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安静的当个土地公》 第一章 土地公的香火危机 第1章 土地公的香火危机 阴间地府,陆钊站在判官大人的桌案前,手足无措,静等判决。 桌案后判官正捧着一卷册子,紫红的脸膛上满满的都是惊愕,口中不住的啧啧出声。 “啧啧,哎呀呀,你这小伙子了得啊,了不得!” 陆钊则在下面忐忑不已,他不知道这个‘了不得’,是好的‘了不得’还是坏的‘了不得’。 判官大人指着手中的卷册给陆钊看:“这是你的功德簿,别人呢都是一两页,你可好,一整本!说说看,你到底做了多少好人好事?” 陆钊不由得一呆,啥?! 他生前是一名工程设计院的普通设计狗,伺候完甲方爸爸,然后回去伺候院里的大爷们,到手的毛毛却没几张,只是辛辛苦苦熬着日子,或许等有朝一日退休了就可以彻底躺平了。 但是他没料到彻底躺平的日子来的这么快,就在他工作五年后,他苦苦哀求下,终于了有了第一个完整的带薪年假,不掺杂的年假,可以扔掉电脑不接电话的年假。 然而,就是在这次年假中,他遇到了全国几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大火,也因此丢了性命,彻底躺平到了阴曹地府。 “喂,那小子,你救了多少人?”判官大人把陆钊拉回了现实,阴恻恻的烛光下,判官大人的脸上却出奇的温和友善。 陆钊挠了挠头:“如果爆炸的话,差不多会波及三四个街区,那里全是游客,多少人倒是算不来。” 判官硕大的脑袋一下子飞离了身体,来到陆钊跟前悬浮停住,大眼珠子直瞪着陆钊。 “啧啧啧,一共两万五千六百三十一人,还有三座道观、两座寺庙、一座城隍庙、还有座儒圣庙,我滴个乖乖……你小子咋救的?” 陆钊一边回想当时情形,一边说道:“那儿有个老旧的液化气站,起火的地方离着很近,我离着更近,就去地下室关了他们的总阀。” “然后你小子就被憋死在里面了?大功德啊,小子!”判官大人翻着陆钊的生死簿,摇着头不住叹息。 陆钊点了点头,他当时想逃出那个地下室的,但是却不知为何门打不开了,呼吸起来也越来越困难,再然后就到了阴曹地府。 地府里救这么多凡人的功德虽然很稀少,但判官多年为官见过许多类似案卷,也有救了几万人的前例,但这人又救这么多庙,还是不同系统的庙,这可就千年罕见了。 于是判官开始踯躅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判了,是判来世富贵?还是来世荣华?或者直接给这小子搞个皇帝当当?不行不行,皇帝那位子周氏神只们看得可紧呢,指定不会给。 那可咋办?判官大人犯了难,总不能亏待这小子吧,不如给报个土地公神位试试? 按照天庭官制,土地公是个不入品的神官,甚至连每年年底除夕上报天庭的机会都没有,有事只能向上一级的城隍爷报告,是个真正的天庭众神官员结构的最底层。 但即使是神官地位最低的土地公,也是比较难‘考’的,好歹有凡人一辈子都可能企及不到的长生不老,是个正正经经的神位。 凡人可以分为两种途径晋升土地公: 一是通过不断的修行,修行至下位地仙水平,才有资格任职土地公。 二是通过累世不断的善行,才能破格录取为土地公,天赐下位地仙水平。 这两者看起来第二种更容易一点,其实不然,人死后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轮回再次为人时已经是另一种人,不一定会继续行善,再轮回再行善的概率会更低。 所以第二种需要极大的福缘且保有一点善心不失才能累世善行,最后得到天庭认可后,才被能赐予土地公神位和下位地仙水平,下位地仙也即天庭能赐予凡人的最高‘能力’。 而第一种则是可以通过努力修行实现的,下位地仙是凡人最有可能触及到的长生线,只要达到了这条线就可以长生不老,就可以去天庭申请土地公神位。 有追求的修行者会继续修仙,从下位地仙—中位地仙—上位地仙,到天仙,再到金仙,最后至大罗金仙,但这样的人会越往上走越少,能到最后的都是凤毛麟角。 判官大人的脑袋在大堂里飞来晃去,琢磨着是否可行,报上去的话倒是可以,陆钊也符合基本条件,但是允不允的就得看天庭的意思了。 于是,判官大人上报阎罗大人,阎罗大人又上报天庭,天庭最后下了旨意,让陆钊去安化县补缺土地公神位。 陆钊拿到天庭谕旨的任命后,一脸懵! 这就可以躺平了?!土地公可是长生不老的铁饭碗啊!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可以安安静静的当个土地公了! 这个惊喜可太大了! 想他生前辛辛苦苦考公考事业编,就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种场面下千里良驹都能马失前蹄,何况他是匹跑不快的劣马,最终连那座独木桥都没看到。 所以当判官大人告诉他可以做神仙,可以长生不老时,惊喜程度不下于被清北录取。 也就当他到了阴曹地府才知道,自己活着的那个世界不过是万千大世界中的一个,而这个万千大世界又由一个主世界引导着。 这个主世界里由天庭掌控万物秩序,以‘神+仙’的模式管理众生,且平衡着其他世界。 ‘神’是天庭官位,‘仙’是自身修为能力,天庭是由‘神’组成的,而主世界是由‘仙’构建的,天庭有赐予对等神位一定仙力的权利。 比如,陆钊的安化县土地公是个神位,而天庭同时又赐予了陆钊下位地仙的修为。 …… 离了地府,天庭有专门的祥云把陆钊送到了目的地——泗水城安化县。 当云头落下那一刻,陆钊傻眼了,所谓乐极生悲,大概也就是陆钊此时的心情。 他的土地庙,他原本以为可以躺平的地方,竟是由几块青砖、两片破瓦搭就的,里面的泥塑像也是一塌糊涂,没鼻没眼的就是一个粗糙的人形而已! 而且庙就搭在一棵大榕树下,盘根错节的须根几乎把这个小庙给盖住了,可见香客信众少之又少。 小庙门口早有两个拇指大的小鬼正在等待,见了新来的土地公后,俩小鬼都很兴奋。 “土地公大人,您一路辛苦!” 陆钊一个抖身,身形也变成他们一般大,由两个小鬼引着,起进了土地庙小洞天内。 土地庙外面看着磕碜,里面的小洞天更是寒酸,一张破烂瘸腿的桌案,两把破椅子,还有一支秃毛笔,几本账册,除此之外家徒四壁,再无长物。 俩小鬼一个叫甲木,一个叫丁火,丁火口齿更加便利一些。 “大人,您可终于来了!” 这一句话就让陆钊隐隐感觉不妙,皱着眉头问道: “是有什么着急的事么?” 俩小鬼眼见他皱眉,又不敢说了,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陆钊眉头皱得更紧了:“说嘛,你们结巴什么?!” 丁火劝道:“您刚来,不若先到处走走看看。” 陆钊作色怒道:“快说!” 丁火被吓了一跳,只得硬着头皮嗫嚅说道:“咱们县欠下了香火钱,足足有……有六千九余贯!” 陆钊一愣,他对这个香火钱还有些没概念,便问道:“香火钱是什么钱,是怎么来的?” 甲木和丁火相互对视一眼,他们没料到新来的土地公竟是一个雏儿,再一想这么大的亏空,有关系有门路的仙人们肯定不会来这里任职,也就不觉奇怪了,遂向陆钊一一解释。 “大人,香火钱就是凡人供奉的香火,凡人对您土地公上香、祈祷、祭拜,咱土地庙都有可能会收获香火钱,凡人越虔诚,那么香火钱就越多,反之,要是凡人敷衍香火、假装虔诚,那么香火钱就少,甚至没有。” 陆钊了然点头:“也就是香火钱的多少取决于本地虔诚凡人的数量,如果本地人不再信奉土地公,咱们就将一无所获。那么香火钱是要交给谁?” 丁火继续解释:“是要交给泗水城的城隍庙,也就是咱们的上官。” 陆钊这下彻底明白了,香火钱其实就是跟凡人世界的税金差不多,下面交不上去,上面的编排自然就跟着下来,作为最底层的土地公日子就不好过。 而他这位新任的土地公,正面临着前任留下的烂摊子,是有点棘手。 甲木适时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陆钊:“大人,这是本县凡人及香火账……账簿。” 陆钊拿在手里展开一看,登时心头凉了一节,这本册子看着挺厚,但是上面标注虔诚的凡人名字,总共加起来也就三五页寥寥几十人而已。 “咱们安化县,凡人一共多少口?” 丁火回道:“大人,凡人一共四万六千余口。” 陆钊指着册子问道:“那咱们就五六十个虔诚信众?” 甲木和丁火一齐点头:“一年也就百余文香火钱……” 陆钊脑中顿时五雷轰顶,一屁股坐到那把破椅子上,这下他心里直接凉透了,一年才百余文,欠账六千九百文,就算是只进不出也得要六十多年。 打工狗到底是打工狗,到了体制内还是当牛做马的命!六十多年啊,真要了亲命了! “城隍爷给咱们县的期限是那天?”陆钊做最后的挣扎,要是期限长的话,那还有努力的机会。 丁火站战战兢兢地回道:“本来是上个月初八,小人跟城隍老爷解释说您还没到任,所以城隍老爷给延到了这个月十五。” “这个月十五?那岂不就只有六天了?!”陆钊欲哭无泪,身子直接往后瘫在椅子上。 那把破椅子本就不经坐,他这一靠一躺,破椅子咔嚓一声碎了一地,陆钊也一个屁股墩儿坐到了地上,心情愈发沮丧起来。 要不然再回地府去找判官大人?让他重新让自己投胎得了,虽然这个仙人可以长生不老,可是跟自己想的岁月静好、安心躺平完全不一样啊! 就在陆钊心中万念俱灰之时,从他怀里滚出来一件物什,是一面小巧的八卦镜,这是当时逛景区的时候,随手买的一个工艺品。 八卦镜掉在地上的时候,忽然闪了一闪,镜面上亮起了一片文字。 “等级:下位地仙” “经验:百分之零” “神通:低阶遁术” “职业:土地” “职业任务:解决香火钱危机” “职业奖励:等级经验百分之四十” 这……这是啥?!数值面板? 也就是说,只要完成面板任务,就能升级神仙等级,那么一直升级下去,大罗金仙是不是也有可能?到大罗金仙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真正躺平了? 神通是遁术,因为土地公的原因,所以加强为土遁术?那么以后升级后,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神通? 陆钊拾起八卦镜,拿在手来反复观瞧,整个人也陷入了沉思。 甲木和丁火看着发呆的土地公大人,俩小鬼面面相觑,都琢磨不透大人在想什么。 “你们俩去备车,咱们去趟城隍庙。” “备车?大人……咱没车。” “……算了,咱们用土遁去。” 算是签约的第一本书,努力更新(上午七点,下午五点),劲头儿十足! 先给大家说一下本书的基本模式,可以帮大家避雷,避免看了一半看不进去: 1、作者本事不够,没有频繁爽点,这一点见谅。 2、有女主,不止一个。 3、剧情的话,可能稍稍有点慢,如果喜欢快节奏的,可以x掉本书了。 4、关于系统,本书可以看做是个面板小道具,也算是个伏笔,后期有用。 5、新书新作者,各种逻辑bug难免会出现,大家如不弃,可以帮忙挑一下,酌情修改。 6、暂时还没想到,想到了补充。 第二章 初见城隍 第2章 初见城隍 仙庭的地方神官辖制区域,是按照凡间区域划分来的。 比如某年某月,安化县的凡人百姓在大榕树下搭了一个土地庙,那么安化县就有了自己的土地公。 原本受其他土地公分治的安化县土地、凡人、鬼魂等,也会被收走,归于安化县自己的土地公管治。 安化县的上级是泗水城,一共辖制着安化县、淳化县、灵安县、景阳县、益安县、木塘县、牛角县七个县。 与土地公的管辖制度类似,如果泗水城里没有城隍庙,那么这七个县的土地公就归其他城的城隍爷分治,如果有自己的城隍庙,那么七个县就归泗水城城隍爷自己管治。 陆钊在自己的辖地里可以随意土遁,然而到了泗水城地界就遁不动了,只好老老实实走到城里。 城隍庙守门的神兵都认识甲木和丁火,也不为难他们,只讨要了两枚香火钱,便给他们放行了。 等到里面之后,陆钊发现前来的并不只有自己,还有其他几个县的土地公,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神情跟自己差不多,都坐在外面等着城隍爷召见。 陆钊跟一旁的鬼吏说明来意后,也学着几个土地公的模样,坐在末尾等着城隍爷召见。 坐在他上首的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爷子,老爷子抬眼看了看他:“你是安化县新来的土地公?” 陆钊人生地不熟的,坐在这里多多少少有些尴尬,这时忽然有人向他打招呼聊天,他还是十分感激的,遂拱手回道: “在下正是安化县新任土地公陆钊,敢问您老是哪个县的?” 老爷子跟着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同情,继续说道: “老朽是你隔壁淳化县的土地公李趸,听闻你们县亏空不少啊,你是来跟城隍爷求情的?” 陆钊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原来县里亏空这种事儿早就瞒不住了: “六千九百多文,都是前任留下的亏空,可怜小子顶锅受累。” 李趸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近七千文啊!是个很大的缺口啊!陆小哥儿可有应对之法?” 陆钊黯然摇头,他哪里有什么应对之法,刚来上任就给扣了好大一口锅。 “只能来求一求城隍大人,看能否宽延几月。” 李趸见状,一双白眉皱得更紧了: “老朽还是劝你还是别进去了,城隍大人铁面无私,怕不会答应你的。趁着刚来不久,先辞了这土地公神位吧!” 铁面无私?这是好话还是歹话?要是好话他陆钊就不必跑这一趟了,要是歹话,那还可能去求个通融,只要那城隍大人能提出要求,他就可以有回还的余地。转过来一想,要是城隍大人真是铁面无私,那他们几个土地公还在这等什么劲儿?当下也就不把李趸的话当做一回事儿。 “老人家,咱这土地公不是天庭御赐的一方正神么,还能自己辞职么?” 李趸长叹了口气,答道:“能,惩罚就是剥你三世福缘,重新投胎!也就是受三世的穷困潦倒、无子无嗣,三世之后再投胎就好了。你的前任就是辞了官走的,现在应该在投胎路上了。” 陆钊脑袋嗡得一下,他感觉自己被坑了,还是直接被坑到了马里亚纳海沟,三世穷困孤独,光是想想肺叶子都疼。 “那咱们这当神仙的也忒难受了,不干了还要受罚。” 李趸苦笑摇头,神情说不出的疲惫。 “凡人有凡人的苦,咱们神仙也神仙的难啊!都说长生难得,但是你我长生之后,又会有各种各样的难事,还不是一样受难! 在一边的等着的几个土地公也听见了他俩的小声交谈,纷纷投来目光,神色都不怎么友好。 李趸当即为陆钊一一介绍:“陆小哥儿,这几位分别是灵安县土地庄正清公、景阳县土地左峻冷公、益安县土地康良公、木塘县土地甘右志公以及牛角县的土地黄霖公。” 庄正清笑道:“老李,你跟他介绍什么,他反正挺不过这个月十五,到时是去是留还不一定呢。” 左峻是个瞧上去刻薄寡恩的面相,果然出口便是恶言:“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雏儿,白白占了安化县的好地界!等城隍爷定夺之后,你也无甚好果子吃!” 康良斜瞥了陆钊一眼,满脸的不屑和嫌憎:“呸!老夫羞与小儿为伍!” 甘右志直接喝骂:“黄口小儿胎毛都没长全,一方土地正神是你这种小儿能当的?!速速离去!” 黄霖较为温和,但是言语之中也颇有嘲弄:“七千文!?你小子就是卖爹卖妈都不见得凑齐。” 陆钊面色难看至极,这几位土地公都是头一遭见面,为什么又是凭什么对他评头论足、随意喝骂?!一股无名火由在他心里腾得蹿起来,要搁以前他就要扑上去揍人了,管他什么前辈晚辈的,先来两炮子再说! 但是,现在的陆钊,只能暂时忍着,他现在只是一只雏儿,对对天庭官制还不了解,对他们这些以后的同僚也不了解,他们有什么本事,打了会有什么后果,他一概不知,所以他忍了这口气。 就在这时,从内厅里走出来一个鬼吏,高声说道:“安化县土地陆钊,请入内见城隍爷。” 这一下原本没什么,就是寻常召见而已,但是那几个土地公早就在这等着了,又排了很久的号,都没能见着城隍爷,却被陆钊拔了头筹,一个个神色愈发不善。 他们越是不高兴,陆钊就越得意,笑着向几位土地公一一作揖,然后才跟着鬼吏进了大堂。 大堂里光影昏暗,在上的地方设了一个高高案台,案台后坐着一个三缕黑须的中年人,一双丹凤眼透着威严之色,正冷冷地注视着陆钊。 “你是新任的安化县土地公陆钊?” 陆钊俯身行礼:“是,城隍大人。” 中年人的脸藏在阴影里,陆钊看不真切,只有那双丹凤眼泛着幽光,有些骇人。 “你安化县欠了六千九百三十五文香火钱,这个月十五是最后期限,你须得记住。”中年人的声音继续传来,声音中多了一丝嘲弄。 陆钊心中默默吐槽,连零头都记得,这位上官可真是事无巨细。 “城隍大人,小神今日刚刚……” 不待陆钊说完,中年人就勃然作色,直接打断陆钊的求情: “前日已允你们宽延至本月十五,再做纠缠,休怪本神官无情!” 陆钊心头突得一堵,原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团无名火又蹿了起来,前任留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让他来背!? 就好似工程设计图出了一大半了,忽然换设计人,前面的设计图一堆问题,也都堆到了新设计人跟前。 这要是在设计院,陆钊能跟项目负责人干起来,虽然现在他现在不了解安化县内情,但是话一定要说完,就算是用吼的也要说完。 “城隍大人!那些亏空是上任所留,与我何干?!小神才上任不过半天,又如何能补全亏空?!如此强人所难,城隍大人是否逼人太甚?!” 中年人的丹凤眼稍微挑了一挑,却没有动怒,而是冷笑道:“怎么,你不服?” 陆钊狠狠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小神不服!” 中年人发出轻蔑的笑声:“不服你待如何?” 轻蔑的笑声中,一股大力由城隍庙的殿宇中传来,将陆钊压服于地,使之动弹不得。 陆钊被压趴在地上,无法抬头,只得歪着脑袋对中年人大声笑道:“呵!城隍大人果然神威了得!不妨就此处决了小神?!小神也好服气!” 中年人似乎很多年没遇到这样梗着脖子的下属了,他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一手拿着卷册,一边对陆钊轻巧说着话。 “天庭之下,分山神、水神、城隍、文庙、道观,各有各的司职神官,而在泗水城就只有城隍庙,所以泗水城我许廷最大,我的规矩就是泗水城的规矩,我如果要杀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就算是天庭也察觉不到,他们只会再派一个小地仙下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陆钊心头火气越烧越旺,但是他也确认了一点,那就是这位许廷许城隍是真的会杀了他,而且是毫无顾忌地杀他,想到此处他的心也就逐渐凉了下来,渐渐趋于冷静。 “小神尊大人令,不敢有丝毫二心。” 中年人笑了,笑得依旧很轻蔑: “去吧,还有六天,你还有足够的去时间准备香火钱。” “小神告退。” 陆钊全程弯着身子做俯身施礼状,一步一步缓缓后退,直至出了厅堂,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如罩寒霜。 外面几个等候的土地公见他出来,面色比进去的时候更加难看,都猜他被城隍爷训斥了,纷纷面露得意嘲弄之色,更是出言讥讽。 “城隍大人就是咱们泗水城的天,就算他老人家再仁慈,也不会姑息你的!” “哼!无知蠢材!趁早滚蛋,还能留一条狗命!” …… 陆钊阴沉着脸,一一扫过几个土地公的脸,他们自己明明都还有问题,刚刚都还是愁眉苦脸的,此时见了一个更惨的,他们不仅不同情,反而落井下石、几尽嘲弄,到底是怎样扭曲的心理。 李趸来到陆钊身侧,低声劝慰:“陆小哥,你初来乍到,不要灰心丧气,车到山前必有路。” 陆钊回过神了,向李趸点头微笑以示感激之意,然后迈步就要往外走。 李趸见他神情落寞,眉宇之间仍旧有愁苦之色积郁,便又喊住了他,再压低几分声音说道: “咱们泗水城外的松鹤山上,有一座送子娘娘庙,那里香火旺盛,你可去那里找送子娘娘求些香火钱,只是那位娘娘脾气不怎么好,你须得仔细应对。” 陆钊眼前登时一亮,双手一抱,向李趸施了个大礼:“多谢老前辈指点!” 李趸却苦笑道:“你甭谢我,这也不是好法子,你的前任去求过那位娘娘,结果被打出了山门,躺了几个月都动弹不得。” 陆钊愕然,遂拉住李趸的手臂:“老前辈,现在可有闲暇,与晚辈仔细说说那位娘娘。” 李趸看了一眼还在排队的其他几个土地公,预计还要好几位才能轮到他,便点头示意陆钊一起出门。 两位土地公出了城隍庙之后,就在泗水城里逛了起来,他们一路走一路聊。 “陆小哥,那位娘娘是上面下来的,据说背景很大,脾气也很大,咱们这些上门拜访的地仙十有八九会被打骂出门,但是对待凡人她特别有耐心,所以她的庙里香火就很旺。” “老前辈,她可有事迹在民间流传?” “那肯定是不少的,光老朽就知道三四件。” “恳请前辈赐教。” “相传有位姑娘去庙里祷告求签,说是自己被两家人求亲,一家是富贵但是没有读书进学的少年掌柜,一家是清贫却是个小有名气的少年才子,她家人和她都犹豫不定。最后那位娘娘把签投给了第一家。” “为何?眼下的富贵和将来的前途,肯定是后者更优秀一点。” “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咱们就来看看后来的事,便知这位娘娘的用心了。嫁给少年掌柜后的姑娘儿孙满堂、夫妻恩爱;求亲失败的少年才子也在不久后另娶了亲,但是不久后才子进京赶考高中进士,便与朝中权贵结姻,抛弃了远在乡下的发妻。” “这是那位娘娘卜算出来的结果?” “不是,据传那位娘娘派仆从暗访了两家许久,才托梦给那姑娘,其对凡人的耐心可见一斑。” “这也难怪那位娘娘庙中香火旺盛了。” …… 两位土地公又聊了一会儿,李趸还记挂着排队见城隍的事,便与陆钊分别了。 第三章 送子娘娘 第3章 送子娘娘 虽然李趸的法子让陆钊心情好了不少,但是回安化县的路上他还是臭着一张脸,心头好似压着一团邪火。 凭什么我一个新来的就得接锅,凭什么你许廷的规矩就是泗水城的规矩?! 但转念一想,陆钊忽然觉得有些释然,因为他想到当时所在的设计院不也是这样么?总工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给签字就万事大吉,设计人管他设计对错、合不合理! 这个天庭官场,不也一样的么,只不过许廷着实跋扈过头了,让陆钊心中愤恨。如果他陆钊是许廷的上官,那么许廷就只有磕头认错的份儿,万不敢如此骄横。 陆钊想来想去,最后只得叹了口气:“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他想得太多了,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尽快凑齐那六千九百多文的香火钱,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去求那位松鹤山的送子娘娘一条路可走。 从那位娘娘的事迹来看,对凡人有同情心有耐心、同时又脾气暴躁,应该是一位富有同情心的更年期老阿姨,打骂土地公,说明这位老阿姨对天庭神官很是厌恶,极有可能是位体制外的大佬。 一日之后,松鹤山上。 松鹤山是泗水城西百余里的一座矮山,其上满是松树,山的深处还有一潭湖水,不时有白鹤飞来飞去。 上山的路是一连串的石阶梯,很平缓,能让上山的人爬起来很舒服,就算是累了,也可以停下看风景。 时至晌午,几个香客正坐在石阶边上小作休憩。 其中有个年轻人,头上戴着一个斗笠,摇着扇子向一边的中年夫妻问道: “老哥,咱们离着娘娘庙还多远呢?咱们都走半晌了,咋还看不到庙。” 中年人给自己妻子递了一个果子,才回头对着年轻人笑道: “后生是第一次来拜娘娘吧,咱们这里是在半山腰,还要再走个小半个时辰,按理一口气到娘娘庙里才算虔诚,但是我家婆姨不好走快路,只得在这里歇一歇脚,不过娘娘也不会怪罪。” 年轻人见中年人的妻子身怀六甲,便又问道: “老哥,你们是来还愿的?” 中年人闻言开怀大笑: “是嘞,上回咱们来求子,转过年来就有了。婆姨说梦见了娘娘,娘娘说我们本该命中无男嗣,但是感念我们二人心善、不擅杀生灵,所以才赐予我们一个男娃,娘娘功德无量!” 年轻人也陪了一句:“娘娘功德无量!” 随后年轻人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能借我点儿香火钱就更加功德无量了!让我跪下来叫奶奶也行!” 却在这时,年轻人的耳朵里忽然有人啐骂:“哪里来的小王八蛋!满嘴的油腔滑调,仔细你的舌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听不出年纪。 年轻人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谁啊!?是人是鬼?” 下一刻,年轻人就后悔说这话了,他发觉自己舌头没了,整根没了,就像从来没有过舌头一样。 年轻人立马双膝跪地,冲着远处的娘娘庙纳头便拜,脑袋磕到石头上,砰砰作响。 “你是安化县新来的土地陆钊?”那个声音现身了,是一缕烟气幻化而成的女子形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秋水剪瞳,没有半点儿情绪。 陆钊发现自己的舌头又回来了,遂抬起脑袋,他额头上起了一大块的乌青,脸上却满是微笑谄媚:“正是小神,陆钊见过娘娘,娘娘千秋万代,芳华无双!” 他做过人物分析,确认这位送子娘娘符合‘更年期老阿姨’的性格侧写,所以做一个会舔的小奶狗,更容易借到香火钱。 那缕烟气明显顿了一顿,然后陆钊的舌头又没了。 陆钊赶紧又拜,这些脑袋上的乌青直接变成了鲜血淋漓,看起来很是吓人,这才又把舌头讨回来。 那缕烟气围着陆钊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陆钊眼前: “你的功德之光很浓厚,是因为前世的功德才被拔擢为土地神?” 陆钊这下老实了,不再油嘴滑舌,如实回答了自己如何在火里救人,避免大规模爆炸,又如何来到地府以及被任命为土地神。 那缕烟气静静听完,最后才缓缓问道:“那么,你是来求香火钱的?” 陆钊点头:“城隍爷严命,以本月十五为期,小神别无他法,只得来求助娘娘。” 那缕烟气冷哼一声:“许廷是个王八蛋,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已经逼走了好几个土地了。” 陆钊发现这位娘娘喜欢骂人‘王八蛋’,性格也有些小恶劣,那么这位娘娘‘更年期老阿姨’的性格侧写还不够准确,应该再加上一个‘傲娇’属性。 “娘娘,还望施以援手,解小神倒悬之危。” 烟气化作一团小乌云,又开始围绕着陆钊转圈,声音却森冷了许多:“那么,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土地神。” 这位娘娘真是说变脸就变脸,陆钊双手一摊,死猪不怕开水烫: “陆钊初来乍到,身无长物,只有区区这一条小命,单凭娘娘自取。” 烟气重又化作人形,那双秋水剪瞳忽然散发出绚烂的七彩光芒,如梦似幻,耀眼无比。 “好,本座就要了你这条小命!” 话落之际,烟气骤然一卷,化作一缕缕细细的长条直接钻进了陆钊的眼耳口鼻之中。 陆钊就觉眼前一黑,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半日之后,陆钊从他的土地庙中悠悠转醒,他感觉头脑昏沉,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重剂量的麻醉药。 甲木和丁火见他醒了,立马围了上来:“大人!大人!您终于醒了!” 陆钊摸着脑袋从那张破桌子上坐起来:“我怎么了?” 丁火上前搀扶他,并跟着回道:“您都昏睡大半日了,早上您说去拜访松鹤山送子娘娘,结果到了晌午的时候,却昏睡在咱庙前,一直到了现在才醒。” 陆钊捂着脑袋,一点点回想白日里发生的事,却怎么也记不清楚,只记得自己去了一趟松鹤山,具体做了什么事,全然不记得了。 就在这时,土地庙外忽然传来叩门声:“土地公可在?” 丁火回头看了眼陆钊,见陆钊点头才高声应了一句:“在,请问是哪位仙家?” 庙外的声音继续说道:“婢子奉娘娘命前来送香火钱,共七千文,娘娘说:‘本座赏小王八蛋的,不用还了。’” 甲木和丁火相视一眼,一起欢呼:“大人!您真去求来香火钱了!您真厉害!” 陆钊这才记起自己是去松鹤山求送子娘娘借钱的,当即命甲木去开门,自己也幻化了好官服,出门相迎。 外面是一个婢女带着四个力士,力士们抬着一口红漆大箱,就站在大榕树下,好不威武。 婢女又道:“娘娘又说了:‘那小王八蛋新来乍到,去送一些物什给他添作家用,省得家徒四壁惹人笑话!’” 说完,婢女一挥手,红漆大箱自动打开,从里面飞出来一个袖珍小院子,小院子在半空中转了半圈,随后便没入土地庙小洞天不见了。 陆钊一脑袋两个大,他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在松鹤山上做了什么,能得这位娘娘如此看重,但是这左一句小王八蛋右一句小王八蛋的,让他感觉莫名其妙的,真是奇哉怪事。 “多谢娘娘厚赠!陆钊来日定有回报!” 婢女脸颊上漾起两个酒窝:“娘娘都记得呢,陆大人以后可要常去松鹤山哟!” 说完这些,婢女便带着四个力士走了。 陆钊再向松鹤山的方向拜了拜,然后才带着香火钱和甲丁二鬼回了土地庙。 第四章 无债一身轻 第4章 无债一身轻 陆钊和二鬼回到他们的土地庙小洞天,一神二鬼就傻在了原地。 原本破败不堪的土地庙小洞天内,被彻底换了一遍,变成了一个十分讲究的小院儿。 小院儿是个四合院的布置:大门、影壁、正房、厢房、耳房、庭院一应俱全。 庭院的地面都用细小的鹅卵石铺就,踩在上面十分舒适,西角有一棵榕树,东角有一座八角小亭,一条青石板路直通主屋正房。 对比原来破败的小洞天,现在这小院儿就跟仙境一样。 丁火拿胳膊肘拐了一下甲木:“喂,木哥,我没在做梦吧!” 甲木回拐了他一下:“咱……咱们鬼吏不会做梦。” 二鬼齐齐回头去望陆钊,登时对这位新任的土地公产生了无尽的仰望:“大人真厉害!” 陆钊脸上微红,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说道:“去清点下香火钱,明日咱们去城隍庙!” 第二日是本月十一,离城隍给的限令还差四天,香火钱已经有了,陆钊这下算是无债一身轻,心情美得很。 俩同样得意洋洋的鬼吏抬着香火钱,一路来到城隍庙跟前,与前番一样,丁火依旧上前塞了两枚香火钱,守门人才放行进去。 可巧得是,前两日来排排坐的几位土地公大半都在,只有李趸和庄正清不在,他们见了陆钊后纷纷侧目。 陆钊微笑着上前一一打招呼:“哟,老几位都在呢?还在求见城隍大人?” 四个土地公也看见了陆钊,一个个眼睛鼻子嘴巴撅得老高,丝毫不把陆钊的打招呼放在心上,直到他们发现甲木、丁火抬着个木箱,这才把眼睛落了回来。 他们不知道抬得是什么,但是他们认为一定不是香火钱,因为一两天之内,安化县根本没办法凑齐六千九百文。 “黄口小儿,这箱子里是什么?” “香火钱,六千九百三十五文!” “香火钱?!嘴上没毛说话不牢,只知道胡吹大气!” 陆钊好整以暇地看着四个土地公,忽得一下子掀开木箱,码得整整齐齐的一箱子香火钱就躺在里面,散发着浓郁的香火愿力,让四个土地公都挪不开眼。 “四位老前辈,是也不是?” 有脑子转得快的,失声惊呼:“你!你居然借到了那位娘娘的香火钱?!” 四个土地公一齐看向陆钊,脸上都是震惊之色,要知道他们这种级别的地仙,连见到那位娘娘面的机会都没有。 陆钊不失优雅地笑纳了他们的震惊,并一一拱手:“诸位前辈,咱们回见了,晚辈先去交了香火钱。” 望着陆钊潇洒得意离去的背影,四个土地公咬牙切齿,恨不能抢过那箱香火钱,他们可都有亏空,而且数字也不算小。 城隍庙大堂之中,仍旧是那烟气氤氲、晦暗不明的样子,中年人依旧藏身于阴影中,冷漠地注视着陆钊,丹凤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安化县土地,你的香火钱凑齐了?” 陆钊俯身行礼:“是,城隍大人。” “好,本神官会命鬼吏一一点验。” 陆钊再行礼:“是,城隍大人。” “陆钊,本神官提醒你一句,有些东西好借不好还,有些人牵扯上了就不会有好下场。” 陆钊第三次行礼:“是,城隍大人。” 察觉到陆钊的语气不对,阴影中的中年人丹凤眼中蓦地透出神光,带着怒色的声音同时传出:“陆钊,你在挑衅本神官?” 陆钊这次抬起了头,满脸都是笑容:“小神不敢。” “下去吧!下个月七月七鬼门开,你安化县孤魂野鬼不少,到时要是有一只不在册的鬼,本神官依旧不会放过你!” 陆钊又开始俯身行礼了:“是,城隍大人。”然后便倒退着出了城隍庙大堂,心情大好。 出了大堂之后,有一个鬼吏带着甲木、丁火去点验香火钱,而陆钊则静默一旁等待,一只手伸进怀里摸索着那面八卦镜,暗中琢磨这东西除了发布任务,还有什么用。 不多时,鬼吏就点验完成,他将一本账册递与陆钊。 “安化土地,请在册上签名。” 陆钊依言在其上签名,就在签完最后一笔的那一刻。 他忽然察觉到体内一股力量涌动,刹那间散入四肢百骸,随后便没了感觉。 这种力量的涌动很快,几乎是一两个呼吸间就完成了,他觉得自己的法力有所增长,但不是很确定,难道是经验到手了? 鬼吏收回账册:“安化县已了账!请回吧!”态度十分傲慢。 陆钊带着甲、丁二鬼转头就走,这个晦气的地方他一刻也不再逗留。 走到耳房的时候,又遇见了那四位土地公,陆钊已经没心情搭理他们,只想尽快回安化县,所以连理都不理他们径直走了。 康良怒形于色:“无礼小儿!” 甘右志讥讽道:“小人得志!” 黄霖和左峻冷没有说话,面色也都不是很好看,他们都有亏空,都来求城隍爷,如今一个新来的雏儿都早早了账了,他们几个就显得尤为尴尬和窘迫。 陆钊离了城隍庙便一路急奔,出了泗水城直接土遁回了安化县土地庙。 他支开了甲丁二鬼,自己坐在土地庙小洞天的八角亭内,从怀里掏出那面八卦小镜。 与他所预料的不错,他果然完成了职业任务,八卦小镜的上的信息已经更新了。 “等级:下位地仙” “经验:百分之四十” “神通:低阶遁术” “职业:土地” “职业任务:收编安化县内孤魂野鬼” “职业奖励:等级经验百分之六十” 陆钊感觉到了自己的法力有所增强,但是没有新的神通出现,所以涨经验会增加法力,但是不会奖励神通。 只有当经验满格之后,才知道真正会发生什么吗?陆钊摩挲着镜面,一点点陷入沉思。 这面镜子,是他随手买的道观工艺品,没想到居然有这种奇特的作用,那么其他工艺品呢? 陆钊一共买了七个工艺品:一小袋压胜铜钱、一面八卦镜、一把折扇、一串砗磲佛珠、一个小巧的陶埙、一根刻有弟子规的戒尺、一个雕花的小葫芦。 他本以为这些东西在大火中已经烧毁了,没想到都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压胜铜钱有辟邪之用,这一点地府的判官跟他说过一嘴,具体怎么用,判官没有详说,或许在下一个职业任务:‘收编安化县内孤魂野鬼’中这些铜钱会有用到。 八卦镜目前看来是数值面板,兼顾发任务的功能,不知道后续等级高了,还会不会有其他功能。 陆钊把那些工艺品全都摆在石桌上,一一把玩察看。 折扇——可以扇风纳凉,但没啥用…… 佛珠——带手上有点好看,也没啥用…… 陶埙——他甚至还不会吹响,更没啥用…… 戒尺——就打手掌有点疼,还是没啥用…… 小葫芦——装水不会满,好像有点用…… 陆钊全都摆弄了一遍后,发现除了八卦镜,其余的东西好像都没啥实质用处。 然而,此时此刻在陆钊身后,一缕淡淡烟气渐渐成形,其中有一双秋水剪瞳,紧紧地盯住石桌上的七件工艺品,满是惊骇之色。 第五章 再上松鹤山 第5章 再上松鹤山 离七月半鬼门开,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无债一身轻的陆钊,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这件事,他万不能再让城隍许廷拿这件事威胁自己。 但在这之前,陆钊需要再上一次松鹤山。 一来是去亲自拜谢一下“更年期老阿姨”,表达援手之恩的谢意,最重要的是表达后生晚辈的崇敬之情。 二来是去谈谈泗水城的内幕,这位老阿姨据说在山上已经一百多年了,对泗水城的情况肯定门儿清,他需要了解城隍许廷的底细。 次日,陆钊就领着俩鬼吏前往松鹤山,俩鬼吏一鬼提着一件礼物盒子,里面分别是一大把香火和一大叠纸钱,除了这些,陆钊也拿不出别的。 松鹤山上的上山石径依旧人来人往,上山下山的香客络绎不绝,陆钊和俩鬼吏化作一主二仆,也沿着石径与香客们一起上山,与这些香客别无二致。 老阿姨不喜欢地仙,动辄打骂都是常事,所以还是化作凡人一步一步的老实登山求见为妙。 但是凡人走路实在太慢了,三人一路走到中午,离着娘娘庙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陆钊还行,俩鬼吏就有点瘫软了。 因为正值午时,头顶上的日头毒辣得很,阳气很重,要不是俩鬼吏是在册的鬼吏,这会儿就该魂飞魄散了。 “大人!虽说我俩是在册的鬼吏,但也受不住这日头,已然手脚发软,走不动路了。”丁火大着舌头,向自家大人诉苦。 另一边的甲木也受不住,藏在树荫下躲避,一张鬼脸都半透明了。 眼见着幻术已经维持不住了,陆钊索性收了幻术,还是一神俩鬼的模样,但是周围的香客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陆钊与他俩相识也不过这两三日,见他们如此辛苦,颇为不忍,他四下望了一眼,见四周也是差不多的情况,都是烈日焦灼没有遮阴之处。 “那你们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山腰上熬过烈日吧?” 丁火解释道:“大人勿忧,我俩在石头缝里躲一躲就成。再者,我俩就算是勉强跟着大人去了娘娘庙中,只怕那位娘娘露出一点点威压,我俩就魂飞魄散了。” 陆钊看着二鬼愈发难透明的鬼脸,忽然想起一物:“你们俩可以变大变小,不妨试试我这葫芦,躲到我的葫芦里来。” 说话之际,陆钊取出了那个雕花的小葫芦,往二鬼面前一摆:“你们俩能进来么?” 丁火伸头看了一眼,顿觉一股浓郁的阴气散发出来,浓郁到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啊~”声音甚是销魂。 陆钊看了一眼迷醉的丁火,转头问甲木:“他是不是要变女鬼了?” 甲木连连摇头,他口齿不是很伶俐:“他……他是男鬼。” 陆钊轻轻哦了一声,又把葫芦凑到了甲木跟前:“不然,你也试试?” 甲木没有防备,被陆钊一葫芦口直接怼脸上了,刹那间,甲木就觉浓郁的阴气自其鬼脸上直接蔓延到鬼身各处,然后在全神上下肿起一个个的鼓包,就跟快要炸了的气球一样。 眼见着仅有的俩鬼吏都不正常了,陆钊觉得还是不要乱用这葫芦了,万一要把俩鬼吏玩死了,他连跑腿的人……不,鬼都没了。 “你们都受不住,那我先收……” 他话还没说完,刚刚还在呻吟的丁火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大人!让我俩进葫芦吧!” 陆钊愣了:“啥?你们刚刚不是都受不了么?” 丁火跪行两步,直接抓住了陆钊的裤脚:“大人,您这宝贝对我俩有极大好处!” 陆钊再愣:“什么好处?变女鬼?” 丁火也愣了,啥变女鬼? “大人,您这宝贝葫芦阴气浓郁,对我等鬼身是大补!” 陆钊有些迟疑,所以你俩刚刚是虚不受补? “所以,你们俩是想进来修炼对吧?进来吧!大人我支持小弟修炼!” “大人说笑了,我等是在册的鬼吏,注定不能修行了,就算阴气再浓郁,对我俩而已就是大补而已。”丁火多少有些黯然。 陆钊哈哈一笑,将葫芦高高扬起,说道:“既是大补,那就补去呗,只要别虚不受补就行!” 二鬼闻言大喜,向陆钊再拜之后,才化成两道青光钻入了葫芦内。 陆钊看着他们进去,却忽然后悔了,他昨晚上加今早上在这葫芦里装了不少水,琢磨着爬山解渴用。 这下好了,进去俩小鬼,及直接变成洗鬼水了! 想到这里,陆钊胃里一阵恶寒,赶紧收起小葫芦,三步并两步急往送子娘娘庙赶。 娘娘庙的庙祝是个老婆婆,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早早的就等在了庙门口,见了气喘吁吁的陆钊后,老婆婆露出少了颗门牙的笑容。 “来人可是陆大人?” 陆钊点头:“可是娘娘早知道陆某要来么?” 庙祝婆婆道:“是画眉仙子说的,她说某时某刻陆大人就会上山,要老身在此处等待着,陆大人果然就到了。” 陆钊从没听说过什么画眉仙子,于是问道:“画眉仙子是何人?难道就是娘娘大人本尊吗?” 庙祝婆婆摇头说道:“不是,画眉仙子是娘娘座下侍女,庙中大小事宜都是由画眉仙子主持,娘娘不怎么管事情的。” 陆钊想起了那个送香火钱的婢女,想起她一口一个娘娘说如何如何,明媚娇俏的样子甚是可爱。 啊,好想抱一抱,亲一口。 靠,我在想什么?!陆钊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开始胡思乱想了,这种猥琐的念头是什么鬼?! 陆钊狠命地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然后向庙祝婆婆恭敬施礼:“请婆婆为我带路。” 他们一路走过人头攒动的香客,一直走到庙宇的后面,来到一个小厢房门前。 庙祝婆婆上前叩门:“画眉仙子,陆大人来了。” “请陆大人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正是那天上门送香火钱的婢女。 陆钊随着庙祝婆婆推门而入,只见小小的厢房中,立了一块轻纱屏风。 屏风后有一个窈窕女子正侧卧于贵妃榻上,身段窈窕,姿势撩人,隔着纱屏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反而多了一丝别样美感。 “柳婆婆,先下去吧。”画眉仙子轻声开口。 庙祝婆婆应是,然后向画眉仙子施礼缓缓退出厢房。 厢房中只剩下了陆钊和画眉仙子俩人,空气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暧昧。 自打进了这个厢房,陆钊就有一股冲动,去推倒屏风,去床榻上抱住那个妖娆的画眉仙子。 “陆大人,怎么站着不动呢?这屏风好生讨厌,挡住了奴家。”画眉仙子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充满着焦躁的蛊惑。 陆钊心中乱成一团麻,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去吧,去推到屏风,去拥抱那个女子,去品尝床笫之欢。 开始是一个声音,后来变成了两个声音,再后来就是千千万万个声音,一起在他的脑中回响。 “去吧!” “去亲吻她!” “去抚摸她!” “去得到她!” “去拥有她!” …… 这些声音如同狂风、如同暴雨汹涌奔来,将陆钊淹没其中。 第六章 过河卒 第6章 过河卒 一般来说,苦修而来的地仙都意志坚定,对人间情欲早已淡薄,那些没用的七情六欲早就在长期修炼中一点点拔除。 然而像陆钊这种因功德而被封的地仙,却完整保留着凡人的七情六欲,所以他们这种地仙也是最难晋升、最难往上修炼的地仙。 一直感觉到不大对劲的陆钊,狠狠咬住一口气,任凭外面情欲狂风暴雨,他只死命咬紧牙关。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 这是陆钊唯一还记得的古文,他逐字逐句地颂念,希望能干扰一下自己的情欲,别被冲昏了头。 让陆钊欣喜的是,这篇古文立意悲怆、泣血之情难以言喻,他此刻背诵出来,竟能一点点抵抗住那些情欲蛊惑。 一刻钟…… 两刻钟…… 半个时辰…… 那些情欲狂风终于慢慢散去,陆钊的脑袋也恢复了清明,这时他才发现小厢房里的摆设和景象都变了。 原本的薄纱屏风不见了,那张贵妃榻正坐着一个端庄的女子,容颜清丽,神色安然,一双眼睛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陆大人,可回过神来了?” 陆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满是虚汗,像是刚刚完成高考数学卷,整个心都好像被掏空了一样。 “小神……神见过画眉仙子。” “陆大人可以再缓一缓,娘娘说了:“不着急,本座有的是时间。”画眉仙子善解人意地看着仍旧有些疲累的陆钊。 是啊,老阿姨是不着急,这一出情欲大戏只怕就是老阿姨整出来的,陆钊心中默默吐槽。 “小神此次前来是特意感谢娘娘援手之恩。” 画眉仙子颔首微笑:“娘娘说了:‘等那小王八蛋来了后,先考验一下他,要是忍受不住,就拆了他丢出去!’,所以还望陆大人不要责怪婢子的冒犯之举。” 果然就是老阿姨整的幺蛾子,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在庙门自己的想法不对劲了,因为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情欲考验。 好在有惊无险的过了这一关,回去要拜一拜诸葛武侯,谢他老人家的泣血雄文,不然他不仅是要出丑,而且要没命。 话说回来,这位老阿姨也太歹毒了,这种情欲诱惑是个人都会犯错,何况他这种处男级别的雏儿,考验不过才是正常吧,陆钊心中继续默默吐槽。 “娘娘可愿见小神?” 画眉仙子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轻轻一挥手,贵妃榻后面凭空出现了一扇木门。 画眉上前打开木门:“陆大人请进,里面是便是娘娘的一个小洞天福地。” 陆钊遥遥望去,但见门扉之内山石嶙峋、群鸟飞扬,更有奇花异草无数,一派朝气蓬勃的仙境气象。 真是货比货得扔啊,他那小小土地洞天跟人家一比,寒酸得不像话,后来还是人家送了个小院儿才像那么回事儿了。 “画眉仙子请前面引路。” 二人一踏进木门,木门便消失不见,小厢房内一切如旧,只是少了俩人。 老阿姨的小洞天是一座巨大的山峦,她真正的洞府就在其中一个山谷中。 “娘娘平时甚少出门,见客也少,多数是遣婢子出来办事。”画眉仙子一边走,一边为陆钊介绍。 哦哦,意思是这位老阿姨脾气不大好,这他领教过了,更年期嘛,陆钊很是理解。 “小神瞧庙里香火信众络绎不绝,画眉仙子定然能力出众,得娘娘信重。” 这个马屁拍得不轻不重,画眉走在前面悄然回眸,浅笑说道。 “娘娘说了;‘小王八蛋油嘴滑舌,很会骗人,你须得当心。’” 陆钊一张脸登时涨成猪肝色,这……这也就是基本的社交恭维罢了,画眉仙子你着相了。 “娘娘慧眼,小神惭愧……惭愧。” 一阵尴尬之后,陆钊再不说话,心中默默吐槽老阿姨最狠毒,对地仙都有偏见,才会把他当成油嘴滑舌的小王八蛋。 又走过一座木桥后,画眉仙子一指不远处的山谷。 “陆大人,娘娘就在不远处。” 陆钊顺着她的手指,也跟着望去,果然在那山谷中有一座巨大的宫殿矗立,遥遥望去很是巍峨。 下一刻,他们就被传送至宫殿之内,陆钊抬头仰望的姿势都没有变,目光正对上大殿玉座上的一对秋水剪瞳。 陆钊本能觉得他见过这双眼睛,但是在哪儿又记不得了,就呆在原地傻愣愣的瞧着。 还有一点好生奇怪,明明他能看见玉座上坐着一个女子,明明那个女子没有蒙住脸面,但他就是看不清她的长相,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双眼睛上,其他的都会自动忽略。 秋水剪瞳中忽得射出一道神光,正中陆钊的眼睛,然后就有一股电流穿过陆钊的身体,差不多220v\/63a的家用水平电流,足以电死凡人那种! 卧槽!这老阿姨真凶!陆钊被电得身子一僵,直接跪倒在地上。 画眉仙子盈盈下拜:“禀娘娘,安化县土地陆钊已带来。” “好,画眉,你下去吧。”玉座上传出声音,语调清清凉凉地不辩年纪。 画眉仙子应了一声,便退出了大殿。 陆钊五体投地,俯身大拜:“陆钊见过娘娘,娘娘千秋万代,芳华无双。” “油嘴滑舌,仔细你的舌头!”玉座上发怒了。 陆钊一阵恍惚,他觉得这一幕好像发生过,他赶忙咬了咬舌头,发现舌头还在,可为甚么要咬舌头呢? “小神不敢!娘娘援手之恩,小神铭记于心,特来拜谢娘娘!” “哼,小王八蛋,本座知道你的来意,你是想知道许廷的底细对吧?”玉座上的声音由怒转为笑,而且是很开心的笑。 陆钊早先就猜测这位娘娘可能与城隍许廷有些不睦,现下终于得到证实,心中一块大石也就落了地,至少有个大佬是在他这一边的。 “是的,娘娘。小神出来乍到,根本没机会得罪于他,却不知他为何要处处针对小神。” “许廷啊,他原是个前朝书生,因在本朝开国之时立下了些奇功,所以才被本朝开国皇帝封为城隍,这便是他最初的底细。”玉座之上缓缓说着,又恢复了不辩年纪的声线。 前朝书生、立了奇功才死后被封,也就是他是当代凡人王朝宗庙所属的神官……陆钊一点点理清线索思路。 “许廷属于凡人王朝的宗庙神只们,而那些宗庙神只们不想要除他们王朝之外的地仙担任土地或者城隍,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享用王朝气运、凡人香火!” “善!正是如此,泗水城一共有七个土地,其中有四个土地是王朝直接册封的,有两个是修习有成的地仙,但他们本身也是王朝的修士,所以王朝宗庙神只们实际上控制了六个县,还有一个就是安化县了,一直是天庭任命的,天庭前前后后一共派了五个安化县土地,四个被他们逼走了,还剩下一个你。” 陆钊在这时忽然意识到,他或许是被天庭某些大佬们给算计了。 “娘娘,既然凡人王朝都受天庭约束,为何不直接谕令给他们的宗庙神只,让他们适可而止呢?” “小王八蛋,以后多看看天庭律条,少问些蠢问题!凡间王朝宗庙神只是受天地庇护的,除非是他们荒淫无道,自己失了社稷,否则就算是天庭也无法强令他们做什么,这是天地法则,纵然是大罗金仙也无法更改。”玉座之上语意凉薄,似乎对天庭颇有不满。 “何况,天庭之上不止周氏神只一脉,还有商氏神只一脉,商氏是旧朝,周氏是新朝,两脉胡斗由来已久。” 所以我是天庭上那些商脉大佬们布下的棋子?一县一县的攻略,最后颠覆周氏王朝的气运和香火?陆钊有些后背发凉,要真是如此,那他就跟过河卒差不多了。 过河卒只有两种命运:闯不过去就是死,闯过去就是无敌的车! 第七章 养鬼葫芦 第7章 养鬼葫芦 从松鹤山回到安化县土地庙后,陆钊就叹气不已。 明明他只是想躺平做一个安安稳稳的土地公,一直到天荒地老的,却被派到了最凶险的地方。 陆钊隐隐觉得自己应该触发了某个隐藏任务,按照前次香火任务,这次的事情肯定会有任务更新。 所以他从怀中拿出八卦铜镜,仔细瞧看,信息果然更新了。 “等级:下位地仙” “经验:百分之四十” “神通:低阶遁术” “职业:土地” “职业任务:收编安化县内孤魂野鬼” “职业奖励:等级经验百分之六十” “主线任务:扳倒城隍许廷。” “主线任务奖励:三昧真火神通。” 原来还有主线任务?!不会还有支线任务吧?!这特么是游戏版的神仙之路吧!?陆钊挠着一脸懵逼,像是初入魔兽世界的萌新。 好似在呼应陆钊的吐槽,八卦镜面渐渐发生变化,在主线任务下面又出现了两条信息。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 “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加成百分之十。” 陆钊为之绝倒,他已经无从吐槽了,不过势力两字却让他想起了甲丁两只鬼吏。 它们俩还在葫芦里呢!都大半天没动静了,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他连忙拿出那只小葫芦,葫芦口冲下连连甩了两下,只听一连串的波涛汹涌声,由打葫芦口中奔涌出大量的水浪。 汹涌的水浪一路往小院中倾泻,只有陆钊所在的地方半丈方圆地方没被水淹,小院其他地方刹那间就被淹没。 小院的地面是由碎石铺就的,渗水性很好,不多时水就渗到了地下,露出了两个鬼影,正是甲丁二鬼。 俩鬼肚子被撑得滚圆,嘴里还不停吐着水花,就横躺在地上鬼事不醒。 “哦哦,是昨天和今天灌进去的水,看来是和他俩一起被甩出来。”陆钊轻轻抚了抚胸口,要是俩鬼没了,他就成光杆司令了。 他上前去察看俩鬼的情况,发现俩鬼都只是昏迷不醒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俩鬼的模样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鬼身更加凝实,比之原来的飘忽不定,他们俩现在更加接近于实体。 而且,俩鬼的颜色也有所不同了,甲木的身子有些发绿,隐隐有木元灵气涌动,丁火的鬼身则有些发红,有火元灵气涌动。 “他们蜕变了!”陆钊惊呼。 看来是葫芦里面有特殊功效让他们俩发生蜕变,难道是刚刚那些水?亦或是之前俩鬼所说的阴气? 陆钊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他走到俩鬼跟前,一脚一个踢了过去。 “醒醒,你们两个懒鬼!” 甲丁二鬼迷迷糊糊从地上爬了起来,先是吐了一会儿水,才算缓过劲儿来,遂来到陆钊跟前,大拜于地。 “大人再造之恩,小人等无以为报!唯愿肝脑涂地,紧随大人前后!” 就在二鬼叩首之后,他们的鬼脑袋额发之间,忽然生出一枚印记,是一个字:‘陆’。 陆钊心中惊疑,当即向二人问道:“你们互相看一眼对方额头,是不是有个字?” 二鬼一脸懵,抬起头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摇头:“没有。” 陆钊假装沉吟,趁着二鬼低头时,悄悄拿出八卦镜,只见上面经验和支线任务那一栏都发生了变化。 “经验:百分之六十。”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二)。” “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加成百分之十。” 而且在镜子的最下沿,出现了连个袖珍小字:“甲、丁”,想必这就是他势力下唯一的两个小弟了。 根据八卦镜的变化,其任务系统几乎可以肯定了,只要按照任务走下去就有奖励。那么等职业、主线、支线三个任务都圆满完成后,他是不是就可以真正躺平了? “你们起来吧,说说在葫芦里都发生了什么。” 两鬼闻言都有些心有余悸,最后还是丁火战战兢兢地阐述了他们这大半天的惊险历程。 “我俩一进去,就掉进了水里,那水如同汪洋大海,一眼看不到岸边。按说我俩是鬼吏,寻常的水我俩可以水上行走无忌,可是那水太神异了,我俩只能像凡人一样游泳,再者水中波涛甚是汹涌,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呛一口水。” 陆钊摸了摸鼻子,那水是他昨天为了测试葫芦灌进去的,而且他带着葫芦一路上山下山,颠簸肯定少不了,但是这种坑下属的事儿也不好承认,他便表情严肃地点头表示认同。 “本大人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神留在里面的水,总之你俩没事儿就行。” 丁火拍着胸脯兀自后怕不已,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我俩就在那汪洋大海里一直游,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但是一直也没有见到岸边。慢慢地我俩的鬼身发生了变化,变得凝实还生发出了天生五行气,小人是火灵气,甲木是木灵气,都是在这段时间产生的。” 陆钊抱着胳膊来回踱步,又忽然停住问道:“你们说日夜,所以里面是有日升月落的,那么你们一共在葫芦里待了多久?” 丁火道:“是的,大人。里面是有日月的,所以我俩才会拼命的游,期望可以游到岸边。谁成想,我俩一共看到了一百多次日升月落,最后终于支撑不住了,才被呛晕在里面。还多赖大人搭救我俩才能出来。” 陆钊又摸了摸鼻子,要不是他自己把俩鬼忘了,俩鬼早就出来了。 “那你俩现在鬼身变化,对你们具体有何好处?” 俩鬼闻言一起叩首:“大人,我俩原本是在册的鬼吏,根本没法修行,没法晋升。您的葫芦让我俩迈出了鬼修第一步——凝实鬼体!而且还生发五行灵气,这份恩情,实比天高!” 陆钊恍然,至此他也终于弄明白了这葫芦的一些功能,这里面是一个小洞天,这个小洞天的时间要比现实的时间快大概一百多倍,而且有滋养鬼身,脱胎换骨的功效。 “可咱这土地庙也没有鬼修的功法啊,你俩跟着本官只怕也要蹉跎岁月了。” 甲丁两鬼一起摇头:“唯愿紧随大人前后,鞍马不离!” 陆钊想了想,说道:“也罢,你俩时不时就去我那葫芦里修行好了,没功法最多没神通法术,你们修为还是会有长进的。” 甲丁二鬼大喜,又匍匐大拜:“小奴谢大人成全!” 陆钊摆摆手:“你们俩别随便就拜,显得生分,以后没人的时候喊我陆老大就行。” 甲丁二鬼一起应是。 陆钊又想起七月半封鬼的事儿,便又问:“你俩现在身子状况如何?可能出去公干?” 甲丁又一起点头:“单凭陆老大吩咐。” “那好,现在离七月半还有一个多月,咱们也不能干等着这一个多月,你们俩这些日子就去咱们安化县地界里巡视,但凡见到一个孤魂野鬼就登记入册,千万莫疏漏了!” 说到底,陆钊还是忧心下个月鬼册的任务,这个才是他的当务之急,如果这个任务完不成,那么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都会受影响,松鹤山那位娘娘也不一定会再出手帮他。 第八章 你们挺住,我去喊人 第8章 你们挺住,我去喊人 所谓孤魂野鬼,其实就是没有及时登记入册的鬼、进不了地府报到的那些鬼,他们有不甘心去地府的、有错过时辰的、也有鬼差疏漏留下的。 久而久之,孤魂野鬼变成了天地之间一直存在的一个群体,他们一般会游荡在旷野之上,漫无目的、惶惶不可终日。 如果一直没有机会进入鬼门,他们的命运一般都不会太好,或者在不久的将来魂飞魄散彻底消亡、或者被某些不良修士捉去做鬼奴。 还有极小一部分的孤魂野鬼,会因为执念、怨念或者死前的修为,逐渐踏上鬼修之路,这种其实应不算孤魂野鬼了。 所以因为这些情况,对孤魂野鬼的登记入册工作尤为难搞,因为总会有游荡而来的新鬼,还有潜藏起来搞事的老鬼。 从松鹤山回来后一连几日,甲丁二鬼都带着鬼册出门,见了孤魂野鬼便登记入册,但是每日去过的地方,第二日总会有新来的鬼,二鬼疲于应付,叫苦不迭。 忽然有一日,二鬼夜里出去,一直到了第二日的午时还未归。 陆钊感觉有些不对,二鬼是怕阳气的,所以他们总是会在第二天日出不久就回到土地庙,可现在都午时了,二鬼仍旧未归。 八卦小镜里甲丁二鬼的印记还亮着,说明二鬼暂时没有危险,可能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陆钊在小院儿中来回踱步,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决定去找二鬼。 安化县是个大县,方圆几三百余里地,作为土地公,陆钊可以在这三百余里内的任何一个地方土遁。 而且二鬼与他的八卦镜有感应,陆钊可以凭借印记强弱来寻找二鬼,只要二鬼还在他的辖地内,就一定能找到。 当他遁过一片山林的时候,在一块临水的山坳处突然升起一团火光,那是丁火发出的火灵气。 那里应该是一个小破道观,建成年要远溯到上一个凡间王朝时代,是座截教观,供奉的是通天教主。 上一个凡间王朝灭亡时,这座道观受到了波及,观中道人死得死逃得逃,至今已经荒废了一百多年了。 陆钊土遁来到庙跟前时,果然瞧见二鬼正在与一个道士缠斗。 甲丁二鬼自打上次脱胎换骨之后,会是有一些基本的五行攻击,比如甲木会操控根须、化草为刃,丁火会甩一两个不怎么成形的火球。 那个道士是个女冠,右手舞着一柄飞剑,左手捏了一张天师镇鬼符,逼得俩鬼只要招架之力。 女道士身形高挑修长,体态极美,就算是宽大的道袍都遮不住玲珑凹凸的身段。 但是女道士的剑法好像不怎么高明,手里那柄剑总时不时地自己往她头上敲,每被敲一下,女道士就哀叫一声:“哎哎呀,你别敲头,我知道啦,要往这边刺的嘛!” 然后下一剑就能逼得二鬼亡命躲避,吓得二鬼每次看见她说话,都要先跳开两三步,却又逃不开,只能苦苦支撑。 陆钊不懂战斗,只会一手遁术,这会儿坐在断墙已经看得差不多明白了。 二鬼应该是出来巡视的时候,遇见了这位女道士,然后被女道士截住了,女道士好像在用二鬼练剑法,所以才没下杀手。 丁火远远瞧见墙头坐着的陆钊,登时大喜:“陆老大!这里!这……啊!”说话分神,让他被刺了一剑。 陆钊脸色一白,你家老大我又不懂战斗,喊我干嘛!? “你们挺住!我去喊人!” 二鬼一愣,土地庙就他们三个,哪还有什么人? “陆老大,等等小的!” 言罢,二鬼也一起往这边跑来。 同时追上来的还有女道士,她奔行的速度也很快,起码不比他们三个慢多少。 于是,陆钊在前面跑,后面跟着他俩小弟,在后面跟着一个拿着剑砍人的女道士,一起再山坳间奔跑。 陆钊不能直接遁入地下,因为他还得用土遁术给后面俩鬼开路,不然就凭俩鬼的速度,早晚会被女道士追上。 他边跑边想,一直跑了大半晌,终于跑不动了。 “兀那女冠!为何要追杀我等,你可知……你可知我乃天庭册封的一方土地正神!” 那女道士闻言,也停住了,上下观瞧陆钊的面相,俏脸陡然生寒,反而放弃甲丁二鬼,提着剑径直奔陆钊去了。 “孽障!道爷找得就是你!” 陆钊掉头就跑,道爷?!你是女道士好吧! “你认得我模样?” 女道士也跑不动了,手中飞剑一抛,然后纤纤玉手骈指点出,飞剑倏然而至。 “就是你这孽障!冒充土地公,残害凡人,今天有你没我!” 陆钊这下没了身后二鬼拖累,身子一缩直接钻入了地下,但是由不放心二鬼,他在十丈之外的墙头上又冒了出来。 “你听我……哎呀!” 陆钊刚要辩解,但是女道士的飞剑直接破空而来,将他的后半句话给噎了回去,他只好再次遁走。 女道士冷哼一声,就任凭陆钊遁走,她则不停地骈指点戳,那柄松纹古剑极具灵性,专找陆钊冒头的地方斩,但凡陆钊慢一点,飞剑就会直接取了他的头颅。 陆钊苦不堪言,他想遁走,却惦念着甲丁二鬼,想辩解,这位女道士又不肯收剑听他说完。 一时间,山坳之中形成了一个打地鼠的局面,陆钊就是那只可怜的小地鼠。 甲丁二鬼得了一丝空闲,立时便瘫软在地上,他们俩比陆钊还惨,早已经被追着砍了大半天,身上的鬼力半点也没了。 丁火:“木哥,这哪里来的煞星。啥也不说,见面就砍,也不听咱们辩解。” 甲木:“不……不知道。” 丁火:“咱们赶紧喘口气,一会儿去帮陆老大。” 甲木点头应声。 远处的陆钊,眼见着摆脱不掉如附骨之疽的飞剑,心中一个发狠,直接遁到女道士的脚底下,然后冲天而起,直接抱住女道士,然后在她耳边说道。 “我不是什么孽障,真的是本方土地!” 女道士被陡然抱住,惊呼一声花容变色,指挥飞剑的手也乱了,左手的镇鬼符跟着乱贴,贴完一张,又从符囊里取出三张,一股脑的全贴到了陆钊脸上。 至于陆钊说了啥,这位女道士一点都没听见,她也不敢指挥飞剑来刺,一个不精准,也会把自己一起刺穿。 陆钊脸上刹那间被贴了四张天使镇鬼符,就跟个刚出棺材的大粽子一样,要多尴尬有尴尬。 “道士小姐姐,你是彻头彻尾把我当成鬼了吧!贴这么多镇鬼符!” 女道士是被陆钊拦胸抱住的,要紧之处一个没落全落入魔爪,加之耳朵上传来的说话声亦让她浑身酥麻,一张俏脸又气又急,陆钊说啥了她依旧没听进去。 “妖孽!我与你同归于尽!” 话未落,陆钊就瞧见那柄徘徊在外的飞剑,忽然调转剑尖直奔二人而来,要是不躲,肯定会被穿成糖葫芦。 情急之下,陆钊大喝一声:“疾!” 下一刻,陆钊就抱着女道士一起跌进土地庙的小洞天内,而那柄飞剑果然没有跟过来,这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剑修都这么野蛮的么?不分青红皂白见面就刺,真是粗鄙! 不过眼前这位粗鄙的剑修,似乎长得相当不错,她有着修长苗条的身形,该凸的地方柔软多肉,该细的地方盈盈一握,一张俏脸恐惧中带着倔强,倔强中带着委屈,正是梨花带雨花更娇,桃花扇后玉美人。 “道……”陆钊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女道士贴了一张符篆,还是镇鬼符。 陆钊忍着直冲脑门儿的火气,把脸上的镇鬼符一张张撕下来:“道长……” “啪!”他脸上又被贴了一张。 这下陆钊直接忍不了了,一把按倒女道士,脸贴近女道士的俏脸,四目相对。 “小娘皮!你现在是本大王的压寨夫人!你再闹一个试试!?老子现在就跟你洞房花烛!” 女道士倏然停住正要再贴符篆的手,俏脸上满是惊恐,浑身僵硬半点也不敢动,一双大眼满满的都是泪水,生怕眼前这位大王马上就要跟她洞房花烛。 第九章 很‘凶\’的道士 第9章 很‘凶’的道士 甲木和丁火眼见着自家陆老大和那凶道士一起了没了,二鬼都很是着急,但是他们不知道陆老大去了哪儿,也只能干着急。 半晌之后,丁火出主意说道:“木哥,要不咱们回庙里吧,咱也不能干等着,说不准陆老大已经回去了。” 甲木点头:“有……道理。” 于是二鬼相互扶持站起来,拿出魂香,准备法咒。他们俩在庙中有灵位,只要点燃魂香,再念动法咒就能回去。 刚刚女道士那柄飞剑实在太厉害了,他们俩连念咒的时间都没,这下有了空闲,只一眨眼就回到了土地庙的小洞天内。 二鬼刚要迈步进入小院,就遥遥看见了自家陆老大,还有那个很凶的女道士。 陆老大压在女道士身上,二人脸贴脸、面对面, 二鬼登时石化,遂又默默退出了土地庙小洞天,就坐在外面大榕树下黯然感叹。 “木哥,地仙不是不能人道么?” “能……能,他们只……只是情欲不高。” “那就是咱陆老大控制不住自己呗。” “嗯。” “木哥,咱俩还能人道不?” “能,得……得修行!鬼修到一定阶段就……就可以。” “木哥,你要是女鬼多好啊……” “啪!” 甲木甩了丁火一耳光。 半晌之后, 甲木摇头,不肯再说话。 丁火又问:“那咱要等到啥时候?” 甲木再摇头。 丁火用手托住鬼脑袋,一边琢磨一边说。 “我听说凡人......咦,陆老大您这就出来了……” “啪!” 陆钊甩了丁火一个耳光。 …… 一主二仆又回到了地主庙小洞天,小院里面的大榕树上正绑着一个女道士,是用红色的麻绳绑的, 丁火拿胳膊肘拐了一下甲木,低声说道:“木哥,这种大胆玩儿法,我听说凡……” “啪!” 陆钊又甩了丁火一个耳光。他才不会跟小弟们解释,为什么整个土地庙里就一根红绳儿,为什么那女道士绑完之后身材那么好。 “兀那道士,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追杀我等?你可看好了,这里是安化县土地庙,本神官是安化县土地陆钊,那两个是本神官的下属甲木、丁火。” “看来你们不仅冒出土地公,还窃居了本县土地庙,哼,孽障!”女道士色厉内荏,气势明显若了不少,而且挣扎地很厉害,红麻绳勒得更显形状。 陆钊察言观色,越发觉得这个女道士好像有点不大聪明:“说说看,为啥要指控我冒充土地公?” “孽障就长你这模样,还带着俩鬼仆,不是你们还有谁?!”女道士继续指控。 陆钊捏着眉心不住摇头,这个女道士果然胸大无脑,问了半天,她一句都没有答到点子上,于是陆钊换了个问法,先把自己摘了出来。 “那么孽障是谁?” “孽障是你!” 完了,这对话完全进行不下去了,陆钊继续摇头叹息。 “那么你是谁?” 女道士将胸脯一挺:“凌云观飞云道人!” 陆钊将脑袋转向一边的丁火:“阿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凌云观就是方才那个小破道观吧?” 丁火点头:“是,大人,那里荒废一百多年了。” 飞云道:“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就是凌云观的主持,所以我就是凌云观的!我要杀了你这个孽障!” 陆钊自动忽略了‘师父的师父的师父’这种奇怪的称呼,根据这位飞云道长的描述,当年凌云观的道士们四散逃去,其中主持道长一脉一直游方在外,一直传到了飞云这一辈儿。 “那么谁告诉你,我是孽障的?” “泗水城的说书先生!”飞云道长义愤填膺,振振有词。 “说书先生?!你就说书先生的一句话,就赶回来杀我啊?!”陆钊开始脑袋大了。 “嗯!说书先生说覆甲鬼假冒了安化县土地,残害凡人,为祸一方!”飞云道长正义值爆棚。 陆钊心中已然雪亮,什么覆甲鬼、什么冒充土地,都是骗人的,至于背后的黑手是谁,那就不言而喻了。 为什么用说书先生编排他,因为只要他名声臭了,就没人来祭拜,香火早晚没落,用心真是歹毒啊,城隍大人! 陆钊捏着眉心,心中一阵阵发狠,早晚要这个许廷后悔今天的所为! 就在这时,土地庙洞天中忽然一阵颤抖,好似发生了八级地震,陆钊刚要起身,却一个趔趄又跌回了地上。 “丁火,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丁火应命而出,片刻即回,面色很是难看:“大人,那柄飞剑追过来了!正在外面削切大榕树。” 陆钊忽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明白了,厉害得不是眼前这位胸大无脑的飞云道士,而是外面那柄飞剑! 情急之下,陆钊一把拽住飞云,三五下给她送了麻绳,又从屋里招来任命书,急切说道:“飞云,我绝不是覆甲鬼!乃是堂堂正正的天庭册封正神!这是任命文状!” 飞云看着他郑重的模样,神色迟疑不定地问道:“真的?” 陆钊心急得很,要是被那柄飞剑闯进来,自己这个小洞天就没了,好容易有个像样的土地庙,可别就这么毁了,更别提那柄剑还严重威胁着自己和俩鬼的性命。 “真的!” “那你发誓。” “我发誓!” “好,信你。” 飞云眨着大眼睛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外面的飞剑好似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知道主人此刻已经安然无恙,便就停下了拆家的举动。 外面不拆了,庙里的小洞天自然也就安稳了下来。 陆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将目光落回到眼前的这位飞云道士身上,只见飞云道士两弯妙目正扑闪扑闪地望着他。 陆钊心里有些发毛,强笑问道:“怎么了?” 飞云道士摸了摸肚子,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弱弱问道:“既然你不是孽障,那你这里有吃的没?” 陆钊赶紧扯过甲丁二鬼:“去,准备凡间食物!越丰盛越好!” 甲木二鬼应声而去,跟逃跑一样。 第十章 翡翠玉白菜 第10章 翡翠玉白菜 飞云道长今年芳龄二十三,乃是凌云观第十五代传人兼掌门兼唯一弟子。 近距离看,这位飞云道长人更美了,一张脸要搁凡间王朝那就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就是胃口有点大,一般人家是养不起的,转眼间两桶白米饭没了,说是风卷残云都不为过。 陆钊看着这位飞云道长一碗一碗的扒米饭,眼见得几碗米饭下肚,她依旧没有饱的样子,不由得暗暗佩服,这种干吃不胖的体质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 “飞云道长,您这把剑不会自动戳人吧?”丁火心有余悸地看着悬于飞云道长背后的松纹古剑。 “哎呀,不会不会,它听话得很!”飞云道长一边扒饭,一边满不在乎地回应。 前一刻,这位飞云道长跟他们还打得有生有死的,现在也已经能坐在小院儿中忘情扒米饭了,能说这位飞云道长心大呢?还是……就是傻? 陆钊瞧着一边空掉的三个饭桶,又看了眼还在扒饭的飞云道长,心中默默想着:这大概就是傻吧! 她背后那柄飞剑,不停地来回巡视,片刻不离飞云道长一丈之外,看那样子只要陆钊几个有一点不轨企图,它就立时斩杀了他们,像极了一个不放心自家白菜的老父亲。 再一看飞云道长雄伟的事业线,还有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陆钊觉得这柄剑紧张也是正常,换他也会这么紧张。 白菜到了飞云道长这个级别就已经是翡翠玉白菜,是人是鬼都会想啄一口,她能活到芳龄二十三,只怕全赖这柄飞剑的照顾。 “飞云道长,你们这些年一直漂泊在外么?这柄剑是你师父传给你的?” “嗯,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传给了我师父的师父,然后我师父的师父又传给了我师父,最后我师父又传给了我。”飞云道长还是在扒饭。 陆钊惊奇,她是怎么做到说出这么长的话,还不耽误扒饭的,何况那不就是祖师么?非要说这么一长串‘师父’,这女子不累么。 “这柄剑一直这样?自己会飞?” “不是的,我师父死的第二天,它就会自己飞了,说它是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剑灵,又说我是天生剑胎,所以一直在教我剑法。”飞云道长依旧在扒饭不停,全然不知道她把自家师门、宝剑的秘密全然抖出来了。 原来当时剑柄会倒砸飞云道长自己的脑袋,是因为飞剑在教她剑法啊!又看她把自己的身家秘密都说了出来,陆钊忍不住抚额,这傻女子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说要重建凌云观,那你现在有资金……额不,有银子么?” 这位飞云道长就带了一个包裹,里面全是她师父们的牌位,连口吃的都没有,更别提藏银子了。 “没有。”飞云道长回答地很干脆。 陆、甲、丁三人一起瞪眼,没钱你回来重建个鬼道观啊!? “那你打算怎么重建道观?” “不用啊,道观不是在那里么。” “那个地方只剩下了一地的残垣,连个带屋顶的房子就没有!” “可以住啊!” 陆钊又叹了口气,如此妙龄绝色、玲珑有致的女子露宿荒野破庙?这女子心可真大! 飞云道长一直扒了四桶米饭,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然后满足的得抚了抚肚子,起身向陆钊庄重道谢。 “飞云多谢陆老大的招待!飞云定肝脑涂地以报陆老大!” 陆钊一愣,他直觉这女子说不出这样的话,便问道:“这话是你师父教的?” 飞云道长摇头:“说书先生。” 此言一出,陆钊差点一个趔趄坐地上,说书先生?!这女子不仅心大还憨得可以,他瞧了一眼还在警惕四顾的飞剑,心中越发同情它了。 但是‘陆老大’这个词儿不是甲丁二鬼的称呼么?这个傻女子是什么时候偷听去的,还有样学样的叫了起来。 陆钊心中忽得一动,从怀中掏出那面铜镜,只见原本只有甲、丁二人印记的地方,又多了一个大些的字:“云”,位阶好像比甲丁二鬼要高不少。 “经验:百分之七十。”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三)。” “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加成百分之十。” 就在那句‘飞云定肝脑涂地以报陆老大!’后,八卦镜的任务系统自动认定飞云道长加入了陆钊的势力。 这个变化让陆钊有些懵,不知道是这个任务系统认定的太草率了,还是这位飞云道长太草率了。 呆愣半刻后,陆钊伸手招过来甲丁二鬼:“去,给你们飞云大姐……不……飞云道长盖道观去。” 道家常说的五鬼搬运术,其实就是用符篆御使小鬼搬东西,而陆钊得天独厚,可以直接指挥甲丁二鬼。 甲木现在身具木灵气,伐木做梁只是挥手之间的事儿,丁火则在一旁打下手,不时用火焰灼烧梁木,烧灼后的梁木可以有效预防虫蚁。 陆钊就在一边指挥,他生前是做设计的,对土木结构十分在行,就是对这个时代的建筑造型不是很在行。 所以等业主飞云道长验收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建筑风格,百分之五十像现代别墅、百分之三十像古代楼阁、百分之二十像中世纪城堡。 “还怪好看呢,咱这么些木料石块,能盖起了就不错了。”陆钊先给自己来个台阶,生怕飞云道长嫌弃这个不伦不类的建筑。 飞云道长一个憨女子,哪有那些讲究,能有个住的地方就很开心了,眼见得一晚上的时间,陆钊就给盖起了一座大房子,登时满眼星星。 “陆老大,你人真好!” 但是其身后的飞剑却气得发抖,它是有见识的,知道庄严堂皇的道观是个什么规制,就算是再简单的道观,也绝非眼前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陆钊对这柄飞剑很不放心,别刚盖好,这位飞剑大爷就给拆了,便引着飞云道长进了新建的凌云观。 “这里善堂、这里是神殿、这里是住宿厢房……” 飞云道长只一个劲儿点头,在神殿里恭恭敬敬摆上了先辈们的牌位,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愿望终于能实现了,他们又回到了凌云观,她开心得很! 等转下来一圈后,他们在善堂中坐定,甲木二鬼烧了一壶茶,供二人饮用。 “飞云道长,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我虽然是本县土地公,但也是初来乍到,咱们须得互帮互助,友爱睦邻。”这是客气话,一般邻居新搬来,都会上门说一两句的客气话。 “陆老大,我师父的师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以后飞云就是您的人了!”飞云道长不会客套话,直接绝杀。 陆钊拿到嘴边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啥就我的人了?不过,是我势力的人,倒也算我的人。 “咳~,丁火!茶水怎么这么烫!”他甩锅丁火,掩盖尴尬。 “大人,不烫啊,再说您是土地公也不怕烫啊。”丁火反甩,一脸真诚懵懂。 陆钊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向那柄气势汹汹、正准备要砍过来的飞剑笑道:“误会,都是误会!你家白菜安全的很!” 第十一章 覆甲鬼 第11章 覆甲鬼 在安化县城西北有一处乱葬岗,里面葬着的都是没有钱买坟地、买棺材的穷苦人。 他们死了之后,就只有一卷破席,胡乱的丢到了乱葬岗中,死也就死了。 可是没有纸钱引路,他们死后的鬼魂便一直徘徊于乱葬岗中,他们浑浑噩噩,既不记得生前之事,也不明白将来之事。 …… 小芹从草席里爬出来的时候,充满着恐惧,她几乎忘记了一切,只记得她的小弟弟还饿着肚子,她要给小弟弟去挖野菜。 所以,她一步步地离开乱葬岗,走过各种胡乱埋掉的尸体,途中遇到了许多飘来飘去的鬼魂,但是他们都是慢无目的的飘荡,连乱葬岗都出不去,只有她靠着冥冥中的一点执念走出了乱葬岗。 然而,回家的路她却不记得了,她记得家的附近有棵大榕树,那里有个土地庙,以前她小时候还去那里拜过土地公公,但是她太穷了,买不起香火,也就只是拜一拜而已。 也不知走了多久、飘了多远,小芹终于看到了那棵大榕树,榕树下还有那个小小的土地庙。 与记忆中不同的是,这座小小的土地庙开着门,小巧的一扇木门,能看见里面有个和蔼的大哥哥正在朝他招手。 “土地公公么?” “是呀,小妹妹,你好呀,我叫陆钊,是咱们县里的土地公,快进来吧,大哥哥等你好久了。” “可是……可是我还要去给弟弟挖野菜,他还饿着肚子。” “大哥哥这里有馒头、有肉包子,你来带一些回去,给你弟弟填肚子。” 小芹喜上眉梢:“真的?!” “真的!你还可以多拿几个,你也想吃肉包子,对么?” 小芹不停歇点头,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脸上满是期待,再也不犹豫径直往大榕树下的土地庙走去。 她走近小庙一丈之内时,周围景物骤然发生变化,哪有什么大榕树、土地庙,只有一个红光闪烁的洞窟,洞窟的那边站着一个手执大枪的覆甲鬼,高大凶恶目露狰狞,正在桀桀怪笑。 小芹转头就想跑,却发现身后都是岩石洞壁,哪还有回去的路。 “你不是土地公公?!” 覆甲鬼闻言大笑不已:“本应该是的,却被姓陆的抢走了!” 小芹紧靠着洞壁,颤声问道:“你想……你想做什么?” 覆甲鬼伸手一招,小芹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飞,直至落入覆甲鬼手中,他摩挲着小芹纤细的脖颈,笑得愈加淫恶。 “你是有执念的新鬼,对我来说是大补,但是留着你更有用,等七月半之后再享用你。” 小芹被覆甲鬼掐住了脖颈,发不出声音,加上覆甲鬼淫邪的恐吓,让她心中的恐慌越发厉害,她死命地挣扎,觑见覆甲鬼手背上缺了一块手甲,想也不想直接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啊!你这疯丫头!找死么!”覆甲鬼手背吃痛,一甩手将小芹丢了出去。、 “嘭~!” 小芹撞到洞窟岩壁上,像一块破烂的碎又缓缓滑下来,直接晕死过去。 覆甲鬼甩了甩手背,见上面居然被咬了,登时破口大骂:“真是晦气!狗东西!” 骂了半天又觉不解气,覆甲鬼又上前狠狠踢了一脚小芹,将她踢至半空,然后伸手一抓,又将其抓在手里,张开大口就要一口吞掉。 却在这时,有个青衫人忽然出现在洞窟中:“司马,不要乱来,等大人的事情结束了随你怎么处置。” 覆甲鬼冷哼一声,斜眼去瞧那青衫人:“许廷又找本将?” 青衫人冷冷说道:“对大人要用尊称!每日夜里都要去汇报,你怎么昨夜没去?” 覆甲鬼向地上啐了一口:“真麻烦!等着,本将现在就去!” 青衫人看了他一眼,随即消失。 覆甲鬼抓着小芹来到一个木栅栏围成的牢笼前,随手一丢把小芹丢了进去,然后打着哈欠离开了。 “真麻烦!” 小芹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与小芹一起关在洞窟里的,足足有几十个鬼,他们大都跟小芹一样,还保留着一丝丝生前的执念。 就因为这丝丝执念,让他们的魂体要稳固许多,就算是短时间内不入鬼门,他们也不会魂飞魄散,可以留在凡间的时间也比一般的鬼要多得多。 小芹在一天后才悠悠转醒,经过一个日夜,她的脸色越发像鬼了,惨白如纸,双目无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给弟弟挖野菜。 但是她被栏杆挡住了,她就抓那木栅栏,可是木栅栏被人施了咒法,她一碰到就被弹倒在地,手掌上也被栏杆灼烧得火辣辣生疼。 一次不行,小芹又试一次、两次、三次……直至她的手掌完全被灼烧没了,她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她唯一祭拜过的神明祈祷: “土地公公啊,请您救救小芹吧,小芹要回去给弟弟挖野菜,他快要饿死了。” 一遍、两遍、三遍…… 一股无形的虔诚愿力,穿越了咒法禁锢,穿越了层层岩壁,向外面的世界一圈圈荡去。 …… 此时此刻的陆钊正在请教飞云道长符篆之术。 飞云道长虽然有些憨,但是符篆本事还是非常扎实的,讲起来也是头头是道,一度让陆钊产生‘这女子其实不傻’的念头。 他们俩在土地庙小院大榕树下一讲一听,遥遥望去好似依偎在一起,彷如一对璧人。 寻常人看见这一幕肯定会感慨:好一对神仙眷侣! 甲木丁火二鬼就不会这么想,因为他们看见陆老大刚刚被贴了一脸的符篆。 飞云道长侧颜很美,认真起来更美。 她左手拿着一个符篆袋,右手一张张往陆钊脸上贴,贴一张讲一张,很是仔细,一字一句甚至连咒法的句读都不忘说明。 “符篆分为上、下、明、幽四大类,上符可以动天地、下符可以憾山川,明篆可以役龙虎,幽篆可以摄鬼神。刚刚贴上去那张就是常用的幽篆,名唤六丁定鬼符,就是用来定住鬼神的。” 陆钊强忍着撕下脸上符篆的冲动,好脾气的问道:“符是个好符,可为什么要贴在我的脸上?” 飞云道长讪讪笑道:“土地公不就是神嘛,我就是想看看土地公能不能被定住。” 陆钊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显然是不能的,对不?” 飞云道长连连点头,那雄伟的事业线也跟着一起颤:“我之前不知道嘛!” 陆钊往下瞥了一眼那雄伟的风景,心道算了算了,不跟她计较了,好看的女人有淘气的权利。 却在这时,小院中忽然莫名其妙刮起一阵微风,微风中似乎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是个小女孩儿的声音,听不是很真切,但是其中的期盼之意,却让陆钊忍不住抬头四顾。 “飞云、甲木、丁火,你们可曾听见什么声音?有没有听见谁在说话?” 余下一人二鬼一起摇头,并满是疑惑的望着陆老大。 陆钊又仔细侧耳听了听,却听不见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方才是有风吹过的,他都瞧见榕树叶动了,难道也看错了? “你们也没感觉到有风?” 甲木道:“大……大人,咱们在小洞天里……没风。” 陆钊方要松一口气,那阵风又来了,又带来了那惶恐不安又无比虔诚的祈祷声,这一次他听清楚了。 “土地公公啊,请您救救小芹吧,小芹要回去给弟弟挖野菜,他快要饿死了。” 第十二章 雾杀 第12章 雾杀 覆甲鬼的洞窟幽暗深邃,大大小小遍布了许多个关押用的小洞窟。 跟小芹一起关着的鬼,一共有九个,男女老少都有,因为心有执念,他们大都保持着一丝清明。 “小芹,你没日没夜地祈祷,也没见土地公来解救咱们,还是不要再祷告了,都是无用的!唉,什么也没用,没钱什么也没用,当初要是有钱……”说这话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鬼,枯瘦得只剩下一把老骨头,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着。 “是啊,小芹,那些当神官的和活人那些官没什么两样,都是贪赃枉法的狗官!都该杀!该杀!”这是个少了半边脑袋的壮汉,那半边脑袋还在汩汩冒血。 “小芹,听姐姐一句,那个覆甲鬼看起来吓人,但是个男人就想要女人,你年岁不大,或许他就好这口,伺候好了他说不准就能放了咱们呢!”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也跪在小芹跟前,方才还跟着小芹一起求土地公。 “呸!你这毒妇!说得什么混账话!该杀!”方才半边脑袋的壮汉,一边骂一边踢翻那个妇人。 妇人嘤咛一声倒在地上,哀哀戚戚地翘着肥臀,半天不肯起来。 还有一些说话的,有劝导的,也有责备的,还有称赞的。 但是小芹好似入定了一样,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就跪在地上,用残破的双臂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祷告着: “土地公公啊,请您救救小芹吧,小芹要回去给弟弟挖野菜,他快要饿死了。” 声音如同波纹一点一圈的向外蔓延,越过了洞窟岩壁后,来到外面的旷野之上,然后继续蔓延,越来越弱,直至波纹撞到了一个人身影上,才消散无形。 那身影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一指正西方:“在那个方向!继续往前找!” 在这个身影后面又出来三个身影,是一个女道士和两个鬼吏。 这四个正是陆钊、飞云还有甲丁二鬼。 起初陆钊只是隐隐听见声音,但是辨不明方向,后来那个声音中蕴含的虔诚愿力越来越强,他也就有了辨识方向,找到声音来源的可能。 陆钊用遁术每遁三十丈就驻足等待,直到那个声音再次传来,然后通过声音的强弱,便再次遁出三十丈重新聆听声音强度的变化。 这种方法类似于他前世的反雷达技术,利用雷达发出的声波,发现锁定雷达的位置,即那个‘小芹’的位置。 虽然他用起来很是生疏,也走了不少冤枉路,但好歹是逐渐地接近了目标地。 那是一团雾气环绕的石头山,越来越接近目的地,雾就越浓,周围的鬼魂也开始变多了,而且都是不在册的孤魂野鬼。 甲木和丁火二鬼看得直瞪眼:“陆老大,我俩前些天一直忙,从傍晚忙到第二天日出,本以为孤魂野鬼收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多!” 陆钊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怀疑是有人故意引诱这些孤魂野鬼,否则不会出现这么多,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有规律的往同一个地方走。 “飞云道长,你那里可有隐蔽气息的符篆?” 飞云道长低头翻找符篆囊,忽得从里面拽出几张符篆,向陆钊摇了摇:“有的!” 陆钊点头:“你把这些给我们一个个都贴上,咱们悄悄地进去,摸一摸情况先!” 飞云道长将符捏在手里,第一个就要贴丁火。 丁火吓得后退一步,问道:“飞云大姐,你这符没拿错吧?!我怎么感觉很热啊?” 飞云道长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手里捏着的这张有些不大一样,是天师镇鬼符,就是当初贴了陆钊一脸那种,这符她存货很足,所以不小心拿错了一张。 “哎呀,竟然拿错了一张,我给你换一张!” 丁火脸都绿了,陆老大不怕天师镇鬼符,可他一个鬼吏还是怕的,这飞云大姐也太不靠谱了! 经过一个小波折,陆钊、飞云道长、甲木、丁火每个额头上都贴了一张幽神符,让他们的气息暂时被屏蔽,与周围雾气别无二致。 他们一路往雾气里走,陆钊在前,二鬼在中,飞云道长在后,陆钊时不时会报一个数,然后后面三个跟着喊这个数,这样就会知道彼此的位置,不至于走散。 然而,报数才报到十二的时候,忽然没了飞云道长的声音……她走散了! 飞云是他们四个中战力最高的,本来还指望她打头阵的,居然走丢了,陆钊气得直挠头。 “这女人真不省心!算了算了,漂亮女人有不省心的权利!”陆钊再一次自我安慰。 剩下的一主二仆只好硬着头皮再往里闯,走着走着,陆钊却发现了不对劲。 雾气不那么浓了,周围的景物都慢慢地一一显现出来。 成排的绿化树、宽广的沥青路、穿梭的汽车、红绿闪烁的交通灯……都是陆钊熟得不能再熟的景色,他前世生活过的世界! 这是怎么回事?完全没有道理的,他很确定自己经过了死亡、地府、天庭以及任命土地公这些事儿,根本不可能再回到原来那个世界。 随着他一点点走近,一栋大楼出现在他跟前,那栋他再熟悉不过的办公大楼,多少次加班到深夜、没日没夜改方案、反复画图改图的地方! 与此同时,大楼的旋转门前站着一个花白头发的半大老头儿,眯着眼笑望陆钊。 “陆钊,来跟我说说明安路的设计方案,昨天汇报的时候,业主都说了些什么,你那个强条问题是怎么解释的。” 陆钊心头一悸,本能地就要上前,但是走出去两步之后,他猛然停步,抬起头与那老头儿四目对视。 “陈总,百般刁难底层设计人你是不是很开心?!不!你根本就不是陈总,你是这片大雾的主持者,是你故意诱导鬼魂进入这里,你到底是谁?!” 陈总笑脸渐渐凝固,继而喀嚓一声,整个陈总都碎裂开来,就像玻璃一样碎了一整地。 周围的景色也开始一点点碎掉,变成漫天的大雾,浓到只能看清几丈远的地方。 而就在几丈远,雾气弥漫不清的地方,站了一个高大的黑影,足足有陆钊三个大,黑盔黑甲,手里握着一柄漆黑的大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人畏惧的杀意。 鬼修!这是鬼修!! 陆钊骇得后退半步,这时他才发现甲木和丁火二鬼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后。 只剩下了他一个,土地庙四人中最弱的一个面对这凶恶的鬼修! 第十三章 绝望的大虾 第13章 绝望的大虾 那鬼影足足比陆钊高大三倍有余,一步步往陆钊走去,就好似一座黑沉沉的山铺面压来。 “陆钊!本将等你很久了!本以为还要等几天,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不知是本将好运呢?还是你霉运!哈哈!” 陆钊一边往后退一边问道:“你认识我?” 鬼影也一步步逼近:“当然!实话告诉你,安化县土地公本来就是周氏王朝许给本将地仙神位,没想到你天降而来,坏了本将好事!” 陆钊一只手伸进怀里,摸索着什么东西可以用来逃命,口中却不紧不慢地诉苦:“大哥,你当我愿意当这土地公?上任第一天,就被城隍爷整治了,差点没被整死,接下来还有个七月半封鬼册的事儿,对我这个雏儿而言,要多难就多难!” 鬼影哈哈大笑,声音嘶哑难听,却震得陆钊耳朵生疼。 “你不是周氏王朝的人,许廷是周氏王朝的看门狗,他当然要赶你,要逼你,现在又本我设下这迷雾大阵,坏你封鬼的事,而且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杀你,就像现在!哈哈哈!” 这个覆甲鬼怎么看着不咋聪明的样子,还没怎么着呢就全抖搂出来了,反派死于话多没听说过嘛! 陆钊的手在怀里摸出三枚压胜铜钱,悄悄捏在手里,这东西虽然他不知道怎么用,但判官说过是辟邪的,所以大概、估计、应该是有用的。 “看大哥黑甲大枪,勇武非常!定然是位战功赫赫的沙场猛将,不知将军姓名为何?陆某平生最佩服猛将!早想投身沙场马革裹尸,但身单力薄始终引以为憾事。” 这几句马屁轻飘飘的,却正挠中鬼影的心,他将长枪当空一舞,单手抡了一个大回环,登时阴风阵阵、鬼影幢幢。 “本将军乃司马浑南,本将曾于危难之中救过大周朝的开国皇帝的小命,谁知他忘恩负义,用小人伎俩算计,让本将马失前蹄,命陨阵前。封地神位是他们周氏王朝欠本将的!” 陆钊又后退一步,赞道:“大将军威武!” 司马浑南忽然鬼眼一眯,冷森森地瞧着陆钊的手:“你方才从怀里掏出了什么?” 陆钊双手一摊,然后陡然一甩,冲着司马浑南脸上砸去:“辟邪铜钱!” 三枚铜钱甩出去后,立时化作三团金色光球,光球过处浓雾立时消散,但是没有打中司马浑南,他在三枚铜钱甩出的时候,就已经闪身躲开,自身藏身浓雾之中,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随后,浓雾中传来司马浑南愤怒的吼声。 “小子!你敢耍诈偷袭本将!本将早该一枪捅你个对穿,然后夺你之魄、食你之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陆钊一翻手,又拿出两枚压胜钱,一手一枚,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浓雾。 “耍诈偷袭?司马浑南,你堂堂一猛将却躲进浓雾里,准备偷袭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你才是那个忘恩负义、狂妄自大、卑鄙无耻的人,当初周氏王朝的开国皇帝一定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设计杀你!如今只怕又要被许廷设计,真是蠢材!” 浓雾之中传出司马浑南愤怒的吼声,而后就是一柄大枪由浓雾中迅猛砸来。 陆钊本就在警惕四周,这时听见身后“呜~”的声音就知道是司马浑南攻来了,他随即旋身遁走,身影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三丈之外。 “司马浑南,你应当知道,我是天庭册封的一方正神,你要是敢杀我,天庭不会放过你!” 这本是威胁之语,也是常理。谁知浓雾之中司马浑南听到之后,登时哈哈大笑。 “你知道隔壁益安县康良、牛角县黄霖他们的土地公神位是怎么来的么?” 陆钊听得心中砰砰乱跳,他有种不好的猜测:“怎么来的?” 司马浑南森冷的声音忽然从陆钊身后响起:“因为本将杀了他们的前任!” 陆钊但觉身后阴冷无比,想也不想两枚压胜钱往后一起打出。 “啊!”司马浑南惨叫一声消失在浓雾中,半晌没了声音。 应该是打中了!陆钊心一边想着一边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压胜铜钱,这东西越用越少,得省着点用 他警惕地望着四周的浓雾,仔细聆听司马浑南的动静。但是一刻钟过去了,仍旧没有司马浑南的声音,难道司马浑南逃走了?浓雾还在,所以司马浑南应该也还在。 还有他得把丢出去的五枚压胜钱找回来,那个东西是个损耗品,小袋里就那么多,丢一次少一次! 而隐匿在浓雾中舔伤的司马浑南,则是满脸的震骇,他方才突然出现在陆钊身后,正准备一枪下去直接戳死陆钊时,陆钊后背上出现了一双眼睛,一双冷漠的翦水秋瞳,那眼睛并没有什么神通射出,就只冷冷地瞧着他。 司马南本能地收回了长枪,他冥冥中有感,若自己这一枪戳下去,陆钊不一定会死,自己则一定会魂飞魄散。 然后就被陆钊的两枚压胜钱砸中了,一边肩膀直接被砸穿,留下偌大的一个黑窟窿,十分可怖。 那枚打中他的小铜钱就在前方不远处,此刻已经没了神光,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 这是个好东西!司马浑南挣扎着起身去捡。 而就在这时,另外一个身影从浓雾中摸索而出,正是寻找压胜钱而来的陆钊。 一神一鬼又当面碰上。 “孽障!” “狗官!” 双方一起大喊,司马浑南挥起长枪直接抡砸下来,陆钊则一旋身遁到了别处。 司马浑南一枪砸空,便又砸第二枪,陆钊又遁走,再砸,再遁走…… 陆钊一边遁一边琢磨,这一幕他见过啊,昨天刚刚被那飞云道长打过一次地鼠。 所以偷袭的方法,陆钊连想都不用想,直接遁到司马浑南脚底下,然后冲天而起。 不过这一次陆钊没有抱司马浑南,而是一拳捣在司马浑南的下腹要害处,这一拳自地下借冲势打出,陆钊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咔嚓~” 蛋碎的声音很清晰,司马浑南倒得也很干脆,卷曲在地上痛苦的像一只绝望的大虾。 昨晚熬夜囤稿,今早昏睡不醒 一壶浓黑咖啡,干劲儿依旧十足! 第十四章 你们刚刚去哪儿了 第14章 你们刚刚去哪儿了? 司马浑南捂着要紧处痛苦不已,连挣扎的想法都没了。 陆钊趁机从地下一跃而起,同时自然打开双臂并向后摆右腿,将全身的力量运到腿上,然后摆动大腿带动小腿,狠狠一脚踢到司马浑南的小肚子上,司马浑南应声滚出去四五丈远。 这招在足球上有个名字叫大力抽射! 当然司马浑南是不知道什么‘大力抽射’的,只是这一脚下去,他人彻底昏死了过去。 他先是两股之间被陆钊捣碎了,又被狠狠踢中小肚子,两个地方都是柔软要害之处,双管齐下,神仙也扛不住。 忽有一枚水晶小圆球慢慢地从他怀中滚落出来,一直滚到陆钊脚下。 爆装备了! 陆钊拾起来上下瞅了一眼,是个盈盈一握的小球,里面似乎氤氲着一团小小的雾气,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就在陆钊握住小球的一刻,四方的雾气一起汹涌而来,全都钻入了那颗小球之中。 原来是这个东西作怪!就是它造成了这个漫天浓雾! 倒是个不错的东西,回头送给娘娘当礼物,咦?为什么我会想要送给松鹤山娘娘?陆钊拿着水晶球愣住了。 但又转念一想,反正以后还有事要求老阿姨,送个小玩意儿联络联络感情也不错! 还有那五枚压胜钱,以他的臂力应该扔不远,刚刚有一枚已经找回来了,还剩四枚,这四周地势平坦,应该能找得回来。 于是陆钊撅着屁股在四周找了起来。 一刻钟,毫无所获。 两刻钟,依旧没有找到。 三刻钟,还是没有 …… 难道被野狗野猫叼走了?陆钊挠着头四面环顾。 就在陆钊这个念头一起的时候,全身上下骤然传来一阵电击,立时便瘫软在地。 这电击陆钊很熟,强度大概是220v\/63a的水平,足以电死凡人的那种,也是松鹤山娘娘曾经电过他的那种。 足足麻痹了半刻钟,陆钊才从缓过来神来,然后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整了整褶皱的衣服,随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松鹤山娘娘庙的方向“梆!”一脑袋磕在了地上。 “娘娘千秋万代,芳华无双!” “哼!小王八蛋!”这一声很轻微,几不可察。 陆钊却听得清楚,奇怪了,这声音听着好近呀。 瞎琢磨归瞎琢磨,陆钊心中此时已经雪亮,方才浓雾中肯定是松鹤山娘娘出手救了自己一次,否则自己的铜钱不会打中司马浑南。 梆!陆钊又磕了一个:“承娘娘爱护,不然小神命休矣。” “小王八蛋,少油嘴滑舌!在你身前六十三丈处有一巨石,你去把巨石挪开。”声音依旧很轻微。 陆钊始终觉得这个声音就在附近,就像是在他身后,但是他又不确定,只觉老阿姨神通了得,在他身后说话也正常。 “尊娘娘命,改日小神带礼物去看您,这礼物可新奇了,您一定喜欢,娘娘……” 这一次松鹤山娘娘掐断了通话,陆钊舌头又没了! 陆钊‘阿巴阿巴’了两声之后,便屁颠颠儿的去挪石块了。 …… 洞窟之内,依旧昏暗阴冷。 小芹仍旧跪坐在地上祈求土地公保佑,她的虔诚打动了另外的两个鬼,也跟着小芹一起跪在地上祷告。 半边脸的壮汉一直在骂骂咧咧。 “求神有个屁用!要是那个土地公有本事,早就过来救咱了,还不是缩头乌龟一个!我早瞧出那个覆甲鬼是个凶恶的,土地公能济得了甚事?!” 浓妆艳抹的女鬼则一直哭哭啼啼。 “小芹呀,快去求求那位鬼将军吧,至少咱们还有条活路,你瞅着咱们几个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可凄惨呢!” 却在这时,一直笼罩在洞窟中的那股淡淡的雾气不见了,这是个讯号,但是洞窟里的鬼都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 又过了半刻,洞窟中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挪动巨石。 半边脸的大汉不骂了,浓妆艳抹的妇人也不哭了,一起伸出脑袋看向洞窟口。 只见远处洞口方向有一个身影在地上不停的闪烁前进,每闪五丈就停下来看看四周,然后继续往前闪。 半边脸大汉一看不是覆甲怪,便冲着那身影高声喊道:“喂!那位兄台!在这里,这里!救我出去,我保你家宅平安!” 洞窟里本来有好几个岔口,那身影一直犹豫往哪边走,这下听到了大汉的声音,便向这边闪烁而来。 直到木栅栏跟前了,大汉才瞧清楚眼前人影,这人看起来二十多岁,一双眼睛大而有神,鼻梁挺直,嘴角轻扬,浑身上下还包裹着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晕。 “这是……土遁术?兄台是哪位仙长的弟子?在下鹿兆魁,乃是走镖人!” 陆钊只看了这大汉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了,大哥你都没了半边脸,还站那‘兄台前兄台后’的说话,真不怕吓死个人啊!不,吓死个神呐啊!他转而看向一边搔首弄姿的妇人: “这位姐姐,你叫小芹么?” 妇人一滞,鬼脸上有些尴尬,然后恋恋不舍地让开了位置,露出身后满面惊喜的小芹。 “您是土地公公?!” 陆钊面色一僵:“是土地公,不是土地公公。” 此言一出,洞窟内所有的鬼一齐震惊,那个不听劝的小芹真把土地公给求来了! 陆钊伸手敲了敲木栏杆,发觉并没有什么阻拦禁制,想必是司马浑南之前在此设置的禁制失效了。 “你们可以出来了,但是有一点,你们须得在外面排好队等着,一会儿会有鬼吏给你们登记入册,如果不入册的话,你们在这个世界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魂飞魄散。” 群鬼纷纷应是,也有不甘愿的。 “大人,我还要杀仇人!” “土地公,我不甘心这么死!” “土地公公,我还要去挖野菜,我弟弟还饿着肚子。” …… 不甘愿的声音越来越多,把前面应是的人都盖了过去,成了一片嘈杂的声音,有怒骂、有哭泣还有哀怨等等。 陆钊没处理过这种事情,顿时有些头大,除了关小芹的小洞窟外还有好几个洞窟,加起来足足有几十个鬼,都是这种还有执念的鬼,都不甘愿登入鬼册,进入地府。 这时洞窟里又跳下来三个身影,陆钊遥遥望去,正是自己手底下的三员大将,把自家老大独自丢给大boss的三个小弟。 “你们刚刚去哪儿了?” 飞云道长:“迷路了。” “迷路了不会喊人啊!?我就在你前面三四步远!” 甲木:“鬼……打墙。” “鬼打墙?!你自己就是鬼啊!” 丁火:“看见个假陆老大。” “你小子离我最近!伸个手就能抓到我,还能遇到假的?” 陆钊骂完人又抚了抚胸口,那颗被可爱下属们伤害的心才有所好转。 “甲木、丁火,你们俩过来,给他们一一登记入册。” 此话一声,群鬼的聒噪求饶声又来了,且愈发大了。 陆钊横眉怒喝:“住口!休要再生聒噪!” 这一声带有地仙之威,群鬼刹那间被震慑,一个个畏缩在洞窟边上,不敢再说话。 就在群鬼都以为这位土地公是酷吏的时候,陆钊忽然笑道:“有不公事、有不白冤、有心心念念的骨肉,倒也是人之常情,本官可以帮忙!只是有一点,你们须得听我调度,不得私自行事,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群鬼闻言又放下心来,没了方才的乱糟糟,都一个个主动往甲丁二鬼处走去。 第十五章 老父亲难为 第15章 老父亲难为 就在陆钊他们在洞窟中解救群鬼时,原本蜷曲在地上的司马浑南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他遥望了一眼远处的洞窟,里面不时传出群鬼的欢呼声,看来那些他苦心多日才收集的鬼已经被解救了。 司马浑南狠狠锤了一下地面,抄起掉落的大枪,步履蹒跚却速度不慢地往泗水城方向跑去。 一刻钟之后,陆钊从地上忽然闪出,四下寻找并未看见司马浑南的影子,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刚刚只顾得去救那些被困的鬼了,把这个祸害给忘了,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司马浑南就跑掉了。 着实可惜了,将他留在手中,至少在七月半封鬼时可以发挥大用,或许也可以用来钳制城隍许廷,如今让这祸害跑了,着实是失策。 飞云也跟了过来:“陆老大,你在找谁?” 陆钊望着远处泗水城的方向,道:“让一个孽障跑了!” 飞云一下子来了兴致:“什么孽障?” 陆钊道:“就是假扮我的那个孽障!哎,飞云,你去哪儿?” 他话还没说完,人家飞云道长已经跳上飞剑,御剑而去了,方向正是刚刚司马浑南逃跑的方向! 原来这憨女子还会御剑飞行?!陆钊忍不住惊奇。 “飞云,你小心些,打不过就即刻回来……” 然而飞云已经御剑飞远,犹如一道飞虹直挂天际而去,遥遥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儿。 陆钊不放心飞云,这边又走不开,只得在原地踱步,一边思索司马浑南逃走之后可能出现的连带因果。 然而不过半刻钟,远处一道飞虹急速飞来,正是方才远去的飞云道长,只几个呼吸飞云便落回陆钊跟前,手里提着一杆大枪,胸脯微微带喘,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喏!孽障已杀!这是那厮的兵器。” 嗯?!孽障已杀?!司马浑南被杀了?他前后才踱了几个来回,这位飞云道长就把人,不,把鬼宰了?!陆钊直接呆住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女侠好手段!”除了佩服,还能说啥,虽然陆钊内心还是希望活捉司马浑南的,但只要飞云女侠开心,杀了就杀了吧。 飞云将大枪往地上一扔,发出沉闷的“嘭”声,地上立时砸出一个长条坑,想必十分的沉重。 陆钊走到前去观瞧那柄大枪,只见大枪通体漆黑,就连枪尖也是漆黑的乌铁,森冷肃杀之气盈于枪身之外,是把难得的好兵器! 这时,甲木和丁火二鬼从洞窟中走将出来,向陆钊复命,言说洞窟中群鬼已经安顿好。 甲木安静的目光忽然看见了那柄黑枪,一双鬼眼登时炙热起来,渴望之意非常明显,但他言语滞涩,不晓得如何开口。 陆钊感应到甲木的情绪,再看他的目光,心中随即了然。但这柄大枪是飞云的战利品,他便向飞云抱拳求道:“飞云,我向你求这柄大枪,来日我再寻其他东西补还给你!” 飞云道长大咧咧笑道:“陆老大,前番我都说过啦,我人都是你的!那么枪也是你的!” 陆钊一个趔趄,又差点坐地上,偷偷瞧了眼飞云背后的飞剑,发现其正嗡鸣不止地缓缓脱出剑鞘,遂勉强笑道:“别瞎说,别瞎说,你是凌云观掌门道长,我是安化县土地公,咱俩是邻居,邻居!” 说完这话,那柄飞剑才停下嗡鸣声,缓缓回退了剑鞘。 陆钊松了口气,转而向甲木问道:“阿木,你会使枪?” 甲木连连点头:“原……原本忘了,现在又……又想起来了!” 陆钊心中明白,应是那次葫芦的经历,让甲木觉醒了一些本领,便一指地上的黑枪:“喏,它归你了!” 甲木大喜,立马上前右脚一搓一挑,长枪便落入他的手中。 长枪甫一入手,甲木的整个气质就变了,不再是一个呆愣愣的鬼吏,更像一位成名已久的沙场悍将。 他脚下踏定马步,将长枪骤然往前一端,一时间枪尖飞出如龙,碗大的枪花刹那间绽放,其形似寒冬腊梅,一枝九朵,朵朵炸开! 九朵梅花,每朵五瓣,五九四十五枪,一气呵成! 陆轲、飞云、丁火一齐愣住! 尤其是丁火,鬼下巴都掉到地上了,他与甲木共事多年,一直以为他木哥是个呆性子,说话又结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使枪高手! “木……木哥,你藏得好深!” 甲木耍完这一套刺枪后,将长枪往边上一杵,然后单膝跪在陆轲身前:“甲木谢老大成全!” 陆轲其实自己也是懵逼的,他一共收了仨小弟,飞云刚刚那手御剑杀鬼已经很让他震惊了,现下自己认为最没用的鬼吏甲木,居然是个使枪的高手? 他不由得摸了摸怀里的八卦铜镜,难道说铜镜有势力加成功能?但为何丁火还是一脸废物相?丁火还处于完全震惊中,丝毫没有察觉陆老大正在用看废物的眼神看他。 陆钊扶起甲木:“阿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甲木应了一声,又拾起大枪绑在身后,继续安静地站在那群鬼身前,只是他气质已然变了,远非昔日那个安静木讷的鬼吏可比。 丁火幽怨地看着甲木,又看向陆钊,那意思是老大你就没有好东西给我么? 陆钊略觉尴尬,好似偏爱大儿子而忽略了二儿子的老父亲。 “阿木、阿火,按照之前说的,你们带着他们去一个个查证,一个个寻访,有怨报怨有德报德,本大人可不会姑息那些混蛋,管他是阳间还是阴间!” 甲木丁火一起领命:“是,陆老大!” 二鬼正待离去,陆钊又将他们拉到近前,低声嘱咐:“你们俩记得,要在做事的时候,提一嘴土地庙,言曰:‘土地公特为某某不平事而来!’懂么?” 土地庙的香火惨淡得很,得不断拉票才好,几十个鬼的人情牌打下去,票总会有的。待见二鬼一起点头,陆钊才放他们离去。 几乎所有的鬼都离去了,只有一个小芹留下了,小芹的情况稍微有点复杂。 她活着的时候,被母亲带着改嫁到了隔壁益安县,然后又被母亲抛弃,她带着弟弟在外面流浪乞讨,所以严格上说小芹应该是属于隔壁益安县,那么这就会牵扯到隔壁土地公康良,事情就会有点难搞了。 “土地公公,要带我去找弟弟么?他还饿着肚子。”小芹低声祈求,其实她的神智已经不多,唯一的执念就是弟弟还饿着肚子。 陆钊抚着她的头,温柔纠正:“是土地公,不是土地公公,咱们当然要去,不会让他饿肚子的!” 昨晚写稿,写了3000字后,越写越别扭。 所以直接删了重写,直到后半夜才完成囤稿,然后今天早上依旧昏沉欲睡。 第十六章 姐弟 第16章 姐弟 三日后,泗水城城隍庙。 面色阴郁的许廷在城隍庙小洞天中来回踱步,茶盏茶壶碎了一地,他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已经三天没有司马浑南那个蠢货的消息了,他早就跟司马浑南约定过,每日夜里丑时准时来向他汇报情况。 可是这个蠢货经常不按时来,这一次更是连着三天不来,让他完全失去了安化县的情报。 这时,一个青衫人快步走进城隍庙中,他向着城隍爷的泥塑神像拜了三拜,旋即消失了身影。 城隍庙的小洞天内,青衫人进来就直奔许廷,口中惊呼:“城隍爷!司马浑南被杀了!” 许廷听见声音,面色登时阴沉到了极点,他一手拽起青衫人:“此话当真?!司马蠢货是个中位鬼修!怎么会被人轻易斩杀?难道是松鹤山那位出手了?” 青衫人被勒得喘不动气,用着含糊不清的语音说道:“是…剑气!” 许廷丢下青衫人,满面的疑惑:“剑气?松鹤山那位要杀司马浑南何必用剑气,陆钊一个积善升天的新鬼也定然不会,那到底是谁干的?” 整个泗水城辖区内,所有的修道人许廷都认识,而且都打过了招呼,他敢肯定不是他认识的人干的,难道是司马浑南以前的对头,修行得道后回来报仇? 青衫人道:“城隍大人,小人在那附近仔细看过了,是一道剑气由天上斩下,在地上岩石上留下了两三丈深的斩痕。依小人修剑多年,对剑的了解,这是御剑而来,一剑斩了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剑仙!” 许廷面色愈加难看起来:“剑仙?这种级别的人物怎么会斩杀一个蝼蚁?司马浑南就算是再蠢也不会惹到这种人物吧。” 青衫人嗫嚅半天,终于说道:“小人猜测,仅是小人猜测。那位剑仙可能是碰巧路过那里,见了司马将军后心生厌恶,随手斩了,纯属意外。” 许廷冷哼一声:“好一个心生厌恶的剑仙,他倒是开心了,本神官的安排却被打乱了,对了,那柄黑枪呢?还有雾珠,你带回来了没?” 青衫人摇头说道:“小人没有见到现场有遗留物品,兴许是被那剑仙一起斩断了?” 许廷闻言黑着脸半晌没说话。 青衫人琢磨不透这位城隍大人的意思,又不敢告退,只得战战兢兢地等在那里。 良久之后,许廷终于开口:“也罢,那柄黑枪和雾珠本就来历不明,神通属性也不明,丢了便丢了,哼!要是司马浑南还活着,本神官必会亲手撕了他!蠢材!” 青衫人连连点头:“对,蠢材!” 发泄了一通之后,许廷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威严自持:“宋先生,你且回去做你的说书先生,还是说那个安化县土地公残害凡人的段子,各个县都躲去几次,本神官要泗水城所有人都知道!” 青衫人宋先生慌忙领命,然后逃也似地退了下去。 许廷背身而立,面向松鹤山方向,喃喃自语:“松鹤山,本神官倒是要看看你打算什么时候亲自下场,哼哼,真下场了,可真就有好戏了!” …… 益安县城南有座破庙,破庙里正佝偻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儿,他面黄肌瘦意识低迷,一看便知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饿得都虚脱了。 而在破庙的墙外,正慢慢走来两人,一个是手拿折扇的陆钊,一个是背剑的飞云。 这三日来,陆钊变幻成了凡人模样,和飞云一起潜入益安县,根据小芹的描述一点点找她的弟弟。 因为小芹的神智不清,能提供的有用信息不多,所以陆钊和飞云一直找了三天才找到这个破庙外。 “要是再找打不到小芹弟弟的话,就不能在活人中找了。”陆钊判定这个小男孩儿耐受饥饿的极限差不多也就三四天,这个极限之后,小男孩儿必然挺不住。 “要我饿一天都受不了!”飞云道长发表自己感受。 “你是饭桶嘛,别说一天了,就是一顿不吃都不行,一顿少吃了也不行。”陆钊浅浅嘲讽。 “是这样啊,一碗也不能少吃,会饿的。”飞云道长很认真地回答,表示认可陆老大的嘲讽。 陆钊无语,以后还是不要用反语跟飞云说话了,这憨女子的脑袋不会拐弯。 二人转入破庙,破庙的庙门早就没了,只剩下了破败的院墙,还有没有屋顶的宝殿。 而就在泥塑像的脚边,那个蜷缩的小男孩儿已经奄奄一息。 陆钊暗叫一声不好,快步走上前去,将小男孩儿抱在怀里,轻轻摇晃他,试图将其摇醒。 飞云也立刻从背囊里掏出水壶,里面是小米粥,对于久饿之人最为有益。 小男孩儿本已经奄奄一息了,张嘴都很困难,更别提吞咽小米粥了,小米粥喂过去,直接沿着嘴角又流了出来。 陆钊四下环顾一眼,见周围空气浑浊腥臭,便抱着小男孩儿来到了空旷处,又用折扇一下下的轻轻扇风。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小男孩儿一下子醒了过来,黑漆漆的眸子望着陆钊和飞云,精神竟然好了很多,只是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飞云及时把小米粥喂过去:“来,小米粥,喝一口!” 小男孩儿拿过米粥,咕咚咕咚一口不停地喝尽了,飞云又倒一碗,他又喝完了……一直喝了五碗,小男孩儿才停下来,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陆钊则看着自己手里的折扇发呆,原来这个折扇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么?明明人都不行了,一扇就回光返照了?不,小男孩儿没死,就不算回光返照,可以说是直接救了回来! “陆老大,是他么?”飞远的话打断了陆钊对折扇功用的揣测。 “应该是他,你瞧他左侧太阳穴处有一颗不算大的黑痣,和小芹说的一模一样,年纪也差不多。”陆钊端详着小男孩儿,说出自己的结论。 小男孩儿听见‘小芹’这个名字忽然眼睛亮了起来:“你们见过我姐姐?她在哪里呢?我要带她喝小米粥!” 陆钊心中戚戚然好不伤悲,姐姐想着弟弟饿肚子要去挖野菜,一直做了鬼还惦念着,弟弟刚刚清醒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的姐姐,要把最好喝的小米粥给姐姐喝。 多好的一对姐弟啊,可惜天人永隔。 第十七章 飞叶摘星 第17章 飞叶摘星 就在陆钊准备抱着小男孩儿离开的时候,一声冷哼由庙外传来。 “黄口小儿,天庭律法没有教过你越辖区是不对的么,你跑到老夫的辖区在做什么勾当?” 陆钊心头一沉,他认得这声音,是益安县土地康良,他回身望去,果然看见一个员外打扮的老者拄拐而立,当下拱手施礼。 “康良公,不告而来是陆某的过失,还请康良公高抬贵手,让我等离去。” 康良拄着拐缓步走进破庙,目光落在那个小男孩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离去?老夫一个小小土地自然不敢扣押陆钊公,但是你怀里抱着的这个小儿,似乎是我益安县的凡人,陆钊公要带走此子,意要何为?” 陆钊信口扯谎:“哦,此子乃是我域内凌云观弟子,与其师尊走散多年,乃师托我来寻他,旁边这位飞云道长就是乃师,亦是凌云观主持掌门道长。” 说话之间,陆钊以目光暗示飞云。 飞云道长懵了半刻,旋即骄傲点头:“对!我是凌云观主持!” 陆钊心中着急,上一句啊大姐,这句不关键,关键是上一句‘乃师托我来寻他’啊!但是他只能心里急,脸上还保持温和地笑容。 “康良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望康良公通融则个!” 益安县土地康良看得紧皱眉头,他猜陆钊这个黄口小儿一定在搞什么事情,只是他还没弄不明白,但是一定不能放走这个小男孩儿。 “甭管他是谁的弟子,凡间自有凡间人管,要你一个土地干预什么?老夫可记得,天庭律条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得随意干预凡人事!” 陆钊打着哈哈:“话说到天庭律法,康良公上个月的香火钱可曾缴足?”你处处拿天庭律条来拿捏我,那我也给你下个套儿,大家一起尴尬。 康良闻言面色骤变,勃然大怒:“黄口小儿,与你何干!” 陆钊不咸不淡地继续说:“城隍爷几次三番催我,咋不催你啊?城隍爷纵容你呗?天庭律法可有纵容下属这一条?” “管好你自己的事,少来多管闲事!”康良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地仙私议天庭,天庭是能察觉到,要是心里没鬼还行,有鬼的话,天庭就会有神官注视到这里。 陆钊是个生瓜蛋子,还不懂这些,他就是闲扯着磨时间的,真正的目的是趁着康良分神的时间,暗示飞云带着人跑路,他自己留下来缠住康良。 飞云道长看见了陆钊在挤眉弄眼,但是她没搞明白陆钊要她干啥,便也冲着陆钊一顿挤眉弄眼。 于是两个挤眉弄眼的人有了如下对话。 陆钊:“快带孩子走!” 飞云:“杀了这个老头儿?” 陆钊:“快呀!先跑到咱地盘儿!” 飞云:“嗯嗯,这老头儿看着就讨厌!” 陆钊:“完了,快要被发现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 飞云:“明白!” 一通高明的‘微表情’对话后,陆钊终于看见了飞云道长点头,他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伸手准备把怀里的孩子递给飞云,却见身边飞云道长人忽然不见了。 人呢?! 与此同时,破庙口的地方传来一声剑鸣!还有康良被捏住嗓子一般短暂急促的惨叫声。 发生了什么?!陆钊机械地转过头去,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放大。 只见破庙口处立着一个身材修长高挑的女道士,微风吹过道袍更显玲珑浮凸,其手里正握着一柄松纹古剑,剑尖斜冲下,还带着点点血迹,那血迹是泛着金光的鲜血,是仙人的血! 而益安县土地公康良则捂着脖子、大睁着眼睛躺在飞云道长剑下,死不瞑目! 陆钊呆了啊,这女子怎么就动手杀人了呢!?不是说好抱着孩子跑路的啊,这女子还点头了呢! “这……这……你……你怎么把他杀了啊?!” 飞云道长挥手甩剑,剑身血迹随之而没,然后她旋手舞了个剑花,‘唰’长剑潇洒回鞘,人美剑亦美。 听见陆钊的问话后,飞云道长眨巴着大眼睛满是不解。 “不是你让我杀的么?!” 陆钊脑中瞬间回炉刚刚的‘对话’,大意了!这女子没看懂他的意思! 她一定是看到这个康良咄咄逼人,以为是敌人,然后又错会了我的意思,才举剑杀人的。 唉,杀都杀了,事到如今该怎么么办?陆钊一个脑袋三个大! “走吧,先离开这里。” 陆钊抱着小男孩儿,开始用土遁往回走,因为不是他的地盘,遁行速度并不快。 “飞云,你刚刚……干得不错,但下次动手的时候,最好先问问我。”陆钊本想说‘你刚刚太鲁莽了’,但转念一想,是自己思虑不周才让飞云误会的,便又改了话。 飞云道长疑惑:“刚刚不是你要我动手的么?” 陆钊想要解释,想到飞云可爱又美丽的大眼睛,他又放弃了,反正解释也没啥用,转而问道:“你刚刚杀康良的手段是什么?当初你要是用它杀我,我也躲不开!” 飞云道长不好意思的笑了,露出两颗浅浅的酒窝:“叫飞叶摘星,时灵时不灵的,上次跟你打架的时候就不灵。” 陆钊背后登时出了一层冷汗,要是当时这女子的剑招灵了,自己早就‘康良’过一回了。 “杀就杀了吧,但这件事情不要说出去,谁也不能说。还有,这些日子,你先别回凌云观了,就现在我的小洞天里呆着,也不要出门了。” 飞云道长双眼放光:“管饭?” 陆钊悄悄叹了口气,悠悠地回了一句:“管饱。” 二人遁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安化县境内,可就在这时天空之中忽然响起了雷霆之音,由远即近,速度很快。 陆钊心道不好,拉住飞云道长的手腕:“快走!麻烦来了!” 只几个呼吸,陆钊就回到了自己的土地庙内,脸上犹有后怕之色。 刚刚那个雷霆,是天庭神官监的天官,他们一定是察觉到了土地公被人杀了,所以才从天庭下界查访,要是晚一步走被他们逮个正着就麻烦了。 几乎与此同时,土地庙外忽然传来宏大威严的声音:“泗水城城隍、各县土地,速至益安县!不得延迟拖沓!” 陆钊闻言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向飞云说道:“你们切记不要出门!外面如果有人喊,不要应声,一切等我回来再做计较。” 飞云道长师父死得早,也没告诉过她神仙不能杀,后来有了松纹古剑的剑灵教她剑法,只说剑仙就要一往无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根本不会教她这些事情。现在有了陆老大,她只听老大的话。 “嗯嗯,陆老大我不出门。” 陆钊安排好小男孩儿之后,就快步出了土地庙,边赶路边思索下一步怎么做。 许廷前番安排覆甲鬼司马浑南来杀他,陆钊猜测一定是有什么办法能掩盖住杀一方正神的事,不然许廷不会这么做。 除非……除非许廷骗了那个司马浑南,准备让他背锅,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第十八章 管饭不 第18章 管饭不? 陆钊又回到那个破庙时,已经有七个人在现场了,一个个面色肃穆,破庙之中气氛压抑无比。 七个人中,有四个陆钊认识,分别是城隍许廷、灵安县土地庄正清、景阳县土地左峻冷、淳化县土地李趸,他们正在恭敬地立在一侧。 还有三个是陌生人,当头一人是个女神官,一身黑白相间的神官朝服,头戴乌纱缠金冠,五官立体英气逼人,正在检验康良的尸首。 后面俩人都穿着黑色为底黄金镶边的盔甲,手里拿着一柄三尖两刃戟,神色严肃,目不斜视。 许廷看见陆钊出现,便沉脸喝道:“陆钊,你临近此地,为何晚到?” 陆钊也跟着恭恭敬敬站到李趸身侧,不咸不淡地回怼了城隍一句:“是,城隍大人!” 许廷整个脸都黑了,但见三个天庭神官还在,只得压下怒火,低斥了一句:“混账!”便也就放过了陆钊。 就在陆钊之后半刻左右,木塘县土地甘右志、牛角县土地黄霖才姗姗来迟。 他们俩人离益安县也近,比陆钊差不多,对此许廷却无言辞责问,只挥手让他们入列而已,亲厚疏远的差别待遇可见一斑。 陆钊瞥了一眼许廷,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故意让许廷听见,果然换来许廷怒目而视。 这时,三个天庭神官也终于查看完现场了,当头一个女神官来到泗水城一众地仙跟前。 “泗水城可有剑仙传承?” 这一问,陆钊心头警兆顿起,前次杀司马浑南的也是飞云,用的也是剑仙手段,两件杀案一对比,很容易得出是同一人的结论,那飞云就麻烦了。 就是不知许廷会不会把司马浑南的事儿抖搂出来,陆钊猜他不会说,司马浑南要是扯进来,他许廷也摘不清。 果然,城隍许廷向那神官施礼说道:“回尉迟大人,泗水城除了我等几个小神之外,并无修道之人,更无剑仙传承。” 女神官又问:“那么近几日内,可有路过的剑仙?” 许廷继续摇头:“并无。” 这两番回答印证了陆钊的猜想,那么司马浑南要是真杀了自己,许廷要用什么手段来遮掩呢?事后的肯定不行,因为康良一死神官片刻即至,那司马浑南手里肯定有遮掩天际的手段,那么是什么呢? 结合那天的漫天浓雾,答案呼之欲出:是那枚雾珠! 这时女神官又来到陆钊身前:“你是隔壁土地,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陆钊俯身施礼:“没有。” “抬起头来说话!”女神官的声音清冷如泉,语意却严厉无比。 陆钊随之抬头,正对上一双泛着金光的眼眸,这一瞬之间,他感觉自己心底所有的秘密都摆在了对方跟前,而且自己还有强烈倾诉秘密的愿望,他一颗心刹那间冰凉。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女神官这种拷问一样的眼神,只持续了眨眼功,而后陆钊就没了那种感觉,他那些压在心底的秘密也被堵在了嘴里。 女神官又看了他半刻,眼眸中神光依旧:“康良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陆钊呆呆地看着她的眼睛,如果说飞云道长的大眼睛是热情洋溢的光,那么这位神官大人的眼睛就好似冰冷幽潭的水,有点让人害…… “回话!”女神皱起秀眉,审案办案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人对着她的神目发呆,这小小土地真是无礼。 陆钊一惊,连忙回话:“没有,没有!” 女神官哼了一声,转而又问向另外两个土地公,也是同样的问题。 李趸和左峻冷被女神官问到时,双目呆滞,老老实实回到了问题。 女神官的问话一无所获,案情陷入了僵局,她来回在破庙之中踱了几步,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 “泗水城城隍,去将此土地百年来的录事卷册带过来,本官要带回去审阅。” 所谓录事卷册,其实就是履职报告,其中记录了益安县土地公康良一百年来所做的事,以及城隍许廷的批注。 陆钊悄悄瞅见许廷脸色不是很好,猜知这个录事卷册里,肯定有问题。 “快去!不得延迟。”女神官见许廷迟疑,便开始催促。 许廷只得应是,然后旋身遁去,片刻即回,手里捧着一卷竹册。 “大人,康良的录事卷册在此。” 女神官命属下收走了卷册,便驾云离去,再无与许廷等有一句废话。 许廷望着远去的雷云,不阴不阳地讥讽:“真是神气啊!”然后便旋身遁走。 其他几个土地公互视一眼,面色均有些不好,须臾之间也都一一遁走,只剩下了李趸和陆钊。 “陆小哥儿,凡事顺应天道,讲求中庸平和,不可太过锋锐啊。”李趸缓缓劝言。 陆钊知道他是在说自己顶撞许廷的事,便拱手谢道:“李公关爱之情,小子不敢忘,但是人善则被人欺,这也是古训。” 李趸叹了口,摇着头也遁走了。 最后,破庙中只剩下了陆钊一个人,他抚了抚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方才真是惊险,差一点就把真相说出来了。 他捏了捏怀里的那颗雾珠,要是此珠能遮蔽天机,那这颗珠子还要不要送给那位娘娘? 陆钊开始犹豫了,他感觉自己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抉择,一个是留下此珠,然后用此珠遮蔽飞云的气息,让其一段时间内不被神官探查到;第二个则按照先前的话,送给松鹤山娘娘做礼物,那么飞云就有可能会被天庭察觉。 破庙之中,陆钊想了很久,最后他做了决定:按照先前的话,送给那位娘娘,如果飞云真的出事了,他也会一力担下。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会占小便宜,会偏护自己的小弟,会做一些阴谋的事情……等等一堆不太光彩的事儿,但是说话算话这种原则还是要坚持的。 想通这一点,陆钊心中再无挂碍,通体舒畅,连心情也好了许多。 一刻钟之后,他的身影出现在土地庙小洞天内,小院里气氛很是温馨。 甲木丁火二人就侍立在小院内等候,飞云则捧着一碗米饭在扒饭,那个小男孩儿也在扒饭,小男孩儿身边还坐着个鬼,是小芹。 “大人!天庭是何事召唤?” 陆钊瞅了一眼飞云:“飞云,你没跟他们俩说?” 飞云道长一拍胸口,事业线跟着一颤,风景极好:“没有!你说的,谁也不告诉!” 陆钊叹了口气,这傻女子!他发觉自打这傻女子上门后,自己叹气的次数明显变多了,飞云不告诉他们两个是没错的,不过,陆钊觉得是时候嘱咐一下小弟们了。 “阿木阿火他俩是自己人,不需要瞒,什么事都可以托付。你们俩也是,飞云道长是自己人,什么事都可以托……托付。” 甲丁二鬼看了眼扒饭的飞云道长,又瞅了瞅陆老大,您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还要我俩托付? 陆钊轻咳一声,转而说起了今天的事儿。 “隔壁益安县的土地公康良死了,是被飞云一剑斩的,刚刚是天庭有神官下来问案。” 甲丁二鬼一起倒吸了口凉气:“大姐!?” 陆钊点头:“是的,一剑毙命,干干脆脆!那康良连惨叫声都只叫了一半。” 甲丁二鬼都觉身后出了一层冷汗,都觉后怕,就跟他们家陆老大一样,当初他们可是在这位飞云大姐手底下苦撑了很久的。 “大姐,你知不知道擅杀天庭正神是何罪过?” 飞云道长停下挖米饭的手,桃红腮边还沾着一颗晶莹的米粒,闻言后好奇回望二鬼:“何罪过?” 陆钊冷着脸给她捏走那颗米粒:“拘拿魂魄至斩妖台,然后兵刃穿心七日七夜,如能不死,则投入畜生道,轮回九世后方能再次为人。” 飞云道长扒饭的动作顿了顿,认真想了想,问道:“七天七夜的时候管饭不?” 陆钊、甲丁二鬼一起僵住,她原来是在认真思考七天七夜的时候会不会饿肚子?! “不管!”陆、甲、丁一齐大声吼了过去。 第十九章 悟的 第19章 悟的 洞窟群鬼的事情处理的很顺利,甲丁二鬼做事也比较妥帖,整整八十九个有执念的鬼,他们两个都给一一办妥,然后又给他们登记鬼册,静待七月半鬼门开时再入地府。 最妥帖的是,这八十九个鬼的凡间亲属都被他们托梦,各自讲述了自己版本的故事,故事中的土地公如天神降临一般将他们救出魔窟,又让他们完成了生前心愿,都道是位体恤凡人的好神仙。 唯一稍稍有些麻烦的是小芹,她在见过自己的弟弟之后执念消失了,然而她的名字始终不得登入鬼册,甲木二鬼写一笔没一笔,换笔换墨一样无用,诡异得很。 二鬼无法,只得领着小芹又来到陆钊跟前,交予陆钊处理。 陆钊也不懂这些,直接大手一挥:“留下来吧,咱们小院里还缺个小丫鬟!” 于是,陆钊的铜镜中。 “经验:百分之八十”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四)。” 嗯,还差百分之二十就升级了,主线和职业任务肯定一时完成不了,只有这个组建势力涨经验最快,也最实惠。 那么到哪儿再去找这百分之二十呢?陆钊摸着下巴,琢磨着小院里还有什么可以加入他的势力。 不远处的扒饭二人组,引起了陆钊的注意,尤其是那个小男孩儿,甭管大小,蚊子腿也是肉啊,只要这个小家伙儿加入,百分之十经验就有了! 于是陆钊满脸堆笑地走到二人近前,接过飞云道长的空碗,主动给她挖了满满一碗米饭。 “飞云道长,不,飞云剑仙,您那凌云观是不是还缺弟子呢?您那偌大一个道观,只有您一个也不像话对不?” 飞云道长一脸懵,她的脑袋瓜儿反应不过来:“是……是啊。” 陆钊就知道她想不明白,便进一步引导,指着边上也在扒饭的小男孩儿,努了努嘴,意思是这不现成的弟子么? 飞云道长紧张兮兮地拿回饭碗,脸上居然还飘过一丝红晕:“陆老大要吃的话,那边还有饭碗,不要……不要用我的碗。” 陆钊愣了一下,然后一拍脑袋,跟这傻女子说话要直白,不能拐弯,她不明白的。 这时,另一边扒饭的小男孩儿忽然闷声说道:“大姐姐,他是要你收留我。” 陆钊和飞云一起惊奇。 陆钊惊奇的是这小男孩儿的聪慧,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居然能通过观察就发现他的意图。 飞云则惊奇小男孩儿的话,是呀,她怎么没想到呢?凌云观是要收弟子的,这不就是现成的么?! 于是,飞云祭出了身后的松纹古剑,古剑飞至小男孩儿身前,围着他转了三圈,然后自动回到飞云背后鞘内。 陆钊好奇问道:“这是在干啥?” 飞云笑了,笑得很开心:“祖师剑灵同意了!我可以收他做弟子了!” ‘祖师剑灵’这四个字是陆钊教给她的,不然的话她会叫‘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剑灵’。 陆钊心道原来你们凌云观的师父们也不傻啊,知道你这弟子不靠谱,才有了剑灵考核这一关。 于是凌云观有了第二个弟子,飞云道长有了首席大弟子——长生。 飞云道长原意是要为其取道号‘米饭’的,被陆钊严辞拒绝,开玩笑,叫‘米饭’的话,以后孩子长大会恨你的。 于是,陆钊的铜镜再次刷新。 “经验:百分之九十”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五)。” 还差一个就百分之百了,但是院里的人、鬼都已经都收入麾下了,哪还有什么活物? 嗯,活物?陆钊抬头看见了院角那棵大榕树,这也算是活物吧? 这棵榕树其实是外面那棵大榕树的分支,而外面那棵大榕树要几人合抱那么大,应该是个可靠的下属。 于是,陆钊一个旋身来到土地庙外,手执八卦铜镜围着大榕树开始转圈,边转边念: “大榕树,我陆钊乃本县土地公,念你多年来护庙有功,愿为你在土地庙中设一牌位,归属我安化县土地庙,亦归属我陆钊。你可愿意?” 陆钊转了一圈,大榕树毫无动静,又转一圈依旧毫无动静,最后一圈大榕树还是纹丝不动。 “唉,还是算了吧。” 陆钊又回到了小洞天内,刚要吩咐甲丁二鬼准备再上松鹤山的事宜时,他身子陡然一震,一股澎湃的力量由灵魂深处不断涌出,在他身体中不断冲撞、不断洗伐,好似一把锻锤不停捶打他的仙体。 不过片刻工夫,陆钊就觉得法力神通有了量的提升,比如原本他一次土遁最远可到一里左右的地方,现在他可以遁出两里半,距离上有了成倍的提升,这种提升是指在他的辖区外。 如果是在他辖区内,他依旧可以遁入任何地方,不同的是,他现在可以携带凡人一起遁行无阻,这是质的提升。 陆钊掏出八卦镜瞧看,果然见到: “等级:中位地仙” “经验:千分之零” “神通:低阶遁术” “职业:土地” “职业任务:收编安化县内孤魂野鬼” “职业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六十” “主线任务:扳倒城隍许廷。” “主线任务奖励:三昧真火神通。”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六)。” “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加成千分之十。” 陆钊以为看错了,又仔细看了一眼,的确是升级了中位地仙,但是这中位地仙的经验居然是千位制的,难度陡然增加了十倍啊!刚刚升级的喜悦还没热乎完呢,就被这个经验变化给浇了一盆冷水。 “陆老大,你怎么了?”丁火递了一杯茶水给陆钊。 陆钊从颓然的情绪中醒了过来:“没啥,不过是发现了一件好的事儿,又遇到了一件糟的事儿而已。” 甲木丁火互视一眼,都没体会陆老大话中意思。 “阿木,那柄黑枪用着可还顺手,为啥没见你带在手边。”陆钊看见甲木,忽然记起之前那柄黑枪,前几日甲木都是背在身后的,今天却不见了踪影。 甲木闻言,从腰间抽出一条漆黑腰带,然后迎风一抖,呼的化作丈八大枪,寒光凛凛好不威风。 “老大,在……在这!” 陆钊看得双眼圆睁,这是什么神兵?!居然有这样的变化!放在那司马浑南手里当真是暴殄天物! “阿木,你怎么做到的?” 甲木道:“悟的。” “啥?!” 第二十章 三拜松鹤山娘娘 第20章 三拜松鹤山娘娘 又过了几日,甲木、丁火二鬼基本上将辖区内所有的孤魂野鬼都拘束在乱葬岗附近,距离七月半还有十来天,他们封鬼的任务基本上差不多了。 所以,陆钊带着甲丁二鬼又一起上了松鹤山。 松鹤山依旧是风景如画,庙祝柳婆婆依旧和蔼可亲,画眉仙子依旧清丽可人,老阿姨那双眼睛依旧那么……那么电力可怕。 “安化县小小土地神,见过娘娘大人,娘娘万福永康,容颜常驻!”陆钊纳头便拜,磕头砰砰有声,这是条大粗腿,得抱紧了。 玉座之上的翦水秋瞳稍微眯了眯,一道电流直冲而下,迅速钻入陆钊体内,还是熟悉的麻痹感,但是老阿姨似乎温柔一些了,没有麻痹太久。 “小王八蛋,有话说话,学什么油腔滑调纳头便拜,岂不是讨打?!” 陆钊嘿嘿尬笑,按照他前世的经验,跟长辈打交道,有两种孩子特别讨喜,一种是上来就嘴甜耍贱的晚辈,还有一种就是各方面都出挑的优秀晚辈。 他自忖不是什么天才晚辈,只有采用第一种策略,虽然拙劣,但他一颗心是真诚的,老阿姨也认可了,选他做制衡许廷的排头兵,不然早就把他打一顿丢出去了。 陆钊用几句话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儿都简单做了汇报,包括企图谋害他的司马浑南以及最近刚刚被杀的益安县土地公康良。 玉座上的老阿姨闲聊一般的语气问道:“康良?他是怎么死的?你详细说说,不要糊弄。” “是……是被剑仙所杀,一剑毙命。”陆钊如实回答,只是隐去了关键部分。 玉座上的老阿姨冷哼一声:“要你说实话,再糊弄半句,把你打折了,丢出去喂狗!” 陆钊心中一惊,但是老阿姨闲散的语气又让他放下心来,眼睛悄悄往上挑,观察那双翦水秋瞳的神色,他怀疑那日帮他挡住神官审问的就是这位老阿姨。 “小王八蛋,看什么看?那日要不是本座,你的底细肯定露个全乎!”老阿姨直接戳破陆钊的揣测。 陆钊继续嘿嘿尬笑:“也没啥底细,我小小土地庙能有啥底细。” “哼哼,飞叶摘星啊,多了不起的剑技!要是许廷知道有这么位剑仙来了泗水城,你猜他会怎样?”老阿姨继续揭底,声音凉飕飕的,透着幸灾乐祸恶趣味。 陆钊心道果然老阿姨也在现场,那索性说开了:“娘娘,飞云道长是个不知轻重的憨女子,她的脑袋也总是迷迷糊糊如一团浆糊,擅杀土地公一事她一个小小凡人,只怕承担不起,还望娘娘庇护。” “哼!这才是你上山见本座的原因吧!?”老阿姨似乎有些不满。 陆钊慌不迭点头:“是的,娘娘,她是凌云观的传承后裔,亦是小神的邻居,天生嫉恶如仇,就是……就是有点迷糊,才犯下这等大过。” “飞云那女子是不是很美?你如此为她求情。”老阿姨的语气变得淡漠起来。 “算是凡人中的绝美。” 陆钊暗暗琢磨,这两句话里没了‘小王八蛋’这个称呼,变成‘你’,老阿姨生气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忌—当着女人夸另外一个女人漂亮。 “小神眼中没有美丑,只有飞云道士,要说美,娘娘才是芳华无双,冠绝当世!” “呸!小王八蛋!皮痒了?”老阿姨终于开心了,语调又变回来了。 陆钊信誓旦旦胡扯:“小神不善妄语,所言所说都是真心。” “小王八蛋,不要再鬼扯了,要庇护飞云道士,你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请娘娘赐教。” “哼,就是你打算送给本座的那颗珠子,那是颗十分稀罕的龙珠,原本是东海龙宫的一件宝物,叫做雾晦珠,有一套法决可以御使此珠,屏蔽天机不过是其众多神通之一,恰巧本座就知道那套法决。” “娘娘,除此珠之外,还有其他法子么?” “小王八蛋是不是两难了?你一开始是打算送本座的,现在这颗珠子又事关飞云道士身家性命,你选哪个?”老阿姨的语气中充满着幸灾乐祸,一副吃瓜群众的口吻。 陆钊心中暗叹一口气,这个问题果然又摆到了他眼前,不过他早已经过了这一关的问心,这个问题于他也不再是什么两难的事儿了。 “大丈夫一言九鼎,珠子本就该送娘娘。飞云是因小神得祸,小神自会与她同生共死。” “哼哼,同生共死!?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呢。”老阿姨出言讥讽。 陆钊从其中听出了一丝丝微妙的情绪,这位老阿姨似乎对飞云有些敌意,难不成是凌云观祖上哪位得罪过她? “娘娘认识凌云观祖上的剑仙?” “为何有此一问?” “小神总感觉娘娘对飞云有些不满,莫不是她们凌云观的某位祖师得罪过您?” 陆钊此言一出,玉座上忽然一阵寂静,就像尴尬冷场的脱口秀现场。 “娘娘?” “呸,凭他们也配!?本座只是不喜欢剑仙而已!”老阿姨又生气了! 陆钊心道这位老阿姨的脾气喜怒不定,果然符合‘更年期老阿姨’的人设。 “娘娘,这是那颗雾晦珠,小神敬上以谢娘娘多次援手之恩。” “哼哼……本座才不要那破珠子。” 好嘛,这下‘傲娇’属性也对上了,陆钊默默吐槽,心思却如电转,要是这位娘娘真不要雾晦珠的话,是不是可以保留着,然后另寻别的东西替换。 就在陆钊迟疑之际,玉座之上的老阿姨忽然说道:“本座就要你怀里那柄折扇!这破珠子你自己留着吧。” 陆钊讪讪而笑,不甘不愿地从怀里掏出折扇,他倒也不是不愿给,要是能用它换来飞云的平安无事,他是肯定会换的,只是折扇对他而言算是个念想,多多少少有点舍不得。 “怎么,你不愿给?本座不强人所难。”老阿姨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淡了很多。 觉出老阿姨口气不对,陆钊立马表明态度:“只要娘娘想,小神肝脑涂地也愿意,何况一柄小小纸扇!” “哼,扇子留下,这是雾晦珠的法决,拿着滚吧!”老阿姨赶人了。 一张兽皮自玉座之上缓缓飘下,一直落到陆钊身前,上面写的却是:金霞剑诀! 陆钊赫然抬头,却发现玉座之上早已空空如也。 随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擒住陆钊,一把丢出了娘娘庙小洞天。 第二十一章 谷天久 第21章 谷天久 就在陆钊被丢出去不久,玉座之上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正在把玩那柄折扇,看样子非常喜爱。 画眉仙子从外面趋步而来:“娘娘,您唤婢子?” 人影从玉座上呼得站了起来,霓裳羽衣,金冠凤带,周身散发着七彩的霞光。 “嗯,咱们去一趟泗水城。” 画眉仙子微感疑惑,她的这位娘娘一般是懒得出门的,什么事情都是吩咐她去做。 “娘娘?” 松鹤山娘娘从高高的阶梯上一步步往下走,每走一步她的身形样貌都变一分,等走到画眉仙子跟前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个青年书生模样,手执折扇,风度翩翩。 “嘿嘿,咱们去扮演一次剑仙!” 画眉仙子指着松鹤山娘娘手中的折扇,疑惑道:“娘娘,咱们不换把剑么?” 松鹤山娘娘呵呵笑了一声,随手将折扇轻轻挥动,一道迅捷的剑光由折扇顶端射出,穿破宫殿,直至苍穹,啸鸣之声响彻四野。 “画眉呀,剑仙不一定要有剑在手,比起我手里的折扇,那些剑仙们的剑更加稀奇古怪,我就认识一个用酒葫芦做剑的人。” 画眉仙子点头应是:“娘娘说的是。” 松鹤山娘娘歪头轻嗔:“你现在叫我公子,知道不。” 画眉仙子又点头:“是,娘娘。” 松鹤山娘娘摇头叹道:“你就是个呆的!” 言罢,她伸出葱白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二人即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在泗水城中繁忙的街道上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主一仆。 主子是个青年书生,意气风发,得意洋洋,一边走一边晃脑袋。 仆从是个大眼睛书童,背着一个偌大的书篓,亦步亦趋地跟在书生身后。 这俩人是突然出现的,毫无征兆的闪现而出,但是来来往往的凡人没有一个觉得突兀,就好似二人自始至终就一直在这里一样。 青年书生老远就瞧见一个摆摊的说书先生,里三层外三层的坐了不少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他便抬腿走近也凑了过去,但见那说书先生一身青衫,说得唾沫横飞,好不激烈。 说书先生正在说的是一桩志怪故事,大概意思是安化县土地公陆钊如何如何盘剥死去的新鬼,将他们亲属烧过去的纸钱都尽数贪墨,让这些新鬼身无分文的入地府,好不凄惨。 围观群众听得义愤填膺,纷纷要去捣毁那害人的土地庙,省得那陆钊再害人害鬼。 就在这时,青年书生摇头晃脑地挤进了人群,然后‘啪’一下打开折扇,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这位说书先生,小生可要跟你辩一辩了,敢问你是如何得知那陆钊恶行的?” 青衫说书先生本来讲得唾沫横飞,意气飞扬,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直至这位青年书生开口说话,他才注意到眼前多了个人。 “你是何人?” 青年书生将纸扇里外一展,纸扇的两面俱都写着字,正面:‘谷神不死’,反面:‘天长地久’。 “在下白帝城谷天久,平生喜好与人辩论,听先生说得好大故事,特来辩一辩!” 青衫说书人愣了,听说过有喜欢抬杠,没听说过特意跑来抬杠的,还要跟个说书人抬杠,不知道书里都是编的,都是胡说八道么?这位仁兄你难道是抬杠成精? “辩什么辩!我说我的书,招你惹你了?!真是岂有此理!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谷天久笑得很欠:“哎!你今天就见到了!如果真有本事说书,来跟我辩一辩呀!” 周围全是起哄的人,他们才不管谁对谁错,有热闹看最好。 青衫说书人自己说的什么故事自己知道,那都是他自己编的,这个编得东西最怕被人拆解,一拆解全是漏洞,眼前这个谷天久一看就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儿,更不好对付。 “你区区一个外乡人,怎么会知道我们泗水城的事儿,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辩论嘛,有一条铁律,当你辩不过别人,或者根本不想辩的时候,就直接人身攻击,那么辩论的焦点就由事情本身转到人身攻击上了,到时也就没所谓辩得对与错了,青衫说书人常年江湖走动,自然晓得这样的门道儿。 然而,这次青衫书生惹错人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位谷天久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主儿,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小聪明给到底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只见谷天久原本微笑的面容一点点凝固,最后僵在了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 “你在骂我是狗?” 青衫说书人眼见谷天久当面破防,心中大是得意。 “那可不是我骂的,是你自己以为的,是你自己说的。” 谷天久的表情渐渐冷漠,也不见他手臂如何动作,他手里那柄折扇忽然点出,一缕醇厚的剑气陡然射出,直袭青衫说书人头颅。 青衫说书人登时大惊,他也是练剑的,这种剑气要是挨着了,他十条命都不够用,慌乱之际捏碎了藏在手底的救命符。 与此同时,二人之间金光忽得闪动,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泗水城城隍许廷,许廷一掌劈飞谷天久的剑气,而后冷冷问道:“剑仙?” 谷天久摇头笑道:“非也非也,剑修而已!” 许廷阴冷的双目不离谷天久上下,继续追问:“敢问阁下,来我泗水城几日了?” 谷天久又摇头否认:“非也非也,‘阁下’这一词是对人的尊称,看你的凶神恶煞的样子,对我一点儿都不尊敬,用‘阁下’不对。” 许廷懒得与此人的胡搅蛮缠,厉声喝道:“本神官问你,你来我泗水城几日了?” 谷天久本想再辩一辩的,但是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好像没什么可辩的,遂说道:“初九晚上来的,要是算到现在这个时辰的话,那就是十八日多大半日,要是算到今天晚上的话,那就是十九日整。” 一句话下来,工整严谨,同样也能让人辩无可辩,因此谷天久很是得意。 而许廷的脸愈发阴沉,嘿然冷笑不已,追索多日,终于让他逮到这个路过的剑仙了。 “小儿,快将本神官黑枪和雾珠交出来,本神官可以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否则……” 他话还没说完,谷天久却忽然大吼一声:“阿画,风紧扯呼!” 就见谷天久往天上一抛折扇,折扇骤然变大十数倍,而后谷天久就和他的小书童一起跳上折扇,飞纵而去,转眼间已至泗水城外。 许廷将一切瞧在眼中,不想这厮居然逃得如此迅速,当即勃然大怒,也驾起神云迅速追了出去。 昨天周日,头疼一天,囤稿任务没有完成。 今天挑战一把加倍囤稿 欢迎大家评论,有些bug作者自己可能发现不了,多蒙大家挑刺 第二十二章 pua 第22章 pua 安化县,大榕树下的土地庙小洞天内。 陆钊回来的时候,飞云道长正在教小徒弟长生剑法。 长生身子刚刚恢复,看着还有些虚弱,但是一招一式却有板有眼的,很有灵性。 “飞云,快过来,陆老大有东西给你。”陆钊像是一早去赶集满载而归回家的大人。 飞云道长立马丢下小徒弟,十分欢快地跑了过来:“是啥好吃的?!” 陆钊愕然:“为什么你第一个想到的是好吃的?” 飞云道长眨着大眼睛反问道:“难道不是?” 陆钊抚额叹息:“当然不是,是这个。”说着,他拿出那枚雾晦珠,还有那张兽皮。 飞云道长不无失望地拿过雾晦珠,只见珠体晶莹剔透,其内不时有雾气弥漫,煞是好看。 她又取过兽皮,展开上下看了一眼,便随口念诵,与那兽皮上的法决一字不错! 刹那间,一股磅礴的雾气自雾晦珠中透出,一直蔓延到整个小洞天,其浓郁程度甚至可以用粘稠来形容,一丈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小院内的诸人,一瞬间失去了彼此之间的联系。 陆钊生怕出什么乱子,急忙高声喊道:“飞云,先停手,先收了雾气!” 他一边喊,一边心中震惊,那张兽皮他也看过,洋洋洒洒足足有几千字,而且内容晦涩难懂,光是读出来就要费一番功夫。 其中有绝大部分是讲述剑诀要领的,而雾晦珠的雾气仅仅是用来练这套剑诀的工具而已。 陆钊曾经在路上试过,他如果要通顺地念完那段关于雾气的法决的话,需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做到。 而方才飞云只看一眼,便能随口念诵且一字不错,这种天赋要是用来高考的话,那就是清北随便考、人大看不上的水平。 也不知道飞云道长有没有听见陆钊的话,她并没有收走雾气,而是在雾气里开心的像个孩子,一直咯咯咯笑。 陆钊心生警兆,是飞云这女子又犯什么傻气了?还是雾晦珠里藏着什么古怪的东西? “飞云!飞云!快收了雾气!” 却在这时,在陆钊身侧同时出现了五个飞云道长,每一个神态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都在咯咯直笑,五个声音一起回答。 “陆老大,我在这里呀!” 陆钊大骇,他摸不准是飞云犯傻气还是雾晦珠中有什么机关,于是一个劲儿大喊:“阿木!阿火!小芹!长生!你们在么?能听到陆老大的声音么?” 然而四周之内除了五个咯咯笑的飞云,并没有别人应声,陆钊一边警惕着五个飞云,一边继续大喊:“飞云,你再不收了雾气,就不管饭了!” 此话一出,五个咯咯直笑的飞云瞬间化作哭脸,然后一个个消散而去,浓雾也随之消散。 浓雾消散之后,小院的一切重归清晰,只是一片狼藉,每一个人都不在状态…… 甲木正挥着一柄黑枪原地挺刺,直接戳塌了大半院儿墙。 丁火被甲木的黑枪削去一半头发,正抱着大榕树瑟瑟发抖。 小芹飘在墙角来回撞墙:“弟弟,弟弟,弟弟……” 长生手里拿着树枝用着刚学会的剑式,一剑剑刺出,像是在与什么人比剑。 果然,是飞云犯傻气!大雾里所有人都中招了! 罪魁祸首飞云道长正一脸心虚地站在陆钊跟前,神情很是扭捏尴尬,大眼睛中满是难为情。 “老大,我不是故意的……” 陆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感觉不够,便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才微笑着对飞云道长说道:“么事,谁都会犯错,陆老大不怪你。” 飞云道长弱弱问道:“还管饭不?” 陆钊感觉还是不够,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吐出,这一次特别悠长,待气息稳了之后,他才微笑回应:“管的。” 飞云道长这才拍着自己雄伟的事业线,跟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放心下来了。 陆钊又嘱咐道:“飞云,这颗珠子你以后要随身带着!什么时候也不能摘下来,听见了没?” 飞云道长脸上忽然飘起一团红晕,郑重点头:“嗯,陆老大给的!” 陆钊诧异问道:“你脸红什么?” 飞云道长是个憨女子,有些事她自己也不明白:“脸红了吗?” 陆钊点头:“红了,像颗苹果。” 这话之后,陆钊亲眼见到飞云道长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见她这副模样,陆钊也就放弃了这段对话。就算是头漂亮到诱人的小母牛,你弹琴弹得再好,也不能打动它。 一番折腾平复后,小院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和,诸人都各有所安,脸上都有笑容。 只有丁火闷闷不乐,飞云大姐有了厉害的雾珠,火哥有了厉害的黑枪,就他什么也没有,也就他最没用。 这一切陆钊都看在眼里,这种就像年底团队分奖金,有人多有人少,分得多的自然不会说啥,分得少的就要郁闷了,就像现在的丁火。 所以,陆钊觉得有必要pua,不,激励一下这位核心员工。 陆钊对这些套路太熟了,当时活着的时候,设计院年底分奖金,基本上都是看一把手的眼色,谁根一把手走得近谁会来事儿,奖金就多,而陆钊这样死后才开窍的死脑筋,奖金就少得可怜。 当时院长就是把他们几个奖金少的,一个个叫进办公室,来俩小时的pua疗程,都治得妥妥帖帖的。 所以,陆钊悄咪咪地把丁火拉到一边。 “阿火啊,陆老大一直比较看好你,你是有能力的,识大体顾大局,咱们眼下就爆了这两件装备,陆老大我也确实难分配。你看飞云大姐那珠子是要帮她屏蔽天机的,阿木那杆黑枪都认主当腰带了,陆老大也不能强要过来给你不是。这样吧,等爆下件装备,就是你的!” 丁火满脸热泪,就差给陆钊跪下了,口中尽是为陆老大舍生忘死之类的话。 听见这些肝脑涂地的肺腑之言后,陆钊后悔了,他觉得自己pua的不是一个下属员工,而是一个兄弟,一个甘心为他卖命兄弟,这种事儿做出来就太缺德了!不行,得再说两句。 于是,陆钊把手放在丁火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阿火,忘了上面那些屁话!你既然认了我做老大,我一定不会亏了你!我这里是还有几个东西,但是都不适合你,就算是那个养鬼葫芦,也不尽然适合你,相信陆老大,一定会为你找一件你适合你的宝贝!” 这下,丁火直接噗通跪在了地上,指天抢地发誓要为陆老大赴汤蹈火! 陆钊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他是不是连续pua了丁火两次? 今天在尝试万字,目前已完成五千…感觉还行?? 第二十三章 辩一辩 第23章 辩一辩? 七月初七,离七月半还有八天。 陆钊和飞云道长一同出了门,甲丁二鬼则进入养鬼葫芦修行,尤以丁火最为刻苦,已经多日未出养鬼葫芦了。 最近县城里发生了一件不怎么让陆钊开心的事儿,是有一个故事在安化县城里散播,故事的内容尤其令陆钊糟心。 大概内容是说安化县的土地公陆钊,是个来历不清不楚的野鬼,自打来了安化县之后,便强打强占了土地庙,自己当了土地公。然后就开始盘剥新鬼的开路钱、旧鬼的祭祀钱,让新鬼、旧鬼都没钱,一穷二百的进入地府,在地府中过着衣不蔽体、沿街乞讨的日子。 这就是赤裸裸的造谣,让本来就不怎么受本地凡人百姓欢迎的土地公遭受了好些天的网暴。 在汹涌的网暴中,不乏一些理智的声音,都说自己的亲戚朋友托梦,是土地公救了他们,是个爱护凡人的好神仙。但这种理智的声音面对网暴大军是很微弱的,还容易受到网暴大军的无差别攻击,所以这种声音也在逐渐减少。 甚至有凡人直接跑到了大榕树下的土地庙骂街,骂得很不好听,更有甚者拿着锄头要捣毁土地公小庙,好在土地庙深嵌在大榕树里,他们拆不动,想爬上去先砍树,却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胳膊,断得清一色的都是右胳膊。 这件事传出去后,那个故事中邪恶土地公的形象就更丰富了。 一时间,土地公陆钊的风评,由原来的默默不闻直接变成了人人喊打,声望一路跳崖,土地庙的香火钱几乎都断供了。 这几天陆钊一直在跟飞云学习符篆,本来他是不在乎这事儿的,可后来越来越离谱,让他不得不停下勤奋学习的心,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显圣一次,给这帮凡夫俗子们上上课? 于是陆钊便和飞云道长出了门,他们要找到故事传播的最初点在哪,然后揪出这个人,原本这事儿应该是甲丁二鬼来做的,但是二鬼痴迷修行,陆钊只得自己去,顺道拉了飞云道长一起出门。 安化县城是个大县,大街上人还是蛮多的,又是乞巧节,所以沿街挂满了七巧灯笼,甚是好看。 陆钊幻化的是一个年轻公子,可惜他的扇子被松鹤山娘娘抢走了,不然还可以演一把文质彬彬的佳公子。 飞云道长则开心不已,因为满街都是卖吃的,各个沿街的店铺都摆出了巧果儿、巧饼等应节的小面点,简直是吃货天堂。 陆钊趁着飞云道长吃东西的时候,就与店铺的掌柜攀谈起来。 “老哥,我是个游学的外乡人,路过这里时听说这里好多志怪故事,很是好奇,老哥能否讲上一两段啊。” 说着,陆钊在门店上放了一小块银子,和颜悦色的样子像极了土财主的傻儿子。 老掌柜是个五六十岁的老汉,微微一拢手便把银子收入了袖子,笑呵呵地给陆钊讲说本县奇事。 “据咱老辈儿说啊,咱们安化县原本是个大城,城里住了一个虎力大仙,那神通是……” 陆钊眼见他要讲别的事儿,赶紧打断:“老哥,这段儿我听过,虎力大仙还有俩兄弟,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咱换个别的,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儿,据说咱们土地公不是啥好神仙啊?” 老掌柜连忙做噤声状:“可不能乱说啊!” 陆钊瞅了他一眼,又放了一小块银子:“老哥可是有什么忌讳?” 老掌柜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一个故事而已,犯不着犯不着。” 他摆手的时候,连个袖管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那小块银子上,再然后桌子上的小银子就不见了。 “据说咱们安化县这位土地陆钊公,是个没来历的野鬼,莫名其妙占了土地庙,就当起了土地公,据说他惯会耍弄手段盘剥鬼魂的过路纸钱,让那些鬼魂没钱下地府,变成了孤魂野鬼,还据说他把去拆庙的几个人给施了咒,都摔断了右胳膊,唉,作孽咯……” 陆钊一脸黑线,这老掌柜说的还跟传闻不大一样,并且是一连三个‘据说’,所谓三人成虎,网暴在传播过程中也是会演变的,要是陆钊现在不干预,那一个月之后就不知道会传成啥样了。 “老哥,这些我都听说了,可还有详细些的?” 老掌柜阵摇头:“没了,这些还不够啊,土地公都要害人了!咱可不敢乱讲!” 陆钊瞅着他半天,最后又从怀里取出一块小银子,还是放在桌面上。 老掌柜故技重施,此刻袖中已有三块小银子了,顶他卖俩月的七巧饼了,地主的傻儿子都是好客人! “后生你要是想知道详细些也不难,打咱这里往外走,走出去三个街口,左转临河的地方有个店面,叫芙蓉馆,那里住了一个姓宋的说书人,他知道的多。” 说书人?当初飞云误会要杀他的原因也是说书人,嘿!可算是冤家路窄,让我碰着你了!陆钊心中暗暗发狠。 “哦哦,那多谢老哥指点了,晚生告辞了。” 陆钊转眼一看旁边的飞云道长,她正吃得开心,手里拿着一个七巧饼正一口口往嘴里塞,怀里还抱着个纸袋子,里面全是点心。 唉,这个憨女子!陆钊不知不觉又叹了口气,拉着飞云道长往外走去。 芙蓉馆很大,有三层小楼,上面两层是莺莺燕燕的勾栏,下面一层是酒楼吃饭的地方,时不时会有一场演出,比如说书这种。 青衫宋先生这几天很是得意,讲的故事听众们很爱听,城隍爷给的任务也快要完成了,而且还睡了几个勾栏小娘,所以讲起故事来特别起劲。 “却说那陆钊在九幽洞窟内设下了十三个鬼狱,你道是他设鬼狱为何?” 有喜欢抢答的,争先说:“难不成是关押勾栏小娘的?” 台下登时一片哄笑,有些楼上勾栏小娘也下来听说,纷纷向那人啐骂:“关你老母!” 青衫宋先生看下面气氛差不多了,便轻轻一敲醒木,继续说道:“他当然是为了关孤魂野鬼的,可哪是什么孤魂野鬼啊?那是列位刚刚去世的亲人啊!只不过被他盘剥了买路纸钱,入不了地府,才会变成孤魂野鬼!列位说他可恨不可恨?!列位可知道变成孤魂野鬼之后,他们的下场么?就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啊!” 他用了‘列位’这个词儿,瞬间勾起了台下众人的火气!一时间群情汹涌暴怒:“去砸了他的土地庙!去城隍爷那里告他!” 整个芙蓉馆都是一片嘈杂声,一个个摩拳擦掌,就要去砍树毁庙。 却在这时,忽然有一男一女排众而出,男的以手拍掌,掌声清脆却响亮无比,立时压下了台下诸人的嘈杂声。 “宋先生,本公子对你的故事有些不解之处,宋先生能否与本公子辩一辩?” 青衫宋先生听见‘辩一辩’三个字,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昨天日万失败,只完成了八千多,不过不是码字问题,是其他影响因素。 同时做了个码字速度测试:最快 50分钟 2000字,日万的潜力还是有的! 第二十四章 天呐,谁来救救我! 第24章 天呐,谁来救救我?! 宋先生不认识陆钊,但是对飞云道长有印象,这位女道士实在是太美了,他没办法记不住。 “原来是飞云道长,宋青云有礼了。”他见来的不是那个谷天久,也就从容下来了,这位好看的女道士远不如那个谷天久可怕。 飞云道长抱着点心纸包,漂亮的脸蛋儿上满是怒气:“你为什么要骗我?!明明陆老大是正经的土地公,有天庭任命文书,你却骗我他是孽障!” 经飞云这一提醒,宋青云才猛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男的有点眼熟,可不就是安化县土地公陆钊么,当初他为了嫁祸陆钊,还专门给飞云画了陆钊的画像呢! 宋青云脑子里瞬间拐了七八个弯儿,他知道这个长得很美的飞云道士是个不错的剑修,至少比他强,所以当初才会骗她去找陆钊麻烦,而陆钊是本方土地公,土遁神通有加成。 两方实力一比较,宋青云觉得自己不仅打不过这俩人,估计连跑路都有些困难,于是心念一转,宋青云突然向着台下一众凡人百姓高声说道。 “列位相亲父老,他就是陆钊,那个害得咱们亲朋鬼魂变成孤魂野鬼的罪魁祸首!” 此话一出,整个芙蓉馆听书的、吃饭的人都望了过来,都落在了陆钊身上,现场一片鸦雀无声,然而却没一个人敢冲上来,甚至没有一个人敢骂一句。 虽然说他们安化县的百姓们平日里不怎么信奉土地公,但是当面冲撞神明?他们还是很犹豫的。去拆土地庙的几个愣头青,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养胳膊呢!他们这些有家有业、有儿有女的哪敢当面出头得罪神明? 一时间,芙蓉馆内气氛有些僵,尤其始作俑者宋青云脸都绿了,他原本打算等凡人百姓群情汹涌围殴陆钊的时候趁机逃走,不成想不仅没跑成,反而成了人群焦点中的唯二之一。 另一个唯二之一就是陆钊,他笑呵呵地走到台上去,先向着台下众凡人百姓鞠了一躬,然后才板着腔调说道。 “大家好啊,我叫陆钊,乃是天庭册封的本县土地正神!”说话之间,他的身后升起一道显圣金光。 台下凡人一片哗然,土地公公真的显圣了!!?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人,这下更不敢怀疑,甚至有些已经跪在地上。 陆钊用手臂往下压了压:“既然大家都在,那咱们就开个短会,我就简单说三点。” “我呢,叫陆钊,原本跟大家一样都是个凡人,也是个在贫困线上摸爬滚打的小社畜……” 吧啦吧啦吧啦……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也渐渐偏西,天色愈发暗了下来,芙蓉馆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灯笼,灯笼之下都是人。 这些凡人百姓起初是有害怕的,但是随着‘短会’的进行,他们都不害怕了,反而觉得这位土地公公和蔼可亲,最后大半个安化县城的百姓都来了,围得芙蓉馆里三层外三层。 先前宋青云说的那些没有依据的鬼魂之事,也被陆钊一一点破,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当时司马浑南做的恶事,这与其中一些凡人百姓有了共鸣,他们是被托过梦的那些人。那么两相印证,宋青云的故事便是胡编乱造、不值一提。 凡人百姓先由疑惑逐渐变成了愤怒,一个外乡的说书人编排了自家的土地公,实在可恨! ‘短会’期间,宋青云一共尝试逃脱了三次,都被飞云道长用剑挡住了,最后腿也被打折了,只能干坐在那里眼巴巴等陆钊说完。 可这啥土地公啊,上辈子也是说书的?咋恁能说!都快俩时辰了,咋还没见着结束!?宋青云满脸的崩溃,他的腿还折着呢,再不接好就会变瘸子的!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陆钊瞥见飞云道长已经开始打哈欠了,便道:“各位父老乡亲,方才说完前两点了,那这最后一点呢,就是我陆钊保证,日后到我大榕树土地庙那里求雨、求娃、求福气的,本土地公一律予以酌情应允,但你们不能光棍求媳妇儿、穷汉求金银,这种事情本土地公是不会给的。” 台下众凡人百姓哄堂大笑,土地公是个贴地气的好神仙! 也不知谁起的头,当先下拜磕头高呼‘土地公公,其余的凡人百姓们也有样学样一起下拜,于是芙蓉馆内外里三层外三层,人浪声浪一阵接一阵。 原本一脸志得意满的陆钊,听到‘土地公公’四个字的时候忽然僵住了,‘土地公’就行了,为什么要叫‘土地公公’?你们才是公公,你们全村儿都是公公! “那么今天这个短会就到这里吧!举头三尺有神明,望尔等多行善举,多结善缘,少些作奸犯科。” 底下凡人一齐应诺,又开始高呼“土地公公”了,叫得陆钊心寒不已,这帮凡人真没个眼力见儿! 他转而又望向飞云道长,这个憨女子就算是打着哈欠,还时不时地往嘴里塞一口点心。 “飞云,咱们走吧!” 飞云道长懒懒地应了一声,一把拎起瘫在地上的宋青云,方要祭起飞剑,却被陆钊拦住了,现在还不宜暴露飞云剑仙的身份,否则天庭查下来不好掩饰。 “来,把手给我。” 飞云道长俏脸一红,扭扭捏捏地把小手伸了出去。 陆钊握住她的手,然后催动土遁神通,带着飞云和宋青云一起回到了大榕树下,随后一把丢下宋青云。 “哎呦!” 宋青云被丢在了地上时正巧磕在一块石头上,疼得他立时清醒过来。 “陆钊!我劝你赶紧放了我,我可是城隍爷的人,城隍爷还在泗水城等我回去复命呢,你要是敢杀我,我就捏碎这符……符……” 宋青云嚣张威胁的话忽然卡住了,因为他发现那张救命的符纸已经碎掉了,他前几日遇见谷天久的时候就已经捏碎了。 陆钊和飞云道长都凑到了近前,仔细看宋青云手里的符。 陆钊问:“这是啥符?” 飞云道长:“瞧着像替灵符。” 陆钊:“啥是替灵符?” 飞云道长:“写符之人把自己的一点点灵锲写进符内,然后一定范围内只要有人捏碎这符纸,写符之人就能以灵锲为锚点,替换而来!” 陆钊:“也就是说,这是摇人符呗?” 飞云道长:“啥是摇人?” 陆钊:吧啦吧啦吧啦…… 俩人讨论了快一个小时还没停歇,已经从摇人讲到了召唤师峡谷…… 宋青云被晾在一边,额头上一片黑线,这俩人怎么回事儿?还要不要处置他了?他的腿还折着呢! 天呐,谁来救救我? 这章笔触不大流畅,写完过完,还是有点点别扭 第二十五章 周氏附庸 第25章 周氏附庸 宋青云的腿最后还是瘸了,被从安化县丢出来的时候,原本消瘦的身子愈发消瘦,青衫都能随风飘荡起来。 当他回到泗水城的时候已经是六天后了,弗一入城,就瘸着腿去见城隍爷许廷。 “宋青云,这几日你去了哪里?发生了何事?”许廷的声音依旧那么冷漠。 宋青云跪在城隍庙大殿里,不仅身子单薄晃荡,口齿还有些不清,他门牙少了两颗:“小…小人无能,被陆…陆钊抓住了,和他一起有个飞云道士,是个剑修,比小人厉…厉害。” “这么说,你是被他们捉住,拷问了六天?!你都跟他们说什么了?”许廷的语气愈发森冷。 宋青云慌忙叩首:“没没有,他们就关了我十…四天,就是没给我饭吃,还让我陪着一个小孩子练剑,小人的腿被打折了,所以小人花了两天才走回来,城隍大人,小人什么也没说!小人可以立誓言!” 许廷阴郁的脸色才渐渐由所好转,身位城隍爷他是能看透一个凡人是否说谎的,所以宋青云在他面前只能说实话。 “小孩子?陆钊哪里来的小孩子?” 宋青云道:“是那个飞云道士的徒弟。” “你是被那个小孩子打伤的?” “大……大半是。” 许廷勃然大怒:“废物!” 宋青书慌忙解释:“小人被陆钊封了修为。” 许廷面色稍显缓和,但是随即阴沉起来,一双眼中寒光如冰:“起来说话吧,说说你是怎么被捉住的,说说那个女剑修。” 于是,宋青云把安化县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还想把一路赶回来的艰辛也说出来,却被许廷打断了。 “你可曾见到陆钊那里有黑枪和雾珠的踪迹?” 宋青云摇头:“不曾。” 许廷听了之后,沉着脸半晌不说话,只来回踱步不止。 宋青云大气都不敢喘,瘸着一条腿晃晃悠悠的勉强站着。 良久之后,许廷终于吐了一口气,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道:“看来,司马浑南和康良的事,的确与陆钊无关,上次那个谷天久更为可疑一点!” 许廷说完,看了一眼颤颤巍巍要倒的宋青云,暗骂了一声废物,手上却翻出一枚灵丹:“这是活血丹,你回去把腿上的骨头再敲折,然后服用此丹接续断骨,三日后即能恢复如初。” 宋青云接下活血丹后,又叩拜许廷:“小人谢城隍大人赐灵丹!” 许廷冷哼了一声,道:“你且去养伤,三日后再来见本神官,有事要你去做。” 宋青云听到可以回去了,登时松了一口气,一边叩首一边慢慢退出了城隍庙。 而就在宋青云离开城隍庙不久,一道煌煌天光自天而降,直入城隍庙内。 城隍庙内,许廷躬身相迎。 来者是三个神官,即上次康良事件下凡的三个神官,领头的还是那个女神官。 “许廷,你可知罪?!” 许廷伏地而跪:“小神不知,还望上官详说。” 女神官将一个竹册丢在地上:“这是那康良的录事卷册,可是你书写的?!” 许廷点头:“正是小神。” 女神官怒色愈重:“其中是否有不实之处、篡改之处?” 许廷依旧叩首回应:“上官明鉴,小神均是实录,并无半点篡改。” 女神官黑着脸盯视许廷:“欺瞒上官,也是大罪!” 谁知此言一出,许廷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从容与女神官四目而视:“尉迟炜,你查案便查案,却为何要诈我?” 女神官尉迟炜则冷笑回应:“许廷,你做下的事当真天庭不知么?你们这些周氏附庸,不过是秋后草蜢,见不到来年的春华了!” 许廷亦冷笑相对:“我许廷做了何事?尉迟大人要如此栽赃?!我本就是周氏旧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屠远明、张余吉、何臻、齐玉辰四个人四条命案,尉迟一只都记得,你早晚得血债血偿!”尉迟炜一字一顿,每个字都透着无尽的寒意。 许廷双手拱袖,淡淡说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尉迟大人不要含血喷人,若许廷有罪,天庭自有律法,断不是尉迟大人几句诈言便能定罪的!如无他事,许廷便要送客了,城隍庙小容不得大神。” 这一番言论把尉迟炜怼得面色难看至极,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当即甩袖欲走,却又听许廷说道:“尉迟大人,康良乃是一个叫谷天久的剑仙所杀,据其称是白帝城人士,尉迟大人可以去白帝城问问,到时不知尉迟大人还会不会秉公执法呢?” 尉迟炜的脚步一滞,豁然转身冷然说道:“白帝城?!许廷,你扯得好大谎!多寻思一下怎么藏好自己的罪状吧。” 说完这话,尉迟炜便消失在原地,俄顷,于城隍庙外化作一道流光直奔西南而去。 许廷眼见得流光远了,才重重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呸!走狗!” “你在骂一位神官监的天官为走狗?好大的胆子哟。”一个冷幽幽带着嘲弄的声音由许廷背后响起。 许廷身子陡然一僵,旋即跪倒在地:“卫戍营千夫长许廷,见过丞相大人。” “嘿!倒是好大礼数!许廷,我给你的黑枪和珠雾晦珠呢?”声音的主人从许廷身后的阴影里慢慢现身,是一个黑衣长袍的青年人,二十几岁的年纪,英俊的面庞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 许廷额头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大人,小人遗失了……” “遗失了?!”黑袍青年人的眼睛眯了起来。 许廷赶忙解释:“是被一个来自白帝城的剑仙夺走的!” 黑袍青年人,虚空一抓,许廷被提到了半空之中:“白帝城?!许廷,我可不是那尉迟炜。你要是私吞了,然后骗我去白帝城,我饶不了你!” 许廷扼住喉咙挂在半空,手舞足蹈不停求情。 黑袍青年人瞅了他半刻,讶然失笑:“原来你没骗我,罢了罢了,当初给了你,就是你的了,丢也就丢了吧。” 许廷捂着脖子连连咳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大人,那黑枪和雾晦珠是何来历,如果是贵重宝物,小人愿舍命去白帝城寻回。” 黑袍青年人拍了拍许廷的肩膀,语气变得和煦轻松:“算啦算啦,不过是两件不趁手的物件儿,不认主的话,就算是我也不能完全使用他们,所以鸡肋得很,不值当许千户舍命去寻。倒是有一件事儿,你得替我留意。” 许廷先是被严厉质问,后又被善意开解,都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位大人了,只得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小人但听丞相大人调遣。” 黑袍青年人摆手笑道:“唉,不是什么大事。涂山氏走丢了一只小狐狸,有可能往泗水这个方向来了,也有可能是往泾河那边去了,她们也说不清楚。总之你留意下,有消息就焚香告知与我,我有大用。” 先拎条线,等着日后展开 第二十六章 不然,给你配口锅 第26章 不然,给你配口锅? 安化县土地庙最近很热闹,很多凡人百姓自发的过来修缮土地庙,原来的两块破转一页残瓦的破庙变成了涂了新漆的精致小庙宇,其前面还设了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香火不断。 这全赖土地公陆钊前几日显圣时的那场‘短会’,超过两小时辰的激情演讲,终于把安化县的凡人百姓打动了。 人前显圣,对神来说是树立威信、巩固信仰的重要手段,陆钊就是利用了这样的手段。但是天庭并不认可这样的行为,有明确的天庭律规定:神官不得干涉凡人生活。 想想也是对的,如果神官都出来显圣,都出来指点凡人生活,那么凡人世界就乱套了。 所以神官们行事都讲究轻风细雨润物细无声,像陆钊这种瓢泼大雨一样的显圣俩时辰的,必然会招来天庭的责罚。 就在陆钊显圣的当天,庭神官监就下了责罚陆钊的命令,斥责安化县土地陆钊随意显圣,严重干扰了凡间世界。 原本这种罪过是要革去土地公神位的,但神官监给的惩戒命令却轻微的很,只让陆钊抄写天庭律法一百遍。 前来监刑的监刑官,陆钊也见过,就是那日下界调查康良案子的尉迟炜大人。 尉迟炜本来还在查康良的案子,他总觉疑点重重,所以一直徘徊在益安县附近。当得知神官监对陆钊的惩罚这么轻微时,嫉恶如仇视天庭律为行事准则的尉迟炜大人自然火冒三丈,凭什么陆钊就能轻拿轻放、抄书了事?! 所以,尉迟炜大人决定入住安化县土地庙,一来方便就近追查康良案,二来她要亲手惩处这犯律小土地。 …… “尉迟大人,小神从地府鬼魂到做土地公,不过才月余,还一直在忙碌各种土地公的工作,哪有空闲去学习天庭律法啊。犯错也是可以原谅的嘛!何况安化县的凡人多年来都不信神了,小神显圣也是为了天庭威信嘛!”陆钊跪在地上一边抄写天庭律法,一边向‘监刑官’诉苦。 尉迟炜手里攥了一卷竹册,面无表情地斥责:“依天庭律法,就应该夺了你的土地公神位,扔进地府重新轮回!这次只让你跪着抄一千遍天庭律已经是开恩了,休要再胡搅蛮缠!” 神官监的惩罚是一百遍,而尉迟炜给的惩罚是一千遍,还得跪着。 陆钊不知道其中过程,还以为是天庭下的令抄一千遍,苦哈哈地跪着一遍遍抄书。 天庭律是本大部头,足足有几万页那种,虽说陆钊有地仙能力,身子也还扛得住,但是被一众小弟瞧见自己跪着抄书,实在太羞耻了。 “尉迟大人,小神按时上交抄书就好,为何您还要在此监刑呢?抄一千遍可是个打活儿,要抄很久的。” 尉迟炜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那又如何?尉迟时间多得很。” 陆钊彻底没招了……最后只憋出一句话:“大人,庙小不管饭,您得自理。” 尉迟炜的目光终于落到了陆钊身上:“尉迟不吃饭。” 一般而言,身为地仙的陆钊就已经可以辟谷了,尉迟炜是天仙,更不需要吃饭。 然而‘不需要’和‘不想要’是两个词儿,如果是一个修行多年得以成仙的修行者,那么他就是‘不需要’也‘不想要’吃饭,比如那位淳化县的土地公李趸老先生。 如果是一个没有修行过的神官,那就是‘不需要’,但是‘想要’,比如陆钊,他现在还保留着凡人的七情六欲。 陆钊摸不准这位尉迟炜大人是哪种,他猜是后者,应该是没有修行过的神官,还保留着对食物的欲望。 于是,从尉迟炜入住的第二天开始,甲丁二鬼就不断地往土地庙里倒腾吃的、喝的,什么美味来什么,什么香味儿诱人来什么。 一小院儿土地庙的人也不避讳、也不分尊卑,就围坐在小院里吃喝,只留一个酷酷的尉迟炜坐在八角亭内读书。 让陆钊惊奇的是,丁火居然烧了一手好菜,煎炒烹炸样样精通,甚至还会做甜点! “阿火,你还有隐藏技能?” 丁火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悟的。” 陆钊一头黑线,感情甲木丁火二鬼技能全靠悟的? “你们悟性真好……” 丁火不失时机地又凑到他耳边:“老大,啥时候给我也配个趁手的宝贝?” 陆钊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摸着下巴说道:“不然,给你配个锅?” 丁火愕然,半晌才打着商量小声讨价还价:“老大,那再加把菜刀吧,着急了还能砍人。” 陆钊脑门儿的黑线还在呢,这会儿又飘过去一只小乌鸦…… 正在八角小亭看书的尉迟炜,忽然瞧见一个盘子凭空飘了过来,再看时发现盘子下面还有个小女鬼,约莫十三四岁,长得清清秀秀的。 “神官大人,这是肉沫咸蛋黄茄子,我家陆老……大人邀您品尝。”盘子下的小女鬼说话了,声音柔柔弱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尉迟炜抬眼看了看小女鬼,瞬间明白了小女鬼的底细:“你本该入鬼册的,为何徘徊于外?” 小女鬼慌忙将盘子放在石桌上,然后掏出怀中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小芹’二字,她急切地指着上面的字,支支吾吾半天就憋出两个字来:“鬼……吏……” 尉迟炜拿过木牌,上下瞧了一眼,忽然冷声喝道:“陆钊,你竟敢私自蓄养鬼吏?!土地公的规制是两个鬼吏,你何来的胆子破坏规制?!” 陆钊一听见她说话脑袋就一头包,放下正吃得开心的灌汤包,一脸郁闷地走向八角亭。 “禀尉迟大人,小芹入不了鬼册,下不了地府,所以小神特请了地府判官大人准许,将其列入安化县土地庙鬼吏,有文书为证!” 其实多一两个鬼吏并不是多大的事儿,只是与规矩不合而已,寻常土地公都有好几个鬼吏前后使唤,他们早就坏了规矩了,又不多他陆钊一个,更何况他是明正言顺有地府文书的,比那些坏规矩的可有规矩多了! “拿来,尉迟要看一看!”尉迟炜是个认真的神官,当然要检查一下文书是不是真的。 陆钊无奈起身,又去屋里把文书翻出来,拿过来呈给尉迟炜。 尉迟炜上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边,这才点头表示认可:“确实是钟判官的手笔和印信,那就没事了。” 陆钊悄悄地叹了口气,这位神官大人可真难搞,天庭律法好多又不是强条,像多一个两个鬼吏这种事儿,都是司空见惯的,只有你这一条筋的认真到底! 就在陆钊暗戳戳地吐槽尉迟炜多事的时候,他的眼睛余光不经意扫过石桌上的那盘肉沫咸蛋黄茄子,脸上的表情渐渐僵住。 菜没了!!? 正在一点点修复设定,请大家帮忙看不合理的地方,早期还能修复,深入了就不好搞了 第二十七章 危局 第27章 危局 几天时间轻易而过,转眼就是七月半中元节。 这一天地府鬼门大开,各地的城隍庙都忙成了一锅粥。 泗水城也不例外,许廷派出了大量鬼吏镇守鬼门,而他自己也不敢稍有放松,生怕有什么东西从鬼门中跑出来,那泗水城的凡人就要遭殃了,他自己也脱不了一个渎职之罪。 城外的泗水河上,几位土地公也在严阵以待,他们用鬼册引着自家辖区内的孤魂野鬼就缓缓飘在水面上,等待着引魂纸船,用来进入鬼门。 所谓引魂纸船,是凡人百姓在七月半中元节这天的活动,他们会折出一些纸船,上面放一点小蜡烛,然后放流在泗水河上。 整个游魂过鬼门入地府的过程,需要神、鬼、人三方的配合,才能很好的完成,其中极容易出现差池,尤其是靠着习俗传承做配合的凡人最容易出事儿,因为总有些不尊重习俗、或者自命不凡的人喜欢闹出一些幺蛾子。 泗水城西有一家子,男的是个屠户,平日里以杀猪、宰羊为生。 屠户平日里就是不信鬼神的,也瞧不起习俗,在他眼中赚钱吃饭才是最要紧的,习俗算个屁!又因为他杀气重,鬼物见着他就躲着走,所以他从没遇见过什么鬼神之事,他也就更加不信了。 七月半这天,年年有官府过来告诫他不要杀生,同时也是因为这天没生意,所以十几年下来,他阴差阳错的从来没杀过生,也没出过意外,他不觉得这是幸运,反而觉得晦气,因为这一天他总没生意做。 今年夏天,屠夫小儿子馋奶,他就去弄了一只母羊挤奶给小儿子喝,平日里这只母羊总是安安静静地吃饲料,也不叫唤。唯独七月半这天,母羊开始不停的‘咩咩’叫,声音凄恻瘆人,像是在哭诉被人吃掉的羊崽子。 屠户本就脾气不好,被这母羊叫得杀性骤起,操起杀猪刀直接捅穿了母羊的脖子,然后将母羊倒吊起来,准备放血。 然而母羊流出的血并不是惯常的鲜红色,而是黑漆漆黏糊糊的东西,沾手上就洗不掉,屠户恼恨之余又捅了母羊几刀,谁知死掉的母羊忽然抬起羊脑袋,阴恻恻地叫了两声。 “咩咩~” 屠户大惊失色,又捅了母羊几刀,直至把母羊捅烂了,他才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息。 这时,他手上漆黑粘稠的东西才渐渐变回了鲜红色,而地上那只被捅烂的母羊却变成了他的妻子和小儿子,双双倒毙在血泊之中,惨烈异常。 屠夫疯了,口中狂叫着奔出家,奔出泗水城,一头扎进了汜水河里,浑身的血迹化作漆黑的油渍,在河面逐渐蔓延开来。 那些原本慢慢悠悠飘荡在河水上的引魂纸船,遇到这些漆黑油渍像是遇见了火油一样,‘腾~’得一下燃烧了起来,起初是一条,接下来是两条、三条、无数条…… 一瞬之间河面上大火熊熊,更有一个巨大黑影潜藏在大火之后,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 原本在河面上等着遣送鬼魂的几位土地公瞬间面色大变,其身后原本整整齐齐排好队的鬼魂们亦惊慌失措,开始不安起来。 益安县土地刚刚没了土地公,现下只有五个鬼吏在勉力维持,随着鬼魂越来越惊慌,渐渐有溃散脱离的征兆。 陆钊和李趸离得最近,陆钊遥遥喊道:“李公,咱们且把这些鬼魂收拢,莫要让他们脱了节制!为祸一方。” 李趸回应:“陆公,不宜强争,可暂退!” 于是出现了两种场面,陆钊这边甲丁二鬼不停地把益安县的鬼魂收拢到自己这边,而李趸那边则是有序地在往后退,后退的过程中也会把离散的鬼魂收拢。 两方都在收拢,一个主动一个被动,一进一出之间,两股鬼魂分别错开,益安县的鬼魂几乎大半被陆钊收走,他麾下的鬼魂增大了一倍有余,也幸好甲丁二鬼能干,能将一众鬼魂收拢在一个固定的区域内,不然陆钊可就麻烦大了。 其余几个土地公,甚至连看一眼这边都没有,带着各自的鬼魂一齐往后奔逃,都往自己的辖区内跑了,整个泗水河现场只剩下了陆钊一支队伍。 陆钊看了眼退得越来越远的几个土地公,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一帮胆小鬼!” 鬼门只有每年七月半才会开,而世上大多数的鬼魂都撑不了一年就会消散,就算是登入鬼册后,他们中的大半也撑不到明年七月半,只有一小部分执念深重的会变成厉鬼、怨鬼留在凡间,为祸一方。 所以,无论哪个结果都是不好的,陆钊心急如焚,脑中急速思索着对策。 当前亟需解决的有两个危机: 第一个是眼前这个弄燃引魂船的黑影,其来意肯定是不善的,其能力暂时看不清,不过必然是不弱的,想要通过此地,只有打败眼前黑影! 第二个危机是他身后收拢的一众鬼魂,他安化县的还好,有鬼册在身,都跟在甲丁二鬼身后,关键是益安县那些鬼魂,带有鬼册的益安县鬼吏早就跑得没影了,如果不能及时找回,那就算是打败了眼前的黑影,他们也进不去地府。 两个危机稍稍一分析,陆钊觉得问题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场面混乱了些。 “甲木,可敢迎战此鬼?”陆钊高声喝问。 甲木闻言从身后跳了出来,抽出腰中黑带,双手由中往外搓,随着乌光闪动,一条黝黑长枪自其手中出现,继而旋腕甩枪,枪尖于下倒背在身后,向陆钊施了一礼:“敢!” 陆钊拍掌喝彩:“好汉子!去吧!” 甲木躬身领命,斜背着黑枪,脚踏水面,如水蜻蜓一样迅速冲向那影影绰绰的黑影。 不多时,其中便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间或有尖锐的啸叫夹杂其中,让人毛骨悚然。 陆钊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又向着一众嘈杂慌乱的鬼魂高声说道:“诸位,目下有煞物拦住了咱们去路,你们若今晚去不了地府,定然得不了善终,不若听本官一言,保你们安然度过今晚!” 这几句话是陆钊携有法力说出的,声音高亢宏大,刹那间震住了慌乱的群鬼。 “前日随本官逃出那石窟地牢的鬼魂可还在?” 群鬼中陆陆续续传来几十声大小不一的回应,很是有几个熟面孔,比如少了半年脑袋的汉子,还有浓妆艳抹的妇人等。 陆钊微微点头,旋即又道:“你们去鬼吏丁火处,各自领取一张符篆,然后依次站于鬼群外缘,等候本官指挥,此事之后,本官定上报判官大人,给你们下辈子一个好出身!” 此话一出,不仅是先前受过陆钊恩惠的鬼,还有那些胆气稍大一点的鬼,都一起到丁火那里领符,依丁火的指示分别站好位置。 他们手里拿的是幽魂符,有稳魂定魄的功效,连成一片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幽光灵罩,将一大片的鬼魂全都护在其中。 陆钊将这一切瞧在眼中,见形势已经稍稍稳固,便又招来小芹,低声嘱咐道:“小芹,你去寻那些益安县鬼吏,持此符篆可以找到他们,然后捻破符篆,将其带至此处!” 小芹应了一声,领过符篆,然后飘飘荡荡地往后去寻鬼吏了。 至此,陆钊才算稍稍安下心来,唯独甲木让他有些担心,甲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战力水平,他心里其实是没底的。 他有些后悔没有带飞云一起来,不然以飞云战力应该更有把握。 今天涨了十个收藏,很开心! 同时祝高考的小弟弟小妹妹们,一切顺利! 第二十八章 拦路太岁 第28章 拦路太岁 与地仙、天仙、金仙、大罗金仙相对应的,鬼修其实也有这样的能力划分,分别为夜游鬼、无常鬼、通幽鬼、地藏。 通常情况下,鬼想要往鬼修的路上迈出第一步,需要先凝实鬼体,而凝实鬼体恰恰是最难的一步,因为鬼一般是没有传承的,只有靠自己悟或者机缘。 比如陆钊之前遇到的司马浑南,那就时一只中位夜游鬼,便是靠了周氏王朝和城隍许廷给的机缘。 像甲木、丁火这样登记在册的鬼吏顶多比一般鬼要强一点,从此不会魂体消散,但离着踏入鬼修还差着老远。 因此陆钊的养鬼葫芦,就是所有孤魂野鬼梦寐以求的机缘,不仅甲木、丁火,就连喜欢飘来飘去的小芹也实现了魂体凝实,踏出了鬼修的第一步。 陆钊望着不远处还在燃烧的河面,一颗心始终悬着。 自甲木进入燃烧河面后已经有一刻钟了,这期间燃烧的河面越来越大,渐渐蔓延至河岸两面,把整条河拦腰而断。 而且,火焰的颜色开始发生了变化,由橘黄色渐渐变化成幽蓝色的鬼火,火势也不再似一开始那大,变成了一个个的小火堆,由此,陆钊也逐渐能看清甲木的战斗情形,包括那只硕大的黑影。 黑影其实是一团漆黑的流体,看起来像只巨大的史莱姆,但它有个更准确的名字——太岁! 这只太岁浑身漆黑,流动的躯体虽然很是庞大,但是有着极其迅速的流体触手,这些触手有大有小,上下左右配合的极其巧妙,每一次出击都有后手接应。 比如,它会抽鞭击打甲木的脚踝,而后必然有绕后的触手攻击甲木的后腰、后颈、头颅,其诡异多变,防不胜防。 好在甲木经过陆钊养鬼葫芦的滋养重塑,他已经勉强算是中位夜游鬼了,更兼有那柄黑枪,上下挥舞间很是得用。 原本的甲木是个木讷的下属,平日里说话都磕巴,等陆钊把这柄黑枪送于他时,他的整个气质都变了。 这种前后气质的变化给陆钊的感觉很强烈,就是一起打着打着游戏,上单忽然掏出了关键道具一边啪啪按键盘一边高喊:“这波我很强!”,给队友莫名的安心感。 实际上的观感也是这样,甲木的一柄漆黑的大枪犹如一条游龙来回穿梭,枪花在太岁上一朵朵爆开,每爆一朵,就有一片血肉飞出,留下一个水桶大的窟窿。 甲木一击得手旋即游走,躲避着太岁不停抽打、缠绕的触手,身形十分灵巧矫健,但是也暴露了一个大问题,甲木没有必杀的绝技。看似每一击都迅猛狠辣,但是太岁体型太过巨大,他刺出的一枪就算是戳出水桶大的窟窿,在太岁巨大的体型下也不过是破了块皮,不痛不痒,只是烦得很。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陆钊看了眼不远处的泗水城,其中也不时有幽蓝的鬼火爆炸,想必还有其他煞物从地府中逃了出来,此刻许廷应该也是焦头烂额,顾不上这边。 而激斗中的甲木已经渐渐有体力不支的情况,旁观的陆钊看得越发揪心,要是甲木不能制服这只太岁,事态可能就不好控制了。 陆钊来回踱步,不停地琢磨该如何帮助甲木。他是不能亲身上去的,一来他暂时还没有搏杀的技巧,去了也无甚用处,二来他身后还有一大群鬼,要是他走了,这群鬼只怕要出乱子。 就在这时,去寻益安县鬼吏的小芹回来了,她领来三个战战兢兢的鬼吏,看样子都吓坏了。 陆钊怒道:“身位鬼吏遇乱先走,是何道理?!” 三个鬼吏一同跪倒,其中有个赤发鬼呈上鬼册:“大人,我等眼见的其他这位土地公大人都退走了,我等便也跟着走了。” 陆钊劈手夺过鬼册,丢给丁火后,也懒得与这三个无用的鬼吏掰扯:“阿火,将他们也赶入群鬼中,待乱子平息后,押他们一同入地府受审!” 丁火应命,他也是下位夜游鬼,拎三个鬼吏就跟拎小鸡崽儿似,正要一个个丢入鬼群,那只赤发鬼忽然跑到陆钊跟前噗通跪倒,求饶道:“大人!小人知道克制那太岁的方法,求大人饶过。” 陆钊心中一动,问道:“说!” 赤发鬼道:“是音律!” 陆钊闻言旋即回身向那一群鬼中高声问道:“有会音律乐器的站出来!” 群鬼中一阵躁动,半晌没一个鬼出来,都是穷苦百姓,谁有钱去学那稀罕玩意儿。 陆钊紧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有没有?!” 这时,忽然有一只手臂伸了出来:“大人,奴家会唱曲儿。”是那个浓妆艳抹的妇人。 陆钊司马当活马医,急切说道:“快过来,用最大的声音,冲着河上那太岁唱!” 妇人扭着腰肢一摆一摆地来到陆钊跟前,还羞涩地向陆钊施了个礼:“是,大人。” 然后才开始张口清唱,唱功颇为了得。 于是,河面之上忽得响起了一阵幽幽杳杳的小曲儿,其音恻恻,其调郁郁,带着无限的离人相思之意。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 河面上的太岁被甲木缠住了良久,正欲发狂的时候,忽然听见了这首小曲儿,偌大的身子陡然一缓,狂暴的触手也变的温柔了一点儿,对甲木的追逐已经不那么致命。 即使是这样,甲木也只是暂时不受伤而已,还是没有办法击杀太岁。 陆钊看得心中万分着急,眼见得时间一刻刻过去,再过一个多时辰,鬼门就要关了,到时就算打败这只拦路的太岁也没意义了。 忽然他心中一动,他怀里有个东西,可以试试。 就是那只他只吹响过一次的陶埙! 当初他其实是不想买的,因为带在身边携带不方便,怕碰坏了,但是那个长得很和善的摊主,跟他信誓旦旦说这陶埙一定不会碰坏,而且告诉他以后追女朋友的时候吹会有奇效。 于是陆钊信了那摊主的鬼话,掏了三十块钱买了这只陶埙。 摊主还煞有介事地教了他一首曲子,很简单的一首曲子,摊主说只要有手指会吐气就行。 陆钊在摊子上时,还能完完整整地吹完曲子,但是转眼回去就忘了,一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再吹响过。 现在能行么?陆钊掏出那只陶埙,双手自然弯曲,指肚按住埙孔,嘴巴保持微笑嘴型,微微一吐气。 陶埙响了! 逐渐补足设定,这篇是鬼,以后还会有妖、魔什么的 第二十九章 陶埙 第29章 陶埙 “正五声,调六律,刚柔必中,轻夺迷失,将金石以同恭,启笙竿于而启批极”古书中对埙有如此记载,是一种被认为是自然、厚德的高贵乐器。 陆钊的埙之前就只吹响过一次,而这一次却不仅响了,而且是极为顺畅,极为自然的就吹奏出了一首完整的古朴曲子,其音绵绵不绝,其色中正平和,其意浑厚自然,几近于道! 随着陆钊的吹奏,埙音以他为圆点,逐渐向外扩散,像一圈圈涟漪,不停地往外荡漾。 当埙音涟漪路过唱曲儿妇人的时候,妇人讲述离别的小曲儿顿时没了声音,她脸上唱曲儿时表现出来的浓情蜜意、旖旎多姿也在刹那间消失,换上了温柔的笑容。 埙音涟漪路过群鬼时,群鬼情绪刹那间平静,就连眼前如此的危局都能安下心来,一个个安静恬然,不再惊慌。 埙音涟漪路过甲木时,甲木的战力瞬间提升,由上位夜游鬼直接提了一个大境界,来到下位无常鬼水平,造成的攻击伤害成倍增加。 埙音涟漪路过太岁时,太岁的偌大的身躯猛然一滞,其身上的煞气随着埙音一点点消散,同时他的体型也在一点点变小。 打斗的双方,一方获得了buff加成,一方被施加了debuff削弱,场上形式立马扭转。 陆钊手里的陶埙上面本来篆刻着一些不明意义的线条,随着他的吹奏,那些简单线条开始一点点扭曲变化,最后逐渐勾勒出一只飞鸟。 飞鸟在起初只是简单的抽象线条,随着埙音的扩散,飞鸟身上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外形逐渐丰满,鸟喙、鸟羽、鸟爪也一点点清晰而富有色彩。 最后飞鸟像是蓄满了气势,两支翅膀用力扑棱了两下,直接飞出了陶埙,越飞越快,最后化作一支团火焰,直奔甲木。 甲木若有所感,遥遥用枪尖接住飞鸟,枪尖瞬间与飞鸟融合,原本漆黑的枪尖顿时变得明亮如火,一团红彤彤的火焰红缨正缠住枪尖之下。 “霸王伏虎!” 大喝声中,甲木高高跃起,以身投枪,直扎入太岁体内,枪尖火红的明光一直烧融着太岁的身体,使甲木穿行无阻,直至彻底穿透太岁偌大的躯体,从另一侧突出。 这一击,甲木直接把太岁凿穿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大洞之内太岁肉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 半刻之后,原本庞大如小山一样的太岁彻底消散,散逸的煞气也随着泗水河又回到了鬼门之内。 至此,甲木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将长枪化作腰带又收回腰间,这才一瘸一拐的往陆钊这边赶来。 “老大,小人差点误事,甘愿领罚。”他竟然不磕巴了。 陆钊一把扶起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好一条霸王枪!!” 谁知,他大力拍击之下,甲木却毫无征兆地栽倒了,噗通掉进了水里。 陆钊大惊,他手劲儿这么大了嘛?!直接拍晕了? 他连忙抄起甲木,发现只是脱力晕厥才放下心来,当下取出养鬼葫芦把甲木放了进去,温养几天应该就没问题了。 就在他刚刚把甲木放进去的同时,由泗水城方西忽然急速射来一道金光,片刻之后,金光落在刚刚太岁的地方,正是城隍爷许廷。 许廷四顾一眼,发现那只逃出鬼门关的太岁已然彻底消散,泗水河上还残留一些尚未散尽的煞气,而不远处只有安化县土地一支游魂队伍,那个让他讨厌的小鬼陆钊正在笑吟吟地看他。 “城隍大人,现在是否可入鬼门?”陆钊趋步来到跟前,跟着许廷一起观察太岁留下的煞气。 许廷冷冷瞥了他一眼:“是什么人杀了太岁?”他一点儿都不怀疑陆钊,在他看来陆钊根本没有能力杀掉这只太岁,。 陆钊摇头叹息:“小神看不清啊,当时大火燎河,泗水河拦腰而断,小神仙力浅薄,可看不透里面状况。” 许廷的目光越过陆钊,看了眼那些鬼魂,见他们都被很好的收拢在一起,再仔细看,发现是一圈符篆围住了群鬼,符篆熠熠生辉,像是一个透明的罩子,护住了群鬼。 “那些符篆是什么人给你的?”据许廷所知,他手底下的几个土地公可没有画符篆的本事,陆钊也不会。 陆钊冲着丁火挥挥手,丁火就奔到了近前,他身后还背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阿火,打开包裹,给城隍大人看看。” 丁火应了一声,打开包裹,包裹里面层层叠叠全是写好的符篆。 有镇魂符、幽魂符、定魂符等等,基本上都是安抚游魂,镇定魂魄的符篆。 许廷面色阴冷:“我问你谁给你的?!” 陆钊打了个哈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那袋:“是小神自己画的。” 许廷嘿然冷笑:“你画的?你一个个因德而获官的小鬼,没有玄门道家的传承,怎么会画符篆?!” 陆钊从丁火的包裹里取出狼毫笔还有朱砂盒,现场给许廷画了一个三阴定魄符,然后递给许廷。 “城隍大人,信手拈来,不成敬意。” 许廷拿在手里,微微一察看,果然是张定魄符,一张脸登时黑成了猪肝色:“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你不是两个鬼吏么?另一个呢?如此玩忽职守,轻饶不得!” 陆钊听他以自己手下鬼吏威胁,登时心中大恨,你自己被打脸了,就寻机报复我,真是小人行径。 “回大人,甲木被小神派去寻找益安县走失的游魂了。” 许廷冷哼:“哼,他们益安县的鬼吏呢?如何要你多管闲事?!” 陆仲只得又唤来那个赤发鬼:“城隍大人问你们为何不自己去寻找走失的游魂?” 赤发鬼一头跪倒:“大人,小人等法力衰微,群鬼一乱,我们就没了章法,只得跟着其他土地大人一起跑了,小人也曾去寻游魂,只是被陆大人招来递送鬼册,以免误了鬼门时辰。” 陆钊听着赤发鬼说话滴水不漏,一方面说了自己没了上官,锅太大自己背不了,得让其他土地公背,二方面说了自己也尽量去补救了,算是将功补过,关键是第三个方面,这个赤发鬼居然帮他陆钊说了一句好话。 这一番话下来,陆钊觉得这个赤发鬼可留,有点想招入他自己的势力了。 许廷仰面看了看天空,估算了一下时辰,地府鬼门大概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关了,陆钊这里虽然讨厌,但是至少游魂入鬼门关的事儿不会有问题。 退走的几个土地公却是许廷最担忧的,要是泗水城城隍没有很好的把游魂收拢,及时送入地方,那么上面的板子打下来就是他许廷挨着,于他自己以及他身后的周氏一脉都不是好事。所以许廷虽然觉得陆钊这里疑点重重,最后还是放过了他,纵身化作金光,往几个土地公的方向遁去。 陆钊眼见得许廷走远,才悄悄地送了一口气。 “丁火、小芹……还有赤发鬼,你们协助本官将游魂送入地府鬼门。” 三只鬼吏一起应声,其中赤发鬼应声最大。 这章就是当时50分钟写出来的。 笔力还是不行,还得练。 第三十章 过鬼门 第30章 过鬼门 泗水河由东往西,穿泗水城而过,而地府鬼门就在穿城的那座桥下。 在每年的七月半这天,桥上是熙熙攘攘的凡间人群,桥下则是摩肩接踵的游魂野鬼,上面的人欢腾热闹,下面的鬼浑浑噩噩。 往年间都是人满为患,阴阳两界虽然在这一天界限模糊,但是还算和谐有序,没有逃出地府的煞物,也没有怨气浓重的活人捣乱。 唯独今年,不知为何地府中逃出了许多煞物,阳间也有莽撞冲动的人在这一天犯忌讳。 陆钊觉得今年的事情非常蹊跷,往年他没亲身经历过,但是历年的卷册上都没有发生过大事,唯独今年尤其坎坷,他隐隐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不是来自许廷,也不是来自周氏,很有可能是地府出麻烦了。 果然,在地府鬼门口迎接他们的鬼吏并不是寻常的低阶鬼吏,而是地府的直属高阶鬼吏。 陆钊认识这位鬼吏,他就是当时那位判官大人手下的鬼吏,一般他们这种高阶鬼吏是不会出这种外勤的,除非地府人手不够了,由此可见问题出在地府那里。 “姚三哥!多日未见,竟亲自前来办差了么?”陆钊遥遥打招呼。 那鬼吏姚三哥本来无甚精神,心事重重的等在鬼门边上,此刻听见有人招呼他,他才抬起头来看向陆钊。 “原来是陆大人!还真是熟人呢!” 陆钊来到近前,先是塞了一把香火钱:“上次我那鬼吏小芹的事儿,还多赖姚三哥帮忙,兄弟我多谢了!” 姚三哥将香火钱揣进怀里,笑道:“哪里哪里,陆大人是判官老爷的熟人,当然就是姚三的贵人,咱能帮一手就帮一手,就是有天姚三能力不够帮不了陆大人了,陆大人可莫忘了旧朋友啊!” 陆钊连连摆手:“哪里哪里,不能不能……” 二人又寒暄几句,陆钊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姚三哥,为何今年地府会有煞物逃出,下面出乱子了?” 姚三四下瞧了一眼,才叹了口气一一道来。 “前几日,有人大闹地府,打坏了很多关押煞物的牢狱,煞物们四处逃散,所以地府的兄弟们这几天为了追捕煞物,都派了出去,还折了不少兄弟。我昨天追一只煞物,一直追到望乡台,可累死了!今日又是七月半,判官老爷说这边的鬼吏殉职了,临时让我来顶替。” “姚三哥,可知道这里有只太岁逃出去了?”陆钊见他浑身懒洋洋的样子,猜他可能根本没有尽责职守。 “太岁?没见着。对了,你们泗水城城隍呢?为什么他没来此处坐镇?”姚三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陆钊,摆明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他如此懒散模样且又岔开了话题,陆钊心中也就明了,这位姚三哥对太岁跑到阳世这件事以及会造成的灾害根本不在乎,他只在乎判官大人的命令,只在乎自己会不会多做事。陆钊登时没了继续深聊的兴致。 “因为其他几个土地公延误,城隍大人去寻人了,应该半个时辰之内就会赶回来。” “那就好,可别误了鬼门时辰,到时候判官大人打板子,他泗水城许廷第一个受着。”姚三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事儿,他就是个顶班儿的,干得好坏与他都无干,挨板子也挨不到他身上。 “姚三哥,那我安化县这里还有一些隔壁益安县的游魂,益安县土地前些天被杀了,所以益安县大部分的游魂都在我这里,还望姚三哥给他们也过一下。”陆钊想起那些益安县的游魂,就算有鬼册在身,他们没了土地公的护佑,进鬼门十有八九会受到盘剥,索性在这里投个人情。 说着,他又塞了一把香火钱给姚三,这一把不少,足足顶姚三几个月的用度,姚三很是开心,不仅能收钱还能平白得一个地主公的人情,总归是不亏的。 “既然陆大人说话了,姚三就帮这一个忙!” 陆钊暗暗骂了一声‘混账’,但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多谢姚三哥,多谢!” 于是,丁火、小芹、赤发鬼三个带着一众游魂有序地进入了泗水河桥下的鬼门,犹如一支长长的难民队,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结束。 结束之时,陆钊把赤发鬼喊到近前:“你叫什么名字?” 赤发鬼预感有事情要发生在他身上,当即跪倒:“大人,小人本名叫吴六,天生赤发,所以做鬼吏之后别人总叫小人赤发鬼。” 陆钊上下打量着他,然后点了点头:“好,今晚你们益安县三个鬼吏都做得不错,也就不罚你们了。吴六,你不错!” 吴六原以为陆钊会收留他,从今天晚上的事可以看出这位陆大人要比其他几位土地公更有担当一些,要是被他收留绝对是件好事。但是陆钊只是几句轻飘飘的夸奖,他难免失落,只好又给陆钊叩首:“谢大人饶恕。” 陆钊自然将这些看在眼里,但是他不着急,新招募的员工考核还是要的,总不能见面觉得不错就收下吧,那他铜镜一百个名额一会儿就用光了。 离着鬼门关闭还有一刻钟的时候,泗水河的东边,浩浩荡荡地奔来一大片鬼魂,最前面的是一道金光,正是泗水城城隍许廷,再后面是几道土黄色的光芒上下左右包围着鬼魂群,是李趸几个土地公。 姚三抬了抬眼皮,不无怨气地骂道:“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赶着快要关门的时候来,平白多些慌乱。”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物什往空中一抛,那是把纸伞,上面刻满了符篆,伞缘儿上挂满了叮叮当当的各种骨头法器。 伞被抛至半空后,伞面‘蓬’一下子展开,由伞内面往下投射出一片的幽光,幽光与桥下的鬼门合二为一,一瞬之间将鬼门由桥洞大小延展到了半空,鬼门入口瞬间大了近十倍。 远处的鬼魂群在许廷金光还有几位土地公土黄色光芒的拖带下,一路冲进了鬼门关,浩浩荡荡如同奔马入栏。 桥底下发生的这一切,桥上凡人对此并无所觉,在他们眼中,河依旧是河、桥依旧是桥,与平时并无二致,只是今晚泗水河上的风有点大,偏冷。 一刻钟之内,许廷好歹是把大半的游魂送入了地府鬼门,还余下一小半的在外面无所适从地原地打转,一个个惊慌不已,他也顾不上了,跌跌撞撞地来到姚三跟前抱拳:“多谢高抬贵手!” 姚三也着实松了一口气,要是说时间到了,鬼门自然关闭,这些游魂进不去也怪不到他姚三头上,但是如果鬼门还有开着,却有大量的游魂被卡在外面,那么无论如何他姚三都得吃排头。 姚三冷着一张脸收好骨伞:“许大人,小人会把今晚的事儿一一汇报给判官大人,到时如何但看判官大人和阎罗大人的意思了,不送,告辞了!” 说完姚三就化作一缕幽光,直接钻入了泗水河桥洞之内,片刻后不见踪影。 有的时候可以一直写不停,有的时候卡半天写不出来。 今天感觉可以达成四章八千+字的存稿 第三十一章 暴怒的城隍爷 第31章 暴怒的城隍爷 许廷被晾在了原地,自始至终姚三都没给他一个好脸色,他也算是阴阳两界的一方镇守神官,却被一个地府的小小鬼吏给斥责了。 就好似一个部门负责人在某个自己负责的项目中出了个岔子,然后被一个其他部门的小员工给怼了,还是当着自己部门的员工,面子里子都没了。 许廷面无表情地僵着,双手还维持抱拳的姿态,身上的衣衫却激烈地抖动起来,似乎有一股狂风在他衣衫之下来回肆虐。 “陆钊,李趸,益安县的鬼吏可拿回来了?”阴冷的声音从许廷那里传来出来。 陆钊悄悄拉着丁火和小芹往后退了一步,满是戒备地望着许廷:“益安县有三名鬼吏在我这里,但方才多赖这三位的帮助,我才能收拢益安县大部分的游魂,并最后将他们一起送入鬼门。” 李趸则迟疑了一下,跟着说道:“剩余两名鬼吏在小神这里,他们……”他也想找个理由为那两个鬼吏求情,可实在找不着,而且这两个鬼吏所领的游魂,今晚大半没有过鬼门。 许廷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很好很好!把他们俩带过来!”这两句话阴冷无比,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李趸望了眼藏着自己身后的两个益安县鬼吏,白眉下的目光充满了矛盾,既有悲闵又有如释重负的后怕:“你们去吧,好好跟城隍大人说话求情,兴许还有个轮回。” 那两个鬼吏早已吓得瘫软,扯着李趸的衣袍哭求:“李大人,求救小的一命!救命啊,李大人!” 李趸背过身去,惭愧言道:“你们去吧,老夫……老夫无能为力。” 两个鬼吏一脸死灰,缓慢爬起身来,往许廷那边去了,他们知道这位城隍大人刑讯酷烈,只怕是有去无回的。 这段路其实也不过十来丈,寻常他们两个鬼吏一跃就能过去,这一次却走了半天才走到跟前,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许廷跟前,哆嗦着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原本处于暴怒边缘的许廷居然轻声笑了起来:“不用怕,本神官向来处事公正,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从不会烂杀。” 两个鬼吏心中涌起一丝希望,说话也利索了起来:“城隍大人,鬼门大开之前,我等就已经率益安县所有游魂在此等待鬼门大开,可惜突生变故,我等又没有主持的土地公,只得随诸位土地公往后退去,但在退的过程中小人等并未走失一个游魂,算是尽责了啊,大人!” 许廷上前去拍了拍两个鬼吏的肩膀:“这是你们的功,该赏!就赏你们……赏你们地狱轮回吧!!” 说话之间,许廷突施辣手,将两只鬼吏的魂体徒手捏爆!两只鬼吏被捏爆的瞬间,鬼脸上还带着逃过一命的庆幸。 这一下变故,陆钊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还是被许廷的暴虐吓了一跳,他拉着丁火和小芹又往后退了三步,也把另外三个益安县的鬼吏挡住了。 许廷的身子不动,脑袋在脖子上毫无征兆的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陆钊身上:“陆大人,还有三个在你身后,你待如何处置?包庇他们?!” 陆钊心中发寒,但他认定许廷不敢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杀自己,又瞧了眼身后的赤发鬼三个鬼吏,见他们一个个脸上满是恐惧,都将一丝渺茫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于是他心中一横,昂首说道: “城隍大人,地府鬼门闯出来这许多煞物,是此次事端的起点,若非煞物久久不被制服、灭杀,我等也不必在泗水河上等待,李趸公他们也不会远遁。所以小神以为,本次事故错不在益安县鬼吏,反而应该嘉赏,嘉赏他们拢住益安县的游魂群,否则一旦散去,就会变成为祸一方的孤魂野鬼!” 陆钊这话深得赤发鬼、李趸他们的心,都知道是许廷自己镇守的鬼门出了问题,放出了太岁,才是这次事件的主要原因,但是他们一个个都不敢说,只有陆钊隐晦地说了出来。 许廷闻言嘿嘿冷笑:“是该赏,该赏!方才不是赏了两个了嘛!不差他们三个!” 此时的许廷显然已经恼羞成怒,讲理是讲不通的,但是陆钊笃定他不敢杀自己,继续硬着头皮说道: “大人,您这种做法,小神不认同,会失了天庭法度!” 许廷忽然捂着脸狂笑起来:“天庭法度?你一个黄口小儿知道天庭法度是什么?是拳头!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天庭法度!” 陆钊翻了通白眼,这货是失了智了,这等话也说得出,遂义正严词怒骂:“姓许的,看在天庭官位等级上,你是我的上官,我才与你好好说话,如今你却自己要反天庭,我堂堂一方土地正神怎会与你这种反贼同流合污!”他越说越激昂越说越离谱,甚至有了诸葛亮骂王朗的感觉。 许廷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失言,身形一卷,化作一道金光骤然而至,手掌直拍陆钊的脸颊:“鼠辈尔敢!” 这一巴掌要是拍实了,陆钊猜自己应该不会死,但是躺在床上几个月动弹不了是肯定的,怎么天上还没人来?难不成他猜错了? 就在许廷的手掌离陆钊脸颊还有一尺左右的时候,陆钊身后忽然伸出一只白嫩手掌,与许廷的对了一掌,瞬间解了陆钊的危机。 “许大人,妄议天庭、意图伤害天庭正神,这是大逆之罪!”陆钊身后悠然转出一个穿黑白圆领袍的女子,五官立体英气逼人,正是陆钊的监刑官——尉迟炜。 许廷被逼退之后,瞬间压制住暴怒的气息,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平和,遥遥冲尉迟炜抱拳施礼:“原来尉迟大人还未离去。” 尉迟炜倒背双手,一步步踱到许廷跟前,优雅地像一只看猎物的云豹。 “许廷,单今晚上你就犯了三宗罪,第一宗身位城隍却在七月半鬼门开时未能尽责,致使大量游魂不能进入地府,此为渎职之罪;第二宗,大庭广众之下妄议天庭是非,此为乱逆之罪;第三宗,构陷下属,残杀鬼吏,此为跋扈之罪。” 许廷收回施礼的双手,将之拢在袖中,双目半开半合地瞧着尉迟炜:“尉迟大人待要如何?拿许某去天庭认罪么?” 尉迟炜依旧围着许廷缓缓转圈,冷然说道:“许大人,凡事有因有果,你的果快要到了,尉迟有的是时间等!” 第三十二章 从来只有一条路 第32章 从来只有一条路 由于尉迟炜的出现,城隍爷许廷的暴怒被压了下去,他今天不仅被打了脸、抹了面子,甚至连发泄怒气也被人堵了回去,其心情之郁闷可想而知。 事件最后,许廷只黑着一张脸回了城隍庙,而余下几个土地公则心中惴惴不安地回到了各自辖地,都不知道明天、后天城隍爷会不会拿他们出气。 只有陆钊还停在原地,他在琢磨一些事儿,七月半这一天他获得的讯息可真算不少: 首先是地府中出了乱子,放跑了许多煞物,他们地府也受了不少损失,陆钊有种预感,闹出这个乱子的仙或者鬼来历肯定不凡,或者其本身能力就很强,那么到底是谁呢?陆钊现在这个段位的估计也无从得知; 再者是许廷关于天庭的那通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天庭未必以法度为主,更多的是看谁的实力大,这一点倒是可以理解,比较在凡间的朝廷中也是如此,派系林立时,总是拳头最硬的那一派又话语权。 第三是尉迟炜,她的出现既合理又不合理,与其说是她是陆钊的监刑官,更像是许廷的监视官,她和许廷之间应该有不小的嫌隙,陆钊觉得可以和这位尉迟大人搞好关系,一起对付许廷。 越是想下去,陆钊就感觉他的躺平之路就越发的艰难,好似自打他到这边之后,就不断有麻烦事找上来。 许廷说谁的拳头硬谁说得算,也是谁的势力大,谁的麻烦也就越少! 忽然之间他有了一种明悟,能使自己安稳躺平的路从来就只有一条,那就是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只要自己的小弟够多,小弟够牛批,他才可以安安稳稳地躺平,没有人敢打扰。 想到此处,陆钊也就醒我了过来,彻底明白了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 尉迟炜也没有停留,她在气走许廷之后,就飞身返回了天庭,走得时候连看一眼陆钊都没有,让陆钊更觉得尉迟炜的用意只在许廷,而他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桥下只剩下了陆钊和他的鬼吏,还有益安县的三个鬼吏,他们三个本来以为今天是必死的,没想到陆钊挺身而出救了他们一命,他们对这位安化县的土地公感激不已。 陆钊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三只鬼,忽然问道:“你们的愿望是什么?” 三只鬼一愣,都不明白陆钊为何有此一问。 陆钊手握铜镜,直言说道:“但说无妨,大人我有辨识谎言的法宝,你们也不必骗我。还有你们俩叫什么也说一下,我现在只知道赤发鬼的名字。” 三鬼一起应声,赤发鬼当先回道:“大人,追随大人便是小人的愿望!另外还想找个女鬼拜堂成亲!” 嗯,这是个老六,不过还是挺会说话的,比丁火还会拍马屁。 第二只鬼也回道:“回大人,小人叫张三,小人的愿望是重回阳世,有好多事儿没来得及打听就死了。” 嗯,这是个法外狂徒,更像是八卦狂徒…… 第三只鬼最后说道:“回大人,小人叫李四,小人的愿望是修鬼道,正道成地藏!大人之下就是我,我之下就是群鬼!” 嗯,这是个中二的,要不算了?看起来挺严重的。 陆钊听过回复之后一一点头,经过昨晚的一系列事情后,他觉得自己扩充势力不必太仔细,现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助力,就算收下一两个隐患,也问题不大。 于是陆钊重新问道:“吴六、张三、李四,你们可愿追随我?成为我的扈从?” 这一次不是刚刚问愿望那么随意,而是庄重的询问,要是三鬼同意,那就相当于签章确认了,这一步马虎不得。 吴六、张三、李四一齐叩首回道:“小人愿随大人,成为大人下属!” 此话一落,陆钊感觉手里的八卦铜镜亮了一下,其中的内容发生了更新。 “等级:中位地仙” “经验:千分之九十” “神通:低阶遁术” “职业:土地” “职业任务:收容益安县土地香火” “职业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八十” “主线任务:扳倒城隍许廷。” “主线任务奖励:三昧真火神通。”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九)。” “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加成千分之十。” 职业任务也完成了,经验涨了千分之六十,增加了三个下属,经验增加了千分之三十,总经验涨了千分之九十,差不多十分之一了。 这么算下来升级到上位地仙,其实也要不了太久,大不了多收几个下属就是了。 但是陆钊隐隐觉得多收下属涨经验这种操作明显是个bug,要他利用了这种bug,不知道会不会被封号,所以他不敢尝试,还是按部就班的做任务比较稳妥。 新任务是收容益安县的香火? 难道是让他把安化县的土地势力拓展到益安县去?那要是上面再派下新益安县土地公就尴尬了,他陆钊就成挖墙角的了。 眼见得东方已现鱼肚白,他也该会安化县了,于是就把养鬼葫芦拿了出来,对着新收的三鬼言道: “我这里有一葫芦,其中阴气浓郁,可帮你们脱胎换骨,踏入鬼修之路!算是为我效力的一份小福利!” 三鬼大喜过望,他们知道这个世上绝大部分的鬼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凭鬼册登记入地府,然后变成鬼吏或者重新轮回,第二条是随着天地自然演变消散于无形。 还有极小的一部分会在某种机缘下踏入鬼修之路,那是一条可以媲美人类仙途的大道之路,对于所有的鬼都有强烈的吸引力,只是这种机缘着实太过难得,一般鬼物都望尘莫及。 眼下这位大人,他们这位新拜的老大!居然可以让他们轻易踏上鬼修之路,让他们如何不欢喜!三鬼再度跪谢! 陆钊将葫芦口微微一斜,轻唤三鬼名字,三只鬼便化作幽光被吸入葫芦之内,还有丁火和小芹也一并收入了养鬼葫芦。 至此,昨晚还浩浩荡荡带着一大票鬼的陆钊,变成了孤身一人,一时间竟感觉有些单薄。 他不由得想,多收几个鬼下属其实不错,如果孤身一人遇见了危机,自己可以来一波‘扮猪吃老虎’的桥段,直接祭出养鬼葫芦,葫芦中大量的高位鬼修一起扑出来,想必会爽得很。 天色愈加白了,眼见着日头已经跃出云头,过一会儿天就大亮了,他现在还在许廷的地盘上,刚刚那些收容下属的行为实属不谨慎,要是许廷来掺一脚,他就麻烦了。 陆钊感觉自己应该再反思一下,凡是以谨慎为妙,想及此处他再也不做停留,旋身一拧遁入地下消失无踪。 至上午辰时三刻左右,陆钊就回到了安化县境内,但是他没直接回土地庙,而是去了飞云的凌云观, 因为长生是个凡人,不能长时间待在土地庙的小洞天内,所以飞云现在会把长生带到凌云观中教授其本事,只有在土地庙开饭的时候她才会再带着小徒弟去蹭饭。 陆钊来到凌云观的时候,正瞧见飞云在教授长生剑法,晨曦之下,高挑修长的女剑仙舞剑尤其美丽。 今天写稿,不小心弄了一个小毒点,可能会在第四十二三章的时候出现。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不喜欢 到时有人指出来,我就改掉它,反正不大 第三十三章 陶埙之谜 第33章 陶埙之谜 陆钊也不去打断他们,就静悄悄地立在凌云观道观门口,拿出昨晚吹奏过的陶埙,双手握持,上下双唇开合有度,一首古老的曲子由陶埙中缓缓传出。 曲子温润平和,如初升之朝阳,与飞云正在舞的剑法莫名契合,一动一静好似浑然天成。 飞云现在舞的剑法,陆钊并不识得,只她觉一挥一刺之间有不少烟霞丛生,更有金光不时从中闪现,难道是老阿姨给的‘金霞剑诀’? 随着曲子的吹奏,陶埙上刻印的线条又开始幻化,仍旧是化作一只鸟的勾勒草图,然后草图由陶埙中飞出,双翅一展一挥,简单的鸟形逐渐有了具体的形状,有了七彩的光辉,有了鲜艳的羽翼,这次是只凤鸟! 凤鸟先是围着陆钊转了一圈,带起一片氤氲的霞气,然后又飞向舞剑的飞云,也围绕飞云转了一圈,亦带起一片霞气,两片霞气又由凤鸟引导逐渐连接沟通,形成一个巨大的霞气双环结构,一边是吹陶埙的陆钊,一边是舞剑的飞云。 这是一种奇妙的境界,如果按修为上来说,陆钊现在是中位地仙,而飞云顶多算是下位地仙,但是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下,陆钊的陶埙给了飞云剑舞极大的提升,是突破一个大境界的提升。 二人一吹一舞,一直持续了半个早上,直至太阳已然高升,二人才从这种奇妙的状态下脱离出来。 陆钊感觉自己心里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像是饱餐了一顿却意犹未尽,而飞云则是另一种情形,她执剑而立,有热泪不断涌出,金霞剑决第一重,她已然练成! 也直至此时,飞云才发现倚靠在观门口的陆钊,登时喜形于色,三步并做两步抢到陆钊跟前。 “陆老大,开饭啦?” 原本还欣赏舞剑仙子风采的陆钊被这一句给打回了现实,板着脸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哪天因为吃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飞云嘿嘿直笑,她已经看到陆钊身后有一个大号的食盒,里面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陆钊把食盒拿出来,上下分开,一共四层都是包子,他又看了眼远处还在练剑的长生,喊道:“长生,过来吃饭!” 那边长生应了一下,抓着木棍急急忙忙奔了过来,他得快点跑,不然他师傅可不会给他留。 陆钊待他走近了,才又重新拿出一个藏起来的油纸包:“喏,这是茶油酥糕!小芹让我带给你的,不要被你师父抢去了。” 长生欢天喜地的接过油纸包,一连声的施礼道谢。 飞云道长伸过脑袋来:“我的呢?” 陆钊把她脑袋拍回去:“你的是包子!”转手却塞了一个同样的油纸包到了飞云的食盒里。 飞云道长开心的像个孩子。 趁着二人吃饭的时间,陆钊开始把玩手里的八卦铜镜和陶埙。 八卦铜镜有两个重大的功用,其一是数值任务面板,这个没什么可说的,陆钊权当一个游戏的任务系统;其二就是对麾下势力的掌握功能,就好似一个带显示的‘点将牌’,而飞云他们几个就是他手里的卡牌。 随着益安县三鬼的收入麾下,陆钊对这个‘点将牌’越发得心应手,八卦镜一共有八个主要卦象,他可以按动转动卦象位置,让八卦镜显示他麾下每一个人的修为境界、健康状况、位置信息等。 比如眼前这一对师徒,师父飞云道长: “姓名:飞云” “境界:下位地仙” “职业:剑修” “状态:百分之百” 弟子长生: “姓名:长生” “境界:凡人” “职业:剑修” “状态:百分之百” 类似这样的还有他葫芦里的那六个鬼吏,以及树妖大榕树。 陆钊现在已经基本弄明白了,那个大的任务数值面板是他自己的,这些小的‘点将牌’是自己下属的数值面板。 陆钊忍不住去回想这个八卦铜镜最初的来历,这种神妙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这里。 他隐约记得是在一座道观的工艺品店买的,卖货的是个老道士?不,是个中年妇女?也不是…… 想了好一阵子之后,陆钊愕然发现,自己完全忘记了,这个八卦铜镜的事情,他几乎全忘了! 那么陶埙呢?陆钊回想当初他在那个景区的一幕幕,终于想起了那个卖陶埙的中年男人,当时陆钊是被他的埙声吸引过去的,然后莫名其妙的买了那个陶埙。 但是,中年男人的面容他也想不起了,只记得那首古朴的曲子。 那么折扇?砗磲佛珠?压胜铜钱?戒尺?养鬼葫芦? 陆钊一个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是自己买了这些东西,但是在景区的什么地方、什么样人那里买的,都统统不记得了。 明明他没有喝孟婆汤,明明还记得活着的时候其他所有的事情,唯独不记得这几样东西的来历了! “陆老大?”飞云不知何时来到陆钊身边,连续叫了他两次都没反应。 第三次的时候,陆钊才从愕然呆愣的状态中醒转过来。 “啊,飞云,怎么了?” 飞云一指陆钊手中的陶埙:“这是什么?声音怪好听的!” 陆钊晃了晃陶埙:“这叫陶埙,是种古老的乐器,不过我只会吹刚刚那一首……” 就在陆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有一股莫名的东西自陶埙中生出,然后沿着他的手指再到躯体最后直至灵魂深处,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像是力量、像是意识、又像是某种气息,他摸不准。 就在这股莫名的东西进入他灵魂深处后,他忽然间豁然开朗,脑中有无数的曲调,雄壮的、温柔的、凄凄切切的、热热闹闹的曲子……他全都会了! “陆老大?”飞云看他又呆愣住了,不由得出声询问。 陆钊转头望她,看她微微蹙起的秀眉隐含担忧,便笑道:“飞云,我给你吹首曲子吧!你去舞剑。” 飞云道长开心地应了一声,这辈子她最开心的两件事就是吃饭和舞剑。 陆钊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一段欢快的曲子立马在他心底浮现,于是他又把陶埙放在了嘴巴,双唇翕合之间自成曲调。 飞云早已持剑于凌云观空地,修长高挑的身形卓然而立,像一只优雅的白鹤,待听见埙声之后,白鹤应声起舞,脚步轻快,出剑如引颈高歌,旋身似展翅飞跃,整个剑舞都散发着白鹤的优雅和愉悦,与埙声相辅相成,其中潜藏的堂皇大气更是蔚然成观。 这一章,写出来有点别扭,总感觉不顺畅,太刻意了。 希望笔力在以后会越来越好! 第三十四章 放她出来! 第34章 放她出来! 就在陆钊吹埙、飞云舞剑的时候,谁也没发现就在道观的墙头上正坐着俩人。 一人手拿折扇做书生打扮,一人背着书篓做书童样貌。 “阿画,你看那女道士美不美?” “不及娘娘美。” “咦,你这呆的也会说拍马屁了?” “婢子实话实说。” “走,咱们下去!” “是,娘娘。” 陆钊的埙声渐渐停歇,人也从沉浸中醒了过来,却猛然间发现眼前有个俊美的书生正脸对脸望着他,离他的鼻头就差两三尺。 陆钊吓了一跳,猛得一扬后脑,正撞上石头墙上,‘砰!’石头墙登时被撞出一个大窟窿,还好他现在是地仙,不然一个大窟窿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俊美书生笑嘻嘻地一展折扇,正是“天长地久”那一面。 “这位兄台好本事,石头墙都给撞大窟窿。” 陆钊摸不准眼前这人是何来历,如果是凡人的话,看见他一头撞穿石头墙,肯定会惊讶甚至惊骇,所以眼前这个俊俏书生肯定是有修行的,至少比他这中位地仙水平要高,否则他就能看穿对方底细了。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来此处?” 俊俏书生摆手笑道:“哎,别这样充满敌意嘛!我对你没恶意!” 陆钊瞧着他的折扇,忽然说道:“你就是谷天久?” 俊俏书生稍稍一愣,赞道:“蛮聪明的嘛!你逮住那个说书先生了?” 陆钊点头,但是他对眼前之人戒心更重了,据当日宋青云所说,这位谷天久应是位剑仙,而目下泗水城因为康良之事,不仅城隍许廷在查,天庭的尉迟炜也在查。 所以在这样的关头,泗水城忽然出现了一个不知底细的剑仙,还好似故意挑衅许廷一样差点杀了宋青云,那此人就更加可疑了,陆钊直觉这个谷天久是冲他来的,而且十有八九知道康良的事。 “谷先生,你来这里所为何事?要是想与我喝两杯,我自然奉陪且奉上美酒待客,如果是有什么图谋,陆钊法力低微,也挡不住谷先生一剑,所以谷先生大可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谷天久一愣,这小子说话怎么跟神殿里时不大一样了,在神殿里对自己油嘴滑舌,出来不认识了就满嘴带刺儿?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她也没察觉到自己同样是岂有此理,明明给陆钊见到得是两副面孔,凭什么以为陆钊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两副不同的面孔。 “你为何以为我有什么企图呢?土地公陆大人。” 陆钊听出谷天久的语气有点冷,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在一瞬间他甚至以为会有一道220v\/63a的电流要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哆嗦什么?”谷天久追问,语气依旧有些冷。 陆钊道:“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不好的回忆?谷某长的这么让人讨厌?”谷天久其实还蛮自信的,她幻化的这个皮囊,搁凡人世界里绝对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那种,莫不是这小子看自己被比下去了,在女道士眼中矮了一头,所以才会讨厌自己? “我只是想起了一个老阿姨,跟你说话语气有点像。”陆钊随口回答,满脑子想的是这人到底什么来路?看其行为也猜不透是哪一边的,更无从猜测其来意,如果真要猜那就是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可自己一个小小土地公,他企图什么呢? “老阿姨?!谷某让你想起了老阿姨?”谷天久的眉毛抽动了一下,这是什么联想? 陆钊只当谷天久在故意找话纠缠,便冷着脸打断:“谷先生,闲话少说,说说我对你有什么用吧,以谷先生之高明修为,完全可以强令我做事,不必纠缠耍弄心机。” “噫!你这人真不会聊天!”谷天久满脸失望。 陆钊拱手施礼:“不送。” 谷天久哼了一声,忽然身形一转化作流烟,刹那间来到飞云跟前,右手折扇伸手便点,一股强劲的剑气嗤嗤射出,击向飞云胸口。 陆钊大惊失色,立马施展土遁来到飞云处,伸手去拉飞云的手,却拉了个空,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土遁失效了,不对,是遁过去了但是又被来回了,就好似没有动过一样! 那边飞云则挥剑点刺,同样的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刹那间与谷天久的剑气撞到了一起,刹那间霞光大盛转而即消散无形,这一来一去双方势均力敌。 谷天久轻笑一声,不知从何处穿出一只手,诡异得躲过了飞云所有的阻挡,轻轻巧巧地捏住了飞云的下巴,口中啧啧称奇:“好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飞云想要挣脱,但是那只手却好似粘住了她,任她如何闪避都不能挣脱,其身后飞剑‘唰’自行飞出,一剑斩向谷天久的手腕。 谷天久倏然收手,口中继续碎碎念:“好霸道的飞剑,你知不知道要是我不躲,顶多被你划伤,而你自己则会被自己斩伤,剑修当真都是疯子!” 飞云趁机往后一跃,来到陆钊身侧,一脸戒备地望着谷天久:“陆老大,我打不过他!” 陆钊握住飞云手,低声说道:“无妨,有我在,咱们可以随时遁走。” 谷天久看见他们牵手,一双眼眯了起来:“这是要做同命鸳鸯?哼,想得美!” 话落之际,他右脚轻轻一点地面,由他脚尖忽得生出一片霞光,霞光如有实质,瞬间在大地上铺开,由道观向外迅速蔓延。 陆钊在那片霞光出现的时候,就觉不妙,立时便施展土遁神通欲带着飞云一起遁走,然而土遁神通又失效了,他们甚至没有挪动半分! 至此,陆钊心如死灰,这谷天久比他们俩强大太多了,居然能封锁他的一方土地正神的土遁神通,这不是高一两个修为境界就能办到的事情。 “谷先生,你到底要做什么?陆钊依你便是。” 谷天久哈哈大笑:“我要你的飞云道士!”说完,大袖一卷,如同天罗地网冲他二人而来,二人连抵抗都没有,直接被卷入了大袖之中,旋即又把陆钊丢了出去。 陆钊眼见飞云在谷天久的乾坤袖中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脑中一股血气上涌,径直扑向谷天久:“混蛋!放她出来!” 谷天久原地轻轻一闪就避开了陆钊:“就不放!” 陆钊再扑:“放她出来!” 谷天久再躲:“就不!” 再扑……再躲…… 于是在小小的道观中,陆钊和谷天久一扑一躲地折腾了起来。 坐在屋檐下的小道士长生,递了一块茶油糕给旁边的书童:“诺,给你吃。” 他们这个位置,看戏最好。 第三十五章 不打女人 第35章 不打女人 大罗天上,丛云如卷,群星点缀。 有一座神宫遥遥立于丛云、群星之上,巍峨高大气势森然,是为弥罗宫,亦为仙界天庭。 弥罗宫由南天门而进,经由云廊星阁一路深入便是凌霄宝殿,宝殿中昊天上帝坐于神座之上,神目低垂,威仪四方。 殿下各路神官分列两排,左侧为首的是五方,五方身后依此是各路天君、天王、天尊、天师、天官、天将;右侧为首的是五老,五老身后依次是各路真君、星君、龙君、星宿、四方神、功曹。 方经过一番朝议,殿中气氛十分微妙,商、周两派势力相争不下,个个神情肃然,对他们而言,争论的成败实际上比事情的对错更为重要。 五方五老各自拢袖不理,他们甚至不在乎谁输谁赢。 天帝也垂目无视,任他们吵闹。 争论的商、周两派也自知不妥,便各自退了一步,才使得整个凌霄宝殿安静下来。 安静了足足有半刻钟,司值的星君方要喊退朝。 神官监天官崔德昭忽然从神官队列中走出,向天帝奏谏:“陛下,泗水城城隍许廷七月半鬼门事件中应对不利,又出言无状诽谤天庭,更欲私刑安化县土地公,其暴虐之气甚重、狂妄之态凶烈,臣弹劾许廷怠政酷烈之罪,请去其城隍之位。” 天帝神目终于再开半寸,威严扫视殿下众神,声音肃穆宏大:“诸臣可有异议?” 有一青年官员应声而出:“臣有异议。” 众神官望去,原来是文枢星君周延年,都知他与那许廷同为周氏旧臣,都是在周氏崛起时封为神官的,这下站出来,应该是要为那许廷说项。 天帝神目落在周延年身上:“讲来。” 周延年行至大殿中:“陛下,本次七月半鬼门事件,根由为地府出了乱子,放跑了许多煞物,若是煞物滞留人间,则会造成人间生灵涂炭,后果不堪设想。当此之时,许廷作为一地城隍,优先捕杀煞物,避免祸及凡人,是为上策,也属应该。至于谤议天庭、私刑于安化县土地公那是神官监尉迟大人一面之词,既无人证也无实据,不足为信矣。” 崔德昭闻言怒目而视:“七月半地府鬼门开,是何等的大事,若是不送游魂进地府,让游魂变为孤魂野鬼为祸更重!何况煞物完全可以延时处理,过了七月半当日再处理又能严重到哪里去?!我监尉迟炜乃是实心用事的审查天官,不信她又能信谁?!” 周延年双手一摊,微微笑道:“崔大人,消消气,此等小事不值当不值当。据我所知尉迟炜恨许廷久矣,她的话难免携带私愤,故不足取信。” 崔德昭冷笑:“许廷何许人,做过何事,你周大人明白的很,为何他辖区内的土地公总是坐不安稳?为何他手下七个县,六个县是周氏属臣?” 周延年则双手拢袖,神态悠然:“崔大人,他到底做过何事?话可不要乱讲,是要有证据的!身为神官监的掌印,你崔大人要是只会捕风捉影,那可就太不合适了。” 崔德昭待要与其争论,却听神座之上天帝威严呵斥:“堂堂天官星君,当庭讥讽嘲弄,成何体统?!” 崔、周二人躬身认罪,然后各自归列。 俄顷,天帝缓缓下达谕旨: “泗水城隍许廷克煞捕凶有功,延误鬼期有罪,功过相抵,谤议天庭、私刑之事举证不足,不予治罪。” 周延年高声颂扬:“陛下英明!” 崔德昭则意难平:“陛下!!?” 天帝神目扫过二人,二人一起闭口不言,伏跪于地,再不敢放肆。 旋即又有一道谕旨下达: “安化县土地陆钊收容益安县内游魂有功,责命其暂领益安县土地之位。” 周延年听见这一条之后,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而崔德昭脸上则漾起笑意。 天庭朝会事项繁多,天帝很少会为一个城隍,一个土地去专门下达一份谕令。 但是所有人神官都清楚其中的关键,城隍许廷是属于周氏一脉的,安化县土地公属于商氏一脉。 两个下方小吏的得失,恰恰是天庭两派对抗的结果。 崔德昭回到天官监后,正遇见来回踱步的尉迟炜。 “尉迟,你是司刑天官,如何能这样焦躁不安?无论何时要镇静。” 尉迟炜见长官回归,当即来到近前:“大人,尉迟镇静不下来,天帝有何旨意?那许廷可曾获罪?” 崔德昭摇头叹息:“周延年替出头,咱们也没有实据,所以天帝给定性为功过相抵。” 尉迟炜怒气勃发:“岂有此理!” 催德昭一拍桌案,斥责道:“慎言!” 尉迟炜只好把剩余的话全都咽了下去,气鼓鼓地坐回椅子上:“尉迟不服。” 崔德昭笑道:“倒也不算全是坏消息,那位安化县土地公陆钊,受了天地嘉奖,暂领益安县土地。” 尉迟炜眼睛顿时亮了,她其实也明白,像是城隍、土地这样的低微神官,天庭是不在乎的,天帝能下谕旨嘉奖已然是一种态度,至少对于周氏一脉来说,想杀或者换掉陆钊已然不可能。 “那土地公陆钊,尉迟曾与之有过短暂交集,其为人油滑散漫,却尽心为凡人百姓、阴界游魂着想,算是个好官。” 崔德昭看着眼前这位得力下属不由得有些惊奇,以前的尉迟炜对神官只有‘有罪’或‘无罪’两种评价,可从来不会对某位神官有‘油滑散漫’这样的评语。 “尉迟,泗水城松鹤山上有位大人物,你持我的令牌去求见她,听听她对这位陆钊的安排。” 尉迟炜伸手接过令牌,讶道:“大人,那位大人物是谁?尉迟在泗水城办案,都未曾见过。” 崔德昭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有这么位大人物在。去吧,莫要多问,到了松鹤山之后凡事听这位娘娘的话。” 尉迟炜暗暗嘀咕:“那带你的令牌去有啥用,到了人家不认的话,多尴尬。” 崔德昭瞪着她:“你在嘀咕啥话?” 尉迟炜连忙躬身告退:“尉迟告退,即刻动身前往松鹤山。” 随后,尉迟炜便快步离开,快要出神官监时,崔德昭忽然喊住她:“尉迟,那位娘娘脾气不大好,你须得顺着她说话,不可莽撞。” 尉迟炜一愣:“脾气不大好?” 崔德昭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别的事太远不好细说,就说最近的,那陆钊的前任土地公曾经上山去求她,不知说错了什么话,被打得三个月下不来床,那个土地公后来辞去了土地公神位,自愿轮回去了。” 尉迟炜面色登时僵住了,她开始怀疑崔大人在坑她:“崔大人,不然您还是给尉迟换个差事吧。” 崔德昭连连摆手:“此事非你不可,非你不可!” “为什么?” “因为那位娘娘不打女人。” 昨天周末码字不过关,少了一章,明天补上。 第三十六章 大蛇 第36章 大蛇 泗水城城隍庙,许廷面色阴沉地坐在大堂之中,手里攥着一张木牌,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上面的一个名字:“陆钊”。 自打这个小鬼来了泗水城之后,就没有一件能按计划走的事,要是一开始就下决心除掉他就好了,许廷捏木牌的大拇指都捏白了,心中愤恨也不少半分。 堂下灰影闪动,宋青云从大堂外走了进来,俯身行礼:“大人,您让办的事情已然办妥。” 许廷眼皮都不抬一下:“可有人发觉?” 宋青云道:“不曾,小人是化作行脚商人,徒步走过去的,没有半点痕迹。” 许廷终于点了下头:“很好,可有回信?” 宋青云道:“刘喜真人说是处理完洞府里事情,就来亲自拜会大人。” 许廷终于把手里的木牌放在了桌上:“很好,你再去一趟大周皇室,告知现在的周氏皇帝陛下,要他下旨册封刘喜为泗水城益安县土地。” 宋青云领命而去,大堂之中又只剩下了许廷一人,他的目光还落在桌案那块木牌上,眼中恨意不绝。 “城隍爷何故闷闷不乐?奴家为大人唱支曲儿吧。”突兀的声音自屋梁之间响起,声音柔媚无比。 许廷抬头瞥了一眼,低声斥责道:“告诉你多少了,不要随意闯入城隍庙!” “哎哟,奴家下次不敢了,城隍爷好吓人。”屋梁之上传出娇滴滴的笑声。 许廷将手里木牌往桌案上一扔,发出沉闷的“咔哒”声:“下来!” “好嘞!”屋梁之上应了一声,然后缓缓从阴影中探出一只巨大的蛇头,足足有马车那么大,蛇信吞吐如电,蛇目像是挂了两只大灯笼,发着昏黄的幽幽妖光。 巨蛇沿着房梁、屋柱一点点从爬了下来,每爬一寸巨蛇便变小一寸,直至落到地面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丈八的青蛇。 青蛇在地上继续蜿蜒前行,蛇头渐渐高昂,逐渐变形,由三角蛇头变成了一个美女头颅,继而是胸腹、手臂、腿脚一一幻化而出,最后站在许廷面前的是一个身着薄透青纱的妖娆女子。 “柳椿儿见过城隍爷。” 许廷的双目终于落到眼前女子身上,高耸的胸脯、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圆润的臀瓣,无一不往外散发着妖冶的诱惑。 “椿娘,我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柳椿儿盈盈下拜,胸前白腻一览无余:“椿娘愿为大人做任何事,只要大人不嫌弃奴家出身妖族,让椿娘做什么都……都行。” 许廷阴沉的脸上莫名闪过一丝潮红,低垂的双目中亦有欲望若隐若现。 柳椿儿跪行至许廷脚边,双手缓缓伸进许廷衣摆之内:“大人……椿娘愿为奴为婢,只要能留在大人身边。” 说话之际,柳椿儿的手越摸越深入,就在她快要接近目标的时候,一只手把她从地上擒了起来。 “柳椿儿,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一只蛇妖,一只卑微低贱的蛇妖,不要妄想得到任何东西,只有我想给你的时候,你才能得到!” 此时许廷眼中的欲望已经彻底消失,他甩手将柳椿儿丢回地上,这一下许廷用力很大,甚至还带有一些下位天仙的力道。 柳椿儿吃痛不已,在地上滚了几下,身躯于蛇和人之间不停转换,差点就现了原形。 足足半刻钟后,柳椿儿才从痛苦中安稳下来,规规矩矩地跪在许廷跟前叩首不断,再也不敢造次,。 “是,是,大人,柳椿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许廷见柳椿儿再无媚态流出,便颔首说道:“我要你去办一件事,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要是办砸了,我就去捣了你的蛇窟!当然,我也不会饶了你!” 柳椿儿骇得身躯抖动,连连磕头:“是,大人,小妖不敢,小妖遵命。” 许廷走到柳椿儿跟前,伸手擒住她的下巴,微微笑道:“也不是什么难事,用你的魅惑手段去降服一个土地公,我泗水城下的安化县土地公陆钊。” 柳椿儿被擒住下巴,不知道这位城隍大人下一步要做什么,一张脸苍白无半点血色:“大人,魅惑之后呢,杀了他么?” 许廷甩手一个巴掌,将柳椿儿打翻在地:“杀了他?你要杀天庭册封的一方土地正神?谁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上一个蠢货已经浪费了机会,你只要诱惑他就算完成任务,把他降服住,不要多事!” 柳椿儿捂着脸颊,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胸前白腻腻的一片又晃了出来,不过这一次不是她故意的,而是慌忙之中拢不住薄纱衣裙,才露出来的。 “是,大人!小妖听命!” 许廷眼神微微眯了眯,然后便转身过去,转到了柳椿儿背后,继续吩咐道:“明日一早,我会安排人在益安县接应你,你先去那里安身,身份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直观去益安县魏家即可。” 柳椿儿现在也不敢乱动,也不敢乱说话,只一个头磕在地上也不敢抬头:“遵命,但听大人安排。” 许廷的目光又落到了柳椿儿翘起的臀瓣上,薄透的青纱完全挡不住里面的浑圆挺翘,兼之水蛇细腰的陪衬,更显得无比诱人。 “好,很好!这事不必急,也不能缓,你且安生待着,等我的安排。” 他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说话,目光却不离柳椿儿的腰臀曲线,双目中有团火悄然燃烧起来。 “椿娘,你跟着我多久了?” 柳椿儿伏跪于地,心中不知许廷为何有此一问,连声说道:“已有二十三年,当年若非城隍大人开恩,小妖早已命丧人手。” 许廷于叶青年背后站定:“很好,你化形成人已有多久了?” 柳椿儿不知许廷要做什么,但这种阴沉的语调让她尤为害怕:“已有十一年!” 这一次回话之后,她没有听见许廷的声音,也察觉不到许廷的气息,似乎是走了? 但柳椿儿还是趴跪在地上不敢乱动,直至半刻之后,才开口尝试询问:“大人?” 还是没有应声,似乎是真走了。 就在柳椿儿长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其耳边忽然响起了许廷沙哑的声音:“且让我试试你诱惑的本事……” 随后,整个城隍庙小洞天内,所有的灯烛刹那间熄灭…… 第三十七章 谷大剑仙 第37章 谷大剑仙 安化县土地庙小洞天内,这几天多了两个客人。 强行闯入小洞天的谷天久和其书童阿画,二人吃喝不忌,非常自来熟,反正小洞天内有啥他俩就凑一份儿,也不见外。 前些天,丁火从养鬼葫芦里出来,给大家做了一次土地庙家宴,谷天久主仆正好在列,美美的吃了一顿好的,之后就越发不可收拾,直接赖在土地庙里。 土地庙的小洞天看似是低阶神官的洞府,实际上是有着天庭庇佑的福地,寻常地仙很难强行闯入,至少要金仙水平才行,那么这位不怎么靠谱的谷天久至少是位金仙剑修。 因为陆钊亲眼看见谷天久轻轻松松地就闯了进来,甚至没动用什么术法,他猜测谷天久可能不止金仙,很可能是比他这个中位地仙高俩大境界,随随便便出手就能捏死他的水平。 至于这位谷大剑仙危不危险,已经不在陆钊的思考之中了,要是他真危险,一百个陆钊绑一块儿都不见得能伤人家一根毫毛。先前凌云观的那一幕,纯粹是猫戏老鼠,这位谷大剑仙只怕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用到。 而且被欺负的飞云道长已经和这二人打成了一片,因为谷大剑仙的指点,飞云道长的剑法得以突飞猛进,所以大条的飞云道长已经视谷大剑仙为友了。 剩下的小道士长生看着可爱,其实心思深得跟‘小老头儿’一样,一双乌溜溜的贼眼毒得很,从书童阿画那里要了不少的修道书籍,看样子是获益匪浅。 所以,对谷天久还存有一丝戒心的也就只有陆钊了,这丝戒心的外在表现就是——时不时就会问上一句:“谷天久,你到底有何图谋?” 谷天久挥着折扇,用扇柄一指正在练剑的飞云,笑嘻嘻地说道:“为了这位好看的女道士呗!” 陆钊一头黑线,他不觉得谷天久对飞云感兴趣,一个男人无论好色与否,当其对一个女人感兴趣的时候,断然不是谷天久这个样子。 “谷先生,你这扇子,我屡次觉得眼熟?可否借我一看?” 谷天久闻言宝贝一样收起来折扇,口中连呼拒绝:“停停停,不要打我扇子的主意!我可是好不容易从某个……总之你不要打歪主意。” 就在这时,土地庙小洞天外,忽然有人高声询问:“安化县土地公,可在庙中?” 陆钊一愣,他认识这个声音,是尉迟炜,她来做什么? “陆钊在庙中,请神官大人稍后半刻。” “打开小洞天,让本官进去。”尉迟炜直接命令,连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啊这……陆钊有些尴尬,他看了眼谷天久,那意思天庭神官来了,你走不走? 谷天久故意当做没看见,扇着扇子吟道:“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 滋荣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 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 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这意思他不怕呗,既然你不怕天官来抓你,那我怕个什么,陆钊一边暗自吐槽,一边打开土地庙小洞天。 “尉迟大人,里面请!” 尉迟炜还是黑白圆领袍,头发束了一个高马尾,看起来修长窈窕,又显锐气干练,十分的养眼。她一进来就看见了正在扇扇子的谷天久,脸色不知不觉阴了下来。 “陆大人,你这小小土地庙客人不少啊!” 陆钊连连拱手:“小庙菩萨多,尉迟大人见笑了,不知尉迟大人此次为何而来?” 刚打完招呼,陆钊心头忍不住一阵阵郁闷,他这一阵子老问别人‘为何而来’、‘有何企图’,这种处处防备别人的心态,远非他想要的躺平生活,天知道,他只是向安安静静地当个土地公而已啊! 尉迟炜瞥了眼谷天久:“天庭谕旨,闲人回避。” 谷天久一指自己:“我是闲人?” 陆钊和尉迟炜一起点头:“是。” 谷天久愣了一下,然后随手一翻,一张玉牌就出现在其手中,上面写了俩字:“星君”。 “这下不闲了吧?” 陆钊和尉迟炜一同下拜:“见过星君大人。” 谷天久骚包地摇着扇子,笑呵呵地说道:“起来吧,起来吧,可以说了吧?” 陆钊心中默默摆着手指头数,他是土地公,最末流不入品那种,许廷是城隍爷差不多七品,这位星君是二品,足足比他高了六个大阶。 好家伙,这位谷大人搁这微服私访呢?!陆钊心中忍不住吐槽。 尉迟炜要老实地多,起身便开始诵读天帝旨意,恭恭敬敬一丝不苟。 当听到“暂领益安县土地”的时候,陆钊心中一动,天帝的谕旨居然和他的铜镜任务重合了?难道在这个玄之又玄地神仙世界里,八卦铜镜与这个世界存在某种意义上的联系? 天帝的谕旨很短,尉迟炜片刻便念完了,她稍微顿了顿,才又问道:“陆大人,当日七月半之后,许廷有没有再寻你麻烦?” 陆钊摇头,那日之后他就再没见过许廷,他还担心许廷会报复自己,悄悄防备了很久,谁知非但没有许廷的消息,其他几个土地公也安安静静的,让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尉迟炜道:“陆大人,那许廷是个睚眦必报,手段狠毒的人,不可不防。” 陆钊点头表示认同:“多谢尉迟大人提醒。” 尉迟炜也点了点头:“嗯。” 陆钊不禁抬头,‘嗯’是啥意思?难道不应是‘我旨意已带到,这就告辞’么?为什么是‘嗯’? 只见尉迟炜径自走到她之前看书的那个八角小亭,又拿了一卷竹册开始读了起来。 陆钊愣住了,啥意思?又要赖着不走了? “尉迟大人?可还有赐教?” 尉迟炜目光放在竹册上,头也没抬:“没了。” 陆钊走近两步:“尉迟大人,最近很闲?” 尉迟炜:“还成。” “他在赶你走!你也是个呆的!哈哈!”一边扇扇子的谷天久笑得前仰后合。 尉迟炜终于从书册中抬起头来,看向陆钊,语气有些冷肃:“你要赶尉迟走?” 陆钊这下看明白了,什么没听懂,什么呆的,这位尉迟大人就是装傻赖在他这了! “小神不敢,不敢。” 尉迟炜轻轻哼了一声,继续看书。 写文不是很好搞,卡文很难受,今天弄三章,有一章半是卡文了,脑袋按在键盘上滚出来的 第三十八章 船上可有唱曲儿的 第38章 船上可有唱曲儿的? 益安县也是个大县,西边是安化县,东边是泗水城。 泗水河从泗水城溯游而上,由东往西穿过益安县,再穿过安化县,最后至上游荆山城。 其上有很多往来不断的船只,它们或者往东至泗水城,或者往西至荆山城,中间则会穿过益安和安化两个大县,所以航运线上运货送客繁忙得很。 泗水河上无数大船小船之中,有一艘花船格外的显眼,上面大大小小的插满了花,还有一些红绸段结成的大红布花,然后这些红绸段又连接着一个个的大红灯笼,远远看去就是一条红红火火欢欢喜喜的花船。 “老六啊,让你去整条船,你怎么给弄了条花船?”陆钊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这艘招摇骚包至极的花船。 赤发鬼吴六挠着满头的赤发,兴奋地说道:“陆老大,这艘多好啊,满船都带花,还有红绸子,多喜庆!” “你可真是个老六!这玩意儿走在河上多招摇!陆老大我是来微服查访民情的,微服晓得嘛!要低调,喜庆个鬼啊!你整个花船,要老大我站在船上招客吗?还是你去招?!”陆钊开始后悔招这个老六进队伍了。他记得老六当时面对许廷都对答如流,看着挺靠谱啊,难不成这种‘老六’脾性是隐藏属性? 吴六与这位陆老大相处不多,处处还留着小心,这时被陆老大吼了一阵,心底多少有些慌,怕被老大抛弃了,便又问道:“不然,小人去捉几个女子来招客?” 陆钊差点儿一头栽进河里:“咱是土地公,是一方正神,不是强盗土匪,强抢民女算什么事?!” 吴六又开始挠他的红脑袋:“不然,咱去抓青楼妓馆抓俩窑姐儿来?” 陆钊彻底对这老六无语了,他伸手招了招:“老六啊,你来,你来。”另一只手悄悄拿出养鬼葫芦。 吴六以为陆钊采纳了他的意见,兴冲冲地来到陆钊跟前:“老大!小人知道益安县有……啊……啊!” 陆钊收起养鬼葫芦,狠狠地按住口:“你这老六,今年别想出来了!” 转念一想,没个向导也不大行,老六是不能再放出来了,放老三吧。 于是他单手擎起葫芦,学着金角大王的模样,高喊一声:“法外狂徒!现身!” 紧接着一道青光自葫芦中射出,落在船板上化作一个鬼吏,正是原益安县鬼吏张三。 张三一脸茫然:“大人,法外狂徒在哪里?小人就是个杂役,拳脚不大行的,打不过法外狂徒,不然您还是唤李四出来吧!” 陆钊尴尬地咳了一声,权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脸正经地说道:“老三,以后叫我陆老大,有外人的时候再叫我大人,知道么?” 张三往陆钊身后瞅了瞅,问道:“大人,那两位算不算外人?” 陆钊转身一瞧,发现吊儿郎当的谷天久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尉迟炜则板着一张酷帅的脸神情严肃。 “算……不算!” 张三应命点头:“好的,陆老大。” 陆钊命他讲解益安县的风土、凡人百姓、信奉神明的程度等等。 法外狂徒果然比老六要靠谱的多,讲解过程丝毫不乱,逻辑分明,条条清晰,还间或讲一两个民间小趣闻,让陆钊听得十分受用,就连谷天久、尉迟炜也听得很入神。 但就是这艘花船太扎眼了,总有一些船会过来询问会不会唱曲儿、有没有姐儿之类的。 这会儿又来了一艘小船,船上有个穿绸布的家仆,遥遥向船上人问道:“敢问船上娘子可会弹琴唱曲儿?” 张三在陆钊耳边低声说道:“这是魏家的仆从,魏家就算是在整个泗水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大人要是想查访富人层的话,可从以此从魏家入手。” 陆钊摸着下巴思索,自己的微服查访不过就是来益安县转悠转悠,需要做得这么深么?还富人层?富人层之后是不是还有穷人层,穷人层之后是不是还有书生层?、商贩层?他自己的安化县都没这么搞过。 他转眼又瞧了瞧张三,发现这小子双眼发光,满脸的期待。 “你想我去查访?” 张三狠狠点头,兴奋地都颤音了:“老大,大宅门里的故事可精彩了!” 陆钊就瞅他,一言不发地瞅他。 张三被瞅得有点不自在:“老大?” 陆钊默默地拿起养鬼葫芦,还法外狂徒,叫八卦狂徒得了! “老三啊,不然回葫芦修炼一些日子吧。” 张三一脸懵,他才刚出来啊,好多事儿都还没打听到呢。 谷天久摇着扇子站到了陆钊和张三中间:“陆大人,就去查访一下呗,体察凡间民情不就是土地公的职责么?” 那是凡间官服的事儿吧?!陆钊默默吐槽,他土地公吃的是香火,不是凡间的税粮。 “这不大合适吧,凡间自有凡间规矩,我等不适合下场参与。” 尉迟炜在一边冷冷地揭穿:“就在前几日,你还在安化县显圣了,时间还不短,足足两个多时辰!” 陆钊尴尬地很,这位尉迟大人也太没有眼力见儿了,他这明显是托词不想去,却被这位尉迟大人一把戳穿,难道天庭神官监招人不讲究情商的么? 谷天久打开扇子,骚包地扇风,不停地出言怂恿:“去嘛去嘛!” 陆钊还是不想去,继续找借口:“人家找的是弹琴唱曲儿的姑娘,咱们船也没有不是。” 谷天久哈哈大笑:“这容易得很!阿画,把那副泥俑拿出来。” 一直安静侍立旁侧的书童,这时才有了一丝存在感,他从身后的背篓里,取出一个木盒,木盒打开其中摆放着六个彩色人偶,每个人偶都手执乐器,俨然是一支小乐队。 谷天久用扇子轻轻一扇,六个彩色人偶金光闪动间化作六个衣着各异的乐师,她们分别拿着排箫、琵琶、筚篥、钹、笛和竖箜篌,个个姿容优雅,神态妩媚。 “陆大人,看着可还行?”谷天久以扇遮面,笑得很开心。 陆钊再也没有借口,只得硬生生点头。 这时,那个魏家的家仆已经乘着小船来到了他们花船跟前,又问道:“敢问船上可以弹琴奏曲儿的姐儿?” 陆钊回身望了眼六个人偶化成的乐师,回身对那家仆说道:“我这船上是有乐师,却没有唱曲儿的。” 那个魏家的家仆听了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打紧不打紧,我们府上有位娘子可以唱曲儿,就是缺弹琴奏曲儿的。我家主人说了,只要能来,佣金随您出价。” 陆钊点头,向那魏家仆说道:“我是荆山城出来游玩的,佣金多少倒也无甚关系,但是能交个朋友,还是很好的。这位大哥,请前头带路。” 第三十九章 陆老大,这女人有问题! 第39章 陆老大,这女人有问题! 于是那个魏家的仆人乘着小船在前面引路,后面陆钊的花船缓缓跟着。 陆钊望着六个巧笑倩兮的乐师,不由问道:“她们能维持多久?不会弹奏的时候忽然变回人偶吧。” 谷天久伸手打了个响指‘啪’,六个乐师一齐变回人偶,她紧接着又打了个响指,人偶又变回了乐师。 “阿画那个人俑盒子里有个戒指,你戴上戒指,打一下响指她们就变回人俑,再打一下响指就变回乐师,在这期间她们会一直维持对应的形态。” 陆钊迟疑地看着他:“你自己为何不用带戒指?” 谷天久笑道:“我厉害嘛!” 陆钊无语,好,你了不起! 这时,站在船头抱着胳膊远眺岸边的尉迟炜忽然问道:“陆大人,凡人去松鹤山怎么走?” 陆钊和谷天久一起望来:“松鹤山?” 尉迟炜眼睛仍旧望向岸边,英挺的侧脸好似一块雕琢的玉璧:“是,据说松鹤山送子庙的娘娘不喜欢仙人在她的地盘摆弄神通,所以去拜访的时候需要像凡人一样徒步登山。” 陆钊闻言哈哈大笑:“你可算问着人了!松鹤山老阿姨嘛,我熟得很!” “老阿姨?!”谷天久挥扇子的手僵住了,长长睫毛下的瞳孔一点点涣散又聚焦,然后又涣散…… “老阿姨?!你喊那位老阿姨?!”尉迟炜玉璧一样的侧颜急速崩塌,变成吃惊模样。 陆钊看见俩人吃惊的模样,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当官在外,谁还没个靠山嘛,那位娘娘就是我的靠山。瞧你们吃惊的样子,少见多怪。” 尉迟炜先缓过来:“原来如此,难怪你能在许廷眼皮底下立住脚,那该如何去松鹤山?” 陆钊伸手一指泗水城稍南的方向,那里有一座不高不低的山,隐隐可见其上隐隐有白云笼罩。 “那里就是松鹤山了,尉迟大人,你要是从益安县出发的话,就沿着这条水路往东,然后靠近泗水城的时候下船,转而向南,沿路一打听就有人给你指上山的路了,切记上山的石阶梯一定要用凡人的法子徒步爬上去,否则会被扔下山来,老阿姨凶得很!” 尉迟炜闻言,稍微一沉思:“也就是说,尉迟只要上山的时候不能用神通法术,上山之前的这段路还是可以用神通的吧!”如果只是上山的那段路步行,那还不算艰难。 陆钊连连点头:“孺子可教!” 尉迟炜遥望了一眼泗水城方向,而后便化作金光倏然射向远方,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金线,刹那间没了踪影。 陆钊手搭凉棚看着金仙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真没礼貌,也不说个谢谢,就这么飞了,咦,后背怎么凉飕飕的……” 他疑惑不解地转过身去,只见原本扇着折扇一脸骚包的谷天久就跟宕机了一样,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双目瞳孔时而涣散时而聚焦,反复不断,浑身散发着森冷的气息,连桌面上的茶水都结冰了。 “星……星君大人,您怎么了?需要叫医……额呸,需要找人帮忙么?” 谷天久听到陆钊的声音后,涣散的眼神倏然聚焦在他脸上:“老阿姨??!” 陆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就当着尉迟炜的面说说,也让她知道我也是有靠山的,其实我跟老阿姨也不怎么熟的。” 谷天久捏着扇子的手都发白了,机械一样重复:“老阿姨?!”。 “星君大人,您与松鹤山那位老阿……祖奶奶认识?”既然老阿姨不行,那就换更加尊重的‘祖奶奶’。 “祖奶奶?!”谷天久听见了自己脑中有根弦儿瞬间绷断的声音。 “阿……阿画,我想回家。” 书童阿画连忙来到跟前:“公子,咱们现在走?” “现在走,马上走,立刻走!” “好的,公子。” 主仆俩三两句话讲完,也化作一团霞光原地消散了! 陆钊愣在了原地,这些人真不讲礼貌,一个个说走就走! 剩下陆钊一人,操控着花船随那魏家仆从前往魏家。 在码头岸边,早有魏家人等在岸边接应,帮忙把花船拴在了码头后便迎着陆钊一同往魏家去了。 直到此时陆钊才发现,原来魏家是老夫人七十寿宴,所以才到处请班子。 他们到魏家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戏班在在等着了,不过他们都是益安县的草台班子,上不了台面,只有陆钊一行人,举止打扮都高人一等,连六个乐师都是仙气飘飘的,让所有人都不免多看一眼。 张罗这次寿宴的是魏家老太太的孙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很是阳光朝气。 “听闻家里下人请来了一支高雅的乐师,魏隽特来瞧一眼!希望能先听一曲,若能过我这一关,然后才好让我奶奶选曲子。另外,不知客人从哪里来?” 陆钊对眼前这个年轻人观感很好,潮气蓬勃有话直说,也没有富人的傲慢。 “鄙人陆金川,来自荆山城,沿河游玩至此,本来是打算去泗水城的,却遇到了贵府如此大事,便来祝贺一番,陆某这支乐师队,可奏阳春白雪亦可奏下里巴人,但凭主人喜欢。” 魏隽闻言很是兴奋,当即点了几首熟知的曲目,乐师们毫不迟疑地演奏出来且水平极高。 “陆先生,你这支乐师真是了不起!但请在府上盘桓三日为我祖母贺寿,魏府一定奉为上宾!” 陆钊笑道:“魏公子言重了,陆某出门在外就是为了结交朋友,能用几首曲子,结交魏公子也算是场不错的际遇。” “好!那多劳陆先生了!我这里还有一位清倌人,她也是远道而来,擅长各地唱腔更兼嗓音奇绝,是个奇女子。我已经遣人去请了,请陆先生稍后,她片刻即到。” 就在这时,由下人引出来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青布衣裙,却遮不住诱人的丰姿,白皙的颈背微露了一小半,高耸的胸脯几欲撑爆,盈盈一握的腰肢被收束得极好,浑圆挺翘的臀瓣一步一摇,步步生媚极具诱惑。 她脸上覆了一层白纱,看不清样貌,但是脸型如瓜子尖俏,眼睛细长柔媚,只望一眼便不可自拔。 自这女子出现,魏隽的眼睛就没有再挪开半分,其眼中爱慕之意,就算是飞云道长也能看出来。 “陆老大,这女人有问题!”飞云凑到陆钊的耳边轻轻提醒。 接下来几章,可能会有人觉得剧情不适,请谅解。 到时看,实在不行,看看咋雕琢一下。 第四十章 柳椿儿 第40章 柳椿儿 陆钊这一辈子,不,两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肉’的女人,这女人看着包得严严实实,只漏了脖颈一点儿,却好像又全部都露了出来。 如果还是活着时候的那个设计院的小社畜陆钊,看见这样一个女人,一定会紧张到说不出话来,连走路都要夹着腿。 然而现在这个陆钊,虽然还保留着七情六欲,但是中位地仙的修为,多多少少能抵抗一些这个女人带来的视觉冲击,还有身体的本能。 尽管如此,陆钊的呼吸也不免开始加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女人看,甚至连飞云的话都没有听见。 飞云掐了一下他,又说道:“陆老大,这个女人有问题。”这回飞云道长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怒意。 陆钊手臂吃痛,从有些迷幻的状态中醒转过来:“啊,什么?” 飞云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她生气的征兆,很少发生,上一次还是飞云要杀他的时候。 陆钊赶紧抓住她的手,以防她忽然出手伤人或者伤他…… “等下带你转县城,吃到饱!” 这招果然好使,飞云道长立马多云转晴,但是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个很‘肉’的女人。 陆钊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对面的魏隽和那‘奇女子’都在等他说话,他把飞云往身后稍稍一拉,才向那魏隽问道:“魏公子,这位便是你说的那位奇女子?” 魏隽眼睛始终不离那女子身侧,见陆钊来问,眼中竟闪过一丝防备和不满。 “正是,这位是柳大家,是远从安南城过来的曲调高手!柳大家,这位是从荆山城来的陆金川陆公子,他随身带着一支乐师队伍,正好可以为柳大家配曲。” 那柳大家眉梢挑了挑,似乎很高兴,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离得陆钊更近了:“原来是金川公子,小女子柳椿儿有礼了,若有金川公子相助,那老夫人的寿宴就更妥帖了!” 陆钊闻到了一阵香风,像是麝香,带着些兰芝味道,直接钻入鼻孔,让人瘙痒难耐:“也是难得荣幸,不若让乐师们陪柳大家先演奏一支曲,我等也开一下眼界。” 他趁机退了三步,躲开那股惹人骚动的香风,指示身后乐师听从柳椿儿指示。 柳椿儿咯咯娇笑:“如此甚好,我便为陆公子唱一曲儿。”她稍稍顿了顿,轻轻哼了一句调子,又说道:“便是这支朝天子吧!” 说完,她又看向陆钊的乐师,见六个乐师一起点头,便启唇唱了起来。 “暖溶溶玉醅,白泠泠似水,多半是相思泪。眼面前茶饭怕不待要吃,恨塞满愁肠胃。‘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拆鸳鸯在两下里。一个这壁,一个那壁,一递一声长吁气。” 这是一支极简单的曲子,表达的是相思之意,唱起来不费劲,配的曲子也比较常见,但是柳椿儿娇柔作态、顾盼生媚的扮相,将一个相思女子的神态表现得淋漓尽致,更兼红润唇瓣开开合合,惹人遐思。 魏隽当先拍手叫好:“真是好曲子!好唱功!柳大家真奇女子!” 陆钊也跟着赞道:“柳大家真奇女子也!” 柳椿儿羞涩一笑,向着二人施礼说道:“承蒙两位公子不弃,柳椿儿献丑了。” 陆钊又问道:“敢问柳大家为何远行至此?有此等唱功,柳大家就算去京城也会备受追捧的。” 柳椿儿叹了口气,眼角也蓄了星星点点的泪花:“原本丑事不足为外人道,但是两位公子俱是心疼椿儿的,索性也就说将出来,惹两位公子一笑。” 说着,柳椿儿讲述了起她先前的经历,原本是淸倌儿人的她,被一个阔少爷看上了,死活要给她赎身,娶回家做正妻,但是阔少爷家里不让,还被禁了足,最后阔少爷相思成疾,死在了家里。 后来,阔少爷家里人去找柳椿儿闹,说是她害死了他们家宝贝儿子,可柳椿儿说自己都没见过那阔少爷几面,更谈不上约定终身的地步。 再后来,柳椿儿受不住白眼,便自己赎了身,远离安南城,来了泗水城,甚至还没留在泗水城里,而是来了益安县这个县城里,就是怕再惹是非。 这一番话下来,柳椿儿说得委委屈屈、泪花不断,身子也软软靠在魏隽身侧,只怕一碰就要倒了。 其实她原本是要靠陆钊的,却被陆钊躲开了,最后才靠在了魏隽身上。 此时柳椿儿已然抽抽噎噎,说不成话了。 于是魏隽便顺便伸手楼过她的肩膀,转而向陆钊告罪:“陆公子,椿儿伤心过度,魏某先带她去休息了,陆公子可以去泗水河边上走一走,那里沿河都是吃食糕点的店铺。” 说完这些,魏隽也不等陆钊回话,便搂着美艳的柳椿儿走了。 只是在魏隽没有留意的时候,他怀里的柳椿儿忽然微微抬头,向陆钊抛了一记秋波,媚得能捏出水来。 陆钊目送二人离去,眼神却一点点转冷,他没有说话,而是拉着飞云快速出了魏府。 二人一路来到了泗水河边,果然沿河有许多卖吃食的店铺,不仅有各种各样的果子,还有香酥的点心,正和飞云的心意,连拿带装弄了一大抱在怀里。 原本撅着嘴的飞云也终于开心了起来,陆钊脸上也洋溢着笑容,但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 这个柳椿儿不是人,并不是他陆钊修为高深,能看出柳椿儿的跟脚,实际上刚好相反,在中位地仙陆钊看来,柳椿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无疑点。 但是这位柳椿儿自打出现到最后离开,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感觉,就像是处处在针对他、处处在诱惑他,这是一种长期处于底层社畜所养出的本能警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起初,陆钊只是感觉怪异和产生警觉,到后来柳椿儿讲到自己的经历的时候,他敏感地发现,这位柳椿儿是位调动听众情绪的高手,配合她那诱人的体香,完完全全拿捏住了魏隽的情绪,这种妖媚手段实在太可疑了。 至于为什么陆钊笃定柳椿儿不是人,因为他看见了柳椿儿那双隐藏得很好的眼睛,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竖瞳。 第四十一章 急色鬼 第41章 急色鬼 那双琥珀一样的竖瞳,陆钊起初是看不见的。 就在柳椿儿最后那柔情一瞥时,原本是浓情蜜意、诱惑十足的一瞥,却忽然有一双眼睛挡在了陆钊和柳椿儿之间。 那是一双翦水秋瞳,一双正在发怒的秋水剪瞳,就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但是给陆钊的带来的刺激是巨大的,因为这刺激是实体的……220v\/63a的电流刺激。 电疗结束之后,翦水秋瞳旋即消失,而后陆钊再看柳椿儿那双诱惑的眼睛时,已经变成了琥珀色的竖瞳,一双非人的竖瞳。 回想之前的险境,陆钊忍不住低低舒了口气:“要不是老阿姨出手,自己顶多是发现那女子可疑,但还是会被诱惑到。” “陆老大,你说什么?” 贪吃的飞云道长居然在吃东西的时候能分神听他说话?陆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怀疑她被掉包了,或者就是她手里的肉包子不香。 “飞云,你之前觉得那女子有问题,有啥问题?” 飞云道长摇摇头:“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但是她浑身上下都看着不得劲儿,让人讨厌。” 陆钊有些明白了,飞云是天生剑胎,一颗剑心通灵剔透,除了剑别无……还有就是吃,所以在她眼中,不和谐或者不对劲儿的地方,就会无限放大,而在别人眼中可能会忽略掉。 “飞云,那咱们就先约法三章哈,没有我的示意,你不许动手!” 飞云道长讷讷点头,心里想的是:不是每次都是你示意下动手的么? 陆钊满意点头,只要这憨女子不直接在老太太寿宴上突下杀手,那么他就可以利用那柳椿儿钓出背后的人,他才不信就柳椿儿一个人,他得确认下这个益安县的水到底有多深,无论是妖的还是鬼的。 二人一路走一路逛一路吃,陆钊对益安县的风土大概有了了解,飞云道长对益安县的美食也有了大概了解。 而与此同时,在魏家深处的某个厢房里。 “椿儿,你可真美。”是魏隽,这位本来应该在魏家忙碌老太太寿宴事宜的好孙儿,如今正刚刚结束温柔窝里的忙碌。 “讨厌,你没瞧见人家陆公子身边那个女道士?那可是真的美,奴家一个风尘残柳怎么能算美。”是柳椿儿,这位不应该出现在主家床上的淸倌儿。 “那不一样,人家是出家人,而且还是你更美!唉,你真是磨人精。”魏隽的语气中透着疲惫,但是语调却十分兴奋。 “哎呀,你别乱摸,真讨厌!你不懂,人家陆公子也是懂的人,你瞧他那花船那么招摇,怎么会有个女道士?那是正经修道的人去的地方么?所以你不懂,人家陆公子玩得花着呢。” “不然,你也换个道袍呗。”魏隽笑嘻嘻地怂恿。 “奴家才不要,奴家要换个僧袍,咯咯……”柳椿儿娇媚的笑声透过床帏一阵阵传出。 …… 陆钊和飞云回到魏家的时候,已然天色将晚,正瞧见当时领他们进魏家的那个仆人。 “你家公子呢?陆某再去讨两杯茶水喝。” 那个家仆是个很知礼的,他先是冲陆钊施了一礼,然后才道:“我家公子今日乏累,早就歇着了,陆公子如果想喝茶,可吩咐身边仆人,我家公子早就关照过了。” 陆钊心道这位魏公子想的倒是周到,只是现在天才刚刚擦黑,怎就歇着了,这根本不是富家公子的该有的作息时间。 “那位柳大家呢?陆某也想与之谈一下老夫人寿宴上的曲目选取,别到时慌手慌脚,乱了分寸。” 那家仆脸上露出一丝不宜察觉的神色,好像是钦慕、垂涎,还有一些嫉妒。 “柳大家也乏了,先前吩咐下来,晚上不练曲子了。” 陆钊将家仆的神色瞧在眼里,心里暗暗有些隐忧,大户之家最忌妖怪入宅,尤其是这种勾人的妖怪,更是祸乱家宅的大害。 “哦,这样啊。那我先去歇着了,若魏公子醒了,请帮我通传。” 陆钊说完随手赏了一块碎银子,这种随手的赏赐,对他无关痛痒,对家仆却是一种示好态度和贵重身份的认证。 家仆喜滋滋手下碎银子,然后躬身施礼退了下去。 夜深露重时,陆钊披衣静静立于屋檐之下,目光深邃静谧,好似等待猎物的水蟒。 夜至三更,他的房门被人叩响了,来人敲得很轻微:“陆公子,可歇息了?” 陆钊沉静的眼中忽得亮了,真正的水蟒来了! “是柳大家?” 门外柳椿儿应声:“正是奴家。” 陆钊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栓:“柳大家请进!” 外面的柳椿儿换了一套装束,不再是白日里的布裙,而是一身的轻纱,只有里面的抹胸才是一块小绸布。 陆钊嘴角扯开一丝笑意,看似不经意地把手搭在了柳椿儿的后背上。 “柳大家,快请进!陆某正有一些事请教!” 柳椿儿对这种急色鬼见得多了,便半推半就地走进了屋子,四下瞧了一眼,笑问道。 “陆公子,怎么不见您那位可人的女道长。” 陆钊亦笑:“旁人在边上,总不好向柳大家请教,所以我遣她去了乐师那里,今晚上有的折腾呢。” 说话之际,陆钊悄悄地掐了一记柳椿儿的腰肢。 柳椿儿腰间吃痛,顺势倒进了陆钊怀里:“咯咯,好痒!陆公子,你可真坏。” 温香玉满怀,陆钊有刹那间的失神,但是转瞬即清醒了过来,因为不知为何他脑中总有那么一股小小的电流,一旦他心生旖念,就会被电疗一次,且无视导电性只电他一个。 “柳大家,陆某来问一些事儿,你肯不肯说?”陆钊的手直接伸进了柳椿儿的腰下,紧紧地搂住其臀瓣,上面的手也搂住了她的胸脯。 柳椿儿见他如此急色,只当是欲念强盛不可以抑制,当下也就顺水推舟的说道:“陆公子,叫我椿儿,哎呀,你抱得这么紧做什么?” 下一刻,柳椿儿却听到了森冷的问话声:“你是哪里来的妖怪?敢来益安县害人?又是谁为你遮蔽了身上的妖气?!为何你会知道我今天要来益安?还安排下这种桃色陷阱。” 柳椿儿蓦地一惊,浑身挣扎却挣扎不动,这时她才发现抱住自己的哪是什么陆金川啊,是一坨坚硬的花岗岩,黄岗岩死死箍住了她的身子! 而真正的“陆金川”则抱着胳膊站在对面,冷冷地注视着她,其身侧还站了一个负剑的女道士。 又卡文……枯坐俩半小时啥也没写 第四十二章 拷问 第42章 拷问 柳椿儿被花岗岩勒得身形扭曲,原本的轻纱就难掩春色,这下直接露了出来,雪腻腻的一大片。 “陆公子,你在说什么?快放下奴家,奴家快要喘不动气了……咳咳。” 陆钊没有理会她,而是从腰间符囊中掏出一叠符篆,然后在厢房的门窗上贴上一圈的幽闭符,最后又在花岗岩上贴了一张定邪符。 定邪符贴就的一瞬间,柳椿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惨叫声很大很尖锐,但是被厢房一圈的幽闭符的遮挡下,几乎没有一丝声音传出厢房。 同时,惨叫声中的柳椿儿渐渐维持不住人形,花岗岩中的躯体开始不停地闪烁变幻,时而是妖媚雪腻的人形,时而是鳞片遍布的蛇形,更有人身蛇尾或蛇首人身的形态,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陆钊拉来椅子,就坐在柳椿儿跟前,一字一句有若寒冰。 “说说看,是谁派你来祸害魏家的?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那是定邪符,它不会立刻杀死你,却可以一点点消磨你的妖力,现在是三更,等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你觉得你的妖力能维持两个多时辰么?” 花岗岩中的蛇妖柳椿儿死咬着牙根儿拼命摇头:“陆公子,你说什么,奴家不懂。” 陆钊伸手敲了敲困住柳椿儿的花岗岩,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这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岩遁困阵,除非有外力,否则你休想从这里逃出来,直至这张定邪符耗干你的妖力,彻底变成一条软绵绵的死蛇!” 那日,他和甲木大战煞物太岁,要不是临时有陶埙破局,他和甲木只怕还杀不死那只太岁。回土地庙之后,陆钊复盘当时战局,若是他有搏杀技的话,场面不会那样难堪,于是他暗自下定决心,要有自己的专属博杀技。 他现在擅长的神通只有土遁一种,还有就是从飞云那里学来的符篆法术,那只能从这两种技能中琢磨。 土遁在中位地仙这个阶段,大多用于来回遁走,只能算是五行遁术的基本运用,那么如果他用遁术来挪移岩土石块呢?或者用遁术来拟态人形替身呢?或者把符篆印在遁术中呢? 这些事情陆钊一直在琢磨,但是他琢磨不明白,比如嵌入泥土岩石的符篆如何发挥作用,道法运转变成神通的途径等等,往往都是差一点点就能彻底明白。 直至谷天久来到土地庙后,那小书童阿画的竹篓里,有大量的道门玄法,谷天久也不阻止陆钊和小道士长生拿取书籍,甚至还会给小道士长生讲解其中关键法门。 在读了道门玄法之后,陆钊豁然开朗,不仅符篆之术有了融会贯通的能力,就连土遁也有了更灵活的运用技巧。 比如今晚上这个岩遁困阵,寻常妖物是逃不出去的,除非她的修为高于中位地仙的陆钊,或者有外力强行打破。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张三悄悄从外面回来,附耳在陆钊耳边说了一些话,陆钊勃然变色。 “蛇妖!无论你说什么,今天你必死无疑!魏隽何其无辜,乃至于伤其性命!?” 自打陆钊困住了柳椿儿,她就一直在挣扎,其间耍弄各种娇态、媚态、柔弱态试图魅惑陆钊,她自己的事一句不说,此时她听见陆钊严厉无比的叱骂后,她原本矫揉造作的媚态才彻底收敛,变成了狰狞的恐吓。 “陆钊,我知道你是安化县的土地公!我来益安县就是为了对付你,只是没料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魏府!你最好尽快放了我,我身上可是有咒法烙印的,要是我法力消减,到时被那位大人知道了,你第一个脱不了!” 陆钊皱着眉头听完,这蛇妖也不知道自己在魏府,那这一切是巧合?不,不是巧合,是谷天久,是他安排了这一切。他可能提前知道了蛇妖会在益安县设局算计自己,然后怂恿自己提前突然入局,打乱了蛇妖的设计,反过来擒住了蛇妖。 想着想着,陆钊后背忽生一片冷汗,要不是谷天久,自己这趟益安之行只怕凶多吉少。 柳椿儿见他面色来回变化,还以为陆钊害怕了,便又继续威胁:“我是那位大人的最可爱的宠物,你要是伤了我,那位大人不会放过你!” 陆钊闻言嗤笑:“什么那位大人,就说是许廷得了!你认识司马浑南么?那个很厉害的鬼修,也是死在我的手里!” 柳椿儿听到此处,愕然抬头,一张脸在人脸蛇脸之间不停变幻,惊恐之色就算是蛇脸也能看得出来:“是你杀了司马浑南?!不是拿剑仙谷天久?!还是说,你就是谷天久?!” 陆钊听到此话,嘴角渐渐勾了起来:“你猜猜看,先猜猜我是谁,然后再猜猜我敢不敢杀你!” 至此,陆钊已经基本明白了,这条蛇就是许廷的宠物,放在益安县就是存着坏心思的,至于什么坏心思也没什么难猜的,无非就是诱惑他,使他堕落然后惟命是从。 “我是陆钊,其实你应该庆幸是我,要是谷天久的话,你早就没命了!现在咱们来谈谈吧!许廷除了你还有其他布置么?” 柳椿儿听见他不是谷天久之后,神色明显松了,语气之间也多了求饶的软语:“陆大人,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城隍大人不会饶了你,他是你上官,很容易整治你。若是你放了奴家,奴家甘愿为奴为婢。” 陆钊啐了一口,笑骂道:“他许廷老早就在整治我了,想杀我害我也不是这一两回,所以我不怕他的手段。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儿你忘了,那就是你入宅作乱,随意杀人取乐,此都是干犯天条的大罪!我乃一方土地正神,斩杀一个做祸的妖物,不仅无罪反而有功德!他许廷凭什么拿捏我!?” 这一串呵斥下来,柳椿儿登时面如死灰,自以为抓住陆钊一个语病,强笑道:“陆大人,这益安县可不是你的地盘!” 陆钊闻言哈哈大笑:“好巧不巧,就在前日,天庭谕令名我暂领益安县,你说益安县是不是我的地盘?” 柳椿儿震惊得无以复加,就算是一个妖怪,她也知道从来没有一个土地公领两县辖地的事儿,都是闻所未闻的。与此同时她的面色愈加灰败,她能察觉到身上的妖力在一点点涣散,陆钊的话没有骗她,要是再多一个时辰,她就守不住人形了,彻底化为蛇形。 “陆大人,我柳椿儿虽然害过凡人性命,但都是死有余辜之辈,像这魏隽就是色欲熏心死有余辜,奴家也不敢加害良善人家,陆大人发过奴家这一回吧。” 陆钊面色却愈发冷厉起来:“柳椿儿,你休要想着蒙混,你害的人阴曹那里自有怨魂录可查,我要问你的是,许廷还有没有其他的安排,针对我的阴谋诡计!” 谁知原本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人形的柳椿儿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安排?安排已经来了!” 此话音一落,陆钊面色微变,刹那之后他察觉到一股浓烈的火焰热力自屋顶压来。 与此同时,原本安静坐在一边吃点心的飞云也射出飞剑,飞剑盘旋而上,与那股火焰迎面撞上。 “轰!”火焰被飞剑切成很多小火焰,一簇簇掉进厢房里各处。 屋顶被来人砸碎了一个大洞,陆钊由下往上看去,一个红衣红发的中年道士手拿拂尘站在上面,神情严肃,目露凶光! 快十万字了,没有试水推,只有靠智能推了……成绩忒惨了 第四十三章 给我剥了! 第43章 给我剥了! 陆钊还未开口,那中年道士就冷冷开口:“土地公,手下容情如何?” 这口气不像是讨商量,而像是在威胁,陆钊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在威胁我?” 中年道士微微侧头,斜目俯视着陆钊:“威胁你又如何?” 陆钊眉头直接皱成了‘川’字,威胁他?上次威胁他那个人叫康良,现在坟头草都一丈高了。 “飞云,上!” 陆钊话音未落,厢房里就有一道剑气冲天而起,与屋顶的中年道士撞到了一起,继而顶着中年道士一路飞往半空。 飞云的剑气是金色霞光,中年道士的灵气是红色火焰,两团光晕纠缠盘旋由房顶打至半空,又由半空打至另一个屋顶,然后再度跳跃至远方…… 陆钊站在屋顶远远眺望,他能感觉出飞云是占上风的那一个,而中年道士是逃的那一个。 可如果中年道士逃走的话,他来是为了什么?不好!他目的是大蛇!陆钊往厢房里一看,登时冷汗淋漓。 只见厢房之内,一条斑斓大蟒挤满了整个厢房,陆钊从屋顶上往下瞧甚至看不全大蟒的全身。 而就在陆钊往下仔细看的时候,一个马车大的蛇头由下而上张开吞来,猩红血腥的蛇信犹如一条粗大的绳索,早在蛇头吞来之前就已经卷了上来,迅若闪电。 陆钊的反应不所谓不快,在看见大蟒的时候,已经开始往院里跳跃,只要让他挨着地面,他就可以瞬间遁到别处。 但是那条分叉的蛇信实在太快了,陆钊的脚刚刚离开屋顶,就已经被蛇信卷上脚踝,紧接着陆钊就被直接拖入了蛇口。 大蟒一口吞了陆钊之后,直接撞破厢房,撞破院墙,然后淌入泗水河,沿着河一路往泗水城游去。 被大蟒吞入腹中的陆钊,先是被一阵浓重的血腥和骚臭味熏得几乎要晕厥,继而便是大蛇的体内肉壁的挤压,巨大的挤压之力让陆钊甚至不能动一根手指头。 好在陆钊现在是中位地仙,仙人强悍的体魄足以支撑他不被压碎,但是他也没有办法脱困,因为他整个人都被挤压在肉壁内,不仅手指头,张口念法咒也是不能。 至此他也想明白了,先前那个中年道士砸破屋顶的那记火焰球其目的不止为了示威,还为了救这条大蛇!那些散落的小火簇飞到了厢房内的符纸上,烧毁了那些符纸,帮大蛇解了封印。 但是现在想明白也晚了,得评估一下目前的处境和琢磨脱困的法子。 首先他暂时是没有危险的,因为大蛇不敢杀他,估计也杀不了他,如果要杀他起码要屏蔽天机,凭这具蛇身是不可能的,那么大蛇想要带他去哪儿呢?只有许廷那一个地方!这样他暂时是安全的,至少一段时间内是安全的。 其次,脱困的法子,目前他的手段无非是土遁、陶埙、符篆、压胜铜钱、养鬼葫芦、八卦铜镜,但是目前手指都动不了而且远离土地,他的几个手段都用不了,等等!他想到办法了! 大蛇浮在泗水河河上,蛇头翘起,下腹破开水浪,游动的速度极快!甚至还撞翻了几条客船。 离着泗水城还有六七十里地,以它的速度半个时辰都不用就能到城隍庙,到时只要带着陆钊见到城隍爷许廷,它就算完成任务了。 然而,就在大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它的肚子里忽然传来钻心的剧痛,痛得它一头扎进泗水河,在水里不停得撞击河地砂石,以图减轻痛苦,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它的肚子里好似有一把刀在不停的刮肉。 刮肉的不是陆钊,而是一股又一股的220v\/63a的电流。经过多次的电流洗礼,电疗受害者陆钊已经初步掌握了电疗技巧,从受害者升格为加害者……感觉还是蛮爽的。 新的受害者已经痉挛成一团麻花,在泗水河上上下翻腾,带起巨大的浪花,惹得泗水河中的鱼鳖纷纷避让。 在大蛇肚中陆钊电疗技巧越来越熟练,而原本挤压他的肉壁也开始不规则的痉挛,竟带有一丝丝的烤肉香气,直钻陆钊的鼻孔,不知道烤蛇肉能不能吃…… 大蛇在剧烈的疼痛下,终于忍受不住,脱离了河水,径直往旁边的一座小山冲去,冲势极快,一路压折了许多树木,一直撞上了山壁上,撞得小山震动,山石崩塌。 而大蛇也从剧烈的痉挛中挣脱出来,它把自己装撞晕了过去,偌大的蛇躯轰然倒在山壁之下,继而被大量的山石掩埋。 陆钊又电疗了一阵子,发现虽然肉壁还是会痉挛,但是大蛇已经不动了,连电疗这种刺激都搞不醒,看来是彻底昏死了。 于是他撑开肉壁一点点往蛇口方向爬,一直爬了很久才爬到蛇口处,发现蛇口里涌进了大量的山石,把蛇口都压扁了。 陆钊抚着山石轻笑:“你之剧毒,吾之利器!” 继而土黄色的光芒闪动,下一刻陆钊就出现在了山壁之上,俯视着山石之下的大蛇,眼神愈发的冷厉。 半刻之后,他从腰间掏出符囊,抓出一把符纸,然后发动土遁神通,上下贴满了蛇身,最后回到山壁之上,拿起养鬼葫芦,轻轻一拍。 “甲木、丁火,出来!” 青光闪动间,木讷的甲木和谄媚的丁火就出现在陆钊跟前。 “陆老大!” 陆钊见二鬼的修为又有精深,不由得暗暗点头,然后用下巴点了点山壁之下的巨蛇。 “你们俩,去把那个大长虫给我剥了!蛇皮、蛇筋、蛇胆、蛇血一样不落的给我摘下来!” 甲丁二鬼跟着往下看,只见山石覆盖了一条巨大的蛇躯,足足有几十丈长、房子那么粗,二鬼猛得被吓一跳。 “好大一条蛇!” 陆钊斜眼瞥他们:“怎么,你们做不到?” 甲丁二鬼闻言一齐下跪:“必不辱命!” 然后,二鬼就疾奔而下,甲木以黑枪破皮,丁火一火灵力拆骨,配合极为娴熟。 不过一个多时辰,大蛇已经被彻底拆成了骨头、蛇肉、蛇筋、蛇胆以及蛇血。 好大一条蛇,不仅皮肉骨筋全被剥离,连妖魂都被陆钊收走了。 搞到四点……哈哈 第四十四章 狐狸 第44章 狐狸 大蛇的妖魂因为镇邪符的缘故,显得模模糊糊的十分不稳,魂体也是浑浑噩噩、不清不楚的,仿佛随时会消散。 那原本劈山开林的巨蟒,其妖魂也不过小小一盘,此刻被陆钊用真邪符困在中间,瑟瑟发抖,再无巨蟒的气势。 陆钊低声问道:“那道士是谁?” 小蛇魂传出幽幽杳杳的声音:“大宁……山祝融洞……刘喜。” 陆钊又问:“你们在益安县,只为等我?” 小蛇魂:“是……” “除了你们,还有谁在暗中害我?” “不知道……城隍爷就派了我两个,别的不知道…大人饶命……” 陆钊目光骤然转冷。 “饶命?!你对凡人性命没有一点儿的敬畏和怜悯,魏隽现在只剩下了一张人皮!要不是我忽然出现,整个魏家只怕都会遭此厄运。哼!观你魏家行事,只怕你自长成以来害了不少人的性命吧!死不足惜!” “我是……城……你不能……” 陆钊面色愈发的阴沉,他也不得等大蛇妖魂说完,他便用幽魂符替换镇邪符,将小蛇魂层层包裹,然后丢进了养鬼葫芦,这样小蛇魂就不会消散,可以留待以后与许廷对峙。有一个总想谋害自己的上官,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事儿,至少得留一些反制许廷的手段。 他用早已拆好大蛇筋骨的甲丁二鬼已候在跟前:“陆老大,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陆钊抬头看了眼大蛇的残躯:“蛇皮、蛇筋、蛇胆留着,蛇肉……蛇肉是不是少了?” 他刚刚明明看见甲丁二鬼拆完的蛇肉足足有五垛,每垛都跟小山一样,而现在只有四垛半了,而且那半垛还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快速消失。 陆钊以为自己看错了,便揉了揉眼再看,发现那半垛肉还在减少,他猛然大喝:“谁在那里?出来!” 这一声大喝后,蛇肉不再减小,却自蛇肉中冒出一个小脑袋,大耳廓、尖嘴壳、黑鼻头、长胡子,竟是只火红色的小狐狸! 小狐狸眨巴着大眼睛看他,爪子上还抓了块大蛇肉,已经咬了一口,正待咬第二口,被陆钊喊住后就定格在了这个动作上。 陆钊惊愕不已,这个小狐狸看起来不过才宠物泰迪那么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食量? “放心吃吧,没关系!” 小狐狸把爪子里的肉往嘴凑近了,咬了一口然后慢慢吞咽入腹,眼睛却一直在警惕地看着陆钊。 陆钊缓缓抬步,往小狐狸那边走,边走边说:“这大蛇肉有的是,你尽管吃!你能听懂人话?” 小狐狸看他走来,便不再继续撕咬蛇肉,而是伏低了身子,满是戒备地看着陆钊,看上去就是你再过来一点儿我就跑! 陆钊无奈,只得停下脚步,就在旁边的大石上坐了下来,故意将目光飘往别处,口中却说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啊?叔叔给你买糖……额呸,烤肉吃。”话里话外都透着怪蜀黍的味道。 小狐狸还是不肯放低警惕,只盯着陆钊,蓬松的红毛尾巴在起身后一摇一摇的,让它看起来大了两三圈,似乎在说我也很壮!不要靠近我! 陆钊瞧见它手里还抓着那块蛇肉,心道这小狐狸应该是好奇大于戒心,而且还是个贪吃鬼,治贪吃鬼他最在行,毕竟家里就有一个。 “丁火!去起架生火,咱们烤蛇肉吃。” 丁火应了一声,开始着手准备,他是烹调高手,这种野外烧烤根本难不住他,三下五除二已经弄好了烧烤架,其上还摆放了各色的调料,以及削好的竹签子。 甲木就在一边穿串子,他眼疾手快,穿起来毫不费力,不过半刻功夫,刚刚丁火做好的案子上就摆满了竹签蛇肉串儿就穿好了,码得整整齐齐等着上架烤。 陆钊看着二鬼麻利的动作心中开心不已,这就是出去野营带了个大厨啊,大厨还带来个配菜的! 小狐狸也在看,它是饿得急了才过来吃蛇肉,蛇肉是生的,还带着腥味儿,比起它往日里的精致美食差远了,这下看见有人要摆弄烧烤,它也就停了吃的动作,毕竟熟得要比生的好吃,它老娘就是这么教它的。 陆钊看着烤蛇肉一点点准备好,心中开始挂念着飞云,要是这憨女子在的话一定很开心。 刘喜道人的调虎离山将飞云引走了,一根筋的飞云一定会追到底,她的安危陆钊倒是不怕,因为那个刘喜道人断不是飞云的对手。 他掏出八卦镜看了一眼,果然那个‘云’字还在亮着,说明飞云没有危险,而且看样子也没有特别远。 忽然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伸了过来,跟陆钊一起看铜镜,陆钊抬头,它也抬头看,正好来了个对脸。 小狐狸原本满是好奇的大眼睛瞬间充满惊慌,然后‘嗖!’一下子就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陆钊回头去看原来的地方,小狐狸果然又回去躲着了,只露出耳朵和眼睛,好快的速度!就算是甚为地仙的陆钊也看不清小狐狸的动作。 这种速度可不是一只普通狐狸的才能,得需要血脉的传承,天下狐狸共有三支:青丘狐、涂山狐、纯狐氏,不知这个小狐狸是那一支的。 在陆钊和小狐狸斗智斗勇的时候,丁火已经开始烤肉了,蛇肉的肉脂经火烤之后滋啦滋啦作响,带起一阵阵奇异的香味。 陆钊和小狐狸同时闻到了香味儿,一人一狐互视一眼,陆钊率先往烧烤架那边去了,小狐狸停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陆钊,眼睛中充满戒备和好奇。 “陆老大,其实蛇肉最好的做法是做蛇羹,加蘑菇、姜片儿、木耳,出汤最是美味!可咱现下比较匆忙,小人没锅也没刀,不好收拾,只能是原味儿现烤,撒点盐巴,味道嘛指定是差了点儿。”丁火拿了几串烤好的蛇肉来到陆钊跟前献殷勤。 陆钊就瞅他,什么‘现下比较匆忙,小人没锅也没刀’,这小子就是在点他,暗戳戳地说自己没给过他宝贝。 “没锅没刀,这不弄得也挺好吗,也挺香的,美拉德反应也蛮好的嘛!” 丁火也闻言,幽怨地瞅了一眼陆钊,然后默默地走开了,背影居然有些落寞。 陆钊拿着肉串子,满心满眼的不是滋味儿,是不是应该再给这小子来个pua疗程? 丁火这小子个方面都不错,就是心眼儿小了些,他陆老大说了给他找就一定会给他找嘛,还暗示他,唉,这届下属不好骗……额呸,不好带。 陆钊一通内心戏结束,最后把目光挪回到自己手里的肉串上,可是手上只有几根竹签子,上面的肉不见了! 不知道这个烤蛇肉,还有烤肉招狐狸的情节算不算毒点,如果是的话,后期斟酌修改。 第四十五章 怪蜀黍 第45章 怪蜀黍 肉呢?! 陆钊本能的转头看向藏在肉垛后面的小狐狸。但是小狐狸嘴巴干干净净的,两只大眼满是无辜,小爪子也安安分分的趴在肉垛上,没有半点儿异样。 不是它偷的?难道刚刚记错了?丁火没有给自己递肉?陆钊琢磨了一下,最后想还是算了,反正还有的是烤肉。 丁火还在烤肉,额头上还缠了根白布条,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像是沙漠民族的烤肉大叔。这货到底是哪里的厨师亡魂转化的鬼吏,上次土地庙里做饭的时候,是一身川菜厨子打扮,难道他的觉醒神通中还自带cosy? 丁火察觉到老大在看他,便偏头冲老大咧嘴笑了笑,那自己黏上去的大胡子笑起来忽然掉了一边,半边耷拉下来显得有些滑稽。 “陆老大,你吃得真快!这些还没好呢!这玩意儿要是半生不熟的话就不好吃了,还容易有……” 丁火剩下的话,陆钊没有听进去,丁火方才是肯定给他送肉了,也就是说他刚刚手里是有烤肉的,那么那只小狐狸一定有问题,他又又把头转向那只小狐狸,小狐狸依旧萌态十足、可怜兮兮的样子,双爪扒在肉垛上十分可爱。 但是陆钊已经确定它就是偷肉贼了,便努力微笑了起来,表达着最大的善意。 “你吃就过来吃呗,咱又没说不给你吃,犯不着抢。” 小狐狸眨巴着眼,还是不肯靠近,老娘说了,人类这种动物最会骗人,尤其长得好看、还总是笑眯眯的男人最会骗人。 这时,丁火又捧着一大把烤肉又送到陆钊跟前:“陆老大,您且尝尝!” 陆钊拿过一串,努力微笑着向小狐狸挥手:“来呀,来呀!” 忽然之间,陆钊连自己都有种错觉,他好像就是那站门校门口冲着小学生微笑着送棒棒糖的怪蜀黍…… 小狐狸的脑袋动了一下,又回到了原位,大眼睛乌溜溜直转,但就是不过去。 陆钊叹了口气,停下了怪蜀黍的奇怪举动,算了任它去吧,它爱吃就吃,不想过来吃也没啥关系,反正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时兴起逗弄小动物而已。 甲木串完了一大筐的肉串子,估摸着丁火一时烤不完,便也靠在了陆钊跟前。 “老大,这是八…八百年以上的大…大蛇,其…肉饱含…饱血肉灵气…大…” 他话没说完,丁火又捧了一串烤肉过来,替他说道:“陆老大,您这回可真是发利市了,这大蛇肉对仙体、鬼体都有补益,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陆钊听到此处,心中忽然一动,问道:“对你们也有帮助?” 甲丁二鬼点头称是:“有!” 陆钊哈哈一笑:“那感情好!”说着,他将养鬼葫芦往半空一祭,口中唤道:“小芹、吴六、张三、李四,你们几个都出来!” 话音落后,由打养鬼葫芦中飘出四道青光,一起跪倒在陆钊跟前:“陆老大!” 陆钊一指那些烤肉:“去吃吧,对你们鬼体有好处,有利于修行!” 四只鬼大喜,一起坐到了陆钊身前,一人一串往嘴里旋,这些实质的肉,在进入他们的鬼体后会一点点融化、消散直至无形,比上供的饭食更要补。 就在一人六鬼大快朵颐的时候,在小芹的身侧不知不觉多了一只狐狸脑袋,小芹拿一串,它也那一串,小芹吃一串,它也吃一串,动作出奇的一致,其他人也都看不见。 小芹原本目光一直在敬爱的陆老大身上,对身前的烤肉并不在意,但是她渐渐发现自己这边的烤肉下得很快,比其他人都要快,比如前面的吴六哥,那么大的身子都没她吃得快,难道是自己吃太快了?那样会不会不好? 于是,有一点点儿少女矜持的小芹放缓了撸串旋肉的速度,并小心观察陆老大和几个鬼大哥的烤肉串数量,等她再落下目光看自己的烤肉的时候,她惊呆了,怎么又少好多了!? 小芹忽得一下飘了起来,小脸煞白……虽然本来也挺白。 “陆老大,这里有鬼!” 陆钊瞧了过去,其他五个鬼也瞧了过去,一起点头:“是,还好几个呢。” 小芹急得团团转,飘在半空就跟个风铃似的:“不是不是,我的烤肉少了!” 陆钊这才发现,就在小芹的下面,悄咪咪地躲着一只小狐狸脑袋,正一脸好奇地看着飘在半空不停打转儿的小芹。 “小芹,没事,是个小朋友,你让它跟你一起吃就好。” 经陆钊一提,六只鬼也发现了小狐狸,甲木和丁火见过它,也就没说啥。 吴六:“狐狸皮不错,能给老大做个皮草帽子,狐狸肉腥臊不好吃,得扔掉。” 张三:“瞧着是有灵性的,问问它家哪儿的,几口狐狸?” 李四:“经有云:‘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陆老大,这是个祸害,不能留着。” 陆钊一脸黑线,好容易哄好的小狐狸,被这三货一吓,又跑没影儿了。 “快吃,多吃,堵住你们的嘴!” 而早已躲到肉垛后面的小狐狸,忽然娇声喝道:“你才是青丘狐!你们全家都是青丘狐!” 陆钊顿感惊奇,这只小狐狸居然能说话,听声音好似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应该和小芹的年纪差不多大,所以才觉着小芹亲近。 “你不是青丘狐?那你是涂山狐还是纯狐氏?” 小狐狸仰着头抬起老高:“才不告诉你!” 陆钊眼睛微微一转,笑道:“涂山狐和纯狐氏都与我人族亲厚,不过听说涂山狐长得丑,纯狐氏爱做怪,都不是好相与的。” 小狐狸大怒:“你才长得丑,你们全家都长得丑!” 得,破案了,这小狐狸是涂山氏,就是一点点傻气,陆钊越发觉得这个小家伙可爱了。 一旦人觉得什么东西可爱了,就会想拐回家去,比如女朋友、流浪猫、二次元手办,还有眼前这只可爱的小红狐狸。 陆钊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还是得问问人家的意思,要是真强拐回去,那就真是犯罪了。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暂时没去处的话,可以先去大哥哥那里,大哥哥是这里的土地公,不是坏人。” 陆钊说完自己琢磨了一下,怎么这语气还像是怪蜀黍,他今天钻进怪蜀黍的人设里钻不出来了。然后,他就看见了手下那六只鬼、十二只眼睛一齐望了过来。 陆钊从他们的眼中读出了震惊、不解、羞耻、失望、信仰崩塌等等等讯息…… 有思路时文思泉涌,一瞬千行。 没思路时挠头卡文,半天俩字。 第四十六章 倒霉的刘喜 第46章 倒霉的刘喜 自从出了魏府后,飞云就一直追着那中年道人不放,一路往西追。 中年道士刘喜苦不堪言,他从没料到会陷入如此窘境,一开始城隍许廷那边说的是只要他协助大蛇制服陆钊即可,而陆钊不过是一个因功德获封的中位地仙,并无甚手段,以他霸道的火行灵气足以轻松胜任。 可当刘喜看到冲天而起的飞云道长时,整个人脸都绿了,这任务超纲了吧!明明是只有一个中位的地仙土地公,怎么会身边会有一个中位天仙战力的女道士!? 所以惊慌失措的刘喜选择直接跑路,也不再管什么大蛇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这个女道士是看着美,下手也是真黑!在逃出魏府的时候,他稍稍有个不慎没躲避及时,那女道士就一剑斩来,直接把他手里的拂尘被削去了好大一块,连着手臂也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自那之后,刘喜就拼命逃跑,只要飞云一靠近,他就往身后丢符,全是火灵符篆,什么爆炸符、烈焰符、赤阳符等。虽然他画的这些符威力都不大,但是往后一丢,必然会引起爆燃,爆燃之下,飞云也就慢一分,他也就喘口气。 好在刘喜平时画的符篆多,这次出门也全带在了身上,一时也不虞用光之忧,但尽管如此,那个手很黑的女道士还是越追越近,真是难缠得很。 刘喜道士气恼后面这女道士,这么明显调虎离山之计,为什么要死追自己!这女道士是傻的么?! 后面追着的飞云道长一张俏脸黑如锅底,黑不是气的,而是那些火符烧的,不仅是她脸上,还有头发上、道袍上全是烟熏火燎的痕迹。 所以飞云道长很生气,她一定要逮到这个讨厌的红头发道士,然后烧光他的头发眉毛胡子! 二人一追一逃,都是速度极快,追出益安县,又追到安化县境内,眼看着就要出安化县了,刘喜开始遭不住了,因为他符囊快要见空了。 “这……这位女冠,且…且停…停手!”刘喜一边跑一边回头劝说,只是全力逃遁过程中,气息都不能稳定。 飞云也不答话,就闷头直追,臭杂毛道士敢拿火烧我,看我不也烧了你的头发胡子!一根筋的人就是这么轴!发起怒来,道理是讲不通的。 二人又追逃了一阵子,刘喜的符囊终于空了,他一狠心,直奔远处山林中去了,那里有大量的干枯腐木,正是他火灵气的最好地利,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输赢呢! 刘喜飞奔至一堆枯木中时,一柄长剑飞速从背后刺来,他脚步一顿一转,翻身滚到了一边,随手捡起一节小枯枝丢向飞云。 “南焱离火!” 那一小节枯木在半空中慢慢变红,最后到飞云跟前的时候已经是红彤彤一根小木棍了,继而‘嘭!’一声炸裂开来。 飞云收回长剑,手腕拧转在身前挽了一个剑花,立时挡住所有爆炸火焰,但这一番动作下来她本人也稍微顿了顿,与那道士差了几步远。 刘喜见终于得了一段距离的空,随即在枯林中立住身形,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把短柄刀,倒背厚重刀刃带弧,对于一件对敌的兵刃而言有些奇怪,但要是丁火在这边的话,一定会央求飞云去把那把刀抢回来,因为这就是把菜刀! “这位女冠,为何要苦苦与在下为难?你我皆是道门中人,此前种种权当是误会,反正刘某也没伤到那位土地公大人,咱们交个朋友,揭过这一次如何?” 这明显是在间接求饶了,要是陆钊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把这个刘喜道人的牛黄狗宝掏个干净,然后再决定放不放人。 然而,飞云道长这一辈子从来就没考虑过什么是‘间接’,作为安化县土地庙里战力最高的一个,她生气了那就只有一剑而已! 所以当刘喜说完这话的时候,飞云已然飞纵至近前,一柄松纹古剑由下而上挑来。 这是一记很普通的纵剑挑刺,要是寻常人使这一招,刘喜一对手指就能捏住,但是这一剑来得太堂皇了,刘喜根本无从遮挡、躲避,就好似跟刘喜说好了,我这一剑就要刺穿你的脑袋,你不能躲哦! 所以刘喜死了,脑袋被挑飞到了半空中,打着旋儿掉到了地上,眼睛中还保留着浓烈的震骇,以及一丝讨好的笑意。 飞云一剑得手,飞身落在刘喜身后不远处,稍稍愣了一下,忽然猛得一拍脑壳:“完了,忘了烧他的眉毛头发胡子了!” 但看了眼地上滚来滚去的头颅,她又失去了兴致,将宝剑还鞘,转身便走。 她循着来时的路径,又回到了魏家,这时的魏家已然忙乱成了一团。院墙、厢房被撞坏了好多,人也死了好几个,有值夜的家仆说有条房子大的大蟒蛇从家里跑了出去,好不吓人! 飞云里外转了一圈,没见着陆老大,便又循着那条大蛇留下的爬痕,一点点追寻出去,但是追到泗水河岸边,又沿着河一路往东,终于在小山旁边瞧见了大蛇上岸的爬痕。 待到石壁之下时,还未看到陆钊他们,她已经闻到了烤肉的香味儿,登时精神大震,纵起松纹古剑直接御剑飞行。 石壁之下的陆钊听见剑啸声,心有所感,知道是飞云赶过来了,便四面环顾,果然见一支飞剑带着金色霞光迅速的由泗水河的方向疾射而来。 “飞云!这里!” 话还未落,飞云就已经飞至近前,她先是抄起一串烤肉,然后才奔向陆钊。 “陆老大!那个红头发道士被我斩了!” 陆钊心头一惊,那个道士看起来并不弱,飞云竟然毫发无伤地把他斩了?额,他又仔细看了看,也不算毫发无伤,这还一头一脸的烟灰呢。 “那道士尸首现在何处?我去瞧瞧。”陆钊有些不放心。 飞云一口咬下烤肉,这块肉有半个拳头那么大,而这位美人道士的嘴巴只有那么一点点,说是檀口也正恰如其分,但是就是这只檀口居然能把那么大一块肉整个儿吞进嘴里!真是不可思议。 “在上次大雾的那个地方附近。”这位满嘴含了一口肉的美人居然还能清晰完整的说出话来,真是吃货的新高度! 陆钊听了之后,稍作沉吟,便对甲丁二鬼吩咐道:“你们且在此处稍后,我去去就回。” 而后他便施展土遁遁走,这里还是益安县的地界,作为暂管此处的土地公,拥有无限土遁的神通加成,所以遁行起来来丝毫无碍。 眨眼间陆钊便到了刘喜道士的尸首跟前,隔着老远,他就看见了那把十分显眼的‘菜刀’,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下可以对丁火有交代了! 第四十七章 炼器谱册 第47章 炼器谱册 安化县凌云观中,小道士长生打扫着落叶,一点点将落叶收拢至角落,角落里有个竹编的筐,里面装满了落叶。 长生发现那个竹编筐旁边多了一双脚,在往上是墨绿绸缎长袍,然后是一张三缕长须的白脸中年人。 “小道长,你师父呢?” 小长生很懂得礼貌,先向着中年人施了一个道礼:“回先生话,师父不在观中。” 中年人笑呵呵地坐在石阶上,白脸与长生面对面相视:“小道长,我没来过安化县,帮我带个路怎样?我带你去吃茶油糕。” 长生小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可是,师父要我等她回来。” 中年人拉起长生的纤细的手腕:“我们去去就回,你师父回来之前,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长生闻言很是高兴:“好!好!我正好新学了几个字,正好给师父留个信!” 中年人微笑着拉起长生去了道观里面,找到纸和笔墨,然后递给长生:“你打算些什么?” 长生认真想了想,然后才蘸墨书写,一笔一划很是工整,看得出他当时学字的时候很认真,但是完完整整能写出来的也就三个字而已:‘我’、‘人’、‘钱’。 剩下的都是点点横横的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中年人看得直皱眉:“你就写了三个字呀!” 长生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就认识三个字。” 中年人一指那些点点横横:“那这是什么?” 长生赧然:“师父说不会写的字就用点点横横。” 中年人哈哈大笑:“那你这个字条写了什么意思?” 长生拿着纸条念道:“师父,我跟人出去买茶油糕,带钱了!” 中年人凑到跟前,上看下看还是‘我’、‘人’、‘钱’那三个字,不由得失笑,本来想销毁这张纸条的心思也就放下了,一张不明所以的纸条,反而能帮他更好的隐匿这个孩童。 “那咱们就走吧!” 长生应了一声,刚迈出半步却又转回观中,掏出一个小布包,上下颠了颠,说道:“虽然先生说要买茶油糕,但是我还想多买两块给我师父,我师父可贪吃呢。” 中年人轻轻哦了一声:“你师父剑法很厉害?” 长生想了想说道:“不厉害,她傻气得很,经常为了吃饭忘了事情。” 中年人暗中颔首,他没见过飞云道长,一切都是从宋青云哪儿得来的。 “你师父跟这里的土地公关心蛮好的么?” 长生连连摇手:“我师父贪吃的很,经常跑到陆大人那里要吃要喝,陆大人很是烦恼,把她赶走了好几回。” 中年人轻笑半晌,才又问道:“有个叫谷天久的,可在你们这里?” 长生听见谷天久的名字十分惊讶,问道:“先生怎么知道谷大人的?陆大人说他是星君,很厉害很厉害那种。” 中年人的神色木然僵住:“星君?!”他脑中急速运转,想找到一个姓谷的星君,但是一无所获。 长生用力点头:“嗯嗯,是的!陆老大说是天上最明亮的星星,才能叫做星君,而谷大人就从天上来的。” 中年人闻言嗤笑:“星君可不是什么天上最亮的星星,是大道星系神只,寻常人都见不到的,那个谷天久十有八九是骗你们的。” 长生却用力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谷大人有个玉牌子,上面写着星君的称号,我跟师父、陆大人都觉得谷大人来历不凡。” 中年人继续嗤笑,他认定那个谷天久是个有来历的剑仙,但是肯定不是天庭御赐的星君:“别被他骗了,星君根本不会又什么带星君的玉简,只要一站在那里,别人自然知道她就是星君!” 听到此处,长生忽得一拍手掌:“是了,他那个星君玉牌总是随处乱扔,一点都不珍惜。” 中年人牵起长生小道士的纤细手腕:“咱们先走吧!” 说完,中年人就领着小道士长生出了凌云观。 …… 安化县某处苦木林,陆钊收拾了刘喜的尸身,又捡拾出一些不知名的丹药,还有一本炼器谱册,上面记录了一些炼器的法门和材料。 让陆钊惊奇的是其中有一个炼制衣甲的方子,用的居然是大蛇的蛇皮和蛇筋,而且刘喜特别在这个方子里做了标注和解释,看来他是特意研究过这个方子的。 那么……陆钊忽然笑了起来,这位刘喜真人只怕也没存什么好心,悄咪咪地藏着这么一个方子,不就是觊觎大蛇的蛇皮蛇筋吗?明明都是同事,却惦记着你的皮和筋。 陆钊捡完装备后,轻轻一跺脚,刘喜身下的土地开始不停地翻涌,将刘喜一点点拖入泥土中,直至地下深处,至于刘喜的元神,陆钊没有看见,他猜测是被飞云一剑斩了,飞云那柄松纹古剑古怪的很。 做完这些,陆钊又四周看了一眼,见没有痕迹留下后才遁地而去。 一刻钟后,陆钊出现在小山石壁之下。 飞云依旧在吃,六鬼也在吃,小狐狸也在吃…… 陆钊想要招手,又怕打破这种奇异的氛围,便默默地坐在边上的一块断木上,一页一页的翻看那本炼器谱册。 看谱册材料,像是某种兽皮,偏角带有火燎的痕迹,既没有署名也没有门派标志,更像是一卷无主的谱册,陆钊猜测是刘喜捡到的,如果是刘喜自己师门的就不会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本炼器谱册一共有七七四十九页,每页一种器物,不仅仅有兵器,还有各种法器、魂器等,但基本都需要真火淬炼。 所谓真火,一共有三种,太阳真火、太阴真火还有三昧真火,前两种是天生地养因道而生,后者则是修行者根据自身机缘才能修习而成的。 陆钊看着‘三昧真火’不由得陷入沉思,他记得铜镜任务的奖励是三昧真火,看来自己的际遇和铜镜的任务系统存在某种程度上的契合。 或者说,八卦铜镜就是某位大佬故意留给自己的?让自己沿着这位大佬的设计一点点走下去?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自己一个小小的土地公,这样的大佬怎么会看得入眼? 陆钊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深远了,涉及的层次远在他之上,自己顶多算一个小小的棋子,甚至只是千千万万个小棋子中的一个,层次差着太多了,现阶段的陆钊甚至连想明白的资格都没有。 今天怠惰了一天,没有存稿。 晚上去看了闪电侠,闪点悖论改编,dc粉丝向电影,结果就是整个电影院就四个人,差不多是包场看的。 其实还挺好看的,尤其是女超人 第四十八章 火哥,您这刀老霸道了! 第48章 火哥,您这刀老霸道了! “老大,那些蛇皮、蛇筋、蛇胆、蛇血怎么处理?”丁火悄悄凑到跟前,询问老大意思。 陆钊被他打断了思考,索性也就把那些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反正对于现在他而言,想也是徒增烦恼而已,反而不如想想如何处理眼下这条大蛇留下的好处。 “蛇皮和蛇筋搬回庙里放好,我以后有用,蛇胆应该可以泡酒吧?蛇血呢?你是做饭的大师傅,你来说说怎么处理。” 丁火想了半刻,说道:“蛇胆可以入酒,小人可回去酿制一些高烈度的酒,用来泡蛇胆。蛇血已经凝固,咱们可以切回去做羹汤,但是腥臊得很,寻常人的口味怕是吃不惯。” 陆钊撇了撇嘴,有些不舍地说道:“那就扔这吧,还有些蛇肉,你打算如何处理?腌制储存?” 丁火道:“倒是可以腌制,但是味道上不一定好。” 泸州不由得冷晒:“那就都丢了吧,都说蛇身上都是宝,宝哪儿去了?!” 丁火领命,正转身要回去处理蛇皮等战利品,却忽然听见身后有沉闷的声音落地,继而便是陆钊懒洋洋地声音:呀,这里怎么还有把菜刀啊?!” 丁火疑惑回头,正见着陆钊身侧的断木上多了一柄菜刀,一柄样式很霸气的菜刀。 菜刀刀柄乌黑油亮,乃是雷击木所制,刀身圆润厚重,刀背宽刀刃窄,一面纹龙一面画虎,刀尖如鸟喙,通体乌中透金,一眼就能让大厨陷进去! 丁火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蹿到陆钊跟前,一把拿起那把菜刀。 “陆老大,老大,我…我……”丁火已经语无伦次了。 陆钊则忽然怪声怪气地说道:“哎哎,你怎么随便拿人东西!有没有点边界感?” 丁火连忙将菜刀藏在身后,嘿嘿笑道:“谁先看着不算,谁先拿到才归谁。” 陆钊嗤笑:“街上随便摸个大姑娘,就是你媳妇儿了?” 丁火道:“谁让老丈人不看好自家大姑娘的,让人摸了可不就是女婿了嘛!” 陆钊顺手抄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滚!懒得跟你闲扯!” 丁火侧身躲过石头,又赔笑道:“老大,我还缺个锅。” 陆钊佯装发怒:“锅!?我看你缺个黑锅!” 丁火见好就收,抱着菜刀三两步跑去处理大蛇了。 大蛇的蛇皮、蛇筋是很难处理的,其韧性和延展性特别好,普通刀剑很难切断。之前都是甲木用黑枪一点点划刺,相当不方便。但是丁火新得的这把菜刀却对蛇皮、蛇筋有奇效,切蛇皮如破革,斩蛇筋似切葱,十分得劲儿! “木哥!你歇着,弟弟来!”刷一刀斩断蛇筋。 “飞云大姐,您那肉太大了,弟弟给你切小!”刷刷两刀把大肉块切成小肉块。 “老六,老六,蛇皮不是那么拽的,你拽不断的,看哥哥的!”刷一刀,蛇皮应声而开。 “老三、老四,你们两个过来帮忙拽着两边,哥哥要把蛇脑袋这块切开。”刷一刀,蛇头的皮也被利索地切开。 “小芹,火哥哥最疼你了,知道你惦记着长生小弟,特意给你把肉剁碎了,一会儿再给你搓几个丸子,保证好吃!”铛铛铛,一大块肉变成了肉糜。 丁火拿着菜刀一圈招呼下来,所有人都注意到丁火手里多了把厉害的菜刀。 “火哥,您这刀老霸道了!借我耍两天?”赤发鬼吴六。 “是啊,火哥,哪儿来的?有啥门道儿没?”张三说话,李四点头附和。 “谢谢火哥!”小芹很开心,正在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荷叶一点点装肉糜。 飞云道长头都没抬,烤肉真好吃! 甲木在另外一侧习练枪法,不用他拆蛇皮后,他就默默地退到一边练本事去了。 丁火看人都聚得差不多了,才得意洋洋地把菜刀亮在身前。 “老大给的!瞧见没,这色泽、这手感、这形制、这纹面!都是一顶一的绝!” 吴六、张三李四听了这话,眼中都开始放光,他们都知道甲木和丁火其实待在陆钊身边也没多久,每人就得一把神兵了,那他们也有希望,他们也会有同样的神兵,这可是他们之前鬼吏连想都不敢想的! 远处仍旧坐在断木上的陆钊,听见了那边的喧闹,伸头看了一眼,待见到丁火用那把菜刀切蛇皮十分简单后,心中一动。 原来刘喜那个蔫儿坏的道士,连处理蛇皮、蛇筋的工具都准备好了,这条大蛇就算不是死在他手里,早晚也得死在刘喜手里。 丁火和吴六、张三李四一起处理蛇皮、蛇筋,他们按照陆钊吩咐好的尺寸将其都分类捆好,然后一点点把这些材料运回水边。 甲木早已收起黑枪,提前回到益安县打探消息,还有把那艘花船拉回来装东西,这条大蛇留下的东西不少,可不是一两个人就能背完的,得靠着花船运回去。 蛇肉还剩下不少,还有大量的蛇血,这些东西要是放在野外,不一定是好事,要是被山中小妖、小兽吃了的话,可能会有不可控的小隐患。 于是陆钊发动土遁,如同埋刘喜一样把它们直接埋入地底,在那里这些血肉自然会随着时间而慢慢腐败消失。 处理完所有之后,天色已然过午,午后的烈阳照在小山石壁之上,又重归了往日的山石嶙峋,就连巨蛇压坏的山林地面,也被陆钊修复掩盖,一切就好似大蛇、陆钊他们从没来过一样。 甲木在差不读未时三刻的时候回来了,花船上原本的一些花和大红绸子都被去掉了,只剩下了一条普普通通的小楼船。 船里除了甲木之外,还有那六个乐师,是甲木特意去了一天魏家一并带了出来。当时,魏家已经大乱,根本没有人会在意这六个不知名的乐师。 回到船上后,陆钊站在船头,遥遥观望益安县魏家的方向:“阿木,魏家和益安县一共因大蛇死了多少人?” 甲木之前回去弄船的时候,顺道也了解了一些讯息,他措辞了半天,最后开口说道:“魏家死伤十九人,益安县死伤三十五人。” 陆钊叹了口气:“这次我等也有责任,若不是我等与大蛇争斗,也不至于死伤如此多人。老六,你去把死伤人家的信息一一查明给我,我要想法子补偿一下他们的福运,咱们先去魏家。” 开始智能推了,不知道结果如何。 不过看目前成绩,大概率扑了。 现在是两更四千,到上架了开始日更六千。 如果智能成绩不好的话,就到元旦左右完结这本,目标字数 100万+,完结这个故事。 第四十九章 魏氏 第49章 魏氏 到魏家的时候,已是申时一刻左右,魏家中一片哀嚎,缟素满宅。 有几个新死的鬼魂还徘徊在废墟之上,哀哀戚戚不胜凄凉。 陆钊看在眼中,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都是他的过错,如果他能谨慎一点,先把大蛇给彻底封印掉,不让其如此破坏,至少这些人就不会枉死。 其中有个新鬼不停地在魏家转悠,每个房子都快速的转进转出,似乎很着急。 “椿儿,椿儿,你在哪儿呢?!” 陆钊抬眼望去,认出那是魏隽,白日里清俊阳光的魏家少爷,现在却是杳杳残魂,惶惶不得安息。 魏隽已经没有多少神志,浑浑噩噩地撞来撞去,最后停在了一堆碎墙烂垣之间不停地徘徊,口中喃喃有词:“椿儿…椿儿……” 陆钊叹了口气,走到近前,捻动二指‘啪!’一声响指,将魏隽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其眼中也渐渐恢复清明。 “你…你是陆公子?!椿儿呢?” 陆钊对这位魏隽其实颇有好感的,要不是遇见柳椿儿那条大蛇,他应该会有另一条不错的人生。 “魏公子,吾乃本县土地公陆钊,现下你已经死了,就是那柳椿儿所害,她是条修行几百年的蛇妖,当时与你欢好,便是在吸你阳气,阳气一失你便再无活路。” 魏隽满脸的不信,笑着说道:“陆公子,可莫玩笑话!你要是想通过诬陷椿儿,让我远离她,你好从中得手?陆公子,非我魏隽舍不得一个淸倌儿,实则已许她名分,只待……” 陆仲不打算听他说完,又打了一个响指,二人的环境骤变,立时变成了魏家正屋大堂。 此时大堂中早已停放了一个棺材,棺材乃是上好木材打造,棺材前还或跪或坐了许多披麻之人。 “你且看看,那棺中躺着的是何人” 魏隽随着陆钊的手指,往下一看,整个魂体骤然震颤,虚幻的影子变得更加薄淡,扭曲的鬼脸愈发狰狞起来。 “不!我不信!我还好好活着,我还好好活着……” 陆钊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帮他稳住混乱的魂体,然后又伸手在其眼前一抹,说道:“那蛇妖把你吸得骨肉如柴,可怜你的老父母养你多年,如今只剩一具干瘪尸首。” 他的本意是以当头棒喝的法子,让魏隽放弃执念,谁知魏隽不仅没就此平静,反而愈加暴躁起来。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是椿儿做的!她那么美!那么美!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要是不来魏家,魏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随着一声声咆哮,魏隽的魂体开始发生变化,眼睛由幽蓝色变成了猩红色,身子越来越长,手臂手掌变成凶猛利爪,身周也腾起股股黑色烟气,他变成了厉鬼! 厉鬼本来是张牙舞爪冲向陆钊的,但是地仙的威压让他不得不转向逃开,向着棺材前的那些披麻的人冲去,带起的阴风吹乱了灵堂的烛火。 陆钊赶在他戕害活人之前,将他压服于地,随手丢进了养鬼葫芦。 “阿木,将他收押起来!” “是,陆老大。” 养鬼葫芦中,现在被甲木他们分成了几个区域,修炼的地方,疗伤的地方,以及关押地方,魏隽一入葫芦便被甲木擒走收押起来,以待明年七月半鬼门再开。 陆钊收起了养鬼葫芦,对魏隽其人既有可怜又有可惜,还有一丝可恨。 自古色欲害人不浅,但是‘色欲’二字中最害人的是‘欲’而非‘色’。柳椿儿虽然施展了魅惑之术才使魏隽沉迷其中,但是陆钊在其死后点出了关键后,魏隽仍旧痴迷不悟,乃至化成厉鬼,可见此人色欲熏心,已然烂了心肠,经此一事即便此人还活着,于魏家、于益安县也未必是好事。 急色之徒,死不足惜,但是活者的伤悲才是人世间最大恨事。 最可怜的是那位正在准备寿宴的魏家老太太,自小钟爱的孙子被蛇妖害死,一夜之间喜事变白事,老太太直接晕厥在孙子棺前,现在都昏迷不醒,呼吸微弱,都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晚。 陆钊缓缓于其卧室现身,然后以手点指老太太额头进入其梦境。 老太太的梦境是个假山花园,还有厅堂水榭,正是魏家的后院花园,老太太就在假山便是哭泣,哭得白发散乱,语不成声。 “隽儿啊,隽儿!……” 陆钊走到近前,缓缓说道:“老人家,吾乃本地土地公陆钊,闻之家中惨事,特来吊唁。” 老人缓缓抬头,见一个五官俊朗的年轻人,正神情温和地看着她,一身的官袍尤显得堂皇正气。 她呆愣半刻,旋即哭诉道:“土地公大人!想我魏家近百年积善行事,从无害过一人性命,每逢灾年必接济百姓,架设粥棚,所做之事皆是大功大德之举,为何还会造此横祸,想我那隽儿是我家中独苗,自此我魏氏一脉断矣……” 老太太哭得泣不成声,但是所说之话振振有词,直说得陆钊有些惭愧。 益安县之前不归他管辖,也不了解魏氏的功德善举,现在知道其中功德善举必然被原土地公康良给贪墨了,想到此处他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烧,为泗水城的土地公、城隍爷发烧。 “老人家,魏隽命中当有此一劫,此为天数,但是魏氏一门积善百年此为大德,陆钊断不会坐看魏氏断绝,老人家可令魏隽父母至松鹤山送子娘娘庙,求告那里的送子娘娘,必有子嗣。” 老太太暂且停了哭声,却叹息说道:“我那儿子儿媳已经年逾半百,怎还能生育,且我儿又是用情忠贞的,亦无妾室可生养。” 陆钊缓言相劝:“老人家,不需灰心,到了娘娘庙里,但说是陆钊相求,娘娘必会应允,不日便有麟儿入宅,切记…切记……” 老太太在一片哭声中惊醒,她随手拉起床畔的儿子,嘱咐道:“准备一下,你和你媳妇儿即刻去松鹤山娘娘庙求子!” 这句话把魏老爷和魏夫人吓了一跳,老人家这是说什么胡话,莫不是糊涂了?当即伸手去试探老太太的额头。 老太太一把打掉,顺手揪住魏老爷的耳朵:“快去!” 改变了一下写稿方法。 以前都是先写完存稿,再校对当天要发的稿子。 这两天发现,其实先校对今天发的稿子,再写存稿会更好,有可能会收获更好的点子和思路。 今天开始调整一下更新时间,大概早七晚五吧。 第五十章 消失的长生 第50章 消失的长生 离开魏家后,陆钊心情一直比较沉重,他始终觉得愧对那些枉死的凡人,更感慨凡人生命之脆弱,遥想当初影响他后来的那场大火,死的人不在少数,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陆老大,益安县的死伤人家的户册已查清。”吴六拿着一本簿册来到船头。 陆钊拿过簿册,上面写了好几页,家庭谱系全都一个个写的清清楚楚,他忍不住叹息道:“每家死一个,影响的都是一连串的人。老六,我教你入梦之法,你去每个家里安抚他们,然后告知土地公要为他们祈福。” 吴六冲着陆钊一竖大拇指:“陆老大不用教,老六最善入梦!” 陆钊眉头一挑,忍不住问道:“鬼吏还擅长入梦?” 吴六指着陆钊的养鬼葫芦,很是得意地说道:“原本是不会的,后来进了陆老大的葫芦里就会了。” 陆钊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又问道:“你刚刚说的是‘善入梦’也就是你入过别人梦境,入过谁的?” 吴六开始掰手指:“飞云大姐的,长生小道士的,还有木哥的、火哥的、小芹的……” 陆钊忍不住打断:“据我所知,一般鬼是不做梦的,你怎么进入他们梦境的。” 吴六忽然一拍脑袋,一个虚幻的吴六从吴六的鬼体里脱离出来,原本的吴六还站在原地。 “陆老大,我也不知道为啥,反正只要他们一发呆,我这个状态就能进去,比如木哥满脑子想的都是‘练枪练枪练枪’,火哥满脑子想的都是‘咸了?火候不对?’,小芹满脑子想的是‘弟弟弟弟’……” 陆钊听得头皮发麻:“你……有没有?”他一指自己的脑袋。 吴六连忙摇手:“陆老大的梦境进不去,有一双守门的眼睛,小的刚进去就头疼得厉害,不敢再往里走。” 陆钊长长地松了一口,那应该是松鹤山娘娘的印记,转而低声问道:“飞云做的什么梦?” 吴六想了半刻钟,面色有些古怪:“飞云大姐梦里出现最多的是陆老大形状的包子、陆老大形状的大饼……” 陆钊面色骤然尬住:“停停!快去办事吧!记住,你会进入梦境的事儿不要轻易说出去,尤其是他们几个。” 吴六歪头问道:“为啥?” 陆钊不无同情地看着他:“因为他们会打死你……” 吴六恍然了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四下看了看,发现飞云大姐没往这看,连忙拿着簿册跑了。 见他走了,陆钊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好歹是给那些枉死的凡人一个交代了。 如果罪有应得,那他陆钊杀伐果断不会迟疑半点儿,如果是无辜牵连的,那就是他陆钊的罪过,能补一点算一点。 虽然天道不公,但是在他陆钊眼里,能公则公能善则善,这才是为人为神之道。 船行很快,不多时就到了安化县,陆钊吩咐鬼吏们把蛇皮、蛇筋一一搬入土地庙小洞天,他则跟着飞云一起去了凌云观。 小芹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她给弟弟带了很多烤肉,那是他们之前从没吃过的美味,一定要给弟弟尝尝。 然而,当小芹一脸欢快地回到凌云观的时候,却发现凌云观空空如也,长生不见了。 随后赶到的陆钊和飞云也发现了长生的失踪,院里还有半院的落叶没扫完,而清扫落叶的扫把和竹筐却杵在墙边,似乎是长生在打扫落叶的时候被人掳走的。 “长生不会无故离开,他一定是被人掳走了。”陆钊十分笃定。 “被什么人掳走的?咱们这就去救他!”飞云很着急,她好容易招了个徒弟,还是个看起来很乖的徒弟,居然被坏人掳走了,让她去哪儿找第二个去。 “是啊,陆老大,一定要救救我弟弟!”小芹飘在半空直转圈。 陆钊伸手虚按了两下,示意两位女同志稍安勿躁:“你们别急,咱们先找找线索,看看能不能发现蛛丝马迹。”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几乎已经肯定是许廷所为了,因为整个泗水城,就只有许廷在不断地给他使绊子,明的暗的都使了,所以他一点儿也不奇怪这事儿跟许廷有关。 小芹慌闻言不迭点头,然后迅速在道观中里外穿行,每个房间都飞快地来回上下掠过,不多时,她就拿着一张纸条递给陆钊。 “陆老大,有这个,是弟弟留下的么?” 陆钊展开一瞧,纸条上就写了三个字;‘我’、‘走’、‘钱’剩下的则是许多点点横横,就好像是不会写字,然后用这些符号填充了一下。 “我…走…钱?这是什么意思?”飞云认出了这是徒弟长生的字迹,但是内容她就完全看不懂了,什么叫‘我走钱’? 陆钊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猜得果然没错,长生就是被许廷带走的。 “是许廷带走了长生。” 飞云接过纸条在上下看了看,又借着夕阳看了半天:“陆老大,你咋看出来的?” 陆钊一指纸条上的点点横横:“这些叫摩斯密码,一种密语,是我教给长生的,长生那孩子心思深沉而且聪明得很,十分喜欢这个,也学得很快,他现在已经可以用这种。像是这个字条,他的意思是:‘我被三缕长须的白脸中年人带走了,我把压胜铜钱随身也一起带着了。’” “压胜铜钱?长生带着有用么?”飞云隐约记得陆老大有这个东西,还给了她一枚,但是具体做什么的,她忘得干净了。 陆钊从钱袋里拿出一枚,放到飞云手中,解释道:“这就是压胜铜钱,它最简单的用法就是破法,无论是邪法、妖法还是神法,它都能破,而且还有一项作用,就是可以让两个互执压胜铜钱的人辨别彼此的位置。” 飞云恍然大悟,拿起手里的压胜钱,高兴地说道:“所以,长生带走了观里的那枚,咱们就可以凭这枚找到他!” 陆钊的眉头却依旧紧锁:“没错!但是需要花些时间,就怕这中间长生出什么事,那就来不及了。” “其实…其实我也可以帮你们找。”一个声音从他们身侧传出来,是个十三四岁的清脆女童声。 陆钊、飞云、小芹一齐望了过去,只见一只火红的小狐狸端端正正地坐在他们身后,蓬松的大尾巴在其身后摇来摇去。 小狐狸看陆钊望过来,微微有些慌,本能地后退了两步:“我娘说了要知恩图报,我吃了你们的烤肉,总归要给你们一些回报。” 陆钊问道:“你有寻人的本事?” 小狐狸点了点脑袋:“我们狐族鼻子灵得很!让我闻闻那个长生的衣物,五百里内,肯定能找到他!” 这章是之前写的,但是重新又做了润色。 第五十一章 吃……吃了! 第51章 吃……吃了?! 小狐狸的鼻子很灵,嘴巴也很碎。 “你真是土地公公?” “是土地公,不是土地公公。” “你很在意这个啊,为啥不能是公公?” “总之就是不能!” “喔,好。土地公公不都是长长的胡子,矮矮的身子,还带个拐棍儿么?” “我剪了胡子,喝了高乐高,所以长得很高,拐棍儿丢了。” “高乐高是什么?” “高乐高是……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喔,那我不问了……那你的土地婆婆呢?土地公公不都有土地婆婆么?” “你怎么还问呐!?还有是土地公,不是土地公公!!” “你真的很在意很在意公公这个问题啊!” “没错,要是再让我听到,我就把你吊起来打!抽烂屁股那种!” “噫~你好没羞!打女孩子屁股!” “你是只狐狸崽子,跟女孩子八竿子打不着!” 嘭~,火红色小狐狸一下子变成了红色衣衫的小姑娘,十四五岁,不大不小,比豆蔻年华稍长,风姿韵味还没长开,但是美人如玉的模样还是有几分的。 “你瞅瞅我是不是女孩子?!” “不,你是狐狸精!” “呸!呸!你才是狐狸精,你全家都是狐狸精!” “这话你说不合适吧,你们涂山氏可一山的狐狸精呢!” “呸呸!就要说!哼!” 嘭~,红色衣衫小姑娘又变回了火红色小狐狸,继续抬着鼻子嗅长生的味道,这下也不问问题了,彻底不理陆钊了。 陆钊耸耸肩,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吵架能吵赢大人?看你还碎嘴不! 两人一狐已经快要走出安化县了,天色已然有些黑,路上的凡人愈发少了,小狐狸越跑越快,看来离目的地不算远了。 为以防万一,陆钊把土地庙小洞天里抬东西的几个鬼吏也喊上了,这会儿都在葫芦里,到时出状况也好有几个帮手。 随着小狐狸赶路越来越快,陆钊渐渐发觉出了不对,他心中对目的地有了怀疑,因为这段路就是去当初司马浑南鬼窟的路。 果然,小狐狸停在了鬼窟之前,用尖尖的下巴一点不远处的鬼窟:“喏!就在里面。” 陆钊皱着眉头观察鬼窟,没有了浓雾的鬼窟,也就只是山间乱世中的一个碎石洞窟,并不怎么吓人。 “许廷,我来了,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是你掳走了长生。” “嘿嘿,你果然知道这个地方。”洞窟里传来许廷阴森的冷笑声。 这句话让陆钊心生警兆,他瞬间明白许廷是在试探他,试探他是否与司马浑南的死有关。 “我当然知道这个地方,前段时间还在这里解救了许多孤魂野鬼,城隍大人又是如何得知此处的?” 洞窟中的许廷嘿然冷笑:“现下除了你那个剑仙姘头,便就只有你我,有何不可说?你我俱知,此处原有一人把守,然而却死于剑仙之手,而你身边正有一个剑仙,是不是很古怪?” 陆钊笑着连连摇头:“哎,城隍大人此言缪矣,我身边可不止……”他正待说身边还有只狐狸精,却发现小狐狸不见了。 狐狸呢?!陆钊转头看向飞云,以眼神询问。 飞云道长一指身后:“跑了。” 陆钊拍了下额头,本想揶揄一下许廷,这下好了,狐狸跑没影了,他自己抖机灵卡壳了。 “不止什么?你是说松鹤山上那位?做她的面首滋味如何?可惜她现在也不在,甚至都不会看到这里。”许廷出言讥讽。 面首?!电疗小白鼠还差不多!陆钊心中默默吐槽。 “对,松鹤山上那位随时都在,你要不要出来打个招呼?” 静默良久之后,洞窟中缓缓走出一个白脸中年人,正是许廷。 “陆钊,松鹤山上那位不可能随时护着你,你可能不太知道她的处境,她不能离开松鹤山太久。” 这是陆钊第一次听说松鹤山娘娘还有这种密辛,不由得竖起耳朵来。 “此话怎讲?” 许廷嘴角忽然挑了一下:“嘿嘿!松鹤山那位果然没跟你在一起。陆钊,是你杀了司马浑南对吧?就是这位飞云道士杀的!” 陆钊暗叫晦气,许廷这是在诈他,偏还叫他诈出来了,知道了松鹤山娘娘不在这里,他不知道许廷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司马浑南一事上,他是占理的。 “怎么,司马浑南是城隍大人的下属?” 许廷顿了顿,黑着脸说道:“不是,只是个相熟的故人。” 陆钊闻言哈哈大笑,但是旋即便变脸,厉声说道:“司马浑南那厮拘押游魂至此,以至于差点儿误了七月半鬼门之期,此等险恶用心,实为可恨可诛!” 许廷的脸愈发黑了:“所以,是你把他杀了?那么他手里的黑枪和雾珠呢?” 陆钊假作恍然:“原来城隍大人是来讨要案犯凶器的,但不知道许大人是以何名义讨要?是城隍大人呢,还是凶犯故交?” 许廷也不答话,只伸手一拍手掌,其身后的洞窟中忽然就传出小道士长生的惨叫声。 “不不不,许某不是讨要,是接受馈赠。陆大人会把黑枪和雾珠送给我的吧?” 听到长生的惨叫声,陆钊全身骤然绷紧,并伸手拉住飞云的手腕,示意其不要莽撞。 “许廷,甚为城隍爷,迫害残杀一个凡人,这是重罪!” 许廷笑道:“重罪与否,得看杀还是不杀,亦或者上面知道还是不知道,就比如陆大人杀刘喜,上面可不见得知道。” 陆钊心中顿起惊涛骇浪,不过才半日光景,他就知道了?不对,他应是在刘喜身上留了什么手段,所以刘喜一死他就知道了,趁自己没回安化县,把长生劫走了,那么大蛇的事他知道么? 虽然心中转过了好几个念头,陆钊脸上却始终无甚变化,甚至还义正严词地叱骂:“那刘喜可不是什么无辜凡人!他有一身的地仙修为,却跟大蛇勾结残害凡人百姓,此等妖道,不杀不足以平恨!” 许廷眼睛眯了起来:“大蛇?” 陆钊察觉到许廷的神情有些不对,本着敌方越难受就让他更难受的对敌策略,添油加醋地说道:“怎么,城隍大人知道这条大蛇?那条大蛇有房屋那么粗,几十丈那么长,在益安县祸害了不少凡人,但是最终被小神斩杀于泗水河河畔的小山旁。” “你杀了她?!”许廷的声音拔高了不少,震怒之色溢于言表。 “对,杀了!还剥皮抽筋,蛇胆泡酒,蛇肉也没浪费,烤着吃了!城隍大人可是要一壶蛇胆泡酒?那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刚泡上呢。” “吃……吃了?”许廷的脸直接绿了。 卡文的时候,想了一个点子,或可成为下一本书的契机。 先酝酿着,等元旦这本完结了,就开下一本,这本练练节奏和情绪。 第五十二章 洞窟 第52章 洞窟 陆钊察觉到城隍大人状态有点不大对,好似是恼羞成怒,又好似是伤心欲绝,还有种吃了一口苍蝇又吐不出来的感觉,总之就是不正常,所以他默默地松开了飞云的手。 想打架?陆钊最不怕了,他身边这位飞云道长,暂时还没遇见对手。 果然,就在陆钊一松手的时候,那边许廷已经飞冲过来,他用的是金身城隍神通,每冲一步,他身形就变化一分,由原本的常人中年人模样,逐渐变成城隍庙里的泥塑金身模样,高三丈逾,沉重的脚步踩踏着地面,让山间碎石震颤不已。 飞云也在许廷冲过来的一刹那间,飞身而出,身姿犹如一道霞光,直斩向金身城隍,一剑不能奏效,旋即第二剑,第三剑……,最后变成一丛霞光剑气围着三丈高的金身城隍不停地斩进斩出,直斩得神像金粉乱飞,却也不能伤及金身城隍根本。 其实飞云也就勉强算是中位地仙,修为水平跟陆钊差不多,但是却可以有越阶战斗的能力,没有什么为什么,剑修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而许廷是城隍爷,有天庭御赐的下位天仙修为,统御泗水城近百年,这一座金身神城隍神通也是多年练就,虽然动作缓慢,但是势大力沉,只要打中飞云一次,飞云就会受伤极重。 陆钊站在远处稍微看了眼战局,觉得飞云灵巧更胜金身城隍,整个形势是飞云无法击杀金身城隍,但是进退游刃有余,而金身城隍则多数时间是在挡住飞云刺击其双目,并无太多余力去攻击飞云,所以飞云占优,一时也不会有大问题。 看出飞云并无败迹后,陆钊便快步往洞窟那走去,他始终觉得这个洞窟周围和上次来有了一些微妙的差别,所以他不敢贸然使用土遁,怕被许廷藏下的手段反制。 他只能一边走一边观察两边山石景物,两边的山石是跟上次有点不同,比如大大小小的山石都按照一定的规律在摆放,这种规律不明显,但是作为这片土地的土地公,对于这种微妙的变化很是敏感。 “许廷到底做了什么?”陆钊又放缓了脚步,琢磨着许廷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一直走到洞窟口,都还正常。 但就在他迈进洞窟的一刻,陆钊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是神格的隔绝与剥离,他现在就好似被摘了官帽的县令,安化县内所有赋予土地公的特权都被剥夺了,包括无限土遁。 以陆钊目前的状况,还能施展土遁神通,但是被剥离了神格之后,就远没有在外面那么灵活,他得时刻留心土遁的持续时间、间隙、目的地甚至自己对周围的感官,其中哪一个出了问题,他就可能会撞墙、陷地或者被活埋。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脚踏了进去,并开始喊。 “长生?你在哪里?应我一下。” 眼下天色已黑,洞窟里黑黢黢一片,丝毫光都没有,也没有小道士长生的回应。 黑暗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地仙修为能让他在黑暗中视物,但是洞窟中七拐八绕,他的土遁神通大打折扣之后,只能靠着两条腿慢慢走,还得防备洞窟可能出现的意外,所以他走得相当谨慎。 “长生?你在哪里?” “在这里!!”一个阴森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与此同时一股阴风袭来。 陆钊低头闪避,同时扬起拳头一拳捣了过去! 那股阴风惨叫一声,翻滚着跌到地上。 陆钊先靠住洞窟石壁,以手遮住口鼻,往那东西看去,只见一个粘稠的黑影不成形状的贴在地上,还在不断的哀嚎。 这坨东西像是一坨带着恶臭的沥青,单是看着就犯恶心,哀嚎着往陆钊这把挪动,但是挪动起来比较费劲,如同失了大脑指挥,前边那坨想往前,左边那坨向往左,剩下的部分也不齐心,所以挪动起来更像是在打转转。 陆钊飞身而上,挥起右拳,嘭!又一拳砸了下去,他是地仙修为,体质已经硬逾铁石,这一拳直接锤穿了一块大石。而大石上的沥青怪物,则被陆钊一拳打烂,由沥青状变成一滩黑水,再无一点反应。 陆钊缓缓起身,甩掉右手上的黑水,然后张开右手,那枚压胜铜钱正放着淡淡的金光,压胜破煞,无往不利! 但是他的土遁神通依然不能完全使用,只能在有限两丈的范围内施展,他怀疑这座洞窟里有一件法器,这件法器与山石相合,且有范围内隔绝天庭谕令的效用。 就在陆钊一边琢磨一边继续往里走的时候,忽然之间四面八方传来了长生的哀嚎声,层层叠叠、在石窟内不断回响。 “陆大人,陆大人,土地公来救救……来救救我……” 陆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高声询问道:“长生!你在哪里?长生!” 然而洞窟之中,他的呼唤声和长生的哀嚎声叠在了一起,又由洞窟回响,层层不绝的声音瞬间充斥整个洞窟,让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黑暗的洞窟中突然间亮起了无数幽蓝色的眼睛,像是一朵朵鬼火,无数的眼睛后面是一个个人形鬼物,它们没有只有眼睛和嘴巴,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浑身上下是惨白的皮肤,手掌和脚掌尽化作了钩爪,或勾或攀在岩壁上,都死死地盯着陆钊。 陆钊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这些东西还没有,怎么忽然之间就出现了,难道刚刚那些声音是这些鬼物发出的?!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有些托大了,明知道是陷阱还硬闯进来,思索之余,他又取了一枚压胜铜钱放在左手,一手一个握紧拳头,然后脚下稳稳站定,摆了一个防守的拳架。 几乎与此同时,这些惨白的鬼物一个个扑了下来,犹如蝗虫一般,直接将陆钊淹没,在数十只鬼爪抓到他的脸之前,陆钊发动了土遁神通。 黄光闪动,陆钊出现在两丈之外的地方,并挥拳锤倒一个白色鬼物,鬼物落地便化成沥青一样的东西,就跟之前那只一样,他复又追了一拳,怪物彻底化作黑水死透。 原来如此,这些鬼物也不过两拳而已,一群渣渣!陆钊信心倍增,身形化作土黄色光芒在鬼物之间不停的穿梭闪动,拳风到处,黑水四溅。 第五十三章 又爆一件装备! 第53章 又爆一件装备! 一盏茶功夫左右,洞窟里就只剩下了一团团的黑水,那白色的阴森鬼物,再无半个。 陆钊收起拳头,稍稍松了口气,这些鬼物虽然不耐打但是浪费了他不少时间,上面飞云还在缠斗许廷,可不要出什么岔子。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手里的压胜铜钱上,陷入沉思,有件事他差点忽略掉。 铜钱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黄色光晕,之前在凌云观的时候,这个团光晕有着明显的指向,陆钊跟着小狐狸一直到这里的时候,指向也一直没变,所以陆钊暂时收起来铜钱。 但是一直到刚才,他才察觉到压胜铜钱有些不对了,因为铜钱的光晕还有指向性,也就是说,长生带走的那枚铜钱不在洞窟里,如果铜钱在洞窟里的话,铜钱光晕此刻应该就没有指向性了。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其一,铜钱在长生身上,但是长生不在洞中,而在附近的一个地方;其二,铜钱不在长生身上,被许廷收走了,但长生可能关在洞中。 片刻之后,陆钊悠悠叹了口气,继续往洞窟深处走去,这种事情,只有他自己亲自确认过了才能放心。 他记得上次来这个洞窟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小洞窟不少,大的套小的足足有几十个,如果一个个去找,指定是行不通的。 就在这时,洞窟深处又想起了长生的呼唤声:“陆大人,救我…救我……”声音杳杳荡荡,似乎在哪个洞窟的都有可能。 忽然之间,陆钊停住了脚步,又仔细听了一声,旋即面色大变,转身快速地往来的洞窟口跑去,但是他才跑出五六步远,就感觉自己身上越来越重,似乎有什么东西负在他背上,那东西越来越重,让他的脚步也缓了下来,每走一步就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这到底是什么?!陆钊腰背都难以挺直,额头上汗水淋漓,滴滴答答都落到了地面上,连呼吸都十分粗重。 “陆钊,你我虽然无甚冤仇,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你就要被镇在这个洞窟里了,可不要怪罪老肖哦。”一个嘶哑的声音在陆钊耳边响起,然后便幽幽荡荡不停在洞窟中徘徊回声。 “哈…哈,你老……”陆钊想说两句俏皮话,但是如山岳一样的重量下,他只有大口哈气的余力。 “你大概想说,无缘无故,我老肖为何要致你于死地?有些时候,你也不必知道为什么,你只要知道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位置上,那就是罪。”那声音还在回荡,期间还夹杂着长生断断续续地呼救声。 “哈…哈……”陆钊还是持续不断发出哈气声,背上的重量愈发沉重。 “压在你背上的法器叫做翻山印,天仙以下如背山岳,且能隔断天庭神格。你区区一个地仙,能不被压断脊梁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你…你不能杀…我”陆钊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双腿已经迈不动了,两只脚都深深埋入土石之中。 “当然不能杀你,许廷也不敢杀你,因为有天机庇护,神官监也会探知你的死讯。他曾经有机会杀你,周大人给的雾珠可以屏蔽天机,那时杀你有最好的掩饰,但机会被他浪费了,所以他才去找了我来。”那个声音有些懒散,还带着些似有若无的怨气。 陆钊的双腿已经陷入到膝盖处,额头上大粒的汗珠不停滴落,不仅是消耗他的体力,还有他的仙力修为。 半刻之后,一个须发花白的矮小老头出现在他跟前,小老头皱着一张脸,很是丑陋。 “看来许廷还是小瞧你了!他预计你撑不了半刻就会被翻山印彻底镇服,连神识都会沉迷不醒,没想到你能挺到现在,但也不过就是多撑一会儿了,再过一个时辰,你就会被永远镇压于此!不会有人发觉,也不会有人问津,就连沧海桑田也不会让你重见天日。” 陆钊已经说不出话了,一张脸涨成紫红色,满眼都是恨意。 小老头在其身侧推开一块山石,山石之后有一个小洞窟,洞窟之内小道士长生正蜷缩在其中,一动不动,像是被使了禁制。 “啪!”小老头打了个响指,长生应声而醒,眼中还有些迷蒙不清,待看见陆钊之后,神色顿时激动起来。 “大人!大人!土地公公!” 陆钊缓缓眨眼以示安慰,长生却嚎啕大哭,声音撕心裂肺。 小老头在一边看着,缓缓说道:“这是许廷安排的,他要你看着这个小道士一天天饿死,然后在看他一点点腐烂、生蛆、消失。” 陆钊抬起眼皮看了小老头一眼,目光之中恨意不绝,还带着一丝嘲讽。 小老头笑着连忙摇手:“法器是我的,洞窟里的安排也是我弄的,但是镇压你、折磨你的事是许廷做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恨错人。” 说完之后,小老头周身乍现金光,继而金光闪动,他自洞窟之中彻底消失。 小老头走了之后没多久,陆钊又侧耳听了一阵子,终于确定小老头不在身边了后,将左右手缓缓往身后摸去,只摸索了半晌,他就摸到了一枚小小的石印。 陆钊嘿嘿冷笑:“找到你了!” 虽然身子被翻山印压得动弹不得,但是双手之中握着压胜铜钱,所以一直都能动,他等的就是这个姓肖的小老头走开这会儿,他好摸掉后背的翻山印! 翻山印自他后背上取下来之后,他的身子也骤然轻松,甚至连被割离的神格也回来了,也就是他现在可以随意的使用土遁神通,可以随意的离开这里。 对面的小道士长生被关在那个小洞窟内,一直在哭一直在求救,但陆钊已经不再看他一眼,因为真正的长生从来不会哭哭啼啼,除非是长生自己装的,而且长生从来不会喊他‘土地公公或者大人’,一直都是‘陆老大’! 倒是手里这枚翻山印,让陆钊兴趣十足,其拿在手里并不算大,只有一手之握,入手质朴厚重,有股浓郁的土行之力,与他自己的土遁神通非常契合,他稍稍一灌入土遁仙力,冥冥中有一条线骤然而断,标示着它与原主人的联系已然断绝。 “又爆一件装备!” 陆钊随手一扔,翻山印随他心意而动,然后就化作一枚小小的吊坠,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五十四章 还我翻山印! 第54章 还我翻山印! 就在洞窟不远处的山林之中,有一棵高出其余数十几丈的大树,其上正坐一对面容阴惨惨的男女, 忽然间,山林中金光闪动,大树之上又多了一人,慵懒地靠坐在树干上,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此人身形矮小,五官像是捏成的一团,皱皱巴巴的丑得吓人,正是洞窟中那个肖姓老头。 男人则望向肖姓老头儿开口攀谈,声调嘶哑如磨牙,让人无端得心神摇动。 “肖山神,摆弄一个小小土地,为何许城隍还要如此大动干戈。” 肖山神从腰间取出一枚酒葫芦,往嘴里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才说道:“肖老儿可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许廷那厮应该是恨极了这个小小土地。” 男人冷冷讥诮:“他一个城隍恨一个下属的小小土地,也不怕被人笑话。” 肖山神一样哈哈大笑:“可不是咋滴,还特意去求周大人,让咱们来帮忙,真是无用,要不是周大人肖老儿才不来管他这摊子破事儿!” 这时双眼翻白昏死的女人忽然睁开眼,媚眼如丝地问道:“听说许城隍那条禁脔蛇妖,今天早上被这个土地公宰了。” 肖山神闻言怪叫一声,啧啧笑道:“难怪了难怪了,杀人姬妾,莫怪许城隍这么生气,不过那蛇妖骚里骚气的,倒是可惜了,可惜了。” 女人不怀好意地问道:“这么说,肖山神对那蛇妖也有念想?” 肖山神好似受了惊吓,刚喝得一口酒又吐了出来,一张皱巴巴的丑脸涨得通红:“没有,我不是,你不要瞎说啊!” 女人咯咯笑道:“那蛇妖,啧啧,可真是要身段儿有身段儿,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还真是可惜了。” 男人捏了一下女人的屁股,轻声叱骂:“不要多事。” 女人做娇羞无力状,偎依到男人怀里,再不说话。 肖山神则将目光投入山下许廷和飞云的战团中,神情之中颇有凝重:“厉兄,你瞧许城隍胜率几何?” 男人早已在这里观察了许久,闻言缓缓摇头:“许城隍只是靠着金身城隍象不败而已,他想击败那个女道士很难,更别提击杀了。” 肖山神问道:“厉兄可知那女道士来历?” 男人又摇头:“来历不知,其修为虽然尚低,但是剑法凌厉无比,杀伐之力凶狠异常,不要说许城隍,就是咱们遇到了,也难有胜算。” 肖山神嘿然冷笑道:“许廷这下碰到硬茬子了!”说话间,他眼神骤然一凝,目光落在许廷飞云战团之外的某个山石上,神色忽明忽暗,激动不已。 “厉兄!快看那边山石上!” 面容阴惨的男人依其目光望去,只见那个山石上露出了一个小巧的脑袋,大耳廓、红毛发、长鼻尖,是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脑袋。 “难道是…?” “不错!就是她!涂山氏的狐狸与众不同,他们周身是红色火焰灵气,你用周大人教的望气术再试试。” 面容阴惨的男人运气双目再瞧去,果然见那小狐狸身上有着红色火焰灵气,登时喜上眉梢。 “阿秀,快焚香!咱们发达的就会来了!” 女人闻言从男人怀里爬出来,取出一支黑香,仅有拇指长短,却透着幽幽不绝的香气。 她将之放在树干上,然后捻指点燃黑香,随着黑香点燃一股纤细的、若有若无的黑色烟线杳杳升起,山林中山风呼呼,但是这股黑色烟线却直直往上,没有丝毫被吹动的痕迹。 就在他们的这片山林之下的一片山石空地上,飞云仍旧在跟许廷激斗。 飞云之前习练的是凌云观祖传的剑法,讲求剑法凌厉一剑取人首级,如飞叶摘星这样的招式,而后来习练的金霞剑诀则犹如万千霞光齐放,与祖传剑法相结合,便成了无数凌厉一剑,加之手中松纹古剑乃通灵神兵,对战许廷完全不落下风,只是飞云修为低了许廷一个大境界,所以能战但是不能斩。 反观许廷这边就无比的烦闷,飞云每一剑削掉到的金粉,那都是他积攒近百年的功德,不过才短短时间已经被这女道士削去了大半,他是越打越心慌。 不仅如此,许廷还发现他的脚步愈发沉重了,每迈一步都比原来要更费力几分,就好像地底下有个东西吸附在脚上,越发的举步维艰。 忽然,许廷发现远处山林上急速飞来一束金光,金光中肖山神奋力大喊:“许廷!快退!老子的翻山印被陆钊窃了!” 倏然之间,金光已至近前,他也不去帮许廷,只一掌拍在地上,地面上瞬间隆起一波波土浪,土浪中一个人影翻滚着跳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枚小小的方印,正是原本被封在洞窟内的陆钊! “陆钊,还我翻山印!” 陆钊将翻山印往怀里一收,笑嘻嘻地说道:“哪有什么翻山印?!您老只怕看错了吧!” 肖山神勃然大怒,纵身而上向陆钊扑去,口中还不断颂念师门法决,试图重新唤回翻山印。 陆钊不待他近身,旋即发动土遁想要遁走,但是方才肖山神那一掌好像让土地发生了某些变化,使陆钊的土遁滞涩无比,原本能心随念转直接遁走的,却在千钧一发才得以遁脱,肩膀上已经挨了肖山神一抓,鲜血淋漓。 肖山神桀桀怪笑:“小子,你才是中位地仙,与肖某差了一个大境界,劝你一句,早些把翻山印还给肖某,否则就打得你只剩一丝神魂!” 陆钊一边踉跄躲避,一边扬着手中的翻山印:“谁看着就归谁,何况是你自己放我背上的,那不就是送我了嘛!” 肖山神大怒,追击陆钊的速度又加了几分,却在这时忽听身后许廷大声提醒:“肖山神,当心他的符篆!” 肖山神一愣,符篆?旋即他就发现刚刚一路追过的路径,竟然被放置了相当多的符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符篆层层叠叠地包围在其中。 陆钊就站在其中,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肖山神,您这老胳膊老腿的耐不耐炸?” 肖山神本能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抽身想退。 与此同时,陆钊以拳击掌:“五雷滚日符!” 话声一落,所有的符篆一齐爆响,如同滚滚奔雷,刹那间山石摇动,大地震颤! 感觉写作越来越有意思了。 平日里走着走着就有一个念头出来,虽然可能不是爽点,但是写进小说里,也蛮开心。 第五十五章 去吧,皮卡……飞云! 第55章 去吧,皮卡……飞云! 商氏皇朝时,凌云观其实是座有相当规模的道观,但观中人才凋敝日渐衰落,直至周氏皇朝兴起天下大乱,凌云观也彻底荒废掉了,观中弟子也纷纷各奔东西。 当时的掌教真人就是飞云的祖师爷,身负凌云观正统传承——符篆,流落山林市井,以捉鬼破煞为生。 是的,凌云观的真正传承并不是飞云道长引以为傲的剑修之道,而是符篆之道。 只是飞云道长偏科太严重了,符篆于她顶多是随手丢一个镇鬼符、定邪符什么的,她甚至还觉得妨碍了她拔剑的速度。 直到陆钊从飞云那里学得符篆之后,彻底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而且冥冥之中,他似乎才是最适合符篆之道的那个,因为符篆需要沟通天地、效法自然才能有大威力,这本是学习和精通符篆的大门槛,于陆钊却连一层窗户纸都算不上。 刚刚与肖山神对战之时,他用土遁将‘五雷滚日符’一一埋下,又引着怒火攻心的肖山神一路入彀,最终在埋伏圈内引爆‘五雷滚日符’,他目前能释放的最大破坏力的符篆。 而陆钊则用提前运起神通,引爆的一瞬间遁出了埋伏圈,遥遥站在几十丈之外,看着埋伏圈中层层叠叠不断引爆的雷符,神情却没有丝毫放松。 因为不知何时,又有两人也站在了爆炸圈之外,完全不认识的两人,俩人均是惨白的脸色,一看便知不是活人,但周身上下散发的无常鬼气息,让陆钊觉得寒毛直竖。 五雷滚日符一直炸了小半盏茶工夫,最后炸得埋伏圈内焦糊一片,整个地面比埋伏圈外整整没了两三寸! 焦糊的地面之中有一个石头蛋,等五雷滚日符炸完之后,这颗石头蛋也终于挺不住,一点点裂开,最后从里面跌出一个人来,直接倒卧在地上昏迷不醒,正是被陆钊设计的肖山神。 面色惨白的女无常鬼看了眼凄惨的肖山神,失声笑道:“还道山神老爷有多抗打,原来是给自己弄了个石头壳子,可惜这一通炸,炸得你这石头壳子的卵蛋黄都摇匀了!” 男无常只看了一眼肖山神,便将目光收回,落到了陆钊身上。 “司马浑南是你杀的?不不,应该是那个女道士杀的,现在又炸翻了肖山神,你们真是好本事。” 这一句称赞,但是在陆钊听得毛骨悚然,此人要比司马浑南更强! 男无常鬼忽得祭出一个银白色的物什,围着其周身来回旋转,其上还带有森森鬼火,既阴森又诡异。 他慢慢向陆钊走来,而在他对面,女无常鬼也同样祭出一个同样的银白色物什,同样的鬼火森森,同样地慢慢向陆钊走来,成前后夹击包围之势。 待他们离得近了,陆钊才看清那银白色的物什原来是一个骷髅头,银两如镜,空洞的眼眶中不时射出妖冶的光芒,让人不敢深看。 陆钊缓缓往一侧退,一边退一边捏好土遁法决,然后又从符囊中悄悄取出破煞符,准备随时出手。 就在这时,一道剑气霞光忽然又由远处飞快射来,目标正是男无常鬼。 这道剑气凌厉无比,无常鬼不敢硬接,侧身躲过后,却发现这道剑气之后又飞来数十道剑气霞光,其中有个美貌的女道士御剑飞行,正迅速地赶往这边。 男无常鬼知道要是让这个女道士赶过来的话,就没有机会全力对付陆钊了,所以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 “阿秀,动手!” 对面的女无常鬼闻声之后,立马甩出骷髅头,骷髅头上的阴火迎风便长,待飞到陆钊近前的时候,已经是一丛巨大的幽蓝鬼火,其冷焰灼人之疼更胜凡火无数倍。 与此同时,男无常躲避剑光之时也甩过来了骷髅头,只是因为要躲避剑光,骷髅头飞得很慢,要晚半拍才到陆钊跟前。 也正是因为晚了这半拍,才让陆钊有惊无险的躲过这一击,他在女无常鬼的骷髅的威迫之下,往男无常鬼那边躲了三步才顺利遁走,也恰好是在男无常鬼骷髅头飞来之前遁走的,半拍换三步,于陆钊着实惊险至极。 他现在土遁的速率极慢,不仅仅是因为肖山神之前那拍地的一掌,还有现在这些敌人对他境界上的压制,发挥土遁神通越来越难以顺手。 陆钊敢肯定许廷和肖山神不敢杀他,因为同为天庭神位,有天庭护佑,但是这一对男女无常鬼却是麻烦得很,这两个就算杀了他陆钊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才是让陆钊最头疼的地方。 好在随后赶到的飞云解了他的困境,她在男女无常鬼发动二波进攻的时候,以剑气分别阻击了两个骷髅头,人也来到了陆钊跟前,双方暂时出现了势均力敌的情况。 但也就仅只暂时而已,因为飞云来了,那边的金身城隍自然也就跟着来了,许廷走得慢,却也会在片刻工夫之间到达,所以得优先解决眼前对手,或者打死或者打残! 陆钊靠近飞云身后,低声说道:“飞云,还记得流罡正气符么?” 飞云稍稍愣了下,旋即眼神发亮:“记得!” 陆钊掏出一张符篆,以手贴于飞云身后:“记住,咱们只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你就会虚脱无力,切记无论胜败一刻钟后,你得回到我身边。” 飞云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这妮子只要能变强,什么后果都不管不顾。 陆钊念动符篆法决,飞云后背上的符篆文字图画瞬间活了过来,它们穿过衣物,直接烙印到了其背后的皮肤上,转而生发出一股强劲的罡气,像是一层薄薄的透明蛋壳,将飞云罩在其中。 处在其中飞云感觉尤其明显,身体比以往更加轻盈,手中的松纹古剑更加得心应手,整个人像是一只蓄满力量的雌豹。 “去吧,皮卡……飞云!”陆钊轻拍其背。 刹那间,雌豹出笼! 一化二,二化三,三而化万,无数道剑气霞光以席卷万物的姿态撞向男无常鬼。 第五十六章 苦战 第56章 苦战 男无常鬼不知道陆钊刚刚做了什么事,但是直觉上他面临的剑气霞光变多了,变得更加凌厉霸道了,犹如万千霞光披散而来,而且每一剑都凌厉得很。 如此多的剑气霞光刹那间喷薄如注,他躲是不可能能躲掉的,只得运起银色骷髅拼命抵抗,而那颗银色骷髅通过极速的运转,也只能勉强遮挡住霞光剑雨,每挡落道剑光,银色骷髅上的鬼火便弱一份,霞光剑雨不绝如缕,而鬼火却渐渐萎靡。 至此,男无常鬼终于体会到金身城隍许廷的困境,他的鬼火也是百余年修炼而来,被削去一分就少一分,真是既心疼又心惊,好在他跟许廷不一样,他有心意相通的人可以帮他解围。 “阿秀!快来助我!” 其实不用男无常鬼出声,女无常鬼就已经急速掠来,身前银色骷髅开路,幽蓝的冷焰凶悍异常,见物即焚,眨眼间就到了飞云身后。 而飞云正全力施展霞光剑雨,身体上那层薄蛋壳样的罡气也随也一丝丝地抽进霞光剑雨中,其后背现在是完全暴露在外的,如果被女无常鬼打到,那她几乎是必死的。 男无常鬼有女无常鬼帮忙集火,飞云道长这个adc自然也有辅助帮忙拆火,而且这个辅助还是超强的挂b辅助。 陆钊早就防着这女无常鬼了,见她到了近前,随手就是一把符篆扬了出去。 破煞符镇魂、定邪符破煞、幽闭符困敌,一张不行就接一张,不行再接两张…最后几乎要耗尽他所有的符篆才堪堪把女无常鬼困住。 困住女无常鬼的是一个布满符篆的结界,一丈见方不大不小,女无常鬼在其中冲撞、嘶吼都无济于事,但是那些幽蓝的鬼火却越烧越旺,使得符篆消耗极快,陆钊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补贴符篆。 陆钊知道自己困不住她多久,而且许廷的金身城隍像也快到奔到近前了,到时三打二,他和飞云必死无疑。 现在只有寄希望于飞云的飞剑,先把那只男无常鬼搞伤,惊退女无常鬼,剩下一个许廷就算打不过,他也不敢杀陆钊。 “飞云!要快点儿!” 飞云道长轻轻哼了一声,忽然将身子化作其中一道剑气,直奔男无常鬼的咽喉。 “飞叶摘星!” 男无常鬼本就左支右绌,被这突入的一剑搞的他立时惊慌失措,加之这一剑似有合道之意,到里近前时已经躲无可躲了。 就见一丛幽蓝火焰中,飞云道长手执长剑与男无常鬼错身而过,男无常鬼的脑袋冲天而起,其眼中还有惊骇和疑惑。 几乎与此同时,被困在符篆结界中的女无常鬼惊叫发疯,银白色骷髅头中爆发出大量的幽蓝阴火,‘嘭!’直接炸裂符篆结界,大量的残破符篆四散飞舞,陆钊也被炸飞到一边,身上被灼伤多处。 女无常鬼却没有在脱困时去攻击陆钊或者飞云,而是飞快的冲向男无常鬼,然后抱住男无常鬼的头颅和身躯,发了疯似地往西边急奔而去。 陆钊见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果然如他所料,只要伤了男无常鬼,女无常鬼定然会优先给男无常鬼疗伤,而不会杀他们泄愤。 远处的飞云也因为那一剑耗尽气力,直接软倒在地上,看样子是昏过去了。 而就在此时,一座巨大的金身城隍像忽然出现在飞云身前,偌大的脚掌高高抬起,然后狠狠落下,脚掌在地上狠狠揉搓几下,巨大的神像头颅却别过头来冲着陆钊嘿嘿笑了两声。 “先踩死一只烦人的苍蝇!” 陆钊目眦欲裂,瞬间发动土遁神通,来到近前后‘嘭’一拳打出去,巨大的城隍像应声向后跌去,而陆钊则口吐鲜血也跌倒在地,他顾不得伤势,连忙去查看原先城隍像踩踏的地方,只见那里空空如也,飞云早已不知去向。 金神城隍像稳住身子后,也立时四下探看,只见飞云道士的身体在不断地飞速移动,其身子下面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火红色的像一把大大的鸡毛掸子。 难道凌云观的这个女道士是狐狸成精?许廷看得疑惑,他明明记得之前观察这女道士时,女道士就是一个有点修为的凡人,断然没有妖族血脉,这条狐狸尾巴是怎么回事? 在许廷犹疑期间,小狐狸已经托着飞云来到了陆钊跟前,陆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一脚可把他吓坏了,自己的土遁神通受制不能及时赶到,还多亏了这只小狐狸及时把人救出来。 也就是在这时,许廷亦发现了小狐狸,他稍稍一眯眼,便瞧出了小狐狸的本相,登时露出狂喜神色,这只小狐狸正是之前周延年要他留意的那只涂山狐! 许廷缓缓收了金身城隍像,恢复了三缕长须的白脸中年人模样。 “陆钊,今天所为不是为杀你,而是为报我好友被杀之恨。” 陆钊冷笑道:“你不是不想杀我,而是怕杀了我之后被天庭发觉,降下惩罚!” 对于陆钊的讥讽,许廷不以为意,反而笑道:“如今天庭之上有两脉势力,即周氏和商氏,你是知道的。且周氏一脉依靠凡间皇朝,已经渐渐压服了商氏。我瞧你是个人才,善谋略有勇武,不妨来我周氏一脉如何?” 陆钊心中开始犯嘀咕,现在这个状况明显是他许廷占优,为何还要跟自己谈这些有的没的,他现在要是发难的话,拿住自己完全没问题,那么许廷到底在盘算什么呢? “周氏?单看你们这些周氏鬼神做的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司马浑南拘押游魂、你许城隍为了势力杀害了几个泗水城的土地公?还有你养的那条大蛇,长成那么巨大只怕害了不少凡人吧!” 许廷听他提及柳椿儿,不由得怒气勃发,但是旋即又按了下来,复又露出温文尔雅的模样。 “我也常常约束司马浑南和椿儿不要胡乱伤人,可恶有恶报,不是已经被陆大人斩除了么,也算是除害了。” 陆钊越听越觉得味道不对,许廷如此反常多话,肯定不是‘反派死于话多’,而是另有企图,他悄悄在身后掏出几张符篆还有那枚翻山印,以防许廷突然袭击。 “许城隍,有话直说,加入你们周氏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许廷笑呵呵地拢手站立:“那就没法子了,只有请陆大人安心去死了!” 陆钊心中骤然绷紧,谨防许廷的动作,但是许廷依旧立在原地,甚至连笑容都没变,陆钊的心越来越慌了,一定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掉了。 就在这时,一股庞大的威压自上而下袭来,直接把陆钊、飞云和小狐狸一起压趴在地,紧接着一双白底官靴出现在陆钊眼前,但是并未在他这里停留,而是走向了小狐狸,随后就有一只手将小狐狸擒了起来,发出温和的笑声。 “哎呀呀,小狐狸啊,你累得我好一通找!” 第五十七章 特别的蚂蚁 第57章 特别的蚂蚁 陆钊勉力抬头,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青年人正与许廷一前一后立于他们身前,那个黑袍青年人手里还抓着小狐狸颈背,小狐狸好似被使了禁制,狐狸耳朵脑袋都耷拉着,像是昏睡了过去。 黑袍青年就是那个白底官靴的主人,其人长相很是斯文,高盘髻插了一根玉石簪子,眼角眉眼尽是温和笑意,清秀儒雅之气不掩自露。 “许廷,你这次做得不错,等我回去给你炼几件宝器!” 许廷跟在黑袍青年身后,弯腰低身犹如奴仆,闻言之后大喜过望:“谢丞相大人厚爱。” 黑袍青年人环顾四周,轻轻咦了一声:“厉氏夫妻不是也在此处么?怎么不见他们?” 许廷听到黑袍青年提及二人,不由得怒形于色,愤然说道:“他二人看这个女剑仙厉害,就逃了,要不是属下还在,只怕这只小狐狸也就跑了。” 黑袍青年轻轻哦了一句,笑着望向许廷:“这么说来,全是你的功劳咯。” 许廷瞬间面色惨白,他那点儿小心思对方一眼便知,他连忙跪倒:“丞相明鉴,属下并无攻讦同僚之意,他夫妻做鬼也不容易,属下亦不忍心诬陷他们。” 他们两个自顾在说话,全然不理会地上压服的陆钊和飞云,就好像是他们手里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陆钊扛着黑袍青年的强大威压,狠狠将脑袋昂起来,冲着他喊道:“喂!你这厮拿着我朋友做什么?!” 黑袍青年这才把目光落到陆钊身上:“你……你是叫陆钊对吧?” 陆钊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又问道:“我问你,拿着我朋友做什么?!” 黑袍青年稍稍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你是觉得我不敢杀你,对吧?” 陆钊嘿然冷笑:“你是不敢!” 黑袍青年笑着摇头,然后伸出两指轻轻打个了响指,刹那之间身周事物好似静止了一样,旋即又恢复正常。 陆钊知道他一定做了什么,但是他怎么做到的现在的陆钊还想不明白,只觉冥冥之中他与天庭的联系被割断了。 黑袍青年俯身下来,看着陆钊笑道:“你有点特别,但不是很特别,就像别的蚂蚁有六条腿,而你有八条腿,也还是只蚂……” 就在黑袍青年还未说完的时候,原本僵直在原地的陆钊忽然右手突出一拳,又快又猛,直接把黑袍青年掀翻在地。 “蚂蚁?蚂蚁咬人也很疼的!有时候也会致命!” 黑袍青年人从地上爬起来,捂着下巴哈哈大笑,丝毫不怒:“好,你这只会咬人的蚂蚁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么小蚂蚁!你想不想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 陆钊冷然一晒,他心中明白今天这黑袍青年是断然不会放他和飞云的,因为他们二人目睹了小狐狸被抓的过程,也看到了他的样子。 “做了什么!无非就是隔绝天庭与我土地公神格之间的联系,或者说阻断了这片天地内天庭跟神官的联系,你好方便杀我。” 黑袍青年不由得点头称赞:“嗯,好聪明的蚂蚁!但我更想知道你这只小蚂蚁手里攥的是什么?为什么能打到我。” 说话之间,他轻轻点指陆钊手腕,陆钊手腕吃痛,手掌也自然张开,露出了其中的压胜铜钱。 “啧啧!这是个稀罕物呢!这是…这是……” 黑袍青年的话顿住了,因为他也不认识这压胜铜钱到底是何物,身为炼器大行家的他居然不认识这枚小小铜钱!?简直匪夷所思! “这铜钱,你从哪里得来的?”黑袍青年一边问话一边加大威压,连细小的碎石都被压成齑粉。 巨大的威压下,陆钊整个身子被狠狠砸进土里半寸有余,但是他死咬着压根,就是不说,甚至还啐了一口,就是没能吐多远。 “呸!” 黑袍青年又压迫了一阵,发现陆钊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死活不会开口说,于是他把目光落到了一边的飞云身上。 “你要是再不说,我就不会折磨你了,折磨她反而更有意思一些。” 陆钊大怒:“你堂堂一个天庭星君金仙修为,却对一个小小地仙动手,岂不丢人?!” 黑袍青年哈哈大笑:“原来你能看出我是星君,我还以为你要装聋作哑到底呢!既然知道我是星君,你还梗着脖子跟我对着干,真是好勇气!” 陆钊狠狠啐了一口:“呸!狗屁的星君,我怀里还有一个星君的牌子,星君不过尔尔。” 黑袍青年来了兴趣,伸手点指,陆钊怀中一枚玉牌自动飞出,落到了黑袍青年手中。玉牌上就写了‘星君’二字,与他的‘文枢星君’的牌子一般无二,除了少了星君前面的描述文字,其余材质、样式、文字全都一模一样。 这个牌子可不是一般神官能有的,而是只有星君才有,所以黑袍青年开始有些迷惑了,这牌子是谁的?与眼前这蚂蚁有什么关系?那古怪铜钱又是怎么回事儿? 许廷静立一侧,忽然说道:“丞相大人,此人多次坏我等好事,留他不得。” 黑袍青年转眼望向许廷:“哦?” 许廷便将一开始的香火钱、七月半、司马浑南再到最近的大蛇、刘喜道士的事一一说于黑袍青年听。 黑袍青年听到松鹤山送子娘娘的时候,忽然眼皮一跳,这对于金仙级别的仙人,几乎是有预兆的示警了。 所以黑袍青年迟疑了,他知道松鹤山上有一位神秘人物,但是具体来头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位神秘人物的修为本事,一时间竟有些犹疑不定了,这在金仙中是非常罕见的犹豫。 就在黑袍青年沉吟不语时,许廷却开始动了心思,他知道此时天地隔绝,现在杀了陆钊就白杀,谁也不会知道,正所谓恨之急则失之于智。 他许廷失智了,也没请示黑袍青年,直接挥手一掌打向躺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陆钊。 许廷离陆钊很近,这一掌又是偷袭出手,不仅陆钊没有防备,就连黑袍青年也没有预料到,他再想阻止时,许廷那一掌已经印到了陆钊背上! “嘭!” 一声猛烈的轰击声自陆钊的背上传来,原本就被压入地面的陆钊,直接被这一掌打入了一丈多深。 第五十八章 秋水剪瞳 第58章 秋水剪瞳 “放肆!” 黑袍青年勃然大怒,拂袖一甩,许廷立即被甩飞出去,一直翻滚着飞出百余丈,撞到了山石上才停下来,其人已然神情委顿、气息奄奄。 许廷的死活他没有去看,而是探头去瞧深坑里的陆钊,却在黑暗的深坑中陡然看见一双眼睛,一双秋水剪瞳! 黑袍青年神色骤然一惊,但是旋即又轻声笑道:“我就说一个小小的地仙,怎么会有那样的宝器,是你留下的吧,出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哪位?” “王八蛋!”一声咆哮从深坑中传出,随即陆钊从深坑中跳了出来,随手一拳捣在黑袍青年下巴上,黑袍青年应声而飞。 这一拳可不比方才陆钊那一拳不疼不痒的,而是一拳打掉了他的下巴,嘴角也溢出了淡金色的血液,他文枢星君周延年受伤了!被一个小小的地仙打伤了! 等他再看陆钊时,发现这个小小地仙行为怪异,其拈花妩媚的姿势断然不是个男子。 “看阁下行止,是个女子?是你藏在这个小小的地仙身后?” 陆钊咯咯笑道:“不错,本座乃松鹤山送子娘娘庙送子娘娘是也!” 周延年额头上瞬间布满黑线,说一堆话一句实话没有。 “阁下本名是谁?” 陆钊却在这时脸色一顿,偏头说道:“娘娘,您早点来啊,小神也不会被揍这么惨。” 旋即又以另一种女子的语调笑道:“小王八蛋敢叫我老阿姨,不让你吃点儿苦头怎么行。” 得,先前的嘴痛快在这等着报复呢,陆钊现在连吐槽都不敢了。 周延年在一边看得直皱眉:“早先就听许廷说过,松鹤山上有位大人物,阁下究竟是谁?” 陆钊的眼神又落回了周延年这边,仍是那对秋水剪瞳:“周延年,放下小狐狸,滚蛋!” 周延年被堵了一嘴,以他现在的地位是很难遇到的,而对面认得自己,他心中不由得又谨慎几分。 “你是天庭的人?” 陆钊没有回他的话,面色却愈发变冷:“本座再说一遍,放下小狐狸,你滚蛋!” 周延年心中飞快地搜索自称‘本座’的天庭大佬,片刻之后,他发现一个也没有!眼前这人是不是虚张声势呢?周延年并不想放弃小狐狸。 “如果,周某说不呢?!” 陆钊撇嘴轻笑:“那就讨打!” 说话之间,就见陆钊身上黄光闪动,已然到了周延年身前,挥手又是一拳,还是直中下巴! 周延年又飞了出去,这次下巴直接碎了! 陆钊看得目瞪口呆,松鹤山娘娘借用他身体用的其实还是土遁和压胜铜钱,但是其运用之妙,比他这菜鸟强了太多了。 对于陆钊而言,此地已然禁制重重,难以施展土遁,然而松鹤山娘娘却用手中的压胜铜钱为路引不断破开细小空隙,然后在禁制空隙之间土遁跳跃,其对压胜铜钱和土遁的运用十分高明,且并不需要太高的修为就能做到。 她这是在教我?!陆钊忽然心生明悟,更加专注的观察和体会。 周延年再度从地上爬起来,碎掉的下巴转瞬即恢复,死死地盯着陆钊。 “你的修为也并不怎么高嘛!才……” “啪!”周延年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陆钊已然遁走回到原处。 至此,周延年再不说话,温和的脸上已经蓄满怒气,神色也越发凝重起来。他手掌一合一张,左右手各出现一柄长剑,寒光森然,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瞬间即出剑千百次,无数剑光倾泻而下,如狂风过境。 陆钊不待剑光前来,挥手一拍地面,地面瞬间隆起一丈高两丈后的土墙,剑光削去一寸就再生两寸,削两寸就再生三寸,直至剑光消散,土墙已然厚逾数丈有。 周延年大惊,手中双剑立时幻化成劈山斧,双手奋力一斧劈下,势大力沉,整个土墙被一切两半,然而却没有了陆钊的踪影。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陆钊已在其身后,正戏谑地望着他。 “嘭!”又是一拳,还是正中下巴,周延年的下巴骨又碎了。 周延年捂着下巴疾退而出,一边飞退一边往后丢术法,烈焰、冰雹、闪电、狂风如同万花筒一般瞬间放出,企图阻住敌人的追击。 然而,这些术法全部落空,陆钊并没有追击过来,而是又消失在了原地。 周延年本能地往身后看,果然看见了陆钊那张嬉笑的脸。 “嘭!!”又是一拳,才又长好的下巴,又又碎了。 周延年身子一晃,差点儿载倒在地上,他瞥了一眼被他禁锢在不远处的小狐狸,身子陡然一闪,来到小狐狸跟前,伸手要抓了小狐狸逃走。 谁知小狐狸却被人提前拎走了,还是陆钊!且与周延年来了个对脸。 “周延年,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抓这只涂山小狐狸?你是想要挟涂山氏加入你们周氏一脉?!哈哈,打得好算盘,可惜她们涂山氏乃是夏氏亲族,定然不会为你们所用!你若胆敢威胁,哼哼,不仅是涂山氏,还有很多人会跟你算账!包括我!” 周延年的下巴被打碎了,这次长得尤其慢,半天都说不得话,只瞪着眼满脸惊骇地望着陆钊,身子颤抖着一步步后退,就算他现在下巴是好的,也会惊慌地说不出话来。 陆钊嘿然冷笑:“滚吧!本座不会杀你,你也不要下来闹腾了,再来就不会这么好收场了!” 周延年连连点头,脸上的惊骇丝毫不减,但是就在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只手猛然抽到周他的侧脸上,巨大的力道让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一直飞向天际,甚至没能留一句话就彻底消失了。 待周延年彻底消失之后,陆钊双膝一软瘫倒在了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只觉浑身上下每一寸肉都在疼。 而在陆钊眼前,有一个虚幻的人形,人形全身霞光如练,只有一双秋水剪瞳露在外面。 “小王八蛋,就这么想逼我出来?这下开心了?本座留你身上这点东西全玩没了,看你下次怎么玩。” 陆钊笑着抵赖不认:“可娘娘刚刚教的,小神还没学会呢。” 霞光人形没有回答他,而是缓缓在空气中消散,最后只留了一句轻哼:“小王八蛋!” 陆钊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他感觉自己与这位娘娘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并不是说修为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事儿的时候,眼下还有长生下落不明,需要及时找回来。 他早就察觉到许廷已经趁乱逃走了,现在已经无从找他逼问长生的下落,只有先把脱力的飞云和小狐狸送回去土地庙,自己再回来找。 端午码字,智能推不理想 尽快码字,争取下个月底三十万字上架! 第五十九章 又爆装备! 第59章 又爆装备?! 陆钊将飞云和小狐狸送回土地庙小洞天后,又回到了洞窟之中,又仔仔细细查找了一番,他把那个冒牌货拆了,那就是一个套了长生衣物的泥塑傀儡。 正因为有长生的衣物,小狐狸才找错了地方,但是长生手里的压胜铜钱,却不在长生的衣物里,所以一定还在长生手里。 陆钊拿出手里的压胜铜钱还有八卦铜镜,相互印证对照,估测目的地应在西北方向,但是距离未知,得靠他一点点扫过去。 他一路往西北遁行,每五里左右就停下来观察铜镜和压胜铜钱,一直遁行至五十里左右的时候,发现快要靠近了,他就靠在一块大石之后,仔细观察周围。 这是一个半环形的山谷,山谷之中有一条潺潺小河,在河边上有间石头垒的房子,长生就被藏在那里。 之前松鹤山娘娘的用他的身体战斗,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和仙力,现在的他几乎是纸糊的状态,别人戳一下就戳破了,所以他不能急躁,因为许廷很有可能在那里也设了伏。 陆钊躲了大概一刻钟,四下望去并没有发现可见的埋伏,于是悄悄遁了过去,为了谨慎,他还捏了一张土遁符在手里,这符的好处是不用临时调动仙力发动土遁,只需要捏碎土遁符他就能遁走。 然而就在他靠近小河的时候,周围景物骤变。由潺潺溪小河变成了枯枝败叶遍布的臭水沟,四面也变成阴风惨惨的枯木林,林中鬼影绰绰,惨嚎阵阵。 而陆钊正位于这座枯木林中,四面下都是鬼影和哀嚎,充满着无穷的恶意。 “嘿,果然有埋伏!你们知不知道,许廷已经重伤逃走了,你们这帮虾兵蟹将逃不逃?不逃的话,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陆大人,你也不必诈我等兄弟,我等兄弟受托守护在此处,你不难为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难为您,咱们日后说不准还能见面。”枯木林中响起一个声音,似乎就在陆钊身前,却又忽然好似在他身后,飘忽不定。 “藏头藏尾,你们是怕被我认出来后,姚三爷、判官老爷那里不好说话吧!?”陆钊嘿然冷笑,他现在最不怕这种阴恻恻的小鬼。 “你认识姚三爷?!”那个声音很是吃惊,显然他先前并不知道这回事儿。 枯木林中又传来四五个相似的吃惊声,似是一伙儿的好几个鬼。 陆钊冷笑道:“我乃本地土地,你们觉得能拦住我?等下让我瞧见你们的相貌,我一定要去判官老爷那里讨个说法,你们一个也逃不了制裁!” 就在这时,由枯木林中缓缓走出六个人,应该是六个鬼,每个鬼身上都披着破损的战甲,手中或拿刀、或拿枪,还有手执大斧的,每个鬼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疤。 “君山六鬼见过陆大人,大人也不必去判官老爷那里了,现在地府乱成一锅粥,也不会有人理会我等小人物。” 陆钊一一扫过六鬼,冷冷说道:“你们都露出了样貌,是要与我拼个生死是么?你们可知就算是许廷也不敢杀我么?你们可知杀一方土地正神是何罪?” 六鬼中有一鬼高声说道:“陆大人,此处乃是幽木鬼林,是我兄弟六人习练多年的阵法,不仅是个困阵,还有屏蔽天机的用处,不然我等也不会守在此处,所以,就算是我等杀了陆大人,天庭也不会立时发现,我等离开时也定然不会留下痕迹。” 陆钊啐了一口:“为什么到要杀我的时候,你们这些屏蔽天机的手段就层出不穷!真是讨厌!” 那鬼头儿继续说道:“陆大人,动手吧,今日你与我等兄弟只有一方能出此鬼林。” 陆钊一一点数:“你们一共六个,打我一个,不觉得不道义么?” 那鬼轻笑出声,声如夜枭,很是瘆人:“陆大人说笑了,我等兄弟一向对敌,打一个是六个,打一百个也是六个,这是我等兄弟的规矩。” 陆钊亦笑:“那是你们的规矩但不是我的规矩,我讲究公平对等,一对一!” 那六只鬼一同哈哈大笑,一时间桀桀怪声充斥着鬼林:“可惜这是幽木鬼林,我兄弟的地盘,就该…该……” 那只鬼头儿的话卡住了,因为从陆钊的腰间正不停飞出一道道青光,每一道青光落地就化作一只鬼,一共五道五只鬼,尤其当先两个鬼最为显眼,一鬼握了一杆黑枪,一鬼拿了一把菜刀。 陆钊接着那鬼头儿的话:“就该什么,就该听老子的话!” 君山六鬼一起往后退,都不明白陆钊的五个鬼是从哪里来的,想退走但是又想到地府姚三的厉害,今日退了,日后还是要被寻上门,六鬼互视一眼均横下心来:杀了这土地公陆钊! 相较而言,陆钊那边反而轻松无比,尤其陆钊瞧出这君山六鬼不过都是下位夜游鬼的修为,登时心定了不少,到时这个什么鬼林阵让他起了点儿兴趣。 甲木作为鬼中老大平日里木讷少语,但是那柄黑色长枪往地上一杵,就能让人无比安心。 而丁火新得了兵刃,正缺试刀的头呢,一颗心跃跃欲试,就想要冲去试试他的菜刀! 陆钊一脚踢开丁火,这货往那一站,正挡住他和君山六鬼。 “君山六鬼!陆某人也不欺负你们,我就让他俩斗你们,你们要是现在认输投降,我去跟姚三爷说,他也不会太过难为你们,要是一会儿打起来,我可就不听你们说了……” 但君山六鬼已然有了定计,也不待陆钊说完就已经冲了过来,他们是本就是沙场战死的阴魂,一个个煞气极重,这一起冲将过来,顿时带起一阵阴风,带着凄惨的哭嚎声。 陆钊这边,甲木和丁火早也已等候多时,迎着阴风就直接冲了进去,陆钊就居高临下,俯视战局。 甲木所修的是木灵气,丁火修的是火灵气,二鬼属性相合,长短兵器互补,又彼此熟知且默契极好,他俩往六鬼中一放,就是两只大虫,战斗起来尤为壮观,仿若两团团噼啪燃烧的大火球直撞入六人阵中。 君山六鬼虽然每个都不是很强,但是他们习练了一套六鬼合击阵,则像是一群狼,在大虫前后左右不停的扑击撕咬。 然而六只狼对一只大虫尚有可为,对两只大虫那就纯粹是找揍了。 才不过半刻功夫,君山六鬼就一个个被大虫拍飞了,根本没费什么劲。 丁火收了兵刃,兴冲冲跑到陆钊跟前邀功:“老大老大,我打倒了四个,木哥才打倒俩!” 陆钊就瞅他,一直瞅到丁火老脸涨红。 “嗨,俩就俩嘛!老大你非要较真,这下闹得,老火多没面子。”丁火一边遮脸一边谄笑。 陆钊踢了他一脚,将其从身边赶开,走到君山六鬼旁边,六只鬼各有负伤,均不算轻。 六鬼神色戚戚,均有求饶之态,但是陆钊此时已经心硬如铁石。 “我先前说过,你们要是早先投降,那万事可谈,但你们却横了一条心害我,那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你们自寻死路!” 六鬼闻言互视了一眼,忽然同时化作青光四散而逃。 甲木早有准备,瞬间抖开手中大枪,枪出去如龙,刹那间连刺六枪,分刺六个不同方位,每枪都在君山六鬼脑袋上爆开一个大窟窿。 君山六鬼也随之消散,他们消散之后幽木鬼林渐渐消失,周围景物又换回了原来的半环形山谷,潺潺小河、河边小屋一如之前。 “老大,掉东西了!”丁火在陆钊身后大喊。 陆钊诧异,就六个小鬼还有装备爆?! 第六十章 你认识不认识一位画眉仙子 第60章 你认识不认识一位画眉仙子? 丁火捧着一本册子急吼吼地跑了过来,直接递到陆钊手中。 陆钊稍稍看了一眼,原来是本阵法的册子,叫做幽木鬼林,就是君山六鬼所习练的那个阵法。他稍微翻了几页,发现其中内容繁复多重,甚至有他都看不透的地方,心中不由得有些惊奇。 看起来是个很了不起的困杀阵,不过看君山六鬼刚刚布置出来的情况,应该是连此阵的皮毛都没学到,陆钊拿着册子稍稍沉思半刻,便说喊来甲木和丁火。 “阿木、阿火,这个册子给你们了,是一个专门给鬼修们习练的阵法,可以三人、六人、九人等一起施展,你们带着小芹他们一起习练,若有不懂可来问我或者飞云大姐也行,假以时日定有可成!” 刚刚的一番打斗,着实让张三、李四看得心头热血奔腾,原来给陆老大当小弟都会这么勇猛的么?!那他们是不是也有机会! 这时又听了陆钊的吩咐,他们如何不激动,要知道他们如果还是康良的手下鬼吏,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只有小芹乖乖地飘在陆钊身后,比起学习本领,她更想尽快找打自己的弟弟。 陆钊轻声安慰:“小芹不要怕,长生就在前面,咱们这就过去。” 旋即发动土遁,刹那间出现在石屋跟前,他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以防门后还有埋伏。 然而,推开门的一刹那间,陆钊傻眼了。 只见石屋之内正有一大一小俩孩子在下棋,小的那个穿着道袍,正是被绑走的小道士长生,大的那个一身书童打扮,却是谷天久的那个书童阿画。 合着他在外面拼死拼活地救人,你们俩隔这下棋呢?!陆钊感觉自己的心遭受了一万点伤害。 “弟弟!”陆钊身后的小芹飞快地冲了过去,直接挂在了小道士长生的身上。 长生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陆钊施了一礼:“陆老大,长生无事。” 陆钊上前揉了揉这个‘小老头儿’的脑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边的书童阿画也站了起来,向陆钊说道:“我家公子说了:‘陆钊家里的小孩子要被拐了,你去看着别出什么事,但也别多事。’,所以阿画来了,现下任务完成,阿画也告辞了。” 陆钊一怔,这个口气好熟悉啊。 “阿画,你认识不认识一位画眉仙子?” 阿画微微浅笑,笑得很真诚:“阿画不认识。” 陆钊有点不信,待又要问,阿画已经背上书篓准备离去了,当即也就不问了。 阿画收拾停当后,忽得向长生一伸手,长生很默契地拿出一枚压胜铜钱放在阿画手心里。 “钱货两讫!陆大人,阿画告辞了!” 说完,阿画就背书篓出了石屋,他走的速度也不快,但是移动得很快,好像前一刻还在石屋前,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小河对岸,再下次就在山坳上了…… 阿画不见了踪影之后,长生却忽得向陆钊跪倒:“陆老大,长生擅自将宝钱赠与了外人,请陆老大责罚。” 陆钊哈哈大笑着一把抱起小道士:“你这小家伙心思太重了,怕啥?怕陆老大因为一枚破铜钱就责怪你?!喏!再给你一枚!” 说着,陆钊把他手里那枚也塞到了长生小道士手里,还给小道士解释道:“这叫压胜铜钱,我现在只弄明白了一个功能就是破邪,所谓破邪其实也有破法的功效,就是你握住这压胜铜钱,别人对你使的坏招儿就没用了。” 长生小道士挣扎着从陆钊的怀里钻下来,然后整了整小道袍,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的又给陆钊磕了个头:“长生谢陆老大赐宝。” 陆钊摸着下巴,这孩子才八岁啊,怎么能这么老气横秋?不过这孩子也着实聪明好学,学字、学剑、学术、学符篆都是点点就通,根本不需要老师费心去教,飞云道长每每都说自己收徒弟的眼光好,骄傲得很! “长生啊,陆老大给你个任务,你就研究这个宝钱,研究明白一个用法,我就再给你一枚,如何?”这叫物质激励教育。 长生小道士闻言,又整了整小道袍,准备再次正正经经规规矩矩地给陆钊磕头。 陆钊赶紧把他拽起来:“哎哎,一个就得啦,磕那么多干嘛!你这小老头儿!” …… 而远在几十里外的一处山洞中,许廷和肖山神坐在一堆篝火前默然不语。 他们两个都是在周延年被揍的那段时间里瞅准机会,强撑起一口气逃走的,但那一口气也就只能逃出几十里就逃不动了,眼下这个山洞是在安化县之外,勉勉强强算是逃出了陆钊的地盘。 他们俩都知道周延年是文枢星君,拥有平时他们只能仰望的金仙修为,然而却被一个松鹤山的莫名其妙的娘娘给揍了,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哟!许大人,你的心慌了!”肖山神喝了一口酒,指着许廷的胸口呵呵发笑。 许廷拍开肖山神的手,一脸嫌恶:“不要动手动脚!你也没好哪儿去!” “许大人啊,老肖劝你一句,那陆钊你以后还是供着为好,万一松鹤山那位不高兴了,随随便便就能捏死你。”肖山神仰靠在岩壁上,一边喝酒一边悠然说着道理,好似刚刚他完全没事儿一样。 许廷啐了一口肖山神:“呸,我的事儿你甭管!不过,老肖,你的师门宝印可还在陆钊那小子手里呢!怎么?就此罢手,不要了?” 此言一出,肖山神的脸色立马变了,酒葫芦一把捏爆,其中酒液四散而出。 “许廷!翻山印乃是我师门传下的宝物,我今日是为了助你才丢的翻山印,你要是不给我讨个说法,肖某可不与你了账!” 许廷擦拭着身上的酒液,露出无奈的神色:“老肖,你让我怎么帮你讨?有松鹤山那位在,就算是周大人也照样吃瘪!” 肖山神冷哼一声:“怎么讨?那就不是肖某的事儿了,今天起因是在你许城隍!有因有果,给你两条路,一条是帮我讨回翻山印,第二条是找周大人帮我再炼一件法器!肖某静候你的消息,就此告辞了!” 说完这话,肖山神便一瘸一拐地走出山洞,在夜幕之中越走越快,最后消失不见了。 许廷又狠狠啐了一口:“呸!这姓肖的混蛋是讹上我了。” 第六十一章 喊你咋滴! 第61章 喊你咋滴?! 陆钊带着小道士长生回到凌云观的时候,已然是深夜,凌云观门口的灯笼下正坐着一大一小。 大的抱着松纹古剑以手支颐,望着远处发呆,是飞云道长。 小的抱着飞云道长的大腿,硕大而蓬松的尾巴卷在身前,是只红毛小狐狸。 “涂山氏,好你个小狐狸精,原来事儿都出在你身上。”陆钊一眼就看见了那只红得扎眼的小狐狸。 小狐狸原本是抱着飞云的大腿不停讨好的,看陆钊之后态度就立马变了。 “噫!别瞎说,我没有,你冤枉人啊。” 飞云原本呆着一张俏脸不知在想什么,见陆钊回来就直接扭过头去了,嘴里还哼了一声。 陆钊看得一头雾水,这憨女子还会‘哼’了?看样子是怨我打架没带上她。 “飞云,小徒弟给你带回来!” 飞云道长还是不理他,冷着一张俏脸,将头又扭了扭,连头发都甩到了身前,半遮住了她的脸,竟然有了一丝冷艳的气质。 陆钊抱着胳膊捏着下巴,欣赏这难得的风景,其身后的小道士长生则小跑到飞云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师父,徒儿回来了。” 听见是自己的亲传大弟子兼凌云观唯一弟子的声音,飞云道长好歹是把脸转了回来,上下瞧了瞧小道士,见其身上并无受伤便伸手摸了摸小道士的头:“长生啊,回去吧,院里还有吃的。”说完她又把脸转了回去。 小道士长生来回看了眼自己师父和陆老大,撇了撇嘴,小脸上竟露出了一丝不屑,然后径直走进了凌云观,那只小狐狸也屁颠颠儿跟了进去。 陆钊将之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嘀咕,这小子刚刚是不屑的表情吧?他在不屑什么? “咳~,飞云啊,也不是故意不让你跟着我一起去,你知道的,我那张流罡正气符用了之后,你就会虚弱无力乃至昏迷,你都脱力了,我还带你去干啥。哎,你也别争辩已经恢复了什么的,万一过去给我当累赘咋办,我还要背着你跟别人打架呀!” 飞云道长依旧扭着脸不去看他,但是瘦削的肩膀却隐隐在颤动,似乎在哭? 陆钊心道不好,刚刚说了她“累赘”什么的,这憨女子别是当真了吧!他赶紧掰过飞云的肩膀,那张俏脸上果然已经梨花带雨,鼻头儿红红的,嘴巴也紧紧抿着,委屈极了。 这下陆钊有点慌了,全怪自己口无遮拦,这憨女子没心眼儿的,怎么能说那种话。 好在陆钊早有准备,当然不是为了弄哭飞云准备的,而是一早准备好的糕点食盒,有糖油糕、八宝糕、酥麻卷……好多种甜点,全是益安县那条临河街上的。 他一边吧啦吧啦地说着一串儿的讨好话,一边悄悄将食盒放在飞云道长身后,她看不见的却能闻着香味儿的地方。 于是飞云道长原本委屈巴拉的俏脸忽然浮现出一丝疑惑,继而红红的鼻头儿轻轻皱了皱,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但看见陆钊后,又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于是便又撇过脸去,依旧闹着别扭。 无论是哭鼻子的飞云道长还是闹别扭的飞云道长,都是一顶一的美人儿,就是缺了点儿心眼子。整个凌云观就俩人,一个徒弟小小年纪心思深得不见底,一个师父花容月貌却没一点心眼儿,还真是奇妙的缘分。 陆钊不忍飞云继续别扭下去,于是向院里高声喊道:“涂山氏!涂山氏!” 片刻之后小狐狸在飞云边上出现,凶狠地瞪着陆钊:“你喊啥!你喊啥!?” 陆钊忍不住接了一句:“喊你咋滴?!” 小狐狸的火红色狐狸毛一下子炸了,甩开四条短腿就直奔陆钊而来,它速度极快,只一瞬就到了陆钊眼前,冲着陆钊的大腿张嘴便咬。 陆钊一只手早就在那等着了,小狐狸一冲过来就落入了他手中,恰好被擒住颈背软肉,只剩下了四条腿徒劳挣扎。 “涂山氏,我这里有许多甜点你要不要吃?飞云大姐都不爱吃的。” 原本还在挣扎的小狐狸立马不挣扎了,连连点头:“要吃!要吃!” 却忽然从边上伸来一只白皙手掌把小狐狸拍飞:“边儿去!” 小狐狸被一巴掌拍得七荤八素,晃晃悠悠地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飞云大姐拎着一个食盒飞也似地跑进了道观,而始作俑者则在那里嘿嘿傻笑。 “是你这人类害我?!” 陆钊摊手耸肩,一副不是我干的,你别冤枉我的表情。 小狐狸原地跳了起来,龇牙且炸毛:“姓陆的,今天有你没我!”又飞起来冲向陆钊,还是那三板斧:冲、抓、咬。 陆钊右手依旧等在原地,它一来就轻易擒住其后颈软肉,然后左手把一盘糕点送到了小狐狸跟前。 小狐狸眸色瞬间亮了,也不管后颈被人擒住了软肉,伸出前爪抱住糕点就啃,神态极其满足。 “涂山氏,你是偷跑出来的吧,我可听说涂山狐族已有近千年未曾现世了。”陆钊就坐在一边看她吃。 小狐狸吃糕点的动作稍稍顿了顿,然后才凶狠说道:“要你管!” 陆钊本就不大想打听这位小狐狸的来历,见她不肯说,那就随她去了,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大脑袋:“吃吧,别的不说,在我这里好吃的管够,咱有私人大厨!” 小狐狸嫌弃地躲开他的手,抱着糕点飞奔进了凌云观,陆钊哈哈笑着也跟着进了道观。 道观里面,飞云道长正坐在廊檐下一口一口地吃着糕点,脸上全是满足和幸福,待看见陆钊进来后,她脸上稍稍冷了一下,以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长生小道士已经拿起小木棍开始练剑了,招式很慢,但是一板一眼力求每招每式都准确无比,等一招熟稔了,再去练下一招,整个过程下来好似一本正版的剑招连环画,全无飞云舞剑时的灵气。 在旁侧监督长生练剑的松纹古剑剑灵一个劲儿的晃着剑身,好似在叹息自己这个徒孙的刻板。 陆钊凑到古剑跟前,小声嘀咕道:“您老人家还看不出来吗?这小子心思深,练不来飞云那种灵动的。” 松纹古剑剑柄往后剑尖往前,好似一个人在做后仰斜视状,那意思像是在说,你谁呀,凭你也配来指点我凌云观的剑法? 陆钊笑道:“您老还别不信,依晚辈看啊,这小子的剑法路数应该要往复杂繁复的路数走,比如飞云一招就一剑,换这小子最好一招能一百剑,那样才算符合这小子的心性!” 松纹古剑悬停于空中,闻言后半天没动,像是陷入了深思。 片刻之后,松纹古剑忽然一阵颤抖,发出不停地剑鸣之声,然后飞射入天际,旋即又飞了回来,在道观小院中飞旋了半天后,最后停在长生跟前,剑身不住的颤动,看起来很是兴奋! 长生愣住了,这位剑灵祖师爷想要干嘛?看着凶巴巴的,难道要清理门户? 几乎与此同时,飞云放下手中点心,飞身而至一把握住松纹古剑剑柄,然后就开始了舞剑。 这一次的剑法,与往常飞云的剑法完全不一样,以前飞云的剑从来都是一剑进一剑出,随兴所至,尽兴而归,相当之潇洒。 而现在她舞的是一套极其复杂繁复的剑法,每一招都有变化,每一剑都有呼应,层层叠叠,一环套一环,观感之下就是剑式繁复无比,剑招绵绵不绝,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别人可能看得不明白,小道士长生的眼睛却看得直发亮,一颗心砰砰乱跳。 端午三天的稿子都是提前定好时间发的存稿,这下端午回来,存稿都不足了,得赶工了! 这一章里,提了小道士长生,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 以后有机会可以以长生为主人公,再写一本延伸。 第六十二章 土地婆是啥 第62章 土地婆是啥? 泗水河东流不息,人世间光阴如梭。 陆钊作为安化县、益安县土地公转眼已过五年,期间为百姓赐福无数,作为一方守护神明,真正做到了凡人歌功颂德,游魂争相前来寻求庇护的程度。 他的土地神庙还在安化县的大榕树下,但是经过这几年善男信女的不断修缮,已经远非当日的两砖一瓦了,现在的形制规格都十分讲究,琉璃瓦、白玉柱等等大庙才会用到的物件都出现在这座小小的土地庙上。 土地庙正中的陆钊神像前,有一只黄铜香炉,其中插满了香屁股,几乎每天都有人过来祭拜、祷告、祈求,逢年过节更是络绎不绝,大榕树下犹如集市,人气旺得很。 这一日,土地庙前来了一顶大轿子,轿子是四人抬的厚绒面轿子,前后还各有一个仆从,很是气派。 轿子就在土地庙正前停了下来,走在前面的仆从拉开轿子的帘子:“夫人,咱们到了。” 轿子里应了一声,由打里面跨步走出来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老太太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儿,看着不过四五岁的模样,白白胖胖很是可爱。 老太太抬头看了眼土地庙上的大榕树,看起来又茂盛了不少,她记得五年前第一次来的时候,这棵大榕树还只是看着大,而这一次来大榕树已经差不多盖住半个胡同了。 她照例吩咐仆人拿来扫把、清水,把土地庙跟前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把土地庙周围的杂草、落叶清统统都扫干净,然后让仆人上前把贡品一一摆好,最后在庙前放下一个蒲团。 老太太牵着小胖子在蒲团上恭恭敬敬跪好,双手合十祝祷:“土地公老爷,小妇人又来拜谢老爷啦!” 说完,老太太拉着小胖子一同下拜,向着土地庙中那个土地公泥塑像一连磕了三个头。 小胖子身子又小又圆,磕起头来又太过用力,一头从蒲团上栽了下来,小脑袋直往地上杵去。 老太太吓得惊叫一声,连忙伸手去拉,可是她人老手慢,一下子捞了个空,眼着儿子的大脑袋就要磕地上了,她急得脸都白了。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稳稳地接住了小胖子的脑袋,并顺手一把小胖子捞了起来。 老太太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收回了胸腔:“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来人是个穿着道袍的女道士,长得仙姿卓绝,眉眼间全是笑意:“你家娃娃好生可爱,不如送来我观里学道法吧!” 老太太慌忙摇手,她年过半百才又添了这个宝贝儿子,可舍不得送到道观去。 “仙子使不得使不得,我魏家就这一根独苗苗了!您可不能带走。” 女道士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她这几年收徒总是不利,一直都没有成功的,好容易又看见个白胖子小子,人家家里大人又不让。 “那好吧,不过你们要是改变心意的话,可以去不远的凌云观,那里管吃管住……” “师父,人家说了不愿意了,把孩子还给人家吧。”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道士忽然从女道士身后冒了出来,打断了女道士的卖力推销。 女道士稍稍有些尴尬,旋即哈哈一笑而过,把抱在怀里的小胖子递还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回儿子,双手紧紧抱住,对眼前这个女道士的观感,由美丽的仙子形象一下子变成了想拐走自己孩子的怪阿姨,所以接回儿子后,她立马吩咐仆人上轿走人,连谢谢都没说。 女道士顺手从土地庙的贡案上拿起一个果子,放在嘴里咬了起来:“长生啊,咱们不能老这样收不来弟子,五年来凌云观就咱俩,什么时候才能光大门楣?” 小道士长生垂首立于一侧,两足平行分开与肩齐宽,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师父,光大凌云观的事情,让弟子以后去做吧,您专心修习剑术就好,无须操心。” 女道士点头,她对光大门楣的事情远没有剑术来得上心:“那倒也好,打今儿起凌云观掌门真人就是你了。” 她一边发布着凌云观的重大人事安排,一边啃着手里的果子,没一会儿发现手里的果子吃完了,她随手又去拿了一个。 垂首立在一边的小道士长生听见师父又要把掌门给他,他只好又说道:“师父,徒儿还小,当不了掌门。还有这是人家供奉的贡品,师父您要是吃掉的话,陆老大那里的香火钱就会少。” 女道士看了眼手里的果子,恋恋不舍地又放回了贡案上,只是被咬了一口的果子放在一堆果子里很是扎眼。 小道士叹了口气,自己从随身的兜子里掏出一枚果子,递给自家师父。 女道士开心地结过果子,还不忘揉了揉小道士的脑袋,把他整整齐齐的道髻给弄歪了,惹来小道士一阵嫌弃。 “师父,快进去吧,陆老大要开饭了。” 女道士‘哎呀’惊叫一声,伸手一敲旁侧的大榕树旋即消失,小道士如法炮制,也消失在了原地。 土地庙小洞天中,早已拉起了长长的一桌案,桌案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从上到下依次坐了谷天久、阿画、尉迟炜、陆钊、甲木等六鬼,末尾的地方还有只红毛小狐狸。 而女道士自然就是凌云观掌门真人飞云道长,她进入小洞天后就直奔陆钊,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蒲团上,还没开吃就已经两眼放光,这么多好吃的! 谷天久摇着折扇,酸不溜丢地说道:“吃了土地庙的贡品,是想要当土地婆咯?” 飞云道长一愣:“土地婆是啥?” 陆钊伸手夹了一块大大的红烧肉到她碗里:“吃吃吃,不懂的不要多问。”这傻女子就俩心眼儿一个练剑一个贪吃,和谷天久掰扯啥,你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谷天久摇着折扇轻哼一声:“恭喜陆大人平白得一土地婆,当浮一大白!” 陆钊斜睨着谷天久,尉迟炜是来宣读天帝谕旨的,你谷大剑仙是来踢馆子的? “谷大人,且满饮此杯!” 谷天久瞅他一眼:“那不得三杯?上拜天下拜地,再拜父母嘛!” 陆钊依旧打太极,装傻当然要一装到底:“谷大人是要与小神结为异姓兄弟?小弟求之不得!”说着陆钊干脆端着一杯酒,起身往谷天久那边去了,要喝兄弟酒。 谷天久被反将一军,臊得脸上通红,干脆打了个响指,让陆钊又‘位移’回了座位上:“谁要跟你结拜!呸!臭不要脸!” 陆钊悻悻收回酒杯,心中默默吐槽,说不过了就耍手段?你谷大剑仙了不起! 今天早些时候,尉迟炜带了天帝谕旨,天庭正式任命陆钊为安化县、益安县两县土地,益安县那个‘暂领’变成了实职,让陆钊成为泗水城最大的土地公,今天着实是个可庆祝的日子。 而他的八卦铜镜中的内容也发生了变更: “等级:中位地仙” “经验:千分之一百七十” “神通:低阶遁术” “职业:土地” “职业任务:成为泗水城土地” “职业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四百” “主线任务:扳倒城隍许廷。” “主线任务奖励:三昧真火神通。”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九)。” “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加成千分之十。” 新的职业任务是成为泗水城土地,那么就意味着他要兼并另外五县还有泗水城的土地,就像益安县一样将之变成自己的辖地。 发现个大问题,之前写的内容,像是名字、称号什么的,渐渐开始忘了,还得回去翻文,以防写错。 得找个时间,把一些设定、人物、名字都汇总一下。 第六十三章 秋 第63章 秋 土地庙的这一场小宴会,一直持续了两天半,飞云道长师徒乘兴而来,尽兴而去,肚皮舒服得很。 尉迟炜早就走了,她这五年几乎隔十天半月就来安化县,与飞云道长关系极好,更喜欢丁火的做的美食,这一次她只待了小半天,期间娥眉紧蹙,似乎在烦心什么事。 她这几年间有事没事都会来安化县土 六鬼收拾完东西已经都回了养鬼葫芦,涂山氏也不见了踪影,这只狐狸只要吃饱了,就会跑到人看不到的地方去躲着,最近一段时间尤甚。 而待到最晚的反而是谷天久,一众人都走了之后,只有他还在那里举杯独酌,醉眼迷离间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陆钊索性也拿了一壶酒,就坐在他身边一杯杯给他倒酒,神态多少带些谄媚和讨好。 “谷……大人?” 谷天久斜眯了他一眼:“不装了?” 陆钊笑着给他倒酒:“娘娘都不打算装了,小神再陪着装,就不敬了。” 谷天久啐了一口:“呸!油嘴滑舌。” 陆钊道:“娘娘单独留下来,想必是有话要吩咐。” 谷天久轻摇着酒杯,轻轻啜饮了一口:“我的逍遥日子到头了,不过也足够了。” 陆钊不解:“娘娘的意思是要离开这里?” 谷天久没有回答,反而将手中饮过一口的酒杯递给陆钊:“是啊,再待下去有些人要不乐意了。” 陆钊看了眼被喝过一口的地方,犹豫了一下,想喝但是没敢下口:“娘娘可有小神代劳之事?小神愿赴汤蹈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谷天久打断了,笑眯眯地看着他:“为何不喝?嫌我用过的杯子脏?” 陆钊想也不想,一口吞了那杯酒,酒水是丁火泡的蛇胆酒,虽然烈但不至于醉倒地仙,但是经过谷天久喝了一口后,这酒劲儿好像变大了,陆钊的脑袋居然有些晕晕涨涨,双目视物也有些模模糊糊,他居然醉了! 片刻之后,陆钊便倒卧在草席上呼呼大睡起来。人有七情六欲就会做梦,陆钊还保留着七情六欲,所以做梦也是经常的事,不过因为吴老六的原因,他很少睡而已。 睡梦中,陆钊来到了一座仙岛之上,其上鸾鸟啾鸣、云霞朵朵,仙芝奇葩随处可见,更有各种瑞兽来回奔走,一派无上仙境气象。 仙岛之上中有一条蜿蜒的小路,是由青石板铺就,往下可直达海边码头,往上可去云霞深处。 陆钊沿着石阶一点点往仙岛深处走去,途中鸾鸟会围绕他盘旋,瑞兽会在他路过时跪伏,就连那些仙花仙草也会将最美的那朵花面向他。 “它们都还记得你,你还记得多少?”石阶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穿着霓裳的女子,一个霞光四射的女子。 “娘娘?”陆钊抬头望去,所见的再也不只是那双翦水秋瞳,而是张似梦如幻的脸,点绛朱唇似樱桃,玉润耳垂如珍珠,剩下的皆不得见。 “一声秋若望,万里踏雪归,你的路还要走多久?”霞光四射的女子叹了口气。 陆钊懵然,这是他的梦境还是别人的梦境?为什么娘娘总是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娘娘是在说我么?” 女子摇头自顾摇头叹息:“我留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 陆钊不明其意:“娘娘是说留在这座仙岛上?” 女子再摇头:“不是,为了接你,我在松鹤山上等了你一百多年。” 陆钊脑门儿好似被人狠狠敲了一记:“娘娘是在等我?!娘娘早就知道我会被封在安化县做土地公?” 女子颔首:“是。” 陆钊感觉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正在一点点苏醒:“你是……谁?” 所谓的松鹤山送子娘娘大概也只是个一时的称呼,这个女子应该有一个更加明确的名字,一个他或许曾经记得的名字。 女子深深望了陆钊一眼:“那么,我是谁?” 陆钊眉头深皱,有一个字在脑中不断盘旋,模糊又清晰,清晰了又碎裂,碎裂了又模糊,直至到了喉咙间才能稍微成音:“秋…” 女子眉眼舒展,露出欣喜的神色:“你记起来了?”但是陆钊眼中深深额迷茫之色让她重又陷入失望。 陆钊问道:“我是应该记得你的对吧!你叫秋什么?或者就是秋?” 女子浅浅而笑:“我不能说,有人盯着。” 陆钊又问:“什么人?” 女子又笑:“还是不能说,一旦说出口,他们就会找到你,然后我又要再等一百多年,不值当冒险。” 陆钊心头猛然剧震:“有人要害我?!而且还是一直在加害!” 女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望了望远处的海面,海面上烟波浩渺,有一股黑云逐渐笼罩而来。 “好了,现在我该走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一定会慢慢想起我的,我会一直在的。” 说完,女子深深望了陆钊一眼,然后转身登往石阶上方,只余下纤秾窈窕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霞光雾气之中。 陆钊连忙往前奔去:“娘娘,且慢行!” 但是那条石阶却犹如登天石阶,他走一步便远一步,与女子的背影越来越远。 “娘娘!” 陆钊从叫喊中惊醒,他四下一望,整个小院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趴在桌案上,谷天久早已不知踪迹。 他努力回想梦中的一切,但是似乎有一个橡皮擦,在不停得擦拭着他脑中所见的一切。 他越是想得厉害,那个橡皮擦擦得就越快,急切之间陆钊奔回厢房内,找出纸墨挥笔便画。 片刻之后,一座仙岛一条石阶一个背影跃然纸上,还有一个大大‘秋’字。 陆钊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得到自己关于松鹤山娘娘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消失,自己手底下所画的,就是他还记得的所有内容。 不,还有一个,那就是谷天久这个名字,或者说这个身份。这是松鹤山娘娘故意创造的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并没有随着松鹤山娘娘相关记忆的消失而消失,它就像是是松鹤山娘娘卡了一个bug,让谷天久这个本不存在的名字,却长长久久地扎在了陆钊的心里。 “所谓的''一直在''是这个意思?” 陆钊看着那张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所要追寻的目标其实很明确,就是这座仙岛,只要到了这座岛上,似乎都能找到答案。 但以他现在的修为水平,恐怕还没资格去那座岛。 默然良久之后,陆钊忽然轻笑了一声:“谷神不死,天长地久。娘娘你可真会开玩笑,天那么长,地那么久,我一介小小地仙怎么走得过去。” 这个挂不能一直在,得先下线,哈哈 第六十四章 群围松鹤山 第64章 群围松鹤山 松鹤山送子娘娘庙,庙祝柳婆婆拄着拐杖立于山门之前,山门之下站了六个人,当前一个是白面中年人,三缕长须微微摆动。 “许城隍,你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何气势汹汹强逼上门?” 许廷冷哼一声:“哼,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你一个淫祠野庙,百余年来不断窃我城隍香火,盗我百姓信仰,容你这许多年已是我许廷大度,今日断容你们不得。” 柳婆婆闻言哈哈大笑,指着许廷破口大骂:“许廷,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是听到风声,知道娘娘和画眉仙子走了,所以你们才敢闹上门来,对也不对!?” 许廷眼睛眯了起来:“柳婆子,咱们也算邻居了,那位没来松鹤山的时候,你就是棵老柳树,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大可不必撕破脸皮,许某只是想要这个送子娘娘庙!” 柳婆婆将拐杖往地上一杵,由她脚下忽然生出一丛丛藤蔓,爬上了庙门,又爬进了庙里,在每个角落里层层叠叠堆满了枝丫,开出朵朵鲜花。 “许廷,庙就在后面,你若有胆,尽管来取!” 说话之间,柳婆婆的身形也化作了一颗飘摇的柳树,只留余音还在山门前。 许廷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与这大柳树做了几百年的邻居,对老柳树的神通也稍有了解,知道眼前这藤蔓不简单,当即喊道:“肖山神,前面开路,咱们准备进去!” 酒糟鼻的老头儿很是不乐意:“许廷,不要随意发号施令,咱谁也不归谁管。”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走向了娘娘庙,他一边走一边变幻着身形,瘦弱的老头儿慢慢变大,等到娘娘庙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五六丈高的巨大石头巨人。 石头人单手拔掉刚刚柳婆婆化成的柳树,然后单手一撸树干,其上的枝枝条条尽数掉落,只剩下了一根粗壮的树干,他拿在手里左右一挥,偌大的庙门被他砸开了一个大窟窿,其上附着的藤蔓也被压到了碎石底下。 石头人树干一指庙内,发出隆隆的声音:“诸位,请吧!” 余下五人中除了许廷,还有两男两女,其中一对男女面容阴郁惨白,不似活人,剩下那一男一女长相普通,就跟普通的山民和村妇一般。 许廷当先走去,他手里攥了一柄金光幻化的剑,随走随砍,但是那些藤蔓生命力极强,他甫一砍断,不过片刻便又长了回来,其间隔也就堪堪能让五人通过,。 “这是老树妖的手段,除了烦一点并没有什么厉害,她最厉害的是迷影幻法,我们一旦踏进这座庙,就很很容易被其迷惑,所以大家须得……” 肖山神权当没听见,他们山神对这种山林迷阵天生克制,他直接一路冲了进去,手中的粗大树干砸得庙里轰隆隆一片乱响。 许廷脸直接黑了,望着肖山神的背影恨得直咬后槽牙:“这混蛋!” “许城隍,不必忧心,既然周大人让我等听从许城隍的调遣,我等自然会遵命。”说话的是那个山民,言语颇为温和。 “是啊,许城隍是地头蛇……呀,嘻嘻,不是说你是蛇哈,许城隍。”这是面容阴惨的女人,她的嘴巴没动,声音是从下腹传出来的。 许廷豁然回身,瞪视那女人:“褚绣!你是戴罪之身,若是不想重归地府炼狱,就给我老老实实听命!” 那女人吓得一下子扑进身边的男人怀里:“泯哥哥,我怕……” 那男人将其搂在怀里,与许廷对视:“许城隍,一桩归一桩,今日我夫妻能听你的,明日我夫妻或许就会来杀你。” 许廷冷笑连连:“嘿嘿!厉泯、褚绣!我劝你们好好听命,否则周大人不会饶恕你们,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双方谁也不让,似乎冲突一触即发。 山民走到二人跟前,劝道:“许城隍,厉家贤伉俪,此处不宜争吵,咱们先紧着周大人的事,别的恩怨先放一放。” 许廷冷着脸一甩手,径直往娘娘庙深处走去。 厉氏夫妇则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现场只留下了山民和那个始终没说话的妇人。 山民苦笑一声,也选了一个方向去了。 妇人面相呆滞,足足停了半刻钟,她才迈动脚步往里跳去,她的腿弯不打弯,所以只能跳着往前走。 整个松鹤山娘娘庙已经一团乱,层层叠叠的无数藤蔓中,不时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还有闪烁的金光,以及阴风惨惨的鬼嚎。 而松鹤山下,所有准备上山的凡人,都在山林之中迷路了,就连常年走山林的老人也没有幸免,因为造成迷路的正是本方土地公黄霖。 黄霖坐在一块大石上遥望着山上的娘娘庙,大石的旁侧坐着另一个土地公甘右志,二人皆是眉头紧蹙,愁眉不展。 “甘兄,咱们此次招惹娘娘庙,是吉是凶啊。” “黄兄,甭管是吉是凶,咱们作为周氏的人,都得受着。” “甘兄,你可能不大了解这位娘娘,单说她下面那位画眉仙子就有单手推山岳,举手挪江河的本事,你瞧那松鹤山的山中湖,就是那画眉仙子当初一手捧来泗水河河水。” 甘右志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这种本事至少是金仙才能做到的事,那可想而知上面的那位娘娘是什么级别的人物了。 “那黄兄,咱们是不是做些什么?要是有一日那位娘娘知道了此事有你我参与,随便一个念头就能灭杀我等,连天庭都不会说什么。” 黄霖拧着眉从大石上站了起来,开始来回踱步:“咱们能做什么?还能去找那位娘娘告密不成,何况你我也不知道那位娘娘去了哪儿。” 甘右志也心内惶急,他们这种底层神官最怕上面神仙打架,一旦打起来,他们很可能会遭受池鱼之殃,更何况他们这次还参与了其中。 黄霖踱着的步子忽然停住了,稍微想了想才说道:“甘兄,咱们把这里的事透露给陆钊如何?” 甘右志摇头:“告诉他济得了甚事?他一个小小土地,就算是之前与这位娘娘搭过关系,他能对抗得了城隍大人?” 黄霖道:“糊涂呀,甘兄!咱们为什么要管他济不济事?咱们只管把消息传出去,就算是留了个心了,到时就算是那位娘娘或者画眉仙子回来之后追究起来,咱们也有说道,可以打商量。何况,如果陆钊真来了,而且城隍大人把他杀了,咱也有诱骗之功,周氏也会赏咱们的。” 甘右志想了想,赞道:“如此两边都不得罪,都留有言辞可说,此计甚妙!” 于是黄霖招来心腹鬼吏,将送子娘娘庙中的事吩咐下去,让鬼吏尽快告知安化县土地公陆钊。 第六十五章 陆老大,要去打架么 第65章 陆老大,要去打架么? 当黄霖的鬼吏到安化找到陆钊的时候,他正在布施福缘。 所谓布施福缘,其实就是土地公的本职工作之一,还有两项工作是祛邪和避灾。 如今已做了五年土地公的陆钊对此已经能轻车熟路,但凡是在他所辖的安化县和益安县土地内,他可以根据凡人信众的祈福,给予此人一定程度和时间内的好福气,亦可以根据凡人信众的祷告,退散此人一些坏运气。 通过这些手段,土地公可以使那些因为前世因果而产生的各种厉害关系都趋向于平和,不会使其人的运气好得太出格,也不会坏得太背。 陆钊没见过这个报信的鬼吏,但是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黄霖的气息,同为土地公,还是相邻县的,很容易能看得出来。 “你是说许城隍正在为难娘娘庙?” 鬼吏有些着急,他们家黄大人吩咐过,要低调快去快回,但是这位陆大人好像不着急,也不打算低调。 “是的,陆大人,我家黄大人和甘大人也在那里。” 陆钊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笑了笑,说道: “哦,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黄大人说我知道了。” 那鬼吏如蒙大赦,四下看了看后,转头便就走了。 小道士长生从陆钊身后转了出来:“陆老大,感觉很奇怪。” 陆钊抬头看他:“怎么说?” 长生道:“泗水城所有的神神鬼鬼都知道陆老大跟城隍爷不对付,而这个黄霖又是城隍爷的狗腿子,狗腿子派了小狗腿子来告密,怎么看都很奇怪。” 陆钊看着他就笑,这个小长生已经长成可以给他做参谋的年龄了,这一身板板正正的小道袍,还有那个一丝不乱的道髻,真是越看越像一派掌门了。 “那是去还是不去?” 长生往前踱了两步,双手倒背在身后,分析道:“当然得去,本着许城隍要做什么咱们就破坏什么的原则,有枣没枣都得去打一杆子,恶心恶心他!再说,咱们和那松鹤山娘娘…她…她……” 长生小道士‘她’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好似有句话就在嘴巴里了,却再也想不起来。 陆钊叹了口气,原来所有人都开始忘记了,就如同他一样,所有人只会记得有松鹤山娘娘这么个人,却忘记了与之的交集和记忆。 “她对咱们有过庇护之恩,是咱们安化县土地庙的大恩人!” 长生小道士踱着的步子骤然停住,不可思议地说道:“陆老大,你知道我记性一向很好,从未忘记过事情,为何我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陆钊伸手摸了摸小道士的脑袋:“长生啊,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面面俱到,也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能想得通,你要学会与不明白妥协。” 长生小道士愣了下,开始琢磨陆老大的话,还有先前忘记的有关松鹤山娘娘的事,整个人好似一下子宕机了,眼神也迷茫了起来。 陆钊恶趣味地揪乱了长生小道士的道髻:“不要胡思乱想了,去把你师父喊来。” 小道士长生一下子破防了,捂着发髻飞也似地跑了!平时小道士最中意的就是他一丝不苟的道髻,但总被陆老大和师父恶意揉乱。 片刻工夫,飞云踏剑而来,依旧道袍飞扬,仙姿如画。 “陆老大,要去打架么?” 陆钊见她磨刀霍霍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笑道:“当然去打架!去打个痛快!” 他可不管许廷存了什么心思,他只有一个念头,松鹤山娘娘庙他得守着!就算是个陷阱,他也得去守着! 从安化县到松鹤山对于剑仙来说其实并不远,飞云带着陆钊一路御剑,剑光裹挟下尤若一道霞光飞挂天际,只片刻工夫就到了松鹤山上。 他们由半空往下看,只见松鹤山娘娘庙已然被一片绿荫遮盖,甚至连原来大殿都看不见了,眼里只有一棵又一棵的大树,还有一片又一片的藤蔓。 “许廷他们带了木妖么?弄了这么大阵仗!”陆钊立于飞剑之上暗自嘀咕。 “陆老大,咱们自哪儿下?”飞云道长正御剑围着娘娘庙前后转圈。 陆钊一指其中一棵偌大的柳树说道:“那棵柳树!” 于是飞云纵剑而落,下落之际又些藤蔓上前阻挡,都被飞云一一斩落,待要一剑斩开大柳树时,却被陆钊拦住了。 “且慢动手,这棵柳树本来就在大殿之中,不是外来的邪物!” 大柳树似乎有了感应,无数的柳条开始缓缓抖动,不多时由柳条中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手执木杖颤颤巍巍地站在树下,向着陆钊慢慢招手。 陆钊感觉这个老婆婆眼熟,但是又一时认不出:“您是?” 老婆婆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撩开了头上的白色乱发:“陆大人,老身是庙祝柳婆婆啊,您不记得了么?” 陆钊吃了一惊,他记得柳婆婆是个黑发的老妇人,年纪看上去顶多五十岁,而眼前这位看起来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太太,至少得有八十岁了。 “柳婆婆,你为何这般模样了?”陆钊上前搀住老太太,以防她失足跌倒。 柳婆婆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打紧,只是耗费了三百年的法力施展了幻林之术,才显得如此虚弱。” 陆钊吃惊:“这些丛林藤蔓阵是婆婆施展的?可是为了困住许廷?他们是什么情况,为何要来的娘娘庙搞事?” 柳婆婆叹了口气:“他们是为了娘娘的小洞天来的,娘娘离开后,小洞天就变成了无主的洞天福地,这帮人得了消息便来了,他们之中有山神可以冲撞幻林,老婆子的幻林之术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陆钊去过松鹤山娘娘的小洞天,但是他记得也不多了,只记得其中灵气浓郁,乃是绝好的修炼福地。 “婆婆,他们一共几人?可有法子将他们分隔开来,我去一一将之击溃!” 柳婆婆劝道:“他们之中有城隍和山神,都是在册的天庭正神,不可妄杀,平白惹来祸事。” 陆钊冷笑道:“同是天庭正神,他许廷可没少害我。平日里他不招惹我就算了,这一次竟然对娘娘的福地起了抢夺的心思,饶他们不得!婆婆放心,我自有分寸,这一次就算闹到天庭上去,我也有说法。” 柳婆婆又劝:“那七个人都有天仙的修为,陆大人且得小心!” 陆钊安抚道:“柳婆婆,可否送我至他们每一个跟前,不要让他们群攻我!” 柳婆婆点头:“这是自然,先去对付那个山神,没有他我维持幻林的压力会小很多。” 陆钊点头:“好!” 紧接着,柳婆婆拿起木杖,往右手侧轻轻一点,所点之处树木避让,藤蔓也纷纷退走,露出一条幽长的绿荫甬道。 “去吧,那个山神就在不远处,要谨防他的化身神通,虽然在我的幻林中他只能化身最多五丈高的石人,但是其力量和再生能力都十分惊人,须得小心应对!” 陆钊缓缓点头,拉着飞云往那里林荫通道里走去。 二人走没多久,就听见一阵阵轰隆隆的咆哮声,很生气很愤怒的咆哮声:“老太婆!你在哪儿?出来出来!” 陆钊与飞云对视一眼,就是他了! 第六十六章 把它还给我! 第66章 把它还给我! 肖山神原名肖原元兴,乃是周氏开国大将,师从无所知,一杆长槊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更有一枚神秘的翻山印,有翻山之能。 某次征战之中,肖元兴中伏被杀,身披几十创,等友军收殓时,肖元兴尸身上无一处完整的皮肉,死状极为惨烈,但是也一人挡住了敌军的突入,有大功劳。 周氏皇朝得了天下之后,大封旧臣,将肖元兴这样战死的将军都封了山神之位,肖元兴就是泗水城附近的放鹿山的山神,他与许廷活着的时候就相识,时候更是相邻为神官,私交还算不错。 直到那一日,肖元兴帮许廷整治陆钊时把翻山印弄丢了,这之后,他就对许廷充满怨愤,但是受文枢星君周延年的约束,他只能暂时压下私愤。 这一次肖元兴又被周延年派过来配合许廷,他心中本来一千一万个不乐意,但是怨怼虽多却不敢说出口,只得怀着浓烈的不满来了这里。 尤其在被这幻木林中无数的树木、藤蔓拦住了去路,他乱砸乱撞了很久仍旧没找到出路,使他的愤怒几乎到达了顶点。 而就在这时,肖元兴听见了身后的响声,高达五丈的石头身躯缓缓转动,就在他身后十多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林荫通道,而林荫通道的口上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俊朗的青年,女的是个漂亮的女道士。 “陆钊?飞云道士?” 陆钊看着眼前这个五丈高的石头人,眉头微微挑起:“肖山神?” 双方互相看了一眼,确认过身份,然后再也不多话,不约而同的对冲起来。 陆钊一边冲一边变幻着身形,他的手脚化成坚硬的花岗岩,身躯化作夯实的土块,脑袋也化作了花岗岩缩入身躯内大半,只留了小小的一块花岗岩当做脑袋留着外面,也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石头人。 肖元兴化身的石头巨人则是一堆大小不等的石块堆叠而成,没有陆钊那么规则,但是身形高大,近五丈的身躯比陆钊要大两三倍。 两个不一样的石头人撞到一起时,周围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直震得周围树叶也簌簌发抖。 陆钊双手与肖元兴双手抵力相持,力量的劣势让陆钊节节败退,但是坚硬的石岗岩却让肖元兴的手臂不断的碎裂,掉下了不少的碎石。 “这是翻山印的力量!!把它还给我!”肖山神失声怒吼,咆哮连连。 “这可是你放我背上的!我这人收了礼物可不会退回去的,那样多不礼貌!”陆钊黄岗岩的手臂抵住肖元兴的碎石手臂,一边空出嘴来回怼。 肖元兴怒气勃发,碎石手臂猛然发力,巨大的力量犹如大浪袭来,一瞬间将陆钊掀翻在树墙上,带起了巨大的尘土风暴,一些蠕动的藤蔓帮助他缓解了一些余力,才使得他勉强保住了岩土化形之体。 “嘿嘿!生气了啊!肖山神!这翻山印当真是好东西!居然能让我这个土地公可以施展山神的神通!”陆钊以手扶墙,勉强站了起来,肖元兴方才那个暴怒之下的掌力实在强得离谱,以至于他的内腑震荡不已,嘴角已经开始溢血。 “陆老大!”飞云道长执剑奔来,直接拦在了陆钊身前,想要代替陆钊对战肖山神。 陆钊轻轻把她推走:“别急,这个是我的,接下来你还有的打,先在一边看着,看陆老大怎么拆了他的石头堆!” 肖元兴在推到陆钊之后,并没有直接进攻,而是停在原地,双掌不停地相互搓揉,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对陆仲的讽刺话也只是冷笑相对,并没有回话。 陆钊心中警兆大生,甭管他在干什么,如果让他干完了,就一定非常的麻烦! 于是,陆钊也不管内腑的伤势,纵身而起直奔肖元兴,曲起花岗岩的膝盖直撞他的下巴。 肖元兴侧身躲开,却见一只同样是黄岗岩的手臂从侧边砸他的耳朵,‘嘭!’肖元兴的耳朵碎石纷纷而落,但是他揉搓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停下。 陆钊看在眼里心急若焚,肖元兴宁愿挨揍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越发说明这个动作的危险。 于是他又加大了力道和速度,转眼间手脚上的花岗岩不停的锤击肖元兴,无数的碎石从肖山神身上掉了下来,肖元兴的身躯也因此变小,由五丈变成四丈,又由四丈变成了三丈,最后变得与陆钊的黄岗岩石人一般大小。 然而就在此时,肖元兴手中揉搓的动作也终于停了下来,他双手合掌然后缓缓分开,其手掌中各有一道白光,白光骤然一闪,迸发出强烈的震荡波动,陆钊首当其冲,被一下子掀飞了出去,重重得摔到了院墙上。 肖元兴并没有停下动作,在其手掌之间有一条白玉石的长槊渐渐成型,他抓在手里悬空划了一个大圈,然后手执长朔子上而下重重砸向陆钊。 陆钊浑身被摔得几乎要散架,眼见得长朔砸来,伸手一按地面,迅速遁出去一丈多远。 肖元兴一槊劈砸到地上,地上立时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他缓缓抬起槊杆,然后对准惊魂未定的陆钊。 “小儿!再来战过!”说话之际,他长朔一抬一摆,横扫千军! 陆钊迅速后跳,他现在已经明白,方才被肖元兴的双掌打到,土遁神通已经有些滞涩,不易施展,像是方才他是想遁出去了五丈之外的,却只遁了一丈多一点。 肖元兴这一槊扫来,几乎封住了陆钊的所有退路,让他躲无可躲,最后长朔划过陆钊的胸口,‘嗤嗤!’,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只要再深一寸,就划穿陆钊的土块身甲了。 肖元兴一招得手,便又停住了,长朔杵地,哈哈大笑道:“这是一招,后面还有百招千招!” 说完这话,肖元兴双手端槊,槊尖一抖,化作一簇枪花又刺了过来。 陆钊迅速脱去身上的夯土甲,还有花岗岩护臂,身形骤然轻松了许多,他靠着墙侧身躲闪肖元兴的一槊槊刺击,每躲一次身后就有一个水桶粗的窟窿,心中着实有些惊骇,此人的长朔当真了得,不知和甲木比如何? 他心中虽惊骇,但是手上却没停下,手里早就攥了一把符篆在手,没躲一次就在身后贴一张符,这些符篆带着一股土性粘力,肖元兴每次刺出,就有一张符黏在槊尖上,而且符篆材质极好,肖元兴抖槊、甩槊都摆脱不掉这些符。 起初,肖元兴并不在意这些符篆,但是随着槊尖上的重量一点点加重的时候,他开始觉出不妙了,长朔的招式越来越滞涩,就好像他用槊尖挑着一个千斤重物,长朔使将起来越发难受。 待他的长槊不便利之后,陆钊却贴近他身边,土遁术在方圆一丈范围内来回闪现,每闪一次就贴一张符篆在肖元兴身上,只半刻功夫,肖元兴石头巨人化身上就已经贴满了符篆。 而肖元兴也终于在这些符篆上察觉到了熟悉的力量——翻山印的力量,这些符篆就像威力小很多的翻山印,但是每贴一张就加一倍。 终于在某一张符篆贴完之后,肖元兴巨大的石头身体‘噗通’一声单膝跪地,他已经彻底站不起来了! 就在陆钊以为得手的时候,肖元兴忽然奋尽全身力气,开始抖落身上的碎石,那些本来附着在碎石上的符篆,也随着碎石掉在地上,每掉一块,他身上就轻松一分,直至把他身上所有碎石都抖掉之后,他也恢复了原来的那个酒糟鼻的干瘦老头模样,手中长朔猛得一抖,四周碎石尽数化作齑粉。 “小子!你还嫩着呢!” 第六十七章 真正的神通 第67章 真正的神通 肖元兴暴走了,翻山印随他一百多年了,从他还是个活人的时候就跟着他,是他师门传给他的重宝,死了之后被封山神,他就以此为镇山神器,时时不离手。 那日,许廷来找他帮忙,还提出要用翻山印,他其实是不借的,但是碍于往日情面和周延年的命令,他才勉强同意,就跟着许廷一起去了,谁知翻山印竟就此没了。 为了此事,肖元兴几次打上城隍庙要说法,发起怒来,连城隍庙拆了不下五次,但是他不敢去找陆钊,因为那会儿松鹤山娘娘还在,甭说他们,就算是周延年也不敢。 最后周延年给了肖元兴一根长朔,就是他现在手里这根,长兵器本就是他为将之时所擅长的兵刃,这根长朔锋刃无匹,带有破甲破防的神通加成,他用得非常合手。 至此,才勉强平息了肖元兴的怒气,但是其对翻山印的念想非一般物能比,这次见了陆钊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陆钊!还我翻山印,我饶你一命!” 陆钊方才被那长朔划了一下,身上的土块甲胄立时便被削去一大块,心中后怕不已,要是那一枪深半寸,他肚子上就会多一道大口子,但这不妨碍他口无遮拦。 “啊,那块花岗岩的印石啊,研究完就拆了!” 肖元兴勃然大怒,一跟长朔在空中舞了一个大圈,引起呼呼风声! “好!很好!小子,老子要劈了你,吃你的心肝!” 陆钊嘿嘿直笑:“我的心肝可是黑的,黑吃黑的黑!可不不怎么好下口,小心崩了牙!” 肖元兴将手中长朔往身前一带,粗粝的双手在槊尖上一抹,上面那些粘附的符篆也尽数被扯了下来,然后甩动大槊,猛然劈来。 “哼,区区一个中位地仙,老子活剥了你!” 陆钊一边躲闪,一边嗤笑:“你也不过尔尔!” 他们一个挥槊猛砸,一个土遁躲闪,又来到了陆钊熟悉的打地鼠环节,肖元兴的每一次劈砸,都会被陆钊土遁躲掉,每一次刺击都会落空,纵然大槊威猛但是抓不住这只滑腻可恨的老鼠。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地上都是被大槊劈、砸、点、刺的大小窟窿,然而二人却谁也没碰到谁。 肖元兴越打越吃惊,越打越郁闷,这人明明不在自己的辖地上,为何土遁神通如此纯熟,连间隔都没有,而且躲躲藏藏滑不留手,很是讨厌。 反观陆钊那边,这是第三次玩打地鼠了,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用土遁过去偷袭敌人脚下的猥琐土地公了,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他能熟悉精通土遁的妙用,除非对面有封印遁术的手段或者法宝,否则就算是天仙也未必能抓到他。 而肖元兴则远离自己的辖地,天庭赋予的山神神通也大打折扣,所依凭的也就只有自己手中这根大槊,但是用大槊打地鼠,地鼠没打着,他自己却被累惨了。 就在肖元兴拄槊喘息的时候,陆钊出现在他身前一槊半距离的地方,抱着胳膊看肖元兴,忽得从手中翻出一物,四四方方,盈手一握,正是那翻山印。 “肖元兴,还你?” 肖元兴面色狂变,从惊喜到惊怒再到狂怒:“还来!你这小贼!” 说着,他长槊猛然一展,槊尖随即伸长丈余,堪堪只差一点就刺到陆钊身上,然而这一点儿就是刺不过去了。 于是肖元兴就想要跳起来追上这一点,可是他的脚却好似生根了一样,一点儿都挪动不了。他低头去瞧,只见自己的双脚好似陷入了流沙,直至脚踝,半点儿也动不了,登时心中大骇。 “陆钊!你做了什么?!” 陆钊缓缓走近肖元兴,也不再惧怕他那条大槊,冷冷说道:“你看看周围,真以为我是在胡乱遁逃么?!” 肖元兴这才发现,身周他用长朔不停砸、劈、刺出来的凹坑,隐隐组成了一个五丈方圆的巨大符阵,而他就在符阵的正中央! “这不可能!符篆不能这么用!这是我画的,不可能有效力!”这时那些流沙已经没过了肖元兴的膝盖,还在以不慢的速度继续往下拉拽他。 陆钊抬了抬手中的翻山印,轻笑道:“原本是不能的,但是有了它就能!从你口气中,你大概还不明白这枚翻山印的真正神通?!” 流沙已渐渐没过肖元兴的腰间,这会儿的他反而不在发怒、不再惊慌,因为陆钊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他的师父,那个将翻山印传给他后就咽气的师父,也曾这么说过。 “真正神通是什么?” 陆钊缓缓将翻山印往地上一按:“就让你瞧瞧。” 原本还不是特别清晰的符阵,在他的一按之下就像是被忽然注入了灵力,整个符阵瞬间亮起土黄色光晕,而身处符阵中的肖元兴则在一点点石化,最后变成了惊骇的花岗岩雕塑。 “他真正的神通是土行封印!即便你是山神也一样会被封禁。” 当时陆钊觉得自己的神通手段只有土遁,太过单一,很容易陷入不利的境况,于是从飞云那里学习符篆的时候。 这五年间,陆钊的符篆之术已经远超启蒙老师飞云,甚至凌云观的所有先辈们,所以现在的他已经有和天仙斗一斗的底气! 飞云好奇地走上前,敲了敲变成花岗岩的肖元兴,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陆老大,他真变成石头了?” 陆钊一边从怀中取出养鬼葫芦,一边对飞云解释道:“那是地星镇灵符,原本符阵没有这样的神通,顶多就是将其困住,但是这枚翻山印,就有了化石封印的能力,要是我不给他解开,他能杵在那一千年不动,除非被人暴力解开,那就只有也一个后果,他肖山神身死道消!” 飞云惊叫一声:“还是陆老大画符厉害,我就会那几张,还不怎么灵。” 陆钊心道,你当然不怎么灵,剑符嘛倒是还可以。他一边想一边将葫芦往外一抖。 葫芦口中依次射出六道青光,一起落于地上,化成一个个鬼吏,分别是甲木、丁火、小芹、吴六、张三、李四。 他们每一个都身蕴浓浓鬼气,养鬼五年,六鬼皆以中位夜游鬼修为,尤其甲木已经是上位夜游鬼圆满! “阿木,你带着他们一起,去里面寻找敌人,敌人还有五个,遇见两个可战,三个便退,柳婆婆会为你们引路和逃脱。” 甲木应声:“是,陆老大!” 与此同时在场中的一棵小柳树忽然幻化成一个白发老太太,拄着木杖说道:“诸位鬼修大人,请随老身走。” 六鬼应了一声,跟着柳婆婆走了。 飞云在一边半天没机会说话,急得要跳脚了:“我呢我呢!” 陆钊笑道:“你也随柳婆婆去,遇见一个便打,两个便退。” 飞云应了一声,转而又沮丧起来:“柳婆婆都随他们去了,哪还有空带我去。” 这时又有一棵小柳树幻化成柳婆婆:“飞云仙子莫急,老身还有分身。” 飞云道长欢呼一声,就跟着柳婆婆所指引的方向跑了个没影。 陆钊看着她的背影,不好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她不会一剑把许廷干掉吧?不能吧…… 第六十八章 贺青山药农 第68章 贺青山药农 带手下小弟们都走了之后,陆钊身侧又有一株柳树化形成柳婆婆。 “陆大人,可要老婆子引路?” 陆钊点头微笑:“好的,婆婆,跟我说说剩下的还那几位吧。” 柳婆婆当前引路,一边走一边说:“来了一共六个人,许廷和这位肖元兴自不必再说,还有两个鬼修,应是一共下位无常鬼,一个上位夜游鬼的修为,其中无常鬼擅长阴寒攻击手段,夜游鬼擅长灵魂攻击手段,都是难缠的对手。老身引了六位鬼吏大人去了那边,不知是吉是凶啊。” 陆钊颔首微笑道:“柳婆婆不必担心他们,虽然每个的修为比不上那两个鬼修,但是他们习练了合击的阵式,还有不俗的兵刃,可能是苦战但不会是死战。” 柳婆婆闻言松了一口气,又道:“那就好,还有两个,一个是人类修士,但是看不出其道统,看样子应该是个好说话的,在幻林也只是走走瞧瞧,并没有暴力破坏。” 陆钊眉头深皱,这样的人物不显山不漏水的,才是真的难对付。 “他可有什么兵刃?” 柳婆婆摇头:“他看起来就是个山民,跟上山下山采摘草药、捕捉野物的普通凡人没什么两样,老身都没有从其身上感受到太多灵气。” 陆钊沉吟半刻,才又问道:“那还有一个人呢?” 柳婆婆轻轻挥动木杖,挡路的藤蔓纷纷自动让开。 “还有一个是妖族,像是煞物成妖,老身仙力低微看不出来其跟脚,看着不怎么爱动也不怎么爱说话,似乎有点呆傻。” 陆钊一下子犯难了,这一人一妖都没有情报,很是棘手。 “婆婆,没了山神破坏,您的幻林还能维持多久?” 柳婆婆笑道:“老婆子修行千余年,就练了幻林这一项本事,没了山神破坏,老婆子这三百年修为化成的幻林,可以维持很久很久。” 陆钊闻言心中豁然开朗,有柳婆婆的帮助,那么就算他或者飞云、六鬼败了也不至于殒命,柳婆婆都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们救出,他们还可以反复进出多次,所以时间在他们这边,选择也在他们这边。 “婆婆,带我去那位山农那里,我去探探底!” 柳婆婆应声,随手挥开一条林荫小道,小道的那头传来温和的笑声:“柳婆婆,某察觉到幻林变强了,是肖元兴被克制了么?” 陆钊与柳婆婆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高声应道:“不错,肖元兴已经被落败,我劝足下也放手吧,此地不是随便能觊觎的。” 那个温和的声音由远及近一步步靠近:“原来是陆大人,早听闻陆大人鬼门斗太岁、崖壁斩大蛇的事迹,能与陆大人相会一场,也不枉此行了。” 说话间,树荫小道上缓步走来一个中年山农,周身上下一副粗布短衫,要种系了一条腰带,腰带上别了个小药锄,头上戴着个遮阳小斗笠,身后背着一个竹编框,若不是突兀地出现在这里,陆钊肯定会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山农。 陆钊觉得此人温和有礼,便也抱拳施礼:“敢问足下大名。” 山农有些憨厚地笑了笑:“本来不不愿说的,可陆大人既然问了,就以贺青山药农相称吧。” 陆钊心中一动,问道:“老先生是来采药的?” 药农点头:“然也,有一味药名依霞草,此草霞生则出,霞散则枯,是味极难得的仙药。” 陆钊见这位贺青山药农似乎挺好说话,便劝道:“老先生,若陆某答应为老先生取来此草,先生可愿退去?” 药农面露难色,缓缓说道:“虽然话是如此说,某也愿相信陆大人,但是一诺千金,某答应了此事,便再难反悔,还请陆大人谅解。” 陆钊心头一沉,这种人重诺之人最难劝说,只怕少不了一场打斗。 “那只能动手了?” 药农皱着眉头叹息:“只能动手了。” 于是,陆钊从腰间取出一柄剑,单手做了个起手式:“请。” 药农微笑点头,从腰带里拿出药锄:“请。” 二人很有默契地各自往前跃击,两道人影一触即分。 陆钊的虎口发麻,隐隐有抓不住剑柄的感觉,心中不由惊骇药农药锄上的力道。 药农则是望着自己缺了一口的药锄微微眯眼,也有些惊讶神色。 短暂一停后,二人又往前跃击,再次一触即分,错身而过。 这一次,陆钊的剑直接掉在了地上,药农的药锄则断为两截,二人再次惊愕。 陆钊捡起掉在地上的剑,缓缓说道:“再来过!” 药农则苦笑着看了眼断成两截的药锄:“不打咯,某的药锄都断了。” 陆钊看着他断掉的药锄,眼见着不能用了,心中稍稍有些不忍:“老先生,我知道一些炼器的法子,这柄剑就是我试手所炼,很不成器但是也有些锋利。等日后我手段高明了,再为老先生炼一件趁手的药锄。” 药农从地上捡起另外半截药锄:“某先谢过陆大人了。这一场某断了兵刃,算是输了,如此也就不算违背承诺,走咯走咯!” 说完,药农向着陆钊拱了拱手,转身便要走。 陆钊先是错愕,旋即踏前一步,叫住药农:“老先生,先前所说依霞草,我寻到之后如何保存,如何给你?” 药农闻言回过身来,脸上带有喜色亦有感激:“某再谢陆大人,陆大人这里是依霞草的详述附页,若陆大人有得,则可往贺青山白云药庐,某定有重谢。” 说着药农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然后从其中撕了一页纸递与陆钊,然后再向陆钊施礼拜谢。 陆钊接过那张纸页,好生折叠收在怀里,然后也还礼道:“老先生且放心回去,陆某定当尽力。” 药农微笑点头,然后人形渐渐淡化,最后于原地消失于无形。 陆钊猛然惊醒一件事,这里是柳婆婆用三百年修为设下的幻林,就算是天仙许廷也不能从这里逃出去,而这位药农竟轻易的离开了,甚至没有惊动柳婆婆! “婆婆!是你放走的他么?”他得确认一下。 柳枝化身成柳婆婆来到陆钊跟前,也是一脸的惊骇:“并不是老身,他离去时老身甚至都察觉不到。” 陆钊惊骇之余,又不由得心中默默吐槽,看你一副淳朴老农的模样,居然也是扮猪吃老虎的! 第六十九章 斗旱魃 第69章 斗旱魃 陆钊侧耳听了一下周围动静,然而除了沙沙的树枝藤蔓声,丝毫打斗的声响都听不到。 “婆婆,六鬼和飞云的战况如何,可曾陷入麻烦?” 柳婆婆闭眼默默感受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六位鬼吏正在苦战,但是目前略占上风。飞云道长那里处于优势,正在追着砍……” 陆钊先是松了一口气,后来又听见‘追着砍’三个字,他嘴角不由得抽了抽,飞云该不会真得杀了他吧!?以现在的飞云绝对有杀许廷的势力。 “陆大人,那么还剩一个女的,要去会一会么?”柳婆婆出言提醒。 “当然!只要打败她,就去帮六鬼!”陆钊也想着早早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去娘娘留下的小洞天福地看看。 “打败我么?”一个如同锯木头的嘶哑声音响起,就在附近。 陆钊和柳婆婆一起看去,只见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妇人,正站在墙角,手里攥了一支折断的柳枝,脸上木然无神,像是一具死尸。 柳婆婆忽然惨叫一声,右手齐腕而断,一股血水自她手腕断处喷射而出。 “你…你…!” 妇人一扬手里的柳枝,冷漠说道:“我发现这个柳枝很奇怪,所以我折断了它,然后手里拿着它就可以不受这些林子迷惑。” 陆钊挡在妇人跟前,沉声说道:“柳婆婆,你先去疗伤,这里我来应付!” 柳婆婆应了一声,化作柳条隐没在了一群藤蔓中消失不见。 那妇人甩了甩手里的柳枝,所过之处藤蔓、树枝都会避让,露出娘娘庙原本的样子。 “你怎么让她走了?她可不能走,我还要让她带路呢,再掰一根树枝给我带路。” 明明说着的都是很普通的话语,但是陆钊停在耳中却犹如三九寒冬,透着浓浓的杀意。 这一刻,陆钊也明白了眼前这妇人的身份,这是一个煞物,煞物也称魔物,如仙、鬼一样亦有四个境界:阴魔(上中下三位)、阳魔(上中下三位)、天魔(上中下三位)、镜魔。眼前这女人是一个有不俗智力的煞物,比之当日的太岁要更加凶恶! “你是五年前,从地府里逃出来的煞物?” 妇人的神情依旧木然,但是眼睛中却有了一丝狰狞之色,让人莫名胆寒。 “我叫旱魃!” 陆钊倒吸了一口凉气,旱魃是阳魔,一个擅长大范围干旱神通的中位阳魔!这至少要比他高一个大境界,他心中瞬间转过一百八十个心思,但是只有一个心思好用,就是土遁! 旱魃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继而轻轻一跺脚,登时在她脚底下生成了一个沙圈,沙圈越来越大直至五丈方圆,遇见树枝、藤蔓就会使其干枯、败死。 这个沙圈有干涸苦败的神通!陆钊心中惊骇,小心翼翼地在旱魃圈外徘徊闪动,他每闪动一下就会在原地留下一道符篆,不过片刻工夫,他已经在四周布满了黄色的符篆。 旱魃虽然修为高,但是她本身僵尸属性所致移动得很慢,比之利用土遁闪躲的陆钊速度差得太远了。 “跑?你为什么要跑?让我吸了你的血,吃了你的肉,不更好么?善良的土地公。” 陆钊还在贴符篆,还不忘回嘴怼一句:“呸!你怎么不收起煞术,让我杀了你呢?劝人善良的最该死!” 旱魃没了与陆钊扯皮的兴趣,或者说她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右脚又跺地面,沙圈陡然间增大一圈变成了八丈方圆。 原本他们打斗的地方也不过十来丈方圆,这一下少了一大半,使得场地内可供陆钊土遁的范围越发小了。 双方又追逃了半刻,陆钊右脚一个不慎踏入了沙圈边缘,右脚瞬间变成枯干的僵尸脚,他也翻滚着跌到了墙角,右脚传来的疼痛差点让他休克过去。 “啊~!!” 旱魃一点点靠近陆钊,沙圈慢慢围住墙角的陆钊直至他的跟前,平平无奇的妇人脸上那张平平无奇的嘴巴,开始慢慢张大,撕裂了她的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嘴也长到了最大,大到能吞下陆钊的脑袋! 陆钊被逼在角落,一手攀住墙上藤蔓,眼见的那张嘴越来越靠近,待到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忽然双掌一合‘啪!’,口中沉声低喝:“着!” 旱魃察觉到有异,咬下来的大口又加快了几分,眼看着就要将陆钊的脑袋一口咬掉时,变化陡生! 就在旱魃身后,她走过的地方,那些被化成沙子的里面,那些没有化成沙子的藤蔓里面,那些墙壁的夹缝里,猛然间出现了大量的黄色纸符! 而随着陆钊的低喝出声,这些黄色符篆刹那间爆燃!然后连城一片,形成一圈熊熊烈焰,将旱魃和陆钊一起围在了里面。 陆钊的手中早已悄悄攥了一枚压胜铜钱,就在血盆大口咬下来的同时,也即符篆爆燃的同时,他一拳捣在了那张血盆大口上。 “焚旱魃!” 旱魃脑袋上中了一拳,只觉这一拳势大力沉,且打穿了她的煞气,直接将她的脑袋打歪了,身子也飞出去七八丈远。加上旱魃天生怕火,在火焰爆燃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不对,然而那会儿她想着先解决陆钊,不防备陆钊一拳将她打飞了出去。 “你为何能徒手打伤我?!” 陆钊将双手张开给旱魃看,其手心各粘着一枚压胜铜钱:“这叫压胜钱,专破一切邪物、神通!不仅能打伤你,还能打死你!” 旱魃开始害怕了,她本能得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没有说谎,尤其在整个场地都被火焰围住之时,她彻底慌乱了,开始没头没脑的四处冲撞。 陆钊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是土遁神通让他行动无碍,他只需要单腿着地即可,他在鞋子里也塞了一枚压胜铜钱,单脚跳进旱魃的沙圈并无所障碍。 于是,陆钊一蹦一跳地追逐着旱魃,一跳便是一闪,一闪便是一拳!一拳又一拳,每一拳都砸在了旱魃的身体上,每一拳后旱魃身上都会冒起一层黑气,三百多拳后,旱魃就只剩下了一具干枯的焦尸! 最后,陆钊又抬起一脚,重重踏下,那具焦尸直接碎成了两块!至此旱魃也彻底死透了! 陆钊看着死透的旱魃,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一倒坐在地上,终于打死了!要是再过一会儿,他可就撑不住了。 柳婆婆自树影中缓缓浮现,苍老的面容更加衰老,方才她用了幻林的力量,最大限度地限制了旱魃的移动还有沙圈的作用范围,这让她伤势又加重了不少。 “陆大人!您没事吧?” 陆钊坐地上呼呼喘气:“没……没事!其余两边如何了?” 柳婆婆稍微感应了一会儿,才说道:“飞云道长已将许廷逼入绝境,看样子快结束了,六位鬼吏那边已经结束了,我的分身也引着他们来了这边。” 陆钊闻言慌忙撑起疲惫的身体,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又抚了抚脸上的表情,一瞬之间他由一个疲惫如死狗的状态转换为了潇潇洒洒玉树临风的土地公大人。 累如死狗这种事儿绝不能让小弟们瞧见! 随着字数逐渐变多,其中bug肯定不少,请大家帮忙指出来,谢谢啦! 第七十章 顺风耳张三 第70章 顺风耳张三 一行六个鬼,由颤颤巍巍的柳婆婆分身带了过来。 甲木面容沉肃,走在最前面,丁火和吴六跟在后面,小芹飘在半空,再后面是张三和李四。 “陆老大!我们回来了!” 说话的是丁火,他手里还抓着两个银白色的骷髅头,志得意满,神气得很。 待见到他们的陆老大正挺直着身子,一丝不苟地拄着剑站在一片坑坑洼洼的场地中,旁边还有两块焦炭状的不明物,不由得惊叹,老大就是老大,一个人就能打死一个。 陆钊撑着一只脚勉力站着,另一只脚被他用裤腿遮住了,被人看不见他的伤,扫了一眼六鬼,发现他们各有伤在身,甲木少了一只胳膊,丁火腰间少了一块肉,吴六头皮被掀了一半,小芹的脚没了,张三耳朵被打掉了,李四的眼睛瞎了。 “你们受伤了,可算苦战?” “不算重伤!多是以伤换杀所致。”这是甲木,居然不磕巴了。 的确,对于他们这些鬼吏而言,这些伤都可以养好的,他们陆老大有养鬼葫芦这种神器,对他们而言就有一座可移动的医疗院、练功房还有食堂。 陆钊轻轻点头,神情上保持着老大该有的派头:“阿火,把你手里的骷髅头给我瞧瞧。” 丁火颠颠儿地凑到跟前,递上骷髅头:“老大,这可是对好宝贝!” 陆钊之前和厉氏夫妇有过交手,知道这对骷髅的厉害,当时没有看仔细,如今看来,这两个骷髅头晶亮如玉,正是刘喜那本炼器谱册中记载的冥玉,乃是五百年以上的怨鬼所生,是炼制鬼器的上好材料。 “这是个好东西,你们好生收好,等日后我为你们炼制鬼器。” “是。”这次是甲木,他将冥玉接过来,郑重地收在怀中。 陆钊轮流瞧了他们一眼,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你们辛苦了,今天做得很好!都回去修养吧,短时间内我不会再找你们了,好生修行!” 六鬼以甲木为首纷纷化作青光钻入葫芦中,只有张三犹犹豫豫的在鬼影和青光之间不停转换,好像想进葫芦又想留下。 陆钊现在脚疼得很,巴不得这帮鬼崽子都回去休息,他也不必维持老大的派头,谁知这个法外狂徒还留在这里。 “法外狂徒,你有话说?” 张三一愣,陆老大又在暗戳戳开他玩笑,便也就顺势留在了原地:“陆老大,我打听到了一些事,你要不要听。” 陆钊将受伤那只脚悄悄地往身后藏了藏,身子半倚半靠在墙上,问道:“何事?” 张三稍稍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片刻之后才缓缓道来。 “陆老大,我听说啊,地府出大事了,就是五年前那次鬼门事件,直至现在地府都未能完全控制住事态。 这对鬼佬夫妻就是当时从地府牢狱中逃出来的,然后被文枢星君周延年藏匿在了泗水城,许廷给了他们庇护的场所,他们这次来是奉了周延年的命令而来的,后面的主持者也是这位文枢星君,许廷指使不动他们。 另外啊,据他们自己说,他们在泗水城已经害了很多凡人的性命!被他们抓到的凡人老惨老惨了……” 陆钊听着听着面色渐渐沉了下来,难怪这几年七月半鬼门开的时候,都没有地府鬼吏接应,原来他们自顾不暇了,反过来想地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天庭没有察觉没有措施么? 原来一直都是周延年在作怪,他不确定娘娘是不是还在山上,自己不敢出面,却让许廷这些人过来趟路,这次恐怕是那周延年对娘娘留下的洞天福地起了贪心! 张三还在说说厉氏夫妻残害凡人的事儿,陆钊直接打断了他。 “还听见了什么事?” 张三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我听说啊,十殿阎罗殁了六个……” 陆钊一下跳了起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说!” 张三有些意犹未尽,也有些小小的埋怨:“这不是还没说完嘛,您也得让我挨个儿说呗。” 陆钊想踢他一脚,可是右脚还有伤,一动就痛,只能骂道:“这些事可不能捕风捉影,你的耳朵当真没有听错?!” 张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自傲地说道:“那对鬼夫妻话多得很,我们去之前他们一直在说话,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都被我听来了!我听说啊,阴间地府现在只让进不让出,出也是只有投胎的能出。” 陆钊听到此处,忽然想起尉迟炜前段时间一直愁眉不展,似乎在忧心什么事,看来十有八九是跟地府有关了。 张三又低声接着说:“我听说啊,当初从鬼门逃出来的煞物、鬼修不计其数,很多都潜藏到了凡间。” 陆钊拧着眉,沉声说道:“还有什么,一起说出来,不要半天蹦一句话。” 张三被训斥了,显得有些不好使意思,扭扭捏捏地说道:“陆老大,小的这门神通就这样,打听来的事儿必须要一件件说,拉满听众的期待感,才好继续说下去。” 陆钊斜了他一眼:“说!” 张三挠了挠头:“没了。” 陆钊忍着脚上的痛,一脚踹向张三:“滚进葫芦去!没个两年不许出来!” 张三还想哀求陆老大让他早出来,结果又被一脚踹到了屁股,直接踹进了养鬼葫芦里。 两脚下去又伤到了脚,陆钊抱着右脚惨叫两声,直接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但是心中万千思绪不停翻涌。 五年下来,通过养鬼葫芦的温养修行,吴六张三李四小芹各有神通觉醒,这本来是很奇怪的事儿,因为从来没有鬼修会觉醒神通,但是由于甲木、丁火的案例在前,陆钊对于他们四个也就不奇怪了,所以他才敢让他们六个夜游鬼去打两个无常鬼。 张三的神通就是顺风耳,他的耳朵能听见别人听不见、听不到的事儿,甚至还能听见一丝丝的心声,刚刚那些事儿就是张三从那对无常鬼那里听说的,都是听说,所以其中真伪还有待判断甄别。 如果是地府真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天庭不可能不管,那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儿,他真正该操心的是逃出鬼门的后潜入人间的那些鬼修和煞物,就像方才的无常鬼夫妻以及旱魃,他们要是隐在人间,那真是大麻烦事儿了。 不过,这也不是急事儿,现在最着急的是扳倒泗水城城隍许廷,此人是个心头大患!有此人在,他就得时刻防范着,谨防其背后捅刀子。 要除掉许廷其实不难,他现在手里有许廷窝藏无常鬼和旱魃的证据,还有那条大蛇的残魂,每一条都足够许廷上斩妖台了,但是最大的变数在天庭,如果周延年庇护了他,那么这些证据就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所以就得找尉迟炜帮忙,只有天庭的人才能对付天庭的人,他这个下界的小小土地公,还是安安稳稳的待在人间比较好。 就在陆钊反复盘算如何用手里的证据扳倒许廷的时候,就在他身后响起了飞云道长欢快的声音。 “陆老大!飞云已擒杀此僚!” 紧接着,一个浑身窟窿正在不停冒血的尸体被丢到了陆钊眼前,正是城隍爷许廷。 他死透了! 第七十一章 困阵 第71章 困阵 陆钊见了许廷的尸首,蹭一下跳了起来,连脚上的伤也不顾上疼了:“你又把人杀啦?!” “杀啦!一共七七四十九剑,七七四十九个窟窿!” 飞云道长俏立于陆钊身前,因为刚刚的打斗,道髻被打散了,发丝如瀑一般散落在肩膀上,随着山风吹过,发丝因风而起,滑过她的额头、嘴角,唇瓣如血殷红! 这女子憨归憨,杀神附体的时候,还是很帅的!松纹古剑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她舞了个剑花‘刷’一下甩掉血迹。 陆钊以手抚额,得,啥也不说了,这么美丽的女子就让她任性吧! 杀就杀了吧,也不失为一种解决许廷的方法,直接杀了反倒是干干净净了,接下来就是考虑如何应对天庭的追查了。 参考上次益安县土地公康良的事,天庭对这种神官的损殁肯定是有监察手段的,他们到达现场的时间大概在半个时辰左右。 半个时辰啊,时间太短了,不,不是时间的问题,是环伺于外的周延年! 现在周延年一定在外面某个盯着,只要他从这里出去,甚至他不必从这里出去,周延年就会打进来!只要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惨状,他一定就能确认自己没了靠山,到时可真就糟糕了。 “柳婆婆,娘娘留下的洞天福地,您能打开吗?”陆钊看向一侧的柱杖老婆婆。 “不能,娘娘和画眉仙子并未留下谕示,老身甚至不知画眉仙子将入口留在了何处。”老婆婆皱着眉也在想对策。 那来不及找洞天福地的入口了!周延年一定就在附近,他不会让自己有那么宽裕的时间去寻找,那么现在只有趁着柳婆婆的幻林遮掩,先把此处的遮掩再加一层,就算是金仙修为的周延年也不能突破的雾障! 要是放在五年前,陆钊只是一只被踩扁脑袋,只能仰望金仙的蚂蚁,而现在的陆钊已经琢磨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困阵!他将养鬼葫芦往半空一抖楼,六个鬼吏七倒八歪地滚落一地。 六个鬼吏一脸懵,不是放假了么?休假了还要叫回来加个班? 陆钊也来不及解释,掏出八枚压胜铜钱和八张不同的黄符,一个鬼吏一份,飞云和柳婆婆也一人一份。 “去,你们八个分别去此处十六丈外的坤、巽、离、兑、艮、坎、震、乾位置,将符压在铜钱之下,然后迅速回来这里!” 飞云、六鬼、柳婆婆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随即领命而去,飞快地在娘娘庙中寻找位置。 一时间,原本乱糟糟的场地,只剩下了陆钊和许廷的尸首,他看着许廷的尸首,不无感慨。 许廷已经死透了,他跟陆钊一样,也是阴魂受封成神,有了泥塑像后,也就有了肉身,神魂居于泥丸宫原本极为安稳,可惜被飞云一剑捣烂了泥丸宫,他的神魂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遥想五年前第一次见你,你甚至连正眼看我都不曾,一个小下属在你眼里是揉扁搓圆的小角色,谁成想今日成了如此境地。” 在感慨的同时,陆钊也没有闲着手,他开始在地面上画符篆,他这个大型困阵的针眼篆文。 片刻之后,八人尽数回来,陆钊已在原地画了一个巨大的符篆,他一掌拍在中间,仙力灌注下,八道不同色彩的光分别飞向刚刚放下符纸的地方。 “飞云,你那雾晦珠拿来!” 飞云虽然不明白,但陆老大说的话总是对的,她从内衬小衣里取出那枚雾晦珠,放进陆钊的手里。 陆钊拿在手里心中一荡,还是热的……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脑中的旖旎都甩走,手握雾晦珠念动咒法,咒法繁复冗长,很难记完,当初还多亏了飞云的指导,他才能完整背下来。 随着咒法的念动,雾晦珠中渐渐涌出数条浓重的烟雾长蛇,长蛇越来越粗逐渐变成了流水状,越涌越快,越涌越宽,往娘娘庙的每个角落里蔓延。 等这些雾气蔓延过刚刚八道符篆之后,这些流水状浓雾开始升腾,犹如一道道大幕由下而上高高挂起,然后大幕倾泻而下,让整个松鹤山都陷入了浓浓的云雾之中。 至此,陆钊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把雾晦珠还给飞云,嘱咐道:“飞云,好生收好珠子。” 飞云拿过珠子就往胸口里塞,她也不避讳陆钊,也可能是这憨女子觉得没有必要避讳陆钊,就当着陆钊的面扯开道袍衣襟一角,直接塞进胸前内衬小衣了,小衣是雪白的,里面更白…… 陆钊自己悄悄把脸别到一边,他稍稍有些尴尬,这种尴尬很难解释,有点类似于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忽然在某一天穿了件性感比基尼到单位上班,而且就坐在他身边,他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就在陆钊刚刚布置好浓雾的时候,在松鹤山之上百丈高的地方,有一人站在云头之上,正是文枢星君周延年,他看着浓雾渐渐拧起眉头,刚刚眉毛跳了一下,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于是他伸出右手掐算了一下,心头陡然一震,立时飞身而下,向那浓雾冲去。 周延年一边往下冲一边捏决,手中金光闪动,双手越来越大,不多时变成了一对蒲扇巨手,双手一开一合。 “嘭!” 声音落后,一道巨大的风由其双掌中产生,直压松鹤山山顶的浓雾,以周延年的估计,这道罡风吹过,大雾必散! 然而,浓雾就好似粘在山顶的蛛丝,罡风吹过,浓雾就只晃了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这一下变故,让周延年吃了一惊,以他金仙的修为,破掉这雾轻而易举,除非有人不让他破,难道松鹤山娘娘还没走?! 想到此处,周延年瞬间刹住身形,身形猛然反向往上拔去,一直拔高到三百丈远的地方才停住,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天际之上忽然又雷霆响起,一朵带着闪电的云丛迅速地往这边飞了。 是天庭神官监的雷云,来的正是时候!周延年看着那丛雷云,一闪身躲入旁侧的浓云中消失不见。 郁闷……这章被屏蔽了,写了不该写…… 第七十二章 周延年 第72章 周延年 松鹤山上起了浓雾,最先感知到的是山下的黄霖和甘右志两个土地公。 二人的的心情现在有些复杂,其实自打一开始派人去通知陆钊时就开始七上八下,既担心陆钊死了,被陆钊的后台靠山报复他们,又担心被许廷知道后遭到许廷的制裁,自古骑墙草二五仔不好当是有原因的。 甘右志就埋怨黄霖:“黄兄,咱就不该掺和这摊子事儿,现在好了,哪哪儿都不对劲儿,两面都悬着两面都不讨好。” 黄霖反唇相讥:“哪能咋办?!就算咱啥也不做,陆钊出事儿了,他后面的人就能饶了咱?何况许大人也未必知道是咱去报的信儿。” 甘右志道:“咱们可是投奔的周氏一脉,要是许廷知道了,咱们这就是吃里扒外!他不会放过咱们的。” 黄霖道恼羞成怒:“能咋滴!?老甘啊,你也是明白人,咋就不明白呢?你道康良是怎么死的?过路的剑仙?呸!那就是陆钊背后人做的!能不声不响杀康良,就能杀咱们!” 甘右志连忙去捂住黄霖的嘴:“哎呀,黄兄,你休要乱讲!现在天庭都不提康良的事儿了,已经不了了之了,这些事儿咱可不能乱说。” 黄霖挣扎半天,最后也不挣扎了,颓然坐在那里不动。 甘右志叹了口气:“老黄啊,最难做的就是咱们这种底层的,当人面说人话,当鬼面说鬼话,最后还得战战兢兢的。” 黄霖也叹了口气,遥遥望着松鹤山上的浓雾,心中已然乱了方寸。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雷声轰鸣,由西边快速飞来一丛雷云! 黄、甘二人忽得站起身来,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一个念头:“出事儿了!” 雷云来得极快,从他们看见雷云到雷云到头顶上不过半刻钟,它的目标是松鹤山,但是因为松鹤山的浓雾,就连那朵带着天威的雷云都不能入内。 雷云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忽然调转云头冲着黄、甘二人来了,行至二人头顶,有几团金光从天而降,正落在而跟前。 一共四人,为首一人黑白圆领袍,长身玉立高马尾,是个英姿飒爽的女神官,黄、甘二人都见过,正是那日主查康良案的尉迟炜。 “你们是此方土地?”尉迟炜冷冽的目光直视二人,如能看破人心。 黄霖和甘右志匍匐拜倒:“泗水城土地黄霖(甘右志)见过尉迟大人。” 尉迟炜也认出了这两个土地:“你们谁是此处的土地?另一个土地,为何也会出现在此地?如实说来。” 黄霖赶忙说道:“此处划归牛角县,所以归属黄某辖管,小人见松鹤山上浓雾诡异便来查看。” 甘右志也紧跟着解释:“小人是隔壁木塘县的土地,亦随黄公前来察看。” 尉迟炜在二人眼前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停在了黄霖眼前:“黄霖,你没说实话。” 黄霖惊得险些跳起来,低着头忙说:“小人不敢!” 尉迟炜声音猛得严厉起来:“提起头来说话!” 黄霖慌忙抬头,正对上尉迟炜那双泛着金光的眼瞳,张口便要说出所有的事。 却在这时,有一人忽然从旁侧的大石后走了出来,倒背双手闲庭信步:“哎呀,尉迟大人!好巧啊!” 尉迟炜将目光转向来人,只见来人一身青袍云袖,长得玉树临风,是个俊美的青年男子。 “周星君,可真是巧,尉迟正在办案,不知周星君所来为何?” 周延年自然听得出尉迟炜口中的言外之意,她是天庭神官正在依章办事,言下之意是要自己不要干涉她公务。 “原来尉迟大人正在办案,那是周某唐突打扰了,周某无意干涉尉迟大人,不过此处是周某凡世为人时的家乡,若尉迟大人有事不利,周某可以代劳!” 尉迟炜冷哼:“天庭自有法度,尉迟自有分寸,便不麻烦周星君了!” 周延年双手拢袖,呵呵笑道:“那样最好,那样最好。” 尉迟炜重又将目光落回黄霖身上:“说,为什么你会在此处?!” 黄霖原本心神受到压制,已经准备将许廷等人的目的和盘托出了,然而周延年的到来,却让黄霖受到的心神压制骤然消失,便出开始口遮掩。 “尉迟大人明鉴,小人确实是看到松鹤山上起了浓雾后才到这里的。” 尉迟炜仔细瞧其面相、神态,都不似撒谎,便又问道:“浓雾之中有何人?” 黄霖一推二六五:“小人不知,但松鹤山送子娘娘走后,那座庙里就只剩下老柳树精了。” 尉迟炜突得高声问道:“为何你会在此处设置迷障阻拦凡人?!这迷障可不像是才放上去的!” 黄霖额头上瞬间冷汗涔涔,正在犹豫怎么解释时,一侧的周延年忽然开口笑道:“尉迟大人,周某看山上迷雾已有些时候,而且十分古怪,黄公怕凡人误入山中丢了性命,想来也是好心呐!” 尉迟炜回身瞥了周延年一眼:“周星君,您虽位列高位神官,但是神官监查问案情时,请不要随意插话!” 周延年连忙摇手,呵呵笑道:“哟~哟!尉迟大人不要紧张,周某也是一片好意嘛。” 尉迟炜冷哼:“好意?!周星君还是收起来吧,尉迟不需要。” 周延年退后一步但笑不语。 黄霖则颤颤巍巍地说道:“尉迟大人,确如周星君所言,小人也是怕凡人误入其中害了性命!” 尉迟炜又问:“除了老柳树精,城隍许廷是不是也在其中?” 黄霖摇头,表示不知道。 尉迟炜的眉头皱了起来,天庭所示的位置就在松鹤山,许廷那厮就死在山上,可为何有这么大雾气?雾气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杀了许廷?还有眼前这三人,无一不透露着诡异。 周延年在一侧连连举手,却憋着一张嘴不说话。 尉迟炜眼中露出一丝厌恶,道:“周星君有何高论?” 周延年伸手一指松鹤山上的浓雾,说道:“此雾乃一珠子所放神通,珠名雾晦,有遮蔽天际混淆视听的神通。” 尉迟炜嘴角抽了一下,这个周延年识得这雾却不早破除掉,单等自己前来,不由得心生警惕。 “周星君识得此雾?能破除?” 周延年摇头:“不能。” 尉迟炜被他的话,差点闪了一个跟头:“周大人!莫要玩笑话!还请离开此处,尉迟好查案!” 周延年又道:“倒也可以再试试。” 尉迟炜有点想打人,但是她自忖打不过眼前这人,只冷冷说道:“星君大人,你在耍弄尉迟么?” 周延年连连摇手:“不敢不敢。” 说着,周延年向着山中浓雾的方向伸出双手,然后在半空中凭空画写,与此同时在松鹤山的山顶半空之中,也凭空出现了两只巨手,也在作同样的画写。 尉迟炜不知道周延年做了什么,但是随着那两只巨手的画写之后,松鹤山上的浓雾一点点消散,里面的景物逐渐开始清晰。 周延年的眉头悄悄地皱了皱,他明白这次破雾明显轻松了不少,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场的几个周延年是金仙、尉迟是天仙,就连黄甘二人也地仙,都目力广阔,所以于山腰便能看见山间松鹤山娘娘庙里的一切,只见偌大的娘娘庙中空无一人。 尉迟当先飞纵而上,周延年也随后跟上,庙中其实也不算空无一物,还有一尊花岗岩的人形雕塑杵立着,其动作诡异又滑稽。 第七十三章 姓周的,你在诬陷陆钊! 第73章 姓周的,你在诬陷陆钊! 松鹤山上,尉迟炜、周延年、黄甘二公各有表情。 尉迟炜一脸疑惑,猜不透这是个人还是个雕塑。 周延年则黑着脸,心中在想些什么别人猜不透。 黄甘二公大张着嘴巴,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尉迟炜走到花岗岩跟前,屈指弹了弹,雕像发出嘭嘭的声音,是空心的,或者里面有空隙。 为什么松鹤山娘娘庙里会有这么一个人花岗岩雕塑?里面是空的?许廷的尸首去了哪儿?在这雕塑里面?这里坑坑洼洼都是战斗痕迹,那么是谁在跟谁打?只一瞬间,好多个问题直接冲进尉迟炜的脑中,原本英挺的剑眉都要拧成麻花了。 她的修为也就下位天仙,打斗现场留下的痕迹,她只能看出是法器所致,带着一点点残留的法力痕迹,但是她看不明白。 周延年瞥了她一眼,知道她看不明白,当即说道:“尉迟大人,周某帮您看看?” 尉迟炜烦这人,直接拒绝:“不必了,本案无关者可以退避了。” 周延年笑呵呵地走到近前,伸手拿出文枢星君的牌子,笑道:“周某添为星君,司天下文脉,泗水城没有文庙,只有城隍,城隍许廷兼泗水城文脉,所以也算是周某部下,周某为何要回避?” 尉迟炜冷哼一声,知道已经赶不走此人了,周延年是星君,比她要职位要高许多,他周延年只要不想走,就算是编出许廷是他儿子,她都没办法,只好又问向甘左二公:“你们两位对此可有看法?” 甘左二公连忙摇头,他们一直都在后悔参与这件事儿,现在巴不得撇清关系。 “没有没有,小神不敢。” 尉迟炜明明瞧出这两个小土地公有问题,却也无可奈何,还是因为周延年,有周延年在这两个小土地公肯定不会说什么。 她很郁闷,但也没法子,只得将目光放回到黄岗岩是雕像上,围着这花岗石雕像开始打转儿。 忽然之间,尉迟炜发现花岗岩周围大大小小的坑洼很有规律,且有丝丝缕缕天地灵气在运转,若不是仔细观察肯定不会发现。 想到此处,尉迟炜忽然纵身一拔跃至半空,凭虚而立往下观察,果然发现这些大大小小的坑洼有问题,它们居然是一个偌大的符篆!她于符篆之道不了解,但是隐约感觉应该是个困阵!是谁布的,已经不言而明。 尉迟炜再不迟疑,立刻飞身而下,俯身贴地围着花岗岩迅速转了一圈,转的过程中悄悄抹掉了地上的坑洼。 然后若无其事的站在花岗岩雕像旁边,但是坑洼一旦消失,维系阵法的天地灵气也就即刻断绝,所幸那雕像并未因为符阵消失而碎裂,她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又想到自己一介神官监天官,居然为了姓陆的那个小小土地公做遮掩,尉迟炜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烧。 就在尉迟炜脸上发烧的时候,周延年忽然走近花岗岩雕像,忽然一掌拍在了其脑袋上,这一掌很是轻微,就像轻轻抚了一下。 但是花岗岩雕像在这一掌之后,开始一点点崩裂,碎裂的小石块慢慢掉下来,里面一个苦瘦的矮小老头儿逐渐露了出来,小老头儿紧闭双眼昏迷不醒,正是肖山神。 周延年上前一脚踢在肖山神身上:“醒来!” 肖山神周身一颤,浑黄的眸子骤然闪亮,一下子纵身而起,张牙舞爪地直扑尉迟炜,口中歇斯底里大喊:“陆钊!还我翻山印!” 尉迟炜不防他有此一出,身子退防不及,被一抓抓到肩膀,肩膀上登时血流如注,她飞起一脚直接踹飞肖山神:“混蛋!滚开!” 肖山神本就气力衰竭,刚刚那一抓不过是困兽反扑,本来是对陆钊的,却没看明白来人是谁,直接扑到了尉迟炜身上。 而尉迟炜那一脚是含愤而发,力道足足用了十二分,一脚踢过去,肖山神就好似断了线的风筝,直撞穿了好几道墙才停下来,但是肖山神人是彻底昏死过去了。 一脚踢完,尉迟炜便知力道用大了,万一给踢死了,线索可就断了,这厮刚刚说‘陆钊,换我翻山印!’?哼,果然是姓陆的那个小土地公搞得鬼。 尉迟炜赶到近前,发现肖山神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死,不由得又有些懊恼刚刚用力小了,这厮瞧着好生面善,也是附近的神官么? “左右,这是何人?也是天庭在册的神官么?” 跟尉迟炜一起来的三个神官监侍卫连忙翻动不簿册,最终在山神一栏中找到了肖山神的样貌。 “大人,他是隔壁长怀山的山神,姓肖。” 尉迟炜心中一转便知此人定然与周氏一脉有牵连,不然那周延年就不会在此了,姓周的肯定早就知道这个肖山神来此的目的。 “周大人,这位肖山神可是天下文枢的属官?” 周延年双手拢袖,笑呵呵地说道:“长怀山上有青阳书院,肖山神自然是我文枢的属官。” 尉迟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的本意是拿捏一下周延年,谁成想被周延年反将一军,呸!读书人真无耻! “那尉迟就得罪了,要带走此人回去问询。” 周延年伸手拦住了尉迟炜,温和笑道:“尉迟大人何必拿人呢?他又没犯什么律条,刚刚抓伤尉迟大人也是应激之举,周某愿为尉迟大人医治。” 尉迟炜冷哼:“他越界了!此处是松鹤山,非他长怀山,他来此有何目的,得问清楚了。何况许城隍就死在这里,只有他一个知情人,必须得带回去问个清楚。” 周延年笑道:“既然是问话,那何必带回去呢,在这里问也是一样的。” 话声落后,周延年打了个响指,肖山神从碎石中爬了起来,眼神空洞地来到尉迟炜跟前。 “尉迟大人,您有话要问?”他的声调也有些僵直。 尉迟炜瞧着蹊跷,转头怒视周延年:“周大人!你在耍弄手段?!” 周延年将手摇了又摇,眯缝着眼继续笑:“这可与我无关!尉迟大人还是赶紧问话吧!他像是撑不住了。” 只见身形僵直的肖山神身上的头发、衣服、皮肤都在一点点化成细小的石块。 “是陆钊杀了许廷,我亲眼所见,他也杀了我……” “哗啦~”肖山神的话没说完,就直接化成了一堆碎石。 尉迟炜知道是这个周延年搞得鬼,怒道:“周延年,你做了什么?!” 周延年摇手笑道:“尉迟大人,可别冤枉周某,周某只是让他说实话而已,而且杀他的也不是我,而是陆钊,他自己都说了。” 说完这些,周延年又拍手赞叹:“一个小小的土地公,不仅杀了上官城隍老爷,还杀了长怀山的山神,可真是了不起呢!就是不知道在天庭律法中,以下犯上,杀害同僚是何罪?尉迟大人?” 尉迟炜从惊愕中醒转过来:“姓周的,你在诬陷陆钊!” 周延年双手一摊:“诬陷不诬陷的,咱们去安化县土地庙一问便知,如果陆钊在他自己的地盘儿,那一切都是枉谈,都是这肖山神栽赃,但如果陆钊不在的话,嘿嘿…那就得好好拷问一下了!” 尉迟炜本能想拖延一下时间,却又听周延年说道:“尉迟大人,咱们走吧,再晚了,那陆钊可就回去了!” 说完,他轻轻地又打了个响指,‘啪!’ 下一刻,众人已然来到了安化县土地庙前! 第七十四章 周大人不好的记忆 第74章 周大人不好的记忆 “尉迟大人?敲门问问?”周延年笑着出言提醒,把尉迟炜从惊愕中唤回来。 尉迟炜察觉到都是周延年做的手脚,面色陡然沉了下来:“周星君!随意对神官监的神官动用仙法,可是违反天庭律法的!而且很没有教养!” 周延年佯作害怕,连忙摇手:“哎呀呀,尉迟大人要讲道理啊,周某可是为了查案!没有别的意思,尤其没有不尊敬尉迟大人的意思!” 尉迟炜沉着脸,怒色依旧:“你这……” 周延年又打断了她:“尉迟大人不要着急吵架,先查案为要,再晚一会儿可就抓不住现行了,请吧。” 尉迟炜心中恼怒周延年,但也只能恼怒,她走到大榕树下,屈指而叩:“陆大人,可在庙中?” 头顶上的大榕树发出轻微的叶子摩擦声,还有几只小鸟的鸟鸣声,就是没有土地庙里人的应答声。 片刻之后,周延年笑了起来:“尉迟大人,看来陆钊不在土地庙中啊,那么他的嫌疑是否最大?肖山神的指控看来并非无的放矢啊!” 尉迟炜眉毛皱了起来,她开始担忧土地庙可能出事儿了,不然周延年不会强让她敲门。 周延年看她迟疑,便又道:“尉迟大人要是不方便,周某可以帮你破开土地庙小洞天,咱们倒是看看陆钊陆大人到底在不在里面。” 尉迟炜转眼望向周延年:“周大人,你如此着急热心,可不像是帮尉迟破案,倒像是在报复陆钊。” 说到此处,她忽然拔高声音:“周大人!天庭律法可不是私器,容得你如此玩弄!” 周延年丝毫不以为怪,反而诡异笑道:“那么尉迟大人,如此维护陆钊,又是安的什么心思?救情郎?” 尉迟炜脸上乍红一现即逝,冷冷说道:“周大人是要含血喷人?” 周延年面色也冷了下来:“尉迟大人,是要拖延时间么?不若还是周某破开小洞天吧,举手之劳!” 说着,周延年手生金光,举手探去,以他的金仙修为只要轻轻一抓就能把土地庙小洞天抓出个洞来。 尉迟炜神情大变:“住手!” 几乎与此同时,大榕树下的土地庙小洞天内却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尉迟大人?” 周延年脸上一愣,伸出去的手缓缓停住,收了回来,他不自觉摸了摸下巴,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其中有恐惧、怀疑、尴尬以及羞怒。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发觉到周大星君神色上的变化,他们都将目光锁定在了大榕树下那个装修很奢侈的土地庙上。 一个不大不小的小人正坐在土地庙的神龛上,他仰面抬头正好与众人打了个对脸,不是安化县土地公陆钊还有谁。 “诸位神官大人,为何堵在我庙门口?上香么?我庙里香火可是很贵的!” 尉迟炜见到了他那副欠揍的表情后,一直沉着的脸忽然就放松了下来,薄薄的嘴唇轻轻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口中却依旧是严肃的官腔:“陆大人,泗水城有一桩命案,尉迟特来问询。” 小人模样的陆钊从神龛上跳了下来,落地时已变成了正常大小,他向着众人做了个罗圈揖。 “尉迟大人、甘大人、黄大人,哦哦,还有周大人,周大人,下巴好了么?” 周延年的脸色瞬间黑了:“陆钊,本星君问你,你方才去了何处?” 陆钊打了个哈哈,没有搭理周延年,转而问向尉迟炜:“尉迟大人,神官监又来新人了?怎么周大人会帮你问案。” 尉迟炜笑而不语,只望着周延年,脸上满是揶揄之色。 周延年恼羞成怒:“泗水城许廷乃本星君下属,他死了,本星君自然要问!” 陆钊好整以暇,继续说道:“尉迟大人是神官监的大人,所以可以问案,周大人可不是神官监的,也要探问案情么?莫非是有什么隐秘?” 尉迟炜适时开口:“一般案件,从来只有主审官问案,没有受害人上官审案的,反而依律是要回避的。” 陆钊一摊手:“周大人还要问?” 周延年气得手都发抖,恨不能上去把这姓陆的小子挫骨扬灰!但是他得冷静,上次不冷静的后果很严重,他的下巴被人干碎好几回,那松鹤山娘娘说是走了,谁知道还会在这姓陆的小子身上留什么手段。 上次吃的大亏实在太难堪了,让周延年恼羞之余还有很大的后怕。 尉迟炜一身黑白圆领服,走到周延年身前:“周大人,是还要继续在这里‘问话’呢,还是回避呢?” 周延年冷哼一声,甩动袍袖消失在原地,一道金光划破天际,渐渐隐没于云层。 陆钊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这姓周的好歹是走了,不走他可就麻烦了。 “甘、黄两位大人,您二位为何也来了?” 甘右志、黄霖面上均有些发烧,但是其中事儿他们俩自个儿知道就行了,已经掺和够深了,不能再搅合下去了。 “陆大人,我们路过,纯属路过,这就告辞了!” 说着,两道黄光闪动,甘黄二人也随之消失了。 现在只剩下了陆钊、尉迟炜以及她带来的三个神官监侍卫。 “尉迟大人,可还要问话?” 尉迟炜看了眼身后的侍卫,吩咐道:“你们且回神官监汇报此中事,务必将周延年出现的事儿报与崔大人得知。” 三个神官监侍卫互视一眼,又看向尉迟炜:“那大人您呢?” 尉迟炜摆了摆手:“去吧,尉迟一个人查案即可。” 三个神官监侍卫随即领命而去,现场只剩下了陆钊和尉迟炜。 陆钊看着尉迟炜不说话,尉迟炜看着他等他说话,俩人就互相看着,互相等着。 最后,尉迟炜终于忍不住:“你不请尉迟进去?” 陆钊纹丝不动,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你进去干嘛?” 尉迟炜的眉头挑了挑:“查案!” 陆钊依旧纹丝不动,目光却瞟向了别处:“进去查什么案,里面又没有什么案发生。” 尉迟炜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有事情瞒着尉迟?先让尉迟进去,不然有你好看。” 陆钊无奈,只得拉住尉迟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大榕树的树干,然后其敲击处出现了一道水漾波纹,波纹中心有产生一股吸力,将二人吸入到土地庙小洞天内。 第七十五章 打徒弟得趁早 第75章 打徒弟得趁早 一进土地庙小洞天,尉迟炜就知道为什么陆钊要磨磨唧唧不放她进来了。 因为就在小洞天的院里,正横放着一具尸体,许廷的尸体。 就算是尉迟炜做了许多年的神官,也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就好像查案的检察官正好撞见了行凶现场,这姓陆的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 陆钊搓着手,勉强笑道:“不大……还行还行。” 尉迟炜寒着脸走到许廷尸体近前,围着尸体来回走了两圈,忽然伸脚踢了一下尸体。 “死透了?” 陆钊点头:“透透的,飞云下的手。” 尉迟炜轻轻哦了一声,抱着胳膊点头:“哦,那就是死透了。” 陆钊问:“周延年可曾看出什么?” 尉迟炜瞥了他一眼:“原来你也会怕,那为什么还杀那许廷?” 陆钊很光棍:“不杀他,我睡不着。” 尉迟炜眯着眼瞅他:“是飞云直接给砍了,你没来得及阻拦吧?” 陆钊不尴不尬地笑了笑:“也……也不算是,反正许廷在,我是真睡不着,杀也就杀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凑到尉迟炜跟前,低声问道:“尉迟大人,人都杀了现在怎么办?” 尉迟炜没好气地啐道:“你们杀的人,问我这个官家人?合适么?” 陆钊指了指地上的许廷,声音压得更低了:“毁尸灭迹?” 尉迟炜又踢了一脚许廷,这次明显力道大了许多,直接把尸体踢到了墙上,然后又滚落下来,那尸体都被踢扭曲了。 陆钊忍不住啧舌,尉迟和许廷有私仇? 尉迟炜察觉到陆钊的目光,便立时瞪了回去。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陆钊就把如何得知许廷带人上松鹤山找麻烦,自己又如何得知,如何去支援松鹤山,如何杀双鬼、杀旱魃、杀许廷一一说来。 尉迟炜听得心惊肉跳,双鬼、旱魃都是凶厉的怪物,她这个天仙打一个都不一定能打过,这小小土地公居然能一一斩杀,最后还杀了天仙许廷?! “你…你们怎么做到的?” 陆钊遥遥往天庭一拜:“当然是天庭护佑,助我除魔。” 尉迟炜又啐了一口:“呸!少作怪!” 啐完,尉迟炜就后悔了,自己身为堂堂神官监的神官,怎么会经常做出这种不合身份的举动,于是她整了整黑白圆领袍,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和冷肃。 “松鹤山上的雾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怎么从松鹤山上回到这里的。”这么远的距离,而且也不在陆钊的辖区,陆钊想土遁回来,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陆钊道:“松鹤山娘娘庙有一位庙祝叫柳婆婆,她在松鹤山上已生长近千余年,其根须最远能到一百多里的地方,也就是附近的益安县。在柳婆婆的帮助下,我可以用土遁直接遁到益安县,而且不被周延年发现,到了益安县也就到了我的地盘了,一瞬之间回到这里也就不是难事了。” 尉迟炜一边点头一边思索,最后问道:“那你们终究还是没找到娘娘留下的洞天福地?” 陆钊想起那位娘娘的脾性,不由得笑道:“没有找到,我猜娘娘根本就没留什么洞天福地,她是在做局杀许廷。” 尉迟炜眉头微微一挑:“娘娘何许人也,会为了一个小小城隍设局?” 陆钊意味深长地笑着摇头:“那可不一定。”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老阿姨’的恶趣味。 尉迟炜则紧皱着眉头:“可许廷是在册的神官,如今死了,后续怕是不好处理,此事尉迟须得回去跟神官监崔大人商量一下。” 陆钊见她要走,连忙说道:“许廷勾结地府煞物,此为有据可查的事,可劝崔大人从此处着手,这个旱魃就是证据!”说着,他又从土中翻出一具焦尸,正是那旱魃的尸体。 尉迟炜微微点头,袍袖一卷将旱魃的尸体收入大袖之中:“尉迟晓得了。” 说完,尉迟炜就离开了,既然事情都明了了,她得赶紧回去找崔德昭把事情圆起来。 陆钊也着实松了一口气,当时在松鹤山上着实凶险,他不知道天庭是不是会派尉迟炜下来查案,如果是还好,一切都好说,如果不是那就需要提前准备,不能被天庭抓到他杀许廷的证据。 还有周延年的埋伏,让他凭空又多了几分担忧,虽然他面上嬉皮笑脸,但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要是周延年不怕他吓唬,存心上手一试,那他这个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土地庙一众人、鬼、神这一次也皆有伤在身,几个鬼不必多说,养鬼葫芦是最好的疗伤地,飞云没受什么伤,就是疲累得很,需要修养好些日子。 只有陆钊,他那被旱魃弄伤的腿其实伤得很重,那干瘪的伤处恢复起来尤为缓慢,一直干瘪着,他也就只能瘸着。 他这一瘸,就是两年光景。 两年光景对于凡人来说,可能是较长的一段时间,比如小道士长生,现在已经长成了十五岁的少年人,而对于陆钊、飞云这样的地仙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凌云观中,飞云正在教训…不,指点弟子练剑。 飞云把自身修为降到了凡人的元婴境,与同为元婴境的长生对招,他们用的是同一种剑法,但是使出来却截然不同。 飞云从来都是一招用到老、用到尽,招式的前后都有绚烂剑光拖曳,极为潇洒俊逸。 而长生则是百招化一招,一招再化百招,恨不能把所有变化都使尽了,再用下一招,剑光赤橙黄绿都有,极为驳杂,看起来就是百种花千种色不断地绽放。 飞云看着徒弟越来越成器,心中越来越欢喜。但是这个憨女子有个坏毛病,她欢喜的时候,用劲儿就不那么能收得住了。 “砰!”这是飞云一剑穿过长生剑丛后的声音。 “啊~!”这是长生痛呼倒地的惨叫声。 紧接着,有一道土墙平地升起,将长生托起运到屋廊之下,然后便是小芹急得来回转圈的声音:“弟弟?!” 已经七年了,小芹还是原来的小姑娘模样,自她成鬼那一刻就已经定格了体型模样,除非她达到地藏修为才能继续生长,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陆钊悠悠地出现在飞云身前,绷着脸说道:“打徒弟得趁早对吧?” 飞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浮现红晕:“没…没收住。” 陆钊正待继续调侃,却忽然心中有感,从怀中取出八卦铜镜看了一眼,只见上面的信息发生了变化,主线任务更新了。 “等级:中位地仙” “经验:千分之一百七十” “神通:低阶遁术、三昧真火” “职业:土地” “职业任务:成为泗水城土地” “职业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四百” “主线任务:前往阴间望乡台。” “主线任务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十。”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九)。” “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加成千分之十。” 而陆钊在冥冥之中无师自通,掌握了三昧真火! 第七十六章 妖孽天才长生掌门 第76章 妖孽天才长生掌门 所谓三昧真火,是由人体内精粹而成的真火,心之火谓之神火,肾之火谓之精火,脐之火谓之气火,分为上中下三昧,是为三昧真火。 陆钊通过铜镜掌握三昧真火其实是了解了三种火的产生、融合以及放出的方法,但是方法是方法,实践是实践,这是两个层面的事情,所以陆钊现在还不算真的会三昧真火。 他拿着八卦铜镜上下观瞧,这东西着实神奇,就好似一把钥匙,在他体内打开打了一个个神通,上次是土遁神通,这次是三昧真火,而且这个铜镜好像还能预测预测下一步天庭的安排。 比如这一次,主线任务的‘扳倒许廷’已经完成,那说明这两年中,天庭对于许廷的死已经有了定论,至于什么定论陆钊无从得知。 新的任务是‘前往阴间望乡台’,望乡台是阳间阴魂进入阴间的第三站,在那里阴魂能看见阳间的家乡、亲人以及一些念想的人或者地方,任务延伸到了阴间去了,看来地府的形势越来越严重了。 想到此处,陆钊重重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安安静静地当个土地公,这才安稳了两年,又来事儿了。 鬼吏张三来到陆钊身边,低声问道:“陆老大,可是有什么事?” 陆钊抬头瞅他:“你小子别瞎打听!” 张三悻悻而去,李四又凑了过来:“陆老大,有安排?” 陆钊也瞅他,又瞅了瞅远处竖起耳朵偷听的张三:“你哥俩是包打听?” 李四嘿嘿笑道:“陆老大您知道的,三哥是耳朵灵,不听明白他就不舒服,我是眼睛亮,不看清楚我就不舒坦。” 陆钊给他屁股上来了一脚:“去去!回庙里把前些年攒的那些蛇皮、蛇筋都拿出来。” 张三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老大,都好些年了,摆弄他们干啥!” 陆钊也给张三屁股上来了一脚:“快去!少废话!” 张三和李四都摸着屁股一瘸一瘸地往土地庙那边去了。 他俩走了之后,陆钊从怀里取出了一本炼器谱册,从刘喜那里捡的那本,他一直带在身边,几年间已经对其中的炼制材料、流程、火候都熟稔在心,甚至还搜罗了一些材料,比如玄铁、阴木、明砂等比较常见的材料,所欠缺的只有那把火—三昧真火! 就在陆钊发呆想事情的空档,飞云道长又把长生小道士给揍了。 长生小道士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似乎是被敲到脑袋昏了过去。 陆钊随手一招,又引起土墙把躺在地上的长生小道士再次放回檐下。 “飞云,你要是把新任掌门打死了,凌云观可就没未来了。” 飞云将长剑倒背在身后,讪讪笑道:“意外意外,我都压制到金丹跟他打了。” 陆钊还未说话,凌云观外忽有一人说道:“飞云,剑法又精进不少啊。” 陆钊和飞云一起看去,只见尉迟炜一身黑白圆领袍,足踏白底黑靴,轻快地从大门走了进来。 陆钊纳罕问道:“尉迟你怎么来了?天庭这么闲的么。” 尉迟炜斜了他一眼,这人会不会说话,当下也不理陆钊径直往飞云那里去了。 “飞云!” 飞云道长很开心,她自幼随师浪迹江湖,一身剑修本事凡人无敌,后来成就地仙后更无人敢惹。所以在遇见陆钊之前基本没朋友,更甭提女性朋友了,尉迟炜的到来让她尝到了一丝闺蜜的友谊。 “尉迟,你来啦!” 两个女子腻到一起,陆钊也就不再掺和了,他转而将目光落在被师尊打晕了的长生小道士身上。 这小子进步可真快啊,放在凡间绝对是主角级天赋,短短七年从一个濒死的孩童,变成现在的元婴剑修,要是在凡人修行界,只怕也是妖孽级的存在。 这时,长生在乃姐小芹的卖力呼唤下醒了过来,他先安慰了急得乱转的姐姐,然后看见陆老大在瞧自己,便爬起来往陆老大这边走来。 “陆老大,我的剑法是不是真的很糟糕?为什么师父都压低了我一个境界还能暴打我?” 陆钊伸手去摸了摸长生的脑袋,恶趣味的把他整齐的道髻又给搞乱了,笑着安慰道:“别灰心,你是咱们凌云观和土地庙最天才的弟子!只是时间还不够,来,咱们练习一下符篆。” 长生一边应声,一边悄悄退了半步,右手飞快地盘好被陆老大弄乱的道髻,这些年被陆老大和师父弄乱头发弄得都习惯了,都练出来一只手盘道髻了。 “好的,陆老大!” 于是陆钊带着长生又在道观小院里练起了符篆,还是对战,对战规则很简单:双方相隔三丈远,互相扔符,谁脚步先动了谁输。 符篆也是有等级的,共有五阶依次递进,其中一阶、二阶符是凡人级别的,三阶、四阶、五阶则是仙人级别的。 而且符篆是最贴合天地的一种大道之法,天地阴阳四时五行皆可入符,无论凡人、仙人都可以学,但是易学难精,特别考验对天地自然的理解。 长生在符篆之道上的造诣其实比剑法还要高,算是真正的凌云观衣钵传承,他现在是凡人元婴修为,离着仙人还差着好几步,但是已经掌握了仙人级别的三阶符篆,其天赋可谓超凡至极。 陆钊学着飞云金丹打元婴的做法,也以二阶的符篆对战长生。 他们都精通各类符篆,这打起来,小院之中光华缤纷、金光乱闪,爆鸣之声不绝于耳,十分的精彩,看得旁侧的飞云道长和尉迟大人惊艳不已。 然而,半刻之后,激斗的战团中忽然‘嘭!’一声爆炸,长生小道士从原地飞了出来,满脸的黑灰,道髻也被烧焦了小半边,人大字型躺在地上直接昏迷不醒了。 飞云道长抱着胳膊跳到陆钊跟前,一脸正气:“陆老大,你要是把新任掌门打死了,凌云观可就没未来了。” 陆钊讪讪而笑:“意外意外,我都压制到二阶符篆跟他打了……”这对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刚才是不是有谁也说过? 飞云道长哈哈大笑:“陆老大,你以后也不许说我了!” 陆钊面色有些发窘,不小心被这憨女子报复到了,失策失策! 小芹依旧惊慌着飞到长生身前,不停地呼唤,整个凌云观小院儿里就她最担心昏迷不醒的长生。 “弟弟,你怎么样啦?!” 凌云观掌门真人长生道长从昏迷中幽幽转醒,遥遥看了眼小院儿中大笑不止的师父还有一脸窘态的陆老大,不由得低声呢喃:“什么妖孽天才,你们两个都是骗小孩子的吧!” 这几天又懈怠了,吃了两天存稿…… 第七十七章 地府祸事 第77章 地府祸事 尉迟炜并不是专门来探望闺蜜的,她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陆钊。 “陆钊,你是否察觉到最近几年地府的异状?” 陆钊缓缓点头,这几年七月半地府鬼门开的时候,时不时会有煞物冲出来,甚至近两年鬼门都不会准时开了,或早或晚,让安化、益安两县的鬼魂苦不堪言。所以现在听尉迟炜提起此事,他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嗯,自打七年前,地府鬼门就不正常,我常听手下鬼吏讲起以往鬼门开的旧事,从来都是规规矩矩,虽阴阳两界交融,但是人鬼相安无事,各有所安。” 尉迟炜叹道:“就是七年前,地府中忽然出了一件事,有人突袭了地府地狱,放出了许多煞物。天庭和地府都以为是一件小事,不过是去追捕逃出的煞物而已,但是事态越发失去控制,起初死了一些鬼吏,地府也没有当一回事儿,后来死的鬼吏越来越多,甚至还有高位的鬼吏殒命,这才引起了天庭的关注。” 陆钊将尉迟炜引入凌云观深处,让小芹准备了两个蒲团还有茶水。 “我之前见过地府判官手下的鬼吏姚三,他也说了一些惨事,大都是某某兄弟又死了、某某兄弟也残了之类的。想来地府祸事越来越大了,再加上上次的传言,从厉氏二鬼那听到的传言,十殿阎罗死了六个……” 尉迟炜拿起茶水,轻轻啜饮了一口,继续说道:“那是谣言,不过十殿阎罗确实损殁了两三个,我前两年也被派往了地府,那时地府就已经无力镇压,无论是望乡台、酆都城、忘川还是野鬼村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大战之后的疮痍,鬼魂越来越少,煞物越来越多。” 陆钊抓住其话中藏着的意思:“大战?你的意思是地府现在有一支敌对天庭、地府的鬼魂大军?” 尉迟炜点头说道:“是阴天子的大军,或者说是有些人打着阴天子的旗号组织的大军,总之这股势力已经控制住了地府大半,形式日趋严峻了。” 陆钊不由得胸口一滞:“那之前我等土地公、城隍爷送入地府的凡人鬼魂呢?他们去了哪里?” 尉迟炜轻声叹息:“苟延残喘,十不存一。” 陆钊忽得一下站了起来,阴着脸来回踱步,他其实对地府乱象并不在意,但是当这些乱象牵扯道凡人或者凡人灵魂时,一种油然而生的愤怒就不能自抑。 “尉迟,你来不光是为了给我讲这些事吧?” 尉迟炜跪坐在蒲团上,高挑的身段儿挺得笔直,削肩细腰臀线比例极好,她仰头看着陆钊,郑重说道:“陆钊,天庭准备大举干预地府事端,弹压阴天子的势力,而下界的地仙们都在征召之列,比如你、飞云以及其他几个县的土地公。” 陆钊愕然回头:“征召?天庭是要我们去做排头兵?” 尉迟炜摇头,继续解释道:“不,天庭有天兵天将,且有天王统帅,但是这一次下界的不知道是哪位天王。你们这些被征召的地仙会由各自驻地的城隍鬼门关进入地府,然后蛰伏刺探情报,最后汇到领兵天王那里,这大概就是尉迟打听到的讯息。” 陆钊忍不住吐槽:“那还不如当排头兵呢,去敌后当细作被敌人抓住,十有八九是活不下来的,天庭是真不拿我们这边下界小神不当回事儿,这一把地仙撒到地府去,能活着回来的只怕没几个。” 尉迟炜轻轻嗯了一声,眼神晶亮地望着他:“所以尉迟也跟你们一起。” 陆钊顿住脚步:“你要跟我们一起去?” 尉迟炜稍稍别开目光,道:“尉迟之前去过地府,对其现状形势有大概了解,可以帮助你们熟悉环境,避免危险。而且……而且尉迟也不能看着飞云陷入险境。” 就在这时,忽然天空之中有宏亮的声音传来:“安化县土地公陆钊、凌云观飞云接天庭圣谕。” 陆钊和尉迟炜对视一眼,心中均有一个念头:来了! 二人从观内走出来时,飞云和长生也停下了练剑,一起望向天空中的一朵祥云。 祥云上站着一个老态龙钟的仙人,身着绣金边的白袍,一脸的肃穆,带看见陆钊出来之后,老仙人从袖中拿出一卷布帛,开声诵唱: “昊天上帝谕令,安化县土地公、凌云观飞云道士于二月二当日踏过鬼门入驻望乡台,于彼处听候调令,谕令如法不得有误。” 陆钊伏地接旨:“小神受令。” 老仙人按下云头,将布帛递与陆钊:“陆大人,前路叵测还望珍重。”说完,老仙人就化作丝丝金光飘散而去。 陆钊拿着手里的布帛默然良久,此次地府事端必然要有人去解决的,但他没有料到天庭居然把他们这些下界的小神还有散修地仙当做炮灰。 仔细一想也是能想通的,像他当初被任命为土地公的流程就极为轻率,甚至来说是他那一枚压胜铜钱行贿所致,由此可见在天庭众上神眼中,他们这些下界小神其实是可以随意更替的,他们做了炮灰,自然会有别的散修或者鬼魂补上来。 想通是一回事,内心舒不舒服又是另外一回事,陆钊的眉头始终紧拧着,半晌不说一句话。 飞云道长是个没心没肺的,她凑到跟前问道:“咱们要去打架?” 陆钊将布帛收了起来,笑着说道:“是了,咱们去打架!” 尉迟炜则不无担忧地说道:“刚刚来的那位是太白星君,他用的身化流光之术,分身千千万万到每一个地方去颁布天帝旨意,这种规模和规格的颁旨,只怕地府形势更加严峻迫切了。” 陆钊轻轻拍了拍手,笑道:“现在离二月二还有十几日,倒也时间充裕,咱们稍稍准备一下,到时再去也不会惊慌失措。” 其实说是时间充裕,但是细细准备起来时间也就过得相当快了。 长生小道士现在还是凡人元婴境剑修,让他进入阴间固然能锻炼剑术,但是情况阴间情况莫测不明,更容易让长生陷入险境,所以陆钊把他留在了凌云观,一边修行一边保护安化、益安两县的凡人百姓,免受地府逃出煞物的残害。 土地庙里,陆钊留下了丁火、小芹和吴六,这三个鬼吏都是伶俐的,更能处理好土地庙中的日常事务。 于是,出征阴间的队伍基本上就定了,陆钊、飞云、尉迟炜、甲木、张三和李四,同时还有一只神出鬼没的小狐狸。 第七十八章 莫问卿 第78章 莫问卿 阴间一共十三站,由前往后依次是土地庙、鬼门关、黄泉路、望乡台、恶狗岭、金鸡山、恶鬼村、迷魂殿、酆都城、十八层地狱、供养阁、鬼界堡、莲花台、还魂崖。 二月二日这天,陆钊带着地府远征小队沿着泗水河东上,最后进入泗水城的那座石桥,石桥之下就是鬼门关。 鬼门关的阳世一侧是泗水河,阴世一侧则是黄泉路千万条支路中的一支。 已经没有鬼吏前来迎接陆钊他们了,因为地府鬼吏这几年中死伤超七成,余下的也顾不上鬼门迎接事宜。 所以陆钊就以符篆做了一个摆渡船,用符篆之力推动渡船不断向黄泉路的深处驶去。 坐在船上的几人各不相同,陆钊之前经历过一次,这一次倒也安之若素,尉迟炜也来过阴间,但是与陆钊不同,她是公干下阴间,多余地府鬼吏招待,所走的路径也与此不同。 阴间其实与阳世并无甚太大差别,甚至在陆钊穿过那座石桥的时候,阴世一侧的泗水城也还在,但是就如同附了一层薄膜,能看见城里的烟火不断和人行往来,却不能穿膜而入,因为那只是阳世的蜃境,而不是真正存在于阴世的实物。 只有飞云道长没来过,她立在船头四下张望,发现的阳世蜃境尤若走马观花,十分新奇,又发现船下的黄泉之水其实并不浑浊,反而是清澈无比,甚至可以看见河底的岩石,一颗颗圆圆的岩石,还带着窟窿眼…… “呀!那水底全是骷髅脑袋!” 陆钊将她拉回船舱,同时解释道:“那里不是骷髅头,而是人世间的怨念、执念与贪念,游魂经过此处的时候,会逐渐把这些‘念’留在黄泉,久而久之这条河变成了‘念’之河,本该进入阴间的游魂对此毫无知觉也没有什么妨害,但是对于咱们这些不该从此进入阴间的人来说,就会有危险,这些‘念’会不断拉扯船上的人,直接将其带入河底,永留河底。” 飞云闻言又往后退了退,小声嘀咕道:“难怪刚刚忽然想练剑,又忽然想吃东西……” 陆钊白了她一眼,然后缓缓起身,来到船头四下瞧望,他想看看自己的执念和欲望是什么。 但是水面如镜,他的心也一片澄澈,没有丝毫的杂念,就好似看一片平淡无奇的水面,只觉得安静和祥和。 这是怎么回事?陆钊不由得有些起疑,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有收集癖、喜欢看美貌的女子、喜欢吃榴莲、喜欢篮球和游戏……但是在这里,他丝毫没有想吃榴莲或想打游戏的冲动,也就是说,这里的‘念’对他无效了!上一次明明还是能看到的、想到那些执念的。 尉迟炜也来到他身边:“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发现么?” 陆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问道:“尉迟,你看到黄泉水面会想到什么?” 尉迟炜却没有去看,而是指着河面说道:“在这条河上,就算是金仙也会抑制不住去想自己在意的东西,大罗金仙以下谁也不能幸免。” 陆钊饶有趣味地看她:“你试过对不对?你在意的东西是什么?” 尉迟炜轻轻泯了一下嘴唇,然后头一甩,又坐回了船舱内。 陆钊看着她身后甩动的长马尾还有姣好的身形曲线,不由得心情大好。 随着他们渐行渐远,黄泉之上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转而又变成了磅礴大雨,水面也愈发开阔,他们就好似一支苇叶飘荡在暴雨大河之中,杳杳独行。 “噫!好大的雨!”小狐狸抖着身上被雨沾湿的毛,十分嫌弃。 陆钊笑道:“你偏要跟着来,怪得了谁。” 小狐狸忽然一转身子,‘嘭!’一声,由火红色皮毛的小狐狸变化成了红色衣衫的小姑娘,十五六岁,虽然稚气未脱,但是一张狐媚子脸却难掩柔媚诱惑之态。 “呸!你不要看我!我现在自己控制不住魅惑神通,你要是喜欢上我,我可就麻烦死了!” 陆钊正在看她的脸猛然尬住,继而猛然摇头:“我没有,我不是,你别冤枉我!” 涂山氏嗤之以鼻:“老色批!” 陆钊方要与她解释,却发现黄泉到此已经汇入了一条巨大的河面中,在远处亦有不少和他一样奉谕令前来的船只,只不过船只的大小形制各不相同。 尉迟炜也来到船头,遥遥望着远处的一艘艘小船:“他们跟咱们一样,也是东胜神州各处的地仙小神。” 飞云亦走到陆钊身侧:“他们也是被召过来的么?” 陆钊看着河面上的船只越来越多,肯定不止千艘,和他们一样,都在沿河而下,直奔望乡台。 “是的,他们也是跟咱们一样的,现在看着是规模浩大,回来时不知还能有几艘。” 尉迟炜劝慰道:“也不必悲观,依我前次过来察看的情形来看,高阶鬼修还是比较少的,只是低阶的鬼修数量众多,若只是潜伏的话,倒也容易藏匿,不易被低阶鬼修察觉。” 陆钊默默点头。 这时,一艘靠他们比较近的乌篷船,忽然站起来一个人,遥遥冲这边打招呼。 “敢问是哪里的仙人?” 陆钊抬眼望去,只见打招呼那人身着白袍眉目清秀,似乎是个读书人。 “某乃安化县土地公陆钊,敢问阁下是哪里的仙人?” 那个读书人闻言很是开心,扬声说道:“原来是安化、益安两县的土地公陆大人,久仰大名!某乃荆山城文庙祭酒莫问卿,咱们也算是邻居!” 荆山城就在泗水城的西边,沿着泗水河往西就能到,离着陆钊的安化县、益安县比泗水城更近,倒也真算得上邻居了,文庙祭酒是有品阶的,但也是最低的品阶,跟城隍差不多。 陆钊遥遥拱手:“莫兄,认得陆某?如有方便,可来我船上小晤。” 那莫问卿哈哈大笑:“有何不可。” 大笑声中,他抬手拿出一支毛笔,毛笔在半空中虚画几道,就见一条黑黢黢的铁索由那边的乌篷船直接搭到了陆钊的船上,且逐渐拉进二船距离。 及到了近处,莫问卿一跃而至,稳稳落在陆钊的船上,却见船里还有三个貌美的女子,不由得面色有些尴尬:“哎呀呀,不巧得很,原来陆兄船里还有这么多女眷,问卿真是失礼了。” 尉迟的线处理得很突兀,前面找找再改改 第七十九章 望乡台 第79章 望乡台 陆钊脸上有些发烧,什么叫女眷啊,他可没那么多后宫。 “莫兄,此为千年蛇酒,请就坐慢饮。”说着,他取出泡了七年的蛇胆酒,为莫问卿倒满。 莫问卿抬起酒杯,发现酒色琥珀淡黄、酒香沉郁,是难得一见的好酒,当下向陆钊一抬手,用十分夸张的语调敬道:“愿吾等此行平安顺遂!” 蛇酒入喉又入腹,如一条热线由上至下,舒爽至极,莫问卿舒服的轻吟一声,赞道:“此酒甚美!” 陆钊点头也笑道:“莫兄如喜欢,等来日咱们回去了,我遣人给莫兄送几坛。” 莫问卿轻叹一声:“你我这一趟,还不晓得如何呢,到时若能回到阳世,一定上门讨几坛!” 陆钊默然,看来有担忧的不止他一人,这河面上的小船里的小神小仙,只怕都是这样的想法。 就在这时,由莫问卿的船里又荡过来两个人,一个是年轻女子,布衣荆钗面容姣好,另一个则是粗豪汉子,身形壮硕,就算是穿着衣物,也能瞧见其肌肉贲张,蕴含着无穷力量。 莫问卿当即为二人介绍:“这位是我家小妹莫求渚,是文庙讲习,那位是我师兄张文静,也是文庙祭酒,我等同为天庭下界九品小神官。” 莫求渚是个沉静的女子不大爱说话,只向陆钊点点以示礼貌,而张文静则要开心得多,大大咧咧的上前自斟了一杯酒,然后仰头饮尽,大赞出口:“好酒!真是好酒!陆兄弟有此好酒,该早些结识的!哈哈!” 乍看之下,此人粗豪无礼,但是细细斟酌却知道此人耿直豪迈没半点防备之心,陆钊喜欢这样的人,就如同飞云道长一样,心思单纯但是率真耿直。 “我这里带着的不多,只有三坛,张兄尽可取去饮用!” 张文静大笑:“不不,纵然张文静爱酒,但是不可夺人所爱!我这里有一物可以与陆兄拆换。” 说着张文静从怀中取出一叠纸,纸面泛黄,带有淡金色光点。 “听闻陆兄善符篆,此为龙城黄纸,与陆兄换酒如何?” 陆钊伸手接过黄纸,笑道:“善!大善!” 他往常画些符篆都随意的很,多数以普通白纸为主,这龙城黄纸乃柳树皮所做,阴寒之气极重,在此之上画写符篆,对阴物、煞物有奇效,对他们此次阴间行事有大助力! 河面上小船越汇越多,于江面上鳞次栉比有序前行,等到黄泉大河再无分支后,也就快到下一站望乡台了。 船又行了半日,陆钊他们终于看见一个巨大的牌坊立于前面,横跨整条大河,左右逾千丈,上下高逾百丈,其下为一横排的码头虚浮于河面之上,左右与两岸相接,其上为白玉石牌,上书三个巨大无匹的篆字:“望乡台”。 在那虚浮的码头上早有一排鬼吏在等候,他们熟练得接过小船的缰绳,将一只只小船接到码头上。 陆钊一行四人还有莫问卿三人也在其中,他们随着接引的鬼吏,一路往左走,一直走到岸边一座高坡上。 高坡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占满了很多人、妖、鬼,他们都是各地集聚而来的小神小仙,一个个面带忧色,等候上官安排。 等陆钊上了这座高坡往下俯视,才发现原来黄泉大河在望乡台的牌坊后变成了巨大的瀑布,就在他们这座高坡这下,飞流直下千刃尤有不止。 而那些激散的水花,在半空中形成一个个蜃境幻像,这些幻像每个人看到的都不同,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或者某个难忘的地方。 奇怪的是,陆钊在水雾蜃境中什么也没看到,他清楚地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活着的时候作为设计狗的日常生活、父母亲人等等,这一次却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身为仙人之后的变化?但是他又看见其他人神色复杂迷离,似乎也在水雾蜃境中看到了心中所想。 比如飞云道长眼中满是泪水,弯弯的眉眼此时皱成了秋纹,口中呢喃着“师父”之类的细声啜泣。 尉迟炜则淡定许多,虽然也是看向水雾蜃境,但是其眼中却并无甚变化。 小狐狸涂山氏则是放声大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陆钊心中一动,飞云看到的是死去的师父,尉迟炜应该也看到了什么只是不那么起波澜而已,至于小狐狸涂山氏应该是看到了涂山狐族所以才想家。 他又四下望去,几乎所有的仙人都露出了悲切之色,看来也都能从水雾蜃境中看到什么,只有他这次什么也没看到。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所有的船只都停靠完毕,仙人们也尽数都来到了高坡之上,密密麻麻几乎站满了整个高坡。 这时,由天穹之上忽然破开一道金光缺口,自金光中冲出一队人马,旌旗烈烈,铠甲明亮。 尉迟炜低声为陆钊解惑:“这是天庭神兵天将,他们才是本次地府事件的正面力量,看旗号是‘马’,那么来的应该是华光天王马灵耀。” 陆钊不由问道:“就是马王爷三只眼的那个马王爷?” 尉迟炜点头:“不错,就是那位马王爷,这位脾气不怎么好,善火行神通,金仙之中杀伐之力最凶!” 陆钊忍不住咋舌:“有这位脾气不好的上官,对我等这些小神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尉迟炜笑道:“他脾气爆,但是很是正直,既不是周氏也不是商氏,天庭让他来统帅出征,看来也是有考虑的,不必担忧啦。” 他们交谈之际,马王爷那队人马已然落到了高坡之上,当中走出一红脸大汉,满脸的虬髯,一双神目如有火焰,所视之处,众仙纷纷垂首。 马王爷从坐骑上跳了下来,就叉腰站在高坡上讲话,声若洪钟。 “众位仙家,阴间地府的事端众位都知道,俺也不必多说,众位的任务呢,就是散入阴间各处,甭管是金鸡山还是野鬼村,亦或是酆都城,搜集彼处情报,甭管情报有用无用,都用天庭帛书汇于俺的大军中账,俺自有判断。众位可有异议?” 众仙家一同应是,并无一人提出疑问,但是一股阴霾却在不自觉中漫延开来,任务其实很简单,同时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性命也很简单。 今天搞了8千字,算是补回一点存稿了 第八十章 酆都城 第80章 酆都城 马王爷只待了一刻便走了,走得很匆忙,他的天庭神兵天将应该在另外的地方集合,他来这里也不过是安排个随意的任务,像撒砂子一样把众小仙小神撒出去,至于这个任务好不好使,他看起来根本不在意。 望乡台这个地方很神奇,它看似是个高高的土坡,实际上可以去剩下阴间十站的任何一个地方,在高坡的边缘处分别有十座巨大的牌坊,牌坊另一边风景各不相同,分别指向其余十站,以前是有鬼吏指引,阴魂根据现世因果去该去的地方。 但是现在阴间乱成一团,早已没了鬼吏值守,鬼魂们可以去自己想去的任何一站,陆钊他们这帮仙人也正是由此地出发,假扮成鬼魂进入十站中的任何地方。 没有人知道阴间那只暴乱的势力到底藏在何处,因此也就没人知道剩下的十站到底哪一站有危险,所有的地仙都是一样的,他们踯躅于各个站的大牌坊之间,迷茫不定。 莫问卿来到陆钊身侧:“陆兄可有目标?” 陆钊缓缓摇头,其实他去哪儿都没所谓,因为没有具体的目标,也就没有具体的目的地。 莫问卿手里拿着他那支笔,在半空中虚画了几笔,一个虚幻的司南出现二人身前。 “陆兄,不妨试一下运气?” 陆钊哈哈大笑,伸手一点司南一端,司南受力旋转,最后停在了东南一角——酆都城。 “啧啧,是个大地方呢!” 莫问卿也跟着随手一点司南一端,司南转了三四圈,又停回了原来的地方——也是酆都城。 “陆兄,看来咱们缘分不浅!” 陆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莫问卿,笑道:“那咱们去酆都城再做邻居。” 说完这话,陆钊带着飞云、尉迟炜还有涂山氏率先往酆都城的大牌坊走去。 莫问卿收回了毛笔,摸着下巴苦笑。 张文静闷声不响地来到他身后,看了眼陆钊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莫问卿,忽然开口问道:“怎么着,被怀疑了?” 莫问卿被他吓了一跳,曲指一个爆栗弹在张文静的额头上:“别闷声不响地出现在人身后,会吓死人的!” 张文静摸了摸脑门儿,痛叫出声:“我滴个乖乖,你手劲儿收着点儿!疼得很!” 莫问卿也不理他的做怪,径直也往酆都城的牌坊那边走去,边走边说道:“咱们也走吧!” 莫求渚安静地跟在乃兄身后,始终不发一言。 张文静讨了个没趣儿,不过他生性豁达好作怪,全不把这点儿尴尬放在心上,捂着脑门儿乐呵呵地跟了上去。 不仅是陆钊、莫问卿这两拨人,望乡台高坡上的所有地仙都开始陆续离开,前往未知的前路,半个时辰之后,望乡台高坡上又恢复了往常的空旷,只有黄泉大河的瀑布直下千刃,飞流激石声不绝于耳。 就在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望乡台巨大的牌坊下,又靠来了一艘小船,小船先是跳下来一个胖和尚,然后又跳下来一高一矮两个瘦和尚。 胖子很灵活,下船就往望乡台的高坡上跑,跑得飞快,一边跑还一边骂:“都怪你们两块货!非要度化黄泉河里的冤魂,那哪是什么冤魂!那是执念!度得完么!?这下好了,人家都走了,就剩咱们仨,丢不丢人!就问你们丢不丢人!?” 剩下的高个儿瘦和尚手里拿着一根禅杖,禅杖一点地他人就往前飞四五丈,期间还用两腿再点下地,又能飞出去三四丈,就像是三条腿一样,移动得很快。 “这事儿能怪我么?!得怪净灵,他都差点掉河里,多亏我捞他上来!” 矮个儿的瘦和尚两条小短腿在地上飞快地倒腾,跑起来不比高个儿和尚慢一点儿。 “净心和尚,你不要瞎说!明明是你要超度的!” 前面的胖和尚破口大骂:“你们两块货,除了推诿甩锅,还能干啥!?闭嘴,快赶路!” 净心、净灵俩和尚一起回骂:“净身和尚,你不也在推诿!?要不是你贪嘴多吃一顿斋饭,咱们早就到了!” 三个和尚互骂期间,已经奔到了望乡台高坡上,高坡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净心:“人呢?” 净灵:“去哪个门?” 净身:“犹豫个蛋!哪个门近就去哪个!” 于是三个和尚一头扎进了最近的那个门——酆都城。 …… 酆都城,方圆万顷,城高千仞,其上阴云密布,其下鬼影幢幢,是为阴间第一大城。 高大的城门下,一大群阴魂来来往往,有窃窃私语者,有悲切哭泣者,亦有癫狂大笑者,还有踽踽独行者。 陆钊一行人就在这一群阴魂之中,此时的他换了一套行装,一身少年公子打扮,手里攥着一串砗磲佛珠,上下捻动。 其身后三个女子打扮各异。 飞云脱去了道袍换成了一身湖绿色荷叶鸳鸯绣裙,多了几分乖巧,少了几分锐气。 尉迟炜则干脆女扮男装,黑白儒生衫,头上挽了个书生髻,走起路来四平八稳,没有半点女子的娇柔之色。 涂山氏的脑袋上被陆钊弄出两个丫鬟髻,身上也是一套红色的丫鬟短褂小袄,就是一张脸掩不住的狐媚子气。 陆钊找了机会取出八卦铜镜,其中的信息变化早在望乡台就已经有了,只是当时人多杂乱,他没有取出来,直至此处安下心来之后,才取出来观瞧。 “等级:中位地仙” “经验:千分之一百八十” “神通:低阶遁术、三昧真火” “职业:土地” “职业任务:成为泗水城土地” “职业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四百” “主线任务:熟悉酆都城的六方势力。” “主线任务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六十。”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九)。” “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加成千分之十。” 陆钊看完之后,心中就对酆都城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首先酆都城还没有被攻取,还处于一个相对安稳的状态,其次酆都城的安稳状态是六方势力集团角力的结果。 那么弄清六方势力集团的关系、地盘、人物脉络便成了此时的关键,这大概也就是他需要传递出去的情报。 第八十一章 鸡鸣坊 第81章 鸡鸣坊 酆都城大得很,一共有三十六个坊,每个坊都有一个坊主,这些坊主在大乱之前都是听从地府的调遣,但是地府大乱之后,这些坊主非但没有帮助地府,反而落井下石,割据在酆都城中成为一方势力。 一方势力的说法,有些不够准确,应该是六方势力,六个大坊主在这酆都城中相互角力、钳制形成了一种微秒的平衡,但是其中谁倾向天庭、谁暗中与阴天子势力勾结,都未可知,这大概也就是陆钊需要探明的情报。 酆都城的三十六个坊对应三十六座城门,陆钊他们面前的大门上写着三个巨大的篆字:“鸡鸣门”,所以从这里进的话,对应的应该就是三十六坊中的鸡鸣坊。 那些进入酆都城的鬼魂们,自动分成了两拨,一种是像陆钊这样有扈从的,第二种则是孑然一身的游魂。 陆钊他们这样的一看就是有些身家的,陪葬的东西一定不少,所以招待陆钊的也不是一般的鬼卒,而是一个稍稍有些权势的鬼差。 那鬼差想来常年驻守此地,检查各色游魂习惯了,神色中颇多傲慢,而且目光一直在涂山氏和飞云道长身上逡巡,目中流露出不不良的企图。 “你们从哪里来?怎么死的?” 陆钊瞧着他就不爽,这种讨厌的官吏真是哪里都有。 “从来处来的,断气死的。” 鬼差本来就有些傲慢的脸,立时黑了下来,拉长了如同一张驴脸。 “你在逗耍本差?” 陆钊冷笑:“自然不敢,凡间都说阎王好说,小鬼难缠,足下就是最难缠那种。” 鬼差勃然大怒:“兀那新鬼!现下可不是阎王爷管事的年月了,咱们酆都城也没那许多规矩。比如,本差就算在这里斩了你也是白斩!” 陆钊抬头瞧他:“你斩一个试试?” 鬼差气得哼哼直叫,这么些年了,硬茬子见过不少,像这么狂的还是头一个,嘿嘿!正好砍了这厮,收了他的姬妾,那小姑娘一看滋味儿就不错…… 正待他拔刀待砍时,陆钊手指一捻,指尖出现一簇肾之精火,幽蓝的火焰氤氲着沉沉的阴气,然后他轻轻弹动指尖,那股精火直射带鬼差而去。 “嘭!” 那簇精火直接烧穿鬼差的脑袋,鬼差‘噗通’倒向后面,死得无声无息,甚至连惨呼一声都没有。 尉迟炜见他动手,不由得轻轻皱眉:“说好的低调行事,你这可好,一出手就杀了一个。” 陆钊摇了摇头,他上前扒拉了一下那个死去的鬼差,其腋下藏着一把精致小弩,弩上早就上好了淬了毒的短箭。 “一来这个鬼差对涂山氏和飞云存了非分之想,就算我言辞不激怒他,他也一定会找机会斩杀了你我,然后掳走两个女子;二来,这里是酆都城,一个六方割据的局面,低调行事不见得是良策。” 尉迟炜白了他一眼,就你看得细,你看得细怎么也不想想我也是女子?! 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在城门之下,是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所以鬼差的死立时便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不多是便有几个鬼卒鬼差冲了过来,一圈围住了陆钊四人,当先有个年老的鬼差看了眼地上被烧掉脑袋的鬼差,随后向陆钊问道。 “是你杀了他?某看你杀人之后并没有惊慌逃窜,是自恃本领无视我等?还是有必杀的理由?” 陆钊看此鬼差眼神沉稳坚毅,也只是带人围住他们没有立时动手打杀,应是个知规矩的稳重鬼差,当即拱手说道:“这位鬼差大人,某乃东胜神州泗水城凌云观道人陆钊,这几位是陆某的眷属,本无意与这位鬼差起冲突,谁知其暗藏祸心,竟敢觊觎陆某的眷属,所以陆某迫不得已才出手杀人。” 那鬼差用脚踢了踢死去鬼差的身子,其身子晃了晃,那柄小弩也跌了出来,蓝汪汪的箭镞很是醒目。 看来这厮是真存了杀人害命的心,又见这厮的死状,脑袋整个被轰掉了,只留下带有焦痕的脖颈,显然是一招杀敌,半点犹豫都没有。 这是什么神通?!老年鬼差开始惊骇了,他方才没有留意这个问题,这时才发现尸体的奇异死状,而且死得极为干脆,可想而知下手之人本领之高,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敢问陆真人,是何修为?” 陆钊故意叹了口气说道:“陆某本是凌云观的修士,舔为中位地仙修为,但是前几日遭了天庭算计,不得已避祸阴间,求个安身之所。” 那老年鬼差差点跌坐在地上,一个修行有成的地仙,几乎可以堪比他们鸡鸣坊的柱将大人们了,而他刚刚差点还动手抓人,真是想想就后怕!他心中又惊又骇,这些年阴间乱了,来阴间的游魂也越来越难搞了,眼前这位更是这几年中最难搞的一个,老鬼差愈发恭敬起来。 “原来是陆真人,方才都是误会,请来这边登记入城。” 说着,老鬼差将陆钊一行人引入侧面的一排精舍内,其中摆满了各种果品、甜点,这些东西后面则是两个鬼书生,他们手里拿着纸笔,向着陆钊等人一脸媚笑。 按照之前的规律,像是陆钊这样有道行的人,进入酆都城后,都会受到各大坊主的重用,或者任命为柱将,或者聘为客卿,无论哪个都是他们这些鬼差、鬼卒所不能企及的。 陆钊上前,为身后诸人一一留下姓名和来历讯息。 那老鬼差早就在一边候着了,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用十分讨好的语气说道:“陆真人,这是为您准备的居所,旧是旧了点儿,但是宅院颇大,稍微收拾收拾就能住。” 陆钊示意‘小丫鬟’涂山氏取过钥匙串,可是涂山氏正抱着一个果子啃,根本没理会陆钊。 陆钊脸上微微尴尬,便自己伸手拿过了老鬼差的钥匙串:“烦请为我等带路。” 然而就在陆钊所在精舍的另一边,那些孑然一身的游魂正在接受鬼卒的检查,鬼卒们十分的粗鲁,他们挨个儿挑选鬼魂,有的会挑面容好的,有的则会挑面容凶恶的,然后将其一个个分类驱赶到一处等待。 陆钊忍不住问老鬼差:“那是为何?他们在做什么?” 老鬼差看了眼那边,习以为常地说道:“他们这些游魂到这酆都城里,都是为了存活下去,为了存活下去,这些游魂什么都会做,而鬼卒们则是把他们分到适合的地方,做适合的事儿。” 陆钊一指其中一个还算好看的女鬼问道:“那她是要被送到哪里去?” 老鬼差说道:“她长得还算好,通常会被坊里的贵人们挑一圈,如果挑走了,就跟着贵人,如果挑不走就会被送到勾栏青楼。” 陆钊闻言心中黯然,又问道:“他们都会这样么?” 老鬼差点头:“酆都城是座执念大城,有执念的游魂才会在这座大城中存活下来,只要他们肯放弃执念,那么就算酆都城大坊主们也不能阻止他们的灵魂自然消散。” 稍微修改了一下上一章末尾,上一章太草率了,很多事情都能展开。 还有就是会出现错别字,电脑打字,难免会有智能关联词关联到错误的词上去。 大家如有看到话,请帮忙点出来,谢谢啦。 第八十二章 ‘念\’之酆都 第82章 ‘念’之酆都 鸡鸣坊位于酆都城的西北角,纵横二十七个街坊,规模较不算大也不算小,这几年因为阴间大乱,已经空置了许多宅子。 老鬼差带着陆钊去的地方是一座相当大的宅院,据说前主人早在六七年前就走了,至于大乱档口这个前主人去了哪儿,老鬼差也说不清楚。 宅子里虽然有些荒芜,但是每处的布置都在,堂屋厢房一应俱全,只是多了些尘土,桌子、椅子这些寻常用的东西也都有,而且都十分考究,做工用料都是极佳。 “这个宅子原先住的是什么人?我等鸠占鹊巢,待此间主人回来后怕是不好相见。”陆钊四下打量着宅子,不无忧虑。 老鬼差赶紧上前,解释道:“陆真人尽管放心入住,这些宅子都是登记入库的,全在咱们坊主那里,别说这里原主人不可能再回来,就算是他们回来了,也得先登记,然后再另找宅子。” 陆钊心中了然,原来这里所有人都只是租户,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坊主,才是真正的所有者。 “哦,原来如此,大乱之前这里如何?” 老鬼四下望了一眼,不无叹息地小声说道:“大乱之前,这里还有规矩,阎王爷的鬼吏也时不时会来一趟,酆都城比现在要繁荣得多,现在酆都城中人心惶惶,人人都提着胆子过日子,也有许多人压不住恶念,每时每刻都想着害人。小的这里所说的‘人’,其实就是咱们这些阴间人,和上面的阳间人一样也是活着的,只不过赖以生存的不是粮食而已。” 陆钊刚刚来的路上,也发现了街上的每个游魂都充满着警惕和觊觎,就好似每个新来的游魂都是满身是宝的猎物,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鬼差大人,那阴间人是靠什么来维持生存,咱们这酆都城新鬼老鬼一大堆,唤作阳世的话可得不少粮食才能养活。” 老鬼差腰间有一根旱烟,他抽出来点上烟丝,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烟圈由小变大,再变浅,最后消散掉。 “陆真人,您看我这烟,它是真的还是假的?” 陆钊轻轻嗅了嗅,有烟味儿,很呛,是那种很劣质的旱烟。 “是真的。” 老鬼差笑着点头:“对咯,这就是咱们维持生存的东西——执念,大多数的鬼物经过黄泉路时就把‘念’留下在了河里,然后他们就可以安心去投胎、去下一世,因为他们没有了‘念’,所以在地府里就活不久,除了去投胎,只会在阴间慢慢的消散、消失。” 陆钊恍然:“所以酆都城能存活下来的阴间人,基本上都带有强烈的‘念’,因此他们才会像阳间人一样生活在酆都城里,那么也就是说,在阴间是有一种可以维持‘念’的东西,可以像阳世的粮食一样为阴间人提供生机。” 老鬼差捏着烟袋,又塞了一搓烟草进烟袋锅子,赞道:“陆真人好灵活的脑筋,就是这个道理,维持‘念’的东西就是寄托化物,于小人就是这烟丝,于别人可能就是美色、美食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这些寄托化物是可以制造的,制造所用的材料称为阴钱,是由阳世人对死去之人的‘念’所化,您道这造化神奇不神奇,维持阴间人生存的,反而是阳间人的‘念’。” 他点燃烟袋锅子,狠狠地吸了一口,又继续说道:“原本这些阴钱,是由地府来分配的,地府的大人们会根据因果和需求分派阴钱。但是阴间大乱之后,地府的大人们就约束不住了,现在是每个坊的坊主掌管着这些阴钱,也即每个坊主大人决定着咱们这些阴间人的生死。” 陆钊恍然,悄悄与尉迟炜对视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尉迟炜上次来的时候,地府还能约束大多数的事情,目前看来,已经彻底变了样,在这个酆都城里,每个坊主就是这个坊的阎王爷。 当然这是对于普通阴间人而言,对于有修为的鬼修,或者像陆钊这样修行有成的人来到阴间,就已经不再必须这些银钱来维持‘念’了。 老鬼差见时辰差不多了,就向陆钊告辞:“陆真人,小的在城门处还有差事,就不多作打扰了,这就告辞了。” 陆钊拦住了老鬼差:“多蒙鬼差大人带路,陆某这里有一些养神酒,对鬼体颇有益处,权当谢礼。” 说着,他从养鬼葫芦中倒出一些酒液,又取了一个空坛子装满,最后递给老鬼差。 那老鬼差是个积年的老鬼,这种对鬼体有益的东西,他一闻便知这是好东西,是与地府一般物什完全不一样,其实是非常难得的。 比如他的烟丝,是‘念’的寄托化物,可以帮助他生存下去,但是不能帮他增益鬼体、更进一步,而陆钊给的这一坛酒液却是难得的好东西,如果运用得当,甚至有概率可以帮他成为夜游鬼,从此摆脱‘念’的束缚,自由自在的活在酆都城里。 老鬼差很激动,他颤颤巍巍地接过酒坛,口中千恩万谢、痛哭流涕:“陆真人可能觉得这一坛酒液没什么,但是对于吾等小鬼而言,不啻于再造之恩。” 陆钊心中恻然,便又多倒了一坛给老鬼差:“鬼差大人,陆某这酒不一定能帮你晋身夜游鬼,不过裨益良多!可以多饮多用。” 老鬼这次彻底拜服,再三叩谢而去。 陆钊又将养鬼葫芦中的三个鬼吏放出来,吩咐他们收拾一下宅子,他和尉迟炜、飞云则在一张空桌上讨论下一步的打算。 “尉迟,你对这个鸡鸣坊可有了解?” 尉迟炜缓缓摇头:“先前尉迟下来的时候,就路过酆都城一次,那时酆都城还在十殿阎罗的掌控中,仅仅是一座装满‘念’鬼的城,各个坊主也仅是协助地府管理而已。如今看来,形势已经大变了。” 飞云道长摩挲着手里的松纹古剑:“这里的阴间人一个个都散发着恶意,有的甚至是纯粹的恶意,我几次都想拔剑斩杀了。” 陆钊听了这话老怀大慰,这憨女子终于不再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了。 小狐狸涂山氏也跟着点头:“不错不错,有很多很多的目光都不对劲!让人讨厌的不对劲!” 陆钊看向狐狸:“是你自己受不住魅惑神通,就算是再阳世,也一样有人看你不对劲!不如你还是变回狐狸吧!省得以后出什么乱子。” 小狐狸一头钻进飞云道长怀里:“就不,就不!” 陆钊抚额叹息,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每当他嘱咐某件事儿,而当事人没有听他话的时候,往往就会有麻烦,希望这一次不要一语成谶。 还是日常插科打诨好水字数,想剧情开展想得脑细胞都死了不少。 第八十三章 小意外 第83章 小意外 大约过了三五天后,陆钊他们已经把偌大的宅院收拾停当,有专供飞云练剑的后院,还有宴客的前厅,已经刚刚刷好漆的大门。这样,他们一行人也算是在酆都城也算是安下了脚,可就在这时,恶客上门了。 与其说恶客,不如说是这几条街的地头儿恶霸,他们原就是这一带的住客,历来都是欺压寻常阴间人、勒索高级阴间人,而陆钊就被他们归类为高级阴间人,是可以勒索的肥羊。 来了一共七个人,个个凶神恶煞,领头的一个手里攥着两个空酒坛子,一脚踹开大门,进院就放声大喊:“是谁给了那老逼登两坛酒?” 陆钊在后院中与尉迟炜对弈,原先是下围棋,陆钊下不过尉迟炜,后来就变成了象棋,正杀得有来有回时,听见了大门处的声响。 与此同时,甲木当先来到陆钊跟前,他也不说话,就眼睛望向陆钊,等着陆钊的吩咐。 陆钊笑道:“恶客上门,主人当然得见一见,阿木,你和老三老四都藏起来,你们出来会吓着他们的。” 甲木应了一声,化作青光钻进了养鬼葫芦,张三李四想去凑热闹,不大愿意回养鬼葫芦,被陆钊瞪了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钻了回去。 陆钊又望了眼远处停下练剑的飞云,还有一连好奇的小狐狸涂山氏。 “飞云,你跟小狐狸继续练剑,你去也会吓到人的!” 飞云哼了一声,转身继续练剑,小狐狸见飞云大姐不理陆钊,她也不理了,还是继续陪着飞云大姐一起练剑。 于是,出现在七个恶客之前的就只有陆钊和尉迟炜两人,他们两人是年轻人样貌,身形也不够壮硕,要是好不知底细的人只会以为是两个银样镴枪头,好看不顶用! 陆钊看着倒在地上的两扇大门,脸上浮现出又气又恼的神色:“诸位!小生何时惹到你们了?!为何要砸坏小生的家宅大门!?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边的尉迟炜见他如此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厮又在装怂赚人,好在她尉迟大人忍功了得,没有破相,就冷着一张脸站在陆钊身后。 领头那汉子闻言嘿嘿冷笑,他们最喜欢欺负这样的小书生了,这种小书生一般都是家里殷实,死后给陪葬了不少东西,都是肥得流油的主儿。 “门?老子今天砸你门还算轻的!人老子也要砸!不过,老子要先问你,这个酒是你给那老逼登的么?” 陆钊认出了那两个酒瓶,正是自己赠给那个老鬼差的,此刻竟到了这恶汉手里,可想而知老鬼差会有何下场,他想及此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杀意,但是一闪而逝,他又装回了迂腐的小书生。 “受人一恩,当涌泉相报。不错,这正是小生送给老鬼差的,可为何会出现在阁下的手里?还请阁下归还老鬼差,怎么能随意抢夺别人东西呢?” 陆钊言辞诚恳,语气懦弱,还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要在以前,十殿阎罗还在的时候,这些地头儿还会怕上两分,毕竟规矩还在,但是如今他们坊主大人才是规矩! “小子!老子嫌酸不想跟你废话,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条路乖乖把剩下的酒都拿出来孝敬老子,第二条路老子打得你哭爹喊妈,再把酒拿出来。” 陆钊声音都在发着颤,但是依旧据理力争。 “那小生就是不给呢!你们莫不是还想打死小生么?!没有王法天理了么?!” 那地头儿看见了陆钊不停发抖的腿,不由得哈哈大笑:“小子!要是害怕了就乖乖把东西拿出来,省得一开会儿尿裤子,你不好看,老子也嫌骚得慌。” 陆钊梗着脖子,继续强调:“你们抢走的可是鬼差的东西!要是追究起来,你们也免不了受罚!” 地头儿嘿嘿冷笑:“鬼差?!那老逼登不过是一只看城门的老狗,咱们可是是柱将田齐公家的门客,田齐公在这几条街坊上一言九鼎,咱们在这条流萤街上也是说一不二!鬼差算个屁!” 陆钊心中已经了然,但是脸上还是僵着,假装害怕,扯着喉咙喊道:“你们没得王法嘛!?” 地头儿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呸!狗屁的王法,小子你张口闭口的王法,现下爷爷让你知道是王法硬还是老子的拳头硬!” 说话间,地头儿纵身欺近陆钊,一拳捣向陆钊的下巴。陆钊脸上惊慌失措,口中咋咋呼呼胡乱叫喊着,手舞足蹈地往后就躲,却在险之又险的情况下,躲过了这一拳。 地头儿原本以为的一拳撂翻对方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倒让他有些稀奇,他这一拳是含怒而发的,寻常人可很难躲开,难道是他长时间没打人,手下生疏了?于是他垫步靠前,又是两拳打出。 陆钊还是一脸惊慌,依旧咋咋呼呼往后躲避,但是这一次,他手指悄悄一点地面,那地头儿将要踏下去的地方忽然升起一块小土坡,不大不小,正好卡在地头儿垫步落下的地方,让其比预计的落脚点高了好几寸。 那地头儿不防备脚下突然出现的土坡,一脚踏了下去,脚劲儿一错,咔嚓一声,脚踝崴了,他递出去的两拳,自然也就变成了捂脚。 “哎哟!!”地头儿捂着脚滚在地上,他那个垫步是用了大力气的,这一下直接把脚踝骨错折了,可真是疼得狠。 陆钊一脸无辜地站在不远处,看起来还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不好意思,真是对不住,小生这院子还没来得及修整,凸凹不平的,很容易摔倒的。” 尉迟炜看得直翻白眼,这厮演得真做作,简直不忍直视。 剩下六个人都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就只瞧见自家大哥脚崴了,还栽了个跟头。 那地头儿抱着脚坐在地上,发现自己六个小弟还在那里干愣着,便气急败坏的大骂:“你们傻站着干什么?给老子砸!给老子抢!这俩小子一个别想好!” 六个小弟一齐应是,纷纷亮出家伙准备冲向陆钊和尉迟炜,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发现自己的双脚深陷在小院泥土中,拔也拔不出来,而且越陷越深,最后直没到腰际才停了下来,这时他们六个已经完全动不了,只剩下了恐惧的哀嚎。 地头儿看见这一幕登时骇然无比,他一瞬间就明白自己惹上硬茬子了,当即连脚上的疼都忘了,转头就跑。 但是,他还是跑得太慢了,一只硕大的泥土手掌自其脚下破土升起,五指收拢,将地头儿完全困在了手掌中,等他再抬头时,就看见了陆钊那张冷漠的脸。 第八十四章 谋划 第84章 谋划 陆钊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地头儿:“第一个问题,你们把那老鬼差怎么样了?” 地头儿从刚刚的惊慌中缓过神来,怒道:“快放了老子?!老子是田齐公手下的人!田齐公大人最是护短,要是知道……啊啊!” 地头儿的话没说完,箍住他全身的泥土大手就开始攥紧,直攥得地头儿感觉浑身骨头都要被捏爆了。 “回答问题。”陆钊的声音很是冷厉。 “我…我说!”地头儿惨呼出声,生怕陆钊再次加力攥他。 “我们是路过遇见老赵头儿在喝酒,老赵头儿就是那老逼…鬼差,我们去找他讨要,他是个识趣的,直接把酒送给了我们。” 陆钊眼睛眯了起来:“识趣的?你们打了他多久才让他识趣的?” 地头儿眼见得陆钊生气,感觉说道:“没…没多久,就是打断了他的腿脚……啊!!” 回应地头儿的是手脚齐断的声音,脆断! 陆钊又问:“第二个问题,田齐公其人如何?” 地头儿犹豫了一下,不肯说。 那泥土大手立时加力,本来断掉的手脚,又在断处上一寸再断一次。 地头儿再次惨叫,哀嚎的声音十分大。 陆钊哼了一声:“你不要试图用喊叫声引起周围的注意,你们自打踏进这座宅子,就没有一点声音传到外外面去,甚至外面的人都不会看到你们。” 说话间,陆钊轻轻一挥手,小院中波纹晃动,六张符篆高高地飘在小院之上,每道符篆都相互连接,形成了一整块的六角半透明罩子,将宅院整个都罩了起来。 那地头儿不懂这些,但是半透明罩子上传递出的仙力,让他这个小鬼打心底里惊颤。 陆钊又一挥手,空中波纹再次扰动,平复之后符篆和透明罩子尽皆不见,宅院也回归了往常。 “不仅你的声音不会传到街上,甚至连你那几个小弟也听不见。” 地头儿这才惊骇地发现,他那几个小弟都变成了花岗岩石雕。 “我说,我全说!” 陆钊这才满意点头,问道:“田齐公有什么喜好,或者特点,或者有什么特别爱去的地方?” “田齐公大人喜欢女人!不对,不仅仅是女人,田齐公大人喜欢一切能引起他情欲的东西,女人、男人、妖兽等等他都喜欢。” 这是个色欲狂魔!陆钊强压下心中泛起的恶心和厌恶,同时他渐渐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些在酆都城待久了的阴间人,无论修为多高,还一样会保留着当初的“念”,虽然他们已经不靠这些‘念’存活。 “他的执念是色欲,对吧。” 地头儿连忙点头:“是,是。” “接着往下说,他喜欢去的地方是哪里?”陆钊继续问。 “田齐公大人最喜欢去流萤街的柏翠楼,他喜欢去那里睡姑娘。” “多久去一次?” “三五日就要去一次。” “是三日还是五日?!” “是三日。” …… 这样的拷问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尉迟炜在拷问之初,就悄然离去了。 她是去救人的,那鬼差因为陆钊的赠与而无端受祸,这是他们种下的因,不能就此罢了。 等尉迟炜带着老鬼差回来,陆钊已经拷问完了,小院里只有他一个人,正负手而立,目光幽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尉迟,你回来了?” 尉迟炜正待说话时,陆钊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深沉严肃,而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那老鬼差浑身手脚俱断,身上脸上也有许多伤痕,人此刻昏迷不醒,看来受伤极重。 尉迟炜将其放在台阶上,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酒壶,一边往老鬼差嘴里硬灌了几口,一边问陆钊。 “那几个你是杀了还是放了?” 陆钊笑道:“自然是放了,尉迟大人在,小神怎敢随意害人姓名。” 尉迟炜啐了一口,骂道:“呸!少来!你杀得还少了?” 陆钊摸着下巴一脸无奈:“看来尉迟对我成见很深呐,这次我是真没杀。” 尉迟炜见他不似说谎,便追问道:“当真没杀?” 陆钊很诚恳且认真地点了点头。 尉迟炜急得一跺脚,转身就要去追人。 “哎,尉迟你干嘛去?”陆钊连忙喊住。 尉迟炜怒道:“当然是去追人,杀人啊!你让他走脱了,带个大麻烦回来怎么办?!” 说完她又要往外跑,却被陆钊伸手拉住。 “别急,我在他们魂体上留了符篆,只要他们把今天的事说出口,便会立时爆炸。尉迟你无端去杀他们几个,反而会让田齐公起疑。” 尉迟炜一愣,旋即想明白了,也就放下了心来,又发现自己的手被陆钊抓住了,当即抽了回来,转身又往后院跑去。 “你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却反过来骗尉迟,呸!” 陆钊满心满眼的无辜,是你自己没听我说完话,反倒怪起了我。 就在这时,老鬼差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又回到了陆钊的宅院,陆钊也站在他眼前,遂俯首拜谢道:“赵老头儿多谢陆真人搭救!” 陆钊上前搀起老鬼差赵老头儿,十分歉意地说道:“老赵,也怪我莽撞,害你差点丢了性命。” 赵老头儿哀叹一声,默然不语,能怪得了谁?怪自己贪心收了两坛神酒,还是怪陆钊赠酒,亦或是怪那六个恶霸?都不应该,就该怪这乱世道! 于是,赵老头儿就在陆宅中安顿了下来,伤势也在陆钊的帮助下渐渐恢复。 忽有一日,陆钊说想让老赵带他们去流萤街上逛逛,老赵就带着陆钊一行人走在了鸡鸣坊的流萤街上。 街道两侧跟阳世一样,也有许多店铺,贩售着衣物、器物用具等等,甚至还有卖餐食的铺子。 “赵老哥,这里跟阳世一样嘛!就像那边卖八宝饭的,也是用阴钱来买么?” 老赵看了一眼八宝饭铺子,铺子的主人是个阴恻恻的老婆婆,正冲他微笑。 “陆真人,这些铺子可不能乱进,只有相同‘念’的阴间人才会去,比如我会去烟丝店买旱烟丝,但是不会去八宝饭铺子买八宝饭。” 陆钊恍然点头,并悄悄牵起飞云的手,紧紧抓住,万一这憨女子跑去乱吃什么东西,那可就麻烦了。 飞云很自然地被陆钊握住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尉迟炜的眉头却挑了挑,但是没有说话。 只有涂山氏,张大着眼睛来回看两人,又死死盯住二人紧握的手,忽然冒冒失失地叫道:“你们俩有一腿?!” 陆钊挥手就是一巴掌,骂道:“我们俩还有四条腿呢!” 涂山氏没有防备陆钊会忽然打过来,不留神被拍了个正着,脑袋上的丫鬟髻都歪到了边,露出两只狐耳。 “姓陆的,你再打一个试试?!” 陆钊斜瞥她一眼,挥手又是一巴掌:“试试就试试!” 涂山氏这次有了防备,连忙跳开想要躲避,谁知旁边正好是个白玉石砌的牌楼,她这一跳一躲,脑袋正撞在石头上,痛得她捂着脑袋直接蹲到了地上,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这什么鬼石头,怎么会这样痛!?” 尉迟炜不咸不淡地说道:“这叫沉棺石,既阴且寒,厉害得很。” 她所谓的厉害其实是对阳间人而言,也即涂山氏这种阳间的活物,碰到会尤其疼,像老赵这样的阴世人反而不会那么疼。她如此说还有另外一分意思,就是提醒陆钊,他们阳间人在阴间行事还会有诸多不便,类似于沉棺石一样的东西不在少数,须得仔细留心。 我一直觉得,大篇幅的论述或者写修为,道法什么的有点太水字数,如今看来不写也不行,对于战力的划分我明白读者未必明白,还是得找机会系统的写一写。 第八十五章 涂阿离 第85章 涂阿离 涂山氏很漂亮,尤其是现在的她还不能完全压制其与生俱来的魅惑神通,使得她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诱惑,这种天生而来的魅惑对任何雄性,甚至雌性都有强烈的吸引力。 当初,陆钊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还是只狐狸,魅惑神通甚至还没有觉醒,后来等她经常化形成女人的时候,致命的诱惑就会出现,还在土地庙闹出了不少的风波。 陆钊为了防止事端,特意做了一个符篆香囊,挂载她的脖子下,但是这一次出门,陆钊把她的符篆香囊摘了下来。 涂山氏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姓陆的,你是不是在憋什么坏?” 陆钊连连摇手,满心满脸的无辜:“没有,我不是,你别冤枉人啊!” 涂山氏尽管是只狐狸,但是心眼儿并有没多少,可能比飞云道长就多一丢丢,不然也不会从涂山自个儿偷跑出来,所以陆钊骗她比骗小狗小猫都容易。 色欲是人类世界的一大欲望,有欲望就有执念,死后为鬼的阴间人以色欲为执念的不在少数,在这些阴间人眼中涂山氏这种不自觉散发的魅惑,就好似一块程亮的大金条掉在闹市上,会有无数的眼睛盯过来。 此刻,就在这前后不过百余丈长的小小街道上,已经有十余双眼睛一起盯上了涂山氏,他们或藏在门板后面,或走在大街上,或坐在高高的阁楼上,神态各异,但又目标一致。 前头带路的老赵察觉到了不对头,回身看了眼飞云和涂山氏,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撞到头捂着脑袋要哭的涂山氏身上。 “陆真人,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条街上其实不大太平。” 陆钊微笑问道:“赵老哥为何如此说?” 老赵心中焦急,这位陆真人虽然手段了得,但是在这人生地不熟大街上带个美貌家眷就算了,还带个狐媚丫鬟,不是自找麻烦嘛! “陆真人,听老赵一句劝,咱们先回去吧。” 陆钊笑着一指老赵身后,缓缓说道:“咱们怕是赶不及回去咯。” 老赵闻言豁然回身,只见身后正来了一辆马车,双马拉的马车,金黄华盖上面镶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很是气派。他识得来人,是一个鸡鸣坊的大人物,叫田齐公,生性好淫。 “那是田齐公,陆公子,听老哥一句劝,快走吧,跑也行!被这位瞧见了你的家眷,十有八九是要遭殃的!” 陆钊并没有逃,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那辆马车,低声向老赵问道:“也就是此人平时好掳掠女子喽?” 老赵急得脑门儿都要冒汗了,他可太清楚这位田齐公的厉害和残暴了,当下拉着陆钊就要走。 但是就在他们交谈之际,马车已经来到了近前,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御者,身着绸衫,趾高气扬。 “兀那新鬼,公爷看上你的婢女了,多少阴钱?” 陆钊望着他:“你们给多少阴钱?” 御者随手丢了一个钱袋到陆钊脚前:“权当公爷赏你们的!” 陆钊弯腰从地上捡起那袋钱取出来观瞧,阴钱是一种铜钱,阳面刻‘太阴’,阴面刻‘通宝’,掂量起来和他的压胜铜钱差不多,但是阴气极重,还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阴寒烟气,像是刚从冷冻箱里拿出来一样。 老赵在一边看得直瞪眼,这陆真人当真要卖自己的婢女么?阳世人现在都这么凉薄了么? 那御者眼看着陆钊反复察看阴钱,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怎么?还要看看是不是假的?” 陆钊从钱袋里一共数出来是十三枚阴钱,看着挺厚实的钱袋,但也就这么点儿。 “才十三文?这可真是太少了啊!” 御者听陆钊竟直接报出了钱数,他其实自己昧下了不少,这时不由有些慌,回望了眼马车,发现马车中人并无异样后,才怒斥道:“你这新鬼,别不知好歹,一个个小小的婢女而已!给你三文阴钱都嫌多!” 陆钊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家这小婢女可花了我不少钱,又养了五年,吃了我家不少肉,可不能少!” 懵了半天,完全没有代入小婢女身份的涂山氏总算听明白了,陆钊是要卖掉她,当即暴走,跳起来就去咬陆钊的胳膊,如果还是狐狸模样倒会很凶狠,但是她现在就是一个小丫头,反而多了几分娇蛮。 陆钊一手按住她的脑袋,继续向那御者说道:“你看,我家小婢还能咬人,更得加钱!” 那御者满脸呆滞,这什么主仆?!难道那个小婢是生殉的?所以才对其主人这么凶? 他回身去望马车,却听马车里传出来粗重的喘息声:“要她!” 御者当即明白,高声喝问:“兀那新鬼,你到底要钱几何?!” 陆钊淡淡开口,漫天要价:“十万文!” 老赵一下坐到了地上,这什么人啊,哪里来得愣头青!?十万文?!这不明摆着找田齐公的晦气么! 御者明显愣了一下:“多少?” 还不等陆钊说话,站在他身后的飞云踏前一步:“一百万文!” 她这一声,既清脆又响亮,一下子就传到了小街巷的所有角落。 御者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刚刚是十万文,这下一百万文,摆明了是来消遣他的。 “那新鬼,你可晓得咱是谁么?咱家老爷是谁么!?” 陆钊将涂山氏往前一推:“你可晓得她是谁?她的老爷是谁么?” 御者阴沉着脸,冷冷问道:“她是谁,她家老爷又是谁?” 陆钊像展示商品一样,抓着涂山氏的肩膀提起来左右晃了晃,惹得小狐狸一阵发狂乱咬,但是又咬不到陆钊,只气呼呼地瞪着陆钊。 “她叫涂阿离,她的老爷就是我,我叫陆老大!我家她最横!她以后再这条街上就得横着走!管你是米公、田公还是米田公,都得给她让道!” 御者闻言之后愣了一下,继而失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猖狂无比。 头回见着这么猖狂的人,这条街上除了鸡鸣坊的坊主大人,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他主人面前大放厥词,从来都是别人见了他们马车就乖乖靠边,这种不要命的狂妄之徒简直太稀少了! 陆钊抱着胳膊看他,嘴角也缓缓扬起一个弧度。 尉迟炜早就知道陆钊的打算,也抱着胳膊在一边当个安静的看客。 飞云道长隐约明白陆钊在憋什么坏,看尉迟炜抱着胳膊看戏,她也跟着抱胳膊看戏。 只有小狐狸涂阿离不能忍,凭什么你姓陆憋坏要用她的美色!?而且这个驾马车的笑得什么劲儿,讨厌死了! 于是,小狐狸涂阿离趁着陆钊抱胳膊的间隙,身子一缩一展,由陆钊跟前一下跳到那狂笑的御者跟前,然后小姑娘的身后骤然浮现一只硕大的狐狸脑袋虚影,张着獠牙巨口,一下子咬住了御者的脖子。 突兀之间,御者一点反应都来得及,直接被咬掉了脑袋,那颗脑袋滚落在地时还在兀自发着瘆人的狂笑,只是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渐渐没了声音。 整条街上都像被掐住了嗓子,没了一丝声音。 第八十六章 阿木,去会会他 第86章 阿木,去会会他 这条小街巷就是流萤巷,只有百余丈长,放在鸡鸣坊算是一条小街,但是店铺众多,阴间人也特别多,几乎所有街上的人都知道那马车里的人是谁,都知道其人有多凶狠多暴戾,现下他的御者被人当街杀了,不啻于拔了老虎的胡子,踢了狮子的蛋。 整条街所有的人都悄悄藏了起来,只有一些胆子大的还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悄悄盯着街中间的豪华马车和陆钊一行人。 一阵阴风吹过,吹动着马车华盖下的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风铃声音之后则是粗重的喘气声:“二十万文,成交!” 此话一出,当面的陆钊愣了,趴坐在地上的老赵愣了,街道上的一双双眼也愣了,这人还真出钱了,倒不像是一味强夺的主儿。 二十万文阴钱是多少,陆钊对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只觉得数额十分巨大。 但是老赵却明白,一文阴钱就能让他吸食旱烟叶近十天,二十万文就是两百万天,换成年份就是几千年!能让老赵这样的阴间人存活几千年! 街道里的那些暗暗藏起来的人,也明白这个数字中的意味,一个个大睁着,满是惊骇。 陆钊愣了半天,还是没有彻底明白,他伸手拎起老赵:“赵老哥,这个数很惊人?” 老赵连连点头:“很多,足够老赵我活几千年!” 陆钊倒吸一口凉气:“我滴个乖乖,这么多!” 涂阿离发现陆钊在看她,像是在看一件昂贵的狐狸皮裘,登时火冒三丈:“姓陆的!你不要动歪心思!” 陆钊没理她,转头问尉迟炜:“卖不卖?” 尉迟炜笑而不语。 陆钊又问飞云:“卖不卖?” 飞云道长那是个憨女子,极重义气的憨女子,闻言之后坚决摇头,斩钉截铁:“不卖!” 陆钊遂叹了口气,十分惋惜地向着豪华马车施了一礼:“对不住了,婢女不卖!” 豪华马车粗重的喘息声倏然一滞,继而传出沙哑的声音:“有问价有还价,既已应价为何不卖??非要老子坏了坊主的规矩硬抢么?到时可不好看!” 陆钊乐了:“你只是出了个价,卖不卖当然还在我,不卖!你倒是可以试试抢,说不准能抢了去。”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尉迟炜也缓缓开口:“一百万文,少一文都不行!” 街道上那些暗藏的眼睛又狠狠地睁圆了一次,一百万文!?这伙儿新鬼知不知道一百万文阴钱意味着什么?! 整个街道上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足足有半刻钟没有任何声音。 忽然间,豪华马车里的人发出低沉嘶哑的笑声:“呵呵呵!哈哈哈!” 声音像是尖锐的铁钉刮擦玻璃,让人毛骨悚然,陆钊几人只觉难听,但是街道上的那些偷窥的眼睛,已经被这笑声弄昏了过去,吐着白沫翻到在地。 片刻之后,豪华马车中才渐渐停歇了笑声,然后马车晃动,由里面踏出一只硕大的脚掌,继而是一个长着独角的巨人,高约三丈面目狰狞,手掌脚掌粗壮异常,身上脸上满是泛白的毛发,根根如蜷曲的铁丝,一双猩红的眼睛直盯着小狐狸涂山氏。 “看起来你们是有来头的新鬼,甭管你们是什么来头,在这酆都城,在这鸡鸣坊的流萤街,这个小女娃子就必须得留下,而且老子一文钱也不会给你!” 这独角居然实在太高了,陆钊得仰着头看他:“凭什么?你难道就是鸡鸣坊的坊主?这么大口气!” 独角巨人探低身子,眯起眼睛:“老子不是坊主,是坊主大人手下五柱将之一,你胆敢杀了老子的御者!不仅小女娃子得留下了,你那两个女人老子也要!” 陆钊学着他的样子和声音:“呵呵呵!哈哈哈!你不仅一个也带不走,你也走不了!” 巨人并未生气,而是将身子前倾,在与陆钊脸相距五六尺时停住:“不如,我把你杀了,这三个女娃子都是我的,咱们也算两清!” 陆钊亦笑道:“也好,这也是个解决的法子!” 巨人嘿嘿两声,转而回身抓起马车,扯断马缰,然后抓住车头车尾一撕一拉。 ‘咔嚓!’马车瞬间被拆成两半,一柄硕大的狼牙棒自断裂的车身中出现,他单手将狼牙棒擎在手中,转身面向陆钊。 “新鬼,瞧你有些本事,可要选兵刃?” 陆钊点着头:“兵刃不必了,打杀你这样的,并不需要我动手。” 又从腰间摘下养鬼葫芦,凭空一抖,三道青光乍现而出,接着青光化作三个鬼吏——甲木、张三和李四。 “阿木,去会会他!” 甲木应声而出,腰间黑布要带一抖化作丈八黑枪,倒执于背后,缓缓走向独角巨人。他本身就有一股孤木成林的气势,身后这柄大黑枪更是增添萧瑟肃杀之气。 巨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甲木,又眯起了眼,紧盯着甲木哼笑出声:“你是无常鬼,居然是甘愿为奴的无常鬼,嘿嘿!真是稀奇!” 甲木出言更正:“是小弟,不是奴仆。” 巨人大吼一声:“狗屁,都一样是奴才!” 吼声同时,他偌大的身躯纵身而起,高举着狼牙棒狠狠砸向甲木。 甲木面无表情地挺枪挑刺其下腹,若是这独角巨人执意要砸下来,那他的小肚子起码得有个碗口大的窟窿! 独角巨人冷哼,他对自己的皮肉硬度十分自信,理也不理直接砸下来! 二者交触时,一阵难听的‘滋啦’声自独角巨人下腹传来,就跟铁扦划过坚硬的石头,并有火星不断冒出。 二人一上一下角力,虽然独角巨人力量绝对占优,但是他是腹部受力的一个,而那柄黑枪诡异得很,竟然破开了他的皮肉,就好似他的力量全部在帮助那柄黑枪破开自己的肚腹,独角巨人心惊之余不得不退回马车残骸之前。 他捂着自己的肚腹,长着粗毛的手指间缓缓流出漆黑粘稠的血液,他开始意识到这个木讷的长枪客能伤他!独角巨人瞬间收起了轻敌之心,作为鸡鸣坊柱将之一,可不仅仅是粗蛮的外表。 独角巨人将手指上的血液抹在脸上,然后狠狠一甩狼牙棒,喝道:“嘿!好枪!再来过!” 甲木却始终木着一张脸,也不与独角巨人搭话,手中黑枪一端,身形如影晃动,刹那间来到独角巨人跟前,枪身倏然而出,枪尖一抖化作五瓣梅花,每一瓣都在颤动! 独角巨人不防他突入的这么快,慌忙举起狼牙棒横在胸前格挡,但是五瓣梅花如真似幻,每一瓣都落在了狼牙棒的格挡之外,每一瓣落下时并没能刺穿独角巨人的皮肤,然而五瓣几乎同时落下,五力合一,冲撞之力使独角巨人退后三步才稳住身形。 最近越来越没信心了,没人看,收藏本就不多,还哗哗掉 也在思索怎么开展会比较好,大概这个阴间篇就不该出现在这个阶段,考虑剧情时太草率了 第八十七章 找死! 第87章 找死! 一击将独角居然击退后,甲木迅速收回黑枪,将之倒背于身后,身形骤然化作一道道黑色残影,围着独角巨人急速绕圈。 独角巨人被方才的五瓣梅花枪击退后,一个趔趄险险站稳,心中惊骇无比,如果再让这黑枪刺那么五枪,他不确定自己的厚皮还能不能挡住,对于甲木的轻视早已丢到了九霄云外。 此时又见甲木围着他转圈,独角巨人知道是甲木在寻机出枪,他当即缩回脖子和手脚,横执狼牙巨棒于胸前,就像一个收起头颅四脚的乌龟壳。 甲木在绕圈的时候,他的每一道残影都可化作实影攻击,每次攻击都好似毒蛇出信,极快但又极轻,每次一啄即收,绝不迟疑。 独角巨人那边对甲木的啄刺一点儿办法没有,只能缩着一枪枪硬吃。 于是二人就维持这样的打斗状态,持续了足足一刻钟。 看得陆钊他们一齐皱眉,心道这独角巨人当真难缠,再下去甲木只怕要体力不支了。 只有飞云眉色轻扬,眼中全是光:“阿木是在试探,独角是在防备试探,但是阿木又不仅仅在试探,他每次刺击的地方都相同,只要独角不做出应对,那么阿木刺击的地方就会水滴石穿,最终透皮入骨,一举杀之!” 陆钊轻哦了一声,果然还是杀神飞云道长才能看透。 事实也如飞云所料,独角巨人在甲木的不断攻击下,终于不得不放弃防守姿态,手中狼牙巨棒猛然沉地挥击,与甲木绕行的方向相反,甲木如再绕行必然会撞到他的狼牙棒上。 却不见甲木做出改变,他的残影在巨棒挥过的同时一一消散,一直到最后一个残影时,独角巨人蓦然大吼:“再跑啊!” 然而最后一个残影依旧是残影,狼牙巨棒挥空了! 几乎与此同时,一条诡异的黑影出现在独角巨人脑后,其手中的黑枪旋转抖动而出,至独角脑后时,黑枪的枪身在抖,但是枪尖一个枪花都没有,甚至连颤抖都不曾有。 独角巨人亦察觉到背后有杀机,脑袋前倾,同时巨大的手中往脑后护去。 “嘭!” 甲木的黑枪直扎入了独角巨人厚实的手背,在扎入的同时,黑枪枪尖刹那间绽放出五朵梅花,将独角的巨人的手齐腕炸断! 独角巨人也借此翻滚而出,稀里哗啦撞到一片的房屋,碎瓦泥土沾了一身,虽然狼狈至极,但也躲开了甲木的夺命一枪,坐在废墟里呼呼喘气。 就在此时,独角居然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灰尘之中一条黑影突然穿破尘烟直刺而来,还是那柄要命的黑枪! 独角巨人惊悸之下陡然大喝:“鬼山!” 喊声落后,独角巨人的身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其身后又生出六只手臂,每只手里都拿着一样兵器,其中有一对钩钺左右交错,正好锁住甲木的黑枪。 “轰!” 尘烟之中又是一声巨响,巨响的同时由二人相撞之处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将尘烟瞬间吹散。 独角巨人另外的五条手臂五种兵刃一齐砍向眼前的甲木,只要甲木不肯放手,那么一定会被剁成肉泥,如果他躲闪那就只能将黑枪留下,没了枪的枪兵,就是个杂兵! 但是独角巨人忽略了枪兵最大的一个技能,尤其是甲木这种用枪高手,有一项最基本的技能,也是甲木最娴熟的本事——抖枪! 甲木在发现枪身被锁住之后,便本能沉肩翻肘,只一抖就将独角巨人的双钩抖开,继而又抖,漆黑的枪尖刹那间化成九朵梅花,分别刺向巨人的脖颈和八条臂膀! 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独角巨人的五件兵刃一齐剁向甲木,而甲木则沉稳如旧,一条黑枪抖成九条枪! 两边都极为自信,都没有躲,双方招式几乎是同时招呼在对方身前,但是让独角巨人没有料到的是,黑枪蓦的伸长一寸,一点征兆都没有,就突然伸长了一寸,这一寸让黑枪抢在了独角巨人的五件兵刃之前,一寸化九枪,九枪九个窟窿,瞬间将独角巨人刺穿! 独角巨人的身形也被掀翻在地,连同八条断臂七件兵刃一起落在了废墟之中。 甲木九枪刺完旋即收枪,警惕地注视着到底的独角巨人,方才交战之初,他能明显感觉到独角巨人的皮质坚硬如石,很难刺破,但是方才九枪齐出,竟能一举刺穿其皮肉,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所以他断定,独角巨人肯定还有隐藏,所以皮肉才会变得软弱。 果然,就在甲木收枪立稳的一刹那,那独角巨人的胸腹忽然裂开一道缝隙,由里面闪出一道黑光,直奔甲木而来。 甲木后退半步,横枪格挡,‘砰砰砰!’二人连续交手三次,那道黑影才落到不远处,立在一块残垣上盯视甲木。 这是个瘦小的中年人汉子,打着赤膊,手里拿着一柄短刀,精瘦黝黑的皮肤筋肉遍布,显得十分精悍,其相貌平平常常,只一双眼睛细如柳叶。 “啧啧!阁下好枪术!不若就此打住,你我各让一步如何?” 甲木沉着一张脸不说话,目光却专向陆钊。 陆钊这一场打斗看得好不精彩,此时见冒出这么一个精瘦的汉子,不由笑道:“原来你才是田齐公本尊!说说看,怎么个各让一步?” 田齐公却冷哼一声,不理陆钊,只对着甲木劝说道:“阁下一身好本事,却屈居一个新鬼当奴仆?不怕惹人耻笑?不若你随我去见坊主,我央求坊主也给阁下一个柱将,你我于此间共快活不更得意么?” 陆钊被晾在一边,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尴尬:“喂,你要挖墙脚?!当着人家老大的面生挖?一点职场规矩都不讲了嘛!” 田齐公终于侧头看向陆钊,但是话依旧是对甲木说:“你是不是跟此人有什么契约?不若我帮你杀了这个新鬼,也省得你苦恼!如何?!” 说话间,田齐公从那残垣上一跃而起,身形化作黑光,直奔笑呵呵的陆钊而去,这一下极为迅捷,带着嗤嗤的破空声。 但是与此同时,一柄黑枪忽得由侧面刺来,还是田齐公的咽喉。 田齐公挥刀斩在枪身上,然后身形沿着枪身翻滚往甲木身前,他心中想的是只要近身了,这厮的大枪就施展不开! 然而,就在他手中短刀斩向甲木脖颈的时候,从胸口突然穿入一根枪尖,枪尖穿透其胸膛,由下而上透颈而出! 田齐公手中短刀瞬间无力掉落,他惊骇地看向甲木的手臂,只见其手中的大枪竟变成了一杆短枪,只有原来不到一半的长度,枪柄还在甲木手中,但是大部分的抢身和枪尖都已经刺穿在了他的体内! “你……你……”你了半天,田齐公终究是没说完就咽气了。 甲木抽出插在田齐公胸膛内的短枪,甩掉其中沾染的漆黑血液,面上依旧木然,但是口中却冷冷吐出两个字。 “找死!” 第八十八章 心之神火 第88章 心之神火 田齐公死了,死得很干脆!甚至连句完整话都没留下。 街上还有一些保持清醒的阴间人,他们躲在暗处的眼睛目睹了这一切,田齐公的死甚至比田齐公本身更让他们害怕,因为他的死,意味着坊主的暴怒! 陆钊早就静立在街道上,一个田齐公根本不是他的目标,就算今天没撞到田齐公,他也会去找另外一个柱将,或者说直接找到鸡鸣坊的坊主。 果然,就在陆钊默默等待的一刻钟,由鸡鸣坊的不同处飞射来四道光,分别站在了流萤街的街头结尾,和两侧的建筑上。 四人身着各有不同,街头那人是个童子,七八岁的样子,惨白的脸上染着两大团红红的胭脂,大眼睛里只有漆黑眼球没有眼白。 街尾那人是个女子,身着红衣,手执红伞,腰肢轻摆间裙裾摇曳,但是红纱覆面看不见样貌。 左侧建筑上站的是个老婆婆,鸡皮鹤爪,眼睛紧闭着像是瞎了,手里拄着一根鬼头拐杖。 右侧建筑上站的是个中年汉子,浑身漆黑短褂,头戴斗笠,一柄长刀背在身后,其脸上有一道伤疤,自上而下,斩断了他左侧的眉毛。 陆钊四下看了一眼,朗声问道:“五位柱将,都齐了?” 其左侧的老婆婆以拐杵地,杵得瓦砾四溅,声音砰砰不止:“小子,就是你杀了田齐?” 陆钊将头转向老婆婆:“这位婆婆,您是带头的?” 老婆婆继续以拐杵地,像是其要说话的提前动作。 “老身为五柱将之首,钱婆婆!小子,你杀了田齐,虚得接我们每人一招,接不住死就死了,一命偿命,田齐的账也就一笔勾销,接得住就跟我等去见坊主,成为新的柱将。” 陆钊笑呵呵点头,这正和他意,正打瞌睡这位钱婆婆就送来枕头。 “如此甚好,正合吾意!” 钱婆婆的鬼头拐一指甲木:“他不能插手,须得你自己来,柱将要有真本事。” 陆钊叹了口气,苦恼地笑了笑:“哈哈,不然就让阿木陪你们练练手?他来做这柱将好啦。” 钱婆婆闻言嘶声大笑:“那也好,只不过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除了那个使枪的,只有他才能活着。” 这话一出,不光是性格暴躁的小狐狸,连飞云道长和尉迟炜都有些变色,这婆子好不讲道理,还狂妄得很。 陆钊一只手按住暴躁的小狐狸,另外向着两人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不用冲动,最后才四面环视一眼。 “钱婆婆,要是我杀了你,是不是我就是五柱将的老大了?要是我们四个分别杀了你们,我们五个就是新的五柱将了!?” 这话极具挑衅,根本不把他们五柱将放在眼里,四个柱将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那中年刀客尤其不能忍,立时拔刀冲了过来,雪亮刀光直切陆钊脖颈。 陆钊冷哼一声,口唇一张一阖,一道火焰由其口中喷薄射出,那中年刀客的刀还未来得及砍下去,那道火焰就已经烧到了其斗笠上。 这火焰炽烈异常,才一粘到斗笠上,刀客的头发眉毛瞬间燃烧,那道被伤疤斩断的眉毛一下子就烧没了影。 中年刀客大叫呼痛,直跌了出去,倒在地上抱着脑袋不停打滚儿,斗笠早就被丢到一边去了。 这一下变故极为突兀,众人就只看见了刀客冲上去,然后火光一闪,刀客就跌了回来,抱着脑袋不停惨叫,至于陆钊用的什么手段,剩下三个柱将一个也没看明白。 陆钊方才用的是心之神火,三昧真火虽然还没练成,但是三大神火,他还是能发出来的,只是威力大小不一。 “我现在要是杀了他,是不是也算一个柱将位置空了?” 钱婆婆原本凶恶的口气,变得有些迟疑和惊骇,这人眨眼之间就撂翻了中年刀客,这连她都做不到。 “你做了什么?!” 陆钊不答反问:“刚刚算不算接了他一招?你们三个什么时候动手?或者一起动手?” 钱婆婆稍稍稳了稳心神,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轻浮的新鬼看着不像有本事的样子。而那中年刀客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刚刚那一刀根本没有发挥其本事的一半,那么钱婆婆不由得猜想是不是这个新鬼耍了什么花招? 思忖半刻,钱婆婆几乎可以肯定陆钊一定用了什么妖法把中年刀客给迷了,才会一招打翻了中年刀客,只要防着他那诡异的火焰就行。 “好!就算他这是一招,那么接下来就是棺童子。棺童子,你去试他一招!”说话间,钱婆婆把拐杖指向街头的白面童子。 棺童子漆黑的眼球中看不出一丝的情绪,也没有应声,就在钱婆婆的声音落后,棺童子就开始一步步往前跳,开始的时候步幅只有几尺,速度也很慢,但是越跳越快,直至最后一跳数丈,速度也好似一枚小型炮弹,直奔陆钊而来。 陆钊就等在原地,他其实心里也不明白这些柱将有什么手段,只有原地守株待兔、见招拆招,眼看着这枚小炮弹就要接近时,他已经运好了一口心之神火,只待这小鬼扑倒跟前就依样画葫芦,再烧这小鬼一次。 但是陆钊料错了,这小鬼在他身前一丈的地方骤然停住,然后那张小小的嘴巴豁然张大,张大到几尺大小,然后由里面喷射出无数的黑色粘稠液体,兜头盖脸地喷向陆钊。 陆钊大惊,这特么的不按套路出牌啊,你都冲到近前了不放近战技能,放个范围技能? 情急之下,陆钊右手往前一撑,一道金光由其手腕上的砗磲手串中发出,继而化作一道金光罩罩住了他的全身,那些喷射而来的漆黑汁液在碰到金光罩后,就像一盆凉水浇到了火红的烙铁上,瞬间升腾起大量的黑色雾气。 与普通烙铁被凉水一浇就黯淡降温不同的是,陆钊的金光护罩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是那些漆黑汁液却触之即消,全然无功。 但是这黑色雾气不像是普通的雾气,似乎带有某种霸道的毒性,一看就不对,飞云、尉迟炜还有小狐狸也就有了防备,在黑雾出现的一刹那就躲到了陆钊身后,也即藏进了金光护罩。 甲木一柄黑枪舞动起来,身前也好似有一个黑罩,那些雾气亦不能进来半点。 张三李四则躲在甲木身后,不停地咋舌惊奇:“好厉害的鬼雾!”、“好毒,好毒!” 棺童子一口气喷了半晌的漆黑汁液,但是没有半点落到陆钊身上,反而是弥漫的雾气让钱婆婆他们也不得不躲避,那些起先被田齐公震晕的阴间人,收到这些雾气的侵蚀后,鬼体便开始一点点消失,直至彻底消散。 第八十九章 乱杀 第89章 乱杀 这条流萤街上阴间人不少,当时被田齐公震晕了大多数,所以都没有跳掉,黑雾弥漫下,已然覆盖了整个流萤街,这些阴间人不断有被痛醒的,一时间惨呼不断,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陆钊眼见这些人受罪,心有不忍,而且那鬼差老赵就在不远处,眼看着就要被黑雾笼罩,他更是不能让这个新邻居死于非命。 于是,他猛得一踏地面,地面陡然升起四道土壁,分别位于棺童子的左右和身后,还有陆钊的身后,四道墙将棺童子和陆钊他们围在了中间。 这四道墙在陆钊的运使下,不断地升高,一直升高到流萤街最高建筑之上才停止抬升,反而收拢顶端,彻底封死了黑雾。 这样的话,就算生成再多的黑雾,也会在墙壁之中往上攀升,而不是四下蔓延祸害阴间人,但是陆钊他们也被困在其中。 棺童子的漆黑汁液不停喷吐,一直喷吐了差不多两刻钟,好像是无穷无尽的,陆钊忍不住皱眉,这小小的身体哪来的这么多黒汁,喷这么久都没完。 又过了半刻钟,棺童子终于停了下来,他停在原地,口中干呕了两声,喷射的黒汁好像被掐了供水软管,变成了滴滴答答的涎液状。 但是棺童子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旧扯着脖子一点点往外挤黒汁,终于在‘啪嗒’一声后,棺童子小小的个子直接栽倒在地,就此昏死。 墙壁之内的陆钊等人一脸懵,这棺童子是个缺心眼儿?用力过猛把自己憋晕了?! 飞云想一剑挑了这个邪恶鬼物,但是陆钊拦住了她,因为这个棺童子浑身都是毒,万一死了,他的身子的毒气必然会爆发,这一片的阴间人只怕就再无幸免了。 稍作思考后,陆钊将四道土墙一齐压了下来,压着棺童子连同那些鬼雾一路往下,直至埋入地底深处,才将流萤街的路面恢复正常。 那钱婆婆方才已经避到了街尾,和那红衣女子站在一处。 因为土墙的遮挡,她们对刚刚的事情全然不清楚,只知道棺童子一口黑汁吐到了陆钊的金光罩上,接下来四周就升起了土墙。 钱婆婆四下寻找棺童子的所在,但是毫无所获,拐杖杵着地面砰砰做声。 “你把棺童子弄哪儿去了?” 陆钊轻笑着点了点地面:“在这厚土之下,大概十丈左右的地方,他太毒了,不能让他出来害人。” 钱婆婆已经隐约觉得眼前这人不大对劲了,若说方才中年刀客是她没看清,这次她却看明白了一点门道,那金光照是佛家的神通无疑,而土墙则是土遁之术,言语之上难免客气了许多。 “这位先生,你方才本事老身也见识到了,剩下老身和红娘子就不必试了,你随老身去见坊主大人吧。” 陆钊不乐意了,这瞧明白自己是硬茬子了就想躲?那怎么行?!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晚辈姓陆,钱婆婆不必客气,咱们说好是四招就是四招,可不能坏了规矩!” 钱婆婆脸上一沉:“陆先生,不必把事情做绝,你我以后还都要在坊主大人手下共事,坏了脸面也不好。” 陆钊不说话,就直直看着她,意思很明白:你不打的话我就不走,这里还躺着三个你们的柱将,你要是觉得能跟坊主交代,那你爱走不走! 钱婆婆嘶哑的声音愈发愤怒,连拐杖杵地的声音都更加的沉闷。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声落下时,钱婆婆忽得扔出鬼头拐杖,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那鬼头拐杖飞至流萤巷半空时,骤然化作一棵巨大的槐树,槐树的树干上、树枝上都绑满了各种各样的鬼魂,每一个都凄惨无比,每一个都哀嚎不休。 槐树之下,陆钊众人明显感觉到了其上的怨怒之气,让他们心中不断翻涌起一股烦闷、一种恶心,还有强烈的不安和疑虑在侵蚀着每人的心智。 似乎所有的声音都在说,放弃挣扎吧,去死吧,去毁灭吧,去放纵吧,去…… 陆钊清晰地听到了每个声音,每一个声音都在诱惑着他,都在打击着他的自信、自爱、爱人等一切正面情绪。 但就在此时,一声梵音佛号忽然由他的心底升起,瞬间扫清了这些负面的情绪还有不良的诱导,犹如一盆冷水打破了幻境。 他再回来看那棵大槐树时,那里已经只剩下一根鬼头拐杖了,他冷哼一声,身形猛然拔高,一把抓住那根鬼头拐杖,然后吐出一口心之神火,刹那间拐杖着火,片刻之后化作一团灰烬。 这鬼头拐杖应是与钱婆婆有某种命门上的联系,在其烧毁之后,钱婆婆惨叫一声,昏死在地,七窍流出漆黑血液,已然鬼体大创,一身修为折损大半不止。 陆钊一口气吹散那堆灰烬,转而望向远处那红衣女子:“你叫红娘子?该你出招了!” 那红衣女子早就吓得浑身颤栗,手里的红纸伞都快拿不住了,一头拜倒在原地。 “陆先生手下留情!小女子本事不大,不值当陆先生出手,陆先生要是想见坊主,小女子这就带您去。” 陆钊懒得走过去,便招来张三:“去问鸡鸣坊的事,听听她的心思是正是邪。” 张三应了一声,乐呵呵向着红娘子去了。 陆钊又对尉迟炜问道:“尉迟,你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看那坊主好似已经待了许多年了。” 尉迟炜稍稍想了想,才说道:“酆都城以前就是阴天子的故居,但是阴天子湮殁之后,这里就归十殿阎罗掌管。他们所谓坊主,以前都在阎罗老爷手下做事,几百年来都是这一片的地头蛇,是在普通阴间人身上作威作福的的恶吏!” 陆钊不无疑惑地问道:“那为何阎罗老爷们不管束一下这些恶吏?” 尉迟炜道:“心存良善的凡人鬼魂早就进入轮回了,根本不会呆在地府。这酆都鬼城之内的所有灵魂,权且称他们为阴间人,不过是一个个由执念催生的鬼,于阴间地府并无好处,所以阎罗老爷们就放任恶吏欺压这些鬼,让他们念想断了或者自己去忘川轮回,或者就此执念消失而消亡。” 陆钊心中了然,‘执念’在阴间地府看来是个破坏东西,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它的存在可能会破坏地府轮回大道。 对此,陆钊有些不以为然,执念有好有坏,没有执念就没前行的动力,没有执念人又何以为人? 第九十章 红娘子 第90章 红娘子 就在陆钊陷入沉思的时候,张三那边已经问完话了,又屁颠颠儿地回到了这边。 “老大,都问清楚了。” 陆钊先拦住他不要说,提前预防道:“好好说话,不许说‘我听说啊’这四个字。” 张三到嘴边的话又被憋了回去:“我…额…好!” 陆钊善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吧。” 张三酝酿了一下,在腹稿中小心翼翼把那四个字剔除掉后,才说了这个女子的来历。 “陆老大,这个女子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她天生克夫,活着的时候一共嫁了五次,前两次定亲没多久,未婚夫就病死了,第三次还是没熬到成亲,夫家就出了事,未婚夫也出事死了,第四次是成亲当天,新郎在路上路过山涧,被落石砸死了,第五次成亲,还是在成亲当天,新郎到了新娘家后突发山洪,新郎一家还有新娘一家全都被冲走淹死了,只剩下了这位红娘子活了下来。” 陆钊忍不住啧舌,尉迟炜则惊得大张嘴,飞云道长是个憨女子不懂这些,她连成亲是什么都不没兴趣弄明白。 张三很满意大家的表情,这才是讲八卦时听众该有的表情嘛。 “我听……额,红娘子还说了,因为背负克夫的骂名,她也在第二天就跳水自尽了,跳水就穿着她那身嫁衣,好生凄凉……” 陆钊拧着眉看张三,忽而出言打断他:“老三,我让你打听啥来着?” 张三一愣,啥来着?完了,他想不起来了。 陆钊冲他脑袋一巴掌:“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八卦更好听是不?!” 张三摸着头,讷讷问道:“老大,问啥来着?” 陆钊一脚踢到他屁股上:“问鸡鸣坊啊!” 张三摸着脑袋傻笑着点头,然后又往那红娘子走去。 片刻之后,张三又兴冲冲回来了,身后带着唯唯诺诺的红娘子。 “陆老大!打听明白了,鸡鸣坊的坊主是个女的,年约三十,是个风骚寡妇……” 陆钊一巴掌又打了过去:“说正经的!” 张三摸着脑袋:“我听……额,那坊主叫杜娟娘,是个上位无常鬼,其性格诡异不定,喜欢吃鬼,已经在这里当坊主六七百年了。” 陆钊点了点头,红娘子说那杜鹃娘性格诡异不定,倒不一定是其真的性格如此,上位者驭下的时候,十有八九是这种捉摸不定的性格,至于吃鬼这个得看看。 他的目的是接近这位鸡鸣坊坊主,甚至于取代她,然后获取更多的酆都城讯息,所以这位杜娟娘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便十分重要。 “红娘子,你们坊主可真坐得稳呢!手底下五大柱将被我打了四个。” 红娘子不敢抬头看他,只嗫嚅说道:“坊主大人去了欧阳大人那里,只怕一时半刻回不来,而且坊主大人对我们几个柱将不甚在意的。” 陆钊又问:“欧阳大人是哪个坊主?” 红娘子道:“是朝露坊的坊主,欧阳坊主的大名,小的不敢说,小的不敢说……” 陆钊心中一动,莫非这位欧阳坊主就是那六股势力之一? “好,带我去你们坊主的府邸去吧,我要见一见你们的坊主。” 红娘子唯唯诺诺称是,然后拿着起红纸伞,腰肢一摆一摆地走在了前面。 陆钊回身看了一眼田齐公、中年刀客还有钱婆婆,然后才带着一众小弟跟着红娘子往杜鹃娘的府邸走去。 反正杜鹃娘应该还没回来,所以陆钊就让红娘子带着走巷子,一路走了五六个街巷,他发现这些街巷其实跟阳世的街巷十分类似。 各种贩卖东西铺子都有,他们兜售着各类执念的寄托品,比如吃食、衣服、器具、筛子乃至各类娱乐场所都有,只除了来这里的顾客不一样,其余跟阳世都一模一样。 顾客之所以不一样,是因为阴间人还保留着是死前的样貌,所以一个个都很是狰狞可怕,甚至会有无头或者五身的鬼体飘来飘去。 “尉迟,你猜他们现在是阴魂所化的执念还是执念所化的阴魂?” 尉迟炜道:“执念而生,执念而亡。驱策人或者鬼的都是执念。” 陆钊玩味地笑了笑:“所以,你觉得他们都是执念咯?” 尉迟炜也跟着笑:“你在暗示什么?” 陆钊打了个哈哈,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些街道的阴间人都瞧见了红娘子,他们一个个都瑟瑟发抖地躲在自家铺子后面,也不敢上前招呼,待看见红娘子畏畏缩缩地带着陆钊一众人的时候,这些阴间人开始猜测陆钊是何许人,为何一个堂堂柱将会在前面带路。 这也是陆钊的目的之一,他不仅要坊主知道他陆钊,还要这些阴间的游魂知道他,虽然这大大违背当初马王爷要他们低调行事的命令,但是陆钊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们又走了两个街口,终于来到了鸡鸣坊坊主杜鹃娘的府邸前,一座气派的园林山庄。 山庄门口有一些看护的杂役鬼仆,他们见着红娘子,便恭敬说道:“红大人,坊主大人还未回山庄,您看是否在此处等一等?” 红娘子自然是不敢硬闯的,便回头向陆钊歉然笑道:“陆先生,坊主大人还未回,咱们还是等一等她吧。”声音几近哀求。 陆钊不愿为难这位身世可怜的新娘子,也不想硬闯山庄与那杜鹃娘发生冲突,当即轻轻一点地面,地面身上瞬间升起三张花岗岩桌子,还有一些石凳子。 “坐吧,咱们就在此处等一下杜坊主。” 陆钊、飞云、尉迟炜、小狐狸涂山氏坐一张桌子,甲木和红娘子坐一张桌子,而张三和李四则坐在最里面一张桌子。 张三悄悄地对李四低声嘱咐:“老四啊,你可得看清楚咯,这个山庄到底有多少人,呸,到底有多少鬼,然后夜游鬼有多少,无常鬼又有多少,都得看清楚咯!” 李四微微点头,也低声回问:“三哥,这是老大吩咐咱俩的?你可别唬我?你之前老让我看大姑娘洗澡。” 张三学着陆钊拍他脑袋,也拍了一下李四的脑袋:“别瞎说,三哥几时让你偷看别人洗澡了?咱家老大是要咱俩把这个地方摸得门儿清,不光是这山庄,还有整个鸡鸣坊!” 李四再次点头,与此同时他悄悄一抹双目,双目立时出现一泓青光,青光之中对面山庄的情形一览无余。 第九十一章 杜娟娘 第91章 杜娟娘 陆钊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大概也就两刻钟的工夫,就有一顶红绸小轿自不远处飘来,小轿不大,前后由四个鬼童子抬着。 轿身上的红绸是透光的,可以透过红绸看见里面侧卧着一个衣着清凉的女子,只看见云鬓散乱,但是瞧不清相貌。 红娘子见了那顶小轿,早就跪伏在地上等候了,待那小轿飘到了近前,她才俯首拜道:“坊主大人,红娘子有事奏报。” 红绸小轿停了下来,里面传出杜鹃娘慵懒的声音:“红娘子啊,你不总跟在钱婆婆后面么,怎么自己来报事了?” 红娘子听见钱婆婆就心惊肉颤,那钱婆婆其实往日里对她这个后辈欺辱的很厉害,让她不敢多说多做一件事。 如今钱婆婆没在,她反倒不怎么会说话了,嗫嚅半天才将流萤街上的事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还把陆钊一众人介绍给了鸡鸣坊坊主杜娟娘。 杜鹃娘听见田齐公死了后,只是轻轻啧了一声,而当她听见中年刀客、棺童子、钱婆婆纷纷落败之后,她才渐渐皱起眉头。 默然良久之后,杜鹃娘才掀开轿帘,款款走出小轿,向着陆钊的石桌走来。 陆钊一直在打量这个寡居女人,大概三十岁上下,胸满臀肥腰细,每走一步都会甩三下,而且此妇人衣着清凉,上上下下只有一条绸布,遮住了上便遮不住下,走起路来更是春光外泄,掩都掩不住。 杜鹃娘本来想坐在陆钊一桌的,但是那桌边就四个凳子,被陆钊四个人占满了,便随手招来四个抬轿鬼童子。 四个鬼童子有的趴、有的卧熟练地摆出一张贵妃塌来,杜鹃娘就斜躺在这贵妃榻上,也不管躺下之际是不是春光大露,就只望着陆钊浅笑。 “陆先生,您可不像是个普通新鬼。” 陆钊呵呵笑道:“陆某乃阳世修行人,原本是泗水城凌云观道士,不小心失了分寸,丢了性命,只余一条残魂,索性便来了此地。”这当然是假话,就是他信口胡诌的。 杜鹃娘故意略了一眼飞云她们三个,又转眼望向甲木、张三李四,故作震骇状:“陆先生的三个美眷,一个下位天仙,一个上位地仙,还有只……,三个鬼仆,一个下位无常鬼,两个上位夜游鬼,实力可谓雄厚,比奴家这小小的鸡鸣坊可厉害多了!这么气势汹汹地追上奴家的门,难不成是要纳了奴家?” 陆钊这边听了这话,人人皆有不同神情。 飞云道长气得腮都鼓了,虽然她也不太明白自己在气啥,就觉得这女人看着讨厌得很,一只手悄悄握在剑柄上,眼睛瞟向陆钊,只待陆老大一句话,她就去斩了这个妖妇。 尉迟炜则听得直皱眉头,还悄悄伸手按在了飞云道长的手上,防止这憨女子突然暴起杀人,不,杀鬼。 最生气的莫过于涂山氏,什么叫‘还有只……’啊?!她涂山氏天狐一族不配有名字吗?!她涂阿离不配有名字么!?小狐狸气得毛都要炸了,虽然现在还是人形态而且被陆钊一手按住了,但是龇牙咧嘴的愤怒模样还是免不了,生气就是要表现出来! 至于三鬼,甲木自始至终毫无表情,张三听得老开心了,李四则专注于四下观察,什么也没听清楚。 陆钊则笑得云淡风轻,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杜坊主,阳世修行艰难不易,陆某也是听说了阴间的事,所以来掺一脚,希望能有个落脚之地。” 杜鹃娘轻轻哦了一声,笑吟吟的说道:“可是酆都城三十六坊都已有坊主了,陆先生此来莫不是要抢夺奴家的鸡鸣坊?” 其声音还饱含诱惑,但是陆钊已经能听出她话语中的杀机,遂意味深长地说道:“非也,陆某此来只盼有个落脚地,” 杜鹃娘一指园林山庄,依旧笑如牡丹:“陆先生,不若就在我山庄中住下如何?你为主,奴家为辅,陆先生主外,奴家主内。” 陆钊心中冷笑不已,这个女人反反复复地试探他是否有占她鸡鸣坊的意思,只怕自己一表现出来,她就要大打出手了。 “杜坊主,你不必担心陆某的心思,陆某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当个酆都城小老百姓,不会对鸡鸣坊有什么心思的。” 尉迟炜闻言瞟了一眼陆钊,呸!这姓陆的又在骗人,当初在安化县土地庙的时候,他就总说自己只想安静的当个土地公,结果杀了一个又一个,哪有你这种安静法的!? 杜鹃娘自然也不会信,她轻轻一拍手,园林山庄中立时传来低吼声,不多时蹿出来好六个煞物,两个阳魔、四个阴魔,往那一站,纸面上战力貌似还强过陆钊。杜娟娘的声音也渐渐冷了起来。 “陆先生,闲话咱就不要多讲了,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陆钊连连摇手:“杜坊主,这个误会可大了,陆某可不是为惹事儿来的,只是希望拜访一下杜坊主,以后在鸡鸣坊也有个靠山。” 杜娟娘的声音愈发冷厉:“那你就打上门来?打死我一个柱将,打伤我三个柱将?这是哪门子拜访?!” 陆钊却笑道:“杜坊主,我来顶替那个死去的柱将如何?反正钱婆婆也是这么说的,至于钱婆婆他们三个都是因为这个事情向我试招而受的伤,此为意外,绝非陆某之愿也。” 杜娟娘眼睛眯了起来,身形往前探了探,前胸又是晃出一片旖旎风光。 “说实话,那几个柱将奴家根本不在乎,死了伤了都没所谓,但是奴家很好奇陆先生此来的目的?可否以实相告?” 陆钊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然后从怀中掏出天庭的谕令,递与杜鹃娘。 “天庭谕令我等地仙潜入阴间地府搜集情报,但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官全然不管我等地仙的死活,所以我也不打算继续听他们的命令,就在此酆都城落个脚算了。” 杜鹃娘拿过谕令看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陆真人,你就不怕我拿着它去找阴天子的队伍么?” 陆钊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尽管去,只怕那里已经被这样的帛书堆积如山了,他们估计也懒得看。” 杜鹃娘将帛书丢回给陆钊:“看来,天庭的军马也快要下界了。” 陆钊摇头笑道:“不,马王爷已经来到阴间了,只是不知道何时攻打何处而已。” 此言一出,杜娟娘从‘贵妃塌’上站起身来,向陆钊一招手:“陆先生,请里面喝茶。” 第九十二章 青丘狐 第92章 青丘狐 阴间的世界很喜欢用牌坊,杜鹃娘的山庄的山门也是一座巨大的石牌坊,同样是沉棺石,上面写的是‘鸡鸣不已’四个大篆字。 杜鹃娘引着陆钊穿过牌坊,继续往山庄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这山庄的风景。 “这些都是参照阳世的风物建造的,可是请了专门的工匠打造。” 陆钊在踏入牌坊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了不同,一种与阴世有着强烈隔离感,似乎这个地方就不应该存在于阴世中。 牌坊内外两边的风景完全不一样,从外面看山庄中鬼气氤氲,四下都飘着各种凄惨的游魂。 而进入牌坊后,则是另一番景象,在山庄的最顶处有一轮小小的光芒,如同一豆阳光,不强烈不炙热,但真真切切地就是一团阳气的能量集合。 光芒之下则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山庄,假山亭榭、曲水回廊应有尽有,从下往上看去,如同一座铺开的楼阁画卷,很是壮丽! 杜鹃娘是个能坐着就不站着,能抬着就不走着的主儿。 上山的时候,她的四个小鬼不知从何处抬了一副滑竿,她就侧躺在里面,一双白皙的脚丫就在滑竿外面晃来晃去,十分诱人。 “陆真人,可知我鸡鸣坊的由来?” 陆钊的眼睛一直落在杜鹃娘的脚丫上,眼神随着那白皙的脚丫上下晃动,看起来有点色眯眯的样子。 旁侧的尉迟炜看得直皱眉,突然一胳膊肘拐向陆钊的腰侧,不成想陆钊好似腰侧长了眼一样,随手抓住了尉迟炜的手腕,而后直接揣住也不放手,惹得尉迟炜自己反而闹了个大红脸。 其实陆钊心思一直都在山顶那点光芒上,那是一点完全不属于阴间的光芒,充满着十足的阳气,虽然像是微弱的幼苗但是很是茁壮,生命力极其旺盛。 “还请杜坊主解惑。” 杜鹃娘坐在滑竿上,把尉迟炜神情看在眼中,不由得咯咯直笑,同时将大腿上的那块本就不多的布料,又往上掀了掀,露出更多的雪白大腿。 “鸡鸣者,阴之极则转阳也。在酆都城中,只有我这个地方,可以看见一丝阳气,一丝由阴而生的阳气,是为至阴转阳处,所以才叫做鸡鸣坊,那个明亮的地方就是至阴而生阳气,形如大日。”杜鹃娘指向山庄顶处那个小小的光芒,出言解释着。 陆钊闻言心中恍然,难怪那个地方看起来阳气十足,原来这样的道理,再想到他自己的符篆之道,要不然是阴,要不然是阳,却很少有这种阴极转阳、阳极转阴的变化。 关键还有一点最吸引他,这个‘阴极转阳’的小小光芒能够帮他融合三火,从而变成真正的三昧真火。 “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宝地!” 杜鹃娘咯咯笑道:“宝地算不上,这个地方啊,也就只有我能安稳住下来,其他的坊主要过来,只怕会受不了那阳气的侵蚀,修为日衰,天长日久会跌境的。” 说着说着,她忽然话头一转,落到陆钊身上:“不过这里应该更适合陆真人这样的阳世修行人,参悟阴阳转换,掌握变化大道,有大益处。” 这女人看出来自己想借助那点‘阴极转阳’,她是想笼络自己,但是她目的是什么,陆钊忍不住暗暗琢磨,多半是阴间大乱的事,这女人应是想掺和一二,从中渔利。 “那就叨扰杜坊主几日了,陆某于此道确有不足,如有幸能参悟几日,也是一份不小的机缘,陆某亦有厚谢。” 杜鹃娘闻言眼睛笑得更弯了:“陆真人神通了得,奴家将来还是要多有借助的。” 陆钊同样笑着点头应是。 二人一路攀谈,一路往里走,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山庄深处。 杜鹃娘用十分丰盛的美食招待了陆钊,比之先前街巷中那些充满阴气的食物,她这里的美食更趋近于阳间,比如涂山氏之前抱着啃的果子,是清凉甘甜,而这里的果子则是香气浓郁、果肉甜腻。原本都几近于禁食的飞云道长,也终于在此得以饱餐一顿,幸福值拉满。 在整个宴会期间,杜鹃娘并没有与陆钊谈及任何正事,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闲聊,直至散场她命人将陆钊送至客房,也没有继续山庄门口的对话。 杜鹃娘给陆钊安排的住处就在那点阳气光芒附近,陆钊只要推开窗户就能看见。 尉迟炜望着那点光芒,凉凉地说道:“挺贴心呐,还特意给安排到这样的好地方。” 陆钊苦笑摇头:“不见得是好事,她自始至终从没有提及过要我做什么,但是却先给了我好处。这可比打一巴掌给一个红枣的手段高明多了,咱得琢磨琢磨要不要她这好处。” 尉迟炜正色说道:“尉迟觉得这杜鹃娘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放荡,是个心机深处的女人。” 陆钊先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拿出符囊,挥手一撒,六张符篆瞬间贴到周围墙壁和门窗上,刹那房间之内有一道无形屏障升起,将之隔绝于山庄之外。 而与此同时,高坐在陆钊对面楼宇上的杜鹃娘发现听不到看不到东西后,很是嫌弃的‘啧’了一声,然后拖曳着长裙回了自己屋里。 陆钊四下打量着屋中的陈设,很是考究,肯定是有人下了大工夫。 “不错,这位杜坊主看起来轻浮得很,但实际上,她连番试探威胁,无非在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咱们到底是来自哪一方的,待确认咱们是天庭这边的人后,她接下来的态度就值得玩味了,把咱们邀请进来,隆重招待,却始终不谈及正事。尉迟,你猜她是为何?” 尉迟炜来回在屋中踱步,最后停在窗边思虑半刻豁然转身:“她是想押咱们做人质?” 陆钊摇头笑道:“不是不是,咱们能有啥价值,值得她费这些周折。我感觉这位杜娟娘心里应该是靠天庭多一点,是想再阴间大乱中某一些利益,但是她不会短时间把这件事表明,至少现在还不是时机。” 他们在商量事情的时候,飞云道长和小狐狸涂山氏两个就会到别的地方去,或者练剑、或者吃东西,对于他们说的事情完全没兴趣。 只是这一次,因为在小屋内,她们出不去,只好坐在边上听陆钊和尉迟炜商量。 小狐狸涂山氏忽然插嘴道:“那个杜大娘应该是只狐狸。” 此言一出,尉迟炜和陆钊一起望了过来,不约而同地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小狐狸瞬间炸毛:“你们想干嘛!?这么大声!” 陆钊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涂山氏,你好好说来。” 涂山氏瞥了一眼陆钊,说道:“狐狸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只要不是强得离谱,就会有意无意地散发出来,这种气味只有狐族能识别出来,刚刚我在她身上闻到了这种气味,有九成把握判定她就是狐狸!” 陆钊又问:“她是哪一支狐族能看出来么?是不是青丘狐?” 涂山氏摇了摇头,拧着两条细细的眉毛说道:“瞧不出来,如果我修为高过她就能瞧出来。” 陆钊心中悄悄琢磨,青丘狐是有食人癖的,等等!食人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红娘子说过这位坊主大人有食鬼的癖好。 第九十三章 契机 第93章 契机 妖兽之属的修为也分为四个层级,与人族的地仙、天仙、金仙、大罗金仙对应,是为灵兽、仙兽、天兽以及圣兽,也有上中下三位的等级划分,修为顶级的圣兽一般为各个妖兽的特有神兽,比如狐狸中的九尾狐,蛇属中的大蟒巴蛇,鸟属中的大鹏等等。 现在的三支狐族每一支都有一位九尾妖狐坐镇,在所有妖兽种族中是很强盛的族群,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三支不睦,所以显得整个狐族十分松散。 涂山氏说她现在三尾,是上位灵兽,勉勉强强能打八九个人族地仙。 这话陆钊是不信的,但是涂山氏说杜鹃娘有七尾,陆钊是信的。 而且还有一点,所谓狐死必首丘,故无论是青丘狐还是涂山氏或者纯狐氏在死了之后,其狐狸的幽魂都会回到祖地,并不会像人类一样来到地府。 那么最大的问题来了,杜鹃娘是自愿来到的地府?还是被人困在了地府?还因此修成了上位无常鬼,这层复杂的身份背后是否也有各种原因,是不是也得一起考虑到。 当初商末大战之际,那位倾城绝世的娘娘好像就是九尾青丘狐,那位娘娘是否与这位杜鹃娘有所牵扯呢? 陆钊有点头大了,他觉得自己仿佛钻进了一个大蜘蛛网中,都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沦为蜘蛛的猎物呢,还是变成那只吃掉所有猎物的大蜘蛛。 “尉迟,你说咱们现在逃回阳间,还来得及不?” 尉迟炜白了他一眼:“行啊,怎么不行,泗水城的鬼门就算是关着,咱们陆大人只要一跳就能回去。” 陆钊瞅她:“尉迟你在讥讽我。” 尉迟炜凉凉地回了一句:“尉迟怎么敢。” 飞云道长凑到跟前:“咱们要回去了么?” 陆钊不自觉伸手,去揉她的脑袋:“没有,还要待一阵子。” 飞云道长失望地‘哦’了一声,她很想阳间的美食,也很想她的小徒弟。 看见她失望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陆钊想立刻带着这个憨女子回去,什么天庭谕令他都不顾了。 但是飞云的下一句话,又让陆钊破防:“可还没打过架呢,我还不想回去。” 差点忘了,这憨女子把‘打架’是放在‘好吃的’和‘可爱的小徒弟’之前的! 杜鹃娘给他们住的,其实是一座六角小楼,一共三层,甲木三鬼住在一层,飞云她们住在二层,陆钊在三层。 按杜鹃娘的说辞,她要在五日后再拜会朝露坊坊主,到时要带着陆钊一起去,所以请陆钊暂住这边五日,这是明里的意思,暗里的意思就是要陆钊在这六角小楼中体悟‘阴极转阳’的好处,也算是对陆钊的一种试探。 陆钊推开窗,正对着那点‘阴极转阳’的小小光芒,从其中有一股泊泊然的热力传了出来,好似寒冬腊月的千里雪原中却有一朵春华绽放,让人产生希望、产生向往、产生对生命的渴望。 他从符囊中取出三枚符篆,一枚聚阴符,一枚落阳符,一枚汇气符,并分置于身前,而后伸手点指,分别在其上点燃心之神火、肾之精火、脐下气火。 这是他的三昧真火,还未成形的三昧真火,当他踏入这个六角小楼的时候,就知道融合三火的机会来了,方法他早已掌握,缺的就是这一点契机。 三道符三簇火在陆钊的引动下,围绕着陆钊以缓慢的速度渐渐飞绕,开始的速度极慢,大概三刻钟才绕一圈,到最后越来越快,渐渐形成三团滑曳的火光。 与此同时,窗外的那个小光芒在陆钊的牵引下,居然一点点往他的屋里挪动,每挪动一分,光芒就盛一分,与陆钊周深流曳的火光相互辉映,直至完全没入陆钊的火光之中,形成了一个比人形稍微大一圈的光团,彻底包住了陆钊和那团‘阴极转阳’小光芒。 出现这种变化,最先察觉的是远处高楼上的杜鹃娘,她一开始还好奇陆钊要如何做,如何参悟这点‘阴极转阳’的本质大道,所以她就一直在远处遥望,可惜一开始陆钊用符篆封住六角小楼,里面的情形她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到。 但是,当一点点小光芒在消失之后,作为这鸡鸣坊的掌管者,杜鹃娘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阴阳的失衡。这种失衡在那一瞬间很微妙,就好似杆秤上的秤砣轻轻地往重物那一侧挪了一点点,也仅只一点点而已,大概也就一根羽毛的重量,但是秤砣上的平衡被打破了。 杜鹃娘并没有着急去组织陆钊,她还是想看看陆钊到底要做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 于是她就一连三日站在高楼的檐角上,身上的红缎长裙迎着风烈烈作响,她的表情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放荡,而是一副严肃而少见的冰冷侧颜,一双眼睛紧盯着陆钊所在的六角小楼。 已经三天了,自打那点小小的光芒消失之后,她的鸡鸣坊的阴气变得更加浓郁,以前浓郁到了极致可以压缩出那点阳气小光芒,但是现在仿佛没了出口,阴气压缩得越来越来多但是却更加危险。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那点阳性可以视为高压锅的安全阀,当高压锅里的气压达到使用压强时,安全阀会自动排气,排出来的就是那一点阳气光芒。但是现在安全阀被人焊死了,高压锅里的压强越来越高,危险值越来越大,几乎每时每刻都处于炸锅的边缘。 杜鹃娘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飞纵而下,身形犹如一只巨大的蝴蝶,飘飘摇摇地落在六角小楼跟前。 这位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主儿,这一次正正经经地站在六角小楼前,与拦住她的尉迟炜、飞云道长对峙。 “他不能继续了,再继续下去,这里积聚的阴气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郁,再过两个时辰,浓郁的阴气就会使普通阴间人中毒,再过六个时辰,会使有低位鬼修中毒,等到明天这个时候,就连我也会受影响。” 尉迟炜知道楼上的陆钊已经进入了紧要关口,万不能就此放弃,而且她对杜鹃娘所说的‘中毒’深表怀疑,明明都是阴物,怎么会对阴气中毒,不该是大受裨益么? “杜坊主,是你将这个地方借给陆钊的,如今他在紧要关口上,若就此打断,他轻则修为受损,重则伤及根本,我等是万万不允的。” 杜鹃娘眼眸渐冷:“哼!这里是我的地方,得按我的话来,是你们自己上去叫醒他,还是我自己去打醒他?” 尉迟炜右脚往前踏了一步,双手一上一下,一攻一守,其上各蕴一团白光,只要杜娟娘一有动作,她都可以应对。 “杜坊主,不要拿什么‘中毒’的借口来赶人,既然你要陆钊吃了那个好处,那就不要中途反悔。” 杜鹃娘冷冷看着她,又望了眼已经飞剑出鞘的飞云道长,不由冷哼道:“借口?赶你们根本不需要借口!” 形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其实本来是打算写一本以天庭为官场的官场小说,但是因为没有做细纲,所以写着写着就歪了。 目前这本书的走向变成了,一个身怀巨大秘密的大神通者,逐渐找回自己的故事。 实在汗颜,应该按照先前的大纲走的,至少还算个新颖故事…… 第九十四章 六角楼激斗 第94章 六角楼激斗 六角楼下剑拔弩张,六角楼上的陆钊却浑然忘我。 他好似在做一场大梦,梦里的他来到了那座海中仙岛,他伫立于沙滩之上,双目茫然,两手空空。 他这次来到的沙滩和上次的花鸟石径不一样,上次来的时候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所有的花草都在欢迎他。 这一次来却是阴风怒号大雨不歇,天气恶劣到了极处,远处的汪洋大海上面也在酝酿着风暴巨浪,万里浓云稠密如实质。 由海上吹来的猛烈冷风,裹挟着森寒的雨点不停打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又来到了这里,甚至来这里之前在做什么都忘记了。 茫然的陆钊开始从沙滩上往岛上走去,海边的风太大了,那些裹挟着雨点的寒风,阴冷到让他打冷颤。 那位‘秋’是不是也还在这里,上次她就站在那条花鸟石径之上,温暖如阳,绚丽如霞,那么花鸟石径怎么去? 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丢了许多东西,忘记了许多事儿,比如来这里之前自己在做什么,他隐约觉得这一次到这个仙岛上应该是为了找回自己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他又不清楚了,只隐约知道是在某个山洞里。 山洞在哪儿呢,陆钊仰目四顾,发现仙岛也不复原来的的样子,上次来的时候布满了仙草奇葩,这一次已经全部是光秃秃的一片,一眼望尽全是嶙峋的山石和泥沙土坡。 忽然间,山石嶙峋中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进入了他的视线内,里面似乎一闪一闪的有亮光闪动。 那里有东西!他抹掉脸上冷冷的雨水,狠狠一咬牙,往那黑黝黝的洞口走去。 上山的路很崎岖,他又赤着脚,所以走得很是艰难,还未走到一半,他双脚之上已然是鲜血淋漓,身后是一排排血脚印,血脚印在雨水冲刷下越来越淡,最终只余下淡淡的脚痕。 越往上山石越多,山坡也越陡,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记得这大雨停了三次、又下了三次,他才堪堪走到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前。 岩洞的正上方的石壁上,嵌印着一块铜镜,一块八卦铜镜,在风雨中不时闪着晦暗的光芒,这是他手里的那块八卦铜镜! 它怎么会在这里?陆钊忍不住心头怦怦直跳,他预感自己要揭开某些秘密,就在这个岩洞里。 岩洞里传出来温暖的气息,让他的身子变得暖和了起来,就连那双血肉模糊的脚也渐渐恢复,让他有足够的力气迈入那个温暖的岩洞里…… 与此同时,陆钊的意识之外,六角小楼之下。 杜鹃娘终于失去了耐心,声音冰冷地问道: “最后的机会,你们让还是不让?” 尉迟炜丝毫不惧:“不让!” 杜鹃娘冷哼一声,身形骤然发生变化,光滑的皮肤生出根根白毛,头上长出两只白色尖耳,臀后七条雪白蓬松的尾巴逐渐浮现。 与此同时,她的身躯开始一寸寸、一丈丈开始拔高,最后变成一只六丈高的巨大白色七尾白狐狸,它身形几乎与六角小楼一般高,由上往下俯视尉迟炜等人。 尉迟炜和飞云纵身跃上三层,与巨大的七尾白狐平视。 然而七尾白狐并没有理会尉迟炜和飞云,而是一爪拍向六角小楼的三楼,她要毁了这层,打断陆钊的感悟,把那朵‘阴极转阳’的光芒放出来,至于陆钊的死活,它可不觉得有多重要。 但是尉迟炜和飞云道长觉得陆钊的生死很重要,所以她们一左一右,几乎在同一时间攻击杜鹃娘的两个肩膀。 七尾白狐并不收回爪子阻挡,而是由身后的两条尾巴来抵挡,那只拍出的爪子还是抓向六角小楼三层。但是一柄黑枪直透而来,锋锐之气锐不可当,要是七尾白狐再不收回爪子,它的爪子肯定会留个大窟窿。 以一对三,七尾白狐不得不后退,它忽得仰头长啸,啸声中山林四下黑影里‘嗖嗖嗖’闪出六道人形,正是之前在山门口遇见的那六个煞物。 “杀了他们!”七尾白狐厉声啸叫。 尉迟炜和飞云对视一眼,各自施展了神通,尉迟炜背后浮现一个巨大的太极阴阳鱼虚像,飞云的松纹古剑则化成一柄两丈长的巨剑,巨剑的最前端还蹲坐着一只三尾小红狐狸。 七尾白狐看见红狐狸后,稍稍停了一下,巨大的狐首看着红狐狸,嘶声吼叫:“滚开,小崽子!” 涂山氏仰首也吼了回去:“就不!” 七尾白狐鼻孔里呼出一道白气,白气化成七条白色妖狐,从不同的方向分别缠向涂山氏。 涂山氏惊呼一声:“白泠七影!你是青丘狐白泠!原来你没死?不,你死了。” 这通话乍一听不合理,但是七尾白狐明白其中的意思,它冷哼一声:“我认识你阿姐,那只非常讨厌的红毛狐狸,趁我还没动手,小崽子,快滚!” 涂山氏丝毫不让:“就不!” 小红狐狸那梗着脖子死犟的模样,让七尾白狐越发想起那个让人讨厌的红毛狐狸,不由勃然大怒:“你跟那个讨厌的红毛狐狸一样讨人嫌!” 说着,七道白色狐狸虚影已然缠上了小红狐狸,它们撕咬着小狐狸的四肢和尾巴,让小狐狸动弹不得。 飞云看了眼小红狐狸,以眼神询问小狐狸要不要帮助,小狐狸狠狠摇头,同时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身红色的火焰,浓烈异常,灼热的气浪将七道白色狐狸虚影震开三四丈远。 “呸!我可比那讨厌的红毛狐狸强多了!” 却不知,她自己也是只红毛狐狸。 …… 与此同时,在阳间泗水城安化县凌云观门口,一个正准备敲观门的红衣女子忽然觉得鼻头发酸,忍不住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皱了皱鼻子,纳闷道:“是谁在背后编排老娘?!” 纳闷完,红衣女子敲响了凌云观的观门。 …… 听到涂山氏的话,原本凶厉毕露的七尾白狐居然忍不住呵呵直笑:“果然,性格恶劣的红毛狐狸,在哪儿都讨厌!” 但是笑是一回事儿,手里却不曾停下,它这一次换成了两只爪子拍那六角小楼的三层,左右环抱,其中妖风鼓荡,包含莫大的威力。 尉迟炜左右双掌,一阴一阳交替出击,她想要阻止其中的一只爪子,但是却被七尾白狐的三条尾巴给拦住,她心中焦急,大喊道:“飞云,拦住她!” 七尾白狐对飞云道长的防备更甚于尉迟炜,不仅是剩下的四条尾巴,还有两个煞物一起牵制住了飞云,飞云突施辣手杀了一个煞物,斩了一条尾巴,但是立即又有两个煞物补了上来。 鸡鸣山庄还有三个煞物,甲木以一敌三,也被死死缠住,无法去阻止七尾白狐的两只爪子。 张三和李四有夜游鬼修为,但是偏科严重,战斗方面是个渣渣,他们俩只能在六角小楼里拼命的贴符篆,期望陆老大留下的符篆能阻拦一下暴怒的七尾白狐。 第九十五章 三昧真火! 第95章 三昧真火! 陆钊并没有留给他们多少符篆,因为出现这种参悟的状态他也没料到,并没有提前预留什么手段。他 留给张三李四的最多的是一些常用逃遁符,还有一些护盾符,都是早些时候进入阴间之前给他们的。 所以,就算张三李四他们俩掏光所有符囊,也仅仅是让那两只狐狸爪子稍微阻滞了片刻,继而符篆就被爪子的妖风烧毁。 尉迟炜飞云这边一共六个高手,在这一瞬间都只能看着两只狐爪拍烂了三层楼上的窗棂、砖瓦还有桌椅,直拍向陆钊! 然而,就在最后落在那团火光流曳的光团之上时,狐爪停住了。 流曳的火光之中有两张符篆,稳稳地挡住了狐狸爪子,另外一张符篆与这两张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丝丝缕缕地传递着仙力,让那两张抵住狐狸爪子的符篆稳如泰山。 白狐细长的眼眸又眯了一下,倏然张开双爪,又狠狠拍了下去。 “嘭!” 这一下,双爪带起的猛烈妖风直接震碎了整个六角小楼,无数的碎屑四散而出,犹如漫天落雨。 但是陆钊的流曳火团只是稍稍晃了晃,依旧被没有被打散,悬在半空中如同一刻小巧灯烛,但是任风吹雨打就是不灭。 七尾白狐勃然大怒,身形猛然一退同时甩尉迟炜和飞云,收腹扩胸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一口幽蓝色的冰焰猛然喷了下来。 这口幽蓝色的冰焰,带着极寒冷气,所过之处瞬间结霜,而且速度极快,无论是尉迟炜还是飞云都没来得及阻止,那间就来到了陆钊的火焰光团前。 极寒的冷气与火焰流光相遇时,发出‘滋滋’的声音,片刻之内,冰焰消失了,那三团流曳的焰火也消失了。 一击奏效,七尾白狐继续收腹扩胸,一团冰焰又在其口中形成! 尉迟炜记得头上直冒汗,大喝一声:“阻止它!” 飞云道长做的比想得要快,在尉迟炜还未喊出时,早已经一剑飞了过去,刚刚她没来得及施展,这一次总算看得清了,立时合身而出,身剑合一,直刺七尾白狐的口腔。 七尾白狐的冰焰刚刚形成,还没有完全成型,忽觉口齿之下有一股锐气迅猛袭来,若是它不打断凝聚冰焰,就会有被人破口而入的风险,但是让它放弃这一击又极为不愿。 就在众人都以为七尾白狐要放弃攻击时,七尾白狐身形骤然缩小一圈,那柄原本袭到它嘴前的锋锐剑风,已然落在了它头上三寸,让它堪堪躲过了这一剑,而它的冰焰仍旧在凝聚,而且已然成型。 “噗!” 七尾白狐在众人的惊愕神情中吐出了第二团冰焰! “糟了!” 尉迟炜转身便往那冰焰冲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用手抱也要把那团要命的鬼东西拦住! 但是一条飞来的狐狸尾巴,缠住了她的腰,让她不能往前分毫。 尉迟炜焦急之中,急忙转头去喊飞云道长:“飞云!快阻止它!” 然而,就在她身后不远处,飞云道长被两条尾巴牢牢缠住,甚至那柄松纹古剑也被一条尾巴拽住了剑柄。 再看甲木,他仍旧在三个煞物围攻中苦苦支撑,小狐狸涂山氏也一样。 “完了!” 这一瞬间,尉迟炜心中万分哀戚,甚至不忍再去看光团里的陆钊。 那团冰焰一路之上再无阻碍,这一次直接毁掉了那三张符篆,长驱直入! 只一触之际,就将陆钊完全冰封其内,但是七尾白狐急切寻找的那一丝‘阴极转阳’的光芒却不见了,只有一具被冰冻的人形躯体。 七尾白狐大惊之色,它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一点‘阴极转阳’的光芒,如今竟然没了! 它知道自己的冰焰虽然厉害,但肯定不足以摧毁那团光芒,否则那团光芒早就消失了,而不会在此长留千百年。 那么到底去哪儿了?七尾白狐凝视着陆钊的身体,外面没有,那就只有肚子里了,也好办,直接拍碎他就行! 巨大的狐狸爪子再度拍下,这一次甚至比前两次更加威猛。 那浮在半空之中的人形冰雕,彷如一颗小小的葡萄,只要七尾白狐双手一拍,就能碎成汁水。 “嘭!” 狐狸爪子正中冰雕,但是没有传出让尉迟炜、飞云心颤的碎裂声,而是一声轻轻的冷哼声。 这一声轻哼很是细微,如果不仔细听,根本不会听见。 但是在场的七位白狐、飞云和尉迟炜都听见了。 飞云道长听见了,原本愤怒的柳叶眉一下子舒缓了下来,烦乱的剑心也瞬时归于平静,心意流转间松纹古剑反手斩出两道剑光,助她脱离了狐尾的钳制,松纹古剑也摆脱了狐尾的钳制。但是她也不再去攻击七尾白狐,而是转而去帮助苦战的甲木。 尉迟炜也听见了,她的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微笑,这姓陆的真该死!差点害她去挡那要命的冰焰,还好他没死,等下一定要向他讨好处! 最诧异的是七尾白狐,她对于自己的冰焰非常有信心,无常鬼以下触之必死,通幽鬼以下中之必僵,眼下此人最多不过人类上位地仙,绝对是属于触之必死那种,怎么会还有活气? 七尾白狐不信会有这样的人,它继续收腹扩胸,猛吸气然后吐出冰焰。 一团! 两团! 三团! …… 直至第七团冰焰的时候,被冰封住的人形雕像中有了变化。 自陆钊的嘴中忽然也射出了一团火,这团火是橘色的火焰,很小的一团,速度很慢,热力也不高。 但是那冰焰一遇见这团火就自动消融,而这团火是丝毫不受影响,仍旧不急不趋的往七尾白狐那里飞去。 起初,七尾白狐是不拿这团火当回事儿的,直到这团火连续消融了她两团冰焰后,她开始有些慌了。 这是什么火?为什么会有这等威力!? 七尾白狐不得不后退躲避,让它惊疑的一幕出现了,随着它的快速后退躲避,那团慢悠悠的小火,忽然之间变得飞快,只一瞬就到了七尾白狐的鼻头。 直到此时,近在咫尺了,七尾白狐才察觉到这团火焰上蕴含的无上热力,一种无可阻挡、足以烧毁它的热力。 它惊慌失措,身形立马转变,变成一只寻常狐狸大小,白色的皮毛,七条蓬松的尾巴,身形变小的同时它的速度变得更为迅速。 但是任凭它如何快速躲藏,那团小小的火焰总是追在它身后半丈,灼热的气息让它如芒刺背,心惊肉跳地到处躲藏。 也就在此时,那原本封在陆钊身上的薄冰开始一点点裂开,最后在‘咔嚓咔嚓’的声音中尽数化作碎冰,然后消失于无形。 闭目参悟三日的多的陆钊也在此时睁开了双眼,双目之中火光闪动,三昧真火已然炼成。 第九十六章 这讨厌的女人! 第96章 这讨厌的女人! 陆钊凭空打了个响指,那簇追逐杜鹃娘的火焰瞬间熄灭。 “杜坊主,陆某僭越了,这就还你的‘阴极转阳’!” 他抬起双手,一手上一手下,上手阳下手阴,相互搓揉数次,就有一团小小的光芒显现,与之前六角小楼上的‘阴极转阳’小光芒一模一样。 陆钊将之擎在掌心,然后轻轻往上一托,使之回归原位。 小光芒回归原位后,整个鸡鸣坊几乎浓郁到滴水的阴气也有了疏解的出口,像是被堵塞的河流找到了泄洪的出口,一点点慢慢恢复原状,汹涌的险情也渐趋宁静。 几乎与此同时,那些鸡鸣坊的阴间凡人也开始慢慢恢复活力,在此之前,他们都因浓郁的阴气中毒而致瘫,丝毫动弹不得,甚至连意识都模糊不清。 狼狈的七尾白狐在陆钊收回三昧真火后,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因为方才的追逐,她的衣物早就烧没了,于是在无人瞧见的地方幻化了一身衣服后才缓缓走出来,神情之中满含愤懑。 “陆真人!我好心邀你参悟阴阳转还大道,你反而要坏我鸡鸣坊阴阳大势?!数万坊中人险些死在你的手中!” 陆钊自知理亏,赶忙落到地面上:“还请杜坊主见谅,陆某着实未有料到会有如此一着,幸亏杜坊主及时出手阻止,不然陆某就要酿出大祸了,后续该当如何,陆某愿凭杜坊主处置。” 他这话有甘愿也有言语上的稍稍不满,是他自己搞得鸡鸣坊所有阴间人差点死于一旦,这是真的,他诚恳道歉,也愿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但是,对于杜娟娘不等他出关就辣手杀人的举动,有些微词,是以在言语中多了些挤兑之意,但也就仅只是挤兑,毕竟异位而处,要是知道有人因为参悟道法有害死益安县全部凡人百姓的风险,他估计和杜鹃娘一样的做法,一样的态度,怨不得杜鹃娘。是以,现在的陆钊是诚心认错,也诚心想要补救。 杜鹃娘脸上依旧满含怒色:“陆真人!这不是为客之道!” 陆钊差点莽撞坏事,倒也不好辩解什么‘是你邀我来参悟云云’的话,事实就是差点害死不少阴魂,这个责任是得认下的。 “杜坊主,好在没有酿成大祸,这也非陆某所愿。” 杜鹃娘面色渐渐缓和,其实她的愤怒大半来自于方才亡命躲藏的恼羞成怒,堂堂一个上位无常鬼、七尾大妖狐居然被一簇小小火焰追得狼狈不堪,委实有些难为情,此时见陆钊诚心认错担责,她也发完火气了,剩下就该好好说话了。 “陆真人,刚刚追逐我的是什么火焰?如此厉害!” 陆钊曲指打了个响指,一小簇火焰出现在他的指端,似乎并没有什么炙热的感觉,但就是有一种不容靠近威慑。 “三昧真火。” 杜鹃娘的眼神蓦然睁大,似乎是看到一个怪物,一个脱离她基本认知的怪物。 “你……陆真人到底是何修为?” 陆钊道:“地仙,中位地仙,杜坊主不是早就知道么?” 杜鹃娘闻言失笑:“果然,那你这就不是三昧真火,三昧真火是只有金仙才能掌握的神通,而且就算是金仙也未必能会,这等高妙的法术神通,你一个小小的地仙怎么会掌握。陆真人,不必装神弄鬼,我知道你战力了得,但是三昧真火这种神通不是耍耍嘴皮子就有的。” 陆钊随手将那簇火焰丢到空中,然后那簇火焰就开始发生各种变化,形状、颜色、热力都开始不断地变化。 “三昧真火是修行者体内三火熔炼而成,其最大的特点是火焰可随施展神通之人的心意发生变化,无论是大小、威力都可以随心变化,就这一点其他所有火焰神通都无法模仿。” 杜鹃娘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一丝丝的僵硬,她活着的时候修行八百余年,再加上死后做鬼这两三百年,差不多足足一千多年了。 但是她从未听说过一个地仙掌握了金仙修为才能掌握的神通,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了,这就跟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娃娃,忽然嚷着要成亲一样。 “你!你…你……” 杜鹃娘‘你’了半天,终归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陆钊呵呵笑了笑,把这个事情掩了过去:“杜坊主,这六角小楼是没了,不若咱们另找个地方,谈谈您的打算?” 杜鹃娘这才从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表情也恢复到了陆钊刚见到她时的放荡模样。 “原来陆真人是这样的高人,小妇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陆真人这边请,且去奴家的楼里坐坐。” 这话一出,尉迟炜和飞云道长的神情都有些嫌弃,这讨厌的女人! 陆钊则依旧笑呵呵地点头,他明白此次鸡鸣坊之行的真正目的才刚刚开始。 杜鹃娘挥手遣散了那些煞物,随后稍稍一提裙裾,露出雪白脚丫,风摆杨柳一样走在前面。 “陆真人,奴家这鸡鸣山庄可还有很多好玩、好看的地方呢,不然多住几日,咱们也多亲近亲近。” 陆钊就跟在她身后,看着那脚丫一脚脚踩在鹅卵石上,也不嫌硌得慌,心中不由吐槽这狐狸真爱显摆她的脚丫子! “杜坊主的山庄风物壮丽,陆某自然愿意多住两日,哎……” 他的话没说完,被尉迟炜捏住了腰眼,他的话也就直接卡住了。 杜鹃娘听见异常,便回头看他,却见陆钊一脸正经地继续说道:“但是,客人多有叨扰也实为不便,还是我那流萤街上的新宅子住得舒心。” 杜鹃娘同时也瞧见尉迟炜颇具敌意的眼神,立时便明白是这位尉迟仙子从中作梗,她轻蔑冷笑一声,也没当做回事,继续提着裙裾往前走,只是那摇摆的腰肢臀线更为诱人,这显然是在明目张胆的引诱陆钊了。 这狐狸精是故意的!尉迟炜气得牙根痒痒,恨不能一掌拍死这只骚狐狸。 他们一路行,一直来到了一座巍峨的楼阁跟前,共有七层高,每一层都有八个檐角,檐角上挂着风铃和灯笼,用材和形制都很美观考究。 楼阁跟前站了两个小婢女,见了杜鹃娘后便俯身施礼:“坊主大人。” 杜鹃娘挥手让她们离开,而后自己亲自带着陆钊他们进了阁楼。 第九十七章 细谈 第97章 细谈 让陆钊感到离奇的是,杜鹃娘那壮丽的楼阁之内,装饰居然极为朴素,都是简单的素白色,而杜鹃娘走进楼阁后,那身旖旎无限的衣衫也变成了素白衣裙。 这一下突然的变化让陆钊有点措手不及,这简直就是从水性杨花到玉清冰洁的转化,前后观感差别极大。 杜鹃娘的说话语调也变成了冷冷的:“陆真人,不,应该说是陆大人,现在可以有话直说了,这个楼阁是我的法器,别人听不见也察觉不到。” 陆钊与尉迟炜对视一眼,果然这位七尾狐狸是心向天庭的,这么以来,有些事情就好谈了。 “杜坊主,我等确实如山门之处所言,乃是天庭洒下的细作,除了打探消息,天庭并没有给我等什么别的任务,就算是马王爷也没有。” 待看见杜鹃娘的面色渐渐变冷,陆钊又将话风一转:“但是,这位尉迟大人乃是天庭神官监的神官,能与神官监长官崔大人搭线,若是杜坊主有意为天庭做事,我等可为助力。” 杜娟娘将目光又落到尉迟炜身上,眼神中带有询问之意。 尉迟炜一边恼怒陆钊把她推出来,一边僵着脸微笑回应:“是,尉迟此来并非奉诏,而是受了崔大人嘱托下来查探。” 陆钊知道以尉迟炜的性格,很难一直说谎,为防止杜鹃娘看出来,他便接口继续说道:“早在前几年,崔大人就对阴间地府的事情颇为关注,曾经就派尉迟大人下来过。” 杜鹃娘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此言当真?” 陆钊随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有星君玉牌在此。” 尉迟炜悄悄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厮哪里来的星君玉牌?忽然想起一事,眼睛登时睁得溜圆,这是谷天久那块牌子? 杜鹃娘伸手拿过玉牌,只见上面刻写了两个篆字:星君,玉牌的材质触手便知是天庭玉牌,绝做不得假,当即也就放下心来,正色向尉迟炜施了一礼。 “娟娘不知道是神官监的天官大人,还请尉迟大人原谅娟娘的先前的无礼之举。” 尉迟炜还在瞪陆钊呢,没防备杜鹃娘忽然施礼,反倒让尉迟炜有些措手不及。她是个方正性子,多少有些接受不了这狐狸精的前倨后恭,明明刚刚还是打生打死的,现在就兄友弟恭了?! “杜坊主,不必客气。”语调颇为生冷。 陆钊将星君玉牌接了回来,微笑问道:“杜坊主如此谨慎的将我等带入此中,定是有要事相商,何不细细说来。” 杜鹃娘见陆钊将星君玉牌收走,放进了他自己怀里,又早知尉迟炜与这陆钊关系匪浅,当即明白这位陆钊陆大人才是这群人的真正话事人,忽而问道。 “陆大人,娟娘听闻十殿阎罗殁了六个,可有此事?” 陆钊不由心中纳罕,她自己就是阴间地府的人,对于此间事肯定早就有所了解,为何要问自己这事? “不错,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卞城王、都市王、平等王六位大人已经殁了。这等大事,杜坊主应该早就知晓才对?为何有此一问。” 杜鹃娘轻轻抿嘴,并没有回答陆钊,而是继续问道:“陆大人可知道酆都城有多少无常鬼?又有多少通幽鬼?” 陆钊隐约觉得杜鹃娘在引导着什么,便摇了摇头,继续任杜鹃娘往下说。 杜鹃娘正色说道:“一共三百九十余个无常鬼,其中上位无常鬼有四十九位,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陆钊渐渐明白杜鹃娘意有何指了,遂问道:“但是这三十六坊的上位无常鬼,酆都城三十六坊又有谁是心向天庭,又有谁是心向阴天子那边呢?这其中变数却未可知,如果咱们今日所谈被心向阴天子那边的人听去了,岂不坏事?” 杜鹃娘道:“所以,娟娘才借用法器屏蔽别人的感知,在三十六坊中,可有不少像是贵仆一样的耳目聪明、眼神通澈的,如果吾等在山庄之中随意言说此事,难免会被有心人听去。” 陆钊回身看了眼张三李四,俩不成器的家伙!俩鬼大概是也觉得自己偷听偷看被人家主人看破了,都有些发窘。 “是陆某失礼了,杜坊主大量。” 杜娟娘微微一摆手:“这种事在酆都城太常见了,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方才说道三十六坊,其实三十六坊可以分为六个势力,即欧阳氏、江氏、袁氏、范氏、米氏、沙氏。” 陆钊点头:“六个势力陆某已有耳闻,还请杜坊主细说。” 杜鹃娘道:“其中欧阳氏最大,当家的叫做欧阳暮,手下共有四个上位无常鬼,是为三十六坊中实力最大一支,依附其手下的坊主有九个,娟娘就是其中之一。” 陆钊这才终于知道红娘子不敢说出口的欧阳坊主是何许人,又听杜鹃娘说其实力强大,便问道:“那四个上位无常鬼,与杜坊主想比如何?” 杜鹃娘微微笑道:“娟娘勉强可以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这人倒是不谦虚,明明她自己也不过是上位无常鬼,却说能以一敌二,胡吹大气的别闪了舌头,陆钊心中忍不住吐槽。 “那欧阳暮对杜坊主又如何?” 杜鹃娘这一次变得面色凝重起来,双手在空中虚划了一下:“欧阳暮可以打我两个,可能还有不止,不过若有陆大人相助,娟娘可杀他!” 陆钊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心中已然明白杜鹃娘的想法,她是想要帮助天庭统一酆都城,然后让酆都城重归地府管辖,而她的第一步就是要陆钊帮她除掉欧阳暮,然后由她变成酆都城第一势力。 “杜坊主,你跟我等说这些,就不怕我等去找欧阳暮坊主?那对我等而言岂不是更?” 杜鹃娘闻言掩嘴轻笑:“陆大人,娟娘既然把你们请到此处,便也就不存疑人之心。” 陆钊本想耍个俏皮话儿,没想到被杜鹃娘取笑了,当即也就正色问道:“那么,杜坊主是要我等帮助杜坊主夺了欧阳暮的势力?然后呢?杜坊主的计划恐怕不止于此。” “不错,夺取了欧阳暮的势力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控制整个酆都城,第三步就是将酆都城还治于天庭。”杜鹃娘离座而起,一边说一边掰手指,语气坚定似乎是早有定计。 陆钊听了杜鹃娘的计划后,默然许久之后,忽然开口问道:“那么,杜坊主希望得到的是什么呢?” 杜娟娘重又坐回座位上,与陆钊对面而视,冷艳的脸上满是郑重之色:“我要补缺九殿平等王的阎罗位。” 第九十八章 崔德昭 第98章 崔德昭 尉迟炜第一个从椅子站了起来:“不行!” 杜鹃娘似乎早就有所预料,转而望向尉迟炜:“尉迟大人,为何不行?” 尉迟炜道:“仙庭自有法度,十殿阎罗要不然生前有大功德、要不然有大贤明、或者有大智慧,你一介狐妖如何有资格补缺十殿阎罗之位?!” 这一番话轻蔑至极,但是杜鹃娘依旧不惊不怒,慢条斯理地说道:“娟娘的计划就是这样,条件也说了,剩下的事就要看陆大人和尉迟大人的决定了。” 尉迟炜勃然大怒:“你凭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凭的是什么?!” 陆钊没有说话,尉迟炜说的没错,你一介狐妖凭什么要补位十殿阎罗,修为上不足金仙,品德上更是有食鬼癖好,这样的十殿阎罗,别说判案断狱了,就算是手底下的判官都可能压不住。 上面说的还仅是能力问题,且抛能力问题,你杜鹃娘现下什么还没有,还仅仅是酆都城三十六坊之一的坊主,又凭什么能三步计划拿下酆都城?哪里来的自信?这样的计划实施起来难度非常之大,就算是金仙都未必能成功,仅凭你杜鹃娘三言两语万万是行不通的。 杜鹃娘依旧不恼不怒,而是淡然说道:“凭我有必杀欧阳暮的把握,凭我能在短时间内掌控酆都城。” 尉迟炜冷哼:“把握?空口无凭!刚刚还说那欧阳暮能打你两个,现下又有把握杀他了?变得可真快!” 杜鹃娘蓦的笑了起来:“尉迟大人,并非娟娘瞧不起您,实在以您的神官品级,还不够来跟娟娘谈这些,如果是崔大人亲来,娟娘再来细谈。” 言罢,她轻轻一扫衣袖,陆钊、尉迟炜他们就觉身下的椅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沉,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沉入楼板、沉入地面继而被从楼阁的底部扔了出来。 从楼阁被扔出来后,陆钊才发现他们原来是被从半空中丢下来的,也不知杜鹃娘那楼阁是何宝器,居然能有这样的空间跳跃能力。 几人之中就属飞云道长反应机敏,她在脚踏空的一刹那就祭出飞剑,松纹古剑瞬间变大,像是一片巨大的柳叶载住了一众人,然后缓缓往地上落去。 他们的下面不是别处,正是他们流萤街上新安的家。 落下来之后,尉迟炜犹自火气不消:“王八蛋,痴心妄想!” 陆钊和飞云一起望了过去:“尉迟,你说脏话了。” 要知道尉迟大人可是常以神官监天官自居,脏话这种事从来都是不屑的。 尉迟炜脸上一红:“才没有!” 小狐狸涂山氏补刀:“就有,尉迟说了‘王八蛋’。” 此言一出,陆钊心中忽然一阵悸动,他记得有某个人也喜欢骂‘王八蛋’,到底是谁呢?他居然有些记不清了。 尉迟炜不愿继续发窘,连忙扯开话题:“陆钊,这下可如何是好,杜鹃娘那边已经无从下手了,之前的谋划是不是白费了。” 陆钊笑道:“也不是无从下手,我觉得应该相信杜鹃娘,但是她提的条件,倒是真的需要与崔大人商量一下了,若是崔大人说不行,再另寻他法。” 尉迟炜一百个不乐意:“那狐狸精指定是骗人的,信她做什么?崔大人来了也一样。” 看来尉迟被杜鹃娘气得不行,倒是难得见她如此生气模样,那高翘的马尾都气得甩来甩去,平添了几分娇蛮,这是在神官尉迟大人身上很少见的。 陆钊忍着笑劝道:“莫不如请崔大人来瞧一瞧?” 尉迟炜白了他一眼:“怎么请,说这里有个狐狸精说是能让酆都城重归天庭辖制?” 陆钊连连点头:“嗯嗯,就如此说。” 尉迟炜直瞪着他:“你莫不是被那狐狸精迷住了?这种鬼话也信?” 陆钊再三催促:“就试试嘛,尉迟身上一定有与崔大人联络的法器,对不?” 尉迟炜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理他。 陆钊绕到她跟前:“尉迟,你并不完全是自己要下来的对不?没有崔大人授意,你应该连天庭都下不来。” 尉迟炜脸上一红,这下居然带了七分怒气:“尉迟就不能自己下来么?!” 陆钊恨不能给自己一嘴巴,这话说的真是没水平,当即又说道:“尉迟,此次事关重大,非崔大人来不可。” 尉迟炜是个顾大体的人,当听闻事情严重时,她也自动变回那个神官监的方正天官,严肃正直且认真。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符,这块玉符与之前陆钊拿来骗九尾狐的星君玉牌不一样,是一枚浅蓝色的私符,上面写了一个小篆字:“崔”。 尉迟炜轻轻叩击了两下那玉符,继而玉符上升起一股浅蓝色的光线,光线犹如水流一点点汇聚,最后汇聚成了一个人形。 人形是个长胡子的中年人的模样,此时此刻正拿着一颗棋子拧眉沉思,忽然之间被人召唤到此处,他还有些不大明白。 “阴气?这是阴间地府?!尉迟你在哪儿?!你是谁?” 尉迟炜站在这个中年人的身后,中年人出现时面向的是飞云道长,他并不认识飞云道长。 “大人,属下在这边。” 中年人闻言回身,果然看见了自己的下属:“尉迟,为何唤我?” 尉迟炜稍稍整理一下语言,然后把见到杜鹃娘的事以及杜鹃娘的要求说与了崔德昭。 崔德昭拿着棋子的手来回捻动着,神目之中蓝光闪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陆钊身上。 “你就是安化县土地公陆钊?” 陆钊缓缓上前:“正是陆某。” 崔德昭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土地公,干干净净的一个年轻人,眉目疏朗,眼若星辰,居然让他这个金仙都有点形惭的感觉。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尉迟炜看得直啧舌,她家大人去询问一个小小土地公?这可是极不对等的询问,就好似一个部级高官去询问一个村级小村长,要是在小村长的田间地头儿问今年麦子长得咋样,那还能正常范围内,但是如今问得却是今年经济形式如何、又应以何政策应对这样的问题,这就匪夷所思了。 却见陆钊安然自若,侃侃而谈。 “陆某觉得可行。其一,阴间祸乱多持续一日,无论是阳间和阴间便多混乱一日,此为紧要之事不可缓图;其二,那杜鹃娘甘心舍弃妖狐祖地,而潜藏在酆都城几百年,她应该早有图谋,而且图谋不小。” 崔德昭摩挲着棋子的手停了下来,稍稍思索了一下,说道:“嗯,确实可以一试。你且等等,此事须得报与天帝,等天帝裁决。” 说完,崔德昭的人影便消散了,只留下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 第九十九章 白须仙君 第99章 白须仙君 重天之上,有座悬浮于云间的仙岛,方圆不过百余丈,其上林草茵茵,不时有仙鹿奔跑,仙鹤盘桓。 仙岛的正中有一棵枯皮老松树,其叶冠呈一片车盖状,车盖其上是皑皑白雪,下是翠绿的松针,还有几只鸾鸟静立其上,长而鲜艳的尾羽垂在下面。 松树下有一张玉石棋盘,棋盘是悬空浮着的,左右各坐了一个人。 左边那个人是个白须白发的老者,右边那个则是个长髯中年人。 白须老者望着长髯中年人呵呵发笑:“崔大人,这是去了哪里?回来之后却这般失神。” 长髯中年人回过神来,拧眉想了半天,才把手里捏着的那枚棋子缓缓落下。 “尉迟在酆都城,遇见一件事儿。” 白须老者闻言的也不由收起微笑,正色相询:“可是棘手之事?” 崔德昭叹了口气,便将尉迟炜告诉他的事说了出来。 “尉迟遇见了酆都城的一个坊主,仙君对此人可能有印象,不,应该说此妖,其本名为白泠,是七尾青丘狐。” 白须仙君微微颔首:“我记得她,大约两百多年前,天官令狐骄做了一个错事,上鹿云山盗摘了菩蛮果,使得镇守灵兽发狂杀人,一夜之间数万凡人死于其口,那令狐骄盗菩蛮果就是为了赠与此狐妖。” 崔德昭接着说道:“是啊,此事过后,天帝大怒,立时遣天王斩杀了那只镇守灵兽,令狐骄也没有逃脱罪责,被压在阿鼻大城内,刑期千又五百年。” 白须仙君捋了捋胡子,想起当年往事,还是有些唏嘘。 “就在判刑当日,这七尾青丘狐硬闯天门,拿着菩蛮果自陈罪责,恳请天帝能轻判令狐骄,但是大错已成,岂是一句‘无心之过’就能掩过的?” 崔德昭又落一子:“你我当日皆在现场,那青丘狐眼见求情不成,竟一头撞死在了天门龙柱上,其性之刚烈可见一斑。” “崔大人,提及此妖,可是尉迟炜所遇之事与她有关?”白须仙君跟着落子。 崔德昭点头,又捻起一子,这一次却迟迟未落下:“尉迟此去阴间,所到之处便是酆都城,而那七尾青丘狐此刻正是酆都城的三六位坊主之一。” “此事有蹊跷,据我所知,狐族在死后会自动魂归祖地,并不会进入阴间。”白须仙若有所思。 “不错,尉迟此次跟我言说的事关键就在于此,这位七尾青丘狐自己强自投入了酆都城,还通过尉迟传达来了一个意思,她可以帮助夺回酆都城,但条件是要补缺十殿阎王中的平等王。” “平等王?前些年殁了的六位阎罗之一?” “不错,平等王掌管阿鼻大城!正是令狐骄服刑的地方!” “崔大人,觉得她此言如何?可信几分?” “八成!而且于我等而言,收回酆都城的意义对于天庭而言,远大于一个十殿阎罗位。更何况,我猜那七尾青丘狐的目的是为了与情郎相伴,并不是借机逃脱阿鼻大城,若是逃脱的话,她和令狐骄都承受不了天庭的追捕。而且,她这个谋划可能不在短日,估计早有定计,否则不会让尉迟告知于我。” 白须仙君闻言沉吟不语,他明白崔德昭的意思,崔德昭一个人去向天帝言说此事未必奏效,而若是拉着他白须仙君也一通进奏的话,事情便成了九分,但是他目下处于庙堂之外,实不该再掺和庙堂事,所以一时犹豫不决。 崔德昭见他沉默不语,便继续说道:“眼下阴间暴乱日久,马王爷一去也不知结果如何,下官以为,酆都城是此次阴间大乱的定星所在,若能一举收了酆都城,不仅马王爷可有一处驻军所在,我天庭援军也可从酆都城直接进入阴间,夺取酆都城实为上上之策!” 白须仙君却始终迟疑不定,他若出面的话,还有一层顾虑,那就是周氏一脉会应激,这样就会打破商周两脉的平衡,这样的事他是不愿见到的,也不是天帝愿意看到的。 崔德昭再度进言:“仙君,你我俱知,阴间乱象多持续一日,无论阳间活人还是阴间幽魂都会引起严重的因果轮回混乱,此实不是长久之举。” 白须仙君最后只得苦笑摇头:“也罢,我就随你走一遭。不过,咱们还需得拜访一人,拉他一起,此事便成了十分。” 崔德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不由问道:“哪位?” 白须仙君笑道:“姜飞熊。” 崔德昭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这位仙君大人打得一手好太极,当真是左右逢源,丝毫不会做平衡之外的事,如果有的话,那一定会在另外一面也加一码。 白须仙君望着他,似乎是瞧穿了他的心思:“怎么,崔大人原来有另外的打算么?” 崔德昭也摇头苦笑:“一切但凭仙君意思,只要能收回酆都城,其他事都可先放下。” 白须仙翁哈哈大笑,随手招来一片祥云,他飘身其上,回身对崔德昭言道:“崔大人要不要与我一起去?” 崔德昭微一纵身,也落到了祥云上:“既然是仙君相邀,如何能不去,咱们这就走。” 这朵祥云并不很快,在层云之间飘摇飞行,不时遇见一两位仙人,都是匆匆打个招呼便即走了。 行至半程时,崔德昭忽然问道:“仙君,我有一事请教,若有一人明明修为低微,但却能让人产生一种渊深千尺、一目不可望尽的感觉,这是有什么缘由?” 白须仙君闻言不解:“你是中位金仙,若要你看不出深浅,那起码是大罗金仙以上,而天上就那么几位大罗金仙,都是有名有姓的,他们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举动,所以我猜测应是那人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法器遮掩了气息,蒙骗了你的感官。” 崔德昭不无纳罕地说道:“一个小小的中位地仙,怎么会有这样的法器,反观此人与我说话对答,倒是应对自如,全然没有下位者的谨慎,这倒也是奇怪了。” 白须仙君不由哈哈大笑:“崔大人,你还是太实诚了,世间人有千千万万,性情便有千千万万,其中忽然出了一个不怕你的小小地仙,你反倒是不能习惯了?” 崔德昭连忙摇手:“仙君说笑了,我只是觉得奇怪,哪会有什么官大自矜的想法,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白须仙君却来了兴致:“那小小地仙是何许人?” 崔德昭叹了口气,早知道不提这茬了,这位仙君可真爱追根刨底。 “陆钊,安化县土地公陆钊。” 今天去把开头第一章改了改,去他的黄金三章,自己改的看了更舒服! 第一百章 三个和尚 第100章 三个和尚 流萤街上的袭击事件,所有人都以为会有坊主的暴烈镇压,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带起多大的水花。 街上所有的人在战战兢兢地过了几日后,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贩走叫卖,对于田齐公的死,他们这些底层的阴间凡人还是有悄悄庆祝的,比如老赵。 开头儿几天,老赵怕惹上事端,也没有敢再来陆钊的小院儿,直到这一日街上都开始恢复正常了,老赵才提了一些点心酒水上门拜访。 “陆真人可在?”他站在房门口笃笃敲门,如果没人应声,他一点都不惊讶,因为田齐公死了,还是被这位陆真人所杀,陆钊他们跑路也不奇怪。 敲门声已经响了半晌了,始终没有人开门,也没有人回应,老赵摇了摇头,看来陆真人是卷铺盖逃命了,他随即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是个小姑娘,十四五岁,脑袋上扎了两个丫鬟包子髻,一脸的狐媚相。 “你找哪个?” 正待转身的老赵一愣,他认识这个小丫鬟,是陆真人手底下的仆从,如果这个小丫鬟在的话,那么陆真人十有八九也没事,当即笑脸相对:“找陆真人,请姑娘禀报一下。” 那小丫鬟明显愣了一下:“你是那天给我们带路,后来吓得瘫在地上那个?。” 小狐狸涂山氏对人类的脸有些记不太清,她的脑筋也不太好使,到现在为止才只记得几个人,其余的统归于哪天干了什么事的‘那个’,再过几天连‘那个’是哪个都会忘记。 老赵听得有些脸红,倒也不怪他,那天实在太吓人了,田齐公那根大狼牙棒砸下来,十个老赵也顶不住。 “对,那天那个。” 涂山氏轻哦了一声,然后把脑袋缩了回去,冲里面喊了一声:“姓陆的,有人找!” 说罢,涂山氏就打开了门,自己一蹦一跳的回去找飞云大姐了。 被晾在一边的老赵有些懵,现在阳世的丫鬟都这么无礼的么,把客人晾在大门口就不管了?转而又想,或许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底蕴,人家的客人大概都是富贵客人,自己这种就提着一包点心上门,也难怪人家瞧不起。 就在老赵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的时候,另有一个鬼从里面走了出来,笑呵呵地冲着老赵打招呼:“赵老哥,里面请,里面请。” 老赵也认得这人,是那陆真人手下的三个鬼仆之一,好像是叫张三,普普通通的名字,看来地位不会特别高,如此以来也就说得通了。 高贵的客人由方才那个狐媚子脸小丫鬟引路,而低微的客人由这位笑呵呵的鬼仆引路,一定是这样的。 张三来到老赵跟前,伸手接过老赵手里的点心和酒,一边引着老赵往里走。 “赵老哥啊,我听说啊……” 俩人一路往里走,走到他们的小院内,不过才数十步的距离,张三已经把鸡鸣坊城门是有多少人值差、多长时间换岗问得一清二楚了。 陆钊和尉迟炜正在院中小桌上闲谈,见了老赵前来,他便起身相迎:“赵老哥,别来无恙,快来请坐。” 小院儿其实不算太大,一眼就能望尽,老赵看见了陆钊和尉迟炜,也看见了在小院另外一边练剑的飞云,以及陪着练剑的狐媚子脸小丫鬟。 “陆真人,前几日城门事儿多,小人也就没来探望真人,今日才得了空闲,特来上门拜访,多谢前些日子陆真人的搭救之恩。” 陆钊笑望着他,连连说道:“哪里,哪里,赵老哥客气了。” 其实陆钊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位老赵先前没来,是为了避嫌疑,万一自己被鸡鸣坊的坊主怪罪,追究下来他老赵也逃不了。 而为什么今天又来了,陆钊也大概猜得到,因为自己杀了田齐公,既然没有被坊主怪罪,那十有八九会顶替田齐公成为新的柱将,他老赵这是来拜码头的。 老鬼老鬼,果然都是很滑头的! 尉迟炜对这个老鬼没什么好感,当时便离座走了,去了飞云道长那边。 老赵有点尴尬,遂道:“陆真人如有不便的话,老赵改日再来。” 陆钊引着他坐到石桌上,笑问道:“赵老哥,这几日城门口可有什么稀奇事?” 老赵到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拘谨:“陆真人,老赵今日拜访也是有这个缘由,就在前天,城门那边来了三个奇怪的和尚,吵吵嚷嚷地很是闹了一通。” 陆钊一愣,和尚?这是他获封土地公后,第一回听见有和尚。 “怎么说,那些和尚闹了些什么?” 老赵叹了口气,说道:“原本那几个和尚也是规规矩矩排队的,后来不知那胖和尚说了句什么,三个和尚竟自己打起来了,开始还好,就在城门外打,后来不知怎的,一路打进了城门洞里。把当值的几个鬼差兄弟都打伤了,闹得沸沸扬扬的。” 陆钊不由惊奇,哪里来的和尚这般不靠谱,还是说这三个和尚就是来寻衅滋事的,目的又在哪里?也是冲着鸡鸣坊来的? “那后来怎样了?被他们打伤的鬼差如何了。” 老赵似乎还心有余悸:“有个胖和尚打起来可凶狠了,城门楼都被拆了大半,兄弟们多数也是伤在他手里的。好在还有个矮个儿的和尚心肠好些,那俩和尚打架,他就跟在后面为兄弟们治伤,伤得无论多厉害,他治得倒也快。” 陆钊不由嗤笑,如此看来的话,比起阴谋论,是三个不靠谱的和尚更多一点。 “那三个和尚现在去了哪里?” 老赵露出忧虑担心的表情:“陆真人,他们可能冲您来的。他们一直在叫喊着什么佛光佛法的,然后就冲进了城里,没了柱将阻拦,凭我们几个城门小鬼差,是挡不住他们的。” 为什么没有柱将前来阻挡,陆钊当然知道,因为就是他打伤打残了五柱将中的四个,剩下一个还被杜鹃娘幽禁了,而那位杜坊主自然也知道了这三个和尚闯进来了,既然她没有阻挡,就说明她不在意这三个和尚。 但是和尚口中的‘佛光’引起了陆钊的警惕,难道是自己手腕上这串砗磲佛珠引来这三个和尚? 100章! 稍稍庆祝下~~ 第一百零一章 任务更新 第101章 任务更新 老赵在陆钊这里又寒暄了几句,多有恭维讨好之意,自然是希望能庇护在陆钊这里,待得到陆钊的庇护之意后,便欢喜着告辞而去。 见老赵走了,尉迟炜才从飞云道长那边过来:“怎么着,来拜码头找靠山了?” 陆钊点头笑道:“他是有此意。” 尉迟炜呸了一声:“那他不早来,偏偏等事情安稳了,他才来,这样的墙头草小弟你估计也没心思要。” 陆钊依旧在笑,不过这次笑得颇为得意:“不错,我陆钊也是有身份地位的土地公,怎么会胡乱收小弟。不过从老赵那里听了一比较有意思的事儿……” 他话未说完,尉迟炜就打断了他:“是三个和尚城门打架的事儿吧。” 陆钊大睁着眼:“咦,尉迟怎么知道的?刚刚你有再偷听?” 尉迟炜嫌弃地看他一眼:“偷听那种没品的事儿,尉迟才不稀罕,你瞅那儿。” 陆钊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张三正坐在飞云和小狐狸跟前,绘声绘色的说着,还手舞足蹈神情极为投入,陆钊稍稍用耳力听了一下,果然就是刚刚老赵说的和尚之事。 陆钊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刚刚还跟尉迟说什么自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不会乱收小弟,这个包打听张三就给他脸上来了一个大耳刮子。 尉迟炜一边拿胳膊肘拐他,一边笑得乐不可支:“张三这小弟一定不错,不然咱们陆大人也不会收。” 陆钊一脸黑线,早就该把这小子装回养鬼葫芦,真是八卦之心不死不休。 “崔大人那边可有消息?” 尉迟炜听到正事便收起了玩笑之态,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消息,这等事要上奏天帝,等天帝裁决下来估计时间不会短。” 陆钊一边轻轻点头,一边心中暗自得意,一转到正经事上,甭管之前聊什么,尉迟都会立马回归到方正的神官人设。 陆钊略试不爽,只要一转话题,所有的尴尬都会被抛之脑后。 “杜鹃娘那边应该也是在等咱们的消息,她不急,咱们自然也不急。” 尉迟炜点头:“是这个道理。” 就在此时,又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陆钊和尉迟炜对视一眼,转而一起转头向涂山氏:“阿离,去开门。” 那边正听八卦故事很开心的小狐狸,听到陆钊二人的喊声后,很不开心地走了过来,幽幽怨怨地说道:“用着人家了就喊‘阿离’,不用人家了就喊‘涂山氏’。” 陆钊额头上一片黑线,这个调调不是红毛小狐狸该有的,她一般是“喊什么喊!?要开自己开去!”,怎么忽然转了性了。 最后他发现了局促不安的张三,那张做了错事的表情实在太熟悉了。 嗯,明白了。 一定是这法外狂徒给纯洁的小狐狸讲了些乱七八糟的才子佳人故事,把个好好的暴躁红毛小狐狸,变成了闺房小怨娘。 张三也发觉了陆钊不大对劲的眼神,连忙向飞云道长躬身施礼,态度极为恭敬,而且一板一眼:“飞云大姐,老三去找木哥了,您继续练剑,继续……”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就跑了,都看见陆老大往这边走了,他要是再不走,就肯定会被装回葫芦里,没个三五天指定出不来。 飞云道长正听得起劲呢,却见张三忽然恭恭敬敬施礼,然后转头就跑了。 “哎,老三,你别跑呀。” 陆钊黑着一张脸骂道:“哼,他再不跑就得等着我收拾了!” 飞云道长见是他,满脸欢笑:“呀,他是看我烦闷得紧,所以才来逗我,也是一片好心,不要责怪他。” 陆钊一脸狐疑地看着飞云道长,这话也不是飞云这憨女子能说出来的,飞云道长的一般的口头语是“去打架!”,要不然就是“还不开饭吗?”。 怎么刚刚那话听起来有股子深宅大院的‘少奶奶’味儿。 可巧了,说到吃的,吃的就来了。 小狐狸涂山氏领着一个红嫁衣的女子进来了,女子拎着两个大大的食盒,一边走一边晃,不知是食盒真的重,还是这女子故意做出‘弱柳之姿’不堪重负的模样。 飞云道长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立马从小藤椅上站了起来,拉起陆钊的手就往那红嫁衣女子那边走去。 来的是红娘子,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见了陆钊之后慌忙拜倒行礼,还好食盒早就被涂山氏给取走了,不然这会儿要洒一地的饭菜了。 “坊主大人说陆真人是阳间人,这里肯定吃不惯阴间饮食,就命小的在山庄里治了一些阳间菜色,拿了过来。” 陆钊他们其实早就可以辟谷不食,但是作为人的食欲还是存在的,尤其是飞云道长和涂山氏这种贪吃鬼。 而流萤街上的饭食基本上都是阴间的,他们也能吃但是味道差极了,只有鸡鸣山庄可以做一些阳间的饭菜,此时送来也算是杜鹃娘一个小小的示好了。 “那多谢杜坊主苦心,还有红娘子这一趟辛苦了,快快请起吧。” 红娘子伏跪在地却未起身,而是继续说道:“坊主大人还说,前些天误了去见欧阳坊主日子,再过个五天,坊主大人还要去见欧阳坊主,届时想邀陆真人一同前往。” 陆钊一手虚托,将红娘子从地上托起来,然后才说道:“合该如此,那日要不是变故突生,早该随杜坊主一起去见欧阳坊主了。” 红娘子见陆钊伸手托举,稍稍有些局促,但只觉一股力道自下传来,不大不小正是很舒服的巧劲儿,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人轻巧地托了起来,心中不由对这位陆真人又多了几分崇敬。 她又从红嫁衣里取出一片帛书,恭恭敬敬地端在手里:“陆真人,这是您当初交给坊主大人的天庭帛书,坊主大人也命小的一并送还。” 陆钊结过帛书,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他现在可以利用帛书向马天王传递讯息,至少这酆都城六大势力的情况都可以传过去。 于是,陆钊安排李四去招待红娘子,自己则来到屋内,将帛书放在桌上,展开之后用仙力一字字往其中书写酆都城的讯息。 他写完之后片刻,那些字就在帛书上消失了,看来是已经传递到了。 陆钊又从怀中拿出那面八卦铜镜,上面的任务信息果然噎随之变化了。 “等级:中位地仙” “经验:千分之二百四十” “神通:低阶遁术、三昧真火” “职业:土地” “职业任务:成为泗水城土地” “职业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四百” “主线任务:夺取酆都城。” “主线任务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六百,阴阳遁行神通。”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九)。” “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加成千分之十。” 第一百零二章 红娘子归附 第102章 红娘子归附 八卦铜镜本身的形制稍稍有了些变化,原本是一块普通阳世的铜镜,在八个角处分别刻了八个卦符而已,现在在其外面还镶了一圈祥云配饰。 陆钊拿在手里摩挲着那圈翔云配饰,触手细腻温暖,有种暖暖的舒服感。 云卦镜,这才是它真正的名字,经过那次仙岛之行,他也明白了,这也不是什么旅游时随便买的工艺品,而本就是属于他的一件东西,一件可能跟了他很久很久的东西,因为他感觉很熟悉。 那么手腕上这串砗磲佛珠,应该也一样是他的东西,陆钊又拿出右手,端详着右手腕上那串米白色的砗磲佛珠,白色上还带着一丝金黄花纹,像是一些自然形成的佛谶。 他轻捻之际,砗磲佛珠如有感召,发出淡淡的祥和金光,金光之中隐隐有梵音传出,如有千佛颂唱,引人平静。 这些年,他对这个砗磲佛珠也有了大概了解,对其神通也可以运营一二,比如前几日的棺童子,他可以用砗磲手串的金光罩,让那剧毒汁水丝毫不能近身。 这串佛珠毫无疑问是佛门的传物,而他陆钊从内心十分确定自己是道门中人,这是他潜意识中无比肯定的事实。 那这串砗磲佛珠也跟云卦镜一样,也是自己的么?亦或是自己抢了别人的,或者别人赠给自己的?大概率是后者,那么这个‘别人’又是谁? 正当陆钊拿着佛珠沉思之际,李四忽然带着怯生生的红娘子来了。 “陆老大,红娘子想求您收留,之前她都是跟在那钱婆婆后面,现在钱婆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也不想再去寻钱婆婆,便来求陆老大收留。” 陆钊闻言轻轻哦了一声,转而望向那红娘子:“若要进我门中,须得良善为先,不可肆意害人,你们柱将先前那般残害普通凡人游魂的事情万不可再为。” 红娘子连忙跪在地上:“大人明鉴,小女子以前都是为钱婆婆挟制,她要做什么便只能做什么,于小女子自己,是万万不愿伤害那些人的。” 陆钊微微点头,从怀里掏出云卦镜,镜面向上坤卦向外:“你来用食指点一下镜面。” 红娘子从地上爬起来,来到陆钊跟前,然后伸出食指战战兢兢地在云卦镜面上点了一下,在她看来自己影子只是在镜面里晃了晃。 但是,在陆钊看来,红娘子点的这一指,却把其一生的关键事件都映在云卦镜中,而这些又通过云卦镜直接传入陆钊的心里。 红娘子是个境遇凄惨的女子,十几岁前衣食无忧,出生于诗书人家,识书作画无一不通,是个难得的良家子。 但待到了嫁娶之年,她的悲惨际遇便开始了,仿佛是命运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夫婿死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家人也死了。 所以一直到了阴间,她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克夫克亲的孤寡命数,这种执念越来越深,一直影响到了她的性情,变得唯唯诺诺、胆胆怯怯,但是深重的执念也有一项好处,让她成为了夜游鬼,还是上位夜游鬼。 钱婆婆也正是看中了这点,一直将红娘子收在身边,当自己为虎作伥的帮凶,而红娘子自己反而是没有恶迹的。 陆钊将这一些尽收心中,对红娘子也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这是一个纵然屡次遭逢大难,却始终心怀善良的女子。 陆钊决定将其收入门下,当下说道。 “好,你且入我门下吧,先跟着甲木,李四的话也可以听听,但是张三的话不要多听。” 红娘子闻言面有喜色,立时下跪拜倒,福至心灵一般拜道:“红娘子愿为陆老大为奴作婢,此生无悔。” 陆钊虚抬手掌,将其从地上托了起来,说道:“我门中并无什么禁忌,只有一条,不可枉害凡人性命,不论是阳间的活人,还是阴间的游魂,都不可轻视为蝼蚁。” 红娘子点头应是,这与她天生善良的本性是相合的,她不由暗自庆幸,自己这次鼓起勇气前来投奔的决心看来是对的。 如果陆钊不收她的话,或者她没有下定决心来的话,他自己还是要始终徘徊于阴间惶惶终日,不知所以。 陆钊微笑颔首:“好。” 他又擎起云卦镜,给红娘子看了一眼:“你的名字是‘红’,位在‘芹’字之后,我门中其他人的情形,李四会与你讲清楚。” 红娘子抬头看了一眼那云卦镜,别的她看不见,就看见一个小小的‘红’字出现在云卦镜的下面,让她既觉稀奇又感安心。 就在此时,冥冥之中红娘子觉得有一股力量在体内觉醒,她的修为一路攀升,刹那间突破了夜游鬼的上限,成为下位无常鬼,而后又突破了下位无常鬼,最后直接升格为中位无常鬼! 这种变故把一边的李四看愣了!当初他们认名的时候也不过是只升格为下位夜游鬼,怎么这位红娘子一下子就成了中位无常鬼,这个跳级可太吓人了! 红娘子百感交集,又跪在陆钊身前:“陆老大,这是您赐的么?您真是…真是太……” 陆钊早料到会红娘子会因此修为猛进,因为红娘子与甲木几个不同,是有修为的鬼修,所以只会加成更多! 但是他着实未料到会直接到中位无常鬼,竟跟他手下鬼头儿甲木是一个修为水平了,虽然战力未知,但是这个修为变化还是相当惊人的。 “这是应有之意,你莫要惊慌,也莫要太过惊喜,修为还是要自己磨砺才能靠的住。” 红娘子连连点头,无常鬼意味着什么,别人可能不太清晰,她自己却是太清楚不过了。 在这酆都城中一百多位的无常鬼,那田齐公就是下位无常鬼,以前就经常过来欺负她,若非钱婆婆不让他得逞,红娘子只怕已经被糟蹋好多次了。 要是换到现在的红娘子,田齐公万不会像之前那么肆无忌惮,甚至还会怕自己,红娘子只觉心嘭嘭直跳,激动到不行。 陆钊微笑着挥手让李四带着红娘子下去,给她介绍安化县土地公一门的情况。 红娘子在云卦镜中只能看到自己的名字,而陆钊自己则会看到更多。 “姓名:红娘子” “境界:中位无常鬼” “职业:艳鬼” “神通:鬼影迷阵” “状态:百分之百” 甲木的职业是兵鬼,丁火的职业是炎鬼,吴老六是魇鬼,张三李四都是魍魉,小芹是魅鬼。 之前一共六个鬼吏,只有甲木和丁火是战斗类的,其他几个都辅弼类的。 陆钊心中默默颔首,看来红娘子也不是战斗类的鬼修,这么看来七个鬼吏才两个战斗类,着实有点少。 鬼影迷阵是什么?应该是类似飞云之前雾晦珠一样的东西神通吧,陆钊摸着下巴一点点思索。 想到雾晦珠,陆钊就忍不住想吐槽飞云道长。 那憨妞嫌弃大雾影响了她的拔剑速度,把雾晦珠直接弃之不用,就只当颗普通的珠子挂在胸前,陆钊去要,却要不回来,便只得随她去了。 啧!憨女人就会浪费好东西! 一百零三章 朝露坊 第103章 朝露坊 朝露坊在鸡鸣坊的正南,占地面积比鸡鸣坊要大两三圈,所控的辖区也比鸡鸣坊多很多。 杜鹃娘的鸡鸣山庄是建在山上的,脱离于鸡鸣坊之外,而朝露坊坊主欧阳暮的宫殿却是在朝露坊的正中央,他就在正中央建了一座巨大的宫殿,非常之巍峨。 据说前几年还有十殿阎罗辖制的时候,欧阳暮还收敛一点,没有这等规模,只有中间一座黑色的殿宇。但是当十殿阎罗不在后,欧阳暮日渐骄奢,所乘所住早已不是当日的普通殿宇,而是现在占地宽广的巍峨宫殿群。 陆钊抬头望着这座巨大的宫殿,不由啧啧称奇:“这才不过几年,就有如此规模,阴间建造都不花银子么?” 杜鹃娘笑道:“你陆真人在阳世盖房子的话,还需要花银子么?” 陆钊为之语结,他当然也不需要花银子,当初给飞云道长盖的那座道观,虽然样子不伦不类,但是他一个人就能盖个七七八八,银子根本用不到。 “倒也……也不是不花,花点银子买酒买菜还是要的,房子盖好了总归要乔迁之喜,摆宴请客的嘛。”这就是他在瞎扯了。 杜鹃娘咯咯直笑:“陆真人真好诙谐。” 他们二人从鸡鸣坊一路到了朝露坊,也没带许多人,陆钊就带了甲木,杜鹃娘就带了四个抬轿的鬼童子,他们是来拜访坊主欧阳暮的。 此刻正驻足于偌大宫殿之前闲聊,其实也不算是闲聊,实则他们现在还进不去,因为欧阳暮还在闭关,在他闭关的时候,没有人可以进他的宫殿。 站在陆钊和杜鹃娘跟前还有一个上位无常鬼,是欧阳暮的手下四大鬼之一。名叫蔡泉,其人长得矮小墩圆,站在那里一脸的笑眯眯,比陆钊更像土地公。 “陆真人可真有趣,蔡某听说泗水城在阳间也颇有大名,城隍许廷更是其中有名的人物,听闻其人风流倜傥,神通高妙,陆真人可识得许廷许城隍?” 陆钊心里直翻白眼,可别是许廷的旧识,那可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许廷就是死在飞云大姐剑下,被戳了几十个血窟窿呢! 阴间这几年动乱,估计连阳世的消息都断绝了,许廷死了都好些年了,他居然不知道,亦或者是在试探? 陆钊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自己能有这么大名气,连酆都城的一个坊主的手下都知道,都来试探。 所以,陆钊断定这位蔡泉是客套话,对于许廷的事儿他蔡泉更是不知道,当即说道。 “陆某认得许城隍,可惜许城隍多年前已经殁了,后续天庭也没有再派继任的城隍,泗水城的城隍位现在还在空着呢。” 蔡泉轻轻哦了一声:“这就难怪了,连续好些年没有跟他联络上了,原来竟有了这样的憾事,真是可惜了。” 陆钊心中一动,当年的‘旱魃’出现的极为突兀,难不成就是这位蔡泉送上去的? “蔡公认识许城隍?” 蔡泉微笑不答,反而向恭维起陆钊来:“听闻陆真人先前打死打伤了杜坊主手下五柱将之四?修为很是了得啊!” 杜鹃娘听出他这话里里外外都是挑唆的意思,于是佯装不快地冷哼:“蔡公不必挑唆,我娟娘与陆真人可是很要好的朋友,莫要随便说话,坏了我俩的情谊。” 说着话,杜鹃娘身子也往陆钊这边靠了过来,一直靠住了陆钊的胳膊才停了下来。 陆钊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柔软触感,汹涌得很,但是他心中一点旖旎之念都没有,只是满满地吐槽,这只狐狸精真是百无禁忌。 “蔡公,陆某在阳世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要是有人欺负你,那打服他就行!如果打不服,那就直接宰了了事!” 这几句话陆钊说得很重,就是冲着蔡泉之前的试探说的。 蔡泉打了个哈哈,自动忽略了这个话题,而转而问向杜鹃娘:“杜坊主,前些日子,我家坊主大人还惦记着您呢,怎么忽然就另寻新欢了?” 这话一出,陆钊越发觉得这人讨厌了,先是试探他,然后又讥讽杜鹃娘,几乎句句不离别人是非。 杜鹃娘却早已习惯此人的德行,当即笑道:“杜鹃娘一介浮萍,当然是随波逐流,如今家里来了个主心骨的,自然要傍住了。” 蔡泉冷冷望她:“那杜坊主视我家坊主于何地?” 杜鹃娘依旧乐呵呵的,甚至还搔了一下额角的落发,抬手之际,腋下春光大露。 “蔡公别说笑了,欧阳坊主是个热衷修行的正人君子,岂会对娟娘这样的残荷败柳有兴趣。” 蔡泉的眼睛盯住那片露出的春光,脸上闪过一丝潮红,正待说什么时,忽然自身后宫殿中传出三下响亮的梆子声,他回首望了一眼,而后再转回身来时已是满脸堆笑。 “杜坊主、陆真人,我家坊主大人已经闭关完毕,还请随我来,咱们这就进去。” 说罢,蔡泉就当前而行 陆钊和杜鹃娘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与鸡鸣山庄一样,朝露坊的巨大宫门其主体还是一座大型石牌坊,其上也用篆字写了三个大字“朝露坊”。 他们越过石牌坊,里面就是一条白玉石的甬道,既长且直,由石牌坊处直达宫门,其间有一些来来回回不断行走的阴间人,还有穿行的侍卫兵卒。 方才在石牌坊外是看不到这些人的,想来就是那石牌坊隔绝了内外视线,如同鸡鸣山庄那块石牌坊一样。 蔡泉走在前面,遇见了相熟的便招呼两声,其中也有认识杜鹃娘的,便也冲着杜鹃娘打招呼。 陆钊忍不住去想,杜鹃娘到底有什么底牌,能击杀欧阳暮,还能在段时间内控制这座朝露坊宫殿?靠的是这座朝露坊里的细作眼线?看眼前这些阴间凡人的模样,只怕是够呛。 当然他们这次并不是来动手的,杜鹃娘只是带他来看一看这座朝露坊,也不过是打个前站,为后续的谋划提前踩个点。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朝露坊的宫门前,那里还站了一个衣着简朴的年轻人,正在等着他们。 “蔡公辛苦,剩下的就交给在下吧。” 蔡泉向那年轻人微微拱手:“蔡某职责已尽,接下来宋公子辛苦了。” 言罢,他便转身而去,临走之际用眼角偷偷瞄了一眼衣着清凉的杜鹃娘。 杜鹃娘将之瞧在眼里,又故意撂了一下头发,抬手之际腋下再次露出大片春光。 陆钊悄悄翻了个白眼,狐狸精果然是狐狸精,太懂得利用自己的优点了,还是未长成的涂阿离更可爱一点,不,应该是更暴躁一点。 第一百零四章 入殿 第104章 入殿 杜鹃娘认得眼前这年轻人,他叫宋汝成,同样是欧阳暮手下四大上位无常鬼之一,与方才那蔡泉一内一外分别接待前来的客人,人称宋公子。 无论是蔡泉还是宋汝成都可以视为欧阳暮的看门狗,如果来客是善的,他们便引路,来客是恶的,他们便出手打杀,在这酆都城中能抵得住他们合攻而不死的,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妖娆万分的杜坊主其实也是个藏拙的,那极少数的几个人,就有她一个。 在他们眼里这位杜坊主不过是个搔首弄姿的玩物而已,而且欧阳坊主似乎也不怎么想玩,哪天要是欧阳坊主不高兴留她了,他们完全可以捏扁搓圆,任意玩弄。 宋汝成笑嘻嘻地看着杜鹃娘:“娟娘很久没来朝露宫了,可想煞在下了。” 与蔡泉掩饰在讥讽言语下的美色觊觎不一样,宋汝成的贪色之心更为张狂和直白。 杜鹃娘伸手挽住陆钊的胳膊,娇声说道:“宋公子说笑了,娟娘前些日子不刚来过么,这还不到十日,您便忘了?当真是贵人多忘事。” 陆钊能明显感觉得到眼前这位宋公子在一瞬间的神情变化,就在刚刚杜鹃娘揽住他胳膊的时候,这位宋公子脸上浮现了完全不加掩饰的嫉妒和憎恨。 得,他陆钊也被这狐狸精利用了,原本他是打着过来探探底的打算,没成想被这狐狸精当成了争风吃醋的靶子,陆钊忍住不心中吐槽。 那宋汝成将目光落在了陆钊身上,眼神冰冷,语气森然:“这位是哪里的孤魂野鬼?嗯~,中位地仙?一个小小的地仙跑了我酆都城朝露坊作甚?獐头鼠目,一看就心怀不轨、别有所图!不若杀了了事!” 宋汝成这几句话说得很快,动手更快,话还没说完便直接动手,一只鬼手直接探了过来,五爪如勾,带着森寒的阴气,到陆钊跟前的时候,普通手掌大小的爪子,忽得变成斗笠一般大。 鬼爪之下的陆钊大张着嘴,面容惊恐得呆立原地,动也不动,好似吓傻了一样。 宋汝成得意大笑,一爪下去丝毫没有留手,直接狠狠抓了下去,陆钊的身子直接被抓碎,字面意思上的抓碎,七零八落那种碎。 但是抓到陆钊身上的手感,却不大对,怎么丝毫没有抓破皮肉、抓碎内脏的快感?宋汝成看着眼前碎成一地的碎肉块有些迟疑。 就在这时,身侧传来杜鹃娘咯咯笑声:“宋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宋汝成回身望去,只见杜娟娘笑得如风摆杨柳,很是妖娆诱人,但让他大惊失色的却是陆钊,他居然也站在那里冷冷发笑,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那他刚刚抓的是什么? 直到这时,宋汝成才赫然发现,地上那一堆碎肉块都化成了片片黄纸,正在一丝丝燃烧。 原来他以为抓死的‘陆钊’不过是一张淡黄色纸符,上面还贴心的画了个笑脸,此刻烧了一半的笑脸正对宋汝成,充满着嘲讽。 宋汝成一张白净的俊脸瞬间扭曲成丑恶的靛蓝色鬼脸:“哪里钻出来的臭虫!老子要捏爆你!” “住手!不得无礼。”一声断喝,打断了宋汝成的狂怒。 陆钊循声望去,只见空气中出现了一道淡淡的水漾波纹,继而一个耆耋老者从中踏出,手执木杖,身穿黑袍,一脸严肃。 宋汝成见了来人,不甘不愿地收起来鬼相,向那老者弯腰施礼:“杨公。” 杜鹃娘也稍稍收了放浪之态,端了端神色,也向那老者问候:“娟娘见过杨公。” 这位杨公,名叫杨墩齐,乃是欧阳暮手下四鬼第一鬼,虽然与其他三人相同境界,但是其杀伐之力要高过其他人甚多。 那杨墩齐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陆钊身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杜坊主,一个精通符篆的小小地仙,为何会与你一起?” 杜鹃娘道:“杨公容娟娘细禀,这位陆真人是娟娘新招募的幕僚,欧阳坊主总说娟娘孤身一人难以成事,娟娘这不是就找了个吗。陆真人虽然是地仙修为,但是一手符篆本事,连上位无常鬼都会吃瘪。” 杜鹃娘这所谓的上位无常鬼吃瘪,就是在暗戳戳的点指宋汝成。 宋汝成面色又开始泛青,一根根的青筋如蚯蚓一样在其脸上不断凸起。 杨墩齐看了一眼宋汝成,手中木杖轻轻一杵地面:“汝成,你去外面与蔡泉替换岗位,十日内不得无诏进宫。” 宋汝成还想再争辩,却又被杨墩齐严厉制止:“还不快去!” 宋汝成只得悻悻而去,临走之际却又瞪了陆钊一眼,其中满是恨意。 杨墩齐这才重又对杜鹃娘说道:“杜坊主,里面请,欧阳坊主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而对于陆钊,早就被他忽略了,一个小小地仙不过会些符篆把戏,但也就仅仅是把戏而已,符篆算什么神通,小道而已。 杨墩齐并不将陆钊放在眼里,罚宋汝成去外面,也有责备其被一个小地仙玩弄的轻敌无能。 陆钊则在估量这三人的战力水准,无疑这个杨墩齐是最高的,宋、蔡二人应该相仿,宋汝成刚刚若不是轻敌,应该也不至于发现不了那张符篆。 杜鹃娘轻轻笑了两声,伸手揽住陆钊的胳膊,一同随着杨墩齐往里走。 这座宫殿外面看巍峨高耸,里面更是深邃悠长,他们一路走了大概得有小半个时辰,才走到一处偌大的宫门前。 宫门是墨黑色的,其左右各站了一个同样身穿黑衣的宫人,见了杨敦齐后躬身施礼。 “杨公。” 杨墩齐颔首:“开门。” 两个宫人应命,一边一个抵住宫门,踏足发力缓缓往里推门。 黑色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这是一个幽深的大殿里,大殿两侧都是墨黑色的殿柱,殿柱之间挂着黑色的帷幔,每个殿柱下都有一盆正在燃烧的幽蓝鬼火,照耀着前行的路。 杨墩齐走在前面引路,杜鹃娘和陆钊跟在后面,一路走了大概百余步,才到达一个巨大石阶之前。 石阶之上有白玉石的高背椅子,椅子上正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中年人,中年人面白无须,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大好,浓重的黑眼圈隔着老远都能看见。 杨墩齐和杜鹃娘一起下拜:“属下(娟娘)见过坊主大人。” 只有陆钊一个人干楞楞地站在那里。 中年人半睡半醒的眼皮抬了抬,闪过一丝阴冷的幽光:“你为何不跪?” 陆钊笑道:“被我跪过的人大都运气不大好,所以陆某觉得还是不跪的好。” 此话一出,不仅玉石高座上的中年人,还有杨墩齐、杜鹃娘都一脸的惊愕。 当然不是惊愕他的话,而是惊愕这人胆子真肥! 第一百零五章 撕烂你的试卷和答题卡 第105章 撕烂你的试卷和答题卡 玉石高座上的中年人就是欧阳暮,他始终半眯着的惺忪睡眼,开始慢慢睁开,上下扫视着陆钊。 “你知道孤是谁,对吧。” 陆钊仰首与之对视:“知道,朝露坊的欧阳暮欧阳坊主。” 欧阳暮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极冷的笑容:“那你知不知道,孤翻手就可以捏死你!” 陆钊神色不改:“欧阳坊主要是杀我的话,可不会是翻手之间,只怕要费不少功夫。更何况,我对欧阳坊主只会更有利,而非有害。陆某崇信命数,以陆某命数而已,不宜拜人。” 欧阳暮原本睁开的眼睛好似顶不住困意,又开始慢慢合上。 “娟娘,你带来的这个阳间人很有意思。” 杜鹃娘伸手要去扯陆钊的衣袖,好让他也一起跪拜,谁知一扯扯了个空,原来陆钊早就躲开了,她心中不由恼恨此人临时变卦,凭空多出乱子。 “是,他是阳世泗水城凌云观的云游道人,姓陆,虽然修为低,但是精通符篆之道,乃大有可用之人,就是…就是脾气倔了些。” 欧阳暮又将目光落回到陆钊身上:“符篆之道,有意思。如今会符篆的人不少,精通此道的人却凤毛麟角。孤给你出一题目,你若是破了,孤饶你不死,你若是破不了,那就不必说了。” 说话之间,欧阳暮曲指打了个响指,一阵诡异的声波在空气中扭曲,如同一阵阵水漾波纹在大殿中回转。 陆钊看着这些波纹,波纹里面什么也么出来,波纹过后什么也没发生,他不由有些奇怪,题目在哪儿呢? 他还在等欧阳暮有什么题目时,忽然发现那玉石高座上的欧阳暮却丝毫未见动作,就坐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样。 不对!陆钊转身去看杜鹃娘,杜鹃娘和杨墩齐却都不见了,整个大而空的殿宇内就只剩了他一个,还有玉石上不知是睡是醒的欧阳暮。 陆钊脑袋嗡得一下,这是什么能力?是把他从杜、杨二人身边挪走了,还就是个幻境?梦境? 如果是幻境,他手里的砗磲佛珠会预警,但是并没有,说明这是梦境! 他稍稍定了定神,然后脑袋里有意无意地转了一个念头:‘我有六根手指。’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掌,果然见手掌上的小指末尾又长出一根小指。 陆钊笑了,这是自己的梦境,或者是自己与欧阳暮一起的梦境,看来欧阳暮给自己的题目就是破开这梦境。 理论上,要想从梦中逃脱出来,有两个常用的法子。 其一,是有其他人从外面给自己施加外力,让自己被迫苏醒。 这显然是不行的,因为外面除了他就三个人,杜鹃娘应该不会忤逆欧阳暮贸然叫醒他,甚至她都有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被拉入了梦境,那杨墩齐和欧阳暮就更不可能叫醒他了。 其二,就是陆钊有强烈的自我意识,来打破这种梦境缠绕。 这若是再以前,陆钊是做不到的,后来经过仙岛石洞之行后,他的内心强大了不少,现在的他是可以强行打破这梦境的。 但是他另有打算,并不打算就这么破梦而出,这样太没范儿了,既然欧阳暮要试探他的符篆,那就用符篆来破这梦境,轰轰烈烈、华丽丽地破掉! 符篆之道是天地万法的演绎与模拟,可以说是演万法也可以破万法,在梦中这种演绎,是可以随陆钊的想象而随意演绎的。 梦境,不管这是欧阳暮的梦境还是陆钊自己的梦境,它都是一个意念的幻境,所幻化的内容也不过是现实的折射,或者某个目的的具象化梦境,某种意义上时候也算是一种小洞天。 想到此处,陆钊嘿然冷笑,他想到了一个动漫里的名场面,既然这里他可以变幻出六根手指,那也可以变幻出—张爆燃符,巨量、海量的爆燃符。 想到就做,他闭目沉思,想象着六千亿张爆燃符到底是个什么规模! 于是,就在他手上、身上、四周无数的爆燃符不断的浮现,然后飘飞向整个殿宇的各处。 一张…十张…百张…千张…万张…亿张…六千亿张! 六千亿张爆燃符纷纷摇摇满殿宇飞舞,然后粘附在殿宇的每一处,所有的地方都被覆盖了很多爆燃符,有的地方甚至覆盖了几尺厚。 这个过程要是放在现实世界里,就算陆钊有一千条手臂,花个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未必能完成。 但是在这个可以随心幻化的梦世界,只要他陆钊想得快,就能画得快、就能布得快,以现在陆钊强大的精神内核,他全部画完、布完,也不过几瞬的工夫。 “既然你欧阳暮可以出题目,那我就直接撕烂你的试卷和答题卡!” 陆钊缓缓抬起右手,曲起两指,学着欧阳暮的样子打了一个响指。 “啪!” 离着陆钊最近的一张爆燃符在这一声响指后,‘呼’得一下燃了起来,紧接着是爆炸声,再然后是无数声的爆炸! 只在刹那间,六千亿张爆燃符一起爆炸,声浪汇聚到一起,震波相互交叠,巨大的威能一瞬间全部释放! 整个大殿在刹那间炸成了飞灰,不,灰都没剩下,整个梦境世界都被炸没了。 当然,陆钊自己也被炸成了飞灰,梦里死了,也就从梦里醒了,他直接回到了现实。 在他的右边,还是杜鹃娘和杨墩齐,他们还在那里跪着,对于陆钊的进入梦境和醒来,似乎没有反应。 而玉石高座上欧阳暮忽然吐了一口血,脸色多了几分苍白,但是神情却极为亢奋,哈哈大笑不止。 “妙极!妙极!手段如此酷烈霸道!想来也非善类,陆真人你过关了,以后见了孤可以不跪。” 陆钊微一拱手,笑道:“如此,多蒙欧阳坊主关照了。” 杜鹃娘和杨墩齐一脸茫然,他们两个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就只听到欧阳暮要考核陆钊,怎么刹那间就变成这样子了。 以杨墩齐的认知,坊主欧阳暮的入梦神通,别说一个小小的地仙,就算是他和杜鹃娘两个上位无常鬼,想要从梦境中挣脱出来,也得费好大力气。 但见陆钊一脸笑吟吟的,完全不受影响,反观玉石高座上的欧阳暮,却吐了一口血。 一个小小的中位地仙,在一个上位无常鬼施展的神通,不仅破了神通,还把上位无常鬼伤了,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杜鹃娘知道陆钊还有三昧真火这个大杀器没用,要是用出来,欧阳暮估计还得脱层皮。 而杨墩齐原本睁眼都不看陆钊,这次之后他已经把陆钊拔高到与自己齐平的地位,但也就仅仅是齐平而已,符篆之道厉害,杀伐之力未必足够,真刀真枪打起来,他杨墩齐有还是足够把握杀死这个陆真人。 感觉已经没人追了。 还是往既定目标赶吧,孤独前行,百万字完结,把故事讲完。 目前已经完成四分之一,看来也不会太远了。 第一百零六章 破产版的‘镜花水月\’ 第106章 破产版的‘镜花水月’ “欧阳暮不是四个得力下属么?怎么还少一个?”陆钊在回去的路上不由发问。 “最后一个叫落尘子,跟你一样也是来自阳世,不过他是尸解仙,上位无常鬼兼天仙修为。”杜鹃娘依旧侧躺在她的小轿里,依旧衣着清凉春光大露,神态中充满着诱惑。 对她这种放荡的姿态,陆钊已经见怪不怪了,至于这个狐狸精的真正性情到底是现在这放荡模样,还是她之前楼阁里的素白纯洁模样,他现在都有些分不清。 “那他现在何处?”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出去查探消息了,那个落尘子有一手好遁术,可以来往无形,欧阳暮经常派他出去探听消息。” 杜鹃娘说话的腔调带着一丝丝颤音,似乎是因为那四个鬼童子一颤一颤地抬着轿子。 陆钊斜睨了一眼杜鹃娘,这狐狸精绝对是故意的,那四个鬼童子原本可以稳稳地抬,定是这狐狸精故意让他们颠来颠去。 “精通遁术么?那说不准这落尘子就跟在咱后面,探听咱们的消息呢!” 杜鹃娘闻言之后,咯咯笑道:“不至于,不至于,欧阳暮不会让落尘子做这样的事,实际上咱们在说什么,欧阳暮都一清二楚。” 陆钊悚然而惊:“他有窃听的神通?” 杜鹃娘笑道:“对也不对,他修习了一种独门神通,但凡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他的感知就会随之而到,至于能感知到多少,那我也不知道。” 陆钊恍然记起当日询问红娘子时,红娘子也有不敢欧阳暮的名字,杜鹃娘是能说,但涉及道机密要紧的事,也会到自己的楼阁宝器中。 “哦哦,他的神通是不是跟入梦有关?” 杜鹃娘看着笑道:“方才在那大殿中,欧阳暮是不是用入梦神通试探你了?” “不错,不过被我撕了考卷。”陆钊有些得意。 “原来如此,难怪欧阳暮的脸色有点难看,原来是你搞的鬼,他每次都会试探一下新见到的人,都是惯例了。”杜鹃娘掩嘴轻笑,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陆钊心中不由一动,他仿佛知道这位欧阳暮如何听到别人的话了。 欧阳暮一定是在每次见人的时候,在其人心中、梦中留下一个意识种子,即谈到‘欧阳暮’三字的时候,就会经由那个意识种子将所谈内容传回欧阳暮那里。 这就是破产版的‘镜花水月’嘛! 此等神通着实了得,让人不得不佩服,但陆钊看杜鹃娘的表情,她除了机密事之外的事都随便说随便聊,全然没有得罪欧阳暮的自觉。 “杜坊主,听你的口气对欧阳暮也没多少尊敬,而且好似一点都不奇怪为何欧阳暮没有杀我,他脾气很好么?看着可不像。” “欧阳暮就是如此,大概是觉得你有用吧。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也曾摆了他一道,用一团冰焰烧了他的殿宇,他不仅没杀我,还把鸡鸣坊交给了我。”杜鹃娘想起当初的事,也有些困扰的样子,让她放荡的神态下,居然多了一分可人。 陆钊狠命的摇了摇头,跟这狐狸精就不能多相处,否则什么时候着了道都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陆钊似乎可以肯定了,那就是当初杜鹃娘应该也撕了考卷,他猜测那团冰焰可能不止烧了殿宇那么简单。 那么既然考卷和答题纸都撕了,欧阳暮所留的意识种子肯定也没了,为何欧阳暮没有继续追加意识种子,而是放了他们?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眼前这个狐狸精说了谎话,是她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让欧阳暮产生了某种想法,从而放了他们。 至于用的什么手脚,狐狸无非就是诱惑幻术那一套,怎么做到的,就只有这只狐狸精自己知道了。 二人一边赶路一边聊,不多时已经到流萤街上,陆钊向杜鹃娘拱手辞别。 “杜坊主,就此别过吧,流萤街就在眼前,陆某自回了。” 说完他就待抬步走人。 杜鹃娘却拦住了他:“陆真人,前些日子说的,家中老眷可有消息?” 陆钊稍稍一愣,旋即明白她说的是天庭的消息,但是崔德昭始终没有回信,他也只好回道:“尚未有消息,多蒙杜坊主挂怀了。” 杜鹃娘面色上闪过一丝失望,旋即也向陆钊告别,随手一拍抬轿小鬼,小轿立时往鸡鸣山庄的方向行去。 前后快过去十日了,天庭那边还没消息,不仅是杜鹃娘有些失望,就连陆钊自己对天庭行事也有些摸不准了。这事其实于他并无快慢的忧虑,天庭消息来得慢些对他也无甚关系,但是已经受人所托就难免心有挂怀。 驻足半刻,陆钊叹了口气,旋即身形闪动便回到了流萤街的小院儿内。 院儿内飞云道长一如既往地在练剑,尉迟炜也盘坐于蒲团上修行,这是班里的好学生,都在好好学习。 但是另一边就是坏学生了,那边有个小桌,是藤编的,之前陆钊经常喜欢坐在那里。现在正坐着四个坏学生,喝着茶水嗑着瓜子,最坏的一个张姓学生正在讲鬼故事。 就是字面意思的鬼故事,流萤街的家长里短,鸡鸣坊的大事小情,酆都城的诡异传说等等什么故事都有。 陆钊侧耳听了没多会儿,已经把流萤街上哪个女鬼偷汉子,哪个店铺可贩阴钱,都一清二楚了。 张三讲得唾沫横飞,小狐狸红娘子她们听得津津有味,李四还时不时补充一下故事画面,鬼故事顿时更加精彩了。 小狐狸听得很兴奋,手舞足蹈大呼过瘾,兴奋之余其身后的尾巴‘嘭’一下子长了出来,正好落到一边偷听的陆钊手里,被其一把拽住。 “谁在扯我尾巴!”小狐狸正听着起劲了,被人忽然抓住了尾巴,登时恼怒不已,龇着牙就要回头咬人。 说故事的、听故事的闻言都回过头来,他们这才看见陆钊就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刚刚他们都没看见他,所以也就不知道他们陆老大到底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陆钊笑而不语,就瞅着他们,这种眼神跟晚自习后窗上老班的眼神,慈爱而又严厉。 张三觉得后脊梁骨一阵酥麻,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老三,你过来。”陆钊的笑容依旧不改,温煦暖人。 张三忐忑不安地走向陆陆老大:“陆老大。” 陆钊笑眯眯地看着他,神色极为和蔼,但是从腰间取葫芦的速度一点都不慢:“进去罚站!” 张三还未来得及求饶,就化作一道青光飞了进去,接着是李四,再然后是红……算了,人家新来的,先不罚了。 红娘子已经吓坏了,原来还会被关小黑屋么?!红色嫁衣开始簌簌发抖,直接跪在地上:“老…老大……” 陆钊看来眼里心道不好,这下不好解释了,红娘子性子本来就怯懦胆小,人家才刚来,可别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正想要解释几句,谁知小狐狸先暴躁起来:“喂!姓陆的,你还要抓着我的尾巴多久?!” 咦,怎么还抓在手里,难道手感太好,自己忘记放开了?陆钊看着手里的狐狸尾巴。 “你不好好陪着飞云大姐练剑,偏偏跑来听八卦,抓你尾巴怎么了?就抓!就抓!”这妥妥是小狐狸的语气,陆钊学了个十成十。 不出意外,小狐狸立即炸毛:“放开!快放开!”其身后一个两三丈大的狐狸虚影浮现,张口就往陆钊身上咬。 陆钊连忙撤手:“好好,还你还你!”同时身形往后急撤,立时躲开三五丈远,一脸悻悻之色。 红毛狐狸一招喝退了姓陆的,这让她很是得意,仰着脑袋、翘着尾巴往飞云那边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自小院中响起。 “这里很热闹呀!” 声音落后,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拄着拐从虚无处缓缓踏出,笑呵呵的模样,让陆钊想起生前总在挂历上的南极仙翁。 第一百零七章 通联仙阵 第107章 通联仙阵 这白发老者居然能在陆钊毫无察觉情况下,破开了他精心设下的符篆壁垒,这种连周延年都不一定能做到。 陆钊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戒备,但转念他就松下心神。 这个白须老者若是歹人,连说话都不必就可以直接端了他们这一小院儿的人,何必又露面出来。 果然,就在陆钊准备上前搭话的时候,一边打坐的尉迟炜就上前施礼:“尉迟炜见过仙君。” 白须仙君笑呵呵点头,他走了一步,然后就顺势要坐下来,其身后原本空无一物,他坐下时已然安稳坐在了藤椅上,那把藤椅是刚刚张三他们坐的,刚刚还在墙角那。 “尉迟尉迟,别讲究什么礼数,快过来坐,陆大人也过来坐,你们都过来坐。” 他每说一句,跟前就凭空多出一把小藤椅,不多不少正好六把,除去葫芦里的张三李四,小院儿里所有人都有一个。 陆钊已经大略明白眼前此人的来历地位,当即入座于其中一把藤椅,恭谨问道。 “仙君前来,可是天庭上有了讯息?” 白须仙君捻须微笑:“非也,那等大事且要商量些日子呢,我一个山野闲人,就趁机来酆都城瞧瞧。” 尉迟炜亦上前,急切问道:“可是那些周脉之辈从中捣乱?” 白须仙君摇头说道:“非也,为了此间事,我特意拉了姜飞熊一起,商周两脉之争不足为虑,天庭所虑的是另外一件事。” 陆钊忍不住问:“何事?” 白须仙君遂将杜鹃娘的生前死后事一一说与众人,并陈说了天庭对阿鼻大城的态度,即不可轻与。 陆钊听完这个令狐骄和杜鹃娘的故事,不由得心生叹息,但又不得不佩服杜鹃娘为了情郎舍身地府的情义。 “仙君,阿鼻大城可有什么隐情?为何天庭会如此慎重?” “阿鼻大城即九殿阎罗平等王的小洞天世界,其中关押的都是极恶之人,绝大多数是不可超脱、不可赎罪的凶魔,也有一小部分是类似于令狐骄一样犯了错被拘押的仙人。所以阿鼻大城的阎罗位—平等王,尤其重要。” 白须仙君给众人介绍阿鼻地狱的情形,白眉之下的眼神中时不时闪过一丝唏嘘。 陆钊轻哦了一声,沉吟半刻之后说道:“所以天庭在权衡,是不是把阿鼻大城这样一个重要的地方,交由一个有前科的痴情狐妖,万一狐妖再因情坏事,那阿鼻大城必乱。” 白须仙君颔首:“然也。大约五年前,阴天子的军马忽然突袭十殿阎罗,其目的就是破掉十个阎罗殿小洞天,放出其中的凶魔煞物,十位阎罗大人力战而殁六人,可见当时战势惨烈,但就算是死了,阎罗大人们也没有放弃手中的阎罗殿小洞天,如今都在天庭管束,只有一些寻常的煞物从地狱中逃出,所害并不大。” 陆钊由此想起那个害得他瘸腿两年的旱魃,心道那中水平的煞物都只能算寻常么?那十殿阎罗小洞天地狱里的,到底是什么怪物!但转念一想,另一番担忧反而更紧要。 “但是也因此,阳间应入阿鼻大城的恶徒之魂就没有了归处,眼下就在阴间四处游荡,甚至有些逃过地狱审判去了忘川投生,长此以往,阳间必然也会遭受反噬。” 白须仙君又在几人中间伸手一点,立时出现了一座滕桌,桌上有沏好的茶,还有些甜品果类,都是仙品。 原本有些兴趣缺缺的飞云道长来了兴致,伸手拿了一个果子,也不管是不是不是有问题,张口就咬。 白须仙君微笑看去,幽深澄澈的眼眸稍稍怔了下,旋即抚须赞道:“天生剑体,浑然天成,就是…就是……” 就在他‘就是’的时候,飞云道长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地问道:“就是什么?” 白须仙君与之目光一对之际,脑中骤然乱成一团,旋即忘记了刚刚想要说的话,转而说道。 “陆大人,我听闻你精通符篆之道,可否为我演练一下。” 陆钊不明所以,但是也无伤大雅,便从符囊中取出一枚阳济符,就在桌面上展开,其上氤氲的阳气泊泊然如初升骄阳,不绝如缕地往外散发着热力,似乎有着就是一个小小的太阳。 白须仙君看得啧啧称奇,抚须大笑道:“陆大人真乃得天地至理,晓阴阳变化之大才也,老头子不虚此行。” 尉迟炜问道:“仙君此来是为陆钊?” 白须仙君颔首说道:“我听闻崔大人提起陆大人时颇多惊奇,就趁着闲散功夫过来拜访一二,也与陆大人结个善缘。” 陆钊猜知此老在天庭中地位不低,但是其脾性温和,与人也颇多春风和煦之意,心中不由顿生好感。 “老仙君,他日若有暇可往我安化县土地庙一会,此时此地酆都城中多多少少有些不便。” 白须仙君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应有此意,但此间事还多有蹉跎,我此次前来也有另一番意味,那就是在此布置一个仙阵,勾连天庭与阴间地府,虽不能让太多人过来,但是作为临时传送点还是相当有用的,这事儿须得陆大人的符篆本事相助。” 陆钊点头应诺。 于是,白须仙君向陆钊教授了一套复杂的仙阵,这套仙阵有不少地方都须得精通符篆之道的人在其中点睛作画,从而达到勾连天地的效果,老仙君本也可自画,但那样效果会差很多。 其本质是一个传送仙阵,但是因为要勾连天庭和阴间地府,所以其阵文复杂繁冗,断不是一个普通地仙一两天就能掌握的。 所以白须仙君打算将阵法拆解成许多小块,先讲其中一小部分,看陆钊的学习程度,如果能两天内学完,那他就加快一点再教一部分。 一般而言,陆钊能三天学会这一小部分,白须仙君就觉得其了不起了。 但是诡奇的事情发生了,老仙君一边在讲,陆钊一边在画,就在老仙君讲完那一小部分的后,准备捻须等待陆钊吸收理解完时,陆钊已然全部画完。 老仙君原本捻胡而谈的神态差点变成拔胡现场,几根白色胡须被狠狠攥在手里,惊骇地看向陆钊:“你之前学过这个仙阵?” 陆钊摇头又点头。 “这个仙阵小神没学过,但是凌云观里有关于法阵的知识,和符篆差不多,小神触类旁通,也就懂了一些。” ‘啪!’白须仙君的胡子又揪掉了几根,什么叫‘触类旁通,也就懂了一些?! 他这可是仙阵啊,就算是换寻常的金仙来学、来画,也需要好几天才能通透,你陆大人边听就能边画?直接省去了‘学’这一过程?! 老仙君心疼得瞅着手里的白须,叹了口气:“后生可畏啊!那咱们继续!” 白须仙君原本打算要画个二十多天,甚至一个月的仙阵,只花了三个时辰,就和陆钊一起把那个传送仙阵给完成。 陆钊又依白须仙君所请,在仙阵的四周分别画写符篆,使之稳固于阴间,如同是个支脚,而仙阵就是支脚上的大镜子。 没来得及校对,先发一下,早上再校对一下 第一百零八章 天庭谕旨 第108章 天庭谕旨 通联仙阵完成后,白须仙君并没有即刻就走。 因为原来计划的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期限实际上只用了三个时辰,所有白须仙君乐得自在,又在陆钊这里盘桓了两日,期间常化作普通阴间人与陆钊察看酆都城,第三日上才告辞离去。 白须仙君走后,离着先前与崔德昭相见已经过去了十余日,陆钊日渐焦急,所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杜鹃娘那边始终没有催他,反而他自己越发觉得不安起来,时不时驻足仙阵之前等待。 “不然,尉迟回去一次,探听一下天庭到底是个什么结果。现在有仙阵在此,尉迟往返也是简单。”尉迟在一旁献策。 陆钊缓缓摇头:“仙君曾说,这个仙阵的进出极为消耗穿行者仙力,而且仙阵所能维持的进出次数是有限的,不能随意使用。” 尉迟炜便也就放了回去探看情况的心思,与陆钊一起于仙阵之前等待。 又过了三日,仙阵终于有了反应,崔德昭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卷金纹帛书。 尉迟炜与陆钊见他竟亲来了,都不由有些高兴,他们本以为来的是一个小神官,只带着天庭的神谕而来,因为穿越仙阵需要付出不菲的仙力代价,他们并没有预料会有崔德昭这样的大人物亲自到来。 上一次崔德昭用的是留下的私符,是虚幻的影像,现在到来的却是真人,其人比之之前的影像更为严肃,神目转回之间有风雷之意,让人不敢直视。 “带本官去寻那七尾青丘狐。” 陆钊言劝言道:“大人不必过去,小神燃香让那杜鹃娘过来。” 言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嫣红色的香,这是杜鹃娘当初给他传讯用的线香。 陆钊拇指食指轻轻一捻香头,胭脂香随即点燃,一道弯弯曲曲的香线由下而上缓缓飘去。 不多时,宅子外传来敲门声:“陆真人,娟娘在外相候。” 陆钊示意红娘子去开门,他则向崔德昭点头说道:“崔大人,杜鹃娘来了。” 崔德昭循声望去,见红娘子引了一个素白衣衫的女子,见了他之后便遥遥下拜:“罪臣之妇白泠见过崔大人。” 崔德昭眼中神光稍稍收敛,他是当年主审令狐骄的神官,对于当时之事颇有唏嘘,此时见了这个当年撞死龙柱的狐狸,倒不由生了几分怜悯。 “可是你要下的平等王之位?” 杜鹃娘伏拜不起:“正是罪妇。” 崔德昭沉声说道:“这座酆都城,可不是你们想的只有三十六坊坊主,真正在后面主事的是三个通幽鬼,一为‘寂’,一为‘戮’,一为‘戚’,三鬼隐于城中,并不为一般人所知,是以天庭也不好强取酆都城。你如有把握,且把你的计划说来,否则平等王之事免提也罢。” 杜鹃娘闻言点头说道:“娟娘潜身此处已两百一二十余年,对三鬼的情况了如指掌,三鬼以‘寂’为最强,其弱点是每三日需沉睡一个时辰,沉睡时由欧阳暮把守梦境,我有入梦之法,可杀之。‘戮’的弱点是嗜杀,他每日必须要杀十鬼,我有幻杀之术,可除之。‘戚’的弱点是水毒,我有冰焰之毒,可鸩杀之。当然还要借住陆大人的符篆之术,不然事有难为。” 寥寥数语,却听得陆钊目瞪口呆,这狐狸精之前跟自己说的可全然不是这些!什么通幽鬼,他是今天头次听说,那前几日见的所谓朝露坊坊主欧阳暮也不过是个门卫而已?! 崔德昭闻言后,神目上下打量杜鹃娘:“你不过是上位无常鬼,又怎会有把握杀他们,只怕靠近他们都会被发现。” 杜鹃娘并没有辩解,而是晃了晃身子,其身后忽得长出一条白色蓬松的狐尾,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一直到了第七条稍稍顿了顿,然后出现了第八条! 她不是七尾青丘狐,而是八尾青丘狐!她是天兽! 陆钊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这个狐狸精到底有没有句真话,什么欧阳暮能打她两个,五个欧阳暮都未必是她对手吧!这骚狐狸精全身都是戏! 几乎与此同时,尉迟炜的眼皮也跳了一下,这狐狸精居然是天兽!那当初六角小楼一战算什么,他们几个拼死能挡住的这个狐狸精其实一爪子就能拍飞他们?!那岂不是猫戏老鼠么?但是她自持身份没有说话。 只有涂山氏好死不死地叫出声来:“天呐!你是八尾天兽!那你之前跟我们打是猫戏老鼠咯!可真厉害!我姐那红毛狐狸指定打不过你!” 纯真无邪的红毛狐狸眼里全是小星星,羡慕、钦佩之情溢于言表,现场也只有她才知道一只狐狸由七尾上境八尾到底有多难。 但是纯真无邪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傻!就在小狐狸叫出声后,陆钊、尉迟炜,就连有些迟钝的飞云道长也一起瞪眼过来,你才是老鼠,你全家所有狐狸都是老鼠! 杜鹃娘向着小狐狸微微笑道:“也不尽然,陆大人如果动真格的,娟娘就未必打得过,是不是呀,陆大人。” 陆钊一脸嫌弃地撇过脸去,狐狸精全是都是戏,没一句真话!信你才有鬼! 崔德昭看了眼陆钊,也问道:“陆大人,你可有把握?” 这话肯定的意思多于询问的意思,上次帮白须仙君弄仙阵的事儿,指定传到了这位崔大人耳中,其对自己的实力看来是相当有信心,陆钊忍不住心中想着。 “下官尽力……有把握。” 他本来想说尽力而为的,但是看起来这位崔大人是个严肃的人,不会认可他这样的滑头话。 崔德昭点了点头,将手中绣金帛书拿了出来,对着杜鹃娘说道:“有昊天上帝谕旨在此,若此事成,则论功行赏!青丘狐白泠得平等王之位,败则一切免提。” 杜鹃娘拱手接过绣金帛书,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展开看了又合上,然后再看再合上,如此三五遍之后才把帛书藏进贴身小衣中。 “罪妇一定不负天帝谕旨!” 崔德昭正事吩咐完了之后,忍不住也叹了口气:“看来当年令狐骄盗了两枚菩蛮果,一枚被你吃了对吗?” 杜鹃娘周身一震,还是如实回答:“是两枚,有一枚熟得透了,五行器具尽都放不住,故被罪妇先吃了。” 崔德昭轻轻嗯了一声:“一饮一啄皆有天定,若非令狐骄去盗菩蛮果,他也不会被罚千年,若非你吃了一枚果子,今日也无法有平等王之事,你须得珍惜此番机会,不要错失,以后也不要踏错。” 杜鹃娘知道他一半是在嘱托当下酆都城事,一半是在暗暗告诫她在事成之后,作为十殿阎罗不要行差踏错。她感恩这位天官的相助,当下再次伏拜于地。 “罪妇谢崔大人点拨,断不敢再有差池。” 崔德昭颔首,又说道:“天庭不能遣人来助你们,因为阴间对金仙及以上的仙人有大道限制,就像九重天对通幽鬼有大道限制一样,互有针对。马王爷下界阴间也不轻松,这乱象越早结束越好!你们在酆都城须得尽心努力!” 第一百零九章 狐狸精都坏得很! 第109章 狐狸精都坏得很! 崔德昭并没有留很久,他办完正事后,又与尉迟炜耳语了几句,便迈步从仙阵中离去。 反而是尉迟炜在与崔德昭耳语之后,神色有些阴郁,似乎有什么心事,半晌都郁郁不乐。 陆钊上前去询问,但尉迟炜只推说老家中出了些事端,往下就,他也就不肯尽说了。 陆钊多问了几句,也没有问道什么,他也只好暂将此事放下了。 他本以为杜鹃娘会再准备些日子再行动手,谁知崔德昭走的第三日,杜鹃娘便邀陆钊一同去赴会。 其中意思不言自明,她要动手了! 其实也不怪,比起陆钊这个局外的公务人员,她杜鹃娘更为着急,因为她已经暗中准备了两百余年,等的就是现下酆都城的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陆钊将红娘子、张三李四留了下来,三只鬼分别会迷阵、耳听、目视三种神通,可以很好的配合,寻常的上位无常鬼都不大可能找到小院的位置。 另外,小狐狸涂山氏也被陆钊留在了小院里,这小狐狸来历不凡,可别半道儿出啥事儿,那可就不好向涂山狐族交代了。 陆钊带走了飞云、尉迟炜和甲木。 飞云道长战力最强这毋庸置疑,可以轻易斩杀中位无常鬼,遇见上位无常鬼也不会落下风,如果还有尉迟炜和甲木帮忙的话,那么斩杀蔡泉这样的上位无常鬼还是很有把握的。 杜鹃娘自己则是孤身一人,鸡鸣山庄那些煞物她一个也没带,用她的话说就是,那些下属都是幌子,用来骗酆都城其他人的幌子,所以她谁也不会带。 而且到了她这个级别,人多不如人少,带去再多也不过是杂兵而已。 陆钊现在看杜鹃娘的眼神都有点佩服了,这狐狸精到底还有多少是假的,还有多少真的,他也看不透了。 杜鹃娘知他心中所想,便莞尔笑道:“只有娟娘自己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所以陆大人只需要相信娟娘就好。” 陆钊忍不住吐槽:“就你自己最假!信你才会有事!狐狸精都坏得很!” 杜鹃娘忽得收敛嬉笑之态,正色说道:“陆大人,此行实为凶险,虽然娟娘与崔大人信誓旦旦,但是其中凶险处自不好细说,而且天庭帛书上并没有提及陆大人……” 陆钊摆手,打住她的话头:“杜坊主,此行乃陆某自愿,至于为何天庭帛书上没有提及我,陆某也大概能猜知是何缘故,这与杜坊主无关。杜坊主只需记住一件事即可,陆某此行必尽全力,这一点杜坊主无需担忧。” 杜鹃娘闻言,明媚妖艳的神色又回来了:“如此,那就多谢陆大人了,陆大人若是帮娟娘玉成此事,娟娘定有厚谢!” 陆钊微笑不语,他明白杜鹃娘的担忧,她是担心自己因为利益好处不大,而不尽力做事,所以才提前言明,并允诺厚报。 …… 杜鹃娘引着众人一路前行,一直到了朝露坊的牌坊门口。 门口还站着那个宋汝成,见了杜鹃娘和陆钊,登时想起前几日受的屈辱,其人立马怒气冲冲地扑了过来,出手就是一记鬼爪。 杜鹃娘就站在前头,也不见什么动作,就只轻轻一笑,那宋汝成就停了下来,他一脸呆滞,完全失去了原先的怒气,而是不停地说着:“娟娘,娟娘……” 陆钊看他的口涎都流出来了,不由暗暗吃惊,杜鹃娘这次用的魅惑之术,直接把这宋汝成弄成了傻子! 修为等级压制下,这些普通的鬼修就是杂兵,陆钊开始信杜鹃娘的话了。 尉迟炜看得直咂舌:“这…这,你把他怎么了?” “她用的是狐族诱惑神通,以她八尾的修为,这宋汝成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陆钊好心为尉迟炜解释。 尉迟炜更为吃惊:“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杜鹃娘妩媚回首:“让尉迟妹子笑话了,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手段。” 陆钊劝道:“快些走,不宜久做耽搁。” 众人一齐点头。 有了宋汝成带路,一切顺利了许多,路上有许多宫人见了他也都纷纷避让,他们都晓得这位宋公子脾气不好,喜欢打人、杀人。 一直到了内宫大门,前几日陆钊来的时候,这座大门是敞开的,今日却严丝合缝的关着,也不见那蔡泉在外面守候。 宋汝成冲着大门遥遥喊道:“蔡公!快些开门,杜坊主来了。” 大门之内静默半刻后,才徐徐传出蔡泉的声音:“宋公子,今日坊主入梦了,不见外客,请杜坊主回去吧。” 杜鹃娘以眼神示意宋汝成,让其继续叫门。 宋汝成此刻已经如同舔狗,见杜鹃娘有命,便扯开嗓子骂道:“姓蔡的,快些开门!玩一点老子跟你拼命!” 里面的蔡泉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忽然发声问道:“宋汝成,你在阳世时是怎么死的?” 宋汝成现在脑子里全是杜鹃娘,想事情已经非常迟钝了,茫然回应:“怎么死的?” 就迟疑的工夫,里面的蔡泉已然明白其中缘由,他跟宋公子共事多年,知道宋公子深为忌讳被人提及他的阳世死因,但是此刻的宋汝成完全没反应,只能说明其被人控制了。 宫门之内的蔡泉勃然大怒:“杜鹃娘,你魅惑了他!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朝露宫!你想看到欧阳坊主暴怒么?!快滚!明天再来俯首认罪!” 这一通话下来,门外众人面色各异。 杜鹃娘一摊手,满脸的无所谓:“呀~被看穿了,这可如何是好。” 陆钊斜眼瞅她:“看你可一点都不着急。” 杜鹃娘媚眼如丝:“陆真人,这宫门可不好破,硬生生打碎它倒也可以,但那样就会把那位吵醒了,后果可就不大好了。还是要劳烦陆真人开门。” 陆钊啐了一口,那天这狐狸精把自己带过来就没安什么好心,她让自己在这宫殿里到处都放了符篆。当时说是以备不时之需,看来一切都在这狐狸精的算计内。 里面的蔡泉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到杜鹃娘他们还在外面,便再威胁道:“杜鹃娘,不要执迷不悟,我已告知了杨公,要是他来了,你讨不得好。” 杜鹃娘一边以眼神示意陆钊快点,一边遥遥向里面喊道:“蔡公,您也太小心了,娟娘我一个柔弱女子,都来朝露宫这么多次了,怎么这次反而要关我呢,您可太狠心了。”声音娇媚带喘,惹人遐想。 里面的蔡泉顿了顿,忽然发出一声怒吼:“杜鹃娘,你不要再用魅惑的小伎俩!我知道你早就觊觎欧阳坊主的朝露坊,想趁着欧阳坊主入梦搞事!但有杨公和我蔡泉在,你就休想!” 杜鹃娘一边看陆钊在那捣鼓符篆纹路,一边娇声求饶:“哎呀呀,蔡公呀,您怎么能这么想娟娘呢,娟娘一片忠心,怎么会觊觎欧阳坊主的大位呢,想当初娟娘落魄至此,还多亏蔡公您悉心照顾,奴家可都惦着呢,还要报答蔡公您呐。” 声音如泣如诉,似含有万般情意千般委屈,极其挑动人的悱恻之心。 第一百一十章 杨公,还记得陆真人么 第110章 杨公,还记得陆真人么? 当女人想骗人的时候,就算是有防备也会中招,何况是只千年狐狸。 蔡泉千防备万防备还是中招了,狐狸精的魅惑实在太厉害了,那些丝丝缕缕的妖力通过声音传到他的耳中,神志开始一点点迷失。 他就站在宫门之后茫然不知所以,混浊的眼球里布满血丝,之前虽然又是怒吼、是要挟,但是挣扎之后的结果还是着了狐狸精的道儿。 蔡泉的双手一点点往宫门门栓上落,巨大的宫门门栓上有一个小小的法阵,只要轻轻一点那个法阵,宫门就可以自动敞开,他蔡泉甚至都不用碰到宫门。 “蔡泉!你在做什么?!”说话声来自蔡泉的身后,语调冰冷,正是闻讯赶来的杨墩齐。 蔡泉的眼神稍稍恢复了正常,不由辩解道:“杨公!我……” 杨墩齐摆手阻止了蔡泉的辩解,他自己则扬声对宫门外的杜鹃娘喝骂。 “杜坊主,胡闹到此为止了,你若是现在回去,一切还好说,若是不,嘿嘿!那就等着欧阳坊主醒来之后的暴怒吧!” “呵呵,原来是杨公啊,娟娘可没有胡闹呢,您莫不是听了什么误会?娟娘可是一直很仰慕您呐。” 狐狸精的声音依旧娇媚,这次却多了一份的哀求和倾慕,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妖力。 杨墩齐的神情出现了明显的震动,但也就仅只一瞬就缓了过来,在他的手里有一对滚珠,乃是小儿头骨所制的骷髅头滚珠,每转一下便有婴孩哭声传出,能让杨墩齐安下欲念之心,有静心之效。 “杜娟娘,你不要自误!” “杨公啊,说什么自误不自误的,您对奴家误会太深了,奴家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坏心思。”狐狸精还在骗人。 在杨墩齐和杜鹃娘说话之际,蔡泉的神智在那骷髅滚珠的声音中也有所恢复,他有些尴尬地站在杨墩齐身后,小声说道:“杨公,咱们这宫门就算是金仙来,也不一定能强行破入,咱不必担心。” 杨墩齐斜睨着蔡泉,斥道:“还用你来说?!丢人显眼的东西!” 蔡泉本来就是缓解自己尴尬的说辞,不想被杨墩齐一顿骂,反而更加窘迫,脸上羞愤之色甚重。 杨墩齐将其神色瞧在眼里,不由嗤笑出声:“坭坑里的臭蛤蟆,也知道羞?” 此话一出,蔡泉的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但是还有一丝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杨墩齐比他要厉害得多,还有法器护身,他蔡泉万万打不过的,还得忍下来日后有机会再说。 就在在此时,宫门之外忽然响起了杜鹃娘妖媚的声音:“蔡公才不是臭蛤蟆,奴家眼里蔡公可是玉山一般巍峨呢!杨公,您瞧瞧您说的什么话!” 狐狸精一说话,杨墩齐就觉不对,他思索自己平日虽然待人严峻,也万不会骂蔡泉‘臭蛤蟆’这种话,一定是那狐狸精做了手脚,引诱他二人起间隙! 这该死狐狸精可真会挑时候!杨墩齐心中大骂,另一边谨慎地防备着渐趋失控的蔡泉。 蔡泉赤红着眼睛,身上的魂力一点点往外鼓荡,情形越来越不对。 “蔡公,要是奴家是您,可受不了这种奚落,想您蔡公这等实力地位,怎么能被骂。”狐狸精继续蛊惑。 杨墩齐一边暗骂狐狸精狡诈,一边搓动着骷髅滚珠,发出尖锐的婴孩儿啼哭声,借以压制渐渐失控的蔡泉。 但是收效甚微,蔡泉已然赤红着眼冲了过来。 杨墩齐勃然大怒,这些混蛋真是一个比一个没用!他彷如早有预知一般,转动手中的滚珠骷髅头,一左一右打向正向自己发癫攻来的蔡泉。 蔡泉是被杜鹃娘引诱的发狂,十分本事用出了十二分,而杨墩齐担心蔡泉打到宫门上,一直引着蔡泉往边上走,十分本事仅仅用出了七分,所以一增一减间,杨墩齐短时间内吃了大亏。 就把蔡泉引走的这一会儿,杨墩齐身上就挨了蔡泉三下重手,原本的七分力又减两分,好在他到了边上也就不用顾及宫门了,又夺回了一点优势。 两人交错数招,终究还是杨墩齐老谋深算,卖了一个空子,失去理智的蔡泉果然中招,被杨墩齐一巴掌拍进宫殿墙壁中,然后被墙壁中涌出的魂魄拖入墙中,就此被封印。 杨墩齐望着墙上印出人行的蔡泉,狠狠地啐了一口:“烂泥就是烂泥,当初欧阳就不该把你们这些废物招揽进来。” “哟,杨公说谁是烂泥呢?!” 是那狐狸精的声音!很近很近,仿佛就在他身后。 杨墩齐猛然回头,发现宫门还在那里关着,宫门也完好无损,那为什么声音会在身后?! “杜鹃娘!你还在耍什么把戏?!老夫告诉你,一切都是无用的!等一会儿欧阳醒了,他会吃了你们,一根骨头都不剩的活活吃掉!” “是吗?!原来欧阳坊主还有这等爱好?倒是与我青丘狐一族有些相似呢。哦,忘记提一件事了,这些年我也吃了不少朝露宫的宫人。” 狐狸精的声音就在附近,甚至就像在他的身侧身后,难道狐狸精的本事能透过宫门穿到这么远,还有这等威力?!杨墩齐开始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了。 “你!原来是你!老夫一直觉得朝露宫里的人消失的离奇,原来一直是你在做怪!” “不错,就是奴家啦,杨公啊,你猜奴家为什么要吃他们?”狐狸精的声音越发贱兮兮了,惹人讨厌的同时竟还带着一丝小野猫一样的诱惑。 杨墩齐再度失控大怒,手中的两枚骷髅滚珠迅速甩出, 如同转轮一般飞快的在大殿内一圈圈巡视,他要找到那只讨厌的狐狸精!虽然他已经分不清狐狸精到底是在里面还是在外面。 “狐狸!你在哪里?!出来啊!” 但是大殿里根本没有狐狸精的影子,只有其笑嘻嘻地声音:“因为奴家要了解朝露坊、朝露宫、你们几个、欧阳暮,以及欧阳暮身后之人,通幽鬼‘寂’!” 暴怒的杨墩齐在这一瞬间,忽然清醒了过来,他骇然惊问:“你…你知道‘寂’大人?” 与此同时,那两颗飞转的骷髅滚珠也尽回到他的手中,其中婴孩儿的哭泣声,让他彻底的安定下来,将方才杜鹃娘的魅惑神通的影响尽数清除。 那紧闭的宫门果然还在,一切都是狐狸精骗人的把戏,她根本没有进来!杨墩齐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狐狸!你的伎俩被老夫识破了!看来你知道的事情不少,但也仅只于此了,再过一个时辰,欧阳就醒了,‘寂’大人也会醒来,你就等着被惩罚吧!” 几乎就在杨墩齐说完这句话的同时,那偌大的宫门之内的某处殿柱上忽然浮现了一个阵纹,阵纹初始光芒微弱,继而发出强烈的光芒。 强烈的光映得杨墩齐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祭出两颗滚珠,使其飞旋在自己身周,先护着要害。 “杨公,您睁开眼睛看看奴家是谁?”是狐狸精的声音。 杨墩齐眼睛看不清前面,只当是狐狸精又出言蛊惑,怒骂道:“杜鹃娘,再多诡计也没用!‘寂’大人醒后,你就等着形神俱灭吧!到时滋味一定不会好受!” 那强烈的光芒持续了不过眨眼功夫,已然渐趋变弱,光芒之中隐隐有几个人影出现,站在当前的是一个妖娆女子,正是只穿了一条红丝缎的杜鹃娘! 杨墩齐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笑吟吟的杜鹃娘,还有陆钊以及其他三个不认识的人。 “你…你怎么进来的?!” 那座宫门,那座‘寂’大人亲自做的宫门,居然被突破了!? 杜鹃娘将妖娆的身子一让,露出身后一脸便秘神情的陆钊。 “杨公,还记得陆真人么?就在你们狗咬狗的时候,他动了动手指,我们就进来了。” 杨墩齐大叫失声:“不可能!他一个小小地仙!怎么可能?!”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没那么深层次的意思 第111章 没那么深层次的意思 陆钊心不甘情不愿地怼了一句:“地仙怎么了?地仙吃你家大米啦?” 杨墩齐依旧不甘大叫,这完全脱离了他的常识,一个小小地仙怎么可能?! “杜娟娘,你上次来是故意带他来的?!来让这小小地仙来做手脚的!?” 杜鹃娘微笑颔首,她将目光落到一边的陆钊身上,满满地崇拜仰慕。 “然也!陆真人一手符篆本事通天彻地,以你的眼界是看不懂的。” 陆钊被她看得浑身汗毛直立,这狐狸精贯做这些讨厌的事! 那边杨墩齐已经稍稍反应过来了,立时甩出手中两颗骷髅滚珠,直奔陆钊面门,来势极为凶险!这两枚骷髅滚珠是他最厉害的法器,如果打中陆钊,那他自信陆钊必死! 但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站在陆钊身侧的杜鹃娘就随手一抓,好似清晨伸个懒腰一般那么随便,就轻轻巧巧地就将两枚滚珠抓在手里。 她上下端详了一眼骷髅滚珠,其中散发出浓郁的婴孩儿怨气,她嫌恶地随手一丢,仍在了地上。 “你们这些恶鬼,竟做一些悖天理,毁阴德的事,这种玩意儿做出来,是祸害了多少小儿?!” 杨墩齐见她随手抓随手扔,登时觉得不妙,身形暴退十数丈,惊骇地望着杜鹃娘。 “你!你的修为不对!你…你不是无常鬼!?” 杜鹃娘对此人早已失去了兴趣,檀口微张,一团蓝色冰焰飞快射出,正中惊骇的杨墩齐。 那杨墩齐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被冻成了一个冰坨,然后冰坨溃散,直接碎成了齑粉。 一个实力强劲的上位无常鬼,就这么彻彻底底地消失了!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陆钊看得直咂舌:“当日,你若拿这个级别的冰焰打我,我可活不下来。” 杜鹃娘莞尔:“陆真人真好诙谐,您的三昧真火可比我这小小冰焰强多了!当日,你若拿三昧真火来真格的,娟娘也活不下来。” 陆钊言不由衷地拱手谦虚:“哪里哪里,还是杜坊主的冰焰厉害。” 杜鹃娘亦谦虚回应:“哪里哪里,还是陆真人陆真人手段高明。” 陆钊为之气结,笑骂道:“赶紧走吧,咱们还有事情要做,时间可不咋充裕。” 他刚要走时,脚尖却碰到了一个物什,是刚刚杜鹃娘扔掉的骷髅滚珠,他轻轻握在手里,就能隐约听到无数婴孩儿的哭声,让人恶心的阴寒怨气铺面而来。 这东西跟他上次杀厉氏夫妇所得的那对骷髅头有点相似,应该是一个法子练成的,但是这一对滚珠是由小儿的头骨所制,更为阴毒和丧天良! 杜鹃娘看他拿着那对滚珠,不由劝道:“陆真人,这东西乃是不详恶物,不可留。” 陆钊心中想到炼此器时,小小婴孩儿的惨状,心头一股愤怒如同火山爆发,他恨极了杨墩齐这种人,不,应该说是这种恶鬼道的鬼修! 他的手掌微微运气,一团小小的橘色火焰自其掌心浮现,包裹住了那枚骷髅头滚珠,瞬间将其烧成灰烬,还有另外一枚,他正待去寻,却见飞云道长已然将其送到了他跟前。 这个憨女子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他安慰,在他心情如此坏的时候,以一种别人都不能的方式,给他以安抚,让他得以安宁。 他取过骷髅头,依样画葫芦也烧成了灰烬,这番操作看得杜鹃娘羡慕不已。 “陆真人,我虽能杀杨墩齐,但是想陆真人这样轻而易举地摧毁这件法器,还是做不到的。” 陆钊心情沉重,并不想多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杜鹃娘继续前行。 朝露宫大得很,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就走了很久,这一次杜鹃娘带着他们寻找欧阳暮的踪迹,更是不易。 因为欧阳暮的那座黑色殿宇其实是随时转换位置的,上次来可能就在他们的正前方,而这一次来就不一定了,可能还在前面,也可能已经到了变得地方,这才是最让杜鹃娘头疼的。 杜鹃娘一直带着陆钊几人走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连调笑的心情都没了。 陆钊也是心中焦急,欧阳暮这种会入梦神通的鬼修真是麻烦!完全无迹可寻,早知道就带着吴老六那厮来了,至少还能寻着一丝痕迹。 就在这时,一个敲梆子的声音忽然自前面响了起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平安无事,保重身体。” 杜鹃娘眼睛瞬间眯了起来,看着前方不远处一个忽明忽暗的灯笼,沉声问道:“江槐,你为何会在此处?” 那个灯笼已经走地近了,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从阴影中逐渐浮现,小眼鼻阔最大,是个极丑的人。 “哎呀呀,杜坊主,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寂’大人早有预料今日有劫,所以命我守在此地,不想原来劫竟应在杜坊主身上,不知杜坊主为何要反?这位阳间来的朋友又是谁?” 陆钊认得这个江槐,杜鹃娘介绍六大坊主的时候,说过此人,当时她说的不甚详细,只提到此人武力值超凡,可算是无常鬼中的极优秀者。 “江坊主,陆某……算了!还客套个屁!” 说着,陆钊就直接动手了,他本就心情糟糕,这次有个撞上来的,正好打一顿泄愤! 他不打算用三昧真火,那个玩意儿太伤精气了,不能常用,何况那是杀手锏,还没见着boss就扔杀手锏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儿!只用符篆,符篆才是他的常规武器。 陆钊掏出符囊,随手一捏就是六张爆燃符,这个他符他最近用的最顺手。 六张符篆飞甩而出,分别飞向江槐的周身上下,只要江槐要躲,就肯定会被炸到,要是不躲,那就是六张一起炸。 然而就在此时,由江槐身后忽然窜出了三个和尚! 当先一个胖和尚冲到了江槐身前,双手在半空中一划拉,六张符篆尽数被其两只胖手压住。 紧接着,爆燃符爆炸,但只听得一串闷响由和尚的手掌中传出,胖和尚的手掌却丝毫微动。 “施主,一出手就是杀招,这可不是好事。” 陆钊吃了一惊,他现在的感知极为敏锐,却始终没有发现江槐身后的这三个和尚,由此可见这三个和尚也并非善与之辈。 “和尚,莫要多管闲事!” 那胖和尚双手合十向着陆钊拜了拜:“贫僧净身,专爱多管闲事!” 听见‘净身’二字,陆钊差点一口笑出来,好歹还是忍住了。 “那么净身大师,你要不要问问这闲事是对还是错?” 净身和尚却道:“给净身管饭的就是好人,就是对的!” 其身后一高一矮俩和尚也跟着附和:“贫僧净心(净灵)深以为然!” 陆钊忍不住吐槽:“那么如此说来,你们和尚有奶就是娘咯?!” 高个儿的净心和尚回身问矮个儿和尚净灵:“他这话啥意思?贫僧民俗俚语造诣不高,听不明白。” 净灵和尚骂道:“让你多读书,你非不,这下丢人了吧!他是在夸咱尊敬奶娘。” 起先与陆钊对峙的那个胖和尚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你们两块货有完没完!这人就是在骂咱们!骂咱们势利眼!骂咱们忘了佛祖!” 陆钊忍不住插了句:“大师们,别误会,没那么深层次意思,单纯就是一句吐槽。”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光溜溜的和尚 第112章 光溜溜的和尚 陆钊先前听老赵说起过这三个和尚,从他们城门口打架就知道,这是三块浑货,讲道理可能是讲不通的。 看修为,这三个和尚应该是金刚修为,与陆钊的地仙修为一样,是佛门的底层仙家,其上还有罗汉、菩提、佛陀。 但是也不能用地仙修为的战力来定义这三个和尚,因为是三个和尚身上散发的气息,不像是寻常仙人,看起来很硬,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很硬。 “杜坊主,你可继续去寻找踪迹,我等来对付这几个人。” 杜鹃娘呵呵笑了一声:“陆真人,何必如此麻烦,让奴家一人个冰焰全部烧死算了,咱们可还有正事要做。” 陆钊心中忍不住翻白眼,就是怕你杀了他们才让你先走的。 这三个和尚可是阳间人,十有八九是跟他一样得了谕命,下界的底层仙家。你杜鹃娘在阴间打打杀杀惯了,要是杀了这三个和尚得罪了阳间的人,那可就不仅仅是三条命能还得了。 “不会浪费太久时间的,你且去,有消息了第一时间捏碎我给你的符篆,我随后就到。” 杜鹃娘瞧了一眼江槐和三个和尚,轻轻哼一声,化作一团白烟原地消失了。 那江槐见杜鹃娘跑了,登时怒起,拔腿就要追。 却被一柄松纹古剑横拦住了,其剑身嗡鸣不止,而在松纹古剑身后则是一位明媚皓齿的女子,身材修长,体态样貌都极美。 “江坊主,你的对手是我们!”尉迟炜亦出现在其身后,左右双手各有一条仙力化成的阴阳鱼。 江槐看了眼身前的剑气四溢的高挑女子,再看看身后作男装打扮的尉迟炜,他一个都不认识,但看起来都不是阴间人。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不想死就赶紧滚开!不要挡在这里!” 飞云道长打架的时候一般不废话,所以纤指一点,松纹古剑旋即斩下。 江槐本还想喝退这两个女娃子,他感觉就算是杀她们也挺费劲的,如果被这两个女娃子拦住了,追不到那逃遁的杜鹃娘,那可就有点头疼了。 这是他一开始的想法,但是等这柄松纹古剑斩下来的时候,他瞬间觉得压力骤大,如果不好好应对,只怕要吃大亏,这使剑的女娃子不简单! 当下举起自己手里梆子想要挡住这一剑,然而那松纹古剑锋锐异常,他就只一挡,就发现自己的宝器被切去了一角,登时大惊失色!立时跃身后退。 然而,就在江槐身后,有一阴阳仙力分左右击来,是那男装打扮的女子。对此,他早有预料,腾空翻身躲过攻击,同时将手里的另一件法器铜锣也打向对方。 尉迟炜双手一阴一阳,于身前缓缓一抱,身前自动形成一股阴阳二气屏障,将那铜锣隔挡在外。与此同时,那分出去的两道阴阳仙力迅速回转,其一为阳眼阴鱼,另一个为阴眼阳鱼,两条仙力所化的鱼继续追着江槐不放。 江槐叫苦不迭,前面是一柄锐利无匹的飞剑,后面是两条麻烦至极的阴阳鱼,当真是进退不得,异常难受! 另一边,陆钊和三个和尚则是另一幅场面。 三个和尚指着陆钊身后的沉默寡言、看起来就挺厉害的甲木,问道:“喂,他不下场么?” 陆钊摇了摇头,说道:“他是鬼,三位大师是金刚,天生相克,我干嘛让他上来苦战。” 净身嘿嘿笑道:“那换你就不苦战了么?还想以一敌三?和尚们下手可黑!别等会儿被打趴地躺地下时,再来怨和尚们不知轻重。” 陆钊心道,这和尚话说得凶狠,实际上也就只想把自己打趴下而已,果然还算是个良善的。 “三位大师,不若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说不准咱们目的是一致的呢。” “甭废话了,先打过再说!”净身和尚直接拒绝和谈。 陆钊故意叹了口气:“那陆某就只能打服你们了!” 净灵怒道:“凭你也想打服和尚?做梦娶媳妇儿呢!” 净心大为惊讶:“净灵,你从哪儿学的俏皮话?” 净灵得意洋洋:“江槐那里!” 净心很是奇怪:“贫僧成天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净灵大笑:“要不为啥贫僧是师兄,你是师弟?” 这俩人聊得起兴,陆钊和净身在一边都一脸黑线。 陆钊觉得这俩和尚还没自己的张三李四靠谱,净身和尚则纯属觉得丢人。 “净身大和尚,咱们打个商量。如果陆某以一敌三,赢了你们,你们须得到我们这边来,帮我们做事。” 净身和尚拧着一对浓眉,问道:“如果是贫僧三人赢了呢?” 陆钊笑道:“那我就给你们解惑,你们当日在鸡鸣坊城门为何打架?那个打架的缘由,我知道在哪儿。” 此话一出,不止净身,吵架的净灵和净心也凑了过来:“此话当真?!” 陆钊郑重点头:“当真!” 三个和尚互相看了一眼,忽然齐声喝道:“阿弥陀佛!” 紧接着,三个和尚身上的僧衣一齐爆开,露出金光闪闪的肉体,三个金光闪闪的、光溜溜没穿衣服的和尚! 陆钊的下巴差点掉地上,这什么操作?! 就在陆钊愣神的工夫,三个和尚就已经扑了过来。 净身和尚是拳头,净灵和尚是头槌、净心和尚是飞脚。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因为在陆钊眼里,飞过来的是三个金光闪闪、光溜溜的和尚,必须打马赛克那种。 光这场面就足够让陆钊终身难忘了,他的脑中一瞬间出现了错觉,一种他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他舒服的土地庙小洞天内安静躺平的错觉,为什么他要面对这三块浑货?! 三个和尚很厉害,陆钊甚至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被打出去老远,撞到了墙壁上才停了下来,身后墙壁被撞碎了一大块。 陆钊啐了一口血唾沫,从墙土碎屑中爬了起来,然后嘿笑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三个和尚愣住了,人去哪儿?他们四下察看,却毫无所获,似乎陆钊凭空消失了一般。 “喂!那厮逃跑了么?” “没吧,他俩老婆还在这呢。” “那咋办?去抓他老婆?” “呸!净心,你这坏和尚!” “那净身,你说咋办?咱可不能一直等着!” …… 陆钊上次跟杜鹃娘一起来,可不仅仅是拜访欧阳暮,而是为了踩点儿、布置符篆来的。 他有一手极高明的符篆功夫,当日他一边佯装跟着杜鹃娘往里走,一边随手丢了许多符篆法纹,那些写好的符篆法纹就在他的手指之间,随手一弹就会落到宫殿各处,而且极其隐秘,只有他才能看得到。 其中有一种符篆法纹叫做定影符,这种符单独用其实没多大作用,但是如果配合晦影符,一晦一定相互作用,就能让施法之人掩去气息、影像、声音等等,如同彻底消失了一般。 对精通道门玄术的修行者可能作用不大,但是对于和尚、鬼修这些修行者却有奇效。 此刻的陆钊,其实就在三个和尚的眼前,他身上贴了一张晦影符,隐去了所有气息。 这三个和尚身上的金光,无疑是类似于他砗磲佛珠的金光罩,那么是不是同宗同源呢? 陆钊手里拿着那串砗磲手串,琢磨着怎么给三个和尚来剂猛药。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安化县第一凶人 第113章 安化县第一凶人 与三个和尚的懵然不知所以不同,江槐此时头疼得很。 尉迟炜的阴阳双鱼是很厉害的仙术,其本身柔软无着力之处,但是一旦缠上了就难以挣脱,而且有吸收仙力、魂力、妖力等力量的本事。 所以当阴阳双鱼缠上江槐之后,江槐就再甩不下来,它们就吸附在江槐身后不断吸收着其鬼修魂力,让江槐头疼不已。 不仅如此,江槐还要面对飞云道长的飞剑,那柄松纹古剑锋锐至极,江槐根本不敢硬刚其锋,只能苦苦躲避。 前有飞剑,后有阴阳鱼,江槐就被困在了一个小小圈子里,即烦闷又恼怒。 酆都城之前可没有这么多麻烦的家伙,他江槐有时候甚至不用动手就能解决麻烦。 但这两个女娃子一看就是来自阳间,甚至可能来自天庭,她们的手段比之他们这些鬼修要高明不少。 罢了罢了!死就死了,总好过被‘寂’大人事后惩罚。 江槐忽得一咬牙,双手握拳互相狠狠一撞,一股猛烈的魂力自他双拳之间荡开,而江槐自己则化身成盔甲巨人,双手拳头化成两柄大锤,一前一后左右挥摆,同时袭向尉迟炜和飞云道长。 尉迟炜不防他有此一招,阴阳双鱼瞬间回救主人,两鱼抵住大锤飞快旋转,在尉迟炜眼前堪堪阻住了大锤。 而飞云道长则挥手三道剑气打去,剑气与大锤相撞立时便消散,大锤依旧砸来! 于是,她又是九道剑气挥出,大锤这次稍稍阻滞便又撞散了剑气,还是咂了过来! 眼见得大锤凶猛异常,飞云道长冷哼一声,单手擎掌于前,白皙细腻的手掌忽然发出强烈的光芒! 刹那间无数的剑气自其掌心涌出,犹如万箭齐发、银河倒泄! 无数的剑气刹那间阻住了大锤的攻势。 但是飞云道长并不满意,她秀眉微蹙,忽然将那只擎出的手掌骤然一收,再一放的时候那手掌就化成了剑指。 “疾!” 一声娇喝出声! 无数的剑光在其指尖凝聚成一柄大剑,大剑成型之后,一瞬间飞射而出! 大剑直接击碎了那柄大锤,继飞至江槐跟前,带着绝大剑威! 江槐想躲已然不及。 “轰!” 盔甲巨人胸前被击穿了一个偌大的洞口,黑色粘稠的汁液从洞口中不断涌出。 江槐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大洞,这不可能!他的盔甲是‘寂’大人给的,怎么可能会被击穿!怎么会?! 在强烈的怀疑中,江槐轰然到底,他到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 他当然也不会明白安化县土地庙杀伐第一凶人,飞云道长到底有多凶! 尉迟炜的阴阳双鱼游回主人身上,但是它们的主人此刻的惊骇程度,不下于刚刚死去的江槐。 “飞云,你…你怎么做到的?” 飞云道长的眼中剑光闪动,如同风暴般汹涌,然而再合眼之际,已然恢复了原本那个明眸皓齿的娇憨女子。 “剑气外放,这是长生喜欢用的招式,不太好用,我一般懒得用。” 尉迟炜为之绝倒:“你都给人一剑刺死了,还嫌招式不好用!” 她现在也终于明白,陆钊常对她说,他们这伙人论起杀人来,飞云道长绝对最快最凶。 起初她是不信的,因为飞云道长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憨大姐儿,现在她才真正信了。 不过,尉迟炜又开始琢磨另外一件事儿,安化县土地庙这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都有越级杀敌的能力。 陆钊就不提了,一个小小中位地仙,早在很久之前就能越级杀了天仙肖山神,现在更是深不可测,只怕就算是金仙他都敢碰一碰。 眼前这位飞云大姐,看起来娇憨可爱,但是动起手来丝毫不含糊,修为看着是下位天仙,甚至还不如她尉迟炜的中位天仙。 但是剑修杀伐之力天下第一,估计就算是金仙飞云也敢碰一碰。 不,要是飞云大姐的话,就不是碰一碰那么简单了,她会想杀人的。 还有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无常鬼甲木,在鸡鸣山庄内以一敌三,那也不是一般人物能做到的。 尉迟炜越想越惊人,这些日子跟这些人吃住在一起,都几乎忘记了他们是有多妖孽了。 就在尉迟炜胡思乱想之际,那边的三个金光和尚也发现了江槐死了。 净身:“走,咱们去看看,先拿下那两个女施主再说。” 净灵:“净身师兄,你这话不对头,‘拿下那两个女施主’?这话要是被师父听见了,你得抄一百遍经书。” 净心:“就是就是!” 净身怒道:“上次贫僧被师父罚抄书,是不是就是你告的状?!” 净灵连连摇手:“没有,不是,你别冤枉贫僧啊!” 净心落井下石:“没错,就是他!贫僧亲眼所见!” “净灵!你混账!” “净心!你这白眼狼!” “净身、净灵,师父说了不能说脏话!” 三个金光闪闪,光溜溜的和尚自己打起来了。 他们力气极大,每次打在对方身上都传出‘当当’的金属撞击声,不时还有火星迸射,场面十分骇人。 原本打算给三个和尚来剂猛药的陆钊看得目瞪口呆!这仨货是哪里来的活宝!? 得,还是不要跟这仨活宝牵扯在一起为好,陆钊瞬间打消了收服这三个和尚的念头。 他隐于无形的身子,缓缓挪到尉迟炜和飞云身边,然后分别抓住两人的手。 尉迟炜和飞云道长在接触到他手的一瞬间,整个人立时原地消失,气息、仙力痕迹都彻底消失。 与此同时,陆钊的手心各有一枚晦影符递到二女手中,然后才收回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飞云道长拿着晦影符大为惊奇,她是凌云观传人,虽然偏科严重却也认得此符,只是没想到晦影符居然还有这等妙用。 陆钊本打算也给甲木来一份的,但是当甲木不说话的时候,甚至不会有人在意他,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大高手就这么悄悄地站在旁边,所以就没有给他,只是当陆钊示意要走时,甲木化身青光钻进了陆钊的养鬼葫芦中,悄无声息。 临走之际,陆钊回身望了一眼三个和尚,他们果然还在互殴,铛铛铛的声音不绝于耳,打得极为投入。 陆钊看得直啧舌,苦笑着摇了摇头,旋即轻轻地迈开腿走在了前面,示意尉迟炜和飞云道长跟上。 三人一路轻手轻脚一路走出好远,远到听不见和尚们的互殴声后,陆钊才将晦影符取下来。 “不知杜鹃娘那边如何了,她既然没通知咱们,那就是还未找到。” 尉迟炜说道:“此处幽深晦暗,多半是不好找,不如……” 就在这时,陆钊打断了她:“等下,她好像有讯息传来,她遇到麻烦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穷酸莫问卿 第114章 穷酸莫问卿 杜鹃娘的确遇到了麻烦,她找到了欧阳暮可能藏匿的大殿,然而就在大殿的宫门前,她遇见了三个从未见过的人,准确来说是三个酸丁。 莫问卿穿着白袍,头上斜戴了一个书生巾,就大咧咧地站在宫门跟前,其后则是一男一女两个也是学宫打扮。 “哎呀呀,是杜坊主吧?!对不住,此路不通,您且回吧。” 杜鹃娘望着眼前这个书生,狐媚的眼眸中妖光流转:“你是谁?为何从未见过你?” 莫问卿手里拿了一柄折扇,骚包地来回扇着风,一脸的笑容可掬。 “在下静怡坊坊主莫问卿,久闻鸡鸣坊杜坊主芳名,今日得见,果然艳绝群芳无人可当!” 杜鹃娘狐疑地看着眼前书生:“静怡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静怡坊的坊主姓袁,叫袁山冥。” 莫问卿以纸扇遮面,佯装不好意思地笑着:“哎呀呀,袁大哥早就让贤了,他大概觉得自己德不配位,所以就归隐去了山林,袁大哥人真是太好了……” “你们杀了他?”杜鹃娘心中多少有些吃惊,那袁山冥是个狠角色,和欧阳暮差不多的实力,居然被这个穷酸给抢了位子。 莫问卿连忙摇手:“杜坊主,可别乱说,小生毕生都在克己求仁,又怎么会胡乱杀人呢。” 这穷酸明显在胡搅蛮缠,其目的是无非就是拖延时间,不让她进其身后的大殿宫门。 他有时间闲扯,杜鹃娘可没有空闲跟这个穷酸闲扯,眼睛瞬间由人眼转换为妖瞳,湛蓝色的妖瞳散发出无尽妖力,她要魅惑这个穷酸帮她开门!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十拿九稳的魅惑神通在这个穷酸身上失效了! 那穷酸好似浑然未觉一般,还在那里侃侃而谈。 “杜坊主,咱们都在酆都城中做事,岂可自家后院起火,平白让阴间其他站看了笑话。依小生拙见,咱们还是握手言和,去找个酒肆茶馆,点几盘点心茶水,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才是……” 就在这穷酸大谈特谈时,杜鹃娘的神色逐渐凝重,她对自己的魅惑神通很有信心,就算是金仙也会受到影响,她天赋神通已经运用到了极处,但是这穷酸书生却依旧丝毫不受影响,简直太诡异了! 莫问卿看着杜鹃娘蓄满妖力的眼睛,狠狠地退后了三步,演戏的成分远大于害怕的成分。 “呀,杜坊主为何总瞅着小生,小生胆子小,您可别是用什么功法神通吧?小生可怕得很啊。” 杜鹃娘蓦地收回魅惑神通,笑吟吟地问道:“莫先生,你是来自阳世的吗?你是来对付阴间反叛势力的,对不对?” 莫问卿又摇手:“哎,别瞎说啊,小生不是,你别冤枉小生啊!” 杜鹃娘恨得直咬牙,这厮怎么油盐不进,越看越讨厌!不都说书生喜欢狐狸精么,这个穷酸怎么一点儿都不上道?!她有了强杀莫问卿三人的念头,但是作为生性谨慎的狐狸,她一时看不清其跟脚,所以也不敢贸然动手。 这时,她就想起了陆钊,一个她同样看不穿的阳间人,所以即刻捏碎了符篆,让陆钊赶紧赶过来。 当陆钊他们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杜鹃娘正在和莫问卿对峙的场面。 莫问卿一见是陆钊,登时大喜:“哎呀呀,这不是陆兄么?!自那日一别,小生可是想念得很呐!” 陆钊早在见到这人的那一刻,眉头就皱了起来,到底还是遇见了这人,这个奇奇怪怪的荆山城文庙祭酒。 莫问卿身后的大汉张文静也瞅见了陆钊,忽得一下站了起来,喜滋滋地向陆钊问道。 “陆兄,可带酒了?” 陆钊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葫芦里倒出一点酒液,然后以仙力承托,飞向张文静。 张文静一口吞了下去,一脸陶醉的仰头大笑:“妙极!妙极!” 莫问卿斜楞楞看了看张文静,满脸的嫌弃:“陆兄莫怪,文静一贯如此……如此没礼数。” 陆钊拧着眉,他心里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仨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在这有什么企图? 他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干脆直接开口问。 “莫兄,我和杜坊主要进去,莫兄为何要阻拦?” 莫问卿哈哈一笑:“这酆都城三十六坊,实际上都是有勾连的,小弟添为静怡坊坊主,如今朝露坊有贼突入,小弟自然也会在此御敌。” 这还是废话,陆钊看着他一脸嬉笑地说这些话,顿时失去了扯皮的兴趣。 “莫兄所谓‘敌’,是指陆某吗?如果是,那咱们就明刀真枪的打,不必扯东扯西!” 莫问卿收起了折扇,很是无奈地说道:“陆兄可真爱扫兴。” 陆钊又问:“那你让不让路?” 莫问卿将身形挪到一边,笑嘻嘻地说道:“自然要让路。” 那边张文静看了半天戏,只觉莫问卿一直在吃瘪,便哈哈大笑道:“我就说你得让,你偏不听,非要搁这拦着,你拦了个什么意思?” 莫问卿以扇遮面,轻笑不语,眼睛却瞟向陆钊,狐狸精来了自然要拦,他来了,自然也就不拦了。 杜鹃娘是八条尾巴的狐狸精,她看莫问卿的眼神,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难道这个莫问卿是个龙阳断袖癖?看上了陆钊? 陆钊则完全摸不透这个莫问卿的目的,但是既然让路了,他们也就继续前行,懒得管那许多了,跟穷酸书生是掰扯不清的。 他走到宫门跟前,上下仔细打量,这门跟他们之前蔡泉守的那个宫门有点相似,材质坚固不宜破坏,若强行破坏的话,有着同样的顾虑,那就是引发朝露宫震动,惊喜沉睡中的‘寂’。 莫问卿凑到跟前,抱着胳膊捏着下巴沉吟说道:“这门好像是寒镔铁所制,又有通幽鬼的魂力加持,只怕不好进。” 陆钊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开门的法子?” 莫问卿摇头耸肩:“我怎么会知道。” 陆钊又问:“那你为什么守在这里?” 莫问卿理所当然反问:“守在这里也不一定知道开门的法子吧?” 陆钊蹙眉再问:“哪是谁让你守在这里的?” 莫问卿一指大门:“里面的通幽鬼咯!他其实是让袁山冥来守的,但是袁山冥忽然归隐山林,也就只好我来咯。” 陆钊一百个不信那什么袁山冥会归隐山林,不过有一点似乎是确定的,那就是通幽鬼‘寂’是个很谨慎的家伙,每次沉睡都会让手下的几个坊主前来守护。 像是之前的孙槐,还有这边原本应该来的袁山冥,再就是这宫门里面的欧阳暮。 如此一个谨慎的家伙,又怎么会把消息泄露给杜鹃娘这个来历有些不清不楚的人呢?又怎么会让他们这一路如此简单的突入进来呢? 这里面有问题! 陆钊的心头砰砰直跳,他原本放在宫门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这门暂时还不能开!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纯阴法阵 第115章 纯阴法阵 杜鹃娘见陆钊摆弄宫门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不由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陆钊没有搭话,而是拧着眉头思索,手就僵在原处不动,似乎是有件大难题。 杜鹃娘的眉头也忍不住跟着皱了起来,她的计划里一起应当很顺利的,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变故。 这时,众人身后的莫问卿凉凉地说了句:“陆兄是担心有什么埋伏,你这狐狸闯进来的太轻松了,轻松地不真实,实在太像是一个陷阱了。” 杜鹃娘悚然而惊,是啊,他们一路从朝露坊的牌坊到了这里,这一路走过来太轻松了,就算是她的修为高出杨墩齐他们一大截,就算是早有准备,也不大可能只有这些虾兵蟹将出来阻挡,通幽鬼难道没有布置,没有陷阱么? 甚至回想一下,她当初探听三大通幽鬼的秘密的时候,耗时两百多年,看起来很谨慎、很漫长,然而仔细琢磨的话,一切似乎还是太容易了。 比如,她捉到的那些宫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就算是只言片语也不可能为这些低阶宫人所知。再者,这些年宫人少了那么多,为什么三大通幽鬼没有动作? 这些事仔细想想,实在太让人生疑了。 莫问卿好似担心杜鹃娘疑虑不够似的,继续吹着凉风:“通幽鬼通幽鬼,通达诡秘以探行幽境也!你是八尾狐狸,但还不是通幽鬼,对他们的手段了解多少?” 杜鹃娘蓦地回身望来:“莫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莫问卿也玩味地望着她:“很简单,就是通幽鬼们已然查知道了你的目的和打算,早已在里面设下了圈套,你信也不信?” 杜鹃娘为之气结,这个姓莫的穷酸说话语气凉飕飕的满是嘲讽。实在太讨厌了,但他说的似乎还是有道理的,正因为有道理,才让杜鹃娘更为忧心。 所谓关心则乱,她苦心孤诣两百余年,好不容易遇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万万不能断送在此地。 狐狸精心乱了,她开始担心各种前因后果的事。 但是陆钊的心还没乱,他察觉到了不对,同时也想明白了一点。 就是三个通幽鬼之间一定存在着不和,否则也不会出现酆都城如今的局面,那么算计杜鹃娘的,就只欧阳暮的主人,那位‘寂’大人。 如果是三个通幽鬼一起算计,杜鹃娘和陆钊都只有逃的份儿,如今只是一个,那就有的掰扯了,不过得先搞明白通幽鬼有什么本事,这就得先问问这位莫问卿了。 “莫兄,听口气,你是了解通幽鬼的,可有什么指教?” 莫问卿乐呵呵地从后面迈着四方步到前面,摇着纸扇说道:“酆都城三个通幽鬼,这位‘寂’的神通本领与其名号十分相似,就是‘静’、‘孤’、‘沉’等意思,所以他的本事就是绝对的安静、绝对的孤寂、绝对的隐匿,除非地藏或者大罗金仙这种级别的,否则他可以躲避任何人的探知。”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这个本事可太棘手了。 莫问卿最后觉得节目效果可能不大足,就又加了一句:“杜坊主,你确定他沉睡一个时辰的讯息是对的?难道就不能是对你放出的烟雾?说不准他只需要睡半个时辰呢?此时此刻‘寂’可能就在咱们身侧,于暗处看着咱们。” 这下节目效果直接拉满,杜鹃娘的身前瞬间冷冻,心也一点点沉入了谷底,狐狸精素来掩饰用的放荡与妖娆,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担忧和恐惧。 “他不可能在这里,如果他在这里,我的符篆法阵不可能一点波动都没有。” 陆钊的话十分笃定,有着不容他人质疑的笃定,一言足以定众人之心。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陆钊在莫问卿讲话的时候迅速在这里画下一个巨大的符篆法阵,刚好将众人包围其中。 “这是阳济法阵,无甚威力,但是会有阳气慢慢生出,覆盖在这片区域内,但凡是阴间鬼物无论修为,都会在阳气中显露行迹。” 陆钊轻轻打了个响指,法阵散发的阳气犹如星星点点的金光在大殿中慢慢延伸,最终充满整个大殿,让大殿中看起来雾气蒙蒙的,但是并没有什么人或者东xz在雾气中。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唯有莫问卿啧啧称奇:“这可是阴间酆都鬼城啊,别说符篆了,就是寻常的阳气仙术都不能完全施展,陆兄居然画了一个自发性的阳气符篆法阵,真是了不起!” 此话一出,杜鹃娘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陆钊会笃定‘寂’不在这个大殿里了,同时也暗自庆幸当初自己把‘阴极转阳’的好处赠给陆钊的举动,让这位陆大人有了如此精进。 狐狸精乱了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单枪匹马指定不能成事儿,还是得靠着别人才行。 陆钊斜瞥了一眼莫问卿,一时搞不懂这姓莫的到底是来捣乱的,还是来帮忙的。 “杜坊主,不必担忧,我来破开这道宫门,且看看‘寂’大人还有什么牛黄狗宝!咱们一起把它掏出来!” 狐狸精闻言轻柔浅笑,恢复了以往的妖娆妩媚:“要是当年我没遇到令狐,白泠一定追着陆大人不放。” 说话之际,狐狸精的目光一一落在尉迟炜和飞云道长身上,她要瞧瞧陆钊这两位红粉的神情变化,狐狸精有时候就是这么喜欢多事。 尉迟炜面色涨红,看来是情义深种,这个是逃不了了。 飞云道长微张着大眼睛,一张清丽绝俗的脸似懂非懂,这个看来还不是完全明白。 狐狸精很得意,调戏人间情侣原本就是她的恶趣味。她忽然瞧见不远处的莫问卿一脸的古怪,似乎是嫌恶还有气恼等等,看不真切。 当此之时,陆钊已经转身摆弄那个宫门去了,并没有察觉身后狐狸精在搞事,他心里只想早些了结阴间这些事儿,自己和飞云也能早日回去。 这座门与之前那座门有相同材质,其上也布设了法阵,但有一点麻烦,就是在这座宫门的后面,陆钊之前没有留下后手,没有办法向杨墩齐那道门一样通过法阵传过去。 也就是说,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是破拆宫门上的法阵,也算是破了‘寂’设下的第一个关口,接下来按部就班解决下一个关口就是了,但这需要时间; 第二条就是八尾狐狸发威硬拆宫门,那么里面第二个关口、第三个关口等,都需要硬来,后果会将他们引向何处,谁都没有把握。 陆钊的手稍稍顿了顿,旋即选择了第一条路,开始破拆宫门上的法阵。 法阵其实跟符篆之道相类,也有五阶,自下而上以五阶为最,同时也有阴阳五行之分。 举例来说,凌云观的符篆之道以阳为主阴为辅,杂以五行变化,所以陆钊会阳济符、爆燃符,还会晦影符等等,几乎所有的符篆都有阳气灌注其中。 要是来鸡鸣坊感悟那点“阴极转阳”之前,陆钊可以在阴间画写符篆、法阵,但是效果是要大打折扣的,因为他不能自发生阳。 后来他在仙岛顿悟,领悟了三昧真火,也就领悟了自发生阳的诀窍,画写下的符篆要比之前强力许多,不是威力上的强,而是在质上的变化。 但是他传自凌云观的符篆没有纯阴符篆和法阵,而这个宫门上的法阵,尽数是阴气法阵,纯粹地没有丝毫阳气或者五行之气掺杂。 正好触及到了陆钊的盲点,但是‘阴极转阳’其中也有极阴、纯阴的演化过程,所以他有把握在一定世界内,破拆掉这座宫门上的纯阴法阵。 最后还有一点,别人可能根本不会知道的原因。 他可以通过拆解这些阴性法阵补全他的符篆之道,从而领悟全属性的阴阳五行符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安啦,来喝杯米酒 第116章 安啦,来喝杯米酒 就在陆钊破拆法阵的时候,杜鹃娘缓缓走向莫问卿,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穷酸太奇怪了,她得来探探底。 谁知就在她快要走近莫氏兄妹的时候,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小妹莫求渚,忽然走前一步站在了杜鹃娘跟前,眼神漠然且带着一丝丝威胁,示意她止步。 杜鹃娘只得停下脚步,遥遥向里侧的莫问卿说道:“莫先生,娟娘有话要说。” 里面的莫问卿并未答话,一样还是莫求渚挡在前面说话,其声音和其眼神一样冷漠。 “我哥不想搭理你,滚!” 杜鹃娘被狠狠噎了一下,心头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起来,但是旋即又迅速压了回去,她现在对这个莫问卿极为忌惮,因为她看不透这个人,一个人让八尾妖狐都看不透人,绝对值得她敬畏和警惕。 就在这时,飞云道长和尉迟炜也走了过来。 飞云道长在前,尉迟炜在后,这样的前后搭配杜鹃娘没见过,因为在她印象中,这位飞云道长总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一直待在陆钊和尉迟炜身后。 但是让杜鹃娘大跌眼镜的是,这次莫求渚却没有像拦她一样去拦住她们,甚至还向飞云道长浅笑了一下。 杜鹃娘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这是什么差别待遇?!老娘好歹是八尾妖狐,论姿色实力都强过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女娃子吧?凭什么她们能过去! 莫求渚让过二女之后,又把冷漠的目光落到了杜鹃娘身上,其意不言自明,你就是不能过去。 杜鹃娘狠得牙痒痒,但也只能退走,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对莫氏兄妹都不简单。 莫问卿这个人很怪,明明是荆山城文庙的人,也是天庭受命下界的底层仙家,但是对于天庭下达的谕令好像不怎么在乎,对酆都城、对这个朝露宫也没什么兴趣。 这位文庙祭酒此刻就那么斜躺在一张椅子上,极为恣意洒脱,完全没有祭酒大人该有的仪容。 尉迟炜本不打算过来的,却被飞云道长一同拉了过来,她不知道这位憨憨的闺蜜,为何会突然找一个陌生人说话。 莫问卿本来在假寐,却看见飞云道长走了过来,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呀,这不是陆大人的土地婆么?” 飞云道长稍稍一顿,脸上难得浮现了一丝红晕,便径直走了过来。 “莫…莫……”她忘记这人叫什么名字了! 莫问卿无奈苦笑着提醒:“莫问卿。” 飞云道长撇了撇嘴:“取这么拗口的名字。” 莫问卿双手一摊:“不然呢?我妹子的名字更拗口,叫莫求渚。” 飞云道长回身看了眼那个冷漠中带着些和善的文庙女讲师,一样说道:“嗯,也很拗口。” 大汉张文静忽得凑到近前:“我名字不拗口,张文静,‘四牡奕奕,孔修且张’的张,‘礼减而进,以进为文’的文,‘知者动,仁者静’的静,起得好吧!合起来就是长得很高大且会文章的仁者张文静!” 飞云道长一脸懵,啥意思?! 尉迟炜则忍不住嗤笑出声,这人倒有意思得很。 莫问卿直接啐骂道:“哪个问你了!” 张文静反唇相讥:“那还不兴我说咋滴?” 莫问卿单手在空中轻轻一晃,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壶酒,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喏,给你!去一边喝去,别来打扰我们说话。” 张文静接过酒壶,美滋滋地走了:“不会,不会,你们慢聊!你们慢聊!” 尉迟炜吃惊地看着莫问卿:“这是无中生有?!” 莫问卿笑道:“障眼法而已,哪有什么无中生有,那是金仙老爷们才会的东西。” 虽然莫问卿嘴里说着不着四六的话,但是他还是依样画葫芦,用同样的手段在起身前点化出一个小桌,小桌上摆满了瓜果甜品,其边上还有两个胡凳。 飞云道长大咧咧坐在胡凳上,双眼放光的问道:“荆山文庙,有剑修么?” 莫问卿哈哈大笑,这憨女子! “当然有,君子衣冠带剑、好让不争,乃是我读书人的本分,喏,她就会!而且很不错!” 说话间,莫问卿一指静立一侧的莫求渚,起身后也确实背了一把剑,尉迟炜他们刚刚都没有发现。 飞云道长手里正捻起个蜜饼子,刚往嘴里塞了一口,又听闻莫问卿的话,不由笑逐颜开:“那可太好了,我去找她!” 莫问卿一指莫求渚:“现在就去?还是吃完蜜饼子再去?” 飞云道长看了看手里饼子,又看了看那边微笑的莫家妹子,两难之下,她三两口塞完蜜饼子,然后就起身去找莫家妹子了。 尉迟炜看得目瞪口呆,飞云道长这也太自来熟了吧,她再看看对面含笑不语的莫问卿,怎么看怎么奇怪。 “莫先生,飞云道长是个单纯的性子,你不要存什么坏心思,否则无论是陆钊还是尉迟炜都不会放过你!” 莫问卿笑道:“你担心个什么?飞云道长是个剑痴,知道我这里有会剑的人,自然要去讨教两招。” 尉迟炜越发觉得奇怪,飞云怎么会拉着她来这个只见了一次面的家伙跟前?看这姓莫的神神秘秘,哪儿哪儿都透着古怪。 既然有了戒心,尉迟炜也就不再多说话了,就板直着身子坐在胡凳上,一眼盯着古怪的莫问卿,一眼看着和莫求渚练剑的飞云道长,万一有什么事,她就立马取支援飞云。 莫问卿随手一点,尉迟炜跟前出现了一杯甜米酒:“安啦,来喝杯米酒。” 原本还充满戒心的尉迟炜,不知不觉嗯了一声,然后很理所当然的拿起酒杯,眉头都不皱地喝了一口,入口甘冽醇美,很好喝。 等等!刚刚不是一直防备着他么?为什么他让自己喝米酒,自己就喝了!?尉迟炜心中大骇。 “你…你使了妖法幻术?” 莫问卿连忙摇手:“哎,那可真没有。咱们是荆山城文庙正经的祭酒大人,可是正正经经的人!怎么会用妖法幻术?” 惊骇之下的尉迟炜已然站了起来,双手阴阳法鱼若隐若现,看情形一有不对,她就要动手打人了! 莫问卿再次递上一杯米酒:“安啦,来喝杯米酒。” 尉迟炜又嗯了一声,还是理所当然的喝了一口,味道依旧甘冽……等等!这一幕刚刚不是发生过了吗? 这一次,尉迟炜面色骤然苍白,她已经明白方才是这姓莫的搞的鬼,但是怎么让她着的道儿,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刚刚自己明明全身都在戒备着,却依旧被算计,可见眼前之人有多深不可测。 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要是对他们这行人不坏好意的话,那么几乎所有人都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之前这位莫问卿可是自称什么静怡坊的坊主,是酆都城三十六坊坊主之一,如今酆都城无主,这人只怕对酆都城存了什么野心!那么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他们和杜鹃娘。 越想越是惊骇,尉迟炜一时心如死灰,她回身看了看那边与莫求渚对剑拆招到兴奋的飞云,还有宫门前专心拆解法阵的陆钊,心头不由升起一股绝望,难道他们三人就要命绝于此了吗?心中悲切大生。 “安啦,来喝杯米酒。”莫问卿的声音再度传来。 原本还面色苍白、无比绝望的尉迟炜忽然‘嗯’了一声,理所当然的接过米酒,又饮了一口,甘冽醇美,很是好喝!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入梦 第117章 入梦 所谓朝露宫,其实就是一连串的殿宇组成的宫殿群,整个宫殿群以三阴爻纯阴卦布置,前后一共六座巨大的殿宇,分别为厚土殿、素女殿、柔民殿、益母殿、流静殿、亡梦殿。 六个宫殿都有连廊相接,连廊与连廊相接,构成了蜘蛛网一样的朝露宫的建筑群落布置结构。 欧阳暮就藏在亡梦殿中,不,说藏不太准确,应该是睡在亡梦殿中,他的入梦神通有个特点,就是要进别人的梦,他自己是不会做梦的。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神通,因为进入的是别人的梦,就很容易受梦主人的反制,上次他就在陆钊手里吃了亏。 但是他可以让周围的环境一起入梦,这些环境一般是他熟悉的环境,不受梦境主人控制的环境,比如这座亡梦殿,他一起带进了通幽鬼‘寂’的梦境中。 此时的亡梦殿中,欧阳暮就坐在玉石高坐上,其眼前有一个虚幻的法阵,这个虚幻法阵他可以扭曲时间和空间从而观察到外面的情形,此时朝露宫中其他大殿的实际情形他都能看见。 比如正在破拆宫门法阵的陆钊、有些郁闷地站在一边的杜鹃娘、与莫求渚对剑的飞云道长、正在不断喝甜米酒的尉迟炜以及懒散坐着的莫问卿,一切尽收眼底。 他嗤笑出声,神情极为轻蔑,如果说入梦神通是他的本命神通,那么这些虚幻法阵就是他真正的神器,他可以由此观察到梦外的一切! 可笑那自已为是的杜鹃娘,自以为是的狐狸精!以为他欧阳暮一直以为都被诱惑,以为自己看不破她那拙劣的演戏,简直可笑! 欧阳暮捂着脸,就在玉石高座上发出低低的、压抑着的笑声。 “哼哼!女人真是可笑!” 他的声音有些古怪,像是被压缩了又压缩,然后汇成一条极细的声线,尖细但是不响亮。 欧阳暮捏了捏自己的嗓子,这声音不是他往常的声音,而是因为‘寂’现在就沉睡在这座亡梦殿中,‘寂’的神通让他连声音都难以准确发出。 换做别人可能会不受影响,但是他是这个梦的入梦者,并让这座亡梦殿一起进来了,所以他在很大程度上承受了‘寂’的神通影响。 ‘寂’就躺在不远处的石台上,那是一团漆黑的人形,什么也看不清楚,甚至光都照不进去,他需要睡满三个时辰,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只需要再熬过这小半个时辰,‘寂’大人就醒了,到时外面那些软脚虾都会受到制裁,他欧阳暮也可以随意踩着那狐狸精的脑袋,蹂躏她! 欧阳暮盯着正在破拆宫门法阵的陆钊,心中不无得意。 陆钊所要破拆的宫门,其后并不是他的亡梦殿,而是江槐手下那三个蠢和尚所在的厚土殿。 真正的亡梦殿宫门并不在朝露宫中,欧阳暮早在那日杜鹃娘来之后,就把宫门挪到了他处,所以就算是他们想找也不会找到。 “哼哼!蠢货,愚蠢的女人,自以为能诱惑控制别人,却不知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欧阳暮尖细的声音再度于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并带着兴奋、嘲弄还有得意的笑声,显得诡异而又恐怖。 “愚蠢的女人?欧阳坊主是在说奴家么?,偷偷说奴家坏话什么的,最讨厌了。”一个嗲嗲地夹子音自大殿的殿柱后传来,是杜鹃娘的声音! 欧阳暮悚然而惊,整个人直接从玉石高坐上跳了起来! “这不可能!这是梦境,你…你不可能进来!” 他转眼去看向那虚幻法阵,其中的影像还在,杜鹃娘那个狐狸精还在那边手足无措地站着,怎么会到亡梦殿里来?!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刚刚一定是听错了!”欧阳暮彷如着魔了一般,重复着刚刚的话,同时死死地盯着殿内的每个角落。 亡梦殿一共有二十根殿柱,每一根柱子都要三人合抱,其上还有阴龙木雕,这些阴龙木雕的眼睛也在不停地转动着,为欧阳暮提供没有死角的视野。 就在欧阳暮一无所获,要松下心神的时候,一阵阵咯咯笑声由大殿中响起,很突兀,完全不知道从何处响起的。 “一定是幻听!她们不可能进来!” 忽然之间,所有的女人笑声都停止,取而代之的轻轻的脚步声。 在靠左侧一边的第一根柱子,有一个身着几片薄丝绸片的妖娆女子从中走了出来。 紧接着,第一根柱子后面的七根柱子,每根柱子都有一个妖娆女子走出来。 她们都穿着极少的绸缎布片,做出各种诱惑的神情动作,同时一起说话。 “欧阳坊主,你瞧瞧奴家是谁?” 眼见得出现了八个杜鹃娘,欧阳暮大骇!双手接连挥去,八根柱子上的缠绕的阴龙雕塑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然后八条木雕阴龙瞬间化为活物,每一条张着狰狞大口,分别咬向其下的杜鹃娘。 杜鹃娘们并没有躲闪,而是就站在原地等着阴龙咬下来,同时伸出白皙手臂抚向木雕阴龙的下巴,这一下极快,又极为轻微。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八条木雕阴龙在其一抚之际,瞬间变小、变细变成了八条温顺的木蛇,逐一缠上了杜鹃娘们的手臂,蛇首蛇身纠缠讨好着杜鹃娘。 “欧阳坊主,你觉得我的诱惑术如何?” 欧阳暮骇然大惊,身子一晃,往‘寂’沉睡的地方跑去,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杜鹃娘肯定不是普普通通的无常鬼,自己就算是在梦境里都不可能打败她。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唤醒‘寂’大人,让‘寂’大人来教训这些狗胆鼠辈! 然而,他本以为会立马就能闪现到‘寂’沉睡的地方,却在一瞬间又被传了回来。 欧阳暮惊骇四顾,发现就在八个杜鹃娘的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青年人,正屈指做打响指状,正是那日来访的小小地仙陆钊! “是你!!是你把这狐狸精带进来的!” 陆钊连连摇手:“非也非也,我是找到了你的宫门位置,然后破拆了法阵而已,真正带我进来的,反而是那位狐狸精!” 八个杜娟娘一起咯咯直笑,然后八个身影化成一个妖娆丰腴的女子,胸满腰细臀翘,十足十的尤物。 “这位陆大人早就察觉到了不对。他在那些法阵中发现了异常,其中居然藏着一个偷窥用的法阵!然后反手拆换了,所以当你在偷窥我们的时候,其实看到的都是假的!不对,也不全是假的,应该说除了我们两个是假的,其余几个人都还在那里舞剑的舞剑、喝酒的喝酒!” 欧阳暮转眼去瞧那法阵,果然看那到飞云道长依旧在舞剑,剑气潇潇,全然不似假的,还有那几个饮酒的人,来来回回都喝了好几坛了,也不是假的。 反而是其中手足无措的杜鹃娘,以及闷头拆解法阵的陆钊一直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都是假的! 他们的真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真真正正的出现了这里,梦境里!欧阳暮开始慌了。 杜鹃娘见他心神失措,便火上浇油地笑道:“欧阳坊主,你是不是觉得最近想东西特别容易走入极端,比如把娟娘我想得很蠢?那就是没错啦,是中了娟娘的魅惑之术,你应该有的反应!”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杀死‘寂\’的法子 第118章 杀死‘寂’的法子 自以为是的人,通常都会极端的自信,而当所相信的事情他自己被捅破的时候,他就是那个最惨的人。 欧阳暮自认为摆脱了杜鹃娘的诱惑,而且他还认为自己能假意被控制,反过来利用杜鹃娘的诱惑来布局,他认为杜鹃娘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人。 魅惑神通,其实是幻术的一种,只不过在狐狸们身上是天赋神通,有着种族强烈的加成。 杜鹃娘这只八尾大狐刚刚就吃了一次亏,在莫问卿那里,她引以为傲的诱惑神通,完全没了作用,为了找回自己的信心,她把加倍的妖力用到了欧阳暮身上。 当杜鹃娘身后八条尾巴一起晃动的时候,其魅惑神通便用到了极处,欧阳暮直接被夺了神志,彷如痴儿一般,口角流涎,神情呆滞! 此时的欧阳暮眼里只有杜鹃娘,其他什么都没有,什么‘寂’大人,什么讨厌的陆钊,什么朝露宫等等的全都不在了。 他这状态比之前的蔡泉更为严重,当时蔡泉只是神情恍惚,还没到脑袋直接坏掉的程度,而欧阳暮是直接丧失了作为一个完整意识的存在。 陆钊看着他,目中微含怜悯,现在的欧阳暮就是一条舔狗,甚至来说连狗都不如,狗被打一下会疼会叫,现在的欧阳暮只会舔着脸说再打一下。 “杜坊主,直接杀了吧,这样的存在既没什么意义,也没什么意思。” 杜鹃娘咯咯笑道:“陆大人可是新生怜悯了?陆大人可知道作为九殿阎罗平的平等王,第一件事是什么?” 陆钊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便就由着她细说。 杜娟娘继续说道:“那就是‘罪有应得’!欧阳暮的罪罚可不只是一死就能了解的。娟娘且留着他有用呢!” 陆钊也不愿与她继续在此闲扯以后的事,因为当前他们还有一个大敌,通幽鬼-‘寂’! 他将手一指不远处石台上的一摊漆黑不明物,不无戒备地问道:“杜坊主,他这个状态是睡着了吧!” 杜鹃娘点了点头:“是的,他在这个状态中时,最为虚弱,但是也最为诡异!” 陆钊心中一沉,问道:“怎么说?” 杜鹃娘上下一指这个亡梦殿:“这个梦境,这个并不是欧阳暮的,而是‘寂’的!换言之就是,他才是这个梦境的主人,他在这里可以做任何事,可以在任何地方。” 陆钊听得心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寂’沉睡的这三个时辰,怎么会是弱点,应该说是优势地利啊! “杜坊主,莫要只说一半,把剩下的隐情也一一说来!” 杜鹃娘捂嘴娇笑:“陆大人啊,您可真是心急。娟娘不是就要说嘛,您催个什么劲儿。” 陆钊稍稍愠怒:“是你说的只有三个时辰,如今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要是醒了岂不糟糕!” 杜鹃娘见他有些怒气,便连忙说道:“哎哎,陆大人别着急嘛,娟娘这就给你解释!” 一边说着,杜鹃娘一边来到‘寂’沉睡的石台上,眼神冷厉地望着那团漆黑模糊的魂团。 “先说说他的神通,那姓莫的虽然讨厌,但是他的分析是对的。‘寂’的神通是安静,绝对的安静,可以在一定区域内夺取敌人的六识,让敌人真正的安静,这是一种极可怕的能力,就算是同级别的我,如果进入了他的‘安静’领域也会变成待宰的羔羊! 但这样强大的神通是有代价的,那就是必须要沉睡三个时辰,刚刚从欧阳暮那里拷问得知,‘寂’的沉睡时间肯定是三个时辰,在这三个时辰里,他没有意识,没有神志,就是一团纯粹的魂力集合体,简而言之他现在是没有一切知觉的! 再说说刚刚时间的问题,为何我进来这里就慢悠悠的不着急,因为在这里的时间比外面的时间要慢十倍不止!也正是因为时间慢十倍,所以‘寂’才会选择在这里度过他的弱势期。” 陆钊反复咀嚼了一下杜鹃娘的话,分析道:“也就是说,‘寂’的弱点其实本来不是要沉睡,而是三十几个时辰的无意识,如果没有欧阳暮的入梦神通,‘寂’就需要花费几天的时间来躲过这个危险期,而欧阳暮的入梦神通刚刚好把这个几天的时间缩短到了三个时辰!” 杜鹃娘轻轻一拍手,赞道:“然也!从咱们闯进朝露宫,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两时辰又两刻!离着他醒还有两刻钟,换算成这里的时间就是五个时辰以上!有了这五个时辰,那还有什么好着急的!” 陆钊心中一动,接着问道:“所以,杀死‘寂’的关键从来都不是时间问题,而是入梦这件事!还有如何在这个状态下杀死他!” 杜鹃娘连连称赞道:“说真的,要不是我几百年前早早遇到了令狐骄,娟娘我真的会喜欢上陆大人的!” 陆钊翻了下眼皮,道:“不要闲扯了,说说看要如何杀死这摊魂力团!我的三昧真火可行么?” 杜鹃娘身形忽然一晃,化神成八尾巨狐,身形之高大,足以撑满亡梦殿,狐狸嘴上下翕合,发出巨大的声音。 “陆大人,你的三昧真火虽然厉害,但是在此梦境中却未必奏效!因为您的境界实在太低了,在这个梦境中,可能不会被认定为三昧真火,从而失去神效!” “杀死此物,我的冰焰足矣!只是在此梦境中,他极容易逃窜,作为一个通幽鬼,他有着对危险的本能躲避!如果他一旦躲避,那么咱们就甭想在段时间内抓住他,到时时间就真的成问题了!” 陆钊心中了然,一边掏出符囊,一边围着‘寂’转圈,每走一段距离,就留下一个符篆。 “明白了,你是要我用符篆困住他,让他无法在这个大殿里到处蹿,只能在一个狭窄的区域内,这样他就容易对付多了!” 八尾狐大脑袋点了点头,示意陆钊继续摆弄符篆。 “等你的符篆布置完成,他不能脱逃太远的话,那他就是一团等待采摘、收割的魂力,等我把他的魂力全部吸收化解后,对咱们以后对付另外两个通幽鬼也大有益处!”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计划之外的事 第119章 计划之外的事 当谋划一件事情的时候,无论多缜密,总会有一个漏掉的东西,或者想不到的意外在计划中发生,使得整个计划发生各种各样的偏转。 就像现在的杜鹃娘,她的计划已经想了两百多年了,在没有遇到陆钊前,她其实是打算牺牲掉一条尾巴围住‘寂’,然后再实施击杀、吞噬的计划。 遇到了陆钊之后,她就可以不必牺牲尾巴了,陆钊的符篆和法阵足以将之困住,‘寂’的击杀计划也会变得更为容易,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计划的。 然而这里面有个大疏忽,就是陆钊。 准确来说,应该是陆钊的符篆,他所设置的困阵。 这个困阵叫锁壁阵,就是他之前用在松鹤山上那个,上次用的时候,还仅仅是个锁壁阵,使外面的人不可进。 但这一次陆钊再布设锁壁阵的时候,就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同,他误以为是自己悟通阴阳五行全属性后的威力增强,当下也就没有在意。 他与上次松鹤山上一样,也布设了八枚压胜铜钱,只是这一次比松鹤山那次小了许多,威力也就大了许多。 这是陆钊自以为的,实际上到了阴间之后,他的压胜铜钱就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铜钱有了这种变化之后法阵也会相应发生变化,由原来的锁壁阵,变成了摄灵阵! 巨大的八卦图形在‘寂’躺着的石台四周形成一个光影图形,每个压胜铜钱所在的卦位都升起了一根粗大的光柱,八根光柱彼此相连,一同在‘寂’的头顶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大网之下的‘寂’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本能地四处蹿撞,他的速度极快,在陆钊眼里就是一团漆黑不停的上下、左右、前后冲撞法阵。 但是法阵坚愈磐石,‘寂’无头无脑的冲撞,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在每次冲撞之后,都会在网上留下一丝黑色魂力,然后魂力直接融入到大网中。 要是换做正常状态的‘寂’,以通幽鬼的知识储备,破开这个法阵不会太久,也不会被大网吸收去了魂力。 但是杜鹃娘不会挑在那种时候动手,陆钊也无法在那种时候安然布下锁壁阵,不,应该来说是摄灵阵。 杜鹃娘先前一直看着他布阵时,起初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他手里的铜钱很是诡异了得,每布一枚,都会使周遭的气息发生变化,纵使这里是梦境也不会与外面的世界二致。 直到杜鹃娘发现这个布好的法阵正在一点点吸取‘寂’的魂力的时候,她才察觉到不对。 “陆大人!快住手!” 陆钊一愣:“不困他了么?” 杜鹃娘是想把‘寂’的魂力据为己有的,作为自己壮大实力和征伐其他二鬼的基础,然而此时陆钊的法阵却在一丝丝的吸取‘寂’的魂力,这就差不多在她面前偷吃她的肉了。 这是杜鹃娘计划了这许多年,所并未预料到的,实际上她也不便强说让陆钊住手,自己单独再去夺取‘寂’的魂力。 一来她觉得陆钊上通天庭,与天庭崔德昭关系紧密,如果这时候打断陆钊吸取魂力,那势必会使陆钊反感,恶了其关系,这是得不偿失的,因为她以后还要借助陆钊向天庭沟通。 二来要是现在打断了陆钊的法阵,那万一‘寂’在挣脱后急速逃亡,在‘寂’的梦中,她和陆钊就很难再抓住他了。 两两相权下,杜鹃娘咽下了这口气,‘寂’的魂力她就当送给陆钊了,想他陆钊得了这样的好处,也定然会竭力助她征伐剩余二鬼。 “无妨,陆大人继续吧,日后还望陆大人多多提携指点。” 陆钊一脸懵,这狐狸精怎么忽然打起了官腔,甚至还带了一丝不甘和埋怨?他觉得有点突兀,让人不适应。 “杜坊主,有话要说?” 杜鹃娘一脸黑线,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少装傻了,得这么大好处,却还装什么装。 而实际上,陆钊是真不知道他的压胜铜钱发生了变化,他以为自己布的就是锁壁阵,虽然看起来那张大网有点不同,但是正合他刚刚悟通的阴阳五行大道。 所以,就出现了极戏剧性的一幕,陆钊困住了‘寂’,口中喊着让杜鹃娘赶紧吐冰焰,消灭了这个通幽鬼。 杜鹃娘却由八尾大狐狸变回了普通人形,满脸的不乐意,好处都要你占去了,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但是杜鹃娘看破不说破,她就要看看陆钊得有多厚的脸皮才会一直装下去。 “陆大人,稍等,我提蕴一下气息,一会儿就好。” 陆钊看她神情奇怪,不知这狐狸精又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这个狐狸精是想要他自己动手?!可是之前说过了啊,他的三昧真火在此梦境中未必奏效,这个狐狸精到底在墨迹什么!? 就在他二人在这里驴唇不对马嘴的互相瞎琢磨时,摄灵阵中的‘寂’却在四下冲撞中逐渐变小,是那种极细微的变化,别人根本看不出来,除了八尾境界的杜鹃娘。 ‘寂’此时的状态就是一股纯粹的魂力,他的意识、知识、能力等等与他相关的一切都化成了纯粹的魂力,这是一种极微妙的状态。 即每损失一点魂力,作为通幽鬼的‘寂’就会少一部分,而这一部分到底是意识、记忆还是知识,就无从得知了。 杜鹃娘惊骇地发现,才不过一点时间过去,‘寂’那股纯粹的魂力居然变得少了一成! 而四周的八道光柱却愈加粗壮!吸收摄入的力量也又强了一分,速度也又快了,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快的趋势。 杜鹃娘忍不住去计算时间,要是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寂’那团纯粹的魂力体,还能维持多久?她算出来的时间大概也就是一刻钟! 这是什么法阵!?居然有这样的威力!要是换做自己困在其中,自己这八尾妖狐又能撑多久呢?杜鹃娘心中开始后怕!幸亏刚刚自己没有强硬阻止这位陆大人,要是惹得陆钊生气,也给她来一个这样的法阵,她断然不会比‘寂’坚持更久。 想到此处,杜鹃娘再也不敢造次,悄悄地退到后面,静等陆钊把‘寂’的魂力完全吸收。 然而对于杜鹃娘想得这些,陆钊完全不知晓,他只在心中悄悄埋怨这个八尾狐狸精为啥还不动手?要是一会儿他的法阵撑不住了,那可就糟了。 又过了大半刻,陆钊终于察觉到自己布设的所谓‘锁壁阵’有点不打对劲了,因为在法阵中的‘寂’已经越来越小,甚至已经跌境到了无常鬼境界。 这是怎么回事?陆钊忍不住挠头,难道他的‘锁壁阵’先下如此厉害了么?不应该啊。 直到他看见了那八枚压胜铜钱,已经悄悄变幻了模样,其上分别有一个七八岁的小鬼立在上面,他们虚幻的眼耳口鼻正在不停地吸取‘寂’的魂力。 情形十分诡异! 第一百二十章 喜当爹! 第120章 喜当爹!? 卦鬼,是这八枚压胜铜钱上童子的真正名字。 他们八个四男四女,准确年纪应是九岁,也不是说生来就是九岁,而是‘寂’所提供的养料也就只能长到九岁。 陆钊在看到他们的一刻,才忽然明白有这么一种鬼,他的八卦铜镜上有八个卦位,现在换成了八个名字。 乾位上:马玉 兑位上:应柔 离位上:明照 震位上:厉刚 巽位上:叶抚 坎位上:曲流 艮位上:俞静 坤位上:元凝 其中乾、坎、离、震四个是男孩儿,坤、兑、离、巽上是女孩儿,其身上也是八色光柱,有如实质。 而在陆钊八卦铜镜中,镜面信息亦有了变化,他现在不用取出铜镜便能与铜镜勾连,知道其中的信息。 “姓名:马、元等八位” “境界:上位无常鬼” “职业:卦鬼” “神通:八卦属性神通、摄灵阵” “状态:百分之百” 陆钊呆愣当场!这是怎么回事儿? 甘心退到一侧的杜鹃娘也惊诧不已,这忽然多出来八个小鬼是怎么回事?而且每个都是上位无常鬼!实力都不弱,这不会是‘寂’搞出来的分魂吧? “陆大人,这八个小鬼看起来古怪得很,留不如杀!我来动手!你在旁为我掠阵!” 说完,八尾大狐狸又展现原形,狐口大张,有一团冰焰在口舌之间渐渐形成,其中包含莫大的寒气威能。 陆钊正自琢磨怎么回事儿呢,八尾大狐狸就要动手杀鬼了,他连忙上前拦住。 “杜坊主!且慢动手,他们是我的人!” 八尾狐狸凶厉的眼眸瞬间变成疑惑,张口把冰焰收回,沉声问道:“陆大人,这事不可轻忽,你得仔细跟我说来,否则出了什么岔子坏了大事,杜鹃娘可不与你干休!” 陆钊见大狐狸动了真怒,当下解释道:“他们是我的人,这一点毋我很确定,而且绝对听从我的吩咐,杜坊主不必惊慌,一切都由我担着。” 大狐狸见他神情郑重,狐眼中的疑惑开始慢慢恢复平静,身形也逐渐恢复人形,但是身上那件清凉的布片,变成了素白的衣裳,她整个人也变成了冷艳的冰美人。 “若他们是陆大人下属,那就请陆大人将他们唤来,我要看看他们是否有妨害。” 陆钊心叹,这才是八尾狐狸的真实一面,之前所有的都是她表现给别人看的,唯有这对别人冷若冰霜的神情才是她看待别人的真正样子。 “等等吧,他们还没结……” 忽然间,陆钊想起了杜鹃娘一句话‘等我把他的魂力全部吸收化解后,对咱们以后对付另外两个通幽鬼也大有益处!’,再一想之前杜鹃娘那莫名其妙的说话态度,陆钊忽然间明白了,她原来是要全部吸收化解‘寂’的魂力团,而他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把杜鹃娘的好事搅和了。 ‘寂’那团纯粹魂力,全部都被他的小鬼们吸收了!陆钊到现在才恍然发现,但是为时已晚。 他有心想阻止卦鬼们继续吸收,但是那摄灵阵中的‘寂’已然奄奄一息,堪堪还维持着下位无常鬼的境界,眼看着就要再跌境。 现在陆钊再去阻止,已经没多大意义了,就省这一点点儿纯粹魂力团,八尾狐狸估计也看不上了。 “那个……杜坊主,那些魂力……” 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在他不自觉的情况下,把别人想要东西给吃了,这种窘迫和尴尬,陆钊甚至没有脸皮说出来。 冷艳的八尾狐狸斜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无妨,陆大人既然收了,杜鹃娘便就没所谓有无了,只是有一点陆大人须得记着,‘寂’的魂力被陆大人收了,那么接下来其他二鬼的事,陆大人也要鼎力相助,否则事恐有变。” 陆钊被说的脸上一阵阵发烫:“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冷艳的大狐狸说完话便就不再理他,双目直盯着摄灵阵中的八个卦鬼童子,此时离成阵已经过去了快一刻钟,也就是大狐狸之前算的时间。 她在静待其中变化,万一有什么差池,她便出手震杀这几个小鬼,管他们是不是陆钊的下属,但凡有一点不对劲,她绝对会杀灭这几个诡异的小鬼。 摄灵阵的吸取速度已然非常非常快,‘寂’已然锁成了小小的一团,连动都动不了,现在的它也就仅仅是一个中位夜游鬼的境界,身上的魂力迅速地被吸走,眼看着就要继续跌境。 又过了不到两三息光景,摄灵阵中的‘寂’终于彻底消失殆尽,所有的魂力全部滋养了八个卦鬼。 一代大鬼,就这么在睡梦中被一点点分食、剥离,最后落得修为尽散、一命呜呼的下场。 摄灵阵在失去目标后,逐渐散去法阵光芒,开始回归最初的阵势,再然后又继续退散,一直到阵纹全部消失。 现场只剩下八个卦鬼小孩儿,在那里闭目静坐,每个孩子都穿着红肚兜,脖子上挂着一枚压胜铜钱,显得极为诡异。 杜鹃娘目含幽冷神光,一动不动地盯视着八个小孩儿,他们实在太诡异了,甚至有点让她都毛骨悚然的感觉。 当然,诡异和恐怖是别人看到的,陆钊却心知肚明,这八个小家伙就是他的铜镜下属,百分之一百确定的对他无害,他赶在杜鹃娘动手之前张口唤道:“马玉、应柔、明照、厉刚、叶抚、曲流、俞静、元凝醒来!” 八个卦鬼小孩儿本是闭着眼睛的,在陆钊开始唤名字后,由乾位开始,每喊到一个名字,其卦位上的卦鬼小孩儿就会睁眼,每个眼中都会射出其卦象对应的不同光色,旋即再回归常人的眼眸。 八个小家伙依次醒了之后,开始四处张望,眼中满是新奇,最后他们一起将目光落到了陆钊身上,八个小家伙的眼睛里又开始放光,这次不是各色光芒,而是‘亲切’的光芒。 “父亲!” “爹!” “阿爸!” “达达!” “大!” “老汉儿!” “阿爹!” “阿大!” 八个孩子,八个声音,八种叫法,一个意思,那就是他们认陆钊为父! 陆钊一脸懵!这是喜当爹?! 还在他发愣的时候,八个卦鬼已经围了上来,扯袖子的扯袖子,拽裤脚的拽裤脚,还有牵手指的。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陆钊身上挂了八个孩子,叽叽喳喳全是“阿爸”、“阿爹”的乱叫着。 陆钊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来不及,脑袋里就全是嗡嗡乱叫的孩子声。 “停!停!” 在陆钊一声大喝声中,八个卦鬼自动安静了下来,都眨巴着眼睛望向陆钊,其中有两三个胆子小的甚至开始蓄满泪水,眼望着就要哭出来了。 陆钊赶忙出声说道:“你们是怎么来的,我还没怎么搞清楚,以后我会搞清楚的。但是你们是我弄出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你们以后跟着我,喊我陆老大,不许再喊什么‘阿爹’、‘阿爸’的!” “好的,阿大!” 八个孩子一起回话,这次倒是整齐一致了,但意思还是没差,陆钊就是他们的阿大。 一众孩童渐渐消停下来,有知事早的就安安静静地退到一边,还两三个不怎么聪明的,就还抓着陆钊袖子、裤脚不放。 陆钊捂脸长叹,这要是一会儿出去,怎么跟众人解释? 杜鹃娘将这些都瞧在了眼里,见这八个卦鬼果然都死心塌地的跟着陆钊,也就放下了刚刚的戒备,但心中却始终转不过弯儿来。 八个有意志的鬼,就这么被陆钊生生造了出来,这是什么造化大能,居然能凭空生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坍塌的梦境 第121章 坍塌的梦境 入梦神通,是一种很别致的本事,陆钊也会,他当初在安化县曾经不止一次的进入凡人百姓的梦中,在其梦中做信仰教化,很简单的技巧,他甚至还教过手下鬼吏。 但是陆钊能这么做是有先决条件的,那就是入梦的一定是阳间的活人、活物。 活人、活物是有梦境的,他们会在沉睡的时候,做各种各样的梦,这些梦千奇百怪、五彩纷呈,但是不会设防,很容易会被有修为的人进入,尤其天庭神官的进出更是自如。 而如果是修行中人、或者阴间的这些魂体阴间人,他们就没有活人那种复杂多样、丰富多彩的梦境,他们的梦境大多是出于某种执念、目的的梦境,更趋向于真实,这些梦境就会自动或者被动的设下禁制,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像是陆钊这种没练过入梦神通的,就进不去这些的梦境的,但是杜鹃娘可以,留在安化县土地庙的赤发鬼吴六也可以,杜鹃娘是苦修两百多年得来的神通,而吴六则是纯粹的天赋神通,论起来比杜鹃娘的入梦神通要更加轻巧和熟稔。 通幽鬼‘寂’死了,那么就有一个极大的问题出现在陆钊他们跟前。 他们当前所处的这个梦境世界实际上是‘寂’的梦境,如今‘寂’死了,他的梦境失去了维持梦境的本体意识,也就不可避免地开始坍缩。 之所为还没有立即坍缩,要归功于欧阳暮。 欧阳暮浸淫梦境神通多年,常年以来,他攻击别人的手段都是在别人的梦境中击杀,像是这种梦主人死了之后的梦境坍缩,是他经常遇见的事情。 所以,他喜欢在入梦的时候把他的亡梦殿一同带入,当梦境坍缩的时候,他可以借助亡梦殿一同逃出。 但是现在的欧阳暮已然神志全失,形如痴儿,如何操纵亡梦殿离开他早就不会了。 陆钊白了杜鹃娘一眼:“得,你把他搞痴傻了,咱们可咋出去。” 杜鹃娘不慌不忙地拎起欧阳暮,五指化爪抓住欧阳暮的面门,然后其身后渐渐浮现了一只巨大的白狐脑袋,偌大的狐狸嘴巴一口咬下,从欧阳暮的身体中叼出一道灰蓝色的虚影,继而仰头吞下。 陆钊知道那道虚影其实就是欧阳暮的记忆和知识,这也就是青丘狐食人的秘密。 这一切后,杜鹃娘手中的欧阳暮软软倒下,再没半点儿声息,而杜鹃娘则满足的轻轻呻吟一声,眼睛由人眼变成了狐眼,又由狐眼转还回了人眼。 整个过程极为瘆人,观感上就是这只八尾狐狸把欧阳暮吃了。 陆钊猜测,青丘狐好食人,应该也算是她的天赋神通,到了阴间之后,食人变成了食鬼。那她到了阴间之后,到底吃了多少鬼呢? 杜鹃娘冷冷回望他:“怎么,陆大人是在想青丘狐食人为好,恶迹昭着必然不是善类对吗?” 陆钊但笑不语,不作回答,不深入了解便不能随意评断,这是他的基本原则。 杜鹃娘冷晒一声,稍稍顿了顿,还是解释了起来。 “我当年还在阳世的时候,多有食人之举且善恶不忌,造了不少杀孽,也纠缠了不少因果,遇到我的、惹到我的通通会被我吃掉。直到遇见了令狐骄,他每次都会阻止我,阻止不到我的时候,又每次…每次都会原谅我,直到有一日,他跟我说他要去盗菩蛮果,只要我吃了菩蛮果就不会再有食人的欲望,就能好好做一只狐妖……” 杜鹃娘说道此处的时候,语音有些哽咽,稍稍停了停才继续往下说。 “剩下的事,你都知道,我就不必多说了。我的食人因果终于也应了现世报,只是没有应在我身上,而是应在了他身上。” 陆钊点头,一饮一啄皆由天定,其中唏嘘冷暖只有当事人才会真切体会。 现在看来杜鹃娘已然摆脱了食人恶癖,她在阴间所食之鬼应都是出于某种目的,比如之前吃鬼获取三大通幽鬼的讯息,现在吃了欧阳暮,自然也是为了获取逃出去的法子,其中的因果牵扯,她当然也是有所预料和准备的。 梦境的坍缩是没有规律的随机塌陷,但是速度很快,现在除了亡梦殿,外面的空间已经坍缩殆尽,四周的黑暗紧紧地压缩着亡梦殿。 杜鹃娘稍稍收拾了一下情绪,便开始操纵亡梦殿,谁知她才开始没多久,亡梦殿就渐渐开始出现崩塌迹象,就连大殿上的梁木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想来坚持不了多久了。 八个卦鬼小孩儿,他们看着渐有崩塌之势的亡梦殿,有的惊恐、有的好奇、有的跃跃欲试都围在陆钊身前身后,一个个神情不一,但是都将目光落在了‘阿大’身上,静等‘阿大’安排。 陆钊挨个拍拍脑袋,安慰道:“没事,没事,一切都有阿大罩着!我先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言罢,他取出养鬼葫芦,将八个小鬼一一收入其中,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看情形亡梦殿并不是那么好操纵,他又看已经看见了殿柱出现了裂痕。 陆钊眉头紧紧促起,从符囊中取出几枚符篆,甩手丢到大殿几处有裂痕的殿柱上,符篆立时生出藤蔓将损坏处紧紧箍住。 杜鹃娘斜瞥了他一眼:“多此一举,快随我来!那张玉石高座才是关键!”说完,她停下了操控亡梦殿的术法,转而奔向了那张玉石高座。 陆钊也往那玉石高坐上奔去,眼见得亡梦殿中已经开始撑不住,有砖石瓦片簌簌掉落,更有殿柱开始轰然断裂。 “杜坊主,不能操控这座大殿么?” 杜鹃娘一边飞速跳跃,躲避落下的砖瓦,一边骂道:“这座亡梦殿是欧阳暮用了手段,只认他一人想来就是防备现在这种情况的,所以我无法把整个大殿都挪出去了,但是那玉石高座可以带你我出去!” 大殿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脚下的地砖已经裂开了一道道巨大的口子,口子下则是无尽的黑暗深渊,头顶的殿梁、殿柱也在一点点崩坏,露出大片的混沌漆黑,落脚处越来越少,情势已然非常紧急。 杜鹃娘那边比陆钊这里更为险峻,一条大沟横亘在她跟前,几次飞跳都差点落入黑暗深渊中,眼看着离玉石高座越来越远了。 她越发着急,身子纵身一跳,越过了大沟,但是下一脚足底还是踏空了,身子遥遥往黑暗深渊中坠去,她心中一时间万念俱灰,要是掉入那黑暗深渊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最终飘向何处。 陆钊心头一沉,手捏遁符,一瞬间闪身来到杜鹃娘身前,于千钧一发之际抓住杜鹃娘手臂,然后马上又掏出一枚遁符捏碎,二人从原地闪身至大殿破裂的一处殿柱上,离着玉石高座还有二十来丈远。 这是个很短的距离,但是在这个破碎的梦境空间里,他们的仙力和妖力的都大打折扣,根本无法在踏脚处碎裂之前到达那玉石高座。 而且陆钊手里还只剩下一枚遁符了,也就只能遁行七八丈远,无论是跳加遁行,还是遁行加跳,都无法准确到达那个玉石高座! 第一百二十二章 混沌终焉 第122章 混沌终焉? 梦境的坍塌速度是渐进的,此时此刻留给陆钊和杜鹃娘的选择也就只有两个。 一个是使用遁符到离玉石高座最近的一块石砖上,然后纵身跃至玉石高座上。 第二个是先纵身至不远处的一个破碎的殿柱上,然后再使用遁符,遁至玉石高座。 两个选择都不太好,成功的概率都不足三成。 当危险无法避免的时候,接受它有时未必是个坏的选择。 陆钊选择了第一种方法,他用遁符带着杜鹃娘遁到了离着玉石高座最近的一块石砖上,然后由杜鹃娘化身狐狸,飞身蹬踹石砖,使二人飞向那玉石高座。 然而,就在他们将要触及玉石高座的时候,梦境坍缩已经追到了他们身后,巨大的吸力带着二人一通卷入黑暗深渊中。 巨大的吸力拉扯着二人一直往下滑落,撕扯着二人不断变形,嘴巴、鼻子、耳朵、眼睛被一点点扯大,一点点扯离原来的位置,同时四肢手脚也在拉扯中变成细长条,让二人看起来滑稽又恐怖。 他们一直滑落,由上往下滑落,穿越了无尽的黑暗,穿越了漫长的时间,他们感觉就连身周的黑暗被一点点拉长,像是糖浆里不停拉拽的糖丝。 不知过了多久,俩人最终摔落在一块松软的沙漠中,一片白色的沙漠。 “这是什么地方?”陆钊从沙地里爬起来,警惕地望着四周。 只有他们身周三丈之内有一片光,就像是在黑暗的房间中打的一束聚光灯,照到了他们身上,他们可以在三丈之内视物,三丈之外却渐渐模糊黑暗,最终归于混沌,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混沌的始点,也是混沌的终点,其名为混沌终焉,所有了解入梦神通的修士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在梦的尽头,崩塌无序的地方!但是没有人留下过详细记录,这个地方就像一个传说,有的只是口头相传的只字片语和语焉不详。” 杜鹃娘已然化身八尾狐狸,背后的狐狸毛根根直竖而起,她警惕地望着四周黑暗,言语之中带着隐藏不住的恐怖。 “可有出去的法子?”陆钊往前探了探脚,发现可视距离还是三丈,他走一步,就能往前多看一丈,身后却少看了一丈。 杜鹃娘由狐狸又变回人形态,指着周边无尽的黑暗,沮丧说道:“没有出去的法子,这里几乎从没有留下过纪录,就算是有也只是传说。” 陆钊忽而轻笑出声,抓住其话语中的漏洞:“既然没有人来过这里,那么这里的传说是谁留下的?” 杜鹃娘神情沮丧地连连摇头:“没人知道留下传说的是谁,但几乎每个学习入梦神通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地方,这个混沌的地方,埋葬了无数的人、仙、兽……” 陆钊听了之后,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很大也很宏亮,层层叠叠传出很远远,同时也打断了杜鹃娘沮丧的话语声。 杜鹃娘有些不解,她不明白在这样一个绝望的地方,这位陆大人为什么还能笑出来,莫不是失心疯了?被这黑暗混蛋压迫到神志失常?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也不能怪他,毕竟修为太低了。 她现在还是后悔当初在亡梦殿中浪费了太多时间,要是当初不浪费时间,现在说不准他们已经安然出去了,也不会被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陆钊却兀自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哈哈哈哈!杜坊主,你被骗了,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混沌终焉,这里也根本不是什么无尽的黑暗!而是‘寂’留下的一个小把戏!就是要你我在此绝望而死,是也不是?!寂大人?” 他这话是冲着黑暗中说的,声音轰轰隆隆直传入黑暗中,在黑暗中来回碰撞回响。 杜鹃娘以为他疯了:“陆钊!不要瞎琢磨!稳住心神,不要乱了心境!寂不可能还活着!” 陆钊却不以为然,他对杜鹃娘的话丝毫不在意,而是深深地盯着黑暗深处,嘴角上扬,发出轻蔑的笑声。 “藏头藏尾的,没有一点大鬼修的风范!不嫌丢人么?!” 杜鹃娘认定陆钊失心疯了,便继续出言劝慰:“陆大人,一定要稳住心神不要乱,在这种地方,心神乱了,就彻底回不来了!” 但是陆钊一双眼睛紧盯着黑暗处,坚定的目光十分的笃定,嘴角流露一丝戏谑。 于是杜鹃娘也开始不由自主地也开始注视那片黑暗,却只看见了深深的恐惧。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钊忽而说道:“再不出来,你家陆爷爷就要烧了你这梦境,让你最后一丝意识也无安身之处!” 声音隆隆,在黑暗中不断回响。 等黑暗重归安静之后,终于有一个冷冰冰地声音缓缓响起。 “原本只有一只异想天开、自以为是的青丘狐,本来好对付得很,只要在这里夺舍了她,我就有还阳的法子。没想到还来了一个阳间小小的地仙,你的眼光和警觉都是顶格的高手!就连寻常金仙都未必做得到,你到底是何人?” 杜鹃娘悚然而惊,这个声音她从未听过,但是她却十分笃定,这就是寂的声音,他居然还活着!?还在一步步算计着自己! 差一点啊,差一点自己就被这个通幽鬼给算计了,到时连自己都不是自己了!巨大的后怕让杜鹃娘直接瘫坐在地上,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与杜鹃娘吓得瘫软不一样,陆钊早已料到通幽鬼不会这么容易就范,在当初梦境坍缩的过程中他就发现了不对。 随机的坍缩和有意识的仿随机坍缩是有细微区别的,一个是离散无规律的,一个是刻意模仿无规律的有规律。二者看似一样,但是一旦留心观察,就能察觉到其中的细微差别。 “寂大人,您藏得可真够深的!”陆钊笑呵呵地调笑,他已然窥破了寂的伎俩,全然不再担心这个通幽鬼最后的一丝意识。 黑暗之中,那个冰冷的声音缓缓叹了一口气,而后由打三丈之外的黑暗中渐渐走来一个模糊的人形,与之前平躺在石板上的漆黑人形大小完全一致,只是这一具人形,有了衣着和样貌,是一个棕色衣袍的半百老者模样。 “我实在很好奇,你是怎么发觉我的?还故意跌了进来,专门来找我?” 陆钊看着他,神情逐渐转冷,这个大鳄终于露出了真形! “你知道我之前的职业么?我那时还是一名设计工程师,职业习惯让我对自己做的东西了如指掌,哪个地方采用什么数据,哪个地方卡得是什么标准,都得一清二楚!对于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紧紧守住红线,不敢超标准一点。要知道工程设计是终身责任制,万一哪天工程出事了,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追溯责任,那可要进去踩缝纫机的!” 他稍稍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对于自己放的到底是锁壁阵还是其他什么阵一清二楚,一定不会出错,要是出错了那就一定是别的环节出了问题!比如有人偷偷篡改了我的法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你篡改了我的锁壁阵,你一开始转换成摄灵阵是想更好积聚能量到此处吧!但是没想到我的压胜铜钱在这过程中自主产生了意识,成了卦鬼,吸收了你绝大部分力量,让你不能动强,逼得你只得在此装神弄鬼!” 对面老者一直静静听着陆钊的话,直到最后才长叹了一声:“果然还是人类最可怕!” 就在这时,一团冰焰飞快地击向寂,寂轻轻挥手一挡,那团冰焰立时变成了一团烟气,到了寂身前的时候,就完完全全消散掉了。 “狐狸!你虽然本领了得,但是用错了地方,要是在上面的亡梦殿,那么你的冰焰还能是冰焰,到了这里就完完全全是我的梦境了,无论你攻来的是什么,都不会击中我,都会依我的想象变成任何无害的东西!” 化神八尾狐狸的杜鹃娘并不放弃,一连又喷出数个冰焰团,但是无一例外的都便成了无害的烟团。 陆钊拦住了暴怒的八尾狐狸:“且慢动手,这里完完全全是他的梦境,他可以掌握这里的一切,虽然他现在力量虚弱,但是对他的攻击也不一定有效。” 八尾狐狸怒道:“寂都已经彻底消失了,哪里还有梦境?!这一定不是他!”她还在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认为这不是寂,而是混沌终焉的化形。 陆钊叹了口气:“这就是他,不过……”忽然,他的语气一转,变得戏谑起来。 “也不算是他,这里的寂不过是他之前寄存在梦境中的一丝意识,看着在他的梦境里他厉害得很,实际上就是一只纸老虎,一戳就破,关键点就是看戳在哪里,你说是也不是?寂大人。” 那老者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狐,并未再与陆钊搭话,而是缓缓后退,最终又消失在黑暗中。 本来两千字的一小章,改着改着变成了三千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勾心斗角 第123章 勾心斗角 眼见老者消失,杜鹃娘心中大急,又是一连三团冰焰打了进去,然而结果可想而知,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陆钊伸手拦住她:“没用的,就算他的力量已然很虚弱,但是咱们也不能在他的梦境里杀死他。” 这些道理习练入梦神通的杜鹃娘自然晓得,只是她现在气上心头,还没转过弯儿来,还有一部分潜意识以为自己在混沌终焉,一时间不能立刻脱离那种惊恐,只能用攻击发泄着自己的恐惧。 陆钊往她手里塞了一张静心符,助其安下心来,并劝慰着她。 “杜坊主,咱们先前的布置和谋划并不是没用的,也没有完全在他的算计内。在亡梦殿咱们已经算是重伤他了,或者说,已经杀死了他,他现在其实是已经死透了。这一丝意识是他睡前安排好的,不过是一缕残魂,失去了本体,他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不那么容易捉到的老鼠而已!” 杜鹃娘手捏静心符,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狐狸眼睛一张一合间,她已经恢复到了八尾青丘狐的冷傲之态。 “在这样的梦境中,他是环境的主宰,可以随意变换周边的环境,能让咱们施为的,恐怕也就是这三丈左右的地方,也许在这三丈之后的地方就是千丈悬崖,想找出他何其难!” 陆钊笑道:“其实也不算难,就是费些心思而已。” 杜鹃娘赶忙追问:“有什么办法?” 陆钊一指自己的脑袋:“这不正费心思的嘛!别急,慢慢来总会把他弄出来的!” 杜鹃娘有些失望,忽然狐狸眼中放出一丝神采:“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咱们自主的从这里醒过来,既然这里不是混沌终焉,那么咱们一定可以醒过来,只要你我彼此攻击,杀了彼此就能出去!” 陆钊看她眼神灼灼、跃跃欲试,眼看着就要动手,连忙出声制止。 “杜坊主,不可莽撞。寂是通幽鬼,其手段深不可测,万一咱们在这里奄奄一息,将死未死之际,他忽然冲出来夺舍你我,那咱们在外面醒过来的就未必是咱们自己了,所以这个法子太过冒险,不可为!” 八尾狐狸很焦躁,硕大的尾巴‘嘭’的一声砸在沙地上,溅起无数细沙。 “那可如何是好?!抓又抓不到,出又出去不!” 陆钊在沙地上来回踱步,思索对策,很明显一点就是他们要强过寂许多,如果面对面近距离对上,他们有把握绞杀此僚,那么问题的关键就是如何把他引出来。 他正思索对策,却见八尾狐狸的八根尾巴不停地拍打沙砾,还是很焦躁。 “杜坊主不要焦急,只要咱们不去管他,单单只为了出去的话,还是有法子的。” 八尾狐狸眼睛忽得一下子亮了。 “要是咱们出去的话,这个梦境里就变成了孤一的梦境,即失去本体和访客的单独梦境,这样的梦境是不该存在的也是不能存在的,咱们只要离开这里,孤一梦境就会自动坍缩,那么寂的那一丝意识也必然会湮灭,就无所谓抓与不抓了。” 陆钊一边点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只陶埙。 “声音,尤其是乐曲是可以穿透幻境的,梦境是幻境的一种,那就一样可以穿透,只要透过声音来创建一个连通法阵即可,甚至都不需要醒来,我们就可以直接到外面去。” 这番话下来,八尾狐狸的狐狸尾巴四下乱摇,咯咯笑了起来,她瞬间觉得这个来自阳间的小小地仙,越来越可靠了。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得需要有相当品阶的音律法器和一定的法阵水准,法阵你是高手自然没问题,但是音律法器就难得了,这只埙是法器么?为何一点宝光都看不见。” 陆钊看了看手里的陶埙,点点头又摇摇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是它的声音一定能穿透而出。” 杜鹃娘大喜:“那快快出来,咱们先离开这个劳什子地方!” 他微笑颔首,他将陶埙凑到嘴边,双手捏指按压,缓缓吹奏出声。 这些年,他早已经将这只埙练得纯熟,全然不似当初泗水河上那般滞涩,技法娴熟得很,音律和曲调都能把握的恰到好处。 这是一首北风,曲调低沉苍凉,讲述着浓浓地思乡之情,彷如一位征战远方的士兵,在静谧的深夜里孤独站岗时,轻声吟唱的一首思乡之歌。 八尾狐狸听在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她听到的是家中妻子思念远征丈夫的愁曲,只听了半刻,她的眼泪就簌簌而落,她想到了已经有两百多年没见到的令狐骄。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浓雾忽然出现了一个类法阵的圆环,圆环之中则是梦境之外的尉迟炜、飞云道长等人,她们一个个正在好奇地往圆环内探看。 待看见吹埙的陆钊之后,飞云道长欢呼一声,第一个冲了进来,直奔陆钊这边,其身后是尉迟炜和甲木。 然而,当飞云道长冲到陆钊身前三丈的沙滩中时,其脚下的细沙忽然形成一只强有力的手,突得一下抓住飞云道长的脚踝,然后细沙由下而上一点点包裹住飞云道长,只留一个脑袋还在外面。 随后跟上来的尉迟炜和甲木也是一样的情况,纷纷被沙子抓住,并拖入沙滩中半截。 陆钊停下了手里的陶埙,望着飞云道长、尉迟炜还有甲木,快然笑道:“终于被我抓到你了,寂大人!” 飞云道长好似是不明白陆钊的意思,兀自大喊:“陆老大,快放开我呀!我救你出去!” 陆钊不答话,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在飞云道长、尉迟炜、甲木三人身上各贴了一张镇灵符,这道符可以阻止妖物、鬼物遁逃,亦可以使其显出原形,当初他用这张符对付过大蟒蛇。 紧接着,被沙子缚住的飞云三人开始一点点变形,由原来的美貌姣好的女子,变成半百的老者,目光幽冷凶狠,一瞬不转得盯视着陆钊。 “你是故意设套来引我上钩?” 陆钊好整以暇地坐到沙子上,仰面去看老者,他觉得头仰得有点高,便弹了个响指,沙子拖着老者一并下陷,一直陷到比陆钊要低一些才停下。 “寂,不不,现在的你应该只是寂的一丝意识,不能算是寂了,暂且称你为老鬼吧。老鬼,刚刚八尾狐悄悄告诉我一个秘密,你没听到,你想知道么?” 老者幽冷的目光仍旧直视陆钊:“不想知道。” 陆钊不防被他噎了一口,脸上稍微僵了僵。 “那我偏要说,八尾狐告诉我就算我们俩一直干等下去,就算我们俩抓不到你,你这一丝无主的意识也会最终消亡,所谓无根之水必臭,就是这个道理。” 老者被困砂子中,其身后还有两个相同模样的老者,是尉迟炜和甲木,三个老者脸上一模一样的表情,阴寒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嘲弄。 “阳间来的小小地仙,你太自以为是了。” 老者的话声刚落,三个老者一起爆开,无数的砂砾飞溅到陆钊和八尾狐身上。 陆钊只觉那些溅到身上的砂子如同热油一般,沾在身上便起了一个大水泡,不多时周身上下已经起了无数个大水泡,每个大水泡都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痛,像是被凶猛的毒虫蛰咬了一般。 陆钊定睛去看,只见每个大水泡上都有一两颗砂砾,而那些砂砾也在陆钊的眼前一个个变化,细微的砂砾逐渐展开成长条状的蠕虫,其前头有一对长长的螯牙,螯牙张口咬破大泡,然后一蹙一伸着虫躯咬往陆钊皮肤,往皮肤深处钻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飞云、尉迟我想死你们了 第124章 飞云 尉迟我想死你们了 好厉害的虫子!竟能咬破他皮肤,直接往深处钻! 这种无数小蠕虫爬在身上,还往皮肤里钻的感觉,让陆钊毛骨悚然! 看上去杜鹃娘那边要好很多,因为她修为更高,狐狸的皮毛也阻止了不少虫子,在其身上的只有一小部分的虫子。 等等,这不是虫子,是老鬼分散的意识碎片! 等这些虫子钻入他们体内后,老鬼就会凭借这些虫子夺舍他,陆钊身上要比杜鹃娘身上更多,看来老鬼是更想、或者觉得更容易夺舍他了。 真是痴心妄想!陆钊心中冷笑一声,要说夺舍杜鹃娘老鬼还有几分成功的可能,但是对现在的陆钊,老鬼真是投落网。 陆钊强忍身上的爬满虫子的恶心感,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意识瞬间来到一座山洞内,洞内大得很,岩壁被凿得整整齐齐、光滑如镜,于正中还有一条天然的流水,与周围的山石和藤蔓、花草组成了一个另类的洞中花园。 花园的左上有处高台,其上有张石桌,配有四个石凳,陆钊的意识化身就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他冷冷地注视着花园,等待着来客。 而在花园的各处植物上、墙壁上开始有螯牙蠕虫显现,一条接一条,逐渐形成一大片蠕虫,密密麻麻地,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 不多时,无数的蠕虫开始汇聚,汇聚成了一个穿黄袍的半百老者,正是老鬼。 老鬼在花园之中,视角原因使得他看不到高台上的陆钊,只看见了山洞花园中灵机旺盛的各色植物,都是仙草啊! 老鬼的胡子开始颤抖,是兴奋的颤抖,这是具宝藏一样的躯体!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哈啊哈哈!” 老鬼癫狂的声音在山洞花园中不断响起,引起连绵不绝的回声。 “喂,别在人家院子里喊叫,你很烦唉!”陆钊凉凉的声音在老鬼头顶响起。 老鬼癫狂的眼眸骤然一缩,身子往前一纵,跃出十来丈远,才回身抬头看向高台,只见高台上陆钊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怎么没死?被我的噬魂虫咬了,你不可能不死,你不是那个小地仙,你是藏在他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这样就能说通了,为什么那个小小地仙会如此棘手,全都是你在作怪!” 陆钊听得一脸懵,这老哥脑补得挺多啊。 “蠢货,你来晚了。这具身体是我的了,你另寻他处吧!”陆钊装模作样,一本正经。 老鬼则一头雾水,这玩意儿夺舍还能碰见竞争者?! “不要装神弄鬼!要不然现在从这具身体里滚出去,要不然和我分个生死!” 陆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老鬼,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早就死了吧?!还分个狗屁的生死!” 老鬼见恐吓无用,心下一横,先下手为强!他的躯体又化成了无数的螯牙蠕虫,从四面八方围向陆钊。 陆钊冷哼一声:“还来这一手,不觉无聊么?” 他含胸收腹,然后轻轻一吐,三昧真火犹如一片薄薄的烟纱,覆盖在了整个花园中,碰到花草则不会释放威力,遇见螯牙蠕虫却立即烧死。 老鬼好似察觉到了不妙,拼命地往回收拢蠕虫,但是三昧真火之下,能有几个幸免?只不过几个呼吸间,山洞花园中所有的螯牙蠕虫就全部被烧死!老鬼自然也就此消失了。 回到梦境中,陆钊缓缓睁开眼,在他身上还有一些爬行的蠕虫,有的在逃跑,有的被困在水泡中进不去出不来。 陆钊捻动着右手腕上的砗磲佛珠,砗磲佛珠骤然金光大盛!刚猛的金光蕴含无上的佛力,由陆钊的右腕开始,一点点染满他的全身。 当那些螯牙小蠕虫被金光佛力扫过后,就立即化成一丝丝黑烟消失不见。 还隐隐伴随者老鬼凄厉地惨叫声,这金光佛力对老鬼而言就是毒药,能致死的毒药! 不过一眨眼功夫,陆钊身上的老鬼气息就完全消失了,但是杜鹃娘身上还有许多螯牙小蠕虫,虽然八尾狐狸很强大,还是有许多小蠕虫正往其体内钻去。 陆钊飞快地在杜鹃娘身周两丈之内,设置了一个锁壁阵,让附在杜鹃娘身上的螯牙小蠕虫无处逃遁。 然后他才快步走到杜鹃娘跟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腕,金光佛力由他的右手传至杜鹃娘身上。 同样的,螯牙小蠕虫在金光佛力中尽数化成黑烟消散,有一些试图逃散,但是遇见了两丈之外的锁壁阵,让这些虫子一只也没能飞出去,统统消亡在金光佛力中。 就在所有粘到他们身上的螯牙小蠕虫消失后,他们脚下的沙漠瞬间由三丈扩散到了十丈,但是在远处的黑雾还在,说明老鬼还藏有残存的意识。 陆钊望着那些黑雾,不由嗤笑。 “哼!这个老鬼,真是贪得无厌,既想夺舍我,又想夺舍你,还藏着一部分以防万一!” 杜鹃娘刚刚被那蠕虫搞得不胜其烦,这下回想起来尤为恼怒:“老娘拆了他这鬼梦境!” 说话之间,八尾狐狸骤然变大,三丈、六丈……一直长到二三十长高,然后八条粗壮的尾巴前后左右来回横扫,其尾间各有一团冰焰,冰焰过处黑雾尽消! 那潜藏在黑雾中的老鬼残片,早已不是全盛时那般强大,现在剩下的这点碎片,甚至连在自己梦境中都难以随心所欲。 不多时,那老鬼最后藏着的这一丝残存碎片,也就暴露在了陆钊他们眼前。 陆钊眼疾手快,立即捏碎一枚遁符,刹那间在老鬼碎片的身后出现,然后右手成掌,劈在老鬼碎片的脖颈上,老鬼碎片立时消散,化作缕缕黑烟。 “你们杀了我,却要面对另外两通幽鬼的追杀,你们……你们必死无疑……” 这是‘寂’最后一丝意识的最后一丝声音。 在这丝意识消亡之后,寂的梦境世界开始真正的坍缩。 这一次坍缩与上次坍缩不一样,上次坍缩是寂仿造的,且刻意在亡梦殿做了手脚,让杜鹃娘不能逃遁而出。 也只有了解到寂的意识还在后,杜鹃娘才想通为何欧阳暮一个区区上位无常鬼,居然能在亡梦殿上做手脚,一切都是寂,是他做了亡梦殿一切。 这次的梦境坍缩,没了寂的作怪和阻挠,杜鹃娘拉着陆钊轻而易举地跳出了寂的梦境。 尉迟炜、飞云道长还有莫问卿等几人都还等在原地,在现实的世界里,真实的时间并未过去太久,甚至只有一瞬。 而陆钊经历了那次深渊坠落,他以为过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出来的时候,见到飞云道长、尉迟炜她们后非常的开心。 “终于出来了!飞云、尉迟我想死你们了!” 尉迟炜脸腾得一下红了,心中暗骂这厮在说什么鬼话! 飞云道长却飞身扑了过来,一把紧紧抱住陆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陆钊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髻,低声叹道:“这一趟梦境之行,是几百年或者几千年的感觉,能出来再见到你们,真是太开心了!” 飞云道长虽然憨,但是一颗心却在砰砰乱跳,她也很开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们俩没带衣服! 第125章 你们俩没带衣服?! 莫问卿三人也还在。 张文静看陆钊回来咧着嘴大笑,很为陆钊他们此行功成而回感到开心。 莫求渚则是一如往日沉静,只是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浅弧线,若非仔细,旁人肯定看不出来。 唯有莫问卿,他摇着折扇上下打量陆钊:“哟,陆大人这一趟去回来修为又有精进呢!可为何还是中位地仙,境界这东西到你这里就全乱套了!咦,那发金光的是什么东西?借我瞧瞧呗!” 他这一通话,又快又急,偏又声音响亮,每字每句都结结实实落进了陆钊耳中,陆钊想不听都难。 陆钊对此人真是没什么好感,只觉这人坐卧行止都透露着不少的古怪,而且说话也喜欢咄咄逼人,让陆钊颇为不喜。但转念一想,这人也算是帮忙了的,不好因为几句话就对其发怒,当即将右手砗磲佛珠举了举。 “此为砗磲佛珠,为我早年旧物,不想今日竟用上了,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他话声方落,原本还在几丈之外的莫问卿忽然凭空出现在他身前,抓住他的手腕上下瞧看那串砗磲佛珠。 “啧啧,啧啧,果然,果然!” 莫问卿这一瞬间移动非常的厉害,陆钊甚至都未察觉,等他感到不对时,对方已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等手段着实高明得很,他觉得就算是之前遇到的金仙周延年都没有此等手段。 莫问卿见他神情严肃,满是戒备地看着自己,当即松开陆钊的手腕,不尴不尬地笑道:“哎呀呀,真是失礼了,失礼了!” 诡异的是,莫问卿说完这句话后的一瞬间,他又回到了原处,依旧侧卧于桌前,手里甚至还端了一杯米酒,好似从未挪动过一样! 陆钊心有余悸的松了一口气,要是刚刚莫问卿有心想要杀人夺宝,不过是轻轻一掌而已。 莫问卿也真的就只是看看,并未抢走他的砗磲手串,这倒让陆钊摸不着头脑了,这个莫问卿到底是存了何种居心。 “莫先生,你对这串砗磲佛珠有了解?还请告知一二,早年陆某得之的时候,实在太过偶然,并不知晓他的来历。” 他这是实话,当时他确实不知。那时的他还是一个懵懂的凡人,谁能想一个旅游时随手买的手串,居然有这样的功用神通。 莫问卿拿了一杯酒,仰头饮掉,而后哈哈大笑:“我是认得此物,但是我不告诉你,等哪一日你遇见个珠光宝气的俗气和尚的时候,千万要藏好,不要被他瞧见这串砗磲佛珠,不然和尚会跳脚生气的!” 陆钊一脸懵,啥?这是偷别人的么?亏他还以为是别人送的。 “珠光宝气的和尚?是谁?” 莫问卿摇着折扇,满脸地揶揄:“不可说,不可说,现在说了和尚的名字,和尚第二天就找到你了,信不信?” 陆钊心中一阵恍惚,这个语气、这种语句,他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珠光宝气的和尚又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之前倒是遇到了三个金光闪闪的和尚。 “哎呦,不好!”想到此处,陆钊忽然记起那三个光溜溜的和尚,他们还在另外一个殿宇中玩捉迷藏呢! 他们也冲着这串砗磲佛珠来的,可不能让他们瞧见,否则这个事儿不能完。 陆钊当即将右手藏进衣袖里,不再显露出金光。 但是,已经晚了。 “兀那小人!你骗得贫僧们好苦!” “姓陆的,你说好的跟贫僧们比斗,却扔下贫僧们在那里苦等?!是何道理!?” “啊,那是金光佛力!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在他手里!” 一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大殿的偏门入口处,飞奔来三个金光闪闪的和尚! 一个胖和尚跑得最快,一个瘦高个儿和尚步子最大,还有个矮墩儿和尚跳得最高,只有个人却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感觉。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夺人眼球的是三个和尚本身,他们都是赤条条的,身上一块布条都没有,就这么疾奔了过来,便跑便骂陆钊! 尉迟炜啐了一口赶紧别过头去,还不忘拉着飞云道长一起转身。 陆钊则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把这三个货给忘了! 三个和尚飞快地来到跟前,三面围住陆钊:“来!姓陆的施主!咱们继续打过!” 陆钊连连摆手:“三位大师手段高明,陆钊甘拜下风!自愿认输!” 他直接认输了?!三个和尚摸不着头脑。 净身当先提问:“姓陆的,你莫要再耍滑头!” 净心:“再耍滑头,贫僧们就要抓了你那俩老婆!” 净灵气急败坏大骂:“净心!净心!!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是一个和尚该说的吗?!” 陆钊被三个光溜溜的和尚围住,尴尬得都要冒烟儿了,但也不好再动手用强,便随手捏碎一张盾符,遁出去几丈远,遥遥向三个和尚解释。 “三位大师,咱且住了手!陆某认输了,这就告诉你们金光的事,但是三位大师还是先找件儿衣服穿上吧!” 三个和尚互视一眼,见彼此都赤条条的,一个个瞬间憋红了脸。 “净灵、净心,你们俩没带衣服?” “净身、净心,你们俩没带衣服?!” “贫僧去你们奶奶个腿儿的!你们俩又没带衣服?!!” 得,三个和尚的话出奇的一致,看来他们是经常遇见这样的事儿,到底是哪来的三块活宝! 陆钊当然也没带衣服,不过他会变,衣物不过是五行木属的加工物,以他现在的能力,变出三套衣服来难度并不大。 他在地上画写了一个符阵,然后随手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布条丢进去,其中木属绿光闪动,三件简单的布袍就出现在其中。 随后,陆钊随手点指,三件布袍遥遥飞向三个光溜溜的和尚。 和尚们将布袍抓在手里,手忙脚乱地穿好,然后才又气咻咻地往陆钊这边走来。 “姓陆的,一码归一码!你送贫僧们衣服,贫僧们很感激,但是你先前耍弄贫僧们的事,不能就此放过,还有赌斗的事,你须得说明白那金光来历!” 陆钊连连点头:“陆某先认错,之前说好的比斗陆钊提前走脱,是陆某的对不住三位大师,陆某这就为三位大师说明情况。” 说着,他露出右手手腕上的砗磲佛珠,捻动之间其上发出强烈的金光。 “三位大师,这就是金光的来源,至于此珠从何而来,说出来三位大师可能不信,是从一个戴着很多串佛珠的和尚那里买来的……” 话到此处,陆钊猛然怔住,他想起摆摊儿卖佛珠那个和尚了,一身明黄袈裟镶满了各色亮晶晶的宝石,脖子上带了起码三串玉石佛珠、手腕上还有许多砗磲手串,整个和尚就好似一个移动的货架,浑身上下都挂满了佛器。 结合刚刚莫问卿的话,那个和尚不就是珠光宝气的和尚么?! 三个和尚在陆钊愣神的时候,都趋近一步,仔细瞧着那个砗磲佛珠,看了一会儿后,三个和尚蓦地睁大眼睛,彼此看了看,像是确认了一件事儿一样互相点头。 而后,三个和尚忽然一齐噗通跪倒,向着陆钊大喊:“贫僧们净身(净心)(净灵)愿随佛子前后。”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可怕的团队 第126章 可怕的团队 八尾青丘狐杜鹃娘如愿以偿得到了朝露宫,从而也吸收了朝露宫手下的几大势力,包括鸡鸣坊、朝露坊、静怡坊等一共一十八个大坊,一时间成为酆都城第一大势力。 但也就是明面上的第一大势力,实际上她还需要安抚和收容,十八个大坊涉及的地域极广,这些大坊主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去参拜杜鹃娘,各自表达忠心归附。 他们原来都属于通幽鬼‘寂’的麾下,对‘寂’有多少忠心杜鹃娘不知道,现在对她又多少忠心她也不在乎。 因为现在的酆都城,几乎都是以势力唯尊,杜鹃娘干掉了整个酆都城最厉害的‘寂’,那她现在就是最厉害的那个。 何况现在阴间世界都在盛传,马王爷所率领的天兵天将在镇压阴间叛乱的对阵中占了上风,阴间重归天庭秩序管理,几乎是必然的。 而就在这时,酆都城中出现了杜鹃娘这支高举天庭旗帜的势力,所以各大势力中心思活泛的早就过来归附了。 杜鹃娘不在乎他们忠不忠心,还有另外一层把握,那就是个人的绝对实力。 到了她这个实力层面,除了那两个通幽鬼‘戮’和‘戚’之外,别的无常鬼都是添头,来多少都没用。 她之所以收容他们,主要还是为了保存酆都城的原貌,等到时大功告成时,可以以此向天庭邀功。 所以,一时间杜鹃娘成了手握酆都城几乎半壁江山的风云人物,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她有很多事需要布置、需要安排,短时间内并不会去攻打其他二鬼。 而那两个鬼在得知‘寂’的消亡后,又见杜鹃娘打出了天庭旗帜,他们都噤若寒蝉,行事十分谨慎,龟缩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不动声色地观察事态的发展。 一直过了两三个月光景,两个通幽大鬼才分别派出自己的信使,与杜鹃娘见面,他们自己却始终不露面,虽然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杜鹃娘的计划,但是他们要比寂来得更加谨慎,他们想与杜鹃娘合作,但是又不愿归附天庭。 就在杜鹃娘和两个大通幽鬼虚与委蛇的时候,陆钊反而闲下来了,但他也有自己的麻烦。 多日以来,陆钊坐就在鸡鸣坊流萤街的小院儿里,满脸愁苦。 他眼前身后会一直跟着三个和尚,走路吃饭都不离他半步。 “佛子,剃度吧,让您皈依佛门才是贫僧等的愿望!” 陆钊瞅着他们,几乎带着哀求:“不然我把砗磲佛珠还给你们吧,你们也别在这里烦我了,爱去哪儿去哪儿!” 三个和尚一起摇头:“佛子,贫僧们的师父说过了,砗磲佛珠只是个物件儿,能让其发出佛光的人才是贫僧等要追随的佛子,您还剃度吧,早日皈依佛门。” 陆钊连连摇头:“不要!这事休要再提!我也不是你们的什么佛子!我就是一土地公,一个想安静躺平的土地公!” 净身说道:“佛光普照下皆为佛土,佛子亦为土地、山川、河流,所以佛子也可以是土地公。” 净灵和净心:“剃度吧,佛子。” 陆钊实在忍不住了,直接爆了句粗口:“靠!” 自打那日从朝露宫回来,他就被这三个和尚黏上了,比狗皮膏药还难缠。 就死活认要他做佛子,本来陆钊是个很随和的人,基本上不怎么拒绝别人的要求,但是要他剃度出家?想也不要想! 不过他的八卦铜镜却认了这三个下属。 “姓名:净身、净灵、净心” “境界:上位金刚” “神通:金刚无敌” “状态:百分之百” 陆钊这几天一直在埋怨铜镜,怎么收小弟越来越随意了,这三个和尚是佛门弟子,与我道门一脉明明不是一搭的,还非要把人家收过来,怎么涂山氏那么可爱的小狐狸却迟迟不收? 铜镜当然不会回应他,因为铜镜本身并没有意识,而且最关键一点,铜镜本身就是做的,所做之事当然也是‘他’早先安排好的。 这里的‘他’就是陆钊的前世,自打那次进入仙岛山洞之后,他便有了这样的怀疑,直至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出入山洞后,他在山洞花园里找到了八卦铜镜的制作纪事。 说是纪事,其实有点言过其实,不过就是一些浅浅的文字记录,大篇幅说的是铜镜的功用神通,小部分说了一些制作的过程,但这一丁点儿的制作过程,就是现在的陆钊不能理解的,如同天书一般。 现在铜镜上面的那些任务讯息,陆钊已经十分确定,就是自己的前世‘他’留给自己的线索,留给他找回真正自我的线索。 这些事情离他现在还很远,只要留心即可,尚不需要着急去处理,着急也没用,只能慢慢走下去。 但是当下确实有一件着急的事儿,他的小院儿急需要扩建。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小院里挤了满满当当的一院子人。 他们这边的飞云、尉迟炜、涂山氏、甲木、张三李四、红娘子,还有新‘生’的八个卦鬼小孩子,一共十六个人。 莫问卿他们三个不知道为何也要住进来,还非要抢陆钊之前所住的屋子。 最后还有三个新来的和尚,他们表示一定要住下来,追随佛子前后。 这样的话,陆钊原本就住七个人的小宅子堪堪够用的,一下子挤进来了二十二个人,居住资源一下子不够分了。 于是,陆钊找来老赵,要把前前后后相邻的四间宅子也赁下来,让老赵从中斡旋。 老赵虽然是小人物,但是也知道了朝露宫发生的事儿,而且这位陆钊小哥儿还和杜坊主关系匪浅,老赵巴结他还来不及呢,做事更是尽心尽力。 在得知陆钊的请求后,老赵连连表示什么赁不赁的,整条流萤街都清空给陆钊住都行。 于是三天之内,陆钊就把小宅子扩大了五倍大,他当然没有让老赵清空流萤街,那样可太霸道了,不是他一贯的风格,而且他也不需要那么多地方,此处并不是一个久居之地,他们迟早要走的。 让陆钊没想到的是,他这个所谓的‘迟早’要走,可真是迟了不少,足足迟了五年之久。 朝露宫的事一发,杜鹃娘并不敢贸然对两个鬼发动攻击,她还需要时间准备,万一两鬼联合起来,她一点儿胜算都没有,所以谨慎总是好的,然而这一谨慎就谨慎了三年! 攻打‘戮’的时候,战况相当惨烈,杜鹃娘手下的十八坊坊主死伤殆半,就连杜鹃娘自己也受了重伤。 若不是有陆钊这一行强有力的援助,只怕还要再打个许久许久。 这一仗打下来,杜鹃娘的朝露宫伤了元气,连恢复带收编‘戮’留下的势力,又是两年光景。 两年后,杜鹃娘学得谨慎了,并没有像攻打‘戮’那样,为了抢功自己顶在前面,而是一开始就把陆钊他们请来,仔细准备,仔细筹划。 最终一战定功,杜鹃娘的朝露宫甚至都没有受什么损失。 至此,酆都城三十六坊终归杜鹃娘,她当初对天庭许下的承诺全部完成,现在就静待崔德昭前来应诺了。 而经过五年的准备与鏖战,陆钊一行人发生了质的变化。 飞云道长的战力境界一路飙升,小境界提升至了上位天仙,尉迟炜也一样。 甲木毫无意外地晋身下位通幽鬼,张三李四则晋身中位无常鬼,红娘子晋身上位无常鬼。 八个卦鬼娃娃一齐升为下位通幽鬼。 如此一来,陆钊的团队,现在有两位上位天仙,其中还有个战力爆表的剑仙,九个下位通幽鬼,三个无常鬼。 当然,还有三个和尚,他们虽然进境慢,也在五年中成为下位金身罗汉,打架依旧喜欢爆衣。 只有小狐狸涂山氏和陆钊的境界没有提升变化,小狐狸仍旧是三尾,而陆钊的境界,则不随战力变化而变化,仍旧是中位地仙。 最后一战结束后,杜鹃娘看着陆钊身后这庞大可怕的团队,不由叹道:“就算是不耍手段,你陆大人完全可以平推酆都城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酆都余波 第127章 酆都余波 陆钊小院里那个通联仙阵,在这五年中,是陆钊、杜鹃娘与天庭联系的主要通道,其实天庭传下来的信息并不多,只有寥寥数次。 大多数时候来的都是白须仙君,他自称赋闲在外,没有天庭的条条框框,所以可以时常过来,陆钊甚至怀疑他当初弄这个联通仙阵,就是为了方便他自己下界而已。 这个老仙君经常带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过来,有些尉迟炜认识,但是绝大多数都不认识,事后陆钊向她询问,她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陆钊也就只当是来观光的老年旅游团。 老仙君对天庭朝堂上的事谈的极少,很多都是四洲八山的一些奇闻趣事,他带来的那些朋友,也几乎没有天庭朝堂中人,所谈所聊也尽是玄之又玄的各种道。 让那些朋友惊奇的是,这位白须仙君的小朋友居然对他们所谈的道,各种玄之又玄的清谈,这位小小土地陆钊陆公,居然能跟得上他们的节奏,着实了不起。 甚至谈到一些天地演化时比他们这些老东西更高明,因此随着老仙君来一道来拜访的人越来越多,好在陆钊先前拓宽了宅子,否则就接不下这些日益壮大的旅游团了。 崔德昭一共来过三回,第一次就是传天庭谕旨那次。 第二次是他们击杀‘寂’之后,尉迟炜传的消息,崔德昭前来询问详情。 第三次则是击杀‘戮’之后,他也来了一次。 这次击杀‘戚’之后,尉迟炜一如旧例,以符纸线香为引告知崔德昭。 然而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信息发出去了许久,崔德昭仍旧没有回信,似乎是什么事绊住了。 一直过了四五日,陆钊他们也没等到崔德昭的回信,却等来了一个不知道好坏消息。 就在酆都城外,一支自称天庭大军正在朝露坊城门外叫阵。 因为来得诡异,杜鹃娘并未放行入城,而是请陆钊尉迟炜上城头察看。 陆钊来了之后,从城头望去,只见城头之下黑压压一片大军,其结成的阵势由下往上升起一股浩大的气势,其下凝成一只巨大双翅飞虎,其上则凝成一只巨大的黑鸦。 尉迟炜看了一眼那飞虎和黑鸦云,便说道:“那是郑伦和陈奇的军马,三千飞虎军和三千乌鸦军。” 陆钊轻轻喔了一声:“如此说来,他们真的是天庭的军马了?” 尉迟炜遥遥下望,想看再清楚一些,但是乌鸦和飞虎的虚像挡住了她的视野,看不真切。 “看飞虎和乌鸦应是真的,只是不晓得他们为何脱离马王爷的统领,却单独来了这里。” 杜鹃娘冷冷说道:“我只认崔大人的诏书谕令,其他人我可不信!这什么飞虎和乌鸦,要是惹急了我,我也不在乎杀一两个。” 陆钊知道这狐狸精是在说给他和尉迟听,要真打起来,这个狐狸精指定不敢杀天庭的人,至少现在狐狸精是不敢得罪天庭的人的,就算是两个小小的偏将。 尉迟炜指了指城下的乌鸦和飞虎,直接了当的对杜鹃娘说道。 “他们二人是上位天仙,若论单打独斗,飞云能打他们俩个,杜坊主也能轻易打杀他们。但是他们都各自拥有一支很厉害的军队,天庭的军队可不是酆都城里那些散沙一样的坊主可比,他们现在结阵成势,不说飞虎,单那只乌鸦,杜坊主就不见得是对手。” 杜鹃娘本来想表达一下对天庭两面态度的不满,谁知被尉迟炜干干脆脆的怼了一句,她自忖也确实不是那只大乌鸦的对手,这时高傲的狐狸才开始真正的愁眉不展。 好容易把酆都城拿下来,准备献上天庭以赎罪,谁知突然冒出这么个变故来,让她有点手足无措,一想到万一事有不济,没能达成最后愿望,那就彻底见不到令狐骄了,一时间狐狸精惴惴不安起来,不时拿眼睛求助陆钊和尉迟炜。 陆钊也在垂眉思索,这郑伦和陈奇为何忽然出现在酆都城外,还要攻取酆都城,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诡异。 虽然说这几年中马王爷率领的天庭军马逐渐占据优势,但是并没有做到摧枯拉朽、一战定局的地步,天庭远征军和阴间的反叛军之间远远还没到一面倒的局势。 所以,就如同尉迟所讲,马王爷在这样一个时间里,断然不会分兵过来攻打一个地位明显中立,甚至还可能倾向天庭一方的酆都城。 所谓事有反常必有妖,要不然这郑伦和陈奇是别人假冒的,要不然就是这二人心存不好的心思,两者必占其一。 无论是哪个,陆钊觉得都不是啥好事儿,让他能看见的回阳世的日期又拖后了。 “杜坊主,对方可曾有信使前来?” 杜娟娘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不过倒有一枚响箭传信而来。” 说着,杜鹃娘将一张卷曲的信纸交于陆钊。 陆钊展开看,其中的意思就一点:‘开门受降,否则踏平酆都城!’这口气着实不小。 杜鹃娘狐狸眼睛忽然转了转,笑问向陆钊:“陆大人,您来决定打还是不打,您要是说不打,娟娘立马开门受降。” 陆钊心中暗骂,这狐狸精又在害他! “杜坊主,这可是您的酆都城,您让我做主,我可真就开门受降了,我那一大家子可都盼着回阳间呢!此间事了,我们正好一走了之。” 这话一出,杜鹃娘的脸一下子寒了下来:“陆大人,莫要玩笑。” 陆钊斜瞥她一眼,你也知道莫要玩笑啊?! 一侧的尉迟炜神情犹犹豫豫,似乎有话要说,最终还是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有一件事,尉迟须得跟你说,此二人前来此处,可能跟崔大人有关,或者说与我们商脉一支有关。” 陆钊和杜鹃娘一起望过来,天庭商、周二脉的争斗由来已久,这几乎是仙尽皆知的事情,既然尉迟炜如此说,那么这个事情只怕不那么简单。 尉迟炜继续往下说:“眼下这郑伦、陈奇二人属于周氏一脉,而崔大人和尉迟则站在商氏一脉,他们二人脱离马王爷队伍前来此处,尉迟怀疑是为了破坏崔大人与杜坊主的约定计划而来。” 陆钊和杜鹃娘闻言面色都沉了下来,这么以来的话,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郑伦、陈奇二人是名正言顺的天庭远征军,要接受酆都城也是情理之中,而杜鹃娘的那一纸谕令中,也没说要把酆都城交给哪个天庭来人。所以看起来,郑伦、陈奇二人似乎占据了法理,杜鹃娘也不能强硬反抗,那样对她同样不利。 尉迟炜忽然转身就走,陆钊一把拉住她:“尉迟,你去哪里?” 尉迟炜神色焦急,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却跑出阿来这样的乱子,她觉得自己的商氏身份惹了事端,如果真的出什么事责任在她。 “尉迟去穿那通联法阵,回天庭去找崔大人!” 陆钊拉住她不放:“那联通法阵的坏处我多次说过,你不能去穿!留在这别动。” 尉迟炜望着他,眼圈中微微泛红,迟疑问道:“那该怎么办?” 陆钊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说道:“远没到冒着风险去穿越联通法阵的地步。把心放回肚里,一切有我呢!” 他这话不仅是对尉迟炜说的,还是对一旁面色沉重的杜鹃娘说的,声音很轻,但是无比的笃定。 杜鹃娘和尉迟炜对望一眼,均觉安心无比,这种信任不是一时半刻建立的,而是这几年中逐渐养成的。 在她们眼中,陆钊早已不是那个小小土地公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八卦锁壁阵 第128章 八卦锁壁阵 就在陆钊他们在城门楼上讨论说话之际,城前的三千乌鸦军和三千飞虎军竟开始一点点往前逼近。 在逼近的过程中,其上面那朵乌鸦状的乌云越来越大,而那只飞虎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就近看了更加威猛吓人。 在两只军马之前,各有一匹奇形坐骑,似马非马比寻常坐骑要高大得多,其上分别坐了一个金盔银甲的大将。 这二人生得高大威猛,身量极为雄壮,一人手拿双锏,一人手执长戟,待行到城门前足够近的地方勒马驻足。 陆钊自城门楼上已经能看清他们的金盔纹饰了,但是其脸上各有面甲掩盖,看不清真实样貌,只有盔甲后的双目闪烁着摄人的金光。 杜鹃娘瞥了一眼城下,沉声说道:“他们来了,甚至连个正经信使都没派,是真要不商量直接打了。” 陆钊也望了望城下,嘴角轻轻滑起一道弧度,你们喜欢打,那就让你们打,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打过来。 他一抖酒葫芦,立时从里面蹦蹦跳跳钻出来八个小娃娃,每一个都十岁上下,个个粉雕玉琢,一出来就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才不过出来半刻钟,其噪音已经直追八百只鸭子下水塘。 陆钊脑仁都要炸了,这帮熊孩子,一个两个还好,一下子八个一起说话闹腾,就很难办!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可不是这样,在旁人眼中,陆钊随手一变就变出了八个通幽鬼来,这特么什么鬼神手段?!城头上那些鬼兵鬼卒,连见过都没见过。 而且八个通幽鬼一下子冒出来,他们几个又不收敛魂力,通幽鬼那种对底层鬼修的绝对威压,让那些鬼兵鬼卒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当,他们一个个腿脚发颤,就要伏地下跪。 要知道,他们酆都城几百年间,也就三个通幽大鬼,还都是那种人前不露面的主儿,这下可好了,一下子冒出来八个无所顾忌的通幽鬼,简直不要太吓人,不,太吓鬼。 陆钊捏着眉心头疼不已,每次都这样,每次一出来,这八个小混蛋非得闹腾够了才肯听他说话。 “马玉、元凝,让他们安静点儿!阿大有正经事安排!” 马玉小脸儿一肃,四下叱责道:“都收声!乖乖站好!” 元凝则直接上脚,一人一脚谁也不落。 马玉是八个娃娃的大哥,元凝是大姐,二人一人发声令下,一人上前动脚配合极默契,八个娃娃立时乖乖站好。 “阿大!”八个娃娃有男有女,齐齐整整一起向陆钊行礼。 陆钊看着八个娃娃一起安静下来,顿时老怀甚慰,幸好还有孩子头儿可以用,不然他可就真头疼死了。 他自符囊中取出八章符篆,一一交于八个娃娃,并一一嘱咐。 “你们拿好这些符篆,去城墙上布‘锁壁阵’,到了阵眼位置后,你们捏碎符篆,以身为阵眼,明白么?还有记住一点,你们只要守好各自符篆,切勿擅自出战!” 八个娃娃一起应命,这一次声音不那么齐整了,显然是心不那么齐,有些小崽子要在动心思。 陆钊嘴角抽了抽,果然有不安分的熊孩子,他立即点名其中俩刺儿头。 “厉刚!明照!尤其是你们两个,不得擅自离开阵眼!” 厉刚是个头上炸毛的小那孩儿,一双雷公眉看着就不安分。明照则是个红头发女孩儿,长得很漂亮,但是一张小嘴总是翘得老高,谁也看不上的样子。 陆钊见他俩无甚反应,只得再加码严厉呵斥:“你们俩要是站不住,就罚你们禁闭!三天起步!” 厉刚和明照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 陆钊满意点头:“去吧。” 八个小娃娃一起应声,分别飞向城墙上各处。 至此,城头上的通幽鬼带来的巨大压力才渐渐消除,那些站不住脚的鬼差、鬼兵们才勉强靠墙站住,个个呼哧喘气,手脚哆嗦。 杜鹃娘将这些兵卒的弱鸡模样瞧在眼里,不由啧啧称奇:“八个通幽鬼,八个啊!要知道这几百年酆都城也不过才出了三个,你一下子就有八个通幽鬼孩子,带出来要吓死鬼的。” 陆钊一想起这事儿就头疼,八个卦鬼娃娃到现在都不会收敛魂力威压,在他们面前,那些低等的夜游鬼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也不知道是他们故意的还是真不会,反正陆钊屡次呵斥都不好使,最后只得由着他们了。 酆都城是一座相当高大的城,城墙高逾千刃,城门墙这一面尤为宽广。 在这么宽广的城墙上,八个卦鬼自动寻找锁壁阵的阵眼位置所在,然后各自捏碎符篆,他们八个卦鬼自动变成阵眼。 至此,八个阵眼相互连接、贯通,锁闭大阵自然形成。 现在陆钊再布这个阵,与当年松鹤山上那个已经全然不同,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当日松鹤山上的锁壁阵周延年已然破不开了,这次阵眼由压胜铜钱变成卦鬼童子,更是坚逾金石,郑伦和陈奇两个天仙根本破不开。 他们二人来到城下已经有足足两个时辰了,可是他们到了离酆都城城墙前一里左右的地方,就走不动了。 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去路,伸手去推,屏障有如实质。 “陈大哥,这是什么?你可曾见过?”郑伦一手去推屏障,一边回首去问陈奇。 陈奇也从坐骑上跳了下来,手中长戟猛力一戳,长戟像是戳进了一桶浓稠的泥浆里,只戳进去一丈左右,就推不动了。 反而由屏障内反弹回来一股大力,直接把陈奇顶了回去,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他从地上爬起来,破口大骂:“狗日的,城里有玩奇门法阵的!” 郑伦也拿双锏去砸屏障,几乎与陈奇一样的后果。 “陈大哥,看来是刀劈不进,锤凿不破了。” 陈奇一指天生的黑鸦,发狠骂道:“用黑鸦和飞虎撕烂这破阵!” 郑伦有些迟疑:“陈大哥,刚刚城楼上忽然出现了八道强大的魂力波动,像是通幽鬼!咱们如此贸然行事,只怕不妥!” 陈奇大骂:“怕个球!定是那杜鹃娘造得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大人跟咱们说过,这狐狸已然八条尾巴了,她用八条尾巴幻化出八个假象,易如反掌,咱们不能中了她的恐吓。” 郑伦点头应是:“对!狐狸精最善骗人!这酆都城以前就三个通幽鬼,现在就只有八尾狐狸一个,怎么可能会出现八个通幽鬼!” 二人商议了一下,便各自回阵中,催动士卒们发动乌鸦和飞虎攻势。 他们是搭配许久的宿将,对于飞虎和乌鸦的合击阵势熟稔得很。 先是让乌鸦俯冲试探,白虎咆哮镇魂,这是一套连技,要是对面阵型不稳,那么乌鸦一冲即散,要是对面军心不稳,那么白虎一吼就逃。 如果第一步没有效果,那接下来乌鸦就会化成万千小乌鸦,个个俯冲渗透,白虎则会冲进敌阵,扑咬无忌,这是第二步。 就郑伦、陈奇的经验,很少有人能停住他们第一波的攻击,第二波攻击还能活着的更是凤毛麟角。 但是这一次他们碰上硬茬儿了,就是眼前这道无形屏障,在他们看来无论是什么,只要乌鸦和飞虎冲起来必破无疑,然而乌鸦冲了十来回,飞虎吼了数十声,屏障依旧坚固如初。 甚至飞虎的吼声都没有穿透屏障,因为他们在城下看见了城门楼上有不少探头探脑的鬼兵鬼卒,他们正在好奇地往下张望。 至此,30万字结束,接下来准备上架的文字了。 感谢各路朋友的支持,如蒙不弃,请订阅收藏。 接下来的计划还有70~90万字左右。 主要剧情安排是三个大部分和结尾。 甲木篇+涂山篇+仙岛篇+终篇 大概是这么一个大纲,但是作者没有准备细纲,中间可能会有变动,总的字数应该是不会变,100~120万字之间。 第一百二十九章 红头发的小女孩儿和炸毛的小男孩儿 第129章 红头发的小女孩儿和炸毛的小男孩儿 酆都城其实很高,寻常人从城头往下看,根本就是一片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郑伦和陈奇是天仙,他们则能透过灰雾看到城门楼上的士兵,还有微微翘起嘴角的陆钊。 “陈大哥,我看见那小子了!”郑伦指着城门楼上的陆钊,向一侧的陈奇说的。 陈奇一边点头,一边从背后取下一张巨大的弓:“就是他没错了!周大人要除掉的就是他!看哥哥我射下这厮!” 说话间陈奇的大弓慢慢张开,其弓弦上自动生成了一支乌金羽箭。 “嗖!” 乌金羽箭在弓弦松开的一瞬间,带着尖锐的破空啸音直扑城门楼上的陆钊。 眼见乌金羽箭就要正中目标了,陆钊忽然一侧身,与旁边的尉迟炜说起话来。 这一侧身,好巧不巧的,正好躲过了那支乌金羽箭。 陈奇是有名的神射手,这张弓和乌金羽箭上更是下了大功夫,寻常的天仙在此等距离下万万躲不开他一箭,除非动用法器或者遁术。 但是怪就怪在,陆钊既没用法器也没用遁术,就只简简单单侧了一下身而已。 这一定是运气!陈奇惊愕地望着城门楼上的陆钊心中无比纳罕。 “陈大哥,你怎么了?刚刚那一箭落空了么?”郑伦也在仰头张望,但是他没看见那支乌金羽箭,只看见了陆钊那有些贱兮兮的笑脸。 “是他运气好,恰好在刹那转身了,我的箭还是射中了他原来的位置,可惜他转身了。”陈奇一边解释,一边又张弓搭箭,这一次他要一箭射穿那个小小地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含胸张弓,将弓弦拉如满月。 “嗖” 又一支乌金羽箭穿过迷雾射向陆钊,其速度、威势比第一支箭要大许多,就算是蹭着也会扯掉一大块皮肉,如果陆钊还像上次一样侧身,那么半边胳膊都能给他扯烂咯! 诡异的是,当乌金羽箭到达城门楼的时候,陆钊原本露在城垛外的大半边身子忽然收了回去,又恰到好处的躲过了那一箭。 这姓陆的小子不是地仙水平么?怎么平白就躲过我的两箭必杀!?陈奇已经不怀疑是不是意外了,而是真切怀疑周延年给你们的讯息是否准确了。 周延年当时说的是‘一个小小中位地仙而已。’ 如今看来,他周延年就是个诈骗犯,让他们兄弟过来抢夺酆都城,一个八尾大狐狸就让人头疼了,还有个境界很可疑的陆钊,他和郑伦二人要是处理不好,今天甚至可能会载在这里! “郑老弟,咱们兄弟今天可能会吃个大亏!” 郑伦满脸不解:“陈大哥,不过是两箭失准,咱们还有乌鸦军和飞虎军呢!怕他作甚?陈大哥再试一箭呗!我去瞧瞧那边!” 陈奇点了点头,回过神来后,依旧含胸张弓,弓张如满月,依旧凭空生出一支乌金羽箭。 要是这一箭中了自然一切都好,要是还不中,他就和郑伦商量早日回去,不再来掺和酆都城的事儿。 可就在陈奇准备松开弓弦的时候,他感觉眼前一阵恍惚,再定睛看的时候,险些让他神魂不稳。 只见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儿,就趴在他的箭竿上,双手双脚抓住乌金羽箭的箭竿,一点重量都没有,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由上而下正好与陈奇来了个对脸。 这个小女孩儿出现的实在太过诡异了,陈奇吓得手里的大弓差点丢了。 “什…什么东西!?” 陈奇缓过神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拼命甩弓,好甩掉小女孩儿。 但是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儿好似粘在了他的弓上一样,丝毫不动,只有一头红发随之飘来飘去。 “就是你这混球儿,往上射箭?!射我家阿大?!” 红发小女孩儿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彻底暴露了她通幽鬼的境界,强大的威压直接铺开,逼得周围的飞虎军一起退后三丈。 陈奇更是第一时间扔下大弓,同时跃身后退,他万万料不到一个通幽鬼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出现在他眼前,一切都太过诡异骇人了! 红头发小女孩儿拿着那张大弓,就凭虚站在半空,红色的头发飘摇在身后。 “啧!有本事发冷箭,没本事承认呗!真是晦气!先烧了你这劳什子破弓!” 说话间,小女孩儿握着大弓的小手上忽然燃起熊熊火焰,那张大弓瞬间化为灰烬,就连其上的青铜饰件也一通焚毁了。 “南明离火!” 陈奇惊叫着,又往后退了三丈,神色惊骇不已! 就在这时,远处的郑伦却忽然大叫道:“陈大哥!这屏障破了!自动破了!” 原来郑伦在方才发现了无形屏障有所松动,就直接去查看了,一开始并未察觉到红头发小女孩儿的到来。 直到方才小女孩儿说话时,通幽鬼的威压袭来,他才惊觉往这边赶,边赶还边喊屏障已破。 对于他二人来说,一个通幽鬼并没有多可怕,他们的乌鸦和飞虎随便那只都可以与通幽鬼一战。 “郑老弟,小心头顶!”陈奇大声提醒郑伦,因为他瞧见了一个闪着雷光的东西正飞快地砸向郑伦。 郑伦先是一呆,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发觉,但是多年来与陈奇的搭档配合,让他本能地举起双锏挡在头顶。 也就是他下意识的这一举动,救了他一命! 那个闪着雷光的东西来得极快,撞到郑伦的双锏上发出轰隆隆的电流声,二者相撞之势使得周围的地面都为之震颤! 碰撞过后,雷光一闪落到了郑伦、陈奇的身后,是个头上炸毛的小男孩儿,一双雷公眉看什么都透着一股凶悍。 炸毛小男孩儿与先前的红头发小女孩儿,正好一前一后围住了郑伦,陈奇二人。 在刚刚的第一轮使招中,陈奇还好,只是毁了一张弓而已。 但是郑伦就要惨得多,他因为听了陈奇的提醒所以挡住了当头一击,但是雷击过后,郑伦浑身的盔甲尽数振飞,浑身上下皮肤翻转,血肉模糊,看起来惨到了极处。 “郑老弟,你怎么样了?!”陈奇赶紧上前查看。 “没事,皮外伤而已。”郑伦发动身上仙力,逐一恢复受伤的地方。 此时他们二人处在了一个绝对不利的位置,一则他们与各自的部队隔离了,被这俩孩子给隔离开了;二则他们要面对的这两个孩子都是通幽鬼,实力深不可测! 红头发小女孩儿看了眼对面的炸毛小男孩儿,不由埋怨道:“都商量好了,是我自己下来。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炸毛小男孩儿扬了扬雷公眉,眼睛鼻子翘得老高并没说话,他才不屑回应这样的问题! 今天没来得及校对,明天再校对下,先发 第一百三十章 熊孩子 第130章 熊孩子 熊孩子这种生物是独立于人类物种这个范畴的,在绝大多数时候,你让他做什么,他会义无反顾、头也不会的去做另一件相反的事儿,甚至还会跟你炫耀。 当时陈奇射来第一支箭的时候,八个小家伙就一起商量。 “大哥,挡还是不挡?”俞静正好在乌金羽箭的飞行路上,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那支箭捞回来。 他们八个在不同的地方,但是因为法阵相连,彼此也心意相通。 远在两三百丈外的马玉应了一声:“不挡,阿大让咱们站住阵眼不动,听阿大的话!” 俞静伸出一半的手,又拿了回来,有些不甘愿的嗯了一声,并未再说话。 谁知,才过了没多久,陈奇搭弓又射,这次比上次威力更大、更凶猛。 八卦锁壁阵这时已经轮换了位置,原先俞静所在的地方换成了巽位上的叶抚,这是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小手里总攥着一股小龙卷风。 “大哥,又来一支箭,要不要打下来?” 这下马玉迟疑了,射箭这厮怎么这么不知趣,饶过你一次了,怎么还来一次。 “且放过,阿大说了,咱们要谨守本位!” 于是,陈奇的第二见又飞了过去了,但是第二箭依旧没建功,所以他准备拉第三箭。 八卦锁避阵再次轮换,这次换了明照妹子,她眼睛毒得很,一眼就瞧见了那人又要搭弓射箭。 “大姐!我去干掉那个人!他又在射箭!” 不远处传来元凝的声音:“去!但是留性命。” 一声‘去’后,明照妹子欢快地应了一声,然后双脚踏定墙面,‘嗖’一下直坠而下,且越坠越快。 叶抚听见元凝的话,不由叹了口气:“早知道,我也直接问大姐了。” 马元见阵眼少了一人,锁避阵已然破了,他又不放心下去的明照,便吩咐道:“阿流,你去看着点儿。阿大的意思是不能打杀这些人,你去看着点儿阿照,别出什么乱子。” 曲流还没应声,就见不远处一道雷光迅速追着明照去了,速度相当快,跟明照已然前后脚了。 这一变故看得剩余六人目瞪口呆,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八人中脾气最爆的厉刚。 好半会儿,曲流懒洋洋的声音才不紧不慢地响起来。 “大哥,你看咱们是上去找阿大直接认错呢,还是下去跟他俩一起打杀干净了事,然后咱们八个一起卷铺盖溜?” “瞎扯什么,赶紧下去救人!”马玉气得都有些变声了。 “救谁呀?” “当然是救那些兵将!阿大是要留着他们,要是能直接打杀还用得到咱们!?” “好吧,真麻烦!” 曲流一边抱怨着,一边也冲了下去,但是这个家伙留了个心眼儿,他是化成水流一点点儿往下冲的。 那两位一个电光火石,一个雷霆霹雳,都是极快极快的主儿,曲流就直接挂在城墙上,一摊水慢慢往下滴答,跟乌龟差不多。 所以,等曲流安稳落地的时候,就发现城墙下已经狼藉一片,七零八落的全是士兵,一个个不是浑身黢黑就是浑身僵直,他倒背着小手一步步走在其中。 “哎呀呀,这两个货下手可忒重,可别真打死咯。” 他挥手随手点指那些士兵,每点指一下就有一滴水珠射出,水珠落在那些士兵身上后,迅速晕开,治疗着他们的伤势。 “还好,还好,没有死透,两块货还算有点脑子。” 曲流继续往前走,踩着乌鸦军倒在地上的战旗,跨过飞虎军留下的车辕。 最后来到了一个大营前,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雷鸣声,还有焦糊的味道传出,曲流暗叫一声不好,赶紧往里冲。 待冲进去后,他才松了一口气,那射箭的还有他的同伴并没有死,只是一个被雷劈得浑身僵直、头发直立,另一个被火烧到眉毛头发全没了,全都奄奄一息,只剩半口气吊着。 厉刚和明照见他来了,也就停手了。 “大哥让你来看着我俩?” “啧,我又不是厉刚那个莽夫,手底下留着分寸呢!” 厉刚横了明照一眼:“哼!” 曲流挥手打出两个水团,将郑伦和陈齐裹住,使其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你们可曾提及阿大姓名?” 厉刚道:“啧,我又不是明照那话痨子,没那么多话!” 明照听他在学自己,瞬间怒了:“小刚子!你没说,姐姐我就说了么?!” 曲流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咱们这一闹,就只当是阴间通幽鬼过来教训失礼的家伙,跟咱们阿大就没关系了。” 明照转头问他:“有啥区别?” 曲流笑道:“阿大是阳间的土地公,归天庭管,现在你们打了他们的阴间远征军,要是追究到阿大身上,可是大大不妙的。” 厉刚雷公眉一扬:“那干脆直接做掉,岂不省事?!” 曲流叹了口气:“平日里,阿大让你们多读书,你们就是不听,因果这个东西很奇妙的,咱们今天杀了这几千人,是因,到时候果可能就报在阿大身上了。” 厉刚和明照一起拧眉头,他俩听不懂! 曲流又叹了口气:“走吧走吧,估摸着天庭的人快来寻他们了,赶紧走吧,被抓着小辫子可不好了。” 明照忽然说道:“我好像说了句‘就是你射我家阿大’这类的话,不会被挖出来么?” 曲流哈哈大笑:“暴露的线索多了去了,有心人一想就知道是咱们阿大是谁,能知道是一回事儿,被抓到又是回事儿,别瞎寻思了,走吧走吧!” 他也不等二人想明白,身形一转化作一蓬水汽,刹那间蒸腾而去,比之前他那滴滴答答的流水可快多了。 厉刚和明照二人互视一眼,又互相别过脸去,一人化做霹雳雷光划出一道长长的金线,另一人则周身一转,化成一团火球,飞快地射向城墙。 就在他们三人走后不久,曲流留下的水团也跟着溃散。 郑伦和陈奇,摸了摸身上,他们发觉原来身上的伤处已经好了大半。 他们知道有人来救了他们,但是他们当时被打的七荤八素,完全没有瞧见曲流的样子,在他们心里觉得应该是来了一个未知的阴间大能,把两个讨厌的小鬼赶走了。 “陈大哥,咱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咋办,咱们先收整军队回去呗,马王爷让咱们俩出来探路,可不能把咱们私自来酆都城的事漏出去,否则军法之下,你我怕是讨不得好!” “是极,是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平等王归位 第131章 平等王归位 三千乌鸦军和三千飞虎军灰溜溜地从城下走了,甚至连军旗都没竖起来,拖在后面,飞快地往来的地方遁逃而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城门楼上,杜鹃娘将城下发生的一切都瞧在眼里,冷艳妖媚的狐狸精脸上满是震骇之色。 就刚刚下去那三个小家伙,她一对一有可能会取胜,但要是一对二几乎是必败的。 杜鹃娘看着八个慢悠悠往上跳的卦鬼,心中无比艳羡,要是她有这么八个孩子,那是不是可以直接去阿鼻大城里救人了? 不不不,那样会加重令狐骄的罪行,万万不能存这样的想法!她死命摇了摇头,把那种诱人的想法从脑袋中甩了出去。 陆钊也看见了那八个慢悠悠往上爬的逆子,与杜鹃娘想比,他心中则是又气恼又无奈,气恼他们违背自己的命令,无奈的是熊孩子总会给他惹乱子,一个三天起步的禁闭是躲不了的! 他之所以气恼,是因为他对城下的天庭军马另有想法,他想利用这些军马将其身后之人一军。 八卦锁避阵有拖延之效,也有困敌之用,在郑伦、陈奇冲撞城墙前的屏障时,实际上还有一道屏障在他们身后,防止他们逃跑。 不打不杀,就这么困着,让他们就这么出现在崔德昭眼前!才是陆钊最终的计划。 崔德昭是神官监天官,对违反天庭律法的神官有上报和惩戒的权利,所以一旦他发现了郑伦、陈奇,一定会上报天庭,甭管这二人是否是出自马王爷的命令,都脱不了一场责罚,因为酆都城实质上已经归于天庭。 这是陆钊原本的打算,很完美,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却能达到惩戒二人的结果。 然而,这八个熊孩子居然没忍住,不仅破了锁避阵,还动手把人打了。 这下郑伦、陈奇受伤跑了,陆钊也不能去追,追回来之后满身是伤的二人一定会指认下手的卦鬼,反倒是把脏水引到自己身上了。 那样做虽然也可以达到惩治二人的目的,但是把陆钊他自己也扯进去,就不划算了,所以他眼睁睁看着郑、陈二人逃走而不去追。 八个熊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阿大的面色不豫,一个个慢悠悠地挂在城墙上,一个比一个慢。 大哥马玉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其余五个就一个劲儿的指摘厉刚和明照俩个。 “你们瞅瞅,你们干的这叫啥事儿?阿大说了不许离开阵眼,你们偏不听,偏不听话也就罢了,还把人差点打死!”这是叶抚,小姑娘很不开心,凭什么他们俩可以动手,她就不能动手。 “是吧是吧!要动手也是我动手啊,有你们俩什么事儿!”这是俞静,他第一个发现了乌金羽箭,那会儿他是想抓了羽箭,然后下去找人算账的。 “你们下手真黑。”这是应柔,声音软软糯糯的,很是好听。 “就是就是,要不是我去救人,要死一大片呢!”这是曲流,他唯恐天下不乱,怎么搅和怎么来。 “我可是大姐指定的人,我下去可是明正言顺的,下手也不黑,都没死人呢。就小刚子那莽夫,下手最黑,本没他什么事儿,非要下来显摆!”明照妹子一头红发飘摇,嘴里说话又快又响,比其余那几个声音都大。 “哼!”被点名的厉刚一点儿也不想辩解,解释是为弱者准备的,强者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都闭嘴!阿大在上面等着呢,都快点儿,别磨蹭!尤其是你,小刚子!就你速度最快,为什么爬在我们后面?!”元凝一边往上爬一边回身望队伍最后的厉刚。 叶抚指着厉刚哈哈大笑:“大姐,他平日里最横,嚷着谁也不怕,这下要见阿大了,他这个始作俑者反而缩在后面,厉刚!你还要不要脸的!” 厉刚脸上一红,微微有些窘色,但是雷公眉一扬,爱谁谁,老子就是老子。 其实,他们八个谁都有神通本领,可以在一瞬之间到达陆钊所在的城门楼,但是他们一个个的都怕陆钊责罚,所以在城墙上一个接一个的磨洋工,就是不上去。 陆钊看着他们八个又气又笑,算了算了,由着他们去吧,一帮熊孩子而已。 就在这时,酆都城中鸡鸣坊流萤街上陆钊的宅子方向,有一道金光一闪即没,其中蕴含着摄人心魄的无上力量。 陆钊向着一侧的杜鹃娘拱手微笑:“杜坊主,是崔大人来了,看样子他身上带着天庭诏书,陆某先恭喜杜大王了。” 杜鹃娘已经无法按捺心中激动,那张原本冷傲的狐狸精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两百多年了,终于可以与令狐终日相守了! 果然,没过多久由张三李四引着一个长髯中年人来到了城门楼上,中年人浑身金光环绕,抵御着阴间对他这个金仙的排斥和压制。 杜鹃娘见了崔德昭立马跪伏于地,高声拜道:“罪妇白泠见过崔大人,白泠幸不负往日之诺,已然拿下了酆都城!” 崔德昭缓步上前,眼睛不经意瞟了一眼静立一侧的陆钊,不由得心中惊奇,比之上次见面,这个小小土地公又有了变化。 这种变化在于某种气质上的变化,比如五年前的崔德昭见他的时候,可能会对他见上官不拜的行为感到皱眉。 两年前见的时候,崔德昭已经觉得陆钊不跪拜他理所应当。 现在这次再见,崔德昭甚至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上前,与陆钊打个招呼。 这就是人气质上的微妙变化,在杜鹃娘和尉迟炜看来,陆钊现在的团队强大无比,对其气质的变化丝毫无感,但是崔德昭这种级别的人,对这样的变化却极其敏锐。 难怪白须仙君对此人如此看重,看来其中还有一些他崔德昭都未必能知晓的原因。崔德昭一瞬间脑中转了多个念头,但始终都在陆钊身上。 待走到近前,崔德昭取出身上携带的天帝谕旨,向杜鹃娘朗声颂念天庭谕旨,其内容就关键两点。 其一,天庭认同杜鹃娘在此次酆都城事件中的作为,因功补位十殿阎罗平等王之位,掌管阿鼻大城。 其二,现下局势未定,仍需要人来镇守酆都城,所以她仍需要在此,暂领酆都城主一职。 杜鹃娘一颗悬着的心,自此终于落地,垂泣大哭着领命。 崔德昭又取来一个金纹木盒,递与杜鹃娘。 “此乃平等王的埏玉,亦即阿鼻大城的小洞天秘钥,你既接任此位,当知其中关系重大,不可马虎,不可感情用事。” 杜鹃娘珍而重之的接过金纹木盒:“罪妇白泠一定谨守职责!” 待一切正事安排好后,崔德昭严肃的神情缓和了下来。 “白泠,不,现在应该是白大王了,以后你可以换回你的本名了。” 杜鹃娘伏身大拜,这一次她是拜眼前这位神官监天官大人,若非他出手,只怕也无今日结果。 明天下午5点的更新可能会晚点儿,白天有会要开,脱不开身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女大不中留 第132章 女大不中留 大罗天上的仙庭,是诸界的绝对秩序中心,统御中心。 而陆钊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又是诸界的定盘星,即主世界。 所以,当八尾青丘狐伸手接过那只金纹木盒之后,其身后整个酆都城的力量便归于白泠,就如同当陆钊身在安化县时,所有土地的力量都归于陆钊一半无二。 忽然的力量加身,让白泠的眼中透过一丝威严的白光,目光所及之处,酆都城一览无余。 与此同时,酆都城三十六坊坊主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得到了冥冥中的一股预示,他们有城主了,仙庭认定酆都城城主。 一股强大的威压,让三十六坊坊主一起出门向着白泠所在的方向,俯身下拜,一同高呼城主大人。 这便是天庭赐官所带来的天赋权威强大且正统,这就是天赋神权,远非一个割据为王的势力能比。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陆钊小院中白须仙君所制的联通仙阵,在一瞬间移动到陆钊所在的城门楼上。 准确来说,应该是移动到了新任酆都城城主白泠这里,由白泠随手掌握,控制进出。 在天庭接手酆都城,并任命新任城主后,仙阵氤氲五彩光华,荡出涟漪不断的仙气波纹,隐隐有仙乐飘飘而出,比之前要更加温和、强大。 崔德昭解释道:“现在这座仙阵已经正式成型,再无通过限制和不利影响,以后会有更多的仙庭大将和军马从此而出,还需白城主从中调配,白城主亦可由此仙阵上达天庭,面圣奏事。” 白泠现在是九殿阎罗平等王,几乎与崔德昭平级,也有上仙庭奏事的权利,由罪妇到高官,这样的身份转换,让她心中悲喜交加。 两百多年前,她是以犯人身份出现在仙庭上的,如今却与主审天官同为一殿之臣,其中心酸和唏嘘只有她这个过来人才知道。 又想及这五年多来,接连征伐诛杀三个通幽大鬼,实际上已经远超她原本的能力范围,原本的计划现在看来也太过草率,要是只有她自己来实施,莫说成功了,只怕死都死好几回了。 因为陆钊这个小小的土地公才使的事情变得顺利,没有陆钊她不会与天庭、与崔德昭搭上线,更不会顺利地做完那些大事。 因为陆钊才使得她的夙愿得偿,使她夫妻能在阿鼻大城中团聚,甚至能有如今的地位,作为一城阎罗的阴间大员独镇一方! 陆钊才是她这两年内中遇到的贵人! 想及此处,白泠已然泪如泉涌,回身冲陆钊合身拜倒。 “白泠拜谢陆大人天大厚恩,陆大人但有差遣,白泠无不从命!” 陆钊原本是在看戏的,反正这事儿与他什么太大利益关系,忽然见白泠向他跪倒,眼皮不由一颤,心中暗道不会吧!?一下子收拢了一个大妖?! “白城主,赶紧起来吧,额……以后可以叫我陆老大。” 与之心意相通的八卦铜镜立时有了反应。 “姓名:白泠” “境界:八尾青丘狐、中位通幽鬼” “职业:阎罗” “神通:诱惑、冷光白焰” “状态:百分之百” 几乎与此同时,白泠那边也有了反应,她的鬼修境界提升了!而且是大境界的提升!由上位无常鬼一下子变成中位通幽鬼! 要知道她原本的妖修境界是八尾青丘狐,但是作为鬼修只是上位无常鬼的境界,在阴间实际上还是较为常见的。 这一次的提升,相当于直接给她提了一个大境界和一个小境界,就算是仙丹灵药也不会有此等功效! 无常鬼到通幽鬼可是质的飞跃!有太多太多的无常鬼一辈子都无法突破。 八卦铜镜的力量,能让陆钊感知,同样也能让白泠感知,一主一仆的关系,也同样为二人感知。 也至此时,白泠才终于明白陆钊的强大,这是由心灵感知而来的强大,而非境界意义上的强大。 “白泠见过陆老大!” 这才是安化县土地公陆钊一脉正规的入门称呼。 而此时的陆钊还有些懵,怎么就忽然磕头认主了?这狐狸精是哪根筋搭错了吧!不过,也算不错,从此地府中咱也算有人了! “白泠,起来吧!” 崔德昭也发现了白泠身上的变化,不由吃惊问道:“你突破了通幽鬼?!” 鬼修从无常鬼突破至通幽鬼,跟他们仙家由天仙突破至金仙一样艰难,甚至来说更难! 但白泠却在一个下拜之际就突破了一个大境界和一个小境界,这就算是大罗金仙亲自点化都未必能做到! 一切都太难理解和解释了,白泠也无从说起,她自然不会透露陆钊的八卦镜,只能说道:“白泠福至心灵,一夕顿悟。” 这话一出,陆钊翻了翻眼皮,狐狸精又在瞎编。 但崔德昭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大罗金仙都做不到的事情,只有福至心灵的瞬间顿悟才能解释,当下啧啧称奇。 “白城主好造化!前途不可限量!” 白泠礼貌回礼:“多得崔大人助力!白泠才得以有今日。” 尉迟炜虽然修为低,但是她跟陆钊熟,亲眼见过陆钊收红娘子的过程,不由悄悄靠近陆钊,拿胳膊拐了一下陆钊。 她的意思是问,是不是跟你有关。 陆钊连连摇头,假装啥也不知道,撇的一干二净。 尉迟炜见他如此,多半是在抵赖否认,心中恼怒之际又多拐了两下陆钊。 谁成想她这两下亲昵的小动作,全被崔德昭瞧在眼里。 “尉迟,如今酆都城已定,通联仙阵的穿行限制已经削弱,你是否要与我一同回神官监。” 尉迟炜愣了一下,脸上瞬间染满羞红,察觉之后又赶紧抱拳行礼,藉此来遮住脸上的失态。 “大人且先回神官监,属下还需……还需再盘桓些日子。” 实际上,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在给白泠的诏书中,稍稍提及了陆钊他们一行人,言说功德已成,另有封赏。 所以,他们是可以回阳间了,崔德昭也是因此问尉迟炜要不要一起回神官监,哪成想尉迟炜会有如此回答,不由喟然叹道:“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咯!” 然后,崔德昭一脚迈进联通仙阵,就此回了仙庭,留下一脸尴尬羞窘的尉迟炜。 周日开会,然后晚上饭局,以至于酒醉不醒,直至半夜才起来码稿子。 唉,看来还是得努力存稿,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由于周日脱了一稿,今天准备三更。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何其幸也! 崔德昭走后不久,陆钊一行人就由城门楼回到了他流萤街上的小宅子。 阴间的事已经了断,他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回他的老窝了。 “等级:上位地仙” “经验:千分之一百” “神通:低阶遁术、三昧真火、阴阳遁行” “职业:土地” “职业任务:成为泗水城土地” “职业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四百” “主线任务:冀州夺宝。” “主线任务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六百。”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十四)。” “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加成千分之十” 显而易见,陆钊晋升上位地仙了,但是他有点算不明白这个经验值是怎么涨的了。 看着这些数字,他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算,主线任务六百,红娘子、三个和尚、白泠各十,那加起来也才六百五啊! 怎么会由千分之二百四十直接升级变成千分之一百呢? 明面儿上的主线任务是固定六百不变的,那就是潜在的下属势力这一个有变动,白泠肯定和三个和尚肯定要比千分之十要多。 所以,陆钊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再往后他收下属小弟的话,经验值可能不止是千分之十,很有可能会在某个小弟那里爆经验条! 这一次升级后的经验条长度好像是固定了,进到上位地仙后,经验条的总值没有变化,还是以千位单位,这让陆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之前可是以为会不断的加长经验条的,就像玩游戏的经验条一样,等级越高经验条就越长。 这下倒是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要是以后升天仙、金仙,给他来个万进制,十万进制,他得哭死在升级路上! 而小境界的提升,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以前他需要花一刻钟,才能画满一整袋的符篆,现在的他可以时间减半。 阴阳遁行神通,是他这次升级最大的收获。 以前他是精通土遁术,其他五行遁术会用,但是不精通,甚至需要颂念法决和法阵才能顺利施展。 这一次的阴阳遁行神通,算是补齐了他的阴阳五行大遁行术。 现在的他,可以在一念之间遁出阴间,不受阴间十三站的影响,更不受阎罗的制约,穿梭阴阳两界是阴阳遁行神通最基本的运用。 还有其他一些阴与阳的符篆加成,更是比以往更加的顺畅和增强。 又过了三日,新任酆都城城主白泠在朝露宫大宴宾客,除了对外宣誓权威之外,还要专门感谢陆钊,同时作为盛大的送行宴会。 一切准备停当后,白泠亲自登门邀客。 她不敢贸然入内,就孤身站在陆钊宅院大门前,伸手叩门。 “陆老大可在?白泠在朝露宫设了大宴,请陆老大过去享用,同时作为与诸位分别之礼宴。” 宅内无人回应,白泠甚是奇怪。 要是换做往常,别的话不说,但说有大宴,就会有一只红毛狐狸急吼吼过来开门了,其身后还会跟着那个可怕的女道士剑修。 今日却毫无反应,白泠心中开始起疑,她又敲了敲门。 “陆老大,白泠要进去了。” 门内依旧没有反应,白泠便直接推门而入。 只见宅院内,早已空空如也,不仅是陆钊他们一行人,就连莫问卿他们三个也不在了。 “他们何时走的?竟也不告知我一声。” 白泠心头低落,她现在也是陆钊门下之人,如今却被排挤在外,不由得有些不好受。 她一边想一边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在这一步踏下来的时候,她的身前景物忽然陡然一变,院墙那里出现了一座小小的联通仙阵。 与她朝露宫那个大号的联通仙阵如出一辙,只是小了一号。 其边上还留了一封书信,上面题字正是留给白泠的。 留信的是陆钊,原来他们早在两日前就离开了阴间,就是通过这个小号的联通仙阵穿越,回到了阳间。 并告知白泠说,阴间湿冷,若是怀念阳间故土了,陆老大可以给她悄悄开个联通仙阵,去哪儿都行的那种仙阵。 白泠一时百感交集,与陆钊相处五年多,对其了解越深,越觉得陆钊不凡。 认主之后,她更是由衷得觉得这位陆老大的神秘莫测。 不说别的,单就说眼前这个小号的仙阵,她之前不知道这仙阵的奥妙,但是自从她当上酆都城城主,掌管白须仙君留下的通联仙阵后,才真正了解其中复杂与艰涩。 寻常人莫说制作这样的仙阵了,就是看懂都未必,想那白须仙君为了制作仙阵,都要在阴间盘桓数日,而陆老大则在短短时间内,就弄了一个出来,其能力已经非金仙可比了。 想及此处,白泠微微一笑,又踏回了那一步,眼前的景色又变回了原来的小院儿。 有这样一个阳间大能做她的老大,她白泠何其幸也! 不提白泠转回朝露宫继续准备她的大宴宾客,却说陆钊所制的这个通联仙阵的另一个出口处,其所在地正是松鹤山娘娘庙! 两日前,陆钊一行人从通联仙阵中第次而出,入眼的便是荒败的娘娘庙。 其中有颗偌大的柳树,枝丫茂盛,树盖几乎遮住了整个山头。 陆钊四处看了看,不由心生凄凉。 “尉迟,此处当年可是香客不断,庙门如集市一般的,如今却落得一地残垣,更无半个香客。” 尉迟炜知道当年山头一战,便出声安慰道:“不要叹气了,那位娘娘不在了,这处自然就会荒凉,就算是不是残垣,香火也会不复往昔,所谓盛极必衰,就是这样子。” 那边的大柳树,似乎是察觉到了陆钊等人的到来,枝丫晃动间,一个老婆婆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 “柳氏见过陆大人,多年不见,陆大人优胜往昔。” 她是说陆钊的境界提升了,气质也变了许多,让人如望高山,巍峨不可尽览。 陆钊亦欣喜往前:“柳婆婆的修为也有精进,想来当日大战所受之伤已然痊愈。” 柳婆婆笑答:“还多谢陆大人当日临去阴间前,为柳氏所画聚阴法阵,让柳氏能休养生息,才能逐渐恢复修为,并更上一层。” 陆钊但笑不语,当日他确留了一个聚阴法阵,能聚集阴气给柳婆婆养伤,柳树喜阴,五年间不仅伤好了,还让她修为更上了一个小境界。 只是也有坏处,因为这个聚阴法阵,松鹤山上再无香客,送子娘娘庙也彻底荒废,一饮一啄皆有天定。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松鹤山洞天福地 陆钊之所以把目的地选在松鹤山,是有原因的。 其一,当然是他之前在此预设的聚阴法阵,可以帮助他协同阴间的通联仙阵,帮助飞云道长和其他人穿越阴阳两界; 其二,是以他现在对天地造化的理解,已经能找到当初松鹤山娘娘留下的洞天福地了,所以他得过来,把这个事情了结了。 但是眼下还有莫问卿三个人跟着,他不好立即就去寻找洞天福地,便先冲莫问卿拱手告别。 “莫先生,山下就有泗水河,可由此往西可直至荆山城,咱们就此别过了,酆都城一行,多蒙莫先生照顾,陆某感激不尽。” 言辞礼貌,但是字面意思就是赶人。 莫问卿摇着扇子,望着他笑道:“怎么,陆大人想要挖宝么?要先支开莫某人。” 陆钊一愣,这人说话总是没头没脑,却每每切中要害,但这种事陆钊早已见怪不怪,随口接道:“是呀,挖宝啊,莫大先生还要一起么,陆某给你做把铲子。” 莫问卿哈哈大笑:“不必了不必了,莫某谦谦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干得了那种重活。” 陆钊翻了翻眼皮:“你莫大先生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可亲眼见你举起石牌坊砸人的情节,可谓力拔山兮呢!” 那是他们最后一征伐,对战通幽鬼‘戚’一伙的时候,陆钊亲眼看到莫问卿随手掀起一个坊的石牌坊砸人,那纤细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托着偌大的石牌坊,来一个砸一个,场面十分壮观。 陆钊事后问过他,他假装不好意思的说,那是谶语神通,说是‘举重若轻’,就真是举重若轻。 这个了不起的谶语神通,让陆钊记了许久,因为实在太bug了,有点言出法随的意思。 莫问卿也知道他在提之前的事,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陆兄啊,咱可真是纤纤书生啊!你瞧瞧这细胳膊!” 说着,他伸出细细的胳膊,白皙匀称彷如女子一般,要不是陆钊见过这条美丽的手臂曾经论过石牌坊,就信了他的鬼话了。 “嗯,力能扛鼎的手臂,我见过。” 莫问卿闻言讪讪而笑,便更加不好意思的收回手臂:“那如此就别过陆兄了,改日咱们再聚!” 什么不好意思,都是这厮装的!陆钊心知肚明。 “那就慢走不送了。” 莫问卿一脸哀戚伤心:“陆兄真是绝情,人家梁祝还十八里相送呢。陆兄就一句绝情话!唉,罢了,罢了。” 见鬼的梁祝!?陆钊心中万般惊奇,莫问卿这个主世界的家伙怎么会知道他那方小世界中的故事,更何况他们和梁祝故事八竿子打不着,在这里卖什么惨。 “莫先生说笑了。” 莫问卿佯装伤心地叹了口气,然后带着莫求渚和张文静往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回首。 “陆兄,小弟就此告别了。” 陆钊这次连道别的话都不肯说了,这厮就不能跟他搭话,越搭话越别扭。 莫问卿三人便就此下山去了,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神通,别人走十步的距离,在他们脚下就是一步,一步迈过去就在远处,彷如短距离闪现,文庙的神通实在神奇得很。 陆钊见他们走远了,才对柳婆婆说道:“柳婆婆,烦请带我去娘娘殿正殿旧址。” 柳婆婆不知他为何要去,但也不多问,就带着一众人来到原来的正殿处。 此时,原来的正殿已经塌了,送子娘娘的泥塑神像也塌到在一边,其中长了不少荒草,有的已经有一人多高。 陆钊站在正殿跟前,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右脚轻踏地面,地面上的杂草瞬间清除出一个三丈方圆的空地。 他就在这块空地上写写画画,不多时就有一个两丈左右的法阵成型,其中氤氲着五彩神光,便只远远望去就能让人心神安宁。 柳婆婆吃惊地看着这个法阵,不由叫道:“这是娘娘小洞天的气息!” 陆钊缓缓点头,他并没有去找洞天福地的入口,因为他猜测根本不存在那么一个入口,松鹤山娘娘留给他的是自己做一个入口的地方,既此处正殿所在。 洞天福地,其实就是一个小世界,这种小世界与陆钊生前那个小世界又不同,这个小世界是人为创造的小洞天。 比如他的土地庙,许廷的城隍庙都有一个仙庭赐下的小洞天,那都是仙庭所创造的小洞天,受天庭监管。 而松鹤山娘娘的洞天福地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这个洞天福地是松鹤山娘娘自己创造的,就算是天庭也无法查知的独立世界。 所以在周延年和许廷眼中,这个小世界就是个宝藏世界,也是个庇护所世界。 松鹤山娘娘在走的时候,故意把洞天福地留在这里,当然不是给周延年和许廷之流的,而是要赠给陆钊,这种潜藏的心思在陆钊在陆钊从仙岛石洞中就已经悟通了。 当他从阴间出来,再次来到松鹤山的时候,已经明确能感知到小世界的所在了,就在正殿之中,但是需要一个开门法阵,也就是陆钊现在画下的这个法阵。 一切准备完成后,陆钊拿出陶埙,往地上法阵一照,法阵就缩小了许多,然后倒印在了陶埙之上。 就此一个小世界的入门秘钥就此形成,陶埙即是钥匙。 陆钊吹响陶埙,在低沉悠远的曲调中,一道光门缓缓出现在众人跟前。 陆钊示意众人随他而入,待众人进入光门之后,光门便消失不见了,甚至原先被清除的三丈荒草,也恢复了原状,一切都跟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门内依旧山石嶙峋、群鸟飞扬,满山遍野上都是奇花异草,天空中布满了五彩霞光,所谓仙境也大概就是如此了。 柳婆婆走在前面为众人引路,她一边走一边泪如泉涌,整整五年了,她又回到了这里,可是娘娘和画眉仙子却早就不在了。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那座巨大的山谷中,但那座巨大的宫殿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规模巨大的山庄,从山谷底深处一直到山壁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不同楼阁房屋,层峦叠嶂鳞次栉比,看起来尤为壮观。 在阴间的时候白泠也有一个山庄,看起来也颇为壮阔,但是与眼前的山庄想比,简直稚鸡之与凤凰,不可同日而语。 陆钊站在这座山庄之前,忽然有一段话福至心灵一般来到他的心里。 “你终于来了,希望不会太晚。这座洞天福地是我给你留着,远比你那个小小土地庙,要来得更好,我在这座山庄中布设了浓郁的天地灵气,在此内修行可以事半功倍,对你没什么用,但是对你的下属,却是宝地!” 依旧是温润软语,就如同那座仙山石径上一样的话语,字字关心。 第一百三十五章 土地公回归安化县 松鹤山的洞天福地的秘钥,即那只陶埙,陆钊把它送给了柳婆婆,拜托她驻守洞天福地。 柳婆婆欣然应是,这本来就是她的职责,只不过当初不知道所守之物在哪儿,如今有了明确的目标,便就更有底气了。 她庞大的根须一直延伸到洞天福地中,在洞天福地中化作一棵柳树,就在山谷口一条河的石桥上,进山谷必须要经过这座桥,而桥头的柳树则会看到一切入谷的人。 像是飞云、尉迟炜她们想要进冬天福地的话,只需要叩一下外面大柳树的树干即可进入,就如同安化县土地庙外面那棵大榕树一样,那也是进入安化县土地庙小洞天的秘钥。 陆钊把红娘子、八个卦鬼熊孩子留在了洞天福地,镇守和收拾山谷山庄。 又让三个和尚在上面盖庙,还特意吩咐了是送子娘娘庙,不是什么佛子庙。 做完这一切后,陆钊才带着飞云道长、尉迟炜她们往安化县土地庙赶。 他们从离开到现在回来,已经足足过了五年七个月,时间不算长,但是阴阳两隔之间,使得时间过得尤为漫长,思乡心切不过如此。 然而,记忆中的家乡和现实中的家乡往往是不一样的,很多变化是很能让人惊掉下巴的。 比如众人眼前的这棵遮天蔽日的大榕树,就这么矗立在安化县头顶上,高入云端,犹如巨大的伞盖。 所有人望着这巨树一起懵逼,他们清楚的记得这棵大榕树在他们走的时候,才只堪堪覆盖了一条街,如今竟能覆盖大半个安化县,遥遥望来,蔚然壮观! 尉迟炜皱着眉看这座巨大榕树:“咱没走错地方?” 陆钊和飞云道长一齐摇头:“没有。” 张三李四小狐狸也一齐摇头:“没。” 六个人就那么站在大榕树下发呆,这棵大榕树实在太巨大了,有些垂下的须根都得两人合抱,那巨大粗壮的树干,甚至有几栋房子那么宽。 就在众人惊骇懵逼的时候,由大榕树根须里走出来一个红头发汉子,穿着鬼差服饰,见了六个人后,也稍稍呆了一下,旋即泪流满面,同时螺旋下跪,双腿跪行奔来。 “陆老大,您终于回来了!” 从那头红头发,陆钊就确认了来人身份,是吴六吴老六! “老六,且起来慢说,这棵榕树是怎么回事?” 陆钊知道这棵榕树他当时凑人数的是时候,收进了铜镜,也算他的下属,可是它在铜镜中始终就是一棵树啊,十多年间都未变化。 吴六挠了挠头,也抬头去望那大如天盖一样的榕树:“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一天天变大,起初还察觉不到,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然是如此这般巨大了!” 这棵大榕树垂下的须根也若有若无地避开了集市、道路、凡人宅院等地方,专挑不怎么影响凡人的地方落,使得整个安华县都被藏在了须根下,很好的庇护了安化县的凡人。 “甭管这棵树怎么长大,它始终在树干里给咱们土地庙留了一个地方,现在都成树洞了。凡人都说这棵树是土地公也就是陆老大您种下的,造福百姓呢!” 吴六快腿跑着,在前面引路,原本他们所在的那个破胡同,现在已然被大榕树的根须围得七七八八,就像一个被根须围出来的拱顶走廊。 在走廊的尽头,就是陆钊的土地公神庙,现在比五年前更具规模。 五年前还是袖珍型的土地庙,现在就直接是正经的小庙了,他的泥塑神像也是等人大小,甚至还贴了金箔,看着就阔气了许多。 “这是安化县百姓给我换的?”陆钊指着神像问。 “是,现在整个安化县还有隔壁的益安县,都没有不说老大好的!这个小庙是益安县一个姓魏的大户给捐的,也就是当年您斩杀大蛇的那户。” 吴六殷勤汇报着这些年来的大事小事,他嘴很快,没多久就把大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年土地庙的神道教化事宜都是他来做的,他的入梦神通,就好似专为教化百姓而来的,每每入梦都有奇效。 陆钊忍不住瞥他:“老六,你没有拿入梦神通乱打听什么烂事儿吧!?” 吴六立马正色保证:“陆老大,你是知道我的,我可是谨守……” 却在这时,张三忽然插口说道:“我听火哥说了,六哥你总是去听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墙角儿,嗯,梦里的墙角儿!” 吴六干咳了一声,差点没被嘴里的唾沫呛到:“老三,你又没见到火哥,怎么听火哥……” 吴六说到一半,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因为丁火就站在陆钊身后,笑嘻嘻地跟张三交头接耳,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陆钊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六,回头陆老大给你寻一门阴婚,咱不能硬来。” 吴老六一下子蔫儿了,一个团队里就不能有两个包打听,不然这两个包打听绝对是死敌,而且是互相社死那种,这一次死的是他吴老六。 陆钊打了个响指,众人身形如水波荡漾,一同回到了土地庙小洞天中。 小洞天也发生一些变化,小院比原来大了,大出去许多倍,陆钊知道这是安化和益安两县凡人的愿力所制,他现在甚至空出一件房子来专门放香火钱,富裕得很。 在正中间的地方,丁火早就整治了一桌丰盛的酒菜,给陆钊他们接风洗尘。 宴席上,一行人属飞云道长和涂山氏最是兴奋,就差再多变出两只手一张嘴来吃了。 她们五年间鲜少吃到阳间食物,就算是有,也是阴阳转换之后的,味道甚至都连好吃都算不上,更别提美味了。 陆钊则笑吟吟地端着酒杯细细啜饮:“阿火,长生和小芹还在凌云观?可有去喊他们?” 原本笑容满面的丁火忽然脸上僵住了,犹犹豫豫半晌,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看样子憋得很厉害。 陆钊心中疑虑,便转眼又望向吴六,结果这个赤发鬼也没吱声,正悄咪咪躲在宴席的角落里,低头撕咬肉食,就是不抬头与陆钊对视。 这两块货如此心虚,肯定是瞒了他什么事!陆钊佯装发怒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飞云道长也抬头望了过来,她可就这一个弟子,可别出什么事儿!关心之下,连手里的酥鸡都不香了。 陆钊自然知道长生和小芹没事,因为他的铜镜中,姐弟二人的印记还在,而且修为都更上了一层。 那这就意味着二人可能有别的事瞒着他,而这件事让丁火、吴六都不敢说,看丁、吴二人的神情又不似是坏事,否则这两块货不会这么沉得住气。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土地庙小洞天中波纹晃动,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抱着一个婴儿出现了。 少年神情哀伤,婴儿哇哇大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婴儿 少年一身青蓝道袍,身形修长,姿容俊雅,正是凌云观掌门长生。 婴儿是个半岁左右的新生儿,在长生怀里兀自嗷嗷大哭,全然不顾周围的环境。 原本还在宴饮的陆钊一众人都停下了竹筷,愕然地望着面容悲伤的长生。 众人还不待说话询问,长生身后又飘来一个小女鬼,左手抓着尿布,右手提着米浆,一边飞一边说道:“哎呀,他是饿了。来来,乖,姑姑给喂你吃的!” 这小女鬼急吼吼地就要给小婴儿喂食,却忽然发现自己弟弟眼神不对,她一转头,这才发现原来土地庙小洞天里已经坐满了人,不由又惊又喜。 小女鬼欢呼一声,飞往陆钊和飞云:“陆老大,飞云大姐!你们回来啦!” 陆钊见了她也很高兴,原来那个只知道喊‘弟弟…弟弟…’的小芹,现在已经清明了许多,可能跟她修为大涨有关。 她现在是中位无常鬼,已经远非当日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鬼所比了,要放在酆都城中,也是很厉害的角色了。 “陆老大、飞云大姐,过来看我外甥!”小芹献宝一样,扯着飞云道长往长生掌门那里去。 此话一出,陆钊飞云等人都震撼无比,他们一个个都将目光落到了长生身上,这个小家伙儿当爹了?! 长生呆滞伤戚的神情直至这时才有了些变化,他抱着婴儿噗通一下子跪倒在陆钊和飞云道长身前,似有千般万般委屈。 “陆老大!师傅!长生……长生见过两位师长。” 飞云道长很爱护她这个小弟子,走到近前去,左摸摸右捏捏,不住地点头:“嗯嗯,壮实了不少,体内的剑气修炼的也差不多了,这个年纪就有化神境修为,很不错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你儿子借我耍耍?” 长生也是个心大的,飞云敢要,他就敢给,正待把儿子递给飞云道长时,被陆钊强行抱了过去。 开玩笑,什么叫借你耍耍,这是婴儿,不是阿猫阿狗! 飞云背后的松纹古剑也发出嗡鸣的剑音,似乎是在叹息,叹息有飞云道长这样的不靠谱的弟子。 陆钊轻柔地抱着那婴儿,那婴儿居然不哭了,就窝在在陆钊的怀里,睁着大眼睛看陆钊,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长生,他叫什么名字?” 长生摇了摇头:“还未取名。”与此同时,他眼巴巴的望向陆钊,少年的神情哀伤,但是眼中却充满希冀,他是想要陆钊给这个孩子取名。 陆钊拧眉仔细想了想,那会儿小芹浑浑噩噩完全不记得生前其他事,长生则闭口不提亲生父母的事儿,所以长生现在的姓氏是随陆钊,叫陆长生,那么这个小婴儿也姓陆。 “陆空山。” 三字一出,土地庙外的安化县上空,杳杳不可知的某处传来一阵悠远的击磬声。 陆钊若有所感,抬头望天,眼中划过一丝诧异,而后便开始逗弄陆空山。 “小娃娃,你有姓名咯。” 陆空山小手抓住陆钊的手指,嘴中发出咯咯笑声,笑声很洪亮,彷如雨后空山中的鸟鸣回响,悠扬深远。 “飞云,这个孩子只怕比你我更适合在道门真意。” 虽然都受凌云观影响,陆钊偏于符篆天地造化之道,飞云道长则是剑修杀戮之道,都多多少少偏离了道门真意,而眼前这孩子无疑是道门生种,得天独厚。 飞云道长身后的松纹古剑却发出愉悦的剑鸣声,这其中所有人中,只有它能准确明白陆钊话中的意思,这个孩子才是凌云观真正的未来! 尉迟炜亦上前看那婴儿,见其眉眼弯弯,似乎天生带有一些媚相,那双桃花眼已经能看出许多端倪。 小狐狸涂山氏扒着飞云的胳膊,抻着脑袋也凑过来看,她感觉这个婴儿哪里有些不对劲,看着有点面善,但是她脑袋不大好使,想也想不明白。 几乎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追问婴儿的娘亲是谁,这是长生的事,不需要他们追问,他想说自然会说。 长生年轻而悲伤的脸上,直到这时也才缓缓露出笑容,陆老大和师傅没回来前,他的心一直空落落的,没依没靠,这会儿终于安下心来。 陆钊想要将婴儿还给长生,然而婴儿一离开陆钊便开始嚎啕大哭,他也就只得继续抱着婴儿。 至此,安化县原班人马也就聚齐了,众人就在土地庙小洞天内继续欢宴。 长生将五年中的事又给陆钊汇报了一遍,他说话条理清晰,时间、地点、事件说的头头是道,比之吴六版本的添油加醋,长生说的更像是一件件的日历纪事,详尽而清晰。 原来这五年中,几乎所有的地方基本处于底层神道缺失的状态,没有了土地公等底层神祗的压制,那些由地府跑出来的煞物,四处作恶,残害凡人。 但是它们不敢来安化、益安两县,甚至连泗水城都不敢来,因为这里有三个无常鬼,丁火、小芹、吴六,但凡有点神智的煞物,都不会跑来这里送死。 丁火他们的无常鬼境界并不是勤修所得,提升来得很突然,就好似突然之间的晋升。 其实这一切都是陆钊的八卦铜镜所致,当初八个卦鬼的加入,让铜镜更趋完美,好似一个列火车忽然由蒸汽式机车换成了电力机车,其拉动速度的提升可不止是一星半点儿! 所带来的好处,就是甲木突破通幽鬼,丁火擢升为上位无常鬼、小芹擢升中位无常鬼、吴六擢升为下位无常鬼。 这些变化不仅让陆钊在酆都城中势力壮大,在阳间的土地庙势力也壮大了不少。 陆钊很欣慰,作为本地土地公,他能明确感知到安化、益安两县的凡人百姓增加了不少,应该是别处避难的跑到了这里。 “阿火、长生,这里的事情,你们处理的很好。阴间的事老三也跟你们说的差不多了,那么也该见见新的伙伴们了。” 说着,陆钊轻轻打了个响指,就在土地庙小洞天内,就在他们眼前,一个五彩光阵逐渐成形,光阵之上人影晃动,似乎有好几个人簇拥着挤了过来。 片刻之后,八个卦鬼熊孩子、羞涩的红衣女鬼,还有三个和尚就挤挤攘攘地从光阵中走了出来。 陆钊又取出八卦铜镜,祭到半空之中,镜中投下在场所有人的姓名、境界、职业、神通、状态,就如同游戏里面的属性面板一样,每个人身旁都有一个。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新老员工见面会 这些类属性的面板,一般情况下是只有陆钊能看见的,这一次他是用铜镜折射出来的影像,如此之下,但凡是在铜镜中有署名的,都能看见彼此的属性面板。 甲木抱着黑枪,肃立于大榕树下,眼光扫过场中众人,将每人的神通本领一一记在心里。 在场的鬼连他一共有十五个,正好可以三三一组,习练幽木鬼林阵,如今以他们的修为,施展幽木鬼林阵应该可以匹敌高位阶的金仙。 丁火眼看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不由惊叫起来:“天呐!!八个通幽鬼!陆老大咱们发达了!” 他是滚刀肉爱咋呼的性格,忽然多出来这么多人,他第一个想的就是去扩充地盘! 吴老六眼直勾勾瞅着红娘子,脑袋上红头发翘起来一多半,像是一个炸毛的红刺猬,嘴角还忍不住咧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清楚记得,就在陆老大刚回来的时候,说给他配门阴亲的,老大就是老大,原来早就想到他心里去了。 长生掌门也扫了一眼众人,只这一眼就把所有人的样貌、特征、神通、职业什么的全部记在了心里,甚至连众人的性格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他觉得其他人还好,就是那三个和尚很是扎眼,道门中夹杂三个和尚算怎么回事儿,他不觉得三清祖师会容忍这样的事。 小芹多多少少有些脸盲症,尤其八个卦鬼熊孩子,她觉得都一个样子,跟他家长生小时候一样,都是好孩子。 尤其是那个长着雷公眉的孩子,看着就是很可爱的男孩子,好想去摸摸他的头发。 飞云道长只瞟了一眼,便又回到了桌前继续大快朵颐,阿火做的饭菜还是那么好吃! 当然还有两个是看不见属性面板,只能看见人的,那就是尉迟炜和涂山氏,这俩名字不在铜镜中,所以她们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原来的团队,每个人都有想法,除了长生想把三个和尚赶出去外,其他人还是比较友好的。 从阴间酆都城回来的这些新团员们也有各自想法。 八个卦鬼,除了沉稳的马玉、元凝之外,另外六个熊孩子无论性格如何,都好奇地看着众人,甚至还有像叶抚这样偷偷放出神通,试探众人的。 他们八个生来就没来过阳世,对阳世的所有东西都充满好奇,尤其是在阳世中生活着的这些鬼差们。 红娘子却有些畏畏缩缩,她留在阳世时的记忆并不好,这次回来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排斥的,但是有陆老大在,她又觉得安心,此时忽然见了这么许多新伙伴,又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尤其那个红头发的家伙,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可不像是什么好人。 三个和尚则笑呵呵的与丁火他们打着招呼,他们像是换了个人,嘴里没有露出半个不好的字,好似一日之间变聪明了一般。 只是他们三个始终不敢抬头看陆钊,那眼底藏着的躲闪,让陆钊不由得心头一跳,他们三个不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吧。 等众人都熟悉的差不多了,陆钊才开口说道:“咱们现在人多了,而且以后会有更多伙伴加入,咱们须得有个章程,不能乱糟糟一片了。” 见众人一齐点头,陆钊便继续往下吩咐。 “鬼一律由甲木统领,无论修为皆以他为首;人一律由长生统领,无论到家佛门儒教都是如此;妖兽一律由八尾青丘狐统领,无论何种妖兽都以她为长;精怪一律由罗榕统领,无论何种精怪都以他为尊。” 铜镜下一众人鬼一齐应声,纷纷向陆钊拜倒。 在一边看戏看了许久的涂山氏,忍不住说道:“姓陆的,你这里也没有精怪啊!更没有叫罗榕的啊。” 陆钊一指院中那棵大榕树:“那不就有一个么?” 众人直到这时才发现大榕树身上也有一个属性面板,其上字迹较为模糊,但勉强也能看清。 “姓名:罗榕” “境界:元初” “职业:树精” “神通:遮天蔽日” “状态:百分之百” 当然,小狐狸是看不见的,她拉扯着陆钊衣袖,着急地说道:“什么什么?!我怎么什么也没看到!?” 陆钊一手按住她的脑袋,哈哈大笑道:“你只要给我拜一拜,说见过陆老大,就能看见啦。” 小狐狸瞪着眼看他:“当真?!你莫不是骗我给你下拜吧?!” 陆钊连连点头:“当真当真,不信你问飞云大姐能不能看见。” 小狐狸一脸狐疑地问飞云道长:“飞云大姐,你能看见?” 飞云道长正在大快朵颐,被小狐狸问到,她便也抬头看了眼,然后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能啊!” 小狐狸又问尉迟炜,尉迟炜茫然摇头,她也看不见,但是她知道其中关窍,了解这一切都是陆钊那个八卦铜镜的缘故。 陆钊笑道:“尉迟又不喊我陆老大,当然她也看不见,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喊我陆老大,看不看得见有什么所谓,跟你也没啥关系。” 他不说后半句还好,一说出来反而激起了小狐狸的好奇心和斗性,立刻便向陆钊做拜行礼:“涂阿离,拜见陆老大。” 拜倒的时候,小狐狸留了个心眼儿,是化成狐狸原形拜的陆钊。 因为她觉得下拜这个姿势,在狐狸形态的时候更像是自然而然的趴卧,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这样的话,至少能在心里维持一下她作为涂山狐族的高傲。 但是那句话就跟宣誓一样,一旦说出口,小狐狸就察觉到身体上的不对,似乎有一股力量自她体内滋生,毫无征兆的,迅速布满小狐狸的全身。 于是她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其身后不断地往外冒尾巴。 “嘭!”、“嘭!”、“嘭!”、“嘭!” 一连四声,连同她常态下的那一根尾巴,一共有五条狐狸尾巴! 涂阿离满是惊讶,狐狸尾巴好像多了! 她回身把蓬松的狐尾拢在怀里,一条条数,数了一遍,是五条! 又数了三遍,还是五条! “不对呀,我明明是三条尾巴,怎会是五条?!这两条是哪里来的?” 涂阿离揉了揉眼睛,再数了一遍,还是五条! “唉?!!我升级成仙兽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娃儿他娘 小狐狸涂山氏,抱着自己的尾巴大叫大笑,别人也分不清她是惊还是喜,反正疯疯癫癫的看着挺傻气。 她尖尖的狐狸嘴巴大张着,笑得牙都露出了八颗:“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狐族,尤其涂山氏狐族寿命悠长,多少岁有多少根尾巴几乎是固定的。 比如她现在是三百多岁,就该是三条尾巴,她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姐姐是七百多岁,有七条尾巴。 所以这一次,涂阿离也算是一下子长大了两百多岁,这可比她熬日子涨修为要来得痛快多了。 “陆老大,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咦,我为什么会不自觉喊你陆老大?” 陆钊望着她笑而不语,她当然会喊陆老大,只要陆钊不抹除铜镜上她的名字,她就只能称他为陆老大。 好在涂阿离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叫啥都行,反正也都没所谓。 她抖了抖身后的五条狐狸尾巴,刹那间红光闪动,一个身形娇小可爱、前凸后翘的妖娆女子出现了。 这下轮到陆钊他们惊呆了,这个小狐狸怎么忽然从小女孩儿变成了小女人?! “阿离,你怎么变大了?!” 涂阿离还不怎么适应新的身体变化,站立不稳,左右晃了晃,姣好曲线在晃动中散发出自然而然的诱惑魅力。 糟糕,这是狐狸精们特有的魅惑神通,陆钊开始有些头疼了,他自己倒还好,只是他身后张三李四这些定力不足的家伙要吃亏了。 果然,陆钊一回头就看见了神情呆傻的张三李四甚至吴六,他们一个个都舔着脸,慢慢向新晋狐狸精涂阿离那边走去。 他们走到的一半的时候,横里忽然砸来一柄长枪,将三个不争气的家伙一起砸入地里一尺有余。 三人至此也才清醒过来。 “哎呦,木哥!留情留情!” 甲木就把黑枪压在三人肩头上,有如山岳一般压得三人动弹不得。 “哼!” 三人知道甲木不喜欢说话,但是这一句‘哼’就足以让他们三个彻底清醒,并且深深懊悔刚刚的行为。 飞云道长上去扶住摇摇晃晃的涂阿离,左右上下瞧了瞧,笑道:“你变大了呢!就是个子还矮可了些。” 涂阿离满脸疑惑,什么变大了? 她直到看见自己胸前鼓鼓囊囊的,才恍然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她猛一拍脑门儿。 “唉!我忘记长尾巴和年龄有关了,现在五条尾巴,自然也就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土地庙小洞天内,所有人都惊叹涂阿离的这种变化,唯有一人看得神情恍惚、恍若隔世。 长生掌门双眼蓄满泪水,一眨不眨地看着涂阿离的样子,心中百味杂陈,如同刀绞。 涂阿离的样子太像那个负心的女子了,除了个子稍稍矮一点儿,年龄稍稍小一些,无论是样貌还是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他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嵌入肉中,狠狠地盯着涂阿离,就好像她就是那个负心女子。 土地庙中陆钊、飞云道长、尉迟炜都是仙人,长生还是凡人之躯,他的情绪一丝不落的全都落到了众人眼中,都暗自惊诧其变化。 陆钊不由拧眉,他们凌云观原来的那个小老头长生,可是个极聪明,极冷静的人呢,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了? 他将目光望向小芹,以眼神询问。 小芹是长生的亲姐,对自家弟弟有种过了头的溺爱,关于弟弟的情伤,她早就想对陆钊说了,可是碍于长生的面子,她也就一直没说。 谁成想,原本心情已经渐渐趋于平静的长生,今晚被涂阿离这个小狐狸精给搞乱了,所以今晚上谁去劝都不好使了,她小芹决定要做这个恶人!把事情都抖搂出来。 她豁然跳到涂阿离跟前,质问道:“阿离!你那阿姐呢?!” 小狐狸精哪里知道她阿姐去了哪儿,她自己都离家了很久,何况小芹突然跳出来质问的样子,让她不大喜欢,当下凉凉地回了一句:“我怎么会知道?” 小芹被噎了一句,登时更为恼怒:“你让她过来!骗了少年的心就走么?!走了就走了,还丢个孩子回来是怎么想的?!管生不管养么?!” 这几句话下来,又快又急,噼里啪啦的唾沫星子都怼了小狐狸精一脸。 而且这几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所含的爆点也相当强劲。 一时间,整个土地庙小洞天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儿,都一起将目光转向小芹,继而又转向了同样愕然的长生身上。 约莫过了好一会儿,陆钊估算差不多得有足足一分多钟,他第一个清了清嗓音,打破了这一分多钟的尴尬沉默。 “那这么说来,是阿离的姐姐来过咱们这里了?然后勾搭了咱们的长生掌门,还抛弃了长生掌门?最后丢了个儿子过来,让长生掌门养?”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魔幻,陆钊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是该同情少年郎的纯情,还是怒骂狐狸精的薄情。 小芹郑重点头,同时再度质问:“就是这么回事儿!阿离,你姐姐到底去了哪儿?!” 还处于愣怔状态中的小狐狸精恍然惊醒:“哎呀,我是真不知道啊!她比我下山还早,我都好些年没见过她了,又怎么会知道她在哪儿。” 小芹怒道:“她五年前来的时候,就是为了找你!她在这里等了你两年,说自己太无聊了,所以打算诱拐我弟弟,这是她自己亲口承认的!抵赖不了!怎么会有这样不靠谱、不知所谓的女人!?” 她很气愤,非常非常气愤,多好多乖的弟弟,被一个狐狸精给祸害了,现在都还魂不守舍的。 涂阿离的耳朵被她震得直发痒,但她能有啥法子,事情又不是她做下的,所以她也一样很不负责任地说道:“难怪我看那孩子的面相那么眼熟,原来是和那只红毛狐狸像啊!她就是这样,生来就是一只很讨嫌的红毛狐狸,干出啥事儿来都不稀奇……” 小芹愤怒打断小狐狸精的话:“你告诉我她会去哪里?我要给我弟弟讨个公道!” 陆钊悄悄从兜里抓了一把瓜子递给飞云道长,同时悄声说道:“你徒弟的相好是个大狐狸精,以后咱们凌云观可能要成狐狸窝咯。” 飞云道长抓过瓜子,往嘴里塞了一颗,喀嚓咬开瓜子壳,问道:“那会咋样?会不好么?” 陆钊拧眉想了想:“也没啥不好的,咱们道门也讲究有教无类,成了狐狸窝咱们就专供奉通天教主呗!” 飞云道长连连点头:“是极,是极,通天教主是截教祖师,手底下好多妖怪弟子,咱们以后也随截教。”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凡人最后一步 他二人不仅在这里吃瓜子听八卦,还在没心没肺地计划着下一步凌云观的派系归属。 尉迟炜也悄悄凑了过来,从飞云道长的手里拿了一小把瓜子:“你们真不担心长生么?他看起来好伤心。” 陆钊摆了摆手,说道:“担心个锤子,他把人家狐狸精睡了,还睡出个小的来,你说谁吃亏谁赚便宜?” 尉迟炜稍稍一怔,原来还可以这样理解的么? 陆钊又说道:“年轻人嘛,尤其是是十八九岁的小年轻,痴情受伤也就是一阵风,顶多刮个一两年就没了。” 尉迟炜翻了个白眼:“你心可真大,飞云你呢,也不去安慰你的小徒弟?” 飞云道长哪里懂什么情爱,她理所当然地说道:“他剑心又不会乱。” 言下之意就是,她这个师父随便徒弟怎么受伤,只要剑心不乱就行。 尉迟炜又从陆钊那里抓了一把瓜子:“也是啊,随他去吧,他还年轻。不过一个人类、一个涂山狐氏居然能生娃儿,倒是百年难闻。” 陆钊撇了撇嘴:“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涂山狐和人类生娃儿的事儿。” 尉迟炜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当下劝道:“那这个事儿还不好处理呢,涂山狐祖上可是有大人物的,你们凌云观要是弄出什么事儿来,搞不好还兜不住呢。” 陆钊不以为然地说道:“那有啥,大不了去一趟涂山氏求亲呗。” 尉迟炜惊问:“啊,你认真的?!” 陆钊正正经经点头:“当然是认真的。” 这事儿早在小芹说破孩子生母来历后,陆钊就已经定下了决心,甭管怎么说,他家长生还有小空山,需要有个名正言顺的过程。 不一会儿,丁火也围了过来:“陆老大,我瞅着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 他自带了瓜子,还是蛇胆炒的,主动分给了陆仲和飞云道长、尉迟炜。 陆钊惊奇地看着他:“你知道这个事儿,当时为啥不拦着点。” 丁火挠了挠头:“陆老大,您知道的,我那会儿还是个夜游鬼,人家可是七尾大狐狸,一条尾巴都比我的腰还粗,我哪儿敢去劝呐。” 陆钊啐了一口:“呸,你就是想看个热闹。” 丁火继续挠头:“年轻人嘛,感情上多一些波折还是有好处的。” 陆钊斜眼瞅他:“长生今天这个失恋状况,多半有你小子在其中推波助澜!” 丁火连连摇头:“没有,不是,陆老大你不要冤枉我。” 陆钊又啐了一口:“呸,冤枉你才怪。” 这时八个卦鬼和红娘子也围了过来,丁火一一给他们发了炒瓜子,甚至还从兜里掏出来一些糕点给八个卦鬼熊孩子。 所以,土地庙小洞天里就一下子换了另一副景象。 台上,小芹和涂阿离在进行质问与反质问,另一侧则是抱着儿子满脸哀伤的少年长生。 台下,陆钊带领着,一共十多个人正坐在小板凳上嗑瓜子看戏听八卦。 当然,还有更远处,甲木正一脸冷肃地拿大枪压着三个倒霉鬼,所以那三个倒霉鬼没能靠过来。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了约莫两三刻钟,小芹的怒气终于发泄的差不多了,也就放弃了质问,气咻咻地转身,准备去安慰下弟弟和外甥。 也就在这时,小姑娘与台下十几个嗑瓜子的看戏群众打了个对脸,小姑娘的脸迅速红成一个苹果,哎呀一声往屋子里钻去。 陆钊看着她的背影,估摸着得好几天见不着这个小妮子了。 而大大咧咧的狐狸精涂阿离,也看见了一众看戏群众,她倒是很没心没肺地说道:“哎呀呀,我一定要回去告诉阿娘这件事儿!让她知道自己有了个外孙!” 陆钊接腔说道:“那是一定要去的,而且要备好彩礼!隆重上门求亲!” 涂阿离没有反应过来:“求亲干啥?给谁求亲?人家才刚刚长大哎,就惦记上人家啦?” 陆钊白了她一眼,这小狐狸精人长大了,脑子倒不是见长大。 “当然是给咱们凌云观掌门陆长生求亲,求娶涂山长女为妻!” 涂阿离纠正道:“才不是长女,她是三女!” 此话一出,抱着孩子的长生浑身骤然一震,原本有些暮气的眼中瞬间迸发光彩,充满着希冀。 陆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怎么?你想不负责任么?” 长生抱着孩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了:“可是……可是,万一她不愿呢?” 陆钊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死脑筋啊,她都给你生娃儿了,会不愿么?!” 长生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一切但听陆老大的!” 涂阿离现在才琢磨回味儿来,不由给二人泼了盆冷水:“涂山狐族可不轻易嫁女的,要嫁也得要门当户对。” 陆钊问道:“怎么个门当户对?” “这么说吧,要说三大狐族有啥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骨子里刻着的高傲,我姐是七尾大狐妖,那他的夫君就一定得是天仙起步,否则我阿娘不会答应的。”涂阿离凉凉地说着,还不忘从陆钊兜里顺一把瓜子。 尉迟炜从中插话道:“确有此事,也因此狐族很少与人通婚,因为人到了仙人这个境界就很少会有娶妻的念头了,两相抵消下,这种事情就非常稀少。” 陆钊不由陷入了沉思,目前长生也才化神而已,还没到仙人境界,以他的修炼速度再加上自己铜镜的裨益,最少也得五年才能摸到地仙的门槛儿。 五年啊,这是个不断地时间呢,到时候会有什么事还不一定呢,比如这个少年移情别恋,又或者阿离她姐移情别恋,都有可能。 涂阿离的阿娘是九尾天狐,一个小小化神境界的女婿,那九尾天狐肯定是看不上的,到时灰溜溜地被赶下山可就不大好看了。 这种事又不能硬闯硬要,何况自己硬闯都未必见得到九尾天狐,就会被人扔出山来了。 一时间陆钊犯了难,无论如何长生得迈进仙人这个门槛儿,一切才有的谈,那么这事儿就不能立马去办了。 他又想了一阵,然后把长生拉到近前。 “长生,咱们可以现在就去涂山求亲,但是这个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咱们甚至可能连山门都进不去。” 长生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讷讷点头。 陆钊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法子,就是陆老大五年之内让你迈出凡人最后一步,成为地仙。到时咱们再去涂山提亲,那时情形无论如何,陆老大保证你会如愿以偿!” 第一百四十章 五年时间,其实不算长,就算是在凡人眼中也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但这中间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意料之中的和意料之外的。 第三年的时候,意料之中的阴间的乱局终于得以平定。 马王爷得胜而回,阴间叛乱的真相也大白于天下。 真正作乱的不是阴天子,这符合天庭众仙家的猜测,因为阴天子是个守护轮回秩序的阴间大能,他断然不会允许阴间出现乱象,从而导致轮回混乱,阴间阳间两界都乱。 原来在阴天子消失的着许多年中,一直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打着阴天子的旗号招兵买马,这股势力潜藏的极好,许多本就是阴间的鬼吏、曹官。 所以当他们发动突袭阎罗殿的时候,十殿阎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些看守不及时的地狱被他们打破,更是吸收了一部分的鬼物和煞物,让反判势力更加巨大。 他们在阴间打着阴天子的旗号,为非作乱,妄图建立一块独立于天庭管理之外的煞物领地。 所以天庭才会派遣天兵天将,远征阴间。 在远征的初期,马王爷吃了不少亏,不仅仅是因为阴间对天庭神官有排斥和压制,而且还不断有各种邪恶鬼物、煞物加入到了反叛势力,使得反叛势力在短时间内压过了天庭远征军。 但这也就仅仅是在远征初期,马王爷和天庭军马还不熟悉,等马王爷回过神来,天庭远征军的正规军优势就一点点展现了出来,逐步夺回优势。 陆钊从酆都城回来的时候,马王爷已经对阴间反叛势力有了明显的压制优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反动的势力还可以坚持几十年,然后才会被完全消灭。 意外就发生了在了酆都城中,因为八尾青丘狐的投靠,天庭在阴间有了酆都鬼城这一重要据点,且在其中安置了联通法阵。 这个法阵在天庭远征军征伐期间,帮助天庭源源不断地往阴间输送各种补给和战力,最终使得原本还要持续几十年的征战,缩短到了不到十年。 就在陆钊离开酆都城的第三年,马王爷彻底肃清了阴间叛乱。 天庭又重新任命了各殿阎罗,还有各级的阴间曹官、鬼吏,使混乱将近十年的阴间世界,重新建立了秩序。 在这整整十年的混乱中,付出代价的不仅仅是阴间,还有阳间那些远赴阴间搜集消息的的底层仙家。 他们当初像砂子一样撒入了阴间,结局都不怎么好,或者被反动势力所杀,或者降了反动判势力后,又被马王爷所杀。 总之,能活着回到阳世的底层仙家,十不存一,像是泗水城去的几个土地公,只有李趸回来了。 李趸之所以能回来,多半依赖于他本身的实力。 当时的泗水城,只有他和庄正清石修成了地仙而得的土地神位,所以本身具有一定的战力,当身处阴间的时候,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自保。 加之他本人又是个善审时度势、明哲保身的性子,遇到事情能躲就躲,无论是天庭远征军还是反判势力,都没有找到他。 庄正清就没这么好运,被反叛势力找到了,然后死得极为凄惨。 李趸和庄正清是好友,等他回来之后才得知庄的死讯,一时间心死如灰。 “陆公,李某要辞去这土地公之位,纵然受三世折磨也不再为天庭担任一官一职。” 这是李趸回到泗水城,见到陆钊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之后,李趸便上报天庭要求辞去土地公神位,甚至放弃了修行所得的地仙境界,重新轮回投胎。 好在天庭的奖赏谕旨不久就下来了,李趸因为潜伏阴间有功,并没有因为辞去土地公神位而受罚,只是让其挂印离去而已,甚至还保留了李趸的地仙修为。 李趸临走前见了陆钊一面,但是老头子一句话也没说,就只长叹了一声,彻底离开了泗水城,也不知最终去了何处。 于是,整个泗水城的底层仙家,就只剩下了陆钊一个,其他地方的情况基本大同小异,像是不远处的冀州城、泸州城甚至连一个土地公也没剩下。 天庭为了弥补暂时的人手不足,在给陆钊的谕旨中有这么一条内容。 “…谕令原安化、益安县土地,暂领泗水城土地一职……” 有了这一条之后,陆钊的职业任务有了更新。 “等级:上位地仙” “经验:千分之六百” “神通:低阶遁术、三昧真火、阴阳遁行” “职业:土地” “职业任务:成为大商土地公” “职业奖励:等级提升+3” “主线任务:冀州夺宝。” “主线任务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六百。”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十五)。” “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加成千分之百” 当然,因为他协助八尾青丘狐白泠拿下了酆都城,天庭也有其他奖励,比如仙功秘法之类的,但是所有的其他奖励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条。 这一条,才是让陆钊往前继续走下去的核心内容,也是接下来陆钊的行进轨迹线。 任务中所提的大商,其实就是这个主世界在人间最大的人类王朝,一共有九州十三城,泗水城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陆钊在这次任务变更之后,需要再完成二十二个类似泗水城一样的成就,才会最终达成任务。 靠!这个也太遥远了,难怪直接奖励三个等级。陆钊摸索着八卦铜镜,心中暗暗吐槽着任务设定。 其实陆钊心中也清楚得很,这些任务都是‘自己’专门留下的,是一种指引,指引陆钊寻找‘自己’的向导。 再有就是冀州夺宝这个事情,陆钊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所以,在第四年的时候,他派了甲木带着吴六、张三李四一行四个鬼吏悄悄去了冀州,就在那里蹲守,留意各种讯息,一旦有宝物相关的内容就传书给他。 第五年年初的时候,凌云观掌门陆长生终于迈出了关键一步,从凡人踏入了地仙境。 第一百四十一章 涂山 这一日,陆钊把长生喊道近前。 “长生,如今五年过去了,你也已经成就地仙。陆老大想问你一句,你现在对涂阿月的念想还有多少?” 人其实是一种很健忘的生物,往往会迅速忘记出现在生命中的某个人,或某个事。 成就地仙后,凡人时的一些内心死结,有时候会变得不那么执着,尤其像长生这样泰半修为是修炼而来的,一颗心会玲珑淡定许多。 这样的仙人定力会更足,内心也更趋平稳,所执着的追求的东西往往会更少。 然而,这是一般仙人而已,陆钊一门的所有人都不是什么一般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怪异。 “陆老大,咱们几时出发?” 长生的眼神依旧保留着某种凡人才有的执着,目光灼灼地望着陆钊,但比之当年陆仲回来的时候,已然少了悲伤,多了坚定。 陆钊哈哈大笑:“当然是现在就走!” 这五年中,他将土地庙小洞天,已经搬到了松鹤山,他们二人一问一答,便是在松鹤山的洞天福地中。 陆仲打了个响指,铜镜所有的小弟就都出现在他眼前。 除了去冀州的甲木四鬼,其余所有人都在。 “丁火、红娘子、马玉、曲流、应柔、叶抚,你们随我们去涂山求亲,其余人留在松鹤山,看守宅院。” 三个和尚首先不乐意:“佛子远行,贫僧等要随行保护。” 陆钊早知道他们有此一着,便从一旁取来一个镶满金霞云纹的木盒,还有另一个稍大的长形木盒。 “这小木盒里的是依霞草,切记不可打开,不可使之靠近水火,这长木盒里是一把药锄。二者皆为贵重之物,你们三个去帮我送往贺青山,找一个叫贺青山药农的前辈,交于他便是。” 净身接过大小盒子,脸上老大不乐意,又把盒子推给后面俩和尚。 “这等跑腿送东西的事,净心净灵最适合,让他们俩去就成,贫僧还是随着佛子。” 净心净灵也不乐意,一边往外推箱子,一边骂道:“净身,佛子吩咐的是你!缘何又来烦扰贫僧等!” 眼看着三个和尚又要吵起来,陆钊实在看不过眼:“都去,你们三都去!可千万别出什么纰漏!那锄头倒是没关紧要,没了我再炼就是,那个小盒子里的依霞草,你们三要是弄丢了、弄坏了,就别回来见我了!” 三个和尚这才收起扯皮推诿,恭恭敬敬向陆钊行了个佛礼,然后净身和尚抱着大小盒子当先就跑了。 在他看来,净灵净心俩都是惹祸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净身抱着盒子自己跑了,省得这俩来添乱。 净心、净灵俩和尚见净身跑了,一起骂了两句秃驴,便也就跟着跑了。 松鹤山庄内也终于恢复了稍许安静,陆钊继续吩咐。 “你们余下的几人,需好好守护泗水城凡人百姓,凡人间事多请教柳婆婆。” 众鬼一起应是。 聘礼是陆钊五年间一一准备好的,有他按照炼器谱册炼就的各种宝器,比如十二把上品仙剑等等,还有他收集的各色奇珍异宝。 马玉有宙合神通,总是穿一件宽袍大袖的衣服,看起来多少有点小大人的感觉。 他的这个大袖就是宙合神通的基础运用之一袖里乾坤,能藏无数东西。 此时他的袖子里,就装满了各种聘礼,以及路上所需的东西,陆钊称之为‘移动银行’,随取随用。 涂山在泗水城的西面,大概十七八万里的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也不仅。 陆钊他们一行腾云而行,一日大概就有五六万里,他们可以更快,但是实在没有必要,也不够庄重。 他们一共腾云飞行了三日,在离着涂山大概还有一千多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 临近涂山再飞行入山,实在有失礼节,所以他准备下云步行,以示尊重。 马玉大袖一甩,从中钻出九头驮兽,每头驮兽身上都装饰了各种玉饰和绸缎,走起来叮叮当当,犹如仙乐,在它们后托满了九大车各色聘礼。 古人讲究先聘后娶,所以陆钊这次是为定聘而来,所带的东西是他准备了五年的聘礼,非常多且隆重。 一行数人,浩浩荡荡地往前走着,所过之处皆有过路赠礼,比如他们路过一窝黄鸟,便在鸟窝中留下一枚暖玉。 就这样一千多里的行程,他们一共走了五日多才到涂山之前。 涂山,其实不是一座真正的山,而是一个洞天福地,若无人引导,就算是金仙来了也未必能找着入口。 这在陆钊他们都不是困难,因为早有内应在涂山门口等着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涂阿离正坐在一块凸起的大岩石上,四下张望,一双白皙的脚丫子也不穿鞋子,就在那里晃呀晃的十分诱人。 要不说狐狸精喜欢勾搭人,没有一个字是冤枉这些狐狸精的。 “陆老大,飞云大姐,你们怎么才来?!从松鹤山到这里不过飞个两三天就到了,你们可好一走快半月!” 陆钊瞧了一记她的脑壳:“飞了三天,走了五天,你怎么算出来的快半月?!说话不带点夸张语气,就不会说话啦?” 涂阿离抱着脑袋瞪他:“走得慢,还不许人说咯?我可是在这里等了你们一个多月呢!” 陆钊笑骂道:“你这贼狐狸,我八日前才修书通知的你,你怎么会等半个多月,再用夸张语气说话,小心有一日被绑住狐狸嘴巴!” 涂阿离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拉着飞云道长一步从大岩石下的踏进了涂山。 陆钊示意马玉他们带着驮兽一起进入了涂山。 涂山内是一个巨大的小世界,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生物存在,甚至还有人族在阡陌之间耕种劳作。 “阿离,这些都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 涂阿离很自豪的说道:“当然是真实存在的!这些人类有大半是避祸至此的,他们的祖先经历人间战乱,误入此地附近。我阿娘看他们可怜,便就收留了他们,他们便在此安家生息,到了如今的规模。” 陆钊摸着下巴微微沉思,如此看来这位涂山的狐族族长,应该是个很有同情心的狐狸,那么他此行的把握性就更高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涂山狐的秘密 涂山远比陆钊的那个松鹤山庄小洞天要大得多,又有不许御风飞行的规定。 所以涂阿离只能带着他们,一点点往涂山核心区域步行。 其实也不算步行,他们一个个都坐在驮兽上,优哉游哉地晃来晃去,看起来丝毫没有紧迫感。 “阿离,你觉得咱们长生这次能行么?”丁火凑在涂阿离跟前,悄悄问道。 陆老大虽然信心满满,但是丁火却有些发愁,人家可是上古狐族,传承久远,就他们松鹤山这几个,只怕人家都未必看得上。 涂阿离是个没心没肺的,她才不管那许多,她心里念着的全是这次的聘礼,其中有许多还是她帮着选的,都是拣着她喜欢的东西往里放。 她一直琢磨的是,怎么把这些她喜欢的东西从姐姐涂阿月那里要过来。 这会儿听见丁火在问,便说道:“那当然……当然是十成十的把握!有我在呢,怕什么!” 一听这话,丁火心里反倒是更加惴惴不安了,追问道:“你阿姐回山了没?” 涂阿离道:“没回呢,这些年都没个踪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只红毛狐狸一贯喜欢乱跑,到处招惹是非,讨厌的很!” 不远处,悄悄听她说话的长生闻言不由皱起眉,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钊则是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别人不知道涂阿月在什么地方,他却是知道。 此时此刻的涂阿月,正在酆都城中,朝露宫内大口灌酒。 其身侧是白泠,一壶一壶地给她添酒。 “你忽然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可不大适合阳间活物久居。” 涂阿月一身火红衣裙,斜靠在软枕上,手里攥着一只酒壶,醉眼迷离:“此物最相思!” 白泠啐了她一口:“相思个鬼!那是酒,而且是极烈的酒!” 涂阿月还待说话,忽然鼻内搔痒,她忍不住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是谁在说我坏话!?” 白泠斜眼看她:“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这么多人骂你。” 涂阿月嘿嘿一笑,仰头饮酒,借着酒壶掩住了脸上大半的神情。 白泠一边叹息,一边悄悄在手心里敲字:“涂阿月在朝露宫,酒醉不醒。” 这些字立刻出现在了陆钊的铜镜上,停留半刻旋即消失,继而映出陆钊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大狐狸精虽然和小狐狸精一样不靠谱,但至少大狐狸精心里还是藏着长生的,也不枉长生一直没忘记她。 众人一路前行,路过阡陌田埂时,有不少正在插秧的人,纷纷抬头看陆钊这一行人,都觉新奇得很。 “阿离姑娘,这是干什么的队伍?”有认识涂阿离的,大着胆子上前打招呼。 “来定亲送聘礼的队伍。”涂阿离也冲那人打招呼,很是亲切。 “是给阿离姑娘送的聘礼?”那人又继续笑问。 “呆头鹅,给我送的话,我会跟着么?这是给涂阿月那个红毛狐狸送的?”涂阿离笑骂回应。 那人轻轻哦了一声,然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阿月小姐终于肯嫁人了!恭喜恭喜!” 涂阿离笑嘻嘻地回道:“哈哈,是吧。她终于要嫁人了!” 丁火就在涂阿离身侧,悄悄问道:“听意思,阿月在你们这里不大受欢迎啊。” 涂阿离伸手一指身前身后一大片的水稻田:“瞧见了没,这么好的田地,这么好的地方。曾经被水淹过好多回,就是那只红毛狐狸淹的!” 丁火倒吸一口凉气:“这里住了这么多人,大水淹下来,那不得死很多人?” 涂阿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那倒不曾,那只红毛狐狸虽然瞎闹,基本分寸还是有的,没死过人,但是这大好的田地被冲毁了好多次,所以这里的人都怕她,恨她。” 陆钊一边听一边忍不住直皱眉,这个媳妇儿要真娶回去,那他的松鹤山庄不得闹翻了天啊?! 涂阿离告别了那个认识的人,才又说道:“那会儿我还小,姨姥姥常带着我来这里给这些人道歉,还赔了不少粟米。” 丁火听到这里,忽然来了兴趣:“阿离,你们狐族这么长寿,得有不少长辈吧。” 涂阿离掰着指头数了数,感觉十个手指头不够使了,又变出一把狐狸毛,一根根在数,数得很认真。 丁火看得直咂舌,这得多少亲戚,还得用狐狸毛计数!? 半晌之后,涂阿离停下了,认真说道:“我一共有十三个姨姥姥,七个亲阿姨,表阿姨四十九个。” 丁火的鬼下巴差点惊掉了,又问道:“那你们没有公狐狸……火哥是说有没有男子。” 涂阿离一本正经摇头:“没有,阿姨们的老公都在外面,我都没见过。” 这句话把陆钊吸引住了,他回头也问道:“原来你们狐族一直有抛弃老公的习俗么?” 涂阿离一本正经,理所当然地说道:“老公又没啥用,留在山上做什么?我阿爹都没来过。” 陆钊开始明白了,狐狸精们喜欢勾搭人,勾搭完了,生了孩子就跑。 有的是抱着孩子回到了涂山隐居,像是阿离的这些姨姥姥、阿姨什么的。 还有一些则是丢下孩子就跑,像是涂阿月。 再结合涂山狐族都是女性,陆钊更加确定心中猜想。 “你们这些阿姨是不是生了女娃就带回山里,生了男娃就丢给老公们?” 涂阿离依旧点头,依旧理所当然:“那肯定呀,只有女娃娃才会继承涂山狐族血脉,男娃都是随父亲的,不会有一点狐族血脉。” 陆钊大为惊奇!原来涂山狐族一直是这样在外采‘种’的! 想及此处,陆钊忍不住去看长生,发现长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小伙子怕是又受伤了。 陆钊开始重新评判此次来涂山的行为了,很明显的人家涂山狐族没有所谓送聘定亲这种说法。 他忍不住斜眼瞅涂阿离这个小狐狸精,当初都是她说的,说什么阿娘喜欢聘礼,她姐姐也喜欢聘礼,越多越好。 涂阿离就坐在聘礼箱子上,并没有发觉陆钊嫌弃的眼神。 她认得屁股底下这个箱子,这个箱子里所有东西都是她选的,都是她喜欢的。 第一百四十三 进了涂山后,陆钊他们一行又走了约莫两天半的光景,才遥遥看见一座大城。 巍峨高大,与两侧的山等齐而观,彷如一个大大的‘山’字,其中那座最高的,就是涂山城的王宫。 陆钊站在驮兽上,遥遥望那座巨大的王宫以及王城,心情稍稍有些激荡。 在其城下还有川流不息的人群,不仅是人,还有各种有灵活物,浩浩荡荡,不绝如缕。 这样的规模,这样繁荣的王城,只怕这里的凡人生灵要比外面的好很多。 涂阿离不知从何处唤来里一匹白马,正雄赳赳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一会儿,咱们进了城。要先到礼制司报备,然后礼制司会上报王宫,再等王宫传下谕令,才能正式面见我阿娘。” 陆钊微微点头,理应如此,要是让阿离直接带他们去也是能做到的,但是会有亏礼节,对他们此行不利。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城门下,有两个守门的狼妖,往前一叉钢抢:“来者何人?通报姓名!外来者不可入城。” 涂阿离就在他们跟前,但是他俩假装不认识,就直视陆钊。 “你们俩是故意的?”涂阿离眯起了眼睛,右手一团狐火已经渐渐成形。 俩狼妖立即变了副嘴脸,对着涂阿离点头哈腰:“呦,七公主,您回来啦!这几位是七公主朋友吧,要去礼制司是吧。我哥俩去帮忙引路。” 要是别的公主、郡主,他俩还是能坚持秉公执法,有一不二的。 但是眼前这位七公主可是真会下手的,以往她还是三尾的时候,他们这些小妖也都将她当孩子看,偶尔逗弄下,九尾天狐大人王不会怪罪。 谁知这位七公主不过出去几年光景,就由三尾变成了五尾,三尾的时候,她的狐火还只是不轻不重的玩笑,现在是五尾了,那狐火可是真会要了他俩狼妖的小命。 有人带路,便就轻松许多,王城内的拥堵的市集街道也被分开了一条路,给陆钊他们一行让路。 由于他们是外人,带的聘礼又多,足足有九头驮兽,浩浩荡荡地走在街上,不引人注意都难。 所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讨论的越来也多。 “这是干嘛来了?” “来贺寿的吧,咱们大王快要过千年大寿了。” “带的东西倒是不少,别家都没这么多车!” “那个穿着道袍的小哥儿,还蛮好看的,说不准会被哪个大人看上,招到门上去也不一定。” “那不是七公主么,原来他们是七公主的朋友,那也有可能不是来贺寿的。” “对,七公主一贯不怎么靠谱,怎么会记得起大王的寿辰。” “就是就是。” …… 议论声纷纷杂杂,陆钊有的听见了,有的没听见,但是‘寿辰’一词,还是被他听见了。 “阿离,你阿娘,最近寿辰么?” 涂阿离茫然回头:“不知道啊。” 给人当闺女当到你这份上,九尾天狐也该好好反思下育儿之道了,陆钊忍不住心中吐槽这对母女。 “举国上下好像都在准备这个大王寿辰,你居然不知道?!” 涂阿离转身环顾四周一眼,忽然猛一击掌:“是了!原来如此,我还道是什么节日呢!” 陆钊为之绝倒,他也懒得去跟这个不孝女搭话了,向一侧的丁火悄悄吩咐道:“阿火,悄悄去散播消息,言说咱们此次的来意,声势越大越好。” 丁火应了一声,转身要去,陆钊又把他喊了回来:“阿火,你知道长生和涂阿月的纠葛,拣一些感人的桥段说,一定要传开了去。” 丁火嘿嘿笑道:“您瞧好吧!” 说完,丁火就转身而去。 而陆钊一行人并未走出去多久,便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当先的是一个小胖子,肥头大耳,额头上长了个独角。 其身后还带了两个保镖,都是身形粗壮之辈,红发长耳,一看便是凶恶之辈。 小胖子指着涂阿离,质问道:“小七!你过来好好说话,有件事得给你算清楚!” 涂阿离打了个哈哈,调转马头便要走开。 小胖子立马吩咐两个保镖:“去,拦住她,这次万不能让她跑咯!” 涂阿离更快,迅速丢下白马,人嗖得一下跑了个没影! 陆钊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妮子又惹到谁了? 小胖子的俩保镖身形高壮,行动却不怎么敏捷,只追出去三五丈远,就没了涂阿离的踪迹。 陆钊还好心的给俩保镖让路,顺手贴了个符篆在二人身上,他手法极快,就像啥都没发生一样。 小胖子见跑了涂阿离,不由大怒,指着陆钊:“把他们抓了!” 陆钊连连摇手:“你去抓她啊,来抓我们干什么?” 小胖子怒道:“你们是一起的,抓住了你就抓住了她!” 陆钊笑道:“小狐狸难抓,我等也不好抓嘞!” 小胖子怒气未消,指挥着俩保镖:“扣了他们!” 小胖子极为自信,这俩保镖战力极高远非一般妖兽可比,是他废了好大力气要来的,就专为抓拿涂阿离准备的。 陆钊也瞧出来者不善,他低声吩咐马玉:“去擒了那俩妖怪!” 他说的是擒而不是拿,马玉理解的也通透,双臂大袖一卷,凭空生出两道猛烈的吸力! 俩保镖正摆开阵势想抓人呢,没想到一个照面下来,眼前一黑,俩保镖就被卷进了大袖之中,暗无天日! 小胖子是自信回头不去看的,听见身后没动静了,便回身说的:“怎么费……”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人拎住了脖颈,勉力去看,是个似笑非笑的男人。 男人抓得很紧,小胖子一点儿都动弹不得,嘴上却不依不饶。 “敢拿我?!你们知道我是谁么?!你们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祸么?!” 陆钊好整以暇,笑吟吟说道:“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不然我可就把你当成菜切了,你也没办法!” 小胖子勃然大怒! “本公子是龙族!高贵的龙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钊一个巴掌拍晕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莫慌莫慌嘛,一切有我! “阿玉,他刚刚说了‘龙族’?你有听到么?”陆钊回头问马玉。 马玉是个实诚孩子,就要张口回答‘是’。 其身后的曲流忽得一拉马玉,赶在他之前说道:“哪有,阿大只怕是听错了吧!” 陆钊稍稍一愣,旋即会心而笑:“喔喔,那就是阿大记错了。” 他瞧了眼手里昏迷不醒的小胖子,然后往后一扔,马玉随手接走,一样卷进大袖里消失不见。 大街上因为这场骚乱,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维持秩序的狼妖,陆陆续续来了得十来号,个个手执兵刃,身穿差服。 有个狼妖身穿铠甲,额头上有一撮白毛十分显眼,似乎是这些狼妖的头领。 “客人,是你们刚刚在此斗法?” 陆钊撒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没有,是七公主在打架,她现在逃走了,你们要去捉她。” 所谓七公主,当然就是涂阿离,她一走了之,正好为这场事端背锅。 狼妖统领听见七公主,眼神明显变了,是变得尊敬,而是‘原来如此’,他上下打量着了一眼陆钊,然后转身去询问看热闹的路人。 路人都见识过陆钊和马玉的手段,一个个都不大想掺和事儿,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狼妖又多问了几个路人,但依旧没啥线索,他也是这条街上做久了差官的人,大概也知道路人的心思,当下转向陆钊一行人。 “客人,你们可能不知道咱们涂山的规矩。第一条就是不许斗法,甚至不许使用法术。其他规矩可以慢慢学,这一条规矩,客人需谨记在心。” 陆钊点头受教:“多谢狼头领的告知,陆钊一定谨遵规矩,不会逾越半点。” 狼妖头领很满意地点头,转身便要走。 这条街是入城的第一条街,很多新来的客人,都不怎么懂规矩,动不动就要出事儿,所以他忙得很,基本上是四处救火。 陆钊又拱手:“统领大人,请稍住。敢问大人,如果别人挑衅,先用了法术,我等是否可以回击?” 狼妖头领闻言回身,金黄色的眼瞳扫过陆钊一行人:“客人可以回击,但是若是客人以此为借口,去引诱挑衅别人先动手,那也是要一罪论处。” 陆钊含笑点头,再拱手道谢:“如此,多谢头领教诲了。” 狼妖头领反而不走了,又狐疑地看着他:“客人,这是要去哪里?带着如此多的货物。” 陆钊实话相告:“陆某携礼前来送聘,求聘娶三公主。” 狼妖神情一下子变了数变,一开始时震惊,然后是好奇,最后是同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陆钊心道这个涂阿月,到底是多不受涂山城百姓们的待见,外面耕种凡人的敢怒不敢言,里面巡街的差官也是这般。 现在里外里仔细琢磨琢磨,这样一个爱惹事又不管不顾的三公主,也不知道长生娶回去到底是福还是祸。 这时,街的另外一边传来骚乱声,似乎是又有人起了冲突。 狼妖头领向陆钊微微示意,便带着人调转方向,往骚乱处去了。 陆钊看得直皱眉头,骚乱多说明新入城的人多,新入城的人多,说明他们这次来的时机不大对。 他不禁悄悄起了一卦,震上巽下,恒亨之象,说明事情会有波折,但是成功的概率很大。 原来是好事多磨啊!陆钊忍不住自语。 又想到,这全因涂阿离那个小狐狸精所致,要不是她他们也不会在这个狐妖大寿时赶过来,从而多了许多事端,陆钊恨不能抓住小狐狸精,薅秃她的尾巴! “阿抚,涂阿离呢?” 叶抚来到陆钊跟前,一指不远处:“阿大,阿离姐就在咱们前面,那个街口卖烧饼的摊儿前。” 早在涂阿离逃走的时候,叶抚就悄悄放了一缕风跟着她,不多不少,也不强烈,就一缕微风,涂阿离自己绝对察觉不到。 陆钊抬眼望去,果然见烧饼摊儿那有个探头探脑的人,不是涂阿离是谁。 “唉,阿抚,去把她喊回来。咱们还得指着她带路呢,七公主的身份还用得着。” 叶抚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把狐狸精给领了回来。 陆钊瞅着她问道:“那个小胖子是怎么回事儿?” 狐狸精不大想说,一边拿脚尖儿碾地,一边撇开脸说道:“什么小胖子,我可不认识什么小胖子。” 说完,狐狸精赶紧又说道:“礼制司要早去,去晚了就没饭……不,去晚了就不好应卯了。” 陆钊忍不住啐道:“见鬼的应卯,咱们又不是这里的官儿!” 狐狸精却不管这些,把话题撇开就完事了,管他对不对的。 一行人又走过了街角,终于来到了礼制司。 礼制司其实就是一座大庙,庙里有各色车马,礼品货物装卸不停。 大小官员们忙进忙出,很是热闹。 等陆钊一行人过来的时候,还需要在外面等候排队,前面还有好几家等着卸货。 陆钊开始埋怨狐狸精:“你看看,你娘寿辰这样的大事儿,你都不记得,这下撞到一起来,谁还顾得是咱们?!” 狐狸精假装没听见,掏着耳朵说道:“莫慌莫慌嘛,一切有我!不然就把聘礼当寿礼呗。” 陆钊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靠谱,他吩咐马玉先悄悄把货物和驮兽都收起来,省得一大队人马在这里干等,还惹人瞩目。 马玉闻言,趁着周围没有狼妖巡逻之际,悄悄抖开大袖,一辆辆的把马车都收了起来,竟一点法力痕迹都没有显露出来。 他们排在最后面,前面的人又忙来忙去,丝毫没人留意九大车东西一下子就消失了。 “你七公主的身份,是捡来的吧?”陆钊看着畏首畏尾,不敢上前的狐狸精,提出质疑。 “瞎说,名正言顺好吧!”狐狸精立马反驳。 “那路上这些人怎么对你一点儿都不尊重?完全没有一点公主该有的样子,你看凡间王朝,哪个王公贵族出门不是前簇后拥的,再看看你,被和小胖子当街拦住,还跑了,这还是你的地盘么?!” “你懂个啥!?你知道当公主怎么当么?你又没当过!”狐狸精一股脑给怼了回来。 陆钊无言以对。 又排了约莫半个时辰,前头的人终于结束了,轮到陆钊他们了。 来接待的妖官,先是看见了涂阿离,稍稍一怔后,恭敬参拜:“下官见过七公主。” 狐狸精很是得意,还是礼制司的人好,起码懂的礼数,不像是那些巡街的狼妖,见了她也不下跪。 第一百四十五章 长公主旧事 礼制司的官员带着陆钊登记入册,并安排好了住处。 当晚,陆钊见到了礼制司的主职官员,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年鹿妖。 “客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这是老鹿的礼节客套话,白日里老鹿亲自接待的都是天仙、仙兽这个级别,或者之上的客人,根本不会亲自接见陆钊这样的小小地仙。 之所以又晚上来见,主要还是七公主殿下晚上光顾了他家,还把他暖被窝的小母鹿给赶走了。 老鹿妖这才慢腾腾地从家里赶来礼制司加班,他是礼制司主官,虽然被强行从被窝里拉出来,起床气很大,但是老鹿妖还是很得体地接见了陆钊。 陆钊示意应柔上前赠上礼物,那是一包丁火调制的茶叶,采自松鹤山洞天福地,是别处没有的美味香茗。 “大人客气了,能来涂山城实属陆某有幸,乡野小味不成敬意。” 这也是礼节客套话,小小礼物也是应有的一部分。 老鹿是对草木精华十分熟稔,那包茶叶远远一闻,便知是上上佳品,笑容中不由多了几分和煦。 “听闻七公主言说,陆大人此行是为子弟求亲而来,但不知陆大人之前可否了解涂山狐的嫁娶之道?” 陆钊斜了一眼涂阿离,然后才拱手回道:“先前并未了解太深,只是按人族传统而来,备有聘礼九车。” 老鹿妖闻言哈哈一笑,继续说道:“老朽一族千年来一直为狐族当差做事,狐族中大事小事都由老朽一族记录。依老朽所知,这千年中就只有一位公主出嫁。” 陆钊一怔,千年了才一位!这个事情也太稀少了,稀少可不是啥好事儿,一般背后都有着故事,陆钊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那除了九尾大王的子嗣,其他涂山狐族呢?” 老鹿妖摇头说道:“没有,其他涂山狐族一个也无。” 陆钊不禁心中感叹,这些狐狸精一个个出去只管采血采种,全没一个负责成亲的。 “敢问那位长公主嫁给了哪位?当时礼制如何?” 老鹿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长公主嫁了有熊氏,却没有什么礼制,当时有熊氏十分蛮横,他们直接化身成一群黑熊,浩浩荡荡地追到涂山城外,言说要拆了涂山城。万难之中,长公主以身为贷,才避免了那一场大祸。” 这唯一次的嫁女,居然是这样屈辱的方式么?难怪千年以降涂山狐族再无嫁女,原来是有这样的渊源。陆钊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型,看来这个事情越来越难办了。 “那有熊氏为何要攻打涂山城?” “为何?当初有熊氏受命改天换地、疏浚河川,四处改造山川地貌,行至涂山时,便要凿山穿水,而我涂山城就在涂山上,他们一旦凿山,山城势必被毁,这就是毁家灭城的大仇了。” 老鹿妖接过应柔递过来的香茗,一边品茶,一边诉说着当年惨事。 “当年的涂山城,还不是小洞天世界,而是一座真正存在于大世界中的一座大城,其中生活着万千生灵,是以九尾狐族为尊,各族妖兽共同生活的乐土。” “有熊氏初来的时候,倒也讲求礼数,但是第十日的时候,两方谈崩了,大战就此触发,鏖战月余,从九尾天狐到下属小妖尽皆卷入此战之中,伤亡惨重。” “又过了半月,长公主终于不忍山城生灵被屠戮,舍身而出,嫁了有熊氏族长。双方大战才就此停歇。之后,有熊氏去请来了道门大能将涂山城炼化成一个洞天小世界,避免了凿山毁城的下场,我等涂山城生灵便就此避世于此,除了适龄的狐族大人们,其他人鲜少外出。” 老鹿妖所谓的适龄狐族,自然就是出外采‘种’的涂山狐们,那涂阿月就是其中之一。 陆钊听完这些事后,心一点点往下沉,如果说第一个嫁出去的是好事的话,那他此行还有的谈,可谁知竟是如此屈辱的嫁女,九尾天狐估计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一时间,陆钊陷入了两难之境,到底是继续硬着头皮向九尾狐求亲,还是直接去酆都城把涂阿月绑了送给长生。 两个选择都不大好,第一个明显困难重重,还难以成功,第二个的话,长生估计难以接受,何况他陆钊也不会去做那绑架良家妇女的勾当。 呸!见鬼的良家妇女,哪有良家妇女会勾引到门中人,还生下孩子的!? 老鹿妖见陆钊迟疑,便呵呵笑道:“陆大人远道而来,不妨先在城中住上一些时日,求亲之事可以他日再谈。”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你们这几日先考虑考虑,是不是真要去求亲,有长公主的旧事在前,你们求亲只怕是很难,还有可能会触怒九尾天狐。 你们要是不求亲呢,那就在涂山城里转转,体验一下民俗风光,也算是他老鹿谢那包茶叶的赠礼了。 陆钊也是识机的,他也瞧出老鹿此番到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是想要离开了,便吩咐应柔又递上一包茶叶。 “多谢大人今晚开悟之言,陆某这几日一定斟酌考虑,三日后,陆某再行拜见大人。” 老鹿妖欣然手下第二包茶叶,然后向陆钊微微拱手示意,便就要离去。 才走出去两三步,老鹿妖又回头看向涂阿离:“阿离公主,这几日王上嘱咐过,要你尽快回王宫,不可在外面乱跑。” 涂阿离随便地点了点头:“一定一定!” 老鹿妖听了她的回答,不仅没走,反而又退回来几步,仔细嘱咐道:“如今涂山城中,可能有心存歹意的人混了进来,阿离公主一定要留心。” 涂阿离一怔:“有歹人?” 老鹿妖悄悄看了眼陆钊,示意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便要拉着涂阿离往外走。 涂阿离挣开他的手,继续问道:“哪里来的歹人?我去宰了他!” 老鹿妖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不告诉这位七公主了,这位不仅不害怕,还要凑着上前去。 “暂且还不知道,但是灵犀大人那里有一点占卜的预兆,言说城中混有歹人,还给王上示了警。” 涂阿离不屑冷哼:“怕个甚!我可是从阴间反叛势力那里抢回过酆都城的人!那八尾青丘狐白泠见了我都要恭敬十分,一两个歹人怕什么?!” 老鹿妖恨不能跟自己一个巴掌,自己平白多嘴告诉她干什么,要是这位公主出个啥事儿,自己可不好跟王上交代。 第一百四十六章 龙族姐弟 陆钊入住礼制司的第二天,麻烦就找上了门。 来人是个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漆黑的秀发,秀丽的脸蛋儿,墨绿色的眸子,额头上还生有两只袖珍的龙角。 不用多做介绍,陆钊也能猜到来人的身份及目的。 女子见了陆钊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威胁。 “将我弟弟放了!否则后果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地仙能承受的!” 陆钊本就没打算关小胖子太久,但你好好说话是一回事,恶语威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什么后果呢?!我小小地仙可是怕得很嘞!” 额头上长角的女子,勃然大怒,一巴掌拍碎了木桌。 “你可知我是何人?我弟弟又是何人?” 陆钊却没有回答她,而是指着碎成木屑的桌子:“这算在你身上啊,砸坏人家东西可是要赔的!” 女子大怒,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她们姐弟骑在别人头上,何时一个小小地仙都要敷衍她的问话了? 其右手微微一抖,一个小小的水球在其手中成形,并被迅速射出,目标正是陆钊那讨厌的笑脸。 女子和陆钊隔得很近,大概也就几步远,她这一下含愤而发,又快又凶,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寻常地仙完全不可能躲闪。 既然说的是寻常地仙,陆钊自然就不在此列,他在女子看不见的地方,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个细微的、很难察觉到的法阵挡在了水球跟前,女子的水球飞到陆钊眼前的时候,诡异地滑飞了出去,向着礼制司的墙外射去。 而后,墙外就传来了人的惨叫声。 “哎呀!” 礼制司中,陆钊轻笑出声,而年轻女子则懊恼不已。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麻烦事肯定要来了。 因为这几日中来城里的客人越来越多,维护秩序的狼妖守卫也越来越多。 年轻女子这一记水球,甭管打到了谁,肯定会被狼妖守卫察觉。 果然,就在外面那声惨叫之后不久,就有狼妖守卫找上了礼制司。 年轻女子遥遥看见了大门处的狼妖,心道不妙,恶狠狠地对陆钊说道:“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说着,年轻女子微微一转身,周身衣物躯干四肢迅速水气雾化,片刻之后整个人便化成了一团水雾。 水雾还能隐约看见女子的形状,能看见其飞快地往门外走去,她走得很急,速度也很快。 “当!”一声巨响,她额头直接撞到了门上。 撞得很厉害,年轻女子一屁股又坐了回来,连维持水雾的法术都有些不稳了,在人形和水形之间来回转换,好半天才稳定下来。 她抬头去看,眼前明明空空如也,哪里来的门?!于是她起身又往外面跑。 “当!” 她又撞门上了。 不过这次她有了防备,撞得不那么狠了,但依旧很疼。 她狐疑地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大门,明明没有门,为什么还是会撞到?! 于是,她开始了第三次尝试。 “当!” 又撞上了,这一次最是轻微,但是她也最是害怕。 难不成这个礼制司内有大能拦住了她的去路?好让她被狼妖拿住?如果真被拿住,那可就真丢人了!而且还会被大姐禁足的!回到家还会被父亲责罚!还会被…… 一瞬间之内,她想到了许多后果,个个都很严重。 年轻女子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害怕,最后竟坐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 这下倒是把陆钊给吓坏了,你一个大姑娘家的,坐在这里哭算怎么回事? “哎,你哭个什么劲儿啊?我又没把你弟弟怎么样,就是教训了下而已。” 年轻女子也不理他,还在那哭,哭得越来越伤心了,什么臭弟弟,她才不要管! 眼见得门口那狼妖就要过来了,陆钊苦笑着一声,挥动手掌,在房间门前随手设了几个小法阵。 不仅是哭声没有丝毫传出去,就连他们在房间的情形也丝毫不会被外人看见。 那两个过来查看的狼妖,在礼制司差役的带领下,前前后后查看了一番,并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随后就不甘心地离去。 这时,地上的年轻女子哭的劲头儿都过去了,就鸭子一样坐在地上,还在低声抽泣,依旧不肯说话。 今天赶巧了,涂阿离带着飞云道长出门逛街,陆钊觉得机会难得,便让手下一众人也一起去了,去凑个热闹,就单独留他自己一个在礼制司守着。 也就这个档口,年轻女子来要人了。 所以,就算现在陆钊有心想要放人,马玉也不在身边,便只好温声安慰女子。 “你不要伤心,刚刚那两个狼妖守卫并没看见你。你弟弟呢,我一会儿也会放了他,让他和你一起回去。” 这两句话,也不知道是前面一句管用了,还是后面那句起了作用。 年轻女子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当真?” 陆钊郑重点头:“当真!” “那你先放了我弟弟,让我看看他。” “现在不行,他不在这里。” “哇~!你骗人!呜呜~” 得,又开始哭了,陆钊看着眼前鸭子坐的女子,真是没有半点办法。 好在没过多久,涂阿离就带着众人回来了,她一进门就看见了正在垂泣的女子。 “呀,敖蕖,你怎么在这里哭?是他欺负你啦?” 年轻女子终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抱着涂阿离放声大哭。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然而只有陆钊一个人知道,这人有多喜欢哭,哭得多没有道理。 涂阿离一边安抚怀里女子,一边抬头望陆钊,眼中满是失望和不齿。 陆钊连忙解释:“你别瞎寻思啊!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哭也是她自己要哭的!” 涂阿离哼了一声,并没有搭理陆钊,那样子摆明是啥也不信。 陆钊又恼又羞:“哎,真不管我事!” 他说着又看见了马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阿玉,快把那个独角小胖子放出来。” 马玉应了一声,大袖一抖,一小两大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 独角小胖子开始还有些迷糊,但是听到女子哭声后,勃然大怒:“是谁?是谁欺负我二姐!老子要剥了他的皮!” 涂阿离怒道:“剥个锤子剥!敖虬!快把你二姐送回去!不然敖芸大姐要发怒了,到时准没你好果子吃!” “呸,臭狐狸,要你管!” 小胖子虽然嘴上硬,但是身子却诚实得很,背起还在哭泣的女子,飞快地往外奔。连那两个昏迷在地的仆从都不管不顾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卜卦 小胖子走后,陆钊就把涂阿离拉住,问道:“那对姐弟是哪里的龙族?” 涂阿离看着远去的小胖子,心有余悸,得亏小胖子走得急,没想起跟她的旧账,否则她可招架不住这个小胖子。 此刻听见陆钊问,她便心不在焉地回道:“上河龙族,就是当年有熊氏移山疏浚的那条上河。” 陆钊心有所悟:“那么他们是来给你阿娘拜寿的咯?” 涂阿离还在想着之前得罪小胖子的事儿,依旧漫不经心地点头:“是啊,当年我涂山狐族迁移了,才有了他们上河如今的规模,所以他们每次我阿娘大寿辰都会派子弟过来拜寿,就是谢谢当年我阿娘的大度和我阿姐的牺牲。” 陆钊若有所思,如此看来上河龙族和涂山狐族渊源久远,两族千年来联系不断,关系匪浅,是千余年积攒下来的友谊。 想到此处,陆钊忽得心头一跳,立马吩咐道:“阿玉、阿柔!你们两个快去跟着那个小胖子,一定要看着他们回到自己的府邸!快去!” 两个卦鬼不明所以,不知为何阿大的命令会如此急促,但他们两个向来是安稳本分执行命令的,不会像曲流叶抚样乱来,便想也不想从院墙跳了出去。 他们跳出墙后,见小胖子背着个人跑得依旧飞快,不多时已经跑出去了老远,他们不由心中焦急,但又不能使用用神通法术,只好迈开两条腿紧紧缀在小胖子身后。 却不妨有个卖浆水的兔妖正好从街角转出来,她拉着一辆小拖车,后面还拖着一辆更小的,大大小小的锅盆满满装了一车。 马玉和应柔跑得正快,一个不防备,俩人一齐撞了上去。 “哐当当~”、“哗啦啦~”、“哎呦呦~” 大车小车、铁锅瓦盆还有老兔妖倒了一地。 马玉和应柔身子轻快,撞到之后立马翻身后退站好,见到眼前稀里哗啦倒了一地的东西,俩人均有些傻眼。 “阿柔,你跟上去,我处理这里。”马玉飞快吩咐应柔。 “嗯。”应柔身子极快地绕过地上的一滩东西,迅速往小胖子的方向追了过去。 礼制司内,陆钊一颗心忽然开始砰砰乱跳,有种不好的心绪萦绕在其心头。 以陆钊现在对天地造化的感知,这种心境上的不安,往往就是某件凶事的预兆。 他忍不住起了一卦,对象是敖氏姐弟。 铜钱落地,地下山上,是为剥卦,象群阴剥阳之势,乃大凶之卦! 陆钊额头上顿生一层细汗,这卦象中不仅是敖氏姐弟,就连他们一行人也会受到困扰。 飞云道长与他心有感应,在其身后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平时握剑的手此时轻柔无比。 陆钊回身看了她一眼,这个憨女子总会让他在烦躁的时候安下心来。 待稍稍平复心情后,他又起了一卦。 这次是履卦,物蓄然后有礼,是为有惊无险的卦象。 这才一会儿而已,卦象便有了变化,而在这其中所有人都没有变,所变的只有他,只有他的心情变得安稳了,不似方才那么烦躁。 卦象无常,随变而动。 所以,以为他心绪平稳,所以导致事态不那么严重,可见他接下来的决定烦躁的时候是一种,平稳的时候是另外一种。 而平稳的这种,使他能平静地分析这件事,从而会影响整个事情的发展,这才是他改变局势的根本原因。 陆钊嘴角浮现笑容,心绪更趋平静。 在教导长生的五年中,他逐渐开始研修卜卦神通,卜卦用的依旧是他的压胜铜钱,近日以来愈发准确了,虽然不能占卜自身而已,但是侧面的占卜却能映现自己的状态。 他们并没有子啊礼制司等太久,马玉和应柔就回来了。 马玉一身长袍大袖上沾满了浆水,形象颇为狼狈,而应柔则好很多,小丫头手里甚至还攥了几个糖葫芦,回来后给飞云、涂阿离、叶抚一人一支。 陆钊问马玉:“阿玉,怎么回事?路上可是遇到波折了?” 马玉将撞到老兔妖的过程,还有帮忙收拾摊子的过程逐一说来,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陆钊低头沉吟半刻,转而问向静立一侧的长生。 “长生,你有何看法?” 这个少年人五年来愈发寡言少语,但是一双眸子却越来越亮,修为更是与日俱增。 “以马玉的身手,就算不能使用神通法术,也断然不会跟人撞上,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有人早就盯上了敖氏姐弟,甚至也盯上了咱们,但是这伙人似乎准备不足,那老兔妖应该是临时准备的,不然不会用撞人这样拙劣的手段阻拦。” 陆钊闻言点头:“不错,咱们出去的是两人,阿玉留下了,阿柔不然去追人,他们不是失策了,而是准备不充足,对咱们了解的也不够多。” 马玉道:“阿大,我留下了一点印记在那兔妖身上,除非大罗金仙,否则不可能清除。 至此,陆钊才终于安下心来,既然有了目标,那就一切好办。 他猜测,这伙人应该是跟着敖蕖来到了礼制司,然后趁其出去的时候绑人,这样既可以绑走上河龙族的人,又可以恶心涂山狐族。 但是暗中准备下手的人,发现了马玉和应柔这两个通幽鬼,所以才没有敢下手。 这伙人,大概也就是老鹿妖所说的‘歹意’之人,而且从敖虬的口中得知,他们大姐对他们姐弟的管束极严。 由此可知,无论是涂山狐族还是上河龙族,其实都对这伙人有所察觉,而且都在暗中做了防备。 想及此处,陆钊不由暗暗琢磨,是不是就算他不派马玉前去,这姐弟二人是不是也会安然无恙? 就在这时,忽然有礼制司的官员疾步前来:“陆大人、七公主,相国府来人了,请见陆大人。” 陆钊心中惊奇,涂山城的相国府?他没见过也没拜访过啊,怎么会忽然就来人了,不由转向涂阿离。 涂阿离此刻脸上却不大好看,一张狐媚子脸皱成了麻花团:“咱能不去么?” 陆钊越发奇怪:“为何?” 涂阿离嗫嚅半天,才说道:“我二姨姥姥有点吓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二姨姥姥 涂山城地位最尊贵的是九尾天狐涂衡,是所有涂山狐氏的族长,也是涂山城的王。 王之下有一将一相。 将叫袁朔,并非涂山狐族,而是一个猿妖。 相叫涂芦,是八尾妖狐,涂山狐氏的大长老。 袁朔善战,勇武异常。 涂芦善谋,狡狯多变。 三人是涂山城最安稳的保证。 涂山城所有生灵对九尾天狐涂衡是崇敬,排他性的崇敬,对于他们而言,九尾天狐就是他们的最高神。 对袁朔是尊敬,尊敬他的品行,尊敬他的爱兵如子,尊敬他出征作战无一败绩。 而对于涂芦,涂山城所有的生灵,无论涂山狐族、人族或者其他妖族,都是惧怕。 那种惧怕,甚至到了止小儿夜哭的程度。 涂阿离就是听着涂芦的各种传说长大的,在她所有的童年故事里,涂芦总是最可怕的那个。 所以当涂阿离听见,是相国涂芦找他们的时候,小姑娘十分的排斥。 “陆老大,要不还是你们自己进去吧,我就算了。这里我常来的,不差这一次。” 他们一行人在相府家仆的带领下来到了相府门口,小狐狸精打起了退堂鼓,转身就要走。 那相府的家仆认得她,当先就拦在了涂阿离跟前:“七公主,相国大人很是惦念着您呢,她说都好些年没见到您了。” 涂阿离呵呵笑了一声:“我也很想念她老人家,不过眼下阿离还有事,就不进去了。柴叔带我向二姨姥问好,阿离改天再来,改天再来。” 说着,涂阿离忽然化形为狐,四只小短腿拼命地往街上跑去,半刻便没踪影。 陆钊等人一脸懵,这位相国大人得有多恐怖,让阿离怕成这样! 那相国府的家仆似乎早有预料,连半点惊诧都没有,而是向着陆钊行礼说道:“陆大人,先请进府吧,相国大人此刻正在堂中等待,莫要让她等得久了。” 陆钊虽然对阿离的仓皇逃离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向着柴叔还礼说道:“大人请前面带路。” 于是,一行人在柴叔的带领下,穿过相府大门,又穿过回廊,最后才在花园里见到了那位让能止小儿夜哭的相国大人。 其人面容大概三十许岁,身量适中,体态适中,头上带了一顶白纱帽,身着一袭素白长裙,就依靠在水池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鱼。 这与陆钊潜意识里想象的那个恐怖的形象完全不一样,若不是柴叔先行施礼禀告,他会觉得这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就是一个普通的相府仆人。 “久闻陆大人之名,今日得见,果然仪表非凡。”涂芦收起喂鱼的篮子,转而面向陆钊,声音很和煦,没有半点身为相国的威严之色。 “相国大人缪赞了,陆钊不过是一个小小土地公而已。”陆钊见招拆招,他暂时还不了解这位相国大人邀他至此的缘由。 “陆大人真是谦逊,现在的年轻人可是很少见呢。陆大人夺取酆都城的壮举还音犹在耳,陆大人可不要妄自菲薄哟,这样姑娘会不喜欢的。” 涂芦一边引着陆钊往花园里面走,一边说着话,就像是一个操心晚辈亲事的长辈。 陆钊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大对头,怎么扯到姑娘身上去了,当下就想将这个话题掰过去。 “不知相国大人缘何邀请小神至此?” 涂芦闻言呵呵笑了起来:“年轻人,就是性子急,咱们才开始说两句话呢。” 陆钊心中暗道,按常规来说,狐狸精越老老越精,这只老狐狸是阿离的二姨姥姥,指不定活了多久呢,跟这种老妖精还是少绕弯子为好。 “不瞒相国大人,小神此次前来是为了……” 他刚要说话,却见花园里忽然钻出来一只小狐狸。 仔细看去,那小狐狸火红色的毛发,五条尾巴四处乱抖,还有那惊慌失措的眼神,这小狐狸怎么看怎么眼熟…… 果然,不一会儿小狐狸‘嘭’一声化成人形,正是刚刚逃走的涂阿离,只是不知道为何忽然会出现在相国府的小花园里。 这个问题,涂阿离也不大明白,她明明都跑出三五个街口了,怎么一转眼就来到这里,站在她跟前的还是她二姨姥姥。 涂芦见了她很是开心:“呀!这不是小阿离么!你怎么来了二姨姥姥这里了啊?也不告诉我一声,真是的。” 涂阿离一脸惊惧:“没…没有,我不是…不是……” 涂芦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哎呀呀,都是大姑娘了啊,五条尾巴了啊,是时候找个男人了啊。” 一句话三个‘了啊’,句句关心,温煦如春日和光,面容亲切无比,跟家里唠唠叨叨的长辈一般无二。 涂阿离大眼眶里的眼泪一直在打转儿,此刻被涂芦抓到了手腕,登时哇哇大哭起来。 “鬼姥姥,不,姨姥姥,阿离不敢了…呜呜,阿呜呜……” 陆钊一脸懵,她到底干了啥事儿,怕成这样。 涂芦心疼地给阿离擦着眼泪:“哟哟,小阿离哭咯,不哭不哭,你小时候姨姥姥就这样抱着你来着,你当时也是这么哭的。” 这话一出,涂阿离小脸忽得煞白,哭声戛然而止。 “姨姥姥,您说咋办就咋办,我……我都听您的。” 陆钊在一边看得连连咋舌,自他认识涂阿离以来,这小狐狸精从来都是桀骜不驯的,谁要招惹她,就算打不过,也要咬两口的,这是转了性了了? 涂芦很满意地摸了摸涂阿离的脑袋,笑道:“这就好,这就好,来来,回头姨姥姥见了你娘也好说。” 涂阿离满眼含泪,点头不止。 涂芦见陆钊一脸莫名其妙,不由笑道:“让陆大人见笑了,阿离早先在敖府惹了个小祸端,虽然不大但是影响颇为不好。” 陆钊暗道,原来敖虬小胖子追杀阿离是因为这个啊,到底是什么小祸端,涂芦没说,想来依阿离的个性,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正在陆钊暗自琢磨的时候,涂芦忽然说道:“也巧得很,敖府的苦主来了。” 说话间,柴叔又引了一主一仆进来,是个身量高挑的龙族女子。 待那龙族女子转过小花园的桂树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陆钊眼前。 “莫问卿!?”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原来陆大人好龙阳啊 陆钊惊叫出声后就觉不对。 莫问卿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虽然有时候显得娘娘腔,但是真真切切是个男子。 而眼前这个龙族女子,无论从体态、身姿,还是喉下情形来看,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子。 很显然,两个‘货真价实’不可能冲突,那就只有他陆钊记错了。 这就很尴尬,当着这许多人面前失态出声,作为一个有定力的仙人还是很丢人的。 涂芦笑望着他:“陆大人认识敖氏长女?但她可不姓莫,她叫敖芸,乃上河龙王的长女嫡珠,陆大人只怕是认错人吧。” 陆钊很是羞窘,他恨不能一头钻进眼前的水池,沉在池子地上谁也不见。 “大概是小神认错了,只是二人相貌如此类似倒是十分罕见。” 涂芦问道:“陆大人那位友人,也是女子?” 陆钊摇头说道:“非也,是个男子。” 涂芦掩嘴又笑了起来:“原来陆大人好龙阳啊,先前倒是老身唐突了,我涂山狐族还没有男姓族人,陆大人见谅。” 陆钊呆住,啥?!二姨姥姥你是不是想差了什么?! 就在他们说这几句话的空档,敖芸已经走到了近前,她先是向涂芦施了一礼。 “敖芸见过相国大人。” 涂芦上前,又拉住敖芸的手腕,亲切说道:“有阵子没见你了,又出落得更漂亮了。” 敖芸任凭涂芦拉着自己手腕,俏丽的脸上飘过一丝戏谑:“哎呀呀,相国大人,芸儿一百年前就这个样子,那会儿您就说这话,怎么一百年了,还是这话。” 陆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敖芸如果换上男装,把额头上的龙角隐掉,妥妥的就是莫问卿的翻版,连说话的语调都一般无二。 涂芦又伸手拉过涂阿离,满脸歉意地对敖芸说道:“阿离早间在敖府热的祸,还望芸儿能担待一下,毕竟她还是个孩子。” 敖芸也拉起涂阿离的另一只手:“阿离妹子是芸儿看着长大的,就是芸儿的亲妹子。那才多大点儿事儿,也值当相国大人惦记着。” 这下三人,互相捉住对方的手腕,一个老狐狸精,一个母龙,中间还夹杂着个小狐狸精。 三人的气氛略显诡异,让陆钊这个局外人看的十分别扭,但他又不知道别扭在哪儿。 敖芸瞧见了陆钊,眼眸中神色变幻了数下,而且也由人形的圆瞳变成了龙族的竖瞳,继而又变了回来,似笑非笑地望着陆钊。 “这位想必就是关了我三弟一日一夜的陆大人了!当面看见,果然是了不得。” 陆钊听在耳中甚为诡异,怎就了不得了,就因为拿了你弟弟? 打这人甫一出现,陆钊就一种诡异地违和感,一开始还差一些,等到与她对视之后,总觉得似曾相识,又捉摸不透。 最初跟莫问卿初见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会事儿,他现在都没搞清楚。 “不敢不敢,擅自拘押了龙族太子,实属陆某唐突,还望大公主见谅。” 敖芸笑道:“哎呀呀,陆大人不要见外,拿就拿了,反等他回来我也是要关他几日的。” 陆钊忽得心内一沉,低声又问道:“长公主是说敖虬太子和敖蕖公主,还没有回去么?” 敖芸丝毫没有神情变化,只是望向涂芦:“这就是芸儿来拜访相国大人的缘由了。” 陆钊听得一头雾水,你丢了弟弟不去找,却来找相国涂芦,这是何道理,难道是涂芦拿了敖氏姐弟么? 涂芦闻言则轻轻抿嘴笑:“小芸儿,可不要瞎讲哦,姨姥姥可是会记仇的。” 说吧,涂芦轻轻一拍手,小花园中又转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胖一苗条,都生有龙角,正是先前从陆钊那里离开的敖蕖敖虬姐弟。 二姐弟还没弄明白什么状况,依旧争吵不休。 “二姐,你听我的,这个花园我来过,你就跟着我走,一定能走出去!” “跟你个大头鬼,都转悠半天了,还在原地晃荡,你瞅瞅那个亭子……” 争吵中的姐弟二人一齐愣住,他们看见亭子下正站着四个人,涂芦、陆钊、涂阿离还有他们大姐敖芸。 几乎与此同时,花园外面的柴叔忽然向涂芦请示:“相国大人,是否带进去?” “嗯,带进来吧。” 众人还没来得及好奇,就见柴叔用细黄绳捆了两妖进来,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兔妖,一个是个摇摇晃晃的蛇妖。 这俩个妖怪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意识也不怎么清楚,好似被人施了什么手段。 陆钊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老兔妖,这个就是撞翻浆水车,挡住马元的那个,其身上还留着马元的一丝天乾气息。 涂芦随手一招,她身后出现了一只藤椅,正好承接住她后躺的身形,她慵懒地一指二妖。 “阿柴,给咱们客人们说说,是个怎么回事儿。” 柴叔应了声是,然后冲众人缓缓一抱拳。 “今日早些时候,相国命小人在礼制司门口守候,言说有歹人意图不轨让小人多多留心,小人守候约莫一个多时辰,见到了敖蕖公主入内,不多时便见敖虬太子背着敖蕖公主跳墙而出,再然后便是陆大人的两个童子追了出来。” 说着,柴叔一指地上捆着的老兔妖。 “陆大人的两个童子缀在后面的时候,却忽然被这兔妖打断了,两个童子一晃神的时候,这个蛇妖就化成了敖虬太子以及敖蕖公主的模样,引着俩童子去了岔路。” “小人却看见这个兔妖在跟陆大人童子分开后,悄悄去追真正的敖虬太子。小人潜行至敖虬太子身前,设了个阵法,将之传入相国府花园中,而又回去擒拿了此二妖,特拿来此处。” 众人闻言,这才明白事情的前后情状。 陆钊暗暗心惊,若非这位相国大人暗中筹措,只怕敖氏姐弟真要被歹人劫走了。 敖蕖敖虬姐弟则一脸惭愧,他们完全不知道有人跟着他们,还是三拨人分别跟着。 小狐狸精涂阿离悄悄撇了撇嘴,怎么不让这俩妖怪把小胖子抓走?! 老狐狸精涂芦则一脸笑容,她不知从何处变来一把芭蕉扇,正悠闲地来回扇动。 敖芸对此早有预料,在涂山城要是有人想做歹事,首先要迈过的一座大山,就是这位相国大人。 而千余年来,还从来没有一人迈过这座高山。 第一百五十章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不出意料的,兔妖和蛇妖没有任何线索。 纵然他们被折磨地全无形状,脑子里一点儿东西都没榨出来。 很显然,命令他们前来做事的,早已抹去了他们的记忆,利用某种幻术,让他们继续来次执行命令。 至于为什么执行这样的命令,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都一点记忆也没了。 最后,相国涂芦把这两只迷迷糊糊的妖怪送进了碾妖池,至于这碾妖池是什么,陆钊不知道,但是小狐狸涂阿离一听就面色如土,想必不是什么好地方。 回去礼制司的路上,小狐狸精一路埋怨。 “都说不要去了,你还非得去,这下好了,被二姨姥姥惦记上了,看你咋办!” 陆钊一脸的云淡风轻。 “惦记上又怎样,我与你狐族又没有什么仇怨,反而还把你这个离家多年的小狐狸给找回来了,她感谢我来来不及嘞!” 一想起这事儿,小狐狸就想狠狠咬陆钊一口。 “都怪你!没你我也不会回来,回来之后又出不去了!” 陆钊依旧满脸不在乎:“出不去就出不去呗,你原本就该呆在这里。我记得上次你出门还不是被人惦记了?要不是松鹤山娘娘在,你只怕已经被人捉走了!” 小狐狸精自己并不知道当年周延年想要捉她的事儿,只道陆钊在忽悠她,便出言反驳。 “才不会出事儿!我涂阿离就算是三尾的时候,这世界上也不会有人能捉到我!” 陆钊斜瞅着她:“就吹吧,刚刚谁在相国府小花园里打转来着?” 涂阿离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陆钊又反唇相讥:“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 二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拌嘴,不多时就回到了礼制司,天色已然尽黑。 老鹿妖站在礼制司门口,正笑呵呵地等待二人。 “陆大人,相国吩咐下官给您另换了房间,请您随下官来。” 陆钊冲老鹿妖行礼,便随着二人一起往礼制司内走去。 礼制司一共有三层,最下一层有十八个房间,和中间一个大厅,以及膳堂等待杂物室。 第二层有十二间房,全是宾客住房,其规格和大小比一层的要大出一倍。 第三层则只有六间房,全部是为了最尊贵的来客准备的,里面无论器物还是摆设,都是一顶一的极品。 陆钊昨天入住的时候,是一个礼制司差官引领的,就在最左侧靠院墙的一个房间,简陋异常。 而现在老鹿妖给他带到的地方,却是第三层的最左侧,一间极精致豪华的房间,入门的地方甚至有阻尘法阵。 “陆大人,这里有一只海螺,但凡有需求,只要拿起海螺说出即可,便有人前来送上。” 老鹿妖从入门处的陶碗里拿出一只海螺,向着陆钊做介绍。 陆钊再抱拳:“多劳大人辛苦!” 他也不问为何老鹿将他带至此房间,只微笑着消受了这一切突然的待遇提高。 老鹿妖见这个小小的地仙如此淡定自然,不由心中又生几分好感。 需知道一个人要是遇见突然发生的糟糕事保持镇定,那是临危不惧,是很了不起的定力。 但如果一个人突然被抬高了地位,受到了与身份不匹配的待遇时,依旧保持淡定,那这个人本身就很了不起。 “陆大人,下官这就去了,这里有一封相国大人的手书,还请陆大人收好,等下官走后再阅读。” 陆钊收过老鹿妖递过来的信封,拱手再谢:“老大人受累了,求亲之事,望老大人择选吉日上奏,小神及弟子已然下定决心。” 陆钊这样的决定,老鹿妖早有预料,既然这位陆大人想要为晚辈求亲,那他也愿意助一助。 “陆大人,涂山城的事情,虽说王上说一不二,但是除了王上之外,还有一人说话也是好用的,就是相国大人。王上是不易见到的,而相国大人就在留燕巷中。” 老鹿妖的言下之意已经明白了,陆钊想要为长生求得三公主涂阿月为妻,最容易的法子就是去求相国大人。 陆钊又命应柔送上茶叶:“多谢老大人告知。” 老鹿妖微微笑了一声,然后向着陆钊拱手作别,旋即一阵青烟闪过,人就不见了。 涂阿离见状忍不住嘀咕:“不是不让用法术么,你一个老妖怪却用!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陆钊惊奇望向小狐狸精:“这你从哪儿学的?” 涂阿离随口回道:“莫问卿啊,那个酸秀才!” 陆钊听到这个名字,立即便想起今日相国府上的敖家大姐敖芸。 “阿离,那敖芸,你可熟识?” 涂阿离连连摇手:“她比我大了几百岁呢,顶多算认识,熟算不上,算不上。” 她的耳根在跳,这说明小狐狸精在说谎。 陆钊与小狐狸精一起生活了十年,对这个小狐狸精的一举一动早已了然于胸。 “哦哦,这样啊。她还说明天要过来做客呢,点名要你作陪。” 小狐狸精的脸瞬间僵住,机械地回头:“你答应了?!” 陆钊理所当然地点头:“那是自然!” 小狐狸精四处看了看,发现了西南方向开着的窗户,忽得一下冲了过去,直接从窗户上跳了下去,外面遥遥传来小狐狸精的话语声。 “我身体不舒服,明天就不来了!” 陆钊忍不住莞尔,旋即又吩咐道:“阿流、阿抚,你们两个去跟在她后面,莫让她出什么事,之后便就随在她身边,一明一暗,保护她。” 曲流正躲在马玉身后偷懒,闻言老大不乐意:“陆老大,换大哥去呗,大哥比我稳重。” 陆钊面色一肃,沉声说道:“莫要啰嗦!” 叶抚悄悄躲在马玉身后,掩嘴轻笑,却没有笑出声来,而其口型则是:“让你懒散,被骂也活该!” 曲流也不理她,神情一扫懒散之色,也从窗户跳了出去,仿若一个黑色的影子,迅速拉进与涂阿离的距离。 叶抚见他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当即也追了出去,一边追还一边说:“曲流!让我在明!让我在明!” 不多时,两道小小的黑影和不远处的涂阿离一起消失在了浓密的夜色之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做局 三只小的走了之后,陆钊拿出老鹿妖留下的书信,打开上下察看了一眼,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神情看起来古怪无比。 长生在一边看见他皱眉,不由问道:“陆老大,可是有什么事?” 陆钊随手把信递给了长生:“你自己看看吧,这只老狐狸真是什么都知道。” 长生展开信一看,也呆住了。 信上就一句话:“遣陆长生来相国府,老身考校一二。” 他们到涂山城不过才第二日,求亲的事虽然早就散播出去了,但是并没有就此觐见涂山城的高层。 刚才老鹿妖才给他们出主意,要去拜访相国大人,这事儿才能成。 然而就连陆钊他们还尚未想明白如何去求涂芦,没想到这封信就先一步到了他们手里。 信其实要比老鹿妖说出这个主意更早,由此可见相国涂芦早在之前就预料到这事,并且预见了他们会求上自己的府上。 长生拿着信,望向陆钊,以眼神询问其意思。 陆钊上前拍了怕他的肩膀:“去吧,老狐狸精心思深沉,善谋多断,正好是你的良师,机会难得。” 长生重重点头,这些年,他心里积压了不少情绪,让他原本就深沉的性子,更加深不见底。 他转身待走,陆钊又吩咐马玉、应柔跟着他一起去。 “这俩孩子都是老实实诚的,老狐狸精会额外喜欢,跟你去作伴,有事就喊他们传话于我。” 长生有些迟疑,陆老大刚刚放出了曲流、叶抚去保护涂阿离,这下又让马玉、应柔来陪着自己,那陆老大身边的高手就只剩下了师父。 他感到很不安心,以他的性子,一定会留俩个卦鬼在这里保护陆钊,自己带走一个,涂阿离带走一个足矣。 “陆老大,这样是不是有欠妥当?” 陆钊闻言哈哈大笑:“这就是你不足的地方,有思虑但是没谋断,有万全准备的细致,却没有博险一试的决心。你去跟相国大人学学,对你有绝大好处!” 长生讷讷点头,旋即带着马玉、应柔二人走了。 这两拨人一走,陆钊这里就只剩下了飞云道长、红娘子两人了,丁火早就被他遣出去了。 所以在外人看来,他这里的防备是最薄弱的,一个地仙、一个天仙,还有个无常鬼。 如果有歹人监视这里,他陆钊现在就是一块毡板上的肉,有心的歹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现在是酉时多一点,陆钊叫来红娘子,然后悄声吩咐了几声。 红娘子应命而去,周身化成一团红雾,即刻消失不见。 随后,陆钊拿起门边的海螺说道:“有人在么?三楼这里要一桌丰盛的酒菜,酒一定要烈的!” 海螺里传来应答之声,很是恭敬:“是,陆大人。” 陆钊恍惚之间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之前世界时住酒店的感觉,这种不就是客房服务嘛! 是夜,礼制司的三楼中,设了一条长长的桌案,由东到西足足有八九丈长,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珍馐佳肴,光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口舌生津,按捺不住肚中馋虫。 而长桌之侧,有一对男女正相互抱着,一杯一杯的饮酒,男子饮一杯,就喂一口给怀里的女子。 女子的衣裳也大半拖拽在地,神色之间醉态尽现,娇憨之情十分诱人。 由远处望去,好一副靡乱之象。 “呸!好一对狗男女!”远处望着这里的一双眼睛,血冲双曈,却狠狠啐骂。 “他叫陆钊,是安化县的土地公,也是咱们的目标,你记住他的神态、形貌,等咱们杀了他之后,你就化形成他,然后寻机刺杀涂芦。” 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声音要冰冷许多。 “大人,咱们现在下去动手么?”第一个声音有点按捺不住了,声音似乎都有些颤抖,还带着一丝丝压抑的兴奋。 “那个女子叫飞云,是安化县凌云观的道士,一手飞剑十分厉害,她要比陆钊难对付得多!”冰冷的声音继续解释,耐心十足。 “那好办,大人只管将那女剑修交给我,朱夜一定不让大人失望!”从他的声音里就能察觉出此人是个急色之徒,似乎修炼的也是邪法。 “好,再等等,等等看涂芦是否有埋伏,她生性狡诈,涂山城中所有的事都不会瞒过她,这一次咱们能潜入至此已然是万幸,不可一时莽撞葬送了大好局势。”这个冰冷声音的主人,似乎对涂芦十分的忌惮。 朱夜点头应是,同时用力搓着手掌,借此来掩盖自己欲望。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丑时一刻。 礼制司三楼中,欢饮的二人已然有些站立不稳,相拥在一侧的软塌上开始酣眠。 就在这时,由三楼窗户中飘进来两缕不可察觉的微光,一黑一红,这这深夜里,根本不会有人留意。 两道微光一直在屋中钻来钻去,钻过醇厚的美酒,钻过薄透的纱帘,一路来到软塌之前。 忽得光芒闪动,微光化成两道人影,一道粗壮高大,一道细小瘦弱。 细小瘦弱的人影往前走了两步,瘦小的身形甚至还有些驼背,他的双手十指缓缓长出十支漆黑的指甲。 他悄悄一指软塌上的陆钊,示意这是他的目标,而飞云是高大人影的目标。 高大人影缓缓点头,他双手微微一抖,一条乌黑的软鞭就出现在他手中,他是使鞭的高手,正好克制飞剑之术。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一起往软塌上的缠绵相拥的男女击去。 ‘嘭!’ 一声巨响,那软塌登时碎成布屑! 高、矮二人屏住呼吸,往布屑中仔细瞧看,但见布屑纷飞,其中羽毛更是粘的到处都是,却始终不见那对缠绵的男女,更是一点血都没有。 “不好!中埋伏了!”矮瘦的当即大喊示警。 但已然来不及了。 周围的环境开始一点点变化,由靡乱的礼制司豪华客房,一下子变成了红烛、红帐、红灯笼的世界。 红烛、红帐、红灯笼上到处贴满了大红喜字,这一切像极了女子出家的闺房,他们甚至还听见了女带着惊喜的低笑声,声音中充满了对新婚的期待。 但是这个笑声,却让高、矮二人毛骨悚然!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狐狸精涂芦 长生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的局促不安。 就算是面对涂阿月,他也是不知情事的少年懵懂居多,万没有现在这样的羞窘。 老狐狸涂芦正握着他的手,紧挨着他坐着,笑眯眯的样子很是和蔼。 “长生呀,你今年几岁了?” 长生手被握着,贸然抽回不大礼貌,不抽回吧他又觉得不合适,也不合规矩。 “回相国大人,二十三岁。” “哎呀,好年轻的后生,这般年轻都已经成仙了,真是了不起!” 老狐狸老狐狸精虽然年纪大,但是样貌年轻如少妇,所以她亲昵的动作就显得格外的暧昧。 尤其她的手指摩挲长生手掌时,细腻的指肚一点点抚过长生的手背,让长生身上瞬间冒出一层的鸡皮疙瘩,心砰砰直跳。 “若非是陆老大和师傅悉心教导,长生断不会有今日,甚至早已死去多年了。” 老狐狸精笑得地眉眼弯弯,好似看女婿的丈母娘:“还得是你自己努力,世间凡人千千万万,能有几个二十三岁成就仙人的?” 长生被她握着的手开始出汗了,涂芦身上的成熟女人体香一直在钻他的鼻孔,这样下去他有点受不住了,。 他记起陆钊之前对他的叮嘱,不要想太多,不要应太多,就单刀直入,说明请求。 “相国大人,长生来是为了……” 老狐狸精伸出葱白手指,抵在长生的唇上,笑道:“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不过咱们现在先不谈这些事,说说你八岁那年事怎样?” 长生只得放下这个刚提起的话题,从当年初遇陆钊的那个破庙开始讲起。 这样开始讲故事,也比干坐着羞窘好,起码他还可以利用故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被涂芦的亲昵举动夺走心神。 可当他讲到凌云观学艺时,猛然惊醒,他似乎从来没有对这位相国大人提起过自己是在八岁时被救的。 就算是提起过,也是说的幼年时,从未提交八岁这个字眼,那么这位相国大人是如何得知的呢? 长生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什么旖旎想法都没了,任凭涂芦怎么摩挲手心手掌,任凭她的体香怎么钻他鼻孔。 他的心都彻底凉了下来,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但是他的故事却还是继续往下讲,就连讲故事的语气都没有变,甚至神态语气都丝毫没变。 故事讲到了陆钊带领众人去了阴间,独留他一个人守着凌云观时,涂芦忽然放开了少年的手腕,兴致缺缺地走回了自己的主座。 “陆长生,你为何不抱着儿子来,那样说不准我一个欢喜,就把他收下了,然后去帮你们说情。” 这个语调的转变,一下子由暮春暖阳变成了初冬霜雪,让人琢磨不定,又让人心生恐惧。 这才是涂芦这个老狐狸的真面目吧,不对,这应该也不是,她所展现的都是她希望别人看到的一面,长生忍不住在心中想。 “空山稚童年幼,尚经不得路途奔波,所以就没有带在身边,相国大人若是得闲,可去泗水城松鹤山,到时长生必盛情款待,或日后他成人后,长生再遣他来拜访太姨姥姥。” 涂芦坐在主座高榻上,眼神微微闭合,长而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陆长生,现回去吧。” 长生从侧座上起身,向涂芦庄重行礼:“如此,长生便先告退了,明日再来与相国大人说故事。” 涂芦冷声嗤笑:“陆长生,你跟着陆钊好好学学,还太生嫩了,离差得太远了,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长生面色不改,又施一礼:“谢相国大人教诲,长生谨记于心。” 说着,他便后退两步,然后才转身离去。 涂芦一直半眯着眼睛,直至长生走了之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老柴,人送来了?” 她的声音方落,由一侧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正是相国府大管家柴叔。 他先是向主人躬身行礼,然后才在半空中划了两个半圈,半圈中法阵光芒一闪而逝,旋即出现了两个人形,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这二人如同之前的兔妖和蛇妖,也是一样的昏昏沉沉,意识似乎被人阻断了。 柴叔指着二人说道:“相国大人,瘦的叫魏无咎是个老鸹妖,高的叫朱夜是只猪妖。他二人就是兔妖和蛇妖的幕后主使,魏无咎使的手段,让兔妖蛇妖忘了前因后果。” 涂芦慵懒地躺在软塌上,似乎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陆钊那边已经问过了?” “是的,陆大人已经审的清楚了。” 涂芦这下忽然来了精神,从慵懒的状态又转变成了半认真。 “是么,据我所知,这伙人极善隐藏上线和线索,纵然被抓了,也不会被审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陆钊是如何做到的?” 相比于这伙人的底细,涂芦更加关心陆钊是用何种手段做到的,其实她对陆钊这个人的兴趣要远大于这伙人。 “哦,他是怎么做到的,有跟你说吗?” 柴叔摇头说道:“小人去的时候,陆大人已经问的清楚了。” 涂芦下巴轻轻一点地上捆着的两人:“把他们弄醒,让他们自己说。” 柴叔闻言,挥手在二人身上各拍了一记,一阵青光抚过,二人均打了个激灵从昏沉中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姓陆的不是说放过咱们吗?”朱夜一得自由张口便喊叫。 与之相反的魏无咎则惨白着脸说不出话来,他已经看见了主座高塌上的涂芦。 柴叔挥手一拳打在朱夜的脸上,其偌大的头颅被这一拳直接掼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嘭’声。 朱夜捂着脑袋还要抬头再喊叫,柴叔第二劝又打了过来,又是‘嘭’得一声闷响,这一次朱夜直接昏死在了地上。 “相国大人,这个憨货太无礼了,先让他睡一会儿。” 涂芦点头,她眯着眼看魏无咎,忽然笑了起来:“魏无咎,我记得你是礼制司正四品给事中,对不?老鹿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在礼制司客房搞刺杀?” 魏无咎已然浑身抖若筛糠,趴在地上猛磕地面,磕得‘嘭嘭’作响。 “相国大人,是龙族敖氏要刺杀您!下官只是受他们胁迫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走大运了! 上河敖氏龙族,本是东海龙族分支。 自有熊氏开辟上河以后,他们就受天庭之命,掌管上河。 如今已厉有千余年,上河龙族人丁单薄,从老龙王敖修到幼子敖虬,不过才五头龙而已。 每一次九尾天狐大寿,敖修总把最得力的长女敖芸派来贺寿,这一次也不例外,不过这一次敖芸还带了三个跟班。 分别是敖修的亲弟弟,敖芸的亲叔叔敖瑞,以及妹妹敖蕖还有弟弟敖虬。 上河龙族一共五头,这次来了四个,显得比往常贺寿更为郑重。 然而实际上,还是以敖芸为首,其余三人基本都是添头,尤其是敖瑞。 其人放荡不羁,早就听说涂山狐族美人众多,他屡次想来都没有得逞,这一次也是求了敖芸,他才得偿所愿。 上河龙族在涂山城是有府邸的,规模还不小,在敖芸她们没来的时候,府上奴仆也会打扫收拾。 所以他们来涂山城从来不会像其他贺寿的使臣一样,住进礼制司的客楼,而是直接住在这边,她们比起陆钊这种多少年来一次,更像是半个主人。 敖芸坐在小花园水边的亭子下,正在仔细地绣着缎子,很是认真投入。 敖蕖和敖虬百无聊赖地坐在下面,他俩想出去,又不敢,只能干坐着等大姐绣完花。 “大姐,为啥二叔可以出去,我俩就不成。” 还是敖虬说话了,他仗着是家中嫡长子,不,嫡长龙经常会被他二姐推在前头顶缸。 敖芸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绣花。 敖虬不敢再问了,就悄悄推敖蕖,敖蕖推搡不过,也跟着问:“大姐,我保证不惹事,小虬也不会惹事,让我俩出去呗,好容易来趟涂山城。” 敖芸终于放下手里正绣着的缎子:“你们可知道二叔去了哪儿?” 敖虬嘴角微微一弯,嘿嘿笑道:“青……” 敖蕖眼疾手快,一把搂住敖虬的嘴,阻止这个小胖子再继续让原本困难的事变得更困难。 敖芸又拾起手里的缎子,一边继续绣着一边继续说道:“敖虬啊,你是不是也要到娶亲的年纪了?” 的确是的,敖虬今年端午水暖的时候,他蜕了一次鳞片,从此也就意味着他可以正式娶亲了,这他们姐弟都知道。 但敖虬不知道她为何忽然提起这一茬,一颗心猛得提到了嗓子眼儿:“是……是啊,大姐。” “你觉得七公主怎么样?大姐给你向九尾娘娘求亲,如何?” 敖虬想被马蜂蛰了屁股,一下子蹦起三丈高:“不!我不要!我不要!” 说着,小胖子飞快地逃走了,一下子跳进水池中,冒了两个丛小气泡后,便消失不见了。 敖芸又望向敖蕖:“敖蕖,你呢,老大不小了,一个大姑娘家……” 敖蕖不待她说完,也一个猛子扎进了水池,这一次连泡泡都没冒。 “呵呵!俩个小王八蛋,跟我斗法!?”敖芸望着水池掩嘴笑了起来。 不过,她旋即又停住了笑容,微微一招手。 立时便有一个鲶鱼妖来到近前:“长公主。” 敖芸道:“去把二爷喊回来,瞎闹也得有个头儿。” 鲶鱼妖应声而去。 与此同时,在涂山城其中一条繁华的街上,有一个花团锦簇的三层小楼,沿街而建,上书三个大字:“燕回巢”。 里面莺莺燕燕地欢声不断,有个端着酒水菜肴的龟公一边走一边喊:“姑娘小姐姨太太们让一让,爷们儿少爷大老板们收收脚!” 他端着的这盘子酒菜实在太多了,他整个人都几乎被盖住了。 众人听见他喊话后也纷纷给他让道,生怕他那一盘子酒菜洒了。 龟公小心翼翼上了楼梯,待踩稳了之后,他便稍一停顿,就“噔噔噔”一路上了三楼,连口气都不喘的。 笃笃! 龟公一边叩门一边冲里面喊道:“二爷!您的酒菜来了,小的给您端进去?” 里面的有男有女,听见龟公的声音后,男的不耐烦地喊道:“进来,进来,二爷正饿着呢!” 龟公应了一声,推门而入,低着头开始往桌上摆菜,摆完之后便要走。 却有一枚金珠飞来,正好落到龟公的毡帽上,龟公吓了一跳,险些坐在地上。 “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小的什么也没看到。” 床上的男子哈哈笑道:“你怕个甚!二爷又不吃人,这是赏你的珠子!” 龟公这才放下心来,抚了抚胸口,关门而去。 床上男子掀开纱幔,从床上大步走了下来,身形面容也露在了烛光之下。 这是一个身材雄壮的中年汉子,上唇留着一搓浓密的胡子,浓眉大眼虎虎生威,眼角周边生有一些银亮的鳞片,再加上额头上的威武龙角,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这是个了不起的汉子。 他就是敖虬嘴里的二叔敖瑞,几乎在敖氏进入涂山城的那天开始,敖瑞就钻进了这座燕回巢,日夜享受着美女美食,反正他上河龙族财大气粗,什么姐儿都叫得起。 就像这一桌美食佳肴的花费,足可以让寻常涂山城的百姓吃用一年了! 敖瑞很得意,以前大哥敖修总管着他,他得不到机会,这下来了涂山城,总算是能逍遥快活了! 虽然他也很怕他的大侄女敖芸,但是这一次敖芸居然没有管束他,让他更是喜出望外,便一直眠宿烟花久久不回。 就在敖瑞得意地大快朵颐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他不由得一惊,莫不是大侄女后悔了,不然他逍遥了吧?! 当下收拾衣物准备逃走,但当他扒开窗户准备跳窗的时候,却听外面有人说道:“敖氏二爷,相国大人有请。” 敖瑞闻言又从窗户上下来了,不仅关好了窗户,还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昂藏八尺、英武不凡,这才上前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个和善的中年人,见了敖瑞先是微笑拱手:“二爷好,小人是相国府总管柴鹤,奉相国大人之命特来请二爷去相国府。” 敖瑞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回礼:“原来是柴管家,请前面带路。” 他看起来平平淡淡,其实内心早已开满了花,他是见过涂芦的,那种潜藏的风华绝代,一般年轻小女子绝对比不上,他敖瑞这次走大运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敖家二郎 相国府,还是那个小花园,涂芦依旧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水池里的鱼。 敖瑞被带来的时候,她正拧着眉想事情,那微微蹙起的眉峰,让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少妇更具魅力。 “敖家二郎,你来啦。” 这一声轻唤,简直酥到了骨子里。 敖瑞差点没软到在地上,他说起话来不由也轻佻了几分。 “芦姐姐,有事唤敖瑞?” 涂芦放下手里的鱼食篮子,就靠坐在小亭子的围栏上,圆润的大腿隔着衣裙悄悄显出形状。 “二郎,你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呀?” 敖瑞直愣愣地看着她,脱口而出:“在燕回……采买物什,好不容易来一趟涂山城,给家里哥哥嫂嫂带些伴手礼回去。” 一下子差点说漏嘴,敖瑞的脸像是挂上了一块大红布,酱红一片。 也不知为何,想他敖瑞出入欢场几百年了,在这位相国大人眼前,却还似哥青葱少年。 涂芦轻轻笑了一声,又问道:“在涂山城吃住的可还好?要是有不习惯的,尽可说与礼制司的老鹿知道,他可以为你安排。” 敖瑞连连摇头:“芦姐姐挂心啦,敖瑞吃得惯吃得惯。” 涂芦轻笑了起来:“跟芦姐姐客气什么,你见过老鹿吧,我着他给你准备些河鲜。” 敖瑞又连连点头:“嗯嗯,见过老鹿了,芸儿带着见的。” 涂芦冲一边静候的柴叔吩咐道:“老柴,你拿我的印信,去找老鹿,就说多准备一些上好的河鲜,给敖府送过去。” 老柴领命而去,这下花园水池小亭旁边就剩下了涂芦和敖瑞两人。 涂芦冲着敖瑞招手:“二郎来坐,站那么远多拘束,咱们两家就该亲近亲近。” 敖瑞闻言丝毫没有迟疑,快步走到亭里,但是他还是不敢直接坐在涂芦身边,而是坐到了亭子中的石凳子上。 涂芦笑容很和煦,温暖地就像秋日里的晚阳,带着迷幻一样的色彩,还有让人着迷的瑰丽气质。 “二郎,今晚就留在府上用膳吧,姐姐今天刚刚猎了一只山猪,肥壮得很,相府的厨子做了几样拿手的好菜,姐姐正愁着没人一起吃呢,二郎来的正是时候。” 敖瑞趁着涂芦说话的功夫,悄悄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慢慢挪到涂芦坐的那根栏杆上。 “姐姐说的是,二郎今晚来了就不走了。” 说着说着,敖瑞的手竟悄悄地摸了过来。 涂芦一把拍掉他的手,嗔道:“二郎放肆。” 在老色鬼的眼里,所有女人的反抗都是欲拒还迎,敖瑞也不例外,他选择直接扑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他却直接跌进了黝黑的洞窟里。 四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敖瑞暗暗运起妖力,再睁开眼时,洞窟中一切都开始渐渐清晰。 这是一个布满牢房的洞窟,从他右手边开始一片片的牢房,牢房里露出一张张凄惨的脸孔,他们或面无表情、或绝望憎恨,一起望向敖瑞。 敖瑞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姐姐!芦姐姐!你去哪儿了?!” 漆黑洞窟里,空旷无比,这个声音在洞壁之间撞来撞去,又回到了敖瑞的耳中。 断断续续,犹似哀嚎。 敖瑞脸色煞白如纸,就这一瞬间,他记起来大哥敖修对他讲述这位相国大人时的评语。 彩衣蝴蝶,蛇蝎妇人。 他也不知道该向哪儿求告,直接就趴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相国大人,敖瑞知错了!敖瑞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敖瑞吧!” 然而,巨大的洞窟中有讥笑声、哀嚎声、叹气声,就是没有涂芦的声音。 离他最近的第三个牢房,有个大脸露出来,向敖瑞打着招呼。 “哟!新来的,你也是被涂芦关进来的?芦姐姐,叫得很亲切嘛!” 敖瑞循声望去,只见那张大脸上只有一半的五官是完好的,另外一半完全烂掉了。 “你…是谁,这又是哪儿?!” 他快要崩溃了,前一刻还在幻想着与涂芦滚红帐,下一刻就来到了这个洞窟里。 大脸瞅着他嘿嘿直笑:“涂芦对你蛮好的嘛,直接扔进来,也不打断手脚,也不折磨皮肉,甚至还没锁链捆着。难道你是来看管我们的狱卒?”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的石牢都探出一个脑袋,各种各异的脑袋,人、妖、鬼,甚至煞物都有。 他们虽然样子不同,但是听到涂芦的名字,所有人几乎都是一个表情—惊恐! 敖瑞颤声问道:“你们都是…都是被相国关起来的?” 大脸嘿然冷笑道:“不错,那么你到底是狱卒呢,还是囚犯?” 敖瑞望着一众囚犯,张口结舌半天,才说道:“我既不是囚犯,也不是狱卒。” 相国府,小花园水池凉亭边。 涂芦依旧手挽着鱼食篮子在水池边喂鱼,随手一抛便有一块鱼食飞到水池上方。 水池中跃出一条三尺多长的大锦鲤叼住鱼食,就要翻身下落。 却在此时,水面忽然向上鼓起,突得一张血盆大口张开在水面,锦鲤连挣扎都没有直接落入了大口之中。 血盆大口吞下锦鲤后,旋即转头沉入水底。 涂芦意兴阑珊地放下鱼食篮,转过头来对静立一侧的柴叔问道:“老鹿怎么说。” 柴叔恭敬回答:“鹿大人说他并无察觉魏无咎有异常,他猜测魏无咎可能是被人下了什么手段,否则在之前一点破绽都没留下。” 涂芦拍了拍手,拍掉手里的鱼食残渣,嘴角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柴叔。 “你去上河龙宫走一趟,带着我的亲笔信,除了敖修,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封信。” 柴叔遵命而去。 小小的花园里,又只剩下了涂芦一个人,她依旧靠在凉亭的栏杆上,以手支颐,望着涂山城渐渐拢起的乌云,喃喃自语着别人听不见的话。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到底是谁在打着坏算盘?真当姑奶奶不知道么?惹起姑奶奶的性子来,掀了你们祖坟!” 第一百五十五章 嫁衣女鬼 涂山城礼制司接待外来宾客的地方一共有三处。 一处像是寺庙一样的三层楼,就是陆钊他们现在下榻的地方,叫做劳燕楼。 在涂山城的西北角和正东边,还有两栋类似的三层楼,形制规格跟这一座差不多。 西北角那处叫做落樱阁,正东边那处叫来仪轩。 老鹿大人把陆钊这样的散客安排在了劳燕楼,而把一些常年来的,或者较为成规模的宾客放在了落樱阁和来仪轩。 落樱阁多数是个大仙山的、仙境、仙踪的使者,而来仪轩则是各类妖、精、鬼等势力的使者。 按往年来说,两边都比较和气,不知今年为何竟出了事端。 惹事的事一个无常鬼,也不能说是惹事的,而是事件的焦点。 这个无常鬼是个女鬼,穿着红色的嫁衣,身量样貌均是上上之选,她此刻局促地站在人群中间,一张煞白鬼脸都能瞧见腮红了。 人群分成两堆,一堆是一群人类仙人,他们一个个面容凶恶,对着红衣女鬼指指点点。 而另一堆则是一些妖怪、精怪还有鬼修,他们就站在女鬼身后,有的叉腰怒骂,有的不停安慰着女鬼。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外围那些刚来的看客们,完全搞不明白。 有个刚来的野鸡妖,就尖着嗓子问旁边的一个人类修士。 “这位大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红衣女鬼是谁啊?” 人类修士不满地抠了抠耳朵:“你们这些妖怪,就总是大惊小怪,没事儿也听出三分事儿来!” 他在嘲讽,但是野鸡妖不以为意,继续舔着脸问道:“大哥,到底是什么事?说说呗,说说呗。” 人类修士忍无可忍,想走却又不愿把眼前这前排位置让出去,尤其是不能让眼前这杂毛鸡占去。 “有个天都宗的地仙,被这个红衣女鬼诱惑了,来找女鬼欢好,结果被女鬼撵了出去。后来那个小地仙又去叫来了师兄师叔们,你瞧那穿着红丝道袍的就是他们,骂得可可难听了。” 野鸡妖追问道:“那些妖怪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妖怪被欺负了,它们也要出头呗,仗着这里是涂山城,它们这些妖怪越发放肆了,等从这涂山城出去,你们这些妖怪一个也好不了,哎,人呢……” 人类修士才说了一半,那五彩斑斓的野鸡妖就不见了踪影,他不由啐道:“别让老子在涂山城外碰到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发完狠,人类修士便继续往场中间的红衣女鬼看去,这女鬼真是个尤物,可惜竟是个鬼。 却说那只野鸡妖一路钻出了人群,来到街角的茶水摊上,一抖身上鸡毛,鸡毛簌簌而落,变成了一个红脸膛的汉子。 汉子急三火燎地来到一个桌前,先是仰头咕咚咚灌了一大口水,然后才跟正在喝茶的那女说话。 “陆老大、飞云大姐,我瞧着火候差不多,可以下菜了!” 陆钊不急不忙地饮了一杯茶,问道:“都来了?” 丁火重重点头:“都来了!” “好!” 陆钊缓缓从茶摊上站了起来,遥遥望一眼骚乱的中心,他自符囊中掏出一枚红色符篆,轻轻一捻即化成飞灰。 几乎与此同时,人群、妖群中心的红衣女鬼豁然抬头,惨白凄美的脸上忽然绽放出诱人心魄的笑容。 “大家一起来参加喜宴吧,不醉不归哦。” 话音一落,由她身体内逸散出大量红色烟雾,四周八面也在散发着红色烟雾。 有些见机早的,机灵的想利用遁术逃脱,然而却在撞上红烟后法力、神通一起失效。 渐渐地红雾逐渐笼罩大半个街区,红雾之中垂下一条条红色的丝绸帷幔,帷幔之后则是一桌又一桌的喜宴。 “诸位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小女子今天大喜之日,欢迎各位莅临喜宴,不醉不归哦。” 这是她第二次说“不醉不归”四个字,第一次的时候,所有人都还不觉得什么,这第二次的时候,就如同一座高山迅速压来,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但这种情况也就仅仅持续了两三息工夫,旋即众人便觉得回复如初了。 一个个心生惊恐,纷纷往外飞逃,他们都是得道的仙人、妖怪,红雾来之前,他们所处的位置以及落樱阁、来仪轩的位置一清二楚。 所以他们很自信,只要往那个既定的方向飞,一定会找到出路。 至于什么涂山城不许使用道法的禁令,那都无所谓了,鬼知道被红雾缠住会有什么下场。 然而,诡异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没有一个人逃出去,就算是其中一些金仙,也在红雾中迷失了方向,那个他们以为的方向,早就在红雾诱导中失去了准星。 等他们缓过神来,想往回走的时候,却发现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桌桌的酒菜,大红的桌布、大红的椅子,以及各色红彤彤的菜式。 看起里无比的美味,却让所有人都胆寒心惊。 只有少数的几个金仙、天兽大概已经明白了红雾迷阵的端倪。 这个红雾迷阵看似强大、诡异,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杀伤力,撑死就是个困阵。 困而不杀,是这个阵的最大缺点,也就是说这个阵迟早会破,早晚而已。 所以,这几个金仙、天兽也就安心坐到了喜宴之上,还伸筷子夹了几口菜,入口美味异常,看来布阵之人也并非出于什么恶意。 有些心思活泛的也就跟着大佬们一起入席了,还有些死心眼儿就是要闯出去,可是一遍又一遍就是出不去。 有人就骂:“天杀的红衣女鬼!老子帮你说话,你却反过来害老子!” 红雾中传来红娘子怯怯的声音。 “奴家谢谢各位相护之情,但是奴家有命在身,还是请诸位大哥去席上坐坐,席上均是美味佳肴,请各位尽情享用,半个时辰后,红雾自散。” “呸!哪个稀罕你的酒席!鬼娘们儿!” 那人兀自喋喋不休地骂着,但是红雾之中已经再无声音。 其余人都听见了红衣女鬼的说辞,又见金仙大佬们已经开始入座,神情泰然自若,便也尽都放下心来,静等红雾散去。 这是一般人的想法,还有一些人却心急如焚,他们不知道是谁把他们困住了,如果是那位相国大人的话,他们可就危险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搜寻 在所有的仙人、妖怪都被困在红雾之中时。 陆钊带着飞云、丁火,一路闯进了落樱阁。 说是闯,其实不大对,因为这三人在一踏入落樱阁的时候,就变幻了模样。 陆钊在他们各自身上贴了一张符篆—阴阳遁行符,这张符只有一个作用,让‘原本能看见他们的人看不见’。 原本能‘看见’是为‘阳’,现在‘看不见’是为‘阴’。 此即阴阳大道的巧妙运用。 当然,这是位阶限制的,以陆钊现在的能力,中位金仙以下,都看不穿。 原本在落樱阁的仙人,高位阶的一共有三人,分别是天都宗的陈濡道人,九霄脉的妙尘子以及天庭的玉衡星君。 三人以玉衡星君修为最高,是中位金仙,其他两位都是下位金仙。 陆钊的阴阳遁形符无法迷惑这玉衡星居,他索性就把三人一起诓进了红娘子的鬼影迷阵。 他还在外面利用雾晦珠起了一个大阵,两阵叠加,就算是金仙也无从逃脱。 所以他们现在落樱阁中,就是直接走进去,也不会有人发觉。 “你们各执一枚压胜铜钱,在上面我施了法阵,但凡是遇到可疑的东西,它就会发颤,你们自可感知,快去吧!” 陆钊将两枚压胜铜钱分别给予二人,并一一叮嘱。 他所谓的法阵,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触发阵,触发打法力很低微,只需要一点点特定仙力即可。 而这所谓的特定仙力,就是陆钊从兔妖、蛇妖、山猪、老鸹身上找到的共同气息。 这股气息很微弱,要是别人根本不可能发现。 但是现在陆钊对阴阳五行的体悟已远超常人,这点隐藏地很深的仙力。 就像一堆绿豆中的红豆,尽管一晃眼的时候看不见,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会格外的清晰。 飞云道长和丁火正准备要分头行事,却被陆钊喊住:“记住,他们设的禁制法术拦不住你们,但是不要乱碰他们的东西,如果铜钱嗡鸣了,就喊我。” 陆钊见他们一齐点头了,才放他们离去。 飞云去了左边,丁火去了右边,这样第一层就基本会很快被摸清。 他自己则飞身上了三楼,他要从上往下查看。 一般而言,住在三楼的一定是地位和实力都比较高的修士。 像是左边第一间,陆钊就轻易的察觉出,这是玉衡星君的居所。 整个房间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味道,非麝非兰,一种只有在天庭中久居高位的神官才有的气息,香火气。 陆钊穿门而入,轻巧地落在屋内。 天庭来的神官果然与众不同,屋内没有任何法术禁制,堂皇大气,光明磊落。 陆钊猜测这位玉衡星君应该既不属于商脉也不属于周脉。 如果是商脉,那么就有朋党狐族的嫌疑被周脉抓住,所以他们不回来。 如果是周脉,那么就涂山狐族便不会这么客气的让其住上房,甚至可能不让其入内。 既然这样,天庭大概率会推一位与世无争的老好人过来,玉衡星君便符合这样的推定。 陆钊在屋内左右转了几圈,除了浓郁的香火气,再无其他气息,他袖中的压胜铜钱没有丝毫动静。 于是,陆钊退出玉衡的房间,转身来到第二间中,同样是穿门而入。 这一次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房间内冰冷异常,而且屋内布满浓云,浓云之中还潜藏着几颗星星,彷如真的天空一样。 这是九霄脉妙尘子的房间,她在房间中设置了禁制,若非陆钊身上贴有符篆,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就会触发杀阵。 如果陆钊估计不错的话,那浓云中有闪电蓄势,星星里则会飞出火石,修为境界差一点儿的,打开门那一下就会死得凄惨。 此人倒是行事谨慎,但也是个毒辣之辈,若是礼制司的差役不小心推开门,被雷劈死、火石砸死,岂不冤枉?! 陆钊在里面转了三圈,也无甚发现,他便只好又退了出来。 三个大修已经排除了两个,那只剩下一个了,天都宗陈濡道人。 这个房间最为杂乱,桌子椅子东倒西歪,像是造了抢劫一样。 其实不然,这个杂乱是陈濡道人有意为之。 别人都以为他乱糟糟地乱丢乱放,对屋里的东西肯定不会在意,但实际上,这些乱象陈道人一清二楚。 比如,桌子上洒落了一片的糕点碎屑,陈道人会记得其中每个微小碎屑的位置,但凡有一点点的移动,那肯定就是有人进来过。 陆钊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之小心,要如此煞费苦心防范。 所以,他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察看了这个屋子八遍,但是什么线索也没有,那些烦杂的仙力就随意飘荡在这个屋里,但是没有一缕是陆钊想要找的。 既然不是陈濡道士,那我为何陈濡道士要这样谨慎呢? 这说不通,但是几乎可以肯定陈濡道士心里有鬼,至于这只鬼是不是针对陆钊,他猜测是有八九不是。 那个缕仙力的属性极其特殊,既有人族的气息也有妖族的气息,想要隐藏几乎不可能,陈濡道士还没有这样的本事隐藏。 出了陈濡的房间,剩下还有三个,陆钊也一一去察看了,仍旧丝毫无获。 楼下的飞云道长和丁火也没有回信,说明他们也没有发现。 就在陆钊准备下楼的时候,楼梯上忽然幻化出一个人形,此人也跟陆钊三个差不多,身上的贴了张隐身符。 但是他的隐身符明显要比陆钊的差太远了,陆钊的是阴阳转换,改变的是人的认知。 而此人身上的隐身符则仅仅是字面意思上的隐身,既不能像陆钊一样穿门二人,也不能随意使用法术。 陆钊就悄悄跟在此人身后,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眼见他进了玉衡星君的房间,与陆钊一眼,转了三圈后没有发现便出来了。 接着,他想要去推妙尘子的房间时,陆钊隐在身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动作。 “柴叔,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这里面可不像玉衡星君屋里那么光明磊落。” 第一百五十七章 柴叔 柴叔正要悄悄推门呢,身后冷不防来这么一句,让他着实惊吓不小。 可他回身望去,身后却空无一人,他不禁推测,难不成是三位金仙所留的语音?只要他一碰门就会触发声音? 否则以他的修为境界,就算是金仙也不会这样毫无征兆的说话,又毫无痕迹地消失。 正当他迷惑之际,身上忽然被人贴上了一张符篆,其手法巧妙无比,又是一样的无声无息。 柴叔大惊失色,这一次他是真的慌了,伸手就要去撕那符篆,却被一只手拦住,等他再有动作时,发现身周所有事物都变了。 不是发生了形态上的变化,而是在阴阳之间发生了转变,比如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却又能看见自己的存在。 这是一种奇妙的状态,对他自己没有半点伤害,但他就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手段?! 忽然,凭空有个响指声在他面前响起,他的眼皮不由随之在一眨。 眨眼之后,柴叔眼前就多了一个人,安化县土地公陆钊! “陆大人?!这个符篆是您画的?!” 柴叔兴奋地指着自己身上的阴阳遁形符,好似一个狂野的钓鱼佬遇见了钓鱼大赛冠军。 陆钊叹了口气:“柴叔,先不提符篆的事儿,您这样贸然闯过来,不怕真中了埋伏回不去么?” 柴叔也觉失态,当下说道:“老仆此来也并非没有准备,要是刚刚推门进去,真如陆大人所说凶险无比,那么老仆手里的法阵便会刹那间将老仆传回相国府小花园。” 说着,他抬手给陆钊展示手里的阵纹,阵纹繁复晦涩,一看便知是废了不少心力的。 陆钊看得仔细,笑赞道:“柴叔的阵纹是水行遁阵,若收到伤害,本体会立马汽化而散,着实高明。” 柴叔是个精细人,早就听出陆钊口中的意思,便问道:“陆大人是说,这阵纹还有不足?还请陆大人指教!” 陆钊笑着一拱手:“那陆某就僭越了。” 说着他拿过柴叔的手心阵纹,伸手点指,抹掉了大半,又添了寥寥几笔,旋即放开柴叔的手。 “柴叔,陆某在阵纹上坐了修改,现在此阵已为无形遁阵,目的地仍是相国府小花园,但是现在柴叔你要是想遁走的话,只需碰触随意的五行事物,就算是刀剑即身,也可在刀剑划破皮肤前遁走。” 柴叔望着手里简简单单的阵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如此简单又如此神通无比,这位陆大人对符篆阵法之道的领悟,当真是神乎其技,不,应该比神还要高明许多! “陆大人,那这符篆又是?” 柴叔指着身上的阴阳遁形符,期待地问着。 陆钊道:“这是阴阳遁形符,阴阳乃万物之本,什么事都有阴阳两面。陆某这次用的阳是‘看见’,阴就是‘看不见’,所以比柴叔的隐形符要安稳一些。” 柴叔一听就明白了这个符篆的妙用,又听他说起自己的符篆,当即心中下惭愧,什么安稳啊,那就是野鸡和凤凰的差别。 陆钊又道:“柴叔,闲话少叙,咱们得走了。这里陆某已经察验过了,并无异常,咱们须得趁着街上的红雾大阵消失之前,再把来仪轩察看清楚。” “外面那个大阵,是陆大人弄的?!里面可是困了三个金仙,四个天兽啊!” 柴叔再次震惊,他现在已经无法直视自己之前引以为豪的符篆法阵之术了,人家这个才是大行家! 这时,飞云道长和丁火一起来到三楼,见到柴叔居然也在此处,还一脸的呆滞。 “你给他弄傻了?。”飞云道长凑到近前,就要去拨弄柴叔的山羊胡子。 陆钊连忙抓住她的手,拉到身后,尬笑道:“这是个憨妹儿,柴叔您别见怪。” 柴叔也缓过神来,轻咳了一声,说道:“既然,落樱阁没什么线索,咱再去来仪轩吧,老仆为诸位引路。” 说着,柴叔用脚尖在地上轻轻画了几下,一个简便的传送法阵立刻成形。 “此法阵可直通来仪轩三楼,老仆之前在那里暗中放置了联通法阵。” 陆钊闻言心中一动,这位柴叔大概在整个涂山城都放置了联通法阵吧。 他仔细回想,当初相国府的消息、动作都十分的迅速,比如他前脚刚想到要送长生去相国府,相国府就来人接了,还送了涂芦的亲笔书信。 这其中除了相国涂芦的多谋善算之外,与这位柴叔的联通法阵遍布各处也有关系。 陆钊一边想着一边踏入那个临时联通阵,其身后飞云道长、丁火也随之而入。 最后才是柴叔,在他踏入法阵之后,那临时画写的联通法阵便告消散,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来仪轩的三楼要比落樱阁的房间少一间,有一间做了赏景台,柴叔所做的联通法阵,就在赏景台上的一面屏风之后。 陆钊从法阵走出来的时候,忽然闻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息,心道不好。 他一个窜身,直接穿过屏风跃至观景台中,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无比。 只见观景台上,到处横陈着各路使者的尸体,因为他们基本都是各个山头儿来的妖修,所以他们死后都化成了原形。 他们的死状都极为凄惨,短肢内脏满地都是,少有尸身完整的,一个个都残破无比。 飞云道长在陆钊身后走出,松纹古剑已然出鞘,就悬在她身后三尺。 然后是丁火和柴叔。 “这!这发生了什么?!” 柴叔奔到近处,四处察看,神情悲伤无比,这些死去的妖怪里,有不少是他熟识的,甚至还有两三好友。 许久之后,陆钊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咱们是被人算计了。” 柴叔闻言回望陆钊,那双眼睛中透着血红:“怎么说?” 陆钊从地上捡拾起一块残缺的手臂,指着其上的齿痕。 “这是煞物的齿痕,被其咬中后,身体会呈紫黑色,多半会中毒。看起来,这不是一个煞物所为,而是一个有人统领的煞物小队。” 柴叔也开始检验地上的残躯,果然在一个个残躯身上,都发现了不同类型,但都同样紫黑的齿痕。 “陆大人,我涂山城自古有规矩,不让煞物进城,且此令极严!不可能会有……” 柴叔的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地方,关着无数的煞物。 第一百五十八章 敖芸 涂山城敖氏府邸。 敖芸也坐在水池边上喂鱼,就像相国府的涂芦一样,手里挽着一个鱼食篮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鱼。 水池里倒影着一个被波浪打乱的影子,影子依稀是个女子模样,但是衣服、身形却不是敖芸。 她轻轻哼了一声,连丢下去两颗鱼食,引来四五条大锦鲤,把那影子冲撞地更加细碎。 在她身边,还侍立着一个婢女,面容沉静,神态从容。 敖芸转眼去看她:“你早就知道呗?” 婢女缓缓点头:“您当时并未遮蔽属下的神志,为的就是属下能在万一之时护您周全。” 敖芸轻叹一口气:“我还问你做甚,现在已经想起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四下望了望,旋即又说道:“去把那两小只叫过来。” 婢女应声而去,不多时领着敖蕖和敖虬过来了。 这两小只有些忐忑,他们俩要比敖芸小很多,按年龄来算的话,他们俩和敖芸差了近三百多岁,而且和他们不是一个亲娘。 所以在他们眼里,这位大姐跟阿娘一样,甚至比阿娘还要更加怕。 “大姐。” 二人一起向敖芸问好,大姐敖芸表情有些严肃,让他们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你们俩收拾收拾东西,先回上河去。” 敖蕖敖虬二人一起惊愕抬头,要知道他们此行是来拜寿的,而离着九尾天狐寿辰还有六日,他们现在走了,什么也看不到,就是白跑这一趟了。 敖虬哇得一声哭出来了,转头抱住小亭子的石柱,势要哭到天昏地暗。 敖蕖也一脸的不情不愿,嗫嚅半天才求道:“大姐,我们才刚来没几天,还没等到九尾天狐大寿呢。” 敖芸面色愈加严肃:“此事容不得你们,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回去!我让阿宁带你们回去。” 敖蕖忍不住脱口说道:“我们才不要回去!你凭什么让我们回去?” 但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而且害怕了起来。 敖芸面色骤然森寒:“你说什么?再说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随着她脸色的变化,头顶上逐渐凝聚了一坨小小的乌云,并在逐渐变大,最后变得比他们敖氏府邸还要大很多。 乌云浓黑无比,还有金色闪电如同游蛇一样钻来钻去,光看着就很吓人。 敖蕖哪还敢多话,大滴的泪珠从眼中溢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飞快的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她要去收拾东西,赶紧离开这里,就算是这里再好玩,大姐一句话她就得走。 敖虬也停下了哭声,三步两步紧随着敖蕖也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眼见得二人都乖乖回去了,敖芸缓缓收起天空中的乌黑雷云,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一边的侍女阿宁问道:“以您这具分身,实力尚不如金仙,您让我去护送他们,我不放心您的安全。” 敖芸轻声安慰道:“没事,你且随他们去。我这里安全不必担心,有老狐狸和陆钊在,没有人可以伤到我。” 阿宁还待继续劝说,但被敖芸摆手拦住了。 她命阿宁取来纸笔,就在凉亭中开始写信。 没过多久,去收拾东西的两小只也回来了,两个脸上都还挂着泪痕,显然是哭过了。 但见敖芸在那里写东西,两小只也不敢上前打扰,就干巴巴地一人包一个包裹等在那里。 不多时,敖芸写完书信,将之塞到敖蕖的怀里,并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蕖,并非大姐有意赶你们走,但此刻涂山城中风云暗涌,将有乱象发生。大姐遣你们回去,一来是为了你们的安全,二来是让你们送信回去给父王。” 说着,敖芸将刚刚写完的那封信塞进了敖蕖的怀里,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然后再摸摸敖虬的脑袋。 “回去路上,多走水道,遇到危险也不要怕,阿宁会保护你们的。” 这一通话下来,谆谆叮嘱,暖意满满,跟敖蕖姐弟往日眼中的严厉大姐全然不同,他们不禁疑惑涂山城到底出了什么事端。 “大姐,不然让我们待在这里,也能帮上忙。” 敖芸摇头:“你们安然回去上河龙宫,才是最大的忙,切记书信不可打开,不可给任何其他人看,就当面交给父王!” 敖蕖大概从敖芸的叮嘱中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当即拉着敖虬就往外走。 “大姐自己当心,我们俩回去搬救兵!” 敖虬一边被拽着往外走,一边问道:“大姐,那二叔呢?他可还在外面呢。” 敖芸笑道:“他没在外面,他在相国府做客呢。” 敖虬愤然怒道:“二叔总说带我去玩,这回自己倒去了相国府做客!” 敖蕖拍了他一记:“走还是不走?!不走,我就把你打成球踢回上河龙宫。” 敖虬俩姐姐都怕,当即收声,紧随着敖蕖往外走去。 阿宁向敖芸施了一礼:“我走了,您保重安全。” 敖芸道:“去吧,莫要让他们在路上出什么差错。” 阿宁一个拧身,紧随敖蕖姐弟的身后追去,就好似一道虚幻的影子,极快也极轻。 遣走敖蕖敖芸姐弟后,敖芸便又坐回了水池边,顺手拿起一边的鱼食篮,继续喂食。 她们敖氏府邸这座小花园,与相国府那个小花园几乎一模一样,也又水池,也有凉亭。 在水池之下也有一个很大的地宫,敖蕖敖芸姐弟经常潜入其中玩耍,但是她们姐弟以为的地宫,其实并不是水池下真正的所在。 那个地宫是被敖芸使了手段的,只要敖蕖姐弟跃入水池,就会被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而不是其真正的地宫。 真正的地宫,知道的人整个涂山城都寥寥无几,那是一座巨大的监狱。 关押这千余年来,冒犯涂山城,或者伤害过涂山狐族的人、妖、精怪、煞魔等等。 有不少是相公涂芦和太尉袁朔亲自抓回来的,而他们敖氏府邸和相国府一样也是镇压这座大牢的所在。 敖芸喂了许久的鱼食,终于叹了一口气,将鱼食放到一边,而后合身一跃,跳入了水池之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深潭幽影 水池里幽深无比,随着敖芸的逐步潜入,水温也在急剧降低。 一直潜游了小半个时辰,她才触到池底。 那里有一道法阵,泛着幽蓝的冷光,在漆黑的深水之中尤为显眼。 敖芸伸手一点法阵,法阵立刻放出一束白光,包裹住她的身躯,将之拉入法阵之内。 法阵之内,就是巨大的地宫,与相国府水池之下的地下岩窟不同,这里是一片被规则修整的大片牢房。 在她落下的一瞬间,地宫中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把原来昏暗的地宫照的通亮。 地宫的四面墙壁上到处都是被凿挖的牢房,牢房中的囚犯被火把照醒,纷纷伸出头来看。 “哟!小龙女来了?你可有日子没了了,怎么?想哥哥了么?” “小蛇!快放本大爷出去!” “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嘿嘿,哈哈!” “大人,您放了小的吧,小的是无辜的。” …… 随着敖芸往前走,各种声音由各个牢房中传了出来,有愤怒、挑衅、求饶、哀嚎的声音。 但都没有让敖芸的表情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她一路往前走,一直走到一个石台上。 石台上还有一个法阵,法阵也泛着幽蓝的冷光,敖芸覆手其上。 法阵同样伸出一道白光,将敖芸拉入法阵中。 这是第二个传送阵,而目的地就是相国府的水下地窟。 她出现的时候,相国府的水下地窟已经站了三个人。 相国涂芦、土地公陆钊、相国府大管家柴叔。 三人见她忽然出现,便一起望来。 “敖家小姑娘,你来晚了。”涂芦的表情有些严肃,这是她很少有的表情。 敖芸淡淡微笑道:“二姨姥姥,看起来有些生气啊。是我家二叔惹你生气了么?不然多关他几年。” 她虽然是在跟涂芦说话,说的也是别的事情,但是眼睛却落在了陆钊身上,美目含光,神采潋滟。 涂芦重重哼了一声,探手一指岩窟地上:“芸丫头,不要玩闹了,敖瑞出事了。” 敖芸循着她的手指望去,这才发现地上横陈着一条巨大的龙尸,长约二三十丈,蜷曲在地上,翻着肚皮,龙须软塌塌地贴在地面上,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正是敖瑞! 敖芸纵身从岩石上跃下,来到地上的敖瑞尸身边上,来回仔细查看其尸身。 涂芦在上寒声说道:“不用查看了,他死透了,死因是被煞物夺取阳气而死,而且死得极快,甚至他都不曾有一丝的反抗。” 敖芸仍旧在查看,还一边问道:“是何煞物?” “碧魔,原本关在甲上三十二号的囚犯。”柴叔帮主人做了回答。 这时,陆钊也跳了下来,与敖芸一同查看敖瑞的龙尸。 “芸姑娘,请节哀。” 敖芸闻言转头望他:“陆大人,你说他为何要来此处?” 陆钊尚未回答,其身后的涂芦冷冷说道:“是我将他丢到这里来的。” 敖芸停下查看的动作,转过身来与奥运对视:“那么请问相国大人,为何要把我上河龙族的二龙王丢到这里来?” 涂芦冷傲四视:“敖芸,你可知道这里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他们又为什么会关在这里?” 敖芸稍稍一顿,旋即反问:“敖瑞伤害过涂山狐族?” 柴叔答道:“他意图对主人不轨。先是派了人去刺杀陆大人,被陆大人识破送至此处。我等拷问时,其供出了受敖瑞指使,刺杀陆大人,最终目的却是伪装成陆大人再来害主人。” 敖芸蓦地哈哈大笑:“谁人不知道上河龙族的敖修是英雄,敖瑞是狗熊,以他的德行和本事,相国大人会看不出这是个栽赃的奸计?!” 涂芦冷冷哼了一声:“我不喜欢他,这一条就够了。” 敖芸反唇相讥:“我也不喜欢你呢?” 涂芦嘿然冷笑道:“那这里可要再关一条龙了。” 二人四目相对,气势丝毫不让,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架势。 这是在旁人看来,然而陆钊却在其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敖芸是从法阵中走出来的,说明敖芸是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的,那就说明敖芸和涂芦之间关系极为密切。 其次,敖芸见了敖瑞的龙尸之后,丝毫没有伤心,只是先行查看其死因。 最后,二人的这番唇枪舌剑太过生硬了,没有感情。 这三点都指向同一个猜测,那就是这两个人在这里装腔作势,演习给别人看。 那么这里除了敖芸、涂芦主仆就只有他了,难道是演给他看的?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又对二人没有威胁,甚至来说目标可能还是一致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里还有另外的‘耳朵’,这个‘耳朵’能听见二人的对话。 想到这里,陆钊已经明白了。 其实涂芦有两个目的,一个主要一个次要。 主要的就是把这场戏演给‘耳朵’听,然后她们好部署下一部的计划,甚至来说,这个老狐狸可能早已部署好了。 次要的就是再试探一次陆钊,毕竟陆钊这个土地公强的有点离谱,强的有点可疑了。 既然想透了,陆钊也就不再好心的陪着龙女敖芸查看龙尸了,而是纵身跃回柴叔身边,双手一拢袖,权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敖芸见状露出一丝失望,而涂芦眼中则闪过一丝赞赏。 也就在这时,二女同时往远处望去,陆钊也跟着看,只见一个细微到不可察觉的、和周围岩壁几乎融在一起的黑影沿着岩窟壁消失在石头缝隙中。 涂芦忽得冷哼一声:“本相国懒得与你纠缠,敖瑞死就死了,我还得追究你们上河龙族放跑地窟囚犯的过失呢!” 敖芸接口说道:“我已经遣弟弟妹妹回了上河,他们一定会带着父王的兵马打回来的!到时涂山城必然一片生灵涂炭!” 她们虽然嘴上说得凶狠,但是目光却不在彼此身上,而是在远处那抹已经消失的黑影处。 陆钊看得都有些尴尬了,终于忍不住打断两位演员的尬演。 “两位差不多得了,那东西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你们的双簧了!” 涂芦和敖芸相视一眼,都咯咯笑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章 钓鱼佬、鱼饵、大鱼 劳燕楼的三楼,陆钊单独出门拜访相国府。 丁火也出去了,他一直被陆钊安排在涂山城中打探消息,所以基本上不会待在劳燕楼。 现在只剩下了飞云道长、丁火还有红娘子。 红娘子神情紧张地不时望向窗外,一有动静她就躲回屋里,躲到飞云道长的身后。 “你在做什么?”飞云道长有些奇怪。 红娘子怯怯地从她身后走出来,神情还有些慌。 “飞云大姐,我在大街上做下了那么大的事儿,那能不怕么,那可都是金仙、天兽啊。” 飞云道长正在擦松纹古剑,纤白细长的手指拿了一块白绢,上下细细擦着。 其实她从来没有擦剑的习惯,完全是因为无事可做。 陆钊让她在这里守着红娘子,以防有人前来生事。 这个差事很无聊,她很不开心,擦剑的动作看似细微,其实用着劲儿,手指都捏白了。 “谁会来呢?”飞云道长答非所问。 当时困住了一共三个金仙,四个天兽,她开始有点儿期待了,到底是谁先来呢? 天都宗的那个老头儿,是个使剑的,最好是他来。 九霄宗的女道士是用道术的,打起来会比较烦,把她留给陆钊最好。 天庭的那个官儿看起来是用兵刃的,应该和阿木差不多,看水平应该没有阿木厉害,既然阿木能打过,她也能打过。 四个妖怪也比较烦,要是酆都城那个八尾狐狸来会比较好,那个狐狸精擅长对付这种妖怪。 不过,要是四个妖怪来,打起来也会蛮有意思。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可把红娘子急坏了。 “飞云大姐,咱要不也去相国府吧,那里好歹有陆老大和相国大人。” 飞云道长恍若未闻,她在琢磨要是四只妖怪一起来的话,那倒是有些费劲,要先一剑了解了一个,才能以一打仨。 红娘子来到她跟前,跪在她眼前,双手扒抓她的膝盖。 “飞云大姐!说句话呀~!” 飞云道长一愣:“啥话?” “咱们要不要去相国府呀?”红娘子煞白的脸上,看着更加无助了。 飞云道长轻哦了一声:“不能去,陆钊说你是诱饵,要钓大鱼的。” 红娘子彻底呆住,诱饵?没人跟我说啊,陆老大走的时候也没吩咐啊。 陆老大,您走的时候给我留张遁符也行啊,红娘子心中哀嚎。 过了好一阵子,她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便起身悄悄在四周布置。 她找来一些红纱,然后开始往四面墙上挂,挂完了墙上,又开始挂桌椅,最后使整个屋子都像嫁房一样。 飞云道长四下看了看,道:“没有陆钊的符篆法阵,你这个法子不好使。” 红娘子心中不停哭诉,我能不知道不管用么,这不是多一重是一重保护么,那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啊。 她心中如风似爆的吐槽,但是脸上却没有露出来半分,她知道眼前这位飞云大姐是个憨人。 什么话都能听进去,但是听进去之后理解成什么样子,就没人能猜出来了,就算是陆老大也不能。 “飞云大姐,您擦剑吧,小妹就图个安心,等下陆老大回来,小妹就撤干净咯。” 飞云道长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继续擦剑。 然而就在此时,三楼的房间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个背着剑的老道士,三缕白须,仙气飘荡,一看就是非凡人物。 飞云道长一看是他,不由拍手笑道:“果然还是你来了,真是太好啦。” 那道人一愣,什么叫‘真是太好啦’?难不成这女冠知道自己要来?做了防备? 哼,做了防备又如何,他是下位金仙修为,斩杀一个天仙,防备有什么用。 道人背剑而立,侧目俯视坐在那里擦剑的飞云道长。 “那女冠,你要为嫁衣女鬼出头?” 飞云道长放下擦剑的白绢,轻轻巧巧地站了起来。 “陆钊说你姓陈,但是我忘记你的名字了,只记得你也使剑,幸亏你来了,不然其他几个来了,我还苦恼怎么对付呢。” 道人正是天都宗的陈濡道人,他也是被红娘子围住的三个金仙之一。 “如此说来,嫁衣女鬼做的事儿,你也有份吧,那就拔剑吧,老道不杀手无寸铁之辈。” 飞云道长呵呵笑了一声,她好久没有遇见使剑的人了,这种拔剑的论调,她上次听见还是在跟着师父到处转悠的时候。 她震了震手里的松纹古剑,古剑发出嗡鸣剑啸,似乎也很是期待。 “我的剑一直在这里,你没有看到么?” 陈濡道人这才‘发现’松纹古剑,那么一柄剑一直在飞云道长手里,一直就在陈濡道人的眼前。 但直到松纹古剑剑啸的时候,陈濡道人才真正看到这柄松纹古剑。 他是爱剑的,也收藏有海量的飞剑、宝剑,自认为能识得天下所有剑,即使不认识,他也能说出此剑的神奇之处。 眼前的松纹古剑,却没有这样的特质,就好似一个寻常的桌子凳子一样,被巧妙的隐藏着。 “看什么看,贼老道?!你莫不是想抢了我去吧!” 陈濡道人豁然大惊,飞剑应声而出,在其眼前舞了一个剑花,挡住前面可能有的危机。 飞云道长却并未进攻,而只是祭起了手里的宝剑,她最近喜欢练飞剑,也喜欢以飞剑对敌。 “喂,你叫陈什么来着?等我杀了你,陆钊回来要问我的。” 陈濡道人心中纳罕无比,这句话还刚刚那句话明明不是一个人说的,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但他立马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那柄被祭起的松纹古剑上,神色骤然大变。 他明白了,说话的是这柄松纹古剑,是他刚刚在与自己说话。 这是一柄神剑! 而且是一柄他不认识的神剑,一柄可以说是‘无主’的神剑! 陈濡道人心中如同有根羽毛在不停挠着着他,挠着他强占此剑的欲望。 至于眼前这个女冠的话,他一点也没听进去,因为她的境界太低了,低到他只要一剑,就能取之性命。 陈濡道人也不认为这个女冠,配得上这柄神剑,才不相配,才是世间宝物易主的根本原因。 他动了杀心! 第一百六十一章 剑修与剑修 就在陈濡道人拔剑往前迈步时,四周环境骤然一变,变成了满是红帐的红雾迷阵。 陈濡道人的步子稍稍一顿,旋即哈哈大笑:“要是街上那个红雾大阵,老道还怕几分,单单这个鬼障之术,奈何不得了老道!” 说着陈濡老道长剑握在手中,左手食指、中指运起一团紫光,缓缓抹在长剑剑锋上。 “嫁衣女鬼,老道原本就是为你而来的,这下可是你自己找死,老道一剑下去,鬼障自破,而你也必然会魂飞魄灭!” 说着,陈濡老道长剑一甩,一道紫光由剑尖飞出。 紫色剑光并没有特定的目标,而是一直往外飞。 他很自信,只要他出手,这个红雾指定能破,而且还会伤到那嫁衣女鬼。 然而,紫色剑光一直飞出了很远很远,既没有目标,也没有阻力,就好似在无尽的虚空一样,没有尽头。 陈濡老道皱起了眉头,看来要破鬼障还是要费些心思了,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嫁衣女鬼,如此之难缠。 他重新蓄势一道剑光,第二次如同箭矢射出。 然而,这次紫色剑光飞出去大概也就三四丈的地方,一道白色的剑光与之相撞。 两道剑光一触即分,旋即消散而去。 陈濡老道凝目望去,但见红雾中缓缓走来一个穿着道袍的女子剑修。 “自不量力,这么着急前来寻死么?!老道本打算留你多活半刻,给那陆钊留个口信,看来你自己闯进了这里,就勿怪老道痛下……” 飞云道长俏生生的脸上升起一阵阵冷色,嘴上说着陆钊教她的话,专门用来打断别人说话的话:“吧啦吧啦吧啦。” 陈濡老道说了一半被她打断了,稍稍一怔,旋即又说道:“老道看你飞剑剑光纯熟,是哪里的师门?老道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宗门……” 飞云道长继续:“吧啦吧啦吧啦!” 她忽然又想到自己的师父活着的时候尝尝说,别人问师门的时候要堂堂正正的报出师门,于是她又补了一句:“泗水城,凌云观!” 陈濡老道先是被她的话噎住,又听到她的回话,不由眉头皱了起来,凌云观? 他隐约记得千余年前有个凌云观很厉害,但是里面的道士多是符篆、法阵的神通道法,也有剑法传承,却是弱小的很。 这些事还是陈濡老道从他师父那里听来的,师父当年说天下符篆阵法以凌云观为首,就算是凌云观一个寻常的弟子,都可以在仙凡两界横着走。 他陈濡生的晚,等他修习已成的时候,凌云观已经没落,由一个通天彻地的大道观,变成了一地废墟。 陈濡老道并不认为这个女道士就是当年那个厉害的凌云观的传承,就算是也没关系,无非就是金仙一剑而已。 “哼!小丫头,你……” “巴拉巴拉吧啦!” “你……” “巴拉巴拉吧啦!” “贼道士!不要再说了,要动手赶紧动手,这丫头玩儿上瘾了,她现在就喜欢打断你说话。”这是松纹古剑在说话。 飞云道长听不见松纹古剑说话,她还未到金仙的境界,只是小脸得意地望着陈濡,就等他说下一句话,然后再打断他说话。 陈濡老道勃然大怒:“女冠不要……” “巴拉巴拉吧啦!” 又被飞云打断了。 陈濡老道本想多说几句,附带套一些话出来,没想到这个小女冠如此讨厌,当下飞剑连刺。 三道紫色剑光迅速飞出。 飞云道长尚意犹未尽,她玩儿的正开心呢,陈濡老道的剑光就飞了过来,她闪身避开,随手一挥,飞剑自上而下斩来。 三道紫色剑光迅速消散。 陈濡老道冷哼一声,又一挥手,这次是九道剑光,速度和威力也大了不少。 飞云道长依样画葫芦也挥出了九道剑光,与陈濡老道那九道紫色剑光又撞到一处,剑光四散,不留半点痕迹。 剑光只是剑修最浅层的运用,也仅仅是皮毛上的试探,真正的剑仙比的还是剑道。 二人也极为默契地各自手握长剑飞身相对冲来。 四五丈左右的距离,二人一步踏进,刹那之间,两道人影两柄长剑,对切了无数次,闪现出璀璨的紫白二色神光。 这是纯粹的剑道比拼,没有花里胡哨的剑光,也没有力道不足的飞剑,只有剑与剑的招式拆解,与自由应对。 飞云道长很是开心,她许久没有这么肆意的比剑了,而她越是开心,剑招就越简单,剑意就越凌厉。 反观陈濡老道则是越打越心惊,他浸淫剑道几百年,从未遇到这样的对手,这样纯粹的剑修。 凡人时他是妖孽天才,成就地仙的时候,他才一百多岁,成就金仙的时候,也不过五百年而已。 纵观凡人,他从未听说过有他这样的绝世天才。 然而,眼前这个女道士,剑法凌厉异常,区区地仙修为居然能跟他有来有回的比拼剑道。 最让他难堪的是,他在剑道上居然比不过这个女冠。 不过,他有自持金仙修为,最后实在不行就拼肉身,以伤换杀。 同样的剑伤之下,他作为金仙可以瞬间修为,而对面的地仙女道,几乎是必死! 陈濡老道这些心思,飞云道长完全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因为她现在很是享受,就像一柄锋利的剑在反复的打磨,而陈濡老道就是那块磨刀石。 二人比拼剑道许久,陈濡老道猜测的时间,大概是半个多时辰,自己的剑招越来越复杂,繁复无比,一招恨不能变成九九八十一招。 反观对面的女道士剑招越来越简单,最后竟只变成了一招,女道士身剑合一刺来,然后换个方向再刺,如此繁复,一直没有过变化。 陈濡老道越发的心惊,因为他开始觉得自己逐渐挡不住这一剑了,他悄悄算了一下,再过半个时辰,他必然被这女冠刺伤。 然而,比陈濡老道预计的时间要短得多,只过了十几招后,他就被松纹古剑划破了道袍,肩头上渗出金色的血液。 陈濡老道大惊失色,旋即心下一横,以同样的招式与飞云对撞。 这一撞,陈濡老道觉得自己会被削掉一般的身体,但是对面的女道士也会被斩去半边身体。 一为横削,以为斜斩,陈濡老道自信可以瞬间回复伤势,这就是他的境界之斩! 第一百六十二章 管你什么东西,一剑斩了便是! 飞云道长对这次的对决一开始是期待满满的。 但是当她剑归一招的时候,她的心境就发生了变化。 就好似一块好的磨刀石,逐渐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 她开始变得百无聊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一剑又一剑的刺来刺去,期望着陈濡老道能再有一次大爆发。 当二人比剑至半个时辰的时候,飞云道长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陈濡老道怎么总喜欢变幻剑招? 她甚至有种和徒弟长生对剑的感觉,长生就喜欢这种变幻剑招的手段,而且乐此不疲。 当时与长生对剑时,屡次打掉他手里的剑,就是告诉他一力降十会,只要剑劲极强,再多的变幻都是花招,都没有用。 长生却往往与她说:“师傅,您那剑劲徒儿应该一辈子都练不成。” 飞云道长却以为长生是在坚持自己的变幻之道,每每总要用剑打败他的坚持,就是要他改学自己的剑劲。 后来,陆钊在旁劝她因材施教,虽然她不知道因材施教是什么意思,但是陆钊的话总是对的。 所以,飞云道长也就任长生自己练去了,后来好像也练出来一些名堂,虽然还是不如自己的剑劲。 今天这个陈濡老道,剑招变幻越多,她越觉得无聊,先前的期待完全没了。 她就一招飞叶摘星。 左边摘完了,右边摘。 右边翟婉了,左边摘。 每每陈濡老道一招变幻到大半的时候,她就一招破之,无往不利。 半个多时辰之后,飞云道长觉得开始有意思了。 因陈濡老道又变招了,这一次的变招是由繁变简,由虚转实。 他剑上的劲变了,别人的别的剑修,大概不知道什么是剑劲,飞云道长却能察觉到其中的变化。 这种劲是质的变化,飞云道长觉得自己的劲是单点的、带旋儿的劲。 而陈濡老道斩下来的这一剑,是势大力沉的劲,有点儿药杵的感觉,巨大无比的药杵。 飞云道长并不知道这是所谓的境界压制,她只觉得这个老道的剑锋沉重,如有压山之势。 她原本兴致缺缺的神情,忽然有了神采。 药杵?压山? 哼!管你什么东西,一剑斩了便是! 于是,飞云道长使出了毕生最凌厉的一剑,一样是飞叶摘星,一样是身合剑意。 那是一道五彩霞光,由下而上,由慢而快,迅若流星,疾似惊雷。 五彩霞光滑过陈濡老道的剑,其宝剑迅速崩成碎片。 滑过陈濡老道的身体,其神身体刹那间千疮百孔,金血四射。 陈濡老道那一记道境之斩,甚至连蓄势都没有完成,就被人击溃。 剑毁人亡,不过顷刻间。 他可能至死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一个天仙轻松斩杀。 五彩霞光在陈濡老道身后七八丈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霞光重新凝聚,化成一个修长的执剑女子。 睥睨四下,神采飞扬。 飞云道长瞧都没瞧地上躺着的陈濡老道,而是往前轻轻迈了一步,这一步之后,红雾迷阵骤然消失。 而就在她踏出迷阵,落回到现实中时,她的周身气质、法力、剑意、道境一起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一道粗大的五彩霞光柱由她脚底所立之处,直透天穹。 五彩霞光穿过她的身体,洗练着她的每次一寸肌肤,鲜红色的血,逐渐变成赤金色的,眼中瞳仁不断闪烁着剑光。 几乎与此同时。 涂山城王宫之中,一个绝美的女子拖曳着鲜红的长袍,孤独地立在大殿里,忽然间心有所感,向着劳燕楼的方向望去,美目转动时带起一片神光。 “居然在孤的王都里成就金仙,小姑娘真是胆大无礼。” 说话间,她曲起是指轻轻一弹,一道细小的红色光团由指尖飞出。 红光越来越快,越来越小,最后到劳燕楼的时候,已经细如毫毛。 这道毫毛红光直射向飞五彩霞光中的飞云道长,毫光直透霞光而入。 可就在毫光想要钻入飞云道长的身体时,其手腕上忽然金光闪动,一串砗磲佛珠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四周响起了佛音梵唱,佛珠的金光将那道红色的毫光完全挡住,使其再也无法钻进去半分。 远在王宫中的绝美女子,感应到红光受挫,不由皱起了眉头,低声骂了句:“老秃驴!” 然后她便不再将目光放在飞云道长身上,转而望着深宫继续沉思。 五彩霞光中的飞云道长并未察觉到刚刚那悄悄前来的危机,她只觉得此时此刻,浑身上下通体舒泰,无一处不爽利! “啧啧!小丫头!老夫等了你快一百年了,你才成就金仙?前些年,老夫一点就要找陆钊给身上刻符篆了,好让你这个小丫头早点开窍。” 松纹古剑嗡鸣做声,并飞到飞云道长眼前,晃来晃去。 飞云道长见它如此,竟咯咯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说话,当时跟师父说这事儿,他一直说我傻。” 松纹古剑愤然骂道:“你不是傻是什么?!早先闯荡江湖的时候,要不是我罩着,你早就被人拐了!后来要不是陆钊罩着,你也不知道吃过多少亏了!” 骂完之后,还嫌不解气,它继续开骂。 “你说说你,有几个剑修跟你一样憨?自古以来,老夫的历任主人都是凌云观的所有剑阁阁主,都是心灵剔透的人,哪像你啊,就知道吃!就知道吃!” 飞云瞪大眼睛:“我师父都说你是被埋在竹简堆里的,太太师父看着你有点像古董,说不准能在路上卖点钱做盘缠,这才带着你走的,你怎么会跟我们凌云观祖上扯上关系?” 松纹古剑蝉鸣了一阵子,好像是稳下了火气,才徐徐说道:“小姑娘,从竹简堆里挖出来,我就跟你们祖上没关系了?!不应该更有关系么?!” 得,说着说着松纹古剑的火气又上来了,他觉得这个小姑娘是他带过的最难的一个主人。 “小姑娘,你知道老夫的名字是什么么?” 飞云老实摇头,自打她从太师父那里接过这把剑时,就不知道。 “老夫的名字叫凌云剑!就冲这名字,你是不是给你的老祖宗我磕一个?!”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送你吧! 飞云道长很纳闷,为什么这柄剑会成为她的祖师爷。 她成就金仙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这柄凌云剑一直在她身前晃荡。 话多得很,有点像张三李四吴六这三个家伙凑在了一起,可能还要外带一个丁火,话多到让人嗡嗡响那种。 她可不知道,凌云剑快一千年没有跟当任的主人说过话了。 这一千年里,它凌云剑唯一能称道的就是锋利,除了锋利什么也没有。 有些个老道是察觉出了凌云剑有灵智,但是修为所限,从来没有一个凌云观的老道能与他沟通。 憋了一千的话,凌云剑像是开闸泄洪一样,滔滔不绝讲着这些年的话。 好在飞云道长算是个很好的听众,因为红娘子给她准备了一大盘松子。 这个东西很香,就是剥起来费劲,好在飞云道长爱吃,剥从来不是什么费神的事,剥一颗吃一颗呗,香香甜甜的,很是对她的胃口。 就算是眼前多了一柄聒噪无比的凌云剑,她也不在意,就当是丁火他们几个在呗。 渐渐的,凌云剑见她不理不睬,还不停地吃,好像剥松子吃松子要比得到它这柄仙剑更开心。 “就知道吃,就知道吃啊,唉,老夫命苦……” 它很伤心,决定一段时间不再跟这憨丫头说话了。 凌云剑沉默了,却又回来一个能说话的,丁火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瞧见了躺在地上,千疮百孔血已经流干净的陈濡老道。 “呀!怎么还有个死人呐!” 红娘子撅着嘴努了努正在开心剥松子的飞云道长。 “来找麻烦的,被飞云大姐斩了。” 丁火一听,反倒不奇怪了:“这人谁啊,咦,这不是天都宗的陈濡老道么?他不是……不是金仙吗?” 红娘子郑重地点来了点头:“被飞云大姐斩了!” 丁火夸嚓一屁股坐地上了:“飞云大姐,您是这个!”说着他把大拇指冲着飞云一举。 飞云道长皱了皱眉,又来个能说话的,要是凌云剑能和丁火说话就好了。 丁火越瞅飞云道就觉得越不对,他忽得一下又跳了起来:“飞云大姐!你……你莫不是成就金仙了吧?!” 红娘子再度郑重点头:“嗯,她成就了!” 丁火的脸色愈发精彩了,他遥想当年初次遇到飞云道长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不过是下位地仙。 这才几年?!就金仙了?! 寻常的仙人,从地仙到金仙,有的是不断修炼熬时间,没个千年是很晋升的。 就像是他们鬼修,从低阶夜游鬼到通幽鬼,其中难度可想…而…… ‘而’了半天,丁火忽然就想起了和他一起的甲木,当初一起由陆老大点化的夜游鬼,此刻已然是通幽鬼了。 这才几年? 丁火开始认真的掰指头算年份,算了一遍十年,又算了一遍十一年,再算一遍变成了九年多…… 红娘子看了眼陷入沉默的火哥,心中不由感叹,待在陆老大麾下真好! 她正念道陆老大的时候,陆钊就出现在房中,还有一个同行人,是个姿容极美的女子,额上龙角也说明了此人的身份。 红娘子施礼相迎:“陆老大,大公主。” 陆钊看了眼在剥松子的飞云,又看了眼躺在地上被戳了几百个孔的陈濡老道。 “飞云,他来找麻烦?可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飞云收起了剥松子的动作,来到他跟前,将剥好的一小把松子塞进他的手里。 “他没说什么话,就是图谋凌云剑,本事不够,被我斩了。” 陆钊笑道:“我早先给你卜了一卦,有惊无险,还有额外的惊喜,看来这惊喜就着落在你的境界上了” 与他同行的敖芸看着飞云道长微笑称赞:“那柄剑终于可以跟你说话了,它高兴坏了吧!”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陆钊听得有些不大懂,但是飞云道长却知道她是在说凌云剑,当先把凌云剑拔了出来,放在手里。 “是啊,这家伙好多话哦!” 陆钊满脸惊奇,他很确定敖芸之前没见过飞云,更不知道这柄松纹古剑,那她这番话是从何而来的? 敖芸摆手笑了笑:“它要等你金仙才行,你境界低了,它干说你也听不见。” 飞云道长似乎遇见了知己,她把剑往前一递:“送你吧。” 这话一出,她手里的凌云剑开始剧烈震颤。 “小姑娘!说什么傻话!?老夫是你祖师爷爷,你怎么能随随便便送人!” 敖芸摇手笑道:“我教你个法子,可以让它闭嘴。” 说着,她让飞云道长附耳过来,浅浅说了几句话。 飞云道长一脸狐疑,然后试了试敖芸教她的法门,凌云剑果然不说话了,安静地躺在在她的手里,甚至连蝉鸣都没有了。 “啊哈!太好了!我等下也给你剥松子!” 敖芸微笑点头。 二人如此默契,陆钊甚至怀疑二人早已认识,目光古怪地瞧着敖芸。 敖芸却撇开了目光,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地上的陈濡老道身上。 “陆大人,这位天都宗的陈濡老道,只怕还藏着些秘密。” 陆钊也缓缓点头,神情颇为疑惑。 “可惜,飞云是个憨性子,估计也不会记那么多废话。” 这时,红娘子怯怯说道:“陆老大,我的红雾迷阵,可以再现当时情形。” 说着,她挥手在厅中凝出三个红雾虚幻人影,陈濡老大、飞云道长还有她。 三个人影一起动作,将陈濡老道当时的所做所说,以及与飞云道长比剑时的情形一点不差的演化了出来。 整个看完之后,陆钊半晌不语,他晓得陈濡老道一定有问题,但陈濡老道这次来找麻烦,却是以红娘子为由头的,挑不出其中的猫腻。 敖芸则围着陈濡老道的尸首开始转了起来,忽然之间,她轻轻一抬手,陈濡老道身上所有的东西一起浮到了半空之中。 有拂尘、丹药、葫芦、符纸等等,似乎也只是寻常道家中人的普通事物。 陆钊忽然目光一凝,他抢到近前,张手挥出一道柔软的仙力,仙力裹着其中一个物件儿缓缓飞了出来,单独悬浮在众人跟前。 敖芸问道:“这个度牒,有问题?” 陆钊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他掏出一枚压胜铜钱,其正在轻微的发颤。 “这度牒上有与兔妖、蛇妖、山猪、老鸹相同的仙力气息,而且还浓厚得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仙力气息的主人就是咱们这次要找的歹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蛊虫 陆钊围着陈儒老道的尸身画了一个法阵符文,然后轻轻将压胜铜钱丢了进去。 “这老道身上的那种气息要浓郁得很,咱们可以利用一下,来找到这件事的源头。” 随着铜钱进入法阵,陈儒老道身上逐渐升起一丝的仙力,看起来很是细微,但是其中蕴含的气息却渊深似海,让人不由背脊发凉。 铜钱一开始先是轻微震颤,最后随着那一丝仙力的逐渐被吸取而出,开始围绕着铜钱旋转、缠绕。 最后变成了一个虫茧一样的东西,紧紧裹住了铜钱,铜钱的颤鸣之音也消失了。 陆钊探手进去,想要抓住那个虫茧,却忽然又缩回了手,这个虫茧有古怪。 敖芸也察觉出了古怪,她又在陆钊法阵的外围起了一层水雾,很薄的一层水雾,却阻隔了虫茧的古怪气息。 陆钊将飞云等人往后一推:“先退后,看看它有何古怪。” 那虫茧一开始是纯白色的,在陆钊他们推开后,纯白色的虫茧开始发生变化。 由白色逐渐暗,又渐渐变红,最后变成了一个暗红色的虫茧。 里面不时发出‘刺啦刺啦’的抓挠声,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这种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不到一刻的时间后,虫茧的外壳开始碎裂,逐渐露出了虫茧里面的真容。 那是一只通体暗红的虫子,大概半尺多长,浑身长满了细长的绒毛,背上还有两排硬刺,头上则顶了一个暗红色虫盖,其下是一对巨大螯齿,既狰狞且丑陋。 那枚压胜铜钱被这只虫子踩在下面,不停的颤鸣着,好似一只被压住的蝉。 而那只虫子则是压住蝉的‘雀鸟’、占着上风的古怪东西。 虫子四下嗅探了一阵子,忽然探出身上硬刺,虫躯一缩一胀,硬刺依次射出。 这些硬刺不少射到法阵上,便告消散,而也有少数几根射穿了法阵,又钉在了水雾屏障上,这才掉落消散。 怪虫似乎对没有突破屏障有些恼火,它开始在法阵内壁中四处冲撞,然而除了撞得绒毛乱飞,没有一点作用。 陆钊待它折腾了一阵才走到近前,仔细观察。 “这虫子似乎没有神志,仅仅是那些‘仙力’,不不,现在几乎可以确定,那不是什么‘仙力’,而是魔力,伪装成‘仙力’的魔力。” 敖芸也走到近前,围绕着虫子仔细察看,听了陆钊的话之后,她也跟着缓缓颔首。 “不错,这更像是‘蛊力’,是魔力的一种,寻常煞物是不会有这种能力的,至少是天魔才能做到。” 陆钊在一侧接着说道:“不错,就算是天魔也无法在甚为金仙的陈儒老道身上下蛊,那么在涂山城有企图的敌人,基本可以确定了,是镜魔!” 镜魔是煞物的最高阶,其下还有天魔、阳魔、阴魔。 比如陆钊之前杀过的那只旱魃,是阳魔。 在地府中,他又陆陆续续遇到过一些阳魔和天魔。 如果以战力而论的话,煞物在同等水平上的战力一般要比仙人、鬼修、妖兽、甚至精怪都要低很多。 比如,甲木现在下位通幽鬼的水准,基本上能击杀任何一个天魔。 这里面有陆钊给予甲木的战力加成,但是更大部分是同等水平煞物的战力不足。 而且,他们的智慧往往不足,很多煞物就算修至了天魔,其心智都多多少少有些偏执,这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其战斗力。 “存世的镜魔就那么几个,都是有名有姓的,他们不会冒着被九尾天狐发现的风险来做这些事的,要是得罪了九尾天狐,他们一两个可不是对手。” 敖芸见识极广博,不仅仅是年岁比陆钊他们长,而且身份要比泥腿子的陆钊高贵得多。 “所以,那就只能是没名没姓的镜魔,而且还是与九尾天狐有过节的。” 陆钊发现这件事好像有点脱出他们的能力范围了,惹上一个没有名姓的镜魔,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镜魔是种鬼鬼祟祟又强大无比的怪物,它会不停地追踪、骚扰最终折磨死目标。 那种附骨之疽的感觉,陆钊觉得他们土地庙一众人不见得能承受得住,如果真的惹上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敖芸见他神情纠结,于是笑道:“这自然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这里是涂山城,有涂芦、袁朔,还有九尾天狐,咱们是客人,操这心干嘛!” “这只小虫子你给我吧,我去送给涂芦,老狐狸精一定会很高兴的。” 陆钊心中忽得一暖,敖芸出面把虫子交给涂芦,那在外人看来没有丝毫问题,因为上河龙族和涂山狐族本就有着深厚情谊。 如果是陆钊把虫子交给涂芦,那就不一样了,涂山狐族依旧会感谢他,但是外面的人,尤其是背后的这只镜魔,就会对陆钊下手。 敖芸要出面,则把陆钊隐藏了起来,这对于涂山狐族没啥区别,对陆钊却是有着不小帮助,恩情不小。 陆钊命红娘子拿来一块红布,然后在红布上画写了一个法阵,最后将之递到敖芸身前。 “烦劳长公主施法。” 敖芸取过红布,轻轻一挥,便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呈现在其上,与困住虫子的雾气一模一样。 陆钊拿回红布,兜头罩在虫子上,然后上下一卷,里面有个鼓开的中空,他抓在手里就像托着一个球。 然后他又从符囊中取出一张符篆,贴在红布球上。 “多谢长公主!陆钊日后定有厚报。” 敖芸伸手接过红布球,轻声笑道:“陆大人,日后可不是个确切日子,这么说话漏洞可多着呢,陆大人要是以后一走了之,芸儿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一通话说得陆钊面红耳赤,但他怎么琢磨着这口气很是耳熟呢? “长公主所言极是,那就等此间事了,我亲去上河龙宫,拜谢长公主。” 敖芸咯咯笑了起来:“如此甚好,陆大人可不要失约哦。” 说着,她身周忽然升起一团水雾,水雾渐渐浓重,直至变成一团水幕,将敖芸整个身子都掩住了。 最后,水幕坍塌落地,变成一摊水渍,而敖芸早已远遁而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道法无眼 生死由命! 敖芸走后没多久,劳燕楼外面就热闹了起来。 似乎有人前来闹事。 陆钊出来一看,原来是那位玉衡星君,其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的天都宗弟子,这阵仗看来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原来是玉衡星君,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玉衡星君斜眼看他,并不搭话,一个小小的地仙而已,还不配跟他说话。 陆钊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他也不着恼,天庭上的星君老爷谱大得很,能来见他估计也是他自己脸上长面儿。 于是陆钊也不说话了,就跟这位玉衡星君当面站着,态度极为恭敬,玉衡星君也挑不出来理来。 但是这么下去的话,丢脸的一定是地位高的那个,也就是玉衡星君,陆钊一个小小土地公,继续下去可就长脸了。 玉衡星君脸上开始有点挂不住了,斜瞥了一眼身后的天都宗众弟子们,示意其上来说话。 于是一边有个天都宗的老道走了出来,指着陆钊的脸问道:“你把我家师祖藏哪儿了?!” 陆钊装作没听见,还一本正经地恭候在玉衡星君身侧。 旁人都以为,是陆钊怕了,想蹭玉衡星君的大腿。 因为这位出言搭话的天都宗老道,他们都认识,叫邱淮准,是为中位天仙的剑修。 而陆钊的境界实在地位,堪堪才上位地仙,和这个邱道士差了一个大境界,而且邱道士是剑修,比一般修士要更锋锐,战力更强。 所以,周围的这些人都以为是陆钊怕了邱道士,所以才不敢说话。 立即便有起哄的。 “那小小地仙,快滚过来说话!” “邱师叔问你话呢?!怕啦?!” “怕就滚回去,别在这里充什么大尾巴狼!” …… 这些起哄的多数是天都宗的地仙门人,他们来了得有八九个人,声音聚到一起倒是还挺大的,听起来也挺唬人。 但是他们都忘了一件事儿,他们是来劳燕楼要人的,要他们的金仙老祖! 而且还拉来了玉衡星君做见证。 如此慎重的事儿,在见到陆钊的时候,居然忘了,开始嘲讽起陆钊这位弄没他们老祖的人来了! 是他们这些天都宗的地仙们傻么?当然不是! 都修成地仙了,怎么可能还这么傻,如果这些仙人真这么做了,那么要不然是故意的,要不然就是被人使了手段。 这一次耍手段的是陆钊,他早在相国府的时候,就向涂芦讨了一个东西——狐尾毛。 这个东西陆钊见小狐狸精涂阿离用过,就是惑人心智,扯慢对手的心思转动的速度。 早先涂阿离五尾的时候,就拿自己的狐尾毛试探过张三李四,这俩憨货最后连数数都数不清了,追着小狐狸身后含“姐姐”。 陆钊知道有这么个东西,所以才向相国涂芦讨要。 涂芦笑问他所为何用,他打了个哈哈瞒混过去了,其实他内心的心思是用这狐尾毛去戏弄荆山城的莫问卿,那个穷酸总是卖弄聪明。 谁知竟用在了这里,此刻那撮狐尾毛正黏在陆钊的头发里,被人看不见,他却能使用。 天都宗的一众弟子,从叫骂开始变成跃跃欲试,就要上前动手。 但是他们心智是低了,却还没糊涂到跟一个上位地仙动手的程度。 所以,他们开始怂恿邱道士动手,一个中位天仙剑修,打一个寻常的上位地仙,那不是手拿把攥的。 “邱师叔,这厮是个赖皮脸,直接砍了了事!” “对,邱师叔,这混蛋在藐视您,说话都跟您说一句。” “邱师兄啊,你可得给咱天都宗争口气啊!” “邱师叔祖,您要不动手,我们几个就要上了,到时拔了头筹,您可别怪罪!” …… 呼喝声此起彼伏,不停骚动着邱淮准的心,加上刚才他一连说了好几句话,这位陆土地公都没有应声。 邱道士想动手,但是他怕陆钊的土地公神位,要是不小心斩杀了这个土地公,那他就来大麻烦了。 于是,他先向玉衡星君施礼说道:“玉衡星君大人,您可否为小仙做个见证?” 仰着鼻子半天不说话的玉衡星君终于开始腔了。 “做何事的见证?” 邱道士一指旁边的陆钊。 “玉衡星君大人,小仙要与此人比较仙法!小仙也是无奈之举,若非此僚傲慢无礼,小仙也断不会向他出手。所以还请玉衡星君做个见证,要是小仙不小心失手打死了他,可不能怨小仙手黑,是他执迷不悟,不肯吐露陈师祖的去向。” 玉衡星君缓缓点头,这才俯视陆钊,沉声说道:“陆钊,你可听见了?他要与你比较仙法,你是吐露陈道友的下落,还是执迷不悟要与这位邱道长比法?” 陆钊一脸为难:“既然玉衡星君大人,要小神去送死,小神自然也只能甘愿赴死。” 玉衡星君嘴角一抽,什么叫我让你去送死,明明是你自己有话不说、傲慢无礼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还倒打一耙,怪到本星君身上了! “陆钊,你要是不愿比较仙法,就老老实实把陈儒道人的下落说出来,本星君也不会为难你,那边邱道长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陆钊忽得仰天长叹:“玉衡大人都这么说了,那陆钊没得办法了,就跟这位邱道长比一比吧。” 邱道士冷哼一声,就要上手拿人,他甚至都不准备出剑,就想直接活逮了此人回去,好好拷问。 “且慢!且慢!”陆钊忽然出声打断了邱道士的动作。 “干什么?!”邱道士很生气,这小小地仙怎么这么多事儿! “方才,邱道长说打死我没事儿,对不?” “玉衡星君大人见证,是你恶事在先,道法无眼!生死由命!” “那也就是说,小神要是打死你邱道长,你也认咯?你身后这些徒子徒孙也认咯?” “那是自然!” “好!” 陆钊一声‘好’字落下,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轻轻虚一抬手。 只见邱道士脚下半丈方圆的地方,忽然映起了一个浑圆的法阵,散发着赤红色的光芒。 而在邱道士头顶上,乌云渐渐密布,似有雷云围拢,他深觉不好,就要迈步闪开。 可就在这时,忽然自其头顶上闪下一记雷光,正批在邱道士身上,巨大的雷声延迟了小半个呼吸才传入众人耳中。 “轰~!!” 再看邱道士,已然化成一撮黑灰。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女剑仙金仙 邱道士死了,死得透透的,被一个雷劈死了。 很多人没看明白,这雷是哪里来的,都以为是边上有高人帮助陆钊。 只有玉衡星君,他瞧出了其中端倪,那股天雷他见过,是九霄天雷,莫说这个邱道士了,就是他挨上一下也会疼很久。 那么这个九霄天雷是哪里来的?玉衡星君摸不着头脑,他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小小地仙能做到这样的事。 所以,他也猜测是周围有什么其他金仙在,帮了这个小小地仙一把。 于是玉衡星君四面环顾,用只有金仙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是哪位在一侧帮助这个小小地仙,请现身一见!” 然而,四下并没有人回应他,只有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小地仙,着实让人看着嫌恶。 玉衡星君等了半刻,又开声问道:“到底是哪位在故弄玄虚?!藏头缩尾,岂不丢人?” 还是没有人,玉衡星君开始犯嘀咕,这是哪位在这里搞事情,难道是天上的哪位大罗金仙? 玉衡星君仰面抬头看天,正好看见劳燕楼三楼有个女道士俯身往下看。 二人一对眼,均是一愣。 “女剑仙?金仙?” “是你刚刚在这里大喊大叫?!” 玉衡星君大怒:“你个新晋的小金仙,胆敢对上仙无礼?!” 他自持身份,不肯与陆钊这等小地仙一般见识,连说话都懒得说。 但与这个金仙女剑修就不一样了,修为足够入他的眼,有资格跟他说话,他也就可以屈尊教训教训这只小剑修。 “小小剑修,是你搞的怪?” 飞云道长则拧着眉很气愤,刚刚有个人一直在外面聒噪,惹得她心烦。 “大鼻子,就是你喊叫的?” 玉衡星君鼻子大,他生怕最忌别人拿他鼻子说事儿,直气得仙力鼓荡,法相都出来了。 高逾十丈的巨大法相睥睨四下,一掌平推向飞云道长。 巨大的手掌大气一阵狂风,掀飞了大量的瓦片,吹得劳燕楼三楼楼顶只剩下了骨架。 飞云道长就立在拿顶楼龙骨之上,道袍飘飘荡荡,身姿如雪山玉龙,绝美至极。 她待那巨掌打至近前,骈指一点,身后飞剑疾射而出。 楼下观战众人,就见一道雪白光剑直穿玉衡星君法相的手掌而过,而后便又三根巨大手指从空中掉落,一边掉落一边消散。 一招过后,飞云道长毫发无损,反而意气风发,准备出下一剑。 而玉衡星君则被削去三根手指,现在揣在袖子里疼得他直抽冷气。 一招被削去三根手指,玉衡星君老脸拉不下来了,身形一抖,巨大身形又长高了六丈。 双手中各多了一柄大锤,身后肩膀抖动也生出了一对手臂,各拿了一把九节鞭。 盛怒之下的玉衡星君,四条手臂,四样武器一起砸向飞云道长。 这一击有毁天灭地的神威,吓得地下观看的众人直接四下躲避而去。 而当其锋芒的飞云道长却依然独立与楼顶,手执凌云仙剑,依旧静待四把武器落下来,等一个她出剑的时机。 十丈,八丈、五丈、三丈! 就是这个距离,飞云擎剑直刺而上。 二人一上一下,一巨力摔砸,一奋劲顶刺。 眼看双方就要撞到一起的时候,忽然有人高声喝道:“涂山城严禁斗法!” 说话的同时,一个身影闪身来到二人的武器中间,一手拿盾顶住上方的摔砸,一手大刀斜砍,砍歪剑锋。 在毫厘之间,以一人之力,抵住了两大金仙的斗法。 玉衡星君被顶回来之后,已知来人是谁,他生性傲慢,就算知道来人是谁,他也不愿开声说话,就这么盯视着来人和飞云道长。 而飞云道长被人砍歪了剑锋,更激起了她的剑心,反手一剑又撩了回来,这此却撩向了砍她剑锋的来人。 那来人本以为亮面之后,就能震慑众人,暂停动手,谁知眼前女道士突施杀手,剑锋激起锐利,让他都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 他一连退出去好几丈远才稳住身形,不由怒道:“你这小姑娘!讨打不成!看不出老夫是谁么?!” 飞云道长愣了下:“你谁?” 来人怒道:“老夫涂山城太尉袁朔!” 飞云道长心中纳罕,生什么气啊,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生气也是不认识。 “你生气我也不认识你!” 袁朔收起了大盾和长刀,看着飞云道长,挠了挠头:“小丫头,你真不认识老夫?” 飞云道长转头去看地上的陆钊:“他是谁?我该认识他?” 陆钊闻言哈哈大笑,挥手招呼飞云道长从屋顶上下来,他自己则冲袁朔躬身施礼。 “泗水城土地陆钊,见过袁太尉!她是小神妹子,是个只晓得练剑的憨女子,还望袁太尉莫怪。” 袁朔轻轻哦了一声:“你就是陆钊啊,你且停一停,站那儿别动,待会儿老夫有话跟你说,容老夫先处理一下眼前事。” 说着,他转眼看向鼻孔朝天的玉衡星君,嘿然冷笑问道:“玉衡子,我涂山城的律令,但凡进城的人都晓得,禁止使用仙术、法术,阁下是仗持着天庭星君的身份,在我涂山城为所欲为咯?” 这几句话就很重了,一是指责玉衡星君破坏规矩,二是指责玉衡星君仗势欺人。 这要是换做旁人,多半就自觉理亏,嘴上讨几句饶,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但是玉衡星君其人,为人傲慢霸道惯了,又觉涂山城不过是一个狐狸窝而已,他玉衡星君大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想使用仙力仙法,谁也休想拦住。 “哼!本座乃天庭星君,尊的是天庭律法,你们这个狗屁涂山城臭规矩,又算的什么规矩!?可笑至极!” 说着,玉衡星君开始哈哈大笑,其笑容之狂傲,在场之人无不侧目。 袁朔抚掌同样大笑:“既然玉衡星君不喜欢我涂山城,那就请玉衡星君大人……滚吧!” 话落之际,袁朔伸手点指,一道虚幻的门出现在半空之中,然后他轻轻一点玉衡星君,往那虚幻门中一指。 玉衡星君就被吸进了门中,是滚着进去的,模样极为狼狈! 第一百六十七章 九尾天狐 玉衡星君是金仙修为,又是天上神官,低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玉衡星君的地位。 他们都以为在这涂山城中,就算是九尾天狐也要对玉衡星君礼让三分,玉衡星君自己也这么觉得。 但就是在众人这种自以为是的感觉中,玉衡星君被赶出了涂山城小洞天,还是很狼狈地赶出去的。 袁朔大马金刀的虚空坐在劳燕楼的上空中,大声喝问道:“有谁还要坏我涂山城的规矩?!你么?还是你?!或是你?!”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指楼下的众人。 也不知巧合还是有意的,他一连指了三个人,都是天都宗的弟子。 这下可把天都宗的弟子吓坏了,他们哪里还管什么陈儒老祖的下落,一个个纷纷趋避,生怕袁朔的点到自己。 不一会儿,无论是天都峰弟子还是其他看热闹的路人,都一哄而散。 好好的一场大战,却以这样的结尾,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但他们也不敢滞留。 等所有人都走了后,袁朔才把目光落到飞云道长身上,他撩了撩衣衫下摆,只见下整整齐齐被人削掉了一截,正是刚刚飞云第二招削掉的。 “小姑娘剑法了不得啊!若非老夫见机躲得快,你这一剑就要给老夫划开道口子了!” 袁朔虽然说着凶神恶煞的话,但是神情却是漾着笑意的。 “你这剑法是凌云观一脉的吧,早早早些年,老夫曾经与你们观的牛鼻子们打过一架,本事不济,牛鼻子们揍了。” 这话一出,飞云道长眼睛亮了起来,跟着说道:“我听师祖说过,我们凌云观祖上曾经与一只猿猴大战,那猿猴极其厉害,但最后还是被祖上前辈打败了。” 袁朔干咳一声:“是袁大仙,不是猿猴!你也算晚辈了,今天斗法的事儿就不罚你了,你那……” 他刚要说陆钊,却发现原本站在楼前笑吟吟的土地公居然不见了! “小道姑,你那郎君呢?!”袁朔不由问道。 飞云道长愣了愣:“郎君?谁啊!?” 袁朔瞅她,想看看她是故意不知还是本就不知,但是飞云道长一脸憨态,能瞧点什么来才怪。 “就是那个土地公,陆钊,他去哪儿了?” 飞云也低头望去,果然没看见陆钊,她也仰头问袁朔:“他去哪儿了?” 袁朔见她神色不对,连忙摆手:“哎,小道姑!你别误会,这不是老夫弄的,他自己消失的!” 飞云道长哪里听他解释,先打过再说,擎起飞剑直蹿而上,剑锋劈面斩来。 袁朔满脸惊愕:“你这小道姑,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没讲明白,提剑就砍?!” 于是,一矫健女剑仙与壮硕的猿妖又打到了一处,四下房屋触者立毁,茅草、瓦片一起乱飞,整个街道直接乱成一团乱麻。 却说陆钊,他其实在袁朔到了没多久,就被人摄走了。 是什么人能摄走他,就连涂芦都做不到,那么整个涂山城就只有一个人了——九尾天狐。 这是个巨大的王宫,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陆钊就只有一张宽大的座椅,其上空无一人。 但是陆钊觉得那里一定坐着一个人,或者一只九尾大狐。 “泗水城土地公陆钊,见过九尾天狐大王。” 宽大的座椅上,空当的软枕上居然传出了徐徐的声音,很轻柔,却能直入人心。 “泗水城土地公?据我所知,土地公是一县一县的,为何你是城里的土地公,而不是城隍?” 陆钊暗道,就是这么设定啊!我能怎么着。 “大王容禀,由于阴间祸乱,泗水城的土地、城隍都在征伐中道消了,仅余小神一个活着回来,所以天庭就赐了小神泗水城的土地公位。” “呸!小东西,你在撒谎!” 空着的座位上忽然浮现出来一只五丈多高的狐狸,火红的皮毛,九条散在地上的蓬松尾巴,湛蓝如宝石的眼睛正盯着陆钊,仿佛能看透人心。 陆钊佯装害怕,叹了口气:“小神忘了阿离是您亲闺女了,她一定跟您说了地府的事儿,也肯定说泗水城的事儿了。小神该死,小神该死!” 九尾狐蓦得咯咯笑了起来,清脆如黄鹂出林,单单声音就让人愉悦无比。 “你们人类啊,真是诡计多端,明明知道我能识破你的话,偏偏说出来让我识破,这等心机着实太恶劣了。” 陆钊笑着俯首再拜:“小神僭越了,还望九尾大王恕罪。” 九尾狐笑道:“不怪不怪,你都引来九霄天雷了,我还能怪你什么?怪你当街劈死一个天仙?还是怪你把我得涂山界劈开一道口子?” 陆钊叹了口气,果然是因为这个,九尾狐才把自己摄来的,她必然在蹊跷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干脆也别等她问了,自己直接抖搂出来好了。 “小神用的是九霄引雷阵,本来其实是个安全的法阵,小神也无力引发九霄天雷。只是那位邱道长贸然拔剑,有运仙力在剑上,那就成了完美的引雷针,所以雷就劈了他。” 说着,他顿了顿,稍稍解释了一句。 “所以说,大王其实小神是无辜的,只要那邱道人不动剑,不催动仙力,就不会引雷上身,都是他自作孽,跟小神可没什么关系。” 陆钊正在说着,其头上的狐尾毛却缓缓飘了起来,飘向了九尾狐。 九尾狐笑骂道:“小东西,这是什么?看着眼熟的很呐!” 陆钊辩解道:“这是相国大人送小神的礼物。” 九尾狐身形一卷,红光闪动间,化成一位绝美的女子,拖曳着长长的红裙。 “礼物?!是你强要的吧?涂芦居然会给你,我得找她问问了。” 陆钊慌忙说道:“这是小神求来的,并非强要,用强小神也不是相国大人的对手啊!” 九尾狐纤纤玉手捏着那搓狐尾毛笑道:“还说没有古怪,明明是你用狐尾毛扰乱了那些道士的神志,然后惹得他们动手,你故意设下的九霄引雷阵,让他们自己杀了自己,小东西,用心可是歹毒的很呐!” 陆钊被她说的面红耳赤,不由辩解道:“他们天都宗的牛鼻子都有问题,小神已经把线索送给相国大人了,那些小道士也有问题,一个个仙力都被侵染了。” 九尾狐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并不买账。 第一百六十八章 侍狐如侍虎 陆钊察言观色,暗暗觉得不对,这位九尾天狐似乎对涂山城里的歹人并不在意,甚至还不如他一个雷劈死邱道人这件事。 “大王,您似乎对现在涂山成搞乱的人,并不放在心上。” 九尾狐拖曳着长裙,往殿前平台走去,那里是涂山城的最高处,对城里可以一览无余。 “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 这一句反问,让陆钊无话可说,的确从武力值水平而言,在涂山城的九尾狐几乎是无敌的,一个捣乱的鼠辈而已,她也不应该放在身上。 “大王说的是,涂山城里您就是天。” 九尾狐回首望他,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油嘴滑舌很拙劣。” 这一笑百媚丛生,陆钊恨不能给她跪下,就趴在她的脚边,舔她的脚趾。 不过这个想法也就一两息,转眼便被陆钊克服了。 一时间,他的后背汗如雨下,心道这九尾狐好厉害的媚术,不过才一笑之间,就差点儿让他彻底服从。 “不……不敢。” 九尾狐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一个小小地仙,居然能克制住,我对你越发好奇了。” 陆钊勉强笑道:“大王说笑了,小神不过是粗通天地阴阳五行道法,所以才能心神守一,要是换做别的人,只怕早就沦陷了。” 九尾狐闻言,一伸手:“把你的符篆给我瞧瞧,这种东西我一直以为是花哨的东西,直到你今天用九霄天雷劈死邱道士,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了。” 陆钊一边点头应是,一边从符囊中取出一张符篆,递到九尾狐手中。 这是一张五行蕴气符,对于修行者来说握在手中有大裨益。 这张符一入手,九尾狐的脸上就发生了变化,原本还带着些戏谑的神情,开始变得郑重,眼神也变了。 这个时候的九尾狐,没了方才的妖媚四射,而更像是一个沉眉深思的美人,一颦一展之间都是女子沉静的美。 “这是你画写的符篆?不是别人给的?” 陆钊跟着回话:“是小神所画写,并非别人捉刀。” 九尾狐手里的五行蕴气符忽得一闪,化成五彩霞气围绕其上下旋转,最后没入其身体内。 “嗯~啊!” 她的样子很享受,甚至轻呼出声。 陆钊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脑袋中拼命想: “一一得以,二二得四,三三得六……” 好半晌,九尾狐从享受投入的神情中回转过来,笑吟吟地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小地仙。 “陆钊,你让我很愉悦,我很高兴。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我满足你。” 九尾狐明媚的眼中,闪烁着的尽是诱惑的光。 陆钊一句话憋到喉咙里,差一点就说出口来,最后狠狠地咽了下去,并甩了自己两个巴掌。 俩八章力道到极大,他自己的脸颊都被打得通红,嘴角也溢出了血丝。 这才把他涌上心头的那股欲念掐灭,低着头一拱手,郑重地说道:“九尾大王,小神来此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小徒长生求亲,求娶贵三公主殿下。” 此言一出,大殿中一阵死寂。 陆钊不敢抬头,也不敢有所动作,就那么弓着腰,拱着手,样子极为恭敬。 许久之后,他的身前,传来九尾狐冷漠的声音。 “求亲?你可知道上一个来求亲的外人,是个怎样的结果?” 陆钊恭敬回答:“小神不知。” 九尾狐的声音冷如寒霜:“就在这座大殿里,被我拆了骨头,扔进砖窑,烧了一块地砖,铺在了这座大殿里。你要不要猜猜看,是哪一块地砖?” 陆钊心中登时凉了一大截,他倒不是害怕九尾狐杀了他,也做成地砖,而是担心长生这事儿难上加难。 “若大王能准许,小神愿为大王画完一整座大殿的五行法阵,就如同那张五行蕴气符一样的效力。” 九尾狐道:“要娶我的女儿,这可远远不够。你知道上一个来求亲的人是什么身份,什么修为么?” 陆钊低头瞧着这一地的青砖,他心里清楚,这个被做成地砖的老兄一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九尾狐笑道:“是华山元君的弟子,上位金仙修为,此刻就在你左前方,第二块地砖就是。” 陆钊心中一阵阵发凉,华山元君那可是大罗金仙啊,她的弟子您这不高兴就给杀了?还做成地砖? “要迎娶大王您的公主,身份和修为自然不必多说,但也并非必要的,您是更看重一个华山元君那样的强强联姻,还是我弟子这样一个深情重义郎君?” 九尾狐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很是狂妄和放肆,带着一中狂野的兽类之王的美感。 “你这句的油嘴滑舌,比上一句油嘴滑舌要更中听!但还是不够,我涂山狐族女子美丽多姿,有情有义的郎君一抓一大把,凭什么你的徒弟就要入我的眼?入我涂山狐族的眼?!” 陆钊狠狠一咬牙,继续说道:“您千年以来对族中女儿们的婚嫁约束,无非是因为当年长公主的旧事……” 他的话还未说完,九尾狐蓦地化成十来丈的九尾天狐法身,巨大的狐首龇着牙靠近陆钊。 “小辈!你要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按进这地板里,连砖窑都不用,直接按成肉饼!” 宏大威严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殿宇,单单声音就压得陆钊几乎站立不稳。 他竭尽全力,让自己不倒下去,而且努力让自己正视大狐狸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大王,请容小神说完!” 九尾狐的锐利的爪子,在陆钊的肩膀上点了点,立时便划破了他的衣衫,渗出大量鲜血。 “小辈,你要仔细想清楚接下来的话,若是错一句话,下一次就会点在你的脑袋上!” 陆钊顶着巨大的压力,伸手拨开九尾狐的爪子,沉声说道:“大王觉得涂山狐族被迫嫁女是屈辱,可是当年长公主的意愿是如何?她是否觉得是屈辱呢?千年过去了,她是否过得好?!大王可有想过?” 九尾狐的神情一滞,继而巨大的狐躯骤然火焰爆发。 “小辈!莫要拿这些话赚我,我九尾狐族历来以嫁女为耻!” 说着,狐狸爪子由上而下骤然拍下!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陆钊悉听大王安排 陆钊看着这由上而下迅疾拍下的狐狸巨爪,他心如死灰,这一爪子他无论如何是躲不过的。 阴阳五行遁行?那根本行不通。 九尾天狐是和大罗金仙一个级别的存在,他们能轻易锁避区域。 何况这个涂山城里的所有东西,无论是阴的、阳的,还是五行的都属于九尾天狐。 她的爪子要落在陆钊身上,那涂山城所有的阴阳五行都会随着她的心意,帮助她把爪子拍下来,确保一定会命中陆钊。 这就是九尾天狐这种级别人物轻易能做到的,除非是同等级别的大罗金仙才能与之相抗。 也就是从金仙到大罗金仙,是一个巨大的鸿沟。 如果形象的划分一下的话,那么地仙、天仙、金仙这些就是幼儿园、小学、初中,而大罗金仙就是大学。 也就是说,不仅仅是知识上的察觉,还有是思维上的差距,这是根本无法跨越的。 所以,身为幼儿园大班的陆钊根本抵抗不了已经大学毕业的九尾天狐。 陆钊只能静静等死,或者说他只能去赌,赌九尾天狐对女儿的那点儿亲情。 赌输了的话,他就死在这里,毫无疑问。 但如果赌赢了的话,长生和三公主的婚事就有了着落。 九尾狐爪子拍得很快,对于陆钊而言又太慢,以为他从九尾狐的眼睛中,已然猜到了结果,或者说从她一开始发怒,就已经探知她心中所想了。 他赌对了,狐狸爪子落在陆钊的头顶上,悬而不动,虽然千钧一发,却稳稳停住。 硕大的九尾狐法身迅速缩小,最后变回了那个高傲的绝色女子,她围绕着陆钊缓缓转圈,长长的红圈逐渐形成一个小圈,圈住了陆钊。 “小辈!你很沉得住气啊!” 陆钊心中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面不改色地说道:“母女连心,大王心里其实已经想这件事很久很久了,只是缺少一个提出这件事的人而已。” 九尾狐原本还有些阴鸷的脸色开始变得明媚起来:“这么说,陆大人是想我所想,急我所急咯?” 这只最大号的狐狸精,在段段时间内,神情魅色变了又变,若是换了个别人,而非陆钊面对这只狐狸,肯定会沦陷,毫无疑问、无可救药的沦陷。 她太懂得人心了,一种媚术不好用,便换一种,一张脸不好使,便立马自换一张。 千人前面,千人心中有一千个西施,总有一个会被九尾狐变幻出来。 但是,陆钊却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一个,他能抵抗住,虽然他自己也不是很理解。 “大王说笑了,其实要是换别人来的话,未必能撬动大王的决心,只是小神恰逢其会,又处在了涂山城时下这个多风多雨的时间上。” 九尾狐随手打了个响指,一只酒壶和一个酒杯出现在其手中,她倒了一杯酒递给陆钊,轻声笑着说道:“其实阿玟的消息我一直有,她过得怎么样,她的心思怎样,我也一清二楚。” 陆钊心中大震,自己自负聪明,原来都在这只九尾大狐狸的眼中,自己的把戏就跟小稚童玩闹一样。 “那您还让我说那些话。” 九尾狐见陆钊没有接酒杯,不由嗔道:“接呀,我又不会在酒里下媚药。” 陆钊大窘,连忙接过那杯酒,甚至仰头一口饮尽,结果呛得一阵阵咳嗦。 九尾狐哈哈大笑:“哎呀,给你吓着了。陆大人,我需要一个人来打破我的自己定的规矩,怎么很难理解么?” 陆钊咳嗦稍微好了一点,脸上有迟疑也有猜测,但是他没有贸然说话。 九尾狐见他不说破,便就自己继续说。 “天下所有的人、仙、妖、鬼都知道,我涂山九尾天狐涂蘅,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一千多年来,所有的涂山狐族都遵循着我的命令。” “千年来,无数的涂山狐族与爱人不得相守,只能偷偷在一起,她们就是为了顾全我的命令,顾全我的权威。” “要说几百年前,我还对有熊氏心存怨恨,对涂山狐族嫁女感到耻辱,现在的涂蘅却没了这样的心思。” “现在的我觉得,涂山狐族的女儿们更应该与自己的爱人相守,更应该得到自己应该的东西,而非我这个老古董的陈旧脸面。” “但是呢,这个破坏我脸面的事儿,既不能我自己来做,也不能由涂山狐族来做,就只能等待一个有缘人来做,这个有缘人就是陆大人你了。” “现在明白了么,陆大人?” 其实陆钊早就明白了,但是这些话还是由她九尾天狐涂蘅自己说出来比较好,她压抑了几百年的心思,需要一个倾吐的机会。 “小神明白了。” 九尾狐又给陆钊倒了一杯酒,继续说道:“眼下涂山城的事端,正好是个由头。” “我给你设下一个条件,要娶我三女儿,那就必须帮我涂山城除了这次祸端。” “这件事我会广而告之涂山城所有的人,但是过程对陆大人可能会有些小痛苦。” 陆钊苦笑一声,自己果然不能安然回去。 “陆钊悉听大王安排。” 九尾狐仰头抬起酒壶,倒执壶嘴,将酒液缓缓倒入自己口中,有少部分酒液从其红艳艳的嘴角溢出,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陆大人,今天你我勾连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即便是涂芦也不会知道,所以陆大人这个事情若是成了,我认你,若是不成,那我便不认你。” 陆钊依旧苦笑,言下之意就是说,如果他不能帮涂山城摆平作乱的事,那她九尾狐就会再寻有缘人为她做那件事。 “陆钊悉听大王安排。” 九尾狐咯咯笑道:“听起来,陆大人还多少有些怨气。要不然我悄悄赔你一个女儿如何?阿离也到了年纪了,我把她配给你,生了儿子你带走,生了女儿给我当外孙女,如何?” 陆钊脑袋嗡得一下断了好几根弦,连忙摇手:“陆钊不敢,陆钊不敢,九尾大王有名,陆钊怎敢不从!” 九尾狐满意地点头,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那陆大人,涂蘅此番要仰仗陆大人了!请满饮此杯。” 陆钊接了一口饮尽。 然后下一刻,他就被九尾天狐扔出了涂山城,然后重重地摔到了劳燕楼跟前。 第一百七十章 大肆宣扬 陆钊是被扔出来的,从大概十几里地远的涂山城王宫中被扔出来的。 在半空中划了一个美妙的弧线,越坠越快,最后‘嘭!’一声巨响,砸到劳燕楼跟前。 砸得劳燕楼一阵阵晃荡,那本就不多的瓦片全都晃到了地上。 飞云道长见状立马来到他身前查看情况,同时还有丁火,红娘子。 而太尉袁朔却看着陆钊飞来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是王宫的方向,九尾狐大王已经很久没见外人了,不知道她忽然把陆钊摄过去,是所为何事。 陆钊虽然被扔了过来,摔到地上的动静也颇为惊人,但是他人却没什么事。 他拍了拍身上尘土,示意飞云和丁火不必着急,他也瞧见了站在旁边的袁朔。 “观足下气度非凡,神威凛凛,一定是涂山城的袁朔袁太尉了,陆钊有失远迎了。” 这番话说得人模狗样儿,礼仪讲得极好。 但是他刚刚才远处被人扔了过来,全身上下的衣服都破了好几处,连头发也是稍稍散乱的,这副模样讲出这样的话,就显得多多少少有些违和。 袁朔是个直人,有话就问:“你刚刚是被王上摄走了?” 陆钊正色点头,都是散落的头发也跟着晃荡:“正是。” 袁朔又问:“王上摄你去,所为何事?” 陆钊整了整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继续说道:“当然是此刻城中乱象了,九尾大王询问了一番情况,并与小神定下了军令状。” 袁朔听得没头没尾的,怎么就问你了,你一个外人,王上凭啥会问你,军令状又是什么? “王上为何会问你,又立了什么军令状。” 陆钊本是想含糊过去的,但没料到这位袁太尉如此耿介。 “这不是玉衡星君前来问罪么,这么大的阵仗,小神作为事件漩涡的中心,自然会被注意到,所以就被九尾大王摄了去问端由。” 他说完原因,忽然声音拔高了一个度,继续说道:“军令状嘛,其实是小神提出来的。” 和九尾天狐立军令状,这在涂山城是件很大的事,这一出口便有无数的人开始竖耳倾听。 陆钊见效果有了,于是便将与九尾狐的交易说了一半,另一半放在心里不说。 “袁太尉可能不大了解小神此次前来的目的。其实为九尾大王拜寿只是其中一件事儿,另一件事儿则是为了小徒陆长生求娶涂山城三公主殿下!” 这句话比前面几句威力更大,若说前面的那句军令状,旁人还只是竖耳倾听,这句求娶涂山城三公主后,就要站起来按着桌子、伸着脖子听了。 袁朔听得也是眉头大皱,没有人比他和涂芦更了解,当今王上为何禁止涂山狐族嫁女的原因,这个小小地仙居然敢当着王上的面提及此事,还能活着回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王上没有拍死你?” 陆钊笑道:“袁太尉说笑了。九尾天狐如此高贵优雅的神兽,怎么会那等野蛮之事。” 与此同时,在十几里地外的涂山城王宫中,九尾天狐涂蘅就站在露台上,远远瞧着陆钊,听着他的一问一答,美丽的眉头轻轻蹙起,神情似嗔似笑。 袁朔听在耳中,越听越不对,九尾天狐涂蘅在他眼中可不是什么优雅的神兽,而是一只战力强横的猛兽,而且暴躁易怒,死在其爪下的生灵,尤其是敌人不知凡几。 陆钊眼见周围的观众越来越多,便趁热打铁:“小神要为徒弟求娶七公主,九尾天狐大王要消弭城中祸乱,所以小神九提议由小神出面调查和平息这场祸乱,然后条件就是涂山城就公主风光大嫁!” 这话漏洞其实挺大的,别人不知道,袁朔可是知道的。 要是说涂山城谁最合适平息祸乱、调查真相,那一定是相国涂芦,谁也不如她合适,谁也不会比她更了解涂山城,谁也没有她在涂山城下的暗子多。 所以,王上没有选择涂芦而是交给了一个外来的小小土地公,这本身就是个态度,一个愿意嫁女的态度。 袁朔人是耿介爽直了一点儿,但绝非傻子,他一旦想明白了,便也就闷在心里不再提问,而是给这个小小土地公再加一道保障。 “袁朔作为涂山城太尉,对城中最近的祸乱也有担忧,既然你与王上定了军令状,那我麾下的飞羽、神爪、探海三营也随你听用,这是我的私令,你可前去三营调度人马,作为本次使用。” 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一枚小巧令牌,递与陆钊。 陆钊心思电转,已经明白袁朔的用意了,便上前接过小令牌,并躬身道谢。 “如此,陆钊便多谢袁太尉支持了。” 袁朔摆了摆手:“既然事了,袁某也就告辞了。陆大人,你既持此令,便可在城中使用道法仙术,不再有约束,也不会有人为难与你。” 陆钊大喜,这可就是鸡毛令箭,接下来他做什么都算是名正言顺了。 “陆钊再谢袁太尉!” 袁朔就直勾勾瞅着他:“陆大人,到现在为止,你说了那么多话,也就这句话是真心真意的!” 陆钊汗颜,不尴不尬地笑道:“哪有哪有,袁太尉说笑了。” 袁朔也不再理他,也不见膝盖弯曲,整个人原地直接拔起,飞回了自己的太尉府。 袁朔走了,但是四下看热闹的人还是很多,于是陆钊团团一揖。 “诸位涂山城的叔叔大爷阿姨婶婶大哥大姐,陆钊这里有礼了。接下里若是有来仪轩惨案的线索,还请前来此处告知,陆钊必有重谢!” 周围人群里,有普通的涂山城居民,还有一些前来贺寿的宾客,林林总总、形形色色各各种人都有。 他们对陆钊这番话,有听进去的,也有没听见去的,但是既然没有可见的好处,他们也没人应声。 陆钊从怀中取出一张五行蕴气符:“此乃五行蕴气符,对补全五行,养足精神有大帮助,有修为的可以补足自身五行,没修为的也可以健身强体。” 说着,他看到人群中有个小猴妖,浑身毛发金黄蓬松,是个下位灵兽。 “这位猴兄,你有没有胆气来试一试这张符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广而告之 那个浑身金毛的猴妖,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热闹呢,不想竟看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指了指自己:“陆大人,是在说我?!” 陆钊亲切地上前,搂住金丝猴顺滑的猴背,一边捋毛一边说道:“猴兄,你来拿着这张符,就拿在手心里。” 金丝猴翻着蓝唇,等着俩猴眼瞅他:“你莫不是要害猴吧?我可告诉你,在涂山城不能随便害猴,尤其像我这种的。拢共没几个了,害一个少一个。” 陆钊被他噎了一句,纵然他脸皮厚,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猴兄说哪里话!你且拿在手心里,出了事算…算袁大太尉的!” 他本想说自己的,但是琢磨着自己只怕没啥公信力,便把袁朔给他的那块私令拿出来了,反正不用白不用。 金丝猴这才放下心来,伸手去拿住了那张符篆。 才一入手,他就觉得手心一暖,体内五行之气悄然运转,与手心那张符篆相辅相成,互相填补。 他是五行金属,是很强大的斗战属性妖兽,但是成为灵兽之后,五行缺一味火,使他成为灵兽后,并未能完全化形。 比如当时小狐狸涂阿离都可以在灵兽阶段化形成人,但是这只金丝猴却做不到。 这也一直是金丝猴的憾事,顶着这身毛经常被人抚摸、捋毛,他其实也蛮苦恼的。 陆钊就站在他旁边,左手搂着金丝猴的肩膀,顺着脖子往上,开始一点点撸毛,好滑好舒服。 右手却在点指在金丝猴的手中符篆,一道五彩霞光显现,符篆短时间内发生了急剧变化。 像是感应到了金丝猴体内缺少的木属性,五行蕴气符开始一点点搬运天地五行,并一点点送入猴子体内。 猴子全身蓦然一震,他张开双手,只见五彩霞气像是漩涡一样引入他的体内,经过寸关尺的时候,又转化为木属性。 不过半刻功夫,猴子身子开始发生变化,金黄色的猴毛开始脱落,猴身子也渐渐伸长、长大,蓝嘴唇长脸毛一样在变化。 最后,猴子终于褪去了猴形,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跳脱少年模样。 他晋升了,又下位灵兽上了一个小太阶,变成了中位灵兽,而且可以自由化形了! “陆大人!你…不,您这是什么好东西?!可还有没有?” 猴子这一声,叫得极大、极兴奋,再加上他前后的形态、修为变化,让围观的一众人尽数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是符篆啊,这是提升修为的大宝贝啊! 当即便有人遥遥喊道:“陆大人这五行蕴气符,是不是只要给陆大人提供了来仪轩的线索就能来取呀?!” 陆钊回身望那人,是个白面书生,身形瘦弱,一瞧便是体格不大好的。 “不错!不仅仅是来仪轩,只要是最近涂山城的异常,都可以给陆某送信,这五行蕴气符,便是报酬!” 白面书生立即便说道:“那来仪坊出事儿之前,其楼前有一个煎饼摊子,后来却不见了。” 陆钊闻言大笑一声:“这也算是,五行蕴气符阁下可来自取!” 白面书生大喜,便拖着身子来到陆钊身前,兴奋的领着符篆而去。 陆钊和众人,这才发现白面书生是瘸腿的,一条腿极细极细,似乎是受了创伤,发育不全。 “请等等,我给你点符。” 说着,陆钊走到他近前,伸手点指白面书生手里那张符,一点之下符篆五彩霞光立转,光华之下身蕴湛然。 “去吧,找个安生的地方。不必怕别人抢,陆某点过之后,这张符篆只与你的五行契合,别人抢去也无用。” 白面书生大喜过望,拜谢之后迅速撤走。 周围围观的所有人,此刻已然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陆钊要像涂山城三公主提亲,而且是当着九尾天狐大王的面提的,并于王上立下了军令状; 第二,陆钊需要线索,而且报酬丰厚,只要是个随便的消息,就能得到那张了不起的符篆。 一时间,所有人议论纷纷,也有一些尝试用假消息来骗陆钊的,但都被陆钊三言两语是识破了。 前面的那个白面书生用简单讯息获得报酬,这种叫做千金求字,是标靶。 要是其余人再用这样的手段邀功,那就不行了,陆钊可精着呢,寻常人骗他都不见得,这些妖兽更是不行。 于是折腾一阵之后,陆钊也没获取多少有用的消息。 但是他的目的达到了,两个重要的消息都传了出去。 第一个消息是他此来的目的,也是与九尾狐的约定。第二个则是为了震慑和迷惑暗中对手,要说这些寻常小妖能有多少消息,他陆钊才不大信呢。 所以,没过多久,就再也没人来陆钊这里骗符篆,知道线索的人肯定还是少数,也不见得会走漏消息。 至傍晚的时候,劳燕楼前便没了其他人,只余下了陆钊和飞云道长这些自己人。 他瞧着七零八落的劳燕楼,心中一叹,这位玉衡星君是得罪惨了,估计以后他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他随手一挥,地上散落的瓦片、屋梁开始自动飞回原来的位置,又变成了原来富丽堂皇的礼制司劳燕楼。 “阿火,我给你一封书信,你去趟地府,找到白泠,然后让她带你去见三公主涂阿月,将书信交于她。” 此言一出,丁火顿时呆住。 “陆老大,原来你一直都知道这空山他娘在哪儿啊!” 陆钊摆了摆手:“也不是一直都知道,就是偶尔知道。” 丁火大为叹服,陆老大就是陆老大,偶尔知道不就是说只要这位三公主不换地方,他就知道呗。 “丁火这就去!” 陆钊喊住他:“你着啥急,书信我还没写呢!” 丁火挠着脑袋又转了回来:“前些日子跟张三李四他们几个胡混惯了,脑袋都糊涂了。” 于是,陆钊就在一侧,快速地写就了一封书信,然后递给丁火。 “阿火,你去了之后,记得说一句‘长生被相国扣下了’,然后其他关于长生的话,她怎么问,你都不要说。” 丁火豁然明了,嘿嘿笑道:“陆老大,您这计策用得有点歪啊。” 陆钊笑骂着给了他一巴掌:“歪你个大头鬼!快去,不要误了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兴师问罪 涂山城相国府。 敖芸拎着那个红布球来到涂芦跟前。 “相国大人,小芸儿给您送个礼物。” 涂芦正在那儿喂鱼,见她来了,眉头便皱了起来。 “你来准没好事儿,上次来死了敖瑞,这次来又为了什么?” 敖芸先是从水潭中摄来一团水,然后用水在四周布下水雾屏障。 最后才把那个红布扯去,留下里面那条狰狞可憎的虫子。 涂芦一下子丢下了手里的鱼食,疾步来到跟前,仔仔细细瞧着那条虫子。 “呵!是镜魔的附形蛊,小芸儿从哪里得来的?” 敖芸指了指涂芦身后的陆长生,说道:“这个小家伙儿的师傅斩杀了那个天都宗的陈濡道士,在道士尸体上发现的。” 涂芦啧啧吸了一口凉气:“被这个东西俯身了,原来的陈濡老道造就死了,活着的不过死镜魔的傀儡。” 敖芸点头说道:“没错,若非陆钊见机的快,这条蛊虫也不见了。” 涂芦拍了拍手,柴叔凭空出现在她们眼前。 “老柴,你去天都宗那里,把每个人都查一遍,不仅天都宗的人,那附近五里地所有人都查一下,就查最近有没有离奇失踪的人或者兽。” 老柴应命而去,跟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半点儿声息。 敖芸不由赞道:“柴叔这个神出鬼没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不知相国大人为何让柴叔去查失踪的人?” 涂芦还在那里观察那只虫子,头也不抬的说道:“镜魔之所以可怕,不在于其战力,而在于鬼神莫测的俯身和变化能力,就算是王上也未必能辨别出镜魔的身份。” “但有一点,这个蛊虫的主人是个嗜杀的,每一日必在身侧杀生,我要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镜魔。” 敖芸不由问道:“相国认识这个镜魔?” 涂芦笑了起来:“我主持涂山城事务已经快千年了,涂山城有什么敌人?敌人又是谁?哪个人又可能对我涂山城下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敖芸暗暗猜测这个老狐狸精一定有一本账,什么人某年某月某日做了什么事儿,这个老狐狸精一定清楚得很,说不准自己也在她的账本上。 涂芦抬眼看她:“小芸儿,你是不是在想有没得罪过我呀?有没有上我的账本儿?” 敖芸连连摇手:“没有,相国大人误会了。” 涂芦呵呵笑了两声,忽然又敛了笑容,问道:“小芸儿,你们二叔的尸身怎么办?他可是你们亲二叔,就这么被人杀了,你们上河龙族应该不会罢休吧。” 敖芸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她来回踱了几步,忽而问道:“相国大人,对此可有什么话说?” 涂芦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小芸儿是在兴师问罪么?” 敖芸转身与涂芦正面对视:“相国大人,是您将我二叔丢入了深潭渊狱,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尤其是到了我父亲那里,他肯定是不会听你解释的。” 涂芦的脸也冷了下来:“敖瑞对我无礼在先,意欲不轨,我对他略施惩戒,也是应该的。” 敖芸目色越发凌厉,已经由人类的圆瞳变成了龙族的竖瞳:“所以我二叔的死,其根本原因就在相国身上,要不是相国大人把我二叔丢进深潭渊狱,他也不至于惨死。还是那句话,相国大人,我敖芸好说话,我父亲可不好说话!” 涂芦凭空一挥手,一条偌大的龙尸体由水池中浮了起来:“小芸儿,你且把敖瑞的尸身带回去,他怎么死的,你一清二楚。要是抓不住那镜魔,你们三个估计也难逃一劫,那镜魔可不会对你们龙族存什么好感,你瞧这个尸身就知道了。” 敖芸右手虚托,将敖瑞的龙尸由水池中托了出来,只见巨大的龙尸上,鳞片斑驳,血肉模糊,一看便知是受了严重的虐待。 涂芦看着她神情变幻不定,不由说道:“那两个小家伙真回去了?” 敖芸收敛了脸色的神色:“不错,他们带了我的讯息回去了,我父亲十有八九会亲自前来,到时他看到的不是二叔,而是二叔的尸体,相国大人,该当如何解释?” 涂芦细长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上河龙王是和九尾天狐一样的存在,是她惹不得的人物,这个事情要是说不清楚,两族之间只怕真要兵戎相见了。 她低眉沉思,在小花园中来回踱步,心中不停思索着对策。 这时,在二女旁侧,一直不曾说话的陆长生忽然开口说道:“相国大人,芸公主,长生有话要说。” 涂芦和敖芸都转头望向这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鬓角上带着一搓白色的头发,神情忧郁低沉,看样子不像是多话的。 “长生,你且说来。” 涂芦停下踱步,来到长生的身边,面容和煦,全然没有方才的沉重表情。 长生有点的懵,涂相国的这个表情可不像是苦思不解的样子,但见到涂芦的鼓励的眼神,便只好继续把话说完了。 “瑞王叔,死在了深潭渊狱中,这件事自然与涂相国脱不开干系,但是真正害死他的并不是涂相国,而是他自己!” 敖芸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小子!不要乱说话,要是说错了什么,就算是陆钊也保不住你!” 长生稍稍顿了顿,然后向敖芸郑重地行了一礼:“芸公主见谅,长生是晚辈,见识短说错了话,还请芸公主多担待。” 然后,他就继续说道:“据晚辈所知,深潭渊狱并不直接在潭底,而是隔了一层阵纹,渊狱在下,潭水在上。”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阵纹在深潭中的位置。 “而且,渊狱之中所关的人、妖、鬼、魔都无法突破阵纹,除非瑞王叔亲自打破阵纹,这是其一。” “其二,瑞王叔的尸体上留有云雨痕迹,由此可见瑞王叔对渊狱中的某个囚犯起了欲望之心,并付之于行。” “其三,也是最重要一点,长生斗胆猜测,瑞王叔早就已经死了,杀死他的正是那个镜魔。” 乍听之下,长生所说的三个理由,似乎毫无关联、前后矛盾。 但是敖芸却听出了长生的言外之意,这件事有三种解决办法,但看她敖芸如何跟上河龙王解释。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你到底是谁! 敖芸看着陆长生,忽得咯咯笑了起来。 “陆长生?有意思啊,你这个小辈,有意思的很!” 说完,她挥手又从水潭取出一泓水,然后将之洒在敖瑞的龙尸上,并念念有词。 敖瑞的龙尸在她的声音中,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小小的一捧大小。 敖芸上前将其装入随身的水囊中,复又向涂芦说道:“小芸儿已然知道相国大人的意思,这就告辞了。” 她正要走,涂芦却拦住了她,悄悄在其耳边说了一句话:“小芸儿,虽然我不晓得为什么,但是我能看得出来,自打你见过陆钊之后,人就变了,姨姥姥奉劝你一句,那陆钊深不可测,你须得小心,不可深陷。” 敖芸闻言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忽而淡淡笑道:“相国大人,你瞧瞧我是不是也深不可测?” 涂芦一怔,抬头与敖芸对视,就对视这一眼,她瞬间就失去了意识,身子向一边倒下去。 这种恍惚的状态大概也就是两三息,她的身子刚倒到了一半就稳住了身子,骇然望向敖芸。 “你!?你到底是谁?!” 敖芸展颜一笑,刹那间风华绝代。 “你猜。” 说完之后,敖芸便化作一团水雾消失在了原地。 涂芦呆呆地立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等她缓过来的时候,却发现院中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是敖芸走之前来的,还是走之后来的,涂芦不能分辨,因为眼前这人是涂山城的神,也是她的王上。 “涂芦见过王上。” 旁边的长生也跟着的俯首见礼:“陆长生见过九尾大王。” 九尾狐从小花园的中缓步走出来,笑吟吟地看着二人:“二姨,咱们就不必见外了,这个便是陆钊的那个弟子陆长生?长得倒是挺老成,听说你今年才不过二十多岁就已经成就了地仙,很了不起啊!” 长生猜测陆老大已经见过这位九尾天狐了,否则也不会特意来对他一个才成仙不久的人类小子,多问这两句。 “小子多赖陆老大栽培才有今日,比起陆老大我这点修为低微到不足为道。” 九尾狐已经走到了二人近前,她并没有完全变为人形,而是保留着狐狸耳朵和蓬松的尾巴,看起来多了一分‘可爱’。 这词儿也是陆老大教给长生的,当然他肯定不敢对着九尾狐这么说。 九尾狐围着他转了两圈,似乎在看一件商品、或者一件衣服,眼神中却充满着戏谑。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副样子很可爱?” 长生心中大骇,连忙摇手说道:“小仙不敢!小仙不敢!” 他一边摇手,一边骇然想着,这九尾狐莫非练了什么他心通?居然能知道他心中所想?!可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九尾狐继续围着他绕圈,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在心中想这狐狸精居然会他心通?不能胡思乱想了?” 长生脸色登时煞白一片,一刹那间连说话的能力都被吓没了。 九尾狐见他如此窘态,不由咯咯笑了起来:“你这点小心思,我都不用他心通就能知道,你还得跟你的陆老大多学几年!” “哟!你家陆老大还给你配了两个保镖呢!这俩孩子修为可比你高得多多了。” 她说的是马玉和应柔,这二人在九尾狐出现的一刹那,便就出现在了长生身后,准备随时出手救援长生。 九尾狐看二鬼紧张不已,便笑道:“别担心,去吧去吧,回去给你们陆老大带个口信,就说我等着他完成任务。” 长生一脸懵,难道陆老大跟这个九尾天狐达成了什么谋划?他刚要深想下去,又看见九尾狐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妩媚双眼,便又强压下了想下去的心思。 “大王,涂相国,那长生就告辞了。” 九尾冲着他挥手:“去吧,记得路上小心,现下涂山城里妖魔鬼怪可不少。” 长生又向着二人施礼,然后才带着马玉、应柔离开了相国府。 于是,相国府中就只剩下了九尾天狐和相国涂芦。 九尾天狐看着那个被法阵困住的蛊虫,手指轻轻一点,法阵自然而开,那只蛊虫也随着她手指虚空飞到了她的眼前。 “镜魔?” 涂芦在一侧附和:“王上,臣下猜测是重墨。” 九尾天狐摇头笑了笑:“二姨,你只怕这次要失策咯。” 涂芦疑惑问道:“难道是别人?” 九尾天狐再摇了摇头,说道:“重墨已经死了,他在阴间暗戳戳地搞事情,被老君发现了,从地府直接揪了出来,放在丹炉里炼掉了。” 涂芦大惊失色:“那这次又是谁?!除了重墨可没有镜魔敢对我涂山城动歪心思!” 九尾天狐摇着蓬松大尾巴,缓缓走向水池,随手取来鱼食篮子,丢了几颗鱼食进去。 “二姨,我可不会透露了,这次我跟陆钊那小子立了一个军令状,是要他来找出来的。” 涂芦还是不解:“王上,涂山城的敌人为何要一个外人来解决,何况以陆钊的实力未必能把那镜魔查出来,您是在故意为难他?” 九尾狐笑道:“二姨,阿蘅可没有那般小气,军令状定了就定了,只要他陆钊有本事办成这件事儿,我就满足他的请求,将阿月许给他的徒弟。” 涂芦有些发呆,她依旧没明白九尾狐的用意。 她和涂蘅待在一起君臣搭档的时间太久了,已经超过一千年了,而涂蘅作为九尾狐也已经超过一千年了。 一千年来,涂芦一直是仰视、崇敬九尾狐的,而正是这种仰视和崇敬,让她难以明白九尾狐的真正心思。 反而是像陆钊这种外来人,可以读懂涂蘅的心中所想。 九尾狐又捻了几颗鱼食丢进水池。 “二姨,在城中作乱的事,就辛苦你配合一下陆钊吧,我已经安排袁朔配合了,你也一样吧。” 涂芦俯身领命。 九尾狐又道:“刚刚我瞧见了这里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所以才从王宫中来到此处,为何我到了这里反而没了?二姨,刚刚是有什么事发生么?” 涂芦拧着眉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方才只有龙女敖芸前来收取敖瑞的尸身,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九尾狐闻言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嘴角也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一百七十四 敖瑞之死 一连好几天,陆钊开始后悔当初宣扬线索的事儿了。 现在就在劳燕楼前,排起了大长队,有人族修士也有妖兽,每个人都兴冲冲的,跃跃欲试。 而陆钊则捂着额头,大叫后悔,自打那天之后,来排队求符的人越来越多。 但是几乎没有一个是有用的,像是什么那天的瓦片碎了一块、来仪轩的猫发情了之类的。 让陆钊不胜其烦,他就把丁火推到了劳燕楼前,应付着那些求符的人,他自己则躲在楼上,双手托腮生无可恋。 “来吃块香瓜。”飞云道长笑吟吟地走过来,递了他一块香瓜。 陆钊有气无力地接过香瓜,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吐槽飞云道长。 “还有两天就是九尾狐寿辰了,也就是最后的期限,一点有用消息都没有,你是长生的师傅,倒是也不着急?” 飞云道长没有反应过来:“着急啥?” 陆钊一指旁边正在尴尬对望的长生涂阿月二人组。 “你的徒弟,还有徒弟媳妇儿啊!要是两天后,咱们还抓不出那个镜魔,你徒弟媳妇儿可就泡汤了。” 涂阿月是今天刚刚接回来的,丁火在酆都城磨了两三天才让她肯回来。 当然,丁火没有告诉她,长生也在涂山城里。 所以当涂阿月和长生对面见着的时候,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今天天气挺好哈。”这是涂阿月。 “嗯,涂山城人不少。”这时陆长生。 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彼此看着彼此,一直持续了大半晌。 直到陆钊看不下去了,打破二人的尴尬沉默。 “三公主,陆钊现在遇到难题了,要是您不爱惜我家长生呢,我们就此打道回府,涂山城的事儿,我正好脱手不管了。但你要是还爱惜我家长生的话,那就这两天,你可得跟咱一起努力找出这个镜魔。” 涂山狐族都很漂亮,涂阿月是个中翘楚,所谓眉不点而黛唇不点而朱,说的就是涂阿月这种美丽的女子。 她早就从白泠那里听闻了这位土地公,陆钊陆大人,对其既好奇又敬畏。 “当然……当然……” 当然了半天,涂阿月没有当然出半个字来。 长生在一边看得清楚,替她说道:“当然是爱惜的,当然要管下去!” 涂阿月面色大窘,又羞又恼,娇嗔道:“要你说!要你说!” 长生只当没听见,完全不理她。 陆钊却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也就好办了。” 说着,他从一侧的桌子上,取来一个水杯,轻轻叩了三下杯沿,然后将之撒在地上。 不多时,由地上的水渍中,有个人形缓缓走出,起初只有杯子大小,是水形的,最后越来越大,变成了正常人大小,其人风姿绰约,姿容绝美,正是上河龙族长公主敖芸。 敖芸俏生生地走到陆钊身侧的椅子上坐好,顺手拿了一块飞云道长的香瓜:“反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香瓜也分我一块呗。” 飞云道长含笑点头,并把她手里的那块,吃起来更加香甜的递给了敖芸。 “喏,给你这块,这个更甜!” 陆钊看得目瞪口呆,这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记得怎算也只见了几面吧! 这种奇怪的感觉其实还有一次,就是上次地府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甲木,都对莫问卿其人极为戒备,反而是飞云道长像是对待好朋友一样,完全没有防备。 并不是说飞云道长人憨,做事就没防备,而是对这两个陌生人尤为亲切,这让陆钊有点摸不着头脑。 敖芸咬了一口香瓜,问道:“过去了这么多天,你是有线索了?” 陆钊从刚刚的恍惚中醒了过来,点头说道:“不错,可以算是线索,也可以不算,但是总算有点眉目了。” 敖芸道:“说来看看!” 陆钊离开座位,来回踱步,斟酌着话语,半晌才缓缓问道:“芸公主,你可知道可知道人死后去哪儿么?” “自然是地府,就十殿阎罗审批定罪,然后才有新生。”敖芸眉头开始皱了起来,她隐约察觉到了陆钊想问什么。 “那你们龙族呢?如果死了是不是也会去地府?”陆钊继续问,这次问题就具体了许多。 “自然也是地府,跟人族、其他妖族一样都是要经过十殿阎罗的定罪、惩罚再重新投胎,等过了奈何桥,前世无论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下一世与上一世再无关联,我龙族也是一样。”敖芸继续说,但是语气明显严肃了起来。 “我的下属丁火,前些日子去了酆都城,找到了现任平等大王白泠,让她帮我追查一个龙族。”陆钊说到此处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 “上河龙族王叔敖瑞,芸公主的亲二叔。” 敖芸似乎早有所料,稍稍阖了一下眼,而后豁然睁开,问道:“我二叔的魂魄是何时到的地府?” 陆钊见她神色无碍,便继续说道:“芸公主当知道,地府混乱了十余年,现在才刚刚平息,而据白泠查过往的记录玉册,敖瑞的魂魄于十一年前来到了阴间,而同年阴间大乱,就此没了他消息。” 敖芸悄悄捏了一下衣角,问道:“陆大人是说,我二叔早在十一年前就被人下了蛊虫,而本人早已经死了么?” 陆钊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问道:“瑞王叔,十一年前可在上河龙宫中么?” 敖芸摇头说道:“不在,那时父王对他约束不严,他时常跑出去与人私会,一年中有八九个月见不到他。十一年前,他几乎一整年都在外面,我们么有见过他。” 陆钊停下来回踱着的步子,继续说道:“眼下陆钊有两种猜测。其一,瑞王叔在出门期间,被人下了蛊虫,以至于命丧当时,然后蛊虫控制着瑞王叔又回到了上河龙宫,然后一直到了这里;其二,瑞王叔被人害了,然后鬼魂去了地府,却在阴间大乱时逃出了地府,又俯身回了本尊身上,然后一直到了现在。无论这两种猜测,瑞王叔都是已经死过的,当日相国府地下的那次死其实已经不算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验尸 敖芸紧紧盯着陆钊:“陆大人,说话可要负责的,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和连带事端。” 陆钊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要是第一种猜测,那镜魔就另有其人。要是第二种猜测的话,死而复生是为僵,龙而为僵,是为噩僵,乃至邪煞物!” 这次轮到敖芸沉默了,她们龙族几千几万年来,化成噩僵的不在少数,敖瑞的古怪她其实早有感觉,只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只觉他做事更放肆了而已。 “陆大人觉得,哪种猜测可能性大一些。” 陆钊苦笑道:“这个陆钊没法分辨,陆钊也是猜测,可能还有其他情况,所以这才请芸公主前来商谈。” 敖芸面色微愠:“陆大人是喊敖芸过来担事儿的么?” 陆钊连连摇手:“非也,陆钊喊芸公主前来是为了确认一件小事。” 敖芸:“什么事?” 陆钊从符囊中取出一张符篆,递与敖芸。 “芸公主将此符,贴在瑞王叔的尸身上,若为第二种,瑞王尸身便会成灰绿色,若为第一种,则瑞王的尸身会立刻化为飞灰。” 敖芸拿着符问道:“这是什么符?” 陆钊答道:“我自己画的符,专为识别镜魔附身所用。” 敖芸恍然:“你前些日子用陈濡老道的尸身做过实验对不?” 陆钊笑道:“正是如此,前些天还被天都宗的弟子追上门来讨陈濡老道的尸身呢!” 敖芸拿着手里的符篆问道:“那只需要贴上去?不必念法咒么?你之前给那些人五行蕴气符的时候,不是还得你开光?” 陆钊知她有心奚落,便也就随着她说道:“需要,至少得让我开光七七四十九天,每天斋戒沐浴才行,期间还不能乱说话……” 眼看着陆钊还要继续胡扯下去,敖芸连忙打住他的话头,说道:“停停!不用说了,不用说了。我二叔的尸身就在我这,我也不必回去,就在这试吧!” 说着,她一抖衣袖,从衣袖中掉出一个水球,水球中正盘卧着一条小蛇,看其形状有角有须,却是条小龙。 “你随身带着他的尸体啊?!”陆钊大睁着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敖芸双手一摊:“不然怎样?” 陆钊抚额:“一般长辈的尸身,一般都供奉在家中,等待入殓。” 敖芸满脸不在乎:“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又不是人族,带着反而更方便,这不就用上了么。” 说完,她将符篆往陆钊手里一塞:“就在你眼前,你自己判断咯!” 陆钊木愣愣接过符篆,然后往那条小龙尸体上一贴,然后他迅速后退,站在一丈半之外的地方,仔细观察小龙尸体的反应。 然而,小龙的尸体既没有变成绿色也没有化成飞灰,而是跟原来一模一样,什么变化也没有,要说变化也有,那就是符纸洇湿了大片,小龙身上也染了一些黄纸色。 又等了半盏茶功夫,小龙的尸体依旧没有变化,还是原来的模样,这就让陆钊有些尴尬了,自己的两种猜测一个也没中。 还兴师动众地把敖芸请了过来,这个脸估计是丢大发了。 “芸公主,看起来……看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敖芸就瞅他,一直瞅到陆钊不好意思的脸涨红了,才笑道:“陆大人,可还有第三种猜测?” 陆钊自忖这脸是找不回来了,便就死猪不怕开水烫。 “陆钊猜错了!冒犯芸公主,陆钊认罚!” 敖芸挥手收起敖瑞的尸身,说道:“陆大人的猜测未必错,二叔的尸身,芸儿暂且收起来了,要是日后陆大人再有什么猜测,可再来寻芸儿,芸儿再把二叔的尸身借给你尝试。” 这番话说的陆钊面红耳赤,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马玉自外面走了进来,说道:“相国府柴大管家前来拜见。” 陆钊呼得一下站了起来:“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马玉引着柴叔从外面走了进来。 柴叔一脸凝重,见到陆钊之后便开口说道:“陆大人,小人带着相国大人的亲笔信而来,相国大人嘱咐要亲手交于陆大人。” 陆钊接过书信,展开上下看了一眼,已明了信中内容,便又把信件随手递给了旁边的敖芸,动作流畅丝毫不滞涩。 柴叔看得信中纳罕,上河龙族几时和这位泗水城的陆大人这么熟了?但他是下人,也不好多问,就记在了心里,回去告诉相国大人。 “陆大人,有一事,小人须禀明您知道,前些日子,相国大人明小人查访来仪轩周围的百姓情况,小人去查了三天,一共有十五人死亡,其中病死三人,意外死了十二人,这十二人所中的意外又巧合得很,若不是小人仔细去查,寻常人根本瞧不出来。” 陆钊问他:“什么样的意外?” 柴叔道:“比如,有一人叫刘祟,是个挑夫,若是往日的话,他会沿着山路一直走到城里,而在他出意外的那天,路上辆豪华马车在路上除了状况,拉车的两匹马忽然发狂疾奔,竟将路上的一棵大树给撞到了!两匹马把树撞到这种事本身就匪夷所思,而刘崇就在那颗树下,被树干砸中之后,就死在了当场。” 敖芸问道:“柴叔,这有何奇怪,不就是一件寻常意外么?也就是马撞断树有点奇异而已。” 柴叔继续往下说:“两位莫急,听完下一个人的意外,两位就开始起疑了。十二个人中第二个死的叫陈巽,他是大地主的管家,每月初会架着驴车去挨个佃户催收租子,驴车走得极慢,但是会走得想当稳。只有他出意外这天,他的驴车坏了,地主便让他架着自己的豪华马车出门了,对,就是方才撞到树那两匹马。” 这话一出,陆钊和敖芸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 “柴叔,你是想说,其实死的这十二人都是因为一连串的意外而死的?” 柴叔缓缓点头:“其实也不是十二人,而是十三人,有一个病死的跟这十二人的意外也有关联,是其中一人去置办棺材时,卷入意外而亡。”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名单 听完柴叔的一席话,陆钊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沉吟良久,他才问道:“柴叔,这些意外,时间点上最靠前的,是哪一件?” 柴叔立即说道:“是一个叫李步的人,当日赤霞街上,红雾大阵弥漫,当时有很多人都陷入了迷阵,他也在其中,是那条街上的商贩之一。” 说到红雾大阵,柴叔不由看了眼陆钊。 陆钊老神在在地拿起一盏茶喝了一口,佯装没发现柴叔的意有所指的眼神,反正红娘子早就被他放进了养鬼葫芦,任谁也找不到了。 柴叔见他抵赖,也没揭穿他,就顺着刚才话继续说。 “本来一介凡人而已,受迷阵影响,也就是睡一觉而已。但是他没有,不仅没有,他还走出了迷阵,走到了大街上,被一艘疾驰而过的马车撞死了。” “当时迷雾大阵弥漫,没有谁能看得清街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之所以能准确描述他是怎么出的意外,全是因为我们相国府的力量,至于什么力量,陆大人不必详知,只须记得我相国府有这样的力量,所告知陆大人的事情,千真万确即可。” 陆钊心中了然,这力量自不必多说,十有八九是类似锦衣卫一样的特务机关,只是涂山城这样的妖族王城,肯定不是锦衣卫能比的。 “柴叔,可有那辆马车的形容描述?” 柴叔道:“有,天都宗的徽记。” 陆钊稍稍一愣,旋即笑道:“查来查去,还是落到了天都宗身上,可沿线天都宗被我和飞云分别宰了一个老牛鼻子,可算是死无对证了。” 柴叔接着他的话头继续说道:“反过来说,也可以算是陆大人杀人灭口,正好配合红雾大阵,一举两得。” 陆钊连忙摇手:“哎,柴叔,咱们可不能乱怀疑。” 柴叔道:“这是相国大人的猜测,特意嘱咐小人要转达给陆大人。” 陆钊像是吃了一颗没熟的葡萄,又苦又涩。 “相国大人真好诙谐。” 柴叔缓缓一欠身,歉然说道:“相国大人说了,这次的事端其实所有人都可以怀疑。” 陆钊苦笑点头,刚刚柴叔传达的意思就是这样,而涂芦让柴叔交给他的书信,也即是本次十四起意外中,与之相关的所有人。 不仅有来贺寿的一些人,还更多的则是涂山城里本地的妖兽以及官员,比如涂芦特意在顶头上标明的五个人中,有十个是涂山城的大员。 “柴叔,这位隋大人是什么来头?”陆钊单独指着其中一个人名问道。 柴叔说道:“这个人是三品光禄大夫,咱们涂山城其实是学的人族凡间的官制,这个人也是人族过来的,是他将一些人族的官制、礼仪带来的涂山城。对此,相国大人颇为赏识他。” 陆钊闻言哈哈大笑:“相国大人,难道不知道,人类这种生物是最善骗人的,这种官制就是为了骗人的。柴叔可否为我引荐此人?” 柴叔回道:“陆大人,您有太尉大人和相国大人的私令,那您就是现下整个涂山城里权利第二的人,您只须是召见名单上的人即可,没有一个人敢忤逆。” 陆钊打了个哈哈,他倒没有这样的自觉,只觉得涂山城中到处都是斜眼看他的,好像他欠了涂山城一万张五行蕴气符一样。 “那样多少有点僭越,陆钊做起来很是忐忑。” 柴叔冷然说道:“小人可为陆大人向名单上人发出召令,大人只须在劳燕楼中等着即可,小人保证不会少一个人。” 陆钊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便拜谢道:“如此,就烦劳柴叔了。” 柴叔再欠身,向陆钊和敖芸施礼后,就离开了。 敖芸在柴叔走后,问陆钊:“你就打算这样当堂审案?未必会有结果吧,十几个的当面之词,能信的有几分?” 陆钊将身子往后一躺:“能不能信的,多听几句总是好的。哎,芸公主,你要去哪儿?不跟我一起听案子么?” 敖芸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可不想在这里跟你干耗,出去找线索总是对的。” 陆钊一个遁法直接来到她眼前,伸手拦住:“芸公主,不可!” 敖芸不解望他:“陆大人,这可是你徒弟的终身大事,也是我二叔的死因,不可不查清楚。” 陆钊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芸公主,你我的敌人是镜魔,不是什么阳魔、金仙,要是咱们真出去了,查不到反倒罢了,要是真查到什么,镜魔想要杀你我,易如反掌。” 敖芸恍然:“所以你一直待在劳燕楼中也不出去,是这个顾虑?” 陆钊指了指远处的涂山城王宫:“那位九尾天狐大王,眼睛一直放在这里,一旦这里有什么事,她眨眼便至,所以就算是咱们在这里怎么编排、查询镜魔都没所谓,但是一旦离开了这里,九尾天狐就未必能照顾到了。” 敖芸问道:“这也是你与九尾天狐的约定?” 陆钊道:“也算个附加条件,不然就我一个小小地仙,纵然有个金仙剑修,想要查一位镜魔也是天方夜谭,自不量力。九尾天狐在这个劳燕楼中有镜像,她能察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也能在一个念头就传到这里。所以,这里是你我的庇护所,你自今天之后也最好不要离开这里。” 敖芸面色一怔,神情变换了数下,又回到了屋里座位上。 “既然如此,你要怎么找出那个隐藏的镜魔呢?他甚至可以影响别人的神志,就算是你把名单上所有人都找过来,其实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 陆钊笑道:“芸公主,我召他们过来,可不是什么问话。到时你便知道了。” 敖芸冷哼一声:“卖什么关子!快说出来。” 陆钊一摊手:“芸公主,不是陆钊不说,只是说出来后这招就不灵了。” 这么一说,反倒引起了敖芸的兴趣,她拿起茶水,一改方才急匆匆的神态,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那我也要在这里,看着你做,看看你到底是耍了什么花招。” 陆钊连连点头:“自然自然,芸公主也是主事之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初漏端倪 柴叔一出劳燕楼就安排人挨家挨户去告知,不过一会儿功夫,涂山城的大街上就出现了一辆辆各色马车。 有五辆马车尤为豪华,其所用来拉车的也不尽是马,有牛、鹿、甚至大鸟。 当然,这些动物都不是寻常所见的牛马,而是一头头颇有神异的驮兽。 有辆青牛拉着的牛车缓缓靠近另外一辆鹿拉的鹿车。 “赵夫人,可知道那位陆钊的来历?”牛车中人掀开窗帘,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庞,低声询问着旁边的鹿车。 鹿车那边也拉开了帘子,有个珠光宝气的老妇人露出面容来:“原来是隋大人,老身也不晓得其真切来历,只听说是外面来的土地公,本事大得很,简简单单一张符就能让人提升一个小境界。但是他本身的境界又极低,这个人上上下下都透着神秘莫测。” 中年人就是光禄大夫隋文瀚,就是陆钊之前指着名单上的那个人。 “赵夫人,听相国府的人说,此人身上既有太尉大人的私令,还有相国大人的私令,不知是真是假?” 鹿车里的赵夫人也是位三品大员,其夫家乃是与袁朔同一支的猿族子弟,但是却不与袁朔同姓,反而改为了赵,是想与太尉划清界限,省得惹人闲话。 但是,这中裙带关系,甭说改个姓氏了,就算是换个脸也会被人挖出来的,所以姓赵姓袁并没太大关系,重要的是她与袁朔的关系十分密切。 “隋大人,那陆钊是有袁太尉的私令,这是确切的,当时有很多人看到的。而又是相国府中的人上门请的,那就一定有相国大人的私令,这也是合理的猜测。所以说,隋大人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质疑这位陆大人为好,现下他的权利说不准可以直接处置你我。” 隋大人狠狠一拍牛车,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我涂山城的事儿,竟然交给一个外人!也不知相国大人,王上是怎么想的!” 赵夫人连忙止住他:“隋大人,噤声!这种事能乱说么?!要是被相国大人听了去,会不快的。” 隋大人冷冷一笑:“做的出来,还怕被人说么?!如此将国之大权交于一个外人,不是卖国么?!” 他越说越激动,手拍的牛车嘭嘭作响。 赵夫人见他说起来没完了,便就放下了窗帘,拍了拍车,示意驾车的仆人加快几分,与眼前这个不讨喜的隋大人拉开距离,省得自己被他牵连。 待那鹿车走出去很远之后,隋大人才收起激动的神情,也放下了窗帘,缩回了车里。 他说的这番话当然不是对着赵夫人说的,而是对着沿街的这些百姓说的。 这些话不轻不重,要是金仙以上修为的人,会察觉到其中异样的声调,但是这些老百姓察觉不到。 所以隋大人这些话就像虫子一样纷纷钻进了沿街的百姓脑中,在蛊惑着他们:“陆钊是个外人!是个准备窃取他们涂山城相国权柄的外人!是个讨厌的人!是个该死的人!” 要是平常的他们,听到了这样的话,无非就是付之一笑,想他们涂山城一王一相一将的顶层千年都未变过,绝不会因为一个随便来的外人就会受到威胁。 但是这位赵大人的话,让他们摒弃了一切的理智和判断,开始无端地担忧起涂山城来。 所以,当赵大人和其他一些马车走后,这些百姓也自发地跟在后后门。 他们高喊着:“清除外人,涂山城我们自己做主。”等声音步行前进。 这一切丝毫不差地落进不远处的二人眼中,这二人正是涂芦和袁朔。 他们站在一个高楼上,正好俯瞰这边,但是街上的人却不能看到他们这边。 涂芦伸出葱白手指,给袁朔倒了一杯酒。 “袁大哥,咱们这个处境可不怎么好呢,听着像是咱们被陆钊欺骗了,被他夺权了呢。” 袁朔也不跟他客气,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又把酒杯递了过去。 “芦妹子!你早就瞧着那个隋文翰有问题了?让我下去拿了他就是了,何必这等麻烦,咱们俩像鬼一样躲在这里!” 涂芦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低声笑道:“袁大哥,王上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随意鲁莽行事,会惊了大鱼的!” 袁朔不以为然地说道:“大鱼?咱们涂山城将城门一关!管他什么大鱼,迟早会被渔网抓住!也不晓得咱们王上是咋个想的,这么简单一个事儿,非要这么费劲!” 涂芦再给他倒酒:“袁大哥,缓缓气,咱们王上肯定还有其他想法……” 袁朔抢先打断她:“什么其他想法啊,那天还特意给我传声,让我把私令给那小子。大妹子,你知道的,我那枚私令可是能调动咱们涂山城兵马的!那能胡闹么?!哎,大妹子,你愣着干嘛?!倒酒呀!” 他发现原本给他倒酒的涂芦竟然呆在了原地,便出言催促。 涂芦被他一喊,回过神来,她眉眼一弯,又给袁朔倒了一杯:“袁大哥,有些话咱还是收着点说,咱们王上可是什么都能听见的。” 袁朔一拍桌子:“听见又咋滴?明明就是个小事儿,镜魔又怎样,咱们发动涂山城大阵,他准没地儿跑!也不知道王上是哪根筋大错了,要用个外人,还是个小小地仙!” 涂芦轻轻咳了一声:“袁大哥,你这脾气该收一收了。” 袁朔拍桌子的手越来越响:“跟我脾气有啥关系……系系系……” 剩下的话,袁朔说不出来了,结结巴巴地堵在了喉咙里,因为就在他眼前,除了涂芦还站了另外一个绝色女子。 女子拖曳着火红色长裙,背对二人,正在极目远眺远去的隋大人的牛车。 她好似就一直在这里站着,只是被人忽略了,只要当她觉得自己应该被人注意到时,别人才会注意到她。 她就是九尾天狐涂蘅。 当然,涂芦是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到来,早在袁朔抱怨九尾天狐的时候,涂芦就尝试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谁知越劝越厉害。 袁硕这时脸都绿了,他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酒杯也丢了,一边甩手给自己抽嘴巴,一边说道:“臣下多嘴,臣下掌嘴!” 涂芦则掩嘴悄悄笑着,最后也不掩嘴了,笑得花枝乱颤。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暗算 涂山城最强的三人组,此刻就站在这座小楼之上,遥遥俯瞰不远处的劳燕楼,将那些进去的马车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看清每一个人的神情变化。 他们有的惴惴不安,有的一如平常,有的瞻前顾后,有的高谈阔论…… 涂蘅指着其中一人,问涂芦:“相国,这人是谁?” 涂芦循着她的手指望去,看是个年轻的文官,已知是谁,躬身回道:“大理寺卿鹿大人的手下,姓程名示,本相是只月兔。” 涂蘅轻轻哦了一声:“看着很年轻啊。” 涂芦回道:“是,这些年有不少老人都隐退了,一些新晋的年轻人逐渐代替了这些老人,成为城中栋梁。” 涂蘅又指着另一个年轻人问道:“这个也是?” 涂蘅依样回道:“是,他叫云千丛。” 涂蘅不置可否,又在人群中点指年轻的人。 “荀冲。” “赵寂。” “李玉。” “穆如初。” …… 涂蘅随手指,涂芦随时念,念着念着涂芦觉出来其中的蹊跷。 这些人,几乎都是在百年之内任职的城中大员!这是她之前完全没想到的。 她号称是涂山城最具智谋的人,为什么连这点小问题都没有发现? “王上,您点出的这些人是被施了手段?” 涂蘅笑道:“镜魔是极善耍弄人心的,他会表现得很轻微,轻微到别人根本不会察觉到出了问题,比方说这些人,他明明只是制造了一些小小的意外,就能让这些人在你眼里完全没有疑点。” 涂芦不解:“既然他们没有疑点,为何还会被我列出名单,交由陆钊?” 涂蘅笑容骤然收敛,冷声说道:“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专门露出了破绽,被你抓住,然后尽管你心里觉得他们没有疑点,但还是遵从陆钊的意思把他们送到了陆钊跟前。” 涂芦和袁朔忽得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想对陆钊动手?!” 涂蘅点头说道:“其实他们本来隐藏得很好的,就算是我也瞧不出这其中使了什么手段,但是他们却忽然起了杀心,杀害陆钊之心,这才让我瞧出了镜魔对他们下的手段。” 袁朔挠着脑袋问道:“可他们为什么要对陆钊起杀心呢?他只是一个外来的小小土地公而已嘛。” 涂芦提醒道:“这位陆大人,可不是什么小小土地公,如果消息没错的话,这位陆大人在阴间地府杀了三位通幽鬼,并把八尾白泠送上了平等王之位。阴间祸乱因为他而提早结束了不止十年,而且他修为看起来只有区区上位地仙,可是面对天仙,甚至金仙,这位陆大人似乎都有手段对付。更别说他那一手神乎其技的符篆本事,那张五行蕴气符,我讨要过一张,其神异程度远非一般符篆可比,还有他手下……” 袁朔听得目瞪口呆,眼见着她还要继续说下去,不由啧啧称奇:“这家伙完全打破了仙界对等级的认知,想你我还是小妖的时候,见到一只天兽,恨不能趴下添它的爪子,这陆钊完全是个异类了!” 涂芦很不满这只猴子随便打断自己的话,正欲出言讥讽,却听九尾天狐问她:“相国,你从三尾到五尾花了多长时间?” 涂芦正色回道:“依我狐族年轮算,一尾十年,二尾百年,三尾二百五十年,四尾四百年,五尾六百年,一般涂山狐族从三尾到五尾一共需要三百五十年。臣下算是其中天资不错的,也花了一百二十年。” 涂蘅呵呵笑道:“你一百二十年,我则是八十一年。可你知道阿离那个小家伙儿花了多久么?” 涂芦这才猛然想起阿离五尾这件事,她离家的时候才堪堪三尾,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五尾了,前后也才十年出头而已! 这也是她自觉忽略的一件事,她到底怎么了,居然会忽视掉这么重要的事情。 “王上,臣下失察了!” 九尾狐涂蘅掩嘴轻笑道:“二姨,不是没有察觉,而是我亲手在她身上下的幻术,任何人遇见她都会自动忽略她的年纪和尾数,这是一种保护手段。与那些人不被你察觉是一个道理,只不过用这个手段的是一个镜魔。” 涂芦至此恍然大悟,阿离只是跟了那个陆钊十年多就能突破五尾,那么这个陆钊的神异之处,必然也被那隐藏的镜魔察觉。 当镜魔察觉到这个陆钊可能会对自己有威胁的时候,就安排下了一个个意外,引自己上钩,然后安排这些潜藏的人去找陆钊。 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天兽、天仙,而且是战力及其卓越的高手,如果此刻一拥而上,那么劳燕楼中那几个人只怕扛不住。 “所以这是一个针对陆钊的杀局!” 涂蘅摆了摆手,笑道:“非也,非也。陆钊手下有四个卦鬼,虽然有两个保护阿离去了。但是还有一个金仙剑修,再加上陆钊这个奇奇怪怪的修为,除非镜魔亲自出手,否则杀局谈不上。” 涂芦觉得自己这涂山城的第一智谋,现在已经完全不够用了,有些很明显的事,却时常被自己忽略。 涂蘅笑道:“相国不必懊恼,境界到了镜魔、大罗金仙还有我九尾天狐这个水平之后,就会有意无意的将一些讯息淡化,使所有陷入此中的人都想不明白,因为缺了很多被忽视掉的讯息。这就是我们这个修为境界的附带能力,对下级境界仙人、妖兽绝对的压制。当然,这个小小土地公是个绝对的例外,他必然察觉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咱们拭目以待吧。” 可也就在这时,三人的耳中忽然同时响起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不男不女,听在耳中却能让人心生烦恶。 “涂蘅,你还是这么喜欢高高在上,评头论足啊!” 此言已落,三人俱惊,涂蘅的九条尾巴尾巴迅速向身周八个方向砸去,留一条防护住三人。 只听哗啦一声,他们所在的小楼被八条狐尾一起砸碎,然而小楼之外却不再是原本的涂山城大街。 而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小楼的残骸这会儿就在风浪中随风飘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浮天海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暴风雨正在肆虐,大风掀起的巨浪来回在汪洋中起伏,就像一座座小山。 九尾天狐涂蘅、相国涂芦、太尉袁朔三人还站在小楼的残骸上,风浪再大对他们而已,却没什么影响,甚至丝毫海水都打不进小楼里。 “这下可糟糕了,咱们被弄出来了。”涂蘅收回了九尾,望着四面的汪洋,蹙起了那双精致美丽的细眉。 “王上且放心,老袁这就把这楼划回去!”袁朔一边说,一边将两条手臂变成巨大的船桨,一左一右划着船迅速往一个方向飘去。 涂芦忍不住骂道:“袁大傻子!你都没分辨方向,没头没脑的划到哪儿去了!” 袁朔大声回怼:“划到哪儿算哪儿,总比在这看不到边的海上好!” 涂芦想要再争辩,却被涂蘅拦住了:“太尉有心猿之能,可以在不知方向的时候,凭心而动,虽然没啥用,权却让他甩甩力气,也省得烦躁。” 涂芦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以为袁朔能划出去,没想到涂蘅却有后半句在,两句加一起调侃的意思就多了起来。 她不由望向九尾天狐,王上好像不怎么着急,也不怎么慌,难道王上早有预料。 涂蘅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莞尔笑道:“二姨,你不要想多了,这次阿蘅可真没啥办法了。” 涂芦为之气结,那王上您神气个什么劲儿?!都这般田地了。 “王上,刚刚说话那人是谁,好似认识王上?” 涂蘅歪着脑袋想了想才说道:“或许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这一千多年来,我得罪的人了不少,哪里晓得是哪个倒霉鬼找上门来了。” 涂芦问道:“听他口气,其似乎以前是咱们涂山城的人,然后因为您冷落了他,才会修炼成镜魔后回来找咱们,您可得想想到底是谁!” 涂蘅托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开始掰着手指算了起来:“一千三百年前,有个道士向我求欢,被我打了一顿,一千二百六十年前,有个凡人亵渎我的庙宇,被我灭了他的国家,一千二百三是年前……” 涂芦和袁朔听得直咂舌:“王上,您这些事儿得从一千多年前算起么?!” 涂蘅正想的辛苦呢,被二人打断有些恼怒:“你看看!你们俩一打岔,我又想不起来了。” 涂芦和袁朔俩人这才想起,久未现世的这位九尾天狐,其实是个挺顽劣的性子。 见二人没有再打断的意思,涂蘅便继续再数:“一千二百一十年前,有个……” 这次,她又被人打断了,不过这次打断她的不是涂芦二人,而是那个小楼外突然出现的声音,那个不男不女,说话跟铁钉挠心似的声音。 “涂蘅,你不必再数了,我一定不在你这些人中间,我是你万万想不到的那个人。” 九尾狐似乎就在等他说话,停下了掰手指数人头的动作,而是笑吟吟地说道:“那可不一定,我现在心里有三个人选,说不准就有你哦!” 那声音蓦得哈哈大笑:“你那三个人选,一个是八百年前的辛无命,一个是六百年前的段克青,还有一个是四百年前的徐纪伦,是也不是?!” 九尾狐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你很了解我嘛!那可麻烦了,我会什么本事,你岂不是什么都知道?” 那声音冷哼道:“正因为了如指掌,才把你们摄来这浮天海小世界!这个小世界里,除了我没人能放你们出去,除了我没人能进来!” 九尾狐轻轻咦了一声:“浮天海,这不是九源老道炼化的世界么?为何会在你的手里?九源老道是你师父?” “九源老道?你是指这具尸体么?” 声音落下,就在他们的小楼前的海面上出现了一具尸体,其人栩栩如生,是个白须白发的老道。 “可惜了,他的尸身我吃不动,否则也不会留下来跟你们会面。” 那个声音尖锐细长,听起来十分的难受,此时说出的话却更让三人骇然。 九源老道是一位大罗金仙,虽说战力不强,但是一手炼器功夫十分了得,没想到就命丧此人手中。 九尾天狐挥手一招,九源老道的尸身便飞到了小楼上,她仔细瞧了瞧其这具尸身,其身上并无任何伤口,甚至衣服都没破损,只是神魂已失,此刻只余一具空壳而已。 “你可知,九源老道在大罗天上,人缘极好,要是被他的朋友们知道了,你可就麻烦了。” 那声音继续哈哈大笑,声音尖锐如磨牙:“哈哈,他们怎么会知道,他们只会知道九源老道在你们涂山城消失,而你涂蘅也消失了。你猜猜看,他的朋友们会怎么对待没有九尾天狐坐镇的涂山城。” 袁朔闻言勃然大怒,两只大手各拿起一根柱子,挥手甩向海面,然后捶胸怒吼道:“鼠辈!敢现身与你袁爷爷一战否!?” 那声音继续大笑:“一只鲁莽杂毛猴子而已,鬼叫什么!” 声音方落,一个大浪便打向了袁朔,巨大的力量将袁朔打了个踉跄,并呛了他一口海水,又苦又涩。 涂芦赶紧拍他的后背,逼出那些呛进去的海水,一边向着四周骂道:“无胆鼠辈!躲在海水里做弄什么?!” 那声音笑得愈发猖狂和诡异:“涂芦,你也不记得我了,真是可笑,可笑啊!我去收拾那个姓陆的小地仙了,你们三个先等等,回头我再来挨个折磨你们。” 那个声音随着话声越来越小,最后一句已经极为轻微了。 涂芦又扬声骂道:“什么?!本相国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久久不见声音,涂芦便望向涂蘅,神情中没有惊恐、没有迷惑,只有狐狸精们才有的那种狐笑。 涂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原来是那个家伙,嘿!居然被他修成了镜魔,也算是了不起了,那咱们就勉强看得起他一下吧!” 涂芦不无担忧地说道:“咱们在这里自然是无事,可他去折腾陆钊就麻烦得很了,咱们也帮不上忙。” 涂蘅笑道:“二姨,你还是太小瞧陆钊那个小地仙了。还有,谁说咱们出不去的?” 第一百八十章 劳燕楼所在的大街叫却步街,是涂山城较宽的几条主街之一。 此时此刻的却布楼前挤满了各色马车,各色人等。 他们有的是来报密骗去五行蕴气符的。 有的则是受召前来的名单上的大员。 大员们的车驾停在外面,进不去,就让手下人去驱赶那些骗符的人。 有的势力小的、能力弱的就甘愿被驱离,而有些愣的,不要命的,却跟那些大员的仆从争吵了起来。 吵吵嚷嚷的,在劳燕楼前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想出去的被车驾们挡住了,想进去的车驾又被不让路的人给拦住了。 一时间有点两难。 丁火伸着脖子瞅了一眼这边,放下手里纸笔,三两步来到争执的中心。 一手一边,两道火焰墙立时便出现了,泾渭分明地隔开了两拨人。 他现在仗着陆钊的权利,可以随意施展鬼术道法,比这些畏畏缩缩地人,要强悍不少,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一边人走一边,车驾走左边,人走右边,不要乱套了!” 那些来告密求符的还好,都知道陆钊是怎么回事儿,知道为什么连个手下的鬼吏都这么横。 但是这些涂山城大员的仆从们却不甚了解,在他们眼里除了九尾天狐大王还有相国和太尉大人,就没其他人了,更何况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小小地仙。 “哪里来的鬼玩意儿,也敢在涂山城撒野?哪个准许你用法术的!?不知道涂山城禁止使用法术么?!” 丁火瞅着这帮仆从就乐:“你是哪个府上的?” “光禄大夫隋大人府上!”那人很嚣张,想来也是嚣张惯了的。 丁火指了指楼上:“那你知不知道,我家大人手里有两枚私令,一枚是太尉大人的,一枚是相国大人的,你又知不知道私令有啥用?” 那人将脖子昂起来,斜眼看丁火:“什么私令?!你们说是就是了?!且拿来瞧瞧啊!” 丁火笑着摇头:“给你瞧?都怕你折寿。” 那人继续挑衅:“那就是没有咯,没有你逞什么威风?” 丁火将手伸进袖子里,凑近那人问道:“你瞅瞅这是啥?” 那人把脸凑过来,看丁火的手:“是…哎呦!你这个鬼东西怎么打人啊!” 丁火一个大嘴巴子抽得响亮,打得好不过瘾,又听他出言不逊,便又开始甩嘴巴子。 “啪!”、“啪!”、“啪!” 一连三个,那人被抽得打趔趄,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丁火打人还是很讲究的,打不倒你,但是让你疼得里面的骨头都难受,因为他的巴掌里带着火气,打出去了,就烧你一层肉。 “瞧清楚了没?要不再瞧瞧?” 那人连忙趔趄着后退,还向边上人招呼:“都愣着干什么?一起上啊!” 边上的人基本上都是前来大员的仆从,一个个都是以他们主子利益为先的,跟挨打这个人差不多。 见了那人挨打,这些人也感同身受,都觉受到了侮辱,自家大人收到了慢待,于是一个个都拥了上前。 而就在不远处的两架车中,其中一架掀开帘子,对另外一架问道。 “赵夫人,您瞧出这个鬼吏的底细么?” “唉,隋大人,老身也是被请过来的,哪有那么多消息。” “赵夫人,是我遣手下去试一试这鬼吏的,单看现下情况,这陆钊的嚣张气焰真是不小。” “隋大人,您对老身说了一路话了,现在又在说这些,到底是试探陆钊啊,还是试探老身?要是试探老身,那大可不必。” “嘿嘿,赵夫人莫恼,莫恼,下官就是问问,随便问问。” 赵夫人扯下窗帘,已经不在理会这个隋大人,指挥车驾绕开众人,从另外一条小街,来到了劳燕楼的后门。 “老大,去敲门。” 驾车的一个中年汉子应了一声,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劳燕楼后门,曲指敲了起来。 “笃!”“笃!”“笃!” 一共三声,三声之后中年汉子便停了下来,站在门口等待。 不多时,从里面传来拨门栓的声音,继而这扇小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女孩儿,看模样十岁上下,长得粉嫩可爱。 “敢问大人是哪里来的?” 中年男人道:“吾乃故赵将军府上长子赵流川,与家母受相国之命特来拜访陆大人。” 小女孩儿乖乖巧巧地点头,然后说道:“我家陆老大在里面,请赵公子随我来。” 中年男人稍稍点头,对这个小女孩儿的印象好极了,只觉这个小女孩儿柔柔弱弱的,但是举止极为妥帖,让人如沐春风。 他先回车厢里,把赵夫人搀出来,然后才随着小女孩儿一路往前走。 赵夫人只看了小女孩儿一眼,便轻轻握了一下赵流川的手腕,以眼神示意之。 “她是通幽鬼!”赵夫人的声音在赵流川的脑中响起。 赵流川搀住目前的手稍稍抖了下,当即明白母亲心意,母亲的意思是让他再恭敬些,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绝非看上去那么柔弱。 应柔带着赵氏母子二人来到了正堂前,陆钊正在里面与飞云道长下五子棋。 “陆老大,敲门的人来了。” 陆钊回过身来,与赵夫人对视一眼,忽而笑道:“故将军遗孀赵夫人,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赵夫人欠身施礼,也笑问道:“老身名在何处?不过是秋后蒲草,徒增飘摇而已。” 陆钊收敛了嬉笑神色,从怀中取出涂芦给的私令,庄重说道:“相国大人常与晚辈说起过赵夫人,言说赵夫人是很可靠的人,重要之事可与赵夫人商量。” 赵夫人接过应柔送过来的茶水,低声说道:“阿芦与老身是多年密友,这件事整个涂山城里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这一次也是受她所托,来与陆大人一同对敌。” 她泯了一口茶水,又继续说道:“老身有一项独门本事,除了王上和阿芦,别人也不知道,可以为陆大人效一份力,大人附耳过来,我说与大人听!” 陆钊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脚步,驻足笑问:“赵夫人,此举是为何?是要刺杀陆某么?”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试探与反试探 赵夫人见他迟疑,便歉然说道:“是老身鲁莽了,陆大人可先行盘问老身,老身言无不尽。” 陆钊方要说话,却听外面忽然闹了起来,他不由拧眉细听。 刚刚丁火在外面闹的时候,他其实一清二楚,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丁火好像陷入了麻烦。 劳燕楼外,丁火正以一鬼之力抵住三个牛妖,也不拼法力,就在哪儿拼力气。 倒不是丁火不想用法力,而是他的法力被一个姓隋的家伙给封住了,他现在只有无常鬼体可用,火气一点儿都用不出来。 他现在气闷得很,这个姓隋的明明就是点指了两下,就给他的法术封住了,手段倒是和陆老大相似,是阵法的手段,但是比陆老大差得远了。 丁火越想越恨,姓隋的你也就封火爷爷我了,要是你木爷爷来了,一枪戳你一个大窟窿! 但是他现在顾不上跟人说,因为一说话他就泄气了,泄气了的话,就被这三头牛妖给顶飞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原本那些过来卖消息求符篆的人,还站在那儿看呢,他丁火可不能丢这人。 可是三头牛妖的力气极大,已经开始低着他一点点往后退了,脚下犁开了一道深深沟壑。 眼见着快要退到大门口台阶下的时候,他的脚已经深入地下半尺,再退下去就要撞到大门的台阶了,丁火心头恼火得很,却又无可奈何。 忽然间,有一只小手搭在了丁火的身后,然后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由他后背上这只手一直延伸到了他的整个身体,让他像是生了根一样,稳稳地立在了台阶前。 丁火身前三头牛妖不知道的丁火身后来了帮手,它们只觉再加把力气就能把这小子顶到台阶下面去了。 所以,三头牛妖就一直使劲儿,牛本性就有一股子犟劲儿,它们认死理儿,就一直顶,顶不动了也不思考,最后累得气喘吁吁,三头牛六个鼻孔子呼呼喘着白气。 “唉,我说哥儿几个,咱们真的真别较劲了,咱力气小,可别给我把胳膊顶折咯,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可经不起折腾。” 丁火一边说话,一边收起一只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过好像也没啥汗,他也就做做样子,只用一只手来抵住三头牛的顶推。 三头牛妖还在那儿使劲儿,等看见他只用一只手的时候,就开始纳闷儿了。 丁火瞧着他们不听劝,便又把那只手收了回来,倒背着双手,怒道:“三个憨货!再不识抬举,老丁我可生气了啊!” 这一下可就诡异了,三头牛就顶着一个虚空,就在丁火身前一尺多的地方,死命地顶,就是进不去一分,丁火也丝毫不动。 丁火握了握手掌,他感觉火行之力已经解封了,便一手按住了其中一只牛头,嘿嘿笑道:“老丁我生平有一个拿手菜,红烧牛头肉!” 只见一道火光忽得一下从他手心蹿了出来,一下子缠上了那头你的脑袋上,牛头上的牛毛一瞬间就熏没了,只剩一个乌黑黑的牛头。 那头牛蒙了一下,然后抱着牛脑袋嗷呜一声,转头就跑,片刻就在却步街上跑得干干净净。 剩下两头牛也想跑,但是他们俩不敢,就只拿牛眼看远处的隋文瀚。 隋文瀚冷冷地注视了两头牛一眼,便不再理会,不过是随意蛊惑来的三头蠢牛妖而已,生死、逃不逃跑与他有什么损失。 他想看的已经看到了,劳燕楼目前的最高战力,那个小鬼,通幽鬼,好像是叫马玉。 “丁吏,您玩也玩儿够了,还挡在门口不让本官进去么?再不让开本官可就回去了。” 丁火当下哈哈一笑:“对不住对不住,老大人您里面请,小心下车,老胳膊老腿的可别折咯。” 当他知道马玉来了的时候,丁火就知道屋里的陆老大已经准备好见这些大员,当下也就不再阻拦, 但是说话上也不会客气,刺挠一下这使坏的隋大夫也是应有之意。 那隋文瀚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听到丁火的话不由眉头皱了皱,他一向好体面,莫名被个鬼吏给说了两句,心里有些不怎么爽快。 “哼,多嘴多舌,回头拔了你的舌头!” 丁火却不恼,他立马回怼:“咱是鬼,可没有舌头,不信您看。” 说着他张开了嘴,露出空洞洞的嘴。 隋文瀚忍不住去瞧,只见那空洞洞的嘴里忽然喷出一股漆黑的焦油,并携带者浓重火行之力,一出口便是浓浓大火。 隋文瀚一个不小心,被那大火熏了个正面,他月牙白的衣服一下子被熏得焦黑,就连头发有也被烧没了大半。 丁火见他如此狼狈,先是大笑两声,然后就捂住嘴巴,万分歉意地说道:“隋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昨天吃坏东西了,容易打嗝儿,对不住,对不住,回头我让我们红娘子再给您做一件新的,人姑娘手艺可好……” 他还没说完,隋文瀚已然暴怒,身上骤然涌起一股澎湃力量,如同一团浓重的墨滴直砸丁火而来,将丁火后半句都砸没了。 丁火一个转身来到马玉身后:“妈呀!小马小马,快动手!” 马玉就是为这个来的,所以他伸出小巧手掌,往哪团墨滴上推去。 “轰!” 墨滴飘散,隋文瀚往后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 而马玉则风轻云淡地站在原地,淡然微笑地往里一引,童声清脆,却稳住如山。 “隋大人,请进,我家陆老大有请。” 隋文瀚面色极为难看,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越过阶梯,直接飘飞进了劳燕楼中。 但当天一踏进劳燕楼,身周的景物一下就发生了变化,原来的劳燕楼早已不见,而是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正中央有一张高背玉座。 “这是?!这是什么地方?!”隋文瀚开始慌了起来。 “这里?这里是朝露宫。”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大殿中响了起来,飘飘忽忽不知在哪儿。 “什么人?快出来!否则我就拆了你这个大殿!”隋文瀚一边观察,一边出言威胁。 “哦,你是问我是谁?不不,应该是问本座是谁?你不如来亲自瞧瞧?”那个诱惑的声音渐渐清晰。 隋文瀚也从那玉石高座上看到了一个玲珑浮凸的身体,一张精致且妖艳的狐脸。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看门的丁火 隋文翰进去了,这是却步街上所有人的目光之下的。 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真的认为陆钊一个外来的小小土地公敢对一个三品大员动手脚。 剩下的十几个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时,他们才发现,除了隋文翰进去了,连赵夫人也不见了。 不知是回去了,还是去哪儿了,反正不是从前门进的,否则他们都能看见。 “我瞧见赵夫人的车驾从一边绕了过去,劳燕楼在侧边有个小门,大概是从那边进去了。”这也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官员,与隋文翰同样是三品大员。 这话一出,众人都尽释然,要是他们都来了,却有人单独走了,就要犯嘀咕了。 那三十多少的年轻官员又道:“那陆钊是要一个个召见咱们么?要咱们在这里等他一个个见完?” 很明显这个年轻官员的话中带着挑拨之意,余下的人一共有十四人,基本上都是城中年轻官员,只有三个是赵夫人一样的无官无职的人。 “楚先生,您怎么说?赵夫人走了后门进去,您也要走后门进去么?” 年轻官员望向一个始终闭目沉思的老者。 老者年有着灰白的头发、眉毛、胡须,脑后有一根木簪插住发髻,听见年轻人的问话,他缓缓抬起眼皮,与年轻官员对望。 “刘大人,相国说要吾等来此见陆大人,那便就是要见,等半天是要见,等一天也是要见。” 说完,楚先生便又合上了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那刘大人四下望了一眼,向着其他人打了个眼色:“诸位,楚先生是要等的,你们也等么?” 有一人附和:“相国大人要咱们见陆大人,那自然是要见的,陆大人是天庭的官儿,虽说小了点儿,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土地公大人。咱们还是要见的!只是这么一个个见,一个个等下去,恕下官等不得。” 又有一人接茬儿骂道:“一个小小地仙,小小土地,也敢来我涂山城撒野了,老子也等不得!” 附和之人越来越多,楚先生在人声嘈杂之际,微微抬起眼缝儿,看了眼正在劳燕楼台阶前抠脚丫子的丁火。 这个鬼差一直都没有慌张,他凭持的到底是什么?为何如此场面下还能保持镇静。 其实丁火看着不慌不忙的,心里却着急得很,暗暗叫苦,刚刚好容易来个厉害的马玉,现在却又进去了,就留他一个面对这么多人。 这些人修为可都不低,要是一拥而入,他可不能保证拦下所有人,陆老大到底在琢磨什么呀,搞个大阵把这些人迷了不就完事儿了嘛! 又不是没干过,上次红娘子的大阵,足足困了那些天仙、金仙好半天呢,谁知陆老大这次又不用了。 丁火这边正气闷呢,那个刘大人就带着三五个人来到了他跟前。 “那鬼差,进去告诉陆钊,我等只在这里等半个时辰,过了这半个时辰,他亲自到我等府上拜会。” 丁火收起抠脚丫子的手,在身上随便抹了抹,然后才笑道:“诸位大人,您们要走呢,尽可走,只是我家陆老大正在搜寻涂山城的歹人,后天便是期限,我家陆老大要是找不出真凶,那么总归是不好交差的,到时指不准他就随便写几个名字应付了。” 眼下之意很清楚,你们可以走,我们也不管,但是走了之后被按上祸乱涂山城的黑锅,他陆钊也做的出来。 刘大人勃然大怒,一脚踢开丁火脱在地上的破鞋:“狗奴才!快去通报,说我等要一起入内!” 丁火笑呵呵地看着这位刘大人:“大人,咱这靴子可是涂山城最好的铺面买的,正经不便宜呢,您可得赔我!您要是不赔,我可不进去通报。” 刘大人真想一脚踢在这鬼吏的脑袋上,脚动了动,又忍住了。 “靴子要多少有多少,本官会让你穿到寿终正寝!现在赶紧滚进去给本官通报,否则本官就拆了这大门,一样能进去!” 丁火吓得身子缩了缩,摇着手喊道:“大人!大人!您别急嘛!我只有一只靴子,总不能赤着脚进去吧,您得让我把鞋子捡回来。” 说着他就要起身,往他那只靴子甩落的地方走去,然而,半道儿上却有一股强绝的力道冲着他的腰眼袭来,是一只脚横里戳来。 丁火想也不想,侧下一击火拳砸了下去,身子也借力翻转,躲过了这一脚,却迎面撞上了那人也砸下来的一掌。 他复又抬臂格挡,一格之下就觉不妙,那只手掌上传来了绝大力道,竟将他生生拍到了地面上。 紧接着又有一脚踢来,正中丁火小腹。 “噗!” 丁火杯一脚踢飞到了台阶上,然后身子晃了晃,又滚了下来,捂着肚子半晌爬不起来。 刘大人擦了擦手掌,又掸了掸衣服下摆,轻蔑说道:“狗奴才,刚刚不打你,是给你主子几分面子。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本官就打得你去通报!” 丁火肚子里像是被人踹进了一团冰水,又寒又冻,还疼得要命。 “咳咳,这位大人,你这一脚可真不轻,没个千儿百八的,老丁我可就躺着不起了,到时候闹到相国府上,也是要讨个说法的。” 那刘大人眼看着丁火还在那胡搅蛮缠,不由杀机陡生。 “狗奴才,需教你知道,在我涂山城杀个把狗奴才,不过是多赔些钱,本官这就送你一程!” 说着,刘大人单手虚空一握,有一柄寒冰锥便在其手中出现,嗖一声丢丁火。 这是第一支,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没完没了地扎了过来。 丁火本身就受了一脚,行动难便,又加上修为上又不敌这人,也就堪堪躲过、打飞了前四根冰锥,等第五根的时候,他已经慌于应对,眼看着冰锥就要扎到他的脑袋上了。 忽然,又有一只小手凭空出现,曲指在冰锥上弹了一下,冰锥瞬间化作冰粉消失。 紧接着,这只小手就挡在丁火跟前,一下下弹,越弹越快,最后竟停在那里等刘大人打来的冰锥了。 刘大人也发现了这只奇怪的小手,身子陡然退了两步,骇然问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快些现身!”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古怪的孩子 那只奇怪的小手,见再没有冰锥飞来,便也就停住了。 再然后,就有一个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儿出现了,跟之前带走隋文翰的小男孩差不多年纪。 但是模样瞧上去甚是可爱,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睛里蓄满了水雾,可怜巴巴地看着刘大人。 丁火捂着肚子,一脸地埋怨:“小柔啊,你早儿来呀,你瞅瞅,我都被打成啥样子了?!” 小姑娘真是应柔,她本是在里面跟着红娘子端茶倒水的,然后就被陆钊遣了出来。 “阿火哥,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小姑娘眼泪在大眼眶里直打转儿,眼看着就要哭了。 丁火连忙办了个鬼脸,然后一挺身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哎哟哟,别哭别哭,你看看阿火哥没事儿,啥事都没有。” 说着,他拍着胸口,砰砰直响,甚至还模仿了猴子的模样。 应柔看他滑稽好笑,身子上也没受多大伤,便也就笑了起来:“阿火哥最好!” 他们俩在这兄友妹恭的很是和睦,而一边的刘大人等几个则已经是青筋凸起,暴怒就在眼前。 “小奴才和狗奴才,你们是不是把本官等忘记了?!” 他有心想要再出手,但是方才连环冰锥都被这个小姑娘一只手挡住了,现在他对这个小姑娘有些忌讳,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来历和手段。 应柔回首望来:“是呀,我是陆老大的小鬼奴才,不过阿火哥应该不是狗奴才,他是鬼奴才。” 这位刘大人一口血差点吐出来,这俩还真不怕骂,真就没有一点儿气性么? “谁管你是什么奴才,快带我等进去!否则拆了你们这劳燕楼!” 应柔好似被他的凶神恶煞吓到了,小身子往后缩了缩。 “带你进去就带你进去呗,这么凶做什么?何况这里是涂山城鹿大人的衙门楼房,你拆了就不怕被鹿大人骂么?” 刘大人已然有些急不可耐,也不管些七七八八,一路往台阶上迈了进去。 然而这一步却迈空了,他人整个消失了,经过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忽然一脚又踏实了。 只是这一脚落下之后,周围的景色全变了,哪里还有什么劳燕楼。 眼前是一座废墟,依稀看见是一座庙宇的旧址,在不远处一颗老柳树迎风飘摇。 柳树之下或站或坐了四个十岁左右的鬼孩子,就跟方才那个打碎他冰锥的小姑娘一样,一个个生得粉雕玉琢。 但是神情却与那小姑娘不同,那小姑娘他能看出带着几分怯懦,而这四个鬼孩子似乎很是兴奋?! 这是什么缘故,这又是什么地方?刘大人开始发懵了。 就在这时,站在柳树稍上的一个孩子忽然大声问道:“喂,那边那人,就你一个么?不是说好的五六个么?怎么就来了你一个?” 刘大人更懵了,什么叫说好的五六个?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身后空气浮动,又一连出现五个人,这五个他都认识,都是刚刚一起去劳燕楼跟前的。 “刘兄!你不是进了劳燕楼么!”有个跟他关系好的,见到他当先就开始问。 刘大人反问道:“我一踏到石阶,就来了这里,你们没看见么?” 那人摇头诧异道:“我们几个就是看你进了劳燕楼,才跟着进来的,明明看你进去的!这里又是哪里?” 刘大人愣了一下,拍着脑袋懊恼道:“不好,咱们中计了,咱们都被传到了这个鬼地方!” 大柳树上刚刚说话的那个孩子忽得大声笑道:“哈哈,正好六个!我要打两个!” 旁边有个红头发的小女孩儿也很兴奋:“我要打三个!” 在柳树下坐着一个高高胖胖的小男孩儿憨声说道:“我就打一个。” 柳树下还有个小女孩儿,小小年纪却看起来温婉端庄:“好好,你们都去打,我就和柳婆婆看住他们好了,柳婆婆起阵吧。” 大柳树中悄然走出一个老迈的婆婆,她闻听到小女孩儿的话之后,微微向着小女孩儿躬身,笑道:“柳婆子遵凝姐儿的吩咐。” 说话之际,老婆婆的拐杖重重在地上戳了一下,然后柳树的枝叶开始呼啦啦作响,无数的柳叶飘飞出去,落在地上变成一颗藤蔓,并不断的增长蔓延。 不过刹那工夫,已经把原来的废墟地面完全包围,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植物迷阵。 刘大人看得心神俱慌:“那柳树婆子!不要乱来!我等是涂山城的官员!要是我等在这里出事,九尾天狐大王不会饶了你们的!” 小姑娘元凝打了个响指,身子一下如灰尘消散,然后又在刘大人身前五六丈远的地方再度凝实。 “那就没错咯,打的就是你们!” 与此同时,身后的三个鬼孩子也如法炮制地来到小姑娘元凝身后。 “大姐,说好的,我两个!”炸毛小男孩儿继续强调。 “大姐,我四个!”红头发小女孩儿也继续强调。 剩下个壮实的小男孩儿掰着手指头在算:“刚儿是两个,照儿是四个,加起来是六个,那我那个一个去哪儿了?” 炸毛小男孩回身怒吼:“俞静你这傻大个儿!不要叫我‘刚儿’!!还有,照丫头把你的那个抢去了,你管她要去!” 红头发小女孩儿也大怒:“傻大个儿!也不要叫我‘照儿’!!说了多少次了!还有,是厉刚强抢了你一个,不要来找我要!” 说着,红头发小姑娘也不管身后三个孩子咋讲、咋吵,她孤身一人直接冲了过去。 她是火属性卦鬼,冲将过去就似一团火球,带着炙热的气浪一头撞进刘大人的六人中。 立时便把六人撞了个人仰马翻,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她这一撞之下,正好把六人分成了三波。 她自己面对刘大人等三个人,有俩人被撞到了厉刚跟前,还有一个倒霉蛋滚到了俞静的脚前。 于是大战一触即发,三人对六人,鬼法对仙法、妖法,小小的楼宇中乱成一团。 只有元凝站在稍高处,一手拿了一件绣花的小筐子,遥遥对着三个弟弟妹妹嘱咐着。 “你们小心点儿,这个六个人眼下看着是人,过一会儿可能就变成虫子了,把陆老大给的符篆拿好了,千万小心别被虫子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佛子庙 就在元凝所在山头不远处,也就五六里地的地方,比这个山头稍低一些,有一座不算小的庙宇。 这座庙宇规格不小,三门殿、放生池、天王殿、罗汉殿、观音殿、大雄宝殿、藏经阁等等一应俱全。 庙宇大门上的牌匾上写了三个大字“佛子庙”。 庙里香客稀少,今天更是一个也无。 大门口,木门槛上或蹲或坐着三个和尚,正在嗑瓜子聊天儿。 “净身,你瞅瞅这牌匾,贫僧就说是挂歪了,你偏不信,偏角都出来了!” “就是就是,净身你也太马虎了,就因为你挂歪了咱们佛子庙的牌匾,咱们庙里一个香客也没有,据说以前那娘娘庙可是香火鼎盛的!” “净心、净灵你们两只秃驴不要瞎嚼舌根!连偏角都出来了,佛子走前才教的,你们会用么,就瞎说!以前人家娘娘庙是在那边山头上,不在咱这儿,香火能好么。” “呸,当初就该直接盖在那片废墟上,原来的香客一定会回来的,都乖你,净心!” “哎哎,净灵你这秃驴不讲道理了哈,贫僧可是跟你一伙儿的!背刺队友算什么哥们儿义气?” “阿弥陀佛,净心、净灵,你们是佛门中人,什么‘背刺队友’、‘哥们儿义气’这是你们该说的话?让张三李四两个家伙教坏了!” “呸,张三李四也是佛子教的,凭那两块货能懂个啥!” “是呗是吧,都是佛子教的。” “阿弥陀佛,你们消停点儿吧,好好礼佛,专心……嗯,有人来了。” 三个嗑瓜子儿的和尚一起停下话声,向着大门前望去。 那里有棵巨大榕树,榕树下的空地上,空间发生着水漾波纹,不多时就有三个人从波纹中走了出来。 这三个人走出来之后,俱都呆住,这里怎么是寺庙?不是劳燕楼么?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隐约有些明白是中了陆钊的手段,又瞧见寺庙的大门前有三个和尚。 “那和尚,这是什么地方?” 净心将瓜子儿放进兜儿里,拍了拍手,又在僧衣上擦了擦,才向那三人走来。 旁边的净身和净灵也跟着一样动作,嘴里不时发着嘿嘿笑声,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三位施主是从哪里来的啊?” 那三个人听见和尚们这么问,已经觉得不对了,当下四望一眼之后,便向三个不同的方向飞遁而去。 净心拍手大骂:“你们俩憨货,把人吓跑了!” 说完,他就飞身往其中一人追去,其他两个和尚也骂了一声‘弥陀佛’,分别追向另外两人。 三个和尚一边追一边爆衣,只飞出去十丈远,三个和尚就变成了赤身裸体的金光和尚。 他们其实不用追太远,因为那三个外来人又折返了回来。 原来就在不远处的地方,原地生起了无数的大榕树,围绕着寺庙整整一大圈,方面五里左右的一个圆,全是榕树。 三个人见势不好,又折返回来,正好跟赤裸的和尚大了个照面。 “好秃驴!” “多谢夸奖!” 然后就是轰然对撞! “嘭!”、“嘭!”、“嘭!” 一连三声,和尚们跟人比硬还没输过。 所以,三逃走的人,被又打了回来,一起被逼回了佛子庙前。 三人这才察觉到和尚们的棘手,当下抱拳说道:“三位大师,我等是涂山城的官员,不知为何三位大师要伏击我等。” 净心和净身、净令三个光溜溜的和尚把三人围住之后,才说道:“佛子说了,要送人来打牙祭,原来就是你们三个咯?!” “呸!净心,佛子说的是比喻,你能真拿这仨打牙祭啊?!” “对对对,净心,你亵渎佛子!” 净心翻了个眼皮:“贫僧这话就不是比喻了?!你们俩憨货!” 说着说着,仨和尚又吵了起来。 把中间围住的三人给吓坏了,这仨和尚莫不是真要吃了他们吧!? 在他们争吵之际,远处的围住他们的大榕树们就好似生了脚一样,一点点地往佛子庙围拢而来,而且越走越高。 等到大榕树们围到佛子庙跟前的时候,其上的树冠已经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景象,就好似一座树形小城,把三个和尚、三个人一起围在里面。 莫说是一个人了,就连一只苍蝇都未必飞得出去。 那三人越来越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争吵的三个和尚也开始转移争吵的点,当然也不是他们故意的,就仅仅是想到哪儿吵到哪儿。 “要不是大榕树,你们俩早就把人追丢了,还搁这儿死犟,嘴硬的鸭子到死都是嘴硬!” “哎哎,净心,你最近话真多,都在哪儿学的?” “他是跟张三李四那俩货学的,就不学好!” “你们两块烂泥,扶不上墙的,贫僧不屑与你们为伍。” “净心,差不多得了啊,别蹬鼻子上脸!” “净身,原来你也学了怪话!” …… 被三个光溜溜和尚围困住,三个和尚又不知所谓地在吵架,那三个倒霉蛋心中一片郁闷。 “咱们得琢磨着办法逃走,这三个和尚厉害是厉害,但是脑筋不大好,咱们还是有机会的。”这是姓秦的 “三个和尚不足为虑,厉害的是这颗老榕树,是他拦住了咱们。”这是姓许的 “秦大人,您善火术,先把这棵大榕树烧了,火克木,它只要一怕,咱就有机会逃走。”这是姓李的。 三人正商定计策呢,却不知在他们头顶的一条枝丫上,正悠然的坐着一个老翁,听到要用火术烧榕树之后,老翁的眉头皱了皱,插了句嘴。 “几位大人,咱们换个法术行不,老汉我说实在的,火其实烧不死老汉,但是烧在身上实在疼得厉害。老汉其实怕水的,以前老汉就住在泗水河边,因为怕水才来的这山头上。诸位大人,就行行好,发个大水什么的,把老汉淹死吧!” 三个人闻言悚然一惊,他们只将注意了力坐在三个和尚身上,一直都觉得大榕树是件法器,能困住人的法器,没想到竟然是只树精! 怕水不怕火?!鬼才信你的谎话!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最后三人 涂山城,劳燕楼前,鬼吏丁火悄悄数着人数。 来这里的人一共有十六个人,走后门进去了一个,酆都城送去了一个,柳婆婆那里送去了六个,三个傻缺和尚那里送去了三个,那还有五个。 这五个人都是不怎么着急的人。 有一个楚先生,半大老头子,坐那闭目养神半天了,也不见动静。 还有个女将军,顶着日头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一直落在劳燕楼的三楼,别人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还有两个跃跃欲试地想要闯进去,刚刚一连闯进去了八九人个人,看起来没问题,他们俩纯粹是胆小不敢闯,这下有人带路了,他们就开始跃跃欲试了。 在所有人的最后边,还有一辆马车,就是寻常的凡马拉的车,里面的人也从来没出现过,丁火也瞧不清这人。 就在丁火琢磨着这人是什么来路的时候,跃跃欲试的两个开始有了动作。 他们一起来到丁火跟前:“丁鬼吏,咱们也想进去,可否通报?” 丁火翻眼瞅这二人:“您两位大人要是跟前面几位大人一样硬闯,老丁是万万拦不住的。要是让老丁去通报,老丁还是那句话,一个个来,一个个见。” 二人被噎了一句,脸上怒色一闪即逝,但是他们二人是下了决心要闯进去的,当下也就不再理会丁火,大踏步上了台阶。 在却步街所有人眼中,这俩人是进了劳燕楼,而在丁火这里则是清楚的很,这俩人是送去了上河龙族长公主敖芸那里去了。 于是,现下劳燕楼前就剩下了三个人。 骑着高头大马的女将军,闭目养神的楚先生,已经没露过面的马车中人。 时间一点点过,由中午到了下午,又到了傍晚。 女将军始终如标枪一样骑在高头大马上,也不着急询问,眼看着日头渐落了。 女将军终于催马前行,来到丁火跟前。 “丁鬼吏,已至晚间,陆大人晚上是否会客?如不会客,孙琉璃就告辞了,明日再来。” 她也不问为何进去的那些人一天了都不见出来,就单问需不需要她等下去。 丁火有些为难,陆老大在里面安安静静一天了,愣是没一条讯息传出来,让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孙将军稍待,老丁进去问一声。” 孙琉璃立在高头大马上默默点了点头,任丁火进去通禀。 楚先生睁开眼,看了看孙琉璃:“孙将军,你不问问他进去的那十几个人去了哪么?一天不见了。” 孙琉璃回身看他,冷然说道:“末将奉命而来,不是来寻衅的,别人如何,自然不在末将的考虑之中。” 楚先生嘿然冷笑:“你不着急,老夫自然也不着急。只是这劳燕楼好好的一座楼,却变成了吞人地狱,让人惋惜得很呐。” 孙琉璃漠然转身,这个楚先生她之前没有打过交道,她也不愿与这样的人多做交谈,那种明里暗里的话术,她很不喜欢,远不如她在军中自在。 而且她今天到了这个劳燕楼前后,就一直觉得身体有些不大自在,不是那种疲累的感觉,而是一种很微妙的恍惚感,就好似一个晃神间,发现前一秒的自己和下一秒的自己有了脱节。 这种感觉很微妙,到她这种级别的修为,对心神的控制已经极为完美,万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除非她中了别人的算计,是谁呢?她又猜不到,索性就一整天站在烈日之下,期望烈日能晒出一点点端倪,谁知到了傍晚都徒劳无功。 她这才想回去找袁太尉,求助他的帮助,肯定能接触这次的不自在感觉。 不过,她倒也不急,她自己尝试过了,神通、妖力什么的,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丝毫没有滞碍。 孙琉璃没有等太久,丁火就兴冲冲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孙将军,陆老大请您进去。” 他话方落,楚先生忽然飘身来到眼前,笑问道:“丁鬼吏,那老夫我呢?是否也可一起进去?” 丁火陪着笑道:“那是当然,眼见着天黑了,也不能让您老一直等不是。还有那边马车里那位,您也一起来呗!” 楚先生呵呵笑了一声,他也没问白天消失的那些人,当先迈步走上了台阶。 孙琉璃眉头微蹙,明明是她先问的,又获得答复的,这个楚先生怎么自己先进去了。 她也没有发作,而是从高头大马上跳了下来,随手从马鞍上取下了佩刀,拿着佩刀向丁火询问能否带兵刃进去。 丁火躬身做了请的姿势:“孙将军,您请进,兵刃无妨的。” 孙琉璃点了点头,便将刀往背后一挂,昂首走也走上了台阶。 现下就只有那辆神秘的马车了,丁火之前进去通禀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下这个马车里是谁。 马玉给他捋了一遍名单,这才知道马车里的人姓于,乃是一名孀妇,叫做于夫人,最近她的丈夫刚刚去世,所以她也被唤了过来。 这位于夫人自打来了之后,就一直落着马车的窗帘,窗帘很厚,而且有隔绝阵法,旁人根本无从瞧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丁火刚刚的问话,这位于夫人也没有回音,他以为自己站的远了,说不准这位于夫人没有听见。 于是,丁火便又走进了一些,一直来到马车跟前,躬身施礼问道:“于夫人,请您也跟小的一起进去吧” 马车轿厢里半晌没有声音,丁火一度以为里面其实是没人的。 可就在丁火要再问的时候,里面传出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较弱。 “烦请丁鬼吏前面带路,小妇人新丧夫君,不宜露面,还望见谅。” 丁火一听,声音好听,说话也得体,应是个不错的人。 “那小的在前头引路,您只管跟着小的走就行。” 轿厢里‘嗯’了一声,然后轿帘被人从里面掀开,走出来一个麻衣白布裹满全身的人。 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女子无疑,只是这个女子包得太过严实了。 不仅头上裹着白布兜帽,脸上也蒙了一块白巾,然后从脖子往下,一直到手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能漏出来的只有一双眼睛。 就连那双眼睛也始终是看着地面,所以丁火一点儿都没看到这个女人一点样貌,哪怕是眼睛。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今天的劳燕楼、却步街很热闹,但是有一人始终没有出现。 礼制司的鹿大人,都闹成这样了,这位大人始终没有出现,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似乎也没人关心他去了哪儿。 而实际上,这位鹿大人此刻正在涂山城之外,很远的上河龙宫中。 作为涂山城的使臣,鹿大人多多少少有些忐忑,他已经确知了敖瑞的死讯,这让他原本出访的目的又多了一层挑战。 他坐在龙宫的玉石椅子上,愁眉不展,满心都是忧虑。 敖蕖在他身侧为他倒茶。 “鹿大人,咱们龙宫这茶是上游雪山上采的,难得的很,您可得尝尝。” 鹿大人从忧虑中缓过神来,看着这位殷勤的龙族二小姐,大略也是能猜到她的心思。 “蕖公主,下官是能把您带走,但是到了涂山城,您还是会被芸公主撵回来,何必呢。” 敖蕖放下茶壶,上前扯住鹿大人的衣袖:“鹿伯伯,咱们两家也是世交了,您把我带回去,我就住您家,鹿家姐姐可欢迎我呢!上次我们就聊得很投机!” 就在鹿大人倍觉难缠时,由屏风后掀帘走出来一队人,当先是两个挑灯的宫娥,其后是威武的铠甲兵士,中间簇拥的是一个明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 他长得棱角分明,一双眼睛如电似光,三罗胡须浓黑如墨,见到鹿大人后,抱拳笑着道歉。 “鹿兄,敖修失礼了!” 鹿大人赶紧起身行礼:“鹿河见过龙王。” 敖修快步走到近前,一手握住鹿河的手臂:“鹿兄,鹿老哥!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 鹿河再推却:“龙王,下官这次来可是恶客,只希望等下龙王大人能饶下官一条贱命。” 敖修的浓黑眉毛瞬间皱了起来,他预感到事情有点不对,便拉着鹿河坐了下来。 “鹿老哥,莫不是敖瑞出事儿了?” 鹿河心中一叹,果然是血脉兄弟,猜便知。 “龙王,可否先遣散旁人?” 敖修一挥手:“都退下去,没本王的令,所有人不得进入。” 所有的人,无论宫娥还是兵士都遵命退出了这座厅堂,只有敖蕖假模假样地在倒茶水,佯装没听见敖修的话。 “蕖儿!退下去!” 敖蕖抓茶壶的手抖了一下:“父王,女儿也不是外人,给您和鹿伯伯倒个茶水也是好的。” 敖修眼神一肃:“下去!” 敖蕖这才放下茶壶,悻悻而去。 待所有人都走的干净之后,鹿河才缓缓说道:“龙王,敖瑞王叔出了意外,殁在了涂山城。” 敖修本来是握着鹿河的手腕的,一直没有松开,他们是老友彼此很是亲厚。 但鹿河说完这话之后,敖修握着鹿河手腕的手一抖,之后便缓缓放开了鹿河的手腕,神色一时间幽深如潭。 “鹿老哥,与本王详细说来。” 鹿河当即一五一十的把敖瑞在涂山城中所有的行都说了出来。 敖修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闭上了眼睛,那张幻化而成的人脸,逐渐变幻为原来的龙首。 长角、巨牙、深目、阔鼻,三条龙须垂在颌下,正在微微颤抖。 一直到鹿河讲完,敖修都没有睁开眼睛。 鹿河就只好等着,他也不知道这位上河龙王会有怎样的暴怒,不过他既然已经前来,便也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许久之后,敖修缓缓睁开眼睛,龙目中的雷光一闪即逝。 “鹿老哥,修原本是有八个兄弟,可当年在帮有熊氏开渠时,死了七个,只有敖瑞最小,没有跟着一起去开渠,有幸活到了现在,没想到却死在了涂山城。” 鹿河闻言之后,一阵默然,他与上河龙族相交已久,对敖氏兄弟的过往一清二楚。 敖修敛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那只在人手和龙爪之间不停变幻的手。 “阿芦,她有没有什么交代你的。” 至此,鹿河才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在来的时候,涂芦曾交代过他,要是敖修不问的话,那就什么也不要说,就当涂山城认下了这桩案子,如果要是问的话,就如实告知敖修她的推测。 “相国有过交代。” 敖修抬眼看他:“要是修不问,鹿老哥是不是就不会说。” 鹿河缓缓点头:“是的,相国大人确实如此交代。” 敖修闻言后,忽然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转而温和起来:“阿芦说了什么?” 鹿河见他神色缓和了下来,随不明所以,但是鹿河自己也就不那么忐忑了。 “相国大人只说了一句话,说希望龙王大人自己甄别。” 敖修问道:“什么话?” 鹿河道:“敖瑞不是真的敖瑞,真正的敖瑞早就已经死了。” 敖修听了之后,豁然站起身来,龙脸上看不清神情变化,但是其一双龙目中却布满了电蛇,似乎一眨眼就要钻出来。 “你再说一遍!!” “敖瑞不是真的敖瑞,真正的敖瑞早就已经死了。” 敖修双拳猛然握紧,开始在厅堂中来回踱步,那爽龙目中的电蛇不时有逸射而出的,落在地上便是一声炸雷。 一直到鹿河手边的茶水凉透了之后,敖修才停下了踱步,转而望向鹿河。 “阿芦,还有其他话交代么?” 鹿河苦笑一声:“相国大人说,要是龙王问一次,那就只说前面的话,要是龙王问第二次,那就说下面的话。” 敖修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下。 “什么话?” “相国大人说,敖瑞是一个贪玩好色的性子,他有胆子会调戏天下间所有女人的,只有一个不会,那就是她涂芦,所以相国大人断定这个敖瑞是假的,但是她又肯定这副躯体是龙族之躯无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有一个猜测,那就是敖瑞在某个时间被镜魔夺舍了。” 一直面色平静的敖修,听完这席话之后,忽然仰面长啸,啸声之中悲不能自抑,透过上河龙宫,传到上河每一个角落,惊得所有水族都慌乱游走。 龙目中那些被压制住的电蛇,再也没有限制,电蛇四散而去,一道道炸雷在四处响起。 整个上河龙宫顶盖,被炸雷炸毁半边!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宴客 劳燕楼三楼。 陆钊坐在主座上,其身后站着红娘子和马玉,旁边坐着飞云道长。 客座上一共有四个人:赵夫人、楚先生、孙琉璃、于夫人。 赵夫人和孙琉璃坐在左侧,楚先生和于夫人坐在右侧。 丁火端着一个大食盘,上面摆了七八盘菜,有荤有素,各色搭配很是合宜。 他手里还提着一壶酒,一边走一边给四位客人摆上酒菜。 陆钊开口说道:“丁火有一手好厨艺,诸位不妨尝一尝,试一试味道如何,陆钊保证味道绝美!” 四个人的反应各有不同。 赵夫人欣然夹菜,孙琉璃纹丝不动。 楚先生笑容已对:“陆大人费心了,楚老儿辟谷多年,久已不食人间烟火。” 于夫人则微微欠身:“小妇人多有不便,还请大人见谅。” 陆钊哈哈一笑,夹起一块红烧肉,说道:“这个东西,在凡间都很少有人吃,因为带着一股腥臊气,比牛肉羊肉差得太远了。但是如果把它用酒水稍稍浸泡,再用猛火焯水三次,就能去掉气腥臊,再用文火炖煮两个时辰,入口软烂,活赛神仙。” 四个客人,还是只有赵夫人夹了一块。 其余三人这次连说话的都没有。 陆钊又夹起一块黑乎乎的臭豆腐:“这个东西呢,闻着臭,看着黑,但是吃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诸位要不要试一试?” 这次楚先生当先打断了陆钊的话:“陆大人,我等前来是受了相国大人的要求,所以才到这里等候陆大人的询问,但若是陆大人仅只是尝吃这些凡间食物,那楚老儿就要告罪离开了。” 陆钊摆摆手,笑道:“楚先生,难得来一次,何必如此匆忙,不若再缓饮几杯如何?” 楚先生愤然起身:“且不说陆先生如此戏弄我等,就说先前进来劳燕楼的那些大员呢?楚老儿刚刚仔细查看了一番,此处并无他们的痕迹,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并没有来过这个房间,那他们去了哪里?!” 陆钊佯装无奈地摇了摇头,脑袋歪向一边,用手托着下巴,一字一句地说道:“不错,他们一个也没来这里,都被我送走了!那么你们没了那些人的支援,这是不敢翻脸了么?” 楚先生明显一愣:“陆大人什么意思?” 陆钊嘴角的微笑越来越大:“什么意思?就在白日里,我方要见诸位的时候,涂山城里最厉害的三位一起消失了,凭空消失在涂山城中,而你们这十六个人,又一起来到劳燕楼跟前,气势汹汹,要说之前,我还会信单纯是来见我,可三位大佬消失后,我要是再觉得你们仅仅是来见我,就是我傻了。什么意思,楚先生现在明白了么?” 楚先生一边听着,脸上的神色也开始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不是单纯的变得生气,变得严肃,变得阴沉,而是变成了一种生硬地表情。 “啧啧,果然是一手拿下酆都城的陆钊,手段、心思皆属上乘,可惜可惜,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力降十会,我并不需要跟你比计谋,我只需要用实力打死你就好。” 陆钊忽得伸手拦住他继续往下说:“等待,这位楚先生,不不,你已经不是楚先生了。你是镜魔,虽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一位镜魔大人动了这么大干戈来杀我,我觉得自己还灭有那个分量,所以其中原因,就让我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镜魔大人?” 楚先生听了之后,嘿然冷笑:“为了你?!你陆钊顶多算是一颗小石子,碍着我走路的小石子,我现在做的不过是把你从路上踢开,不费吹灰之力。” 说罢,楚先生忽得探出一掌,掌力喷吐下,一股阴寒仙力卷着旋风就来到了陆钊跟前。 陆钊也不躲不走,那团阴寒仙力就直直打到了陆钊眼前。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股阴寒的仙力像是撞到了棉花上,凹陷进去半寸后,豁然又弹飞了出去。 阴寒的仙力在厅堂中弹来弹去,最后竟直弹到于夫人身上。 于夫人一声惨呼,直接趴到在地上。 孙琉璃大怒,手按刀柄,‘唰’刀身出鞘,人也飞出了出去,一招力劈华山,正砸向楚先生的脑袋。 “贸然动手伤人,是重罪!” 楚先生冷哼一声,轻轻打了个响指,直接把孙琉璃跟定住了。 “小姑娘,我在所有人身上都放了蛊虫,所以你们没人可以反抗我,而我可以随意降临到你们身上,比如……”楚先生没说完人就倒在了地上。 而刚刚定住的孙琉璃却接着楚先生的话继续往下说道:“比如,我可以直接把意志降临在这个小女人身上,陆大人,想必你早有差距吧,否则也不会在这里设下一个锁壁阵。你还真是了不起呢!” 陆钊定定地看着她:“你未必太过自信了,十六个人你真的能全部控制?” 陆钊话音方落,孙琉璃自己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混蛋!本将一直觉得身体出了问题,原来是你放了条虫子在我体内!” 话音一落,孙琉璃又变成了镜魔的声音,不男不女,不辩年龄:“怎么可能,你一个小小的下位天兽,居然能抗住我的蛊虫?!” 陆钊适时插嘴说道:“你可知孙将军的本尊是什么么?是琉璃玉蛇,是一种极为通灵的妖兽,你妄图控制它,可是要费些力气的。” 镜魔冷笑:“不过是小手段,看我不是把她控制住了么?!” 说着,孙琉璃挥起长刀飞斩陆钊,同样的,被陆钊眼前的那层棉花一样的阵法弹了回去。 “陆钊,本尊开始对你有所改观了,危险等级再上一级,成为必杀之人!” 陆钊连忙摇手,问道:“那镜魔大人在杀我之前,能不能告诉我您到底在筹谋什么?” 孙琉璃甩了一下手中长刀,加深了一下长刀熟练度,随后用长刀举着,指着陆钊:“小子!你的命与那件宝物比起来,连提一嘴的资格都没有!” 陆钊舔着脸笑问道:“那么这个宝物是什么呢?镜魔大人?!” 孙琉璃忽得仰天长笑:“哈哈,告诉你也无妨!是九幽神珠,也即上河龙眼!” 第一百八十八章 前序 陆钊拿起一个酒壶,往前面做势递了递,又收了回来,笑道:“原本是想倒杯酒,祝贺一下镜魔大人的,但是陆某在这里设了阵法,酒水递不出去,还是陆某自己喝吧。” 镜魔随手一招,陆钊酒壶里的酒液从酒壶中飘了出来,穿过陆钊眼前的法阵,一路飘到了镜魔自己的镜子跟前,最后落尽孙琉璃的酒杯里,丝毫不漏。 “陆钊,你这小小把戏,骗个其他人还行,想骗我,还得过个几千年!” 陆钊脸色骤变,他清楚自己的法阵是什么水准,那是普通金仙都无法穿越的,也就是说眼前的镜魔不是分身,也不是陈濡老道那样的控制蛊虫,只有一种可能,眼前这个镜魔不是分身,而是真身。 而且,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就是刚刚孙琉璃抢回神志的一刹那,镜魔的本尊真身,替代了孙琉璃体内的镜魔蛊虫。 “你是镜魔的真身?” 孙琉璃大笑一声,大踏步往前走向陆钊,待到陆钊的锁壁阵前的时候,那道无形的壁垒刹那间崩碎,如同破碎的冰晶,刹那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她甚至没有停下脚步,还在笑着往陆钊那走。 丁火第一个动手,左手一晃便有一柄大刀陡然出现,斜斩而下,刀沿上带着一层炙热的火气,眨眼便至。 与此同时,红娘子红五雾迷障一起施展,周围景色变成了红帐红烛红雾的迷幻之境。 丁火的大刀也隐藏进了迷雾之中,声音、气息、火气、鬼力尽皆消失,似乎整个天地只有红雾迷障,只有附身孙琉璃的镜魔一个。 镜魔嘴角轻轻撇了一下:“哼,雕虫小技!你们主子的法阵尚不能拦住我,就凭你们两个也配?!” 她伸出手掌在左侧一挡,随手又一掀。 只听得当啷一声巨响,丁火惨呼一声倒在了地上,刹那间被红雾拖走,再无踪影。 镜魔四下望了一眼:“陆钊,我是来杀你的,你也不必躲不必藏,也躲不了,逃不了!” 就在这时,一柄长剑忽然透开红雾直刺而来,镜魔伸手要去弹开长剑,却忽觉长剑上透出了一股强大的剑气,还不待他弹上长剑,镜魔的袖口、胳膊、胸甲处都被剑气掀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镜魔现在附身的是孙琉璃,这是个漂亮飒爽的女将军,这一剑直接把女将军的上衣胸甲尽数划开,露出里面大片的肌肤,还有一些缠胸的布条,都在剑气之下纷纷扬扬地掠上半空。 镜魔俯身去看胸前那道长长的伤口,只见鲜血淋漓,深处已可见肋骨,不由狞笑道:“好凶的剑气!” 飞云道长在红雾中一闪而逝,同时又劈出了一剑,这一次镜魔有了准备,轻松躲开了。 镜魔用手轻抚了一下胸口的伤口,伤口立马愈合,只留了大片没有衣服遮挡的肌肤。 这时,由镜魔的左上方忽有一道雷霆蓄势,她还在凝视之际,雷霆迅猛劈下。 “轰!” 雷霆直接砸在了孙琉璃的身上,女将军的身子一晃,整个儿倒了下去。 马玉在起身后现身,准备要再施手段直接击杀这个孙琉璃。 “且慢!镜魔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出声的是陆钊,他也从红雾中走了过来,俯下身子,在孙琉璃的后背上拍了拍。 孙琉璃一声剧烈的咳嗦,从口中吐出一只死虫子,大概有手掌长短,筷子粗细,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已经彻底的死透了。 陆钊用法力抓起那只死虫子,喃喃自语道:“原来他真身的传递是有限制的,这只虫子太过细小,无法承受镜魔的魔力。,所以才在孙琉璃的体内暴毙,镜魔也就失去了控制之能。” 孙琉璃受了刚刚马玉那一记雷霆,已然有些气息奄奄,抬眼看了眼陆钊。 “陆大人,那魔头可有被诛杀?” 陆钊苦笑着回道:“哪有这般容易,现在只是你的控制蛊虫死了,他现在只怕就在外面,楚先生或者谁身上。” 他们这个红雾迷阵,有着短暂惑敌的作用,尽管这样,他们也不晓得外面究竟如何了。 “丁火,你速带着孙将军离开此地,最好先去太尉府避难,这里只怕不是安全所在!” 丁火本来就觉得一行人中,就数他最弱,刚刚一刀也没什么用,还差点被人打死,正心存愧疚时,忽听到陆钊安排,不由心中欢喜。 “阿火,这就去!” 说完他撑起地上的孙琉璃:“孙将军,丁火得罪了!” 一手抄住孙琉璃的腰,一手架住她的胳膊,身形一转,一股红色烟气迅速往外飘去。 就在丁火带着孙琉璃刚刚离开劳燕楼,楚先生就破开了红雾,与陆钊正好打了个照面。 “陆钊,你手下人都好本事!可惜那女子受不住雷霆,否则,以她的修为还能打死你们一两个!” 陆钊大笑道:“那镜魔大人,这次找的楚先生是否有本事挡住呢!” 说着,他直接口鼻微张“啊!” 啊声落实,一股强烈的火光直冲着楚先生而去。 楚先生瞧出那火光透着诡异,身形一闪登时跳出去五六丈远,来到陆钊的身侧。 “哼!三昧真火!?陆钊,真是好本事,我现在换想法了,暂时不打算杀你了,我要夺了你身躯,作为我的容器。这样上等的容器,真是可遇不可求!” 陆钊笑嘻嘻地看着他:“镜魔大人,在您夺我的身体之前,要不要先看看衣摆的小火,要不要先灭一下?!” 楚先生心中一惊,他这才发现,就在他的衣摆上,有一撮小小的三昧真火,就在哪儿微弱的燃烧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缠上的。 当即,他就挥手去灭,谁知那团火焰却好似生了根一样,怎么灭都灭不了,最后他索性使了个金蝉脱壳,外袍的衣衫尽数脱掉,只余内里单衣,这才把那撮儿三昧真火摆脱掉。 那堆衣服,在离体之后,迅速燃烧,然后烧的一干二净! 陆钊看着忍不住啧舌头:“久闻楚先生是个好面子的人,他置办这身衣衫可是花费不少,没想到却被镜魔大人您给毁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妈咪妈咪哄 ‘楚先生’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恼,他就轻轻地笑:“陆钊,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陆钊一拱手:“承认承认!” ‘楚先生’嘿然冷笑道:“等我夺了你的身体,先把你身边这个女道士玩弄了,让她生十个八个儿子,我再挨个儿放蛊虫,让他们生不如死。” 陆钊好整以暇地指出其中错处:“你看,这就错了吧,要是你夺了我的身体和飞云生孩子,那生下的孩子也是你的,你犯得着折磨自己的孩子么?还是说,你们镜魔就是天生变态,自己的孩子也忍不住要折磨?” ‘楚先生’闻言一滞,半晌才说道:“你怎么这么无耻,连我都要佩服你。” 陆钊再拱手:“承认承认。” ‘楚先生’方要再说话,却觉身后剑气森森,当下侧身闪避。 只见一柄长剑凭空出现就,剑后却无人,甚至剑身都是只有一半,另一半被一团红雾裹住,什么也瞧不见。 陆钊身后的飞云道长埋怨道:“你看,我就说不好使吧?剑就得直来直去,简单明了,才是最大威力,你偏要在红雾里搞这些转来转去的东西,没用的。” 她脸上还有些红,原来刚刚陆钊与镜魔的对话她其实都听在了心里,她也在心中琢磨,那会儿要是生了孩子,到底是陆钊的还是那镜魔的。 身子的话,既然还是陆老大的身子,那么孩子应该也是陆老大的孩子! 所以她脸红着,悄悄去拉陆钊的衣袖,用传音术悄悄说了自己的意见,结果被陆钊怼了一句:“天天净想些什么有的没的!?我一定不会被夺舍的,你不用担心孩子爹是谁!” 这句话飞云一时没明白,她还在想的时候,陆钊又向她吩咐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就是他用空间之术,翻转剑锋至镜魔身后,然后一剑将楚先生重伤,这样他身体里的蛊虫就会随之而动。 到时陆钊和马玉再一起施展攻击,只要镜魔就会像方才孙琉璃一样失去寄生的蛊虫。 飞云道长觉得这招没用,但还是跟着陆钊实施了,事实证明飞云道长对于剑的理解绝非陆钊能明白的。 ‘楚先生’既然没有中招,陆钊也就只好实施下一个计划,他含胸收腹,猛得吐出一团三昧真火。 火焰和周围的红雾一通融合在一起,一时竟分不清红雾和火焰到底哪个是哪个。 然后,陆钊用三昧真火给飞云道长的剑上裹了一层火膜,然后再在马玉的小手掌上也藏了一团三昧真火。 “飞云、阿玉!一起上,先把他的蛊虫逼出来!他现在虽然是真身,但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 飞云道长和马玉一起应声,飞身扑向‘楚先生’。 ‘楚先生’正在应付分不清火还是雾的迷障,尚来不及追打陆钊,他本尊落在这具‘楚先生’的身体上,其实也是有限制的,他真正的身体此刻正在浮天海中牵制九尾天狐。 虽说浮天海这种小洞天,是足以困住九尾天狐的,但是一千多年没有真正出过手的狐狸精,谁都不晓得藏有什么后手,所以他还是把绝大心神放在了浮天海中。 涂山城里,他只需要利用早些时候种下的这些蛊虫就好了,虽说被陆钊一一分开,并都陷入了苦战,他却有信心在这里拿下陆钊,因为他把一个大杀器留在了外面。 正在思忖间,互见一柄长剑破雾刺来,其旁边还有一个小孩身形,小小的手掌上也有一团红光。 ‘楚先生’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剑上、手上的三昧真火,当即啐骂道:“一个小虫子居然学会了三昧真火!” 一边啐骂,却一边不停地躲闪,要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一点儿都不会多,因为不会对‘楚先生’这具躯体造成太大的伤害。 他在所有人身上种下的蛊虫,有的早,有的晚,像是孙琉璃那只就只种了没多久,又加上孙琉璃其人自律得很,与外界交际极少,所以他种下的蛊虫没有恶意的养料,就瘦弱地像一条蚯蚓。 而这个‘楚先生’则不一样,其身体里的蛊虫已然存在了两百余年,楚先生其人看起来道貌岸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其实是个欺世盗名,沉溺妖色的伪君子。 所以,楚先生体内的这条蛊虫长得极为茁壮,也是他最得意的几条之一,能承受他大约一成的力量,单这一成的力量就足够了! 就算是厉害的术法、仙兵也很难破防楚先生这副躯体,除非是大罗金仙才有的手段,比如三昧真火。 偏偏这个陆钊还就会三昧真火,这就让‘楚先生’头疼得很了。 眼见长剑刺来,‘楚先生’从怀中去出一副画卷,口中大喝:“开!” 那副画卷迎风一展,化作一副巨大的屏风,屏风上有一副波澜壮阔的画。 飞云道长没有收剑,而是一头扎进了屏风里,那副波澜壮阔的风景画中,就多了一个御剑飞行的女道士。 马玉见飞云大姐被装了进去,他一边心惊一边变换手段,挥手劈了一记雷霆向那副画卷,希望一章打碎它。 “不可!打碎了,飞云就出不来了!”陆钊在一侧高声疾呼。 然而,马玉这一掌已经打了出去,再收回来就难得很,他也焦急,索性一头也扎了进去。 于是画卷是那副画上,又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 陆钊见状心中一凉,这俩家伙倒是默契,可留他一个小小地仙在外面对阵镜魔,真的好吗?! 回头一定要扣飞云的零食,马玉小朋友要罚写一千遍“陆老大,下次我不敢了。” ‘楚先生’哈哈大笑着飞掠而来,一手提起花卷,一手拨开红雾。 陆钊伸手进符囊,掏了一把符篆出来,也不管是什么,随手一扬:“妈咪妈咪哄!” ‘楚先生’听见陆钊的喊话,忽得一愣,这小子还是佛门弟子?! 下一刻,千百张符篆一起爆炸。 ‘轰!’…… 在这些爆炸的符篆中,有一张是锁壁符篆,可以把这些爆炸都收拢在其中,做一个小空间内的集束爆炸,威力可以做大瞬间最大。 而那句‘妈咪妈咪哄’则是他在做这东西的时候,三个光头和尚硬按过来的,他不同意都不行。 第一百九十章 四成 陆钊这个爆炸符篆阵,看似是随手一扬。 实际上里面藏了无数的门道儿,比如来人突入的方向,自己撒出去的方向。 这一把符篆在符囊中哪一格中,怎样在一抓之际就能拿到全部,一张也不落下。 还有撒下去的符篆,每一张都有不同的仙力蕴藏,怎样的激发其中的力量,怎么样的配合。 以及当时陆钊本人的状态该如何调整,一抛之下是留力还是孤注一掷。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陆钊练了百余次,为的就是这一击的完美。 效果也很明显,‘楚先生’被困进了锁壁阵里,完完整整地‘享受’了所有的爆炸威力。 最先想到的这个杀招的是在围杀‘寂’的时候。 在‘寂’的梦中,他用了无数的爆炸符,造成了现实中难以实现的爆炸威力。 在那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如何在现实中达成这样的目的。 其实实现来说,也不是很难,无非就是足量的爆炸符、够够小的空间、足够坚实的壁垒。 足够的爆炸符,是最容易制作的,无非就是多花些时间,多费些仙力,但是足够的壁垒符篆则是其中的关键。 于是他用了大约六年的时间,完成了这个锁壁阵,那个关键的锁壁阵符篆,足以抵抗住上位金仙的倾力一击。 虽然也就只是能挡住一击,但是对于那短暂的爆炸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用了这一记杀招之后,陆钊也软软地坐在地上,目光始终落在那段爆炸之后,还存在的很多漆黑的烟气,里面似乎有一个不成样子的人形。 “嘿,看来陆老大这次要真的栽了!”陆钊自嘲地说完这话,身子彻底地软了下去。 那个锁壁符篆在陆钊倒下的刹那,同时爆开。 里面跌下来一个熏黑的人形,没了一条胳膊和半条腿,头发和眉毛、胡子也尽都没了,正是俯身楚先生的‘镜魔’。 ‘楚先生’从地上再站起来的时候,身上的皮肤、躯干、头发胡子开始一点点恢复。 不过五步的距离,‘楚先生’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甚至还意气风发。 “陆钊,你是大罗金仙以下,唯一个真正伤到我的人,让我不得不从浮天海中抽回了三成真身,也就是说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已经不是楚先生了,原来的楚先生已经被你炸死了,而是真正的我,四成的我!” 陆钊软到在地上,靠着桌脚,嘿然问道:“那您还留着楚先生的样貌干嘛?容陆某猜一猜,无论您如何抽多少回来,只要您还要继续留在浮天海牵制那三位,那您的本体就必须留在那边。反过来说,就算这里的楚先生只剩下了一根毛,您也要维持楚先生的体态样貌。对也不对?” 镜魔桀桀怪笑:“难怪你能如此通透天地本质,这样透彻的心智,实在少见,就算在金仙中都难得,但你仅仅是个小地仙,这就更加神奇和怪哉了。” 陆钊仰着头,去瞧已经走到他跟前的镜魔:“所以,比起上河龙眼,你现在更想要的是我的身体?更想夺舍我?那你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了,夺舍我可能会有无穷无尽的后果,比如说的我可能会不死不灭的存在意识中。” 镜魔又笑:“不死不灭?小虫子,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就连大罗金仙都不能做到不死不灭,你一个小小地仙而已,我吹口气就会化成灰的小虫子,怎么会成为隐患。不过,还是要奖励你一下的,那就是夺舍你其实没多大用,因为你会的本事是你的心智而不是你的身体,所以就算我夺舍之后,也就仅仅是得到了一个地仙身体而已。天上天下如此多的金仙,我何必夺你的躯体?” 陆钊冷笑连连,最后冷冷说道:“真正的原因还是浮天海,九尾天狐让十分忌惮,你不敢现在就夺舍,夺舍之后,你在浮天海就不可能压制得住浮天海。” 镜魔挥手打了陆钊一个耳光,力道不大不小,恰巧能打得陆钊很疼,但是又不会把陆钊打昏过去。 “我一样可以现在灭杀你的神志!先让你成为一个白痴。” 陆钊的左脸被大了一记重重的耳光,脸上瞬间肿了起来,嘴角也破了,流出一条血线,他将血含在嘴里来回漱了漱,然后一口吐在地上。 “我猜你不会这么做,因为你现在还不知道上河龙眼的位置,而我恰恰就知道在什么地方。” 镜魔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打得陆钊翻滚着出去四五丈远,一样还是还是保持清醒,一样还是剧痛无比。 “凭你?一个外人?一个从来不认识九尾天狐的外人,她怎么会告诉你这样的机密?在今天之前,你甚至不知道上河龙眼是什么?想要活命你还是要想一个更加让我多犹豫一下的理由。” 陆钊躺在地上,血水从他的眼眶、鼻子里流了出来,这一记耳光重得险些让他失去神志。 “哈哈,镜魔大人,其实你心里信了对不,你现在一定在琢磨那天九尾天狐见了我到底说了什么,对不对?!你已经信了!因为你是魔,是魔就会不信所有人,而又偏偏会信所有话!” 镜魔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他又给了陆钊一记耳光:“聒噪!” 陆钊这一次被打得飞出去更远,他甚至不再挣扎,就只将脸偏向镜魔,脸上全是血,嘴中却是咧了老大一个笑容。 “镜魔,你信了是不?那你想不想问我,上河龙眼在什么地方?” 镜魔走上前,虚空一抓,一把抓住陆钊的下巴,将其提了起来:“小虫子,我其实也不必问你,我只需要把你的脑子仔仔细细过一遍,什么东西我都会得到,只是那个过程对我来说有点费时,对你而言却是犹如一刀刀地刮骨。” 镜魔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知道这其中对你而言最大的痛苦是什么吗?那就是明知道我一定会从其中刮出所有的东西,你徒劳的坚持都将付之东流,你受尽千刀刮骨之疼后,我还是一样会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一切!” 第一 百九十一章 碎掉的下巴 三个耳光下去,陆钊已经有些神志模糊了,他现在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的镜魔,血已经糊住了他的双眼。 “镜魔大人,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画卷?它好像着火了。” 镜魔头也不会,怪笑道:“小虫子,你又在耍什么手段,除非你的三昧真火,否则那画卷不会着的,而你根本没有余力去放火。” 陆钊咳了一口血,都咳到了镜魔的手臂上:“镜魔大人,在很早之前,有个金仙也喜欢用‘小虫子’来说我,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做的么?” 镜魔的一边狞笑一边说道:“难不成你还打了他三个耳光?” 他的眼睛还是回身瞟了一眼身后屏风一眼的画卷,确定画卷没事这才又转过身来。 谁知,他转身回来的一刹那,就有一只闪着金光的拳头从下而上,猛然轰在他的下巴上。 这一拳来得极为迅捷,力道又猛烈,其上的金光又有破魔之能。 镜魔没有防备之下,下巴上呗捣了个正着,下巴顿时碎了个彻底,连说话都不行了,他退五六丈远,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 他从来都不以为是陆钊动的手,这万万不是一个小小地仙能做到,等确定无人的时候,最后才把目光落回到陆钊身上。 见其右手之上有一团闪闪的金光,明晃晃地,耀得他连连后退,身为一个无上的镜魔都不能防御。 镜魔的下巴,这一次恢复得很慢,因为陆钊手上的金光佛力,让他不得不花更多的力量和跟更多的时间来恢复。 “是你!怎么可能?!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陆钊还是在咳血,还在冒着血沫,但是脸上的笑却变得冷静且镇定。 “上一个叫我‘小虫子’的人,被我打碎了三次下巴!” 说话之间,陆钊‘嘭’一声从原地消失了。 下一刻却出现在了镜魔的身下,还是右手拳。 “咔嚓!” 镜魔的下巴再次碎了,这次比上次碎得更彻底,甚至半边脸都碎了,只有皮肉连接着,耷拉在脸下面。 镜魔的身子也被掀飞了七八丈远,一下子撞到了柱子上,然后又跌坐在地上。 这一次,他落地之时,先封闭了四周的遁法,刚刚得意之际把这点忘了,结果被陆钊乘虚而已,又把他下巴打碎了。 一连吃了两记老拳,全打碎了他的下巴,多少年没有这样的事儿了! 镜魔摸着自己的半张脸,缓缓恢复着李木的骨头和外面的样貌,他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开始正视眼前这个小小地仙,不,已经不能用小小地仙的目光再来看这个陆钊了。 “小虫子,你右手上那东西是什么?” 陆钊擦了擦嘴角的血沫,他打了这两拳后,也有了片刻的喘息功夫,给自己吞了两颗丹药之后才渐渐好转。 他抬了抬右手,一串晶莹洁白却又散放着金光的砗磲佛珠出现在镜魔眼前。 “镜魔大人,不认识这串佛珠么?这是一个老朋友送的,至于这位老朋友是谁,镜魔大人确定想要听么?他可是一听见名字就会有感应的,要是他亲来,镜魔大人还能走脱?上河龙眼还有希望么?” 镜魔眼睛盯着那串佛珠,瞧了半晌,根本瞧不出什么来路,这也不奇怪,天下佛珠千千万万,不认识也不意外,但是这串佛珠上散发的金光能打伤他,这种事就需要仔细琢磨一下了。 他知道这世上有几个菩萨是有这样的能力,但是他们都没有这样的佛珠法器,更何况,他们这个小小地仙的朋友,想想都让人发笑! 这些都是镜魔可以想到,推测到时事实,如果换做其他的大罗金仙或者九尾天狐、亦或者八部天龙都可以轻易下判断,然后做出最优选择,先拿下陆钊,毕竟一个小小佛珠而已,并不能改变什么。 但是镜魔不一样,这样的魔物在成长为最高位煞物后,其煞物本身的劣性会随之终生。 多疑,就是其中之一。 无论陆钊是胡编乱造,还是确有其事,镜魔都会犹豫,都会想如果真有这么个人会怎样,或者那样的后果。 然而镜魔又么有大罗金仙那种决断和冷静,所以,镜魔在战力中始终是所有最上位中,最低的那个! 陆钊看着他戒备的样子,就忽得放松下身体,松散了一下四肢和躯干,扭了扭脖子,他现在的伤也已经全部恢复,这得益于他本身就只是虚弱而已,镜魔真正对他的伤害也就是那三记耳光,并没有太大难度恢复。 “镜魔大人,那你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要不然听听我那位老朋友的名字?” 他嘴巴才张了一半,镜魔就即刻阻止了他:“既然,你有这样的朋友,为何不请他过来帮忙!你可差点就死在我的手中!” 陆钊指了指手里的砗磲佛珠:“这不就是他的帮助么!” 他自己其实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朋友,他只是一种推测,推测的结果就是就算有这样的朋友,也不会像像松鹤山娘娘一样亲身前来。 所以,一切切都是陆钊在赌,赌这位镜魔不敢贸然出手。 镜魔下半边脸的恢复完毕之后,就缓步走了过来,那双原本属于楚先生的双眼,现在已经变成了黝黑的小洞,洞里面有各有一个细小的红点,看上去诡异又骇人。 “小虫子,你在赌我不敢下手杀你,对不?你通过散播上河龙眼的讯息让我迟疑,又编了一个‘老朋友’,让我顾忌,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赌我不敢杀你,对不对?” 陆钊一边笑一边向着镜魔走:“是又如何,镜魔大人,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 镜魔瞬间回想,上河龙眼的话?还是老朋友的话? “嘭!” “咔嚓!” 镜魔的下巴又碎掉了,连带着半张脸也又碎了,他整个人有飞了出去,又飞到了原来跌落的那个柱子上。 陆钊一拳得手也迅速后撤,一连跳出去了六七丈远,口中哈哈大笑着。 “镜魔大人,看来您是忘了,上个喊我小虫子的人,被我打了碎了三次下巴!”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虫子 镜魔的下巴再度碎了,这一次碎得更加彻底。 他甚至短时间都无法恢复,只能拖着半边脸,跳出了劳燕楼。 但是他没有走远,而是悬空立在百丈之外的半空中,惊惧地看着陆钊。 他是镜魔,是和大罗金仙、九尾天狐一个级别的煞魔。 而他却被陆钊打碎了三次下巴,多疑的镜魔不得不重新回想陆钊说过的话。 他觉得这个小虫子每句话都是坑,甚至这小虫说的上河龙眼的事儿,都有了几分真切。 陆钊就在劳燕楼的栏杆处,遥遥望着镜魔。 “镜魔大人!这是要走了么?陆某可不远送啦!” 陆钊抬手之际,其右手手腕上的金光佛珠,正在熠熠生光,似乎是在威胁镜魔。 然而,却在此时,就在陆钊身后,一根根白布条正在向着陆钊袭来,没有声音,没有力量波动。 直到白布条缠上了陆钊的右手。 他才恍然惊醒,挥手去斩那布条。 布条却坚韧如丝,斩不断,切不开。 接下来,第二根、第三根、第无数根,漫天袭来。 渐渐地将陆钊全部缠住了,那只散发着金光的右手,也被撕脱。 砗磲佛珠被粗蛮地扯了下来,连同手骨也被拽下一节。 眼见着白色布条全部将陆钊淹没之后,忽得有一团强烈的火光冲天而起,那些白布条也被烧成一条条烟絮。 陆钊握着断掉的手骨,警惕地望向身后之人。 那是一个女子,一个浑身伤疤的女人,就是原来的那个于夫人。 “陆大人!奴家可还等着您敬酒呢。” 声音凄凉切冰寒,还带着已实施的诱惑。 陆钊盯着她,一步步后退,靠着柱子。 那位赵夫人似乎被什么法术制住了,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身子僵直不动。 于夫人缓缓往前走,挡住了陆钊的眼神,用她那布满伤痕的躯体。 “陆大人,不要指望她了,她被主上魇住了,现下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不会不回来了,就如同陆大人把我们其他人送走一样,异曲同工。” 陆钊先是回看了眼远处的镜魔,见他还在百余丈的远处,于是便回头转向这个于夫人。 “于夫人,我记得你的夫君是涂山城的功勋之臣,曾经协助太尉大人远征羌狼族,立功甚大,甚至被封侯。陆某为何于夫人会背叛涂山城?” 于夫人嗤笑:“有什么不懂的,你瞧我这身躯,还不明白么?” 她一边说,一边松掉身上唯一的一块布条,彻底露出了那就算布满伤痕,却仍旧妩媚多姿的娇躯。 “陆大人,你觉得我的身体好看么?是不是很好看?这些是鞭痕,是我夫君日复一日用鞭子抽出来的。” “他不会打死我,在打我之前都给我喂了护神丹,哼哼,避免在打我的时候,能尽情地打,近前的施虐,却不会打死我。” “他手里不断用鞭子抽着我,嘴里却说着最甜蜜的话,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恨,我恨他每天晚上都抽我鞭子!” “我恨,我恨他每天晚上都说那些恶心的话!” …… 陆钊安静地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识图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到一个突破口,让他能从这场险局中脱身而出。 于夫人停在了他两丈左右的地方,娇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距离,他有一根最长的鞭子,鞭稍上分着八条小鞭,一鞭子下去会有八条鞭痕。” “那种疼,疼得我连喊叫都不会喊叫了。” “你以为这样就算了,不不,他最喜欢的就是听我的惨叫声,如果我不叫疼,他就会更加用力的抽打,直至我喊叫得他满意为止。” 就在这时,陆钊猛然间出手,双手各四枚压胜铜钱,一起出手,每个铜钱上都带有一个小小的法阵,锁魂阵。 然而,于夫人的身子后面有无数的布条拉扯着,让她就像一只提线木偶。 任凭的陆钊的铜钱飞舞,就是无法碰到于夫人。 片刻之后,陆钊豁然回头,那镜魔就在远处狞笑。 陆钊现在终于明白,这个女人身上的布条,其实就是镜魔的控制线,是他在远处操控着于夫人。 于夫人的布条挂在房梁上,而她就挂在布条上,来回荡着,来回笑着,来回说着。 “直到有一天,主上来了,他把鞭子从我夫君手里夺了下来,递到了我的手里。” “陆大人,你知道,我抽了我夫君多少下么?不不,应该是多久么?” 陆钊早就无心听这女人的絮叨,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远处的镜魔身上,丝毫没有一点放松。 于夫人看起来好像生气了,她忽得飘到陆钊身前,就离他的脸半尺左右,那双充满怨恨地眼睛盯着他。 “陆大人,奴家在问你问他呢?你为什么不理人家?” 陆钊信口吐出一团三昧真火,火气直接燎到了女人的身上,身上的布条寸寸烧断,而于夫人则捂着脸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啊啊啊!” 凄惨的叫声,从于夫人的口中传了出来。 “啊!你好狠心!你跟那个男人一样,好狠的心!!” 声音凄厉阴鸷,好似从九幽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而陆钊眼前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于夫人还在不停地变化,她身上的每一根鞭痕都在深处殷红的鲜血,每一处伤疤都在发着暗红色的光。 一股澎湃的、汹涌的,无法遏制的凶恶气息,由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不断地涌入于夫人的身体内,从眼鼻口耳和每一处伤疤中。 陆钊心中暗叫不好,手中的压胜铜钱再度投射而出,这一次只有一枚,一枚带着三昧真火的压胜铜钱。 然而,他的铜钱全在于夫人一丈之外再也打不进去了,就生生悬停在那里,好似有一股劲道与陆钊相互较劲,致使铜钱悬空。 也就在这时,周围所有的凶恶气息逐渐收拢完成,在于夫人闭上眼睛停止吸收的时候,她身上那些鞭痕开始一点点修复,那些陈年的伤疤也逐渐恢复细嫩的皮肤。 最后,于夫人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一个天魔诞生了,一个由活生生的人变成的天魔!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猜猜这个法阵是做什么用的 天魔是可以媲美金仙的存在,虽然战力不足,但是所带的凶煞气息,往往比同级别的金仙、通幽鬼要更危险。 陆钊缓步后退,他心在是腹背受敌。 后面百余丈远的地方,是一个真正的大佬,虽然只有四成实力,但是只要镜魔确认了自己是纸老虎这回事,那镜魔就会毫无顾忌地杀掉他。 而前面的这位新晋的天魔则是一个不择不扣的面对面杀手,她就是镜魔用来确认自己是不是纸老虎的工具,只要她一动手,自己基本上会露馅。 怎么办!陆钊心底里有了一丝丝慌乱。 右手上的砗磲佛珠就被扔在屋角落那边,镜魔和这个于夫人都不敢去碰触,在强行把佛珠扯下来之后,就丢在了那边。 如果陆钊能捡回砗磲佛珠,似乎还有的一战。 但是眼前结结实实拦着一个天魔,遁过去也行不通,方才镜魔留下的遁行限制还在,他并不能随心所欲的遁走。 似乎已经是个死局了,陆钊心中哀叹。 就在这时,他忽然瞧见了原本僵立不动赵夫人,正在缓慢的挑动手指。 赵夫人的动作很是轻微,抬动手指的动作缓慢地就好似没动过一一样。 陆钊透过市内的烟尘,还有红娘子的红雾,赫然发现有一条浅绿色的细线,正由赵夫人的指尖传出,并搭在了那副画卷上。 绿色的细线渐渐渗入画卷中,在画卷中形成了一条细长的河流,一直延伸,一直蔓延到了整幅花卷中。 最后画卷中有两道小小的身影,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迅速循着这条绿色的河流顺流之上,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来到了画卷外的河流中。 与此同时,陆钊蓦的大喊一声:“于夫人!于止礼还没死,不信你看这里!” 他手里迅速翻出一根戒尺,戒尺是竹木所制,长七尺六分,却不是给于夫人看的,而是要打于夫人的。 这柄戒尺有个特别的功能,就是它一点伸出来要打人,那么被打的人一定会心甘情愿地把手伸到戒尺下,露出掌心给它打。 在他亮出戒尺的一刹那,于夫人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靠近陆钊,伸出白皙的手心,等着戒尺的落下。 在于夫人身后的画卷中,有两个身影迅速由小变大,在戒尺落下之前,飞速闪身来到其身后。 一人用飞剑,一人用雷霆。 双管齐下,于夫人的脑袋瞬间被斩飞,而身子则被雷霆炸成飞灰。 “陆老大!”“阿大!” 是飞云和马玉,他们借助赵夫人的绿线由屏风画卷中逃了出来。 陆钊看见他们二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下面对的敌人就只有天上那一位了。 他回身去望的时候,神色却陡然间巨变,那原本悬空立在百丈远的镜魔竟然消失了。 也不知道他消失到了何处,也不知他何时消失的。 镜魔的消失,让陆钊的心陡然提了起来,他不清楚镜魔是离他而去,独身去寻找上河龙眼了,还是躲在什么地方准本暗地里袭击自己。 佛珠!佛珠也不见了! 陆钊正要去捡佛珠做防御的时候,佛珠也消失了。 刚刚明明还在那里的!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佛珠被镜魔拿走了,应该是使用了什么手段,否则煞物是碰不到佛珠的。 陆钊赶紧将飞云和马玉唤到身周:“飞云,阿玉快些靠过来,咱们一人一个方向,防止那镜魔偷袭。” “偷袭?!小虫子,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在赵夫人的身后,镜魔缓缓浮现。 他从赵夫人的额头上取出一条软软塌塌的虫子,轻轻巧巧地捏在手里,然后仰头张嘴一口吞了进去。 “我始终觉得有那条虫子出问题了,一直找不到,原来在这里。这个女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将我得蛊虫转换为她的虫子,这手段有些了不起了。” 说着,镜魔拍了一下赵夫人的额头,赵夫人从僵直状态下直接清醒过来。 “楚先生?!”赵夫人愕然。 “赵夫人,快过来!他不是楚先生,他是镜魔本尊!”陆钊大声喊着。 赵夫人闻言一凛,想也不想的往陆钊那边奔去,可才迈出去两步,她的身子忽然被切成了两半。 就在陆钊眼前变成了两半,整整齐齐地两半,这必然是镜魔的手段。 “赵夫人!”陆钊眼见她被切成两半,心中万惋惜,一个过来投他的人,却因他而死。 “陆大人,不必为我伤心,我还没死!”在陆钊的身后,一个小女孩儿声音响了起来。 这小女孩儿看起来也就七八岁,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镜魔也看见了小女孩儿,稍稍一想他便明白了:“金蝉脱壳,你果然是虫属成妖!真是稀少!蜉蝣不知朝暮,真是不易。” 陆钊从镜魔的眼中瞧出了觊觎之色,连忙吩咐:“飞云、阿玉,你们俩护住赵夫人!” “是,陆老大”、“好,阿大!” 二人一齐应声。 陆钊自己则在身前不停地画写法阵,这是一个连通法阵,跟地府那个一样,只是这个一个画写起来尤为艰难。 因为镜魔的存在,天地已经产生饶乱,让法阵不易聚灵,不聚灵便无法发挥威力效用。 镜魔缓缓笑着,往陆钊跟前走去,经过于夫人的战斗过程,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陆钊那些所谓的朋友、手段都是骗人的。 陆钊所依仗的不过是那串有着无穷佛力的砗磲佛珠,如今佛珠已经落到了他镜魔的手里,陆钊一人是万万不能掀起什么波浪的。 镜魔走到陆钊跟前,就站在陆钊的法阵外,陆钊画一道,他就擦一道,然后露出狰狞笑容。 “小虫子!还不认输么?你在期望什么?期望着这个破法阵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么?!” 陆钊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镜魔擦一道,他就画两道,擦两道,他就画四道。 最后惹的镜魔烦了,一把掀飞陆钊:“别在我眼前故弄玄虚了!” 飞云和马玉一起接住陆钊,他才没有撞到墙上,饶是如此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可见镜魔随手一掀威力有多大。 他靠在飞云身侧,望着镜魔哈哈大笑道。 “镜魔大人,你猜猜这个法阵是做什么用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群魔乱舞 镜魔这才发现,陆钊画写的这个阵纹是个连通仙阵。 “连通仙阵?!” 陆钊退后一步,与飞云道长和马玉站在一处:“你猜,谁会出来?” 那连通仙阵已然开始发光,另一边似乎有人在穿越。 镜魔一张手豁然张大、变宽,最后变成了一个黑色巨伞,伞面两三丈大,冲着连通仙阵直接压了过去。 “噗~” 连通仙阵的金光化作一团金粉,骤然消散。 “五成!!小虫子,你居然把我的五成逼了过来,你好本事啊!” 镜魔的神色愈发的阴鸷,等他再收起黑伞的是时候,连通仙阵连点儿痕迹都没有剩下。 那把巨伞化作一团黑雾,将陆钊他们几个包围在其中。 陆钊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被一网打尽。 这就是根本位格上的差异,就算是陆钊能逼退四成的镜魔,面对五成的时候,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黑雾之中,他甚至连基本的神志都无法保持,直接昏睡了过去。 镜魔将那团黑雾浓缩在手心之中,看着陆钊他们在黑雾中东倒西歪,不由讥讽:“一个小小虫子,咬疼了我而已。” 说完这话,他的眉头猛然一皱,立刻盘腿坐下,身体中有一道道黑雾涌出,一个个飞出劳燕楼,然后进入半空之中的一个诡异空间中。 许久之后,镜魔才停下了输送,缓缓起身,身子一晃差点跌倒,他现在多多少少有些虚弱。 刚刚浮天海骤然震荡,让他不得不分神去控制浮天海,并把之前从浮天海抽离的本尊又还回去了三成,现在这个躯体里只剩下了两成,还因为强行抽离,使得现在身子很是虚弱。 “九尾天狐,千年都未见过她动过手,这一次差点儿栽在她手里!哼!等我取了上河龙眼,再来收拾你!” 就在这时,一团小小的红雾出现在镜魔的视线里。 “滚出来!” 红雾似乎抖了抖,然后渐渐由一团小小雾气,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红娘子的模样。 “镜……镜魔大人。” 镜魔上下打量着她:“你是陆钊的鬼仆?就是那些红雾迷阵的主人?” 红娘子弱弱点头:“是的,镜魔大人。” 说着说着,红娘子忽然噗通跪倒在地:“镜魔大人,您说什么奴家都听,您让奴家干什么,奴家都听您的,只要您放过奴家,奴家也是苦命人呐……” 她越说声音越惨,絮絮叨叨地把生前克夫那些事儿又抖搂了一遍。 镜魔伸手在红娘子身前一摸,红娘子的前世今生尽皆出现在眼前,也确如其所说,乃是天命克夫之人,也看到了红娘子被陆钊收走之后,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 “哈哈,不错不错,你以后就跟着我,不过你得先把这条蛊虫吃了,就如同于夫人一样,这是忠心的保证,也是你进阶的补药。” 红娘子想也不想,接过蛊虫一口吞了进肚子:“主人!” 镜魔摸着她的脑袋,问道:“那现在我问你,陆钊真的知道上河龙眼的位置么?” 红娘子嗫嚅半天,才小声说道:“奴家不知,陆老大好多事儿都不跟奴家讲的。” 镜魔的手在其脑袋上摩挲了半晌,由其吞下的蛊虫反馈得知,这红娘子并没有撒谎,便笑道:“好,很好,你并没有骗我,我现告诉你,以防你忽然做傻事死了。你刚刚吞下的蛊虫,有三重效用,其一,我可以随时降临你的体内,夺舍你;其二,我问你的所有话,你只能说真话,否则蛊虫会告诉我;其三,蛊虫可以再短时间内,帮你提升境界至通幽鬼。” 红娘子大喜:“奴家多谢主人赐福!奴家一定不负主人所托。” 镜魔笑道:“你克夫,这在我看来是个好事儿!哈哈,等做完涂山城的事儿,让你尝尝男人的味道。” 红娘子娇羞垂首,不肯说话。 镜魔揽住红娘子哈哈大笑,如今涂山城最大的变数被他拔掉了,他心来很是畅快。 其实,陆钊的出现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的,在他的计划中,只需要解决九尾天狐这个大问题就行,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小土地公。 不仅打乱了他的计划,还这么难缠,差点儿坏了他的大事,每每想到这里,镜魔都恨得牙根痒。 至于陆钊知不知道上河龙眼的下落,他现在已经不在意了,现在七成的力量在浮天海牵制九尾天狐,他完全可以很轻松的把上河龙眼给找出来。 镜魔拧身往上一冲,冲破劳燕楼的楼顶,一直到五十丈高的地方才停下来,四下俯视涂山城,开声说话,话声隆隆如雷。 “小的们!出来吧,不用躲藏了!” 话声一落,涂山城各处阴暗的角落里,几乎每一处常人察觉不到的地方,开始升腾起一条条黑烟。 这些黑烟升到如同一条条触须,从涂山城的各处升起,犹如世末日一样的景象。 他们一直升腾到比镜魔稍矮一点的高度,然后黑烟变化,变成各种各样的煞魔,赫然便是涂芦深潭渊狱里逃脱的那些煞魔。 他们之中,既有大量的阴魔阳魔,也有数量不少的天魔,一个个形象怪异惊悚,撒发着无尽的恐怖。 大约过了半刻钟,这些煞魔密密麻麻的地布满了整个涂山城的上空,一齐向着镜魔俯身行礼。 “小的见过主上!” 声音参差不齐,声调却诡异地一致。 这一声落后,整个涂山城寂然一片,每家每户都关好了门窗,心惊胆颤地躲进了桌底或者地下。 镜魔身形一摇,一团黑雾由其身上升起,然后幻化出了一尊百丈高的魔像,魔像大口开阖,有滚滚雷声传出。 “小的们,你们知道该寻找什么,东西就在这涂山城中,那东西不会被任何小世界、任何空间收纳,只要你们去找,就一定找得到!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只要能把东西找到给我,我赐他一个上位天魔!” 这话一落,就如同一杯冷水泼进了滚热的油锅,四下顿时沸腾了起来。 整个涂山城中,群魔乱舞! 第一百九十五章 殊死反抗 无数的煞魔如同下饺子一样,由半空中往下俯冲。 每落一处,便有惨叫声响起,此起彼伏,不过才一轮冲击,就有无数的人死于其手。 整个涂山城现在群龙无首,他们的神九尾天狐没有出现,勇猛的大将军袁朔没有出现,智计百出的相国大人涂芦也没有出现。 但是涂山城是千年大城,各层的底蕴还是有的。 在经过第一轮的冲击之后,首先发声反抗的是各处武将的府邸,他们带着各自的家兵,从自己的家中打到街上。 然后又与各处反抗的其他势力相汇合,逐渐也组成了一股股反抗煞魔的势力。 由于涂山城并没有常备的军营,所有的兵丁平时都养在各个将领的家中,于是这一次次的汇聚基本上也相当于涂山城的整体力量了。 只是这股整体力量没了涂山城太尉袁朔和相国涂芦,没了统领,各股力量虽然坚韧,却没有拧成一股绳。 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个人站出来,统领全局,涂山城的这个人就是上河龙族长公主敖芸。 她本来是在龙族府邸渊潭下面处理陆钊送过来的人,就在她处理完那个两个人后,背脊后面忽然生出一层冷汗,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意识到外面出了大事,便从深潭里面浮了上来。 才刚刚露一个脑袋,就被一个阳魔顶上了,搂头盖顶就是一拳。 敖芸身形瞬间潜回深潭,身形一晃,一条摇头摆尾的青色巨龙从龙潭中显现。 龙头咬住那阳魔,只一搓齿,阳魔就即灰飞烟灭。 青色巨龙在龙族府邸中盘旋两圈,又化身为人,向着其中一处遭灾的普通人家迅速扑去。 她的实力强劲,已然是中位圣兽,那些普通的阴魔、阳魔在她手里不堪一击。 不过片刻工夫,龙族府邸周围四五里的地界儿再无煞魔。 敖芸冲上百丈空,狂风吹着她的衣裙烈烈做声,她的神色则严肃深沉。 就在龙府几里地远的劳燕楼上空,镜魔正肆意地躺坐在一团黑雾上,手里搂着红娘子,眼睛却瞟向了敖芸这边。 敖芸的目光也转了过来,与镜魔的眼神对视。 双方遥隔数里,却能清楚地瞧清楚彼此的眼神。 镜魔居然从这个龙女的眼中瞧出了一丝的鄙夷和不屑?!他很是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你们去,把那个龙女杀了!提头来见我。” 镜魔身周立时便有两个天魔应声,迅速往敖芸的方向飞扑而去。 敖芸也冲了过去,身形犹如一道青色的闪电,疾驰如火。 双方到一半的时候,两个天魔化身血红浓雾,而敖芸则变成一条青色巨龙。 “轰!” 双方对撞之下,周围空气为之震颤。 青色巨龙双爪张开,一爪一个对抗着两头天魔。 这两头天魔也化了形,一头为八臂夜叉,一头为青面罗刹。 涂山城大半的人,包括煞魔都仰头望向这场龙魔之战。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斗会持续很久,至少要打百来个来回。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青色巨龙两只龙爪抓住两头天魔之后,巨大的龙口忽然一吸一张。 一道青色闪电从龙口中喷射而出。 “轰!” 八臂夜叉被直接轰成了碎渣,另一边的青面罗刹也没好多少,右边身上被打掉了半边,血糊糊的,带着焦臭味儿。 而后,青色巨龙龙再次袭来,极其徐迅速的一张一合,将青面罗刹的胸腹以上尽数咬断,然后吐到了劳燕楼前。 正好在镜魔的下面,青面罗刹断成两截。 巨龙也蜿蜒游至镜魔身前,含胸收腹,龙头巨口奋然张开,一道粗大的青色闪电射向镜魔。 情色闪电正中黑雾中的镜魔。 “轰!” 黑雾应声而散,天空中再无一物。 所有人都以为青色巨龙得手了,谁知下一刻黑雾又在原地显现,依旧是楚先生模样的镜魔,还有他搂着的红娘子。 镜魔手掌往前一探,地上的青面罗刹身体被黑雾缠绕,片刻间恢复原状。 “芸公主,你好像还没打完呐。” 青色巨龙龙目闪动身形瞬间化身为人,就在起身后,复活的八臂夜叉也扑了过来,却被敖芸以化形之术躲开了。 她深知眼前镜魔有随手复活煞魔的本事,又暗忖自己没有像陆钊三昧真火一样的手段,可以伤到这镜魔。 相机此处,敖芸便不再多做纠缠,转头就跑,去援助别处的涂山城百姓,要比耗在这里强百倍。 镜魔见她跑了,不由桀桀怪笑:“小公主呀小公主,你还是这么爱跑。” 已经跑出三四里地的敖芸听到这话骤然转身:“你是谁?” 镜魔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我是谁,现在的我是楚先生,之前的我是敖瑞,那你猜猜看到底敖瑞是我呢,还是我是敖瑞?” 敖芸神色惊疑不定,片刻之后豁然转身而去,这次头也不回了。 镜魔嗤笑一声,又招来两个天魔。 “你们两个,跟罗刹和夜叉一起追杀龙女。” 这两个天魔是一个贪魔,一个欲魔。 贪魔身形消瘦,手里拿了一个算盘。 欲魔是个青年男子模样,样貌俊俏,眼底却满是淫邪。 “是,主人。” 敖芸也察觉到到了身后的敌人,由两个变成了四个,她的雷霆杀敌手段,用一次两次还行,多用几次就不那么奏效了,尤其是面对四个天魔,她更无一点儿把握。 敖芸带着四个天魔一路飞了十来里地,却被贪魔和罗刹绕前挡住了,身后则是夜叉和欲魔。 四个天魔瞬间形成了合围之势,敖芸的形势已经极其危急。 “芸公主,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快些投降,某让你尝尝什么是天上人间。”欲魔的声音不男不女,听起来很是刺耳。 然而,敖芸却俏立当场,甚至没有化形巨龙来殊死一搏,而笑吟吟地看着四个天魔。 “就只有你们有帮手么?我也有的。” 四头天魔四下一望,四周空无一人,均以为是这位龙族公主的狡诈之词。 谁知,却在前后各有一道声音响起。 前面的是:“真麻烦,唉,阿抚啊,咱们俩真命苦,保护小狐狸,还得保护这只龙,早知道就不来这一趟了。” 后面的事:“曲流,你少废话,该干嘛干嘛!再多一句嘴,姐姐撕了你的嘴!” 四头天魔前后一看,只见半空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小孩儿,粉雕玉琢,可爱至极。 第一百九十六章 镜魔的诡计 镜魔依据微笑着坐在涂山城的半空中,身边依旧搂着红娘子,神情说不出的狂傲与不可一世。 就在他的身下,整个涂山城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那些渐渐拧成一股的涂山城将士、兵卒,开始与无数的煞魔展开了战斗。 若论一般战力,涂山城士卒是占优的,但是这些煞魔数量太过庞大了,他们是千余年来,由九尾天狐、涂芦还有袁朔分批次,押入深潭渊狱的。 这一次全被镜魔放了出来,其数量和对涂山将士的怨恨可见一斑。 涂山城中所有的将士渐渐陷入了苦战,那些普通的居民看着高坐于涂山城上的镜魔,一股绝望的气氛笼罩在涂山城的上空。 他们的神,他们的九尾天狐并没有出现,但是没有一个人怨恨,他们只以为九尾天狐遭了算计,这便是涂山狐族千年来在涂山城经营的果实。 再绝望,他们也不会怪罪九尾狐,他们只会愤恨地盯视着天空中那头镜魔。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只镜魔只是个虚像而已。 镜魔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他搂着的红娘子。 真正的镜魔此刻正在涂山城的王宫里,九尾天狐的寝宫中,疯狂地四下寻找。 他不知道上河龙眼的确切位置,却知道这件宝物九尾天狐一定会自己仔细珍藏,不会随意给谁保管。 那么久只能是九尾天狐自己藏在了这个王宫里,她千年来都很少出这个王宫,很显然就是在守护上河龙眼。 “到底在什么地方?!” 镜魔随手打碎了一张石桌,愤怒的眼神泛着诡异的红光。 他刚刚已经散开黑雾仔仔细细地在王宫中找了一遍了,但是什么也没发现。 一丁点儿的线索都没有,这让镜魔很是抓狂。 他随手一甩,一团黑雾从他的袖口中摔了出去。 昏睡不行的陆钊就这样被丢了出来,磕在石地板上,立时便把他磕醒了。 他的肩膀上传来一阵阵难忍的剧痛,又看见眼前气急败坏的镜魔,不由笑道:“镜魔大人,您是多怕陆某啊?咱们境界差这么多,你丢我出来的时候,连我的仙力都封了。对一个小小地仙,何必如此谨慎。” 镜魔挥出一条黑雾,黑雾凝实成一根粗壮的手臂,手臂上长出手掌,手掌化出五指,五指又捏到了陆钊的脖颈上,将之提起一丈余高。 “小虫子,我没有工夫跟你纠缠,我问你答,答错一句,我杀一个,不答我也杀一个。” 说着,他挥手一抖,五个宫娥被从黑雾中丢了出来,一个个惶恐不安,纷纷跑向陆钊。 陆钊被他掐住了脖子,只能艰难点头。 镜魔狞笑,他缓缓放下陆钊。 “就该如此才对,你们这些人,弱点如此明显。” 陆钊坐在地上,大口喘息了几下,才平复了下刚刚窒息带来的不适感,自打他成仙以来,这种窒息感就没有出现过了,没想到在这镜魔手里竟又尝到了一次。 “所以,外面天上那个是假的咯,真正的镜魔大人此刻一定心急如焚,而不是外面那个悠哉悠哉,狂傲自打的样子。” 镜魔又是随手一挥,陆钊随之飞出去数丈,撞到了宫墙才停下来。 “小虫子,不要耍贫嘴,第一个问题,上河龙眼在什么地方?你” “不知道。”陆钊很干脆,甚至还不等镜魔说完。 镜魔面色陡然阴寒,就要动手杀人。 陆钊连忙拦住:“哎!你可是有言在先,第一我答错了,你杀人,第二,我不回答,你杀人。我我这回答可一点儿都没错。我真不着调这个上河龙眼在什么地方?” 镜魔怒道:“那你为何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说知道?!” 陆钊如实回答:“为了让镜魔大人以为我知道上河龙眼呗。” 镜魔这次没有搭理陆钊的话,而是出手灭杀了一个宫娥。 那是一只小兔妖,一击之下,小兔妖立时变成了血水,像是浓墨一样泼洒在青石砖上。 陆钊的瞳孔骤然一缩,一句话也不再说。 镜魔反而狞笑问道:“你觉得答错还是没答错,是由谁决定的?” 陆钊这次不敢妄自乱说了,他生怕镜魔再杀一个宫娥。 谁知,下一刻,镜魔就再施杀手,又有一个宫娥死在陆钊眼前,剩下的三个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了。 “我问你,你不答,我一样杀人。” 陆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停手吧,我带你去找那东西。” 镜魔将一团黑雾凝实在剩下三个宫娥的脑袋上,摇头说道:“不,你要先说出来在哪里,然后再去。” 陆钊稍稍犹豫了一下,刚要说话,却又有一个宫娥惨死当场。 他目眦欲裂,狠狠瞪视着镜魔:“你堂堂一个镜魔,跟大罗金仙、九尾天狐同级别的人物,却对这些草芥小妖下杀手!不觉得跌份儿吗!” 镜魔闻言哈哈大笑:“杀就是杀,还分什么草芥还是大象?有什么区别吗?不不,我错了,还是有区别的,这种草芥小妖临死时的恐慌,绝对值得我一杀。” 说着,他轻轻一按,另外两个宫娥也被捏碎了头骨,软软地倒了下去。 陆钊怒发冲冠,弓着身子冲了过去。 但此时的他,身上没有一丝仙力,身子还是虚弱的,才冲到镜魔跟前,就被镜魔一掌劈落在地。 “不自量力,明明知道我封了你的仙力,还冲过来?你以为我就只有这五个?不不,我还有一堆,一个个杀给你看!” 说着,镜魔从黑雾中又抖搂出一排的人,这些都是涂山城王宫里的宫娥、侍卫,刚被放出来的时候他们神情还有些呆滞,待看清眼前人的时候,那些侍卫就即刻冲了上来。 镜魔一挥手,那几个冲上的侍卫就头颅落地,身子也软塌塌地倒了下来。 “还有八个小妖,陆钊,你说是不说?不说也行,反正我也喜欢杀人,整个涂山城里的人够晚这么玩儿三四个月,就问你能不能看三四个月了。” 陆钊怒视着他,狠狠向他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镜魔随便躲过唾沫,又接连杀了两人。 “陆大人,我问你呢,能看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九十七章 雾晦珠 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看见一个无辜的人在自己身前惨死。 镜魔已经杀了二十多个了,陆钊却紧抿着嘴一声不吭,额头上的汗水如同黄豆一样,一滴滴掉落。 他明白现在他说什么也没用,镜魔就是要杀人,就是要杀给他看,就是要折磨他。 镜魔在等他的心智崩溃,陆钊也知道这一点,他的脑筋在飞快地转着,哪里,哪里才能让镜魔信服,哪里才能让镜魔停下手。 他并不知道所谓的上河龙眼在什么的地方,刚刚无论他说什么,镜魔都不会信,而且会毫无顾忌地杀掉那些宫娥侍卫。 “镜魔,其实你心里知道,我并不知道上河龙眼在什么地方,你单纯的只是想折磨我,对吧。” 镜魔停下了杀人的黑雾,转而回到陆钊身前,嘿然冷笑:“不错,早在我杀第一个人之前,就知道了,我只是在享受而已。” 陆钊冷漠地看着他:“镜魔,你如果现在不杀我,等我缓过来,也不会杀你,我会把你囚禁到地狱去,用最残酷的刑罚,一直折磨你,一直让你活着,亲眼看着自己被折磨。” 镜魔的无名指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好,他扬手给了陆钊一记重重的耳光,掩饰了无名指上细微的颤动。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颤动,只觉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不断笼罩他的心境。 陆钊被一个耳光打了个趔趄,回身看想镜魔时,却笑了起来:“镜魔,你怕了,哦哦,我明白了,你可能就是从地狱中跑出来的。嗯,让我想想,敖瑞十一年前就不怎么回龙宫了,十几年前地府恰好出来一场大乱。” “虽然,最后大乱被压制了下去,但是天庭的马王爷也仅仅是抓了几只通幽鬼和天魔而已,像镜魔这样的,却一个也没抓到。” “原来就是你吧,镜魔,除了你还有几个逃了出来?” 陆钊说这些话的时候,平平淡淡的,语气甚至都称不上严厉。 镜魔却如同受了言语敕令一般:“一共三个,我来了涂山城,取上河龙珠,还有一个区了冀州……你!你使了什么手段?!” 镜魔骇然发现,自己刚刚差点被陆钊引出话来,而一个小小的地仙能有这样的手段,着实太过诡异了。 陆钊笑道:“我使了什么手段?没有啊,镜魔大人,你都把我的仙力封了,我还如何使得了手段?” 镜魔见他说话,立时便捂住了耳朵:“你不要说话!你不要说话。” 他一边说一遍后退,最后竟靠在了墙上,惊疑不定地看着陆钊。 陆钊则是满心不解,他不知道镜魔出了什么状况,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现在的镜魔十分惧怕他。 他将计就计,迈开步子往镜魔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镜魔,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另外两个是谁?去冀州的那个是谁?” 镜魔好似中了魔咒也一般,紧捂着耳朵:“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陆钊反而又往前一步:“不,你得说,把话说完。” 镜魔情急之下大声吼道:“傩魔!挪魔去了冀州!她去取九黎鼎!嵬魔去了荆山城,去取天工开物!” 陆钊心一点点往下沉去,甲木去了冀州,如果真有堪比镜魔一样的大魔头去了冀州,那甲木此行危险了。还有荆山城,莫问卿他们也要危险了。 就在陆钊这一晃神的工夫,忽然侧里飞来一团黑雾,将陆钊打翻在地,磕着青石板滚出去老远才停下。 刘钊口吐鲜血,身上、头脸上全是擦痕。 “怎么。镜魔大人,开始下杀手了吗?!” 镜魔狂躁地从原地飞身而起:“你到底是谁?!到底藏什么东西在你体内!?我要杀了你,剥了你的皮肉,拆了你的骨头,把那个捣乱的东西揪出来!” 陆钊狠狠啐了一口血水,正中镜魔的额头。 镜魔吃了一惊,他不知道打再自己额头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不敢贸然再去抽打陆钊。 “哼哼,我要杀光你的人!” 说着,镜魔将黑雾中的马玉和飞云道长扔了出来,用黑雾迷住了他们的鬼力和仙力,与陆钊如出一辙,就如同凡人一般。 镜魔举着飞云道长,来到陆钊身前:“那我就先从你这个小姘头儿开始,先尝尝她的味道,然后再杀了,就当着你的面!” 镜魔随手一撕,飞云道长的外衣就被撕扯掉了,剩下了里面的短打小衣。 然而就在这个短打小衣的外面,有一颗晶莹剔透,带着雾气的珠子。 镜魔凝神去看,到底是何珠子的时候。 飞云道长忽然一拍那珠子,珠子上立马冒出无数的浓雾,伸手不见五指,如同实质的海水一样,透着现行味儿。 镜魔新生警惕,里面丢下飞云,同时捂住了口鼻,另一种手则挥手扇出一阵大风。 他本以为这浓雾会片刻消散,然而,他扇飞了身前一丈雾,身后就有一丈雾补了上来,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镜魔现在虽说是只有两成的本体力量,但以现在的水准,竟无法破掉这个浓雾阵?! “你破不了这个迷雾阵,你也走不出这个迷雾阵,你惹错了人,镜魔!” 一个带着些愤怒的声音,在浓雾阵中响起,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起码涂山城中没有这个人。 “你是谁?!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一定会杀上你的府邸,杀完你所有的亲戚后人!”镜魔开始出声威胁。 那个人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威胁一样,一板一眼地解释了起来。 “你刚刚看到的那颗珠子叫雾晦珠,原本是我一个堂哥的东西,后来遗失了。小姑娘不会用,只会乱拍,其实这枚珠子的真正用途是幻海迷雾阵的阵眼,东海之上有一个地方常年浓雾不散,就是因为它。” 镜魔听见东海二字,顿时警觉了起来,他双袖挥舞涌出大量的黑雾,试图用黑雾来找到浓雾的边缘,好逃脱出去。 “东海?!你是东海什么人?” 然而,还不等镜魔的黑雾完全摊开,浓雾就在他眼前自动分开了一条路,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三缕黑须的中年人。 正冷冷地盯着他,目露凶光。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上河龙王 镜魔见了此人,身上雾气陡然膨胀,一下变成了两三丈高。 “敖修!” 来人正是上河龙王敖修,或者说八部天龙敖修! “镜魔,你身上带着地府的腐臭味儿,所以你真的是十几年前从地府跑出来的吧!十几年前,敖瑞正和地府一个女鬼修打得火热,也就在那个时候,你害了他,然后害怕本王发现,这十几年极少跟我照面。” 镜魔自打敖修出现,就惊慌四顾,以他现在的两成实力根本无法抗衡八部天龙,甚至连逃走都做不到。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涂山城被我隐去行踪,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找到入口。你不是敖修!你到底是谁?你是那个姓陆的小虫子假扮的?!” 敖修哼了一声,鼻孔中随着这声哼,四周我的浓厚雾气好似被一阵风吹过,瞬间干干净净。 而在敖修的身后,依次站着陆钊、飞云道长、马玉、长生、涂阿月、鹿河,还有原本应该在远处高空的红娘子,她唯唯诺诺地站在众人的最后面。 陆钊晃了晃手里,只见在陆钊的手上有一个小巧的阵纹:“镜魔大人,现在知道这个阵纹传的是谁了吧?” 镜魔此刻已经全然明白了陆钊的算计。 早在劳燕楼的时候,陆钊就已经盘定好了所有计划,他先让涂阿月带着长生遁出涂山城洞天,二人到了外面的世界后,按照陆钊给的阵纹符篆,布设好了第二段的传送阵纹。 当陆钊在劳燕楼面对镜魔的时候,他其实心中已经打算好了,被镜魔擒住,而他前面所做的所有顽抗,其实都仅仅是为了画写手上的这个阵纹,包括他故意在地上画写那么大的阵纹,故意说自己知道上河龙眼的位置。 镜魔费了一番手脚,终于把陆钊抓住,又肯定会把他放出来询问上河龙眼的位置,不论陆钊知不知道,镜魔一定会问。 所以当陆钊从黑雾中出来的时候,无论他是否醒着或者清醒或者什么状态,他手心里的阵纹都会依据他事先设定好的规则触发,这边是陆钊的第三段传送阵纹。 而第一段传送阵纹,在礼制司老大人鹿河那里,他一路带到了上河龙宫,在与敖修说完诸事之后,便打开了传送阵纹。 很早之前,敖修就已经传送到了涂山城外了,但是原本应在大石前的涂山城入口早已消失不见,就连涂阿月也找不到了入口。 敖修传到的时候在,正碰见两个还有点闹别扭的长生和涂阿月,饶是八部天龙亲来,也没有找到涂山城被藏匿的入口。 于是他们四个就在外面等了一天,直至镜魔放出了陆钊,从而自动激活法阵,第三段的传送才算完成。 如果没有镜魔的阻挠,可能只要一段传送就行,上河龙宫直接到涂山城,但是由于镜魔的存在,陆钊不得不多一重的考量,这才有了长生和涂阿月的出城。 原本还不会这么快,起码得有一个传送的过程,龙王敖修也不会这么快出现。 坏就坏在镜魔在调戏飞云道长的时候,被触发了雾晦珠,这个东西是东海宝物,上河龙王与东海龙宫渊源甚深,一下子便通过传送阵纹到了这里。 局面一下由镜魔单方面施虐变成一对多的挨打局面。 “龙王,你的女儿可在我的手里……” “你是在说我么?”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涂山王宫外面响起,随后便有一个长身玉立的青衣女子,凑从外面大踏步走来,其身后还跟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正是敖芸,还有陆钊的两个卦鬼,曲流和叶抚。 镜魔骇然,身子开始一点点后退,一直靠到宫墙边上。 “大哥,你真的要杀我?”这是敖瑞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哀求、愤怒、不舍还有指责。 敖修听了之后,目光瞬间变了,这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一千多年来,总让他收拾烂摊子的九弟。 “你还留着敖瑞的一丝真灵?” 镜魔哈哈大笑:“不错,我留着他的这丝真灵,就是为了今天这种境地。上河龙王大人,您是痛下杀手,还是放我一马?” 敖修默不作声地往前踏了一步,身上的八部天龙的庞大威压立时便倾压下来。 “放了他,本王给你一个痛快。” 镜魔被压得几乎喘不动气,但是却依旧狂放大笑:“上河九龙凿渠开河,历时百年九损其七,只剩下了龙老二和龙老九,眼下龙老二要杀龙老九,可笑还是可悲?” 这几句话似乎对敖修打击甚大,他迈出的一步又收了回来。 “要如何做,你才会放过他。” 镜魔原本已经被压趴在了地上,又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甚至变换成了敖瑞的模样。这是一个很英俊的中年人,前些日子一直在涂山城中晃荡,多数时间都在烟花青楼中厮混,包括涂阿月、鹿河都见过这人的模样。 “大哥,咱们有话可以细谈,你先把这周围的遁法禁锢去了,否则弟弟我害怕。” 这话说得拿腔拿调,让陆钊都觉得犯恶心,更别提上河龙王敖修这位当事人了。 上河龙王面色阴沉地要滴出水来,但还是一挥手,除去了身周的遁法禁锢,不过眼睛却死死盯着镜魔。 “不要变出这张脸来,也不要用这样恶心的说话方式,否则本王会忍住不一爪捏死你!” 镜魔骇得后退四五步才停住,警惕地望着他,待见敖修没有动作,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他也不敢再顶着敖瑞的样子和声音了,便又换回了楚先生的样子。 “好,那咱们就换个样子谈。敖修,我要上河龙眼,就是你们当初凿河时,给你们指方向的那枚龙珠。” 上河龙王的眼神眯了起来,沉声说道:“镜魔,本王兄弟九人,为了凿河死了七个,你以为我会为了保一个不成器的兄弟,辜负死去的七个兄弟?” 楚先生面色也沉了下来:“既然如此,咱们还有谈下去的必要么?上河龙王,您说呢?” 敖修忽感不对,右手虚空一抓,那楚先生当即化为齑粉,镜魔却不见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现在要手撕了你! 浮天海上,一片汪洋之中,有一座小楼摇摇晃晃地飘着。 里面正有三个坐在桌子前吃酒。 正是九尾天狐涂蘅、相国涂芦、太尉袁朔。 三个人前面的桌子上有一桌的好菜,但是三人的神情却不大一样。 九尾天狐悠哉悠哉,权当是一次野营,甚至还有心情眺望远处海面,不时对着大浪啧啧称奇。 袁朔则提着酒坛豪饮,也不怎么把这次事情放在心上。 只有相国大人最是辛劳,她一直在拧着眉,掐指占卜。 九尾狐来到涂芦跟前:“二姨,你算得到么?可隔着一个小洞天呢。” 涂芦苦笑道:“要是王上您亲自出手,就算隔着两个小洞天,您也算得着。” 九尾狐连忙摇手笑道:“算那干嘛,好容易清净一会儿,二姨,咱聊聊呗。” 涂芦有些无奈,这位王上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自小便娇蛮任性,屡次闯祸,都是她去平息的。 从千年多前,涂蘅修成了九尾天狐之后,也自然而然地成了涂山狐族的族长,自那之后,涂蘅就鲜少露出娇蛮的神态,屡次出现在涂山城前都是高傲冷艳的九尾天狐。 此时,涂芦见她展露儿时心性,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感叹,只是她心中对涂山城的事还多有担忧,这才郁郁寡欢,不停地推算。 袁朔拿起酒坛,给涂芦倒了慢慢一碗酒:“芦妹子,咱们也好久没一起喝酒了,来来,先干了这碗再说。” 涂芦再苦笑:“你们俩心可真大!咱们被困在这里,涂山城里可要遭殃咯,那些由深潭渊狱出来的煞魔,要做下祸事了!” 九尾天狐素手一引,牵起一坛酒,仰首饮了一大口,面色瞬间红晕绽放,其眼神却悠远深沉。 “二姨,涂山城现在太大了,万物生息,有生便有死,有福便有祸,千余年来涂山城里只有福,却没有祸,这不是好事。” 袁朔也道:“可不是咋滴,想咱们当年还不在小洞天的时候,哪有这么安稳过哪怕五十年?太安逸了人也就惰了,这不好!” 涂芦一碗酒泼了过去,啐道:“王上说的是天道圆缺,你这憨货却真正是漠视国民死活了!” 袁朔大嘴一张,就把泼来的酒水尽数吸进嘴里,强词夺理道:“老袁我哪里有漠视了?他们不死个千儿八百人,能知道安稳日子的可贵?能知道我们这些将士的辛苦?我看早就该来这么一出了。” 九尾天狐也啐骂道:“袁叔,你这才真是不该,哪有你这样当将军的!?这样我涂山城不得死一半人啊!” 袁朔抵赖:“王上你这么说就行,老袁这么说就成了不该了,这不公平。” 九尾天狐咯咯笑道:“那你来当涂山城国主,我去做太尉大将军,你看如何?” 袁朔拍着大腿,露出惋惜的神态。 “王上,您早说啊,要搁一千年前,您还不是九尾天狐的时候,您说这话,我老袁二话不说,立刻走马上任,可您现在说禅让?可就有点打我老袁的脸了,我老袁撑死了就是个圣兽,您说要是我真当了王上,手下有个九尾天狐做太尉,我这个王位坐得稳吗?指不定有哪天您就篡位夺权了,还不如就一开始做大将军得了。” 这番话说下来,不仅九尾狐哈哈大笑,就连带着愁容的相国涂芦都展颜微笑。 她们都知道这是袁朔在插科打诨,实际上她们能出下去的法子都试过了。 若是这里没有外敌还好,九尾天狐就可以直接破开小洞天出去。 然而,在这个浮天海上,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镜魔,让她们完全失去了出去的希望。 这才是涂芦为何苦苦推算外面的筹谋是否成功的原因所在。 她与陆钊共同谋划了三段传送的事宜,本来就只是一个后手。 真正的控场的应该是九尾天狐和他们两个才对,只是千算万算,没有把这个镜魔的手段算明白。 一朝中计便被送到了这里,这才使得原本的用来做后手的三段传送阵,变成了救场的。 涂芦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算不过天意,老天要给涂山城造一场傻孽,看来是不可避免的。” 九尾天狐也给她倒了一碗酒:“二姨,天道循环,无情无别,你算着了也没用。” 涂芦自然不敢对着九尾天狐泼酒水,便轻轻啜饮了一口:“是,王上,可是阿离还有阿月她们还在外面。” 九尾天狐收起了嬉笑的神态,正色说道:“天道不公,又怎么会分亲疏。她们要是能在此栾中存活,是幸事,如果不能存活,那也不必惋惜。” 涂芦的境界还未到这个地步,只觉两个可爱外甥女儿,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的话,实在太可惜了,也太伤她这个二姨姥姥的心了。 她们涂山狐族本来就人丁单薄,自打有熊氏之后,她们的族人就越发稀少了。 千年以降,高位格的狐妖就只有她和九尾天狐,低位格的狐狸就剩下了阿月、阿离俩姐妹,说来也是凄惨。 当年有熊氏御使上河龙族凿河,九条巨龙死了七条,而他们涂山狐族为了扞卫涂山,几乎全族尽灭,有的逃离故土,有的则死在了当场。 事后,就算妥协在这个涂山城小洞天中,那些逃离故土的涂山狐族也不肯回来,她们不认为这是她们的涂山。 她们并非不认可涂蘅的做法,也并非不尊敬这位年轻的族长,但是那种狐死首丘的故土眷恋,让这些远离的涂山狐族宁愿死在外面,以首向涂山旧址,也不远活在这座小洞天世界里。 所以,千余年来,在外面的涂山狐族近乎死绝,涂山城里的,也死的只剩下了涂蘅、涂芦二人。 都说狐狸气性大,大概也就是这些涂山狐族的秉性。 而为了延续涂山狐族,阿月、阿离都是涂蘅在近几百年间生的,她们两个对原来的涂山已经没了了解,也就没了她们先辈那种对故涂山的眷恋,对她们而言,故涂山只是一个故事。 九尾狐站在飘摇的栏杆边上,纤细的身形被海浪打湿,她提起手里的酒坛,满满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冲着大海深处,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镜魔,你让我想起了很不开心的往事,我现在要手撕了你!” 第二百章 你想想,刚刚我说了句什么话 九尾狐甩手将酒坛子扔向滚滚波涛,酒坛子如同飞蝗石一样,疾飞而出,所落之处惊起滔天巨浪。 巨浪之中一个人形怪物从巨浪之中显现了出来,其浑身上下都隐藏在水光之中,周身上都好似有一层薄薄的水光,折射着所有的光,使得他连样子都看不清楚,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人形怪物。 九尾狐看着他,忽然乐了:“镜魔,你好像在外面遇见了什么事儿啊!怎么忽然变得如此虚弱了,让我算算,你刚刚是九成力量,现在也就是五六成。” 镜魔一眼不发地看着九尾狐,闪烁着各种光的躯体上,其实也分不清哪里是眼睛哪里是嘴巴,只是浑身散发的气息弱了不少。 其实在这里的这个镜魔才是真正的本体,在外面‘楚先生’无论占几成,无论在形态上多像本体,都仅仅是这里镜魔的分魂化影。 九尾狐见他始终不说话,不由笑得更厉害了:“看来是不错了,再让我猜猜,是谁让你分了这么多力量过去。是那个小小地仙对吧?他是不是很难啃?我可看好他做我小女婿呢,就算是个小小的地仙,能力可不小呢。” 沉默良久的镜魔终于开始说话了。 “那个小子就是你留的后手么?现在已经在我的手里了,我要搓就搓,要揉就揉,杀他不过眨眼的功夫。” 九尾狐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才没留什么后手,我自己才是涂山城最大的后手,这不都在这里了么,不要瞎怀疑。” 镜魔冷笑了一声,他随手撕开一个空间,其内出现了一个水光镜面。 水光镜面里则是涂山城遭受群魔袭击的场面,只见大量的煞魔从天而降,扑向了每一个涂山的居民,只一轮,就有无数的居民死在了当场。 九尾狐目中瞳孔骤然收缩,九条尾巴一齐从身后爆出来,强大、凶猛、原始的妖力直冲天际。 刚刚她还在全涂芦,不要担心城中百姓,还从天道的角度说的头头是道,高深莫测,这真让她自己看到了,就忍不住了。 这时,涂芦反而悄声劝道:“王上,王上,想想您刚刚劝臣下的话,切莫动怒,莫要中了那厮的诡计。” 九尾狐这才缓缓收起身后的一根根尾巴,双目也有竖瞳重新变成了人族的圆瞳,脸色也比之方才好得多了。 “镜魔,本王不妨告诉你,就算你杀光了涂山城的人,甚至杀了本王的两个女儿,本王也不会把上河龙眼的位置告诉你。与上河龙眼想比,他们的命远远不够,你可以尽管去杀,再皱一次眉,就算本王输。” 镜魔冷哼一声:“九尾狐,嘴硬帮不了你什么,等下我抓到你的两个女儿,当着你的面施虐凌迟,看到时候,你还能如此稳如泰山。” 九尾狐一挑眉毛:“去抓呀!你先抓到她们再说。别说老三,就是老七你都未必找得到。” 镜魔没有理会九尾狐,那两只小狐狸的确难找,他已经暗中派人到处找了,但是奇怪的是一共八波手下去找,却一根儿狐狸毛都没找到。 九尾狐忽然从那个水光镜面中看见了敖芸,又笑了起来:“那是上河龙王的长女,你为什么不去抓她呀,她或许知道上河龙眼的位置哩。” 镜魔无比郁闷,他不晓得其他几个魔头进度怎么样,反正他这里是非常非常的不顺,之前的十几年布局都很顺利,就连九尾狐、涂芦、袁朔的陷阱也如得逞。 却忽然有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小土地公,坏了他的好事。 其实他要是还在阴间的话,就会对酆都城的事儿有所听闻,那就能知道陆钊这个人了,但是他们几个魔头出来之后,就偃旗息鼓,一直潜伏着,甚至彼此都没有联系过了。 所以,就算陆钊在酆都城中做下了好大的事,他们几个魔头却丝毫不知。 九尾狐继续往下说:“喂,你到底出不出手抓那个丫头,她可是上河龙王最喜欢的女儿唉,你们要是抓了她,就连上河龙王也会听你的。” 镜魔冷冷回道:“我宁愿杀了这个小女娃子,也不会抓她,我在上河龙王那里当了十几年的弟弟,对这位‘大哥’的脾气太了解了,他绝对不会受人威胁,我会直接杀了那个女娃子,让龙王伤心,让龙王觉得你们涂山城没有保护好他的宝贝女儿。” 九尾狐嗤之以鼻:“本王劝你不要多费力气了,你要是这么想,那就太小瞧那位上河龙王了……而且,你好像也太小瞧这位上河龙族长女了吧!” 此时的水光镜面中,敖芸正带着两个小卦鬼打杀四方,甚至还带上了一些散落的涂山城将士,俨然成了对抗煞魔大军的一时统领。 九尾狐正看得起劲呢,镜魔忽得一手拍碎水光镜面,里面的影像也消失不见了。 九尾狐啧啧叹息:“本王正在看我涂山儿郎大战煞魔大军呢,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风情,大美女正在看戏,你把戏台子砸了?!” 镜魔冷哼:“九尾狐,多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不如把上河龙眼交出来,我放你们出去。否则,我如果不放你们走,你们就只能待在这里,一直等我放你们出去。” 九尾狐捂着嘴巴,咯咯大笑:“你一个小小镜魔,敢出此狂言,当真是没见过世面。你真以为这么一个小小的洞天神器,就能困住我九尾天狐很久?我告诉你,不出百年,你这个劳什子浮天海必破!而且,不仅我们在这里,你也得在这里陪着我们,只要你一旦在这里的力量不足四成,我就能拆了这浮天海!” 镜魔依旧冷笑:“说再多大话也是枉然,我只需要融入这波涛大海,你就丝毫办法都没有,别说百年,就是千年你也休想从这里出去!” 九尾狐似乎心情很好,她在原地开始起舞,柔软的腰肢、细长的胳膊、白皙的大腿就在波涛边上,应着海浪缓缓起舞,一边舞一边说道:“镜魔,你想想,刚刚我说了句什么话。” 镜魔一愣,什么话?她刚刚说的话可不少。 就在这时,他的胸膛忽然被一双利爪穿透而出,继而两只利爪左右用力,镜魔怪物一样的躯体刹那间被撕成两半! 第二百零一章 九尾大王!我来救你们出去! 被撕成两半的镜魔,眼睛瞟见了其身后的那只凶相毕露的九尾红狐狸。 怎么可能?! 九尾狐不是在那边搔首弄姿地跳舞么?! 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这时,镜魔也终于记起了九尾狐问的那句话是什么。 “我现在要手撕了你!”这是九尾狐刚刚问他的那句话。 方才九尾狐与他说的那一堆话,做的那些样子,都是为了这一撕! 他也看见了在远处小楼上的那个跳舞的九尾狐,现在已经变成了相国涂芦,而涂芦那里只剩下了一搓狐狸毛。 所有的所有,都是九尾狐演的戏,只是为了给他这一击。 狐狸精真是狡猾! 但是他现在已经无瑕去骂狐狸精的无耻偷袭了,因为刚刚被偷袭的那一下,他受伤很重,亟需沉入浮天海中恢复。 两片身子在半空中,急速往海中坠去。 然而,就在镜魔的两半身子堪堪要落入水中时,两条蓬松的红色狐狸尾巴迅速卷住了镜魔,然后往后卷,一直卷到了舔爪子的九尾红毛狐狸跟前。 “怎么,镜魔大人,这就想跑么?哀家可是好不容易才抓到你,就这么让你跑了,哀家可就丢大人了。” 镜魔的身子被撕成两半,就连嘴巴也不能说话了,只用一边一只眼睛盯着九尾狐,用意识散发出不男不女的声音:“九尾狐,你杀了我的话,你们根本出不去,不要以为你刚刚的推测就是对的,只要我死了,这座浮天海就会坍塌,到时不仅是他们两个,就俩你九尾狐也要殒命与此!” 九尾狐舔着爪子,长长的鼻子嗅了嗅:“你在说谎,镜魔。告诉你一个基本常识,那就是不要当着老人家的面儿说谎,尤其是一直千年老狐狸精跟前,谎话威胁救不了你的。” 说话之际,九尾狐又加了四条尾巴一起缠住镜魔两半身子,并且开始逐渐加力。 “现在轮到本王问,你来答。一,你找上河龙眼想要做什么?二,你‘们’还有几个?目标在哪里?一一说来,让本王满意,本王就给你个痛快,否则本王就一点点折磨你!不要以为只有你们煞魔才会折磨囚犯。我妖族一脉,对此也深为精通。” 镜魔感受到了九尾狐六条尾巴上传来的巨大压力,这股巨大的压力甚至阻隔了他的遁法,大海就在咫尺之前,他却不能逃进去。 “上河龙眼,乃是上古神器,它和九黎鼎、天工开物一起,能破开钧天封印。哼,九尾狐,你知道钧天封印是什么么?你知道它封印的是谁么?” 九尾狐舔爪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冷冷地盯着镜魔:“你们想释放钧天魔?你们知道均天魔干了什么么,当初封印他的时候,你们煞魔自己也是尽了力的。要是他解封而出,第一个就是找你们这些煞魔报复!” 镜魔哈哈大笑:“不不不,钧天大王早就许下承诺,我等四人,会成为钧天之下的四大魔君,到时驾驭四方,威临诸界!” 九尾狐的一曲指,其中一根爪子变得又细又长,她伸进耳朵里掏了掏,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本来我以为你们有多大出息,原来还是老一套。小煞魔被大煞魔忽悠,大煞魔被老煞魔忽悠,你们煞魔这种东西,其实都是被自己的老大给坑了。坑得惨惨的!还不自知。” 镜魔勃然大怒:“你胡说!钧天大王不会欺瞒我们,不会!绝不会!” 九尾狐又开始掏另外一只耳朵。 “你想想看,你是怎么忽悠涂山城那帮为你卖命的低级煞魔的,就知道钧天魔石怎么忽悠你们的。” 九尾狐已经彻底对这个镜魔失去了兴趣,开始琢磨怎么出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被困在六条尾巴中的煞魔忽然力量陡然一震,一下子增加了两成,强行把九尾狐的尾巴震脱了。 然后就在九尾狐惊讶的目光中,两片残躯一个蒙子扎入了大海中。 九尾狐呆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得,临了临了,还是被他跑了。这下可怎么办,总不能真在这里研究这劳什子浮天海洞天吧!真花个一百年,那可就亏大咯。” 她挥手招了招,远处飘在海里小楼也来到了她身边。 “二姨,可想出破解的法子了?” 涂芦摇了摇头,叹道:“这个小洞天应该是某个大罗金仙遗失的,被他弄来困咱们了,大罗金仙的东西,不那么好破。” 九尾狐身形一晃,又变成了风情婀娜的女子模样,径自走到桌前,拎起一坛酒,也说道:“不错啊,人族真打架的话,可能未必如咱们妖族,但是这种奇奇怪怪的法器、神器弄起来却让人着恼得很。就像那个小陆钊,一身符篆本事,就算是金仙见了也得栽个大跟头。” 涂芦听她提起陆钊,忽然想起一物,那是一枚压胜铜钱,是陆钊给她的。 “王上,这里有枚古怪的铜钱,是那个小子给的,您看是否得用?” 九尾天狐捡起那枚铜钱,仔细瞧了半晌,拧着美丽的眉毛说道:“我也看不透,不过那个小陆钊专门给你的话,就一定有用,我来激发它试试。” 于是,九尾天狐将妖力一点点输入这枚铜钱中,起初她还担心自己狂暴的妖力会把这么铜钱毁了,谁知她输入的妖力越来越多,铜钱就好似一个无底洞,吸收起来一点儿都不客气。 九尾狐愣了愣,收起来输入妖力的手指,啐骂道:“这个鬼铜钱是个貔貅,能进不能出的!” 谁知这话一出,压胜铜钱好似通灵了一样,一道灿烂金光由铜钱上射出,直射天际。 九尾狐看着那道灿烂金光,问向涂芦:“二姨,是这样用么?” 涂芦苦笑摇头:“王上,臣下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不过看这道金光,说不准咱们可以跟着一起出去。” 九尾狐正待点头的时候,忽觉天空之上,云海翻动,似乎有什么巨物要出来一样。 涂山城君臣三人一起戒备,他们不知道原来这个浮天海中还藏有这样厉害的怪物。 眼见得乌云渐浓,并开始向两边翻卷。 浓云之中,一张巨大的人脸出现在了乌云后面,大脸看见九尾狐三人后,露出洁白巨大的九颗牙齿。 “九尾大王!我来救你们出去!” 第二百零二章 你的脸真大 九尾狐仰面看着那张半个天空大的巨大笑脸,失声笑骂道:“你的脸真大!” 巨大的陆钊脸上传来隆隆声音:“那是,九尾大王等着瞧,还有更大的脸。” 说完这话,陆钊的脸忽然消失了,浮天海的天空上又恢复了滚滚浓云,似乎要有一场暴风雨。 九尾狐以手遮面,看了一会儿后,忽然退回了小楼内,并涂芦和袁朔说道:“二姨、袁叔,快进来喝酒,一会儿看龙吸水。” 袁朔有点懵:“啥龙吸水?” 涂芦却若有所思地问道:“敖修来了?” 九尾狐一指天:“这个浮天海古怪地很,我和上河龙王都无法突破,却被陆钊那个小家伙儿,用两枚铜钱就轻易打开了,实在厉害。一会儿上河龙王会有三分神魂透进来,给咱们把这小洞天的海水全部吸干!” 袁朔一拍手,赞道:“大手笔!上河龙王这一吸,那镜魔就失去了大海的屏蔽,这座小洞天也就失去了他最大仗持。” 涂芦问道:“只有三分神魂,敖修真能做到吸干这汪洋大海?他的神通之力有这么强吗?” 九尾狐笑道:“二姨放心,上河龙王说话算话,他要是办不到,我就把二姨送给他做龙宫夫人。” 涂芦被她忽然来的一句话,弄得多少有些窘迫,低声啐骂道:“哪个稀罕去?全是鱼腥味儿。” 九尾狐嗤笑:“不去龙宫,你就愿意呗?” 涂芦被她摆了一道,那张风韵少妇的脸上,罕见得飘过一丝红晕。 就在九尾狐和相国调笑的时候,浮天海的上空乌云中,忽然云层翻动,一条五爪金龙在浓云之中蜿蜒游动,见到了龙首,却见不着龙尾。 龙吟之声响彻整个浮天海,就连大海上汹涌的波涛也在这声龙吟中归于沉寂,再无半点风浪。 九尾狐听见声音,便向天空中望去:“来了来了。” 只见五爪金龙所过之处雷电停歇,乌云散开,不多时,整个浮天海上,没有半点风,也没有了半点云。 巨大的五爪金龙显现出去了其全部身形,由下往上望去,横亘百余里都不止。 巨龙张开大口,一股强横地吸力由大口中生出。 龙口之下的海面,先是往上有一些水珠上升,后来变成了倒着的倾盆大雨,再最后变成了倒着的瀑布,由下往上,源源不绝地进入龙巨龙之口中。 那龙口极大,由下往上的水柱也极为粗壮。 从九尾狐的小楼看上去,半空中的龙口方圆几十里大,那条水柱也有相当的粗壮。 这样的粗壮的吸水升速度,使得浮天海中水一点点地开始消失,海面开始变薄。 五爪巨龙一直吸,一直吸了大概半个时辰还没结束。 九尾狐看着五爪巨龙的肚子,似乎并没有因为吸了半个小时的海水而变得肿胀,不由奇道:“龙族神通果然了得,他吸了这么些海水,竟然一点儿肚胀都没有,我猜测他的肚子里一定也有一个小洞天,甚至有可能比这个还要大。” 袁朔咕咚灌了一口酒,而后擦了擦嘴:“差不多得有五百多年,没跟这头老龙喝酒了,等这件事儿料了了,老袁要跟他喝个三天三夜。” 涂芦怪声怪气地接腔:“三天三夜哪儿够啊,不得三年起步,十年不算什么,百年才能尽兴么?” 袁朔侧头看她,一双大环眼就瞅着涂芦,半晌才说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咯,说话都向着外人。” 这给涂芦气得差点挑起来抓袁朔的脸,什么叫女大不找留啊,她涂芦做了一千多年的涂山相国,女大?女老都没比她老的。 但是她女相国不跟蛮猴子一般见识,将话题又转了回来。 “他吸了这么久,这么多的海水。为何这浮天海中还不见水少?难不成这浮天海的水会不断地补充?” 九尾狐闻言,屈指弹了一块小石头进入海水中,侧耳听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个浮天海小洞天的水是不断补充的,但是也没有他吸的快。” “那为何这么久了,还不见水少?”涂芦问道。 九尾狐指了指远处:“其实已经小了,只不过浮天海的构成比较特殊,它只有一个小小的内核,大概也就方圆几十里大小的一个核儿,类似于桃核。桃肉呢,就是这座浮天海上覆盖着的海水,桃肉一直在被上河龙王吃着,只是还没吃到核儿。既然没到核儿,咱们自然也就看不见了海水有所减少,但是咱们能看见五爪金龙的身子越来越大了。整个浮天海的世界因为海水的减少而同时在减小,但是五爪金龙的大小却没有变,所以他只会变得越来越大!” 涂芦闻言,若有所思。 而袁朔就有些听不明白了:“为什么不是越来越小?” 九尾狐笑道:“袁叔,远处一块石头向你砸来,那块石头在你眼中是越来越大呢,还是越来越小?” 袁朔想了想,说道:“越来越大,可为什么会变大呢?” 涂芦终于逮着机会了,啐道:“让你勤学知识,你一千年了都没有学过,偏又喜欢问为什么。要给你讲清楚,没个十天半月讲不明白,你要听么?” 袁朔连忙摇头:“不听不听,越来越大,就越来越大吧!” 就在他们闲聊之际,海面上的已经有些地方开始显现出岩石和白沙了,一开始只是一处两处,最后变成了一片两片,最后就连跟他们一起来的那个小楼也落到了白沙之上。 小楼晃了晃,便停住了,稳稳地立在了白沙之上。 这时,天上的五爪巨龙吸取的已经不仅仅是还水了,还有大量的礁石白沙。 九尾狐一跃从小楼上下来,踩在松软的白沙上:“走,咱们去找找那个躲起来的家伙。” 涂芦和袁朔夜从小楼上跳了下来。 袁朔手里拿了一根熟铜棍子,走起来虎虎生风。 涂芦则左右手分别抓着一柄长剑,均倒执在身后。 镜魔比他们都高一个境界,先前九尾狐并没有让他们动手,是怕他们收伤,如今是痛打落水狗了。 他们两个正好也尝试一下越级战斗,寻找晋升的机遇。 第两百零三章 难道是……是她! 方圆几十里的白沙和礁石,对于九尾狐而言,找人不过是走几步的事儿。 还有天空中的五爪金龙还在不停吸取,礁石和白沙也在一点点缩小。 于是在跳下小楼的没多久,九尾狐就找到了躲在山洞里兀自拼接身体的镜魔。 九尾狐的撕裂可不单单是把身子撕裂成两半,然后就能轻易恢复的那种金仙、圣兽的手段,而是一种绝妙的大道运用。 就像陆钊的符篆阵法之道一样,九尾狐一样有一种野兽之道,被野兽撕裂的伤口是不那么容易愈合的,因为会感染。 就在龙王吸干海水的这半个多时辰内,镜魔被撕裂的两半身子,才堪堪缝合到了胸部,胸部以上的脖子、头颅还是两半的。 他原本以为凭借着浮天海的无尽海水,至少可以让他能好好的养伤,至少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恢复实力。 那声龙吟彻底打断了他的计划,他开始不顾一切的疯狂修补身子,只有当身子修补好了,他的才有足够的力量传送逃跑。 但是眼前一切都来不及了,不仅是九尾狐,就连那条五爪金龙也停下了吸水,从半空中落了下,化作一个三缕黑须的中年男子敖修,正一脸寒霜地看着他。 九尾狐三人在前,敖修在后,无论如何,镜魔也想不到脱身的法子了。 他惨笑一声,问道:“我不明白,浮天海小洞天这样的宝物,就算是从里面破开,也至少要花费九尾狐近百年的光景,从外面破开的话,更无从谈起。那么敖修,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敖修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张开手心,里面正有一枚小小的铜钱,安静的躺着。 而另外一侧的涂芦也将手展开,同样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一模一样的两枚小铜钱、 镜魔看了半天,怒道:“这么小东西没有丝毫法力,你们休要欺瞒我?!” 涂芦笑了起来,声音带着几分轻蔑:“镜魔大人,你太自大了,自始至终,我们几个老家伙其实都没有什么帮助,只有这个小东西,和这个小东西的主人,才是你本次涂山城事情败露的根本原因!” 镜魔心中忽然有一个贱兮兮笑着的年轻人脸,登时气怒攻心:“不可能!他一个小小的地仙,怎么会有这样的宝物!即便是有这宝物,也不可能破开浮天海!” 敖修冷冷地说道:“井底之蛙,少见多怪!早在还没有修为分阶的时候,曾经有一种人能够沟通天地,任何术法在其手中都能展现出天地只能,纵然这个人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镜魔依旧不愿相信:“不可能!那种人早就没了,或者早就升为天地主宰一样级别的人了,天地主宰无非就那么几位,他怎么……怎么可……” 镜魔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他隐约想到了一件事,一件一直在大罗金仙这个阶层的传闻,天地主宰中有一位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离去,只是像迷一样消失了。 难道那个小小的地仙是失踪的那位?! 镜魔刚刚粘起来的身子开始剧烈晃动,最后竟然又晃回了两半,他那分成两半的嘴,不停地张合,发出意味不明的话语。 “不可能!不可能!!” 九尾狐飞身上前,两条狐尾一起卷住两半身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还有你的话太多了!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说出来,哪怕在这个封闭的小洞天内!” 说完,九尾狐就要用狐尾把两片身子的镜魔给绞碎,却忽然被一只手拦住了,是敖修。 “九尾大王,敖瑞的一丝真灵还在他那里!请九尾大王手下容情,先让本王把敖瑞的真灵取出来再下杀手。” 九尾狐稍稍一愣,旋即卷起两片躯体,将之送到敖修身前,然后肃然说道:“上河龙王,你须得小心仔细了,要是这厮再乱喊乱讲,就算是在这个浮天海小洞天内,那些主宰大能也是能听到的。” 敖修面色也十分的严肃,他挥手射出两道水箭分别射到镜魔分成两半的身体内,水箭入体便化成一滩迅速蔓延的水,这些水部仅充斥了镜魔的躯体,还绕乱了镜魔的心智,使其昏迷不醒。 “九尾大王请放心,在这个洞天之内,什么人也不会听到,也不会看到。” 九尾狐双目盯着他:“你最好有这样的把握,否则事泄了,可不仅仅是你我二人,而是整个涂山城还有上河龙宫,都会化为飞灰,什么人也活不下来,也不会有转世。” 敖修指着进入镜魔体内的那股水流,说道:“这是娘娘给的,娘娘现下也在外面,只要她在,就不会事泄。” 九尾狐双目微眯:“上河龙王,你莫要骗我,娘娘怎么会……难道,难道是……是她!?” 敖修含笑点头:“正是她,娘娘化身无数,她就是其中之一。闲话少叙,我要先把敖瑞的真灵取出来。” 九尾狐看向镜魔体内的水流,不由惊呼:“这水流也是娘娘赐下的?!” 敖修一边运使水流,一边回道:“不错,镜魔这样的怪物对于吞噬融合真灵、性灵、魂灵有着很强的手段和本事,凭我根本无法将敖瑞的真灵剥离出来,只有娘娘有这样的本事。” 九尾狐终于松了口气,她一屁股坐在礁石上,想着涂山城这几日发生的种种,喃喃自语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天上天下所有的人估计都不会想到。” 涂芦皱着眉听不明白九尾狐在说些什么,但是她也听到了刚刚九尾狐与敖修的对话,不由轻声问道:“王上,那小陆钊究竟是何人?还有您和上河龙王说的娘娘,又是哪位?” 据涂芦所知,狐狸到了九尾天狐,龙族到了八部天龙,人到了大罗金仙后,都已经是天上地下最顶尖儿的人物了,为什么听王上和敖修的意思,在他们之上还有另外的人? 九尾狐从恍惚中缓过神来,看想涂芦,缓缓说道:“二姨,你还未到九尾天狐修为,知道了这些事不好,对你不好。” 第二百零四章 尘埃落定 镜魔死了,在浮天海里,被九尾狐烧成了灰。 他在涂山城里做的事情,也全都清楚了。 十三年前,阴间地府爆发动乱,一共有五头大魔从阴间地狱中逃出,有一头留在了阴间,维持叛乱态势,用地府的叛乱来吸引天庭的目光。 他们一共要取四个宝物,上河龙眼、九黎鼎、天工开物以及阴巢壶,前三者分别在涂山城、冀洲城、荆山城,最后一个在阴间的鬼界堡。 镜魔来了涂山城,挪魔去了冀州去取九黎鼎!嵬魔去了荆山城取天工开物,还有个剃魔去了鬼界堡。 他们有一个完整的百年计划。 留在阴间的剃魔和慎魔相互配合,百年间祸乱地府,让那些天庭的目光一直在阴间,而逃出的三头大魔则悄然隐与现世。 然后经过百年的渗透和筹谋,来谋夺他们想要的三件现世钧天神器,以他们的能力,悄无声息地花百年时间做一件事儿,那基本上是必然会成功的。 然而,镜魔不够才离开阴间七八年,阴间的大乱就被平息了。 据说是仙庭在丰都城中开启了一闪可以迅速穿越的法阵,让仙庭可以有大量的援军和高阶战力进入。 留在阴间的两头大魔,一头被地藏菩萨斩杀,一头被南岳衡山君斩杀,剩余一众小势力,都被马王爷一一平定。 两头大魔死得即干脆,就连传讯给现世三魔的机会都没有,等镜魔回头去查的时候,只查到了八尾狐白泠的一些事。 对于酆都城亲历者来说可能是陆钊这个人类地仙更可怕,但是对于外界而言,白泠的功绩更盛。 这一来是因为白泠与天庭达成的交易,要入住平等王位,天庭为了体现天庭的赏罚分明,把白泠功绩抬得老高,就显得陆钊很平凡。 二来,是因为消息太过封闭,当时阴间一直到现在才开始慢慢开启生死轮回,其间进入阴间的,都没有再出来。 镜魔第一次见陆钊时,也就仅仅只觉得陆钊古怪,要是他知道搅起酆都城风云的正是此人时,他当时已经劈成两半的身体悔恨地抽搐,捶胸顿足要先杀陆钊才对。 镜魔死前,被九尾狐把他心底的秘密一点儿不剩的全都掏了出来,狐狸精在干这种事上有天赋,都是一把好手,酆都城的白泠也会。 而后,九尾狐便用狐火把镜魔烧了个干净。 当九尾狐一行三人,还有上河龙王从浮天海出来的时候,九尾狐的手里多了一枚玉如意,其雕工精细,上面有着大海的波浪纹,还有天空的云纹。 陆钊早在外面等着了,问道:“镜魔可是被铲除了?” 九尾狐道:“那是自然,干干净净,一点儿渣渣都没剩下。” 陆钊也看见了那枚玉如意:“这是……是那小洞天的钥匙?” 上河龙王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浮天海的真正模样。” 陆钊也想起了安化县土地庙的钥匙,那也是一块玉石,跟这想比材质差了许多,货比货得扔那种烂。 九尾狐将玉如意往陆钊身前一送:“陆大人,本王君臣三人多得你相助,才得以脱身,这个浮天海就送与陆大人了,这个浮天海小洞天,就算是比不上我的涂山城,也差不了太多了,只是里面地方太空了,陆大人还是需要进去仔细布置,到时说不准有一座浮天城也说不定。” 陆钊起先想要推辞,但想了想就算了,人家大方给,自己就大方收,推推拒拒的显得自己倒是小气了。 “那多谢九尾大王了,浮天城一定会有,也一定会与涂山城世代交好。” 九尾狐轻咦了一声,调侃道:“原来陆大人是真有这样的野心啊,可莫叫大罗天上的天帝知道哦,他可会让你等级入册的。” 陆钊嘿嘿一笑:“那涂山城在不在册呢?” 九尾狐神秘莫测地笑了起来:“你猜。” 陆钊也跟着笑,他明白涂山城的来历其实并不简单,但看来历是涂山狐族为了凿穿上河,从而迁移到了涂山城这座小洞天。 但是这座庞大的小洞天是谁打造的呢?是一个谜,他猜九尾狐一定知道,但是九尾狐应该不会说。 当初进入松鹤山小洞天的时候,已经吓了陆钊一跳了,他之前以为的小洞天也就是他们土地庙那么大。 第一次见到松鹤山送子娘娘的时候,那座小洞天就是一座巨大而宽阔的谷地,其上一座巨大的宫殿。 陆钊以为那就是很大了,直到他来到了涂山城,这座小洞天中不仅仅是涂山王城,还有王城周边的所有山山水水、田园阡陌,一眼往前不止几千几万里地。 这样一座庞大的涂山城小洞天,几乎已经是一个小世界了。 如果说,当年的涂山狐族被凿穿山脉后,还能存活下去,但是没有后来这个涂山城的护佑,只怕也不会发展成如今庞大的涂山城。 由此可知,制作如此巨大洞天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大能。 九尾狐盘桓半刻,就带着相国涂芦和太尉袁朔走了。 她们不能闲聊太久,因为整个涂山城还在一场大乱中,还有好多事需要她们处理。 上河龙王也没有停留太久,只是他与敖芸这对龙族父女的对话,颇为让人不解。 上河龙王:“您……你还要留在这里?” 敖芸:“还会呆一阵子,但不能太久。” 上河龙王:“我三天后,会往大罗天向天帝汇报钧天魔的图谋。” 敖芸:“三天,也够了。” 上河龙王说完这话的时候,又向陆钊行了一礼:“烦请陆大人,多多照顾她。” 陆钊倍感诧异,敖芸为何要托我照顾?她可是上河龙族嫡女!修为实力深不可测,他们两人刚刚的对话又是什么意思? 但他也不能当面问上河龙王,于是他也向上河龙王施了一礼。 “小神,自当竭尽所能。” 上河龙王便就此走了。 小楼之中便只剩下了陆钊一众人,陆钊重重地坐在了八仙椅上,有气无力地吩咐道:“你们谁有余力就出去帮助涂山城的人杀煞魔,要是没力气了,就先休息会儿。” 飞云道长带头兴冲冲地飞了出去,剩下的一个不剩地都跟着飞了出去。 只剩下了敖芸笑吟吟地看着他。 第二百零五章 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陆钊抬了抬眼皮,疲惫地说道:“芸公主,小神今天可是耗费了不少心神,没力气给芸公主沏茶倒水了,芸公主请自便,不用客气,反正这些名贵茶叶是涂山城的。” 敖芸很听人劝地自己去沏了茶,还很贴心地给陆钊倒了一杯。 “陆大人请饮茶。” 陆钊闻言又抬起眼皮,这一次眼底之下再不是疲惫,而是暗蕴的精光:“芸公主,陆某斗胆问一句,上河龙眼,到底是何物?九尾天狐还有上河龙王从浮天海中回来之后,只字不提上河龙眼的事,甚至连镜魔都不再提,这到底是是在隐藏什么?” 敖芸见他不接自己的茶,便将之放在桌子上,缓缓开口说道:“你知道这个万千个世界中,修为的最顶峰一般都是大罗金仙,九尾天狐、八部天龙、地藏王菩萨等待,这样的存在。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存在也不会轻易感知到别人的谈话,他们只能听见三次以上的祝祷声,才能感应到祝祷人的存在。” “比方说,我在此地向九尾狐涂山王宫的方向祝祷,连说三声九尾天狐涂蘅,她才会有所感应。但如果到了我这个修为,就算是偷偷议论九尾狐,她也不会感知到我的话,但是在万千世界中还有另外一种神明,即便是我轻声把他的名号说出来,他就能清楚地感知到你我的存在。” 陆钊听得心惊胆战:“那么,这也就是九尾天狐和上河龙王决口不细谈这事儿的根由?怕有潜在的大能找过来?” 敖芸点头说道:“不错,这样的神明,我们称为天地主宰,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统御主宰一个世界,比如说我们大罗天上的那位。” 陆钊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一个不是自己这个阶层该问的问题,他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这样的天地主宰一共有几位?” 敖芸弯起食指,做了个‘九’的手势:“一共九位,每一位都掌控着和咱们这个世界差不多的天地,以咱们这个世界为最大,另外还有八个差不多的大世界,再有无数的小世界一起组成了这个宇宙。” “镜魔要找上河龙眼,是因为他要救出其中一个天地主宰,煞魔世界的天地主宰钧天魔!如果这位脱困的话,那另外八个世界都将面临着无穷煞魔的入侵。” “钧天魔在几千年被镇压和封印在了咱们这个主世界上,同时需要集齐上河龙眼、九黎鼎、天工开物以及阴巢壶才能解开其封印,让其回归煞魔世界。” 陆钊不解问道:“那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何必再留着他这个隐患。” 敖芸道:“非谓不愿,是不能也。天地主宰是不死不灭的,就算是灭杀了他所有的肉身、精神已经存在的印记,他都会重生,因为只要有人,只要有人的负面情绪,他就会重生。不仅仅是他,其余八位天地主宰也是这样的情况,比如其中有一位直到现在都还在轮回,他就是被人联手抹杀了,但是却无法抹杀干净,所以他进了轮回,在不同的世界中轮回穿越,直到他消除了所有的线索。” 陆钊骇然,原来真的有这样的大人物被杀过。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对那位天地主宰动手?” 敖芸冷声嗤笑:“因为那位天地主宰更愿意和他的凡人在一起,而不是和那些天地主宰们在一起。” 陆钊顿时恍然,当一群高高在上的地主老财们,忽然发现他们其中的一个地主老财不爱压榨他们的佃工,而是要与他们的佃工一起光着膀子干活。 那这个另类的地主老财就会被挤兑、被打压、甚至被迫害,那位还在轮回的天地主宰就是一个另类的地主老财。 陆钊忽然觉得自己当一个小小的地仙就很不错,没有这样的事儿,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自打当了这土地公之后破事儿一件接一件的也不少。 想起破事儿了,他自然也就想到了好事儿,他和飞云的徒弟,长生的婚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敖芸见他嘴角弯起,似乎有笑的意思,便问道:“怎么?这样的事很好笑么?” 陆钊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芸公主误会了,小神在想别的事情。” 敖芸离座起身,一甩袖说道:“陆大人,看来你也是乏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这话,敖芸就气咻咻地走了。 陆钊颇感奇怪,自己又没招惹她,生气生的莫名其妙。 他也确实累了,只今天这一场战斗,他动用了很多手段,单三昧真火和传送阵就十分耗费心神,后来又用压胜铜钱连接了浮天海小洞天,所耗费的心神、仙力远非一般战斗所能比。 于是,他躺在八仙椅上缓缓地睡了过去,这一睡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心神又来到了那座小岛上,躺在细腻的沙滩上,闻着花香,看着天边飘过的云,想着那个花草石径上的模糊女子。 陆钊这一睡就是三天,当他从小岛上转回心神的时候,身边正好坐着擦剑的飞云道长。 “涂山城的乱事都处理好啦?” 飞云道长擦剑的手稍稍停了下,转头望向他:“处理好啦,能斩杀的能斩杀了,不能斩杀的也被八尾狐狸给关起来了。” 陆钊轻喔了一声,飞云道长所说的八尾狐狸就是涂芦,那些煞魔绝大多数都是由她看管的深潭渊狱中逃脱的,所以她对此事心怀内疚,对这番平乱祸事尽心最大。 “那位芸公主呢?” 陆钊记得她与上河龙王有三天的说法,当时他就没听明白,到现下已经是三天后了,想来是已经走了。 飞云从一侧取来一张纸:“这几个字是她留下的,说是呀给你看,然后她就走了。” 陆钊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了四句短诗:“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她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和她相识不过数面,怎么从这四句短诗中读出了相思情谊? 陆钊拿着纸条怔愣出神。 第二百零六章 涂山狐族的重女轻男 涂山城死了不少平民,一连数日整个涂山城都陷入了深深地悲伤中。 九尾狐站在王工前的平台上,向下俯视着城中忙碌白事的百姓们,面色晦暗莫测,没人知道此时的九尾狐想的是什么。 站在其下的陆钊尤其不知道,他猜测可能是在悼念死去的臣民,但是他也不很确定,因为九尾的那双眼睛很空洞,一点儿情绪都没有。 一直过了许久,九尾狐才缓缓转过身来,窈窕的身形透过阳光正好落到陆钊眼里,那中自然而然的、与生俱来的美,让陆钊差点儿窒息。 “你来是谈阿月和你徒弟的婚事,对吧?” 九尾狐轻盈走到陆钊身前,出言询问,语气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出神中缓和过来,带着一丝空洞和寂寥。 陆钊微微俯身:“正是,小神此来本就是为了长生的事,与镜魔相遇乃是意料之外的枝节。” 九尾狐轻笑:“好一个意料之外的枝节,你意外了,反倒解了我涂山城的大围。” 陆钊谦虚回道:“娘娘谬赞,陆钊其实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土地公,也没什么大志向,能好吃好喝地长生下去就行!” 九尾狐抚掌大笑:“好一个安安静静地土地公,等过些时候,你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陆大人。” 陆钊则苦笑相对:“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来给徒弟求个亲都遇到镜魔这样的大魔头。” 九尾狐见他明里暗里地都在提当初和他打赌的事,不由啐道:“陆大人莫催,本王又不是会赖账的人,等下相国就来了。咱们三个人一起议定此事。” 陆钊只得应是。 俩人又在平台上闲聊一阵子,九尾狐总是在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云里雾里地绕得陆钊有些犯晕。 好在涂芦很快就来了,她是穿着正经朝服前来的,冠博带手持笏板,正正经经地给九尾天狐行礼。 “臣下见过王上。” 九尾狐问道:“相国请坐,咱们涂山狐族上古时期的婚礼是怎么行的?我那时年幼,尚不能记的。” 涂芦在边上的一个绣墩上坐了下来,侃侃而谈道:“上古时期,涂山狐族嫁娶都没有什么礼制,男方看中女方,就拿着猎物去女方那里,女方接受了,就算是答应了,当晚便要洞房……” 陆钊在一边听得直咋舌,难怪涂阿月那个妮子这么大胆,见了长生没多久就爬上了床,原来他们涂山狐族自古就是这样的凶猛做派。 想必这样的事,九尾狐还有这位相国大人也干过不少…… 九尾狐听到一半打断了涂芦:“相国,咱们现在是有王城有王族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乱来了,本王要嫁女,自然要庄重一些!” 涂芦闻言,正了正神色,便道:“那咱们就依人族的古礼,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一步步来,每一步做足了,先查良辰吉日,找媒人提亲……” 陆钊听了也打断了她,说道:“相国大人,不必如此,我那安化县是个山野小县,不用这么繁杂,咱们先定个亲,我卜个吉日,到时再来迎娶。” 相国涂芦顿了顿,转眼望向九尾狐,意思是等九尾狐来定夺。 九尾狐呵呵笑了起来:“就按陆大人的安排来,不过本王有个条件。” 陆钊心中微微有些忐忑,这个九尾狐脾气有些捉摸不定,也不知道她会提什么样的条件来难为自己。 “大王请说。” 九尾狐问道:“听说那是个小男孩儿?叫陆空山?” 陆钊听她问起长生的孩子,也不知道九尾狐想干什么,便点头应道:“是的,是小神给取的名字。” 九尾狐点头称赞:“嗯,好名字!本王的条件就是让路空山来涂山城生活,一直到他成年。” 陆钊心中惊奇,他素来听说涂山狐族对种族中女娃娃会格外器重,对男娃娃却一般置之不理,甚至还有扔掉的陋习,却不知九尾狐为何会有如此念头,他生怕会起什么事端,便多嘴问道:“敢问大王要空山过来居住,是何用意?” 九尾狐斜睨着陆钊,眉头簇起来,似乎很生气。 “本王是他亲姥姥,姥姥想看看自己的外孙有什么过错?还要什么用意?陆大人,你真是太奇怪了。” 陆钊被怼了一句,半晌没说话,这与传闻不符啊,不是说涂山狐族一直重女轻男么? 涂芦在一边给泸州解释道:“陆大人,你自打来了涂山城,可曾见过除我君臣之外的其他涂山狐族?” 陆钊稍稍回想:“的确不曾,难道他们在另外的地方?” 涂芦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上河凿穿涂山狐族故地的时候,族人分成了两派,一派就是我等,入住了涂山城小洞天,另外一派就在外面潜伏生活。在涂山城里生活的我们,你也瞧见了,所剩的族人也就只有我们四个,因为千年以来女性族人越来越少,而男性族人则不类狐族,更像是人族。没有进入涂山城的那一派,在七百多年前忽然就失去了音讯,从此再也了没信息往来,我们猜测是遇见了大灾难,她们灭族了。” 陆钊不解:“大灾难?什么大灾难能让一族人全部灭绝?” 涂芦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七百年前,外面的世界出现了一股势力,他们不认为妖族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以铲除时间所有的妖族为教纲。他们只存在了短短一百余年,却让大多数的妖族都销声匿迹,或死或灭,谁也不知道。” “外面的且不必多说了,单说我们城里的。要是男性后代,他们往往不能修行,人类生命短短几十年就没了,女性狐族却可以修炼,而且往往天赋极高。这才有了阿月和阿离,她们本应是行三和行七,中间的二、四、五、六都是男性,早已死去多年。” 陆钊深为不解:“这是为什么?” 九尾狐仰面看天,喃喃自语道:“这便是天道,吾等狐族并不需要特别的修炼,就可以顺利突破前八尾,达到同级别修为所要付出的时间和努力,远远低于人族。所以天道不允许我们这样的种族很好的延续下去。” 第二百零七章 半刻钟 陆钊有些不解,但是他隐隐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与大罗天上那位天帝有关。 敖芸嘱咐的话他还记得,并不能开口说出与天帝的名字,否则就算是涂山城小洞天中,天帝也能感知到。 于是陆钊就故意扬声大笑,借以冲破九尾狐君臣的伤心事。 “大王想见空山还不容易,小神这就把他带过来。” 九尾狐以为他是在夸口,便很恶意地说道:“那就说好了,给你一刻钟,一刻钟本王要是见不到外孙,你徒弟这门亲事就告吹,咱们也要再休提这事儿。” 陆钊闻言一脑袋的包,这老狐狸精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大王,您这是在为难小神。” 九尾狐扬起下巴,斜眼俯视陆钊:“为难你又如何?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本王可不管你是不是夸口,就给你一刻钟,一刻钟后要是见不到,那就不要怪本王翻脸无情了。” 陆钊忍不住低骂一句,老狐狸精没一个好东西! “那既然这样的话,小神也需要与大王打个赌,要是小神一刻钟内把陆空山带过来,咱们的婚礼还得砍一半流程,直接尊上古狐族的古礼,大王以为如何?” 九尾狐啧啧啐骂:“陆大人果然是人族,这等卑劣的欺诈手段也用得出来。哼,本王接了你这一茬,不过时间减半,半刻钟,半刻钟内我要见到陆空山,否则一切免谈!” 陆钊脸一下子黑了,黄世仁也没这样难为人的,但咬了咬牙,他还是认了,大不了到时候再回来躺几天。 “一言为定!小神告辞!” 说完这话,陆钊一跺地面,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他站立的地方还有个隐隐发光的残阵。 九尾狐忍不住赞道:“这种符篆阵纹本事,真是了不起!不愧是他,也只有他有这样的造化本事!什么小小地仙?那就是层皮,一层给凡人们的皮,他当然是那层皮盖不住的。” 涂芦有些疑问:“王上,您是说陆钊他是什么人的转世?” 九尾狐摇了摇头,道:“转世这种小手段,他看不上的。他就是他,也许当初只是他的一个念头,那个‘念头’就是小小土地公陆钊,而这个‘念头’也可以成为他的本体,只是时间问题,还有他愿不愿意的问题,这就是他的大神通。” 涂芦听得有些发懵,但是她想起了当时在浮天海时,九尾狐说的那些话,她也就不再细问了。 “王上,他真的能在半刻钟之内把孩子带过来?” 九尾狐掩面大笑,却没有回答涂芦的问话,而是走向涂山城王宫前的平台上,站在高出望着满城的平民百姓喃喃自语:“你们似乎已经厌倦了我这个不跟你们同生共死的九尾大王了吧,那我就给你们另找一个。” …… 却说陆钊从涂山城传回礼制司的劳燕楼后,匆匆忙忙地喊来马玉等四个卦鬼小娃娃。 “快,你们快去画写连通仙阵,定位咱们的老家松鹤山洞天福地。” 为何陆钊不自己画呢,因为他这次要自己传送,自己传送的话,要耗费大量的仙力和体力,他怕自己耗费心力传送后,再回不来,那就糟糕了。 唉,不对,他可以让马玉他们回去啊,把孩子接过来就是了。马玉是通幽鬼,论起来要比他这个小小地仙要结实得多。 “等等!阿玉,我来画!” 马玉虽然也会画写连通仙阵,但是相对于陆钊来说,马玉画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因为他或者说任何人,都没有陆钊那种对天地的领悟,可以随手捻来地画写仙阵。 陆钊用了十数息的时间,就把连通仙阵画好了,他将马玉抱到仙阵中间,吩咐道:“阿玉,去把路空山带过来,越快越好,记得传送过程中要保护好他,不然他一个小小孩童可承受不住这样的传送。” 马玉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郑重的神色:“请阿大放心!” 陆钊很欣慰,这几个孩子就马玉最靠得住,他拍了拍马玉的肩膀:“去吧!” 马玉念动咒法,转眼便消失在连通仙阵中。 陆钊就眼巴巴地在连通仙阵前等着,与他一起等的还有他陆氏一门的所有人。 比如陆长生,他隐约猜道陆钊要做什么,捏着衣角微微有些不安:“陆老大,这样真的好吗?” 陆钊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啦!陆老大心里有数,最快今晚让你入洞房!” 丁火在一旁插嘴:“陆老大,您记错了,长生早就入过洞房了,他娃娃都好几岁了!” 陆钊一拍脑门儿:“也对哦,长生你小子早就偷吃过了。” 陆长生闹了个大红脸,便就不说话了。 他身边的涂阿月却拧起了眉毛:“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着不大对,路空山不是我儿子么?你们要把我儿子接过来?!!” 很显然,这个做娘亲的有些脱线,到现在都没怎么弄明白。 不过就在他们几人调侃的工夫,地上的连通仙阵再次亮了起来。 一阵白光之后,从仙阵里出来的却不止有马玉,还有牵着路空山小手的亲姑姑小芹。 小芹传过来后,第一眼就看见了还在发懵状态的弟媳妇儿涂阿月,登时大怒:“狐狸精!” 她飞过去,照着涂阿月的脸就是一爪子,这可是无常鬼的鬼爪,一抓抓下去可能会破相的。 当然,七尾狐狸精也不是好惹的,一把抓住小芹的手,甩手就想扔出窗外。 谁知小芹的手像是粘泥一样,在被抓住的同时,也粘住了涂阿月的手。 于是,一个冲,一个甩,都是同一方向,两个一起跌出了窗外。 其他人看着这情形,也不由得啧啧称奇,媳妇儿和小姑子自古不合,这一对儿尤其厉害。 陆钊则抱起路空山,也从窗户飞了出去,直奔涂山城王宫。 他可不敢贸然带着孩子通过连通仙阵传送,他还暂时没到马玉那个修为,有些事情就是做不到,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当他抱着路空山跳上涂山城王宫的平台时,正好与在那伫立远望的九尾狐打了个对脸。 “九尾大王,说话可要算数!” 九尾狐笑得花枝乱颤:“自然算数!” 第二百零八章 盛大婚宴 涂山城千余年中有无数的嫁娶,无数的婚礼,唯独没有涂山狐族的婚礼。 当九尾天狐站在王宫高台上,向着涂山城臣民宣布三公主婚礼的时候,整个涂山城都沸腾了。 这场盛大的婚礼,需要每一个涂山城的人参与,需要在每一条街道,每一件屋子,所有的东西都要装饰起来。 所有的开销由涂山王宫负责,甚至每一户参与的百姓都有丰厚的奖励。 这是一场盛大的宴会,一场举全国之民参与的超大规模婚宴,使得所有的涂山城居民都活跃了起来。 他们原本还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但是这突如其来的盛大婚宴却让他们有了分心的事,让他们暂时忘记了悲伤,参与到了这场空前的盛宴中。 陆钊起初还有些担心,涂山城的居民们刚失去亲人,会不会对九尾狐王宫的盛大婚宴有所反感,毕竟他们刚刚失去了亲人,王宫贵人们却要饮宴欢乐。 陆钊担心他们可能会心存不满、怨怼等待情绪,但是等他拍丁火去查访了才知道涂山城的居民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纵然他们的王上在大乱之际没有出来拯救他们,他们还是依然信任着他们的九尾天狐,这种千年以来神一样的崇拜,并不会因为这一场动乱而失去敬畏。 反而是涂山狐族嫁女这样千年未有的事儿,让涂山城的臣民更加兴奋,他们觉得自己有幸参与到了这样一场盛宴中,是一种荣幸。 陆钊原本是有些不解的,但是涂芦的出现,让他又觉得不那么奇怪了。 涂芦乘坐着一匹高大的鹿,穿着庄重的朝服,一个街坊一个街坊的去安排婚宴事宜。 涂山城一共三十六个坊,涂芦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把这三十六个坊尽数走了一遍,几乎所有的涂山城居民都看见了相国大人,都受到了相国大人的嘱咐。 这才有了九尾天狐嫁女,整个涂山城举城沸腾的原因。 陆钊因为传送阵的事情,又歇了几天。 传送阵他弄随时画,但对现阶段的他而言,实在太耗费心神,就像他知道怎么做满汉全席,每一个细节都知道,但是真正做出来,需要极好的体力。 他现在缺的就是体力,小小的上位地仙修为,法力槽和体力槽都太浅了,完全不够他挥霍。 这就是他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 “陆大人,在想什么心事?” 九尾狐就坐在他身边,见他出神,便笑着打断他的思绪。 “大王赎罪,小神有点胡思乱想了。” 九尾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陆大人,是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陆钊稍稍整理了思绪,缓缓说道:“九尾大王以为神为什么为神?” 九尾狐听见这个问题,不由整了整表情,神色愈发的庄重。 “神之为神,是为民之神也,既要文火滋润,又要烈火猛炙,还需要藏薪于灰,喻明于暗。” 陆钊点头赞道:“九尾大王说的是,小神受教深矣。” 他其实这几日也在一直观察这位九尾大王的行事,发现这位九尾大王其实对涂山城的影响甚小,她甚至不肯多露面,很多时候都是隐在其后,不使凡人百姓察觉到她的作为。 就比如这次的嫁女之事,表面看九尾狐只是举办了一场千年未见的热闹盛事,但是实际上九尾狐做了许多一般凡人看不到的事情,比如她借住陆钊的力量联络了平等王白泠,将因难死去的臣民一一送去地府。 还有许多这样的事,十多天下来,表面看是盛大婚姻消减了臣民的悲伤,实则是九尾狐暗地里做了许多类似度阴魂的事,这才使得整个涂山城由悲伤转而欢乐. 九尾狐就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之中竟有一些崇慕。 “陆大人,这是涂蘅很久很久之前听大能讲法所得的体悟。” 陆钊并没有察觉到九尾狐眼神的变化,只是听到她的话之后,失笑道:“这位大能倒是与我的想法差不多。” 此话方落,涂山城的天极之上忽然响起一阵阵闷雷,威严厚重,却不让人害怕。 陆钊不由往外瞧去:“九尾大王,这闷雷来得好生奇怪?此处小洞天内,还有这样的天象么?” 九尾狐却不如陆钊那么淡然,就在那声闷雷响起的瞬间,她被吓出了狐狸原形,九条尾巴好似炸毛了一样,蓬松的像是九条鸡毛掸子。 “陆……陆大人,咱们还是谈一谈婚宴的事宜吧。” 陆钊也回过身来,差点儿忘了正事儿,他是来谈婚宴的。 “九尾大王,其实我陆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就一件事儿需要跟您说一声。后天的婚宴,王宫中的饭食,皆有我的属下丁火来做。” 九尾狐已恢复人身,不解问道:“烹调小道也,为何要劳烦陆大人的鬼吏来特意做这样的事,难不成陆大人还担心我涂山城会在饭食里下什么东西?” 她说到最后已经在咯咯笑了,头上的金步摇也跟着一起乱颤。 陆钊连连摆手:“九尾大王莫要乱说,其实是丁火的一点心意,也是我陆氏一门的心意,愿用此宴来报答九尾大王的通情达理。” 九尾狐也跟着摆手,学着陆钊的样子道:“陆大人可莫要乱说,这是他们俩心甘情愿的,可不能胡乱说,而且本王还要谢谢陆大人给我送来一个外孙。” 陆钊瞅着她,心中暗暗吐槽,这等千年的狐狸精就不能跟她插科打诨,很容易掉进坑里。 这时,在一旁玩耍的路空山似乎听见了外婆在喊他,便迈着短腿急吼吼地跑了过来。 “外婆!外婆!” 九尾狐一脸开心地抱起陆空山,左亲亲右亲亲,完全没有一个九尾大王该有的样子。 陆钊更觉违和,一个五岁大的小娃娃喊一个看起来才二十多岁的女子外婆,而且这个女子还欣然接受,且开心不已,这件事怎么看怎么怪异。 “既然如此,那小神就告辞了。三日后,小神将率门下众人前来迎娶涂山城三公主。” 第二百零九章 婚宴正场 三天后的涂山城,被整个儿的装饰了一遍。 城里的居民经过白天的流水席欢宴,终于在晚间迎来了涂山城千年以来最大的盛礼。 天色将暗未暗,正是黄昏鎏金之际。 涂山城中所有的的街道都点起了喜气的灯烛,尤其在正中的九正大街上,两侧都有一整排的高杆。 高杆上都挑着一个一丈左右、红色的、庄重的大灯笼。 由城门到涂山城王宫,一眼望去,红彤彤的两排灯笼,自动排出了一条喜庆的十里大道。 大道的两侧站满了涂山城的居民,他们不仅有人族,还有各种其他的妖族,每个人都拿了一捧花束,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夕阳与红灯烛的相互辉映下,一支长长的驮兽队伍,缓慢地行走在这条净心装饰过的大道上。 这支队伍,一共九头驮兽,每头身上都装饰了各色配饰,还系有铃铛,每当驮兽走动的时候,身上的铃铛就会叮当作响,有意无意间奏出美妙的旋律。 “那是碧海兽!”有人认出了驮兽的来历,大声惊呼着,神色之间充满着狂热。 “什么事碧海兽?”旁人就问他。 “碧海兽是异兽的一种,它们一般生活在深水之中,入水则能带人深潜,出水则能托载千斤,所以是一种非常罕见的驮兽。寻常见到一头就是难得,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又九头之多!看来咱们的驸马爷来头不小啊!”那人解释道。 “何止呢!你瞅瞅那些碧海兽身上的配饰,无论哪个一个拿到凡间就是价值千金。别的就不说了,说来你们也不知道。咱就说那些铃铛,那是紫金中掺了寒铁打造的,其成品发音清澈,如同仙音,更妙的事挂铃铛这位高手把铃铛挂得很是讲究,把驮兽的步数和步频算得清清楚楚,这才有了如此仙乐。”第三个人插过头来凑热闹。 “还是仁兄见解高!”点出碧海兽那人拱手称赞,表示钦佩。 “哪里哪里,仁兄也是高见。兄弟丁火,咱们想见就是朋友,回头在老严楼下咱们组个饭局,吃个饭,唠唠感情。”第三个人也是个伶俐的,当下自报姓名,还约了下次吃饭。 第一个人和第二个人当即表示这人交的! 就在这时,忽然由那些碧海兽中跳下来一个小女孩儿,急吼吼地冲了过来。 “火哥,火哥!快些去宫里!阿大可是要你置办酒席的,你怎么跑外面来了?!” 丁火看了眼小丫头,满不在乎地说道:“阿抚啊,你要多学学你马玉哥哥,要沉得住气。你瞅啊,现在才刚刚黄昏,离着礼成开席还有个把时辰呢,不急不急。” 叶抚急得直抓头发:“火哥!王宫里一共要一百八十桌!而且要每九桌不重样!” 丁火刚要说话就被惊了个趔趄:“啥?!不是一百二十桌么?!我都预备好了,就在王宫中放着等着上菜,怎么忽然就一百八十桌了?还要每九桌不重样?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叶抚道:“是九尾天狐大王!” 丁火呸了一声:“狐狸精,就要知道害人!” 叶抚推着他往外走:“快呀!火哥,再不然就来不及了!” 丁火也不用她推了,身形骤然一转化成一团火,满城的灯笼中跳跃,只一刹那就不见了影踪。 叶抚抚着小胸口舒了一口气,纵身一跃,又回到了碧海上,做她的摇花童女。 丁火走了之后,先前俩人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我说兄弟,刚刚跟咱说话那位不会就是驸马家的人吧?” “大略是的,他好像还是今晚王宫的厨子……” 二人的话声在人群的嘈杂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九头碧海兽看着走得很慢,其实早就在陆钊的算计中,他在每头碧海兽的脚下都画了阵纹。 通过这些阵纹,九头碧海兽可以在准确的时辰恰好到达王宫。 鹿河身着庄重的朝服,就等在涂山王宫的外面,见了碧海兽队列到了之后,便高声喊道:“良人到!” 随着他的声音,好还有一声响亮的锣声。 陆钊和飞云道长站在最前头的碧海兽上,遥遥想鹿河拱手示意。 鹿河俯身回礼,旋即就示意城下之人打开涂山王宫的大门。 大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阶梯,两侧巨大的雕了云纹的殿柱,直通主殿,也就是新娘涂阿月所在的位置。 陆钊和飞云道长从碧海兽上联袂而下,把先头的位置让给新郎官陆长生,然后才依次是小芹、马玉、红娘子等一种陆氏门人。 这条阶梯很长,每搁九层阶梯便有两个少年少女撒花,一路登阶一路撒花,一直到了最后的大殿中。 大殿上的王座上坐着盛装的九尾天狐,右边是涂芦,左边是袁朔,同样都是庄重的朝服。 在他们之前则是盖着红盖头的涂阿月,还有旁边看着比新娘子还要兴奋的涂阿离。 再外面就是一圈的文臣武将,他们把涂山城九尾天狐嫁女当成了国事,所有的衣着都是庄重的朝服,每一个都紧抿双唇,庄重肃穆。 陆长生走上最后一个台阶后,稍稍停了片刻,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头向着涂阿月的方向走去。 大殿中,涂山城所有的君臣都将目光落在陆长生的身上。 这个年轻人,才仅仅是地仙修为,可以说是最低级的仙人。 但是涂山城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老大也仅仅是地仙修为,但是却能与九尾天狐平位而坐,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陆钊陆老大对他们涂山城有大恩情。 礼制司的老臣鹿河在长生进来之前,就已经来到了大殿中,此刻开始按流程一步步地唱诺。 一直到长生牵起涂阿月的手,向九尾天狐、向陆钊和飞云道长各行了一礼之后。 鹿河高声唱道:“礼成!” 原本是要接了新娘涂阿月回松鹤山的,但是路途遥远,九尾天狐便要求留在涂山王宫中完礼。 陆钊前一世就不大在意这些事,现在也不大在意,飞云道长更不在意。 在意的只有长生的姐姐小芹,但是她又不敢直面九尾狐,也就不了了之了。 接下来,九尾狐高声下令:“举国欢宴,广迎宾客!” 第二百一十章 松鹤山与浮天海 涂山城三公主风光大婚,千年以降的最宏大盛宴还要持续七八天。 陆氏门人也尽都扎入涂山城中,在各处游玩欢乐。 唯有陆钊一人,他独自躺在重新修好的劳燕楼三楼楼顶上,左手握一只酒壶,右手撑着屋顶的瓦片。 酒是丁火从松鹤山带来的蛇胆酒,一口下肚,温如热泉。 涂山城的事情总算是了了,他一开始打算前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预料到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还捅出一个钧天魔来。 但是他似乎又在冥冥中感觉到,这一场涂山行只怕还是自己的宿命,用来完成某件事,或者与某个人相遇。 未来的冀州城和荆山城也必然是要去的,他隐隐察觉,这个钧天魔的事应该是与他有关,至于哪里有关联,他也猜不透。 “咕~!” 一口酒过后,这些猜测和疑虑都统统不见,只有一个微醺的洒脱陆钊。 他从怀中取来那枚八卦铜镜,镜面光彩一闪,出现了一道崭新的面板信息。 “等级:中位天仙” “经验:千分之八百” “神通:高阶遁术、三昧真火、阴阳遁行” “职业:土地” “职业任务:成为大商土地公” “职业奖励:等级提升+3” “主线任务:冀州夺宝。” “主线任务奖励:等级经验千分之六百。” “支线任务:组建势力(百分之十五)。” “支线任务奖励:经验加成千分之百” 陆钊眯起了眼睛,又仔细看了看,中位天仙?他清楚的急得自己从松鹤山出发的时候,还只是上位地仙,为何一下变成了中位天仙了,连越一大一小两级。 他仔细回想,这一路下来并没有完成任务,也没有收取小弟,为什么会突然有了升级。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物。 九尾天狐给的那柄玉如意,那个浮天海小洞天的钥匙。 这个小东西自打九尾狐给他之后,陆钊就一直没有拿出来过,这几日又忙于长生的婚事,也没有功夫时间拿出来研究。 这下一个人无事了,反倒想起来这个小物件儿了。 其实钥匙是小物件儿,但是里面的浮天海小洞天却是名副其实的‘天’和‘海’,地域之广,足足由几千个松鹤山小洞天那么大,甚至海不止。 陆钊将之拿在手里摸索,一股莫名的力量从浮天海玉如意中传入他的手中。 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个上午地仙进阶成中位天仙的仙力水平,他也正式由地仙进阶了天仙。 一道璀璨的五彩光晕由其身上散发出来,遇见木头则会发芽,遇见花草则会绽放,要是遇到了正在路过的小猫小兽,就会带走一份机缘馈赠。 陆钊掸了掸衣袖,成为天仙之后,仙力比之前地仙要浓厚不少,如果比较的话,一个是小溪,一个大河,不可同日而语,尤其在陆钊身上,这种对比更加强烈。 他又拿起八卦铜镜,这上面一定有他突然升级的原因。 果然,在八卦铜镜上缓缓浮现了一串字。 “获取浮天海小洞天,管辖土地扩大,经验递升两阶。” 陆钊忽然明悟,他原以为自己的升级只有做任务和收小弟这两项经验来源,原来作为土地公,拥有的徒弟数量也会增加修为。 那为什么之前获得松鹤山小洞天的时候,没有经验涨幅? 他猜测既有可能这种经验是一种隐形的,不可量化的。 比如他收取松鹤山小洞天后,暗中经验涨了,但不足以由地仙突破天仙,所以就一直在那边挂着。 等到他获得浮天海后,两两相加,一下便突破了两阶。 如果问晋升到天仙有什么好处,对别的仙人来说可能是多方面的,身体素质、对天、对道、对天地万物的理解等等不一而足。 而对于陆钊而言,对他最大的好处就是仙力的几何倍数增长,他以前小溪一样的仙力,甚至不能画写太多次的连通法阵。 前几天的镜魔一战,他就接连虚脱两次,这就是仙力不足造成的。 但是现在他成就了天仙,就可以完成以前仙力不足以支撑的事情,比如他以前在镜魔的干扰下,他必须要经过两段的连通法阵,才可以把上河龙王请过来。 如今再让陆钊来一次,镜魔干扰得再厉害,他都可以在上河龙宫和涂山城之间画写连通法阵,当然前提是有人把他的连通法阵带到上河龙宫。 他自己是不可能伸着长手臂,在涂山城画写上河龙宫内的连通仙阵。 还有一项好处就是高阶遁术,这让他可以随意的使用五行各项遁术,尤其是土遁术,如火纯情,已入化境。 先前镜魔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把他周围的五行遁术禁掉,但是现在的陆钊,镜魔是禁不掉陆钊的土遁术的。 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他现在也能拍拍屁股走人,结合符篆一起使用话甚至不留任何线索。 “咕~!” 又是一口酒,他将浮天海玉如意放到了屋顶瓦片儿上,忽然有了一个异想天开的主意。 他要把浮天海小洞天和松鹤山小洞天融合到一起。 浮天海小洞天最大的问题是死寂,大则大矣,但是没有一个活的生物。 他自己进去看过,那里又生出了一大片汪洋,唯一一个落脚的地方是一个浮在海上的破败就楼。 也正是当日镜魔把九尾狐君臣三人送进浮天海时,连带着一起送进浮天海的那座小楼。 除此之外,尽是汪洋大海,一望无际,除了风浪毫无生机。 而松鹤山小洞天中却是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各种动物更是在山谷之中往来穿梭,络绎不绝。 陆钊心想,如果把松鹤山小洞天像一座岛屿一样,安进浮天海小洞天中,不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一边有了生命气息,还有五彩霞光,一边有广阔的天地,可以更容易繁衍生息。 到时让八个卦鬼运用阴阳八卦之力,改造浮天海,到时说过不准能改造出一个五湖四海来。 陆钊越想越开心,左手抓着的酒壶也一口一口喝,不知不觉天色已然有些发暗,涂山城西边的天空上一朵原本平平无奇的云彩,开始发出瑰丽的夕阳金霞。 第二百一十一章 飞云道长的神思 陆氏门人一连五天都没见着自家老大,他们都不知道陆钊干什么去了,竟然连一个消息都没留下。 丁火就捏着下巴瞎琢磨:“你们说,陆老大是不是去找那位芸长公主了?那公主可漂亮,不追多可惜。” 马玉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曲流却是个蔫儿坏的,他不去跟丁火说,却来到了飞云道长跟前:“飞云大姐,我就觉得吧,火哥说的对,人家芸公主那可是上河龙宫的长公主,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上河龙王一不小心嘎了。那芸公主就是正经的上河龙王了!身份地位可就不一般了,火哥说咱们阿大有这个想法,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我曲流是万万不认同的,也就火哥自己说说。” 飞云道长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上河龙王要是死了,应该是那个小胖子来当,他算是嫡长子。” 曲流一愣,不对啊,按道理她不应该是生气么?怎么关注点在龙王的继承顺位上了。 丁火在一边哈哈大笑,上前拍着曲流的肩膀骂道:“你这混小子就成天想着祸祸你火哥,不想想那些好吃的都是谁做的,要是给我祸祸坏了,谁给你们做好吃的!还有,你们对飞云大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真以为飞云大姐是那种凡人女子?!” 曲流也不怕他,歪着脸坏笑:“火哥,你也别托大,别以为你会做好吃的飞云大姐就不会揍你。” 丁火一挑眉毛,道:“飞云大姐就算把你们揍个遍,也不会冲我下手,你信不信?” 曲流摇头:“不信,不若这样吧,火哥,你想法儿让飞云大姐揍我们几个,我想法儿让飞云大姐揍你。看谁得逞,也不要啥赌注了,就看看谁挨揍。” 丁火伸出一只手与曲流击掌:“一言为定!” 曲流与之挥掌相合:“驷马难追!” 叶抚不满地插嘴:“曲流你个王八蛋,你自己跟火哥打赌,凭啥要拖上我们几个?” 曲流一边躲避叶抚的追打,一边道:“火哥自己夸下的海口就有你们,你们要是不加进来,那多没意思!” 丁火哈哈大笑。 他们在这里讨论飞云道长会不会揍他们,然而当事人飞云道长却已经神游天外。 她前段时间晋升金仙了,似乎在性灵深处的一些东西也逐渐苏醒了,这段时间她做了好多个梦。 梦见自己在松鹤山的宫殿宝座上坐着,玩弄着一把折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柄折扇原来是陆仲的,后来不见了。 也梦见自己在一座美丽的仙岛上与陆钊在谈话,她在石阶上面,陆钊在石阶下面,至于谈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 还梦梦见了她化身成了一条巨龙,在一条宽大的河流里潜游,所有的大鱼答鳖、小虾小蟹见了她都会屈身行礼。 甚至还梦见了自己在一座巨大的宫殿中,给一些穿着长衫系着纶巾的书生们讲学,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跟班儿。 此种情况还有不少…… 飞云道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她却深切地感觉到自己晋升金仙后,一些原本不怎么清楚明白的事情,逐渐开始清晰,一些性灵深处的记忆也逐渐明了。 别的事暂时不好说,就拿飞剑来说。 如果现在的飞云道长在遇到陈濡道士,大概也就是一剑,什么手段都不用,她甚至觉得就算是再遇到镜魔那样的大魔,她也可以打几个来回,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狼狈。 还有一件事她也很肯定,那就是不那么好吃了。 好死不死的丁火,就在这个时候屁颠儿颠儿地过来说:“飞云大姐,您要是帮我揍他们一顿,阿火就给您做三个月的好吃的,您爱吃什么,我就做什么。您也不用揍得狠,就一人戳一剑鞘,行不……哎呦!” 丁火还没说完,腰窝就被剑鞘戳了一下。 这一下一点儿都不重,却是恰到好处,让丁火捂着腰窝半晌都爬不起来,甚至连说话都说不出话来。 曲流在一边拍手大笑:“看吧看吧!火哥,这下可遭罪了吧,我就说……哎呦!” 曲流也被剑鞘戳了一下,巧得很,也是腰窝,也是滚倒在地上,连话都说不了。 这下原本还气咻咻的叶抚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你们俩活该,啊呜……” 她说了才一半,猛然想起刚刚丁火和曲流都是说到一半被戳倒的,她赶忙自己捂上了嘴巴,惊恐地看向飞云道长。 飞云道长却神游渺渺,看也不看他们了。 马玉在一侧看得心惊肉跳,他原本就知道飞云大姐的剑术了得,当时与飞云大姐一起对战镜魔的时候,也觉得当时飞云大姐也就比他强一点儿。 现在看来,飞云大姐只轻轻一戳,就把和他实力差不太多的曲流点翻,她的实力只怕在这几天有了相当相当大的精进。 可他们几个几乎日日在一起,飞云大姐也没有特意去练什么剑,这种莫名其妙地力量增长才是最可怕的。 要说是因为阿大晋升了天仙,让他们陆氏门人都有晋升,才使得飞云大姐有了这样的进步,是说不通的。 因为这次阿大晋升天仙,只有像丁火哥、红娘子、小芹这样的低阶无常鬼才有升级,使他们都成了上位无常鬼。 但是马玉却清楚的知道,他和曲流几个通幽鬼因为等级太高,并没有随着阿大的晋升而有所加强,所以他断定飞云大姐一定有了新的顿悟,才会有这么强的进步。 正当一屋子人看着倒地不起的丁火、曲流,不知道该不该扶的时候。 由案台上一个玉如意上飘出了一抹身影,正是他们五日未见的陆老大。 陆钊落地后,先是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两位:“他们怎么了?怎么没人去扶一下?” 除了飞云道长之外的所有人一起摇头,并把目光转向了飞云道长。 陆钊心里琢磨,难道是飞云打的?可为什么打他们啊?他有些不大明白。 飞云道长却将飘远的神思收了回来,望着陆钊浅浅一笑:“你回来了呀!” 这一笑百媚丛生,似乎有千朵万朵桃花一起开,又似乎是天边的那一抹瑰丽的五彩霞云。 第二百二十二章 消失的劳燕楼 陆钊直觉飞云身上发生了某些变化,但是他有不确定到底是哪里有变化。 “飞云,你怎么了?” 飞云道长摇头浅笑:“只是梦到了一些事,想起了一些事。”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就连躺在地上的丁火和曲流两个也望了过来。 这种神态、这种说话方式,可太不飞云道长了。 “飞云大姐,你莫不是饿了?阿火给你做一桌好吃的吧。”丁火忍着疼,出声询问。 飞云斜了他一眼:“怎么,左腰眼挨了一下,右腰眼也要来一下么?” 丁火连忙噤声,但是一双眼睛还是看着飞云大姐,这实在太奇怪了。 毫无疑问,这站在眼前的就是飞云道长,但是众人都觉得非常奇怪,很违和。 飞云大姐不应是以吃为第一,以陆老大为第二的么,现在丁火拿美食诱惑她,居然没有一点儿反应。 飞云四下看了一眼,轻哼一声:“怎么,腰窝都痒痒了?!” 所有人一起低头,这个气势,太可怕了。 每个人在心中都有一个念头:正宫归位了! 陆钊就看着她:“开窍了?” 飞云白了他一眼:“我又不傻。” 陆钊笑道:“不傻才怪。” 飞云佯做恼怒:“你这几日去了什么地方?!可是去会那龙女了?!” 陆钊摇头,继续笑着看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就打断你的腿!”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越来越没边,气氛却忽然变得怪异起来。 陆氏门人开始一个个轻手轻脚地往外周,只有曲流还半躺在地上,捂着腰眼一脸疑惑。 丁火轻轻戳了下曲流,低声说道:“还不走,留这儿干嘛?” 曲流恍然惊醒:“飞云大姐变聪明了?!她咋做到的?” 这声惊呼声音还没完,曲流就被飞起一脚踢出了三楼之外。 至于是谁踢得这一脚,就连旁观丁火都没看清楚。 在见到曲流被踢飞之后,丁火也自觉地从三楼跳了出去。 也就在二人从三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整个劳燕楼‘嘭!’得一声,整个儿的消失了。 原本在劳燕楼里住的客人、咋扫的差人、还有一些礼制司的官员们一起跌坐在了地上。 有正在坐着写文书的,一下子坐了个空,被泼洒的墨汁儿染成了花脸。 有正在吃东西的,出来之后,手里还拿着半个包子。 还有正在洗头的,光着个膀子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等等……这样被扔出来的人,得有几十个。 所有人互相干瞪眼,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儿。 有几个身份高的客人已经开骂了:“礼制司你们是吃干饭的吗?!楼呢?!去哪儿了?!” 那个大花脸差官立刻迎了上来:“大人,小的也不知道是咋么回事。” 有个客人,上前就要给那大花脸来一嘴巴子,甩到了半空却被人在后拽住了。 “哎哎,这位仁兄,且慢动手,伤了和气多不好。” 那客人正自恼怒呢,另一只手看也不看也甩了过来,要给那抓住他手腕的人也来一嘴巴子。 谁知那抓住他手的人却怒道:“啧!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道理呢?!” 这一声质问之后,便是一个簸箕大的手掌,忽得一下也扇了过来。 “啪!” 只一巴掌,那客人就飞进了菜摊儿堆里。 “哎呦呦!怎么能糟蹋菜呢!” 声音过后,又有一道红色的影子飞快地冲进菜堆儿,将那官员又一巴掌拍了回来。 这下那个官员直接死狗一样趴在在地上,再也不敢起来了。 因为他看明白了,那个声音的主人,那个抓住他手腕的人,正是劳燕楼的贵客之一火厨丁大人。 这不是个外号,而是九尾天狐大王钦此的官名,正五品大员,比他这个六品小官要高。 “丁大人!求您住手,小的知错了。” 丁火甩了甩手掌,心道这个簸箕巴掌的火候还不到,正常他第一巴掌应该是飞到菜摊儿前,而不是摔进去。 曲流笑道:“火哥,不灵了吧?!要不要我去找明照那丫头要点儿火气,度给你?” 丁火呸了一声:“呸!你刚去找明照?她不烧光你的毛!” 曲流哈哈大笑:“火哥,不然咱们再打一个赌如何?” 丁火问道:“赌啥?” 曲流道:“赌明照会给你火气。” 丁火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腰眼:“不跟你赌了,赌赢赌输只怕都会挨顿打。” 曲流拉着丁火就往外走:“唉,火哥不要怕么,明照那丫头就算是逞强也打不过我,更何况还有火哥你,她更不是咱们对手。怎么样,火哥赌不赌?” 丁火继续揉腰眼,他觉得就算是明照丫头打人,也不会像飞云大姐那样厉害,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就在‘追’字还没落下的时候,由半空之中,忽然飞下来一个小姑娘,明媚皓齿,好不可爱,就是一头的红发飘摇着好似一团烈火。 “王八蛋!谁在消遣我?!” 接着便是一团水缸大得火球,不偏不倚,正打在丁火身上一直,一直往前飞,去势不减,直到撞在了墙上。 墙倒了,灰尘扬土满天飞,还有一些类似火焰的东西从废墟中不断升腾。 不多时,丁火从废墟中爬了起来,浑身上下每一块完整的衣服,到处都是被烧焦的洞,头发也少了大半边。 曲流哈哈大笑:“火哥!八卦镜鬼,忽有感知,我早就感觉到了他们来到涂山城!火哥你……哎哎,阿照!咱们一伙儿的,你被对我动手啊!” 明照火爆的小脾气,比她脑袋上飘摇的红发还凶猛,随手捡了一块石头甩手就丢向曲流:“王八蛋!最坏的就是你!” 曲流一边躲避,一边大喊冤枉:“照妹子,咱们可是兄弟姐妹,你不帮我?” 明照手边的石头扔完了,变合身扑上,与曲流战做了一团,不时有火光散出。 马玉和元凝也从半空中持续出现,满脸无奈地看着这俩打架的熊孩子。 “阿凝,可曾感知到阿大去了哪里?”马玉问道。 元凝一众卦鬼是前几天来的,陆钊特许他们来的。 “没有,不过应该是和飞云大姐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三章 新的世界 在浮天海之内,一座漂亮精致的劳燕楼,就静悄悄地浮在平静的水面上。 飞云道长手扶栏杆,看着一望无际的浮天海,不由问道:“三天了,居然没有起一丝风浪,整个水面都像是镜子一样,实在太诡异了。” 她已经换下了道袍,换上一身鹅黄带着五彩流苏的衣裙,背后的长发如瀑垂下,赤脚而立。 陆钊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在摆弄那个玉如意,听见飞云的话后,头也不抬地说道:“这就是浮天海了,美是极美的,但是如果没人操纵,它永远就是一望无尽的海水,如镜子一样的海面,没有半个生灵,也不会有半点儿风。” 飞云轻身一纵,落在海面之上,白玉脚趾点到的地方,便回漾起层层涟漪。 她随手一招,就从楼中把凌云剑摄了过来。 剑甫一入手,便在如镜海面上翩然舞剑。 陆钊停下了摆弄玉如意的手,将目光转向了这边。 只见天海之间,平静的还面上倒影出了天上的云,还有云下的舞剑美人。 云海天之间,一人在上,一影在下。 当真是罗袜轻尘,凌波微步,洛神仙子也不过如此。 严格来说,飞云是赤着脚的,那双如白玉足点啄在海面上时,陆钊觉得世界再无比此更美之物。 良久之后,飞云缓缓收住剑式,单手倒执,背剑于后,笑吟吟地向陆钊走来。 “看得够了么?” 陆钊摇头:“看不够。” “那你可有得看了。这个玉如意怎么样了?可有研究处什么名堂来?”飞云三两下点啄海面,飞身来到陆钊身前。 陆钊笑道:“有了些眉目,不过,还差些手段和技巧。” “怎么说?”飞云与他并排而坐,自然而靠向他。 陆钊将玉如意捏住一角,举在半空中:“这个东西,和松鹤山的那个钥匙有点不大一样,这个里面所蕴含的法阵更加繁复、细密。”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这里与松鹤山连起来?”飞云也抬起手,去捏玉如意的另外一只角。 “前几天,我让元凝她们过来的时候,把松鹤山的钥匙也拿过来了,我正在对比里面的法阵构成。”陆钊另外一只手取来松鹤山的洞天钥匙,与浮天海的钥匙放在一起观瞧。 “搞清楚了么?” “还没有,不过快了。小洞天之所以是世界之外的小世界,是因为一个叫做盘古阵纹的仙阵,这个仙阵时基石,在这个基石上又开拓了各种各样的仙阵、法阵,开辟了一个个的小世界,而这些小世界的载体,其实就是这些刻有仙阵的钥匙。” “那要是把小洞天的钥匙毁了,这个小洞天世界不就毁灭了?里面的人会怎样,应该会直接被挤压而死吧。”飞云不由想起他们现在的处境。 “理论上是这样的,盘古纹开天地,但是一般在做这个小洞天的时候,会在其中加一些繁复的法阵,这些法阵中又有不少稳固的、防御的法阵,甚至仙阵。所以说小洞天的钥匙是很难毁掉的。”陆钊耐心解释。 等待!死?生?世界毁灭? 忽然有一点灵光在陆钊心底产生,他要打通这两个世界,那么只要在两个钥匙的盘古纹上,只需要再有一个毁灭和一个修补的阵纹就好。 毁灭仙纹可以将这个世界的洞壁打穿,而修补仙纹则可以缝补这两个世界,如果在缝补的时候,趁机缝合两个小洞天世界。 陆钊忽得一下从劳燕楼的栏杆上跳了下来,来回在大厅中踱步。 他也是赤着脚,脚趾踢到了地上散落的空酒壶,他也好似没有感觉,仍旧沉寂在仔细的心神之中,思考着这其中的关键细节。 飞云并没有打断他,而是挥手挪开了地上散落的酒壶和散落的衣物,防止这些东西妨碍陆钊的思考。 陆钊一边踱步,还一边用手指在空中虚画,好似在演练一个又一个的仙纹,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反了痴的精神病人。 这个状态他一直持续了很久,一直到了第四日的凌晨,陆钊忽然停在了原地,手舞足蹈,欢欣雀跃。 “通了!通了!” 他抓起飞云又跳又笑:“来来来,飞云,让你看看这个世上,第一个融合的小洞天世界!” 陆钊拿出玉如意,将之定在半空之中,又将松鹤山小洞天的钥匙也定子啊半空,与拿玉如意有一尺之远。 他轻蕴三昧真火于食指指尖,然后以轻微且稳定的手法,在玉如意上刻画着仙纹。 光这一个玉如意,他就花了四十九日才完成。 又花了十二日去刻松鹤山的钥匙。 两把钥匙刻完之后,与之前并无二致。 但是当陆钊将其凑在一起时,奇异的事情就发生了,两块钥匙如同抽丝一样,散发出大量的的金光细丝,金光丝线互相缠绕,其中刻画的仙纹开始上下翻动、变化。 几乎与此同时,在他们身前百里远的地方,天空开始碎裂,海面还是倒漏,一上一下形成了一个上下两尖儿的陀螺形空间。 随着空间的越来越大,其上方一个座巨大的山谷逐渐出现,并开始一点点儿往浮天海的海面上落去。 那就是松鹤山小洞天! 松鹤山小洞天下坠的速度极慢,整个坠落的过程差不多持续了六十四日才完成。 当松鹤山小洞天落在浮天海海面上时,整个浮天海小世界发出了剧烈的轰鸣声,继而是天空的碎裂、坍塌,坍塌下来的天空碎片在其坠落中就会溶解消失。 而在其碎裂和坍塌的地方,出现了另一片五彩霞光的天空,那是松鹤山小洞天的五彩霞光天空。 这是两个世界的交叠融合! 碎裂和坍塌又持续了十八日,才渐渐趋于宁静。 第十九日,也就是陆钊和飞云来浮天海小世界的第一百五十一日,天空中开始出现了飞鸟,大海中还是有了嬉戏的鱼群,五彩的霞云飘在天空中各处,穿过的日光投射下绚烂的光彩。 悬停于陆钊眼前的浮天海的玉如意以及松鹤山的小洞天钥匙,忽然大放金光,强烈的金光之中,两把钥匙逐渐融合成一把,一柄玉制的小剑。 这是新世界,独属于他陆钊的新世界的钥匙!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冀州事变 原本留在松鹤山小洞天的一众人都已经来了涂山城,只有两棵大树还留在原地。 待陆钊把两个小洞天世界融合之后,松鹤山小洞天其实就已经不在了,现在应该叫松鹤岛才对。 这个新生的松鹤岛是一座巨大的岛屿,方圆大概七万两千里。 中间有一条山脉由东往西将松鹤岛分成了两半,最高处有一千余丈,向东向西各有缓势。 陆钊和飞云,就悬停在这座山脉的最高处,山风烈烈,吹动着他们的衣衫。 “这座山就现在就叫松鹤山,山顶还要有雪,从上往下以此要有高山草地、高山苔藓平原、灌木、阔叶林、雨林,山的南侧应该有一条大河由雪山而下,奔流入海,还有肥沃的平原。北侧应该有广袤草原和嶙峋石崖。” 陆钊随口说着,松鹤山的景色就随之变换着,不停地出现了各色种植物,景物。 松鹤岛原本小洞天的一些动物,在这些变化中也跟着变化,有的飞鸟如鹰隼逐渐攀高,到了松鹤山的高出,有的爬虫如蟒蛇鳄鱼便逐渐潜游,来到南侧低洼处的密林中,再有牛羊马狼逐渐往草原中迁徙。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种变化是陆钊手握玉剑催使自己仙力造就的,整个过程极其缓慢。 他累了就打坐休息,休息完了就继续改造这座松鹤岛,飞云则陪在他身侧。 天从云过,风临阡陌。 这样的过程一直持续了三年,整三年的世间里,陆钊就一直在改造这座松鹤岛。 期间陆氏门人不断进出,丁火来禀报泗水城的土地事宜。 这期间一直是丁火负责处理泗水城的土地事宜,还有红娘子和小芹他们几个相助,天庭下的任务,以及泗水城本地百姓对土地庙的祭祀、迁移、修葺都是由丁火出面卖力。 这个方面丁火是把好手,他对处理这些民间香火事、鬼神差事都十分地得心应手,尤其天上有崔德昭护佑,阴间有白泠帮忙,这一个下来,丁火反倒觉得太轻松了。 除了丁火,还有一个人来的次数也比较多,就是尉迟炜,她十分向往新辟的小世界洞天,对松鹤岛更是青睐有加,但是她是天庭在册的神仙,不能随意下界。 除非像是地府那次,她有着明确的任务在身上,这一次她身上既没有任务也没有允许,就不能随意地来涂山城。 天庭众神也拍惹了涂山城的九尾天狐,对天上神官出入涂山城极为谨慎。 直到吴六一脸哭丧地奔进来的时候,陆钊才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甲木出事儿了。 原来,甲木带着他们三个去了冀州之后,开始一切都很正常,他们几个也没有在人面前暴露身份,就化形为人在冀州城中等待机会。 在从陆钊这里得知九黎鼎的讯息后,他们四个对冀州的事总算有了一点眉目,开始向着九黎的方向查询。 九黎在冀州城时一个大族,他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九个族群形成的一个整体。 他们已经存在两千余年,细算下来比涂山城存在的世界还要久。 两千多年中,这九个族群甚至没有一个族群亡族,有的时候某个族群中只剩下了两三个人,剩下的八个族群便会出手帮他们。 就这样,九黎生生不绝,势力极为庞大。 但奇怪的是,九黎从没有统治过冀州城,无论凡世俗人的九黎族,还是仙界的九黎族人,他们从未在冀州城中担任过任何官员或者神官。 就在这种情况下,甲木决定潜入九黎族。 他幻化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以他通幽鬼的实力,就算是金仙也未必能分辨出来。 而九黎族里最高修为不过是一个中位金仙,所以吴六他们几个都以为这就是一次简单的潜藏、收集讯息,半点儿危险都不会有。 他们约定每十天就联络一次,一开始的时候,都很正常,甲木会化身出来与他们汇合,跟他们说九黎族里的事,还有搜寻的进度。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差不多四个多月,都已经快把九黎族的所有事情都搞清楚的时候,甲木最后与他们一次会面,提起了一个大墓。 他说那个大墓极为奇怪,看似寻常的一个砖石大墓,却总不在同一个地方。 也就是说,这个大墓会随着月亮的变化而变化,比如朔月,它会在东方,到了望月的时候,就会出现在南方,具体的出现地点规律,甲木说他还没有摸清楚,只是了解到,跟月亮可能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吴六他们几个猜测陆钊所说的九黎鼎很有可能就在那座大墓中,甲木也是这么认为,而且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座大墓在吸引着我。” 这是甲木的原话,也就是在这次之后,第五个月甲木就没有再出来过。 起初吴六他们三个以为就是甲木因为什么事绊住了,才没有及时出来,所以他们三个又等一个月。 到第六个月的时候,甲木仍旧未出现。 奇怪的事,张三李四的“顺风耳千里眼”神通,在九黎族这里失去了作用。之前他们都可以看到的,都可以听到的。 就在第六个月的时候,他们的神通就不好使了,看别的地方还好,但是只要一看九黎族,就会耳朵震颤、眼睛充血。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吴六他们三个觉得事情严重了。 于是,张三李四留下来继续等待,而吴六则悄然出了冀州城,飞快地往涂山城这里来。 陆钊听完之后,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以甲木现在的能耐,除非是大罗金仙级别的才有可能困住他,那么九黎族就绝非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族群而已。 他们在那座大墓中,必然藏有什么厉害的角色,甚至很有可能那个厉害的角色就是未了守护九黎鼎而藏在墓中。 当甲木试图进入大墓中时,被那人擒住了,扣在了大墓之中,然后又放出神通,让张三李四探听听不得。 甚至这位大罗金仙级别的人物,在一开始就有可能知道了甲木几人的到来,只要甲木不进大墓就不会有事,进去就被扣住。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极大的可能,那就是镜魔口中的大魔之一,傩魔!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安排事宜,动身冀州城 在松鹤岛的南岸,松鹤山脉的南麓前,原来那座松鹤山宫殿,此刻就在半山腰处。 松针、阔叶之间,宫殿之前陆钊召集了陆氏所有门人。 “你们已经尽知了冀州的事。本来咱们这座新的洞天世界尚在改造之中,我是无瑕抽身的。但是甲木出了事,我不去不放心,所以接下来咱们要去冀州城。” 众人一片欢呼,他们在涂山城已经有好些年了,涂山城该走的,该逛的,都差不多已经走完了,而且他们三年多无事可做,也是静极思动的意思。 陆钊笑道:“你们欢呼也没用,这一次还是几个人去。要留人在泗水城,处理土地公的职责,还要有人留在涂山城,教导未成年的陆空山,还要有人在这个新的洞天世界里照顾这个岛屿,还要有人……”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还要,还没开始点人名,下面的一众陆氏门人就开始躲了。 丁火拿着锅碗瓢盆,要往厨房走,虽然厨房是啥,在哪儿,他还没摸清楚。 涂阿离悄悄地往后退,她记得就在身后不远处,有一块石头,不大不小,藏她正好。 八个卦鬼娃娃,除了马玉、元凝一个个都在找地方躲,他们比丁火高级一些,直接融入了各自属性中,比如曲流化作水滴,落在草地苔藓上,叶抚化作轻风,就跟在涂阿离身后。 其他人也纷纷照做,反正就是力求陆钊不注意到自己。 陆钊看着他们就笑,你们陆老大可是跟老狐狸精斗过的人,你们什么鬼心思陆老大一清二楚。 “你们都别躲了,躲也没用。这次我去冀州城,就只和飞云大姐一起去,阿火你和小芹、阿离、红娘子还是回泗水城,那里的土地公差事不能放咯,回头天庭考评我要是是甲等以下唯你是问。” 丁火叹了口气,收起了他那柄夸张的菜刀:“咱老丁就是个劳碌的命啊。” 陆钊没有理他,而是继续安排:“阿玉、阿凝,你们八个正合八卦位。阿大我本来就打算在下个阶段的改造中把你们喊进来,这个小洞天世界正在雏形,对天地元素的形成还需要引导,你们八个正好各司其职。” 马玉和元凝一同俯身称是,剩下的六个也怏怏不乐地点头。 陆钊笑骂道:“你们几个真是不知道轻重。这个世界的天地混沌初开,正好和你们自身卦象相合,你们以自身气息各去引导,对你们有重大裨益!修为层次至少要上两个台阶,而且你们很有可能会依次化形成人,脱离鬼体。” 八个卦鬼基本上都很信息,只有明照嘟着嘴,她可不想什么修为精进,她只想去打架!那吴老六都说了,冀州城九黎族凶险无比,肯定少不了架打! 但是飞云这个时候好巧不巧地望了过来,那双眼睛就只轻轻一眯,明照小丫头就不敢再有其他的想法了。 陆钊再嘱咐道:“这座洞天小世界,是咱们以后的家。你们八个须得尽心尽力!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起码要看到松鹤岛大两圈!少一点儿我就找你们!” 马玉和元凝还是恭恭敬敬应是,其他六个这一次却不敢胡闹了,都安安稳稳地跟在大哥大姐后门不敢再有半声疑问。 只剩下了陆长生夫妇了,他们倒是没有那些家伙的样子,只是安稳的等着陆钊安排。 长生这几年愈发的稳重,九尾天狐屡次说他老气无趣,但是相国涂芦却很喜欢他,因为长生做事很妥帖,任何事情到了他这里,总会按部就班,一丝不苟,从没有出过任何纰漏。 好在安化县的凌云观也被陆钊搬进了小洞天世界,所以也不虞长生的离开使得凌云观荒废。 “长生,你和三公主还是留在涂山城吧,多来这里精炼修为,不要总为涂芦那只老狐狸做事,事情是做不完的。” 长生一身青衫,颌下蓄了一丛黑须,看着倒好似比陆钊年纪还大,这是涂芦让他蓄的,说是有胡子看着威严,能震住不少人,当然,能震住人也是为她涂芦做事。 “是,陆老大。” 飞云忽然插了一句:“壮大凌云观的事也不要忘了,你就在涂山城建一道观,广收门徒,无论是人族、妖兽、精怪甚至鬼修都可入我门下,凌云观有教无类。” 长生再度躬身应是:“是,师傅。” 陆钊不满地撇了撇嘴:“这孩子打小儿就话少,这下真成小老头儿了。” 飞云轻笑:“小老头儿总还是要有的。 至此,基本上所有人也就安排完了,陆钊将玉柄小剑交于马玉。 “好,你们各自去做事。我和飞云大姐快则三月,慢则一年,就会回到这里。安排下的事情不要耽误了,也不可懈怠修行。” 众人一起应是。 陆钊便轻轻打了个响指,三道金光自动缠绕住他、飞云还有吴老六,他们的身影也在金光之中渐渐消失。 厉刚望着渐渐散去的金光,不由感叹。 “每次见阿大施展这金光遁行之术,都觉得好有气派,要是咱也有这样的气派就好了。” 曲流懒洋洋地插了一句:“阿大管那个叫逼格,只有老大才有的逼格。” 厉刚看了眼温润有礼的马玉,不由叹了口气:“天行以键,可咱这位大哥一点儿都没有‘健’的意思,倒是有几分‘软’得意思。” 他是雷部正卦,素来说话声音大,这次说话又没把住门儿,说完之后他登时就反应过来了,捂着嘴瞪视曲流,从捂住的嘴巴里传出来含糊不清的话语。 “王八蛋,曲流,你害我!!” 曲流耸了耸肩:“你可别冤枉人,我几时害你了?既没骂你,也没动手打你,刚哥哥,咱可得凭良心说话。” 厉刚气得头发都炸毛了,就要上去揍曲流,可是他猜刚走到一半,就被人虚空提了起来,他转身望去,果然是面色黑得要滴水的自家大哥马玉! 马玉是乾部正卦,对于其他七部正卦来说,他就是天、就是君、就是父、就是兄,所以当马玉认真起来的时候,单凭一个眼神,就能让几个小弟战栗不已,连半点儿反抗的心都起不来。 “滚去天上放雷,不满九九八十一道,就不要回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初到冀州 冀州城在远离泗水城的北边,那里要比泗水城冷许多,凡人百姓至少要有三个月是穿着厚皮袄,那时冰雪满城,四下周边的山野间全是萧瑟的冰雪原。 陆钊来的时候,正好是第二个穿皮袄的月份,冷得出奇,凡人百姓几乎不怎么出门。 只有一种特殊的人群,会在这个寒冷的冬季,走上街头,挨家挨户的敲门。 “老爷,您家要碳么?烧得好木炭,没烟没灰的木炭。” 黑黢黢的、枯瘦入柴的、满是皱缩老皮的手敲着临街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的木门上贴了新的桃符,门上的铜环都是新换的,带着浮刻的雕文,应该是个殷实的人家。 木门很大,带有两丈多宽,敲门声响了半晌,里面也没有个应声的人。 卖炭翁叹了口气,要走了。 再怎么着也不能赖在人家大门口,他也不是乞丐。 他紧了紧身上的破夹袄,转身往身后的炭车走去。 然而,他发现木炭车边上,站了三个人。 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多岁,看起来温文尔雅。 男子身侧还紧挨着一个女子,鹅黄的衫子,站在雪地里美得不像凡人。 再二人身后半步的地方,站了一个中年汉子,汉子一头红发,很是显眼。 卖炭翁是个卑贱人,但凡是穿着比较好的哪怕就是一身完整的衣服,他都觉得是比他高等的人。 何况眼前这两位连看都不敢看的神仙人物。 他很紧张也很忐忑,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双粗糙黝黑的手一直往身后背。 陆钊伸手指了指那车木炭:“这车炭,打算如何卖?” 卖炭翁低着头,他不敢抬头去看眼前这俩人。 “两……贯钱。” 陆钊点了点头,吩咐吴六:“老六,把炭收了。” 吴六点着头,向那卖炭老翁说道:“老人家且稍后,我去把门打开。” 卖炭老翁这才恍然明白,原来这座府邸就是眼前这两位大人的宅院,难怪他敲门都没人应。 他很欢喜,这样寒冷的天里,就算是他也不愿意在布满泥雪的街上拖着炭车到处走。 吴六先去把门打开了,里面又出来两个汉子,都是三十岁上下,看起来精悍得很。 “三哥、四哥!” 张三李四点了点头,越过他直接来到陆钊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张三(李四)无能,请陆老大责罚!” 陆钊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先不提了,事情我都了解了,先进去再说。” “是,陆老大。” 陆钊转身要走之际,见到吴六正在逃出三贯钱给那卖炭老翁,便走到跟前,取来一枚压胜铜钱,递到卖炭老翁手里。 老翁受宠若惊,黑黢黢的手在身前嚓了擦,发现前面的衣服也黑,便又放在背后擦了擦,这才伸手接过陆钊的铜钱。 “谢大人,谢大人!” 陆钊道:“这枚钱,不要花了,也不要送人。就将他压在你床下,朝阳的地方,埋下去三寸。” 卖炭老翁看着手里的铜钱,除了刻字不一样外,与冀州城的铜钱并无二致。 “是,大人,谢谢大人!” 陆钊微微笑了笑,便迈步走进来小院。 飞云很在后面,问道:“你把压胜铜钱给他,就不怕他把恶人招去?” 陆钊道:“他若是听我的话,便不会有灾有难,若是得了好处之后,变成四处招摇的恶人,那找上门的恶人自然也就更恶了,除非大罗金仙,否则铜钱自然会回到我这里,那要是大罗金仙出手了,就说明咱们要找的的人也就出来了。” 这话有点儿绕,但是陆钊的本意,飞云也基本上明白了。 张三和李四就跟在二人身后,神情有些惴惴不安,冀州城的事儿他们俩说实话有不少责任,要是当初甲木要进去大墓的时候,他们两个要是阻拦的话,说不准就不会有今天的境况了。 一直到了正屋之内,陆钊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那柄黑枪,才忽然停住了脚步。 “阿木去的时候,没有带走他的兵刃?” 张三赶紧解释道:“木哥说他的兵刃鬼气太重,杀气也重,容易被人察觉,所以就留在这里。” 陆钊目光开始变得幽邃起来,以他对甲木的了解,甲木是个沉稳细腻的性子,要说丁火会随意涉险,但是甲木绝对不会,更不会在涉险的时候把兵刃留在外面,就算这个九黎族表面上看起来若得不够甲木一个人打,甲木也不会把兵刃留在外面。 这里面有蹊跷,吴六、张三李四肯定不会骗他,那么就是说甲木对吴六他们三个隐瞒了什么事情。 要是甲木主动隐瞒的话,那就说明甲木对事情有另一番考虑。 无非就是两点,其一隐瞒的事情,是甲木自己的私事,与他们这次来冀州城的目的无关;其二就是担心将吴六他们三个拖入危险。 陆钊缓缓坐到主位上,他觉得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要是第一种可能,甲木不会有危险,也不会无故失踪。 要是第二种的话,那也没道理,因为他们四个本来就是过来探听消息的,甲木不可能不会把讯息隐瞒下来,他一定会安排吴六回来报信。 从结果上看,吴六是自己回来的,并不是甲木遣回来的,那么整个事件似乎就只有一个方向了。 甲木隐瞒的事是他自己的事,而这件事在甲木看来是没有危险的,所以他连兵刃也没带,直到他深陷埋伏之后,多日未归之后,吴六才跑到涂山城报讯。 这下似乎脉络就清晰了,但这也仅仅是靠着目前线索推断的,至于事实到底是怎样的,陆钊觉得还需要进一步的查询。 “老三、老四,说说你们耳朵、眼睛都失灵之后,冀州城发生的事。” 张三李四稍稍一愣,旋即开始说起来,陆钊未来之前,冀州城发生的几件事。 可以一讲的,就三件事。 第一件事,冀州城的凡人城主,也就是太守,在这期间换了,老太守死了,继任的是一个大周皇朝新派来的人。 第二件事,冀州城的城隍换了,老城隍被调往了别处,继任的是一个周氏的附庸。 第三件事,九黎族的老族长换了,继任的是一个年轻人,不知来历。 陆钊轻轻嘿了一声,这里面猫腻儿可大了去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新老朋友 就在陆钊到冀州城的第一天夜里,城南的城隍庙神殿中,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中年人背手而立,口中念念有词。 “城隍爷城隍爷,你倒是坐的安稳,这个泥塑的神像贴了金箔,还挺气派哩。” 他有一条小胡子,左右上翘,加上他脸型圆润,这番俏皮话儿下来,很是滑稽。 “放肆!神殿之内,不得妄语失敬,跪下!”威严的声音自泥塑神像中响了起来, 这话若敕令,小胡子胖子的腿窝不由晃了晃,差点儿就要跪下来了,他左脚轻轻一跺。 “轰!” 脚下的青砖立时碎成齑粉,四下灰尘飞扬,掩住了神像,也掩住了烛火,小胡子胖子就在这些灰尘中嘿嘿冷笑。 “城隍大人,就算是下马威,也不应对着我李四章,而是那位风云人物陆钊陆大人吧。” 昏暗的神殿中,金身泥塑神像中忽得走出来一个青年人,黑衣黑发,面容阴冷。 “李四章,你只是凡人的太守,而我是本地的城隍,掌管凡人的生死,你得拜我。” 李四章从中听出了威胁的意味,不由嗤笑出声,小胡子翘起的两边也跟着一起翘得更高。 “要是别人威胁四章,四章还有想跑开一下,假装一下害怕,但是周大人您,四章就只觉得好笑,是不是啊,周延年,周大人!?” 黑衣青年人挥手吹散神殿里的灰尘,露出了那张略带阴沉的脸,正是往日里在大罗天凌霄殿中的周延年。 “李四章,君王让你来,是来辅助我的,不是来气我的。” 李四章连连拱手:“周大人言重了言重了,四章就是个小人,可不配气周大人,不,周神仙,城隍大神!” 周延年气得脸色变了数变,他托梦让凡间的君王派一个得力的人来做冀州城的新太守,好配合他一起做事,谁成想把这个油盐不进、碎嘴子的李四章给弄了过来。 他在阴间祸乱时期,被新任的平等王白泠参了一本,告发其收留逃出的煞魔、企图祸乱凡间的事。 这件事本身就确有其事,如果是别人告发,周延年完全可以抵赖、否认,但是这次参他的居然是地府的平等王。 白泠掌握了整个链条的证据,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周延年授意了地府的谁做了那些事,放跑了哪个煞魔,都一清二楚。 当时,这些证据拿出来的时候,周延年的脸都白了。 如果天帝较真,按天庭律条来处理的话,那么周延年的罪行足够他消去神籍、剥夺修为,直接丢回凡间了,甚至还有可能堕入畜生道轮回。 就在周延年万念俱灰的时候,周氏的元老出面为周延年求情,这才有了被贬下凡,在凡间冀州城做了一个小小城隍,可以说是一撸到底了,因为冀州城没有土地公。 这里的土地公和泗水城的情况差不多,甚至还要更惨,泗水城好歹还有陆钊和李趸,李趸心灰意冷之后,泗水城也只剩下了陆钊一个人。 而现在的冀州城就只剩下了周延年一个神官,某种程度上说,现在的周延年和陆钊品级是一样的,好在他还保留着金仙的修为。 李四章打了个哈哈,径自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随手一招,远处的茶壶自动飞到他的手中,那茶壶本来是没茶没水的,但是他却从里面倒出来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周大人,不要怪四章莽撞无礼,四章有句话不吐不快。” 周延年冷眼相对:“闭嘴。” 李四章却装模作样地喝了一杯茶,继续说道:“周大人啊,您的人缘可真是太差劲了,您看除了周氏一脉,可还有什么天官帮您说话?也就姜老……” 周延年打断了他冷冷问道:“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李四章道:“哈哈,周大人,四章在天上也是有人的,四章的人缘儿可比您强多了!” 周延年身形骤然变大,变成了那金身神像的模样,凶神恶煞地盯着李四章,一只巨大的手已然拍了下来。 李四章见状冷哼了一声:“当老子怕你么?” 他随手祭起一个印信,印信闪着金光逐渐变大,正撞向那只大手。 二人声势极大,这要是两人手段撞到了一起,城隍庙只怕就没了。 但这二人一个气急败坏,怒气已经到了极点,而另一个则是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他的太守府。 眼见得二人神通就要碰到时,二人中间忽然有一双手臂出现,一手抵住周延年的神像巨手,一手抓住李四章的印信,硬生生地将俩人的神通都挡了下来。 同时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要是周氏一脉,派的是你们两个废物来,那我九黎族也就不必再对周氏一脉有所交集了,一个这样的势力,根本不配跟我九黎族相提并论。” 随后便有‘轰隆’一声,周延年的手臂直接被打碎了,灰尘弥漫,周延年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张脸阴沉地可怕。 而那李四章那枚印信也在来人的抓握之下,失去了金光,被像废铁一样丢回给了李四章。 李四章假装趔趄着接到了印信,口中高声疾呼:“哎哎,黎族长呀,黎族长啊,您慢些点儿,悠着点儿,四章可就这一件宝贝,摔坏了就没了。” 神殿灰尘之中,有个红袍年轻人负手而立,冷冷地说道:“李四章,你们想试探我,大可以换一个法子,用这种内讧的手段,太不入流了,丢得失你们周氏的脸面。” 李四章笑呵呵地指着面色阴沉的周延年,笑道:“都是周大人误会了,四章原本可不是这个意思,谁知道他这么莽撞,不正聊天聊得好好的么,他忽然就动手,可吓了四章一跳呢。” 周延年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并灭有说什么,但是却背过了身去。 那姓黎的年轻人见状面色更加不悦:“你们是来给冀州城添堵的话,就滚回你们的狗窝去,要是你们是来做事的,就好好坐回来,聊一下陆钊这个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悠远的故事 冀州人有个习俗,在第二个冬月的望月日,无论外面有多冷,都会出门夜游。 这一日的晚上,官府和富贵人家会在冀州城最大的街上挂满各色漂亮的灯笼,所有的人都会出来观赏灯笼还有品尝各色吃食。 在大街的最北边,有冀州城数得着的几个大灯笼之一,黎族的族灯。 这是一座由九个小灯笼组合而成的,前后、左右各九丈,在结尾都能看见这个庞大的灯笼,在身前观看的人就更多了。 巨大的灯笼下,人群摩肩接踵,每个人都希望能靠近一点这个大灯笼,不仅仅能感觉到身体上带来的温暖,还有心理上的安宁。 每年黎族的灯笼可能不是最大的,但一定是观赏人最多的。 底层的贫农百姓就在下面人挤人,忍受着推搡的和浑浊的空气。 而那些有身份的人,富贵的人则早有人占好了位置,十分靠近大灯笼,就在跟前有围着一圈儿的临时毡包,那里面就是富人们占好的位置。 这些毡包里面十分的温暖,而且是相互连接的,其内有一条长长的甬道,可以通往每一个毡包。 有黎族的仆从端着瓜果、茶水来回穿梭,时不时来毡包前问一句。 “老爷、夫人,需要填茶么?” 毡包里坐着的青年老爷,拢了拢衣袖:“放下吧,再去拿些匏瓜来。” 那仆从应了一声,便快速地转身离去了。 青年老爷身边还有个穿狐裘的夫人,依偎在青年姥爷身侧。 “这里的匏瓜不知道他们如何保存的,居然能在这样的寒冷天气下,如此新鲜。” 旁边侍立的三个仆人打扮的汉子,其中有个说道:“飞云大姐,他们在九黎族在族内有专门的大型毡包,里面温暖如春夏,种满了各种瓜果、菜蔬,所以于他们而言,这些东西并不算太珍贵。” 这一行五人,正是陆钊他们五个。 陆钊来冀州城已经有个几天了,但是他一直没有动作,就待在张三李四那座宅子里。 白天就在各处画来画去,张三李四不认识,陆钊画的是什么,他们着急甲木的处境,但是又不敢打断陆钊正在做的事。 晚上陆钊则坐在露天的院中,对着漫天的星辰占卜。 这样的就一待好了几天,直到今天晚上,陆钊才让吴六带着出来看灯笼会。 吴六匆匆忙忙地张罗起了灯笼会的事宜,从一个落魄富商那里弄来了一张毡包的位置,这才有了他们主仆五人出现在此的前因。 陆钊看着那座大灯笼,问道:“你们在这里待了两三年,之前的时候,有没有前来看过这个大灯笼?可有什么异常,今年与往年相比。” 吴六答道:“陆老大,这个灯笼,我跟木哥都来看过,今年与往年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那个灯笼。但是有一件事十分的诡异,我曾经入梦到这些来过这里的富贵人家,他们都会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中做同一个梦。” 陆钊的嘴角微翘起:“果然是这样,老六,你且仔细说一说,不要遗留任何细节。” 吴六顿了顿,略微整理下思路,便开始娓娓道来。 所有人梦到的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是一个由九个部落对抗一个强大民族的战争。 战争期间双方手段迭出,有兽群、有大雾、有大雨也有大旱。 双方一致战斗了十几年,九个部落联盟渐露疲态,人和物资都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中。 在这样的绝境中,一个九黎族的少年族长决定与大族的族长谈判。 双方约定在一个寒冷的峡谷中谈判,天寒地冻,是一个典型的北方部落领地,而九个部落联盟尽都是南方的部落,他们甚至连御寒的衣物都没有准备。 在这样的情形下,九族部落分别派出了一个勇士,去峡谷谈判。 这次谈判很有意义,如果谈判成功了,那么他们九族部落将从战争的重压下喘过气来,要是一直持续下,他们九族部落就会只剩下八族、六族,甚至一族不剩。 但所有的人也都知道这一去十是十分凶险的,九个勇士却义无反顾,带头的就是那个少年族长。 九人一路到了寒冷的峡谷,带着九族部落的诚意,希望能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 但是他们打一开始就落入的大族的陷阱之中,九位勇士到达峡谷的第一天夜里,大族就对九族部落发动了超大规模的攻击,甚至是双方对战以来的最大一次战斗投入。 九族部落联盟的此时毫无防备,他们满心期待的等着九个部族勇士带回来和平的消息。 却在当晚,迎来了惨烈的屠杀。 一夜之间,九族部落尽遭屠戮,所有的成年男子都被处死,所有的女人都被带走,只留下不能战斗老人和幼儿,九族部落名存实亡。 寒冷峡谷中的九个勇士并不知道部族发生的事情,他们还在焦急的等待着大部族的使臣,然而一连三天,大族的人只有几个传唤用的小卒,真正有话语权的大人物一个没来。 九个勇士愈发觉得事情不对,他们一起冲到峡谷外,等待他们的却是一望无尽的大军,刚刚屠戮完他们族人、带着他们部族女人凯旋而归的大族军队。 九个勇士一起红了眼,尤其那位提议谈判的年轻勇士,他发疯了一样,用脑袋撞着地面,用嘴巴狂吞冰冷坚硬的冰块,嘎吱嘎吱如同嚼咬着敌人的骨头血肉。 大族的族长得意洋洋地向九个勇士展示了他们的战利品,九个勇士的妻子、姐姐、妹妹。 “你们要是像狗一样来舔我的靴子,做我上马的石头,我就放过你们。” 回应大族族长的是九个勇士疯狂的怒吼,他们从峡谷中跳了出来,直接以九人对抗几万人。 其结果不言而喻,九个中有五个死在了乱箭之中,只有四个人冲入了敌阵。 那个年轻的族长,如同恶虎扑入羊群,以一人之力杀了几百人,最后拄着长枪力竭而死。 然而,却没有一个敌人敢上前去动这位年轻族长的尸身,就连那位大族族长也感慨年轻族长的勇武,下令此峡谷为天下禁地,在他统治期间,不得有人进入。 是为勇士之殇。 第二百一十九章 九黎鼎 陆钊缓缓听完这个故事,眉头一直轻轻蹙着。 这无疑是一个悲情英雄的故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在看完这个灯笼之后,都做了这样的梦。 吴六的神通是入梦,而且是十分高阶的入梦神通,一般人是很难察觉被其侵入梦境,所以,这在很大程度上排除了有人故意引吴六入彀的可能。 所以,这个梦只是让来看的人产生一种共鸣,一种性灵深处的惋惜、同情、崇拜等等,这就不仅仅是一种梦了,这是一种神性的塑造,一种完全脱离天庭神格的神性构建。 “嘿嘿,这可是很大逆不道的举动呢。”陆钊不由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考究的富态老人端着一盘匏瓜,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手下人不知道远来的贵客,怠慢了。小老儿特来陪个不是,今晚的一应茶水瓜果尽都不收任何银钱,还请贵客尽兴。” 陆钊也笑,他看着眼前的老者,上下稍稍打量着说道:“老人家那是元婴大修士,怎么也亲来端茶倒水,我等却是受宠若惊呢。” 他口中说着受宠若惊,却点头示意身边的李四结果果盘,他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李四麻利地接过果盘,也没有半点恭敬。 老人稍稍愣了一下,旋即回复正常,他仍旧笑呵呵地向陆钊行礼:“敢问客人还需要什么?” 陆钊看向飞云:“还想再吃么?” 飞云将一个空盘子往前推了推:“这个蜜糕很是美味。” 老人会意:“请贵客稍后,这就去取来。” 说完,老人就匆匆离开了。 陆钊对着飞云笑道:“咱们打个赌,下次进来的是什么修为的人物。” 飞云道:“我猜是地仙。” 吴六大大摇头:“应还是元婴,他们九黎没有多少修行高手。”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比他厉害得多的甲木大哥都陷进去了,他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陆钊又看向张三李四:“你们两个是何想法?” 张三李四相互看了一眼,道:“陆老大,我俩觉得可能是个凡人,因为咱们的身份,就算他九黎摸不准,也知道咱们不是普通凡人,再加上木哥被困,他们极大可能已然猜到了咱们的身份,刚刚的那个元婴修士就是个试探。所以他们会拍一个凡人过来敷衍,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陆钊轻轻抚掌,赞道:“你们两个到时想的尽心。不过,你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你们陆老大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几个看着是出门了,可在那些背后的眼睛中,咱们还是在那个小宅子里。因为我在那里设了迷阵,所有人都不会察觉到咱们离开,也不会在这里发现咱们的身份。” 张三李四倒吸一口气,这个本事可是了不起了!因为他们神通的缘故,他们要比五六对背后之人的能力感受得更深,那是一个强大无比的眼睛或声音,能让明天呢千里眼、顺风耳的神通一夕之间尽都失灵。 他们不由在想,陆老大这几年在涂山城到底学会了什么东西,不仅修为从地仙到了中位天仙,而且阵纹、占卜越来越厉害了,这让他们觉得越发的安心。 过了一阵子,由毡包通道那里又走来三个人,三人一老两少,老的是个老妪,少的是两个貌美的女子。 老妪在前微笑而来,两个美貌女子则手里捧着飞云提到的那个蜜糕。 “贵客远道而来,小小九黎差点儿失了礼数,还请贵客见谅,这里便是夫人要的蜜糕,乃是用当季的冰川鸢尾花的花蜜所做,有养颜驻容,延年益寿的功效。当然,夫人美若天仙,这些东西也就是口味能入得了夫人的眼。” 还是一样的虚假客套,还是一样的试探。 陆钊一边示意张三、李四接过蜜糕,一边向那老妪说道:“在下荆山城学宫祭酒莫问卿,久闻冀州城灯会,特来观赏瞧看,冒名购置毡包的事还望主人莫怪。” 飞云在一边听到了莫问卿三字,又听他是假冒莫问卿的名字,她神色颇有些怪异,一只素手伸到桌下狠狠拧了陆钊的大腿一记。 陆钊恍若未觉,仍旧向那老妪客套道:“今晚上到来,实在唐突。明日一早,莫问卿定会正式拜访九黎族。” 老妪明显还有些震惊,冀州虽然与荆山相隔甚远,但是荆山学宫的她还是知道的。 那是文圣的庙宇,天下文宗的圣地,学宫祭酒的话至少应该是地仙才行,想到此处老妪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没有感知到对方的修为水平,但是一个学宫祭酒的身份,就足以说明她这一次的前来是对的。 “莫先生言重了,族长若是知道是荆山城的贵客来了,那一定会排开所有事,亲自接见莫先生的,如蒙不弃,莫先生可现在随老身一起前往。” 陆钊笑呵呵地摇了摇手,说道:“哎,老人家且等一等,莫某此次是休沐,并无师令谕旨在身,就是个普通游玩的凡夫俗子,老人家千万告诉贵族族长,言说莫某明日再行拜访,今日九黎族想必有很多事要处理,莫某不宜打扰。” 说来说去就是今晚不去,老妪也是无奈,她本以为把这人请去见族长,到时这人无论真假,都会被看得清楚,谁成想这人竟不肯去,她也就不再强请。 “那就请莫先生好好欣赏九黎鼎的盛大模样,老身先行告退了。”她说到九黎鼎的时候,故意顿了顿,然后才说的下句话。 陆钊闻言笑着一指那个大灯笼:“老人家是说这个灯笼叫九黎鼎么?真是好气派的名字!” 老妪也跟着轻笑:“九黎一家,九鼎为一,此乃我九黎族的族法大义,这座灯笼已经历时几百年了,中间修修补补,却从外换过。” 陆钊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柄折扇,在数九寒天的当下骚包地扇了扇:“不对呀,九黎一族不是历时几千年么?这个灯笼才几百年吗?” 老妪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哪有什么材质会挺过几千年,这一盏能有几百年的寿数已是万幸了。” 第二百二十章 陆老大和飞云大姐在一起了 巨大的九黎鼎灯笼后,有一座六层的小楼,楼上也有一桌客人。 正是九黎族的年轻族长、冀州城太守李四章以及冀州城城隍周延年,气氛十分‘融洽’。 “那陆钊真的来了冀州城?”周延年嘴角抽搐了一下,出声发问。 李四章冷笑:“千真万确,是他手下的那个鬼吏回去报的信。我早就说过,直接杀了了事,留着这等祸害做什么?” 周延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一个凡人的官儿懂什么?杀了这个鬼吏,天庭是要追究责任的。周德昭那帮虫子巴不得找这么个缝儿钻进来。” 李四章从桌上抓起一杯酒:“那咱这个凡间的太守小官儿就敬一敬文枢星君大人。” 文枢星君是周延年未被贬官之前的神位,如今却被李四章拿来调侃,一股邪火从心底骤然蹿了出来,手腕一抖一翻,那被酒水便化成了冰柱往李四章的脸上刺去。 李四章也不是善茬,早就料到他有此一招,右手往前一挡,化作一块铜牌,冰刺当啷当啷地尽数打在了铜牌上。 不待声音落下,那快铜牌反而化成了三柄青铜小剑,直刺周延年的咽喉。 周延年抓起桌上酒杯,往身前一连挡了三次,三柄青铜小剑全都落入了酒杯之中,化成了一块铜疙瘩。 反手又把铜疙瘩射了回去,目标也是李四章的咽喉。 李四章嘿然冷笑,伸手要去抓那铜疙瘩,却被另一只手抢先抓住了,那只手随便一捏,铜疙瘩便被捏成了铜粉。 是那个九黎族的年轻族长,他一直冷着脸,这次出手之后,面色愈发阴沉。 “你们在城隍庙动手也就罢了,如今在我这里也随意动手,真当九黎族没杀过仙人么?!” 李四章讪讪笑道:“黎族长莫要怪罪,延年兄在天上当星君太久了,忘记人间的规矩了,四章这不是指点指点延年兄么。你别看我俩这样,其实关系可亲厚着呢,要论起来,延年兄是我的大师兄,哦,前大师兄,逐出师门那种。” 周延年冷然相对:“李四章,你不必在此拱火,黎族长的事是大事,如果因为你得无状惹出乱子来,坏了黎族长的大事,到时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 李四章呸了一声:“管好你的那一摊子再说吧,如今陆钊也来了,看你如何收场,他可是认识你的!” “够了!再多说一句,就从我这里滚出去!”年轻的黎族族长发怒了。 一股莫名的威压,由上而下压制了整个九黎鼎灯笼的四周,凡人只觉四周变冷了一些,但是修行人却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威压凌驾于头顶之上。 下面某个毡包里的陆钊皱着眉抬头看了一眼,轻笑道:“看来有位大人物发火了,倒是不知是缘何故?” 飞云接口说道:“此人气息非仙非妖,也非煞魔,像是个谜团。不过看水准大概也就是天都宗陈濡道人的程度,在我剑下不过三合,必斩之。” 这句话说的平平淡淡,却说得吴六、张三、李四三个头皮一阵阵发麻,这还是他们之前那个喜欢吃美食,总是憨憨的飞云大姐么?! 飞云晋升金仙之后开窍了一些东西,陆钊也摸不准,但是他能隐隐猜到一些,当然也不好对这些手下的鬼差细讲。 陆钊道:“还不是时候,事情咱们还没搞清楚,何况这个人一定不是最后的主使者,傩魔甚至还没有出现,咱们不可莽撞。” 飞云捏起手里的压胜铜钱问道:“你这个东西能骗得了多少人?” 陆钊笑道:“这不叫骗,这个叫折射符篆,是你们陆老大我发明的,能折射我们看到的任何一个人,这可不是一般的易容术可比的,这就真真正正换了一个人。我折射的是荆山城的莫问卿,你就是莫求渚,他们仨是扈从,除非大罗金仙,否则不会有人能看透的,要真有人能看透的话,那么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傩魔了。” 飞云看着他就笑:“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者猜到了什么?不然那么多人你不去折射,却折射荆山城的莫问卿。” 陆钊反握住她的手:“我还可以折射上河龙王的长女以及谷大剑仙,但是她们不然就是女子,不然就是失踪人员,不好折射假扮啊,那就只好找荆山城那位咯。” 飞云甩开他的手,嗔道:“真当我不会生气么?!” 陆钊又追着握住她的手:“和自己生什么气呢。” 一边的吴六悄悄别开了眼,不能看不能看。 他发现从涂山城过来后,陆老大和飞云大姐就厮混到一块儿了,额不对,厮混这词儿不对,应该是腻歪在一起了,好像腻歪也不大对。 反正他现在有点儿想念红娘子,他也想跟红娘子腻歪到一起。 张三悄悄捅了吴六一下,以眼神询问:“陆老大和飞云大姐在一起了?” 吴六挑了挑眉,那意思,你瞎啊,都那样儿了,还没在一起? 李四也捅了捅吴六,同样以眼神询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吴老六苦了一张脸,我哪里知道,我还想我家红娘子呢。 他们正在挤眉弄眼呢,忽然没人屁股上都挨了一脚,一起跌出了毡包。 “滚外面去站着!”陆钊的气骂声随之而来。 三人相视一眼,互相埋怨,都觉得另外两个才是害自己被踢出来的罪魁祸首。 然而在三人跟前还有两个年轻女子,正捧着酒壶俏生生立在那里,忽然见从毡包里跑出来三个人,那两个年轻女子便走上前来。 “敢问贵客可是要填茶水还是酒水,亦或是甜点瓜果?” 吴六认得这两个,正是方才和那老妪一起进来的,但眼前只剩下了这两个女子,那老妪却不见了。 “你们把茶水、酒水、瓜果、甜点统统交给我们吧,你们且下去,回报说我家先生不喜欢被人打扰,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由我们几个去你叫你们。” 两个年轻女子稍稍愣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但是被吴老六那一头红发给吓住了,点了头边急匆匆地走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九黎族族长 小楼上气氛紧张的三人,各自端着酒杯默默啜饮,貌似谁也不服谁。 李四章和周延年却都知道,眼前这位看似年轻的九黎族族长才是他们这次组合的头领。 这位九黎族的年轻族长姓黎,他们二人却不知道他叫黎什么,似乎这个人出现的极为突然,就连九黎族的人也没有几个知道他的来历。 忽然,小楼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笃笃”两声,节奏很轻微,声音也不很响亮。 黎族长抬头看了一眼:“进来吧。” 门外应了一声,听起来是个老妪。 随后木门便被人推了开来,果然就是那个去陆钊毡包里试探的老妪,她趋步前行了几步,来到黎族长座前,恭恭敬敬地跪下。 “祖父,孙儿已经探清了那人的跟脚。” 老妪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李四章和周延年身上,她不知道眼前二人的底细,也就不敢直说。 但是老妪这句话一出,李四章和周延年却尽数瞪眼,他们不怪老妪的无礼,反而觉得惊奇的是这个看着年轻的黎族长,居然是个扮嫩的家伙,明明已经几百岁了,还把自己变成一副年轻人皮囊,当真不知羞。 李四章又瞅了瞅同样一副年轻人模样的周延年,不屑地哼了一声。 周延年勃然大怒,想要出手,但是又估计眼前这个黎族长,只好按捺性子心中一阵阵发狠,等冀州城的事儿了解了,非要扒了这个死胖子的皮不可。 九黎族族长冷冷瞥了一眼二人,说道:“无妨,你且说来。” 老妪这才恭敬施礼,缓缓开口:“那人叫莫问卿,来自荆山城文庙学宫,上位地仙修为。” 黎族族长闻言之后,将头又转向周延年:“周城隍,文庙学宫可是你做文枢星君时的凡间官署吧,他们按律应该在你的管束范围之下,那么这个莫问卿到底是何许人?” 这些都是周延年之前的公务,当然随口即来,只是说话之际竟带着些恨意:“荆山城学宫乃是天下文庙第三宫,坐镇的是行知先师,莫问卿确是其中的一个祭酒,在阴间乱世上为朝廷立了不少功,同时也是告发周某的罪魁之一!” 李四章哈哈大笑:“确实,确实。行知先师和我师父也是熟人,延年兄只提了一点,却未提起师父他老人家却是为何?行知先师手底下的弟子门客,多数放荡不羁,又极为务实。所以这一次莫问卿前来,只怕就是冲着你九黎族而来的。而且据传闻莫问卿和陆钊是有关系的,这二人曾在阴间的酆都城中度过了数年,谁也不知道他们关系到底如何。” 周延年听他言语中又有挤兑之意,眉头倏然皱起,看着李四章的眼神愈发的阴沉和凶厉。 九黎族族长却不再理会这二人暗地里的鸡鸣狗碎,只问道:“这个莫问卿前来至此,是奉了行知先师的命前来,还是私人目的的前来?” 周延年道:“想必是私事,转为陆钊而来。” 李四章摇反驳道:“非也非也,行知先师何等人物,既然有人来这里,就一定是他的意思!” 九黎族族长并未发表意见,而是又望向了跪在地上的老妪:“静儿,你怎么看?” 老妪道:“那莫问卿脾气很大,孙儿再三请他过来见祖父,他直接推辞掉了,言说明日亲在来拜会祖父大人,然后就把孙儿给撵出来了。” “不过孙儿,留了两个小弟子在那边候着,有什么消息她们也会探听来。” 九黎族族长闻言轻声发笑:“不必了,她们一会儿也不会被赶过来,你太小瞧一个有门派传承的仙家了。” 果然,他话音方落,那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就讪讪地来到小楼上。 小楼的门是开着的,正好被里面的人看见了这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九黎族族长轻声说道:“你们进来吧,我有话要问你们。” 两个女子闻言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便惴惴不安地走进了房间内。 九黎族族长又道:“你们两个上前一些,把刚刚在毡包里看见的,听到的事情都说一遍,不得有一点遗漏。” 两个女子连连点头,开始诉说了老妪走了之后的情形,原来老妪走了之后,毡包里便传出了男男女女的嬉闹声,还有不间断的猜拳祝酒令等等,言辞之间颇多放浪。 她们两个原本是有些羞赧的,往后退到一边的地方,但还是能听见毡包之内的男女调笑声,直至那三个扈从出来之后,她们两个才松了一口气。 探后她们又把和扈从的对话,以及被赶走的经历又说了一遍。 李四章闻言之后大笑出声:“果然是行知先师一脉的作风,这回倒是假不了了!” 周延年也缓缓点头,虽然讨厌李四章,但在这个方面,李四章分析的倒还是对的。 九黎族族长神色不定的脸上几经变换,最后终于安定下来,温言问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可辛苦了,往前走一步,让我瞧瞧你们两个。” 两个美貌女子闻言神色颇有羞涩,她们俱都不知道眼前这位九黎族族长的来历,但都知道其年轻有为,而且还未有夫人,九黎族中少女们都以能接近这位大族长为荣,如果真的能成为大族长的妻妾,那全家都会得以荣光。 然而,就在两个美貌女子脸上的崇敬、羞涩达到极处时,九黎族的族长忽然探出一条舌头,舌头在半空中分成两两条,分别冲入两个女子的嘴中。 俩女子被突然的变故吓得面色煞白,但是又浑身僵硬无力挣脱,只得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位狰狞的大族长,心中那点儿旖旎心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只不过数息光景,两个美貌绝色的女子就被抽成了干瘪的骨架,而施暴的九黎族族长则心满意足地收回舌头,一抹艳红的血迹还留在他的唇上。 李四章和周延年骇然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与结束,他们甚至半点儿反应都来不及。 他们只觉眼前这位九黎族族长,在这一刻看起来愈发的年轻、妖冶,更加的可怕! 第二百二十二章 疯汉田无忌 冀州城灯会的第二天清早,陆钊带着飞云吴六他们一起出了门。 一路往北,那里是九黎族的所在。 经过上千的经营,几乎整个城北都是九黎族的族人,他们紧密地建设房屋,时常是街上不通,但是院里想通的布局。 所以,可以说冀州城北的近八十万人口中,有四十多万是九黎族人,他们世代在此繁衍,在此经营,虽然从来没有占据过这座城池,却是这座城市数千年来真正的主人。 陆钊是乘着马车出门的,路过这里的时候,但见每个宅院的门前布置和样式基本上都一样,而且看样子都十分的古老,像是传承久远的东西。 “这里每个院落,都看起来很寻常,但是那些寻常的布置和老物件儿,却能让我感到一丝丝不安,不是那种危险带来的不安,而是一种与天地不协调的不安,就如同一片李子园里,长了一棵葡萄树,无害但是与众不同,且格格不入。” 陆钊掀开车帘,望着外面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与飞云交谈。 飞云也从他掀开的窗帘中往外看,看见那些陆钊所说的老物件儿,有的是一串挂在檐角儿的铁片,正在寒风中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你的感觉没错,那些铁片儿来历不明,应当是不属于这个天地的,看来咱们今天去拜访那位黎族长可要小心了,要是真给他瞧出什么来。打倒是不怕,就怕阿木就此没了下落。” 陆钊笑道:“是该小心,这不是扮成莫问卿出门来了嘛。” 飞云脸上一红,啐道:“你一点儿都不像!莫问卿是要放荡不羁,口无遮拦才像。” 说着,她将身子往车上软塌上一躺,一手托腮,一手变出一把扇子,笑嘻嘻地看向陆钊:“这才是莫问卿。” 陆钊连连拍手:“到底还是你最像,不若你来扮他好了,我来扮那田文静。” 说着,他也变出一坛酒来,提着坛沿儿仰面痛快灌酒,酒水哗啦啦洒了一身:“莫师兄,文静像不像?” 飞云也学着他拍手的样子,大笑道:“那个憨货还是得你来最像!” 陆钊指着她的扇子笑道:“这把扇子,你还能变回来?” 飞云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不能,要是变过来的话,那边人也就跟着消失了,人一旦消失,有些眼睛就看过来了,那可就不好了。” 陆钊轻轻哦了一声,只抓起飞云的手半晌不语。 又走了一阵,马车忽然停住了,吴老六从外面探进头来。 “陆老大,飞云大姐,外面有个疯汉拦路。” 陆钊眉角微微挑了挑,疯汉拦路,他倒是要看看是什么疯汉拦路了,当即掀帘而出。 就见一个浑身一件儿破夹袄,身上脸上全是泥垢,黑黢黢的连个人模样都没有了,只隐约从面相上可以看到是个长了胡子的人,但是眉毛胡子头发都沾一块了,脸上除了毛什么也看不清。 那疯汉不知怎的,别的地方不去,就站在他们的马车前,死活就是不让路,而且吴六驾着马车往哪躲,他就跟着哪儿堵。 陆钊看过去的时候,张三李四正在一嘴一嘴的劝说疯汉离开。 “大哥,让让路呗,我这儿有银子,还不老少呢,你拿了这银子去换身儿衣裳,吃顿饱饭,多好,干嘛在我家老爷这碰瓷儿呢。”这是张三。 “就是就是,那疯子,我可跟你说明白了,咱们家老爷可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要是我家老爷狠了心要撞死你,你可一分都捞不着,说不准还得曝尸在这里,你也仔细琢磨琢磨,这值当得不?”这是李四。 然而那疯汉就好似中了邪一样,好心劝的不听,以死威胁的也不在意,就杵在马车跟前,不让马车往前走一步。 陆钊挥手让张三、李四二人退下,自己则走到疯汉近前:“那汉子,你为何要拦住我的马车,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疯汉直愣愣地瞅着陆钊,半晌也不说话,就干瞅着。 要是换做别人,可能就被瞅得要不厌恶生烦、要不恼羞生怒,反正都会对这个疯汉彻底失去耐心。 陆钊不一样,他出门是占卜过的,隐约猜到今天路上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儿,然而当他继续占卜想弄明白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的时候。 铜钱给了个‘晦’的卦语,这说明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完全看陆钊对此的态度和作为。 就在陆钊琢磨着如何跟这个疯汉沟通时,疯汉却忽然说话了,他居然拢了拢破烂的夹袄,向着陆钊做了一个揖,动作规规整整,异常标准。 “学生田无忌,见过祭酒大人,大人可还记得学生否?” 陆钊脑袋嗡得一下,什么鬼,这个疯汉原来是荆山城学宫的学生么?这也太放浪不羁了吧!? “你……你这副模样,我还真认不出来。” 疯汉田无忌,仰首说道:“十五年前,您与文静先生对弈之时,正是学生在侧斟茶倒水,那一日您赢了文静先生五场,最后文静先生拂袖而去。” 陆钊一时吃不准眼前这人是真的认识莫问卿还就是来试探他的,他直觉上后者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就算试探也是个体面人来试探,派个人嫌狗憎的疯汉来试探,可太不合理了。 就在这时,车厢里的飞云有也掀帘子走了出来:“我记得你,但是你先前可不是这副模样,不说是潘安宋玉之姿,也是学生里的个中翘楚,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疯汉田无忌听了飞云说了这些话后,登时泪如雨下,噗通一声跪倒在二人跟前:“求渚先生!您还记得我!真是太好太好了!” 然后,他一个乱草一般的脑袋就开始在地上磕头,‘嘭~嘭~嘭!’一连三个响头,额头上都渗血了,田无忌却恍若未觉,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陆钊和飞云面面相觑,他俩任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么一个人,他俩是通过折射符篆,折射了远在荆山城的莫问卿和莫求渚,但是被人误认了,这还是始料未及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宜思宜静宜自知 陆钊还是有些懵,原来他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卜的那一卦,应在了这个叫田无忌的疯汉身上。 也正是他所作的折射符篆,才让这个田无忌找到了自己。 可是这其中有个点很奇怪,那就是疯汉田无忌是怎么知道他‘莫问卿’来到了冀州城的呢?他可不曾大张旗鼓的吆喝,什么荆山城的学宫祭酒来了冀州城,大家快出来欢迎之类的话。 还有一点,就算是疯汉碰巧在九黎鼎大灯笼前,碰巧看见了自己,那他那时为何不到近前来拜见,又是如何得知他今早要走这里,而且就在这个马车里? 这其中一定有一个人,这个人告诉了田无忌,莫问卿来了,而且莫问卿明天一早要坐马车走这条路,所以田无忌才会在这里等着。 那么真正试探他们的不是眼前的疯汉田无忌,而是告诉田无忌讯息的那个人。 想通了这一点,陆钊便轻松起来了,背后那个人要试探他,他还想试探背后那个人呢。 眼前这个疯汉田无忌一眼就可以看出修为,是个元婴后期的儒生,元神似乎被人搞坏了,看起来混沌一片,这才是他变疯的根本原因。 而弄坏他元神的人,却在不久前又修复了他荆山学宫弟子的记忆及自我认知知,所以才有了疯汉不疯,当街跪拜座师的一幕。 这所有的一切,无非就是在试探他陆钊,陆钊既然打算要反试探,所以田无忌这个当然要收下来了,而且还要治愈他的元神,让他恢复正常。 这种修复元神的手段,有两种人可以做到,一种是弄坏的人也即施加手段的人,还有一种是破坏手段的人,至少要比施加手段的人高两个大境界才可能做到。 弄坏田无忌元神的人,应该是天仙上下的境界,那么一般而言,要修复田无忌的元神,就只有找九尾天狐那样级别的高手来恢复。 当然,这是一般而言,对于常规的普通仙人来说的,有一些特殊的人并不需要这样的修为也能做到,比如符篆大师,也即陆钊这样的人。 但这其中还有个坑,就是天下间符篆师本就不多,像是陆钊这样的尤其名声在外。 如果陆钊使用符篆出手救治的话,他的身份就暴露了,虽说于他而言是早晚的事,但是目前顶着莫问卿的身份还是很有帮助的。 于是,他就悄悄问飞云:“要是莫问卿的话,会用什么手段来救治这位田无忌的元神?” 飞云伸手轻轻在手背上打了三下:“你还记得你戒尺么?那就是法子,戒尺是学宫弟子最常见的物什,他们自幼儿时便识得此物,极容易引动心思,到时再以思动念,以念疗愈元神,定有奇效。现在,你用来敲他手心,三下即可,这便是莫问卿该有的手段。” 陆钊将信将疑地取出戒尺,向着疯汉田无忌说道:“无忌,你且过来。” 田无忌似乎看见了陆钊手中的戒尺,身形稍稍一颤,略微顿了顿,然后才往陆钊那边走去。 陆钊又道:“将手心伸出来。” 田无忌依言照办,伸出黑黢黢的,还带有些其他伤痕的手心、手臂。 陆钊举起手中戒尺,一尺拍落,发出清脆的‘啪’声。 “宜思!” 田无忌的身形在这一怕之下陡然僵直,全身上下开始剧烈颤抖,似乎有什么东西再他体内苏醒了。 陆钊又举起戒尺,挥下了第二下,“啪”。 “宜静!” 田无忌剧烈颤抖的身子,开始渐渐停了下来,脑袋上的、下巴上的、眉骨上的毛发开始渐渐脱落,恢复正常的模样。 陆钊第三次举起戒尺,“啪!” “宜自知!” 这一声落下,田无忌整个人好似变了一样,浑身上下开始逐渐褪去黑黢黢的肤色、那些污垢泥土也在一点点剥落。 身上那件儿破夹袄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开始变成荆山城学宫中的青衫及文巾。 三下戒尺过去,一个落魄的、昏沉的的疯汉,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儒生。 田无忌满眼热泪,噗通又跪倒在地上:“多谢祭酒大人搭救!田无忌愿隋祭酒大人前后,鞍前马后为书童、为门下走狗!” 陆钊一脸懵,这人也太莽撞了吧,这就要舍身相报了么? 也即在此时,陆钊也收到了八卦铜镜的反馈, “田无忌” “元婴后期” 陆钊心中一叹,这就又收了一个小弟,大概也是最弱一个。 “田无忌,且说说你是如何出的事?为何羁留在此,延期不回学宫可是大过。” 田无忌羞愧低头,这才把其中缘由道了出来。 原来,大概在十年前,田无忌游学至此时,遇到了一个九黎族的姑娘,双方情投意合,便在这冀州城中做起了夫妻。 本来,这是一件极好的事儿,学宫中的仙人们也不禁止学生嫁娶,所以田无忌打算在期限内,带着新婚娇妻回荆山城。 但是九黎族的女子岂是一个外来儒生能带走的? 当时九黎族族长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入赘九黎族不得外出,永居冀州城,二是留下和离书,把妻子留在冀州城。 田无忌百般相求无果,便决定铤而走险,他打算趁着月色出冀州城,但是就在他们逃出冀州城边界时,娇妻的脚步却迈不动了。 无论田无忌用尽各种手段,娇妻的脚就是迈不动,也并非娇妻不愿意,然而就是迈不动,似乎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将田无忌的娇妻锚定在了冀州城地界,一步也迈不出去。 就在田无忌焦急万分的时候,九黎族族长独身一人出现在了田无忌的身前,还是那两个选择,让田无忌选择。 田无忌自然不肯,事到如今只差一步了,让他如何肯放弃。 于是他使尽了学宫的本事,想要把娇妻送出去,但是没次都不行。 老族长也只是站在边上看,目光中充满着怜悯和惋惜。 田无忌最后不得不动用大挪移秘术,好像是奏效了,娇妻的一半身子被他挪移到了冀州城外。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成功的时候,娇妻的身子忽然自中而裂,直接被撕成了两半,血水糊了田无忌一脸。 就此,风度翩翩的儒家弟子田无忌没了,冀州城多了一个疯汉田无忌。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千年宅院 田无忌十多年的浑浑噩噩,其实说出来也就是那么几句话。 从田无忌开始说,到他潸然讲完,也就是马车走到九黎族大族长府邸的这段时间。 陆钊问他:“你可恨九黎族的人?” 田无忌怒道:“恨!但仅只那些制定规矩的人。” 陆钊轻哦了一声,说道:“你希望我给你讨回公道?” 田无忌叹声道:“学生,哪里还有什么公道,人都死了,公道又有何用。” 陆钊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田无忌恭敬跪拜:“愿随先生回荆山城,从此专心学问,老死不再出学宫一步。” 他们的那个马车外面看着就是辆普通马车,其实内有乾坤,空间甚至可以算是一间小屋子。 陆钊捕捉痕迹地往一边避了避,让开田无忌的跪拜,心道也行,反正他也是要去荆山城的,到时候再把这个田无忌丢回学宫就成。 “无忌,你现在这里与我几个扈从等着,我要会一会你们这位九黎族新族长。” 说完,陆钊便和飞云下了马车,只带了吴六径直往九黎族的族长府邸去了。 田无忌有些奇怪,他隐约记得莫问卿先生不是这般说话做派的,但是他又确信眼前的人就是莫问卿无疑,莫非这十几年中出来什么变故。 张三李四也凑过来,安慰田无忌:“田兄,世事无常啊,你能恢复就算是大幸了,不必担心,咱们陆……莫先生一定会带你回荆山城的。” 张三一个嘴瓢,差点儿说漏嘴,得亏田无忌在自己想心事,并没有留意张三语句中的磕绊。 “多谢诸位,多谢诸位。” 不提他们三人热络感情,却说陆钊由门房通报后,就在门口稍作等待。 片刻功夫后,昨晚那个老妪又飘身前来,面带歉然:“劳烦莫先生久等了,老身这就带莫先生去见族长。” 陆钊略作点头,便随着老妪一起往府邸大院走了进去。 “此处乃是我九黎族族长的府邸,历任的大族长都在此居住,处理族中大事。”老妪一边走一边做着解释。 陆钊看着这座古朴的宅院,其中有很多东西都死旧得不能再久了,比如他们脚下的青石板,经过无数次的踩踏,已经有了一些足迹的形状。 “九黎族的族史真是久远啊,连青石板都能踩出形状来。” 老妪闻言,低头看了眼,解释道:“这座宅院并不大,乃是一千多年前的一位大族长所兴建的,一直延续到现在,大体布置都没有更换,只是有些劳损的地方,一一逐次替换掉了而已。” 陆钊赞道:“如此说来,这是一座活生生的千年建筑咯。人家常说物老成精,这么久远的宅院,是不是也不会成为精怪?” 老妪脚步稍稍一顿,忽而笑道:“莫先生说笑了,这怎么可能。莫先生请往前走,前面还有一座小假山和池塘,里面养了一些锦鲤,那些锦鲤中倒是有一位成了妖仙,现下也在府中居住,莫先生如有兴趣,老身可以为莫先生引荐引荐。” 陆钊一边走四下观察,他逐渐发现这座千年府邸的布置中大藏玄机,但是进来这些引导客人的石板路,七拐八绕的,其实算是某种迷阵,让走过的人不记得来的路,还有那些所谓的老物件,其实多多少少都藏着些诡异,甚至有一些事迷惑心智的。 “那自然是好的,莫某常在学宫中行走,对外面的见识还是少了,这一次要是能大开眼界,自然是莫某求之不得的,辛苦婆婆引路了。” 老妪呵呵笑着点头:“应当的,应当的。” 几个人一路走到了老妪所说的锦鲤池,里面果然有很多游曳的锦鲤,大的有两三丈长,小的也有一丈,这些大锦鲤张开的大嘴甚至有人头那么大。 外面天寒地冻,在这个院子里鱼池居然没有上冻,这个宅院要是不古怪,没有藏着什么猫腻儿陆钊把脑袋拧下来当球儿踢。 陆钊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旋即又恢复了正常:“这些锦鲤个头儿倒是大,不知婆婆平时给这些锦鲤喂什么?” 老妪随手从一边拿来一个篮子,里面都是些烘干的豆饼,他递了一块给陆钊:“莫先生可自己喂来看看,它们是很温顺的。” 陆钊拿过豆饼,随手一捏,豆饼碎成三瓣儿,里面基本上是有豆豉和豆面和成的。 他拿着豆饼还没丢下去,下面的锦鲤都蜂拥而来,一个个张开着巨口等待着陆钊喂食。 “婆婆,您这池子的锦鲤真是尺寸巨大,像这条浑身通体红透的,那张嘴巴都能吞下一个七八岁孩子了。” 老妪收起装豆饼的篮子,笑道:“莫先生真是喜欢说怪话,咱们怎么可能用孩童来喂鱼,那么荒唐的事情,要遭报应的。” 陆钊双手连连摇晃:“是莫问卿说错话了,还请婆婆见谅。” 老妪依旧微笑如常:“莫先生,咱们还是快些走路吧,我家族长现下,正在大厅等着先生呢。” 陆钊又将手拢回身后,背着手说道:“该当如此,莫让大族长等得久了,劳烦婆婆前面带路了。” 至此,他们一路进了宅院深处,老妪也未再给陆钊介绍什么宅院布置,就一路走着。 但陆钊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老妪:“婆婆,昨天那两个小弟子长得真是水灵可爱,今日咋没见到两位高徒?” 老妪顿了顿脚步,回身笑道:“多谢莫先生记挂了,老身那两个小徒儿现下正在自己家中,她们是老身的弟子,又不是老身的仆从,怎么会一直待在老身身边。” 陆钊不过是随口一问,但是他能从老妪的神情中瞧出一丝丝的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在老妪和煦如春风的接待之中就好似掺杂了一点点儿的‘膈应’。 这种‘膈应’陆钊觉得不全是对他这个突如起来的外来人,其中还有一丝耐人寻味的恨意? 陆钊越是琢磨,就越觉得这其中藏着一些事情,他不由来了兴趣,既然你这里面有猫腻儿,那我就抓着你这点儿猫腻儿不放。 第二百二十五章 倒霉的周延年 陆钊跟着老妪一路走了许久,又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还有一座不算大的假山,再有一个小小的花园,明明在外面看,这座九黎族族长的宅邸不算大,可到了这里面却是七拐八绕的,很难看透,很难记明白。 陆钊知道这个不是小洞天世界的手段,而是另外一种神通,他暂时还没琢磨透,但是这个小宅院一定有问题,不知道甲木所去探的那个大墓在什么位置。 他一边想着,一边跟着老妪走,走了很久才到,才到了九黎族族长会客的大厅。 厅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年轻人当中而坐,想必就是那位年轻的九黎族族长了。 还有个长得圆润的中年人,看起来笑呵呵的,身上的官服是凡间的,应当就是冀州城的凡间太守了。 最后一个陆钊可就熟了,是被他揍了三拳的周延年,但此时周延年出现在这里倒让他有些不解了。 坐在主位上的年轻族长,见了老妪带陆钊过来之后,便起身相迎。 “莫先生,久闻大名,某乃九黎族大族长,本姓就是黎,单名一个桧字。左边这位乃是冀州城太守大人李四章,右边这位乃是冀州城现任城隍大人周延年,两位大人听闻是荆山城学宫祭酒来了,所以都赶来一唔。” 陆钊别的话没听见,唯独周延年是城隍这个事儿听清楚了,据他所知周延年在天庭位居文枢星君,算是高官了,怎么会变成城隍? 要是天庭这边有品级的话,文枢星君算是从三品的话,那城隍爷算是七品了,基本上是一撸到底了。 当初白泠参周延年的时候,陆钊已经离开了酆都城,所以对后来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更不知道周延年因为白泠的参奏会落到如此境地。 李四章这人陆钊不认识,但是一看就是个十分活络的人,他还不等陆钊说话,便就离座起身,长长地向陆钊行了一礼。 “北海书院末学李四章,见过祭酒大人。” 陆钊自然不知道什么北海书院,但是他会捧哏。 “原来是李师兄,久闻大名,久闻大名!” 李四章呵呵笑道:“祭酒大人肯定不认识李四章这个小人物,李四章却对祭酒大人慕名良久了,少时总听先生讲起祭酒大人奇事,言说祭酒大人三岁能诗、五岁属文,实在我辈翘楚,今日才得见祭酒大人风采,实乃憾事。” 一边说着,李四章还摇着头,那个圆润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陆钊继续捧哏:“哪里哪里,李师兄言过了,李师兄不从仙入道,反而入世为官,这才是吾辈之楷模,救世之良心!” 这俩人说话间越走越近,就差一点就要握手拥抱了,好似两个真的许久文件的同窗师兄弟。 这一幕把周延年看得面色阴沉,他知道李四章这是在故意恶心他,他早年也是出身北海书院,可是为了天庭神位,便舍弃了原本的出身,从了道门。 李四章故意和学宫祭酒这么热络,无非就是恶心他是个北海书院叛徒,连与学宫祭酒师兄师弟相称的资格都没有。 越想越气,周延年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登时把还在热络的两个人给吸引了过去,目光全落在在了周延年身上。 周延年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祭酒大人,这次是前来冀州城,所为何事?” 他这话本来就生硬,加上那一丝挤出来的假笑,让整句话听起来更像是质问,而不是询问。 陆钊的面蓦地一冷,双目直视周延年:“周大人,莫某去哪里,做什么,可还要向您请示汇报?” 周延年被噎了一嘴,面色由阴沉转而为涨红,他想要辩解两句,但又顾忌身份不愿开口,只轻轻哼了一声。 陆钊正好抓着这个由头,踏前一步,愤然怒道:“周大人,你这是何意?!莫某此行是为了拜访黎大族长,与你何干?!更何况我是文庙学宫的祭酒,不归天庭约束,更不归你冀州城隍管!” 他这句话里的‘冀州城隍’咬得极重,吐字极为清晰,都是一字一顿崩出来的。 周延年勃然大怒,一掌直接拍碎了桌案,桌案上茶杯洒稀里哗啦洒落了一地:“莫问卿,你一个小小的学宫祭酒,也敢大放厥词!?真当天庭拿你们文庙学宫没办法么?!我告诉你,天帝早就对你们文庙不满了!到时候你们这些酸儒一个也剩不下!” 这话过后,大厅之中寂静异常,落针可闻。 周延年瞬间反应过来,一张脸登时煞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往天上看。 就这么安静地过了一刻钟,什么事也没法说,似乎天庭好似没察觉到周延年这些话一样。 然而就在周延年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外面的宅院天空上忽然浓云密布,并隐隐有琵琶之声传来。 不多时,琵琶声已经近在头顶,同时而来的还有闪电和擂鼓的声音。 “冀州城城隍周延年!速速出来受缚!”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院子外的天空中传来。 陆钊心里乐开了花,他无辜地看了看身边的李四章,低声问道:“李师兄,这是来拿人的吧。” 李四章的嘴早就裂开了花,点头说道:“如果没猜错,来的是天庭南门大将魔礼海,周延年这次口无遮拦,要惹上大祸咯。” 周延年煞白着一张脸,如同行尸一样直挺挺地走出大厅。 陆钊、李四章还有那位九黎族大族长黎桧也跟着出了大厅,一同来到庭院。 只见庭院正上方浓云翻滚,无数的天庭甲兵在浓云中或隐或现,当中的位置则有一个浑身铠甲的大将,手里抱着一个琵琶。 大汉嗔目大喝:“周延年,快快束手就缚,不要让本将为难!” 说话间,从浓云中丢下来一道金色的绳索,就落在周延年身前。 周延年缓缓弯腰,颤抖着手拾起金色绳索,颤巍巍地问道:“将军,可听小神一句辩解?” 那大汉怒喝道:“休要多话!先随本将回了天庭,自然有天帝审判!” 他也不待周延年自缚了,伸手点指下,那根金色绳索自动缚住周延年,拖拽着直接上了浓云中。 大汉看也不看陆钊等人,弹了一声琵琶,漫天的浓云便渐升渐远,最后消失在了天际。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宴无好宴 周延年因为口无遮拦,被天庭神将拿走了。 一个小小的城隍居然要天庭神将亲自来拿,大概也是因为周延年原本的身份,还有他现在还有修为在身,怕来人神位小了压服不住。 李四章乐呵呵地惋惜道:“可怜文枢星君大人,上回一撸到底,现在又犯了口忌,只怕下场不会太好,可惜咯可惜咯。” 黎桧看了他一眼,冷声问道:“我听说北海书院有一门诡异的神通,名为画魂,说是画技神通,实为口技神通,高深厉害的修为者,可寥寥几句挑动人的念头,最简单的运用就是让人口无遮拦地乱讲话。而且此法密不传人,就算是亲传弟子也未必知道有这样的神通,是也不是?” 李四章蓦地大惊失色:“我北海书院原来有这样的神通么?我家先生怎么从未告诉过我?!” 黎桧见他装傻,便也懒得追究:“李大人,此事咱们容后再说。眼下还有荆山城文明学宫的莫祭酒在,不要让人家看了笑话。” 李四章打了个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陆钊在一边听着,身后却不自觉出了一层冷汗,他一直隐隐觉得周延年的反应有点过度了,似乎有点不对,但是他却没有起疑。 原来都是这个李四章在搞鬼,读书人的手段真是丛出不穷,他自打见面,从来没觉得这个笑嘻嘻的胖子有什么问题,此刻被黎桧点出来,陆钊才悚然惊醒。 李四章说完和黎桧的应付话,便转过脸来笑嘻嘻地问陆钊:“四章先为周延年的粗鲁莽撞向莫先师兄赔罪,他乃此处城隍正神,本不该如此傲慢无礼,实属不该实属不该啊。不过既然周延年问到了,四章师弟也就顺便问一句,莫师兄此来冀州城是为公还是为私?为公咱自当全力配合,为私那咱就多增进增进情谊。” 这番话说来说去一大长串,到底还是问陆钊为何而来,但是由这胖子说出来,听着就舒服了许多,陆钊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也有所谓的画魂神通在里面,也不敢随意应声,只淡淡回了一句。 “为私,休沐游玩而已。” 李四章尴尬得拍了拍自己圆润脑门儿,讨饶道:“四章让莫师兄拘束了,是四章的不对。四章再赔个不是,四章跟莫师兄解释一下这个‘画魂’神通,其实是需要了解施法对象的来历、跟脚还有修为手段的,像莫师兄这样的人物,四章还是做不到画魂的。” 说到这里,李四章忽然醒悟了一样,又拍了一个光亮丰满的脑门儿,懊悔道:“刚刚还在假装自己不知道‘画魂’神通,这下倒是全抖搂出来了,哎呀呀,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一边冷眼旁观的黎桧对此冷笑连连,但是对陆钊却是拱手以对:“莫祭酒请里面坐,那里有我冀州城独有的冬酒,还有一些五谷、肉食,都着实是好东西,且请品尝一番。” 陆钊应了一声,拉着飞云的手又回到了大厅之内。 只见这时的大厅中,已经换了布置,由迎客的主次分座,变成了一张大圆木桌,木桌上摆放了各色的五谷粮食,以及各种大块的肉品。 这些菜的做法都极为粗放,比如主食都说蒸烤的大个儿面食,菜就只有肉,烤肉、煮肉、煎肉,各种各样的肉。 虽然不如丁火做的精致、好看,但是一眼望去却满满都是食欲,即便是仙人的陆钊,也不免有些食指大动。 “这与我学宫的粗陋饭食,倒真有些不同,多蒙黎族长招待了。” 黎桧引着陆钊一行人入座:“莫祭酒想来吃的都是精细的米饭和菜蔬,可惜我冀州城地处荒凉,种不出那种好东西,偏就难为莫祭酒跟着一起吃荤食了。” 仙人有辟谷之能,可以餐风饮露不吃不喝,但真正戒除食物欲望的只有部分苦行修行者,像陆钊、李四章这种就好保留着食欲,对着有美好味道的食物还是有欲望的。 一众人一齐入座,那黎桧看起来是个城府深的年轻人,吃起东西来却豪爽得很,一手拎着条烤鹿腿,一手拿一柄小刀,一边片一边吃。 “莫祭酒,此乃冀州城北荒原上特有的黄鹿,有增阳益寿之功效,祭酒大人可多食一些,省得佳人寂寞。” 这话看似调侃揶揄,实则是试探,据李四章先前所说,莫问卿身边的女子应该是莫求渚,是妹妹而非情人。但是自从陆钊和飞云到了他们这里,飞云便一直挽着陆钊的手臂,那种姿态可不是妹妹该有的。 陆钊也依样从烤鹿腿上割了一片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这肉还带着些膻味儿,但是烤肉的香料味儿遮盖了不少,总体来是相当不错的一份肉食。 “那我可就要试一试这美味了!” 他眯着眼细细咀嚼了半晌,模样极为享受,直到时间长到再不说话就有些尴尬时,他缓缓睁开眼睛,目中泛着一层蒙蒙的青光,意味不明地问道:“黎族长,昨晚的两位佳人还在?瞧着她们两个可是美貌得很,不知黎族长……” 陆钊故意在此停顿了一下,等着黎桧的回答。 黎桧不想被他反将一军,神色略微一僵,接下来便轻声笑道:“莫祭酒说笑了,那两位是族中好人家的女子,怎好随意许给祭酒大人。何况祭酒大人身侧已有佳人,何必惹佳人不快呢?” 陆钊哈哈一笑,把飞云往外面轻轻一推:“求渚,你跟他说说你是谁。” 飞云面无表情地向着黎桧冷声:“学生乃学宫讲学莫求渚,是莫祭酒的亲妹。黎族长要是认不清人,就去洗洗眼睛。” 黎桧闻言笑着举杯讨饶:“原来是我黎桧误会了,我自罚一碗,还望莫家妹子不要怪罪。” 说完他一仰头,把酒水喝干,然后将酒碗往外一亮,碗底干干净净。 陆钊在一边眯眼瞧得清楚,这种挑衅与作秀,在凡人间做做就罢了,你一个堂堂大族长玩这种把戏,真是低级没品。 第二百二十七章 试探与饭试探,威胁与反威胁 一场酒肉宴,两方三人各怀心思。 陆钊自己明白要来做什么,去找甲木,探听消息。 黎桧除了一开始的试探,后面就一直阴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四章则笑嘻嘻的来回张罗,他也算半个冀州城人,对本地风物几位熟稔,加上他口舌便利,所以讲起来都都是道。 陆钊看着他长袖善舞、博学多才的样子,不由想起在原来的那个小世界里,酒桌上也有这么一种人,常常八面玲珑,恭维的时候谁也照顾到,敬酒的时候谁也不落下,这种人叫做陪客。 他隐约猜测李四章可能就是黎桧请来的‘陪客’,而正主黎桧则在一旁观察他陆钊的反应,如果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都会被这个黎族大族长看到。 那么他到底是对他这个莫问卿的身份起疑呢,还是对莫问卿此来的目的起疑? 陆钊猜测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一则这位黎桧虽然修为上很是高深,但是远没到九尾天狐和上河龙王那种级别,二则从一进门到现在的举动来看,黎桧、李四章想要做的事基本上都是探清他此来的目的,关于身份的试探,也就仅仅是那一句浮浪的话而已。 “莫祭酒远道而来可有住处?我九黎族房舍众多,可为祭酒大人寻一好处落脚。”黎桧举酒碗摇问陆钊。 陆钊心道这厮肯定是昨晚没有探听到他消息,所以干脆就直接问了,他也就顺坡下驴:“昨晚匆匆而来,上位有合适住处,要是黎族长有所安排,那自然感激不尽。” 李四章插口说道:“祭酒大人也可以跟四章一起回太守府,那里也有娇妾美婢,而且都是凡人,可比仙子们有意思多了。” 这话一出,不仅黎桧,飞云也冷眼望了过来。 李四章见状连连摇头:“但凭莫师兄的意思,四章就是提个小小建议而已。” 他一会儿祭酒大人,一会儿有是莫师兄,多变的称呼说明这个人在想事做事的时候,肯定会思虑慎重,像是这种误会的话,也定然不是无意为之。 陆钊伸手搭在李四章的肩膀上,笑道:“虽说我喜欢美人,但是我家小妹在侧,四章兄可不要随意将女子往我怀里推,我家小妹生气了可是会杀人的,而且她转好一门剑法,名为书剑。四章兄的画魂神通可以再莫某身上随意试探都没关系,但是我家小妹的书剑,要是试探在四章兄身上可就不好了,这丫头一向下手黑得很。” 与他这一番话相对应的事飞云冷漠的眼神,以及一把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手中的小剑,那柄小剑青光闪闪,似有灵志,但是剑尖却在指着李四章。 李四章被这柄小剑指着的时候,不由得后背生一片冷汗,在一刹那间,他觉得那柄小剑只要射出来,就可以轻易地杀死自己,半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莫……莫师妹,不要冲动,不要莽撞,四章师兄就只是说说,逗逗闷子,没……没别的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仰身,以免那柄小剑暴起杀人,他也好有个应对。 飞云那边忽然出现的小剑,却又忽然不见了,也就在她转指之间,好似就从来没有过一样。 至此,李四章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但他也就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黎桧将割鹿肉的刀往桌案上插,笑道:“那就如此决定了,自今日起,莫先生的一应行装,皆由我九黎族负责。” 陆钊端碗相敬:“莫问卿多谢黎族长的厚待!” 黎桧大笑着回敬了一碗,又问道:“莫先生是不是还有两个扈在外面?我这个就遣人去把贵手下请来。” 陆钊点头:“正是,他们是跟我从荆山城一起来的。” 黎桧伸手招来了那个老妪,就当着陆钊的面吩咐道:“黎婆婆,麻烦您再去一趟,把那两位也请进来,在客房中先安排酒水肉食,一应不可少了。” 那老妪点头应是,正待出去接人,却被陆钊拦了下来:“这位黎婆婆,请稍等一下,我还有话与黎族长说。” 黎桧问道:“何事?莫先生但说无妨。” 陆钊拱手相问:“黎族长可知道一个疯汉叫田无忌?” 黎桧眉头稍稍皱了皱,转而问向一旁的黎婆婆:“黎婆婆,这位田无忌您可知道?” 黎婆婆停在那里想了想,忽得轻哦了一声:“是有这么个人,多年前与我黎族女子相爱相恋,后来不知怎的,他竟失手杀了那个女子,据说女子死状极惨烈,那田无忌当时便疯了,一直疯了好些年,到现在都还在街上晃悠,要不是他疯之前是个有修为的,早就冻饿而死了。” 陆钊闻言默然半晌,旋即缓缓说道:“田无忌是我荆山城文庙学宫弟子,与我有一面之缘,当年也是学宫弟子中的翩翩少年郎,刚刚在大街上碰到他时,我几乎认不得他了,蓬头垢面,神志不清。” 这话一出,黎桧、李四章、黎婆婆均露出了诧异惊骇之色,甚至那黎婆婆脸上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那倒是我九黎族失礼失敬了,我即刻安排族中善疗愈的修行者前去为他针织,定会让田公子恢复如初。” 陆钊轻蔑一笑:“不是我莫问卿瞧不起九黎族,只怕就算是黎族长亲自出手都未必能治好他吧。不过,黎族长也不必费心,莫某已经将他治好带在身边了,他现下就在外面跟我的扈从一起,黎婆婆可以去跟他打个招呼,据他说,他是认识你的。” 要说,先前陆钊提到田无忌的时候,黎桧他们三个还是装的惊骇,那么现在就是真的惊骇了,尤其是黎桧,他是知道造成田无忌神志不清的到底是什么原因,所以他也清楚,就凭他们几个是万万不可能治好田无忌的。 然而这个莫先生居然举手治好田无忌的疯症了,那么也就只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位莫先生的修为远高过他们。 原本黎桧是打算在这个宅子里做掉这位‘莫问卿’的,但是有了这一出,黎桧也就不再打陆钊的注意了,顺嘴向呆傻的黎婆婆吩咐道:“黎婆婆,去外面车里把田公子恭恭敬敬地请过来,不得有半分怠慢!” 第二百二十八章 温文尔雅的田无忌 当田无忌来到宴厅中时,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此人一身文士青衫,手里握着一柄折扇,双脚站定目光温和,如玉山临眼前,又似白雪落云间。 “荆山城文庙学宫弟子田无忌见过九黎族大族长。” 黎桧见了这个年轻人,居然下意识觉得自己手拿鹿腿割肉的样子不妥,不由放下鹿腿和小刀,缓声说道:“据闻,你曾与我族长女子想好?” 田无忌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恨意,但是即刻便俯身行礼,借以掩饰。 “无忌确曾与邹氏女相好,且三媒六证结为夫妻,可惜贱内命薄,已过世多年,自那时起无忌便悲伤不能自已,时常丢失神志,多得莫先生来了,才治好无忌的失神之症。”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抑扬顿挫,有情感输入,也有得当的肢体动作,十分贴合他此时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 黎桧缓缓点头,叹道:“到底是我九黎族愧对你了,让你在外面失智疯癫了许多年,委屈你了。” 田无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然恢复正常,以一种大彻大悟的口吻回道:“大族长您言过了,无忌失智疯癫也是自己的原因居多,而且这些年来,邻里们也不嫌弃无忌疯癫,时常施舍吃食,否则无忌也不会活到现在。” 黎桧忽得一拍桌案,怒道:“黎婆婆,去把邹氏的家人拿了,自家女婿生病疯癫,流浪在外,他们居然能安然无事?岂有此理!” 一边的黎婆婆应了一声就要出门去做事。 田无忌连忙去拦黎婆婆,却被黎婆婆一个晃身躲了过去,动作极快,和遁法的闪现并无二致。 田无忌急声说道:“黎婆婆且停一停,邹氏一家并无错处,千万别因无忌一人而害了他们全家,本来无忌已经害了他们女儿了,这下要再害了他们全家,无忌心有难安呐!” 这几句话又快又急,听得人都揪心。 飞云一边儿悄无声息地掐了一下陆钊的大腿,悄然传音道:“这田无忌看着玉树临风的,怎么演起来这么真,是不是你传授了他什么诀窍?” 陆钊疼得咧了咧嘴,也传音回道:“哪有!我可是正经人,从来不演,既不骗人也不诳人,一直都是堂堂正正的!倒是荆山城那座文庙学宫,谁知道教了些什么东西,说不准伪君子那一套也教呢!” 飞云放在陆钊大腿上的手旋即又用了一分劲儿,愤愤传音:“别瞎说!行知先师是个极为务实的怎么会教出伪君子?!” 陆钊也把手放到桌下,一把抓住飞云的手,省得她继续作恶。 “正因为是行知先师,所以才会教出田无忌这样务实的性子,才会让田无忌放下眼前的仇恨,和仇人恭谦礼让、友善和睦,当然只是暂时的,田无忌这年轻人有些门道儿。” 飞云反手握住他的手,食指轻轻抓挠他的手心:“不要给行知先师泼脏水,那个老头子精得很,你隔着八万里,他都能听见你说话。” 陆钊不以为然:“咱俩又没出声,他本事再大也听不见。” 就在他们两个‘暗送秋波’、‘嘀嘀咕咕’的时候,田无忌已经被黎桧邀请到了座上。 田无忌站在座位前,不肯做下去,一再推辞:“黎族长,这与礼不合。” 黎桧上前一把拉住田无忌,往座位上一按:“田公子好生坐着,这顿酒肉算我九黎族向你赔个不是。” 田无忌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也就坐了下来。 飞云掐不到陆钊的大腿肉,便用大拇指和食指掐陆钊的手心肉:“你瞅瞅你瞅瞅,这个黎族长黎桧也没按啥好心,他动手之际双掌间有细微的力量逸散,应该是在试探田无忌的修为。” 陆钊眯着眼,享受着掌心传来的痒痒滑滑的感觉:“有啥奇怪的,这个黎桧也在演,你瞧他和那黎婆婆的奇怪互动,一会儿尊敬的恨不能让她来做族长,一会儿又颐指气使地随意使唤,我早先在那两个女子身上留了暗符,本来是打算探知一些消息的。昨晚的时候,忽然两道暗符就没了,毫无征兆,所以我怀疑就是眼前这位黎桧杀了那两个女子。” 飞云继续抓挠他的掌心,一边惊奇道:“他如何知道你下了手段的?” 陆钊道:“他不知道,他就是直接杀了了事。可见此人凶狠,先不论有没有,转手便直接杀了。你再看他对田无忌的态度,全是装出来的,一来倒真是看在我这个‘莫问卿’学宫祭酒的面子,二来嘛就是故意为之,示弱于我,也示弱于田无忌。” 黎桧把田无忌按到座位上,便就从一侧取来酒壶,咕咚咕咚给田无忌倒了一大碗酒,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然后放下壶拿起碗。 “田公子,这碗酒权当九黎族再度赔罪了。” 说着,他仰头一口饮尽,豪迈无比,偏这种豪迈与其阴沉的长相看着十分不符,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这时,许久未说话的李四章忽然开口问道:“田公子是哪位先生座下弟子?我或可飞书一份,向大周皇朝为田公子讨个官身。” 这话看似恭维和讨好,其实里面藏着套路,一则是李四章对田无忌的探底,二则是想黎桧表明自己的态度,至于是好的态度还是坏的态度。 陆钊是没看明白,飞云也没看明白,田无忌却看明白了,这李四章是救自己,在悄然对抗黎桧! 田无忌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天赋,一种善于分析博弈双方倾向的本事,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这种能力在先前时,只是一种模糊的直觉,但是他不知道为何,自打他被莫祭酒敲过三记戒尺之后,这种能力就忽然间被放大,被增强了十数倍不止。 “多谢太守大人抬爱,不过无忌无志于官场,何况莫先生还在这里,无忌还想陪伴左右,届时一起回返学宫。” 众人这时似乎才记起这里还有个一直没说话的文庙学宫祭酒莫问卿。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傩 陆钊见众人都望了过来,手底下也就放开了握着飞云的手,端起酒杯说道:“无忌还是随在我身边的好,我这几日还要考教他学问哩,太守大人可不能把人夺了去。” 说完他也仰首饮尽了这杯酒。 所有人都留意到了,陆钊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换了酒碗为酒杯,就连田无忌身前那碗酒也变成了一杯酒。 这等在众目睽睽下的障眼法手段,着实高明,不仅李四章没有看明白陆钊怎么做到的,就连黎桧也没有看清。 但是黎桧知道这是陆钊再传递一个意思,那就是酒宴到此为止了,再下去大家就不好看了。 黎桧悄不可察地哼了一声,然后立马转脸大笑道:“莫先生一路劳顿,田公子饱受疯癫之苦,都不宜再行宴饮了,咱们就此散席吧。” 他说着转眼又问向黎婆婆:“黎婆婆,莫先生的住处可曾安排妥当?” 黎婆婆躬身:“回大族长,一切已安排妥当,有处三进小院儿,不大但是幽静闲适,正适合莫先生。” 黎桧闻言点头,继而吩咐道:“那就劳烦黎婆婆辛苦一趟,领莫先生去入住。” 这种虚伪的客套,看的陆钊暗暗骂其沐猴而冠,但是面上起码的姿态还是有的。 “莫某多谢黎族长的盛情款待,劳烦黎婆婆前头带路。” 李四章笑嘻嘻地从桌子上当先站起来,四下团团一揖:“如此,四章就先行告退了,太守府中还有些杂事,四章还得赶着回去处理,莫师兄见谅,黎大族长见谅。” 说着他拾起桌上酒碗,满满喝了一口,放下来的时候酒碗变酒杯,人也同时不见了。 陆钊看着那个酒杯不由失笑,这个李四章是在邯郸学步,学他酒碗变酒杯的手段,但是没学到家。 李四章的手段是画形之术,先用酒水再桌子上画好了,然后放下酒碗的时候,酒水画的酒杯变成真的酒杯,而真的酒碗则被他收走了,临走那个‘消失不见’则就是掩盖换酒杯的花招手段,就像一个魔术师掩盖真相的障眼法。 黎桧不自觉冷哼出声:“银样镴枪头。” 陆钊转眼望他,心中不由奇怪这个黎桧和刚刚的李四章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他刚来的时候以为这俩人是狼狈为奸,可一顿酒宴之后,又觉得二人似乎不是一条心,从李四章做局害周延年被抓开始,这种痕迹就更明显了。 “黎族长,李太守也走了,那莫某人也要走了。” 说着,陆钊拉着飞云离座起身,旁边的田无忌也跟着起身。 黎桧表情转为笑容:“黎婆婆请为我送一送祭酒大人。” 黎婆婆应了一声,然后走到陆钊跟前:“莫先生,请随老身来。” 陆钊和一众人就这么跟着黎婆婆出了九黎族族长府邸。 众人离开之后,黎桧的神色骤然阴暗下来,随手一掌拍在桌子上。 “嘭!”“哗啦!” 桌子连通桌上的菜食一起掉在地上,稀里哗啦一地狼藉。 黎桧犹自不解恨,一脚重重跺了下去,但是地面只是荡起了一层波纹,并没有出现地陷房塌的景象。 他稍稍顿了顿,神色忽然变得恭敬起来,单膝跪在地上,向着墙上的一副人物画像说道:“黎桧见过魔君。” 那幅画像是一副仕女图,但是其线条却在不停地发生着变化,由细腻婀娜的侍女变成了一个虬髯大汉,手持铁杵,柱地而立,眼睛却看在了跪在地上的黎桧身上。 “不要喊我魔君,魔君只有一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叫我大傩就行,下次不可再做僭越!” 黎桧单膝变双膝跪倒,身子也稍稍抖了下:“是,大傩,小人遵命。” 大傩稍稍正了正身子,其身后自然出现一块大石的勾勒形状,他的身子也靠在了那块大石上,又蹭了蹭身子,感觉舒服了才缓缓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打碎了桌子、食物?这种浪费在钧天魔界是不被允许的。” 黎桧身形一颤,双膝跪地变成了趴伏:“大傩,刚刚来了个学宫的祭酒,看着修为只有天仙水平,但是实际却并非天仙,极有可能在金仙水平,不在小人之下。此人昨晚就在九黎鼎前张开了避音术法,不仅避掉了小人的监听,还破坏了昨晚的九黎鼎大梦,使今年的大梦收成直接没了七成!” 大傩大铁棒猛得一砸地面,他所处的画中天地立时晃了晃,半刻之后传出大傩如雷一样的轰鸣话声:“七成!?这小子是何跟脚打探清楚了?” 黎桧摇了摇头,身子已经都弱筛糠了:“小人未能打探出,不过也有周延年、李四章的胡闹无能导致的。尤其是李四章,居然用手段触动了天降,把周延年害了。他害周延年是小事儿,关键是破坏了小人的打探计策。” 大傩闻言鼻子里哼了一声,巨大的气息从画像中吹了出来,掀起地面细碎的桌木和酒食。 “李四章是北海象山那个人的弟子,他长着北海象山一贯狂妄,不过今天的事情,他做的过了,你手着一封信,言说李四章的所为,然后焚燃此香,向被祝祷北海象山先生,同时焚烧信件。这个学宫祭酒且先看守着,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荆山文庙学宫。” 说话间,一根黑色的短线香画像中飘了出来。 黎桧爬到跟前接过线香,然后连连点头称是:“是是,小人一定照办。” 大傩稍稍沉默了一下,转而问道:“我前日跟你提过,那个陆钊来了。你可有找到人?” 黎桧摇头道:“小人在城门四处看守,并未发现其人。” 大傩冷哼一声:“蠢货!我都察觉到了他的气息了!而且,他那三个仆从也不在了,还需要我教你如何去找人?!” 黎桧身子吓得身子一软,差点儿趴在地上。 “小人……小人这就去找人。” 大傩见他如此无能软弱,不由大骂:“要不是此刻我有紧要事,早就出去自己做了,要你这个没用的狗东西作甚!” 黎桧这下直接趴在了地上,浑身瘫如软泥:“大傩,大傩,那小人的神丹……请您赐下一颗。” “嗖!” 一颗漆黑的弹丸,从画像中弹了出来,正打在黎桧身上,吓得黎桧浑身一个激灵。 但是看见那黑色的丸状物后,黎桧惊喜不已:“谢大傩,谢大傩!” “滚吧!”那幅画像重新又变回了仕女图,好似一切都未发生一样。 第二百三十章 破门而入 陆钊被安排在一个很‘好’的位置。 如果说,整个九黎族是冀州城的北半边城区,那么陆钊所在的位置就是九黎族的最北侧,而再北侧则是冀州城高高的城墙。 也就是说,陆钊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整个九黎族的监视之下,而他们要是相离开九黎族,要么越过好几个街坊的九黎族,要么就翻越冀州城的高墙。 在不掀桌子翻脸的情况下,陆钊他们就只能越过重重九黎族族人的房子,接受这些监视,这就是黎桧的阳谋。 掀桌子翻脸的话,陆钊最好的离开途径就是翻越北边的高墙,高墙上设有禁制,会阻滞仙人的飞行遁法,极容易陷入高墙中,或者从墙上掉下来,这则是冀州城太守李四章的手段。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黎桧以为陆钊是荆州城文庙祭酒‘莫问卿’的前提下设置的,包括这种明面的监视,还有要李四章设下高墙禁制,都是在这种错误认知的前提下。 几乎所有人,包括已经死掉的镜魔,都不会知道陆钊现在在符篆阵纹、阴阳五行遁法上的造诣有多高,他们当然也不会想明白,天底下会有折射符篆这样诡异的东西。 就在他们结束宴会的当晚,黎桧带着四个高手,潜行来到陆钊原来的那个小院儿,也就是那位卖炭翁敲响的小院儿前。 这个小院儿他们监视了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当时大傩跟他们说这里有个很厉害的通幽鬼,让他们只远远看着、监视着,不要轻举妄动。 其实这个小院儿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阵法,让黎桧派的人无法潜藏进去,让他很是挠头。 后来那个很厉害的通幽鬼被他们抓住之后,这里就开始了更严密的监视,院里原本应该还有三个鬼,其实就是暗中拘押了,整个冀州他们城随便去,只要出城的话便会被拦住。 当然不是明面上的‘关’和‘拦’,至少黎桧认为这种手段凭那三个无常鬼时不会发现的,其实直接把三个无常鬼抓了真正关起来会更妥当,但是黎桧这个人就有个癖好,习惯于暗地里掌控,痴迷于玩弄老鼠。 就像是前一个九黎族的老族长,被他操控了一辈子,最近因为大傩的要求,他才不得不杀了老族长,从幕后走到台前。 黎桧就这样亲自站在这个小院儿前,做亲自闯门抓人的事情,还是他几百年来的头一遭。 “屠文鹤,这个小院儿的阵法还没有破么?” 在其身前的一个正在摆弄院儿门法阵的老人,额头上汗都要出来了。 “大族长,这个阵法着实太过深奥古怪,属下不……” “不能打开?”黎桧瞥了他一样,眼中冷光乍现。 那屠文鹤连忙改口:“不不,属下的意思是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黎桧冷哼一声,并没有再搭理屠文鹤,而是沿着小院儿的墙角一点点儿往两侧看。 一般阵法都是有阵眼的,越是厉害的阵法就越需要厉害的器物作为阵眼,他觉得这样古怪厉害的法阵就一定会有阵眼,而这个阵眼,必然是藏在这个阵的某个地方,他的想办法找出这个阵眼。 按照屠文鹤的说法,这是个锁避阵,一般而言锁避阵的阵眼会在锁避阵的某个边缘上,可能极为细小也可能极为巨大,却不怎么显眼,得仔细看才能找得到。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黎桧才终于发现了墙角那棵草有点古怪,风吹的时候,这棵草是不动的。 黎桧山神来到近前,想要伸手去薅那棵草,手伸到一半,转而从腰间拔出一柄小刀,小刀雪亮锋锐,只轻轻一点一挑,那棵草就跳到了他的手里。 草叶翠绿、草根粘土,但这不是一棵真草,这还是一棵纸叠的假草。 这棵草被黎桧拿走后,锁避阵的威力立马下降了不少,黎桧将之看在眼里,遂将这一棵假草举了起来:“去,把这样的草,全拔了。” 四下一时应诺,七八个人除了还在院儿门那里研究阵法的屠文鹤,都转而去找草了。 “也不一定是假草,也可能是假石头,假瓦片等等,你们眼睛放亮一些。”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时辰,四处陆续传来各种声音。 “大族长,这里有块假石头!” “假树枝!” “纸叠的瓦片!” …… 加上黎桧手里的假草一共八个物件儿,都是符纸叠的,都被找到了,一起送到了他的眼前。 与此同时,那个正在院门儿处专心致志捣鼓阵法的屠文鹤忽然高声叫道:“大族长!阵法破了!阵法被我弄开了!” 黎桧一脚将之踢开:“滚开!要你何用!?” 屠文鹤一脸不解,他方才专心破阵,对于他们找阵眼的事一点儿都没听进耳朵里,这下他把阵法打开了,为什么大族长还要生气。 黎桧早已不再理会这个没用的阵纹师,径直往里走,但见小院儿中空空如也,院儿中的房间尽都关闭着,似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阴沉着脸,直往那几栋房间走去,走到近前,他又停住了脚步,指着身侧的一个人。 “邹化明,你去开门!” 身侧那个叫邹化明的人是个中年汉子,一身肌肉虬结,脸色也布满横肉,但是上前开门这事儿他还是稍稍有些犹豫的。 “邹化明!快去!”黎桧催促。 邹化明只得提刀上前去开门,他用刀尖插进门缝,然后缓缓拨动门栓。 黎桧在身后不耐烦地冷哼,他明白这个邹化明故意用凡俗的手段,而不是用仙力打开,就是拖延时间,但看这个邹化明全身仙力鼓荡就知道了,一旦有问题,这个邹化明定然全力后退,到时股部顾得上他这个大族长就两说了。 邹化明磨蹭了快一刻钟,就是没有打开门。 黎桧终于也忍不住了,他暗运仙力与手上,就站在邹化明身后忽得一掌掀了出去。 邹化明不知身后情况,他身上全是绷紧的仙力,警惕着前面,全无防备身后的黎桧。 所以黎桧这一掌,吓得邹化明径直扑进了那间屋子,屋子里稀里哗啦地撞翻了许多家具,然而却没有邹化明的声音。 黎桧遥遥问道:“邹化明,里面有什么?!” 半晌没声,黎桧又问:“里面有什么?!快说!” 片刻后,里面传来邹市明颤颤巍巍的声音:“里面……里面有个门!” 第二百三十一章 陆钊去哪儿了 等黎桧冲入房间的时候,只见在房间的正中间,有一道还带着微光的仙门。 “屠文鹤!屠文鹤!” 两声之后,就有人拉着还有些神志不清的屠文鹤来到眼前。 “大族长,您是喊我……这是!这还是连通仙阵!!” 屠文鹤还没说完话,就看见了那道仙门,一时间惊骇地合不拢嘴。 黎桧沉着脸问道:“什么意思?连通仙阵是做什么的?” 屠文鹤挣开拉他的人,来到连通仙阵跟前,如同痴狂一样喃喃自语:“这是天庭仙人的手段,金仙大能的手段,下界散仙绝无这样的手段!” 黎桧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暗中操作的那老族长并非一点儿也没反抗,单看给他留下的班子就知道,这些人或者出于真心或者出于无意,都在明里暗里的反抗着他的命令,这是一种不好苗头,要不是陆钊、莫问卿的突然前来,他手底下缺人,他早就清洗掉这些人了。 “说!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陆钊用它做了什么!?不要岔开话头。” 屠文鹤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这种连通仙阵,是用来连通两地的,与时间其他的传送阵不一样的是,这个连通仙阵可以连接不同的小洞天,比方说,咱们眼前这一个门,其另一端可能是安化县的土地庙,也有可能是大罗天……” 话到了这里,黎桧的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如果这个仙阵真的连通到了大罗天上,而大罗天上也有人下来的话,作为大傩的走狗帮凶,他黎桧肯定会是第一个被清算的。 “屠文鹤,这个门如何毁掉?” 屠文鹤有些不舍,这种高位的阵法,他可能一辈子也见不了几次,这一次才看到就要他毁掉,着实不愿意。 “大族长,不找陆钊了么?陆钊去哪儿了,咱们也可以通过这个仙门看看究竟。” 黎桧又开始变得为难了,大傩给他的命令是找到陆钊,而本能的怕死告诉他这个光门很危险,很有可能会置他于死地。 “不要废话,毁了它!”黎桧最后决定还是暂时保存这个秘密为好,切断一切与外界传送的可能。 屠文鹤只得点头,这种高位格的连通仙阵,想要破坏的话,也需要一些时间,他屠文鹤也不见得能做到。 黎桧见他磨蹭,怒道:“屠文鹤!快动手!” 屠文鹤嗫嚅说道:“属下做不到啊。” 黎桧愤然大怒,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只得阴沉着脸来回踱步。 大傩强令他查找陆钊的下落,但是如今有了这个仙门,陆钊一定是通过这道仙门不知道去了哪儿。 如今摆在黎桧面前只有两个选择,告诉大傩这个仙门的存在,还有不告诉大傩这个仙门的存在。 告诉大傩这个仙门的话,大傩一定会强令让他穿过这个仙门去看看,但黎桧自己一百个不愿意去,这个仙门无论通向哪儿,他自己莽撞传过去,都不是好事儿,他也不能随便派个人进去,万一被那边的人抓住了,九黎族的事儿就会暴露。 不告诉大傩这个仙门的存在,那么大傩还是会追着他要陆钊的下落,陆钊人肯定是穿过这个仙门走了,目下肯定不在冀州城,就算他铲地三尺也未必能知道陆钊的踪影,找不到陆钊的人,大傩一样会冲他发火。 思来想去,黎桧半晌拿不定不注意。 也就在这时,那道原本就只是微光的仙门忽得一闪,消失了! 黎桧被惊吓了一下,却也给他解决了两难的问题,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的选择告诉大傩这个仙门的事了。 “再去其他房间仔细搜一遍,每个角落,每一个东西都翻一遍。” 邹化明等几个人应了一声,急三火燎地去搜房间了,只有屠文鹤坐在那里可惜连通仙阵的消失。 大概半个多时辰后,这个宅子的里里外外,就连小院儿的地皮都翻了一遍,却一点儿踪迹也没有。 黎桧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应对大傩的说法,也就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了。 “今天连通仙阵这件事不要外传,邹化明、屠文鹤,你们两个守在这里,有什么事及时回禀我!” 这就是故意折腾邹、屠二人了,用来惩罚之前二人不听他命令。邹、屠二人对这种安排也是没办法啊,只好遵从。 黎桧回道了九黎族大族府邸后,恭恭敬敬地从盒子里取出一只线香,不是大傩之前给他焚信的黑线香,而是一根暗金色的香。 他取来火折,一点儿仙力手段都不用,只用凡人的体力和恭敬去点燃这根香。 线香的烟线又直又长,在香炉里直升到一丈左右的地方,线香才发生了变化,一张络腮胡大脸出现在黎桧眼前。 这张络腮胡大脸一开始是闭着眼的,后来逐渐睁开了,看见黎桧后,漠然问道:“有陆钊下落了?” 黎桧跪倒在地,低声回道:“大傩,有了他的下落。” “那只跳蚤去哪儿了?” 黎桧继续说着他想好的话语:“大傩,我们破开了他留在那里的锁避阵法,院子里、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但在里面发现了一道连通仙阵,仙阵边上有那三个鬼修的痕迹,所以小人猜测,陆钊带三鬼从哪个连通仙阵传走了!” “传走了?!去了哪里?你为什么没有跟着进去看看?” 黎桧解释道:“回大傩,小人原本是打算进去看看、查一下究竟的,但是那道连通仙阵却维持不住了,只存在了片刻就消失了,所以小人也不知道连通仙阵的对面是什么情况。” “消失了?!是你不愿意去吧?故意拖沓,让那连通仙阵消失,你好有借口回来跟我说?!” 黎桧吓得立马趴在地上:“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的话都是真的!” “无能的废物,用你还不如用之前那个,你心里存在的那些斤斤两两,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黎桧求饶道:“小人不敢,小人的命是大傩救的,小人就是大傩的狗!” “呸!一点儿廉耻都没有!好好去做事,做好了,大傩赏你一个上位金仙。既然那陆钊传走了,就先不要去找了,你现在就安心一件事,去把九黎鼎丢的那七成收成,给我一点点儿补回来!要是坏了我的大事,我饶你不得!” 说完这话,那个线香幻化的络腮胡脸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了一堆凌乱的烟痕,还有地上颤颤发抖的黎桧。 第二百三十二章 地下城 陆钊入住九黎族族群后,第一天没出门,第二天也没出门。 在第三天上,才很气派地出了家门。 还是那辆大马车,不过这次换了四马拉车,每辆马车上都带着响铃,还有金色的配饰。 驾车的是两个大汉,一主一辅,每个都穿着金黄镶边儿的短打,看上去很是干练。 旁边有很多九黎族的族人,看到这么‘气派’的马车,不由纷纷转头瞧来。 驾车的俩大汉,一个抓着缰绳控制着四匹大马,一个坐在边上啃着香瓜。 “三哥,说好的,我驾前三个街坊,你驾后三个街坊,然后轮流驾车的,现在都已经过了五个街坊了,你怎么不替换?亲兄弟可要明算账的。” 啃瓜的大汉,嘿嘿笑了声:“四弟,多劳多得,你买些力气,回头我在陆老大跟前多给你说两句好话!” 驾车的汉子怒道:“三哥,你别昧良心啊!上回你也这么说的,结果怎么着,陆老大跟前儿你一句好话也没说!” 啃瓜大汉,佯装不知:“咦,有么?有这会儿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驾车的汉子指控道:“就那会儿,陆老大下了地府,咱们在那小院儿的时候,你说过一样的话,还干了一样的事儿!” 啃瓜大汉全不当回事儿:“哎,那都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你还想那干嘛?人要……不对,鬼要往前看,你看不就驾个马车么,给你弄得跟要了你的命一样,你的命重要还是陆老大的差事重要?三弟,我可告诉你,要是坏了陆老大的事儿,甭说陆老大了,你觉得飞云大姐那柄剑老爷能饶得了你?!整天瞎琢磨啥!好好办差,好好驾车!” 这通话说下来如同连弩,啪啪啪一口气下来,说得煞有介事,振振有词。 把驾车的汉子直接听懵了,果然还是他错了,没事儿瞎琢磨啥呢,好好驾车,千万别坏了陆老大的差事。 就在二人在争执的时候,沿街上已经有不少人看到了他们这辆‘气派’的马车,他们纷纷猜测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贵人。 议论声鼎沸中,那辆马车忽然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看见了周围满是人,便皱了皱眉:“阿四,快些走,不要在这里停留。” 这句话和刚刚驾车汉子、啃瓜汉子的话不一样,刚刚那俩啃瓜的汉子,在说话的时候都会捏一捏手里的压胜铜钱,让他们的话变成另外一种意思,尤其是“陆老大”会变成“祭酒大人”,还有一些话会自动变成一些固定语言。 其中就有这么几句:“今儿天儿挺好啊!”、“冀州城真大!”、“一会儿去找个地方喝酒!”等等之类的话。 其根本来源根本不是二人的嘴巴,而是他们手里那枚陆老大给的压胜铜钱。 陆老大临走的时候,明确告诉他们要一直说话,然后说的话会变成另外一种,至于说什么话,就按他们自己的随便说了。 而刚刚露出脸的那个,则是吴老六,他顶着莫问卿的脸,故意打开车帘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是吴老六自己的话,不是压胜铜钱的声音。 吴老六身边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是田无忌,他则顶着一张女人脸,莫问卿的妹妹,莫求渚的脸。 真正的陆钊和飞云早就不在马车中了,甚至也不在黎桧给他们安排好的宅院里。 他们两个现在在九黎族的地下,那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城,甚至比地上的冀州城还要大。 这里才是九黎族真正的群落,在这里面才有他们几千年的传承。 但是这里却早已不是九黎族的控制,而是在一位十多年前意外到来的煞魔控制,那就是大傩。 能反抗的势力早就在五六年前被一股脑儿杀了个精光,现在执掌这座巨大的地下城的,除了大傩就是被大傩打断脊梁的奴才。 陆钊知道这里,也是因为张三的‘千里耳’神通,早在陆钊还没来之前,张三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有了甲木孤身探墓的事,甲木所谓的墓其实就在这座地下城的正中间。 那是一座巨大的悬浮墓,平常的时候就在地下城的中间,而当午夜来临的时候,他就会开始悬浮飘动,以中间为圆心,以子时为限,一个时辰内悬浮飘动一周。 没人知道这座墓飘动的原因,也没人知道为什么要以子时为限,以那么快的速度饶城一周。 陆钊对这座地下城的讯息也就仅止于此了,但他知道甲木一定深陷在那座悬空墓中。 一连三天,他和飞云都会从上面的小院中遁行下来,仔细察看这座悬空墓。 外面到处招摇逛街的那辆四马大车,自然就是个障眼法,用来掩盖自己的行踪,不能说不会被人发现,只有能有个几天的探查就好了。 黎桧困住他的是阳谋手段,但是黎桧忽律了一件事,或许他根本就无从得知,那就是陆钊的遁行神技。 如果城中没有像样的阵法、遁行大行家,这种大行家是至少金仙的段位,像是屠文鹤那样子的半吊子符篆师,甚至都不会看明白陆钊怎么用的符篆,更别提一个更不可求的遁术高手。 这个地下城里也住了一些人,只不过住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活人,而是一些死后滞留与此的人。 这些人也尽都是九黎族的族民,他们九黎族有一种特殊的礼葬习俗,那就是死后的一百年内都会居住在这个地下城里,可以与上面的人相互沟通,但是不能上去。 从老一辈传下来的故事来说,他们这些死后的人,是专门来守护他们的先祖勇士大黎的英魂。 而这个勇士大黎,就是建立这座地下宫殿的人,起初是为了避寒之处,后来又成了避祸之处,在最后变成了避死之处。 陆钊和飞云就假作一对新亡的夫妻,来到了这座地下大城中,他们就在城中四处转,打听,探寻,寻找着可能与甲木失踪相关的线索。 这些故事,也是一个在这里待了五六十年的‘老鬼’所言。 在谈到那座悬浮大墓的时候,老鬼哀叹一声,说了句:“大傩来了之后,悬浮大墓便飞得快了,以前是一天一转的,现在一个时辰一转,卖祖求生啊,卖祖求生呐!” 老鬼说完这话,便背着手晃着脑袋离开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九人众 陆钊和飞云也尝试过直接硬闯那座悬浮大墓,但是限制极多。 首先,凭他们的修为实力,很有可能是破不开那座大墓的;其次,陆钊的阴阳五行遁法行不通,第三,那个傩魔现下确定就藏身在这座地下城中,如果大张旗鼓的动手,只会惹来傩魔的注意。 所以他们决定先找出当时甲木进入悬浮大墓的入口,然后再潜入进去。 但是一连三天,他们一点儿头绪都没有,甚至没有从一个居民那里找出半点儿入口的线索。 “飞云,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在这里转悠上几个月吧,到时候长生的第二个孩子都出生了。”陆钊稍微有些沮丧,带着些自嘲的口气与飞云调侃。 “瞎说八道,涂山狐不那么容易受孕的。”飞云也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在整个地下城的最南侧,因为大墓一般都讲究坐北朝南,所以他们想从这里找到一些入口的讯息。 然而大半天儿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只得坐在一块残垣上,聊着闲天儿。 忽然间,二人对视一眼,均化成一捧沙尘,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一伙人来到了这片残垣断壁之中,他们走得极为小心,前后瞻望,左右瞧看,确定四下无人的时候,才缓缓坐在残垣断壁之间的沙地上。 可巧得是,正好坐在陆钊和飞云的那块残垣下,他们二人并没有走,而是化形了成了一两颗极小的砂砾,还在那块残垣上。 他们瞧得清楚,这一伙儿共有七个人,领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汉子,身量魁梧,肌肉虬结,是个通幽鬼鬼的修为。 其余八人有男有女,有通幽鬼也有无常鬼,年纪分布比较大,有的只有十来岁,有的则是七老八十的样子。 一伙儿人坐定之后,当头的那个汉子说道:“我近日听闻上面出了乱子,先是有个莫问卿的荆山城祭酒来了,酒席上硬生生把那个新来的城隍周延年逼到了绝路,那个姓周的出言无状已经被天兵天将带走了。然后又来了个陆钊,据说黎桧那厮带着一众人去抓人,结果却捉了个空。” “莫大哥,当真有此事?!” “珲,这种事如此隐秘,你从何而知的?” “如果真有这么两个人在,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尝试找他们帮忙打败大傩?” “赤姐,不能那么做,外人终究不可信!你看那大傩就是当日里好言好语骗了咱们,才把咱们的地下城给夺走了。” “哼!不过是一时的而已,我九黎城几千年来,经历的大敌可不止大傩一个,咱们得先祖都能挺过困难,打败强敌,凭什么咱们就要依靠外人!” …… 一堆人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看得陆钊直皱眉头,就这么九个人想要反抗傩魔?他们是不是太小看傩魔了。 那个汉子轻轻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停下吵闹。 “善借外力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借外力的时候,把自己也绕进去,把九黎族也绕进去。大傩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就凭咱们九个,万万不是对手,要是有一个能抗衡他的,就算是外力,咱们也可借得!” 八个人虽然各执一见,但是对于中年汉子的话都是非常信服的,听了汉子的话便一起点头。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拄着拐往前走了一步:“莫珲,你是咱们选出来的头领,自然所有的话都听你的,但是咱们怎么联系那俩人呢,咱们也不认识他们,何况咱们突然上门,会被人怀疑用心的。” 那个叫莫珲的汉子道:“屠文鹤和邹化明在上面,他们正在那陆钊的旧宅里等,那个陆钊一旦回来,咱们就有信儿,到时再给他联络。至于莫问卿,咱们也有法子,他现下住的那个宅子,就是姜小妹原来的居所,姜小妹可以潜回去与之联络。” 他说完这话,将目光望向了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身上,这姑娘长得很白净,额头上贴了一枚黄花,嘴唇红如朱丹,殷红似血。 “莫大哥既然说了这话,小妹今晚便回去,与那莫问卿联络。” 忽又有一人站了起来,这人也是个白发老者,他问道:“你该如何说?直说咱们的事么?” 姜小妹抚了抚额上落下的发丝,颇为自傲地挺了挺身子,说道:“我不与他说任何事,就以男女床笫之欢诱他,待时日久了,自然会听我的。” 先前拄拐的老婆婆狠狠一杵拐杖:“胡闹!你到死的时候都是个黄花闺女,懂什么床笫之欢?!” 姜小妹白净的面皮上一红:“自然就会了!” 莫珲眼见又要吵起来,只得又发声打断:“姜小妹,你莫要胡闹,如果是个真情实意倒还可行,若是个只贪图床笫之欢的,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不去。” 姜小妹将手一摊:“那不然怎么办?我总也不能直接上去说咱们的事儿吧,要是那莫问卿露给了黎桧,咱们岂不要糟糕。” 莫珲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莫问卿咱们先别接触了,此人前来不知居心为何,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到是那个陆钊,得多留意一下,我听说他在酆都鬼城做下了好大的事,是个值得求助的人。” 那白发老者也说道:“是极,此人我也听闻过,听闻其手下还有许多鬼差鬼吏,也是好手,如果得此人相助,咱们得大事便有得盼头了!” 拄拐的老妇人却浇了盆冷水:“人心隔肚皮,人家凭什么千里迢迢来助咱们?咱们九黎族的生死存亡,其实也不过是人家眼中的一个寻常事儿而已,咱们没有本钱说动人家的。” 姜小妹又挺了挺身子:“我用床笫之欢打动他,只要是男人总归是喜欢的!” 莫珲见她又来这一套,不由叹了口气:“小妹,咱们先联系上他再说。”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由众人身后的残垣上响起:“不必了,他一定不会喜欢你的床笫之欢,省省这份心吧!” 众人大骇,一个个从原地跳了起来,惊恐地看向那块残垣。 只见残垣上砂砾逐渐堆积出一个绝色的女子,目光如深秋寒霜,正冷冷地盯视着姜小妹。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误会 莫珲七个人短暂震惊之后,便迅速围住飞云。 七个人所站的位置极为讲究,每个人都照顾到身旁人的弱侧。 比如那姜小妹,她是个鬼灵之术的,本体就显得弱不少,于是她的左侧稍前和右侧稍后分别站了一个人,保护姜小妹的前后两边的袭击可能。 而保护她的两个人一个是莫珲,一个是执刀的汉子,俩人都是精于本体攻伐,却弱于法力防御的,姜小妹正好就补齐了他们俩的弱侧。 飞云冷笑着看向姜小妹:“你们以为……” 她话只说了一半,莫珲等七人就一起动手,很默契地抓住了同一时机,七人一起配合,七种不同的攻击刹那间袭向飞云。 飞云冷哼一声,身后一柄长剑自动脱鞘而出,自左而右围着她转了一圈,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围攻她的七人一齐后退。 莫珲捂着被凌云剑割伤的手臂,神色大变:“她是金仙剑修!撤!” 七人就连撤退也配合极好,在莫珲喊出‘撤’字的同时,七人分别向着不同方向逃去。 飞云继续说着原来没有说完的话:“你们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能逃出去?” 她手腕一转,骈指在半空划了一个圈儿,凌云剑如同电光一样飞快射向莫珲,只一瞬便切中了他的腿筋,转而又去切其他六人。 无一人例外,齐齐都倒在飞云之外的三丈之内,脚筋尽都被切断。 “我说你们跑不了,你们就跑不了,再跑就切了你们脑袋!” 七人身后传来飞云冷冷的声音,一个个面色大骇。 姜小妹忽然身形一挺,从地上飞到半空,双手接连出手,无数的浑浊水球样的东西打向飞云。 “莫大哥,你们快走!” 飞云冷哼,骈指一点,凌云剑转折而回,飞斩在每个水球上,一瞬间,水球全破。 但是令飞云意想到不到的是,所有的水球在破开的一刹那,由涌出了无数的飞蛾,漆黑的、毛茸茸的飞蛾,围绕着飞云上下翻飞,遮蔽了她所有的视线。 这些飞蛾长得又大又肥,浑身还散发着一种让人恶心的气味,这让飞云十分难受,待要挥剑去砍杀那些飞蛾,又不忍凌云剑被染,于是她一个闪身,遁出了飞蛾群。 而在不远处的姜小妹眼见飞蛾团团围住了飞云,又见自己这边其余六人也尽都用法术逃了出去,她正暗自舒了一口气。 “终于能困住了你!好歹是半刻也好!” “你说困住谁?”在姜小妹身后,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正是那凶恶的剑修。 姜小妹大骇,回身去看时,正好与那女剑修正对脸,也不见那女剑修如何出手,她自己的脖颈就挨了一下,重重地摔回了地上。 她摸着就像被牛踢了一脚似的肩膀,立马起来转身四望,只见同伴们一个个都逃离了出去了十来丈远了,她的嘴角泛起了笑意。 “好歹……好歹,他们是逃出去了。” “你在说什么逃出去?不仔细看看么?”同样是在姜小妹的身后,同样是那个清冷的女声,同样的语调又问了一次。 姜小妹身形往前一扑、一钻,在地上打了几个骨碌,远离这个女剑修两三丈远后,才张目四顾,却见六个同伴,一起被困在了十来丈的地方,他们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都在原地尝试各种办法逃脱。 “这……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东西,是一种叫锁闭阵的阵法。”飞云很好心地为她解释。 姜小妹警惕地望着飞云:“什么锁壁阵?!是你做的鬼对不对?!你究竟想做什么!” 飞云凉凉地嘲讽:“你们可真是好客,也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要砍人杀人,遇到硬茬子了就四散逃命,真不讲究。现在想起问我要做什么了?似乎有点儿迟了呢。” 姜小妹又退后了一步:“什么锁壁阵,为什么要拦住我们?” 飞云吹了吹一侧残垣上的砂砾,然后坐了下来,刚要说话,身后忽得一大群飞蛾扑了过来。 飞云冷哼:“冥顽不灵!” 她素手一挥,无数道五彩霞光从其手掌心中射出,这一大群飞蛾好似遇见了克星一样,刹那间灰飞烟灭。 也就在这时,那逃出去的其余六个人却一起被锁闭阵给推了回来,一起聚在了大概三五丈的地方,一个个神情惊恐。 这样的手段,杀他们几个简直易如反掌,他们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女剑修,杀他们连反掌都不用,只需要动动手指,那柄仙剑就能斩下来,先前斩脚筋不过是警告而已。 于他们这些死去的人而言,斩断脚筋不过只是阻滞一下活动而已,片刻就没事了,那一剑的警告意味明显大于杀伤。 还是莫珲从中走了出来,来到飞云跟前,双手抱拳:“这位剑仙,你若是大傩派来杀我等、抓我等的,我等宁愿死在此处,望剑仙成全!” 飞云瞧着姜小妹冷笑:“你要献身,为什么不献身给傩魔,他也行会看在你的姿色上放过你们。” 这句话一出,虽然姜小妹依旧惶恐无比,但是其他人都悄然松了一口气,很明显的,眼前这个金仙剑修并不是大傩的人。 而他们方才贸然出手的举动,似乎才是惹怒这位金仙剑修的根本原因,于是莫珲再度抱拳:“先前贸然出手,是我等冒失,但是其中也有缘由,请金仙大人稍稍听一听。” 他见飞云并没有理会他,便继续说道:“我等并非恶人,而是我等此次聚会很是秘密,要是被大傩知晓了,不仅我等几个,还有与我等相关的任何地上的人、地下的人,都会受到严酷地责罚。” 飞云斜眼望他:“所以你们就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杀手?!” 莫珲自治理亏,也就不再多做解释,只道:“既然被剑仙大人捉到,我等自然也就认罚,只求剑仙大人不要将我等之事告知大傩。” “狗屁的大傩!傩魔就是魔!害人的魔!” 就在这时,在飞云身侧地一块残垣上,同样是砂砾缓缓堆积成一个人形,是个年轻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您夫妇神通惊人 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上穿了件天青色的文士衫,手里摇着一柄折扇,正笑吟吟地看着众人。 莫珲等六人并没有见过此人,但大抵能猜到此人是与这位金仙剑修一个来路,又听他口气中对大傩的不屑,莫珲肯定此人是友非敌。 “敢问这位先生,刚刚的阵法是您布下的么?您和剑仙大人并没有因为我等的鲁莽而斩杀我们,又没有把我们押送给大傩的打算。那么我等认为先生和剑仙大人是友非敌,是否准确?” 陆钊看着这个粗豪的中年汉子,万万想不到这种带着些酸气的话,居然是从这样一个大汉口中说出来,不由笑道:“单就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害我夫人,我就可以现在立马杀了你们,而且不带半分的愧疚和犹豫。” 莫珲有些惭愧地低头:“您夫妇神通惊人,小人等万不是对手。然则,小人斗胆一猜,您就是陆钊陆大人吧,而您夫人就是凌云观飞云道长。” 陆钊眉头挑了挑,奇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莫珲如实相告:“当夫人说出锁壁阵的时候,我大概就猜到了,阴间酆都鬼城中,我有一两个相识的人,他们在谈到阴间大事时,都提到了您的名字,言说陆大人锁壁阵天下无敌……” 陆钊闻言哈哈大笑:“停停停!不要再编故事给我拍马屁了,你也就一猜而已。这段时间来冀州城的也就俩人,一个是我一个是莫问卿,你怎么猜也有一半的能猜对,至于什么锁壁阵的,就是对我拍马屁了。” 莫珲也跟着笑:“陆大人明鉴。” 陆钊笑道:“不不,你莫珲老兄这份果断杀人和冷静判断的本事,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倒也不枉九黎族这几千年的传承,终究还是有几个血性汉子的。” 莫珲听出其中意思,不由惊喜问道:“陆大人,愿意帮我等除去大傩么?!” 陆钊呸了一声:“呸,狗屁的大傩,就是傩魔,不过你们居然敢直呼他的名姓,就不怕他感知到么?” 莫珲说道:“好让陆大人知道,大傩并非每时每刻都在地下中,他绝大多数都在那座悬浮大墓中,而我先祖的那座大墓,别说大傩这样的魔头了,就是大罗金仙也能屏蔽感知。所以,我等并不怎么惧怕,因为我们是确定他进去了悬浮大墓了,才在这里悄悄集会。” 说完,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陆钊。 陆钊明白他的意思,莫珲是因为了解悬浮大墓和大傩的出入规律,才敢如此肆意的说出大傩的名姓,为何你陆钊一个天仙居然也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大傩的真名。 “你刚刚还在吹捧我的锁壁阵,却不知道我得锁壁阵还有一项奇效,那就是阵中和阵外是两重天,就像咱们现在这样虽然是八个人,但是在外面的人看来也许就是八块石头,而这个锁壁阵可能就是一堵断墙。” 陆钊看他们有点懵,便又解释道:“你们不信天下有这样的阵法?的确,之前的锁壁阵确实不能隔绝傩魔的感知,但是我的锁壁阵就可以,明白了么,关键不是阵法,而是‘我的’阵法。” 这番自吹自擂,听得飞云直摇头,这个‘小王八蛋’越来越会吹嘘自己了。 莫珲其实也不甚了解陆钊,现在听得又全是陆钊的一面之词,心中也不由起了心思,觉得这位陆大人可能是爱说些大话。 “陆大人,请协助我等除去大傩,我等感激不尽,日后九黎族定会为大人立庙做碑!” 虽然莫珲有些觉得陆钊爱吹牛说大话,但是他觉得陆钊和飞云比他们强太多了,有了他们相助,扳倒大傩就会有希望。 陆钊在断墙上坐了下来,似乎考虑了很久,才缓缓说道:“莫大哥,陆钊也不瞒你,我有个兄弟在这里失踪了,极大可能就在头顶上那个悬浮大墓里,所以,上面那个悬浮大墓我是一定会闯进去的,我和飞云前来,也主要是为了救我那兄弟。” 莫珲问道:“敢问陆大人的兄弟姓何名谁,或许我莫珲能有一点儿消息。” “他本名甲木,通幽鬼,善使大枪,至于到了这里之后,他没有用过大枪,还改了姓名叫魏虎,莫大哥可知道他?” 莫珲等七人相视一眼,眼中各有惊奇掠过。 “魏兄弟是陆大人的手下人?!” 陆钊听到他口气中带着些激动,不由惊奇:“你们认识他?还跟他很熟?” 莫珲连连点头:“不错,他不爱说话,修为却很是了得,跟我等几人都是熟识的,曾暗中救过我等数次。” 陆钊的眉头皱了起来,甲木地下城有认识的人这件事,甲木并没有告诉吴六他们,这不像是甲木的作风,其中只怕藏着什么缘由,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救出甲木。 “他最后一次传信给我,说是要探一探九黎族的大墓,后来便就没了消息。我想他所说的大墓,也就是咱们头顶上这座悬浮大墓了吧?” 莫珲点头:“不错,我们几个其实不怎么知道魏兄弟的打算的,但是他少有的几次说话,都是在打听这座大墓的事,但是他没有告诉我们是要去那座大墓,也没有跟我们说这事儿,大概是觉得我那是我们的祖墓,所以才没有告诉我们的。” 他顿了顿又说道:“其实那墓里到底葬的是谁,我们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我们祖先的墓,所以如果魏兄弟当时告诉我们的话,我们说不准也会跟着一起去。” 陆钊忍不住出言讥讽:“你们敢跟着去?你们早知道那里有傩魔,你们敢跟着去才怪。” 莫珲豁然起身,怒道:“陆大人说话但要讲三分良心,魏兄弟是我等恩人,大墓之中有傩魔的事,我们会不告诉他么!” 陆钊笑呵呵地打着圆场:“莫大哥不要声怒么,陆某是个口无遮拦的,莫大哥不要见怪。” 陆钊这下脸转得极快,活脱脱的一个奸诈小人模样,但是莫珲心中却倒抽了一口凉气,在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可以断定,要是刚刚自己应对不当,眼前这位笑呵呵地陆大人指定会毫不留情地抹杀他们! 第二百三十六章 姚千崇 莫珲其实一共九个人,他们七个是死了的,所以来到了这座庞大的地下城,还有两个活着,在上面,一个是屠文鹤,一个是邹化明。 莫珲也跟陆钊解释了他们这些死去的人,为何能在地下城中一直存活百年,而不去地府报到的原因。 很久很久之前,天地秩序初定的时候,九黎族的祖辈们在这里开辟了这座庞大的地下城。 这个地下城并非是一个小洞天世界,而是确确实实存在于冀州城地下的、真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城。 几千年里,有很多活人来到过这里,也有很多死人从这里出去过。 所以在一般的九黎族民众常识中,他们一般都会有两次生命,一次是在地上的冀州城,一次是在地下巨大的城池中。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九黎族世代不离冀州城,几千年来繁衍不息,从不曾断绝血脉。 陆钊沉吟着听完莫珲的讲述,又问道:“就连你们,也不知道如何进入那座悬浮的大墓么?” 莫珲惭愧地点头:“准确来说,应该是从一千多年前,我们就丧失了进去进去方法和这座大墓相关的知识,据说曾经的悬浮大墓会自动给于通幽鬼修为的人以暗示,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地,可以进入大墓了,他们就可以很顺利的进入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在三年前达成了通幽鬼的修为成就,但是至今一百多天,我从来没有感受到大墓的召唤,我甚至怀疑这个大墓已经死了,因为他一直死气沉沉的。直到魏虎魏兄弟的出现,他有一日跟我说要进去探一探大墓,我们几个都十分惊讶,因为一千多年了,就算是我们自己的九黎族族人都没有能进去过,他却说有十足的把握能进去。” 陆钊听到了这里,忽然停住了来回踱着的脚步,将目光转向莫珲:“你是说,甲木……就是你口中的魏虎,有能进去大墓的法子?而你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九黎族人却不知道?” 莫珲点头:“正是如此,而且魏兄弟说地很笃定。” 陆钊忍不住与飞云对视一眼。 他们两个都熟知甲木的性子,也知道甲木的本事和来历。 在甲木的所有本事中,从来没有一样是可以破开这个悬浮大墓的,因为就算熟知天地阵法的陆钊、还有锋锐无匹的金仙剑修飞云都无法破开这个悬浮大墓。 甲木能如此笃定的破开,那么就一定有问题,而且问题极可能出自甲木的来历上。 陆钊和飞云所熟知的甲木身份是有按在册的。 甲木是在陆钊到安化县前一百年,就在那里当鬼差,所有资料的起点都是他来到安化县当鬼差那一天。 在这之前,甲木还是普通鬼的时候,到底从哪里来,为什会在安化县,生前是什么身份来历,都一无所知。 甲木一百年前来的安化,而这座悬浮大墓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打不开、进不去了,甲木也不可能以普通鬼体的状态存在一千多年。 那么剩下就只有一种推断,甲木在生前或许探知了这座大墓的一些消息,然后才有可能进入这座大墓。 当然,这只是在有限讯息下,陆钊的简单猜测,其结果可能与事实偏差很大。 “莫珲,你们冀州城在一百多年前,可有一位使大枪使得极好的凡人么?” 莫珲闻言略微想了想:“一百多年前不曾有过,但是更往上的时候有过两位,七百年前,冀州城有位守城的大将,善使一柄大枪,曾一人打退千余前来攻城的敌军。大约一千六百年前,冀州城城西有座四象山,山中有个怪人善使大枪,当时有许多人慕名去挑战,皆不敌。” 陆钊闻言暗自琢磨,如果是甲木的话,这位守城的大将看来更像一些,那位山中怪人则不像,甲木虽然不太说话,但绝不是怪。 他忽然间莫珲身侧的一个老者,就是之前的那个白发老者,正在犹犹豫豫要说些什么。 “敢问老人家贵姓大名?” 那老者冷不防被叫了一声,有些惊惧,毕竟眼前这俩人实在太可怕了。 “小老……老儿黎南鹊。” 陆钊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他:“黎老先生,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不妨直说。” 黎南鹊看了眼陆钊,又看了眼莫珲,这才缓缓说道:“其实还有一人,也就是我九黎族的先祖之一,姓名为上姚下千祟,虽是凡人之躯,却能以一柄大枪打得仙人都得避让,他应该是活在我九黎族一代人到这里的时候,差不多四千多年前,年代太过久远,他的故事已经存不得几分真了。” 姜小妹失声笑道:“黎老伯你把传说故事当真了,这个小故事可是我听着长大的呢,说是千崇先祖和其他八个兄弟被人诓骗到了这苦寒之地,他们以为是来和谈的,谁知确实敌人的调虎离山之际,等千崇先祖察觉的时候,敌人已经打败他们的部落,又回来攻杀他们九人。可九崇先祖以一柄大枪横挡在山口,一共杀了敌人一千九百多人,就连前来使坏的仙人也被他一枪挑落云头,等到九黎族后面的援军赶来的时候,就见九崇先祖一人浑身是血的站在山口那里,威风凛凛,无敌天下。” 她看起来差不多二十多岁了,已经是少妇年纪,但是想起儿时的英雄故事,还是忍不住两腮泛红。 莫珲也上前说道:“陆大人,千崇先祖的传说太过久远,很多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事迹,越传越离谱,所以可信度不高,别的不说,但说千崇先祖以凡人之力挑落仙人这点就不敢苟同,咱们都是修行人,这凡人和仙人之间的差别可不不是那一点儿武力就能弥补的。” 陆钊听了之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之前一直觉得那位守城的将军像,但是又听他们讲了先祖姚千崇的传说故事,倒也有几点怀疑,破有些伤脑筋,于是他转而问向飞云。 “飞云,你怎么看?” 白净的手往前一推,理所当然地说道:“这还要怎么看,甲木就是姚千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入墓之法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飞云。 “为什么?” 飞云推出去的双手,顺势一翻,变成一个摊手的姿势:“是就是呗,哪有什么为什么?” 陆钊的眉毛挑了挑,现在飞云没有以前的飞云道长憨憨可爱了。 飞云斜睨着他:“你在琢磨什么?” 陆钊连忙摇手:“没有没有,你说的对,就是姚千崇。” 他其实也已经反应过来了,甲木必然就是姚千崇,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甲木对九黎族的熟悉,他可能在回来九黎族之前丢失掉了姚千崇的记忆,但是到了这边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在换起他的回忆,尤其是那个九黎鼎大灯笼的梦境,很有可能是解开甲木记忆封印的最后一个因素。 二个是甲木的枪术,是可以越阶斩杀敌人的,而且一柄大枪使起来,就算是陆钊也很难正面应其锋芒,只有飞云可以以强压他,这与传说的挑落仙人符合。 总起来说是这两个原因,但最根本的是陆钊和飞云直觉,到了陆钊这种对天地感悟的高度时,直觉往往比任何分析更加准确。 这下轮到莫珲他们几个发懵了。 在他们这些九黎族人的心中,都是自幼听着姚千崇的传说故事长大的,在他们的心里,姚千崇的地位甚至比大罗天上的天帝要更高。 可是化名魏虎的甲木呢,只是一个比他们厉害一些的通幽鬼而已,虽然看起来冷静可怕,但是跟着传说中的姚千崇隔着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这两人居然是一个人?莫珲第一个就不信。 “陆大人,甲木兄弟虽然本领高超,但不见得就是我家先祖……” 他还没说完,陆钊就打断了他的话:“莫大哥,闲话少说。关于这座悬浮大墓,你们的传说故事中是否也有描述?” 莫珲叹了口气,不争也罢,反正他陆钊也不是他们九黎族人,不会理解千崇先祖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这座大墓其实就是为了安葬千崇先祖和其他八位先祖的大墓,当初他们九位先祖在战场上杀得敌人丢盔弃甲,带领我们九黎族人在这里生存下来……” 陆钊忽然打断了他:“莫大哥稍住,你刚刚说他们九个都存活了下来?” 莫珲点头说道:“正是,但是因为受创过重,他们都没有活过四十岁。” 陆钊道:“我们来之前,在上面的九黎族的冬月节上,你们的族人放置了一盏极大的灯笼,每个观看这个灯笼的人,都会陷入一个悲壮的梦境,跟莫大哥说的九位先祖的差不多,只不过九位是死咋爱当场。” 莫珲一怔:“有这样的事?” 陆钊问道:“你们不知道?难道你们不能随意的上去么?” 莫珲摇了摇头说道:“并不能,尤其那个‘大傩’来了之后,我们两个世界就彻底割裂了,只有我能联系到还活着的两位兄弟,但是每次沟通都要很小心、很艰难,他们两个并没有说起此事。” 陆钊闻言轻叹一声:“或许不是他们露了这件事,而是他们在梦中得到了某种暗示,让他们不会向别人提起这回事儿,我之所以能知道,是因为我的手下有个很厉害的入梦神通修炼者。” 姜小妹狠狠一拍手掌,怒道:“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个梦的具体内容,但听陆大人这几句话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没有我们祖传的故事那么壮阔波澜!” 陆钊缓缓点头说道:“这一点我认同,那个故事里面充满了悲伤和绝望,而刚刚几位所说的九尾显着故事中充满着抗争与希望,所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这时,飞云在一边跟着说道:镜魔修的是魔蛊,而这位傩魔修的只怕是殇道。” 众人包括陆钊一起望来:“什么事殇道。” 飞云继续解释:“即万物哀伤、失望、悲切等等诸多低沉的情绪,比如与之狭路相逢,战斗之中,你添一分恐惧他就多一分力量,你多一分希望他就少一分力量。” 众人恍然,陆钊道:“那么也就是说他现在是用那个叫九黎鼎的灯笼来制造悲伤、绝望的情绪,用来增强他力量,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此刻正在上面那个悬浮的大墓之中。”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又回到了天上的那座巨大的悬浮墓上。 久未说话的黎南鹊忽然说道:“刚刚陆大人提到了九黎鼎,让小老儿想起了一事。” 陆钊道:“黎老丈还请说来。” 黎南鹊上前走了一步,然后在砂砾开始画纹路,一边画一边说着:“在小老儿还小的时候,曾经看一幅九黎鼎的画像,它是这样的,九黎是九只各式图腾的兽脚,而鼎身则是这座巨大悬浮墓的形状,这个墓每次旋转都是以‘九’为进的,也即是它每次都顿挫九次,然后完成一圈绕行。” 这些事都是莫珲他们熟知的,都不明白黎南鹊特意讲这些的用意是什么。 却听黎南鹊继续说道:“刚刚听陆大人说,上面那座九黎鼎大灯笼,是九个小灯笼和一个大灯笼组成的,在周边还有一些毡包。如果,小老儿是说如果,咱们能掌握大墓九次顿挫的秘密,或许咱们就闯进去了。” 陆钊捻指而出,笑道:“那毡包我曾经待过,确有几分门道,但是要说从其中突入到九黎鼎内,那就不大可能了。” “不过呢,黎老先生的话,倒是提醒了陆某,那九颗小灯笼的位置,现在想想却十分的怪异,与现下的悬浮大墓的旋转顿挫,应有几分相似,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啊,其中某个时机就是悬浮大墓开门的时间,也就是咱们……不,我就八次机会来试探这个大墓的入门时间。” 莫珲提醒道:“陆大人,试探可以,但是这地下城中,占绝对统治地位的可不是我们七个,而是另外一拨人,是个叫张璀的人带领的,这拨人和上面的黎桧一样,也是守护傩魔的势力,但是要比黎桧来得更加忠臣和尽职,所以我们咋爱试探的时候,需要尽量躲开他们,少一事便少一分麻烦。” 陆钊点头说道:“该当如此,那么不如如此定计如何?我二人去探那大墓,你们则守在外面应付不断产生的‘狗’。” 第二百三十八章 悬浮大墓 莫珲七人相视一眼,其实他们心里都不愿陆钊和飞云两个外人进入悬浮大墓,那里毕竟是他们先祖安息的陵寝,无论如何让外人进去就是对先祖的不敬。 陆钊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们不愿意我们进去?” 莫珲有些踯躅,但又没有明显发声反对,因为他们要想凭借陆钊的力量赶走悬浮大墓里大傩,比起陆钊,他们更不愿意先祖墓里有一个大魔头。 “陆大人,咱们可否约法三章?” 陆钊早有所料,提前说道:“莫大哥放心,悬浮大墓我陆钊丝毫兴趣没有,要说有的话,那也只有傩魔一个。” 飞云在一遍忍不住掩嘴笑:“能不能进去还两说呢,你们就在这里谈条件,不觉太早了些么?” 陆钊挠了挠头:“也对!莫大哥,我且试一试,要是能进去,咱们有言在先,我保证不对你们先祖做任何不敬之事。” 莫珲伸出一只手掌:“一言为定,外面的张璀又我们来牵制,你们只管去。” 陆钊也伸手与之击掌:“驷马难追!” 击掌之后,莫珲便向陆钊拱手作别。 陆钊拦住他们,从身上取了一枚铜钱:“莫大哥,相识一场,陆某有个小礼物相赠。” 莫珲疑惑地看着手中铜钱,不解地问道:“这是何物?” 陆钊五指虚握,使五根手指指尖向着同一方向,然后展示给莫珲:“莫大哥,手握铜钱,以此手势虚握铜钱,便又妙事发生。” 莫珲更加疑惑了,他学着陆钊的样子虚握一下,只见从其手中忽得升起一道光华,光华一闪,就在莫珲眼前一丈左右的地方,忽得出现了一道光门。 光明之内先是一团黑洞,然后便是有两道身影出现了对面的洞口中,这二人正式屠文鹤还有邹化明。 莫珲等七人睁大了眼睛,惊骇莫名,而对面的屠、邹二人也是一样的表情,甚至比七人更甚。 “莫大哥?”这是屠文鹤的声音。 “文鹤?”这是莫珲。 二人同时发问,又同时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还有眼前阵法的真相。 “这是连通仙阵?!” 陆钊走上前去,一手掩住压胜铜钱上的阵纹,眼前光门随之消失。 “莫大哥,确认了就好,这东西是个极其耗费仙力、魂力的东西,穿越上下的话所费更大,而且这个连通仙阵由于打破了大道限制,所以极容易引起高位者的注意,咱们这里的高位者就是傩魔。要是把他招来了,怎么都不算是好事。” 眼见莫珲又要说话,陆钊又道:“莫大哥,你也莫急,上面两位,等我二人上去了,也会上前告知一二。” 莫珲叹了口气,跟着点头:“莫珲但听陆大人安排。” 说着,他又从身上取出一枚弹丸大的玉佩递给陆钊:“陆大人,这是我家传宝玉,与我一同下葬的,陆大人可拿此玉以示其人,屠、邹二人定会听从大人安排。” 陆钊接过那枚玉佩:“如此更好。” 莫珲此刻心急要找个安稳、安全的地方去尝试他手里的这枚铜钱的连通仙阵,所以便拱手说道:“陆大人,待我找到安全的地方打开连通仙阵洪湖,会与屠、邹二人言说明白,到时以玉佩为证与陆大人相见。” 陆钊亦与之拱手相对:“莫大哥切记此铜钱的诸多限制,不可乱用。” 莫珲点头示意,之后便带着一众人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飞云待这七个人离得远了,才说道:“干嘛要把那样的好东西给这些人?” 陆钊笑道:“那压胜铜钱有灵性的,若有滥用必引灾祸,它最终会回到我这里,若是善待它、善用它,则会有诸多好处。” 飞云嗤笑:“先不管这些,这悬浮大墓到底能不能进,吴六他们还在上面呢,他们已经装了三天了,再不会去,黎桧要起疑了。” 陆钊抬头望着那座悬浮大墓,似乎是答非所问:“这座大墓里可能藏着许多秘密,几千年的秘密,但是我觉得最大一个秘密,可能就是甲木。阿木要真是姚千崇,那可就热闹大了。” 飞云听得出,虽然这是陆钊在自嘲,但是从他们二人的猜测和直觉而言,已经几乎可以断定,甲木就是姚千崇。 “咱们先上前看看,仔细观瞧一下那个所谓的‘顿挫’。” 陆钊点头:“走!” 他在地上轻轻一点,砂砾的涂层渐渐形成一个远远的土质薄盘。 “来!咱们上去看看。” 陆钊伸手拉着飞云一起上了土质薄盘,然后随手一托,土质薄盘随之而起,轻巧巧地飞到了那座悬浮大墓跟前。 与巨大的悬浮大墓想比的话,陆钊和飞云二人就如同一只小小的蚂蚁。 在陆钊的记忆中,几乎没有一座露在外面的大墓与之项目,如果硬要类比的话,这个悬浮的大墓差不多就是一座十倍左右大的胡夫金字塔。 之所以让陆钊想到胡夫金字塔,是因为这座大墓也是由一些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的,与胡夫金字塔不一样的是,这座悬浮大墓更大、形状更圆润,比起三角更像是一个半拱形体。 其悬浮的地方,距离地下鬼城的距离大概有千余仞,说高也不算高,但是它有一道古怪的阵法。 就如同一块绝大的吸铁石,鬼城的修士往悬浮大墓靠近的时候,其排斥力就越来越大,就算是莫珲这样的通幽鬼高手,也仅仅只能到百丈外的地方。 所以,根本不会有人认为有人能盗取得了这座悬浮大墓,所以地下鬼城的城主张璀并没有安排人手看顾悬浮大墓,只是在其周边和地下设置离了安全警戒。 然而,几乎所有的人都不会聊到,有陆钊这么一个精通天地变化,专悟阵法的人会突然出现在地下鬼城中,还企图盗取他们的先祖大墓。 陆钊其实可以做到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轻手轻脚地来到这里,但是他之前在与莫珲说话的时候,却还特意告知了让莫珲在外守着,不要让张璀的人打破他的进墓大事。 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让莫珲他们安心。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还欠两次,来日再讨! 在陆钊上去之后没多久,时间就到了子时,悬浮大墓就开始了它的转动。 它飞得很快,按照往常的经验,在这一个时辰内,要飞完整个地下鬼城上空一圈。 陆钊催动这土行遁法,紧紧贴在大墓之下,与之一同飞转,感受着那所谓的‘顿挫’感。 如果算上首尾的话,一共九次明显的速度顿挫。 夜半子时一共分为五刻,这九次顿挫分别位于首一次、尾一次,一刻和两刻之间一次,两刻和三刻之间两次,三刻有一次,三刻和四刻之间两次,四刻和五刻之间一次。 其中最可疑的就是三刻那一次,也即子时三刻那一次,此时为天地至阴之时,这个时候的大墓飞行速度‘顿挫’更为明显。 像是一辆时速几百公里每小时的列车,前方忽然出现了事故,列车紧急刹了一下车,但是紧接着发现前方的事故是误报,所以列车刹车拉满之后,又松开了刹车。 这样的速度大减速又大加速的剧烈‘顿挫’,在其他八次的轻微‘顿挫’中就显得尤为突出。 陆钊的土质薄盘速度一直跟着悬浮大墓的飞行速度,所以能很准确的捕捉到这次的变化。 如果他的猜测不错的话,这个子时三刻的‘顿挫’就是他进入悬浮大墓的最佳时机。 那么接下来,他就需要到上面去,找到那个九黎鼎大灯笼,按照子时三刻这个位置,找到相应的那个小灯笼,也许打开这座悬浮大墓的钥匙,就在那个九黎鼎大灯笼中。 想到此处,陆钊心中便有了打算,开始操纵着土质薄盘飞离悬浮大墓,落回了那一片残垣砂砾之间。 “咱们先回去。”陆钊松开操纵土质薄盘的手,土质薄盘立即化成了一滩薄薄的砂砾,又回归了周围的砂砾之中。 “回去?只怕是有点来不及了,陆钊。”一个似有若无的声音,尤若磨牙一般,在陆钊和飞云的耳边响了起来。 紧接着,四周的砂砾和断墙开始变幻,砂砾变成了硬质的石板地面,断墙组合在一起变成了两道高高的墙,高墙之内是一条很长很差昂的甬道。 甬道之中是陆钊和飞云,甬道的另一端则是一个模糊的魁梧影子。 “陆大人,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是幸会幸会。” 陆钊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魁梧影子,一种犹如山岳的压迫感铺面而来,让他不得不拉住飞云的手,合二人之力才堪堪能抵抗住这股压迫。 “傩魔?” 那魁梧的影子哈哈大笑:“陆大人果然聪慧机敏,一猜即中。” 一边说着,那傩魔那魁梧的影子开始一点点陆钊这边走来。 甬道十分狭长,宽度也就仅够陆钊飞云二人侧身而立,傩魔魁梧的身子每走一步,便蹭下甬道两侧石墙上的无数石屑,却丝毫不影响他前行的速度。 随着傩魔的走近,陆钊的压力越来越大,而且他感知到这两侧的高墙,并非简单的石墙,而是被刻下了禁制阵纹的石墙,也即是陆钊的连通法阵无法奏效! 在这样的地方,与这样级别的魔头迎面遇上,陆钊和飞云甚至没有完好脱身的把握。 “傩魔,你想不想知道镜魔的下落?想必你们已经许久没有联络了吧。” 正在走近的傩魔闻言,缓缓止住脚步,魁梧影子中亮起了两团猩红色的光团,森然地看着陆钊。 “镜魔,你为什么会知道镜魔?” 陆钊拉着飞云,不着痕迹地推了一步:“我不仅知道镜魔,还知道镜魔的下落,你要不要知道他现在的下落?” 傩魔那双猩红色的光团眼睛,陡然射出两束红光,一起照射在陆钊身上:“你去过涂山城?!涂山城的九尾狐把镜魔杀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傩魔魁梧的影子骤然一冲,飞快地向陆钊这边飞来,一双几乎可以看见实质的手臂转眼间就来到了陆钊眼前。 眼看着影子手臂就要抓到陆钊的时候,由侧边忽然飞出一剑,将影子手臂斩落在地,是飞云出手了,她手中提着凌云剑,悄然立在陆钊身侧。 那只被她斩下来的影子手臂,落地之后便化成了一丝丝黑烟,这些黑烟又飞回了傩魔影子的身上,重新又变回了手臂。 “金仙剑修?倒是小瞧你们了。” 傩魔单手一甩,影子手臂中蓦的多了一柄大刀,大刀很长很厚,单单拿在傩魔的手臂上,就看着比钊还要大。 “镜魔有浮天海傍身,就算是被九尾狐发现了,九尾狐也无法奈何他。而我这柄大刀是跟浮天海一个级别的魔器,虽然现在只是影子化形,但是斩杀你们两个小虫子,已经足够了!” 说着,傩魔挥动大刀,一路往下劈来,劈开了一大块的石墙,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陆钊、飞云二人。 只听得“嘭!”一声巨响,两侧的石墙骤然倒塌,四下涌起浓密的灰尘,一时间竟遮住了傩魔影子的那双猩红色的眼睛。 “你知道上一个说我是虫子的下场如何么?”灰尘之中,陆钊冷肃的声音缓缓响起。 傩魔一怔,这一刀下去陆钊这个小虫子居然还没死?管你说什么,再斩一刀就是了。 “嘭!”又是一刀,这一刀比之上一刀更为势大力沉! 然而,灰尘之中陆钊那个讨厌的声音依旧在响:“上个说我是虫子的,我打碎了他的下巴!三次!” 话声落下,一团金光从灰尘中飞跃而起,正冲向傩魔。 傩魔空着的左手在身前迅猛一拍,想拍死这只开始有些讨厌的虫子,谁知手掌却拍了个空,紧接着他的下巴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顶撞而上。 这股力量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霸道的金光佛力,直接破开了他的魔身防御,让他的下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 “咔嚓!”他的下巴直接碎了! 傩魔勃然大怒,挥起右手中的大刀,四下一转,舞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刀圈,只要那只虫子敢飞过来,就会被刀斩到、劈到。 然而,半刻钟过去了,却再没听到那个虫子的叫声。 傩魔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他小心翼翼地停下舞刀,仔细看向陆钊原来待过的地方。 只见尘埃落定下,只有一块断墙横在原地上,哪里还有陆钊的踪影。 傩魔用刀尖挑起那块端墙,只见上面写着:“还欠两次,来日再讨!” 第二百四十章 分身化形的前尘往事 冀州城,九黎族群落的北侧靠城墙根儿的宅子里,陆钊和飞云灰头土脸的坐在屋子里。 二人大喘着气,彼此望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刚才实在是危险,那两堵墙有着遮蔽阵法的阵纹,陆钊的各种法阵、符篆都无法使用,如果那时被傩魔的手抓中了。 陆钊只怕就得再轮回一次了。 飞云帮他消解了那一抓,同时也激怒了傩魔。 如果,还是如果,傩魔不用大刀,就这么抓下去,脚踢下去。 陆钊还是得去轮回,飞云也撑不住。 但是傩魔动用了大刀,一刀下去,那甬道两侧的石墙尽数被他的刀砸毁了。 没了带禁制阵纹的石墙,陆钊的阵纹、符篆就有了用武之地,而且他那副金光佛珠,这段时间也养蓄了足够的金光,足以抵住傩魔的一击。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三次’之约。 飞云望着就笑:“第一次叫你虫子的人?” 陆钊往天上指了指,笑道:“你应该也记得他,现在估计正在遭受牢狱之灾呢。” 二人稍作休息,平复了刚刚的与傩魔血斗带来的一些仙力翻涌。 “万幸,刚刚没有用莫问卿的身份,不然被傩魔知道了,咱们在上面的谋划也要重新来过了。” 陆钊换了一身天青色文士服,手里依旧拿了一柄折扇,在身前骚包地摇来摇去。 “莫问卿不是这样摇扇子的,你拿来,我教你。” 飞云抢过他手里的扇子,然后身子往后面的椅子上斜躺了一下,手中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斜眯着眼睛,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懒散劲儿。 “哎呀呀,陆兄!别来无恙啊!” 陆钊忍俊不禁:“你到底有多少分身在这个世间?” 飞云以纸扇抵住下巴,慢悠悠地、带着一丝伤感地说出了一些陆钊所不知道事。 “从你下界到现在已有一千四百余年了,这一千多年中,我远在端静天上,遥望诸天,几乎每一处天地都设下了一道分身,为防被发现,所有的分身都被我蒙住了本身记忆、目的以及缘由。她(他)们会按照正常的轨迹成长、修行、得道。” “金仙以前,所有的分身都不会觉醒记忆,但是彼此遇见之时,会有感应,会知道彼此就是自己,从而逐渐趋同。一直到了金仙这个层次才会觉醒我本体的一些力量和记忆,再如果我在你的身边,那么就会逐渐吸取这个世界中其他分身的力量,相对应的他们的记忆也会逐渐觉醒,明白各自的使命和存在的目的,最后各自消失在尘埃中,丝毫痕迹也不会留下,甚至与之相关的一切记忆都会渐渐淡化,没人会再记得她(他)们,只有我还会记得,这就是分身化形神通的弊端。” 陆钊上前握住她的手:“当时你怎么会知道在松鹤山能等到我?” 飞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甚至当时都不能确认是你,待确认了又不敢认。最后暴露了行迹,本体才不得不回去端静天上。” 陆钊轻轻捏着她的手:“哼,临走还给我留个大谜团。” 飞云微笑道:“那时你应该已经隐约有感觉了,只是模模糊糊不很清楚对吧。从你对阵纹、符篆的使用上,我就猜到你差不多也醒了一些记忆。” 陆钊缓缓点头:“是啊,不很多,也不能太多。” 二人相视而笑,未来的路虽然还有些远,但是希望似乎已经在眼前了。 这时,由宅院外传来几股熟悉的气息,是吴六他们回来了,但是几人的气息明显有些不寻常,没有受伤,却能感觉得到其中的紧张和不安。 不多时,吴六、张三李四还有田无忌,都从院里进了屋子,他们一边走还一边谈论着。 “老三,你真没听错?” “真没听错,千真万确!那几个城隍庙的书吏都在悄悄议论呢!” 陆钊推开门,从里屋走了出来:“听见了什么?” 吴六几个见到是陆钊,心头俱是一喜:“陆老大,您回来了!” 陆钊缓缓点头,又看向张三。 “老三,你听到了什么?” 张三上前一步,面色忧虑地说道:“陆老大,前几日那个被天兵天将抓走的城隍爷周延年,今天又回到了城隍庙,城隍的书吏们都在议论这事,周延年那里老三没敢听,怕暴露身份。” 陆钊心头剧震,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前番犯有大错的星君,别贬到下界做城隍,才刚没多久又犯了失言大错,这样接连犯错的人,怎么会又被安回原位呢。 是周氏一脉的势力太过强大么?起码看起来是的。 “是今天才回来的么?” 张三点头:“是的,陆老大。他们那些书吏议论的就是今天,还说天上来了一波神仙相送,排场还蛮大。” 陆钊拧着眉头来回踱步,这个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看起来周延年是奉了什么人的命令下来的,绝不单单是为了对付他陆钊,而是另有企图。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陆钊有些挠头,他猜想应该是为了九黎鼎,但是那天宴会上,周延年和李四章明显对黎桧多有顾忌,隐隐是其下属的关系。 这种关系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周氏一脉与那个傩魔有什么不干不净的牵扯? 李四章不是周氏一脉的,而是北海学宫的,北海学宫也与傩魔有牵扯? 如果这三方势力相互勾结,他陆钊可能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好在他现在有了一个莫问卿的身份,这身份很好使,能让李四章对他有好感,不至于陷入太深的被动中。 飞云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壶茶水。 “先坐下来谈,坐下来想。一件件来,从头来,慢慢来。” 陆钊随着她的坐到了桌前,拿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又开始琢磨这件事儿。 飞云说的对,得一件件从头慢慢来。 那么第一件就是周延年被贬被抓,又到了这里,说明这里藏着极大的秘密。 这个极大的秘密基本上可以确信是镜魔口中的九黎鼎。 那么九黎鼎世什么,什么来历,有什么用?只有这些有了答案,陆钊才能从中理出脉络,找出关键。 第二百四十一章 田无忌认主 就算是莫珲也不知道九黎鼎是什么,在他们的记忆中,所谓的九黎鼎就是那盏庞大的灯笼而已。 那么做灯笼的是谁? 陆钊向张三李四招了招手,示意二人来到近前。 “老三、老四。你们俩出去打听一件事儿,是谁做的这个大灯笼,几百年来又是哪一家在传承这个灯笼的手艺。” 张三李四连忙应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陆钊又把他们招了回来:“先别去,把手里的铜钱给我,我给你们换个样子,你们再出去。” 张三李四,惊奇地问道:“陆老大,您这乔装打扮的神通太厉害了,今天早上出门,都和那黎婆婆打了个照面,那黎婆婆愣是一点儿也没认出来,还以为是您和飞云大姐,不对,是‘莫问卿祭酒大人’。” 陆钊将他们俩的压胜铜钱收了之后,放在手里来回摩挲了一遍,只见铜钱之上金光微闪,亮起一片小小的阵纹。 “喏,你们俩把这个抓在手里,每一个时辰抓三个刻钟就好,记住你们俩现在是九黎族的两个普通脚夫,你们且不可漏了马脚。快去快回,把事情打听明白了,即刻就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你们俩。” 张三李四应了一声,便转身往院儿门走去,走到的一半的时候,他俩又反应了过来,转而往院子的北面走。 那里是冀州城的高墙,寻常人是难以爬上去的,然而这两个都是有官命在身的无常鬼,他们可以再光天化日之下穿行任何实质物体。 那边的院墙是被陆钊下了法阵的,外面看不到,外人也翻不进来,遁不进来,但是他们两个是可以随意穿行的。 所以,二人向陆钊招了招手,便直接没入了院墙之内,旋即消失不见。 飞云在一边看着不由失笑:“这两个倒是画蛇添足,就算他们俩从大门出去,那带着折射符篆的铜钱也会帮他们遮掩气息,伪造环境。” 吴六也帮腔:“就是就是,我就说陆老大的神通天上有地上无,很是了不起,他俩人就是不放心!等下回来,非要整治一下他俩不可!” 陆钊摇着纸扇但笑不语,他只觉得手里这柄折扇远不如当初那把“谷神不死,天长地久”的扇面来得有味道。 他回来的时候是当日的凌晨,又与飞云在屋子里折腾了一阵子,在与吴六他们几个汇合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也既吴六他们彻夜未归。 “老六,你们昨夜去了哪里?”陆钊忍不住去问。 吴老六挠了挠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他推了推一边的田无忌。 田无忌还在闷着头不知道琢磨什么呢,被吴老六推了一下之后,人从恍惚中惊醒过来,看见陆钊之后,他的神色又开始拧巴了。 陆钊看着惊奇,便问道:“无忌,你怎么了?他们几个有排挤你?” 田无忌嗫嚅半天,最后还是轻声问道:“您……您到底是莫祭酒,还是陆大人?” 陆钊闻言哈哈大笑,他反倒把这茬儿给忘了,他自始至终对田无忌说的自己就是莫问卿,而方才吴老六,张三李四他们一直喊自己‘陆老大’,看来是露馅儿了。 不过,陆钊早有预料,他便大马金刀的往台阶上一坐,说道:“我是陆钊,泗水城的土地公。并不是莫问卿,莫问卿是我用来混淆视听的假身份。其实倒也不假,站在我旁边这位就是莫问卿,虽然不是真身。” 田无忌惊骇地眼睛睁得铜铃一样:“您是陆钊陆大人?您是莫先生?!” 他看完陆钊又看飞云,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来了。 陆钊以手做噤声状:“不要太过大声,现在有人对陆钊这两个字极为敏感,虽然我在这里设下了锁闭法阵,但是对于傩魔那样的高修为者,还是要小心提防的。” 田无忌连忙捂着嘴,低声问道:“那之前陆大人敲我的那几下?为和能醍醐灌顶,救我于痴傻之中。” 陆钊取出那支戒尺,笑道:“这个东西我一直不知道怎么用,但是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它对读书人很又用的。” 田无忌见了那戒尺,双腿情不自禁跪了下来,并缓缓伸出双手,就像一个犯了错的书童,任凭先生责打。 那戒尺待田无忌伸出手后,就要往下打,好在陆钊眼疾手快,紧紧攥住了戒尺:“你这东西怎么要自己动手呢?!还不快住手!” 戒尺不知是被陆钊攥着了动弹不得,还是因为陆钊的话给喝阻住了,反正就是安安稳稳停在陆钊手里不动了。 跪在地上的田无忌这才惊悚地跳起身来,骇然望向陆钊手里的戒尺,嘴中还是不由自主的求饶:“学生知错了。” 这话说得极为突兀,田无忌不懂自己为何会说,陆钊不明白田无忌说的是什么,只有飞云在一边拍着手呵呵直笑。 “这个戒尺是一个老学究送给你的,他为人可严厉了,所以戒尺也就严厉了起来。” 陆钊极力回想,想起那个站在道观边上摆摊儿的老人,老人一身中山装,干净整洁,鼻梁上架了一幅又厚又重的眼镜,看起来就是个严肃的人。 “那人倒像是个老学究,看着挺吓人。” 飞云知道的比他要多,这时也不便拆破谜底,以防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田无忌,你是田文静的弟子,也即是莫问卿的弟子,某种意义上说也就是我的弟子,所以我说话你得信,你得听着,你得记着。” 这个口吻,田无忌很熟悉,就是他先生田文静的好友莫问卿。 田无忌一直点头:“是,祭酒大人。” 飞云缓缓说道:“你来历不凡,田文静虽然察觉不到,但是我能察觉得到。如今你跟随在陆大人身侧,远比你回去荆山学宫要好得多,等你修为到了金仙时,就会明白我的话。” 田无忌当即一头磕下:“田无忌拜见陆老大,愿随陆老大前后!” 陆钊笑吟吟点头,他也瞧出田无忌不凡,这一次田无忌总归算是真正认主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田无忌的升级 田无忌本是元婴后期的修为,这一磕之下,只觉修为突飞猛进,一股灌顶之力似大海波涛,汹涌澎湃。 修为境界由元婴后期直接突破至元神后期,这时离着仙凡之别还有一层牢不可破的桎梏。 要是任凭田无忌自己去突破的话,会耗费大半生的时间才有机会扯断这层桎梏,然后脱去凡胎,再迈入仙人镜。 但他身边有陆钊,陆钊处理这种事是有经验的,上次长生突破的时候,就是他在边上使了手段,才使得长生如愿晋升仙人境。 陆钊的做法也很简单,他左手取出一枚符篆,往天上一扬,生出一块巨大的幕布,直接把他这个小宅院给遮住了。 右手再点出一张符篆,彻底将田无忌的气息从这个世间抹掉,就好似没有这个人一样。 一上一下,恰恰躲避了这方世界天道的壁垒,等陆钊的右手从田无忌身上挪开的时候,田无忌身上忽然间青气飘荡,一股凝练的浩然气自然而然聚拢在田无忌的身周,这股浩然青气,就是读书人踏出凡人境的写照。 陆钊这一手遮天蔽日,十分奇特,既避免了天雷之劫,又堂而皇之地李代桃僵,换掉田无忌原来的凡人气息,用之后的浩然仙人以代之。 这种手段,要换了大罗金仙也一样能做到,却没有陆钊这样的滑头和取巧。 大罗金仙要是帮助一个人成仙得道,那必然会付出一定的代价,或者法力或者仙器,还要劳筋动骨一番。 陆钊却不用,他只用了两张符篆而已,甚至不必太消耗法力,因为现在的陆钊,对天地万物的理解已经隐隐超过大罗金仙这个层面了,因势利导从中取巧,没有付出半分代价。 这其中的天地造化运用,三十六天中,能说得清楚的没几个人。 田无忌在这整个过程中,一直处于懵逼状态,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会经历这些,但是有一点他现在很清楚。 他刚刚那一拜之后,自己由凡人踏出到了仙人境,不仅是突破了仙人境,而且还现在是中位地仙,这种变化,来得突然又绝对,甚至不容他有一丝的怀疑。 “陆……陆老大,我成地仙了?!” 前几天还是个神志不清的疯汉,现在却成了一个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仙人,是田文静先生那样的仙人! 陆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走的太慢了,陆老大帮你提提速。” 田无忌双手扑地,行了一个大大的叩拜礼:“学生田无忌,多谢陆老大厚赐!” 陆钊缓缓一抬手,将之托了起来:“我这个是取巧的法子,最没风险,也最浅浮,攻伐之术、保身之法,还是需要你自己多多琢磨和练习。” 田无忌虽然被托了起来,但是依旧是行礼的姿势,口中依旧颤颤巍巍地说道:“无忌……无忌尊命!” 陆钊忍不住撇嘴,读书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死板了,哪有那么多礼,他陆钊门下都是奇形怪状的人或鬼,还有妖。 他转念又一想,多了一个读书人,反而丰富了陆氏门人的组成不是,像是吴老六、张三这些不靠谱的家伙捣乱也有人说教了,更何况他还有八更爱捣乱的卦鬼。 嗯,弄个教书先生回来也不错! 飞云用手指戳了戳发呆的陆钊:“人还在半空中跪着呢?还要不要放下来了?” 陆钊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托在半空,田无忌也维持着大拜的姿势,挂在半空中。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陆钊赶紧把手放回身后,倒背了起来。 “啪!”一声,田无忌摔在地上,模样有些狼狈。 倒不是说,田无忌站不住,而是他也没料到陆老大发呆了半晌之后忽然会收手,自己这挂半空中还没着落呢,又不敢自己用仙法接着托住,万一陆老大是故意摔自己的呢,万一是陆老大考验自己的呢?万一…… 读书人‘万一’起来就没个完,田无忌还没‘万一’出个结果来,人就结结实实地摔倒了地上。 好歹是个地仙修为,落地之后就安稳了,也没有趔趄滚到一边去。 “无忌心甘情愿。” 陆钊心中忍不住吐槽,你心甘情愿个毛线啊,心甘情愿被摔啊!?你愿意被摔,我还不愿意当众出糗呢! “行了,行了!你的事还有的忙活呢。我和飞云大姐一直怀疑,你当年和妻子逃走被杀都是有人刻意算计的,算计你留着在冀州城,算计你失心疯,算计你修为尽失徒留境界。” 田无忌听见自己往事,饶是过去多年,他心中还是有一团火气上涌:“不错!陆老大,您说的是,当年一开始无忌其实是故意疯的,就是为了追查九黎族的隐秘,以及我妻子的真正死因,但是在一次追查到九黎族地下城的时候,我潜藏在一个死人的棺木中,进入了地下城,在那里看见了那座悬浮的大墓,可就只看了一眼,我就真疯了,一直遇到陆老大才算情形回来。” 讲到这些事的时候,田无忌仍旧心有余悸,他似乎对九黎族地下城还有悬浮大墓有种天然的恐惧。 陆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复一下他的恐惧的心:“你看到悬浮大墓时,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你看到悬浮大墓的时间是不是子时三刻,悬浮大墓上有些不同吗?我是说,如果在平时的话,这座大墓一周身全是石块垒就得大墓,而你看到的时候,那些石块有没有什么变化?” 田无忌捂着脑袋想了半刻,忽然间挺身而起,拿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子,开始在地上画画。 他画的极为细腻写实,让陆钊和飞云一看便知是那座悬浮大墓。 田无忌一开始画的,与陆钊飞云看到的一模一样,一直到了中间部分的时候,田无忌在其中一块石头上画了一个,一个正在撬动石块的人。 此人身材魁梧高大,满脸的络腮胡,与其说是个人,更不如说是一只身材魁梧的影子,而那影子撬动的那颗石块,陆钊和飞云也记得位置。 因为悬浮大墓上,所有的石块都不一样,凭借着超凡的仙人记忆,陆钊和飞云已经把所有的石块和位置都记了下来,自然也包括这块石头。 第二百四十三章 那个老头子 陆钊听到了田无忌的话之后,心中豁然开朗,他不自觉与飞云对视了一眼,双方一样的心思,那就是下次再去地下城,就要全心准备了。 因为下次去的话,就要进到那座悬浮大墓中去了。 田无忌原原本本将当初的事说完之后,陆钊皱着眉想了一阵子,而后缓缓说出来自己的推断和猜测。 “我差不多知道是谁害了你失心疯了,那一日你看到的魁梧身影名为傩魔,他正在撬开大墓的石块,准备进入大墓。而恰巧被你瞧见了,他就使了个手段,让你疯了。我猜想他一开始是想杀死你的,但是一击之下,你居然鬼使神差地活了下来,他便犹豫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身上应该还有保命的物件儿,是哪个物件儿帮你挡了一击。也因为此,傩魔不敢再杀你,怕杀了你引动什么人,所以留着失心疯的你子啊外游荡,却又不许你出九黎族的势力范围,所以你就算疯疯癫癫,也只在九黎族里疯疯癫癫,从未出去过。” 田无忌不知道傩魔是谁,当然也就不知道傩魔的实力,所以他忍不住问道:“陆老大说害我的是那个傩魔,可傩魔石谁?我在学宫里勤学了数十年,都未曾听说过这个煞魔的名字。” 陆钊指了指地下,说道:“大概十几年前,阴间出了一次乱子,那一次乱子中有四个大魔从中逃了出来,他们每一个都有接近大罗金仙的修为境界,其中有一个来到了冀州城这里,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个魁梧的络腮胡身影。” 田无忌倒吸一口凉气,比肩大罗金仙的修为境界,那他到底是怎么从哪一击中活下来的?! 陆钊问道:“还记不起来,自己丢了什么东西么?或者什么物件儿没了。” 田无忌使劲儿摇了摇头,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哪有什么仙器宝物,能抵挡得住傩魔的一击,还能让傩魔心生忌惮,不敢痛下杀手?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陆钊便继续引导:“据我所知你们荆山城学宫,能经得住傩魔一击的人都不多,如果有这样的宝物傍身,一般都不会赠与别人,除非这人与你关系极好,是一个极爱护你的长辈。” 田无忌依旧摇头,他就是一个平凡出身,甭提什么仙门人脉了,他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户出身,靠着勤学苦读才来到了荆山城,哪里有什么爱护自己的长辈?要说有,那就只有田文静先生了,但是依田文静先生的修为,万万不能挡住傩魔一击。 “陆老大,我当时来的时候,除了随身的书册还有笔墨,而且都还是极其寻常的笔墨书册,就是凡间之物,根本不可能挡住傩魔一击。而无忌出身卑微,就只是荆山城下一个农户的孩子,就连‘田无忌’这个名字还是荆山城学宫的长者取的,哪里来的靠山?” 陆钊闻言之后,心中忽然一动,伸出手指在手掌上写下了‘田无忌’三个字,才刚写下来,一股浩然之气就迎面扑来,虽然已非常稀薄,但是其中蕴含的大道真意,还是让陆钊忍不住的打了激灵,就像三伏天后背里被塞了一袋冰块。 飞云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好笑:“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陆钊亦笑着回道:“是差点被这个‘田无忌’吓到。” 田无忌听见陆钊叫他,还以为自己惹了什么事端,不由问道:“陆老大,可是无忌给带来了什么隐患?” 陆钊笑着拍了拍田无忌的肩膀:“倒不是什么隐患,只不过是我抢了某个老头子的弟子而已,到时候遇见了怕不是要惹好一阵子牢骚。” 田无忌发蒙,弟子?田文静先生?文静先生也不是老头子啊?! 飞云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是他?” 陆钊笑道:“就是他,他先给无忌起名字,占了个先生的名头,谁要是来当田无忌的先生,要先问问他这个取名的同意不同意。” 田无忌听得有些头绪了,问道:“陆老大,您是说这位给无忌起名字的老先生,救了我?” 陆钊点头说道:“不错,就是他。他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还有一层意思''百无禁忌'',这时那位长者给你留下的福蕴,所以就算是傩魔的一击,也仅仅是把你打成痴傻,却没能杀得了你,就是这个‘田无忌’三个字救了你。” 田无忌张口结舌,他隐约猜到了这位长者是谁,一颗心怦怦乱跳。 “陆……陆老大,您的意思,是说……是说那位长者就是行知先师?!” 陆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别慌别慌,入了我的门下,又不是当我弟子,我也不会教人读书,到时候老头子来讨人,你跟着他去就是了,无非我多费一些口舌。” 田无忌激动得又要下跪,被陆钊一只手拎了起来:“等见了那老头子你再跪吧,不过我估摸着他也不咋喜欢被人跪,所以你最好把这个酸腐气改改,变得倜傥一些,没事儿多逛逛勾栏青楼,多听听曲儿,总归是好的。” 田无忌汗颜,想当初之所以被分到田文静先生那里,也是因为田文静豪爽疏礼,谁知才没几年,就被坑在了冀州城。 荆山城的田文静甚至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那次去阴间,田文静也多次在阴间地府多处搜寻,都未见着田无忌的踪迹,这让田文静揪心了好久。 经田无忌这一说,陆钊也解了一大块心病,要是那个悬浮大墓一直没办法进去,甲木的在里面的情况就会一直不明朗,也猜不准傩魔是不是在对甲木做什么。 想到甲木,陆钊的心又沉了下来,往日那个干练少话的阿木,从来都让人十分安心,这一次却让他担忧无比。 飞云上前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 就在这时,宅院的后面墙上忽然抢出来两人,正是去打听消息的张三和李四。 二人一见到陆钊就飞奔了过来。 “陆老大,打听清楚了,全部都打听清楚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灯笼的制作传说 九黎鼎的灯笼,到目前为止已经六百七十三年了。 在它被做出来的时候,其最原始或者最想要的目的,是为了悼念几千年年前英勇战斗的部族勇士,同时还为了享受当下的生活,憧憬以后的将来。 这时一个完整的故事线,有牺牲、有创造也有希望。 同样的巨大灯笼,同样的梦境故事,但是与现下的这个悲壮的、凄惨的,没有希望的故事完全不一样。 甚至故事中,九个勇士所运用的抵抗策略以及自己部族们后续的支援,与现下大灯笼讲的那个故事想比,有更加细致的描述,展现了九个勇士的智慧与部族的勇敢。 但时候做这个大灯笼的人,是一个年轻人,他花了二十年了解九黎族的部族历史,然后又花了五年去寻找材料,最后花了三十年做成了这个巨大的灯笼。 这个年轻人也由二十多岁的年级的样子,变成了耆耆老者,整整五十五年,他不婚不养,孤独一生,不婚不养,就只为这一件事儿,就只为这一个大灯笼。 做成之时,老人抚摸着灯笼,缓缓喊出了灯笼的名字:“九黎鼎”,这是他们九黎族传说中的宝物,用这样的传奇宝物命名他的心血再合适不过。 然而,就在他喊出‘九黎鼎’三个字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抚摸九黎鼎大灯笼枯瘦手臂,缓缓变成了年轻有力的臂膀,头上的白发渐渐恢复乌黑,佝偻的身躯渐渐挺直。 几息工夫,一个耆耆老者变回了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岁月的痕迹似乎在他身上打了一个回旋镖,旋转到最大的时候,又飞了回来,一切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这就是九黎鼎的由来。 陆钊听完之后,唏嘘之余,便又问道:“老三,听起来,这位年轻人到现在还活着?” 张三神神秘秘地上前,低声说道:“是的,陆老大,您猜这位师父,住在哪里?” 陆钊心中一动:“难道就在附近?” 张三指了指脚下:“原先就住在这个院子,但是十几年前,人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所以这里也就空了下来。” 陆钊四下望了一眼,发现院儿中还有些残破的工具,比如凿子、刨子等。 他刚搬进来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这些不起眼的东西,这么一看,他倒是与这个九黎鼎有点缘分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黎桧故意为之,要是黎桧是故意为之的话,那他这个就是孽缘了。 “老三,现在人去了哪里知道么?” 张三摇了摇头:“这个没有打听到,不过这位师父的生平您大概想要听一下。” 陆钊斜瞅着他:“老毛病又犯了?卖什么关子,快说。” 张三脑袋一缩,开始慢慢讲述起了这位先生的生平。 这位师父叫邹齐,他的出现也颇为惊奇,是被人从雪堆里捡到的,捡到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雪堆里,身上没有一件避寒的衣服。 等他的养父母发现他的时候,他正睁着一双淡金色的眼眸看着他的养父母,但也就只有一瞬,旋即他的眼睛就变回来普通人的黑色。 并开始嚎啕大哭,身上挨着雪的地方冻得瑟瑟发抖,跟常人完全一样的反应。 他的养父母赶紧把他带回了家,到家就发起了高烧,一直烧了三天才缓缓退来,来医治的大夫说他能活下来就很了不起了,但是命应该不会痕迹,大概也就十八年。 果然,这个邹齐越长越瘦弱,身子和精神都差到了极点,一直到十八岁的时候,他终于站都站不起来了,就一直躺在家里等死。 他的养父母家境殷实,请来各种大夫,用了不少的药材,但是始终没有好转,甚至还越来越虚弱了,眼看着快到十八年前养父母捡到他们的那个日子了。 他的养父母决定去祖地祭奠一下,祷告祖先,让祖先保佑这个多灾多难的孩子。 不知真的是先祖显灵还是,邹齐命不该绝,在他的养父母去祭祖之后,他的身子忽然开始变得好起来了。 先是能开始吃东西,到后来能下床走路,只用了短短一个月时间。 而在这一个的时间内,他的养父母却日渐衰老,同样是短短的一个多月内,两个人由五十多岁变成了八十多岁的老人。 养父母没有儿女,也没有其他近属的亲人,有且只有他一个养子。 几乎所有人都在指责邹齐是天煞孤星,害死了他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甚至还有人告到了九黎族族长那里。 但是没有证据也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来证明邹齐害死了他的养父母。 邹齐从九黎族的牢狱中放出来后,并没有向任何人解释什么,只是尽心尽力照料两位老人,并且遣散了家中所有仆人。 从此关门谢客,独自一人照料着两个老人,一直到了邹齐二十一岁的时候,两位老人安然去世。 邹齐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就独自一人操持完了丧礼。 自那之后,邹齐更是闭门不出,甚至有几个月的时间内不曾出过门一步。 在这之后的第三年,九黎族的大族长说要做一只巨大的灯笼,来讲述几千年前的九黎族先祖们的勇士故事。 此事一经传出,便有无数的匠人师傅从各地赶来,都为了能拿下这块肥肉。 但是所有人的匠人师傅都无法满足九黎族族长关于声、形、色三者俱全的要求,他们做出的所有灯笼都只是灯笼,就算惟妙惟肖,也无法让九黎族族长满意。 就在众人都感叹此次任务的艰难的时候,邹齐提着一个木盒来到九黎族族长这里,言说他能制作满足大族长要求的灯笼。 不说别人,就是九黎族大族长对此也深表怀疑。 邹齐灭有辩解什么,而是将手里的木盒在众人眼前晃了一晃,之后便走了。 就在当晚,当时看到木盒的所有人都在梦境中看到了一对夫妇辛苦养育体弱养子的故事,惟妙惟肖,好似身临其境一般。 第二天,九黎族大族长就宣布,要邹齐来制作这个史无前例的大灯笼。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一人一族,一族一人 然而,当邹齐提出要花很长很长时间来制作这个灯笼的时候,九黎族大族长犹豫了。 邹齐陈述了自己的理由,一要完整的了解九黎族的先祖事迹,二是要搜集制作的材料。 本来说好的是十年,九黎族大族长也同意了。 然而,九黎族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做就是五十五年。 五十五年后,年轻的邹齐变成了耆耆老者,九黎族的大族长也在快要完成的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了,被埋在了地下城中。 新任的九黎族大族长是个年轻人,很希望能在自己的族长大礼上,能展示这个旷世的大灯笼,用来彰显自己的气派。 是夜,九黎族大举宴席,巨大的灯笼就放在大族长的府邸前,彻夜通亮。 整个冀州城,无论远近,无论高矮,这座巨大的灯笼都能被所有人看到,几乎每个人都被灯笼的光照到了。 于是,所有人都做了同样的一个梦,都梦见了九黎族先祖们的故事,还有几千年来九黎族的发展。 九个小部落经过战争、饥荒、内乱等等艰难,最终在冀州城这里落下脚,他们落脚的时间,甚至要比冀州城存在的时间还要久。 数千年中,世间王朝变换,冀州城变了又变,最终变成了如今一方重镇,而九黎族也成了这座重镇最重要和最关键的部族。 年轻的九黎族大族长很开心,他所祈求和渴望的气派登场达到了,所以他赏了邹齐,使邹齐成了邹氏族人的族长。 然而,邹齐并没有答应,而是独自搬回了这座小院儿。 在小院儿的大门口处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就写了‘一人一族,一族一人’这八个字,从此谢绝见客。 他越是不见客,别人就越觉得他神秘,加上大灯笼制作匠师加成,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求他出手执着灯笼。 却从没有一个人如愿,人性的矛盾就在此时展露了出来。 当初他默默无闻的时候,独自幽闭被人指为怪人、疯子。 而当他有了成就,有了名头的时候,再关门谢客,就变成了高人、神人。 就算他冷眼看人,也不会有人敢说一声‘不’字。 基本上每隔十年,九黎鼎就会拿过来找邹齐修复,以免时间久了出问题。 邹齐的每次修复,都会在梦境中再加上最近十年发生的一些事,这就更显得神奇了。 就这样,六百余年下来,邹齐就做了一件事,不停的修复灯笼,增加故事。 每一个前来送灯笼和接灯笼的人,都曾瞧见过邹齐,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爷子,而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人。 经过六百多年的时光,那个‘一人一族,一族一人’的牌子早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心中对他的敬意,甚至邹氏族人经常会来请他回族中主持事务,但没有一次成功。 一直到了十几年前,邹齐忽然在门口挂了个牌子,人便消失了。 那个牌子上写的就是:‘大难将近,覆巢无卵’ 当时的九黎族大族长看到这块牌子之后很是生气,明日进去捣毁了邹齐家中所有的东西。 陆钊听完之后,摸着下巴问道:“十几年前?到底是十几年?” 张三挠了挠头,甚至不曾犹豫地就回道:“十四年前。” 陆钊顺手拍了下张三的脑袋:“十四年前就十四年前,你整什么十几年前?!多此一举!” 张三嘿嘿笑道:“那陆老大不还是得问么,一次说干净就没悬念了。”、 陆钊又给他脑袋上来了一记:“悬念你个大头鬼!” 张三捏捏脸,又摸摸头:“陆老大,我的脑袋还不如六哥的大。” 飞云在一边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三,你最好还是把剩下的悬念都说出来,不然陆老大差不多要吃了你的。” 张三连忙摇手:“没了,没了,这下真没了。” 陆钊一脚将他踢开,又喊来李四:“老四,刚刚老三说的可有纰漏?” 李四想了想,说道:“那个六百年的年轻族长,就是现在的九黎族大族长黎桧。” 陆钊噌得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把张三拎着耳朵拎回来:“老三,这么重要的事儿,你要当悬念?!回头我让阿火把你做成鬼头汤!” 张三吓了一跳,连忙辩解:“陆老大,陆老大。面相这事儿,我可说不准,都是老四自己猜的。还有……还有就是火哥不会做鬼头汤。” 陆钊气得肝儿疼,一脚又把张三踢了出去。 然后他自己就在原地踱起了步,仔细琢磨这位忽然之间出现的邹齐,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首先,这个邹齐肯定不是九黎族人,从传说上看,他甚至有可能不是人类,这一点从他闭门谢客几百年也可以看出一点儿端倪。 其次,六百年中换了四次大族长,而依据大族长的修位判断,这是极不寻常的,第一位是意外死的,这个好说,可能是与人争斗而死。但接下来的这三位就耐人寻味了,第二个和第四个是同一人,而且在这种情况下,第三任大族长极有可能是第二任,也就是现在这位黎桧的傀儡。 第三,十四年前,其实也就是镜魔杀害上河龙族敖瑞的时间,也就是说,在这一年傩魔来到了冀州城,通过黎桧和地下城的那个什么璀,彻底掌控了整个九黎族。 最后一点,就是邹齐的离开,邹齐明显是察觉到了傩魔的到来,然后在其掌控九黎族之前就远离避祸去了。 “飞云,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飞云抱着凌云剑,缓缓说道:“有一点始终没人提及,那就是九黎族那个真正的宝物九黎鼎到底去了哪里?邹齐又是凭什么返老还童,并且长生至今的。” 陆钊以拳击掌:“正是如此,邹齐在二十年的九黎族传说研究中,定然发现了九黎鼎的一些跟脚和下落,那么接下来咱们的事情可就多了。” 吴六、张三李四、田无忌闻言一起来到跟前:“但凭陆老大安排!”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再会李四章 陆钊停下来回踱着的步子,说道:“你们四个从现在开始,用所有的办法,找到这位邹齐。我猜他一定还在不远处,不是在九黎族部族中,就是在冀州城中,他不可能离开冀州城,因为这里有他惦念的东西。” 吴六四人相视一眼,正要离去。 飞云却拦住了他们:“老六,无忌,你们两个留下来。还是让老三老四去打探,你们两个去了还不一定有帮助,而且这里也需要有人张罗,不然空着院子,可会引人起疑的。” 陆钊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还是漏了算计:“好,你们两个留在此处,听从我的安排。” 张三李四二人领命,仍旧像着前番一样,领着折射符篆化形而去。 陆钊又开始踱步了,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在他来了冀州城之后,这种踱步的次数越来越多。 飞云、吴六和田无忌就站在一边,等他的话。 大概不到一刻钟之后,陆钊蓦的停住脚步,转身面向飞云几个。 “走,咱们现在去趟太守府,无忌你做一个写一个拜帖,先行一步,送到李四章那里。” 田无忌去了,飞云上前问道:“去李四章那里做什么?那人有言语蛊惑之能,怕不是什么好盟友。” 陆钊笑道:“无论他的目的为何,至少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此人有意针对周延年,而咱们正好也不待见周延年,这就有了共同语言。” 飞云笑了起来:“你先前可不是这么想的。” 陆钊双手一摊:“那不是打不过傩魔么,咱也不能就这么莽进去。我知道阿木暂时还没事,只是虚弱了一些,但是其本身还没有天大的伤,所以我才不急了。” 飞云感到十分惊奇,因为他们始终在一起,所有的消息她都是知道的,陆钊是怎么知道甲木没事儿的。 “你是怎么知道阿木的状态的?” 陆钊闻言哈哈大笑:“我不仅知道他的,还知道你的、老六的,还有浮天海咱们洞府的,所有人的。” 飞云眯眼瞧着他,大半晌才徐徐问道:“镜子?” 陆钊点头:“嗯f,镜子!我的那个镜子!” 飞云纳罕问道:“那个镜子不是碎了么?” 陆钊笑了起来,他现在回想起当初景区爆照的一些事,觉得一切跟一切都凑巧得很,他凑巧在那个地方,凑巧又有人卖东西。 那个卖他八卦铜镜的老道士,还有那个卖他扇子、戒尺的老学究,还有卖他陶埙、小葫芦的工艺品商人,再有那个应推着他买佛珠的老和尚。 一个个都是那么的面熟,但是现在的他还无法想起全部,能记起飞云还是因为松鹤山娘娘庙的际遇。 “镜子是碎了,但是被一个老道士给收起来了,其中有一片回到了我这里。” 飞云皱着眉:“老道士?” 她的分身化形之术也有限制,就是在一定境界内就封闭一定境界内的知识、记忆和修为,所以老道士是谁,她现在也猜不到。 “无非就是那几个老家伙,当初一个个的躲在后面,现在却冒出来当好人。” 飞云有些忿忿不平,当初陆钊出事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都站在身后不出面,却在事后做好人,有什么用? 她对这些记忆比较深刻,对那些人的怨怼也几乎留在了每个分身的心里。 陆钊摆摆手,拦住她的话:“万事有果,但不一定是一个因。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我能走到现在还是他们的帮助。” 飞云冷哼道:“他们要是有帮助的话,也不会把你弄到这个世界来。” 陆钊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去拜会一下李四章吧,他现在估计也是焦头烂额。” 飞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出发吧。” 吴六在他们说话的空,已经去备好了马车,仍旧是那辆招摇的马车,只是现在驾车的人,只剩下了吴六一个。 陆钊拉起飞云的手,一路走进马车里。 这个马车是陆钊动过手脚的,里面的空间是好几个马车那么大,甚至相当于一间小房子。 这就是他在改造浮天海小洞天世界时的感悟,可以让他有一定展宽地域、间域的能力,这种能力其实就是创造小洞天的能力的初阶。 就像现在的他还只能在马车上贴满符篆、阵纹才能实现这一目的,而真正到了高阶时,随手就是一个小洞天,那才是大神通。 马车上带着叮叮当当的坠饰,一路响着铃就来到了冀州城太守府前。 冀州城和泗水城一样,都是属于周氏王朝辖制,只是冀州城的太守与别处的太守不一样,这位李四章是一位真正的仙人,其他各处的太守都只是凡人。 当然,冀州城太守是仙人这一说法,在凡人世界中,其实也仅只在周氏皇城少数人知道。 此刻的李四章正沉着一张脸,看着笑嘻嘻的陆钊。 “莫师兄,你是故意来嘲笑四章的么?” 陆钊打着哈哈说道:“哪里哪里,四章师兄错怪了。莫某只是想起来了冀州城这么日子了,还没有正式拜会四章师兄,这才特意过来。你瞅瞅,这都是我给你备的礼物,花了三天才买完呢。” 说着,陆钊一指身后的一大堆礼物,当真是金银布帛、各色吃食一应俱全。 李四章眼睛眯了起来:“莫师兄,你这些可不是一个读书人爱送的礼物,倒像是一个俗人送的。” 陆钊哈哈大笑:“俗人怎么了?做个俗人不比做个憋屈的读书人来得强么?而且,俗人就不能是读书人么?” 李四章眼睛盯在陆钊身上:“不。读书人也有俗人,但是读书人不会送读书人这么俗的东西,就像一个杀猪的不会送另外一个杀猪的猪下水一样。” 陆钊大摇其头:“非也非也,这些可不是猪下水,你我也不是杀猪的,怎么能如此类比。” 李四章忽得站起身来,肥厚的双手上下一撮,整个客厅内的门窗霎时间关闭,就连外界的气息都被隔绝了。 与此同时,一盏油灯在厅内亮了起来,照亮了四周,也照破了陆钊身上的伪装。 第二百四十七章 李四章的选择 李四章黄豆一样的小眼睛,紧紧盯着陆钊,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不记得,荆山城行知学宫的莫问卿张了这么一副样子。” 陆钊则看着那盏油灯:“四章师兄来冀州城当官,怎么还把象山先生的法宝也一起带过来了。此情此景下,被四章师兄拆穿行藏,可就太窘迫了。” 李四章咬着后槽牙,发出带着些压抑的声音:“我在问你,你到底是谁?” 陆钊掸了掸衣服,将那枚坏掉的折射符篆收了起来,然后正色说道:“泗水城陆钊!” 李四章似乎早就料到了答案,身子稍稍往后靠了靠:“果然是你,他们都猜测你为了救那个通幽鬼,一定会来冀州城,但是谁也没料到你居然批了一张皮大模大样的走了进来。” 陆钊找了一侧座椅,坐了下来:“当然是要改头换面才好跟你们打交道,不然让我一个小小的天仙,杀进九黎族找人啊?” 李四章蓦得哈哈大笑:“陆大人,真是好手段,好本事!眼下他黎桧、周延年一点儿都不知道,原来荆山城来的莫问卿居然是他们防备了很久的陆钊,想想他们吃瘪的表情,就想笑!哈哈哈!” 陆钊看着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四章师兄,不觉得陆钊是敌人么?” 李四章反问:“陆大人不觉得四章为敌人么?” 陆钊笑了起来:“如果是的话,我就不来了。” 李四章也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此心同之。” 言罢,二人相视大笑。 许久之后,方才停下笑声,李四章开始诉说他的事。 李四章的先生叫象山先生,是大罗金仙修为,坐镇北海书院。 他之所以会来到冀州城当一个凡俗的太守,就是受他先生象山先生所遣,所有的虚与委蛇和人前手段,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阻止傩魔拿到九黎鼎。 象山先生知道傩魔和九黎鼎的事,则是因为荆山城文庙行知学宫的老先生告诉他的。 为什么荆山城的老先生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老先生有一日忽然想看看天工开物了,一不小心就抓了一个魔头。 魔头叫嵬魔,专程从阴间跑到这里来偷他们的天空开物的,可巧不巧,正好撞到了老先生。 老先生稍微一吓唬,嵬魔全招了,先是把涂山城的镜魔说了出来,又把冀州城的傩魔也供了出来,先下嵬魔正被老先生压在了字中,除非有人能顿悟那些字的含义,否则嵬魔就会被一直封印一直囚禁。 象山先生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拍了弟子李四章前来,当然是暗地里前来,为此象山先生还专门写了一封信给九黎族的黎桧,言说李四章会全心全意帮助他。 当然这封信并不是写给黎桧的,而是写给傩魔的,其中牵扯了一些有的没的交易云云,把傩魔绕了进去,都把李四章当成了自己人。 李四章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周延年,他那个早年间叛北海书院的大师兄,所以忍不住的来了一番羞辱,更是让周延年犯下狂言大错,被抓去了天上。 然而李四章也没料到,周延年会毫发无损地又回来继续当冀州城城隍,这里面蕴含的信号,让李四章忍不住地一阵阵背后发寒。 也就在这个时候,陆钊找上了门来。 “那四章师兄,以为周延年为何又会回到咱们这里,还官复原职。”陆钊待他讲完,便开口问道。 李四章阴沉着脸,指了指天上:“不可说,不能说。” 陆钊又问道:“象山先生是如何打算的?” 李四章指了指一侧的铜盆,铜盆里还有一些残存的纸灰:“你来之前,我才刚刚告知我家先生。” 陆钊道:“我的鬼吏甲木,前段时间身陷九黎部族,四章师兄可知道此事?” 李四章皱着眉稍稍想了想,说道:“在九黎族地下有座大城,这座大城里有个悬浮大墓,我猜知十有八九被藏在那里。” 这些,陆钊都知道,从李四章的神情来看,也不似谎言瞒他,那李四章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或者说黎桧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我去过那座地下城,就是那座悬浮大墓不得门而入,现下是有一些眉目了,但是傩魔就在大墓之中,也不知在做什么,他不能离开大墓太久。” 李四章闻言神情也黯淡了下来:“也就是说,那傩魔此时正在悬浮大墓之中,那极有可能九黎鼎也在其中。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进去破坏此事,据说要是被他们得到三件宝物后,就会造成毁天灭地的灾难。” 陆钊心道他可能还不知道三魔取宝的根本原因,可能象山先生就没告诉过他,那陆钊也就不必多话了。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大人,有位周延年老爷前来拜访,现下正在外面候着。” 陆钊和李四章同时冷哼一声:“找上门来了。” 李四章挥手收回那支油灯盏,然后冲外面说道:“请周老爷进门,再带送一些茶水进来,要北海书院带回来的那包。” 没外人应了一声便去了。 没过多久,一个家仆领着周延年来到了正厅之前,先看到的就是陆钊。 “莫祭酒,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钊笑道:“四章师兄是北海书院的,莫问卿是荆山学宫的祭酒,不应该来么?” 周延年碰了个软钉子,便也就不再理他,而是径直走到了厅内,从手中取出一支玉简:“冀州太守李四章听令。” 这支玉简似乎有不可抗拒的威压,让李四章不得离座下拜,还让四周空气凝固,那个带周延年进门的仆人似乎被人定住一样,动弹不得。 “李四章听令。” 周延年用十分缓和,但是很有力度的腔调一字一句地说道:“着李四章听命于周延年,不可二心。” 李四章心中一惊,已经明白周延年手里的玉简是何物了,那是周氏王朝在天庭的令简,就是用来约束他们这些上界、下届的周氏官员,当然也包括他李四章。 周延年说完,举着玉简一字一句地问道:“莫问卿来此地,是做什么?” 李四章抬头看向陆钊,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三打周延年 李四章有官身,所以周延年手里的玉简对他有着天然压制。 这种压制是无法反抗的,除非能够反抗制作玉简的人,那个人就是天帝,那是绝无可能的。 李四章的双手死死插入石砖中,石砖四分五裂。 “莫……莫问卿,没……” 眼见得李四章就要说出口的时候,一侧的陆钊忽然插口说道:“周城隍好大的官威啊!真就当莫问卿不在这里么?直接张口就问我的目的?!这等咄咄逼人之态,何不冲着我本人来?我莫问卿就在此地,没有去哪里,何不正面对着我?就拿你那玉简对着我发号施令! 周延年眼角抽搐了一下,一个小小的天仙,居然当着他金仙修为的大人物叫嚣,是这类的书生都这么不怕死吗? “你是荆山城学宫的祭酒,按理也隶属天庭下辖,竟敢如此藐视天庭仙鉴?仙鉴在我手中,我周某人爱问什么就问什么,爱问谁就问谁,要你一个藐视天庭的穷酸来指手画脚?!” 陆钊嘿然冷笑,翻手从怀中取出一把戒尺:“你周延年也曾经是穷酸书生,怎么傍了周氏的大腿,就不认至圣先师了?” 周延年被戳到痛处,举起天庭仙鉴,厉声喝骂道:“莫问卿!跪下!” 陆钊佯装被压,努力做出被压制的样子,膝盖一点点弯了下去,眼看着膝盖就要被压到地上的时候,他忽然猛得跳了起来,手中戒尺忽得抽了过去。 “不孝弟子,该打!” 周延年猝然惊起,身子本能往后躲闪,然而诡异的是,他的身子在躲闪的时候,他的手掌却自动送了出去,手心正好在戒尺的下面。 “啪!” 声音又脆又响! 陆钊打完就收,站在原地负手骂道:“不敬先师,不尊教化,叛出书院,悖逆师承。你说你周延年该不该打!?” 周延年懵了,当然不是被陆钊骂懵的,他是被那把戒尺打懵的。 为什么他的身子已经躲出去了,他的手心却送到了戒尺下,任凭那把戒尺随便打,而且打完之后他的手心奇痛无比,饶是他也十几年没感受过这种痛了,上一次还是被陆钊打碎下巴的时候。 想到陆钊,他就想到了眼前这个莫问卿在阴间的时候,与陆钊一同住在酆都鬼城,中间有多少苟且之事,他周延年不用猜也能想到。 “哼!莫问卿,我问你,陆钊跟你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来冀州城?也是为了陆钊么?!” 陆钊坦然点头:“对呀!就是为了‘陆钊’啊,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他那个鬼差,你们给弄哪儿去了?” 周延年怒极反笑:“你们是什么关系,他让你如此挂心?是龙阳还是断袖?” 陆钊哈哈大笑,忽得欺身至前,右手高高扬起,手中戒尺重重落下:“胡言乱语,该打!” “啪!” 声音依旧很脆生、很响亮! 周延年依旧很懵,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明明他看得很清楚,对方扬手的姿势也很明白,为什么还是被打中了,依旧是手心,难道这个戒尺有问题? 想到此处,周延年骤然后退了十余丈,一直退到了太守府的院子里,就站在外面,高声喝问:“莫问卿,那把戒尺是怎么回事?” 陆钊哈哈大笑:“你们啊,为什么会觉得你们问,我就一定会答?周大人,总是这么高高在上可不大好。你这样就太虚伪了,伪道学,该打!” 说着,陆钊又扬起了戒尺。 就在周延年听到‘该打’两字的时候,身子忽得像是不受控制一样,自己往前飞了过去,不自觉的伸出手掌,自己放在戒尺之下。 “啪!” 清脆无比的响声,在太守府的庭院里显得尤为‘动听’。 周延年被打了之后,身子急速后退,一连飞跃到了太守府的院墙之上,才转身愤然骂道:“无耻小儿!” 陆钊闻言又扬起了戒尺,张口要说话,却见站在墙头上的周延年面色大变,身形一转,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陆钊与李四章相视大笑,然后二人又回到了厅堂之内。 李四章望着陆钊手里的戒尺,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陆大人,手里这戒尺来历如何?” 陆钊抬了抬手里戒尺,然后又放回了袖袋里,笑道:“一个老朋友送的东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李四章见他收了起来,便知陆钊对他还心有防备,便也就收起来好问之心,说道:“方才若不是陆大人及时打断周延年的追问,只怕四章就要吐露实情了。” 陆钊道:“该当如此,看来周延年对我是起了疑心的,所以才用那仙鉴赚你的话。不过这厮也够狂傲的,居然当着我的面迫问你。” 李四章叹了口气说道:“周延年其人一贯如此,要是别人不顺着他的心意,他就以力压服,要是以力压不服,那就以势压服。幼年时,我二人曾经短暂在同处过北海书院,当时就有人指责其狂悖无礼,得理不饶人。后来被先生叫去训斥了几句,就叛出了北海书院,其人骨子里的执拗与狂悖可见一斑。” 陆钊回想起之前与其在安化县遭遇的那次,其人也是这样,只有当他被打碎了下巴之后,才逐渐升起了一些对自己的恐惧和戒备,所以周延年这次来冀州城,第一个防的就是他陆钊。 现在陆钊没来,陆钊的酆都鬼城‘室友’居然来了冀州城,他周延年就不得不多问清楚了。 然而,当周延年志得意满地想要凭借天庭仙鉴压服李四章和‘莫问卿’的时候,却被‘莫问卿’反打了一顿。 一想起来,陆钊就忍不住得好笑,周大人啊周大人,似乎遇到他陆钊之后就没遇到啥好事儿,好好的文枢星君神位被白泠给废了,而白泠又是陆钊的下属。 这一次又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一顿,只怕以后他周延年周大人见了‘莫问卿’都要绕着走了。 “哈哈哈!真是有意思!!” “什么事情,这么有意思?”一个陆钊十分熟悉的人出现在了太守府的墙头,尉迟炜。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速\’之客 陆钊有点儿懵,尉迟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尉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上次他们分开之后,尉迟炜去了天庭受封赏,据说是封了天官,几乎是和崔敬德一样的神位,就连修为也涨了一大截,来到了下位金仙的层次。 尉迟炜轻轻巧巧地一挥衣袖,人已经从墙头闪现至了陆钊眼前,然而却越过了陆钊,径直来到飞云身前。 “飞云!你也金仙了呢!” 飞云笑望着她:“是啊。” 尉迟炜察觉出了飞云的变化,她似乎不像原来的那个有些憨的贪吃飞云了,而是另外一种感觉,一种让她如沐楚风,生不起一点点儿敌意,内心之中完全都是憧憬的女神形象。 “飞……飞……,你……你……” 她‘你’了半天愣是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飞云拉住她的手,笑道:“你什么你,不认识了吗?” 就这一句话,却又让尉迟炜拉把距离感拉了回来:“飞云,你变化好大!!尉迟差点以为认错人了!” 飞云笑道:“到了金仙了嘛,有些事情记起来了,就不会像之前那么呆傻了。” 尉迟炜连连点头,虽然她其实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金仙为什么就记起一些事情,她自己就没有记起来,她把这归于金仙修为的来历。 像她尉迟炜金仙修为是天帝御赐的修为水平,用来奖赏她在阴间的功绩,同样的还有周延年的金仙修为。 而飞云的金仙则是自己修来的,自己用剑一点点修来的。 这两种都是金仙修为,但是比较起来却是天差地别,论起来,飞云和周延年是一样的金仙修为,但是真打起来,十个周延年也未必够凌云剑杀的。 这其中有金仙剑修的杀伐锐气,也有这两种金仙所带来的天然差距。 这也是刚才周延年只是用天庭仙鉴压服陆钊,而不是用金仙修为压服的根本原因,陆钊身后这个金仙剑修,但凡他有一点想动手的意思,只怕他自己就要没了。 尉迟炜与飞云悄悄说了好多话,这才转向陆钊:“尉迟在天庭知道了周延年又领旨下了界,所以我便也跟着下来了。” 陆钊奇道:“你是偷偷下界的?这能行?你在天庭的差事不干了?” 尉迟炜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是天官,和崔大人只有一线之隔,到了这个地位,天庭已经不约束天官们下界了。” 陆钊又问:“那要是你们这些下界天官闹出什么乱子怎么办?” “双倍罚呗,凡事从重。” 陆钊推着她往外走:“那你下来趟这滩浑水做什么?这滩浑水进去了,就不会干净得出来。” 尉迟炜站定了,任凭陆钊推她的背:“你一个泗水城的土地公,不在属地安稳守着,跑来这里做什么?岂不是更加麻烦?” 陆钊忽然反应了过来:“你为什么没有认错人?我的折射符篆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替形符篆,就算是金仙也看不清,你一个半吊子金仙更不可能看穿。” 尉迟炜笑道:“别人可能看不出来,我一定能看出来。因为……因为……” 她‘因为’了半天,也没有‘因为’出个啥来,这已经是尉迟炜第二次说话磕巴了,在以前的尉迟炜绝无可能。 陆钊和飞云相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飞云走上前挽住尉迟炜的胳膊:“尉迟,多日未见,咱们先回住处,再仔细叙旧。” 尉迟炜应道:“该当如此,我也有好多话要对你们说。” 陆钊便向李四章拱了拱手:“四章师兄,改日再来做讨教,你须得寻个法子放着周延年,此人气量小,说不准就会对你使什么阴招。” 李四章同样回报以拱手:“多谢陆大人挂心,他周延年有张良计,我李四章也有过墙梯,一次他能得逞,第二次就未必了。” 回到他们的住处后,陆钊第一时间就把尉迟炜带到了满是符篆、阵纹的房间内,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尉迟,你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尉迟炜张口便要答:“我是……我是……尉迟不知道。” 陆钊和飞云相视一眼,果然,他们所料不差,尉迟炜被人下了手段,才会突然出现在太守府里。 以前的尉迟炜从来都是以‘尉迟’自称,而这一次碰面之后,却自称为‘我’,而且以前的尉迟炜从来没有这种小女儿态,尉迟大人总是一身黑白圆领袍,英姿飒爽,玉树临风。 尉迟炜还要再说话,却忽然从屋内的符篆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面色煞白,大滴的汗珠不停滴落。 陆钊连忙又在四周布下数道符篆,符篆上不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金光神力,将尉迟炜缓缓包裹住,最后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大蛹。 一开始大蛹有些轻微晃动,最后连晃动也没了,就静悄悄地立在那里。 陆钊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与一旁的飞云问道:“你怎么看?” 飞云也靠着他坐了下来:“毫无疑问,有人知道了咱们的底细,如果你的折射符篆只有大罗金仙能看透,那么这个大罗金仙一定近距离看过咱们,才看透了咱们底细。” 陆钊拧着眉分析道:“那如果是这个人对尉迟用了手段,又把尉迟送来了这里,目的是什么呢?如此神志存在混乱的尉迟,肯定不是是什么间谍的好料子,而且用在尉迟身上的手段,并不那么高明,我的那些符篆,只有一个晚上时间就能清除掉。如此的话,那人的用意似乎就只有一个了。” 飞云眼前一亮:“你是说,那人看透了咱们的伪装,然后又故意把尉迟送来,一来是提醒咱们伪装很有可能已经被拆穿,二来是把尉迟这个金仙战力送过来,增加咱们的胜算!” 陆钊一拍手,笑道:“着啊!但是有一点也清楚了,天上天下看着冀州城的人不在少数,善意的不善意的,都在觊觎那件九黎鼎!” 飞云也附和说道:“不错!现在露在表面的,都只是小喽啰,甚至那个没有现身的傩魔都不是什最后黑手。” 第二百五十章 原来你是要我砍死他啊 被包成茧子的尉迟炜,一连三天都没有动静,甚至连挣扎的迹象都没有。 陆钊甚至担心他那些符篆起不到解救她的作用,有一点儿作用也仅仅是压制和困缚。 而出去找人的张三和李四,三天之中虽然有消息传回来,也是一样没有进展。 陆钊、飞云、吴六、田无忌一共四个人,三天之中也没有出门。 这让陆钊心内有些焦急,因为冀州城的事似乎来到了死结点,进不得,退更不行。 上报天庭尉迟炜的事?这行不通,尉迟的下界和奇怪的状态,与天庭上某个人肯定有关系,而且天庭又把周延年派了过来,可见天庭之中,也有对他潜在的敌人。 再去探地下城?这也行不通,上次把傩魔都引了出来,这次要是再去探,再把傩魔引出来,一场苦战必然免不了,苦战的后果陆钊也有点承受不起。 去找李四章探讨下一步?也不成,因为李四章现在已经被周延年盯上了,他若时常去的话,其中猫腻更是容易惹人怀疑。 想来想去,似乎事情真的陷入了死胡同,陆钊开始头疼了。 “不然,让真‘陆钊’在上街上去溜达溜达?”飞云在一边出着馊主意。 陆钊正想笑她的馊主意,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始背手踱步。、 片刻之后,他停住了脚步,豁然回首,一把拉住飞云的手:“走,咱们去溜达一圈!” 飞云嫌弃地甩甩手腕:“刚刚还想笑我馊主意,现在又开始亲密了?” 陆钊大笑着将她拉进怀里:“老六备车,无忌看家,咱们出去溜达一圈。” 吴六迟疑地看着陆钊,有些疑虑地问道:“陆老大,咱们从这个门儿出去么?这儿可是‘莫问卿’的住处啊。” 陆钊点了点头,眼睛越过吴六,越过院墙,又越过丛丛叠叠的宅院,落到了那座九黎族大族长的府邸上。 “对,就这么去。” 吴六摸着脑袋,去马圈里牵来马,又给马套上车,又从马车上拿下一个小小凳,引着陆钊和飞云上了马车。 “驾!” 一声响亮的吆喝,带着一连串的抖鞭爆音,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冀州城的大街上。 他们这辆招摇的马车,冀州城的百姓,尤其是九黎族族群的人们早就知道了这是谁家的马车,前几天,这马车天天在大街上转悠,那个驾车的甩鞭子的声音又脆又响,很难不让人留意。 然而这一次不一样,在这一次马车的轿帘儿时掀开的,里面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这两个他们面生的很,也不是前几天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两。 有人就猜测,这马车是不是被人卖了,不然这么气派的马车怎么会换主人呢? 人群之中,也有一些是黎桧的眼线,他们其实早在这辆马车出门的时候就跟着了,就像先前那几天一样,他们奉命一直盯着。 一连三天,他们都没见着这辆马车出门,正失望呢,就发现马车出门了,几个人一分工,有的留下来继续守着,有两个就跟着马车来了这里。 起初马车还是垂着帘子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像先前几次一样,不紧不慢地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一眼,只要不离开视线就行。 然而,当这辆马车走到人最多的地方,居然掀开了轿帘儿,露出了陆钊那张脸的时候,跟着盯梢的两个眼线的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他们连忙兵分两路,一人抄近道儿往九黎族大族长那里报信,一人留下来继续盯梢。 马车里的俩人互视了一眼,飞云低声说道:“走了一个,还留一个跟在后面,咱还继续往前去,去见黎桧?” 陆钊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倚坐在软垫上笑道:“还见啥呀,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他好了。” 飞云皱了皱眉:“这里可是九黎族,他黎桧在这里动手可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不应该。” 陆钊道:“在哪儿都一样,在这里的话或许更好,我要让九黎族的人看到有人要比他们的族长更厉害,更强大。” 飞云这才明白陆钊的用意:“你要引出来的不是黎桧,你真正要引出来的事邹齐!” 陆钊缓缓闭上眼睛,笑道:“一会儿大概有场大战,你不养养精神?” 飞云抽出背上的凌云剑,轻轻擦拭了一下:“黎桧?还不值得我养精神。” 凌云剑许久没有说话,这次终于开腔了:“你这小丫头太过分了!我老人家多说几句话怎么了?怎么了?!就要封闭我的话,你看看你能封闭的了么?!我这不是又……” 剩下的话被一声龙吟一样的剑鸣代替了,是飞云曲起食指弹了一下剑身,同时也封闭了这个多嘴的剑祖宗。 陆钊忍不住有些啧舌:“这老人家可刚恢复开口说话的能力不久啊,至多也说不了几句话吧,你怎么……” 飞云抬眼看了看陆钊,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你有话说?” 说着,她又屈指弹了一记凌云剑的剑身,凌云剑发出一声近乎惨叫的剑鸣声。 陆钊扯了扯嘴角,继续闭目养神,装没看见。 他们的马车就停在九黎族的大街边上,这里是个闹市区,临街两边各色店铺都有,吃的尤其多。 陆钊遣吴六去给他们买一些甜点来,飞云虽然不像以前那么爱吃了,偶尔吃一两口,还是会看到她会心的笑容,这每每都让陆钊很开心。 就在吴六买回甜点的时候,四周原本热闹的闹市区,忽然安静了下来,好像一直惨叫的公鸡忽然被人拧断了脖子。 吴六把甜点奉到车里,飞云也才刚刚捻起一小块儿糕点,眉头就皱了起来,又把糕点放了回去。 “老六,在车里把糕点护好了,要是少一点儿,我回头找你算账!” 吴六慌忙点头,生气的飞云大姐,他可不敢怠慢,早就听丁火哥说过了,飞云大姐打起架来,整个陆氏门人都未必会有对手,就连陆老大都得让着三分。 飞云看了眼陆钊,见他还在眯眼装睡,不由问道:“你不出去?” 陆钊闭着眼说道:“你只要不砍死他,我就不出去。” 飞云笑道:“原来你是要我砍死他啊。” 陆钊连忙睁眼摇手:“非也,非也。这个人还有用,在这个地方众目睽睽之下被咱们砍死了,那咱们可就惹上事儿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女杀神 飞云锤了他一下,然后才从容地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就见原本热闹的街市,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两排穿着整齐的汉子,他们分别站在街市的两侧。 有些原本在摆摊儿的商贩,一个个都被赶到了别的地方,就连他们摆摊儿的家伙什儿也被扔在了原地,甚至还有一些被这些汉子们踢翻在地,各种汤汤水水流了一地。 黎桧、黎婆婆,还有另外几个飞云不认识的人,就站在这两排汉子中间,有前有后,俨然已经把马车围了个结实。 黎桧见下来的是个女子,不由微微皱眉,示意黎婆婆上前问话。 黎婆婆会意,走到近前,问道:“陆钊可在车里?” 飞云身量高挑,比这个鹤发鸡皮的老婆婆要高出不少,加之窈窕优美,比之黎婆婆的臃肿粗壮更显绝美。 “你问,我就要答呀?” 黎婆婆本来就觉得这个女子生得太美了,把她衬得又老又丑,已经窝了一口火气了,没想到上来第一句,又被堵了,不由怒从心头起,一拐杖就抡了过去。 一边的黎桧已经有点儿瞧明白飞云的身份了,此时忽然见黎婆婆动手,立时出声喝止:“蠢货!快住手!那是金仙剑……” 黎桧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当街之上一道长长的血线冲天而起,飞起足足又五六丈高,然后才洒落在大街之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血痕的起点则是一具被劈开两半的身躯。 黎婆婆的拐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抬过肩膀,就被凌云剑劈成了两半,这等迅捷与狠辣,让黎桧几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上位天仙修为的老修,就这么被简简单单地一记上撩剑式给劈,不对,由下往上应该是‘刨’成了两半。 那柄剑身上雪亮一片,一滴血都没有沾上,握剑的美人更是冷若冰霜,让人望之生寒。 黎桧以及跟他来的所有人都悄悄地往后退,退到了自忖能躲过这位夺命仙子一剑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你是凌云观的飞云道士?” 飞云甩了甩剑身,明明剑上什么也没沾上,她还是很嫌弃地多甩了两下。 “你问,我就要答呀?” 同样的话,上次问过黎婆婆,结果黎婆婆被刨成了两半。 这一次问到了黎桧,黎桧别的不管,先是退了五六步,其余众人也是一样。 “飞云道士,你居然成了金仙剑修,算你机缘造化惊人,我等惹不起。不过,今天的事与你无关,我九黎族要找马车里那人,你若离开,我九黎族双手奉上厚礼。” 飞云无聊地舞了个剑花,斜睨着黎桧。 “你知不知道,我跟陆钊的关系?” 黎桧摇了摇头:“不知道。” 也许是他天生多疑,也许是黎婆婆倒在地上的惨状提醒着他,黎桧说这句话的同时本能地又后退了一步。 然而,也就在他后脚跟落地的一刹那,一道剑光横斩而来,就离他的脖子只差寸许,几乎是擦着皮儿斩过去的。 紧接着,那几个跟他一起来的属下,尤其是没有来得及后退躲闪的,在这一道剑光扫过之后,又有三颗脑袋飞上了天,腔子里飞射出大量的血雾。 剩余活着的另外三个人死跟着黎桧挪了脚步的,所以在者一刹那间躲过了这一剑。 当他们透过同伴腔子里飞起的血雾看到不远处的飞云时,一颗心都要吓破了,这是什么鬼神剑术!? 一剑连斩三个天仙修为的高手?!就算是金仙也不能这么霸道吧!? 此时在他们三个心里除了恐惧惊骇之外,还有就是深深地不理解、看不明白。 于是,这三个人直接疯掉了,捂着脑袋转身就跑,生跑跑晚一步,那道剑光就会追过来。 刹那间,三人就已经跑了个没影,至于原来立在街市两侧的汉子,早就已经跑没影了,在黎婆婆被刨成两半儿的时候,就已经跑了。 现在的大街上,只剩下了一辆马车,一个持剑的冰霜美人,还有一个色厉内荏脸色苍白的九黎族大族长。 黎桧心中现在一万个后悔,要是他知道这个陆钊姘头儿已经是金仙剑修了,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过来,现下可还了,走也不是,求饶也不是。 刚刚黎婆婆问了一句话就被刨成了两半,自己方才问了一句话,这边就有三个人被切掉了脑袋,要是自己再开口求饶,鬼知道这位女杀神会做些什么事?! 飞云曲起食指,又弹了一下剑身,发出震耳发聩的龙吟声,由她所立之处,化形成一个模糊透明的龙头,直袭黎桧。 黎桧几乎在剑鸣发出的同一瞬间,五体投地,直接跪在了原地,趴在那里甚至连动弹都不敢动弹一点儿。 他听见那个女杀神踩着‘擦擦’的脚步声,逐渐来到近前,但是他不敢抬头来看,也不敢说话,生怕这个女杀手再刨了他或者斩了他的脑袋,只觉额头上不断滴下黄豆一样大的汗珠。 “是你绑了我们家甲木?”女杀神开始问话。 黎桧趴在地上哪敢答话啊,上次问话答话,一共死了四个人,还是死得极干脆那种。 “说话!”女杀神明显不耐烦了。 黎桧赶紧点头说话:“不是我,不是我。那个鬼修厉害得很,我根本打不过,是他自己去了地下城,陷进了悬浮大墓。” “悬浮大墓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是九黎鼎么?”这次问话的不是女杀神,而是另外一个虽然温和但是却带着些鄙夷的声音。 黎桧猜测这应该就是那陆钊的声音,他也不敢耽搁,立马就回话:“是,不,我是说我猜是,我其实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可是大傩却进去就不出来了。” 陆钊哈哈大笑:“其实问你也没用,不如杀了你吧,反正你就只是个傀儡。” 黎桧开始拼命磕头:“陆大人饶命!陆大人饶命!小人也是被人蛊惑了啊,大傩是大魔头,他要蛊惑小人,小人只有从命啊!” 忽然感觉后背上被人贴了一张符篆,这符篆一及身,就觉有座大山压在了背上,让他立时压趴在地上,说话都说不得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黎桧的野望 黎桧其实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陆钊明明是一个中位天仙而已,跟他这个金仙有一个大境界的差距。 要是那个金仙剑修的女杀神,他黎桧不是对手,他认栽,但是陆钊的一张符篆就能压得他抬不起头来,这个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此时的他,就觉背上这张符篆,就是一整座山,还是一座他这个金仙都无法挪除的山,虽然压不死他,但足以让他站不起来。 “陆大人,这是为何?要是……要是论起来,那位通幽鬼的消失,可与我无关,对我出如此重手,是否……否太过了。” 黎桧被压得喘息都有点断断续续的,他也知道求饶只怕不行,那就换个法子,直接责问,虽然大概还是不行,但总比低声下气地求好。 陆钊笑道:“是与你无关,但是有个事情,你大概知道。” 黎桧勉强地抬起脑袋:“何事?” 陆钊也蹲下身来,与之平视:“邹齐,他在何处?” 黎桧神色微变,摇头道:“不知道,他早十几年前就走了。” 陆钊拍了拍他的背,立时便有千钧重的力道又他的背上传来,压得他四肢着地,整个人都压进地里半尺。 黎桧想开口求饶,但是一张嘴,嘴巴里呼呼地灌泥土。 陆钊拍了拍手,站起来指着那道符篆道:“这道符篆叫做翻山符,是我早年从一个翻山印上学来的,当初那个翻山印只能压一些修为低的人,但是我这符篆不一样,他能压服金仙。只要我不摘下来,他就会一直压在你身上,压得你喘不动气,但是不会死,因为你是金仙嘛!不过这里是闹市区,要是没人给你解这个符篆,你九黎族大族长的面子可就丢大咯!到时所有人都会来看你黎大族长像狗一样趴在这里。” 黎桧的脸瞬间煞白。 他是九黎族的大族长,几百年前就是,那时他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正值九黎鼎大灯笼问世,与他这个年轻天才族长而言简直是祥瑞中的祥瑞,所以那天所有的九黎族族人都来观礼、膜拜,都把他当成几千年前的部族勇士一样看待,这是他的光辉。 然而光辉往往只有短暂的一瞬,在正当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命运给他开了一个绝大的玩笑,他历来精进神速的修为居然出了岔子,一夕之间,他形同凡人。 所有的人,无论是来看他的,还是路过他的,甚至只是远远瞟了一眼他的,都被黎桧认为是恶毒的嘲讽。 他开始捕杀这些人,自己没了修为实力,就派手下人去,杀了一个又一个,杀了一群又一群,直到再也没人敢抬头看他,再也没人记得他的样子。 但是高压和恐怖带来的往往就是反制,越是恐怖的高压统治,所带来的反制也就越迅猛和凶狠。 那一天,差不多是他修为出岔子后的第三年,也就是他无差别杀人的第三年。 那个和煦的午后,他躺在目榻上吃着南方运过来的水果,还有甜粥。 一个笨手笨脚的丫头端粥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害怕,脚底下拌蒜身子往前扑倒了。 小丫头端的甜粥洒了他一身,还有他那件顶顶喜欢的丝绸蓝袍上。 黎桧大怒,就举起手里的瓷杯就扔了过去,瓷杯砸在小姑娘的脸上,又砸到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小姑娘的脸瞬间流下一道汩汩血痕,小姑娘立马低头认错,也不顾头上的疼痛,又开始砰砰磕头。 然而黎桧大怒起来,是不管你是否求饶的,越是求饶,他就越是肆意,所以他也不顾身上被撒的甜粥了,赤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一把抓住小姑娘的下巴,将之抬了起来:“来来,你是不是刚刚看见了我所以才假装滑倒?!来来,给你看个够!” 小姑娘的脸被抓了起来,小小的脸蛋上被血糊了一片,但是在血糊的脸上,那双眼睛却晶亮无比。 黎桧瞧见这双眼睛,就更加怒气勃发,提起另外一只胳膊就要打下去。 但是小姑娘的手,却比他更快一些戳在了黎桧的脖子李,然后向右狠狠地划了下来,黎桧的脖子瞬间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声带也被划破了,声音如漏气的风箱一样喊叫着,却发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词。 黎桧脖子那道长口子向外翻着,用手是挡不住的,所以只不过半刻工夫,他就倒在地上。 他不明白这个小姑娘哪里来的兵器,又怎么会带着兵器带到他这里来的,直到他看见小姑娘右手里攥着一块瓷瓦片,正是他方才砸小姑娘掉在地上摔成两半儿的茶碗。 “你……你……” 黎桧说完这句话就死了,随后赶来的亲卫将小姑娘瞬间捅死,但是黎桧已经魂归地下,再无生还可能。 接下来的日子,黎桧的灵魂就在九黎族的下城中游荡,因为他是枉死的,生前又犯下了虐杀的恶行,所以地下城中的鬼魂居民们并不待见他,甚至还会上前来踹一脚,或者吐口唾沫。 就这样,一直到了十多年前,当黎桧在九黎族地下城里游荡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壮汉。 壮汉说他需要一个地面上的傀儡,问黎桧愿不愿意去。 对,壮汉说的就是傀儡,但是黎桧一口答应了,什么也好,只要他能上去再做一次九黎族的大族长,再享受一下那种荣光。 壮汉大笑:“也就是因为你这种扭曲的执念,才让你在地下城里不受一百年的限制,待了几百年!那我就再赐一个金仙修为。当然,是假金仙,要是遇到剑修和真金仙,就认命吧!” 于是黎桧就又回到了地上,但是他没有立即来当这个族长,而是选了一个人当他的傀儡,暗中控制着,直到最近才正式登上九黎族大族长的大座。 他也自诩,经过十多年的酝酿和筹谋,他已经足够强大,无论是自身势力还是暗地里的势力,他都是九黎族乃至冀州城最强的,没人敢在像之前那样用个小瓦片就杀了他! 直到今天,他遇见了陆钊和飞云,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是已经晚了。 ’ 第二百五十三章 黎桧之死 所以,黎桧现在的心情就如同那日被丢下地下城时候,那些唾弃、那些指责、那些嘲笑的声音如有实质一样,一一扎在他的身上,让他芒刺在背,惊恐无比。 “不!!不要!!不!!”黎桧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喊声。 而后,他那被翻山符压住的身子,逐渐撑了起来,对着陆钊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知道邹齐去了哪儿!我也知道九黎鼎的秘密,你向知道什么?我都说,只要你给我个痛快,彻彻底底,形魂聚散的痛快,不留一丝一毫的痛快!” 陆钊不知道这位九黎族的大族长经历过什么,他的本意是在这里压服黎桧,然后让背地里的邹齐看到他的实力,可以放心大胆地来找他。 却没想到,一个翻山符和一番恐吓的话,居然让这个九黎族的大族长如此失态。 “好,我答应你。你甚至不会留下一丝丝灰烬。” 黎桧笑了起来,似乎得到了莫大的解脱,随后他便开始了诉说。 邹齐那天并不是留下条子走了,而是被他抓了起来,此刻就在九黎族大族长宅邸最深处的房间里,因为邹齐不老不死,也不要吃食,所以他一直被关着,也不会有人去送饭,也不会有人去打扫便溺,也就不会有人知道有这么个人藏在黎桧的府邸里。 九黎鼎,黎桧说的不是那盏大灯笼,而是真正的九黎鼎。 那是一个跟大灯笼一样形状的小的青铜鼎,鼎身也就只有手掌大小,盈手可握,相传握着九黎鼎可以不老不死,且力大无穷,避水避火,最重要的一项特点是,他能起死回生。 没有限制的起死回生,就算这个人死去了几千年,它都可以让这个人活过来,而且记忆、修为不失。 起死回生的时间,要看这个人死去了多久,还剩下了什么。 要是死去不久,且尸体是完整的,那么只需要一瞬就好。 如果要复活的人是死去几千年,且尸体干瘪的的状态,那么这个过程就会很长很长,甚至会持续好多年。 但是却有一个极大的特点,就是一旦九黎鼎进入了起死回生的神通状态,就会与那起死回生的人牢牢捆到一起,除非那个人被复活,九黎鼎才会自然脱落。 否则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法强行把九黎鼎从复活之人的身上取下来,除非用绝大量的情绪能量冲击,才会打破这个过程。 比如,那个被修改后的九黎鼎大灯笼中所呈现的梦境,其所产生情绪力量,再积累几年,就足以达到那个打破九黎鼎起死回生神通的能量。 黎桧把邹齐抓起来,就是让他来改梦境的。 躲在地下城悬浮大墓中的大傩,也是是因为这些情绪力量,还有正在起死回生的九黎鼎才不会离开悬浮大墓。 只有在黎桧燃香求见的时候,或者大傩想要见他的时候,才会出现在黎桧的眼前。 至此,冀州城表面上的秘密基本上被扒了出来,要是早知道这么容易就逼问出来,陆钊就不会加班莫问卿什么的,直接抓起来问就是了。 黎桧抬头看他:“陆钊,你答应过的,让我死得干干净净,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剩渣,就算是灵魂碎片也不行。” 陆钊点了点头,他现在倒对这个黎桧有了些敬佩:“不错,我说到做到。” 黎桧忽然惨笑道:“如果,你知道大傩在我灵魂上还留了一个印记,一旦破坏了印记的话,他就会感知得到,可能下一刻就赶到了这里。你还会‘说到做到’么?” 陆钊闻言哈哈大笑:“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听过三昧真火?!” 黎桧点头,他现在终于明白眼前这位陆钊陆大人可以在酆都城干下那些大事儿的缘由了。 “是,我知道,难道陆大人会这种高妙神通?” 陆钊道:“粗通而已。” 黎桧遂笑着低头,再不言语。 陆钊张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一道火焰,火焰如同一条灵蛇,围绕着黎桧团团卷了一圈,然后就见陆钊手心一握,火焰灵蛇瞬间吞噬掉了黎桧。 这是三昧真火,烧起来极快又极猛,黎桧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被烧成了一撮儿灰。 火蛇继续烧灼,拿错儿灰也在三昧真火中化为了灰烬。 一个若有若无的印记,再黎桧消失后逐渐浮现,然后片刻又被三昧真火烧融了,转眼消失不见。 几乎与此同时,陆钊与飞云同时赶到地下某处传来一声怒吼声,由地底直接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不好!傩魔要上来了!”二人一起惊呼。 然后,陆钊冲着马车边上的吴六大喊一声:“老六快过来!” 吴六早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等着了,一旦陆老大有吩咐,他就会冲上来,只是没料到陆老大是叫他过去。 他想也不想,直接奔向陆钊。 陆钊一手抓住吴六,一手抓住飞云的手,脚下狠狠一跺地。 藏在他鞋底的一道传送符篆立即生效,由他脚下升起了一道金色的毫光,毫光从下往上,一点点迅速往上升,每升高一点,毫光下的东西就会被穿走。 比如,现在毫光到了陆钊的胸口,那么胸口以下的就看不到了,胸口以上还能看见。 转眼间,毫光升到陆钊的头顶上,毫光之下的陆钊已然不知踪迹,整个大街上空荡荡地,只留下来陆钊那辆骚包至极的马车。 片刻后,地面上被一巨物撞穿,飞身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螺丝阿虎汉子。 汉子头发稀疏带卷儿,身上赤裸着上身,胸口上满是黑毛。 他不停地四下扫视,周围十余里所有的东西、人、妖怪都被他一一看到,唯独没有看到那个把他印记毁掉了的人。 而这个印记的黎桧,也不知去哪儿了。 这种事,在他的心中从来没有发生过,除非是大罗金仙才有可能把他的印记拔出来,但是冀州城的气息告诉他,这里并没有那样的高手。 他又扫视了一圈儿,这才不甘心地掉头往下,往地下城的方向钻了过去,他还不能离开悬浮大墓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