子。 两人回到屋中,全冠隆让亲信守着门,问全灵,“你去见王妃,都说了什么?” “回父亲,女儿只向王妃解释一下,为何会来到积云镇。”全灵恭恭敬敬回答。 全冠隆不相信,再问,“只有这些?” 全灵:“父亲应该听说了,王妃娘娘性子冷,少与人亲近,她又能对女儿说些什么的,还是父亲以为,王妃娘娘会拉着女儿的手,嘘寒问暖一番。” 全冠隆被噎的说不出话。 “父亲还有什么要问的?”全灵垂下眼睑,不去看全冠隆的表情。 她这模样,有几分逆来顺受的样子,全冠隆看着,觉着她没那么大的胆子期盼他,遂不再纠结全灵的话。全冠隆想着他来积云镇的目的,和全灵说,“这些日子,你便好好跟在王妃身边,王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提前和为父说一声。” “是,女儿明白了。”对于全冠隆要求的事儿,全灵乖巧应下,至于如何做,就不是全冠隆能控制的了。 全冠隆:“为父知道,前些年忽视你了,叫你受了不少委屈,以后不会了。” 全灵低着头,没有应声。 全冠隆又说了些为全灵好的话儿,才让她离开。 离开前,全灵望着全冠隆眼睛,很认真说道,“父亲说的,女儿都明白,女儿知道该怎么做,父亲好,女儿才能好。” “就是这个理儿,为父知道,你最懂事了。”全冠隆不吝啬几句赞美之言。 “女儿告退。”全灵欠身一礼,离开全冠隆住处。 看着全灵离开,全冠隆眼里神色复杂,老实说,他并没有多相信全灵,只是全灵得了萧青宁高看,他想借景王府的势,少不得借全灵接近萧青宁。 全冠隆有自己的算计,全灵也有自己的谋划,就是不知道这对父女,谁手段更高一些。 江述、平华县林县令也都住在驿馆里,全冠隆看着时间还不算晚,便去敲了两人的房门。林县令知道的内情少,又因着全冠隆官职比他高出不少,面对着他,很是热情,但换了江述,便不是那个态度了。全冠隆从江述屋里出来,脸色很难看,听说吵了起来,看样子,是全冠隆吃了亏。 驿馆里发生的事情,瞒不过萧青宁,知道全冠隆在江述那里碰了钉子,萧青宁没有半点意外。就全冠隆那性子,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江述看不上他,没有好言好语,也属正常。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萧青宁带着人离开驿馆,全冠隆得到消息时,萧青宁已经出了驿馆有一会,与萧青宁同行的,还有江述。 全冠隆知道后,对江述又多了几分不满,怒骂道,“还当自己是那风光得意的状元郎,被贬谪到了凉州,还那般性子,活该不能高官厚禄。”全冠隆昨夜向江述打听消息,想知道他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但江述什么都没说,还奚落了全冠隆一通,全冠隆本就对江述没有好感,知道江述对他隐瞒后,更是恨上了江述。 不得不说,宋全义当大将军那会儿,将全冠隆惯的有些不知数了,江述就是什么都不对他说,也没什么错。只能说,全冠隆真当自己脸大,总觉得像江述这样的小官,就该像林县令那样对他唯命是从,不敢有半点隐瞒。 不管全冠隆如何怒火中烧,也改变不了萧青宁和江述一行人奔向积云山。 萧青宁一行人出发的早,等到了积云山脚时,太阳还未跳出东山,只天边万千霞云耀眼夺目。 山路狭小,一行人弃马步行,由着熟悉积云山的士卒在前头带路。 萧青宁先前有看过积云山地形图,只是图上看来的,终归不如实际看到来的真切。才行至半山腰处,萧青宁远望连绵起伏的山脉,忍不住叹道,“这连绵大山之中,真是太适合藏身了。”若是容远用上在南山挖掘暗道的手段,就算那些武器真藏在了积云山,只怕也是找不到的。 “周将军安排了人搜山,会找到的。”江述这样说。 萧青宁:“但愿吧。” 萧青宁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积云山最高的一处,爬至最高处,便能将这一片群山的面貌看个大概。只凭萧青宁这几人,搜查不了多少地方,萧青宁亲自走这一趟,更多的是表个态,同时好集中各处发现,从中寻找可疑之处,做一些判断。 “会如你所愿的。”江述让萧青宁看向东方,“你看,新的一日,会如这新日,将一切显露人前的。” 萧青宁转身望去,只见一轮红日缓缓从东山升起,不过几息功夫,便彻底跳出东山。随之红日高升,周围霞云,先是红似火,而后慢慢褪色。 日出之时,总是美得无法言说,叫人失神。 这么会功夫,一行人都停下了脚步,忍不住为这美景沉醉。 或许,如江述所说,这等光明照耀之下,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终会显露。 萧青宁等人进了积云山,周守将那边,安排人封山,守着一些进山出山的路口,不许进也不许出。生活在山脚或山腰的人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惶惶不安的,原本要去打猎、砍柴的男人们,都留在了家里,没进山去。 巳时初,萧青宁一行人走到山顶,遥看积云关,只见积云关耸立两山夹道间,往外去,便是辽阔的草原。再看积云镇,坐落于群山中,若瓢形形,积云关似瓢口,狭小,镇子往南,越渐开阔,是为底儿。 “那是何处?”萧青宁指着一处山坳问士卒。 那士卒顺着萧青宁指的方向看过去,说道,“那是大树村,进出只有一条小道,牛车之类的,都过不去。” 萧青宁又指了几个方向,士卒都能很快说出是什么地方,可见真的对积云山熟悉的很。 萧青宁见江述一直盯着一处,顺着他望的地方看去,问道,“江大人发现了什么?” 江述摇摇头,“江述惭愧,没有发现。” “江大人何须惭愧,若是随便走走、随便看看,就能有所发现,何谈藏字一说。”萧青宁缓缓说道,“江大人这两天也该发现了,咱们的对手,很是狡猾呢。” 江述:“是很狡猾,但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王妃接下来往哪里走?” 萧青宁:“寻着山上打猎的痕迹走吧,找人问问这山里的情况,说不定运气好,有人正好瞧见了什么呢。” 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萧青宁说的这种办法,也不失为一众好办法。带路的士卒看了看周围情况,领着萧青宁等人去离这里最近的云柳村。 云柳村只有二十多户人家,都是一个姓的,祖上是兄弟,一家人,后来慢慢多了人口,才有现在二十多户的规模。 萧青宁等人来到云柳村时,已过午时,好在他们身上带着干粮,路上随便啃了两个饼,不觉饿。带路的士卒穿着军中衣服,云柳村的人认得那衣着,热情的请他们到屋里坐会。萧青宁是来打探消息的,随一妇人去了她家,喝口水,江述去了村尾另一家。 “贵人别嫌弃。”妇人找了家中最好的一个碗,递了水给萧青宁。妇人不知道萧青宁是什么身份,唯一能肯定,就是这些人都是贵人,说不得比镇上的那些夫人们,还要贵不可言。 妇人的眼光,是极好的。 萧青宁喝了水,和她闲聊几句,没什么发现,便起身离开。 江述那边,也和萧青宁情况差不多,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一行人顺着一个方向走,去了两三个村子,都没什么收获,周琮那边,也一直没什么消息。 眼看日头西斜,萧青宁琢磨着再走一个村子就回去,这时候,周琮那边让人送来消息,在杨柳村,有发现了。 萧青宁:“走,去看看。” 第155章 杨柳村位于积云镇北方,站在高处望去,可见其离着积云关城墙极近,然而熟悉这片地方的人都知道,杨柳村看着离得近,真要去那里,弯弯绕绕的山路,有五六里地,走起来,要费好一会儿功夫。萧青宁一行人转到杨柳村时,天色渐暗,再有一会,就会彻底暗下来。 杨柳村位于山坳中,村尾就在积云山脚下,村里的人,没事多会进山里,打个山鸡捉个野兔什么的,改善一下生活。杨三是村里有名的猎户,专门靠打猎为生,进出山里的时候最多,周琮安排的人找到杨柳村时,从他这里得了一些消息。 据杨三说的,三月十七的时候,也就是陈掌柜见着那些大箱子的那天,他到山里打猎,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掉入捕猎的洞穴里,等他想办法爬出来时,已经夜里,加之掉下去时伤了腿,不好下山,便留在了山里,准备歇一晚再回去。 杨三经常进山打猎,山里也好几个歇脚的地方,那天夜里,他便留在其中一个山洞中过夜。一般人在山里过夜,都会在身边留一堆火,杨三怕火光引来危险,在山里过夜时,都不留火的,只会在洞外支起陷进,又在洞口散上驱虫蚁的药,几年下来,没遇上野兽侵袭。 杨三打猎为生,五感比村里的人好上很多,加之在山里过夜,不敢熟睡。那天夜里,四更过后,杨三听见外面有动静,出于直觉,他藏了起来,在黑暗中听见一些声音,像是有人在抱怨什么,说什么不要的东西,有必要大费周章销毁吗。 再之后,他还有听见什么滚落的声音,杨三熟悉这片地方,隐隐猜出那些人在做什么。等那些人走后,杨三又等了好一会儿,直觉那些人不会回来后,才从狩猎的洞穴中爬出来,找到一处山崖边,在那里发现了一些痕迹。 杨三不知道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但想着他们偷偷摸摸的行为,就是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事情,也不敢探寻下去。要不是军中的士卒找来,杨三只会当那天夜里的事情不存在,永远不会与人说。 萧青宁找过来时,周琮已经找来绳索,从山崖边垂下去,让人下去查看了。用杨三的话来说,这处山崖底下,是一个绝谷,没有路的,只能从上面下去。二三十丈高的山壁,站在上面,看不清下面情况,好在这样的高度,借用绳索,也不是不能下去。 杨三原本站在周琮身旁的,萧青宁一来,周琮迎上去,恭恭敬敬行礼。杨三本以为周琮已经够官大了,等听到周琮喊萧青宁王妃时,有些吓破胆,噗通跪了下去,心想,他也算见识了一回真正的贵人了。 萧青宁让众人免礼,问起周琮情况。 周琮指着山崖下说道,“根据杨三说的,我们在山崖边发现了不少痕迹,像是推了什么东西下去,至于下面的情况,要等下去的人上来,才能知道。” 萧青宁看了看天色,说道,“等他们上来,这天该完全黑了吧。” “已经准备好火把了。”周琮回答。 萧青宁走到山崖边,并不太想等下去的人上来,遂看向碧溪。碧溪估摸了一下这地方的高度,冲萧青宁点点头,有绳索借力,她可以带着萧青宁下去,至于上来,这处凹凸不平的,很好借力,会比下去更省事。 萧青宁让藏剑、留锋出来,带上一些火把,他们下去瞧瞧。周琮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很是意外,随后想到什么,恍然大悟。 碧溪准备一下,就要带萧青宁下去,江述忙出声道,“王妃,江述也下去瞧瞧,还要麻烦一下他们。”江述说着,看向藏剑、留锋。 在这里,也就碧溪、藏剑和留锋,有能力带着一人下去,而周琮手里的兵,只能自己下去。 “藏剑,帮江大人一把。”萧青宁如此说。 “是。”藏剑应了一声,将手里抱着的、没有点燃的火把递到留锋怀里。 就这样,在周琮还没反应过来前,萧青宁、江述被人带着,都下了山崖。 “唉,这叫什么事儿。”周琮一拍大腿,寻思一会,扯住另一条没人用的绳索,也下去看看。 碧溪、藏剑各带着一个人,有轻功加持,下去的速度,比周琮快上不少。 萧青宁几人落到山崖下时,只见崖底中间堆了好些木板块,而先前下来的七八个士卒,还在埋头找着散落在各处的木板块。 江述看清下面情况,难得露出笑容,“看来咱们收获不错,这些,应该就是那十个大箱子了,只是因着从山下滚落,破碎开来,变成了这般模样。有这些在,可以将那些箱子还原出来,里面藏了多少东西,也能估算出个数来。这些箱子出现在这里,里面的东西,藏得也不会远了。” “这个可不好说。”萧青宁说着,朝中间走去。 江述跟上萧青宁,“也有另一种可能,箱子和箱子里的东西,其实隔得很远,对方为了混淆视听,故意将箱子弄到这里,若不是有那个猎户瞧见,这地方,可不好找。” 萧青宁走到中间,拿起一块木板,看见上面一些痕迹时,头也不太吩咐,“点火把。” 碧溪拿出火折子,点燃几个火把,燃烧的火光,照亮周围,萧青宁能更清晰的看出木板上留下的痕迹是什么。 “你们看,这像什么东西弄出的痕迹?”萧青宁指着木板上被什么戳到留下的痕迹问几人。 藏剑:“看着像是长枪枪头弄出来的。” 江述手里也拿着一块木板,上面也有这样的痕迹,只不过他手里那块上的痕迹,没萧青宁手上这块的痕迹大,看着更像羽箭箭头插入,留下的小孔。 “有长枪、有羽箭爱你,倒合了咱们先前的猜测,这些箱子,就是用来装兵器的。”江述说。 萧青宁:“再找找看看。” 周琮下来,就见这些人,一人拿着一块木板,在使劲瞧什么。江述略微解释两句,周琮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也跟着翻找起来。周琮身在军中,对军营中常用的一些兵器更为熟悉,萧青宁等人大致只能猜出是什么兵器留下的痕迹,周琮能说出的更多。 这不,周琮找到一块木板,指着上面留下的痕迹,和萧青宁几人说,“这刀口,略微向下,不像平坦路上碰撞能弄出来的,更想是走山路时,箱子倾斜,刀口向下用力,弄出来的。” 有周琮提醒,几人将有痕迹的木板放到一处对比,果然发现有的木板上痕迹深,有的痕迹浅。按着周琮的说法,这些深的痕迹,是上山时,兵器倾斜向下留下的,而浅的那些,应该是运送途中留下的。 先下来的几个士卒,知道的事情不多,看到箱子破碎散列开来的木板,也只会将这些东西搜集在一起。而萧青宁、江述几人,来之前就有所猜测,看着这些木板,从上面的一些痕迹,能读出不少有用的信息。仅仅是这样,萧青宁还觉着不够,让人帮着,将箱子还原一番。 十个大箱子,破碎程度不一样,除却那些碎的很小的,要将大部分拼装出来,有难度,但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为此,藏剑还上去了一趟,找了一些木匠工具带下来,同时还带了个老木匠下来。 有些事情,专业的人做起来更顺手,一群人忙活着,不知不觉便是深夜。 寂寂深夜,火把烧了一个又一个,将这方天地照的通亮。 前半夜时,萧青宁在看着木匠还原箱子,同时思考问题,后半夜时,被碧溪强制去休息,不准她一整宿不休息。崖底早早支起了几个帐篷,他们这些人,一时半会的,是不打算离开这里的。 “安排人轮流守夜,休息半夜,等天亮了接着弄。”被强制要求去休息的萧青宁,看了看众人状况,这般安排。 在崖底的,多是军中士卒,行动力很强,萧青宁话落,便开始分工,不浪费半点时间。 躺在帐篷里,萧青宁没有多少困意,脑子里浮现好些信息,又杂又乱,理不出头绪。萧青宁以为自己睡不着的,不想思考着思考着,便沉沉睡了去。帐篷外,碧溪收起一个瓷瓶,深藏功与名。为了让萧青宁不要因着想事情不睡觉,碧云可花了不少心思,现在就被碧溪用上了。 深夜,山中时有野兽嚎叫,时远时近,时清晰时模糊,叫人不敢深睡。 第二天清早,崖底弥漫晨雾,日出之时,才渐渐消散。 有些事情,还是要天亮时候才方便,萧青宁醒来,环顾四周,将崖底的情况看了个清清楚楚。老木匠已经开始忙活,不远处放着一个还原好的大箱子,萧青宁只觉眼前一亮,绕着大箱子走了一圈,心想,昨儿的功夫没白费。 老木匠还原出第一个大箱子,再还原其他的,容易不少,加之白日里更容易干活,半个时辰后,又还原出另一个大箱子。 两个箱子,大小基本一致,没有破损前,看不出不同。而现在,它们最大的不同,也不在外表,而在内壁留下的痕迹。现在还原好的这两个箱子,在破损前,一个里面装的长枪,一个装的羽箭。初步估计,约莫有三百长枪,千簇羽箭,周琮得知这个数后,很是震惊,原先想不明白的事情,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景王、景王妃出现在凉州,只怕不那么简单,就连他先前不看重的江述,只怕也不简单,周琮暗暗记下这些,心想等离开这里,他就找人打听打听京城里的情况。 周琮所想,萧青宁没心思关心,她现在的目光,被还原出的箱子一角上沾染着的黑泥吸引。若她没有记错,她在积云山走过的地方,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黑泥。 “周将军,找个熟悉积云关附近地方的人来问问,看什么地方,有这样的黑泥。”萧青宁指着沾有黑泥的地方说道。 萧青宁话落,江述凑了过来,蹲下去细瞧,说道,“看着像是搬运时候不小心砸到泥土里沾染上的。” “像是砸到湿土泥地里,凉州干旱,不太像会出现这样的黑泥。”周琮这样说着,还是找来熟悉地形的人,问上一问。 被问到的士卒瞧了后,摸着脑袋说道,“看着像是没水的鱼塘泥地,才会有这样的黑泥,具体哪里有,属下也不清楚。”他们能记住的,还是大方向,像哪个村子里有个鱼塘什么的,真为难到他了。 问不出什么来,萧青宁也不着急,只将这特征记下,又拿帕子包了点黑泥,打算离开这处后,找村子里的人问问。 很多事情,熟能生巧,老木匠还原箱子越来越顺手,刚过午时,就把所有大箱子还原出来。值得说的是,还原出来的大箱子,不是十个,而只有七个,若不是还原出来,萧青宁只当这些木板是十个大箱子碎裂开来的呢。 萧青宁将七个大箱子,里里外外都细看了一番,和江述说,“江大人猜猜,少了的三个箱子里,还会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不好说,不过,我们能找到这七个箱子,剩下的三个,也会找到的,隐在暗处的容远狡猾,却也不会什么痕迹都不留下。”江述说。 萧青宁:“江大人说的在理,这下面,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萧青宁、江述离开,周琮还要安排崖底的事情,没与他们一起上去。 几人回到崖边,只有周琮手下的兵守在附近,杨三不见踪影。 “杨三呢?”萧青宁问,她还有事要向杨三打听。 一个士卒回答,“那猎户前一会刚走,回村里了,王妃娘娘找他,我这就将人找来。” “不用麻烦了,本王妃要下山,顺便去一趟就成,你们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对付底下的人。”萧青宁叮嘱。 “是。” 下山的时候,萧青宁分心想着,容远的人没出现,是不在意他们发现什么,还是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第156章 山崩 村尾就一户人家,都不用多想,走过去就能找到杨三。再次见到萧青宁,杨三还是止不住发抖,一直低垂着头看脚尖,不敢抬头看萧青宁,唯恐冒犯了萧青宁。 萧青宁找杨三,盘问了一些细节,又将沾了黑泥的帕子递给他瞧,让他想想,附近可有什么地方存在这样的黑泥。 “瞧着有些眼熟。”杨三是猎户,地里头待的时间少,但走过的地方不少,这种一眼看起来就不是庄稼地里的黑泥,他感觉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儿的,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 江述有些着急,拔高了声音,“你再好好想想,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样的黑泥。” “我——我……”杨三被吓到,说话都不利索了。 “江大人也别心急,我们换人问问就是。”说着,萧青宁往外走,打算去问问村里的其他人。杨三觉着眼熟,想来这黑泥存在的地方,离杨柳村不会远,村里其他人,说不定也有见过的,记着的,倒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 杨三媳妇带着孩子回了隔壁娘家村子,屋里头就他一个人,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只能看着萧青宁往村头方向去,独自懊恼着。 “怎么就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杨三一边想,一边敲脑袋。 说来也是无奈,萧青宁几人在村里问了一圈,还真没人见过这种黑泥,不得不又会村尾,看杨三有没有想起点什么。有些事情,越是用力去想,越是没半点头绪,杨三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状态,萧青宁和江述在村里问了一圈,花了不少时间,杨三也没想起个三五六来。 就在萧青宁打算放弃了,准备离开时,杨三媳妇带着孩子回来,听说那黑泥后,对着杨三喊了一嗓子,“那黑泥,你去年追着一只山鸡跑了好远,回来不是蹭了一裤腿的,可难洗了。”为着那裤子,杨三媳妇还好好说了杨三一通,叫他别有的没的蹭一身泥回来,难洗死了。 被媳妇这么一说,杨三猛拍一下脑袋,“我想起来了,这黑泥,我在山里头见过。” “带我们去看看。”萧青宁说。 杨三交代媳妇几句话,出了自家院子,带着萧青宁几人往山里去。杨三当初追着山鸡往山里去,算是误入那片地方,回来时也是望着村里炊烟、找着方向回来的,这会儿要在找当初误入的那地方,还是有些困难的,不注意时,便带着几人在山里转了圈。好在碧溪、藏剑等人武功好,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主子,你看。”留锋指着一处痕迹,叫萧青宁看,说道,“像是被什么压出来的痕迹,被人用枯草掩盖。”说话间,留锋将这一片的枯草清理到一旁,露出完整的痕迹。 江述以脚步丈量之后,看向萧青宁,萧青宁冲他点点头,说道,“这应该是那些大箱子落地时,压出的痕迹,都仔细起来,找找其他地方还有没有被掩盖的痕迹。” 有了第一处发现,再要发现第二处、第三处,便不是太难的事情。顺着这些被掩埋的痕迹,几人找到一处谷地,这地方树木茂盛,土地湿润,枯枝烂叶腐烂之后,化作肥料,表面浅浅一层,形成黑泥。 杨三看着鞋底沾染的黑泥,顿时高兴地大叫,“就是这地方,就是这地方,我记着的。” 黑泥潮湿,走过会留下明显的脚印,扒开上面覆着的落叶,杂乱的脚印就这样出现在几人眼前。 萧青宁:“都四下找找,看看有什么可隐藏的地方。” 萧青宁等人是从杨柳村那边,穿过山林找到这里的,但来到这里,就可发现,其实在另一侧,是有一条路的,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更像是后来开凿出来的。 “小心着些,以防有陷井、敌袭。”萧青宁叮嘱众人。 说时迟、那时快,萧青宁话音刚落,一人便踩到什么,十数羽箭飞向他,吓得他惊叫出声。藏剑离他最近,几乎是感觉到利箭破空而来,就拔出佩剑、运起轻功,跃了过去,为踩到机关那人拦去夺命的羽箭。不过,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藏剑出手时,为了救人,手臂上中了一支箭。 变故一出,碧溪立即带着萧青宁离开这片地方,站在了高处,不敢让萧青宁去冒险。留锋也带上江述,落在萧青宁在的这方高处,至于杨三等人,也是第一时间退到认为安全的地方,不敢再轻举妄动。 和萧青宁一起过来的,还有十多个士卒,但这些人加上碧溪几个,面对这暗藏杀机的地方,还是少了些,至于……萧青宁暂时不想暴露太多。最最重要的,他们寻找时耽搁了不少功夫,这会日头已然西下,不到一个时辰,天色就会完全变黑,届时,这地方会变的愈加危险。 萧青宁有心退一步,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再来探一探这地方,被惊动了的敌人,却不会给萧青宁这机会。 一时间,数十黑衣人窜出,杀气森森,直逼萧青宁等人。与此同时,一直隐在暗中的凌云、凌霄、洛然几人并着暗卫,从暗中出来,除了护住高地的几人,其他人,迎上黑衣人应战。 打斗声起,惊起林中倦鸟,齐齐飞向天际。 这片地方,布置了机关陷进,双方的人打了起来,触动不少机关,突然冒出的箭雨、短刀等,给凌云等人造成不少影响,躲不及时,身上会被箭支蹭到,留下伤口。那十几个士卒,武功不及凌云等人,没有暗卫的本事,打起来不过多会功夫,就有五六人躺到地上,不能起来。 萧青宁看着,立刻下令剩下的几个士卒退回来。萧青宁遇见过不少刺杀,这样的情况,在她看来只是小意思,在江述看来,害怕但还能忍受,但杨三就不同了,他就一猎户,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被吓的脸色都白了,双腿发软扶着人才没有坐到地上。 “王……王妃——”能活着离开吗?杨三本想这般问,但在萧青宁看过来时,哆嗦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青宁皱眉,随即吩咐扶着杨三的士卒,“你们离开,去找周将军,让他带人过来。” 萧青宁话落,士卒带着阎三从背侧离开,往山下去。 说话间,黑衣人被解决了三分之一,飞箭、短刀出现的次数变少,凌云等人或多或少带了点伤,出了一两个伤得重的,其他人不致命。 萧青宁将战况看在眼里,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依她对容远的了解,如果不是有必胜的把握,即便他们找到了这处地方,他也不会主动现身,暴露什么,除非……另有目的。 在看见剩下的黑衣人忽然一致的逃向一个地方,萧青宁大喊,“快回……”来。 一个“来”字,与山石崩裂声一起传出,淹没在巨响中。 山石炸裂,若雪崩一样滚入黑泥地,萧青宁几人站在其上面,最先受到影响,凌云等人,只眼睁睁看着山体倾塌,萧青宁几人,被掩埋在下面。 “主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的叫凌云等人没时间反应,最后只能疯狂挖着倾倒的山石。 “传信、挖山——” 简单四字,不知道接到信的人,如何能接受这个打击。 洛然几人中,凌云轻功最好,这时候也是最冷静的,他招来传信用的鸟儿,撤下一小片衣角,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传信回景王府。做完这些,他运起轻功,直奔积云关驻地,找人来挖山。 洛然用剑刨着碎石,一边刨,一边念着,“主子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明明,萧青宁还来得及提醒他们撤退,怎就自己没跑出来,被压在了这碎石沙土之下。 “藏剑、碧溪干什么吃的,都不知道把主子扔出来吗。”洛然念叨着。 其实,几人心里都清楚,就刚刚那情况,他们若站在萧青宁站的那个位置,也不一定能做出反应,在山石扑下时,逃出来,更别说萧青宁不会武,需要人带着逃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甚至凌云才冲出去,先前躲了去的黑衣人,再次扑上来,像是要趁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洛然红了眼,“你们找死。”小丫头忽然爆发,武力值比之刚刚,强上不少,黑衣人这时候还凑上来,成了众人的发泄对象。 残阳染红天际,鲜血染红大地。 被士卒带着,先一步离开的杨三,并未走远,他们听见巨响时,不约而同的停下来,回头望去,只见山崩之下,尘沙飞扬,大地似在颤抖。 杨三“咚”的坐到地上,语无伦次,“山神怒了……山崩、死人啦——” 比起杨三觉着山崩是山神发怒,是天罚,两个士卒瞬间白了脸,他们想起了一事,不顾一切往回去。 那山头,是景王妃先前站的地方,若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不用活了。 两个士卒回来,还没靠近,便闻见浓浓的血腥味,等看见那一地的尸体,忍不住干呕起来。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看见的死人,比这还多,但未见过这般血腥的画面。洛然暴怒之下,死在她剑下的人,少有尸体完整的,凌霄和活下来的几个暗卫,出手时也和洛然同样的心态。 两个士卒,没看见景王妃,也没看见江大人,心底咯噔一下,只道,完了。 这处山崩,动静极大,还在杨柳村的周琮被惊动了,直线距离隔着不算远的积云关驻地中,荀副守将也被惊动了,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带着人往这边来。 不管是周守将,还是荀副守将,在听闻萧青宁被掩埋在山石之下时,第一反应都是完了,而后才组织人,不顾一切也要挖开那些山石,找到景王妃。 周琮来到时,看到那一地尸体时,差点撑不出,直接在属下面前失态。看着洛然几个疯狂挖土,有那么一瞬间,周琮是埋怨萧青宁的,心想,你一个身份尊贵,伤不得、磕不得的王妃娘娘,来这凶险的地方做什么,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担待不起。 这时候的周琮,已然忘了自个先前对萧青宁的敬佩,忘了他自己说过的,若不是景王妃娘娘聪慧,只怕他们还找不到敌人的痕迹。 人就是这般,往往只想看到利于自己的事情,一旦出现会连累自己的事儿,就忍不住埋怨这、埋怨那的。 不管周琮如何想的,这时候,他也只能拿起镐头,和所有人一样,拼了命的挖,只希望被埋在底下的人,能坚持到他们把山石挖开,尽管这希望很渺茫。 山崩之事,知道内情之人,一个个忧心不已,而不知道内情的百姓们,也都害怕的不行,在他们看来,这是山神发怒,一整年都会倒霉的。 这里的情况,最先传到积云镇中,宛若一记惊雷,炸得所有人晕乎乎的。 “怎么会,怎么会——”全灵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疯了一般冲出积云镇,去寻找萧青宁。 不说全灵、全冠隆得到消息后,是个什么反应,贺城景王府里,慕沉收到飞鸟传信,望着那片衣角上的血字,咽喉涌上一股甜腥,嘴角溢出血迹。 这时候,已是深夜,离着萧青宁被掩埋,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萧青宁,你敢——”风中,留下这么一话,慕沉身影消失在王府中,如鬼魅一般,掠出贺城,往积云关去。他的速度,极快,极快,用尽了全力,只为奔向萧青宁。 景王府中,一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但凡看见慕沉离开之人,心底都咯噔一下,直觉出了大事。 夜影追着慕沉离开,却只能看着自己和慕沉的差距越来越大,心里很是震惊,同时祈祷,王妃娘娘可一定不能有事啊,不然——这凉州,又要血雨腥风了。 夜影不敢想象,没了萧青宁,慕沉会是什么模样。 慕沉唯一的软肋,便是萧青宁,若萧青宁真有个万一,慕沉会发疯的。 第157章 活路 山崩不过瞬间,就在萧青宁以为要葬身此地时,掩藏的机关被触动,地面露出一个洞口,幽深似不见底。那一瞬间,几人来不及想下面隐藏着什么危险,只本能的,向着那处入口,寻一线生机。 碎石尘沙随几人一并落下,将洞口堵死,萧青宁几人未能松口气儿,这方地下空间掉落沙石,似要坍塌。 “走——” 几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像是长长的甬道,他们下来的洞口已被掩埋,只能向着里走。不知走出多远,忽见眼前开阔,一个地下洞穴出现在几人眼前。这处洞穴,为天然形成,他们刚刚走过的甬道,为人为所造,目的是将这里与外面连通。 “暂时安全了。”碧溪长呼一口气。 天然形成的洞穴,不易坍塌,萧青宁、江述也跟着舒了一口气,寻思如何出去。这处洞穴,有烛灯照明,山石、用器在烛光火影下朦朦胧胧的,像笼上一层暮色,叫人看不真切。 萧青宁看见整整齐齐码放在长枪、羽箭、大刀时,朝那边走了过去,江述也看见了那些东西,同样走了过去。借着微弱的烛光,江述大致估算了一下这里存有的兵器数量,和那些大箱子里估算出来的数量,基本一致,心里便有了数。 “这里就是他们藏匿兵器的地方,借着这处天然形成的洞穴,是绝佳的隐匿之所,若不是杨三意外瞧见了他们销毁箱子,让我们能有着手之处,一路顺着搜寻过来,想找到这处地方,只怕难之又难。”江述忽生感概,一时不知该说阎杀楼那些人本事大,还是该说他们运气不好。 萧青宁:“我们落入的那处洞口,比之那些箱子还要大上一些,不出意外,那些人利用机关之便,将箱子放在入口处,直接升降上下,省事又省力。”先前忙着逃命,有些细节不被注意,但这时候静下心来想事情,曾被忽略的一些细节,就这么出现在脑海中。 下坠之时,伴着山石滚落之声,萧青宁隐隐听见机关转动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挂在铁索上,重重落到了地上。萧青宁在普华寺时,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很快就在脑海中模拟出一幅画面,关于对方是怎么将这些兵器弄到这里的画面。 机关之术,多是互通的,见一而知多。 江述听完萧青宁所说,称赞道,“王妃果然见多识广,这样的机关之术,我也只在书中看过只字片语,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并无记载。” 一般来说,这样的机关之术,都是讲究传承的,不是什么人都能掌握的,萧青宁暗暗记下之事,若她能出去,从这方面入手,或许可以查得容远更多的信息。 这处洞穴,不规整,只在一个地方,看不出来它究竟有多大,藏剑、留锋各往一个方向去查探,同时寻找出路。 洞穴中,只有兵器,剩下的三只大箱子,依旧不见踪影。隐隐的,萧青宁觉着那不见踪影的三只大箱子,才是容远最主要的目的。 不止萧青宁,江述也有这样的想法,“还有三个箱子没找到,里面藏了什么,能比这处洞穴,更叫容远不能放弃?” 萧青宁没有头绪,摇了摇头,“容远心思七拐八绕,谁说得清呢,当下还是想想该怎么离开。”萧青宁不敢想象,等慕沉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以为自己被埋在的沙石之下,无生存之可能,他会如何。 萧青宁不惧身陷囹圄,却恐慕沉为此伤了自己,只是她如今被困这里,想告诉慕沉她还活着,也没那个本事。 萧青宁愁容满面,双眉蹙起一起,江述略作猜测,便明了她的忧心。 江述:“你也不用太发愁了,那些人看见你被掩埋,定会挖山移石的,等他们发现沙石之下没人,再看见那处洞口,便会明白的。依着景王殿下的性子,只要没看见你……他是不会相信你死了的,说不定过段时间,被掩埋的洞口、甬道便会被重新挖开,那样我们就能离开了。” 江述说的,萧青宁何尝不懂,只是没看见她的“尸体”,慕沉不会相信她死了,但看不到她活着的身影,慕沉又如何能不受煎熬。 有些事情,能明白那个理儿,但不代表能过了心里那个坎儿。萧青宁是什么想法,江述如何看不出来,这时候的他,也只能说些其他事情,分散萧青宁的注意力。 江述:“只看现在情形,我们可知容远在西北打造私军,这些人马,是能给朝廷造成麻烦,但若要说容远凭着这些人马就能起兵造反,也是不大可能的。出其不意是能胜,但也只是短时间的占了优势,等朝廷反应过来,只凭这几万人马,成不了大事的。” “如果说,容远要的就是这短时间里的优势呢?”萧青宁将问题重新抛回给江述。 “短时间的优势?”江述反复呢喃这句话,有种抓住了什么,又抓不稳的感觉。 有江述这么一搅和,萧青宁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指着堆放在一起的兵器说道,“江大人可能忽略了一个事实,成王谋逆,被圈禁皇陵,但未被剥夺爵位,也未被贬为庶民,成王依旧是先帝之子,亲王之尊。容远为成王之子,算起来,也是皇族宗室,也是能继任皇位的。” 容远并不需要造反,他只要能控制京城,控制皇帝,得到传位诏书,便可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凭容远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手段,他有那个本事坐稳皇位。在大丰王朝的历史上,皇位更迭之下,掩藏着太多的血腥、杀戮,容远若真能压制慕沉等一众皇子,也是有人愿意追随他的。 听完萧青宁的猜测,江述忍不住骂出脏话,“陛下是怎么想的,竟留了这么大一个祸患。”若夺了成王爵位,将成王除名,那容远,还何来名正言顺。若没有名正言顺一说,只怕容远也搞不出这么多的事情。 萧青宁:“……”说实话,当今圣上是被先帝坑了。 普华寺百年来守着的秘库,皇帝得了藏宝图,成王得了钥匙,若往后的皇族不能将地图、钥匙都握在手里,那地方,就算废了,这叫皇帝如何甘心。 普华寺中藏着的秘密,萧青宁不可能对江述说及,听着江述骂脏话,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样子,就当皇帝脑子有问题吧,二十多年了,给自己养出一个大祸患来。 于容远,萧青宁是敬佩他的能力的,只是当容远的这份手段、能力用到了她在意的人头上,就注定了她和容远只能站在对立的一面,不死不休。 身处地下洞穴,看不见日月,辨不出白昼,萧青宁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是个什么情形。藏剑、留锋去探路,藏剑先回来时,与萧青宁说了看到的情况。 就藏剑查探的方向来看,这处洞穴是极大的,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最宽敞的,越往外走,越狭小,到了最后,藏剑经过的地方,连一人都不能通过,他只好折返回来。 藏剑回来好一会,留锋才从另一侧回来,留锋回来时,带回一个好消息。 留锋:“主子,属下发现一处水源。”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时,能在这里面发现水源,意味着他们能坚持的时间更久。 三日无水无生,七日无食无生,由此可见这处水源对几人来说的重要性。 留锋在前面引路,带几人去水源的地方看看。 藏剑去另一侧看过,看见这边时不时掉落碎石,猜测道,“这侧受山崩的影响更大一些,上面可能就是我们来之前走过的地方,应该是通往积云关方向的。” 萧青宁想到来杨柳村前看到的,听到的,在走路时,默默丈量起了距离。 行动间,藏剑还发现这侧比另一侧更宽敞些,就是有碎石掉落,这条道也比他刚刚走的那边更好走。 听着藏剑所说,萧青宁越发肯定了一点,心中有了计较。 有留锋带路,加之他先前走过一遍,清理了一些拦路的石头,几人没花多少时间,就看见留锋说的那处水源。 嘀嗒——嘀嗒—— 昏暗、寂静的空间里,水滴滴落的声音格外清晰,一下一下,砸在几人心上。 留锋:“积少成多,省着点喝,够我们支撑几天。” 萧青宁走上前,将烛灯凑近了,仔细观察一番,然后抬头望向上方。碧溪见萧青宁往上瞧,立刻提着烛灯攀上高处,好将这里照亮,让萧青宁瞧个仔细。 江述:“看情况,这处滴水以前是没有的,可能是先前的山崩影响了,叫上方的水源浸透下来。” “不辨日月,仅凭感觉,我们被困不会超过三个时辰,而这么短的时间,能渗透下水滴,想来这处离着地面不会太深,我们若是在这里挖个洞,可行吗?”萧青宁问。 萧青宁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等外面的人挖开山石,看见那处洞口,再将洞口、甬道清理出来,不知要花上多久。再有一点,萧青宁担心他们先前走过的甬道,经不起二次开挖,那样一来,再要发现这处地下洞穴,又要浪费不少时间。而现在,时间于他们,代表的就是生机。 萧青宁话落,另外几人都仰头看着这处地方,思考他们自己挖一个洞口逃生的可能性。自下往上开挖,一般人根本不敢这样想,也就碧溪几个都有轻功傍身,萧青宁才敢这样想。 萧青宁敢想,也敢试,“用那些长枪,插入石壁之中,而后借力,一点一点往上挖。” 萧青宁这么一细说,留锋觉得可行,抽出匕首插入石壁中,“我试试。” 留锋左手握着匕首把柄借力,左脚勾住一处缝隙,伸手去碰顶上。这处洞穴,露在外面的,多是石头,若先撬开这层石头,再要刨其泥土,也不是不能做到。 “可以一试。”留锋下来,这样和萧青宁说,“不过不能在水源附近试。”要是一不小心把这处滴水弄没了,他们哭都没地方哭。 “我这就去拿些长枪过来。”江述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说干就干,他没留锋几人的本事,可以攀上高处,但搬搬东西的事情,还是能做的。 藏剑追上江述,和他一起去。 萧青宁让碧溪留在这处,让留锋继续给她带路,她再走走看看。 留锋:“主子,再往前走百步左右,便走不通了,那处地方本就变得狭小,再被碎石堵了,便过不去了。” 萧青宁还是要去看看,她的心底,一直存着一种疑惑,这处天然洞穴,不仅仅是用来藏匿的,它可能会通往其他的地方。能找到另外的出路是最好的,找不到也没有什么损失。 萧青宁去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等他们回到水源处,藏剑和江述拿了长枪回来,已经开始忙活起来。萧青宁看着他们忙活,也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他们身上只有一日的干粮,若是什么都不做,保持体力,在这个地方,他们能坚持的时间更久一点。而一旦选择挖洞,体力流失的会更快,没有食物补给,他们能坚持的天数会缩短。 萧青宁将这个顾虑说了,江述只道,“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将希望全部寄托给外面的人,不是明智之举。” 江述这么一说,萧青宁自嘲一笑,“是我想多了。” “你不是想多了,你只是怕见不到景王殿下。”江述一语道出萧青宁的恐惧,“说不定,我们等不到景王殿下,自己就逃出生天了呢。” 萧青宁:“江大人掌控人心的本事,真真叫人害怕。” 萧青宁承认,她是怕了,怕逃不出去,怕等不到慕沉。曾经一心只想报仇,无惧生死的她,终是有了难以割舍的牵挂,再做不到拿命去赌什么。萧青宁自以为将这份恐惧掩饰的很好,不想还是被人看了去。 有了确切的目标,萧青宁不说多余的话,几人开始埋头苦干。 第158章 五更霜寒,月影西沉时,积云山上火光星星点点,照亮这方天地。白日里还挺立着的树木,这时候已被砍到,开辟出一条路,方便忙活的众人来来往往。在这里,数不清有多少人在重复着一件事,为着一个人的生死,也为着他们的往后。 慕沉站在那里,周身笼着寒意,似与夜色融为一体,叫人望之心底生寒。 慕沉望着掩埋住萧青宁的沙石越来越少,整个人被定住一般,不说话、不挪动,只一双幽暗眸子盯着那里,看不出情绪。若这是有人能靠近他,细看他,就会发现他的身子在颤抖,手背、额头青筋明显,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慕沉不敢上前,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将这里变成炼狱,那样就没人能帮着寻找他的阿宁了。 萧青宁不明生死的一时一刻,于慕沉而言,都是煎熬。 “有机关,有洞口——” 嘈乱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慕沉忽然动了,将轻功用到极致,眨眼功夫换了位置,盯着那处有着明显人为痕迹的、被堵了的洞口,露出狂喜之色。 凌霄捏着在洞口处找到的长剑,激动解释,“这是留锋的佩剑,刨开的地方都没见到主子他们的身影,他们……他们……”凌霄激动到不会说话。 刨了这么久,叫他们见到一线生机,叫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凌云:“这处洞口,有机关控制,应该就是我们原先要找的地方,不出意外,下面定然别有洞天,说不定,那些消失的兵器,就藏在这下面。”能藏东西的地方,一定能藏人,而有躲避的地方,萧青宁几人还活着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继续挖。”慕沉克制着自己不发狂,沉着脸下令。 要将被掩埋的洞口挖出来,可不比先前单纯的刨开山石简单,受地方限制,洞口处只能容纳四人挖掘,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所有人心急,又无可奈何。 黎明后,天色渐亮,黑夜寒凉渐渐消退。 天亮之后,入目之处,尽是倾倒的草木,成堆的沙土,说一句面目全非一点也不为过。再叫杨三之类的村里人看到这处地方,一眼认不出这是他们祖祖辈辈靠山吃山的地方。 周琮查明山崩原因,过来向慕沉回禀,“殿下,末将等人在崩塌的山石中找到大量火药痕迹,正是这些火药爆炸,才出现山崩之态,将……”景王妃等人掩埋。 后面的话,周琮不敢说出声。之前各路守将去贺城拜见景王殿下时,周琮就感受过这位殿下的气势,但和现在这要杀人的状态比,周琮只觉得那时候的殿下太温柔了,是他们当初太傻,以为那样的慕沉就够叫人敬畏。 “火药,在哪里?”慕沉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 周琮不敢耽搁,忙带慕沉去发现火药痕迹的地方。火药爆炸时,硫磺味很重,这处地方,本该早发现的,只是先前周琮所有精力都在寻找景王妃身上,没心思关心其他事情,这才拖了时间。现在,只有一小部分人在挖掘洞穴,周琮才分出心神关心其他的事情。 几乎整个山头上,都掩埋了火药,这才有火药爆炸时的山崩之态。 慕沉看过掩埋火药的地方后,从牙缝中吐出两字,“容远。” 掩埋火药的地方,不是短时间里挖掘出来的,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等需要时,装满火药,就能行事。火药受不得潮,不能早早准备了埋在山头中,慕沉当即吩咐人调查,一个月前左右,哪里有火药缺口,不局限于制作好的黑火药,像硫磺、硝石等制作火药的材料,也要格外关注。 周琮领了事情,立即下山查探。周琮离开时,慕沉让他将多于的人手带走,只留了三百人在山上帮忙。 周琮离开没多时,负责深挖洞口的人说出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就是凭着他们现在能看到的情况,可以断定这方地下有一个空间,而坏消息就是,看甬道坍塌的情况,无法判断里面是全塌了,还是有让景王妃等人躲避的地方,再有一个,坍塌的甬道处,他们无法在原来的基础上开挖。那地方,现在一挖一个塌陷,不说挖不挖得开,就说景王妃等人在里面,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慕沉纵下洞口,自己查看下面情况,出来后立即吩咐去找熟悉积云山地质、熟悉地穴开凿的人。 外面,慕沉看到了希望,洞穴中,萧青宁几人,也看到了希望。 碧溪、藏剑、留锋轮流着攀在石壁上,不知花了多长时间,终于在石壁上刨出一个洞口,看见沙土层,接下来再往上挖掘,就会比一开始的时候容易、快速。 碧溪几个忙着开凿时,萧青宁用脚,一步一步估算这处洞穴的大小,猜测它能通向哪里。江述帮不上碧溪几个,便和萧青宁走一处,以防万一。萧青宁走在落石多的一侧,站在不能再往前通过之处,眉心紧紧锁在一起,似有什么想不通之处。 江述见萧青宁一直盯着一处,也将视线落在那处,同时上前探手查看,问萧青宁,“你怀疑这地方有古怪?” 萧青宁摇摇头,“我在想,容远弄出那样一场山崩,难道就真的只是想让我死在这里,还是说不管谁发现这里,他都会弄出那一场山崩。”若是前者,只能说容远要杀她的决心有点大,能让他花这么多心思布局,不惜放弃这样一处隐匿的地方。若是后者呢,容远图的又是什么呢? 不知为何,萧青宁总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若是前者,容远也太神了,能算到她会站在那处山头上,能算到她逃不出山崩之势? 哼—— 萧青宁在心里哼了一声,若容远真有本事算计的那么精准,她现在可不会还活着。 江述沉思一会,缓缓说道,“我觉着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前者的操作难度很大,容远不可能清楚未知的事情,并为之设下这样一个局。退一万步将,若不是我们落到这里,山崩之下,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掩埋,不会被人发现。”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江述可不觉着有人会挖山,将这被掩埋的地方,挖掘出来。 “听你这么一说,我们误打误撞困身这里,还是一件好事了。”萧青宁开玩笑般说道。 江述也跟着开玩笑,“这样想,也不是不可以,我们还活着,也知道了这个地方,怎么想都是赚的。”这个角度思考问题,很是清奇。 两人这般开过玩笑,似能驱散部分阴霾,就是身处困境,也是有光的。 江述:“你可曾想过,若是我们不能出去呢?” “我们能离开这里,活着离开的。”萧青宁特意咬重“活着”两字。 江述忽然笑出声,“能活着离开,自然是最好的,然江述贪心,贪婪的享受着现在的时光。总觉得在这里,仿佛回到了普华寺,与郡主同住一处院落的时候,那时候,郡主还只是清平县主,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郡主也不用再说江述失礼的话,江述自知这些话冒犯了郡主,只是觉着有些话再不说,或许就永远没机会说了。” “江大人乐观一点,我们能出去的。”萧青宁只能这般说。 江述苦笑一下,“江述只是珍惜现下和郡主相处的机会,不会给郡主造成困扰的。”说着,退后两步,离萧青宁远一点。 萧青宁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有些时候,江述总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从从没有逾矩的举动,这样的人,叫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大人执念了,有些事情,只要江大人愿意往前看,便会知道,我不若大人心里想的那般好,当初在普华寺出手相帮,未尝没有算计。凭江大人的聪慧,不会想不到这些,又何苦将自己困于一处,不得解脱呢。”萧青宁不觉着江述对她有太多的感情,更多的,是觉着他陷入了魔障,执念着那个在普华寺里,于困窘之时,帮了他的人。 江述:“郡主无法接受江述的心意,但也不必否认江述的心意。” “那江大人可曾想过,若当初在普华寺,你遇上的不是我,而是安皖公主或者其他人呢,你的心意,又会是对着谁的?”萧青宁问。 江述回答,“可是没有如果不是吗,当初江述遇上的人就是郡主,再没有其他人,不是吗?” 萧青宁:“……”无法反驳。 已经发生的事情,如何能用一个如果假设,抹去既定的事实,捏造一个不存在的过往。 “江述说过的,郡主无需觉的苦恼,我不会给郡主造成困扰的。”江述一直都是克制的,谨守着一条线,不敢越矩半分。 萧青宁想说“你现在已经对我造成困扰”,但想想当初在普华寺,是她先存了算计之心的,又说不出这样的话。老实说,江述是及其守规矩之人,正因为他守着规矩,她更找不出话来说他什么。萧青宁现在很后悔,十分的后悔,早知道江述是这样的性子,她当初绝不和他扯上丁点关系。 萧青宁还在后悔,江述又说道,“郡主可是在后悔帮了江述?” 萧青宁:“……”瞎说什么大实话。 江述:“若是没有景王殿下,郡主约莫不会后悔吧。” 萧青宁:“江大人刚刚才说过的,没有如果不是吗?”她与慕沉,兜兜转转,可以说是十多年的缘分了,若再算上贺莞和君灵汐的情谊,他们之间的缘分可以从出生时就算起,何曾有如果的说法。 江述垂下眼眸,掩去全部落寞,不想在萧青宁面前示弱。 江述不接话,萧青宁也不再继续这话题,只将全部心思落在眼前的石壁上,希望能有所收获。 也不知是容远抹除痕迹的手段太厉害,还是她想多了,萧青宁看了又看,还是没能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萧青宁不再执着这处地方,开始往回走,走了许久,又说了那么多话,有些口干、唇干。 江述走在萧青宁后面,离开前盯着那处缝隙看了一会,才转身跟上萧青宁。 两人走远后,这处地方,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在游动,又像什么都没有。若萧青宁还留在这里,定能听见这声音,也就能明白,她的直觉没有错。 怕毁了这处洞穴中他们唯一能找到的水源,留锋他们凿洞的地方离着水源有二三十步的距离,萧青宁回来时,碧溪正躺在水源边上,听着水滴落下的声音,手指跟着敲打。 “主子回来了。”碧溪坐起来,仰头看着萧青宁。 “辛苦了。”萧青宁望着碧溪头发上尽是细碎沙石,关心道,“怎么躺在这里了?” 从下往上凿洞,不可避免会被落下的沙石糊一头一脸,碧溪现在的模样,可算不上好,听到萧青宁问,抓了两把头发,说道,“数水滴落下的次数,估算时间。”碧溪不会跟萧青宁说,她若不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会忍不住想和藏剑、留锋打架。 不辨日夜的时光,最折磨的不是人的身体,而是一个人的意志。碧溪为十二星使,若只是她一个人被困,不会觉着难受,偏偏她是和萧青宁一起被困,再想着他们被困前的事情,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没能带着萧青宁脱险。存了这样的想法,碧溪心态有些炸。 有些事情,碧溪不说,萧青宁也是能知道的,就像现在,她弯着身子,用手指为碧溪梳理头发,同时说道,“该休息就休息,想那么多做什么,养好了精神,才好和藏剑交换,我是上不去的,还得靠你带我出去呢。”在萧青宁眼里,碧溪也就表面看着冷一点,更多的……还是爱闹爱玩爱八卦。 碧溪忽然抱住萧青宁,“主子,出去后,碧云要收拾我,你可得帮着我呀,主子是不知道她有多丧心病狂。” “好,我护着你,不叫碧云收拾你。”萧青宁承诺。 碧溪抱着萧青宁更用力了,暗暗发誓,她一定带主子离开这鬼地方。 第159章 得救 萧青宁几人不辨日夜,不知时日,外面的人,却是将每一时每一刻都记得清清楚楚。 萧青宁被困两天两夜,负责开挖的人,还是没能进入那处地下洞穴。坍塌的甬道不能二次挖掘,慕沉找了熟悉地形的老人过来,老人看后,从种种痕迹推断,这下面有一个天然洞穴,全部坍塌的可能性很小。如此一来,萧青宁几人还活着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杨则看过地形,选了三处挖掘的地方,一处与坍塌的甬道平行,往外移了五十步开挖,一处与之甬道方向相交,再有一处,取甬道上方,向内百步位置,以打井方式深挖。这三处地方,至于哪一处能先进入地下洞穴,就看天意了。显然,天意没有站在慕沉这一边,挖了一天一夜,还是没能看见地下洞穴的影子。 “你到底行不行啊?”洛然从底下上来,使劲摇晃着一人,就是这人说的下面有洞穴的,可他们挖了这么久,还什么都没看到。 杨则被洛然摇晃得难受,喘着粗气说道,“姑娘冷静些,再挖挖,说不定就挖到了。”杨则说这话时,有些气短,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在这下面找出一个洞穴来,偏生现在他们最没有的也是时间。 洛然放开他,恶狠狠道,“你最好祈祷我们快点找到洞穴的位置,不然,你就等死吧。” 杨则跌坐在地上,满脸无奈,不用洛然说,他也知道自己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没看到景王殿下在那里吗。杨则敢保证,若景王妃真有个万一,这里的人,都别想好好的活着下山。 洛然放完狠话,又下了洞口,继续挖掘。 洛然威胁杨则这一幕,慕沉都看在了眼里,却什么都不想说。事实上,杨则没有猜错,如果萧青宁……这些人,就都别下山了。慕沉眼底猩红,似癫狂又似走火入魔,只不过被仅剩的理智控制着,没有沦为杀戮机器。 慕沉忧心萧青宁安危,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积云镇中,全冠隆觉着老天爷都在帮着他,让他有时间将自己摘出来。 “哈哈,好个景王殿下,只懂儿女情长,也难怪立了那样大的功劳,却也只能被赶到凉州来。”自以为将一切痕迹都抹除了的全冠隆,这时候很是得意,说话间,又多了张狂,少了应有的谨慎。 明先生想提醒他,被他摆手阻止。全冠隆并不将慕沉放在心上,只道,“这都多久了,还没找到景王妃,只怕找到时,也只是一具尸体,先生看慕沉那小儿这两日的模样,等看到了景王妃的尸体,他不会有心思再过问其他事情的。”而在这凉州地界上,除了慕沉身份尊贵,他还真没怕谁的。 全冠隆说完这话,也不理会明先生是个什么反应,径自出了驿馆,准备寻个地方放松放松。 明先生叹气,“将军如此自大,迟早要吃大亏的。”如今的凉州,可不是以前的凉州的,不说陈庆、罗安东,就是这次带了一万大军来到积云关的定安侯世子,也是个人物,还是从京城来的人物,就算景王殿下真因王妃娘娘废了,有这些人在,凉州也不是全冠隆说了算。 “罢了、罢了,若——”真有那么一日,他便赔上这条命,也算全了他与全冠隆之间的恩情。 驿馆另一处,全灵得知全冠隆离开,立即问,“可有人盯着?” “全姑娘放心,咱们的人一直都盯着他呢,保管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不是秘密。”白兰说。 萧青宁出事,白兰不是不担心,只是她也知道自己担心改变不了什么,积云山上不差她一人,还不如留在驿馆中,做她能做的事情,比如说照顾念儿,不如说帮着全灵,将全冠隆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这两日,她们通过全冠隆,得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那就好,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全灵说这话时,完全不拿全冠隆当父亲,又道,“我去找找他。” 白兰:“全冠隆戒心重,全姑娘接近他时,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危。” 全灵点点头,离开屋子,去前头找全冠隆,听得下人说全将军出了驿馆,这才离开驿馆,向人打听全冠隆去向。 有白芷在暗处,白兰不担心全灵安危,白兰出了屋子,遥望积云山方向,默默为萧青宁祈福,他们的主子,可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白兰的心愿,注定要落空了,洞穴中,萧青宁浑身发抖,蜷缩成一团,“冷、好冷——” 碧溪抱着萧青宁,运功为她温暖身子,也没多大用处。 “主子,撑住,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那该死的毒蛇,究竟是什么品种呀,早知道,我就和碧云一起学医了。”碧溪很是懊恼,要是她有碧云的本事,这会儿就能帮到主子了。 什么叫偏逢屋漏连夜雨,碧溪算是切切实实体会一把,被困这鬼地方不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毒蛇,咬了萧青宁一口,令几人本就糟糕的情况,更遭了。就萧青宁现在的情况,怕没饿死,先被毒死了。 萧青宁身中蛇毒情形不大好,江述为萧青宁吸毒血,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会儿白着一张脸躺在地上,也不知道那蛇毒对他影响大不大。再说藏剑、留锋,两人现在轮流着挖掘洞口,轮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只是不知道在藏剑、留锋坚持不住前,他们能不能再见到天光。 碧溪用内力为萧青宁压制毒性,用内力温暖她,损耗也极为严重,她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啊——”碧溪大喊一声,似用尽仅剩的气力。 外面,正在埋头挖掘的洛然忽然停了下来,“我好像听见碧溪的声音了,不……不是好像,那就是碧溪的声音。” 洛然扔下工具,扯住绳索,轻身跃上地面,大喊,“老头,快来,我在下面听见碧溪的声音的,你快来看。” 洛然口中的老头,就是杨则。 这时候,星光满天,又是一个黑夜天。 “哪里,你在哪里听见声音?”杨则蹦了起来,冲向洛然,看他身形矫捷的样子,完全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这里。”洛然拽着杨则就要进入井洞,慕沉先他们一步进入其中。 这处井洞,能容纳三人站在里面,挖掘井洞,并不是说挖掘的越小越省时,在人手充足、赶时间的情况下,这样规模的井洞,才是挖掘着最快的,井洞小了,并不好施展。慕沉下去后,让底下的两人出去,洛然看见他们出来,带着杨则进入里面。 洛然扯着绳子,以最快的速度落到下面,杨则体会了一把从高处坠落的感觉,一颗心感觉跳到了嗓子眼,等双脚踩实了,还不能回魂。 “姑娘,你悠着点,悠着点,我这把老骨头哦,迟早被折腾的散架了,你……”杨则还在絮絮叨叨,慕沉一个眼神看过来,立即没了声音。 杨则拿了一个提灯,凑到洞口四壁,细细观察起来,“姑娘说听见了落在底下之人的声音,不出意外的话,这里离着下面已经很近了。”唯有此,才能解释洛然为什么会听到声音。 “不过,看情况也不太像啊。”杨则奇怪,就这里挖掘的情况来看,还没遇见岩石之类的东西,不应该离着洞穴近了。杨则说着,将耳朵贴在井壁上,试图听听看。 这么一听,还真叫他听出了情况。杨则能从几人中脱颖而出,叫慕沉相信他的判断,自是有些能力的。那铛铛铛的声音,他实在是太熟悉了,“错不了,错不了,离着这处不远,也有人在凿洞,不是上面的人,就只能是下面的人。” “有藏剑、留锋他们在,从下面往上挖,也是有可能的,主子从不会坐以待毙的。”洛然有些激动。 慕沉问,“接下来要怎么挖?” “等我看看,等我看看。”杨则念叨着,将提灯交给洛然,双手在井壁上摸来摸去。 不知摸了多久,杨则用手勾画出一片地方,“从这里,直直的挖过去,一定要直。”杨则一再强调一个“直”字,只有挖直了,才能接上,负责,可能越挖,离得越远。 有了方向,洛然拿起工具继续,“殿下将这老头带出去,别留在碍手碍脚。” 被嫌弃,杨则冷哼一声,“姑娘可别嫌老头子碍手碍脚,没老头子看着,你们准挖歪。” 洛然:“……”无法反驳。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让专业的人来做,洛然不知道老头是怎么判断方向的,但他既然敢这么说,想来是有理由,便没想着让人离开。 确定了这处地方,慕沉将凌云、凌霄都找来这边帮忙,速度快些。 一桶又一桶挖出的泥土被绳索送到地面上,在边上堆成一堆小山,而地下,不用再贴着泥壁,慕沉、洛然几个,也能听见细微的声响了。 另一边,留锋忽然看向下方,和藏剑说,“我好像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了,咱们这是要……” 留锋话没说完,手上忽然脱力,从上面掉了下来,藏剑害怕,眼疾手快接住他。藏剑本就没多少力气,接住留锋的瞬间,被砸晕了过去,留锋动了动手指头,也晕死过去。五个人里,也就碧溪还清醒着,碧溪放下萧青宁,连滚带爬凑到藏剑、留锋跟前,检查两人情况。 “还好,还有气儿。”碧溪说着,走到水源处,将攒到的一小杯水,给藏剑喂了一半,剩下的一般喂进留锋嘴里,自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沫。 “再忍忍,坚持住。”碧溪这样给自己打气,回到萧青宁身旁,继续给她压制毒性。 萧青宁的身子很冰,碧溪竭尽全力的,护住她心脉,不叫她的身体彻底凉透。萧青宁面色苍白,唇色亦苍白,不像其他那样,中毒后面色上浮现黑紫。若不是萧青宁小腿上还有明显的毒蛇牙印,牙印周围泛着黑紫,碧溪都要怀疑萧青宁是不是真的中了蛇毒。 “言公子,你可算找来了……”碧溪失去意识前,感觉见到了慕沉,无意识说出一语。 碧溪没有看错,慕沉确实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只是这时候的她,意识已经涣散,分不清自己是真的看见了,还是她的幻觉。 “阿宁,我来迟了。”慕沉上前,伸手去抱萧青宁,却在要碰到她时,无意识缩了一下手,而后才坚定的从碧溪怀中接过萧青宁。 抱住萧青宁的那一刻,慕沉只觉自己抱住了一块寒玉。 “阿宁,别吓我——”慕沉想起自己看到的,碧溪握着萧青宁手腕,一时间明白了,伸手握住萧青宁手腕,运功为她驱寒。 慕沉抱住萧青宁时,洛然扑倒了碧溪身边,伸手搭上她脉腕,“只是内力耗尽,还活着,还活着就好……”洛然说着说着,哭了出声,眼泪大滴大滴滚落,落在碧溪脸上。 碧溪艰难睁开眼睛,看见慕沉,哑着嗓子说出一句话,“主子被毒蛇咬了,找碧云,快——”碧溪本就是强弩之末,心中有放不下的,才坚持着睁开了眼睛,这会将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又昏死过去。 凌云检查了藏剑、留锋的情况,知道他们只是脱力昏厥过去,略微放心。凌云再去看江述,却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情况,脉息很微弱,又不像是几天没进食的情况。 这么会儿功夫,凌霄从上面放了绳索下来,大喊,“快扯着绳索出来。” 藏剑、留锋挖掘的洞口不算大,慕沉没法抱着萧青宁上去,只能将萧青宁拥在胸前,用绳子将两人绑在一起,让上面的人用力,拽他们出去。碧溪几个,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出去。 慕沉带着萧青宁从底下出来,不敢耽搁半刻,抱着人直奔山下,骑快马回贺城。 “阿宁,我们回家,快到了。” 这时,天光乍亮,再过不多时,太阳便会跳出东方,驱散夜的黑暗与寒凉,又将是新的一天。 第160章 意识迷糊间,萧青宁感受到暖意,如溺水的人死死抱住浮木一般,紧紧拽住那份温暖,好叫自己舒服些。被萧青宁紧紧缠着的慕沉,只能牢牢抱住她,温暖她,不去管自己被萧青宁扒拉开的衣口。也幸好一路上没什么人,不然叫人看了去,萧青宁怕要呕死。 随着日头高挂,暖意越来越重,萧青宁的身体渐渐变的温暖,不再触手寒凉,如冰石寒玉。慕沉将这些变化看在眼底,尽可能的让萧青宁暴露在太阳底下,让烈日暖意驱散萧青宁身上如冰寒意。 依着碧溪说的,萧青宁是被毒蛇咬了,但这般叫人发寒发冷的蛇毒,他还是第一回见识到,也不知道碧云有没有办法解毒。 慕沉夹紧马腹,向着贺城疾驰。 碧云将离殊带回贺城,安置在贺宅中,每日不是给离殊施针放毒、压制毒性,就是研究解毒方子,熬药喂药,就是知道萧青宁遇困,也抽不身去积云关。十二星使将萧青宁放在首位,却不是无脑的一心追随在萧青宁跟前,他们更多的都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的事情。 这日,碧云又得了一个方子,亲自煎了药,送到离殊屋里。不过几日功夫,离殊消瘦了好大一圈,眼窝凹陷,颧骨明显,看着像病了两三个月,而他脸上唇上,隐隐泛着的黑紫,又叫人清清楚楚的知道,他这是中毒了,正受着剧毒的折磨。 “你的药好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碧云将药汤递到离殊手里,说话闷闷的。 也是,对于一个医者来说,一次又一次将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药递到病人手里,是对病人的一种不负责,也是对他们能力的一种侮辱。于碧云而言,更多的是觉着对不起离殊,可以说,这些日子,离殊每喝下的一碗药,都有可能是要他命的毒药。可是,除了一点一点的摸索着,试探着,碧云再拿离殊体内的毒没有办法。 离殊接过药碗,仰头一口喝了,这才对碧云说,“你不用觉着对不起离殊,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能多活这几日,已经是赚了的。”离殊不是大夫,但他自个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他是能感觉到的。若不是有碧云施针放毒,压制着毒性,只怕他已经毒入心肺,一命呜呼了。 碧云从离殊手里接过空了的药碗放在一旁,而后自然而然的捉住离殊手腕,细细探脉。在碧云未注意的地方,离殊瞧瞧红了耳朵尖,有些失神的望着碧云侧脸,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碧云何尝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只是不愿去理会罢了,有些事情,有些事情…… 噗—— 离殊忽然吐血,尽管他避着了,污血还是溅到了碧云手背上。离殊抬手,想为碧云擦拭手上脏污,却没那个力气,做那样的事情。 碧云扶住离殊,封了他身上几处大穴,冷声道,“不要多思多想,我们会找到解毒之法的。” 离殊冲碧云笑笑,微微点头。 这厢,碧云为离殊施针,好不容易稳定住离殊体内的毒性,晴幽忽然闯了进来,拉上碧云就往外去,同时说道,“主子中毒,殿下带着她刚进城,往王府去。” “什么?”碧云惊呼一声,不用晴幽再说什么,风风火火出了贺宅。 “晴幽,帮我看着他,不要让他死了。”风中传来碧云声音。 晴幽本想去青华苑的,听见这话,停下了步子,转过身,盯着离殊不知想些什么。 “便宜你了……”晴幽咕哝一声,还是留在了这里,注意着离殊情况。 萧青宁离开这几日,明姨守在青华苑里,见慕沉一身狼狈抱着萧青宁回来,很是惊了一下。明姨并不知道萧青宁被困山石之下,死里逃生了一回,但看两人这副狼狈模样,也能猜到出事了,忙跟着慕沉进了主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碧云来的极快,慕沉才将萧青宁放到床上,她便冲了进来。 “主子怎么中的毒?”碧云一边问,一边搭上萧青宁脉腕。 “被毒蛇咬了。”慕沉回答。 碧云望向慕沉,一脸复杂,“殿下确定主子被毒蛇咬了?”主子的脉象,怎么看都是多日未进食,虚弱的,可没半点中毒痕迹。 慕沉扒开萧青宁裤腿,露出萧青宁小腿上两个牙印子,待看清萧青宁腿上牙印痕迹时,慕沉皱起了眉头,直摇头,“不对劲。”明明在积云山时,他看见这处牙印时,牙印周围显黑紫色,是中毒的迹象,现在却看不见半点黑紫。 慕沉将自己知道说与的碧云听,碧云听完,也跟着皱了眉头。 “按殿下说的,主子被毒蛇咬后,浑身冰凉,这症状,与我曾在古籍上看过的寒冰蛇毒性相符,但寒冰蛇带毒,被它咬了的人,会慢慢变冷,致死,如何能不药而愈。”碧云怎么也想不通其中关键。 明姨在一旁听着,白了脸,“那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可能解毒。” “主子体内就没中毒的痕迹。”碧云也是一头雾水。 没中毒,又何谈解毒。 “这……”明姨看着萧青宁,很是担忧。 碧云:“明姨,主子几日未进食,劳烦您去熬些参汤来。” 明姨听闻萧青宁几日未进食,又是一惊,忍不住瞪了慕沉一眼,才去小厨房忙活。 慕沉坐到床边,抬手抚摸萧青宁脸颊,问碧云,“阿宁现在是什么情况?” “主子无碍,只是身子虚弱些,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碧云说完,话锋一转,“倒是殿下,看着不大好。”她就是不给慕沉把脉,也能看出慕沉在强撑。 慕沉确实在强撑,从接到积云关传信,知道萧青宁出事了,他就没合过眼。此外,这一路运功为萧青宁驱寒,他就是内力深厚,也经不住折腾。于习武之人而言,几天不睡觉还能撑着,一次又一次耗尽内力,才是真的伤根本。 “我还……”好。 “好”字未能出口,慕沉失去意识,倒在床上。 “罪魁祸首”碧云揉揉手腕,心想,希望慕沉醒来不要怪罪她,她敲晕他,也是出去医者的考虑。 以慕沉的功力来说,能被碧云偷袭成功,可见他现在真的是强弩之末。 萧青宁的情况,可以用参汤调养,慕沉的情况,非得用药不可。碧云也不写方子,自己去药房抓药、熬药。 凌云等人走的慢了点,晚着慕沉两个多时辰才赶到贺城,他们来到青华苑,这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碧溪抓着碧云问,“主子怎么样了?” 碧云:“主子很好,体内没有中毒的痕迹,你们被困时,都发生了什么,给我细细说来。” 慕沉到底不是最清楚萧青宁的情况的,一些细节,还是要碧溪他们说来。从碧溪的描述中,碧云可以肯定萧青宁就是被寒冰蛇咬了,至于萧青宁体内为何没有中毒的痕迹,她还是想不通。 “会不会是江大人都把蛇毒吸了出来?”碧溪问。 “不可能。”碧云一口否认碧溪的猜测,“不说寒冰蛇的毒液不能被吸出,就你们描述的主子浑身冰冷,就是中了寒冰蛇蛇毒的特征,错不了的。主子定是中了蛇毒的,而现在体内没有毒性,只能说这段时间里,主子体内的蛇毒被化解,可这也不大可能啊。”若说殿下有解毒的办法,也不会把人带她跟前了。 碧溪想起什么,拉着碧云走到江述身旁,“你看看,他有没有中毒?江大人帮主子吸了毒血后,就昏了过去,一直没有醒来,不过他没有像主子那样,浑身发冷。” 碧云给江述把脉,还是和萧青宁一样的症状,“一样的,多日未进食,有些虚脱,等明姨那边弄好了参汤,也给他喂一碗下去,等着他自然醒来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碧云看着一票伤患,一一为他们把脉、开方子,交给凌云、凌霄去熬药。 凌云等人来到青华苑时,慕沉醒了过来,他没急着找碧云算账,而是先带着萧青宁去了浴室,为她清洗,好叫她睡的更舒服些。若不是慕沉被碧云打昏时还握着萧青宁的手,碧云分不开两人,只怕早为萧青宁梳洗了。 小半个时辰后,慕沉带着萧青宁回到卧室,先前弄脏了被褥,已被人换了干净的。 从浴室出来,萧青宁面色上被熏染出红晕,若不是嘴唇依旧泛白,就现在静静躺在床上的模样,不知情的人只当她睡着了,完全无法想象她死里逃生了一回。 这时候,明姨送来参汤。 “我来。”慕沉从明姨手里接过瓷碗,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勺子,小勺小勺的给萧青宁喂参汤。 明姨看着,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见萧青宁身边不用她照看,随去厢房里头,看碧溪几个的情况。碧溪、藏剑、留锋都醒了过来,一番清洗后,吃过东西、喝了参汤,气色看着好了许多。被困的几人里,除了萧青宁,也就江述还没醒过来,需要人伺候。 “江大人也是不容易。”留锋感慨,他们身子骨好都晕了一回,就江述那瘦弱书生样,能撑下来确实不容易。 藏剑赞同地点点头。 碧溪觉着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回了主屋,守在萧青宁身旁,有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知道。碧溪还是在自责,自责自己没有护好萧青宁,明明他们几个都被困在那处洞穴里,偏就让萧青宁被毒蛇咬了,这是碧溪怎么也过不去的坎。 “殿下也去歇会,若主子醒来,见殿下这般模样,也会心疼的。”碧溪如此劝慕沉。 慕沉的状态,确实很不好,喝过药汤后,有种浑身乏力的感觉,只是他不敢睡,生怕萧青宁再—— 碧溪看懂慕沉意思,也不多劝,而是学着碧云,再给了他一下。碧云进来,正好看见碧溪敲晕慕沉。 碧溪举着手,尴尬笑笑,“我什么都没做。” “不要怕,我先去也这般做了。”碧云说。 两姐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你胆子很大”的意思。 碧溪:“不怕,主子会护着我们的。” 呜呜呜,还是好怕啊,殿下醒来不会拿她开刀吧。碧溪表面那叫一个镇定,心里戏多的不行。 碧云在屋里点了安神香,好叫慕沉睡得安稳些。 慕沉带着萧青宁回贺城,好些人瞧见了,再加上景王府里眼线,好些人都知道萧青宁出事了,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贺城里的百姓们,只看清了慕沉的模样,没看到慕沉怀里抱着的是何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猜测,毕竟能叫景王殿下抱在怀里的女人,只能是景王妃。不多时,酒楼茶肆传出好多版本的小道消息,有说景王殿下和景王妃外出遇难的,景王妃生命垂危,也有说景王、景王妃出行被伏击的。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几个版本里,萧青宁都性命垂危,活不了多久了。 全馨一直留在贺城没离开,听着萧青宁要死的传闻,高兴地在屋里转圈,“萧青宁,这就是你霸着殿下的报应,殿下一心为你又如何,你还不是没那个命享受。” 丫鬟跪在一旁,听着全馨这大逆不道的话,什么都不敢说。 全馨高兴了一会,吩咐丫鬟,“你去找人打听打听,萧青宁是不是真的快死了,没看见她死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姐,那些都是外面的胡说的,做不得真的。”丫鬟提醒全馨。 全馨冷哼一声,“空穴不来风,外面传的有模有样的,景王府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叫你去查就去查,那么多话做什么。” “是是,奴婢这就去大厅。”丫鬟不敢再说什么,小跑着出去打听消息。 “哼,就算萧青宁没病的要死,本小姐也一定要她死。”全馨脸上尽是狠毒,对萧青宁,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了。她不会忘记那日在景王府受到的侮辱,永远不会的,她要萧青宁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全馨不会知道,她这番让人去景王府打探消息的举动,有多愚蠢。 第161章 猜测,药蛊 日暮西沉,余晖洒落大地,给山川草木披上一层金衣,归巢的倦鸟,叽叽喳喳唱着歌儿,一切是那样的美好。 萧青宁悠悠睁开眼睛,脑子有些发懵,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此地何地。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有一会儿,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她才意识到身在何处。 “阿宁!”萧青宁睁开眼睛之时,慕沉亦醒了过来。 听到这声音,萧青宁猛然翻身,趴到慕沉身上,就那样盯着他的眼睛,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一点一点描摹他的容颜。慕沉没有反抗,伸手环住萧青宁细腰,任她抚摸,任她描摹。 嘀嗒—— 萧青宁眼角滴落泪珠,落在慕沉唇瓣上,微凉、苦涩,慕沉不自觉间用了力,勒得萧青宁吃痛,却无比庆幸。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不管是山崩时,还是被困地下时,亦或浑身发冷时,萧青宁不止一次体会到死亡感觉。她看似镇定的神情之下,藏了一颗畏惧之心,她怕极了死亡,怕极了不能再见到这人,更怕极了往后余生留他一人。 “我懂。”慕沉用力拥着萧青宁。 萧青宁说的,他如何能不懂,萧青宁怕的,他又如何能不怕。听到萧青宁被埋碎石尘沙下,慕沉怕极了,恨极了,悔极了。 碧云一直守在外间,听见里面有动静,正想进去,却在听见萧青宁那一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时,停住了脚步。这时候,那两人间,定是不愿意被打扰的,左右萧青宁体内无中毒迹象,等上一会儿,也无大碍,碧云这般告诉自己。 萧青宁和慕沉就这样依偎着,不用言语,无需动作,用这样的方式来抚平心底的害怕。 烛火摇曳,映着两人交缠身影,说尽人间欢喜。 不知过了几时,萧青宁从慕沉身上起来,唤碧云进来。于萧青宁而言,情要诉,命也要,她身体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要问清楚了。 被寒冰蛇咬后,陷入昏迷中,萧青宁隐隐感觉到左手掌心发痒发烫,且伴着剧痛,似有什么东西在啃食她的血肉。 碧云听完萧青宁说的,生出一种猜测,“养蛊之术,本为救人,后来被心思不善之人用做杀人之物,才被禁令。主子体内有一不知名蛊虫,一直无法引出,也无从得知是什么蛊,如今看来,这蛊虫,似乎有吃毒救人之效果。主子被寒冰蛇咬中,中了寒冰之毒,你体内的蛊虫,虽能吃毒救人,但需要些时间,主子这才有毒发的症状。而后出了地下洞穴,寒冰蛇毒化解干净,感受到温暖,主子的身子自然而然慢慢恢复温暖。” 药蛊救人,碧云只在古籍中看过只言片语,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也说不准,但萧青宁体内蛇毒不治而愈,除了那不知名的蛊虫,似乎再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了。 萧青宁望着自个左手掌心,自言自语道,“莫非真有那般神奇的蛊虫。” “药蛊救人,是真的,只是药蛊难得,少有人知晓它的神奇。”慕沉解释,“据闻,养蛊之术传于东海之外,在那里,药蛊是圣物,他们凭着药蛊,可延年益寿。如今中原大地流传着的养蛊之术,便是百年多前从海岛上传出来的。” 萧青宁体内的蛊虫,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几人也拿不定主意,也不知道墨潇那边,能不能找到传闻中的那个地方,带回消息来。在墨潇传回消息前,慕沉也不打算去信询问君衍。当初在望君山,君衍为萧青宁引掌心之蛊时,得知那蛊虫不受蛊引香控制时,君衍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慕沉不知道君衍想到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一点,君衍定是瞒了他什么东西的。 慕沉敬重君衍,尊君衍为师,但其实,他对君衍,仍旧存了防备之心。慕沉尚小的时候,有几次都感觉到了君衍的杀意,尤其是君衍刚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慕沉不知道君衍和君灵汐有什么纠葛,对君衍,他敬着、也防着。慕沉可以忍受君衍对他的杀意,但不能容忍君衍算计萧青宁。 慕沉和君衍之间奇怪的相处,没瞒着萧青宁,慕沉不说去信问君衍的话,萧青宁也不会问什么,总归慕沉那样做,是有自己理由的。 萧青宁:“若我体内的真是药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当初在盐湖寨,宋明歌化为血水,她心口蛊虫因着宋明歌之死,险些要了它的命,而这在宋明歌死后,才从她体内钻出,没入她掌心的蛊虫,也成了萧青宁忧心之事,生怕自己有朝一日如宋明歌那般。 “主子体内若是存了药蛊,定要遮掩几分,别叫人知道了,窥觑了去。”碧云为萧青宁担忧,药蛊这东西,是祸是福,还真说不清。 这事情,就是碧云不说,萧青宁也是知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到哪里都说的通。 既然萧青宁体内可能存了药蛊,碧云少不得再为她仔细检查一番。也不知是不是寒冰蛇的毒性太厉害,萧青宁左手掌心中有一抹紫黑,很浅很浅,若不细看,发觉不了什么。 萧青宁对此没多在意,那时候在望君山,掌心的痕迹比这明显多了,她甚至怀疑,这就是藏在她体内蛊虫的痕迹,会因着一些特定的情况显现出来。 “碧云,救命啊。”屋外传来晴幽声音。 碧云脸色骤变,她离开时交代晴幽看着离殊的,能叫晴幽找来,还喊着“救命”,只能是离殊情况恶化了。碧云看向萧青宁,有种想法在萌芽。 也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晴幽从外面进来,急急说道,“离殊又吐血晕过去了,我把人带来了,你快去看看。” “主子,离殊所中之毒霸道,我只能为他施针放毒压制,无解毒之法,可否用主子的血一试情况。”碧云说道。 试什么? 萧青宁不作细想,便明了碧云话里的意思,说道,“拿碗来。” 她体内的寒冰蛇毒能不治而愈,她的血,多少也会有点不同吧,萧青宁这般猜测。 “多谢主子。”碧云眼角染上喜色。 萧青宁在左手腕上划了一刀,放了一小碗血给碧云,要她拿去医治离殊,若有效,离殊也算是有救了。 萧青宁本就虚弱,放血之后,就更加虚弱了,上下眼皮有些撑不住,迷迷糊糊又昏睡过去。碧云看过萧青宁情况,很是难过,然而离殊情况凶险,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只能先放一放萧青宁这里,先去救离殊。 慕沉找出药膏,为萧青宁包扎好,将人好好安置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让碧溪守着这里,才离开主屋。先前他一心惦记萧青宁安危,无心顾及其他,现在,萧青宁已无性命之忧,有些账也该好好算上一算了,免得容远忘了他向来有仇必报。 碧云得了萧青宁的血,分成三份,最多的那份喂进离殊肚子里,留下较少的一份的,剩下的等为离殊施针放血后,涂抹到他伤口上。碧云也不知道萧青宁的血有没有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看能不能有用。药蛊在萧青宁体内,尚不能第一时间将萧青宁体内的蛇毒的化解掉,更别说只是萧青宁的血液。 碧云做完自己能做的,也不去其他地方,就在屋子里守着离殊,然后研究剩下的那份血液。 碧云忙起来,完全忘了时间,累极了就趴在桌上眯一会,醒了又继续。 这一夜,青华苑灯火通明。 景王府里,不少人各有心思,雪花一样的信儿从外面传进景王府,又从景王府传了出去,不过,从景王府传出的消息,没能传出景王府所在的巷子就是了。慕沉先前留着府里的探子,也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而今出了积云山的事情,该惊的都惊了,也就没有留着这些人的必要了。 这夜,好些丫鬟、婆子,小厮、侍卫被突然带到地牢,都是一脸懵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地牢中,日影甩着鞭子,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容颜上,褪去那层伪装,露出最狠厉的一面,“进了这里,就不要想着自己是冤枉的,聪明的,自个交代了,若是有不识趣的,这里二十八种刑具,不知道你们能挨到第几种。说起来,这地儿布置起来,还是第一次请人进来,没成想会这么热闹。” 十来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一个先开口。于他们而言,出卖了主子,不止自己会死,外面的人也会死。诚如日影所说,能被带到这里来的,没一个是干净清白的,有些话倒不用说的太细致。 日影见没人愿意说,嘴角上扬,指了一人道,“既然不想自己开口,就让我来看看是你们嘴硬,还是尖刀利器硬,绑起来,用刑。” 日影话落,他身后走出两人,将日影指出的那人帮上刑架,取了刑具,用在他身上。 “嗯——”刑具上身,男子额角沁出汗水,牙缝间溢出痛苦之声。 日影看了眼还没被绑上刑架众人,跪在地上众人被他这一眼看的毛骨悚然,能被带到地牢审问的探子,都是各方势力送进来埋的最深的棋子,这些人都受过训练,能承受的痛苦远非寻常人可比。而就是这样的人,上了那个刑架,只一种刑具,就痛叫出声,有人怕了、惧了。 日影嫌弃这效果还不够,让人将地牢再弄亮些,好叫这些人可以看清楚刑架上那人痛苦狰狞的表情。 对付这些人,攻心为上。 日影说完,立即有人执行他的命令,原本阴暗的地牢一下子明亮起来,明亮的让人有些心慌。烛火映照下,这里的一切变得清晰的,跪在地上的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刑架上绑着的那人,日影说要叫他们看清楚那人痛苦的表情,他们就真的能清清楚楚看清那人的神色,看到他苍白的面色,看到他隐忍之下的痛处。 跪着的几人还没被用刑,已经有人在动摇。 日影看着,觉着不够,让用刑之人继续。 “啊!”不同于先前隐忍的闷哼,这回,男子是确确实实喊了出来,疼的喊了出声。 跪着的几人,看着刑具刺破男子身躯,有种刑具落在自己身上的刺痛感,再看向日影,那是又惧又怕。这些人没进地牢之前,也是见过日影的,没瞧见日影的手段前,他们无一人能想到,这总是笑眯眯的一人,手段这么狠,心计这么深,心肝如此黑。 想想也知道日影的心不可能是白的,在京城时,他能在不暴露慕沉实力的情况下护着慕沉不被人明面上欺负,就能知道他是个黑心肝的。再者,他要没心计、没手段,慕沉多年不在京城,如何牢牢掌控那些商铺、田庄,不叫人吃了去。 日影和夜影为双生兄弟,别看日影打不过夜影,慕沉手下一些人,更害怕的是日影。 又换了两种刑具,绑在刑架上的男子昏死过去,深色的衣服上看不出血色,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将地牢中的霉味儿掩去,可以想见他身上有多少伤口。 “放下来,换一个。”日影的视线落在跪着的几人身上。 “我说、我说——”感受到日影如毒蛇一般的视线从身上扫过,几人中有一人忽然喊了起来,叫嚣着要坦白,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再也说不出话儿。 在日影没反应过来前,一枚飞镖刺入那个要招之人的咽喉,瞬间夺取他的性命,而他前面,另有一跪着之人,忽然倒地。 日影上前,查看两人情况。 前面那人,死于剧毒,后面那人,则是被他杀死的。不出意外,这两人应是一伙的,服毒那人为了灭口,出手可谓又狠又快。这番变故发生的太快,另外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与他们一起的,一下子死了两个,这于他们而言,更是阴影。 日影:“将这两具尸体带到旁边的,剩下的,轮着用刑,直到撬开他们的嘴为止。” “是。”负责地牢诸事的几人齐声应是。 第162章 慕沉腾出手来,最先倒霉的便是积云关那些别有心思之人。萧青宁去积云关前,怕再出现宋全义那样的事情,暗中和齐裕商量过,让齐裕带一万人马往积云关,若事情有变,可随时掌控积云关。如今,慕沉直接让齐裕带着的一万人马接管积云关,而周琮,则带着原来的撤回,在贺城外待命。 如此将积云关的人马都换了一遍,容远就是还有后招,也会被打乱计划。 慕沉让齐裕接管积云关,全冠隆又慌了,连夜离开积云镇,匆匆回军中。然而,全冠隆想回去布局,全灵如何能让他顺顺利利的回去。全灵了解全冠隆,知道这人谁也不相信,重要的东西必然会随身携带,在得到全冠隆手里的一份名单后,全冠隆也就没多大用处了。 被全灵带人拦截,全冠隆瞪大了两只眼睛,怒喝,“你个孽女,要做什么?” 全灵从怀中取出一物,隔着十多步的距离,冲全冠隆摇了摇,笑得甜美,“女儿要做什么,取决于父亲做了什么,这东西,父亲不陌生吧。” 看见全灵手中之物,全冠隆瞳孔骤然睁大,从话中掏出一物,而后死死瞪着全灵,“你是怎么做到的?”全冠隆将手中方形印鉴砸向全灵,他的东西,他自个最清楚真假,他怀里那方印鉴不知何时被人调包,由此可见,全灵手里那枚,才是他的东西。 全灵还没回答,全冠隆想起什么,恶狠狠道,“那女人,是你们的人?”若说这枚印鉴什么时候能被调换,除了他去寻女人作乐时候,全冠隆再想不到全灵还有其他机会,能换了他身上的东西。只是全灵能弄出那么一枚以假乱真的印鉴,只怕谋划不是一天两天了。 全灵确实谋划了很久,而她会知道全冠隆身上这么一枚藏了秘密的印鉴,也要从当初无意间听到全冠隆说铁矿说起。那些经过啊、发现啊的,都不重要,她要的只是结果,一个能让全冠隆付出代价的结果。 全灵也是得到这么印鉴后,才知道这东西上藏了一份名单,她不知道这份名单有什么用,但总会有人知道的,而现在,这份名单,应该到了景王殿下手中,他们要做的,只是截住全冠隆,将他带回贺城。 全冠隆来积云关时带了二十亲卫,只是这些人在白芷和暗卫跟前,算不得什么,全冠隆被制住时,一双眼睛盯着全灵,似要把她吃了。 “我不好过,你也会失去依靠,到时候,你会是什么?”全冠隆怒吼。 全灵:“一个对我存有杀心的靠山,递到我身边,我也是不敢靠的。全将军省省力气吧,有什么话,等见了殿下再说。” “呵。”全冠隆冷笑,“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本将军跟前耍花样,你当我带你在身边,没有后手。”没了徐姨娘控制全灵,又是在这多事之秋的当口,全冠隆就是要利用全灵做些什么,也会先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以防万一全灵反咬他一口。只是他没想到全灵这么有心机,竟是换了他的印鉴,又在此地拦截他,先前准备的后手,这时候少了不少份量。 全灵不在意全冠隆的威胁,笑盈盈告诉他一个事实,“你说那碗茶里的毒药吗,抱歉了,我没喝。”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着你喝了的。”全冠隆不相信,直觉全灵在骗他。 全灵笑得更灿烂了,“骗你?父亲还当自己是威风凛凛的全将军吗?现在的你,有什么值得我编谎话骗你的。” 说完这话,全灵不再与全冠隆多言,见着后面来了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提步走了过去。全灵确实没有骗全冠隆,那杯加了料的毒茶,她只是让全冠隆以为她喝了,实际并没有喝下去。全灵想活着,好好的活着,还不想留徐姨娘一个人伤心。 马车里,白兰抱着念儿,好叫他睡得舒坦些。 白芷带着全冠隆先走,白兰、全灵带着念儿走在后头,没他们那么急、那么赶。 全灵从全冠隆那里得到的名单,她自己确实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到了慕沉手里,情况就变了,毕竟那份名单上有两个名字,正是他们锁定的目标。由此,慕沉猜测,名单上的其他人,也是与容远有勾结之人。 说起来,为了这份名单,全冠隆也算用尽了心思,小小的印鉴上,刻着蝇头小字,仅凭眼睛看不出痕迹。若不是全灵早早注意着全冠隆,知道他对这么印鉴看的重要,从而猜测印鉴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得了印鉴不死心的查看,也不会发现印鉴上藏着的秘密。换了不熟悉全冠隆的人,即便得了这方印鉴,大概也不会想到全冠隆那么大咧咧的将秘密刻在这样一个玩意上。 只能说,这一切都及其巧合了,全灵暗中观察着全冠隆,萧青宁给了她人手,而慕沉那里,又能辨认出名单的作用。 有了全灵送上的这份名单,慕沉在铲除容远势力时更快了,快的阎二来不及反应,他们的人就没了。阎二听着各处消息,咬牙切齿,在心里将全冠隆砍了十七八段。 慕沉对待名单上的人,手段狠辣,叫人生惧。 短短几日里,因着对付这些人的手段狠了些,慕沉在外头落了个心狠手辣的名声,还有人暗中给京城送折子,弹劾景王殿下滥杀无辜的,慕沉知道他们送折子,没拦着,让那些折子进了京城。 外人都道景王殿下心狠手辣,行事冷厉,只有景王府里的人清楚,他们的殿下,明明白白在迁怒。好些事情,明明有更温和的处理方式,只是慕沉不愿意浪费那个时间,多花心思布局。 萧青宁那日给碧云放血后,昏睡过去,便一直没有醒来。五天了,要不是萧青宁呼吸平稳,面色一日好过一日,碧云一再确认萧青宁只是身子虚弱,昏睡着,慕沉的手段,只怕会比现在更叫人害怕。 萧青宁昏睡的日子越久,慕沉周身越阴沉,到了后头,碧云几人都有些发怵,唯恐慕沉一个发疯,朝他们动手。 “殿下太急进了。”又过了两日,江述来到景王府。 慕沉:“有什么事?” 景王殿下还是不待见江大人。 江述早习惯了慕沉的态度,从怀中摸出一封密信递给他,同时说道,“这是陛下让人送来的,陛下很担心殿下,京城中,并不平静。” 凉州送往京城的折子,被皇帝压了下来,但这么好的机会,不管是三皇子那边,还是七皇子那边,都不会放过,再这么下去,皇帝怕压不住堆满他案头的弹劾折子。 “多事。”慕沉看完密信,冷漠吐出两字。 江述继续说道,“该清理的人,殿下也都清理了,适时收手,给那些人吃一颗定心丸,如此方能保凉州安稳。若是郡主清醒着,也会这般与殿下说的,还是说殿下是如此不顾大局之人,为了一己私欲,要让凉州之人跟着担忧受怕。” “江大人有这闲心,不若多回家休养休养,别整日白着一张脸,弄的本王欠了你多大人情似的。”慕沉说完这话,拂袖离开,留江述一个人。 似是为了验证慕沉的话,他刚离开,江述捂着嘴咳嗽起来,一副病得不轻的模样。江述也确实病得不轻,在地下洞穴折腾那一番,没半月一月的,恢复不过来,然最近事情多,他根本没休养的时间。 慕沉走后,日影过来,亲自送江述出景王府大门。 江述自个走路回的城西宅子,走到巷子口时遇上萧安洵。这几日,江述忙忙碌碌,萧安洵也没闲着,两人就住两对门,能见着的机会也不多。 “江兄,这都多少天了,你怎还病成这样,不行,我回头就和殿下说说,有些事情,能让其他人去的,就让其他人去。”萧安洵看江述一副随时能倒下的模样,很是为他担心。 江述:“多谢萧兄关心,我这身子,还能撑得住,况且,殿下也没安排多少事情给我,说不上累着,要怪也只怪我这身体不争气,随便折腾一番,竟是要垮了的那样。” 萧安洵送江述回去,心想,江述那哪是随便折腾了一下,分明是死里逃生走了一回,如今没卧床休养,已经算好的了。想到江述是怎么变成这般模样的,萧安洵忍不为萧青宁忧心,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依着碧云的说法,萧青宁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但一直昏睡着,总归叫人悬着一颗心。 “你也别硬撑着,该休息时还是要休息,该喝药也要喝药。”萧安洵语重心长叮嘱江述。 江述没有不应的道理,又对着萧安洵一番道谢。 萧安洵进到江述家里,发现他这宅子里还是没个伺候的人,忍不住念叨起来,“看你的样子,显然没把我之前的话放在心上,这宅子还是空荡荡的,没个伺候的人,如今细想来,只怕你这几日,也没按时熬药服药,算了算了,我回头就去找个人回来,省的你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多谢萧兄,不用麻烦了,我一个人也不喜欢有人打扰。”江述不想萧安洵为他的事情费心。 萧安洵:“这可不行,你这般病怏怏的模样,我不放心,你要不喜欢家里多个人,我去景王府借个人,等你病好了,再让他离开。” 萧安洵说干就干,急忙出了江宅,往景王府去。 萧安洵走得匆忙,没注意到江述一脸复杂看着他离开。 萧安洵来到景王府,和袁伯说了来意,袁伯一口应了下来,当即唤来两人,让萧安洵带回去。 袁伯:“先前公子找到住处,王妃就说着安排一人照顾公子生活,只是公子嫌麻烦,便没要,这回啊,就一并多带个人回去,身边有个人照料,也方便些。” 袁伯又提起当初的话,萧安洵想着江述情况,只向袁伯道谢,接受了他的好意。 “公子若是不忙,可以去青华苑坐坐,殿下忙完了外头的事情,这一整日的,都在青华苑里。”袁伯说道。 萧安洵:“我明白的,这便去看看三妹妹。” 积云关的事情,瞒不住人,萧青宁被困捡了一条命的事情也被众人所知,再加上贺城中各种说萧青宁快死了的流言,景王府不得不出面澄清,对外说萧青宁伤了根本,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至于这话有多少人信,就不是景王府能控制的了。 萧安洵过来时,慕沉陪着萧青宁躺在屋檐下晒太阳,若不是清楚萧青宁现在的情况,只看两人这么依偎着躺在一起,怕要羡慕死无数人。 萧安洵上前,“殿下。” 慕沉睁开眼睛,抬眼看萧安洵,似在说,你来做什么。 萧安洵说了自己的来意,末了和慕沉说,“三妹妹这般样子,谁也不愿看见,知道殿下也该顾好自己的身体,否则三妹妹醒来,瞧见殿下糟蹋自己,整个人憔悴许多,会心疼的。”外面的传闻,萧安洵也是听见了一些的,和袁伯等人一样,他也为慕沉担心。 “我知道了。”慕沉应了一声,低头去看躺在他怀里的萧青宁,轻声和她说话,“阿宁若是心疼我,就快些醒来吧,你睡的够久了。” 萧安洵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在心里跟着说:三妹妹,你可快些醒来吧,大家都很担心你。 也不知是不是慕沉的话起了作用,萧青宁眼皮动了动,似乎有醒过来的迹象。慕沉一直盯着萧青宁,没错过这一幕,整个人僵住,死死盯着萧青宁面庞,生怕是他看错了。 好在老天爷没和他开玩笑,萧青宁缓缓睁开眼皮,露出一双黑亮眸子,明明白白告诉慕沉,她醒了。 慕沉激动的抱紧萧青宁,“阿宁,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慕沉,我——”萧青宁才一开口,忽然愣住了。 这沙哑的声音,真的是她的声音? 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63章 醒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萧青宁也没想到,她以为的沉沉睡了一觉,竟是过去了那么久。 七日。 她竟睡了七日之久,莫怪她觉着浑身乏力,咽喉干涩;也莫怪她瞧着慕沉形容憔悴,双眼发红;更莫怪他们看到她睁开眼睛,是那般的欣喜、激动、言语难说。 碧云为萧青宁诊脉,心有忧虑,“主子脉象正常,昏睡这么多天,碧云猜测是因着主子体内的药蛊。主子体内药蛊,可化解寒冰蛇毒,主子的血,亦有解毒之效,越是厉害的蛊虫,越是不寻常,对宿体或会有影响。主子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知,我好为主子诊脉。” 离殊喝下萧青宁的血,加之碧云施针放毒,又让凌云、凌霄等人为他逼毒,已然解了体内剧毒,不再有性命之忧。碧云用萧青宁的血做实验,也验证了她的鲜血有解毒之效。一些不要命的毒药,萧青宁的血可直接解毒,厉害之毒,也有一些效果。 “我知道了,有任何不适,都会与你说的。”萧青宁能明白碧云的担忧,毕竟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担忧。若真如碧云猜想,她昏睡这么久是因着体内的蛊虫,那不管这蛊虫能给她带来多少好处,还是要想办法引出来,她可不想再昏睡那么久。 慕沉低头吻了吻萧青宁前额,“我已经加派人手出海了,一定会找到解决之法的。” 瞧着两人不避嫌的亲密行为,碧云只当自己是瞎子,什么都没看到,轻手轻脚出了主屋,不打扰他们。 院子里,萧安洵一直没有离开,看见碧云出来,忙过去问她,“三妹妹如何了?” “主子和殿下说话儿,看着没大碍,二公子不用太担忧。”碧云说道。 “那——” 萧安洵本想问能不能去瞧瞧萧青宁,碧云打断他的话“现在时候还早,二公子不妨到花厅坐会儿,让主子和殿下说会话儿。” 碧云说着,引萧安洵到花厅。 萧青宁醒来,有太多话儿想和慕沉说,但也明白她昏睡多日,为她挂心的人不少,这会儿也该得了消息。萧青宁和慕沉没多缠绵,一番梳妆后,两人一道去了花厅。 萧青宁才醒来,消息便出了青华苑,十二星使几人、袁伯明姨等人、萧安洵全灵几个,还有念儿,这时候都等在了花厅,很是热闹。 先前,也只有碧云、萧安洵亲眼看见萧青宁醒来,其他人只是听闻,这会儿看见萧青宁款款走来,其他人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在萧青宁昏睡的日子里,他们都很忧心,也很害怕,这份复杂的情绪,唯有看见萧青宁平平安安站在他们面前,才能抚平。 萧青宁进入花厅,一连串的呼唤声声不断。 “主子!” “王妃。” “郡主。” “姐姐——” 萧青宁任他们围在身边吵闹,等他们情绪稳定下来,才笑着说道,“我醒来了,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 “醒了就是最好的——”明姨哽咽着。 萧青宁昏睡多日,刚醒来多少有些不适应,众人看出她的不适,没多纠缠她,看着差不多了就自发的离开,不给萧青宁添负累。不多会,花厅里一群人散的七七八八,只留了碧云、碧溪、白兰这几个常跟在她身边的还有抓着她衣袖不肯放开的念儿。 先前人多,萧青宁也顾及不了念儿多少,好在念儿及其乖巧,只是拽着她的衣袖,不哭不闹的。这会儿没了其他人要应付,萧青宁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念儿身上。这么十来日功夫,被白兰照顾的极好的念儿,脸上长了肉,看着比先前瘦骨嶙峋的样子更可爱了。 萧青宁一手被慕沉牵着,一手拉着念儿,回青华苑。 几人才回到青华苑,日影从外面过来,先是高兴地向萧青宁请安,而后才和慕沉说明来意,“殿下,全冠隆那边,愿意说了,只是他要亲自和殿下说。” “让他等着。”慕沉说道。 日影:“……” 他就知道,只不过,日影悄悄看向萧青宁,希望萧青宁能劝劝慕沉,他们好不容易叫全冠隆开口,要是全冠隆又变了心意,头疼的还是暗部的人。 萧青宁:“还是去见见吧,我就在青华苑等你回来,哪儿也不去。” 这世间,能叫慕沉改变主意的,也只有萧青宁了。 慕沉撇了日影一眼,警告他,“下不为例。”别以为他没看见那番小动作。 日影跟在慕沉身后离开青华苑,心里想的是,以后还得再讨好讨好王妃,有王妃护着,殿下不会拿他们如何的。日影可是听说了先前碧云、碧溪弄昏慕沉的事儿,后来看那两人什么事儿没有,就知道王妃娘娘的作用有多大了。那事儿,要换了他或夜影做的,即便是为着慕沉身子考虑,事后定逃不了一番惩罚。 这便是有靠山和没靠山的区别了。 慕沉离开,碧云几个明显舒了一口气,对着萧青宁,也自然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总觉得主子这次昏睡后,殿下对主子的占有欲更强了,也越发觉着她们跟在萧青宁身旁碍眼。 萧青宁解释,“他只是太在乎了,过几天便会好的。” 换位而处,只怕她会比慕沉做的更过分,要时时刻刻看着人,才会觉着心安。拥有过,则更害怕失去,本质上,她与慕沉是一样的人。萧青宁有时都觉着自己的一些想法危险,只是尚能控制罢了,不会叫心底住着的那个魔鬼掌控了她去。 几人进到屋里,萧青宁将念儿抱到软榻上,轻声问他,“念儿在这里住的习惯吗?” “习惯,白兰姐姐很好,所有人都很好。”念儿依旧抓着萧青宁衣袖,不放开。 萧青宁揉揉念儿脑袋,“以后这里也是念儿的家,有什么不习惯的,一定要说出来。” 念儿点点头,眨巴一下眼睛注视着萧青宁,认真说道,“王妃娘娘睡了好久,念儿好想你,你以后不贪睡了好不好?” 念儿虽然才六岁多一点,但经历了不少事情,比之寻常人家的孩子早慧,即便白兰她们不告诉他一些事情,他也能从众人表情中看到一些东西。把他带回家的漂亮姐姐睡着了,谁也叫不醒,所有人都很担心,而他很担心、很害怕,只不过不能说出来而已。他担心漂亮姐姐醒不过来,也害怕漂亮姐姐如娘亲一般,睡着了便再也醒不过来。 这么想着,念儿抓着萧青宁衣袖的小手又攥紧了几分,一个劲告诉自己,漂亮姐姐醒了,不会像娘亲一样骗他,丢下他。 察觉到念儿的小心翼翼,萧青宁有些心疼,继续揉着他脑袋,答应他,“好,以后姐姐都不贪睡,不会叫念儿担心的。” “王妃娘娘要说话算话。”念儿伸出另一只小手,要和萧青宁拉勾勾。 萧青宁有些想笑,更多的还是心疼,也学着念儿,伸出小手指,与他拉勾约定。 得了这个约定,念儿小脸上乐出了花,任谁看到这般单纯、美好的笑容,都会沉沦的。 看着念儿脸上笑容,萧青宁也觉着高兴,但想起念儿对她的称呼,便又有些高兴不起来,故作伤心道,“小念儿之前都叫我姐姐,这才过了几日,竟是同我生分了,都不叫姐姐了。” “不,我不是——”小念儿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白兰几个,都没和念儿说过不该说的话,会对萧青宁改了称呼,也是小念儿自己听了丫鬟议论,学着的。他不想被嫌弃,不想被赶出去,只是这样的话无法对萧青宁说。小念儿觉着自己是个坏孩子,明明萧青宁、白兰等人都对他很好,但他却不敢完全相信她们。 小念儿这两三年过的不容易,是比其他孩子早熟、善于感知人心好坏,但也仅仅是个孩子,有些心思,在萧青宁这些人面前,还是藏不住的。 萧青宁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亲近,告诉小念儿,“那以后便叫我宁姐姐,宁姐姐会护着你的,不叫人欺负你。” “宁姐姐。”念儿软软唤了一声。 “唉,真乖。” 小念儿得了夸奖,小脸上笑容更灿烂。 萧青宁心里挂着事情,陪了念儿一会儿,让碧溪送到回去休息。 小念儿离开后,白兰跪到萧青宁跟前,“属下未照看好小公子,请主子责罚。”小念儿不可能无缘无故换了对萧青宁的称呼,定是在她未注意到的地方,遇见了什么事。想着萧青宁将念儿交给她照看,但她却出了这样的疏漏,白兰很是自责。 萧青宁无怪罪白兰的意思,留下她,也只是想了解一下念儿这些日子在王府生活的如何,至于府中对念儿不敬之人,回头敲打一番就是,再有不识相的,就撵出府去。 “小公子和全姑娘一起,住在天风苑里,离着青华苑近,有个什么事儿,也方便。明姨很喜欢小公子,这几日没少往天风苑去,方妈妈那边,也有为小公子赶制了衣服……”白兰缓缓说着与念儿有关的事情。可以说,自从念儿来到景王府,萧青宁身边的人,都很喜欢他。 至于念儿可能在哪里受了委屈,白兰想了想,觉着应该是最初到府里的那两日,那时候,府中下人还未来得及完全换掉,可能就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背后说闲话时被念儿听见了。再者,那两日,府里众人都忙的很,白兰也无法事事顾及到念儿。 不管念儿在哪里听了不中听的话,这样的事情,萧青宁都不希望再有发生。 “白兰明白。”不说萧青宁的吩咐,就是几日相处,白兰也舍不得小念儿受委屈。 萧青宁:“你去天风苑吧,不然小念儿又该多想了。”念儿离开时悄悄看了一眼白兰,萧青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白兰出去时,碧溪从外面回来,两人打了碰面。 碧溪:“快些去吧,小念儿可惦记着你了,刚刚还缠着我问你呢,不清楚的,还以为那是你儿子呢。” “我可生不出那么大的儿子。”白兰红着脸嗔怪一句,好在她了解碧溪的性子,知道与她争辩只会引来更多的打趣,忙不迭的出了青华苑。 碧溪进到屋里,碧云忍不住数落她,“你就知道欺负白兰性子好。” “这还不是她好欺负嘛。”碧溪嘟囔,随即打趣碧云,“还是说,姐姐希望我和主子念叨念叨你与离殊的事儿。” 听着碧溪叫她姐姐,碧云就觉着没好事,果真她后面的话没叫她“失望”。 被碧溪这般打趣,碧云怒极,骂她,“主子跟前,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吗?”萧青宁醒了,碧溪心情大好,八卦起来很热情,见碧云不承认,于是和萧青宁这样说,“既然姐姐和离殊没个什么,我看离殊长的挺和我眼缘的,主子不若做个媒,添添喜气。” “你、你——”碧云被碧溪厚脸皮的模样气得说不出话。 萧青宁将两人的话听在耳朵里,猜出点东西,乐得看戏。 碧溪:“姐姐动了情便动了情,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你还有脸吗?”碧云脸颊、耳根都红了,手里摸出几根绣花针,碧溪再胡说,就招呼她。 碧溪见好就收,耸耸肩,不再说话撩拨碧云,再玩下去,该把碧云惹急了往她身上招呼毒药了。 见碧溪终于闭嘴,碧云脸上燥热微微散去,低着头不敢看萧青宁。 萧青宁:“碧溪说的对,喜欢便是喜欢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们若是两心相知,景王府添桩热闹事,也挺好的。” “主子,您怎么也胡说起来了。”碧云急得跺脚。 萧青宁:“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你,在我这里,你们都是一样,若哪天找到那个人了,只管和我说,我给你们准备的嫁妆,也要有用武之地才是。” 萧青宁看碧云脸皮薄,也不打算再臊她,准备回头问问离殊的意思去。 碧云、碧溪知道萧青宁是认真的,都没接话儿。 萧青宁看她们的样子,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给我说说吧,这些日子,都发生了多少事儿。” 第164章 试探江述 萧青宁昏睡这几日,发生的事儿不少,听完碧云、碧溪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萧青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于她而言,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外面就来了个大变样,这种感觉,比之当初被容远困在云来峰后还要来的强烈。那时候,她被隔绝了消息,好歹知道时间流逝,而这次,她既不知时日变化,也不知世事风云,就仿佛被偷了那么几日光阴。 碧云、碧溪忙碌着,不觉发生了那么多是事情,这时候与萧青宁说起来,才猛然意识到,短短几天里,凉州彻底变了天。 萧青宁:“如此一来,容远再在凉州掀不起风浪,咱们也能过得安稳些。” “是这么个理儿,只不过凉州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也不见容远现身,说不准他又躲在其他地方,细细谋划着什么。”说起这个,碧溪那叫一个挫败,凭着贺家百来年底蕴,他们竟找不到容远踪迹,着实叫人觉着挫败,也越发激起他们的好战心。 萧青宁:“容远藏得深,有利也有弊,就拿凉州之事来说,若容远在凉州主持大局,断不会折损的这般严重。他藏着,不出来给我们添堵,好叫我们能理清凉州诸事,也是好的。容远向来是个狠的,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凉州多年心血说舍就舍了,这份狠劲,我不及也。” 碧云、碧溪并不赞同这种说法,在她们眼里,萧青宁对自己,也是极狠的,只是她与容远不同,对她们这些人,多了几分爱护,不会拿她们的命做砝码。 萧青宁缓了缓,接着说道,“这些时日来,容远接连在我们手里吃亏,他定不会就那么算了,今后你们行事,更要小心谨慎,莫要着了容远算计。” “这话儿,殿下也是说过的,殿下早早吩咐下去了,要咱们近来都留在凉州,不要去外面晃悠。”碧云说道。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是说不完的,碧云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便催促萧青宁去休息,不要多思多想。适当的休息时间,能叫人更有精气神,但像萧青宁这样躺了几日的,对身体也是一种负荷,别看萧青宁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大碍,内力虚着呢。 萧青宁自个也觉着乏力,被碧云这么一打岔,也明白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她要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了解了,可得多花些功夫。萧青宁正欲回内室躺一会儿,有丫鬟过来传话,江大人过来了,求见萧青宁。 “带他来青华苑。”萧青宁想了想,这般吩咐。 慕沉定不会主动告诉江述她醒了,而江述这时候过来求见,只能是从萧安洵那里得了消息。想着在地下洞穴发生的事情,萧青宁无论如何都要见见江述,亲自同他说一声“谢谢”。不过……萧青宁想起一事,低声吩咐碧云、碧溪。 碧云、碧溪听到她的吩咐,同时睁大了眼睛,很是不解。 萧青宁:“照做便是,回头再给你们说理由,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是。”碧云、碧溪齐声应了一句,忙去安排萧青宁交代的事情。 这日碧空万里,清风徐徐,于园中烹茶,是一享受。 青华苑中有凉亭,萧青宁让碧云准备一套茶具,再寻来好茶,用以招待江述。丫鬟引着江述进入青华苑时,碧云也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江述一进入青华苑,便见萧青宁站在院子里,忙上前行礼,“江述见过郡主。” “江大人无需多礼,那日在地下洞穴,还要多谢江大人,我让人准备了清茶,江大人请亭中落座。”萧青宁说道。 江述:“郡主千金之躯,江述所为,不足挂齿,不敢居功。” 萧青宁笑道,“于江大人而言,只是对圣上尽忠,于我而言,却是相救之情,江大人莫要推辞。” 说话间,两人进入亭中,对面而坐。 萧青宁拎起炉子上温着的热水,开始泡茶。萧青宁多年未碰这些东西,一上手时有些生硬,等熟悉一二后,便行云流水泡起清茶。 泡茶之法数十种,不同的手法,泡出来的茶味都不一样;不同的泉水,泡出来的茶味也不一样;不同的水温,泡出来的茶味还是不一样。可以说,同一香茶,有不同的味道。 萧青宁一边泡茶,一边说道,“听闻江大人也病了好些日子,你该多休息休息的,累垮了身子只怕父皇那里,要怪我们压榨你了。” “多谢郡主关心,江述心里有数。”江述脸上挂着笑容,给略显苍白的面色,添一抹亮色。 萧青宁不再多言,专心泡茶,江述看着萧青宁泡茶,也不多言。 碧云站在萧青宁身后,看着这一幕,总觉着自家主子太高估男人的嫉妒心了,这一幕若叫慕沉看见了,只怕主子有的头疼了。不过,想到萧青宁的吩咐和碧溪去做的事情,碧云又觉着,如果真的事出有因,景王殿下也不是那么不讲理。 不多时,亭中飘出茶香,萧青宁用镊子取出一个茶盏放到江述桌前,倒入茶汤。 萧青宁:“江大人试试这茶,若不喜欢这味儿,还有其他的。” “郡主泡茶手法承自古法,是江述口福。”江述举起白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不吝赞美,“好茶,好功夫。” 萧青宁为自己到了一杯,同样只是抿了一口,这刚泡出的茶水,味儿好,却也有些烫嘴,不能急了。 喝喝茶,聊聊茶艺,时间过的也快。 三泡过后,萧青宁让碧云取琴过来,“江大人恩情,无以为报,一曲谢之,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早有耳闻郡主琴艺无双,能得郡主一曲,是江述之幸。”江述如此说道。 两人说话间,碧云取来萧青宁的琴,安置在琴架上。萧青宁起身坐过去,试了试音,“好些日子没碰了,也不知手生了没。”说着,左手轻按琴弦,右手抹挑勾打,悠悠琴音从七弦上流泄出来。 江述听不出萧青宁弹奏的是何曲子,曲调轻轻浅浅,不像古曲名谱,倒有几分随性而弹的意味。明明只是简单的小调,萧青宁弹奏来,别有一番味道,也难怪上京中,一众人对萧青宁的琴格外推崇。 江述沉溺琴音,似有飘飘然之感,眼眸中出现迷离之色。见他如此,碧云不自觉握紧拳头,掌心出现三枚钢针。 萧青宁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中指勾起三弦,悠悠小调变得急促,好似潺潺流水融入大江大河,气势一下子变了。江述从先前的悠然中回过神来,听着这急促小调,心中似涌起万丈豪情。 一曲终,萧青宁双手落在琴弦上,迟迟没有动作。 江述合掌,“郡主琴音,不负盛名,江述甚幸,得闻此曲。” 萧青宁收回手,藏于衣袖下,面对江述的称赞,只浅笑着回答,“江大人谬赞。” “不知此曲出自何人之手,作何之名,江述此前不曾听闻,可有曲谱,好让江述学习一二。”江述好奇萧青宁弹的曲子。 萧青宁:“不过是家母闲暇之时的作品,未取名、未作谱,我听的次数多了,记了下来。江大人好琴艺,我这里正好有本古谱,回头我让人找出来,给江大人送去。” 古谱难得,江述连忙推辞,“古谱贵重,江述不敢受。” “有什么敢不敢的,都说琴音觅知音,琴谱寻知己,江大人也许与那古谱有缘呢。”萧青宁这般劝说。 江述还欲拒绝,萧青宁截断他的话,“那古谱,我也看了的,只是学不来其中气势,江大人若学会了,回头,也给我弹奏一曲,算是交换。” “江述却之不恭,若学会了,定第一时间奏于郡主品鉴。”江述还是应下了萧青宁这份礼物。 萧青宁抬手揉揉眉心,不掩眉间疲色。 江述瞧见她动作,自责道,“是江述无礼了,明知郡主刚刚醒来,却还叫郡主百般费神,又是泡茶又是抚琴,江述罪过。” “江大人无需在意,只是我身子不大好,便不多留大人。”萧青宁有些抱歉。 江述起身,抱拳,“江述告辞。” “代我送送江大人。”萧青宁偏头看向碧云。 碧云应下,走到江述前头,为他引路,“江大人,请。” “告辞。”江述随碧云离开青华苑。 看着两人走出青华苑,确定不会回来,萧青宁忽然倒地,幸好碧溪出现的及时,才没叫她砸个头破血流。 “主子。”碧溪大惊,不管不顾抱起萧青宁,回到屋里。 萧青宁有气无力叮嘱碧溪,“不得声张,我缓一缓就好了。” 碧溪将萧青宁放到软榻上,扶着她靠下,忍不住念叨道,“主子,你真是太胡来了,要早知道你会这般胡来,先前我就该把殿下找来,有他在旁,你总不会这般任性胡来。” “我不是任性胡来。”萧青宁解释,“我只是不想搞错了。” 碧溪:“那主子现在可搞清楚了,江大人是好的还是坏的?” “不好说,总归他瞒了一些事情。”萧青宁也说不上江述是好还是坏,而她刚刚弹奏的那一曲,食指挑起了三弦,并不是简单的一曲不知名小调。 三弦起,音杀绝。 当初在普华寺,观日亭上,还是应言的慕沉曾制止她挑起三弦,说她“起手错了”。 并不是萧青宁起手错了,而是她三弦下藏着秘密,轻易不能挑起三弦。 江湖上有一门功夫,以琴作杀器,用琴音取人性命,可谓真正的杀人于无形。萧青宁准备用这能力试探江述前,怕伤及自己人,先就吩咐碧溪去传令,过一会,青华苑传出琴音,府中凡是能听到琴音的,在听见琴音的第一时间,要自封穴道,保证自己听不到琴音。 先前江述眼神迷离,并不是沉溺琴音,而是陷入萧青宁的杀局,若萧青宁有心取他性命,不变调,那般一直弹下去,江述若不能及时清醒过来,便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最先的曲调,只对有内力之人有用,而后变调的曲子,又只对没有内力伴身之人有用。江述先入局,后出局,可见是会武的。 不管是江述表现出来的,还是她查到的与江述有关的信息,都说明江述只是寻常书生,未曾习武。那如今这个有内力伴身的江述,又该如何解释。 是江述骗了所有人,还是这个人根本不是江述? 萧青宁无从判断。 萧青宁摊开双手,肉眼可见她的双手在颤抖,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尽管付出了一些代价,但能确认一些事情,也是值得的。 三弦音杀,对于她来说,还是负担重了些。 碧溪只知道萧青宁有这本事,此前却未见她真正用过,如今真正的见识了,有些害怕,“这音杀之技,主子以后还是不要用了。” “这次是我勉强了,若是等我身子好一些,不会这般的。”萧青宁解释,只是想到江述可能潜在的危险,她不得不冒险行之。 “主子。”碧溪冷了脸。 萧青宁拿她没办法,答应道,“不是必要,我不会碰三弦的。” 碧溪不满意这个答案,暗戳戳寻思着该怎么到慕沉跟前说一嘴。 萧青宁看出她的小心思,警告道,“他若是知道了,你就和洛然换换。” 碧溪:“……”她家主子,太会捏人痛处了。 碧云送江述回来,听见萧青宁的威胁,有些不明所以,才进屋就问碧溪,“你又做什么惹到主子了?” “你该问问主子做了什么。”碧溪给碧云使眼色。 碧云学医的,都不用把脉,便看出萧青宁情况有些遭,立马上前为她诊脉。 萧青宁的手还在颤抖,尽管她极力掩饰,还是逃不过碧云眼睛。 碧云板起脸,“主子,这事若叫殿下知道……” 萧青宁再次警告,“他若是知道了,你就和晴幽换换。” 碧云:“……”她算是明白刚刚听到的话儿是怎么来的了。 碧云、碧溪对视一眼,很无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不让我知道什么?” 萧青宁:“……”要命。 第165章 能让日影冒险打扰慕沉和萧青宁的温存时间,可见全冠隆准备说的事情很有份量。 全冠隆被关在地牢中多时,日影没对他用刑,但让他亲眼看了不少受刑的场面。对付不同人,需要不同的手段,那些被送入府中的探子,用刑之下方有可能开口,像全冠隆这样人,若用了刑,只怕死都不会开口。想让他开口,只能让他有所期待,有了希望,便舍不得鱼死网破了。 这几日,全冠隆见了许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例子,如今这地牢中,只剩他一个被关押的,险些逼着他发狂发疯。他不要再继续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他想要离开,想要感受阳光的温度,想要嗅嗅青草的气味。 慕沉来到地牢时,便见全冠隆望着通风口处一抹亮光,痴痴笑着。 “全冠隆,殿下来了。”日影提醒他。 全冠隆恋恋不舍收回目光,转过身看向慕沉,呵呵笑了起来,“恭喜殿下了,将凉州牢牢握在了手里,若有朝一日,凉州便会是殿下直取上京的利剑。”这几日,足够全冠隆想通一些事情,比如京中陛下属意慕沉,比如慕沉并不如他们所想的无能,再比如,恐怕京城之中,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能相信,被陛下厌恶了那么多年的六皇子会是赢家。 “我来不是听你废话的。”慕沉坐下,歪朝左边,冷冷看了全冠隆一眼。 日影知道慕沉心思都在青华苑那边,急着回去陪王妃,看着全冠隆说道,“你有什么话,赶紧的说,殿下可没我那般耐性好。”真惹毛了慕沉,日影敢保证,他家主子绝对能剁了全冠隆,再去想别的办法。 “那是我保命的底牌,殿下想我说出来,难道不该拿出点诚意。”全冠隆不废话,和慕沉谈判起来。 慕沉:“你想要什么?” “放我离开。”全冠隆只想活着离开,不敢再想其他的。 慕沉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呵呵一声,“凭你做的那些事情,你认为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勾结成王余党,出卖凉州安危,损害朝廷利益,桩桩件件,哪一项不是死罪。” 全冠隆问,“殿下就不想知道我背后还有谁?” “若不是你还有点用处,也活不到现在了,你手里那点筹码,也就现在我还有几分兴趣,再过些日子,你可能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人。”慕沉并不在意全冠隆的威胁。 全冠隆知道慕沉说的是事实,也怕自己真的失去唯一的筹码,于是提了另一个要求,“不放我走也可以,给我换个地方住。” “可以。”慕沉答应下来。 全冠隆盘腿坐到地上,开始回忆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全冠隆不是不后悔,但想到慕沉来凉州之前的风光,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一头栽下去,越陷越深的。 权利、金钱,太让人沉迷了。 再加上那些人手里攥了他的把柄。 全冠隆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慕沉此前有猜测容远是怎么让这些人为他办事的,听完全冠隆说的,先前种种猜测都成了真。 “殿下可能不相信,此前,我们来那些人背后是什么来历都不清楚。”全冠隆苦笑,他们这些人,都是被成王的人卖了的。 慕沉:“你想说自己无辜?” “不、不——”全冠隆连连摇头,“只是想提醒殿下,不要以为赢了凉州,就赢了所有,那些人的手段,多着呢,总能找到愿意为他们做事的人,利诱不成,还有威胁,威胁不成,可以换人,我也是这几日才想明白的。” 慕沉从不会觉着在凉州赢了容远,听到全冠隆这话,难得多看了他一眼。 “全灵从我那里得到的印鉴,上面记录着凉州和我一般的人,这个殿下应该已经清楚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份名单。”全冠隆有些庆幸。 慕沉:“在哪里?” 全冠隆:“前户部尚书李文岸口中,他还活着。” 听见“李文岸”之名,慕沉忽然坐正身子,“在哪儿?” 先前李文岸府中失火,都道李文岸及其夫人死于大火中,慕沉一直觉得李文岸死的时机太凑巧,只当李文岸因为某些原因被人杀人灭口。若如全冠隆所说,李文岸还活着,那么,当初那场大火,便不是为杀人灭口,而是李文岸金蝉脱壳之计了。 “我把李文岸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只有我能找到。”说完这话,全冠隆不打算再开口。 慕沉将人交给日影,由日影安排,准备离开地牢,“撬开他的嘴。” 听到慕沉这话,全冠隆气得大吼,“慕沉,你失言。” “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日影一拳打在全冠隆身上,“别以为你捏着李文岸,就能威胁谁,你老老实实交代了,还能给自己换个地方住。” 全冠隆腹部挨了一拳,疼得说不出话来,眼看慕沉就要走出地牢,忙大喊,“我说,我都说——”他就不该试探慕沉的耐性,那是个疯子,不讲理的。 全冠隆说出李文岸藏身之所后,慕沉立即安排人前往,同时吩咐日影将全冠隆带出地牢,换个地方看押。 慕沉走后,日影拍了拍全冠隆肩膀,“咱们殿下,还是很好说话的,走吧,给你换个地儿去。” 直到走出地牢,看见刺眼的阳光,全冠隆才有点真实感,喃喃念道,“我终于离开那里了,我又能看见太阳了。” 日影:“……”真是太蠢了。 慕沉从地牢出来,看见等在外面的藏剑,走了过去。 “阿宁让你过来有何事?”慕沉问。 藏剑回答,“主子让我们告诉府中暗卫,若过会儿听到琴音,一定第一时间自封穴道,保证听不见琴音。” 不了解萧青宁本事的人,可能会觉着萧青宁这要求奇怪,但慕沉知道萧青宁三弦下的秘密,立即便问,“谁来了?” 藏剑:“江述江大人。” “竟是他。”慕沉说着,就欲往青华苑去,就在这时,一缕琴音飘进他耳朵。 慕沉不敢开玩笑,忙阻隔了琴音,不敢让自己去听那琴音。 萧青宁琴音起,慕沉不敢去打扰她,只能等,等琴音绝,再回青华苑。慕沉转身,往前院书房去,虽不知道萧青宁为什么要对着江述挑起三弦,但慕沉相信萧青宁有这么做的理由,那江述,怕是有什么秘密。 慕沉去了一趟前院,再回到青华苑时,正好听见那句“他若是知道了,你就和晴幽换换”的警告,遂问道,“不让我知道什么?” 萧青宁看着慕沉突然出现,有种要玩完的感觉,忙坐直了身子,双手落在衣袖下。 碧云、碧溪对视一眼,退到屋外守着,她们是拿主子没办法,但殿下,总能有办法制住主子的。 慕沉将萧青宁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坐到她身旁后,就去拉她的手,萧青宁想躲,慕沉不给她躲,紧紧握着她手腕,“阿宁在心虚什么?” “我没心虚。”萧青宁弱弱反驳。 “没心虚。”慕沉重复一遍,将萧青宁的衣袖撸到小臂处。 萧青宁破罐子破摔,不藏了,“看吧,看吧。” 萧青宁双手还在颤抖,只不过没刚刚那会那样严重。慕沉握着她的双手,感受着她的手指在颤抖,这种情况下,萧青宁是无法握笔写字的。 “怎么弄的?只是一曲而已,何至于让你如此。”慕沉问。 萧青宁:“我不想弄错了。”她对着江述,不是弹了一曲,而是弹了两曲,萧青宁也没想到她现在的身体这么不争气,后遗症这样明显。 萧青宁说的简单,慕沉略一思考,便明了她话里的意思,一下子黑了脸,“一个江述而已,值得你这般不爱惜自己,我现在就弄死他去。”说着,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慕沉,你讲点理,我有分寸的。”萧青宁眼疾手快拉住慕沉,不让他离开。 慕沉甩开萧青宁,大步往外去。 萧青宁朝外面大喊,“碧云、碧溪,拦着他。”说着,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追到门口。 碧云、碧溪没想到他们两个能起争执,听到萧青宁的吩咐,一左一右拦住慕沉去路。碧云抢在慕沉动手前说道,“殿下,有什么事儿,慢慢说,别坏了你和主子的情分。” 这么一句话的功夫,萧青宁追了出来,从后面拉住慕沉的衣袖,软软唤了一声,“慕沉。” 慕沉没回头。 萧青宁继续。 “慕沉。” “慕沉、慕沉——” 慕沉迟迟没有回头。 碧溪看着萧青宁脚丫,提醒萧青宁,实际是说给慕沉听的,“主子,你怎不穿鞋就跑出来了,地下凉,这……” 碧溪话没说完,慕沉忽然转身,打横抱起萧青宁往里去,碧溪要跟进去,被碧云拦下,“他们夫妻间的事儿,我们掺和什么,嫌活得太安逸吗?” 碧云表示,她一点也不想和生气中的景王殿下打交道。 碧溪一听这话,迈进屋里的一只脚默默退了出来,她喜欢打架,但不想被压制着打。 慕沉抱着萧青宁回到内室,将她放到床上,全程没说一句话。萧青宁在他要走时,紧紧拽住他的手。慕沉感受到萧青宁的用力,没像之前那样甩开,执意要离开,而是坐到床边,望着萧青宁眉眼,不知道说些什么。 萧青宁坐起来,将慕沉推到在床上,欺身压住他,“慕沉,我知道你在害怕,是我错了,不该叫你那般煎熬的。”虽然她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但确确实实是因为她的大意,才叫慕沉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 慕沉翻身,将萧青宁困在怀中,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抚上她的眉眼,“阿宁,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放任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但不想看见你有任何的意外,如果,如果……我怕我会忍不住折了你的羽翼,将你困在我身边,好好的保护起来,那样,你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你不会那样做的。”萧青宁这样说,“我的殿下,又如何舍得折了我的翅膀,让我困在金丝笼中。”若真走到那般地步,折了羽翼的萧青宁,便不是萧青宁了。 “是啊,我舍不得。”慕沉怜惜的抚摸着萧青宁的眉眼,“没了羽翼,存于后宅的萧青宁,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萧青宁了。” 慕沉觉着自己很矛盾,一边想困住萧青宁,一边又舍不得困着她,折了她的骄傲。萧青宁不顾身体情况试探江述一事,只是一个引子,将慕沉先前压制着的恐惧放大了出来,他怕萧青宁受伤,怕萧青宁离他而去,这才会失控。 萧青宁看懂了这一切,才有那一句“是我错了”,其实,要试探江述,也不止那一个办法,只是那是最简单的办法,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如今看慕沉这般患得患失,很是不安的模样,萧青宁有些后悔。然而,事情已然发生,后悔改变不了什么,她能做的,只是去补救。 萧青宁仰起头,吻上慕沉唇瓣,双手缠在他身上,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慕沉,她还好好的活着,就陪在他的身边。 “我说过的,想和你白头,我会好好活着的,不再叫你担心。”萧青宁注视着慕沉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慕沉发了狠,狠狠吻住她,“这是你说的,不能食言,不准再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我说的,我会牢牢记着的。”萧青宁回应他。萧青宁想,若是慕沉被埋在那处地下洞穴,生死不明,如今的她,怕是会比他更害怕。将心比心,萧青宁能明白慕沉的。 慕沉吻着萧青宁,渐渐的不满足只那样,手指灵活的挑开萧青宁一带。萧青宁极尽的配合他,与他纠缠在一起。 外面,碧云、碧溪为萧青宁担忧,还想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却听到了不合时宜的声音。 碧云、碧溪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很心疼自个。 碧云、碧溪:“……”她们想多了,主子不用她们担心的。 第166章 晚膳过后,萧青宁没让碧云、碧溪在跟前伺候,和慕沉腻歪在床上,说着话儿。至于先前的事儿,两人都默契的不再去提,但都心里有了数,知道今后该怎么做。 “江述那里,你如何看?”萧青宁换个位置,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 慕沉手指勾着萧青宁长发,绕着圈儿,将问题还给她,“你不是已经有了想法。” “是啊,是有想法。”萧青宁叹气,抬头望着慕沉眼睛,自嘲一下,“只是觉的太荒唐。” 慕沉:“细想以前的事情,也是有迹可循的,你应该还记得,他才和离殊打了一个照面,便认出那不是我,他是太了解我啊。” “也是,最熟悉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萧青宁叹了一句,又换了个姿势,不知为何,她觉得怎么躺着、靠着都有不舒服的地方。 慕沉看她不舒服,说道,“我让碧云过来——” “快别。”萧青宁食指落在慕沉嘴唇上,不让他唤碧云过来,同时嗔怪道,“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大白天里拉着她做那样的事儿,她都没脸见人了,再让碧云过来把脉,她还要不要见人啦。 慕沉双手落在萧青宁腰间,为她揉捏、按摩,态度良好认错,“是我过了。” 明明知道萧青宁才醒来,身子还很虚弱,但那时候,他急需什么来证明萧青宁好好活着,可以与他万千缠绵。慕沉顾忌着萧青宁身体,没太胡来,但迷乱之时,难免有冲动之处,顾不到萧青宁感受。 萧青宁没怪罪慕沉的意思,毕竟那时候,她也挺……只不过现在难受着,她是真没那个脸在碧云、碧溪面前表露出来。这会儿被慕沉照顾着,萧青宁觉着好受不少,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没多会儿,萧青宁睡着了去,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忍不住一掌拍了过去,嘟囔几字,“别闹,吵。” 慕沉捉住她拍过来的手,听着她嘟囔,脸上露出笑容,他怕萧青宁再一睡不醒,这会儿看她能被吵醒,总算放心了。慕沉将萧青宁放平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自己侧躺在她身旁,望着她的睡颜,怎么也不觉够。 慕沉只想这样陪着萧青宁,偏有人要来打扰他。 日影来到青华苑,看见碧云、碧溪候在外边,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又要打扰殿下和王妃腻歪吧。 日影小心翼翼问两人,“殿下、王妃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碧溪翻个白眼,“腻歪在床上呢,连我和碧云在跟前都嫌碍眼呢,你要不是很急的事,便先回去吧,明儿再来。” 日影:“……”要是能明儿来,他就不会现在来了。 日影苦哈哈,拜托碧云、碧溪,“你们进去递个话儿,就说抓到李文岸了。” 碧溪白了日影一眼,纵身一跃,上了树,她才不自找麻烦呢。 日影:“……”这么冷酷无情的吗? 日影可怜巴巴看向碧云。 碧云:“……”一个大男人,这般模样,真是没眼看了。 若日影知道碧云的心里想法,只怕会得意大笑几声,告诉她“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等着。”碧云说了一句,进屋去。 以慕沉的功力,几人在门口动静都能听了去,碧云进来,在屏风外传话时,慕沉已从床上起来,正在整理身上衣袍。 慕沉随日影离开,碧云、碧溪回到屋里,在内室屏风外候着,以防萧青宁夜里唤人。 … 有全冠隆提供的消息,夜一带人过去,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李文岸,将其带回景王府。 当初清平县事情败露,李文岸秘密前往左相府寻张永志想应对之策时,便留了一个心眼,这才没喝下那杯加了料的茶。李文岸很清楚,只要他不死,张永志会再寻机会置他于死地,这叫李文岸如何甘心。 为了活命,李文岸谋划了那场大火,让人以为他死于大火之中,同时让皇帝怀疑他被人杀人灭口。上京之中,能有那么大本事的人没几个,即便皇帝一时猜不到那个人是谁,只要皇帝有所怀疑,有所安排,李文岸报复左相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些年,李文岸只负责秘密将谋得的银子送到西北,并不知晓这些银子用在了何处,死遁之后,即便知道凉州是张永志及成王余党的后营,他还是义无反顾来了这里。事情败露,他可以一力担下所有事情,可以死,但绝不要死在所谓的“自己人”手里,张永志不仁,他李文岸也可以不义。 可惜李文岸运气不太好,好不容易乔装改扮到了凉州,还没做什么,先撞到了全冠隆手里,被囚禁了起来。全冠隆想从李文岸口中得到他所知道的信息,而那些东西,是李文岸保命的东西,如何能说出口。 全冠隆行伍出身,但真比起狠来,远远不如李文岸这样的读书人。李文岸被全冠隆用了刑,愣是没吐出半点消息,全冠隆气得不行。 全冠隆一开始抓到李文岸时,还有心思天天去见见他,到了后来,他自己自顾不暇,便没了心思逼问李文岸,只将人关在地窖里,几天去见他一回。 全冠隆被抓,无人给李文岸送吃的,要不是怕李文岸饿死在地牢,没了价值,全冠隆也不会那么痛快地将李文岸交给慕沉,为自己谋取好处。 李文岸被关在地窖中多时,又被用了刑,身上很是脏污,夜一找到人时,差点不敢认。将人带回景王府前,夜一受不住的,先将人扔水里清洗了一遍,如今的李文岸,看着骨瘦如柴点,狼狈了点,但至少能看了。 也不知夜一是故意的还是不知道,竟将李文岸和全冠隆关一处,这两人一碰面,很是热闹。 “全冠隆,你也有今日啊。”李文岸咬牙切齿。 夜一将人带回来时,给李文岸透漏了点消息,好叫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找到,全冠隆又是个什么处境。 “你还活着,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全冠隆不客气怼回去。 李文岸冷笑,“托你的福,我还活着,一定会比你活得更长久。昔日风光的全将军哦,如今也只是阶下囚。” 全冠隆被戳到痛处,怒道,“你连阶下囚都不如呢,一个死人罢了。” “我死,至少能死的明明白白,不像某些人,帮着谁做了事,为着谁遭了难都不知道,可谓的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李文岸讽刺道。 “你——”全冠隆拎起拳头就要往李文岸身上招呼。 夜一从暗处出来,从他拳头下救了李文岸,提醒道,“都安分点,否则卸了胳膊去。”这两人争吵几句、讽刺几句,是夜一乐于见到的,说不定说着说着,他们便自己招了,但动手就不行了,李文岸那副身子骨,只有挨揍的分,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哼,算你运气好。”全冠隆哼了一声,回到床上躺下,背对着外面。 李文岸也不想真惹怒了这个莽夫,坐到桌旁,安静等人过来。 李文岸等了许久,不见有人过来,开始怀疑自己猜错了,难道景王殿下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 李文岸又喝了两盏茶,夜一才进来,带他去隔壁屋子。 看见慕沉,李文岸憔悴的脸上露出笑容。 “罪臣见过景王殿下。”李文岸上前见礼。 慕沉:“李大人好手段啊,贪墨了那么多银两,一见事情不妙,立即死遁,父皇如今还当大人死了,被人烧死了呢。” 李文岸:“不敢当,不敢当,罪臣怕死而已。” “好个怕死。”慕沉猛地拍在桌子上,“你若真怕死,怎敢帮着容远贪墨了那么多的银两,帮着他在凉州兴风作浪。” “罪臣没有办法啊,他们手里捏着罪臣的把柄,罪臣若不按着他们说的做,只会死的更早。罪臣想活着,也有错吗?”李文岸问。 慕沉:“你当你还能继续活着?” 李文岸摇摇头,“做下那些事情的时候,罪臣就知道,一旦败露,罪臣必死无疑,但能苟活一日,便是一日,再者,若他们成事了,不说只多活几日,罪臣还能风风光光再活好多年,能让李家更繁盛,这样的诱惑,又有几人能拒绝。” 他拒绝不了,也不能拒绝。 慕沉黑了脸,继续问道,“帮着你瞒天过海,贪墨下那么多银两的人,是谁?” “罪臣可以告诉殿下,但有一个请求。”李文岸提出条件,“罪臣不敢求殿下饶恕罪臣,只想殿下留罪臣多活些时日,我要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死的,方才甘心。” “可以。”慕沉应下。 李文岸举起左手,“朝堂之上,有本事做那些事情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就是罪臣不说,陛下和殿下都是有所怀疑的,只是找不到证据,肯定是谁罢了。” 左。 慕沉瞬间沉了脸,“竟是他。” 慕沉忽然想起当初和皇帝的谈话,他们圈出几个人,猜测这几人中,是谁与成王余孽勾结,皇帝看见左相时,直言不可能。用皇帝的话来说,左相是他在位期间,看着他的功绩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可以说,若无皇帝的赏识之恩,张永志有才也不可能那么早爬上左相之位。 “就是他,殿下也觉着不可思议是不是。”李文岸忽然大笑,“他中榜那年,当今陛下和成王斗得水火不容,他并未与成王一党有接触。随后,他被外派做了县令,等他再回到京城,成王已被囚禁皇陵,他也没有和成王有交集的机会,可是,在此之前呢?” 慕沉没有说话,等着李文岸继续说。 李文岸一阵大笑,继续道,“他一步步高升至此,少不了当今陛下的赏识、重用,但在他心里,显然更认那个在他最潦倒的时候帮了他一把的成王,讽不讽刺?” 日影在旁边听着,心里回答:挺讽刺的,若皇帝知道了真相,也不知道能不能忍住。 李文岸:“殿下能查到成王余党头上,其他的事情,只怕比罪臣知道的多,罪臣便不费那个口舌了。” 慕沉:“你帮着,往凉州送了多少银两?” “我也记不清具体有多少了,一次一点一点的,送了好些次,清平县那些地方得了的银子,都往西北送了,殿下看过账册,心里应当有数。”李文岸这说的是实话,这些年一点一点累积,他只记得的大概的数,再确切的,便记不清了。 至于那些银两到了西北,具体用在了哪里,张永志防着他,他也是不清楚的。李文岸有些庆幸张永志防着他,那样他也才会防着他,救了自己一回。 多活了这么些年,高官厚禄,美酒美女,李文岸是满足的,如今他亲人死绝,只他一个孤家寡人,若不是想活着看到张永志的下场,他也撑不到现在。 慕沉又问了一些他们这些年谋事的细节,将先前一些想不通的地方串了起来。李文岸在全冠隆面前不说,是要留着这个秘密为自己争取机会,但到了慕沉跟前,得了慕沉的应允,就没有不能说的了。慕沉的能力,在京城时,李文岸有领教过,也有听说过,他知道,这位殿下,一定能扳倒李文岸的。 慕沉离开后,李文岸喃喃自语,“张永志啊张永志,你还是输了一筹,咱们陛下还有个深藏不露的六殿下呀。” 成王那位是不错,但六皇子,更胜一筹,李文岸似乎看到了张永志的几句,忍不住大笑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像癫狂了一般。 从李文岸口中得了答案,慕沉没忙着给皇帝传密信,而是安排夜一回京,要他盯着张永志。 “李文岸出事后,他定然也知道自己会被怀疑,如此情况下,他什么都不做,有些不合理,你去盯着人,他每日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要清清楚楚记下来。”慕沉强调。 慕沉只当张永志还有更大的筹谋,却不知张永志曾存了死志,但被容远拦住了。 夜一抱拳领命,“属下明白。” 说罢,连夜离了贺城。 第167章 四月伊始,牡丹盛放,似为迎接远方来的客人而争相怒放,一团团、一簇簇的,很是喜人。 三月下旬,戎狄遣使团来朝、送公主和亲的消息便传遍上京。京城中的多数人儿,未曾受战火侵扰,不知边关疾苦,一心盼着戎狄使团来朝,为他们添点儿茶余饭后谈资。他们等啊等、盼啊盼的,终于在四月中旬等来了戎狄使团,见到了那位草原上的明珠。 戎狄使团入京,三皇子、七皇子两派官员,没在朝上撕扯起来,似乎因着先前户部之事,都学乖了。不过,他们不争,不代表皇帝不给,眼瞧着西北战事结束,皇帝将两人打包,一并扔进礼部,着礼部人员全权负责戎狄使团来京之事,包括他们落脚何处、几时朝圣、几时离开…… 礼部尚书接到圣谕,差点当场晕死过去,心想,陛下可真会玩儿。 只是可怜了他一把老骨头,从年前赐封清平县主开始,到年后景王殿下大婚、殿试提前,就没清闲过一日。好不容易歇了两日,戎狄使团来京,这就又来事儿了。最最重要的,陛下还给他扔了两个麻烦过来,礼部尚书欲哭无泪。 与礼部尚书愁眉苦脸不同,摆脱了两个麻烦的户部尚书近来吃嘛嘛香,小日子不要太悠闲。当然,一看到户部各种坏账,孙敬行便高兴不起来了。 三皇子、七皇子被扔进礼部,也两脸懵逼,但机会都到眼前了,他们要不做点什么,都觉着对不起这大好机会。大丰与戎狄的关系,历来复杂,公主和亲、永结邦好有之,连年打战、边关不宁也有之,两不相犯、泾渭分明还有之。 于三皇子和七皇子而言,戎狄请和,送公主和亲,是一个机会,一个利用好了,能为他们争储添助力的机会。 戎狄使团入住驿馆后,三皇子、七皇子隔三差五便往驿馆去,或与呼延赫、那云雅说说话,或陪着两人在京中转悠转悠,日子过得飞快。 这日,七皇子陪着呼延赫、那云雅在风味楼用膳,杨心月得了消息,找了过来。 “心月见过七殿下,见过五王子、公主。”杨心月站在雅间门口,对着里面之人盈盈行礼。 七皇子皱眉,有些埋怨风味楼的人,竟将杨心月引来过来。虽不耐杨心月突然出现,但他还要仰仗右相府,还与杨心月有婚约,该做戏的时候,还得做戏。 七皇子起身,走过去,亲自请杨心月进来,给足她面子,同时问道,“你怎的过来了?” “殿下忙得不见人影,月儿等不到殿下,只好自己找来了。”杨心月搂着七皇子胳膊撒娇道。 若是往日,七皇子少不得哄她一番,但那云雅还在这里,他有心求娶那云雅,借戎狄之势,这种时候,自不能和杨心月表现的太亲昵。七皇子抽出胳膊,坐回原位,与杨心月解释,“父皇将接待五王子、那云雅公主的事儿交给本殿下,近些日子忙了点,顾不上过府看望舅舅。” 杨心月愤愤扯着帕子,挨着七皇子坐下,心想,你那哪是忙,分明是生了其他心思,想着如何抱得美人归呢。 想归想,恨归恨,面上儿杨心月还得高高兴兴应和着七皇子的话儿。 杨心月甜甜一笑,“七哥哥,月儿没打扰你们吧。” 七皇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没打扰,那云雅公主刚刚还说没个说话的伴儿,你来了,正好陪着公主说说话儿。”七皇子说道。 那云雅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看着杨心月,“你是右相府四小姐,我听人说起过你的。” “说我什么?”杨心月心生好奇。 那云雅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前几日贵朝三殿下领着王兄和我出城玩儿,有说起右相府四小姐,说你是个爱吃醋的,凡是和七殿下走得近的女子,都会被你针对,还要我小心着些你,别被你欺负了。” 那云雅话落,七皇子骤然黑了脸,杨心月却很高兴,她就是见不得七皇子身旁有别的女人,三皇子那样说,也算帮了她。 “那云雅,快给杨四小姐道歉,哪有你这么说人坏话的。”呼延赫训斥那云雅。 那云雅乖乖道歉,“对不起啊,我先前也没见过你,不知道三殿下都是骗我的,杨姐姐这么漂亮,又怎么会欺负那云雅。” “没关系的,公主也是被人欺骗了。”杨心月温柔一笑,表示不计较那云雅的无心之语。 那云雅愤愤道:“三殿下太坏了,竟然欺骗那云雅。” 小姑娘委屈巴巴,看着可怜极了。 呼延赫扶额,无奈道,“那云雅,不可以在背后说人坏话哦,也许是你听错了呢,三殿下和七殿下是兄弟,怎么可能这背后说未来七皇子妃的不是。” “是我听错了吗?”那云雅歪了歪头,“杨姐姐已经说了不会怪罪那云雅,听错便听错了吧,我以后不那么说就是了。”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 七皇子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三皇子小人,他已大婚多年,三皇子妃育有子嗣,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娶那云雅,便也想让他娶不了那云雅,真是好打算啊。 七皇子又给三皇子记上一笔。 那云雅瞧着七皇子被她三两句就挑拨了,觉着没意思,忽然有些想念远在贺城的景王殿下、景王妃,若他们在京城,大概会更好玩一点吧。 那云雅心里想着事情,脸上却挂着天真,一副“我很好骗”的模样,无形之间,让人卸了戒备。 杨心月看着七皇子对着那云雅献殷勤,心里很不是滋味,要不是先前被右相夫人说教过,她这会儿肯定忍不住上前撕了那云雅那个小贱人。 杨心月几次忍不住,但右相夫人那一声声呵斥,又叫她忍了下来。 右相夫人说:“那云雅是戎狄公主,为着大丰、戎狄议和之事,陛下会礼重她,你们若是起了冲突,右相府护不住你。” 右相夫人还说:“陛下是不会让七皇子娶戎狄公主的,你只管放心,不要自己犯了错,叫人捏了把柄拿捏你。” 然而,看着七皇子对那云雅大献殷勤的模样,杨心月忍不住怀疑自个娘亲的话,他们都这样了,若、若七皇子真要娶那云雅,她又该怎么办。 一顿饭,杨心月吃的很不是滋味,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七皇子对着那云雅好,摔了筷子离开,“我不吃了。”杨心月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下去。 这段日子以来,杨心月都跟在右相夫人身旁学事情,若放在年前,她铁定不会就这么离开。 “月儿。”七皇子装模作样追了出去。 杨心月推了七皇子一把,似要将这些日子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去陪你的那云雅公主,我用不着你管。”说着,跑出了风味楼。 杨心月想着,要是七皇子追上来,陪她回家,她就忘记刚刚的事情,要是他不管她,那就别怪她做些什么。 杨心月注定要失望,七皇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她出了风味楼,便回了雅间。 七皇子向呼延赫和那云雅解释,“月儿自小被娇惯坏了,性子大了些,却没什么坏心思,让五王子、公主看笑话了。” “杨姐姐这样很好啊,我在草原上时,也是这般脾性大,只不过父上说了,来了大丰后,不可再耍小孩子脾气,毕竟他在草原上,看顾不到他的小女儿……”那云雅说着说着,眼泪珠子便掉了下来,很伤心的样子。 七皇子被她哭得有些不知所措,忙安慰道,“公主别哭了,在大丰土地上,戎狄王看顾不到公主,会有其他人替他好好照顾公主的,再者,有本殿下在,不会叫人欺负了公主的。” 呼延赫也在一旁说道:“七皇子这些日子对我们兄妹多有照顾,我们可不能给他惹麻烦,叫有心人瞧见你在七殿下跟前哭了,怕要污蔑七殿下欺负你了。” “啊,我不哭了,我也不要想草原了。”那云雅用手胡乱抹了眼泪,微微仰头望着七皇子。 七皇子心神一颤,怔在原地。 那云雅低下头,眼底满是算计。 另一边,杨心月出了风味楼,一直没见七皇子追出来,委屈地吧嗒吧嗒掉眼泪,小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就因为迎娶她不能得到更大的助力吗,先前为了萧青宁是这样,现在为了那云雅还是这样,明明他们都那样了,明明陛下都赐婚了,杨心月怎么也想不明白。 “杨四小姐,我家主子有请。”一丫鬟来到杨心月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杨心月看了她一眼,认出人来,拿帕子抹干了眼泪,仰起头,一脸高傲开口,“前头带路。” 那丫鬟躬着身子带路,深知不该瞧的不去瞧,无意间瞧间了,也要当做没看见。 丫鬟引着杨心月从侧门进了一处铺子,避开人上了二楼。在这里,能望见风味楼大门口情况,但在风味楼处,却看不到什么。 上到二楼,看见意料之中的人,杨心月半点不意外,直言道,“三殿下引我过来,想说什么?” “上回说的事儿,杨四小姐考虑的如何了?”三皇子问道。 杨心月咬起嘴唇,不说话。 三皇子又道:“本殿下那七弟对那云雅公主是个什么心思,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若他真娶了那云雅公主,杨四小姐该如何自处,还是说杨四小姐愿意低人一头,或是常伴青灯古佛?” 七皇子和杨心月当初那事儿,皇帝、杨淑妃封了口,但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又都是有身份的,不能随意处死的,所谓的封口,也只是赔了一些无辜的宫女、太监性命。出过那样的事情,若杨心月不入七皇子府,便只能去庵堂,再不然一死了之。 “我是未来七皇子妃,三殿下凭什么觉得我会帮着你对付七殿下,要是我将三殿下的打算说与七殿下听,三殿下又当如何?”杨心月仰了仰头。 三皇子笑了笑,笃定道,“你不会那样做的。” “我会。”杨心月说着,就要离开。 三皇子在她身后说道,“杨四小姐走出这门,就再没这机会了。” 杨心月顿住脚步,藏在衣袖的手儿紧紧攥着,似在挣扎。 三皇子继续道,“本殿下也不要杨四小姐做什么伤害七弟的事情,杨四小姐只是为着自己的以后,做一些打算罢了,那云雅公主若入七弟府邸,受伤害最大的,是杨四小姐你。” 杨心月转身,盯着三皇子,一字一句说道,“记住你说的。” 三皇子大笑,“自然。” 杨心月离开这处地方,回府后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人都不见。 三皇子和七皇子这些小手段、小把戏,都被皇帝看在眼里。 龙渊宫里,皇帝听着魏安回禀七皇子陪着呼延赫、那云雅在风味楼吃饭一事,也说了杨心月。 皇帝朱笔落下一个“阅”字,抬头看向下首,问魏安,“你说老七这是聪明呢,还是太愚蠢。” “回陛下,七殿下许是受了蛊惑呢,戎狄来的那位公主,与京中各家小姐,很是不同,七殿下一时迷了眼,要情有可原。”魏安如此说。 皇帝搁下朱笔,起身走下来,“朕看他不是迷了眼,而是糊了心,戎狄那位小公主,可不见得就天真烂漫。” 魏安不敢接话。 皇帝:“朕倒要看看他还能做出多少糊涂事。” 魏安陪在皇帝身边多年,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是真的动气了,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七皇子什么好。七皇子还是眼皮子太浅了些,只看到了眼前与戎狄结盟的好处,却没有想过以后。当今陛下,可不是先帝,对着戎狄,可没有心慈手软一说,如今双方议和,公主和亲,也只是权宜之计,未来难说着呢。 “凉州如何了?”皇帝忽然问。 魏安乐着回话,“景王妃醒了,景王殿下也好着,陛下前着一会儿才问过的。” “瞧朕,都被那混账东西气糊涂了。”皇帝遥望西北,“也就他们让朕省心些。” 第168章 让皇帝觉着省心的萧青宁和慕沉,并不让人省心,这不,萧青宁刚收到京城传信,便又坐不住了,吩咐碧溪传信,“不管三皇子、七皇子有什么谋算,都给我搅和了,我倒要看看那位戎狄公主想做什么。” 四月底,大丰、戎狄就割地赔款、岁岁来朝等问题一一达成共识,但戎狄公主和亲谁家,一直未能定下来,戎狄使团也一直逗留上京。 上京和贺城隔得远,京中发生的事儿,需三四日才能传到贺城。 萧青宁捏着京城来信,有些遗憾,“等上几日,热闹事儿都凉了。” 碧云在一旁偷笑,“依我看呀,不是热闹凉了,是主子闲不住了。” 萧青宁醒来几日了,每日吃吃睡睡的,虽说悠闲,却也无聊了些。这两三个月来,她风里来、雨里去,就没这般悠闲过,一下子闲了下来,难免有些不是滋味。萧青宁往后一仰,躺在藤椅上,望着蓝天白云发呆,不多时,又有了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碧云熟练的找来毯子,为她盖好。 进入五月,天气越来越热,萧青宁躺在树下,也不用担心受冷。 碧溪传信回来,见着萧青宁又睡着了,皱起了眉头,“主子究竟怎么了?” “我也看不出个名堂来。”碧云无奈摇着头,闷闷道,“这些日子来,主子很是嗜睡,一天里有七八个时辰都是睡着的,也难怪殿下忧心,不许主子做这做那的。” 现如今,只碧云、碧溪和白兰留在了萧青宁身边,藏剑、凌霄几个,全被派出去寻找与蛊虫有关的线索。 “那宋明歌,真是叫她死的太容易了。”碧溪磨牙。 碧云:“……”想起宋明歌的死状,原谅她无法认同这说法。 萧青宁睡着没多时,白兰带着念儿过来,说是念儿给萧青宁问安,其实是想让萧青宁看看他这一日的学习成果。 碧云“嘘”了一声,要他们小声些,而后指了指在藤椅上睡着的人,说道,“小公子来的不巧了,要是再早上那么半个时辰,主子便还清醒着。” 念儿手里捏着自己写的大字,耸拉了脑袋,有点小郁闷,他要是再早点写好,就好了。 碧云看不得他这般模样,轻哄道,“小公子先回天风苑,等主子醒了,奴婢第一时间去天风苑,告诉小公子可好啊!” “我不想回去。”念儿站着原地不动,“念儿想等宁姐姐。” 白兰陪着念儿的时间最多,最是了解念儿的倔强,听他这么说,朝碧云点了点头,让念儿留在青华苑,等萧青宁醒来。 念儿留在青华苑,也没闲着,他摸出早上袁伯教他识字的书,自个看了起来。 念儿这个年纪,也到了启蒙的时候,只是合适的教书先生不易寻找,便让袁伯先教着他。只念儿一个孩子,府里能给他启蒙的人不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先生,也没太大干系。 念儿坐在石凳上看书,刻意放轻了动作,不打扰萧青宁安睡。 其实,就萧青宁这个嗜睡的症状,寻常声音,还真打扰不到她。萧青宁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时太阳已然偏向,再有一个时辰,便该日落了。 萧青宁一坐起来,便见念儿从石凳上下来,手里抓着东西,哒哒哒往她这边儿来。 “宁姐姐。”念儿软软叫了一声,将手里写了字儿的宣纸递给萧青宁看,“这是念儿写的,袁伯伯夸念儿写的好呢。” 念儿小脸上满是期待。 萧青宁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满了“宁姐姐”,笔迹从生涩变的熟练,也越来越有模有样。 “念儿写的真好。”萧青宁夸赞道。 念儿满足的笑了,同时说道,“都是袁伯伯教的好,袁伯伯说了,只要我每天都练习,以后会写得更好呢!” “是是是,咱们小念儿最棒了,以后会写得更好的。”萧青宁附和道。 小念儿被夸的小脸发红,不自然的偏过了头。 萧青宁想起自己刚醒来时见念儿手里拿着书,遂拉着他走到石桌旁,看他在学什么。 “祸因恶积,福缘善庆……”萧青宁看见上面内容,心下了然,“原来是千字文,都学到哪里了?” 念儿伸出小手,往后再翻了两页,“袁伯伯教到这里,要念儿记熟了,再往下学。” 萧青宁问,“那前面的,你都记住了吗?” 念儿摇摇头,“念儿愚笨,有几处记不大清了。” “咱们小念儿聪明着呢,我和你一起读。”萧青宁拉着念儿坐下,将书页翻到最前面,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陪着小念儿一起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小念儿这些日子被养的活泼了些,一本正经念起书来,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很是可爱。 萧青宁瞧着,有些手痒,到底还是克制着了些,没再直接上手揉小念儿的脑袋。当初慕淩借住南阳郡主府,萧青宁看宁阳郡主揉自家弟弟,便有些手痒,只是慕淩年长了些,她手痒也不能太放肆,但对着小念儿,便没那么多顾忌了,总喜欢揉揉他脑袋。 有萧青宁指点着,念儿不多时便将不熟的字记熟了,又重头念了一遍,一字不错后,仰着小脸求夸奖。 “念儿真聪明。”萧青宁一边夸人,一边将手落在他脑袋上,揉了又揉。 念儿很无奈,他就想不通了,为毛宁姐姐这么喜欢揉他脑袋,好些时候都把他头发弄乱了。 “宁姐姐,我头发都被你弄乱了。”念儿觉着,需要为自己的头发努力一下。 萧青宁顿了一下,很自然的替念儿理了理头发,一本正经说胡话,“不乱,就是乱了,小念儿也是最可爱的。” 念儿:“……”总感觉宁姐姐将他的脑袋当“玩具”了。 念儿现在还不知这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等后来他见着了宁阳郡主和慕淩相处的场景,瞬间明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感觉没有错。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念儿心里,这是萧青宁愿意同他亲近的表现,将他当做了家人,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此为后话。 慕沉从外面回来,远远就听见萧青宁和念儿的声音,来到院子口时,没急着进去,而是倚在那里,瞧一大一小读书。慕沉对着念儿,没什么特殊感情,但因着萧青宁喜欢念儿,对他也多了几分喜欢。如今看来,府里多养个孩子,也还是不错的。 慕沉将萧青宁和念儿的互动看在眼里,有些吃味,但还是没上前打扰,直到萧青宁抬头看见他,才悠悠走了过去。 萧青宁看着他走过来,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站那里了?” “看你在教他学字,不想打扰你们,便在旁边看了会。”慕沉说道。 看见慕沉,小念儿从石凳上下来,给他问好,“慕哥哥。” 慕沉看着只到他腰间的人,也学着萧青宁将手落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他倒要看看有什么好的,能叫萧青宁一直记着。 又被揉脑袋的念儿,他的头发,约莫是不保了。 好在慕沉只是想试试,揉了两下就放开了他,然后将萧青宁手里的书拿过来,塞到他怀里,提醒他,“光会读还不够,回去写一遍,五日时间,全学会了,我会抽问。” “念儿知道了。”念儿抱着书,跟着白兰回了天风苑。 念儿离开后,萧青宁数落慕沉,“你也太严厉了,五日光景,为难小念儿了。” “那小子聪明着呢,五日时间足够了,你不也默认了?”慕沉挑眉。 萧青宁瞬间焉了,“我看念儿聪慧,只是前两年,到底耽搁了些。” “之前耽搁了,现在就要补回来,念儿知道的,你也不用太操心。”慕沉挨着萧青宁坐下,“看你这样喜欢念儿,不如我们也弄个孩子出来玩玩。” 弄个孩子出来……玩玩! 萧青宁表情僵硬在脸上。 碧云、碧溪捂嘴笑着走了,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萧青宁……的肚子。 萧青宁瞬间烧了起来,耳朵尖红红的,甩开慕沉的手,不理人起身就往屋里去。 慕沉赶紧追上去,“阿宁,我说的也是实话。” “闭嘴吧你。”萧青宁不回头。 “阿宁太害羞了。” 萧青宁黑了脸:“……”明明是某人不要脸。 逗人一时爽,哄人火葬场。 直到晚膳时,萧青宁都没给慕沉个好脸色。 “阿宁,我错了。”慕沉见萧青宁站在窗口处,走过去从后面拥住她,在她耳边低语。 萧青宁望着窗外天际,没有挣扎,就这般乖乖任他抱着。 慕沉继续说着话儿,“阿宁……别气坏了自己。” “慕沉,我没生气。”萧青宁放松身子,让自己靠着慕沉,缓缓说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这样的身体,怎敢……”去求一个孩子。若那蛊虫一直在她体内,不知道有什么害处,她该怎么办,慕沉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慕沉眼底具是沉痛,恨自己无意间戳痛了萧青宁。 “阿宁,会有办法的。”慕沉用力搂着萧青宁。 萧青宁眼底亦是痛苦之色,“如果……” “没有如果,你说过的,要一直一直陪着我的,你不能食言,就是没有孩子又如何。”慕沉霸道地打断萧青宁的话,不让她说那些不好的如果。 他不要如果,只要萧青宁。 若是孩子会成为他和萧青宁之间的阻碍,他也可以不要。 萧青宁很敏锐的捕捉到慕沉情绪变化,不再说那些丧气话刺激他,只在心里暗暗期待藏剑他们能带回来好消息。 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若往常一般,但碧云和碧溪,都敏感的察觉到一点不一样的味道,似乎在她们没看见的地方,两位主子间,发生了不能说的事情。 月初时候,月亮细细一弯,月色若有似无。 萧青宁收回视线,和慕沉说,“我还不想睡,来一局。” “好。”慕沉应下,让碧云将棋盘找出来,拉着她到榻上坐下。 萧青宁原只是想寻个事儿打发时间,但一捏到棋子,看着棋盘交错,便控制不住自己。她和慕沉,都是擅布局之人,一开始不见什么,越到后面,战况越激烈,让人不知不觉便沉浸其中,不知时间流逝。 哒哒—— 棋子落下的声音,很是清脆,在这夜里,似谱了一曲小调。 碧云剪了一回烛芯,见夜已深,但两人都没睡意,也没去打扰。 最后,还是萧青宁输了一筹,直接将手中玉棋子扔入棋盒中,有点小委屈,“不继续了,你都不让着点我。” “让着你,你又要不高兴了。”慕沉无奈,也放下手中玉棋子,“再者,阿宁棋艺不比琴艺差,多来一局,说不定就是我输一筹了。” 萧青宁被堵的说不出话,她是不喜欢被慕沉让着,以她的棋艺,和慕沉对局,十局中也能赢上那么三四次,委实用不着让,会说出那样的话,也是小性子上来了。 萧青宁扶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阿宁这般很好,阿宁不是一个人了,任性些也无妨。”慕沉说。 萧青宁鼻头一酸,她又多少年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没了舅舅、表哥、母亲,没了宠着她的人,也就没了她任性的资本。 慕沉起身,站到萧青宁跟前,抬手为她抹去眼角泪水,“我说那话,不是想招你落泪的。” “我知道。”萧青宁忽然露出笑容,觉着先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萧青宁仰头望着慕沉眼睛,任性道,“明儿我想出去走走。” “好,我陪你一起。”慕沉一口答应下来。 “我想吃桃花糕了。”萧青宁嘴馋了。 “我让人去寻。” 萧青宁一连说了好几个事儿,慕沉都满口应了下来。 萧青宁:“药膳太难吃了,我不想吃了。” “这个不能答应你。”对萧青宁有求必应的慕沉,听到这话,满口拒绝。 萧青宁瞪大眼睛,“你不该顺口就应下了吗?” 慕沉:“……”这个真不能顺口。 第169章 玉方城 萧青宁和慕沉说走就走,翌日一早,让人收拾了行装,轻车简行离开贺城,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就这么出来,日影他们又该哭累了。”萧青宁和慕沉并肩骑行,偏头与他说话儿。 慕沉挑眉,“什么事情都我做了,还养他们做什么。” 慕沉不在贺城,原本由他处理的一些事情,就要分摊的日影几个头上,就日影那性子,怕是一边忙着,一边委屈着呢。也就容远在凉州搞出来的事情基本尘埃落定,慕沉才能走的这般潇洒,不然,日影抱着他的大腿哭诉,也是不会让他离开的。 萧青宁也就那么说一嘴,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再者,他们此行出来,也不是只顾玩的,就是慕沉不说,萧青宁也能猜到他的打算。先前时候,一直忙着解决容远弄出来的烂摊子,凉州各地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也只是耳闻,未曾眼见。所谓眼见为实,有些事情,还是要看上一看,才知个中情形。 萧青宁和慕沉速度不快,夜一赶着车,跟在两人后头。这回出来,萧青宁只带了碧云,慕沉只带了夜一,为此碧溪没少抱怨。当然,碧溪抱怨归抱怨,没敢说和碧云交换的话儿,谁叫她不懂医术。 贺城挨着北边,一行人出来,便向着南边走,绕一圈再回去。 西北地广人稀,不若南边,走上不远就能看见小镇县城。临着午时,没遇上城镇,几人便在水边歇下,吃些干粮、野味,再继续上路。 中午可以随意些,但晚上就不能那么随意了,几人需要算计着时间,寻找落脚的地方。 天黑时分,一行人来到关阳镇,今晚就在这儿过夜了。 关阳镇小地方,不管是萧青宁还是慕沉,在这地方,都没个产业什么的,想要落脚,只能去客栈。 关阳镇只有一家客栈,问了当地人,没有找不到的。萧青宁和慕沉进入客栈时,掌柜的眼前一亮,赶紧上前招呼,“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说着,引着几人往楼上去。 碧云拿出银子递到掌柜的手里,说道,“两间上房,先送热水,再上吃食,吃的清淡为主,要你们店里有名的。” 掌柜的乐呵呵收了银子,介绍道,“小店几十年生意了,别的不说,菜食最是有味,好些南边往来的商客,都算着时间,到小店落脚呢。” “如此,再好不过。”碧云并不去探究掌柜的言语真假。 出门在外,萧青宁撑着不让自己睡着,这会儿到了客栈,沾到床就想睡下,好在轻微的洁癖,让她躺不下去。西北多风沙,这一天下来,萧青宁因着骑马时候多,身上沾染了不少风沙,不清洗一番,是真难受。 萧青宁打理好自己,小二也送上了吃食,不说太精细,却也有一番风味。 萧青宁睡下后,慕沉让碧云守着她,自己去寻夜一。 夜一看见慕沉,直接说道,“主子,那些尾巴都处理干净了。” 慕沉封地凉州,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景王府里他们打探不到消息,但慕沉离开王府,他们还是能得到消息的,便让人一路相随。 这些打探慕沉行踪之人,也不一定是要做什么,更多的只是想以防万一,顺便再提前做点什么,用以应付慕沉到来。先前慕沉对付与成王余党有干系之人,手段太狠太绝,凉州好些人都悬着一颗心,如今知道他出行,哪能不忧心自己呢。 慕沉:“他那边,可有动静?” “属下未发现阎杀楼行迹。”夜一回答。 “盯着他,有情况随时来报。”慕沉说完话,回了客房。 夜一猫在马车上盯梢,客栈里有个什么情况,都瞒不过他眼睛。 见慕沉回来,碧云退下,回了隔壁。 萧青宁睡得沉,并不知慕沉出去了一趟,感受到身边多了熟悉气息后,只往人身上蹭了蹭,依旧沉沉睡着。 “阿宁,好梦。” 萧青宁一行人入得关阳镇,便被有心人盯上了,及至夜深人静时,客栈了摸入了几只小贼。 “大哥,不要了吧,那几人看着不太好惹。”五人里,被安排了留在外面放风的一人有些害怕,想回去了。 被称作大哥的壮汉往他脑袋上呼了一巴掌,“那几人出手大方,干成这一票,够咱们吃好久的,咱们从赤脚大夫那里弄来的药,好用着呢,别担心。” “可我还是担心怎么办?”最先说话的小弟弱弱道。 “再废话,你就滚回去,过后咱们哥几个喝酒吃肉,你就看着咽口水。”说着,就要从马厩摸进客栈。 “大哥……”小弟拉住他衣袖。 “你有完没完了。” “你抬头看。” 大哥抬头,看见抱剑挡在他们前面的夜一,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马草上。 “你、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刚刚看过了的,没人的。 夜一不与他们废话,三下五除二将人捆了,堵了他们的嘴,省得闹起来扰了主子们休息。 直到被捆做一团,五人都还有些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就成了粽子。 几人挣扎,叫嚷,但因被堵了嘴,发不出什么声音,慢慢的也就消停了。 夜深人困,离着天亮还有些时候,几人撑不住了,睡了过去。 “就这本事,还学着做贼,简直找死。”夜一换个姿势,继续守夜。 第二天清早,萧青宁一行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上路了。 夜一赶着车,出了关阳镇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事,“忘记和掌柜的说那几个毛贼的事情了。” 夜一说起,萧青宁这才知道昨夜还发生点小插曲。 萧青宁:“掌柜的不是糊涂人,看看自家被扒拉过的马厩,也能猜到几分真相,知道怎么做的。” 事实也如萧青宁所说,他们走后没多久,小二去马厩那边喂食,发现了被捆做一团的几人。 这几个,都是镇上有名的混混了,不用看什么,掌柜的也能猜到真相。 “王三啊王三,我说你胆肥了,我这里也敢胡来了。你看到了昨夜那几人贵气不凡,怎就看不到他们厉害着呢。”掌柜的不用想也知道这几个是冲着什么人来的。 王三咽了咽唾沫,“老子要是知道,就不来受着罪了,快给我松松,人都僵硬了。” “这个可不行。”掌柜的拒绝,“你们来我地盘上寻事,怎么也得送你们进去关几天。” 王三:“……”他错了还不行吗。 客栈发生的事儿,离开的几人是不知道的,只不过这事儿传了出去,镇上的着实高兴了一久,尤其是那些受王三等混混欺负过的人。 萧青宁、慕沉一路往南走,除了一开始身后跟了尾巴,后来几日,都清静了,想来是先前夜一处理那些尾巴时,吓到了他们。再有一个,此回出来,慕沉无心管那些官员如何行事,有个什么不该的,都记着,以后再清算,也安抚了一部分官员,叫他们不那么担心。 几日里,萧青宁和慕沉爬过山、进了庙宇,也游过湖,钓了肥鱼,着实好好游玩了一番。 这日,刚过午时,一行人来到玉方城,准备在这里多玩上两天。 玉方城是附近几城中最大的一处,靠近并州,往来之人多,也算繁华之城。再有两日,便是五月十五,玉方城有一场盛事,好些地方的人都来凑个热闹,城里如今很是热闹。 五月天,玉方城榴花如火,热情的迎接远方的客人。 在玉方城,榴花是人们心中的圣花。百十多年前,玉方城历经战火,伤员无数,军中止血药不够,后来有女子带来榴花,说是可以止血,大夫死马当活马医,真用榴花止了血、救了人,等来援军,守住了玉方城。 战火平息后,那带来榴花的女子不见了踪影,后来,生出了不少传奇故事。其中最广为流传、为人津津乐道的,便和今时今日的盛事有关。故事里,说那女子是榴花娘娘,看见玉方城惨祸,于心不忍,赐下榴花救人。玉方城的人们为记住榴花娘娘,修建了榴花娘娘庙,还在榴花似火的时节,举办盛事,选出一女子,为榴花仙子,侍奉榴花娘娘。 这几日,玉方城很是热闹,不止本地人期待着榴花盛会,一些慕名而来之人,也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这榴花盛会。 好在贺家在玉方城有产业、有宅院,不然这般热闹时候到了玉方城,想寻好一点的客栈落脚,可不是容易之事。 一行人入城后,先去了宅院落脚,准备晚些时候再出来走走看看。 “王爷、王妃,小人翘首盼着,总算是把你们盼来了。”负责玉方城诸事的管事知道萧青宁过来,早早让人收拾了院子,等着盼着他们过来。 萧青宁:“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劳王妃记挂,不辛苦的。”管事忙引着萧青宁等人往花厅去。 萧青宁头一回来玉方城,询问了一些这里的事情,知道管事将玉方城诸事安排的妥妥当当,给了赏,让他忙去,不用一直在他们跟前。 “谢王妃赏,只是王妃初来玉方城,一切都不熟悉,怕不方便。小人有个小女儿,今年十三岁了,是个机灵的,王妃不若将她留在跟前,也好带个路、解个闷什么的。”管事说道。 萧青宁一早就注意到了跟在管事身后的小姑娘,如今听管事这么一说,再看小姑娘规规矩矩的,便将人留了下来,“还是你心细,留下吧。” “三丫头,快叩谢王妃。”管事喜上眉梢,忙吩咐女儿。 小姑娘跪下,给萧青宁叩头,“多谢王妃。” “起来吧,叫什么名儿?”萧青宁问。 “奴婢花枝,爹娘都唤奴婢小枝儿。”小姑娘在家里倍受宠爱,性子有些活泼,先前规规矩矩不敢说话,也只是害怕罢了,但看萧青宁说话温温柔柔的,便也不怕了。 萧青宁又问了小姑娘几句话,便大致将人的性格摸透了,同样给了赏。 花管事见萧青宁对花枝很满意,暗暗松了一口气。让花枝跟着过来,可是他权衡了好久才定下来的,如今看来,他的决定没错。 “多谢王妃。”花枝再次跪下叩拜。 萧青宁:“出门在外,也别唤王爷、王妃的了,以公子、夫人相称便是。” “是,夫人。”花管事、花枝换了称呼。 见萧青宁这里没什么需要自己忙活的,花管事叩拜告退,离去前拉着花枝到屋外,又叮嘱一番,让她不可调皮。 花枝撇撇嘴,“爹爹,你说的,女儿都记住了,不会行差有错的。” “一定记住了。”花管事强调,生怕一个不注意,小丫头给他惹事。 “记住了,记住了。”花枝敷衍应着。 终于送走自家爹爹,花枝忍不住小声嘟囔,“爹爹就是爱操心。” 花枝跟在萧青宁身旁,要做的事儿不多,等萧青宁午睡后,忍不住缠着碧云说话。 “公子和夫人的感情真好。”先前用膳时,花枝看的可明白了,多数时候,都是公子在为夫人夹菜,可让她羡慕了。 碧云:“主子们感情好,咱们才好当差呀。” “是这个理,我爹和我娘吵架时,我都不敢凑他们跟前的。”几句话功夫,花枝就把自家爹娘卖了。 碧云笑着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碧云不知说什么好,花枝却是个嘴闲不住的,叽叽喳喳讲个不停,没多时,就将玉方城一些好玩的、好吃的地儿,都与碧云说了。碧云性子好,看着花枝,就像看小妹妹一般,便由着她说,时不时的,再附和上几句。 等萧青宁一觉醒来,准备出去时,花枝已经和碧云好成一团,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了。 萧青宁打趣碧云,“你这是白得了一个妹妹呀。” 碧云还没说话,花枝先高兴地说道,“是啊,是啊,奴婢也白得了一个姐姐。” 不说碧云、花枝如何,一行人高高兴兴出了门,去了街上。 第170章 玉方城中,随处可见怒放的榴花,那一团团、一簇簇的火红,为这地方增添许多热闹。 萧青宁一路走来,看得最多的是榴花,听得最多的也是榴花,吃的最多的,还是榴花。榴花糯米粥、榴花米糕、榴花甜汤、榴花腊肉……都是玉方城最常见的吃法,其他地方,吃不到这个味儿。 “公子,给夫人买只榴花簪子,多子又多福。”卖木簪木镯的小贩吆喝着,“公子、夫人不是本地人吧,来了玉方城,哪能不戴榴花。” 听到“多子多福”几字,慕沉脸色变得不大好,拉着萧青宁离开。萧青宁随意看看的,听见小贩主那一句“多子多福”,暗道不好,果然下一刻就被慕沉拉着离开。那日的事情,萧青宁已然看开,就是慕沉还在钻牛角尖,小贩主一句话,算是戳到了他。 小贩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公子怎就突然变脸,莫不是…… “唉,那般人儿,怎就有了那么一个隐疾。”小贩主嘀咕,显然误会了去,以为慕沉有什么隐疾,不能有孩子,那他一句多子多福,真够戳心窝子的。 小贩主自以为说的小声,不想还是被慕沉听见了,慕沉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去,神色复杂看向那处卖木簪的摊子。萧青宁没慕沉那个本事,没听到什么,但看慕沉的脸色,也能猜上几分。 小贩主忽觉脊背发凉,感觉被什么盯上,偏头望去,就见慕沉看着这边。小贩主心口“咯噔”一下,莫不是被听见了? 萧青宁戳了戳慕沉,提醒他,“走了,前头还有好些有趣的东西呢。” “好。”慕沉收回视线,拉着萧青宁继续往前走。 看着他们走远,小贩主心有余悸拍拍心口,暗暗告诫自己,以后管着些嘴,别什么都往外说。 出了这事,萧青宁和慕沉都被影响了出游的心情,没了一开始的兴致。眼看就要到掌灯时分,好些铺子都关了门,一些小摊贩,也准备着收摊回家,萧青宁和慕沉也开始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拐过一处街口时,萧青宁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四下找了一圈,在一处客栈门口看见几个熟悉身影。 客栈前,陈紫芸怒瞪着自家兄长,“都怪你,要早两日出门,咱们也不至于换了好几家客栈,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是是是,都怪我磨叽,误了时间。”陈荣卑微认错。 陈荣、陈紫芸一母同胞,兄妹俩感情好,不说这次的事儿真是他的问题,就是陈紫芸无理取闹,作为宠着妹妹的兄长,他也只能受着。 罗封看着自个好兄弟被说的灰头土脸,于心不忍,插话道,“这几日来玉方城赶热闹的人不少,咱们去拿些小一点的客栈看看,总能找到落脚的地方的。” 罗颜也在一旁劝陈紫芸,“你也别得理不饶人,陈大哥也是有事在身,才耽误了一日的。” 这几人,正是陈家兄妹和罗家兄妹。 他们住在凉城,离着玉方城有一日路程,一早儿出发,日落时候才赶到玉方城。若是平时,再晚些来,也是能寻到住处的,但这两日,玉方城里好一些的客栈都客满了,他们走了好几家客栈,都没空房,这不陈紫芸便埋怨起了陈荣。 就在几人发愁时,萧青宁的声音传了过来。 “罗姑娘,陈姑娘,巧啊。”陈荣、罗封背对着萧青宁,她只认出了陈紫芸和罗颜。 “王……”陈紫芸刚要行礼,便见萧青宁摇了摇头。 罗颜说:“公子、夫人也出来游玩,真是巧了。” 萧青宁听了他们的话,知道几人在为落脚的地方的发愁,而他们住的那处院子还有多余的客房,便邀请他们前往。 罗封想拒绝,陈荣拦住他,应了下来,“那就打扰了。” 就这样,萧青宁和慕沉带了几人回宅院,空空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回到宅院,慕沉和罗封、陈荣去了前院,罗颜和陈紫芸凑在了萧青宁身边。 罗颜和陈紫芸在景王府住了几日,在萧青宁跟前,没有太多拘束感。尤其是罗颜,自从放下了那不该有的心思,又……再见到慕沉,没了多余的情绪,和萧青宁在一处,也不会再有什么不自在的。 “夫人,你是不知道我哥哥有多蠢,也不知道以后谁家姑娘能受得了他。”陈紫芸对着萧青宁,大肆抹黑自家哥哥,“要不是他蠢,我们早两日就出门了,明明是他答应了我的,在去京城前,陪着我们好好玩几天的。” 陈紫芸说了一大通,萧青宁注意到了三字,“去京城?” 罗颜解释,“前几日,我父亲和陈叔叔都接了圣旨,凉州其他将军也有加封。” 罗颜只说圣旨加封之事,萧青宁立刻明白了其余事情。按着规矩,三品之上的武将,其家眷都要居于京城,而陈庆、罗安东此前为从三品,这一加封,不管封了什么,他们的家眷,都是要去京城的。 陈紫芸瘪嘴,“听说京城人家规矩多,我一点儿也不想去。” 说归说,陈紫芸却知道,京城她是去定了的,也是为着这,陈荣才由着她胡闹,腾出几天时间,陪着她在凉州玩上几日。 萧青宁听到她这赌气的话,失笑道,“京城规矩是多了些,不过有陈夫人护着你,总不会叫你太为规矩所困。” “王妃从京城来,可否与我们说说京城是个什么样的?”陈紫芸一脸期待望着萧青宁。 “京城啊,是个好地方,也不是个好地方。”萧青宁感慨,缓缓与两人说起京城事儿。 京城繁华,若真要说起来,只它有几条街,几条巷,就够说上好几天,萧青宁能与她们说的,只是一些该注意之事。 最后,萧青宁提醒两人,“我在京城里得罪了不少人,你们去了京城,若听见与我有关的话儿,不要凑上前去,免得被穿小鞋。” 陈紫芸想发问,被罗颜堵了话,“多谢王妃提醒,我们晓得了。” 萧青宁:“京城也不是龙潭虎穴,还是有些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的,你们也不要太忧心,用些心思,总能让自己过得更好的。” 萧青宁与两人说完话儿,见时候不早,便让花枝带她们去客房休息。 萧青宁送走陈紫芸、罗颜,慕沉也从前头回来。 慕沉走过来,问她,“可困了?” “还好,不算困。”萧青宁说道。 不知是出来走动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萧青宁这两日沉睡的时间少了些,精神头也越来越好。 “不困也早些歇息。”慕沉说着,让人送来热水。 躺到床上,萧青宁与慕沉说起陈将军府、罗将军府女眷亲属入京的事情,“你在凉州与他们多有亲近,只怕两位将军的家人到了京城,日子不会太安稳。” “不会的。”慕沉与萧青宁说起京中安排,“父皇未收回将令,他们怕我拥兵自重,便出一计,让凉州将领破格多升,从而让这些人的家属入京,想以此为牵制,好叫我手握将领,也会因这些将领心不齐而受制。” “这……”萧青宁担忧,怕慕沉因此失了凉州军心,陈将军、罗将军那里,可是一直向着他的。 慕沉:“不用担心的,父皇有安排,那些被破格提升之人,多领的虚职。” “虚职?”萧青宁直觉不对,“你的主意?” 慕沉:“阿宁真聪明。” 萧青宁琢磨着,忽然道,“你要将西北军权归拢到一起!” 慕沉点头。 萧青宁扶额,不知该说慕沉胃口大,还是该说三皇子、七皇子倒霉,“你那两个兄弟,要是知道自己为你做了嫁衣,该哭了。” 三皇子、七皇子想着不能让慕沉将凉州彻底握在手里,弄了这么一出大封,想让凉州将领受限于京城,但慕沉也想着将凉州不听话的人剔除,便顺水推舟全了他们。这一出事情,乍看之下,是三皇子、七皇子他们得了好处,但若按着慕沉的计划,最后便宜的,只会是慕沉。 “那陈将军、罗将军呢,他们家属入京,当如何?”萧青宁问。 慕沉:“他们是按规矩加封的,不存在虚职、实权一说。” “那这两府的人入京,岂不艰难?”萧青宁担忧。 慕沉捏捏萧青宁脸蛋,“陈将军和罗将军都是聪明人,会安排好的,不用担心的。” “可是……” 萧青宁还想说什么,慕沉提醒她,“时候不早了,阿宁该睡了。” 说着,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说什么。 萧青宁:“……”罢了,回头让京城中的人多注意着陈将军府、罗将军府的情况,若有个什么,也好帮忙,尤其是陈紫芸、罗颜那里。在京城中,对付女人的手段太多了,就七皇子那人品,萧青宁着实不放心陈紫芸、罗颜。 陈紫芸、罗颜都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这种风口上到了京城,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肥肉。 萧青宁还在为陈紫芸和罗颜担心,却不想第二日陈荣、罗封那里,就说了一个事儿,让她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担忧过头了。 陈庆和罗安东那里,在接到圣旨前,就从慕沉这里知道了京城里的算计,两家都是果断的,赶在圣旨来到凉州前,先给自家女儿订下婚约。如此一来,不管是三皇子还是七皇子,再要打陈紫芸和罗颜的主意,都要多掂量几分。 罗颜和陈紫芸终归还是姑娘家,没好意思与萧青宁说起议亲之事。 这日才十四,萧青宁和慕沉昨儿在城里转悠过,今儿便不想出去,打算明日再去凑那个热闹。而陈家、罗家兄妹昨儿晚些时候才到的,没玩过,用过早膳后,便出门去了。萧青宁怕他们不熟悉玉方城情况,让花枝跟在了他们身旁。 几人谢过萧青宁,带着花枝去了街上。 “夫人真是个好人。”出了宅院,陈紫芸感慨。 花枝附和道,“我们夫人,自是极好的。” 陈紫芸没比花枝大多少,也是个爱说话,两人凑在一起,一路上就没说歇过。陈荣、罗封两个做哥哥的,跟在她们后头,帮她们拿东西。 “她这性子,去了京城可咋好呢?”陈荣很为自个妹妹担心。 罗封却说,“芸妹妹这性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你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不用担心她受了委屈还闷在心里不吱声。”对比起来,罗封倒希望罗颜心思不要藏的那么深,好叫他能猜上几分,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陈荣想到什么,和罗封说,“你看罗妹妹先前见到君公子的表现,应该是真的放下,你也不用太担心的。”这一路出来,慕沉又用上了君六的名头。 “放下是放下了,但……”罗封叹气,他那妹妹,将什么都看的透,但是有些东西,真不是看透就能解决的,至少他知道,罗颜心里还没能忘记。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应下了母亲娘家侄子的婚事,罗封怕她将来后悔。 罗封这般忧心,陈荣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安慰他,“这两日,我们都多注意着点罗妹妹,看她先前追到朔城的行为,如果真有什么,总会有些不自然的。要不然,我现在就去找找,看有没有客栈,咱们不凑君公子跟前了。” 罗封白了他一眼,无声在说,昨儿都找不到空房,今天就更别想了。 两人说着话,走慢了些,陈紫芸在前头停了下来,朝他们大喊,“大哥,罗哥哥,你们倒是走快些呀,我想要这个。”陈紫芸手里拿着个小玩意摇晃。 陈荣:“……”他这妹妹,是打定主意要他做冤大头了。 还能怎么办,自个的妹妹,自个宠着,买呗。 陈紫芸买买买、吃吃吃的,玩的很高兴,连着罗颜,玩到了后头,都跟着陈紫芸疯了起来。罗封看罗颜玩的高兴,先前的担忧,总算散去不少。 能吃又能玩,大概是真没受什么影响,罗封在心里说道。 若罗颜知道自家哥哥心里想的,怕是想翻白眼,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几人玩到太阳落山时候,才回的宅院。 他们才回去,便赶上了一出热闹。 第171章 萧青宁也没想到,她人在家中坐,麻烦还能从天上来。 进入五月,日头越来越晒,萧青宁在屋里猫了好些时候,等着未时后,日头落了些,才让人搬了藤椅,在树下小睡。慕沉在屋里处理事情,抬眼就能透过窗口看见人,嘴角一直上扬着,连带处理事情都温柔了许多,日影收到密折后,差点以为自家主子换了芯子。 萧青宁刚刚有了睡意,隔壁院子里忽然传出争吵声,扰得人不能安睡。萧青宁还没来得及细听是怎么一回事,墙头树上出现一个脑袋,接着整个身子出现在视线中,然后就看见那姑娘从树上跳下,翻了两家墙头,“咚”的一声砸了下来。 听声音都觉着疼。 石清“哎哟”一声,大呼,“摔死我了。” 碧云见是个姑娘,上前扶她起来,石清笑着道谢,一瘸一拐向萧青宁走来,“这位夫人,我叫石清,住隔壁宅子,不是有意闯入你们宅子的,老巫婆一会儿就该追过来了,我先溜了,回头再来谢你。” 石清说完,问了碧云后门怎么走,一瘸一拐就要离开。 萧青宁出声拦下她,“这位姑娘,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崴到脚了,我家碧云略懂医术,让她给你瞧瞧。” “多谢夫人好意,来不及了,我先溜。”石清忍着疼,坚持要离开。 石清坚持离开,萧青宁也不好强留人,只让碧云送她去后门。 隔壁石家宅子正门与萧青宁这处宅子在一条巷子上,但小门却是一个朝西,一个朝南。石清怕遇上石家过来抓她的人,不敢走正门,却不想刚出后门,就见钱氏带着人等在外面。 钱氏算准了石清的心思,没去正门,而从侧门出,拐了弯在这里守株待兔。 看见石清,钱氏笑,“我看你还往哪里……” 啪—— 石清猛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一脸哀求模样看着碧云,“能不能让我在这里躲躲,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这姑娘留在这里就是麻烦,碧云望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我、我……”石清绞着手指,一脸羞愧,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话没有可信度。 碧云还没说什么,外面的人梆梆梆敲门,钱氏高声喊道,“石清,你给我出来,别以为你躲别人家里,我就拿你没办法。” 石清可怜兮兮望着碧云,生怕碧云将她赶出去,就她现在这半残的模样,一旦出去,必定逃不掉。 碧云让石清回院子找萧青宁,这里交给她就好。 “那老巫婆不讲理的,你别出去。”石清抵着门,不走开。 “不用担心,他们奈何不了我,再让他们嚷嚷下去,扰着主子,我可就要倒霉了。”碧云说着,直接凭轻功翻墙出了院子。 石清惊掉了下巴,脱口而出,“这莫不就是话本子里飞檐绝壁的功夫?” 钱氏看见碧云从上面下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指着碧云道,“把石清交出来,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碧云轻笑着,“我可没那闲心管你们的事儿,只是你们太吵了,惊扰了我家主子,我可担待不起。” 碧云不想与他们废话,直接夺了家丁手里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徒手掰断了扔在地上,“我家主子喜静,你们再在这里扰闹,就是这下场。” “你——”钱氏被吓得后退两步。 碧云不再多话,当着他们的面,轻身跃上墙头,回了院子。 石清在里面,看不到外面情况,但凭那几句话,那掰断木棍的声音,也能想象得到那个老巫婆的嘴脸。想着老巫婆被吓得变色,石清便心情大好。 碧云回到里头,外面的钱氏果然不敢再如先前那般大喊大叫,只瞪着那紧闭的门,似要把它看个穿。 “走吧,我带你回去见主子,是留是走,看主子怎么说。”碧云扶着石清回院子里。 这回,石清没有拒绝,和碧云说了一声“多谢”,一起去见萧青宁。 外头,钱氏憋着气,问身边之人,“这是哪家的宅院,可打听清楚了?” 石家搬到这地方没两年,一直没见过隔壁宅子里的主人,后来听人说,这家主人不在这里常住,便没再注意这边。昨天萧青宁过来时,钱氏没遇着,只听下人说,隔壁主子家来人了,看着不是寻常人家。钱氏留了心,让家中婢女盯着这边情况,想看看是什么人家,值不值的费心思结交。 钱氏还没来得及摸清情况,便出了石清之事,若不是记着下人昨日的话,她就闯进去拿人了。 “回夫人的话,六宝让人盯着,说是见那四宝斋的花掌柜来过这里,花掌柜的女儿也跟在那对年轻夫妇身旁,这处的主人,好像是四宝斋掌柜的亲戚。”钱妈妈说道。 听到这话,钱氏哼了一声,“原来只是四宝斋掌柜的亲戚,本夫人还当什么贵人呢,既是他家的人,老爷生意上也算与他们有往来,咱们去前边敲门,将石清带回去。那个小蹄子,真真会给我惹事。” 院子里头,石清和萧青宁说了前因后果。 “那老巫婆想石溪拿我的榴花盆景去选榴花仙子,我偏要她竹篮打水一场空。”石清口中的老巫婆,也就是钱氏,是石掌柜的续弦夫人。 钱氏有个只比石清小一岁的女儿石溪,对石掌柜原配留下的女儿,怎么看都不顺眼。只是她极会演戏,在石掌柜面前很是贤良,没少个石清下套,石清还小的时候,不懂事,被钱氏算计了不少,以至于石掌柜以为石清不懂事,事事和钱氏作对,对石清的话不大信。 石清如今也不指望自家那个有了后娘成后爹的亲爹为她做主,平时极少和他们凑在一起,只一心侍弄自己喜欢的花花草草。 石清养的榴花,品相极好,约莫是半个月前,钱氏和石溪悄悄将她院子里养的最好的那盆榴花换走,想让石溪拿那花去选榴花仙子。石清知道她们做的事,没有声张,这几日该干嘛就干嘛,就在钱氏和石溪以为石清认命了时,她们忽然发现她们从石清那儿拿来的榴花盆景,一下子枯死了,这不就闹起来了。 石清朝着自家院子哼唧两声,“我自己的花儿,我想让它红红火火,就红红火火,我想要它枯死,它就只能枯死。” 不得不说,石清这性子,对了萧青宁胃口。 萧青宁好奇,“那你爬树翻墙,又是为了什么?” 花已经枯死,那钱氏若还要在石掌柜面前演戏,就不能对石清如何,怎会逼得她翻墙逃跑。 说起这个,石清就来气,“我这不是阴沟里翻船,被背叛了。”石清今年十六了,钱氏半点没有为她说门好亲事的打算,她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石清偷偷养了一盆榴花,想在今年拿去参选榴花仙子,她搁在自家院子的那些,都没她藏起来的那盆好。钱氏发现她为石溪选的那株花枯死,冲到石清院里找她算账,石清故意气她,让她看满院子里枯死的榴花,开嘲讽道,“二娘,你看这所有的花都枯死了,二妹那里,可怎么办好哟。” 大概是石清的模样太气人,钱氏被气的失了智,顾不得再演戏,吩咐人就要打她。石清是石掌柜的女儿,钱氏不敢弄死她,但跟着石清的丫鬟,钱氏便没了顾忌。那丫头看钱氏要打死自个,害怕了,就把石清藏着的事情说了出来。 有那么一盆更好的榴花存在,钱氏哪还顾得上打杀丫鬟,当下就要逼石清把花交出来。石清被自个丫鬟出卖那一刻,暗暗庆幸,幸好她谨慎,那花被她藏哪里了,只有她一人知道。 钱氏想抓住石清,逼她拿出榴花盆景,石清多年筹谋,自不会束手待毙,便有了萧青宁看到的这一出。 萧青宁听完前因后果,只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君夫人,您好人做到底,让我在你这躲两个时辰、不一个时辰就够了,等我那糊涂爹回来,老巫婆就不敢那么嚣张了。”石清拜托萧青宁,“等我晚上溜出去,一早儿将榴花送到东大街上,老巫婆就拿我没辙了。等我选上榴花仙子,她就别想再拿捏我的婚事。” 玉方城选榴花仙子,要求十三至十七岁的未婚、未定亲女子参选,被选中的姑娘,在榴花娘娘庙侍奉榴花娘娘一年,而后归家。这些归家的女子,被看作是有福之人,多的是好人家求娶。石清若选上榴花仙子,钱氏再想作贱她,能被玉方城的百姓扭送到府衙去。 萧青宁:“石姑娘就这般确定自己能被选中?” “当然,我的榴花,是最好的。”说到自己喜爱的榴花,石清脸上张扬着自信,“前几年的榴花盛会,我都去看了,她们被选中的花,都没我的好。” 萧青宁:“石姑娘这般说,我倒是好奇了,我和夫君赶上玉方城的榴花盛事,很期待石姑娘的榴花。” 一听这话,石清就明白萧青宁是愿意帮她的,忙向她道谢,同时说道,“不会叫夫人失望的,只可惜被选中的榴花盆景不能送人,不过夫人放心,以后我还能养出更好的,到时候给你送去。”说起这个,石清开始心疼自己院子里的那几盆,那几盆说不上是最好的,但也比外面卖的好,就那样都枯死了,还是太可惜了。 但要重来一次,她还是只能那样做,别无选择。 “那便先谢过石姑娘慷慨。”萧青宁这样说着,但没把石清的话放心上,毕竟他们不会再这里多留,等他们离开了玉方城,再要见石清,不大可能的。 萧青宁没把石清的话当真,石清却是认认真真记下了,记着自己欠萧青宁一盆上等榴花。 说话间,门房进来传话,说隔壁石夫人拜访。 萧青宁吩咐碧云,“带石姑娘去屋里,为她仔细看看脚踝上的伤,石夫人那边,不用担心。” “是。”碧云应了一声,带石清去了屋里。 石清:“君夫人,要小心啊,老巫婆那人,不讲理的。” “不碍事的,这宅子,可不是什么人想来都能来的。”萧青宁说。 好霸气的话儿。 石清深吸一口气,心想她莫不是走大运了,遇上钱氏惹不起的贵人了? 后来,知晓萧青宁身份,石清才知自己有多幸运,这哪是走大运,分明是遇上了她这辈子都不敢想的福缘。 萧青宁和石清说话时,慕沉在屋里,没出来,这时候看萧青宁一个人要去前头,立马追了出来,走在她身边。 萧青宁:“一点小事而已。” “走吧。”慕沉牵起萧青宁的手,拉着她往前厅去。 钱氏、石溪被请到前厅,看着屋里布置,有种恍惚的感觉。尤其是钱氏,望着屋里各种值钱物件,开始怀疑家中下人打听到的消息,这宅子的主人,真的只是花掌柜家的亲戚吗? 钱氏这点疑惑,在看见萧青宁和慕沉走来时,变成了肯定。 这样出色的男女,绝不可能只是花掌柜家亲戚那么简单。钱氏暗恨那些下人办事不利索,竟连这两人的情况都没打听清楚。 至于石溪,在看到慕沉时,忍不住理了理衣袖,不自然的低下了头,只那发红的耳根,泄露了她的心绪。 萧青宁:“不知石夫人上门,有何事?” “君公子,君夫人,小女顽劣,翻墙进了你们宅子,我是来带她回家的。”钱氏一副良母做派,“那孩子,打小没了母亲,被我们放纵了些,若有打扰你们之处,还望勿怪,我回去便说她。” 萧青宁:“石姑娘进了我这宅子,与我也投缘,我留石姑娘坐会,夫人应当不介意吧。” “这……”钱氏为难,这两人要是看着好欺负,她自己要人就是,偏偏他们看着不是好欺负的,她先前的打算,也做了空。 不得不说,钱氏看人下菜碟这功夫,甚好。 这时候,石溪抬起头,一脸娇羞看向慕沉,“公子,我那姐姐,惯会骗人,你不要被她骗了。” 萧青宁:“……”又一个窥觑她男人的。 陈紫芸、罗颜几个回来,刚到正厅,看见石溪娇羞说话,心里“哦呵”一声,有热闹瞧了。 陈紫芸看看石溪,又看看萧青宁,在一旁道,“哪里来的不知礼数的丫头,想勾引男人前,也先照照镜子,看看这个模样啊。” 陈紫芸说话很直白,石溪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再看慕沉看都不看她一眼,眼泪瞬间下来了,哭着跑出去。 “溪儿——”钱氏担心女儿,顾不上其他,追着石溪离开。 “出什么事儿了?”罗颜问。 萧青宁将石清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 陈紫芸:“夫人,也就你性子好,那样的母女,直接将人挡外面便是,省的碍了眼睛。” 萧青宁:“……”要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她便将人拦外面了,不费这个时间。 不过,还是怪某人太祸水了。 萧青宁看着慕沉俊美容颜,嘀咕道,“你这模样,真是太招人了。” “我这就让人去挖了她的眼睛。”慕沉说。 曾被景王殿下所迷的陈紫芸,猛地捂住自己眼睛。她发誓,她真的只是欣赏美,没其他任何心思。 萧青宁扶额,“不要那么血腥,夫君长得好,哪能还不让人瞧了。”不过,欣赏归欣赏,生出觊觎之心,就不该了。 “阿宁最好。”慕沉拉过萧青宁的手,回后院。 被无视的四人:“……”他们不该在这里,他们应该藏地缝里。 第172章 石溪哭着回了石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捂着被子哭得伤心。 石家在玉方城也是富有人家,有钱氏在,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与人结交,石溪都没受过什么委屈。再有,石溪的容貌,不说绝色,也称不上丑。陈紫芸那番话,可以说狠狠在石溪脸上抽了一巴掌,这叫在家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娇小姐如何受得了。 若说陈紫芸的话叫石溪觉着难堪,恨不能撕了陈紫芸那张嘴,那么,慕沉看都不看她一眼的样子,则叫她生出浓浓的挫败、不甘、怨恨、委屈……总归情绪复杂极了。 钱氏在屋外听着女儿哭得伤心,很是心疼,在外面敲了两下门,“溪儿,娘亲进来了。” 屋里头,石溪没有应声,也没个动静。钱氏等了一会儿,摆手让身边下人退下,自己推门进了屋子。钱氏进去后,钱妈妈关上门,退到院子外头守着,不叫人靠近,听到不该听到的。 钱氏进入屋中,就见石溪伏在床上哭得伤心,身子颤抖着。钱氏山区,坐到床边,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慰,“溪儿不哭了。” “娘。”石溪扑倒钱氏怀中,“他怎么能不看我呢?” 钱氏本以为石溪是因着陈紫芸的话委屈难过,但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她的女儿,更多的是为君公子伤心呢,只是那君公子气度不凡,他的夫人亦气度不凡,她的溪儿,在她眼里是最好的,但在那等人跟前,终归是妄念了。 钱氏想为石溪求个好归宿,在她看来,那君公子,好是好,只是与她的溪儿不是一路人。 钱氏拍着石溪的后背,用一种过来人的口气劝说她,“一转眼,娘的溪儿也大了,到了能相看人家的年纪,只是那君公子,你便不要想。” “娘,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石溪的声音变得尖锐,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她一眼便看中了君公子,她娘却给她泼冷水,她快要气炸了。 钱氏叹气,“你要不是我的女儿,我也就不会这样说了,那君公子一看就家世不凡,你作贱自己与人为妾,日子能好了去。听娘一句劝,不要再去想那君公子,等你选上了榴花仙子,娘亲为你寻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嫁过去,做正房夫人。” 石溪却不听劝,只道,“若是他,做妾我也是甘愿的。”想着慕沉看萧青宁的温柔,石溪痴痴地笑了。 钱氏忽然很后悔,后悔叫石溪跟她去了隔壁,生出了这等心思。 钱氏还未来得及训斥石溪,石溪痴痴自说自话,“我不要去选榴花仙子了,榴花仙子要侍奉榴花娘娘一年,我等不了。” 钱氏听到这话,更是气得肝疼,“溪儿,你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怎么能自甘堕落的,你当姨娘是好当的,不说处处受气,就是将来有个孩子,也是庶子,你糊涂啊。”若那君公子平凡一些,钱氏还能为石溪想办法,但那样的人,养出那样人物的人家,想也知道寻常不了。 钱氏对石溪,是真真儿一心为着她打算,不然,若石溪真能攀上高枝,于石家也是大好的。 石溪:“我不管,我就是认定他了,娘亲要是不帮我,我就自己想办法。” 钱氏哪敢让石溪自己去想办法,忙应道,“你真铁了心,娘亲帮你便是,不过,明儿的榴花仙子,你必须得去。” “我……” 钱氏不给石溪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榴花仙子是福气、美好的象征,有这么一重身份在,你才能更好的如愿。你看看前些年的那些榴花仙子,哪个没寻得好人家,哪个没被夫家好生敬着。” “可是,榴花仙子要侍奉榴花娘娘一年。”石溪也知道榴花仙子这名头的好处,只是还惦记着隔壁之人不是玉方城之人,不会在玉方城久留。 钱氏:“你必须去选榴花仙子,不然,娘也帮不了你。只是一年而已,等你选中榴花仙子,咱们先定下来,还怕来年他不来接你吗?” “可是石清那个贱人把那几盆开得最好的榴花都毁了,我拿什么去选?”说到这个,石溪就恨得牙痒痒,但想到也是石清的缘故,她才有幸见到那人,一时对石清少了几分怨恨。 钱氏:“石清的丫鬟不是说了,她还藏了一盆更好的,只要咱们拿到它,你还愁选不上榴花仙子吗?石清想参选榴花仙子,就不可能一直躲着,咱们让人盯着她,等她去拿花时,还怕拿不到。” 看钱氏把一切都想好了,石溪赖在她怀里撒娇,“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为你打算,为谁打算。”钱氏这般说着,却不是这么想的。 安抚好石溪,钱氏离开,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钱氏回去后,留钱妈妈在屋里说话,将其他人打发了出去。 钱妈妈听完钱氏说的,也和钱氏一样担忧,“小姐这……” “你现在就想办法将隔壁那家人的情况打听清楚了,不可有任何差错。”钱氏一手拄着脑袋,一手轻按太阳穴,显然被石溪闹得不轻,心烦的很。 钱妈妈大惊,“夫人,小姐一时糊涂,您怎么也……”跟着糊涂,与人做小,那受的委屈可大了。 钱氏:“溪儿现在一心就想着君公子,我说什么都不管用,还不如顺了她,等榴花盛会结束,君公子离开,一切成了定居,溪儿闹腾,也不至于误了大事。” 闻言,钱妈妈明白了,钱氏忽悠石溪呢,如今,还是明天的榴花盛会最重要。 钱氏:“叫人盯紧了隔壁,石清一出来,就跟着她,一定要把她藏着的榴花拿到手。本夫人就不信了,那小贱人能藏一辈子。” 钱氏不待见石清,也不得不承认,石清养榴花有一套的,她养出来的榴花,比她以前见过的都好。 “夫人放心,都安排人盯着呢,大小姐一出来,咱们跟上她。”钱妈妈说。 钱氏叮嘱,“一定要小心,别叫那贱人发现了,又出幺蛾子。” 这厢,钱氏还打着钱清的主意,隔壁陈紫芸看到钱清,自告奋勇要保护她。 石清从墙头掉下来时,伤了脚踝,好在只是错位,没伤及骨头。碧云给她用了药,提醒她这些日子少走路。石清想参选榴花仙子,不走路是不可能,为此少不得要受些罪。 石清:“只是受些痛,我还能忍,明日的榴花盛会,我一定不能错过。” 知道石清想用榴花仙子名头摆脱继母拿捏,萧青宁给她出主意,“离开那个家,能解一时之围,却不是最好的打算。你那继母不是擅长伪装,你便撕碎她的伪装,好叫你爹看明白身边之人是个什么样的毒妇。” 石清不了解萧青宁,听萧青宁为她出主意,很是感激。 只有碧云抬头望望屋顶,她敢发誓,她家主子绝对是在报复,报复石溪对慕沉生出的心思。 石清:“我爹不会信我说的。”不然,她也不至于被钱氏欺压至此。 萧青宁:“你可以让他不得不信,有些事情,假的就是假的,总会有破绽。” 陈紫芸在一旁附和,“就是,那是你家,凭什么是你腾出地方让他们。” 石清被她们说的很心动。 “可是,我该怎么做?”石清对着石掌柜,是彻底失望的,不敢想有朝一日石掌柜发现钱氏的真面目。最主要的,钱氏还有一个儿子,石掌柜将那儿子看的很重要,为着儿子,石清相信她爹就是知道了实情,也不会休了钱氏。 陈紫芸:“这还不简单,钱氏不是会伪装,你就让你爹亲眼看见她怎么作恶,亲耳听见她的毒计。” 陈将军府里除了陈夫人,还有别的女人,陈紫芸是被养的心思简单了些,但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再说了,看着陈夫人如何管理后院,也要看出点经验来。 “能做到吗?”石清半信半疑。 萧青宁:“钱氏不是想要你的榴花盆景,现成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如何不能做到了。” 不说萧青宁亲自搞垮了阮氏、靖宁侯府,很有经验,就是陈紫芸、罗颜,现在心里也是有了计划的。 机会是现成的,帮着她的人也是有的,石清要还不知道怎么选,就是傻子了。 听完萧青宁的大致计划,石清豁然开朗,再看萧青宁,神情有些古怪。在她看来,君夫人这样的人物,实在不该和后宅阴私事扯上关系。等后来,石清知道了萧青宁曾经做过的事情,才知道她这点事儿,和萧青宁遇见的事情比,就是小巫见大巫,没有可比性的。 “多谢夫人。”这半天时间,石清发现,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多谢”两字,也不知这份恩情,她有没有机会报答。 萧青宁轻笑,“我也不是要帮你,只是看你那妹妹不顺眼,顺便罢了。” 石清:“……”她看君夫人温温柔柔的,但做的事情,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罗颜、陈紫芸曾见过萧青宁是怎么对付万清的,对于萧青宁说出这样的话,半点不意外。 送走萧青宁几人,石清陷入沉思,而后自嘲一笑,“想那么多做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她们能图你什么。” 石清隐隐觉着萧青宁几人的身份都不简单,只是她们不说,她也不会问,免得惹了人不快。有些人就是那样的,明明没做什么,但在一起的时候,便能发现自己与她们格格不入。就拿君夫人和罗姑娘来说,她们有些习惯,是那么的相似,就像刻入骨血的一般,她学不来,强迫自己去学她们,也不伦不类的。 萧青宁不会刻意提起自己的身份,但也不会掩饰一些习惯,石清会有这样的疑惑,也正常。 萧青宁给石清说的计策,其实并不能称之为计策,甚至隐隐有几分简单粗暴。石掌柜不是被钱氏蒙蔽,那就将石掌柜弄出来,让他好好看看他眼里的好妻子、好母亲,都背着她做了什么事情。 石清将最后一盆榴花藏在了东城外,天还没亮,她便出了宅子,往城东去。钱氏的人得了死了,一晚上不敢合眼,就怕误了事情。看见石清出来,忙悄悄摸摸跟了上去。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身后,也跟了一人。 钱氏为了方便行事,夜间寻了由头,让石掌柜去了姨娘房里。而石掌柜,明明记着自己搂着美娇娘睡觉,却突然出现在了荒野,还动不得,说不得,心里很是害怕。 钱氏得知石清出了隔壁院子,怕再生意外,忙让钱妈妈伺候她起身,准备亲自去取石清藏着的榴花。钱氏谨慎,倒叫萧青宁先前安排的一些安排派不上用场。 为着榴花盛会,这日,玉方城比往日提前一个时辰开城门,石清顺利出了东门。 石掌柜被藏在草丛中,寻思着自己惹了什么仇人,却见一人朝这边过来,等人再走近些,石掌柜大惊,他女儿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她叫人把他弄到这里来的。 石清从石掌柜藏身的草丛前走过,找到自己藏花的地方,将花取了出来。 这盆花,是石清这几年的心血,抱着它,石清心里生出无限满足。 石清抱着花走出几步,跟着他的两人从暗处出来,其中一人道,“大小姐,将东西交给我们,夫人还能给你安排好归宿。” “呵。”石清冷笑,“钱氏给我安排好归宿,我怕消受不起。” “大哥,和她废话什么,抢就是了。”一人说着,就要上前。 石清大喊,“站住,你们再过来,我就砸了它,钱氏要这花给石溪选榴花仙子,花毁了,你们也完了。” “呵呵,夫人说了,这是大小姐最后的倚仗了,大小姐舍不得的。” 石清:“它是我最后的倚仗,毁了或是被你们抢了,没太大区别,你们说我舍不舍得。退一万步将,我就是舍不得,为了不让钱氏得逞,我也会舍得的。” 两人被石清说的不敢上前,僵持之时,钱氏赶了过了。 看见钱氏,石清又是一声冷哼,“二娘为了石溪,还真是用心啊,这么早就起身了。” 钱氏没管石清说了什么,只死死盯着石清手里的榴花,心想,稳了。 钱氏敢保证,石清手上的榴花,绝对是她见过最好的。 钱氏:“石清,你手里的花,本夫人要定了,你若毁了它,只怕你娘的灵位也要毁了。” “你敢。”石清嘶吼,“你敢毁我娘灵位,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钱氏大笑,“老爷只会知道,是大小姐贪污,毁了姐姐灵位。” “你——” 钱氏:“大小姐觉着,老爷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石清沉默,看向石掌柜藏身的地方。 那一刻,石掌柜似乎看懂了石清的表情,似乎在说,这就是你认为的好女人,背后面目是这样的狰狞可怕。 一直不能动的石掌柜,在石清看过来时,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石清收回视线,和钱氏说,“你会遭报应的。” 钱氏并不在意石清的话,只问她,“要你娘的灵位,还是要你手里的榴花,我告诉你石清,就算你抱着这花,得了榴花仙子名头,也不过能逃一年,本夫人照样能拿捏你的亲事。你听话,本夫人就给你选个好夫家,不然,米氏粮行的二掌柜,可是一直想要你给他做填房的。” 米氏粮行的二掌柜,比石掌柜年纪还大,最重要的,那是个人渣,被他祸祸了姑娘,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回,石清还没说话,藏着的石掌柜,先冲了出来,给了钱氏一巴掌,怒红着眼睛问钱氏,“你要给清儿选什么样的夫婿?” 钱氏懵了,看见石清嘴角扬起的笑,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想着自己被算计,钱氏愤怒的冲向石清,“你这丫头,怎么能陷害我。” 钱氏的目标,不是石清,而是她手里的榴花。石掌柜出现在这里,她就知道自己的谋算不能成了,既然如此,她也不能让石清得意。 碧云从暗处出来,带着石清避开钱氏。 石清:“二娘,我敬你是二娘,只是这些年,你都是如何待我的。你以往任何待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想毁我的榴花,毁我的未来,我不会原谅你的。” 石清一番作戏后,让碧云带着她离开。 至于石掌柜、钱氏接下来如何,和她就没关系了。 她等了许久的榴花盛会,就要开始了。 第173章 五月十五这日,参选榴花仙子的姑娘们早早带了自己的榴花来到东大街,从负责登记的人手里领取木牌,写上编号,带自己带来的榴花放置站在长街中间,等着人们品鉴、评选。 府衙的人,用红绸拉起隔离带,除了负责这次盛会的人,各处前来凑热闹的人,不得越过红绸。 越来越多的榴花出现在红绸隔离带中,也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看着各有姿态的榴花盆景,送上一声声赞美。 萧青宁第一次来玉方城,第一次看见这般多的、千奇百怪的榴花盆景,忍不住啧啧称奇,“榴花还能这样形态不一,各有特点,不比那些名花逊色。” 看过这样一场榴花盛会,其他地方的榴花,恐难再入眼。 有这感受的,不止萧青宁一人,但凡第一次这时候来到玉方城的人,基本都有这样的感受。甚至有书生、才子诗兴大发,当场留下佳句。 这些榴花,从街头往街尾排列,萧青宁也从街头往街尾去,走走停停。遇着叫人眼前一亮的,便多停一会,看见寻常一些的,便走得快一些。 走过大半条街时,萧青宁才见着石清的,放眼过去,萧青宁瞧见一株最漂亮的,直觉告诉她,那就是石清的,也是她见过的这些榴花中最好看的。 萧青宁和慕沉走在一起,实在耀眼,石清也看见了他们,只是他们一个在左侧,一个在右侧,中间被隔了去,只能远远打个招呼。石清指着自己的榴花,无声问萧青宁,她的榴花,是不是最好的。 萧青宁笑了笑,冲她竖起大拇指。 得到萧青宁的肯定,石清忽然笑了,迷了不少人的眼。 街边一处酒馆上,祝禹吩咐身边之人,“去打听看看,那是哪家姑娘?” “哥哥这是心动了。”祝禹对面,祝齐儿打趣。 祝禹挑眉,“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哥哥要等上一年才能叫人去提亲,而届时,去那姑娘家提亲的人家,不会少。”祝齐儿给自家哥哥泼冷水。 祝禹:“你就知道她能当选今年的榴花仙子?” “哥哥何必明知故问,只问哥哥,她那株榴花,比之我去年那株,如何?”祝齐儿问道。 祝禹没立即回答,而是将视线落在石清带来的那盆榴花上,过了一会儿后,吐出两字,“更甚。” 原来,这祝齐儿便是去年榴花盛会选出的榴花仙子,石清的花儿能得这么一个评价,可见有多好。 祝齐儿朝祝禹挤挤眼睛,“我看那姑娘脚上似乎有伤,哥哥抓紧机会哦,时间差不多了,我便不陪哥哥了。” 祝齐儿说完这话,起身离开。 祝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自家妹妹的意思,依旧坐在那里喝酒,又过了一会,他后知后觉想起什么,脸上浮现焦急之色,直接从二楼跃下,凭轻功落到了对面。 祝禹露出这么一手,旁边之人忍不住为他喝彩。祝齐儿刚出酒楼,看见自家哥哥迫不及待的想要接近石清,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这哥哥,算是栽了吧。”然而,看到石清那盆榴花,又觉着自家哥哥栽了也没什么不好。她喜欢花花草草,遇上这么一个能把榴花养的这般好的人,迫不及待的想和她交流经验。 祝齐儿暗暗告诉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这一时,便往东大街街头去。 萧青宁和石清打过招呼后,也没多逗留,继续往街尾去,也就没看见这么一出。见过石清的榴花,再看其他的,便觉得没多少看头,萧青宁脚下走快了些。 一个多时辰,萧青宁从街头走到街尾,将这里的榴花看了遍,而后和慕沉穿过小巷,避开这边的热闹。 这日,若说东大街摆满了榴花,那隔壁的街上,便摆满了小摊,卖什么的都有。早些时候,东大街热闹,等东大街的热闹结束了,便是这边最热闹。 萧青宁前日逛过小摊,这时候,没多少兴趣,早早和慕沉去了位于东大街街头的酒楼,在这里,能看到榴花盛会的评选的结果。 石清的榴花太出色,早早被选出来,送到了街头筑起的高台上,等着最后的评选。 萧青宁在包间中,看见石清和人挤在楼下,让碧云下去,请他们上来。 看见萧青宁,石清很高兴,“君夫人,你们不多玩会儿?” “看得差不多了,便来这里等着,看你如何当选呀。”萧青宁打趣。 石清红了脸,有些局促,当着萧青宁的面,她能放大话,但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萧青宁看她这般,换了话题,问她,“这位公子是什么人,你也不为我们介绍介绍。” “这是祝公子,先前帮了我一回,是个好人。”石清说道。 被说是好人的祝禹,黑了脸。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心怀不轨。 萧青宁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乐了,心想,也就石清傻傻的以为这是个好人了。 慕沉让两人坐下,介绍自己道,“原来是祝公子,在下君六,这是内子。” “君公子,君夫人,打扰了。”祝禹朝两人抱拳。 祝禹看见慕沉和萧青宁时,便猜两人身份不凡,等坐下后,一番交谈后,更觉这两人身份不简单。祝禹看向石清,琢磨这小丫头从哪里认识了这等人物。凭祝禹的本事,早从石清口中,将她的家世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祝禹还在猜测慕沉和萧青宁身份,不想自己先被人捅出了身份。 临近午时,陈家兄妹,罗家兄妹也来到了酒楼,这地方,是他们先前就约好的,很快由着小儿引路,来到包间中。 看见祝禹,陈荣脱口就问,“祝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怕祝大人逮着你读书了?” “祝大人?”石清看向祝禹,想他给个解释,祝禹先前对她说的,家中经商,小有薄产。 祝禹:“……”掉马来的太快,他还有救吗? 兄弟,你坑我啊。 陈荣看祝禹神色,很奇怪,追问,“不至于吧,你现在这么胆小,这就被吓到了,还是说郡守大人又摧残你了?” “郡守?”石清想起来了,玉方城中就有一位祝大人。 如果眼神能杀人,祝禹绝对先杀死陈荣再说。 “石姑娘,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祝禹一句话没能说完,在石清愤怒的眼神中没了声音。 石清:“祝公子不用解释,石清明白的。” 祝禹:“……”不,你不明白的。 这个时候,陈荣要再不知道自己闯祸了,就是蠢货了。可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君夫人,我先下去准备。”石清和萧青宁说了一声,离开了包间。 祝禹想去追,最终还是放弃了。 陈荣:“不去追?” “这时候,我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祝禹很有自知之明。 陈荣愧疚,将他们是如何认识石清的,说与他听,同时提醒自个好兄弟,“石姑娘这些年不容易,你还是多想想。” 也是这时候,祝禹才明白,为何先前石清说起自己家人时,眼里会露出迷惘。祝禹顾不及其他,对着几人抱拳,说了一声抱歉,去寻石清。 祝禹和石清如何,萧青宁不会多问,只不过,“这位祝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荣:“他呀,有才华有能力,但一心想着逍遥,祝大人为此,没少头疼。我估摸着,要不是今年春闱结束了,他还不会回来呢。” 萧青宁和慕沉先前就觉得祝禹不简单,如今再听陈荣这么一说,更觉这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人物,让他逍遥,实在有些可惜。 萧青宁和慕沉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有能力的人,多一个,是一个。 凉州如今缺人啊。 跟在石清身边的祝禹,忽觉背后一凉,总觉得被什么人盯上了。 祝禹抬头望了望酒楼,寻思着,不会吧。 但想想陈荣、罗封他们面对那位君公子时的态度,忽然真相了。 听闻景王殿下、景王妃都是风华无双之人,而这两人前些日子离开了贺城,在凉州游玩。 祝禹再看石清,心想,这丫头,怕是至今还不知道那两人的身份吧。 祝禹、石清今后如何,现在暂且不说。 午时过后,筑起的高台上共摆起了十盆榴花,它们的主人,也被请上高台,今年的榴花仙子,将从这十人中选出。 石清不出意外的被选为榴花仙子,被祝齐儿带着离开,去改装。之后,便是被人簇拥着,坐在用榴花扎满的轿撵上,前往城外榴花娘娘庙。 酒楼上,陈紫芸很为石清高兴,“石姑娘总算得偿所愿了,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几人都为石清高兴,说走就走。 不过,几人还没走出包间,夜一忽然出现,递给慕沉一份密信。 慕沉看完,沉了脸色,萧青宁在他身旁,也看到了密信上的内容,同样的沉了脸。 陈荣几人看两人忽然变色,不用想也知道出事。 “榴花娘娘庙我们不去了,你们见了石姑娘,替我向她道一声恭喜。”萧青宁说道。 陈荣几人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看着萧青宁和慕沉匆匆离开。 “我们要跟上去吗?”陈紫芸呆呆问。 陈荣敲了敲她脑袋,“你想多了。”就他们,跟上去能有什么用,如果有用,凭他对君六的了解,是不可能瞒着他们的,那人,骨子里可黑了,能累死一个是一个。陈荣想起祝禹,有些不地道的笑了。 确实如陈荣所想,夜一送来的密信中,说的事情他们帮不上什么忙。 京中,四皇子和那云雅公主给了所有人一个大惊雷。 先是四皇子妃病逝,四皇子恳求皇帝允许他为王妃风风光光下葬,而后在四皇子妃的葬礼上,七皇子欲对那云雅公主不轨,以此求得与戎狄联姻。不过,七皇子的计划没能成功,反而是四皇子为救那云雅公主,与那云雅公主有了肌肤之亲。再然后,四皇子向皇帝请罪,同时提出迎娶那云雅公主,戎狄那边同意公主与四皇子联姻,但因四皇子妃刚刚病逝,要求等四皇子为四皇子妃守孝一年,再行大婚之礼,如今只做赐婚。 大丰、戎狄和亲人选定了,呼延赫即刻向皇帝请辞,想去贺城玩几日,如今已出了京城,一路北上。 四皇子与那云雅定下婚约,皇帝解禁四皇子,如今京城一团乱呢。 按着密信上说的,呼延赫不日便到贺城,萧青宁和慕沉现在回去,等回到贺城,呼延赫说不定也到了。 萧青宁和慕沉没回宅子,直接出了玉方城,等夜一追来。 石清被祝齐儿带去改装,祝禹打算先到榴花娘娘庙,届时再寻机会和石清说话。想着自己不招石清待见,祝禹打算与陈荣他们同行。 祝禹还没走到酒楼,便见慕沉和萧青宁急匆匆离开,心下狐疑,忍不住想出了什么事情。 猜到两人身份,祝禹一时五味杂陈。 祝禹想了想,还是进了酒楼,去了先前的包间,打算找陈荣要个准信儿。 祝禹过来时,陈荣几人正走到包间口。 看见祝禹,陈荣有些心虚,“祝兄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有点事情向陈兄请教。”祝禹说着,进了包间,关上门。 陈荣:“祝兄想知道什么?” “君公子可是那人?”祝禹朝着贺城方向,恭敬一礼。 陈荣早就猜到祝禹会觉察出慕沉、萧青宁身份,这会儿也不隐瞒,只道,“祝兄觉着,那般两人,除了贺城那两位,还能是谁,君公子对祝兄多有欣赏呢?” “我——”祝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陈荣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有心结,不想入官场,只是凭祝兄之才,不入官场,可真的甘心。” 当然不甘心,只是……祝禹握紧了拳头。 陈荣:“祝兄若当真不想,只怕要出去避避风头,君公子行事不拘一格,被他看重,是幸运,也是不幸。”说起这个,陈荣想抹一把心酸泪。 祝禹:“容我想想,这会儿,咱们还是先去榴花娘娘庙吧,石姑娘当选榴花仙子,咱们去送上祝福。” 第174章 出来时走走停停,一行人十余日才到的玉方城,回去时快马加鞭,次日夜间便回到了景王府,前后不过一日半功夫。 日影知晓他们回来,匆匆来到青华苑请罪,“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四皇子与那云雅公主定下婚约,便身负大丰、戎狄联姻之责,为着短暂的与戎狄的和平,皇帝也要为四皇子解禁,予他风光。四皇子能成事,定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他们奉命盯着四皇子,却出了这样的纰漏,日影又恼又恨,才会一见着慕沉便是请罪。 慕沉:“自己去领罚。” “是。”日影脸上浮现喜色。 萧青宁看着这一幕,想说京城之事也不全怪日影失职,但念及慕沉素来赏罚分明的性子,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于日影等人而言,慕沉处罚他们,代表着还愿意重用他们,若是连处罚都免了,也就意味着这个人没价值了。 慕沉:“京中是何情况,细细说来。” “事情是这样的……”日影将那日的事情细细说来,只是他们现在得到的,也只是明面上的东西,背后都有哪些人的手笔,还不大明朗。 听完日影说的,萧青宁忍不住唏嘘,“四皇子真够狠的。”四皇子妃病逝前,并未传出病重的消息,要说这里面没阴谋,萧青宁是不信的。再念及四皇子当初对她使的手段,萧青宁很有理由怀疑七皇子又被坑了。 整件事情,看似和四皇子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是被无辜牵连的,但最后得益的只有他,要说是巧合,那也太巧合了。 日影:“王妃也怀疑四皇子妃死得蹊跷?” 萧青宁冷笑一声,“可不死的蹊跷,还死的凑巧,只是我就纳闷了,四皇子被众多眼睛盯着,是如何设下这局的?” 萧青宁疑惑的,京中之人也疑惑,只是找不到证据之前,一切只能当巧合罢了。 萧青宁:“让京城里的人,多查查戎狄那位公主,说不定能有惊喜。” 萧青宁有一种猜测。 “阿宁怀疑戎狄与四哥联手,设的这局。”慕沉稍作思考,便明了萧青宁让查那云雅的用意。 萧青宁走到桌旁,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些线索,“这是一种合理的猜测,四皇子与容远勾结,宋全义叛变之后被软禁,算是废了。若是有这么一个机会让他解禁,他不会放弃的。而戎狄联姻,选一个不能背叛他们的盟友,也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是三皇子还是七皇子,他们与戎狄结盟,可有可无,只要不被对方得了这个盟友便可,但四皇子就不同了,凭着与戎狄联姻,被解禁,可自由出入四皇子府,便已经得了利益。”萧青宁继续分析,“至于戎狄那边是什么打算,还要好好探查一番,四皇子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日影:“属下明白,会安排下去的。” 说完这事,慕沉问起另一事,“呼延赫又是个什么情况?” “戎狄五王子说仰慕殿下用兵风采,向陛下求了恩典,会在贺城逗留一段时间,陛下那边传出的意思,是要殿下与他周旋一番,试探试探。”日影回答。 慕沉皱眉,“他还有多久能到贺城?” “早的话明天傍晚就能到了,最晚,后天中午也该到了。”日影算了算呼延赫一行人的教程,回答道。 萧青宁也算了算时间,说道,“看来这位戎狄五王子是迫不及待的想来贺城啊。”能这么快,怕是白天夜里都在赶路了。 可不就是昼夜兼程的赶路,日影在心底吐槽一句,便没自己事情,便自觉的退了出去,往刑堂走去。 凉州离京城远,有什么消息,也不能及时传递,萧青宁想了一会,还是没多少头绪,索性放下笔,直接问慕沉,“那云雅的事情,你猜都有谁掺和了?” “谁掺和了,与咱们的关系都不大。”慕沉并不是很在意京城中的事情,更叫他上心的,还是呼延赫的到来。 闻言,萧青宁忽然轻笑,“也是,咱们不在京城,那云雅公主与谁联姻,和咱们都没多少关系,是我杞人忧天了。等呼延赫到了贺城,倒可以从他身上试探一二。” 呼延赫是个什么情况,还得看到人了再说,萧青宁和慕沉又讨论了几句,便去沐浴梳洗,早早歇下。 呼延赫比日影预计的还要早上几个时辰就赶到了贺城,刚过午时,便进了城门,而后直奔景王府。 这时候,慕沉陪着萧青宁小睡,得了消息耽搁了一会儿,倒是叫呼延赫等了等。 呼延赫在花厅喝茶,看见慕沉和萧青宁相携而来,忽然感慨道,“去了京城,才知王爷、王妃都是好相与之人,如今本王子无要事在身,要在贺城多打扰王爷。” 萧青宁挑眉,不明白呼延赫为何这般说,要知道慕沉可是先坑了他一回的,上次在驿馆,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着实说不上好相与。 慕沉不在意呼延赫说了什么,只道,“五王子来者是客,驿馆已收拾妥当,想住多久都可以。” “不、不、不——”呼延赫连连摇头,“本王子如今孤身一人,住驿馆没个说话的人,我看这景王府不错,王爷应该不介意本王子在这里借住几日。” 萧青宁、慕沉本就怀疑呼延赫到贺城别有目的,听到这话,更觉他目的不小。横竖景王府够大,留一个客院给他住,也不是麻烦事,还可以将人放在眼皮子下。 呼延赫见慕沉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忍不住问,“你这就同意了?”他路上想了好些说辞说服慕沉同意他住进王府,不想一个没用上,就达到了目的,忽然有点不安啊。 呼延赫始终还记着先前在驿馆时,慕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一直觉得他很难说话的,刚刚那好相与的说辞,也只是客套话罢了。 呼延赫想了想,还是觉着不安,主动泄露一个消息给慕沉,“王爷、王妃离京许久,想来不清楚京中发生的一些事情,恰好,本王子无意间听了些话,觉着可以说与王爷、王妃听听,给你们解解闷儿。” “哦,五王子说的本妃越发好奇了,这两个多月,京城都出了什么热闹事情。”萧青宁有些好奇呼延赫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呼延赫在京城听了不少萧青宁的故事,这会儿听她说好奇,可不真觉着她就是简单的好奇。在上京,呼延赫越是听人说南阳郡主、如今的景王妃如何如何,越发不敢小瞧了这位看着柔柔弱弱的美人。同时也忍不住羡慕慕沉,怎就好命的遇上了这么一位聪慧有本事的王妃。 有自个母亲为例,呼延赫从不会小瞧了女人,甚至还能更明白,他们这般身份的人,枕边之人聪明又向着自己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儿。 呼延赫要说的热闹事,不是其他,正是那日四皇子府上发生的事情。 “如今外界都传贵朝七皇子算计本王子妹妹,本王子却凑巧的看见了一事,那说受七皇子指使,想对那云雅下药的丫鬟,其实先见了杨家小姐,从杨家小姐手里拿了一包药,而后又去见了三皇子,同样从三皇子手里拿了一包药。你们说,是不是很热闹。” 呼延赫当日也在四皇子府上,一些事情,由他说来,比京中传信详细不少,只是他说的有多少真、多少假,还需验证。 呼延赫:“本王子所说,句句为真,算是本王子愿与你们交好的诚意。” “那云雅公主嫁与四皇子,五王子却想着与我们王爷交好,还真是奇怪。五王子去了京城,应当知道我们与四皇子关系不大好的。”萧青宁一脸为难,露出“我们想相信你,但事实不允许”的表情。 慕沉亦说道,“五王子是否有诚意,与我们,并无干系。” 呼延赫听着这对夫妻的话儿,只觉牙疼。 “日久见人心,王爷、王妃会看见本王子诚意的。”呼延赫这般说。 慕沉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让人带呼延赫去客院歇息。 呼延赫连着几日赶路,眼下淤青很重,心知他想要的一时半会得不到,也不和慕沉、萧青宁多话,随景王府下人去了客院,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回到青华苑,萧青宁和慕沉讨论起来。 萧青宁:“这位五王子,倒是有些意思,一直说的是他的诚意,而不是戎狄的诚意,就是不知道他想图什么了。” “总会知道的。”呼延赫有所求,着急的是他,慕沉并不急。 萧青宁:“他就这样在王府住下,消息传回京中,只怕有人要多想了。” 对此,慕沉到不担心,毕竟呼延赫曾被他俘虏,按着戎狄人的血性,不会有人觉着他能和呼延赫关系好。 就这样,呼延赫在景王府住了下来。 京中,四皇子得到消息,去了那云雅住的地方。 四皇子与那云雅还未成亲,但那云雅说不想一个人住冷冰冰的驿馆,遂搬进了四皇子府,偏居一隅。 四皇子黑着脸过来时,那云雅正在作画,画的是草原上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画面。 那云雅落下最后一笔,瞧见四皇子进来,问道,“是谁惹了四殿下,这般黑着脸,都吓到我了。” 那云雅脸上还是那副天真骗人的模样,四皇子却早已看清她真面目。 四皇子忍着怒火问,“戎狄五王子住进了景王府,据说与我那六弟相处甚好,公主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哥哥不是早与你们陛下说了,他回戎狄时,路过贺城,会在那里玩上几日。”那云雅淡淡说道。 四皇子上前,握住那云雅手腕,冷着脸道,“五王子所为,实叫本殿下不敢相信公主和戎狄的诚意。” 那云雅吃痛,握不住笔,刚刚画好的画,也被毁了。 被毁了画,那云雅心情不好,直接甩开四皇子,没好气说道,“四皇子有质问本公主功夫,不妨多为自己想想,要不是本公主帮你,你现在还被软禁着呢,四皇子下次再要动手前,多想想被软禁的日子,若是本公主死在你府里,只怕你就再无翻身之地了。” “你威胁我?”四皇子怒。 那云雅笑,“不是威胁,只是让四殿下清醒一点,没了本公主,没了与戎狄的联姻,你就什么都不是。” “你——”四皇子被这话惹怒,扬起了手。 那云雅微微仰头,“四殿下有本事就给本公主一巴掌,本公主现在就离开四皇子府。” 四皇子深吸一口气,放下手,语气平和不少,“那还请公主给本殿下一个解释,呼延赫要做什么?本殿下可不想被你们卖了,还给你们数钱。” “四殿下说的什么话,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损了四殿下的利益,也是损了本公主的利益。至于哥哥想做什么,我也不清楚,等我传信问问他,再与殿下回复。殿下清楚的,我哥哥与景王殿下,是仇人,若不是景王殿下,哥哥不会受辱。”四皇子放平和了语气,那云雅也软和了态度。 “最好是这样。”四皇子拂袖离开。 看着他走远,那云雅冷哼一声,“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也难怪混的那样惨。” “公主,您刚刚不该激怒他的。”侍女看着那云雅手腕上红了一圈,找出药膏,要给她擦拭。 那云雅:“不过红了点,我还没那么娇气。至于那个蠢货,他还没胆子对我如何,就是激怒他了,又如何。也好叫他清楚,这场交易中,我才是主导方。” “话是如此,只是公主也该小心着些,公主真惹怒了他,只怕他失了智,做出伤害公主之事。”侍女还是为那云雅担心。 那云雅不想听她念叨,敷衍道,“我知道了,今后会小心的。哥哥到了贺城,可有信寄来?” 侍女摇摇头。 那云雅有些失望,吩咐侍女,“有哥哥的信,第一时间拿来给我。四皇子得了贺城消息,按理来说,哥哥也该来信了。” 那云雅在说及呼延赫时,整个人都变了,似乎又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草原小公主。 第175章 一晃眼,便进入了六月,天气更热了,人们不忙时,都不愿意到屋外头去。 景王府里有人工挖掘的浅湖,这季节,湖边是最凉快、最舒适的地儿。这府邸以前的主人家是个会享受的,湖边建了几处小阁楼,萧青宁这几日住在这边不想都挪窝。 “你这地方好啊,吹着凉风,喝着甜汤的,本王子都不想走了。”呼延赫坐萧青宁对面,忽然感慨道。 他在景王府住了快半个月,偏偏没能和慕沉好好谈上一谈,不得已才将注意打倒萧青宁头上。和萧青宁打交道后,呼延赫才知道这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只不过相比慕沉,又好说话了些。当然,呼延赫这里的好说话,就只是单纯的说话而已,对着慕沉,他能一个字一个字的气死你,对着萧青宁,好歹还能好好交谈。 萧青宁:“听闻戎狄王的人来了几次了,都是催你回去的,五王子要是继续赖在景王府,怕是戎狄王要误会我们将你如何了,王子该早些回去了。” 呼延赫冲着萧青宁卖惨,“我也想回去啊,只是我如今这样子回去,怕会被撕了,还要再叨扰王妃几日。” 呼延赫不直说目的,没拿出诚意前,不管是萧青宁还是慕沉,都只会和他装糊涂。 听到这话,萧青宁只淡淡道,“五王子再不回去,只怕不等人撕了你,你在戎狄便先没了位置,有些事情,越拖,越对五王子不利。” 闻言,呼延赫沉默,过了好一会才严肃说道,“本王子的意图,王爷、王妃只怕都猜到了吧。” 呼延赫虽然在问萧青宁,但用的是极肯定的语气。 萧青宁一脸茫然,“五王子不是来玩的吗,莫非还有别的打算?” 呼延赫:“……”好个装糊涂的景王妃,太不要脸了。 呼延赫深吸一口气,有些颓废道,“本王子输了,不知王妃可否换个地方说话。” 慕沉、萧青宁能沉住气和他耗着,他却是不能再耽搁了,呼延赫很是挫败,总觉着遇着慕沉以后,他就没一事顺心的。 萧青宁看了一眼碧溪,和呼延赫说,“五王子有什么话,放心说便是,我身边之人,不会坏了五王子的事情的。” 萧青宁这样说,呼延赫也不强求换地方,缓缓说着自己的意图,“京城之中,那几个皇子殿下,本王子都不看好他们,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一个可叫大丰、戎狄五十年不再起战火的交易。” “哦,还能有这好事,五王子再说的仔细些。”萧青宁似来了兴趣。 呼延赫既然先认输,这时候就不会再和萧青宁拿乔,一股脑说起自己的打算,“我那三哥,有本事是有本事,但太自负了,若由他掌控了戎狄,必然要对大丰兴兵,而我就不同了,我可以与大丰定下盟约,五十年不兴兵南下,不犯大丰半寸疆土。” 萧青宁:“大丰与戎狄议和,那云雅公主和亲,如今两国的关系,和五王子说的,并未有太大区别。”言外之意,呼延赫许下的盟约之事,其实并没有多少用处。 “王妃当真以为如今大丰和戎狄的关系,能长久和平?”呼延赫反问。 萧青宁同样反问他,“五王子又如何保证自己许下的五十年之约能不变。” 呼延赫:“我活着,决不主动与大丰交恶。” “呵!”萧青宁一声冷笑,“我家王爷说五王子经此一败,敛了自傲,本王妃看着,五王子还是自傲的很啊,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如何值得我们帮你夺位。五王子若是还不能拿出诚意,本王妃可没那么好的性子陪你耗下去,还是说五王子觉得本王妃一介女流,好糊弄?” 萧青宁板起脸,眉眼间一片冷然,比之先前那副慵懒模样,叫人倍觉压力。 呼延赫头一次见萧青宁这般模样,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觉着陌生,是他没在萧青宁身上见识过这般气势,觉着熟悉,是因为他想起了当初兵败被俘,第一次见慕沉的场景。 呼延赫不否认小瞧了萧青宁,毕竟他之前看见的,听见的关于萧青宁的事,还不够叫他真真切切知道,眼前这位美丽女子,有着不熟男子的才能、手段。他这些日子缠着萧青宁,除了慕沉不好说话的原因,也有看轻萧青宁的原因。 这时候,被萧青宁忽然点破心思,再看她这一身气势,呼延赫不得不承认,他先前对萧青宁还不够重视。 “小王失礼,还望王妃勿恼。”呼延赫站起来给萧青宁赔礼,直到这时候,他才真真正正将萧青宁放到了平等的位置上。 萧青宁也不是那种不知见好就收的人,呼延赫有诚意,她自会报以诚意。 “五王子有这心,便够了,快坐下,有事情慢慢说。”萧青宁露出笑容,身上气势敛了七分。 呼延赫:“本王子如今处境艰难,是诚心想与你们结盟的。王爷、王妃若助我执掌戎狄,我愿与王爷定下盟约,我在其位时,尊大丰为上国,开通商之路,引戎狄汗血宝马入关。” 若说呼延赫前面说的不能叫萧青宁心动,最后一条,便叫她不能拒绝了。关内的马种,不比关外健壮,在草原上,大丰的骑兵队伍,先天便弱于戎狄。可以说,戎狄优良的马种,是他们一个保命的手段,呼延赫愿意引马种入关,可谓是很大的诚意了。 不过,呼延赫诚意越大,只怕他面对的困难也越大。 萧青宁琢磨着戎狄的形势,突然说道,“五王子想着与我们结盟,借我们之力夺权,只怕要对付的,不是呼延烈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呼延赫也不再隐瞒,“王妃聪慧,若只是与我那三哥相争,确实用不着借助你们之力。我说过了,呼延烈有能力,但太自负,对付他,不是没有法子。” 萧青宁想着慕沉对呼延烈、呼延赫的评价,还真应了。 慕沉让呼延赫在王府住下,自然也是有打算的,比起呼延烈来,慕沉更希望呼延赫执掌戎狄。用慕沉的话来说,呼延烈自大,好对付,也难对付,那样的人,若是失了智,便叫人头疼了。但呼延赫不一样,呼延赫自傲归自傲,但识时务,这样的人,你若能叫他从心底畏你,能省不少事。 萧青宁想的差不多了,开口道,“五王子在戎狄,不如三王子手握兵权,却能在呼声上压过三王子,除了戎狄王的喜爱,想来你的母亲,也出了很大的力。你的母亲,给了你扶持,也牵制了你,五王子想与我们结盟,是想摆脱这份控制,我猜的对与不对?” 呼延赫:“王妃叫人刮目相看。” 萧青宁不意外这个答案,接着道,“那五王子,是为着什么,要反抗你的母亲呢,要知道,她能帮你很多?”若是不能弄清楚呼延赫忽然反抗的原因,不管是她,还是慕沉,都不会去冒险的。 呼延赫眼底浮现挣扎,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为了那云雅。” 这个答案,倒叫萧青宁好生意外。 呼延赫接着说道,“是母亲逼着那云雅和亲的,我没有本事护她,还要她牺牲自己来护我,我不是草原男人。”压抑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呼延赫反倒好受不少。 “原来那云雅公主和亲,还有这原因。”这倒是她和慕沉先前没想到的,只不过,“五王子既然这般在乎那云雅公主,如今那云雅公主却在四皇子府上,五王子的诚意,我是看到了,但说句难听的,本王妃不敢相信五王子啊。” 呼延赫:“京中之事,乃迫不得已,而选择四皇子,也不过是为着一个拖字,要是当初王爷能同意,如今那云雅,应该是在景王府的,如此王妃可能相信了。” “还未去京城时,你就有了这打算。”萧青宁惊讶,显然不知道慕沉和呼延赫还曾有过那样的谈话。 呼延赫摇摇头,“那时的想法与这时的不同,那时候,我本意请王爷庇护那云雅一二,而我愿帮着王爷夺位。只是王爷爱重王妃,不愿王妃受一丝委屈,不待我说完,便离开。如今贺城、乃至整个凉州,都在说王爷对王妃情深义重,看见当初是我唐突了。” 萧青宁不说话,等着呼延赫后文,她知道,若要叫一个人生出脱胎换骨的改变,定是有因由的。 呼延赫接着说道,“我不比那云雅聪慧,早早看透了一切,但既然我知道了,便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痛过难过之后,路还要往下走。若不是那云雅,我只怕至今不知道自己只是母亲手中一个傀儡,父上眼中一枚棋子。” 萧青宁:“……”听着有点惨。 呼延赫不知道萧青宁如何想,继续说着自己的诚意,“几年前,父上身边常有大丰人出现,那云雅原本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历,到了上京后,听了一些传闻,倒是对那些人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你是说成王余党?”萧青宁问。 呼延赫:“不仅仅是成王余党,那云雅告诉我,你们眼中的成王之子,极有可能流着一半戎狄血脉。” “什么?”听呼延赫说了这么多,萧青宁第一次失态。 呼延赫看她失态,脸上露出笑容,心想,有反应就好,若萧青宁一直没反应,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呼延赫:“二十多年前,父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走失,父上曾让人入关寻找。后来,似乎是找到了,但没人见她回去。而前几年出现在父上身边的大丰人,他拿着的信物,便是我那姑姑的东西。那云雅还说,戎狄军队进入西云关后,曾听父上说,他不愧流了一般戎狄王室血脉,心是向着戎狄的,当初没看错人。” 萧青宁失态,也只是一瞬,随即敛了心绪,叫呼延赫再看不出什么。 “五王子所说,若是真的,事情就真的有意思了。”萧青宁淡淡道。 呼延赫:“可不就有意思,王妃觉着,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我父王和阎杀楼容楼主,谁能赢,是戎狄入关,还是大丰占了草原。” “这种如果并不存在。”萧青宁说。 呼延赫大笑,“确实,容楼主机关算尽,还是在王爷、王妃手上败得一塌糊涂,他已失了先机,又何谈赢。老实说,就我听说到的关于容楼主做的事情,很是心惊,那样一人,实在太可怕了。” 也是从那云雅口中知道这些事情后,呼延赫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傻多天真。 萧青宁:“五王子的诚意,本王妃看到了,只是此事太过重大,还得等王爷回来了,我们考虑之后,才能给五王子答复。” 呼延赫:“这是自然,只希望王爷、王妃别让我久等。” “五王子就这般肯定我们会答应?”萧青宁好奇呼延赫哪来的底气。 呼延赫神秘一笑,“不可说。” 呼延赫不说,萧青宁也不再问,让他自便,自个回了青华苑。 呼延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默默说道:因为你想报仇,因为慕沉想要皇位。 萧青宁回到青华苑,也没让人去找慕沉,只自己先在纸上将呼延赫说的事情都理一遍。 慕沉回来后,没在湖边找到人,才知她回了青华苑,等到了青华苑,从萧青宁手上接过两张薄纸时,并不意外。等他看完那些内容,也如萧青宁初时一般,有一瞬失态。 萧青宁苦笑,“他可真能搞事。” 慕沉:“若这些都是真的,呼延赫说的事情,也不是不能答应。” “风险太大。”萧青宁评价。 慕沉:“回报也很大,和呼延赫合作,可以断了容远的后路。” 萧青宁知道慕沉说的在理,可还是有一丝担心,这事情若处理不好,慕沉便会被扣上私自勾结戎狄的罪名,他们如今的处境,不比在京城六皇子府时,无权无势。 慕沉:“呼延赫若连这点事情都不能做到保密,就太废物了。” 萧青宁和慕沉商议许久,深夜还没睡下,呼延赫望着青华苑迟迟没与吹灯,根本睡不着。 呼延赫躺在屋顶上,就望着青华苑方向,直到青华苑吹灯,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回屋歇下。 第176章 呼延赫达到目的,在景王府住的更自在了,戎狄那边又两次来人请他回去,呼延赫都不为所动,将人赶了出去,最后还放言,再来催他,他就在景王府长长久久的住下去。戎狄来人被他这话气得不行,又不敢真惹怒了他,只好灰溜溜又回去了。 就在众人怀疑戎狄五王子真和景王殿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之时,这位戎狄五王子被打出了景王府,还说要不是看在戎狄和大丰刚刚议和的面子上,就打断他的贼手。先前是戎狄来请呼延赫回王帐的人灰溜溜离去,这时候终于变成呼延赫灰溜溜的离去了。 呼延赫离开贺城之时,景王府有传出消息,人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五王子赖在景王府,是为了偷窃机密,被景王府的人人赃并获抓住后,还一个劲的狡辩,景王殿下这才将人打了出府。 偷窃机密这等事情,不说戎狄与大丰之间本就关系微妙,换了大丰的人干这事,也是要被打死的。呼延赫也就占了身份的便宜,才只是被打出府,而没被打死。 贺城百姓是真真见识了一回戎狄人的不要脸,好几日了,大街小巷都还在讨论这事儿。 当这消息传入京城,原本怀疑景王殿下与戎狄五王子勾结的人们,都傻眼了,想不到那位戎狄五王子会这样的蠢。 四皇子府中,四皇子看着从那云雅手中得到的密信,高兴地哈哈大笑,“先前是我误会公主了,我给公主赔不是。五王子以身犯险探取景王府消息,是冲动了些,但这成果,也是大大的多。” 四皇子弹了一下密信,嘴角勾着笑,怎么也抚平不了。 面对四皇子的赔礼道歉,那云雅公主淡淡道,“赔不是便算了,只望殿下日后对我们多些信任,戎狄既选了四皇子殿下,望没有再出卖殿下的可能,若殿下一直疑神疑鬼的,只怕被有心人利用,坏了我们之间的结盟。” 闻言,四皇子有些尴尬,“上回的事情,是我冲动了,只是五王子入景王府窃取机密这么大的事情,公主也不与我提前说一声,我心中难免多想。” 那云雅:“这府中,盯着殿下的人不少,若提前与殿下说了,不说我哥哥能不能成事,只怕连景王府都进不了。” 想到自己府中不知道有多少探子,四皇子无法反驳。 四皇子陪着那云雅说了会儿话,将密信带走,出府去了。 “公主,可要让人跟上去?”暗中出现一人,跪在那云雅脚边问。 那云雅:“不用管,景王殿下那边会安排好的,否则,他也不会成为京中几个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话落,那云雅回了内室。 相比四皇子的高兴,三皇子、七皇子那边,就是一头雾水了,不明白贺城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呼延赫赖在景王府,真如外面说的那样? 右相府中,右相屏退左右,与七皇子密谈。 七皇子:“舅舅,贺城传来的消息,您如何看?呼延赫在景王府住了近一月,真是为着打探消息?” 七皇子听到这消息时,只觉荒唐。 右相:“不管呼延赫在景王府住了那么久有着什么目的,最该担心的不是殿下,而是四皇子那里。先前的事情,就是我们还未找到证据,只从结果来看,也与四皇子少不了干系。” 提到先前四皇子府发生的事情,七皇子就忍不住来气,“三哥真是好手段,平白给我泼了一盆脏水,只不过也只是为四哥做了嫁衣。” 想到三皇子利用杨心月对他的爱慕,借杨心月之手算计他,偏他因着要依靠右相府不能对杨心月如何,七皇子就叫那个气啊。 “月儿也是爱慕殿下,才被三皇子利用了,舅舅已经罚她了,不会再叫她犯这等大错。”想着自己的女儿,右相也是一阵头疼。 事情已经发生,杨淑妃与七皇子说过,叫他不可再揪着这事情不放,如今听右相这般说,也顺着他的话说道,“我知道月儿妹妹是被利用的,不会怪她的,舅舅不用担心。” “殿下仁心,是月儿的福气。”右相恭维道。 七皇子不想再说这事,将话题扯回来,“那依舅舅所言,呼延赫那里,我们不用管?” “也不是说不用管,只是不管说景王殿下,还是呼延赫,都离着远了,消息不好打探,留在京城的那云雅公主,才是最方便的。那云雅公主不是天真烂漫之人,殿下应该看明白了的。”右相提醒七皇子。 七皇子:“先前是我看走眼了,以后会注意的。” 见七皇子能听劝,右相略有欣慰,“殿下清楚就好,陛下前久敲打众臣,殿下还是小心为好,免得惹陛下不喜。” “我省得。” “四皇子妃病逝,殿下和月儿的婚事一拖再拖,殿下离开前,去看看她吧,也安安她的心,省的又被人钻了空子。”右相还是心疼女儿,见七皇子要走,说了这么一句。 七皇子本不想去见杨心月的,为着这话,也要去见上一见。 杨心月透过窗口,看见七皇子出现在她院子里时,整个人都呆了。算算时间,她有一个多月没能见着他了,加上这些日子一直被右相夫人逼着学这学那的,总感觉过去了好久。 “殿下。”杨心月快步从屋里出来,望着七皇子不自觉模糊了眼睛。 七皇子与杨心月青梅竹马,见她梨花带雨,也生出了几分怜惜。 杨心月顾不上矜持,抱住七皇子,“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好怕,我不是故意的,我要是知道……我不会的,不会的——” 杨心月很激动,说话颠三倒四的,七皇子却是都听懂了的。 七皇子看杨心月这般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心中更添怜爱,“我知道的,月儿妹妹一心向着我,等过几日,我带你出去游湖。” 有这样一个一心只有他的姑娘爱着他,而他们还有了……七皇子难得生出几分真心。 杨心月求的只是七皇子的喜爱,这时候,满足极了。 第177章 二更 呼延赫离开后,萧青宁耳边终于清静了,连一向爱八卦的碧溪,都有些受不住呼延赫的聒噪,就是不知道他和日影在一起,会谁受不了谁。 呼延赫大方的将代表自己身份的信物给了慕沉,凭此信物,可在戎狄以呼延赫的名义行任何事情。为此,慕沉也大方的将日影借给他,让日影带人随他回戎狄,助他行事。 日影随呼延赫离开,隐在暗处,夜影便要走到明面上,以日影的身份行事。如此一来,可苦了夜影,好几日了,还不能习惯。 日影、夜影为双胞胎,容貌一般无二,先天有着互换身份的优势。为着互换身份,两人暗中都有仔细观察对方的一些习惯,避免在换身份后,被人识破。因着日影常年走在人前,夜影要伪装他,难度可不小。换过来,若日影要扮做夜影,就会容易许多,不过一打起来,又容易露馅。 进入六月,陆陆续续落了几场雨,给燥热的天气微微降了温。 这日黄昏,萧青宁来到天风苑,看看念儿功课,准备走时,忽然下起来了大雨。 这场雨,来的急、来的凶,不一会而,便有遇水顺着屋檐落下,砸在地上,带起不少泥水。这一下雨呀,天色骤然暗了下来,全灵和白兰一起,在屋里掌了灯。 萧青宁捏捏念儿小肉脸,“这下趁你意了,我在这里陪你多玩一会儿,等雨小一点。” 养了两个月,念儿圆润了不少,白白嫩嫩的,很招人喜爱。萧青宁之前喜欢揉念儿脑袋,但偶然一次捏到了他的小肉脸,便喜欢上了那种手感。萧青宁没用力,念儿不觉疼,但被捏脸,感觉比被揉脑袋更叫他觉着羞耻,心里一个劲的想着长大。 这雨一时半会儿下不小,萧青宁也不白坐在这里,随手抽了一本念儿背过的书,挑着问了些问题。 念儿很好学,进步很大,听慕沉的意思,等他身体再好一些,便开始让他习武。念儿这个年纪,学武不算太晚,前期吃点苦,后面就能追上来,而不用像慕淩那样,受炼体的风险与疼痛。 萧青宁抽问了几处,念儿毫无错处的背了出来。 “咱们小念儿,最聪明了,长大了,去考个状元郎回来。”萧青宁笑着说。 念儿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小眼睛亮亮的,显然很得意。 全灵住在天风苑,念儿也算她看着成长的,看念儿被萧青宁夸赞,也跟着高兴,“小公子不止聪明,还很懂事呢,每日都记着时辰早早起来温水,袁伯布置的功课,也认认真真完成,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可爱弟弟,就省心了。” “你要羡慕,徐姨那边去下下功夫,也不是没可能。”萧青宁说。 全冠隆获罪,府中之人,也一并被降罪,流放荒地。全灵因着有功,得意脱离全府,在全府落难时保全自身和徐氏。在外面,全将军府上的徐姨娘已死,活着的只是徐氏,只要她不出现在以前那些熟人面前,没人能知道她的过往。 景王府眼线被清理干净后,萧青宁便让徐氏住进天风苑,与全灵一起生活,然而徐氏觉着自己身份低微,基本不出天风苑。萧青宁过来天风苑时,她便藏在屋里。全灵劝了几次,没用,大家也就随着她去了。 “等以后看吧。”全灵心有期待,等她完成了和萧青宁的越定,她就带着徐氏去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生活,而以后会如何,只能走着看。 不管是全灵、还是徐氏,萧青宁也只能给她们建议,具体如何活下去,还要看她们自己的意愿,萧青宁不会过多干预。 萧青宁本以为这场雨下不久,不想一个时辰过去了,雨还没停,只是不若先前那样大,人一出去,就能将人打湿。萧青宁有些犯困,见雨势小了,撑着伞不会再将人打湿,便让白兰找了伞出来,打着伞回到青华苑。 萧青宁才回到青华苑,原本小了的雨势又大了起来。 碧云上前,为萧青宁擦拭身上水汽,感慨道,“还好主子回来的快,不然小小雨伞,可遮不住这大雨。” “谁说不是呢,这是进入雨季以来,遇见的最大的一场雨,回头你叮嘱府里的人仔细检查一番,看可有漏风漏雨的地方,及时补……啊嚏、啊嚏——”萧青宁吩咐着,忽然连打了两个喷嚏,然后可怜巴巴看向碧云。 碧云摊摊手,“主子不要挣扎了,我去准备姜汤,这季节,天儿忽冷忽热的,要多注意着。” 不管萧青宁愿不愿意,还是被碧云盯着喝了一碗姜汤。萧青宁刚喝完,见慕沉回来,也让碧云给他准备一碗,“你回来了,碧云弄了姜汤,喝点驱驱寒。” 慕沉看着萧青宁那副拉人下水的模样,无奈摇摇头,忍着姜汤那股味儿,也喝了一碗。 慕沉将空碗递给碧云,问她,“这下满意了?” “满意,满意,有罪一起受嘛。”萧青宁小鸡啄食般点着头。 碧云有些没眼看,端着空碗离开。 慕沉身上沾了泥水,先去洗漱之后,才和萧青宁说起正事。 慕沉:“府衙负责农事、水利那块的人说,今年凉州的雨水比往年偏多,现在还看不出是好是坏。” 凉州雨水少,偏干旱,多雨是好事,但雨水太多了,又容易涝,那就是坏事了。 景王府在贺城,上南郡郡守得了消息后,让人请他去了府衙,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一一说与他听,慕沉才这么晚回来。 地里庄稼都看老天爷脸色生长,农民们也都看老天爷脸色吃饭,这雨水多了形成涝灾,问题便多了,萧青宁听完,皱了眉头。 萧青宁:“现在看不出是好是坏,不过往坏的那方面发展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吧。” 慕沉点点头,“三月初那场倒春寒,便与往年不同,这雨季,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先忙着。” “是要先动起来,多有准备,总比无准备的好。”萧青宁说着,“付掌柜那边,我会让他先从富庶地方购买粮食,有备无患。” 慕沉也是这打算,已经让离殊去准备了。 这场雨,忽大忽小,下了一夜,就没停过。 翌日早上,萧青宁瞧见院子里落了一地绿叶,原本开得娇艳的几株花儿,也被摧残的不成样子。 一夜雨水,风沙扬不起来,站在屋外,只觉呼吸顺畅极了,连着那枝头绿叶,都鲜绿不少。 萧青宁记挂着慕沉说的事情,隔了一日,等地上不那么泥泞后,换了简单利索的衣服,带着碧云、碧溪出了王府,往城外有河流,有水田的地方走走看看。 凉州本干旱,一场大雨,让地里都湿透了,庄稼也长得更好,只要不成涝灾,今年会是个丰收年。 地上干透,不止萧青宁出来走走看看,那些种地的人,更是惦记着自家的粮食,在地里忙活来忙活去的。萧青宁见一老伯在田埂上歇息,让碧云请他过来,她有些事情,想向他请教。 那老伯没拒绝,随着碧云来到萧青宁跟前。他曾有幸见过慕沉和萧青宁,认出萧青宁身份,就要给她下跪行礼,“王妃娘娘——” 萧青宁给碧云使眼色,没让老人家跪下去。 “本王妃找老伯过来,只是有些问题向老伯请教,老伯不用害怕的。”萧青宁说着,指着这一片良田问,“老伯种地几十年,对这里的情况是最了解的,老伯看今年的雨水,能让庄稼更多产,还是不那么乐观。” “只盼是个丰收年啊。”老伯望着自家庄稼地,一声声叹气。 见此,萧青宁心里有些闷。 她是等地干了些,不会陷在泥地里才出来,但昨儿,就有人四处走访了,得到的结果,都不那么乐观。 “王妃也不用太担心,官府的人已经重视起来了,王爷还带着西北军挖掘渠道,会好的,会好的——”也不知这话是说给萧青宁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萧青宁又问了老伯一些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又继续往其他地方走。 老伯看着她走远,感慨道,“王爷、王妃真是好人呐,好人会有福报的。” 虽然萧青宁还没做什么,但在老伯心里,景王妃这样的贵人,能记挂着他们这些地头百姓,就是天大的恩惠了,更别说慕沉封地凉州后,早前就下令免了凉州今年的赋税,好叫这片土地上的人活的容易些。 萧青宁向着老伯给的方向,往河流一条岔流去,远远看见了好些人在开挖沟渠。 萧青宁走近了,才发现江述也在这里面。 看见萧青宁,江述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她这边,“郡主怎的过来了?” 萧青宁:“随便走走看看,江大人忙着,不用管我的。” 江述只当没听见萧青宁的话,引着她往平坦干净地方走。 江述:“郡主怕是听殿下说了,忧心凉州情况,不放心才想亲自来看看的。郡主也不用太担心,昨日、今日都没大雨,说不定今年的雨水,多是多了些,但不会造成损失。” “如此最好。” 萧青宁没与江述多交谈,瞧着差不多了,又往其他地方去。江述目送她走远,才收回视线,回到人群中,继续先前的事情。 萧青宁走了不少地方,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回的王府。 萧青宁刚回到王府,白兰就过来,带来一个好消息。 宁阳郡主有消息了。 不止如此,宁阳郡主还带来了东海蓝家人的消息,而这蓝家,正是他们一直寻找的人,懂养蛊之术。 白兰刚得了消息,就要去找萧青宁,不想在大门口遇上了人。 “走,回青华苑细说。” 第178章 恶蛊 当日,宁阳郡主被仇人围攻,重伤坠入黎江,是被蓝家人救起的,而后被蓝羿带出海,到了千忧岛,好生养了三个月,才能下地走到。 墨潇、墨雨出海寻找宁阳郡主下落,寻找传承养蛊之术的海岛,几个月了,一直没什么消息。墨潇、墨雨是分开走的,一次遇上大风浪,墨潇坠海,抱着一块木板飘到了千忧岛,被岛上之人所救。 墨潇到了千忧岛,一心想着离开,后来机缘巧合遇上宁阳郡主,认出宁阳郡主,又因为宁阳郡主的缘故,见到蓝羿,得知蓝羿懂养蛊之术。 宁阳郡主得知萧青宁中蛊,很是担心,和蓝羿商量后,由着蓝羿安排,三日前从黎江口上岸,往凉州来。 萧青宁看完墨潇传来的信,脸上的笑容怎的都消失不了,“太好了,阿音总算平安回来了。” 先前得到消息,宁阳郡主为人所救,出了海,但这点儿消息,不足以让萧青宁安心。被人救了,不代表就平平安安,直到现在,听到宁阳郡主平安的消息,萧青宁才彻底宽了心。 碧云也跟着高兴,“宁阳郡主平安归来,慕小公子那里,主子怕是要递给消息过去,好叫慕小公子安心。” “阿音回来,是要给阿淩去信,我这就写信。”萧青宁说做就做,磨了墨,就要开始写信。 碧云:“主子不若再等上几日,宁阳郡主回来,想来有很多话儿与慕小公子,也好叫宁阳郡主也去信一封。” 萧青宁想了想,觉得在理,便又放下笔,准备等宁阳郡主到了贺城再说。慕淩在望君山,这信,还要慕沉安排人送去,不若送其他地方方便。 墨潇传信回来,用了三日光景,若天公作美,算算时间,再有三四日,宁阳郡主一行人,也该到贺城了。 晚间,慕沉回来,萧青宁将这个好消息与他分享。慕沉向来情绪内敛,听到这消息后,也止不住大笑出声。于慕沉而言,萧青宁体内的蛊虫,从始至终都是一块心病,即便那蛊虫为萧青宁解了寒冰蛇毒,救了萧青宁一回,他也依旧不能放心。 接下来几日,真真天公作美,没下大雨,阻了道路。 宁阳郡主于第三日傍晚时候来到贺城,住进景王府。 半年未见,萧青宁见着宁阳郡主,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 宁阳郡主挑眉,调侃道,“当初,我还在想妹妹这般人儿,谁能抱得美人归,不想最后便宜了咱们慕家人。不过,妹妹也别想着我能叫你一声嫂子,让你长我一头就是。” 慕沉为宁阳郡主堂哥,从慕沉这头算,宁阳郡主理应唤萧青宁一声嫂子的。 听着宁阳郡主这不讲理的话,萧青宁没了先前的疏离感,“阿音说的什么话,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这一声嫂子,我还是担得起的,你们一路赶来,我先带你们去休息,有什么事情,休息好了再谈。阿淩很好,我已经把阿淩留给你的信找出来了。” 萧青宁说着,将信递给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接过信,却没去休息的打算,“咱们之间,不兴这套,先蓝弈给你瞧瞧,我也好安心。我说你真够能耐的,不拿这个的命当回事,几次三番亲身犯险,是想给外面那些莺莺燕燕腾位置吗?” 萧青宁扶额,“那只是意外,我可惜命了。” “走,进屋说起,让我听听你都是怎么惜命的。”宁阳郡主上前拉过萧青宁,往屋里去。 话是这样说,但进屋后,宁阳郡主便催着蓝弈给萧青宁瞧瞧。 “王妃中蛊有些日子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你也别太心……好好,我这就给王妃娘娘瞧瞧,看是什么蛊。”蓝弈本想让宁阳郡主别那么担心,但被宁阳郡主斜了一眼,立马改口。 萧青宁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也学着宁阳郡主一开始的做派,调侃道,“看来咱们的阿淩,又要多个宠着他的人了,有蓝公子照看阿音,甚好,甚好。” 宁阳郡主可不怕她调侃,主动承认道,“是又如何。” “恭喜阿音了,回头我好好寻份礼物,给阿音做大婚之礼。”萧青宁笑着说。 宁阳郡主:“我看你不是想为我寻礼,是想提醒我给你补份大婚之礼,你放心好了,连着先前欠你的礼,我一并送上,不会叫你失望的。” “如此,我就先谢过阿音了。”萧青宁笑得更灿烂了。 宁阳郡主伸手点了点她脑袋,“就知道你惦记着我的好东西,不会少了你的。” 两人说话间,蓝弈还没准备好,慕沉从外面回来。 “你回来了。”萧青宁向慕沉介绍,“这就是蓝弈公子。” 宁阳郡主也为蓝弈介绍慕沉,宁阳郡主和慕沉名义上是堂兄妹,但不熟,先前也只是调侃萧青宁,没叫哥哥的打算。 互相认识后,蓝弈拿出蛊引香,为萧青宁解释引蛊过程。 萧青宁和慕沉听见蛊引香三字,同时沉默。 蓝弈察觉到什么,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蛊引香对阿宁体内的蛊虫无用。”慕沉将先前君衍为萧青宁引蛊出现的情况说与蓝弈听。 这回,换蓝弈沉默了。 宁阳郡主看他们这副模样,很是担心,问蓝弈,“出什么了,为什么蛊引香会无用?” 蓝弈叹气,“这事,说来话长了,蛊引香不能为王妃引蛊,只剩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你倒是快说啊。”宁阳郡主催促。 蓝弈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换了话头,问慕沉和萧青宁,“你们从哪儿得知养蛊之术的,又从何处得知蛊引香?” 萧青宁看向慕沉,慕沉朝她点点头,萧青宁便去寻当初君衍让他们带走的蛊引香,与此同时,慕沉与蓝弈说了一个名字。 “君无暇。” 听见这个名字,蓝弈并不意外,接着问慕沉,“她是你什么人?” 君无暇是慕沉什么人,这个有些难说了。从慕氏皇族这边来说,君无暇为太祖皇后,于慕沉,可称一句曾曾祖母,从君灵汐那头说,是君无暇同族后人。 慕沉:“我母妃姓君。” 听到这个答案,宁阳郡主很是惊讶,她想起来了。 宫中,汐美人的来历是个迷,没想到竟是君家人,还是与君无暇有关的君家人。太祖皇帝抹去昭仁皇后信息,宁阳郡主偶然间看过一本书,上面有记载昭仁皇后的过往,难怪她刚刚觉着“君无暇”三字熟悉。昭仁皇后出身君家,双字无暇,只是可惜了…… 听到慕沉的回答,蓝弈了然,“这就对了。” 这时候,萧青宁将蛊引香找了出来,递给蓝弈。 蓝弈打开塞子,将小瓷瓶凑近鼻尖,嗅了嗅,“确实是蛊引香,有些年头了,但也和百年多前的事情对上了。” 蓝弈收起蛊引香,问萧青宁,“王妃是怎么中蛊的,有什么感觉,还望细细与蓝某说来。” 容远是何时在她身上种下蛊虫,萧青宁是没感觉的,但后来手心中的那只蛊虫,萧青宁是有些感觉的,只是不敢肯定罢了。如今有个懂养蛊之术的人,倒可以将当时的情况,细细说与他听,看是个什么情况。 宁阳郡主听到宋明歌化作血水,才有蛊虫钻入萧青宁体内,担心的不行,生怕萧青宁也会如宋明歌那般。 除了这些,萧青宁还将先前被寒冰蛇咬了,但没用药,就解了蛇毒的事情以及碧云猜测的药蛊之事,也一并说与蓝弈听。 蓝弈听完这些,脸色更冷了,问萧青宁,“你体内蛊虫,为你解了蛇毒,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是不是特别嗜睡。” 萧青宁点头,看向碧云,让碧云来与他说。 碧云将萧青宁昏睡期间的脉象、症状,仔仔细细说出来。 蓝弈听完,只道,“王妃的运气,真叫……”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以说她运气好,也可以说她运气不好,不过被他遇上了,萧青宁的运气,大概还是更好一点的。 蓝弈:“不出意外,确实了王妃体内的蛊虫为王妃解了寒冰蛇毒,不过,那蛊虫并不是你们所以为的可救人性命的药蛊,而是一种恶蛊。” “恶蛊!”碧云大惊,“可是不应该啊,主子的血,明明能解毒的。” 蓝弈摇摇头,“恶蛊为我千忧岛禁忌,自有其道理。” 接着,蓝弈对着几人,说起一桩千忧岛往事秘辛。本来,这样的事情,是不该与他们说的,但萧青宁身中恶蛊,慕沉又与君家有关系,说与他们听听,倒也无甚大碍。 “一百多年前,蓝氏出现一叛徒,不顾祖训养恶蛊,等被人发现时,他的恶蛊已然成形。先祖将其关押起来,想让他交代养了多少恶蛊,不想后来被他逃了出去。蓝氏受祖训,不得离开千忧岛,为着恶蛊一事,很是争吵。” 至于如何争吵,蓝弈没细说,左右只是有人坚守祖训,不想再管叛徒逃往何处的,但也有人坚持,这是蓝氏叛徒,怕他用恶蛊为祸,打算离开千忧岛,将人找回来。最后,还是坚守祖训一派占了上风,蓝氏未再管叛徒逃离之事,毕竟人海茫茫,找一人并不容易。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几年后,君无暇带着身中恶蛊之人找到千忧岛。 恶蛊本就是从千忧岛流出去的,如今有身中恶蛊之人找上来,蓝氏自然倾力为其引蛊。也是君无暇的到来,让蓝氏知道那叛徒做尽灭绝人性之事,决心出岛,将人抓回千忧岛。 君无暇聪慧异常,在岛上的日子,耳濡目染之下,了解了不少养蛊之术,当时的蓝氏族长,与她相交甚欢,在她离去时,送了她一瓶蛊引香。 恶蛊难养,那叛徒用蛊虫害人时,也用岛上常见的一些害人之蛊,蛊引香可引这些蛊虫,算是给君无暇一份安心。 君无暇离岛时,蓝氏派人与她同行,抓捕岛上叛徒。在君无暇的帮助下,蓝家人找到了叛徒,将人带回了千忧岛。 按理说,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只是那叛徒被抓回去后,威胁蓝氏族长,若他死了,他们就别想知道族中圣蛊的下落。 也是到这个时候,蓝氏族长才知道叛徒不止学习养恶蛊,还偷盗族中圣蛊,将其带到了陆地上。 为了找回圣蛊,蓝氏中人不得不再出岛寻找,只是一直未能找到。如今,负责寻找圣蛊的,就是蓝弈,他才会出现在黎江,机缘巧合之下,救下宁阳郡主。当初,宁阳郡主伤的太重,在外面,蓝弈不能保证救活她,只好将人带回了千忧岛。 萧青宁说的情况,与蓝氏记载的当初被君无暇带上千忧岛寻求救治之人的情况是一样的,只是萧青宁比当初那人运气好,如今恶蛊在她体内,还没体现出恶的一面。 这恶蛊,前期与药蛊有异曲同工之效,对宿主有益,以此迷惑人。萧青宁体内的恶蛊,本为宋明歌养的,在宋明歌死时,另择宿主。因着宋明歌之死,恶蛊钻入萧青宁体内,很虚弱,处于一种沉睡状态,以此来温补自己。后来的寒冰蛇毒,恶蛊不能再失去萧青宁这个宿主,拼力为萧青宁解毒,这也导致恶蛊更虚弱,连带着萧青宁也嗜睡。 蓝弈:“现在看来,这恶蛊还虚弱,对王妃没什么害处,只是等它强壮了,王妃若不用血喂养它,它便会吸食王妃之血,温养自己,然后在王妃死后,再另择宿主。以血温养,都不是恶蛊最叫人忌惮的,而是这宿主死,它还能活的本事,才是最令人畏惧的。” 宿主死,蛊虫死,多数蛊虫并不长命,但恶蛊,蓝弈现在也不清楚萧青宁体内的恶蛊活了多少年。然恶蛊难养,蓝弈猜测,这是百年多前留下的。 “蛊引香无用,该如何对付恶蛊?”萧青宁听完蓝弈说的,并不为自己担心,百年多前,他们能救人,现在也该有办法。 蓝弈:“只要找到合适的人,恶蛊并不难引。” “何为合适之人?”慕沉问。 蓝弈叹气,“比王妃之血,更叫恶蛊喜欢的人血,不过这恶蛊现在太虚弱,找到了人,也不一定能引恶蛊离开王妃体内。” 萧青宁:“这样看来,只能先找人了。” 蓝弈点头,“王爷、王妃可以找找看,当初宋明歌还活着时,有接触什么人,而那人又有失血过多、身体虚弱的情况,那个人,便是合适之人。” 失血过多、身体虚弱。 萧青宁想起一人。 碧云也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一个名字,“白毓贞。” 第179章 听碧云说完白毓贞脉象、症状,以及当初和宋明歌有相交,蓝弈不得不承认,比之百年多前那位身受恶蛊折磨的前辈,萧青宁的运气真的很好。若在恶蛊反噬宿主前,将其引出,恶蛊对宿主而言,好处还是很多的,不说其他的,只短时间里,萧青宁一身血液堪比解毒圣药,就很难得。 蓝弈为萧青宁诊脉,给她开了一个温养身体的方子,“王妃用此药方调理身体,估计半年左右,恶蛊能恢复,届时再为王妃引蛊离体。碧云姑娘医术不凡,可根据王妃身体调养情况,修改药方用量。” 碧云接过药方,一看各种用药,便明白蓝弈说的是什么意思,心中有了想法。 想到什么,蓝弈提醒他们,“恶蛊未离体,王爷、王妃定要注意,一定不能有孕,于恶蛊而言,胎儿之血,才是最鲜美的。” 没有蓝弈提醒,萧青宁和慕沉就有意识的不敢怀孕,现在听了蓝弈所说,两人会倍加注意的。 蓝弈听完他们先前的猜测,也只能感慨这两人心细,同时聪明无比,受的了诱惑。恶蛊一开始带给宿主的好处,实在太多太多了,萧青宁和慕沉能在看到恶蛊带来的好处后,还对恶蛊抱有敬畏之心,不想当然的以为那是好东西,这份心性,实在叫人佩服。 说完恶蛊之事,萧青宁亲自领宁阳郡主到旁边院子住下,慕沉和蓝羿跟在两人身后。 青华苑旁边,还有一处扶归苑,几间屋子都是空着的,宁阳郡主和蓝羿个选了一间。如今的景王府,没了旁人眼线,宁阳郡主与蓝羿同住一个院子,也不会传出什么闲话。 宁阳郡主连着几日都在赶路,萧青宁没多打扰她,只约了第二天一起四处走走,便回了青华苑。慕沉不知道和蓝羿说什么,比萧青宁还晚一些离开。 萧青宁走后,宁阳郡主没急着休息,而是捏着慕淩留给她的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还觉得不够。看着慕淩信中写到的事情,宁阳郡主很庆幸当初离开时将慕淩交给萧青宁,而不是将人送入宫中。 “那小子!”炼体之苦,哪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宁阳郡主心底涌起千般滋味,既感慨慕淩不再是那个可以让她抱在怀中的小婴孩了,又心疼他承受的苦痛。 即便慕淩在信中,将一切都写的很简单,宁阳郡主还是能想象其中的不简单,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慕淩。 宁阳郡主惦记着慕淩,远在望君山的慕淩,同样是念着她的,想她是否安好,想她何时归来,想他们几时能相见。 宁阳郡主失踪,晋王府只说她去了庄子上休养,如今宁阳郡主归来,第一时间来了贺城,为防生事,萧青宁没对外说这是宁阳郡主。 全灵第二日才见着宁阳郡主,看她和萧青宁站在一起,一红裳灼艳,一青衣素华,果然不负双姝之名。而慕沉和蓝弈落后她们几步,也都是风华绝代之人。全灵忽然生出一种感慨,好看的人都是和好看的人一起玩耍的。 萧青宁向宁阳郡主介绍全灵,问她要不要一起出门。 全灵还有其他事情,没与他们一起出去。 萧青宁和宁阳郡主走在一起,惹了不少人偷看,纷纷猜测走在景王妃身旁的红衣女子,是什么来历。贺城之中,好些人因着萧青宁听过“上京双姝”,但真的两人走在一起,基本不会有人想到这红裳女子,便是和萧青宁齐名的宁阳郡主。 蓝弈为蓝氏少主,在千忧岛亦是尊贵身份,与慕沉在一起,也不存在谁遮了谁风头的说法,叫好些姑娘忍不住迷了眼。 这四人,都不是太在意旁人目光的,不管是羡慕还是嫉妒,都影响不到他们半分。当然,若有人敢上前搭讪,不管是宁阳郡主还是蓝弈,说的话儿,都叫人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也幸好贺城中人,基本都认识萧青宁和慕沉,见他们是一起的,也寻思宁阳郡主和蓝弈身份不简单,被骂了,也不敢闹事。 京城中,不少人都知道风味楼是萧青宁的产业,到了贺城,萧青宁直接挂出了风味楼的招牌。临近午时,几人来到风味楼,准备大餐一顿。 “这贺城,果然与京城不一样,想当初在京城,可没人敢凑到我跟前出言调戏。”宁阳郡主说道。 萧青宁:“边关是比西北风气开放,习惯了便会觉着这里比在京城叫人自在。” “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想回京。”京城中,能叫宁阳郡主记挂的,也只有慕淩,如今慕淩不在京城,宁阳郡主都有些不想回京了。 若宁阳郡主能留在贺城,萧青宁自然是欢喜的,只是,“父皇不会让你留在贺城的。”不说宁阳郡主帮着皇帝做事,只凭宁阳郡主失踪这么久,皇帝没看到人,是如何都不能安心。 宁阳郡主也只是那么说一嘴,事实上,她还没到贺城,就收到皇帝传信,只是因着萧青宁这边的事情,才先来的贺城。皇帝那边听说是萧青宁和慕沉在找人,也不会和两人抢人,但若宁阳郡主在贺城住下,怕是不日密旨就该来了。 不多时,小二进来上菜,都是一些招牌菜色,也就萧青宁过来,才能这么快送上来。 菜色上得差不多时,萧青宁从窗口处看见江述和萧安洵进了风味楼,宁阳郡主坐的方向,也能看见窗外情况。 宁阳郡主问,“那就是江述?” 江述曾和萧青宁说,在普华寺远远见过宁阳郡主一回,但宁阳郡主是没见过他的,不过宁阳郡主消息灵通,加之江述身上那种气质,让人忍不住猜上一猜。 “正是。”萧青宁回答。 宁阳郡主:“那样一人,实在不像阎杀楼那位?”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惜事实不是那么回事。”萧青宁摊手,她也希望是她弄错了,只是慕沉后来的试探,叫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曾经很眼瞎。 宁阳郡主:“既然遇上了,就将人请上来坐坐,也好让我会会他。” 宁阳郡主话落,萧青宁唤来小二,让他请江述、萧安洵上来凑个桌。 慕沉和蓝弈看着她们,都无奈的摇摇头,随她们高兴去。 蓝弈能这么快和慕沉玩到一处,也与他如何对待宁阳郡主有关系。 两个将心爱之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男人,本身就很有共同话题。 江述和萧安洵忙了几天,刚得了空,又在路上遇见,便约着一起吃饭,听说慕沉、萧青宁他们也在,便随小二上了二楼。 看见宁阳郡主,江述和萧安洵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萧安洵惊呼道,“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不是失踪了,怎么会在这里? 因着萧青宁一直在找人,萧安洵知道了点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宁阳郡主:“本郡主是来找阿宁玩的,江大人、萧大人可不要泄露我的行踪哦。” “不敢。”江述、萧安洵齐齐应声,表示不会泄露关于宁阳郡主的任何消息。 江述坐到蓝弈旁边,萧安洵挨着慕沉另一侧坐下,一张圆桌,基本坐满了人。 江述进来后,蓝弈的视线几次落到他身上,江述奇怪,对着蓝弈问,“这位公子是?” 宁阳郡主介绍,“他是蓝弈,大概是见江大人长得太好了,怕我眼睛黏在江大人身上,江大人应该听说过的,本郡主喜欢看好看的人。” 宁阳郡主这么一解释,江述红了脸,“宁阳郡主说笑了,蓝公子风流无双,下官自惭形愧。” “江大人惹得安皖、安华为你争风吃醋,本郡主瞧了,也很是喜欢呢。”宁阳郡主忽然调戏人。 蓝弈黑了脸。 萧青宁在一旁看戏,默默为南阳郡主点蜡,吃醋的男人有多恐怖,她是一点不想领教的。 江述:“下官与两位公主殿下毫无关系,还请宁阳郡主慎言。” “哎呀,江大人也别太正经了,这里也没什么旁人……” “咳咳!” 眼看宁阳郡主越说越过分,蓝弈轻咳一声,以眼神示意某人别太过份。 宁阳郡主:“……”这才哪跟哪儿,她以前可是直接上手的。 蓝弈脸色再黑一个度。 宁阳郡主觉着后背有些发冷,轻嗤一声,不再揪着江述不放。 没了宁阳郡主调戏美人,一顿饭大家吃的还算愉快。 江述和萧安洵还有其他事情,先离开。 他们离开后,宁阳郡主换了另一副面孔,“那江述,当真有问题?” 宁阳郡主还是有些不相信。 萧青宁坚定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很少说话的蓝弈,忽然开口道,“那个江述,他体内有蛊虫。”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瞬间愣住。 蓝弈盯着三人探究的视线,继续说道,“我只能知道他体内有蛊虫,具体是什么蛊,光凭看,无法判断。” 萧青宁和慕沉不想打草惊蛇,肯定没办法让蓝弈为江述检查的。 萧青宁:“他体内有蛊虫,只能是宋明歌下的,而以我对宋明歌的了解,她放在江述身上的蛊虫,只怕是用来和江述谈条件的。” 宋明歌那样的人,为江述做了那么多,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手。 蓝弈思索片刻,又道,“若按王妃所言,他身上的蛊虫,是子母蛊的可能性极大,母蛊死而子蛊亡,用以控制人。” “宋明歌已死,江述还活着,不应该是子母蛊。”宁阳郡主在千忧岛待了半年,听说了一些蛊虫的事情。 “还有一种可能。”蓝弈说着,看向萧青宁。 萧青宁被他看的不自在,直觉蓝弈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太好。 蓝弈:“若王妃体内的恶蛊也是母蛊,那与它同命相连的子蛊便不会死,王妃可以想想,在王妃身体虚弱之时,那位江大人,是不是陷入一种虚弱状态。” 慕沉想起了在盐湖寨和容远交手时,容远忽然吐血,挨了他一招。 萧青宁则想起了被困地下洞穴时,江述不顾一切救她,而他自己虚弱了好久,碧云还曾说江述的脉象奇怪,而在江述清醒后,一直避免让碧云看诊。 蓝弈一看两人表情,就知道有情况。 蓝弈:“王妃体内是母蛊,他体内是子蛊,这于王妃而言,是好事,不过,若之后王妃引蛊成功,他定然会察觉的。依着你们说的,他应该也知道自己中蛊了,想来也会有所准备,未来如何,有些不好说了。” 子母蛊,子蛊受母蛊控制,但子蛊也不是没法引出体内的。并且,子蛊被引出,母蛊不会有什么反应,而母蛊被引出,一定会惊动子蛊。 听完蓝弈说的,萧青宁和慕沉心情有些沉重,若江述引出了子蛊,他们再引出母蛊,事情还不难办,若江述只是找到了方法暂时压制子蛊,只怕母蛊死了,江述自知活不了多久的情况下,会做一些极端的事情。 出了这是,几人也没了玩耍的心情,早早回了王府。 宁阳郡主和蓝弈回到扶归苑,宁阳郡主立马问蓝弈,“刚刚,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蓝弈坦然地点点头,“我是隐瞒了一点东西,只不过也是为着他们好,你不用担心。” “不能说?”宁阳郡主挑眉。 蓝弈回答,“现在不能说。” 宁阳郡主:“我拿阿宁当妹妹待,你清楚的,亲人是我的逆鳞。” 蓝弈点头,笑道,“我知道音音重情,我隐瞒的事情,不会伤害他们的,你放心。” 宁阳郡主是相信蓝弈的为人的,他这样说,她也不追问,只不过一再和蓝弈强调,“阿宁是我妹妹,我不准任何人伤她。”就想萧青宁为寻她,不惜一切代价一般。 蓝弈拉过宁阳郡主,将她困在怀里,“音音这般在意景王妃,我很是吃醋啊,就该把你困在千忧岛,那样你眼里心里就都只有我了。” 宁阳郡主:“……”她不和吃醋的男人理论。 蓝弈接着说道,“一个认的妹妹,就叫你这样在意,那慕淩,是不是更占据了你的心。” “阿淩是我弟弟,亲弟弟。”宁阳郡主强调。 蓝弈:“……”就因为是亲弟弟,他吃醋也只能忍着,不能将人扔去喂鱼。 还好宁阳郡主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会抽着鞭子打人的。 第180章 蓝羿所言,萧青宁和慕沉不能完全信之,会安排人探查。于萧青宁而言,她相信的,只是宁阳郡主,对蓝羿,终是有几分保留。反过来,宁阳郡主相信的也只是萧青宁,对慕沉,同样会有所保留。 回到青华苑,萧青宁找来碧云,吩咐她几件事情。 碧云听完,点点头,“属下明白,知道怎么做。” 慕沉听着萧青宁安排,待碧云离开后,伸手一拉,将她带到怀里,“阿宁也不完全相信蓝羿说的。” “他和阿音两情相悦,不会害我们,但也不见得能完完全全的帮着我们,如此,也够了。”萧青宁将一切看得很明白,不会因蓝羿有所保留而如何,也不会因此与宁阳郡主生分。 萧青宁这么一说,慕沉不得不放弃某些打算。 夜间,宁阳郡主收到密信,本欲在贺城多留两日,这时候也不得不改了计划。萧青宁听闻她翌日一早就要离开,有些舍不得。 “有啥好舍不得的,我在京城等你。”宁阳郡主将蓝弈和慕沉赶走,带着萧青宁到屋顶上喝酒看星星。 萧青宁:“……”会轻功就是不一样,喝酒的地方都与众不同。 “阿宁,我——”宁阳郡主不知道该如何和萧青宁说,蓝弈有所隐瞒,她总觉得对不起萧青宁。只是她了解蓝弈,对于他暂时不想说的事情,她也没办法,若是逼急了,他未必不会想出另一套无关紧要的说法。 萧青宁知道她要说什么,笑道,“阿音不用为难,我都理解的,左右我这条小命,还等着蓝公子救呢。” “你放心,他要敢使坏,我剁了他。”宁阳郡主故意提高声音,好叫在亭子里喝酒的两个男人也听到。 蓝弈明显听到宁阳郡主的话,嘴角微微扬起,一副宠溺的样子。若不是时机不对,蓝弈真想敲开宁阳郡主脑袋,瞧瞧她都在想些什么,他答应了为萧青宁引蛊,就不会食言。 屋顶上,萧青宁和宁阳郡主同时举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宁阳郡主:“我此番回京,短时间里不会再离开京城,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往京城送信,至于如何送信,你都清楚的。”年前,宁阳郡主将慕淩交到萧青宁手中,就给了她联系她的暗桩方式。 “我会的。”萧青宁很清楚宁阳郡主的本事,不会和她客气的。 宁阳郡主到底失踪了半年,一些东西,仅凭手底下的传信不足以了解清楚,萧青宁便将京城一些变化,简略说与她听,好叫她有所防备。 说起京中事情,便不可避免要说到那云雅公主,说到四皇子曾与容远有联系,说到安皖公主对江述的心意等等…… 宁阳郡主一边喝酒,一边听萧青宁说,偶尔问上几句,最后不得不感慨,“这才半年功夫,京城里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要是我再回来晚些,是不是就该到宫里见你了。” “谁知道呢。”萧青宁并不知未来会如何,只不过她会一直陪着慕沉。 宁阳郡主很羡慕她和慕沉之间的感情。 说及男女之情,萧青宁忍不住问,“你与蓝公子,当如何?”不说晋王府乱糟糟的,就是皇帝那里,一时半会也不会放她离开。 宁阳郡主:“走一步、看一步呗。” 宁阳郡主是喜欢蓝羿的,但谈婚论嫁,她还真没想过。 看宁阳郡主是真没想过成亲的事儿,萧青宁为底下的蓝少主默哀一下,心想,蓝少主想抱得美人归,怕还有的下功夫。 蓝羿和慕沉明面上在喝酒谈话,实则心思都在屋顶喝酒的人身上。即便宁阳郡主没提高声音,蓝羿凭着深厚的内力,也能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听到那一句“走一步看一步”,蓝羿瞬间黑了脸。 慕沉在一旁说风凉话,“宁阳郡主深受父皇看重,蓝少主想娶她,可不容易。” 蓝羿:“……”心更塞了。 “为景王妃引蛊,并不容易,王爷不有所表示?”蓝羿问慕沉。 慕沉挑眉:“为千忧岛清理门户,不是蓝少主职责?还是说,千忧岛不认这个过错?” 蓝羿:“……”这个混蛋,他当时就该再多隐瞒一点。 被慕沉一连戳了两下心窝,蓝羿心塞的同时,不忘反击,“王爷能拿到蛊引香,却不知道恶蛊,着实不应该啊,还是说,有什么人,瞒了王爷什么事。” 这下轮到慕沉心里不舒坦了,慕沉虽然怀疑君衍隐瞒了什么,但这么直白的被人点出来,总归不那么好受就是了。 蓝羿看慕沉黑了脸,心里总算舒坦了。 萧青宁很少喝酒,这会儿陪着宁阳郡主喝了几杯,便有些晕乎乎的,话也多了起来。 “阿音,我给你说,男人可难哄了,你一定不能惯着,越惯着越难哄。”萧青宁明显喝多了。 宁阳郡主看了一眼下面,明明看不清慕沉表情,她却觉着那人定是黑了脸的。 事实也是如此,慕沉的确黑了脸,蓝羿还在一旁煽风点火,“风水轮流转啊。” 慕沉:“那也比你一个人强。” 蓝羿:“兄弟,这话就扎心了。” 慕沉怕萧青宁再说什么扎心的话,出了亭子,跃上屋顶,带走萧青宁。 萧青宁被慕沉抢了酒杯,委委屈屈开口,“还我酒,我还能喝——”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反观宁阳郡主,喝得比萧青宁多,这时候只双颊微红,未见醉意。 “阿宁喝醉了,你们自便。”慕沉禁锢住萧青宁作乱的手,带着人回了屋,将宁阳郡主和蓝羿都晾在屋外。 宁阳郡主和蓝羿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一起回了扶归苑。 回去的路上,宁阳郡主忽然和蓝羿说,“刚刚和阿宁说的,是我的心里话。”她现在,没有成亲的打算,即便她将蓝羿放在了心上。 蓝羿:“……”心被扎的更痛了。 好在蓝羿在追求宁阳郡主时,没少被扎心,苦笑一下,问她,“为了慕淩?” “不全是。”宁阳郡主摇头。 蓝羿忽然停下来,双手落在宁阳郡主肩上,将她转过半圈,让她能看着他的眼睛,“还为了什么?” 宁阳郡主迎着他灼热的视线,缓缓说道,“当初,我为了自己和阿淩,找上皇伯伯,与他做了一个交易,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抽身就能抽身的,尤其是如今京城局势暗潮汹涌,皇伯伯不会让我离开,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我等你便是。”蓝羿听到这个理由,悬起的心缓缓落下。 “我——” 蓝羿伸手堵住宁阳郡主的嘴,“若真觉着对不起我,那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 宁阳郡主:“……”这个混蛋,竟然偷听她们说话。 “想的美。”宁阳郡主怒,给了蓝羿一脚,大步走进扶归苑。 蓝羿看着宁阳郡主没了影,轻笑出声,“这才是我的音音。”张扬的、肆意的,而不是愁苦的。 至于宁阳郡主担心的,他会想办法的。慕沉的话,让他有了危机感,他是能守着宁阳郡主,等她安排好所有事情,随他一起回千忧岛,但是她的身份,注定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慕沉与蓝羿说那样的话,也是有目的的,具体效果如何,还待日后再看。 萧青宁喝醉后,变得很缠人,慕沉第一回见识,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又觉得这样的萧青宁很好,很好。 “慕沉,我还要酒。”萧青宁攀附在慕沉身上,一双水眸,似染了水雾,就那样看着慕沉,叫人忍不住心软,心疼。 这样的萧青宁,叫慕沉想起了第一次见她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摔了一跤,痛得眼泪汪汪的样子,也是那样的叫人心软、心疼。 喝醉的萧青宁,似乎回到了四五年前,没有经历太多事情,眼底没有仇恨,心中没有痛苦,就是最寻常的大家闺秀。 “若是……”慕沉苦笑。 若是没有当初的事情,萧青宁的眼底不会染上仇恨之色,能一直开心,但那样的萧青宁,就不是他所倾心的萧青宁了。慕沉心底,一直有一片黑暗,让他心疼萧青宁的同时,又想拉着她一起深陷其中。也是因此,他才没在四年前爱上萧青宁,而是在她回京后,眼里才渐渐有了她。 萧青宁是醉了,但感觉尚在,她察觉到慕沉情绪变化,凑上去没有章法的吻着他,“慕沉,不难过——” 萧青宁意识模糊,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她潜意识里,告诉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萧青宁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别慕沉扣住后脑勺,狠狠吻着。 萧青宁唇齿间满是酒香,慕沉觉着,他也醉了。 慕沉放纵自己的后果,就是萧青宁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都没能去送宁阳郡主离开。 萧青宁睁开眼睛,直觉浑身骨头被拆了一遍,又一块块装了回去。萧青宁看着躺在身边的男人,第一次忍不住将人踹下床。 萧青宁醉酒,但醒来后,大概还能记得昨儿夜里的事情,只要想到她一遍遍给慕沉说不要了,某失控的男人依旧不罢休,萧青宁就来气,要不是身子实在不舒服,她还想再给慕沉一脚。 慕沉早醒了,被萧青宁踹下床,也没反抗,这会儿只坐在地上,一副可怜模样看着萧青宁。 萧青宁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心软,然而想到某人不知节制,又来气。最后,受不住慕沉示弱攻击,干脆再躺回床上,不去看他作戏。 慕沉爬起来,坐到床边,将萧青宁从被子里扒拉出来,“阿宁,被子里闷,别憋坏了自己,要是还不解气,再踹我一次。” 萧青宁闭着眼睛,不看她。 慕沉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将萧青宁抱在怀里,双手落在她腰间,轻轻揉着,为她缓解酸痛。 萧青宁不会亏待自己,生气归生气,这时候,只乖乖窝在慕沉怀里,由着他服务。 萧青宁甚至心安理得的想,是他弄的,就该他伺候她。 过了好一会儿,萧青宁才闭着眼睛开口,问,“阿音什么时候离开的?” “天刚刚亮就离开了,她说了,不让你送的,还说在京城等你。”慕沉回答。 萧青宁勾起嘴角,“是她会说的话。”换了她,她也不愿意让人送。 这一日,萧青宁都没怎么理会慕沉,到了晚上,还将人赶出去,“我身子还难受着,你离我远些。” 慕沉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乖乖去了书房。可能是慕沉运气不大好,去的时候遇上念儿,为了不让成年人的世界污染小孩子的耳朵,不得不临时编一番说法。 两位主子间是什么情况,大人都懂,等着第二天,萧青宁被其他人看的不自在,才知道自己做了怎样的蠢事。 连着明姨也来凑热闹,“小姐,夫妻间,那都是小事,不然哪里来的小主子。” 萧青宁:“……”求求放过她吧。 明姨在萧青宁跟前说起小主子的话,也不是心血来潮,毕竟萧青宁这个年纪,好些女人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而她和慕沉腻歪几个月了,一直不见动静,也难怪明姨担心。 恶蛊之事,萧青宁不想明姨等人担心,便没告诉他们,面对明姨“催生孩子”,萧青宁也只能敷衍着。 因着有解决恶蛊的办法,再说起孩子之事,萧青宁已不会像先前那般惶恐,如今,她只需要等上几个月,等她体内恶蛊被引出,等着缘分到了,她会拥有和慕沉血脉相连的孩子。 碧云清楚内情,看明姨念叨萧青宁,遂说道,“明姨放心,主子身上好着呢,等缘分到了,自然就有孩子了,一味求子,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明姨:“是老奴心急了,小姐不要有压力,孩子,该有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有了。” 萧青宁:“……”她没压力,但不能说。 好不容易应付完明姨,萧青宁只觉心累,以后再和慕沉闹别扭了,也不会再将人赶出去,最多,最多让他不准碰她就是了。 慕沉:“……”飞来大喜。 第181章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凉州又下了两场大雨,好在先前挖的沟渠起了作用,农田里的庄稼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今年会是个丰收年。 凉州的冬天,来的格外早,格外冷,刚入十月,贺城便落了第一场雪,各处白茫茫的。 这日,初雪霁晴,冬日太阳带来些许温暖,萧青宁坐在窗口,看着白兰她们带着念儿在院子里玩雪,她倒是想一起去玩,只这几日身子不方便,受不得冷。 念儿如今越来越活泼,院子里满是孩子欢笑声,景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喜欢这个小人儿。 萧青宁让打探锦娘的消息,只是能得到的消息少之又少,仿佛她就是突然出现的人一般,没人知道她从何处来,也没人知道念儿的身份。而曾经收留锦娘,之后受锦娘所托照顾念儿的绣庄老板娘,也一直找不到人,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 听积云镇和锦娘有过接触的人说,锦娘绣工极好,曾留下一双面绣屏风,或许找到那东西,能知道锦娘出身何处。只是那东西被绣庄老板娘带走,也不知被她卖了,还是一直好好收着,萧青宁只能让人留意着,给念儿一个念想。 念儿虽然不说,但从他不愿意随了谁姓,好让自己有个根,萧青宁就大概能知道这孩子的想法。然而,锦娘过世时,念儿实在太小了,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念儿,玩得差不多了,快进屋烤烤火。”萧青宁想着事情,不知过了多久,再往外看去时,只见念儿给雪人点上了眼睛,完成了制作雪人的最后一步。 念儿小手冻得通红,听见萧青宁叫唤,应了一声,小跑着来到屋里。碧云上前,为他解下狐裘,挂在一旁。念儿知道自己身上冷,进屋后,只坐到萧青宁对面烤火,没敢凑萧青宁身边撒娇。 念儿烤着火,小脸上满是得意,像萧青宁炫耀,“姐姐,我堆出大雪人了,过会,我还要再堆一个,就像姐姐和哥哥一样。” “我们念儿真棒,今儿先生放你一天假,可以多玩会,但要注意身体。”萧青宁对念儿,一向好说话。 念儿点点小脑袋,“我会的,姐姐也要好好的。” 这几个月里,萧青宁都在喝药,念儿一开始很怕,后来知道萧青宁喝的是调养身体的药,才慢慢不怕的。 身边有个孩子逗趣,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时候,慕沉没有回来,萧青宁和念儿一起用膳,饭后继续看念儿堆雪人。萧青宁以为这样悠闲的日子还能有一久,不想一封急信打乱了所有。 “主子,宁阳郡主急信。”萧青宁懒在榻上,碧溪带着一身寒意,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萧青宁忙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完,脸色变得很难看。 碧云:“主子,出什么大事了?” “父皇昏迷不醒,不明原因。”萧青宁将急信递给碧云,同时吩咐碧溪,“去找慕沉,寻个理由让他赶紧回来。” “是。”碧溪丝毫不敢耽搁,出了屋子,直接翻墙走直线,以最快的速度往城外去。 碧云看完信件,脸色同样难看至极,按着宁阳郡主信中所说,皇帝是在玉欢宫出事的,淑妃娘娘瞒了消息,宁阳郡主得到消息时,皇帝至少昏迷了三天,这般情况,着实不容乐观。 慕沉回来的极快,看见萧青宁安好,先松了一口气,但看见宁阳郡主的传信后,便如萧青宁一般,不能安心了。倒不是慕沉对皇帝有多深的感情,只是皇帝这个时候出事,杨淑妃又瞒了消息,很难不叫人多想。 “宁阳郡主能得了消息,这时候,其他人也该得到消息了,就是不知京城如今是个什么形势?”萧青宁很是担忧。 这快一年的时间,如杨淑妃、七皇子,一直都在盯着凉州情况,他们只怕有所感受,知道皇帝对慕沉的态度不一般,而在京城中,皇帝又纵着三皇子和七皇子一派相争,如果他们站在杨淑妃和七皇子的位置上,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再者,杨淑妃、七皇子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三皇子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皇帝在玉欢宫出事,就算不关杨淑妃和七皇子之事,若有人揪住这一点,要给杨淑妃、七皇子扣上谋害皇帝的罪名,后果可想而知。 “回京。”慕沉吐出两字。 对于这个答案,萧青宁没有任何意外。慕沉封王,封地凉州,圣旨曾言无诏不得归京,不过,皇帝早早给了慕沉归京的密旨,他们何时回京,都不会受限制。 回京是必然的,何时走,如何走,还需要仔细安排。 萧青宁这边,没多少要顾及的,随时能走,而慕沉那里,则需要仔细安排,若京城中真有不可控制之事,凉州会是他们的大后方。除此之外,还要放着关外戎狄,呼延赫、呼延烈忙着争王位,若是呼延赫不争气,还有的头疼。 慕沉离开王府后,萧青宁将袁伯、白兰、离殊等人都找来,安排后面的事情。 萧青宁只带碧云、碧溪同行,同时给白芷、藏剑等人去信,让他们都往京城去。 萧青宁不知道此番回京都会遇上什么事情,不敢带念儿回京,而念儿知道要和萧青宁分开,有些难受,但一直乖乖的,不哭不闹,只一张小脸苦巴巴的,叫人一看就知道他不高兴了。 萧青宁主动解释,“姐姐不会不要念儿的,只是姐姐要去远处,不方便带着念儿,等姐姐把一切安顿好了,就让人来接念儿。” “姐姐要说话算话,不能骗念儿。”念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从萧青宁的表情神色,隐隐察觉到不一样。念儿知道,萧青宁这回离开,和先前出去玩半个月是不一样的,只是他人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 萧青宁蹲着,与念儿视线平行,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姐姐不会骗念儿的。” 萧青宁哄了念儿一会儿,才安抚好了小家伙,而后吩咐白兰,“我们离开后,就不要带念儿出去了。” 白兰点点头,“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以萧青宁对念儿的看重,白兰也怕念儿有个万一。 安排好念儿,萧青宁让白兰带他回去,这时候,离殊几人也过来了。他们都知道了京城来信写了什么,一个个打起了精神,如临大敌般模样。 萧青宁看他们这般,解释道,“京城中,不是七皇子一派独大,事情还不至于太糟糕。宁阳郡主知道父皇昏迷,不会什么都不做的。”只是京城、凉州距离甚远,不知道宁阳郡主下一封信什么时候才能到。 萧青宁此前接到的京城传信,宁阳郡主只是知道了皇帝昏迷,杨淑妃瞒了消息,后续的事情如何,只怕信件还在路上。 萧青宁猜测不错,宁阳郡主既然知道了皇帝昏迷,再知道皇帝属意慕沉后,便不会什么都不做。 京城中,皇帝罢朝三日后,一时间流言纷纷,都在猜测皇帝怎么了。 宁阳郡主和姜皇后一起,在玉欢宫里,要求见皇帝。 杨淑妃向姜皇后告罪,“皇后姐姐,陛下口谕,谁也不见,还请姐姐不要为难妹妹。” “到底是陛下口谕谁也不见,还是你淑妃以下犯上,假传圣意,不让本宫见陛下。”姜皇后重重拍在桌子上,“陛下吐血昏迷,淑妃还要隐瞒多久,还是淑妃妹妹真如传言所说,谋害了陛下,想借机扶七皇子上位。” 姜皇后其实并不确定皇帝是不是真的昏迷不醒,只是宁阳郡主一口笃定,而陛下也三日未出玉欢宫,除了杨淑妃身边之人,没人再见过皇帝。姜皇后不是傻子,便是不知道皇帝出了什么事情,只凭皇帝三日不朝,也能猜测这其中不同寻常。 被姜皇后戳破皇帝昏迷事实,杨淑妃神色不变,淡淡道,“皇后姐姐莫要诬陷妹妹,陛下若在妹妹这玉欢宫出事,妹妹难辞其咎,七殿下也难辞其咎,本宫还没那么傻,去做那样的傻事。” 杨淑妃说的也在理,姜皇后看向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皇后娘娘和宁阳都愿意相信淑妃娘娘对陛下一片忠心,只是陛下三日不朝,又一直住在玉欢宫不出去,外面都在说些不好的话儿,淑妃娘娘不若引皇后娘娘和宁阳去看一看陛下,若陛下怪罪下来,宁阳一力承当。” 杨淑妃:“本宫不敢违逆圣意,无法做主。” 宁阳郡主乐了,“淑妃娘娘怕是忘了,本郡主有陛下赐予金牌,可随时面圣,淑妃娘娘拦着本郡主,难道就不是违逆圣意了。”宁阳郡主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金牌。 杨淑妃看见宁阳郡主手里的金牌,大吃一惊。 宁阳郡主靠近杨淑妃,在她耳边说道,“淑妃娘娘怕是不知,本郡主深得圣宠,不是因为本郡主出身晋王府,而是因为本郡主是陛下的人,为陛下办事。” 杨淑妃心神一颤。 姜皇后在一旁道,“淑妃妹妹,宁阳手里有金牌,妹妹还要阻拦不成?” 杨淑妃沉默。 宁阳郡主:“淑妃娘娘,莫要因小失大,陛下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知,我也知,淑妃娘娘要顾忌七皇子,本郡主却是不需要的,本郡主想,德妃娘娘,估计很乐意将陛下在玉欢宫出事的消息,散播的沸沸扬扬,到时候,淑妃娘娘可就说不清了。还是说,淑妃娘娘有足够的底气,以为凭这三日的安排,就能将七皇子送上大位?” 宁阳郡主这话,说的有些大逆不道了。 杨淑妃不为所动。 宁阳郡主继续道,“淑妃娘娘若是将事情经过都仔仔细细说出来,不是淑妃娘娘的罪过,往后有谁想诬陷淑妃娘娘,本郡主愿为淑妃娘娘做个人证。淑妃娘娘应当清楚,事情闹大了,于谁都不好,若真叫外面的人都知道了陛下昏迷,京城就要彻底乱了。” 杨淑妃忽然问,“郡主如何肯定陛下出事了?” “淑妃娘娘这话问的就奇怪了,本郡主为陛下所用,自然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最最重要的,陛下前一久刚吩咐了宁阳一事,要求宁阳每三日回话一次。”宁阳郡主解释。 宁阳郡主哪日进宫,都不是秘密,杨淑妃一算时间,发现宁阳郡主这段时间入宫的次数比之前多了不少。 杨淑妃没有谋害皇帝,她要的,只是争取时间,如今看瞒不下去了,立马向姜皇后认罪,“皇后娘娘,臣妾有罪。” 闻言,姜皇后眉心一跳。 杨淑妃引两人入后殿,面见陛下。 杨淑妃:“那天晚上,陛下在玉欢宫留宿,不想半夜忽然吐血,而后就一直昏迷,期间未曾醒过一次。陛下昏迷前,吩咐臣妾,不可声张,臣妾也只是奉命行事。” “陛下这般样子,真不是你害的?”姜皇后盯着杨淑妃问。 杨淑妃:“皇后娘娘,臣妾不是蠢货。” 她若要害皇帝,不会让皇帝在玉欢宫出事,若真是她所为,她定会在皇帝昏迷前,为七皇子铺好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仓促行事,还给自己留下一个大祸患。 姜皇后是信了杨淑妃的,只是此事太大,她也担不起。 姜皇后:“陛下昏迷几日,都有什么人知道。” “无旁人知道。”杨淑妃回答。 这话,姜皇后自是不信的,不说其他,出了这样的事情,杨淑妃是不可能瞒着右相的,又如何来的无旁人知道。 姜皇后问宁阳郡主,“你如何看的?” 宁阳郡主:“宁阳也不知。” 姜皇后又问杨淑妃,“太医可有为陛下看过?” “看过了的,只是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杨淑妃瞒着皇帝情况,却也早早让太医看过皇帝情况,至于那给皇帝看诊的太医,现在还被她控制着,不会散出消息去。 宁阳郡主:“我有一朋友,医术不凡,还请淑妃娘娘配合,让他为陛下看看。” 宁阳郡主话落,姜皇后立刻问,“你说的,是蓝公子?” 蓝弈随宁阳郡主入京后,没多久就闯出个神医的名头来。 宁阳郡主点头,她之所以拉着姜皇后来玉欢宫逼问杨淑妃,目的只有一个,让蓝弈入宫。 第182章 当今陛下自登基后,少有不朝之时,更别说三日不朝,一时间,不少人都心有猜测。 陛下进入玉欢宫,就一直没出来,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玉欢宫呢。皇后娘娘和宁阳郡主一起去了玉欢宫,久久没有离开,落在有心人眼里,少不了猜测一番。 德音宫中,顾德妃焦躁地在寝殿中走来走去,不知想些什么。 宫外,右相这两日动静不少,顾家的人查不到他们在谋划什么,但凭着对朝局的敏感,顾家主隐隐感觉到什么,也将这份猜测传给了顾德妃,要她无论如何打听出皇帝为何不临朝。 顾德妃去过两次玉欢宫,求见皇帝,都被杨淑妃拦了回来,没能看到人,现在,她只期盼皇后娘娘那里能见到人,而不是让杨淑妃一人拦着皇帝所有消息。 姜皇后没有儿子,有些事情,她能做,敢做,而顾德妃为着三皇子,有所顾忌之下,好些事情不能做,不敢做。若皇帝真授意杨淑妃拦下所有人,他不见人,顾德妃去闯玉欢宫,后果不堪设想。 顾德妃不愿把事情想的太糟糕,但又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若皇帝真有个什么,她和三皇子……不,不行,她不能再这样等着了。 顾德妃带上人,急步匆匆往玉欢宫去。 不同于顾德妃坐立难安,乐华宫里,柳贤妃歪在贵妃榻上,脸上没多少愁苦之色。 “娘娘,您不去玉欢宫看看?”最后,连她身边的柳嬷嬷都忍不住问她。 柳贤妃理直气壮,“有什么好看的,横竖不关咱们的事,着急的是德音宫里那位,再不然还有皇后娘娘呢。” “娘娘,您怎么又拧巴起来了,现在是陛下护着娘娘,若真有个……娘娘又该如何。”柳嬷嬷叹气。 柳贤妃:“太妃娘娘那地儿清静,若真有那么一天,本宫便去寻太妃娘娘,给她老人家尽孝。” 柳贤妃这般,柳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说白了,娘娘是还怨着陛下呀。这几个月来,柳贤妃很少出言得罪人,不少人都以为贤妃娘娘转性了,但柳嬷嬷清楚,她们娘娘不是转性了,只是忽然想通了,不再用以前的办法为难陛下,不过,也不再惦记了陛下了。 柳贤妃不愿意去玉欢宫,但玉欢宫那边有个什么消息,也会及时递进乐华宫。 顾德妃来到玉欢宫求见陛下,依旧被拦了下来,只不过这次拦她的不是杨淑妃,而是姜皇后。 顾德妃:“皇后娘娘,臣妾忧心陛下,想见一见陛下,如此也不被允许吗?” “妹妹忧心陛下,本宫本不该拦着妹妹,只是陛下身子略有不适,不想见人,妹妹过两天再说吧。”姜皇后一脸为难说道。 听闻皇帝身子不适,顾德妃脸上满是担心,“陛下没什么大碍吧?” “妹妹不用太担心,陛下没什么大碍,过两日就好了,只是陛下如今不方便见朝臣,还要妹妹守口如瓶,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姜皇后板起脸叮嘱顾德妃,“如今知道陛下情况的,也就咱们这几人,若是泄露了消息,本宫可不饶寻事之人。” 顾德妃忙保证,“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定守口如瓶,只是陛下到底怎么了,还望皇后姐姐帮忙递个话,好叫臣妾也见见陛下,如此方能安心。” 皇帝还昏迷着,姜皇后是不会让顾德妃见人的,故而冷了脸,训斥她,“德妃是信不过本宫吗?” “臣妾不敢。” 姜皇后:“德妃妹妹为着陛下劳神了,早些回宫歇息吧。” “臣妾告退。”顾德妃不情不愿离开玉欢宫。 对于姜皇后将皇帝现在的情况似是而非说给顾德妃听,杨淑妃是不大乐意的。 姜皇后不用看也能知道她的想法,遂说道,“你已经多得了几天,能做的事情,已经做了不少,如今,你还是想想该怎么面对之后的处境吧。陛下在玉欢宫出事,就算不是你做了什么,你瞒了众人三天,也足够让外面的人以为你做了什么,一旦你被落实谋害陛下的罪名,你所有的打算,可就要落空了,不仅如此,你还为人做了嫁衣。” “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杨淑妃哭诉。 宁阳郡主突然开口,“淑妃娘娘便是冤枉的,也是娘娘贪心,才给了人能冤枉你的机会,不过,淑妃娘娘敢做这样的事情,想来早早有了其他打算,也用不着宁阳担心。” 杨淑妃:“……”本宫不用你们担心,但你们也别来淮本宫的事情。 杨淑妃今日让姜皇后看到皇帝情况,不是被姜皇后和宁阳郡主逼得没有办法,而是她计划中,就是要让姜皇后知道的,就是姜皇后不来,她也会想办法让她来,只不过那样的效果,不如现在这般好。 罢了,罢了,算计了她们,被她们噎上两句,忍就忍了,杨淑妃这样安慰自己。等大事成后,还愁没机会找回场子。 可以说,在这宫墙里,不管什么人,做什么事,基本都是有目的的。 就好比姜皇后,她膝下无子,本可以远远的避着这些事情,但她有所求,就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才会在宁阳郡主找上时,与她一起。 顾德妃回了德音宫,立即让人出宫送信,将皇帝情况说与顾家主听,要他们为着与三皇子荣辱一体,想办法将皇帝的消息散出去,不止是简单的散出去,还要将谋害皇帝的罪名安到杨淑妃和七皇子头上,如此,他们做些什么,才能更名正言顺。 这样一来,退一万步讲,若皇帝真的如姜皇后所言,没什么大碍,他们也有退路。 出于女人的直觉,顾德妃直觉皇帝出事了,不是简单的不方便见朝臣。 “皇后娘娘,打的什么主意?”让人去送信后,顾德妃靠着贵妃椅,思考姜皇后帮着杨淑妃的目的。 在这宫里,姜皇后一向不与人争,也不向着谁,可为何,这次这么明晃晃的向着杨淑妃,还有宁阳郡主,她又是怎么回事?宁阳郡主回来后,顾德妃发现皇帝宣召她的时候更多了,隐隐的,顾德妃觉着宁阳郡主不简单,似乎,不止是宗室郡主那么简单。 宁阳郡主帮着皇帝做事,手中权力不小,大概,多数人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只能说,当今圣上,用人不拘一格,并没有因为宁阳郡主为女子,就看不到她的能力。女子行事,多有不便,但也有许多好处,比如现在,基本不会有人怀疑宁阳郡主什么。 宫外,顾家主收到顾德妃传信,惊的瞪直了眼睛。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顾家主很是震惊。 其长子顾铭说道,“有什么不敢的,这几个月,父亲难道看不出来,凉州那位,才是三皇子的劲敌,若是等那位回京,只怕一切就都晚了。” “你说,陛下怎就突然看重六皇子了,明明这么二十年了,都不见陛下对六皇子有半分在意的?”这也是顾家主怎么都想不通的地方。 顾铭挑眉,“有什么好想不通的,父亲怕是迷障了,咱们的陛下,是位明君,凭六皇子展现出来的本事的,陛下看重他,又有什么说不通的。于陛下而言,先国后家,先公后私,坐上那个位置的,可以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但一定是要对大丰最有力的儿子。成王余孽几番搞事,都是六皇子先发现端倪,而后将人拔除的,父亲觉着,咱们的三皇子,亦或四皇子、七皇子他们,能有这本事。” 顾家主:“……”都没这本事。 若不是顾家与三皇子荣辱一体,顾家主也是看好六皇子的,现在,只能说天意弄人。 不过,六皇子有能力归有能力,他无母族支持,娶的王妃南阳郡主也无母族支持,这一点上,他是比不上三皇子和七皇子的。如今,六皇子远在凉州,无诏不得归京,若皇帝真出了意外,这京城中,能有力争一争的,还是只有三皇子和七皇子。 顾家主思考一会,让人给支持三皇子的大臣们传信,全部去宫门口跪着,请求面见陛下。 顾德妃的信传入顾家之时,杨淑妃的密信也到了右相府。 右相捏着信笺,脸上很是凝重,显然没想到宁阳郡主手里会有那么一块金牌。右相是清楚皇帝昏迷不醒的,也从太医那里得知皇帝身体情况,若按太医所言,皇帝不知怎么的,身体衰弱的厉害,能不能醒来都两说,如此一来,宁阳郡主手里那块金牌,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舅舅,宫里的消息,瞒不住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七皇子有些急躁。 右相:“不出意外,以顾家主那老狐狸的性子,定会纠结朝臣求见陛下,将事情闹大,而后再给淑妃娘娘和咱们扣上谋害皇帝的罪名。” 这是皇帝昏迷之初,右相和杨淑妃就交流过的事情,这时候,到不着急。 七皇子也早早听过这样的话,只是他定力不够,这时候忍不住心慌。 右相:“我先前就安排下去了,三皇子那边一旦有行动,他们也会行动,同样去宫门口求见陛下。如今皇后娘娘也知道了陛下的情况,比起咱们,她更不愿陛下的情况被外面的人知道。” 七皇子:“舅舅,都什么时候,你有话,一次性说清楚呀。” 右相看着七皇子这副蠢样,忍不住在心底叹气,同时忍不住感慨,要是五皇子还活着,该有多好。凭五皇子,右相府与他站一起,必然能更好,但现在的七皇子,右相其实是担心的。只是淑妃娘娘出身右相府,这份关系,是他如何都撇不清的,若不帮着七皇子,等其他皇子登基后,定是容不下杨家的。 “我且问你,皇后娘娘无子,她为何要掺和这事。皇后娘娘主中宫,母仪天下,今后不管哪位皇子上位,她都是皇太后,何必多事给自己惹一身腥?”右相问。 七皇子想到什么,磨牙道,“当初,皇后娘娘就几次向着六皇兄,莫不是她现在还在为着六皇兄?” “有什么不可能的,六皇子生母已死,不会出现生母和嫡母,谁能压谁一说,再者,不要忘了陛下的嫡长子是怎么死的,按你母妃的说法,皇后娘娘示各宫娘娘都为凶手,比起不知道谁才杀子仇人,选一个彻底不可能的,也无不能。”右相解释。 “大哥不是母妃害的。”七皇子皱眉。 右相提醒,“在你母妃心里,宫里那几位,也都有可能是害死五皇子的真凶。” 听右相提起五皇子,七皇子忽然低下了头。 右相想着事情,没注意到七皇子这点异常,顺着说道,“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去宫门口了。” “辛苦舅舅了。” 七皇子和右相一起离开,只不过右相是光明正大的离开,七皇子则掩了身形,走的小门。 离开右相府,坐上回七皇子府的马车,七皇子脸上一片狰狞,双手紧紧攥着,眉眼间充斥着太多戾气,像是对什么很不满一般。 “五皇兄,你不要怪做弟弟的,要怪就只能怪你挡了所有人的路,我什么都没做。”七皇子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 五皇子是怎么死的,他是知道的,只是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不知为何,七皇子只觉自己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了几年前那一幕。 “那个老不死的,就算你再想着五皇兄,他也是回不来。”想到右相说及五皇子时的表情,七皇子就恨的牙痒痒,这时候,哪还见先前对右相的恭敬。 七皇子控制着不让自己去想当初的事情,可是,有些事情,他越是不想忆起,便越清晰的印刻在他脑海里,扰的他不得安宁。 七皇子烦躁的一拳打在马车车壁上。 “主子,出什么事了?”外面,他的属下听见车内动静,担忧问道。 七皇子强迫自己敛起所有情绪,隔着帘子对外面的人说,“没什么事,将车赶得再快些。” 赶车之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将马车赶得飞快。 七皇子回到府邸,躲进了书房,不让任何人打扰。 第183章 京城要变天了 玉欢宫,蓝羿摸到皇帝脉象,心下大惊,然脸上不露分毫。蓝羿顶着姜皇后和杨淑妃灼人的目光,为皇帝诊脉一刻钟后,才收回手,对着几人微微摇了摇头。 许太医此前为皇帝看脉,没看出皇帝为何昏迷,这时候看蓝弈,有几分不安。短短几个月,蓝弈凭着不凡的医术在京中得了神医的名头,许太医年长,却也不敢小瞧他的本事。莫非,陛下昏迷真有内情? 姜皇后见蓝弈摇头,也生出不好的预感,急急问道,“陛下如何了?” “陛下中毒了。”蓝羿缓缓说出几字,却叫其他几人倒吸一口冷气,完全不能淡定。 姜皇后直觉眼前一黑,被宁阳郡主扶了一把,才没失态的往后倒去。姜皇后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急促的呼吸,才指着许太医问,“你是做什么吃的,陛下中毒,如何诊断不出。”说完,不等许太医反应,又接着斥问杨淑妃,“你又做了什么,你先前是怎么和本宫说的?” “本宫不知,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将宫里的太医都找来,让他们一一为陛下诊脉,看是什么情况,而不是听信蓝公子一面之词。退一万步讲,陛下中毒,也不是本宫所为,本宫未做过的事情,绝不会认。”杨淑妃跪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许太医也咚的一声跪倒在地,直言忠心,“皇后娘娘,微臣绝无谋害陛下之心,微臣才疏学浅,诊断不出陛下中了何毒,还望蓝公子赐教。” 姜皇后看杨淑妃和许太医的模样,心下信了几分,而后看向蓝弈。 蓝弈站起来,缓缓说道,“陛下所中之毒,名为红殊,生长于极寒之地,为慢性毒,陛下如今毒发,算算时间,中毒至少有半年了。此毒极为罕见,蓝弈也是偶然从书中看得一二,许太医不认识,不能诊断出来,实属正常。” “蓝公子可有解毒之法。”杨淑妃问。 慢性毒,中毒半年以上,这些信息,能为杨淑妃洗去大半嫌疑。 姜皇后也一脸期待望着蓝弈,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蓝弈摇头,“我只知红殊之名,不知解毒之法。” 闻言,殿中几人心沉到地底。 “不过,我可以施针让陛下暂时醒来。”蓝弈补充道。 几人:“……”这种时候,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即便不能为皇帝解毒,让皇帝清醒一段时间,于现在的形势,也是大有好处的。 姜皇后:“还请蓝公子为陛下施针。” 这厢,蓝弈为皇帝施针,另一边,满朝文武百官,一大半跪在了宫门口,都是要求面圣的。 杨淑妃对着姜皇后并未说谎,皇帝昏迷前确实交代杨淑妃不可声张,魏公公守着皇帝吩咐,这三日来,没向任何人透漏半分。若不是魏公公配合,杨淑妃也无法将皇帝昏迷的消息瞒上这么几天。魏公公听着小太监回禀宫门口的事情,再想着姜皇后和宁阳郡主去了玉欢宫,跺跺脚赶紧去玉欢宫。 姜皇后看见魏公公,劈头盖脸将他骂了一顿。 “皇后娘娘息怒,奴才也是奉命行事,陛下昏迷前确实吩咐不可声张。”魏公公也无奈,谁能想到皇帝这一昏迷,就是三天,期间,魏公公有想过将消息透漏出去,但记着皇帝的吩咐,着实不敢轻举妄动。 姜皇后一开始还以为杨淑妃收买了魏公公,如今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宁阳郡主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心中生出一种荒唐的想法。宁阳郡主很清楚,皇帝身边一直跟着暗卫,而皇帝昏迷这么久了,一直未见暗卫现身,不是暗卫全部背叛了,便只剩一种可能。 姜皇后:“既然是陛下吩咐的不可声张,魏公公就按陛下说的,将宫门口那些大臣都打发走。” 魏安:“……”他要有那本事,也就不来玉欢宫了。 也就在这时,蓝弈收起最后一根金针,同时说道,“陛下醒了。” 蓝弈话落,皇帝缓缓睁开眼睛,姜皇后和杨淑妃见皇帝真的醒了,脸上露出喜色。 姜皇后:“陛下,您终于醒了,臣妾担心极了。” 皇帝挣扎着坐起来,姜皇后忙上前扶他。 “朕昏迷了多久。”皇帝问。 杨淑妃抹着眼泪回答,“陛下昏迷了三日,陛下要是再不醒来,臣妾……臣妾就只能违逆陛下吩咐了。” “竟过去这么久了。”皇帝显然也很意外自己昏迷了这么久,大概,他要是知道会昏迷这么久,也就不会那样吩咐杨淑妃了。 蓝弈见他们都顾着欢喜皇帝醒来,开始给他们浇冷水,“蓝弈无法保证陛下清醒太久,金针之法,也只能用这么一次。” 言外之意,让皇帝不要浪费时间,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 皇帝醒来,就算时间不能太久,也够安排不少事情,而不是像那天夜里一样,吐血后,只来得及交代一两句话,便彻底没了意识。 “摆驾龙渊宫。” 魏公公立马安排御辇,请皇帝回龙渊宫。 看着离开玉欢宫,杨淑妃似松了一口气,又似在遗憾什么。 “算了,如今这结局,对本宫,对七皇子才是最好的。”杨淑妃在心里如此说道。 要是皇帝一直不能醒来,不能为她说话,她想摆脱谋害皇帝的罪名,并不会如现在这般简单。 皇帝离开玉欢宫,姜皇后、杨淑妃等人,也都跟着离开。 才出玉欢宫,皇帝立即吩咐魏安,“宣晋王、左相、右相、顾卿、孙卿见驾。” 其他几人听见这番吩咐,一时之间,都琢磨不透皇帝的想法。 若如蓝弈所言,无法解红殊之毒,皇帝清醒的时间不能太久,这种时候,皇帝最应该的召见满朝文武入宫,商议立储之事。而现在,皇帝只让那几人见驾,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交代立储大事,怎不叫人觉着古怪。 皇帝非但不议储,还要把自己中毒之事瞒得死死的,而他宣召那五人,只以身体不适为由,罢朝几日,将朝政交道几人手上,同时也让几人在宫中住下,无诏令不得出宫。 换言之,便是政令能出皇宫,这段时间下达政令的几人,则要被困在宫里,如此一来,就算这几人手中握着大权,也会因不能出宫,而受限许多。 安排好前朝之事,皇帝又吩咐姜皇后守好后宫,去窦太妃那里走一趟,让她老人家不要担心,同时,皇帝还下令六宫妃嫔闭门抄写佛经,也算是变相软禁杨淑妃等人,不叫她们与宫外联系。按着皇帝的安排,这偌大的后宫,便只剩姜皇后和窦太妃还能行动自如。 杨淑妃听到皇帝安排,心下不安,却不能有任何异议,与皇帝行礼后,离开龙渊宫,回自己的玉欢宫,姜皇后与她一起离开,只不过是往冷宫方向走。 安排完这些事情,龙渊宫里,只剩宁阳郡主和蓝弈。 皇帝看向蓝弈,问,“朕还有多少时间?” “红殊之毒,暂时还要不了陛下的性命,陛下此番昏迷、虚弱,是嗜血蛊所害。”蓝弈沉着脸,说出皇帝真正的病因。 闻言,宁阳郡主失态惊呼,“嗜血蛊,又是蛊。” 皇帝此前便在靖宁侯身上见识过蛊虫的厉害,这时听闻自己体内有蛊虫,并没有表现的一无所知,只问蓝弈,“朕还能活多久?” “蓝弈不知,嗜血蛊太霸道,我也只在书中见过,我只能尽力为陛下拖延时间。至于先前不将陛下身中嗜血蛊之事说出来,只以红殊之毒混淆视听,乃蓝弈私心,陛下若要怪罪,蓝弈受着便是。”蓝弈说道。 皇帝大笑,“怪你做什么,这事情,与蓝公子无关,也与千忧岛无关,朕还不至于迁怒千忧岛。” 皇帝曾在藏书阁中看到过有关养蛊之术的记载,先前还未能将蓝弈与书中记载的蓝氏一族联系起来,再听到蓝弈说出嗜血蛊后,要是再想不到些什么,就不应该了。 蓝弈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当初君小姐上岛寻解恶蛊之法,那中蛊之人,果真是慕家人。如此看来,圣蛊极有可能落到了他手里,若陛下能找到圣蛊,嗜血蛊便要不了陛下的命。” 蓝氏一族,百年来都在寻找圣蛊,偏偏没什么线索。阴差阳错的,他从宁阳郡主口中得知了君无暇的身份,便对当初身中恶蛊之人的身份有了猜测,而现在,皇帝的反应,应证了他的猜测。 蓝氏一族,也是倒霉,他们得知圣蛊被叛徒带出千忧岛,派人离岛寻找时,君无暇已从皇宫离开,太祖皇帝已抹去她所有痕迹,如此一来,为蓝氏寻找圣蛊加大了难度。再有一点,那时候,蓝氏刚刚出岛寻找圣蛊,在大丰土地上,几乎没什么可用的人,而凭着那出岛的十多人,想在这片土地上找担心,实在太难太难了。 如今,百年已过,蓝氏在大丰土地上有了自己的势力,行事方便很多,找起东西来,也方便很多。 在贺城时,蓝弈曾说自己有所隐瞒,隐瞒的便是关于圣蛊的事情。 皇帝想了想自己看过的记载,着实没见过“圣蛊”二字,遂和蓝弈说道,“朕不知圣蛊是什么东西,也不知圣蛊在哪里。” “不可能。”蓝弈直觉圣蛊便是落到了太祖皇帝手中,被他藏了起来。 皇帝:“朕确实不知道,还是说,蓝公子觉着朕真的不怕死,能活着,朕自然是想好好活着的。”若是活不了,也是命。 宁阳郡主和蓝弈相处快一年,知道蓝弈不会无的放矢,即便他没有真实证据,能叫他说出口,想来也有了五成把握。宁阳郡主看向皇帝,问,“皇伯伯,你再想想,真的没见过任何有关圣蛊的记载吗?” “朕是在藏书阁中看到有关圣蛊的记载,你这丫头,既然不信,就自己去翻一翻,若是找到了,也算救了你皇伯伯一命。”皇帝说。 宁阳郡主重重点头,“我这就去找。” “等等。”皇帝叫住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皇帝。 皇帝咳嗽一声,数落她,“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变得冒冒失失了,皇伯伯还有事情要交代你呢。” 皇帝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不能活下来,这江山,不能在他手里被祸害了去。 “他们,多久能回来?”皇帝问。 虽然皇帝没直说是谁,但宁阳郡主知道他问的是谁,当即回答道,“我昨日送了信出去,等他们接到信,再往京城赶来,还要七八日功夫。” “还要那么久啊。”皇帝忽然感慨。 宁阳郡主只道,“凉州离得远了些。” 皇帝找出一物,递给宁阳郡主,宁阳郡主看清是何物,瞪大了眼睛,不敢接。 那可是兵符啊! 能调动西山大营二十万大军的兵符,皇帝这样拿了出来,还要给她,宁阳郡主有些怕。 皇帝:“怕什么怕,这时候,也就你会一心向着他们了。” 宁阳郡主盯着皇帝凌厉的视线,收起兵符,忍不住问一嘴,“皇伯伯就不怕宁阳有私心。” “你不会。”皇帝说。 听到这话,宁阳郡主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忽然觉着,自己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 皇帝:“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性,我还是信得过的。”退一万步讲,慕淩还在慕沉和萧青宁手中,只凭这一点,宁阳郡主就不会有私心。 皇帝觉着自己眼皮子越来越重,硬撑着传下几道口谕,“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我撑到他们回来。”说完,皇帝再撑不住,昏死过去。 宁阳郡主听着皇帝一桩桩吩咐,很不是滋味。 魏安、暗卫首领等人都是皇帝最信得过的人,这时候齐齐看向宁阳郡主和蓝弈,“接下来,就拜托郡主和公子了。” “公公别这么说,咱们这些人,都是效忠陛下的,藏书阁那边,还要劳烦公公带路。”宁阳郡主说道。 魏公公:“郡主不说,奴才也会安排妥当的。” 宁阳郡主走出龙渊宫,望着碧空万里,只能期盼远方的人早些回来。 京城变天了。 第184章 皇帝醒来后的一系列安排,打破了先前七皇子、杨淑妃谋害皇帝的流言,却也叫京城局势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于大多数人而言,即便不清楚宫中出了何事,仅凭皇帝这一连串不合常理的安排,就能嗅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明着被委以重任,实则变相被困在宫里的五人组,也一脸的懵,不懂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五个人里,大概就孙敬行想的最少了。 晋王代表宗室,左相代表寒门,右相背后是七皇子,顾大人身后是三皇子,而他孙敬行,只忠于陛下,这种时候,少思少想多做事,才是正途。 晋王爷在大殿里走来走去,静不下来,一个劲问其他几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他几人:“……”他们也搞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 “唉!”晋王爷重重叹了一口气,找个地方坐下,好歹安静了些。 皇帝三日未朝,这里堆了不少政事,如今要他们五人商议,给个解决之法。孙敬行率先翻开一本折子,和其他几人说,“陛下将如此重要之事交与咱们,是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可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 又孙敬行带头,其他几人不管心里想着什么,也都坐到桌案前,翻开折子,一一看过去。一时间,偌大的宫殿中,只有翻折子的声音。 这时候,宫里面的消息也传到了宫外,四皇子府上,四皇子听着心腹说完皇帝的安排,咬牙捏碎了手中茶盏,“又来一个坏本殿下好事的。” 说罢,四皇子让心腹守着书房,不准任何人靠近,自己则打开一处暗门,进入密室中。 密室里,有一人百无聊赖翻着书,听见上面传来动静,头也不抬说道,“殿下怎这个时候下来了?” 四皇子咬牙切齿,“你不是说百无一失,父皇今日醒过来了。”想起这人当初信誓旦旦与他说的话,四皇子气不打一处来,觉着又被坑了。 闻言,那人抬起头,正是失踪许久的宋笙。 宋笙想也不想反驳,“不可能,嗜血蛊下,皇帝必死无疑,怎么可能醒过来?” 宋明歌死后,宋笙从她那里得到了不少东西,宋全义兵变失败后,也是宋明歌留下的人救了他。宋笙想复仇,他躲过慕沉、容远的追查,才又从边关回到京城,藏入四皇子府。嗜血蛊,就是他从宋明歌留下的东西里找到的,根据宋明歌信中所写,嗜血蛊一旦发作,中蛊之人便不会再醒来,最后会被喝干体内之血,死状如干尸一般。 皇帝第一日未上朝,宋笙判断嗜血蛊发作了,如今过去了三天,皇帝怎么也不该醒过来。 “蓝羿进宫了。”四皇子说。 蓝羿神医之名,四皇子也是听说了的,所以知道皇帝将蓝羿留在龙渊宫后,才会说又来一个坏他好事的。 “嗜血蛊不是寻常大夫能知道的。”宋笙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计划会失败。 四皇子不说话,只轻蔑的看着宋笙。 宋笙看他这样,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也只得承认,事情没按着他所想的发展。在宋笙的计划里,皇帝身中嗜血蛊,昏迷之后,会一天天虚弱,不出半个月,就会死亡。而皇帝在玉欢宫出事,又大大方便了他们行事。皇帝多日不朝,不见人,七皇子得了先机,三皇子定不甘示弱,他们只需要等着三皇子、七皇子斗个两败俱伤,而后渔翁得利。 只要四皇子能登上皇位,成了那至高无上之人,景王、景王妃又算什么,那见不得人的成王之子又算什么,他便可以报仇雪恨。可是,皇帝怎么就醒了呢,这样一来,三皇子和七皇子还能斗个两败俱伤吗? 四皇子看宋笙一脸迷茫,暗恨自己失策了,竟轻易信了他。凭宋笙那点本事,不给他添乱就是了,更别说帮着他谋划什么了。 四皇子不准备再在宋笙身上浪费时间,拂袖离开密室。 重新回到上面,四皇子渐渐冷静下来,事情虽然没如宋笙说的那样发展,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于他,也是有利的。 四皇子从皇帝的那些安排中,慢慢品出一些事情,“父皇啊父皇,您就算醒了,想来也清醒不了多久,否则没必要将右相、顾大人都弄到宫里去,还变相禁了六宫妃嫔的足,父皇是想等六弟回来吗,我如何能让你如愿。” 四皇子因为宋全义的事情,算是被排斥在了夺储之外,也意外的比三皇子、七皇子看的更明白,就凭皇帝不收回慕沉手中将令,四皇子便知道,他的父皇,中意的是慕沉。 四皇子生母早早没了,他在后宫中没有助力,也就不会因着后宫之事,迷了眼。他的父皇,厌恶汐美人,连带着不待见慕沉,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在慕沉展现出他的能力后,他的父皇,看见的就是慕沉的能力,慕沉能给大丰江山带来什么,而不是他的生母,那个叫他厌恶的女人。 “三皇兄、七弟,你们争的还不够厉害,我会助你们一臂之力的。”四皇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个完整的计划,就这么出现了。 想到心法子让三皇子和七皇子争的更厉害,四皇子心情变的大好。 四皇子离开书房,没走几步,遇上了萧青雨。 “妾身见过殿下。”萧青雨笑意盈盈给四皇子行礼。 四皇子扶起她,“大夫说你身子弱,怎地又出来吹风了。”想着这女人为他送来了嗜血蛊,之后说不定还有用,四皇子对她,还是有几分怜惜的。 是的,嗜血蛊被宋明歌藏在萧青雨体内,四皇子算计了萧青雨,让萧青宁入他府邸,成了他的女人,而后宋笙再从她这里拿到嗜血蛊,送了皇帝一份大礼。 萧青雨见四皇子对她百般关心,心里如吃了蜜糖一般,“妾身想殿下了。” “你呀,我送你回去。”四皇子拉过萧青雨的手,送她会院子。 两人走在一起,被那云雅看在了眼里。 那云雅:“景王妃那般聪明一人,怎的妹妹一个比一个蠢。”就四皇子那样的人,能有真心? 再有,那么明显的算计英雄救美的算计人的办法,也会不管不顾什么都不要,就这么进了四皇子府,那云雅表示不太懂萧青雨脑子是怎么长的。 要说萧青雨和萧青宁只是隔房姐妹,那她先前在七皇子那里见过的萧青禾,就是萧青宁正儿八经的亲姐妹了,只不过七皇子府上那位,脑子似乎更不好用。 侍女哈尼娅听见自家公主的话,回答道,“大丰不是有句话叫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景王妃与她们,都是不同的。” “也是,将这两个蠢货和景王妃相比,平白污了景王妃盛名。”那云雅感慨一句,又问侍女,“北边可有来信?” 哈尼娅:“还没有,北边落雪了,许是慢了一点。” “希望不要慢太多,我可是迫不及待想在这里看见你了,这出大戏,没你们在,可是会少很多乐趣的。”那云雅小声嘀咕。 哈尼娅不大能懂自家公主的意思,但也没多问,她跟在那云雅身边多年,很清楚那云雅的习惯,问了也是白问。 四皇子送萧青雨回院子后,陪她坐了一会儿,叮嘱丫鬟好生照看着她,才离开。 四皇子走远后,小丫鬟忍不住和萧青雨念叨,“夫人,殿下对您真好,奴婢都不见殿下对那位公主这样在意呢。” “是吗?”萧青雨望着窗外,眼底没有多少喜色,与在四皇子面前,仿若变了一个人。 小丫鬟看她情绪不高,又见她脸色苍白,忙上前关了窗户,不让冷风吹进来。 “开着吧,我想看看外面。”萧青雨说。 小丫鬟不解,“夫人,你的身子……” “我怎么说的,你便怎么做,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萧青雨忽然发火。 小丫鬟怕了,忙又把窗户打开。 萧青雨就这样坐着,痴痴看着窗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 三皇子府上,三皇子一直让人盯着宫里的消息,等他得到消息后,很是不解。 “父皇这是作何打算?”三皇子问身边之人。 顾铭:“如今父亲被留在宫里,德妃娘娘那里也行动不便,情况于咱们,不利呀。” 这一点,三皇子如何不知,只是顾德妃才送出消息,说皇帝在玉欢宫出了事,他们这边的安排还没发力,皇帝便好好出了玉欢宫,三皇子那叫一个郁闷啊。 顾铭看三皇子表情,猜到他想法,故问道,“殿下真心觉得陛下好好的,没个什么意外?” “你这话什么意思?”三皇子变了脸。 到了这时候,顾铭说话也没了太多顾忌,直接说道,“若陛下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就不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安排了,殿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七皇子那边,可是已经出手了。” “这……若父皇,我们要是猜错了,做错了,四皇子的前车之鉴,可还摆在那里的。”三皇子求稳,在不能确定皇帝是个什么情况前,始终不敢冒险。 顾铭明白三皇子的顾虑,略作思考,又道,“那便再等等,父亲在宫里,会想办法递信出来的。陛下做了这么多的安排,七皇子那里,想来也拿不准陛下心思,不会轻举妄动的。再有,七皇子最倚重右相,没右相在他身旁,便如折了一臂。” 在这方面,三皇子的优势很大,三皇子比七皇子年长好些,在朝堂上打滚了好些年,可不是七皇子那种才入朝堂半年的皇子能比的。 “七弟是鲁莽了些,但右相是个老狐狸,还是不能小看。”三皇子始终有顾忌。 顾铭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见三皇子还是那副温吞吞的样子,看着来气,索性告辞离开。 顾铭离开后,三皇子长长叹气。 边上,谋士说道,“殿下,顾大公子说的在理,有些事情,拖着拖着,便误了时机,陛下在玉欢宫三日,咱们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七皇子那里准备了多少,再耽搁下去,恐怕……”后面的话,谋士没说出来,但他话里的担忧,任谁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三皇子:“先生说的也在理,只是本殿下……父皇的心思,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一向拿捏不准,只看四弟,勾结成王余党,又有宋全义谋反,如此大罪之下,父皇也只让他禁足,后来还由着他借了戎狄之势,解了禁,本殿下越来越看不懂父皇了。”这也是他不敢妄动的根本原因。 谋士琢磨着他的话,又道,“四皇子如今解了禁又如何,仅凭前面那些事儿,他就不可能再有机会。” 三皇子:“名正言顺是没机会,但若另辟蹊径呢,比如,没有比他更适合的继承人呢?” 三皇子这么一提,谋士大惊,“不可能吧?”若现在的局面是四皇子弄出来的,那位四殿下,手段也太厉害了些吧。 三皇子轻嗤,“有什么不可能的,依着本殿下看,可能性还不小呢,前些年,四弟一直表现的不争不抢的,但看年初发生的那些事儿,桩桩件件,哪件不暴露他的狼子野心。” “若真是四皇子算计的,殿下谨慎些也是应当的,以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谋士捋着胡子说道。 三皇子点点头,“本殿下就是这般考虑的,除此,本殿下最担心的,还是……”三皇子比了一个“六”。 慕沉不在京城,容易被忽视,也容易成变数。 说及景王殿下,谋士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判断,生怕自己说错话,影响了主上。 三皇子自言自语道,“本殿下总觉得,他会回来。” “景王封地凉州,无诏不得归京,殿下注意着有无圣旨往西北去,也不用太过担心。再来,比起殿下,若真是四皇子算计了一切,他只会比殿下更不希望景王回京。” 三皇子冷笑,“四弟要拦得住六弟,如今的西北,就该是宋全义的,是他的。” 谋士沉默。 宫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们猜测太多也无用,只能看顾大人能不能送出消息了。 第185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的消息渐渐传到宫外,随着皇帝多日不朝,也愈发叫人深信不疑。这几日来,三皇子、七皇子两派的人动作不断,都在彼此试探着,四皇子那里倒是乖觉,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似的,除了每日进宫给皇帝请安,在龙渊宫外说上几句“愿父皇安康”的话,再没其他动作。 因着三皇子和七皇子两派的人越发争斗激烈,被送入应天府的朝中官员也越来越多,应天府那叫一个忙碌。 卫钦掌管应天府,不讲人情,只讲证据,凡事被状告的,只要有理有据,通通收押,谁来将情面都不管用。在朝为官之人,或大罪或小事,少有什么都不沾的,不管是三皇子的人还是七皇子的人,都明白这个理,都可着劲的要把对方的人送入应天府。 被送入应天府的大人们,也很冤,他们多数被告,都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御史弹劾,闹到皇帝跟前,也不会丢官抄家,大多罚奉思过,但赶在这个当口,一纸诉状递到应天府,卫钦依律行事,将人收押,谁也说不出个错来。 对于这些大人们,卫钦没将他们关在牢房中,而是将所有人都弄到后院堂屋里,好吃好喝招待着,未升堂结案前,大有将这些人困死在这里的打算。 三皇子一派和七皇子一派的人积怨已久,尤其是现在,面对着将自己弄进应天府的敌人,同处一室,那叫一个不得安宁。 卫钦忙着看诉状,衙役急匆匆从后堂跑来,“大人,后面又打起来了。” “只要不死人,随便他们打。”卫钦头也不抬回答。 卫钦身旁之人听到这样的对话,已经麻木了,自从应天府收押了那些个大人,这样的对话,他是天天都能听到。 衙役抹了把虚汗,赶紧将后堂的情况说出来,“大人,就是要打出人命了,小人才来烦大人的。” 卫钦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满是凌厉,叫人生惧。 “大人,快去瞧瞧吧。”衙役催促。 卫钦放下状纸,大步往后堂去,“走,去瞧瞧。” 卫钦还没丧心病狂到将武将和文臣放一处,这里打起来的,都是武将,看着凶了点,但下手的人都有分寸,不会真闹出人命来,而他们隔壁那些柔弱文臣,都忍不住小声嘀咕,莽夫就是莽夫,只会动手。当然,他们也只敢背着念叨几声,真叫他们去那一群莽夫面前说什么,又没那个胆量,还美其名曰“不和莽夫一般计较”。 卫钦刚过来时,两个武将打得正激烈,屋里的凳子、桌子都毁了,就连门窗,也没能幸免。 “要不要给两位换个校场,好叫你们大展身手?”卫钦倚在门口,悠悠开口。 堂屋中,众人听见他的声音,纷纷看过来,就连打架的两人,也停下来看向他。 于他们而言,现在的卫钦,才是共同的敌人,枪口需要一致对外。 “卫大人,这都几天了,你案子还要查多久?”某校尉暴躁问道。 卫钦不咸不淡回答,“近日应天府接到的诉状一日多过一日,应天府人手有限,只能委屈诸位多在这里住几天了。” 众人:“……”就这几日只见人进来,不见人出去的架势,等着卫钦结案,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这些人心里都清楚,他们被关在这里,最主要的不是卫钦的问题,而是外面三皇子和七皇子相争的问题,如今卫钦谁也不帮,三皇子的人想着让七皇子的人闹,七皇子的人同样想着让三皇子的人出头,如此一来,事情便僵持了下来,卫钦这里,还算好应付。 被卫钦这么一搅和,他们有再多的怨仇,在这应天府里,也是打不起来的。 卫钦看他们不打了,淡淡道,“损坏的公务,本官会让人清算,将账单送到两位大人府上。” 打架的两人:“……”卫钦不是人。 都到后院了,卫钦顺便也看了看隔壁的文臣们,比起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武将,这边一向信奉动口不动手,倒没破快什么,就是骂人多了,茶水需要的多一些。 一点茶水,应天府还是能供应的起的。 宫里的消息,很快会传到宫外,宫外的消息,也会如雪花一般飘进宫里。 宫里,右相、顾大人听着外面的消息,明明都看对方不顺眼,偏还能端着,不生任何事端,仿佛外面的事情,都与他们无关似的。 晋王爷不太憋的住话,凑到孙敬行跟前,问他,“卫钦这般行事,可算把大半京城的人都得罪了,以后的日子,怕不好过。” 孙敬行:“……”卫钦最不好过的,可不是以后,而是现在。 孙敬行是从应天府出来的,比其他几人更了解京中大大小小的关系,一开始被关入应天府的,确实是三皇子一派和七皇子一派的人,但从昨日开始,慢慢有两不沾的人被一纸诉状告到了应天府,这里面要没右相府、顾家的手笔,他就拿头走路。 孙敬行撇了一眼右相和顾大人那边,心想他们倒是好打算,把越来越多不相干的人弄入应天府,借此来给卫钦施压,只是,他们终究错看了卫钦。 迎着晋王爷视线,孙敬行笑着打哈哈,“王爷说的哪里话,卫大人不过秉公执法,有什么得罪不得罪人的。咱们为人臣子的,办差事尽心,对陛下尽忠,如此,还怕陛下亏待吗?” “呵!”晋王爷碰了一鼻子灰,懒得再和孙敬行说话。 晋王爷被困在这里,被好吃好喝招待着,早上忙了些,晚上清闲些,除了不得自由,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是那么几人外,是过的最舒坦的一个。这会儿,他找个地方打盹,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 然而,前一刻晋王爷还有心思和孙敬行唠嗑,后一刻知道慕漾也被一纸诉状告到应天府,晋王爷不能淡定了。 “卫钦小儿欺人太甚。”晋王爷怒吼着,就要离开,去应天府找卫钦算账。 不过,他忘了,他现在出不了这大殿,看着拦在外面的大内侍卫,晋王爷黑了一张脸,愤愤不平转身回殿中。 晋王爷:“好个卫钦,果真不识好歹,年前的事情本王没与你计较,这时候你倒又来打本王的脸,本王一定要你好看。” 孙敬行:“……”年前,应天府还是他的地盘。 听到晋王爷抱怨,另外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孙敬行开口说道,“王爷,这些天被告到应天府的人家多了去了,您与其怪卫大人秉公执法,不如想想可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小人,连累了令公子去。应天府接诉状办案,可不会无缘无故拿人。” 说罢,孙敬行若有似无的朝右相、顾大人那边撇了一眼。 被内涵的两人,想撕了孙敬行。 晋王爷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涉及到自己的儿子,便不能淡定,对着右相、顾大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右相、顾大人只当没看见,他们被困在这里,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也只能从送进宫的折子看个大概,再想知道其他的,那是不可能的。 晋王爷担心慕漾,在大殿里走来走去,扰的人心烦。 孙敬行给他提议,“王爷不能出宫,宁阳郡主那边却是方便出宫的,王爷实在担心,让宁阳郡主走一趟也就是了,当然,宁阳郡主就是不去也不会如何,左右芝麻大小的事情,等应天府一桩桩审理案件,结案了,令公子也就能回去了。” 晋王爷:“……”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应天府现在堆积的案子,就卫钦现在的办案速度,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关进去的人,甭想出来。 晋王爷终归还是心疼儿子,即便知道宁阳郡主和慕漾关系不和,还是让小太监给宁阳郡主传话,让她亲自去一天应天府,就是不能把慕漾带出应天府,也要保证慕漾没有遭罪。 宁阳郡主正准备出宫,听到小太监这番传话,当即就问,“他不是傻了吧,要我去看慕漾,不可能。” “郡主,晋王爷还说了,要是您不去,别想他给蓝公子好脸色。”小太监战战兢兢将晋王爷的原话说与宁阳郡主听。 “嗤——”宁阳郡主嗤笑一声,“得了,本郡主走一趟就是了,我那好父王,为了他宠爱的侧妃、儿子,都学会威胁人了,我要再不走一趟,就显得太无情了。不过,我只答应去应天府走一趟,至于结果如何,可不关我什么事情。” 要她去应天府捞人,做梦。 小太监看着宁阳郡主走远,抹了抹虚汗,又去给晋王爷回话。 晋王爷听着宁阳郡主那番话,气得吹胡子瞪眼,“那个孽女。” 孙敬行:“……”明知宁阳郡主不待见那庶子,还上敢着让宁阳郡主去捞人,活该的。 孙大人这会儿忘记了,还是他给晋王爷提醒的,找宁阳郡主去看一看。 宁阳郡主说去看一看,就真的只是看一看,她一出宫就去了应天府,找卫钦问了情况后,去见了慕漾,当着慕漾的面骂了一句“活该”,都没多待的。 慕漾看着宁阳郡主来了,又走了,还对着他冷嘲热讽一阵,气得想揍人。 若宁阳郡主知道他的想法,只会很无情的告诉他,凭他,还不够她浪费唇舌冷嘲热讽,说一句“活该”,都是施舍了。 应天府人来人往的,好些人都看见宁阳郡主进去了,以为她会带人出来,不想她还是一个人出来的,中间相差的时间极短,估计就是进去走了一圈。 宁阳郡主离开后,有人议论纷纷。 “我看晋王府二公子也进去了,宁阳郡主不是来捞人的?” “你莫不是傻,就宁阳郡主表现出来对那二公子的不喜,会去捞人就怪了,我估摸着郡主去给卫大人打招呼,让卫大人不用顾忌晋王府的可能性都比捞人的可能性大。” 旁边之人:“……”说的好有道理,无话反驳。 没多会,应天府里传出话来,说晋王府的二公子在里面,宁阳郡主亲自来找卫大人,都没用,让他们这些守着捞人的,不要再费那心思了,与其在这里堵着,不如赶紧去找证据。证据齐全,升堂审案就快了,被留在应天府的人也能早些回去。 用卫大人的话来说,要不是这乃应天府指责所在,他才不留这些人在应天府,吃应天府的,喝应天府的。 一众有人在应天府里的家属,心里只想骂人,卫钦那个小人。 不管他们骂不骂,卫钦接了诉状,该关人时,照样关人,一副谁也不怕的模样。 这样的卫大人,在权贵人家没个好人缘,但在普通百姓心里,就是青天大老爷,要叩拜跪谢的。 应天府里,卫钦不知外面情况,他接着出恭的时间,避开人眼,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小纸条,看完后揉吧揉吧吞进了肚子。 在众人眼里,宁阳郡主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宁阳郡主以和卫钦有了联系。这纸条,便是宁阳郡主递给卫钦的,上面只写了一个时间。 今夜,子时。 卫钦看见上面的时间,脸上露出喜色,只一瞬,又敛了所有情绪,回到公堂后,继续处理那些诉状。 卫钦做事,从不只为自己,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卫钦和宁阳郡主通过气,宁阳郡主送来的,便是慕沉和萧青宁的消息,不出意外,他们今夜子时就能回到京城。打从蓝弈住进龙渊宫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七天了,他们来的,比宁阳郡主预计的快上不少。 不管是宁阳郡主、还是卫钦、亦或是宫里的孙敬行,他们都在等着人回来。 心里有了惦记,卫钦无意之间,总会注意着时间,好在他动作不明显,没叫人觉着奇怪。 被卫钦惦记着的人,此时到了京城百里外的地方,他们周围,弥散着浓浓血腥味,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 第186章 萧青宁、慕沉离开贺城之初,一路走得顺利,但从第三天开始,就总能遇见拦路的虫子,走到京城百里外,大大小小的刺杀,一行人都快数不上遇上多少次了。这些行刺之人,有死士,也有江湖亡命之徒,一时之间,萧青宁也不好判断都有谁的手笔。 越靠近京城,几人遇见的刺杀越多,面临的场面也越凶险,若不是这些人拦路耽搁了时间,他们能更快些回到京城。 “江大人,还能走吗?”萧青宁看着江述累倒在地上,一脸担忧问道。 萧青宁被慕沉护着,连日赶路,也没受太多苦楚,但江述就不是那么个情况了,慕沉有让人保护他,也仅仅是保护而已,换句话说就是,只要不死,江述身上受点伤也是不影响的。 江述大口喘着粗气,艰难开口道,“多谢郡主关心,我坐一会儿就好,不会耽搁路程的。” 萧青宁看他这样,心想,要不是早知道了江述真面目,只看他这一路的表现,她绝不会怀疑他半分。有时候,萧青宁甚至忍不住怀疑,莫非这真是两个人,而后又觉得自己魔怔了,江述掩饰的再好,还是有破绽可寻之处。就拿这一路南下来说,她有慕沉护着还走得格外艰难,而江述,只是看着难而已,实际上半点没掉队,一路与他们到了这里。 “走了。”慕沉走到萧青宁身边,带着她上马,继续往京城赶。 江述坐在地上,看他们走出一截,才从地上起来,爬上马背继续走。 这才有意思不是,江述心里这般想。 五十里、三十里,一行人离京城越来越近,没再遇上行刺之人。 一行人赶到皇城脚下时,已是深夜,四下黑漆漆的,城门也早已关闭。 慕沉回京,一路上都在隐匿行迹,就是遇上截杀之人,双方也一致的不曾挑明慕沉一行人的身份,刺杀无名之人和刺杀当朝王爷,两者区别可就大了。如此一来,慕沉到了京城,不到必要时候,不会以景王殿下的身份的出现,面对着紧闭的城门,也只能想其他办法进去。 若只是慕沉,要越过这高高城墙而不惊动城楼上巡逻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带上萧青宁的,便多了一些难度。 几人越过护城河,贴着墙角往远离城门的方向的走,寻找合适的地方。 几人走到暗处,还没做什么,城墙上先坠下一根绳子,有这绳索借力,慕沉带着萧青宁轻而易举跃上墙头。看着站在城墙上的宁阳郡主的,萧青宁丝毫不意外,甚至还有种就该如此的感觉。 “你们可算回来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宁阳郡主安排好了一切,带着七拐八拐来到一处院子,一路上完美避开了巡逻之人,没叫人察觉什么。 宁阳郡主看见江述与他们一起,有些意外,而江述看见宁阳郡主接应他们,没有半点意外。 到了安全之地,宁阳郡主立即拉着萧青宁打量,见她只是形容憔悴了些,人消瘦了些,身上没什么伤,才觉着安心。 “你啊你,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你一女子,又不会武功,连着赶路,也不怕累垮了自个身体。”宁阳郡主点着萧青宁脑袋数落她,当然,也没放过慕沉,“我这妹妹,娇生惯养的,自从和你在一起后,吃的苦比前十多年都多,你要敢对她不好,本郡主第一个不放过你。” 慕沉:“不会有那么一天。” 萧青宁很感动宁阳郡主的维护,只是如今,不是说那些事情的时候,遂岔开话题,“你该知道的,我不想一个人等消息,如今宫里是个什么情况,快给我们说说。” “宫里……”宁阳郡主看向江述。 慕沉、萧青宁还没说什么,江述便寻了个理由,到了屋外头。 宁阳郡主看他出去了,正要说说宫里的情况,萧青宁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伏在她耳边,问,“这里可有暗室?” 宁阳郡主想起什么,忙带着两人进入暗室。 一进入暗室,宁阳郡主立即道,“你们也太大胆了,明知他有问题,还敢将他带在身边。” 萧青宁苦笑,“就是知道,才要把人留在身边,他要不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们才应该更担心。” 宁阳郡主顺着她的话一想,是这么一回事。 “父皇如何了?”没了江述在旁,萧青宁问话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 宁阳郡主摇摇头,“情况不大好,嗜血蛊太霸道,蓝弈也没办法,皇伯伯自七日前醒过一次,到现在,没再醒过一回,蓝弈说金针之法刺激皇伯伯醒来,对皇伯伯不好,不是必要时候,不会再为皇伯伯施针。” 有些事情,信中不好说道,如今见着人,宁阳郡主忙把皇帝的情况说与两人听,又将这几日,几个皇子的一些动作说与他们听,好叫他们心里有数,不至于两眼抓瞎,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三人在暗室一谈,便是一个时辰。 听完宁阳郡主说的,萧青宁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慕沉虽然没说什么,但萧青宁知道的,他对皇帝没有太深的感情,但凭皇帝这段时日以来做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意皇帝有事的。说白了,不管是萧青宁还是慕沉,都是不愿意欠人情的。 “圣蛊,还是没消息吗?”萧青宁不死心。 宁阳郡主:“我和蓝弈都将藏书阁翻遍了,就是没看见有关圣蛊的记载,蓝弈都怀疑自己猜错了。” 于蓝弈而言,寻找圣蛊是他的使命,于宁阳郡主而言,找到圣蛊就能救皇帝,两人都将圣蛊看的极重,藏书阁里的书籍,是一处都不敢露的翻阅,然而,没有就是没有,并不会因你花费太多心里而无中生有。 宁阳郡主从怀中拿出兵符,交给慕沉,“这是皇伯伯给我的,我知道的,他是要我交给你的,有这兵符在,京城乱不起来。” 慕沉接过兵符,对着宁阳郡主说了一声“多谢”。 宁阳郡主:“你也不用谢我,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会找你要谢礼的。” 说完事情,慕沉和萧青宁没在这里多待,他们走后门离开,将江述留给宁阳郡主,让宁阳郡主无论如何都要看住江述。 他们回来,宫里不用她再多费心,看住江述这差事,宁阳郡主爽快的应下了。 离开宁阳郡主宅子后,慕沉带着萧青宁往皇宫方向去。 当初,君灵汐借着皇宫各处密道,出现在皇帝身边,后来,那份密道地图到了慕沉手上,慕沉要入皇宫,就如回自己家一样方便。 萧青宁知道皇宫下有密道,却是第一次知道皇宫下的密道是如此的……纵横交错,没有地图,不说找到想找的地方了,能不死在这密道里,都是福大命大。想到这里的密道有君无暇的手笔,萧青宁对百年多前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更多了几分钦佩,与君无暇相比,她自愧不如。 “她生于乱世,与我们是不同。”慕沉这般和萧青宁说,不同时代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人,经历的事情大不相同,没有必要较真。 萧青宁:“我知道,只是很敬佩她。”若君无暇为男子,这史书上,定要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史书上基本没有她的痕迹,天下人不知道曾有那么一个风华傲天下的绝世女子。 萧青宁胡思乱想着,慕沉忽然出声,“就是这里了。” 萧青宁看向他,只见慕沉找到一处机关,轻轻一按,狭小的空间里出现一道细小的声音,而后有亮光从露出的洞口处照射进来。 萧青宁跟着慕沉走出洞口,立即被暗卫包围,暗卫首领看清来人是慕沉和萧青宁,立即收起武器,“见过景王殿下,景王妃。” 暗卫首领虽然疑惑慕沉和萧青宁为何会知道龙渊宫下的密道,但想到皇帝的安排,又觉的正常。暗卫首领以为是皇帝将密道地图给了慕沉,殊不知宫里的密道地图,不只一份。 蓝羿看见两人,脸上露出轻松之色,“你们可算回来了,为着帮你们拖时间,本公子这几日可累的不轻。” “辛苦蓝公子了,多谢。”萧青宁笑意盈盈道谢。 不管宫外斗得如何,至少这龙渊宫里,就算皇帝昏迷几日,也一直在皇帝的掌控中,慕沉出现在这里,这些忠于皇帝的人,并不会背叛。 萧青宁和慕沉走到龙榻前,看着躺在上面昏迷不醒,眼窝凹陷之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慕沉看向蓝羿,蓝羿解释道,“嗜血蛊嗜血而生,皇帝现在还能有这副面貌,已经很好了。”要不是他守在这里,皇帝会比现在的情况还糟糕。 慕沉抿唇,不说话,萧青宁知道他对皇帝的情绪很复杂,遂先开口问蓝羿,“除了圣蛊,就再没别的办法了?” 蓝羿:“就算没了嗜血蛊,他还身中红殊之毒,也是……”活不久的。 后面的话,蓝羿没直白的说出来,萧青宁和慕沉都听懂了。 不过,蓝羿这话里的意思是,除了圣蛊,还有其他办法,萧青宁双眼发光,看向蓝羿。 蓝羿:“请王妃伸手,我先为王妃诊脉。” 萧青宁依言伸出手,心里隐隐有种猜测。 蓝羿诊脉后,缓缓说道,“调养这么几月,虽然不是最好的为王妃引恶蛊的时机,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我会找到圣蛊。” “要准备什么?” 慕沉和萧青宁同时开口,两人意见不一致。 蓝羿:“如果能找到圣蛊,用圣蛊吞噬嗜血蛊说最好的,若引恶蛊入皇帝体内,能不能吃了嗜血蛊,我也说不清楚,说不定皇帝的情况还会更糟糕。当然,恶蛊能不能活着引入皇帝体内,我也是不敢保证的。” 恶蛊能不能吞噬嗜血蛊,蓝羿完全不知,这只是他的一种猜测。恶蛊为千忧岛禁忌,蓝羿了解甚少,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测,故而他才没在宁阳郡主面前说起这种办法。皇帝终究是皇帝,蓝羿并不敢冒险,至于现在说与慕沉和萧青宁听,要不要试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慕沉:“他还能撑几日?” “嗜血蛊的话,最多十日,红殊之毒若不能解,也只有一两年的时间。”想着皇帝体内的毒和蛊,蓝羿又一次觉着当皇帝是个危险事情。 人人都知道那把椅子不好坐,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又叫无数人趋之若鹜。 皇权路,枯骨筑,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慕沉依旧沉默,只握着萧青宁的手,不自觉用了力。萧青宁看他这般,也不开口说什么,不管慕沉做何决定,她都会这他身旁就是了。 蓝羿见他们不说话,提醒道,“我可以让皇帝醒来,不过每一次醒来,对他的身体而言,都是一种负荷。” 也就是说,皇帝醒的次数越多,死得越早。 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有蓝羿敢说,换了其他太医,可不敢懂不懂把皇帝要死了的话挂在嘴边。 慕沉看了眼皇帝,让蓝羿先前是怎么做,之后还怎么做,然后带着萧青宁从密道离开。 蓝羿看着他们离开,裂了嘴角,看慕沉又顺眼了几分,如果慕沉真的却找圣蛊,他倒是可以花大点代价,让皇帝撑的时间更久一定。 蓝羿拿嗜血蛊无法,不是因为嗜血蛊不能被引出,而是你不能保证将人体内的嗜血蛊都引出来。嗜血蛊入体,会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就皇帝如今的情况,体内嗜血蛊已经成百上千,但凡不能一次性将嗜血蛊都引出来,剩一个,都没用。 不管是圣蛊还是恶蛊,对上嗜血蛊,有绝对的优势,它们都能蚕食嗜血蛊,若能把嗜血蛊都吃干净了,也就解了嗜血蛊。除此之外,圣蛊、嗜血蛊领地意识极强,若它们与嗜血蛊同处一体,会让嗜血蛊无法一生多。 相比起不知最终效果的恶蛊,蓝羿更期待慕沉、萧青宁能找到圣蛊。 圣蛊为千忧岛圣物,他一定要找到,带回去。 第187章 萧青宁、慕沉回到京城,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两人离开皇宫后,回到南阳郡主府,住进望月楼。比起隔壁的景王府,还是南阳郡主府住起来更方便些,也没那么打眼。 白芷、洛然几个,离着京城更近一些,得了萧青宁的传信后,立马往京城走,比她更早一些时候来到京城。有他们在,萧青宁行事能方便许多,身边也不会缺了人手用。 慕沉将萧青宁送回望月楼,又趁着夜色,消失在墙头,萧青宁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内室。 白芷见萧青宁满脸心疼,有些牙酸,凑到萧青宁跟前笑闹,“唉,主子眼里只有殿下一个,只看得到景王殿下眷色,我们日赶夜赶来到京城,也累瘦了一圈,可怜没人心疼哟。” 被白芷这么一闹,萧青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是我的夫君,我不心疼他心疼谁去,你要羡慕,就赶紧的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也就有人心疼你了。” 洛然在一旁帮腔,“白兰可是有墨潇了,你这姐姐,怎么还是一个人?” 白芷鄙视的看了眼洛然,告诉自己要大度,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热水准备好了,主子梳洗一番,早些歇下吧。”白芷果断换话题,她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嘴。 萧青宁连日赶路,都没能好好泡个热水澡,故而回到望月楼,即便已经很晚了,她还是想泡个热水澡,放松放松身子。 白芷怕她泡着泡着睡着,一直在屏风外和她说话。萧青宁一边享受着热水澡带来的舒适感,一边听着白芷说京城形势,脑子里不自觉就浮现一幅幅画面,将一些零碎的消息整理到一起。 听白芷说到应天府这几日盛况,萧青宁担心卫钦有个万一,遂问,“卫大人那里,可有安排了人手?” “主子放心,卫大人是个惜命的,早在第一天时,便自己找上眉娘,要了两个好手跟在身边了。”白芷想到卫钦的骚操作,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是可以,她真想再去会会这位卫大人。嗯,白芷记仇,年前和卫钦结下梁子,还没来得及找回场子,便被萧青宁安排到了凉州,直到前两天才又回到京城。 萧青宁从白芷话里听出几分别样情绪,也想起了年前的事情,思考一番后,说道,“卫大人帮着我们,可以说是得罪了大半京城权贵,你无事,便去应天府走一趟,护着卫大人,不要叫他着了小人算计。” “可主子这里?”白芷犹豫。 萧青宁:“碧云、碧溪一早也能回来,我身边有她们,无碍的。” 白芷想了想碧溪的战斗力,应了去应天府保护卫钦的差事。 此时的卫钦,还不知道他又被盯上了。 进入十月后,京城不比凉州已经飘雪,但气温也降了下来,夜里更甚,萧青宁加了两回热水,才觉着泡过隐。 泡过热水澡,萧青宁一沾到床,很快睡了过去,连着慕沉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半点感觉。 大清早,城门一开,碧云、碧溪顺着人流,进入京城,绕过几条街后,才趁着天色还未大亮,悄然进入南阳郡主府。 萧青宁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没看见慕沉。 “他何时离开的?”萧青宁一边起身,一边问洛然。 洛然想了想,回答道,“天刚蒙蒙亮,殿下就离开了。”知道萧青宁心疼自个夫君,洛然又道,“算算时间,殿下睡了有两个时辰,于习武之人而言,还是够的。” 闻言,萧青宁失笑,“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分不清轻重?”他们连日赶路,可不就是赶时间,她是心疼慕沉受累,但也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洛然只笑笑,没说话。 他们的星令主,自从成亲后,就不再是以前那个星令主了。 萧青宁懒得和她理论,一番收拾后,走到桌案旁,让他们被最近得来的各处消息,都送到这里来,她再全部看一遍。 “眉娘那里,看看能不能把人带进府里,我有话要问她。”萧青宁忽然想起什么,吩咐道。 洛然:“主子放心,我亲自走一趟,一定把人给你弄来了。” 萧青宁听着洛然土匪般的话语,有些无奈,却也拿她没有办法。 萧青宁一忙活起来,便不知时间,碧云、碧溪知她习惯,不敢上前打扰。 “碧云,掌灯。”直到天色暗了下来,萧青宁才恍然发现过去了好久,肩颈、脖子都有些酸疼。 如今,日头越来越短,天色黑得早,掌灯时分也要跟着早上一些。 碧云进来掌灯,见萧青宁抬手捏着后颈,叹息一声,走到她身后,给她推拿、按摩。 “主子,您这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瞧,现在受罪的还是自个。”碧云说着,有些恼自己。 萧青宁:“得了,你也别怪自己,我忙着时,你要进来打扰,我肯定拿密折砸你。” 碧云失笑,“真是好人坏人都让主子做了。” 萧青宁没应声,换个姿势,让自己更舒坦些。 于萧青宁而言,累点没关系,只要有收获,就是值得的,而这一下午翻看这些密折、密信,想着从中得到的消息,萧青宁觉得很值。 萧青宁忽然问碧云,“你觉着四皇子是个怎样的人?” “不好说。”碧云想了想几次见到四皇子的情况,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萧青宁:“不好说就对了,那人啊,还真是有本事,当初就该先弄死他。” 萧青宁半点不怀疑,如今京城里的事情,有大半是四皇子弄出来的,不说其他,只那嗜血蛊,多半就是他的杰作,不出意外,他们一直遍寻不着的宋笙,也该在他手里。 宋全义死后,萧青宁和慕沉一直在寻找宋笙,可惜一直没消息,不想宋笙也是能搞事的,躲在暗处悄摸摸弄了个嗜血蛊出来。 想到这里,萧青宁便无法再忽略一些事情,比如说萧青雨,她被四皇子算计,入了四皇子府,四皇子谋她什么? 因着萧青雨的一些行为,萧青宁对她,其实没多少感情,但念及萧安洵,萧青宁只觉头大。 两个月前,萧青雨入四皇子府的消息传入贺城,萧安洵知道后,气得当时就要回京,将萧青雨从四皇子府带走,后来还是因着陆氏的信,才压下了那种念头。萧安洵虽然没回京从四皇子府带走萧青雨,但却在萧青宁面前求了一句,若日后……求萧青宁保萧青雨一命。 想着这些事情,萧青宁又皱起了眉头。 碧云见她皱眉,琢磨一二问道,“主子可是为四皇子府里的五姑娘烦恼。” 萧青宁不想说话。 碧云轻笑,“主子就是想的多,给自己寻烦恼。” “怎么说的?”萧青宁问。 碧云:“五姑娘求仁得仁,被算计也是甘愿的,主子管那么多做什么。” 萧青宁:“……”她是不想管,但萧安洵那里? “二公子不是不讲理之人。”碧云说。 萧青宁:“再说吧。” 萧安洵确实不是不讲理之人,但萧青雨是他的妹妹,一母同胞的妹妹,总归……是不同的。 这时候,洛然和眉娘一起过来。 “见过主子。”眉娘给萧青宁行礼。 萧青宁让眉娘坐下,自己也坐直身子,才就着自己先前看到的一些消息,向眉娘问话。 有些事情,写成密信送来,容易露了些许细节,萧青宁和眉娘一问一答,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小厨房做好的吃食只能一直温着。 萧青宁和眉娘交流完之后,忽然感慨,“看来,还是要光明正大回京来。” “明着有明着的方便,暗着有暗着的好处,不过依属下看,主子就是想一直藏在暗处,其他人也是不会允许的。”眉娘如此说道。 这个理儿,萧青宁哪能不明白,如今,就看慕沉那边的情况,看他何时要站到人前去。 萧青宁留眉娘在望月楼用晚膳,而后让洛然送她离开。 眉娘离开望月楼时,时候已然不早,只是慕沉还没回来。 萧青宁心里想着事情,睡不着,便躺在软榻上等慕沉回来,不过,她没等到慕沉回来,先等到了三皇子和七皇子。 碧溪急匆匆进来,说道,“主子,出事了,三皇子、七皇子带了人来,把景王府和郡主府都围了,说是殿下抗旨不尊,私自回京,要进府搜查。” “他们带了多少人?”萧青宁坐起身来。 碧溪:“三皇子带了五百,七皇子带了五百,如今将两府围了起来,在外面闹得厉害呢。” “他们舍得花这般大代价,想来是得了确信,知道慕沉回来了,可惜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慕沉回京,可不是抗旨不尊。”萧青宁离开软榻,往外走去,“他们既然想知道,本王妃就让他们看个清清楚楚。”有她在,她倒要看看谁能闯门而入。 萧青宁和慕沉本就没打算一直忙着,如今借三皇子和七皇子来闹,让人知道她回来了,也无不可。 碧云、碧溪忙跟上萧青宁,和她一起出府。 三皇子和七皇子带来的人,手里都握着火把,将两府外的巷子照得通亮。 三皇子和七皇子守在景王府大门外,看着紧闭的府门,两人谁也不先上前。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如今的慕沉,在身份上着着实实压了他们一头,砸景王府大门这种落人口实的事情,两人都等着对方去做。 “三皇兄真是消息灵通。”七皇子瞧着三皇子装模作样,忍不住出言讽刺。 这么几日下来,两人也算撕破了脸面,倒不用再端着,表现的兄友弟恭。 面对七皇子的讽刺,三皇子脸色不变,四两拨千斤还回去,“七弟比为兄更快,要说消息灵通,也是七弟更加消息灵通,想当日,父皇的消息,也是七弟最先知道的,如今父皇是什么情况,也七弟了解的最清楚。” “呵——”七皇子冷笑一声,“三皇兄出现在这里,就该心里清楚,这时候,你和我不是对手。”七皇子靠近三皇子,压低声音说道,“你我是个什么心思,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时候,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谈其他的,还是说三皇兄觉着如今的六皇兄,还是以前的六皇兄。” 三皇子沉默,不说话。 七皇子看的明白的事情,三皇子如何看不明白,如今慕沉掌控西北大军,他悄悄回京,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而慕沉擅自回京,是一个很好的给慕沉定罪的机会,他们谁都不想放过。 七皇子退后一步,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三皇子冷哼一声,让人上前敲门,若景王府的人再不开门,便是撞门而入,也无不可。 当然,这个出头鸟,三皇子不会一个人,他会紧紧拉着七皇子。 七皇子被他拉上船,有些恼,但在三皇子看过来时,闭了嘴,由着三皇子使唤他的人。 就在他们要撞门而入时,景王府大门缓缓打开,站在门口外的人,一眼看见了萧青宁。 看见萧青宁在这里,三皇子和七皇子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萧青宁在景王府,代表着他们赌赢了。 七皇子大喊,“景王妃擅自回京,可是抗旨大罪啊,六皇兄在哪里,也请他出来,说道说道这抗旨之罪,该如何治。” 七皇子这一嚷嚷,让外面的人都听见了。 三皇子和七皇子带着人来围了景王府,除了他们的人,其他府上,也有人跟来,可谓热闹的很。 萧青宁走出来,望着堵在景王府大门外的人,淡淡开口道,“三皇子、七皇子夜里不睡觉,带着人在景王府前闹事,又该当何罪?” “你们擅自回京,我和三皇兄知道了,如何能不过问。”七皇子振振有词。 萧青宁“哦”了一声,问七皇子,“谁擅自回京了?” “六皇兄封景王,居凉州,无诏不得归京,这可是圣旨说的。”七皇子说。 萧青宁:“七皇子蠢,但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蠢,圣旨只道景王无诏不得归京,可有说本郡主无诏也不得归京了?还是说,你们看见景王回京了?” 第188章 萧青宁态度摆在这里,你们说慕沉抗旨归京,先看见慕沉了再说,否则,就是诽谤、污蔑,来一个,她打一个,看谁在理。 至于你硬要说景王妃都回来了,景王殿下如何能不回来,萧青宁则摆出一脸“我就一个人回来了,不信,你们先看见慕沉,拿到证据再来找事”的态度,叫三皇子、七皇子恨的牙痒痒。 不管是三皇子还是七皇子,都没看到慕沉的影子,被萧青宁这么无赖的怼上来,一时还真找不到说法反驳她,可若要他们就这样离开,又叫他们如何甘心。他们知道,慕沉一定回来了的,只是他们没能看见罢了。 三皇子:“王妃口口声声说景王未回来,若是被人看见景王抗旨回京,王妃也会落个欺君之罪。” 七皇子也跟着说道:“王妃说话可要想好了,这么多人看着,日后若有个什么,可容不得你耍赖。” 都撕破了脸,几人之间也继续客套,说话间,都用的身份之称,也不用听着别扭。 萧青宁轻笑,“三殿下、七殿下是看本王妃势单力薄,打定主意要给本王妃扣上欺君之罪,本王妃还真是害怕啊。” 萧青宁嘴上说着怕,脸上不见半点惧意,话语间,充满了讽刺味道。三皇子和七皇子被萧青宁这无形的一巴掌,拍得脸疼。 “你在强词夺理。”七皇子耐性耗尽,对着萧青宁没了好脾气,一时间顾不上这周围还有很多人看着,直接表现出满满的恶意。 萧青宁还是那副浅笑模样,让人看了想揍人,说出口的话也格外拉仇恨,“本王妃是否强词夺理,明白人心里都明白,倒是七皇子带人围了王府,好一个犯上大罪啊。”萧青宁说着,吩咐身边人,“你们去应天府走一趟,请卫大人来将这些以下犯上之徒,都带回应天府,好让他们知道何为尊上。” “你敢!”七皇子怒喝。 萧青宁没说话,只给碧云递去眼神,让她往应天府去。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传来动静,却是宁阳郡主和卫钦一起过来。 宁阳郡主走到萧青宁身边,见她没吃亏,解释道,“我听说有人胆大包天围了景王府和南阳郡主府,过来时先去应天府报了案,却不知是三殿下、七殿下在这里,两位殿下这么晚不歇着,堵在这里要做什么?” 碧云从旁说道,“还能做什么,不就看我家主子是个弱女子,带着人欺上门罢了。” 三皇子、七皇子:“……”萧青宁是弱女子,请恕他们眼瞎,看不出来。 一个萧青宁就够难缠了,再来个宁阳郡主,外加油盐不进的卫钦,三皇子和七皇子心里清楚,没确切证据证明慕沉擅自回京前,他们只能离开。当然,他们在萧青宁面前落于下风,最主要的是两人心不齐,都想着不出力捡好处,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三皇子先带人离开,七皇子紧随其后,看他们离开,萧青宁也不再说什么。 说到底,都是一个理儿,这个节骨眼上,几方人马都不想留把柄,被对方狠踩一脚。 卫钦与萧青宁打个照面,没多留,带着应天府的人,紧随三皇子、七皇子的步伐离开,宁阳郡主则随萧青宁进了府。 “他们闹了这么一出,什么好处都没得到,你这里,怕是不得安宁了。”回到望月楼,宁阳郡主这般和萧青宁说,“你说,他们是从何处得了你们回到京城的消息?” 萧青宁摇摇头,猜不出那两人是从何处得了消息,又是如何一起行动的,他们回京,遇上不少行刺之人,他们的行踪,也说不上秘密。 宁阳郡主:“那两人不是傻的,他们看似好说话,说不定是已经达到目的了。” “他们在试探。”萧青宁如此说。 宁阳郡主:“你看的明白就好,慕沉那里,让他抓紧点时间,我怕三皇子、七皇子狗急跳墙,等不得了。” 无诏不得归京。 若慕沉是受诏归京呢。 三皇子和七皇子走这么一趟,多半是为了确定这一点,而萧青宁大大方方出现在他们面前,虽然一口否认了慕沉归京,但从萧青宁有恃无恐的态度,他们也能猜到些东西。萧青宁在决定走到人前时,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这时听宁阳郡主这般说,并不意外。 萧青宁:“京城乱了这么多日,也该平静下来了,只要西山大营不乱,京城就不会大乱,慕沉知道怎么做的。” 宁阳郡主:“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三皇子回到府里,失态的毁了一套上好茶具。 顾铭从后面出来,挑眉道,“殿下现在相信了。” 三皇子咬牙切齿,“父皇怎能这般偏心,以前是老五,现在老六的,好个无诏不得归京,真真是个好幌子啊。” 没错,三皇子会带着人去围景王府,就是想确定一件事情,如今,虽然没得到确实答案,但在他心里,已然信了顾铭的话。慕沉只怕手里早捏了圣旨,想何时回京,就能何时回京,当初那句“无诏不得归京”,也只不过是让他们放松警惕,可怜他一直未有怀疑。 “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顾铭问。 三皇子:“父皇不是偏心,本殿下就要他好好看看,就算有他偏袒,慕沉也成不了事。” 想着这几个月,他和七皇子如小丑般被皇帝玩弄鼓掌间,三皇子忍不住心生怨怼,怨皇帝偏心,恨自己心软,没早早除了慕沉。 顾铭看三皇子想通了,心里很是激动,拉着三皇子谈接下来该怎么做,直到子时,才离开三皇子府。 三皇子怨怼皇帝偏心,七皇子就是怨恨皇帝偏心了,表面上看着皇帝最宠他,实际上却处处为慕沉铺路,把他当慕沉的挡箭牌,这叫他如何不恨。 皇帝若是知道两个儿子的想法,只怕要气笑,说他偏袒慕沉,处处为慕沉铺路,怕不是眼瞎。 只能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看不清真相。 皇帝只是给了慕沉机会,同样的,他也给了三皇子、七皇子机会,至于最后谁能抓住机会,只看他们的本事。 皇帝这般做法,站在帝王的角度无甚大碍,但站在父亲的角度,永远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这大概就是皇家的悲哀,先君后臣,先国后家。 夜里,慕沉没有回来,只让人给萧青宁带了信,告知一切安好。萧青宁从信中知道慕沉的打算,心里有了数,知道该怎么做。 萧青宁露了面,第二日光明正大去宫里请安,至于宫里宫外的种种猜测,在拿到证据前,都只能是猜测。 凤仪宫里,姜皇后听说了宫外的事情,但没看见萧青宁前,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如今见着萧青宁过来请安,看她一切甚好的模样,心中很是欣慰。在她和宁阳郡主一起去玉欢宫时,她就没了退路,她把赌注压在了慕沉身上,此刻总算能微微松口气。 姜皇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多谢母后惦记。”萧青宁笑意盈盈向姜皇后道谢,不管姜皇后出于什么原因,她几次三番帮着他们,这份情,还是要承的。 聪明人之间打交道,有些话不用说的太直白,只是一个照面,萧青宁和姜皇后都明白了彼此的用意,看萧青宁承她的情,姜皇后很是高兴。 姜皇后屏退身边之人,连兰嬷嬷都没留下,才和萧青宁说起一些大逆不道之话。 姜皇后:“陛下那里,几日都没醒了,听蓝公子的意思,是凶多吉少,这几日,三皇子和七皇子做了不少事情,你们一路赶回来,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可有什么想法,本宫也做不了多少,但在宫里,给你们递个信还是可以的。” “如此,南阳先谢过母后。” 萧青宁没在凤仪宫多停留,与姜皇后说了会儿话,便往永安宫去。 萧青宁还没出凤仪宫,先遇上安皖公主。 “六皇嫂。”安皖公主迎上前,拦住萧青宁去路。 大半年过去,安皖公主举行了及笄礼,整个人看着更成熟了,眉眼间没了最初那份纯粹,似笼上了一层忧愁。想着安皖公主一次又一次拒绝了姜皇后为她挑选的驸马,萧青宁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萧青宁不知说什么好,安皖公主率先问道,“他可还好?” 说完这话,安皖公主先红了脸。 萧青宁:“公主当初不是说看开了,如今怎执着起来了?” “我……”安皖公主咬咬嘴唇,挣扎之后,闷闷说道,“我不是执着,只是不想安华得逞,我知道我任性拒绝了母后为我挑选的人,但是,我若定了亲,亦或再成了亲,安华再要做什么,我会没办法的。安华那性子,我太了解她了,当初她能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逼得父皇讲江大人远派,若江大人回来,她依旧不会罢手的。” 安皖公主这番说词,萧青宁是不信的,一个人的话语会骗人,但眼里流露的深情,是不会骗人的。 想着江述的身份,安皖公主这份深情必然不结果,萧青宁只能说,“公主,他不是你良配,如今看来,倒是我误了公主,若是上元那日,公主未与我们一起,也不会生出这般情意。” 闻言,安皖公主摇摇头,“就是没有上元那时初见,后来的状元跨马游街、琼林宴,我也会看到他,依旧会是这般情况。六皇嫂应当明白,有些人,只那么一眼,你便会觉着,那是你想要的人,不会因遇见的时间变了而改变。” “你们没结果的,还是说公主也想如安华公主一般,不管不顾,一定要尚他做驸马。”萧青宁放重语气。 安皖公主连连否认,“我没有……” “那公主是如何想的?”萧青宁再问。 安皖公主:“安华她……” 萧青宁:“不要拿安华公主做借口。” 安皖公主忽然捂脸,“六皇嫂,你太叫人害怕了。”她心底那丝自私的想法,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萧青宁倒情愿没看透安皖公主那点私心,那样的话,安皖公主至少不会陷得太深。 萧青宁:“公主唤我一声皇嫂,便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念着那人,不要让皇后娘娘为你忧心。” “可是他出事了?”安皖公主忽然抓住萧青宁衣袖,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萧青宁都没对她说这样重的话,何至于如今她才问了一句“他可还好”,她便说了这么多。 被安皖公主这样看着,萧青宁有一瞬间想告诉她真相,只是最后还是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告诉她,“他无事。” “如此就好。”听闻江述无事,安皖公主脸上露出笑容,对着萧青宁甜甜一笑,“多谢皇嫂告知。” “公主,若……” 安皖公主打断萧青宁的话,“皇嫂好意,安皖都知道,只是这是安皖自己的选择,不管将来如何,安皖都不后悔。” 话到这个份上,萧青宁不好再说什么。 安皖公主:“安皖耽搁六皇嫂了,安皖送皇嫂出凤仪宫。” 安皖公主亲自送萧青宁离开凤仪宫,回来后便被兰嬷嬷叫去主殿。 安皖公主明白,她拦住萧青宁的事情瞒不过姜皇后眼睛,姜皇后这会儿找她,也只能是为了那事,安皖公主不太想去。 姜皇后也算了解安皖公主,安皖不想去,她就亲自出来,安皖公主看见姜皇后站在门口,只得不情不愿走过去。 “母后。”安皖公主撒娇。 姜皇后:“撒娇也没用,随我进来。”说着,转身进入大殿。 安皖公主不情愿,也只能跟上去。 “你啊你啊,怎就这般叫人不省心呢。”姜皇后点着安皖公主脑袋数落她,“我给你选的驸马哪里不好了,你怎就一根筋想着他。” 安皖公主扯着姜皇后袖子撒娇,“母后,他们很好,只是女儿不喜欢罢了。”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姜皇后说。 安皖公主反问,“这么多年了,母后和父皇,有感情了吗?” 安皖公主这话一出,姜皇后瞬间白了脸色。 安皖公主见状,有些慌,忙认错,“母后,安皖说错话了,您别这样。” “你没说错什么,我不管你就是了。”姜皇后拂开安皖公主,自个回了内殿。 安皖公主看她这般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父皇和母后是个什么情况,她看的还不明白吗,她怎就一时嘴贱,往姜皇后伤口上撒盐巴。 安皖公主很是懊恼。 兰嬷嬷听到了母女俩的说话,看安皖公主自责难受,上前宽慰她,“公主也别太自责了,娘娘不会怪公主的。” 安皖公主:“……”姜皇后是不会怪她,可是她会怪自己。 最终,安皖公主还是没敢凑到姜皇后跟前,只叮嘱兰嬷嬷,让她好生宽慰姜皇后。 兰嬷嬷连连应是,也进了内殿。 安皖公主心里不好受,回了自个寝殿后,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不知想些什么去。 姜皇后回到内殿,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知觉间模糊了眼睛。 有些事情,不是说不在意就能真的不在意,皇帝对姜皇后无情,姜皇后对他却是有情的,只是她看的明白,将这份情藏着,不敢让其显露出来。 “娘娘,公主还小,只是无心之语,您别放在心上。”兰嬷嬷走到姜皇后身后,轻声宽慰她。 姜皇后抬手抹去眼角泪水,“我没放在心上,只是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明知安皖心有所属,却不能成全她。” 兰嬷嬷:“娘娘没错,只是公主尚小,不懂娘娘的苦心。” 姜皇后叹气,“若安皖喜欢的是其他人,本宫成全她,也无妨,只是那江述,心不在她身上,安皖强求,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公主会想明白的。”兰嬷嬷这般说。 姜皇后:“但愿吧。” 第189章 皇帝变相将杨淑妃、顾德妃等人禁足在自己宫中,这几人也都乖觉,这些日子都紧闭宫门,瞧着似是一心一意抄写佛经。不过,她们虽然不出自个宫门,外面的消息却是源源不断送了进来的,好叫她们清楚外面都是个什么情况,不至于变成瞎子、聋子。 萧青宁一大早便入宫,还未踏进凤仪宫,该得消息的,便都得了消息。 玉欢宫里,杨淑妃放下笔,揉着手腕吩咐身边伺候之人,“让人盯着,景王妃去了哪些地方,第一时间过来回话。” “奴婢省的,这便去安排。”喜儿应了一声,退出主殿。 想着七皇子让人送来的消息,杨淑妃只觉心烦,问身边嬷嬷,“汐美人是个什么来历,可有查清了?” 慕沉展露头角后,杨淑妃等人便开始怀疑汐美人的来历,否则,慕沉一个不受皇帝待见的皇子,如何能有那么大能耐。除此之外,皇帝去水云宫的次数多了后,不仅姜皇后发现了什么,杨淑妃也得了些许消息,如此一来,便由不得杨淑妃不重新审视汐美人的地位。 “汐美人入宫后,便被陛下扔在水云宫不闻不问,在水云宫伺候的宫人不多,当初那场大火后,那些宫人都出宫了,老奴无能,一直未能查到什么。”杨嬷嬷惭愧地低着头。 杨淑妃:“太妃那里,也没什么收获?” 在这宫里,窦太妃和汐美人走得近,杨淑妃就不信窦太妃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杨嬷嬷更觉惭愧,“永安宫的人甚少出来,老奴安排的人,无法接近她们。”就算偶尔有机会见到永安宫的人,也都是些小宫女,才入宫没几年,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这么个答案,自然不能让杨淑妃满意,只是杨淑妃也明白,有些事情,急不得、乱不得。 “罢了,管那汐美人是何来历,只是六皇子那里,万不可小瞧了去。”杨淑妃抬头揉着眉心,又吩咐杨嬷嬷,“给七皇子去信,让他们动作快一点,本宫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到这话,杨嬷嬷脸色大变,“娘娘,这……” “不管如何,本宫和七皇子一定不能输。”杨淑妃眼神变得凌厉,对那至高无上位置,势在必得。 杨嬷嬷不敢耽搁,忙去安排人往宫外传信。 玉欢宫里,杨淑妃坐不住了,德音宫里,顾德妃同样坐不住了。 萧青宁回来,意味着慕沉也回来了,这京城的水,变得更浑了。 顾德妃听着宫女说萧青宁先去了凤仪宫,又往永安宫去,忍不住黑了脸,“好个皇后娘娘,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实际上还不是有自己的小算计,你扶持景王,就不怕翻了船,连原本的尊荣都得不到。” 几个皇子相争,若姜皇后谁也不帮,最后不管谁坐上那个位置,都要尊她为皇太后。但现在,姜皇后选了慕沉,若日后上位的不是慕沉,姜皇后在这宫里,便会寸步难行。 姜皇后的心思,顾德妃也能猜到几分,然而,就是因着能猜到,她才越发的气不过。 “当初大皇子的事,陛下处置了那么些人,本宫自问未对大皇子下过狠手,可惜这么些年了,皇后娘娘始终不相信。”顾德妃叹气,“罢了,罢了,皇后娘娘不信本宫,便不信吧,她帮着景王,总比帮着玉欢宫里那位强。” 顾德妃想通之后,也让人盯着萧青宁去,看她何时从永安宫出来,又准备往哪儿去。 永安宫的大门,多数时候都是关着的,萧青宁过来时,不出意外看见禁闭的大门。她上前扣响锁环,里面小宫女够着头看了看,见是她,都不进去回话,直接给她开了门。 “奴婢请王妃娘娘安,太妃娘娘在偏殿,一直等着王妃娘娘呢。”小宫女说罢,引着萧青宁往偏殿去。 偏殿中,窦太妃歪坐在榻上,和娄嬷嬷说着话,见萧青宁进来,忙招呼她上前坐。 萧青宁规规矩矩给窦太妃见礼后,才走上前,坐到窦太妃对面,“几月不见,太妃娘娘可一切安好?” “好,都好,哀家避居多年,宫里有个什么事儿,也闹不到哀家这里。倒是你们,哀家可听皇帝说了,你也真是的,那么危险的事情,怎就自己去了。” 萧青宁笑笑,“南阳如今不好好的,让太妃记挂了,真是不该。” 萧青宁陪着窦太妃说话,从西北的见闻说到那里的人情,很是惹窦太妃羡慕。 “知道你们过的好,哀家就放心了。”窦太妃说着,话锋一转,问道,“皇帝那里,你们去瞧过了吧!” 窦太妃虽然在问萧青宁,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不等萧青宁回答,接着又道,“当初汐丫头在宫里窜来窜去的,除了被哀家发现两次,愣是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想来这皇宫,也难不住你们。” 萧青宁只笑笑,没接话,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没必要说的太明白。 窦太妃也不需要萧青宁说什么,继续说道,“你这丫头,这种时候,其他人是巴不得藏着掖着,你倒好,大大方方走到人前,做那活靶子,也不怕他们急了,真对你如何。” 萧青宁:“在太妃娘娘这里,若都还要怕这怕那的,南阳还不如乖乖留在凉州呢。” “东西早早的就给你们了,你们看着用就是,这后宫里,乱不了。”窦太妃忽然说道。 萧青宁站起来,给窦太妃行礼,“多谢太妃娘娘。” “都是皇帝的安排,哀家也只是传个话儿。”窦太妃这般说。 萧青宁明白窦太妃手里握着什么,并不会真的认为窦太妃就传个话而已。 窦太妃想起什么,忽然说道,“皇帝那里,情况不太好,若是可以,你劝劝景王,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了,皇帝原来也是不知情的,这几个月来,皇帝常到水云宫,瞧着是悔了的。” “可人死不能复生不是?”皇帝悔了,君灵汐也回不来了,劝慕沉不怨恨皇帝的话,萧青宁说不出口。 闻言,窦太妃叹气,“罢了,罢了,左右是皇帝先对不起他们母子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哀家不说就是了。” 萧青宁欠身一礼,“谢太妃娘娘体谅。” 窦太妃摆摆手,“哀家知你忙,不留你。”说着,吩咐娄嬷嬷亲自送萧青宁离开。 “南阳告退。” 萧青宁随娄嬷嬷离开,不过她没让娄嬷嬷多走,出了偏殿,就让娄嬷嬷回去,好生伺候太妃娘娘。 “恭送王妃。”娄嬷嬷站在偏殿门口,目送萧青宁离开。 娄嬷嬷回到殿内,窦太妃头也没抬,淡淡开口道,“送景王妃离开了。” “是。”娄嬷嬷走到窦太妃身旁,轻轻为她拿肩,“娘娘也别怪王妃,景王殿下那个性子,您还不了解,他对皇帝有气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通的,王妃娘娘心疼殿下往年受的冷待,不愿意向着陛下说话,也是说的过去的。” “哀家没生她的气,本就是皇帝先前做的不厚道,如今也怪不得孩子。”窦太妃叹气,“只是哀家也心疼皇帝,皇帝坐在那个位置上,太苦了,如今又那般……”窦太妃说着,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娘娘保重身子,陛下孝顺,定不愿瞧见娘娘为他落泪的,蓝公子那里,不是一直在想法子,说不定真能让他找到法子呢。”娄嬷嬷宽慰窦太妃。 这样的话,窦太妃也就听听,不敢当了真,皇帝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她是瞧进眼里去的,想想就心疼。 “哀家现在也只盼慕沉那孩子能放下,好叫皇帝不遗憾。” 窦太妃小声嘀咕一句,娄嬷嬷没大听清,也没出言相问。 萧青宁今儿入宫,为的就是让宫里的人坐不住,她离开永安宫后,又去了龙渊宫,魏安那些人得了皇帝的安排,没拦着萧青宁,让她进去了。 这消息传入玉欢宫、传入德音宫,杨淑妃和顾德妃都炸了,也愈加坐不住了。 杨淑妃得到消息时,正在抄写佛经,失态之下,竟直接折断了手中狼毫笔,温婉的面容骤现狰狞,瞧着让人害怕。喜儿战战兢兢跪在杨淑妃脚边,被吓得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惹恼了主子。 杨淑妃扔掉断笔,咬牙切齿说道,“陛下这般作为,置本宫于何地,置七皇子于何地。” “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喜儿劝说。 杨淑妃深吸几口气,渐渐平复激动的心,立即吩咐喜儿,“准备一下,本宫要出宫一趟。” 喜儿惊讶,但看杨淑妃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赶紧去准备。 杨淑妃换了装扮,用脂粉掩饰容貌,装作宫里嬷嬷,拿了主子令牌出宫办事,很顺利出了皇宫。杨淑妃出了皇宫,没去七皇子府,而是去了右相府,再让人请七皇子到右相府上。 七皇子听闻杨淑妃出宫来,大惊,忙避开人,去了右相府。 右相不再府里,府中诸事多由右相夫人管着,看见杨淑妃时,右相夫人有几分恼,却又不得不为她好生安排,以免走漏了消息,惹出事情。 “嫂子也别怪本宫不请自来,如今宫里风声紧,本宫若不是没办法,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宫。嫂子是明白人,应当清楚,如今的右相府和七皇子,是怎么也分不开的,本宫的七皇子不得好,右相府也得不了好。”杨淑妃敲打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连连应是,“娘娘说的是,相爷现在还在宫里,臣妇心里也是不安,看见娘娘,也能安心不少。” 杨淑妃见右相夫人明白了,不再多说什么。 七皇子来的很快,杨淑妃坐下没多会,他也到了右相府。 七皇子看见杨淑妃,忙问,“母妃此番出宫,可是宫里又出大事了?” “还不是你那父皇做的好事。”说到这个,杨淑妃就气得不行。 杨淑妃将萧青宁进了龙渊宫的事情说与七皇子听,七皇子同样气得不行。猜到自己被皇帝利用,为慕沉铺路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母妃,咱们不能再等了。”七皇子盯着杨淑妃,一副豁出去模样。 “是啊,不能再等了,不然母妃何至于冒险出来见你。” 杨淑妃和七皇子不打算再拖下去,另一边,顾德妃得了消息,也知道拖不得了。 知道萧青宁进了龙渊宫,迟迟没有出来,顾德妃彻底坐不住了,当即就想往龙渊宫去。 “娘娘,别忘了陛下先前的口谕,让人抓了错去。”身边伺候之人连忙劝说。 顾德妃一脚跨出主殿,又折了回来,“本宫当陛下传那般口谕为的什么,原来是想等景王回京,如今,竟是不掩饰的让景王妃进了龙渊宫,当真是铁了心了。”说到这个,顾德妃同样气得牙痒痒。 “娘娘,现在可如何是好?” 顾德妃:“玉欢宫那边,是什么情况?” “咱们埋在玉欢宫的眼线,从昨日开始,便不曾送出消息了,只怕淑妃娘娘那里已经有准备了。”嬷嬷回答。 听到这消息,顾德妃有些心烦,吩咐她们,“想办法让三皇子进宫一趟,本宫有话与他交代。” 嬷嬷有些担心,试探着说道,“娘娘,这个时候,盯着咱们的眼睛不少,让三殿下入宫,只怕太打眼。”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管不了那么多,你们只管去安排。”顾德妃揉着太阳穴,一脸不耐说道。 嬷嬷不敢再说,忙去安排,她现在也只盼一切顺利,别坏了事就好。 宫外,三皇子听闻顾德妃要见他,虽然觉着冒险,但还是去了,有些事情,还是要见了面才好说。再有,以三皇子对自个母妃的了解,若不是真有重要事情,也不会让人来传话要他入宫。 三皇子入宫后,听顾德妃说要提前行事,很是震惊,但听闻萧青宁进了龙渊宫,迟迟没有出来,又明白了顾德妃的打算。 “母妃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三皇子眼底浮现阴霾,更多的是不甘心。 三皇子没在宫里逗留,和顾德妃商量过后,匆匆离了皇宫,找来顾铭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不管是杨淑妃离宫,还是三皇子入宫,他们自以为做的隐蔽,殊不知都被慕沉的人看见了,又迅速传到了萧青宁耳中。 第190章 龙渊宫里,萧青宁听着玉欢宫和德音宫那边的消息,半点不意外。 蓝弈提醒她,“狗急了还跳墙,你可悠着点。” “布局了这么久,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不趁着这时候将三皇子、七皇子的人都收拾了,以后有的麻烦,我可不想被人在背后狠踩一脚。”萧青宁打定主意要不不确定因素,都先清理了,否则,再留下一个“成王余党”,日子也太闹心了。 蓝弈只是顺口提醒一句,萧青宁心里有数,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说到底,这些事情与他没什么干系,会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因为宁阳郡主,因为可能存在的圣蛊。 念及圣蛊,蓝弈又提醒萧青宁,“皇帝撑不了几天的,你们要找圣蛊,就抓紧点,否则,就等着为皇帝办丧事吧。” 萧青宁来龙渊宫,本就想再问问皇帝的情况,听蓝弈提及,立马顺着他的话问,“若是找不到圣蛊,引恶蛊入父皇体内,你有几成把握救他?” “没把握,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蓝弈摊手。 萧青宁:“……”这话叫其他人听见了,能治他的罪。 蓝弈这话,叫萧青宁原本冒出的念头,忍不住又缩了回去,她一向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蓝弈看她为难,给她提议,“有你在,我倒是可以让皇帝多醒来几次,而不太危及他身体。”蓝弈说着,举起自己手腕,递给萧青宁一个“你懂的”眼神。 萧青宁确实看懂了他的意思,问,“需要多少?” 蓝弈找来一个茶盏,递给她,“把这个装满就够了。” 萧青宁拿过蓝弈选的茶盏,十分怀疑这人在借机报复,这茶盏,可比其他的大了一圈。 “少着点也是可以的。”蓝弈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萧青宁忽然想起当初碧云似乎也有过差不多的表现,忽然明白了什么,感情又是一个拿她当小白鼠的。 蓝弈选的茶盏,是较之寻常的大了些,不过放那么些血,还是没问题的。萧青宁划开手腕,忍着疼给蓝弈放了血,蓝弈大概怕慕沉来找他麻烦,看着差不多了,便让萧青宁停手,然后给她用最好的伤药包扎伤口,叮嘱她不可碰水,不可用力。 “这个不用蓝公子叮嘱,我也会注意的。”萧青宁看着手腕上缠着的布带,有些头疼,心想,她躲几日可还好。 萧青宁进宫时候尚早,但她先去了凤仪宫,后又去了永安宫,又在龙渊宫里等了好一会,大半天就这么过来了。今日为皇帝施针,不似那日在玉欢宫抢时间,蓝弈落针的数量多了一倍,花的精力、耗的时间都更多,等皇帝睁开眼皮时,魏安已经掌了灯。 皇帝刚睁开眼睛,意识很是模糊,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皇帝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候,总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好久,看见萧青宁的第一瞬间,恍惚看错了人,直直叫道,“莞莞。” 皇帝恍惚,也只是那么一瞬,随即意识到什么,盯着萧青宁说道,“你都回来了,看来朕又昏睡了不少日子。” 魏安在旁说道,“陛下睡了八日了。” 皇帝伸手,让魏安扶他坐起来,“你们给朕说说,这些日子,又都发生了什么?” 魏安捡着重要的事情与皇帝说了,至于景王妃做的一些事情,他没说,等着景王妃自个说。 萧青宁承魏公公这个情,将自己所为缓缓说与皇帝听。 皇帝听完,忽然沉默。 萧青宁跪下请罪,“父皇可是怪南阳做得太狠?” 三皇子、七皇子那里,如果丝毫不给他们希望,他们未必会狗急跳墙,做一些不能做的事情,偏萧青宁引着他们往那条路上走。 “起来吧,朕没怪你的意思,你这样做,也是为着以后不出乱子。”皇帝清楚的,他放着三皇子、七皇子相争,两人手底下攒了不少势力,若不能拔除那些势力,将来慕沉坐上那个位置,会很受限制。而要拔除三皇子和七皇子的人手,势必要有个理由,逼宫、谋反之类的,是最能彻底解决问题的好理由。 萧青宁向皇帝保证,“父皇放心,您先前给南阳说的话,南阳一直记着,慕沉也一直记着。” 若是可以,留他们一条活路,也算皇帝对他们的亏欠。 “你们做事,朕放心的。”皇帝如此说,是不会再管她和慕沉如何做了。 萧青宁想起什么,补充道,“四皇子那里,只怕要辜负父皇了。” “做何说?”皇帝问。 萧青宁将自己关于嗜血蛊的猜测说与皇帝听,同时将四皇子暗中做的一些事情,也说给他听。若说三皇子、七皇子只是因着皇帝先前的放纵,心有不甘,打算做些犯上的事情,那四皇子,就是打从一开始,就奔着弄死所有挡他路的人的。 除了这些,当初四皇子掺和着害了成国公府所有人,也是萧青宁放不下的心结。 “不会错?”皇帝瞪大眼睛。 萧青宁点点头,“十有八九错不了。” 蓝弈在一旁说道,“嗜血蛊沾血而入,陛下在玉欢宫昏迷时,嗜血蛊约莫在陛下体内长了一月左右,陛下可以想想,一个多月前,可有发生什么事情,能叫人有可趁之机。” 蓝弈这么一提醒,皇帝想起了一事,一下子黑了脸。 是有那么一日,只他和四皇子在一处时,他身上见了血。因着魏安等人那时候不在旁伺候,除了皇帝自己,身边之人都不清楚有那么一回事。 萧青宁看皇帝的表情,心知自己猜对了,一时没再开口。 皇帝沉默许久,就在萧青宁有些忍不住时,他突然开口,“若是朕还能醒来,你们将他带来,朕有话与他说。” 萧青宁:“南阳谨记父皇吩咐。” “陛下也别太悲观,嗜血蛊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蓝弈将引恶蛊压制嗜血蛊的办法说与皇帝听,也算征求皇帝的意见。 皇帝听罢,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了,“再等五日,若还找不到你口中的圣蛊,便试试吧,能活着最好,不能活,也是命。” 皇帝将生死看得很淡,与前朝某位追求长生不死的皇帝画风很是不一样。 不知是萧青宁的血起了作用,还是蓝弈施针更耗心力起的作用,皇帝这回清醒的时间比上一回长了不少,外面都黑了,皇帝还没昏睡的迹象。 蓝弈看这情况,又为皇帝诊脉,同时暗暗心惊恶蛊的作用。 蓝弈心想,若不是古籍上记载了恶蛊的可怕之处,只凭现在恶蛊在萧青宁身上表现出来的好处来看,他是怎么也不相信那是害人的东西。 养蛊之术,蓝弈不好多说太多,有些东西,只在心里想想,没说出口。 知道自个的身子是什么情况,皇帝没太在意,吩咐魏安弄些吃的来,让萧青宁陪他吃点。 皇帝昏睡之时,都是用参汤之类的吊着命,这时候醒来,也只能吃些清淡好克化的,魏安忙去安排。 蓝弈不想陪皇帝用膳,寻了由头,到外面走走。 皇帝不大有胃口吃什么,说是让萧青宁陪他用晚膳,到了后面,成了萧青宁陪他说说话。 皇帝与萧青宁说的,多还是与贺莞有关的,就在萧青宁以为不会从皇帝空中听到其他女人名字时,皇帝忽然说起了君灵汐。 皇帝:“灵汐是君家人,她本不该出现在宫里的,终是朕对不起她。” 当皇帝解开心结时,便对君灵汐有了愧疚之情,再知道君灵汐曾为他做过什么,为他丢了命,这份愧疚之情,就变的更复杂了。如今和萧青宁说起君灵汐,皇帝都快弄不清自己对君灵汐究竟是什么情意了。 这样的话,皇帝其实更应该对着慕沉说的,只是他清楚慕沉不愿意听他说这些,便说给了萧青宁听。 萧青宁:“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她想要的,也不是父皇的对不起。” “可是……”皇帝叹气,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不管怎么说,君灵汐都死了十多年了,一切都是回不去的,皇帝对着她,也只会有愧疚之情。 皇帝或许都没发现,说起君灵汐时,他眼睛里不是完全没有情的,只是他自己没注意,或是不敢承认罢了。当君灵汐扮做的各种身份的人融合成一人时,那几年的陪伴,终是在皇帝心底留下了痕迹。 皇帝许是清楚自己时间不多了,说完君灵汐,又说起姜皇后、顾德妃、柳贤妃、杨淑妃等人,说完她们,又说及几个儿子、女儿。 皇帝:“朕或许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一位好夫君、好父亲,亏欠的人,太多太多了。” “父皇也有自己的难处。”萧青宁不会评说皇帝,只这般回了一句。 皇帝:“身在帝位,有太多的逼不得已,或许有那么一天,你也会遇上,到时,你当如何?” 萧青宁垂下眼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丫头,话可不能说的太满。”皇帝忽然笑道。 萧青宁抬眼看他,“父皇这样说,是想让南阳做个大度之人,还是觉着慕沉也会如您一般?” 皇帝一怔,没想到萧青宁会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萧青宁似觉得不够,继续道,“南阳做不了大度之人,慕沉也不会是另一个父皇。” 皇帝大笑,“你倒是信他,反倒显得朕枉作小人,罢了,横竖是你们自己的事儿,朕不说不问,由着你们自己折腾去。” 若慕沉能做到他没能做到的事情,也算圆了他一个念想。 听到这话,萧青宁只在心里说,若是她连慕沉都不信,她还能信谁。当然,她的信任,也只有一次,若慕沉辜负她的信任,他们之间,也就完了。 皇帝到底亏损了身子,坐了没多会,便觉乏累无比,唤来魏安,扶他回床上去。萧青宁见状,正准备告退,龙渊宫外忽然传来吵闹声。 顾德妃不顾皇帝先前口谕,带着人急匆匆来龙渊宫求见皇帝,姜皇后得了消息,也忙带了人来堵她。凤仪宫离着龙渊宫最近,姜皇后甚至比顾德妃更快一步到了龙渊宫外。 姜皇后拦住顾德妃,质问道,“德妃妹妹罔顾陛下旨意,这么晚了,带着人来龙渊宫,意欲何为呀?” “臣妾听闻陛下被困龙渊宫,担忧陛下安危,就是违了陛下口谕,臣妾今儿也要见到陛下不可。”顾德妃迎着姜皇后质问,一字一句,说的极重,就差直接说姜皇后软禁了皇帝,意图不轨了。 姜皇后听到这话,气笑了,“德妃妹妹莫不是魔怔了,这龙渊宫里里外外都是陛下的人,谁有那个本事将陛下困在龙渊宫。” 顾德妃:“若陛下未被困,何至于这么多日,都不见人,皇后娘娘如何解释?” “陛下略有不适,不见人,这话还要本宫再与德妃说道说道吗?”姜皇后冷了脸,反问顾德妃,“倒是德妃妹妹进来和宫外三殿下走动的频繁,是想做什么呢?” “臣妾不与皇后娘娘争辩。”顾德妃说着,跪在龙渊宫外,高喊,“臣妾求见陛下,若陛下不见臣妾,臣妾便长跪龙渊宫外,直到陛下愿意见臣妾为止。” 皇帝是个什么情况,姜皇后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如今看顾德妃打定主意要见皇帝,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姜皇后看了眼龙渊宫宫门,心想,只怕是景王妃进入龙渊宫迟迟没有出来,叫她彻底坐不住了。 “德妃妹妹愿意跪,就跪着吧,说不定陛下心疼妹妹,就允了妹妹的求见,当然,要是陛下依旧不愿见妹妹,妹妹就该回宫好好反思了,看看自个是哪里惹恼了陛下。”姜皇后站在一旁,不进龙渊宫,也不打算离开,就这么看着顾德妃唱戏。 顾德妃恨得牙痒痒,面上却还要端着,“不劳皇后姐姐挂心,若能见得陛下,确认陛下安好,臣妾受罪受罚,都是甘愿的。” 顾德妃打头,杨淑妃也闻风而来,跪在顾德妃身旁,同样是求见皇帝。 杨淑妃:“说起来,皇后姐姐也多日未进龙渊宫,姐姐就不担心陛下吗,还是说陛下是个什么情况,姐姐都一清二楚?” 杨淑妃这话,是要把姜皇后架在火上烤。 姜皇后也不是好惹的,反驳回去,“陛下最先是在玉欢宫不见人的,淑妃妹妹说这话,是要本宫怀疑淑妃妹妹做了什么吗?” “皇后娘娘莫要污蔑臣妾。”杨淑妃跪直了身子,对着龙渊宫大门说道,“臣妾无半点坏心,求陛下为臣妾做主。” “呵!”姜皇后冷呵一声。 三人在龙渊宫外争执起来,谁也不让谁的,很是热闹。 第191章 龙渊宫里,皇帝饶有兴趣听着外面几位娘娘争论,迟迟没吩咐,似乎想看看她们能不能争论出个花儿来。 魏安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暗地里却悄悄吐槽,几位娘娘来的真不是时候,这时候陛下还醒着,你们想闹,也闹不出水花来。 龙渊宫外有侍卫守着,杨淑妃、顾德妃不想撕去最后那层伪装,大概率是闹不到里面来的。 皇帝不着急,萧青宁就更不着急了,甚至还往外走几步,好叫自己能听得更清楚些。 姜皇后若是知道里面几人是这么个心态,怕是当场就想回凤仪宫,管她淑妃闹腾还是德妃闹腾的。可惜姜皇后不知道里面情形,这会儿便站在龙渊宫外,等着看后面的事情。 皇帝听着外面没了动静,让魏安出去请她们进来。 魏安遵命,大步走到龙渊宫外,扯着嗓子传达皇帝口谕,“陛下宣皇后娘娘、德妃娘娘、淑妃娘娘入内。” 顾德妃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杨淑妃同样变了脸色,只是皇帝不会给她们后退的余地。 杨淑妃右手悄悄放到身后,比划几个手势,喜儿看懂她的意思,刚要离开,却忽然动不了。杨淑妃进入龙渊宫,并不知道喜儿的身不由己。 几人进入龙渊宫,看见皇帝坐在榻上,虽面色苍白,但双眼有神。 顾德妃脚下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她明明得了消息的,皇帝昏迷,多日不曾醒来,没多少日子,但现在看见的,却叫她知道,她已然先输了一筹。杨淑妃看见皇帝醒着,再看看伴在皇帝身边的蓝弈,不是很意外。 “臣妾见过陛下。”几人齐齐行礼。 皇帝摆手,让她们免礼,同时赐坐,说道,“你们都来了,便陪朕说说话吧。” 如此,是要把人都留在龙渊宫了。 顾德妃心里着急,这时候也只能恭敬应下,不敢说要离开的话。 姜皇后看皇帝面色不好,关心道,“陛下身子不好,要多多休息,少操心才是。” 皇帝:“朕明白。” 看见皇帝本人,顾德妃就清楚了,皇帝病重、昏迷不醒不是假的,现在就是不知道皇帝还能撑多久,他们还有多少胜算。 顾德妃还心存侥幸,杨淑妃却先挑明了话,“这些日子,陛下是故意的吧,臣妾就想问问陛下,六殿下是您的儿子,七儿就不是吗,陛下怎这般狠心,就这般将七儿做了弃子。” 姜皇后、顾德妃听见这话,惊得差点坐不稳。 龙渊宫内,似有一瞬凝固了所有。 不知过去几时,皇帝缓缓开口道,“朕没有将谁当做弃子,老七不是,老三也不是。” 杨淑妃突然大笑,似疯魔,“陛下口口声声说着不当七儿是弃子,那现在的一切,又当如何说?” 听着杨淑妃质问皇帝,萧青宁看向皇帝,却没从皇帝脸上看出任何情绪。萧青宁想,她眼前的这位帝王,约莫与史书里记载的帝王都有点不同,换了别的皇帝,若有妃嫔这般罔顾尊卑质问于他,只怕都不会这般平静。 姜皇后看着杨淑妃面目狰狞,忽觉杨淑妃很陌生,或许宫里这么多年,她都没能看懂这个女人。 杨淑妃说的,也是顾德妃想的,她也忍不住问一句,“陛下心里,有几个儿子,怎忍心看着深儿一无所有。” 三皇子,单名一个深字。 皇帝:“他们都是朕的儿子,但大丰江山,只能有一个继承人,祖训之下,祖宗留下的江山,向来能者居之,朕没有放弃任何一个,一切皆看他们的本事,成王败寇。” 皇帝这番话,道尽皇家亲情凉薄。 杨淑妃:“陛下这话真是好笑,您明明都向着六皇子,又何来没有放弃任何一个。” “朕向着慕沉?”皇帝只觉这话荒唐,“慕泱有右相,朕还给了他五城兵马司,慕深有顾家,还有禁卫,朕若向着慕沉,就不会有今夜的事情。” 皇帝话落,杨淑妃、顾德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有暗卫来报,五城兵马司、羽林卫有异动。 暗卫的声音不算大,却足以叫杨淑妃、顾德妃听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杨淑妃挑眉,“陛下的意思是,今晚谁能赢,谁能站在这里,您就是向着谁的?” “是。”皇帝半点不犹疑回答。 杨淑妃抬手抹去眼角泪水,恢复那么温婉端庄模样,坐回原来的位置,“好,那臣妾便陪陛下等一个结果。” 顾德妃学着杨淑妃,同样也坐回原位,不说话,以态度表明,自己也等一个结果。横竖该做的已经做了,回不了头,成败在此一举,若赢,她赢得起,若输,她也输得起一条命。 蓝弈看着这一出大戏,心里对皇帝很是佩服,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强。 皇帝向着慕沉吗? 似乎没有。 但要说皇帝完全没向着慕沉,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西山大营的兵符,就是皇帝向着慕沉最好的证据,那东西可是他亲眼看着皇帝给了宁阳郡主的,而宁阳郡主只可能将兵符给慕沉。 除此之外,允许萧青宁进入龙渊宫,让杨淑妃、顾德妃坐不住,又何尝不是变相的向着慕沉。 杨淑妃、顾德妃都说要等一个结果,萧青宁也学着她们,找个地方坐下,“父皇心中有成算,南阳也等一个结果。” 一个两个的都要等结果,姜皇后看着殿中情形,有些觉着自己多余。 皇帝的情况,其实没有多好,有萧青宁的血作用,撑了这么几个时辰,也差不多了。皇帝感受到自己快撑不出了,看向蓝弈,让他想办法。 蓝弈是有办法,只是那法子太伤皇帝身体,他不太想用。蓝弈朝着皇帝微微摇头,以传音入密功法告诉他弊端,他是不建议皇帝用的。 皇帝听完,朝蓝弈伸手,蓝弈啧了一声,递了一个小瓷瓶给他。 皇帝没避着殿里的人,解开瓶塞,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 萧青宁忽然变了脸色,站起来要做什么,被皇帝以眼神制止。 姜皇后看皇帝服药,忙问,“陛下怎么了?” 皇帝对自个的身体不甚在意,听姜皇后这般问,杨淑妃和顾德妃也一副忧心模样,不在意般说道,“还能活几天,你们不用担心。” 众人:“……”皇帝这样说,他们更担心了。 姜皇后几步走到皇帝身边,想说什么,被皇帝堵了话,“不要担心,朕还撑得住,不会丢下这么个烂摊子的。” 如今朝中的烂摊子,有一部分是他当年没能解决的,趁着这个机会一次性解决了,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 看明白了皇帝身体情况,姜皇后、杨淑妃、顾德妃三人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龙渊宫内一阵静默。 相比于龙渊宫的安静,外边可谓热闹极了。 三皇子得了禁卫,行动更方便些,速度也更快些,先一步到了宫门口。 皇宫中只三千御林军守卫宫门,皇帝身边另有大内侍卫护驾,至于暗卫,厉害是厉害,人数太少了。 三皇子率领禁卫,欲从离龙渊宫最近的左华门入宫,被御林军统领田奉拦住。 田统领望着三皇子,望着他带来的禁卫,大声呼喝,“三殿下携禁卫闯宫门,是想谋反吗?” 三皇子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田统领,拔高声音说道,“父皇被人软禁龙渊宫,本殿下带人救驾,田统领速速开宫门,与本殿下一道救驾。” 三皇子声音很大,离着近的禁卫和御林军都听了个明明白白,他就是要所有人听人,他此举不是谋逆,而是救驾,是于江山社稷有功。 田统领冷笑,“微臣护卫皇宫,护卫陛下,不曾听闻陛下被软禁,三殿下从何得来的消息。再者,龙渊宫里里外外都是陛下的人,谁有本事越过大内侍卫、越过暗卫,在龙渊宫软禁陛下,三殿下欲意携武谋逆,微臣活着,便不会让殿下越过宫门,危及陛下。” “田统领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三皇子冷哼一声,“田奉助纣为虐,背叛陛下,禁卫听令,冲上前,取田奉首级者,立大功,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三皇子话落,禁卫先一步动了起了。 田奉大喝,“御林军们,咱们保护陛下的时候到了,拦住叛贼,杀啊——” 禁卫和御林军在左华门前打了起了。 三千御林军分散在各处宫门,田奉这里,也只有五百人,算是宫门处得了御林军最多的地方,三皇子算好了时机,赶在其他御林军和大内侍卫赶到前,先夺下了左华门。 左华门离着龙渊宫近,这里不止一次染上鲜血的痕迹。 最近的一次,便是二十多年前,当今陛下与成王相争,也是在这左华门处,上演了一出血战。 这里打了起来,龙渊宫隐隐能听见动静。 不管外面是个什么情况,皇帝一律不让回报,只在龙渊宫等最后的结果。 对于皇帝这番骚操作,萧青宁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淑妃和顾德妃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但两人想一下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哪个离得更近些,约莫也能猜到这动静是谁弄出来。 三皇子和七皇子,先来有先来的好处,后到也有后到的优势。 七皇子赶来时,远远便闻见浓浓的血腥味,以及来不及清理的尸体。 隔着宫门好远,七皇子仿佛能看见宫门口尸体横陈,鲜血四流。 “我这三皇兄,一向耐得住性子,行事也最求稳妥,没想到这回倒比我还抢的快。”三皇子大笑,“也好,有他在前头闯宫,欲行逼宫之事,本殿下在后面,更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进宫保护父皇。” 七皇子身旁,五城兵马司将领也跟着高兴,“此乃天助殿下,殿下大喜啊。” 七皇子不敢多耽搁,立刻安排五城兵马司的人夺取宫门,生怕赶晚了,被三皇子拿到圣旨,那时候,他会很被动。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事实”都是由胜利者写就的。 禁卫数量不比五城兵马司多,三皇子留在左华门的禁卫人数并不多,至于御林军,看见禁卫往龙渊宫去了,便不会太拼命,毕竟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拦着的人,会不会就是下一任主子。 大丰王朝的皇帝们最喜欢待在龙渊宫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旦兵变,在这宫里,真正能护皇帝安危的,只有忠心的暗卫。 三皇子才赶到龙渊宫,便得了消息,知道七皇子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到了左华门。这时候,三皇子忍不住分心想,他的父皇,将禁卫给了他,又将五城兵马司给了慕泱,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不管三皇子有多少疑惑,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了给他后退的余地,也没有时间给他多想。 三皇子打着护驾的名头闯入宫中,该做的表面工作都要做全,他跪在龙渊宫外,大喊,“儿子护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几乎是在三皇子来到龙渊宫时,皇帝便吩咐魏安出来迎他,故而三皇子才喊了这么一句,魏安就出现在他眼前,恭恭敬敬说道,“三殿下,陛下有请。” 陛下有请。 这四字,仿若一把大刀,砍在三皇子颈间,叫他晕乎乎的。 “三殿下,请。”魏安见三皇子呆住,又请了一遍。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随魏安进入龙渊宫,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做了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不关皇帝身子好与坏。 三皇子踏入龙渊宫,绕过屏风,最先看见坐在榻上的皇帝,而后又见顾德妃冲他摇了摇头,便知道他们还是太冲动了。 “父皇——”三皇子喊了一声,一下子不知道再说什么。 皇帝:“你不是来护驾的,朕好好的,你不该高兴吗?” “是,儿臣高兴。”三皇子忽然跪在地上,“儿臣听闻父皇身子不适,愿为父皇分忧。” 三皇子以为皇帝会发怒,他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皇帝却只淡淡说道,“知道你们都想为朕分忧,那就让朕看看你们的本事,看最后谁能站在朕跟前。” 第192章 皇帝的话,叫三皇子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他们所以为的、避开皇帝耳目做的一切,原来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之所以不问不管,也只是对他们的考验。 三皇子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关于本朝皇位更迭的野史,有那么一刻,觉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比那野史上写的还残忍。至于正史,那都是胜者留下来的,没多少可信度。 慕氏皇族,宗室不繁茂,是有原因的。 看见皇帝还好好的,三皇子心里有惧有怕,皇帝让等着,他竟不敢再动作,就那样跪在地上,等着。 皇帝瞧他这副模样,一时被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儿子,现在要还有闯宫门那份勇气,他还能高看一眼,但就现在这副见着他就怂的模样,真是叫他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三皇子也想逼皇帝写传位诏书,但是……但是……凡事就怕这个但是。三皇子入朝堂的时间最久,看皇帝杀伐果断,至今心有余悸,如今的皇帝,虽面色不大好,但三皇子还是不敢当着这样的他,忤逆犯上。 七皇子说三皇子一向有耐性,这是说的好听的,说不好听点,三皇子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就是怂。 三皇子虽然先到了龙渊宫,但因为见到安好的皇帝,没了后续动作,平白失了最好的先机。七皇子带人赶到龙渊宫外时,以五城兵马司开路,正欲和三皇子带来的禁卫对上时,大内侍卫先一步出手。 大内侍卫首领传皇帝口谕,“禁卫、五城兵马司闯宫犯禁,现放下武器,陛下仁慈,对所有人网开一面,否则,格杀勿论。” 不管是禁卫还是五城兵马司的人,看见大内侍卫出手,就知道皇帝还好好的,毕竟大内侍卫只听从皇帝一人吩咐,若皇帝有个意外,下不了令,禁卫和五城兵马司在龙渊宫外打起来,他们都不会管。 “我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父皇吩咐。”七皇子让五城兵马司的人驻守,自己由高手护着,进入龙渊宫。 七皇子看见龙渊宫里热闹,笑了笑,问皇帝,“父皇是在等儿臣吗?” “说说吧,你又是个什么想法?”皇帝不在意七皇子的态度,没回答他,只反问一句。 七皇子带着人上前,越过跪着的三皇子时,轻嗤一声,对三皇子都带人闯宫了,结果因皇帝还好好的就泄了气很是不耻。 三皇子:“……” 三皇子也不耻自己这副模样,但抬头看了看皇帝,又难过的低下了头。 顾德妃将三皇子的动作、神态都看在眼里,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输了,输在了儿子不争气上,如此,就是今晚死在这里,也是她活该。是她教儿子隐忍、退让,才叫三皇子一点点软弱了去的。 七皇子大笑,迎着皇帝的视线,一字一句说道,“儿臣要做什么,父皇难道看不出来,毕竟儿臣现在做的事情,父皇在二十多年前,也做过。儿臣不会像三皇兄那样软弱,传位诏书,是父皇主动写,还是儿臣帮父皇?” “你真当拿到了圣旨,就能坐稳皇位?”皇帝继续问七皇子。 七皇子:“这个就不用父皇操心了,五城兵马司有多少,父皇当心里有数,儿臣只带了一半的人马,剩下的那些人,儿臣让他们去左相府、晋王府、定安侯府那些地方转转,不听话的,死了也活该。” 七皇子话落,三皇子倒吸一口冷气,冲他道,“你疯了!” “不是我疯了,而是你太蠢了。”七皇子瞥了一眼三皇子,眼底满是不屑,“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三皇兄以为咱们还有退路吗,当然要尽可能将筹码握在手上,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咱们的父皇,也是这般踩着尸山血海走过来,才有的如今。” 七皇子说完这话,不再看三皇子,转而看向萧青宁,“景王妃在这里,倒是省了本殿下不少事情,景王妃说,在我那六皇兄心里,你的份量重,还是天下江山的份量重。” 萧青宁:“你真当自己赢定了?” 七皇子摇摇头,“我能不能不好说,但我若输了,大家就一起死吧。” 七皇子说这话时,脸上尽显狠厉,仿佛这里所有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皇帝叹气,心想,他莫不是真不会教养儿子,怂的太怂,狠的太狠。 “七皇子这话,说的我心里怕怕的。”萧青宁说着,站了起来,而后话锋一转,讥讽出声,“七皇子想死,不会有人拦着,但七皇子想拉着大家一起死,怕是不大可能。” 萧青宁话落,房梁上骤然跃下暗卫,随着七皇子一起进来的高手正要反抗,忽然发觉自己提不起内力,只能束手就擒。 “软筋散。”七皇子身旁,一人咬牙切齿吐出三字。 蓝弈抖抖衣袖,从容道,“别拿软筋散那烂大街的东西来和本公子的绕指柔比。” 蓝弈口中的“绕指柔”,乃一种香的名字,闻此香,可令人内力消散,身子发软,有软筋散的效果,但比软筋散更好用。 蓝弈为这香命名为绕指柔,取的便是“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的意思,只是此绕指柔非彼绕指柔罢了。 七皇子被制住,没有半点慌乱,甚至还大笑出声,“父皇啊父皇,儿臣终是没有父皇的手腕,只不过儿臣比父皇狠,父皇等着为满朝大臣收尸吧。” “皇后辛苦了,早些回宫歇息吧。”皇帝忽然打发姜皇后离开。 姜皇后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能知道的,行礼告退。 皇帝让人将三皇子、七皇子绑起来,再将顾德妃、杨淑妃与他们软禁在一起,至于七皇子说的拉着众人一起死,皇帝并不担心。 萧青宁看七皇子还在做着自己幻想的美梦,出言打碎他的美梦,“七皇子昨日都带人去景王府,这会儿怎么又糊涂了,我在这里,慕沉如何会不在。” 闻言,七皇子只看向皇帝,“果然,父皇选了他。” 三皇子、七皇子所为,就是一场闹剧,皇帝并没有太在意。 安排好三皇子、七皇子等人后,皇帝和萧青宁说,“朕有些不放心宫外,成王的人一直没动静,不太寻常。” 皇帝由着三皇子、七皇子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成王余党。 闻言,萧青宁皱了眉头,也觉着奇怪。 “陛下与其担心其他,不如担心担心自个吧。”蓝弈说着,走到皇帝身后,从他后背,取下三根金针。 蓝弈取针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同一时间收起三根金针,而在他取下金针的一瞬,皇帝忽然吐血,脸色骤然苍白一片。 蓝弈:“续命丸危害极大,陛下此般撑着,原本蓝弈能再为陛下压制嗜血蛊十余日,如今,还能拖三日,都是陛下命大。” 萧青宁只知道皇帝撑着要付出代价,却不知付出的代价这般大,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夜的事情,皇帝醒着,三皇子和七皇子便是一场闹剧,但若皇帝不能醒来,不能撑着这么一段时间,萧青宁也是有所准备的。 皇帝看出萧青宁意思,解释道,“这龙渊宫前,沾染的鲜血太多了,能少染点,便少染点吧。”皇帝说完,看向蓝弈,“既然只剩三天,也不找什么圣蛊了,南阳体内的恶蛊早引晚引都是要引的,就试试吧。” 萧青宁:“……”这是能随便试的东西吗? 蓝弈:“陛下决定了,蓝弈自当遵命。” 要为萧青宁引恶蛊,其他的都好准备,剩下的,就差秦安侯府的白毓贞了。 皇帝让人去秦安侯府将白毓贞带来,又吩咐魏安去将晋王爷、左相、右相、顾大人、孙敬行都找来。 魏安应了一声,小跑着去宣几人来面圣。 皇帝看向萧青宁,问她,“先前给你的锦囊,可带着?” “带着的。”萧青宁从话中摸出锦囊递给皇帝。 皇帝没接过来,而是和萧青宁说,“你打开看看?” 萧青宁不懂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拆开锦囊,取出里面东西,摊开看去。 锦囊中,藏了一块绢帛,上面写有传位内容,但传位于谁,那里是空着的。萧青宁看向皇帝,想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她想的那样。 皇帝:“既然我现在还活着,那东西,便毁了吧,我重新给你一个。” 皇帝话落,忽然抬手,萧青宁手上绢帛落到他手里。皇帝转手将绢帛烧掉,唤出暗卫首领,让他准备东西。 暗卫首领取来空白圣旨,又准备笔墨,皇帝提笔,行云流水写下传位诏书,而这份传位诏书,清清楚楚写清了传位皇六子慕沉。 萧青宁忽然想起什么,脱口问道,“父皇早有预料自己会中毒!” 不然,缘何那么早就准备了那样的东西。 皇帝收起笔,迎着萧青宁灼人的视线,不咸不淡说道,“身处高位,盯着你的人太多太多了。” 在知道成王余党的种种行迹后,皇帝就有预料到这一天,只能说嗜血蛊比红殊之毒,更霸道,让他活得时间更短,将一些事情提前了。 皇帝一开始没直接写明传位于谁,既是对慕沉的考验,也是以防万一。如今,三皇子、七皇子不成器,四皇子那里不说也罢,至于更小一点的九皇子,皇帝基本想不起他。重新写一份传位诏书,算是为慕沉减少一些麻烦,省的有人拿传位诏书说事。 魏安请晋王爷五人,来得很快,几乎是皇帝刚在传位诏书上盖上玉玺,他们便进来了。 皇帝:“你们来的倒及时,都看看吧。” 皇帝将圣旨递给魏安,让魏安拿给几人看看。 晋王爷几人围在一起,看完这道圣旨,有人惊讶,有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晋王爷:“莫不是真如外界传言,皇兄的身子……” “朕确实撑不了多久了。”皇帝打断晋王爷的话,坦言自己没有多少日子,“你们只管迎新皇就是,朕不希望出现多余的事情。” “皇兄——”晋王爷盯着皇帝仔细瞧,这才注意到皇帝的脸色不是一般的白。 皇帝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打发他们离开,“你们随魏安一起,传百官入宫,传旨吧。” 晋王爷有太多的疑惑想问,但看皇帝不想说的样子,只能应是,退出龙渊宫。 皇帝:“左相留下。” “臣遵旨。”左相应声,停了下来。 皇帝又安排顾大人和右相去见三皇子、七皇子他们,算是换个地方继续软禁他们。 最后,走出龙渊宫的只剩晋王爷和孙敬行。 皇帝看着左相,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人,是他信任的臣子,却也是背叛他最深的人。当初,慕沉从李文岸口中得知张永志在背后操控一切,他没直接与皇帝说张永志有问题,只是给皇帝提供了线索,叫皇帝自己一点一点去发现。 皇帝一直给张永志找借口,直到再找不到借口时,还是想不明白这人为何帮着成王。 张永志大概也猜到皇帝知道了,这时候被皇帝留下来,皇帝没说话,他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几时,皇帝开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成王做事? 皇帝想要一个答案。 他看重张永志的能力,一点一点给了他今日的地位,在不知道他身边信任之人谁投靠了成王时,皇帝怀疑过右相、怀疑过晋王,但迟迟没有怀疑到他头上。 他需要一个答案。 简单三字,君臣之间,都明了是为着什么事情。 张永志面露茫然,开始回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陛下待罪臣恩重如山,只是罪臣在得陛下赏识前,先得了成王恩典。” 在张永志空中,皇帝听到了一个不忘昔日之恩,永远忠于旧主的故事。 张永志不是背叛了他,而是他从一开始就识人不清。 皇帝心中的那股气,似乎一下子就散了。 萧青宁想,大概于皇帝而言,识人不清,比遭人背叛,更容易接受些。 张永志说着话,嘴角流出黑血。 他服毒了。 张永志最后跪在皇帝面前,三叩首,“罪臣有负陛下圣恩,以死谢罪。” 昔日风光无限的左相,就这般死了。 看着张永志倒地,皇帝又吐了一口血。 蓝弈:“陛下平缓平缓情绪,否则,于身体不好。” “朕知道了。”皇帝缓了缓气,对着某处,吐出两字,“葬了。” 皇帝话落,有暗卫出现,带走张永志尸体。 萧青宁看着龙渊宫又只剩他们几人,忽然想知道慕沉在做什么。 宫里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宫外面,慕沉可一切顺利? 第193章 宫外,慕沉一切顺利,只是在听说了萧青宁做的事情后,有些恼,当即命夜影回城,入宫,守在萧青宁身边去。夜影还没来得及离开,城中传来消息,禁卫和五城兵马司有异动,怕是三皇子和七皇子都开始行动了。 “传众位将军议事。”慕沉吩咐。 “遵命。”阿肆抱拳应声,退出营帐。 慕沉凭着兵符,已然将西山大营握在手里,一众将军听闻他传令议事,忙放下手中事情,匆匆赶到中军营帐。 不多时,定安侯等将领都来到中军营帐,慕沉也不和他们拐弯抹角,直接将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异动说与他们听。这些人出身军营,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莽夫,听慕沉说完京城中形势,忽然生出一种“总算等到了的感觉”。 自皇帝不朝以来,京城中暗潮汹涌,西山大营一众将领都有耳闻,原本他们还想着京城里的事情与他们没多大关系,但当本该在凉州的景王殿下拿着兵符出现在西山大营中时,他们便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慕沉才出现在西山大营,便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不服他的两个副将,在这一众将领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时,陆副将率先问,“禁卫军、五城兵马司异动,城里怕出事了,殿下寻我等来,可是要点兵入城,保护陛下。” 禁卫军是三皇子的人,五城兵马司是七皇子的人,两股势力同时有异动,他们想往好处想都不成。他们这些人,既然选择了臣服慕沉,自然想着慕沉能得那位置,那样,他们的以后才能光明。 陆副将话落,脾气暴躁的苏将军先嚷嚷了起来,“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禁卫军、五城兵马司有异动,直接说他们有异心得了,殿下从陛下手里得了兵符,才是陛下属意之人,咱们这就去护驾。” 有这两人开口,其他人也嚷嚷着表明态度,至于定安侯,曾从皇帝那里看出点东西来,这会儿倒是没说什么。 这些人七嘴八舌说着,慕沉只是静静听着,一会儿后,苏将军、陆副将等人也意识到了什么,全都闭了嘴,看向桌案后的年轻人。 众人见慕沉不急不躁的模样,再想想他们先前的争论,在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莫怪最后会是这位在和南阳郡主定亲前都不起眼的六皇子,最后得了皇帝属意,只看现在这份遇事的态度,就足够叫人佩服,更莫说年初时与戎狄的那一战。 定安侯忽然单膝跪地,望着慕沉道,“殿下意何为,臣誓死效忠。”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下跪臣服,表态,“我等誓死追随殿下,绝无二心。” “诸位将军的意思,慕沉知道了,都起来吧。”慕沉说着,让夜影在桌上铺开京城地图,而后让众人上前,与他们说着接下来的计划。 一众将领一边听他说,一边频频点头,对慕沉的布局,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刻钟后,慕沉让众人离去,只留下定安侯。 定安侯:“殿下似乎还有其他安排?” 先前的安排里,定安侯没领到任何差事,也不怪他会有此一问。 “是有一事,需要侯爷费心。”慕沉拿出一样东西,交给定安侯。 定安侯看清楚上面内容,瞬间明了慕沉想法,“殿下放心,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安排好各处事情,慕沉将阿肆、阿武留在西山大营。夜影、夜一等人单打独斗可以,但到了军营这样的地方,还是由成国公培养出来的阿肆、阿武更适合留在这里。在凉州时,慕沉也是将他们都扔进军营了的。 西山大营到京城城门,打马半个时辰就能到达,苏将军等人随慕沉来到西城门时,本以为要费一番力气才能入城,不想负责这处城门的人,看见是慕沉,连忙上前行礼。 苏将军、陆副将等人,又一次见识了景王殿下的城府及人脉。 三皇子、七皇子防着西山大营的人,都有安排人到城门,只是看现在的结果,还是慕沉的安排更胜一筹。 这时候,天色才刚刚暗了下来,宽敞的大街上却见不到什么人,与往日繁华、热闹场面形成鲜明对比。禁闭屋门躲在家中的百姓们,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心中只默念着这一夜赶紧过去,半点不敢去外面瞧瞧。 活在皇城脚下的百姓们,都清楚的明白,有些热闹不能瞧,有些热闹不能说,如此方能好好活着。 越靠近皇宫的街巷,住着的官员越多,这时候的气氛也越凝重。 被五城兵马司包围了的府邸,有些还没弄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等五城兵马司的人与府中护卫起冲突,五城兵马司的人,便先与其他人打了起来。 昏暗的街头巷尾,兵器相交的声音格外刺耳,杀戮带来的血腥,亦腥味熏天。 顾家大门口,顾铭看着围在这里的人,问道,“李大人不护卫京城,围在顾家外做什么?” 李大人抱拳,朝着皇宫方向拱手一礼,“本官正是为着京城安危,为着陛下安危,才要捉拿顾家上上下下的乱臣贼子。三皇子领着禁卫军闯宫门,顾家与三皇子一起,同样是谋逆叛党,掉脑袋的下场。” “哈哈!”顾铭听闻这话,只觉好笑至极,忍不住大笑出声,“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依我看,真正谋逆的是你,是你身后的七皇子,要说掉脑袋,也活该是你们上断头台。” 李大人冷笑,“顾大公子还真是天真啊,如今到了这地步,谁是逆臣贼子,谁是护驾之人,只看最后是谁赢了,成王败寇这个道理,顾大公子不会不懂吧。” “宫里还没传出消息,李大人就断定七皇子能赢?”顾铭靠近李大人,压低声音说道。 顾铭倒不怕李大人对他下手,毕竟他们只是围了顾家,而没做其他的,可见顾家在他们眼里,还有别的用途。 李大人:“顾大公子想知道,本官陪大公子一起等便是了,也好叫大公子输个明明白白,不过,大公子最好叫你的人收了武器,不然伤了谁,本官可不担待,吓到了孩子什么的,也不好。” “你——”在顾家大门口,李大人带来的人又远远多于顾家护卫,顾铭一时不敢与之硬碰硬。 李大人见顾铭动气,笑得灿烂,“顾大公子消消气,可别现在就气坏了,不然等宫里面传出消息,本官怕顾大公子一口气上不来,就那么去了,那样不大好。” “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宫里如何,现在还未可知呢。”顾铭留下这话,带着人回到宅子里,让人收好大门,只要外面不闯进来,他们就按兵不动。 这边,顾铭刚交代好护卫,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便是打斗声。 顾铭:“出去看看。” 顾家大门又缓缓打开。 顾铭第一时间冲到外面,只见李大人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和另一路人马打了起来。 顾铭通过他们的着装,判断出那不是禁卫军,又多看了一会,缓缓吐出几字,“西山大营。” 顾铭疑惑,西山大营一直被皇帝攥在手里,这些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宫里三皇子和七皇子都失败了,皇帝多日不朝,只是个阴谋? 外面的打斗,结束的很快,五城兵马司的人对上西山大营的人,本就没有优势,更别说西山大营的人数远远多于他。 顾铭只一个晃神,便看见李大人被人斩下了头颅,同时也看清了是谁带人前来。 “多谢陆将军为顾家解围,七皇子谋逆,带人围了顾家,只怕其他大臣府上,也没个好,还要劳烦陆将军去其他地方解围。”顾铭走下台阶,对着马背上的陆将军拱手一礼。 陆将军从马背上下来,摆手让手底下的人围住顾家。 顾铭挑眉,“陆将军这是何意?” 陆将军讽刺说道,“三皇子做了什么,顾家做了什么,不用本将军一一说与顾大公子听吧。” “这么说来,陆将军是奉皇命行事了。”顾铭说着,话锋一转,问陆副将要圣旨,“陆将军带着西山大营人马入京城,围了我顾家,可有圣谕,拿来我瞧瞧,也好让我知道顾家犯了什么大事。” 陆副将自是没有圣谕的,他自认嘴皮子功夫不如读书人,索性不再和顾铭搭话,只吩咐手下之人,不许顾家中任何人离开,也不许其他人进入顾家,若有强闯者,杀了便是。 顾铭看着陆副将这般行为,不像皇帝派来的,倒更像—— 顾铭想到什么,突然说道,“陆将军是为着景王来的?” 若他没有记错,如今西山大营中,有半数人曾随定安侯西征,到过凉州,与戎狄一战。而那一战,明面上是定安侯领军,实际上是慕沉掌权。萧青宁回来了,慕沉定也是回来了的,以慕沉当初在西北的表现,想拿下西山大营,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不得不说,顾铭脑子转的极快,只是他不会想到,慕沉能轻而易举控制西山大营,除了与戎狄一战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皇帝将西山大营的兵符给了他。 西山大营,是守卫京城的力量,历来都握在皇帝手里,顾铭还没听说有哪个皇帝把西山大营的兵符交给皇子的。当年,当今陛下和成王相争时,也没动用到西山大营的力量。 陆副将被顾铭说中情况,神色有一瞬不自然,转过了身子,不再看顾铭。 他的这番动作,落在顾铭眼中,与亲口承认没什么区别。 顾铭:“景王殿下封地凉州,无诏不得归京,如今景王殿下归来,是为抗旨,陆将军为景王殿下所用,只怕不是明智之举。” 陆副将不想理人。 顾铭继续说道,“景王殿下二十多年如隐形人一般,陆将军当真觉得将筹码放在景王身上,是值得的?” “值不值得,可不是顾大公子一张巧嘴说了算的。”陆将军转过身,瞪着顾铭。 顾铭猜到陆将军是因着慕沉来的,但亲耳听见陆将军承认,受到的冲击还是很大。 三皇子和七皇子相争,本就没有多少优势,如今又来一个掌握了西山大营的慕沉,顾铭看向皇宫方向,很是忧心,都没了和陆副将磨嘴皮子的功夫。 陆副将先前被他堵了话,这会儿见顾铭忧虑,忍不住再给他添点烦心事,“顾大公子还是好好想想,顾家今后该如何吧。” 顾铭看了眼围住顾家的人马,冷哼一声,“顾家如何,不劳陆将军操心。”说着,转身回了顾宅,让人守好门,同样吩咐,外面不动,他们也不动。 “你可有办法出去,到外面谈谈消息?”顾铭问身边护卫。 护卫回答:“属下尽全力一试。” 然而,还不等护卫去试,陆副将先给他送来了消息。 一纸誊抄的密旨内容。 慕沉将皇帝给他的密旨交给定安侯,同时给了他一些人,让他将密旨上的内容,散到各处去。 景王封地凉州,无诏不得归京,知道这事情的人太多太多了,若不让皇帝允他随时回京的密旨内容传遍京城各处,只怕一直会有人揪着这一点生事。将密旨内容散出去,一来可以解释慕沉没有抗旨不遵,二来可以让众人看到皇帝对景王的态度,好叫一些原本摇摆不定的人,不在这时候生事。 慕沉这一招,效果极好,其他人如何想暂且不知,至少顾铭看到那份誊抄的密旨内容,忽然癫狂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陛下当真好狠的心。” 纵着三皇子和七皇子争,纵着顾家和右相府争,原来都是在为景王铺路,好叫没有母族支持的景王殿下,以后不会有太多的阻力。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好些府邸。 但凡有些脑子的人,想想皇帝的一些布局,也都明白了帝王大半心思。 “竟会是景王殿下!”这是没站队之人的想法。 “怎么会是景王?”这是站了队的人,不敢相信的话语。 还有一部分人,知道这样的消息,没半点意外,只有无限感慨,“终于等到了。” 这最后一种人,一如卫钦。 慕沉无母族在朝中支撑,但不代表在朝中完全无人。 如卫钦般的人,在朝中,并不少。 他们都在等。 而慕沉也没叫他们失望。 第194章 引恶蛊 京城里,各家各府还在为景王殿下回京,调动西山大营人马入京的事情震惊,宫里面传出消息,将他们又炸了。 传位于皇六子慕沉。 这最后的赢家,竟是他。 秦安侯府,白修逸听着属下汇报各方消息,神色很是复杂。 不知过了几时,白修逸摆手让人退下,“我知道了,围在外面的人不用管,吩咐下去,府门紧闭,府中之人一律不准出去。”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男子抱拳应声,退出白修逸书房。 侍卫退下后,白修逸几步走到床旁,遥望着天上明月,低声唤出一个称呼,“宁妹妹。” 皇帝传位慕沉,待慕沉登基后,萧青宁便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他,再不配想着她。萧青宁成亲这么久,白修逸以为自己放下了曾经的执念,可当听到萧青宁的消息,他才恍然发现,其实,他并没有放下,只是再无机会执着,而他的这份执念,也不会有人在意。 杨心柔过来时,远远就看见白修逸站在窗口,她没进去,而是绕到屋檐下,一里一外,这般同白修逸说话,“你晚膳时没吃什么,我让小厨房炖了汤,夫君尝尝。” “多谢夫人。”白修逸从杨心柔手里接过食盒,放到窗旁,“外面乱,你早些回屋。” 杨心柔听出白修逸话里之意,但却没如往常一般离开,只微微转身,侧过身子,也抬头看天上明月,“如今的她,再不需要你想着念着。” 萧青宁刚出嫁那会儿,杨心柔与白修逸说起这样的话,白修逸都没给她好脸色,但都过了这么久了,白修逸也看明白了杨心柔的意思,少有再给她脸色看。听杨心柔这么说,白修逸甚至还点点头,“是啊,她不再需要我了。”在萧青宁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能护她,就注定了他们没有结果。 闻言,杨心柔一惊,忽然转过身子,直直望着白修逸。 他这话,是她所想的那样吗,杨心柔眼中尽是期待,又带了几分害怕。 白修逸不是无情之人,自杨心柔嫁与他,她为他所做的,终是慢慢入了他的眼,在想看一些事情后,有些东西,也慢慢变了。 白修逸:“年初时候,我便与父亲说想要外放,只是那时外面不太平,家中也事情多,父亲便没应允,等京城事情彻底结束了,我还是想到外面去,夫人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你说的,是真的?”杨心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白修逸叹息一声,几步走到外面,走到杨心柔面前,抬手擦拭她眼角泪水,“自是真的。” 先前,秦安侯不让白修逸离京,他说的那些理由,都是明面上的,而如今,等景王登基后,只怕白修逸不想离京,秦安侯都会安排他离京,避避风头,毕竟,他娶的是杨家女儿,如今杨家与七皇子输了,结局如何,尚且不知。虽说杨心柔是外嫁女儿,但还是会有些许影响。 最最重要的,秦安侯为着自己儿子对萧青宁的那份情谊,也不会让白修逸留在京城,撞到慕沉跟前去。 景王殿下在贺城的一些事迹,早传到京城了,任谁都能知道景王殿下对景王妃的在意,秦安侯疯了才会让儿子出现在两人跟前去。 杨心柔嫁入秦安侯府多时,第一次得白修逸温柔,竟是失态的直接扑在白修逸怀里,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入他胸口,无声落泪。 有些事情,一旦想开了,放开了,就真的不一样了。白修逸不想再想当初杨心柔算计他的事情,默默告诉自己,让过去的都过去吧。 “我们以后,都好好的。”这是白修逸对杨心柔的承诺。 杨心柔等了这么些年,总算等到了。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不想管杨家如何,她会如何。 杨心柔什么都不想管,只想这么和白修逸相依相偎,但总有不知趣的来煞风景。 白毓贞院子里小丫头急匆匆来寻白修逸,“世子,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什么叫小姐不见了?”白修逸放开杨心柔,冷着脸盯着小丫头。 小丫头被他这一眼看得腿软,“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急急解释道,“小姐说要沐浴,让奴婢们在外面伺候,然而过了一会儿,奴婢们听见屋里没动静,进去一看,就没见着小姐。” “走,去看看。”白修逸大步往白毓贞院子去。 白毓贞突然不见了这样的大事,院子里的丫鬟们不止往白修逸这里传话,还去了主院,告诉秦安侯和秦安侯夫人。 主院离着白毓贞的院子更近,白修逸和杨心柔赶过去时,秦安侯和秦安侯夫人先一步到了那里。 秦安侯看见白修逸,忙让他上前,“逸儿,你快来看看。” 白修逸看着窗口处留下的浅浅脚印,皱起了眉头,“来人没惊动府里任何人带走小妹,可见其武功之高,他们掳走小妹,想要做什么?” 比起仇杀之类的,白修逸更愿意相信掳走白毓贞的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秦安侯叹气,“咱们府里,也没什么值得人惦记的呀,唉,这——” “侯爷、逸儿,你们快想想办法,赶紧将贞儿找回来,这事儿若传了出去,贞儿的名声也就毁了。”秦安侯夫人抹着眼泪,为自己的女儿担忧。 虽然她已经封了口,但她不敢保证时间久了,白毓贞在自己屋子里被人掳走的事儿会不会传到外面去。秦安侯夫人是女人,知道这个世道对女人有多苛刻,一个女人,若毁了名声,也就算毁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萧青宁那么好的运气,被毁了名声,还能先为县主,再为郡主,最后是景王妃,以后会是……叫人不敢胡说闲话的。 白修逸望着窗台上的脚印,安抚秦安侯夫人,“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把妹妹找回来,至于府中下人,就要母亲费心了,定不能让他们传出任何消息去。” “这个你放心,母亲早将知晓贞儿事情的下人都看起来了,不会叫他们坏了贞儿名声的。”涉及女儿清白名声之事,秦安侯夫人脸上没了柔弱之色,展现出当家主母应有的手段。 杨心柔站在白修逸身边,望着窗台上的脚印,说出自己的疑惑,“这脚印,看着倒像是女子的。” 杨心柔这么一说,其他人细瞧去。 窗台上的脚印只有一半,但杨心柔擅长画,只凭一半的脚印,用手指虚化出另外一半,给他们解释,“这般大小,不大可能是男子的。” 白修逸:“夫人这么一说,确实像女子的脚印。” 若是平日,听见白修逸对杨心柔温柔,秦安侯夫人定会注意到,但这会儿,她一心想着女儿,也没注意到儿子的变化,等她后来发现了,才知有些事情来不及了。 “女子如何能入得府里,悄无声息掳走贞儿?”秦安侯夫人疑惑。 白修逸:“江湖中,不乏武功好的女子。”就是他们自己府里,也会有保护女眷的人,那些人,也是女子。 秦安侯:“掳走贞儿的人是女子,应该不会对贞儿不利,否则没必要让女子来。” 白修逸点点头,赞同秦安侯的说法,毕竟武功好的女子比之男子更难得,对方既然能让女人来,显然是顾忌着白毓贞是姑娘家,能这样为白毓贞考虑,不大可能会想害死白毓贞。 秦安侯和白修逸都这么说,秦安侯夫人微微放心,“就是如此,也要将贞儿尽快找回来。” 白修逸:“母亲说的是,儿子这就去安排。” 掳走白毓贞的,不是别人,正是洛然。小丫头只怕也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在窗台上留下的半个脚印,会叫秦安侯府的人有诸多猜测。 白毓贞被洛然敲昏,躲开所有人的视线,悄悄带进了宫里。借由白毓贞的血引蛊,因着事关皇帝,萧青宁怕她醒来看见不该看的,让人点了她几处穴道,叫她动不了,说不出话,听不见声音,又用厚布蒙了她眼睛,保证不会让她知道什么。 洛然将白毓贞带来了,却迟迟不见蓝弈有所动作,忍不住问道,“蓝公子,是还差什么吗?” 蓝弈点点头,“是还差点东西。”蓝弈说完,视线落在龙渊宫门口,似乎在等什么。 “还差什么,我去弄。”洛然跃跃欲试。 萧青宁扶额,“你歇会,等宁阳送来消息,蓝公子也就能安心了。” 按着蓝弈的猜测,她体内的恶蛊与容远体内的蛊,为子母蛊,她这边引蛊,容远必然有感觉。如今,容远和宁阳郡主在一起,总要让宁阳郡主知道,有所准备后,他们这边才能行动。 知道蓝弈和宁阳郡主的关系,洛然砸吧砸吧嘴巴,蹲在萧青宁身旁等消息。 洛然等的心急,魏安就更心急了,但看看蓝弈那副模样,又不敢催促半分。魏公公看的可明白了,一个景王殿下,一个蓝公子,在他们心里,皇帝的份量,实在没有他们心里那人重要。 好在宁阳郡主那边没多会儿也传来了消息,魏公公这才安心。 宁阳郡主让人给蓝弈递消息,说她已经知道了,会防着容远的,不会叫自己陷入危险。 蓝弈得到宁阳郡主的信儿,这才开始为萧青宁引蛊。 若只是将恶蛊引出萧青宁体内,蓝弈其实挺有把握的,但要在将恶蛊引出萧青宁体内,又强迫的将其弄到皇帝体内,蓝弈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过,如今皇帝这个模样,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洛然将白毓贞弄来前,皇帝又吐了两次血,已然坚持不住,又昏死过去。 蓝弈将白毓贞弄到龙榻前,让萧青宁也坐在旁边,将三人的手腕凑到一起。蓝弈先划破白毓贞手腕,等着她的血液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晕出血花。紧接着,蓝弈在白毓贞手腕伤口处洒上一种药粉,萧青宁不知道那药粉是什么东西,但在那之后,她只觉空气中的血腥味变得香甜了。 蓝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以同样的手法,划开萧青宁手腕,而后吩咐碧云,按他说的,依次在萧青宁身上点穴、落针,逼恶蛊动起来。 恶蛊尝过白毓贞血液的味道,对那味道,很是向往,萧青宁隐隐感觉到恶蛊在她体内动了起了。 蓝弈叮嘱萧青宁,“放松,一定要放松,让恶蛊以为你是放它去饱食一顿。” 恶蛊在宿主体内,多数时候都是饿着的,有美味在前,恶蛊很难忍住那股诱惑。 引蛊的过程,最要耐心,萧青宁不知等了多久,才看见手腕处有东西在蠕动,鼓起一团。 洛然瞪大眼睛看着,不敢大声出气。 “成了。”恶蛊钻出萧青宁体内,欲钻入白毓贞体内的瞬间,蓝弈猛地划开皇帝手腕,与此同时,洛然一左一右握住萧青宁和白毓贞伤口。 皇帝体内有嗜血蛊,划开手腕之时,已有一个又一个嗜血蛊从他伤口处钻出来,嗜血蛊喜欢白毓贞血液的味道,但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被蓝弈引导着,勉勉强强进入皇帝体内。于恶蛊而言,皇帝的血液或许不美味,但嗜血蛊的味道,还是很美味的。 恶蛊一进入皇帝体内,蓝弈迅速拿出工具,将皇帝的伤口缝合,洒上药粉,包扎起来。而碧云,也开始为萧青宁和白毓贞处理伤口。 萧青宁先为皇帝放了一茶盏血,这时候引蛊又流了不少血,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脸色不大好。当然,白毓贞也没好到哪里去。 引恶蛊离体,萧青宁、白毓贞只是受了些罪,真真惨的,还是容远。 在恶蛊离开萧青宁体内的瞬间,容远忽觉心口一痛,当恶蛊进入皇帝体内后,他更是不好受。 皇帝体内嗜血蛊太多,恶蛊进入皇帝体内后,情况并不大好。 恶蛊情况不好,容远情况也会不好。 要知道,当初恶蛊为萧青宁化解寒冰蛇之毒,变得虚弱,萧青宁昏睡好些日子,容远也跟着需要了好些日子。 这样的感觉,容远不要太熟悉,几乎是有感觉的一时间,他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宋明歌。”容远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名字,而后立即安排人去调查,萧青宁又出什么幺蛾子。 第195章 萧青宁没出什么幺蛾子,她只是让恶蛊换个宿体,而新的宿体,体内有嗜血蛊,还有红殊之毒,情况不大好的样子。 皇帝情况不好,容远也好不到哪里去。察觉到自身的问题,容远准备离开,就算放弃江述那个身份也无所谓。 宁阳郡主得了消息,在容远要离开时,及时出现在院子里,拦下他,“这么晚了,江大人要去哪里?” “外面动静不小,怕是几方人马都动了,现如今,只怕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景王殿下回来了,我出去看看,瞧瞧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毕竟陛下让我去凉州,就是为着景王殿下的。”容远解释道。 宁阳郡主:“外面都被西山大营的人马控制了,宫里也传出好消息,皇伯伯传位景王殿下,江大人不用担心的。倒是江大人羸弱,若是出去磕了碰了,或叫人伤了,本郡主可没法向景王、景王妃交代,江大人应当知道,那两人重情,若江大人为着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本郡主会不好交代的。” “江述多谢郡主关心,只是江述身负皇命,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江述说着,还是准备往外走。 宁阳郡主再次拦住他去路,“本郡主看江大人脸色不佳,莫不是嫌本郡主怠慢了大人,或是叫大人受了委屈、遭了罪,才执意要离开,好叫本郡主无法向景王夫妻交代。” “郡主言重了,江述执意离开,与郡主毫无关系,是江述担心景王殿下——” “景王武功无双,江大人与其担心他,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宁阳郡主打断容远的话,“还是说,江大人有什么私心?” 容远面露为难,但看宁阳郡主一副“他不把话说明白就不放他离开的”模样,犹豫再三,缓缓说出一句话,“南阳郡主于江述有恩,在下担心她。” “哦,竟是为着阿宁啊。”宁阳郡主故意拉长声音,“原来本郡主先前听到的有些话儿竟是真的,江大人真对本郡主那妹妹,有些不轨之心。” “在下——”江述动了动嘴唇,想解释,但又不知如何解释。 宁阳郡主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想,要不是知道这江述就是阎杀楼容远,她怕是会被这一番爱而不敢说的样子迷惑,这般伪装功夫,着实叫她佩服。 宁阳郡主既知他的另一重身份,自然不会觉着他真的担心萧青宁,不过,“本郡主可是听闻宫里面安皖、安华都为江大人倾心,甚至大打出手,难道江大人对着公主殿下,竟是无半点想法?”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在下不敢高攀。”容远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很是不想和宁阳郡主说起年初时候两位公主为他大打出手的事情。 “呵!”宁阳郡主骤然变了脸色,“江大人觉着高攀不上公主,那我的南阳妹妹,已为景王妃,将来更会是一国之母,江大人又觉得自己高攀得上了?” 容远羞愧,“郡主莫要胡说,江述万不敢有其他想法。” 宁阳郡主:“江大人既然知道不能有其他想法,景王妃的安危,就不劳江大人惦记了,江大人就留在这里,等外面的事情都平息了,等景王殿下找我要人,大人再离开吧,也好叫本郡主对他们有个交代。” “江述离开,自会向景王殿下交代,不会累及郡主无法给殿下交代,江述告辞,还请郡主勿要再阻挠。”容远说着,绕过宁阳郡主,就要跨出院子门槛。 宁阳郡主甩出紫云鞭,缠住容远手腕,阻挡他离开。 江述回头,挑眉,“郡主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能让江大人在本郡主眼皮子底下离开。”宁阳郡主淡淡解释。 若说容远先前只是有几分怀疑自己暴露了,此时被宁阳郡主百般阻挠,这份怀疑就变成肯定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暴露了,但既然暴露了,就没再伪装下去的必要。 江述反手拽住紫云鞭,与宁阳郡主对上,冷声道,“我要离开,宁阳郡主还拦不住。” “容楼主终于不演了吗?”宁阳郡主回应一句,瞬间和容远缠斗在一处。 暗处的人听见动静,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有容远的人,有宁阳郡主的人,也有萧青宁、慕沉安排的人手。 偏僻的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旁边的住户听见打斗声,完全不敢出来一看究竟,只一家人缩在一处,抱团给彼此力量。 容远身体出问题,并愿意不恋战,一出手便是杀招,狠辣无比,招招式式直取宁阳郡主要害之处。宁阳郡主武功不及容远,在容远这般攻势下,很快落了下风。 容远不想惹得宁阳郡主的人与他拼命,逼退宁阳郡主后,立即后撤。 宁阳郡主的人和萧青宁的人正要追上去,宁阳郡主叫住众人,“不要追了。” 容远那样的人,越是凶险时刻,越是对自己狠厉,这种时候追上去,若不是武功与之相当者,十有八九只能丧命。宁阳郡主亲自和容远交手,领教过他的厉害,不想手下之人追上去丧命。 当然,宁阳郡主口中的不追,也不是完全不追,容远撤退时留下的痕迹,还是要顺着去找一找的。 宁阳郡主安排完宫外面的事情,也进宫去,她没能留住容远这事,还是要先告诉那两人一声,好叫他们有所防备。 慕沉再一次入宫,没走密道,而是从宫门口,光明正大入了龙渊宫。 他来到时,引蛊已经结束,蓝弈和碧云为三人处理了手腕上的伤口,至于皇帝,还昏睡着,睡梦中似乎承受莫大痛苦,脸色表情痛苦万分。 魏公公瞧着心疼,询问蓝弈,“蓝公子,可有法子叫陛下好受些?” “没有。”蓝弈冷酷无情给出一个叫人失望的答案。 听到这答案,魏公公皱了眉,但也没什么办法。 这时候,外面传来动静,“见过景王殿下。” 皇帝虽已下达传位诏书,但还未驾崩,是以大内侍卫见到慕沉,还是称之为景王殿下。 慕沉进来后,大步走到萧青宁身边,急切问道,“可还顺利?” 他知道萧青宁和蓝弈的安排,心慌了一路,直到现在看见萧青宁,才微微放心。慕沉心中藏着无数想法,面上却半分不露。 萧青宁:“有蓝公子在,你不用担心的,如今,蓝公子已为我引出恶蛊,是好事儿。至于父皇,蓝公子说要观察些时日,才好判断恶蛊于他有没有用。” “多谢。”慕沉看向蓝弈,诚心说出这两字。 蓝弈摆摆手,“本公子做这些,也不是为着你一个谢字。” 萧青宁和慕沉都明白,蓝弈几次出手相帮,都是因着宁阳郡主,但两人并不会因此就觉着理所应当,该记在心里的,他们都记着,找机会会还给蓝弈的。 传位圣旨一出,慕沉需要忙活的事情不少,看过萧青宁后,并没有多少时间与她腻歪。 “等我。”慕沉留下这两字,又出了龙渊宫,转而去寻晋王爷和孙敬行他们。 被慕沉这么一搅和,萧青宁差点忘了龙渊宫里还有一人需要还回去。 萧青宁看向洛然,“你怎么把人弄来的,再怎么把人还回去。” “主子,你不是开玩笑吧,这时候秦安侯府的人定然发现白毓贞不见了,我可没本事悄无声息将人送回去。”洛然苦着脸提议,“要不,我把她放到秦安侯府附近,等秦安侯府的人自己发现?” 萧青宁思考着洛然说的话,最后给她说了一个地方,让她将人送到那里去。萧青宁说的那处地方,是秦安侯府一处产业,掌柜的认识自家小姐,发现人后,会知道该怎么做。 “好勒,我这就去还人。”洛然应了一声,扛起白毓贞离开。 萧青宁看着洛然扛人的架势,无奈扶额。 碧云看着萧青宁微妙的表情,为洛然解释一句,“洛然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毕竟那丫头可是出了名的暴力,跟在萧青宁身旁后,已经收敛很多了。 萧青宁不想说话,对于十二星使一些个人爱好,她看看就得了。 蓝弈:“如今,恶蛊离开王妃体内,恶蛊为王妃带来的一些改变,慢慢的也会消失,王妃要切记。”至于什么时候萧青宁的血液再无解毒效果,蓝弈也说不清楚,只能先告诉萧青宁,让她们自己注意着。 蓝弈说的事情,碧云半点不敢马虎,表示自己会时常为萧青宁检查,以防万一。 蓝弈想着碧云医术不错,又给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蓝弈和碧云说的内容,涉及到萧青宁知识盲区,她听了一耳朵,便没再注意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后来,萧青宁很是后悔当初没听蓝弈和碧云说话,要是她听了,有些事情,也就能避免了。 此为后话。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的。 宁阳郡主来的极快,萧青宁正准备离开龙渊宫,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宁阳郡主。 “阿音,你来了,可是宫外出事了?”萧青宁问。 宁阳郡主点点头,将容远的事情说与她听,最后很是抱歉,“我没能看住他。” “容远武功高强,慕沉与他交手,也是各有输赢,没拦住是正常的,你不用觉着抱歉,要是你为了拦住他有个万一,我才要懊恼死。”萧青宁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纠结容远逃了的事情。 容远和宁阳郡主打起来,彻底暴露了身份,之后,怕不会再以江述的身份出现在人前,想要找他,会变得很困难。 不知道容远会藏在何处,会何时出手对付他们,萧青宁心中隐隐生出担忧,总觉得容远不会安分的。 萧青宁担心再多,容远不露头,他们也是没办法的,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蓝弈听着萧青宁和宁阳郡主说容远的事情,给她们提醒,“容远受恶蛊影响,但他若打听到王妃无恙,只怕会有所猜测。” “蓝公子的意思,是要我装病,迷惑容远。”萧青宁问。 蓝弈:“在解决容远前,王妃能装病,自是最好的。” 蓝弈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想宁阳郡主惹上麻烦。 萧青宁:“……”她大概明白了其他人看慕沉因为她而做一些事情时是什么感受了。 亦如她现在因为蓝弈说的话体会到的那般滋味。 虽然被蓝弈嫌弃了一回,但萧青宁认真考虑后,觉着他说的可行。 萧青宁进入龙渊宫后,见过她的人极少,而外面的人想打听龙渊宫的消息,也十分困难,寻个理由,给萧青宁找个受伤的机会,也不是特别难。 有了这想法,萧青宁开始着手安排后续事情。 不多时,宫里传出消息,景王妃为护皇帝,被疯魔的杨淑妃刺了一刀,伤势严重。景王为此大怒,惩罚了不少人,抱着浑身是血的景王妃,匆匆出了皇宫,完全不理会宫里宫外各种事情。 容远的人,打听到消息后,立即回去报于他听。 容远藏身暗室,听着阎一回禀消息,眉头死死皱在一起,寻思着这消息的真假。 容远:“你们可有亲眼看见景王妃?” “属下远远瞧见景王抱着景王妃进了府邸,至于景王妃是个什么情况,属下离得太远,没能看清。”阎一很是惭愧。 阎一失了一条胳膊,实力下降不少,只是不知容远出于何种原因,没再用以前的方法为手底下的人命名,而是让阎一继续为阎一。 容远:“本座不管景王府是什么铜墙铁壁,你们一定要想办法进去,打听清楚萧青宁情况。” “楼主可是觉着事情有异?”阎一试探着问。 容远:“他们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么久过去了,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到解蛊的办法了。” 因着体内蛊虫作祟,容远处处受限制,这于他而言,着实不好受。 阎一听闻这话,立马道,“属下拼上命,也会为楼主带回消息。” “小心行事。”容远叮嘱一句,让阎一离开。 阎一离开后,容远捂着心口,发狠道,“萧青宁,本座等着你。” 第196章 洛然将白毓贞带出皇宫,送到秦安侯府名下的铺子里,又在离开时,解开了白毓贞的穴道。为了以防万一,洛然又给了白毓贞一下,让她继续昏睡着。 这处地方,铺面与后院连着,负责的管事忙过头了,就会在铺子后院歇下,不回家去。今儿管事一如既往的开铺营业,五城兵马司的人各处走动了,街上的铺子吓得早早关了门,管事也不例外。怕离开时遇上五城兵马司的人,管事的关了铺子,就躲到了后院,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小心翼翼出来查看,便发现了白毓贞。 “小姐!”管事大惊。 管事的不知道白毓贞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直觉白小姐深夜出现在这里,定是出了大事,不敢耽搁,让自个女人带白毓贞回屋子后,忙往秦安侯府去。 这时候了,管事可没心思再想外面安不安全了,若叫主人家知道他发现小姐突然出现铺子里,而他不去递话,那后果,可不是他能承受的。 秦安侯府还被西山大营的人马围着,管事的摸到秦安侯府侧门,也只能远远看着,无法近前。后面,还是白修逸的人发现他,将他带进府里。 除了顾家、右相府之类的地方,其他大臣府邸,虽也被围了,但没那么严,混个人进出,还是有办法的。 白修逸发动好些人手暗中寻找白毓贞,一直未有消息,不想白毓贞竟出现在了自家铺子里。 “快带我去。”白修逸不敢耽搁,带着管事离开秦安侯府,去找白毓贞。 白修逸找来时,白毓贞已经醒来,正坐在床上发呆。 “妹妹,你没事吧?”白修逸冲到白毓贞面前,仔细打量她。 白毓贞看见白修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哥,我好怕,我好怕!” 白毓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记得自己明明在屋里,正要沐浴的,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自家铺子里,还有她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不怕了,不怕了,大哥来了。”白修逸拍着白毓贞后背安抚她。 白毓贞哭了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举着手腕让白修逸看,“大哥,你看这个?” “这——怎么弄的?”白修逸闻到药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着自个妹妹被人伤害了,白修逸脸色难看的吓人。 白毓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我只感觉眼前一黑,然后像睡了好久好久,再醒来,就是这样了。”说到这里,白毓贞很是害怕,“大哥,是不是有人要害我啊?” “大哥会保护你的,我们先回去,这事儿我会仔细查的,定不会叫你再被人掳走。”白修逸已经在考虑要安排哪些人在白毓贞院子外守着了。 白修逸又问了管事夫妇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才带着白毓贞离开。 离开前,白毓贞叮嘱两人,“今儿夜里,你们都没见过小姐,若叫本世子知道你们胡说什么,坏了小姐名声,别怪府里无情。”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管事连连应声,生怕慢了,显得不诚心,叫世子有别的想法。 满打满算,白毓贞失踪了快三个时辰,等他们回到秦安侯府,已过了子时。 秦安侯夫人听闻找到白毓贞了,坐都坐不住,就在白毓贞院子里,等着他们兄妹回来。 杨心柔陪着她,劝慰道,“夫君去接妹妹了,母亲也不用太担心,进屋歇会吧,这夜里寒凉,小心受了凉。” “你去屋里头吧,我没看到贞儿,我这心里放不下。”秦安侯夫人直勾勾盯着门口,就怕错过了他们。 杨心柔劝了两回,实在没办法,也不再劝了,索性就这样陪秦安侯夫人一起等。 白毓贞刚踏入院子,看见秦安侯夫人等在那里,一下子红了眼圈,冲过去扑在自个母亲怀里,委屈巴巴开口,“娘!”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秦安侯夫人搂着女儿,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白修逸看着母女两人哭做一团,上前道,“母亲,妹妹,外面冷,有什么话儿,进屋说。” “是是,咱们进屋说。”秦安侯夫人拉着白毓贞回屋,问她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毓贞着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将自己的一些感受说与秦安侯夫人听。 秦安侯夫人看见白毓贞手腕上缠着布条,心疼的不行。 “哪个挨千刀的,竟这般对我的女儿。”秦安侯夫人恨恨道。 某被骂的蓝公子,表示自己很无辜,他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不管是白毓贞,还是秦安侯府的其他人,都想不通背后的人有什么目的,怕背后的人还对其他人做了什么,白修逸安排府医过来给白毓贞诊脉。 府医为白毓贞诊脉后,皱着眉头说道,“小姐失血过多,老朽开副补气血的药,小姐喝上几副,便无甚大碍。” “其他的,没什么了?”秦安侯夫人不放心,再问上一句。 府医摇摇头,表示白毓贞没其他毛病了,“小姐手腕上的伤口,处理的极好,用的药也极好,没什么问题的。” 杨心柔:“可看得出妹妹伤处用的什么药?”说不定也是一个线索。 府医:“老朽医术不精,看不出都用了什么药材配制而成,但从小姐伤口愈合情况看,必是极好的药,老朽能认出其中用到的几味药材,也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府医看不出更多东西,白修逸只让他离开。 折腾这么久,白毓贞开始打哈欠,秦安侯夫人嘱咐丫鬟好生伺候着,才回了主院。 白修逸和杨心柔也回了自个院子。 至于外面的风风雨雨,都与秦安侯府没多少关系。 杨心柔出身右相府,但秦安侯府是纯臣,七皇子如何,他们完全没有参与,就是新皇登基,也不会为此找秦安侯府麻烦。 白修逸将杨心柔送回院子,又去了书房。 杨心柔只叮嘱他注意休息,没问他要去做什么。 “你也早些歇息,右相府的事情,别多想。”白修逸想到什么,离开前宽慰杨心柔一句。 得了白修逸的关心,杨心柔很满意,至于自个娘家如何,她管不了,也管不着。 “夫人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杨心柔的贴身丫鬟流月见白修逸关心自家主子,很为自己主子开心。 杨心柔忍不住开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以后都会好的。” 最难的时候都熬过了来了,以后,总不会比刚开始的时候难。 流月伺候杨心柔休息,发现一块帕子,奇怪道,“夫人,这是哪儿来的,瞧着不像是夫人的东西。” 杨心柔接过帕子一看,认出这是先前白修逸递给她的,蒙住白毓贞眼睛的帕子,只叫流月收好,等白修逸回来,她再交给他。 流月应了一声,就要将帕子收进匣子里。 杨心柔忽然想到什么,急声吩咐,“将帕子拿来我看看。” 流月不明所以,还是将帕子递到杨心柔手上。 杨心柔捏着帕子看了会,忽然变了脸色,嘀咕两字,“是她。” “什么是她?”流月见杨心柔脸色不好,忙问道。 “没什么。”杨心柔敷衍一声,自己将帕子收了起来。 流月跟在杨心柔身边多年,很清楚不该问的不要问,主子不愿意说,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流月伺候杨心柔歇下,放下床帐,剪了烛芯,在外间守夜。 黑暗中,杨心柔睁着眼睛,没有睡意,满脑子都是那块帕子。 她见过那样的帕子。 在她还没和萧青宁闹翻的时候,她在她那里见过那样的帕子,也只有萧青宁才不喜欢在帕子上绣上复杂花样,而是以同色的绣线,在帕子一角小小绣上一个字。 只是,她让人掳走白毓贞有何目的? 府医说白毓贞失血过多,她做了什么? 杨心柔想着事情,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清楚。 萧青宁还不知道,一块帕子,叫杨心柔知道了是她让人掳走白毓贞的。 其实,萧青宁现在的帕子,已经没以前的习惯了,而蒙住白毓贞眼睛的帕子,是洛然在望月楼里顺的,是先前翻找东西翻出了。洛然看上面没什么花样,只当是最平常的帕子,便拿去用了。 却说萧青宁,装作被刺伤的模样被慕沉带回到景王府,只不过她最后还是回到望月楼,而不是留在景王府。 慕沉安排人,扮作萧青宁的模样,在景王府装病人。 做戏做全套,慕沉带着萧青宁回府后,没再离开,外面有什么消息,都让人进王府传话。一时间,景王府大门口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这一夜,似漫长,又仿佛眨眼就过去了,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夜里都发生了什么,就听闻皇帝传位景王殿下,他们,很快就会有新皇。 新皇是景王殿下,着实出乎意料,有好事者忍不住穿街过巷,到处听人说八卦。 四皇子府里,那云雅公主也八卦了一回。 那云雅看着坐在那里,活似一座冰山的四皇子,缓缓说道,“你们的皇帝,传位景王殿下,你输了呢。” “谁说本殿下输了。”四皇子徒手掰断椅子扶手,看向那云雅的眼神,不太友好。 那云雅似乎觉得还不够,继续撩拨他,“皇帝的传位诏书都下了,你没机会了,如何没输?” 对于这个结果,那云雅很是满意,这证明她和哥哥当初都没看错人,他们赌赢了呢。 那云雅与四皇子,从来不是一路人。 戎狄,也从来不会是四皇子的助力。 不过,慕沉和萧青宁能赢得那么快,很是出乎那云雅的意料,同时她忍不住心生喜悦。慕沉若登基,那意味着她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很快就能见到她的哥哥,这叫她如何能不高兴。 “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传位诏书,又算得了什么。”四皇子冷哼一声,转而问那云雅,“你们的人,还剩多少?” 闻言,那云雅变了脸,冷声问四皇子,“你又要做什么,为着殿下,戎狄已经折了不少人,偏殿下许诺的好处,本公主现在是半点没见到。” 那云雅为了取信四皇子,让他看到戎狄与之合作的诚意,这近半年来,帮着四皇子做了不少事,折了人手,赔了银钱。 “待本殿下大事成,许诺公主的,自不会食言,只不过,若公主这时候反脸,不再帮着本殿下,公主前面那些,就都白做了。”四皇子轻描淡写说着自己与戎狄之间的利益关系。 听到这话,那云雅忽然翻脸,“殿下口口声声说着与戎狄是盟友,偏做的事情,半点没让我们这个盟友知道,殿下的诚意,还真叫人心寒。” 四皇子:“公主何意?” “你们皇帝病重,难道不是你的手笔,这样的事情,殿下不曾与本公主提过只言片语,如今景王殿下赢了,殿下倒是想起我们这个盟友了。”那云雅话里有话,都在指责四皇子。 四皇子听见这话,恍然道,“原来公主是为着这事迁怒本殿下,不是本殿下不信任公主这个盟友,只是事情未成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殿下说的是,殿下以后有什么难办的事,也不要再来为难本公主,哈尼娅,送殿下离开。”那云雅动了气,直接撂下四皇子,回了内室。 四皇子被“请”出去,有些无奈,“我过些日子,再来看公主。” 那云雅回了内室,又变了一副脸,等哈尼娅回来,立即让她寻机会给萧青宁的人送信,告诉他们,皇帝病重,确系四皇子所为,他们想找的人,不出意外也在四皇子府里。 至于宋笙具体被藏在了哪里,那云雅还需要时间打探,别看四皇子口口声声说着与戎狄是盟友,其实他并没有信任那云雅,让那云雅帮忙的一些事情,也不是那种很关键的那种。 想着先前收到的传话,那云雅有些无奈,“皇帝的事情,终归是我没本事,他们有想法,也是应该的。” 所以,她一定要找到宋笙,好换取和景王夫妇谈判的筹码。 那云雅的心思,四皇子暂且不知,他离开那云雅住处后,又去了密室,一个时辰后才离开,旁人并不知道这一个时辰里,他都做了什么。 第197章 皇帝写下传位诏书,让晋王爷、户部尚书一道传旨,但宫里又未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弄的好些人一头雾水,搞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出消息,说是皇帝身中剧毒,昏迷不醒,不知何时就会龙驭归天,故而早早写下传位诏书,省下一些麻烦事。 如此一来,又出问题了。 他们该以什么态度对待景王殿下。 孙敬行知道这些人的顾虑后,直言道,“有什么难办的,陛下已传位景王殿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尊陛下为太上皇,尊景王殿下为新皇,不就没问题了。” “孙大人所言极是。”一众大臣对着孙敬行竖起大拇指。 就这样,慕沉成了新皇,昏迷不醒的陛下成了太上皇。 礼部的人找到新皇潜邸,询问登基大典事宜,被慕沉用“从简”两字打发了去。 礼部尚书被送出潜邸,一脸懵,他是谁,在哪里,要做什么? “这都什么事哦!”礼部尚书哀叹,他约莫和新皇八字相冲,不然,怎一年里,基本为着他的事情忙活了。 孙敬行、卫钦来潜邸求见慕沉,在大门处遇上垂头丧气的礼部尚书。 孙敬行笑着上前打招呼,“上官大人这是怎么了,瞧着不大好的样子?” “唉——”礼部尚书继续叹气,本不想说什么的,但想到户部尚书备受太上皇重视,因着传位诏书在新皇跟前得了脸,忍不住同他诉苦,“还不是为着登基大典的事情,陛下就给了从简两字,这可叫礼部如何操办哦。” 听闻礼部尚书是为着这么个事情发愁,孙敬行就放心了,看礼部尚书着实可怜的模样,好心给他提醒,“上官大人怕是忘了一个事儿,以新皇对皇后娘娘的重视,如今皇后娘娘受伤休养,陛下十有八九是没心思准备登基事宜的。再者,以陛下对皇后娘娘的看重,怕是想登基大典和立后大典一起,给皇后娘娘无上尊荣,你只问登基大典,只字不提立后大典,陛下能高兴就怪了。” “竟是这样?”礼部尚书有些不相信。 孙敬行:“上官大人若是信的过我,现在就回去,召集人手研究登基大典和立后大典一同举办该如何办,商量好后再拿到陛下案前,基本就能成了。” 礼部尚书琢磨着孙敬行的话,再想想先前凉州传回来的消息,似乎是那么一回事。 “多谢孙大人提醒,改日请大人喝酒。”礼部尚书诚心诚意给孙敬行长揖一礼。 孙敬行笑眯眯道,“好说,好说,那我就等大人有空了,如今礼部事忙,不耽搁大人时间,大人先请。” 礼部尚书和孙敬行官位相同,但年长孙敬行不少,还是受的起孙敬行这份礼让的。他不再耽搁,忙走下台阶,往礼部办公的地方赶去。 目送礼部尚书离开,孙敬行和卫钦才进入潜邸。 这处府邸占地广,慕沉为着大婚,也只修缮了云华轩附近的院落的,至于其他地方,还没来得及修缮,府里主子就都去了凉州,也就没再管了。 孙敬行看着里面景象,感慨道,“一年前,大概谁也没想到这处原本破败不堪的府邸,最后会成为潜邸吧。” 卫钦赞同的点点头,别看他早早效忠慕沉,但知晓慕沉的身份,也没多少时间。 孙敬行和卫钦被潜邸侍卫引着走了好久,眼看着就要走到围墙处,正纳闷呢,却瞥见墙上开了一道门。 两人被引着穿过围墙,到了隔壁南阳郡主府。 孙敬行想起潜邸旁边就是南阳郡主府,这时候被引着到了郡主府,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皇后娘娘,他所了解的,他们的新皇对皇后娘娘的重视,怕还不是全部。 “到了。”引路的侍卫将他们扔在望月楼外,留下两字,不再管他们,转身就离开。 孙敬行胡思乱想着,乍然听见这么一声,被吓了一跳。 孙敬行抬眼看见“望月楼”三字,想到什么,嘴角抽了抽。 孙敬行:“……”想吐槽的地方太多,不知从何下嘴。 “你先前来过南阳郡主府,快带路。”孙敬行看向卫钦。 卫钦:“……”他并不认识路 卫钦虽然来过南阳郡主府,但那时,萧青宁只让人将他带至花厅。如今,侍卫引着两人来到望月楼,他也是第一回来,并不认识路。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愁。 这时,白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冲着卫钦笑眯眯开口,“卫大人求求本姑娘,我给你带路呀。” 卫钦看见白芷,听见她调侃的话语,忍不住抽了嘴角,卫钦有理由怀疑这姑娘就是来找麻烦的。 求是不可能求的,卫钦偏过身子,不去看白芷,用行动拒绝。 孙敬行盯着白芷看了一会,忽觉眼熟,而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姑娘,忍不住撞了撞卫钦,“小姑娘的话,你听着点。” 卫钦:“……”有这么一个曾引他上路的上司,心累。 最后,白芷还是没能听见卫钦求她。 碧溪从里面出来了,“两位大人,请随奴婢来。” 白芷:“……”好气哦。 白芷和碧溪一起,领着两人进入望月楼,然后就忍不住扯了碧溪到外头。 “碧溪,你又坏我事情,想打架啊。”白芷说着,开始揉手腕。 碧溪挑眉,和白芷打,她不带虚的,直接就上手。 白芷一边躲避碧溪攻击,一边哇哇大叫,“碧溪,你个小人,开打前都不说一声的。” 卫钦听见这话,弯了嘴角,心头冒出两字。 活该。 萧青宁看孙敬行神色古怪,解释道,“她们习武之人,需要经常活动活动筋骨。” 孙敬行:“……”他只是为自个的前下属默哀,招惹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姑娘,以后有的他受了。 慕沉:“你们来,有什么事情?” 孙敬行收起八卦之心,询问慕沉一些事情该如何处理,比如说被西山大营为着的那几处府邸。 昨儿夜里,西山大营的人马围了京城大半官员府邸,但今晨天还未亮时,除了和三皇子、七皇子牵扯甚深的几家,其他地方的人马,都撤了。 如今,左相、右相都出事,顾大人又被软禁,先前被太上皇钦点的五人,只剩孙敬行和晋王爷,有些事情,孙敬行不想操心也没办法。 “依律行事。”慕沉给出四字答案。 孙敬行:“……”想着先前礼部尚书与他说的“从简”二字,孙大人一下子明白礼部尚书的心情了。 他们这位新皇,有说话噎死人的本事。 那几府,依律行事,怕是—— 孙敬行倒不是同情他们,只是他得太上皇信任,被要求帮着新皇,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用孙敬行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三皇子和七皇子挺不值的,一直追随他们的几家几府,也挺倒霉的。 礼部尚书只见到慕沉,被“从简”两字打发了,孙敬行运气好,见到慕沉的时候,还见到了萧青宁。萧青宁给他提醒,“三皇子、七皇子那里,父皇仁慈,不愿意太过血腥,他们最后的结局,多半是被软禁府中。孙大人按着这个,对其他几府依律行事便是。” 闻言,孙敬行有些惊讶,看向慕沉,在见到慕沉点头后,忙向萧青宁道谢,“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最麻烦的事情有了处理办法,其他的事情,便不是多大问题。 卫钦过来,和孙敬行的目的差不多,也是询问慕沉一些事情该怎么办,重一点还是轻一点,得了慕沉的准话,他们便能做到心里有数。 孙敬行和卫钦待的时间不长,临去前,孙敬行忍不住问,“陛下,皇后娘娘明明安然无恙,外面那些传闻——” “你们不用管,只当什么都没看见。”慕沉如此说。 离开望月楼,孙敬行有些恍惚,他们的新皇陛下让他知道皇后娘娘的真实情况,可见对他的信任,只是这说话留一半,着实叫人难受。孙敬行在应天府任职几年,还是留了些许职业病。 孙敬行:“你说,陛下和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打算?” “该知道时自然就知道了。”卫钦如此说。 话是如此,但……孙敬行想到什么,忽然搂住卫钦肩膀,小声问他,“你何时成了陛下的人?”若不然,何至于知道一些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 对着孙敬行,卫钦没多隐瞒,“我到应天府前。” 孙敬行:“……”所以,这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演了好几年的戏。 “卫钦,你真是好样的啊。”孙敬行咬牙切齿,“那么早就给自己寻了个效忠的主子,而且眼神还那么好。” 卫钦:“……”不,不是他眼神好,他并不知道他效忠的人,是个什么身份。 为了不让孙敬行误会,卫钦还是解释了一句,“今年之前,我也不知他的身份。”更别说能预料到今日。 孙敬行:“……”这话听着,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不管孙敬行和卫钦如何,望月楼里,萧青宁看着慕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管是礼部尚书还是孙敬行,慕沉明明可以和他们好好说话,偏偏却不好好说话,而要她卖孙敬行人情,这人啊,怎么能那么好。 慕沉:“我不想阿宁受任何委屈。” 他就是要在一开始,就让朝中大臣都明白他对萧青宁的重视,叫那些人知道,只有萧青宁高兴了,他们的日子才能舒坦。 萧青宁歪到慕沉怀里,“你这般作为,我怕是要成了那祸国妖姬。” “阿宁不愿意?”慕沉挑眉。 萧青宁失笑,怎么可能不愿意,她想慕沉身边再无其他女人,便注定做不了贤良大度之人。只是,萧青宁伸手揉慕沉的脸,“你为我种种安排,便不怕那般大臣闹,不怕百年后史书评说?” 慕沉:“那阿宁呢,明明不喜皇宫,却陪我站到那里去,便不怕以后后悔?” “是你,我便不会后悔。”萧青宁仰头,吻上慕沉嘴唇。 这个对她最温柔的人,为她考虑了一切,她还能有什么顾虑,不陪他走一辈子。 她是向往简单的生活,但若身边没了这人,她也不会开心。同样的,身边有这人,便是宫苑深深,她也能开心。 萧青宁只是蜻蜓点水轻吻,却被慕沉扣着后脑勺,一点点加深这个吻,带着她沉沦。 一吻毕,萧青宁软在慕沉怀里,大口喘气。 若不是现在青天白日,加之两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活,萧青宁怀疑自己会慕沉拐到床上去。 白日那啥的,还是算了吧。 萧青宁提醒,“你该去见见外面的人了。” “等我。”慕沉在萧青宁额上印下一吻,离开望月楼。 慕沉离开后,白芷和碧溪打完一架,从演武场回来。 至于结果,看白芷哭丧着脸的模样,就该知是谁赢了。 “主子,碧溪下手太黑了,您不管管?”白芷告黑状。 碧溪:“技不如人,活该。” 白芷:“……”好想暗戳戳弄死她哦。 这样的想法,白芷也只会想想,现实里,她只可怜巴巴望着萧青宁。 萧青宁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提醒白芷,“卫大人走了有一会儿了,你再不跟去,他要有个万一,你就没地方哭了。我等着你搞定卫大人,给你添妆。” 白芷:“……”人艰不拆。 被萧青宁点破自己那点小心思,再想着卫钦那油盐不进的样子,白芷只觉心累,也没了心思接着告状。 “主子,我去保护卫大人了。”白芷留下这话,匆匆离开望月楼。 白芷不知道,她离开后,萧青宁对碧溪说,“你以后,下手轻点,她胡闹起来,我可招架不住。” 想着白芷那性子,萧青宁为卫钦以后的生活先默哀一下下。 碧溪:“我有分寸的。” 她要放开了打,白芷可不会有力气来萧青宁跟前告状。 萧青宁:“……”她忘了,碧溪也就冷着一张脸唬人。 想到什么,萧青宁忽然说,“等再过些日子,就让白兰他们回来,到时候,你们也能聚一聚。” 十二星使一起长大,感情不凡,想着能聚一聚,碧溪脸上露出笑意。 第198章 一连几日,萧青宁都没离开望月楼,期间见的最多的,还数宁阳郡主。宫里,安皖公主过来探望她,被萧青宁挡了回去,没有见她。 宁阳郡主:“一直瞒着她,也不是办法,我说啊,你倒不如将江述的真实身份说与她听,那样也好断了她的念想。”不说容远与他们不是一路人,只容远身为成王之子的身份,与安皖公主为堂兄妹,他们之间,就无半点可能。 萧青宁苦笑,“若叫安皖知道江述的真实身份,我怕她更受不住,与其叫她接受自己爱上同族兄长这样的事实,我倒宁愿让江述死了。江述只是江述,和容远没有半点关系。江述只是江述,不管是对安皖,还是对父皇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以前咋没看出来,你这般心软?”宁阳郡主上下打量萧青宁,明明萧青宁刚刚回京那会儿,不是这副模样的。 萧青宁:“……”回京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心软。 仔细想想,这般变化,大约是认识慕沉之后,慢慢改变的。回京之时,她满脑子只想着复仇,最初的最初,也是对着慕沉心软了,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想起回京之后第一次见慕沉的情形,萧青宁还是止不住心疼。 宁阳郡主看她那模样,便知她想到了谁,一时觉着有些牙疼,幸好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不然,真想甩手就走。 宁阳郡主提醒萧青宁,“安皖那人,看着性子好,实则倔的很,你要想瞒着她,最好给江述的死寻个好由头,否则她若是因着江述之死怨上你们,以后有的麻烦。当然,既然决定了瞒她,那便瞒一辈子,否则,她不会记你半分好。”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放在宁阳郡主头上,她是不乐意做的。 萧青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姜太后那里,对我和慕沉多有善意,为着她这份善意,我也不好伤了她唯一的女儿。”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不陪你说了,先走了。”宁阳郡主说走就走,很是潇洒。 萧青宁看着宁阳郡主翻窗离开,问碧溪,“是不是你们习武之人,都喜欢走窗口。” 碧溪认真想了想,发现自己走窗口的时候也不少,解释道,“也不能说喜欢翻窗,只能说那样方便些。” 比如说,本就坐在窗旁,屋门又离得远了,翻窗可不就显得很方便了。 萧青宁不会武功,是无法理解他们口中的方便了。 “那云雅公主那边,可有再递来消息?”萧青宁问。 碧溪:“那云雅公主只说宋笙极大可能藏在四皇子府里,具体藏在哪里,她还没能送来消息。” “四皇子行事谨慎,慢慢找吧,是狐狸,总会有露出尾巴的时候。”萧青宁估摸着,四皇子快行动了。 四皇子给太上皇下蛊,本欲看三皇子、七皇子鹬蚌相争,他坐收渔利,如今这份渔翁之利被慕沉从半路拦了,四皇子要能忍下去就怪了。只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手,着实叫人不能放心。 萧青宁还在想四皇子什么时候会行动,四皇子府那边先传来消息,宋笙被人抢走了。 “被人抢走了。”萧青宁听闻消息,惊得站了起来,“我们费劲心力都没法在四皇子府里找到宋笙下落,什么人这么有本事能从四皇子手里抢人,呃……”萧青宁想到什么,忽然道,“是容远。” 四皇子曾和容远有过勾结,四皇子身边,定有容远的人。容远身中子母蛊,受母蛊影响,这些日子定然不好受,如此一来,他不计代价也要得到宋笙就说得痛了。 洛然来传的消息,听到萧青宁这么说,连连点头,“墨潇和那些人交上手了,瞧着是阎杀楼的作风。” 容远不惜代价抢走宋笙,想来也猜到了一些事情,她倒没必要再继续装病不出。 “走,进宫去。”萧青宁说着,大步离开望月楼。 对付养蛊之人,还要蓝弈帮忙。 从四皇子府里带走宋笙的,确实是容远。 宋笙被人弄醒时,看着歪坐在椅子里的容远,红了双眼,“哈哈,容楼主也有今日,蛊虫噬心的滋味,不好受吧。容楼主利用宋家,害死明歌时,怕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楼主面前,岂容你放肆。”阎二双手落在宋笙肩上,用力一拧,宋笙疼的叫了出来。 宋笙跪在容远跟前,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阎二死死按着,动弹不得。 容远:“宋家覆灭,不是宋全义贪心造成的,可不关本座什么事,宋公子可怪错人了。再者,害死宋全义,处死宋家众人的,也不是本座,宋公子要恨,就恨宫里那位去,至于宋明歌,她自己找死,与本座何干。” “呸,小人。”宋笙骂道。 宋笙“呸”出口,阎二继续在他身上用刑,好叫他明白什么叫痛不欲生。 宋笙受过一次痛,再来一回,竟觉没那么痛了,死死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容远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兴趣,“宋公子若是几年前便有这份本事,说不定还能成一番事,如今,一切都晚了。你是自己说,还是本座叫你如何开口?” “容远,你休想知道你体内的是什么蛊,你也别想着解蛊,那是你欠明歌的,你早该死了,在明歌死的时候,你就该陪着她一起死了。”宋笙大笑,鲜血顺着他嘴角留下,滴落在地上。 容远冷笑,“宋公子不愿意配合,就别怪本座无情,看宋公子嘴硬的模样,想来不在乎自己被用刑,就是不知道本座将这里放着的这些刑具用在你藏着的那个女人身上,她能不能受的住,听说,那女人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宋公子不要命前,倒是还记着为宋家留个后。” “不准你动她。”宋笙嘶吼。 容远:“本座不屑为难个孕妇,就看宋公子愿不愿配合了。” “我要看到她安好。”宋笙被掐住了软肋,没了先前的硬气。 容远冷哼,“你没有和本座讨价还价的余地,本座耐心不好,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本座会让人送一件她身上的物件来给宋公子看看,就是不知道那女人能挨几刀。” 显然,容远说的身上的物件,不是随身之物,而是那女人身体的一部分。 宋笙闭了闭眼睛,脸上尽是痛苦,艰难吐出两字,“我说。” 宋笙只是从宋明歌留下的东西里知道养蛊之术,他本人并不会养蛊之术,他能说与容远听的消息,也不多。 “明歌在你体内下的,是子母蛊,母蛊在她身上,照理说,明歌死后,你也不能活。”这是最叫宋笙想不通的地方。 宋笙说的不多,但于容远来说,足够让他想明白自个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了。 “子母蛊,萧青宁,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算是全想明白了。 容远让人将宋笙的女人带来,与宋笙关在一处,而后大步出了暗室。 容远不知道宋明歌体内的母蛊如何到了萧青宁体内,但不妨碍他知道母蛊曾在萧青宁体内过,而现在,只怕母蛊离了萧青宁身体。 至于那为萧青宁解决母蛊的,除那蓝弈外,不做第二人想。 四皇子给太上皇下嗜血蛊,若蓝弈不懂养蛊之术,如何能坏了四皇子和宋笙的计划。 按着宋笙所说,他体内的子蛊无离体的可能,想解决子蛊,唯有借助蛊中圣物蚕食,容远想着宋笙说的一句话,缓缓吐出三字,“普华寺。” 另一边,萧青宁匆匆来到皇宫,与蓝弈说了宋笙极有可能落到容远手里之事。 听完萧青宁说的,蓝弈皱眉,“那位容楼主,倒是好本事。” “宋笙落入他手里,定会被容远撬开嘴,等容远知道了蛊虫情况,我担心他盯上蓝公子。”萧青宁说着自己担忧。 蓝弈:“我知道,会小心的。” 看蓝弈心里有数,萧青宁转而问起太上皇的情况。 蓝弈:“皇后娘娘来的不巧,太上皇先前还睁开了眼睛,只是时间不长,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恶蛊是能对付嗜血蛊的,只是嗜血蛊生长极快,最后结果如何,我也说不好。” “劳蓝公子费心了,圣蛊那边,我们也一直在找寻。”引恶蛊为太上皇控制嗜血蛊,终究不是最好的法子,萧青宁没有放弃寻找蓝弈所说的圣蛊。 萧青宁看过太上皇,心里念着圣蛊下落,没立即离宫,而是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里,有关养蛊之术的记载,都被蓝弈和宁阳郡主翻了遍,偏没有看见关于圣蛊的任何记载。慕沉以前就将藏书阁的书看了遍,也说没见过“圣蛊”二字,萧青宁也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还是不愿意放弃这唯一可能有记载圣蛊下落的地方。 萧青宁进了藏书阁,一整日都没有离开,慕沉忙完,知道她在藏书阁,找了过来。 萧青宁埋头看书,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慕沉,只说了一句“你来了”,又继续满心满眼扑倒书上。 慕沉走到萧青宁身旁,拿走她手里的书,给她说道,“这里的书,我都看过的,没有关于圣蛊的记载。” 闻言,萧青宁有些难受。 她站起来,抱住慕沉,“我有些难受,父皇他……”太上皇对她的好,她一直记在心里的。 萧青宁就是这样的,别人对她好,她便会一直记着,然后想方设法还回去。 “好,我陪你一起找。”慕沉让萧青宁坐下,自己挑了挑灯芯,让烛火烧得更亮。 慕沉来藏书阁的时候很多,对这里很熟悉,他说将这里的藏书看了个遍,并不是一句虚话。慕沉寻着记忆,来到一处书架前,快速翻看着。 寂寂夜里,烛火摇曳,沙沙翻书声格外清晰。 砰—— 寂静中忽然发出巨响,一个书架子倒向一侧,又撞倒前面的书架子,眨眼间,五六个书架子倾倒,细尘飞扬。 慕沉在听见声响的一瞬间,移动到萧青宁身边,带着她远离危险之地。 被慕沉带着离开,再看见自家先前站的地方被倒下的书架子占了,萧青宁一阵后怕。 她起来时,有些头晕眼花,一不小心撞到书架子上,然后就这样了。 “我——”萧青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慕沉:“我们离开,这里让魏安安排人来整理。” 如今这处地方灰尘味极重,确实不适合再待在这里,慕沉说离开,萧青宁答应了下来,“我去拿下东西。” 萧青宁走到桌旁,收拾了自个的东西,正准备离开时,却被一物吸引了注意力。 萧青宁弯腰,从倾倒的书架子低下捡起一本书。 这书上,沾染了不少灰尘,看着像是掉到了书架子底下,一直没被人看见,要不是这回书架子倾倒,指不定还不会被人发现呢。 萧青宁拿帕子擦去上面灰尘,被呛得连连咳嗽。 慕沉也看到了她的动作,走到她身旁,看向她手里的书,而后说道,“是太祖字迹。” 慕沉一眼认出了这上面的字迹是谁的。 “太祖字迹!”萧青宁惊呼一声,迫不及待翻开书页,仔细看去。 萧青宁看过君无暇手札,几乎是在看完前面几页记录的内容时,就能肯定这是太祖皇帝留下的手札。 依着蓝弈猜测,若圣蛊真的在慕氏之人手里,这本太祖手札,最有可能记载相关内容。 慕沉看萧青宁一心扑在书上,从她手里夺过书,拉着她往楼下去。 “你——”别闹。 慕沉打断她的话,“我们去楼下看。” 萧青宁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地方,乖乖跟着慕沉往楼下去,只是她的所有心思,都落到那本太祖手札上。 “太祖手札,怎会落到书架子下?”萧青宁奇怪,毕竟太祖手札这样的东西,应当被好好收藏的。 慕沉:“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太祖皇帝还留了这么一本手札。” 萧青宁并不太关心手札为何落到书架子下,她只想知道手札中有没有记载圣蛊的内容。 萧青宁和慕沉挨着坐一处,一起看了起来。 第199章 萧青宁和慕沉快速看完太祖皇帝留下的手札,没从中找到有关圣蛊的只言片语,倒是知道了这本手札为何会落在书架子下了。 这本手札,有几处地方被人写上“狗屁不通”、“胡说八道”、“龟孙子”等字样,看字迹为君灵汐所为,那这边手札为何会落到书架子下,也就解释的通了。 君灵汐定是看过君无暇留下的手札的,而这本太祖皇帝留下的手札里,有好些地方与君无暇记载的不一样,更是将当初违了与君无暇诺言之事写的冠冕堂皇,也难怪君灵汐看了生气,在上面留下“狗屁不通”的批注。 百年多前,太祖皇帝和君无暇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的人,也说不清楚,但从种种迹象来看,太祖皇帝负了君无暇,是毋庸置疑的。 萧青宁看着这本手札,总觉得不甘心,“我们放水里试试去。” 君无暇留下的手札里藏着秘密,簪花小楷字样遇水显现,说不定太祖皇帝留下的这本手札,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萧青宁说的,也是慕沉想的,两人带着手札离开藏书阁,往龙渊宫去。 安皖公主得知萧青宁入宫,去了太上皇居住的含清宫寻她,没见着人,很是懊恼。后来得知萧青宁还未离宫,便去了龙渊宫,在那里等着,誓要见到人为止。 按规矩,慕沉和萧青宁应该搬入皇宫,他们不离开,才是正常的。 萧青宁和慕沉还未走到龙渊宫,便听闻安皖公主等在龙渊宫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安皖公主对江述的情,终是错,只能苦了自己。 瞧见两人过来,安皖公主忙上前,“安皖见过皇兄、皇嫂。” “这么晚了,怎还不回去,太后那里,会忧心的。”慕沉说着,吩咐小太监,“送公主回慈安宫。” 太后那里,早早从凤仪宫搬了出去,好给新皇新后挪地方。如今,皇太后住在慈安宫里,安皖公主与她同住。 安皖公主等了这么久,还什么都没说就被慕沉强制送走,她如何甘心,然而,对上慕沉那双冷然的眸子,她只觉遍体生寒,说不出半个不字。最后,安皖公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慈安宫的。 她只是想问一问江述的情况,为什么这么难呢?她明明听人说江述回来了的,但这么些天了,却一直没人见过他,安皖公主忍不住担心他,想知道他好不好。 姜太后看着自个女儿被皇帝身边之人送回来,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母后,我该怎么办?”安皖公主扑到姜太后跟前,跪坐在地上,将脑袋埋在姜太后双膝上,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可是又好难受好难受的。 姜太后摸着安皖公主秀发,轻声道,“不知道怎么办,就忘了吧,以后会好的。” “可我舍不得。”安皖公主哭腔更重了。 那是她一眼相中的少年郎,叫她如何忘得了,如何舍得下。 姜太后看自个女儿这般模样,只能狠狠心,将她困在慈安宫里,“吩咐下去,没哀家吩咐,不准放公主离开慈安宫半步。” “母后!”安皖公主瞪大了眼睛。 姜太后:“安皖,今时不同往日,不管是陛下那里,还是皇后娘娘那里,他们不愿意你知道江大人的情况,可见他们不看好,你便是求,也是妄求,如此,还不如母后直接断了你的念想,也好过叫人做出错事来。” 姜太后说着,不看安皖公主受伤的眼睛,径自回了内殿。 安皖公主忽觉好冷好冷,明明才十月天,却比寒冬腊月还要冷。 安皖公主被姜太后禁足,萧青宁暂且不知,她和慕沉回到龙渊宫,立即让人送来清水。 太祖皇帝留下的手札没入清水中,没多会,同样显现出另一种字样,萧青宁和慕沉有所准备,看见隐藏的字迹显现,立马誊抄下来。 两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将隐藏的内容誊抄完整。不同于君无暇手札中,他们按着顺序誊抄下来的内容是杂乱的,太祖皇帝留下的手札中,他们按着顺序誊抄下来的内容,可以顺利通读下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回,总算让他们看到了关于圣蛊的记载。 百年多前,蓝氏一族的圣蛊确实落到了太祖皇帝手里,太祖皇帝清楚君无暇记着蓝氏一族的恩情,没将圣蛊的事情说与君无暇听,故望君山无任何关于圣蛊的记载。 太祖皇帝留下的手札中,对普华寺秘库的记载更详细,而圣蛊,便被他放入那处秘库,与他同眠。 没错,太祖皇帝的骸骨没有葬在皇陵,而是埋葬在南山,由普华寺世代守护。那处秘库,也可以说是太祖皇帝的……陵墓。 萧青宁:“太祖皇帝是个什么意识,耍着子孙后代玩吗?” “许是吧。” 萧青宁:“……”就这样? 圣蛊在普华寺下的秘库里,慕沉只有地图,没有钥匙,他们也进不去,真是头疼。 不出意外,那口耳相传的钥匙,如今应当只有容远知道,可以他们和容远的关系,要从容远那里得到秘库钥匙,只怕比杀死容远还难。 慕沉:“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你是说容远体内的子蛊。”萧青宁眉头拧在了一起,“容远也需要圣蛊,他有钥匙,我们有地图,少了谁都进不去秘库。只是容远行事太狠,与他一起谋事,风险太大。” 萧青宁有理由怀疑容远会拉着大家一起死。 七皇子想拉着众人一起死,更多的是嘴上说说,但换了容远,萧青宁实在不敢赌。 “还有时间,咱们再想想办法。”想着容远的狠,慕沉也觉着找容远一起入秘库,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当然,于他们而言,还有一个最好的选择,只当圣蛊不存在,管他秘库不秘库的,弄死容远再说。 太上皇当初惦记着秘库,惦记着太祖皇帝留下的宝藏,故而留下成王这个祸患,慕沉对太祖皇帝留下宝藏不感兴趣,失了钥匙,废了秘库,也无不可。至于那秘库最后如何,慕沉表示不关心,当然,若有朝一日慕氏皇族需要借用秘库宝藏而没法子时,慕沉也不在意。 若太祖皇帝知道慕沉的想法,怕是想从棺木里爬出来,打死这个不孝子孙。 放弃秘库,只是一种打算,就目前而言,还是可以先想想办法。 因着没有秘库钥匙,萧青宁和慕沉便没与蓝弈说找到了圣蛊的线索,免得他白高兴一场。 龙渊宫已经整理出来,慕沉见时间晚了,便拉着萧青宁在龙渊宫住下。 碧云、碧溪几个,估摸着萧青宁以后都住宫里了,收拾收拾东西,也到了宫里头。 太上皇妃嫔只那么几位,后宫大半地方都是空着的,而如今,新皇身边只萧青宁一人,以后的后宫,怕是人更少。 慕沉天还没亮,便起身去了金殿,萧青宁醒来时,枕边都凉了。 前几日,萧青宁需要“静养”,便一直没理会后宫诸事,如今进了宫,有些事情便由不得她不管了。 萧青宁用过早膳,正准备往慈安宫去,姜太后身边的兰嬷嬷先找了过了。 “兰嬷嬷来的巧了,娘娘正准备去慈安宫拜见太后娘娘呢。”碧云笑着和兰嬷嬷说话。 早几天前,碧云、碧溪几人便学了宫中礼仪,免得到时候什么规矩都不懂,平白辱了萧青宁名头。 兰嬷嬷一听碧云这么说,也笑着说道,“太后娘娘也记挂着皇后娘娘呢。” 萧青宁来到慈安宫,见着姜太后,按着规矩,给她行礼,只是姜太后没受全,忙亲自扶起萧青宁,笑着说,“一家人之间,哪需要那么多虚礼。” 姜太后在宫里多年,深谙“人走茶凉”的道理,如今,她虽为皇太后,但与慕沉没母子情意,在萧青宁面前摆架子,是嫌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吗?至于萧青宁愿意敬着她,她心里头高兴,却不会因此失了分寸。 萧青宁不是嚣张之人,姜太后易懂分寸为何,两人坐在一处,相谈甚欢。 姜太后拉着萧青宁说了会闲话,便让人送上一些东西,“这些为六宫琐事,以后便要你多操心了。” 至于凤印,姜太后早在太上皇传位的第二天,便将之交给了慕沉,而慕沉也早早给了萧青宁。这些账册、钥匙什么的,是姜太后这几日整理出来的。也算巧了,她昨儿才整理完,夜里便听闻萧青宁留在了宫里,没再往宫外去。 “母后,这——”萧青宁心想,这是不是太急了,登基大典还没准备好呢。 姜太后似是知道萧青宁想法,笑骂她,“这份权利,哀家那时候,多少人争着要,到了你这里,倒似不愿意一般。” 萧青宁:“……”不是不愿意,只是还没准备好。 也是这时候,萧青宁才彻底感受到了自个身份的转变。 姜太后:“这些事务,理应叫由你打理,哀家守着,叫个什么事,不过,你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多往慈安宫走走,哀家还能不与你说明。” “如此,便先谢过母后了。”是她的事情,萧青宁没再推拒,应了下来。 姜太后让兰嬷嬷请萧青宁过来,便是为着这么一桩大事,见萧青宁从她手里接过了六宫理事权,很是松了一口气。 姜太后管理六宫多年,一下子将权利交了出去,要说没失落,那是骗人的。只是姜太后活得通透,明白有些东西,她主动拿出来,比过些日子被人找上门来要的好。 萧青宁也是明白人,知道姜太后这么做的用意,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领了这个情。 姜太后又与萧青宁说了一些六宫事情,便借口乏了,让萧青宁也回去歇息。 萧青宁空着手来慈安宫,离开时带了好些东西,因着人手不够,姜太后还安排自个宫里的小太监,帮着将东西送到凤仪宫去。 萧青宁回去时,走到岔口时,不自觉就往出宫的方向去,还是宫里嬷嬷提醒一句,她才意识到自己住进了皇宫,走错方向了。 萧青宁离开后,姜太后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忽然生出孤寂之感。 “若是可以,真想出宫去看看。”姜太后感慨道。 兰嬷嬷:“娘娘若真想出宫看看,等新皇登基大典过后,向陛下说一声,也学着前头的淑静皇太后,去皇家庙宇祈福,想来陛下不会拒绝的。” 兰嬷嬷这么一说,姜太后也想到了前例,一时有些心动,但想到安皖公主,只能暂时压下这种念头。 “等安皖出嫁后,哀家再无牵挂,去庙宇祈福,倒也好。”说到安皖公主出嫁,姜太后忍不住叹气,问兰嬷嬷,“安皖那里如何了?” 兰嬷嬷:“娘娘不让公主出慈安宫,公主不哭不闹,只是宫女送过去膳食,她也不用。” “她想饿,便饿着吧,如今,哀家不会再由着她性子胡来了。”姜太后冷了脸,“早知道半年前,哀家就不该心软,就该早早为她定下驸马,早早操办了她的婚事。” 皇帝的女儿出嫁和皇帝的妹妹出嫁,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去。 兰嬷嬷:“娘娘嘴上这般说,可还是最疼公主,若公主真嫁的不如意,娘娘也不会高兴的。” “可安皖,她怎就一心扑在了那江述身上,任哀家磨破嘴皮子,也劝不了半分,这真要等着她点头应嫁,哀家怕要白了大半头发。”姜太后真是恨死了江述。 兰嬷嬷看着安皖公主长大,忍不住为她说话,“娘娘,公主一向死心眼,怕是……难道,就真的没办法成全公主一片心吗?” “要有办法,哀家能不心疼她。”姜太后叹气,“不说昨儿夜里,安皖还什么都没说便被陛下送回了慈安宫,只看刚刚皇后娘娘只字不问安皖,就能知道那事儿没戏。” 自个的女儿自个心疼,要真有办法,姜太后也不会狠下心。 兰嬷嬷得了姜太后口风,悄悄说与安皖公主听,“公主,娘娘不会害您的,您便听娘娘一句劝,忘了吧。” 她也想忘,只是舍不得,忘不掉。 安皖公主什么都不说,只盯着一处发呆。 兰嬷嬷没法子,将这里的情况,又说给了姜太后听。 姜太后叹气,久久才说了一句,“不管她,哀家倒要看看她能撑多久。” 第200章 慈安宫的人帮着将东西送过来,凤仪宫主事嬷嬷送他们离开时,都给了赏银。 舒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了,被魏安安排到凤仪宫当差。这几日,萧青宁留在潜邸,宫里面,该安排的事情,都有安排着走,才不至于等她住进凤仪宫时,还什么都没弄好。 舒嬷嬷送走慈安宫的人,回到内殿,恭恭敬敬给萧青宁行大礼,“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起来吧。”萧青宁端坐殿中主位上,繁复宫装的绣花裙摆落到地上,仿若散开的百花。 舒嬷嬷没有起身,而是叩头向萧青宁请罪,“奴婢擅作主张,请主子降罪。”舒嬷嬷说的,便是她未得皇后娘娘授意,也未向皇后娘娘请示,便擅作主张打赏了慈安宫的人。 “舒嬷嬷,本宫不是苛责之人,起来吧。”萧青宁明白舒嬷嬷的用意,给碧云递了一个眼神,后者上前扶起舒嬷嬷,“本宫初入凤仪宫,好些事情还仰仗嬷嬷辛苦操持。打赏之事,嬷嬷做的对,若不是嬷嬷考虑周到,本宫身边可未准备打赏之物,反倒要怠慢了母后身边之人。” 听闻这话,舒嬷嬷放心大半,由着碧云扶她起来,“娘娘看重,奴婢受宠若惊,这些都是奴婢份内之事,不敢居功。” “嬷嬷给本宫说说这凤仪宫里的人事吧。”凤仪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是个什么来历、性子,萧青宁早前便得了一个花名册,粗粗看了一遍,如今询问舒嬷嬷看法,也存了几分试探之意,想知道这位嬷嬷有什么本事,能叫魏安选中,安排到凤仪宫。 舒嬷嬷:“不清楚娘娘何时入主凤仪宫,这几日,凤仪宫里太监宫女都守在这里,奴婢这就将人聚到一起,叫娘娘过目。” 萧青宁点头,让舒嬷嬷看着办。 舒嬷嬷将人分成几波,一一来给萧青宁见礼。一波人退下后,舒嬷嬷会将他们的情况都说与萧青宁听,而后再让另一波人进来,如此忙活一个多时辰,萧青宁才将凤仪宫的人见了遍。 舒嬷嬷确实有能力,将每个人的情况都说个清清楚楚,有些时候,甚至比萧青宁得到的册子上,还说的详细。 如此之人,确实不错,担得起魏安的看重。 萧青宁:“辛苦嬷嬷了,本宫见了人,嬷嬷按规矩打赏下去。本宫这里,赏罚分明,剩下的,嬷嬷看着办。” “奴婢遵娘娘懿旨。” 舒嬷嬷退出主殿,对着站在外面的一众太监、宫女,将皇后娘娘的训话,说与他们听,末了告诫众人,“凤仪宫不养吃里爬外之人,若叫人发现了,打死活该。” “谨遵皇后娘娘训诫,奴才(奴婢)定忠心为主。” 萧青宁回到内殿,透过窗口看见外面的情况,听着舒嬷嬷行事,很是满意。 萧青宁:“回头给魏安送份打赏过去,这些日子,他忙着龙渊宫的事情,还要安排凤仪宫诸事,辛苦他了。” “娘娘放心,奴婢记下了。”碧云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宫里的一些规矩。 碧溪还有些不习惯,听着碧云唤萧青宁“娘娘”,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萧青宁将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心想,碧云这般性子,果然到了哪里都能适应的很好,一天来被皇后娘娘来皇后娘娘去的唤着,老实说,她自己都还有点不习惯,就连那“本宫”的自称,有几次都绕不过来。 果然是这几年的日子过的太没规矩了,若是前些年,按着她被誉为闺中典范的作为来,定不会有半分的不适应。 萧青宁一早起来先去了慈安宫,回来后又为着凤仪宫的事情忙活一久,这会儿,时辰不算早了。萧青宁本想着不会再有其他的事情,不想她歪在软榻上没多会,宫女进来传话,贤太妃娘娘求见。 “贤太妃,她来作何?”萧青宁心中狐疑,还是理了理仪容,去前殿见她。 “皇后娘娘。”贤太妃见萧青宁出来,先向她行礼。 萧青宁:“太妃娘娘坐,来人,奉茶。” 贤太妃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萧青宁,忽生感慨,“世事变化真快。” 去年年底,同样是在凤仪宫里,萧青宁还只是清平县主,她们这些人被现在的姜太后请到凤仪宫小聚,为洗清清平县主身上污名出一份力。如今,一年不到的时间,萧青宁成了凤仪宫的主人,她们成了这宫里的过客。 萧青宁和贤太妃交集不多,猜不到她此时来凤仪宫有何贵干,贤太妃感慨世事变化,她便听着。 贤太妃来凤仪宫,不为伤春悲秋,说了这么一句后,直奔主题,“皇后娘娘,哀家想见见德音宫、玉欢宫里那两位,作为交换,哀家可以告诉皇后娘娘一件事儿,一件皇后娘娘会想知道的事情。” 贤太妃来之前做了准备,说出一个会让萧青宁感兴趣的条件。 不得不说,萧青宁感兴趣了,她不觉着贤太妃会拿这样的事情来与她开玩笑,倒真有点期待她口中说的事情了,只是德音宫、玉欢宫里那两位,如今都被软禁,轻易不得见,倒是有那么点不好办。 萧青宁:“太妃娘娘这般直接,倒叫本宫拒绝不得了,只是太妃娘娘想见那两位,本宫也做不了主。” “呵。”贤太妃轻笑一声,挑眉看向主位上的萧青宁,一副“哀家听你继续胡说八道”的模样。 萧青宁假装没看懂贤太妃的表情。 贤太妃见萧青宁装糊涂,直接出言挑破,“谁不知道咱们新皇陛下与皇后娘娘情深,皇后娘娘说做不了主,不觉得假吗,还是你觉着我能诓骗你,与你说的事情不值得这一桩交易。” “太妃娘娘言重了。”萧青宁自然不觉得贤太妃会做那样的事情,推辞之下,也只是想看看她的态度,如今看到了,倒可以再问问其他的,“太妃娘娘想见她们,为的何事?” “为二皇子之死,哀家要个答案。”贤太妃说这话时,话里满是哀戚。 闻言,萧青宁一愣,想起了最初听闻贤太妃的一些事迹。 当初的柳贤妃,为着二皇子之死,几乎得罪了整个后宫,如今,她求一个答案,是一个母亲最后能为儿子做的。 萧青宁思索一会儿,应了下来,不过,“太妃娘娘见她两人时,本宫需要在场。” “可以。”贤太妃只想知道儿子是怎么死的,对于萧青宁的要求,一口应了下来。 萧青宁让人给慕沉递个话,而后带着贤太妃去软禁那两人的地方。 慈安宫里,姜太后得知贤太妃去了凤仪宫,后来和皇后娘娘一起离开,往西边宫苑去,略作思考,有了猜测,“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姜太后猜到贤太妃的心思,也与她有一样的心思,她的儿子,同样死的不明不白。 慈安宫离着西苑宫殿更近一些,萧青宁和贤太妃快到西苑时,遇上了姜太后。 姜太后先说明来意,“贤太妃想的事情,也是哀家想的事情,哀家厚着脸皮,也求皇后娘娘一回。” 萧青宁:“……”莫名的,她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姜太后都到这里了,萧青宁怎么也不好让她再回去,一个去,两个人去,差别没多大的。 “母后说的什么话,母后与太妃娘娘想的一样,便是一回事,一起吧。”萧青宁还是记着姜太后先前帮忙的情分。 贤太妃见姜太后这样就达到了目的,冷言刺道,“太后娘娘真是好本事,什么都不用付出,便达到了目的。” 姜太后:“是妹妹太心急了,这事儿,哀家也是想与皇后娘娘提的,只是考虑到皇后才入宫,六宫事务繁忙,就没拿这样的小事麻烦她,熟料妹妹是个急性子,一天都等不了,这么快就找到了凤仪宫去。既然是一件事儿,能一次办了,哀家也不麻烦皇后多走两趟。” 萧青宁:“……”若她是贤太妃,听着这话,怕是要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事实上,贤太妃确实因着姜太后这番话心里不舒服,毕竟,和萧青宁谈条件,付出的代价并不小。若这次,是她借姜太后的东风,那她手里的那个筹码,就可以用到其他地方。 姜太后看贤太妃脸色不好,知道她想什么,提醒她,“这东风,也不是谁都能蹭的。” 贤太妃:“……”你筹码下的好,有底气,好气哦。 这么一想,贤太妃心里舒坦了,也不再计较其他的。说到最后,还是她等不了了,贤太妃怕自己现在不做点什么,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萧青宁将两人的明争暗斗看在眼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们的行为,大概应了那么一句话,女人为难的都是女人。 一行人穿过西苑宫墙,来到软禁那两位的宫殿前。 负责看守这里的,早得过吩咐,不会阻拦萧青宁半分。 姜太后和贤太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再看向萧青宁时,忍不住羡慕。 于姜太后而言,太上皇对她敬重有加,也仅仅是敬重而已,不会予她这样的信任。于贤太妃而言,太上皇因着重重,对她纵着宠着,也只是宠着而已,同样不会给她这样的殊荣信任。 贤太妃:“皇后娘娘好福气。” 不能再想了,否则她多年养出的性子,会忍不住想怼人的。 这处宫殿里,左边偏殿困着顾德妃、杨淑妃,右边偏殿困着三皇子、七皇子,他们能看得见彼此,但没交流的机会。萧青宁曾问过慕沉,怎么想着这样安排他们的,慕沉说,他们喜欢争,就让他们住一起争,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几天下来,不管是顾德妃、杨淑妃这边,还是三皇子、七皇子那边,几人之间,都没有交流的欲望,很是风平浪静。 外面容远、四皇子的事情没解决完之前,慕沉大概率是不会管他们的,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憋得住一直不说话。 顾德妃、杨淑妃听到外面有动静,只当是送吃食的宫人,忽然看见萧青宁几人,很是意外。 “德妃姐姐、淑妃妹妹,别来无恙啊,看样子,你们过的还不错。”看见两人,贤太妃不知觉开启怼人模式。 顾德妃、杨淑妃看了她们一眼,虽神态不一,但动作很一致,都是一副“不想和她们说话”的模样。 萧青宁就是陪她们来的,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做个吃瓜听众。碧云、碧溪伴在她身侧,护着她。 贤太妃:“咱们斗了那么些年,争了那么些年,如今也都结束了,我今日来,只想知道一事,我的儿子,是谁害的?” 贤太妃说话一直这么直接的。 贤太妃这性子,太合萧青宁脾性了,若是以后……省的宫里的日子太无聊。 贤太妃话落,姜太后也跟着说道,“我也想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着,她的视线落在顾德妃和贤太妃身上。 姜太后嫡子出事时,杨淑妃还未伴在太上皇身边,可以确定与她无关。 察觉到姜太后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贤太妃轻哼一声,指天起誓,“我,柳家漪澜,指天为誓,若曾谋害皇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不管是嫡皇子之死、还是五皇子之死,都与我无半点关系。” 贤太妃指天为誓这一举动,叫其他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杨淑妃在她提及五皇子时,睁大了眼睛,似乎受了很大的触动。 贤太妃:“我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的事情,不惧任何,我知道简单之说,你们不信,如此,可信了。我只想知道,你们谁害了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你们怎么狠得下心,下那般毒手。”贤太妃说着,哭了出来,跌坐到地上。 二皇子死时,还不满九岁,正是白白嫩嫩的时候,很是讨人喜欢。 萧青宁看着她,虽不知当初事情如何,这时候,她是愿意相信她的,愿意相信这个母亲说的。 二皇子于她而言,是唯一。 若不是仇恨支撑着,贤太妃活不到这个时候。 第201章 贤太妃发下毒誓,叫其他几人信了她大半,她们都伴在皇帝身侧二十余年,彼此是个什么心性,不说看个十成准,也清楚个六七分。 贤太妃的话对姜太后影响最大,毕竟当初她的嫡子夭折,皇帝处置了好些人,但幕后是谁指使的一直没能弄个明白。而那时候,嫡子夭折,对已有身孕,不就后又生下皇子的贤太妃是最有利的。如今得贤太妃这么一句毒誓,姜太后是信了她的,看顾德妃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呵。”顾德妃感受到姜太后的打量,冷笑一声,也指天为誓,“本宫若谋害皇嗣,必遭天谴。” 顾德妃没做过的事情,可不会给其他人背锅。就算她曾有别的心思,最终也没敢做什么,太上皇那样的人,她若真做过什么,绝不会安安稳稳活到现在。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姜太后忽然崩溃,“这么些年,我都错了吗?” “可不就是你错了,我的儿子,可是你害的?”贤太妃看向姜太后,质问她。 姜太后同样未做过谋害皇嗣的事情,面对贤太妃的质问,也敢发毒誓。 贤太妃又看向杨淑妃,质问她,“是你做的?” “要真是我做的,现在我就不该在这里。”杨淑妃同样没害过皇嗣。 萧青宁身为局外人,听着四人间的谈话,眉头紧紧收在了一起,若这四人都没说慌,那姜太后的嫡子,贤太妃的二皇子,杨淑妃的五皇子,都是谁害的?还是说,她们一直以来都想错了,没那个幕后指使者,害了皇子的人,早在事发当事就被太上皇找了出来,诛杀了? 这也太巧合了。 比起后一种猜测,萧青宁更倾向前一种想法,幕后是有那么个主使者,谋害了一众皇嗣。 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说不定都死于同一主使之手。 若真是这样,那个幕后之人,也藏得太深了。 不说萧青宁,就是姜太后、贤太妃、顾德妃和杨淑妃四人,这时候也生出了疑惑。 贤太妃:“我暂且相信你们说的,我一定要报仇,最好真不是你们做的。” 贤太妃说完,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眼睛,红得叫人害怕,似是难过的,又似发了狠。 萧青宁看着贤太妃离开,在跨出门槛时,贤太妃身子踉跄了下,叫人为她担忧。 贤太妃扶住门边,没叫自己摔了,而后回头望了里面一眼,不再回头大步离开这里。 姜太后同样心神大颤,整个人恍惚不已,摇摇晃晃离了这处地方。 几人里,也就顾德妃好一点,未曾受过丧子之痛,这时候受到的冲击不算太大。 萧青宁存了疑惑,有心去查一查,正准备离开时,被顾德妃叫住,“皇后娘娘留步。” 萧青宁看向她,等她后文。 顾德妃:“本宫有些话,想与皇后娘娘单独说说。” “可以。”萧青宁应了下来,往主殿去。 来到主殿,萧青宁直接道,“娘娘想说什么,直接说,希望娘娘说的话,不会是废话。” 顾德妃被萧青宁这简单直接的话弄的有点懵,随后笑了笑,“皇后娘娘还是这么直接。” 萧青宁挑眉,不说话,并不觉着说话直接一点有什么不好的。 顾德妃和萧青宁接触不多,对她了解不多,看她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说起正事,“新皇将我们困在这里,想做什么?” 萧青宁:“娘娘问的什么话,陛下什么都不会做,不管是娘娘还是三皇子,能对你们如何的,只有父皇。” 顾德妃显然不信萧青宁的话。 萧青宁见她不信,不再多言,让人送她回偏殿,自个也离开长欢宫。 顾德妃看着萧青宁离开,傻眼了,只不过这会她没再叫住萧青宁。 萧青宁离开这处长欢宫后,没将顾德妃的话放在心上,倒是碧溪忍不住念了几句,“她还当自己是风光无限的德妃娘娘啊。”话里讽刺味儿极重。 “她如何,与我们也是没关系。”从太上皇给她的锦囊里,萧青宁知道太上皇对他们是有愧疚的,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如此一来,慕沉和她都不好安排这几人的去处,一切都等太上皇决断。 萧青宁、姜太后和贤太妃一起出现在西苑,瞒不住宫里的人,想着西苑长欢宫中困着几人,不难猜出她们具体去了哪里。只是长欢宫被慕沉安排的人围的死死,其他人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某处,有两人低声说着话儿。 “娘娘,姜太后和贤太妃去了长欢宫,见了里面的人,她们出来时,整个人有些恍惚,怕是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了又如何,这么多年了,她们没能查到什么,现在也不会。” 最先说话之人还是心有担忧,“娘娘,皇后娘娘也去了,怕是也生疑了,以皇后娘娘的性子,怕是要查的。” “皇后那边,倒是有些棘手,咱们的新皇陛下,在宫里的眼线有点多,手伸的太长了。皇后要查,就让她去查好了,就当帮咱们了,你这样做……” 萧青宁不知道,她才离开长欢宫,还没回到凤仪宫,就有人迫不及待开始为她安排了。 萧青宁回到凤仪宫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她才坐下,凤仪宫的人还没来得及摆膳,外面小太监扯着嗓子喊,“陛下驾到……” 话音未完全落下,慕沉便已出现在萧青宁视线里。 “都忙完了?”萧青宁走到慕沉身旁,为他取下外衫,递给一旁的小公举。 慕沉“嗯”了一声,拉着萧青宁走到桌旁,宫女们极有眼色,忙摆好膳食,站到一旁侍候。 萧青宁和慕沉都不喜欢用膳时有太多人在边上,不用两位主子吩咐,碧云便喊着一众宫女退到殿外。 舒嬷嬷见状,心道不合规矩,但想到魏公公先前的叮嘱,便什么都没有说。帝后感情和睦,她们在凤仪宫当差,也能更得脸些。 “可还习惯?”晚膳后,慕沉将萧青宁圈在怀里,仔细问着。 萧青宁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一天下来,也习惯的差不多了,“还好。” 比起这个,萧青宁更关心太上皇三位皇子之死一事,她将今日在长欢宫发生的事情说与慕沉听,想听听他的想法。 慕沉:“我会查的。” 若真有那么一只黑手藏在宫里,不将人揪出来,他们着实不能安心。不过,这事情真要查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不然在事情发生之时,如今的太上皇也不会只处治了一些人,而叫姜太后、贤太妃、杨淑妃心里都留下疙瘩,都在怀疑是她们几个谁动了手。太上皇后宫妃嫔少,有能力、有动机谋害的皇子的,算来算去也只有那么几人。 如今,按着那四人指天发毒誓的样子,还真不像是她们做了什么。 除了她们,还有什么人有动机、有能力谋害皇嗣。 萧青宁满脑子想着这些事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些地方都说不通。 慕沉:“想不通就别想了,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话是这么说,但萧青宁没办法不想。第二日,慕沉又是早早的去了前朝,萧青宁记挂着事情,比往常早起了好些时候。 萧青宁起来时,天色尚未大亮,而慕沉,在半个时辰前便出了凤仪宫。皇帝还真不是好当的,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稍微放纵一些,还有一堆言官等着。 然而,便是坐在皇位上有些许不好,但却有太多叫人无法拒绝的东西,才叫人那般趋之若鹜。 萧青宁起的早,不想贤太妃来的也早,她这边才撤下早膳,外面便传来贤太妃的声音。 萧青宁放下手里事情,到主殿去见贤太妃。 不过一夜功夫,贤太妃仿若一下子老了十岁,再看不到曾经张扬的模样。萧青宁看她眼下青黑,琢磨着贤太妃怕是一夜未眠。 “太妃怎的不多睡会,这般早早过来凤仪宫,有何事?”萧青宁让贤太妃坐下。 贤太妃:“哀家不至于失信皇后娘娘,是来兑现承诺的,皇后娘娘让我如意,我也会叫娘娘如意。” “原来是那事,倒不急这一时半会。”萧青宁这才想起她和贤太妃还有那么一桩交换在。 贤太妃不是愿意欠着别人的性子,若不是昨日受到的冲击太大,也不会拖到现在才与萧青宁说。 “听闻皇后娘娘在找一幅双面绣屏风,哀家正好知道点消息。”若不是有这筹码,贤太妃也不会与萧青宁提交换。 锦娘曾留下一幅双面绣屏风给积云镇的绣庄夫妇,让他们照看念儿,后来绣庄出事,老板娘带着双面绣屏风离开,再寻不到踪迹。萧青宁为查念儿身世,一直在找曾经的绣庄老板娘和那幅锦娘最后留下的双面绣屏风。 锦娘的身份,萧青宁至今还不清楚,而她留下的双面绣屏风,或许能让她知道锦娘的身份。 萧青宁查锦娘身份、绣庄老板娘下落和双面绣屏风,都是暗地里在查,贤太妃知道她在找一幅双面绣屏风,十有八九那东西和她有点关系。 贤太妃也不兜圈子,直接说起自己知道的,“那幅双面绣屏风,如今就在柳家,哀家的兄长手里,哀家让人给柳家送信了,他们会将屏风给娘娘送来。” 贤太妃说完这话,就要离开,萧青宁却拦下了她,“太妃娘娘都说出屏风在柳家,又让柳家人将东西给我送来,何不再多说一点。” 闻言,贤太妃坐回了原位,问萧青宁,“你是如何知道哀家还知道其他的,不过,就算哀家知道,将双面绣屏风给你,已经够了,还是说皇后娘娘觉得不够?” “太妃娘娘这么早过来,定不会就为说这么点事情,太妃娘娘还想要什么,说出来听听,我若能做到,应了太妃娘娘,也无不可。”对于贤太妃说一半留一半的行为,萧青宁没有动气,毕竟能得到那幅双面绣屏风,于她而言,已经收获颇丰了,至于想贤太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总要付出点什么。 听到这话,贤太妃苍白脸上难得露出笑容,“哀家就喜欢皇后娘娘这直来直去的性子,皇后娘娘也别怪哀家趁火打劫,哀家只是想皇后娘娘再应允一事,这事儿,于皇后娘娘而言,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萧青宁顺着她的话问,“太妃娘娘想要什么?” “哀家要查当年之事,希望皇后娘娘能给一懿旨,好叫哀家行事方便些。”贤太妃说着自己的要求。 贤太妃这般要求,确实不过分,也是萧青宁一句话就能应允的事,不过,“以太妃娘娘的地位,就是没有我应允,行事也不会有什么阻拦,还是说太妃娘娘已经有了想法,要去什么去不得的地方,或是审问什么不能审问的人?” “皇后娘娘果然聪明,哀家便是这心思。”贤太妃承认。 萧青宁:“太妃娘娘若是求其他的,我也就应允了,但这事儿,我应允不了。” 贤太妃本以为萧青宁都猜到了,十有八九能应下来,却不想她拒绝了,一时怔在原处。 贤太妃:“你就不想知道那幅双面绣屏风出自何人之手?” “想,但这事,应不了。”倒不是说萧青宁没那个权利给贤太妃行那方便,只是不能让贤太妃去冒险罢了,“太妃娘娘想查的事情,我也在查,有了结果,会告诉娘娘的。” “哀家要亲自查。”贤太妃恨极。 萧青宁:“太妃娘娘在二皇子出事之时都没能查出什么,都过了这么些年,当年的线索只会更少。” “那你去查,就能查出个结果?”贤太妃质问。 萧青宁:“我不敢保证能查个明明白白,但我不是太妃娘娘,未身在局中,能将有些东西看的更清楚。太妃娘娘仔细想想,若那害了诸位皇子之人就在这宫里,得知娘娘又查当年之事,若对方故意制造线索陷进,太妃娘娘为丧子之仇,可会被蒙蔽,失去正确的判断?” 贤太妃沉默。 萧青宁不催促,等她想个明白。 第202章 萧青宁说的,贤太妃如何不明白,若不是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何至于到现在才知道当年的事情那样不简单,她所以为的凶手,原来和她一样,都是别人的棋子。 只是,害子之仇,她如何能什么都不做。 贤太妃沉默好久,也亏得萧青宁耐性好,才一直等着。不知过了几时,贤太妃终于开口说道,“皇后娘娘不愿意,哀家不强求,只是皇后娘娘若有了线索,还望告知哀家一声。” “这是自然。”萧青宁爽快应了下来。 最后的结果,虽不是贤太妃最想要的,但她还是将知道的消息都说与萧青宁听。 贤太妃:“那幅双面绣屏风,为兰家独有针法绣制而成,本该是绝迹之物。” 兰家、针法、绝迹……萧青宁想到一桩事儿。 贤太妃:“皇后娘娘没想错,就是二十多年前的兰家,因着成王宫变失败,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全被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说起当初,贤太妃那叫一个恨。 当年,贤太妃兄长、如今的柳家家主与兰家长房嫡女青梅竹马,后定下婚约,因着兰家女为母守孝,耽搁了婚期。后来,成王打柳家主意,想迎当时柳家女入府,将柳家拉倒自己船上。 柳家不看好成王,选择了当时处境艰难的太上皇,后来的结果证明,柳家是对的。 成王因此记恨上柳家,将怒气撒在了柳家头上,尤其是当初极力反对归附的柳家大公子,如今的柳家家主头上。后来,成王算计了兰家长房嫡女,毁了她与柳家大公子的姻缘,将人纳入府中,又将兰家拉下水。 当然,兰家被拉下水,与兰家家主脱不了干系,只是兰家长房嫡女,在这里面最是无辜。 兰家女入了成王府,兰家后来没少帮着成王做事,太上皇登基后,念着柳家情,对兰家多了一份宽容,没让兰家血流成河,而改为全部流放。入了成王府的兰家长房嫡女,在得知兰家结局后,投井而亡。 柳家、兰家交情好,贤太妃与兰家长房嫡女、并着二房嫡女,未出阁前,是很好的手帕交。那幅双面绣屏风的绣法,贤太妃在兰家二房嫡女那里见识过,她还得过她绣的小物件,像自家兄长炫耀过。故而,柳家主机缘巧合下见到那幅双面绣屏风,认出了拿东西出自何人之手。 柳家主念着兰家长房嫡女,让人查了顺着双面绣屏风这条线索查去,查到那二房嫡女早十来年便死了,查到她留下一个女儿,那女儿也死了,便没再管。柳家主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抹去了兰家二房嫡女留下的痕迹,也抹去双面绣屏风的痕迹。 所以,萧青宁才会查了那么久,都没有半点线索。 那锦娘,便是兰家二房嫡女的女儿,是罪人之后,见不得光的。 柳家主在意的,到底只是那死了的兰家长房嫡女,对兰家其他人,并没有太关心,以至于他不知道还有念儿的存在。 “多谢太妃娘娘告知。”能知道锦娘的来历,萧青宁很感激贤太妃送来的消息。 贤太妃离开时,告诉萧青宁,“过去的,就让其过去吧,追查兰家事情,没多少意思,还回给兰家仅剩的几个人带去灾难。” 贤太妃对兰家,感情很复杂。 萧青宁:“我知道的,不会打扰兰家剩下的那些人。” 她关心的,只是念儿,其他的,没多在意。 贤太妃离开没多久,宫外柳家人将那幅双面绣屏风送到了凤仪宫。 看见这幅双面绣屏风,萧青宁有被惊艳到。 一面繁花锦簇,一面百鸟朝凤。 这两幅景象,单一绣制便已不易,更别说双面绣之。 “好漂亮的绣图。”碧云惊叹,“原来绣艺高超着,可以锦布做画,绣线为色,勾勒出不比画艺大家水墨画笔留下的美景差。” 当初,嫁入兰家二房的姑娘,本是江南绣艺大家,贺莞当初请人教萧青宁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时,有提过兰家那位二房夫人,还找过那位夫人的绣品给她看。贤太妃口中的手帕交、兰家二房嫡女,便是这位的女儿,锦娘,也一脉相承。 萧青宁细细瞧去,果真在屏风上看到些许熟悉的影子,“果真是叶大家的针法,这东西,是叶氏绣法最后的作品了。好好收藏着,别弄坏了,这是锦娘留给念儿最后的念想了。” 碧云:“主子,这锦娘的身份是弄清楚了,那念儿的父亲,又会是什么人呢?” 不知为何,碧云觉着,能绣出这幅双面绣的锦娘,看上的男人,也不会是寻常之流。 萧青宁:“柳家主是三年多前才得到这幅绣品的,他为兰家人抹去痕迹,也不该抹得那般干净,凭积云镇的情况来看,只怕锦娘本就躲着什么人,小心翼翼藏了自己痕迹。锦娘在绣庄时,留下的绣品虽好,但却不会叫人怀疑什么,若她一开始就拿出绣这屏风的手艺,她和念儿的生活,能好上不少,却也会被人惦记上。” 碧溪想着他们在积云镇打听到的情况,很赞同萧青宁这种说法,否则,不会少有人见过锦娘真容。 “都二十多年过去了,父皇对兰家人,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锦娘小心翼翼躲藏着,不大可能是因为自家是兰家外孙女的缘故。”萧青宁猜测着锦娘藏身积云镇的缘由。 先前,她们就猜测锦娘在躲什么人,现下知道锦娘身份,更能肯定当初的那份猜测。 萧青宁走到桌案旁,将关于锦娘的、关于念儿的线索一点一点写下来,从中寻找突破点。 “锦娘是怀孕后才到的积云镇,根据积云镇上老大夫的说法,锦娘很在乎肚子里的孩子,这般说来,这孩子极有可能是锦娘与心爱之人的孩子。锦娘的身份见不得光,易连累身边之人,若我是锦娘,定是不愿自己心爱之人受自己连累的。”萧青宁一边写,一边分析着锦娘的心里。 “锦娘的身份,于农家、商贾没有太大影响,但若她喜欢之人走在官途上,便有风险了。”大丰王朝有规矩,入朝为官之人,需调查其祖上与现下有无重大过失,若有,任你有才有能,也是入不得仕途的。 其实,锦娘这般身份的人,若与官家之人为妾为侍,也不是没有先例,但若为人正妻,与毁人前途也差不多了。除非,真有手眼通天之人,能将她的过往都抹去,永远都不会暴露。再不然,向皇帝求了恩典,走过明路,也便无甚大碍了。只是这几种情况,都不是容易做到的。 萧青宁:“传信白兰,让她去查查当初兰家具体流放何处,如今可还有兰家人活着,再查查和锦娘年岁差不多的年轻官员或官家子弟。” 萧青宁有直觉,锦娘躲着的那人,并不想委屈她,可锦娘也不愿意自己连累了他。 划出这么一个范围,白兰查起来会更有效率。 锦娘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结果,萧青宁传信下去,收起桌上宣纸,又开始思考宫中事情。 萧青宁唤来舒嬷嬷,吩咐她,“贤太妃那边,多安排点儿人,慈安宫里,也多盯着点儿。” “奴婢明白,这便去安排。”舒嬷嬷应声退下。 萧青宁昨儿先去了慈安宫耽搁了半天,后又去长欢宫耽搁了半天,都没时间去永安宫,今儿个,怎么说都要往永安宫走一趟,去拜见太皇太妃。 在这宫里,如今需要萧青宁亲自去的,大概就只有太上皇、姜太后和太皇太妃这三处。 萧青宁来到永安宫时,这里的宫门,一如往常紧紧关闭着,碧云上前叩响锁环,里面的小太监见是皇后娘娘来了,这才缓缓打开宫门,恭请皇后娘娘入内。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永安宫偏僻,该知道的事情,还是要知道的。 殿内,娄嬷嬷听见动静,到外面迎接萧青宁。 “老奴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娄嬷嬷端着笑脸给萧青宁请安。 萧青宁:“太皇太妃在何处?” “娘娘在后殿,老奴为皇后娘娘带路。”娄嬷嬷引着萧青宁往后殿去。 后殿中,太皇太妃在剪纸,她手边篮子里,放了一堆剪好的,瞧着像是忙活好些时候了。 萧青宁见着太皇太妃,习惯**对长辈行礼,被太皇太妃阻止,“皇后娘娘今非昔比,可不能坏了规矩。” 几乎是太皇太妃开口的瞬间,娄嬷嬷扶住萧青宁,没让她真的行礼。 姜太后贵为皇太后,受萧青宁一礼,依规矩,说不出半点错。太皇太妃,尽管辈分高,她曾经也只是妃,依规矩,是不能受皇后之礼,还要给皇后行礼的。不过,宫里除了规矩,还有孝道,遇见这样的情况,最好的便是谁也不向谁行礼,不坏了规矩,也不乱了辈分。 萧青宁坐到太皇太妃身旁,看她忙活,“您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陛下和皇后都记着哀家这老婆子,宫里的人惯会行事,从不会怠慢哀家这里。”太皇太妃与萧青宁说着宫里琐事。 太皇太妃在宫里的时间,比姜太后还要长,说起一些事情,比姜太后更一针见血,萧青宁认真听着,有不明白的地方,便出言问上两句。 不知不觉,萧青宁陪着太皇太妃坐了一个时辰,太皇太妃准备的红纸,都变成了漂亮的图案,有动物的,有百花的。 萧青宁拿着一张牡丹,忍不住赞道,“娘娘好手艺。” “闲来无事,一年一年的,也就熟练了,皇后娘娘喜欢,便带些回去,贴在窗上,看着也喜庆。”太皇太妃说着,让娄嬷嬷找来盒子,装好,让萧青宁带走。 萧青宁没有拒绝,让碧云收下,“以后若有机会,还要像您请教一番。” 太皇太妃:“皇后娘娘若是想学,只管来就是了,永安宫的门,不拦你的。” 萧青宁谢过太皇太妃,话锋一转,问起陈年旧事,皇后嫡子、贤太妃二皇子、杨淑妃五皇子之死的事情。 萧青宁将自己的怀疑说与太皇太妃听,“当年事情,我没经历,不知情况,您可还记得些什么?” “自是记得的。”太皇太妃叹气,“不怪她们几个心中怀疑,便是当初的陛下,也是怀疑的,只是查来查去都是一样的结果,便由不得他们再怀疑,只能将当初那些人都处死,以告慰几个皇子在天之灵。哀家想啊,这宫里,估摸着还没人能做下恶事还逍遥法外的,谋害皇嗣之人,应当都受到惩罚了。” “依着娘娘的意思,是太后、贤太妃那里太多疑了?”萧青宁皱眉。 太皇太妃:“也不好的说,那毕竟是她们的孩子,她们总会比其他人更在意,发现线索,有所怀疑也不是没可能的。” 萧青宁在太皇太妃这里,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 离开永安宫,萧青宁想着太皇太妃说的一句话,眉头迟迟不能舒展。 太皇太妃说,“嫡皇子、二皇子加上太上皇最喜欢的五皇子相继出事,若真有那么一个幕后黑手,这黑手,约莫是最后得利者。” 当初在潜邸,嫡子夭折,得益者是当初的两位侧妃,贤太妃和顾德妃。 嫡长子夭折,后来贤太妃的二皇子便居长,但二皇子也死了,贤太妃就不会是最终的得益者。 嫡长子、二皇子都没了,便是三皇子居长,今年之前,太上皇对他,一直都是看重的,便是五皇子还活着时,也是一样的。 这样说来,三皇子便是得益者,但如今的三皇子被软禁着,看他和顾德妃的本事,也不像有本事加害三个皇子的。 杨淑妃那里,本来五皇子最有才,最得宠,只要护好五皇子,最有可能赢的,便是她,但五皇子没了,她也不像最终得益着。 若谋害皇嗣为皇位,如今皇位上坐着的,是慕沉。而慕沉,不说萧青宁信不信他,只看时间,就不可能是他做了什么。 嫡皇子、二皇子、五皇子之死,若都为一人所为,这一人,必是早早就在太上皇身边的。 萧青宁想着事情,不知不觉走岔了路,碧云看她走岔了路,但没遇上危险,也就没出声提醒她。 “哎哟……” 忽然有人撞了出来,碧云眼疾手快拉开萧青宁,那冲出来之人,便直直摔在了地上,痛得哇哇叫。 八九岁的孩子,趴在地上,小鹿般水灵灵的眼睛控诉盯着萧青宁,“你坏人,害本殿下摔倒了,本殿下要打你板子。” 本殿下,萧青宁挑眉,认出了这人是谁。 九皇子。 太上皇最小的一个皇子。 第203章 九皇子为明妃所出,曾经的明妃,如今的明太妃为人低调,在宫里不怎么有存在感。九皇子年纪小,被明太妃约束着,在宫里也不怎么有存在感。 除夕宴时,萧青宁被算计,没出现在宴会上,后来的上元家宴,九皇子染了风寒,没有出席,萧青宁也是头一回见到九皇子。 萧青宁认出了九皇子,九皇子却没认出她。 因着身边没伺候之人,没人提醒他,九皇子摔倒后,明明是他自己冒失,却怪罪上了萧青宁,叫嚣着就要打萧青宁板子。 九皇子坐在地上,仰头瞪着萧青宁,“你是哪个宫的,还不快扶本殿下起来,否则打你板子。” 萧青宁:“……”这般性子,瞧着倒不像低调之人,怎么会没存在感呢? 萧青宁心里生出疑惑,望着九皇子笑眯眯道,“九殿下自个摔了,可怪不得我。” 九皇子见萧青宁站着不动,她身边的碧云也站着不动,气得哇哇大哭,“小常子快来啊,有坏人欺负你家主子了。” 九皇子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萧青宁听着,竟生出几分自己欺负了他的感觉。 萧青宁上前,准备拉他起来。 九皇子“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她,“本殿下不要你假好心,等小常子来了,本殿下一定要打你板子。” 九皇子伸手揉着摔疼了地方,呲牙咧嘴的,看样子伤的不轻。 “碧云,给九殿下看看。”萧青宁还不至于和个孩子计较。 碧云上前,想为九皇子检查,九皇子想躲,被萧青宁一句话制止。 萧青宁:“九殿下喊了这么会儿,都不见有人过来,九殿下是想继续坐在这里,一个人受这份疼?” 九皇子当然不想自个找罪受,乖乖让碧云看了他手上伤口。 九皇子手上砸破皮,膝盖上估计青了一块,不是什么大问题,看他嚎的厉害,约莫是没受过疼的缘故。 碧云拉起九皇子,萧青宁问他,“殿下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别以为你讨好本殿下,本殿下就会忘记是你害我摔倒的。”九殿下傲娇道。 萧青宁懒得和熊孩子废话,问清他住哪里,送他回去。 九皇子尚小,同明太妃一起住启辰宫。 启辰宫离着这边,有些远了,萧青宁花了点心思,从九皇子口中套出了话。 九皇子:“你要敢和母妃告状,本殿下就让人打你板子。” 萧青宁:“……”这位九殿下,估计只会用打板子威胁人,三句话不离打板子。 九皇子昨儿得了个蹴鞠球,在启辰宫拉着小太监玩了大半天,明太妃怎么说都不管用,还说了今天也要玩。明太妃就让人收了他的蹴鞠球,九皇子来了气,便跑出了启辰宫。九皇子多数时候都在启辰宫里,对皇宫布局不熟,走着走着,就忘了回启辰宫的路。好在他还记着自己住启辰宫,萧青宁回忆一番,大致知道在什么地方,这才能送他回去。 萧青宁带着九皇子,还没走到启辰宫,先遇上了明太妃派出来寻找九皇子的宫女、太监。 小太监见着九皇子,小跑着上前,“奴才的小殿下哟,您这是跑哪去了,您要再不回来,太妃娘娘那里,就要打杀了小的。” “小常子,你放心,本殿下不会让母妃打杀了你的。”九殿下拍着胸脯说。 小常子苦笑。 小常子贴身伺候九皇子,九皇子避开启辰宫耳目跑了出去,一顿罚他是怎么都逃不了了。 小常子惦记着九皇子,一时没注意到送九皇子回来的是什么人,等他视线落在萧青宁身上,先是觉着眼熟,而后认出人,扑通跪到了地上,“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小常子在除夕宴时,远远见过南阳郡主一回,这才将人认了出来。 认出这是皇后娘娘,小常子欲哭无泪,他这算是冲撞了皇后娘娘了吧? “你是皇嫂?”九皇子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萧青宁:“不像吗?” 九皇子很想说不像,毕竟他此前拜见姜皇后时,姜皇后身边哪会不是簇拥着不少人,哪像萧青宁这般,只带一个宫婢,还不要凤辇仪仗的。 知道萧青宁身份,再看萧青宁衣服上绣着的纹路,九皇子只觉自己眼瞎,竟没第一时间认出人,还一直说着要打人板子。 九皇子绞着手指,可怜巴巴望着萧青宁,“皇嫂,小九错了,皇嫂别和小九计较好不好。” “不怪你。”萧青宁本就没有怪罪九皇子的意思,但瞧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忍不住逗弄两句,“不过,九殿下好生威风,这一路走来,殿下说了多少次要打本宫板子的话,可还记得?” 九皇子听到前面“不怪你”三字,瞬间觉得这个皇嫂不止人美,还心善,但听到后面的话,忍不住张大了嘴巴,“皇嫂说了不怪小九的。” “本宫是不怪九殿下,不过九殿下说的话,还是要记着的,免得什么时候真给自己惹了祸事。”萧青宁伸手捏捏九皇子小肉脸,迎着九皇子震惊的小眼神,转了话锋,“都走到这里了,本宫也去启辰宫看看太妃娘娘。” 九皇子:“皇嫂不能和母妃告状,不然,小九就不回去了。” 九皇子自知闯了祸,忙给自己寻求庇护,省的萧青宁在明太妃那里说了什么,害得他又被罚抄书。 萧青宁见小家伙真的怕她告状的模样,遂不再逗弄他,保证道,“本宫不会向太妃娘娘告知的,九殿下放心了吧。” “真的?”九皇子被戏弄了一回,有点儿不相信萧青宁的话。 萧青宁重重点点头,诚恳道,“真的。” “那本殿下再信你一回。”九皇子见萧青宁不像告状之人,决定在信她一回。 碧云跟在萧青宁身旁,看萧青宁逗弄九皇子,很是无语,她们主子,似乎喜欢上了欺负孩子,先前有慕小公子,后来是念儿小公子,如今换成九皇子了。 萧青宁若知道碧云想法,怕要大呼冤枉,她哪是欺负孩子了,不过是看他们可爱,忍不住逗一逗罢了。 皇后娘娘送九殿下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入启辰宫,明太妃忙出来迎接。 萧青宁刚走进启辰宫,便见明太妃带着人往外走,见她到了,忙上前见礼,“见过皇后娘娘。” “太妃娘娘无需多礼。”萧青宁扶起明太妃,同时解释道,“本宫在外面遇见九殿下,不小心害九殿下摔了一下,还望太妃娘娘不要怪罪,太医应该快到了。” 听闻这话,九皇子最是震惊。 九皇子纳闷,明明是他不小心自个摔了,皇嫂为何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 萧青宁并不是要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九皇子突然撞上来,若不是碧云拉着她避开,九皇子也不至于摔的那么惨。整件事情里,萧青宁还是有那么一小点责任的。此外,从九皇子和小太监的话中,不难猜出九皇子会受罚,想着九皇子可怜巴巴求她不要告状的模样,萧青宁便顺手帮他一下。 听闻九皇子摔了,还请了太医,明太妃顾不得怪罪他,忙问,“伤哪儿了?” 九皇子伸出双手,让明太妃看到他手上擦破皮的地方,同时小心讨好,“母妃,小九错了,小九不该偷偷跑出去的。” 看着九皇子熟练的认错模式,萧青宁抽了抽嘴角,看来她是白担心了。 明太妃见九皇子伤的不重,正欲好生训斥一番,但念及皇后娘娘还在,只能压下火气,让小常子带九皇子回寝殿,自个引着皇后娘娘进入主殿。 都走到了启辰宫,萧青宁也不急着离开,和明太妃一起进了主殿,与她闲话一番。 明太妃与姜太后、贤太妃一样,也是从皇子府时便跟在太上皇身边的,只是其家世不显,加之不争不抢,在宫里一直不打眼。要不是偶然间得了太上皇宠幸,得了九皇子,顺着得了妃位,只会更没有存在感。 “多谢皇后娘娘送小九回来,小九贪玩,麻烦皇后了。”明太妃向萧青宁道谢。 萧青宁:“九殿下尚小,贪玩也是孩子心性,九殿下今儿也受了罪,太妃娘娘也勿要罚得太重了。” 闻言,明太妃气笑了,“那小混蛋,倒是会给自己找靠山,皇后娘娘这般说了,哀家倒是不好再罚他了。” 萧青宁笑笑,没接这话。 既然到了启辰宫,萧青宁便也顺嘴问了一句,“太妃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按理说,九皇子尚未满十八岁,离着出宫开府还有些年头,但如今是慕沉当皇帝,太上皇的皇子再住在宫里头,也不是个说法。 明太妃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萧青宁问了,她便也说了,“哀家这些年都盼着小九出宫开府,哀家也好随他到宫外居住。” 太妃随儿子出宫居住,一向有例可循,明太妃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只是,如今太上皇尚在,萧青宁不会越过太上皇,给明太妃说什么,只能同她说,会将她的想法带给太上皇,至于结果如何,都要看太上皇安排。 得了萧青宁这话,明太妃也很高兴了,笑呵呵同萧青宁道谢,“多谢皇后娘娘。” 如今,太上皇避居含清宫,明太妃想见他并不容易,有皇后娘娘帮着递话,明太妃巴之不得。 太医来的很快,萧青宁和明太妃没说上几句话,陈太医便到了。 这个陈太医,是陈老太医的大孙子陈彬,除夕宴时,因着萧青宁,也被算计了一回了。 陈太医看过九皇子情况,留下药膏,嘱咐九皇子这两日不要碰水,至于膝上的淤青,不算严重,用些活血化瘀的药捱一捱,第二日就能好。 陈太医看过九皇子,到主殿向明太妃请安,看见萧青宁时有些意外,“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妃娘娘。” 明太妃问了几句,知道九皇子无甚大碍,让身边嬷嬷送他离开。 陈太医离开后,萧青宁也离开,“九皇子无大碍,本宫也不叨扰太妃娘娘。” “恭送皇后娘娘。” 萧青宁离开启辰宫,陈太医还没走远,在她前头一点。 陈太医见皇后娘娘跟在自个身后,忙停了下来,让萧青宁走在前头。 萧青宁:“陈老太医近来可还好?” “臣代祖父谢皇后娘娘惦记,祖父半年前便不在太医院当差,近来一切都好。”陈太医回答。 萧青宁:“陈老太医怎么了?” 陈太医回答,“祖父先前大病了一场,养了这么几个月,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父亲不忍祖父再在太医院操劳,便劝祖父辞了太医院的差事,若祖父实在闲不住,也可在自家药堂问诊。” 萧青宁算算了陈老太医年龄,说道,“陈老太医年纪大了,在家中,有你们侍奉,也叫人放心,这宫里,事情多了些。” 不说别的,就先前太上皇昏迷,若叫陈老太医沾染上,一番折腾下,陈老太医的身子骨只怕受不住。 陈太医听懂萧青宁话里意思,没说什么。 太上皇后宫稀少,在太医院当值还不那么艰难,自家祖父,运气是极好的。想到这个,陈太医瞧瞧打量萧青宁,寻思着,他的运气,约莫也不会差。 两人离开启辰宫,路过一处时,忽然听到有宫婢在抱怨。 “这九殿下,也不知跑哪去了,平白苦了咱们。” “小心些,这是宫里,编排主子,你嫌命太长了。再者,九殿下也是可怜,被太妃娘娘日日拘着读书习武,好不容易得了个趣,也被太妃娘娘藏了蹴鞠球,一下子受不住跑了出去也情有可原。” “你这么一说,九殿下是有些可怜,明明……这宫里,又有几个是五殿下那般文武双全,太妃娘娘想九殿下像五殿下一般,也……呜呜……”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说这样的话,若叫人听了,太妃娘娘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说话声渐渐变小,再后面的,萧青宁听不清楚。 萧青宁看向碧云,碧云摇了摇头,那两人没再说什么,她也听不到个什么。 萧青宁又看向陈太医,见他愣在原处,说道,“陈太医什么都没听到,可懂了?” “微臣明白。” 第204章 萧青宁回到凤仪宫,立即安排人查一查明太妃和九皇子,同时,也细查这些日子启辰宫有什么与往常不同之处。 碧云:“娘娘怀疑明太妃?” “没有证据前,什么人都值得怀疑,也什么人都不值得怀疑。”萧青宁这般说。 碧云听的云里雾里,不明白萧青宁是个什么意思。 萧青宁又道,“我这边才说要查当初旧事,启辰宫那边就露了马脚,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有些事情,巧合多了,便是有意为之。” 未有结果之前,萧青宁不是轻易下结论,启辰宫那边,是真做了什么不该做之事,还是被人祸水东引,陷害一波,这时候,都是说不清的。 萧青宁今儿起的早,几番折腾,也才刚至未时,离着天黑还有些时候。安排完手头事情,萧青宁靠着软榻,没多会便睡了过去。碧云走到外面,交代一众太监、宫女,要他们做什么都小声着些,免得吵醒了娘娘。 慕沉过来时,凤仪宫里静悄悄的,小太监敢要通报,被慕沉拦了。 一众太监、宫女见陛下在凤仪宫这般不讲规矩,对帝后情深的话,又信了几分,愈加庆幸自个能到凤仪宫当差。 萧青宁这一觉睡得有些沉,醒来时殿中已略显暗色,慕沉没让人掌灯,坐在靠窗的地方批阅折子。 “什么时候了?”萧青宁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碧云近前伺候,回答道,“才申时末,日子越来越短,天色黑得早。” 这么一算,她睡了有一个多时辰,有点久了,怕是夜里不好入睡。萧青宁走到窗边,见桌案旁有些暗,拿起火折子,捻了灯芯,点上一盏灯。 慕沉挪挪位置,让萧青宁在她身旁坐下,同时问起一事,“你去了启辰宫,又安排人查明太妃,可是有什么发现?” 萧青宁将先前撞见的事情简单说与慕沉听,“明太妃那里是个什么情况,需让人查了才知道。” “查可以,但不要拿自己犯险。”慕沉叮嘱。 萧青宁知道积云山的事情叫慕沉留了心结,这会儿看他不阻拦,只叮嘱她要小心,自是没有不应的,况且,“这是宫里。” 慕沉:“宫里人心更难测。” “我知道,会注意的。”宫里人心难测,萧青宁是体会过的。 若是可以,慕沉不想萧青宁去碰那些事情,只是他知道,萧青宁不愿意做安逸的金丝雀,他也舍不得折了她的骄傲。 说完后宫之事,慕沉抽出一本折子,递给萧青宁,让她看看。 萧青宁看完折子上的内容,有些无语,脱口就问慕沉,“那般大臣,是脑子进水了吧。” 左相已死,右相下入大牢,这几日来,朝中诸事皆为六部协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慕沉有意趁此机会削弱相权,这个节骨眼上,竟还有大臣递上折子,称朝不可一日无相,要陛下早日定相位,不是脑子进水了又是什么。 能站在朝堂上的,就没有真正的傻子,这样的折子递到皇帝桌案上,只能是为着试探。 慕沉表现出不欲任左右丞相的意图,便有人坐不住了,有些事情,看出来归看出来,还是有人不死心的会想试上一试。 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人,多的是人觊觎。 这样的事情,为朝堂之事,慕沉不会平白无故递给她看,萧青宁脑子转了转,想起一事,用肯定的语气问慕沉,“有人想拿我的身份说事情。” 尽管萧青宁不愿意和靖宁侯府扯上关系,她出身靖宁侯府是不争的事实,靖宁侯府获罪,真要论起来,她也是身份有污的。以前,朝堂上那些大臣或许不会盯着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的皇子妃出身哪府。但如今,慕沉为新皇,九五之尊,他的后宫,一众人盯着呢。 “朝堂上的事情,我会解决,让你知道,也只是不想你多想。”慕沉解释。 慕沉的桌案上,不止被人递上了萧青宁不堪为后的折子,还被人递上了充实后宫的折子。这些折子,慕沉全都扔在了一边,没有理会。 这些事情,不消多少时间,便会传到萧青宁耳朵了,慕沉不想她从其他听说什么,便接着丞相之事,将事情说与了她听。 听完前因后果,萧青宁问慕沉,“我看着很好欺负吗?” 那些想送女儿、孙女入后宫,早早的得罪她,就不怕女儿、孙女入后宫被她穿小鞋?还是说,那些人以为她没有娘家支撑,便真的没有倚仗? 慕沉:“回头,我让人送份名单过来,你看着办,弄死了也无妨。”了解萧青宁的性子,慕沉没说不让她插手的话。 “弄死还不至于,给他们找点麻烦倒是可以,省的一天天闲着没事干。”萧青宁可不是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什么都不做的人。 一众幻想着给新皇送美人的大臣,还不知道他们捅了什么马蜂窝,今后有的受的。 入夜后,含清宫那边传来消息,太上皇醒了,瞧着精神头不错。 萧青宁和慕沉得了消息,便往含清宫去。 含清宫里,太上皇精神头确实不错,按着蓝弈的说法,太上皇清醒的时候会越来越多,恶蛊抑制了嗜血蛊的滋生,残余的一部分嗜血蛊以及恶蛊依旧会慢慢损毁太上皇身子,只是这速度会慢上不少,就如今的情况来看,若无意外发生,蓝弈可保太上皇三个月内安然。 太上皇:“你们不要忧心,我这条命,也算是捡回的了,能活一天,便赚一天。” 太上皇清醒后,听蓝弈说了一些事情,看见慕沉后,忍不住问起他一些事情,到底是他当初无能,才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给慕沉。 太上皇听完慕沉的一些做法,沉默好一会。 “你比父皇有魄力。”左右相权利过大的问题,太上皇在位时,不是没想过,只是丞相之位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太上皇也不敢随意动。 毕竟,先动了左相,右相势必没了牵制,实力大增,而先动右相,也是一样的结果。同时动了两人,大半个朝堂都得乱。这回,也是赶巧了,左相、右相同时出事,还都是谋逆的大事,无人敢求情,不会存在打压了一人壮大了一人的情况。只要慕沉能顶住前期压力,废除左右相之职,权分六部,今后,皇帝的话语权会更大,想做一些事情,也会更容易。 太上皇又问了慕沉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发现慕沉处理的很是老道,自己没什么能教他,一时有些感慨。 至于萧青宁,在慕沉和太上皇说起朝堂上的事情时,便和蓝弈到了外面,随便走走。 蓝弈被留在宫里多日,怨念颇深,有机会和萧青宁闲聊,便问起了一事,“我什么时候能出宫?” 先前,蓝弈因着研究嗜血蛊还能忍着性子住在宫里,现在,他对嗜血蛊失去了兴趣,加之太上皇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蓝弈不大想再留在宫里。 萧青宁:“委屈蓝公子了,蓝公子若是无聊了,可去太医院逛逛,那里面有不少珍贵药材。” 蓝弈:“……”突然心动。 萧青宁看他微妙的表情,便知道这法子能行,毕竟太医院那地方,碧云也喜欢去。 “蓝公子都在宫里住了这么久了,应该不想半途而废吧。”萧青宁继续道。 蓝弈不再说出宫的话,转而问起萧青宁,“听说娘娘和陛下去了藏书阁,不知可有收获,可否找到圣蛊的痕迹?” 萧青宁:“……”藏匿圣蛊的地方,他们也进不去,有线索和没线索也没多大区别了。 “只要有心,总会找到的。”萧青宁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 蓝弈自己去藏书阁翻看过,听萧青宁这么说,没有怀疑什么。 蓝弈是风趣之人,没多会就和萧青宁说起了千忧岛风景,当然,在他描述的画面里,绝大多数都包含了宁阳郡主。 萧青宁一开始还没听出个什么来,但听多了,也渐渐觉出点味道了,“蓝公子想带宁阳回千忧岛吗?” “她答应了我的,待此间事了,便和我回千忧岛。”说及宁阳郡主,蓝弈的神色变的温柔。 闻言,萧青宁失笑,“蓝公子不用试探我的,于阿音而言,她放不下的,只有阿淩,我当阿淩是弟弟,自会护着他的,至于能不能劝说阿音早些随你离开,就要看蓝公子的本事。” “有皇后娘娘这话就够了,想来有娘娘、陛下护着慕淩,她也该放心的。”蓝弈开始琢磨着如何将宁阳郡主拐回去了。 只要想着宁阳郡主几句话不离慕淩,蓝弈对那个尚未谋面的小舅子,就喜欢不起来。 这样的情绪,蓝弈不会在宁阳郡主面前表露半分,在萧青宁面前,倒是露出了些许。 萧青宁:“阿淩是阿音的亲弟弟,蓝公子这醋吃的,有些不可理喻了。” 蓝弈挑眉,“这话儿,皇后娘娘该去问问陛下,想来陛下和在下深有同感。” 萧青宁想着当初慕沉因为她陪着慕淩吃饭而忘了他时闹的脾气,一时无话可说。 大概,小舅子这种生物,在他们眼里,都是碍眼的,还是那种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自己怄气的存在。 “皇后娘娘何时有空去接慕淩回来?”蓝弈问起又一事。 萧青宁想了想眼下的事情,很清楚短时间里,她和慕沉是抽不出时间去望君山,不过,“年前,定会让慕淩回来的。” 宁阳郡主赶着年前离京,而后没了消息,没能和慕淩一起过年,虽然慕淩不说,但萧青宁看得出小家伙心里有遗憾,再有两个多月,又该到过年时候了,无论如何,也要让姐弟俩聚一聚。 萧青宁和蓝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忽然,里头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慕沉黑着一张脸从里面出来。 萧青宁、蓝弈:“……”这是父子俩吵起来了? 萧青宁不明情况,追着慕沉离开,“父皇那里,拜托蓝公子了。” 慕沉气归气,走出含清宫后,在外面停了下来,等着萧青宁。 萧青宁几步走到他身旁,同他一起慢慢走着。 两人回到凤仪宫,萧青宁屏退左右,又见慕沉渐渐平复了心绪,才试探着问,“你和父皇,怎的吵了起来?” “人活着的时候不知珍惜,人都死了这么多年,母亲才不稀罕他那点施舍。”慕沉躺在萧青宁腿上,说着含清宫里发生的事情。 太上皇有意追封汐美人为皇贵妃,再为君灵汐迁坟,葬入皇陵。太上皇才一提这事儿,慕沉想也不想反驳,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便吵了起来。 汐美人当初位份低,便是死了,也未葬入皇陵,太上皇如今的提议,一为补偿君灵汐,二是不想有人揪着慕沉身份,说他母妃身份低微。但在慕沉看来,这些都是虚的,君灵汐死了那么多年,不需要太上皇再去打扰她。说不得,如今的君灵汐转世十多年,早已豆蔻年华,觅得如意郎君了。 萧青宁听完父子俩的争执,不知说什么好。站在慕沉的角度,他没做错什么,站在太上皇的立场上,想为君灵汐做点什么,也没错。 慕沉:“母亲至死都未与他说出真相,便是不需要他的施舍。” 慕沉不愿意称呼君灵汐母妃,就是不想那样一人,被困在这深深宫苑里。虽然,慕沉小时候,君灵汐心思都在太上皇身上,对他多有疏忽,但不能否认,在君灵汐去世前,他在君灵汐那里,是得到过温柔的。君灵汐和太上皇,慕沉在意的,绝对是前者。 萧青宁想着君灵汐为太上皇赔上了命,而太上皇十几年不知,甚至一直误会着君灵汐,忽然明白了慕沉的感受。 若换了她是君灵汐,大概也是不需要施舍的。 萧青宁:“母亲不愿意,我们便不去打扰她,依着母亲的性子,也不会在乎一个虚名。”而慕沉,也不会在意他的母亲只是位份低微的美人。 太上皇的打算,注定要落空。 第205章 翌日,慕沉还在早朝,含清宫来人,请皇后娘娘过去一趟。萧青宁约莫猜到是为着什么事情,轻叹一声,往含清宫去。 蓝弈得了萧青宁给的令牌,一早儿便去了太医院,萧青宁过来时没见着他,问了一嘴才知道原来扎太医院去了。碧云听着,很是羡慕,太医院那些药材,她也很想祸祸去的。 萧青宁看她羡慕的样子,很是无语,“你想去,我还能拦你不是?” “多谢主子。”碧云高兴应道,琢磨着她什么时候才能有空,也扎堆去太医院。 萧青宁进入含清宫,只见太上皇倚在软榻上,手边还放着一碗汤药。 萧青宁正欲行礼,太上皇直接让她坐下。 “谢父皇。”萧青宁坐下,伸手试了试药碗温度,发现有些凉,遂吩咐伺候之人,“药凉了,换碗热的过来。” 太上皇脸色有一瞬不自然。 萧青宁:“良药苦口。” 太上皇:“……”再好的良药,喝多了也有不想喝的时候。 小太监做事极快,没多会便换了药端上来,当着小辈的面,太上皇没脸子说搁着一会儿后喝的话,自己端起药碗,几口喝了个干净。 萧青宁来之前有猜测太上皇要见她的意图,这会儿,太上皇不主动提,她便不会主动说什么。 太上皇问了几句慕沉如何了,萧青宁回答一切都好。 看萧青宁揣着明白装糊涂,太上皇叹了口气,主动说道,“灵汐的事儿,他应当与你说了。” “是说了的。”萧青宁回答。 太上皇问,“你如何想的?” 萧青宁:“父皇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太上皇来了兴趣。 萧青宁:“假话便是,依着规矩,父皇提议,合情合理。” “那真话呢?”太上皇不死心问。 萧青宁叹气,“人死不能复生。” 这话,很是直接,叫太上皇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太上皇失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是啊,人死不能复生。”他亏欠君灵汐的,永远没办法还了。 萧青宁看他这般模样,寻思是不是自己说话太重了。然而,想一想君灵汐曾经受到的,慕沉曾经受过的,她又说不出顺太上皇意的话。在萧青宁看来,君灵汐已死,太上皇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一切都是回不去的。 “是我考虑不周,你回去吧,他想如何,便如何吧。”太上皇似乎累的很,不想再说什么。 萧青宁说的,太上皇何曾不知,只是,终究还是存了一份私心。如今,萧青宁的话叫他明明白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他的任何私心,都是不应该有的。 萧青宁不讨人嫌,向太上皇行了一礼,离开含清宫。 萧青宁离开后,太上皇从怀里摸出那枚龙形玉佩,似透过玉佩,在看着什么人。 “灵汐,你的孩子,像你,他找的姑娘,也像你。”太上皇自言自语。 萧青宁从窗口瞥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人活着时不知珍惜,人死了,万般后悔又能如何。萧青宁想,或许太上皇自个都没意识到,他对君灵汐,应当不仅仅是愧疚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若太上皇承认了自己对君灵汐有感情,他此前对贺莞的坚持,便会显得无比可笑。 若是可能,萧青宁倒希望太上皇能真的放下自个的母亲,毕竟他们真的错过了,回不去了,一直活在过去的人,总会活的特别辛苦。 想着他们的错过,萧青宁很庆幸,她和慕沉,兜兜转转,没有错过。 萧青宁转过拐角,但见姜太后往这边来。 “母后。”萧青宁对着姜太后盈盈一礼。 姜太后让凤辇停下,没有下来,问萧青宁,“皇后娘娘这是刚从含清宫出来?” 萧青宁点了点头,“父皇这两人精神头好了些,唤儿臣说了些事儿,不过,父皇这会心情不大好,母后若是过去,能劝便劝着些。”要是不想触那个眉头,这会儿便可以回去,换个时间再来。 “哀家知道了,会注意的。”姜太后说罢,凤辇接着往含清宫去。 萧青宁:“看来,母后是真有急事儿了。”不然,以姜太后不愿惹事的性子,知道太上皇心情不好,大抵是不愿意去触那个眉头的。 太上皇和姜太后如何,与萧青宁没多大关系,她琢磨着凤仪宫没什么事儿,转了个方向,往龙渊宫去。 萧青宁走到一半时,碧溪匆匆找来,伏在她耳边低语一句,“主子,不好了,宫外刚刚传来消息,阎杀楼的人,要掘了前主子坟墓。” 碧溪的前主子,便是萧青宁的母亲。 听到这话,萧青宁周身散出冷气,十分骇人。 “走,出宫。”萧青宁也不去龙渊宫了,直接往宫外去。 贺莞为靖宁侯府当家主母,去世后,由着靖宁侯府操办后事,葬入萧家祖地。萧青宁记着贺莞生前说过的话,知她不愿意葬在萧家,得了星令后,筹谋半年,将贺莞秘密葬在了南山。如今,容远掘的不是萧家祖地那座假坟,而是南山上的,也难怪萧青宁脸色那般难看了。 当然,就算容远动的是萧家祖地的坟墓,萧青宁也一样的生气。 死者为大。 活着的人如何斗都为过,输赢看本事,但把主意打到死人头上,这就犯了大忌。 萧青宁才走出宫门,又接到消息,是容远递来的信。 萧青宁看完信上内容,恨得磨牙。 碧云、碧溪看罢,脸上满是忧色。 碧云:“主子,这摆明了就是鸿门宴。” 容远信中写到,若萧青宁不想贺莞被打扰,就亲自上南山,否则,他也只好惊扰惊扰先人了。 容远如今安排人占了贺莞墓地,还没做什么,但若萧青宁的人动手,他“迫于无奈”,也只好朝贺莞出手。 “就是鸿门宴,我也不得不去。”萧青宁也知道是鸿门宴,只是她不能不去,容远那样的人,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她不敢拿母亲作赌。 萧青宁在宫门口要了快马,一路飞奔往南山去。 萧青宁出宫,碧溪有安排人给慕沉送消息,按理说,消息本该第一时间传到慕沉耳朵里,慕沉那边,却迟迟没能收到消息,今儿的早朝,也比其他时候拖得长。 南山一处山头上,容远的人围在贺莞墓地旁,白芷、凌云、凌霄等人都围在山头下,不敢轻举妄动。明明,他们人手更多些,但因着被容远拿捏住,只能憋屈的等在下面,不敢上前。 他们敢冲上前,容远就感毁了贺莞的墓地。 白芷气得跺脚,“卑鄙无耻、下流小人。” 容远这般做法,也从另一面展现出了他此时的困境,若不是被得走投无路,容远也不会拿自己的命,来赌萧青宁对贺莞的在意。就目前形势来看,若萧青宁不在意贺莞之墓,凭围在下面这些人,容远想脱困,会很难很难。 可是,萧青宁又如何能不在意贺莞呢。 萧青宁来的极快,打马疾驰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南山脚下,由着碧溪用轻功带她上山。 容远居高临下,见萧青宁上来,心情大好。 “主子。”白芷几人一下子围到萧青宁身旁,跪地请罪。 萧青宁:“起来吧,不是你们的错。” 毕竟,就连她也没想到容远会无耻的对个死人出手。 “容远,你想要什么?”萧青宁一边往上走,一边问容远。 容远:“皇后娘娘一人上来便可,人多了,本座怕这地方小,站不下,需要挪平一些地方,才好站人。” “主子,不可。”碧云、碧溪几人齐声喊道。 萧青宁压低声音,“容远有所求,不会对我如何的。” 说罢,不让碧云等人跟着,自己往上走去。 几人看着萧青宁上去,心悬到一起,但又想不出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 容远依旧裹着大氅、带着面具,没将真容露于人前。 看着萧青宁一人上来,容远抚掌称赞,“皇后娘娘果真好胆色。” “容楼主整出这么一出,不就是算定了本宫会入局吗?本宫这个活人,会比死人更有利用价值,容楼主可以收手了。”萧青宁点破容远心思。 容远忽然离开座椅,挟持住萧青宁,“皇后娘娘真是聪明,本座的目标,从来都是你,毕竟,活人比死人更有价值这个理儿,皇后娘娘自个都说出来了。曾经,皇后娘娘赌本座舍不得死,如今,本座赌皇后娘娘舍不得死,本座能赌赢吗?” 容远说罢,扫视下面一众人。 萧青宁轻笑,“容楼主是将死之人,本宫自是赌不起的,能活着,本宫想好好活着,本宫猜测,容楼主也是这般心思。” “是啊,能活着,本座当然想好好活着,毕竟,只有活着,才有以后。”容远大笑,“接下来,要委屈皇后陪本座找续命良药了。” 容远说罢,带着萧青宁往后面下山。 萧青宁未在容远手里时,白芷等人就处处受限,如今顾及萧青宁,更是不敢拿容远如何,只能看着容远带着萧青宁消失在他们视野中。 容远一走,他的人也跟着撤离,萧青宁这方人马立即上山头。 “容远不要命了,主子可怎么办好啊。”白芷急得团团转。 碧云:“容远若真是不要命了,就不会搞这么一出,他需要主子钳制咱们,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对主子如何的。” 容远终究是惜命之人,能抢救一下,就不会轻言放弃。 理是这么个理,但遇上疯子,就不能以常理考虑。 碧云拿出阿白,交给凌云,“主子身上有寻踪香,阿白给你们。” “你要去哪里?”白芷接过阿白,顺嘴问道。 碧云:“主子不单单是咱们的主子,如今还是皇后娘娘,我需要去稳住宫里情况。” 就像当初一般,萧青宁失踪,为着萧青宁的名声着想,不能露出风声。如今,萧青宁贵为皇后娘娘,更是不能因着失踪之事,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十二星使里,也就碧云心细,又因跟在萧青宁身边时间长一点,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比较敏感。 萧青宁打马出了城门,怕是有心之人已得了消息。 其中,宁阳郡主来的最快,碧云刚下山,便先遇上了宁阳郡主。 碧云将事情大致与宁阳郡主说了下,宁阳郡主当机立断让她们别回京城,“去普华寺。” “去普华寺?”碧溪疑惑。 宁阳郡主:“就是去普华寺,以祈福之名,让她在普华寺住下。普华寺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等陛下得了消息,能将普华寺中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不对,我耽搁了一会,都得了消息,陛下没道理得不到消息,看如今的情况,他那里怕是被人拦了,我这就进宫一趟。” 宁阳郡主安排着,意识到不对劲之处。 宁阳郡主这么一说,碧云、碧溪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碧溪。她一得到消息,自己去寻了萧青宁,同时让人将消息递给慕沉,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慕沉还没半点消息,只怕真如宁阳郡主所言,被人挡了消息。 容远这回的手笔,真真是大。 但要做成这些事情,只怕宫里埋的人手,经此之后,再不能用。 由此可见,容远真是被逼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碧云、碧溪都是知道子母蛊的,容远现在还活着,但又发疯般算计一切,只怕还是受子母蛊威胁。 碧云将自己的猜测说与宁阳郡主听,同时请宁阳郡主入宫后,将蓝公子带出宫来。 宁阳郡主:“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普华寺那边,你们要安排好了。如今,朝中弹劾南阳不配为一国之母的折子便不少,再爆出失踪之事,会叫人更揪着她的错处不放。朝中那些言官,其他本事没多大,一张嘴颠倒黑白倒是会的很。” “奴婢明白,会安排好的。”宁阳郡主说的,碧云赶紧记在心里。 “我走了。”宁阳郡主说完,立即打马回城,直奔皇宫。 第206章 今日的早朝,格外热闹,一有朝臣说左右丞相多日未决之事,二有言官礼部说陛下后宫空悬,三还有大臣揪着萧青宁身份不放。 慕沉晾了他们两个时辰,早朝拖到了午后,一众大臣,或站或跪了那么些个时辰,离开金殿时脚都是软的。 “孙大人,您说陛下是个什么意思,当初太上皇在位时,咱们还能揣摩两分圣意,如今的陛下,着实叫人看不懂了。”刑部尚书凑到户部尚书跟前小声打探。 周围之人,也纷纷竖起耳朵,想听听孙敬行的想法。 孙敬行:“圣意难测,咱们做好本分之事,陛下总不会发难。” 一众大臣:“……”白期待了,这话说与不说,都一样的,果然是个老泥鳅,滑不溜手的。 孙敬行将这些人的心思看在眼里,只作不懂,该干嘛干嘛去。至于今儿早朝,着实有些奇怪,那几桩事儿,怎就撞到了一起,尤其是弹劾皇后娘娘的和要陛下充盈后宫的,似乎就是为了激怒陛下。 孙敬行琢磨不透的事情,慕沉回到龙渊宫便得了真相。 慕沉前脚让人去查,后脚宁阳郡主进宫来,带来萧青宁的消息。 朝上种种,不过是容远为拖住他的手段,为了拖住他,容远可谓是花了大代价,这次之后,朝堂上不会再有容远的人。 宁阳郡主见慕沉脸色阴沉的可怕,问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去普华寺。”慕沉留下这几字,大步离开龙渊宫。 宁阳郡主摇摇头,去含清宫寻蓝弈,同时将事情告之太上皇。 太上皇听闻后,沉吟片刻,让宁阳郡主转告慕沉,“告诉他,我这破烂身体,能为他撑着京城里的事情,外面,他想怎么做,都由他。” “宁阳明白。”宁阳郡主甚至怀疑,慕沉那般干脆利落离开,早算到了太上皇的反应。 慕沉大摇大摆出宫,没有掩饰踪迹,一众被折腾了半天的大臣们,得知他们的新皇陛下去了普华寺,皆是一脸懵,想不通陛下这又是闹得哪出。等晚些时候,这些人得知皇后娘娘先一步去了普华寺,有人忍不住叹气,“红颜祸水啊!” 慕沉上了普华寺,西山大营抽出人马将南山围了,表面上看是保护皇帝,实则是封了南山,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至于普华寺的香客,又一次被请了下山,好在这时候普华寺香客不算多,留宿的更是少,事情安排起来比年前太上皇下令时容易不少。 渡音方丈正慕沉进了普华寺,才知新帝驾临,忙出来迎接,待听完慕沉安排,便是出家人,也有些无奈。 渡音方丈:“……”普华寺这佛门重地,也要不安宁了。 碧云、碧溪伴在萧青宁身侧,见过她们的人不少,洛然担起了假扮萧青宁的重担。 禅院中,三人脸色都不大好,一向好动的洛然,这会儿显得特别安静。 禅院外被他们的人守着,旁人无法靠近,一些好奇之人,也只能隔着院子,远远瞧个热闹。慕沉过来时,招惹了一片芳心。这些前来上香的姑娘们,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得了方丈安排,要所有香客立即下山,勿要打扰帝后。 刚对慕沉生了心思的小姐,得了这么一个结果,恨得牙痒痒,就算有千万不愿意,也不得不离开普华寺。 慕沉进入禅房,碧云几个瞬间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再看慕沉脸色阴沉,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阿宁现在何处?”慕沉问。 碧云:“容远有被而来,让他的人在身上带了香囊,阿白找不准方向,但能肯定主子还在南山,没能离开。” 想着凌云传来的消息,碧云自责不已,寻踪香的事情,还是失策了。 慕沉又问了几处细节,渐渐琢磨出点东西,“原来是冲着那地方来的。” 碧云几个听不懂慕沉说的是什么地方,也不敢问。 慕沉招来夜一,让他去安排,散出他遇刺的消息,再调西山大营人马,入南山遍寻刺客痕迹。 “不会有人信吧?”洛然不确定道。 皇帝才到普华寺,就遇上刺客,是太巧合,还是有阴谋。 慕沉可不管其他人信不信,他要的只是一个由头,将南山围死,不放任何人靠近。 至于这个由头,再无比皇帝遇刺,搜寻刺客更好用的。 渡音方丈听到皇帝遇刺的消息,连忙放下手中之事,寻了过来,待看见慕沉好好的,先松了一口气,又悬起了心。 慕沉让碧云几个都到外面去,问渡音方丈,“方丈没什么要对朕说的?” “拜见陛下。”渡音方丈跪下行礼,行的是暗人拜见主上之礼,而非寺中佛礼。 慕沉:“容远窥觑普华寺下先祖留下秘库,几番行动,你未有可察,你的忠心,倒叫朕好奇了。” 慕沉坐上皇位,普华寺的一切,于他再不是秘密。 听闻有人窥觑秘库,渡音方丈大骇,“属下绝无二心,望陛下明察。” “秘库入口在何处?”慕沉没说信不信渡音方丈的话,转而问起其他。 渡音方丈摸不透皇帝心思,只能顺着他的话回答,“入口在后山之下,由渡会看守。” “渡会。”慕沉猛然站起来,往后山去。 渡音方丈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忙跟了上去。 渡音方丈不知容远曾为江述,与渡会大师相交,慕沉却是知道的。 慕沉曾在普华寺来去无踪,对这里无比熟悉,都不用渡音方丈带路,便找到了后山,然后毫无意外的看见了渡会的……尸体。 “他果真去了秘库!”慕沉咬牙切齿,挟持萧青宁,只是为着地图。 渡音:“属下只知秘库入口在后山之下,具体在何处,只有渡会知晓。” “找。” 这厢,慕沉安排人搜寻秘库入口,另一边,容远带着萧青宁,站在一处石门前。 容远要做什么,没瞒着萧青宁,让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萧青宁:“楼主原来是做这打算。” “萧青宁,你说,有你在我手上,慕沉可会拿着地图前来?”容远问。 然而,不等萧青宁回答,容远又道,“本座是有些期待他不来的,毕竟,和你同葬一处,也算圆了本座对你一番心意。”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膈应人,此前你表现出来的对我的‘倾慕’,也只是你的一番算计。若不是你的戏做得足,叫我不想多生事,只怕你的伪装,也不是那么天衣无缝。”在知晓江述便是容远后,萧青宁便对他此前的一些行为生了疑心。 有些事情,一旦起了疑心,再回过头去看,便会发现处处是破绽。 萧青宁:“就拿年前普华寺之事来说,楼主明知带不走我,却还是冒险在万华塔闹了那么一出,甚至舍了寺中一枚棋子,不就是要人看到容远和江述曾同时存在,不可能是一个人吗?” “说起这个,本座是纳闷的,你是何时起了疑心,又是何时防着本座的?”容远自认伪装得很成功,不明白是哪里露了破绽。 萧青宁:“楼主聪慧,自己猜啊。” “萧青宁,你倒是不担心自己,就那么肯定慕沉会来?”容远又换了话题。 萧青宁:“我只是相信你不想死,不会做傻事的。” “呵。”容远冷笑一声,“你这回可赌错了,本座并不打算等慕沉来。”容远说着,伸手在石门上点了几处。 这处石门,上面雕刻着一篇山河赋,所为的口耳相传的钥匙,是一句话。 与君同归。 容远找到这四字,顺着按下,萧青宁忽觉脚下震动,似有什么要发生。 “本座赌你看过那张地图,皇后娘娘期待自己记性好一点,别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容远话落,萧青宁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掉,容远也意外,完全没想到所谓的门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入口会在脚下。 随着两人落下,机关合起,再看不出不同。 “你个疯子。”萧青宁落地后,只剩这么一句话。 她怎么也想不到容远这般疯狂,没拿到地图,便敢入秘库。 赌? 她是见过那地图,也仅仅是见过而已,根本不可能将里面的情况都记住。 “疯?”容远扯下大氅,摘了面具,让萧青宁看清楚她他在的模样,“本座变成这样,全拜你们所赐,便是疯,也是你们逼的。” 萧青宁看清容远模样,惊住了。 曾叫安皖公主一见倾心的少年郎,没了清俊模样,本该幽深的眸子,如今猩红一片,再仔细了看,他的身形,比之半月前,清减太多,活像没了半条命似的。 呃,不对,因着子母蛊,容远确实去了半条命。 萧青宁:“看来楼主从四皇子府抢走宋笙,从他口中知道了不少东西。” 就容远这副模样,随时都能丧命,也难怪他赌上所有了。 “本座不比你运气好。”容远恨恨道。 萧青宁:“我的运气,确实比你好一点。”一开始,有君衍为她引蛊,后来,有蓝弈说明恶蛊厉害,前些日子又为她引了蛊。可以说,萧青宁虽然中蛊,但真没遭多少罪。 “你这女人……”容远咬牙切齿。 萧青宁:“楼主既知子母蛊,不去寻找引蛊之法,怎还惦记这处秘库藏着的宝藏?” 容远没回答萧青宁,扯着她往前走。 想着太祖手札上的记载,萧青宁怀疑容远知道这地方藏有圣蛊,就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的消息了。 容远让萧青宁带路,萧青宁只当没看过地图,不知道这里面有机关,如在自家后花园一般,悠闲自在走着。 萧青宁在赌。 走出十几步,萧青宁听到一声咔嚓声,紧接着似有什么飞来。 容远揽住萧青宁,带着她避开两侧射出机关,退至落下来的地方。 萧青宁看着容远脸色不佳,无辜道,“容楼主,还要试吗?” “萧青宁,你当真不知情况?”容远还是不信。 萧青宁摊摊手,无奈道,“容楼主太看得起我了,可惜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就算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地图与其他东西不同,更别说这里面不单单是地图之说,更多的则标记了机关暗门,给她三天时间,她也不敢说能记下来,更别说那日她只是随便看了看。 容远拿不准萧青宁说的是真是假,想了想,告诉她一个情况,“这地方,只能下来,不能出去,你若没看过地图,可就真要应了最初那句话,与本座同葬一处了。” 萧青宁瞪大眼睛,看着容远,连“疯子”都不想说了。 容远盯着萧青宁,继续问,“你当真不知里面情况?” “不知。”萧青宁自个清楚,凭着记忆里那点东西,她走不出这里的,如今,只能等慕沉找来了。 容远不知信了没,没再问萧青宁什么。 萧青宁仰头,“这里只能进、不能出,你当真相信这里藏着宝藏?” 萧青宁看过太祖手札,知道这里更类似墓穴,并无宝藏,瞧着这处机关,倒没太多惊讶。 容远:“我谋的,也不是所谓的宝藏。” 听到这话,萧青宁眨眨眼,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容远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你可曾听说过天子剑?”容远问。 萧青宁又一次惊讶,“你是想说天子剑被太祖皇帝藏在了这里?” 容远没有回答,但有些时候,不反驳就是默认。 萧青宁努力回忆,却依旧没在太祖手札中想到任何关于天子剑的记载。 天子剑,为太祖命人打造,并留下祖训,得天子剑者,可主江山。然而,太祖皇帝打造好天子剑后,并无人见过天子剑,百年多来,天子剑只是一个传说,曾经的祖训,也成了一句空话。 容远似是知道萧青宁所想,解释道,“天子剑确确实实存在。” “你谋天子剑,想名正言顺登上皇位。”萧青宁明了容远此前为何执着此地了,不过,“容楼主看着没了半条命,直到现在还惦记着天子剑,也是执着。” 这话,意为试探。 容远笑着回答,“是啊,本座筹谋这么些年,怎甘心功亏一篑。” 出了天子剑,萧青宁倒是不确定容远入秘库究竟为着什么了。 两人说了这么会话,先前触动的机关停了下来,容远又扯着萧青宁往前走。 萧青宁:“……”她就知道容远不会轻易放弃。 容远:“萧青宁,看好脚下了,再踩了机关,本座可不一定还能救你。” 萧青宁继续装无辜,“容楼主为了带我来这里,舍了不少本钱,想来是不会让我死了的,否则,岂不亏了。” “哼!”容远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第207章 没有秘库机关图,容远、萧青宁走的很慢,等两人走过长长甬道时,萧青宁估摸着外面应当天黑了。 入夜时分,慕沉的人终于找到藏在普华寺后山下的秘库入口,也在秘库入口处发现了脚印,从而断定容远带着萧青宁入了秘库。 宁阳郡主看着紧闭的石门,很是无语。这半日功夫,她也知道了秘库的秘密,宁阳郡主很想问候太祖皇帝一声,当初将钥匙和地图分开,是脑子进水了吧,就没想过口耳相传的东西不靠谱吗? 不管宁阳郡主如何无语,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这会儿,也只能盯着石门郁闷。 蓝弈凑近瞧了瞧,问慕沉,“没有钥匙,不能暴力破坏吗?” “不能。”如果能暴力打开石门,慕沉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石门处的机关牵动着整个密室,一旦受毁,便会启动自毁机关,旁人再进不去。这处密室,入口和出口在两个方向,毁了入口,不影响出去,但出口处,只能出,不能入。” 就算能入,他手中的秘库机关图,记载的都是秘库里的情况,至于外面的情况,一向由普华寺守护。如今,渡会大师已死,而渡音大师,不是守门人,也不清楚个中情况。 慕沉说完,便盯着石门上的文字,想从中看出点与众不同。 这处石门,也就上面的文字看着有些不同了。 “口耳相传的钥匙……”慕沉想到什么,将火把凑到石门上,仔细去看上面的文字,果然叫他看出了点不同。 这些文字中,都藏着机关,可以按下。 想来所谓的钥匙,便是按下这些文字的顺序。 猜到开启石门的关键与这些文字有关,慕沉一时只敢看,而不敢随意碰触这些文字,若是不慎按错了,会有个什么意外,谁也说不准。 宁阳郡主、蓝弈看他举动,也反应过来了所谓的钥匙是什么。 “这样的机关,倒是巧思。”蓝弈感慨。 若不是出了成王那么个意外,这般口耳相传的钥匙代代传下去,其他人想寻钥匙都没办法。 这石门上,有两三百字,要从中找出打开石门的关键,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慕沉凭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将石门上的内容都记在心里,在脑海中模拟出千万种可能,却始终没能发现关键之处。 燃着的火把换了一个又一个,将这处地方照得通亮。 “这个‘君’字,瞧着倒是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蓝弈忽然咦了一声。 宁阳郡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见那个“君”字的笔锋与其他字的笔锋不一样,像是出自另一人之手。 “这门上刻字,不是临摹的太祖皇帝笔迹,怎还会有其他人的痕迹?”宁阳郡主见过太祖手迹,早前便认出了这些字出自太祖皇帝之手,这会儿细看这个“君”字,越看越觉得不像太祖皇帝的笔迹。 慕沉视线落在那个“君”字上,脑海中似有什么冒出。 宁阳郡主认不出那个“君”字出自何人之手,慕沉看过君无暇留下的手札,如何能认不出那是君无暇的字迹。 “君。”慕沉伸手,轻轻抚摸它,而后怔住了。 有些细微痕迹,不能凭眼睛看出来,但触摸到,就能发现不同了。 这处石门,建好有百余年了,染上了灰尘,但这个“君”字上,有些太干净了。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思路,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不多时,慕沉从其中找出了六个字。 “与、供、同、余、归、生,加上君字,便有七个字,可能性还是太多。”宁阳郡主皱眉。 七个字,排列组合也有上千种可能性,他们不能拿着试的。 宁阳郡主还在苦恼,却见慕沉按下了“与”字,紧接着要按“君”字。 宁阳郡主大骇,手比脑子快拉住了慕沉,“你不要胡来呀。” 慕沉还没说话,蓝弈先扒拉开宁阳郡主拽住慕沉的手,同她说,“他不会拿皇后娘娘的性命开玩笑的。” 慕沉敢上手,定然是有其他线索的。 事实上,慕沉确实有线索,他想到了君无暇留下的手札中,隐藏着的文字里,最后出现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与君同归。 与君无暇同归还是与君王同归? 慕沉更倾向前者。 随着慕沉按下“归”字,机关再开启,整个人往下坠去,蓝弈离他近,也一并掉了下去。宁阳郡主被蓝弈推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时,机关合了起来,她试着去按石门上的“与”字,却发现怎么也按不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宁阳郡主一头雾水,但又不敢去试其他字,生怕错了顺序,惹出麻烦。 宁阳郡主在石门前守到天亮时候,依旧按不动石门上的字,无奈之下,先回皇宫与太上皇说明情况。 至于慕沉和蓝弈,两人落地后,一眼便看见了被容远扔在这里的大氅和面具。 “走。”慕沉望着甬道中有暗器射出的痕迹,很是担心萧青宁安危。 慕沉有地图在手,轻易便能避开各处机关,很快寻着痕迹追上了萧青宁和容远。 容远看见慕沉,挑了挑眉,“看来口耳相传的钥匙,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口耳相传。” 容远相信,慕沉若不是知道什么,是找不到这里来的。 萧青宁看过君无暇手札,在看清容远按下的字儿后,没多会就将其联系在了一起,她不敢保证慕沉能猜到,在容远面前,便没露出什么痕迹。 慕沉看萧青宁没受伤,这才有心思和容远过招,直接问他,“想要秘库机关图吗?” “有她在本座手上,机关图在谁手上,都是一样的。”容远掐住萧青宁雪白脖颈的手微微用力,在萧青宁颈间留下青红痕迹。 慕沉眸色变深,似氤氲风暴。 蓝弈双手抱着后脑勺,懒懒道,“本公子也算听闻过容楼主的事迹,倒不想容楼主还有挟持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一天,着实叫本公子大开眼界。” “哈哈。”面对蓝弈的嘲讽,容远大笑两声,“蓝公子说错了,咱们这位皇后娘娘,虽手无缚鸡之力,却绝不是什么弱女子,本座有今天,皇后娘娘可没少出力。” 萧青宁:“容楼主谬赞,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比容楼主心狠手辣,从西北到京城,从舅舅一家到母亲,桩桩件件,我都给容楼主记着呢。” 被容远威胁着,萧青宁无半点惧色,说出口的话,带着刺骨冷意。 “成王败寇,本座也不是输不起。”容远说着,看向慕沉,“慕沉,机关图在你手里,就劳烦你带路了,本座性子不大好,你想做什么前,先想想萧青宁的命。” “好。”慕沉提步走上前,同时不忘“叮嘱”容远,“你想做什么前,也想想你自己的命,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活着。” “哈哈……”容远又是一阵大笑,“慕沉,若不是我们站在对立面,说不定还有把酒言欢的时候,算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兄长的。” 容远年长慕沉些年岁,按着太上皇和成王的关系算,他们是堂兄弟,若不是……称兄道弟也不是没可能。 慕沉没应容远的话,从怀中取出机关图,走在前面带路,蓝弈得了慕沉暗示,走在萧青宁、容远身后。 “我看容楼主面色不好,不寻大夫治病,还来这地方寻什么宝藏,是要宝不要命了吗?”蓝弈走在后面,嘴上有些闲不住。 容远:“本座这个样子,可有蓝公子大半功劳,不若蓝公子给本座瞧瞧?” 蓝弈:“……”打扰了,打扰了。 蓝弈还没见着容远时,便大概能猜到他情况不好,如今和人打了照面,便愈加清楚容远的情况有多糟糕。太上皇那样的情况,他觉得还嫩抢救一下,容远受子母蛊影响,蓝弈便真是没办法了。 本来,恶蛊进入太上皇体内,与嗜血蛊相争,容远受子母蛊,也会跟着虚弱、昏迷,就是不知道容远做了什么,才把自己搞成如今这副模样。 容远:“蓝公子自千忧岛来,想来是为了当年被人带走的圣蛊,可惜蓝公子识人不清呀,被骗了。” 从宋笙嘴里,容远知道一些事情,前后一联系,便将蓝弈的身份对上了。 容远话落,萧青宁变了脸色,暗道,天子剑果然是幌子,容远真正的目的,就是圣蛊。 蓝弈皱了眉头,“容楼主知道什么?” “本座什么都不知道。”容远说话说一半,不打算为蓝弈解惑。 慕沉走在前头,忽然停下来,和容远说,“这个时候,容楼主又何必挑拨离间,如今,想得圣蛊的是你,不是我和阿宁。” 算起来,他们和蓝弈并无冲突。 蓝弈不是傻子,从几人话中,也觉出了什么,大呼道,“圣蛊被藏在这里面?” 惊喜来的太突然,他有些不敢相信。 蓝家百余年寻找,连圣蛊的消息都没得到半点,他倒好,阴差阳错的,先是猜到了圣蛊被当初和君无暇一起前往千忧岛的太祖皇帝藏起,这会儿又知道了圣蛊就藏在这处秘库中。 高兴之余,蓝弈也明白了容远话里的意思,萧青宁、慕沉定是早知道了圣蛊藏在了这里,只是没与他说。 蓝弈想着先前在含清宫与萧青宁闲话,她只字不提圣蛊之事,心里有了其他想法。 蓝弈知道自己不该受容远挑拨离间的,但萧青宁隐瞒了他,又是事实。 萧青宁没转身,看不到蓝弈表情,却也隐隐感受到什么,解释道,“这处秘库,打开机关的钥匙在容楼主手里,我们知道,但进不来秘库,与不知道也没差了。说来,要不是容楼主为着这里面的圣蛊而来,只怕这处地方,再不会有开启的时候。” 容远冷哼一声,“皇后娘娘好一张巧舌。” “不如容楼主厉害。”萧青宁四两拨千斤还回去。 几人不再说话,慕沉继续在前面带路。 蓝弈走在最后,琢磨着先前的话,最后自嘲一笑,寻找圣蛊是他自己的事情,此地又涉及慕氏皇族秘密,慕沉不与他说,也无可厚非。再退一步讲,如萧青宁所说,他们没有钥匙,进不来此地,知道与不知道,也没多少区别了。 现在,阴差阳错之下,他进入了这里,又得知了圣蛊藏在这里面,这般结果,已经很好了。 蓝弈这么一想,便没将容远的挑拨离间放在心上。 容远听着蓝弈的脚步由沉重变得轻快,有些失望,看来,他先前还是失策了。 如今,又多出一个与他抢圣蛊的人了。 慕沉顾忌着萧青宁,只要萧青宁在他手上,便是好对付的,但这蓝弈,可不见得会因着萧青宁放弃蓝氏一族寻找百年多的圣蛊。 容远寻思着解决之法,一时没再开口说什么。 几人不知走了多久,经过好几处空荡荡石室。 萧青宁和慕沉看过太祖皇帝留下的手札,知道这里相当于太祖皇帝的墓室,没有所谓的宝藏,看着这些空荡荡的石室,不觉奇怪。 容远先是奇怪,后来,也明白过来了,“看来,本座前些年的功夫,都白费了,所谓的宝藏,也只是一个谎言。” 蓝弈点点头,赞同道,“你们的先祖,倒是有些意思。”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编织那样一个谎言。 萧青宁:“容楼主不是说这里面藏着天子剑,是为天子剑筹谋的,便是没有宝藏,也没多大影响吧。” 容远:“……”说实话,他此前还真是为着宝藏筹谋的,天子剑那东西,只是顺带的,有最好,没有也不影响什么。 随州案、清平县等各地贪墨的银子,根本不够花。 别看容远在各处的手笔都很大,其实很缺钱。 萧青宁和容远走一处,将他脸上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约莫明白了他的想法。 果然,谋反是个烧钱事儿。 没银子,说什么都是扯淡。 又走了一会,几人看着慕沉在墙上找到机关,用力拧动后,眼前忽然开阔。 到主室了。 第208章 这处主室,有先前见到的那些石室几个大,最中间处,放置一石棺,四周很是空荡,没有多余的东西装饰。 石棺上雕刻着龙凤图纹,是合棺。 太祖皇帝和昭仁皇后。 慕沉:“石棺上没有机关。” 容远没有动,等着慕沉打开石棺,“本座只要圣蛊,用圣蛊换萧青宁,你不会拒绝的。” “记住你的话。”慕沉说着,绕着石棺转了一圈,最后站在石棺下首,运足内力排到石棺上,缓缓推开盖在上面的石盖子。 石棺之中,一男一女躺在里面,看其不腐不化,仿若刚刚下葬一般。 蓝弈惊的后退两步,“这……”是怎么做到的。 蓝弈一句话没说完,容远缓缓吐出两字,“假的。” 这两具尸体,栩栩如生,却不是真人,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石棺中,除了两具仿制太祖皇帝和君无暇的假尸,太祖皇帝手里握了一把剑,君无暇手中,抱着一把琴。 剑是天子剑,琴是焦鸣琴。 容远说着想找天子剑,但真的找到了天子剑,他却没半点兴趣,反对慕沉说,“天子剑归你了。” 听到这话,萧青宁暗想,容远这人,果然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以他如今的情况,得了天子剑也没多大用处,倒不用再守着一句祖训,对着天子剑渴求万分。 慕沉同样对天子剑没多大兴趣,祖训如何,也只是一句祖训,百余年后的事情,又岂是一柄剑能左右的。再者,除了那一句祖训,关于天子剑的记载寥寥无几,这把随被太祖皇帝当作陪葬的天子剑,还有没有认得出都是问题。 知道石棺的两具尸体是假的,蓝弈起了好奇心,想知道是怎么做到。当然,好奇之前,他要先找到圣蛊。 蓝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筒,从里面放出一只小虫子,“小可爱,能不能找到圣蛊,就看你的了。” 容远看着蓝弈动作,没有阻止,找到圣蛊,不一定就能得到它,有蓝弈帮忙,容远乐得轻松。 容远钳制着萧青宁,后退几步,离石棺远一些,都又能保证自己将蓝弈的动作看个清清楚楚。 慕沉遵守着与容远的约定,同样退后,却是离他们有十步远。容远太会拿捏人心,知道萧青宁在意贺莞,便用贺莞逼萧青宁就范,知道慕沉在乎萧青宁,便用萧青宁妥协。至于蓝弈,有慕沉盯着,他还不信他能翻了天去。 蓝弈放出虫子,那虫子似扯着鼻子嗅了嗅味道,然后往太祖皇帝假尸下钻去。蓝弈双眼紧紧盯着,却见虫子挤入一条缝隙间,任他呼唤,也不回来。 “有情况。”蓝弈说着,将太祖皇帝的假尸掀起,与君无暇的假尸跌在一起。 蓝弈用手背敲打石棺底板,隐隐听见声响,但又不甚清晰。蓝弈瞥了眼周围,拿过天子剑,用剑柄再敲石板,这回,声音就清晰了。 “下面是空的。”蓝弈大喊。 下面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听声音能听出来。 容远偏头看慕沉,“这就是你说的主室中没机关,石棺上也没机关?” 慕沉也不多话,直接将机关图扔给他,让他自己看。 主室宽敞,在机关图上的标注很明显,容远一眼就找到了地方。如慕沉所言,在机关图上,确实没有标注主室有任何机关,对于石棺,同样没有标注。 轰隆—— 容远查看机关图时,蓝弈不知碰到了哪里,石棺底部骤然往两侧打开,躺在石棺里的两具假尸掉了下去,发出一阵声响。 蓝弈惊呼,“有暗门。” 几人对视一眼,心思不言而喻。 下去瞧瞧。 蓝弈走在最前面,容远、萧青宁随之,慕沉在最后。 这处暗室,没有楼底通往,仅有一条铁索,供人扯着上去、下来。 整个秘库中,墙壁上镶嵌着照明石头,几人一路走来,都没遇见昏暗处,但这处暗室里,就是一片黑暗的,没镶嵌有任何照明石头。容远有所准备,从怀中掏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照亮周围一小片地方。 接着微弱光芒,隐约可看见一些陈设。 “有烛台。”蓝弈说着,找出火折子,点燃烛灯。 烛灯被点燃,散出蓝弈熟悉的鱼油燃烧味儿。千忧岛位于大海上,在中原实属珍贵的鱼油,在岛上,基本每家每户都能用的起。 在各个方向都点亮一两盏灯后,这处暗室便清晰显露在他们眼前。 忽略他们进来的方式,置身这地方,仿若置身有人居住的屋子里。 这地方,说是一居住处所更为恰当。 百年时间,这处地方,没有太多损毁,就连悬挂着的锦缎,也还好好的,没有腐朽。 萧青宁看着这里面的陈设,隐约觉着熟悉,像是在那里见过一般,等看到“无暇居”三字时,她便明了为何看着熟悉了。 君无暇为太祖皇帝的皇后,却不喜凤仪宫,太祖皇帝特意为她建造无暇居。没有富丽堂皇,却是两人生活时间最长、最熟悉的屋子。后来,君无暇假死离宫,无暇居毁于大火中,这处地方,与君无暇手札和太祖手札中都描写到的无暇居,极为契合。 蓝弈在皇宫的藏书中,知晓君无暇名字,看见“无暇居”三字时,也猜到了一些。 “呵——”蓝弈一声轻讽,“太祖皇帝还真是虚伪,人活着时不知珍惜,人死了,倒是对君小姐念念不忘。”但凡他对君小姐真有那么一点心,也不至于对君小姐隐瞒圣蛊之事,叫君小姐失信千忧岛,让他们百年寻找。 蓝弈对太祖皇帝,是真真没半点好感。 不说蓝弈,在场的几个人里,就没人对太祖皇帝有好感,就连容远也不例外。 太祖皇帝是个好帝王,但不是个好夫君,这处地方,是他的慰籍,却是君无暇不愿在见的地方,萧青宁被太祖皇帝这番动作,恶心的不行。 若君无暇还活着,怕是想亲自毁了这里。 君无暇那般骄傲的人儿,太祖皇帝这样的“深情”,于她而言,只是侮辱。 所有种种,还是那么一句话,人都离开了,做再多,也无用。 来到无暇居,蓝弈又感受到了虫子,只是那种感受很淡很淡,仿佛有什么隔绝了他与小可爱的感应,他只能知道它大致在那个方向,具体的,就要找了。 几人不清楚这里情况,不管碰什么、摸什么,都小心又小心,一番搜找下来,没碰到什么机关。 萧青宁暗想,可能,这地方,真的就只是太祖皇帝用来怀念君无暇的,没其他想法,没在机关图上标注,也只是不想让人打扰。 萧青宁被容远控制着,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想想。容远许是知道下毒什么的对萧青宁不好使,一直就把人控制在手里,慕沉有点动静,他便对萧青宁有点动作。 萧青宁雪白脖颈上,重重叠叠留下不少红印子,手腕上,也一圈一圈的红痕。 这些账,不管是萧青宁本人,还是慕沉,都在心里记着呢。 蓝弈最后在梳妆台处找到自己的小可爱,那小家伙,却是没气儿了。蓝弈将它收起,放入怀中。 蓝弈的小可爱,是蛊虫中的一种,多用于寻物,虽不是很难得,但这只小可爱陪了他许久,蓝弈还是念旧的。 蓝弈敛了情绪,小心翼翼触碰梳妆台上的玉匣子,他指尖刚碰上匣子,顿时感受到一股钻心寒意,忍不住收回来了手。 “太寒了。”他的小可爱,是被冻死的,蓝弈几乎可以断定,这玉匣子里藏着的,就是圣蛊。 容远从宋笙那里得了消息,也猜到了,上手就要抢夺。 蓝弈挡了容远一下,玉匣子被慕沉得了去,慕沉以内功抵抗,方才没叫那股寒意入了体内。 玉匣子被慕沉得了,容远半点不当心,“东西给我,人给你。” 慕沉没说话,只将玉匣子抛向容远方向,容远睁大眼睛,将萧青宁推开,旋转身上接住玉匣子。 慕沉算计的好,那位置,容远一人是能接住玉匣子的,若继续钳制着萧青宁,便赶不及了。容远要的,只是圣蛊,明白慕沉用意的瞬间,放开了萧青宁。 几乎与他一起动作,容远放开萧青宁的瞬间,慕沉将萧青宁揽在怀里。 容远得了圣蛊,又有机关图在手,当即扯住铁索,就要跃出这处暗室。 也就是在这时,不知是碰到了哪处机关,石棺骤然合了起来,也亏得容远躲得快,不然怕是要被夹住。 容远又落回暗室,警惕着慕沉,问他,“这处地方,不知还有什么机关,你要和本座打一场,然后毁了这里,大家一起死吗?” 不清楚这处暗室有没有藏着威胁,慕沉自是不会和容远打起来的,以他们的武功,若在这里面打起来,还真有可能毁了这地方,大家一起死。 蓝弈视线一直落在玉匣子上,寻思着自己上手抢,有多大的可能性。 容远也知道东西留在手上不安全,一面警惕着慕沉、蓝弈,一面打开玉匣子。 玉匣中,一指甲盖大小的蛊虫,似染上冰霜,晶莹剔透。 玉匣子被打开后,寒意渐渐消散,冰霜亦散去,露出本身颜色。 通红的蛊虫,瞧着让人心惊。 几乎是寒意散去的瞬间,血红蛊虫蠕动了身子,从玉匣子中飞出,向着容远对面飞去。 容远对面,正是萧青宁和慕沉所在方向。 “小心。”蓝弈大喊。 与此同时,容远扑向前,握住血红蛊虫。随即,一抹刺痛传来,容远手心留下一点红,没了血色蛊虫身影。 萧青宁被血色蛊虫向她飞来的举动吓到,一时间怔在原地。 明明,她身边还要慕沉在,但萧青宁就是能清晰感受到,那血色蛊虫,是冲着她来的。 那蛊虫,那血色蛊虫,与蓝弈从她体内的恶蛊,何其相似啊。 蓝弈那一声“小心”,也是为着此。 容远在听到蓝弈那一声“小心”时,也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来不及了。 容远望着掌心红点,问蓝弈,“是怎么回事?” 不管是玉匣子,还是血红蛊虫,都与宋笙说的相对应,但血色蛊虫进入他身体后,他明显能感受到一股不舒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喝他的血。除了那股不舒服,他也有感受到心口处不那么疼了。 容远只能感受自己的身体里变化,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变化,都萧青宁几人,在这处密室里,亲眼看着容远的面色渐渐变得红润,仿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蓝弈:“这样的变化,与记载中的圣蛊,是一样的,但那血红……”却与记载中不符,而他,更是在前不久看见了那样的血红蛊虫。 蓝弈心底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脑子里,似有两个小人在拉扯。 一个小人说,“这就是蓝氏一族找了百余年的圣蛊,快想办法将其带回去。” 另有小人说,“你们被骗了,所谓的圣蛊,其实就是恶蛊,你先前见过恶蛊的。” 恶蛊在反噬宿主前,带来的好处很多很多,这一点,萧青宁深有体会。 蓝弈看向萧青宁,后一种想法占了上风。 血色蛊虫刚刚清醒,是寻着萧青宁的,萧青宁体内恶蛊引出不久,她的血液,是最美味的食物。 萧青宁体内的恶蛊,还未成气候,又有白毓贞血液为引,蓝弈才能将其引出。但若千忧岛的圣蛊,其实是恶蛊,几代人喂养,百余年沉睡,没入容远体内的蛊虫,在饥饿中吸食他的血液供养自己,是没办法再引出的。 血色蛊虫没入容远体内,容远是最能感受到它的变化的。 容远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其他蛊虫被它吞噬,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在好转,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一股躁动,内力隐隐不受控制,似有走火入魔之状。 看这种种变化,恍若过去了好久,但从血色蛊虫没入容远体内,到他双眼变红,也只过去了一刻钟。 “啊……”容远大喊一声,忽然向慕沉发起进攻。 容远走火入魔,实力大增,慕沉隐有不敌,蓝弈也加入其中。 三人混打,屋中装饰洒落一定,萧青宁避到角落里,急得团团转,“机关到底在哪里啊?” 第209章 萧青宁还未找到打开这处暗室的机关,慕沉、容远和蓝弈先将这处暗室毁了个七七八八,再不能阻止他们或是离开这处,他们怕是真要葬身这里。 萧青宁瞥见随假尸一起落下的焦鸣琴,想到什么,冲蓝弈大喊,“蓝公子,将焦鸣琴拿来给我。” 三人具是高手,他们打起来,仅仅是余威,便能逼得萧青宁无法靠近,无奈之下,只能向蓝弈求助。 容远听到萧青宁喊话,就要毁去焦鸣琴,慕沉拼着挨他一掌,拦住了他,没叫他毁了焦鸣琴。 “接住。”蓝弈将天子剑扔给慕沉,自己一个驴打滚,抄起了焦鸣琴,到了萧青宁身旁。 慕沉听到萧青宁要焦鸣琴,便知道了她要做什么,对着容远下手,越发狠了。 萧青宁盘膝坐下,将焦鸣琴放在腿上,勾起三弦。 三弦起,音杀绝。 这里面,除了萧青宁不会武,另外三人都受琴音影响,慕沉心里有准备,骤然听见琴音,受到的影响最小。 容远咬牙切齿,“原来本座是这样暴露的。”他倒是没想到萧青宁还藏了这么一手,江湖失传的音杀绝学,竟教她得了去。 容远忍着音杀攻击,下手愈发狠了,几次想对萧青宁出手,都被慕沉拦了去。 蓝弈看了看萧青宁,又看了看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忍着音杀,为萧青宁护法。 萧青宁琴音带了杀伐之意,再不见往日与慕沉合奏时的温柔浓情。 萧青宁不知道自己弹了多久,指腹被琴弦划破,鲜血染指焦鸣。随着萧青宁琴音渐深,容远和慕沉受到的影响越大,手下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后,都忍不住,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慕沉、容远重伤倒下,萧青宁并未停止弹奏,蓝弈离她最近,看她眼底一片猩红,暗道,遭了。 “够了,够了,快停下。”蓝弈对着萧青宁大喊。 萧青宁恍若未闻,指下抹挑勾打,杀意更重。 蓝弈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蓝弈想打断萧青宁,又怕贸然出手,导致萧青宁遭受反噬。 就在蓝弈思考该咋办时,慕沉用手撑起身子,对着萧青宁轻唤一声,“阿宁……” 啪…… 萧青宁指下动作骤停,双手搭在琴弦上。 琴音无,万物寂。 “终于停下来了。”蓝弈撑不住,半跪在地上,抬手抹去嘴角血迹,看着萧青宁,无端生出几分畏惧。 谁说不会武之人就柔弱了? 看他不打死他。 如此音杀,他这一身内伤,没半月一月的,养不好了。不过,蓝弈瞥了眼躺在地上的两人,心想,自己还算好的,没他们伤的重。 慕沉、容远一边抵抗萧青宁音杀,一边还要抵挡来自对方的攻击,现在还能清醒着,已是好的了,就慕沉那内伤,蓝弈估摸着,没个一两年,怕是好不全的。 音杀霸道,用来对付的人越厉害,自己受到的反噬越重,萧青宁对着容远,手下没半分客气,用尽了全力,差点被琴音惑了心智,若不是慕沉那一声“阿宁”,她现在只怕还陷在杀戮中。 “慕沉……”萧青宁低喃着慕沉的名字,放下焦鸣琴,就要去看他。 然而,她太高估自己了。 几乎是她刚有动作的瞬间,咽喉处涌起甜腥,终是忍不住喷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几人里,现在就蓝弈还有力气站起来。 蓝弈站起来,走到慕沉身边,将他弄到萧青宁身旁,这才有功夫和容远对上,“容楼主大概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吧。” 慕沉和萧青宁挨在一处,双手交缠在一起,听着蓝弈、容远说话。 “豪赌一场,本座还输得起。”容远坐起来,便是输,他也要输的体体面面,同时,“听闻千忧岛圣蛊堪比灵丹妙药,但就本座如今的感受来看,千忧岛的圣蛊,怕也藏着秘密。先前,蓝公子诧异,怕是也没想到吧。不若本座猜上一猜蓝公子为何失态吧?” 蓝弈看着容远这时候依旧从容,对他很是佩服。 容远:“蓝公子怕是没想到自己被欺骗了,才会在发现真相时万般失态吧。” 蓝弈不想说话,他想找容远确认圣蛊是不是恶蛊,就是个错误。 蓝弈拒绝配合,容远也不在意,抬眼看向萧青宁和慕沉,“你们赢了,不过,本座不是输在你们手里的。真要说起来,还是本座太自负了。” 一是遭了宋明歌黑手,而是错信了宋笙。 宋家姐弟,比他想像的,狠多了。 如宋明歌,赌上命要拉他一起死,如宋笙,拉着自己女人、孩子一起,也要他死。 他栽在他们手里,倒也不算冤。 某处暗室里,宋笙抱着死去的女人,右手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容远,我等着你不得好死。”支撑宋笙活下去的,只有仇恨,不听到容远死讯,他怎么也舍不死。 宋笙看着怀里之死,又痴痴笑了起来,“丽娘,我很快就来陪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说来,宋笙也是个疯子,当初被容远威胁时,他看似在意丽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实则,只是为了去信容远,好叫容远相信他的话。容远体内的子母蛊,无解,无解,若他真的寻到了所谓的圣蛊,只会死的更快。 宋明歌的养蛊之术,习自千忧岛叛徒,当初那人叛出千忧岛,不止带走了圣蛊,还带走了千忧岛的秘密。 千忧岛禁止恶蛊,不是因着恶蛊伤人,而是不想圣蛊的秘密败露,叫千忧岛的人信仰坍塌。 所谓的圣蛊,便是恶蛊。先救人,再伤人,利用的好了,确实是好东西,这是这个“好”的背后,埋葬了太多性命。 容远的话,萧青宁和慕沉不能反驳,萧青宁甚至想,若不是蛊虫作怪,以容远的性子,怕是在一个又一个的布局败露后,便会藏起来,再伺机寻找翻盘的机会。 若容远真的藏了起来,怕是她和慕沉会一直都不能安心,也不能叫死人安息。 容远:“本座给你们留了一份大礼,也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命活着看到。” 容远是骄傲的,就是死,他也只会死在自己手里。 服毒、化尸,除了一滩血水,容远再没留下什么。 “好个狠人。”蓝弈感慨。 容远体内的蛊虫,也随着他化作血水。蓝弈心想,圣蛊,随着他一起消失,也挺好的。 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都是秘密吧,蓝弈不想探究了。 萧青宁亲眼看着容远化作血水,压在她心头的仇恨,似乎找到了宣泄之处,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她报仇了。 但逝去的,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慕沉握紧萧青宁的手,一遍遍告诉她,“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蓝弈识趣的去其他地方翻翻找找,将这处空间留给两人。 “慕沉,他死了,我报仇了,但我却高兴不起来,我想母亲了,想舅舅他们了。”萧青宁扑在慕沉怀里,小声呜咽着。 萧青宁自小被贺家人宠着长大,本是春闺娇女,纵使聪慧,也未想过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而这四年多来,支持她一步一步走下来的,便是心底的仇恨,如今仇恨散了,那份支撑她的力量也散了。萧青宁迷惘了,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慕沉一手揽着萧青宁,一手轻拍她的后背,轻哄她,“睡一觉吧,睡醒了,我们就能出去了。” 萧青宁在慕沉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不多时,竟真的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 慕沉心疼,“以后不会了。”他的姑娘啊,就该被人捧在掌心,喜乐平安。 当初,是他拉着萧青宁走入黑暗的,如今,他想还她一片锦绣人间。 蓝弈也不知道自己先前碰了什么地方,才打开了这处暗室机关,如今再要寻找出去的方法,是半点办法也无。他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的,始终没发现可疑之处。 机关图和容远一起,也被毁了,好在慕沉已将上面的内容刻画在脑子里,只要能出了这处暗室,倒不愁找不到离开秘库的路。 慕沉将萧青宁安置好,和蓝弈一起,寻找暗室中的机关。 这里面,定然是要有机关的,否则,他们从上面打开的入口,不会突然合起来。 秘库中,慕沉、蓝弈在寻找离开的办法,而外面,又乱了。 外面,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 然皇宫之上,似笼着乌云,风雨欲来。 昨儿间,普华寺中传出新帝遇刺的消息,西山大营人马围了南山,地毯式搜索。 京城里,形势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这些人做什么,宫中先传出消息,太上皇身子骨好了,新帝在普华寺时,一应朝政奏请太上皇。 得到这消息,有人开始阴谋论了。 有人说,太上皇这是后悔了,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直接写下了传位诏书,谁料得神医相救,又活了下来。这不,太上皇不愿意做太上皇,这才有新皇遇刺一出戏。 当然,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便知道说太上皇想夺权的话,都是狗屁不通。 早朝后,太上皇留下定安侯、孙敬行、卫钦等人在龙渊宫议事。 定安侯率先禀报,“太上皇,南山中搜出不少贼人,都为成王逆党,他们在南山,似有所谋。” 定安侯原不知成王余党有多少势力,然这一年发生的多数事情,都与成王逆党有关系,定安侯忍不住庆幸,幸好太上皇还有个皇六子,早早发现了成王余党的阴谋。 成王余党的人在南山谋什么,太上皇知道,却不能与这些人说,只吩咐,“定安侯守好南山便是,不要让人从里面出来,剩下的,皇帝那儿,自有安排。” 定安侯说完城外的事情,卫钦开始说城里的事情,“四皇子府,似有异动。” 卫钦说的隐晦,但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四皇子这是想趁慕沉在普华寺,再做些什么啊。 闻言,太上皇愣了一下,而后叹气,“罢了,既是我养出的祸患,借着这次机会,都一并解决了,也算是我能为他做的了。” 定安侯、孙敬行等人从这话里,听出满满的无奈。 大概,这便是皇家的悲哀吧。 先是君臣,再是父子,亲情什么的,是奢侈。 这边,太上皇安排着事情,叫人盯着四皇子府。另一边,四皇子府里,四皇子早已不在府中,等那云雅得到消息时,她也不知四皇子去了何处。 哈尼亚:“公主,咱们该怎么办呀?” “慕池,倒是本公主小瞧你了。”那云雅冷哼一身,带着哈尼亚离开四皇子府。 然而,她才出自己院子时,便被慕池的人拦住了。 “你们什么意思?”那云雅挑眉望着拦住自己的人。 领头之人对着那云雅抱拳,“我等奉殿下之令,保护公主,没殿下吩咐,公主不可离开院子半步。” “呵,他倒是看得起本公主。”那云雅冷哼一声,回了屋子。 两人一回到屋里,哈尼亚立刻道,“公主,您不能被困在这里,哈尼亚这便联系外面的人,救公主出去。” “不必。”那云雅摆手,让哈尼亚不去费那个心,“慕池一直都防着我,如今软禁我,只怕是想给自己捏一张底牌,只要大丰暂时不想和戎狄开战,我这个和亲公主,就还不能死,他就还有谈判的筹码。” “这样一来,公主岂不危险,咱们更要离开。”哈尼亚担心自家公主安慰。 那云雅:“是要离开,不过不是现在。”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哈尼亚心底不安。 那云雅轻笑一声,“等。”四皇子有动作,其他人也会有动作的。 哈尼亚还想说什么,被那云雅挡了回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夫人,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萧青雨挑眉,“殿下说过的,后院中,我都可以去,还是说,你们想违抗殿下的命令?” 萧青雨这番话,带着高高在上的气势,与在靖宁侯府时,完全不一样了。 侍卫见萧青雨是一个人,又手无缚鸡之力,不愿与她冲突,放她进去了。 那云雅:“你来做什么?” “和公主做个交易。”萧青雨不显怯弱,和那云雅谈起了条件。 第210章 四皇子做了那么多,如何能甘心最后一无所有,在成王找上他时,便是知道与虎谋皮,也忍不住心动。 几个月前,容远与张永志谈话,张永志曾问及成王可还活着,容远与他说,若有机会,两人可以一起喝喝茶。如今,张永志已死,成王还活着,他们没那机会一起喝一杯了。 成王,就是容远留给萧青宁和慕沉的大礼。 四皇子出府后,拿着成王给他的令牌,去了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的人先前随七皇子一起谋事,其主将现在还被关在大牢里,如今一切事务,暂由副官周昀代理。 这位副官,是成王一党的人,先前七皇子谋事,表现得一心为君,若不是成王拿出了他的把柄,四皇子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周昀不忠。 周昀先就得了成王吩咐,具体来说,是得了容远的吩咐,在四皇子拿着东西找上他时,果断效忠四皇子。 “愿为殿下马首是瞻。”周昀跪在四皇子跟前。 四皇子:“周大人识时务,待本殿下事成,不会亏待了你。现在,把五城兵马司人马集结在一起,本殿下有话说。” “是。”周昀恭敬应是,出去安排。 他离开后,四皇子谋士摸着胡子说道,“殿下,这人怕是不可信?” “本殿下不要他可信,只要能用就是,如今慕沉被容远绊住,若本殿下不抓住这个机会,就再没有机会了。成王那边,他想本殿下为他所用,咱们便也来斗上一斗,看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说到最后,四皇子扭曲了容颜。 四皇子将一切都看的明白,只是他对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太过着魔,执着,就是知道里面有陷进,也忍不住抓住最后的机会。 成王败寇,就是最后输了,也不过一死而已。 而叫他被囚禁一生,倒不如叫他死了来得痛快。 谋士将四皇子的疯狂看在眼里,暗暗下决心为他拼上所有,就是赌上命,也是应当的。从龙之功,滔天富贵,从来险中求。 西山大营大半数人到了南山,剩下的人,知晓五城兵马司异动,没有军令也不敢轻举妄动。与七皇子不同,将半数五城兵马司的人用于围堵朝中大臣,欲逼他们就范。三皇子、七皇子行事时,还记得给自己找个理由,到了四皇子,许是知道找任何的理由都是无用,直接将所有人带到了宫外,围了皇宫。 四皇子没与三皇子、七皇子一般,欲取左华门,他从后宫而入,打了太上皇一个措手不及。 不管是御林军还是大内侍卫,是守卫皇宫的最好一道防线,凡是进入这两处的人,不止要有本事,还要足够的身家清白。上次为抵挡三皇子、七皇子,御林军损失不少,这时候还没能补齐,用于守卫后宫的便更少了。四皇子带人,没费多少事进了后宫,先后帮了姜太后、太皇太妃等人,就连长欢宫里的几个,他也都没有放过。 太上皇得到四皇子从后宫而入的消息时,吩咐大内侍卫去捉拿叛贼,可惜被人拦了一下,没能赶得上。 四皇子没等天黑行动,等他来到龙渊宫时,天色微微暗了下来,龙渊宫中略显昏暗。 四皇子带着亲信进入龙渊宫,看着端坐在龙案后的太上皇,弯身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慕池,老三、老七的前车之鉴,你当真看不到?”太上皇质问。 慕池大笑,“看,如何看不到,若不是父皇偏心,三哥、七弟也未必会是前车之鉴。父皇,慕沉哪里好了,叫你百般为他铺路,甚至不惜算计三哥、七弟。”这是慕池最不甘的地方,明明大家都凭本事相争,凭什么慕沉就能得太上皇相助,踩着其他人上位。 太上皇:“你也认为是我在帮着慕沉?” “父皇敢说不是吗?”慕池反问。 太上皇突然大笑,“真是我的好儿子啊,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老三、老七被你带来了,你让他们进来,我今天就给你们说说,你们到底输在哪里?” 慕池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真让人把慕深、慕泱带了进来。 慕深、慕泱在外头时,也听到了慕沉和太上皇的对话,这会儿进到里面,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看着三个儿子都一脸不服的样子,太上皇恨铁不成钢啊,若真叫这三人担事,怕这江山,真要被成王得了。 太上皇视线落到慕池身边一个护卫身上,突然道,“五哥来都来了,何不露出真面目,也好让我这几个不争气的儿子好好看看,他们到底输在了哪里。” 能被太上皇叫五哥的,只有一人。 成王。 慕池一脸惊恐看向身旁之人,不相信自己的亲信会变成成王。 除了成王,他带进来的人里,竟有一半反水,在成王出声之际,手起刀落砍向身旁同伴。血腥之下,还活着的,都是成王的人,而外面的五城兵马司,也是成王的人。御林军、大内侍卫都被挡在了外面,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六弟这几个儿子不成器,却还有个慕沉,也算还有些安慰。”成王缓缓撕下脸上人皮面具,露出本来容貌。 慕池看着成王就在自己身边,瞬间明白了所有,“你利用我。” 成王大笑,“殿下真是健忘,本王利用你,不是打从一开始就表现的明明白白,只是本王也没想到殿下这般合本王心意,做的事,比本王想的还要好。今日过后,众人只会知殿下罔顾君臣人伦,大白天里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逼宫,本王是为平叛逆贼,功在社稷。这一招,还是七弟教本王的呢。” 二十多年前,太上皇便是设计成王兵变,再站在正义的一边围剿逆贼,名正言顺登上皇位的。 四皇子知道成王给他五城兵马司是在利用他,他明明已经防着了,最后却还是被利用了个彻彻底底,不……或许从一开始,他所谓的防着成王,就已经一步步走入他设的陷进里了。 他啊,还真是记吃不记打,明明已经被容远坑的那么惨了,在成王给出一点诱饵时,还是忍不住就那么上钩了。 慕池或许比慕深、慕泱更有心计,但他也有一处最大的致命伤,就是他太想赢了,太想将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脚下了。慕沉的得势,更叫他的这种心里疯涨,明明,慕沉的出身比之他更令人不耻,明明,慕沉比他更不受父皇待见的。 .. .78z. 嫉妒,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叫他看不透真相,陷入魔障。 如今的慕池,便是如此。 成王看向太上皇,大笑道,“慕苍,没想到吧,二十多年了,本王还能回来。” “你回来又如何,二十多年前你输了,如今,你也赢不了。”太上皇冷眼看着成王得意,并不将其看在眼里。 “是吗?”成王嗤笑一声,大喝一声,“砍了四皇子胳膊,咱们的太上皇一刻不放弃抵抗,便再坎一人。” 闻言,慕池惊骇,然而,他来不及躲避,一条胳膊就被砍了下来。 慕池吃痛,倒在地上。 “你……”太上皇站了起来,“你还是原来的性子,半点没变……不,还是变了的,变的比当年更加心狠手辣。” 成王继续大笑,“若论心狠手辣,本王可不及太上皇,本王对付的,好歹都是不听本王话的人,但太上皇呢,当年贺莞是如何帮着你的,可最后呢,还不是被你那好母后逼着嫁了个窝囊废。” “你说什么?”太上皇瞪大了眼睛。 看着他痛苦失态,成王很是满意,“七弟这副模样,倒是比本王想的有趣。” “你说的是真的?”太上皇再问。 成王嗤笑,“本王还没那闲心拿这事情和你开玩笑,说来,贺莞也是可怜,若不是为着你,凭她的才情、身份,什么样的好人家嫁不得,何至于嫁了靖宁侯那么个废物,真真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许是看慕苍痛苦,成王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说,若叫贺莞那女儿知道了你才是害得贺莞多年郁郁寡欢的真凶,她可还会恭恭敬敬叫你一声父皇。” 太上皇似是大受打击,咚的跌坐回去,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 “竟是我害的她……而我却从不知……”太上皇没有怀疑成王所说的真相,也许,在贺莞不顾一切要嫁靖宁侯时,他便有预感了。再有,他的母后,曾经能因庆和太子死了,便将一切压在他身上,她怕他因贺莞失智,逼贺莞出嫁,又有什么不可能。 成王:“想不到七弟还是个痴情种啊,贺莞都嫁人了,为其他人生儿育女,你还会为着她失神,可怜了这些娘娘们,陪着你这么多年了,竟是半分真心也未得到,可怜哟可怜。” 姜太后、贤太妃、顾德妃、杨淑妃:“……”她们不需要可怜。 几人都知道太上皇心里藏了一人,对她们毫无真心,但这事实真被点了出来,她们还是觉着难堪极了,尽管身陷险境,她们也不希望被这般羞辱。 只是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慕池痛晕了过去。 成王一脚踹过去,慕池生生又被踢醒。 “啊……”慕池再怎么忍着,还是忍不住痛叫出了声儿。 成王:“慕苍,玉玺在哪里,兵符在哪里?” “玉玺、兵符,自然是在皇帝手里。”他如今是太上皇,那些东西,自然是不在他手里的。 太上皇所说,成王自是不信的,又吩咐手下之人,“再砍了三皇子的胳膊。” “不要……”顾德妃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挣脱了钳制她的人,为三皇子挡了一下。本该落在三皇子胳膊上的弯刀,砍在了顾德妃肩上,离着脖颈好近好近。 鲜红的血,染湿顾德妃领口。 三皇子惊慌失措抱住顾德妃,“母妃……” 成王没想到还能看这么一出好戏,挥手让人退下,暂时放过三皇子,“慕苍,本王耐性不好,别说什么玉玺不在你手里的话,慕沉因着萧青宁,匆匆去了南山,根本不会带走玉玺。这龙渊宫,好歹你也用了二十多年,玉玺能放在何处,你不会不知。本王现在只是要他们的胳膊,过会便会要他们的命。还是说,这些女人、儿子,你通通都不在意。” 太上皇或许对他们无情,但绝不会真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看着顾德妃染血,他欲上前,被挡了。 “母妃,母妃……”三皇子一声声唤着。 顾德妃艰难抬起手,抚摸三皇子脸庞,“你要好好的,母妃不能……不能再……”顾德妃一句话没说完,抬起的手缓缓坠落。 “不要,不要……”三皇子抓住顾德妃的手,不愿意相信顾德妃死了的事实。 成王拍手,“真是好感人的一出戏儿,就是不知道七弟还想不想再看一出。” 成王说着,视线落到七皇子和杨淑妃身上,也扫过安皖公主和姜太后。 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落到太皇太妃身上,“哦,本王忘了,比起他们,七弟可能更在意这个老太婆,说起来,这老太婆,当年也碍了本王不少事情呢。” 太皇太妃:“要杀便杀,说这些做什么,哀家活了这么些年,也活够了。” 太皇太妃花甲之年岁,已是高寿之人,说一句活够了,没说错。 成王:“好啊,老太婆活够了,本王成全你。”说着,也不要手下人动手,自己提刀靠近太皇太妃,举刀向她。 “住手,你要玉玺,我给你便是了。”太上皇开口道。 成王:“女人、儿子不能叫七弟妥协,倒是这老太婆叫七弟在意了,七弟倒是孝顺,也不知七弟知晓一事后,还会不会这般孝顺。” “什么事?”太上皇问。 成王:“先把玉玺拿来,本王心情好了,说不准就再告诉你一个真相。” 慕沉并没有藏起玉玺,太上皇找到先前放玉玺的暗格,毫不费力的拿到了东西。 看见玉玺,成王眼睛一亮,“还有兵符。” “也给你。”太上皇从身上摸出兵符。 成王让手下过去取。 就在他的人要拿到玉玺、兵符之时,变故突生。 龙渊宫底板被掀起,几个黑衣人突然出现。 局势瞬间转变。 第211章 龙渊宫下有密道,夜一带领人从密道中冲出,打了成王一个措手不及,而外面,宁阳郡主带着人马,拿下五城兵马司,成王听见动静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宁阳郡主闯入龙渊宫,对着太上皇一礼,“宁阳来迟,叫皇伯伯受惊了。” “不迟。”太上皇看见宁阳郡主,心落下大半,而后当着成王的面,捏碎手里的兵符,“你不是想要兵符,想要那十万暗军,现在人来了。” 宁阳郡主带来的人马,不是人们熟知的禁卫军或西山大营军队,而是一支暗军,一支藏在京城附近的暗军,是太上皇早些年准备下的,为的就是防着再生兵变事端。当初的太上皇,是得了兵符,才在成王兵变时赢了他的,因着自身的经历,他怕京城再有失控之时,便暗中埋下了十万大军,与西山大营一明一暗护卫京城。 三皇子和七皇子兵变时,太上皇没用到这股力量,而慕沉,在将西山大营大半人马调到南山后,便动了这支暗军的念头。 可以说,慕沉将西山大营的人调走,便是为迷惑敌人的。 只有这样,容远、成王才会觉着时机来了,才会行险招,露出最后的狐狸尾巴。 慕沉进入秘库之后,宁阳郡主找了许久,不得入内之法,匆忙之下进了皇宫,太上皇便将调遣暗军的兵符给了她,要宁阳郡主小心行事,不要露了痕迹。 成王防着朝中大臣,防着宗室王爷,却没想到要防着宁阳郡主。在他看来,女子终是不能成事的,就是听说了太上皇对宁阳郡主的看重,也没将人放在眼里。 成王疯狂大笑,“没想到本王会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晋王倒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宁阳郡主:“多谢成王夸奖。” 成王:“……”他没想夸谁。 成王被容远救出皇陵后,多年来受容远控制,半点不得自由,前一久才被容远弄到京城,告诉了他一些事情。成王也知道,在容远事情败露之后,他要再赢,很难很难,再有一个,容远的心狠手辣他比谁都清楚,容远能放他自由,再将一些势力交给他,成王隐隐就察觉到了什么。 他那个儿子,行事向来有成算,放他出来,也是有谋算的。 但和四皇子一样,他也生了执念,就是知道事情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他也忍不住想要做一做。 当然,现在他输了,也要慕苍不得意。 成王被人控制住,逃不了,也不打算逃,他看着太上皇,又与他说起了秘辛,“刚刚,本王与七弟说了贺莞的事情,本王不忍七弟一直活在蒙蔽中,再与你说说其他事情吧。” 成王说着,看向太皇太妃、姜太后一众后宫女人,“你当这些女人,她们有几个是……呃……” 成王忽然没了声,眼珠子瞪的大大的,倒在了地上。 宁阳郡主上前查看,“中毒,死了。” 姜太后大惊,“这……谁杀了成王?”姜太后隐隐觉得,成王要说的事情,定然万分骇人。 太上皇黑了脸,吩咐人,“看好成王尸体。”他倒要看看,成王还知道什么,又是知道了什么,才叫人杀人灭口的。 成王今儿闹出来的祸乱,比之二十多年前,就是小巫见大巫,太上皇不大放在心上。 .. .78z. 比起成王,更叫他头疼的,是几个儿子。 四皇子断了一条胳膊,如今疼晕过去,刚刚被上了药,一条命能不能留住,还是未知数。顾德妃死了,三皇子整个人大受打击,这时候浑浑噩噩的。 这些,都是他留下的问题,太上皇也不等着慕沉回来处理,沉默之后,做出一系列安排。 给顾德妃体面的下葬,三皇子封郡王,软禁府中。七皇子同样封郡王,软禁府中,杨淑妃与之同住。对于三皇子、七皇子,他们兵变,本是死罪,太上皇封郡王,若是没个理由,定是不能服众的。为此,太上皇将自己的算计说出,言明是为了引出成王,设计了两个儿子。 如此一来,慕深、慕泱有了活命的理由,反之太上皇,一世英名为着算计儿子之事,定是要染上污点的。 至于四皇子慕池,他打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事,当初的成国公府,后来的给皇帝下蛊,再到现在的领兵入宫,桩桩件件,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太上皇不会予他宽容。 太上皇让人将慕池送回四皇子府,不安排太医医治,任其自生自灭。 听到太上皇对自己的处置,慕泱忍不住笑出声,越来越大声,继而质问太上皇,“父皇,儿臣是不是还要谢谢您记着那丁点父子之情,留儿臣一条活路啊。” 慕泱说完,不等太上皇说什么,又自顾自说道,“说来,父皇坦诚算计了儿臣,可真是太难得了,也算是叫儿臣输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父皇既然留儿臣一命,儿臣便会好好活着,等父皇百年后,替父皇看看,你选的人,到底值不值。儿臣拜谢父皇不杀之恩。” 慕泱一撩衣袍,想太上皇下跪行礼,随后,也不等太上皇说什么,拉上杨淑妃,大步踏出龙渊宫。 一旁,有人问太上皇,可要跟上去。 太上皇摆手,“不用。” 慕泱离开后,慕深终于有所反应,他抱着顾德妃,跪坐着抬眼看向太上皇,同慕泱一般,道一声,“多谢太上皇不杀之恩。” 冰冷一语,讽刺无双。 慕深说完,抱着顾德妃离开,“母妃在德音宫活了半辈子,得不到太上皇半点怜爱,所谓的厚葬,想来母妃也不在意。” 慕深要带顾德妃离宫,离开这困了她一辈子的地方,太上皇没有阻止,没立场、没理由阻止。 看着两个儿子离开,太上皇眼底晕出了泪花,只离他最近的,敢于直视他眼神的宁阳郡主瞧见了。 宁阳郡主暗暗叹气,在慕深、慕泱眼里,总觉得太上皇太过无情,可这人,若真是无情之人,也不至于将自己困在一处,无法挣脱了。太上皇对顾德妃、杨淑妃呀,没有男女之情,也有多年的陪伴之情。 太上皇的情绪,没有存在多久,很快的,他敛了情绪,让人送姜太后、太皇太妃等人回去。 至于这宫里的血腥,不用半天,便能清洗干净,等明日太阳一出,又是崭新的一天,没有杀戮,没有血腥。 等姜太后他们都离开后,太上皇问起宁阳郡主宫里宫外的情况。 宁阳郡主:“五城兵马司已被控制住,再翻不起浪花,只是五城兵马司连着两次参与兵变,损失不小,而剩下的人,再留下,也不适合。” 五城兵马司,本为守卫京城,却两次为祸,不说皇帝还能不能信他们,用他们,便是那些人,心里也有谱,知道自己不会再被信任。这般情况下,若还留着五城兵马司,于君于臣,都没什么好处。 宁阳郡主说的这一点,太上皇有所考虑,至于具体如何做,还要看慕沉怎么说。 太上皇问完平乱之事,又问及南山之事。 提及南山,宁阳郡主脸上满是忧色,毕竟新帝在那里,她的好友在那里,她的男人也在那里。 “南山未传出消息,秘库入口依旧打不开。”宁阳郡主很担心里面的几人。 秘库打不开,太上皇倒是知道一点原因,那机关,有次数限制,次数够了,自然就进不去了。 “他们不会有事的。”太上皇这话,也不知是安慰宁阳郡主,还是安慰自己。 宫里还需太上皇主持大局,南山的事情,依旧落到宁阳郡主肩上。 宁阳郡主没在皇宫多逗留,连夜出了城,往南山去。 龙渊宫里,太上皇让所有人都退下,自己站在窗口,望着无边夜幕,眼里是化不开的冰寒。 贺莞下嫁靖宁侯的真相,成王未说出口的真相,成王之死的真相……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在折磨着太上皇。 当时,在这龙渊宫里,能对成王下死手的,没有几个,而那几人,太上皇不愿去想他都做了什么,叫他冒险也要取成王的性命,然而,他的心底,又有一个声音,让他一定要去探寻。 太上皇还没拿定主意,龙渊宫传来喧闹声。 原来,是安华公主得知太上皇对杨淑妃和七皇子的安排后,找了过来。 安华公主运气好,慕池在后宫抓人时,时间紧迫,觉着她不重要,便没再特意去找她。 “父皇,父皇……”安华公主被挡在龙渊宫外,没办法只能在外面大喊了起来。 太上皇听出安华公主的声音,让人放她进来。 安华公主进到里面,看见太上皇便跪了下来,“父皇……” “安华,国有国法。”太上皇似是知道安华公主要说什么,先一步堵了她的话,“你母妃和皇兄已经出宫了,你若想他们了,也可以去看看他们。” 安华公主大受打击,跪坐到地上,不甘心问,“父皇,母妃陪了您那么些年,您就舍得幽禁她一辈子?”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太上皇只留给安华公主这么一句话,便走出了龙渊宫。 安华公主清楚,太上皇愿意见她这一面,同她这些话,已经是对她的爱护,只是……安华公主攥紧拳头,眼底满是怨恨,她如何能甘心从受宠的公主,沦落至尘埃。 换句话说,安华公主来到龙渊宫,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安华公主和安皖公主年岁相仿,以前,一个更得皇帝宠爱,一个有嫡公主的身份,可谓是各有倚仗。但如今,安华公主没了倚仗,再有七皇子那么一个被软禁的亲兄长,不说其他,只她的姻缘,就不能顺利。京城那些大户人家,是不会愿意与她这样身份的公主扯上关系的。 安华公主来这一趟,更重要的是确定太上皇对她的态度,可惜,她失望了。 安华公主敛了情绪,离开龙渊宫。 安华公主离开龙渊宫时,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叫人看了很是心疼。 可惜,如今没了那个心疼她的人。 安华公主如今还住在玉欢宫,她还没到玉欢宫,先被一小宫女拦住了。 “奴婢拜见公主殿下。”小宫女规规矩矩给安华公主行礼。 “呵。”安华公主痴痴笑了一声,“起吧,这时候,也就你还给本公主恭恭敬敬行礼了。” 从高处落入泥地,这样的落差,叫安华公主很难接受。 小宫女站起来,靠近安华公主,小声道,“我家主子,要奴婢给公主殿下带一句话儿。” “哦,你家主子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本公主如今一无所有吗?”安华公主自嘲道。 小宫女笑着回答,“只要公主愿意,公主想要的,我家主子,都能给公主殿下。” “嗤……”安华公主并不相信她的话,没多理她,就要往前走。 小宫女最后说道,“明天午时前,若公主殿下想通了,可到花房寻奴婢。奴婢告退。” 小宫女说完这番话,若无其事离开。 两人一番交谈,落到旁人眼里,也只是宫婢见着公主殿下,依着规矩行礼问安,没什么惹眼的。 安华公主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小宫女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安华公主从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你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如今的她,没了昔日的风光,却还有人找上她,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花房,倒是可以去看看。 安华公主好奇,如今这宫里,还有谁能帮她,而那人,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安华公主去了龙渊宫的消息,不多时,姜太后那里也知道。 安皖公主听着宫女描述安华公主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和安华争了那么多年,甚至为了一个江述连表面的和睦都撕破了,但真的听闻安华公主不好,她心里又没多少喜悦,甚至…… 姜太后看出自个女儿对安华公主生了怜悯,忙交代她,“以后她是好是坏,与你都没干系的,安华那人,心思重,不要让母后担心。” “女儿明白。”安皖公主明白,是她一下子想岔了。 姜太后见安皖公主不再一心扑在江述身上,只让人送公主回去,没再说禁足的话。 “母后受惊了,也早些安歇,安皖回去了。”安皖公主行礼告退。 第212章 入夜时分,南山之上,星星点点闪烁火光。黑夜,也不总是那般寂静无声。 “总算出来了。”蓝弈躺在地上,望着夜幕星河,总算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了。 他们被困在那处暗室,找了许久都不见打开暗门的机关,就在蓝弈想要放弃寻找时,萧青宁无意间砸出一个东西,不想就运气好的砸到了机关上,打开了暗门。能把机关设置在半空处,蓝弈对当初设计这里机关的人很是佩服。 出了那处暗室,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那份机关图和容远一起毁了,慕沉凭着脑海中的记忆,没碰到什么机关,便找到了出口。 这处出口,隐藏在半山腰上,又因百多年没有人碰过,周围长满了荒草树木,若不是从里面打开的机关,只看外面,还真不会有人怀疑这里藏了什么。 “先离开。”慕沉和蓝弈说了一声,抱着萧青宁离开。 萧青宁身体素质不比慕沉、蓝弈两个习武的,先前勾起三弦,又耗费太多精力,他们被困时,都是醒一阵,睡一阵的。这不,这会儿又撑不住的昏死了过去。 看着慕沉抱着萧青宁,几个纵跃消失在夜色中,蓝弈爬起来,抖抖身上枯草,也跟着跃了下去。 蓝弈跟着慕沉,没走多会,便看见一片宅院。 “这是什么地方?”蓝弈指着一处地方问慕沉。 那地方,看着气派不凡,但在山脚下的,怎么看都奇怪。 慕沉解释,“南山脚下,有皇家别院,也有权贵世家为着皇家别院修建的庄子,方便到普华寺祭拜,不想回城时有落脚的地方。” “啧啧,天子脚下,就是讲究。”蓝弈啧了一声,赶紧跟上慕沉。 蓝弈询问慕沉这是什么地方时,萧青宁悠悠醒了过来。 “放我下来。”萧青宁的声音有些哑,“我记着前面就是贺家的别院了,那里清静。” 萧青宁看慕沉走的方向,就知道他不想去皇家别院暴露行踪,引人注意。 “你指路就好。”慕沉没有放下萧青宁。 萧青宁无法,伸手指了左边方向,“往这边走。” 前些年,萧青宁来过贺家别院,这处院子,由一对夫妻并着一个小儿子在打理。贺家出事后,萧青宁没再来过这边,也不知那对夫妻,还记得她不。 郭家夫妻自然是还记得她的,男人看见有人闯入院子,刚要大喊,便听见熟悉的声音,“郭叔,是我。” “小姐。”郭叔看清是谁,忙上前道,“小姐怎的这么晚了过来,快屋里坐。” 南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郭叔也是听了风声的,知道萧青宁在普华寺,还让小儿子想方去打听消息呢。别看郭叔夫妻和小儿子住在这山脚下,该他们知道的消息,都知道的门清儿。 外头有动静,郭婶从旁边出了,见是萧青宁,很是高兴。 萧青宁让郭叔不要声张,再弄些吃的来。 郭叔、郭婶都是聪明人,看三人一身狼狈,怎么都不像从普华寺下来的,他们什么都没问,只去厨房准备吃的。 三人一番洗漱,好好吃了一顿,白芷、夜影等人陆续找了过来。 白芷看见萧青宁,忍不住扑上来抱住她,“主子。” 白芷亲眼看着容远带走萧青宁,心里自责个不行,要是萧青宁有个万一,他们那些人,死了也无颜面对先任星主。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萧青宁安抚白芷。 十二星使之于萧青宁,不单单只是属下,更多的,她将他们当成了最后的亲人。 另一边,宁阳郡主出宫后,直奔普华寺,找到碧云几个了解情况。 他们打不开秘库入口,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几人也不清楚。 宁阳郡主走来走去,一脸焦急,“这都一天两夜了,实在叫人不放心。” 宁阳郡主说的,何尝不是碧云几个想的,若不是普华寺里需要人,她们根本坐不住。 这两天来,大概也就那几个皇子的事情彻底解决,就没一个好消息。 “唉”宁阳郡主叹气,“我再去后山瞧瞧。” 宁阳郡主说着,就往外走,然而,她刚出禅房,便撞见过来送凌云。 “主子有消息了。” “在哪里?”宁阳郡主一边问,一边拽上人往外面去。 从普华寺到别院,宁阳郡主几人仗着轻功好,怎么走的快怎么走,不过半个时辰,就找到了贺家别院,见到了人。 萧青宁几个洗漱之后,换了衣裳,瞧着不那么狼狈了。 宁阳郡主站在门口,有些不敢上前。 蓝弈走过去,抱住她,“怎么,才两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蓝弈一番话说的轻巧,但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有多克制,便困暗室的时候,他真的怕再也见不到怀里的姑娘了,也怕怀里的姑娘为他伤心难过。 “你混蛋。”宁阳郡主发狠在蓝弈肩头咬一口。 “嘶,谋杀啊。”蓝弈叫了起来。 听着蓝弈嘶叫,宁阳郡主知道他在作怪,还是忍不住心疼了,松了力道推开他,走到萧青宁跟前。 “没事就好。”宁阳郡主千言万语,只剩这简单几字。 萧青宁主动抱了她一下,安慰她,“别担心,我没事的,倒是你,听说宫里出事,给我们仔细说说。” 萧青宁得到一些消息,但细节处,还是要真正参与的人才清楚细节。 宁阳郡主捡着重要的事情与他们说了说,末了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成王出现的,太突然了,有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感觉,不太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宁阳郡主说完,萧青宁也觉着奇怪,最后,还是最熟悉的容远的慕沉,说了一话,才叫几人恍然大悟。 慕沉说:“成王,也是容远的棋子。” 容远送给萧青宁和慕沉的大礼,不止算计了萧青宁和慕沉,还算计了成王。 宁阳郡主:“不管如何,容远死了,成王也死了,以后,总能清静些。” “倒不一定。”萧青宁皱眉,“当时那情况,什么人能有机会杀了成王,他想掩盖什么真相。”说着,萧青宁看向慕沉,“看来,我们要早些回宫。” 萧青宁有种预感,宫里还会再生事端。 只有将那藏在宫里的黑手找出来,她以后的生活,才能真真正正的清静些。 几人交换信息后,都在贺家别院住下。 这里的消息,也第一时间送到太上皇手里。 太上皇得知他们安安全全从秘库出来,总算能安心歇下。 郭叔、郭婶本还想着好好招呼萧青宁等人的,不想第二天一早,他们便离开了,根本不给他们折腾的机会。 郭叔送几人离开,回到院子里时,忽然拍了下脑袋,“遭了,我咋就把那事情给忘了。” 郭叔说着,忙进了屋子,四处翻找。 “老头子,找什么呢,这般风风火火的?”郭婶问。 郭叔看也不看她,一边找,一边说道,“大小姐还活着时,交代了我一事儿,如今,也是时候将东西交给皇后娘娘了。” “你说的是那些信。”郭婶也想起来一事了。 郭叔点点头,“就是那些东西,大小姐曾交代,若是她的女儿与皇家牵扯了,便将那些东西交给她,不然,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大小姐的女儿成了皇后娘娘,那东西,怎么着都要交到皇后娘娘手里。” 郭叔这么一说,郭婶也跟着找了起来。 最后,还是郭婶从床底下扒拉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匣子,“就是这东西了。” 郭叔擦去灰尘,连连说道,“就是这个了,就是这个了,我这就给皇后娘娘送去。你拿帕子来,我再擦擦。” 郭叔一番收拾,最后带着东西往普华寺去。 萧青宁、慕沉本该在普华寺里,这时候回去,没有走大道,而是走的小路,郭叔追了一路,都没追上他们,然后在普华寺前被挡了下来。 “将他抓起来。”一小将指挥手下之人拦下郭叔。 “我……”郭叔想解释,一时半会又想不到理由,是他大意了,明知道南山事情多,还追了出来。 这也不怪郭叔,他追出来时,就没想到会追不上几人。 宁阳郡主没与萧青宁、慕沉一路,瞧见郭叔,上前将人救了下来。 宁阳郡主带着郭叔往普华寺去,路上问他,“出什么事了?” “老奴给皇后娘娘送东西,是大小姐留下的。”郭叔解释。 宁阳郡主这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匣子。 “这样啊,跟我走吧,我也要去见他们。”宁阳郡主说着,自顾自走在前头。 郭叔忙跟上她。 萧青宁听说郭叔和宁阳郡主一起过来,也和宁阳郡主一样的反应,“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是老奴糊涂,先前忘了大小姐交代的事情。”郭叔忙解释一番。 萧青宁从郭叔那里接过匣子,看见上面的锁扣,便知道这确实是自家母亲留下的东西。 “母亲可还有其他交代?”萧青宁问。 郭叔摇摇头,“大小姐说了,娘娘只要看了里面的东西,便会懂的。” 萧青宁收起匣子,让人送郭叔离开。 郭叔才离开,慕沉这边也安排好了,也往山下去。 萧青宁、慕沉大张旗鼓回京,没瞒着任何消息。 昨儿,皇城又变了天,一切尘埃落定后,本在普华寺祈福的皇帝和皇后娘娘便打道回宫,一时间,很难不让人多想。甚至,有传闻说,这是新帝设的局,意在将自己的兄弟都一网打尽,过后,萧青宁听到这些传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里面,哪有那么多的局,一切的一切,也只是事赶事的巧合罢了。 用慕沉的话来说,慕池那些人,还不值得他兜这么大的圈子来设局。 回城的路上,萧青宁无聊,便拿着郭叔送来的匣子研究。 这匣子,用锁锁着,只是这锁,与寻常的锁不同。一般的锁,用钥匙打开,这上面的锁,则是靠机关打开。就如秘库石门一般,找到正确的方法,才能将之打开。 萧青宁试了几次,才听见咔嚓声,锁扣被打开了。 匣子中,最上面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阿萝亲启”几个字。~ 萧青宁拿出信,拆开看来。 “阿萝,我的女儿,若你看到了这封信,想来母亲曾经的希望落了空。母亲希望你简简单单的活着,但若你已深陷漩涡,有些事情,便不得不让你知道……” 这封信中,零零散散写了好些事情,萧青宁曾经的一些疑惑,在这信里,都得到了答案。 比如说,她的母亲,当初为何找上慕沉,将贺家势力交给他。 又比如,她的母亲,猜到了她不会真的平凡一生,给她还留了不少东西。 最最重要的,贺莞在这里面,交代了一事,叫萧青宁万分惊讶。 曾经,逼贺莞下嫁靖宁侯府的,不是德安太后,而是曾经的窦淑妃,后来的窦太妃,如今的太皇太妃。 贺莞还猜测,太上皇几个皇子之死,可能与太皇太妃有关系,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查证,成国公府便出事了,而她也来不及再查。 按着贺莞的安排,如果萧青宁与皇室无关,这些事情,便不会叫萧青宁知道,但她若与皇室有关,甚至进了宫,这些事情,她便不能不知。 萧青宁看完信,打趣慕沉,“原来,你才是母亲相中的女婿呀。” 在贺莞的假设里,便有萧青宁嫁给慕沉,进入皇宫的想法。 “贺姨待我,很是亲厚。”慕沉这样说。 慕沉没得到太上皇的教导,但有成国公、君衍教他习文学武,而君灵汐早死,也有贺莞对他多加照看。 慕沉曾答应贺莞,不与萧青宁说起她,但现在,贺莞自己将往事告诉萧青宁,慕沉也便顺着这个机会,将曾经贺莞待他的好,简单说与萧青宁听。 “难怪你也喜欢甜食。”萧青宁算是明白了。 想着自己曾经的口粮进了慕沉肚子,萧青宁有点吃味。 慕沉:“贺姨始终觉着愧对母妃,其实没必要的。” 君灵汐与太上皇结缘,有贺莞的原因,但君灵汐的悲剧,与贺莞没关系的。 只是贺莞不那么认为,对着君灵汐唯一的孩子,难免想要对他好,弥补他。 “不说那些了,咱们快回宫。”萧青宁不喜欢慕沉身上阴郁的样子,换了话题。 “好,都不说了。” 第213章 萧青宁和慕沉还没到龙渊宫,便听闻九皇子出事了。 “九皇子能出什么事儿?”萧青宁才问出口,便想起了一事,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 魏安:“贤太妃娘娘不知道哪儿查到的消息,说是当初二殿下病逝,是明太妃所害,要九殿下给偿命,将九殿下带到了乐华宫。明太妃去了乐华宫,现在正闹得厉害呢,太后娘娘也压不住,太上皇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也说不好。” 魏安想着小太监回话时说到的贤太妃娘娘精神状态不大好,对乐华宫里会是怎么样个情形,很是没底。 出了这样的事情,萧青宁怎么都要过去看看,龙渊宫里孙敬行等人在等着慕沉,萧青宁只一个人去了乐华宫。 慕沉叮嘱她,“该动手时,让碧云她们自己动手。” “我明白。”萧青宁带着人往乐华宫去。 乐华宫里,九皇子被贤太妃五花大绑绑在椅子上,而贤太妃就站在他身旁,一把匕首始终抵在九皇子颈间,一副要拉着九皇子一起死的样子。 明太妃跪在殿中,求贤太妃,“你有什么,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害小九。” “你害死我儿子时,怎么不想想,那也是别人的孩子。”贤太妃疯狂大笑着,额角秀发散乱着,再无半点端庄温婉样。 明太妃表示很冤,“我没害过二皇子,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不然,你放了小九,我这条命赔给二皇子,如此可够了?” “不够,我也要你尝尝丧子之痛。”贤太妃尖叫着。 太上皇试着和贤太妃讲道理,“你先放下匕首,如果真是她害了老二,我也不会放过她的,你要拉着小九一起死,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柳家呢,谋害皇嗣是大罪,柳家也逃脱不了干系。” 贤太妃:“我死都死了,柳家是死是我,与我何干。” 贤太妃什么都不在意,想要她放了九皇子,太上皇等人一时半会儿都没辙。 贤太妃手下用力,九皇子颈间露出一抹红色,九皇子疼的哇哇叫了起来,九皇子现在好后悔,他就不该贪玩的。 “父皇、母妃……救救小九,这个疯女人太可怕了。”九皇子语无伦次喊叫。 听着九皇子喊叫,贤太妃脸上露出笑容,残忍狰狞,“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就想我的儿子,他死的时候,也是这般痛苦的。” 明太妃:“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是我害了二皇子,你要报复,找我就好了,小九还是个孩子啊。” 此话一出,太上皇和姜太后变了脸色,前者是不相信明太妃害了二皇子,后者则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你还我儿子命来。”贤太妃叫嚣着,手上用力,九皇子颈间伤口更深了。 太上皇:“你真的疯了。” “是啊,我早疯了。”贤太妃说着,嘴角流出黑血,她闭了闭眼睛,就要结束九皇子性命,再去黄泉底下陪自己的儿子。 千钧一发之际,外面传来一道声音,“二皇子不是明太妃所害,我知道真凶是谁,贤太妃拉着九殿下一起死,就不怕自己死不瞑目。” 话音落,人影至。 “我不信。”贤太妃大喊。 也就是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太上皇安排的人寻到了机会,从贤太妃匕首下救了九皇子。 明太妃立刻扑倒九皇子身边,看着被吓晕过去的儿子,大喊,“快传太医。” 没了九皇子做挟持,贤太妃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她先前服了毒,这会儿毒性发作,整个人并不好受。她忍着疼,盯着萧青宁,“你说的真凶,是谁?除了她,还有谁会是凶手?她身边的宫婢,都说了就是她害了大皇子、又害了我儿子的,就连五皇子,也是她害的。” “我没有。”明太妃抱着儿子,恶狠狠看向贤太妃,“说话要讲证据的,太上皇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 萧青宁让碧云上前,为贤太妃控制毒性,“贤太妃想知道谁害了你儿子,就努力活着,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姜太后,听到萧青宁这话,立即问她,“那人是谁?你有什么证据?”~ “我自然是有证据的,贤太妃说的宫婢,在哪儿?”萧青宁问贤太妃。 贤太妃:“死了。” “尸体在哪里?”萧青宁又问。 贤太妃吩咐人,将子苏的尸体带出来。 碧云给贤太妃喂下解毒丸,又为她把脉,子苏尸体还没带来,碧云先有所发现,“娘娘,贤太妃娘娘似是服用了失魂草。” 姜太后:“什么是失魂草?” 碧云解释:“失魂草会让人迷失心智,做一些极端之事,不清楚之人,只会当其魔怔了。” 贤太妃先前的一些做法,与碧云所说几乎一样,太上皇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失魂草……”贤太妃呆愣愣重复。 这时候,贤太妃恢复理智,再一想先前自己的一些做法,连她都不相信自己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不说其他,只连累柳家这一点,就不是她理智时能做出来的事情。 说话间,子苏的尸体被带了出来。 萧青宁:“先前我送九殿下回启辰宫,离开时听到两个宫女在嚼舌根,其中有一人,便是她。” 萧青宁那日没见到人,但后面让人查了,也就知道那两个宫女叫什么名字,躺在地上的子苏,便是其中一个。 子苏是明太妃近身伺候之人,她指证的话,叫贤太妃无法不信。 明太妃:“竟是子苏,哀家哪里对不起她了,她要诬陷哀家?” “不是她要诬陷太妃娘娘,是她身后之人,想太妃娘娘做替罪羊。”萧青宁说完,看向太上皇,“父皇,那人是谁,事到如今,您应该有所猜测的。” 太上皇忽然沉默。 姜太后、贤太妃、明太妃几人,全都看向太上皇,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个答案来。 事实上,姜太后也确实看出点什么来了,同样的,她和太上皇一样,很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她呢? 怎么能是她呢? 然而,细想下来,如果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真为一人所害,似乎也只有她有那本事。 太皇太妃。 好个太皇太妃。 太上皇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太上皇对太皇太妃有多敬重,如今,就有多难接受。 萧青宁追上去,同太上皇说,“父皇,我去吧。” 去和太皇太妃挑明。 太皇太妃做了那么多事情,不可能完全不留下痕迹,先前一直没查到她头上,最主要的原因,也只是太上皇从未怀疑过她。 太上皇冲萧青宁点点头,同意让萧青宁去,有些事情,他还是没法接受,但他又必须要一个真相。 这日,永安宫的大门,没再如以往一般紧闭着。 敞开的宫门,不知是在等谁。 “见过皇后娘娘。”娄嬷嬷亲自等在宫门口,迎接萧青宁。 萧青宁:“太皇太妃在何处?” “娘娘在后殿,等您多时了。”娄嬷嬷回答。 萧青宁微微挑眉,随后又释然。 太皇太妃在后宫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时,便不会真如表面那般什么都不管,只怕乐华宫里的事情,她已经知晓了,如此,倒也都说的通了。 永安宫这地方,萧青宁来过好几次,不用娄嬷嬷带路,便能往后殿去。 后殿中,太皇太妃坐在窗下,手里拿着剪刀,在剪纸。这样的情景,萧青宁前几天才见过,只是如今在见,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皇后娘娘来了,坐吧。”太皇太妃看了一眼萧青宁,继续手里的事情。 萧青宁坐到她对面,说道,“太皇太妃打开宫门,是在等谁?” 太皇太妃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看着萧青宁,缓缓说道,“等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哀家等来了谁,与你说话,挺有意思的,倒是不错。” “太皇太妃有什么想与我说的,洗耳恭听。”萧青宁摆出一副聆听的模样。 太皇太妃:“皇后娘娘来到哀家这里,想来知道了不少事情,不如皇后娘娘与哀家说说,你都知道了什么,我也好说些皇后不知道的事情。” 太皇太妃又继续手里的动作,只看她坐在窗下剪纸,萧青宁无法将她与那害人之人联系在一起。可惜,有些时候,越是你觉的不可能的人,越是能给你惊喜。 太皇太妃让她先说,萧青宁也不拒绝,缓缓说着自己都知道了什么,“那日我送九殿下回启辰宫,听见的那些话儿,是娘娘故意安排了让我听见的吧。娘娘清楚,以我的性子,若是知道了些许,定是会忍不住刨根究底的,只是娘娘大概没想到,我这边才开始查,就遇上了点意外,耽搁了两天,误了娘娘的计划。” “人算不如天算。”太皇太妃这般说。 萧青宁点点头,“是啊,人算不如天算,我这边到了宫外,又出了事情,太皇太妃不知我何时才能回来,心知有些事情不能在拖了,便将原本想算计我做的事情,算计到了贤太妃头上。只是娘娘又漏算了贤太妃一点,以为她在失魂草的影响下,能如您所愿的杀了明太妃,那样,有些事情就死无对证了。只是贤太妃丧子,也要让明太妃也尝尝丧子之痛,与娘娘原先算计的,差了太多。” “还有呢?”太皇太妃没说萧青宁想的对不对,只问她还有吗? 萧青宁:“靖宁侯府老夫人身边有一管事妈妈,她曾与我说,母亲下嫁靖宁侯府,与已逝德安太后有关,昨儿间,成王为打击父皇,也说母亲下嫁靖宁侯府与德安太后有关。” 说到这里,萧青宁停了下来,观察太皇太妃的反应。 太皇太妃还是那副听她说的模样,没有半点变色。 萧青宁:“若不是得了母亲留下的信件,我也只认为母亲下嫁靖宁侯府为德安太后所迫,可惜,我刚刚得到了母亲留给我的一些信件,上面,不止写清了母亲下嫁靖宁侯府的原因,还让我提防太皇太妃。” 这次,太皇太妃脸上终于有表情了,“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一回宫,就往我这永安宫来了。” “那些事情,太皇太妃是承认了吗?”萧青宁问。 太皇太妃:“哀家都半只脚埋进土里的人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从嫡皇子、到二皇子、再到五皇子,如今的九皇子,桩桩件件,都是哀家算计的,可怜皇帝,查了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想过往哀家头上查。” 太皇太妃口中的皇帝,不是说的慕沉,而是说的太上皇。 萧青宁:“父皇对您万般敬重,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就连现在,您算计贤太妃、明太妃,也是想对九皇子动手,您就这般恨父皇?那为何,您对慕沉,又是例外的。” 萧青宁想不明白,太皇太妃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什么? “你觉的德安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太皇太妃没有回答萧青宁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一句。 萧青宁沉默片刻,说道,“您恨德安太后?” “哀家给你说个故事吧。”太皇太妃的眼神变得怀念,似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而她所说的故事,也验证了这一点。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当初,成德帝宠爱李贵妃,对当时的窦皇后很是冷淡,窦家为了巩固窦皇后和嫡皇子的地位,送了太皇太妃入宫争宠。 太皇太妃比之窦皇后更美,也更年轻,也算绑住了成德帝一段时间。只是,当时的太皇太妃,已心有所属,只是她的幸福,和窦家前途比起来,太过微不足道。 太皇太妃无力反抗窦家安排,只是,她心中是有怨有恨的,这份怨恨,让她忍不住要让德安太后付出代价。 德安太后的死,也有太皇太妃的手笔。 贺莞下嫁靖宁侯府,表面上看是德安太后做的,背后,却是太皇太妃在操作。 至于为何不对慕沉下手,也只是因着君灵汐。 “灵汐那丫头,可惜了。”太皇太妃感慨,“如今皇位到了她孩子手里,也好,也好。” 听完故事,萧青宁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皇太妃:“你走吧,他在的,哀家有些话,也想与他说说。” 太皇太妃话落,太上皇出现在门口。 萧青宁看看太皇太妃,又看看太上皇,起身离开。 第214章 出了永安宫,萧青宁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明明,日头挂的高高的,她却觉冷风侵人,寒凉彻骨。 萧青宁仰着头,望着晴空万里,忽生感慨,轻声嘀咕,“这深深宫苑,还要埋葬多少凄凉事?” 她身旁,碧云、碧溪无法回答,她们生活的环境,注定了她们无法对深宅大院的女人感同身受。太皇太妃经历的事情,若换到了碧云、碧溪头上,她们段然是无法接受家族安排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接受了,想报复,她们也不可能用这么二三十年时间来筹谋。 好在萧青宁也只是突然感慨一下,不需要她们回答什么。 “走吧!”萧青宁收回视线,一步一步往凤仪宫去。 出了西苑,碧云往太医院去,让碧溪陪萧青宁回凤仪宫。向来都是明伤易治,暗伤难养,萧青宁身上的暗伤,需要仔细调养着,不比慕沉、蓝弈的内伤好治。 萧青宁回到凤仪宫,舒嬷嬷带着人迎接。 “奴才(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萧青宁让众人起来,舒嬷嬷跟在她身后,进主殿回话。 凤仪宫的人,只知道皇后娘娘到普华寺祈福,其中内情,都是不晓得的。舒嬷嬷隐约猜到什么,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问。 慕池带人闯入后宫,因着萧青宁没在凤仪宫,也就没让人过来,因而,凤仪宫没受到波及。像慈安宫、乐华宫那些对方,或多或少都有人死了。 萧青宁主理六宫,这些事情,都是要让她知道的。 舒嬷嬷将这两日后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萧青宁听,末了询问是否需要往宫里添加人手。 萧青宁:“如今后宫人少,以后也不会多,宫女、太监,用不了多少的。” 萧青宁本是就事论事说这话,不想舒嬷嬷一时想多,心思一下子转了几转。 偌大的后宫,如何才能人少,自然是主子少了,人也就少了。 舒嬷嬷表示明白,知道该怎么做了,“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青宁听着舒嬷嬷退下前说的话,总觉的舒嬷嬷话里有话,遂问碧溪,“她是不是想多了?” “可能吧。”碧溪回答,毕竟刚刚萧青宁的话,确实会叫人误会。 萧青宁这边刚处理完后宫事情,有小太监过来传话,戎狄那云雅公主求见。 萧青宁回京好几日,还没见过那云雅公主,听说她求见,忙让小太监将人请进来。 “恭喜皇后娘娘。”那云雅进来,见着萧青宁便笑眯眯道喜。 萧青宁:“公主这时候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是有那么一事儿。”萧青宁问的直接,那云雅回答的也直接,她们之间,有些话儿,倒不需要拐弯抹角的说。 萧青宁挑眉,等着那云雅后话。 那云雅:“昨儿,慕池欲囚禁我,用我做谈判筹码,皇后娘娘可知道我是如何才能出现在你面前的?” 那云雅卖了个关子。 萧青宁:“公主受惊了。” 听到这话,那云雅觉着无趣,便将萧青雨救她之事说了出来,“我可答应她了,无论如何请皇后娘娘去见她一面,皇后娘娘可不能让我失信啊。” 那日,萧青雨和那云雅的交易,其实很简单。 萧青雨助那云雅离开四皇子府,但那云雅要为她带话给萧青宁,她想见萧青宁。 萧青雨想见她,萧青宁皱起眉头,一时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多谢公主带话,我知道了。”萧青宁说。 那云雅追问,“那你去不去?听说慕池断了一臂,被送回府里,任他自生自灭,我担心他对萧青雨不利,要知道,萧青雨帮了我,就是与慕池为敌,与慕池那小心眼来看,萧青雨还在四皇子府里,只怕凶多吉少。” 四皇子府里有萧青宁的人,护着一个萧青雨不是问题,但被那云雅这么一说,萧青宁有些坐不住了。 让人送那云雅去驿馆后,萧青宁见时候还早,便带着碧溪去了宫外。 慕池被送回四皇子府,只用止血之药随便巴扎了伤后,后半夜里起了惹,今儿一天,基本都昏睡着。 萧青宁没走大门进四皇子府,而是让碧溪带着她,翻墙进入里面。 四皇子府里的暗卫什么的,都被清理了,如今只剩一些下人,都不是有武功之人。至于四皇子府外,被士兵团团围着,许进不许出。 四皇子后院的女人,不算多,但也有两只手的数,萧青宁进来后,走过好些地方,都能听到哭声。 萧青雨单独住一处小院,只留了一个贴身丫鬟伺候,其他人,都被她早早的打发走了。 萧青雨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发呆。 “主子,去歇会吧,您坐了快一天了。”丫鬟秋露劝道。 萧青雨:“我再坐会。” “主子,您这又是何苦呢?”秋露不明白萧青雨在坚持什么。 秋露的命,是萧青雨救的,在萧青雨让院子里的人离开逃命时,她说什么也不走,要陪着萧青雨。 萧青雨没回答她,只是呆呆看着窗外。 秋露知道她在等什么,这时候也只能期待那位皇后娘娘念着姐妹一场,来看看她家主子。 秋露这般想着,忽见窗外出现两个身影,而她家主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绕过屏风,走到院子里。 “宁……参见皇后娘娘。”萧青雨想叫“宁姐姐”的,想到什么,又改了口。 萧青雨面色不好,萧青宁皱了眉头,数落她,“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叫三婶婶知道了,该心疼了。” 萧青宁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 萧青雨揉揉眼睛,回到屋里。 “秋露,上茶。”萧青雨吩咐。 秋露应声退下。 萧青宁看着萧青雨,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什么也不说,等着她先开口。 萧青雨有好些话想说,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皇后娘娘还愿意见我一面,我很高兴,真的高兴。”萧青雨说着,不知觉落了泪。 萧青宁看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递了帕子给萧青雨,“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要入四皇子府吗?” 当初,四皇子设计萧青雨,但若萧青雨死活不从,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她能为她想办法的,而不是等萧青雨急匆匆的进了四皇子府,才得到消息。 “我还能叫你宁姐姐吗?”萧青雨忽然说。 萧青宁:“自是可以的。” 萧青宁不假思索的回答,叫萧青雨生出几分喜悦,有些话,自然而然便说了出口,“宁姐姐一出生,便是靖宁侯府长房嫡女,身后又有成国公府,便是后来,也有县主、郡主的尊贵身份,如今,更是贵为皇后娘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宁姐姐可能永远也不懂我们这些人的悲哀。” 因着身份,永远不被人高看。 萧青宁惊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理由。 当然,萧青雨要说的,也不仅仅是这些,“宁姐姐和陛下去了西北,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留在京城。”只有留在京城,她才有机会再见到慕沉,而入四皇子府,能让她更好的达成目的。 萧青宁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青雨继续道,“宁姐姐不用担心我的,当初,是我选了这么一条路的,萧青禾能得到的,我也得到了,仅凭这一点,我便不会后悔。” 萧青雨不顾一切入四皇子府,原因很多很多,有些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期许多一点,还是嫉妒多一点。 她嫉妒萧青宁,嫉妒她轻易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嫉妒她能站在那人身边。 只不过,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想见萧青宁一面,除了想与她说说话,还有一事与她说。 “萧安岩在四皇子府的地牢你,宁姐姐让人一找,就能找到的。”萧青雨在四皇子府里,得了不少消息。 萧青宁越听,越觉的萧青雨的话不对劲,忙道,“你不要做傻事,我送你回家。” “我回不去了,也不能回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萧青雨知道的,她命不久矣,从她入四皇子府,她就隐隐感觉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只是她找不到原因,也不想去找了。 萧青雨说着,一阵咳嗽,嘴里满是腥味。 萧青宁夺过萧青雨捂嘴的帕子,看到上面的血迹时,给碧溪使眼色。 碧溪会意,敲晕萧青雨。 萧青宁:“带上她,我们离开。” 萧青宁刚走出屋子,遇见沏茶回来的秋露。 秋露看见碧溪扛着自己主子,大喊道,“你们要做什么?” 萧青宁将帕子递给秋露,问她,“她的身体,怎么了,为什么会咯血?” 秋露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 萧青宁:“她叫我一声姐姐,我还能害了她去?” 除了阮氏,萧青宁对萧家的人,都没有恨意,至于萧青禾、萧安岩,若不是一而再的惹到她头上,她也是懒的理会的。因着萧青雨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萧青宁对她,少了几分亲近,但也不会见死不救。 闻言,秋露咚的给萧青宁跪下,求她,“皇后娘娘,您一定要救救主子,主子已经咯血好久了,奴婢悄悄找了大夫,都看不出主子是怎么了。” 萧青宁有些后悔了,出宫时就该等一等碧云,让她一起跟着的。 现在,也只能先带人离开了。 萧青宁本打算送萧青雨回自己家,再让人给碧云传话,不想秋露知道她的打算后,一个劲给她磕头,“娘娘,主子说过的,不回家的,您千万别送主子回家。” “为什么不回家?”萧青宁问。 秋露想了想,回答道,“主子说,她没脸回家。” 萧青雨不愿意回家,萧青宁也怕送她回去,会刺激到她,想了想后,将萧青雨带回了南阳郡主府。 萧青宁回去时,遇上了宁阳郡主和蓝弈,想着蓝弈医术不错,萧青宁请蓝弈为萧青雨看上一看。 宁阳郡主和蓝弈没什么事情,一口答应了下来,和萧青宁一起到了南阳郡主府。 蓝弈为萧青雨看过后,摇摇头,“没救了,慕池给太上皇种的嗜血蛊,便是在她体内养成的。养育嗜血蛊,完全坏了她的身体,她现在的脏腑,与六七旬老人差不多。” 换句话,就是身体功能衰竭,已如将死之人。 “又是嗜血蛊。”萧青宁咬牙切齿,也难怪寻常大夫看不出萧青雨身上有什么毛病。 宋明歌还活着时,对白毓贞、萧青雨都下过手,白毓贞为秦安侯府嫡女,倍受宠爱,慕池深知利用她不易,便将主意打到了萧青雨头上。 萧青雨恢复意识,便听到蓝弈这样一番话,恍惚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一直都知道的,四皇子在利用她,只是此前不知道她又什么好被人利用的,如今,倒是能死个明明白白了。打从她遇上宋明歌开始,她便被人算计着了,可恨她一直不知,就像个傻子一般被他们玩弄。 要问萧青雨后悔吗? 约莫是不后悔的,毕竟,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为此赔上命,也是她的命。 蓝弈:“她醒了。” 萧青雨没有睁开眼睛,但她的呼吸变了,蓝弈知道她醒了,便拉着宁阳郡主离开,将这里留给她们。 萧青雨躺在床上,迟迟没有睁开眼睛。 萧青宁:“你身边的丫鬟说你不想回家,我把你带到了郡主府。” “多谢。”萧青雨缓缓睁开眼睛。 萧青宁:“三婶婶他们,不会怪你的,你可要见他们。” “不要了。”萧青雨摇头,“我一个将死之人,何苦惹他们伤心,就让他们以为我被困在四皇子府里,与四皇子一起死了。” 萧青雨想,大概,她因着四皇子获罪而死,总比她那什么嗜血蛊的,更容易叫父母接受她的“死讯”。 萧青雨坚持,萧青宁无法,只是暗中让人往西北送信,让萧安洵火速回来。 萧青宁:“你安心住在这里,你不愿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她们的。” “宁姐姐,你就不怪我吗?”萧青雨再忍不住,哭着问了出了。 怪吗? 应该是不怪的。 萧青宁摇摇头。 萧青雨不知想什么,看见萧青宁摇头,忽然躺了回去,拉过被子捂住自己。 “里面闷,你出来吧,你不想见人,不会有人打扰你的。”萧青宁说着,吩咐秋露照顾好她,自己出了屋子。 知道萧青宁离开,萧青雨从被子里钻出来,脸上满是泪水。 “主子,难过就哭出来吧。”秋露劝她。 萧青雨再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若是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该多好啊。” 第215章 宁阳郡主和蓝弈离开后,往望月楼去,准备等萧青宁忙过了,和她说说事情。 养蛊之术从千忧岛传出来,蓝弈不能坐视不管。宋明歌、宋笙先后死了,但有些东西,不会随着他们人没了就不存在,蓝弈想把当初那叛徒带出千忧岛的东西,或销毁,或带回去。至于圣蛊隐藏的秘密,是千忧岛的家事,不用与萧青宁、慕沉说,但回去之后…… 想到圣蛊原是千忧岛禁忌恶蛊,蓝弈仿若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萧青宁回到望月楼,蓝弈简单明了说明自己的意图,希望他在做一些事情时,他们不要阻拦。 萧青宁:“蓝公子想的,也是我和慕沉所想,那些害人的东西,还是让蓝公子带回的好,蓝公子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和我们说。” “多谢。”蓝弈向萧青宁拱手道谢,有他们应允,他在大丰王朝行事会方便不少。 宫里事情还多,萧青宁没多逗留,与宁阳郡主说过事情之后,匆匆回宫。宫里的事情,牵涉太上皇,又是皇嗣之死,萧青宁没与宁阳郡主多说。宁阳郡主虽然好奇宫里的事情,但也仅仅是好奇而已,不会深究。宫里的事情,左不过那些阴暗肮脏,宁阳郡主听说的多了。 萧青宁回到凤仪宫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永安宫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太皇太妃薨逝,葬礼从简,不过,葬入陵墓的,不是太皇太妃而已。 太皇太妃做过的事情,随着她离世,被太上皇完全压下。 给太皇太妃应有的体面,记着她的恩,葬入陵墓的,不是太皇太妃尸骨,这是记着她做过的事情。 太上皇做这样的决定,很是挣扎了一番。 萧青宁听完舒嬷嬷说的,问她,“慈安宫和乐华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慈安宫没什么动静,乐华宫里……”舒嬷嬷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接着又道,“听说,贤太妃娘娘从永安宫出来后,就疯了,一直嚷嚷着要太上皇偿命。” “疯了?”萧青宁惊讶。 舒嬷嬷点点头。 贤太妃这些年来,全靠恨意活着,如今,好不容易得知了害死自己孩子的是什么人,偏偏,那人在她找去时已经死了,而她的男人,还要将事情压下来,给太皇太妃体面,贤太妃受不住,一下子就疯了。 于太上皇而言,二皇子只是他的其中一个孩子,但于贤太妃而言,那是她唯一的孩子。 两人对孩子的在意程度,是不同的。 这样的事情,怕是换个人,也是无法接受的。 萧青宁想了想,打算去乐华宫一趟。 萧青宁才出凤仪宫,忽然见一处火光冲天,看方向,是乐华宫那边。 萧青宁忽生不安,小跑着往乐华宫去。 起火的地方,就是乐华宫,火势从里往外蔓延,这时候,人已冲不进去。 “娘娘,快救救我家娘娘……”贤太妃身边的人大喊着。 “快……快,打水来……” 萧青宁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怎么起的火?”萧青宁问。 贤太妃身边宫女回答,“太妃娘娘将自己关在殿中,不让任何人伺候,等奴婢们发现时,大殿中已经烧起来了。殿中门窗,都栓的死死的,是太妃娘娘自己放的火。” 太上皇赶过来时,听到这样的话,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是她自己放的火?”太上皇不敢置信,说着,就要往火海中去,被身边之人拼命拦住。 小太监抱着太上皇大腿,大喊道,“太上皇,您不能去呀,火势太大了。” “她自己放火,她竟是这样……” 这样什么,太上皇没能说出口,忽地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 乐华宫外,乱做一团。 萧青宁让人送太上皇回含清宫,自己在乐华宫外盯着。 萧青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心里明白,这火,一时半会灭不了了,而等火扑灭,贤太妃也不会再活着。 “她早就想死了,如今,也算如意了。”萧青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是姜太后。 萧青宁转身,给姜太后福礼,“母后也来了。” “哀家,送她最后一程。”姜太后望着大火,眼底没任何情绪。 太上皇对太皇太妃的安排,不止伤了贤太妃,也伤了姜太后,等宫外的杨淑妃得了消息,同样会伤心。 姜太后、贤太妃和杨淑妃,斗了半辈子,争了半辈子,最后都是可怜人。 “陪哀家走走吧。”姜太后忽然说。 萧青宁应是,和姜太后一起离开乐华宫。 “曾经,我以为,他对我们无情,但这么些年了,总该有些情分的,如今,我才知当初错的有多离谱。太皇太妃于他有恩有义,但是,那些死了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啊。”姜太后说着,一下子落了泪。 萧青宁见她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姜太后也不需要人劝,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萧青宁和姜太后并排走在前头,宫女、太监远远跟着她们。 一路上,都是姜太后在说话,萧青宁只是在聆听。 姜太后回忆着过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不觉走到了凤仪宫。 看着凤仪宫匾额,姜太后恍然,“果然是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不知不觉间,竟是走到了这里。既然到了凤仪宫,皇后便回去吧,哀家也该回去了。” 姜太后说着,转了方向,往慈安宫去。 萧青宁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只觉她一下子老了很多,曾经最重仪态的人,如今,再无半分仪态可言。 萧青宁站在凤仪宫外,迟迟没有回去。 慕沉过来时,远远看见萧青宁站在凤仪宫外面,几步上前,走到她身边。 萧青宁看见慕沉,一下子抱住他,“慕沉,太皇太妃死了,贤太妃在乐华宫放了一把火,母后也心死了。” “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慕沉拍着萧青宁后背,轻轻安抚她。 萧青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情绪一下子上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慕沉将人带回殿中,安抚了好一会,萧青宁才觉自己的情绪慢慢控制住了。 “父皇,会改变主意吗?”萧青宁问。 慕沉很肯定的回答,“会。” 乐华宫的大火,到了后半夜才彻底扑灭,宫人找到了贤太妃尸体,她手里握着一枚平安锁,在大火中变了色。慕沉让人将那枚平安锁送到含清宫,交给太上皇。 太上皇刚醒来没多久,看到那枚平安锁,又吐了血,昏死过去。 太上皇昏死过去前,嘴里念着一个名字。 是二皇子的小名。 萧青宁第二天醒来,便听碧云说,太上皇取消了太皇太妃的葬礼,对外,只说太皇太妃做了错事,没说具体做了什么错事。至于贤太妃之死,只说意外失火,让人安排葬礼。 萧青宁叹气,“父皇他……”是个好君王,却不是个好夫君,也不是个好父亲。 到底是长辈的事情,萧青宁有什么想法,也不好的说,只能安排人,好生操办贤太妃的葬礼。 这边,萧青宁才安排完贤太妃葬礼一些事宜,有小太监通传,明太妃求见。 萧青宁让人请明太妃进来,对于明太妃为何而来,她隐隐有几分猜测。 明太妃此来,直接向萧青宁表明心意,她想和九皇子一起出宫住,虽说太上皇还没死,但如今新帝已住进宫里,她和九皇子一直住在宫里,也不是回事。 这事情,慕沉也和萧青宁说过,册封九皇子的圣旨,很快会下来,到时候,明太妃想和九皇子一起出宫,还是留在宫里,都随她。 听到这话,明太妃大喜,“谢陛下、皇后娘娘恩典。” 能和九皇子一起出宫,明太妃自不会选择留在宫里。 送走明太妃,萧青宁使人去龙渊宫,将这事儿,与慕沉说一声。 慕沉知晓后,让魏安带了圣旨去启辰宫。 “皇帝诏曰:皇九子慕湛……封简王,移居宫外,钦此。” 看着九皇子……简王接过圣旨,明太妃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至于时间紧迫,简王府没有修葺好,在明太妃看来,都不是什么事儿。 慕湛捧着圣旨,小脸上满是开心,同明太妃说,“母妃,咱们很快就能出宫了。” 经过贤太妃那么一闹,慕湛是一刻都不想再留在宫里了。 “是啊,咱们很快就能出宫了。”明太妃也很向往宫外的生活,毕竟,这些年,她盼着的,就是这一天。 明太妃和慕湛不想在宫里多留,接了圣旨,第二天便出了皇宫,住进简王府。 明太妃立刻前,去慈安宫见过姜太后。 姜太后很是羡慕她能出宫。 “若是,哀家也能离宫,就好了。”姜太后对着娄嬷嬷感慨。 娄嬷嬷:“娘娘,您还有公主。” 为着安皖公主,姜太后这时候,也是无法离宫的。 姜太后也只是说说而已,“哀家明白,就是随口一说。” 就算她的儿子还活着,她也不可能向明太妃一般,随儿子居宫外。 想到儿子,姜太后眼睛又湿了。 娄嬷嬷劝了几句,都没效果,便不再劝。 第216章 四皇子没熬过第三天,在夜里没了,太上皇知道后,只安排人埋了慕池,没说什么。又过了几天,贤太妃入葬,太上皇去了皇陵,而后直接去了普华寺,没再回宫。用太上皇的话来说,朝中,有慕沉就够了,他也可以去做他当初想做,但没能做到的事情了。 太上皇出宫后,宫里就更空荡了。 后宫之中,就萧青宁住的凤仪宫和姜太后住的慈安宫还有点热闹,其他地方,多空闲着。 转眼便是冬月,天气更冷了,往年,这月份京城也有飘雪的时候,今年,看着还要些时日才会飘雪。 这日,阳光正好,趁着好天气,舒嬷嬷带着人将凤仪宫里的棉被、棉衣翻出来晒晒。萧青宁躺在窗下,看着她们忙活,生出几分浮生半日闲的感觉。回京半月有余,萧青宁就没清闲过,如今,算是彻底闲了下来,再没有不顺心的事情。 因着先前慕沉和萧青宁一番操作,如今的朝堂上,要慕沉选秀的声音几乎没有,大概,所有人都想好好见证新帝的登基大典,以及好好的过个年。 慕沉登基大典的日子定了,在十二月十五,基本上,登基大典一过,就快到年时。慕沉嫌弃麻烦,今年依旧用着太上皇在位的年号,等明年,再为新帝元年。太上皇未驾崩,慕沉登基大典又在年末,那么几天时间,不再定一个年号也说的过去。 魏公公急匆匆来到凤仪宫,瞧着凤仪宫里景象,万分羡慕,要是皇帝那儿也能如皇后娘娘宫里这般,他们这些当差的,日子就好过了。 羡慕归羡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用用心心的做。 萧青宁看见魏公公,直接没好事发生。 魏公公给萧青宁见礼,“奴才拜见皇后娘娘。” “魏公公怎地过来了,可是陛下那里有什么吩咐?”萧青宁坐起来,问道。 魏公公:“陛下没有吩咐,是奴才自作主张来见娘娘的,祁阳郡王使法子送了一封信到必须手里,陛下看过后,捏碎了一只茶盏,伤了手,然而陛下不愿传太医,也不上药的,奴才们伺候着,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打扰娘娘。” 祁阳郡王,便是七皇子了。 魏公公看的明白,清楚这宫里只有凤仪宫里的皇后娘娘能劝住皇帝,故而在慕沉拒绝传太医、拒绝包扎伤口后,跺了跺脚,便往凤仪宫来了。 萧青宁听到慕沉受伤时,便站了起来,待听见后面的话,直接带上碧云,往龙渊宫去。慕沉没自虐的习惯,能叫他失态的捏碎茶盏,而后又拒绝包扎,只怕祁阳郡王送来的信里,说了不得了的事情。 不得不说,萧青宁很了解慕沉,慕泱让人想方设法送来的信里,却是说到了一件事儿。 萧青宁来到龙渊宫,无需通传,直接进去的。 她进入里面,便见慕沉坐在龙案后,没有批阅折子,也没有做着什么。 萧青宁靠近他,便见桌案上染了血渍,慕沉手上的伤口没处理过,这时候虽没再流血,但先前流出的血迹干涸在上面,看着很严重。 萧青宁吩咐人大盆清水进来,一边为慕沉清理嵌入血肉中的碎瓷片,一边问道,“慕泱送来的信里,说了什么,竟叫你这般不顾自己身体。” “阿宁……”慕沉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将慕泱让人送来的信递给萧青宁,让她自己看。 萧青宁看到上面写到话儿,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汐美人可能没死。 慕泱用的“可能”二字,但他若不是知道些什么,也不会浪费最后的人手,往宫里递这样一封没有实际意义的信了。 萧青宁算是明白了慕沉的反常从何而来了。 那日,郭叔交给萧青宁的匣子,里面除了贺莞留给萧青宁的信,还有几封君灵汐写给贺莞的信的。那几封信了,君灵汐为慕沉万般打算,贺莞对慕沉的照顾、曾经的六皇子府就挨着成国公府,这些事情,都有君灵汐的手笔。 君灵汐还活着时,精力多放在太上皇身上,对慕沉多有忽视,但这不代表她不爱慕沉。在知晓自己命不久矣后,她撑着最后一口气,为慕沉安排了以后。慕沉感情淡漠,在清清楚楚知道君灵汐都为他做了什么后,曾经的那份心结便解了开。 这种情况下,忽然得知君灵汐可能还活着,换了是她,她也不能淡定。 说话间,小太监送了清水进来,萧青宁拉着慕沉到一旁坐,小心翼翼为他清洗伤口,又上了药,包扎好,这才与他说起信中事情。 萧青宁:“慕泱送信进来,不管母亲活着与否,他总归知道些消息,而他只递了这么一句话,想来是想引我们前去,见上一面。母亲若还活着,那是天大的好事,咱们走一趟,也无妨。”至于慕泱想和他们谈条件,只要不是无法做到的,与他交换又何妨。 萧青宁话落,慕沉没说什么,紧紧抿着唇。 见他这般模样,萧青宁转念一想,又道,“若母亲还活着,母亲也不会怪你的。”慕沉不为慕泱的算计发愁,那只能为君灵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君灵汐死的时候,慕沉还小,若君灵汐真的还活着,萧青宁换位思考一下,她也会不知所措的。 再有,若君灵汐还活着,慕沉这些年丝毫没怀疑过,这于他本事而言,便是愧对。 慕沉拥住萧青宁,小声说着自己的无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年,是他亲眼看着君灵汐葬身火海。 萧青宁安抚慕沉,说道,“咱们先不说以后,先去见见慕泱,看他都知道些什么。” “好。” 曾经的六皇子府,如今的祁阳郡王府,只不过换了一块匾额的事情。 祁阳郡王各处大门、小门紧锁,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基本也不会有人进去。 府中,慕泱守在杨心月床前,望着杨心月苍白的面孔,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上皇为慕泱和杨心月指婚,然而两人的婚期一拖再拖,直到这时候,也未大婚。杨心月这时候会在这里,也是巧合。 杨心月和慕泱定下婚约后,便经常往慕泱这边跑,杨夫人管都管不住。慕泱率领五城兵马司闯宫那天,杨心月正好在慕泱府里,后来,祁阳郡王府被包围,杨心月便没能离开。再后来,便是慕泱封王、被软禁王府。慕泱回到王府时,有赶杨心月离开,只是杨心月死活不离开,便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曾经的右相府,在右相死后,举家被流放,杨心月和慕泱有婚约,人又在了慕泱府上,前两日杨家流放之人离开京城,便没算上她。 祁阳郡王府里的日子,说不上好过,但也不会饿着冷着。只是,杨心月到底是被教养着长大的,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叫她无法承受,等慕泱回到了她身边,心神一放松,整个人便病倒了,一日赛一日的不好。 “月儿,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慕泱拉着杨心月的手,眼底满是柔情。 慕泱和杨心月青梅竹马,此前,对杨心月也是有些许感情的,只是那点情意,比起他想要的权势,算不得什么。但是,当他一无所有时,杨心月死活还要陪在他身边时,慕泱便知道,他仅剩的一点良心、情意,全都给了杨心月。 杨心月醒来,看见慕泱守在她床边,这时候的她,是最开心的时候。 杨心月喜欢慕泱,不为他的身份,只为他这个人。 曾经,是慕泱陪着她度过被亲人忽视的日子,如今,她陪他过后半辈子,只是啊,老天爷总喜欢和她开玩笑,明明,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她的身体,却叫她无法永永远远的守着这份幸福。 慕泱看杨心月落泪,扶起她,让杨心月靠在他怀里,“放心吧,我不会让人有事的。” 杨心月这时候还不知道慕泱做了什么,但能得他这样一句话,她已经很满足了。 杨心月靠在慕泱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说着自己的欢愉,“能这样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只盼你别忘了我,别……” 杨心月还要说什么,被慕泱堵了嘴,“你不会有事的,不许你说那些不吉利的,我的月妹妹,最是霸道了,你舍得把我让给其他人。” “舍不得,可是……” “没有可是。”慕泱坚定说道。 看他这般模样,杨心月不再说那些丧气话,只顺着他的意,说道,“我的慕泱哥哥,只能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其他人的。”她一定努力的活着,争取多陪他一些时日。 慕泱、杨心月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来报,“王爷,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听到这话,慕泱大喜,和杨心月说,“他们还是来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慕泱放下杨心月,大步往外去。 杨心月不是傻子,听闻皇帝、皇后娘娘来了,便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慕泱定做了什么。 “够了,够了!”杨心月说着,瞬间泪流满面。 第217章 再见慕泱萧青宁本以为会见到一个疯魔之人,毕竟以慕泱的性子来说,多年筹谋一无所有,应当是接受不了的。故而,在看见一身平静的慕泱时,萧青宁是有些意外的。 “祁阳郡王,瞧着倒是不一样了。”萧青宁好奇,顺口问了出来。 慕泱想到什么,嘴角勾起淡淡笑容,“经历了这么多,若再如以前那般,便是不长进了。” 萧青宁没有与人叙旧的想法,随口问了这么一句,不再多话,等着慕沉或慕泱开口。今儿来祁阳郡王府,她只是陪慕沉来的,事关君灵汐,想来慕沉更愿意自己出手。 萧青宁这边暗暗思索着,另一边,慕沉直接问慕泱,“你知道什么,你想要什么?” “不会让六哥为难的。”慕沉问的自己,慕泱要求的也直接,“月儿病了,我只想她好好的,六哥答应了,我便将我知晓的,都告知六哥。” 有意的,慕泱换了称呼,这是以前没有的。不管慕泱出于何种目的,这番小算计,也是一种无言的臣服。 病了。 萧青宁琢磨着这两字,同慕泱说,“我身边有一人,医术不错,杨心月人在何处,可以先让她看看。” 能让慕泱费心思引慕沉前来,只为替杨心月求生路,看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两人发生了不少事情。杨心月当日执意陪着慕泱,如今看来,似乎开出了好结果。 慕泱是知道萧青宁身边之人的,听到萧青宁那么说,立即引人到杨心月住的院子里。 萧青宁和碧云进入里屋,慕沉、慕泱在外面等着。 杨心月没想到时隔几月,会和萧青宁在这样的境地下再相见,想起自己当初在荣升长公主府上对萧青宁的蔑视,忽然间,恍生隔世之感,那时候的萧青宁,怕是真没将她那点小伎俩看在眼里。 “好久不见。”杨心月倚着床头,淡淡看着萧青宁。 萧青宁挑眉,“看样子,你过的还不错。”说着,找个地方坐下,向杨心月介绍碧云,“祁阳郡王想救你,碧云略懂医术,让她给你看看。” 杨心月摇摇头,没让碧云为她诊脉,而是放轻了声音,问萧青宁,“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闻言,萧青宁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看来,曾经的杨四小姐,是真的长大了,能问出这样的话了。” 明明是被赞赏了,杨心月却高兴不起来,只盯着萧青宁,想要一个答案。她想养好这副身子,好好陪着她的慕泱哥哥,但若养好身子的代价是她不能承受的,那还不如就像如今这般,撑过一日,是一日。 萧青宁心知,若是她不给个答案,杨心月是不会配合了,便将慕沉、慕泱的交易简单与她说了一下,“放心吧,慕泱付出的,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君灵汐的消息,也只在他们看来有用,放在慕泱那里,只是一个谈条件的资格,还害不到慕泱。 杨心月听完萧青宁这番话,才伸出手腕,让碧云为她诊脉,“劳烦了。” 碧云为杨心月诊脉后,脸色变的古怪。 杨心月:“你直说吧,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便是后不久的,也是命。” 碧云收回手,说道,“杨四小姐受了寒,身子骨弱了些,几副汤药下去,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杨四小姐未与祁阳郡王大婚,但已有一月身孕。因着杨四小姐进来心神不宁,情绪大起大落,加之身子骨虚弱,这胎,很是虚弱,稍有不甚,便会保不住。” 碧云没说的是,若他们没有来,杨心月不知自己有身孕,只怕再有几日,说不得就会小产,那时候,一桩喜事也便成了丧事。 不过,以祁阳郡王和杨心月如今的处境,这孩子,也说不得好与不好。 “孩子,我有了孩子……”杨心月右手落在小腹上,很是不敢相信。 碧云:“杨四小姐若要留下这孩子,少不得再受些罪。”以杨心月如今的身体情况,为着胎儿着想,定是不能打量用药的,而之后,她的身子,也会被这个孩子拖垮。 这些厉害关系,碧云没半点隐瞒,通通说与杨心月听。 慕泱就在门外,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在碧云说及杨心月怀孕后,慕泱整个人愣在原地,也和杨心月一样的反应。 他有孩子了! 此前,慕泱身边有几个女人,但也只有萧青禾曾有孕,还匆匆没了,他到现在都未有个孩子。而现在,惊喜来的那么快,他和杨心月有孩子了。 然而,还不等慕泱狂喜,碧云后面的话,便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叫他瞬间从喜悦中清醒过来。 如今的他,看似封了祁阳郡王,但真算下来,也是一个罪人,他的孩子,同样会没个好将来。女儿也便罢了,若是儿子,想来,慕沉不会再让成王之事出现。除此之外,这个孩子,会坏了杨心月的身体,慕泱几乎在一瞬间里,有了决断。 这个孩子,不能要。 慕泱推开房门,进到屋中,“请碧云姑娘为月儿开方子调理身子,以月儿身子为重。” 言外之意,这个孩子,不要了。 听懂慕泱话里意思,杨心月瞬间流泪,抓住慕泱的手,急急道,“不要,慕泱哥哥不要,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啊。” 萧青宁带着碧云退出屋子,将这方天地,留给他们。 这个孩子,是留是去,都是慕泱和杨心月的事情。 碧云为杨心月诊脉这会功夫,慕沉已从慕泱口中得了消息,见萧青宁出来,拉着她便往外去。 至于这里,安排大夫,也就好了。 根据慕泱说的,他是从五皇子遗物中看到关于君灵汐的事情。那日大火,才六七岁的五皇子贪玩,无意间看到水云宫大火时,有人从里面抱出一人,而后消失在水云宫旁边一处假山中。慕泱根据记载,在那边发现一条密道,不过走到一半时,发现那处密道被堵了。 那时候,慕泱没将慕沉当作对手,也便没寻思君灵汐到底死没死,等慕沉展露头角后,慕泱再想探查,却没了机会。 慕泱告诉慕沉,可以去皇家陵园寻汐美人尸骨,用些手段,也能知道那是不是汐美人。 萧青宁听完,问慕沉,“你打算怎么做?” “先回宫,去慕泱说的密道看看。”若有必要,慕沉会去刨坟。 如今的祁阳郡王府,很是冷清,萧青宁和慕沉走了一路,都没遇见什么人。 路过一处时,萧青宁忽然听到熟悉的喊叫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萧青宁仔细听去,是萧青禾的声音。 萧青宁问前面为他们带路之人,“那是什么声音?” 这人是慕泱心腹,祁阳郡王府中如今只剩三五个下人,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府中一些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 见萧青宁问起,这人也不隐瞒,解释道,“那处,是萧夫人住的地方,萧夫人疯了,主子让人将她关了起来。” 说起来,这萧夫人,和皇后娘娘,还是姐妹呢。小厮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 “真疯了,还是装的?”萧青宁又问。 小厮回答,“真疯了。” “这样啊!”萧青宁不想去见萧青禾,想起一事,便交代小厮,“你去和她说一声,萧安岩死了,她没任何盼头,然后记下她的反应,告诉你家王爷。” 小厮不懂萧青宁此举有何用意,但还是应了下来,准备回去向主子请示后,再看该如何办。 送走两人,小厮立刻去向慕泱回话,慕泱听过后,让小厮按萧青宁吩咐的去办。在慕泱眼里,萧青禾可有可无,当初,他算计萧青禾,萧青禾亦算计了他,倒是谈不上谁更狠一些。要不是杨心月这里走不开,他都有些想亲自去的。 杨心月不管慕泱如何对付萧青禾,这时候,她只要想到慕泱不想要他们的孩子,她就难过的要死,尽管慕泱是为了她好。 慕泱交代好小厮,又坐回杨心月身边,继续劝说她。 不管慕泱怎么说,杨心月都不理会她,只一个劲的哭。 慕泱被她哭的没办法,差点答应她留下孩子,只是他不能。 比起孩子,他更想杨心月陪着她。 于慕泱而言,如今的杨心月,是他生命里的一抹光,拉着他努力活下去。 他如何舍得放手。 “月儿,你不能对我那么残忍。”慕泱抱住杨心月,闷闷说道。 杨心月哽咽,“那你就能对我残忍,对我们的孩子残忍?” “你答应过我的,会一直一直陪着我的,你不能食言。”听着杨心月的话,慕泱心痛,知晓自己说重了话,随换了种说法。 杨心月:“……” 她是想一直陪着他,只是,那是他们的孩子啊。 杨心月双手落在小腹上,眼里满是痛苦。 慕泱看她难受,自己也难受,只是,他真的不能没有她。 不知过了多久,杨心月开口道,“我们都冷静一下,再多想想吧。” “好。”慕泱扶着杨心月躺下,为她扯好被子,出了屋子。 第218章 萧青禾被关在自己住的院子里,每日只有吃饭时候才能见着人,她有力气时,便在院子里闹出些动静,不过,她这处地方与慕泱他们住的地方隔得远,不管她怎么闹,都影响不到他们。 小厮奉命过来,借着梯子趴到墙头上,好观察萧青禾反应。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没疯,不要被关着,殿下会来的……” 萧青禾语无伦次喊叫着,看她蓬头垢面,发丝凌乱,又行为失常的模样,很难想象她没疯。 一般来说,疯子都说自己没疯的。 不过,也有装疯一说。 小厮清了清嗓子,对着院子里的萧青禾说道,“萧夫人,您别叫了,殿下不会来看你的,哦,先前皇后娘娘过来,让小的过来告诉你一声,萧安岩死了,您再怎么折腾,也无用。” “死了……”萧青禾有一瞬僵硬。 小厮一直盯着她,看到了她的僵硬。 萧青禾忽然大跳大笑,“死了好,死了好……都死了,都死了……” 说着,跑到墙角处,用脑袋开始撞墙,瞧着,是真疯了。 小厮看了一会儿,回去复命。 慕泱听说后,沉默一会,“你去盯着,别让人死了。” “小的省的。” 小厮退下后,慕泱轻嗤一声,“萧青禾,你最好是真疯了。”不然,他也有办法让她真疯。 慕泱对萧青禾,没有半点情谊。 始于算计,终于算计。 杨太妃得知杨心月有孕,亲自过来看望,她将伺候之人都留在屋外,和杨心月密谈好一会儿。除了两人,再没旁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而之后,在慕泱说起孩子时,杨心月向他妥协了。 慕泱激动的抱住杨心月,轻声在她耳边道谢,“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他不想一个人的。 杨心月回抱着慕泱,同样在心底说了一句“对不起”。 慕泱、杨心月如何,还待他日再看,却说慕沉和萧青宁,回宫后,便去了水云宫,在附近寻找慕泱说到的密道。 慕沉有皇宫密道图,却不知水云宫附近有那么一条密道,只能说明那条密道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后面有人刻意弄出来的。想在皇宫中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挖出一条密道,这份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有慕泱提供的线索,慕沉没费多少事,便找到了那条密道。 “陛下,娘娘,找到了……”有人呼喊。 萧青宁、慕沉对视一眼,快步走过去。 这处密道,仅容纳一人通过,算不得宽敞,与皇宫密道相去甚远,为后面所挖。 慕沉让人进去查探。 “是。”两个侍卫抱拳应了一声,一前一后进入密道。 慕沉站在密道入口,抬眼观察四处情况。 这处地方,位于水云宫东北方向,与水云宫隔了一道墙,甚是隐蔽。 从这里进入水云宫,可以不走大门,翻墙而入不引人注意。慕沉回忆住在水云宫时的情况,发现这个方向离君灵汐最近。若真的有人在大火中救了君灵汐,再从密道离开,也不是没可能的。慕沉当初看见君灵汐葬身火海,也只是看见君灵汐寝殿起火,而后又看见了烧焦的尸体,那尸体上有君灵汐随身之物。 慕沉拉着萧青宁走到宫墙下,而后抱着萧青宁翻墙进入里面。 再次来到水云宫,萧青宁略有不自然,她可没忘记上次来水云宫是为着什么的。 换了以前,慕沉少不得要逗弄萧青宁一番,而如今,为着君灵汐,不管是他还是萧青宁,都不会有那份心思。 慕沉牵着萧青宁,往主殿去,与萧青宁细说水云宫的一些情况。 比如,水云宫没遇大火前,这里面,有秋千架子,君灵汐会抱着他坐在秋千上读书。 再比如,君灵汐经常坐在房顶上发呆,小小的慕沉,就在园子里练武。 慕沉聪慧,小时候的事情,好些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时隔十多年,慕沉、萧青宁没在水云宫发现什么,现在,就看那处密道会不会有所发现了。萧青宁才这般想着,先前进入密道的两个侍卫回来了。 其中一人跪在慕池前面回话,“回陛下,属下进入密道后,约莫走了两刻钟,里面密道便被堵了,不知通往何处。” 这话,与慕泱说的,对上了。 慕沉:“安排下去,将密道挖通,看其通往何处。” 慕沉不想惹人注意,下令封了西苑,对外只说整修水云宫。慕沉曾在水云宫居住,水云宫毁于大火,他想整修,也情有可原。 安排好这边的事情,萧青宁和慕沉往凤仪宫去。 回到凤仪宫,萧青宁让人在殿外伺候,自己问起慕沉一些事情。 “是他吗?”萧青宁问。 慕沉圈着萧青宁,闷闷回答,“除了他,不会再有人有那个本事。” 萧青宁和慕沉口中的他,便是君衍。 属于望君山的人,是君衍交给慕沉,在这宫里,这份力量能做多少事情,慕沉再清楚不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有些时候,我感觉他是恨我的,却又对我百般教导,若母亲还活着,这份矛盾,便有了解释。” 在君灵汐写给贺莞的信中,有提到君衍,说及了君衍的身份。 君衍与君灵汐,为义兄妹,但看君衍对慕沉的态度,只怕只有君灵汐将君衍当成了哥哥,而君衍,将她放在了心上。 不是所有人都如太上皇一般,能将贺莞的女儿,只当做贺莞的女儿,而忽略这个女儿的父亲。在君衍那里,慕沉除了是君灵汐的儿子,还是慕苍的儿子,是他情敌的儿子,要他善待情敌的儿子,着实不容易。 再有,君灵汐中毒,与慕苍脱不了关系,为着这个,君衍便不会对姓慕的有好感。 在这种情况下,君衍对慕沉的感情是复杂的,而能让他不计慕沉姓慕,悉心教导,也只能是为着君灵汐。 君灵汐若死了,君衍对慕沉如何,都不奇怪,若君灵汐没死,为着君灵汐,君衍也不会亏待慕沉。 “母亲若活着,为何多年没半点消息?”想起君衍对她体内蛊虫的隐瞒,萧青宁有种不好的预感。 显然,萧青宁想到的,慕沉也想到了,只道,“当年,于母亲而言,能要她命的,不是那场大火,而是她体内的毒。”不出意外,那场大火,怕不是君灵汐所为,而是君衍所为。 未有证据之前,萧青宁和慕沉的猜测,只能是猜测,真相如何,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 不过,萧青宁想起慕淩,说道,“咱们,也该去看看阿淩,再将人接回京城。” “嗯,我这边安排一下。”慕沉也打算回一趟望君山。 只要一想到君衍在算计萧青宁什么,慕沉便不能忍受,比起等着,他更想先发制人。 这件事儿,两人便这般说定了。 翌日,慕沉还在上朝,夜一那边送来消息,密道挖通了,最终通往宫外。除此之外,他们在挖掘时,在密道中发现一只镯子。 那是一只翡翠镯子,被埋在土里多年,没了多少光泽。 萧青宁拿着镯子,去龙渊宫等慕沉。 萧青宁不认得镯子,慕沉却是认得的。 “这是母亲的东西。”慕沉给了萧青宁一个肯定的答案。 萧青宁:“看来,母亲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至少,母亲没有死在当年那场大火中。” “皇陵那边,也传来消息了,里面的尸骨,确实不是母妃的。”在发现密道后,慕沉就安排了人拿着他的血去了皇陵。 闻言,萧青宁染上喜色,“我们尽快去望君山。” 慕沉如今为帝王,再要离京,不若以前那般方便,两人说着要尽快离京,也准备了五日,才得以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往望君山去。 与两人一起同行的,还有宁阳郡主和蓝弈。 事关蛊虫,带上蓝弈,保险一些。 第219章 皇帝离京,户部尚书脸都气绿了,卫钦识趣的不去撩拨他。 孙敬行看着皇帝扔给他的烂摊子,就差扯着卫钦大吼了,“这是人干的事,是人干的事?” 他只是户部尚书而已,为什么要承受如此重担。 朝局刚刚稳定下来,慕沉这个时候不方便明目张胆离开,便安排自己重病一场,免了早朝,朝中之事,也有六部主事。当然,为了不让人生疑,他安排了人易容成自己和萧青宁的模样,住在龙渊宫,偶尔漏个脸,以此稳定人心。 朝中,知道慕沉不是重病,而是离京去了的,也就孙敬行、卫钦这些人,作为知晓真相的六部大人之一,孙敬行被委以重任,慕沉离京这些日子,要帮着隐瞒。 孙大人心里苦,无处诉说。 卫钦叹气,“大人,陛下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大人也只是多操劳几日,不是什么大事。” 卫钦就想不明白了,孙敬行哪来的那么多抱怨。 孙敬行:“……”这是多操劳几日的问题吗,这是大权在握,他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承受不住啊! 不管孙敬行承不承受的住,慕沉已然离京,他就必须要承受的住。 “卫大人说的是,既然不是什么大事,接下来,就要辛苦卫大人一起了。”孙敬行朝卫钦伸出魔爪,努力抓壮丁。 卫钦摇摇头,心想,孙大人也是矫情,明明都能做好的事情,偏要在这里抱怨一番。算了,他不和暴躁的男人计较,且忍着些他吧。 卫钦这般心思若叫孙敬行知道,怕是想让卫钦试试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京城诸事如何,暂且不说。 萧青宁、慕沉一行人离京后,往冀州方向去。 三日后,一行人来到苍云山,穿过重重密林,就能到达望君山。 慕沉抱着萧青宁走,提醒宁阳郡主和蓝弈,一定要跟紧了,这片密林,除了天然形成之外,还布有机关,走错了地方,少不得受一番罪。 有慕沉提醒在前,宁阳郡主和蓝弈都不敢大意,一直紧紧跟着他。 闯过重重密林,看见那片被称之为“望君山”的绝谷时,宁阳郡主和蓝弈的反应,与当初的萧青宁一般,也觉的这地方该称之为“望君谷”,而不是望君山。 蓝弈放眼望去,感慨道,“这地方,很是不错,君小姐选了个好地方。” 千忧岛隐于东海群岛之中,比起喧闹繁华的京城,蓝弈显然更喜欢这片隐世之地。 慕沉拉起藤蔓,先带着萧青宁下去,宁阳郡主和蓝弈紧随其后。 出了京城,慕沉便易容作应言模样,今日在底下守着的,还是佟牧和贺宇。 两人看见慕沉回来,很是高兴,“少主,少夫人,你们回来了。” “嗯。”慕沉应声,放下萧青宁,同时和佟牧、贺宇交代,“我带了两个朋友回来。” 慕沉话落,宁阳郡主和蓝弈扯着藤蔓落了下来。 贺宇看了看宁阳郡主和蓝弈,欲言又止。 慕沉:“无碍,你们守好这里就是,师父那里,我会解释。” 贺宇看着几人走远,同佟牧八卦,“你猜,少主这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还有,和少主一起回来的那对男女,长的也太好看了吧,和少夫人不相上下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佟牧并不想和他八卦。 贺宇:“……”小伙伴太无趣了,日子无聊啊。 这时节,田地里没什么好忙活的,几人一路走来,未靠近宅子街巷前,都没遇见什么人。 宁阳郡主瞧着这里与外面城镇别无二致,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这地方,我进来都不想离开了。” 于宁阳郡主而言,过多了打打杀杀的日子,也有向往宁静祥和的时候。 听到她这话,蓝弈立即蛊惑她,“岛上与这里,也没差,等接回阿淩,我们可以尽快离开。” 宁阳郡主没有答应蓝弈,走不走的,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至少,在阿淩长大之前,她是无法放下京城的一切的。 蓝弈没得到宁阳郡主的回答,也不气馁,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总能将人拐回千忧岛的。 几人一直往西边走,不多时便来到君宅,而慕沉回来的消息,也迅速传遍望君山,与此同时,他带了几人回来,也被人津津乐道。 望君山的日子,平静归平静,总归无趣了些,好不容易有点新鲜事,可不一堆人又聚在一起八卦了。 君宅中,君衍在摆弄自己的药草,知道慕沉带人回来,也只说了一声“知道了”,便让慕沉自行安排。 慕沉将宁阳郡主和蓝弈安排到慕淩住的客院里,那里地方大,再有两人也是住的下的。 宁阳郡主:“多谢。” 才进入这处客院,宁阳郡主便发现了慕淩生活的痕迹,很满意慕沉的安排。她和慕淩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宁阳郡主迫切的想要知道慕淩生活的好不好。 “我们回来,不多时,阿淩也该得到消息了。”萧青宁说道。 宁阳郡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慕沉和萧青宁没多逗留,离开后,直接上了藏书楼。君灵汐的事情,君衍从未对慕沉说过半字儿,加之先前君衍遮掩萧青宁体内蛊虫,可见他对慕沉有防备。这种情况下,他们若直接找君衍摊牌,可能会惹的君衍心生戒备,于他们不利,倒不如什么都不说,让君衍主动行事,以不变应万变。 这边,慕沉和萧青宁进了藏书楼,另一边,便有人向君衍回话。 “去了藏书楼。”君衍琢磨着这话,脸上神色复杂。 过了好一会,君衍摆手让人退下,自己也放下手中药草,回了屋里。 君衍走到书架旁,扭动机关,打开一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册泛黄书卷。这书册中,记载的便是养蛊之术,是君衍在慕沉寻找养蛊之术前,从藏书楼里拿到,藏起来的。 君衍翻开书卷,视线落到“恶蛊”二字上,在心里呢喃一语。 他们,知道了什么? 君衍知道慕沉在寻找养蛊之术的消息,几个月来都没放弃,瞧着像是还没找到,但是,多防着一点,总是好的。 君衍收起册子,也去藏书楼。 不管是慕沉,还是蓝弈,都不想暴露千忧岛,早在蓝弈带着宁阳郡主踏上大丰土地时,蓝弈便对自己的身份做了掩饰,慕沉也刻意抹除了痕迹。不然,慕沉也不会这般光明正大带着蓝弈出现在望君山。 君衍若是知道蓝弈来自千忧岛,第一时间便能知道自己的谋划暴露,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了。 客院里,宁阳郡主翻开慕淩功课,见他没落下学习,满意的点点头。 “阿淩打小就懂事,从不给我添麻烦,有些时候,我甚至希望他能顽皮一些,那样,他也能活得轻松一些。”看着慕淩练字留下的宣纸,宁阳郡主生出无限感慨。 她的弟弟,晋王府小公子,本该千娇百宠着长大,若不是……阿淩,会有个快乐的童年。 想到大哥之死,母妃之死,她和慕淩这些年的小心翼翼,宁阳郡主生出无限恨意,寻思着差不多该收网了。等她收拾了崔侧妃,阿淩才能活的自在些。 感受到宁阳郡主身上散出的恨意,蓝弈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将脑袋搁在她肩头上,说道,“我帮你。” 宁阳郡主当初重伤落入黎江,也有崔侧妃的手笔,蓝弈想着自己初见宁阳郡主是在什么情况下,很是心疼她。 “好啊。”宁阳郡主应了下来,放软身子靠着蓝弈。 许是这里的氛围太好了,叫宁阳郡主不必再时刻紧绷着一根弦。 蓝弈察觉到宁阳郡主的变化,落在她腰间的手又圈紧了些。 慕淩在望君山住了快一年,有几个玩的要好的小伙伴,从他们嘴里得知少主、少夫人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朋友,在听闻小伙伴描述宁阳郡主的容貌后,便知道是姐姐找来了。 慕淩风风火火回来,还没进屋子就看见一个男人抱着自家姐姐,瞬间懵了,“你们在做什么?” 宁阳郡主从蓝弈怀里出来,眨眼到了院子里,拉着慕淩上下打量,“几月不见,咱们阿淩又长高了啊!” 闻言,慕淩红了眼眶,抱住宁阳郡主,“阿姐,你可回来了。” 宁阳郡主回来后,萧青宁有安排送信给慕淩,然而,从信中看到宁阳郡主无恙,和亲眼看着宁阳郡主好好的,终归是不一样的。 直到这个时候,拥抱着宁阳郡主,慕淩才感觉真实,他的阿姐,终于回来了。 “这么大了,怎还哭鼻子。”宁阳郡主揉着慕淩脑袋轻哄。 慕淩嘴硬,“我才没哭。” 蓝弈看着姐弟俩抱在一起,很想上前将两人分开,但他不能。 蓝弈很清楚,慕淩这个弟弟,在宁阳郡主心里的份量有多重。 蓝弈上前,拍拍慕淩,笑着和他打招呼,“这便是阿淩啊,果然如阿音说的一般,是个如玉小公子。” “你是什么人?”慕淩将宁阳郡主护在身后,没好气问蓝弈。 他和姐姐分开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哪儿冒出的死男人,想和他抢阿姐? 慕淩直觉,这个男人,就是来和他抢阿姐的,毕竟,一般的朋友,不会那般亲昵的称呼阿姐。 宁阳郡主单名一个“音”字,在京城中,能称呼她为阿音的,少之又少,便是晋王爷,多数时候也直呼慕音的封号,而不是唤其名字。 蓝弈感受到慕淩的敌意,可怜兮兮看向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向慕淩介绍,“他是蓝弈,之前就是他救了我,不可以对他无礼。” “哦……”慕淩哦了一声,“原来是阿姐的救命恩人,那也是我的恩人了,阿姐放心,我不会对蓝公子无礼的,等咱们回去了,我会好好给蓝公子准备谢礼的。” 蓝弈:“……”他并不想要什么谢礼,他只想要慕音这个人。 不等蓝弈说什么,宁阳郡主拉着慕淩回屋,问起他这些日子过的可好,对于自己和蓝弈的关系,只字不提。宁阳郡主清楚,凭慕淩的聪慧,定然明白自己和蓝弈的不一般,但他却不说破,想来是还不想接受蓝弈。这种情况下,她若强行肯定蓝弈与她的关系,只会引的慕淩对蓝弈更不满。 慕淩只是不想姐姐被抢走,知道宁阳郡主还是最关心他后,也没那么看蓝弈不顺眼了。 被姐弟俩晾在一旁,蓝弈心里苦。 罢了,罢了,想拐走人家姐姐,总是要经历一番考验的。若是换了有臭男人想拐走他家中姐妹,他也会看那男人不顺眼的。 想通这一点后,蓝弈默默退出屋外,将这方空间留给姐弟俩。 蓝弈不知道,他离开后,慕淩主动问起了他。 慕淩:“阿姐确定是他了吗?” 只要是阿姐喜欢了,慕淩告诉自己,他也会去喜欢的。他的阿姐,为他已经耽搁好些年了,他如何舍得一直困住阿姐。 宁阳郡主坚定的点点头。 慕淩有些失落,但还是说道,“他是阿姐喜欢的人,阿淩也会试着去喜欢他,但他要是敢对阿姐不好,我不会放过他的,我现在能习武了,以后可以保护阿姐了。” “好,阿姐等着,他要敢欺负我,阿淩就去揍他。”宁阳郡主哄着慕淩。 慕淩:“……”他不是小孩子了,这样的话,听听也就罢了。 不过,慕淩仰头看着宁阳郡主,打趣他,“我去揍他,阿姐舍得?” 舍不得。 宁阳郡主有一瞬不自然,抬手给了慕淩一个爆栗,“谁教你的,都学会戏弄阿姐了。” “哈哈!”慕淩大笑,“阿淩才不会戏弄阿姐,阿淩说的,都是实话。” 姐弟俩胡闹一阵,分隔快一年的疏离感消失无形,余下的,只有无数说不完的话。 慕淩缠着宁阳郡主,问她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问她身上的伤,问她和蓝弈的故事。 宁阳郡主都往好了说,没说自己差点没命,没说自己身上落了病根,至于和蓝弈的故事,倒是能多说一些。 “阿姐,阿淩长大了,以后别再不顾自己了。”最后的最后,慕淩这样和宁阳郡主说。 宁阳郡主依旧揉揉他脑袋,没说什么。 在宁阳郡主心里,慕淩始终是那个需要她护着的孩子。 慕淩将宁阳郡主的心思看在眼里,垂下了眼睑,遮住眼底情绪。 第220章 萧青宁和慕沉要做样子,进了藏书楼后,便一头扎进了书堆里,除了和养蛊之术有关的,两人还额外留意秘辛奇闻,或是百年前的一些事迹。 这处藏书楼,刻意不收录记载太祖皇帝的秘辛书籍,但因太祖皇帝代表着一个时代,讲述到那个战火纷飞年代的事迹,或多或少都会有太祖皇帝的影子。 萧青宁、慕沉看过君无暇留下的手札,也看过太祖皇帝留下的手札,再看这些东西,更容易瞧出现名堂来。 “慕沉,你看这个……”萧青宁看到一宗秘闻,将手上的书册往慕沉那边递了递,“这处有记载百年多前两军对阵时,敌军用毒药对付太祖皇帝,太祖皇帝体内之毒不药而愈。这册子上,有翻看痕迹,近一年来,应是被人翻看过的。” 这些年代久远的秘辛藏书,好些都落了灰尘,但萧青宁手里这册很干净,显然是有人翻看过的。这处藏书楼,除了慕沉,如今只有君衍能随意进出,是谁动过这书册,已经很明显了。 萧青宁猜测,“师父那里,应当藏起了什么的。” 没道理皇宫之中有记载,而望君山半点记载也无,萧青宁没忘记当初君衍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是狐狸,总有……”慕沉要说什么,听到外面动静,忽然转了话题,随手拿起一本诗集,与萧青宁讨论起来。 萧青宁没听到动静,凭慕沉的反应猜出有人来了,很配合的与他连起诗句。 君衍进来,便听见两人在讨论诗集。 看见君衍,慕沉放下手中诗集,同他打招呼,“师父怎么上来了?” “南阳郡主体内不知名蛊虫,你们可有眉目了?”君衍关心道。 慕沉:“安排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一直没有音信,这几个月来,阿宁身上也无不适,我们这次回来,除了借走慕淩,也是想让师父再给看看。” 君衍本就有意为萧青宁把脉,慕沉这般说,他顺势便应了下来,让萧青宁坐下,他给看看。 慕沉在来望君山前,就找蓝弈做了准备,君衍为萧青宁把脉,并不能看出什么。 君衍收回手,告诉两人,“养蛊之术,我也只从书中看到一二,南阳郡主既无不适,你们还有时间。” “我会抓紧时间的。”慕沉应道。 君衍为萧青宁诊脉后,放心大半,询问慕沉准备在望君山留多久后,便离开藏书楼。 他离开后,萧青宁和慕沉也无心思再翻看这里的藏书,两人也下了藏书楼。 慕沉回来没多会儿,望君山的人基本都得了消息,这时候,已经有好些人家送来瓜果蔬菜,好叫他们晚上有吃的。 贺蕊过来送东西,正好遇见宁阳郡主,她瞧着宁阳郡主好看,便凑到了宁阳郡主跟前。 “果然,好看的人都和好看的人一块玩。”贺蕊瞅着宁阳郡主花痴。 慕淩在望君山,和贺家兄妹接触挺多,这会瞧见贺蕊这模样,忍不住吐槽,“这是我阿姐,你眼睛收收。” “你吃我家那么多,我看看又怎么了。”贺蕊理直气壮怼慕淩。 慕淩:“……”吃人嘴短。 慕淩冲宁阳郡主摇摇头,他是没办法了。 知道贺蕊对慕淩多有照顾,宁阳郡主瞧着她,多了几分耐性,被盯着看,也忍了。 宁阳郡主:“阿淩在这里的日子,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阿淩可比那些皮孩子听话多了,就连大哥都说阿淩好养活呢。”贺蕊连连摆手,不敢居功。 “是吗,那你给我说说,阿淩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宁阳郡主拉着贺蕊到院中亭子里坐下。 两人聊的很是火热。 慕淩听着贺蕊揭他的短,有些生气,但看宁阳郡主听的认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自己生自己闷气。 那些丢脸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想阿姐知道。 贺蕊可不会看人脸色,宁阳郡主想知道,她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要说慕淩在望君山的黑历史,也多和厨房有关。 君宅中没什么下人伺候,慕淩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可不会进什么厨房,君衍在时还好,可君衍有些时候会离开君宅,慕淩就不得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君衍第一次离开君宅,慕淩的日子可谓一个水深火热,后来,还是贺宇无意间发现他做不出食物,将人带回自己家,才让慕淩没被自己弄的不能吃的食物毒死。 后来,慕淩学会了自己做些简单食物,不会饿着自己后,才没去贺家蹭饭的。 这些事情,慕淩自己是不可能对宁阳郡主说的,如今被贺蕊抖了出来,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蓝弈瞧着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好心的为他解围,“阿音,咱们是不是该准备准备了,不然就要饿肚子了。” “这样啊,那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到时候叫上少夫人,我带你们在望君山好好玩玩。”贺蕊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 “别以为你帮了我,我就会在阿姐面前给你说好话。”慕淩对着蓝弈,很是傲娇。 蓝弈摊摊手,表示无所谓,反正他也不觉着随便做点小事就能搞定小舅子。 萧青宁和慕沉从藏书楼回来,只看见贺蕊离开,听宁阳郡主解释一句,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 “望君山还是有意思的,上次我来就没能玩一玩,这回倒是好机会。”萧青宁这般说。 几人就这样定下了明天的事情。 晚饭是萧青宁和宁阳郡主一起做的,慕沉在院子里,考校慕淩这段时间的习武成果。 慕淩习武起步晚,要花比其他人更多的精力才能学好一套剑法或拳法,但他全都咬牙坚持下来了,有些时候,连陪他一起过招的贺宇等人,也被他的狠劲吓到。 宁阳郡主从贺蕊口中知道慕淩受的苦,她只会心疼,不会阻止慕淩。这时候,看着慕淩的成长,她只有满心欣慰,欣慰之余,是不能在慕淩面前表现出来的难过。 她的弟弟啊,若不是想着要保护她,哪用去受这份苦。 萧青宁安慰她,“这是阿淩选择的路。” “是啊,是他选择的,我只能支持。”宁阳郡主收回视线,不再看院子里慕淩和慕沉过招的样子。 知道不会有人窥听,宁阳郡主问起萧青宁事情进展,“可有收获?” “自然是有的。”萧青宁回答。 宁阳郡主不解,“她还活着,于你们,都是好事,为什么不能坦诚公布的谈一谈,总比这试探来试探去的好。” “师父将母亲看的更重,慕沉将我看的更重,谈不了的。”萧青宁说道。 宁阳郡主:“可如今恶蛊不在你体内啊!” 萧青宁:“可我这一身血,还是有用的。” 宁阳郡主想起什么,很是无语。 若君灵汐真的还受毒素威胁生命安全,而萧青宁一身血液又有解毒功效,这情况下,君衍会怎么做,还真不好说。 宁阳郡主表示明白,“好吧,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直接说。” “知道的。” 晚饭,君衍没出来与他们一起,用慕淩的话来说,是不知道君叔有跑哪里去了。 萧青宁捕捉到什么,忽然问慕淩,“师父经常不在吗?” “每个月,总有几天是见不着人的。”慕淩仔细想了想,回答道。 慕沉在望君山的时间不多,君衍每个月有多长时间不在望君山,还没有如今的慕淩知晓的清楚。 “你仔细想想,师父都什么时候不在君宅的,平日里,可有什么异样之处?”萧青宁细问。 慕淩敏感,从萧青宁的问题中意识到什么,他看了看萧青宁,又看了看慕沉,都在两人脸上看见了严肃。一时间,慕淩也不敢随便说什么了。 “你们让我想想。”慕淩开始回想。 萧青宁:“也不急,你慢慢想,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有慕淩提供的一些线索,晚饭后,慕沉也开始回忆前些年的事情。他在望君山的时间不多,但有些时候,也会住上一月半月的。 这么一细细想来,也叫他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比如说,君衍离开的时间,很有规律性。 再比如说,有那么一段时间,君衍会很虚弱。 将这些种种串联在一起,慕沉越发肯定君灵汐还活着,只是,同样受体内之毒折磨。 萧青宁考虑宁阳郡主的建议,“或许,我们可以向师父摊牌,好过在这里猜来猜去。” “不行。”慕沉想也没想拒绝,他不能拿萧青宁冒险。 “慕沉……” “阿宁,相信我。”萧青宁还想说什么,被慕沉堵了话。 这夜里,萧青宁和慕沉心事重重,君衍的药庐里,烛灯一直未熄灭。 深夜,一抹人影离开君宅,攀上西面峭壁,消失在夜色中。 君衍离开望君山,出现在一处山顶,他拧动机关,原本光滑的山壁上,露出一个入口。 他进入其中,入口缓缓合上,再看不出此处玄机。 这处山洞,寒意彻骨,进入其中,仿若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君衍拿着夜明珠,将这里照的通亮。 山洞之中,有一寒玉床,一女子躺在上面,面色微微泛紫,呼吸若有似无。 君衍走到寒玉床旁,将夜明珠放置在寒玉床上,弯着身子,抬手抚摸床上女人面颊。 “汐儿,再等我些日子,我找到为你解毒的办法了,到时候,你就能摆脱寒冰床了。”君衍轻声呢喃,话语中,满是深情。 如萧青宁、慕沉猜想,当年水云宫中的那场大火,虽是君灵汐自己所为,但被君衍横插了一脚,被烧死的,不是君灵汐,只是一个小宫女。 当初的君灵汐,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只想用大火的方式,焚毁自己的一切痕迹,但被君衍从大火中救了出来。 然而,君灵汐身中剧毒,君衍也无法为她解毒,只能借助寒玉床,让君灵汐陷入沉睡,以此压制她体内毒性。然而,君灵汐体内的毒实在太霸道了,就是君灵汐陷入沉睡,又有寒玉床压制毒性,每个月,君衍也要以内力为她压制毒性。 萧青宁身中恶蛊,叫君衍看到了为君灵汐解毒的希望。 是的,当初佟月失踪,是君衍所为,目的就是试探自己的猜测对不对,而萧青宁被毒蛇所伤,在服下解毒丸前便有化解蛇毒的迹象,叫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被他藏起的书册中,有清楚记录恶蛊的好与坏,君衍不敢拿君灵汐冒险,就只能算计萧青宁。 让萧青宁养恶蛊,最后,再用她那一身药血,为君灵汐解毒。 至于这个过程,会不会伤害到萧青宁,君衍并不在意。 诚如萧青宁先前对宁阳郡主多的,君衍更在意君灵汐,慕沉更在意萧青宁,为着自己所在意之人,另一人的死活,于君衍或慕沉而言,都是能不在意的。 “汐儿,等我。” 第221章 天未亮,慕淩便爬了起来,在院子里头锻炼,没多会儿,但见君衍从外面回来,似带着一层风霜。 “君叔。”慕淩凑到君衍跟前问,“您夜里又出去啦?” “有点事儿。”君衍模糊应了一句,想起什么,问慕淩,“还没到五更,怎起的这样早?” 慕淩摸着脑袋回答,“阿姐来了,我想陪阿姐四处走走,但又不想落下功课,就只能早点起了。” 闻言,君衍没有怀疑,叮嘱慕淩劳逸结合,而后回了自己屋子。 慕淩瞧着君衍离开,眼底闪烁光芒。他心里存了疑惑,这会儿也不会做惹人生疑的事情,只老老实实在院子里扎马步。 天亮之后,慕淩将自己看见的事情说与其他几人听,“君叔回来时,周身散着寒意,有种……” 慕淩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 虽然慕淩说不出君衍身上有什么古怪的,但从君衍离开、回来的时间推算,可知他去的地方就在望君山周围,没太远,如此一来,寻找起来也会方便不少。 萧青宁和宁阳郡主应贺蕊之约,没吃早饭便一起出去了,慕淩仗着人小,插了进去,慕沉和蓝弈留在君宅。 贺蕊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和萧青宁、宁阳郡主走了没多会,便甜甜的叫上了姐姐,然后冲慕淩扮个鬼脸,好像在说“小屁孩,我都是你姐姐的妹妹了,你也该叫我姐姐的”。慕淩不想理她,装作没看见,贺蕊气得面部扭曲,还是宁阳郡主安抚了她。 宁阳郡主数落慕淩,“阿淩,不能没礼貌,蕊妹妹照顾你那么久,理该叫声姐姐的。” “贺蕊姐姐。”慕淩不情不愿叫了一声。 贺蕊满足了,当下拍着胸脯保证,“音姐姐,你放心,我不会饿着小阿淩的。” 慕淩脸臭臭的,不想看贺蕊,心想,谁小了。 望君山和外面城镇没多少区别,贺蕊知道他们对玩的、用的不感兴趣,只带着他们往吃的地方去,同时介绍道,“陈阿婆家的卷饼最好吃了,祖传的手艺,别的地方都吃不到的。那个,祁叔的馄饨摊子,底汤那叫一个鲜,这大冷天的,吃完肉馅馄饨,再喝上大碗热汤,简直了。” 跟着贺蕊,几人吃过馄饨,尝过卷饼,吃的饱饱的。 “明儿再来啊!”祁叔收拾桌子,冲几人大喊。 贺蕊头也不回说道,“望君山这么多好吃的,我要带着少夫人吃个遍,明儿不来的。” 祁叔气得骂人。 走远后,贺蕊和萧青宁几个解释,“祁叔就这脾气,气上一会儿,也就好了。” 贺蕊不解释,萧青宁、宁阳郡主两个人精也能看出来,对于望君山的风情,愈加喜欢了。 慕淩在望君山住了这么几个月,像这样四处走走看看还是头一回,小脸上也露出几分喜色。 “望君山这般好,我都舍不得离开了,倒是想见见这处主人了?”宁阳郡主故意说道。 萧青宁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母亲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我知道的也不多。” 宁阳郡主一脸期待看向贺蕊。 贺蕊挠挠脑袋,有些尴尬,“灵汐小姐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不如这样,我带你们去找佟阿公,他知道的事情最多了。” “如此最好了。”宁阳郡主乐开了花。 贺蕊口中的佟阿公,是佟月的爷爷,不过没与佟月一家人住一起,而是住在了靠近西边菜田的地方,整日里,不是在做灯笼就是在糊灯笼。 贺蕊带着他们找过来时,老人家正扛了两棵竹子回来。 “佟阿公,佟阿公,我来看你了。”隔着篱笆墙,贺蕊便欢快叫起了人。 “贺家丫头,来买灯笼……”佟阿公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见贺蕊身边几个陌生面孔时,顿了一下,问她,“他们瞧着面生啊。” 贺蕊忙指着几人介绍,“这是少夫人,音姐姐和她的弟弟阿淩。” “原来是少夫人。”佟阿公放下手里活计,招呼他们到院子里坐。 几人坐下后,贺蕊忍不住,说明了几人来意。 佟阿公意味深长看了萧青宁一眼,感慨道,“原来是听故事来了。” 萧青宁有种感觉,这位老人家,定是觉察出了什么,毕竟她和宁阳郡主忽悠贺蕊的说法,算不得高明,也就糊弄糊弄贺蕊那样的单纯小白兔。 迎着佟阿公的视线,萧青宁指了指院子里的灯笼,“佟阿公灯笼做的精巧,阿公可愿意教教我?” 佟阿公没想到萧青宁会有这么一说,愣了一下,乐呵呵应了下来,“少夫人想学,老头子自是教的。” 萧青宁是真心想学,毕竟……没多久便要过年了,过年之后,便是上元了。 贺蕊见萧青宁真的和佟阿公学起来了做灯笼,整个人傻眼了,不是说想听故事的吗? 宁阳郡主瞧着做灯笼有趣,也跟着萧青宁一起学。 说起灯笼,佟阿公话多了起来,贺蕊趴在桌子上,听的昏昏欲睡,第一次知道佟阿公这么能说。慕淩对做灯笼不敢兴趣,这会儿,和贺蕊差不多,也是无聊的要命。 熬了一个时辰,贺蕊觉着无趣,赶紧溜了溜了,慕淩没说什么,但看他和贺蕊一起溜了,想来也是坐不住了。 佟阿公看着两人溜走,同萧青宁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耐心了,少夫人倒是与众不同。” 萧青宁手里忙活着,头也不抬回答,“对于感兴趣之事,多有几分耐心,不是应当的。” “是应当的,应当的。”佟阿公乐呵呵附和。 这一天,萧青宁就扎根在了佟阿公院子里,从选材到编织,折腾大半天,总算做出了最简单的灯笼骨架。宁阳郡主没她好耐心,早早回去了。 慕沉找来时,萧青宁还惦记着自己的灯笼,舍不得离开,和佟阿公约定了明天再来。 佟阿公与萧青宁投缘,自是欢迎她再来的,“老头子等少夫人过来。” “嗯。”萧青宁应了一声,和慕沉手拉手离开。 佟阿公看着萧青宁和慕沉携手离开,很是羡慕,“老伴儿,少主和少夫人感情真好,要是你还……” 佟阿公说着说着,红了眼眶,一身孤寂回了屋里。 萧青宁初学做灯笼,手上不可避免被竹刺划伤,留下不少细碎小伤口。回到君宅,萧青宁避开慕沉,想要自己处理伤口,不想慕沉似有所觉,直接找了药膏,一副“你瞒不过我”的样子。 萧青宁扶额,只能让慕沉为她处理伤口。 萧青宁怕慕沉误会,解释道,“我是真的想学做灯笼的。” “我知道。”慕沉应了一声,周身散着冷气,小心翼翼为萧青宁处理伤口。 他这模样,萧青宁一时有些不知道他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只试探着问,“你生气了?” “没有。”慕沉立即回答。 萧青宁:“……”看来气的不轻。 “你之前答应我的灯笼,现在还没影儿呢,明天我们一起去呀。”萧青宁扯着慕沉衣袖撒娇。 慕沉:“……”就拿她没办法。 慕沉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但萧青宁看他柔和了脸色,便知他答应了。虽然,现在说出来了,上元节时会少点惊喜,但能安抚慕沉,还是值了,至于惊喜,没了这个,还会有其他的。 萧青宁手上都是细细密密的伤口,就算不上药膏,也不影响什么,上了药膏后,一夜之后,什么都看不出了。 第二天,宁阳郡主和蓝弈自己去玩儿,萧青宁和慕沉一起去佟阿公那里学习做灯笼。慕沉无法改变萧青宁的心意,便只能为她寻来薄如蝉翼的手套,不影响指尖动作,却能保证手上不受伤。 萧青宁不知道这手套是什么东西,但能猜出,是个宝贝。 佟阿公依旧早早的起了,在院子里重复做灯笼的步骤,看见慕沉和萧青宁一起过来,没半点意外,乐呵呵请两人进来。 “少主也来学做灯笼呀。”佟阿公笑呵呵说着,“这灯笼啊,就是要自己做,才心意诚。” 对于这话,慕沉点点头,表示赞同。 萧青宁和慕沉在佟阿公这里又耗了一天,除了做灯笼,还是做灯笼,关于君灵汐和君衍的事情,半点没打听到。 有那么一刻,萧青宁都要怀疑佟阿公什么都不知道了,但当慕沉有意试探时,佟阿公又装糊涂,萧青宁便知道他应是知道不少事情的,只是老人家不愿意说,他们也没办法。 萧青宁和慕沉在佟阿公这里学做灯笼,没瞒着人,中午后,有好奇之人找了过来,趴在篱笆墙外看热闹,后来,还是被佟阿公打发走的,让他们都给他砍竹子去。 “阿公,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啊!” “佟阿公,我娘叫我了,我也先走了……” 这些人走后,佟阿公的小院又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竹子撕裂的声音。 这日傍晚时候,萧青宁终于完成一个灯笼,骨架做的结实,白纸糊的密实,用佟阿公的话来说,可以打着回去了。 萧青宁也不客气,找佟阿公要了烛灯放进去,打算晚上回去就用它照明。 萧青宁和佟阿公告辞,说是明天再来。 佟阿公摆摆手,“老头子喜欢安静,可不想再被打扰,少主、少夫人进屋坐吧,老头子能说的,说与你们听听,也无碍。” 这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第222章 佟阿公一个人住,屋子里东西很少,没多少生活的气息,想着从贺蕊那里听到的关于佟阿公的事迹,萧青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于佟阿公而言,身旁没了那人,怎么活都一样了。 佟阿公松口,慕沉也不拐弯抹角,坐下后,直接问起佟阿公,“师父与母亲,他们……” 有些话,不用明说,该懂的人都懂。 “他们啊……”佟阿公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眼神变的怀念,缓缓说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君衍是君灵汐捡回来的,而后被当时的望君山君家主人,君灵汐的父亲认作义子,与君灵汐成了兄妹。 那时候,有君灵汐的地方,一定能看见君衍,只要是君灵汐想做的事情,就算明知道会受罚,君衍也会陪着君灵汐一起。 想着当初那调皮的男男女女,佟阿公呵呵笑了,“灵汐小姐最是调皮了,要不是有君衍那小子护着,一准挨罚。” 从佟阿公的描述中,不难看出君灵汐和君衍感情好,可是,君灵汐只当君衍是哥哥,君衍却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再之后,便是君灵汐第一次离开望君山,认识贺莞。那次,君灵汐在外面停留的时间不长,君衍并没有太担心。再然后,贺莞出嫁,君灵汐去找她,遇见慕苍,爱上慕苍,进了皇宫,成了汐美人。君衍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君灵汐显怀的时候。 君衍找过君灵汐,要带君灵汐离开,而君灵汐则决绝的将望君山的一切托付给君衍。 君衍不会违逆君灵汐心意,心里再痛再恨,也还是回了望君山。 “君衍带回少主,我们这些人也才知道灵汐小姐嫁人了,可恨那男人没护好灵汐小姐。”说到这里,佟阿公话里满是恨意。 萧青宁相信,若是叫佟阿公知道君灵汐受的委屈和为何而死的,怕是想叫上人,去宰了那个欺负他们灵汐小姐的男人。 佟阿公讲述的故事,只能看出君衍、君灵汐感情不错,再看不出其他,萧青宁有些不甘心,算了算时间,问道,“十六七年前,师父可有与以前不同的地方?” “这个啊,让我想想。”具体到某个时间的事情,佟阿公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水云宫大火时,慕沉只有五岁,而君衍带慕沉回望君山时,慕沉已有十岁。望君山的人都以为君灵汐是慕沉进入望君山前才没有的,这中间空白了近五年时间,君衍定然是做了什么的。 “有了……”佟阿公想起什么,眼底冒出精光,“有那么一段时间,君衍那小子常常见不着人,算算时间,便是从十六七年开始的,而等少主来到望君山后,他离开的时候,也少了。” 佟阿公也只知道这么多,再多的,便不知道了。 萧青宁、慕沉谢过佟阿公,离开他家里。 两人离开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慕沉提着萧青宁做好的灯笼,照亮身旁。 “母亲还活着,师父为什么要百般隐瞒?”萧青宁想不通,若君衍借助望君山的力量,不比他一个人更有办法。 慕沉:“这个可能只有他自己清楚。” 慕沉隐隐有所猜测,却又觉着差了点什么,便没说与萧青宁听。 萧青宁:“师父行事太小心了,这么多年了,没露出任何痕迹,我们要寻找母亲的踪迹怕是不容易。” “或许可以引蛇出洞。”慕沉心里有个想法。 引蛇出洞。 萧青宁眼前一亮,偏头看向慕沉,“我觉的可行。” 他们找不到君灵汐,但可以让君衍带他们去见君灵汐。 萧青宁和慕沉还没回到君宅,脑海中便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这个计划,需要宁阳郡主和蓝弈配合,两人回去后,去见了他们。 宁阳郡主和蓝弈听完,表示愿意帮忙。 夜间,慕沉收到传信,说是京城出事了,慕沉犹豫再三,见药庐还亮着,还是去见了君衍,与他辞行。先前,他们有说在望君山多留几日,如今事有变故,天一亮就要离开,慕沉觉着有必要与君衍交代一声。 君衍听完,没什么反应,在他看来,慕沉来来去去的,与他没多少关系。 君衍表面上没反应,等慕沉离开后,瞬间黑了脸。 “要离开了……”君衍琢磨着这几字,眼底划过狠厉。 君衍怀疑慕沉知道了什么,这般说,极有可能是个局,但是他没办法了,便是局,他也要试一试。慕沉一旦对他设防,等他们离开了望君山,他再要抓萧青宁,便更难了。 他,别无选择。 君衍悄悄离开药庐,于黑暗中唤出人,附耳交代他几句。 子夜后,烛火灭,万物寂。 黑暗中,慕沉骤然睁开眼睛,随意扯了衣裳披上,翻窗离开屋子,追着一条身影离开。 夜色下,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如鬼魅般,眨眼飘远。 慕沉追着前面之人攀上崖壁,闯入密林。 密林之中,月色全无,一片黑寂。 慕沉再要往回走,却发现没了路。完完全全知晓这片密林机关的,如今只有他和君衍,是谁动了机关,不言而喻。 发现自己被困住,慕沉停了下来,对着空无一人的林子悠悠说道,“师父深夜引我出来,都不出来见见徒弟吗?” 漆黑之中,不见其影,能闻其声。 君衍正欲离去,忽然顿了脚步。 慕沉继续说道,“我的本事,有大半是师父教的,这地方,困不了我多久,师父应是清楚的。” 君衍沉默。 是的,慕沉的本事他最清楚,故而猜到慕沉在怀疑他,他也不得不动手,毕竟,错过了这回,他不会再有机会。 想着寒冰洞里的君灵汐,君衍提起轻功,离开这片地方。 慕沉说了一会儿,未听见任何回答,便知道君衍离开了。他不着急,从怀中拿出夜明珠,照亮方寸地方,寻找打开迷阵的关键。 另一边,慕沉离开屋子后,有人潜入其中,用被子卷起躺在床上的人,飞速离开君宅,来到西面崖壁,攀着崖壁离开望君山。 这一切,看似无人发现,却又全都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蓝弈对身旁的萧青宁说,“你们,将他的心思猜的很准。” 和慕沉一屋的,不是萧青宁,而是易容后的宁阳郡主,这便是慕沉请他们帮忙的地方。 以宁阳郡主的武功,和君衍对上,自保是没问题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宁阳郡主栽到君衍手里,君衍也不会对她如何。君衍想要的是萧青宁,若宁阳郡主落在他手里,他也只会用宁阳郡主和萧青宁、慕沉谈条件,不会伤害到宁阳郡主。 萧青宁和慕沉想要找到君灵汐,至于之后如何,要看具体情况。 “慕沉是他教出来的,慕沉的本事,他最清楚,慕沉的手段,他也最清楚。他清楚的,一旦我们离了望君山,以慕沉的性子,难保不会做些什么。”萧青宁说。 除此之外,慕沉的冷漠,也叫君衍不敢赌。 君衍不敢赌慕沉对君灵汐有多少在意。 “我们,也该行动了。”蓝弈从怀中拿出竹筒,放出蛊虫寻找宁阳郡主下落。 萧青宁和蓝弈一路,用慕沉的话来说,萧青宁单独待着,才叫人最不放心。 有蛊虫引路,蓝弈带着萧青宁,不用跟的太紧,也不愁把人跟丢。 这个黑夜,分外热闹。 君衍从心腹手中接过人时,特意检查了一番,没发现可疑之处,才带着人上了寒冰洞。 蓝弈找到寒冰洞外,望着四周没藏身的地方,很是奇怪,“应该就是在这里的,怎么会没有呢?” 萧青宁借着月关观察四周情况,同蓝弈说,“我们找找,兴许是暗道或密洞。” 就像望君山的藏书楼,隐在崖壁之上,若不是知道之人,很难知道崖壁之上藏着那样一个地方。 萧青宁说的,蓝弈也想到,开始四下寻找。 君衍行事谨慎,萧青宁和蓝弈找了许久,仍不见可疑之处。 五更之时,慕沉找了过来。 慕沉看见萧青宁安好,虽没说什么,但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蓝弈提醒他,“陛下别高兴的太早了。”若阿音有个意外,他分分钟翻脸。 这样的话,蓝弈不说,慕沉心里也明白。 慕沉正欲说什么,一声闷响传来。 “那里。”蓝弈呼喝一声,向着一处山顶掠去。 慕沉揽着萧青宁,跟了上去。 有了方向,几人没费太多时间,找到了机关,打开了寒冰洞的入口。 寒冰洞中,宁阳郡主和君衍动了手,击碎一块冰柱,闹出动静。 君衍看见几人,抹了抹嘴角血迹,盯着萧青宁说道,“你们,果然猜到了。”才会为他设了这样的局,也怪他大意,没发现宁阳郡主脸上的易容痕迹。 慕沉为宁阳郡主易容,用的不是寻常法子,而是此前离殊易容成他的模样留在京城时用的易容面具,是慕沉花了大半年时间才做好的。 将这样的东西用来对付君衍,萧青宁觉着可惜,然而不用上宝贝,又瞒不过君衍的眼睛。 君衍大概也没想到慕沉为萧青宁准备了这么一手,故而检查时,看宁阳郡主脸上没有药膏易容的痕迹,便没再怀疑。 蓝弈第一时间来到宁阳郡主身边,扶她起来,喂她服下疗伤圣药。 “没事吧?”蓝弈依旧不放心。 宁阳郡主摇摇头,“不碍事,休养几日就好了。” 蓝弈还是不放心,握住宁阳郡主手腕,运功为她御寒,不让她再动用内力。 几人来之前,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寒洞,身上穿的不算厚实,在这里,若不以内力御寒,会被冻伤的。 感受到寒意袭人时,慕沉便握住了萧青宁手腕,以内力为她驱寒。面对君衍,他没有多少表情,淡淡开口,“你为什么瞒着母亲的消息?” “哼……”君衍轻哼一声,没有回答。 他站起来,走到寒玉床旁,微微低头看着躺在上面的人儿,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师父喜欢母亲,为何不敢大大方方喜欢?”慕沉忽然说道。 君衍抬头,他对面的几人,都看到了他眼里的震惊。 慕沉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萧青宁也忽然明白了什么。 慕沉轻笑,讽刺道,“师父都不敢大大方方的喜欢的母亲,也难怪要这般偷偷摸摸瞒下母亲的消息?母亲唤你一声哥哥,师父便当自己也流了君家血脉了吗?” 只是义兄妹而已,又没有血缘关系,若是他,便是逆了世俗,又有何惧。 宁阳郡主和蓝弈此前没听过君灵汐和君衍的故事,这会儿听到慕沉这番话,受到的冲击有点大。 哥哥喜欢妹妹,虽然只是义兄妹,但也是兄妹呀。 萧青宁有所猜测,这会儿倒没什么好震惊的。 君衍没有说话,他在乎的,从来不是那层兄妹关系,而是君灵汐于他无情。 他瞒着君灵汐的消息,是有私心的,他想将君灵汐留在身边,就算君灵汐只能留在寒冰洞,只能躺在寒玉床上。然而,恶蛊的出现,叫他又看见了希望,为君灵汐解毒的希望,若是可以,他还是想君灵汐睁眼看看他的。到时候,他们可以离开望君山,那样,不会再有人知道他们曾是兄妹。 慕沉不懂君衍这种心态,继续说道,“你想用恶蛊救母亲,那你可知道,恶蛊不能救人?” “不可能。”君衍反驳,“慕沉,她是你母亲,你就不想救她?” 慕沉勾唇,十分讽刺,正想说什么,被萧青宁截断话头。 萧青宁:“师父,我们都想救母亲,我们与师父有一样的心思,事到如今,咱们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可好?” 君衍沉默一会,说道,“你们都猜到了,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也有猜不到的,就好比母亲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还要师父解惑。”萧青宁平静说道。 萧青宁的话,平平淡淡的,叫人听了,容易顺着她的想法走。同样的话,换作慕沉出口,十有八九又是讽刺。 自己的计划败露,君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想了想将君灵汐的情况说与他们听。 第223章 君灵汐所中何毒,君衍用了十多年也没能查清楚,更别说找到解药或钻研出解药了。此毒一旦钻入心肺,君灵汐必死无疑,这些年来,君衍只能依靠寒玉床为她压制毒性,又以内力护住她心脉部分,如此才叫君灵汐如活死人一般留存一息。 君衍一开始瞒下君灵汐消息,是不想其他人空欢喜,后来,便是自己的私心了,他贪恋在寒冰洞陪君灵汐说说话的日子,尽管没有人能回应他。 君衍刚从皇宫带走君灵汐时,君灵汐的情况很糟糕,那时候,他根本没心思顾及慕沉。后来,他得了一颗解毒圣药给君灵汐服下,君灵汐的情况才有所好转,而他,也才去见慕沉。 君灵汐所中之毒,不会一下子就要人命,而属于那种慢慢侵蚀人心脉的,叫人痛苦的、绝望的等死。君灵汐中毒后,自己有所感觉,便开始为慕沉安排以后。君灵汐执意留在皇宫时,将望君山交给了君衍,与望君山断了联系,若不是为着慕沉,她不会联系君衍。 君灵汐求君衍帮忙照看慕沉,君衍对慕沉的感情是复杂的,最后,终是对君灵汐的在意占了上风,他不想若有朝一日君灵汐真醒了过来,因着他食言没管慕沉而与他隔阂。君衍亲自去京城,找到慕沉,将他带回望君山,告诉望君山的众人,这是他们的少主,然后倾尽所学教慕沉。 君衍与君灵汐为义兄妹,从君灵汐这边算,慕沉应当叫君衍一声舅舅的,只是君衍不愿意,便没与慕沉直言他和君灵汐的关系。在君灵汐离开望君山后,君衍下令所有人不得谈论君灵汐,故而,慕沉一直不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君衍倾囊教授,慕沉便尊他为师父,君衍嘴上不承认自己是慕沉师父,但却默认了慕沉喊他师父。 这么一晃,十多年便过去了。 君衍不曾放弃为君灵汐寻找解毒之法,然一年年的,不免心灰意冷,为萧青宁引蛊时的意外发现,叫他看到了希望。 “慕沉,她是你母亲。”君衍企图说服慕沉。 慕沉冷笑,“你所谓的为母亲解毒的法子,就是要牺牲阿宁,是你蠢,还是我蠢?” 慕沉握紧萧青宁的手,就算是母亲,也不能让他用萧青宁的安危来冒险。 蓝弈听完君衍说的,有些无奈,同他说道,“你也是医者,应当清楚人体内有多少血,皇后娘娘就一个人,就算放干了她体内的血,也无法为灵汐小姐换掉一身毒血,到时,不说救人了,只怕两人都要没命。你知道恶蛊,难道就不知恶蛊伤人……”说到这里,蓝弈顿了一下,“不,你知道恶蛊伤人,所以你不敢打恶蛊的主意,不敢将恶蛊引入灵汐小姐体内,然后,就想着要皇后娘娘的血。” 君衍没反驳。 毕竟,他就是这么想的。 萧青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运气了。 “皇后娘娘体内早没了恶蛊,你的打算,不论如何,都是要落空的。”蓝弈又指出一个真相。 恶蛊在萧青宁体内的时间不长,萧青宁的血能解毒,但效果还远远不够,随着时间推移,萧青宁的血只会越来越没解毒效果。 “不可能。”君衍不相信蓝弈说的。 蓝弈撇嘴,“你知道恶蛊,难道就不知千忧岛吗,而我,是蓝家人。” 蓝家人,君衍想到什么,不可置信看向蓝弈。 “原来如此。”君衍终于都想明白了。 有蓝氏一族的人在,慕沉、萧青宁想知道恶蛊,自然不是难事,而他们一旦知晓恶蛊,知晓百年多前君无暇与千忧岛的瓜葛,势必就能猜到他的隐瞒。 君衍看向萧青宁,神色复杂。 萧青宁迎着他的目光,同样情绪复杂。君衍惦记她的小命,她本该对他报以敌意的,但想到君衍这么做的目的,萧青宁又无法怪他。 萧青宁收回视线,偏头看向慕沉,这时候的慕沉,面无表情,但萧青宁能感受他的纠结。他无法容忍君衍对萧青宁的谋算,又无法对君衍下杀手。 感受到萧青宁的视线,慕沉看向她。 萧青宁微微朝他摇头。 慕沉的心很冷,能让他在意的人很少很少,虽然君衍对他很是矛盾,但不能否认,君衍在他心底,属于在意的那一类。 “恶蛊如今在父皇身上,我能容忍师父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慕沉说完,拉着萧青宁就要离开。 对于躺在寒玉床上的君灵汐,他没有靠近一看。 走出两步,慕沉又补充,“只要师父不打阿宁的主意,师父需要什么,让人传信与我便是。”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君衍看向躺在寒玉床上的君灵汐,苦笑不已。 宁阳郡主瞧着几人反应,有些无语,明明都是挺聪明的人,这会儿,怎一个个的都犯了傻。宁阳郡主戳戳蓝弈,示意他不要再卖关子。 蓝弈朝她咧咧嘴,“灵汐小姐体内的毒,或许有办法解。” 慕沉、萧青宁脚步一顿。 君衍看向他,“什么办法?” 蓝弈:“我是蓝家人,我知道的办法,自然是养蛊之法了。养蛊之术,可救人,可害人,在千忧岛上,能吃毒的蛊,不止恶蛊一种。就我知道的,有那么七八种蛊虫,都是以毒为食的。若以灵汐小姐的身体为容器,以毒养蛊,未尝不是办法。虽然,这办法有风险,但也比现在这情况好。” “有什么条件?”萧青宁问。 “皇后娘娘聪慧,一下子就问到关键了。”蓝弈缓缓与几人说起千忧岛规矩,“养蛊之术,蓝氏族人不得外传,否则视为叛徒,不过,若是你们去了千忧岛,用不再回陆上,族长看在君小姐的份上,说不定能答应教你们。” 用不再离开千忧岛,于有些人而言,会觉着难以接受,但在君衍这里,并不是什么问题。 千忧岛隐于东海群岛,望君山隐于群山之中,两者,其实很相似的。 “如何去千忧岛?”君衍问。 蓝弈:“等我回千忧岛,可以带你们一起去。”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萧青宁几人离开寒冰洞,天际泛白,再有会,就该天亮了。君衍还留在寒冰洞,没与他们一起出来。 黎明时候,最是寒冷,不过几人从更为寒冷的寒冰洞出来,一时竟觉暖和极了。 蓝弈活动活动身体,向慕沉要报酬,“陛下,带人回千忧岛,我可是要受罚的,陛下如何回报本公子……” 蓝弈话没说完,又被宁阳郡主戳了。 慕沉:“为蓝公子和宁阳郡主操办大婚,蓝公子觉着这份报酬如何?” “甚好,甚好!”蓝弈喜上眉梢。 宁阳郡主红了脸,给了蓝弈一圈,从他怀里挣脱,飘然往山下去。 蓝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萧青宁也跟着弯了嘴角,折腾一夜,如今有最好的解决方式,可不就值得高兴。 “阿音,等等我。”蓝弈提起轻功,追上宁阳郡主。 “我们也回去。”慕沉说了一声,揽着萧青宁下山。 他们离开后,君衍出现在洞口,望着几抹残影,脸上露出笑容。 “汐儿,你的孩子,很好,他遇到的那个人,也很好。”君衍自言自语。 若说,君衍此前对慕沉,还有几分恨意,如今,却是完全放下了,慕苍是慕苍,慕沉是慕沉。 有慕沉这么一个徒儿,还是他赚了的。 君衍没在洞口多留,转身又回了寒冰洞,君灵汐离不开寒玉床,而寒玉床,又离不开寒冰洞,他要带君灵汐去千忧岛,可要好好准备了。 底下,萧青宁似有所感,抬眼望去,她看不清山顶情况,但她能感觉到,有人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师父他,以后能幸福的吧!”萧青宁如此希望。 慕沉:“会的。” 千忧岛上,不会再有慕苍,而已君灵汐的性子,若真在千忧岛借养蛊之术解了毒,是不会闹着要离开,叫所有人为难的。 在慕沉心里,若君灵汐能接受君衍,他只会祝福,所谓的兄妹人伦,没有血缘关系,便算不得什么。 慕沉此前为逼君衍出手,说要离开,如今事情有了结果,他们也不打算多留。 几人回去后,好好睡了一觉,养足精神后,当天离开了望君山。 望君山的人习惯了自家少主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并不在意慕沉什么时候离开。 只不过,他们大概没想到,慕沉此后,会几年不曾再入望君山。 第224章 慕淩以前因着身体缘故,没能到外面走走看看,后来进了望君山,更是没好好玩过。离开望君山后,宁阳郡主便与萧青宁和慕沉分开,和蓝弈一起,带着慕淩四处玩一玩,慕沉登基大典前,他们会回去。 和宁阳郡主他们分开后,萧青宁、慕沉也没急着赶路,来时三四天的路程,回去时走了七八天,愣是进入冬月下旬才回到京城。 慕沉离开大半个月,京城没出什么乱子,不过事情肯定是堆积了一些的,慕沉又要有好几日忙的不得空。 萧青宁、慕沉走密道回的龙渊宫,在宫里假扮两人的夜五、洛然看见他们回来,很是高兴。 洛然在萧青宁面前没多少规矩,换了装束后,同萧青宁抱怨,“主子,这真不是人干的事儿,再有下次,您找碧云或碧溪来吧。” 这大半个月的,累死她了,更过分的是,主子忘了她们还在宫里演戏,竟是一路玩着回来的,洛然更觉心塞了。 面对洛然的控诉,萧青宁微微有点良心痛。 与萧青宁不同,面对户部尚书孙大人不要脸般的哭诉,慕沉没有半点良心痛。 慕沉回来后,将孙敬行找了过来。 被迫为皇帝隐瞒,每天忙成狗的孙大人,一见着慕沉便可是哭诉,“陛下,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朝中那般大臣,能将微臣说成乱臣贼子去了。” 这大半个月,假扮慕沉的夜五只在朝臣面前漏了两回脸,朝中大臣,见的最多的只有孙敬行,一时间,酸孙敬行的人不少,甚至有人暗戳戳找孙敬行把柄,想把他这个皇帝宠臣拉下马。 孙敬行表示自己很冤,新帝心思难测,这份圣宠,他不是很想要。 孙敬行:“陛下,老臣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 孙敬行如今四十多些,绝对算不上“老臣”,他这卖惨模样要被同僚看见了,可就彻底没脸了。 慕沉知道孙敬行德性,自顾自看折子,由着他一个人演。孙敬行演了半天,没得陛下半点反应,抬眼看去后,忍不住抽了嘴角。 孙敬行:“……”真想辞官去。 辞官是不可能辞官的,孙敬行总算明白了他在太上皇那里那套,在新帝身上用不通,只能另想办法了。 孙敬行不演了,认认真真与慕沉说起这些日子的事情,尽管这些事情都有密信传入慕沉耳中,孙敬行依旧认真禀了一遍。 孙敬行这一说,便是大半个时辰。 “辛苦孙卿了。”慕沉说。 孙敬行:“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尽责,是为臣之本分。” 慕沉压迫人归压迫人,该给的赏赐,半点不会少,“魏安,去将那对金玉盏拿来,赏赐孙卿。” 孙敬行下跪谢恩,“微臣叩陛下赏。” 魏安回来的很快,孙敬行接了赏赐,正欲离开,却见皇帝收到一封密折,叫住了他。 孙敬行:“……”怎就没能走快一点呢? 慕沉看完密折,将那折子给孙敬行,“孙卿看看。” 孙敬行看不出慕沉高兴还是不高兴,心里打鼓,打开密折快速看去。 看完密折上内容,孙敬行脸色变得奇怪,最后斟酌着说道,“陛下,戎狄太子欲往京城贺陛下登基大典,无论如何,都是要迎的。” 就戎狄与大丰现在的关系来说,新帝登基,戎狄铁定是要来人的,只是这来的人,有些不一样罢了。 这位戎狄太子,便是曾败于慕沉之手的戎狄五王子呼延赫,孙敬行此前没得到任何戎狄有太子的消息,而他们陛下收到的密折又不会有错,那就只剩一个可能。 这位太子殿下刚刚上位。 戎狄王几个儿子之间的争斗也不少,一个刚等上太子之位的王子,这个时候不好好稳固地位,却要来大丰为他们的新帝陛下贺登基大典,孙敬行怎么看,都觉着有阴谋。 慕沉此前与呼延赫做的交易,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孙敬行怀疑,也只能让他怀疑。 慕沉:“明日早朝,戎狄的国书也该到了,孙卿回去想一想,有谁能负责。” 听到慕沉说明日早朝,孙敬行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臣遵旨。”孙敬行将密折还回去,告退离开。 孙敬行离开后,萧青宁从后面出来,先前两人说的话,她在后面听了个清清楚楚。 孙敬行若是知道自己卖惨的样子被皇后娘娘知道,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萧青宁走到慕沉身旁,被后者微微用力一扯,跌入了他怀里。 萧青宁换个角度,让自己坐的舒服,而后和慕沉说起呼延赫,“呼延赫这么快就得了太子之位,也算能耐,他来京城,有一半原因是为了那云雅公主。慕池一死,那云雅和他的婚约便废了,按着和亲的规矩,最省事的,便是为那云雅公主重新选个和亲对象。” “呼延赫会拿出诚意来的。”慕沉把玩着萧青宁秀发,淡淡说道。 萧青宁:“以呼延赫对那云雅的在意,不出意外,他此番来京,是想接那云雅回戎狄的,也不知他能拿出什么诚意,堵住朝中那班大臣的嘴。” 对于那云雅和亲之事,慕沉并不在意,只要呼延赫有诚意,他安排那云雅回戎狄,也不是什么大事。 萧青宁与慕沉说了会儿呼延赫和戎狄的事情,见慕沉拿起别的折子处理,她打了个哈欠,从慕沉怀里起来,“我回凤仪宫了。” “慕沉”病了后,洛然假扮她一直留在龙渊宫,算算时间,凤仪宫空了有大半个月了。 “我处理完这些,便去凤仪宫陪你。”慕沉让人送萧青宁回去。 慕沉这里得了呼延赫要来京的密折,驿馆之中,那云雅公主也刚刚得到了消息。 哈尼亚为自家公主高兴,“公主,太子定是来接您回去的。” 那云雅却没哈尼亚那份心情高兴,她捏着北边送来的密信,秀眉紧紧蹙在一起,“五哥才刚刚成为太子,这个时候,他不该离开戎狄的。” “公主,太子也是为着您,公主应当相信太子的,太子能来大丰,定是有准备的。”哈尼亚劝自家公主,“公主是为着太子才来的大丰,如今太子还记着公主,公主也该为自己想想了,哈尼亚知道,这大半年来,公主过的一点都不开心。这里没有广阔的草场,没有成群的牛羊,没有太子,公主的心,是空的。” 哈尼亚一心为着那云雅,不想自家公主再一直一直的委屈自己了。 “是啊,这里终归不是我们的家。”那云雅忽然感慨,她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望着蓝蓝天空,不知不觉湿了眼睛。 那云雅心思深,谋算多,到底也只有十三四岁,这般年纪,在戎狄,还是个孩子呀。 哈尼亚拿了披风追到外面,给那云雅披上,叮嘱她,“公主,天冷了,仔细身体,也就是在上京,戎狄那边,早就下了一场又一场大雪了。” 那云雅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屋里,“五哥这时候,怕是在路上了,我不愿意他奔波,也来不及的。只盼今年的雪下的晚一些,好叫哥哥路上好走一些。” 与此同时,关外草原上,一支队伍迎着细雪,缓缓往南边走。 “这雪,太恼人了。”呼延赫抱怨。 他身边,日影淡淡说道,“再往南走走,大丰好些地方还没下雪,那时候稍微赶赶路,不会误了时间的。” 这行人马,便是戎狄出使大丰的队伍了。 他们,比那云雅想象的还走的快一些,几乎是送出消息的同时,呼延赫便整装往大丰走了。若风雪不大,再有两三日,他们便能到西云关了。 进入西云关,便是大丰的地盘,越往南走,会越暖和。 “说起来,我都有些舍不得放你走了,要不,你留在戎狄,等我等上王位,给你最上等的职位。”和日影相处大半年,呼延赫和日影之间,早没了一开始的疏离。 听到这话,日影没直接拒绝,只同呼延赫说,“太子要是放心我,留在戎狄,也不是不可以。” 呼延赫:“……”不放心,不放心。 日影有本事,但是慕沉培养出来的人,真挖到墙角,他也不敢用呀,呼延赫忙换了其他话题。 日影清楚呼延赫不敢相信他,见呼延赫换了话题,也不继续先前的话。 于他而言,还是大丰好。 离开大半年,再要踏上大丰的土地,日影期待着。 戎狄使团一路南下,上京,又要热闹了。 第225章 翌日,“染病抱恙”多日的皇帝终于痊愈,恢复早朝,而当日早朝上,群臣争论最多的,当属戎狄遣使团来朝,其太子随行之事。 戎狄递上的国书当中,提出再送公主来大丰和亲,而后要接回那云雅公主。戎狄欲接回那云雅公主,理由都是现成的,与那云雅公主定下婚约的四皇子叛乱而死,公主无法下嫁一个有罪的死人,而那云雅公主到底与其定下婚约,不好再嫁他人。 然而,两国联姻,和亲人选也不是随便一个都一样的。呼延赫此前送那云雅公主来上京,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妹妹的在意,如今,他成了戎狄太子,下一任戎狄王,那云雅公主和亲的价值,远比其他公主大。为此,朝中大臣有人反对戎狄换人,有人觉的这个时候可以卖戎狄太子一个好,一时间,各有各的道理。 慕沉一直等着他们吵完,然后直接散朝。 一众朝臣懵,陛下这是个什么意思? 出了金銮殿,几人凑到了孙敬行身边,其中一人道,“孙大人一早上没说什么,可是有其他消息?” 再有同僚接话,“昨儿孙大人见了陛下,陛下是个什么意思?” 孙敬行:“……”他又不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戎狄使团还未入京,一切还太早。”孙敬行这般说。 另外几人一脸“你不厚道”的模样盯着他。 孙敬行:“……”陛下坑他。 明明,他也摸不清陛下的心思,偏如今一众朝臣认定了他深得圣宠,为圣上近臣,孙敬行心里苦,无处说。 孙敬行没法解释,同那几人拱拱手,快步离开。 孙敬行还没走远,便听见一番闲话。 “孙大人如今圣眷一身,眼里都看不到咱们这些昔日同僚了。”一人说。 一人附和,“也是,如今左右相空置,六部主权,而六部中,户部又隐隐为首,户部尚书大人,可不风光无限。” 孙敬行:“……”才发现昔日同僚有当长舌妇的本事。 这样的话,这段日子以来,孙敬行没少听,根本没往心里去,至于他们说的户部为首,孙敬行更是嗤之以鼻。 他们的新皇,不设左右相,是有其他打算,现在,都在布局呢。 孙敬行摇摇头,往户部去。 朝堂上的事情,萧青宁在凤仪宫听了个热闹,便不再多问。诚如孙敬行和同僚说的那样,戎狄使团还未入京,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换不换公主的,还是要看呼延赫的诚意。如果呼延赫能送出打动人心的好处,一个和亲公主而已,换便换了。 两国邦交,又岂是一个公主能左右的,唯一能牵制双方,只有利益。 萧青宁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往慈安宫去,给姜太后请安。 慈安宫里,姜太后看着萧青宁,乐呵呵道,“哀家听闻陛下去上朝了,便知道皇后得空了,正想让人去凤仪宫呢。” 慕沉和萧青宁在不在宫里,姜太后隐约猜到一点,但不会往外说。 萧青宁听到这话,心里也清楚姜太后猜到了什么,这会儿,却只顺着她的话说,“陛下一病好几日,儿臣甚是担心,多日未来给母后请安,如今得了空,自然是该过来向母后请安的。” 萧青宁惦记着慈安宫,姜太后很是高兴,拉着她说起了家常了。 姜太后:“如今这宫里,越发的空荡荡了,皇后加把力,早些给陛下添个皇子、公主的,也好热闹热闹。” 闻言,萧青宁略微有点窘迫,羞红了脸。 萧青宁上头没个正经长辈,她和慕沉成亲快一年,没被催过孩子,如今姜太后提起,忍不住有些羞涩。 姜太后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乐了,打趣她,“这有什么好羞涩的,皇后和陛下感情好,有孩子不是应该的。陛下如今也不小了,膝下还没个子嗣,时间久了,前朝那些人也不会放着不管的,哀家知道你和陛下感情好,只是陛下是天下之主,他的家事,也是国事。” 萧青宁:“母后说的是,儿臣明白的,知道该怎么做。” 此前,她的身体不适合有孕,和慕沉同房,都在有意避孕,如今,倒是可以将孩子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姜太后见萧青宁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又说起其他事情,至于姜家求到她这里的事儿,她说都没与萧青宁说。 萧青宁和姜太后说着话儿,安皖长公主忽然过来,脸色很不好看。 安皖长公主盯着萧青宁,一字一句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竟是……”容远,成王的儿子,她的堂兄。 后面的话儿,安皖长公主说不出口。 见女儿对萧青宁放肆,姜太后冷了脸,喝斥她,“安皖,不得对你皇嫂无礼。” “为什么?”安皖长公主恍若未听见姜太后的话,只盯着萧青宁,想要一个答案。 姜太后这时也看出自个女儿有些不对劲了,她站起来,一脸担忧看着安皖长公主,想问什么,又不知道安皖长公主是个什么情况,不知从何处问起。自上次她冲安皖发了火,将她禁足后,后面解了她的禁,安皖便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寝殿,没再说什么闹心的话,如今,她又是怎么了? 姜太后听不懂安皖长公主说的什么,萧青宁却是听懂了,她瞒着安皖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了。 江述便是容远,容远就是江述。 这样的真相,安皖长公主无法接受。 萧青宁:“母后,我和安皖到园子里走走。” “去吧,去吧。”姜太后很是无力,女儿的心思,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但看萧青宁的意思,显然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让她们自己去说说,也好。 安皖长公主也不想姜太后为她操心,在萧青宁提出去外面走走时,没有反对,和她一起出了主殿。 “去我那儿吧。”安皖长公主没去园子,而是带着萧青宁去她寝殿。 萧青宁来到安皖长公主寝殿,一眼看见了挂在架子上的寒梅图,出自江述之手,由她送出去的那幅。 安皖长公主让贴身宫女到外面守着,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安皖长公主走到画前,指尖轻轻划过它。 这段日子以来,安皖长公主瘦了很多,脸色、唇色也不见红润,看着很是憔悴。 萧青宁心疼她这副模样,但无法改变事情的结局,面对安皖的质问,她只说,“他们已经死了,说不说,都一样。” 在外面,不管是江述,还是容远,都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一样,他们……”后面的话,安皖长公主说不出口。 萧青宁反问,“告诉你江述是什么人,你就能放下他吗?” 安皖长公主:“……”不能。 就算知道了江述是什么人,她还是放不下他,反而,江述的身份,叫她倍受折磨。情感上,她放不下江述,但江述是容远,是她的堂兄,伦理上,她是不能喜欢他的。这两种情绪,疯狂在撕扯着她,叫她难受,难堪。安皖长公主只要想到那人嘲笑的模样,更觉难堪了。 想着想着,安皖长公主不禁模糊了视线,眼泪刷刷往下流,开始自言自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们会是同一人?” 她对萧青宁的质问,更是对自己的质问。 安皖长公主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萧青宁上前,蹲下来,让安皖长公主靠在她怀里,“想哭就哭吧,哭过之后,放下他,放过你。” “呜呜……”安皖长公主哭得更大声了,压抑的感情,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我放不下,我放不下……”安皖长公主哽咽着倾诉。 萧青宁:“时间久了,能放下的。” “真的?”安皖长公主抬眼看着萧青宁,似乎想确定什么。 萧青宁重重点了点头,“只要你想,就能。” 闻言,安皖长公主哭的更凶了。 萧青宁轻轻拍着她后背,没说话。 安皖长公主哭了好久,哭到无力,才渐渐没了声音。萧青宁让宫女进来,帮着将安皖长公主弄到床上,又吩咐宫女点上安神香,让她好好睡一觉。 安皖长公主躺在床上,眼睛红肿无神。 “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萧青宁为她扯了被子。 安皖长公主没应声。 萧青宁交代宫女照顾好她,而后去了主殿,与姜太后简单说了安皖长公主的情况,好叫姜太后不要担心。 知道女儿又是为江述伤心,姜太后无奈扶额,“也是造孽,江大人好好的,怎就遇上刺杀,人没了呢。” 要是人还活着,安皖……想到什么,姜太后无奈,就算江述还活着,她的女儿,也是不能如意的。 萧青宁只与姜太后说了安皖长公主情绪崩溃是因为江述之死,没与她说江述就是容远的事情,江述的真实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出了慈安宫,萧青宁立即吩咐碧溪,“安排人查查,近几日,安皖长公主都见过什么人?” 安皖长公主见过什么人,并不难查,萧青宁才回到凤仪宫,便有了结果。 “又是安华,她倒是喜欢蹦哒,去请她过来凤仪宫一趟,本宫有话与她说。”萧青宁动了怒。 先前贤太妃挟持简王时,就有安华长公主的身影,只因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事情便结束了,萧青宁便没想着对她如何。但现在,她又去安皖长公主那里生事,还知道了容远的身份,萧青宁有必要找人来谈谈。 太皇太妃生事时,让人联系过安华长公主,不出意外,容远的消息,是太皇太妃透漏给她的。 太皇太妃还真是会惹事啊,最后的最后,还给她留了这么一个麻烦。 安华长公主还住在玉欢宫,只是如今的玉欢宫,再不见昔日风光,伺候的宫人,也只剩四个,安华长公主的待遇,也大不如从前。 凤仪宫的小太监来传话时,安华长公主在殿前亭子里抚琴,端的一副无欲无求模样。 “奴才给长公主殿下请安。”小太监恭恭敬敬给安华长公主请安。 安华长公主:“起吧,都这种时候了,本公主少见你这般规矩的奴才了,你是哪个宫里的?” “回长公主,奴才凤仪宫里当差,奉皇后娘娘之命,请长公主到凤仪宫。”小太监自报家门,同时说明来意。 安华长公主抚琴的手一顿,琴音骤错,她停下来,笑道,“皇嫂召见,本公主收拾收拾,这就过去。” 安华长公主没多耽搁,回殿中让人加了披风,便随小太监往凤仪宫去。 第226章 萧青宁入主凤仪宫后,安华长公主还是第一回来这里,与姜太后在凤仪宫时不同,如今的凤仪宫,更添几分烟火气。 凤仪宫的小太监、小宫女们,被舒嬷嬷约束的很好,没有因为安华长公主失势便对其不敬,一应礼数,都按着规矩来,没有半点不恭敬。 “安华给皇嫂请安。”安华长公主进入主殿,恭恭敬敬给主位上的萧青宁请安问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萧青宁没心思和安华长公主废话,直接挑明了让她过来的目的,“长公主惹事的本事不小,手未免伸的太长了。” 安华长公主一脸疑惑,“皇嫂在说什么,安华听不懂。” “江述的事情,本宫希望长公主什么都不知道,如此,长公主可听懂了?”萧青宁冷着脸,端起架子,一身威仪,叫安华长公主心惊了一下。 萧青宁将话说的这么明白,安华长公主如何还能听不懂,只不过,“皇嫂,有些事情入了安华的耳朵,安华如何还能当做不知道,皇嫂这不是强人所难嘛,还是说,在皇嫂心里,只有安皖是皇兄的妹妹,安华就不是了,以至于皇嫂这般区别对待。安华知道,安华如今不比从前,但父皇既未废了安华,安华便还是大丰的公主。” 说到最后,安华长公主的态度变的强硬起来,仿佛萧青宁要再逼迫她,她就能到外面去告状。 闻言,萧青宁乐了,是被气笑了的。 萧青宁坦诚,“本宫就是向着安皖了,你又能如何?不说你有没有本事做些什么,便是你真做了什么,也对本宫造成不了影响。长公主曾经受宠惯了,怕是不知道历朝历代那些不受宠的公主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就是安华长公主去告状,如今,还能有谁给她做主? 安华长公主被萧青宁说的气红了脸,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 萧青宁:“长公主安分些,陛下和本宫不介意给长公主好好准备一份嫁妆,送长公主出嫁,但长公主再生事,这宫中,还有没有人能想起来你这位长公主,就不好说了。长公主心思浮躁,回去后,便抄一百遍佛经吧,没抄完前,就不要出玉欢宫了。” “安华遵皇后娘娘懿旨。”安华长公主压下所有心思,这般说道。 萧青宁:“想来长公主也不愿看见本宫,本宫不多留长公主,长公主回吧。” 说完事情,萧青宁打发人离开。 安华长公主告退离开。 她出去后,萧青宁吩咐舒嬷嬷,“让玉欢宫的人看着,不要让她出去了。” “奴婢省的。”舒嬷嬷应声,到外面安排。 萧青宁对付安华长公主的手段,简单粗暴,但却是最有效果的。 安华长公主是聪明人,知道如何选择对自己最好,萧青宁都给她警告了,一时之间,她不敢再用江述的身份生事。 江述便是容远的事情,真传出去了,影响的也不是萧青宁和慕沉,而是太上皇,安华长公主便没想着用这消息对付萧青宁。 回到玉欢宫,安华长公主将自己关在殿里,脸上表情狰狞至极。 “安皖,看来你很不好过呀。”安华长公主自言自语。 安华长公主将江述就是容远的事情透露给安皖长公主,就是要看安皖长公主难堪、难过,如今看萧青宁的态度,她也能猜到安皖的情况。被罚抄佛经,和看安皖难堪,安华长公主觉着这个买卖不亏。 与此同时,她还试探了萧青宁对她的态度,就更不亏了。 她必须要为自己打算。 安华长公主不愿意老死宫中,也不想随便被皇帝赐婚,“本公主不会就这样认命的。”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能改变的。 安华长公主现在并不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是安排好了的,而她,只是那个被安排的人。 夜里,慕沉回到凤仪宫,和萧青宁说起一事,“大丰、戎狄联姻,也不一定要戎狄公主和亲。” “这……”萧青宁明白慕沉话里意思,有些惊讶。 慕沉:“是她所求,成全她而已。” 至于最后的结果,是不是安华长公主想要的那样,就两说了。 萧青宁白日里被姜太后提点了几句,夜里和慕沉一起时,忍不住生了心思。 耳鬓厮磨之时,萧青宁软着声音在慕沉耳边低语,“我们要个孩子吧。” 萧青宁这话,恍若烈油,浇在慕沉心头上,燃起无数热情。 这夜,红帐摇曳,里面传出的声音,醉了守夜的小宫女。 夜里太荒唐,第二天,慕沉是什么时候起身的,萧青宁完全没感觉,而等到她清醒时,日头已高高挂起。 “碧云……”萧青宁才喊了一声,瞬间不再说话了。 这这……她的声音,怎变成这般模样了。 沙哑中带着几分媚意。 夜间的情景涌现脑海,萧青宁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脸。那些混乱的记忆,灼烫了她脸颊,叫她不敢再回想。被子里,隐隐还有欢情的余韵,萧青宁更加红了脸。 碧云进来,看见萧青宁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忍不住抿嘴笑了。 “主子,躲也没用,别闷坏了自己。”碧云走到床边,扯开被子,笑眯眯和萧青宁说,“陛下离开时,特意交代不能打扰主子,而主子又这么晚未出现在人前。如今,整个凤仪宫都知道帝后昨夜怎么了,主子躲了也没用。” 被碧云打趣,萧青宁自暴自弃爬出来,也不管松开的领口下,那片痕迹有多惹眼。 两人夜里太热情,萧青宁锁骨间尽是红印子,粉嫩粉嫩的,看的碧云有些脸热。 只要突破了那个线,后面的就好接受了,萧青宁看碧云红了脸颊,似喝醉了一般,反过来打趣她。 “瞧瞧这脸红羞涩的模样,等大婚时,是不是胭脂色都省了。”萧青宁挑起碧云下巴,端的一副流氓样。 碧云脸更红了,退后两步,低下了头。 萧青宁愈加来了兴趣,说的话更露,“哟,这是更害羞了,要是离殊见了……” “主子。”碧云羞的抬头瞪了萧青宁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同时说起另一件事,“看来,主子是不惦记小公子了,也不知道小公子会不会伤心。” “他们回来了!”萧青宁话里满是惊喜。 碧云:“碧溪那里,一早儿就收到了传信,白兰他们,这个时候,差不多到郡主府了。” “收拾收拾,咱们出宫。” * 白兰一行人是在容远死后,才从贺城来京的,一路上走的很顺利,先前担心容远残部生事,倒是白担心了一场。 一行人低调进了城,直接去的南阳郡主府,白芷等人知道他们回来,也都一个个的到了郡主府。空荡了许久的郡主府,算是彻底热闹了起来。 萧青宁和碧云、碧溪过来时,远远就听见了演武场上闹腾的正欢。 十二星使,除了碧云、碧溪,都在演武场上大混斗。 碧溪瞧见了,眼睛一亮,纵身跃上前,加入其中,看得碧云直摇头。 萧青宁看向碧云,“你也去吧,算起来,你们十二人,也有好些年没聚在一起了。” 有了萧青宁这话,稳重如碧云,也端不住了,她应了一声,也加入混战之中。 袁伯走过来,笑呵呵说道,“年轻就是好啊。”二十多年前,他们也有这样放肆张扬的时候,那时候,几个兄弟一起打架,一起喝酒,好不快活。 萧青宁:“袁伯要是手痒了,也和他们去玩一玩。” 闻言,袁伯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人老了,折腾不起了。” “袁伯不老。”萧青宁笑着说。 老不老的,又岂是一句话能改变的,但听见这样的话,袁伯还是很高兴的。 袁伯:“这群小兔崽子不打到脱力,大概是不会收手的,如今还早,他们一时半会也打不完。外面冷,小姐先回望月楼吧,小公子还等着呢。” “嗯!”萧青宁应了一声,不再管在演武场上打的激烈的几人,和袁伯一起往望月楼去。 路上,袁伯和萧青宁说着府里情况。 “萧二公子回来后,当即去了落疏苑,如今在落疏苑里陪着萧姑娘。”袁伯说。 萧青雨的情况,萧青宁应她要求,没与萧三老爷和陆氏说,但先给萧安洵透了口风。回京的路上,萧安洵一直忧心忡忡的,回京后,连家都没回,和白兰等人一起来了郡主府。而他到郡主府后,直接去见了萧青雨,如今,兄妹俩在一起说话呢。 “她情况如何了?”萧青宁问。 袁伯想了想,说道,“萧姑娘的身子,亏损的太严重了,便是用最好的药养着,人也肉眼可见的憔悴,四皇子真是造孽哦。” 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被毁了身子骨,活不长久。 萧青宁叹气,“晚些时候,我再过去。”这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说话间,望月楼就在前面。 念儿好久没见到萧青宁,在望月楼里坐不住,小小一个人儿扒在门口边,有点望眼欲穿的感觉。 “姐姐……”看见萧青宁,念儿兴奋地喊了一声,高兴地扑过去抱住萧青宁。 萧青宁停下来,揉揉念儿脑袋,手指划过念儿脸颊时,感受到一片冰冷,忍不住数落小家伙,“天这么冷,都不知道在屋里等吗,要是姐姐有事耽搁,来晚了,你有个发热什么的,姐姐可会难过的。” “念儿想快点看到姐姐。”念儿眼睛里满是光点。 看他这般模样,萧青宁再说不出训诫的话,只能快点拉着小家伙回屋里去。 望月楼里烧了地龙,一进到屋里,就能感觉暖意袭人。 萧青宁拉着念儿坐到火炉边,将手烤暖。 白兰他们都去了演武场上,如今,望月楼里就明姨、梅初等人在。 梅初、竹心上前,为他们解去身上厚披风,又递了热茶上来,让他们喝了暖暖。 身子暖和后,念儿赖在萧青宁身边,同她说着这些日子经历的事儿。念儿此前没出过远门,来京的路上,见着什么都好奇,缠着白兰等人听了不少故事。他记性好,这会儿给萧青宁讲起来,也像模像样的。 萧青宁听念儿叽叽喳喳,忍不住捏了捏他小脸,“咱们念儿,就是聪明。” 这话儿,明姨很是赞同,“小公子很聪明,也很好学,夫子教授的功课,都有好好完成。” 念儿如今识得不少字,一笔大字也能见人,不清楚的,绝对想不到这是个才入学半年的孩子。 说到这个,袁伯也在一旁插话,“小公子年纪不小了,可以入学,小姐打算怎么安排。” 他们自然是能请夫子一直教导念儿,只是这样一来,念儿就不能体会到上学的乐趣,也交不到什么朋友。当初在贺城,是因为念儿没基础,他们在贺城不会留太久,才请的夫子入府教导念儿。如今,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其他了。 “念儿想去学堂吗?”萧青宁问念儿。 念儿重重的点点头,“念儿想去。” 如今的念儿,能想到的不多,但他明白一个理儿,他只有好好读书,以后才能回报姐姐。 念儿想去,萧青宁不会阻挠,只是该让念儿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京城呢? 念儿和兰家有些关系,萧青宁不想让人知道念儿的曾经,需要好好安排一番。 然而,萧青宁还没想好给念儿安排个什么身份,念儿先送了她一份惊喜。 第227章 一个多时辰后,碧云那些人终于打完了,勾肩搭背来到望月楼。六男六女,不说容貌有多出色,走到外面,也是惹眼的存在。十二人排排站出现在萧青宁面前,还是很养眼的。 萧青宁让梅初她们带念儿到旁边厢房玩去,念儿从软榻上下来,哒哒哒去了隔壁。 萧青宁站起来,从十二人面前走过,仔细将他们的样子记在心里。 萧青宁正想说什么,白芷挠着头发打断了她的话,“主子,煽情的话,咱也不说了,打了一架,我们都饿了,有什么好吃的?” 萧青宁:“……”再多的煽情,都被这吃货的话堵了回去。 其他人也和白芷一样的心思,在他们心里,只要星主记着他们就够了,煽情的话,他们自己听着都不得劲。 萧青宁看懂他们的意思,咽下准备好的话,大笑着说,“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去厨房报菜名,管饱。” 闻言,十二人跟着笑了起来,他们就喜欢这样的主子。 厨房那边,秋妈妈早就安排着了,羊汤锅、烤羊腿、羊肉片……大有吃全羊宴的架势。不过,这大冷天的,吃羊汤锅最有味儿了。 望月楼里一下子聚了这么多人,很是热闹,有萧青宁管饱的话,藏剑、留锋几个也不客气,直接在望月楼院子里搭起火堆,烤起了鹿肉。 藏剑几个在外面忙活,白芷几个,则赖在萧青宁身旁,一个笑话一个,闹腾的厉害。 他们都很清楚,这样聚在一起的日子不会多,有一日,是一日,过后,他们还是会奔走各地,或明或暗做着事情。 “主子,趁着这次人齐,咱们是不是该让墨潇和白兰成亲了,省的他们两个一直别扭,我们看着都着急。”白芷一向没脸皮,说起这话来半点不害羞。 白兰没想到自个姐姐会忽然这么说,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一下子红了脸,动手就去掐白芷。 白芷早有准备,躲了去,才不叫她得手。 两人又打在了一起,从屋里打到屋外。 晴幽摇头,“白芷这性子,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制住她。” “应该是有人了的。”碧云想到什么,这般回答。 萧青宁来了兴趣,接过话头问道,“是卫钦吗?” 白芷缠着卫钦的事情,萧青宁听说了一些,但最新进展什么的,她还没听到。 碧云点点头,和几人说起白芷做的一些事情,“主子离京那些日子,白芷天天‘偶遇’卫大人去,缠的卫大人都不敢离开应天府了。卫大人对着白芷,让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规矩些,别随便动手动脚的。” 白芷缠人的手段太多,卫钦后来被她闹的没脾气了,只要白芷不影响他办公,卫大人只当没看见她。为此,白芷没少幽怨、抱怨,就差说卫钦不是男人了。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洛然感慨。 白芷那般性子,遇上太古板的卫大人,可不就遇了克星。 白芷还不知道,她和白兰打架的一会儿功夫,她对卫钦做的那些事情,被碧云、碧溪两个都抖了出来。 白芷从外面回来,感受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疑惑道,“出什么事儿了,怎么都看着我?” “白芷姐姐,你还说白兰姐姐,我们看你,还不如白兰姐姐了,至少,白兰和墨潇是两情相悦,而你,还在死缠烂打了,也不知道卫大人会不会被你吓跑?”洛然人小鬼大,调侃白芷是半点不客气。 听到这话,白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白兰没听到先前那些话儿,但不妨碍她从只言片语中得出结论。 “你啊你,可别真吓跑了卫大人。”白兰有机会“报仇”,嘴上也是不留情的。 白芷不认输,“吓跑就吓跑,大不了我重新找一个。” 众人:“……”这话听着有点假。 闹归闹,事情还是要做的,眼看外面准备的差不多了,萧青宁让碧云几个也去凑个热闹,只留下了白兰,又让她们把墨潇叫进来。 白芷几人,打趣白兰是不留情,但真到说正事的时候,也不会故意捣乱就是了。 “墨潇,主子叫你呢,有好事哦。”白芷最先出来,一脸神秘凑到墨潇跟前。 墨潇一愣,随即看见碧溪几个也出来了,唯独没见白兰,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嘴角忍不住勾起来,笑的像个傻子。 白兰、墨潇一起站在萧青宁面前,忍不住有些紧张,还有些拘谨。 萧青宁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忍不住乐了,笑着问两人,“今年时间有些赶了,开春后如何?” “什么赶了?”白兰不解。 萧青宁嘴角抽搐了一下,解释两字,“婚期。” 这下,白兰的脸彻底红成了煮熟了的虾子,墨潇反应过来,狂喜,拉着白兰向萧青宁叩谢。 墨潇:“谢主子成全,今年确实赶了点,开春最好,那时候,天气回暖,做什么都方便。” 白兰没想到墨潇已经想过那些事情,这时候,只能羞涩了。 两个人有情,成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萧青宁亲自问过两人,得了他们点头,便让人着手准备相关东西。 和两人说好成亲简单事宜,萧青宁也准备去外面凑个热闹。 白兰想起什么,叫住萧青宁,与她说上一事。 白兰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萧青宁,解释道,“主子,这是我陪念儿小公子回积云镇给锦娘扫墓时找到的,这东西是锦娘留给念儿的,念儿当初人小,又那般生活,怕丢了,就将这埋在了锦娘墓前。锦娘将这东西给念儿时,只吩咐念儿好好收着,说是他的父亲唯一能留给他的东西了,当个留念也好。这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刻成的,念儿的父亲,应当也不简单,这东西,或许能帮忙找到念儿的父亲。” 念儿拿回玉佩后,将东西放在白兰这里,既怕丢了,也是想给白兰留下线索。 萧青宁让人查念儿身世,查锦娘,没瞒着念儿,将其中缘由,用简单的方式与他说了。 念儿此前见着萧青宁太高兴了,便忘了玉佩的事情。 萧青宁从白兰手里接过玉佩,整个人僵住了。 萧青宁快速走到外面,拿着玉佩对着太阳,而后泪流满面。 萧青宁这般举动,引起其他人注意,白兰追出来时,碧云几个也都围了过来。 “主子这是怎么了?”碧云问白兰。 白兰摇摇头,她也不清楚主子是怎么了,难道念儿的玉佩,和主子有什么关系? “没错了,就是那块玉佩。”萧青宁哽咽着说道,而后快步往念儿在的厢房去。 念儿到了厢房后,没多会就睡着了,梅初守着他。 “娘娘万安。”梅初站起来行礼。 萧青宁没理会,径自走到床边,望着念儿出神。 碧云几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问什么,又怕打扰,只好站在外面等。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萧青宁指尖落在念儿脸颊上。 念儿睡的熟,没感觉到萧青宁的到来,小家伙似是做了什么美梦,脸上带着笑意。 萧青宁用指尖描摹念儿容颜,小家伙感觉到什么,抬手拍开扰他好梦的手。 萧青宁怕闹醒念儿,忍着心底想法,收回手,轻轻走出屋子。 离开屋子,萧青宁立即吩咐,“请袁伯、明姨过来望月楼,我有事情与他们说。” 萧青宁表情太过严肃,碧云等人直觉有什么大事发生了,碧溪去找袁伯,甚至用上了轻功。 袁伯一看碧溪焦急神色,顾不上手里的事情,匆匆往望月楼去,明姨也是一样的,将手里的事情扔给其他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萧青宁跟前。 萧青宁就站在念儿睡觉的屋子外,袁伯、明姨同时过来,不等两人问什么,她先开口了,“袁伯、明姨,你们是看着大表哥长大的,你们觉着念儿与小时候的大表哥,有无神似之处。” 萧青宁口中的大表哥,是成国公府嫡子嫡孙,叫贺知景。 袁伯和明姨同念儿相处的时间,比萧青宁与念儿相处的时间还长,萧青宁话落,袁伯便道,“小公子是和世子有几分相似,我先去还说小公子和贺家有缘呢。” 袁伯先前看念儿,便觉他和贺知景有几分像,然而,天下知道,偶有相似之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袁伯便没将其放在心上。 明姨心中有个猜测,不敢说出口,她清楚的,萧青宁不会无缘无故问起念儿与已逝的世子像不像,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袁伯后知后觉,也察觉到了什么,看着萧青宁,很是震惊。 萧青宁摊开手心,露出一枚玉佩。 萧青宁手里的东西,袁伯和明姨都见过,知道这是念儿的东西。 然而,萧青宁下一句话,叫他们愣在了原地。 “这玉佩,是大表哥的东西。”萧青宁说出这话时,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这么玉佩,是贺知景找来的,欲送给萧青宁当生辰贺礼,只是萧青宁在接到玉佩时,无意间发现这玉佩上有划痕,觉着是瑕疵品,便故意为难贺知景,让他再重新找礼物来。那划痕,很细小,要在阳光底下才能看见。贺知景发现玉佩有划痕后,向萧青宁告了罪,要回玉佩,自己带在了身上,说是再重新为她寻生辰贺礼。 这样子的玉佩,萧青宁不会认错的。 玉佩是锦娘留给念儿的,说是他父亲的东西,而这玉佩,又曾是贺知景的,细思…… 袁伯、明姨愣了,白兰几个知道玉佩是念儿的,也愣了。 白兰呆呆说话,“主子的意思是,念儿小公子,可能是世子的亲骨肉?” 若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白兰话落,碧云几个,也跟着愣了,也算明白了萧青宁为什么失态至此了。 明姨忍不住,快步走进屋子里,站在念儿床边,越看念儿,越觉着这就是小时候的世子。 “呜……”明姨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扰了念儿睡觉。 “我们到隔壁说。”萧青宁往隔壁走去。 袁伯跟上萧青宁,脚步变的沉重。 望月楼里,因着念儿可能是贺知景的骨肉,是贺家唯一的骨血,先前的热闹一扫而空,所有人的心神,都落到了念儿身上。 于这些人而言,贺家真留下了骨血,便是天赐的礼物。当初,成国公及其两位公子先后战死的消息传过来,成国公夫人受不住,殉葬了。而后,贺莞也死了,与成国公府血缘最近的,只剩一个表小姐萧青宁。 成国公府满门忠烈,守护西北百余年,落得这么一个结果,不止萧青宁这些人悲痛,受成国公府庇护的百姓们,同样悲痛。 由此可见,若念儿真是贺知景的孩子,贺家,便有了后人,也有了念想,也不会再那般……叫人说起,满是唏嘘。 曾属于贺知景的玉佩,锦娘留给念儿的念想,念儿与贺知景几分相似的容颜,这些,叫萧青宁怀疑念儿的身份,却还不能断定念儿是贺家血脉。 “小姐,老奴去西北,定将小公子的身世查个明明白白。”袁伯说这话时,有几分自责,若他们能早些怀疑,还没回京城便能将事情查个清清楚楚,也就不用再如现在一般悬着心。 期望念儿是贺知景的孩子,又怕他们弄错了,白高兴一场。 如今,知道锦娘的身份,再有贺知景玉佩,方向已经很清楚了,再要查起来,会比当初大海捞针般查念儿身世简单很多,也更容易查到过往的事情。 萧青宁何尝不想现在就到西北,将事情查个清清楚楚,然如今,往北好些地方落了雪,官路都不好走,萧青宁可不放心这个时候让袁伯去西北。以袁伯如今的心情,只怕一旦上路,不是迫不得已,决不会停下歇息,这般一来,暗藏的危险就太大了。 “去西北的事情,让我再想想。”萧青宁揉揉额头。 西北肯定是要去的,然而让谁去,是个问题。 不止袁伯,藏剑、凌云几个,在京城没什么重要事情的,也想去西北。 一群人沉默时,秋妈妈从厨房过来,让他们有什么事情,先吃饱再说。被秋妈妈这么一打岔,先前凝重的气氛忽然轻松了起来。 萧青宁让众人放下事情,开开心心吃一顿,不要辜负了这场盛宴。 因着不确定,萧青宁没对念儿说明情况,但众人对念儿的态度,无形中变了许多,念儿年纪小,但很敏感,他隐隐觉的发生了什么,又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好在念儿相信萧青宁,既然想不通,就不去想,在念儿心里,萧青宁是不会伤害他的。 曾经吃不饱的小乞儿,如今是衣食不愁的小公子,念儿清楚,这些都是萧青宁带给他的。 这顿饭,众人怀着心事,但总的来说,还是很尽兴的。 第228章 落疏苑里,萧安洵看着萧青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妹妹,究竟都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萧青宁送到他手里的信中,提了萧青雨的情况,他有所想象,但他完全没想到,萧青雨的情况,会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如今的萧青雨,瘦的只剩一副骨架子,什么样的衣服套在她身上,都显得空荡荡,仿佛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二哥,不要皱眉,都不好看了。”萧青雨靠着床头,尽量不让自己太狼狈。 “你……”萧安洵看着萧青雨欢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情已经发生,如今再说什么,都是枉然。 萧安洵坐到床边,忍着心痛,与萧青雨说道,“我一直留在郡主府也不是事儿,等皇后娘娘那里空闲了,我便去同她说,带你回家。” 萧青雨不愿意回家,但萧安洵又如何忍心她一个人留在南阳郡主府,再者,萧青雨的情况,能忙萧三老爷和陆氏一时,瞒不了他们一世。若真到了那一天,才叫他们知道,只怕他们会更承受不住。 萧青雨摇头,“我不想回去。”不想惹他们伤心、难过。 后面的话,萧青雨没说出口,早在她执意入四皇子府时,就伤了萧三老爷和陆氏的心,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再说不惹他们伤心的话。 听到这话,萧安洵忍了许久的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但看到萧青雨苍白的脸色,又强迫自己将其压了下去。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不能再吓着她。 萧安洵一遍又一遍给自己洗脑,才压住了想揪住萧青雨,用力摇醒她的冲动。 便是萧青雨不顾一切入了四皇子府,和父亲、母亲闹僵了,她也依旧是他们的女儿,依旧牵扯着他们的心,这样的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萧安洵尽量让自己不冲动,放缓语气和萧青雨说话,“四皇子出事,父亲、母亲很为你担心,他们已经找过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救你,皇后因着你不愿意回家,没有同他们透露你的情况,只说你还在四皇子府,要安排你离开,需要时机。妹妹,咱们麻烦皇后娘娘的已经太多了,不能一直给她添麻烦。” 萧安洵虽然还没回家,但也能猜到自家父母是个什么心思,四皇子出事至今,过去了那么久,他们却迟迟未能见到萧青雨,只怕早怨上了萧青宁,怨她不愿意帮忙。 若萧青宁真不愿意帮忙也就算了,偏生萧青宁可以算是救了萧青雨一命,真叫自家父母误会了去,萧安洵是无法忍受的。 萧安洵说的,萧青雨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如今被人明明白白指出来,萧青雨难堪极了。但要她去做些什么,她又做不到。 她就是这样自私的人,或许,当初就不该和那云雅公主交易,想见萧青宁最后一面。她的宁姐姐啊,因着靖宁侯府的事情,外面好些人说萧青宁冷漠,但只有真正接触过萧青宁的人才会知道,她有多好。 “我……”萧青雨捂住脸。 萧安洵顺势将手落在萧青雨脑袋上,如小时候她做错事一般,教训过后,又为她承担,“不哭了,跟哥哥回家,父亲、母亲也想你了。” 被萧安洵这样温柔对待,萧青雨内心的那道防线,瞬间决堤,再忍不住扑到萧安洵怀里,“哥哥,雨儿错了,雨儿不该任性的,不该嫉妒的,不该惹你们伤心的。” 萧青雨犯的错,也是绝大多数人会犯的,因着嫉妒、贪欲,一步步将自己逼上绝路。不过,比起那些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不管会不会伤害到无辜之人的人来说,萧青雨做的事情,也只是害了自己,伤了在乎她的人的心,说不上十恶不赦。 “好了,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可不许再鼻涕眼泪抹我一身。”萧安洵拍着萧青雨后背安抚她,又以轻松的语气说着叫人放松的话儿。 萧青雨哭的更凶了,一边打嗝一边说道,“我就哭,就要弄脏你衣服。” “好好好,弄脏就弄脏,我回去洗洗就是。”萧安洵十分的好脾气。 萧青雨身体虚弱,哭了一会儿就哭不动了,萧安洵无奈又心疼,小心翼翼扶着她躺下,为她扯好被子。 “听外面的动静,皇后娘娘那边还忙着,你先睡一觉,等睡醒了,我们就去和皇后娘娘辞行,然后回家。”萧安洵说道。 落疏苑和望月楼隔的不远,那边的动静,萧安洵隐隐听到一些。 萧青雨状态不好,能撑到现在还醒着,全靠毅力,被萧安洵照顾着,瞬间来了睡意,没多会儿便昏睡了过去。 萧青雨睡着后,萧安洵到了隔壁,找到伺候萧青雨的婢女,同她打探萧青雨的情况。 露珠伺候萧青雨多日,是最清楚萧青雨的,每每萧青雨吐血时,都是她陪着的。露珠将萧青雨的情况仔细说与萧安洵听,末了还道,“五姑娘也不容易,公子不用和五姑娘生气。” 在郡主府里,所有人都称呼萧青雨五姑娘,而不因为她曾是四皇子的人而换其他称谓。 萧安洵本以为他已经知道了萧青雨受的所有的罪,不想他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萧安洵握紧了拳头,若不是四皇子、宋笙等人都死了,他怕是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这些事情,公子可别和五姑娘说起,五姑娘不准奴婢说的,皇后娘娘都不清楚的。”露珠说道,“五姑娘不想皇后娘娘担心,同样的,也不会想公子知道的。” 老实说,露珠是心疼萧青雨,只是她一个做奴婢的,有些话不能说罢了。 萧安洵握紧拳头,放开,又握紧,如此几次后,才压住了心底暴戾,听露珠这么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雨儿不想皇后娘娘知道,皇后娘娘那里,你什么都别说。” “奴婢明白的。” 望月楼那边开饭前,秋妈妈安排了人过来请萧安洵,只是萧安洵实在没胃口,而萧青雨也还在睡着,便婉拒了邀请。秋妈妈知道后,没说什么,但让人送了些清淡吃食过去落疏苑。 萧安洵实在没胃口,但又不会辜负这份好意,还是简单吃了一些。萧安洵算着时间,等望月楼那边热闹散了,自己一人去望月楼。 萧安洵过来时,秋妈妈带着人在外面收拾,萧青宁刚刚回了屋里。 这时候,天色微暗,屋里早早掌了灯。 “二哥来了,坐下说吧。”萧青宁知道萧安洵过来有事情,收起了玉佩。 萧安洵没坐下,而是向萧青宁行了大礼,“雨儿的事情,多想皇后娘娘,雨儿不懂事,给皇后娘娘添麻烦,我这就带她回家。” 萧青宁上前,扶起萧安洵,“二哥这样说,就太见外了,她也是我妹妹。二哥不用觉着愧疚,五妹妹曾经的那点心思,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她与萧青雨的关系,也只能是血缘上的姐妹了,做不到更多的。妹妹有难处,她出手帮一把,着实算不得什么。 萧青宁说的,萧安洵都明白,只是该记着的恩情,他不会忘记。 知道萧安洵的为人,萧青宁也不矫情,直言道,“二哥这样说,那我便当真了,以后真有什么需要的找上二哥,二哥可不许推辞。” “那是自然。”萧安洵满口应下。 萧安洵没在望月楼多逗留,说完事情,便离开了。萧青宁让碧云和他一起去落疏苑,给萧青雨诊脉,也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详细与他说说。 面对萧青宁的好意,萧安洵除了“多谢”,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萧安洵离开后,萧青宁叹气。 白兰:“主子,人各有命。” “是啊,人各有命。”萧青宁又是长叹,她能做的都做了,只是,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 萧青雨,她还不满十六岁,她的人生,本该是最绚烂的时候,却不想已是最后的时光。 想着萧青雨,白兰也有些唏嘘。 可惜了。 第229章 慕沉忙完,来到望月楼,但见萧青宁和念儿在下棋。 念儿白日里睡的多一点,后面又吃撑了些,这会儿完全睡不着,萧青宁便找了棋盘出来,教他下棋。 念儿可能是贺家孩子的事情,慕沉已经听说了,这时再看念儿,难免将他和记忆中的贺知景放在一起比较。贺知景比慕沉大上那么两三岁,慕沉初见贺知景时,他也就是念儿现在这样的年纪。 老实说,在慕沉看来,念儿与曾经的贺知景,是不大像的,这种不像,最最提现在周身的气场上。曾经的成国公府世子,这般年纪时,已经是孩子里的小霸王了,而念儿,被萧青宁养了大半年,虽不再如最初那般怯弱,但也是缺少几分底气的。不过,忽略这点不同,仅看五官,能叫袁伯、明姨等看着贺知景长大的人都觉的他们有几分像,是真的很像了。 念儿看见慕沉过来,乖乖喊了一声“哥哥”,慕沉上前,揉揉念儿脑袋,让白兰带他回去休息。 念儿看了一眼棋盘,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听话的随白兰离开。萧青宁看他不舍的模样,让人封盘,等有时间再拿出来。 尚且还算不上的棋局的棋盘,让萧青宁仔细收着,慕沉有些吃味,“就这般在意?” “念儿他……”萧青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当初在积云镇,只觉着和念儿投缘,后来机缘巧合将人养在了身边,这是我做过的最幸运的事情。” 贺知景对念儿,对锦娘,都亏欠太多了。 她能做的,便是补上这份亏欠。 慕沉:“听你的意思,是已经信了念儿便是贺家孩子。” 萧青宁点头,“或许,亲人之间,真有那么点无形的牵扯,这是怎样的感觉,不能令人信服,念儿是不是大表哥的孩子,还是要让人到西北查证。”如此,贺家百年的底蕴,她才能名正言顺交到念儿手上。 “想要确定念儿的身世,倒不一定要去西北查证。”慕沉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古籍,里面有一种认亲的法子,回忆一二,缓缓默诵道,“谓如某甲是父或母,有骸骨在,某乙来认亲生男或女,何以验之?试令某乙就身刺一两点血,滴骸骨上,是亲生则血沁入骨内,否则不入,俗云滴骨亲,盖谓此也。[1]” 贺知景死了快五年,无法与念儿滴血认亲,但他的骸骨在,或许可以试试这法子。 慕沉说的,也曾有人运用过,经他这么一提,萧青宁恍惚觉着自己也在哪里看见过。 比起去西北查证,这样的法子来的更快,也更不容被做手脚,只是需要掘开贺知景的棺木,到底对死人有些不敬。 萧青宁让人请袁伯过来,与他说滴血入骨之法。 袁伯先是大惊,而后大喜,同萧青宁说,“小姐这是想岔了,世子不会在意的。” 袁伯言外之意,是想试一试。 当然,之后西北也是要去的,他们总需要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以贺知景的性子,如何也不会欺负了姑娘家而不认账的,但他们从未听说过什么,其中,还是有太多的一点。 萧青宁猛地拍了下额头,恍然大悟,“是了,大表哥不会在意的,他或许比我们更想确定念儿的身份。” 有了方向,萧青宁打定主意明儿一早就出城,去贺家家庙。若不是今儿晚了,又顾忌着念儿了,萧青宁这会儿就想去了。 这夜,萧青宁迟迟不能入睡,躺在床上亦睡不着。 慕沉将动来动去的人儿拥在怀里,“省点力气儿,不然明日该没精神了。” 慕沉说的,萧青宁都知道,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发觉自己实在睡不着后,萧青宁窝在慕沉怀里,同他说起小时候贺知景、贺知玉是怎么带着她玩的,说起自己在成国公府旧事。 萧青宁对靖宁侯府没多少感情,但于成国公府,她是当成了家的。若是可以,她希望挂上了南阳郡主府匾额的宅子,有朝一日,能再冠上贺姓。 慕沉:“会有那么一天。” “我该怎么和念儿说?”萧青宁苦恼,念儿喊了她许久的“姐姐”,突然告诉他,他不应该叫她姐姐,而该叫她表姑,也不知他能不能接受。 听着萧青宁说这些,慕沉有些无奈,平日里挺聪明的人,这时候也犯傻了。慕沉捏捏萧青宁鼻子,提醒她,“念儿心思敏感,这半天,你们这些人对他的变化那么大,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只是没说出来而已。对念儿,你只需要将真相摆在他们,他知道怎么做的。” 关心则乱。 萧青宁叹气,她是不能免俗了。 这夜,南阳郡主府里,好些院落里灯火通明,不止萧青宁睡不着,袁伯那些人,也是睡不着的。 翌日天还未亮,慕沉早早起了,回宫上朝。以往,慕沉早起上朝时,萧青宁很少有知道的时候,今儿也不知是不是心里记挂着事情的缘故,明明睡的那么晚,慕沉一有动静,她便睁开了眼睛。 “现在还早,你再睡会。”慕沉在萧青宁眉心落下一吻,“别让我担心。” 慕沉早朝,一向起的早,如今在宫外,需要比往日起的更早,如今,外面还完全黑着呢。 萧青宁:“你也是,回去时别太赶了。” 许是慕沉的安抚有作用,慕沉离开后,没多会,萧青宁又沉沉睡了去。 等萧青宁再醒来,外面蒙蒙亮。 这时候,念儿已经起来,在院子里扎马步,练习早课。 早饭时候,萧青宁同念儿说,要带他去个地方,念儿没觉意外。萧青宁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同念儿说起贺知景。 萧青宁没想好怎么说,一直到了贺家家庙,也没同念儿说起贺知景。同样的,到了贺家家庙,念儿也没觉着意外,只一直拽着的萧青宁衣袖的手,透漏出他并没有面上表现的那般镇定。 萧青宁没进祖祠,而是带着念儿,直接去了贺知景墓前。 袁伯等人先他们上来,已在墓前摆好贡果,也烧了纸钱。 “念儿,跪下,给他磕头。”萧青宁先对着贺知景墓拜了三拜,而后这般和念儿说。 念儿松开萧青宁衣袖,没问什么,咚的一声跪到墓前,磕了三个头。 萧青宁:“念儿可知这地方,葬着的是什么人。” 念儿识得墓碑上的字,将上面的“贺知景”三字记在心里,点了点头。 念儿祭拜过后,萧青宁让袁伯等人动手,自己带着念儿,在一旁等。 一个多时辰后,众人将贺知景的棺木打了开来,露出一具白骨。 萧青宁拉着念儿上前,问他,“我需要取念儿的血做件事儿,念儿可怕疼?” “不怕的。”念儿摇了摇头。 萧青宁拿出匕首,亲自划破念儿手腕,让他的血,滴到贺知景骸骨上。 袁伯等人站在一旁,全都屏住了呼吸。 萧青宁落在衣袖的手,紧紧攥起,指尖陷入掌心,带来微微痛感。 带着念儿体温的鲜血落在白骨上,慢慢渗透进去,这个过程,似过去了好久,又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 “没入了,没入了……”袁伯激动喊着,泪水模糊了老眼。 萧青宁重重吐了口气,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她蹲下来,与念儿平视,问他,“你想到了多少?” 萧青宁不知道如何说起,干脆问起念儿,他知道了多少,她再为他解惑。 从昨天睡醒开始,念儿就感受到了身边之人的变化,只是他相信萧青宁不会害他,便什么都没有问。如今,萧青宁问起他想到了多少,念儿没有隐瞒,小心翼翼说着一个答案,“他是我的爹爹吗?” 娘亲留给他的玉佩,是爹爹的东西,而这些人对他的不同,是在萧青宁拿到玉佩之后。 “贺知景,是你的爹爹。”无数话语在舌尖打转,说出口时,却只剩这简单几字。而这几字,份量也最重,萧青宁等着念儿消化这个事实。 念儿心思多,也还是孩子,忽然有人坚定的告诉他,他的爹爹是谁,一时间,他很是恍惚,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主子,外面风大,有什么话儿,到屋里说吧。”碧云说道。 萧青宁看念儿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也反应过来了,站起来,拉着他进贺家祖祠。 袁伯等人没离开,一起出力,将贺知景重新入土为安。 贺家祖祠一直有人打扫,四处干干净净的。萧青宁领着念儿进入里面,碧云几个,守在门外。 贺家人丁稀薄,百余年来,祖祠中供奉的牌位,尚未摆满香案。 萧青宁拉着念儿跪在贺家列祖列宗前,给贺家先辈磕了头,才说起事情。 萧青宁不知从何说起,索性将自己查到的关于锦娘的身份,贺知景的死,好些陈年旧事,一一说与念儿听。 念儿听完,再忍不住,哭着问萧青宁,“所以,爹爹不是故意不要我和娘亲的。” “咱们念儿这么好,他若是知道,怎么可能不要念儿。”萧青宁还不清楚贺知景和锦娘有什么故事,但她了解贺知景,贺家的人,不会做抛妻弃子之事,这里面,定然有其他的问题。 听到萧青宁这么说,念儿哭得更凶了。 锦娘还在世时,念儿被人嘲笑是没爹的野孩子,他哭着问过自家娘亲,为什么其他小朋友有爹爹,而他没有。那时候,锦娘没与念儿说什么,只是哭了一晚上。后来,念儿就再没问过自己为什么没有爹爹了。 锦娘死后,绣庄老板娘没善待念儿,后来更是让念儿靠着乞讨,才磕磕绊绊活了下来,遇上萧青宁。在一开始吃不饱或被人打时,念儿有想过若自己有爹爹,该多好。之后,一次又一次的吃不饱、被人打,没有所谓的爹爹给他温暖,念儿心里,对爹爹这个称谓,这个人,是恨上了的。 先前,隐约猜到什么的念儿,一直忍着没问萧青宁什么,也是他觉着爹爹可有可无罢了。但是,当萧青宁将贺知景说与他听时,他脑海中,仿佛有了爹爹的样子。知道贺知景不是不要他和娘亲后,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似乎要将先前没爹爹而受到的委屈都哭出来。 萧青宁和念儿一直没出来,袁伯等人忙活完,都等在了贺家祖祠外。 明姨:“老天爷对贺家,终是没那么残忍了。” “世子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是贺家的宝贝,咱们一定要护好了。”袁伯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但凡与贺家有感情的人,这个时候,都真心实意的高兴着。 袁伯等人不知道萧青宁和念儿说了什么,两人从祖祠出来时,眼睛都红红的,像是哭了好久。 萧青宁拉着念儿下山,吩咐袁伯等人,“都回吧,至于念儿的身份,目前只府里人知道,等到合适时候,我会让南阳郡主府再挂上成国公府匾额。” 萧青宁这话,是承诺,也是念儿的目标。 上山时,一群人怀着心事,回去时,众人心情愉悦,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萧青宁等人出门早,折腾一番后回到城里,才刚刚过了午时。萧青宁索性不回府,带着念儿去了风味楼饱食一顿。 如今的风味楼,生意比之去年,更是火爆。 大堂人太多,萧青宁带着念儿走的侧门,然后上了三楼包厢。付掌柜去了西北,这里换了个掌柜,姓牛。 牛掌柜知道萧青宁来了,亲自来三楼伺候着,看见念儿,恭恭敬敬唤了声小公子。牛掌柜和付掌柜有通信,知道萧青宁养了个孩子,不出意外,就是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了。 萧青宁按着念儿的喜好,选了几样风味楼的招牌菜,让牛掌柜下去准备。 包厢中,除了萧青宁和念儿,就只剩碧云、碧溪跟着,其他人,先回了南阳郡主府,将这个好消息与其他人分享。 小二上菜很快,吃到一半时,牛掌柜上来,同萧青宁说,“主子,秦安侯府世子夫人想见您,交给属下一幅画,说是您看了,会去见她的。” 秦安侯府世子夫人,萧青宁脑子绕了一会儿,才将其和杨心柔联系上。 萧青宁问,“画在哪里,打开来看看?” 萧青宁了解杨心柔,那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而她准备话,想来是怕自己不见她。 牛掌柜忙将杨心柔递给他的画打开,竖在萧青宁前面,好让她瞧个仔细。 画中,是两个姑娘,一人抚琴,一人作画,是曾经的萧青宁和杨心柔。 “将画收起来,她在哪里?”萧青宁看了一眼,便不愿意再多看。 曾经有多美好,被背叛的时候,就有多痛。萧青宁不主动找杨心柔麻烦,不代表着原谅,只是她不再在意那人,有些事情,便无所谓了。如今,杨心柔将她们的曾经画成画,还送到了她面前,算是惹恼了萧青宁。 牛掌柜:“世子夫人在月字号包厢等主子。” 念儿察觉到萧青宁变化,扯了扯她衣袖,小声道,“不生气。” 看着念儿小心翼翼的样子,萧青宁心软一片,又想揉他脑袋,念儿看出她想做什么,没躲,反而将小脑袋蹭到萧青宁手边,一副任她揉的样子。 萧青宁:“……”这是什么小可爱啊。 萧青宁揉了两下,笑着和念儿解释,“我没生气,不要担心啊!” 如今的杨心柔,不值得她生气。 念儿歪起脑袋,仔细瞅了瞅萧青宁,在确认她说的是真的后,才跟着露出小虎牙。 萧青宁让碧溪守着念儿,去月字号包厢见杨心柔。 第230章 月字号包厢在最里面,萧青宁过去时,没遇见什么人。杨心柔贴身丫鬟守在包厢口,见萧青宁过来,给她行了大礼,推开门请她入内。 包厢中,只有杨心柔一人,圆桌之上,没有吃食,只摆放了一套茶具。 杨心柔抬头看了一眼萧青宁,拿起手边水壶,动作如行云流水,开始泡茶,“你还愿意见我,是我没想到的。” 闻言,萧青宁嗤了一声,“你送上那样的画,不就是想见我一面,我若不让你如愿,岂不白费了你一番心思。”萧青宁说着,走到杨心柔对面坐下,“说吧,你费心思想见我一面,有什么打算?” 说话间,杨心柔沏好一杯香茶,推到萧青宁手边,借着又给自己沏了一杯,而后才放下水壶,拿出帕子擦拭双手。 看见杨心柔手上的帕子,萧青宁眯起了眼睛,或许,她知道杨心柔是为了什么事情了。 杨心柔也没辜负萧青宁的猜测,缓缓说着自己的目的,“这帕子,你应当不会认不出,前些日子,贞儿被人神不知鬼不觉从府中掳走,后又出现在秦安侯府名下的铺子里,这帕子,便是掳走贞儿之人不小心留下的。夫君查了好些日子,未查到任何痕迹,而这帕子,除了我,也不会有人注意。” 萧青宁:“你想说什么?”别看杨心柔说了那么多,其实都是废话,关键的,半字没吐。 听着萧青宁略显不耐的话,杨心柔愣了一下,而后摇摇头,“是了,我都忘了,如今不比从前,以你的性子,确实不喜欢和人废话,这茶,倒是我白准备了。” 萧青宁没接话,眉眼间透出几分不耐烦。 杨心柔知道用错了方法,当即同萧青宁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让人掳走贞儿,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也会让秦安侯府不再追查。还有当初七皇子府里,是我让人藏了那药罐子,我知你一向不喜欢欠人情,今日,便用这些,求你一事。” 杨心柔此番见萧青宁,是有事所求。 当初慕泱欲借萧青禾小产之事诬陷萧青宁,藏在七皇子府里的装有堕胎药药渣的罐子,为萧青宁省了不少事情。后来,萧青宁让人查了,但没查出是什么人放的药罐子,如今听杨心柔的话,看来那时候她做了不少事情。 萧青宁没有怀疑杨心柔说假话,毕竟,有些事情,有了丁点线索,剥丝抽茧之下,是做不了假的。 萧青宁沉默,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杨心柔没有催促,只那样看着萧青宁。 不知过了多久,萧青宁忽然开口,“说说。” 听到这两字,杨心柔忍住心底狂喜,不让自己表现的太激动。杨心柔了解萧青宁,她这样说了,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她都会答应的。 这是一场交易,萧青宁不欠人,也不做烂好人。 杨心柔:“月儿怀孕,若她十月怀胎生下的是女婴,我想皇后娘娘帮个忙,允许我带她离开祁阳郡王府,若是男孩,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祁阳郡王被圈禁,他和杨心月的孩子,理当随他一起被圈禁。杨心柔想让那个孩子摆脱圈禁之苦,这才找上萧青宁,不过,她很清楚杨心月生下的孩子,身份有多敏感,所以她给了前提,一个孩子是女孩的前提。 杨家没了,母亲在抄家之日自尽而亡,杨心月是她的妹妹,仅剩的最亲最亲的妹妹了,这是她能为她做的,再多的,她也无能为力。 “祁阳郡王只是被圈禁,或许有放出来的一天呢,到时候,你就白忙活了?”萧青宁提醒她。 杨心柔:“你也说了或许,比起不确定,我更想现在就为她求一个确定的未来。” 萧青宁想着慕沉的打算,点头答应了。 看见萧青宁点头,杨心柔终于不再藏着掖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萧青宁:“你也别高兴太早,也许是个男婴呢!” “若是男婴,也是他命该如此。”杨心柔看得很开,她做了能做的,对得起母亲的交代就够了。 说完事情,萧青宁不欲多留,起身就要离开。 杨心柔叫住她,“不喝一杯再走吗?” 桌上,她为萧青宁沏的香茗,萧青宁动都没动。 萧青宁没有停顿,干脆利落拉开包厢的门,杨心柔见她就要离开,急促之下说道,“你不在乎白修逸,你不会因为白修逸这般与我形同陌路,以至于连最爱的茶都不愿意喝一口,我能知道原因吗?” 杨心柔说这话时,双手在微微颤抖。 萧青宁头也没回,缓缓说道,“你知我不在乎与秦安侯府的婚约,你喜欢白修逸,你直接与我说,那份婚约,我也不是不能不要,可惜……” 杨心柔用了她最不能忍受的方式。 萧青宁说完,一步跨出包厢,消失在杨心柔视线中。 杨心柔望着空荡荡的门口,露出苦笑,“我是知你不在乎,可也……”忍不住嫉妒。 也是因为嫉妒,才叫她无法在萧青宁面前直言自己喜欢白修逸,想嫁白修逸。若真是和萧青宁直说,她会觉着自己像个可怜的乞讨者,得到的是萧青宁不要的,而不是从她手里抢到的。 终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这香茗,也只有她一个人喝了。 杨心柔先端起推给萧青宁的香茗,一饮而尽,又端起自己面前的,同样一饮而尽。微微放凉了的茶水,没了刚泡出来时的香浓,甚至还多了一点苦涩的味道。 这便好比她和萧青宁,感情好时,是真的好,一旦有了裂缝,便如这冷了的茶水,再不复最初美好。 “是我贪求了。”如今的她,得了白修逸心意,总算能坦然面对萧青宁,不再心藏嫉妒,可惜,萧青宁不会给她弥补的机会。 不过,这样也好,做人不能太贪心,她得了白修逸,就不能再想着与萧青宁如何。 杨心柔这般一想,也释然了,脸上苦笑散去,眉眼间尽是知足。 杨心柔想找萧青宁交易,这一久都有留意萧青宁的消息,萧青宁昨儿出宫到南阳郡主府,不是什么秘密,杨心柔更是让人注意着南阳郡主府,寻思着机会与萧青宁一见。今儿一早,萧青宁出城去,杨心柔也是得了消息的,故而才会到风味楼,看能不能等到萧青宁。 显然,她的运气不错,等到了萧青宁。 杨心柔出来大半天,如今了了一桩心头事,也不准备继续在风味楼逗留。杨心柔离开风味楼,便见白修逸打马往这边过来。看见白修逸,杨心柔停在马车前,等他过来。 只一会儿,白修逸便到近前,他翻身下马,走到杨心柔身旁。 杨心柔:“夫君怎的过来了?” “听说你在这里。”白修逸解释道,“这是要回去了,一起。” “嗯。”杨心柔应声。 白修逸率先上马车,然后朝着杨心柔伸出手,杨心柔将手交给他,由他拉着进入马车。等上马车,杨心柔回头看向风味楼,却见萧青宁站在窗口处,一时没了动作。 “怎么了?”白修逸问。 “没什么。”杨心柔进入马车,落下帘子。 这么一刻,杨心柔曾经的心结,彻底解开了,对萧青宁再没了复杂的感情,今后,便做陌路人吧。她不去招惹萧青宁,以那人的性子,也不会再记着她。 白修逸看杨心柔的样子,不像什么都没有,他挑起侧门帘子,也看到了站在风味楼上的萧青宁。 杨心柔在他挑起帘子时,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白修逸看见萧青宁,又看杨心柔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放下帘子,神色自然,似对萧青宁再没了当初的执念。 杨心柔看他就这么落下帘子,隔去视线,愣住了。 白修逸主动拉过她的手,温柔说道,“不是说喜欢城西那家的糕点,时候还早,我陪你去买些。” “你……”杨心柔模糊了视线,只说了一个字,便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修逸心想,有些话,还是早些与她说清楚吧,省的这个傻子多想。 白修逸朝杨心柔的方向挪了挪,将人拥在怀里,“我看到她,也仅仅是看到了皇后娘娘,我的妻子,是你,陪着我的人,也是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先前我与你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放下了萧青宁,真的想与杨心柔好好过日子。 杨心柔埋在白修逸怀里,无声哭着。 她想,她真的再不用嫉妒萧青宁。 她的那些不安,那些不确定,也都可以扔了。 杨心柔和白修逸如何,萧青宁自是不知,她站在风味楼上,看着杨心柔的马车走远,消失不见,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在杨心柔的事情上,她始终做不到面上那样云淡风轻。 她和杨心柔最初相识,也不过七八岁的时候,到后面翻脸,也过去了那么七八年。可以说,在那七八年里,杨心柔在她心里的份量,比靖宁侯府那些人还重。当初无话不说的闺中的密友,走到今日,心里不好受是一定的。 碧云拿着画,问萧青宁,“主子,这画,怎么处理?” “收在望月楼里,别让我再瞧见便是了。”萧青宁想了想,到底没说出毁了画的话。 碧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用过午膳后,一行人回南阳郡主府。 郡主府里,贺知景生前住的院子被收拾了出来,留给念儿居住。 昙景苑在前院,离望月楼不算近,不过之后萧青宁住宫里,念儿住那里,袁伯那些人,便会以他为中心,基本上都方便的。 萧青宁将白兰、墨潇安排到念儿身边,负责保护他。 萧青宁最初带回念儿,便是白兰在照顾念儿,对于这个安排,念儿、白兰都没反对,而墨潇,能和白兰在一起,便更不会反对了。 萧青宁在昙景苑陪念儿到晚上,用过晚膳,才回的望月楼。 回到望月楼后,碧溪再压不住心底疑惑,直接问萧青宁,“主子是不想要我们了吗?” 不然,怎么会将白兰、墨潇安排到念儿身边,不是以前的派他们到念儿身边,而是隐隐有让白兰、墨潇认念儿为主的意思。 “没有。”萧青宁斩钉截铁回答。 碧溪:“那主子安排白兰、墨潇在小公子身边,又是什么意思?” 萧青宁想了想,解释道,“你们想到了,我是想将星令交给念儿,但不是现在。一代星主,一代星使,规矩不能乱,念儿那里,让白兰、墨潇过去,也只是让他先知道一些东西。念儿七岁多了,你们也该忙活起来了,为自己选一个合适的接班人,十年培养,到那时,我再将星令完完整整交给他。” 萧青宁这么一解释,碧溪就能接受了,碧云同样松了一口气。显然,她先前也怕萧青宁现在就将星令交予念儿。 萧青宁见碧云、碧溪都误会,想了想,让她们将白兰、墨潇、还有其他几人都找来,她有事情交代。 一刻钟后,十二星使就都出现在了望月楼,白芷几个在过来时,从碧云嘴里听说了一点,这时候,情绪有些低落。 萧青宁:“我的打算,想来你们都听说,现在就说说,你们是怎么想的?” 萧青宁话落,十二人没一个出声的。 白芷有些忍不住这氛围,率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主子,我若是找到合适接班人,将其培养出来后,还能不能留在你身边?” “自是能的,还是说,你们不想要我了?”萧青宁故意说道。 十二人齐齐摇头,“属下誓死追随主子。” 诚如萧青宁说的,一代星主,一代星使,他们十二人,认了萧青宁是主子,便不会改变。至于念儿,那是下一任星主,自然需要下一代星使。 有些话,说开了也好,至少不会再胡思乱想。白芷直接挂到萧青宁身上,“我就知道主子也舍不得我们。” “就你知道。”萧青宁将白芷从身上扒拉开。 白芷高兴,又挂到了碧溪身上。 碧溪心情好,不与她计较。 萧青宁看着他们玩闹,脸上笑容一直没消失过。 这些人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他们。 第231章 第231章 呼延赫达到目的,在景王府住的更自在了,戎狄那边又两次来人请他回去,呼延赫都不为所动,将人赶了出去,最后还放言,再来催他,他就在景王府长长久久的住下去。戎狄来人被他这话气得不行,又不敢真惹怒了他,只好灰溜溜又回去了。 就在众人怀疑戎狄五王子真和景王殿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之时,这位戎狄五王子被打出了景王府,还说要不是看在戎狄和大丰刚刚议和的面子上,就打断他的贼手。先前是戎狄来请呼延赫回王帐的人灰溜溜离去,这时候终于变成呼延赫灰溜溜的离去了。 呼延赫离开贺城之时,景王府有传出消息,人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五王子赖在景王府,是为了偷窃机密,被景王府的人人赃并获抓住后,还一个劲的狡辩,景王殿下这才将人打了出府。 偷窃机密这等事情,不说戎狄与大丰之间本就关系微妙,换了大丰的人干这事,也是要被打死的。呼延赫也就占了身份的便宜,才只是被打出府,而没被打死。 贺城百姓是真真见识了一回戎狄人的不要脸,好几日了,大街小巷都还在讨论这事儿。 当这消息传入京城,原本怀疑景王殿下与戎狄五王子勾结的人们,都傻眼了,想不到那位戎狄五王子会这样的蠢。 四皇子府中,四皇子看着从那云雅手中得到的密信,高兴地哈哈大笑,“先前是我误会公主了,我给公主赔不是。五王子以身犯险探取景王府消息,是冲动了些,但这成果,也是大大的多。” 四皇子弹了一下密信,嘴角勾着笑,怎么也抚平不了。 面对四皇子的赔礼道歉,那云雅公主淡淡道,“赔不是便算了,只望殿下日后对我们多些信任,戎狄既选了四皇子殿下,望没有再出卖殿下的可能,若殿下一直疑神疑鬼的,只怕被有心人利用,坏了我们之间的结盟。” 闻言,四皇子有些尴尬,“上回的事情,是我冲动了,只是五王子入景王府窃取机密这么大的事情,公主也不与我提前说一声,我心中难免多想。” 那云雅:“这府中,盯着殿下的人不少,若提前与殿下说了,不说我哥哥能不能成事,只怕连景王府都进不了。” 想到自己府中不知道有多少探子,四皇子无法反驳。 四皇子陪着那云雅说了会儿话,将密信带走,出府去了。 “公主,可要让人跟上去?”暗中出现一人,跪在那云雅脚边问。 那云雅:“不用管,景王殿下那边会安排好的,否则,他也不会成为京中几个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话落,那云雅回了内室。 相比四皇子的高兴,三皇子、七皇子那边,就是一头雾水了,不明白贺城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呼延赫赖在景王府,真如外面说的那样? 右相府中,右相屏退左右,与七皇子密谈。 七皇子:“舅舅,贺城传来的消息,您如何看?呼延赫在景王府住了近一月,真是为着打探消息?” 七皇子听到这消息时,只觉荒唐。 右相:“不管呼延赫在景王府住了那么久有着什么目的,最该担心的不是殿下,而是四皇子那里。先前的事情,就是我们还未找到证据,只从结果来看,也与四皇子少不了干系。” 提到先前四皇子府发生的事情,七皇子就忍不住来气,“三哥真是好手段,平白给我泼了一盆脏水,只不过也只是为四哥做了嫁衣。” 想到三皇子利用杨心月对他的爱慕,借杨心月之手算计他,偏他因着要依靠右相府不能对杨心月如何,七皇子就叫那个气啊。 “月儿也是爱慕殿下,才被三皇子利用了,舅舅已经罚她了,不会再叫她犯这等大错。”想着自己的女儿,右相也是一阵头疼。 事情已经发生,杨淑妃与七皇子说过,叫他不可再揪着这事情不放,如今听右相这般说,也顺着他的话说道,“我知道月儿妹妹是被利用的,不会怪她的,舅舅不用担心。” “殿下仁心,是月儿的福气。”右相恭维道。 七皇子不想再说这事,将话题扯回来,“那依舅舅所言,呼延赫那里,我们不用管?” “也不是说不用管,只是不管说景王殿下,还是呼延赫,都离着远了,消息不好打探,留在京城的那云雅公主,才是最方便的。那云雅公主不是天真烂漫之人,殿下应该看明白了的。”右相提醒七皇子。 七皇子:“先前是我看走眼了,以后会注意的。” 见七皇子能听劝,右相略有欣慰,“殿下清楚就好,陛下前久敲打众臣,殿下还是小心为好,免得惹陛下不喜。” “我省得。” “四皇子妃病逝,殿下和月儿的婚事一拖再拖,殿下离开前,去看看她吧,也安安她的心,省的又被人钻了空子。”右相还是心疼女儿,见七皇子要走,说了这么一句。 七皇子本不想去见杨心月的,为着这话,也要去见上一见。 杨心月透过窗口,看见七皇子出现在她院子里时,整个人都呆了。算算时间,她有一个多月没能见着他了,加上这些日子一直被右相夫人逼着学这学那的,总感觉过去了好久。 “殿下。”杨心月快步从屋里出来,望着七皇子不自觉模糊了眼睛。 七皇子与杨心月青梅竹马,见她梨花带雨,也生出了几分怜惜。 杨心月顾不上矜持,抱住七皇子,“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好怕,我不是故意的,我要是知道……我不会的,不会的——” 杨心月很激动,说话颠三倒四的,七皇子却是都听懂了的。 七皇子看杨心月这般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心中更添怜爱,“我知道的,月儿妹妹一心向着我,等过几日,我带你出去游湖。” 有这样一个一心只有他的姑娘爱着他,而他们还有了……七皇子难得生出几分真心。 杨心月求的只是七皇子的喜爱,这时候,满足极了。 第232章 戎狄使团入京这日,天上飘着碎雪,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也挡不住京城百姓凑热闹的心。戎狄使团自北城门入,往驿馆而去,其所过之处,早早围了一圈人。 “听说了吗,戎狄又有公主来和亲啦,终于可以不用打战了。”于百姓而言,不用打战就意味不用死人,他们的生活,能更好。 “咱们的陛下,会将戎狄公主迎入宫中吗,听说当今陛下后宫没人,我听说啊,说是明年开春,要选秀呢。” “你听错了吧,谁不知咱们陛下心里眼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个,再说了,咱们陛下还没登基前,可是说了好美色的,没皇后娘娘的那边天姿容颜,不要去圣驾前污了陛下眼睛。咱们皇后娘娘啊,上京双姝之一,那容貌是世间罕见,要找到比皇后娘娘还美貌的人,可不是简单事儿。” “那是陛下做王爷时说的话,现在哪还做的了数……”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从戎狄公主身上,八卦到当今陛下的后宫,萧青宁少不得又被人拿出来说论一番。 戎狄使团队伍里,齐格娜公主听着路边之人的议论,忍不住伸手抚上自己的面庞,“那位皇后娘娘,当真有那般美貌吗?” 齐格娜公主在戎狄,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她比那云雅公主大那么两三岁,更显风姿。于美人而言,最听不得其他人在自己面前说谁谁谁美艳无双,况且,她是来和亲的,更不愿被萧青宁压一头。 没错,齐格娜公主野心很大,眼睛盯着的,慕沉。 尽管来之前,呼延赫叮嘱她不能找人慕沉和萧青宁,但她不以为意。在齐格娜眼里,便是和亲嫁人,她也要嫁最尊贵的那一个,只是她这般心思不敢在呼延赫面前表露。呼延赫要是知道她有这般“雄心壮志”,怕是不敢带她来大丰。 齐格娜身边两个婢女,有一个是呼延赫的人,听她这样问,低着头,不说话。能被那么多人盛赞的美貌,显然不是齐格娜公主能比的。说句不好听,若是那云雅公主还在草原上,等再过两年,那云雅公主长大些,齐格娜公主怕是会被人忘记。 另一婢女是齐格娜公主的人,当即赞美道,“公主是草原上最美的明珠,那位皇后娘娘,不比公主年轻貌美。” 闻言,齐格娜公主高兴了,不再去听外面那些人议论的话。 齐格娜公主并不知道,她惦记着的人,这时候,也凑了个热闹,在风味楼上看着。 风味楼里,萧青宁带着念儿凑个热闹,宁阳郡主也带了慕淩出来。慕淩先前一直被自家姐姐和萧青宁当个小孩子,如今见了比他还小的念儿,很是兴奋,直接让念儿喊他哥哥。念儿在看见萧青宁点头后,乖巧的喊了哥哥。萧青宁暂时不想公布念儿的身份,是以在外面时,念儿还是叫她姐姐。 宁阳郡主:“这关系,有够乱的,念儿现在也叫我一声姐姐,以后,我是不是要平白小你一辈。”毕竟,萧青宁算起来是念儿的长辈。 萧青宁失笑,“怎么会呢,一个称呼而已。” 念儿的身份,萧青宁没瞒着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瞧着念儿,也很是喜欢的,背着念儿时,同萧青宁道喜。 贺家尚有血脉,可不值得道喜。 萧青宁开心的收下这份贺喜。 “听说,这回来的齐格娜公主,是草原上的美人,也不知有多美?”萧青宁坐在窗边,拄着脑袋望着下面。 戎狄使团还没来到这边,但下面,已经等了不少人。 宁阳郡主无语,“你要真好奇,让人进宫不久得了,哪还用亲自出宫,在这里等半天。” “凑热闹嘛,就图个热闹,你……额,他们过来了。”说话间,戎狄使团的车驾出现在萧青宁视线中。 宁阳郡主走过去,坐到她身旁,也十分的好奇。 慕淩、念儿也凑过去,看个热闹。 戎狄使团的队伍,有不少车驾,看样子,大概能猜出是什么在里面,不过,因着天气寒冷,这些车驾都挡的严严实实的,看不见里面的人。等戎狄使团从风味楼下走过去了,看热闹的几人,也没能看见个什么有趣的东西。 “没意思。”萧青宁这般评价。 其他几人跟着点点头,也觉着没意思。 宁阳郡主:“是挺没意思的,不过,咱们能聚上一聚,也是不错的。” 说起来,宁阳郡主回来后,忙着收拾晋王府那些人,还没来得及进宫,便是念儿的事情,她也是今日才听萧青宁说起的。 “我也有此意。”萧青宁笑着说。 萧青宁不知道,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呼延赫是看见她了的。 风味楼是萧青宁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呼延赫也是知道的,路过风味楼时,呼延赫特意探头看了看的,果不其然看见了萧青宁。 呼延赫在萧青宁看向他前,先落下了帘子,故而萧青宁没能看见他。 马车上,呼延赫勾起嘴角,心情很是不错。 慕沉安排礼部的人接待戎狄使团,待明日晚宴,再召见他们。 驿馆口,那云雅早早等在门口,要不是被人拦着,她早就想去城门口亲自迎接她的哥哥了。 “怎么还没到?”那云雅等了许久不见呼延赫,有些急了。 哈尼亚在一旁劝道,“公主,太子让人传了信的,要午后才会到的,您早早出来等着,可不就觉着时间过的慢。” 那云雅也知道自己急了,按按告诫自己要按捺住性子。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戎狄使团的队伍和大丰负责接待的队伍,都出现在了那云雅眼中。 那云雅忽然慌了,忙整理衣服,问哈尼亚,“我这样子,还好吧?” “公主一切妥当,没什么好担心的。”哈尼亚肯定说道。 那云雅深吸一口气,迎着停下的车驾走过去。 呼延赫也迫不及待的想见那云雅,车驾停下后,便立即从里面出来。呼延赫探出头来,便见那云雅快步走向他。 “哥哥……”那云雅唤了一声,脚下走的更快了。 呼延赫从车上下来,迎着那云雅走过去。那云雅走的急了,脚下忽然绊倒,直直往前摔去。呼延赫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人,才避免了她摔倒。 呼延赫扶稳那云雅,喝斥道,“怎这般不小心,地上滑就要走慢些,哥哥还能跑了不成。” “我想五哥了嘛。”那云雅摇晃着呼延赫胳膊。 呼延赫拿她没办法,两人往驿馆里走。 齐格娜公主在后面,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有些忿忿,“果然是狐狸精。”同样都是妹妹,呼延赫对她,从来没有那般耐心。 再想到自己为什么需要和亲,齐格娜更是恨那云雅恨的牙痒痒。 齐格娜虽然肖想大丰皇帝,但那也只是需要和亲前提下的最好选择。 那云雅心情好,就算感受到身后有一股怨毒的视线盯着她,也懒的去探究,或许说,不用探究她也知道是谁。 “不用管她。”呼延赫比那云雅更能感觉到齐格娜的视线。 在呼延赫眼里,要不是齐格娜还有利用价值,只凭她曾经做过的那些的事情,他就不会让她好好活着。当初,那云雅和亲,也有齐格娜的一份力,尽管齐格娜不是那云雅最终和亲的原因,但她总归是做了些什么的,呼延赫一笔笔都记着呢。 礼部的人将戎狄使团送到驿馆,便去皇宫复命。 整个驿馆,慢慢住满了戎狄的人,不再像先前那般空荡荡。 那云雅领着呼延赫到屋里,让人守在外面,不准旁人靠近,才和呼延赫说起了事情。 那云雅:“哥哥这时候不该来的。” 那云雅太担心呼延赫在路上有个什么万一了,这些日子,都没能休息好。 呼延赫:“我说过的,会带你回草原的,怎么能食言,再说了,不为其他,就为大丰皇帝的帮助,我也要走这一趟,让他看到戎狄的诚意。如今的戎狄,经不起战争的,若是顺利,大丰、戎狄至少可以有十年的缓和的时间。” 人心最是异变,呼延赫不敢将那个时间说的太长。 那云雅担心呼延赫,但呼延赫已经到了大丰,她也只能接受。 那云雅:“齐格娜太蠢了,你送她来大丰,会不会坏事?” “坏事?”呼延赫冷笑一声,“本就是该死之人,若是没了价值,死便死吧。” 呼延赫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唯一的一点良善,都给了那云雅这个妹妹。 呼延赫不想一见面就和那云雅说些不高兴的事情,换了话题,“你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 “一切都好,还养胖了呢。”那云雅站起来,在呼延赫面前转了个。 呼延赫上下打量,确认那云雅真的很好后,心底略微好受一些。 兄妹两个又说了些话儿,都是关心对方的,可见感情是真的好。 戎狄使团进入京城,便有人坐不住了,萧青宁才回到凤仪宫,便听舒嬷嬷说,安华长公主来了,等了有一会儿了。 萧青宁挑挑眉,踏入凤仪宫主殿。 安华长公主听见外面动静,便知萧青宁回来了,坐着的人忙站了起来,给萧青宁全了礼节。 萧青宁:“长公主不是在抄佛经,怎的有空出来了,有什么话,坐下说吧。” “皇嫂吩咐,安华不敢马虎,这不,佛经抄好了,便送来给皇嫂看看。”安华长公主一口一个皇嫂,仿佛同萧青宁感情有多好一般。 安华长公主话落,她身边宫婢捧着抄好的佛经递到萧青宁跟前。 这些佛经,确确实实是安华长公主抄写的,萧青宁看了眼,让人收好,送去寺庙里,“长公主一心向佛,这些佛经,定能叫信佛之人喜爱。” 安华长公主心里恨的要死,面上却只能笑着。 “皇嫂,安华知错了,也受罚了,明日的盛典,还望皇嫂不要忘了安华。”安华长公主赶着这个时候来凤仪宫,是求解禁来的。 萧青宁不打算为难安华,缓缓说道,“陛下登基大典是盛事,长公主自是要出席的。” 萧青宁这么容易就松口了,安华长公主狂喜,忙谢恩,“多谢皇嫂。” 萧青宁不忘敲打她,“不管是陛下,还是本宫,都希望家和万事兴,长公主记住这一点,便不会有人与长公主过不去。” “多谢皇嫂教诲,安华谨记。”安华长公主乖巧应声。 至于是不是真的记住了,就两说了。 安华长公主达成目的,不想再在萧青宁强颜欢笑,寻了个理由,离开了凤仪宫。 她离开后,萧青宁吩咐碧溪,“这两日,盯紧一些,她若要做些什么,也就这两日。” “属下明白。”碧溪抱拳应是。 萧青宁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吩咐,“慈安宫那边,也盯着些,尤其是安皖长公主那里。” 萧青宁担心安华再对安皖使坏。 碧溪点点头,表示明白,便去安排了。 明天,就该是重头戏了。 第233章 十五这日,天未亮,龙渊宫里就人进人出的,热闹极了。这日,不止宫里,宫外也早早的沸腾起来,似在冬日里燃起了一把火。 龙渊宫里,萧青宁亲自动手,捧着帝王冕服为慕沉整理。这套帝王冕服,比之慕沉平日上朝所穿的更繁复,明黄色的锦缎上,绣着十二章纹,看着尊贵耀眼,叫人生畏。慕沉生得俊美,清绝无双,如今穿上这套冕服,没被压制,反而更显帝王威严。都说人靠衣装,但不是那个人,也驾驭不了那衣服。 “启禀陛下,礼部、钦天监的人到了。”外面,魏安禀告道。 这日,礼部和钦天监的人,比之慕沉、萧青宁,还早起了一个时辰准备,确保不能误了时辰。 慕沉:“进来。” 话落,殿门被推开,魏安带着礼部、钦天监的人鱼贯而入,“臣等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平身。” 一众人谢恩起身,礼部尚书恭敬说道,“请陛下移驾太庙祭祖。” 历代皇帝登基大典,都是从太庙祭祖开始的,而后回宫,于金殿接受朝臣跪拜,再之后,便是盛宴。如今,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一起,皇后娘娘则会在金殿前,接受册封,同皇帝一起,接受百官朝拜。这时候,萧青宁是不需要去太庙的。 “阿宁,等我。”慕沉安排人送萧青宁回凤仪宫,而后才随礼部的人前往太庙。 礼部和钦天监的人见帝后旁若无人亲昵,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他们的陛下,除了后宫只皇后娘娘一人,让朝臣有些无奈外,其他的,找不出错来,被皇帝明里暗里敲打一番,又领教过皇后娘娘的厉害后,充不充实后宫什么的,他们看开了。 除了少数想着送女儿入宫,想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以此谋求家族繁荣的有心之人外,多数大臣已不再盯着皇帝后宫。其实,京中勋贵人家或朝中有才之人,都是联姻的好对象,何必一直盯着皇帝后宫呢。 萧青宁等着慕沉走后,才带着人回凤仪宫,她要忙活的事情,并不少,不说多的,就那一套皇后冕服,真正穿戴起来,就要两刻钟。 凤仪宫里,舒嬷嬷早带着人在候着了,只等萧青宁回来。 萧青宁早上起的太早,回凤仪宫的路上,在御辇上打起了盹,等御辇停在凤仪宫外,被碧云叫醒时,微微有些懵。 萧青宁揉揉眼睛,打起精神从御辇上下来,迈步走入凤仪宫。 “拜见皇后娘娘。”凤仪宫里,一众候着的宫人齐声请安。 “都起来吧。” 萧青宁进入主殿,舒嬷嬷上前,被碧云拦了下来,“嬷嬷,时辰还早,让娘娘歇息一会儿。” 舒嬷嬷看萧青宁着实犯困,算了算时辰,让萧青宁再睡一会儿。 萧青宁和衣躺到床上,脑袋沾上枕头,没多会便睡熟了去。 到底时间紧迫,让萧青宁又睡了小半个时辰,碧云叫醒萧青宁。 萧青宁睡了这么一会,效果极好,睁开眼睛后,人不那么懵了。 “进来吧。”萧青宁起身后,让舒嬷嬷进来,由着她们折腾。 这时候,天刚刚亮。 沐浴、更衣、梳妆……比之大婚时,更繁琐。 萧青宁感慨,“也就现在天冷,要是六月天,这么一层有一层的穿在身上,不需多久,就能惹出一身汗。” “哈哈!”萧青宁话落,外面传来一阵笑声,紧接着便是熟悉的调侃,“多少人期盼着穿上这衣服,也就你一堆歪理。” 来人,正是宁阳郡主。 萧青宁挑眉,“等你大婚,试试那身婚服,就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了。” 慕沉以蓝弈救治太上皇有功,给人封了个不大不小的爵位,为其和宁阳郡主赐婚。如今,两人婚期还未定,萧青宁估摸着最快也要在二三月间了。 面对萧青宁的调侃,宁阳郡主没半点待嫁女子的娇羞,坦然道,“那也要等我试了才知道。” 萧青宁与宁阳郡主随意闲聊着,不多时,姜太后和安皖长公主也过来了。 姜太后过来时,萧青宁准备的差不多了,瞧着盛装的人儿,很是惊艳。 姜太后:“皇后娘娘果真标致,这皇后冕服,哀家当年可没穿出这般风采。” 萧青宁不喜欢盛装打扮,平日里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在姜太后印象里,萧青宁也就当初大婚后入宫请安时,穿的隆重了些,不过,那样的隆重,与这皇后冕服,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安皖长公主附和道,“也只有皇嫂这般容貌、气度,站在皇兄身边最是相宜。” 萧青宁笑着谢过两人赞美,让小宫女奉上热茶,陪着姜太后说话。 姜太后过来,与萧青宁说了些自己当初封后时的感觉,有些事情,事先练习的再好,等真到了那个时候,还是会紧张。 姜太后:“皇帝爱重你,到时候啊,你只管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他。自古,帝王都是不容易的,高处不胜寒,你们互相伴着,才不孤单。” 姜太后说的这些,萧青宁一一记在心里,宁阳郡主和安皖长公主坐在一旁,低声说着话,偶尔听到点不一样的,也会支棱起耳朵仔细听上一嘴。 巳时末,礼部的人请萧青宁前往金殿。 姜太后亲自为萧青宁带上皇后冕冠,“去吧,别让皇帝等久了。” 走出凤仪宫,登上凤辇,伴着礼乐前往金殿的路上,萧青宁忽然体会到了姜太后先前描述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觉。 她知道慕沉在等她,这条路,他们相依相伴。 萧青宁一步步向着金殿玉阶走来,礼官高喊,“立后大典,开始,百官跪迎。”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声不绝,萧青宁一步步走到慕沉身边,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里。 “阿宁,跟着我。” 慕沉的话语,似不绝,一直萦绕在萧青宁耳边。 萧青宁任由自己被慕沉带着,完成一项又一项仪式,最后接过皇后金册凤印,与慕沉比肩而站,接受朝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234章 慕沉后宫只有萧青宁一人,便省了后宫妃嫔觐见,大典结束后,和慕沉一起离开。 今日,长盛宫设宴庆贺,萧青宁和慕沉需要先换了这一身繁琐冕服,再去入席。 大典结束时,长盛宫里已人满为患,热闹至极。 这次盛宴,朝中大臣依旧可以携家眷参加,虽没除夕夜宴排场大,但因戎狄使团来京,今日也入宫了,也足够热闹了。 戎狄使臣入宫之后,被引到长盛宫旁边的庆安殿落脚,等着皇帝宣召时觐见。 庆和殿里,呼延赫有事离开,那云雅和齐格娜再难维持表面的和睦,简单点说,是齐格娜单方面找事情,那云雅懒得理她。 “那云雅,太子哥哥不在,你不用再装的一脸无辜,你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了。”齐格娜的语气不算好,对着那云雅,尽是冷嘲热讽,“太子哥哥想接你回戎狄又如何,你当真以为大丰皇帝会让你回去,比起我,显然你这个在太子哥哥心里更有份量的公主,更有价值。” 面对齐格娜的挑衅,那云雅淡淡回击回去,“你清楚这一点,就更要为你的处境好好谋划,毕竟,一个没份量的公主,死便死了,哥哥不会为你报仇而坏了与大丰的关系。” 显然,那云雅的话说到了齐格娜痛脚上,她的脸色变的很难看。不过,齐格娜也不是一般小姑娘,听到这样的话,并不认输,昂着头反驳道,“太子哥哥不会为我出头,同样的,我也不会为他做什么,等我在大丰站稳了脚,到时我要你们都来求我。” 齐格娜想的很美好,只要她得了大丰皇帝的欢心,还有什么不能做到的,没听过枕边风最是厉害吗。 那云雅是知道呼延赫打算的,听到齐格娜这话,觉出点什么,警告道,“大丰皇帝和皇后娘娘都不是好惹的,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呵!”齐格娜冷笑,“太子哥哥送我来大丰,我自然要选最有用的男人。” 齐格娜说完这话,不给那云雅反驳的机会,大步出了庆和殿。 那云雅看着她离开,黑了脸,“吩咐下去,给本公主盯紧了她,不能让她惹出乱子,若是……将人绑起来也无碍。”她不能让齐格娜惹怒那对人儿,以至于坏了呼延赫的事情。 那云雅身边的,都是呼延赫的人,对她的命令言听计从,当即去跟着齐格娜。其实,就算那云雅不说,这些人也会死死盯着齐格娜,不给她使坏的机会,毕竟,呼延赫对这个妹妹,也不是很放心。 “哥哥出去多会儿了,怎的还不回来?大丰的安华长公主,想做什么?”那云雅忽然问。 戎狄使团一行人到庆和殿没多久,有人递了话进来,说她家公主邀戎狄太子一见,有笔买卖想和呼延赫谈。呼延赫听了,觉着有意思,便随传话的一起走了。来人虽没说清她家公主是哪位,但那云雅在上京也住了大半年,对那几个公主,都有些许印象。 这个节骨眼上,能忙着人来和呼延赫谈交易的,十有八九便是那位不怎么安分的安华长公主。 哈尼亚一直陪在那云雅身边,也回答不上来。 那云雅:“咱们也去外面走走,说来,大丰皇宫很是气派呢,我来大丰几月,还没好好看过呢。” 如那云雅想的那样,约呼延赫一见的,正是安华长公主。 一处偏僻宫殿里,安华长公主浅笑看着呼延赫,“太子觉着本公主所说的事情如何,愿不愿意做这一桩买卖?” “长公主说的筹码,很叫人心动呢。”呼延赫摸着鼻子,懒懒的样子,叫人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安华长公主轻笑,“若是不叫太子心动,本公主也不会出现在太子面前。”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绝不会错过,让自己困死在这宫里。 呼延赫看她势在必得的模样,心里嗤笑,脸上依旧是笑着的。 呼延赫:“长公主说的事情,很叫人心动,不过,我凭什么相信长公主能做到的?我虽然才到上京,但也听说了你们陛下是如何爱重皇后娘娘,不愿纳妃的。” 安华长公主提出可以让戎狄公主入慕沉的后宫,争取大丰、戎狄和亲最大的利益,但同时,她要呼延赫向大丰求娶公主。比起随便嫁人或是老死宫中,安华长公主想赌一把。 闻言,安华长公主反问,“太子当真觉得皇帝的后宫,能只一人?” 呼延赫没有说话,事实上,皇帝三宫六院才是正常的,但在慕沉身上,呼延赫觉着如今这般才是正常的。当初在贺城,呼延赫看了很多,那两人,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呼延赫的沉默,落在安华长公主眼里,便是默认。 安华长公主:“这桩交易,成与不成,于太子都没什么损失的,甚至可以说,不管成与不成,太子都是稳赚的,太子自己与大丰联姻,可以使太子的地位更稳固。” “长公主这话说的不错,不过,长公主有这份量吗?”呼延赫挑眉,“若我记得不错,长公主与你们的皇帝,关系可算不上好,就算我真要联姻,求娶另一位公主,不是比求娶你更有用?” “呵呵!”安华长公主捂嘴轻笑,“如今的大丰皇室,只本公主和安皖年龄适合,安皖是太后嫡女,太后的眼珠子,太子想求娶,也要求得到才是呀?” 安华长公主不是没想过借戎狄算计安皖长公主,但她衡量再三,还是觉着自己上划算,不然,以姜太后对安皖长公主的爱护,就算发生了点什么,姜太后情愿送安皖青灯古佛,也是不愿意让她和亲戎狄。当然,安华长公主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她会为安皖准备另一份大礼的。 呼延赫抚掌,“长公主果然不凡,长公主说的事情,我应了,只要长公主有那本事,我便向大丰求亲。” “太子等着看好了。”安华长公主笑着说。 事情谈成,安华长公主也不多停留,起身与呼延赫告辞后,悄悄离开。 然而,安华长公主不会知道,她所谓的“无人知晓”的谋划,其实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有些人的眼里。 安华长公主离开后,呼延赫看向一处,呼喝道,“出来吧。” 呼延赫话音落下,白芷从暗处走了出来。 呼延赫见过白芷,知道这是萧青宁的人,缓缓说道,“那女人说的事情,你都听见了,便麻烦姑娘与你家主子说一声,要怎么做,我都配合。” 比起安华长公主说的交易,呼延赫显然更看重和慕沉的联系,那种会坏他们关系的事情,是怎么也不能做的。 安华长公主若是知道慕沉和呼延赫暗地里有牵扯,是怎么也不会找上呼延赫,说上这样一桩愚蠢的买卖的。只能说,无知无畏罢了。 “太子放心,你的话,我会带给主子的。”白芷说完,又隐了身形。 呼延赫在这里又做了一会,等安华长公主走远后,才悠悠离开。 凤仪宫里,萧青宁正在换装,白芷带回了消息。 萧青宁:“她想去戎狄,倒是舍得,也很聪明。既然她想去,便让她去吧,正好,慕沉也有这意思。不过,比起被迫离开,想来她更喜欢主动谋划离开,那样会让她高兴些。” 当然,现在有多高兴,以后知道真相后,就会有多绝望。 若不是安华长公主现在还想着算计她,萧青宁也懒得和她玩心眼,但安华长公主都挑衅到她头上了,要不送点回礼,就显得太不礼貌了。 白芷等人都明白,安华长公主想给慕沉送女人的心思,彻底激怒了萧青宁,在心里默默为她点蜡。 安华长公主那里,辞别呼延赫后,还没靠近庆和殿,便见到了齐格娜,忍不住笑了出声,“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安华长公主低头吩咐婢女几句,拐个弯往边上去了。 齐格娜出了庆和殿,四处乱走,忽然有人上前来,同她说,“见过公主,我家公主请您说说话。” 齐格娜顺着宫婢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看见一个侧影。 “你家公主是谁,本公主凭什么要去见她,而不是她来见本公主?”齐格娜仰着头,骄傲极了。 宫婢心里嗤笑,面上不显,“我家公主说了,能让公主如意,公主也不愿意吗,公主应是喜欢这皇宫的,我家公主能帮公主留下来。” 听到最后一句,齐格娜有了兴趣,“带路。” 有人带路,东拐西绕之后,跟在齐格娜身后的人被甩了去。 那云雅听说齐格娜甩开跟着的人后,顾不上寻找呼延赫,当即带着人回庆和殿。 那云雅回到庆和殿时,呼延赫也从另一边走了回来。 “哥哥。”那云雅唤了一声,脸色算不上好。 呼延赫看她的样子,心知有事,两人进去后,便让人在外面守着。 那云雅:“哥哥,齐格娜胃口不小,打上了大丰皇帝的注意,现在,还甩开了我们的人。” 呼延赫原本还担心出了大事,听说是这事后,大大松了口气,“这事啊,不用着急的,齐格娜有野心,也要有那本事才是。” 说着,呼延赫将先前安华长公主与他说的事情,简单与那云雅说了下。 “哥哥当真要求娶那位长公主?”那云雅低下有,掩去眼底复杂情绪。 呼延赫没注意到那云雅的不自然,分析道,“娶个大丰公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位公主不受重视,但我们不说,戎狄王帐,又能有几人知道,到那时,咱们和大丰联盟,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呼延赫也是有自己打算的。 诚如安华长公主所说,他求娶不到受宠的安皖长公主,但求娶一个不受慕沉待见的长公主,还是有机会的。他与慕沉的来往,都是暗地里的,娶一个大丰公主摆在明面上,三五年里装装样子,还是可以的。而三五年后,呼延赫眼底划过冷芒。 不用三年五载,他定要将戎狄大权紧紧握在手里。 那云雅失态,只是一瞬,再抬眸时,眼里情绪散尽,又是那个在呼延赫面前温顺无害的小姑娘了。 那云雅:“皇后娘娘知道,倒是不用咱们再费心,不过,还是要注意着,免得那个蠢货被人利用了,连累了戎狄。” 安华长公主想送齐格娜进大丰皇帝后宫,显然不会用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若真出个意外,只怕戎狄讨不了好。 呼延赫思考一番,觉着那云雅说的在理,又安排人去寻找齐格娜。 呼延赫安排的人还没去找,齐格娜先一步回来了。 呼延赫:“你去哪里了?” “随便走了走,太子哥哥总不至于连这也不准吧。”齐格娜故意这般说。 呼延赫:“这里不是戎狄,不要随便走,找不到回来的路就麻烦了,再有会儿,大丰皇帝就会宣召,不要误了正事。” 齐格娜嘟起嘴,有些不耐烦,“太子哥哥,这话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我都记着呢,这不已经回来了。” 齐格娜这副模样,呼延赫不好再说什么,至于齐格娜具体去了哪里或见了什么人,就算他追问了,也不会得到真话,索性不再问。 齐格娜见呼延赫不再追问,高兴不已,省了她胡编乱造。 在事情成之前,齐格娜不会向呼延赫表露心思,比起处处限制她的兄长,显然,齐格娜更相信自己的选择。 几人各怀心思,在庆和殿中等着接下来的盛宴。 第235章 长盛宫里,除了帝后,有资格出席的人,基本都到了。 上首处,姜太后眉眼间凝着愁绪,兰嬷嬷弯着身子,在她耳畔低语,“娘娘,各处都找了,还是没有找到长公主。”说这话时,兰嬷嬷同样满腹忧心,不过怕旁人看出什么,不敢在脸上表现的太明显。 姜太后身旁空了一个座位,那里,是安皖长公主的坐席,只是眼看帝后就快来了,安皖长公主还不见踪影,姜太后有些坐不住了。 “再派人去找,多安排些人。”姜太后吩咐兰嬷嬷。 兰嬷嬷点了点头,就要去安排,这时,长盛宫外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声音,一重又一重,传遍整个长盛宫。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一群人出现在长盛宫门口,走在最前的,便是那对尊贵又耀眼的夫妻。 慕沉一袭黑衣,上面用金银线勾勒纹样,不若那明黄龙袍亮眼,却更添威仪;而萧青宁则穿一身大红宫装,层层裙摆曳地,上面绣着的百花图案,仿若在此处盛开一般。 两人携手走来,相得益彰,不存在谁夺了谁风头之说,般配极了。 两人身后,宁阳郡主、蓝弈、安皖长公主等人一起随行。 姜太后看见跟在帝后身边一起过来的安皖长公主,松了一口气,心底又生出好些疑惑。按理说,安皖长公主是不会与帝后一起过来的,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姜太后疑惑,这时候也只能压着,回头再问安皖长公主。 与姜太后不同,安华长公主看见安皖长公主出现在帝后身旁时,脸上的表情有一瞬不自然,而这时,安皖长公主朝她看了过去。 两人目光交汇时,暗暗掀起风波。 安华长公主来不及思考哪里出了问题,在众人起身向帝后行礼时,随众人一起行礼。 “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 慕沉和萧青宁走到最高处,一左一右入座。 “平身、入座。”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众人谢恩起身、重新落座,宁阳郡主等人找到自己的座位,走过去落座。安皖长公主在姜太后身边坐下,给姜太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回头再说。姜太后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定然发生了什么。姜太后一直盯着自个女儿,自然没有忽略先前安皖长公主和安华长公主对视,隐隐的,猜到了一些。 姜太后目光落在安华长公主身上,安华长公主迎着她的视线,笑的灿烂。 看来,是不能留她在宫里了,姜太后这般想着。 慕沉和萧青宁坐下后,摆手示意宴席开始。 魏安看见后,往前一步,高喊道:“宣戎狄使臣觐见。” “宣戎狄使臣觐见……” 小太监一个传一个,将话传出了长盛宫,传入庆和殿。 等待的时间里,底下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说着话。荣升大长公主看着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摸到了宁阳郡主身边,忍不住抬手揉眉心,骂一句糟心孩子。 蓝弈和宁阳郡主有婚约,这时候,和宁阳郡主坐在了一起,长宁县主只能从另一侧霸占美人姐姐。 长宁县主凑在宁阳郡主身边,委屈巴巴开口,“又一个美人姐姐被抢了。” 蓝弈和宁阳郡主来到京城后,有和长宁县主见过,知道这是个好美色的小丫头,这时候看她来和自己抢人,有些头疼。 算了,再等等。 蓝弈这样告诉自己,他和宁阳郡主还没大婚,同座一席已经是极限了,要再在人前做些亲密的事情,就不合适了。长宁县主也是明白这一点,才在蓝弈面前抢人的。 宁阳郡主看着蹭着自己的小丫头,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荣升大长公主,忍不住说道,“你这般,回去又要被姑姑罚了。” 小丫头不以为意,“罚就罚呗,看着一群人吃吃喝喝,挺无聊的,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我怕睡着了。” 小丫头说着,悄悄看了眼坐在高处的萧青宁,有些可惜道,“可惜不能再左手宁阳姐姐,右手南阳姐姐了。” 慕淩坐在宁阳郡主后面,听着长宁县主这话,很是无语。 长宁县主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蹭到了宁阳郡主耳边,忽然压低了声音,“宁阳姐姐,我先去看见安华和戎狄公主躲在假山里说话,安华肯定没安好心,你要盯着她哦。” 安华长公主与宁阳郡主,就隔了一个座位,长宁县主这时候凑到宁阳郡主身边,也不只是好美色。 安华长公主的事情,宁阳郡主和萧青宁在一起时,听说了一嘴,没什么意外,倒是长宁县主看见了,叫她有些无奈。 宁阳郡主:“我知道了,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不要担心。不过,你这小丫头,也太大胆了,什么都敢偷看啊。” “我才没有偷看。”长宁县主绝不承认,她听外面的人说戎狄这回来的公主也是个美人,好奇之下,溜去看美人。 长宁县主说完秘密,也不离开,就赖在了宁阳郡主身边。用长宁县主的话来说,反正回去十有八九是要被罚的,那她还不如多玩一会,在荣升大长公主身边,规矩什么的,都不能出错,可难受了。 荣升大长公主若知道长宁县主是这么个心思,怕是要让她再多抄几遍书。 很快,长盛宫外传来唱声,“戎狄使臣到……” 呼延赫走在最前,那云雅公主和齐格娜公主走他两侧。 不管是呼延赫还是那云雅、齐格娜,也都是好颜色之人,但因坐在高处的帝后,长盛宫里的人被养刁了眼,没觉惊艳。 戎狄使臣走至前面停下,离着宁阳郡主做的地方很近,长宁县主小声叭叭,“就这样子,也好意思说第一美人。”真是好大脸哦。后面一句话太拉仇恨,长宁县主只在心里想想。 长宁县主说话小声,但架不住离得近,呼延赫还是听到了。 呼延赫偏头,看着宁阳郡主身边的小丫头笑笑。长宁县主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感觉,瞬间低下了头。 呼延赫不会因着一句话同长宁县主计较,收回了视线。 呼延赫用戎狄礼仪向慕沉、萧青宁问好,然后由使臣说上一些漂亮话,完成简单的觐见仪式。 慕沉:“太子远来是客,赐坐。” “谢大丰陛下。” 戎狄所有人坐在了一处,就在宁阳郡主对面。 齐格娜此前没见过慕沉和萧青宁,如今看见了人,瞬间沦陷。当然,她眼里只有慕沉,至于慕沉身边的萧青宁,她刻意的忽视了。 那云雅将齐格娜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嗤笑,嘴上不忘警告她,“齐格娜,收起你那想吃人的视线,别丢了戎狄的脸,也别给太子哥哥惹麻烦。想活的好的,你最好忘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我的事,不用你管。”齐格娜这般说着,到底收回了视线,学着矜持一些。 齐格娜不知道,她刚刚捡回了一条命。 她那露骨的视线,叫慕沉恶心,高处,桌案下,萧青宁握着慕沉的手,让他不要在明面弄死戎狄公主。慕沉可以弄死她,但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弄死她,否者,呼延赫那边,无论如何也是要一个交代的。两国此前议和、联姻,这时候,先撕破脸的一方,总归是不占理的。 宴会之上,少不了歌舞,酒过三巡之后,戎狄使臣提出献舞,慕沉准了。 齐格娜先一步去准备,得了准许后,带着浓郁草原风的乐曲响起,十数女子从长盛宫外舞步蹁跹走来,最后在中间靠前的地方停下,开始表演。 齐格娜脑子不好使,但跳舞,是下了苦功夫的,两旁坐着的人,少有看到这样的舞蹈,一时间,看的很是入迷。 一曲完,齐格娜被十数女子围在中间,是最耀眼的那个。 “齐格娜拜见陛下。”齐格娜微微仰头,追逐慕沉视线。 可惜,慕沉根本不看她,正偏头和萧青宁说着什么。 戎狄使臣站了出来,说明来意。 使臣说了很大一堆,最重要的,只一句话,就是戎狄送来齐格娜公主和亲,欲接回未婚丧夫的那云雅公主。 这样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朝臣们该讨论的都讨论了,现在就看皇帝的决定了。 不得不说,齐格娜那一舞,很有风情,好些男人看的眼睛都直了,但他们悄悄看了坐在高处的皇帝,将帝后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瞬间觉的稳了。 他们的皇帝,为了皇后娘娘拒绝选秀充实后宫,如今,如何会收了这位戎狄公主。 齐格娜的心思太明显,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她想什么。 安华长公主在一旁看着,心里将齐格娜骂了遍,那个蠢货,这时候就暴露了心思,她还如何操作后面的事情。 戎狄使臣说完,慕沉迟迟没有说话,呼延赫又示意使臣。 使臣明了呼延赫意图,又道,“我国愿再奉上宝马千匹、黄金万两……” 戎狄使臣又说了一堆好处。 为了那云雅,呼延赫切切实实拿出了好处,好些大臣听着,都心动了。 慕沉:“太子有心了,那云雅公主未婚丧夫,太子怜惜,欲接其回戎狄,朕岂有不应的。” 此前朝臣议论,也是如此,只要戎狄给的好处足够,让那云雅公主回国,也是可以的。 呼延赫:“多谢大丰陛下体恤。” 那云雅的事情,便这般定了下来,一众人又将视线落到了中间的齐格娜公主身上。 走了一位那云雅公主,又来一位齐格娜公主,这位齐格娜公主,又该往哪里去? 在大臣看来,若不是他们的陛下不纳后宫,将人弄进后宫,随意给个封号,是最好的办法。 可惜,他们自己的女儿、孙女都塞不进皇帝的后宫,更别说和亲公主了。 呼延赫达成了目的,唤齐格娜回来,至于齐格娜最后嫁与谁,他不太关心。 齐格娜知道呼延赫将自己送到大丰,便不会管她死活,并不想就此认命,她悄悄看向说要帮她的安华长公主,希望她能为自己说说话。 安华长公主并不理会她,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情,心道,先前还是大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呼延赫此番再送公主和亲,真的只是为了那云雅,那她先前与他谈的交易,便不存在了,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知道齐格娜没有用处后,安华长公主不会再理会她,而安皖那里,只怕她的谋算也败露了,她必须自救。 安华长公主不敢期待呼延赫再说求娶她的事情,一时很是烦恼。 齐格娜见安华长公主也不管她,当下心一横,直接对慕沉说,“齐格娜心悦陛下。” 齐格娜话落,长盛宫瞬间安静。 一众因着劝谏皇帝选秀而被折腾的大臣:“……”这位公主,是个狠人。 那云雅:“……”就不该让那个蠢货出现。 被心悦的皇帝陛下,一瞬间冷了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高兴了。 萧青宁正想说什么,那云雅走了出了,“戎狄人,爱慕强者,大丰陛下英勇无双,那云雅也是爱慕的。” 被那云雅怎么一说,齐格娜那点心悦,便成了爱慕强者之说。齐格娜还想说什么,那云雅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无奈也只能认同那云雅的话。 齐格娜被那云雅带回席间,恨不得杀了那云雅,又不敢有任何动作。 宴席之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思,不过,到底没再闹出什么事情。 第236章 宴席过半,慕沉、萧青宁一并离开,长盛宫里,又渐渐喧哗、热闹起来。帝后在场,到底让人克制着,不那么自在。 帝后一走,姜太后、安皖长公主等人,也陆陆续续离开,只有那些想借着这样的机会结识权贵的人,才会留到最后。那样的人,往往来的最早,走的最晚,哪儿哪儿都能看见其身影。 回慈安宫的路上,姜太后忍不住问安皖长公主,“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和皇帝、皇后一起过来了?” “母后,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说。”安皖长公主压低声音,脸色不是很好。 瞧着样子,姜太后心里明白,只怕发生的事情不简单,忍不住催促抬软辇的太监走快些。 在姜太后的催促下,一行人很快回到了慈安宫。 到了慈安宫,安皖长公主没了太多顾忌,让宫人退下,只留下兰嬷嬷后,同姜太后说起了盛宴开始前发生的事情。 姜太后听完,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铁青了脸色,“好个安华长公主,欺人太甚,她既然不想过安稳日子,就别怪哀家心狠。” 姜太后自是长辈,不与安华长公主,却不想安华长公主竟找人毁安皖长公主的清白,这叫她如何能不怒。姜太后只剩这么一个女儿了,为了安皖长公主,她脏了手又何妨。 安皖长公主看姜太后气得狠了,忙走到姜太后身后,摸着她后背给她顺气,“母后别气了,安华没能对女儿如何,反而惹了一身腥,皇兄、皇嫂那里一直盯着她呢,再说了,皇嫂已经为我出气了。” “皇帝、皇后有别的打算?”姜太后问。 安皖长公主点点头,“总归,不会叫安华好过就是了。” 那个帮着安华长公主的侍卫长,已经死了,尸体还被送到了玉欢宫。这时候,安华也该看见了,就是不知她会不会因那侍卫长的死,夜里做噩梦。 安皖长公主有些可惜,不能亲眼看见安华是个什么反应。 想来,会很精彩的。 玉欢宫里,也如安皖长公主想的那样,在皇帝、皇后离开后,安华长公主也跟着离开。她才出长盛宫,便有宫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安华长公主瞬间变了脸色,匆匆回了玉欢宫。 那被处死的侍卫长,心慕安华长公主,但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在人前表露一二。然而,他的心思,还是被安华长公主知道了,然后狠狠的利用。因着心慕安华长公主,侍卫长为安华长公主做了不少事情。这一次,同样是安华长公主的计划,让侍卫长去玷污安皖长公主的清白。 在安华长公主心里眼里,她只在乎能不能毁了安皖长公主,根本不在乎侍卫长的死后。侍卫长知道,但还是按着安华长公主的要求做了,然而,萧青宁一直让人盯着安华长公主,他并没能对安皖长公主做什么就被抓了。 侍卫长被抓时,脸上满是释然,他一力揽下所有罪责,将安华长公主摘得干干净净,然后自尽而亡。 萧青宁让人将侍卫长的尸体送到玉欢宫,让他等着,将侍卫长死前的情形,完完整整说与安华长公主听。 洛然:“长公主,他是为你死的。” “本公主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你说的事情。”安华长公主冷着脸,眼里没什么情绪。 洛然笑笑,“长公主说不认识便不认识吧,主子也没想着要长公主认罪,只是,这可是一条人命,就不知道长公主夜里难眠时,会不会有几分悔意,也不知长公主以后还能不能再遇见这般为了你连命都不要的男人。” 这些话,是萧青宁叮嘱的,洛然说完,没什么留恋,快步出了玉欢宫。 洛然离开后,安华长公主脚步踉跄,跪坐到地上。 “公主。”绿羽看她摔倒,忙上前扶她。 安华长公主拂开绿羽的手,望着侍卫长的尸体愣愣出神。洛然那些话,还是落到了安华长公主心里,一时间,她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或许,真应了洛然那一句话,以后,她可能再也遇不上这么傻的人了,明知道她在利用他,还是傻傻的任她利用。 不知过了几时,安华长公主站起来,吩咐人,“安排人,把他的尸体送出宫,葬了吧。” 安华长公主走出几步,忽然回头,望着躺在地上的人,默默对他说:下辈子,不要再那么傻了。 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安华长公主并不会后悔。 安华长公主安排人送侍卫长出宫安葬,萧青宁没让人阻拦。 洛然感慨,“人啊,不能眼瞎,否则,就是害人害己哦。” 就他们查到的,那侍卫长手上沾了不少事情,以前害了旁人,现在,害了自己,也算报应轮回了。 碧云几个,很是赞同这话。 萧青宁摇摇头,没说什么,这世间,总是有那么一些痴人的。萧青宁感慨侍卫长对安华长公主的那份心,却不会为此忽略他为安华长公主不辨善恶做的一些事情。 萧青宁:“继续盯着安华长公主。” “主子放心,我们知道的。”洛然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让安华长公主作妖,再害了人。 宴席结束后,慈安宫、玉欢宫里各有成算,宫外驿馆里,呼延赫几人,也各有各的心思。 回到驿馆,呼延赫立即吩咐亲信看着齐格娜,“没本太子吩咐,不准让公主离开驿馆半步。” “太子哥哥,我不服!”齐格娜扯着脖子说道,“太子哥哥让我来大丰,换回那云雅,我来了,但是,太子哥哥凭什么不许我为自己的以后打算?难道在太子哥哥心里,就只有那云雅是你妹妹,我的死活,你就半点不在意吗?” 齐格娜从没这么恨过。 呼延赫:“你帮着三哥,我还让你活着,就是大发慈悲了,至于你所谓的为自己打算,那不是打算,你那是找死。我送你来大丰,是给你一条活路,但你要自己找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呼延赫这番话,很是不客气。 齐格娜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呼延赫:“你要想活着,就乖乖听话,不要肖想不该想的,你是和亲公主,只要你不作死,大丰会给你应有的体面的,我言尽于此。” 话落,呼延赫离开屋子,又一遍交代外面的人,没他的吩咐,不准齐格娜离开屋子半步。 屋里,齐格娜看着呼延赫走远,脸上表情狰狞。 “你们都等着。”齐格娜发狠道。 齐格娜和呼延烈是一伙的,在呼延烈输给呼延赫后,她便没了倚仗,嘴上说的再狠,也没个卵用。若不是如此,呼延赫也不会那般直白的,不加掩饰的同她说那些话。 呼延赫离开后,那云雅来见齐格娜。 那云雅站走上台阶,吩咐侍卫,“你们守在外面,离远一些,没本公主的命令,不要上前。” “是。”几个侍卫应声行礼,退到院子里。 那云雅一人上前,推开屋门,屋里面,齐格娜早在听见那云雅声音时,便理了仪态,坐直了身子,不见半分狼狈。 “看样子,姐姐心情还不错。”那云雅说着,进入屋里,顺手带上房门。 齐格娜没给她好脸色,“你来做什么,别以为威胁了我一次,还能威胁我第二次。”想着长盛宫里,那云雅威胁她的话,齐格娜想撕了那云雅。 那云雅威胁齐格娜的,在戎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到了大丰,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草原儿女不拘小节,喜欢了便在一起,是以齐格娜以前的生活有点丰富。那样丰富的生活,到了大丰,肯定是不行的,别说入皇帝后宫了,一般人家,都不会愿意这样的公主进自己家门的。 齐格娜的事情,呼延赫也是知道的,是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真让齐格娜好好和亲,他只是需要一换一而已。 齐格娜肖想慕沉,不敢让那云雅将她以前的事情说出去,是以在长盛宫里,被那云雅唬住了。当然,后来,她也想明白了,那云雅是不会揭她底的,毕竟那样于呼延赫,是不利的。 那云雅听齐格娜这样说,也不失望,毕竟,她在长盛宫阻止齐格娜惹怒慕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接下来,她还有其他手段对付齐格娜,慢慢来。 那云雅坐到齐格娜对面,缓缓说道,“我来,只是想告诉姐姐一声,大丰有好些好玩的地方,姐姐要惜命。” 那云雅轻描淡写一句话,却叫齐格娜心底生寒。 在齐格娜看来,那云雅可比呼延赫可怕多了,面对呼延赫时,齐格娜没多少害怕,尽管呼延赫对她没好话,但她清楚,呼延赫没第一时间要她的命,又利用她接回那云雅,他便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但是那云雅不同,在齐格娜眼里,那云雅就是个疯子,为了呼延赫,什么都可以做的疯子。 齐格娜明明害怕那云雅,但又见不得那云雅得意,嘲讽道,“你又得意什么,他接你回戎狄,也只当你是妹妹,他以后会有自己的太子妃,还会有儿有女,而你,什么都不会有,你至死,都只能是太子哥哥的妹妹。哦,忘了和你说了,大丰公主好像有意嫁给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似乎,也是有意的呢,你……” 齐格娜看那云雅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越是得意,然而,下一刻,她忽觉身前一暗,原本坐着的那云雅忽然站在了她面前,压迫性十足,她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我的好姐姐,你彻底惹怒我了呢。”那云雅靠近齐格娜,在她耳边低语。 齐格娜僵硬了身子,想逃,却不能动弹。 啊啊啊…… 齐格娜在心底呐喊,骤然失去了意识。 那云雅看着趴在桌子上,双眼紧闭的人,坐回原位,紧紧攥着手心。 失控了……那云雅闭上眼睛,平复心绪。 那云雅并不像表面那样纯良,她只在呼延赫面前无害,也只在乎呼延赫。齐格娜的话,触到了她的逆鳞,若不是最后一下她清醒了过来,只怕这时候齐格娜就不是昏死过去,而是永永远远的醒不过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云雅又变回先前的模样,她理理衣裳,离开齐格娜屋子。 那云雅才出来,便见呼延赫在院子,似是在等她。 有那么一刻,那云雅想逃。 那云雅终究没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她迎着呼延赫走过去,“哥哥还不睡吗?” “我先送你回去。”呼延赫这般回答。 那云雅点点头,和呼延赫一起离开。 将那云雅送回住的地方,呼延赫叮嘱她好好休息,就要离开。 看着呼延赫走远,那云雅忽然叫住他,“哥哥。” 呼延赫回头,看着她。 那云雅咬了咬嘴唇,只道,“哥哥回去小心脚下。” “知道了。” 看着呼延赫走远,那云雅还是没法说出自己的秘密。 哥哥,对不起。 那云雅无声道歉。 她不会让呼延赫知道她的秘密的。 永远不会。 第237章 新帝登基大典后,宫里又开始忙活除夕夜宴。去年,萧青宁只是走个过场,不清楚其中有多麻烦,而今年,这些事情落到她头上,萧青宁才清楚里面有多麻烦。 好在先前准备大典贺宴,有些事情是相通的,萧青宁定下规矩,让人各司其职,自己才有偷闲的功夫。 宫里,姜太后知道慕沉、萧青宁对安华长公主另有安排,便没因着她算计安皖长公主的事情立即发作,不过,姜太后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姜太后暗中吩咐人,短缺玉欢宫的一应供给,安华长公主近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姜太后这些动作,没瞒着萧青宁,萧青宁知道后,只说了一句“随太后高兴”,显然,是默认了姜太后用这种方法为安皖长公主出气的。 安华长公主知道姜太后做的事情后,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乖巧极了。不过,清楚她性子的人,都知道这份乖巧是表面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作妖了。 洛然几个,轮流盯着安华长公主,也不会太无聊。 登基大典后,戎狄使团没有立即离去,如今北边大雪封路,不出意外,他们要等来年才会离开了。这些日子,呼延赫、那云雅在上京四处游玩,甚至还去普华寺赏了一日梅花,听了一日佛经。至于齐格娜,那夜被那云雅吓到,第二天就病倒了,迟迟没有康复,萧青宁让太医院的人例行公事般每日去问诊,多余的便没有了。 腊月二十九,衙门开始休衙,忙碌多时的官员们,总算能回家,舒心等着过年。 慕沉不用早朝,萧青宁手头也没了事情,两人难得清闲,一番准备后,如寻常人上香求福,去了普华寺。 慕沉大概是最不喜欢出行有排场的皇帝了,多数时候,都没人知道他又去了哪里哪里。 两人去普华寺前,先给渡音方丈传了话,让其不要声张,他们此来,一为见见太上皇,再有便是赏梅了。普华寺后山那片与雪相融的白梅,萧青宁惦记多时了,早先听闻呼延赫、那云雅去普华寺赏梅后,就意动了。 太上皇在普华寺休养,不再操心朝中之事,人看着比在宫里时精神不少。 太上皇离宫后,就没见过两人,这时看见他们,还是很高兴的。当然,太上皇要是慕沉来看他只是顺便,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打骂不孝子。 太上皇:“行了,我在寺里一切安好,你们不用担心,后山的梅花开的正好,你们去玩吧。” 慕沉和萧青宁坐下没多会,太上皇就开始赶人。 萧青宁倒是想多坐一会,不过慕沉没那心思,拉着她离开了禅房。 太上皇看两人走远后,又拿起了佛经。 太上皇倒不是真不愿意两人多坐会儿,只是他心里明白,他与慕沉之间的隔阂,不会消失,慕沉如今还记着来看看他,就够了,再多的,他也不奢求。 离开禅房后,慕沉和萧青宁熟门熟路往后山去。 一路上,萧青宁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母亲的情况,真的不告诉父皇吗?” 慕沉反问,“没必要,不是吗?” 萧青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她想岔了。 她看到现在的太上皇为君灵汐之死耿耿于怀,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就算去了千忧岛,君灵汐能醒过来,她也不会再离开千忧岛。万一,她说的是万一,若是到了千忧岛,君灵汐也不能醒过来,那君衍当初做的事情,都没了意义,将那些事情告诉太上皇,真的没有必要。 萧青宁想通后,不再纠结,就让太上皇永远的以为君灵汐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吧。 渡会大师死后,普华寺后山少了那个在树下参禅的身影,显的冷清不少。萧青宁和慕沉一路走来,没遇上什么人。 两人走走停停,最后到了观日亭上,曾经放在亭中的古琴,如今寻不到踪迹,只有亭外雪海梅林,亦如当初。 萧青宁忽生感慨,“时间过的真快。” 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有时候,萧青宁恍惚以为过去了好久,有些时候,又觉得那些事情恍惚是昨日发生的。就好比,如今身处这处雪海梅林,萧青宁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舞剑的黑衣公子的。那时候的她,根本不会想到伴着她琴曲,一剑惊鸿的公子郎,会是她携手一生的人。 显然,萧青宁想到的事情,慕沉也想到了,“当初,我便是在这里,第一次意识到你是不同的。” 那时候,他为了阻止萧青宁勾起三弦,抚上了她的手,那样的感觉,灼烫了他的心,才有后来种种。 萧青宁显然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听慕沉说起,忍不住一番追问。 慕沉没有隐瞒,回忆一番后,将当初的感觉缓缓说与萧青宁听。 听完,萧青宁失笑,“当初,又何止是你心动了。” 那一曲、一剑舞,萧青宁也是有那么一瞬心动。 然而,那短暂的心动,不足以让两人做些什么,而后除夕夜宴的事情,将两人紧紧绑在了一起。可以说,他们走在一起,是心动之下的日久生情,那份情,一日浓过一日,最后,只一人尔。 慕沉听到这话,忍不住将萧青宁拥在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这人,这人啊,叫他如何不爱。 萧青宁热情回应着他。 两人之间的热情,似要融化周遭雪意,让人不忍看,不忍打扰。 雪海梅林,相拥相吻的男女,是世间最美的画卷。 第238章 又是一年除夕,一早儿,京城喧闹起来,屋角檐下挂满了大红灯笼,瞧着喜庆极了。 萧青宁早早被舒嬷嬷叫醒,一番盛装打扮后,在凤仪宫接受一众诰命夫人、闺中小姐拜见。 这些夫人、小姐们,先来凤仪宫拜见皇后娘娘后,若宫里有亲戚的,便可以去拜访其他主子,若是没有,多数便在御花园里玩乐,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前往长盛宫参见晚宴,最后,会有烟火盛会。 去年,姜太后留了不少人在凤仪宫里陪她说话,而今年,萧青宁年岁太小,与那些诰命夫人差了辈分,便没留她们在凤仪宫里说话,而是留了一些与她有些交情的小辈。在这样的日子,被留在凤仪宫,是人都能看出哪家女儿更受宫里重视,是以被留下的几家小姐很是高兴,而没被留下的,少不了说些酸话。 陈紫芸在西北长大,来了京城后,还是不习惯与人打交道,听到有人酸言酸语后,忍不住说道,“那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罗颜扶额,“这样的话,在我耳边说说就好,一会儿,可不许在皇后娘娘面前胡来。” “知道的,我也就在你跟前说说。”陈紫芸俏皮地吐吐舌头。 陈紫芸和罗颜送自家母亲离开凤仪宫,回去时,遇上几个人从凤仪宫出来,其中有两个姑娘,年纪与她们相仿,先前在宴会上,有见过。她们故意说些酸话让两人听见,要不是罗颜拉着,陈紫芸就不止背后说说,而要冲上去和那些人理论了。 对于那些人说的,罗颜倒是看的很开,她和陈紫芸来京城时间不久,先前为着一些目的,也没好好和京城贵女们相处,如今,她们得了皇后娘娘看重,那些人可不就不甘心了。按理说,皇后娘娘出身京城靖宁侯府,与京城贵女的关系更应好些,偏生,萧青宁是个例外,京城贵女圈子里,真没几个能和她说上话的。 陈紫芸和罗颜回到凤仪宫时,长宁县主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殿中几个人哈哈大笑。 陈紫芸好奇问,“我们错过了什么?” 孙雪竹笑着说道,“长宁县主向皇后娘娘抱怨大长公主严厉,不想皇后娘娘帮理不帮亲的,县主气得想挠人,又不敢,那小模样,很是有趣呢。” 孙雪竹是孙敬行的小女儿,表面看着端庄秀丽,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 “你们都欺负我。”长宁县主气鼓鼓控诉。 她这模样,陈紫芸、罗颜看了,也想笑了。 这样的长宁县主,真是太可爱了。 被萧青宁留在凤仪宫的几人,好巧不巧都是可以议亲的年纪,就连最小的长宁县主,也有十三了,议亲早一些,也是可以的。后来到凤仪宫拜见萧青宁的那些夫人们,看几人的眼光,隐隐有些狼看到羊的感觉,尤其是家中有公子正要议亲的那几家。 一开始,几人还能做的住,后来被看的时候多了,几人渐渐回过味来,就彻底坐不住了,萧青宁看她们一个个羞涩的样子,也不为难人,大手一挥,让她们自己到御花园里玩去。 长宁县主挣扎一番,最后还是受不住那些夫人的打量,忍痛放弃了和美人相处了机会,和孙雪竹等人一起离开。 她们离开后,萧青宁感慨,“年轻就是好啊。”心里已经琢磨着,说不定再过不久,能让慕沉送出几道赐婚圣旨。 陈将军、罗将军在西北对慕沉的支持,孙敬行的尽心尽力,为几家女儿颁下赐婚圣旨,也在清理之中,至于长宁县主,那小丫头还小,估计荣升大长公主舍不得。 离开的几人,可不知道萧青宁这番心思,不然,怕是更害羞了。 除夕夜宴安排在申时初,宁阳郡主和那云雅、齐格娜两位戎狄公主一起过来时,已经快未时了,这时候,有资格参加除夕夜宴的女眷,基本都到过凤仪宫了,她们算是来的晚的了。 “我过来时,遇见戎狄两位公主,便为她们带了个路。”宁阳郡主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和戎狄公主一起过来。 那云雅、齐格娜齐齐向萧青宁问好。 萧青宁:“都坐吧,两位公主远来是客,快上茶。” 齐格娜病了好些日子,一直没离开过驿馆,如今出现在人前,便是百般掩饰,眉眼间依旧透着几分憔悴之意。反之,那云雅的状态就好太多了,于那云雅而言,呼延赫这些日子一直陪着她,便是最好的良药,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叫人一看就知道她近来过的很好。 那云雅:“多谢皇后娘娘。” 几人坐下后,那云雅说起此来目的,“太子哥哥离开戎狄好些日子,父上那里来信催促了,哥哥的意思,是后天就走,那云雅此来,也是向皇后娘娘此行的。” “怎么这么突然?”萧青宁有些意外,此前,可是半点没听说他们这么快就要走的。 那云雅:“不突然的,这时候,哥哥应该在和你们的陛下说这事情。” 戎狄使团什么时候离开,已经涉及朝事,萧青宁并没多向那云雅询问,她想知道,回头让人查查或是问慕沉就好了。 与那云雅不同,齐格娜自进入凤仪宫后,便一直没说什么话,直到两人离开,萧青宁也没听到她开口说话,要不是知道齐格娜不是哑巴,萧青宁都要怀疑那人不会说话了。 那云雅和齐格娜离开后,宁阳郡主也不端着了,当即放松了身子,懒懒靠在椅子里,问萧青宁,“是不是觉着很奇怪,那位齐格娜公主,看着不大一样呢。” “你想做什么?”萧青宁了解宁阳郡主,她这么问,定是有想法了。 宁阳郡主:“呼延赫不会送人给皇帝,膈应你们的,而这位齐格娜公主,当初可是对皇帝有想法的,按理说,这样的情况下,呼延赫不带她入宫是最好的,那为何,最后这位公主,也入宫了呢。还有,我看齐格娜,有些惧怕那云雅,要说这里面没什么事情,打死我都不相信。” 萧青宁看向碧云,后者意会,缓缓说道,“我曾为齐格娜公主诊过脉,她只是普通风寒,不应该病那么久。” 宁阳郡主:“看来,这里面确实有事情了,我闲着无聊了,去帮你看看。” “你小心。”萧青宁叮嘱。 “放心。”宁阳郡主挥挥手,潇洒离开。 宁阳郡主离开后,萧青宁想了想,吩咐碧溪,“安华长公主那里,多安排两个人,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呼延赫在算计什么。” 几个皇子,死的死,圈禁的圈禁,呼延赫想生事,最好的便是利用宫里不太安分的安华长公主,而今日,宫里人多眼杂的,着实适合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要将……”碧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按着碧溪的想法,既然觉着安华长公主有问题,那就先将人解决了,便不会有其他的问题了。 萧青宁摇摇头,“都留了她这么久了,不在乎再多留一会了,安华长公主不是想和亲戎狄吗,她会如愿的。” 听萧青宁这么说,碧溪有些可惜,但还是离开凤仪宫,悄悄去找洛然。嗯……今天也是轮到洛然在暗处盯着安华长公主。 这半个月来,安华长公主安分的像转了性子,半点没惹事,若不是偶尔眼底露出恨意,真会让人觉着她无害呢。 这时候,也才未时初,去长盛宫还有些早,萧青宁想了想,带着人往龙渊宫去。 萧青宁也没想到,她才到龙渊宫,便听到了一阵呼救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女冤枉啊……” 第239章 全文完 萧青宁停下脚步,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龙渊宫小太监走在前头,他身后,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拽着一个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柔柔弱弱的,脸上尽是泪痕,配着那张我见犹怜的脸蛋,怕是很多男人都会心生怜惜。 萧青宁记性好,见过的人,都会有个大概印象,回忆一番后,确认了这姑娘的身份。 吏部侍郎童大人家中庶女,先前有随童夫人一起到凤仪宫请安,这位童芯儿,比之童家那位嫡女,要漂亮好几分,萧青宁当时还多看了两眼。 吏部侍郎家的女眷去凤仪宫请安时还早,这位童小姐出现在龙渊宫外,倒是有些意思。 萧青宁让人停下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有萧青宁这话,小德子带着人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回话,“回皇后娘娘,这位小姐冲撞了陛下,陛下让将人带出去,打二十大板。” 小德子话落,童芯儿当即反驳,对着萧青宁哭诉,“皇后娘娘,芯儿没有冲撞陛下,芯儿不小心迷了路,真的不知道怎么就冲撞陛下了,求皇后娘娘救命啊!” 听到这话,碧云抽了嘴角,心想:这姑娘有够蠢的,她不这样说,说不定主子不想见血,还能帮她一帮,但她这样一说,主子若帮了她,就是变相承认陛下错了,这样的事情,主子怎么会做。 如碧云所想,萧青宁一下子冷了脸色,反问童芯儿,“你的意思是,陛下冤枉你了,委屈你了?” “我……”这样的话,童芯儿不能认,也不敢认,只泪眼婆娑望着萧青宁,一副被人欺负可怜模样。 萧青宁:“……”她又不是男人,不喜欢这一套,在她面前演戏,也太没手段了。 “芯儿,你怎么了?”就在这时,一道急促声音传来,并着快快慢慢的脚步声。 童芯儿听到熟悉的声音,暗暗松了口气,萧青宁勾起嘴角,扫了一眼匆匆过来的那些人。 都是熟面孔,这些人先去都去凤仪宫请安过,萧青宁将人认了个七七八八。先前,这些人没一起去凤仪宫,有些事情还不那么好看,但现在一群人聚在一起,萧青宁没眼瞎,哪还能看不出点东西。 这几府家眷,男人在朝中表现平平,没得慕沉重用,而几家夫人身边,都带了容貌出色的姑娘,这些姑娘,还多为家中庶女。登基大典那日,这些庶女不能入宫,好不容易等到了除夕夜宴,这些人可不就坐不住了。 慕沉空荡荡的后宫,可是很吸引人的。 “芯儿,芯儿,这是怎么了?”童夫人快步走到童芯儿面前,看见侍卫拽着她,大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规矩吗?” 碧云在一旁冷声道,“吏部侍郎府上的规矩真是顶顶好,眼睛都快长脑门了,什么都看不见。” “拜见皇后娘娘。”童夫人想起什么,忙给萧青宁行礼。 其他夫人、小姐也纷纷行礼请安。 “起来吧。”萧青宁淡淡看了她们一眼,问道,“诸位不在御花园玩乐,来龙渊宫做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做那出头之人,最后,一杏衣姑娘站了出来,恭敬说道,“回皇后娘娘,童家小姐离开方便,迟迟没有回来,童夫人心急,咱们都是出来帮忙找人的。” “找人?”萧青宁挑起眉梢。 要多愚蠢,才会一群人往前朝禁宫这边找人,不说龙渊宫和御花园隔了多远,只凭龙渊宫属前朝,这些人便不该往这边来。 一众夫人、小姐听着萧青宁那若有所指的两字,微微低下头,不说话儿。这时候,说的多,错的多,横竖她们是帮着童夫人找人,由着童夫人开口就好。 童夫人将众人的心思看在眼里,心里发恨,这会儿却不得不出来说道,“小女无状,求皇后娘娘开恩。” 先前开口的杏衣姑娘,这时候也说道,“我等无意冒犯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明察。” 萧青宁听着这些话,觉着好笑,不明白这些来龙渊宫陪着童芯儿闹这么一出有什么好处,难道这些人真以为随便找个漂亮姑娘出现在慕沉眼前,就能入了慕沉的眼,得以进入后宫? 是太看不起慕沉吗? 龙渊宫属前朝,有官员来来往往,这不,孙敬行、卫钦从龙渊宫出来,瞧着外面的情况,很是无奈。 孙敬行上前,给萧青宁请安,“皇后娘娘,陛下有请。”说完,又对一众夫人小姐说,“陛下请诸位一起进去。” 孙敬行话落,一众人神色各异,其中最高兴的,还要属童芯儿,毕竟,她可不想被打二十大板。 有皇帝这话,钳制着童芯儿的侍卫,放开了人。 萧青宁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又见童芯儿露出笑意,在心底轻轻叹气,可怜的姑娘哦,做了旁人的棋子还不自知,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完好。 孙敬行看着一众人进去龙渊宫,嘴角勾起冷笑,“真是一群蠢货,以为陛下那么好算计吗?”说到这里,再想想自己的妻儿,孙敬行觉着舒心极了,还是他家夫人、女儿最叫人省心,从不说要入宫的话。 卫钦挑眉,“大人如今深得圣宠,自是不需要送女儿、孙女入宫的。” 孙敬行白了卫钦一眼,往长盛宫去,对于那些自身不努力,而想靠裙带关系往上爬的同僚,孙敬行不能说他们的做法如何如何,只是不会与他们同行便是。 龙渊宫里,慕沉正提着笔写着什么,见萧青宁领头进来,落下最后一个字,走下玉阶,拉过萧青宁的手,“阿宁。” “你……”萧青宁无奈叹气,却也随他去了,就算她说这里还有其他人,慕沉也是不会在意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叫一众人清楚看见了皇帝对皇后娘娘的纵容,有人羡慕,有人真的看清了形势。 慕沉拉着萧青宁坐下,扫了一眼随萧青宁一起进来的人,在看见童芯儿时,质问道,“那个冲撞朕的女人,怎么还没拖走?” “陛下饶命啊。”童芯儿迅速往地上一跪,哭诉道。 童夫人也跪下来求情,“求陛下开恩,小女走岔路才冲撞了陛下的。” 一旁,小德子正要请罪,萧青宁解释道,“我过来时,遇见童小姐喊冤枉,询问了两句,耽搁了一会,再之后,就是这些夫人、小姐找了过来。” 小德子感激的看了萧青宁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虽然这些事情,陛下心里都清楚,但由皇后娘娘说出口和由他说出口,总是不一样的。 “饶命、开恩?”慕沉挑起眉梢,冷冷道,“不过二十大板,要不了命,至于开恩,擅自传入龙渊宫,本就是掉脑袋的大罪,朕念着今日喜庆,只打二十大板,已是格外开恩。看来,还是朕太仁慈了,以至于有些人忘了什么叫本分。” 听到这话,童夫人、童芯儿心里嘎登一下,直觉不好。 慕沉:“来人,传朕旨意,礼部侍郎治家无方,教女无仪,罢官职、为庶民,三代之内不得科举,不入官场。” “啊……”这旨意一出,童夫人当即昏死过去。 三代之内不得科举,她的儿子,该怎么办啊,再有,三代无人为官,童家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 童夫人昏死过去,其他人直觉心凉,愈加小心翼翼,有人甚至在后悔了,她们就不该做那出头之鸟,去试探陛下的耐心。前些日子,皇帝一系列手段,她们就该认清事实的,这位年轻帝王,并不像其他那些帝王,喜欢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陛下,都是芯儿的错,求陛下饶了父亲。”童芯儿这回是真的哭了,她比谁都清楚,一旦自家父亲丢了官职,她面临的会是什么。 童芯儿:“芯儿错了,陛下怎么处罚,芯儿都愿意承受……” 童芯儿用眼泪应证了那句话,女人都是水做的,萧青宁瞧着,淡淡一笑,走下玉阶停在童芯儿面前。萧青宁微微附身,挑起童芯儿下巴,笑着说道,“好一个美人儿,偏偏脑子不太好使,你口口声声说错了,依本宫看,你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童芯儿愣在。 慕沉又走下来,拉过萧青宁,有些不满道,“阿宁和她说那些做什么?”两人在一起时,慕沉不喜欢萧青宁的视线落在其他人身上或是触碰其他人。 简单来说,就是萧青宁挑起童芯儿下巴的动作,叫皇帝吃醋了。 萧青宁偏头,“我是看小姑娘哭的太可怜,不忍她被自己蠢死。” 萧青宁明明是笑着的,其他人却觉的发冷,有人后知后觉想起了萧青宁曾经做过的事情。 大意了,她们怎就忘了,不知她们的皇帝不好惹,这位皇后娘娘,也是不好惹的。 慕沉:“有些人,不是蠢,是贪。再传朕旨意,凡意图媚上者,一律罢官免职,三代内不得科考。” 一众夫人、小姐:“……”惹不起、惹不起,回去一定告诉家里人,不能再打皇帝后宫的主意。 慕沉挑眉:“还不退下?” “臣妇(臣女)告退。”一众人退下,留童夫人躺在地上。 慕沉:“将人弄醒,丢出去,还有那谁,打二十大板。” 童芯儿怎么也没想到,皇帝还记着二十大板的事情,两眼一抹黑,也昏死过去。 童芯儿昏死过去,该受的罚,半点不会少。 没了碍眼的人,慕沉将萧青宁揽在怀里,追逐她的红唇,萧青宁被欺负狠了,等缓过神来,早不记得自己先前想说什么了。 慕沉想要杀鸡儆猴,也没想着给童芯儿、童家留面子,让人直接在龙渊宫外动手,一板子下去,童芯儿痛的醒了过来,嚎叫出声。 还没走远的一众夫人、小姐听到这声音,停了下来,看向童芯儿那边,又是后怕又是庆幸,还好还好,皇帝没有追究她们。 然而,还没等她们高兴多会,魏公公追了出来,传皇后娘娘口谕。 魏公公:“皇后娘娘说,众位夫人、小姐闯到了龙渊宫,大抵是还不熟悉宫规,未免诸位以后再犯错,特赐下宫规,每人闭门抄一百卷,不可找人帮忙,要诚心诚意的抄。” 长长的一卷宫规,一遍下来,就要不少时间,抄一百卷,是要这些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困在家里抄宫规了,也不知道等她们抄完宫规,还想不想再进宫了。 不说进宫不进宫的话,闭门抄书,于这些当家主母而言,意味着要放手府里的权利,这惩罚,对她们太狠了。然而,童芯儿被打的场面还在,这些人真不敢不接这份处罚,再说求情的话。 “谨遵皇后娘娘口谕。”一众夫人、小姐说道。 御花园里,荣升大长公主、永王妃等人帮着招呼一众命妇,另一边,宁阳郡主、安皖长公主和小辈们在一起。 安皖长公主悄悄拉了宁阳郡主的袖子,小声问,“宁阳姐姐,御花园里是不是少了人?” 宁阳郡主见戎狄两位公主都在,同安皖长公主说,“不碍事,那些人也闹不出事儿来。” 安皖长公主:“……”果然,她和宁阳郡主考虑的问题不在同一频道上。 一众夫人、小姐还没回来,龙渊宫那边的消息先传了回来。 在场的人:“……”那些人是脑子进水了吗,龙渊宫那地方,是能随便去的? 安皖长公主:“那些人,也太大胆了。” “她们不是大胆,只是利益动人心罢了,不过,闹了这么一出后,有陛下那一道旨意在,以后怕是没人敢再盯着陛下的后宫了。”宁阳郡主这样说。 安皖长公主点点头,可不是嘛,一个媚上的罪名落下来,那可是全家遭殃的。 去龙渊宫的夫人、小姐们,并不知道消息传的这么快,等她们再回到御花园时,迎上众人打量的视线,有种被人扒光衣服的感觉。后来知道在她们回来前,消息便传开了,更是感受到了皇后娘娘的凌厉手段。这些人明白,龙渊宫的消息,若不是皇后娘娘有意为之,不会这么快就传开的。 众人叹气,她们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不把名声当回事,以后,再不能做那些小动作了。 若萧青宁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怕要大呼冤枉,消息传开的事情,还真不是她的手笔,而是慕沉做的,他就是要所有人都清清楚楚记着,他的私事,轮不到任何人算计。 与此同时,皇帝的圣旨,也到了长盛宫。 “圣旨到……” 长盛宫里,一众人跪下接旨。 魏公公:“吏部侍郎童正治家无方,教女无仪,其女眷擅闯前朝,罪无可恕。然,念天下大庆,赦其死罪。吏部侍郎罢官职、为庶民,童氏一族三代之内不得科举,不入官场。钦此。” 闻言,跪在地上的吏部侍郎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不管是罢官还是童氏一族三代不得科考,对童正而言,都是惊天噩耗,这道圣旨一出宫门,他能被童氏一族的其他人生吞活剥了。 想到那些后果,吏部侍郎承受不住,翻了翻白眼,晕死过去。 嗯……从这一点看,吏部侍郎、童夫人和童芯儿,确实是一家人。 不管童正能不能接受这个噩耗,圣旨一下,他便是庶民,再没资格坐在长盛宫里,魏安吩咐人,扛起童正,将人送出宫去。 将童正弄走后,魏公公又拿出另一份圣旨,“皇帝诏曰:凡意图媚上者,一律罢官免职,三代内不得科考。钦此。” 魏公公带着人离开后,长盛宫里炸开了锅。 有人凑到孙敬行跟前,“孙大人才从龙渊宫过来,可知道些什么?” 孙敬行瞥了一眼人,知道这人的夫人也去了龙渊宫,淡淡道,“闯入龙渊宫,那位童小姐是什么心思,还用本官说吗,依本官看啊,这京城之中,青年才俊不少,何必死死盯着陛下后宫,一个搞不好,可是连累几代人的事情哦。” 孙敬行说话的声音不小,附近好些人都听见了,联系前后两道圣旨的意思,一众人精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那些让自家夫人、女儿凑了一脚的大臣,这时候冷汗连连,恨不得立即找上自家人,问个清清楚楚,看她们有没有被惩罚,有没有连累家里。 而那些对皇帝后宫不报希望的人,这时候大大舒了口气,如孙敬行所说,这京城中,青年才俊不少,何必一直盯着陛下后宫,惹陛下发作呢。嗯……有人琢磨着,回去后可以让自家夫人赶紧给女儿、孙女定下好人家去,免得那些好的公子郎被人抢了。 说起青年才俊,眼前不就有一个。 有人凑到卫钦跟前问,“卫大人也该成亲了,身边有个知冷暖的人也不错。” 卫钦二十多岁,已是应天府府尹,深受皇帝重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卫大人一直未成亲,可不能放过了。 卫钦朝问话的人拱拱手,“徐大人说笑了,卫某暂时没成亲的打算。” 说到成亲,卫钦脑海中浮现一个身影,随即摇摇头,压下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徐大人被拒绝了也不恼,只当卫钦害羞,心里琢磨着回头就让官媒上卫府。与徐大人有一样心思的人不少,一时间,卫钦身边热闹极了。 孙敬行在一旁看着,笑得像个狐狸。卫钦这人做女婿,要是真有那么好,他早就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不多时,姜太后、荣升大长公主和一众夫人、小姐来到长盛宫,好几个大臣,看见自家人安好,一直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在他们看来,自家人能随同姜太后来到长盛宫,可见陛下没对她们如何,先前的童正,也只能说是撞枪口上了,被皇帝杀鸡儆猴。 一众女眷找到自己的坐席坐下后,长盛宫越显热闹。 宁阳郡主依旧坐在戎狄使团对面,迎着那云雅的视线时,还朝人举了举杯,当做打招呼。 对面,那云雅微微皱了眉,若说先前她只是隐隐感觉宁阳郡主在盯着她,那这个时候,她就能确定了,宁阳郡主确实是在盯着她。知道宁阳郡主的厉害,那云雅有些苦恼。 那云雅的心思,宁阳郡主不知,她一边盯着人,一边和蓝弈、慕淩说上几句话,很是自在。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长盛宫外传来小太监声音。 慕沉、萧青宁携手走来。 这里的人,好些都经历过半个月前那场盛宴,见过两人相携走来的场面,然而,再次见到这样的画面,一众人还是忍不住惊叹。 他们的陛下、皇后娘娘果真好颜色,是天下地下最般配的人儿。 两人走上高处,慕沉看着一众小心翼翼的大臣,很是满意先前杀鸡儆猴的效果。 慕沉:“今儿是除夕,大家随意。”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慕沉:“平身,都坐吧。” 除夕夜宴一年一次,这里好些人来过不少次,是以比较放得开,不那么拘谨,场面也比其他宴会热闹不少。 美酒佳肴铺上,乐声起,歌舞至,长盛宫里一片歌舞升平。 有先前童正的事情,这个时候,倒没不长眼的再来说些扫兴的话,一些别有心思的人,也早早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总的来说,这场除夕夜宴,比之先前大典贺宴,气氛融洽不少。 宴席融洽归融洽,总会发生点其他事情。 不知何时,戎狄使团那边,呼延赫、齐格娜不见了踪影,而对面,宁阳郡主、安华长公主等,也没了身影。 他们何时离开的,自然没瞒过高位上的人,安皖长公主扯扯姜太后衣袖,小声道,“母后,我出去走走。” “不准去。”姜太后拉住安皖长公主,不让她离开,“我知道你想什么,但你们陛下和皇后,他们半点不急,显然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再说,不还有宁阳在吗。” 在姜太后看来,一个宁阳郡主,可比十个安皖有用多了。此外,安华长公主不在,姜太后到底担心自己女儿,不想她去惹一身腥。 安皖长公主无奈,只能继续陪着姜太后。 另一边,宁阳郡主尾随呼延赫、齐格娜离开,一路走到了玉泉湖附近。 今夜,天上只繁星点点,没有那圆如玉盘的明月,行至无人处,一片黑暗。 宁阳郡主走至一处假山,被呼延赫拦了下来。 呼延赫从暗处走出,拦住宁阳郡主去路,双手抱胸,淡淡开口,“如此佳节,宁阳郡主不在长盛宫吃喝尽兴,尾随本太子,不知有何贵干?” 宁阳郡主挑眉,“呼延太子也说了,如此佳节,太子远来是客,突然离席,本郡主少不得追上来,替陛下和皇后娘娘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叫呼延太子不被冷落。” 宁阳郡主丝毫没有尾随人被发现的尴尬,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尾随,却又寻了个让呼延赫找不出问题的说辞。 “如此,倒是本太子错了。”呼延赫朝宁阳郡主拱手,“劳烦郡主惦记,本太子深感抱歉。” 宁阳郡主:“怎就只有太子在,不见齐格娜公主,宫里地方宽敞,咱们去找一找公主,省的公主迷路,不知道怎么回长盛宫。先前的事情,呼延太子应当有所耳闻,咱们上京的姑娘们在宫里,尚且会走岔路,去了不能去的地方,要是齐格娜公主也走岔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到时候,陛下该为难了。” 呼延赫笑笑,连连点头,“郡主说的是,只是本太子和妹妹出来后,闹嘴了几句,她一气,自己跑开了,本太子也不知她去了哪里,有的找了。” “呵,呼延太子还真是心大,齐格娜公主自己跑开后,太子不忙着找人,还有心思在这里和本郡主废话。”宁阳郡主一声冷呵,满是嘲讽。 呼延赫并不在意,依旧笑着解释,“比起齐格娜,本太子更在意郡主啊。” 宁阳郡主扬了扬眉梢,不再拐弯抹角,“呼延太子最好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也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陛下那里,能帮太子得了权势,也能帮戎狄其他王子,惹怒他,于呼延太子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郡主提醒,本太子知道,不能做的事情,不会做的。”呼延赫很清楚慕沉的本事,他摆手,“郡主请。” 被呼延赫这么一耽搁,宁阳郡主再看不见齐格娜身影,只能寻着齐格娜离开的方向找去。 玉泉湖边,悬挂了大红灯笼,荧荧烛火倒映在水中,很是漂亮。 宁阳郡主和呼延赫沿着湖边走了一段,依旧没看见齐格娜的身影。 宁阳郡主:“呼延太子似乎不那么担心齐格娜公主的安危啊。” 这话,意有所指。 呼延赫:“郡主找人,不也没怎么用心吗?” “这是皇宫,有什么事情,自然有陛下、皇后娘娘操心,本郡主只是凑个热闹,凑不上热闹,也无甚大碍,呼延太子说是不是呢?”宁阳郡主轻笑着。 呼延赫没有接话,只带头往前面走着,有些事情,做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至于成不成,那就看天意了。 宁阳郡主看他不吱声,也不在意,跟在他身旁,很是轻松写意。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些,忽然听到一声呼救。 “救命、救命啊……” 宁阳郡主瞬间皱了眉头,提起轻功,几个纵身寻着声音找去,呼延赫同样提起轻功,跟上她。 借着湖边灯笼烛火,隔着一段距离,宁阳郡主便见水里有人挣扎。 这几日,玉泉湖虽未结冰,但那温度,是极冷的,这种情况下有人落水,情况不大好。 好在边上一直有侍卫巡逻,听见呼声,立即有人下水救人,宁阳郡主和呼延赫到跟前时,侍卫已将落水的人救了上来。 “是安华长公主!” “齐格娜!”呼延赫急呼。 “这边离芳华馆进,快请太医,再去告诉陛下和娘娘,安华长公主和戎狄齐格娜公主双双落水。”宁阳郡主大声吩咐着,说完,抱起安华长公主往芳华馆去。 呼延赫暗沉了眼眸,抱起齐格娜,跟上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安排报信的人还没到长盛宫,慕沉和萧青宁便得了消息,两人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无事人般离了宴席。 这个时候,宴席已然过半,帝后离席,并不奇怪,也只有那些隐隐感觉有些事要发生的人,看见帝后力气,心里有几分不安。 安皖长公主实在坐不住了,不管姜太后阻止,也悄悄离了宴席,姜太后看拦不住,也不管了。 帝后离开后,蓝弈、那云雅几人,也悄悄离开。 出了长盛宫,那云雅快步追上慕沉和萧青宁,故作担忧开口,“陛下、娘娘,太子哥哥和齐格娜姐姐出去好一会儿,一直没回来,那云雅寻思着他们迷路,想找陛下、娘娘借几个人,在附近找一找。” 萧青宁意味不明笑了一下,“公主不用找了,他们在芳华馆,听说齐格娜公主和咱们的长公主双双落水了,我们都去瞧一瞧,看看是怎么回事?” “落水,怎么会落水的?”那云雅惊讶。 萧青宁:“本宫也不清楚了,本宫还很好奇,齐格娜公主怎么就和安华长公主在一起了呢,那云雅公主是聪明人,你们太子也是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安华长公主在宫里处境尴尬,这般情况下,你们还让齐格娜公主和安华接触,本宫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有什么不敢不知道的事情。” “皇后娘娘严重了,那云雅也很想知道她们怎么会一起落水的,皇后娘娘应当也知道,齐格娜姐姐,在哥哥那里,地位也是有些尴尬的。”那云雅笑着解释。 不敢是安华长公主还是齐格娜公主,在慕沉和呼延赫那里,都是弃子,两边谁也不好说谁什么。 安皖长公主在听见两人落水时,心想,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而后赶紧跟上萧青宁他们,一同往芳华馆去。 萧青宁、慕沉等人来到时,芳华馆里气氛有些凝重。 宁阳郡主朝两人走过来,解释一番,“齐格娜公主没气了。” 她和呼延赫抱着人来芳华馆,还没到芳华馆,齐格娜公主就没气。如今,只宫女为两人换了干净衣裳,又找了好些炭盆回来,太医还没来到,安华长公主是个什么情况,还不好说。 呼延赫坐在齐格娜床边,脸上透着悲痛,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云雅听闻齐格娜死了,快步走到床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萧青宁还没说话,碧云先一步上前,查看安华长公主情况。这时候,也不用等太医来了,碧云给安华长公主喂下一粒药丸,翻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为安华长公主施针。 碧云收起扎在安华长公主身上的最后一根银针时,原本没半点反应的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嘴里吐出几口水,人悠悠醒转过来。 安华长公主靠着宫女,一睁开眼睛,便见慕沉、萧青宁好些人在,她有些懵。 “皇兄、皇嫂,我这是怎么了?”安华长公主眼底尽是茫然。 宁阳郡主知道的多,这时候解释道,“长公主和戎狄齐格娜公主一起落水,长公主没印象了吗?” 宁阳郡主这么一说,安华长公主都想起来,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语无伦次呢喃着,“太害怕……我以为要死了……” 那云雅:“安华长公主运气好,没死,只是可怜我姐姐,没长公主这么好命,再也醒不过来了,大丰难道不该给戎狄一个交代吗?” “那云雅公主想要什么交代?”萧青宁不咸不淡开口,“如今,安华和你们齐格娜公主是如何落水的都不清楚,那云雅公主就想要交代,这不得不让本宫怀疑这是戎狄的阴谋?” 萧青宁话落,芳华馆里一片寂静。 呼延赫出声打破这份寂静,“皇后娘娘慎言,本太子此番来到大丰,是和大丰交好的,而不是和大丰交恶的,皇后娘娘这话,也不得不叫本太子怀疑大丰的态度。” “原来这就是戎狄的诚意,那这诚意,不要也罢。”慕沉说着,拉上萧青宁就要离开。 呼延赫没想到慕沉一言不合就准备放弃两国刚刚建立起的友好,当即愣在了原地。 萧青宁:“陛下说的是,戎狄这样的诚意,咱们不要也罢,不过,咱们也不能让人泼了脏水去,那云雅公主不是要个交代吗,咱们不妨好好问问,安华和齐格娜公主都是怎么落水的。好好的除夕夜宴,她们不在长盛宫,怎的到了玉泉湖边,又怎的都落了水?明明都是落水,安华还好好的,齐格娜公主怎就遭了不幸?” “皇后娘娘此言极是。”那云雅站起来,给两人行礼,“先前是那云雅失言,还望陛下、娘娘见谅,那云雅也只是心痛姐姐之死,才……”说着,那云雅抹了抹眼角眼泪,好一副失去姐姐悲伤模样。 呼延赫也站起来,用戎狄礼节,向慕沉表示先前说话失言了。 呼延赫退了一步,慕沉便也退一步,开始查两人是怎么落水的。 作为当事人,安华长公主最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喝多了一些,在长盛宫里坐的闷,便出来随便走走,而后遇见同样出来随便走走的齐格娜公主,便和齐格娜公主一起走走。后来,齐格娜公主失足落水,我去抓她,也被带入水中,再然后,就不知道。” 安华长公主和齐格娜公主落水时,是有人看见了,几番对峙之下,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两人就是失足落水。 至于为什么安华长公主活了下来,而齐格娜公主死了,只能说齐格娜公主体质不如安华长公主,加之之前病了大半个月,整个人还很虚弱,这才抵抗不了寒水侵体,再也醒不过来。 既然是失足落水,戎狄想找大丰要交代,便不是那么站的住脚。不过,这样的悲剧发生在大丰宫里,一同落水的大丰公主又活了下来,大丰要是没点表示,也不合适。 这时候,安华长公主从床上下来,跪到慕沉面前,“皇兄,发生这样的事情,安华很是不安,若是安华能拉住齐格娜公主,或许,或许……”安华长公主说着,小声哭了起来,“戎狄失了一位公主,安华愿往戎狄,求大丰、戎狄永世和美。” 戎狄失了没了一位和亲公主,大丰送出一位公主和亲,这样的结局,似乎是最好的。 呼延赫:“长公主大义,长公主前往戎狄,本太子愿意太子妃之位相待,愿与公主和和美美。” 这是呼延赫的诚意,戎狄的诚意。 慕沉看向安华长公主,问她,“这是你所求的?” “是安华所求,求皇兄成全。”安华长公主不明白慕沉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按着预期的说了。 慕沉:“既然戎狄太子有诚意,安华长公主又大义,朕便准了。” 至此,大丰与戎狄联姻,换成了大丰公主远嫁戎狄。 听见“准了”二字,安华长公主终于放心,她看向呼延赫时,眼底略显得意。 呼延赫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给她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从芳华馆离开,宁阳郡主同慕沉、萧青宁感慨,“安华长公主,对自己可真狠。” 齐格娜落水是真的,但安华长公主并不是因为拉了她一把,被拽着落水的,而是自己跳入玉泉湖的。还是先前那句话,这时节,玉泉湖湖水很是冰冷,一个不小心就能出事,齐格娜公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明知有危险,还敢赌上命去拼一把,可不就是狠。 萧青宁:“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她狠了,不然,呼延赫那里只怕将主意打到了安皖头上。” 萧青宁可没错过在安华长公主说出愿远嫁戎狄时,呼延赫若有似无看了安皖长公主一眼。若是被呼延赫算计成了,今日的事情变成了安华长公主谋害齐格娜公主,那安华长公主在呼延赫那里,便是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亲的。而戎狄被害了一个和亲公主,若提出要大丰赔上一个公主时,没了安华长公主,那安皖长公主便是最好的选择。 在安华长公主有意想去戎狄,还与呼延赫透露过心思的情况,呼延赫真想娶安华长公主,并不需要算计什么,让安华长公主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今日种种,只能说明呼延赫想求的,并不是安华长公主,而是他认为更有价值的安皖长公主。 不得不说,萧青宁将呼延赫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芳华馆里,安华长公主让多余的人离开,问呼延赫,“这样的结果,太子意外吗?” “有点意外,毕竟本太子没想到长公主这般厉害。”呼延赫抚掌称赞。 安华长公主自嘲一笑,“太子的赞美,安华不敢当,毕竟,若不是太子有了其他想法,在太子不想与安华交易的情况,安华想达成目的,可是很难的。说起来,安华还要感谢太子呢,若不是太子,安华可能没机会离开这个地方呢。” 呼延赫:“长公主无需感谢本太子,毕竟,这是长公主拿命换回来的。” “是了,这是本公主赌赢了的彩头,而太子赌输了……额,也不能说太子赌输,安华大胆一猜,打从一开始,太子就没想着让齐格娜公主活着吧,毕竟那样的蠢人,又与太子有旧怨,让她活着,对太子很是不利呢。”安华长公主大胆说着呼延赫的心思。 呼延赫:“长公主着实叫本太子刮目相看,或许,本太子也没输,长公主这样厉害,于本太子而言,会是一件好事的。” “太子能这么想,安华甚是荣幸,最后,既然是安华随太子离开,安华想与太子握手言和,太子以为呢?”安华长公主主动示好。 安华长公主很清楚,她以后,能依附的,只是呼延赫,她并不想因为现在的事情,和呼延赫有嫌隙。 “长公主说的,也是本太子想的,愿我们以后合作愉快。”呼延赫还没有到输不起的地步,既然在慕沉面前许了安华长公主太子妃之位,他也不想同安华长公主将关系闹僵。 “后日,我们便要离开大丰,长公主只有一日的准备时间。”呼延赫忽然说起离开时间。 安华长公主:“太子无需担心,安华随时都可以离开。” 至于公主和亲要准备什么东西,一日功夫能不能准备好,那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而是礼部该考虑的。 礼部尚书得知安华长公主和亲戎狄,需要在一日里准备妥当时,两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礼部尚书:“……”再被新皇这么折腾,他至少少活十年,是不是该告老还乡了。 翌日,一众同僚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礼部一众官员只能苦哈哈继续上衙,忙活准备长公主和亲戎狄的东西。 “头秃,头秃……”礼部尚书坐在桌案后,看着熟悉递上来的一系列清单,头疼的开始扯头发。 礼部侍郎过来时,正好听见自家上司这番话,很想就这样离开,省的被暴躁的尚书大人折腾。 “你呢,准备往哪里去?”礼部尚书大喝。 刚准备开溜的礼部侍郎,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上前回禀事情。 “陛下是要折腾死咱们啊!”礼部尚书逮着人就开始哭诉。 一天就要准备好安华长公主和亲戎狄的东西,礼部侍郎也头疼,忽地,礼部侍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很古怪。 礼部尚书:“你这是怎么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礼部侍郎讷讷开口,“大人,咱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事情,好些天前,陛下又吩咐礼部准备了好些东西,但又没说做什么用,那时候,有人感慨了一句,说那些东西就是婚嫁用的,是不是宫里为安皖长公主挑好了驸马。大人,若是把安皖长公主换成安华长公主,陛下让准备的那些东西,这时候就能用上了。” 礼部尚书:“……”细思极恐。 安华长公主为何和亲戎狄,礼部尚书也听说了的,明明是戎狄齐格娜公主不幸死在了宫里,安华长公主大义,自请和亲,维系两国关系的,但陛下吩咐准备东西,可是十多天前了,若那些东西,真是为安华长公主准备的,那……礼部尚书不敢再往下想。 礼部侍郎看礼部尚书吓白了脸,心里好受了,看,也不止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礼部尚书:“忘了你刚刚说的话,本官这就进宫求见陛下。” 礼部尚书还没入宫,宫里先来了人,传达皇帝的意思,先前让礼部准备的东西,如今事情急,就直接拿来用了。 魏公公:“陛下说,大人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事。” 礼部尚书:“微臣谨遵圣意。”先前礼部侍郎给他说的话,他绝对烂死在心里,再不想起,提起。 安华长公主和亲戎狄,并没有掀起太多风浪,就算有人怀疑这里面有其他事情,也不会有人为了她说些什么。太上皇、皇帝仁慈,留祁阳郡王一命,但也只那样了,安华长公主与祁阳郡王一母同胞,是不会改变的,谁知道什么时候,陛下会不会翻旧账。 安华长公主远嫁戎狄,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初二这日,戎狄使团离开,大丰送安华长公主远嫁,从上京离开的队伍,一片红火,与白雪形成鲜明对比。 戎狄使团来时热闹,离开时,加上公主送嫁队伍,愈加热闹。 安华长公主坐在马车里,看着上京城越来越远,模糊了双眼。 别了,母妃。 绿羽递上帕子为安华长公主擦拭眼泪,“公主,别哭了,仔细眼睛。” 安华长公主抹干眼泪,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是啊,我不该哭,我要笑的,这是我自己选的路,终有一天,我能回来,那时候,我要所有人再不敢轻视我。” 呼延赫过来时,正好听见安华长公主最后一句话。 呼延赫上了马车,挑起帘子进入里面,“公主以后为我戎狄太子妃,在戎狄,不会有人轻视公主半分的。”呼延赫说完,吩咐绿羽,“你出去,本太子有几句话要和长公主说。” 绿羽没有动作,只看向安华长公主。 安华长公主:“你出去,本公主也有话与太子说。” “是。”绿羽应声,坐到外面车辕处。 绿羽出去后,里面只剩安华长公主和呼延赫,安华长公主一袭红色嫁衣,明艳动人,有那么一瞬间,呼延赫看着她出神了。 安华长公主:“太子想与我说什么?” 呼延赫:“戎狄并不平静,本太子希望公主能活的久一点。” 听到这话,安华长公主脸上有一瞬不自然,随机笑了开来,“本公主到了戎狄,便是你的太子妃,太子莫非不护着安华?” 呼延赫:“凭公主的聪慧,本太子相信,没有本太子相护,公主也能混的风生水起的。公主先前有一句话说对了,比起安皖长公主那样太过天真了一点的人儿,还是你这样带刺带毒的美人更适合做本太子的太子妃。” “多谢太子看得起,本公主一定活的好好的。”安华长公主咬牙切齿。 呼延赫:“本太子要说的就这些,回戎狄要走好些日子,希望公主能撑住。” “太子放心,太子若是没事,可以离开了。”安华长公主开始赶人,被呼延赫气了一回,甚至忘了自己先前想说什么了。 呼延赫挑起帘子就要离开,人都探出了半个身子,又突然回身,同安华长公主,“看着公主这么懂事的份上,本殿下告诉公主一个秘密。” 安华长公主挑眉,没有问什么。 呼延赫脸上露出玩味,“公主或许不知道,你以为的出路,是你们那位好陛下特意为你安排的,不然,公主以为这么短的时间,能准备好这么多东西。” 安华长公主脸色大变。 呼延赫似乎觉着不够,说的更直白一些,“和亲这条路,不是公主自己选的,是慕沉为你安排的,公主此时是什么感受?” “滚……”安华长公主握紧了拳头,甚至顾不上这么说会不会叫呼延赫记仇。 呼延赫:“这便是公主算计本太子的代价,希望到了戎狄,我的太子妃,不要再在我身上用什么计谋,我喜欢公主的聪明狠厉,但不希望这么聪明狠厉被公主用在我头上。”说完,呼延赫干脆利落跳下马车。 “启程!” 随着呼延赫下令,先前停下的车队,又缓缓动了起来,一路向北而去。 绿羽在外面,将呼延赫的话都听了去,一时很心疼自家公主。 绿羽进入马车,看见安华长公主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眼里没有任何光彩,担心极了。 “公主,公主,您说说话,别吓奴婢啊。”绿羽抬手在安华长公主眼前晃悠。 安华长公主拂去绿羽的手,死死盯着前面帘子,似乎透过帘子能看到什么。 “你们都想本公主过的不好,本公主不会让你们如意的。”安华长公主发誓,她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的比任何时候都好。 这时候的安华长公主并不知道,前往戎狄,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安华长公主远嫁戎狄,最高兴的,当属姜太后。 慈安宫里,姜太后和身边人说话,“远嫁戎狄,远远的离开京城,安华还是太年轻了,等再经历一些事情,她就会明白,远嫁没那么好,安皖那孩子,哀家是万万舍不得她嫁远了的。” “安皖长公主有太后护着,陛下、皇后娘娘那里也十分看重,自然不需要远嫁。”兰嬷嬷奉承一番,又说回安华长公主身上,“但安华长公主就不同了,宫外面,祁阳郡王做错了事,安华长公主本就受牵连,再加之她自己作,算计安皖长公主,远嫁戎狄,也算远远的逃开了去。” 兰嬷嬷提及安华长公主算计安皖的事情,姜太后又止不住的来气,“算她识相,自己走的远远的,不然,哀家绝不叫她好过。” 这回,兰嬷嬷没再接话。 过了会儿,姜太后忽然叹气起来,“安皖那儿,现在看着没事人儿一样,但哀家知道,她还没放下江大人,这以后啊,可如何是好,哀家舍不得她,能多留她两年,但她,总归是要嫁人的。” 安皖长公主的事情,都快成姜太后的心病了。 兰嬷嬷:“娘娘暂且放宽些心,多花点时间,好好为公主相看相看,也是不错的,公主孝顺,不会叫娘娘难做的。” “可是,嫁娶是一辈子的事情,哀家是没得选,但总想她能寻个两心相知之人,一生和和美美的。”这是姜太后最大的愿望了。 听到这话,兰嬷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唉……”姜太后又是一声长叹。 ………… 过了年,又是新的一年,慕沉定下年号,为承安元年。 日子不紧不慢过着,又到了上元佳节。 去年上元时,太上皇让人在宫里摆了家宴,今年,慕沉直接省了。用慕沉的话来说,宫里没几个人,弄什么家宴,瞎折腾人呢。慈安宫里,姜太后也不是喜热闹的,慕沉不办家宴,便不办了。 宫里没有上元家宴,萧青宁带着人,早早出了皇宫,去了南阳郡主府。 郡主府里,因为有贺承续这个小主子,不管是先前的祭灶、还是除夕,或是到了现在的上元,明姨等人都好好忙活了一番,让整个府里,都充斥着喜庆的氛围。 除了碧云、碧溪跟在萧青宁身边,十二星使其他人都住在郡主府里,大家伙聚在一起,很是热闹。 白芷、墨雨运气好,已经找到了合眼缘的接班人,过完年后,便将人带进了郡主府,陪着念儿一起学习,两人因为培养接班人,近来都很忙碌,不比其他几人清闲,能四处游荡。 这日,白芷给小徒弟放了假,凑到了萧青宁跟前哭诉,“主子,教徒弟真不是个轻松活儿,等我回去了,就好好孝敬师父他老人家去。” “你啊,也该收收心了。”萧青宁这般说。 白芷瘪嘴,收什么心,她还没玩够呢。怕萧青宁念叨,白芷一溜烟离开望月楼,回自己屋里呼呼大睡,上元佳节,要夜里才好玩,白日里,当然要去睡觉。 白芷这性子,萧青宁摇摇头,不去管她。 萧青宁来到郡主府没多时,萧安洵过来了。 “见过皇后娘娘。”萧安洵来到望月楼,弯身向萧青宁行礼。 萧青宁:“二哥来了,快坐吧。” 萧安洵坐下后,丫鬟立即奉上热茶。 萧青宁也不等萧安洵询问,主动说起请他过来的目的,“二哥前些日子让人送信,说是要一家人南下,不知可定了出发时间?” 萧安洵带萧青雨回家后,萧三老爷和陆氏看见女儿那副模样,心疼的不行。听说南边水土养人,两人便起了心思,带萧青雨到南边养身体。萧三老爷经商,一年多有好几月都在南边,南边有不少的朋友,去那边,也不怕没个照应。 按着萧三老爷和陆氏的打算,他们是要让萧安洵留在京城的,只是萧安洵有自己的想法,也要跟着去南边,夫妻俩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定了的,过了上元节,就离开的,雨儿说,想再看看京城的灯海。”萧安洵回答道。 萧青宁:“这么看来,我还算来的及时,不然,说不定就要错过了。” 萧青宁说着,拿出一样东西,递给萧安洵。 明黄黄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萧安洵没接。 “二哥接着吧,这是二哥一直想做的事情,不能因为去了南边,就放弃了。”萧青宁走上前,将圣旨塞到萧安洵手里,“这是二哥能得的。” 萧青宁这么说了,萧安洵缓缓打开圣旨。 这是一份任命书,任命萧安洵为清溪郡郡守的圣旨,而清溪郡,正是萧三老爷打算带着一家人落脚的地方。 “这……”萧安洵觉着这份圣旨有些烫手。 萧青宁:“二哥别急着拒绝了,我说了,这是二哥应得了,我没在慕沉耳边说什么。二哥有本事、有能力,在西北出了不少力,他一向赏罚分明,不会亏待了自己人。清溪郡是个好地方,二哥到了那里,将那里治理的更好,是我们都愿意看见的。” 萧青宁说的,萧安洵有些心动,他是真的想做些什么的,从一开始的清平县,到后来的西北,再回到京城。 “臣叩谢陛下,定不负陛下厚望。”萧安洵双手捧起圣旨,朝着皇宫方向三拜。 见萧安洵如此,萧青宁总算放下心来,她还真怕萧安洵一时想不通,拒绝了去,那样就太可惜了。萧安洵一心想做实事,这样的人,若不能为百姓出一份力,是整个朝廷的损失。 萧青宁扶起萧安洵,“我在这里,先祝二哥一切顺利。” 萧安洵握紧甚至,“臣会回来的,凭着政绩,再回到京城。” “好。”萧青宁大笑,“二哥如此志气,我为二哥骄傲,我很期待和二哥在京城重逢。” “臣定不会叫皇后娘娘失望。” 说完正事,萧青宁又和萧安洵说了些家常,看时间差不多了,亲自送他离开。 “娘娘留步。”走出望月楼,萧安洵这般说。 萧青宁:“二哥又何必处处同我生分,今儿,咱们不说其他,只当是寻常兄妹,二哥就要离京,做妹妹的,送送二哥,二哥也要拒绝吗?” 萧青宁说到这个份上,萧安洵不再多说什么,两人一起往外面走去。 到了大门口,萧安洵说什么都不让萧青宁再送,离开前,他说道,“三妹妹若有什么,只管给二哥来信。” “二哥这话,我记着了。”萧青宁扬起笑容。 萧安洵点头承诺,“尽我所能。” 萧青宁看着萧安洵走远,才往回走,然而,她还没走到望月楼,前面来人传话,说是卫大人过来了。 “卫钦。”萧青宁勾起嘴角,“他这时候过来,有些意思。”想着什么,萧青宁让人将卫钦请到花厅去。 萧青宁走到花厅时,卫钦也刚刚到。 “卫钦给皇后娘娘请安。” 萧青宁:“无需多礼,卫大人有什么话,进去坐下说。” 进入花厅,才坐下,卫钦便说明来意。 卫钦:“皇后娘娘,不知白芷姑娘现在何处?” 闻言,萧青宁乐了,心想这人还真是为着白芷来的。先前白芷时时缠着他,卫大人和找她抱怨了好几次,希望换个人保护他,如今白芷忙着其他事情,不再缠他,他倒是找上了门。 萧青宁想了想,问卫钦,“不知卫大人询问白芷下落,所为何事?” 卫钦略显不安,右手落在膝盖上来回揉搓,“卫钦想问问白芷姑娘,今儿上元佳节,可有空同赏灯会。” 上元佳节,邀人同度,意思很明显了。 萧青宁:“卫大人真的清楚这话背后的含义?” “清楚。”卫钦用力点了点头,“卫某家里尚缺一位夫人,愿三媒六聘,迎娶白芷姑娘。” 萧青宁:“卫大人先前不是烦白芷,还抱怨了好些回吗?” 卫钦幽怨看向萧青宁,“……”皇后娘娘,翻旧账就不好了。 卫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将那个闹腾的不行的姑娘放在了心里,这些日子,没了那人烦扰,他竟不习惯了。先前除夕夜宴上,面对一众想与他结亲的人,他想也不想拒绝,那时候,他脑海里想的,是那个闹腾姑娘。若真要娶亲,他脑海里,浮现的也是白芷的身影。 半个月的时间,足叫卫钦明了自己的心意。 “卫大人诚心,本宫也不会阻拦,只不过这到底是白芷的事情,本宫不好为她答应什么。”萧青宁说着,唤来人,“带卫大人去寻白芷。” 卫钦站起来,朝萧青宁抱拳,“多谢皇后娘娘。” 萧青宁:“卫大人等抱的美人归后,再来言谢也不迟。” 卫钦被萧青宁说的脸红,但还是一本正经的应了下来。 碧云将卫钦直接带到白芷睡觉的地方,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卫大人,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自己去叫她吧。” 碧云说完,快速退出屋子,看热闹归看热闹,她可不想白芷记上她。 卫钦怎么也想不到,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会直接将他带到白芷住的地方,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看到床上躺着一人时,卫钦脸红的能滴血,弯着腰作了个长揖,就要退出去。 白芷在有人进来时就睁开了眼睛,听见是卫钦来了,故意躺在床上没有动弹。白芷好些日子没去见卫钦,忙是一部分原因,最最重要的,是她想看看某个木头的反应。她都撩了那么久了,若是卫钦一直不为所动,她就要放弃了。 谁还没点脾气了,她是对卫钦有那么点意思,但若一辈子一个人,也不是没办法接受。 “听说卫大人是来找我的,怎的还没见到人,卫大人就要走了。”眼看卫钦就要退出屋子,白芷忽然出声。 听到她的声音,卫钦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倒去。 白芷身形一晃,出现在门口处,在卫钦就要脑袋着地时,揽住他,将人带了起来,站稳。 白芷救完人后,立即松手,似笑非笑看着卫钦,“卫大人可站稳了,要是摔傻了,我可不负责的。” 听到这话,卫钦顾不及脸红,反问她,“白芷姑娘偷了卫钦一颗心,白芷姑娘不负责,谁负责?” “你说什么?”白芷一时没反应过来卫钦的意思。 原谅她吧,白芷活的一向粗糙,压根没将自己当姑娘家看待的,卫钦这样隐晦的表明心意,一时半会的,她反应不过来也正常。 然而,白芷这副模样落到卫钦眼里,就是不想认账,卫大人板起脸,靠近白芷。 白芷后退一步,抵到了门框。 卫钦伸手,将白芷困在怀里,一字一句道,“卫某想三媒六聘请白芷姑娘同归,白芷姑娘可听明白了?” 卫钦比白芷高上那么一些,白芷需要仰头,才能看着他的眼睛。 听懂卫钦的意思,白芷姑娘大喜,伸手环住卫钦脖子,往下一扯,红唇贴上了他的唇,“卫大人,从今日起,你是本姑娘的了。” 白芷一触而离,卫钦呆愣。 “白芷姑娘,你……”卫钦反应过来白芷做了什么,又爆红了脸。 白芷:“本姑娘亲自己的男人,难道还不成?” “卫某这就找皇后娘娘去提亲。”卫钦自觉占了姑娘便宜,立马就想去提亲。 白芷拉住他,“那是以后的事儿,现在,咱们还是换个地方玩吧,本姑娘没演戏给人看的习惯。” 卫钦想到什么,只觉他看不见的地方,都是人,一时间,脸烧的更红了。 萧青宁回到望月楼,将卫钦来寻白芷的事情与其他人说了,“估摸着,卫大人这朵金贵花儿,要被咱们的白芷摘下了,京中那些盯着卫钦的人家,该寻找下一家了。” 洛然撇嘴,“没想到白芷姐姐还是拱到了卫大人这颗金白菜。” 萧青宁:“白兰有墨潇,碧云有离殊,如今,白芷也有了人要,你们几个,也抓紧点了。” 被点名的洛然、晴幽、碧溪几个,“……”好男人又不是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拱到,太为难她们了。 萧青宁:“今儿上元佳节,你们自个儿出去玩,说不定就能找到良缘了。” 听到这话,洛然凑到萧青宁跟前,“主子让我们自己去玩,打算做什么去?” 碧溪在一旁开口,“还能做什么,主子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为着这上元节,可是准备了好长时间的。小洛然啊,咱们就不要打扰主子了,今晚上,我带你出去玩儿。” 说着,拉上洛然就往外去。 洛然挣扎,“主子准备了什么,给我说说呀?” “唉,人家夫妻你侬我侬,你一个人的,就不要凑活了。” “碧溪,你个毒舌,我一个人又咋的啦,你不也一个人。不,我还有晴幽姐姐一起,你呢,碧云可不见还和你同进同出,你个可怜……” 外面没了说话声,响起了打斗声。 萧青宁扶额,“就该将你们都许配了人去,那样就没那么多功夫一言不合就开打了。” 晴幽翻个白眼,也出了望月楼,省的主子拉红线拉上瘾。 不一会儿,望月楼里几个人都出去了,只剩萧青宁叹气,“这年头,红娘也不是那么好做了。” ………… 申时初,天色渐暗,外面热闹起来,白兰、墨潇等人带着念儿出府游玩,郡主府一下子冷清不少。 念儿出府前,还特意来寻萧青宁,问了又问,直到白兰点破一些事情,才没缠着萧青宁一起出去玩。 念儿人小鬼大打趣萧青宁,“姑姑不出去,念儿给姑姑带花灯回来。” 也幸好这话没叫慕沉听见,不然某个小气男人指不定想将贺承续早早的扔到西北去。 夜渐深,明月高悬,洒落万千月华。 萧青宁找出自己花了好些日子才做好的花灯,找出火折子,点亮它。 晕黄烛火映着六角花灯,在月夜里,将上面的画面、文字清晰显现出来。 六副画,六个场景,是萧青宁和慕沉的曾经,她用这样的方式,记录下他们从相识、相知到相伴的路程。 “慕沉。”看着离现在最近的那副,他们在雪海梅林相拥的画面,萧青宁嘴角抑制不住的高高扬起,唇齿间溢出慕沉的名字,缠绵至极。 互送花灯,只接受彼此的花灯,是他们曾经的约定,两人虽然先前没说过,但都默契的记着这个日子,想弥补去年的遗憾。 萧青宁想着事情,忽然听见一阵笛音。 是慕沉的笛音。 萧青宁迫切想要见他。 外面,并没有慕沉的身影,只一支白梅落在地上,上面似绑着什么。 萧青宁上前,捡起白梅枝,解下上面上等云锦制作的长布条。 “曾记年少时,误与卿想识。”萧青宁缓缓念着上面的字儿,眼前似有曾经画面浮现。 这样的白梅枝,隔一段就有一枝,萧青宁心生期待,以花灯照路,一路寻着白梅枝前进。 萧青宁寻着白梅枝,穿过演武场,从两府墙头上开的门走过,到了景王府,最后,进了云华轩。 悠悠笛音,不知何时没了痕迹。 在萧青宁进入云华轩时,无数花灯亮了起来,挂在树上的,悬在屋檐下的,最后,还有那人手持一盏灯,站在那里等她。 日影等人完成慕沉的吩咐后,迅速消失不见,云华轩里,只剩萧青宁和慕沉。 最后一白梅枝,在慕沉手里。 萧青宁似被什么定住,站在原地,再不能向前一步,然后,她看见了那人离她越来越近。 慕沉手上的白梅枝,上面没有布条,而他要与萧青宁说的话,写在了手中花灯上。 “阿宁。”慕沉轻唤。 一声“阿宁”,包含着他所有的感情。 萧青宁接过慕沉手中花灯,接过他所有的心意。 得卿相伴,一世无求。 这是慕沉的情话。 “我亦然。”萧青宁将自己做好的花灯递给慕沉。 上面写着“三生有幸,与君相知”。 这是萧青宁给慕沉的情话。 慕沉上前一步,将两人手里的花灯放在一起,紧紧拥住萧青宁。 月明、灯明,人影成双。 萧青宁踮起脚尖,凑在慕沉耳边低语一句,慕沉忽地怔住,整个人似被定住。 萧青宁双手勾着他脖颈,微微仰头看着他,笑眯眯开口,“傻了?” “是傻了。”慕沉反应过来,大笑,“我们有孩子了,竟然有孩子了。” 慕沉只觉走在云端上,有些不真实,一只手落在萧青宁小腹上,想去感受一下。 萧青宁笑他,“碧云才诊出的喜脉,刚刚一个月,还什么都感受不到。” 萧青宁绝口不说,刚得知这消息时,她也如慕沉一般,成了傻子。 慕沉消化完这个好消息后,打横抱起萧青宁,往屋里去。 “我还没好好看这些灯呢。” “乖,天亮了看,现在冷。” “天亮就看不了了……”萧青宁嘟囔。 “那明年,后年,往后年年再看……” 两人声音越来越小,只余无尽笑声悠悠回荡。 上元灯火照亮上京,是最绚烂的颜色。 萧青宁和慕沉的往后余生,亦如此时的万千灯火,耀眼夺目,便是数十数百年过去,依旧叫人津津乐道。 ………… 史书云:清安皇后萧氏女,靖宁侯府嫡女,先后受封清平县主,南阳郡主,后为六皇子妃。皇六子慕沉荣登大位时,立其为后,此后数十年,后宫无妃,荣宠一生。 清安皇后与承安元年初冬诞下皇长子,皇长子聪慧,三岁而为太子,其十五岁时,安帝退位,携清安皇后浪迹天涯,只羡鸳鸯不羡仙。 清安皇后在位时,在朝大臣对其褒贬不一,敬她者,曾言其若为男子,当为千古名臣;对其不敬者,只道她红颜祸水,媚上邀宠,以致皇室子嗣稀少。 清安皇后的一生,是个谜,也是传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