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倒霉重生后福运溢满了》 第1章 倒霉重生 启国圣耀二十三年,镇国大将军府… 今夜正值十五,玉盘大的皎月洒下银光,温柔地将夜色缀饰至极美。 西苑一处厢房内,镂花的木窗半开,月光穿过窗外的合欢树悄然跃了进来,婆娑的影子正正好打在了趴在窗前妆台上的女子身上。 虽只映出她半张侧颜,然其轮廓精致,美貌难掩,与睡着的仙子一般无二。 她的左臂垫在头下,右手却是搭在旁边的青花瓷盆中,手心对着盆口向下垂着。 仔细听,有“嘀嗒~嘀嗒~”的水声起伏不停。 借着月光瞧过去,那盆中竟满是血红,一道道的细波倒映出银白,荡漾着瘆人的微光。 “唔…” 一声下意识的闷哼声后,苏虞缓缓睁开了双眸。 她直起身子,顺着痛感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纤细的手腕处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还在流,狰狞地叫嚣着狠意,由此可见这副身子的主人是存着死的意志。 而她苏虞,怎么也没想到会倒霉到因为酿酒的工坊爆炸身亡,之后竟又重生在刚刚自杀离世的这女子身体中。 许是这身体到底不是她的,因而她才在刚刚意识苏醒时便承接了原身所有的记忆。 原身与她同名,也叫苏虞。 然令她惊奇的是,原身的记忆里有她上一世生活过的朝代记载,如今竟已是四百年后。 从身死到重生,眨眼间如数时间消逝,一时有些叫人恍惚。 原身不过十六刚及笄的年纪,命运却实属艰难。 她的母亲是身份低贱的通房,生下她便因难产撒手人寰。 三岁时被府里的奶娘抱出去后忘在路边走散,差点被活活冻死,好在被路过的杜岚庭碰到捡回家才活了下来。 养父家里不富裕,却对原身极好,真真是当做自己亲生的闺女一般疼爱。 可在原身十五岁这年,亲生父亲苏宸的寻来将她原本幸福平静的生活彻底打乱。 苏宸嫡妻的父亲蓝知远是户部尚书,与他将军府权益相通,而蓝家小姐蓝沐熙患有先天不足之症,身体孱弱,一年不如一年。 蓝家为其寻求各方良医皆不能治愈,恰逢去年偶遇一游方道士,说需以与蓝沐熙同龄,且在阴时阴日阴月出生的亲人之鲜血为药引,配以他所开药方服下,不出一年不足之症便能彻底痊愈。 而偏偏,原身正好与蓝沐熙同龄,也正好生在阴时阴日阴月。 所以从一开始,苏宸寻回苏虞的心思便不纯净。 他不想亲生骨肉流落在外是真,可到底没多少感情,早已寻到却迟迟不愿领回家,将人忘在了脑后。 偶然他从妻子那里听说蓝家正为没有道士所说的亲人来救蓝沐熙而着急又无可奈何时,兀地就想起了在杜家的苏虞。 以这个没有感情的女儿做线,让尚书府欠将军府的人情,将两家更牢地锁在一起,只有利而无害。 原身也因此被苏宸寻回了苏家,只对外说称是从小养在庄子里的庶女。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亲人,她一个突然出现的庶女,且不在苏府长大,被人欺辱是常事。 更何况经常要被人按压着划破手腕取血,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让原身痛苦不堪,最终忍受不住自绝。 苏虞边回忆着原身的一生,边拿丝帕包住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 淡漠的神情仿佛感知不到痛意。 随后她点燃屋内的烛灯,盯着闪烁跳动的烛芯看了良久。 那盆血水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即便开着窗,仍旧难以消散。 这副身子失血过多,有些虚弱,苏虞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拖鞋上塌原是想歇下。 奈何那血腥味久久散不去,她索性又起身,端起那盆血水出了房门。 原身喜爱侍弄花草,她的小院虽是偏僻冷清,然有花草做伴,倒也不显荒凉。 头顶的月光将这方小小的院落照得宛如白昼,苏虞抬眸淡淡扫过,将血水倾倒在了院角的花圃中…… 翌日清晨,青鸟啼鸣。 晨间的微风带着花香,给人沁人心脾的舒适。 苏虞悠悠睁开双眸。 昨夜睡得安稳,倒叫她差点忘记自己重生的事。 大脑还在放空,这时却响起了一连串的敲门声。 又急又重,听上去恨不得将她那门给敲碎了。 苏虞侧过脸看向门口,漫不经心地眨着眼睛。 “二小姐,起了,快起身,沐熙小姐过来府上了,夫人叫你快点过去。” 催促的声音传来,苏虞不加理会。 她缓缓起身,寻着原身的记忆找出她自备的药箱,慢条斯理地给伤处换药。 门外的敲门声不停,许是见苏虞不出来有些不耐烦了,说话的语气也冷硬了许多。 “二小姐你再不起,休怪奴婢无礼闯进来了,说了夫人与沐熙小姐在等你,你怎得这般听不进去话?” 苏虞换好药后刚刚找了套干净衣服穿上,房门便猛地被人推开。 她抚平袖口皱褶的动作顿住,冷眸抬起,“滚出去。” 明明是用平淡的语气吐出来的字,却无形中生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那婢女存着火气,进来时就不打算给苏虞好脸色,可在对上她那双冷冽的双眸时,生生被压得惊在了原地。 她从未想过那个懦弱可欺的二小姐会发出那样可怖的气场。 这怎么可能? 想着大概她家这位二小姐故作狠样,婢女惊了一下也没把苏虞放在眼里,略带嘲讽地斜了眼,语气不善道: “二小姐好生气性,奴婢只是传个话,与我使得什么脾气,我还道你听不见话呢,原也是早就穿好了,那便走罢!” 苏虞眸子微垂,走到桌前坐下,不冷不热地发问:“既知你为奴,主子说话尔怎敢回顶,是想欺主不成?” 身为奴婢自然低等,奴婢被苏虞说得脸红,又因后边一句瞬间脸色惨白。 在启国,奴欺主是大不敬之罪,若被发现或者传出去,是要被发配苦寒之地的。 为人奴,有所怵。 她下意识地辩解道:“奴…奴婢不…” 话还未说完,院中有道凌厉的声音传了进来:“我倒是小瞧你了苏虞,凭你也配端主子的架子?” 苏虞闻其声便已猜出院中之人是谁。 蓝沐熙,那位尚书府的体弱小姐,喝着原身血还以欺她为乐的亲表姐。 自打以血为引之后,这位的身子竟真奇迹般恢复起来。 原先总也缠于病榻离不开身,近来却瞧上去与常人无异来往于将军府,听闻已近痊愈。 一头喝着原身的血,一头又嫌她出身低贱肆意欺弄。 然如今这副身子里的人是她苏虞,日后这血,她怕是得不到了。 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苏虞正有些恶趣味地想着时,进来的身影遮住了门口的亮光。 她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去,仅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美则美矣,只是一张盛气凌人的脸并无甚好看。 蓝沐熙缓步迈进房内,居高临下地瞧着苏虞,眼神中满是轻蔑,“养在外头的到底是没规矩,见着我来不敢正眼瞧人便也罢了,谁允准你坐着了?” 苏虞微微抬头,迎上蓝沐熙的目光。 明亮昳丽的圆眸像是布了一层冰霜,散发着叫人生寒的冷意。 “我。” 苏虞淡漠地吐出一个字,惹得蓝沐熙从她与往日的不同上没回过来劲,“你说什么?” 她见惯了苏虞那副装可怜畏畏缩缩的模样,此刻不知哪来的勇气敢那般瞧她。 “你瞧着耳力也不大行。” 苏虞神情淡淡,自顾自地倒了杯隔夜的凉茶置于桌前,“既是来见我,按理我应备下茶水,你已见我,便喝了这茶自行离去罢,免得再叫蓝小姐讲我没有规矩。” 蓝沐熙望着苏虞淡然自若的样子不禁生了恼气,更何况她竟不知死活地挑衅于她。 苏虞这样低贱的人合该像狗一样对她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几日不加管束,便忘了尊卑,真是可笑。 “好一个规矩,那今日本小姐便好好教给你规矩。” “来人,按住她。” 蓝沐熙沉着脸瞅了眼先前敲门的婢女,“去将那茶连同壶里的全给她灌下去。” 婢女被威慑得浑身颤了一下,颤巍巍地抬头瞄了眼苏虞,心中暗叹她家这二小姐看不清自个身份,这不作死吗? 她不敢违背命令,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蓝沐熙自个带来的两个婢女眼含讥诮地上前去抓苏虞。 然下一瞬,苏虞却猛地起身,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时,纤白的手便扼住了蓝沐熙的脖颈。 \\\"叫你走,是听不懂话吗?\\\" 苏虞的语气很冷,夹满了她的不耐烦。 她不屑理会蓝沐熙,偏有人上赶着找虐。 蓝沐熙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喉咙被人扼住导致她呼吸不畅,还很痛。 玉白的小脸也憋得通红。 “你...你大胆。” 她不觉得苏虞能将她如何,抬起手就想甩给她一耳光,却在刚抬起手时,只觉眼前眩晕,无力地又垂了下去。 蓝沐熙突然就有些怕了,苏虞是真的对她下了死手,她快呼吸不了了,东西也看不清了。 她好疼,好难受。 “还...还不快将她...拉开。” 一群废物。 婢女们在慌乱中回过神,急忙上前去抓苏虞。 苏虞冷嗤,用力将蓝沐熙往后一推,将她甩在地上, 两三下的功夫,那几个婢女也跟着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苏虞慢慢走向蓝沐熙,看她震惊中带着恐惧地后退,嘴角勾起冷笑,“蓝沐熙,我可不是好性子,忍你一时不过不屑与你计较罢了,轻易不要招惹我。” 原身性子软,逆来顺受,她可不行。 人若犯她,她必还之,如此才公平不是! “你..咳咳咳...你敢伤我,姑母姑父不会放过你的。” 蓝沐熙又气又怕,她竟不知苏虞会这些野路子,平日里那些可怜果然都是故意装的。 从未受过这般欺负的她眼眶通红,盈盈水眸含着雾气。 可她不愿在苏虞面前跌了身份,依旧高傲地像只孔雀,时刻等着反啄一口。 “我等着。” 苏虞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头,越过蓝沐熙走出了房门。 蓝沐熙被苏虞的嚣张气得胸口疼,顾不上端庄,眸中满是愤恨地扯着嗓子对着苏虞得背影吼道:“我不会放过你的苏虞,你给我等着。” 苏虞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循着原身的记忆去了水房。 第2章 凭甚要跪? 苏虞在将军府不受宠,因而身边连伺候的婢女也不曾有。 在水房洗漱完,苏虞漫无目的在将军府游走。 猛然间成为另外一个人,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做何。 索性折了根柳枝蹲在池塘边逗弄起了小鱼儿。 正当她思考接下来的打算时,身后一道道沉重且快的脚步声传入耳内拉回了她的神思。 苏虞微微侧身向后望去,瞧见府里的侍卫跟几个婆子气势汹汹地冲她走了过来。 显然那位蓝小姐说得没完这便来了。 她将手中的柳枝扔向池塘中央,方才聚集成群的小鱼跟着调转方向一拥而上,阳光映射下的水面荡漾起彩色的波澜,朝气十足。 脚步声消失的霎那,一道冷冽的声音跟着响起:“二小姐,夫人要你过去见她。” 丝毫未带恭敬的话语于苏虞而言无甚重要,她敛了目光缓缓起身,对上开口说话的那婆子冷淡不屑的双眸,淡漠道:“带路。” 这般大的阵仗,看样子她不去倒是不行了。 那婆子盯着苏虞看了两眼,见她乖乖应了,脸色缓了几分。 方才沐熙小姐哭着跟夫人说二小姐发疯动手打了她,夫人的意思是如果二小姐不听话就叫她们拖了去。 现下看来也是知晓怕的,倒也是给她省下麻烦了。 呵,好端端地自不量力与沐熙小姐动手,惹得夫人正在气头上,过会可是少不了皮肉苦,好好受着罢! “请吧,二小姐。” 苏虞被带进了苏家祠堂。 正堂中央,一身正红锦绣的苏家嫡母白玉荷冷眸凝视着一步一步走近的苏虞,丝毫不掩其眼中的厌恶。 苏虞她娘那个贱人趁她有孕狐媚惑主爬上了自家老爷的床怀上了苏虞。 可她的女儿却因早产,出生不过五日便夭折。 贱人的女儿一直好好地活着,她的女儿却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怎能叫她不恨! “跪下。” 冰冷威慑的眼神摄过的一瞬,苏虞立在院中,面无表情地迎了上去。 “凭甚要跪?” 白玉荷被苏虞的反应怔了下,刚要发火,身侧的蓝沐熙抱着她的胳膊娇声细语道:“我不知如何惹得虞表妹你怨怼于我,左右思索不来,只是你我姐妹间如何都好,我是姐姐该是理让,你却不该对姑母不敬,快些跟姑母认错啊!” 蓝沐熙一副温柔担忧的教导模样,然上挑的眉尾表露出她要看好戏的心情。 “苏虞你可听见了?” 白玉荷因着蓝沐熙看似懂事的话语怒气跃然脸上,她拍了拍蓝沐熙的手背以做安抚,随后上前几步,沉声道:“熙儿被你所伤到现在都在为你说话,你还敢如此无规无矩,可还将我放在眼里?” “自然...”苏虞说着顿了下,她歪了歪头,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蔑视的笑,“是没有的。” 若非嫡母不慈,原身也不至于过得如此艰难。 “大胆。” 白玉荷被个自己打心底里厌恶的庶女挑衅,深觉羞愤恼怒。 那张保养还算得当的脸蛋瞬间气得通红,她指着苏虞,吩咐下人:“来人,苏虞故意伤害姐妹,不敬嫡母,今日我便在这好好教教府里的规矩。” “抓起来,李嬷嬷你去,打到她认错为止。” 苏虞周围的下人听从命令,面无表情地上前来抓她。 得到白玉荷命令的李嬷嬷从一旁婢女手中的托盘上拿过竹编,冷脸朝着苏虞走了过去。 蓝沐熙眼里的幸灾乐祸快要压掩饰不住了,她伸长脖子,假惺惺地劝导苏虞:“虞表妹,你快些跟姑母认错啊,认了错就好了,快呀!” 苏虞眸子微抬,不慌不忙地瞧着众人。 她垂在腿侧的手指间轻轻揉搓了几下,在下人靠近的一瞬,手掌抬起。 不过片刻,地上倒了一片痛苦呻吟的下人。 白虞荷震惊于眼前看到的一幕,瞅见苏虞朝自己走了过来,心下顿时升起恐慌 她顺着蓝沐熙搀扶的劲往后退了两步,转头去看蓝沐熙,亦是吓得一脸惨白。 “苏...苏虞你大胆,我...我可是你嫡母,你要做何?” 苏虞眨着纯良无害的双眸,似笑非笑地走近。 她还什么都未做,那白玉荷便已吓软了腿脚,自己瘫倒在了地上。 苏虞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俯下身的那刻,蓝沐熙颤声试图以身份威吓:“苏虞你...你敢,姑母她...她是将军夫人,是你嫡母,你...你敢乱来姑父不放过你的。” 权贵世家娇养大的女儿,她得势时以此压人,她弱势时依旧以此做护,苏虞瞧她这副模样,忽然觉得好笑。 于他人或许有用,于她...并无半点威慑。 但逗弄一下,似乎更有意思。 “既如此,那便你先来。” 苏虞说着话,抬眸将视线转向了蓝沐熙。 蓝沐熙没想到她一番话会将矛头转向自己,惊得瞳孔猛然放大,眼尾泛起微红。 顾不得再去扶白玉荷,她警惕地望着苏虞,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我...我乃户部尚书嫡女,你...你动我我爹也...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虞勾了勾唇,“我瞧着你们亦未打算放过我,结果既是一样,我拉着你们相陪岂不更划算些,你说呢?” 眼见苏虞油盐不进,说出的话更是有种要跟她们同归于尽的意思。 白玉荷跟蓝沐熙彻底被吓住了。 可若要她们向个低贱的庶女低头求饶,那滋味又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两人只得死死地盯着苏虞,想着拖些时间等着苏宸回来。 算时间,他差不多该下朝回来了。 “你以前不是这般的,今日本就错先于你,何故至此啊?” 白玉荷虽不愿朝苏虞低头,但为了活命也只能先缓下语气。 苏虞听白玉荷提起以前,忽地嗤笑出声:“以前?” 她的笑包含了一切,白玉荷眼神飘忽两下,心虚地错开了目光。 她说的以前,是苏虞那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卑微模样。 可没想到这苏虞是个会装心小的,这是记着仇呢! 第3章 人是我打的,可若先挑衅的人不是我呢? “是啊,你向来乖巧,今日是...是有些不同。” 白玉荷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顺着苏虞的话说,不敢轻易再激怒她。 她此刻只盼着自家老爷赶紧回来收拾这贱蹄子,否则难消她今日之辱。 蓝沐熙愤恨地瞪着苏虞,不情不愿地附和道:“虞表妹是...有些不同了,今早的事想来是误会,便就此过去可好?” 苏虞给她等着,今日之事她没完。 蓝沐熙常以懂事端庄示人,鲜少有人知晓她于苏虞所为。 她以苏虞的血为药引,起先她并不知,后来身体渐好,意外听到父母谈话才知。 她不知感恩,反而觉得自己需要喝苏虞那般出身低贱的人的血才能活命对自己而言是一种耻辱。 所以她一边靠着苏虞救命,一边想将这耻辱打入尘埃中,等着有朝一日痊愈之后将它抹去。 却是不知如今这个苏虞来此之后,她永远不会有那样的一天。 苏虞方才打人扯到了腕上的伤口,血红慢慢渗出,痛意挠心。 她将手背在身后,盯着蓝沐熙意味深长地笑道:“若我说不呢?” “放肆。” 一道气势十足的冷斥声随着苏虞话音落下紧接着响起,白玉荷与蓝沐熙面上神情骤然放松,眼中透出喜色。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白玉荷红着眼睛抹泪道:“幸得老爷您回来了,不然我跟熙儿就...” 苏虞眉尾微挑,瞧着变脸飞快的两人,悠悠转身。 来人一身深蓝色官服,冷冽的眉眼散露出上位者的强势。 苏宸,原身的亲生父亲。 那双盯着自己的黑眸冷的像是冬日的寒冰,完全看不出亲人之间的温情。 苏虞定定打量着苏宸,默声不语。 苏宸将苏虞带回将军府后见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印象里的苏虞每次见他都是一副小心翼翼怕他的模样,从不敢抬眼瞧人。 然此刻的苏虞身上不见丝毫惧意,似乎与往日大不相同。 唯有一点不变的是,无论哪种,他这个庶女叫人生不出半点欢喜来。 “怎么回事?” 下朝回来半路上就碰到赶来的下人说苏虞在府里突然发疯,如今眼瞅着这一院子的下人鼻青脸肿一个个爬都爬不起来,他不太相信是苏虞所为。 白玉荷在蓝沐熙的搀扶下站起来,警惕地越过苏虞走向苏宸,眼神示意鼻青脸肿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李嬷嬷诉说当时的情况。 鼻青脸肿的李嬷嬷添油加醋地一番回话之后,苏宸脸色寒沉,他看着苏虞冷声问道:“李嬷嬷说得这些你可认?” 苏虞漫不经心地瞥向蓝沐熙,“人是我打的,可若先挑衅的人不是我呢?” 蓝沐熙瞪回去,不愿让苏宸夫妇知晓她跑苏虞院子做的事毁了自己经营的形象,于是抢着话道:“虞表妹你莫要再惹姑父生气了,你对姑母...确是你的错,服软认个错便也无事了,别再闹了。” 贱人,伤了她就别想好过。 苏宸不想在这些女人间的琐事上费时间,问一声只是不想叫旁人觉得他处事不公,实则压根不在意事实如何。 他看向蓝沐熙,眼神瞬间充满柔慈,“还是熙儿懂事,今日你受委屈了,方才我这不孝女也承认自己动手伤人,便罚她禁足一月,三日不许进食,你看可好?” 蓝沐熙觉得罚的太轻,但多说于她不利,只得咽下这口气,假笑应下。 苏宸既已发话,白玉荷再不甘心就这么便宜了苏虞也只能作罢,她满眼厌恶地瞅了眼苏虞,跟苏宸告退后带着蓝沐熙快步离开了祠堂。 看了半天戏的苏虞深觉无趣,她知晓原身在苏家的处境,知晓说再多她的生父也不会站在她这边,索性好半天都没再说话。 正欲迈步离开时,苏宸叫住她问道:“你会拳脚怎得未听你说起过?” 他的大女儿出生时,他曾想过将来要将她教成不输男儿的模样,只是现实没给他机会。 后来他庶女不少,然个个娇弱无比吃不了苦,这心思便也歇了。 方才晓得她一人撂翻了这一院的下人,心中竟有了丝丝好奇,不自觉地连着惩罚都给她放轻了些。 苏虞闻言顿住步子,回眸笑容无辜道:“你公务繁忙,哪里有时间过来听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呢?” 他见原身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她取血之后几次生命垂危怕她死掉才匆匆过去瞅一眼。 话说完,苏虞不再停留,转身的一瞬她恢复了淡漠的模样。 苏宸听着苏虞暗含嘲讽的话不但不生气,反而对现下这种性子的苏虞有了些许想法。 歇了许久的心思忽地像是雨后春笋,一股脑又拔地而起。 他看着苏虞离开的背影,心想若她有好资质,待熙儿痊愈之后,好好教养苏虞倒也不是不行。 苏宸何种心思苏虞不知道,她自打回到自己那偏僻的小院后便真被禁了足。 院门口有侍卫看守,除了那一方小院她哪里也去不了。 虽说于苏虞而言出府轻轻松松,只是她这副身子因失血较虚不易多动,仔细静养许久才能恢复,因而禁足并非全然都是坏事。 就算苏宸罚她三日不许进食,可原身之前因为无人伺候她饮食起居,时不时会被故意不送饭菜过来,所以会自己偷偷存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因此外人以为她会饿上三日受罚,实际上她每日过得甚是悠闲,如果除去那干粮难嚼的话。 不过有吃的便不错了,傻子才会真就愿意饿着了,苏虞心想。 她不是真正的苏虞,将军府她自然不会继续待下去。 待这身子恢复好,将军府的苏虞便不会存在。 苏虞死了,她也死了。 即是重生,怎么个活法还得她说了算。 她无意以原身的身份去改变什么,亦没有那样得善心去替原身讨什么公道。 人都死了,做给谁看,且她苏虞就是苏虞,自不会成为她人。 占了人家身子并非她能控制,可即便她不来,这身子也只会埋入黄土化作尘泥,所以她不欠原身什么,便也不会做些与她不想干的事为自己添麻烦。 但是有一点她倒是可以做到,原身一直以来都想平平淡淡地好好活下去,她会记着她,带她过上那样的生活。 第4章 取心头血 苏虞禁足的第四日,府里的下人拎着食盒踏进了她的院子。 彼时已近申时,日头正足,闲得发闷的苏虞躺在床上正闭目养神。 卧房门被敲了几声,她不愿理会便未出声。 只听屋外那人轻声叫了她两声后慢慢推开门走了进来。 “二小姐,奴婢来给您送饭了,您...还好吗?” 苏虞睁开眼睛,侧过脸望向面色奇怪的婢女。 四目相对,她眼瞅着那婢女惊了下,又很快舒了一口气。 苏虞明媚如瑰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她翻身侧躺,用手托着腮帮半起身直直盯着婢女,“怎得,可是当我没了?” 婢女眸中闪过慌张,她赶忙跪地,垂眸只想到说;“奴婢没有。” 要说这苏府的人,从主子到下人,无人将她放在眼中,任谁都敢踩她一脚。 可今儿眼前这位言行中总透出对苏虞的恭敬,尤其在方才对视时,这婢女眼中似乎很是担忧,然她循着原身记忆回想,却不曾见过此人。 “起罢!” 苏虞对与她无关的事向来不在意,因而也没再多语。 婢女点头应声,起身后将食盒中的饭菜取出来放到桌上,又接着来到苏虞床前,低声轻语道:“奴婢扶小姐起身用膳吧!” “不必。” 苏虞自顾自地起身下床,顺带瞥了眼桌上的饭菜。 一道清炒土豆丝,一道小青菜,一碗米饭。 素是真素,但比起吃了三日的干粮而言,这些正常饭菜于苏虞算是不错。 她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净完手后便坐下来吃了起来。 饭菜还是温热,吃起来也是新鲜,应该是刚做好不久。 慢悠悠地吃完一顿正常的饭,苏虞觉着身心也跟着舒畅不少。 送饭来的婢女一直侍候在旁边,见她吃完端了茶水为她漱口,随后又麻利地将东西收好。 “奴婢告退。” 嘴上说着告退,苏虞却是瞧见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临到门口顿了顿脚步回了下头。 苏虞眸子轻眨,难得主动开口询问:“还有别事?” 婢女秀气的眉头微皱,她抿了抿唇面带纠结,在门口垂眸默声站了好一会儿。 再抬起头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将门合上,跪地对苏虞道:“奴婢斗胆,在小姐的饭菜中下了软筋散,但奴婢绝无害您之心,请您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 苏虞闻言蹙眉,正欲说些什么时忽觉浑身乏力。 她下意识地伸手撑桌子,却还是失力滑落。 眼见要摔倒时,婢女眼疾手快地冲上来将她扶住,搀她上了床。 正如这奴婢所言,她眼中确实无半点恶意,只是苏虞不清楚这人要做什么,眸中的警惕与冷意同时散了出来。 “你要做何?” 婢女将苏虞的手放好,看向她时脸上忽然浮出一抹温柔的笑,“小姐别怕,您救过奴婢,奴婢不会害您,您只需记着待会千万不要出声。” 在被卖到苏府为婢之前,她不知这里是会吃人的地狱。 即使为奴,也分三六九等。 主子欺辱你,同为下人也会欺辱你。 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受不尽的骂。 她拼命想活,可命运总将她扯入深渊,将她逼向死亡。 如果那天她被欺负她的婢女推入后院荷塘时不曾遇到小姐,或许她早已成为这座活人铸造的地狱中那一抹不足为道的冤魂。 她还记得被水淹没头顶快要窒息时听到的那一道“噗通”入水声,被抓住手腕的那只细手,以及自己被救上岸时她着急的双眸,还有她见自己无恙后匆匆离开得背影。 她躺在那缓了好久,庆幸自己还活着。 那天的她遇到了心善的神,将她从死亡地狱拉回了人间。 小姐在苏府的存在不是个秘密,只是外人不知。 她有时在想,经历过那些不堪事的小姐为何还会对她人抱有善意,这在苏府可是会成为催命符一样的存在。 后来她想明白了,龌龊的黑暗也抵不住人心的至纯至善,那是带着希望的光,叫人活下去的同时,不至于迷失自己。 苏虞听奴婢说救过她,她在脑海中搜寻记忆,模模糊糊记起原身好像是在去年救过一个落水的丫头。 原身水性极好,当时她在苏府过得不如意出来散心,意外便遇到了她。 不过那会子救完人她便走了,也没留意是谁。 现下倒是晓得是谁了。 苏虞想瞧瞧这婢女到底要做何,于是只静悄悄地盯着她。 婢女安顿好苏虞后从食盒底部拿出了个大圆碗,以及一把小刀。 她左手拿碗,右手拿刀,面色淡然地回到苏虞床前, “小姐被禁足那天,说是蓝家小姐回家后便发了病,吃了药也不见好转。 蓝大人今个儿上门找老爷要说法,说是之前为蓝小姐看病的道士说她身子即将痊愈时动气又大伤元气,须得以小姐您的心头血以引服药方能解,且她身子日后便会彻底痊愈。 老爷明知取心头血恐会威及性命,却只思磨片刻便应下了。 他原想叫旁人过来,因着我之前做事意外在他那得了脸,又说有办法能让您乖乖取血,他便让我来了。” 婢女轻声说着话,手中的刀却已经朝自己的手臂划了去。 长长一道口子划开,血像瀑布似的湍急流下,正正好对准了苏虞胸口的位置。 见着血染得差不多了,她又将碗对准,任由血往下流。 苏虞漆黑的眸子瑟缩了下,明白过来眼前的婢女是在以身救她。 刚要开口,又听她道:“待会儿会有人进来,老爷说等取完血就要将您送走,想来…” 婢女说着顿了下,扯了扯开始泛白的嘴角,“想来是用完了小姐,便也不管您的死活了。不过倒也正好,这下子小姐便能离开苏府了。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苏虞定定看着婢女,“你自己呢?” 她若进来便说,自己亦能带她一同离开苏府,省得要她弄伤做保。 婢女笑了笑,见血已盛满一碗,便拿出帕子捂紧了伤处,“小姐不必担心奴婢,奴婢会在苏府好好得活下去。” 待伤处不再流血,婢女用屋内的清水清洗了下手臂,又将伤口办好,从窗口倒掉污水,这才嘘声示意苏虞禁声,自己走出了房门。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几个府里的嬷嬷走了进来。 为首的先是看了眼苏虞的胸口处,随后面无表情地给了其他几人个眼神。 那几人会意,正欲上前,方才那婢女连忙道:“嬷嬷稍等,待奴婢为二小姐换身衣服,将伤处也包扎下也不迟,该做的我们做了,便是日后出了…嗯…出了事,也就不与我们相干了,您说呢?” 为首的嬷嬷琢磨了两下,同意了下来。 她本想叫几人起,被婢女随意搪塞了过去,都在屋外候着去了。 临了,她贴在苏虞耳边喃喃细语:“小姐保重。” 苏虞要说不动容是假的,她点了点头,“好,你亦是。” 原身若是早些知晓有人无比期许她活下去,或许也不会那般绝望地离开了。 第5章 就按我跟你说的,哪来的送回哪去便是 苏虞被人直接抬着出了院子,放进等在外面的小轿中。 轿子晃晃悠悠好一会儿停了下来,她又被人抱了出来,抬上了马车。 车外有人对车夫说:“就按我跟你说的,哪来的送回哪去便是。” 听这意思,是要将她送回杜家去。 马车吱吱呀呀行驶起来,苏虞缓缓坐起,透过车窗若有所思地看向外面,谁也不知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婢女拖着有些虚弱的身子来到苏宸的书房,她将那碗血拿出来后便行礼退了出去。 苏宸脸色不是很好,那碗血的存在将他刚刚燃起的苗头又彻底湮灭。 原想等蓝沐熙身子好了不需要苏虞的血后,他便派人好好调养苏虞的身子,看她能不能按他所想发展发展。 但习武之人都清楚,取了心头血的人即便活下来也是废了。 奈何蓝家不能得罪,他们要这心头血,他如何能不给。 罢了罢了,庶女而已,何须多烦心! 临近傍晚,载着苏虞的马车停在了一处小山村的某户栅栏门外。 车夫与一同前来的婆子先下了马车。 婆子给车夫使了眼色,示意他去敲门叫人,自己则掀开车帘瞅了瞅躺在里面的苏虞。 她满眼冷漠,许是因着自家夫人的关系,神色中甚至多了抹轻蔑与嘲弄。 车夫隔着栅栏门喊了好几声,一对看似夫妻的中年人表情不耐地拉开门走了出来。 见是门口停了马车,互相看了一眼,皆是疑惑。 男人隔着门先声询问:“何人这会子敲门?” 车夫淡淡回道:“苏家的,我们老爷说当初手下人疏忽,错将苏虞认成了二小姐,今儿发现她并非将军府二小姐,遂原路送回,二位出来将人带进去罢!” 男人闻言睁大眼睛,似是不信地着急打开门问道:“怎会不是呢?当初可是确认过是的啊!” “对啊对啊,这都去了一年,不至于现才发现吧!” 女人亦是着急起来跟上来,忙不迭地接上话。 貌似担忧,隐约又含着别的意思。 车夫只是抬眸扫了一眼,便不再看二人,淡漠地转身道:“我家将军说不是自然就不是,岂非你二人能质疑的?快些过来将人带进去。” 男人跟女人脸色逐渐难看,又不敢得罪苏家的人,只能悻悻跟过去。 见苏虞被婆子抱出马车,他眉心皱起,唇瓣上下启合半天欲言又止,最终又没忍住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低声道:“这…这苏虞既不是二小姐,那当初给的钱可是要收回去了?” 当初苏虞被带走苏府可是给了一大笔银子,这谁知她竟是个假的,那钱若是被要回去岂不是亏大发了? 男人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能将钱要回去,不然他往后便不会舒心了。 婆子将苏虞抱给男人,抬起下巴自带高傲地不屑道:“眼皮子浅的,堂堂将军府岂会在意那点银子,人还给你们,日后尔等与将军府便不再有任何瓜葛。” 话说完,婆子转身上了马车,进去前又转过身来了一句:“苏虞得知自己不是真正的二小姐便犯了浑,竟自己拿刀往心口上戳,老爷夫人心善,说她日后还可姓苏,且叫我等给你二人银子为她请大夫,你们看着请吧!” 人是死是活不重要,但苏虞的伤却不能与将军府扯上关系叫他人非议。 车夫在婆子话音落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灰色荷包递了过去,女人看都没看苏虞一眼,眸中透出掩盖不住地兴奋将荷包接过去,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看。 不愧是将军府,随随便便就是好几锭白花花的大银子。 用来请大夫岂不是白瞎了。 苏府的马车步入夜色中,男人抱着苏虞问向女人:“你说说,谁成想这麻烦又回来了。” 女人眼尾浮出凌厉,言语刻薄道:“可不是,我就说她哪有那么好的命,也不知她是哪的野种,那丢出苏府便也罢了,偏要送回来做甚,你瞧瞧她是死是活?” “我手占着,咋个试,先进去再说。” 男人虽然因为当初的钱没要回去而庆幸,可一想被送回来的苏虞,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 苏虞因为软筋散的缘故身子犯虚,在马车上便晕晕乎乎昏睡了过去。 她被抱进屋放到土炕上也一直未醒。 女人站得老远满脸不悦地盯着苏虞看,催促男人赶紧去瞧瞧她的死活。 男人一想到那婆子说苏虞拿刀戳了心口,心里是有些发怵的。 这万一送回个死人回来,平白惹了一屋子晦气。 他脸色难看地伸出食指去试苏虞的鼻息,发觉还在呼吸,顿时呼出一口气,“还活着。” 女人翻了个白眼,指着男人不耐烦道:“活着就行,快些给送到那边去,可别死我们这脏了屋子。” “要不顺带请个大夫过去?” 男人虽同意女人的话,可到底还存着一丝良心不愿见人就这样死去。 女人瞪眼过去,不悦道:“请什么请,都戳心窝窝了你觉得能活?可别白瞎那冤枉钱,快些送过去。” 男人纠结片刻点了点头,正要抱起苏虞又被女人叫住。 女人嫌恶地看了眼苏虞,手不忘伸过去将她头上唯一一根银簪拔掉,这才催着男人抱苏虞出了家门。 走出数百米拐了个弯之后,他推开一户破旧不堪的院门走了进去。 因为抱着苏虞手不方便,便拿脚踢了踢门。 很快房门打开,露出一张稚嫩的小脸。 男孩最先看到男人,眸中是淡淡地疏离,“二叔怎么来了?” “你姐姐回来了,让我进去。” 男人说着话便要往里进,他生怕迟个一会片刻苏虞就会死在自己怀里。 “姐姐?” 男孩愣了下,漆黑的瞳孔在暗光下猛然放大。 他这才注意到男人怀里抱着的女子。 天虽已黑了大半,也有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可他一眼便认出那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姐姐。 她脖子后仰,手臂垂下,他看得心中咯噔一下,稚声慌乱不已地问道:“我姐姐她怎么了?” “一句两句说不大清,且说了你也听不懂。” 男人急匆匆地进到屋里,将人放在炕上就不愿待了,“人我是送回来了,别的事我不管,也与我不相干,无事莫要来烦我。” 男孩年纪虽小,却懂事得极早,听那话便察觉出不对劲。 他顾不上去管自家二叔,忙点上油灯去瞧了苏虞。 姐姐回来的那点子欣喜此刻全然只剩下担忧与恐慌。 他莫名有了害怕的感觉,害怕姐姐好不容易回来,又会像爹爹那样永远离开自己。 “姐姐,姐姐,你醒醒,我是谨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第6章 求你,帮我照顾谨儿他们 尚在昏睡中的苏虞朦朦胧胧听到各种嘈杂的声音,她想醒,只是意识沉沉下坠,像是掉入深渊,有力无心。 杜默谨怎么也叫不醒苏虞,慌得他双眸泛红,干粗的小手小心翼翼探到她的鼻间试探了下气息,发觉呼吸尚且平缓,顿时松下一口气。 给苏虞盖好被子后,杜默谨仔细将门锁好,随后小小的身影快速与夜幕交融,独留清风吹过。 没过多会,破烂的院门再次被推开,杜谨默小喘着先一步进来,一位手执木箱的长衫男子紧随其后。 残月的微弱光芒悄然在树枝晃动间打在男子的脸上,倒映出一双精致至极的眉眼,但又略显清冷,隐隐约约间似乎夹杂着很多叫人无法探知的情绪。 杜默谨将男子领到苏虞床前,抬眸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感激,乖巧懂事地轻声道:“楚大夫,大晚上还来麻烦您实在过意不去,只是姐姐她瞧着不大好,劳烦您给瞧瞧。” “无妨。”楚珵州淡淡应了声,顺手将药箱放到了床边。 家里没有像样的板凳椅子,杜默谨很是抱歉地搬来个小木遁叫楚珵州坐,方便他诊疗。 楚珵州倒也不介意,坐下后轻轻拿出苏虞的手为她诊起了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杜默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他都忘了匀速呼吸,生怕好不容易回来的姐姐有事。 明明那些人带走姐姐时说她身份尊贵,回去是要过好日子的,可怎得悄摸给送了回来,还将人给弄晕了。 姐姐在那边过得并不好是吗? “无甚大碍,叫她睡着便是。” 楚珵州没有说苏虞身中软筋散的事,左右药效过了今晚便也无用了,用不着说出来叫这孩子忧心。 他识得床上的女子,在这个村子,她是村民口中飞出去的落难凤凰,但凡有人提起皆是羡慕不已,恨当初捡到苏虞的人不是自个儿。 然他瞧着倒是不尽然。 那腕上一道道的伤痕,气血亏空的身子,还有这被下了足量的软筋散。 想来将军府的人也并未善待于她。 有了楚珵州的话,杜默谨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忙不迭地跑向房间另一头,揭开角落处的一块灰色带着补丁的布。 被遮盖住的是个已经炸刺的竹筐,里面摆着三个鸡蛋。 那是他在山上捡到的野鸡蛋,一直舍不得吃。 但是他请了楚大夫过来,却没钱付给他,唯一能拿出手的就剩这个了。 杜默谨将三个鸡蛋包在布里,垂首抿唇,不好意思地递到楚珵州面前,“对…对不起楚大夫,这个您看可以当诊费吗?” 楚珵州伸手摸了摸杜默谨的小脑袋,微俯下身语气温和地对他道:“不用,自己留着吧!” 话说完,楚珵州拿起药箱朝外走去。 杜默谨连忙跟上去送人,直到看不到人影,才转身回了屋子。 他端了盆温水给苏虞擦了擦脸,擦着擦着看到她左腕上那些伤痕以及右手腕上的白布,眼泪忽地就止不住地往下落。 “姐姐,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别怕,谨儿保护你。” …… “求你,帮我照顾谨儿他们,求求你,求求你。” 苏虞在意识回笼时,发觉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她四处张望,看不到一丝光芒。 耳边有道哭泣的乞求声一直循环,似乎是在对她所说。 她努力想寻得声音的方向,却发现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像是一道道密闭的墙在来回弹射那声音,压抑得她头疼极了。 鬼使神差地,她应了一声。 随即,她的耳边响起轻若蚊蝇的道谢声,像是微风划过,消散在空中。 不待她有反应,原地不动的她竟跟踏空了一样直直地下坠。 来不及惊慌,下一瞬苏虞猛地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此时的天刚刚泛起皎白,屋外鸡鸣一片。 对环境变化的敏感促使她下意识地抬头打量起周围。 土坯砌成的墙泛着深黄,瞧着盖了有些年头了。 上边隆起的屋顶是一根根小圆木搭成,许是年头久了缘故,那外头防雨的稻草都从缝中穿了进来。 而除此以外,不大的小屋里只摆了一张木桌,还有几个小木墩,另加一个木箱,再不见其他。 真可谓是家徒四壁。 苏虞瞧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一阵熟悉,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头,忽而意识飘到昨日。 果真苏家人是将她送回了杜家。 那丫头为保全她,或者说为了保全原主,确是有心了…… 就在苏虞在想昨日之事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推开,穿着一身灰布带补丁的杜默谨端着碗走了进来。 他的注意力全在碗上,没给出去的野鸡蛋被他蒸成了鸡蛋羹。 家里没有别的能拿出手的了,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他想把最好的给她。 小模样十分认真的杜默谨将碗好好地放到桌上,他正欲去看苏虞,一转身却与她的视线恰好对上。 愣了一瞬,眸子逐渐被惊喜取代,他直接忘了思考便小跑扑了过去。 “姐姐醒了,太好了。” 被撞了个满怀的苏虞怔住,她察觉到肩头传来湿意,低头看到小小的孩子在自己怀里一抽一抽的,莫名心软了下来。 这是…杜默谨? 苏虞的意识在这一刻全被原身的记忆侵占。 原身的养父杜岚庭是个秀才,落榜后一蹶不振,上山砍柴时不幸失足滚落山坡意外被隔壁村酒家女儿秦小雨所救。 因为伤重不易挪动,便无奈只能在她家养伤。 秦小雨性子辣,却不失柔情,她的身上永远有浇不灭的热情和使不完的动力。 与她相处中杜岚庭渐渐被感染重新对生活抱起了希望,两人也渐生情愫。 伤好之后的杜岚庭心知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回到家便拾起家中的农活干了起来,虽不能富贵,但养家糊口却也是绰绰有余。 一年之后他将秦小雨娶进了家门。 秦小雨酿她的酒,他种他的地,日子简单可也温馨。 只是两人结婚三年也未有半子,村里闲言碎语不断,为此杜岚庭没少与他人起冲突,就为维护秦小雨。 后来某一日在去镇上卖酒的路上,杜岚庭捡到了被丢在路边的苏虞,十分喜爱孩子的两人一见到她便喜欢的不行,但也怕是谁家不小心丢了孩子,愣是在那地方守了三日。 确定这孩子没人要后,他们将孩子带回了家,取名杜虞。 有了孩子的秦小雨自此也不再因孩子的事惆怅,夫妻俩一心一意地将其视为亲身孩子喂养。 说来也是福分到了,在原身五岁那年,秦小雨竟有了身孕,一胎生下了杜默谨。 原身十岁那年,秦小雨又怀了龙凤胎,生下了杜如阳,杜如月。 即便有了亲生的孩子,他们夫妻二人对原身依旧如往,甚至更好。 他们觉得原身就是他们的福宝,自从有了她之后,家里的谷物年年丰收,酒水也卖得极好,还盖起了村里第一家青砖瓦房,久未生育竟一连得三子。 如此,夫妻二人对原身疼爱不已。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杜岚庭夫妻二人去镇上送酒,谁知回来路上天突降大雨,遇上泥石流连人带车都被埋了。 那时的原身不过十三,她只能挺起小小的肩膀支撑起这个家。 就在她觉得前路迷茫时,养父的大哥大嫂找了过来,声泪俱下地可怜她们,表示要代替养父母养她们。 一开始,他们表现得的确温厚,待他们极好。 原身心思单纯,也不设防,之后便一点点地被那夫妻两哄骗着交出了父母留下的钱财,之后更是霸占了房契地契。 得到了自己弟弟的一切,夫妻两人的本性也就暴露了出来。 他们不再对原身姐弟四个和颜悦色,整天不是挑茬找刺,就是指使他们干活好日子都叫他们过了。 后来苏家找女儿找到了杜家,那夫妻俩狮子大开口,狠狠地要了一笔钱才假装不舍地将原身给了出去。 原身放心不下弟弟妹妹,乞求想要带着一起,但苏家人根本不予理会,直接将人带离了村子。 之后便开始了她那更为悲惨的人生。 第7章 姐姐还走吗? 杜默谨见苏虞不说话,抽抽着抬起头,湿漉漉的大眼睛充满了难过,“姐姐,你怎么不说话,我是谨儿,你忘了我了吗?” 苏虞被杜默谨稚嫩的声音拉回了神思,她轻轻摇了摇头,抬起的手略显僵硬地抚上那小小的脑袋。 “怎会,谨儿瞧着长大了不少。” 原想着离开了苏家便能再做打算,然她突然想起方才在梦中意外做的承诺。 虽无心,可即已应,便该守诺。 左右她暂未想好接下来的事,走着瞧吧先。 杜默谨听苏虞这么说,一张皱起的小脸瞬间舒展开,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笑着又将苏虞抱住,“谨儿就知道姐姐不会忘了我的,姐姐昨天被二叔抱过来时,可吓坏我了,还好姐姐无事。” 孩子最是天真单纯,苏虞听他句句关心,那懂事的样子不由得叫人跟着心软,她揉了揉小脑袋,语气轻柔道:“嗯,我无事。” 杜默谨心中欢喜不已,他抱着苏虞舍不得松手,总怕一撒手,他的姐姐又突然消失不见。 又像昨晚睡前悄悄用指甲掐了下手心,疼得他呲了下牙,这才彻底确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啊,对了。” 杜默谨这才想起自己蒸的鸡蛋羹快要凉了,忙不迭松开苏虞跑向桌边端起碗,然后笑眯眯地端到苏虞面前,“姐姐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虞原本不觉得饿,闻着味腹部忽地紧缩了一下,饿意顿时袭来。 她未多想,顺手接过,舀了一勺放进口中,倒是软滑,只是没有什么味道。 不过她在吃食上向来不挑,吃了两口发觉眼前的小孩一直看着她乐,便又放下碗,想了想貌似随意问道:“怎得搬来了这里?” 瞧着眼前这破败不堪的房子,苏虞大概也能猜出是那对夫妇做的事。 霸占家产,驱人离家的事她从前见过不少,不觉奇怪。 只是到底要了解真了才能做计较。 原还笑着的杜默谨闻言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他咬了咬嘴唇,思磨了好一会儿才垂头喃喃道:“自打姐姐被带走后,大伯跟大伯母便整日对我们打骂不已,没过多久大伯母逼着月儿去河边洗衣服,我一个没看住,她就被大伯母推进河里,人虽没事,却染上风寒病了起来。我求了他们许久,可他们不愿请大夫救治,还…还骗我出门悄悄将阳儿月儿给卖了。姐姐,都怪…怪我,我没有看好弟弟妹妹。” 话还未说完,杜默谨已是红了眼睛哽咽连连,苏虞听得皱起了眉,伸手拭去他脸颊的泪珠,“不怪你,并非你的错,可知如儿月儿被卖给了谁?” 杜默谨愧疚地摇了摇头,“他们…他们不告诉我,我一问便引来打骂,后来堂兄打我时我不小心挠破了他的脸,大伯母便狠狠地打了我一顿,将我赶了出来,还对外说我手脚不干净,总偷拿家里的钱,无奈才让我去原先的家,可是他们说的不对,谨儿没有偷钱…” 原先的家便是杜岚庭一家从前的房子,便也是现在苏虞待的地方。 她大概也清楚了些,不耻那对品性恶劣夫妇行为的同时,看着手里的鸡蛋蒸突然眉心一皱,“他们之后再未管过你?” 杜默谨瘪着小嘴,已经委屈到极致,他点了点头,许是又怕苏虞担心,抬头又挤出个笑脸来,“姐姐别担心,邻居们待我都很好,我没饿着,而且谨儿都长大了,自己也能养活自己,嗯…还有姐姐。” 看着面前满眼真诚,懂事乖巧的孩子,饶是苏虞这样清冷的性子也不由得被他暖化。 她将手里的碗放进杜默谨的手中,摸了摸他小脸淡笑道:“谨儿是长大了,姐姐吃好了,剩下的你替我吃了吧!” “不行,这是给姐姐留的,姐姐快都吃了,我的已经吃过…咕噜咕噜…” 杜默谨的小肚子不合时宜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有些生自己的气,气自己肚子偏偏这个时候不争气地叫了出来。 悄悄抬眸瞟了一眼苏虞后,见她在朝自己笑,一张小脸瞬间通红,却还嘴硬道:“姐姐,我真…真吃过了,你才吃两口哪能饱?” “反正我是饱了,方才你也说凉了便不好吃了,你既不吃,我也不吃,便等放凉之后不好吃倒掉吧!” 苏虞故意拿话激杜默谨。 她也知或许这是他能拿出来唯一不多的吃食,自然也不愿作践浪费。 然这孩子算起来今年该有十岁了,可瞧着却跟寻常人家七八岁孩子大小,面黄肌瘦明显是经常挨饿所致,却还将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丝毫不犹豫一心惦记着叫她吃下,着实乖巧又懂事,她也有许久没见过这般纯良的眼神了。 只是这种懂事不该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体现出来。 杜默谨一听果真急了,他心疼地撇了撇嘴,“不能倒,不能倒,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倒掉呢,凉了也可以再热的嘛,等姐姐想吃了我再热热还能吃的。” 苏虞虽知这孩子是好意,可她实在不喜太过磨叽,便拿过碗,舀了一勺直接递到杜默谨嘴边,耐下性子尽力做到温柔道:“乖,张嘴,姐姐喂你吃,来,听话。” 眼前温柔的姐姐与记忆里从前姐姐喂他吃饭的模样重合,杜默谨吸了吸鼻子没再拒绝,乖乖地任由苏虞一勺接一勺地喂他,等到碗见底,他才忍不住问道:“姐姐还走吗?” 那些人说姐姐被带走后便不会再回来,也不会要他了,说她得了金贵身份再也瞧不上他们了。 可明明姐姐她一点都没有变啊,她现在也回来了啊! 那是不是代表着姐姐还要他? “不走了。” 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会留在这里,苏虞心想。 杜默谨带着期盼的眼神彻底放亮,他激动地原地蹦起,孩童的活泼气性这时才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好诶好诶,姐姐回来了,姐姐不走了,我有姐姐要呢!”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了。 苏虞若有所思看着高兴的杜默谨,接着又问了他一些事情多了解了一下现在她所在的地方。 杜默谨将他知道的,听说的,一一说给了苏虞。 不知不觉间,许是很安心的缘故,杜默谨说着说着在苏虞的怀里睡了过去。 她将人轻轻地放倒,盖上被子,轻声下了地。 出了房门,她扫视了一眼四周。 院里打扫的很干净,只是肉眼可见的破败。 正当她转眸时,矮矮的院门外站了个人,毫无防备地便直直撞上了对方的视线。 第8章 我是楚珵州 苏虞瞧了一眼,她不认识,便不打算理睬,哪知他竟开口道:“看你气色,想来是无事了。” “什么?” 苏虞没听明白他话的意思,疑惑道:“你是?” “我是楚珵州,是村里的大夫,昨夜小谨儿忧心于你,请了我过来。” 楚珵州晓得苏虞约莫不识得他,毕竟他刚来这村子那会,被村民称为落难凤凰的她刚被接走,那时虽未起过好奇之心,然整日听他人念叨,总入耳了几句。 苏虞点了点头:“原是如此,那便谢过楚大夫了,不知你今个儿过来是?” “方才赵叔家母猪发热叫我过去瞧了瞧,顺道路过你这时便想看看你可醒了?” 楚珵州语气温和作了回答。 苏虞身中的软筋散量过多,虽不害人性命,可药量过度,药效达顶,人有可能会一直昏睡不醒,损伤灵识。 医者仁心,他有些放心不下,因而才会过来瞧瞧。 嗯,现下瞧着倒是无事了。 楚珵州不说倒好,一说苏虞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母…母猪发热? 他人兽都看,这大夫不靠谱吧? 可到底人家好心,于是便客套了一二:“嗯,可要进来喝杯茶?” 苏虞原以为这人说两句便会走了,哪知他真就应道:“好。” 苏虞:“……” 话是她说的,拒绝是拒绝不了了,苏虞抬手拭了下睫毛,无奈上前给人打开了院门。 院中有张矮桌,苏虞说着叫人坐,自己转身进屋去拿茶壶。 应该是杜默谨早起烧的水,苏虞拿起茶壶时发觉还是热的。 她提起茶壶,拿了个茶碗出来,倒给楚珵州一碗,“家里没有茶叶,见谅。” “无妨。” 楚珵州并不在意,拿起茶碗喝了个干净,跟着点了点头以做感谢。 他那双漆黑的双眸微垂,整张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把手伸过来,我再替你把把脉。” 苏虞抬眸看了楚珵州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信任的意味。 她不喜与生人接触,况且这人还刚刚给母猪看过病,想想:“……” 但见他一番好心,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便还是将左手伸了过去。 楚珵州神色淡淡地将手搭在了苏虞的脉搏上,不过片刻,便迅速抽离,温声开口道:“身体无碍,只你气血不足,需多静养,且莫做重活。” 苏虞点头:“嗯,知晓了楚大夫。” “你右手可是有伤?” 杜默谨不紧不慢地跟了一句,眼神盯着苏虞放在一旁的右手上。 她因为压住而稍稍捋起的袖子露出了手腕,上边的白布条格外显眼。 昨晚她的右手在被中,楚珵州并未瞧见,此刻倒是无意间瞥到了。 苏虞顺着楚珵州的视线看过去,抬了抬右手,“是,不过现已结痂,无甚要紧。” 被关起来的那三日她都有按时用着原身留下的药,伤口倒也恢复得尚可。 楚珵州眸子微抬,对上苏虞的眼睛,“我瞧瞧。” “好吧!” 苏虞总感觉自己要不让这人看,他肯定还得再待下去,索性将右手又伸了过去。 一圈圈白布被解下,那结着黑痂的狰狞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微风吹过,有丝丝的痛痒。 楚珵州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从药箱中掏出一块帕子,倒了些壶中的水浸湿,一点一点将伤口周围擦拭。 感觉差不多了,又拿出一个小药瓶,将里面的药涂抹在伤处,再用纱布包好。 一番下来,这才说道:“伤口之前处理得当,没有起脓感染,看情况是恢复得很好,日后你隔一日来找我换一次药。” 那么深的口子,与她腕上别的伤痕不同,像是她自己所为。 既曾求死,为何他在身上只瞧得见淡然无谓,是想开了? 他见惯了人的生死,倒也不觉得奇怪,也无意去了解她人的事情。 收拾好东西,他起身站了起来。 苏虞跟着站起来,摸了摸身上,她一分钱都没有,只她又不愿欠人人情,遂说道:“不必了楚大夫,左右它快要好了,便不麻烦你了。” 已经结了痂,自个儿慢慢也就长好了。 从前她也常常受伤,多半处理处理也无事,没那么金贵。 楚珵州盯着苏虞默了片刻,随后背起药箱转身,走到门口时他顿了顿脚步,“我后日再过来。” 话一说完,他快步离去。 苏虞:“……” 这位楚大夫其实也大可不必这般仁心… 楚珵州一走,苏虞自顾自地倒了杯水也喝了起来。 她慢悠悠地抿着水,眼睛一一掠过院子的各个角落。 虽说这里破败,但地方倒也不算小。 三间土坯房,厨房是外扩的那种也不占地。 院角有口水井,井边有棵老槐树,绿枝繁茂,只是已经过了开花的季节,没有了花香。 苏虞打了井水洗漱,之后便去了厨房。 里外看了一遍,灶台下面的储物空间就只剩下小半袋糙米,隐约还有些发霉。 掀开锅盖,锅底留有一口糙米粥。 苏虞拿起勺舀了一点浅尝了一口,顿时有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侵袭味蕾。 她皱了皱眉,就着旁边的清水咽了下去。 吃什么对她而言倒也无所谓,只是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终究是不行,她得先想法子改善目前的温饱才行。 看完厨房,苏虞又去了侧屋。 进去一瞧,除了摆在地上的一些酒坛子,还有些许杂物,整个屋子略显空旷。 这原是原身的养母先前专门酿酒的屋子,后来搬新家后里边的东西都搬了过去,便就剩下了一些没用的酒坛子。 苏虞盯着落满灰尘的酒坛看了许久,随后蹲下身,丝毫不嫌弃地抱起一个,揭去酒封,残留在坛中的酒味飘在空中,淡淡的,闻着清香。 若说能引起苏虞兴趣的,酒可谓首当其冲。 前世的她是京城第一首富,亦是皇商苏家的家主。 苏家的祖辈是靠酿酒起家,历经几代人的努力有了后世的荣光。 发家的苏氏后来涉猎广泛,然始终以酒为主,且每代家主从小便要学会如何酿酒,因此酒于苏虞而言不可谓不熟。 其实会做酒的人很多,苏家之所以能做强做大,是因为苏氏的祖辈曾意外捡到了一只紫色的指环。 起初他并未当回事,带回家原想送给自家妻子,哪知他一回家便钻进了酒坊一时忘了指环的事。 正当他苦恼如何能让做出来的酒比他人的略胜一筹,给比下去时,他竟发觉自己突然从酒坊到了别处。 那里雾蒙蒙的,像是仙境云端,瞧不起清是哪,只是眨眨眼的功夫,云雾散去,眼前空旷处竟有一方灵泉。 它的上方仍有白雾,且空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引着他不由自主地便靠了过去。 那泉水像是会迷惑人心,初入着竟会不受控地想去品尝。 苏氏的祖辈尝过之后只觉身心舒畅,他心想若以此水入酒,何愁比不过他人。 只是他也奇怪自己为何会来此处,又该如何回去。 正想着,他竟又出现在了原地。 而那只紫色指环也神奇般地出现在了他的食指上。 打量片刻,脑袋精明的他似乎看出了什么,心里默念灵泉,转眼间竟真又到了那地方。 得此宝贝后,他能轻松地来回取得灵泉,入酒后得到的酒果真醇香四溢,引得好酒之人连连夸赞。 自此苏家的酒业渐渐做起,而那紫色的指环也被称为紫珏,成为历代家主的秘密。 到了苏虞那一代时,苏家分支许多,为了家族之秘以及家主之位各房私下明争暗斗不断。 苏虞是嫡系,且天赋极高,从小便是被认定的下任家主,也因此童年开始便身处阴谋算计之中。 好在她聪明好学,心智过人,且颇有手段,家主之位被她稳坐之时,苏家也被她整个大肃清,再无一人不服。 那时的她不过双十年华,苏家在她手中却比以往更是繁荣,且因着多次为朝廷出资出力,资扶百姓,苏家被皇上御赐第一皇商。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她带来的成果,那一场酒坊爆炸便将她送到了这个地方,也就意味着一切都要重头开始。 陷入前世过往中的苏虞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感觉腿脚发麻才神思回拢。 常听人言命运弄人,今儿放在她身上倒想笑命运失算。 她苏虞,受得起辉煌,也甘得于平凡。 即便过往不再,如何活仍旧得她自己抉择。 起身舒展了下腿脚,苏虞想到家里几乎揭不开锅的情景,觉着还是得酿酒才行。 只是无材无料无钱,还需慢慢筹备。 若是…若是紫珏在便好了,苏虞心想。 她喜爱酿酒,也嗜酒,因而她在紫珏中存了许多的酒。 以及很多很多的钱。 一来是方便自己,二来也是以防不时之需。 现下倒是真得用着了,可惜她身死重生,紫珏自是不再属她。 正这般想着,苏虞察觉食指传来微凉的触感。 低头一瞧,紫珏竟奇迹般地出现在上面。 苏虞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又觉欣喜。 她爱怜地摸着紫珏,喃喃自语道:“你竟也跟着我来了,怎会这般奇异?” 苏虞刚还在嘲笑命运,现在倒有哭笑不得了。 这场重生到底是命运的戏弄,还是恻隐仁慈? 苏虞扯了扯唇角,关上门闭眼默念紫珏深处。 再睁眼,她便站在了灵泉边上。 那股清甜诱人的香气入鼻,苏虞顿时感觉身心舒畅。 她走去自己存酒的地方查看,都还是自己那时摆放的样子,看着没有丝毫变化。 所以说她一死,紫珏便也跟着来了。 难道是因为她死的突然,没有选定下个家主,没有将紫珏传承下去,它无主才会跟来? 虽从父亲手中接承紫珏时,她便被告知此乃奇物,她确也这般认为,然此刻只觉更为神奇。 那既是跟着她来了,眨眼间消瞬的四百年间,苏家如何了? 思绪乱飘,苏虞不愿再多想下去,她拿起一个小坛子,揭去酒封便仰头饮了起来。 香醇的液体滑过舌尖,润进喉咙,暖入腹中,像是在血脉中游走,叫人整个都放松了下来。 不过片刻,一小坛酒便被苏虞饮尽。 她抹了抹嘴角,随手打开了一旁的一个铁箱。 白花花的银子整整齐齐地暴露在眼帘下,而这样的箱子苏虞存了三个。 刚拿起一锭,耳边忽地传来一道声音:“苏虞姑娘,烦请再出来片刻。” 紫珏里面与外界相通,苏虞一听这声,识出是方才来过的那位楚大夫。 将那锭银子掩进衣襟后,她转念便回到了房间。 打开房门走出去,苏虞站在门口抬眼淡淡地望过去,“可还有事要说?” 第9章 无知蠢妇 去而复返的楚珵州点了点头,温声开口道:“方才我路过村磨盘处时遇一人拦我,说是村长叫他来找我,让我先过来你处瞧瞧。” 苏虞漫不经心地偏歪了歪头,“哦?瞧什么?” 楚珵州淡淡道:“未说。” 苏虞默声片刻,抬步走至院中:“那楚大夫便先进来候着吧!” 楚珵州拱手作礼,“好,叨扰了。” 踏进院中的楚珵州在走向苏虞时很明显地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出于医者本心,见她转身要进屋便在背后道:“苏姑娘,我似是忘了在饮食上嘱咐于你,近段时间切莫触凉饮酒,只可温食热水。” 苏虞闻言回眸,忽觉这浑身古板气息的楚大夫是个仔细人,不禁眉尾轻挑,应承道:“楚大夫所言极是,我记下了。” 果真,天下大夫皆是如此…唠叨。 正当苏虞敛了目光时,眼尾的余光瞥见远处脚步匆匆的一行人。 定睛望去,“熟人”不少。 苏虞原是想进屋瞧瞧杜默谨的,照此情景便没再进屋,目视那些人由远及近,踏进院子。 走在最前头的是位头发半白的老者,他在瞧见好好立着的苏虞时愣了下,随即满脸不悦地看向一旁的男女,“杜家的,虞丫头这不好好的吗?” 杜岚峰与王美丽在看到苏虞的那一刻早已傻眼。 明明昨个送苏虞过来的那个婆子说她自己戳了心窝窝,且瞧着是不行了的样子,可如今怎么瞧着跟没事人一般? “这…这…” 王美丽支吾半天,死盯着苏虞满脸不相信,又恐他人说她造谣,便大声道:“这我哪能晓得?是苏家人说她自己拿刀戳了心窝窝,送过来时人分明是不行了,哪个知道她如今为何好好的,怕不是…” 说到一半的话突然顿住,王美丽像是想到什么惊恐的事一般,眸子都瑟缩了一下,“怕不是鬼吧?” 此话一出,不管信是不信,后边几人皆是脸色一变,神色复杂地瞅着苏虞。 老者面色严肃,出声斥责道:“胡言乱语,哪有鬼白日出来的?” “那…那不一定,说不定是怨气重的厉鬼呢!” 王美丽一心想着反驳,可说着说着声就越来越小,也越说越怕。 万一被她说中了,那…那这死丫头找上她们可咋办… 做贼心虚地悄悄抬眸瞟了眼苏虞,见她也正盯着她看,吓得赶紧低头垂眸,不敢再看。 “无知蠢妇。” 老者自是不信王美丽的话,他懒得看她,扫了眼杜岚峰,“管好你媳妇。” 杜岚峰心更虚更怕,见此情景不敢多说,拉了拉王美丽,叫她先不要说话。 苏虞也不出声,就神情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昨日她虽因着软筋散的作用昏睡,然在被送过来那会子,意识还是半醒着的。 那几人的谈话以及杜家夫妇的所做作为记得虽不是完全清楚,但脑子里还残存着些。 看着“见死”未救之人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想来他们心中滋味定是如他们面上神情一般丰富至极的。 “虞丫头,回来了怎得不过来找爷爷?” 相对于对杜家夫妇的冷脸,村长在走向苏虞时虽是故意做出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可是眼神中的慈爱与疼惜却是展露无遗。 苏虞迎上目光,眼睫轻眨间主动走上前,“村长爷爷莫怪,我才回来,一时没得空过去,给您赔罪了。” 她是商人,何种情况该用何种神态语气手到拈来。 何况她有原身的记忆,扮演她不为难事。 “哼。” 村长假装还在生气,嘴角的笑却是快要偷偷跑了出来,“这次便算了,再有下次,小心爷爷不理你。” 苏虞:“……” 这位村长虽是一把年纪,然时常会来点小孩气性。 今儿她亲眼所见,倒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连连点头,苏虞俯身将一旁的小木墩放到村长脚下,“虞儿晓得了,您坐下说。” 村长也不客气,坐下后方才那股子小孩气性顿时不见。 他扫视过杜家夫妇,面上的神情不怒自威,引得本就心虚不已的二人更是不敢正要相看。 “杜家的,看清楚了没?这便是你们口中所言的…” 所言的什么不必说出来在场的人都能听懂。 杜家夫妇二人是何品性他身为村长如何不知,平时也不愿过多搭理。 只是今一大早这二人便敲门说虞丫头出了事,怕是不行了。 他心下急,问了句请楚大夫过去没,她们二人竟支吾不说话,心中便有了答案,于是赶紧遣人去找楚大夫过去瞧瞧,自己也匆忙往这边赶。 好在过来是虚惊一场,不然他要如何跟虞儿父母交代啊! 第10章 你还敢狡辩 杜岚峰夫妇两人大眼瞪小眼,也是搞不清楚状况。 按理说苏家人都将苏虞赶出府了,他们应该没那功夫说假话唬人。 只是怎么看这苏虞都不像是捅过心窝窝的人,他们以前可是瞧见过村东头张赖家媳妇当众拿剪刀戳心窝的场面,那血流的,压根救不回来。 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苏虞是回光返照,硬撑着呢? 真是晦气,她既不是苏家人,也不是真的杜家人,那还回来作甚,凭白给他们惹得一身麻烦。 早知如此,便不为了那两斤白事抚慰精米跑去通知村长了。 “村长,我不是瞎说啊,人苏府的婆子就那样说的,我们也是慌了才赶紧去告知你的。” 杜岚峰没什么脑子,一心想将这事赶紧撇干净解决。 王美丽却是偷偷瞄了眼楚珵州,接着话道:“就是啊村长,你看楚大夫也在场,不然叫他替虞丫头看看,别是虞丫头怕我们担心硬撑着,耽误了事便不好了。” 她不信苏家人闲着没事故意糊弄人,不是鬼,那指定是回光返照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村长直接脸都黑了,他直接站起来,瞅着杜家夫妇冷声质问:“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听苏家婆子说虞丫头不行了却没有为她去请楚大夫过来,还将她直接带到了这里?” 没想到村长关注点在这的夫妇二人脸色一白,“啊?不是…是当时虞丫头已经…” 村长看他们的神情便知自己猜对了,气得直接打断,“黑了心肝的,亏你们是这孩子的伯父伯母。” 接着又急急看向楚珵州,“楚大夫,你快,快给虞丫头看看。” 苏虞看着村长一脸急切的担忧,正欲开口却被楚珵州抢先一步道:“昨个傍晚小谨儿已找过我前来,苏虞姑娘身体无碍,村长莫要着急。” 闻此,村长提起的心缓缓放了下来,他长舒了口气,对着苏虞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苏虞点了点头,假装怯怯地瞥了眼杜家夫妇,“我好好的,大伯父大伯母为何要跟村长爷爷说我自己戳了心窝窝没了?” 能是为何,左不过是以为她死了,惦记着将那二斤抚慰精米据为己有罢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啧啧啧,不就是想要赶在小谨儿之前把那精米领回去嘛,杜家的做这事不稀奇。” “可不是咋的,真是逮住自家弟弟这一家坑呐,这幸好是虞丫头没事,若真像他二人说的虞丫头自己戳了心窝,你们瞅瞅就他二人管也不管的直接将人扔到了这破屋,哪还能有活路,分明是故意见死不救等着霸占那精米呢,坏了心肝的东西,我呸!” “是啊是啊,这二人没少做缺德事,丧良心啊!” “这便宜也想占,还要不要脸呐?” ……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纷纷对着杜家夫妇声讨起来。 这二人在村里没什么好名声,做过什么不光彩的事也是人尽皆知,几乎很少有人愿意与他们打交道,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讹上。 平日里憋住不愿多说的话总算是逮着了机会,个个你骂我怼的口沫横天。 杜家夫妇哪里受过这气,顿时脸红脖子粗地就要驳斥。 王美丽插起腰,手势都展开了,村长这时发话道:“好了,大家听我说。” 刚要冲出口的话堵在了嗓子眼,王美丽气愤地瞪了一眼众人,满脸怒气地替自己辩解道: “村长你就听这些人编排我夫妇二人也不管管,我们咋就丧良心了,啊?苏家婆子就告诉的我们苏虞受不住自己不是真正的苏家女儿的事实拿刀戳了心窝窝,人送过来时的确昏迷不醒瞧着已经不行了。 那…那苏家离我们这这么远,她戳了心窝窝哪还能活,我与岚峰还不是想着叫小谨儿见他姐姐最后一面才给送过来了。家里红白喜事要告知村长,我们一早过去又有什么错,你们凭什么说我们不要脸?” “才不是你说的这样子。” 不知什么时候睡醒的杜默谨在王美丽话音刚落之后便打开门气呼呼地走了出来。 他跑向苏虞,抱起她的胳膊,直勾勾地盯着王美丽满眼气愤。 “你们才不是为了见我姐姐最后一面把她送过来的,大伯父昨晚把姐姐抱进来就匆匆走了,还说人他是送回来了,别的事他不管,也与他不相干,无事莫要来烦他。我当时没听明白便没多想,看姐姐怎么也叫不醒赶紧去请了楚大夫来,却原来…却原来…” 哽咽起来再也说不出话的杜默谨难过地垂首擦起了眼泪。 他就说姐姐怎么突然回来了。 那些人凭什么说带走姐姐就带走,说不要就不要。 难怪姐姐腕上那么多伤痕,他们是真的对她不好。 坏人,都是坏人,姐姐那么好,为什么都要欺负她? 苏虞看着低头抹泪的小家伙,不怎么会安慰人的她只得又摸起那圆圆的小脑袋,“姐姐没事,莫哭。” “听听,听听,杜岚峰,王美丽,你二人还敢狡辩。” 村长怒不可遏,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喘着大气。 他当村长这么多年,见过不少腌臜事,却没见过像杜家夫妇这种贪得无厌不知廉耻的人。 杜岚峰与王美丽脸红一阵,白一阵,瞪了眼杜默谨,呵斥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我们平日里是怎么你了由得你在这说瞎话害我们?” “够了。” 村长冷斥一声,惊得杜家夫妇二人同时一颤,他脸色黑沉,压着火气威严道:“谨儿是个孩子,他如何瞎说?你二人若未那般,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吗?罔顾他人性命还不知悔改,你们不丧良心谁丧?” “村长你这话就不对了,哪就罔顾他人性命了,苏虞她压根就没事不是吗?” 王美丽气不过仍就狡辩。 她心里恨极了那苏家人,平白说些有的没的事糊弄人,富贵人家便是这般喜欢捉弄他们穷人的吗,真不讲道德。 “你还敢狡辩。” 村长见王美丽还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态度,知道多说无益,懒得再跟他们争论,“滚滚滚,丧良心的东西,你得庆幸虞丫头没出事,不然有的你好果子吃。” “切。” 王美丽破罐子破摔,也不想受人脸色,拉起装乌龟的杜岚峰就要走,“当家的,我们走,说的好像谁爱待在这似的。” 村民也都叫喊着让这二人赶紧滚,然苏虞却在这时开口道:“我昨夜回来时,昏昏沉沉中听到苏家拿了银子给我,大伯父大伯母可否现在交与我?” 第11章 都不怕遭报应 苏虞的话说出,杜家夫妇二人身形跟着一僵,迈出的步子随即顿住,脸色皆是变得难看起来。 王美丽回过头瞪向苏虞,没好气道:“虞丫头你说的哪门子胡话,苏家人都将你赶出来了,怎么还会给钱?你自己都说你昏昏沉沉的,怕不是癔症了吧?” 进了她手里的钱还想要回去?想得美! “哦?是吗?” 苏虞神色慵懒地眨了眨眼,唇角勾出一抹笑来,“倒也不妨事,左右我是听真切的,大伯母既说没有,那便待下午我得了空去趟苏府问问,顺带叫他们写个证明文书,如此也好还大伯母一个…清白。” “清白”二字苏虞说的又缓又慢,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王美丽的神情,见她眸色出了慌意,唇角又勾得深了些。 只是她未瞧见,楚珵州抬头看向她时瞧见她冷艳的笑,那双淡漠的黑眸忽地闪过一丝情绪波动。 一听苏虞要回苏家问,王美丽心是慌的。 可转念一想她都被赶出来,苏家她进都进不去,上哪问去,不由得暗嘲苏虞蠢,因而继续硬气道: “虞丫头你想要钱直接跟大伯母说便是,何苦这般,你要真觉得我拿了你钱便去问去,我不拦着你。只是你才被苏家人赶出府,去了能不能进府都是问题,路上便…唉…便自己仔细些吧!” 话听着颇有无奈的意思,然在场的人更愿意相信苏虞。 一片“嘁”声后,苏虞气定神闲地说道:“能不能进府便不用大伯母操心了,我既然说了,自是能进的。哦,对了,我记得当初我离村时,苏家也曾给了一大笔银子,这事大家伙都晓得,原是留给谨儿的。” 说着苏虞低头看向杜默谨,“谨儿,那钱可在你那?” 杜默谨摇了摇头,委屈巴巴地说道:“没有,钱当时给了大伯母,她说先替我保管着,可是一直都没有给谨儿。” 苏虞垂下的眸子骤然抬起,冷意凝成寒霜在眼底蔓延,“这样啊,想来是大伯母怕谨儿管不好遭人惦记,因而一直替他管着。现如今我回来了,便不劳烦大伯母了,交由我管就好。不过大伯母这会子也不着急给我,待我下午去连着这些钱一块问清楚了,确定了数额,再过去找大伯母拿可好?” ”啊,我忽地还想起,我爹娘出事后送酒的东家也曾给了一笔补慰金,当时也是大伯母领的,大伯母没忘了吧?” 原身与原身父母拿命换的钱,怎能平白便宜了那二人。 至于其他的,慢慢细算,来日方长。 她自不会回苏家,只需话激一激,不必自己出手便有的是人替她讨伐。 人呐,总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杜家的,你们夫妇要脸不,这不明摆着看虞丫头姐弟两年纪小好欺负有意把钱据为己有嘛。” “真是黑了心肝的东西,拿了人家那么多钱平日里还整日哭穷苛待自家二弟的孩子,都不怕遭报应。” “就是,我要是拿了人家那么多钱,非得好吃好喝地将娃给养圆润了,没点良心。” “我看杜家的压根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没打算承认,虞丫头真得去问个明白,叫他们把吞下去的全都给吐出来。” “不承认也好办呐,人证物证都好找,她们不还就直接进衙门呗,挨个几大棍啥也交代了。” “对,这办法可行,虞丫头势单力薄,但衙门可不是吃素的啊,占了那么多钱这事衙门不可能不管。” “对对对,虞丫头,你听张叔的,不还钱就告官,管她什么伯父伯母的,他们不仁,你也别管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了。” …… 见不惯杜家夫妇的众人将二人的去路围住,纷纷替苏虞讨着公道。 村长晓得杜家夫妇都是泼皮,不愿与他们多说,便厌烦地指了指,“限你们夫妇二人明日一早之前将钱如数交到虞丫头手中,不然我这个村长也保不住你们。” 而后又转向苏虞,“虞丫头你也不必去那苏府,你大伯父大伯母若不肯拿钱出来或是糊弄,爷爷陪你去报官,他们一家日后也不必再在村里待着了。” 杜家夫妇闻言眼睛都瞪大了,一直未说话的杜岚峰动了动僵硬的面皮道:“村长,您怎么能听虞丫头一面之词就给我们夫妻两定罪呢?我们哪就拿钱了,若真有那多钱,我们何苦穿这破裳,吃糠咽菜的!” “可不是嘛村长。” 王美丽一改刚才的态度,抹着泪扫视众人控诉:“自打二弟、二弟妹去了,我们担心这几个孩子无所依,连自己家孩子都顾不上管给好好养着,怎么就养着养着养出白眼狼来了,倒贴养他们的钱不说,还得被讹上,真是冤死个人了。你们这些人我们夫妻两平日里又未得罪过你们,何以这般恶毒着要报官抓我们?” “大伯母别急着诉冤,你与大伯父认或不认于我而言都无甚影响。我原想私下平和解决,你们却拂了我好意一心想论真假,我人小言轻的确不足以让大家相信,既如此,我便听大家的去趟衙门,自有青天大老爷替我做主。” 苏虞越说声越小,眼睛也渐渐红了起来,“这些钱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我这一回来便发现谨儿一人住在这旧屋,连口多余的吃食都未有,阳儿月儿听说也被大伯父大伯母不知送给了谁家,若有了那些钱,我便可以养活谨儿,还能顺带着去将月儿阳儿给找回来。我想多问你二位一句,为何我不在便将谨儿赶来了这里,还把阳儿月儿送了人?” 苏虞的声泪俱下引得周围的村民心里都不是滋味,更是将杜家夫妇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初杜默谨在自己家被赶到了旧物,杜家夫妇二人对外声称他偷拿家里钱物被发现后没脸,自己不愿回去。 至于送走双胎兄妹,则是因为家里实在没钱,养活不了怕给饿死,给寻了户好人家养着。 只是今日听苏虞说了他们二人拿了人家那么多钱,顿时发现平日里整日抠搜言穷的二人都是装的,就连心都黑的没人性了。 第12章 腰可还好? “虞丫头,你这个没良心还真打算去报官不成?” 杜岚峰在众人议论声中慌了神色,看向苏虞的眼神也多了几抹怨恨。 早知她回来会惹出这么多麻烦,还不如昨晚真就死了。 “你好好想想自打你爹娘没了我们夫妇二人养你们姐弟四个多难,那花了那么多钱我们可曾与你计较过?你说是我们赶谨儿来这旧屋,你怎么不问问他是谁偷偷拿了家里的钱不承认,自己偷偷跑来这里怎么也不愿回去的?去年村里收成不好,家里入不敷出,谁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月儿阳儿还那般小,我想着与其饿死还不如给他们找户好人家养着,怎么就都成错了?” 王美丽跟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地叫冤,“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要冤死逼死我们呐!” “你胡说。” 被苏虞护在身后的杜默谨不知何时跑到了前头,干净澄澈的眸子中此刻也被委屈占据。 “村长爷爷,谨儿没有偷拿家里的钱,他们自己没看好钱非说是我拿的,还不给我吃饭,让我什么时候把钱拿回去什么时候回家,我没地方住才回的旧物。他们也不是没钱养月儿阳儿,是嫌他们太小干不了活白白吃饭,才偷偷给卖掉的。” “什么?卖掉?” 村长听得一愣,愕然地望向杜默谨,“谨儿你告诉爷爷,你所言可真?” 杜默谨瘪着嘴,小手握成了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杜家夫妇,“我后来无意间听到他们说话时晓得的,就五两,他们就用五两把…把弟弟妹妹给…给卖了。” 想到如今不知在哪的弟弟妹妹,杜默谨忍不住心里的难过与自责,哽咽地大哭起来。 眼见众人恨不得冲上前来指着自己头骂,王美丽气急败坏地对着杜默谨冲了过去,“没良心的,我让你瞎说。” 王美丽突然动手,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村长倒是瞧见了王美丽抬手的动作,但他年纪大了,想拦却慢了一步。 苏虞眼疾手快地将杜默谨往后一抱,抬脚对着王美丽胸口踢了过去。 但尴尬的是,她竟然踢空了。 谁曾想站旁边一直当柱子的楚珵州出手抓住了王美丽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掷。 骤然间失了重的王美丽踉跄后退几步后摔在了地上,顿时直接摔懵了。 没踢到人差点闪着自己的苏虞:“……” 她默默地收回脚,抬眸看了眼挡在身前的楚珵州。 “好啊好啊,在我面前都敢对个孩子动手。” 村长在确认杜默谨没被伤到后,走上前怒气冲冲地说道:“张家的,李家的,赵家的,你们把这二人给我绑起来送官,既是什么都不认,那就留着跟官老爷说去吧,有的是好果子给他们吃。” 村长是一个村的威严,有了他发话,被点到的几人迅速上前便将杜家夫妇二人反手控了起来。 见此情景,两人才知道村长是动了真格,心里害怕了起来。 杜岚峰埋怨地瞪了眼王美丽,怨极了自己平日里凡事都听她的。 一想见了官,被人查出了个真假来,牢饭可就吃定了。 越想越慌的杜岚峰猛地挣扎开禁锢他的人,“砰”的一下跪在村长面前磕头忏悔:“村长,我们错了,我们认,我们都认,是我们贪得无厌拿了钱不还,我们这就都给还回去,您别把我们送去见官,宁儿还小,没了我们就活不了啊。” 王美丽也发觉事情闹大了,纵使心里不甘,也不敢多说别的,“村长,都是我的错,我们赔不是,我们认错,只要别把我们送官就好,宁儿不能没有人管呐,您可怜可怜他。” “哼,知道心疼自己家孩子,那你二弟家的孩子就不心疼了?” 村长一眼都不愿多看杜家夫妇,奈何杜岚峰抓着他腿,抽也抽不出来。 “真是黑心肝的东西,放不放你们我说了不算,你们去跟虞丫头姐弟俩赔罪,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放过你们再说。” 要跟自己的晚辈赔不是,还得求他们原谅,这种自损尊严面子的事杜岚峰千百个不愿意,可眼下又没有办法。 他从地上站起来,眼神颇有不甘地望向苏虞,“虞丫头,大伯父也不是不认,是想到自己一时间要拿出那么多钱来忽地脑子抽抽说了胡话,你看在你爹娘的份上别跟我们计较,钱我待会就全都给你,我跟你大伯母跟你说声对不住,你跟谨儿也都搬回来住,你看这样可好?” 说着他回来给王美丽个眼色,王美丽不情不愿地接上话道:“虞丫头,是我跟你大伯父做错了,对不住你们姐弟,大伯母给你赔不是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苏虞冷漠地回望二人,久久没有应声。 瞅着他们越来越慌,越来越不耐烦的神情,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一副纠结难以抉择的模样。 “那大伯父大伯母不能故意少拿钱糊弄我,我约莫着那些钱加起来也得三百两,都是爹娘弟弟妹妹们换的,不可以少,我拿了钱便不报官了,往事也不再计较。我与谨儿打算先住在这里,大伯父与大伯母便替我们看好家吧!” 见不见官不重要,目的她是达到了。 这二人视财如命,失了钱又得经常在村里瞧着她,这不比在牢里更叫人难受。 苏虞一句替她们看好家,众人突然想起杜家夫妇现在住的还是他们二弟的房子,更对二人的恶行嗤之以鼻。 村长直接发话道:“虞丫头心善,不与你们多计较,那这次便饶了你们,快点把钱还回去,房子也给腾出来,你们一家搬回自己原来的地方住去。事情办完今晚给我去祠堂跪上一宿,好好对着祖宗排位反省去。” 眼瞅着筹谋的一切没了个精光,杜岚峰气得差点吐血,王美丽则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杜岚峰赶紧将人抱起,征得村长同意黑脸离开了院子。 人群也渐渐散去,村长心疼地摸了摸杜默谨的小脸,“你们姐弟受苦了,早些说与我便好了,唉~我先过去那边给你们看着,你们收拾收拾待会就搬回去吧!” 杜默谨乖巧道:“谢谢村长爷爷。” 苏虞也道了声谢,送了村长离开。 楚珵州后一步离开,踏出院门时,他忽地停下步子,背对苏虞道:“腰可还好?” 第13章 姐姐全拿了都没关系 手正把上院门准备关上的苏虞听到楚珵州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微垂的眸子瞬间抬起抬起,“……” 所以他瞧见了她踢空差点闪到腰的那一脚。 而这也是他之所以留到最后一个离开的原因? 照她与这位楚大夫几次的接触,为笑话她倒不至于,约莫是他身为医者见伤病便想医治的本心。 这村子,人人都极有意思。 “无事,楚大夫慢走。” “嗯,你无事便好。” 楚珵州稍稍回头,“拦她是我草率,抱歉。” 他是在抓住王美丽手腕时才瞥见那腾起的脚。 因着他先一步拦下,虽是无意之举,也并非有意去帮她,只是倒害她闪了下腰。 那会子余光瞧见她皱了皱眉,身为大夫便有些放心不下了。 “楚大夫仁心,你本是善举,何来抱歉,不必放在心上,按理我该谢过你才是。” 苏虞这人最是讲道理。 别人敬她一分,她还十分。 反过来亦是。 楚珵州点头回应,转眸的一瞬有阳光在脸上划过,衬得他面容格外温柔…… 送走楚珵州后,苏虞回屋与杜默谨收拾起了东西。 其实几乎没有什么能拿走的东西。 小家伙想将那已经发霉的糙米拿回去被她拦下了。 杜默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坏的东西吃久了他身子受不住。 待苏虞带着杜默谨回到青砖瓦房时,村长已经叫人把杜家夫妇的东西给收拾出来了,王美丽也已经醒了过来一脸颓废地靠在墙边看着。 在原身养父名下的地契房契被完好无整的放在了桌上,装着银子的木盒也被找了出来。 家里被搜了个遍,也就只找到了一百二十来两银子。 要知道,在这种贫穷的山村,一两银子都能叫一家几口花好久。 那么多钱对于村里其他人而言是想也不敢想的巨款。 其余的在村长逼问下杜家夫妇才支支吾吾地说平日里他们常去镇子,次数多了花的也多,自己也答不上来都花在了何处。 村长又说叫他们想办法去凑,不然就去见官,两人直接破罐子破摔耍起了无赖,嚷嚷着是要逼死他们一家。 苏虞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闹腾了半会儿,然后附耳对着村长悄声了几句。 不多会儿,有人搬了张小桌子在院中,又拿了纸墨笔砚印泥。 苏虞拿笔写字,众人一片惊呆。 他们没想到只是去了将军府一年,她一个女子都学会了写字。 然他们不晓得的是,不光苏虞自己,原身也会写字。 杜岚庭疼爱她,读书写字从小教她,他总说女子有才方是德,可见其品性。 等杜家夫妇消停了,苏虞的东西也写好了,她不咸不淡地说道:“花出去的钱我可以不要,但请二位记住,至此之后,我们与你们祸福各论,再无半点瓜葛,按手印吧!” 杜家夫妇闻言眼睛都亮了,暗嘲苏虞果真是蠢的,“好好好,我们按,我们按,虞丫头这是你自己说的,可别到时候又找我们要来。” 以后找机会再回来便是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赶他们走真以为就这么容易啊! 王美丽与杜岚峰忙上前按了手印,苏虞拿过看了看,以防万一,走到她们儿子杜默宁的面前也叫按了。 “好了,手印按了,如此这契便也成了。我忘了说一句,违契轻则吃几年牢饭,重则流放苦寒之地,便各自好好遵守吧!” 杜家夫妇心下一惊,又有些不信,杜岚峰更是满脸不悦地怒瞪了苏虞一眼,“虞丫头,我们手印按也按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吓唬人作甚?” 村长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不信自个儿去府衙问去,我劝你们最好再没别的心思,否则后果自负。” “我们能有什么心思,我瞧着倒是虞丫头可不一定。” 王美丽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语气引得众人都看向了她。 “虞丫头本就是二弟捡回来的,都说她是个凤凰命,谁知是个假的,去了趟将军府又被赶了出来,要不是人家看她可怜还叫她姓苏,怕不是现在都成无名氏了。 你瞧你这一被赶出来就来这里着急要财产,你并非二弟亲生,这些东西如今都落你一个外人手里,这谁更有心思显而易见了吧?” 此话一出,周围村民看向苏虞的眼神也变了变,又开始了窃窃私语。 虽不至于说些难听的话,但的确有人开始怀疑了起来。 苏虞勾了勾唇,不以为然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左右是与你们无关,你二位可是觉着不甘心?” 王美丽站直了身体,怨恨地瞪着,“你承认了是吧,苏虞。” “姐姐全拿了都没关系。” 小小年纪的杜默谨像个大人一般挡在苏虞面前,“爹娘曾经说过,我家的东西将来全都是姐姐的,本就是她的东西,她拿有什么不对吗?” 稚嫩的声音铿锵有力,丝毫没有半点畏惧慌色。 “她也不是无名氏,她有名字,爹娘说过,无论何时,姐姐永远是他们的女儿,也永远是谨儿的姐姐,你们这些坏人,不许说姐姐不好。” 苏虞定睛看着杜默谨,不由得发自内心浅笑了下。 她从未想过会被个孩子这般坚定地护着。 “谨儿,你还小,不…” “闭嘴。” 王美丽还试图想说些什么,村长直接厉声打断了她,“行了,虞丫头回来是好事,跟你们不相干的事也别去瞎操心,带他们去祠堂。” 这下子杜家夫妇彻底没了脾气,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人上前拖拽着他们要拉去祠堂,苏虞临了问了一句:“阳儿月儿被你们卖给了谁家?” 杜家夫妇这会子不敢再惹苏虞,却也不想叫她太得意,明知双胎下落,却互相对了个眼神。 于是杜岚峰假装难过道:“虞丫头,这个我们也不知啊,当时是路过的外乡人见两孩子可爱,说是给了他也不至于饿死,我们思磨许久才给了他,真不是卖了,那五两银子也不过是那外乡人可怜我们才给的,至于人被带去了哪,我们也不知道啊!” 苏虞早知他们不会轻易说出那两孩子的下落,问那一嘴不过是想试试侥幸。 他们不说,她也有法子找。 冷眼看着杜家夫妇被带走,苏虞收好契书,揉了揉杜默谨的小脑袋叫他去自己曾经的屋子看看。 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有一妇人三步两回头,看着苏虞像是欲言又止。 苏虞瞧见,走上前道:“郭姨有话但说无妨。” 第14章 有姐姐在,你不必过于懂事 郭姨看着苏虞的眼神满是疼惜,犹豫了下缓缓说道:“虞丫头,郭姨或许能帮你找到阳儿和月儿。” “当真?” 苏虞没想到还未开始找便有了线索,忙询问道:“郭姨知道阳儿月儿被卖给了谁?” 郭姨摇了摇头,“我也不敢保证。当初我也是路过这时意外瞧见你大…哦不对,杜家媳妇将两个孩子交到了一个女人手中。那女人我是晓得的,她原是我那村里的媒婆。平常给人拉线牵媒,也管些乱七八糟的事。 就比如说谁家小孩养不活了,不想养了,她也去牵线给寻下家。那日我瞧见她觉着不对,后来杜家的对外说是没钱养,怕给孩子饿死便找了好人家送出去养了,我便没再多想,今日我才晓得那两孩子是被有意卖掉的。唉,我早些晓得便好了…” 看着郭姨自责的面容,苏虞轻声安抚道:“您无需自责,那个女人还在村子里吗?” “约莫是在的。” 郭姨想了想,又道:“虞丫头这样,我今儿回去一趟先替你打探打探,一有消息我便回来通知你。” 苏虞点了点头,“如此便先谢过郭姨了,我等着您的消息。” 郭姨连连称好,走时心里还念着杜岚庭夫妻俩真是没白养这个闺女。 偌大的院子恢复了安静,苏虞抬眼扫过眼前的一砖一瓦,脑海中原身在这处的记忆也涌现出来,有一霎那,她的目光与“她”的重合在了一起。 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已经接受了承载她人记忆,适应她人生活环境的事实,甚至多了些心甘情愿。 “姐姐。” 去看自己屋子的杜默谨看着站在院中一动不动的苏虞轻轻叫了一声。 他感觉姐姐跟以前有一点不同了。 虽然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好,可她看上去好像很孤单。 都是那些坏人,他们带走了姐姐却不好好待她。 姐姐她,还有他呢! 苏虞寻着声看去,脸上有了淡淡的笑,“看完房间了?” 杜默谨小跑上前,点了点头,“看完了姐姐,还跟以前差不多。” 那间屋子是杜默谨原先住的,后来杜岚峰夫妇搬进来后便厚颜无耻地抢走给了自己儿子住,将他赶去了偏房。 “姐姐,我还去别的房间瞧了,娘给我做的小被子还在,爹给我做的木老虎也还在,姐姐以前的东西也还在呢,我们的家又回来了。” 所以姐姐,回了家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苏虞抬手将杜默谨跑乱的碎发拂了拂,眼底沁出她难得的温柔来,“嗯,回来了。快到午时了,姐姐做肉给你吃好不好?” 杜默谨闻言眼睛兀地一亮,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我们真的可以吃肉吗姐姐?” 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 苏虞看着杜默谨欢喜又不太敢相信的模样,认真点了点头后,牵起他的小手,“真的,走了谨儿,我们去买肉。” “好欸。” 村里离镇上不远,走过去脚程快的话一个时辰便能到。 苏虞原想带着杜默谨走去,午饭在镇上随便解决下,待东西买好下午再回来做。 哪知刚出村口竟遇上了才见过没一会儿的郭姨。 她着急替苏虞打探两孩子的下落,回去跟老伴说了声便准备回娘家。 她老伴不放心她一人回去,便赶了驴车同她一起。 正正好她们得经过镇子,顺路,便叫着苏虞姐弟上了驴车。 到了镇子,苏虞道了谢,带着杜默谨在集市上逛了起来。 这个镇子不大,人也不是很多,集市小的可怜,没什么东西。 可即便如此,杜默谨仍是瞪大了眼睛满眼兴奋地左顾右盼。 自从他爹娘去了后,再没有人带他来过镇上,好像每天除了干不完的活,就是挨不完的饿。 便是像现在这般走走看看,他都觉着十分满足。 苏虞一直牵着杜默谨,两人走走停停,经过包子铺时买了几个刚出锅的肉包子垫肚子。 杜默谨咬了第一口进嘴后,满满的肉香带着浓郁的汁水香得他直接眯了眯眼,咀嚼了好多下才不舍得咽了下去。 苏虞见他吃的香,眸中划过淡淡的笑,等着小家伙吃饱,遂又进了家成衣店。 苏虞身上这身还是从苏家出来时的那件,瞧着还算过眼。 杜默谨身上的却已是补丁无数,几乎瞧不出衣服原本的样子。 店掌柜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眉眼和善,见苏虞姐弟进来乐呵呵便从里头出来打起了招呼。 “客官请进,本店服饰种类齐全,价格公道,您二位随意看。” 苏虞礼貌地点头,低头瞧了瞧杜默谨,“掌柜,找几身适合他尺寸的衣服。” 掌柜连忙笑应:“好嘞,姑娘稍等。” 上下打量了杜默谨两眼,掌柜心里大概有了数,进进出出里屋几趟,寻了四身适合杜默谨尺寸的衣服。 “这几件衣服这位小公子应该能穿上,里面有试衣房,可去试试合不合身。” 第一次被人称作“小公子”的杜默谨有些羞涩,他不好意思地抬眸看向苏虞,“姐姐,谨儿不用买新衣服的,姐姐给自己挑几身好看的衣服就好。” 他的旧衣服也还能穿,省下给他买衣服的钱便能给姐姐多买一身。 姐姐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有钱了便该将好的都给她。 苏虞低眸看着杜默谨,缓缓蹲下身轻轻抚过他的额角,“谨儿,你有喜欢的,想要的,都可以说出来,有姐姐在,你不必过于懂事,知道吗?” 杜默谨愣了下,反应过来时眼底泛起微红,心中仿佛有千万种委屈闪过,却又因为苏虞的存在,那些委屈又被悄然抹平碾碎,消散不见。 湿漉漉的眼眸如同一汪清水,清澈得将他所有的情绪表露于面上。 他望着那张温柔的面孔,久久不能回神,后才垂眸嗫嚅道:“知道了,姐姐,谨儿有姐姐在,谨儿再也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了。” 苏虞点头,目光看向那些衣服,“嗯,谨儿乖,快去试试吧!” “好。” 杜默谨乖巧地随着掌柜去了试衣房,再出来时,一身翠青的小衫着上,他这个年纪活泼可爱的气息展露无遗。 杜默谨有些拘谨地拉了拉衣摆,“姐姐。” 苏虞上下仔细瞧过,淡笑道:“挺好看,再去试试其他的。” “姐姐,就要一套便好。” 杜默谨想着给苏虞省点钱,奈何苏虞压根没听他的话,给掌柜使了个眼神,人家便将他又给带了进去。 几番试下来,那几件试过的衣服都被苏虞买下,她自己也买了两件合身的。 出来时,杜默谨小嘴微咧着,咧着咧着又抿了起来,看上去很是低落。 他开心自己终于有新衣服穿了,又想着若是弟弟妹妹还在,他们今天也能有衣服穿了。 怕苏虞看到多想,懂事极了的杜默谨赶紧调整好,跟紧了苏虞步子。 第15章 姐姐做的定是好吃的 肉摊上,卖肉的屠夫正将一头刚杀好的猪进行宰割。 苏虞站在一旁,看他手起刀落麻利地剁下一只猪蹄,“这一整只猪我都要了,可否帮忙送过去,车钱照付。” 屠夫手里的刀顿住,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望去,有些怀疑道:“姑娘要这一整只猪?” 苏虞点头,“嗯,我家离镇子不算远,你若能送过去,我便买了。” 屠夫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顿时喜笑眉开,嘴角都咧到了耳后,“能送能送,我这就叫我家那口子把车推过来。” 于是乎,屠夫去将猪装车,苏虞姐弟去了隔壁买了些米面,调味佐料。 因着马车后边空间大,所以回去的路上姐弟二人坐在边上,也算是又省了段脚程。 …… 当初建青砖房时,杜岚庭便叫人在后院挖了储物的地窖,东西放进去可以保鲜且长久不坏。 苏虞一回到家便洗洗手,拿起刀开始剁肉。 她将今天准备拿来吃的部分先放到了一边,然后将其他的分块装进筐里,一趟趟地搬去地窖。 懂事的杜默谨力气虽不大,也是使了吃奶的劲尽力帮苏虞的忙。 一番忙活下来,两人累得气喘吁吁,搬了小凳子坐在院中的大梨树下边喝水边歇息。 苏虞腕上的伤口又被牵到了,微微泛着刺痛。 前世的她习武,身体比寻常女儿家要强,很少会觉着累,奈何原身这副身子骨着实太弱,她觉着再不补补会受不住的。 今个儿天气微凉,清风拂面悄悄敛去人的乏意。 苏虞歇了会,见天色不早了,便开始着手做起了晚饭。 买来的新米她淘洗过后先上锅里蒸上,接着又将需要的食材弄好备用。 肉菜苏虞准备做红烧排骨,酱焖猪蹄,再来盘红烧肉,素菜就炒个土豆丝,小青菜。 苏虞刀功极好,切出的土豆又细又规整,凉水浸过一遍,便先将土豆丝炒了出来。 青菜易熟,下锅翻炒几下也就好了。 排骨与猪蹄苏虞是在清水中浸泡了好大一会,之后清洗干净才开始做。 酱焖猪蹄做起来比较费时费火候,因而得先做。 她将猪蹄冷水下锅,放入姜片,葱段煮开,撇去浮沫后捞出再用凉水洗净。 接着起锅烧油,放入葱姜蒜、花椒、大料、大酱炒香,倒入猪蹄翻炒。 炒到颜色均匀后,苏虞悄悄地进入紫珏中拿了坛酒出来,朝锅中倒入了些许。 顿时酒香与肉香相融,味道甚是诱人。 最后倒入热水,先大火煮开,再盖上锅盖,小火慢炖上半个时辰便好。 趁着炖猪蹄的时间,苏虞另起锅灶做起了红烧肉。 同样都是先焯水,再起锅烧油将沥干水分的五花肉块倒入快速煸炒,直至肉色呈金黄盛出备用。 热油中再倒入适量冰糖,炒至完全融化再将肉块倒进去,加入食盐,葱姜蒜等调味料翻炒,待糖色附着均匀后倒入一碗清水,最后放一点大酱,倒点酒,盖上锅盖同样焖半个时辰。 猪蹄炖得差不多的时候,苏虞做起了最后一道菜,红烧排骨。 这会子的厨房飘满了肉香,引来了在外面玩耍的杜默谨。 他站在厨房门口悄悄探进来小半个脑袋,眼睛直溜溜地盯向两口冒着热气的锅,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苏虞揭锅盖时,抬眸瞅到了小家伙,看他呆呆的小模样,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谨儿来。” 被看到的杜默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小碎步迈了过去,“姐姐。” “来,帮我…帮姐姐尝尝味道。” 苏虞在锅中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到碗中递给了杜默谨,“姐姐许久未做,也不知是否手生了。” “姐姐做的定是好吃的。” 杜默谨十分信任苏虞。 他姐姐以前做饭味道就好,即使日子久了不做,味道也不会差到哪去。 便真是差了又如何,只要是姐姐做的他都喜欢吃。 接过苏虞递过来的碗筷,杜默谨夹起那块肉,在苏虞提醒下轻轻吹了吹热气,小小的咬掉了一点。 然后笑眯眯地抬起胳膊夹到苏虞的嘴边,“姐姐也吃,可香了。” 苏虞一愣,对上那双澄澈的双眸,她的心湖再次划过暖流泛起涟漪,“好。” 她俯下身,将那块肉含进口中,舌尖香味四溢,忽地想起自己前世与母亲也曾这般过。 淡忘许久的亲情重新在心底蔓延开,像是一根根藤蔓结成细密的网,将回忆牢牢锁住,再与现实重合引起共鸣。 发觉自己愣神的苏虞回过神来,揉了揉杜默谨的头,温声道:“谨儿,帮姐姐个忙,弄完我们就开饭好不好?” “嗯嗯,姐姐说便是。” 苏虞将放在竹筐里的三段肉拿麻绳绑好交给杜默谨,让他的分别送去村长家,郭姨家,还有楚大夫家,再请他们过来家里吃饭。 苏虞这人从商多年,最通人情世故,今日他们帮了自己,自然要送礼答谢。 杜默谨乖巧应下,按照苏虞的嘱咐便出了门。 苏虞则盛出猪蹄,接着做起了红烧排骨。 待到饭菜都端上桌,苏虞正解了围裙出门准备看看杜默谨回来没时,郭姨跟她老伴牵着小家伙就走了进来。 一看见苏虞,郭姨快走了几步,笑瞪着她道:“你这丫头,肉不留着自个儿吃,好端端地给我们作甚,真是使不得呀!” “您特意为了我家月儿阳儿跑了趟路,怎就使不得了,但求您不嫌少才是!” 苏虞笑着回应,刚迎上去便被郭姨拉住了手。 “听听,这说的哪话,是将你郭姨当外人不成?都是街坊邻居的,帮忙理是应该,哪就像你这般客气了,可不兴这个昂。” 苏虞能感觉到郭姨是真的热心肠,刚想开口说是,结果后面进来的村长接上了郭姨的话茬道:“是啊虞丫头,你郭姨说的是,东西你拿回去,以后可不许了。” 村长这么一说,苏虞才发现自己给出去的他们又带了过来。 “就是要给你们的,怎得又都拿了回来?我与谨儿今日是因着你们才有的这些,你们若是什么都不要,我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辈,旁人瞧见了也定会说我不懂事没良心,郭姨,村长爷爷,你们可愿瞧见我日后难做人?” 第16章 这是什么酒? 村长几人一听苏虞这话顿时面面相觑,互相无奈发笑。 村长更是笑瞪过去,颇有些无奈道:“瞧瞧这虞丫头,一年不见嘴皮子竟这般滑溜。行行行,爷爷说不过你,留下,留下总成了吧!” 说着又看向了郭姨一家,“孩子一番好意,便收下吧!” 郭姨两口子原还有些不好意思,听村长那么说了也就不再推辞,不忘嘱咐一声:“以后可不许跟你郭姨客气了,听到没虞丫头?” 苏虞笑着应下,招呼人进屋坐下,后又看了看门口,问杜默谨道:“谨儿,楚大夫怎么没过来?” 杜默谨跳下刚坐上的板凳,拉起苏虞的手朝饭桌走去,“我去时楚大夫正要出门,他说时间不赶,让我替他向姐姐谢过你的好意。” “虞丫头,村子里就楚小子一个大夫,村里人平日有个大病小情都得找他,将人忙的晕头转向没个空闲,今日看来也是不赶巧了。” 村长接上了杜默谨的话,笑呵呵地对着苏虞说起了楚珵州。 “别看他话少,可是热心肠呢,说起来,你们倒都是一类,都是好孩子。” 苏虞点了点头,与杜默谨坐下,“村长爷爷,郭姨,郭叔,快些动筷吧,我们边吃边聊。” 看着一桌子的菜,在坐的几人除了苏虞跟杜默谨,神色都有些复杂。 他们拿起筷子迟迟不动,最后还是憨厚老实的郭叔没忍住憋红了脸语态小心地对苏虞道:“虞丫头,郭叔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苏虞放下刚拿起的筷子,看向郭叔神态认真地回应,“您说便是,无需顾虑。” 郭叔闻言面色纠结了下,想了想才道:“今日的事我听你郭姨说了,虽晓得你家中如今不缺银子,但也忍不住替你多担心了些。咱庄稼人过日子简,顾虑多,向来是手里有了钱也不敢多花,就防着万一。你说这刚拿到钱便买了这些肉,银子可经不住造啊,你家里如今只你一个大的,还是个女娃子,将来花钱的地方多不说,谨儿,还有那两小的接回来也都得用钱,这手再不紧点,日后可是要吃苦头的。” 郭姨见郭叔还要说,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尴尬地笑对着苏虞,“虞丫头,你别吃心,你郭叔就是性子直,藏不住话,其实也都是好心。” “我晓的郭叔是为了我好。” 苏虞淡笑着拿起酒坛子给他们将酒都满上,“只是我这一来头瞧见谨儿与我走的那年一般大,还比当初更瘦,心中实在不忍,想给他快些补回来。他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食上自不能亏着。月儿阳儿年纪更小,荤素都得跟上方对身子有益。的确,照我的花法,那些钱用不了一辈子,但我也并不指望守着那钱过日子,自己挣方能长久。” “自己挣?” 在坐的几人皆是一愣,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苏虞还没说自己要做什么,郭姨已经阻止她道:“虞丫头,你要说种自己家的地倒是行,旁的可就算了,尤其抛头露面挣钱的事更不要想了。” 村长倒还算淡定,吃下一块红烧肉,回味间开口道:“莫急,先听听虞丫头怎么个挣法。” 苏虞自己准备做的事并未打算瞒着,也不会受他人的影响,因而十分坦然地说道:“我娘在时她早已教会了我酿酒,所以我打算将家里的酒坊重新建起来。” “虞丫头,你当酒坊好弄啊。” 郭姨一脸的不同意,主要还是担心多些。 “酒你是会酿,可你一个女娃子自己能酿多少,且不说这了,就是酿出来了,卖也是个事,你小人家家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有多大力气挑出去卖去?瞧瞧瞧瞧,这不是还得抛头露面嘛,会被旁人戳脊梁骨的,不行不行。” 在世人的眼中,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抛头露面为不耻之举,苏虞记得自己前世接管苏家时,有无数人明里暗里骂她不知廉耻,败坏家风,给她难堪。 可她偏没放在眼中,凭着自己的本事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脸。 女子如何不如男子,又凭何要被男人自以为的教条约束? 不论男女,想要好好活下去,总归只有自己最可信。 她并从不在乎外人怎么说她。 “就像郭叔说的,这偌大的家如今只我一个大的,我不抛头露面出去养家,靠着那些钱也撑不了多久,家里三个小的到时得跟着我一同饿死。我想比起面子,活着大抵更重要些,旁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若是他们能替我养家,我倒是愿意坐着让他们整日当面指着我说。” 苏虞语气轻松,像是唠闲话似的不紧不慢说着。 听的几人本都觉得不妥,仔细想来又觉着她说的是事实。 村里人各家养活自己一家人都是难事,真到紧要关头,谁能顾得上别人,不都是想方设法活下去吗! 他们忽然觉得活了大半辈子,还没个女娃活得通透,不禁有些羞愧,更多的是对苏虞的心疼。 别家姑娘到她这个年纪家里人已是忙着给她说亲过安稳日子了,可这孩子如今养家的重担却全落在她的肩上,难为她了。 “苦了你了,虞丫头。” 郭姨年纪大了见不了事,不自觉就红了眼眶,有些粗糙的手抚在苏虞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不知自己该怎样抚慰。 苏虞回握过去,轻轻摇了摇头,“郭姨,郭叔,村长爷爷,不必忧心我,酒我能酿,卖我也能卖,放心便是,快些吃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此时的气氛有些低沉,几人也都不说话,默默夹起了菜。 苏虞给杜默谨夹了个猪蹄放进碗中,看他方才低头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凑过去道:“怎么不吃饭?” 杜默谨闻言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苏虞,然后扯出一个天真单纯的笑,“谨儿正要吃呢姐姐,你也吃。” 他是大孩子了,很多活都能干,才不要姐姐一个人辛苦。 苏虞眉头轻扬,浅浅笑了笑,也夹起菜吃了起来。 村长许久都未说话,心里琢磨着怎么帮苏虞。 顺手拿起碗旁的酒杯对嘴饮下,突然就怔住了。 酒香在口中久久回荡,消散不去,他难以置信地将杯底最后一滴也倒入口中,回味了许久才对苏虞道: “虞丫头,这是什么酒?” 第17章 准备酿酒 “这酒是我在地窖寻到的,我尝了尝,大抵是我娘在世时最后酿出的新品,名叫玉雪。” 苏虞神色淡然地给村长边添酒,边回答着她的话。 她不可能将紫珏的秘密说出去,因而只能借用原身养母的名义解释。 村长闻言点头,再次执起杯却没了方才的急切,轻抿了一口细细品味,双眼不自觉地眯了起来,许久才感叹道:“想不到你娘竟会酿出如此佳酿,酒如其名,如玉般温润,如雪般清凉,真乃好酒啊!” 听到村长这般夸赞杯中的酒,极少饮酒的郭叔也忍不住端起酒杯饮下一杯,顿时脸上神情整个都放松了下来。 这酒不似他从前喝过的浊酒,它不辣不苦,经过喉咙时滑润舒畅,还有回甘,味道的确引人。 有了酒的加持,再加上苏虞精湛的手艺,饭桌上方才低沉的氛围一扫而尽,渐渐唠起了家常,言语中尽是对苏虞姐弟的关心。 待吃的差不多时,村长放下筷子,语气和蔼地问苏虞,“虞丫头,你娘酿的这个…这个玉雪你可也会酿?” 苏虞点点头,“会酿,娘刚做出来后便教给了我,只是没来得及拿出去试卖,便…” 话说到这,苏虞便垂眸停了下来。 她须得做到不叫旁人看出异样,接连利用已故之人虽是不妥,心怀歉意,然现下唯有如此了。 “唉!” 村长叹了口气,闷下一口酒安抚道:“虞丫头,不说那些了,你既是会酿玉雪,那爷爷看你这酒坊定是能重开起来,到时有需要爷爷的地方尽管开口,爷爷头一个支持你。” “郭叔也支持你,你放心去做,我跟你郭姨平日里空闲多,有事你就过来找我们。” 敦厚老实的郭叔此时也不再纠结旁的,他心知一个女娃子养家有多难,实打实地想着能帮一下是一下。 郭姨也附和着说道:“你郭叔说的对,虞丫头放心干便是。你长生哥在镇上做着好营生,到时候卖酒我叫他也帮帮你。” 郭长生是郭姨家唯一的儿子,因为长的壮,力气也大,意外被镇上的镖局看中招了进去,每月月例不少,是以郭姨夫妇俩提起他总是很自豪。 苏虞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她一一将酒杯满上,再端起自己的敬过去,“苏虞以酒谢过了。” 晚饭过后,苏虞几人又在院中喝了会凉茶才散去。 村长先行离去,苏虞将郭姨夫妇送到门口,正准备趁着这会儿问问两个小崽的事,结果还没等她开口问,郭姨便主动说起了下午去娘家打探的事。 “虞丫头,其实你今晚儿就是不请我跟你郭叔来,我们也是要来的。我特意回去看了,那女人在是在,只是我问她还记得在我们村带走的双胎时,她说自己也记不大清到底是给了谁家。倒是愿意都过去瞧瞧确定下,就是不愿意白跑。” 郭姨说话的时候眉头皱起就没松过,心里也是有些自责自己没说通那女人。 苏虞眼神微亮,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无妨,只要她能尽快帮我找到月儿阳儿,她要钱给她便是,只是还得劳烦郭姨替我跑一趟。” 郭姨拍了拍苏虞的手背,“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明儿一早我就去,我非得要好好说说那个贪了心的女人。” 苏虞笑笑,摇头没再多说,目送二位直至夜色将他们身影淹没。 她深知无利不起早的道理,所以但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她不会有丝毫犹豫。 毕竟只需付出一点点金钱就能更快更好更便捷地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 苏虞向来是个言行很快付诸于行动的人,翌日天刚蒙蒙亮,伴随着第一声鸡鸣,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换衣洗漱之后,她去了后院酿酒屋。 自打原身养父母去了之后,不会酿酒的杜家夫妇便将那屋子当成了杂物间,里面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好在他夫妇二人懒惰,懒得将里面酿酒的器具搬出去扔,所以都还完好的放着。 苏虞昨日进去看过,除去那随处可见的灰尘,以及堆满房屋各处的杂物,那些器具的摆放还与原身记忆中的一般。 有这套完备的器具在,酿酒的开头也算是能迈开第一步。 忙活了一个早上,苏虞才将里面无用的杂物都清除了出去。 许是自家姐姐回来心安下来的缘故,杜默谨破天荒地睡了个懒觉,醒来后没找到苏虞的人影,以为她又不见了,吓得慌了神,抹着泪在各个房间找人。 后来还是后院丢东西的声音太大,他这才稳了心神,奔跑过去看见灰头土脸的苏虞正抱着一个极大的酒坛子往外边走,刷一下就停住了。 而后呆呆地注视了她好久,悬在眼眶的泪珠悄然滑落。 他忽地憨笑起来。 姐姐说过不走了,他怎么给忘了呢,好像真的不会再被丢下了,真好! 苏虞抱着的酒坛子有她半个人那么大,从里到外脏兮兮的,得洗干净了才能用。 而这样的酒坛子,屋子里有好多个。 她这个身子还未恢复好,清理了一早上杂物就已经累的直不起腰来,气喘连连。 那坛子着实有些重,抱起来一小会她就累的不行了,用了巧劲捧着坛口将坛子半抬起才慢慢滚到外边,就是出屋子时门槛那难过些,她得整个抱起才能弄出去。 方才就搬了一个,她已经累得够呛,现下这个,真是抱起来胳膊跟腿都在打哆嗦。 眼瞅着就跨过了门槛,苏虞放下酒坛子准备歇歇再搬,可发软的脚却在这会子没及时收回来,在门槛上绊了下,失重感瞬间袭来,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稳住身形。 千钧一发之际,杜默谨及时出现,抱住苏虞的腰身才不至于她摔倒。 苏虞自己也是惊了下,回过头来看到比自己还惊慌的杜默谨,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小谨儿,姐姐要被你抱得喘不过气来了。” 惊魂未定的杜默谨闻言抬头,紧张的眼神撞上那双温柔含笑的瞳眸,压抑许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哽咽到话都说出来,只一个劲地掉眼泪。 苏虞懵了,她以为是自己吓到杜默谨,忙开口安慰,又是擦眼泪,又是拍背顺气轻声哄着。 无奈她不怎么会哄人,倒给自己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了,好在小谨儿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杜默谨松开苏虞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你小…小心着些,我…我来帮你。” 他太害怕了,害怕姐姐出事,害怕姐姐不见,他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苏虞眨了眨眼,安抚性地一笑,“吓到小谨儿了吧,别怕,姐姐没事。” 她打心底里喜欢原身的这个弟弟,他的单纯与懂事世间难得,有心想将它们好好留住。 第18章 你怎么不去抢? 平整好情绪的杜默谨垂眸缓缓点了下头,抿着唇默声绕过苏虞,自己一人去搬那酒坛子。 苏虞眼瞅着他那不大的身板整个贴了上去,赶忙阻止道:“重,快放下。” 然她话音刚落,杜默谨便已经将那酒坛抱了起来,而且脸上没有丝毫吃力的痕迹。 “轻着呢姐姐,我力气大你忘了吗?” 杜默谨回眸瘪着小嘴应上苏虞的话,抱着酒坛子就往前走,小嘴还嘟囔着:“姐姐就是忘了,她出去后都不想谨儿的。” 苏虞在背后哭笑不得地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越发觉着有这样的小家伙在身边生活确实多了些趣味。 她也是在杜默谨方才说了才回想起原身记忆中的他自小便力气惊人,寻常人拿着吃力的东西于他而言皆极轻松,因而他大伯父一家才会将最重最累的活给他做,也从不觉得心疼,只以为他能干。 “哎呀,我们家小谨儿念叨人都不背着呢,全被姐姐听到了,可委屈了昂。” 苏虞好心情地故意逗弄起杜默谨,他今日的各种小情绪才是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以前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被逼着长大,日后他只需像其他同龄孩子一样在自己身边好好长大即可,如此也算应了原身的诺,也让自己不至于被心底的冷漠所吞噬。 杜默谨将酒坛平稳地放好,听着苏虞故意逗弄的话小耳朵兀地通红,眼神也跟着躲闪地四处瞟。 他不好意思地手指在坛口来回摩挲,而后跑向苏虞,小手在背后往外推着她,颇有种掩耳盗铃意味地小声替自己辩解道:“谨儿什么都没说,姐姐也什么都没听见,快些歇着去吧,里面东西我来搬。” 说完也不等苏虞回应,赶紧一溜烟地跑进了屋子。 苏虞回眸露出得逞的笑,满脸写满了愉悦。 她挑了下挑眉,也不拦着杜默谨,只是温声对里面干活的小家伙道:“别累着自个儿,姐姐先去做饭,做好了喊你。” 屋里的杜默谨正捂着嘴偷笑,听到外面苏虞的话,忙仰起脖应道:“知道了姐姐。” 嘿嘿,姐姐没变呢! 昨晚的饭菜剩了不少,苏虞便都热了一遍,跟杜默谨吃了顿简易饭。 有了杜默谨这个力气奇大的小家伙帮忙,酿酒房中的杂物一一被清除了出去。 酿酒的器具,大小不一的各种酒坛两人也是手脚勤快地全部给清洗干净。 这一通忙活下来,天都黑了个全乎。 苏虞是累的不行了,直接坐在门槛上半低着身子缓劲。 前一会儿跑回前院拿水的杜默谨回来看到累极了的苏虞,脚步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些。 他走到苏虞身边,绕到她身后。 苏虞还没有察觉,依旧保持那个姿态,直到后背传来令人舒适的力道,她才猛地抬头向后看看一眼,而后扯出个笑来,“谨儿真乖,姐姐不累,不用捶,你也坐下来歇会。” 杜默谨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苏虞身旁门槛上的茶壶茶碗,“谨儿不累,姐姐累,我给姐姐拿了水,姐姐快喝些。” 苏虞顺着杜默谨的视线看去,伸手将茶壶茶碗放到地上,随后起身,拉着杜默谨坐在自己身边,笑看着他道:“有谨儿在,我倒是偷懒多些。” 杜默谨不认同地摇头,俯下身拿起茶壶倒起了水,“才不是呢,姐姐一直都在干活。” 接着两人像是寻常人家的亲姐弟俩,渐渐聊了起来。 单纯的小家伙说着说着回忆起以前的事,苏虞静静地听他说着,脑海里一幕幕地过着原身与他的过往。 若非命运捉弄,他们本该过着令她都羡慕不已的生活。 “姐姐,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对吗?” 杜默谨望着天边升起的弯月,似乎又恢复了不属于他的成熟气息。 苏虞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语气温柔且认真,“会的。” 既然活着,那便不能蹉跎时光。 “咕噜...” “咕噜...” 苏虞跟杜默谨的肚子此时突然十分默契地同时叫了一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顿时失笑出声。 苏虞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走了谨儿,我们去做饭吃。” “嘿嘿,好。” ...... “虞丫头,谨儿,来给你郭姨开开门。” 一大清早,正在烙韭菜盒子的苏虞听见院外急切的敲门声,忙叫旁边给她生火的杜默谨出去看,自己也赶紧将熟了的盒子盛出来,熄火走了出去。 郭姨一瞧见苏虞,便急着说道:“虞丫头,姨没给你办好事啊!” 苏虞扫了一眼跟在郭姨身后正打量着她们家满脸艳羡样的陌生女人,安抚郭姨道:“郭姨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郭姨皱了皱眉,回头埋怨似得瞪了眼那女人。 “我昨日便过去我娘家那边了,可这女人竟偏偏不在,我跟你郭叔等到今早上才等着人。 我按你说的话给她回了,原想着叫她先带我们去看看孩子再回来叫你去接,顺带再把银子给了,哪成想这女人是个心狠的,好说歹说不应,非得见着银子才肯去找孩子。 我想着那便先给她吧,哪知她还是个贪心的主,要的数我们赚一整年也拿不出来,我跟你郭叔实在没辙,便将她给带了过来。唉,你瞅瞅这事叫我给办的。” “不妨事,郭姨,多亏了您我才能知道两孩子的下落,您别自责。” 苏虞轻声安抚过郭姨,抬眸看向那女人淡淡道:“你要多少?” 那女人见苏虞发话,眼珠子滋溜一转,眸中的算计丝毫不加掩饰。 她伸出五根手指,笑眯眯地腆着脸道:“五两。” “什么?” 郭姨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气愤地转头瞪向那女人,“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之前你跟我说的可是一两银子。” 五两银子够他们花两三年了,她怎么敢的。 那两个小家伙被他们黑心的大伯父一家才卖了五两银子,现下就带过去找便敢要这么多,摆明了是瞧见虞丫头家大气想讹人。 那女人眼神一飘,脸不红心不跳地张口道:“我可没说一两,就五两,给了钱我便带你们去找两孩子,说话算话。” 第19章 瞧着可不像是不小心碰到的 五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是不敢多想的大数,不怪乎郭姨夫妇二人听到情绪激动。 见那女人不认自己曾说过的话,郭姨气得指着她忍不住骂道:“黑了心的撒泼妇,虞丫头家就她一个女娃子跟个小的,天可怜见的,你竟不要脸地去讹她,也不怕雨天打雷劈死你遭个报应。” 那女人被骂也是不爽,瞪大眼睛抬起下巴回骂:“咒我死你又是个甚好东西,也不知谁才是个撒泼妇,又不是你出钱,关你屁事。” 话说着腔调又一转,颇有意味地瞅了一眼苏虞,“啊,我晓得了,你这般急着替这丫头说话,怕是也想从她那得些好处吧,不然谁闲着没事自讨麻烦。大家都是一样的,谁也好不到哪去,你哪个有脸说我了,切。” 郭姨一听这话,胸口上下起伏,眼白都占满了眼眶,看着是气的不轻。 她朝那女人脚边啐了一口,满脸厌恶地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为了点钱啥丧良心的事都做?不要个脸的,也难怪你男人当时跟着其他女的跑了,活该。” 村里女人气头上都是有些碎嘴的,此话一出,那女人脸色顿时一黑。 她最烦别人提起那事,偏时常就会有人拿这事戳她心窝。 气不过一个没忍住便上了手,但郭叔一直在郭姨旁边,眼见那手扇了过来,他赶忙将郭姨拉到了一旁。 “说话就说话,打人作甚?” “媳妇你也是的,没发现与她说再多都无甚用处吗?” 那女人被闪了下身形晃荡了两下,刚想开口说啥时,好不容易等着机会开口的苏虞赶紧插话道:“诸位都请消消气,听说我。” 那女人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她斜瞪了一眼郭姨,整了整衣摆,等着苏虞继续说话。 苏虞微微掀起眼皮,不紧不慢道:“钱我可以给,但我也有个条件。” 那女人眯了眯眼,“你说说是什么条件?” “你先带我去找孩子,等我确定是我家两个小崽后,钱我当场付给你。” 那女人精明极了,听苏虞这么说话沉吟片刻才道:“我怎知你见到两孩子后会不会耍赖不给我钱,这不妥,让我想想…” “欸,对了,你先给我二两银子叫我安个心,我呢现在便带你过去找孩子,都是实诚人不欺不骗,你看如何?” 苏虞淡漠道:“可以。” “虞丫头,这不行啊,那是五两银子啊,怎得能便宜了这个黑心妇!” 郭姨一心想着能叫苏虞省点钱就给省点,她是真见不得别人欺负这两孩子。 苏虞淡笑地对着郭姨摇了摇头,真心实意道:“郭姨您因我受累了,钱多钱少都无事,两小的能回来便好。” 郭姨闻言也只得叹了口气。 苏虞让人先在院中坐着,叫杜默谨给她们倒水,自己则回屋去拿了银子,顺带换了身衣裳。 等她出来,看到在院中拿着药箱,站的笔直的楚珵州稍愣了一下,“楚大夫怎得来了?” 楚珵州抬眸迎上苏虞的目光,淡淡道:“来给你换药。” 经他这一说,苏虞这才想起这位楚大夫说过的话。 她一个伤者压根没放在心上,人做大夫的倒是记得清楚,难怪村长提起他时言语中满是赞赏。 苏虞朝楚珵州颔首,走过去道:“今日不巧,我这会子有急事要出门,明日我再去找你换药吧,麻烦你白跑这一趟。” 没有一个大夫会放任不听话的患者我行我素,他将药箱子放到桌上,自顾自地打开,语气不含丝毫情绪的缓缓道:“几下子便能换好,不耽误你时间。” 郭姨方才在楚珵州来时问了他一嘴,虽他只说是来给苏虞换药,没说伤哪了,但一听她还受着伤这心整个都揪得难受,可是心疼极了她。 “虞丫头,你受了伤咋不跟郭姨说呢,赶紧听楚大夫的把药给换了,不差这一会儿。” 郭姨满眼心疼地起身拉着苏虞坐下,然后对郭叔道:“当家的,咱家驴年纪大了,要是去的地方远,它跑不动误事,你想想谁家有马车我们去借借。” 女儿家伤处不宜有太多人瞧见,她有意将自家男人给叫走。 抬头又瞧见那女人,没好气地瞪着她道:“你也去,要了虞丫头那么些钱,不想走回去就跟我们去借。” 那女人不屑地撇过脸,倒也没没有多说,跟着郭姨夫妇二人身后离开了苏虞家。 苏虞见此情景只得乖乖坐好等着楚珵州给她换药,杜默谨坐在她旁边小脸皱巴巴盯着她,生怕她又不配合楚大夫。 楚珵州从药箱里拿出药瓶,纱布。 “苏姑娘,手伸过来。” “小谨儿,去打盆水来。” 杜默谨十分听话地点头,抬起屁股就往屋里跑。 苏虞伸手过去,眼睛却是盯着桌面,满脑子在想将两小的接回来之后的事。 她上一世没有机会成亲生子,如何养好小孩子实在不懂。 小谨儿他太懂事乖巧,不需她费心这孩子已经就长得很好了。 可那两个的孩子才五岁,太小了,她头一次发觉自己有担心做不好的事。 腕上传来温热的湿意,苏虞回神看过去,楚珵州正慢慢地给她擦洗伤口。 许是昨日洗那些东西碰到伤口了,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处竟有些泛红起肿。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楚珵州,果然见他皱了皱眉,下一瞬便听他开口问道:“碰水了?” 苏虞扯了扯嘴角,淡声应道:“嗯,不小心碰到了。” 楚珵州抬眸瞟了苏虞一眼,继续给她清理伤口,“瞧着可不像是不小心碰到的,伤口泡成这样,你长好的肉又开了,我今日若不来,就这般热天明日便得化脓。” 苏虞小时候有段时间生病,那些老大夫总是念叨个没完,听的她头脑发懵,无奈又怵的紧,每次都为了让大夫少念叨会就会假笑着各种说是。 她正想着用同样的方式应楚珵州时,他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停都不停就接着道: “若真化脓,疼痛难忍不说,你想伤口好更要多费些时日。前日我来时本想着上两三次药你那伤口便无碍了,哪知你听不进我话。我还记着我特意说了两遍,你……” 身为大夫的楚珵州见到不听话的患者饶是他平日话少,也忍不住多说了起来,这可把最怕被大夫念叨的苏虞给说懵了。 她就盯着楚珵州那一张一合的嘴,突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像是辜负人好意的坏人,心里竟还有了丝丝愧疚感。 不对啊,谁不想自己身子好好的啊,她真就是忙起来没注意到。 尴尬地摸了摸额角,苏虞试图打断楚珵州的话,“那个…楚大夫。” 村长还说他话少,她算是见识了,天底下的大夫都一个样。 第20章 上车吧 “嗯?” 被苏虞打断话的楚珵州停下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碎碎念,手里的动作倒是没停,就是眼睛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见她神色奇怪,不禁问道:“我说的不对?” 苏虞无奈摇头,露出她的商业性假笑,“楚大夫你说的极对,这次我记着了,伤口好之前我定不再碰水,成否?” 再叫他说下去她怕忍不住给他拎出去扔了。 楚珵州注视着苏虞,她那不达眼底的笑虚的紧,他熟识人心,怎会分不清。 想了想没再多说,垂眸将纱布绑好,“手是你自己的,你记着便行。” 苏虞收回包扎完后的手,回敬地点了点头,“劳烦楚大夫你又跑这一趟,我想这上药包扎的事小谨儿应该也会,不妨我今个儿就在你这把药跟纱布买下,也省得次次麻烦你。” 人家虽是好心,然她实在怕极了被念叨,所以莫要再来了。 “不麻烦,医者本分。” 楚珵州头也没抬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你伤口很深,用药须得谨慎,小谨儿他把控不了药量,于你伤处无益。” 不听话的伤患他见过不少,苏虞这样不遵医嘱的偏要盯着才行,他不可能放任一个自己医治过的人胡来。 苏虞面上露出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笑,她就知道楚珵州这过不去,有些无奈道:“楚大夫,其实也不必如此…” “虞丫头。” 苏虞后面的“尽职”二字还未说出口,郭姨就从院外走进来大喊了她一声。 她抬头循声望去,见郭姨一脸愁容,“怎么了郭姨?” 郭姨叹了口气,边进门边道:“我跟你郭叔转了一圈,村里有马的那两家人今儿竟都出去了,看来只能是赶着我家驴去了。” 苏虞安抚道:“不急,去您娘家途中会经过镇子,走过去赁一辆即可。” “也只能如此了。” 郭姨又是一阵叹气,可劲心疼苏虞不易,“不过不必走着去镇子,我家驴虽然年纪大了,拉我们去趟镇子还是行的。” 郭叔正跟着点头,看到楚珵州时眼神停顿了一下,忽地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楚大夫,我记得上个月见你骑了马回村子,那马是赁的还是你的?” 楚珵州礼貌应道:“是我的。” 郭姨郭叔闻言面露喜色,忙追问道:“那可否借你的马一用,虞丫头要去接两孩子回家,路程远,有马车快些。” 楚珵州看了苏虞一眼,想起她昨日叫小谨儿送来的肉,遂点头道:“可以。” “多谢楚大夫。” 苏虞言过谢,便回头嘱咐杜默谨乖乖在家里等着她回来,而后递了二两银子给那女人。 那女人拿到钱顿时脸上乐开了花,心里盘算着有了这些钱要怎么花。 郭姨嫌恶地看了眼她的嘴脸,懒得再跟她言语,只与苏虞说起了贴心话。 楚珵州回去牵了马过来,套上郭姨家的木车,原以为这就能出发了。 可谁知那马任凭郭叔如何赶牠都不动,饶是楚珵州在旁边也不为所动,口鼻时不时喷气看上去很是不爽。 “楚大夫,你这马认主,看来今儿还得再麻烦你一下,这马车得你来赶了。” 郭叔笑容无奈地将赶车的重任交到了楚珵州手上。 楚珵州摸了摸马头,接过马鞭淡声道:“上车吧!” 最后三个女人坐上了马车,郭叔则被郭姨留了下来照看杜默谨…… 一路上,苏虞端视后方经过的一草一木默声不语。 郭姨与那女人大眼瞪小眼,谁也看不起谁,时不时来场眼神攻击。 楚珵州时不时挥舞下马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 眼瞅着经过了镇子,郭姨没好气地对那女人道:“钱都拿了,两孩子被你给了哪家现在记起来了吧?” 那女人斜了眼郭姨,“都说了经我手的孩子有许多,我哪能记那么清,也只能凭着记忆带你们都过去找找。” 别的孩子真不好说,然她手中送出去的双胎就只有杜家的,不想记着也难。 只是一下子就带她们找过去太容易,倒叫这些人觉着她要那么多钱真就是讹人了。 她可不愿让旁人说她,便多带她们跑上几家,这钱她也算是心安理得了不是? 那女人心里算盘打得极精,但那点钱其实对苏虞而言真不算什么,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后方那棵白杨树渐行渐远,淡漠地应了句:“带你的路就行,孩子找到了钱自会当场付给你,找不到我只能将给你的钱拿回来再请人去找。” “虞丫头说的对,就该是如此。” 郭姨甚是同意苏虞的话,她总能抓住重点来说。 那女人一听不乐意了,瞪大眼睛就要跟苏虞争论,心想着拿到手的钱还要要回去,那她岂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嘛。 可就在她张口之际,苏虞回眸看向了她,与之视线相对的那瞬,她瞧见那双漂亮的眸子冷的有些瘆人,嘴唇竟不自觉地嗫嚅几下却发不出声来。 她从未见过哪个人的眼神那般冷漠,那般有威慑力,生生就被吓住了。 恍惚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一个女娃娃而已,不过是故意装强不想让别人欺负而已。 算了,便当她发善心,不与这女娃计较。 于是乎,那女人摆了摆手,假装不耐烦地转过脸去,“行了行了,我肯定带你们找到就是了。” 而后无人再言语,路途一片安静,唯有路过的树上蝉鸣阵阵,鸟啼连连。 第21章 你可别告诉我你又记错了 楚珵州的马车赶得极稳,他听着那外村女人指的路默声前进,面无表情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他是否也有着心理活动。 那女人不傻,为了圆自己说的话,故意引着几人找错了两户。 虽他们也是收养了别人家的孩子,年龄也甚是相仿,可苏虞见到后便知道不是,问了之后也确定不是自家的孩子。 无奈只能再去寻找下一家,郭姨脸色有些微沉,不悦地瞥了眼那女人,“卖了别人家那么多孩子自己都记不清了,小心坏事做多了哪天遭报应。虞丫头家两小的你赶紧想,今个儿找不着我可不放你走。” 那女人两手插眼回瞪上去,“我凭什么要遭报应,那些孩子是他们爹娘自己要卖的,我给送出去是为了让他们活命,钱挣得光明正大,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不乐意听。我都说了是记错了,下一家,下一家肯定是了,急什么急,真是的,又没说不带你们找到。” 纵使她这会子是故意想拖会时间再找到,好叫她们觉着自己拿这钱拿的理所应当,然郭家妇的这话她属实不爱听。 她是贪钱,可经她手的孩子没一个是被她哄骗到手的。 有些是家里孩子多,实在养活不下去了卖上一两个换钱买粮食,多数则是嫌弃生的是女儿不想要叫她拿去卖掉换钱。 她自己也是母亲,不是铁石心肠,那么些个孩子被卖掉时个个哭得嗓子哑了她也心疼,可她又能如何,只能想办法找些好人家送去养着,尽量叫这些孩子过的好些。 是,她是从买家手里收了不少钱,可这些孩子她接手时给那些卖子女的爹娘的钱可都是她先垫付的,有好几次她差点卖不出去砸自己手里,自己还不是好好给养着,养到有人收养,算起来她也亏过不是。 这么多年无数人说她丧良心,她自己有时候觉得也是,可又觉着自己没错。 一来自己可以凭此赚钱养活她的孩子,二来她也算是让那些孩子好好活下去了,总比留在亲生父母跟前饿死,丢掉的好吧! 郭姨不知道那女人心里想的这些东西,她也不愿意过多催促,就是真的心里着急,真怕那两孩子找不到。 听她那样说,便也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搭理,转过头安慰起苏虞来,“虞丫头别急,两小的一定会找到的。” 苏虞微微颔首,“嗯”了一声,之后好半天也再没出声,静静地任由景色在眼前掠过,眼波微动。 那女人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再明显不过,她懒得去拆穿罢了! 她贯通人性,凭这人爱钱的性子,找到人只会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大抵这次便可以了。 那女人也不再故意引错路,告诉了楚珵州下一个目的地的大致方向,“就按我方才说的那条路线走,我这次应该是没记错的。” 终于在走到隔壁镇再跨两个村子后,那女人在标着“南亩村”三个字的大石块前叫楚珵州停了下来。 她仔细看了看,假模假样地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是给这村里赵家李家的两对夫妇送过两个孩子,便先去离得近的赵家瞧瞧去吧!” 马车重新驶动进了村子,见有外村的人来,偶遇的几个村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但也没人上前搭话。 终于那女人凭着记忆带着他们去了村东头。 眼瞅着走到那边的最后一家,看到那户人家围墙的篱笆又破又烂,还东倒西歪的,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自我怀疑地喃喃道:“我记着是这家没错啊,怎么瞧着与之前不太像了呢?” 郭姨耳朵很灵,那女人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被她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她冷冷地哼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又记错了。” “怎么会!” 那女人当即反驳,她绞尽脑汁回想,还是记得就是这家。 只是这外面看上去实在是表了许多。 虽是自己也有些怀疑了,但仍是硬着头皮指了指那房子,“过去瞧瞧便知道了,只要人出来我便能认出来。” 马车在那户人家的栅栏院门外停下。 苏虞先下了车,径直走向院门,竟比那破破烂烂的院门还高出很多。 她抬眸扫视了一圈,那几乎全部倒地的篱笆墙跟没有没什么区别,抬脚便能跨进院中。 院角杂草丛生,院中灰尘厚厚一层,枝叶散乱,看上去已是许久不曾有人打理。 就这样一眼望去,这里仿佛像是已经被人遗弃的荒屋,巡查不出一丝人气来。 苏虞敛了目光,平静地放开嗓子朝里边喊了声:“有人在否?” 等了一小会儿,无人应声,她准备再喊,却被后面走来的那女人大声盖过,“是老赵家不?快些开门,有事找呢。” 那女人嗓门大,声音洪亮,她这一嗓子喊出去,隔着几道院墙外的狗都被惊了,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只是依旧无人应声。 那女人有些慌了。 自打她把那个男孩给了这家人后便再没来过,现下看此情景,倒像是搬走了一般,可别真是,找不到人她的银子可就没了啊! 越想越心乱,她索性推了把院门。 那院门连锁都没上,一推就开,大概是没有上的必要。 前脚她踏进去,后脚郭姨轻轻拍了拍苏虞的肩膀,示意她跟上去。 苏虞转眸微顿,后点头上前。 那女人急切地想确认有没有人在家,她步伐迈得极快,赶到人家屋前就使劲拍了两下门,“赵家的,你在不在家?”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一道瓷器碎地的声音,紧接着粗戾的男声响起,“哪个杀千刀地扰老子好梦,老子不想见人,赶紧滚。” 那女人闻声敲门的手顿在半空中,眼眸中充满了怀疑。 这男人的态度与她之前见到的人完全是判若两人,若不是听着声音像,她是真怀疑自己这次是真找错了人。 不信邪的她再次拍门喊道:“你是赵志刚吧,开开门,我是去年给你送孩子的王桂花,你还记得不?” 第22章 畜牲不如 终于,在王桂花的话音落下之后,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杂乱声,紧接着“吱呀”一声,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来。 人还未见,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恶臭扑面而来,站在门口的王桂花嫌弃地扇了扇,赶紧捂住了口鼻。 她皱着眉往里瞧去,见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满身脏乱的男人走过来,定睛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赵志刚?” 那男人也抬起浑浊的眼眸扫了眼王桂花,粗声语气不善道:“怎么,嫌弃我?我这副样子你就瞧不出来了?找我何事,赶紧说!” 王桂花听他的意思是赵志刚没错,狐疑他为何变成这般模样的同时,也不忘说起正事来。 “我来找你是为了孩子的事。你听我说哈,事情是这样,我身后这丫头是那孩子的亲姐姐,她们大姨父一家当时背着所有人悄摸摸把孩子卖给我了,也怪我当时没仔细问清楚,现下人丫头想把孩子给找回去,你看反正你才养了一年,时间也不久,要不便把孩子还给这丫头,我重新给你找个男孩如何?” 王桂花一股气说了一堆,眼睛片刻不离赵志刚的面上,她注意着男人的神情,深怕他不会同意。 赵志刚听完后抬头瞥了眼后面的苏虞,那双如死水般的眸子动了动,冷冷回道:“孩子想要回去容易,拿钱来,老子花钱买的崽,若想白要回去老子可不答应。” 王桂花早料到会如此,转眸看向了苏虞。 苏虞向前一步,淡定询问:“你要多少?” 王桂花坑了苏虞那么多银两,这会子到底也有点良心发现,可怜这丫头一人养家不易,不想再叫别人坑她,遂接上话茬子道:“他当时买小子给了我十两银子。” 郭姨听到数字眸子微颤,不敢相信这家人竟会掏出十两银子买孩子,难不成现在这副模样是买孩子后没钱了? 赵志刚眯了眯眼睛,不怀好意地笑开来,“王桂花说的没错,我买他花了十两银子,又好吃好喝地养了他一年,怎么着你也得给我二十两吧?” “赵志刚,你他娘地要点脸,那么小的你能在他身上花十两?” 王桂花从赵志刚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跟苏虞要钱时的模样,竟觉得有些无耻。 恼他之际,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贪心要多了。 果真,自己做什么事时都觉得没啥,只有在别人看到相同的事时,才会有所触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旁观者清。 她坑人丫头钱时,是否也是这般…无耻? 赵志刚往门上一靠,一副无赖样地耸了耸肩,“不然呢,你以为养男娃容易吗?” 苏虞懒得与这种人浪费口舌,淡漠的气息缠身,面无表情道:“钱可以给你,但我要先确认孩子是不是我弟弟?” 男人盯着苏虞看了一会儿,随后踉跄两步往旁边站了站,“就在里面,自己进去看。” 最好是,不然这白送上门的银子就要飘走了。 他这几天还想着找机会把那小子卖给别人呢,正发愁找不到买家,这下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苏虞丝毫未作犹豫地踏了进房间,屋里难闻的气味凶人,她面不改色地往里走,眼神打量着四周。 杂乱无章的床上,一个男孩瑟缩在墙角躺着。 苏虞放轻脚步走过去,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手收回的刹那,她察觉到男孩身体在发抖,出于一个成年人的敏觉,她试了试男孩的脖颈处,热得烫手,显然是发烧了。 她连忙将男孩小心翼翼地扳正,看清那张有些脏兮兮地小脸蛋时,一眼便能确认他就是杜如阳。 王桂花也在看到孩子正脸时赶紧开口道:“是了,是这孩子,我就说我没记错吧,没怎么变哈!” 郭姨也赶紧上前看,见杜如阳一张小脸通红,疑惑道:“是阳儿这孩子,不过他的脸怎么这么红?” 苏虞将孩子抱起,直接往外走,“阳儿在发烧。” 赵志刚见苏虞抱起孩子就走,脸色黑沉了下去,拦在他面前凶狠道:“钱还没给就想带人走,当老子说话是放屁呢?” 苏虞眸底迸发出寒意,她顺手将杜如阳交到了郭姨手上,抬起冷眸注视着杜如阳,“孩子身份凭书与我,再给钱。” 每个人的身份凭书都在官府那做了备案,不得不得轻易篡改更换。 就如同苏虞一般,原身在被接到苏家后,她的身份凭书靠着苏家的关系改成了苏氏,不得再做更改。 这也是村里人不提让她改回杜姓的原因。 不过也恰好遂了苏虞她的意,她本名如此,倒也省了麻烦。 郭姨叫了两声,怎么也叫不醒,急得她对着男人骂道:“你个缺德玩意,别人家孩子买来是让你这般对待的吗,你是瞎了看不见孩子在发高烧?” 赵志刚不屑地冷嗤一声,转身走到里面桌子旁,打开抽屉在里面翻了翻,拿了一张盖着红印的纸出来。 他将纸摊给苏虞看,“看清了没,可以给钱了吧?” 苏虞低眸在纸上确认一番,检查无误后,取下挂在腰间的荷包,在里面掏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她早料到找回孩子买家那边不可能轻易同意,因此早早做了打算。 这些钱于她不算什么,给便给了。 赵志刚看到银票的那瞬眼睛都亮了,他迫不及待地将身份凭书塞给苏虞,几乎用抢的方式接过了银票,而后呲牙咧嘴地让开了道。 郭姨赶忙抱着孩子走出屋子,一边大喊着楚珵州,“楚大夫你快来看看,阳儿他发烧了。” 苏虞最后面走,她看了眼赵志刚盯着银票笑容恶寒的模样,缓缓将门关上。 赵志刚察觉到动静时,笑僵在脸上,立刻转变成凶狠的模样,恐吓苏虞道:“你不走关门作甚,想耍啥花样,告诉你快点滚,老子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到时候做点啥也别怪老子。” 苏虞手指在腿上轻弹,那双漂亮极了的眸子此刻犹如冬日里的寒霜,像是要死死地将赵志刚冻牢在原地,“别出声,待会有些痛,攒点力气,否则怕你没机会叫。” 赵志刚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臭丫头,你好大的口气,是欠老子调教是吗?让你滚你不滚,老子可不是好脾气的主。” 苏虞歪了歪头,不等赵志刚反应,一拳抡在了他太阳穴上,当即将他打倒在了地上,“你对那孩子做过什么,我便要还你些什么,你当我是好脾气吗?” 她抱起杜如阳时,那孩子胳膊上的淤青一道又一道,顺着脖子上衣领往里看,伤痕惨不忍睹。 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手,畜牲不如。 第23章 睁眼说瞎话 郭姨抱着杜如阳冲向楚珵州,心急如焚地把孩子交过去让他检查。 楚珵州将孩子放平在马车上,仔细给他查看把脉,而后道:“受凉引起的风寒,烧了约莫两天,孩子情况不是很好。” 好在他的药箱在马车上放着,楚珵州从里面掏出一个药瓶,倒出来一粒药丸塞进杜如阳口中帮他吞咽下去,“暂时只能先帮他退烧,别的需等回去了再治。” 郭姨心疼地将杜如阳抱在怀里,心中感叹这一家子小的个个都命不好时,听到楚珵州问道:“苏姑娘还没出来?” 她这才发现苏虞没出来,惊得赶忙看向里头,见那房门紧闭,心咯噔一下跳到了嗓子眼,慌忙问王桂花,“你不是跟虞丫头在一起吗,她人呢?” 王桂花也是一脸懵,四处向阳路下,摇头道:“我哪知道,我是见你出来,也前后脚跟出来了,那女娃莫不是还在里头?” “这可咋整?” 郭姨急得不行,这时房间里面突然传来一阵阵惨叫声,慌得她就要下车。 楚珵州拦住郭姨,“我过去看看。” 方才郭姨抱孩子过来时,他抬眸那瞬瞧见了苏虞亲手将门关了起来。 他不知她是否看到了他,只觉着那双眼睛里包含的东西像极了猎人围困猎物时的犀利。 联想到那之前她踢空的那脚,以及此刻里面传来的男人痛苦叫喊的声音,他没由来觉得她大抵不会被伤着。 至于她动手的原因,应是如他一般瞧见了那孩子的满身伤痕。 似她这般有仇现报的性子,不常见,却一切都恰如其分。 楚珵州踏进院子,刚走至院中央,房门再次从里头打开,他很清楚地瞧见苏虞将手中染了血的帕子扔向躺在地上的男人脸上。 她转眸的那瞬,他的视线正好对上,依旧是那双眼睛,此刻却与那会完全不同,只余下波澜不惊。 她坦然自若地从外面关上房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过来问他道:“楚大夫,阳儿如何?” 楚珵州定定注视着苏虞,没有提房间里发生的事,“我给他喂了退烧药,其余的还需回去医治。” 苏虞点了点头,“嗯,走吧!” 见苏虞安然无恙地出来,郭姨紧张地上下仔细瞧了瞧她,“虞丫头,发生了何事,你怎得这么久才出来,方才我听见有人在叫可吓坏郭姨了。” 苏虞笑了笑,上马车将杜如阳接过来,“莫担心郭姨,我在拿阳儿的身份凭书慢了些,方才那男人还晕着酒自己膝盖撞桌子上了,竟疼得大声叫,也给我吓着了。” 楚珵州坐在马车前头,闻言眸子微动,可算见识到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 他忽然觉得好笑,这女子待人一人一副面孔,性情分明的很。 郭姨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这样啊,那人那副德行,摔了活该。” 苏虞眉头微挑,笑笑不说话,她低头看着怀里的杜如阳,那张瘦成桃核的脸上很脏,嘴唇发干起着死皮,身体依旧在打着颤。 她尽量将他抱紧在怀里,抬头对着王桂花道:“快去找阳儿吧!” 王桂花看着那没有动静的杜如阳也是心疼,点头道:“那家也不远,右拐走到头,再左拐一下第三家约莫就是了。” 楚珵州听罢重新干起了马车,照着王桂花说的调转马车走去。 郭姨眼神不离杜如阳,越是心疼他,越是对王桂花嫌恶起来,“某人还说自己挣钱光明正大,把孩子送给那样的人你也好意思说。” 王桂花想辩驳,可到底现在是她理亏,只能闭嘴不语。 她也没料到会是这样。 明明去年把孩子送过来时,赵志刚夫妇一家可是这村子里日子算是过的顶好的人家。 而且她还特意打听过,夫妇俩人品都很好,邻里街坊言语中对他们都是夸奖。 更是听说赵志刚对他媳妇极好,即使他媳妇嫁过来五六年没有怀上一个孩子,他还是对她好的不像话。 至于收养孩子,也是为了不让他媳妇因为孩子的事整日难过自责,为了宽慰她。 见面时她也明显能感觉到夫妻俩人关系很好,可为何不过一年,竟成了这般光景? 他媳妇也不见人影,孩子也不好好对待,他还酒气逼人粗蛮无礼。 真心叫人想不通。 马车很快在王桂花说的那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 这家看起来很是正常,叫了一声女主人便走了出来。 王桂花先是上前说明了情况,女人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后面的苏虞,转身叫了自家男人出来。 那女人长得五大三粗,面上看上去却是憨厚敦实,他怀里抱着个一两岁的婴孩,手里牵着个小女孩。 那女孩安安静静地垂头被男人牵着走了过来,不经意抬头时,瞧见正在看她的苏虞,顿时瞪大了眼睛。 似是不太相信,她挣脱开男人的手,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再看过去。 瞬间无数委屈袭上心头,她扯着衣摆不太确定地奶声奶气小声问道:“是…是姐姐吗?” 姐姐待她最好,她记得的,她没有忘记姐姐。 苏虞温柔地看着她点头,“月儿,是姐姐。” 杜如月迈开两条小腿朝苏虞跑了过来,苏虞也一把接住她,将她抱起,擦去她滑落的眼泪,“不哭,姐姐来了。” 杜如月将头埋在苏虞怀中,哭的一抽一抽的,“呜呜,姐…姐姐,我以为…以为你跟哥哥都不要月儿了。” 苏虞轻拍着杜如月给她顺气,极尽温柔地安扶着她,“不会不要月儿,不哭了昂。” “所以你们是想把这孩子要回去?” 男人声音和善,态度也很温和。 苏虞点了点头。 通过观察杜如月的穿着与体态,她能瞧出这家人待她不错,且方才与那女主人说时,她言语中明显不舍,因而她与他们说话自然也是温和着来的。 “是,情况方才也都说过了,月儿是被我大伯父一家偷偷卖掉的,既然找到了我自是要将她接回去。你们养了月儿一年,我很是感谢,我会付银子给你们。” 第24章 只能这般了 男人与女人相互对视一眼,面色皆带着纠结。 那孩子虽不是他们亲生,可到底养在身边一年多,她又乖巧懂事的紧,他们是真心喜欢。 一开始原就是想着买个大点的女孩回来养着当个童养媳,将来能替他们照顾家里的同时,也省了给自家宝娶媳妇的钱。 现下来这么一档子事,他们为人父母的,听着也动容,只是心里实在有些舍不得。 沉默片刻后,男人连叹了好几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王桂花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嘛,当初说好这孩子归了我家不会有人来寻的,你这…唉,好歹提前弄清楚啊,平白苦了这孩子。” 王桂花满脸歉意地连连说是。 她做这行这些年,头一次上门找买家要回孩子,曾对人家的承诺如今甚是打脸,无疑会影响自己的声誉。 可那姑娘是个爽快人,说要钱她就给,谁能跟钱过不去啊。 打脸就打脸吧,她尽量弥补便是了。 “刘老弟说的是,是我当初没有提前好好问清楚,这事赖我。这样,这孩子你让她姐姐领回去,我那正好有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明给你送来,你看这样可成?” 刘家媳妇接过男人怀里的孩子,垂首逗他的同时,不经意间低声开口道:“话虽说的容易,只是哪就有钱能买起另一个了?” 王桂花摆了摆手,“不用,就当这两孩子换了。” 这事闹的,还搭进去一个孩子,她怎么感觉有点亏了? 杜如月年纪小,他们说的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可她知道她姐姐是来找她的。 这家人对她很好,叔叔给她吃饱饭,姨姨哄她睡觉,但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想回家,她每天都很想姐姐,想哥哥们,可她不记得回家的路。 现在姐姐来找她了,她想跟着一起回去。 于是深埋在苏虞怀里的小脑袋抬起,杜如月转过头很小声说道:“叔叔,姨姨,月儿想跟姐姐回家。” 夫妻俩还是心疼多些,若有所思地纠结一会儿,男的最终点了点头,“只能这般了。” 事情解决,苏虞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女人面前,“你二位将月儿养的很好,这钱便当做我的答谢。” 女人惊诧地看着银子,迟迟没有伸手接,“这…这如何使得,她不是要再给我们一个女娃吗,这钱便不必了,你说呢当家的?” 男人也是摆了摆手拒绝道:“是了,这钱就算了,月儿这丫头我们能养她一遭是缘分,她吃的不多,能花几个钱? 我听王姐说你家现在靠你一个女娃养家呢,这钱你留着养娃娃们吧!” 苏虞温和地淡淡一笑,还是将银子塞进了女人怀中孩子的襁褓中。 没逗过小孩的她也尝试着摸了摸他白白嫩嫩的小脸,眸中浸满温柔地笑道:“收着吧,便当是我对这孩子的见面礼。” 女人面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将孩子抱得离苏虞更近些,“我们怎好意思收你这些钱?” 苏虞笑笑不说话,逗弄的小孩吱呀吱呀乐开,抬起两只小小手抓着她的手指不放。 王桂花还在好奇赵志刚家的变化,趁机问道:“你们近来可去过赵志刚家?” 夫妻俩个是村里有名的憨厚老实人,待人和善,又不贪便宜,当初知晓他们家想要个女娃时还是赵志刚夫妇给她推荐的,她跟让人打听也都说夫妇二人不错,因而才顺带着将那女娃给了这家。 只是她为了省些麻烦,便没有告诉这两家两个孩子是双胎,也不知在私下里两个孩子有没有见过,他们两家晓不晓得。 男人闻言眉心微微皱起,似乎太太愿意听到这人的名字。 他背过手,语气淡淡道:“你问孩子他娘吧!” 说完话,他深深地看了眼杜如月,叹着气转身进了屋。 女人脸色这时也不太大好,想了想才道:“我不稀得说别人闲话,然你既提起他,我倒真有话想跟你说。” 王桂花点了点头,“你说。” “我前些日子偶然间听人说,赵志刚在找人卖他家那个男娃。” 女人说话声音很小,语气中带着谨慎与思量。 “他家那孩子不也是经你手才有的吗,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也将那孩子带走,让他少遭点罪。” 苏虞逗孩子的手微顿,轻轻抬眸看了眼女人与王桂花。 王桂花顿感震惊,又因被苏虞看了一眼觉得心虚,她想着也没必要隐瞒,便对女人说道:“孩子已经带回来了,就在外边。不瞒你说,这两孩子是一母双胎的亲兄妹,我当时想着你是赵志刚家推荐的,你两家关系应是不错,两孩子见了面也就晓得了,便觉着没必要说,也便没告诉你们。你难道没见过那男娃?” 女人神情有些惊愕,愣怔了一瞬方道:“没有,我有了月儿后带她去赵志刚家答谢他将你推荐给我,只是听他说那男娃认生不愿见人,便没见到,之后也没见他们带孩子出来过。你早告诉我便好了,不然这两孩子说不定还能时常见个面的。” “也好也好,是兄妹俩正好,正好一块带回去,离了那赵志刚。”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 王桂花想想也觉得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但她是万万没想到就隔了几道院墙远,这两孩子竟一面也没见过。 “不过我当初去赵志刚家时,他家并非现在这般模样,到底发生了何事叫他瞧着性情都变了?” 女人还在纠结要不要说,王桂花却是好奇心压不住了,“你看孩子是经我手给他的,我总要了解下情况的。原先我以为他家会是个好归处才将孩子抱过去,哪就晓得会发生变故了,你不说我才要后悔死了。” “好吧!” 女人唇瓣抿了两下,缓缓道出了后来的情况。 原来赵志刚半年前去镇上卖自家种的农货时,认识了一个自称能带他赚大钱的人。 一开始他还心存警惕,不愿相信,但有一天一伙混混砸了他的摊子,抢了东西跟钱,还将人打了个半残,威逼他不交保护费就上门找他家人的麻烦。 他手里的钱都被抢走了,压根再拿不出来,这时那人突然出现,大声呵斥了那些混混,还替他交了保护费,带他去看了大夫。 一来二去,他对那人便没了戒心。 那人舌灿莲花,连哄带骗地各种给他洗脑快速赚大钱的法子。 他不傻,听听作罢,始终没当回事。 哪知那会子他妻子突发恶疾,家里的钱花光了也不见好,那人又趁机往他苦处说,他一时冲动真就听了那人的话,跟着去了赌坊幻想着以少博多。 他初涉赌坊一窍不通,那人在一旁指挥,一来便帮他赚了不少银两。 高回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他不停手的压,然后不停的赢。 就在他兴奋到极点时,被撺掇着一股脑将钱全押了进去,结果输了个干净。 赌博本就是抓着人性贪婪的弱点,赢了想要更多,输了便想着赢回来。 一来二去,他在赢一把输两把中渐渐迷失。 亲戚好友邻居的钱被他借了个遍,地契以及值钱的东西也都被变卖了。 妻子的病没钱治不得已回家躺着,病本就没好,又因着他赌博成瘾后输光了钱整日酗酒,欠了高利贷被人天天上门威胁要债,气吐了血,最后一根绳子吊死在了自家梁顶。 妻子一死,他也性情大变,脾气又坏又爆,为了钱更是不择手段,村里人对他也渐渐敬而远之。 听完这些后,王桂花咋舌道:“真是造孽啊,咋就耳根子软的被人忽悠进赌坊了,好好一个家愣是叫他糟践没了。” 第25章 好,我去拿酒 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别家的事她也不好过多言论。 想着自己养了一年的闺女要回本家,心里又酸又涩,又有些替她欣慰。 温柔的眼神将那道小小的身影装满眸子,女人缓缓走向杜如月,动作轻柔地将她抱住,“我们月儿要回家了,姨姨没什么能给你的,只希望你能好好地长大。” 杜如月也回抱住女人的脖子,声音软软糯糯地回道:“月儿会好好长大的,姨姨。” “好,月儿最听话了。” 女人依依不舍地松开杜如月,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打湿了脸颊,她正想抬起衣袖擦,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更快一步,轻轻地替她拭去泪痕。 “姨姨不哭,我以后会来看你们的。” 说着又转过头对着苏虞道:“月儿不太记路,姐姐帮月儿记着好不好?” 苏虞轻轻颔首,“好。” 女人欣慰一笑,起身怜惜地将杜如月牵住,温存她们离开前这最后的母女时刻。 她将杜如月亲手抱上了马车,同时将身份凭书给了苏虞,也看到了被赵志刚收养过的杜如阳。 他正躺在一个老妇怀里,双眼紧闭,两颊发红,看着不太好的样子。 想想赵志刚如今的情况,大致也猜得出他对这孩子不好,于是她也没有多嘴问些别的,省的多耽误时间。 马车渐行渐远,那只跟她挥舞的小手渐渐都看不清了,女人还呆呆地瞅着那个方向,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出屋的男人握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 男人眺望远方,安慰妻子道:“知道你舍不得月儿,等日后一得了空我便带你去瞧。” 反正月儿在哪他们都知道,想看她也是随意的很。 “嗯,听你的。” …… 回家的路上,杜如月对自己一年不见的哥哥甚是好奇。 她见他睡着不起,疑惑地问苏虞:“姐姐,二哥哥他不想月儿吗,怎么都不起来看看月儿?” 苏虞稍稍低下身子,语调轻缓道:“怎么会呢,阳儿自然是想月儿的,只是他现下身子不太好在休息,待他醒来见到月儿定会高兴极了。” 杜如月一听杜如阳身子不太好,立马靠过去牵住了他的手,圆亮清澈的眸子紧张地盯着他,有些担忧却没再言语。 回程的马车楚珵州赶得稍快了些,经过镇子时,完成自己的任务王桂花提前下了马车。 在此之前,苏虞将先前约定好的银子剩余那些付给了她。 回到村子时,天已然黑得透彻,头顶的圆月高悬,皎白的月光为他们掌灯指引方向,倒是一路安稳。 远远地,苏虞便望见家门口一大一小的身影。 马车还未停稳,那道小身影迫不及待地就走上前喊道:“姐姐。” 杜如月听到这声音眼睛一亮,站起来就朝前奶乎乎地叫道:“大哥哥,是大哥哥。” 苏虞怕她摔着,赶紧将人拉住。 杜默谨闻言脚下一滞,愣怔一瞬后眼中满是欣喜,在马车停稳时他赶到跟前,借着明亮的月光,他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妹妹。 小丫头正看着他笑,笑着笑着哇哇哭了起来,杜默谨顿时不知所措,伸手将她抱起来赶紧哄,又不忘满怀期待地问苏虞:“姐姐,阳儿可有一同回来?” 苏虞点头,“嗯,回来了。” 郭姨抱着杜如阳下了马车,对着同样等在门口的郭叔道:“当家的,我们回来了,阳儿这孩子发热,快些进屋去。” “阳儿发热了?” 刚放下心的杜默谨听到郭姨的话,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他急着上前查看,因着天黑只能瞧见被抱着的杜如阳没什么动静,他叫了两声,急得在后面直跺脚。 后面的苏虞见状,轻抚了两下他的头顶,安抚道:“莫急,阳儿会无事的。” “嗯。” 屋里的烛火被点燃,郭姨将杜如阳缓缓放到了床上,她试了试这会子他额头的温度,眸子骤然一紧,“怎么又烧起来了?” 方才在路上时明明烧有所退却,人也不是滚烫的了,这怎么突然又这么烫了? “我来。” 后面进屋的楚珵州走过来,郭姨赶忙让了位置。 他俯身也探了孩子额头的温度,又替他把了脉,“约莫是方才路上吹了风,他体内才压下去的寒症再次被激起,瞧着有些势猛,须得快些退烧才行。” “怨我呀怨我,我早知如此应再将阳儿给裹严实些了。” 郭姨满脸自责地看着杜如阳,心急如焚,“楚大夫,你快给阳儿吃退烧药吧!” 楚大夫说了尽量不要叫阳儿吹到风,她还自告奋勇地替虞丫头照顾他,到头来竟还是叫他吹着风了。 唉,她真是年纪大了做什么事都做不好。 “郭姨您无需自责,风见缝就钻,谁也控制不住,阳儿发热不关您的事,您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苏虞对真心帮助自己的人从来都是以礼相待,她担心郭姨会自责难安,温声去打消她的想法。 “我那退烧药短时间内不可重复吃,且这孩子身子极弱,用不得药。” 楚珵州将杜如阳的手放进被子中,转过身直直地看向苏虞,“你家里可有酒?” “有。” 苏虞抬眸应声,脑中一闪而过民间常用的土房子,便询问道:“你是想用酒降热?” “是,以酒涂身可快速使人身体退热,于他可一试。” 楚珵州见苏虞瞬间能贯通他意,且今日从始至终都是从容又冷静,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 苏虞点头作答:“好,我去拿酒。” 第26章 我家里存不住钱 上次请客吃饭拿出来的那一坛酒已经喝完,苏虞回到自己的房间进入紫珏中拿了两坛新的出来。 再过去时,懂事的杜默谨端着一盆温水与她正好前后脚进屋。 听到身后动静,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一脸沉重地开口道:“姐姐,阳儿身上好多伤,买他的那家人也欺负他了。” 就像姐姐身上的伤痕一样,还那么小的阳儿也被人打得满身是伤。 都是人,为什么外头的人总那么坏? 杜默谨想不明白,心里难过的要死。 苏虞低眸看着他难过的模样,只得声音放缓安抚道:“都过去了,以后姐姐会保护你们。” 从前因着自己没有轻松的童年,她一直觉着若是将来自己有了孩子,他就该是天真单纯无忧无虑的,什么年纪就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腌臜龌龊之事更是不能入他耳目半分,也无需很快长大。 然很多时候,不是那些孩子自己想长大,是身后有催命的现实在逼迫。 他们早早地体会了人心险恶,尝遍了世态炎凉,经历了生离死别,这不是简简单单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便能抹消掉的,她也不屑说那些虚漂的言语。 总归这三个孩子归了她,只瞧日后吧! 杜默谨端着水盆的小手紧了紧,眼神中闪过一抹坚定,“我也会保护姐姐跟弟弟妹妹。” 苏虞淡淡一笑,示意他往里走,“月儿呢?” “郭姨抱她回屋睡去了。” 杜默谨走在前头回着苏虞的话,“月儿方才看着看着阳儿便睡着了,想来是累着了。” “嗯,坐了许久的马车,她还小遭不住。”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极轻,一问一答间便也走到了床边。 楚珵州先接过他吩咐杜默谨打来的温水,将里头的帕子拧干,仔细给床上已经脱去上衣的杜如阳擦了起来。 那道小小的身板,除去脸上瞧不见什么伤,到处都是青一块红一块的。 楚珵州的帕子抚过,即使他此时没什么意识,依旧疼得身子发颤瑟缩。 杜默谨看得小手紧紧捏成了拳状,眸中满是心疼,而那眸底深处则渗出丝丝愤恨。 苏虞眉心微皱,看着杜如阳满身的伤,突然觉得自己对赵志刚还是下手轻了。 楚珵州动作极缓,又很轻,擦了好大一会才将杜如阳的上半身擦洗完成。 而后水倒掉,换成苏虞拿来的酒,醇香的酒味蔓延至屋内的任意角落,楚珵州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下,手中动作却是未停,帕子浸过酒,拧干开始重复擦身。 酒性烈,杜如阳身上严重的伤口楚珵州都是小心避开的,因而不会太刺激他的疼痛。 一遍一遍的擦拭过后,杜如阳的体热逐渐退去,虽还有些偏热,但总算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将迟迟不肯离去的杜默谨说服去休息后,苏虞又赶紧提好灯笼让郭姨夫妇安心回家去。 他们夫妇俩一个帮忙看了半天孩子,一个在门外守了半天,苏虞打心底里是感谢他们的。 等将她们送出大门口,她抬头伸了伸脖子,头顶已高悬正空的白月再次闯进眸中,点点碎星正闪烁跳跃。 不知不觉间已快至午夜。 苏虞转身看了眼还燃着烛灯的房间,里面楚珵州还在为杜如阳的外伤一处一处的涂药包扎,沉静下来想想自己似乎早已经接受了重生之后的人生,或者说她从未有一刻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苏虞提着进屋,倒出一杯晾在桌上。 新换的蜡烛又燃去一半,楚珵州那边总算是起身开始收拾药瓶工具。 苏虞走上前摸了摸杜如阳的额头,已经不怎么热了,于是转身对着楚珵州说道:“今日甚是麻烦,我晾了凉茶,坐下喝杯休息会吧!” 楚珵州将医药箱的盒子盖好,抬眸看着苏虞,缓缓而道:“好。” 苏虞让楚珵州先坐,然后将凉茶放在他面前,自己坐去了对面。 见他端起喝了一口,手抬上桌,展开手心,露出捏在手中的一锭银子,推向楚珵州,“楚大夫,这是今日的跑路费,以及我跟阳儿的医药费,还请收下。” 她不喜欢欠人情,省事。 楚珵州淡淡地瞟了眼桌上的银子,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苏姑娘客气,那日的肉便已足够。” 苏虞头一次见有钱赚都不拿的大夫,眉头微挑,认认真真地说道:“那日的肉是我给的谢礼,医药费是医药费,不能混作一谈,这钱是我该给你的,你须得收下。” 楚珵州忽地沉默下来,垂眸盯着手中的茶杯好一会,才抬起眼皮有些哭笑不得道:“我家里存不住钱,会丢。” “怎会?” 苏虞不解,当大夫不收钱的理由竟是因为这? “村里有小贼?” 楚珵州摇了摇头,“不知,家里放过几次钱,都没了踪影。” “听着像是被小贼盯上了。” 苏虞想到的是这样子,便将那锭银子推到楚珵州手边,“装身上,不放家里便行了。” 郁黄的烛光下,楚珵州眼眸如墨般有一瞬加重,他眼皮微垂,掩住眼中让人看不懂的神情,“不管用,过上一夜照样会丢,许是如你所言那般,我怕不知何时得罪了人,被盯上了吧!” 苏虞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为好,她没有热心到跑去守着个陌生男人替他抓小贼,只是简单客气地询问道:“那你手中没钱,平日里如何过活,这些药又如何得?” “平日里村民们总会用着吃食抵做药费,饿不着。” 楚珵州面上云淡风轻,好似并不为自己遇到的困境发难,“至于药,后山上各种药材随处可见,采集后自己制来便可。” 苏虞倒没有细细去探究楚珵州的话是真是假,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如此,这钱我便替你拿着,换成米面肉菜给你送过去,你若需要用钱,知会我便是。” 楚珵州听后也没有再推辞,想了想应声:“也好。” 第27章 苏虞确是被苏家所弃 楚珵州话音落后,两人竟谁都不再说话,各自执起茶杯抿着茶水,互不知对方此时都在想些什么。 安静片刻后,楚珵州拿起放在一旁的医药箱起身,“小孩已无大碍,我便先走了,若有异常及时过来找我。” 苏虞跟着起身,“好,我知道了。” 一同出了房间,苏虞让楚珵州稍等片刻,自己去了隔壁的房间提溜了个灯笼出来。 “走吧!” “好。” 月光衬着烛光,将并排行走的两人拉成交叉的影子,大的包裹着小的,竟意外地好看。 楚珵州目视前方,平淡的眸子凝出叫人看不透的深沉。 而一旁的苏虞此刻什么都没多想,就待将楚珵州送走后回屋去守着杜如阳去,忽地身边之人开口叫了她一声:“苏姑娘。” “嗯?” 苏虞下意识地应了声,而后转眸看向楚珵州,“怎么了?” 楚珵州回眸看过去,眸色一片清明,貌似无意地询问道:“方才为小孩擦身时,我闻见你拿来的酒味道很香,想问问你是在哪里买的?” 苏虞眼皮微垂,用着敷衍村长他们的说辞回道:“是我娘生前所酿,楚大夫对酒也感兴趣?” “不是,我不饮酒。” 楚珵州停下步子,看着苏虞的瞳眸黑得像是打翻的墨汁,仿佛有一瞬,他身上气息冰冷了起来。 他盯着那双没什么情绪的双眸,提着药箱的手指轻轻在把柄上摩挲两下,“只你的酒味道闻起来与我幼时母亲最爱品的酒道很像,便想询问一二。” “原是如此。” 苏虞敏锐地觉察出楚珵州此刻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但她没有去猜别人心思的癖好,便也没什么好问的。 左右已到了院门处,她将灯笼的手柄那头递向楚珵州,“今儿麻烦了你一整日,天这么晚了,楚大夫快些回家吧!这个你拿上,天黑路上当心些。” 楚珵州没有推辞,接过苏虞递来的灯笼,告辞道:“好,明日一早我再过来。” 送走了楚珵州,苏虞关紧院门先去看了看杜如月。 她不会照顾孩子,但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她的母亲总会在半夜起来替她掖被。 不会,她便学着去做便是了。 她就不信她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皇商苏家家主会连几个小孩都养不好。 杜如月睡觉很乖,盖在身上的被子安安稳稳的,只听她那平缓低低的呼吸声。 苏虞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脑子里开始各种打算,直至许久才轻轻关上门去守着杜如阳去了。 楚珵州家…… 将牵着走回来的马儿在马棚拴好,喂好草料,楚珵州进屋熄了灯笼,只端直地坐在桌前,在黑暗中沉静。 忽然,窗边迅速闪过一道黑影,它径直地朝向楚珵州,随后停在他的脚边。 “主子,经属下查探,苏虞确是被苏家所弃。” 黑色的人影跪在楚珵州面前,恭敬万分地将他亲自调查好的苏虞过往一丝不落地禀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边倒映的月影不停变动方向。 “照属下所看,苏虞应该没有问题。” 楚珵州沉默良久,而抬了抬手淡淡地应道:“我知道了,你再去查查苏虞的养母,着重酿酒方面。” 苏虞那酒,比他熟悉的那种酒味道更纯些,不得不叫人好奇。 “是,主子。” 黑色的人影垂首抱拳,一溜烟消失在黑夜中。 楚珵州缓缓站起,走至窗边,抬头望向天边的月。 细碎的银光散落发丝,稍稍敛去他通身的温润,微微带去些清冷。 他墨色的眸子乌亮,冷寂地如同崖底沉淀多年的潭水,不起半点波澜…… 翌日,守了杜如阳大半宿的苏虞迷迷糊糊间被推门声惊醒。 她撑起半拉身子朝门口望去,一道小小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跨进来,小心翼翼地合着门。 她转身刚想往里走,随即便对上一双注视着自己的双眼,忽地就不动了。 杜如阳满脸自责地垂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地喃喃道:“月儿吵醒姐姐了。” 她昨晚不知怎得没熬住便睡过去了,也不知二哥哥的病如何了,原是想早早过来瞧瞧他,哪知把姐姐给吵醒了。 她虽年纪小,可一看姐姐眼下的乌青,便知她昨夜定是照顾二哥哥没怎么睡,再晚来些便好了。 苏虞直起身子,轻轻拍了拍床边,“月儿醒了,过来。” 杜如月抿着唇轻轻移步过去,到了苏虞跟前便被她抱起放在了床边。 双腿垂在半空,她瞧了眼床上睡容安稳的杜如阳,而后抬起小手摸起了苏虞眼底的乌青,糯唧唧地心疼道:“我早知姐姐没睡好,便该晚些过来的。” 说着她摆了摆苏虞的枕头,一脸认真道:“姐姐快再睡会儿,月儿来看着二哥哥。” 苏虞哭笑不得地看着杜如阳,心快被奶萌的小丫头暖化。 窥一斑而知全貌,从这几个小家伙懂事乖巧的模样便能瞧出原身的父母以及原身自己将她们教养的极好。 虽她从一开始便不觉得接手这三个孩子会成为自己的麻烦,但当初也只是当做自己对原主的承诺任务而做。 现下觉着,这种兄弟姐妹之间单纯诚挚的亲情似乎还不错,不自觉地会让她心静下来,甚至会勾起她掩于心底的恻隐,从而心软。 “姐姐睡好了,你呢,小月儿?” 苏虞将杜如月脸颊两侧的碎发拂去耳边,眸中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杜如月点了点头,“月儿也睡好了,姐姐,二哥哥他怎么样了呀?” 苏虞低眸看了看杜如阳,抬手拭过他的额头,“没事了,很快便会醒来。” 杜如月脸上露出高兴的笑,也学着苏虞的样子轻轻碰了碰杜如阳的额头,“嘿嘿,二哥哥醒来看到月儿定会开心的。” 笑着笑着她忽然小嘴又瘪起来,睁大眼睛担心地问苏虞,“姐姐,你说二哥哥他会不会忘了月儿了?” 不等苏虞回答,她小脸鼓起猛地跳下床,俯下身子紧盯着杜如阳的小脸,气呼呼地小声道:“哼,要是二哥哥不记得月儿了,月儿也就假装不认识他。” 苏虞失笑,“不会,哥哥怎么会忘了妹妹。” 这话说的杜如月又开心起来,自信满满地点头道:“姐姐说的对,二哥哥他才不会忘了月儿呢!” 苏虞穿好外衫下了床,对一个劲盯着杜如阳看的杜如月道:“月儿,我们让小阳儿先休息,姐姐带你去洗漱。” “好。” 第28章 或许届时会用得上 苏虞带着杜如月洗漱的功夫,杜默谨已经安安静静地在厨房忙活起来。 现在家里不缺吃食,他不必再担心吃不饱的问题。 熬米粥的间隙,他又和面做起了贴饼子。 等苏虞过去准备做早饭时,便瞧见那在灶头不停忙活的身影。 “大哥哥。” 杜如月欢愉地蹦跳跑上前,一把抱住了杜默谨的膝盖。 仰起脖子抬起可爱的小脸,糯声糯气地撒娇道:“大哥哥抱抱,月儿昨天回来太高兴都忘了听大哥哥有没有说想我的。” 杜如阳本想将妹妹抱起,奈何自己满手面粉,只得笑道:“哥哥手上有面粉会弄脏月儿的裙子,待会抱好不好?” 他也故意不回应杜如月后边那句话,想着逗一逗她。 果然小丫头嘴一瘪,委屈巴巴地眨着眼睛,小声难过道:“大哥哥,人家在问你有没有想月儿,月儿平日里都可想可想大哥哥了。” 杜默谨笑开,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笨蛋月儿,大哥哥怎会不想你,逗你呢!” 杜如月闻言小脸马上露出笑,又故意装出自己生气的模样,奈何嘴角上扬掩不住高兴,“大哥哥坏,我就说不可能不想月儿的,罚大哥哥今天不许抱月儿。” 说完眼珠一动,又立刻反悔道:“不对,罚大哥哥吃早饭前不许抱月儿。” 杜如月洋洋得意地一蹦一跳离开厨房,跟苏虞说了声自己跑在院子里到处看。 杜默谨站起身,看着在厨房边上看自己的苏虞,忽地憨笑开,眼眸中充满喜悦与向往地说道:“姐姐,如今这般可真好。” 以后他们一家也要好好在一起。 苏虞明白杜默谨想表达的意思,走进去揉了揉他的头顶,“日后只会更好。” “嗯。” 早饭吃完,苏虞收拾碗筷时,前去看杜如阳的杜默谨一脸喜色地跑来说他醒了。 顾不上再洗,她拿起布块随意擦了擦手,便匆匆赶去。 房间内,杜如月像个小大人一样对着杜如阳一顿嘘寒问暖。 他起初是不敢置信,后又觉得惊讶,想动一动却浑身乏力泛痛,动弹不得。 曾经无数次梦到过自己回到了原来的家,可醒来见到的都是那个让他时刻想要逃跑的地方。 自己现在又是在做梦了吗?可是好真实呀,月儿她在笑,在问自己好不好。 生怕自己梦醒,杜如阳吃力地抬手抓住了杜如月伸过来的小手,“妹妹,不要走。” 杜如月愣了愣,十分贴心地换只手在杜如阳的额头上轻缓地拍了拍,“月儿不走的,二哥哥别担心。” 额上的温度以及手心传来的温热叫杜如阳懵了一瞬,他记得自己曾经做噩梦时姐姐哄他说过梦里的人都是冷冰冰的,而真实的人都是热热的。 眸中燃起喜色,又带有丝丝不安地瞟了眼房间,稚声道:“这里不是梦吗?” “不是。” 刚进屋的苏虞正好听见杜如阳的话,语气柔和地替他敛去疑问,“小阳儿再仔细瞧瞧,你已经回家了。” 耳边传来自己思念已久的声音,杜如阳猛地转头望去,顿时嘴角向下一撇,委屈盈满了眼眶。 他想起身,苏虞比他更快一步来到床前,抬手压下他乱动的身子,“好生躺着。” 杜如阳睁着大大的眼睛直溜溜地紧盯着苏虞,看了她千遍万遍,眼泪滑落眼尾也不在意,不自觉地便哽咽起来,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地,直接惊到了苏虞,吓得她赶忙给顺起了气。 “姐…姐姐,不…不要再…丢…丢下阳儿了好不好?他…他们打阳儿,阳儿好…好怕,好痛!” “乖,不会了。” 苏虞柔声安抚起杜如阳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缓下来,说自己饿。 同样担心弟弟的杜默谨原想去拿粥给他喝,却被他给叫住,苏虞见状留下他们兄妹三人先说着话,自己起身去厨房拿粥。 今早的粥专门为杜如阳留着,一直放在锅里替他温着。 苏虞端起后拿勺子在里面来回舀了几下散热,刚出来便听见自家院门被人敲响,“苏姑娘,我是楚珵州。” 想起某人昨夜说他一早过来的话,苏虞端着粥便过去给他开了门。 楚珵州见苏虞端了碗粥,随口道:“在吃早饭?我来的早了些。” “早饭已经吃过了,这是给小阳儿的,他醒了。” 苏虞应着话,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他能吃粥吧?” 楚珵州点头,“可以。” “那便好。” 苏虞放下心,想着人家特意赶早过来,便客气地来了句,“你吃了早饭否,可要来些?” “多谢,我吃过了。” 楚珵州说完询问起杜如阳的情况,苏虞一一作答,带人进了房间…… 接连几日,楚珵州都会一早过来,在他的看顾与吃药下,不过一个星期杜如阳便已经活蹦乱跳地在院中跟杜如月玩耍了起来。 苏虞手腕的伤也因着在楚珵州多番念叨注意下,已然也好了个大概。 这些日子酒屋里面已经收拾好,酿酒的器具也都已规整完毕,就差她开始着手酿。 只不过家里用来酿酒的东西她还未买来,还需再去趟镇子。 楚珵州也是听苏虞说了她要继承她母亲酿酒的手法开始酿酒养家。 手下打听关于她母亲的一切在第二日便全都清楚不过地呈在了他面前。 没有半分显示与那边有联系,所言她酿的酒也只是寻常。 后他以她送的那块肉为由头要了碗酒,又假意问了两句,听她说这是她母亲离世前无意间酿的新品,还未来得及让其他人品尝。 他浅尝后更为确定与他熟悉的那酒为同一种,只是她的酒味道更好些,仿佛这酒本就该是这般。 种种迹象似乎都表明这一切都是巧合,然在问苏虞关于酒的问题时,他总觉着她的眼中藏满了秘密,不可探,更不能言。 不过于他而言倒无谓,只要不与那边有关系,是否是巧合也影响不到他。 他倒是对她的酒存了些许期待,或许届时会用得上。 第29章 长生,你看什么呢? 走去镇子得一个半时辰,苏虞自己倒好说,若是将孩子们都带去,有些不太现实。 她不喜麻烦别人,但想想三个孩子都太小,放家里自己又不太放心。 而这村子里她能信任的也只有郭姨一家,因此只能前去麻烦她了。 她牵着杜如阳,杜默谨牵着杜如月,四个大大小小的身影排成排走在清早的朝阳下,悄悄在小道上添出一笔暖意。 郭姨正在喂自家养的小鸡,听到敲门声忙随手撒了手中的饲料便前去开门。 见来人是苏虞姐弟四个,笑着将人领进了门,“快进来快进来,阳儿病都好全乎了吧,我刚还想着下午送些菜过去呢,你们竟就过来了。” “好的差不多了,郭姨你前日送来的菜还剩了许多,快留着跟郭叔吃吧!” 苏虞淡笑着应声,低眸看了眼杜如阳,对他道:“我们阳儿能回家多亏了郭姨,这几日郭姨也常来瞧你,阳儿该对郭姨说什么呀?” 在孩子面前,苏虞说话的音调又柔又带着轻嗲,她想要教给孩子们的第一课便是要学会感恩。 “知道的姐姐。” 杜如阳放开苏虞的手,乖巧地走到郭姨跟前,抬手捏住郭姨的手指,“阳儿谢谢郭姨。” 被杜默谨牵着的杜如月竟也上前牵住了郭姨的另一只手,糯糯地娇声道:“月儿也谢谢郭姨。” “谨儿也谢谢郭姨。” 三个孩子连声对自己道谢,乖巧懂事的模样看得郭姨心都化了。 她连连点头,蹲下身子去瞧两个小的。 两个小的倒是默契,一左一右在郭姨脸上亲了口,乐得她当即就合不拢嘴,“不用谢不用谢,郭姨只要看见你们这些小的平安无事这心里比吃了蜜枣都甜。” “我看郭姨你摘了些青椒,正好我带了块肉,您拿去炒了给郭叔当下酒菜吃吧!” 苏虞将自己提了一路的猪肉自顾自地放在了郭姨家院中的桌子上,“今个儿我来是想请郭姨帮我照看下孩子,我过会得去趟镇子,不便带他们去,留家里我又不放心,便只能麻烦您帮我看一下了。” 郭姨一手牵个小的,脸上的笑意退去,假装不悦道:“虞丫头你又跟郭姨见外,邻里邻居的,什么麻烦不麻烦。且你家孩子个个乖巧,我光瞧着都欢喜,有她们陪着我也能解解闷,你说你拿肉过来做甚?” “我可不要,你拿回去。” 苏虞笑笑,晓得她会这么说,便道:“我这就得出村了,约莫晚上才回来。肉您赶紧做着吃,今儿天热,拿来拿去容易坏。” “你这丫头,话都叫你说了。” 郭姨自知说不过苏虞,便也不再推辞,颇为无奈地瞪了眼她,“以后可不许这般了,晓得没?” “晓得了。” 苏虞好笑应下,看见台阶上好几木框菜,随口问道:“这些菜是要拉去镇上卖吗?” “哪能啊,这点菜拉去镇上卖还不够费事的,不值当。” 郭姨笑着解释,“左右家里的菜也吃不完,我便想着送些去你长生哥的镖局,好叫他们对我儿多照拂些。” 苏虞点点头,“这样啊!” “诶,你不说你要去镇上吗?” 郭姨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说这不赶巧了吗?正好让你郭叔带你去,省得你走路累了。” 苏虞想想也没错,趁巧搭个便车,自己也能省个脚程,多空出些时间,便也就应了,“那便麻烦郭叔了。” 郭姨摆摆手,“不麻烦,顺道的事。” 坐车是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镇子。 郭叔原想带苏虞去镖局认认郭长生,想着将来苏虞有需要时也能让自家儿子帮帮忙,但苏虞今天要买的东西太多,没等郭叔开口说她便一进镇子就下了车,郭叔也就没好意思开口说。 苏虞不准备只酿一种酒,她要靠着酒养家,自然准备要充分些。 因此酿酒的材料她买的量大类多,也特意请了人将货送进村子。 为了方便日后往返镇子,苏虞便顺道买了匹马,又找木匠买了个拉车,弄了个马车。 眼瞅着马车套好天色也暗了,苏虞想着赶个马车对她来说应该不是难事,便想着自己赶着回家。 哪知走出没多久,她这马就跟不受控似的在街道上跑的飞快,哪怕她用尽力气拉缰绳也无济于事。 好的是这会子这条街上基本看不到人影,坏的是这马再这样跑下去马车会散架。 苏虞是会骑马的,但赶车真是头一遭,面对失控的马更是。 眼见前面再走下去会撞上他人的房屋,苏虞眉心紧紧皱起,瞬间脚踩车板飞身骑到了马身上。 她双腿夹紧马身,往后紧拉缰绳,终于马儿在一阵吃痛后放缓速度停了下来。 松了一口气的苏虞跳下马,在马车上拿了一把卖马人送的草料放到马嘴跟前。 它倒是忘了刚才一路狂奔的事,竟乖乖吃了起来。 苏虞一边喂草,一边摸着它的大脑袋,“看你这么能跑,以后便叫撒欢吧,我是你的主人,你不能摔我,知道吗?” 撒欢一心顾着吃草,也不知是能听懂还是听不懂。 苏虞不管,继续念叨:“你只要乖乖的,主人我会给你吃最好的草料,是不是很划算?” 撒欢吃草的动作一顿,斜着脑袋看苏虞,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而后竟真的乖乖低下了头,往苏虞手跟前凑了凑。 苏虞眼中满是喜色,方才的慌乱已经转化成愉悦,她摸着撒欢的脑袋,高兴道:“撒欢真是好马,我们回家。” 刚要转身时,她眼尾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旁巷口站着的男人。 那人正傻愣愣地盯着她看,眼中似乎满是难以置信。 是方才撒欢失控被他瞧见吓着了? 苏虞原不想搭理他,哪知那人身后又冒出一人,喊着他道:“长生,你看什么呢?” 长生? 郭长生? 苏虞狐疑地又看了男人一眼,仔细瞧还真跟郭叔很像。 浓眉大眼,身强体壮,模样却是憨厚。 那后来的男人一把搂住郭长生的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眼便瞧见了苏虞。 眸子顿时一亮,随即调笑道:“我说呢,瞧见美女走不动道了啊长生。” 郭长生脸一红,甩开男人的手,“瞎说什么。” 眼神却是又偷偷瞟了眼苏虞,自己都未发觉那已经红透的耳尖。 第30章 他自己也说不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长生你害羞个什么劲?看我的。” 男人继续调笑着郭长生,见苏虞转身要上马车,忙拉着人喊道:“姑娘留步。” 苏虞是没想去纠结他是否是郭长生的,被人叫住便回头淡淡道:“何事?” 男人形态偏瘦,样貌还算周正,笑起来略带了些痞意,但瞧不出恶意。 他拱了拱手,有礼道:“在下张子豪,他叫郭长生,是平安镖局的镖师,我二人见你一人在此,想问问姑娘你是否需要帮忙?” 苏虞眸子微抬,视线落在始终垂着眼皮的郭长生身上,“不需要。” 还真是郭叔的儿子。 说着便跳上了马车,马鞭挥起,绝尘而去。 搭讪失败的张子豪捅了捅郭长生,对着马车尾挥手喊叫道:“诶诶诶,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们名字。” 回应他的也只是阵阵马蹄声。 张子豪回头看郭长生,见他盯着人家的背影出神,颇有种恨铁不成钢地无奈,“现在知道看了?人都跑了还看啥看。方才小爷帮你你连头都不敢抬,那平日里跟我动手的劲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姑娘长得是真好看。” “轻浮。” 郭长生嫌弃地转身,脑海里还在回荡方才她在马上的场景。 饶是一般男子遇到那种场面都会手脚慌乱,她却那般镇定大胆,飒爽果敢。 还有她后来哄马儿的样子,又是娇憨可爱,愣是将他给看傻了。 “我轻浮?小爷是为了谁啊!” “你站住,快给小爷解释清楚。” “你不道歉我就告诉所有人郭长生看上了个漂亮姑娘。” 身后人故意逗弄的话一个劲地传入耳朵,郭长生知道他是玩笑话,但也不想他这般乱说,只好白了他一眼,很不走心地道歉道:“行行行,我说错了,你莫再说了。” “诶嘿,我就说,漂亮姑娘,漂亮姑娘。” 张子豪十分欠揍地在郭长生面前嬉笑,怕挨打自己在前边跑着。 郭长生无语望天,摇了摇头追上去,“张子豪,你住嘴。” * 苏虞回来的路上马儿倒是乖巧,进到家里时买的那些东西已经全都堆在了院中。 将马车拆掉,把撒欢拴在后院,苏虞开始一点一点地往酒屋搬东西。 一袋粮食是真重,她这副身子力气小,压根搬不动,也只能先将一些轻松的东西搬进去再另想办法。 眼瞅着天黑了,院子里大袋的东西都没搬,她索性就先放着,去了郭姨家接孩子。 苏虞原本买了些吃食给三个孩子,哪知去了后他们在郭姨家已经吃了晚饭,谢过后便领了出来。 刚踏出院子,郭姨在身后忽然说道:“虞丫头,我下午听李家媳妇说你大伯跟大伯母出来了,你注意些。” 苏虞眸色渐深,点了点头。 要不是今儿郭姨提起,她几乎要忘了这二人。 “郭姨可知他们怎得提前出来了?” 那日后杜岚峰夫妇被关进了祠堂反省,后来听说又被拉去山中看祖坟,要一月儿才准许回家。 现下也不过才过了一半日子。 一说这个,郭姨气就不打一处来,“王美丽她哥是隔壁延吉村的村长,我们两个村子时常会互相帮忙,人家上门来找村长求情,村长再不愿也不好真得罪了。” 苏虞回想起王美丽的蛮泼,以及杜岚峰事事要她媳妇先出头的场景,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家还有这层关系。 眸中嘲意一闪而过,压根没当回事。 “知道了郭姨,您回去吧!” 郭姨也是替苏虞担心,但自己也只能看着帮不了多少忙,“行,你们回去路上看着点。” “好。” 带孩子们回了家,苏虞将买的零嘴拿出来给他们解馋,自己则站在院中看着那一袋袋东西发愁。 她试着拖,但拖两下就已经累的没力气了。 正直起身子揉了揉腰,杜默谨却跑了过来,“姐姐,交给我来。” 苏虞失笑。 是了,她怎么忘了她们家的小谨儿力大如牛呢! 杜默谨扛起一袋就往里头搬,苏虞就在下面给他拖着。 一袋搬完出来时,家里两个小的正一左一右牵着楚珵州跟他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看到苏虞过来,楚珵州先开口道:“今日我有些事没来得及过来,这会儿刚得了空。” 近几日为了给杜如阳看病,楚珵州日日都会过来,苏虞与他也算是相熟。 她点了点头,“你带着她们进屋去吧!” 楚珵州没动,瞅着一地的东西问道:“你要将这些搬进去?” “嗯。” 楚珵州发觉自己好像问了句废话,想了想又道:“你如何搬?我先来帮你。” “你能行?” 苏虞眉头微挑,语气略微轻佻。 看他瘦弱纤柳的身姿,还有他那通身文质彬彬的气息,瞧着都不像是有力气的人。 楚珵州:“……” 斜了眼苏虞,他将手中的药箱放到桌上,径直走向那一堆东西,就地扛起一袋便往里头走。 苏虞没忍住笑,看他一身白衣肩上扛着麻袋违和又好笑,“行行行,楚大夫你能行。” “走错了你,是旁边那个房间。” 说完自己愣了下,她发觉自己来这之后似乎笑变多了,是因为在这里很自在轻松的缘故? 想不明白。 楚珵州听着身后的声音向左去的步子又转向右边,无波的眼眸中竟闪过道不明的情绪。 有了楚珵州跟杜默谨,那些东西很快都搬进了屋。 苏虞很贴心地给他们备了水洗手,又晾好了凉茶。 凉茶入肚,微风徐徐,身上的乏意渐渐散去,楚珵州便开始最后一次替杜如阳诊脉换药。 苏虞还在酒屋忙着整理东西,等她出来时,杜如阳已经换好了药睡下,杜如月也被杜默谨哄着。 原本她以为等她出来楚珵州应该已经走了,没成想他就静静地坐在院中,像是在等她。 轻步上前,她坐下,“你怎么没走?” 闻声楚珵州抬眸,入眼是一张灰头土脸。 他戳了戳自己的脸,语气稍稍带了点笑意,“这里黑了一块。” 苏虞眨眨眼,用手背在脸上胡乱摸了两下,结果比刚才花的更严重了,见楚珵州嘴角压着的笑,她便晓得,索性不擦了,“待会洗洗就行,问你呢楚大夫,你怎得还在?” 楚珵州敛了嘴角,正色道:“你腕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不过你伤痕深,恐会留疤。我这里有自制的去疤膏,你每日在伤处抹一些,会淡化些。” 他是存了些将来可能会用到苏虞的心思,却也不会为达目的将无辜之人牵扯其中,除非万不得已。 行医者皆追求完美,他亦是。 许是因着这。 又许是提前为将来的万不得已先做出补偿来好叫自己心安理得。 他自己也说不清。 第31章 等价交换 苏虞也不扭捏,接过楚珵州递过来的药瓶。 打开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青草香,还挺好闻。 “谢了。” “客气。” 楚珵州拿起药箱起身,顺手整了整衣摆,“你弟弟的伤也已无大碍,明日我便不来了,有事你再来找我便好。无别的事了,我先走了。” “你先别走,稍等我会儿。” 苏虞叫住楚珵州,自己转身去了厨房。 一直记得楚珵州先前说过的话,且人家日日过来,又是看病又是上药,她向来不喜白受人恩惠。 钱他拿不了,便只能学那些村民那般给他拿些吃的。 很快,她手里提着一小袋米跟一篮子菜走了出来,里头还放了只猪蹄。 “这给你,等价交换。” 楚珵州忽地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伸手接过,“好。” 自始至终,面前的女子都在与他算清账,不愿白白受惠,品性甚是端正,但也瞧得出她是不愿欠人情,是个心思极明白的人。 这类人往往很好说话,却不容易走近。 将楚珵州送走,苏虞又回到了酒屋。 看着偌大房间里的陈设,她开始在脑中思考接下来的每一步。 该置备的东西如今都已置备齐全,现在初步要做的便是自己动手制作酒曲。 不同谷物制出的酒曲,后来酿出的酒味道也会不同。 她只需将买来的几种谷物先在潮湿的环境下发出芽,再蒸熟发酵,便可以得到酒曲。 光这一步便需要好几天,且只她一人,前期先少酿些试试市场再言。 第二天苏虞便在制曲池中化格分区,弄出四块分别放了四种谷物,然后用喷壶将它们全部打湿,蒙上黑布,先为发芽做好基础工作。 忙活完这些,她又去了后院。 原主父母在时,后院专门有养猪养鸡鸭的地方,自从杜岚峰夫妇住这里后,那里也都空下没人打理了。 她是没想着吃穿用度全靠买的,毕竟镇子离这太远,一来一回费时间不说还麻烦。 况且她将来是打算开酒厂的,即便她手中银子够多,但是万事要留一手,她自不会坐吃山空,因此还是自己弄些东西方便。 况且她还有块地,种些谷物自给自足何乐而不为。 长时间没打扫的猪圈跟鸡舍里面出奇的脏,苏虞又是扫,又是铲,又是拿水冲,干了近一个半时辰才弄干净。 她累的直不起腰,反正穿的也是件旧的破衣服,也就顾不上脏不脏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被她拴在后院的撒欢不知怎得呲牙叫了起来,看上去像是在笑一般。 苏虞双手向后撑着地,转过头气笑道:“撒欢你在幸灾乐祸对不对?昨天我才夸你是好马呢。笑话你主人我可是会没有好吃的吃哦!” 撒欢鼻子里发出嗤的声音,甩了甩头将身子移向一旁,看上去傲娇极了。 苏虞被逗笑了,爬起来顺手拔了旁边空地上长出来的草,朝撒欢那走了过去。 “只准你笑话我,还不许我逗你了呀。” 将手里的草喂到撒欢嘴边,它倒是不忘吃。 苏虞摸着马脸,不吝啬地夸奖道:“我们撒欢一点都不记仇是不是,真乖,待会儿主人就给你搭个马棚,还是我对你好吧!” 马儿通灵,说什么它们是能听懂的。 撒欢微微抬头,大大的马眼装满了苏虞的模样,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回前院喝了口水,苏虞便叫上杜默谨帮她搬了些木板去后院。 她实在力气小,下边轻的东西还好说,上边搭起来就不容易。 即便是杜默谨能踩着梯子上去,但东西没办法往上递,一时之间竟有些难弄。 见苏虞累的脸都红了,面上有些发愁,杜默谨挠了挠后脑勺,想了片刻说道:“姐姐,要不将木板绑在我身上,我背上去也行。” 苏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上边架子还没搭,你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且你背在后边不好往下拿,也不安全,容我再想想法子。” “唔。” 杜默谨也跟着愁了起来,忽地灵光一闪,想起一人来,“姐姐,要不我们去请楚大夫来帮忙吧,他人那么好,定会来的。” 苏虞心里是不愿麻烦别人的,况且她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刚想对杜默谨说不用,哪知他不等她说话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她在后边叫都没叫住。 无奈摇了摇头,索性先不管马棚了,墙角那块空地长满了草,除一除到时候种些菜吃。 除了有三分之一的时候,杜默谨带着楚珵州过来了。 苏虞将手中的草扔到一边,问道:“你怎得还真来了?” 楚珵州见她一脸懵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温声回道:“小谨儿说要我过来帮忙搭马棚,左右我今儿闲着,便过来了。” “不用不用。“ 苏虞摆了摆手,跟他解释道:”谨儿他是怕没人帮我才跑去找的你,我方才已经想好了,过会子我去找趟村长,问问谁家有愿意做工的,我花钱雇一个便行了。” “免费送上门的你不要,非得花上钱,苏姑娘这还没做生意便先亏了。” 人都有劣根性,或者是恶趣味,有时候别人越是抗拒什么,反而越想跟她对着来试探她的反应。 楚珵州知晓苏虞这人凡事都要算明白帐,便顺着她的话继续道:“我既都过来了,你又不愿白使唤我,那这样,你晚上留我吃顿好饭如何?” 苏虞转念一想,倒也行,便应了,“那好吧,今儿就麻烦你了。” 楚珵州了然一笑,便知道这样她会答应,“方才我是说笑,苏姑娘极适合做个生意人。” 苏虞听出他的意思,微微挑了挑眉算是回应。 她本就是个生意人,不占便宜明算账是她的准则。 第32章 你滚,不准欺负我姐姐 马棚有楚珵州与杜默谨搭盖,苏虞便继续除起了空地上的杂草。 除一些,她就抱过去给撒欢喂一些,还省了扔草的活。 半个时辰后,那块空地上已经干干净净的。 苏虞没打算累撑着将活一天干完,翻地的事留着明天再干。 她看了看盖了一大半的马棚,将锄头扶靠在墙边,转身去了前院。 两个小的很懂事,也不乱跑,自己在房间玩,累了就自己睡觉,没少给苏虞省心。 她过去房间时,两人正手拍手的玩游戏。 见她过来,一左一右将她抱住,软软糯糯地一口一个姐姐。 苏虞蹲下身子,挨个给整了整衣服,“阳儿月儿,热不热?” 两人异口同声:“不热。” 杜如月看见苏虞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懂事地拿自己的袖子给她擦了擦额头,“姐姐累,月儿给你擦擦。” 苏虞心里一阵熨贴,摇摇头,“没事,姐姐不累。”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转过头便发现方才还在身边的杜如阳不见的身影。 忙起身准备去找,小家伙小心翼翼地端了个碗跑了进来,“姐姐快喝水。” 苏虞顿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 她见惯了人性的冷漠,因而性子也跟着淡漠。 可这些小家伙总能用自己最纯真的方式暖化她结在心里的寒冰。 她昨晚还听谨儿说她是最温柔的姐姐。 但其实她不温柔,这里无人瞧见过她冷漠到极致的模样。 她之所以会柔下性子,只是因为他们在融化自己。 “慢点,小心摔着。” 苏虞快一步上前接过杜如阳手中的碗,不愿辜负孩子的心,她端起碗一口喝掉。 “阳儿月儿,想不想喝姐姐熬的绿豆汤啊?” 两个孩子开心地围着圈圈,“想。” “好,那你们乖乖在房间玩,姐姐待会过来叫你们。” 将孩子安顿好,苏虞洗洗手去了厨房。 家里人多,她直接熬了一大锅。 给两个小孩端过去之后,她将剩下的盛到木盆里端去了后院。 “谨儿,楚大夫,我熬了绿豆汤,你们下来喝碗歇歇了再干。” 踩着梯子搭木板的楚珵州闻言往下看了眼,苏虞背光而站,阳光穿过发梢打在她耳畔两侧,衬得她皮肤发亮,容颜娇好。 尤其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蓦的,他瞧着有一瞬失神。 认识苏虞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似乎从未在她身上瞧见过颓靡与消极,哪怕她曾经的过往也足够绝望。 同是被弃之人,她安安生生平平淡淡面对生活,他却像是黑暗里蛰伏的恶犬,找寻机会反咬回去。 他自问做不到她的淡然,却又在每次见到她时很享受她那种平静的生活。 平静到可以暂时遗忘那些整日悬浮在自己脑海中的噩梦,从而得到片刻缓息。 “楚大夫,你听到没?下来喝绿豆粥解解乏。” 苏虞见楚珵州呆愣愣地在上边不动,又叫了他一声。 哪知话音刚落,便听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隔着外墙传了进来:“呦,楚大夫真是热心肠啊,帮人家搭起马棚来了。” 苏虞循声望去,见是一张陌生的脸,但仔细看便想起她拿回房子那日见过。 至于为何会记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是因为那日在所有人在说她大伯母一家的恶行时,唯有她在帮她们说话。 她微微抬起下巴,淡漠道:“与你何干?” 那女人一脸的尖酸刻薄样,她咬着手中的杏冷嗤一笑,“是不干我事,我就是听说杜家的小白眼狼近来总是将人楚大夫往家里带,想看看瞧瞧真假。” “瞧见了,你可以走了。” 苏虞眸色燃起不悦,却也不屑搭理这种人。 那女人咽下最后一口杏肉,将杏核随手扔在地上,“小白眼狼别赶人呐,你说说你将楚大夫那样周正的人都勾到手日日来你家了,不得跟大姨说说你的手段,也好叫大姨去跟喜欢楚大夫的小姑娘说说,免得他们一个个整日只能看着楚大夫的背影愁眉苦脸。” 苏虞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吗?你张口闭口楚大夫,到底是想替小姑娘们学,还是打着幌子吃酸呢?” 见女人脸色一变要争辩,她假装捂嘴,神情无辜道:“呀,看你的脸色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吧!也是,照你说的,楚大夫人模样长的周正,也难怪你如此年纪也对他动心,只是你丈夫知晓你对楚大夫有了二心吗?” “唉,这可如何是好,他若是知晓你竟是因为楚大夫来我家里帮忙干点活便吃酸我,怕是也得上我来问道清楚。要不趁你这会在,我让我家谨儿也请他过来直接跟他说道说道吧!” 在苏虞一惊二叹之下,那女人插不进话不说,反而被苏虞给气得脸红脖子粗,她指着苏虞面色凶狠道:“小贱蹄子,你胡说什么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一旁的杜默谨气得小手攥成拳,他低头左右看了看,捡起地上一块土砸了过去,“你滚,不准说我姐姐,” 苏虞走过去拍了拍杜默谨背,安抚道:“别气,不值当。” 而后故意提高音调,“谨儿,他们家你知道吧,去把她男人找来,我定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吃酸便罢了还倒打一耙,我可忍不得旁人污蔑。” 杜默谨极聪明,苏虞使了个眼色他就知道配合,“知道的姐姐,我现在就去。” 这话一出,那女人面色一慌,她瞅苏虞那嘴皮子溜的,黑的都能叫他说成白的,到时候真不一定说过她,万一真叫她给胡说她家那位真信了她可有苦头吃了。 遂不敢再留在这,扔下一句“贱蹄子,你给我等着”便抬脚骂骂咧咧跑掉了。 早就下来在一旁被当成工具人的楚珵州摇头一笑,迈步走过去,“苏姑娘反将一军的本事在下佩服,看来是不会吃着亏的。” 苏虞抬眸,淡淡道:“不该吃的亏我自不会吃,倒是楚大夫你今日受了我牵连。” 第33章 你一个女娃娃家说这话害臊不害臊 “不妨事,苏姑娘也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楚珵州看着苏虞,见她微微垂眸若有所思的模样,想想又道:“有心人瞧你不顺眼时自会想着法的编排你,一时的忍让更会叫他们得寸进尺,你做的很对,放宽心便是。” 苏虞其实是在想那女人今日过来找她事,大概是见过了那被放出来的杜岚峰夫妇,想过来替她们出出气。 虽知楚珵州性子温和,为人也热心,倒是不知他还挺会安慰人。 遂眸中闪过淡淡笑意,轻声道:“我晓得,绿豆汤约莫是凉了,可以喝了。” 楚珵州见她神态正常,也没再多说:“好。” 下午差不多申时那会儿,马棚在楚珵州与杜默谨两人的配合下搭盖完毕。 说好要请他吃顿好饭,苏虞便也早早地去了厨房做起了饭。 肉菜两道,素菜两道,外加一道西红柿鸡蛋汤。 她特意将量都做多些,不想将人亏待了。 饭桌上都没怎么说话,一顿饭倒是吃得极安静。 待将人送走后,杜默谨帮苏虞收拾好碗筷,挽起袖子就要洗。 苏虞见状伸手拦住他,“我来,你忙活了一下午,回屋歇着去吧!” “我不累姐姐,都没干多少活。” 杜默谨憨憨一笑,将手伸进了水里,“这里交给我,姐姐你回屋吧!” 苏虞只得无奈地揉了揉杜默谨的小脑袋,顺势一起收拾了起来。 想到下午的事,她觉得有必要跟孩子说说,便用很柔和地语气说道:“谨儿,姐姐跟你说,我们自己的事要想办法去解决,不可以随便麻烦别人知道吗?” 她想教会他们自立,凡事多靠自己,如此将来才会成长,独挡一面。 杜默谨闻言洗碗的动作一顿,抬头悄悄看了眼苏虞,面上像是做错了事一样咬了咬嘴唇。 他晓得苏虞指的是什么,声音闷闷地回道:“谨儿知道,可是我不想看姐姐又累又为难。” 苏虞听出他语气不对,好笑地放下手里的抹布伸出手指戳了戳杜默谨的小脸,“我们谨儿是为姐姐好我怎会不知,我并非是在说你不对,只是想告诉那般的道理。” 杜默谨侧过脸,认认真真地看着苏虞,“我省的,只要是姐姐说的,谨儿都会听进去。” 苏虞眉头一扬,又戳了戳他的小脸,逗他道:“傻不傻,万一我说的不对呢,你也听?” 杜默谨摇头又点头,“不傻,我什么都听姐姐的。” 苏虞失笑,心底有一股子愉悦慢慢渗出,蔓延至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人会在别人诚心信任自己的时候不感到欣慰,可她也清楚地知道她所得的这份信任是因为占着原身的身份。 然她也不会去过分纠结,总归如今她便是她。 接下来的几日,苏虞翻了后院那块空地,隔成四小块各撒了不同的种子。 又去镇子上找人买了四头小猪崽,十来只母鸡母鸭的幼苗,整日忙起来不停。 近来又赶上种冬小麦,苏虞抽时间先去田里查看了一番。 原身父母留下来的地很大,拢共有二十亩。 当年他们手里宽裕后,一部分钱用来盖了房子,一部分则是买了地,多是想着将来为自己的三个孩子留个保障。 只是自打他们离世,那些地也落在了杜岚峰夫妇手中,白叫他们占了便宜。 不过好在苏虞已将地契收了回来,这二十亩的地种成小麦于她来说是好事。 只是到底她自己去种也不现实,便在查看完后找了村长,请他帮忙找些能干活的人自己出钱雇他们。 谁知人是找下了,也上地里去干活了,然不过一个时辰,便一个个黑着脸上门说是不愿做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杜岚峰夫妇竟厚颜无耻地跑去田里闹事,又是骂人,又是动手,闹得干活的人平白受气也没心情干下去。 苏虞了解完情况,好言相劝之下才稳住这些人的情绪,又说让他们先回家歇着,工钱照算,待她将事情解决了再叫他们过来,如此干活的人才平复心情纷纷离去。 她是不愿意跟杜岚峰夫妇二人打照面的,但他们非得找事她自也不会惯着,当即便扔下手里的活去了田里。 赶过去时,这两人竟不知用在哪借来的牛车已经耕起了自家的地。 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朝杜岚峰挥鞭的手弹去,他吃了痛捂着手叫了起来,牛也停那不动了。 旁边的王美丽见状赶紧上前问是咋了,刚一抬头便瞧见了苏虞。 又瞅了瞅自家男人手背上的红肿,当即狐疑地瞪着苏虞问道:“臭丫头,是不是你干的?” 苏虞眸子泛着冷意,面上却是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装作不解地反问:“什么?” 王美丽以为她在装傻,便重复说明白了些:“你大伯的手是不是你打的?” “呀,大伯父伤着手了吗,可是严重?” 苏虞眸子轻眨,继续装着不知,语气更是无辜道:“我这才刚过来,离大伯父有段距离呢!” 王美丽半信半疑地又瞪了苏虞一眼,满眼心疼地看着杜岚峰越发肿胀的手背,“这怎得就能伤成这般了,今个儿这活也别干了,先回去上药再说。” 杜岚峰疼得脸上冒汗,余光瞥了眼苏虞没给个好脸色,“嗯。” “真晦气。” 王美丽指桑骂槐,看都不看苏虞便去牵牛,“当家的你先回,我后跟上。” 苏虞站在边上神情淡淡,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怎得我一来,大伯父大伯母便要走了?方才我听我雇来干活的人说已经有人在替我耕地了,我一听还道是谁这般热心肠赶忙过来瞧,原竟是你二位。” 说着苏虞笑笑,又继续道:“左右我都已经瞧见了,你二位也不必不好意思找由头走了,我晓得你们好意,自不会拒绝,继续干便是了。” 王美丽一听眼睛都气得睁圆了,她是没想到苏虞会这样,怒道:“你一个女娃娃家说这话害臊不害臊?” 第34章 倒霉被夹 “大伯母这是何意,如何便跟害臊不害臊扯上关系了?” 苏虞一脸的无辜,更是瞅紧王美丽语重心长道: “你也不必故意装凶,我都听村长爷爷说了你跟大伯父二人晓得自己以前的过错了,也诚心改了,因此今个儿才会过来帮我犁地对不对?” “嗯,定是如此,你们赶走我雇来的人也是想着帮我省些钱吧!这好意我心领神会,你们也莫要再与我这做侄女的客气了。” 苏虞话接话,王美丽愣是一句没插进去,越听越是给自己气够呛还没言语反驳。 偏周围有村民看热闹围了过来,杜岚峰面子薄不愿再像上次那样在众人面前丢脸,便黑脸对着王美丽道:“跟她有甚说的,快些回家给我看手,疼死了都。” 王美丽堵在喉咙里的话也只能作罢,临了死死瞪了眼苏虞,赶着牛就离开了田里。 苏虞站在田垄上,眼神淡漠地瞧着二人背影,心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他们惹错了人,她的东西可不是是谁都能抢走的。 回去后,苏虞便叫那些人重新回了地里干活,左右她今日没别的事,便在田里守了会儿,随后见他们干活麻利也没再盯着,晃悠晃悠便走到了河边。 此时的阳光带着暖意却也不算很热,一缕缕金沙似的光线和煦地洒在河面上,随着水波荡漾盈盈闪烁,凌凌波光五彩斑斓。 来村子这么些天,她几乎没有时间到处看看,今也算托杜岚峰夫妇的“福”,叫她腾出空来走走。 这条河,或者更为准确来说是小溪很长,她沿着边走,能感受到微风拂过空气的清甜。 趁此机会,她也想要好好放松下,于是左右循查后盯上了溪边一块平整的大圆石。 坐下去后,她脱了鞋,将脚探进了水中。 刚放进去时,她被冰得瑟缩了一下,却也感觉很爽,整只都放下去,习惯了温度,冰冰凉凉的更是舒服。 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感觉有些慵懒。 她悠闲自在地伸着脚在水中来回摆动,时不时踢一下,享受着儿时便喜欢的这种玩水的快感。 就是玩的有些太忘乎所以,一个没注意她手没撑住,屁股跟着一滑,整个人直接跌进了水里。 水打湿了半身衣裙,她愣了下而后坐在水中傻笑开。 但倒霉的事还没完,刚想从水中站起来时,她忽觉食指一痛,下意识缩回手一瞧,食指上竟挂了只乌青的螃蟹。 个头瞧着不小,只是被螃蟹的钳子夹住可不好将它弄下去。 听闻这东西越是挣扎它夹的越紧,苏虞不敢多动,僵着身子爬上岸,将手搭在石头上一动不动。 这办法倒是管用,没多久那螃蟹自己松开了钳子,苏虞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红又肿,痛感细细麻麻的像是有蚂蚁在爬。 又气又觉得好笑,她将那只螃蟹从它背上抓起,盯着它那芝麻大的眼睛哼哼道:“来了便别想走了。” 送上门的肉哪有放跑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伤了自己的。 抓着螃蟹她走到柳树下,扯了一根细枝将它五花大绑起来。 回头再去小溪里一瞧,溪底随处可见都是螃蟹,而且溪流中的石头块旁有不少的河虾跟螺壳。 因着手里没有工具,她便只是下水徒手又抓了三只螃蟹,想着正好一人一只。 就回家路上这会子功夫,身上湿透的衣服已经半干,她提着螃蟹进院子,两个在院中玩耍的小家伙先围了上来。 他们好奇地盯着苏虞手里的螃蟹,疑惑地问道:“姐姐,这个是什么东西啊?” 苏虞往高举了举,好叫他们看得清楚些,“这东西叫作螃蟹,做熟了味道极好,阳儿月儿想不想吃啊?” 两人使劲点头,“想。” “好,姐姐做好叫你们,去玩吧!” 苏虞淡笑着一人揉了下脑袋,抬起身子便瞧见刚坐在台阶上鼓捣什么的杜默谨也走了过来。 他盯着苏虞手里的螃蟹,不太确定地问道:“姐姐,这叫螃蟹的东西真的可以吃吗?我以前去河边玩,听村里人说它是咬人的坏虫,都没人敢拿手抓。” 苏虞闻言一愣,回道:“可以吃,而且十分美味,村里人不吃吗?” 杜默谨摇头,“不吃,他们都怕呢!” “好吧!” 苏虞笑笑,没去管别人的想法,“那谨儿呢,姐姐做好要不要吃?” 杜默谨想也不想地直接点头,“要吃,姐姐说能吃便是能吃,我吃呢!” “谨儿真乖。” 苏虞也摸了摸他的头,低头看他脚底那几根竹子跟一把砍刀,问道:“你砍竹子要做什么?” 杜默谨满脸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我是听姐姐你昨日说家里没有装东西用的竹筐跟晒东西的簸箕,便想着砍些竹子来做。” 苏虞眸子微怔,不敢置信道:“你怎得会做这些?” “就去年姐姐不在时,村里的周爷爷总是给我饭吃,还教我学竹编,他还总夸我聪明学得快。” 杜默谨说起这些事眼中都是笑,半点没有当初艰难维生时的伤感。 苏虞要说心里一点都不动容是假,她定定地看着笑容澄澈的杜默谨,温声道:“谨儿是很聪明,不过这些东西待姐姐有空去你说的周爷爷那去买,顺便感谢下他照顾你,你莫要做了,仔细伤了手。” 杜默谨一听也不笑了,垂下头闷声道:“我想帮姐姐做点事,不想叫你一个人劳累,而且我能做好的,便也能省下些银子。” “姐姐不是…”说你做不好。 苏虞后边的话没说出口便停下了,转念想想不能拂了孩子好意,于是俯下身子摸着他的头顶柔声对他道: “好好好,谨儿想做便做吧,但不要急,不可伤到手晓得吗?” 杜默谨顿时眉开眼笑,点着头道:“姐姐放心。” 将螃蟹拿到厨房放到木盆后,苏虞倒了些清水先泡着。 感觉手指越来越疼,她再定眼一瞧,食指已经是又肿又大。 她不是矫情的人,但有伤也不会傻傻地不去治。 于是乎,她安顿了下家里三个孩子不要乱跑,不要给别人开门,便按照之前楚珵州跟她说的他家地址找了过去。 第35章 多等片刻又不耽误事 楚珵州家在村西头,不巧的是,杜岚峰夫妇原本的家便也在村西边。 也不知是他们街坊邻居团结,还是平日里杜岚峰夫妇给了他们好处,苏虞这仅仅是路过,便听见有人不加掩饰地嚼她舌根,更有难听万分的话从些妇人口中传出,她们其中有几个小孩子便跟在身边。 苏虞这人向来不愿与愚昧之人浪费口舌,那些话入耳也未影响到她半分,神色依旧淡然,只是眸色冷冷。 她轻轻瞥了一眼在自家孩子面前说秽语起劲的女人,冰冷的眼神瞬间震慑住她,当即哑了声。 等那女人回神,才后知后觉地对着苏虞背影啐了一声,不甘心自己竟被一个死丫头的眼神唬住。 但一回想她方才的眼神,竟真觉发怵。 听闻前些日子这丫头一回来便将她大伯母一家赶了出来,还张嘴闭嘴要将她们送去见官,是个顶不好惹的主儿。 到底是小白眼狼,自己做了那样的事还容不得人说,还用那般眼神瞪人。 怎么,是想平白无故也将自己送去见官,可给她能耐的。 骂人没骂够,心里还给憋了一口气,女人拉起身边扯她衣摆的儿子的手,愤懑道:“儿子,记着方才那女人,她心眼极坏,日后见着她就吐她,替娘出气晓得不?” 她打定不会有人跟个孩子计较,且就算是找上门又如何,她还真能怕了那小白眼狼不成? 那小孩竟还真点了头,“知道了娘。” 女人满意地笑了,拉着他往屋里去,“还是我儿懂事,走,娘给你做煎饼子吃。” 小孩眼睛一亮,高兴地蹦跳起来,“好诶!” 苏虞一路向西走,走至尾部才瞧见孤零零落于上坡的茅草屋。 她正欲上前敲门,隔着矮院墙竟见一人鬼鬼祟祟地翻墙而入,还甚是小心地四处张望。 苏虞忙隐在树后,再探头去瞧时,便见那人已经推门进屋,还将门关了起来。 想起楚珵州说起自己家里存不住钱老丢的事,苏虞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而后快步上前,单手撑上墙头,翻跳进院。 她动作极轻,一点声响也未发出。 轻步走至屋前,她就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那人出来。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屋门“呲呀”一声从里边打开,那人脸上得意的笑还没褪去。 稍一抬眸,瞧见在门口站着的苏虞,笑僵在脸上的同时眼里闪过一瞬的慌乱,但很快又强壮镇定,一脸凶相地问苏虞:“你是谁?” 苏虞穿过男人的身影隐约瞧见屋中地上的狼藉,漫不经心地微微抬眸,“私闯他人家中还问我是谁,尔知晓廉耻二字是何意否?” 男人闻言脸色一变,踏出门槛刷得反手将门拉上,语气不善道:“臭丫头,少给爷整文邹邹的话,你哪知眼睛瞧见老子私闯了,再污蔑老子小心叫你好看。” 苏虞嘴角微勾,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浮于脸上,“从你翻墙进院那会我便瞧见了,如此你要如何给我好看?” 男人眉心一皱,狡辩道:“我那是见怎么叫都叫不动楚大夫,又急着请他去给我媳妇瞧病,不得已才翻墙进来瞧瞧他是否真的不在家。” 苏虞配合地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竟是这般吗?那我倒是冤枉你了,那不妨再等等,我估摸着楚大夫快是回来了。” 男人心里嗤笑,暗叹女人就是好骗,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不等了,左右只是咳嗽想来也不要紧,若是严重了我晚上再来便是,老子真是倒霉遇上个你。” 话说着他抬脚绕过苏虞便要离开,未曾想肩膀忽觉一重,耳边传来一道柔柔却叫人发慌的声音,“多等片刻又不耽误事,你妻子的病要紧。” 男人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被楚珵州发现,耐心也是全部用完,整张脸黑成碳,凶狠恶煞地咬牙切齿道:“都说不等了臭丫头,休怪老子不怜香惜玉。”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抬手便要朝苏虞脸上扇去,但苏虞早有防备,侧身闪开,反而反手一拳打在了男人的太阳穴上。 男人顿时眼前一黑,头脑发懵地往后踉跄几步,等反应过来不敢相信自己被个女人打了,怒火中烧便朝苏虞冲喊过来,“臭女人你找死。” 女人淡定极了,在他的拳头挥向自己时,一把将他手腕抓住,随后借用巧劲往后一掰,再对着他膝盖后面的关节处狠狠踢了一脚,男人瞬间痛喊着单膝跪地,五官扭曲不堪,嘴里对着苏虞一顿骂骂咧咧。 苏虞由着他吧吧,抬脚又踢到另一处关节,他整个人双膝跪地,耻辱又愤恨地别过头想瞅着苏虞骂,结果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他一张嘴,又是一巴掌,这时才晓得眼前的女人有多不好惹。 苏虞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只是此刻眸中夹杂着丝丝讥讽的笑,“说了叫你等,你便该听话,你不怜香惜玉,我更不会手下留情,懂?” 男人听出苏虞话中的冷意,他不傻,就方才她那两下子他便晓得自己干不过他,虽是不服怨恨,却也不得不低头认错,“姑奶奶,我知错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起了贼心,我再也不敢了,你这次就放过我吧!” 他不能让楚珵州发现,坏了那人的事他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苏虞懒得听这人说这些废话,抬手便对着他脖颈后来了一手刀,结果那人只是叫了一声,还精神十足地跪着。 苏虞:“……” 尴了个尬,她忘了这副身子还没养好,力道不及她前世的五成。 有些无语,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赶紧说了句:“聒噪。” 而后便利落地扯下男人的腰间绑衣服的麻神,将他双手捆了起来。 左右瞧了两眼,瞅见院角处那棵梨树,提溜着男人后衣领子便给扯了过去。 叫他站在树前,他直接将男人半开的衣服往两边后拉,就着衣服直接将两只胳膊跟树缠绕绑在了一起,如此他想动也动不了。 男人心想这下糟了,还想跟苏虞求情,刚说了一个字便被苏虞抬眸的眼神给吓得闭了嘴。 苏虞将自己擦汗用的帕子塞进男人嘴里,“我不想听见你说一个人,若敢吐出来,我不能保证你会埋在何处,反正也无人晓得是我做的,你说对吗?” 她说得一脸轻松随意,男人却已经吓得背后冷汗连连,别的与小命相比都不重要,也只能认命点头。 苏虞扯了扯嘴角,转身的瞬间脸上不见任何情绪。 她拿过楚珵州门前的小木凳坐在院中心,抬头望着一颗颗泛绿的梨子,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 约莫过了一刻钟,楚珵州背着装满药草的背篓缓步而来。 还未进院子,便瞧见低头看着脚底的苏虞,脚步加快些进去,刚想叫她,她也在这一刻抬头,四目相对。 他要问的话还没出口,又听见支支吾吾的声音,循声望去,瞧见绑在树上的男人,不禁疑惑出声:“这是?” 第36章 做什么事应付什么样的代价 “偷你钱的贼。” 苏虞起身,跟着看向那人,“我手被螃蟹夹着本想过来找你瞧瞧,一来便瞅见他鬼鬼祟祟进了你屋,然后便被我拿下了。” 比起那人,楚珵州似乎对苏虞的伤更关注,他快步走近她放下药箱道:“手伸出来我瞧瞧。” 苏虞听话地伸出手,但还是问道:“你不先审问审问那人?” “不急。” 楚珵州捻起苏虞的手指仔细查看,而后蹲下身打开药箱,“幸好没破,否则可能会感染。你先坐那,我给你上药。” 苏虞点点头,坐回到方才坐的小板凳上。 然后她坐着伸着手指,楚珵州蹲着给她上药。 就在她思磨着这次他竟没有念叨时,结果下一秒他就跟她说起被螃蟹抓伤的后果。 这还不够,人家还给你说起了怎么样抓螃蟹才对,一次吃多少只不会对身子产生不好的作用,什么人适合吃,什么人不适合吃。 说到这,他竟抬起头看着她道:“我之前说过你身子极虚,像你就不宜吃螃蟹。” 苏虞眨巴了下眼睛,不死心地问:“一只也不行?” “不行。” 楚珵州丝毫不带犹豫地打断了苏虞最后的挣扎,“螃蟹性寒,你如今的身子滋补起来也少不得一年半载,更别论吃螃蟹起反向作用了。” 生怕苏虞会不听劝,楚珵州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苏虞看他张嘴的动作便快一步道:“我记下了楚大夫,不吃了不吃了。” 平日里明明就话不多,怎么一看病话就没完了,这人是有两个性子各来各的? 楚珵州的话堵在嗓子眼里,看了眼苏虞没再说,给她包扎好最后叮嘱道:“两天内别见水,莫要再跟上次那般不听劝。” 苏虞顿感心虚,点头应道:“不会,我很听劝的。” “嗯。” 将药箱规整好,楚珵州这才过去看绑在树上那人。 他扯掉那人口中的帕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孙二狗。” 那人怕露出端倪,先一步求饶道:“楚大夫见谅,我是家里太穷揭不开锅迫不得已才来你家偷银子的,我还您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楚珵州依旧默不作声,苏虞问他:“你认识这人?” “认识。” 楚珵州语气淡淡,墨黑的眸子眸色隐隐更暗,“我以前去他家给他母亲治过病。” 苏虞不乐意管闲事,但偶尔遇见不平之事自己又看不过眼的,也会管上一管。 她瞅着那人,冷声道:“他为你母亲治病,你却跑人家家里偷盗,且次次逮着他一家偷,你良心是喂了狗不成?” 男人哭丧着脸,早没了之前对苏虞的嚣张劲,“我也不想啊,可我不偷我母亲就会饿死,楚大夫他每日都有人找他瞧病,我想着他手头定是宽裕的,起歹念后便再也止不住了。” 苏虞被这人的无耻气笑了,“你有手有脚不自己去挣钱养你母亲,瞧人楚大夫找他看病的人多就起歹念,真是城墙也不及你脸皮的三分厚。” 转念一想,她又问:“白日里你趁他出去偷盗便也罢了,晚上他在家,钱放身上你又是如何偷的?” 那人装出顺从的样子,蔫声道:“有时他白日在家我不方便动手,便找人买了迷烟,趁他晚上睡着后再进去。” 苏虞:“……” 她真是头一次见对一家如此执着的贼,不过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无语至极的苏虞转头看向楚珵州,“你准备将他如何?” 楚珵州好笑道:“你比衙门的人问得还清,也无我的事,送他去见官便罢!” 她今儿倒是好性子,帮他说起了话,往日里事事算得极清,恨不得扯不上干系。 苏虞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抢了楚珵州的话,她这人一旦对事便要讲清个理所然来,从前的习惯犯了,一时没忍住。 她尴尬一笑,点了点头,“嗯,你做主。” 男人慌了,忙不迭地叫苦道:“楚大夫,我真知错了,你的钱都在我家里放着,我带你去拿,你今儿放我一马,日后我给你当牛坐马都成。我娘她年纪大了,我要不在家她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这话若换成旁人,或许还真就心软了,但他对着的是楚珵州跟苏虞,两人压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楚珵州看着他缓缓道:“此前我去你家为你母亲看病时,她只是肠胃不适,身子骨也硬朗,并非离了你不成。做什么事便要付什么代价,不是你说些不痛不痒的违心话便能当做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这人的行径他早知道,一直不管他便是要叫那边放松警惕,如今误打误撞被苏虞抓住,他倒想趁机看看那边还会做些什么。 不敢杀他,以为叫他日子难过便是对他的折磨,那些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男人最终还是被绑着送去了衙门,算是证人的苏虞本着帮人帮到底的信念一同跟了去。 衙门定了他偷盗罪,判他关押三月,后又派人去他家一番搜查,将搜到的银子都还给了楚珵州。 人抓到了,钱也回来了,回去的路上苏虞对楚珵州道:“日后楚大夫不必再担心银子被偷了。” 楚珵州赶着马车,回头望了苏虞一眼,“嗯,今日多谢你。” “无需客气。” 一路上两人再无交流,这一来一回浪费了几个时辰,苏虞挂心家里的孩子,一进村子便跟楚珵州告了辞。 好在家里的孩子都很乖,她推开院门时,三人齐齐地坐在台阶上望着门口,见她回来都围了上来。 简单解释后,她藏起的手指也没叫他们发现,而后便去了厨房给他们做起了晚饭。 这次她果真极听劝,做好的螃蟹果真一口没动…… 晚上,府衙大牢… 一身囚服的孙二狗躺在简易的木板床上对墙假寐,忽听有人叫他,他翻了个身抬头看过去,见是一个一身后蒙面的人,忙起身迎了过去。 蒙面人露出的两只眼睛透着寒光,可以瞧出他心情不悦,在孙二狗靠近木栏杆时,他一把伸手将他的脖子掐住,手越收越紧。 孙二狗喘不上气脸憋得通红,艰难地从嘴中挤出几个字:“大人饶命。” 第37章 你此番回去不可声张 蒙面人双眸冷漠,如同没有活人气息地机械,只冷冰冰地看着面前孙二狗的气息一点一点变弱。 终于在他要窒息翻起白眼时,蒙面人才“大发慈悲”地将他往后一推,松开了手。 新鲜的空气冲入鼻腔灌进肺中,孙二狗一边大口大口喘息,一边猛烈咳嗽,却也时刻不敢忘了面前黑衣人的身份,咳嗽着直接跪爬到他的面前,“大…咳咳咳…大人饶命,小的…咳咳咳…小的……知错了。” 蒙面人眼眸微垂,漠视孙二狗的求饶居高临下地对他道:“蠢货,你被楚珵州发现已经于我无用,先前我便告诉过你无用之人我从不手下留情。” 孙二狗吓得赶忙磕头,求饶道:“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没说,他只当我是偷钱的小贼,求您再给小的一次机会,饶小的一命。” 蒙面人冷嗤一声,“你以为你如今为何还能活着?” 孙二狗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蒙面人的意思。 正因为楚珵州没发现他的身份他现在才好好地在这跟这人说话,不然他怕是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但同时他也松下来一口气,看来这人是没打算要他的命。 于是保持着磕头的姿势,感激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蒙面人施舍般地抬了抬手,“抬起头,现给你个赎罪的机会你要是不要?” “要。” 孙二狗面露喜色,小心翼翼地将头抬起,却不敢直视蒙面人的眼睛,只敢垂着眼皮盯着面前的围栏。 蒙面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穿过围栏缝隙递到孙二狗面前。 孙二狗懵懵接过,正想发问便听那人道:“在楚珵州给那些村民治病时找机会将这药放进去。” 直觉告诉孙二狗这不是什么好药,他没想真的害人,所以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大人,这药会死人吗?” 蒙面人微微俯身,逼视向孙二狗,“不该你问的别问,做与死你自己选?” 孙二狗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认怂道:“我…我做。” 比起自己的小命,旁的都不重要。 蒙面人撂下一句尽快便消失在走廊中,孙二狗吐出一口气,瘫倒在地,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伸手一摸,才发觉后背都湿了。 他如今无比后悔搭上那人的船。 也不知为何那人会挑上他替他做事,做的还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事。 若非他给了自己一大笔钱,还承诺事后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打死他都不做。 如今倒好,牢也坐了,还得帮他害人,就算是想停手也由不得自己了,悔啊! 等等,那人说尽快。 他要坐三月的牢,如何尽快。 正想着此事,一名衙役过来打开了门,冲他喊道:“孙二狗,你可以走了。” 孙二狗傻眼,这就能出去了? 衙役见他不动,冷着脸道:“不想出去就继续待着。” 孙二狗反应过来,赶紧从地上爬起,赔笑着边走出边道:“大爷,我出去,出去。” 心里感叹那蒙面人肯定来头不小,就连衙门的人竟都听他的话。 他抬脚兴冲冲地就要走,衙役抬起手中的刀拦下他,而后也从怀里掏出一袋东西,扔了过去。 孙二狗下意识地接住,手感摸着像是银子,他眼睛一亮,抬眸看向衙役。 衙役面无表情地说道:“大人说了,你此番回去不可声张,若被发现误了他的事,杀。” 最后那似是刀刃寒利的“杀”字吓得孙二狗浑身一抖,颤颤巍巍地应道:“劳烦大爷回禀大人,小的必会小心行事,不叫他们知道我回去了。” 衙役不再理会孙二狗,径直走在前面。 孙二狗掂着手中的银子,半是欣喜半是忧愁地跟在后边,脑子里如同缠成一堆打结的线,乱的不行…… * 苏虞的伤手到底还是在第二天被杜如月发现了。 她性子虽活泼却也心细,见苏虞手总是在袖中觉得奇怪,便假装撒娇倒在苏虞怀里让她抱,这才隐隐瞧见了她手指上缠的白布。 当即她小嘴一瘪,起身难过地问苏虞:“姐姐受伤了吗?” 苏虞微怔,她有意不想叫她们瞧见,却还是被她家这小丫头给瞧见了。 也不是她有意瞒着,是平日里她但凡磕碰一下,家里三个小的都得紧张兮兮难过好半天,哪都不去就要跟着她,非要见她没事才肯去玩。 她心里是受用的,但家里孩子太懂事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她只能无奈地掩饰住。 现下好了,又被发现了。 果然小丫头话一出,旁边端着小碗给自己种的小花浇水的杜如月花都不浇了,赶紧围了过来。 而杜如月更是大声叫着杜默谨:“大哥哥,姐姐受伤了。” 在砍柴的杜默谨闻言小脸一皱,也赶紧跑了过来。 瞬间被围住的苏虞眼角直跳,好笑地解释道:“只是磕到了手指,楚大夫说两天便会好,别担心了,姐姐真没事。” 她可不敢说是螃蟹夹的,只要她一提,这三小的能永远不碰螃蟹。 别看他们懂事,该犟的事也是真犟。 虽说解释了一通,但三小的还是不放心,说什么这两天也不叫她干活了。 杜如月在井边洗菜,杜如阳拿着比他还高的扫把在院子里划拉,杜默谨则拾起她方才剁猪草的活干了起来。 苏虞坐在正屋前的台阶上,撑着腮帮子静静地看着三个忙活的小身影,面色温柔眸中含笑。 相较于从前在商场中无休止地算计争抢,这种朴素简单的平淡生活是她想也未曾想过的,甚至不理解许多人为何会羡慕普通人的生活,如今她倒是有些明白了。 谁不喜欢远离纷争只有笑容的生活呢? 家里别的活被孩子们包了,苏虞便一头扎进了她的酒屋里。 过去了这么几天,她的谷物已经都冒了新芽,瞧着再发两天她便可以用来制曲。 挨个又浇了一遍水,她将布重新盖好,确认门已经关好后,她默念紫珏,进入了里面。 这里面空间极大,她戴了这些年,时常会在里面到处看看。 紫珏里并非只有一处泉立方水,往远些走也会有些花草果树,也有灵芝药材。 她对药理懂的不多,因而很少采摘。 有时觉着累极了,便会往深处走走,心情会觉得舒畅些。 但她这副身子如今虚的紧,往往没干多少活便累得直不起腰来。 因而她想要快些补回来,想到里面有灵芝,便想拿回去熬汤补补身。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先采了一颗,然后来到灵泉前,想将它清洗一下。 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还伤着手,她想都没想便直接拿伤手伸到了水中,泉水冰凉的刺激让她后知后觉地缩回了手。 看到手上被打湿的纱布自己松了,于是便解了开,心想这若是被楚珵州晓得又得念叨半会。 但当她将纱布拿掉时,手指上的红肿早已不见,像是根本没发生过似的,手指上瞧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 苏虞愣住,分明方才入水时她还觉得发痛。 瞅了瞅手指,又瞅了眼泉水,脑中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 她想验证一下,于是狠狠地拿手背拍了地。 第38章 有毒,别吃 苏虞对自己下手是真狠,她那样重重地拍下,手抬起时整个手背通红,泛着痛意,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伸进了泉水中。 冰冰凉凉的水流滑过皮肤,刚刚还有的痛意瞬间感觉不到,而透过清澈的水面,那些背上的青红肉眼可见地消失不见。 苏虞将手拿出,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左右转动着自己的手看,眸子亮晶晶的,不断渗出喜色。 这泉水她从来都是拿来酿酒,往日里也鲜少受伤,竟没发现它会有这般奇效。 她试着用手舀起一点水抹在自己手腕的疤痕上,许是就抹了一点的缘故,虽不至于去除,却也淡了些许。 有了这个发现,当天晚上苏虞便从紫珏中运了些灵泉水出来。 运灵泉水并不费劲,她只需在进入紫珏时将手放在水缸上,这样就会将它带进去,装满之后再如此,便又会回到原地。 洗澡用的热水她用了灵泉水来代替,烧热之后先给两个小的去擦身子。 他们到底是双胎,竟都惦记着她手上的伤,不让她上手。 尽管她说了已经不要紧了,他们还是坚持自己洗。 杜如阳在养父家被打的伤几乎全都好了,只剩下背后几道浅浅的印记,用灵泉水擦洗过后,已经瞧不见曾经受过伤的痕迹。 三个孩子都洗好后,她才在自己的房间将浴桶装满,沉入大半个身子。 暖意包裹全身,舒适而放松。 热气形成的水雾在上方缭绕,她懒洋洋地挑起一捧水,再微微抬高,任由水沿着胳膊流至肩胛,柔媚又撩人。 窗外月影婆娑,一室宁静… 原以为昨夜的月那般明亮,第二日定会是个晴天,哪知到了后半夜就雷声阵阵,大雨滂沱,扰了无数人清梦。 大清早,天还是雾蒙蒙的,瞧着还有下雨的迹象。 杜默谨却背着个小背篓找苏虞道:“姐姐,昨夜刚下的雨,这会子山里的蘑菇定都长出来了,谨儿要去摘一些回来。” 苏虞倒是没想过这个,不禁来了兴趣,好奇道:“你能分清哪些是能吃的?” 她晓得蘑菇种类奇多,听闻有人因为吃了有毒的蘑菇中毒而亡。 杜默谨憨憨笑了笑,“也不都认识,楚大夫教我认过哪些是能吃的蘑菇。” 见自己姐姐看上去有点懵懵的,他又继续解释道:“去年被赶出来后,我饿的狠了便上山找东西吃,结果吃到了毒蘑菇,还好当时楚大夫在那里采药碰巧看到救了我,之后他便教我认了好多。” 苏虞听完温柔地摸了摸杜默谨的头,“那些日子辛苦你了谨儿,姐姐陪你一起去可好?” 难怪每次楚珵州过来谨儿看上去那般高兴。 被温柔以对仿佛刺中了杜默谨内心最柔弱的地方,他明明不难过,明明很高兴,但就是想哭。 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他抿紧唇瓣,垂眸点了点头,只敢回了一个“嗯”字。 不辛苦的,他知道姐姐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所以他拼命地想要活下去。 临走前嘱托了两小的一声,院门一锁,一人背着一个背篓向后山走去。 刚下完雨,山路并不好走,又因着山里常有豺狼出没,所以村里的人很少会上山来。 在杜默谨的带领下,进到山里的他们没多大一会便看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蘑菇。 苏虞不会认,见杜默谨一边摘一边跟她说,头次觉着自己也有办不好的事。 很快两人摘了一大背篓蘑菇,趁着天色还算好,便又往里头走了走。 不知是晨起的露珠还是昨夜的雨水,两人就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裤腿跟袖子就都湿了大半。 头顶有鸟飞过,叽叽喳喳的,像是在嘲笑两人的狼狈。 杜默谨像是个小保镖似的走在前面给苏虞开路,走着走着看见前面蹦哒的几只野鸡,兴奋地回头说道:“姐姐,你看,有野鸡!” 苏虞也瞧见了,见杜默谨眼里都冒着光,便问道:“想不想吃?” 杜默谨狠狠点头,“嗯,想吃。” 下一瞬又摇了摇头,无奈道:“可惜抓不住。” 苏虞好笑地拍了拍杜默谨的肩膀,扬眉道:“看我的。” 说着便就地捡了几颗石子,而后对准前面的野鸡,将石子弹飞了出去。 杜默谨就见他只是眨眼的功夫,那野鸡就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看看前面,又看了看苏虞,小跑上前去验证。 结果就是他拎起那只又肥又大的野鸡乐呵呵地对苏虞道:“姐姐好厉害啊!” 苏虞笑笑,走过去将背篓转向杜默谨,“以后谨儿也可以的。” 杜默谨边将野鸡装进苏虞的背篓里,边满眼期待地问:“真的吗姐姐?” 苏虞点头,柔声道:“当然,等谨儿长大,力气也大了,自然可以。” 她不打算让家里这三个孩子跟着自己做农活酿酒,武艺学识样样都不能落下。 杜默谨笑眯了眼,心想自己要快快长大。 方才其他的野鸡都被吓跑了,两人又继续往前走了走,捡了好几窝的野鸡蛋,顺带着又打了两只野鸡。 其中一只是母的,正好苏虞家里养的那些鸡都还太小,她便想着这只带回去留着下蛋也不错。 等下次有空再上山时,备些工具,她瞧见这山里的野兔个头不小,吃起来味道约莫也是极好的。 顺道还割了些猪草,两个背篓被装的满满当当后她们二人这才开始折返。 走的有些累了,便想摘几颗红色的野果解解渴。 哪知她刚想往嘴里塞,楚珵州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满脸严肃地制止道:“有毒,别吃。” 第39章 我回礼作谢可有何不妥 苏虞来不及注意楚珵州,听到他说有毒便立刻扔掉手中的果子去瞧杜默谨,好在他只是拿在手里并未吃。 放下心来,这才转过身抬头看向楚珵州,见他也背着个背篓,于是道:“谢了,你是来山中采药?” 楚珵州微微点了下头,俯身摘了一颗苏虞方才要吃的果子,跟她科普道:“此物乃叫蛇莓果,味甘却含有毒性,直接吃会有腹痛、全身发冷、恶心呕吐之感,虽不至于取人性命,但也足够折腾难受一回,日后见着勿碰为好。” 此刻的苏虞像是个乖乖受教的学生,极为认真地听着楚珵州说话,看他说着说着连根拔起许多,随口问道:“我听闻许多有毒之物也可用作药理,你摘它们可是也有旁的用途?” 楚珵州抬头看了眼苏虞,眸子闪过赞赏之意,又摘了两株放进背篓后,起身温和地回道:“苏姑娘说的不错,蛇莓全草确实可供药用,它有清热解毒、活血散瘀、收敛止血的作用,亦能治毒蛇咬伤,敷治疔疮,也可杀蝇灭蛆,用处极多。” “楚大夫懂的好多啊,谨儿要是也能像你这般厉害便好了。” 杜默谨十分仰慕地看着楚珵州,满眼闪烁着星光。 他若也能懂的多些,便不会让姐姐有误食有毒之物的事情发生了。 苏虞没错过杜默谨眼中的光,垂眸间心中多了些计较。 楚珵州对着杜默谨淡淡一笑,“你若有兴趣学随时来找我便是。” “我可以吗?” 杜默谨眸中的开心一览无余,他看了看楚珵州,又看向苏虞,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苏虞眉头微挑,与楚珵州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的杜默谨再不像平时那般什么情绪都压在心里,他开心地原地转起圈,脸上的笑真切又纯真。 苏虞与杜默谨生活了这么些天,难得见他这般发自内心的开心,也没阻着他,任他愉悦。 她原是想着等这些日子忙完将他送去镇上的学堂学字,顺便再学些武艺防身,如今他倒是给自己选好了想学的东西,顺着他便是了。 不过武艺可以不学,学识必不能少,否则到时连个医书也看不明白。 这边苏虞还在为杜默谨的将来做打算,那边楚珵州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看她背篓里装满了青草,出于大夫的本心,便主动说道: “这山里毒草甚多,我看你割了不少草,可方便拿下来我替你分辨一二?” 苏虞游走的神思被拉了回来,想想万一真有毒草夹杂其中让家里的猪吃了,那她的银子便是白花了。 赔本的买卖她从来不做,既然楚珵州要帮她瞧,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她嘴角微扬,边取下背篓边淡笑道谢:“好,麻烦你了楚大夫。” “无需客气。” 楚珵州将背篓里的草拿到地上仔细查看,留下最底下的野鸡蛋他瞅都没有多瞅一眼。 苏虞却是拿出来了一半趁楚珵州专心检查时放到了他身后地上的背篓中,然后又将挂在杜默谨背篓下的一只公野鸡解下来挂了上去。 一番检查下来,那些草中的确混进去了一大把有剧毒的烂肠草,别的倒都是无毒可食用的。 他原封不动地将那些草放回去,又准备将那把烂肠草拿走装进自己的背篓,结果手刚伸过去,便瞧见铺在上面的野鸡蛋,还有那只脚被藤蔓绑着倒在地上的野鸡。 他稍稍对着苏虞的方向转身,指着那些东西问道:“楚某不过是举手之劳,苏姑娘却是要与我算得这般清楚?” 苏虞闻言微微愣,疑惑道:“你帮我忙,我回礼作谢可有何不妥?” 楚珵州明知她是不愿占便宜白得他人好处的人,然次次如此,仿佛永远都是客套,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反而像是隐隐有着某种魔力,竟让人生出想要探查她真实一面的奇怪想法。 她越算的清楚明白,他那种想法越在心底控制不住地滋生。 她原是闯入自己计划的意外,本想要慢慢接近她,再以实际情况决定是否要用她,然如今却觉着对苏虞这样头脑清楚的人慢慢来并不用,彻底了解她这个人,并且只有完全取得她的信任,他设想的计划才会有可能成功。 “嗯,没有不妥,我觉着是用不着这些。” 苏虞在杜默谨的帮助下将那背篓重新背上,语气坦然地说道:“不多,我听谨儿说你去年救了他,那些便当做一并谢你的。天瞧着又快要下雨了,楚大夫你也快些下山吧!” 说完不再看楚珵州,伸手将杜默谨头上的一根杂草取下,“走了谨儿。” “嗯,楚大夫再见。” 两人的身影走出很远后,楚珵州身旁突然出现了一身黑衣的男子,他微垂着头,手中捏着一根百年何首乌,“主子,找到了。” 楚珵州目送那道身影消失不见,敛了目光看了眼那何首乌,眸色复杂地“嗯”了一声,“找人送进去,她的情况随时告知我。” 黑衣男子躬身行礼,“是,属下得知那边已经定好人选,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二,许是觉着大局已定,将您身边监视的人也都已撤了去。” 楚珵州漫不经心地抬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大局已定?” 黑衣男子自以为说错话,当即单膝跪地认错道:“主子恕罪,是属下妄言。” 楚珵州抬手,神情淡淡,“无妨,起吧!你所言正是他们所想,得了那个位子我这弃子再也不是威胁,意料之中。” “谢主子。” 黑衣人起身,冷肃的脸上闪过丝丝担忧,“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属下舍命也定不会叫他如愿。” 楚珵州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笑开,他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黑衣男子笑道:“洛北,你何时也这般冲动了?” 洛北面色一紧,手握成拳,垂眸遮住眼底的愤怒,低声道:“属下只是不愿看您被他们肆意折辱。” “你这气性倒是越发大了。” 楚珵州依旧温润的模样,含笑的语气没有半分怪罪的意思,“罢了,你去安排,那日我是该去瞧瞧。” 洛北也知自己是冲动了,不敢再言其他,应声之后便闪身消失在楚珵州面前。 “咯…咯咯…” 被苏虞打晕送给楚珵州的鸡从地上爬了起来,惊恐地咬着脚腕上的藤蔓扯着背篓往后扑腾翅膀。 楚珵州的视线被引了过去,定睛瞧着那被困住脱不开身的野鸡,瞳孔的眸色在一点一点加深,“你逃不脱,我亦不知该如何逃脱。” 所有的挣扎便如这野鸡脚上的藤蔓,只要解不开,便只有等死的份儿。 呵,他们想看的不也是如此吗? 第40章 你是谁? 苏虞与杜默谨回家后不久,天空就渐渐飘起了雨点子,一眨眼的功夫,大雨像是在天空倾倒下来似的,密密麻麻地冲刷着地面。 她们今天一大早出了门,家里的马儿,猪儿,鸡鸭都来得及没喂,这会子即便雨声极大也掩不住它们从后院发出的声响。 杜默谨懂事地主动承担起了做早饭的活,苏虞便将刚打好的猪草剁碎,加了点麦麸进去,这样猪和鸡鸭都可以吃。 马儿的草料在马棚旁备了很多,直接喂便好,于是在都备好之后,苏虞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左手提着木桶右手领着两只野鸡冒雨去了后院。 以前她从未动手养过这些,压根不晓得怎么养才对,也生怕给养死了,因而跟着郭姨请教了许多。 见了食的它们顿时没了吵闹,苏虞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竟还觉着看它们吃饭的模样有意思。 那两只野鸡已经醒了,缩在鸡笼最里面一动不动。 她原本是想将那只公的今天宰了吃掉,但转念一想这一公一母都留下生崽也是个长久之计,便也消了今儿吃它的想法。 撒欢伸出头在马槽里吃干草,雨水有点飘进去了,微微打湿了些,苏虞走过去歪头盯着它,笑眯眯地从身后拿出一把翠绿的草,“撒欢,看我给你留了什么好吃的。” 撒欢嚼着干草抬起头,一点不客气地对着青草使劲点头,示意拿过去给它吃。 苏虞“噗嗤”笑出声,眸子一转又往前凑了凑,“那你让我摸摸,我就给你吃好不好?” 撒欢鼻子里嗤出气来,竟傲娇地转过头不再搭理苏虞,甚至往后退了一步,自顾自地嚼着嘴里没两根的干草。 苏虞瞪圆了眼睛,好气又好笑地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幽怨道:“撒欢,你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你这样会失去主人我的,坏撒欢。” 话虽这么说,她却还是将手中的草伸了过去,“囔,不摸便不摸呗,给你吃就是了,谁让主人我需要你呢!” “小马儿总闹脾气可不好,你瞅我对你好,你也得对我才行,知道不撒欢?” 撒欢耳朵一抖一抖地,将苏虞的话一字不落地全听了进去,听完还甩了甩头,大大的眼珠转两圈后又走上前来,伸长脖子将头凑到了苏虞手边。 苏虞原以为它是要吃草,但它将头凑过来却迟迟不动,她这才反应过来撒欢是同意她摸它了,顿时间喜笑颜开,抬起另一只手温柔地在它马脸上摸了两下。 “撒欢真乖啊,主人以后天天给你带新鲜的草吃。” 撒欢配合地被摸完后,咬住那把青草嚼了起来,眼睛定定望着苏虞,似乎有过嫌弃又略略带了些纵容。 回到前院,苏虞刚想脱下身上满是雨水的蓑衣,便听见有人在敲院门,抬头眺望过去,那人从大门走到了矮墙边,朝她喊道: “工家,雨下太大了,地没法耕,我是来问您一声,看是等雨停还是继续啊?” 苏虞倒险些忘了自己雇了人给耕地,忙回应道:“不要干了,让他们都回去,天晴了再说。” 那人面色感激地点了点头,朝着苏虞拱了拱手,“哎,多谢工家,我这便回去通知他们,您放心,待雨停了我们便赶紧动工,不会误了您的事。” 村长找他们时,他们说好了两天内那些地便能耕完,钱便也就按两天的来算。 若拖了时间,他们也怕被工家克扣,本就是偶然碰着的赚钱机会,这对他们平日里吃糠咽菜揭不开锅的人来说就是发财,谁也不想错失了去。 只是这雨实在太大,地都被雨水浇透了变软了,根本没法耕。 他前来说也怕工家会说他们是偷懒会扣银子,这心都是提着的,不过见过这两次,人工家不但人美,心也善,他这心便也安了。 “等一下。” 苏虞见那人要走,出声叫住了他,而后走出去,隔着院墙递过去几枚铜板,“辛苦大家了,今日这雨我瞧着一时半会下不完,便不用去田里了,这些钱你拿去弄些姜煮开帮大家去去寒气,活明日再做,工钱照算。” 那人眸色微怔,看着雨中苏虞伸过来的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忙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拒绝道:“工家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钱我们不能要。” “拿着便是,本就是我考虑不周忘了提前知会你们。” 苏虞直接放到墙上面,轻轻甩了下手上的水,“你们耕完地我还需用着大家,莫要今个儿受凉才是。” 那人闻言眸中一喜,不确定地问道:“工家您还要雇我们干活?” 苏虞点头,“当然,地里的活我做不来,日后播种其他的都得用着你们大家伙,你正好今个儿来了,便回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继续干?” 那人想也不想直接答应道:“不用问的工家,我们定都是愿意的。” “好。” 苏虞淡淡笑了笑,目光扫过墙上的钱示意道:“那便快些拿上回去熬姜茶喝吧!” 那人憨憨一笑,拘谨又不好意思地拿上钱,“我替大家伙谢过工家了。” 有她今日这么一说,日后田里的活便不需要再想着去找人来干,苏虞并非人傻钱多,纵横商场这些人,与人恩惠以德服人做的事往往会更容易些… 早饭杜默谨做了葱油饼,到中午苏虞便将采来的蘑菇洗洗干净后,一部分拿来炒肉,一部分做了汤。 她那棵灵芝也悄悄地加了进去,家里的三小只倒是没发现异常。 第二日放了晴,那些工人手脚很是麻利,不到中午那十亩的地便全都耕完了。 他们前脚在苏虞那领了工钱,后脚杜岚峰夫妇便带着几人上门。 为首的男子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头发黑白相掺,面容冷肃,一看到苏虞便一副长辈的气势冷声问她:“你便是虞丫头?” 苏虞第一时间没有理会,而是对着杜默谨道:“谨儿,带弟弟妹妹回屋去。” 杜默谨有些不放心,两个小的也警惕地望着众人小手紧紧拉着苏虞的衣摆。 苏虞蹲下身挨个摸了摸头,柔声哄道:“没事的,你们乖乖在屋里等着姐姐,要听话知道吗?” 一说到要听话,两小的才堪堪松手,一步三回头地被杜默谨牵进了大屋。 苏虞这才起身,方才脸上的柔色褪去,面无表情地缓缓抬眸,淡淡问道:“你是谁?” 第41章 虞丫头真不是那样的 见苏虞发问,那男人冷哼一声,瞅了瞅身后跟着的几人,手指指着苏虞道:“果真是没规矩,长辈在问你话何时轮得到你发问?” “可不就是,王村长啊,我跟你说这小白眼狼没礼貌没规矩的很,见谁都这样子。” 有人跟着附和一声,苏虞循声望去,倒是“熟”脸。 前些日子盖马棚时隔着院墙说自己闲话的可不就是这人吗! 苏虞笑着向前,眼眸无辜地眨着,“有陌生人来我家,我自是要问问是谁的,难不成这位婶子见着陌生人进门问也不问的吗?” 说着她摇了摇手指,满脸不赞同地又道:“这般可不行的,如今世道本就不太平,就楚大夫家前些日子也是刚进了贼,婶子你没有点防备心可还成?况且这位老伯是在与我说话,我这还未回话你倒先抢了话茬,如此行为是否符合你所言之礼貌规矩?” 女人本来是偶遇杜岚峰他们,想着顺道过来看看戏,不成想这才刚一进门就被苏虞怼得哑口无言,想争辩上两句却气得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只得干瞪着她思考着要怎么说才能赌这死丫头的嘴。 王村长双手背身,打量了苏虞几眼后冷笑道:“倒是伶牙俐齿,难怪你大伯母一家会被你个毛丫头欺负。” 苏虞眯眼一笑,摆摆手随意道:“这位老伯,你前边夸我那句我认,后边那句我可不认,我小小年纪带三个孩子如何能欺负了他们,这话偏颇了偏颇了,你要不去村里打听清楚了再来帮他们说理?” 方才那女人闻言歪头就地呸了一声,满眼嫌弃地在王美丽耳边说道:“这小白眼狼脸皮厚的紧,还夸她?真不害臊。” 王美丽也是冷着一张脸,没好气道:“我还不晓得她,惯会装傻充愣卖可怜,她要晓得害臊当初也做不出来赶我们一家出去的事。” 王村长被苏虞的话噎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事情原委,但杜家这么大的家业好不容易掌握在自家妹妹手中却又被轻松拿回去,他怎可愿意见她妹妹一家受苦。 面前的丫头他瞧出来了,是个厉害的主儿,只是到底年轻,她在他面前还不够瞧。 王村长左右顾盼一周,自顾自地走到院中的石桌凳上坐下,一改方才的冷脸,竟还笑着对苏虞道: “虞丫头说话倒是有趣,仔细想想你话也没错。我鲜少来你们村,你不认识我也正常,我是你大伯母的大哥,延吉村的村长,按辈分来讲,你该唤我一声表舅叔。方才表舅叔说的话是有些欠考虑,你过来好好与我说道说道。” 苏虞看这王村长变脸之快,眸底快速划过冷笑,见是硬得行不通想来软的,那便一起慢慢玩喽! 她坐在对面,笑脸相问:“不知表舅叔想与我说道些什么?” 王村长手指敲打着桌面,思虑片刻装出一脸和善的模样说道:“之前你与你大伯母一家的事我略有耳闻,大概清楚些事情经过。不过虞丫头,表舅叔过来并非是为了替你大伯母一家说理,而是想告诉你你们闹成如今这般,是存着误会呐!” 苏虞抬眸扫了眼站在王村长身后用眼神死死盯着自己的杜岚峰夫妇二人,她们见她看了过来,迅速敛了方才恶狠狠的怨恨模样,竟还扯起嘴角假意笑了笑。 苏虞瞧着甚是有趣,歪了歪嘴角,作出恍然大悟的夸张模样:“啊?是这般吗?我不晓得有何误会呀,大伯母她们也未与我说过。” 王村长心里暗嘲苏虞到底是个小丫头,来两句软的她便也硬气不起来了。 叹了口气,他看似颇为无奈地说道:“说到底,你大伯母她们是你的长辈,哪有长辈不疼小辈的,他们不说是怕解释了惹得旁人又将闲话说到你头上来,便也就默声不语了。” “竟是如此?” 苏虞瞪大眼睛,当即站了起来,用不敢置信地眼神在杜岚峰夫妇身上来回扫了几遍,面色纠结地在凳边踱步。 她咬着指甲,面露纠结,许久才又坐下坐立不安地说道:“可是当初大伯母她们对我跟谨儿好凶,不太像是表舅叔说的这样,你看你说他们怕将闲话惹我头上,今还不是又找了你过来。” 戏精附体的苏虞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纳入眼中,等着瞧他们接下来如何自圆其说。 王村长对苏虞现在的反应甚是满意,朝她招了招手,安抚道:“虞丫头你放松下来听表舅叔说。” “你觉着不信是正常的,若是换作我,定也会如你这般想,不过你莫要多想了,我今儿来也不是他们二人找我过来,是我偶然间听到有人谈论你们的事,一问之下才晓得你们两家竟分开了。当时我便赶过来什么都没问先将你大伯母她们说了一通,后仔细询问了解了真正的缘由。 我这做长辈的自是不愿瞧见你们因着误会闹成老死不相往来的结果,这不厚着老脸带上他们二人上门来主动化解矛盾了。” 苏虞眨巴着眼睛,表情无辜地看向王美丽,“大伯母,表舅叔他说的是真的吗?” 王美丽尬笑着点头,“是,是误会,我跟你大伯父本是想就这么着不说了的。” “切,明明都是为了你们姐弟几个,某个小白眼狼却是一点好也没记呐!” 那女人好不容易又逮着机会说苏虞,赶紧一顿不屑地嘲讽。 王美丽心里乐开花,面上却还得装出向着苏虞的模样,她推了推女人的胳膊,一脸难为情地劝道:“许家媳妇你别这么说,虞丫头她也没错。” 许家媳妇气焰更甚,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喷苏虞:“她就是看你夫妻二人心软故意欺负你们,你当她真啥也瞧不出来?” 王美丽对着苏虞尴尬地笑着,用劲推了把许家媳妇:“你别说了,虞丫头真不是那样的。” 说,使劲说,她偏要让这死丫头脸上挂不住,今天非得叫她把吃进去的再给吐出来。 苏虞看这两人一唱一和没完,起身做出邀请的姿势,“既然有误会,那大伯父大伯母便坐过来我们一起理。” 杜岚峰黑着的一张脸缓和了些许,跟着王美丽一左一右坐了王村长身旁。 许家媳妇想坐在王美丽旁边,苏虞快她一步坐下,抬头笑意盈盈地对她道:“婶子今日瞧着是不忙哈,如此赶巧的事你都可以碰着,我瞧你一直有话说,那我们先聊,你在一旁分析下可好?” 说着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旁边花坛,“那边有树,坐边上不晒的。” 许家媳妇可不听出了苏虞的言外之意,人嫌她多管闲事呢,心里憋着气,恨不得朝苏虞嘴上扇。 奈何苏虞说完王美丽拍了拍许家媳妇的手背叫她委屈一下,之后再无人理会她,她只得白了眼苏虞,悻悻走到花坛边上坐了下去。 第42章 戏演的太无聊,我没兴趣玩了 四人围着桌边坐好,气氛有种诡异的安静。 苏虞眼皮微撩,大大方方地笑道:“既有我不知的误会,现下你们先说,我听着便是。” 王美丽唇瓣启动,刚想说话却被王村长抬手拦下,他笑呵呵地看向苏虞,语气甚是温和道: “虞丫头,你当真以为你大伯母她们是为了你们家家产才与你闹成这般的?” 苏虞垂眸一笑,不以为然道:“表舅叔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你不必卖圈子与我,直说便是。” 王村长眼神晦涩一暗,对于苏虞不给他面子直言不讳的态度心中隐隐生出些怒气,却又不得不先压下。 他尬笑着将双手放到桌上握住,直视苏虞语重心长道:“你呀,看到的是你大伯母一家苛待你姐弟几个,霸占你家家产,却不懂他们背后的难言之隐。” “自打你父母去了之后,他们二人念着你们姐弟四个年纪小便想都未想主动承担起照顾你们的责任,他们平日里对他们多加严厉苛责,也不过是想早早地锻炼你们自立,好在将来的日子让你们有能力重新拾起你父母留下的家业。 这后来你这丫头不是…不是被接走了吗,恰就在这年闹洪灾,你们村子颗粒无收家家户户忍饥挨饿,就是饿死的人都有,你说你大伯母家里养着四个小的,哪个不得张嘴吃饭。 他们虽是手里有你父母留下的钱,却是一分都未动全替你们攒着,哪怕家里都揭不开锅都没碰那钱。然你大伯母她们宁愿自己的孩子吃不上饭却见不得那三小的被饿着。 她们也是意外听到有人说把孩子送出去能活命,等日子好过了又能再接回来,这才狠心先把两双胎给送了出去,也确认了地址,只等着日子好过了再去接,未曾想本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好心,却叫谨儿那小子误会了,他定是以为自己也会被送走所以才跑回旧屋。 你大伯母她们上门找了好些次,那孩子看见他们就跑,愣是没办法叫他回家。这不你回来后见他住在那地方,又听他说了那些事便找上了你大伯母一家。这事表舅叔没觉着你不对,换作是我,我定也是要讨个公道的,哈哈…” 话说多了王村长咽了口口水,轻轻舔了一下嘴唇,心中埋怨苏虞是个不懂事的,见着长辈到现在一杯水也不曾倒过。 停顿一下后,他又道:“不过虞丫头,你别怨表舅叔提你伤心事。这村里的人都晓得你是贵人家的女儿流落至此的,只是你这忽然便被送了回来,且已改了别家姓,一回来便找你大伯母她们要家产,她们心里也不得不设提防,因而故意耍赖拖着想确认你是否真是为那几个小的争的,这不闹了误会没来得及说清楚不说最后还把自己搭进去被你们村长关了起来。 唉,虞丫头,表舅叔说的你能懂吗,你大伯母她们都是苦心呐!” 苏虞配合地点了点头,装出一脸愧疚的模样,红着眼睛假装抹泪。 “我曾也是不信大伯母与大伯父会真是那般,爹爹从前总在我面前夸他们人好,我还记着我小时候他们来家里做客时总会拿些好吃的给我们,只是这次回来我听到的看到的都是不好的东西,我不得不为了弟弟妹妹们去争。原来到最后,竟是我错了,我没有看到大伯母与大伯父的苦心,还叫他们成了坏人,我真是该打,你们怎么不与我早些说呢,若早些与我说,我便不会…不会…” 动不动就戏精上头的苏虞这会子捂面哭泣,看上去已经愧疚地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有备而来,挺会圆事的。 王村长与王美丽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得逞的笑。 王美丽也假装起温柔的长辈,轻轻拍打着苏虞的后背,缓缓而道:“这不怪你,虞丫头,我们是为了谨儿他们的将来,你也是啊,你莫怨大伯母怕你起异心才是。” 苏虞将头埋在胳膊中,身子一抽一抽地,脑袋摇了摇也不说话。 杜岚峰赞赏地看了眼王美丽,老实的面相压不住他眼底的算计。 他凑到王村长耳边,讨好地小声道:“大舅哥,别停啊!” 王村长瞧不上自家妹妹这个闷怂的丈夫,一遇着事自己躲后边总叫他妹妹出头,没出息极了,奈何他妹妹嫁这么多年也没办法了。 他斜眸扫了眼杜岚峰,眼神不要急。 由着苏虞哭了会儿后,王村长这才出声安慰道:“虞丫头你无需自责,过去的事左右已经过去了,都是好心没有谁对谁错,误会解开便行了。” 苏虞将头抬起来,拿手擦了擦脸上本就没有的泪痕,楚楚可怜地点头,“嗯,过去了,日后我们两家还像以前一样。” 王村长轻拍了下桌子,满意地笑道:“这就对了虞丫头,你们本就是一家人,怎么能因误会分开?你说你这年纪别人家都开始张罗起婚事来了,因着家里小孩白白耽误了怎么得了,家里还是得有长辈替你操心才对。如今你们这误会一解除,你大伯母一家搬回来替你好好照顾你弟弟妹妹,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多好啊这!” 苏虞表现出不解的神情,神情呆呆地问道:“搬回来是?” 王村长这会子笑得慈眉善目,“你不说了日后要与以前一样吗,这不表明同意你大伯母一家搬回来了。你放心虞丫头,她们不会再向之前那样严苛了,搬回来也就是怕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三个孩子,也怕你白白误了好年纪将来不好跟你父母交代。” 苏虞面色乖巧地听完,而后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一点也不带敛着的。 她这一笑,直接看懵了在场的四人,不知道方才还一副被说服模样的她为什么会发笑。 王美丽一脸懵地扯了扯苏虞的袖子,问道:“你怎么了虞丫头?” 坐在花坛上一直看戏的许家媳妇语态嫌弃道:“这丫头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你们搬回来有人帮她干活操心,我看她这是高兴傻了。” 苏虞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手指在眼眶下轻拭一下,眼含讥讽地缓缓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捻起了手指:“戏演的太无聊,我没兴趣玩了。” 第43章 都给我住手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装出的和善瞬间不见,一个个黑脸瞅着苏虞,明白过来她方才那些表现全都是装出来的。 王村长到底是沉得住气,他语气冷了两分,面带不悦地问道:“虞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美丽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直勾勾地盯着她,恨不得给她剜上几刀。 上次就着了这死丫头的道,现下又被她给耍了,真要气死个人。 苏虞笑得无畏,起身扫过他们三人,还未开口说话,那许家媳妇生怕自己抢不上戏似的搭上话茬子道:“她还能是啥意思,耍你们的呗,我这都听出来了,你们还问。” 这语气还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三人在许家媳妇说完话后齐刷刷地看向她,脸色更加难看,杜岚峰又气又烦地赶人道:“许家的,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们家的事你掺和啥,不赶紧回家给娃做饭去。” 许家媳妇脾气也是个不好的,她好心帮着说话,此刻倒说起她不是了。 话一听完瞬间便拔地而起,没好气道:“杜家大哥,惹你的又不是我,你冲我发的什么脾气,好心还成驴肝肺了,说得像是谁乐意管你家闲事呢?” 杜岚峰不屑与女人争吵,冷哼一声不想理会,王美丽心里怨着许家媳妇蠢,却又不想失了这个跟苏虞对着干的出头鸟,便起身犹过去安抚道:“许家媳妇,你别听你杜大哥瞎说,我晓得你是好意。” 许家媳妇气性稍微消了点,但还是一脸不爽地对王美丽道:“我也就是看在你的面上才想着帮你说话,真是的,好赖不分。” “是是是。” 王美丽面上赔着笑,眼里却满是不耐烦。 转身的一瞬又换上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走到苏虞旁边带着哭腔道:“虞丫头你莫不是不信你表舅叔说的?唉,我知是我们一开始没有直接与你说清楚才引得如今这般结果,你不信我跟你大伯父也能理解。” 王村长忍耐着性子,接上话说道:“虞丫头,你莫不是又误会了什么,你信与不信这在你,他们也并非是想回来这里,实在是心疼你们几个,好心想过来帮衬些罢了,没别的意思。” 苏虞了然地点头,沉吟片刻笑意盈盈地说道:“我是想问,既然大舅叔说他们没动我爹娘一分钱,那为何最后只找到了一百来两呢?若是你们将剩下的一百来两拿出来,我便信你们所说。且大伯父与大伯母既是心疼我们几个,那住不住得到一起也不影响,还是可以帮衬到的,是吧?” “这…” 王美丽面上闪过慌乱,忙转头向她大哥求助。 王村长也快被苏虞磨没了耐心,语气也越发地冷硬,“你这丫头竟如此叫人寒心,你难道不知去年你大伯母家里进了贼,就你拿到手的那一百多两还是衙门的人追缴回来的,你让他们拿出剩余的表诚心,这不明摆着逼他们去死吗?” 苏虞整了整衣摆,不为所动地淡淡道:“这样啊,我还真不晓得。听你的意思当初是报了官的,那衙门应是有案薄,为了不叫你们说我有意逼人性命,那我更需问清楚了方对我们都好,您说呢表舅叔?” “好个刁钻刻薄的丫头。” 王村长脸阴沉到极点,耐心用完便没有好性子对她,狠狠地拍案而起,指着苏虞骂道:“不少人说你是白眼狼,我原是不信,现下看来倒是我高看你了。” 软硬不吃的死丫头,给她台阶她不下,便不要觉着他不客气了。 苏虞歪了歪头,笑容明媚,“舅表叔这是做甚,我就事论事,你怎么还气起来了,不知道还以为你打量着诓我呢?” 啧,有人装不下了。 王村长自知嘴上说不过苏虞,便论起了长辈那一套,冷脸朝苏虞挥手,不将她放在眼里,“你问与不问由你,别的废话不说,今儿我过来便是要告诉你,打今儿起你大伯母一家搬回来住,那十亩地也交给他们去种,你在家带你的孩子就成。” 苏虞像听到笑话般失笑出声,抬头的瞬间眼里却是一片冰霜,“表舅叔这前后说话怎么还不一致啊,你让她们搬进来,把地给他们,我倒想问问凭什么呢?” 王村长摆出长辈的姿态,气势高傲,“凭我是你的长辈,长辈说话你就得听。” “你错了。” 苏虞冲王村长摇了摇手指,唇角微微勾起,“这里是杜家,如今我是一家之主,这个家自当由我说了算,我们杜家从没有姓王的长辈,你这乱以长辈身份要挟别人,似是有些为老…不尊呐!” “放肆。” 王村长被苏虞惹毛,气得胸口都在起伏。 他活了这么些年,竟头次被个毛丫头说教,如何能忍。 王美丽也不装了,指着苏虞的鼻子骂道:“死丫头,你教养喂了狗不成,小心哪天被雷劈死。” “我不怕呢,与人说人话,与狗…” 苏虞往旁边移了两步,话说到一半,笑眯眯地停住。 撕破脸了都,留什么面子。 王美丽被苏虞这副油盐不进的气人样气得要翻白眼,伸手扶着桌子才堪堪站稳。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杜家还由不得你做主,今儿我还偏就搬回来了,你又能如何?” 王村长拍了拍王美丽的后背给她顺气,眉头皱成了一团,“好声好气与你说你非要闹,你如今已不姓杜,这家与你毫无干系,让你住在这已是你大伯母一家仁慈,你还有何不满?” “你是哪根葱,也配在这里叫?”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院门处传来,郭姨气冲冲地小跑过来,直接抓着王村长的头发朝他嘴上招呼,“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王村长被打懵了,一旁的王美丽想拉走郭姨也被照着脸上扇了两下,“丧良心的蠢妇,你儿子才是野种,虞丫头也是你能说的,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郭姨战斗力强悍,一人打两个不在话下,两人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躲闪,挨着痛了才恼怒地去推郭姨。 郭姨扯着他们二人的头发,她一倒,那两人也被扯倒在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许家媳妇上前拉架,杜岚峰也上前拉架,郭大叔也赶上来,拉着拉着也不知谁打谁了,一个个叫喊连天。 苏虞都看傻了,她习惯了自己应付一切,但在郭姨冲上来维护她的那刻,她忽然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像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在心底划过。 她想去分开那几人,但后一步赶来的村长比她更快一步,面露急切与愤怒地大喊道:“都给我住手。” 第44章 外人面前,别太过分 村长那一声吼,缠在一起的几人总算了消停,各自松手骂骂咧咧地分开起身。 苏虞去扶郭姨,上下打量一下,见她除了头发凌乱,没怎么看到伤,便担心地问道:“可有哪里伤着?” 许家媳妇刚站稳耳朵听苏虞来了这么一句,鼻青脸肿的她恨恨地瞪过去,“她个泼妇能伤着什么?” “活该,让你多管闲事。” 郭姨歪头啐了一声,转过头拍了拍苏虞的手背,“放心吧,那几个都不够郭姨打的。” “没伤着便好。” 苏虞俯身给郭姨拍走她身上的土,顺带又仔细查看一遍,见真没啥事才稍微放下心来,“多谢您了郭姨,不必去理会他们,不值当。” “跟你郭姨还说什么谢,又忘了不是?” 郭姨假装不悦,眼中却全是浓浓的心疼。 她斜眼瞪着那几人,生气道:“我偏要瞧瞧今儿我在这儿还有哪个敢来欺负你姐弟几个?” “郭姨媳妇,你是不是有病?” 王美丽在杜岚峰的搀扶下站起来,左右脸颊上的巴掌印红艳艳的。 这刚说就一句话,嘴角疼得她不自觉得便伸手去碰,顿时“嘶”了一声,低头瞧见手指上的血,呲牙咧嘴地就要冲郭姨去,但又被怕事的杜岚峰给拦着了。 不拦倒好,一拦她这火气直接冲到了头顶,推了把杜岚峰指着自己的脸对他撒气道:“你个窝囊废,自己媳妇被人打都护不住,我要你有何用,你还在这拦我,你拦我做甚,啊?” 被当众损了面子的杜岚峰脸瞬间沉了下去,松开王美丽冷声道:“外人面前,别太过分。” 王美丽在气头上,哪顾得着别人,冲着杜岚峰吼道:“我过分什么了我过分,你瞅瞅哪次遇事你不窝囊,没用的东西。” “啪。” 王美丽话音刚落,杜岚峰忍无可忍对着王美丽已经红肿的脸扇了一巴掌,“住嘴。” 脸上的痛比不得王美丽挨这一巴掌的震惊,她眼睛瞪得通圆,捂着脸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你敢打我?” 紧接着便对着杜岚峰一顿锤。 脸上同样挂彩的王村长见自家妹妹被妹夫打了,当即上去一把推在杜岚峰的肩头,“当着我的面你也敢打美丽?” 眼瞅着这三人又要干起来,村长适时插话道:“行啦,家庭矛盾回家去解决,在别人家里闹也不怕被人当笑话瞧。” 王村长到底也注重面子,冷眼瞪了眼杜岚峰,转身看向村长肃着脸道:“吴村长,按理说我们也是在谈家事,你过来是有何指教?带的人对我们动手亦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给你个驴脑壳说法。” 郭姨这爆脾气可见不得王村长在这作威,叉着腰指着他骂道: “好歹你手底下也管着一村人呢,怎得就厚颜无耻地跑这来为难一个女娃,也不嫌臊的慌。” 王村长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方才又挨了郭姨的打,自觉面子受损的他黑脸反手指向郭姨,“蠢妇住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王村长,慎言。” 于公于私吴村长都得护着自个儿村里的人,他面色也不好看,但神态镇定,“指教谈不上,我是听闻你带着杜家两口子来了虞丫头家里,作为村长我来瞧瞧合情合理吧?” “至于郭家媳妇动手,她向来把虞丫头当女儿看,方才我们还未进门便听见你们那般说虞丫头,连我都听不下去,更何况是郭家媳妇,她这一时没忍住也情有可原,你们呐,怎么能对虞丫头说那样难听的话呢?” 这一番话将理翻了个儿,挑不出一丁点问题来。 吴村长身为一村之长时刻关心村民的生活是职责所在,郭姨动手是护人心切,一切都有理有据。 吴村长不咸不淡地将矛头推了回去,王村长干瞪眼也没法反驳,气得来回在苏虞几人身上扫。 “吴村长这话说的叫人笑掉大牙,怎么,你们打人还成你们有理了是吗?我是她苏虞的长辈,说她两句又能如何?” 吴村长摸了摸下巴的胡子,笑道:“是不能如何,若照你这般说,那郭家媳妇也是虞丫头的长辈,她见虞丫头被欺负看不下去动两下手也无可厚非,你一村之长又何苦跟个女人计较?” “你…” 王村长被整个拿捏,虽气极却没话说,这会子看谁都来气,心里怨恨着叫吴村长他们过来的人。 郭姨看了眼哭哭啼啼的王美丽,就要在一旁幸灾乐祸,半点也不掩饰。 “虞丫头你说,他们来找你作甚?” 郭姨心知他们过来肯定是不怀好意,但就想叫苏虞说出来。 这会子有闻到八卦气息的村民已经陆陆续续围在了苏虞家的院门口,郭姨要让这村里的人再瞧瞧杜家人那丑陋的嘴脸。 苏虞还未开口说话,王村长那警告的眼神便瞪了过来,她无所谓地眨了眨眼,眸中夹杂着不屑。 “这位自称是我表舅叔的人过来说要让大伯母一家人搬过来住,还要我将我父母留下的田地全给他们。因着以前的事我不同意,他便态度强硬地说不同意也得同意,又说我不是杜家人我说了不算,大伯母也跟着骂我是没人要的…野种。” 苏虞说的泫然欲泣,她极懂得利用环境为自己创造优势。 可在郭姨看来,她这是委屈极了,差点心疼坏了,“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上次闹不够,现下又来欺负他们,你们是当真觉着他们姐弟四个年纪小就好欺负是吗?” 许家媳妇见苏虞又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本就看不惯的她当出头鸟道:“郭家的,你可别再被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给骗了,她方才可是厉害的很呢! 况且人王村长也没说错啊,这苏虞都姓苏了,本来就不是杜家人,又是捡回来的,那两大人没了,留下的孩子还都小,按理说这家该是交给他们来打理的。” “你放屁,我看你是嫌方才打得不够疼。” 郭姨气得肝疼,抡起巴掌便想往许家媳妇脸上扇。 许家媳妇一惊,吓得躲在王美丽身后,就这还偷偷探出小半个头嘴硬道:“实话还不叫人说了。” 王美丽也不哭了,假意拍了拍许家媳妇的后背,安慰她别怕。 却是乐得看见这样的场面,先不用她说便会有人替她上。 “虞丫头,去给姨倒杯水。” 郭姨挽了挽袖子,准备要骂上个几个来回。 苏虞眨巴了下眼睛,感觉自己这个当事人压根就插不进话,只能乖乖照做。 她并非是想利用郭姨来为自己出头,装弱也不过是想将局面控在自己手中,毕竟很多时候人都不会去管事实真相,往往总觉得越弱的那个越有理,她便想瞧瞧看是否如此,再陪他们玩玩罢了,即便是今儿没人来,她亦是有把握让他们怎么进来的便怎么出去,就是没想到郭姨竟会这般真心实意地去护她。 她从不轻易相信他人,也不相信有人会不计回报,没有任何目的地去帮助别人。 商场中人人都带着面具,互相接触便是带着目的而去,信任更是对方打倒自己的致命武器,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会有背后捅刀的可能。 父亲从小便教她这些,她也亲眼见过那些为了利益故意示好设计帮忙的人,因此她向来认为人性凉薄,便也造成了她性子淡漠。 但不可否认的是,身处环境不同,人的参差也会不同。 例如家里三个小孩,他们单纯善良,而在那个地方,四岁的小孩已经懂得该怎么让比自己优秀的兄弟姐妹被长辈讨厌。 例如郭姨,她热心纯朴,次次帮忙,次次相护,那双不被世俗污染的眼眸仿佛在告诉她苏虞,人有参差,并非所有人都有目的,可以有防备心,但不可盲目否定所有人。 第45章 不愿意,大伯母是坏人 苏虞前脚去倒水,郭姨后脚便叉腰又说了许家媳妇。 “许家的,你再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我们虞丫头被你们三番两次欺负,不厉害点怕是早被这些个黑了心肝的东西给逼死了,她讲事实讲的委屈就是装可怜,我还说你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呐,什么玩意啊你。 她如今不姓杜怎么了,人姐弟几个就认她,她爹娘生前也见人就夸虞丫头这闺女好,哪个敢说她不是杜家人?那即便是她爹娘都不在了,这杜家老二人有后,怎么也轮不着老大家的做主,还该是他们来打理,简直就是放屁。谨儿都说过这家由虞丫头说了算,你一多管闲事的何时还能做别人家的主了?” 许家媳妇被郭姨教训的面红耳赤,又害怕挨打,只敢在后边嚼舌根,“你不也是多管闲事?” “好了。” 吴村长不悦地看了眼许家媳妇,又瞅了眼郭姨,心里虽是向着郭姨他们,但面上还是得摆出平等对待的姿态。 “这本是杜家的家事,我们作为外人的确不能过多参与,不过郭家媳妇话也没错,这虞丫头虽是养女,可杜老二家有后,当日我也在场,在场的一些人也都在场可以作证,谨儿那小子是说过杜家由虞丫头说了算,她不同意,你们也不要再为难她了,今日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对,我们都能作证,杜家老大,你跟媳妇可要点脸吧,你大哥以前可没少接济你们,惦记人家家产也不怕遭雷劈。” “人家看样子可不怕呢,以为请来个当村长的哥就能欺负住这一家小的,都不够丢人的。” “延吉村难怪穷的叮当响,遇着这种私心重的村长没个好。” “可怜这几个孩子了,维持生计都难,还得防着亲大伯来抢房子抢地。” 围观的村民都住在这附近,上次的事闹得那般大,几乎人人都晓得,不管是为了热闹还是好心,不断有人替苏虞他们说着话。 苏虞端着一壶茶过来放到桌上,倒好一杯递给郭姨,“您喝水。” 郭姨对着苏虞全是笑脸,接过水轻声安抚道:“虞丫头别怕,有郭姨替你做主呢!” 苏虞摇摇头,“不怕,他们拿我没辙。” 王村长极好面子,今儿却一二连三地被人奚落,便将这一切的错处全怪在了苏虞头上。 他固执地认为若是苏虞一开始便听话答应下来,也不会有后面这些难堪的场面。 只是却还想挽回些颜面,便不得不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软下话音道: “虞丫头啊,不管怎么说,你大伯母一家都是杜家人,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由着外人说道他们呢? 他们之所以想要搬回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昨日大雨他们家那旧屋漏雨,房顶也给冲塌了,差点就砸伤了人,这才想着过来借住几日,那会子我们话还没完,你怕也是没听清,便误以为他们是存着二心,我也是一时为他们担心才气极说出不同意也得同意的话。 至于说把地给你大伯母一家种的话,也是想着现下都在忙地里的活,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叫他们帮你的意思,不是跟你要地,你啊,都理解错了。” 苏虞低头倒着茶没有开腔,递给村长跟郭叔后才不紧不慢地回道:“哦~是吗?房顶冲塌了便去补啊,补个房顶用不着多大会功夫,也无需借住吧?田里的活我也请人干完了,也不必劳烦大伯母她们。” “虞丫头,你怎得不通人情呢?” 王村长叹了一口气,看上去颇是无奈,“那房顶好补,可房子都被雨浇透了,住不了人啊,宁儿与谨小子一般大,昨儿就受潮身上长了湿疹,你也是她姐姐,也得心疼心疼他啊,总不能都睡在院里啊! 你们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他们真没别的意思,这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找过来的,不然他们若真有想法早就过来了不是,住上两天便回去了,你看在你爹娘份上留他们两天呗?” 哼,这丫头还嫩点。 美丽一家的确是被雨被冲了,他之前没说,便是留的后招。 那丫头当初丝毫不留情地将人赶了出去,他怎敢小瞧了。 不过他想着先尽量将之前的事都圆一圆,一个小丫头说不定就能忽悠过去了。 不曾想她装的还挺像,于是便想着先惹毛她,让她先得意上,这四周都通的,不时有人往这边看,他便是等着人多聚到一块时再拿美丽家说事。 如此的话,若她不同意,这村里的人便会觉着她不顾念亲情,坐实她白眼狼的说法,下次他们再想法子来时场面可就得对调了。他当了这多年村长,还不晓得在村民眼里谁弱谁有理的道理?这招可不是只有那丫头一人会使。 若她有所顾虑同意,那美丽一家住进去便不可能再往出来搬。 就是那一顿打挨的是他没想到的,真疼啊! 苏虞眉头微挑,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王村长。 跟她用同样的招数,有点意思,那便比比谁更技高一筹。 她扯了扯正要替她说话的郭姨,淡定地对她点了点头,而后缓缓道:“也不是我不通人情,月儿与阳儿刚找回来不久,他们在养家习惯了一人住一个屋子,晚上身边一有人便会整夜睡不着觉,还会一直哭,我这便是想腾出房间大家伙挤挤也不行啊!” 苏虞一脸的为难,又说的真切,有孩子的人家都晓得小孩子最难伺候,因此也有人附和道:“虞丫头说这话我倒是能理解,我家小子也是五岁,不知跟谁学的不让人抱,晚上一抱就哭,一碰就闹,就得自己睡才安心。” “你别说,我家丫头也是。” “嗐,小孩子哪个不调皮,况且虞丫头家那两小的刚被找回来,被送走了一年,不适应也正常。” 苏虞三言两语便又将局势稳在自己手中,懒洋洋地笑看向王村长,“这样吧,我也不忍大伯母她们没地方睡,我家旧屋尚在,里面也打扫的干净,便让他们暂时先搬过去过渡上几天。还有宁小子不是身上起红疹了吗,我这做姐姐的怎能不心疼?” 话说到这,便冲房间里的杜默谨叫道:“谨儿,你去请楚大夫来。” 杜默谨闻声推门走了出来,又仔细将门拉上,“嗯,谨儿这就去。” 杜默谨一溜烟跑出了院子,苏虞笑着在背后道:“你们瞧,我家谨儿也不愿看宁小子受苦呢,跑得多快。” “嗯…表舅叔,如此安排你觉着如何?” 王村长没想到会被苏虞这般轻易地化解,他眉头微皱,看着苏虞沉默不语。 “杜老大家的,不要不知好歹了,你媳妇那般说人家虞丫头她都不计前嫌想法帮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也就是虞丫头性子好,你要他们对个个儿试试,指不定是啥呢!” “上次的事都没解决完吧,虞丫头够可以的了,别逮着人年纪小就欺负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于苏虞的安排无一不觉得不妥。 王村长失算的一个原因在于他没有考虑到自己妹夫一家在村里的人缘有多差,村民们是爱看热闹,却因晓得那夫妇两的真面目所以大多都愿意相信苏虞说的话。 王美丽不甘于如此,扯了扯王村长的袖子让他想办法。 王村长扫了眼替苏虞打抱不平的人,面色不善道:“虞丫头,你要记住你跟你大伯母她们是一家人,无论发生了何事自己关起门来解决便是了,非得闹得人尽皆知,上次便是害得他们被关了起来,你这丫头真是叫人没法说。” “没法说便不要说。” 一直没吭声的郭大叔也忍不住说起了王村长,“这些人又不是虞丫头找来的,你们不来找她谁乐意管你们,这丫头心软好说话,但我们这些人不傻,分的清对错。” “说的是。” 郭姨接上话,眼含嫌恶地说道:“冲你们之前干的事,虞丫头能把旧屋让出来叫你们住便偷着乐吧,要不乐意住就去睡院子去,惯得你们,一群大人欺负小的算什么本事。” 吴村长也点了点头,“杜老大家的,你们去不去旧屋住?” 王美丽一脸地不情愿,看了眼杜岚峰见他欻着个脸不说话气更甚了,冷哼一声道:“小孩子哪就那么娇气了,不听话打两下也就听话了,挤一挤腾出两间房给我住有什么不行的,虞丫头你分明是存着私心呐,有你这么对自家大伯母的吗?” 王村长一心向着王美丽,虽觉得她这样说欠妥,但还是帮忙圆着:“美丽也是想着旧屋可能潮,不利于宁儿养病,要不叫两小的出来问问,说不定他们愿意呢?” 这边话音刚落,正屋门便“呲啦”一声开了,两个小的各自双手抱胸,奶凶奶凶地瞪着王美丽,异口同声道:“不愿意,大伯母是坏人。” 王村长:“……” 苏虞朝他们摆了摆手,不想让小孩子看到这些不好的场面,“快进去。” 两小的瘪着嘴扭了扭身子,他们不想看姐姐被人欺负,可又不能不听话给她惹麻烦,于是乖乖地又退了回去。 郭姨冷笑一声,白眼道:“听到没,小孩子可不会撒谎,他们不喜欢这一家子,也不愿意让他们住过来。” “到底有你啥事啊?管得那么多?” 早就看郭姨不顺眼的王美丽顾不上别的只想撒气,发了疯似的猛地往后推了郭姨一把。 郭姨没有防备,也没有人反应过来,她的后腰直直地撞在石桌上,当时便喊痛动弹不了了。 离她最近的苏虞在第一时间想扶稳郭姨的,到底是晚了一步。 郭叔焦急地询问郭姨情况,郭姨手撑着腰,好半天反不过劲。 “楚大夫来了。” 第46章 我来背您,郭姨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都被引了过去,他们也自觉地给楚珵州让出一条道出来。 跟在楚珵州身旁的杜默谨刚一回来便瞧见撑在桌上起不来的郭姨,小脚步飞快地奔上前,担忧地问道:“郭姨,您怎么了?” 郭姨不想让孩子担心,强忍着痛意扯出笑来,“郭姨没事,谨小子别担心。” 打了人的王美丽不知错不说,被王村长拦下还不忘指着人骂道:“郭家的你装什么装,谁让你多管别人家闲事了,杜家的事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做主,今儿我们还偏要住进来,都是杜家人,杜家的一切我们都有份,谁也别想赶我们走。” 老实巴交的郭大叔这下是真被气狠了,也不管有没人护着王美丽,狠狠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不要脸的腌臜货。” “大家伙都听见了吧,她自己都承认了是奔着杜家老大留给孩子们的家产来的,这一家子黑心肝的,逮着几个孩子欺负,真当没天理了。” 郭姨气得心肝疼,恨不得将那王美丽的嘴脸给撕烂,奈何动都不敢动,疼得人冒冷汗。 楚珵州将药箱放到桌上,眼中似乎没有四周剑拔弩张的场面,他问了郭姨两句,而后对搀扶着她的苏虞道:“准备间屋子,我须得仔细再瞧瞧。” 苏虞点了点头,顾不上跟那些胡搅蛮缠的所谓亲戚扯对错,她唤了快要忍不住生气的杜默谨,“谨儿,来帮姐姐背郭姨进屋。” 杜默谨眼神死死地瞪着王美丽,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平日里的沉稳在此刻早已不受控制,好在苏虞及时叫了他,他这才回神,压住心中的愤怒,蹲在郭姨面前轻声道: “我来背您,郭姨。” 郭姨吃力地扯着笑,伸手摸了下杜默谨的脸蛋,“你这么小怎么能背起郭姨呢,让你郭叔来。” “当家的,来背我一下。” “我力气很大的,郭姨您快上来。” 杜默谨急得很,苏虞也跟着说道:“谨儿力气大,不妨事的郭姨。” “谨儿小孩家的别给压坏了,我这就来了。” 郭叔应声,眼神怒扫过那几人,在苏虞与楚珵州的搀扶下将郭姨背进了正屋。 外面吴村长似乎生气了,在厉声训斥王美丽一家。 苏虞心情复杂地看了会郭姨,悄悄一个人退了出去。 “吴村长你有些厚此薄彼了吧,方才你村里的人打美丽你不说,她也是无意之举,你在这又要按村规罚她,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村长脸色难看极了,现在局面不在他设想的范围内,自家妹妹又是个没脑子的,真是又气人又无奈,话柄给人撂下了他还怎么圆。 吴村长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那能一样了?人郭家媳妇那是护女心切,你家王美丽却是故意行凶,我按村规处置都算轻的,你不信等郭家的去报官告她,看会不会挨板子?” “诶,我看这法子行,这杜老大家上次的事都没完呢,正好一同告了,让管老爷给做做主。” “我觉得可行,他们没把村长放眼里,也不把村规当回事,那就去见官呗,咱们的县太爷可是为民的好官,不信他会不替虞丫头他们做主。” “对对对,就这么办吧,村长,我们支持你将她们送官。” …… 眼瞅着王美丽将自己坑了进去,她泼蛮无脑,有些怕却不想示弱,硬着头皮道:“见官见官,你们也就会用招威胁,你当见官真有用?我们是一家人,闹再狠都是家事,县太爷哪有闲工夫管这破事。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们,这杜家有我们的一份,我们要她们就得给,去哪说理都一样,真当我们怕见官不成?” “无耻。” 吴村长也忍不住骂了王美丽一句,王村长见吴村长崩不住了,忽然觉得好像还真给慑住了,顿觉有戏。 而后笑了笑,气定神闲地说道:“美丽她没说错,我们这都是家事,官家可懒得管,便是郭家人去告,她之前也动手打了美丽,顶多判个互相认错。你们再怎么说也没用,杜家老大能起家还不是当初有杜家长辈在背后支持,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那这家产自然有美丽家一份。” 苏虞勾了勾唇,不慌不忙地端起茶喝了一口,而后缓缓道:“我记着我爹娘成家那会已经分好家了,分家是何意思想必人人都懂。 且前几日我正好带着谨儿去了趟衙门,这杜家的一切如今都在他的名下,衙门是不管家事,然财产纠纷却是会秉公执事。 你们既不怕见官,我便立刻写状子去衙门,请官老爷为我家父母讨回被大伯母一家贪占的一百多两银子,还有私自买卖孩童之罪,所有的证据证人我都有,你们说官老爷会替谁做主?” 王美丽一惊,被苏虞说心慌了,“你…你胡说,见官就见官,还能…还能怕了你不成?” 王村长眉头紧皱,转过头呵斥了王美丽一声,“住嘴。” 王美丽受一肚子气,如今连自家哥哥都来训她,气红了眼睛,“我怎么了我,她要告让她告去啊,我是为了谁啊,你们都不帮我。” 许家媳妇拍背给王美丽顺气,她也不傻,多少听出来点,但是能跟苏虞作对她就觉着心情舒畅,“美丽你别急啊,报官是对你不利,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死婆娘,你竟跑到这儿丢人现眼来了。” 许家媳妇的注意力都在王美丽身上,没注意到在后边的矮个子男人。 他个子约莫一米六左右,在最后面站着也看不到前面的清楚。 他是没什么爱看热闹的癖好,方才经过时看这里围了老多人都在吵吵,便停下听了两耳朵,杜家的事他晓得,但也管不了,摇摇头正准备走,哪知隔着矮院墙听到自家媳妇的声音,他奋力挤进去一瞧,还真是。 当即觉得丢人,指着里面的人骂了句,而后穿过大门口围的人群,过来扯着许家媳妇,“跟我回去,你在这捣什么乱,也不嫌丢人。” 许家媳妇属于在外边横,在家里丈夫说东不敢往西,这下被丈夫看到,她面色一僵,不敢多言语,乖乖地跟着走了。 第4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许家媳妇一走,王美丽彻底没人管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又是哭,又是闹的。 王村长现在也心烦的很,他怕再闹下去这事传到自己村里,他这村长没了威严。 他这好妹妹光说被赶了出来叫他去帮忙讨说法,却没说花了那么多钱、卖过人家孩子,还留下了证据,这要是真报官,哪是挨几板子的事,得坐大牢。 真是差点被她给坑死。 “行了美丽,这么多人瞅着你注意点。” 王村长不冷不热地说了王美丽一声,眸子一转,换回了和善的面孔。 “虞丫头,吴村长,今儿本意是想借住两天,没别的意思,这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就各自都给说气了,实在是无心之言。之前的事虞丫头不是不计较了嘛,我们日后也不提了,这事便当做彻底过去了,都是一家人,哪能真有其他心思。郭家媳妇看病吃药的钱我们也掏了,大家伙就当做看了个笑话,都散了吧!” 许久没说话的杜岚峰自觉今儿脸都丢没了,过去扯住王美丽的衣领,黑着脸口气硬道:“别在这丢人现眼了,真想见官被抓进去?” 王美丽哭闹顿止,被自家怂包似的男人气得没话,又觉得委屈极了,“我丢人现眼?我到底是为了谁啊,你个窝囊废什么也做不好,你瞅瞅你二弟死了死了还能留下这些,你倒是跟他一个爹生的,却啥啥都比不过,我嫁给你真倒八辈子霉了。” 杜岚峰被气笑了,虽平日里被王美丽压着,他却也是有意纵着。 她娘家人瞧不起自己,也时常拿自己跟二弟比较,他也总忍着。 只是这被当着外人连续折了颜面,他忍无可忍,“我窝囊废?你也不瞅瞅你自己,人弟媳妇多能干,你整日除了吃喝什么也不会,没我这个窝囊废你舒心日子哪来的?” 愤怒的杜岚峰懒得再去管王美丽,也没再给王村长面子,沉着一张脸大步往外走去。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有人放声大笑,“哈哈哈,这杜老大一家可真有意思,上门找茬夫妻俩自己闹起来了。” “要我我也得生气,哪有在外面不给自家男人面子的,王美丽那嘴欠的,该。” “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笑死个人,丢人呐!” …… 王村长被自己妹妹蠢得也没话说,走过去一把将她提起,没好气道:“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说?” 王美丽这会子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可是她一瞧见平日里对自己顺声顺气的丈夫使脸色给她就忍不住生气,管不住嘴,“哥,我是被他气着了,现在怎么办?” 她不甘心呐,自家那破房子她真是住得够够的。 王村长瞥了王美丽一眼,“你莫再说话。” 而后便对苏虞道:“虞丫头,今日闹成这般不愉快怪我,借住的事我们也不好意思再提,我打算叫他们去我那里挤上几天,你别记恨我们说的那些话,都不是有心的,这便走了。” 说着王村长从袖兜里掏出一块银子放到桌上,扯着王美丽地手腕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村民都挤在一块,出去互有推搡,那些人眼中的嘲笑王美丽全都看在了眼里。 走出很远后,她甩开王村长的手,“那些人凭什么笑话我,当初若我嫁的是杜家老二,那过安生日子的就是我,这一切也都是我的,都怪你们,非要我嫁给老大那个窝囊废,那些本该是属于我的。” 王村长沉着脸,见她说起往事,不悦道:“当初你瞧上了杜家老二爹娘怎么不是去向他替你求亲,可人家心有所属非那秦小雨不娶,是你说嫁不成老二就嫁老大,如今又怨得了谁?” “怨得了谁?怨我吗?” 王美丽眸中满是哀怨,好似积压了许久的怨在此刻都爆发了出来。 “你以为我想嫁给那个窝囊废,还不是我一个女子腆着脸让父母主动上男方家求亲,他不愿,爹娘怕损了王家名声以死相逼要我嫁给老大,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凭什么我想要的都得不到,她秦下雨哪就比我好了,还不是早早就死了,该啊,杜岚庭要是娶了我,也不至于被那扫把星牵连一块死了。我偏要将他们家的一切都夺过来,我要让他们亲眼瞧着我是怎么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的。” 王村长眉头紧锁,仿佛有一瞬间不认识自己这个妹妹。 她嫁给杜家老大他还真不知实情,爹娘只告诉他是她自己要的。 他听着也替她委屈,但觉着妹妹似乎有些魔怔了。 “所以你要我帮你讨杜家家产是因为不甘心,并不是你先前说的拿到那些之后你就可以在镇里买房接爹娘过去住?” 王美丽随意地擦了把脸,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去,“我是不甘心,想在镇里买房也是真,可是哥哥没帮到我。” 所以她自己来便是了。 王村长望着王美丽的背影原地驻足许久。 他是有些贪心妹妹说的那些家产,想着她家有钱便也能接济他们一家,还能带爹娘去镇里享福。 现在倒成他的错了,若非她管不住自己的嘴,也不会闹得这样难看。 看不懂她了… 那边王美丽她们一走,看热闹的村民迟迟没有散去。 “我说虞丫头,你就不该放他们走,这有一有二就得有三,报官让他们蹲几天大牢自然就消停了。” “我觉着也是,他们啥心思大伙都清楚,你这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可得小心防备着啊!” “要我说啊,按照村规王美丽这一家子就该赶出村子,他们可不是只对虞丫头一家缺德。” “说到这我就来气,我家小孩在他们家门前经过,王美丽跟有病似的就骂,还时常跑人地里偷菜,一点脸都不要。” “村长,别让王美丽一家祸害大家伙了,赶出村去。” “同意。” “我们也同意。” …… 吴村长摸着下巴的长胡子,沉思片刻说道:“行了,大家伙都散了吧,这事我自会处理。” 人群渐渐退散,院里就只剩下苏虞跟吴村长。 吴村长叹了口气,怜爱地对苏虞道:“虞丫头,今日这事你受委屈了,爷爷会给你做主的。” 苏虞上前扶着吴村长坐下,“大家都向着我,不委屈。” 之所以那般轻易放他们走是因为即便报官让他们进了大牢,按照这朝的律法也关不了几个月,他们出来若还存着坏心依旧会变本加厉,到那时可就不容易办。 因而她不妨放任她们,消停下来便也罢了,若再使别的招数闹得越厉害越狠,她也会彻底叫他们爬不起来。 “你这丫头,心太善太软。” 吴村长拍了拍桌子旁边,示意苏虞坐下来,“今儿若不是你郭姨想来瞧瞧你们碰巧看见那几人上门,她觉得事情不对过来找了我,你不得又叫他们给欺负了。以后有事呐就来找爷爷,别怕麻烦我,知道了吗?” 苏虞真诚地笑道:“知道了爷爷。” “这就对了,走吧,去看看你郭姨怎么样了。” 吴村长起身,将桌上那块银子拿上,“你郭姨就是急脾气,你可别学她。” 苏虞搀上吴村长,笑笑没说话。 第48章 楚珵州,我有一事相求 吴村长一进屋,便朝里问道:“郭家媳妇怎么样了?” 郭叔转身看过来,应着声:“楚大夫说不要紧,躺两天便能下床了。” “那便好啊!” 吴村长来到床前,将手中的银子递给郭叔,“给,这是杜老大家赔的医药费。” 郭姨侧眸扫了一眼,不屑道:“谁稀的他们这点钱了,当家的,我们不要,晦气。” 吴村长一听吹胡子瞪眼地瞧了眼郭姨,气得将银子放进了楚珵州的药箱里,转过身冷哼一声背手往外走去,“臭脾气,爱要不要,反正最后是给楚小子的。” 苏虞看得眼中含笑,跟着吴村长出去将人送走,又返回来烧了热水,准备了些吃的。 郭姨被楚珵州扎了几针,腰上已经不怎么痛了,也可以翻身。 她将苏虞叫到身边好好心疼了一会儿,这才被郭叔给背回了家。 楚珵州很得家里三个小孩的喜欢,两小的缠着他要做看病的小游戏,而杜默谨有心想跟楚珵州学医,只是内敛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就在一旁看着。 苏虞送走郭姨夫妇俩后便瞧见楚珵州神色温柔又耐心地给杜如阳把着脉,淡笑着逗两个小孩玩,至于她家的小谨儿则一双眼睛粘在了楚珵州身上,满是崇拜。 她驻足观望,许是被这温馨的场面所感染,脸上竟不自觉地也扬起了温柔的笑。 杜如月也想试试,伸出自己的小手奶萌奶萌地求着楚珵州给她把,楚珵州笑着说好,抬眸的一瞬却恰好望见苏虞温柔的笑脸,兀地便不动了。 苏虞撞上楚珵州的视线,十分坦然地对他礼貌一笑,走上前调侃道:“楚大夫是会哄小孩,难怪我家阳儿月儿时常念叨你,我要么跟你学上一学?” 楚珵州笑着搭话:“要是他们主要看人呢?” “我怎么听着楚大夫是不大愿意让我学呢?” 苏虞眉头微挑,心情甚好地继续打趣,“既如此,那便我这做姐姐整日厚着脸皮去请楚大夫来喽!” 楚珵州眸子微动,望着苏虞笑得诚然,“乐意之至。” “姐姐不要跟楚哥哥吵架,我们虽然很喜欢楚哥哥,但是最最最喜欢姐姐了。” 杜如月忽然在这时一把抱住苏虞的大腿,小脸仰起特别认真地说起了安慰的话。 她年纪小,分辨不出哪些是玩笑话,哪些是真话,只是听着她们的话好像是因为她和二哥哥念叨楚哥哥多了,姐姐误以为她们不喜欢她了。 这怎么会呢,她们可是最爱姐姐了。 杜如阳也跟着抱住苏虞的另一只大腿,诚恳地奶声奶气道:“姐姐不难过,我与月儿最喜欢姐姐。” 苏虞心里觉着好笑又是熨贴,蹲下身来捏了捏她们二人的小脸,柔声笑道:“姐姐在跟你们楚哥哥开玩笑呢,楚大夫人长的好,医术也好,又对你们很好,阳儿跟月儿喜欢楚大夫姐姐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反而会很开心你们会回馈别人的好意。” 楚珵州的目光片刻未离苏虞,他见过她许多的模样,似乎每次她身上都会出现耐人寻味的地方。 他被背叛,被设计,被暗害,被抛弃…那一切的一切在他心底布成满是荆棘的沼泽,一点一点地刺痛着他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苏虞一个女子,她的身世不比他好过。接二连三被人所弃,遭受那般非人的折磨欺辱。 可他在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身上探寻不到阴郁黑暗的气息,更没有软弱认命的颓靡,看到最多是她以平淡的姿态面对生活的一切,坚强又乐观,温柔且清醒,聪慧而理智。 他自问即便经历相同的事也没办法做到像她这般淡然,因而竟有些心生佩服。 那些仇恨推他一步一步踏入黑暗的漩涡,他一度分不清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些温和是真还是伪装。 他以为自己在闻过苏虞的酒后起了利用之心是自己已经被仇恨蒙蔽的不择手段,这会子忽地明白他只是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找了个接近苏虞的借口。 因为她与他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对照,她选择站在阳光之下对抗命运,而他却只能隐在黑暗之中默声挣扎。 她身上有光,而他想稍微抓住一点,有人曾经告诉过他不管过的多艰难莫要失了本心,因而他想靠近苏虞不过不想彻底被阴暗吞噬。 “楚大夫?” 耳边的轻呼唤回了楚珵州的神思,他定睛去看,见苏虞在自己面前挥手,于是笑道:“嗯?” 苏虞哄走了两小孩后一抬头见楚珵州好似在愣神,她倒不好奇他在想什么,就是感觉他好像是在盯着自己看,有点点奇怪,便试着打乱他的目光。 “你这大白天发的什么呆?” 楚珵州神色淡然地一笑,“方才看你哄他们的模样,忽地想起了我母亲,抱歉。” 苏虞眨巴了一下眼睛,表情懵懵地摸了摸自己眼角,觉着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接话,随口便问了句:“你母亲呢?” 楚珵州眼皮微微敛垂,沉默一瞬后慢慢道:“去世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问的。” 苏虞面带自责,她方才只是没话说了顺嘴便来了一句,却勾起了别人的伤心事。 “无妨,她去世许多年了。” 楚珵州提起自己母亲时,那双平静的眸子似乎涌动着极为复杂的情绪,看不清道不明。 许是不想叫苏虞尴尬,便扯开话题道:“方才苏姑娘对小孩说我长的好可是真话?” 苏虞眼皮跳了跳,懵懵地回道:“是真话啊,怎么了吗?” “没怎么,被人夸觉着很受用。” 楚珵州勾唇浅笑,看着苏虞的小表情甚觉有趣,想到她那会子调侃自己,也不禁打趣起她来,“小孩们叫我楚哥哥,你与我相识时间也不短了,要不也随着他们叫?我吃吃亏便是,免得你一口楚大夫,我一口苏姑娘来得生分。” 苏虞冷不丁被打趣,白了楚珵州一眼,“我叫你楚哥哥你觉得是吃亏,说得好像我会叫你似的,楚珵州,暴露本性了吧!我不光不可能叫你楚哥哥,日后还连名带姓叫你。” 楚珵州动了动一直放在桌上的胳膊,笑容意味不明地起身,“可是你已经叫了,虞妹妹。” “啥时候?” 苏虞一脸问号,突然脑光一闪反应过来楚珵州的意思,颇觉无语道:“楚珵州,原来你也会这么无聊。” “哈哈哈。” 楚珵州笑出声,极少有这般轻松的时候。 他懂得分寸,不会逗得太过火,“你不愿叫那就随你心意叫我名字,我叫你…” 话顿了一下,他思考片刻后又道:“小虞姑娘你觉着可好?” 苏虞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你开心便好。” 亏她还以为楚珵州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却原来性子也欢跳着呢,真就是不熟不知道。 得了某人的意,苏虞无语但也觉着这村里的人都很有趣,不想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挥手招了杜默谨过来,对楚珵州道: “楚珵州,我有一事相求。” 第49章 我发现你有点不大聪明 楚珵州“嗯”了一声,看着苏虞道:“你说。” 苏虞双手把着杜默谨的肩膀,将他推到楚珵州面前,“我家谨儿对医术颇有兴趣,我想问问你可否收他为徒,教他医术?” 杜默谨方才还在想这事,结果现在苏虞便将他心中所想表达了出来。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过,可姐姐就是能知道他喜欢什么。 “姐姐。” 杜默谨抬头看了眼苏虞,眸中满满的感动与谢意。 为了不让苏虞难做,他态度诚恳地对着楚珵州弯了个眼,语气认真道:“我保证会认真学,绝不偷懒,请您收我为徒吧!” 楚珵州若有所思地看着杜默谨,斟酌片刻应道:“好。” 这孩子在学医方面倒是有天赋,去年跟着他几天学会了不少东西,好好教教确实能成才。 杜默谨闻言眸子一亮,欣喜地抬头,高兴地不知道该怎么样好。 苏虞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教他道:“谨儿,还不叫师父。” 反应过来的杜默谨直接跪地对着楚珵州磕头行了大礼,“弟子杜默谨拜见师父。” 楚珵州:“……” 这一下给他整不会了,又不能拂了孩子的心意,他也端正态度俯身扶起杜默谨,以师父的口吻对他教导: “好了,从今往后我便收你为徒,但我也要提前告诉你,学医并非短时间的事。光有兴趣不见得是好事,你须得是真心喜欢才行,这其中耐心,吃苦,坚持,认真更是缺一不可。且为医者仁心为本,任何时候都不可忘记。” 杜默谨一一记在心里,“师父,我是真心喜欢学医的,而且我能吃苦也有耐心,姐姐从小就教我做事要认真坚持,这个我也懂,至于您说的仁心,应该是像师父您这样要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意思吧?谨儿会做到的。” 苏虞听着杜默谨的回答很满意,她从来不担心这孩子会走岔路。 他年纪虽小,却见识极明白,那些经历让他早早地成长,但也因此他更叫人心疼。 楚珵州也很满意地笑了,欣慰地摸了摸杜默谨的额头,“好,打明起你卯时来找我,能起来吗?” 杜默谨信心满满地猛点头,“师父放心,谨儿会准时到的。” “行,去玩吧,我与你姐姐再说些话。” 楚珵州倒也不怕收杜默谨为徒会打乱他自己的计划,反而觉得正好。 依照苏虞凡事要算清的性子,他收了杜默谨,她自也会为了孩子与他接触增多,如此便不用他刻意去找机会接近。 这事一成,苏虞心里也是真替杜默谨高兴,她淡笑着对楚珵州,“谨儿日后便劳烦你费心了,你看每月给你多少学费合适,你说个数。” 楚珵州:“……” 这女人总能在他心情不错的时候破坏气氛。 他说什么来着,这还没开始,帐就先算上了。 眼中夹杂中无奈与淡淡的嫌弃,凝眸瞧着苏虞道:“你见过哪个师父收弟子向他家人索要学费的?小虞姑娘,照你这样想,那些家里吃不起饭将孩子送去学艺的该做何解释?” “啊?” 苏虞被反问懵了。 她哪晓得寻常人学艺是哪样的,反正在她的观念里,凡事都要与钱挂钩。 她从小也是这么过来了,家里不知花了多少钱找师傅给她教各种东西,根本没有白学一说。 “楚珵州,我发现你有点不大聪明,竟有你这般觉着拿钱不好的人。旁人我不晓得,我这都是一码归一码,你付出我们回报,理所应当,你那是歪理,还教育起我来了。” 苏虞斜了楚珵州一眼,坐下来给各自倒了一杯茶,她端起来先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楚珵州失笑,无奈地摇摇头,“怎么就是歪理了,你四处去打听打听,他们送孩子去学艺真不给钱,只不过…” 苏虞听出了他的话音,撩起眼皮幽幽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多数都是送出去后不让他们轻易回来见自己父母。” 楚珵州说完就知道这话又说到苏虞的点上了,他本就说不过她,现下还主动给她搭了台子。 苏虞放下杯子,了然一笑,“看吧,我就说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凡事都有代价,没有白吃的道理。我没到那样做的地步,也不想教谨儿吃白食的坏毛病,他想要学的我可以替他去争,但我也会让他知道在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时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如此他才会懂得珍惜。我知你是看我们姐弟不易出自好意,不过你也不能毁我一番苦心,而且我本就该给你钱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楚珵州?” 楚珵州再次被苏虞一番明事理的话所打动,她的一言一行仿佛是甘泉一般浇在心头,能驱散盘绕在上头的阴霾。 她为人处世有自己清晰的逻辑,不会随意受别人的影响而去改变,与她每一次的交流他好像都能瞧见她身上有光在散射出,让他忍不住地驻目观望。 “好,你说的都对,是我肤浅了,那你看着给?” 楚珵州笑着应声,生怕自己再说下去苏虞又说他不聪明。 苏虞抬手拭了下嘴角,垂眸看着桌面,小声嘀咕道:“敷衍,你是谨儿师父还是我是啊,我哪晓得市价多少了?” 楚珵州将苏虞的小声嘀咕全听到耳边,这会子的她倒是有几分女儿家的娇憨出来,正想随便说个数出来,她却抬头眨着眼睛问道:“一月一两可行?” 苏虞只晓得她当初学那些东西一月花费极多,具体多少钱她也不太清楚,也怕给人给少了。 楚珵州不缺钱,但看苏虞的表情就晓得这是她想出来最少的钱了,以防她又往上加,假装思磨片刻才回道:“行,便按你说的这般吧!” 事情谈妥,苏虞笑眯眯地叫楚珵州喝茶等她一会儿。 没多久她拿着五两银子放到了楚珵州面前,“我平日里事情多,忙起来会忘,先付你五个月的,正好到今年底。” 楚珵州貌似无意地抚了下额,淡笑应道:“好。” 这女人,真就没有一件事不算的明明白白的,她倒还觉着省事呢! 次次气的人无奈她还不自知,他竟还感觉挺不错,他大概脑子是不聪明了。 楚珵州走时杜默谨也跟出来送,他与苏虞站在院门口,开心的笑容还在脸上挂着,却依旧满眼认真地跟苏虞保证道: “姐姐说的话谨儿都听到了,谨儿知道姐姐为了我付出了很多,我不会让姐姐失望,定会好好把握珍惜跟师父学医的机会。等谨儿有了师父那样的能力,姐姐就不用受累了。” “对了,家里的粗活姐姐别干,等我回来我去干,你不要累着。” 苏虞心里暖暖的,揉了揉杜默谨的小脑袋,笑道:“你呀,就好好跟着楚大夫学,家里的事有我呢,你别操心了。” 第50章 这是天赋,你自然是学不来的 没了杜岚峰夫妇一家捣乱,苏虞也是忙起了自己的正事。 制曲用的谷子芽已经发的可以,她一整天都待在酒房中,将这些发芽的谷子与桂树叶、扁豆叶、桔树叶、竹叶、田边草以及辣蓼草混合在一起捣碎,再加水搅拌,捏成小圆球制成酒曲丸子。 光这一步骤,她一个人闷声干了一天。 晚饭过后,她将酒曲丸子与稻草一层一层地间隔铺在竹筐里,置于阴凉通风的角落。 如此,酿酒用的酒曲便好了,只需等它们再发酵个两三天,晾干后研成粉末,便可以开始酿酒了。 趁着还有两三天空闲的时间,苏虞特意做了滋补的药膳想送去给郭姨,结果她家大门紧闭,听邻居说是镇里的郭长生听说郭姨受伤的事,给接去镇子养伤了。 苏虞回来的路上好巧不巧又碰着了在路上晃悠的许家媳妇,她眼睛乌青,与那日从她家离开后感觉伤更重了些。 本不愿理会,奈何人家没打算让她走,直接跃到面前满眼讥讽地冷哼道: “你这丫头还真就心狠,不让你大伯母一家搬回来便也罢了,人那边还在家收拾东西呢,村长便以村规威胁,生生将她们一家给赶出了村子。” “诶,你告诉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一个个都向着你,我也好跟你学学。是不是就是装委屈卖可怜啊,啧啧啧,这我好像学不来的哦!” 苏虞面色不改,勾唇笑道:“这是天赋,你自然是学不来的。” 原来吴村长说的会为她做主竟是真的将那一家子赶了出去。 但她隐隐有种预感,事情好像不会就此结束。 反嘲回去后,苏虞侧身越过许家媳妇,面无表情地离开,留下许家媳妇气得在背后指着她骂道: “不要脸的贱蹄子,你还得意上了是吧?” 总有些的恶意来的莫名其妙,苏虞深有体会,往往觉着不用去过多理会。 但嘴太碎听着也甚烦,她顺手在不知道谁家的矮墙上掰下一块土块,反手向后一弹,竟准确无误地打在许家媳妇的上唇上。 她吃痛叫了一声,捂着嘴凶巴巴地四周张望,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打的她,愣是没有怀疑前面走着的苏虞,因为她方才可是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看不到人影,许家媳妇当街骂骂咧咧起来,只以为又是哪个向着苏虞的人对她下的黑手。 她这一骂,周围的人都出屋相看,一瞧是她,又都像是看到瘟神似的回了屋,没有人愿意搭理…… 之后的几天里,苏虞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酿酒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一批玉雪酒终于在各种复杂的程序下被酿了出来。 浓醇的酒香飘散在酒房的每个角落,苏虞在酿出的新酒中加入了她在紫珏中存的以前的玉雪酒,新旧相融,更能提香。 这里的市场如何她还不太清楚,因此第一批酒酿的不怎么多,准备先试试水再依照情况而定。 第二日一早,苏虞搭好马车,带上杜如阳与杜如月,踩着天刚蒙蒙亮便出了门。 杜默谨原本跟楚珵州告假跟着苏虞一起去的,但苏虞没同意,很耐心地跟他分析了孰轻孰重,他便也没再坚持要去。 撒欢跑得很稳,它特别双标,平时对着苏虞要多傲娇就有多傲娇,对两个小的却是脾气好到不行。 她两任谁摸它,即便是扯他的嘴,它都特别顺从,甚至还会主动趴下来让她们往自己身上骑,可没给苏虞气够呛。 但好在撒欢只是表面上对苏虞傲娇,它分的清好坏,也晓得平日里是谁给她喂好吃的草料给它洗澡,所以一般都是刚见面就傲娇,傲娇完又欠欠地把头伸过去让苏虞摸,纯属是打一巴掌给一颗枣,一匹马竟也是整日有着各种小心思。 苏虞她们到镇上时,天已经大亮,市场上摆摊的人也都占满了两边的街道,卖啥的都有。 中间是没什么位置了,她只能选在最边上。 寻常家里开不起铺子的酒家都会挑着酒走街串巷去卖,苏虞从未想过也那般开始。 第一是她这身子弱,没有力气挑动那一坛坛的酒,而且挑着卖靠的全是脚程,她压根没那条件,第二是到处走客源不集中,卖不出去多少。 所以她打算先在集市上卖卖打开局面,然后再想后边的事。 玉雪的酒香与别的酒不同,它能飘的极远,且因为灵泉水的缘故它的酒香闻者都会被其吸引,味道难得,而且她做孟家家主那些年间,玉雪早已是上恭给皇家的珍品贡酒,所以她对自己的酒极有信心。 这条街的集市是镇上人最多的早市,苏虞的酒摊刚支起来,就有路过的人时不时用诧异的目光看她。 有人也是好心,走到苏虞摊位前看了半天,见她一个女人家带两个孩子觉着不容易,便说道:“姑娘,卖酒摆摊可不行啊,你男人呢,他不挑酒去卖,怎么能让你们女人孩子卖酒呢?” 苏虞看出面前的中年男人没有恶意,笑笑避开话题道:“女人也能卖酒,您要来点不?” 她围着头巾,旁人瞧不出她是盘发了没盘发,看她带着阳儿与月儿误会倒也不能怪他。 乖乖在后边马车上等的杜如月与杜如月也不知何时跑了下来,一左一右地站在苏虞身旁,也不开腔,眨巴着眼睛望着男人。 中年男人一听苏虞这话心里琢磨着她男人肯定又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又见两小孩实在可爱,不由得更加同情起来,想了想对苏虞道:“好嘛,正好我时常也爱喝上那么一口,你给来来一斤的。” 一斤正好能装一个小坛,苏虞特意找村里会烧瓷的匠人给她烧了各种规格的酒坛。 第一笔生意上门,苏虞始终笑脸相迎,打开酒封的一瞬间,沁人心脾的浓醇酒香飘了出来,她将酒提子伸进去搅动时,酒香更甚。 原本只是同情苏虞才想买点她酒喝喝的男人一开始只以为就是普通的酒,但那酒香飘进鼻子时,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算起来他喝过的酒不少,可还是第一次闻见有这么香的酒,好奇心促使下他问了句:“这是什么酒?” 苏虞沉默了两秒,而后笑着回应道:“我给它起名挽意,您可以先尝一尝。” 玉雪那名她不打算再用,四百年过去了,她们苏家也不知是否还在,她不打算拘泥于此,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换个名字更好。 话说着,苏虞先咬出一小杯递给了中年男人。 他接过先闻了闻,然后小抿了一口,眼睛瞬间都亮了,似乎觉得不够过瘾,直接仰脖饮完,回味了好一会儿感叹道:“好酒,我第一次喝到味道这么好的酒。姑娘,给我整上两坛。” 第51章 你问人姑娘作甚,给你闲的 对于第一个客人的反应苏虞不觉得奇怪,她淡笑着点头,为他盛满两小坛递交过去,“喝好您再过来。” 中年男人接过坛子付了钱,走出几步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倒回来笑得一脸和善道:“姑娘,叔那有几个好友也好喝上那么几口,你别着急走,待回去替你宣传两句,帮你拉几个回头客去。” 苏虞没想到自己第一位客人竟这般捧场,对他也是真心感念,“好嘞,谢谢叔。” 杜如月与杜如阳也跟着奶声奶气地感谢道:“谢谢叔叔。” 那人被萌的哈哈一笑,摆摆手言说客气,笑呵呵地转身离开。 苏虞将自己来到这里赚到的第一笔钱放在手心,信心倍增。 她自己的祖上便是白手起家,原身的爹娘亦是,如今换她从头开始,她不信她会做不到。 “姐姐,我们赚钱了呀!” 杜如月歪着小脑袋仰头看着苏虞,笑得比她还要开心。 苏虞低头看过去,笑着将才赚到手的钱分了一半放在杜如月手中,将另一半给了在旁边捂嘴笑的杜如阳。 杜如阳开始换牙了,昨天门牙掉了,一说话漏风,重点是小家伙害羞怕被笑话,捂嘴倒成了他标配的动作。 “赚钱了开不开心啊?” 苏虞蹲下身,捏了捏两人的小脸蛋,问的时候故意看向杜如阳,想逗逗他。 杜如阳眼睛笑成缝,使劲点头,杜如月盯着数手里的钱,还不忘偏过头扫杜如阳手中的,笑容奶奶的,跟个小财迷似的,“嘿嘿,开心,好多钱啊姐姐。” 苏虞被这两孩子的反应逗的直乐,也甚为喜欢,想到一早起来没来得及给她们做早饭吃,于是笑哄道:“可不嘛,我们小月儿跟小阳儿都可以跟着姐姐赚钱了,要不要犒劳犒劳自己,去买几个糖油糕吃吃?” 杜如阳一听小眼睛顿时就亮了,刚想点头,杜如月捣了他一下,小脸写满了纠结,而后口是心非道:“糖油糕哪有姐姐做的油饼子好吃啊,我就知道姐姐早上忙忘了,所以月儿带了哦!” 说着还小小地叹了口气,故作调皮道:“这个家没月儿可不行的。” 糖油糕,呜呜,看着好好吃啊,可是姐姐赚钱不容易,不能乱花钱的。 苏虞哪能不懂杜如月的心思,她极懂事,又甚是贴心,怕是又想着给自己省钱。 于是乎她配合着回道:“唔,是呢,瞧瞧姐姐这记性,竟是忘了带吃的,那月儿去拿过来好不好?” 杜如月乖乖点头应下,跑去撒欢那在它身上吊着的布兜中拿油饼子,苏虞则在杜如阳耳边悄声叫他看着摊子,自己快步去了前方卖糖油糕的摊子上买了四个回来。 “给,一人两个,趁热吃。” 苏虞扬眉笑意温柔地把糖油糕递过去,结果两孩子没一个伸手接的。 杜如月瘪着小嘴,低头嗫嚅道:“要不还回去吧,姐姐,我跟二哥哥不是很想吃的。” 话是这么说,可她还是没忍住小小的咽了口口水。 苏虞好笑地轻敲了下杜如月的额头,“买都买了,人家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小鬼灵精快些拿去吃吧,钱赚来就是拿来花的,我们还可以赚很多钱,你说是不是啊?” 杜如月眼皮动了动,想了想觉着好像没错,面上又染上开心,点头笑道:“嗯,我们还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 杜如阳性格稍微内敛一些,没有杜如月活泼,见事却也是极明白的,他拉了拉苏虞的袖子示意她往下蹲一点,而后在她脸上留下了个大大的亲亲,自己亲完还觉得不好意思,又捂住嘴笑得憨憨的,“谢谢姐姐。” 杜如月不甘示弱,跟着也亲了苏虞一口,“姐姐最好了,月儿最喜欢姐姐了。” 苏虞挑眉笑开,牵着她们坐到撒欢旁边的木凳上,一人两个糖油糕分到手中,安心叮嘱道:“累了便在车上歇会,姐姐在前边忙不能时时看顾你们,答应姐姐不可以乱跑知道吗?” 杜如月与杜如阳乖乖点头,苏虞见状也放下心来,重新回到了摊位前。 这会子人不咋多,除了方才买酒的男人,没别的人上来问。 倒是能有别的摊主时不时打量一下,偶尔听见有人闻哪传来的香味。 苏虞倒也不急,吃着杜如月拿过来的油饼子,时不时地学着旁人卖东西的吆喝两声。 过了会儿,集市上的人多了起来,苏虞的酒引来了许多人的驻足询问,她提前在摊前摆了许多试尝的小杯,也省了不少事。 如她所料,尝过晚意的人无一不夸酒香,买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她今日只是试摆,带来的酒不多,虽感觉不会不好卖,却也是没想到会卖的这么快。 不过一个半时辰,酒坛已经见底,苏虞只能对没买到的客人说抱歉,言说自己明日还会再来。 那些人遗憾地散去,最外边第一个买她酒的中年男人却跟一个身着贵气的男人还站着。 他带着那人上前,没有因为酒没了生气,反而笑着打趣身旁的人,“叫你早些跟我过来你非得吃完早膳再来,现下好了吧,你想买可没了,我的酒你也别想惦记,我自个儿还不够喝呢!” 说完他笑着又看向苏虞,“我尝过你酒之后便觉着你的酒定会卖的极好,只是不曾想到底还是来晚了,你瞅瞅我身旁这人,他尝了我买去的酒便非要立马喝,白白饮了我一坛子不说,还嫌我小气不全给他,这不得已才舍得出来买。哼,卖完了好,就不给他喝。” 身着贵气的男人也是一脸不服气地回怼:“我哪晓得这姑娘的酒会卖的这般快,你若多劝我两句,我不就早早动身来了?你那不是还有一坛,不给我喝我就去找弟媳说你又在外边偷偷吃酒。” “你还要不要脸?次次用这招也不嫌丢人。” 中年男人气得别过脸,但脸上却并未真的有生气的迹象。 身着贵气的男人倒是得意了,哈哈一笑,“管用就行,你说是吧姑娘?” 这话题抛给了看热闹的苏虞,听他们说话便能看出这二人关系极好,她看着也不由得失笑,但她也不能多加评论,笑笑没说话。 中年男人白了那人一眼,接上话题道:“你问人姑娘作甚,给你闲的。” 这话也算是他帮苏虞解了围,一副不愿意搭理身旁人的模样,他对苏虞倒是一如既往地和善,“姑娘,你今儿卖完酒明儿还来不?” 苏虞点点头,“来呢叔,今儿带来的酒少,没顾上您这位朋友,明儿我多带些过来,给你们多留下两坛。” 这话听得中年男人高兴了,那身着贵气的男人却哼唧一声,直接从怀里掏出银子来,“姑娘,你明日的酒我全包了,直接送到城西的郑员外府上,提我名号就成。” 第52章 承您吉言 这人出手爽快大方,苏虞倒是有些微怔,她伸手接过银子,不确定地问道:“明儿我准备带来卖的酒会很多,您确定都要?” 郑员外看了眼中年男人,笑道:“对,你带多少,我要多少,他不给我喝,我自个儿多买点,以后呐,不知道是谁要求着找我要酒喝喽!” 中年男人嫌弃地瞪过去,又看郑员外得意的模样觉着他甚是欠揍,冷哼道:“幼稚,我自个儿不会来姑娘这买?谁跟你脸皮那般厚似的要酒喝,况且你给姑娘那点钱够买人家酒不?” 郑员外气定神闲道:“我又不是吃白食的恶霸,哪不晓得那钱不够买此佳酿,人我那是给姑娘的定金,叫她晓得我不是诓她的,你懂个啥呀?” 他自觉今儿把那小子给压住了,心里别提多得意了,笑眯眯地看向苏虞,对她语气温和道:“姑娘你就放心送,明儿你到了叫家丁喊我,咱不能差你钱。” 苏虞好笑地看着这二人的相处方式,只觉着甚有意思,主动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接的道理,淡笑着点头道:“好,明日一早我便将酒给您送过去。” “好好好,那我可等着了。” 郑员外满眼期待,又对着中年男人哼了一声,背手转身先一步离去。 中年男人好气又好笑地指着那人背影,怕被苏虞瞧做笑话,无奈笑着解释道:“他这人一把年纪了还时常孩子性,真是,也就我能受得住他。” 苏虞看他明明说着抱怨的话眸中却满是笑意,便也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情谊深厚,不由得也跟着笑道:“您的朋友极有意思,您带他过来买我的酒,多谢您了叔。” 中年男人依旧是熟悉的那个摆手,“道什么谢,若非你的酒好,我即便有心也无力。姑娘你好样的,万事开头难,你的生意会越来越好的。” “承您吉言。” 中年男人一走,苏虞便开始收摊。 离她这里不远的前方其实有一家卖酒的铺子,他那里平日酒客还算匀称,今日却是寥寥无几。 感觉奇怪店主还特意出门查看,这才瞧见苏虞这个不知什么时候支起的酒摊子前围了那么多人买酒。 他的脸细长,缝缝眼,八字胡,模样中透露着一些精明。 一开始他也只是站在门口瞧,后见她那人不少反增,而且还能闻到一种十分奇异的香味,便不由得好奇起来。 本想派了店里的伙计去买坛子苏虞的酒回来尝尝看看有什么过人之处,没想到却是等到伙计回来说挤了半天没买到。 这便也罢了,他竟瞧见之前他店里的常客贺夫子跟郑员外也在苏虞的摊前站了许久,顿时便有种被抢了生意的怒气。 因而直到苏虞赶着马车离开也没有发现,自己被人死死地盯了许久… 苏虞并没有直接回去,她赶着马车又去买了些米面油,还有一些菜跟肉,又去了她之前进材料的地方订购了比之前多一倍的量。 回到家时,已经过了晌午。 苏虞将今天赚的钱全都记好帐,而后去做了午饭。 因着今日第一天出摊便生意大好,她多做了几个肉菜当做庆祝,又分出一部分热在锅中,等吃完饭喂完家里的那些活物,便又拎上食盒去了楚珵州那里。 自从收了杜默谨为徒,楚珵州平日里会教他识字,也会教他从最基础的辨别草药开始学起,去谁家看病亦会带着他在旁边学习,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学起来便也更轻松一些,而杜默谨聪慧,又认真好学,所以不过短短这些日子已经能写出好些字,分辨出许多种草药。 苏虞提着食堂去的路上还在想她这会儿过去会不会有些晚,哪知去了敲门不见有人来开。 她往旁边的矮墙绕了绕,朝里边叫了声“谨儿”,隐约听到好像是回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呢,便瞧见楚珵州家的厨房有黑烟冒了出来,紧接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边挥手边咳嗽地走了出来。 苏虞:“……” 那一大一小黑炭似的人是谁她不太想知道。 杜默谨先看到了苏虞,顾不上方才被烟呛的嗓子难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给苏虞开了门,眼睛亮闪亮闪地接过苏虞手里的食盒,拉起她的手腕便往里走,“姐姐怎么来了,是…” 是想谨儿了吗? 后边那句杜默谨不好意思说出口,苏虞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似的,接上了话,“嗯,想谨儿了,顺便来瞧瞧你在楚大夫这怎么样?” 杜默谨闻言愣了下,脸突然刷一下便红了,不敢去看苏虞,放开她的手腕跑去拿袖子给凳子擦起了灰。 他…他表达的很明显吗,姐姐怎么知道他要说那话的。 “还…还好,谨儿有跟师父好好学呢姐姐。” 苏虞没注意看杜默谨的表情,听他那样说便点了点头,而后看向站在厨房门口正盯着她看的楚珵州,“楚大…楚珵州,你这是带着我家谨儿将厨房给炸了吗?” 楚珵州迎着苏虞的目光上前几步,好像已经习惯了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眸中闪过些许无奈,堪堪一笑道:“今儿柴火有些湿,燃起来费事。” 杜默谨抬眸看了眼楚珵州,见他透过目光,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抿紧唇瓣站在一边努力装自己不存在。 师父还挺好面子。 哪就是柴火湿不易燃了,明明是师父不想让他这个做徒弟的知道他不会生火做饭,所以每天都要上演这么一出黑脸大戏,做好的饭更不必说了,只能说是能咽下去,不敢提好不好吃。 姐姐每天见他晚上比平日吃的多了还关心他是不是累着了,他哪好意思说是在师父那不敢多吃。 哼哼,师父不眼神示意他也不会往出去说的,不然姐姐该心疼了,又惹得她为了自己天天往这里跑怎么好! 苏虞也没有多想,将放在桌上的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菜,“那正好你们今儿也别做了,我带了饭菜过来,快坐下吃吧!” 杜默谨看着一桌子散发香味的菜咽了口口水,但还是规矩地等楚珵州坐下,自己才跟着坐在了苏虞旁边,“姐姐吃了吗?” 苏虞拿出自己的帕子替杜默谨擦起了脸上的黑灰,眸色极度温柔,“吃过了,今回来买了些新鲜的肉想着你赶不回来吃,便带过来给你和你师父尝尝。” 杜默谨仰着脸乖乖任由苏虞擦着,许是因为灵泉水天天洗脸的缘故,它原本有些黑黄的皮肤如今白皙起来,不注意看都瞧不出他像是村里长大的孩子。 “嘿嘿,姐姐对谨儿真好,” 苏虞笑笑,仔细地给杜默谨擦去每一处黑灰。 杜默谨顾着开心,感觉有什么忘了问了,又想不起来了,还是一旁的楚珵州提起他才想了起来。 楚珵州扫了眼一桌子的菜,脑海中忽然回味起之前在苏虞家里吃过的饭菜。 她的手艺顶好,无论是素菜还是肉菜都能勾起他的食欲。 他并非贪口舌之欲的人,又不会做饭,平日里的饭食除去村民感谢他会送来一些,多则都是洛北做好送来。 洛北的手艺…不可言说,只为填饱肚子。 但到底吃美味的东西是人的本能,虽不贪,却也喜欢。 不过他没有动筷,而是眯了眯眼问道:“听谨儿说你今早去了镇上卖酒,卖的如何?” 杜默谨这时也才想起自己担心的正是这个问题,不由得紧张起来,眼睛一直盯着苏虞。 第53章 吃你的吧,话多 “卖的尚可,今儿早带去的酒倒是都卖完了。” 苏虞语态平静地回着楚珵州的话,言语中透着谦虚,她自觉出门做生意卖得好也无甚值得炫耀的,平常事罢了! 楚珵州了然地点了下头,心知以她的酒断不会卖的不好,“看你回来这么早我心里便大概有数了,当头红,如此甚好。” 苏虞看着楚珵州笑了笑,眼尾的余光瞟到不说话就呲着牙在一旁乐的杜默谨,好笑地拿起他的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碗中:“不吃饭乐什么呢?” “姐姐酒卖的好,谨儿替姐姐开心。” 杜默谨在苏虞面前很乐意表达自己的心情,不再跟以前那般悲喜全咽在腹中。 苏虞将筷子递给杜默谨,又动作温柔地给他撩了下垂在眼前的碎发,“快吃吧!” 从前赚钱只是为了壮大苏家的家业,像是例行任务与使命一般,没有丝毫快感,现下却不同,她的身边有人为她开心,并非因为赚到了钱,而是这钱是她赚的,他们在意她的付出也欣喜她的回报,这种感觉很让人欢喜。 楚珵州将苏虞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似乎也受其感染,眸色渐渐温柔起来。 苏虞察觉到好像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看过去,楚珵州也不躲闪。 两人不是一次这样四目相对了,苏虞没多想,眸子微垂看向桌上的菜,“你怎么不吃,今天的菜不合你的口味?” 楚珵州温润浅笑,动作优雅地夹起一块排骨,轻咬一口,细嚼后却叹气道:“合我口味,只是某位小虞姑娘光惦记着自己的弟弟,我这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问我一句,菜也没给夹一筷。” 苏虞:“……你自己没长手吗?” 瞧瞧,这人自打相熟后便一点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性子了。 “不一样,有人夹的菜吃起来味道更好,是不是啊徒弟?” 楚珵州发觉逗苏虞时她无语的小表情特别有意思,似乎只有说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时她才会稍微袒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少了往日里的客套疏离。 杜默谨听到自己被提及,压根不想配合自己这又不知道哪根筋对不上的师父,低头使劲扒着碗里的饭假装没听到。 以前没拜师前,他以为的师父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拜师之后才发觉他错了。 师父他就是个二货,比方厨房有老鼠进了,他一个大男人躲自己身后吓得大叫,还拿吃饭的锅去扣老鼠,结果老鼠没追着自己倒将自己绊倒在地,还把锅摔出个大洞,临了嘱咐了他一百遍这事不能告诉别人,不然有损他英俊伟岸的形象。 还有那爬树掏鸟蛋,坑他吃致幻菌跳舞给他取乐…… 不可否认师父教了自己很多东西,但他才来这么些天真真是天天惊到下巴,很多时候真是见怪不怪了。 也不知道村民们若是知道师父在家里是这样还会不会夸他是神医再世。 哪家的神医会经常干不靠谱的事,啧啧,师父他在姐姐面前也这样了,亏他还小小地幻想过…… 算了,这世上大概没有师父在意的人?_? 苏虞很满意杜默谨的沉默不语,略微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笑道:“看来楚大夫说的话不对,孩子是不会说违心话的。” 楚珵州放下筷子,微垂着头看上去有些失落,他缓缓转过脸盯着杜默谨,眼神甚是幽怨,“师父对你不好吗谨儿,你都不向着为师。” 杜默谨拔饭的动作更快了,他想自己要不找个洞钻进去得了,好丢脸是怎么回事。 苏虞白了一眼楚珵州,站起来拿过它的筷子给他碗里夹满菜,无语又觉得好笑,“夹,我给你夹行了吧,吓唬谨儿作甚。” “楚珵州,你说你一个当师父的也不给徒弟做个好样子,平日里你也是这般?” 杜默谨非常想点头,但想想他到底是自己的师父,又极好面子,便继续当起了隐形人。 楚珵州抬头笑看站着的苏虞,朝她伸出手,“我可没吓唬他,是在论证自己的观点。好样子也做了啊,不然我这小徒弟怎么能进步飞快?” 他说的理直气壮,苏虞还真一下子想不到该怎么反驳,筷子还给楚珵州,哼唧一声道:“理都叫你占了呗?” “那是。” 楚珵州丝毫不谦虚,眸中含着愉悦的笑,他夹起碗中的菜吃了一口,抬头笑眯眯地看着苏虞,“我就说吧,有人夹的菜味道更好。” 苏虞一下子无语笑了,没好气道:“吃你的吧,话多。” 早知这人性子这般皮,她就不该次次对他温言善语,毒舌这块她还没输过谁。 楚珵州眉头微挑,眸中映着某张看似嗔怒的娇颜化开沉底的寒霜。 等楚珵州与杜默谨吃饭晚,苏虞收拾好饭盒回了家。 早上预订的材料这会子已经送了过来,她叫人帮她搬进了酒屋,便又开始酿酒。 其实她酿的酒不光挽意一种,今早儿只带了一种便是想探探市场,好在如她所愿,所以她今后每样都带上,选最受欢迎的多酿。 明日起早些送酒给郑员外,时间允许的话她还可以多去一趟镇里,今日有许多想买酒的人没买到说是明日再来,她也答应了他们明日还会再来,不管是否真来,但做生意便是诚信为本,应了便一定要去做,如此才会被客户信任,方能有回头客。 晚上杜默谨回来后便去了酒屋帮苏虞的忙,有他帮忙搬酒,苏虞轻松许多,只等着明日拉去镇上卖… * “主子,属下已将杜默谨送回去了。” 黑夜中,洛北立于楚珵州的身后,恭恭敬敬地回着话。 他不懂主子为何要收一个字都不识的农家小孩当徒弟,有那孩子在,他很多时候都不方便出现,需要禀报些那边的动向也得往后拖。 重点是主子不乐意吃他做的饭了,还竟然为了个小屁孩学着生火做饭,晚上还要他暗中护送那小屁孩安全回家,平常还得注意那小屁孩一家的情况,真心搞不懂主子要做什么? 要说主子看上了那苏虞……人麻了,好像不是没可能,毕竟他今儿可是在暗中瞧得真真的,主子盯着那苏虞笑得跟朵花似的… 完蛋,这样一想似乎有什么明了了许多,他就说主子干嘛要对盯着一户农女家不放。 其实倒也不是不行,主子他心里苦,很少见他像今日那般开心过,只要主子开心他便是将那苏虞掳来都成,但问题是:主子到底看上她啥了,人家好像每次都没怎么正经跟主子说过话吧,难不成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搞不懂。 楚珵州哪里晓得洛北有那么多的心理活动,他就静静地站在窗前,轻“嗯”了一声,“明日你继续让人守在暗中,她的酒若是卖不完,便唤人打扮了全买下。” 洛北拱手,“是,主子。” 听听,听听,这便护上了,今早还要他亲自去盯着,人苏虞压根都不用帮忙。 哦,明白了,主子是看上了苏虞的能干,这点倒配的上主子。 想想要说点主子乐意听的,忽地想起自己手下打听到的一件跟苏虞有那么一丁点儿相关的事儿,纠结两下后便道:“主子,有件跟苏虞姑娘有关的事,属下不知是否要禀告。” 楚珵州静如死潭的眸子微动,他转过身,慢步走到桌前坐下,“说。” 第54章 姑娘是来送酒的吧? 洛北跟着移步到楚珵州身前,恭敬道: “属下得到消息,蓝尚书家那位嫡小姐蓝沐熙自从喝下苏家送过去的那碗心头血后身子不但没有痊愈,反而越发虚弱,近来更是频频吐血下来不床,蓝家因此对苏家暗有怨怼,朝堂上也几次叫对方下不来台,苏家那边亦觉着蓝家得寸进尺,双方私下关系闹僵,苏家那位主母有意想缓和两家的关系,便抱着苏虞姑娘兴许还活着的想法,要派人来村上查看,试图再用她的血去给蓝沐熙用作药引子。” 楚珵州闻言面色渐冷,默声好一会儿才不含任何情绪地说道:“你亲自去截人,苏虞还活着的消息不要透露出去。” “属下领命。” 洛北面无表情地恭声应下,心里却在想他果然没猜错,便晓得主子会叫他这么做。 嗯,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主子,没有! 洛北消失在夜色中,楚珵州手指轻弹,房间里的煤油灯凭空点燃。 火光随着窗外吹进的微风轻轻跳动,扯着楚珵州映在墙上的影子也时长时短。 他望着那火光,脑海中苏虞的影子在不停的晃过。 苏虞好不容易摆脱苏府宛如地狱的人生开始新的人生,她在向阳而生,她也该在光明中前行,他瞧见她身上满是光亮与未来,但他不行,他没有向她那般走向新生的机会,他注定要在黑暗与肮脏中沉浮。同等的命运,他挣脱不掉,那便看着苏虞摆脱,她有一刻在光亮中,他便有一时期待黑夜退去的黎明…… 翌日,苏虞比昨日早起了半个时辰去镇子。 时间太早,她没有喊两个小的起床,自己锁好大门赶上马车便赶去了镇子。 郑员外的家不难找,她过去时天刚蒙蒙亮,也怕太早没人开门,试着敲了两下门,结果很快便有人打开门走了出来。 那人一瞧苏虞,又瞅了眼她的马车,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喜上眉梢,“姑娘是来送酒的吧?” 苏虞点了点头,想着定是那郑员外提前跟府里的人说了,“昨儿郑员外是在我这订了些酒叫我送来,我来的可是早了些?” 那人笑着摆手,跟郑员外一样一脸的和善,“不早不早,我们老爷老早就醒了,方才还念叨着说姑娘你不知何时送酒过来,这不刚说完,你就来了。姑娘你先跟我进来吧,我们老爷吩咐我你来了务必要让你进府。” 苏虞淡淡一笑,感觉的到这位郑员外是个热心的,她看了眼自己的马车,那人像是明白她所想似的,笑呵呵地说道:“姑娘放心,酒我现在便让人搬进去,你的马车我也叫你给你看着,不会跑的,哈哈。” 苏虞见人家都这么说了,于是乎跟着那人进了府中。 郭员外的府邸不算大,但贵在雅致,苏虞一路跟着来到前厅,郑员外正坐在主位上喝茶。 抬眼见是苏虞来了,茶也不喝了,起身笑迎苏虞,走近一看见苏虞还梳着少女髻,有些愣了,“小姑娘你还没嫁人呢?那两孩子是?” 昨儿她头上戴着围巾,又带两孩子,他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媳妇出来卖酒补贴家用了,未成想她还是个小丫头。 苏虞笑笑还没说话,带她进来那人也就是郑员外家的官家却是咳嗽一声给郑员外使起了眼色。 他家员外说话又不过脑,哪有一上来问人小姑娘这个的。 郑员外后知后觉自己这么问有些冒昧,尬笑一声后道:“姑娘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 “不妨事的郑员外,昨儿跟着我的两孩子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不放心他们在家,便一同带了出来。” 苏虞略作解释,郭员外点了点头以示明白,许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问些家长里短,他这又没多想问道:“你爹娘他们放心你姐弟三个出来啊?”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很少有让自己女儿出来抛头露面的,也不知这丫头的父母怎么想的。 苏虞垂眸礼貌一笑,语气轻缓道:“他们二老已不在人世。” 管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种想扶额的冲动。 瞅瞅他家员外,这没一句话问到正点子上,偏见了谁都想唠上那么几句,真愁人呐! 郑员外这下是真不知道该说啥了,他看着苏虞嘴唇上下启合愣是没憋出来一句,最后堪堪叹了口气,“原来如此,你这小丫头厉害啊,过来坐。” 瞅她跟自己的闺女一般大,一个小丫头却要撑起一个家,换成寻常男儿也不一定能比过,是个有本事的丫头。 苏虞没有拒绝,跟着郑员外前后脚坐下,府上的丫鬟端来了茶点,郑员外慈眉善目地笑道:“你来这么早还没用早膳吧,咱们边吃边聊。” 苏虞道了声谢,却没有动茶点,与郑员外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起酒来,气氛甚是融洽。 两人说着说着说起了昨儿叫郑员外过去的那人,他提起那人面上都是笑,“丫头你知道不,别看那老小子是个夫子,他可好酒的很呐,也亏的是他好喝那么一口遇着了你,不然我们怕也不是尝不到你酿的好酒喽!” 苏虞很会捕捉重点,听到“夫子”二字,不由得好奇道:“郑员外,您说他是夫子?是教书的夫子吗?” “是啊,他一喝酒惯会跟我念叨之乎者也,你就说他气不气人吧?” 郑员外顺着苏虞的话便又打开了话匣子,说完才疑惑道:“丫头你问这作甚,想读书?” 苏虞摇摇头,“我不读,不过有想送我弟弟妹妹去读书的想法。” 郑员外一听微怔,而后用很欣赏的目光看着苏虞,“你这丫头倒是有远见,送他们读书是件好事,只是你一人应付得过来吗?” 姐姐做到这份上也是天下难得了,她家那两小孩看着倒是乖巧听话,若是那男娃书读的好考个功名倒也是个好的出路。 苏虞轻轻点头,“我一人足以养活他们,正好说到这里,您可否帮忙问问那位夫子他还收不收学生?” 郑员外想都不想替那人直接答应,“收,咋不收,丫头,别的夫子咋样我不敢说,他我敢跟你保证周边几个镇子的夫子加起来都没他一人教的好,他当年可是得了封的进士,若不是妻子生病辞了官职,兴许现在也是个不小的官。不过他也没啥当官的心思,一心就想当夫子教书,今年他的学生殿试第四,封了个什么翰林的官,他可没少跑我这来炫耀。” 说起那人,郑员外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言语之中皆是对自己友人的夸赞,苏虞静静听着,感慨他们之间这样的友谊,她的世界里朋友这个词好像只与利益有关,哪像他们这般纯粹。 “那苏虞便拜托您帮忙引荐一下,我好带着我家孩子亲自登门拜访。” 郑员外爽快地回道:“这个好说,你想好了随时过来找我便是,我带你们过去。” 苏虞起身道谢,见时间不早便说了自己昨儿答应那些客人的事,郑员外心中感叹像她这般信守承诺之人如何会做不好生意,便也没再强留。 苏虞临走前,想起她忘说了事,于是道:“郑员外,我酿了一坛子果酒,您也尝尝,它不醉人,大人小孩都宜尝。” 郑员外早前在外地尝过果酒,但他们这个地方小,没得卖,一听苏虞送来的有果酒,当即乐了,付钱的时候多付了一倍。 苏虞说了那果酒是附赠的,不收钱,奈何人郭员外直接衣袖一甩,命人将大门一关,就那么将她关在了门外。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只得赶着马车往回走了… 第55章 是哪个不将爷放在眼里? 苏虞回到家时,两个小的已经起床自己洗漱好了。 她们帮不了苏虞搬大酒坛,便将那种小坛子吭哧吭哧地往车上装,甚是贴心。 一大两小再次出发,路上虽耗时间,但好在撒欢跑得快,她们到昨天的集市时正好赶上上人。 只是到底来的有些晚了,昨儿那样靠后的位置今儿都没有,堪堪排在了集市的最后头。 她不慌不忙地将小杯子摆在摊位前,舀出试喝的酒,今儿她多带了两种不同的口味,好试试哪种会卖的更好。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她位置虽靠末,可这酒封子一起酒香飘出,还是有不少人闻着味寻了过来。 苏虞见过的人一眼便能记住,她瞧见昨儿没买到酒的几人还真就又来了。 其中一人没忍住先端起一杯试喝的酒,浅尝之后连连点头,而后对苏虞道:“姑娘这酒味道好啊,昨日我来晚了,今儿我可是一早便过来等了,我还担心姑娘你有事耽搁不来了。” 苏虞笑笑,礼貌道:“怎会,答应各位今儿会来,我便一定要来,早上是有点事耽误了会儿,还请见谅。” 男人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嗐,这有啥的,我这一听姑娘你是个守信的人,能来就好啊。” “对了姑娘,我尝着这酒与昨日的味道有些不同。” 苏虞微微点头,手掌朝前对着酒杯摆放的方向做出介绍的动作,“是,今儿我多带了两种不同口味的酒,您都可以尝尝,前边几杯是昨日您尝过的挽意,中间这几杯是新品留甘,边上那几杯是果酒取名青兰。” 男人不住地点头,拿起果酒又尝了起来,随后哈哈一笑,“这酒入口甘甜,倒是适合我家那口子喝。” “这样姑娘,你每样给我来上一坛,反正你日后都要在这摆摊对不对,我喝完了再来找你买。” 苏虞淡笑应声,刚想拿小坛子去装,杜如阳与杜如月一人捧着一个高高举到了她手边。 她看着眸中瞬间漾起温柔,不忍拂了孩子们的好意,伸手接过。 那人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夸赞道:“你家孩子小小年纪都这般懂事,教的好啊!” 苏虞手里的动作不停,轻轻摇头,“我未教过他们什么,是他们本性如此。” 那人只觉着苏虞是谦虚,瞅着两孩子慈和一笑也没再说什么。 过来买酒的人一个接一个,挽意与留甘卖的不相上下,果酒买的人倒是不多。 毕竟她的客人几乎全是男人,他们对甜酒兴趣不大,于是卖着卖着今儿带来的果酒便当成了赠品给买酒的人一人送了一坛。 不过她并不打算将果酒这条路子断了,女子饮酒的少,却喜甜,刚好她的果酒不醉人味道甘甜正适合女子饮,只需寻到机会推销出去不愁不好卖。 时间过得极快,集市最热闹的时间段也渐渐过去,人也渐渐减少,苏虞的酒卖得只剩个底,左右还不到晌午,她想着多等一会儿也无妨,却始终没发现有道嫉妒愤恨的眼神一直在盯着她。 张记酒铺的掌柜在门口足足站了有一上午,他早晨开门后许久没瞅见苏虞的身影原以为她今儿不来了,还暗自窃喜不会再被抢了生意,哪知没高兴一会儿她又来了,而且买她酒的人比昨儿还多,有好些个都是在他这的熟客。 自家店里冷冷清清,新来的酒贩子却轻而易举抢了自己的生意,他不服,也想看看她的酒有何过人之处,早早便派了店里的小二过去买了。 小二将酒买回后,张记的掌柜便各倒了一杯,尝过第一杯后,他便怔住,一股子隐形的危机感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卖了这么多年酒,酿过的,尝过的好酒不计其数,但第一口便叫人流连忘返的他这是第一次尝到。 挨个品尝后,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沉重来形容了,他感觉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这店就开不下去。 张记掌柜的正在这拧眉沉思,门口招客的店小二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掌柜的,又…又来了。” 神思被拉回,他面露不悦道:“谁又来了,说清楚。” 小二慌乱地变成了结巴:“就…就是收保护费的。” 话音刚落,一脸痞样身形高壮的男子领着几个手拿木棍的人晃晃悠悠地踏了进来。 他歪着头,勾唇在店里扫了一圈,语调没有起伏地对张记掌柜道:“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吧?保护费备好了吗?” 张记掌柜心里愤恨,却对着这些个街痞流氓没辙,畏首畏尾地从柜前走出来,赔笑道:“邹爷,半月前不是收过一次了吗?” 被称作邹爷的男子抬眸漫不经心地看着张掌柜,坏笑道:“规矩改了,以后保护费半月一收。爷整日替你们守着你们才有安稳日子过,一月收两次不过分吧?” “这…这…邹爷您宽容宽容,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经不起这…” 张掌柜一脸苦相,试图跟男人求情,可话说到一半便被他投过来狠厉的眼神打消了声音。 “所以你是不愿意交的意思?” 张掌柜害怕地摇头,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交肯定是要交的,就是想可不可以少交一点?” 男子闻言哈哈大笑开,抬起手道:“可以。” 他这话刚出,张掌柜眼中便一喜,可人接下来的话又一下子将他拍进了谷底。 “钱可以少交,你这店我看也没必要太齐整,来人呐,给我砸够他保护费的。” 话说着他手往前一挥,身后跟着的小弟散开挥起木棒便要砸店。 张掌柜一看便怂了,哭丧着猛拍大腿,“我交我交,别砸我的店。” 男子得逞一笑,挥退手下人,上前拍了拍张掌柜的肩膀,“早这么说不就没这回事了。” 张掌柜害怕地浑身发抖,却还不得不一边赔笑一边说是,赶忙去柜台取了银票交到了男子手中。 男子拿到银票满意极了,也不再为难张掌柜,步态悠闲地就要离开。 张掌柜先是觉着苏虞抢了他的生意,后又被男子收了一大笔保护费,心里恨到了极点,忽地脑海中就想到了一个坏招,在男子快要走出去将他叫住道: “邹爷,您等等。” 男子闻声驻足回头,眼神不耐烦道:“怎么了?” 张掌柜一脸狗腿地笑着走过去,眼珠子一转笑呵呵道: “是这样,您知不知道咱这条街有个新来的,最近她生意做的极好,我就想她生意做的好也是因为有您邹爷在暗中照拂这里的缘故,可我听闻有人跟她提起给您交保护费的事时她竟大言不惭地说到她生意做的好是她自己的本事,跟您可没关系。 我这一听就来气啊,没了您邹爷我们这些人指不定要被人怎么欺负呢,真是不懂事,这正好您来了,可得好好跟那新来的说道说道,我们可全都仰望您的。 呵呵,您也别嫌我多嘴闲话他人,实在是瞧不惯她那副清高的模样替您不值呐!” 男子听完粗眉一挑,眸中闪过不屑,“哦,是吗?是哪个不将爷放在眼里?” 第56章 心思不要太明显 张掌柜见邹姓男子这反应心中暗喜,面上却装出一副惆怅的模样,“唉,就是集市尾那个卖酒的女子,看着年纪不大也不知哪来的傲气不将您放在眼里。” 快些生气吧,最好多收那女子一些钱将她赶离这儿。 男子没有因为张掌柜的话表露出生气的模样,反而定睛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张掌柜倒是明理,只不过心思不要太明显,爷听着烦。” 自己的小心思没想到一下子便被戳穿,张掌柜面上一紧,尴尬地想辩解两句,可男子懒得听他说什么,转身便出了店铺。 张掌柜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也不晓得自己的话这人到底是信了还是不信,会不会因此去找找那女子的麻烦,于是乎他又站在门口注意起这人的行径… 邹伊思似乎真没有将那些话放在心上,依旧慢慢悠悠地挨家挨户一摊一点的收着保护费。 周围开店的人跑不了,为了避免被砸店只能乖乖地交钱,而摆摊的那些一看他又来收保护费,动作麻利地收摊就赶紧跑路了。 苏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瞧见前面的人好像都在慌忙逃窜似的。 跟苏虞挨着的一个卖菜的大娘心善,见苏虞还淡定地坐着,好心提醒了一句:“姑娘快走吧,收保护费的来了。” 苏虞一听觉着奇怪,反问道:“大娘,保护费是什么?” 那大娘刚想跟苏虞解释,转眸便瞧见那几人已经走了过来,有没来得及跑掉的人正被呵斥着蹲在地上要钱,给不起的更是被拳打脚踢,而他们那个头头带着两个人竟径直地往这边走了过来。 她不敢再留,摊位也不要了就转身跑开了。 苏虞皱眉朝前看去,耳边是刺耳的打骂声跟痛苦的求饶声,眼睛里看到的是到处乱窜以及被打倒在地的摊主。 杜如月跟杜如阳害怕地抱紧苏虞的腿,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要打人。 曾经被打在心里存了阴影的杜如阳看着地上那个被人用棒打拿脚踢的男人,突然就陷入了那些痛苦的回忆中,他抱着苏虞的腿忍不住地颤抖,满眼都是惊恐。 苏虞在两孩子抱住她的第一时间便去捂他们的眼睛,带着他们跑已经来不及了,她没打算跟那些人纠缠,要保护费的意思应该就是要钱,给他们便是。 可她很快便察觉到了杜如阳的不对劲,他颤得她腿都跟着打颤,赶紧蹲下身抱着他的肩膀询问道:“阳儿怎么了,吓到了吗?” 杜如阳不说话,那双平日里满是灵气的眸子这会子却是空洞无神,他直接闪开苏虞的手钻到摊位下捂着脑袋嘟囔道:“阳儿会乖乖听话,别打阳儿了。” “阳儿不是扫把星,婶娘不是阳儿咒死的,不要打了,呜呜…” 他仿佛沉浸在那个痛苦的世界里走不出来,双胎的杜如月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哭着跑去抱住了他,“二哥哥不怕,月儿在,怕怕都飞走了,你看看月儿。” 苏虞心跟着揪了一下,她忽视了之前的事对杜如阳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一开始他夜里会被噩梦吓醒,后来渐渐睡安稳了她便没再多想,可到此刻才发现那些痛苦的记忆只是被他的天真单纯压在了心底,可一旦遇到相似的事那些事就会像腐虫似的突然爬出来吞噬心智勾起人的痛苦,越是年纪小,那些上海,那些痛苦沉淀地越深,只要被勾起便会抓心挠肺难受不堪,更甚至会成为一辈子的阴影。 苏虞心疼极了,她将杜如阳抱进怀里,温柔地一遍遍叫他:“阳儿乖,坏人被打跑了,不会有人打阳儿的,姐姐会保护阳儿,你抬头看看,这里只有姐姐跟月儿,我们都会保护阳儿,相信姐姐好不好?” 杜如阳在自己的世界里挣扎,他看见满身是伤的自己缩在角落发抖,旁边那个人正满脸凶狠厌恶地拿着鞭子往他身上抽,他好疼啊,他想让人救救他,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姐姐,他想要姐姐。 他绝望地等着下一道鞭子挥下,可意外地他没感觉到痛,他好像听到了姐姐的声音,她说她会保护他。 他睁眼去看,那个人竟然不见了,远远地他瞧见姐姐在向他挥手,眼前的一切好像也亮了。 他忽然好委屈,忍着痛起身想跑向姐姐,想跟她说自己好痛,想问她为什么不来找他,想抱住她让她别再让他一个人,可是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他就能抱住她了,他的脚下却忽然踩空,直直地往下坠。 “姐姐。” 杜如阳惊叫一声瞪大了双眼,感受着身上的温度,他愣愣地抬头,见自己正被苏虞抱在怀里,她一脸的担心。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奶声奶气地开口道:“姐姐怎么了?” 他方才好像做了个梦,是睡着了吗,做了什么呢?梦里好像有姐姐诶。 苏虞看杜如阳的眼神恢复了清澈,当即松下一口气,摇了摇头温柔浅笑道:“姐姐没事,你醒来便好。” 杜如月抓住杜如阳的小手,瘪着小嘴难过道:“二哥哥刚才怎么了,吓坏月儿了。” 杜如阳眨了眨眼睛,安慰杜如月道:“妹妹别担心,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睡着了,我们的酒卖完了吗?” 苏虞感觉杜如阳似乎有点不对劲,他好像不记得自己方才发生的事,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她觉得有必要去问问楚珵州。 不想再提起引起杜如阳的过激,她捏了捏他的小脸,柔笑道:“嗯,卖完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地上不是很凉,你们坐这玩会儿拍手掌的游戏好不好,姐姐收拾一下。” 两小孩也没多想,她们在家里总喜欢直接坐地上玩,但是一被姐姐看到就得被提溜起来,好不容易被允许了,她们也是乐在其中。 苏虞不想再让两小的看到不好的场面,而且她听到那又沉又重的脚步离自己越发的近,安顿好孩子她站起身,那三人也正好站在了她的摊前。 她淡定地看着他们,拿起酒提子装作不明情况地问道:“客人是要买酒吗?” 第57章 知道这的规矩不? 邹伊思也不说话,只细细打量着苏虞,好一会儿痞痞一笑,问道:“你是新来的?” 苏虞淡声应道:“是。” “知道这的规矩不?” 邹伊思感觉的到苏虞并不畏惧。 他方才分明瞧见她看到自己手下打人的场面,此刻竟还能面不改色地问他要不要买酒,不由得好奇起她哪来的胆子如此镇定,却也不觉得是被挑衅,只瞧着有些不同。 苏虞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酒提子,“不知,您不是来买酒的?” “臭娘们哪来的这么多话,你看我们头儿像是来买酒的吗,别废话,快交保护费。” 邹伊思身后的手下一脸凶相极不耐烦地催促着苏虞,却被自家老大回头一个冷厉的眼神吓怂了胆,小声认错着:“头儿,我不该多嘴。” 邹伊思没过多计较,回过头又是一副笑脸对着苏虞,“我这手下不懂事,姑娘别当回事,不过他也没说错,我的确是来收保护费的。你是新来的爷不跟你计较,这一片归我管,我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掏保护费,合情合理没错吧?” 苏虞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抬眸看向邹伊思笑问道:“客人说的听上去倒是合情合理,但小女子想问一句,这集市可存在哪些危险需要您来保护我们的安全,您是衙门特意派来的吗?” 苏虞一笑恰好落进邹伊思的眼中,他竟有一瞬的看呆,听她发问也不恼,回过神盯着她道: “问的好,爷今儿好好回回你的问题。这集市一整日来来往往无数人,常有人因为琐事跟摊主吵架闹事,更有甚者会出手伤人,打砸摊位的亦不在少数,而爷的人便是在发生这些事时第一时间出现解决,衙门的人可不管这些,也就爷心善爱管不平,所以你说爷该不该在,这保护费该不该收?” 苏虞听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惹得邹伊思皱眉发问道:“怎么,爷说的不对?” 苏虞抬手触了触鼻头恢复淡然的模样,轻声道:“对错与否我不知,可我瞧见的是你放任自己的手下打骂不交钱的摊主,依你所言这的保护是出自你自愿,不是摊主们求来的,那这保护费是否有强要的嫌疑?” 她是不愿惹事,也不愿多管闲事,然方才瞧见杜如阳的应激反应忽地有一股气压在心上,须得发泄出去才行。 邹伊思舔了舔后槽牙,偏过头嗤笑一声,而后往前一步前身贴在摊位上,微俯下身凑近苏虞,蛮横道:“爷不管那些,我既来了这里,保护费人人便得交给我,哪有白受恩惠的道理?听你的意思你是不打算交?” 苏虞镇定自若地与邹伊思对视,神态认真地吐出两个字:“不交。” 邹伊思被气笑,手掌撑在摊位前提醒苏虞,“我不打女人,但你不识好歹的话,怕是不好过。” 苏虞不以为然地抬眸,淡漠道:“所以呢,客人要让我见识怎么样的不好过法?” 邹伊思见苏虞还是不怕,头一次竟被个女人气着,他抬手想吓唬吓唬她,可结果手还没伸过去,她便先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力道使了十成,虽比不上男人的力气,却也是疼的。 那张娇艳的脸上明显浮出冷意,她说:“男人都自诩口沫成钉的君子,客人方还说不打女人,现下便对我动起了手,可真是…虚伪至极。” 楚珵州派去在暗中守着苏虞的人原本手中的石子都要弹出去的,见苏虞自己已经拦下,又将手收了回去默默继续观察,没到万不得已他不能暴露自己,听洛统领说这女子极聪慧,若是出现的太突然引起怀疑便不好了。 邹伊思做街霸这么多年不知道脸红耳热是什么,但被苏虞这么一说竟感觉耳朵在发烫,本应该生气的,却被自己的反应给弄得怔住,想甩开被抓着的手,可一不小心打到了苏虞的头巾。 一瞬间头巾撒开顺着头发滑落,她的少女髻露出,更显模样娇俏。 她模样本就绝美,近来又用灵泉水洗脸皮肤红润白嫩,方才被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不显,如今脸全露出来,美貌便也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邹伊思看傻了眼,初见她瞧她那双水灵的眼睛便晓得她容貌娇好,下意识地就不想过多为难她,直到看清她整张脸,他竟才知道他们这破地方竟也会有如此标志的美人。 他身后的手下一个个直勾勾地盯着苏虞,有一个不安分地眼神略显猥琐,靠近邹伊思不怀好意道:“头儿,这妮子既然不想交保护费,不然我们把她带回去耍耍用她自己补如何?” 这人话音刚落,邹伊思反手照脸就是一巴掌,“女人孩子不准动,爷的规矩都忘了?” 那人一时被美色冲昏了头没有多想,挨了一巴掌后知后觉想起他们头儿定下的规矩,凡是欺辱女人伤害孩子,犯事者砍手指逐出去。 顿时就慌了,赶忙跪地求饶道:“头儿您别生气,我不敢坏了您的规矩,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您信我,饶我一次。” 邹伊思面色阴沉,念在这人初犯,一脚踢在他的肩膀上冷厉道:“让爷再听到一次,你知道下场。” 那人被踢倒忍着痛又赶紧爬起来,一个劲地说道:“是是是,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苏虞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幕,不怎么看得懂这人。 他是在挽回自己的颜面跟这给她演戏呢,没必要吧? 邹伊思自觉理亏,摆了摆手一脸无语地对苏虞道:“罢了,这次你的保护费便不收了,下回,下回再说吧!” 苏虞默不作声,低头收拾起自己的摊子。 邹伊思不被理会,自己也不晓得他是哪根筋不对了,心里不得劲极了,巴巴地又凑上去,没了初来时的痞气,指着苏虞的酒坛子搭话道:“你这酒还有没有,有了给爷来点儿。” 苏虞抬起头,淡声来了句:“要给钱的,不给钱不卖。” 她发现这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硬气一点他就收敛起来了,便也没必要担心他会再动手。 邹伊思一噎,眼神幽幽地盯着苏虞,“平时只有我管别人要钱的份,从我手里要钱的你是头一个儿,你够胆,我今儿心情好,顺着你,剩下的酒我全买了。” 说着他转头跟身后的手下要钱,“愣着做什么,掏钱啊!” 手下人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赔着笑赶紧掏出荷包递过去。 苏虞眉头微动,将剩下的酒装好坛,“二十文。” 邹伊思打开钱包翻了翻,没发现铜钱,全是碎银子,随手拿出一锭放到摊前,大方道:“不必找了,多出来的便当是我方才吓唬的补偿。” 苏虞拿过银子,将酒放在邹伊思面前,正准备给他找钱,又听他说道: “我听张记酒铺的掌柜说有人跟你提起过收保护费的事,但你说你生意做的好是靠自己的本事与我无关不打算交,起初我还不信,现下倒觉着他不是诓我,你表现的与他所言是不差。” 第58章 走就走 苏虞听完邹伊思静静地继续找零钱,没有直接开口说话。 她从商多年,听这人提到张记酒铺便明白过来一二。 商人重利,即便毫不相识,背地里因为生意争得头破血流的事见怪不怪。 她数好零钱,抬头望向邹伊思将钱递过去,面色如常道:“我并不认识客人口中的张记掌柜,也并未说过那话,所以你与我说这些意思是?” 邹伊思不借钱,抬起下巴模样傲娇道:“没别的意思,看你对我这么凶,可不如那张记掌柜所言一般,没说过便没说过呗,信你便是,你瞧瞧你对客人都不笑,哪个还敢买你的酒。” 邹伊思的手下见惯了他们头儿各种模样,唯独没瞧见过这般,当即在后边瞪大眼睛傻愣住。 说好的收保护费呢,没收到钱不说,还搭进去一些,敢情这美人关他们头儿也遭不住啊! 其他收保护费的人这会子也都拿着钱得意洋洋地围了过来,见到苏虞真容,有人色眯眯地看着,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笑得不怀好意。 苏虞眼神微一瞥,眸子微冷,邹伊思瞧在眼里,转身呵斥道:“站好,看地上,谁敢发出声音滚回去挨鞭子。” 众人一听也不晓得自家头儿这是发的哪门子火,不敢再惹他生气,纷纷站好垂首望地。 苏虞淡淡地敛了眼神,将钱放在摊前,懒得理会这些人,垂眸收拾起摊子,“客人拿上钱便走吧,不送。” 邹伊思被气笑了,这女人是哪招都不吃,“出门做生意还带赶客人的,你行,爷今儿头次见你这样的丫头,走就走。” 某位自觉被无视的混混头心里很不爽却不想将在苏虞这留个不好的印象,早知她是这样的人,他早该在张记掌柜说完后先过来找找她的“麻烦”,说不定她就瞧不见他手下打人的场面了。 有些后悔的他眼睛盯着低头忙碌的那道倩影,嘴角竟不自觉地勾起。 哼,这女子,凶点就凶点吧! 转身拿酒正要走,忽有一道疾风袭来,他还来不及反应,胸口便狠狠受了一脚,瞬间被踢到后退,堪堪才稳住身形。 手下见状纷纷去扶,邹伊思捂着胸口看过去,瞧见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沉着脸道:“我与二位并不相识,你们上来便动手是何意?” 苏虞也被这突发状况惊到,偏过头瞧去,竟是上次买撒欢时见到的郭长生二人。 她立马便晓得他们是误会了什么,刚想开口解释,郭长生先开口道:“姑娘莫怕,他们不敢对你放肆。” “长生,这不是你一直心心念念那姑娘吗?”张子豪看着苏虞,悄悄附耳在郭长生旁边,眼含戏谑。 郭长生一开始只是看一个女子被一大群男人围着想抱打不平,将人踢倒后才瞧见那女子是上次遇见的她。 被张子豪调侃,很是纯情的他耳尖又瞬间红了,他移出两步,看向邹伊思,“尔等欺负完他人,又围着人家姑娘,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邹伊思听完炸了,眯了眯眼盯着郭长生怒道:“你眼瞎了不成,去问问她爷何时欺负她了,再者说关你何事,想打架是吗?爷奉陪。” 手下人手中拿着的木棒也都抬起,眼神冷冷地望着郭长生二人,只等他们头儿发话。 郭长生与张子豪侠肝义胆,无所畏惧,他们亲眼瞧见这人的手下对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摊主打骂要钱,眼见怎会不实。 眼瞅着几人剑拔弩张,郭长生又看向苏虞似乎在求证,她淡淡地来了一句:“他的确没欺负我,只买了二斤酒。” 邹伊思听苏虞帮他说话,怒气渐消,冷哼一声后道:“瞎了眼的,你们听见没,爷手里酒还拿着呢。” 说着指着郭长生,朝他招手,“来来来,你过来,方才踢爷那一脚爷还回去今儿这事我便不计较了。” 郭长生皱了皱眉,冷声道:“就算你没欺负这姑娘,旁人是不是你手下所为?” 邹伊思舔了舔后槽牙,气笑道:“臭小子,你是没完了是吧?” 郭长生满身正义,怒不可遏道:“对,这事没完,光天化日朗朗乾空,岂容你如此放肆。” 双方架势都摆好要干起来了,苏虞这时幽幽地开口道:“我家孩子在这儿,你们要打架去远处打,若是砸着我的摊子或是吓着我家孩子,到时出了事莫怪我没提前告知。” “什么?你都有孩子了?”张子豪惊呼,替郭长生惊的。 “你…你有孩子了?你不是没绾发吗?” 邹伊思一脸的不可置信跟受伤,眼睛瞪圆了盯着苏虞,心里翻江倒海。 他们二人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而郭长生在听到后先是惊愕,后是失落,却还在强装镇定。 杜如阳与杜如月在摊位下在玩画蛐蛐的游戏,拍手手太吵,他们害怕听不到上边的动静让姐姐给人欺负了,所以拿着木枝边画便竖着耳朵注意听着苏虞跟别人的对话。 听到被提起,两小孩对视一眼钻了出来,一左一右站在苏虞旁边,“姐姐,他们欺负你了吗?” 苏虞的注意力被她们吸引,低头望过去,摇摇头拍了拍他们身上的土,笑道:“没有,怎么出来了?” 杜如月双手叉腰,奶凶奶凶地扫了眼众人,“不许你们欺负我姐姐。” 杜如阳害怕人多的场面,可还是咽咽口水抓紧苏虞的衣摆,“姐姐,他们欺负你跟阳儿说,阳儿打他们。” 苏虞失笑,温柔地摸了摸他们二人的头顶,“乖,真的没有人在欺负姐姐。” 邹伊思瞧见苏虞温柔的笑眼睛都被勾住离不开了,方才复杂的心情在听到那声姐姐之后瞬间又明朗起来,他笑眯眯歪了歪头看向杜如月,尽量将自己最和善的一面表现出来,“小妹妹,哥哥没有欺负你姐姐哦,别听那两个坏人胡说。” 说着还指了指郭长生的方向。 郭长生本来也才欣喜起来的心情瞬间变得无语,“我当你为何敢如此放肆,原来是因着不要脸。” 第59章 行行行,都听你的 邹伊思看着郭长生,独属于他的那种痞笑再次浮现在脸上,“爷乐意,你管不着。” “哼,好人是不会打人的,月儿看见你们把那边的伯伯打伤了,你才是坏人。” 杜如月小脸气呼呼地接上邹伊思的话,惹得张子豪阵阵发笑,挑眉道:“这脸呐打得啪啪响,小孩子的话最真,谁坏谁好她心里门清。” 邹伊思嘴角下撇,自信心挫败,声音放得极温和低声问道:“那你说,哥哥怎么做在你心里才算是好人?” 这姐俩一个样,都不给面子的。 杜如月食指戳着小脸一脸的所有所思,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看样子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她奶声奶气地哼唧道:“你让人打伤了他们,如果你能带他们去看大夫给他们医治,那…那勉强算你是好人。” 说完怕自己说的不对,她仰起头小脸认真地看着苏虞,问道:“姐姐,月儿这样说可有错?” 苏虞摇摇头,捏了捏她日渐圆润的小脸,“月儿说的很好,没有错。” 受到鼓励的杜如月脸上露出干净开心的笑,又看向邹伊思道:“嗯,你若是能按月儿说的做,月儿便当你是好人。” 邹伊思好笑得看着她们姐妹俩的互动,笑道:“此话当真?” 杜如月下巴微抬,语态认真地一字一句道:“当然了,君子一言,四只马儿不好追儿,那你以后还打他们吗?” 此话一出,笑倒一片人,偏她那认真可爱的模样萌极了,任谁瞧着都喜欢。 邹伊思站直身体,揉了揉还有些疼的胸口,对着手下挥了挥手,“去,请大夫给他们医治,日后不可轻易动手打人,听到没?” 手下声音洪亮地应道:“听到了头儿。” 几个手下很快跑开离去,邹伊思朝杜如月眨巴眼睛,“小妹妹,如此可以了吗?哥哥是不是好人?” 杜如月信守承诺,点了点头,“嗯,可以了,哥哥继续保持哦,要一直做好人大家才会喜欢你。” “行行行,都听你的。” 邹伊思对杜如月耐心十足,语气都带着轻哄,而后转眸看向郭长生,“走吧,找个地方,你那一脚爷怎么着也得找还回来。” 郭长生抬眸,面无表情道:“好,自己上还是你们一起上?” “爷报仇哪用的着他们。” 邹伊思眼露不屑,吩咐剩下的手下,“你们在这等着,爷去去便来。” 张子豪不放心,有些担心地问道:“小心他使阴招。” 郭长生摇摇头,“他看着不像是会使阴招之人,放心,我会注意。” 他们二人说话时声音压得极低,奈何邹伊思也是习武之人,耳力不差,那两句话全被他听了进去,嘴角微微一抽,嫌弃道: “埋汰谁呢,爷还不至于使下三滥的阴招,输赢看个人本事,爷只是给自己找回场子,你们当爷是要杀人不成?” 言罢他没好气地转身先走,张子豪耸耸肩拍了下郭长生的肩膀,看着他们二人走进了不远处的巷子。 苏虞没那好奇心,自顾自地将摊子上的东西往马车上搬。 刚搬完将两小的放上去,那二人各自顶着鼻青脸肿走了回来,谁也懒得看谁一眼。 邹伊思的手下兴冲冲地上前,围着他问:“头儿,赢了没,给他揍服没?” 张子豪上下扫视着郭长生,关心道:“这是打过了没打过?” 邹伊思跟郭长生对视一眼又别开,同时冷哼一声谁问也不说。 苏虞上马车前往远处看了眼,邹伊思的人果真带了几个大夫过来给那些伤者医治,收回眼神时不经意间扫到了他看过来的目光,淡淡地错过,挥动马鞭,扬长而去。 张子豪比郭长生还急,伸手想叫又瞧郭长生就只望着苏虞的背影站着不动,轻轻给了他胸口一胳膊肘,“傻愣着站这儿干甚,又没问到名字,你可劲当你的木头吧!” 郭长生脸一热敛了眼神,搂上张子豪带着他转身,“总能问到的,不急。” 张子豪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郭长生,无奈道:“那你别急,等着她跟别人好吧!” 郭长生白了张子豪一眼,给他一捶,“盼我点好。” “不盼,除非你告诉我方才谁赢了。” “就不告诉你。” “这兄弟没法做了。” “哈哈…” …… 这二人原本出来是为镖局采购东西的,经此一事将正事忘在了脑后,等回去镖局师父问他们东西,这才想起自己出去到底是干什么的,且郭长生满脸伤问了还不解释,给师父气得逮着他们二人又是一顿竹板,一追两跑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邹伊思回去路上满脑子都是苏虞的脸,走到一半停下来,对身旁自己最放心的弟兄道:“你找机会去打听打听那丫头住哪,她的性子爷喜欢,爷争取努努力给你们找个大嫂回来。” 手下一听乐呵了,“头儿,我瞧着那姑娘是不错,就是凶了点,不过做您的女人偏得像她这种性子才合适,您就放好心吧,我一定给您打听的清清楚楚事无巨细。” 话说到邹伊思的心坎上,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只是一不注意扯到了嘴角的伤,他下意识地摸上去,顿时想起了郭长生,“臭小子有点功夫。” 就是爱管闲事那毛病不好… 京都城外十里林间小道,一匹黑马驮着身着灰衣的男子在路上疾驰。 周边林木茂盛,青鸟飞悬,一心赶路的男子没有注意到藏在道路旁的蒙面人。 蒙面人的目光随着男人的身影不断转动,在他快经过自己眼前时,抬起的手轻弹,一枚石子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去,正正好打在了黑马的脖子上。 黑马吃痛受惊,马蹄猛地抬起,男人反应晚了一步,手中的缰绳没拉紧便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马儿也在瞬间朝林中飞奔出去,留下男子捂着腰在地上痛苦呻吟。 腿好像也痛的厉害,但腰更痛,他顾不上。 “哎呦”正叫着,男人发觉眼前的光被挡住,出现了一道黑影。 他愣愣地抬头望去,看清是蒙面人那瞬眼睛露出惊恐,下意识地便要往旁边移,顿时忘了身上的痛。 他移一下,那人往前一步,恐惧占据心头,他害怕极了,颤颤巍巍地结巴道:“不…不知阁…阁下有何…何请教?” 第60章 任务完成 洛北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因害怕而浑身打颤的男人,似乎觉得吓唬不够,他拔出剑置于男人的脖前,冷冰冰地开口道:“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男人吞咽了口口水,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解开,颤手递上,“好汉饶命,小的所有家当都在这了,您全拿去,莫伤小的性命啊!” 洛北接过装出贪财的模样掂了掂份量,手中的剑贴上了男人脖间的肉,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他的表层皮肤,出现一道血痕。 男人吃痛“嘶”了一声却不敢乱动,带着哭腔求饶道:“好汉饶命呐,小的就这么多钱,真没有了。” 洛北将荷包装进怀里,抬起手挥了挥,顿时又有三名黑衣蒙面人出现将男人围住。 他收了剑,蹲下身打量了几眼男人,凶狠道:“穷鬼,这点钱还不够我们哥几个打牙祭的,今儿算你倒霉遇到我们,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写信跟你家里人要,要么死在这儿,你自己选。” 男人一听惊得又颤,他哪能想到自己只是出来替大夫人打探消息会遇到这些个匪贼。 要他写信回去怎么可能,先不说这些人送去时发现他是大将军府的人万一怕惹麻烦干脆不送了直接回来灭了自己口,就是真送了也不会有人把他一个家丁的命放在眼中,最多将这几个敲诈将军府的贼人抓起来,可最终他还是得死。 谁他娘愿意死啊,还是因为一个被赶出府早没了的假小姐白白送死,他才不干。 思来想去,家丁决定先拖延点时间,找机会逃跑。 他方才瞧见这一路都是丛林,只要他往深处跑,便有极大的可能跑掉。 于是乎他颤声道:“几位好汉,大爷,小的家中唯我一人,无其他人啊,这所有家当方才都给了,实在没了,您几个行行好,放过我吧,我的命不值钱,莫要因我玷污了各位的手啊!” 洛北冷哼一声,不屑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你倒是会说话,好吧,趁着爷今儿心情好,先不杀你,不过这没钱可不行。” 说着便指挥起其他几人,“将他带进林中吊到树上,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造化。” 其他三人动作麻利地掏出麻绳将家丁绑起来,蒙了眼嘴也塞起来,听命于洛北将他带进林中深处吊在了一颗大树上,随后又取了眼上的布。 家丁生无可恋地眨动眼睛看着周围野草丛生,枝繁叶茂,耳边更是各种声响不断,那几人把他吊在这里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放眼过去瞧着都不像是有人会经过的模样。 眼瞅着他都要黑了,他还发不出声音,恐惧极速冲击大脑,他竟生生吓晕了过去。 暗处观察的洛北斜靠在树上,啃着手中的饼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头一歪没了动静的男人。 一旁的手下不解地问道:“统领,我们这般会有用吗?” 洛北眉头微动,淡淡道:“生死面前,有人会为了生去说谎,你瞧他怕成那样,结果不是一目了然?” 手下似懂非懂地点头,他的认知里忠诚占据第一,却也的确见过不少人为了活下去出卖背叛说谎造假,或许统领说的没错,此举可行,直接将人吓回去也省得歪费心。 一整晚过去,吓晕过去的男人没有醒来的迹象。 洛北戏演得上瘾,叫手下装扮成拾柴打猎的猎户路过,将家丁给放了下来,拍了好几下他的脸才给拍醒。 家丁一瞧见手下先是吓得往后缩,警惕十足地望着他,声音哑着求饶道:“好汉,大爷,求求你,别杀我。” 手下面上淡定地出声安抚道:“小哥别怕,我是这附近的猎户不是坏人,今过来瞧见你吊在树上也给我吓个够呛,好在看你胸口还在动这才想了法子给你救了下来。我们这常有山匪出没,你这莫不是遇着了吧?” 家丁听他这么说警惕心消了大半,惨白的面容似乎有了哭相,他点了点头,“多谢你救我,我以为我活不成了。” 手下心中腹诽有他们守着还能叫他死了?面上叹了一口气道:“唉,是你运气好,我这也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冒险出来打猎的,这儿山匪猖狂的很,前几日便有路过的商户被打劫一空连命都没了,你这好歹还活着,福大命大啊!” 家丁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嗓子干得发疼,他听见死了人心下更怕,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我…我能求你带我出去吗,我怕我自己走不出去?” 手下面色犹豫了下后才点头,他将身上挂着的水壶拿下来递给男人,“罢了,今儿我便好人做到底送你出去,日后若非必要你切莫再一人途径此地了,一次运气好,可并非次次都会有好运。” 家丁满脑子都是要赶紧离开这里,也顾不上去细究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拿起水壶道了声谢后咕噜咕噜饮下大半,起身想走却发觉身子软的没有多少力气,还是靠在男人身上才被带出了林子。 手下搀扶着家丁在林中穿梭了约莫快两个时辰才回到大道上,“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便能进城,我还要打猎也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家丁连连道谢,瞅着手下又进了林子,他这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被救了,生怕又被抓回去,他迈着虚漂的步伐一秒不敢停滞地往回赶。 终于在天色黑尽时,他赶回了大将军府。 跪在大夫人白玉荷面前时,他脑海中已经将说辞都想了个遍,等她真正问起,他赶忙低眉顺眼地回道:“夫人,小的亲自去看了,那苏虞的确是在送回去的当天便死掉了。” 白玉荷皱了皱眉,虽然心里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却难免还是觉得失望,“你确定她当真死了?让你去探个消息,这会子才回来不说,马儿还丢了,说,是不是压根偷懒没去?” 家丁听见这呵斥声心瞬间慌了,但为了保命还是硬着头皮磕头道: “小的不敢,小的的确是问了那村里的人,他们还带小的去看了苏虞的坟包,可那村里人都是刁蛮之人,小的一去他们便要走了钱跟马儿,我一人争不过,好不容易路上碰着好心人才被送了回来。” 谁不晓得苏虞被捅了心窝治都没治给扔回了村子,不死才怪,反正也不算说谎不是? “没用的东西,下去吧!” 白玉荷烦躁地挥挥手赶走了家丁,自己胳膊肘撑在桌上叹起了气。 苏虞真死了,那熙儿的病可怎么办呐? 早知如此便叫老爷多留那丫头些日子了,这上哪寻相似的丫头去。 城外,手下将在大将军府传出的话汇报给了洛北,“还是统领高明,果真如您所言。” 洛北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拍拍手下的肩膀,“任务完成,收。” “是。” 第61章 气死,这女子还是块冷木头 昨日的事苏虞半分没受影响,依旧早早地拉上酒赶去了镇子。 摊位她没想着去抢,照着前两日哪有空就摆哪的想法稳稳当当地赶着马车到了集市。 不过入了集市后她便下了车拉着缰绳走了,以防在闹市街区车速太快会撞到他人,哪成想她一心在找摊位,肩膀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苏虞下意识地回头去瞧,见是昨日那帮收保护费的混混头儿,“吁”了一声叫停撒欢表情淡淡地望着他想看他要做什么。 邹伊思勾起他独特的那种痞笑,头稍稍歪着目光不离苏虞,“爷还怕昨儿的事吓到你,你今儿不敢来了,看来是爷儿多想了,你这女子胆大的紧儿。” 苏虞礼貌地淡笑,眸中却尽显疏离,“客人说笑了,小女子要靠卖酒养家,自是要来的。” 她来不来不要紧,倒是这人今儿又过来,摊位肉眼可见的多出来很多。 “好,既来了便跟爷走。” 邹伊思挥退自己身旁的两个手下,转身径直朝前走去。 走出几步听不到身后动静,一回头发现苏虞还站在原地,那双灵动的眸子似乎在盯着自己。 他转念一想自己的话听上去好像是有些歧义,又走回去挑眉道:“爷儿今儿心情好,特意给你赏个好摊位摆摊,日后你便不必靠那么厚卖酒了,就你昨儿那地方一日能卖出去多少。” 苏虞不晓得邹伊思跟自己示好是何缘故,抬眸不解风情地回道:“卖完了。” 邹伊思:“……” 这话回的他竟一时语塞,幽幽的眼神落在苏虞脸上,他好气又好笑道:“你那是初来,酒味奇特所以一开始客人多,日子久了你试试看看还会不会日日都卖完,你以为别人做生意为何都抢好位置?” 她的酒味道是好,可这镇子就这么大点,也并非人人有闲情逸致整日买酒喝,生意若想长远不能只看眼前。 邹伊思说的道理苏虞都懂,然她从未想过要一直靠摆摊卖酒,因而摊位上便也没多计较,这冷不丁被人教育一通,她竟有些汗颜自己是不是有些事情考虑太早。 “这些我晓得,只是客人您给找的摊位小女子怕是付不起保护费,所以多谢您的好意,远些也无妨。” 她想不到这人除了想在自己身上收保护费还有别的什么理由跟她示好。 “哪个要收你保护费了?” 邹伊思被苏虞气的咬牙,他就没见过像她这样分不清好坏的女子。 他是记得他爹曾经说过瞧见自己喜欢的女子便要想尽办法讨她欢心,她开心了才有机会娶回家,他这不是想着讨她欢心呢嘛,咋就是要收她保护费了。 气死,这女子还是块冷木头! 苏虞反问道:“你今儿过来不是继续来收保护费的?” 邹伊思很无语,十分无语,他特意起个大早就是为了等她,保护费昨儿都收完了还收个棒槌,“爷懒得跟你解释,你跟上来便是,不收你保护费,日后也不收成了吧,赏你个摊位你还不乐意了?” 苏虞:“……” 这人一脸哀怨的模样是做何,她只是依照昨日的情况问了一句,叭叭地给她整了好几句,语气还甚是抱怨,好像做错事说错话的人成了她一般。 邹伊思在前边走,苏虞牵着马儿跟在后边,盯着他的后背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出声道:“为何帮我?” 邹伊思闻言耳朵微动,嘴角扬起浅淡的笑意,“跟你说了这一片归爷管,别瞧爷收保护费收的凶,人我也是真罩着的,你瞧瞧你一个女儿家带两孩子卖酒养家,放眼这集市还有哪个比你惨,爷是看你们姐弟可怜帮衬一点,免得有人出去说爷儿就收钱不办,让爷在道上还怎么混?” “哦。” 苏虞扯了扯嘴角,无话可说。 她穿的不破,两个小的也都穿的新衣,况且她的酒也卖的极好,到底哪惨了。 邹伊思似乎对苏虞的反应不太满意,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心中却是各种腹诽。 就这?他说了那么多就只回了个哦? 不应该对他的印象改观改观,不觉得他其实还挺不错的嘛? 冷性子是吧,他还就喜欢她这样的。 苏虞没再多想跟着邹伊思来到他找的位置。 这里在集市的正中心,也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这块地方日后归你了,你摆你的摊,哪个敢欺负你就报爷儿的名号。” 邹伊思语气十分霸道,看似是说给苏虞听,实则是说给周围的人听。 摆摊做生意的为了争个好摊位打得头破血流的事不在少数,他心里门清,也怕苏虞一个女儿家会被周围的摊主欺负,有他发话日后便是有人看不过眼也会顾及他不敢动她,他要的便是如此。 苏虞点了点头,“多谢。” 邹伊思总算听苏虞说了句好话,看着她笑意深了几分,“谢爷便不必了,你赶紧摆好你的摊子给爷整两坛酒。” 说着又指挥起不远处的两手下,“你们俩愣着作甚,去,去帮忙给她搬东西。” 苏虞刚想说不用,那两人笑呵呵地上前动作麻利地就开始帮她弄起了摊位。 平常她搬不动那些大酒坛子,都是直接将撒欢拴到一旁后解了马车,然后在马车上弄做现成摊子摆好卖的,现下这块有搭好的摊子,那两人从马车上搬了酒便放到了摊位下面,又将各种小坛子小碗给摆好,任由苏虞说不用阻拦也没用。 苏虞无奈,只能瞧着他们给自己弄好摊位,想着方才这人要酒,便给他盛了两小坛递了过去。 邹伊思让手下拿了酒,自己掏出钱放在摊位上,“昨儿喝了你的酒倒是真不错,好好卖吧,爷走了。” “小妹妹,小弟弟,哥哥走喽!” 邹伊思临走不忘跟杜如月和杜如阳打了声招呼,步子刚迈出一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苏虞道: “你叫什么名字?” 他手下那几个不靠谱的,说着给他打探清楚,昨儿问了一圈啥也没问到,还得他自个儿来。 苏虞拿起桌上的钱,绕过摊子走到邹伊思面前,“苏虞,你帮我寻了摊位,今儿这酒便当做是我的谢礼,钱你收回去吧!” 邹伊思抬了抬下巴,眼眸含笑转身离开,没再说什么。 苏虞,人如其名,极好。 杜如月扒紧苏虞的的衣摆,望着邹伊思的背影,奶声奶气地疑惑道:“姐姐,你说为什么有人有时候是坏人,有时候看起来又是好人呀?” 苏虞低下头微微俯身,笑意温柔,“因为每个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啊,不同的处境下他会做不同的事,且若是面对的人不同,感观上便也会觉得不同,所以一个人的好坏与否自然也不会因为一两件事能判断出来,日久才可见人心。” 杜如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瞧了眼杜如阳,“二哥哥听懂了吗?” 杜如阳憨憨一笑,“不太懂。” “嘿嘿,二哥哥真笨。” 杜如月得意地笑开,弯着眉眼背起手活脱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月儿都听懂了,姐姐的意思是好人与坏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瞧出的,得看时间,对不对啊姐姐?” 苏虞好笑地点头,轻轻捏了捏杜如月的脸蛋,“月儿说的极对,去跟哥哥玩吧!” “好。” 第62章 你赶紧将钱还我 摊位换在集市中央,生意是更好一些。 这会子才刚是上人的点儿,已经开始有人络绎不绝地来苏虞摊前买酒。 她有条不紊地忙活着,身旁两个小的也是尽自己的力帮点小忙。 这不有人趁着人多便耍起了心思。 瘦猴似的男人在买完酒后先是假意转身走了出去,而后随便在周围扫了一圈又折返回去,推搡掉前边的客人,狠狠地将酒坛放在苏虞摊前,“我说这位小酒娘,你不知道给人找钱的是不?我就说方才觉着哪不对,原是你没给我找钱,快快快,速将多出的钱还我。” 苏虞放下手上的酒提子看着男人,从容不迫地说道:“客人方才在我这里买了一坛挽意酒,价十文,你亦付给我十文,何来多出的钱?” 男人赖赖咧咧地嘴里不知念叨了个什么,泼皮无赖地耍狠道:“你这是不想认?方才我分明给了你一两银子,别跟老子装傻,想趁人多我又大意了便昧下我的钱,想的美,你赶紧将钱还我。” 苏虞眼皮微垂,表情略显严肃。 她看出来这人是来故意找茬,便没将他放在眼中,随手打开一旁收钱的盒子,拿起展露在所有人面前,“这里是我今早卖酒所得,里面可全是铜钱,并未有客人所言的一两银子。” 男人冷笑一声,转过身扫了眼看过来的人,指着苏虞语气不善道:“没有才说明我是真给了你银子,你见我转身走了没提找零的事,便顺手藏在了身上,你有本事让我搜搜或者脱衣服自证,反正今儿你不将钱还我我便让你做不成这生意。” 苏虞看着男人不怀好意的脸眸色渐冷,然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竟还有人帮男子说起了话。 “看这人的模样不像是说假,那多拿了人家钱便给拿出来呗,怎么好意思昧下那么多钱的。” “这种事可太常见了昂,一个大意忘了要找零,一个贪小便宜假装不知道,做小生意的人多多少少都这样,要么自认倒霉,要么就闹呗。” “这还是个女子,孩子都在旁边,也不给教个好样子。不过像她这种抛头露面出门卖酒的女子,恐怕也不是个什么守妇德的。” …… 也有人觉得男子说要搜身或是脱衣自证的法子不妥,然刚说出口便被几个猥琐的男人给怼了回去。 苏虞听着耳边一句句越发过分的话,眼睛里是男人得逞后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她双手抱胸由着那些人说,像个局外听戏的看客一般淡然。 女子从商世人多有偏见,且因着女子弱势就有意欺负的不在少数。 她这才摆了几日的摊子,一桩事接着一桩便能瞧出,然前世她接承苏家时见过的听到的远不止于此,她也只当做笑话来听。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眼瞅着他们口中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他们预料中要赤脸争辩的场面好叫他们继续说下去的场面也没有发生,一个个渐渐也都无趣地息了声。 安静下来后,苏虞冷眸一掀,扫了眼众人的嘴脸,忽地掩唇笑开。 男子有些看不懂苏虞的笑,拍着摊子质问:“你笑什么?” 苏虞歪了歪头,表情无辜道:“我笑各位好大的脸,一边要买女子酿的酒要喝,一边却还口中将她说的不堪,圣人云君子不可轻易对女子评头论足,今儿看来各位不是君子啊!” 男子以自诩君子为荣,苏虞这一番话好一通打脸,有些男子瞬间面红耳赤,尴尬不已的离去。 这时有围观的女子瞧不上苏虞,更何况她即便头巾遮掉大部分脸,却仍能瞧出她姿色不错,昨儿自家夫君出门后回来就带了坛酒,喝了各种夸赞卖酒的女子酒酿的好,说什么看着年岁不大手艺倒好,还说日后就只喝那女子的酒,她心里听着不悦,一早便过来瞧瞧这女子是何模样,可这一瞧,她心越发紧了。 许是嫉妒心作祟,她冷哼一声道:“你见哪个在家安分守家的女子会被人骂,还不是你自己乐意跑出来抛头露面,谁晓得你是不是打着卖酒的幌子私下做什么不干净的事?” 苏虞看向那女子,敛了表情的脸上看上去有些发冷。 她倒是忘了,对女子恶意最大的往往还都是女子。 清灵的眸子闪过对世俗的嘲讽与无奈,她微微挑眉,笑道:“若是这位大姐肯每月出银子养活我们一家老小,我倒也可以如你所说安分守家。” 那女人一听不乐意了,瞪大眼睛凶道:“你是我谁啊,我凭甚要出钱养你们?” 苏虞依旧在笑,缓缓道:“所以啊,你既不帮我,又凭甚管我做了什么?今儿你不论青红皂白说同为女子的我,那我也祝大姐你在遇事时甚过我如今的处境。” 她极毒舌,看似是寻常的语气,却嘲讽味十足,临了她笑着眯了眯眼,宛如皎洁的白月单纯至极。 女人被怼的一时语塞,又瞅着苏虞那副笑脸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主要是别的女人似乎这女子的话有了感触,反过来开始指责起她来,她哪说得过那么多人,便狠狠地瞪了一眼灰溜溜地转身离去。 瘦猴似的男子见情况像是要脱离预期,装出气急败坏的模样狠狠在摊子上拍了两下,言语威胁道:“臭娘们,我的钱你倒是还是不还,别逼老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搜你的身。” 苏虞手搭在摊上,眸中已然不悦,“每一位买了酒的客人给了多少钱我都记得,你只拿了十文钱与我。你既问我要钱,我也想问一句是否是否有人见你给了我一两银子?若是人人买了酒之后都如你这般,不若我直接掀了摊子回家去为好,嗯?” 男子显然有备而来,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指着第二排的身着土黄色衣服的高个男人道:“他,他当时就在我旁边站着,肯定能给我作证。 “这位小伙子你说,你是不是看见我递给了她一两银子?” 被点到名的高个男子面带了些犹豫,随后叹了口气,“姑娘,我是真看你们孤儿寡母可怜不愿意说,可人家指着我问了,我良心实在过意不去,你就…你就把那多出的钱还给这位大哥吧!” 第63章 哦?你倒是砸一个给爷儿瞧瞧 被指到的男子一番言语下来,苏虞故意不给客人找零似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方才还半信半疑的围观群众看着她的眼神也不信任起来,交头接耳的私语声不绝。 苏虞冷眼望着混淆黑白的两个男子,确信他们是一伙的。 无论他们是想讹钱,还是有意想坏她的名声,她心知仅她自己一人争辩未必会叫旁人相信,索性铮大眼睛先是表现出错愕的神情,而后眼角染上微红,泪水浸满眼眶,一副悬滴欲泣的模样。 偏她假意抬手拭泪好似不知所措之时,头上包着的纱巾不小心被她碰到,那张娇丽的小脸暴露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含泪得模样怎么瞧着怎么无辜,楚楚可怜惹得一众人愣神。 她由着眼睑垂着的泪珠落下,眼神却是清明又坚韧,微微抽泣着对身着土黄色衣服的男子开口道: “我真没有多拿那位客人的银子,也不知这位客人为何要帮着他说话,我一介女子靠卖酒养家,处处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了他人惹上事端自己无力解决,哪还会去做在大庭广众下昧人银钱的事,这不是轻易便会被人发现吗?且卖酒不易,我又怎会为了一时贪念坏了自己的名声?” 他们既要在自己面前耍无赖,那她先装装可怜松泛松泛围观人的注意力也无可厚非吧,免得叫这二人占了上风引导了大众的视线。 苏虞言罢那可怜的小模样惹得许多人又生出同情出来,觉着她说的有些道理,不禁有人就说道:“这姑娘说的倒也有理,这位小哥,你确定你亲眼看见姑娘拿了他一两银子没有找零?当时为何不直接叫住人?” 土黄色衣服的男子眼神微闪,嘴上却咬紧道:“我的确是瞧见她收了人家一两银子,只是当时没有多想,方才这位大哥过来要我才反应过来啊,本来我是不想掺和进来的,也一时糊涂想着这大哥估计也要不回去,这姑娘又带着两孩子瞧着可怜见的,要么就这么着了吧,谁承想人大哥记着我就在他旁边了,我想想要是再隐瞒下去我这良心上也过不去,且要不加以制止姑娘的行为少不得有其他人吃亏,唉~” “你胡说,我姐姐没有多拿他的钱。” 杜如月不知何时从摊后跑了出来,仰起小脸奶凶奶凶地瞪着那二人,“你们别想欺负我姐姐,我亲眼瞧见她只收了你十文钱,根本不是一两银子,你们别想合起伙来骗我姐姐的钱。” “我...我也瞧见那人只给了姐姐十文钱,而且我...我还瞧见那人拿酒走的时候对着他点了下头。” 杜如阳内敛怕生,紧张地抓着摊子却为了自己的姐姐壮着胆子手指土黄色衣服的男子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苏虞被两个小家伙护她的场面暖到,她顾不上解释什么,忙上前将杜如月抱起又顺带牵上杜如阳将他们带回了摊位后面,“乖,有那么多叔叔姨姨,哥哥姐姐看着呢,有他们在,他们会为姐姐做主,别人欺负不了姐姐的。” 可不止他们会利用大众,既然要装,便她便也装到底,瞧瞧看谁先忍不住呢? 在很多人的认知中小孩不会撒谎,更何况是像杜如月她们这样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孩,所以经她们这么一说,又被苏虞安慰孩子的话暗戳戳地戴了高帽,众人又将目光移到了两男子身上。 似乎是杜如月那句‘合起伙’的话引起了他人的联想,有人忽然指着要钱的男子道:“欸欸欸,你...你是不是张纪酒馆的伙计?” 说着又仔细看了看土黄色衣服的男子,他虽有意无意地别过脸,还是被认了出来,“你不也是张记酒馆上月新来的伙计吗?我那天去你们店里买酒,你因没拿稳摔碎了给我的酒坛子被掌柜的劈头盖脸一顿骂,还是我替你说的话。” “话说回来,你们这不是认识吗,怎么还在这装做不认识互相做起证来了?” 经男子这么一说,围观的人好像瞬间明白了些什么,而且被提点了一下不止一人认出了他们二人。 “所以在这堵了人姑娘半天,是存心的吧,莫不是你们张记的掌柜瞧见姑娘酒卖得好心生嫉妒,故意派你们过来一唱一和冤枉她,好坏了她的名声让她在这卖不下去酒吧?” “我瞧着也是,方才这两还装不认识呢,我就说那人买个酒怎么还记着谁有没有在旁边看见他付钱。” “这好歹有人是认出你们二人是一家的了。若是没人认出,岂不是叫你们得逞了,知道人家孤儿寡母靠卖酒养家不易,你们还做这些丧良心的事,小心哪天老天爷看不过去劈你们头上。” “欸?你们二位哑巴了,说说啊,是不是你们掌柜的派你们过来故意欺负这姑娘的?” …… 面对众人指责的目光与话语,土黄色男子心虚地看向要钱的男子,心想要他赶紧想想办法。 但要钱的男子却抵死不认,凶巴巴地瞪了眼众人,语气不善地说道:“老子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张记酒馆,也不是什么伙计,怎么,你们是看谁弱就觉着谁有理了是吗?老子偏不吃这哑巴亏,人证在这你们说破天也是她多拿了我钱不给,我就要钱,要她认错道歉,别的老子可不管,你们也少管闲事,她生意做成这样你们还敢替她说话,小心日后被她给坑死。” 而后反手猛拍在苏虞的摊前,厉声道:“快些还钱给老子道歉,不然老子砸了你的摊子让你做不了生意。” 苏虞装出一副受惊得模样,半是惶恐半是害怕地看了眼男人,怯生生地低声道:“我方才都听到了,你跟那人是认识的。我不识得什么张记酒馆的掌柜,也不曾得罪过他,不知为何你们要有意为难于我。既然各执一词,我想不如…不如请衙门的人来,如此也会有个公道说法,也叫大伙晓得到底谁是谁非?” 她却说声音越小,眼睛盯着摊位不敢抬头的模样可是叫看得众人心生不忍,心中也更加确信她是被人给故意陷害冤枉了。 于是乎有人自告奋勇地说道:“姑娘说的没错,这种事还是请官家的人来解决最好,人家那是一问便知全委,也省的再有人嘴硬不认。行了,我便做一回好人去衙门请去。” “站住,有你们什么事?” 要钱的男子一听要请衙门的人过来心中也是慌的,有些恼羞成怒地一把将苏虞摊前的一坛酒打到地上。 酒坛着地“啪”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酒水瞬间在地上蔓延开浸湿一大块地,浓烈的酒香也随之在空中散开飘得到处都是。 有人可怜苏虞,有人心疼那酒,男子却冷哼一声恶狠狠地望着苏虞道:“罢了,你个骚娘们在这一抹泪人人都向着你了,我怎么辩驳也没用,你这坛酒便当抵我那剩下的钱了。” “真一个个眼瞎,等着被坑吧你们!”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地便要走,苏郁却抹了抹脸上不存在的泪,不紧不慢地说道:“客人说到底还是冤我多拿了你的钱,既然有人帮忙叫官,左右你已在这待了许久,约莫也是不着急的,便等着衙门的人来吧,小女子出门做生意不想平白无故地背上骂名,我须得靠卖酒养家,总要为自己讨个清白的。” 土黄色衣服的男子见势不妙,趁着大家伙注意力在苏虞跟那男子身上时悄悄咪咪地蹲下身作势要溜,却没想到自己刚蹑手蹑脚爬出来一抬头,便瞧见一身黑衣的高个男子正挡在他面前眼含讥讽地望着他。 而那要钱的男子见苏虞不依不饶,气急败坏地瞪着她道:“臭娘们,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大度地放过你便是给你脸了,你是真想老子砸了你这摊子不成?” “哦?你倒是砸一个给爷儿瞧瞧,也好叫爷看看你有你几个胆儿在这放肆。” 第64章 好自为之吧,张掌柜 一道听着慵懒实则极有威力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起,所有人都寻声看了过去。 只见邹伊思半歪着头,嘴角勾着邪肆的笑。 无人不晓得混混头街霸邹伊思,见是他来,自觉地给腾出了一条道出来。 邹伊思漫不经心地眨了眨眼睛,又低头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缓步走上前,直接忽视掉方才嚣张不已见到他又不敢抬头的那男子,对着苏虞扬唇笑道:“不是说了叫你有事提我的名号,你瞧瞧我这才离开了多大一会儿,便已经有东西敢骑你头上拉…”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这么说话不妥,他假咳一声继续道:“敢欺负到你面前作威作福了,那嘴长着是摆设吗?爷儿的名字就那般让你叫不出口?” 苏虞:“……” 她什么都还未说,这人上来便是给她一阵怼,一时之间她竟无言以对。 默了几秒后才轻轻撩起眼皮,淡声道:“忘了,没想起你。” 他叫什么来着? 邹伊思被气笑了,咬了咬后槽牙眼神幽幽地盯着苏虞:“你别再告诉爷你连爷叫什么也给忘了?” 苏虞:“……” 她的默不作声在邹伊思看来就是他猜对了,气的他后槽牙都差点咬碎了,可偏偏又对这女人真生不起来气。 索性不搭理她了,转过来看向要钱的男子,笑得让人后背发凉,“爷的脾气你们晓得,在这里闹事的后果你也也心知肚明,是直接说,还是爷的人教你们说?” 被提溜着后衣领子的指证男子吓的浑身打颤,他瞟了眼要钱的男子,想着邹伊思的心狠手辣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当即跪地上求饶道: “邹爷,小的说,小的说,是掌柜的说这姑娘初来便截去了店里好多客人,叫我们过来演双簧坏了她的名声好将她赶走,我…我才在店里做工不到一月,掌柜说我脸生不亦被察觉指使我过来,我本不愿做这事,可他拿我工钱相要挟,我不得已才过来配合,真并非自愿要过来欺负这姑娘的。” 他这一承认,人群中一阵唏嘘,邹伊思捻了捻手指,问要钱那男子,“爷瞧你方才甚是盛气凌人,给你个机会解释一二,说吧!” 要钱的男子额上冒着虚汗,手也紧紧地抓住裤边,低头盯着地面只敢低声回道:“小的不敢了,邹爷您大人有大量,饶小的这一次吧,这姑娘到底没损失些什么,也没有伤着一分一毫,小的只是吓唬吓唬她,不敢真的动手,您莫因小的气着了。” 邹伊思眯了眯眼,身上布了层隐秘的危险,“是吗?只是吓唬便打碎她养家的酒坛?没伤着便能当你什么都没做?你当爷傻好糊弄是不是?” “给你机会解释你不要,既如此,爷便亲自叫人给你讲讲这儿的规矩。” “带下去。” 眨眼之间,邹伊思的手下上前捂住那男子的嘴将人带了下去,围观的群众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行了,大伙都听清楚了,这姑娘是实诚买卖,不过是遭同行嫉妒被人陷害,你们想买酒的继续买便是,她的酒…味道极好。” 邹伊思说着顺手捡起摊前苏虞掉落的头巾,回过头递过去,哼唧一声道:“绑紧些,也不知是故意给谁瞧的,哼!” 苏虞:“……” 他可真喜人,头巾滑落她并非有意为之,说得好像她是故意弄掉的一样。 伸手接过,她也没有去计较邹伊思的话,顺便轻声道:“多谢。” 虽她自己有能力解决,但总归他帮了她,一码归一码。 邹伊思心情转好,眉头微挑又落下,装出凶巴巴的样子盯着苏虞,“记好了,爷叫邹伊思,下次再叫不出爷的名字,小心给你好看。” 苏虞点了点头,“嗯,记下了。” “来,叫一遍爷听听。” 邹伊思那痞痞的笑又出现在了脸上,饶有兴致注视着苏虞漂亮的眸子仿佛要融穿进去。 苏虞轻轻白了眼邹伊思,垂眸弄起自己的酒来,“你在这没人敢过来买我的酒,邹伊思客人。” 邹伊思看着苏虞手做拳状抵唇低低笑出声,没再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摊位上,“那人砸了你的酒坛是我没做到保护的职责,这钱我赔你。” 言罢转身笑着带其余的手下离开了摊子。 苏虞看了眼摊位上的银子,又抬眸看了眼邹伊思的背影,神情中多了些看不懂的意味,但也没去计较拿起头巾重新绑在了头上。 他一走,买酒的人又排起了长队,比起一开始,生意非但未受影响,反而更加好了起来…… 张记酒馆内,张掌柜还在兴冲冲地等着伙计的好消息,哪知左等右等,等来了邹伊思。 他的手下一进门二话不说便开始砸店,张掌柜心疼肉疼,又阻止不了,忙做低伏小地几乎带着哭腔地问邹伊思:“邹爷,这是为何啊?” 邹伊思抬了抬眼皮,勾唇一笑,伸手在张掌柜的脸上拍了两下,眸中全然都是肆意,“爷这般你不知为何?” “昨儿你跟爷说那新来卖酒的姑娘说爷的不好,结果人家压根连我是谁都不知晓,去哪说爷的不好,嗯? 欺骗爷意图利用爷赶走她这是其一,派人惹事陷害她这是其二,现下晓得是为何了吗?” 张掌柜心虚极了,不敢正眼去瞧邹伊思,颤颤巍巍地抖着身子解释道:“邹爷,不…不是这样的,我哪…哪敢利用您啊,您莫要听那姑娘一派之言,且我晓得您的规矩,怎么会派人去惹事呢,您误会我了,求您高台贵手,别再砸了,别再砸了。” “哎呦,我的店啊!” 仅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店中已是一片狼藉,各种酒水撒了一地,碎掉的酒坛子也都摞成一堆一堆的,空气中也弥漫着冲人刺鼻的酒味,闻着都觉着醉人。 邹伊思无视张掌柜的乞求,扫了眼店里的场景,敛了神情面无表情地冷声道:“心思动到爷身上,便该晓得有什么下场,日后若再不守规矩惹是生非,砸得可就不止你前边这几坛子酒了。” “好自为之吧,张掌柜。” 邹伊思拍了拍张掌柜的肩膀,给了他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没有再留。 等邹伊思一行人都离开,张掌柜半个身子都是瘫软的,他无力地靠在门上,望着满地狼藉,眸中的怒与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深沉…… 第65章 他明明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虞的摊前客人络绎不绝,忙活起来也顾不着看周围,所以始终没瞧见有一中年男人在不远处站了许久。 待她酒卖完,开始收拾摊子,那人才缓步走了过去。 正低头忙着将酒坛规整的苏虞听见有过来的脚步声,没有多想先出声道:“抱歉,今日的酒已经卖完了,明儿再来吧!” 话说着她抬起头想表示歉意,未曾想看清来人时眸子竟忽地亮起,“您不是郑员外府上的管家大叔吗?” 官家温和地点头笑了笑,“是了,方才我瞧了一会儿,姑娘你的生意不错。现下酒既已卖完,可有时间随我去趟员外府?我们老爷特意吩咐我来此候着姑娘。” 苏虞听到这话,心里大概明白是她上次托郑员外帮忙的事有了着落,遂态度谦逊地点了点头,应道:“劳烦您过来跑一趟,我这便收拾好东西随您过去。” “好好好,不急不急,姑娘你慢些收拾。” 管家大叔始终慈眉善目笑呵呵的,他将目光从苏虞身上移到后边乖巧坐在马儿旁边的两个小孩,眸中染上几分怜爱。 不多时,苏虞收拾好东西带上杜如月与杜如阳,跟在管家大叔身后去了郑员外府。 郑员外府… “我说你是派人监视着我不成,今儿我好不容易休息一日,你倒好,一大早派人去敲我家门。” 贺夫子一边吃着郑员外准备的早膳,一边语气幽幽地控诉着他。 原本还答应家里那口子跟孩子今儿哪都不去就在家里陪她们来着,这老小子却是赶准时机找上门来说是有要紧事非得叫他过来,害他临走前被媳妇要走了身上仅有的几文钱,哼! “说吧,到底是何要紧事非得叫我这会子过来?” 郑员外摸了摸嘴角的小胡子,神秘兮兮地一笑,“自然是合你心意的好事,我听说你那私塾总也招不够学生,你发愁的紧是不?” 被提及书院的事,贺夫子吃饭的动作微顿,瞬间胃口减半,低叹一声道:“唉,这学生越教越少,我能不愁吗?” 话说到这,他察觉出郑员外话里的不对,狐疑地看着他眯眼问道:“怎么?你能给我招来想上学的孩子?”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一早叫你过来?” 郑员外眼神嫌弃地瞥了眼贺夫子,低头舀了一口粥喝下,再抬头便瞧见贺夫子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满脸喜色地望着自己说道:“真的?你没诓我?” “我又不闲,诓你作甚?” 郑员外白了一眼贺夫子,又神情傲娇地瞪向他,“也不知是谁一来便将我叨叨个没完,唉,好人难做,难呐!” 贺夫子好笑地凑近郑员外,伸手拍了拍郑员外的肩膀,“你知我是玩笑话,怎得还记起仇来了?我的错,方才是我太大声了,你快与我说说,那孩子多大,准备何时过来啊?” 这边话音刚落,管家领着苏虞她们恰好进了院子。 贺夫子背对着她们瞧不见,郑员外抬眼便瞧见了,他朝那边抬了下下巴,语气随意道:“囔,人这不已经过来了。” 贺夫子愣了下,顺着郑员外示意的方向转过身去瞧,见是上次自己买过酒的那丫头几个,不禁又转过身看向郑员外不确定地问道: “你是指她们?” 郑员外见贺夫子只有吃惊没了方才的喜色,吹胡子瞪眼地说道:“瞅你这模样,是不满意?” “去去去,我哪是这个意思。” 这两人平日里互怼惯了,说话也不讲究轻重,贺夫子反瞪回去,解释道: “我是没想到竟是她们,那丫头我初瞧她便觉着她不似寻常女子,你只瞧她此刻送自己孩子来读书便知她是有见地的女子,母亲既是如此,想来她教育的孩子必也不会差到哪去。” 郑员外听贺夫子这一通分析,差点笑喷了刚放进嘴里的粥,他放下勺,拍拍贺夫子放在桌上的胳膊,“哪个告诉你人三个是母子了?我瞧你是老眼昏花了,那姑娘瞧着也不过十六七岁,如何有那么大的孩子去?那是她的弟弟妹妹,你啊,可要笑死个人喽!” 贺夫子闻言老脸骤然一红,看着幸灾乐祸的郑员外没好气道:“我才见过她一面,她又戴着头巾,我哪能瞧得清楚,瞅给你乐的,哼!” 这二人说着说着话,管家带着人已经走了过来,“老爷,苏姑娘来了。” 郑员外抬起头,笑容和善地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苏丫头别客气,领着你弟弟妹妹坐吧!” 而后又对管家吩咐道:“叫人再准备三副碗筷来。” 管家应道:“是,老爷。” 苏虞对着郑员外礼貌道:“多谢郑员外好意,我们姐弟三人一早已吃过早膳便不坐了,您与…夫子先用膳。” “阳儿,月儿,这是郑员外,这是夫子,快些问人。” 苏虞将坐着的二人分别指给杜如月与杜如阳认识,她们也甚是懂事,糯声糯气地礼貌问候道:“郑员外好,夫子好。” 郑员外瞧着她们懂事的模样心中也是欢喜,起身走过去挨个轻轻碰了下她们二人的小脑袋,慈眉善目地笑道:“好孩子,来来来,坐下来说话。” 说完见她们瞅向苏虞,好像是在征求意见,如此懂事守礼的样子惹得郑员外连连点头,“苏丫头,带孩子们坐下说话,站一早上不觉着累?” 苏虞笑笑,也没拂了郑员外好意,点了点头便领了两小的坐到了对面。 贺夫子仔细瞧了瞧了苏虞,又观察了下两个小的,笑道:“咱倒是有缘,又见面了。” 苏虞淡笑着应声:“您说的是,听郑员外说您是教书的夫子,正巧我想着我弟弟妹妹到了读书的年纪欲送他们读书,便麻烦了郑员外带话,希望没有耽搁您的时间才是。” “你这丫头,说话客气的紧,哪就耽搁了时间?” 他明明高兴还来不及呢! 贺夫子见苏虞的言行举止,怎么瞧都觉着她像是名门出来的大家闺秀,讲礼的很。 心下对她倒是有几分好奇,但到底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便也没去深究。 “你能送你弟弟妹妹读书于我这做夫子的而言是莫大的好事,只是不知郑员外可有告诉你我这私塾的一条规矩?” 他这话问出口心里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有不少家长听闻他的规矩望而却步,这也是他的私塾学生少的缘故。 第66章 想来他们定是好学的 郑员外经贺夫子这么一说,也想起他私塾那条自定的规矩。 因着那条规矩招不来学生,他不知说过多少遍叫这人改改算了,他非坚持不改。 上次这丫头过来只让他去问问,他一时也没想起来,顿时也跟着忧心了起来,“苏丫头,我还真是忘了提前跟你说了。” 苏虞摇了摇头,依旧礼貌谦逊道:“没关系,现下尽管说便是。” 贺夫子与郑员外对视一眼,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我的规矩是凡入学者吃穿住行学须皆在私塾,一月一休,只休息日可回家。 苏姑娘,不知我这规矩你能否接受,舍不舍得将孩子们放开独立求学,又放不放心我如此教学?” 苏虞仔细斟酌了下,不紧不慢地回道:“我既找上了您,自然是对您放心的,这条规矩我倒觉着无甚,只是我弟弟妹妹到底年岁尚小,若是入学,烦请夫子您多些照顾。” 她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在镇里租个房子,等两小的的上了学便请个婆子照顾她们起居,如此也不必来回往返折腾。 现下倒好,不必操心这事了,人夫子那直接给她解决了顾虑。 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贺夫子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重新挂起了笑,“这好说,做了我的学生,我自当好生对待,这两孩子瞧着都乖巧极了,想来他们定是好学的。” 这丫头如此心境,是个能成大事的,只可惜身为女子有诸多限制,若她是男儿身,有一番大作为也不是没可能。 两个小孩上学的事情解决好,苏虞带着她们跟上贺夫子去了私塾那里先熟悉了一下环境,之后便约定好明日便送他们过来入学。 回去的路上,苏虞特意买了些新鲜的肉跟菜,想着让孩子们离家前再吃顿好的。 巧的是,马车刚离了镇子两三公里,她便隐约听见身后好像有人再扯着嗓子喊她。 只不过马车跑的快,噪音也大,声音模模糊糊地她听了好几声才确定真是有人在叫她,于是扯着缰绳弄停了撒欢,转过身朝后边望了去。 定睛一瞧,原是郭姨坐在驴车上面,她正笑着跟自己挥手,她对面坐着郭叔,而赶车的正是郭长生。 许是见着是她,她明显从郭长生眼中看到一丝惊愕,不用猜也知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驴车很快赶上来停在了马车旁边,撒欢像是不太喜欢郭姨家的驴,仰着脖子叫了几声特别傲娇地别过脸朝路边那头扭了过去。 “郭姨,郭叔。” 苏虞作为晚辈先出声打了招呼,杜如月与杜如阳也懂事地跟在她后面叫了人。 郭姨笑着点头,问苏虞:“这是卖完酒要回去了?生意怎么样,什么时候开始卖的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啊虞丫头?” 苏虞晓得郭姨是真心关心她,耐心地回道:“卖了没两日,买的人还算多,生意暂时瞧着尚可,亦无人欺负我。” 她不想说那些糟心事惹得旁人为自己担心,只是昨日的事儿被郭长生正好瞧见,她还有些担心他会突然问起她来。 但好在,他虽是看着她,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郭姨听苏虞这么说稍稍放下心来,“这便好,这便好,你姑娘家家的自己在外切记要保护好自己,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你跟郭姨说,郭姨叫你长生哥打回去。” 说着像是想起了事似的,她笑着拍了拍郭长生的后背,继续对苏虞道:“对了虞丫头,这就是你长生哥,我常跟他提起你,现下倒是赶巧见着了,也亏得是他坚持要送我们回去才有这巧事,正好你们认识认识,以后你来镇上卖酒若真遇着事了也好直接去镖局找他。” 苏虞朝着郭长生微微点头,礼貌道:“长生哥。” 杜如阳与杜如月跟着奶声奶气地叫道:“长生哥哥好。” 郭长生不知怎的听到苏虞那声\\\"长生哥\\\"后忽觉耳朵发烫,睫毛忽闪忽闪的频率极快,“嗯,我平日里都在镖局,可…可以随时来找我。” 在此刻之前,他从未想过在他心中留下很深印象的女子竟就是他娘嘴里时常念叨的那个虞丫头。 或许,这便是老人常说的缘分是吧? 半天没说话的郭叔瞅着他们这样在路上拉着苏虞说话也不像回事,遂笑眯眯地说道: “好了好了,虞丫头卖一上午酒定是累极了,日后有的是说话的时候,快先赶路为好。” 郭长生认同地点了点头,他是晓得苏虞卖酒都是一直站在那的,“嗯,好。” “是是是,有的是时间,虞丫头回吧!” 郭姨挥挥手让苏虞先走,苏虞柔柔一笑,点了点头后挥起马鞭驱动马车。 郭长生赶着驴车跟在后面,眼睛不自觉地盯着前边那道挺直的倩影,心底仿佛有种被期待的东西破壳而出悄悄地长出嫩芽,触碰上最为绵软的心弦…… 回到家的苏虞马不停蹄地忙活起了午饭。 趁着炒菜的间隙,她取了两坛子挽意和一坛子果酒放进篮子中叫来杜如月跟杜如阳道:“月儿,阳儿,帮姐姐将这酒拿去郭姨家,小的那坛是果酒,告诉郭姨那坛是特意给她的,喝了对身体有好处,记住了吗?” 两小的使劲点头,“记住了姐姐。” 此时的郭姨家里,郭长生正在厨房做饭,郭叔与郭姨坐在屋里聊着家常。 说着说着谈起在镇里昨日亲眼瞅见隔壁邻居娶亲的事,自然而然地便扯到了郭长生身上。 “诶?当家的,说起来咱家长生过了年都二十一了,前两年家里穷娶不起媳妇咱也没好意思给孩子说亲,如今日子总算好过了些吧,咱这做爹娘的倒还想不起来操心他的婚事了,你说这事闹的。” 郭姨跟郭叔都是明事理的人,她们看的开,再加上郭长生一直在外面一年回不来几次,他的婚事也就总想不起提。 现在话说到这提起,郭叔想了想笑道:“咱儿子是个有主见的,说不定咱俩不催正遂了他的意。虽说婚姻大事是咱做爹娘的该操心的事,然也得儿子有那个意思才好计较。照长生的性子,他若哪日有了喜欢的姑娘或者是有了成亲的想法,不必你我催,他自己便会主动说来了。所以啊,咱俩无甚好急的,等着便是。” “你说的倒也是。” 郭姨其实急倒是不急,就怕自家儿子一心放在镖局中压根顾不上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过你说他万一自己没时间考虑呢,咱也不能全然不问呐,要不今儿稍稍提点提点?” “也行。” 郭叔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郭长生的声音: “爹,娘,杜家的两孩子过来了。” 第67章 她真实起来还挺叫人意外 苏虞做好最后一道饭菜放上桌时,杜如月与杜如阳也刚刚好踏进了家门。 杜如阳将手中的小篮子放到桌上,踮起小脚从里面取出了一盘丝瓜炒蛋。 许是怕被误会,他眨着澄澈的大眼睛望着苏虞奶声奶气地说道: “姐姐,这个是长生哥哥做的。 我跟月儿去时郭姨与郭叔拿了许多东西要给我们,我记着姐姐说过不可以随便拿他人的东西,便都没要。 可是长生哥哥说我们送他们东西,回礼是应该的。还说阳儿如果不要,那姐姐予他们的酒他们也不要了,阳儿与妹妹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拿了这一盘菜。” “嗯……姐姐,这样做对吗?” 苏虞神色温柔地看着奶乖奶乖的两个小家伙,被他俩可爱懂事的小模样萌得心都是软的,“阳儿与月儿做的很对,乖,洗洗手吃饭了。” 得到认可的杜如阳与杜如月很默契地互视相笑,点了点头手拉手朝外走去,临走还不忘拿走放在桌边的篮子。 * 临近傍晚,白日里晴朗的天忽然刮起了大风,酒房的窗户被吹得吱吱作响,在里面酿酒的苏虞听到动静走出门一瞧,才发觉头顶的天空黑云密布,看着像是有下大雨的迹象。 平日里再过小半个时辰,杜默谨便会从楚珵州那回来。 苏虞忧心杜默谨,回去前屋安顿了下两个小的,又寻出两把伞出来。 然她前脚才刚踏出房门,后脚空中一声惊雷冲破云霄震耳欲聋,将她这个毫无防备的人惊愣了一瞬。 风吹乱她额前的碎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硕大的雨滴如同当空洒落的豆子一般急速砸在她的手背上,凉意瞬间蔓延全身。 她再抬眸看前面,大雨如瀑已然阻了去路。 苏虞眉心微拧,心下更担心不已。 杜默谨这孩子心眼实,每日都是按时归家生怕让她操心,所以她此刻才会心焦,怕这孩子不顾雨大往家里赶。 想来想去怎么也放心不下,苏虞撑开伞快步走进了雨幕中。 她打开大门没走几步,远远便瞧着一大一小的身影在雨中朝这边跑来。 仔细一瞧,正是楚珵州与杜默谨。 远处的楚珵州似乎是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当做雨布给两人挡雨。 苏虞瞧此情景哪还看得下去,脚步匆匆便迎了过去。 “谨儿。” 紧挨着楚珵州被庇佑着的杜默谨恍惚中听到自家姐姐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抬头朝前看。 可大雨也瞬间穿透头顶的衣服浇在脸上模糊了视线,他隐约瞧见一道纤细的身影。 快速在脸上抹了一把,他把手挡在额前再去看,果真瞧见了苏虞。 但他脸上不见欣喜,反而满是担忧,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楚珵州说的,他语气急切道:“是姐姐,这么大的雨她不该出来的。” 楚珵州手下护着杜默谨,随着他脚步加快也跟着走快了些。 应该是他常年习武的缘故,即便是在雨中,他仍能正常睁眼视物,自然也就能看清朝他们走来的苏虞。 雨伞半遮面,明明瞧不清她的神情,可他莫名觉着她在生气。 当那道身影走近,她手中的雨伞移到他们头顶,他看着此刻面目表情的她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出她真实不带任何伪装的情绪。 “杜默谨,楚珵州。” 苏虞面无表情地从两人身上扫过,担心紧张之余又气这一大一小的憨样。 换作哪个人见这么大的雨不会躲,偏他俩愣是跟没长脑子似的在雨中狂奔。 纵使有无数话冲之欲出,可瞧他们二人一身狼狈最终也只唤做名字作罢。 手上的伞遮不住三个人,苏虞的后背、肩膀全被雨水打湿,她将另一只手中的雨伞拿起递到楚珵州面前,不冷不热道:“你与谨儿撑着,先与我回去。” 楚珵州目光不离苏虞,只是苏虞始终垂眸并未看他。 他接过雨伞撑开,头顶上的那只伞自然退去,它的主人带着它缓缓转身朝前走去,只余下她已湿透的背影。 “师父,姐姐从未连名带姓叫过我,她好像生气了。” 杜默谨望着苏虞的背影语气闷闷地对楚珵州说着话,小心脏突突的,又紧张又慌乱。 楚珵州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放在杜默谨的脑袋上,轻“嗯”了一声,又道:“许是在气为师让你淋着雨回来。” 杜默谨侧过脸抬头看向楚珵州,自责道:“都怪我,要是方才听师父的在屋檐那躲躲雨再走便好了。” 他是瞧着就只剩下不远的距离,又想着雨下不大便没打算躲,哪知这雨会下得这般大,且急速。 害的姐姐担心不说,还连累了师父。 楚珵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大半边伞偏向杜默谨,“方才那地,躲与不躲都得湿,若非你说赶路,说不定会错过出来寻你的你姐姐,白白叫她冒雨跑一趟,你说说,哪就怪你了?” 有楚珵州这么一通安慰下来,杜默谨心里的自责也稍稍减轻了些。 两人跟在苏虞后头回到家时,苏虞已经去房里拿了干净的衣服放在了杜默谨的房内,她出来瞧见在正屋门前站着不说话的两人,缓步走过去淡声道:“去换身衣服,省的待会儿着凉染上风寒。” 杜默谨抿了抿唇,惴惴不安地对着苏虞嗫嚅道:“姐姐,谨儿错了,你莫要生气。” 苏虞眼皮微动,无奈地低低舒出一口气,放柔语气对杜默谨道:“姐姐没有生气,快些去换衣服。” 而后又转眸看向楚珵州,“我找了我爹先前的衣服你也去换上,约莫不太合身,凑合凑合吧!” 楚珵州轻微点头,“无妨,多谢了。” “嗯。” 苏虞没再多说别的,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身上衣服湿了个透,黏在身上很是难受,也须得换身新的。 衣服换好,又去厨房煮了一大锅姜汤,端过去一人面前摆上一碗,苏虞看着穿上杜岚庭衣服浑身上下都短半截的楚珵州幽幽道: “小的不懂避雨,大的也跟着犯傻,都瞅着这姜汤好半天不喝作甚,等着染上风寒找难受呢?喝!” 杜默谨:“!!!” 姐姐生起气来是这般模样吗?凶凶的但是他瞧着好开心啊! 平日里的姐姐虽极温柔极好,可越是那般他总觉着哪里怪怪的,仿佛有种说不清的刻意在里面。 但现在这样他反倒觉着安心,他喜欢将自己情绪也表露出来的姐姐,这样才更像从前。 楚珵州:“……” 她真实起来还挺叫人意外。 第68章 你是不是想让我将你也当柴烧了? 许是因为难得见到苏虞这样不带任何伪装的一面,楚珵州眉头微挑之瞬眼底划过丝丝笑意,他未曾察觉,轻声缓缓回应: “是我照顾不周,小虞姑娘莫要作气。” 言罢端起面前的土陶碗饮下姜汤,而后又道:“多谢小虞姑娘的姜汤了。” 杜默谨也跟着喝下,随后扯了扯坐在他身旁苏虞的袖子,憨憨笑着哄她道: “姐姐莫要生气,谨儿跟师父也不知这雨会来的这般急切,不是故意不躲的,你看谨儿也乖乖地喝了,姐姐就不要生我们的气了好不好?” 苏虞并非是真的生气,只是被这师徒两不躲雨的行为稍稍无语到了,但瞧他们将姜汤都给喝干净了,便也没了方才的架势,眸色随即柔和几分,“乖,姐姐没有生气,今儿是雨急来不及躲,但日后可不能如此了。我若瞧着过了时间你未回来,自会去接你,你安心等着便是,不必着急往家赶晓得了吗?” 她知道杜默谨每日按时回来是为了能帮自己多做些事,也正因为他极懂事所以她会对他尤为心疼。 杜默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望着苏的眸子乌亮,闪烁着星光,“谨儿晓得了,谨儿不想叫姐姐担心,日后定会注意。姐姐也莫要担心谨儿,不要在雨天出来接谨儿了,路滑不安全的。” 苏虞摸了摸杜默谨的小脑袋,笑笑没有应声。 此时屋外天也黑了大半,狂风肆作,雷电交加,雨声大的像是要将地面砸穿,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没有停的迹象。 苏虞看到楚珵州朝窗口望了一眼,默声片刻对他道:“待雨停了再走吧!” 楚珵州温润一笑,轻轻点了下头,“那便多叨扰一会儿了。” “无妨。” 苏虞起身去了里间拿了油灯,临出门前对杜默谨道:“谨儿,你在这陪着你师父,姐姐去做饭。” 杜默谨乖巧应道:“嗯,好。” 厨房的灯点燃,苏虞着手准备起晚饭。 中午给杜默谨留的肉菜有许多,她便打算煮些新饭,再炒两道素菜即可。 正当她专心给土豆削皮时,一道欣长的黑影出现在她眼前,稍稍遮住了光亮。 苏虞抬头转过身,眼神淡淡地望着站在厨房门口的楚珵州,问道:“有事?” “无事。” 楚珵州抬步进来,面色温和地朝苏虞左手侧走过去,“瞅着天色晚了,我来瞧瞧你有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帮帮你的忙。” 苏虞本能地想拒绝,“没”字都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压了回去,“也好,我这切完菜便可下锅了,你帮我生火吧!” “好。” 楚珵州似乎对生火极有兴趣,二话不说便去灶台那抱起柴往里架。 苏虞以为送杜默谨过去这好些天,也听他说中午都是吃楚珵州做的饭,因此下意识地就觉得他在生火做饭方面应该是精通的,便也没多注意他那边。 削好的土豆拿清水洗干净后,她在案板上切丝,切着切着她就觉着不对劲了。 房间似乎暗了不少,烟味也越来越重。 本来生火房间里有烟是再正常不过得事,然在听到接连不断传来的咳嗽声后,她还是转头去瞧了眼楚珵州那。 不瞧不要紧,这一瞧苏虞差点没忍住把楚珵州给提溜扔出去。 他把她的灶台前弄得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树枝柴棍,火没生起来,浓烟倒是从灶口不断地往外冒。 而某人的脑袋几乎都要挤进去在那用嘴吹火星子了,再搭配上他那一身不合适的衣服,在烛灯下瞧着滑稽不已。 苏虞看得眼皮直跳,正欲上前打发掉楚珵,但刚要张口的一瞬就瞅见他猛呼了一口气,然后灶头的火燃了起来,他不知是被烫到还是被惊到,猛地往后一退。 随之而来的,是他不经意间在收回手时将那根燃着的树枝给打落了下来。 树枝上的火苗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很快就熄灭了,楚珵州手忙脚乱地捡起对着点点火星就吹,结果无济于事。 目睹一切的苏虞:“……” 瞅他生火的技巧都不像是会的样子,火不会生,那饭该不会… “楚珵州。” 苏虞言语中带了些无奈地喊了一声忙着打火再次准备生火的楚珵州,“你…去洗洗手帮我炒菜吧,火我来生。” 楚珵州注意力都在生火上,被苏虞一叫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她,而苏虞在昏黄的烛光下看清满脸黑灰的楚珵州时,不禁被他此刻懵怔的黑脸逗笑,忍都没忍住直接“噗呲”笑出了声。 反应过来的楚珵州目不转睛地盯着笑靥如花的苏虞,似乎被她牵动,眼中也跟着有了笑意。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似的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语态坚持道:“小虞姑娘莫急,我这儿马上便好了,你在旁稍待片刻,火生好我来炒菜。” 苏虞抬手摸了摸眉心,她忽地想起上次去楚珵州家给谨儿送饭时就瞧见他带着谨儿差点将厨房给炸了,这似乎更加证实他压根不会生火的事。 于是她的眼神中写满了不信任,奈何她对面的人似乎锲而不舍,跟她说完话就转过头又去架柴生起了火。 怕自己的厨房会被楚珵州霍霍地没法要了,苏虞还是走过去准备帮着他一起生火。 她俯身蹲在楚珵州旁边,将他塞进灶头的柴火一边重新搭放,一边温声对他道:“柴火放太密不易燃,要像这样架空方能烧得起来。” 楚珵州侧眸瞧着苏虞,眼中映着她的侧颜温婉而柔和,苏虞架好柴火想要问楚珵州要他手里的火折子,转过头时却正好撞进他那黑如浓墨的眼眸中。 四目相对,她眨了眨眼,淡定道:“瞅着我作甚,我方才说的做的你可有听可有记?” 话说着,她垂眸看向楚珵州的手,摊开自己的小手伸过去,“火折子予我,我生火你瞧着,也不知你不会生火平日里是如何做饭的?我家谨儿跟着你的这些日子午膳莫不是都是他做的?” 楚珵州听着苏虞的碎碎念,将打火石放在她的手心,跟她解释道:“不是,谨儿与我在一起时生火做饭都是我来。” 虽说过程有些不可说,但的确都是他动手的。 平日里因着有洛北在,他此前的确是不会,不过他那属下与他也差不了多少。 苏虞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楚珵州,吹燃火折子拿起一把干草点着,然后放进灶口。 看着里面的柴火开始被草带燃,她轻轻往里吹气加速燃烧,谁成想这时凑过来一个大脑袋,只听“呼”的一下,灶里的火瞬间燃旺,而里面的灰也被骤然吹起,没来得及躲闪的苏虞正好被灰扑了整张脸。 她下意识地闭眼,清楚地感受到灰进入鼻腔口腔的感觉,随后呼着气张开嘴往外吐着灰,再缓缓转身,睁开眼望向某位始作俑者,皮笑肉不笑地幽声道:“楚珵州,你是不是想让我将你也当柴烧了?” 她是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温润如玉的一个人竟也能有这般似儿童般憨稚的行为。 第69章 嗯……还可以 楚珵州本是好意想帮着快点将火生起来,然他那一吹直接将苏虞变成了灰头土脸的小花猫。 他看着她此刻的模样神色略显微怔,垂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朝她伸过去,却在半空中顿了下,转了个弯伸进自己怀中掏出一块方正的灰色帕子,递过去语含歉意道: “抱歉,我原是想帮你忙。” 苏虞很无奈却又被楚珵州的反差搞得不知为何生不起来气,她瞅了帕子一眼没接,回过头传了下火,“无事,我这约莫用不着帮忙了,你去谨儿房里洗洗,喝茶等着吧!” “苏虞。” 楚珵州保持着递手帕的姿势,声音低沉地叫了苏虞的全名。 苏虞刚要起身的动作顿住,重新转眸看向楚珵州,“嗯?” “你…”如方才那般会生气才好。 楚珵州如是想着,却没有说出来,而是盯着苏虞那双又恢复往常淡如清潭的眸子温声接着道: “擦一擦,看不清你的脸了。” 苏虞:“……” 他还嫌乎上她脸脏了,要不直接给他扔出去得了? “楚大夫话说的轻巧,倒是不想想我成这般是因着谁。” 怼怼小达人苏虞上线,她轻瞥了眼楚珵州,缓缓起身走去了水缸那。 楚珵州失笑,轻轻摇了摇头跟着站起身。 她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 “莫气,我是听说女子皆注重容貌,你又是因我成这般,便想着让你擦擦,并无它意。” 苏虞手里舀了一瓢清水,耳边听着走到她身边认真解释的楚珵州的话,抬眸看向他道: “哪那么容易气?” 她今儿午膳后来了月信,连带着气性稍有不受控大了些,不过也没到真因楚珵州一言两语生气的地步。 “行了,你过来帮我倒水我洗洗手,再耽搁下去那三个小的得饿坏了。” “好。” 楚珵州接过苏虞手里的水瓢,与她走到潲水桶前将水慢慢地倒在她手上,待她洗干净后,他用剩下的水也将自己的手洗了洗。 苏虞开始起锅烧油,楚珵州端着盛着菜的菜盆站在旁边。 等她说可以倒菜了,他一边拿起锅铲,一边对苏虞道:“你往旁边靠些,我来炒。” 说着朝苏虞那侧斜了斜正正好挡住她大半个身影,盆里的菜也随之倒扣进油锅里发出滋啦的声响。 苏虞的活被抢,她是有些怀疑楚珵州做饭的手艺的,但看他翻炒的动作还算不错,便转身去忙别的了。 饭菜上桌,因为苏虞提前安顿好了那两个小的,他们早早地吃过了晚饭在自己屋里睡下了,所以这会子桌上就只有三人。 杜默谨夹了一筷子清炒土豆丝后表情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楚珵州小声问道:“师父,这道菜是您炒的?” 楚珵州眉头微扬,“尝出来了?味道如何?” “嗯……还可以。” 杜默谨不想打击自家师父的自信。 相比他平日里吃师父做的饭菜,今儿这道算是顶好的了。 楚珵州语气柔和地给杜默谨夹了一大筷子菜,“好,谨儿多吃些。” 杜默谨:“……” 行吧,往年为了活下去什么东西没吃过,师父的好意他如何能不承受。 于是乎,杜默谨埋头吃起了碗里的菜,苏虞兼顾着往他碗里又夹了肉,自己顺道夹了一筷子楚珵州炒的土豆丝。 熟倒是熟了,味道也有,不过就是不怎么香,却又算不上难吃。 苏虞抬头再去夹别的菜,抬头时瞅见楚珵州看着自己,以为他也听自己对他菜的评价,便缓缓道:“味道是可以,你帮忙炒菜倒省了我不少事。” 她决定了,日后但凡中午有空都去给谨儿送饭吃,省得这师徒俩在一起瞎对付。 “本就是我叨扰,力所能及罢了。” 楚珵州眸色柔和,神态自然,然他的嘴角却有浅浅上扬的弧度,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 晚饭吃完,杜默谨自告奋勇去洗碗,两小的也都各自回了房间。 雨越下越大,不见有小的趋势,便是这会有人撑着伞,恐也会片刻间湿透全身。 楚珵州站在门口,看着屋外动静,苏虞斟酌片刻,对他道:“瞧这雨势,怕是要下到明日,你今夜便先与谨儿睡一起吧,待明儿雨停了再回。” “不妨事。” 楚珵州回头看向苏虞,轻声道: “我在你这留宿于你不好,左右离得不算远,我撑伞走回去便好,今儿送谨儿回来是有事要与你说。” “我还奇怪你今儿为何会送谨儿回来,是何事?” 苏虞起身走向门口,跟楚珵州并排而立。 往日里杜默谨都是自个儿回家,她那会看到跟他一起的楚珵州就觉着有些奇怪,只是当时见他俩被雨淋透便也忘了问了。 楚珵州温声回道:“我有事需要外出一段时日,谨儿那便会跟着暂停下来。” 苏虞点了点头,“这事你让谨儿回来说与我听便是,何须你亲自过来跑一趟,瞧瞧,现下不好回了吧?” 楚珵州笑笑,又道:“不光是为了说这事,镇里我有一朋友是开酒楼的,他正好这两日从外地进货回来,你有空去他那瞧瞧,兴许对你的生意有用。” 苏虞一听来了兴趣,她也在想光靠摆摊卖酒不是一本万利之计,多几条出路她的生意才能开展开,日后开了酒坊便也不用担心无处分销。 “若能与酒楼合作对我是极有利,多谢你了楚珵州。” 楚珵州见苏虞整双眼睛都亮了,便晓得这事说对了,“客气,也是赶巧遇着他说外边进来的酒不够,我便想到了你与他提了一提,你有空过去福春楼与他说我的名字他便晓得了。” “好。” 苏虞兴致越越,脑子里已经在筹划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垂眸想着,眼尾的余光瞥见楚珵州去拿立在门口的雨伞,于是出声阻拦道:“雨下得这般大你如何回?安生待着吧,只是住一夜于我没什么影响。” 她从不在意外人如何议论她。 别人嘴碎却要被说的人反思,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楚珵州拿伞的动作一顿,刚想说些什么,又听苏虞问他:“对了,你何时走?几时回来?” “五日后走,大约下月中旬回来。” 苏虞了然地点头,拿过立在门口的伞边踏出房门边道:“嗯,我晓得了,谨儿的房间你那会儿也去过,便直接过去歇息吧!明早若不下雨了,你正好与谨儿一同回去。” 五日后便是这月最后一天,也就出去半月,谨儿这段时间在家里看医书便好。 楚珵州盯着苏虞离去的背影,眸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搅动。 而苏虞回了房间洗漱完后,又将杜默谨换下的湿衣服连同楚珵州的那套清洗完挂在了厨房。 厨房灶台里的火她没熄,靠着余温晾晒,明早差不多能干。 第70章 你怎得连句感谢都不会说? 翌日天蒙蒙亮,雨也好好停不久,苏虞洗漱完准备去厨房做早膳。 刚走出房间转身,迎面便瞧见杜默谨揉着眼睛走了过来。 许是见她在看他,他憨憨一笑,脚步加快走了过来。 “姐姐。” 杜默谨软乎乎地喊了一声苏虞,乌黑发亮的眸子浸满了愉悦。 只要看见自家姐姐,他甚觉安心,内心不由自主地泛着开心。 苏虞笑笑,习惯性地给杜默谨整起了衣服,语气柔柔地说道:“时辰尚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杜默谨乖乖地任由苏虞动作,小小的脑袋微抬眼睛片刻不离她,“嘿嘿,谨儿睡好了姐姐。师父也醒了,他说放在外间的衣服找不着了,想着是不是被姐姐收走了,又不好这么早过来问,在房间里转圈圈呢,所以谨儿过来问问。” 苏虞听着觉得好笑。 楚珵州那般看起来温润儒致的人怎么每每都能表现出憨憨的模样。 她抚平杜默谨的衣领,压下微微翘起的嘴角,“我昨夜拿去洗了,在厨房晾着,许是干了,谨儿随姐姐过去正好拿给你师父。” “嗯,好。” 杜默谨拿着自己衣服跟楚珵州衣服回到房间时,楚珵州穿着那套不合身的衣服坐在桌前单手撑头闭眼假寐。 听见推门的声音,他缓缓睁眼,眸色的清冷在一瞬间退去换上温和,“小谨儿,你问了没,可是被你姐姐收走了?” 杜默谨走过去将衣服放在桌上,拿过上边自己的衣服露出楚珵州的,“是被姐姐收走洗了,已经干了,师父快些换上吧!” 楚珵州没想过自己脱下的湿衣服会被苏虞洗干净晾干,他原打算等雨停了穿上湿衣服回去便是,因而一整晚并未真的入睡。 奈何大雨迟迟不停,好不容易不下了吧,谨儿这小子已经醒了,他说要起床帮苏虞去搬酒,一问才知以往这个时辰苏虞便开始准备了。 他顺势也跟着起了,穿好鞋去外间自己昨夜放衣服的地方准备换上湿衣服,哪成想就找不到了,再瞧谨儿的湿衣服也一同没了,便猜想有可能是苏虞收走了。 然天未亮,他也不知苏虞是否起了,况且他乃外男怎能去她房门外扰她清誉,想来想去觉着还是让谨儿去问合适。 却不知她不但拿去晾了,还给洗干净了。 衣服上淡淡的皂荚味飘荡在鼻尖,楚珵州忽地垂眸眼中闪过若隐若现的淡笑。 在一瞬间,他突然有种荒唐的想法,竟觉着不如抛却前尘往事娶一如苏虞这般的妻子,得一如谨儿这般的儿子安稳度日罢了。 可胸腔跳动的心脏却在他有这个想法时猛地一抽将他拉回现实,仿佛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他活下来是为了什么,也似乎是在暗示如他这般身处黑暗满身肮脏的人如何配得安稳人生。 他晓得苏虞那样的女子如阳般炙热,如月般温柔,她满身是光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也仅仅是想要靠近罢了,想要蹭蹭她周围的光不至于被黑暗吞噬的越深罢了,他先前有过利用之心,然仔细想想她也曾经历过不堪的人生,她能好好地继续发光,他该是羡慕的,该是期待似她那般的,又何故将她拉进自己的深渊之中…… 换好衣服,洗漱完,楚珵州顺便留下吃了早饭,帮着苏虞一起将酒搬上了马车。 临了,他这个蹭住蹭吃的倒像是这家的主人一般成了最后离开家的。 杜默谨在锁门,他在灰蒙的天色中瞧着苏虞离去的身影。 “呦,这不是楚大夫吗?” 一道满是揶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珵州面无表情地寻声瞧过去,瞅见了斜对面站着的许家媳妇那般刻薄脸上不怀好意的笑。 他默不作声,杜默谨闻声也看了过去,瞬间眸中升起警惕出来。 “我方才还当自己是瞧错了,想着杜家是不是遭贼了,不然怎么天还没亮就有个大男人走了出来。我这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哪有贼敢这么明目张胆大摇大摆走大门出来的,定睛一瞧敢情是楚大夫你,你瞧瞧得亏我是没来得及喊捉贼,是吧楚大夫?” 许家媳妇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好玩的事,眼里都在冒光,说着说着还捂起嘴咯吱咯吱笑了起来,眼珠子也如老鼠盯上食物一般看着楚珵州转个不停,似乎在谋算着什么。 楚珵州缓缓撩起眼皮,语气没有起伏道:“嗯。” 他晓得这妇人嘴碎,被她瞧见定会编排苏虞一通,确也懒得与她费口舌,抬手在眉尾轻敲了两下,便对杜默谨道:“走了。” 杜默谨人虽小懂的却多,他听得懂许家媳妇话里话外的意思,心里不免担心起她会乱说,“师父,她…不是好人。” 楚珵州回过头,低头瞧见杜默谨抿着唇一副不愿走的模样,随即大手落在他的头顶,温声道:“放心,她不敢乱说。” 杜默谨惊讶地抬起头,眨巴着眼睛不确定地问:“真的吗师父?” 楚珵州点了点头,“真的,你可见师父真骗过你?” 杜默谨想了想摇摇头,虽然半信半疑,却也最终选择相信自己的师父,“嗯,师父不会骗谨儿的。” 许家媳妇本来是起早准备去地里干活的,无意间瞧见楚珵州从苏虞家出来,一开始想着要将苏虞勾搭楚大夫在她家过夜的事好好地大肆宣扬一波,让大家伙都知道她是个不知检点的贱坯子,破烂户,但看见楚珵州通身气质,心中忽然就有了别的想法,想借此从他身上敲些封口费出来,之后再宣扬。 反正她是没想到平日里温和不近女色的楚大夫竟能在这么短的时日被苏虞勾走苟合,想来他是注重名声的,不妨借此要些封口费。 然看他没什么反应还直接走了,不禁有些懵懵地追上去拦在他面前暗示道:“楚大夫你别着急走啊,我这不也是无意间瞧见的嘛,你说这幸好是我,万一是叫旁人瞧见指不定得说些什么,你怎得连句感谢都不会说?” 第71章 不怕死是不是 许家媳妇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楚珵州如何会听不明白,他不屑与一妇人起口舌之争,却也清楚若是放任不管,以她往日对苏虞的敌意,定会好一通编排辱她名声,毁她清誉,想到此眉心不由得轻蹙。 他眼皮微垂淡淡扫过挡在前边不怀好意的许家媳妇,随后稍稍侧脸将目光落在杜默谨身上。 那小小的身子紧绷,紧握的拳头微微发着颤。 不动声色地回握住身侧那只小手,在杜默谨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自己时,楚珵州给了他个安抚的眼神,牵着杜默谨朝一旁绕开,经过许家媳妇时脚步稍滞看似漫不经心地轻吐出一句: “正巧我也无意间瞧见有关你的事,昨日上午北山坡,周……” 许家媳妇像是听到什么可怖的事脸色瞬间煞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转身抬头望向楚珵州的侧脸慌张地打断他,“你……你乱……乱说什么。” 结巴打颤的话验证了她的心虚。 怎么……怎么会被人看到,那…那些话是不是也被听到了? 楚珵州回过头看着许家媳妇人畜无害地轻笑,“是不是乱说你我心知肚明,你说这也幸亏是我瞧见了,万一要被其他人瞧见我估摸着你约莫这会子也站不到这里了吧,按你的意思说你是不是得先感谢我?” 同样的话原封不动地被还了回来,许家媳妇慌乱地扫了眼四周,随后瞪了眼楚珵州,恼羞成怒道: “有病吧你,休…休要胡说八道。” 扔下这么一句气势不足的话,她拔腿就朝后匆匆走去,甚至因为慌张后脚踩到前脚脚跟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嘴里小声骂着难听的话拐到一边不见了身影。 楚珵州敛了神色,俊秀的面容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温和,他牵着杜默谨慢慢朝前走,唇角微微划出一抹柔笑缓缓道: “我的小徒弟今日有的忙,可不许在背后偷偷念叨为师晓得不?” 杜默谨还在担心那女人就这么跑了会不会还会乱说些什么,他也听不明白师父跟她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她的脸色像是被师父镇住了,果然师父没有骗他。 这么一想,他眯眼笑开,“师父惯会打趣我,忙就忙嘛,谨儿喜欢。” 他哪里背后念叨师父了,明明都是他被念叨,师父还倒打一耙,嘿嘿嘿,小心他以后学会还回去…… * 苏虞一早出门,今儿并未直接去市场,而是按照约定好的先去了贺夫子的私塾将杜如月与杜如阳给送了过去。 贺夫子早早地便等在了门口,与苏虞说了几句宽慰放心的话,便满脸笑意地一左一右牵着两孩子往里走。 虽说已经道过别,可两孩子到底年纪小,依赖极了苏虞,两步三回头地看,红着眼眶满眼都是不舍。 苏虞站在原地微笑着挥手,心中同样全是不舍。 从孤身一人重生此处,到身边每日都被乖巧懂事的孩子们围着,那一声声真情实感的姐姐叫入心扉,融入骨血,她到底是极贪恋极喜欢家人之间的温情,好像不知从哪刻起她几乎已经察觉不到曾冻结在心底的孤独。 呼~ 苏虞在孩子们被带进去后轻舒出一口气,抬眸望向天边眼底布满柔色。 今儿天气不错! 不多时来到市场,邹伊思给她的固定摊位前时不时有人朝那看一眼,见她赶着马车来,竟还直接走到摊位前等着了。 这镇子不大,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苏虞的酒近些日子倒也是被不少酒客知晓,卖起来毫不费劲。 昨儿楚珵州的话她放在了心上,特意每样酒品都留出了一坛,待酒卖得差不多时,便收摊赶着车一路去了福春楼。 马车停到门口,门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姑娘里边请,吃饭还是打尖啊?” 苏虞抬头瞅了瞅匾额上的字,礼貌温和地点了点头,淡声回应道:“我想找你们掌柜,楚珵州推荐我过来的。” 店小二闻言继续笑道:“原来是楚大夫推荐过来的客人,那您里边雅间请,我这便去请我们掌柜的过来。” “好,多谢。” 苏虞将手中的马鞭递给店小二,立刻有候在不远处的杂役上前拿走过去牵马。 店小儿引着苏虞上楼进了雅间,倒好茶水后便轻轻退了出去。 这间雅间的窗户靠着路边,开着通风时外边的嘈杂声有些许扰人清宁,但若不将注意力放在上边,也不影响什么,甚至有许多到酒楼的客人就喜欢坐在窗边看窗外人来人往,听外头你言我语。 苏虞本也不在意这些,况且这会子日头有些热了,透着气倒是舒服些。 只是才坐没多一会儿,外头忽地响起叫骂追赶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在追债。 苏虞抿了口茶杯里的茶,起身去关窗,目光很自然地就扫到了窗户下边,没有去在意下边叫骂声来自何处。 只是她没注意到的是,在福春楼对面斜隔壁的赌坊门口趴着一个面黄肌瘦,衣衫破烂,狼狈不堪的男人,他正被几个壮汉拳脚相加,咒骂不停,嘴里不停求饶时抬眸却无意间扫见了正关窗的苏虞,瞬间眼中精光一闪,有了算计。 “杨二康,老子叫你赶紧还钱呢,你给老子往哪瞅呢?不怕死是不是?” 男人胸口处又挨了一脚,他吃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白眼都翻上了天,咳嗽了两声才缓了过来,赶紧一把抱住即将又要踹到脸上的腿,瞪大眼睛看着头顶那张充满厌恶不耐烦的黑脸求饶道: “各位大哥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我没说不还钱,再…再缓我几日,我肯定有钱还上赌债。” “放屁,有钱你方才还会跑?当爷几个是被忽悠大的是不?少叨叨赖赖,现在不还钱就拿你胳膊赔。” 为首的壮汉压根不信杨二康的话,甩开那条被抱着的腿对着他的腰又是一脚,疼得他在地上打滚,却是冷眼瞧着压根不当回事。 杨二康疼的呻吟声响彻街道,可他不敢再有片刻缓痛,咬牙爬起来跪在那壮汉面前四指向天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次是真的,我不骗各位大哥,三日,就三日,若是三日我没有还钱,各位大哥要杀要剐都随你们。我并非是不想还钱啊,大哥们得给我时间去筹是不是,我这无用之人的胳膊腿各位拿了也换不成钱,到底是钱更好些嘛,你们就给我三日我还你们钱难道不好吗?” 为首那人盯着杨二康沉默了片刻,似乎被他此刻的言行打动,皱了皱眉一把将他头发抓住扯向自己,恶狠狠地威胁道: “老子就再信你最后一次,三日之后你若还不上钱可就不是断条胳膊腿的事了。还有,老子时刻盯着你,敢跑你试试看。” “是是是,不敢不敢,谢大哥宽容,谢大哥宽容。” 杨二康头皮被扯得巨痛,却不敢说什么,附和着状汉的话道谢。 等到终于被松开那些人都撤了回去,他才瘫倒在地大口的呼吸起来,眼睛却又再次瞟向酒楼二楼的那扇窗户,嘴角似乎隐隐快速闪过一抹阴险的笑。 这样的场景在赌坊门口每天都要上演无数次,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鲜少有人驻足观看,路过也皆是唏嘘两声摇摇头不理解去赌之人。 第72章 您看你我之间可能合作一番? 苏虞在雅间坐着喝茶,没一会儿那离开的店小二又敲门进来,上了几道菜。 “我家掌柜的在忙,还需得姑娘稍候片刻了。这是我们酒楼的招牌菜,掌柜的说楚大夫交代过若是姑娘过来可得好生招待,然他这会子实在过不来到底是慢待了您,这桌菜便当是赔礼了。” 说着嘿嘿一笑,继续道:“姑娘先吃着,有事您招呼我。” “小哥稍等。” 苏虞叫住店小二,起身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是我过来有事找你掌柜商讨,怎好意思叫他请我吃饭,你去与你掌柜的说无需与我客气。” 店小二对着苏虞递过来的银子摇摇头,垂首笑道: “姑娘也莫要客气,我家掌柜与楚大夫关系极好,他的朋友自然也是掌柜的朋友,您随意些便好,请吃吧!” 说着便转身退了出去。 苏虞无奈地撇了撇嘴,坐回去手撑腮帮子等着掌柜。 这倒好,事还没办成,先把人情欠下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房门在外头被敲响,紧随而来的是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 “苏姑娘,在下酒楼掌柜孟则。” 苏虞闻声站起来,应道: “孟掌柜请进。” 说着便迎了过去。 商人重礼,苏虞自知自己是找人办事,自然礼数上要做到位,怎可能就那么坐着等人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身锦缎的中年男人笑着进来,看到苏虞忙招呼道: “苏姑娘无需客气,快些坐着。” “孟掌柜您也坐。” 苏虞客气回应,两人同时落座。 那掌柜的一看面相便慈善,怕苏虞一个姑娘家拘谨,先出声说道: “听楚大夫说姑娘的酒酿得极好,让我有机会去尝尝,我还想着等什么时候腾出空了定要楚大夫带我去姑娘那尝尝,未成想姑娘倒是先来了。” 苏虞晓得掌柜说的客气话,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回道: “孟掌柜您客气,正好我今儿带了酒过来,要不您先尝尝看。” 方才等人的时候苏虞想起自己带来的酒还在马车上没拿下来,出门正要下楼去取,哪知那店小二热情极了,将她招呼回去自己跑去帮忙取了。 苏虞先打开了一个坛子,酒塞去掉,酒香瞬间溢出,掌柜闻见忽地愣了一下,似有打量地看了眼苏虞,而后端起倒好的那杯酒,不动声色地笑看着她道: “难怪楚大夫说姑娘酒酿得好,这未尝其味光闻其香便已勾人酒虫了,我是得好好尝尝。” 言罢轻抿一口细细品味,那在记忆中熟悉的味道差点将他拉回到过去。 回过神他更加奇怪,甚至疑惑,明明眼前的丫头看着年岁不大,她怎会酿出那酒出来。 难怪主子说她的酒有用处。 见掌柜的闭眼迟迟不说话,苏虞也拿不准他的心思,轻声试探性地问:“孟掌柜觉得这酒可还行?” 孟掌柜闻声睁眼,放下酒杯立马笑呵呵地点头,“香,真是好酒呐,这酒叫什么?” “挽意,挽留之意。” “好酒配好名,好啊!” 孟掌柜问名本意也是试探,想看看是否与他所知的酒是为同名,却原来不一样。 许是碰巧那酒被这丫头给酿了出来。 苏虞看孟掌柜的语态,晓得他是满意的,便将其他的酒品也介绍着让其尝了尝。 孟则一一品尝后不由得对苏虞更加刮目相看。 这里的每一样酒味道都极好,堪称佳品,他实在是没想到眼前这么个秀气的小丫头竟在酿酒当面如此的有天赋,看来挽意酒与那酒味道相同实属巧合,不然主子也不可能任由这酒出现在市面上。 想着想着他猛然间想起一事,侧过头看着苏虞问: “我近来听闻镇上有一女子的酒味道极好,每每有人去买都有落空,说的可是苏姑娘你?” 苏虞眨了眨眼,笑笑谦虚道:“这我也没办法回答您,没有楚大夫推荐我来您这前,我是在市场那摆摊卖酒,不过也是每日堪堪卖完。” “哈哈哈,苏姑娘谦虚,酒香人知远,我这是忙着顾不开,不然我怕是早找过去了。” 孟掌柜说着客套话,现下确有几分后悔。 做酒楼的几乎很少用小商贩酿的酒,哪怕这些日子总能听人说起有一女子的酒味道甚好他也没想过去找,哪就能想到自家主子说的人与那女子竟是同一个,且酿的酒如此好。 若是早知道要合作,他不得赚更多的钱,这起早贪黑养活一大家子可是难着呢,钱越多他越高兴! 孟掌柜笑开颜,苏虞晓得这生意是成了,便又倒了一杯酒,笑容得体道: “昨儿楚大夫推荐我来您这试试,好在我这酒能得您喜欢乃我之幸,您看你我之间可能合作一番?” 孟掌柜哈哈笑了两声,“自然可以,姑娘说个价听听。” “我这酒平日里卖得不贵,在摊位上只二十文一坛,您乃楚大夫推荐与我的,且我那摊子还准备摆着,你我既然合作也不能影响你酒楼卖,便17一坛您一下如何?” 卖给酒楼的虽说是便宜了些,但到底酒多了条销路,她还能继续摆摊,怎么说都是只赚不赔的买卖,毕竟刚起步,稳着点来要紧。 “苏姑娘倒是个实心眼的,你不必顾虑我,这样吧,我一坛按一两银子收,你的摊子继续按你原来的价格卖便好。” 苏虞想了想提醒道:“我若还摆摊按原来价卖,那酒在您这怕是不好卖了,岂能叫您做亏本的买卖?” 做生意的人都精明,她清楚孟掌柜既然那样说自然有他的解决办法,但既然打通销路的第一条线在他这,自然也不能毫不客气。 “哈哈哈,不怕,苏姑娘只需想着提供够我要的量即可。” 这酒他不打算全在镇上卖,自然不怕亏。 “您要多少?” “每日挽意三十坛,留甘二十坛,青兰十坛,可有?” “有。” 事情谈完,孟掌柜十分爽快地先将明日六十坛酒的银子直接付给了苏虞,随后笑呵呵地告别先去忙活店里的事了。 苏虞看着一桌子未动的菜,想着不吃也是浪费,叫来店小二用店里专用的饭盒都装了起来,临走前将之前没给出去的那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店小二打扫桌面时看到那锭银子,叹了口气拿给了掌柜,“您瞧,那苏姑娘到底是将钱留下了,若是主子晓得会不会怪罪我们啊?” 孟掌柜笑笑,摆了摆手,“怎会,忙你的去吧!” 苏虞这姑娘是做生意的料,只是这条路她一女子怕是不好走哦! 第73章 果然是有本事的 事情办完,苏虞似寻常一般在返程途中想着给家里三个小的买些零嘴,下意识地便边回头边询问道: “阳儿月儿不是想吃蜜枣吗,我们……” 空空的车后让苏虞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她愣怔一瞬后又无奈地笑笑。 那两孩子被她送去私塾了,怎么才这么大一会儿便给忘了。 平日里有她们在身边围着转热热闹闹的,这突然不在身边了,冷不丁地还有些不习惯了。 “老板,来一斤蜜枣。” “好嘞。” 车头调转沿着私塾的方向驶去,最终缓缓停在门口。 私塾的大门紧闭,里面传出稚嫩却有力的朗朗书声,苏虞瞧不见大门内的情形,不知道自家的孩子适应得如何,却并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她们叫自己一声姐姐,那她便为她们日后的人生铺起路,这是她对原主的承诺,但如何走远还要全靠她们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身形稍胖面相却喜庆慈和的妇女拎着一篮子菜走至私塾门口。 她见地上有一纸包,也不甚奇怪,以为是哪家小孩的家人送来的,便弯腰拿了起来。 顺手便打开了里边,因为往日有学生家人送东西过来都会有纸条写明具体是给谁的,结果这次只瞧见满满一包蜜饯,别的什么也没有,回头瞧了瞧四周并未瞧见什么人只得作罢拿了进去。 听她家那口子昨儿回来说私塾今儿要来两个新孩子,一家子全靠着大的姐姐卖酒养活,她还说她们那大姐是个有本事有眼见的,所以今儿特意买了些肉过来准备改善一下私塾的伙食,好在新来的学生那给她们家老贺的私塾留个好印象,别没来多久又跑没了。 正巧推门进去里边的早学刚下,孩子们都在院中玩耍嬉戏,她一眼便瞧见在墙角处手拉手低头看地上的两个新面孔。 抬脚正要过去,迎面有人叫她: “夫人,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贺夫人抬眸看去,见到贺夫子那张喜笑颜开的脸,眉头微挑走过去笑问道:“何事叫你如此开心?” “囔,你瞧见那俩孩子没?” 贺夫子将杜如月跟杜如阳指给贺夫人看,笑咪咪的脸上写满了愉悦,“我昨儿与你说的便是他们,刚来上课便极认真,老夫我呀心中甚喜。” “明眼人一瞧都知你高兴。” 贺夫人笑瞪了贺夫子一眼,心中同样也欢喜,“好不容易有新的孩子来上学,你可别太严肃吓跑他们,孩子刚来年纪又小你注意着点。” “哼,严师出高徒你不晓得?” 贺夫子并不想承认自己早些年因为太严肃吓跑了好几个孩子的事,每每被提起他都一副傲娇脸。 但见自家夫人一个斜眼瞪了过来,立马弱了气势摆摆手傲娇道: “行了行了,我当这么多年夫子如何不晓得怎么教学生,你快做你的饭去吧。” “对了,今日吃什么?” “吃你的肉。” 贺夫人清楚贺夫子的性子,笑怼了他一句抬脚转身要去厨房,迈出一步后又收回转身拿出篮子里的那包蜜饯,“不知是谁在门口放的,你先给孩子们分分,若到时晓得是谁放的,再把钱予她你说呢?” “听夫人的。” 贺夫子接过纸包往里看了看,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杜家的两个孩子,想到她们那位大姐,眸中有欣赏也有钦佩。 女子本弱,担子压身却比男子还坚毅,见识处事亦是不一般,有此姐乃她们之幸呐! …… 离开镇子前,苏虞还特意给杜默谨多了些纸与墨还有两本书,因着楚珵州过几日要离开的缘故,杜默谨也只能先在家自学一段时间,所以她多备着以防到时不够。 这会子午时刚过,路上没有其他人,苏虞一人赶着马车,只有连贯的马蹄声作伴。 回村的这条路虽远但也走了这些日子,苏虞心中熟悉也没有设防,像往常一样赶着马车稳稳地跑着,压根没想到前边路面上会撒着圆石子。 结果撒欢踩上去四个梯子打滑,它一不稳带着马车也瞬间侧倒,苏虞跟着一惊,手试图拉紧缰绳控制马车,却在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来了个人仰马翻。 她人直接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路边,落地的那一刹那,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疼得闷哼出声。 痛意还没来得及缓,耳边忽地传来几道刺耳的笑,本就警惕的苏虞顿觉不对,猛地转头望去,竟见从路边的林子里冒出三个男人,而中间那个她瞧着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会却想不起来,也不来不及想。 顾不上全身疼痛,她撑着地爬起来,那三人也脚步迅速地靠近了她,已经做好防卫准备的苏虞冷眼望着她们,开口刚说“你们要…”,话还没说完便瞧见面前有什么撒了过来,下意识去挡却还是突然觉得脑子一昏,瞬间没有了意识。 苏虞再醒来时,身处一间房顶掉了一半的破房子里,双手被人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绑着动弹不得。 看天色已是傍晚,苏虞看了看房间四周空荡荡的几乎没有她能利用解开绳子的地方,不禁眉心皱起思考脱身之法,一边艰难地蠕动身子往墙边靠,一边慢慢地使力让自己先坐起来。 终于靠着墙坐起,苏虞微喘粗气看着自己的处境,她不清楚绑她人有没有走,所以不敢贸然出声。 她回忆自己昏迷前的一幕,背后的手却拿方才在地上拾起的木片试图来割身后的绳子,只是并不容易。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刺耳的说笑声,紧接着房门便从外被人一把推开,三个男人有说有笑的进来,中间那个瞧见坐着的苏虞,笑得一脸邪恶,“啧,果然是有本事的,绑着还能自己坐起来,咋的,想跑啊?” 苏虞瞧着说话的男人,这下子突然想起为何她昏迷前会觉得这人熟悉了,他不是南亩村收养阳儿的那个赌徒吗,临走被她揍了一顿那个。 所以他这是要蓄意报复? 第74章 你这女人别不说话啊 “你不是挺能耐吗,跑一个我瞧瞧?” 赵志刚走近苏虞语气满是嘲讽,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他还记着这娘们上次下死手揍他,给了钱还拿走了,骂他不配。 呵,现在不还是落在他手里了。 上午那会赌博认识的杨二康把自己赌坊的自己叫出来说要带他干笔挣钱的买卖,不但能还上赌债,还能有闲钱继续赌。 他一听当时就心痒痒,但问了之后说是要去打劫,瞬间又怂了,那种事干不好可是要吃牢饭的,可又耐不住杨二康一顿忽悠诱惑还是跟着一起了,顺带又叫了一个。 哪成想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直到那女子从地上爬起来他才瞧清是找上门要孩子那女人,心中本就怨恨她,瞧见是她打劫的那股子怵意都没了,甚至庆幸自己跟着来了。 她个臭娘们日子过得倒是潇洒,听说富春楼那雅间她都能去了。 要不是她把给自己的钱又拿走,说不定自己早就拿那钱发大财了,哪还能欠那么多钱;要不是她找来带走那小崽子,他将他卖掉换成钱将赌债还了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全怪这女人,落他手里岂能叫她好过了? 苏虞冷眸微抬,盯着赵志刚往墙后一靠,一副不怕又不屑的模样,“然后呢?” “呦,这娘们都这样了还挺狂。” 赵志刚右侧站着的杨二康略带惊诧地盯着苏虞,头一次见她被绑了还这么淡定的女人,“看来是想让爷来调教调教啊,哈哈哈。” 猥琐的模样配上一脸的淫笑,男人竟还扫了眼其余二人,三人对视一眼满屋子都是恶臭的笑声,听着都令人作呕。 苏虞背后割绳子的手不停,冷漠地看着那三人,想法子自救,“我给你们银子,放我走。” 听到苏虞开口,杨二康不再搭理那二人,走到她面前蹲下,一把紧紧捏住她的脸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满脸都是坏笑,“怕了?不狂了?我还以为你这娘们天不怕你不怕呢!说到银子,你这臭娘们是真有钱啊,随随便便身上就几十两银子,女人卖酒这么赚钱的么,还是说你卖酒也卖别的,嗯?” 无论何时,但凡女人做生意性别侮辱他人张口而来,苏虞上一世便已听过不少,这一世更甚。 然这些话在她耳里犹如笑话一般,听着只觉得可笑。 往往没本事的人才会在这些事上通过嘲讽贬低她人来获取内心的平衡,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与那蛆虫一般苟延残喘。 “你管我钱如何来的,左右我有的是钱,只要你们放我走,我的钱都可以给你们,我现在便可以带你们去取。” 苏虞别过脸挣脱开杨二康的手,脸蛋被捏得通红,上边的指印清晰可见。 她现在没别的法子自救,只能先以钱试探,毕竟能跟赵志刚这种赌徒走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不需要钱。 听到钱在场三人都心动,尤其从苏虞身上搜到那么多银子压根是他们之前没想到的,不过要还他们都欠的赌债还是差些银子。 他们也想过苏虞手里肯定还有不少银子,所以这才留着人没动。 “这样啊,倒也不是不行。” 杨二康眼珠子转着,歪头笑看着苏虞,“再等会,天黑了再去,别想着耍什么花招哦,我可听志刚说你那弟弟刚找回去,万一再丢一次可不好你说是吗?” 满是威胁的话杨二康以为能震慑住苏虞,说完便起身得意地起身哈哈大笑,“走吧兄弟们,准备准备。” “等一下。” 苏虞抬头看着杨二康,将腿动了动,“我不跑,腿上的绳子解了吧,钱我都藏起来了,我这样也不好带你去。” 杨二康挑眉笑笑,想着一个女人哪能跑的过他们三个男人,点头应了,“行,只要你乖乖的,爷会怜香惜玉的,毕竟这么美的美人谁瞧着不心疼。” 说着俯身手指便不规矩地朝苏虞脸上摸去,她侧脸躲过,杨二康也不生气,大笑着走了出去,不忘给赵志刚吩咐道: “给她腿解开。” 房子里此时就剩下赵志刚与苏虞二人,他沉着脸紧盯苏虞的脸,想到杨二康说过等其余的钱到手便将苏虞卖去窑子里再多赚一笔的话,所以人一开始就没打算放。 再加上她又认识自己,放了岂不是自找不快,要怪就怪她自己一个女人太招摇得意。 “臭娘们,老子真想弄死你。” 赵志刚咬牙切齿地对苏虞说了一句狠话,到底是没再打她脸,毕竟还想着等会儿卖个高价出去。 可这心里的气还没撒出去,便伸脚在她腰间猛踹了一间,这才掏出怀里的刀割掉她推上的绳子,而后刀尖对准她的喉咙处冷笑道: “有那打人的本事怎么没料到今日会落我手里,哈哈哈!” “砰!” 赵志刚用力将房门关上,屋外他们应该是在说些什么,奈何声音太小几乎听不清楚。 那一脚踹得极狠,可见赵志刚多恨她,苏虞疼的弯腰蜷缩在地上,脑子却清楚地在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她不可能带这几人回去,也知道他们即便拿了钱也不可能放了自己,谁叫自己有认识的人在里面,所以她只能先拖着。 但只要手上的绳子能解开,他们…死。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威胁到她生命,威胁到孩子们,她怎么可能让他们活着。 苏虞心中正发着狠,门外突然又起嘈杂,好像是打斗的声音,但很快便又消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外边有道狠厉地声音传了进来: “说,你们把苏虞如何了,她在哪?” “大爷饶…饶命,她…她在里面,我们…我们没动她。” 这道求饶声落下,房门忽然被一脚踹开,直接歪斜着倒在了地上。 苏虞顺着门口望去,与一脸急切的邹伊思四目相对,当即愣了一瞬。 邹伊思瞧见蜷缩在地上的苏虞,眸子缩了缩什么都顾不上想一个剑步冲上去作势要扶人。 “慢……慢些。” 苏虞腰疼得厉害,被这样扶起扯动伤处痛意更甚。 “伤着了?” 邹伊思眼中闪过慌乱,看着苏虞紧皱的眉头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本来想叫她靠在自己身上,但又想到如此不好,她是女子得顾忌她的名声,便轻轻地扶她靠在了墙上,边给她解身后的绳子边着急道: “你这女人别不说话啊,告诉爷你到底伤哪了?” 第75章 我谢谢你哈,但是不用了 苏虞的手一被解开她便扶上了腰,扯了扯嘴角抬眼看向邹伊思,“无妨,你怎会晓得我在此处?” 方才听外边的动静,邹伊思像是知道她被人绑了特意找过来的。 “无妨个屁,谁教你受伤了不喊疼还嘴硬逞强的?” 邹伊思耳朵里只听见了前边那句,他看见苏虞扶腰的手,也瞧得见她煞白的脸色,顿时心疼的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俯身直接将人整个抱起,在苏虞的懵怔与惊诧中拧着眉站起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 苏虞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坚强惯了,猛然被人那样问,她竟一时也说不出话来,默了一瞬淡淡道: “喊疼有用吗?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可以什么可以,再乱动你腰不要了?” 邹伊思低眸看了眼被自己抱在怀中宛如木头僵着身子却一脸淡定的苏虞,反被气笑: “爷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 这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故作坚强的模样更惹人心疼。 苏虞嘴角微扯,抬手按在邹伊思的手腕处借力,随后一个翻转从他身上离开稳稳落地。 邹伊思没料到苏虞有这样的身手,愣了愣转眸跟过去咬着后槽牙气呼呼地瞪她,“真是…好本事。” 听着像是牙都要咬碎了似的。 苏虞右手藏于身后扶着腰,轻挑眉头眼神扫过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三人,笑得意味深长,“邹伊思,解释一下?” “哼,要不是爷儿你今儿可就撂这儿了,解释什么,不解释。” 邹伊思气苏虞不知道心疼自己还不让他心疼,又心虚怕他派人暗中跟着的事她知道后又生气,索性装出一副傲娇的模样别过脸不理人了。 这时现在杨二康身后的一个黑衣小弟看到走出房间的二人,出声道:“头儿,都审问清楚了。这三人欠赌坊的银子还不上便盯上了苏姑娘,说是等天黑还要带她去取她家里剩余的钱,之后再把她跟她家的小孩一同卖掉再赚一笔。” 苏虞眯了眯眼,扶腰慢慢走近跪着的那三人,停在赵志刚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无能还爱叫,你那被逼死的妻子我倒是庆幸她得以提早解脱,否则凭你这般的人渣怕是只会让她越发痛苦,你猜她离开之时是恨你还是后悔遇见你?” 她这人记仇,那会子赵志刚如何在她面前得意嘲讽的,她便要叫他十倍痛苦。 听闻赵志刚在他妻子死后不准任何人提起,哪怕无意间提起被他听到,这人也会跟发疯似的上去跟人大吵甚至动手然后会再喝个烂醉回去。 是后悔,是亏欠,又或是心虚,谁晓得呢,反正是他不能碰触的地方。 那想叫一个人痛苦,自然要往他最痛的地方扎,那般才有意思。 赵志刚闻言瞪大眼睛怒视着苏虞,奈何他嘴被堵着喊不出来只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想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人押着挣扎无果。 苏虞歪头笑得一脸无辜,转眸看向杨二康。 之前还嚣张猥琐的男人此时垂首看着地面,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尤其是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竟身子发起抖来。 要说之前他听赵志刚说这女人会点功夫啥的压根没当回事,毕竟他们三个大老爷们不可能连个弱女子都干不过,但谁知道他惹的这女人有人护着,而且看这女人的架势她压根也不是善茬啊! 你说他绑谁不好非得绑她!!! “不是说等天黑拿了钱便放了我吗?” 苏虞笑问杨二康,撇撇嘴看上去竟还有些委屈,“原你竟是说话不算数之人,妄想拿了我的钱还卖掉我跟孩子,是不是太贪心了?” 最后一句话出口时苏虞语气骤然冷硬,眸底也净是寒霜。 杨二康被苏虞的话后的寒意惊得一颤,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恐慌与求饶。 那第三个人静静地跪在地上发颤,苏虞瞧了一眼,在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把夺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弟手中的刀,随后向下一挥,三人便在震惊中倒地不起。 在场其余人都被惊着,傻眼看着苏虞,手中的刀甚至不自觉得提起有了防备警惕之意。 邹伊思同样被苏虞的举动惊到,瞳仁跟着骤缩,紧接着眉头又皱了皱,走过去自然地拿过苏虞手里的刀,没好气道:“交给我不就行了,你女孩子家家的动什么手?” 苏虞好笑地斜眸看向邹伊思,诧异他如此淡定的反应,“怎么,不打算报官抓我?” “你这女人。” 邹伊思都快被气吐血了,哼唧一声把刀扔掉,“你敢当着我面杀人,不就是想好拉我下水了,我报官你反咬我一口岂不是自寻死路,谁能相信你一个弱女子能杀得了三个大汉?亏得爷儿还特意跑来救你,小没良心的。” 苏虞耸耸肩,不置可否,“我可没说。” 这人既能救她,自然也不会傻到出卖她。 “果然最毒妇人心,你别是想着将我们一起杀了吧?” 邹伊思气笑着来了一句,他从见苏虞的第一面起就被这女人的大胆所吸引,却不曾想她胆子大到如此。 原本听到这三人绑她的缘由后他是想着后面替她料理干净的,这下倒好,这女人都不背人直接当着他的面给杀光了,那动作干脆利落的,他不禁都觉得脖颈发凉。 “你不应该怕我了?” 苏虞难得玩笑似的跟了一句。 他看得出邹伊思没有恶意,且的确是因着他自己才能快速脱困,那目的便先不论。 “爷好怕呀!” 邹伊思翻了个白眼敷衍地配合,心中甚觉好笑,看着苏虞的眼神中都嵌满了笑意。 “行了,带下去处理干净。” 邹伊思吩咐着手下人,瞥了眼那三人被一刀封喉的伤口,脸上又出现他独有的痞笑。 “下手够狠,不留祸根,爷喜欢,你还会功夫?” 苏虞冷漠地瞧着被抬走的三人,转眸看了邹伊思一眼,“我该回去了,今日的事多谢你,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跟在我身后了吧?” 心慈手软可不是她的性格,这些人放回去她自己不怕,可家里三个孩子也会受到威胁,而她偏偏最烦他人威胁,祸根不除永无消停,狠则立。 邹伊思一点不心虚,脸不红心不跳地直接傲娇道:“爷发善心派人保护你还不成了?还跟你身后?谁叫你一个女人自己跑来跑去的,你要不在我的地盘上摆摊我才懒得管你。” 自从让手底下人查过苏虞的情况之后,他愈发在意她,总是下意识地心疼她,担心她。 所以才不放心总派人暗中跟着送她回家,想着等哪日他准备好了便表明心意。 一眼就喜欢上的女子他怎么可能看她受苦不安。 苏虞一时间竟被怼的哑口无言,“我谢谢你哈,但是不用了。” 一介酒娘想来也没什么好图的,保护什么的她自然也用不着。 她不畏惧遇到的任何事任何人,人活一世本就生死有命,顺之即可。 第76章 很快到家了 “你这女人死犟吧你!” 邹伊思被苏虞的语态弄得又气又想笑,摆了摆手无奈道: “行行行,爷不叫他们暗中跟着了。” 直接跟着贴身保护送回家岂不更好? 后面的话他没说,他清楚这话一说这女人得不搭理他了。 见苏虞在左顾右盼找什么,问道: “在找你的马车?” 苏虞“嗯”了一声,心想撒欢不会叫那三人拉去卖了吧,“你来时可瞧见撒…我那马车了?” 邹伊思挑眉,“见着了,在前面林子里。” 撒欢,自己给马儿起的名字不好意思叫出口了? 苏虞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淡笑着道谢:“谢了,余下的事麻烦你帮忙处理,改日我送你两坛好酒。” 言罢,她扶腰转身。 邹伊思站在原地笑看苏虞的背影微微愣神,不知何时站在身侧的小弟贱兮兮地笑道: “头儿不追啊?不追我们未来夫人可就走远喽!” 邹伊思回神笑踢了小弟屁股一脚,肃了脸道: “吩咐下去今日之事谁都不准往外提。” “是。” 小弟敛了些嬉笑气,叹了口气哀怨道: “不过头儿,未来夫人的性子变化可快好生吓人,您能驾驭了不,要不我们换……换一个?” 他当时可是看得清清的,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要人命,感觉比头儿发起疯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人要是放一块儿谁还敢喘大气? “爷把你换了你看成不?” 邹伊思斜眸看了眼小弟,抬脚朝苏虞离开的方向追去,“她性子越野,爷越喜欢,就她了,不换。” 小弟原地干笑了两声,回头揽过经过的一人肩膀,“咱头儿没救了,以后看着苏姑娘可小心点吧,吓死个人。” “哈哈哈,我觉着挺配的,问题是人苏姑娘好像对头儿没啥反应吼。” “切,人家女子那是矜持,说不定我们很快就有个……有个笑面虎夫人了。” “哈哈哈,瞅你那怂样,你不惹她怕啥?” “也是哈,想想头儿要是找个苏姑娘这样能干的女人主家倒也不错。” “是嘞是嘞!” …… 回去路上,苏虞坐在马车上看着前边赶车的邹伊思一脸无语。 她都说了自己无碍能回去,这人像是听不进去话似的又动手一把将自己弄到车后坐着,拿起马鞭赶上车就走,丝毫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你那腰爷瞧着伤的不轻,不请个大夫看看怎么成?” 邹伊思早就知晓苏虞家的方向,赶起马车来也顺手的很,他意思是先去找个大夫看看再送她回去,这女人犟得很说啥不听一门心思要回家,真是气得他心肝疼。 “无事,村里有大夫。” 苏虞的确腰疼得厉害,有邹伊思赶车她倒是可以躺下来缓缓。 车上的酒坛子她找过来时都已经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的了,所以此时空间很大,完全能叫她躺着。 “哎呀,竟还有人上赶着当车夫的,也好,我倒落了个舒坦。” 苏虞推拒不了,便故意打趣起邹伊思,左右无聊腰又疼得紧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邹伊思在前边赶车听到这话勾了勾唇,回头看了眼苏虞,“方才还让爷走,现下又觉着舒坦了?爷头一次为别人赶车,你这女人知足吧!” 苏虞闭着眼,压低语气缓缓开口吓唬道:“邹伊思,我当着你的面杀人,你还送我回去当真不怕我?” “给你厉害的,你能打过爷再说。” 邹伊思赶车赶得极稳,嘴角噙着笑,心情甚是愉悦,“爷不怕你杀人,你该狠时便能发狠爷还挺高兴,起码你有能力保护自己,稍稍叫人能放心些。” 苏虞眉头微动,好笑道: “你不会是为了跟我证明你的保护费收的合情合理有意义才又是给我摊位,又是派人跟我,又是给我赶车的吧!你这人怪有意思,我明儿给你成不?” 邹伊思一听这话气的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她那脑袋里装的是酒糟吗,他这么明显的心思她当真是看不出来? “苏虞,你别说话了。” 容易把他气死。 “哦。” 他还好意思了? 没人再说话,空气也跟着安静下来,苏虞渐渐泛起了困意,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听到邹伊思问道: “苏虞,你无需太过坚强,日后只要你找我,我定在,晓得否?” “嗯?嗯。” 苏虞迷迷糊糊地胡乱应着,邹伊思见她答应脸上染起轻柔的笑,回头看她时借着月光瞧见了那张清丽的睡颜,一时间愣了神,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触了过去,但在即将触碰到那抹柔软时回了神,无奈笑了笑自己竟也有不受控的时候。 “苏虞,苏虞。” 邹伊思心中默念苏虞的名字,温柔的气息笼罩在周身,他停下马车,脱去身上的外衫盖在她的身上。 累了便好好睡吧,很快到家了。 第77章 师父,我姐姐她怎么了 马车快赶至苏虞家所在的村口时,邹伊思远远瞧见一处火光正顺着道朝这边过来。 他原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夜间外出的村民,稳稳地赶着马车继续朝着苏虞家的方向。 担心自己一个外男被外人瞧见影响到苏虞,他还特意压低了头,哪知隔着大远便听到有人喊: “姐姐,姐姐。” 这声一出,苏虞的马儿倒是先有了反应,像是附和似的叫了起来,而后便看见那道火光移动的速度更快了。 眼瞅着一个男孩手持火把匆忙跑了过来,却在看到他的一瞬愣了愣。 马车顺势停下,邹伊思注视着面前的男孩,见他转眼将火把稍稍打近看了眼马儿,像是确认是自己的马儿后,他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很是疑惑地问: “你是何人,怎会赶着我家的马车,我姐姐她人呢?” 一般只要他从师父那回来姐姐定会在门口等他的,可今日儿非但回家没瞧见姐姐的身影,杂活他都干了了干也没等到人,去了郭姨家问也说没来过,天色越晚他便越来越慌。 他好怕,好怕好不容易回来的姐姐再次离他而去。 “你是…杜默谨?” 邹伊思记得苏虞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弟弟,虽从未见过,但看样子眼前的人便是了。 “你认识我?” 杜默谨诧异地看着邹伊思,心里却只担心着苏虞,“姐姐呢,我姐姐呢?” 火把的光在他的手移动时照到了后边的马车,车上侧躺着的人儿闯入眼眸,瞬间叫他僵在了原地。 脑海中忽然闪过姐姐被送回来时被人抱着回家的场景,也是这般安静,安静到他怕极了。 若是没有出事,他清楚姐姐不可能叫外人送她回来。 他想冲上去看马车上躺着的姐姐到底怎么了,脚步却像是被铅水固住动弹不得,木然地低声叫道: “姐姐。” 邹伊思看出杜默谨的不对劲,借着火光便晓得这孩子没少脑补,抚额叹了口气,“别瞧了,你姐姐只是受了点伤睡着了,人无事。听她说你们村有大夫,正好你来了快去请过来给你姐姐瞧瞧。” “受伤了,怎么会受伤呢?” 杜默谨闻言瞬间红了眼,他快速看了苏虞,擦了把眼泪转身,“大哥哥,你跟着我。” 小小的身影在前边跑起来,火光随风闪烁照亮前方的路,邹伊思勾唇浅笑,轻挥马鞭赶动马车,“你这弟弟是没白疼。” …… “主子,属下觉着那位将暗探在其即将登位时扯走有异,像是故意让您放松警惕引您过去。” 楚珵州的卧房内,洛北冷肃的脸上闪过担忧,随即跪地抱拳请求道: “属下恳请主子莫要以身犯险。” 一开始他以为是那位觉得自己得到了主子曾经的位子彻底觉着主子对他已不是威胁所以才扯走了人放松了警惕,然后来转念一想以那位的狠毒他不可能轻易放过主子,只可能又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且那日,那日不是…… 主子他不可能不去。 洛北都能看出的圈套,楚珵州如何看不出来。 拙劣且明显,偏还将日子定在那天,不过是想激他前去,好有个理所应当的理由将他除掉。 人家如此煞费苦心,他如何能拂了“好意”,自然要亲自送上贺礼方能显诚意才是。 “洛北,你小瞧了他,我便是那日不去,你以为他之后会如何?” 洛北一怔,眼底随即划过一抹杀意,“他们如何都不会放过主子,不妨让属下在那日奋死一博,杀了他们。” 是了,那位之后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谋害主子,怎么可能会罢手! 楚珵州鲜少见洛北动气,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笑道:“能杀?” 洛北哪能不晓得既然那位敢引主子过去,便肯定做好了万全之策,所谓请君入瓮,怎可能轻易让他得手,他也是气极,不过依旧嘴硬道: “能。” 他们也暗中准备齐全,拼命也是有四成把握的,但那是在主子不在的情况下。 楚珵州站起来,拍了拍洛北的肩膀,“晓得你有本事,然以尔等性命换,不值且毫无意义,等着吧洛北,不急。我此番只是顺道去瞧瞧,他们对付不了。” 随着他话音刚落,紧跟着响起急促地敲门声,“师父,师父,开开门,是谨儿。” 杜默谨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洛北连忙行礼,“属下告退。” 言罢一个翻身消失在后窗外。 楚珵州奇怪杜默谨的去而复返,大步上前开门。 门刚打开,便看见哭红了眼的小家伙拿袖子擦了把脸哽咽道: “师…师父,姐姐她受伤了,您快看看她。” 小家伙说着转身看向身后,楚珵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马蹄声声入耳,一位成年男子正驾着苏虞的那辆马车稳稳驶来。 眨眼的功夫马车停在门口,那人看都未看自己一眼直接跳下马车,在侧边俯下身抱起了躺在车上一动不动的苏虞,而后直接绕过他往自己家里进,“大夫是吧,快给她瞧瞧。” 楚珵州转身瞧着那人的背影,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房间内,苏虞被邹伊思放在床上,这才回头看了眼楚珵州,而后又看向苏虞,像是后知后觉什么似的,再次转过头看向楚珵州,眼神略带打量地问:“你是大夫?” 这村里的大夫长这么秀气? “是,你是何人?” 要搁平时楚珵州对于陌生人不会主动去询问对方姓甚名谁,可这会子他对上那双眼睛下意识地便问了出来。 只瞧了一眼,他的目光便移到了苏虞的身上。 此时的苏虞因为一刀结束了三人的性命,血喷溅在衣裙上,加上她煞白的面容,让人误以为她受了极重的伤。 尤其后边进来的杜默谨看到满身是血的自家姐姐,手足无措地拉住楚珵州的胳膊木呆呆地道: “师父,我姐姐她怎么了?” 那人说姐姐无事,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无事。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见不得姐姐好都要欺负她? 他要是跟着姐姐就好了,都怪他,都怪他。 第78章 不怕,我轻些 “谨儿,你姐姐不会有事,有师父在。” 楚珵州温声安抚着杜默谨,摸了摸他的头又道: “你先带这位…公子出去,烧些热水备着。” 邹伊思没有回答楚珵州无心的询问,因而楚珵州也只能以此称呼。 杜默谨慌乱的情绪被楚珵州一句“有师父在”瞬间抚平,他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对着邹伊思道: “大哥哥,师父要救姐姐,我们不能在旁边打扰。” 邹伊思并非不通事理之人,他看了眼昏睡不醒的苏虞又看向楚珵州,“邹伊思,我的名字,我就在门外。” 他虽晓得从医者眼中不分男女,但心里未免担心此人会对苏虞有不规之矩,因而言外之意也是一种警告。 临转身,又附上一句,“有情况随时喊我。” 村里的大夫医术方面他当真是不大放心。 去取药箱的楚珵州听到邹伊思与他说话,稍稍转身看过去却恰好与其对视,默了一瞬淡声回应: “不必,候着便是。” 言罢,他回头继续去取他的药箱,也不管身后的邹伊思此刻的目光一直随他而动。 许是男人的直觉,邹伊思看着楚珵州莫名觉着有轻微的不爽,但因为担心苏虞的情况便压了下去,不再吭声走出了房间。 杜默谨跟在邹伊思后边出去将房门关上,他懂事得给拿了个竹凳让人坐着等,自己又忙着去生火烧水,心中乞求上天可怜可怜他的姐姐一定要平安无事。 房间内,楚珵州将药箱打开放在床头,轻轻将苏虞的胳膊往外放了些,随后把脉上去。 一番检查下来,原本面色平常的人脸色渐渐冷了下去,看向苏虞的眼神在不知不觉间增添了些许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苏虞脸上的巴掌印,额头上的伤痕,手背上的擦伤,手腕、脚踝处勒得青紫的痕迹,胳膊肘处、膝盖处隔着磨破的衣服渗出的血渍,腰上明晃晃的脚印,左肩骨头的错位,五脏六腑因为外力撞击的受损…… 她身上透露出的每一处都在告诉楚珵州这个仅仅一天没见的人遭遇了他人怎样的对待,所幸没有危及到生命。 可到底一个在经历种种不堪后还在朝着光努力活着充满希望的人又遇此劫难,饶是楚珵州这种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心中都全是不忍,他在想为何命运待她会如此残忍。 它仿佛就想将苏虞拉进如他所处的黑暗深渊中从此翻不了身才会满意,可笑至极! “嗯……” 低微的痛吟将陷入沉思的楚珵州拉了回来,他上药的手没注意稍稍重了些弄疼了昏睡中的苏虞。 倒是没醒,只是那张苍白如玉的脸上布满了痛苦之色。 他动作下意识地小心翼翼起来,缓慢地为她处理着伤势,目光触及她的面容他稍有停顿,“不怕,我轻些。” 期间杜默谨送了热水过来,又将楚珵州吩咐他熬的药熬好端过去,几经折腾下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外伤什么的都好说,不过对于昏睡中的苏虞喂药可是件难事。 她内里伤的重,药得及时喝才能防止加重,可楚珵州端着药一勺下去,几乎全漏掉了。 盯着吃不进去药的苏虞好一会儿后,楚珵州干脆将药碗往旁边一放,俯身靠向苏虞伸出左手轻轻捏住她的脸颊使她的嘴张开,虽张得不是很大,但看着是能喂进去药了,于是乎右手顺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药动作又轻又缓地喂去,倒是顺利进了她嘴里,而后便耐心地接着一勺接着一勺喂了…… 屋外的邹伊思一直在门外站着,杜默谨忙完也会在一旁站着,他在进去送热水时听楚珵州说他姐姐没有什么大碍了的时候整个人沉沉地松了一口气,出来后好久才缓过神注意起几乎没怎么动过位置的邹伊思,主动问道: “大哥哥,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吗?” 邹伊思侧过脸,看着那真诚发问的稚嫩脸庞,想了想点着头道: “目前算是。” 他都那般向着那女人了,别的不说,朋友身份够格了吧! 杜默谨心想:看来还不是,他姐姐他最清楚,姐姐她待所有人都和善,但轻易不会与人交好,但这个大哥哥好像很关心姐姐呀。 “谨儿谢谢大哥哥把姐姐送回来。”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姐姐说过要懂得感恩,这个大哥哥将姐姐送了回来他便感谢他。 邹伊思没料到这孩子竟给自己鞠了一躬,见他如此懂事的模样,又想起那两个时常跟在苏虞身边的双生子,笑道: “我倒是晓得你姐姐为何那般辛苦倒还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了。” 他们都被苏虞教的极好。 杜默谨有些听不明白,抿了抿唇垂眸道: “姐姐是为了我们才很辛苦的,她那样好,为何还会有人欺负她?大哥哥,是谁欺负我姐姐?” 小小的少年从垂眸时的自责到抬起头时眼底浮现的愤恨,那般谨小慎微的他此刻恨不得将那些欺负他姐姐的坏人打废为她报仇。 从前日子过得如何他都从未怨过,可他的姐姐一次又一次满身是伤回来时,他心中的怨恨如同决堤的洪流一般泄出怎么也平不了,也不愿意平。 总听人说好人有好报,那姐姐的好报呢,在哪? 都是骗人的。 小孩子的情绪都写在脸上,邹伊思将杜默谨眼中的恨看得清清楚楚,他蹲下身子,伸手握住那小小的拳头,“有些人之所以欺负别人,是因为别人身上有他们怎么也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们嫉妒。便如你姐姐一般,他们嫉妒她,所以想欺负她,但你知道你姐姐被欺负时是怎么做的吗?” 杜默谨睁大眼睛,问道:“姐姐她怎么做的?” “当然是……” 邹伊思想到苏虞的举动,忍不住轻笑道: “当然是临危不惧,亲手将他们赶跑了。他们欺负人,是以为那人弱,你姐姐能赶跑他们,是因为你姐姐比他们厉害。想要不被人欺负,就要像你姐姐一样既勇敢又有本事。大哥哥看你天资聪颖,将来定是个有本事的,所以你呀,有的是机会保护你姐姐,到时候有你在你姐姐身边跟着,你姐姐她估摸着去哪都是横着走的。” 孩子是这世上最纯真的存在,可一旦有了恨的概念,若是不加以引导,便很容易走弯路。 他在外混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那样的孩子,惋惜吗,倒没有,他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只是他见苏虞将她的弟弟妹妹教养得如此懂事,不想她的辛苦付之东流,帮她的弟弟将心中的愤恨引导成一种激励,他想照苏虞那种性子定也是这般做的。 杜默谨被邹伊思后边那句话逗笑,“大哥哥,横着走的是螃蟹,我日后要让人用轿子抬着姐姐走。” 大哥哥说的对,姐姐有保护自己和他们的本事,那他也要有本事了才能保护好她们,现在的他好像什么都为姐姐做不了,要更加努力才是。 “哈哈哈,有出息。” 一大一小很合得来,正说着话呢随着“呲~”的一道开门声,便瞧见楚珵州抬脚走了出来。 第79章 他想那道在黑暗中跃出的光长明 “师父。” 杜默谨连忙拔腿上前,一把抱住楚珵州的腿,急切地看了眼房内期待地问: “师父,谨儿现在可以进去看姐姐了吗?” 楚珵州温柔地点了点头,大手抚上杜默谨的头顶,“可以,去吧!” “谨儿谢师父。” 杜默谨仰着头定睛看着楚珵州,清澈的眸子满是纯真的感激,“谨儿在厨房熬了粥,师父辛苦,您先坐着歇会儿,待谨儿看过姐姐为您端来。” “快去瞧你姐姐吧!” 杜默谨的懂事楚珵州作为师父如何不晓得,且他在医术上又是天赋极高,因而对于这个不在计划内收的徒弟心中是疼惜的。 见他进了房内,抬脚转身正欲去药房为苏虞抓些药包好待会儿给带过去,这时便听见身后传来叫住他的声音,“楚大夫,留步。” 回头看过去,瞧见送苏虞来的男人斜靠在墙上,双手怀胸稍歪着头也同样看着他,四目相对,他未出声,只静静地瞧着。 邹伊思方才听杜默谨说他师从眼前的这人,那孩子说起自己的师父时满眼都是崇拜,不知为何晓得这人与苏虞家的关系后,他这心中竟觉着刺挠,明明他暗戳戳地套过那小孩的话说是苏虞与他师父之间平日里接触也不多,可他还是瞧着这人哪哪都不顺眼。 许是作为男人瞧见自己看上的女人身边竟有如此模样的人心里不爽吧,可笑的是他方才还想过那女人跟这人因为弟弟这一层因素时不时见面会不会被勾走了。 他邹伊思头次发现喜欢上个女人会让自己产生与他人比较的想法来。 哼,爷儿长得也好,还有钱,那女人断不会肤浅到看上这般弱不禁风的男人。 “听小谨儿说楚大夫医术高明,看你的样子苏虞应该是无恙了,那便多谢了,医治费是多少,我付给你。” 楚珵州眸子微抬,情绪淡淡瞧不出喜怒,“无事,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医治费苏虞醒了自会给我,她这人不喜欠人人情,我若收了你的钱,怕是又少不了被她说教一通,我可不敢惹她。” 语气说到最后听着像是有些无奈,可他脸上略些轻松的浅笑倒多了几分别的意味,邹伊思看在眼中眸子微眯,而后漫不经心地微抬起下巴盯着他笑道: “是吧?她厉害的很呢,这医治费我可不敢出了。” 言罢他神情无辜地耸耸肩站直,抬脚上前在经过楚珵州身侧时停下脚步微微斜眸,脸上依旧是他那痞痞的笑,“罢了,她若已无碍我便先带她回去了,医治费那等她醒了你们自己瞧着办吧!” 听这人的意思苏虞倒是跟他也客气的紧,哼,看来是没被男色诱惑。 不过这人提起苏虞时的眼神似乎并没那么简单。 楚珵州转过脸,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且慢,我知公子好意,然此时夜深,马车动静亦大,你一外男送她回去若被村民瞧见,许是对苏虞名声有异,让谨儿送她回去便好,谨儿力气大也极为贴心,足以。” 邹伊思与楚珵州个头相仿,两人相对而视各有打量,他默了一瞬,努努嘴点头:“楚大夫顾虑得对,是在下冒失了,我去瞧一眼她。” 眼前的人踏入房间,楚珵州的余光扫了眼他的背影,背手而立,满目沉思…… 片刻后,邹伊思先行离去,懂事的杜默谨给楚珵州端好热粥放到面前后便去送人。 原他是想着将自家姐姐先留在他师父这里,他赶着马车将这人送回镇上,自己再回来,也算是答谢了这人送姐姐回来的恩情,然刚到家门口便瞧见有两个陌生人在门口蹲着,见他们出来赶忙站了起来边瞅院子里边边说道:“头儿,苏姑娘呢,怎么你一人出来了?” 邹伊思没搭理手下兄弟,抬手放在杜默谨的头顶,温和地笑道: “行了小谨儿,不用送了,将你姐姐带回去好生照顾着,明儿我再过来看她。” 杜默谨瞄了那二人一眼,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大哥哥,谢谢你送我姐姐回来。” “嗯,回去吧!” 邹伊思挥挥手转身离开,那两手下紧跟其后,一路上无人出声直到离开村子,村口其余手下已在那候着。 其中一人牵着一匹马儿过来,将马鞭递到邹伊思手中,“头儿,人都处理干净了。” “嗯。” 邹伊思接过马鞭翻身上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挥动马鞭的手一顿,吩咐道: “小武,他们三人从苏虞那拿走的银钱在何处?” “头儿,抓到人的时候他们说是一拿到手便去赌坊还了赌债,原是想着就那么将苏姑娘绑在破屋里看其造化,哪知三人没忍住又赌了一把,输了个底朝天,这便又打起了苏虞的主意返了回来,反正钱是找不回来了。”小武如实回答道。 邹伊思的眸子在周围手下手中火把燃着的火光中闪动着狠意,却勾唇邪笑道: “虽因这三个渣子污了手,不过这有仇现仇的性子爷是真喜欢,你们说苏虞给你们当未来夫人够不够格?” “够,够,够。” 底下人都嬉笑着应和,只有小武弱弱地笑着来了一句: “头儿,苏姑娘好是好,就是跟我们不会一个不小心便……” 说着做了个手割脖子的动作。 他当然是开玩笑的,不过心中也是真有些胆怵苏虞的狠绝,那会子那一刀差点被给他惊出屁来。 万一这以后真成了头儿的夫人,那他们会不会被夫人管的死死的? “去你的。” 邹伊思笑着去踢小武,被他侧身躲过,看着他贱嗖嗖得在笑,摇摇头心情愉悦道: “她哪是是非不分之人,爷都不怕,你们怕甚!” “行了,回家,苏虞丢的钱数小武你回去备好,再备些补品,爷明儿再来。” “收到。” …… 杜默谨送走邹伊思不久后也在楚珵州的帮忙下将苏虞抱到了马车上,仔细地安顿好该注意的地方后便目送着马车缓缓地消失在了黑夜中。 回到院中,他挥手一扫,院门自动关上,不知在哪隐身的洛北骤然现身,立于楚珵州身旁,躬身抱拳,“主子。” “去查查苏虞被何人所伤。” 楚珵州回想着苏虞那一身的伤以及衣服上喷溅的血渍,温和之气在这一瞬仿佛全然褪去,森森寒意悄然攀爬出缠绕于身,连同周围的空气一同冻住。 她身上总有新生的光亮在闪耀,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可只要靠近他便会忘记自己身处黑暗的肮脏,如她一般只是个普通人的存在,那种感觉让人迷茫却又舒畅。 他不愿光如他那般落入黑暗中被吞噬,他想那道在黑暗中跃出的光长明。 “那人的身份也去查查。” “是,主子。” 第80章 扎个针便怕疼了? 临近第二日晌午,苏虞在昏睡中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 意识还未完全苏醒,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她闷闷地“嗯”了一声,这才偏过头看去,“楚珵州,你医术是不是退步了啊,我怎么一觉醒来浑身还疼得厉害?” 许是刚醒来,苏虞说话温温软软隐约间还带了些娇气,楚珵州眉心稍动,听着好气又好笑地抬眸扫了眼她,手上扎针的动作却是未停,“晓得疼还乱动?也不知我是给谁忙活半天,还落得个医术退步的结果。” 苏虞手背猛地刺痛一下,她低眸一瞧才发现楚珵州将那么长一根银针扎进了自己的虎口,眨巴了几下眼睛在他拿起又一根银针时赶紧缩回手,“你…这…这我身上疼归疼,应该用不着扎针吧,你随便开几副药我喝喝便好了啊!” 她从小到大最怕扎针,吓死了!! 楚珵州拿着银针的手顿在半空中,眼皮缓缓撩起看向苏虞,“药调内里见效缓慢,针灸活络经脉更能助你恢复。你与人打架都不怕,扎个针便怕疼了?” 苏虞蹙了蹙鼻子,白了眼楚珵州,“你知道啥,我是闲的呀跑去与人打架?好端端地回个家被人半路绑了,若不是命大哪还有你打趣我的机会?” 她说的随意,那事对她而言如同鸡毛蒜皮无甚重要,楚珵州听着神态未变,却伸手捏住苏虞的袖口将那只缩回去的手扯了回来,垂眸的一瞬眼皮遮住他情绪的变化,“不是打趣。” 是许久未生的怜悯,以及他否认过无数次的心疼。 他从前觉着人生而苦痛皆是正常,且他生在那样的环境中同情怜悯这种情绪早被现实在他孩童时期便扼杀在心底,所以即便一开始晓得苏虞曾有过那样的过往,他也只当他们都是被弃的沦落人罢了,同情没有,唯有被她身上的坚强与韧劲吸引,然久而久之,那股子吸引一点点地放大,他几乎下意识地便想靠近她,关注她的一切,有时分不清是想看到她最终不敌现实的黑暗似他那般困入其中无法逃生的窘境,还是希望她一直坚毅地活着证明这世间的劫难并不足以摧毁人的意志,他也许终有一日也能似她那般。 然瞧着她用无所畏的语气讲出自己方才经过的劫难时,他突然不想看到她这副样子,想着若是她如寻常女儿家那般受了伤哭哭闹闹,担惊受怕才该是女子的常态,可偏偏只有她没有,按照以往本该欣赏她的坚毅,但事实是,他只觉着他心疼眼前的人儿。 “啊?不是打趣那是什么?楚珵州,你怎么总跟正常人反应不一样?” 正常人不应该惊讶一番后反问一句谁绑的她吗?她虽然不会告诉他是谁绑的她,毕竟那几人被她杀了这事不能让他知道,但她会糊弄过去啊,反正别给她扎针就行了。 苏虞好笑地眨眼注视着楚珵州,没注意自己被拉回去的手,结果又是一下刺痛,倒也不是难以接受的痛意,不过她就是怕扎针啊,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无语道: “楚珵州,你怎么还趁我说话偷袭我?” 楚珵州收回手,转眸定睛瞧着苏虞,“我看你手腕脚踝处的勒伤约莫能猜出一二,且昨日有位身着富贵的公子送你回来,想来是他帮了你,你无事便好,至于旁的…自会解决。” 苏虞见楚珵州没有深问,倒也正合她心意,应付地点了点头,穿过楚珵州身侧往外看了看,“是呢,送我回来那人呢?” “走了。” 楚珵州瞅见苏虞的目光眼皮垂了垂,手指在方才扎的银针上轻轻捻动,“疼吗?” 她与那人关系很好吗? “不疼。” 苏虞看到银针是怕的紧,不过楚珵州动起来的确不疼,她也是如实告知。 两人忽地再都不言语,安静了小会儿,苏虞想起杜默谨来,赶紧问道:“楚珵州,谨儿呢,他没吓到吧?” “你说呢?” 楚珵州幽幽地回了一句,苏虞回瞪一眼,“我若是晓得还问你?” 楚珵州难得见苏虞这样,失笑道:“他无事。” 苏虞闻言稍稍放下心来,杜默谨这孩子话少但心思重,她是真怕自己昨夜躺着回来将他给吓到,“那便好。” “嗯。” 楚珵州的针在苏虞醒来那会其实已经扎的差不多了,这会子最后两针下去已经足够,便开始一针一针地又拔掉。 卧房内安静不已,直到杜默谨端着药跟清粥进来,三人这才又互相说了几句。 吃过药后的苏虞又沉沉睡了过去,下午邹伊思带着东西过来瞧时见人没醒便没打扰,看了一眼又匆匆离去。 到了傍晚时,杜默谨见到了晚上吃药的时候,轻声叫醒苏虞,又是端药,又是端粥,一旁候了半天,说起邹伊思来时与他说的话,便原封不动地告诉苏虞道:“姐姐,昨儿送你来的大哥哥下午又过来看你了,他拿了好多银子过来,说是姐姐你的,还拿了许多补品,那个大哥哥是好人,对吧姐姐?” 他其实心里也曾担心过伤害姐姐的会不会就是送他回来的那人,又困惑万一是他伤的姐姐为何他还会送姐姐回来,今儿又是送钱又是送东西的,难不成是良心发现,可姐姐从小就教他不可以随意揣测他人,他心里便更愿意相信那个大哥哥就是救了姐姐的好人。 苏虞笑笑,点头,“对啊,是好人。” 听苏虞这么回答,杜默谨一方面为自己曾经乱想过邹伊思自责,一方面又庆幸他的姐姐遇到了好人,“姐姐,好人会有好报的是吗?” 一次一次看到自己的姐姐被人伤害,杜默谨幼小的心灵已经分辨不清那些曾经坚定的认知了。 苏虞察觉到今日的杜默谨似乎不太一样,耐心地回答他道: “当然了谨儿,好人若是没有好报那这世道早就乱了,我们现在能好好地活着,不就是说明了这个道理吗?” 好人有没有好报她其实也不知道,但人要活下去,她要教好孩子,总要往好的方向走才不至于被不堪拖垮。 “嗯,姐姐说的对。” 杜默谨重重地点了点头,困惑他的想法顿时解开,小脸上也染上了笑意。 第81章 这就对了 时间晃晃而逝,苏虞在床上躺了四天,杜默谨便贴身照顾了四天,生怕她再出意外直接跟楚珵州告了假,腾出空了便在家里先自学,懂事得让人看不出那是个十来岁孩子该有的沉稳。 今早儿起朝阳四射,晴空万里,实在躺不下去的苏虞缓缓地撑着腰下地,慢慢移动步子走到门口。 打开房门的一瞬,刺眼的阳光倾袭面容,苏虞下意识地闭眼抬手挡在额前遮住,清新的空气也在鼻尖窜涌,只觉得舒适。 要不是杜默谨去了楚珵州那里拿药,她约莫是没有这个机会出门的。 那孩子不知是跟着楚珵州待久了还是人一学医便会变得唠叨,本来那般话少的小人如今整日在自己身边念叨着该如何如何注意,活脱脱楚珵州二号,她欣慰的同时又觉着好笑,主要是联想到若是日后她家小谨儿变得他师父那般,生生给自己逗乐了。 缓步下了台阶后,苏虞走到院中那张竹椅旁坐了下来。 这竹椅还是前段时间村里周大爷送过来的,因着之前他心疼杜默谨多加照顾的缘故,所以苏虞时不时也会去照拂一二。 周大爷在村里是有名的老好人,只是年轻时父母早逝家里又穷,他娶不起自己心爱的女孩,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与别人生儿育女,自此便孤身一人靠着竹编过了几十年。 一开始见到杜默谨时他瘦得皮包骨,小小一只脸色蜡黄,周大爷自己日子过得清苦却心生不忍便时不时从自己的饭碗中省出给上一口饭吃,不过后来苏虞回来,再见时杜默谨时身他着新衣,脸上长了肉,一口一个爷爷叫着帮忙干了一上午的活,还从他这儿买了个簸箕,人走了才发现杜默谨竟给他的锅里偷偷放了块肉。 本是想着杜默谨一家过得不易不愿拿这肉,于是送了过去,哪知去了之后不但被留下吃了顿饭,苏虞还亲自将他送了回去,拿回去的肉愣是又拿了回来甚至还多了一篮子菜,之后苏虞隔些时日便过去买些物件,每次去都还拿着各种东西,一来二去的周大爷便将苏虞几个当成了他亲孙子来疼,日子渐渐也不再那般孤独。 后背靠着竹椅,日光裹覆全身,闭眼享受,好不惬意,苏虞已经有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 昏昏欲睡之时,她恍惚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以为是杜默谨回来了,顿时睡意全无,心中暗道被他瞧见定会将那孩子给惹哭了,一着急便想着赶紧起身,结果扯到了腰伤,疼得人眼前直接黑黢黢一片。 “哎呦,你这丫头是不要命了,伤到腰了还敢起这么猛?” 急切的关心声在耳边响起,苏虞从疼痛中缓过来抬眸望去,是郭姨拎着个篮子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手撑在椅托上,苏虞扯了扯笑道:“郭姨来了,我无事的,您怎么知道我伤着腰了?” 她受伤的事没有往出去说还以为除了她家谨儿跟楚珵州没人知道呢,这怎么还是传出去了? 郭姨篮子顺手往院里的圆桌上一放,上前便去扶上了苏虞,好气地瞪着她道: “快些坐着,真是不晓得心疼自个儿的,受了伤也不说,看来还是将你郭姨郭叔当外人。” 苏虞反拉住郭姨的手,轻摇了摇似是撒娇一般撇了撇嘴,“我是怕郭姨您跟郭叔担心才没说的,没有别的意思,不气不气,生气可就不好看了。” 郭姨本身就没有生气,只是担心苏虞的身体,听她这么一说心疼之余又觉好笑,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那也得说,我拿你当我自己亲闺女看,哪有当娘从外人嘴里晓得女儿受伤不难受的,你啊!” 虞丫头方才是夸她好看吗? 一把年纪了,哪就好看了,哈哈(???????)?* “我晓得您待我好,如您所言那般,哪有做子女的会让父母跟着担心的,您别担心,我真无事,过两日都能痊愈了。” 苏虞笑着安抚郭姨,她前世见惯了算计,面对郭姨这样质朴善良的好也不禁愿以真诚相待。 “我啊,是说不过你。” 郭姨亲昵地在苏虞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搬了个小凳过来坐到苏虞旁边,“这好在你无事,不然我都不晓得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放心吧郭姨,我不会有事的。” 苏虞说着想到郭姨说她是从外人口中听到她受伤的事,便跟着问道: “您方才说是听别人说我受伤的事?” 郭姨听到这个脸色一沉,气呼呼地看着苏虞道: “那些个爱嚼舌根的给她们闲的,我一早本来是要去地里看看的,哪知在地头听见有人说起你,那几人围在一块,说是瞧见楚大夫日日往你那跑,说你…说你假借受了腰伤之名勾引楚大夫,无煤……” 话说到这郭姨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默了默又接着道: “真是一个个太闲了只会在背后编排人,我哪忍得了让人说你闲话,给她们好一顿骂。” 苏虞听郭姨那般维护她心中暖乎乎的,眯眼笑开,“郭姨您最好了,不气不气昂,与那些人置气不值当,左右说我也少不了二斤肉,随她们说去,我有您心疼我便足够了。” “说的啥话,女儿家的名声岂能叫她们乱言,我若再听她们嚼舌根看我不撕烂她们的嘴。”郭姨越说越来气,看着苏虞的眼神却满是心疼。 她这人心大很少计较事情,有时可也没办法理解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她以为可怜的人即便外人不帮衬起码同情心会有,然事实是人家的可怜变成了她们口中的闲话,还要胡编乱造一通。 光是她这不相干的人听着心里都不舒服的紧,若是叫这几个孩子听到即便嘴上不说那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好好好,撕烂她们的嘴,不气不气了。” 苏虞是真无所谓旁人如何议论她,但看着郭姨为了她这么生气,赶紧一个劲地哄。 “这就对了。” 郭姨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生怕苏虞娇娇弱弱的被人欺负,也怕自己不能随时随地帮她出气,便想着她自己能硬气一些,听她顺着自己说话,倒也宽心了些。 “郭姨告诉你,忍气通声是最蠢的解决方式,他们不但不会放过你,甚至会觉着你好欺负变本加厉,你须得比他们更凶更无赖她们才不敢再说你,不都是欺软怕硬的德性嘛对吧!” “嗯,您说的对。” 郭姨这人活的洒脱通透,苏虞不是第一天才晓得,今儿又听此,对她更生亲近之意。 人这一生真心相待之人甚少,若能遇上,谁不愿在反复确认之后放下防备去靠近难得的温暖呢! 第82章 我也想保护姐姐啊 陪苏虞唠了会磕,确认眼前的人没有真的无大碍后,郭姨拎着篮子去了后厨,将自己带过来的鸡汤重新热了热端给了苏虞。 方才一进来只顾着担心苏虞身体了,带来的鸡汤被忘在一旁有些凉了。 盯着苏虞喝下两碗,郭姨这才放心了离开了苏虞家。 鸡汤味鲜,奈何连喝两碗难免稍腻些,苏虞想着回屋喝口水压压,且看时辰她家小谨儿该是回来,叫他发现自己出来那可就不好了,于是缓缓起身正欲转身,眼尾的余光却扫见大门外正在拿袖子擦眼睛的杜默谨。 她第一反应是抓紧回去但转念一想小谨儿似乎在擦眼泪,回头再看过去,额头顶着青肿眼睛泛红的小人走了进来,然后跟自己四目相对,稍有愣神后转身似乎又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而后转过来小跑着上前听他语气着急道: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你伤还没好不能下床的。” 苏虞面无表情嫡盯着杜默谨额头伤的伤,在他到自己身旁时上下打量了一番,满身的土,手掌上还破了皮,她抬手停在伤处,语气尽量保持温柔地问道:“谨儿,头上的伤怎么弄的?” 杜默谨抿了抿唇,不想苏虞担心便咧开嘴笑得一脸不在意,“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疼的姐姐,你快回去躺着,谨儿扶你。” 苏虞拉住杜默谨伸过来的小手,低眸看着那伤,脸色微沉,“说实话谨儿,姐姐不喜欢撒谎的孩子。” 杜默谨闻言稍显慌乱,猛地抬头看向苏虞,眼眶更加红了,泪水不停地在打转,“姐姐不要不喜欢谨儿,谨儿说。是……是村西边的李顺,他说姐姐坏话还拿石头打我,我气不过上前说理推了他一把,被他娘看到出来推倒了我,拿起笤帚便用劲打我,嘴里一直说着姐姐的坏话,我爬起来又冲上去打,可是我打不过,他爹还被喊了出来,我…我便咬了一口他娘跑了。” “姐姐,我真没用。” 杜默谨眼中满是气愤与自责,他恨不得赶紧长大,那样便能保护他的姐姐不被别人伤害,可他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苏虞心疼极了,拿起杜默谨的小手在伤口处呼了呼,“谨儿已经很棒了,我的谨儿很努力很好地维护了我呢,很疼吧?” 温热的气息落在伤处勾起微微痛痒,却又奇迹般地减少了痛意,杜默谨定睛瞧着,摇摇头忍住委屈的泪水,“不疼的姐姐。” 他要是再大点肯定能把他们都打趴下,让他们亲自到姐姐面前道歉。 “乖,去把药箱拿过来。” 苏虞忍着怒气想先为杜默谨处理伤口,哪知她还没去找李顺一家算账,人一家三口骂骂咧咧地倒是先找了过来。 “兔崽子跑的挺快呀,有本事打人那别跑啊?” 李顺娘牵着李顺一脸的凶狠刻薄,盯着杜默谨的眼神像是饿了许久的狼,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生吞入腹。 杜默谨见这一家子追了过来,握紧拳头护在苏虞身前,身体气得微微发着颤,“是李顺先打的我,你们不许进来。” 显然这一家子没把杜默谨放在眼里,一大一小,一女一孩,大的腰还伤着,他们打量着苏虞姐弟好欺负,冷笑走上前,将李顺推到前边扯开他的衣领露出脖子上的两道红痕,“谁看见是我儿子先动的手了?苏虞你仔细瞧瞧你那弟弟给我儿子打成啥样了。” 说着又伸出自己的手,露出上边的牙印,“你再瞧瞧我这手,你弟弟咬的,你说说怎么办吧?” “明明是他先动的手。” 面对人家无耻耍无赖,小小的杜默谨愤恨却也只能大声无奈地控诉,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现在好像给姐姐带来了麻烦。 自责内疚,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他给湮灭。 突然,他的肩膀被从后边握住,所有激起的情绪在那一刻被抚平,抬头侧望,他听见他的姐姐轻声与他说道:“谨儿不怕,姐姐信你,有姐姐在呢,乖。” 杜默谨嘴角忽地瘪起,委屈又坚强的小模样直叫人心疼。 他从来没怀疑过姐姐会不信他,他只是觉得无能为力的感觉好窒息痛苦。 “所以,你们想如何?” 苏虞抬眸的一瞬冷意迸发,脸色肃沉。 之前这女人当着孩子面便对她口出秽语,今儿又与她儿子伤谨儿,既不能好好教养孩子,亦不能安生做人,当真是污了父母之名。 李顺爹冷哼一声,指着苏虞叫嚣,“骚娘们,别一天只顾着撩汉子,好好管教管教你这弟弟,当真是有爹生没爹养的,你今儿不叫他给我们下跪磕三个响头这事没完?” “没错,这事没完。” 李顺娘叉起腰附和,忽地眼珠一转,仰起下巴盛气凌人道:“光是下跪也不成,我跟我们家顺儿都被你弟弟打成这样了,不赔钱谁也别想好看。” “是吗?怎么个不好看?” 苏虞嗤笑一声,左手抚上杜默谨的双眼将他转过来带进怀里,而后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前一把扼住李顺娘的脖子,歪头邪笑仿若黑化的精灵,看似单纯无辜却又狠厉无情,“是这样吗?” 她见识过各种无耻之徒,欺负到孩子头上的倒不多见,这孩子大伯母一家算,他们也算。 李顺一家都没反应过来,李顺娘直到脖子被掐紧呼吸困难才瞪大眼睛挣扎,李顺爹懵了一瞬后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便要给苏虞好看,“臭娘们,你……” 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已经直直被踢飞了出去,然后狠狠地摔在大门口的地上痛到爬不起身。 李顺似是被吓傻一般愣在当场,李顺娘边挣扎边对苏虞说脏话。 苏虞的手越收越紧,李顺娘一张脸憋得通红再说不出来话,她笑看着,不紧不慢地幽声道: “我家谨儿从不说谎,你们欺辱他反过来冤枉他,真是好大的脸。我不晓得有爹生没爹养会如何,不过我倒是清楚你们若再在我这多待一刻,你们的儿子许是会成为你们口中所说的那般。” “你……你还敢杀人不成?” 李顺爹忍着痛从地上爬起,冲着苏虞又冲了过来,结果又以同样的方式摔在了同样的位置。 苏虞一脸的无所谓,眉头轻挑,眼含讥讽,“试试?” 李顺娘眼瞅着已经翻起了白眼,李顺才跟回魂了似的捶打起苏虞的腿,“贱女人,放开我娘,我打死你。” 杜默谨能听到所有动静,奈何他被苏虞紧紧地扣在怀里动弹不了,又急又担心。 苏虞勾了勾唇,松开李顺娘,反手掐住李顺,“啧,小小年纪嘴便这般碎,不若割了舌头去吧!” 李顺被吓坏了,双手推打着苏虞的手,哭着喊道:“爹娘救我,贱女人要割我舌头,我怕。” “咳咳咳……你……你放开我儿子。” 李顺娘看着苏虞像是疯子一般的语态心里有些怕了,顾不上自己有多难受,从地上爬起来一把从苏虞手中将李顺抢走,“疯子,疯子,有病。” “儿子不怕,娘在这,没事了没事了。” 李顺爹再次爬起来,心生怵意没敢再冲动,咬牙切齿地盯着苏虞,“给老子等着,我们走。” 李顺娘晓得不是苏虞的对手,恨恨地瞪了一眼,不甘心地带着李顺往回走。 苏虞最清楚这些人欺软怕硬的恶性,漫不经心地在他们身后缓缓道: “记着管好自己的嘴和手,若我再晓得有同样的事发生,这手怕是不会软了呢!” 李顺娘听在耳中不知是吓得还是如何,脚底平地给自己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李顺爹不扶便罢了,顺带着还骂了两句,“叫你别出去惹事你不听,惹上个疯子满意了?” 李顺娘不服气地顶嘴,“她再疯还真敢杀人不成?哪句话说错她了,自己不检点就不要怪别人说。” “唔~要不今儿你们别走了,看我敢不敢?左右我是杜家养女,无根无萍的无甚好怕,谁欺我弟弟我便与谁拼命有问题吗?” 苏虞说的随意,听的人几乎用跑的速度往她家大门口走。 啧啧,吓不死你们。 “呜呜……” 怀里的杜默谨突然抱紧苏虞的腰声哭了起来,听上去难过极了,“姐姐…姐姐才不是无根无萍,姐姐有家,有阳儿月儿,有我。” 苏虞心疼又熨帖,抚着杜默谨的后脑勺轻哄:“谨儿说的是,姐姐吓唬他们的,不哭了。” 许是与方才的委屈一同发泄了,杜默谨抱着苏虞哭了许久。 苏虞方才动了劲,那会子没注意,现下才察觉腰更疼了,可是因为心疼杜默谨,便一直硬挺着,等到终于将他哄到不哭了,自己也坚持不住,又不想让他担心,强撑着说道:“今日之事谨儿无错,但有一点没做好自己晓得吗?” 杜默谨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晓得,我不该跟姐姐撒谎。” “不是。” 苏虞不着痕迹地又坐回了躺椅上,抬头看着可怜巴巴的杜默谨,满眼都是温柔,“你不该被人欺负了不与我说,记着,万事有姐姐在,你只需大胆往前走便好。” “我……” 我也想保护姐姐啊! 杜默谨心想,却没有说出来,他依旧乖巧地点头,如从前那般听话,“嗯,有姐姐在谨儿不怕。” 若是可以,让姐姐的时间过得慢些,让他的时间过得快些好快快长大,如此他便可以早些有能力保护姐姐了。 第83章 不会是好得太快被他发觉到异常了吧 苏虞腰疼得实在厉害,便是坐着也几乎直不起腰来只能往后靠着才能稍稍化解些痛意。 她唇色惨白,提不起力再为杜默谨处理伤口,缓缓朝他招了招手,柔声道: “乖谨儿,今儿天气极好,姐姐要再晒会,你跟你师父学了好一阵子医术了,自己处理一下伤口让姐姐瞧瞧我们小谨儿是不是也跟你师父那般厉害了好不好?” “没…没有,我哪能和师父比呀!” 杜默谨被苏虞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后脑勺总算是有了笑脸。 “那姐姐先晒着,我去拿药箱。” 被夸的小孩也很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好。” 很快,杜默谨去房间拿了药箱出来,又打了一盆清水,自己不紧不慢地清理干净额头与手上的伤后,将青绿色的药膏从一个小药瓶中舀出对着水影轻轻地抹在了伤处。 药箱是苏虞特意为家里备的,有些药是楚珵州给杜默谨他带回来的,有些是她在镇上大药房买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这会子杜默谨涂的伤药便是楚珵州给的自制药膏,药效极好。 仔细为自己涂好伤口的杜默谨转过头笑咪咪地看着苏虞,像是在等待夸奖,目光澄澈闪亮,“姐姐看,谨儿上好药了。” 苏虞一直目不转睛地侧身瞧着杜默谨,看他笑的那般开心,缓缓眨眼眸中沁满柔光,“谨儿真棒,我们家日后莫不是要出个神医了。” 被自己姐姐接连调侃,杜默谨稚嫩的小脸通红,目光却满是坚定,“谨儿会努力的,姐姐。” “小笨蛋,姐姐相信你。” “才不是小笨蛋呢,谨儿明明像姐姐,聪明着呢!” “咦~夸你还是夸我呢?” “嘿嘿~” …… 陪了苏虞一会儿,杜默谨又去后院忙活了。 快到中午了,得提前剁好猪草,准备好马饲料,还有鸡鸭的食,有好一阵忙了。 苏虞也总算不必再强忍痛意,泄下吊着的劲那一瞬眉心紧皱成了一团。 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保持方才的姿势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撑着椅托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移到房间将门关上,而后躺回床上闭眼默念了一声紫珏。 一瞬间,紫色指环凭空在食指出现,方才还躺在床上的苏虞顷刻间已经进了灵泉空间。 那日被绑在破屋内,她愣是没有想起紫珏来,不然也不会给赵志刚弄伤她的机会。 因为楚珵州日日过来给她换药诊脉,所以灵泉水她一直未使,生怕伤处痊愈太快被他瞧出端倪来。 那人面对伤患似乎格外的倔,哪怕她说有谨儿帮忙换就行他不必天天来,然人家一到午时拎着个药箱就准时过来了,不晓得还以为他是过来蹭饭的,当然了,他也的确是吃过午饭才走。 算起日子楚珵州明日应该会离开村子,所以她本来打算的是今晚用灵泉水擦擦伤处让外伤快些痊愈,好不耽误她的活儿。 福春楼那收了人家钱却没给送货,虽说已经麻烦楚珵州帮忙带了话解释,但到底做生意诚信守诺为本,她须得尽快将货送过去才能与人长期合作下去。 可今儿那两腿下去,这腰伤扯着似是更严重了些,她清楚小谨儿若晓得自己伤又重了定会自责,也能预测到楚珵州在为自己换药时发觉伤处再伤后那喋喋不休的场景,所以为了提前避免,她还是先用灵泉的水简单地擦拭下好叫伤处恢复得快些,起码不要看起来又严重了便可。 于是乎,苏虞用取水的瓢在灵泉中舀了些水出来倒在手中的帕子上,轻撩起衣服露出贴着药膏的腰,而后揭下那药膏,动作轻缓地在伤处擦拭。 赵志刚那脚踹得极重,她有半个腰都是乌青的,更别说伤到的内里,这几日又是外敷又是内服的好不容易好了些,现下这一折腾又反复,静下心细想想不禁发觉自己是真倒霉,好事轮不上,糟心事一件接一件,难不成老天爷是看她上辈子赚钱太多红眼了让她转世投胎过来受罪来了? (▼ヘ▼#) 清凉的泉水碰触到肌肤,擦去上边沾着的药膏的过程中便已经再发挥它的神奇之效,不但止了疼痛,那一大片也在肉眼可见的变轻,她手腕的勒痕也在浸湿帕子的那会儿泉水划过淡去了些许。 若是用灵泉水泡澡,约莫一半个时辰她的外伤便能痊愈,内伤不重的话喝上个三两天估计也能好,可惜她上一世只晓得喝灵泉水酿的酒似乎不易生病,愣是没发觉它这般奇效。 真亏,真亏呀! 苏虞擦拭完试着站起,腰间已无方才的痛意,但走起来还是能感觉到疼,但这已经足够了,起码楚珵州过来时不会听到他的碎碎念了,也不会被发觉到异常。 不过这一蹲一站,胃里喝过的鸡汤那股子腻劲又冲了上来,她原准备喝水也没喝成,正好面前就有水,苏虞拿起瓢就准备喝里头剩余的水,结果刚送到嘴边,便听到敲门声,紧接着听到了楚珵州的声音:“苏虞,方便我进来否?” 苏虞:“……” 咋呀,今儿喝水能触发有人找符咒啊,都挺会挑时候。 到底是匆匆喝了一口,苏虞便赶紧从灵泉空间出来,她舔了舔唇角的水珠,盖好被子,冲门口应道: “方便,你进来吧!” “好。” 楚珵州回过后才将门轻推开,没再关上,径直来到苏虞床边很自然地将药箱放到床头的木柜上,看了一眼苏虞随口问道: “今日感觉如何?” “还好,已经能起身了。” 苏虞照着晨起那会的情况回答,一脸的坦荡平静。 楚珵州点了点头,搬过小凳坐到床边,先是给苏虞把了把脉,又是在与她说过后半隔着被子面不改色地往上轻扯了衣摆露出腰上贴着药膏的部分,动作十分轻缓地给揭了下来。 方才苏虞在擦拭过后又将药膏给贴了回去,便是因为他每日都会亲自上手换药。 她晓得在大夫眼中无男女之分,且她这人向来惜命, 因而楚珵州为她换药这事并不觉得 有什么。 而楚珵州之所以每日要亲自过来为苏虞换药,是因为在一个大夫眼中,为伤患负责乃是基本,他只有清楚伤处愈合的情况才能更快地帮主伤患恢复。 便如苏虞,她服用的草药并非每日都是一样的剂量,外伤敷用的草药也不是随意抹上便好,是药三分毒,为医者怎能不观察实际状况凭感觉下药! 当然,他并非没有私心。 不知为何,他见着苏虞时内心总觉着安宁轻松,也会莫名地想见到她,所以本身能吩咐他的小徒弟做到的事他仍想亲自过来。 苏虞看着楚珵州给他重新换好药膏,然后又给自己别的伤处涂药,见他没像前几日一直嘱咐自己要注意的点,顿时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不会是好得太快被他发觉到异常了吧! 第84章 因为喜欢 “楚大大夫,你今儿怎得不说话了?难不成我病情加重了?” 苏虞面带微笑以开玩笑得方式带着试探的意味问了一句。 楚珵州抬起眼皮瞅了一眼苏虞,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慢悠悠地来了一句:“昨日我临走关门前,听某人念叨我话多来着,可不敢再说了,招人嫌。” 苏虞听他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是没发现,讪讪一笑为自己辩解,“哪有的事,你听错了,听错了,哈哈。” 她不就说了句“他也太能唠叨了”,然后,然后便被听见了? 明明她记得自己很小声啊! 楚珵州并不打算让苏虞糊弄过去,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有意逗逗她,“我耳力很好使的,小虞姑娘。” 认识久了,她身上对他的疏离感渐渐淡了些,似乎总能时不时地见到她真实的一面。 倾尽全力活着的小丫头在外为自己筑着墙垒,放松下来时其实也满是可爱之处。 “真没有,你每日辛苦为我医治,我怎会说那般的话,那真是太没良心了,我可干不来,大夫的话哪有无用的,我乐意听得很,你再多说些才好,昨儿你定是太累幻听了,早知道便让你多休息会儿再回去了。” 苏虞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胡说八道,笑咪咪地看着楚珵州满眼的无辜。 她也不是不承认,只是真的被念叨了好几日,同样的话天天都说七八遍,不禁也想捉弄一下楚珵州,就死不承认。 楚珵州闻言眉头轻挑,笑看着她,“许是吧,你乐意听,那我便多与你说说吧!” 是小没良心的没错,胡说八道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苏虞尴尬地笑笑,心里暗戳戳地扎起了楚珵州的小人。 这人除了会医术,脑子像是木头做的不会转弯。 心累了,要不再重生一次吧! “那个,那个……” 苏虞还想挣扎一下,绞尽脑汁地想要转移话题,突然精光一闪,继续道:“你是大夫你看着治就行,哈哈,我今儿有一事不解,想问问你。” 楚珵州顿觉好笑,没戳穿苏虞,顺着她说道:“你说。” “我受伤的事你说出去的?” 苏虞那会问过杜默谨,他没往出去说过,那就只能是楚珵州说的了。 楚珵州坦然地点头,解释道:“村里人多口杂,我日日来此,难免有人碎嘴于你名声不利,便提早有意传出你摔伤腰下不了床的消息,怎么了?” 苏虞看着楚珵州摇摇头,笑道:“无事,只是没想到你竟也如此细心,谢过了。” 她不在意别人如何议论她,但是没想到楚珵州却细心到为她着想。 他这人,也是善良的紧。 可惜有些人即便晓得真相仍旧会妄加揣测诋毁别人,没法说。 “你多了解了解我便不会用\\\"竟也\\\"二字了。” 楚珵州没有多想笑着回应苏虞,说完自己忽地愣住,目光不离苏虞。 他怎会想让苏虞多了解他? 真要是了解了,依照这丫头努力求生的性子怕是恨不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才好。 心里不禁苦笑一声,可接着看她着着答应说好的时候,又莫名多了丝喜悦。 他似乎想让她能了解他,似乎又不想她了解他,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愿将似朵太阳花的她扯进来。 给苏虞将伤处都换好药后,楚珵州出去净了下手,再进来便与她说道:“上次不与你说过我要离开一段时日,明儿我便走,你的伤恢复得极好,待会我再与谨儿嘱咐一下,约莫再有个三两日你正常走路便不是问题了。” “嗯,好。” 苏虞性子淡,很少会说关心人的话,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路上当心。” 楚珵州笑笑,“好。” * 晚上寅时,楚珵州家…… 洛北默默在床边收拾包袱,心里对这一趟行程满是担忧,奈何自己主子淡定极了,淡定地像是要去同归于尽一样。 同归于尽? 洛北猛地一惊,手里的动作顿住,不安地转过身站直对着大半夜还在喝茶楚珵州小心翼翼地试探:“主子,我们这次去过那边之后还回来这里吗?” 楚珵州抬眼看向洛北,笑着反问道:“怎么,怕我去送死?还是不回这里你有别处可去?” 洛北憨憨地摇了摇头,悬着的心却是放了下来,“没有,但属下担心那位日后对您会更加肆无忌惮。” 那位从前想尽办法折辱主子不过是想看他不堪、翻不了身的狼狈模样,迟迟没动手也是没到时机,可现如今得到了主子曾经的位子怕是会彻底容不下他了。 楚珵州不甚在意,拿着茶杯在手中轻晃,随性又不失威严地缓缓道:“由不得他。” “是,属下多虑了。” 洛北现在想想的确是他多想了,主子怎么可能会让那些人死得太轻易,又怎么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去赌不确定的事。 哎呀,关心也乱,主子心里不会觉得他傻吧? 有些懊恼的洛北正准备转过去再收拾包袱,谁知竟听自家主子问他:“洛北,你有没有总想见到的人?” 洛北愣了一瞬,脑海中闪过一道娇俏的身影,如实回到回答道:“有。” 所以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活着再站在她的身后保护她。 楚珵州轻笑,没问那人是谁,而是又问道:“为何想见?” 洛北垂首,手指不自觉弯曲,不知如何作答,然作为侍卫他不能对主子撒谎,定了定心神说出了他心底的答案:“因为喜欢。” 她是天边皎洁的白月,而他是脚底渺小的沙粒。 他的身份注定配不上那般尊贵耀眼的她,无法立于她的身侧,她也注定不会注视到如此卑贱的他。 他的喜欢或许于她而言更像是污秽,可有些东西是越控制越蔓延的。 不过无妨,他不让她晓得便好了。 今儿的回答也许是他这辈子唯一能说出喜欢的机会,足够了。 “因为喜欢。” 楚珵州重复了一遍洛北的话,似乎他自己曾经无法理解的怪异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他想见苏虞,是因为喜欢。 他会心疼苏虞,是因为喜欢。 他会去主动帮苏虞,是因为喜欢。 他会看着她安心,是因为喜欢。 …… 种种不自知的行为反应都是缘于喜欢,本是因酒起了利用之心,却因她的坚韧吸引,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喜欢,难怪他总觉得她身上似有光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喜欢,能喜欢? “主子喜欢苏姑娘可以与她说。”老实人洛北贴心建议。 反正主子又不用担心身份悬殊。 楚珵州:“……” 自己的属下早看出来了? “我对苏虞……咳。” 楚珵州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而后不信道: “那般明显?” 洛北想也不想直点头,“是的主子。” 他们可全都看出来主子喜欢苏虞,谁让主子每次见她眼中都是笑呢,谁让主子临走前还吩咐他安排人在暗中保护她呢! 苏姑娘受伤的事查到头除了猜测那几人大约是被救下她的邹伊思给处理了,旁的是一无所知,就连邹伊思的身份似乎也不简单根本查不到一丝半点。 他猜主子安排人暗中保护一半是怕苏虞再受伤害,另一半是盯着邹伊思吧,毕竟听说那小子对苏虞也有贼心。 可怜他家主子了,好不容易喜欢个姑娘,还得防着被贼人惦记。 主子心里那般苦,他能有喜欢的人极好,苏虞一定要是主子的才行,不然主子只凭着恨吊着口气活着,万一哪天大仇得报,吊着主子的东西没了,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让他的主子好好活着。 楚珵州:“……” 好吧! “行了,赶紧收拾。” 平日里怎么不见他这么多话! “是。” 哦吼,主子不好意思了。 第85章 越缺失的才越会被吸引 翌日清晨,苏虞神清气爽地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昨夜用灵泉水泡了两个时辰,身上的外伤已然去了九成,与平常看不出有异。 见杜默谨房门开着,她轻步过去,叫了一声没有回应便走了进去,结果人并未在房内。 转头又去了后院,依旧不见人,却瞧到撒欢它们的食儿都已经放好了,一个个正埋头苦吃。 苏虞摇摇头,心疼杜默谨的懂事,心中估摸着他这会子怕是去山上割草去了。 这几日小谨儿又是照顾她,又是要顾着家里,对一个才过了十岁的孩子而言其中辛苦可想而知,所以心中更是疼惜。 做好早膳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回来,便先温着,而后去了酒屋。 好几日没酿酒,原先酿的不足以供上福春楼的需求,苏虞便打算花上几日先将货供上后再拿出余下的酒去摆摊。 应是待了没多大一会儿,酒屋门被推开,杜默谨一脸急色地跑了进来,看见正在忙活的苏虞,赶紧上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东西,又急又气地撅着嘴哼哼道: “谨儿一回来听见酒屋有动静便晓得姐姐在这了,伤没好还总乱跑,姐姐一点儿也不听话,快跟谨儿回去躺好等着喝药。” 苏虞看着拉起自己的手就要走的杜默谨,好笑地顺着他往外走,“我这都快好了,左右酿酒出不了多大力,无碍的昂!” “才不是,伤不好就干活会严重的,还会落下病根。” 杜默谨语气闷闷地反驳着苏虞,心想着他姐姐这么急着酿酒全是为了多赚钱养活他们,心里难受极了,回过头抱住苏虞,头埋在她的腰间低语:“姐姐,我们…我们没钱便过没钱的日子,谨儿不想看姐姐受着伤还这般辛苦,等伤好了再干好不好?” 苏虞心中划过暖流,眼含温柔地轻抚着杜默谨的小脑袋,轻笑着点头,“好,姐姐听谨儿的,不过姐姐并非是急着赚钱,只是实在躺得实在难受又无聊这才想着酿酿酒消遣些时辰,让我们小谨儿担心了,姐姐的错。” 杜默谨心想是自己误会了,小脸埋得更深了,“没有,姐姐没错,那…那躺着难受的话姐姐像昨日那般晒晒太阳也好,酿酒还是不合适的。” “不合适吗?可是姐姐今儿起来腰上已经不怎么痛了,应该是不影响的。” 苏虞没办法告诉杜默谨紫珏的事,但也不好叫他担心,更不想耽误生意,所以只能忽悠她们家懂事又可爱的小谨儿了,“那这样好不好谨儿,你在旁儿边看医书边时不时地瞧着姐姐,若你觉得姐姐哪里不能使力,过来帮上一帮,如此我既不会累着,也不会觉着无聊,如此可好?” 杜默谨沉吟片刻,最终不情不愿地应道:“好,不过姐姐要是累了不可继续了。” “好好好,走了,我们先去吃早膳。” “嗯,谨儿去做。” “姐姐都做好了,只等着你回来便能吃了。” “哼,就说姐姐一点儿也不乖。” “哈哈哈,家里有一个最乖的谨儿便足够了。” “没有啦姐姐。”(?ˉ??ˉ??) …… 转眼一星期过去,苏虞整日在酒屋忙着酿酒,然就是这般紧锣密鼓地进行,但只靠这么一间酒屋和杜默谨二人,哪怕该有的原料都准备得很齐全,可对于福春楼要的数量也到底是还是花了这么些日子。 苏虞望着后院一坛坛酒,心中开始筹划起她这几日一直在想的事。 若是日后想要靠分销这条路走下去,那她的量必须就得能供上,不然即便是有再多的合作商户也无用,还得落个不守诚信的名声,那她以后的生意只会更加难做。 所以当务之急是得扩大酒量的生产,那她首先要做的便是要扩大场地,也就是说她得有酒坊才成。 建酒坊的念头一起,苏虞便开始上心起来,不过福春楼那边要的货已经拖了有些时日,所以她得先将货送过去再说这事。 六十坛酒要送到镇上,若是苏虞一趟一趟来回拉估计一天也不够,她这人向来能使银子办到的事从不让自己累死累活地去干,于是便去寻了村长,意欲找些村里愿意干活且家里有农车的人。 村长有些日子没见到苏虞,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整日缠身,他心里虽时常记挂着她却也是分身乏术,好在他家婆娘偶尔跟他说说苏虞的情况,知道她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倒也心安。 这次见她带着两坛酒找来跟他说要找些做工的人,一问才晓得这丫头的生意这般好,一下卖出去六十坛酒,他瞅着这小小的身子骨有这么大的本事养家心中高兴得跟啥似的,不由得想起曾几何时她们的父母也会时不时拿着酒肉过来瞧他,不免又有些唏嘘。 若是她们父母还在,定是见不得自己的女儿这般辛苦的,难为这孩子了。 “行,爷爷帮你去找。” 村长很爽快地答应了苏虞的求助,瞄了一眼桌上的酒笑呵呵地又打趣道: “虞丫头你日后有事直接过来找爷爷便是,每次过来都拿着酒,你是怕爷爷被你奶奶说得不够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的确是极喜这丫头酿的酒,每次喝上一杯他整个人身心舒畅,回味无穷,所以都舍不得一下喝完,哪怕他已经有好多虞丫头送来的酒。 “你这老头子竟跟虞丫头胡说,你哪次喝酒我是拦着你了。” 村长夫人笑瞪了村长一眼,转眸看向苏虞又是满眼的疼爱,笑得一脸慈祥,“别听你爷爷胡说,他喝酒我可不管他,反倒是他管我管的紧,我出门溜个湾晚回来一会儿都得追问半天,老烦了。” “诶诶诶,老婆子,你当着虞丫头的面别乱说啊!” 某位年纪大的村长爷爷不知何时红了脸,急忙打断了村长奶奶貌似还要说下去的举动。 苏虞在一旁感受着来自两位老人之间看似埋怨实则满是爱意的互动情不自禁地也满脸的笑意。 仿佛在某一瞬,她回到了自己孩童时期,那时她的父母还在,那时她的父母也曾这般恩爱,那时她的人生也还没与金钱利益挂钩。 她凉薄的性子并非与生俱来,但到底是成了这般,她的心几乎不被任何东西触动,可每每遇到温情慢慢的人和事,她总是不自觉会被感染,甚至很喜欢那样的氛围,许是自己越缺失的才越会被吸引吧! 第86章 姐姐怎么拖住师父啊? 跟苏虞又闲唠了一小会儿后,村长忙着去替她招呼人去了。 村子本身穷,年轻人多去了镇上谋生计,要么便是在家务农,所以对于这种送上门还有钱拿的活可谓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没有人不乐意去干,只是苏虞这次需要是家里有农车的,到底并非家家都有这条件,于是也只能在招呼来的人中挑了最为合适的。 其余的人离开时面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失落,这其中虽有些年纪大者,然多数是年纪不大的小伙以及中年男人,他们眼中满是对赚钱的渴望。 苏虞想到自己即将要建的酒坊,若是他们愿意,那她在招人手方面便不必担心了,且不光是男人,酿酒过程中有些还是女子更适合,比方说踩酒曲这道工序看似简单却是需要耐心十足,女子心细沉稳,最合适不过,只是不知这村里对女子的束缚轻重与否…… 之后选好的人各自回家去赶了自己家的车到苏虞家门口集合,几人帮忙将酒装车,不长不短的车队开始缓缓地上路。 苏虞的马车在首,所以她们来到福春楼门口时,迎客的小二一眼便认出了她,笑嘻嘻地走过来与她打招呼道: “姑娘今儿是来送酒的吧,您里边请,小人去找我们掌柜的过来,这里叫顺子来招呼便可。 ” 话说着他给刚从门口走出来的另一个小二使了个眼色,而后伸手示意苏虞往里走。 苏虞回头朝站在撒欢身边的杜默谨招了招手,等他到了自己身边,扫了眼自己带来的车队对着小二礼貌笑道: “劳烦你待会儿为他们准备一桌酒菜,钱我来付。” “好的姑娘。” 苏虞带着杜默谨与店小二进了酒楼,顺子去招呼其余的人,领着他们绕到后边从后门进到后院便又带着他们进了酒楼,连卸车都没用他们。 几人坐在一张大桌子面前,互相瞧着又左顾右盼的,略微有些局促,面上还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好的酒楼我还是第一次来,真是气派。” “今儿是沾了工家的光儿才能进来这儿啊,不然像咱这样的怕是这辈子都没这福气。” “就是说啊,我活了这么多年,真是头次遇见像苏虞丫头这么好的工家,你们没忘咱去给她家地里干活时人家还时不时给我们带吃食,发赏钱,她那般心善也难怪生意能做好。” “哪能不记得,所以我这不听到这丫头需要人便赶忙来了吗,也并非是想着赚她钱,只是她平日里待大家伙极好我这…哈哈,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能帮点是点,压根也没打算要钱,结果倒好,这丫头心宽的,还没出发呢钱先给我们了。” “我不也是想着过来帮忙来的,哪成想这丫头是个犟的,说啥都要给钱,这还请我们在这里吃饭,你们说说咱这辈子哪遇见过她这般好的工家了。” “虽说咱们是靠做工赚钱补贴家用,不过这虞丫头待我们真是没的说,日后她要是再有用的上我们大伙的,大家都多卖些力多帮衬着点如何?” “好啊!” …… 苏虞在楼上不知道她小小的举动在村里人的心里是极大的恩惠,她依旧坐在上次的雅间喝着茶,只是不同的是,身边有了杜默谨陪伴。 原是不打算带他过来的,生意场的事她想着自己忙活便好,她家小谨儿喜医术专心在这方面便好,奈何他以她伤刚好不放心为由,说啥都要跟着,不知是跟谁学的竟会撒娇了,她这哪还能拒绝,便一同带过来了。 “姐姐,之前那个大哥哥送回来的钱便是这家酒楼的掌柜买了姐姐的酒给的吗?” 杜默谨看着苏虞眼睛一眨一眨的,甚是好奇。 上次那位大哥哥一下送回来好几十两银子给姐姐,他当时看到都吓到了,压根没想过人一下子能赚这么多钱,后来听姐姐说是一家酒楼要了很多酒,他那会子别替有多高兴了。 不是因为赚了很多钱高兴,而是因为姐姐的辛苦总算是有了大回报,而且离她开酒坊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他很早便晓得姐姐有建酒坊的打算了。 每次看到她酿酒时认真专注的神情,还有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放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因为姐姐喜欢酿酒,而姐姐喜欢的便是他所心愉之事。 所以他想帮姐姐实现她的梦想,哪怕他现在小的几乎帮不上忙,可哪怕有一丁点的时间他都愿意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是帮忙搬搬东西,哪怕是她累时能及时伸手扶住,哪怕是在她被人欺负时他能保护她。 苏虞笑笑,点了点头,“是的谨儿,这家酒楼的掌柜是个极好的人,他还是你师父的朋友。” 不过谨儿方才提到邹伊思,她突然想起来那人来过一次她睡着没见到,隔了一日又来了一次,也说是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叫她好好养身体,若被人欺负了便去什么朝阳阁,说那里都是他的人。 用不用得着先不说,这人也太热情了些,真就是为了证明他这保护费收的合情合理拼了啊,着实好笑的很。 “是吗姐姐?” 一提到楚珵州杜默谨眼睛都亮了,更加好奇起来,可很快眼神又有些许黯淡,“那师父的朋友是不是知道师父去了哪里?谨儿好想师父啊!” 师父只说要离开一段时间,都不说去哪,也不说去多久。 他本就是这一两年才来村子的,万一…万一不回来了咋办? 苏虞温柔地一笑,安抚杜默谨,“你师父不管在哪定也是想你的,不过姐姐要跟谨儿说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们呐无需打听,只做好自己的耐心等待即可,事情忙完他人回来便好。 谨儿莫不是忘了你师父临走前要你好好看医书回来要考你的话了?说不定啊等我们谨儿那本医书看完一睁眼便能看到人了,也不说定啊你还没看完他突然便回来了,那时候怎么办呀?怕不怕你师父说你?到时候要不要姐姐帮你拖住他?” 杜默谨被苏虞后边的打趣逗得笑逐颜开,弯着眉眼不禁也跟着开起了玩笑:“哈哈哈,姐姐怎么拖住师父啊?” 这边话音刚落,门口忽地跟着响起一道戏谑:“呦,我来的是不巧了,没听到二位的高兴事。” 第87章 祝你我合作顺利 听闻来声,苏虞视线转向雅间门口,见孟则身影缓入,遂起身相迎,面色柔和带着浅浅笑意,稍稍颔首有礼道: “孟掌柜来了,请上座。” 孟则抱手回了下礼,笑呵呵地走上前,“苏姑娘客气,都是熟人随意些无妨,都坐都坐。” 苏虞笑着说好,待孟则坐下这才转眸朝杜默谨点了下头,示意他坐,而后拿出一张银票放到他桌前缓缓道:“今儿带着小弟前来送酒未提前打招呼与您,时间上亦与约定好的晚了好些时日,着实对不住您,这些钱当做我违约的赔偿,还请见谅。” 孟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挥了挥手,“晚几日便晚几日,又碍不了什么事,况且之前珵州过来与我说过苏姑娘你是因为那日与我商讨完回去的路上出意外受了伤,身体动弹不得要修养才会这般,你并非故意拖延我又为何要怪你,看你如今无事才是最重要的,你莫要多虑了。” 说着将面前的银票推回去,接着又道:“赔偿更没必要,姑娘是实诚人孟某瞧得出,与你合作乃我之幸,咱们呐日后互相多多关照便好,苏姑娘你说是吧?” “来来来,喝茶喝茶,莫要光顾着说话了。” 孟则举起手中的茶笑看着苏虞,苏虞跟着端起,笑道: “孟掌柜说的是,与您合作亦是苏虞之幸。”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孟则放下茶杯时眸子微转,目光落在苏虞身旁端正坐着的杜默谨身上,他看着甚是乖巧,不禁放低声音温笑道: “方才苏姑娘说你是她的弟弟,那你便是小谨儿吧,珵州收的小徒弟。” 杜默谨起身行了个礼,“是的,谨儿见过孟叔叔。” “好孩子,快坐吧!” 孟则眼中满是长辈的慈爱,在方才对上杜默谨那双纯粹无暇的双眸时,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楚珵州。 他家主子说那孩子天性纯真,聪明好学,若是好好教养日后定是可塑之才,可他想到的却是主子曾经也是那般乖巧可爱,满目纯真,便是如同此刻的小谨儿这般。 然,偏是主子至亲至爱之人却亲手毁掉了这般的他,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师父常与我夸你懂事聪慧,今儿我一见你亦是心生喜欢,以后你只管跟着珵州好好学,他本事大的很呐!” 听到楚珵州在其他人面前夸赞过自己,杜默谨瞳孔微张,眼底迅速划过喜悦,点了点头认真应道:“多谢孟叔叔夸奖,谨儿会认真跟师父学的。” 他晓得师父是极厉害的,不久前他随师父去一户人家治病时,亲眼瞧见过师父只靠一针便将已经没了呼吸的人救了回来,所以成为师父那样的人乃他梦中所愿。 孟则点了点头,又笑看向苏虞,“有弟如此,难怪我瞧着苏姑娘平日那般辛苦脸上却从未有过哀色,原都是值得的。” 苏虞笑看了眼杜默谨,盈盈水眸浸满柔色,回眸对上孟则的目光丝毫不犹豫地回道:“是值得。” 起初答应照顾杜家弟妹三个是不小心的意外承诺,她一开始只当任务来完。 然这几个孩子的单纯可爱无一不击碎着她凉薄的外壳,勾起她被丢弃许久的柔软,引得她沉浸于纯粹真心的亲情中无法舍离,他们带给她的快乐远远多于她予出的。 彼此都在付出,因而彼此都值得。 杜默谨直勾勾地盯着苏虞,在听到她那句回答后,乌亮的眼眸荡起涟漪,嘴角微微扬起却又很快归于平整。 因为姐姐回来,所以他才会又觉得幸福,可其实若无他和弟弟妹妹,凭姐姐的本事她本可以过得更轻松些,到底哪里值得了? 姐姐真傻…… 苏虞没注意到杜默谨的小变化,她在生意场上多年,熟知谈生意是要双方都高兴才得以共赢长久,因而也跟着客气地恭维了几句,大概意思便是他生意如此红火一靠能力二是为人,说得孟则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直言与苏虞合作极为舒心,心中也暗道她为人处事通透无比一点也似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当真是做生意的好料子。 两人说着说着又聊起如今市面上售得好的酒,味道如何,价值几钱,“不过不瞒苏姑娘你,这里地窄人稀,再好的酒也卖不了几个钱。好比你上次与我说的,你摆摊卖20文一坛,而后打算17文卖与我,但说实话,你酿的酒比我这店里最好的酒味道还要甘醇,这若是搁城里,可要远高于这个价格。我呢在外头也有几家酒楼,你的酒我尝后便是打算运过去卖的,因此我是按那边上等酒的均价也就是一两银子一坛先给你,想着之后视那边的售卖程度咱再商讨这个价格,你一个小姑娘出门做生意不易,不能叫你吃亏不是。” 从商的没有不图利多益己的,像孟则这般精明的商人便更不用说了,若是换了其他人,他不把价格压到最低已是仁慈,哪还会考虑对方的情况与她细说那些甚至还要调价格。 可谁叫面前的姑娘是他家主子叮嘱过要特殊关照的人,而且人家的弟弟还是主子的徒弟,那不得让这姐两多赚点,如此她们日子过的好了,主子日后过去蹭饭也能吃些好的。 不然日日吃洛北做的那比猪食还难吃的饭谁能受得了,他还在那委屈主子嫌弃他了,真是没有点眼力见。 远在天边的洛北此时连打几个喷嚏,觉着后背有些发凉,他抬头看了眼艳阳高照的天,心中暗道有不祥之气,眸中不禁多添了几分谨慎与警惕。 苏虞感受着来自孟掌柜的温善,心想他待自己如此坦诚大方约莫都是因为她与楚珵州认识的缘故,又欠他个人情,待他回来后再想办法还吧! “多谢孟掌柜好意,不过大家做生意都不容易,也不能叫您吃了亏,这批酒到时卖的好什么都好说,若是卖的不好,还请您务必告知我,不能叫您自个儿承担了损失。” 孟则对苏虞的实诚与坦率坡为欣赏,他哈哈一笑,胸有成竹道:“放心吧苏姑娘,孟某心中有数,你的酒只会稳赚不赔。这样吧,若是你的酒在我酒楼卖的好,到时候卖的酒钱我与你……嗯……四六分,上次给你的六十两便当做是定金。” 说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放到苏虞面前,笑咪咪地继续道: “这是下一批货的定金,你再准备上上次一倍的酒,十天之后予我如何?” 苏虞微惊,感慨这孟掌柜对她的酒是真有信心,能多赚银子她自然乐意之至,但也好心提醒道:“酒数不是问题,但孟掌柜你确定不等这批货卖完看看情况再定?” “不用,苏姑娘照我说的来便是。” 孟则话说的随意,人表现的大气又豪爽。 且不说苏虞的酒本就是上乘,便是一般的酒,但只要在他的酒楼,那也不会卖的不好,价格方面更不用提了。 还有就是苏虞的酒与他熟知的一种酒味道极似,主子也有意叫他运到那边去售别有他用,也难怪乎主子会对苏虞多加在意了。 人家话到这份上,苏虞也不好再说别的,点了点头,端起茶杯,“那行,我便以茶代酒,祝你我合作顺利。” “好,合作顺利。” 第88章 何来冒昧一说 聊天期间,店小二按照孟则的吩咐上了一桌子菜,正事说完没多大一会儿便被急匆匆地叫去处理别的事了。 他人一走,桌上的饭菜还一筷子未动,苏虞看向乖巧端坐着的杜默谨,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肉,“谨儿饿了吧,来,我们吃饭。” 杜默谨点点头又摇摇头,拿起筷子给反给苏虞夹了片牛肉,“姐姐先吃。” “好。” 苏虞晓得她若不先动筷杜默谨是不会吃的,夹起碗中那片牛肉放进嘴里,而后对着他柔柔一笑,“吃吧,还是温着的。” 杜默谨没有动作,他睁着又圆又亮的眼睛紧盯着苏虞,有些欲言又止。 苏虞看在眼里,察觉到杜默谨的异常,放下筷子关心道:“怎么了谨儿?” 杜默谨抿了抿唇,犹豫再三垂眸难过道:“都是因为我和弟弟妹妹,所以姐姐才会在外边那般辛苦,谨儿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姐姐。” 苏虞习惯性地轻抚杜默谨的头顶,轻声安慰他:“谨儿说错了,姐姐辛苦是因为做事干活它本身便是辛苦累人的,即便姐姐是独自一人,要想生存下去依旧得去做那些,所以并非是有你们的缘故才导致如此。况且正是有谨儿月儿阳儿陪着姐姐,姐姐才不觉得辛苦,心中满是动力,那像这样说起来,姐姐还得感谢我们家的小宝贝们呢,是不是啊宝贝谨儿?” 杜默谨刚还伤感的神情在苏虞的安慰下顿时大变,小脸红彤彤地害羞不已,“不…不用感谢的姐姐,是谨儿多想了。” 姐姐说他是宝贝,他是姐姐的宝贝呢! 唉,他哪里不明白姐姐说的话是为了安慰他。 是,人要活着有饭吃辛苦是必须的,这是他早早便明白的道理,可他也不傻,姐姐要养一个家那无形中是将本质上存在的辛苦加重了分量。 他可以顺着姐姐的话不叫她担心,却不能不懂事到完全将姐姐的辛苦真当做理所当然。 他只是在想无能为力的感觉真叫人难受,也更加地心疼姐姐。 “对啊,不要多想,谨儿自己想想我生病时是谁在照顾,我酿酒时是谁在一旁忙个不停,我装车时又是谁一坛坛往上搬的,怎么会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呢,明明帮了姐姐很多忙。” 苏虞了解杜默谨,这孩子心思敏感,需要耐心地给足他安全感,他才不会总是小心翼翼地胡思乱想。 “姐姐若是没有谨儿,有很多事做起来或许都不如现在这般顺利,所以谨儿晓得自己对姐姐有多重要了吗?” 杜默谨眸子亮晶晶的,睫毛一眨又一眨倾诉着自己内心的愉悦。 他再无顾忌地扑进苏虞怀中,天真无邪地撒起娇来:“姐姐对谨儿也是最重要的,谨儿要一直陪在姐姐身边哪都不去。” “嗯呐,陪着姐姐。” 直到可以自立的那一日。 从二楼下来,苏虞先为雇来的工人付了饭钱,而后关怀感谢了几句后便先让他们回去了,她则带着杜默谨前往了私塾。 自打将杜如阳和杜如月送去贺夫子那读书,她还未去看望过她们。 一是他们刚离开自己本就适应不了,若是经常去瞧她生怕他们无法习惯自己不在的日子,她不愿让这些孩子太依赖自己,所以即便年纪小,独立的意识也该提前培养,这样日后即便自己离开,他们也能继续淡然地做他们自己的事,所以便狠下心想着十来天过去一趟,结果却因为自己受伤的事又拖了些时日。 二是人贺夫子他亦主张的是独立求学,定的规矩也是学生一月一休,她这做家长的若是常去那便是对人夫子的不尊敬,哪怕心中挂念的紧也须尊重人家夫子的教学理念才是。 去的路上苏虞给了一些零嘴,她如上次那般将马车停在不远处,然后将东西拿下来放到门口,正想走开隔着远处等孩子们下课后远远瞧一眼便好,哪成想好巧不巧的门突然打开了。 苏虞与杜默谨皆愣了一下,门里的贺夫人也是一惊,随即打量了几眼面前的二人,和善地笑道: “你们是小阳儿和小月儿的姐姐与哥哥吧?” 这偷偷来看孩子还被当场抓包,苏虞本身有那么一点点小尴尬,但听女人这么问,不禁好奇好问: “我们与夫人从未见过,您是如何晓得的?” 贺夫人弯着眉眼,指了指苏虞,“姑娘身上的酒香很特别,与我家老头子近来喝的酒香味极似,且我早听他说过那两孩子的姐姐是个极善酿酒的女子,因而冒昧猜测了一番。” 苏虞笑笑,语态温和谦善道:“贺夫人思维敏捷,推测得有理有据,何来冒昧一说。” 贺夫人在从贺夫子那听说过苏虞一人靠卖酒养活弟妹三人时,原对她心中既同情又佩服,现下见到又瞧她礼貌有加,好感更甚,猜测她们今儿过来定是想孩子门了,于是侧过身子招呼道: “小阳儿与小月儿离下课还有半刻钟,你们进来候着吧,我这原是打算去买菜做晚饭的,来不及搭顾你们了。” 苏虞摇摇头,也侧过身让开路,“您该忙忙,我们便不进去了,原也是想着在门口瞧一眼便走的。” 贺夫人也不强求,毕竟来这里上学的孩子家长约莫都晓得她家老头子定的规矩,所以很多都是只送东西不见人,也算是对她家老头子尊重。 她不经意间垂眸,视线扫过了地上放的东西,瞧见与上次一样的纸包时,多问了一句: “那两孩子刚入学那日门口放了一包蜜饯,可是姑娘你送来的?” 苏虞点点头,“是我,可是学堂不允许?” 贺夫人见苏虞误会,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上次我不知是谁送来的,便没办法给到一人,于是给这里的孩子们都平分了出去。这事我一直记着,想着是等弄清楚了再给重新买一包,或者将买蜜饯的银子还回去,这下倒是正赶上了。” 说着她弯腰将手中的篮子放到地上,而后起身从袖兜中掏出一个荷包,抬头看了眼苏虞又低眸去打开荷包,口中不忘问道: “姑娘,那蜜饯多少银子,我现在便给你。” 苏虞抬手轻盖在贺夫人的荷包上,笑着摇摇头,“不必了贺夫人,我买来便是想着叫孩子们一块分着吃的,今儿这些也是,劳烦您一会儿给拿进去。另外还请您莫要与孩子们说我们来过的事,免得他们想家。” “你赚钱不易,这么多东西如何使得,直接拿给你家孩子叫他们自己留着慢慢吃多好。” 贺夫人哪里好意思收,满脸写满了推拒。 上次的蜜饯孩子们还以为是她给买的,好人还叫她给做了。 这次再拿回去,这姑娘又不让说,好人又成了她,她可没那么大的脸。 “无事,孩子们一块吃也都高兴不是。” 苏虞从孩童时起便见过六七岁,十来岁的小孩因为嫉妒暗中使坏,耍小心思。 她也不愿将人想的太坏,然人性是这世上最无法窥探的深渊,所以她宁愿让所有人都吃到,也不要让那两孩子因为这些小事会被嫉妒被欺负。 其实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买,但她不愿。 阳儿与月儿小小年纪受过的苦比大人还多,她想多宠她们一些,哪怕是与其他人要平分本该是属于他们的东西,但起码那些东西他们能吃到,待休息之日回家,自有更多的好东西等着他们,所以平分出去的东西也无甚好计较的。 “您不是要去买菜做饭吗,快些去忙吧,我们去附近转转待会再过来,便不耽误您事了。” 苏虞说着便牵起杜默谨的手转身离开,贺夫人急忙跟出去,在后边叫道: “哎呀,进来等也无妨,别着急走啊!” 奈何前边一大一小没再回应,上了马车便走了,她看着远去的马车,轻叹一声,回去将门口的东西装进篮子带了进去,这才又匆匆忙忙地赶去买菜了。 第89章 但愿倒打一耙的事不会再发生 苏虞带着杜默谨没离开多远,她赶着马车在前边拐了个弯就停在了巷子口,而后二人坐在马车上悠闲地聊起天,等着杜如阳与杜如月下课。 时间一晃,清脆的钟声在空中荡开,夹杂着叽叽喳喳欢闹的童音,杜默谨欣喜地看向苏虞,“姐姐,是下课了对吗?” 苏虞轻点头,“是了,走,我们去瞧阳儿和月儿。” “嗯,好。” “撒欢走喽。” 苏虞对着车头坐好,扯动缰绳赶起车来。 撒欢叫了一声像是回应,马蹄前进响起规矩地滴答声,然马头刚走出巷子,苏虞便眼睁睁看着从左侧走过来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在离自己马车三五步远的地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苏虞一惊,手中缰绳猛拉停住马车,然后看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妇面色复杂。 七岁那年她与丫鬟偷偷逃课出门去玩,路遇一老人被他人撞倒摔得满头血,撞人那人估摸是怕惹上事撒腿便跑了个没影,她看老人在地上呻吟可怜无比,于是过去搀扶起,与小丫鬟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去了最近的医馆。 那老人虽瘦,可到底体重多出她们两个小孩许多,她俩极其吃力地将人带去医馆给医治,她还问了老人家住哪里,让小丫鬟去叫了他家人过来。 可谁知等老人家人一到,方才还感谢自己是个好孩子的老人突然话锋一转,竟与自己家人说是她与丫鬟在街上玩闹时撞倒了他才导致他摔伤。 她当场傻眼,不明白老人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于是死盯着他,他却别过脸就是不看她。 小丫鬟急着为她说话,可听了老人话在气头上的一家人压根不听,说不是她们撞的为什么要扶,指着她们便破口大骂,还一个劲地要叫她带他们去她家要个说法。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好心没好报,那时她年纪虽小该明白的却也比同龄小孩明白的多,她瞅着污蔑完自己后一言不发看戏的老人,当即明白他是将自己当做了替罪羊想要讹钱。 而后她便冷眼瞧着他家人用各种难听的话骂她,等他们骂累了淡漠地问了一句想要多少钱,那家人一听左右互相对了个眼色,伸出十根手指要十两银子。 医馆的大夫看不下去替她说了两句话,说是即便是她撞伤的人也没必要要那么多钱,纯属是欺负她们小故意讹钱,那家人不以为然骂人家大夫多管闲事,一个劲地让她带着她们去家里找她父母要钱。 她大约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好心被人利用,又看着老人问了一次为什么要说是她撞的,但老人装傻不理她,她瞬间心凉,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取下腕上的金花手链扔在了地上,随后便要走,但那家人还不愿放她们走,眼神一个个贪婪地往自己头上瞧,嘴上说着金链子怕是不值十两,言外之意是想要更多,还是方才替她说话的大夫拦着那家人她们才得已离开。 她这人记仇,且她父亲从她很小时便告诉过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还之。回去后她找人打听到了那家人的住址,第二日晚上叫人烧了他们家房子,不过没打算伤人在火势可以控制的情况下喊了一声走水了,给了他们逃生的机会,只不过房子是住不了人了,便当做是替自己讨回了公道。 可到底这件事让她知道人心叵测,于是在此之后待人接物皆多了丝防备之心。 苏虞还在这想地上的老妇是否是真的晕倒时,后面的杜默谨想也没想跳下马车跑了过去,“谨儿。” 她想叫住杜默谨,但那孩子只是回头看了眼他,满脸担心地来了一句: “姐姐,那个奶奶晕倒了,谨儿去瞧瞧。” 说话间他人已经到了老妇身前,苏虞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蹲了下去,静默几秒后也跟上了上去。 罢了,有她在,她所遭遇之事断不会再让谨儿所历。 杜默谨轻轻地将老妇扶正,口中轻唤:“奶奶,醒醒,您怎么了?” 老妇没有彻底晕过去,她方才觉得头昏一个没站稳便摔倒了,只是摔得太狠给她摔懵了,听见有人叫她意识渐渐回笼,眼前清明起来。 睁眼瞧见是个不大点的孩子,她痛得厉害却还是扯着唇角露出慈善的笑,“奶奶没事,年纪大了头一晕便站不稳了,没吓到你吧孩子?” 杜默谨摇摇头,“没有,您还能起来吗,我来抚您。” 老妇借着杜默谨手上的力起身,奈何浑身没劲,有些抱歉地看着杜默谨有气无力道:“好孩子,奶奶再稍缓缓。” 杜默谨点点头,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苏虞,“姐姐,这个奶奶身子很虚弱,我们能送她回家吗?” 苏虞摇了摇头,开口道: “先送去医馆吧,我瞧她方才那一摔摔得不轻。” 她不想折了小谨儿的仁善之心,却也不想他毫无提防之心。 “姐姐说的对。” “奶奶,我们去医馆。” 杜默谨很轻松一把抱起老妇,三两步过去马车让将她放了上去。 老妇愣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周围,摆摆手笑道: “可别麻烦你们了,我这老毛病了,回去歇歇便好了。谢谢你啊孩子,你小小年纪力气倒大,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不麻烦的,奶奶,您手心和额头都摔破流血了,该去医馆瞧瞧。” 杜默谨给了老妇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然后走到苏虞身边,“我们走吧姐姐。” “好。” 马车向私塾相反的方向赶去,此刻清脆的钟声再次响起,杜默谨这才想起要去看弟弟妹妹的事,不禁频频回头往身后看。 苏虞目视前方,眼尾的余光却是扫着杜默谨的动作,自然地牵起他的小手,柔声道: “谨儿,再过几日阳儿和月儿便能休息回家了,我们再一起过来接他们好不好?” 杜默谨转头抬眸看着苏虞,有些自责地闷声道: “对不起姐姐,都怪谨儿。” “没关系,姐姐都明白,左右就几日,到时见是一样的。” 车上的老妇很是感念自己好心遇到这一对姐弟,虽是无心听人家说话,可到底是听见了。 这里她很熟悉,前边便是私塾,听他们的意思也约莫猜出应该是看孩子的,只是正好被自己耽误了,心中更加过意不去,忙说道: “姑娘,我耽误你们事了吧,前边不远处便是我儿子的酒铺,你们放下我去忙吧,我找我儿子就行。” 苏虞听老妇这话,心中的防备之意稍淡了些,反正已经错过了见孩子们的时间,正好这也是回去的路,送她过去也算成全了杜默谨的好心,便回头轻声道: “不妨事,正好我们也要回去,你儿子酒铺在哪,我将您送到门口吧!” 但愿倒打一耙的事不会再发生,不然便是有人在自己面前快要死掉,她也不会再瞧一眼。 第90章 快些认错道歉 老妇闻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考虑到自己的确浑身疼得厉害,便也没有再推拒,连声感谢后回道:“前边集市那的张记酒铺是我儿子开的,那便劳烦姑娘送我过去。” “张记酒馆?” 苏虞反问一句,眉心上挑来了兴趣。 若是集市那的张记酒铺,她倒真得去瞧瞧了。 老妇没多想,点头确认,嘴上念叨着今儿出门遇上了好人。 苏虞没什么感触,轻声叫老妇坐好后便赶动马车朝前走了去。 这里本就离集市不远,没多久马车便停在了张记酒铺门口。 在店内的伙计见有人来,小跑着出来迎客,定睛一瞧马车上的老妇,忙刹住脚转过头朝门里喊道: “掌柜的你快出来,老夫人被人给伤着了。” 苏虞一听伙计那话脸色微微下沉,抬眸盯着他幽幽出声: “你这伙计倒是有意思,是何情况你都不知又怎知你家老夫人是被人伤着的?” 那伙计愣了一下,定睛看着苏虞面露凶狠道: “我家老夫人头上那伤不是人伤的难不成还是自己撞的?别以为我不认得你,你是前些日子老与我们抢生意的那个酒娘,你说清楚人是不是你故意弄伤的?” 他话音刚落,张掌柜着急忙慌地也从店里跑了出来,一瞧他娘亲额头上的血,瞪大眼睛嘴里边骂边去老妇身边查看: “是哪个挨千刀的将我母亲伤成这般,娘哎。” 上下检查一番,见额头和手伤着,张掌柜急道: “娘,还有哪伤着了,儿子这便带您过去瞧大夫。” 老妇摇摇头,伸手拍了拍张掌柜的手背安抚他,而后看向苏虞准备说明情况,“儿啊,娘没事,是……” 话还没说完,顺着自家母亲视线看过去的张掌柜这才瞧见站在马车头前的苏虞,看着甚是熟悉,仔细一想才想起是谁,怔了一秒当即怒道: “我与你之间的恩怨何故要拿一个老人出气,你还将我母亲带过来挑衅,欺人太甚。” 伙计撸起袖子瞪着苏虞,气冲冲地问张掌柜:“掌柜的,这女子心肠忒狠了,我抓她去见官去。” 杜默谨挡在苏虞身前,气这些人不明事实就冤枉人,冲他们吼道: “你们胡说,我姐姐没有。” 苏虞抬手放在杜默谨的肩膀无声安抚杜默谨的情绪,而后漫不经心地歪了歪头,也不反驳,嘴角若隐若现的笑看向老妇。 她要看看这个妇人要如何说。 老妇没注意苏虞看向她的眼神,她见自家儿子误会了苏虞姐弟,着急地给了张掌柜肩膀一巴掌,倒给张掌柜弄懵了,回头疑惑地来了一句: “娘,您打我作甚?” 老妇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又是一把拧住张掌柜的耳朵,没好气道: “娘平日里总说你要与人为善,你瞧瞧你,上来不问青红皂白便给人姑娘戴了好大一顶帽子,为娘的话你全当了耳旁风。” 张掌柜一把年纪当街被自家母亲揪耳朵也不觉得难堪,只担心自家母亲身体,“娘,轻点轻点,您还受着伤呢莫要乱动。” 老妇哼了一声松开张掌柜,瞪了他一眼伸出手吩咐道: “扶我下去。” 张掌柜小心翼翼地将老妇从车上抱下来稳稳地放在地上,刚想问他母亲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结果人家理都不理他,径直缓步走向苏虞,拉起苏虞的手放在手心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不好意思了姑娘,你莫要吃心,我儿他是担心我一时好坏不分了。” 苏虞笑看了张掌柜一眼,神情不甚在意,“不碍事,他与我道个歉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看来人与人还是有区别的,起码这妇人并不像她前世所遇之人惹人心寒。 张掌柜看着苏虞吹胡子瞪眼,虽看他母亲的样子也大约明白自己怕是误会了她,但一想到被抢走那么多生意,他心里的怨气依旧咽不下去,嘴硬道: “我凭甚要与你道歉?不是你伤的我母亲你会好心将她送过来?我可不信。” 伙计附和:“就是,她才不会那么好心。” 老妇顿时一记眼神杀瞥过去,那二人瞬间闭嘴模样乖巧起来,她又回眸看向苏虞,笑着与她道: “要的要的,我儿子与我家伙计说话没个轻重是该与姑娘道歉的。” 说着她语气一转,对着身后二人挥了挥手,“你们过来与姑娘道歉,我买菜路上头晕摔倒,是这姑娘和她弟弟恰巧路过将我救起,还好心要送我去医馆,我原想着别耽误人家事打算自个儿过来,是她们姐弟不放心我一定要将我送来。 若非遇见她们我怕是还躺在那儿不知死活呢,你们倒好,问也不问上来便是给人一顿冤枉,快些认错道歉。” 第91章 道歉 听闻自家母亲解释了她受伤的前因后果,张掌柜看向苏虞的眼神也不再凌厉,反而软和下来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先前还因苏虞抢走他许多生意恶意报复,后脚人家便救了他母亲,心中难免生出些愧疚。 原地默声好大一会儿直到老妇又催了一遍叫张掌柜道歉,他没再犹豫,走上前躬身行了一礼,汗颜道: “对不住了姑娘,我小人之心错怪于你还望姑娘见谅,今日我母亲得于你相救,日后但凡你有用得着我张某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定倾力相助。” “阿力,与姑娘道歉。” 这话是张掌柜对着自家伙计说的。 伙计在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心中多少也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言语,可一想到自家生意的确是被苏虞抢走了大半心中怨气依旧难消,两种矛盾的情绪纠结来纠结去苦恼半天,最终别过脸噘嘴低声道: “方才多有冒犯对不住姑娘你,还请见谅。” 苏虞对于张掌柜能这般直接地跟自己道歉还挺意外的,毕竟这位在自己不知道他的时候便故意让邹伊思来找过她茬,还设计试图陷害想将她赶走,本以为他视自己为对敌会磨不开面子与她道歉,却未曾想认错认得如此干脆,而且看他对他母亲的态度是个极孝顺的,倒也不是彻底坏了心肺之人。 看在老妇人明事理的份上,她也没打算再多追究,轻“嗯”一声算是过了这事,“张掌柜。” 听见苏虞喊他,张掌柜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应道:“诶,在呢!” 那模样这会子竟还有些憨。 “你母亲那一下摔得可不轻,你确定还要在这儿杵着?” 苏虞看着老妇有些大白的脸色,到底不忍心出声提醒了一下。 她并非大度,只是恩怨分明罢了,尽管老妇是张掌柜的母亲,可那些事与之无关,她自然不会累及。 张掌柜闻此心陡然一颤,顾不上旁得赶紧将她母亲抱起往店里赶,“阿力,快去请大夫。” “哎呦,我无事,快给我放下来,我还有话跟姑娘说呢!” 老妇不甘愿地挣扎在张掌柜的担忧面前无济于事,都不给她说第二句的机会直接抱进了店里。 “知道了掌柜。” 阿力飞快地跑开,此时酒铺门前便只剩下苏虞和杜默谨,她眨巴两下眼睛神态悠然,转眸笑看向杜默谨,“好了谨儿,如此放心了吧?” 杜默谨点点头,仰着小脑袋盯着苏虞的眼睛气呼呼地撅起小嘴,“姐姐,谨儿要是晓得他们一上来便冤枉姐姐,说什么我都不让姐姐送那个奶奶过来了,直接送去医馆得了。” 外头的人真叫人看不懂,可是不管是谁也不可以欺负姐姐。 苏虞失笑,在杜默谨鼓起的腮帮子上轻轻戳了戳,“咦~原来我们小谨儿这么心疼姐姐啊。” 杜默谨像是要证明似的,本就又圆又大的眸子睁得更开,一本正经地应道: “谨儿一直都很心疼姐姐的。” “是是是,姐姐晓得,逗你玩呢!” 苏虞看杜默谨那小脸皱起略带委屈的小模样越发想笑,却也不敢将人逗太狠了,这孩子容易当真。 “上车,我们回家。” “嗯,好。” 马车缓缓驶动,苏虞看着眼前的路,柔声对着身后坐着的杜默谨说道: “谨儿,姐姐知你生性纯善,也为你救人之举觉着欣慰,只是你也瞧见了好人难做。千人千面,我们无法预知自己遇见的人是善是恶、是好是坏。善良本是无罪,奈何人心难测,所以帮助他人的同时我们也要稍微多几分谨慎,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晓得了吗?” 好在今儿遇见的老妇人并无坏心,张掌柜与那伙计也晓得认错,否则这孩子一番善心被糟践,如自己从前那般,怕也是会心存阴影。 她最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也早在过去之时心中便有预防之策,不过最坏的预想没有发生倒也叫她心有宽慰。 杜默谨明白苏虞的意思,他思磨片刻,往苏虞的身旁移了移,甚是贴心地给她敲起背来,“谨儿记住了姐姐,不会叫姐姐担心的。” 苏虞轻笑,“谨儿最乖了,坐好歇着吧,姐姐不累。” “姐姐忙一整日了,累。” “不累。” “累。” “……”弟弟太乖太可爱了怎么办? 与此同时,张记酒铺后院中大夫正在为张母检查。 她摔的那一下看似不重,但因着其年纪大了腰胯骨,膝盖,肘部,头部或多或少有损伤,尤其她头部着地,若是不加重视放任不管恐会在不知不觉中危及性命,张掌柜听得心惊,也不禁心中感念起苏虞姐弟的出手相助。 待大夫一走,张掌柜端着刚熬好的药亲自在床前伺候,“娘,我都与您说了您身子不好不要自个儿出去,得亏今儿是运气好遇着好心人,那要是周围没人或者遇着个冷性子的,你这不……唉,日后想吃啥了与我说便好,莫要再自个儿出去了,方才大夫说的吓坏儿子了都。” 张母喝下张掌柜递到嘴边的药,苦得眉头微拧,却面带笑容心宽道: “不过是摔了一跤哪就那么严重了,方才娘在外头一直站着不也啥事没有吗!莫要担心了,你娘我身子骨硬朗的很。” 话说着说着张母抬眸间瞥见了张掌柜鬓边的白发,笑意渐渐敛去,伸出手轻轻抚过,“这平日里你既要照顾店里生意,又要一日三餐亲自动手做与我吃,为娘晓得你孝顺,可今儿是你生辰,你许久未吃娘做的饭了,娘想做与你吃,却到底是没遂意,又平白给你添了累赘。” 儿媳早逝,孙女也早已出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皆是儿子亲力亲为,当娘的虽欣慰却哪能不心疼,即便旁人不记得,她是他亲娘怎能忘了? 可惜年纪大了,身子骨挺不住喽! 张掌柜不乐意听这话,“娘,您自个儿听听您说的啥话,您是我亲娘,伤了病了我来照顾乃天经地义,怎么就成了累赘!再者说了,我过不过生辰有甚重要,只要您健健康康的我比啥都高兴。” “你这孩子,生辰怎能不重要!” 张母苦笑不得,正欲接着说看自家儿子眉头越皱越紧,晓得再说下去他该真不高兴了,索性转移话题道:“行行行,娘不说了,娘听你的话日后都好好的。 对了,今儿送我过来那姑娘你先前认识?娘听你那会儿的意思你们还有点恩怨?” 第92章 老夫神机妙算啊 “也不算是恩怨,是……儿子先前心窄了。” 张掌柜念着苏虞救了自己母亲倒未半分犹豫,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先前的行为。 张母见状不禁疑惑问道:“这话如何说?” 与苏虞之间的事情经过张掌柜不加渲染地如实告诉了张母,他这人极其孝顺,尤其在自己母亲面前从不有所隐瞒,因而一问便说。 张母闻之默了片刻,忽地抬手打在张掌柜肩膀一巴掌,惊得张掌柜连忙安抚道: “娘您莫要动气,儿子晓得是自己不对,之后再未对那女子行不堪之举了。” “你还晓得自己做的那些是不堪之举?” 张母气瞪着张掌柜,而后别过脸不去瞧他,“我平日总教你做人要本分,你倒好,背地里对付人小姑娘,做生意有竞争本就平常,你不想着想想法子留客倒将心思歪到天边去了,结果呢,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叫为娘怎么说你为好?” 张掌柜老脸一红,垂眸叹道:“娘说的话我都记得,当时不知怎得就嫉妒心上头做下了错事,之后想想的确没必要。我的酒多是散称,多少都卖,她则是整坛按斤卖,我那些散户也多是买不起她那整坛子酒的,因而该来我这买的依旧还在我这买,那些去她那买酒的也时不时还会来我这,总体上与之前也没差多少,只怪我心性不稳一瞧客人都往她那去便慌了神有了嫉妒之心,唉!” 张母回过头看着张掌柜语重心长地缓缓道:“你能晓得便好,弯路走了只会害人害己,万不敢再那般做了。娘明白你并非是真的嫉妒那姑娘,你是担心自己赚不了钱了玉儿在夫家会被欺负,可儿啊你也得想想,就算你拿钱为玉儿做足了势,她那夫君一家子是何德性你又不是不知,不会对玉儿有丝毫偏宠,更不会有对咱家有半分感激,只会用玉儿当借口想着法的要钱,你当玉儿不被夫家休弃便是为她好吗?哪怕咱家的名声,玉儿的名声再重要,但她是你的女儿,你是想要她为了名声继续在那满是腌臜的家里郁郁而终,还是想她似从前那般活的自在些?” 知子莫若母,他的真实心思被张母一语道破,张掌柜不知不觉眼眶微红,放在腿边的手也紧握成拳,“娘,我省的,容我想想法子先将玉儿接出来。” 他母亲年纪大了,所以很多事他没有与她说。 他拼命赚钱的确是为了不让玉儿在夫家被欺负,但更多的是想为她以后铺好路,并不是怕她被休毁了自己和这家里的名声所以才使劲给她夫君钱好叫他留下玉儿。 况且名声没了便没了,换个地方没人认识他照样能养活他们一样,可那家人无耻压根不放玉儿走,他只恨不得叫那一家子消失,然却不能,若他出了事,这个家便完了…… “唉,好。” 张母心急却无能为力,但也知张掌柜的难处,因而也没有过多催促,“细细斟酌好再说,不急,不急,料想那家人为了钱也不敢真对我玉儿太过分。” 话毕又是好一阵叹息,她拉起张掌柜的手不知何时早已红了眼眶,“你说当初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忽然就变了,可怜我们玉儿那么好……” 张掌柜沉默半晌,压下心地翻涌的情绪,“娘,人心难测无法预料,不说这些了,您受了伤快躺好歇着,万事有儿子在,您莫担忧。” “嗯。” 张母伤着本就身子虚弱,又说了这些话费了精神,确实累了,便点了点,在张掌柜的搀扶下躺好,闭眼前又不忘叮嘱道: “儿,下次见了那姑娘再好好与人致声歉,她一姑娘家小小年纪出来卖酒定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都是可怜人儿,你万不敢再欺负她了。” “儿子记住了娘。” 从房间里出来,张掌柜去了账房低头在账本上看了许久,再抬头时,他盯着桌边放着的水果盘上的雕花果刀渐渐出了神…… 与此同时,贺氏私塾…… 贺夫子与贺夫人为最后一个学生打好饭,两人看着坐成一排排认真吃饭的孩子们眼含笑意,时不时地唠上几句。 待看到孩子们吃的差不多了,贺夫人从厨柜下边拿出苏虞送来的那些东西,然后拍了拍手,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她笑着道:“孩子们,今儿有零嘴哦,待会儿师娘会一个一个地给,不要着急,不能抢,能不能做到?” 孩子们皆满眼冒光,异口同声道:“能。” 贺夫子瞅了那一袋袋东西,意有所指地低声问道:“又在门口拾的?” 贺夫人抬眸扫了眼杜如阳与杜如月,点了点头,“待会说,你先帮忙一块发。” “哼,说的好像我不帮忙似的” 贺夫子傲娇地吹了下胡子,对自家夫人把自己放在后边表示抗议,奈何人家斜过来一个眼神便认了怂,笑咪咪地稍稍弯腰从她手中接过两个袋子,讨好似的眨了眨眼,“这就去,这就去。” 贺夫人不搭理,转脸换上笑,拿上东西便走向了孩子们。 不大一会儿,吃完饭的孩子们兴高采烈地用衣服兜着各种小零嘴跑出了房间,贺夫人一边收拾着桌上的饭碗,一边对贺夫子道: “贺老头,上次送东西的人儿她今儿放门口时正好被我撞着了,你猜是谁送来的?” 贺夫子烧着洗碗水,一脸淡定地回:“那两孩子的姐姐苏虞呗还能有谁?” 贺夫人愣了下,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不已,“你怎会知道?” “老夫神机妙算啊!” 贺夫子满脸得意,看向他夫人的眼神中甚至还有几分嘚瑟。 贺夫人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两下桌子,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贺夫子,“明儿你做饭。” “哎呀,跟你开玩笑呢夫人,我只会洗碗哪会做饭啊!” 贺夫子总喜欢逗贺夫人,次次逗次次被拿捏还得反过来去哄,用贺夫人的话来说欠的慌,可这也不失为二人之间的乐趣,各自都晓得对方的性子,因而相处得极为有趣感情又好。 贺夫人拉过板凳坐下,笑容温和无害,“好说,我教你,正好我也来过把当夫子的瘾。” 贺夫子看到那笑后背一凉,想起年轻时被自家夫人各种压制支配的恐惧,随即讪讪一笑,屁颠屁颠地过去给捶起了背,“不了不了,夫人每日随我在学堂忙活已经够累了,再让你操心我我会心疼的。” 他倒不是怕做饭,而是做饭与他相克。这些年为了哄夫人开心林林总总也做过三次,结果三次将锅给炒烂了,被夫人丢去她娘家亲自盯着手把手教制锅,当时惨极了,那当铁匠的岳父大人看岳母的眼神都变得柔情起来,估计是生怕岳母也照着夫人学,毕竟岳母曾女承父业当了好几年杀猪匠彪悍极了…… “一把年纪了说这话不害臊。” 贺夫人肉眼可见的脸红起来,眸子染上浅浅羞涩,假咳两声转移话题道:“别贫嘴了,好好说话,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贺夫子挑了挑眉,心知自家夫人哄好了,笑低下头,解释道: “我这里的学生来最短的也就杜家那俩孩子才一月,旁的至少也有四月了,你可见那些日子有人送东西来不标清楚的?且重点是……” 说到这他停顿下,故意卖起关子,贺夫子听得正起劲,见他停下来晓得这人皮又痒了,反手在他放在自己肩膀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回头仰脖瞪他,“继续说。” 贺夫子嘿嘿一笑,凑近贺夫人,“重点是我那会子瞧见夫人看杜家的两孩子了,便猜测是她们姐姐送来的,就她不晓得标名子。” 贺夫人失笑,“就属你聪明是不?是他们姐姐没错,不过你有一点猜错了。” 贺夫子懵,“哪一点?” “人姑娘是故意不写名字的,为的就是让我们将东西平分给所有孩子。” 贺夫人提起苏虞眸色柔了又柔,对她皆是好感,“人记着你那破规矩都不让我告诉那两孩子她来过,真是一家子都极懂事,让人瞧着都欢喜。” 大约那姑娘心疼自家弟弟妹妹想叫他们吃好的,又怕单独给了惹得其他孩子嘴馋带来不好的影响,索性便啥也不写随她们处置了,顾虑周全得都不似她那个年纪,也难怪她能做生意。 贺夫子下意识地认同自家夫人的话,后知后觉不对劲,猛地抬起头愣道:“啥?啥玩意?破规矩?夫人你欺负人,怎么就是破规矩了,你说,你说。” 越说越委屈的某人也不给贺夫人按肩膀了,一屁股坐在她面前,跟个老小孩似的要说法。 贺夫人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敷衍道:“行行行,好规矩好规矩,我说错话了成不,一天天的注意力全用在杠我上了是不?” “不敢不敢,夫人早这么说我便不那样说了。” 难得被顺着来的贺夫子像是被顺了毛的小狗憨憨露出笑容,歪头看着他夫人笑眯眯道:“看那两孩子平时的模样便能看出他们姐姐的品性,夫人喜欢她情理之中,你没问问她为何这些日子不出摊?” 本以为她日日都摆摊所以之前买的少,哪知等他喝完再去时再看不到人,也不知是换地方了还是不摆了,他这也只能去跟郑员外那蹭,可没少被说呢! “嗐,当时忙着去买菜没顾上问。” 贺夫人也有些惦记苏虞酿的果酒了,自打她夫君那次带回来给她尝过后,她便被那味道吸引,也时常叫他出去买酒时稍带些,只不过她平日里太忙没空去倒真遇不到了。 忽地她想到啥,不禁拍了拍贺夫子的大腿,“过几日孩子们休息,左右你每次收了新学生都会在头一月休息日去做家访告知孩子们学习情况,那不妨顺带买些去去你那酒虫。” 贺夫子一听眼睛都亮了,快速在自家夫人脸上吧唧一口,然后生怕挨打似的迅速弹开,又跑去锅炉那,“夫人说的是,我去买酒,哦不,我去家访。” “嘿嘿,我的,还有夫人的。” 后边那句贺夫子是乐的不自觉得嘀咕出来的,满脸红晕的贺夫人无奈又想笑,瞥了一眼乐开花的贺夫子,摇了摇头,也笑着嘀咕了一句:“没白当祖宗一样供着。” 仔细瞧那双已不怎么清明的眸子中却满满都是幸福。 第93章 客人莫急,容我辨明 隔日清晨,苏虞在杜默谨的帮忙下装好车又去了镇上摆摊。 杜默谨不放心原是打算跟着的,奈何苏虞以他师父回来会考校为由坚持让他在家看医书,拗不过只能听话,待将苏虞送出了村口,他返回家背上背篓上了山。 苏虞好些天没来,邹伊思送她的摊位却跟她那日离开时一样没人动。 她刚将摊前收拾好,一黑衣男子便走了过来,“大…苏姑娘,来两坛酒。” 苏虞抬眸一瞧,有些熟悉,看打扮才发现是邹伊思的手下人,她礼貌地点了点头,问道:“稍等,要哪种?” 酒坛上有标签,很好分辨,男子瞅了一眼犹豫片刻笑道:“就这个,这个挽意,来两坛。” “对了苏姑娘,你的伤好了么便又出来摆摊了?” “嗯,已经好了大半” 两小坛酒装好,苏虞递过去,那人接过,顺手将钱放到摊上,笑道: “那是极好,我们头儿临走前还一直记挂着姑娘的伤,现瞧你没事也放心些。” 啊呀,头儿,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看到这女人他就能想起那晚她狠绝的一面,腿肚子都一直在转筋,真心是不敢招惹啊,若不是主子临走前吩咐他们要对她多加关照, 打死他都不要过来。 “便麻烦小哥替我向你们头儿说声谢。” 苏虞客气地回应了一句,那人点了点头儿转身疾步离去消失在人影中。 想起方才那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还有他拿酒时微微发颤的双手,以及他躲闪的眼神,苏虞神情无辜地眨了眨眼。 她看上去很可怕吗?Σ(????)? 没过多去想,继续专心弄着摊子。 只低头一小会儿的功夫,摊前便又来了好几人要酒,都是曾在苏虞那买过酒的客人。 不时会有人问她为何这些日子没来,她也会耐心地解释家中有事,日后还会每日都来。 她的生意虽不至于是什么抢手的买卖,但客人倒也不中断,仍如从前一般。 “嗯?苏丫头,你今儿出摊了?” 一道满是疑惑的声音很是突兀地在摊前响起,苏虞顿了下循声看去,见站在后边的贺夫子,淡笑着回应道:“是啊贺夫子,家里事儿忙完便又出来了,您这是出来买宣纸了?” 贺夫子点了点头,也没插前边,待前边人都买完了才上去跟苏虞道:“昨儿还听我夫人说见过你,今儿没想到便遇着你了,早知你来,我便多带些钱了。” “不妨事。” 苏虞笑着按照贺夫子平日买的数量给他装好,“您先拿回家,待您有空了再予我也成。” 贺夫子摆摆手,“那不成,你先紧着其他人卖,我就是忽然瞧见你过来与你打声招呼,正好有件事之前忘了与你说。” “您说。” “过几日孩子们休息,我每收一个学生,他们初来的第一个休息日我都会去他们家中探访,一来是想告知孩子们的情况,二是与大人多些交流,你可是有空?” 听贺夫子说完,苏虞对他又多添几分尊敬。 如此负责任的夫子任是哪个家长都会放心将自家孩子交给他。 “我平常下午都会在家,您只管来便是。” “好好好,你忙吧,我该赶回去上课了。” 贺夫子转身就要走,苏虞叫住他,“您稍等,这几坛酒我已绑好也不方便卖与他人了,您便先拿回去喝,左右您又不会差我钱,无需太客气了。” 贺夫子为人正直,从不愿占人便宜,也厌恶收受他人恩惠,在他那所有学生都是一视同仁,因而但凡跟学生的家里人有利益牵扯的他都会分得很清,也会拒绝有些家长的好意,但苏虞的话显然没那个意思,他即便有些不好意思,却也耐不住的确晚上想喝几杯,想了想笑道: “那贺某便不与丫头你客气了,明儿我来给你钱。” “好嘞。” 苏虞笑着将酒递过去,贺夫子的手也刚伸过去,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倒过来正好砸在苏虞手上,她手中的酒也被撞到斜摔在贺夫子脚旁。 坛子碎裂的声音在空中炸开,溅出的酒打湿了贺夫子的衣服鞋袜,好在他下意识地扶住了那倒过来的人,才不至于他摔在那些碎渣上。 这一意外惊得四周都安静了下来,贺夫子瞅了一眼地上,心疼那些酒,也替苏虞不平,拧着眉对那倒过来的人道:“你这人怎得毛毛躁躁的,姑娘的酒还多着呢,急甚?” 那人也才慌乱中回过神,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方才那孩子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真不是有意为之,实在对不住。” 此话一出,众人将目光瞥向那人旁边,苏虞淡然看去,竟是瞧见了许久未见的杜老大一家三口,心下瞬间了然。 找茬的来了。 “诶你这人怎么瞎说,分明是你自己没站稳怎得还赖给我家孩子了,咋的,怕赔钱便逮着我儿子了,看他年纪小好欺负是不?” 王美丽唾沫星子满天飞,指着那人满脸的尖酸刻薄,盛气凌人。 那人被王美丽的倒打一耙气得脸都红了,生怕旁人不信坚持为自己辩驳,“你这妇人真是蛮不讲理,你儿子撞了人你不管,倒反过来污蔑我一通,我亲眼瞧见他狠推了我一把,不然我好端端地站着怎会往那里倒?” 王美丽不屑地冷哼一声,她将她儿子搂在身前,以为没人看到所以更加胡搅蛮缠,“那谁晓得,一个大男人真好意思往孩子身上赖,宁儿你说,你推他了没?” 杜宁摇摇头,指着那人喊:“我才没有推你,你少冤枉我。” 那人气的面红耳赤,说话都结巴了:“你们血…血口喷人,你这孩子谎…谎话连篇。” “你说谁谎话连篇呢?他还只是个孩子他能撒谎吗?” 王美丽那手指头都快指人脸上了,像是泼妇一般不依不饶,“你赶紧认错,给我儿子赔不是,顺道把那钱也给赔了。” 说着她眸子转向苏虞,满是算计地对她道:“你说是吧虞丫头,这若不是我们正好路过,你可是要亏了买卖,只是可怜我儿子了,平白受了一顿冤枉气。你莫再听这人瞎说,让他赔了银子赶他走便是了。” 苏虞漫不经心地看着杜老大一家,嘴角微微一勾,“嗯,是得赔银子,我这五坛酒,一坛二十文,总共一百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是不能亏了。” 那人听罢,眼神在苏虞和王美丽身上打转,“你……你们认识?” 他忽然觉得自己说不清了,这是要被讹了。 莫不是故意的? 王美丽眼中闪过得意,下巴微抬冷斜了一眼,“我是她大伯母,我儿子是她弟弟,你说你赖谁不好非赖到我们身上,得亏我不是好欺负的,换了旁人岂不是有嘴都不清了,你只说是不是你撞的吧?” 周围人开始指指点点,那人本就是老实人做不来跟人大吵大闹的事,被冤枉了也只是气的不行,脸从方才的赤红瞬间变白了。 到底是谁说不清,一百文,他哪来的那么多钱赔? “是我撞的,但明明是……” “是什么是?” 那人还想替自己辩解,但王美丽不给他机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自己都承认了还有甚好说的,快些赔钱道歉。” 杜宁似乎觉得此时的场景甚是有趣,挣脱王美丽的手,抱着她的胳膊对着那人吐舌头,“略略略,赔钱道歉,赔钱道歉。” 苏虞看得摇了摇头,什么样的父母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她从摊后走出来,先是对着那人轻声安抚道:“客人莫急,容我辨明。” 第94章 张某看到了事情经过 那人见苏虞跟他点了点头,还给了个让他安心的眼神,心中的情绪莫名平复了些,潜意识里似乎觉着眼前的女子跟倒打一耙的那家人不同。 他叹了口气,“唉,该说的我都说了,姑娘你看着弄吧!” 若真是合起伙来说是他自己摔倒将酒打落叫他赔钱的话,这哑巴亏他咬碎牙也只能吃了… 苏虞点头,转身淡笑浅看着杜老大一家,模样温柔和顺,像哄小孩似的语态软绵:“大伯母,不要闹了昂,快些回去吧。” 王美丽似乎也清楚照她们之前的情况,苏虞断不会轻易按着她的想法来,于是一改方才的刻薄模样装出一副慈爱出来。 她上前两步,亦是叹了口气,“唉,虞丫头,大伯母晓得之前颇多误会让你不愿信我,但这次事关你弟弟啊! 他还这般小便被人冤枉,若是换做谨儿怕是你比我还要激动,你能明白大伯母的心吧?” 苏虞懒懒地眨眸,脸上明明带着笑眼中却瞧不见丝毫笑意只有冷淡。 而后她抿了抿唇,装出有些为难的样子,“不太明白的,大伯母,谨儿他素来懂事乖巧,有错便认,从未叫我费心过,所以不知你所谓的激动便是像方才…嗯…方才那般吗,我怕是做不来的。” 王美丽心里气极,又想着自己的计划不敢发作,尴尬笑笑语重心长道:“那是你还没遇到,虞丫头,当大人的哪个愿意瞧见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负了,大家伙说是吧?” 她煽动起在场围观群众的情绪,不少人跟着附和骂起那人,有脾气不好的甚至叫喊着叫那人赔罪,还有说苏虞不懂事的不帮自己家人在这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苏虞静耳听着,而原本要赶去学堂的贺夫子多少从杜家双胎那里听说过他们家的情况,虽瞧着这一家子似乎此刻对苏虞没什么恶意,然那女人眼中的算计他这么一大把年纪可不是看不出来,怕苏虞被欺负了,便一直在旁边看着,学堂也忘了去了。 他拍了拍摊子,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接着他道:“你们这些人都闲的不成,生意是人姑娘的,她怎么解决是她的事,你们要么看着,要么赶紧走,吵吵得人头疼,烦死了。” 被骂了一顿,周围人不敢说话了,苏虞朝贺夫子点点头表示感谢。 随后她的视线看向躲在王美丽身后的杜宁,指着她脸上委屈巴巴地说道: “对啊,生意是我自己的难不成我还会放过害我损失了一百文的人吗?我知大伯母你护子心切,可我分明瞧见是他推了那位客人,他不认错便也罢了竟还任由您对人家无礼,我帮理不帮亲难不成还有错了?” 人很奇怪,好像在他们的认知中,谁弱谁有理,谁小谁偏护。 那正好,她便装出一副柔弱来反刺一刀。 不是以为没人瞧见吗,那她这个卖酒的亲自当目击者不更有说服力? 王美丽,不管她今儿葫芦里卖什么药都达不成目的。 周围人对苏虞投过来的眼神都不敢对视,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被说了又装出无辜的模样,劣根性罢了。 “你这死……” 王美丽气的快要装不下去了,硬生生地忍住,哭唧唧地看着苏虞转了音色,“虞丫头,宁儿他是你堂弟,他才九岁能撒谎吗?你不能因着以前的事便顺着那人冤枉了你弟弟,他分明是不想赔你钱,你清醒些,咱们是一家人呐,我还能真害你不成?” 苏虞也红了眼眶,眸中沁满泪水,她偏过脸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惹人心疼,“大伯母你不要再说了,以前的事我从未放在心上,真的只不过是照实情说事。我省得宁儿他是年纪小不小心做错事怕被责罚才不敢认得,也知道大伯母是护子心切,可那位客人也无辜,那…那这损失我自己担着总行了吧,大家都不用赔了。” 说着她轻扯头巾将脸遮了大半,看上去更加委屈。 周围人见状,为自己方才还对苏虞的不满感到脸红,于是又将嘴炮打向了王美丽 一家。 如苏虞深知的人性那般,柔弱也能成为利器。 “哎呀,这事闹的,倒成人家小酒娘的不是了,她何错之有还得自己白受损失?” “不就是说嘛,虽说那女人说的没错,自家孩子肯定是舍不得让人欺负的,那要是那小孩撒谎她方才的泼辣倒也能理解,不过人家小酒娘都亲眼看到了,那妇人你就不要再护着你儿子了,让他道个歉就完了,钱都不要你们的了还要咋?” “反正我是信这小酒娘的话的,平日里我在她这买酒那坛子里装的满满的不似别的酒家糊弄人,可实诚一姑娘,她帮理不帮亲一点错没有,那妇人你还是赶紧让你儿子认错吧,子不教父之过,现在不好好教以后有的苦头吃,这得亏是人小酒娘自己瞧见了,那不然还真叫你儿子给将人反污了。” ……巴拉巴拉 眼瞅着众人又向着苏虞去了,王美丽恨的牙痒痒,她想起之前次次苏虞都装可怜惹别人同情向着她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瞪着周围人,没好气道:“你们知道啥?这丫头一直欺负我们,我们做长辈的不愿计较一直容忍还时刻挂念,她倒好不记我们一点好,还反帮着外人冤枉自己弟弟。” 话说到这,她走到苏虞身边冷凝着她道:“你说你瞧见了?今儿我也不怕别人笑话,我可以告诉大家,这丫头是我们杜家的养女,一直与我们家关系不和,所以她说的话不算数,要有旁人瞧见了才真,你们有人瞅见是我儿子推的人吗?” 苏虞圆眸微震,扯着头巾的手无力松开,露出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她难过地摇摇头,假意伸手去抓王美丽的手,“大伯母,你怎么能说那话……啊!” 猛然间,苏虞往后踉跄两步后摔倒在地上,显然是被王美丽一把推了出去。 众人只以为王美丽是恼羞成怒了,更加坐实了苏虞的话,却不知方才两人对立侧身而站贴得极近时,苏虞的手悄咪咪地点上了王美丽腰间的一处让人能发痛的穴位,因而她吃痛下意识地便推开了苏虞。 苏虞倒地围观群众一阵唏嘘,贺夫子与被冤枉的那人赶紧上前想去扶,又碍于男女有别在一旁急得转磨磨,还是有好心的妇人上前给搀扶起还边轻哄着。 苏虞弱声道谢,很受伤地看着王美丽硬撑着坚强道: “没事,是我自个儿没站稳儿,大伯母,你带着宁儿与大伯父回吧,我虽是杜家养女但到底是一家人,那我替宁儿与那位客人道歉,都好好的便成,” 王美丽从痛意中反应过来,指着苏虞骂道:“死丫头,你怎么那么会装?” 方才什么情况,她怎会突然痛的厉害? “你们听听这小酒娘被那妇人逼成啥样了还这般心善,养女怎么了,养女你们就得可着欺负了?我瞅那妇人那副嘴脸平日里定是没少欺负这小酒娘,她说人污蔑她儿子,鬼才信。” “我真是服了,人小酒娘一直都在维护那妇人,她只不过是实诚些不愿意说假话便被那所谓的大伯母这通欺负刁难,可想而知她为何一个姑娘家跑出来卖酒维持生计了,就这还得被欺负,莫不是故意过来找茬的吧?” “是这样?那这妇人也太可恶了些,赶紧跟人道歉赔完钱滚吧,省的辣人眼睛。” ……吧啦吧啦 事情按照苏虞设想的行进,待会便是王美丽再说也不会有人信,事情也几乎快要落下帷幕了。 王美丽一叉腰准备骂回去,吵闹的人群中忽然有道声音打破了喧哗: “张某看到了事情经过。” 此话一出,四周鸦雀无声。 众人循声望去,便瞧见人群中间有只举起的手,人们似乎这时来了默契,纷纷往旁边让出道,满眼都是吃瓜的兴趣,而立于中间的张掌柜也在这时露了出来。 第95章 她又来欺负你了? 苏虞凝眉看向张掌柜,不知他此时站出来是要做何。 张掌柜从人群中走上前,轻瞥了苏虞一眼,而后指了指王美丽身后的杜宁,“方才我恰巧也在旁边,亲眼瞧见那孩子好端端地突然冲过去猛撞的那人一下,是不是有意为之我不晓得,不过年龄小可不是推脱的说辞,也别可着人姑娘为难了。” 周围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上次张掌柜找人故意在苏虞摊上闹事的事,都当她们是对手不和,却没成想先前还恨不得赶走苏虞的人现在竟还维护起她来,一边觉着新奇,一边更加觉着那一家子的行径让人看不下去。 “那妇人你还有何话说,你要人证这不是?赶紧跟人道歉,把钱赔给那小酒娘。” “啧啧啧,你们没听人张掌柜说吗,突然冲上去猛撞的,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呐,我猜她们肯定是故意过来找茬的。” “唉,这便是不是亲生的悲哀,被一家子追着欺负。” “之前这小酒娘还带着她弟弟妹妹卖酒呢,听说是家里全靠她养活着,现在这不知哪冒出来的亲戚莫不是看人家生意好了又打上什么鬼主意想要钱吧?” “我看像,你没瞅一开始那妇人对小酒娘还柔声细语的,一看她不帮着自己便原形毕露了,这种亲戚我可没少听说过,坏着呢!” ……吧啦吧啦 不得不说有些吃瓜群众是真相了。 原一开始王美丽一家只是来镇上准备租房子的顺便玩一玩放松一下。 她们一家自从被赶出村子后便住在了王美丽娘家,虽吃食上不短,可她那嫂子也是个厉害的,明里暗里阴阳怪气她们,这才住了没多久她们已经没心思待了。 尤其是杜岚峰总觉着王美丽的娘家人瞧不起自己,时常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喝闷酒,王美丽看不惯对他又吵又骂,家里鸡飞狗跳惹得同村人没少笑话这一家人,她哥哥也有些后悔将人接回来,奈何她父母不忍女儿露宿街头总安抚着她哥哥这才得以住下去。 不过前几日被娘家嫂子暗讽比家里的猪狗还没用之后,杜岚峰也硬气了起来,说什么都不愿意在王美丽娘家住下去了,说是宁愿在镇子上租个破屋给人去劈柴也好过受窝囊气,这不今儿便过来了。 房子还没找,她们一家来集市本是想买些早点吃,谁知王美丽眼尖,苏虞虽带着头巾却还是一眼被她瞧见,一开始她是想着她们一家落到现在地步都是苏虞害得,她要毁了苏虞的摊子让她做不成买卖,可瞧见她摊前来来去去的酒客,忽地灵光一闪,想要从苏虞那捞好处。 王美丽总觉着苏虞再聪明她不过是姑娘家好哄的很,她只要打打感情牌将关系拢回来,日后等苏虞对她们信任了再慢慢地拿回杜家的一切也不迟。 可这打感情牌也得有个由头开场,于是乎便有了她儿子撞人那一幕。 她是想着等他儿子过去撞到那人打落苏虞酒后,那人定不会心甘情愿地当傻子掏冤枉钱,肯定会反驳,而她们压根就没打算躲,故意站在旁边就为了让激怒那人然后她再打着为苏虞好的幌子替她讨要酒钱,以此为引子为以后拉进关系做开端,可奈何苏虞压根不上套,如意算盘落空,自己倒成了笑话。 总而言之,自以为是的聪明是他人的笑料,自己的悲哀。 王美丽显然没认识到这点,她没想到真没人看到了,这会子是有些心虚的,可她不能认,认了就会被这些人当笑话看,岂不知自己早已是笑话。 她朝地上呸了一口,看着搅了自己好事的张掌柜继续嘴硬道:“你跟那死丫头是一伙的吧,别是你们有啥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你才在这帮她说话呢吧!” 话音刚落,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空中鸣起,“啪!” 王美丽愣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个陌生人扇耳光,直接给她扇懵了。 张掌柜皱着眉冷声道:“休要胡言,她一姑娘怎容如此诋毁。谁人不知我与她从前交恶,我今儿出面不过是看那位客人也是我店里的老客不忍他被冤枉罢了!” 贺夫子也被王美丽的话给气到了,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 “方才听你说你是这姑娘的大伯母,既是长辈不帮衬疼爱小辈不说,竟还妄加污毁,你自己儿子便在身边,你便是如此在孩子面前做人的,简直妄为父母,丢人。” 围观群众也被王美丽的话给惊着了,纷纷为苏虞说话。 “听听这妇人说的是人话吗,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你这样说是不想她活了?平时没少欺负她吧,简直黑了心肝了。” “自己是女子竟还编排起侄女来,若是旁人如此污蔑你你做何感受?别人作证许是还能叫你狡辩,现是张掌柜替人小酒娘作证,他两闹成那样了不互坑都算好的,今儿既然能作证自然不是假话,你这妇人还有何话说?” “我看她是看从小酒娘那得不到好处恼羞成怒了,你瞅她气得猪肝脸准没错。”这话便是方才真相了的那位又说的。 ……吧啦吧啦 被众人讨伐,甚至有人开始扔烂菜叶了,杜岚峰前几日受的气还没消现下又跟着王美丽被人看笑话,抬起巴掌又给了王美丽一耳光,随后拉起杜宁便推开人群走了。 他就说那会子王美丽凑近儿子耳边说了什么,方才还真以为是儿子被冤枉了,哪能料到他那婆娘又整起幺蛾子了,闹心的很。 王美丽震惊地望着杜岚峰和儿子的背影,盯着手指印的脸怒瞪向苏虞,对她怨气更重,忽地发了疯似的冲向苏虞的摊子想要将她的酒坛全部打碎。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即将要动手时,腾空翻下一人一把拉住了她的后衣领子使劲往后一扯便将她摔在了地上。 “苏姑娘没事吧?她又来欺负你了?” 郭长生目光冷视着地上的王美丽,话却是问向苏虞的。 他从郭姨那听过王美丽一家对苏虞姐弟几个的恶行,当初光是听便已气到不行,更何况是方才亲眼所见那妇人想要毁了苏虞的摊子。 苏虞淡定回应:“无事。” 她方才伸手便能拦住王美丽,可她偏不去拦。 想让一个人成为别人公认的恶人,那便要放大她的恶行。 她苏虞从不是什么好人,但凡有人欺她,她只会更狠地报复。 那会子离开的邹伊思手下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带人闻声赶了过来,“何人敢在我们爷儿的地盘闹事?”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有好说的嘴快说明了一下,王美丽立时被两个黑衣男子架了起来。 她这会子才晓得怕了,可为时已晚,她挥打着让放开她,却直接被捆住手脚堵住了嘴。 那手下对苏虞道:“没能及时过来制止是我们的错苏姑娘,你损失的钱算我们头上,至于这妇人,我带去衙门关几天便会消停了。” 苏虞刚想说钱便不用了,那人将一锭银子放到摊上便带人走了,叫都叫不住。 事情解决,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 苏虞对着那被冤枉的客人道歉道:“我大伯母约莫是冲我来的,平白连累了你实在对不住了,我这的酒您任选一坛便当做我的赔礼可否?” 那人也大度,摆摆手不甚在意,“无妨无妨,酒便不必了。你那大伯母说实话真不是个好的,姑娘你能远离便远离吧,唉……” 一声叹息表达了他的同情但无能为力。 他一走,贺夫子也宽慰了苏虞几句这才想起还要回去上课匆匆忙忙便走了。 张掌柜见事情了了,原也准备悄声离开,苏虞却在这时出声道: “方才多谢张掌柜仗义执言了。” 行吧,他之前的行为与今儿的抵消,本来是想找机会还回去的,罢了罢了,她这次大度点不计较了。 第96章 尊圣上旨意 张掌柜转身迈步的动作停下,抬眼望着苏虞哼唧一声,模样傲娇道:“我又不是真为了帮你,瞅你平时卖酒能说会道的,今儿怎得在你大伯母面前便由着欺负了?原你也有憨时,保护费白交了是不?叫人也不会是不?” 看苏虞被她大伯母欺负,他忽地便联想到自己女儿在夫家的境遇。 就因为身上那层关系,她们宛如被牢笼囚困住一般连为自己争辩都没有资格和底气,由着他人糟践。 他心疼自己的女儿,可改变不了她的处境总是自责内疚,面对比女儿还要小的苏虞,一是因着上次她救助了自己母亲的缘故,二是好像有一种声音在告诉他帮了她便是为自己的女儿祈福,说不定她女儿在被欺负时也会有人站出来帮她。 看似张掌柜说话语气气人,苏虞却笑着挑眉调侃道: “看来张掌柜平日里没少偷瞧我啊?” 张掌柜一噎,老脸瞬间变红,转脸假咳两声缓解一下尴尬的情绪,“你这丫头胡……胡说啥呢,我那是,那是……哎呀,不在你这浪费时间了,我铺子还等着我呢,走了走了。” 说着便匆匆转身,走出一步又顿住,背对着苏虞温声道: “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想要赔偿或想找补回来我二话没有等着你,今儿看你憨憨傻傻的也不知怎么能卖好酒,日后有人找麻烦大声喊我便是,莫像今儿似的自己承担,旁人只会觉着你更好欺负。” 他说完便走了,也没有期待能得到苏虞的原谅。 苏虞看着张掌柜的背影很是好奇如今的他怎么会跟上次故意设计要赶走自己的人是同一个人,他的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写满了故事,仿佛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所以一念成恶,一念成善,是这样? 诶,不对,方才他好像说自己憨憨傻傻的对吧? 他!才!傻! 苏虞鼓了鼓腮帮,真想上去跟张掌柜掰扯一通,想想又觉着好笑,摇摇头转身欲回摊后,却没想到郭长生就在她身后侧站着没有离开。 她差点跟人撞个满怀,只愣了一下便淡定地点了点头,“方才也多谢你了,来坛酒?” 郭长生不好意思地后退两步,耳朵通红,“我是路过,举手之劳,小虞姑娘莫与我客气,随意来……来两坛也好!” 苏虞没注意看郭长生,自然不晓得他看向她时亮晶晶的眼眸,“好。” 两人本就不熟,现下更是无话,郭长生心中却是不愿这般的,纠结之下终于鼓起勇气主动道: “小虞姑娘,你的伤好些了吗?” 苏虞微微抬头礼貌浅笑,手中动作不停,“多谢挂怀,差不多好全乎了。” 不用猜也知是郭姨说与郭长生的,左右全村的人都晓得她只是摔伤了,再多人知道了也无妨。 许是怕苏虞多想误会,郭长生忙跟了一句,“那便好,我娘前两日来信说你前些日子在卖酒路上摔着了,叫我在镇上买些补品带回去,正好我今儿休息想着来集市瞧瞧,恰巧遇到了你,你无事便好。” 苏虞听郭长生这么说心中一暖,郭姨那人心眼实,谁待她好她便时常记挂着,很是难得,“那便劳烦长生哥回去替我跟郭姨道声谢,告诉她不必记挂我,我身体无恙了。” 按照村里人的叫法,她管郭长生礼貌性地叫他长生哥没错吧? 苏虞这只是出于礼貌,郭长生那眸中却是瞳孔地震一般怔住,忽地脸上绽开笑,使劲摇头,“小虞姑…小虞你莫要再客气了,我听我娘说你平日里有好的可劲往我们家拿,都是相互的,你可有什么喜欢吃的,喜欢用的?” 苏虞好笑地摇摇头,“你别忙活了长生哥,说着不叫我客气,你倒是比我还客气。” 话说着将酒递过去,“囔,给你酒,你给郭姨郭叔买些东西吧,她们看到会高兴的。” 郭长生闻言心中更加认定苏虞是个极好的姑娘,拿过酒放下钱,笑容憨厚道: “好,听小虞的。” 爹娘的肯定要买,小虞的也不能少。 苏虞没多想,她以为郭长生买完东西便会回去了,谁成想过了一会儿他拎着许多东西又返了回来,估计是怕苏虞不要,老实极了的他悄悄多了点心思,“小虞,你卖完酒后可是直接回村?” 苏虞点头,客气道:“是,我瞧你买这些东西也不方便,可要我捎你一道回去?” 郭长生眼睛一亮,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笑笑,“会不会麻烦到你?” 他原是想着将东西都放在苏虞马车上便好,可一听她要捎带他回去心里像是炸开花似的又惊又喜,不容他拒绝大脑已经帮他做出了回答。 苏虞记着郭姨一家的好,连带着郭长生也会好心些,“不会,我这马上也卖完了,你做旁边稍等一会。” “诶,好,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约莫过了一刻钟,苏虞卖出最后一坛酒,郭长生帮忙收好摊子,主动提出赶车。 可以撒欢是个有脾气的马,对着郭长生就喷粗气,别过马脸,怎么赶都不动,无奈只能苏虞亲自来,弄得郭长生又一阵脸红尴尬,笑着打趣起自己来:“看来是我厚脸皮来蹭车惹小虞家马儿不高兴了,回头我给它买些好饲料补慰补慰,今儿先辛苦辛苦了。” 撒欢不知是听懂了还是看是苏虞过来了,前蹄在地上踢了两下,伸伸舌头乖顺了下来。 郭长生不知道的是,撒欢是个好面子的马儿,它那日在街上被苏虞制服的一幕正好被郭长生和他同伴看在眼里,它一度觉得是马生之耻,所以换做其他人它都能看在苏虞的面上乖乖让牵赶,唯独这二人不行,丢马。 就这样,郭长生坐在马车后面,苏虞在前边赶着车。 路过前方菜市场时,忽地有官差在衙门地告示栏上贴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便有不少人围了过去。 路被堵住,苏虞无奈停下,看着人群熙熙攘攘,听着耳边嘈声杂语,努力想听清楚是什么大事。 然后忽地有人大声念起告示,周围喧哗散去,纷纷竖耳倾听起来。 “尊圣上旨意,定九月十五立二皇子孟澜珏为皇太子,普天同庆,遂免赋税三年……” 听到这,围观群众一片欢呼,随即跪拜谢恩。 她们并非高兴是谁当上了太子,而是兴奋于那免去的三年赋税。 启国赋税虽不重,可到底在底层民众这儿也是负担,三年虽是不长,却也能叫他们缓口气,有多余的精力和银钱养活一家老小。 贴告示的官差贴完便走了,没人管,所以并非是一定要跪的,苏虞端直地坐在马车上没有动作,身后的郭长生定定地看着苏虞轻语:“那日全国要恭贺太子殿下任何店家不能开门,也不允许摆摊,小虞你莫要忘了。” “嗯,我晓得的了。” 还有三日便是九月十五,苏虞听着这个日子觉得有些熟悉,但直到回去也没有想起。 路上她跟郭长生也没怎么说话,将人送到郭姨门口也没下车只简单地告了别,回到家才发现车上有许多东西,正是郭长生那会子拎着的,一时间有些无奈,想着等有空了再找机会将这人情给还回去。 半夜梦中,苏虞莫名奇妙地梦见了满身血的楚珵州,恍惚中惊醒过来,忽地突然想起她刚受伤那段时间谨儿说起杜父杜母的祭日快要到了,然后一旁的楚珵州也笑跟着来了一句他母亲的祭日也快了,便是在九月十五。 算起来楚珵州离开村子也十多天了,他或许此次离开便是为了回去祭奠他的母亲吧! 第97章 太甜,腻人 三日后,荣安皇城…… 太子册封大典还有一个时辰开始,宫廷各处人影攒动,皆忙个不停。 可有一处堪比冷宫寂静,那便是先皇后曾居住的未央宫。 当今皇上有两后。 一为端宁皇后,居未央宫,五年前病逝。 二为如今的温嫄皇后,亦是二皇子生母。 先皇后薨逝第二年温贵妃被册立为继后,居翊康宫,深受恩宠。 且为彰显自己对先后的尊敬,她始终未入住主宫未央宫。 因而未央宫便一直空着,独留原先伺候先皇后的宫人守在那里。 今日太子册封大典需要人手,连着未央宫的几位宫人也被借调走了。 空空的宫殿更显寂寥,虽是艳阳高照,然不知从何处总透露出阴寒之气。 无人问津的宫殿连宫人也不愿从此经过,然忽有侍卫装扮的二人出现在门口驻足,左右观望一二后飞身翻了进去。 他们径直走进正殿。 殿前摆着供桌,墙上贴着端宁皇后的画像。 一人在前,一人在侧。 前边那人盯着画像看了几秒,而后拿起香点燃,在即将插进香炉时又从中折断,任由它们碎在香灰中。 他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甩甩手,眸子中透着凉薄始终不离那画像,“母后,儿子回来了,瞧见我今儿活着踏进这皇城您若泉下有知约莫又要疯魔了吧?” 嘴角的笑邪肆却似乎夹杂着更为复杂的情绪,他伸出食指竖在唇上,“嘘,冷静些,若被乾坤殿坐着的那位听到怕是要更厌恶你了。” 易了容的楚珵州顶着一副极为普通的面皮说着满是嘲讽的话,与他平常温文尔雅的性子判若两人。 此刻的他宛如从冰山走出的雪魔,浑身是冷冽逼人的寒气,发疯了一般。 而一旁同样易容的洛北看在眼中听在心里,皆是不忍。 他的殿下曾是这皇城最耀眼的太阳,却被自己的母后亲手折断双翼打入了地狱。 民间都说母之爱子堪以肉身作盾,他自幼无家虽是不懂,可也听过二皇子病重他母妃剜肉为引,也见过三公主意外落水她母妃不假思索跳水去救,所以大约也能理解几分。 然殿下呢,因为他的出生差点引得先皇后难产此后再不能有孕,又因为怀他之时先皇后肚上长纹再加生子后肚皮松弛褶皱遭皇上疏离,失了圣心,所以她将所有的错皆怨在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身上。 她厌恶殿下,哭闹便又掐又打,却又想着利用殿下引皇上过来,所以殿下自幼大病小病不断,时间久了皇上也没什么耐心总过来,常以让太医过去敷衍了事,由此更惹得她对殿下不满,觉着他连仅有的作用也没有了。 皇后有亲养皇子的特权,五岁之前的殿下虽在未央宫,却许久不能见先皇后一次,好不容易见到得到的也是冷眼忽视或者非打即骂,甚至连吃饱穿暖都是奢侈,好几次他差点病死,若不是有好心的宫人暗中照拂许是大启早就有一个以“病逝”为由的四皇子了。 好在皇子五岁起便可分宫独住,自此殿下的日子才好过一些,可也只是仅仅,有皇后发话而殿下年岁又小,宫里宫人个个为大不将殿下放在眼中敷衍对待。 启国有立嫡立长的规矩,但殿下从出生到他十岁,皇上都以他年岁还小各种推托,明眼人都晓得他更属意二皇子孟澜珏,所以这也便成了皇后更加厌恶殿下的又一个原因,她宁愿收养一个宫女生的六皇子多加培养,也不愿意多看殿下一眼。 直到皇上在皇后母家以及众臣的施压下才不情不愿地立了殿下为太子。 殿下心地纯善,即便不被先皇后所喜,他也十分孝顺。 皇后次次都说她与皇上离心皆是他的错,他便真以为是因他所故所以任打任骂。 他当上了太子,兴高采烈地跑去皇后宫中想告诉她以后会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的面前,可先皇后只来了一句他现在占的是六皇子的位置,日后要还回去,还命他好好站在殿外想清楚他配不配。 那日的殿下从白日的烈阳中站到深夜暴雨突袭不停,而后第二日清晨回去连烧了整整三日,不见先皇后过问一句,反而是比殿下小了三岁的六皇子跑来笑嘻嘻地对着殿下问他怎么还没有死? 他说先皇后说等殿下死了太子之位便是他的了。 无人知道那一刻的太子殿下是何心情,只是自此之后他便不再往先皇后宫中去了。 但如果只到这便也罢了,可先皇后在一日一日的冷落中越发疯魔起来。 本身殿下登上太子之位已是处在风口浪尖和阴谋算计之下,他的生身母亲也放不过他。 殿下遇到过无数次的暗杀,最严重的一次他被暗箭射中心口几乎命绝,硬生生靠一碗又一碗补药吊着才捡回一条命,但可笑的是最后查到刺客是受了皇后的命。 那日殿下笑着问他怎么会有母亲想要自己的孩子死,他记得殿下那双眼睛布满血丝染满痛楚。 先皇后的罪行殿下替她瞒下,他踏进那座他许久不曾踏进的宫殿不是去质问,而是不相信自己被彻底舍弃般还在努力挣扎,他用极低的姿态试图想唤起先皇后的不忍。 先皇后的确也是一反常态关心起殿下的身体起来,还命人熬了参汤给殿下。 她嘴上说着哪有母亲不疼自己孩子的,只是他注定要当太子,她必须从小便让他学会独当一面,哪怕再不忍心也要那般做,希望殿下能体谅她的苦衷。 可接着她便在引着殿下喝完参汤之后脸色大变,满脸讥讽地骂他是个蠢货,言她说甚殿下都信。 殿下这时捂起肚子满脸痛苦之色,而先皇后则掐着他的脖子恶毒地咒他赶紧去死。 先皇后自然不怕殿下死在她宫里,她只需向外传出殿下伤处复发不治身亡,凭她母家在宫中的势力随意买通个太医便能摆平,况且皇上不喜殿下自也不会花心思去查,而她在宫中塑造的是极疼宠殿下的形象,无人会怀疑到她头上,遂她才敢如此大胆。 殿下去时早有防备,在喝下那碗参汤时他便悄悄吃下了百毒解,宫里人下毒无非都是那么几种,殿下被暗害的次数多了,解药时刻都备在身上。 殿下抓住先皇后的手将她甩开,颤着声问她就那般想要他死吗? 先皇后发疯似地指着殿下吼道是殿下毁了她,他该死。 以前他不明白先皇后为何会对殿下有那么深的恨意,那时估计小小的殿下也想不明白,为何一次一次的原谅背后是更加恶毒的阴招,直到后来清楚了一切,才发现竟是那般可笑的缘由。 疯魔的皇后最终也将曾经纯善的殿下逼疯了。 六皇子比任何人都清楚先皇后对殿下的态度,他打心底认为日后太子之位包括皇位都是他的,所以时常挑衅殿下,只是后来突然有一日他外出狩猎坠马摔断了腿,一辈子只能瘫在床上,虽查到是大殿下所为,但他的期望自此都成了奢望。 而先皇后知道后竟冲到殿下宫里质问他是不是他所为嫁祸给了大皇子,殿下笑笑只道也就只她将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当宝。 之后先皇后还要闹到皇上面前,殿下拿出她陷害她的那些罪证,讥讽她装了这些年只为求得皇上多看她一眼,若将这些送到他面前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那时的先皇后眼中满是厌恶地怒视着殿下,仿佛才想起自己是殿下的母亲,不屑地冷哼一声嚣张地让殿下去送,说要一头撞死在这里,叫世人瞧瞧当今的太子殿下是如何冷心冷肺要将自己母亲逼死的。 殿下自不受她威胁,可身为殿下的贴身侍卫他清楚殿下恨先皇后却始终不会对她真正心狠,所以他没再说话,而先皇后得逞似的大笑,诅咒殿下不得好死之后怒气冲冲地离去。 之后便传出先皇后病重的消息,不到一年薨了。 殿下找人查过先皇后的病是心病,却也不致死,拿药汤养着与常人无异,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一个无宠的贵人头上,而她似乎与那温贵妃有些关系。 殿下倒是没什么反应,只不过那个贵人意外暴毙,而温贵妃的母家也突然出了事连带着温贵妃也被皇上冷落了些时日,只是到底温贵妃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没过多久事情平息恩宠不减曾经,一年之后更是被册封成继后,二皇子因此也成了嫡子。 因着殿下不受皇上喜爱,而二皇子又是皇上最偏宠的二皇子,他如今又成了嫡子,宫中传出了皇上有废了殿下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想法,如此便引起先皇后母家的慌乱。 自打皇上坐稳皇位后他有心扶持温贵妃的母家,暗中打压先皇后母家的势力,这些年过去,先皇后母家早已失了势勉强硬撑,将希望都寄托在了殿下身上,奈何宫中传言一出他们便坐不住了,暗自策划了暗杀二皇子的行动,哪知正好中了人家的计谋,整个家族被抄家,甚至殃及到殿下,好在最后找不到殿下参与的证据才作罢,但殿下也因此被皇上忌惮,传言要废太子的声音更多。 殿下依旧勤勤恳恳地做着自己的事,皇上哪怕想找由头也挑不出理。 可惜后宫永远不可能安稳。 继后登上凤位不过半年便时常抱病,太医却差不出来什么,钦天监的人说继后眉心发黑是有小人作祟被脏东西缠上了,皇上下令彻查,竟在殿下的东宫找到了被藏起来的巫蛊娃娃,上边刻着咒语,中间插着一把小剑。 宫中实行巫蛊之术是要杀头的大罪,殿下被人陷害请求皇上明查,却不曾想跟了殿下十多年的贴身公公竟站出来主动指证巫蛊之术是殿下所为,他因记恨继后占了先皇后的位置所以暗中诅咒。 皇上对此深信不疑,他查也未查将殿下下了大牢,施以鞭刑。 半月后,皇上下旨念及父子亲情将殿下废为庶人终生不得踏入皇城半步。 自此,已过去快将近三年。 往年这日殿下都会去先皇后陵墓前站上一整日,无人知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今年新太子册封大典定在这日,其他人都不在意今儿是否与先皇后祭日重合不是好日子,只有二皇子他还“记挂”着殿下,故意让钦天监的人向皇上提议定在了这天。 因为在外人眼中先皇后与殿下母子情深,他以为凭此能膈应殿下,并深信能引他前来违了此生不可再踏入皇城半步的圣意,好能光明正大理所应当地将殿下除去。 但可惜了,任凭二皇子如何作妖, 他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殿下从未将他放在眼中。 殿下他想毁的从不是二皇子,而是这座皇宫。 楚珵州随手拿起一颗苹果扔向洛北, 他自己则拿起一块芙蓉糕端详起来,而后慢慢送入口中。 他的母后,第一次对她笑脸相迎时便拿着这芙蓉糕给他。 那年他四岁,因为他的好父皇按照惯例要在她母后宫里吃饭留宿,但他吃了饭便借口政务没忙完便要走,是他怯生生地扯住他父皇的袖摆央求他可不可以多陪陪他,许是瞧他模样可怜委屈,他的好父皇竟真留宿了下来。 之后便有了那一幕,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对他温柔,也是最后一次。 只咬了一口,楚珵州便将那芙蓉糕放了回去。 太甜,腻人。 第98章 菱姨 “去涟漪阁。” “是,殿下。” 从未央宫悄声踏出,楚珵州与洛北二人径直往后宫西南最偏僻的一处宫殿走去。 宫门上的匾额有些轻微掉漆,大门泛着旧色,一眼便能叫人瞧出住在此处的人不得皇宠。 门开着半扇,楚珵州缓步踏入。 院内一眼望到底的简朴,但胜在干净。 台阶上几盆粉菊开得正艳,倒也填补了几分鲜活气。 不见有人,楚珵州环顾一周后轻步走去偏殿。 他立于门口没有进去,柔了眸色轻言出声:“菱姨。” 紧随而来的是房内有东西砸地的声音,楚珵州慌忙进去,对上一双满是震惊又浸满泪水的双眸。 那女子手上还拿着针,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楚珵州,似是以为自己在做梦,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太…太子殿下?” 楚珵州嘴角划过一抹苦笑,快步上前轻蹲到女子身上,仿佛寻求被疼爱的小孩一般将脑袋置于她的腿上,闭眼嘴角噙笑,“菱姨,我回来了。” 女子小心翼翼地想去触摸,可怕眼前的一切是梦,久久不敢将手放上去,但到底压不下心中一直以来的惦记,微颤着手抚上那张陌生却并不陌生的面容。 即便脸变了,可那记在心里的声音她如何也忘不了。 “瞧着瘦了许多,我的殿下受苦了。” 楚珵州极少能在他人身边这般安逸,一个是苏虞,一个便是菱嫔楚菱。 他从前对着苏虞说看到她的笑想起了他的母亲,其实也不对,他想起的是比生母还要亲的菱嫔。 菱嫔原先只是先后的贴身侍女,她性子绵软为人温善,知晓先后对楚珵州不喜不管,她便暗中多加照顾,也是因为她才使得楚珵州好几次大难不死。 所以比起先后,楚珵州更依赖菱嫔,似乎只有从她身上才能汲取到缺失的母爱。 但好景不长,楚珵州四岁那年,楚菱在去替先后请皇上时正逢皇上酒醉,她恰巧过去被叫去伺候,结果被皇上强行宠幸,第二日随意封了个贵人便再不管不问。 那次之后她便有了身孕,碍于她身份地位也无人在意,可楚珵州的母后以为她是有意勾引,明里暗里折辱,甚至还将气撒在小小的楚珵州身上。 楚菱离开未央宫的那一年是楚珵州最黑暗的时候。 先后轻则打骂,重则禁足断食,而知晓楚珵州处境的陈菱时刻记挂着他的安危,哪怕晓得先后对她恨之入骨也一日请安都未少,只为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盘缠买通伺候楚珵州的奶娘叫她对楚珵州稍稍照顾一二。 后来临近她生产前,楚珵州到了五岁分宫独住,楚菱稍稍放心些。 但她暗中买通奶娘的事却被先后发现,她以为自己定少不了又被皇后记恨,却未曾想先后突然一改往日对她的折辱竟派人在她的衣食起居上照顾起来,还托人告诉她月份大了不用请安好生养好身子。 那时她不知先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楚珵州来看她时问了一句弟弟是不是要出生了,她才觉着不对问他为何晓得是弟弟,然后楚珵州便说去给先后请安时听她说的,还问她去母留子是何意。 她听得心惊,才恍然明白先后的好从何而来。 份位低的嫔妃没资格养皇子,楚菱不是不清楚,只是她没想过先后连她的命也不放过。 之后她更加小心翼翼,多加提防,可到底防不住被他人下黑手。 生产那日,楚菱胎位不正,接生的产婆像是要将她碾碎似的猛压她的肚子,不过才生了两个时辰便以难产为由给她灌下名义上是助生产的药,但实际上喝下那药后她便开始血流不止,人没了意识。 直到醒来才晓得她生的是女儿,而且是小小的楚珵州拦住了要去找温贵妃的皇上,磕破了头才为她叫来了太医院的太医保下了自己和女儿的命,而他则被皇上以惊驾为由关了三月。 她的女儿皇上没来看一眼,而且因为她生产时母体亏损严重导致肚里的女儿也被波及落下了先天不足之症,身子极弱,太医说若不精心照料只怕寿命不长。 楚菱叹自己命苦,也悲女儿投错了胎,但也庆幸是公主,所以她的女儿不会被交由旁人抚养,而她也不会再因各种缘由再某一日突然暴毙。 先后想要儿子,楚菱生出女胎那会子她便歇了心思,又听说那孩子体弱活不久只觉得痛快,之后也懒得再搭理楚菱母女。 她们母女二人不得宠,宫里人捧高踩低,两人日子过得艰难,但她也想着楚珵州,每日会去看他,给了他为数不多的关爱。 楚菱母女的日子不好过,是因为她不受宠。 楚珵州的日子也不好过,是因为先后塑造了一副爱子的形象,而他又是嫡子未来的储君,不知是多少人的眼中钉,暗害他的人数不胜数。 光是楚菱去他宫里几次便发现好几次饭菜里被人下了毒。 楚菱在入宫前他父亲是南方的一个县令,母亲是当地有名的医药世家之女,所以她自幼学习,医术精湛,这也是她为何能好好地安胎到足月了。 后来秀女大选,她落选成了宫女,才被送到了先后宫中伺候。 见过楚珵州被接二连三的下毒,楚菱心疼不已,为了教他在宫里保命便每日都悄悄教授医术,两人都希望对方能在这深宫中平安健康的活下去,不是母子却甚似母子。 “我不苦菱姨,三年不见,您这宫里越发冷清了。” 楚珵州眼中满是心疼,自己红了眼眶也未察觉。 他当了太子以后日子好过了些,有他暗中护着菱姨她和小七的日子过得也稍些顺心。 可他也清楚没了他的庇佑,他的菱姨与小七要在这肮脏龌龊的深宫中活下去是多么艰难。 这世上唯一对他好,告诉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人便是菱姨,没有他自己早不知被自己的母亲还是被别人给拆穿入腹了,但可惜他当时羽翼未锋又无好斗之心,也不知活着意义为何,才使得孟澜珏与他母妃钻了空子将他踩入泥底,也叫菱姨与小七再次回到了从前艰辛的日子。 他一次又一次从暗卫那里得知菱姨时常被别的嫔妃欺负,月例供给更是每月克扣短缺,就连小七的药也是敷衍了事,稍微好些的药都得花大钱还得忍受冷嘲热讽才给一丁点儿,导致小七缠绵病榻,好不容易养得好些的身子又虚弱无比。 这深宫中看似个个是人,内里却比那地狱的恶鬼还要可怕。 冷漠无情,虚伪阴险如同印在他们骨血中一般,肆意践踏人命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往上爬。 他也早早地学会了那些,变成了如他们一般的人,自我厌恶又深陷其中无法摆脱。 楚菱眉眼间满是温柔,笑道:“清净啊!” 她顾着高兴,忽得才想起皇上当年的旨意,忙将楚珵州拉起,抬眼瞅了瞅窗外,眸中有着丝丝慌乱和不安,“煜儿,你此番回来可是因着二皇子被册封太子?皇宫各处都是禁卫军,你莫要冲动,待在菱姨这儿我想法子送你出宫。” 孟梓煜是楚珵州的原名,他被贬为庶人之后便不能再使,皇上为他改名枭獍。 枭是吃母的恶鸟,獍是吃父的恶兽,喻不孝之人,在皇上心里可见其有多令他生恶。 出宫之后,他便用了楚菱的姓,用她为自己起的字儿,叫做楚珵州。 第99章 孟清菡 “不必为我惊忧菱姨,他当不当太子于我无甚关系,左不过是他瞧我还活着心里惶恐极了有意引我过来,而我想着许久未见菱姨与菡儿,便趁此机会来了宫里。” 楚珵州笑着与楚菱解释他进宫的原因,语气之轻松差点叫人忘了他被下令终生不得踏入皇城的圣旨。 楚菱听着却更加心疼。 从前楚珵州还是太子时,孟澜珏便明里暗里各种设计,后来跟温皇后联手害他被废储贬为庶人,今儿已过了三年却依旧没想放过他。 难以想象她的小殿下过得是什么日子。 “傻孩子,你明知是圈套怎得还往里跳?我与菡儿这些年你知道日子虽清净却也无人欺负哪就值得你冒此大险来瞧了。” 越说楚菱越是心惊,猛地便从榻上起身,而后上前两步拉住楚珵州的手紧张兮兮地接着道: “不行,若被二皇子发现你真会没命,今儿就待在我这哪都不能去了,出宫的事让菱姨来想办法。” 楚珵州摇摇头,扶着楚菱重新坐下,“您安心,我既有法子进来,自有法子安然脱身,他发现不了我。您这里我不宜久待,见您身子无恙我便放心了,我去菡儿宫里瞧瞧她去。您时刻保重身子,待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言罢他在楚菱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拔步而走,几步踏出了屋内。 楚菱急忙去追,出去时已经看不到人影。 她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忧。 好一会儿返回房间时,她望着方才坐过的地方往后的一沓银票瞬间湿了眼眶。 他自己日子都过得艰难,却还想着接济她,这么孝顺的孩子到底为何会有如此不顺的人生啊! 孟清菡的住所如同楚菱的一般被分在皇子公主殿宇最偏的一处。 楚珵州还未进去,远远便听见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一旁的洛北闻此垂在腿侧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头。 不是派人经常送了药进来吗,殿下她怎么病得越发重了。 “殿下您吐血了,奴婢去找太医。” “咳咳,红…红袖,请……咳咳…请不来的,别去。” “没事的殿下,奴婢能的。” “红…咳咳咳,红袖,你回来。” 房间里的对话声清晰可见,抱着以命换医绝心的小婢女为孟清菡掖好被子小跑出房间,却没想到才刚踏出门槛后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带进去。” 楚珵州吩咐将人打晕的洛北。 洛北听话地从地上将红袖打横抱起,等楚珵州走进去,他才抱着人在后边跟了进去。 挣扎着想起身拦住红袖的孟清菡听到进门的脚步声一喜,以为是红袖听了自己的话回来了。 她最不受宠,病还最多,这宫里的太医哪怕是最低阶的也不愿意来这里给她瞧病,往往都是红袖请十次能来一次便已经感恩戴德了。 方才听红袖用那般笃定的语气与她答应,她心底莫名有种不安,可奈何她身子虚弱没有力气压根拦不住。 正高兴红袖返了回来,可抬头一瞧进来两个陌生的高个侍卫,其中一个还打横抱着红袖,孟清菡顿时冷了脸,用尽力气质问道: “放下红袖,尔等是哪的侍卫敢擅闯公主寝殿?” 洛北看着那张煞白的面容眸子闪过心疼,他将红袖稳稳地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而后立在楚珵州身后静静地凝望着孟清菡。 殿下,是洛北。 他在心里回应。 “菡儿,是哥哥。” 楚珵州怕吓到孟清菡,温声回了一句。 孟清菡愣了一下,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但那声音分明再熟悉不过。 她试探性地问:“哥哥?真的是你?” 楚珵州点了点头,走过去抬起手拿袖子拭过孟清菡的嘴角,“是我,躺好,哥哥给你瞧瞧。” 孟清菡像做梦似的听话照做,生怕一眨眼梦就醒了,也顾不上病体,一下子扑进楚珵州怀里。 直到真切的触感传来,她才愿意相信眼前的人真是她的太子哥哥。 “哥哥,你…咳咳咳…真的回来了,菡儿好想你。” “哥哥亦想念菡儿。” 楚珵州轻轻拍了拍孟清菡的后背,然后伸手扶住她安抚着: “乖,躺下,我若不来都不知你病得这般重了。” 孟清菡在楚珵州的搀扶下躺好,怕他担心虚弱地笑了笑,“哥哥晓得,我这是老毛病了,一到冬日便如此,左不过要不了命,无事的。” 楚珵州坐在床边,抬起食指在孟清菡额间轻轻地点了下,“说的什么话,你从前可没有吐血的毛病。” 话说着,他伸手给把起了脉。 孟清菡只是笑,边咳嗽边笑。 三年了,她终于又见到太子哥哥了。 每次太子哥哥托人悄悄送药过来她总想打听他过得好不好,可压根见不到送药来的人。 她从小便晓得母亲极通医术,而且也见过母亲亲自教他学医的场景,但母亲说过这事谁也不能说,所以这是她们三个人的秘密。 幼时的她见不到父皇,脑海中没有受宠不受宠的概念,只知道自己的小肚子总是被饿得很扁,身上的衣服怎么穿都不暖。 可她从来不会饿很久,也不会冷太多天,因为自打她懂事起便晓得她有个极好的哥哥。 他会偷偷地给自己和母妃送东西吃,还会送碳火和衣服,尤其是他当了太子之后,各种好的东西他都会暗暗派人送来。 因为他,自己和母妃才不至于在这捧高踩低的后宫凄惨过活。 “乖乖的。” 孟清菡又是咳嗽又是笑,身子跟着轻颤弄得楚珵州把不准脉。 他语气宠溺又有些无奈,这丫头在自己面前极活泼,若非她身子常年病着定也是个欢脱的性子。 “昂。” 孟清菡抿唇忍住笑,不知是因为心情好了还是这会子有所缓解,咳嗽竟也停了。 一番把脉下来,楚珵州脸色有些沉重,“怎会染了风寒?” 她先天体弱,万不敢染病,不然有可能一场小小的风寒都能要了她的命。 所以楚珵州与楚菱格外注意,这些年哪怕日子过得最难时也没让她生过别的病。 可偏偏冬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竟染了风寒,难怪吐血。 这风寒看样子已得了半月有余,正因她体弱,又没有喝治风寒的药,本就不易好的风寒一拖再拖伤及了肺部,这才受不住吐了血,若再不医治,病进内里想救也救不活了。 第100章 如今不同往日 听楚珵州问起,孟清菡抿了抿唇随后淡淡一笑,“是菡儿在屋里待得闷了想去外头晒晒阳,奈何怪我身子太弱稍一见风便开始咳嗽了,也不打紧的哥哥,小小风寒还能要了我命能成,再过几日也便好了。” 她不愿让楚珵州为自己担心,明明心知自己身子每况愈下还依旧用轻松的语气与他说着。 楚珵州眉心微拧,抬头轻瞧了一眼还在笑的孟清菡,胸口微微起伏叹出一口轻气出来,“说实话菡儿,你以为你不说哥哥便弄不清你是如何病重的吗?” 这丫头一说违心的话手指头便会不自觉得抠东西,况且她最怕晒,怎会想着去晒阳。 孟清菡脸上笑容僵住,忽地眼眶一红,又怕眼泪流出忙将脸偏到一旁。 太子哥哥冒着危险进宫她不愿再给他惹麻烦,可是听着他满是关心的话她心里欢喜又全是委屈。 呜呜,她可真没出息。 原以为早已经习惯了这冷漠无情的深宫,可只要太子哥哥一关心她怎么心里这么难过呢! 这冷冰冰的宫里人人瞧她不受宠都欺她,若不是为了母妃还有哥哥,她真想…… “菡儿说的是实话呀哥哥,咳咳……” 刚不咳了这会子又开始了,孟清菡拿手帕捂着嘴,回过头眯眼笑了笑。 她将眼底的泪水压了下去,转移话题道:“哥哥你今日…咳咳…进宫是…是因为二皇兄他的册封大典吗?菡儿求你了哥哥,危险……咳咳咳……不要去,你快些出宫去。” 方才光顾着高兴了,竟叫她忘了思考。 纵使她再无知,也晓得在这样的日子哥哥出现定是不简单的。 二皇兄那般…容不下哥哥,若是被他发现,哥哥岂能有命离开。 楚珵州拿银针在孟清菡身上落下一针先缓解她的咳嗽,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给她施针。 那不急不躁、不缓不慢的动作可给孟清菡急坏了,“哥哥,菡儿只要你好好的,你今儿来此万不敢有冒险之举,便听菡儿一次快些离宫吧!” “不听,我的话你如今都不当回事,那我为何要听你的?” 楚珵州手上动作不停,语气温和听上去却像是在与人赌气的小孩一样,但由此可见他二人相处犹如寻常人家的兄妹一般自在。 孟清菡有些哭笑不得,知晓自家哥哥脾性的她也不在隐瞒,扯了扯嘴唇语气无奈道: “前些日子宫里开始传出二皇兄要继位太子,我整日待在房中原也不知晓,只不过三皇姐忽然来了我这,甚是得意地与我炫耀了一番,又以我房内太热为由叫她的婢女将门窗打了大开,吹了风受了凉身子便有些受不住了。” 再加上她不受宠请不来太医,本就虚弱的身子加上越拖越重的风寒,哪怕有太子哥哥从宫外悄悄让人送来的补药在也无济于事。 她从开始吐血时便想着怕是没有机会再见到太子哥哥,但好在上天垂怜,今儿也算圆了最后的心愿,哪怕真是死了也无遗憾了。 她只求太子哥哥能顺利出宫,一生平安顺遂。 “嗯,哥哥晓得了。” 楚珵州没有多言,淡淡应了一声。 三皇女孟清雅与二皇子孟澜珏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他们一家子视自己为眼中钉,与他亲近之人自然不会被放过,到底是受他连累了。 “哥哥,如今…” 孟清菡生怕楚珵州有任何冒险之举,语气顿了顿继续不遗余力地劝阻: “如今不同往日,我虽不知哥哥今儿乔装入宫是因何,然却清楚这里处处都是危险,稍不留神被发现便有性命之忧,菡儿不愿看着哥哥冒险,求你了哥哥,快些与洛北离宫吧!” 楚珵州轻轻在孟清菡头上抚了两下,“别担心哥哥,你安心养好身子。” 将插在孟清菡身上的银针一一取下,对着她满是担忧的目光,楚珵州为她掖好被子,轻笑着告诉她下次再来瞧她。 在门口警戒的洛北在离开之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孟清菡,却不料正好与之对视,慌忙躲闪之际他听到她说: “洛北,护好哥哥,还有你自己。” 洛北怔了下,回头抱拳俯身:“洛北遵命。” 殿下她……认出他了。 这宫里高高在上的主子们从不将底下人当人看待,他们视人命为蝼蚁,可唯有公主天下她将他们当人,给予旁人不屑的尊重与关怀。 他清楚心悦公主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下犯上,可他是人,那颗心要狠狠地跳动怎能控制,或者说他不想去控制,不被知晓唯他自己感受这份心动便足够了,他大胆地放纵自己的心意却又止步于只看一眼的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红袖在门口处从昏迷中醒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疼的脖颈,懵圈之余猛然想起自己要去给孟清菡找太医。 她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晕了过去,又担心不已顾不上别的赶紧往外跑,愣是没看见看她醒来正伸手叫她的孟清菡。 等她跑出门外却又傻了眼,台阶上摆着好些纸包。 走过去药味霎时间窜入腔,拿起一看竟是一包包药。 最下面压着一张纸,红袖捡起来看了看,正好是对应她家殿下病的药房。 她欣喜之余又疑惑,忙将东西赶紧带进去生怕被有心之人瞧见。 又拿着药方跑去孟清菡床头,见她醒着,激动地说道: “殿下,咱们有药了,那个神秘人又出现了,太好了。” 孟清菡愣了下,眼中没有喜悦反而担忧更甚,“嗯,你方才忽然晕倒我实在没力气扶你,只听外头有些动静,原是这样。” 哥哥他因为自己又冒险了。 红袖虽是贴身婢女,可为了哥哥安全她也只能闭口不谈。 “都怪奴婢,殿下。” 红袖自责不已。 太医没请来,还白白耽误了些时辰,若是殿下出了事她万死难辞其咎。 孟清菡笑着摇了摇头,“不怪你,如今有这些药在,你我也不必去求着找太医过来了。” 说着她话锋一转,说道: “继位大典快要开始了,红袖你替我去前殿瞅瞅那位今儿是如何风光的。” 使了龌龊手段抢夺的位子,哪怕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她也要睁眼瞧着他从不属于他的高处摔成碎泥才肯离去。 “是,奴婢给您将药煎下了便去瞧。” “嗯。” 第101章 昏君 临淄阁,二皇子寝宫…… 明黄太子宫服加身的孟澜珏立于院中,张眼环顾四周,眸中没有不舍,唯余得意。 “殿下,时辰将到,该去了。” 随侍的宫人轻声提醒,孟澜珏勾了勾唇问道: “可有动静?” 宫人恭敬回复:“回殿下的话,果真如您所猜设的那般,废太子与一随从朝皇陵方向去了。” 孟澜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讥讽,隐约还夹杂着杀意。 “今儿既是本殿登临太子之日,又是他母后祭日,依他自恃清高的样子定忍不得。 你瞧,不是本殿不放过他,是他自己上赶着寻死,只可惜他废人一个无法亲眼看着本殿是如何一步一步登上他曾经的位子的了。” 先后仗着自己皇后身份,又有一个当太子的儿子,曾经背地里欺压暗害他母后与他的事情不在少数,可到头来属于她们母子二人的东西如今都成了他们的,她怕是到死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 宫人笑着附和:“殿下英明。” 他家殿下最会拿捏人心,废太子从前不是他的对手,如今更不会是。 让废太子多活了三年已是殿下仁慈,噗… 宫人想着想着在心里笑开。 一直留着他不过是殿下还没玩够罢了,现如今人自个儿不顾皇上旨意偷偷入京,这犯了死罪可就怪不得他们殿下了。 从宫门走出,长长的仪仗已在恭候。 一番行礼过后,孟澜珏端直身子走在前面,面上虽不太能看出情绪,然嘴角微微的起伏映射出了他的春风得意。 而他没有注意的是,在最后的侍卫行列中,易了容的楚珵州与洛北正在其中,一脸漠然地跟在队伍后面…… 前边正殿,百官齐聚。 孟澜珏刚到不久,皇上也从侧殿走出坐上龙椅。 众人请安过后,随着皇上一句“开始吧”,礼部尚书便捧着圣旨走到了正殿中央。 “奉天承运,皇帝诏…” 一句话还没读完,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从地上散开将一切打断,礼部尚书跟着忽觉耳边一道疾风闪过,他下意识地抬头,随之而来的是耳边响起杂乱的护驾声。 忙转身去瞧,这才发现皇上身前趴着一太监,背上赫然插着一根银簪。 然而没完的是,有人一边惊呼二皇子,一边喊着叫太医。 顺着视线看过去,二皇子胸口中央也插着一根银簪,他脸色苍白地被宫人扶着,眼睛却怒盯着刚被赶来的侍卫抓起来的一个宫女。 大殿之上此刻安静得可怕,众人谁也不敢出声。 孟澜珏被扶去了偏殿,皇上则推开身上为救驾而死的小太监黑沉着脸怒火冲天道: “将刺客带上来,朕要好好瞧瞧是哪个胆大妄为之徒敢在行刺朕。” 宫女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押上前,神态傲然,眸中是几乎要迸出的恨意。 侍卫用了狠劲也没迫使她跪下,生怕被其牵连,一左一右对着她的后膝猛踹了一脚。 “砰……” 撞地声在宽大的宫殿尤为刺耳,宫女怒目圆睁死瞪着皇上,挣扎喊道: “狗皇帝,今日算你命大,一个个争着为你送命,你这昏君凭什么,我恨不能杀了你。 昏君!昏君!” 被个身份卑贱的宫女骂,皇上恨不得立马将其处死,可在文武百官面前他不能不明缘由直接定罪,忍着怒火指着她道: “大胆,是何人派你来行刺朕?” 宫女冷笑一声,跪得端直,脸上没有丝毫畏惧,“无人派我来,是我想要你和狗皇子的命。到底怪我没本事,没能要了你们二人的命为我死去的一百二十四口家人报仇。” 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发红,沁满了泪水。 “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是狗屁。 我李家不过区区盐商,只因不愿听从户部尚书暗中贩卖私盐帮其谋取私利,便被陷害成走私之罪抄家下狱。 而你那位好皇子查也未查,与那户部尚书狼狈为奸直接定了我一家的罪,稳坐龙椅不问俗事的你可是没问一句便听了二皇子一面之词下令处死了我一家子,亏得奶娘用恰巧来府上玩耍的一双儿女顶了我们才得以逃脱。 我弟弟年幼听闻只要敲登闻鼓便能诉冤,他冒死去敲,然结果呢,你们一个个沆瀣一气连他申冤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悄悄叫人弄死了他。 狗皇帝你看到没,这便是你的好皇子,你还要立他为太子,如此徇私枉法视国法于无物,视人命的人你竟立他? 而你身为一国之君不能分辨奸佞,不能册立正储,可见昏庸至极,你便是没死在我手中这国也没几年长头了。” 皇上气极,猛地拍案怒道:“放肆。” 可不等他再动怒,只见那宫女朝他啐了一口,而后竟头一歪,瞪着眼睛没有了动静。 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方向,不断放大的瞳孔似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瘆人,多看一眼竟不自觉后背发凉。 侍卫发觉宫女不太对劲,试了试其鼻息,而后跪地回禀道: “犯人已畏罪自戕,请陛下治臣监管不力之罪。” “此女定是有心之人派来故意污蔑臣与二皇子的,请陛下明鉴呐!” 被提及到的户部尚书头顶虚汗跪到殿中央,连磕三个头好似受了天大的冤屈。 皇上渐渐冷静下来,看了眼地下的尸身,脑海里响起两年前他的确下旨处死了某个盐商一家,只因当时被他派去查明的二皇子拿着证据回来说事实清楚。 但现在却有人不惜拿命相拼也要在文物百官面前诉明冤情,刺杀是真,打他一国之君的脸也是真。 任凭哪个皇帝也不愿意被自己的子民说是昏君,且为君者多疑,他不信这女子所言非实。 肃脸挥了挥手,皇上沉着声道:“带下去,太子册封大典隔日再言,二皇子伤情即时派人来报。” 言罢,他起身甩袖离去,看都未看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也不曾去偏殿瞧尚命在旦夕的孟澜珏。 文武百官也摸不清皇上是何意思,但听其还叫孟澜珏为二皇子,心中暗道那宫女的话怕是被皇上听了进去,二皇子的太子之位怕是悬了。 央央言外话: 二皇子坏是他本身心又野又坏,不单单是他母亲为妃时被先后打压陷害,先后和她母妃都不是好人从始至终都是互相陷害,他那么想不过是给自己的虚伪狠毒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帽子,自欺欺人 第102章 这天怎得突然就变了 侍卫抬起宫女的尸身从殿中退下,经过户部尚书时,他冷眼瞥了一下,即便尽力掩饰可那眸底的憎恶与怨恨到底还是溢了几分。 当初差点被侥幸逃脱的李家长子告到御前,哪能料到这还有一个漏网之鱼,竟真叫她将事情捅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多疑,他与二皇子怕是已被疑心上了。 但好在当年的事已死无对证,证据也是从前那些,便是皇上派人查也查不出什么。 蠢货,以为凭此便能替她李家申冤,简直痴心妄想,不识时务死有余辜! 这时文武百官都已退出殿外,因着方才这事,几乎都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各自匆匆离去,大殿之中只余下户部尚书。 他原地驻足许久,似有自信得冷笑一声后朝偏殿去了。 而另一边,回到御书房的皇上大怒,摔了茶杯,扔了一地奏折。 一旁伺候的贴身公公大气都不出,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捡拾。 就在这时,门口有一小太监壮着胆子进来,跪地禀报道: “陛下,皇陵那边的守卫派人传来消息,说是有二人偷偷闯入了先皇后娘娘的地宫,看样貌像是……像是……” 生怕再触皇上霉头的小太监颤颤巍巍地不敢再说,皇上正在气头上,又看手下人这副模样,当即火更大,刚被拾起的奏折又被顺手拿起砸了过去,直接砸了小太监一脑袋。 小太监被吓得直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说是像庶人枭獍。” 皇上闻言眉头拧起,一时没想起那是谁,不耐烦地问了句:“枭獍是谁?” 显然有人闯入先后地宫他并不在意。 小太监头低得快要埋进胸膛里,细若蚊蝇地颤声回道:“是废太子。” 他怕极了发怒的皇上,所以声音小的不能再小。 眼看着皇上没听清似有再动怒的迹象,贴身公公跟着出声道:“陛下,是废太子枭獍。” 三年未提起,皇上几乎都要忘了他曾给废太子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现下想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厌恶。 “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朕的旨意私自入京。” “陈德鲁,你亲自带人过去,传朕旨意打入死牢。” 贴身公公陈德鲁跪地领旨,“奴才领旨。” 两个时辰后…… 从皇陵赶回到御书房的陈德鲁一脸土色的来回话。 “禀陛下,奴才带人将先后娘娘的地宫以及皇陵全部搜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人闯入。问了报信的守卫,说是他并未见到,只是听到有人喊地宫里闯进了人,接着就有人说可能是废太子,他们派人在外边守着而他被派了来送信。” 皇上闻言不悦道:“既是守着又怎会无人?” 陈德鲁擦了擦头顶的冷汗,“是无人,但在地宫里抓到了一只野兔,许是它经过先后娘娘的地宫时无意触碰到了地宫大门的机关这才导致地宫开启,而今日又是先后娘娘的祭日,那些守卫怕是过于谨慎联想过多了。” “蠢货。” 皇上忍不住骂了一句,“不实之事也能报到朕前,传令下去,皇陵守卫全部杖十,罚俸三月。” “是,陛下。” 陈德鲁摇头出了御书房,问了门口的小太监才知二皇子已经被救了回来,听闻那银簪离心脏极近,若再偏一点点人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话说完,他正要去传皇上旨意,忽然天边一道闪电划过,紧跟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天空几乎在一瞬之间变暗,阴沉得有些压抑。 “公公,这天怎得突然就变了?” 小太监很是不解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怎么这么快便乌云密布了。 陈德鲁抬头朝远处望了一眼,淡淡道:“天象谁能预料,去备好雨具吧!” 天象难料,世事难控,这皇城怕是又要起风了。 …… 斗大的雨滴顷刻间坠下染湿了万物,红袖顶着湿漉漉的头匆匆跑进孟清菡的寝殿。 她原本是去前殿提她家公主打探消息的,哪知回来路上遇到三公主。 许是三公主也听闻了二皇子被刺杀,册封大典被取消之事,所以故意刁难她,说她冲撞了她以下犯上,罚她在长街跪两个时辰。 好不容易捱到时辰,老天却忽然下起了雨,虽怕公主担心换了衣服,可湿了的头发却是没办法了。 “红袖,你回来了。” 孟清菡见红袖进来,眼里满是担心。 红袖平时不会出去很久,这次却是迟迟不回来,她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红袖在外头被人欺负了。 红袖笑着走过去,“殿下,外头忽的便下雨了,奴婢都没来得及躲,方才打雷声可有惊到您?” 哪怕她极力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势,可孟清菡还是一眼看出她腿上的不正常,瞬间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红袖,你的腿怎么了?” 红袖一怔,用笑容掩饰过去,“奴婢在外头耽误了时间,想着快些赶回来,竟不想一时匆忙摔了一跤,无大碍的殿下。” 孟清菡却是不听,等红袖走过来直接伸手撩起了红袖的裤腿。 那膝盖上的青紫红肿看着都触目惊心,她又想去撩另一只,红袖轻巧躲开,笑着摇头,“殿下,奴婢真的无碍。” 孟清菡气的眼睛微红,连着咳嗽了好几下,“是……咳咳咳……是不是三皇姐让你咳咳咳……罚跪了?” 红袖给孟清菡轻轻拍打着背,“殿下不要动气,左右奴婢皮糙肉厚经得住。” “我……咳咳咳……从未与她结怨,她却处处……处处刁难你我,不说世间自有公道,那我……咳咳咳,我的呢,我的公道在哪?” 在这一刻,孟清菡心中所有的怨突然一股脑全部迸发出来,再也压制不住。 她又哭又笑,悲戚又绝望。 “凭什么我……咳咳……我便要被所有人欺辱,凭什么我只能卑微的过活,我不能帮太子哥哥,连母妃的面也见不上,就连红袖你我也护不住,他们是……觉着我软弱所以可欺是吗?” 红袖心疼极了,努力安抚着孟清菡的情绪:“不是的殿下,坏人想欺负别人是没有理由的,哪怕那个人再好,可坏人起了坏心也是没办法控制的。您是最好的殿下,太子殿下因为有您曾在每次过来都很开心,菱嫔娘娘因为有了殿下所以常觉得日子极有盼头,奴婢也因为有了殿下才不至于在浣衣局的时候被嬷嬷打死,而且还当上了您宫里的大宫女不是?” 六年前的她初入宫因为家里没钱使银子便被分去了浣衣局。 那时她年纪小,可每日的活却极多,而且那些年长的宫女看她小好欺负可着劲将脏活累活给她干,没几日她便病倒了。 但即便病得严重,她那样低微的宫女却不能休息,撑着病躯干活还不行,嬷嬷看她动作慢拿鞭子抽她,甚至有宫女说她一直偷懒。 她身子虚弱得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几鞭子下去打的她几乎要喘不上气,嬷嬷却还扯着她站起来,扯不动又拿脚踢。 当时的她以为自己就会那么死去,可上天垂怜,她遇到了心软的神,她的殿下因为迷了路误入浣衣局发现了正被暴揍的她。 殿下叫住了嬷嬷,问为什么打她,嬷嬷只说她偷懒,可殿下说她浑身发烫明显是病着如何干活,当即便要带走她。 嬷嬷不让,殿下便以太子殿下的名义才将她带离了那里,甚至求了太子殿下让她留在身边伺候。 她记得曾经问殿下为何会管她一个身份卑贱的婢女,殿下说因为她也曾被人那样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过,谁说身为公主就不卑贱了呢? 当时跟她一般大的殿下是笑着说出那句话的,她当时不明白殿下是一国的公主谁会欺负她,直到后来才明白这皇宫之中藏了多少不堪。 第103章 那么她呢,是以何种心态看他的? 孟清涵嘴角的苦笑更甚,心疼地抬手摸了摸这个陪自己受过许多苦的红袖; “傻丫头,去上药吧!” 她早明白在这吃人的皇宫软弱是最致命的弱点,可从前总觉得自己没本事与那些人抗衡,嗐觉着只要自己没什么存在感哪怕日子清苦些也算能过。 然事实并非如此,越是不争不抢,越是示弱伏低,人们越以为你好欺,变本加厉。 但只要是人又怎会完全没有脾气,既然从前的她谁也护不住,那还隐忍做甚? 左右也活不长,便是赔上这条命搅得那些人不痛快也算报仇了不是? 红袖没注意孟清涵眼神里的变化,只是看着那张惨白的小脸心里一个劲的难受。 她的命是殿下救的,为她生为她死只要殿下需要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得往前冲,可这般好得殿下不该有如此的苦难。 那人不是想要她吗,只要他能护殿下周全,这副身子他想要拿去便是。 仿佛一瞬之间二人的心境皆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表面却只能依旧平静如水,因为要等着那么一个时机引起惊涛巨浪,方能湮灭所有的不堪。 告退之后红袖去厨房重新煎起了药,两个时辰的罚跪她没办法赶回来,炉子上的药都烧干碳化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殿下能有一副药是多么艰难的事,所以止不住的心疼。 泪水悄然滑落脸庞,她随手一抹,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 夜晚丑时,城外乱葬岗处。 “主子,找到了。” 两个黑衣人抬着一具女尸放在离楚珵州脚下不远处后恭敬地站到一边。 洛北提着灯笼上前查看了一眼,而后道:“主子,是李娇儿。” “嗯,依她所愿与之家人葬一处吧!” 楚珵州语气很淡,却并非冷漠无情,只是对当今的世道满满都是无力感,哪怕他走得每一步都在计划之内,但这条路是许多人拿尸身铺就,他想要保全很多人,可最后一个一个最终都倒在了自己面前。 如李娇儿。 她父亲是京城有名的善人,从前楚珵州他做太子时还接见过他,暗中也派人调查过,为人甚是和善宽厚,可只因不愿与孟澜珏一派同流合污便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李娇儿则是在她弟弟去敲登闻鼓后关起来她不管不顾冲去衙门时正巧被刚下职的杨刚看到,因此将人救下。 杨刚以前是他的暗卫,调查李娇儿父亲便是他去的,后来他被废,许多人重新做了安排,而杨刚去衙门当了捕头,所以他正好识得,阴差阳错地还将人给救了下来。 之后杨刚派人送来信说明了李娇儿的情况,他思量之后原准备将人送走安度余生,奈何她一门心思想复仇,尤其在知晓幕后真正的凶手是孟澜珏之后铁了心要进宫报仇。 于是在杨刚手下训练了半年她顶着别人的身份进了宫,人被安排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每日要给各宫送膳,因而结识的人会多,而李娇儿又极善交流,不动声色便能打听出些消息。 原本担心她复仇心切进宫会做出不妥之举,未曾想她心思沉稳没有对孟澜珏有任何动作。 直到前段时间杨刚传信来说李娇儿告诉他要在孟澜珏最得意的那天亲手送他进地狱,身死之后希望能与家人葬在一起,之后便再也联系不到了,所以才着急询问对策,生怕她贸然行动会平白送命。 孟澜珏最得意之日无非是太子继位大典那日,又故意选在楚珵州母后忌日那天故意刺激,他派人散给楚珵州真正的消息是先后要被迁出皇陵,日后与皇上合葬的只会是当今的温皇后。 他料想着楚珵州定会觉得屈辱,以他的性子必然忍不了,所以有很大几率擅自进皇城,况且即便他龟缩着不来,那这份屈辱便是世人口中的笑话,一辈子牢牢地挂在他头上扯也扯不下去,听上去也听爽的。 在孟澜珏心里,活着的楚珵州只有一直卑贱如泥他才高兴,直至玩腻了死了。 有李娇儿的突发状况,又有孟澜珏的等君入瓮,楚珵州许多年虽不曾再踏进过京城,却有意去瞧瞧孟澜珏到底是怎么等着他的,干脆将计就计来了。 然在他意料之外的是,李娇儿竟以一己之身无惧生死地向世人诉请了李家的冤屈。 孟澜珏没死了,但因差点伤及心脉无法根治,所以日后一辈子会有心绞痛的毛病,而且他最得意的太子之位也被另作打算。 某种意义上说,李娇儿她已经亲手报了家仇,只不过方式极其惨烈罢了,但对于她那样靠着仇恨挺过一天又一天的人,或许如今的选择亦是一种解脱。 事实上,明明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她本可以如众多闺阁女子一般无忧无虑地陪伴在父母身边,而后嫁一如意郎君幸福一生。 掌权者的自私自利毁掉了无权无势人的幸福,他们能继续潇洒快活,而被毁掉的人却要搭上本就残缺的命数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甚至大多时候再抗争也无济于事。 楚珵州见惯人心的冷漠,可偏偏他有一颗为君者的仁,世间百姓的苦难他总能与之共怀,但如今的他哪怕近乎所能去干预依旧收效甚微。 上位者不公,天下难安。 从前深处皇宫,所有的阴谋算计都只是为了争那高高在上的位子,斗个你死我活不过也是权势在手能掌控各种,可为君者、为官者的本职本应是以百姓安康为主,握在手中的权势也只是更便于为他们办事,可若这些权势全成了个人谋私的手段,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国也将不稳。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人都懂的道理却因权势带来的欢愉让他们不屑一顾。 孟澜珏总以为楚珵州活着始终是对他的威胁,然对楚珵州而言,太子之位也好,皇位也罢,他皆不在乎,甚至孟澜珏这人他压根就没有放在眼中。 以前的他恨许多人,后来的他是厌恶这个世道,以及从不被期待的自己。 他想要的是亲手将那群把权势看作命一般的人一个一个打入地狱无法翻身,让他们也如自己一样永远困在黑暗的泥沼里不得往生。 若再能将世道变变或许更好,那样向苏虞一样拼命活着的人总会有条出路。 是了,苏虞。 沉思许久的楚珵州在这一刻眉心微动,忽然有一种立刻回去那个小破村的冲动。 每每看到她朝气蓬勃的样子,他便会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是有意义的,才会察觉自己也是活生生的人,很想很想靠近她。 洛北说那是喜欢。 是吗?原来他也会喜欢人。 那么她呢,是以何种心态看他的? 她好不容易生活在光亮里,可他周身全是黑不见底的深渊,若是他的黑暗盖住了她的光,那对她不公平。 到底是要克制自己时刻想要靠近的冲动与她只做普通朋友。 还是不顾一切靠近拼命冲向她的光里? 第104章 请你吃馅饼 翌日,镇上... 今儿是杜如阳,杜如月放假休息的日子,苏虞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也顾不上再卖剩下额酒,动作麻利地便开始收起了摊子。 张掌柜有意想跟苏虞修善关系,奈何还有点好面,在苏虞摊位不远处踌躇徘徊了好一阵儿。 眼瞅着她今儿收摊比以往早了一个半时辰,顿时以为是苏虞看到自己以为他又要坏她事,一下子便急了,也不上好那一点仅有的面子,脚步匆匆赶了上去。 “你你你...” 生怕这次被误会的张掌柜急的话都不会说了。 苏虞闻声抬头,见是张掌柜,有些诧异地问道:“我我我..我怎么了?” 内心:...... 好端端地怎么跟着结巴了。 张掌柜;“......” 他老脸一红,好气又好笑地瞪了眼苏虞,“你这丫头学我做甚?” 苏虞也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假装拭了拭眼尾,笑道:“抱歉,是意外,张掌柜这是?” 张掌柜也没多计较,眼睛继续瞪着,手一叉腰,有种要干架的气势,哪知下一秒他忽得别过头,哼唧一声道:“见我过来便收摊,我张宝贵就那么吓人是不?” 说着更委屈更气了,脸转过来控诉道;\\\"你是不是还当我要坏你事?我之前的事不都跟你解释了吗你怎么不信,我那次是猪油蒙了心,现在又不会了,你别把我想那么坏,老张我不是坏人。\\\" 一大老爷们快给委屈哭了,苏虞则一脸懵逼地听完,恍然明白这张掌柜估摸是因为之前的心里愧疚脑补过多了。 一时觉着好笑,又觉着这老头还挺有意思,索性解了身上的围布递了过去:“那既然你说你不是坏人便帮我看摊子吧,若我回来这酒都卖完了,我便信你是好人。” 张掌柜闻言眼睛一亮,甚至有些惊喜,自信回道: \\\"卖酒是我老张老本行有何难的,咱说好了,我卖完那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你不能再放心里了昂。\\\" 话说完他好像反应过来什么,胡子一吹用不信的目光闻道: “你方才说你还回来,那你是有事要出去?” 苏虞笑眯眯地点头:“是啊,那我这摊子便先交给你了。” 她从里边往外走,而明白过来方才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张掌柜脸更红了,白白送上来给人当伙计,却也不气,甚至觉着甚是好笑。 十分傲娇地在苏虞背后道:“你这丫头就不怕我给你酒喝光或者贱卖喽?” 苏虞心知他不会,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想喝你随意。” 张掌柜摇摇头,脸上堆着笑,心里暗道苏虞倒是真放心他,可见苏虞大气的样子他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更加愧疚当初做的那事,还是想着1能弥补一二他这心里才踏实。 看着甩手走远的人,张掌柜认命地围上围布替苏虞卖起了酒, 来买的人极多,可一瞅是张掌柜还以为是他将苏虞赶走卖起了自个的,所以不时有人看到不是苏虞转身就走,他赶忙喊住解释才算卖了出去。 当然这都不算啥,有几个时常照顾苏虞生意的酒客同情一个女娃养活一家子人,瞅着张掌柜又想着之前的事,问也没问便是一顿指责,张掌柜耐心地听完,叹了口气暗道这是自己该受的,笑呵呵地又是一通解释,这下周围的人才清楚原来二人是和解了,倒也替苏虞高兴。 趁着没客的间隙,张掌柜舀了点苏虞的酒尝,之后便被惊艳到了。 他从前还在想一个女娃娃能酿出什么好酒惹得人人都去买,现下才发现她生意好是有本事在身上的,饶是他酿了这么多年酒自问从未得到过这般滋味得好酒。 他这人喜钻研酒,从前这镇子上唯他的酒又香价格又公道,现下有个这么年轻的酿酒天才,他还得跟打好关系能与她探讨一二才好。 苏虞不知道她的酒让张掌柜触动那么大,她一路走到学堂,见已经有学生的父母过来接走了自己家孩子,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等进了大门,便瞅到柳树下的花坛边上坐着她家的两个孩子,低垂着小脑袋似乎满是失落。 “阳儿,月儿。” 苏虞停下脚步原地轻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两个孩子猛地抬起头,眼神也从怀疑变成了喜悦,兴冲冲地跑过来一左一右抱住了苏虞的腿。 杜如阳瘪着小嘴,有些哽咽道:“姐姐,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苏虞蹲下身,爱抚着两人的小脑袋:“怎么会呢,姐姐一直在等阳儿和月儿休假,一早便赶过来接你们回家了。” 杜如月悄悄地擦了擦眼睛,脸上依旧挂着笑,“二哥哥,我就说姐姐不会不要我们,她回来接我们回家的吧!还哭鼻子,羞羞羞。” 杜如阳吸了吸鼻子,不服气地跟苏虞告状:“姐姐别听月的,她早上苦地才厉害呢!” “哼,二哥哥胡说,月儿没有。” 被揭穿的杜如月不好意思地将脑袋整个埋进了苏虞怀里,苏虞笑着将她们抱住。 这两孩子肉眼可见的精神状态好,稍稍长了点肉,她一直担忧的心在这一刻放了下来。 “苏姑娘来了。” 送完其他家长的贺子总算得了空过来。 苏虞闻声站起来,一左一右牵着两孩,笑道:“辛苦贺夫子照料我弟弟妹妹。” Σ夫子摸摸胡须,笑眯眯地扫过那两孩子,“哪的话,我这做夫子的对孩子们负责是应该的,你今儿来的尚早,有空带他们在镇里转转放松放松,在我这关了一个月该是闷坏了。” “好。” 临走前听贺夫子明儿下午要去家里家访苏虞笑着应下,领着孩子们出学堂后便去了街上给他们买了许多零嘴。 这一逛便忘了时辰,等到三人回去摊子前时早已过了午时。 张掌柜围着两小孩看了好一会儿,又在苏虞耳边念道; “敢情你那会子收摊子是要去接你弟弟妹妹,我这倒好上赶着给你看摊子来了,你说说你去多久了,让我在这看摊子你们三逛街逛美了,亏了亏了。” 苏虞挑挑眉,看张掌柜含笑说这话便知他是玩笑话,递过去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语气轻快道:“多谢啦,请你吃馅饼。” 张掌柜倒没不好意思,伸手接过打开咬了其中一个,“这还差不多。” 吃着眼睛还不忘瞥向摊子,“瞅瞅,早都给你卖完了,老张出马一个顶两,不是跟你吹的,你现在说我老张是不是好人?” 那满怀期待的眼神让苏虞不知是笑还是别的,点点头赶紧迎合:“是是是,你张掌柜是大好人。” 再不顺着可别一会又委屈开了。她可受不住这么大年纪了在她面前抹眼泪,好有罪恶感的。 张掌柜一听满意地笑开,突然有神秘兮兮地凑到苏虞跟前悄声道:“酒给你也卖完了,有空赏脸去我那店里坐坐不,有点事想与你说说。” 第105章 若是卖不好赔了呢? 苏虞犹疑两秒,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似乎也是想瞧瞧这张掌柜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张掌柜见她答应,脸上的笑纹都堆在了一起根本止不住,三两下咬完一个饼,而后将剩下那个重新包起塞进怀里,十分殷勤地帮忙收起了摊。 之后便领着苏虞姐弟三人进了酒铺内院。 杜如阳和杜如月乖巧地在院里轻声玩着小游戏,苏虞则被张掌柜带去参观了他的酒窖。 苏虞不解此举,参观完后疑惑道:“张掌柜这是?” 张掌柜嘿嘿一笑,亲手将店里伙计端来的茶接过递到苏虞手里,“不瞒你说,看摊子那会儿我尝了你酿的酒。\\\" 话说着神情好似还在回味,“那味道绝妙,老张我这辈子都没酿出过那般好的酒啊,真真是打心底里服气。\\\" 他不吝夸赞,苏虞一脸的淡然,晓得其约莫还有下话,抿了一口茶浅笑道: “张掌柜怕不是特意将我叫过来夸的吧?” “哈哈哈,是也不是。” 张掌柜见苏虞也是爽快人,有啥想法也不藏着掖着了,“我见你的酒价格标得极低,但其实那样好的酒价格再高些都会有人抢着买。我听人说起过你家的情况,你一个女娃娃家不容易,而我老张也…” 突然不知怎得,张掌柜眼眶泛起了红,语气也哽咽起来,“也急需用钱,可你也瞅见了我这买卖维持生计攒攒小钱还行,要想挣大钱本事也就到这了。今儿我一尝你的酒便知不凡,脑中忽觉着若是咱两联手许是能有新的出路呢!” 苏虞不动声色,淡声道: “那张掌柜是想怎么联手呢?” 她不会将人想得很坏,所以在对方的本意说出来之前她都可以听下去。 张掌柜见苏虞神情淡淡,怕其误会自己是为了她酒的秘方而来,忍住心里的苦涩赶紧继续说他的意思。 “我在隔壁几个镇子都有认识的酒楼掌柜和酒铺掌柜,所以我想着若是你我能联手,我帮你将酒卖出去,价格也卖高一些,只从中抽一些抽成,咱两也算是双赢,我有信心你的酒能卖好。 至于酿酒方面,我有一酒坊,从前心气好硬着头皮开了个,后来……后来因着些事雇不起工人也半荒废了起来,只用着一小部分。你若愿意与我联手,料我出,工人你可以自己挑选我出钱便行,酿酒时我也绝不参与,抽成就按六四分你看如何?总之我估算过你我只会赚不会亏。” 苏虞思磨片刻,不含任何意味得笑道: “张掌柜便这般相信我的酒?那若是卖不好赔了呢?” “赔了?赔了那就是我老张没有发大财的命,我认。” 张掌柜苦笑一声,看着比自己闺女还小就在拼命养家的苏虞,脑海里全是女儿在夫家受苦的模样。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原本我是打算着一月后将这铺子卖掉的,若非今儿尝了你的酒有了些心思想再挣扎挣扎,怕也是直接认命了。不怕你笑话,我有一闺女,比你大个几岁,早些年成了家。我原以为是为她找了个如意郎君,却不料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许是心里太苦,看到跟自己闺女一样苦的苏虞便忍不住了,红着眼睛讲了起来。 他的玉儿从小乖巧懂事,他也极疼她。 及笄后为她挑夫婿也是选了又选,挑了个人人都夸人品贵重的人家。 她那夫家家境普通,父亲是个木匠,早些年上山摔死了,后来是他母亲靠着给人洗衣服辛苦将他养大。 镇上人人都说他孝顺上进,年纪轻轻就得了秀才名号。 暗中也考察过一番,发现其确实人品极好,便经过媒人的手为他和女儿做了媒。 也恰好两人见面互相看对了眼,这婚事便也成了。 女婿家条件不好,他为了让女儿过好点,给他们出钱买了新宅子,又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婚后更是出了不少钱只为女婿能安心读书将来榜上有名。 头一年,他见女儿每次回家都是肤润气好的,只偶尔听她念叨她婆婆有些时候总在二人独处时不敲门便进房间啥的比较随意的话,他们也都当她是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便没有在意。 第二年科考,女婿没有上榜,之后突然性情大变,时不时便以玉儿的名义要钱,而且玉儿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来也都是强颜欢笑,他甚至有次看见玉儿手背上有伤,强问也问不出来,他拿起刀要过去要说话玉儿才哭着说自打他科举落榜之后便整个人都变了。 有时对她阴阳怪气说她家有钱所以看中哪个人便能选哪个人,当初看上他也不过是看他是个秀才,给钱时动不动就是让他要中榜啥的,不中榜是要换人啥的话;有时还污蔑她与邻里邻居有染,只是遇见打个招呼被他瞅着便是好一通说难听的话,喝多了甚至会对她动手。 她那婆婆也不如从前那般对她和颜悦色,女婿欺负玉儿时不护着还在旁边煽风点火,甚至还给玉儿立规矩,早起不说,家里大大小小的活也全扔给了她,又因玉儿始终未能有孕,便被她婆婆嘲讽是下不了蛋的鸡,鼓吹着叫女婿纳妾。 他光是听便气的发抖,明明是鼓励他的话在他耳朵里竟成了那样的意思,且敢那般对他的玉儿了当即恨不得过去揍他。 可玉儿说女婿那样是因为落榜打击太重,等他慢慢缓过来便好了,求着他不要怪女婿,他心疼女儿所以暂且忍下,给女儿拿了一笔钱又买了一车东西亲自送她回了夫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宽慰女婿放宽心,有的是机会,也暗暗表示要好好待玉儿,他们母子倒是答应的爽快,可之后半年多他再未见过玉儿。 他这做父亲的也不能上女婿家,便托人送信,信倒是有回音,只说她过得还好,还有就是各种由头要钱,他虽有些怀疑但为了女儿不为难次次都给了。 直到后来偶然遇一熟人,恰巧他在女婿家附近住着,这才从他嘴里知道玉儿过得是什么日子。 那人说是常听见玉儿的婆婆大声责骂着她叫她干这干那,也常听见传来她夫婿打她的声音,还从他媳妇那听到她婆婆经常跟人嚼舌根说要不是看她家有几个钱就她生不出来孩子的石女早不知被休多少回了,而且还见她夫婿出入赌馆,青楼之地。 这些话那人本是不想说的,可听他说已许久不见女儿,便猜其一直被蒙在鼓里,又因着玉儿也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自然也有几分心疼,便没忍住道了个干净,反正是建议把玉儿接回家住段时间。 他听后整个人都发颤,二话不说告别那人便赶去玉儿夫家,可没想到那母子两竟无耻到了极点。 第106章 听你的听你的 他忍着怒气敲开玉儿夫婿家的门。 开门的是玉儿婆婆,见来人是她,本能的一愣,然后笑容很奇怪地问他怎么来了。 他说来瞧玉儿,那妇人先是说玉儿出去买东西了,他说能等,见他不走又改口说是记错了,随她儿子去老家亲戚家了。 他又问是哪家亲戚,正好闲着无事过去拜访一下,她便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于是他这才忍不住,将他听来的狠狠质问妇人是否为真。 她一开始狡辩,说她污蔑,他顾不上别的便推开人进了去。 寻了一圈才在后院瞧见骨瘦如柴,面色蜡黄的玉儿在井边洗着一堆衣服床单,那时正值寒冬,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缝补过的薄袄,一双手冻的乌青。 第一眼看见时他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疼的女儿。 他心疼的喊了一声,玉儿抬起头时似乎难以置信,她看见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寻常笑着跑过来,而是慌乱地擦了擦手挡住面容。 因为她脸上的伤她不愿让自己看见,怕他担心。 她婆婆从后边也不装和善了,骂骂咧咧地赶来,指责他擅闯私宅是要吃牢饭的。 他无比心痛地上前拉下玉儿的手,冷眼质问她婆婆伤是如何来的,那妇人没有半点心虚,甚至趾高气昂地说是玉儿自己摔的。 他气愤不已,又碰巧她夫婿回来,便问他为何要如此对待玉儿。 她夫婿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温逊,阴阳怪气地说他娶回家的人想怎么对待便怎么对待,便是官家都没资格管,又何况他一个与女儿再无关系的老丈人。 按国法来说,女儿出嫁从夫,与娘家再无关系,娘家无权干涉她夫家的一切。 所以哪怕他想带玉儿走也行不通。 他忍不住给了女婿一拳,可到底担心玉儿日子更难过,所以放下狠话以做震慑,又承诺每月都给他一笔银子只要他不再对玉儿动手,能叫她日子过得好些,每月回娘家一趟,如若不然便与他拼命。 许是看在钱的份上,她夫婿冷着脸应了。 自那之后玉儿每月都能回家一趟,她能瞧见她气色便好,不见身上有伤处,也听她说她夫婿虽说依旧对她冷淡却不再打骂,有时心情好也会对她好上一些,而她那个恶婆婆每日依旧碎嘴,叫她干活,却也不会刁难的太过分。 这样的日子虽说玉儿依旧过得苦,可到底也好上一些,他原想着想想办法能叫他们和离了才行。 但不等他想法子,那边要账的便找上了门,说是玉儿夫婿欠了赌坊的钱还不上,若是他不给,便拉他女儿去还账。 他清楚赌坊的人说到做到,便掏钱给还了账,上门再去找,怎么也敲不开门。 玉儿也又没再回过娘家。 但还了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次次有人找上门,次次拿玉儿当筹码,他所剩的家底根本不够赔。 后来他去赌坊堵人,终于在一个小赌坊堵到一次,他刚输完钱,被人连踢带打的赶出来,他嘴里还嚷嚷着他岳父有钱。 那些打手一听,命他去要,他躺在地上笑着说他不去,让他们去要,说是只管去要就说不给就把他女儿也就是他媳妇带走便会乖乖给钱。 打手一听也不再对他动手,问起了地址,他那夫婿从地上爬起来刚要说,余光便瞥到了他,没有一丝的心虚,直接向那些人笑着指他说人来了。 那些打手顿时将他围住伸手要钱,他冷着眼说不认识,是要他女婿的腿还是胳膊又或是命随便取。 估计是感觉被戏耍了,那些打手又狠踢了他女婿几脚骂着还钱,不还便当街弄断他一条腿。 他女婿不知是真害怕还是装的,一改方才嚣张模样哭着爬到他面前喊他救命,还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赌了,再赌就猪狗不如。 他自是不信,甩开他便站在一旁跟那些打手说这人他压根不认识,是想拿他当冤大头骗他们的,既然没钱还那便拿腿还,直接动手就成。 他这次便要看他自食恶果。 然后,那些打手见状也不忍了,拿着铁棍上前对着他的腿便是狠狠几下,骨头碎裂的声音在空中炸开,哀嚎声不停。 可这些哪能比得上他玉儿受的苦。 打断腿后,打手啐了一声将半死不活的女婿扔在地上不再管他。 而他则冷漠地俯视着他,告诉他这便是下场,若是再敢以玉儿作威胁乱来,下次便要他的命。 他女婿痛的模样都扭曲了,嘴上还不饶,说是杀了他他也得偿命,他说他不怕,赔上他一条命换玉儿安稳值得,不信便来试试,不要当他是说笑。 他女婿脸当即白了一下,便说钱不够用,每月再多给些,不然他指不定哪天将玉儿卖了再搬走他也不知道,还嘲讽他只要他不休玉儿,她便得受着他给的一切,谁叫自从她进门一无所出不成还给他家带来了霉运,说是找算命的算过,她是丧门星,破财的命,不但不能旺家,还会让整个家破败不幸,他考不上进士发不了财只因娶了玉儿。 哪个做父亲愿意听人这般诋毁女儿,他踹在女婿那条断腿之上,告诉他想要钱便将玉儿当祖宗一样供着,他有的是钱请人盯着他一举一动,再叫他看到或者听到一句对玉儿不利的,他和他母亲一个都不会被放过。 有律法在玉儿在夫家只要不和离或者不被休他是怎么也没办法带她走,只能用钱叫她日子好过一些,他是真想好若是他女婿哪天真威胁到玉儿的安危便跟他同归于尽。 后来他花钱派去盯着的人说是那家人对玉儿的态度好了一些,只是他女婿腿坏了以后又纳了两房妾,理由就是正房两三年无所出。 他可怜玉儿命苦,花钱养着那夫家一大家子也没让女儿幸福,甚是后悔当初将她嫁出去。 前几日听说他女婿的妾室有了身孕,急着便要提成平妻,玉儿那边死不松口,又挨了一顿毒打,当晚玉儿便上吊了,只是正巧她那个恶婆婆到屋里找她茬看到了便给救了下去。 至于为什么要救,因为她只有活着才能从他这里每月拿到银子。 他们故意瞒着消息,可他花钱请的人时常盯着,所以第二日便晓得了。 这次他没再急着上门,玉儿忍了那么多年可如今还是被逼到自杀,他这个做爹的再不做些什么死了以后都无颜去见她娘。 于是心里打定了主意,再给他一个月,他将家里还有酒铺料理之后便去跟那一家子同归于尽,只要他们全都死了,他的玉儿便解脱了,到时后拿着他剩下的钱财带着她奶奶离开这里便能重新开始生活。 只是他没想到苏虞的酒会那般绝,他顿时便想借着她的酒多赚些钱的心思。 这些年给那女婿花的钱几乎掏空了家底,到时候卖了宅子和酒铺酒坊也不算太多,若能多赚点,再多赚点,他的玉儿下半辈子便会不用再过苦日子,所以眼下的时机他必定要把握住。 苏虞的酒他有信心能卖出大价钱,有钱比什么都重要。 玉儿的事张掌柜几乎是哽咽着讲完的,他怕苏虞不与他合作,所以将他那些必死的决心毫无保留的都说与了她听,只为了让她相信他并非是有别的贪图。 苏虞静静听完,平生对弱势女子最为共情的她眸中也染上不忍。 “你想要与我联手卖酒,这事我应下了,你我五五分成便可,至于张掌柜你一月之后要做的事,没必要。” “你没必要为了一个人渣搭上自己,你女儿若是晓得她的安稳是拿你的命换的,她这辈子都不会过得开心。” 张掌柜忍不住别过脸抽泣,“我……我没法子帮玉儿,只能如此,她能平安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苏虞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看着被逼上绝路的这一家子,她又没办法做到熟视无睹。 沉思片刻,她垂眸遮住眼里的冷意,安抚道: “只要张掌柜你能有信心帮我挣到钱,那你女儿的事我想办法,你那心思不要再有了。” 张掌柜愣了一下,像是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里满是希冀,“丫头你…你真有法子?” 苏虞点了点头,“容我细细想想,她会平安的,你这老头还是安心为她赚钱吧!” 对付人渣当然得好好想想让他怎么最痛苦才好玩不是吗?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 张掌柜喜极而泣。 不知为何,他听苏虞说完便相信她是真的有法子,最坏也就是他那种办法了不是吗? “嗯,今儿不早了,我还有个弟弟在家里等我们回去,明儿中午我再过来细说。” “好好,多谢你了丫头。” “客气,日后事办成了再道谢不迟。” 第107章 准备招工 从镇上回来,苏虞她们刚一进家门,杜默谨一脸喜色冲上来迎接,将两个弟弟妹妹挨个抱抱各种关心。 两个小的也极想念他,抱着他不撒手,最后便是杜默谨一左一右各抱了一个,好在他力气大,也不觉着累。 开心够了,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开心事,忙对着从车上往下搬东西的苏虞道: “姐姐,师父他回来了。” 苏虞惊讶地回头,“是吗?他过来了?” “嗯呐,他方才过来喊你,我听见是师父的声音忙赶去开门,与他说了两句,他说明儿我便又能去跟着他学医了。” 杜默谨开心得不行,这些日子他师父不在每日只能对着书上学总没有当面教着学的快,最主要是他想他师父了。 苏虞腾出手摸摸他的脑袋,笑道: “是呢呀,我们谨儿可是天天盼着你师父回来呢,还记得你师父说要回来考校你,不怕?” 杜默谨自信满满地回:“嘿嘿,不怕,谨儿没有偷懒,每日都在认真看书,师父咋考都不怕。” “好样的,姐姐买了零嘴,你待会陪弟弟妹妹一块吃,不许让哦听到没?” 杜默谨有啥好的都舍不得吃,所以苏虞便想多偏心他一点,倒也不是那种只喜欢他的偏心,只是把他对自己的忽视她这个做姐姐替他拾起来罢了。 杜默谨憨憨笑了笑,放下弟弟妹妹帮起了苏虞的忙。 下午时,苏虞一边在酒屋酿酒,一边想着张掌柜的提议。 之前接了福春楼的单子她的酒算是已经有了一条销路,若是张掌柜这边能成,虽说可能利润稍小些,可若能卖出去便也是又开通了又一条销路。 她苏家世代为商,且她前世还是第一皇商,所以她的志向野心不止于此,她想重建属于她的苏家,也想将她前世想做还未做成的心愿在这里完成。 原是打算从建个酒坊开始的,既然张掌柜那里有现成的,那便可以用上一用。 福春楼那批货正好量大,若是用她这个酒屋酿少不了得很长一段时间,但若是在酒坊大规模酿,那时间上便能缩短许多。 酿酒的材料张掌柜准备的话,那批货她从中抽些利出来给他也不算白用他的,还能让他再多获取些利润,对于想尽办法弄钱的他来说定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现下就只差去酒坊实地瞧瞧,看看具体多大,需要多少工人。 若要招工,据她观察,这村里有不少妇女和姑娘,能吃苦的中年男子也不少,人是不怕没有的,就是不知依照这里的规矩,女人会不会被允许出门,这事须得与村长商量之后才能做决定。 若是不行,她也只能在镇子里招人试试了,毕竟酿酒时有一活还是女子做着适合,男人们有适合他们的,各不影响,各不耽误。 而至于张掌柜闺女的事,趁早不赶晚,等她弄清楚事情真伪,那有些人该付什么代价便要好好承受才是。 女人可不是物件,也不是玩偶,仗着自己是男人便肆意欺辱,可真是自以为是到了极致,将本事都用到对付女人身上,她倒要瞧瞧他有没有本事从她手里完好无损地活着! 恶吗,不好意思,她苏虞前世便是人人嘴里不敢招惹的恶女,不然在男人当权的时代她为何能坐稳那皇商的宝座呢? 苏虞勾了勾嘴角,似乎已经想好了对策。 傍晚吃过饭,她拎着酒便去了村长家。 “好丫头,现在都能开酒坊了,好啊好啊,爷爷时常还跟你奶奶说你将来定能出人头地。” 村长爷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说着话还不忘给在一旁坐着的自家媳妇得意道: “怎么样老婆子,我说的没错吧!” 村长夫人满脸慈爱,眼里又夹杂着几分心疼,“是这样不错,可到底是苦了这丫头了,姑娘家家担起这些饶是这村里的男人家也都不一定做到。” 苏虞自己其实乐于其中,但对于村长一家真诚的善意她亦会感到温暖,笑着说道: “不要紧的奶奶,如今的日子我觉着极好,不苦。” “唉,好孩子。” 村长夫人打心眼里心疼苏虞,但她上了年纪想做些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心里盼望着她一切顺遂。 村长爷爷算是从小看着苏虞长大的,她爹在世时没少为村里做好事,他时常去她家探望,那是将她看做孙女来的。 当年她被苏家人接走时他心有不舍又想着这丫头是去过好日子了还为她高兴来着,哪知那富贵人家那般无赖,说是将人带走就带走,说是不要了就不要了,白白戏耍了虞丫头不说,还让她回来面临那么些难事。 这丫头命苦啊! 可她性子坚毅,不怕事不说,还极会做生意。 她凭自己为一家子闯出一条路出来,他这老头子心里也佩服的很。 许多事他帮不上忙,但只要她过来他都是很高兴替她解决的。 “不说那些了,虞丫头,你找爷爷说的事,男工好说,我估摸着有这好事都抢着去呢,但女工嘛,兴许是有些麻烦。” 村长爷爷也不敢打包票,面色带了些犹豫。 他这人因着早些年去外头见过世面所以不算迂腐,女人为了生计抛头露面在他这其实是能理解的,毕竟都是人,都得活着,若非是活不下去了,哪个女人愿意冒着被千人指万人骂的风险往外走。 但他能理解,这村里的男人可不一定。 他们村里是极穷的地方,许多男的能娶上媳妇已是不易,自是不让出门防着村里的那些光棍,更何况又都窝在这山沟沟里见识不多,个个都觉着女子抛头露面那是有辱家门的事,被人知道那家男人要被骂做窝囊废,所以哪怕是为了面子穷的一家子啃树叶,也绝不会让自家女人离家,最多就是一起下地干活。 但还是那句话,他们村若是地多人也不至于那么穷,就是因为地少所以家家户户靠那么点地能维持温饱已是困难,所以村里许多年轻人都跑去了镇上,结了婚的男人不敢离家,便一直这么穷下去,女人就算是主动想为家里减轻负担,那她若是能得到夫家允许,又能有强大的心理承受别人的闲言碎语,那么才可以出去,不过在他们村目前还没有一个女子成功出去做过生计。 之前有一家人穷的家里揭不开锅,孩子饿的都要吃苦充饥,奈何那家男的没啥本事不说,还好吃懒做,家里的地他自己不管靠自家媳妇一人种,邻居看不下去帮了一把,他就将她媳妇打了个半死,说是她背着她偷人,好不容易养好了伤,地荒了大半月没人打理种的苗全干死了,野草长了一堆。女人也无奈,没钱弄新的种苗,她又怕自家孩子饿死,趁着她男人不在偷偷出去接了个洗衣服的活,洗好送回去被有心人看到传的满村都是,有骂女人不知廉耻出门抛头露面的,有骂男人是窝囊废靠女人养的,总之闲言碎语一散开,男人回来一听,又是给女人一顿打,他也觉得外人骂女人骂的对,只是不该连累他损了他的面子让他成了全村的笑话,所以对女人没有任何手软,当晚女人受不了带着孩子投河了,而男人成了村里游手好闲的光棍,有时有人提起他媳妇他依旧一脸嫌恶地骂她是不要脸的毒妇死的好。 而这样的事不下少数,在很多男人的眼里,面子比命重要,哪怕饿死一家子,哪怕女人再想养活这个家也没她们的说话权。 他看的多,也开导过那些穷极的人活着最重要,但无论是男人自身好面,还是外头人的闲言碎语,都是附加在女人身上的枷锁,哪一样都承受不了,也解不开。 所以,他是村长也没法说,人心的愚昧是这世上最难跨越的沟壑。 村长夫人也知这事不好办,但她又想帮苏虞的忙,想了想笑着安抚道: “虞丫头,女工的事你先别急,奶奶我呀这两日去村里帮你问问。” “谢谢奶奶。” 苏虞其实没想那么多,她也解释了男女都是分开的,而且都是在室内一般不会出去,所以哪怕知道这个朝代对女子的禁锢很多,但她想着这么穷的地方人定是以活着为主,若是有钱赚谁不乐意去。 村长爷爷欲言又止,但又不忍心打击苏虞,只是隐晦地道: “虞丫头,要不爷爷帮你多招几个男的,女人家力气小,别到时候帮不了你怪耽误你事的。” 第108章 那你呢? 苏虞心知招女工的确麻烦,也不愿过多为难村长,笑了笑说道: “酿酒有些工序便是女子来做才细致呢,也不费力。倒也不是并非女子不行,我只是瞧着许多户家里男子在外无论务农又或是务工都是独留女子在家,且不一定能拿回来钱,大多连锅都解揭不开,与其在家待着寄希望于未知,不如自己动手也不至于挨饿,人总得活着才能想别的吧,我自认为谋生不可耻,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有为了能活下去选择的权利,而我这里正好是条谋生的出路。” 话说到这,苏虞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讲完,她看着若有所思的村长继续道: “爷爷不必为我忧心,人能不能招到都不要紧,我想带这村里的女子一同靠自己的双手谋生,但也知其中需要顾虑因素太多,我的意思您帮忙带到便行,至于她们来不来我这便是她们自个儿的决定了。” 她为人凉薄,可唯独对女子颇有同情,因她清楚自己前世以女子之身坐上第一皇商的位置有多么的不容易。 女子自出生起便被带上了无数枷锁,她深知不是轻易能被解开的,但想不想解开抉择权其实是在自己。 不在乎世俗的女子多的是,在她们心里活着比任何事都重要,她们不会被愚昧的枷锁封住前路,这是她前一世从许多女子身上看到的,所以她相信这里依旧会有不认命的女子。 她不怕没人来,但凡有一个女子来,但凡有一个从她这里拿到可观的工钱,在钱财方面人人都会轻易让步,所以有甜头吃自有人上赶着来,说句不好听的,那时或许男人们自以为的面子他们便会扔在脑后,一门心思也会叫自家的女人或是女儿去挣钱。 毕竟穷是这世上最大的恶。 村长心中感叹苏虞小小年纪活的通透,想想自己身为村长却不能带领一村人过上好日子不由得生出愧疚出来。 他觉着苏虞说的对,她的酒坊若是开成,村里人有了出路谁还怕饿着肚子,是男是女又如何,人总得活下去才能议论,他的首要任务不就是让这些人能不为活着发愁吗? 沉思片刻,他像是心中做了什么决定,看着苏虞的目光慈爱又欣赏,“放心吧,凡事都有爷爷在呢。” “嗯呐,谢谢爷爷。” 从村长家里出来,天色已经渐暗,苏虞挂念着家里三个孩子,脚步匆匆地便往回赶。 刚要推开院门进去,忽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苏虞。” 苏虞循声回头,一眼便瞧见前面路口处站着的楚珵州。 许久未见,对上那双黑如沉默的双眸,她竟莫名从他身上看出几分孤寂出来。 转身抬步上前,她疑惑道: “来找我?为何不进去等?谨儿可是日日念叨着想见你。” 楚珵州眼中含笑,“我才来,那你呢?” 分离这些日子,但凡闲下来他脑子里便是苏虞努力忙活的各种模样,那般明媚照人,根本不容他忽视自己的内心。 他想过利用苏虞的酒为自己的计划加上一环,可又不忍将好不容易见到阳光的人拉进他的黑暗世界,她何其无辜。 可即便不为目的,他仍忍不住想靠近她,哪怕他的身边危险重重,他却不甘心只那么看着她。 或许他是遗传了他母亲的自私,只顾着自己的心思,但他是头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他想将她留在身边,他想看着她笑靥如花。 那份不受控的情丝从头到尾牵扯着他的心绪,他能狠心扯断却不想,任由其生根发芽在心底开出花来,坚定又矛盾,欢喜又痛苦。 苏虞以为楚珵州又故意逗她,笑瞪了她一眼,“我整日忙着可没闲工夫想别的,你这话问谨儿他定会满眼欢喜地回你。” 听到苏虞压根没空想自己,楚珵州被气笑了,“你出去卖个酒还惦记你家猪饿不饿,我与你相识这么久,你竟一次也没想起过我?” 小没良心的,便是普通朋友久了没见也会想起,她倒好,连想的意思都没有。 白在她面前晃悠了,一点窍也没开,就钻钱眼里去吧! 躲在暗处被楚珵州的话惊掉下巴的洛北转过脸不忍直视,心里默念这肯定不是他那风光霁月的主子,怎么能有人和猪比较呢! 苏虞跟楚珵州认识这么些日子来,是知道他有时候性子会有欢脱跳跃的一面,故也没有多想,反而被他的话逗乐了,“那我家猪是我养来吃肉卖钱的,我自是要惦记的,你一个大活人在外头好端端的又无啥事,我想起你做甚?” 楚珵州更气了,但也只能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罢了,没想便没想吧,我还不知道你没心没肺的。” 果真是眼里没他,这女人气死个人。 还好她眼里只有挣钱也无旁人,那还是慢慢来吧! 难呐,洛北还说生怕他不开窍,现在到底是谁啊,苏虞她才是那个木头。 苏虞白了一眼,懒得跟他斗嘴皮子,嫌弃道:“说的好像你多了解我似的,你过来到底何事?我家里还一堆事没做完呢。” 楚珵州被嫌弃心碎成了渣渣,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耷拉着眉眼道: “回来时有人送了我两身衣服,我方才一瞧才发现是女装,你说我一大男人也没法穿,想来想去我平日里吃了你不少饭便拿过来与你,你瞧瞧能不能穿,不能穿你扔了或是送人都成。” 苏虞,你敢扔了或是送人了我便天天让谨儿那小子吃黄莲汤。 不知什么情况正在房内看书的杜默谨忽然打了两个喷嚏,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有些担心起苏虞来,想着再等一会儿便出去找。 洛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有些无语地擦了擦汗。 主子是真别扭,明明是专门给苏姑娘买的还找那么蹩脚的理由,这样能追上姑娘才有鬼了。 女怕郎缠,既是想追还不大大方方热烈些,搞这么一出他怕是还得等许久才能有个主母了。 主子脑袋抽抽,手下心里愁愁,唉,急死个人了。 第109章 是这么准备来着 苏虞没有白拿他人东西的习惯,看着楚珵州递过来的包袱,婉拒道:“几顿饭而已,不值当,他人送你的心意我怎好意思收,实在没人送了你拿回去放着留给未来枕边人吧!” 她想的简单,以为别人送给楚珵州衣服是当他已娶了妻,所以不管怎么说这衣服都不能拿,况且在这个连温饱都得想尽办法解决的村里她早已习惯了节俭,并没有衣服放久了会旧到过时这种想法,只要能穿便好。 洛北背着身因为偷笑肩膀一颤一颤的。 他也不想笑话自家主子,但谁叫主子求爱的方式笨得如此灵巧呢。 楚珵州:“……” 听听,听听,这个女人果真是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是他样貌不够俊还是在她面前不够显眼,都已经过去这般久了竟对他还如此疏离。 好气,但又得憋着。 罢了,待会跟洛北练练功去。 “小虞妹妹可真会说话,下次不要说了。” 楚珵州面色带笑,但其实差点后槽牙都咬碎了。 他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不知该怎么做,但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却发现对方还开窍的那种滋味着实叫人抓心挠肺又无可奈何。 总不能上去直接来一句:苏虞,我心悦于你,你嫁给我吧! 那结果可想而知,她怕是会跟看傻子一样嫌弃地瞥他一眼,而后再也不理他了。 苏虞这样的姑娘内心坚韧强大,他总觉得她心里装着她的弟弟妹妹,装着她的酒,装着她赚大钱的梦想,却唯独不会在男女之事上放上心思,因为她压根不需要像其她女子一般依附男子而活。 但是吧,他不是一般的男子啊,他不会限制她的自由,她想要的,想做的,只要他有,只要他能,便会全部予她。 毕竟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小苏虞日后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对了,从洛北那搜刮来的话本子好像有教怎么追喜欢的女子,他勉为其难瞅瞅吧!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楚珵州没注意看自己半天不说话而眼神逐渐奇怪的苏虞。 他垂着眼皮静静地站在那里在苏虞眼中是她那句话也拂了楚珵州的好意,叫他有些难堪了。 放在平时她压根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是什么,可到底他是谨儿的师父,面子上她得让人家过去。 而且她看着楚珵州低眸无声的模样竟莫名发觉他似乎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 心里忽地忍不住想笑,想了想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包袱。 楚珵州手里一轻,抬眸瞧见正被苏虞拿走的包袱,微微愣神了下后眸中不自觉得透出笑意出来。 她竟然收了。 苏虞不由得也被他变换的神情逗笑,“怎的,我若是不收你是准备一直站这不走了?” 楚珵州点点头,“是准备这么做来着。” 苏虞:“……” 这人今日脑子抽抽了?还有上赶着给人送东西的。 “我一孤身男子家里放着女装本就不合适,且你也知晓我那常有小贼出没,若是被翻看到说了出去,我的清白名声可就要毁了。” 楚珵州仔细为自己找了个没办法被反驳的理由,甚至懊悔自己怎么这会子才想到这么说。 苏虞眉头微挑,好笑道:“你家里那贼不是帮你抓了送进大牢了吗,哪还有贼?况且做贼的还有那大胆往出去传闲话?” “那可不,既然敢当贼那说明他胆子大着呢,有啥不敢的。” 楚珵州一脸‘你不懂’的神态,“再说了这村里喜欢偷鸡摸狗的小贼可不止那一个,防不胜防,我得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苏虞一时间无言以对,方才还以为他是觉得被自己拂了好意有些难堪,未成想人家半天在考虑自己的清白名声。 啊对对对,他天生一副清贵高洁的模样,倒也符合的紧! 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后,苏虞缓缓道:“楚大夫说的极是,那衣服我便收下了,多谢。” “不谢,无事我便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好。” 回到家的楚珵州还在为自己成功开启的第一步感到高兴。 往日的阴沉在这会子不见丝毫,有的只是难以抑制的笑。 洛北从未见过表情如此轻松的楚珵州,虽心中为他高兴,但仍忍不住不小心将内心吐槽说了出来: “主子这追姑娘的法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村头情窦初开的傻小子呢,半点用没有,人家压根都不晓得他的心意。” 默默听完站在一旁的洛北对自己甚是嫌弃又无语的话,楚珵州:“……是吗洛北?” 吐槽完才反应过来的洛北当即觉得自己怕是死到临头了,猛地下跪垂首道: “属下冒犯主子,请主子责罚。” 楚珵州冷哼一声,“来,我像村头的傻小子,你给我来个有用的?” 洛北一愣,头垂得更低了,“属下不敢。” 完了完了,主子他记仇了。 要死了要死了,活不过今晚了。 楚珵州并未生气,但假装冷了声,“说,不说个法子自行了断。” 洛北:“……” 他反应过来了,感情主子没生气,反而听进去了? 试探性地微微抬头,又不敢直视楚珵州的眼睛,洛北轻声又恭敬地问: “真…真要说吗主子?” 楚珵州笑得一脸意味深长,“你说呢?” 洛北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回道: “属下绝非有嘲笑主子之意,只是觉着您的法子太过刻意又被动。追姑娘是要徐徐图之,但您得先让对方习惯您的存在,并且渐渐知晓您的心意,而不是您找一堆理由去给她送东西,那她不仅不会喜欢您,还会因为您奇怪的举动渐渐疏远您,您要发自内心地去喜欢她,去靠近她,去帮她做她想做却又有难处的事,让她感受到您的真诚。” “属下懂得不多,大概觉得喜欢一个人便是这样的。” 他的脑袋瓜保住了没? 楚珵州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似懂非懂地笑看向洛北,“说的不错,你喜欢的姑娘便是被你如此追到手的?” 他像是朋友一样随口一说。 洛北听到心里抽痛了一下,嘴角露出苦涩的笑但还快消失,面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不知道属下的心意。”也不可能知道。 他的身份注定他够不到那轮明月。 楚珵州:“……” 所以说半天洛北这小子跟自己一样也是单相思,亏他说的跟已经追到手似的。 “行了,别跪了,许久未练手,与我去后山。” 洛北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不过这次是脸垮了。 不是说说了法子便放过他了吗,咋还得去后山啊! 他帅气的脸蛋又得好几天不能露出来了,不过主子的也是,何必呢这是。 “是,主子。” 第110章 姐姐好美啊 翌日一早,苏虞与杜默谨装好一马车的酒,随后两人各自回屋去换下干活穿的粗衣。 苏虞本想换她平日里穿的衣服,但打开衣柜看到被自己昨日随手放进来的那个包袱,想了想她今日卖酒不是主要的,犹豫片刻将那包袱拿了出来。 坐在床上打开,一套淡绿色的衣裙,另一套是浅杏色的,料子摸着极软应是上好的。 左右已经接受了楚珵州的好意,她也不打算扭扭捏捏的放着不穿,索性将那套浅杏色的衣服换上,又简单为自己梳了发型这才出去。 她甚少打扮,出门卖酒穿的也都是方便干活的衣服,所以当她出现在院中时,家里三个在外头等他的孩子全都愣住了。 杜如月笑着跑过来抱住苏虞的腿,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嘴甜甜地说道: “姐姐好美啊,月儿都要被迷住了。” 苏虞失笑,“我家月儿也好看。” 杜如月自信地点点头,笑弯了眼睛,“那当然,我是姐姐的妹妹,当然随姐姐了。” 她的可爱逗乐了所有人。 杜如阳憨憨地呲着牙也跑过去伸出小手牵住苏虞的手指,腼腆地笑了笑:“姐姐和月儿都美,阳儿喜欢。” 苏虞很心疼这个吃尽苦头的弟弟,将他的小手笼住,温柔道: “姐姐也喜欢阳儿。” “月儿也喜欢二哥哥。”杜如月吧唧直接对着杜如阳的小脸来了一口。 杜默谨也上前,将脸凑过去,“哥哥也要亲亲。” “mua~” 杜如月与杜如阳一左一右对着杜默谨亲了一口。 到底都是孩子,温馨的氛围让他们个个脸上都是笑容,看在眼中的苏虞嘴角轻扬,柔美极了。 昨日杜默谨便在见到楚珵州的时候告诉他今日他们一家要去镇上玩,去他那要晚上一天,所以今儿去镇上杜默谨也会跟着一起。 到市场上苏虞似平常一样摆好摊。 她今儿带来的酒不多,一个时辰便能卖完,那时早市也才刚刚结束有的是时间带孩子们去玩,反正是挣钱带娃两不耽误。 她是这么想的没错,但张掌柜可是一晚上没睡,早早没啥人的时候他店门便开开时不时张望起苏虞的摊子了。 昨日他俩那番谈话叫他心中有了方向,极端的想法暂时被放下,他只希望能借着苏虞这个在酿酒方面极具天赋的女子多赚一些钱,好能将他的女儿从狼窝解救出来。 眼巴巴了探了好大一会儿不见人来,他回屋喝口水的功夫,门口打扫的伙计兴冲冲地跑来说苏虞摊子开了。 伙计还不知道他家掌柜与苏虞已经和解并达成了合作,他自打上次那事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被安排到了后院,今儿还是因为另一个伙计请假了他才又出来。 以为他家掌柜又想出啥招对付苏虞,本身他是没啥坏心眼,就是觉得自家掌柜本身就难过又被抢了生意所以不免偏向,眨巴着眼便问: “掌柜的,您让我盯着那丫头的摊子可是又想到什么赶走她法子了,只要您说,小的肯定帮您。” 不过上次被人揭穿灰溜溜的逃走还挺没面子的,希望他家掌柜的能想个聪明点的办法,毕竟人家可是有那邹老大护着的。 当然了,那女子也不容易,等悄悄赶走了她,他再找掌柜的给帮忙寻块地就是了。 张掌柜一听轻拍了一下伙计的脑袋,瞪着他道: “瞎说啥,你家掌柜在你眼里就是那种容不下人的黑心老板是不?” 伙计有些懵,下意识点头又猛地摇头,“那不是啊掌柜,可上次您不是想将那姓苏的姑娘赶走吗?不然咱今儿盯人家摊是干啥?” 张掌柜懒得跟伙计解释,哼唧一声傲娇道: “以前都是误会,日后你见了她须得以礼相待,她将是咱家的贵客。”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铺子,独留一脸懵逼的伙计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魔幻的事。 张掌柜屁颠屁颠地来到苏虞摊前,隔着大远就看她今儿打扮与平日不同,似乎此时的她才有符合她年岁一般的女儿家姿态。 不由得便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身为女儿家要在这样的世道活着太难了,也不知苏虞这丫头到底是凭着什么的意志才能面对生活的不公。 可就是从她身上他看见了女儿家的坚毅,如果他的女儿能好好地从那家出来,他希望她能多跟苏虞学学,身为女子只要不屈不怕亦能活出一条路。 “苏虞丫头,你今儿这身打扮看着可不像是来卖酒的?” 张掌柜笑咪咪地跟苏虞打招呼,余光扫了眼她身后的三个孩子,便猜想她许是还有别的事。 苏虞看着那张笑花的脸,心知这人怕是急着与自己商讨合作的事,但说好了中午说,所以也便没打算提,淡笑道: “嗯,我弟弟妹妹今儿学堂休息,准备一会儿卖完酒带他们去玩玩。” 张掌柜听罢脑袋转开。 她那酒卖得虽快,可没一两个时辰也卖不完,若是等卖完酒再去玩,先不说留给自己的时间还剩多少,那苏虞带她弟弟妹妹玩的时间也是够紧张的。 但如果他帮忙卖的话,她们就能现在去玩,然后也能早点回来,说不定还能多探讨一下卖酒大业。 想到这,张掌柜走进摊位后面,伸手拿过苏虞正准备往自己身上套的围布,刷刷两下寄在自己身上,而后便在苏虞一脸惊诧中摆了摆手道: “摊子交给我,你们现在便去玩吧,卖完酒拉着这些坛坛罐罐怎么能玩的开。左右我也闲着,顺道帮帮你,谁叫我老张心善呢!” 苏虞被张掌柜的举动逗笑,也跟着打趣道:“是呢,不过真不是想多蹭我的酒喝?” 张掌柜吹胡子瞪眼哼哼道:“你这丫头把我老张想成什么人了?我家酒铺不有的是酒喝?” 说罢自己还忍不住嘿嘿一笑,“当然了,我给你帮忙,蹭你点酒喝又怎么了?” 十分的理直气壮。 苏虞笑着点头,“那倒是应该的,只是昨儿你便帮了我,今儿再让你帮忙看摊子心中倒觉得过意不去。” “我就说你这丫头憨吧,我帮忙看摊子,还能喝你的酒,那是赚了,嘿嘿。” 张掌柜笑嘻嘻地像是捡到钱一样眯眼笑着,还不忘催促苏虞: “别说那些话了,快快去吧,你可别忘了答应我老张要中午找我的,莫玩过头将我给忘了。” 苏虞想了想也没再拒绝,“那便多谢张叔了,酒你随便喝,我会早些回来的。” 从张掌柜变成了张叔,说明苏虞承了他的好意。 随后便招呼三个孩子道:“快谢谢张叔。” 三个孩子甚是乖巧地跟张掌柜道了谢。 张掌柜一听心里更是乐开了花,照着三个孩子头上各揉了一把,“好好好,也不必急着回来,我闲的很有的是时间。” 这丫头一人带三个孩子,带这么好不说,还让他们上学,真叫人佩服啊! 苏虞笑笑点了点头。 她下午还要回去等着贺夫子来家访,所以只有一上午的时间,有了张掌柜帮忙,她时间倒也宽裕不少,去张掌柜酒坊勘察便能更仔细些了。 第111章 救救我 其实镇子就那么大点,也无甚好转的,但对于早早失去父母的孩子们来说,陪伴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们只要能与苏虞在一起,去哪都是开心的。 苏虞将那么小的俩孩子送去学习让她们独自面临一切心中是有愧疚的,但为了他们的未来,她又不得不狠心去这么去做。 毕竟答应了原主要替她照顾好她的家人,她又是真心疼爱他们,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三个孩子将来能靠自己好好活下去。 许是为了弥补,所以她带着孩子们一路吃吃喝喝,买买逛逛,新衣吃食还有玩具买了不少,只希望他们能在有限的休息时间里感受到快乐。 她的幼年也是在各种忙碌中长大,但幸运的是她的父母会抽时间给予她关爱,哪怕后来的她父母双亡,有豺狼虎豹一样恨不得撕碎她的亲戚,但以前的那些时日足够她抵抗一些艰险。 所以她用了同样的方式对待这三个孩子,让他们再不缺失爱的条件下能够自力更生,将来她也好安心离去。 意想不到的是,杜如月那对曾经收养过她的父母也在镇上来给孩子买东西。 虽过去时间不长,可养母一见到杜如月还是红了眼睛,顾不上自己怀里的孩子,交给丈夫便将杜如月抱在怀里说起了思念。 杜如月很乖地用小手抱住养母的脖子,奶呼呼地哄道:“姨姨不哭,月儿也很想姨姨,只是月儿现在上学了没有时间回去,等下次再休息我便去看姨姨。” 养母红着眼睛点头,放开一些杜如月盯着她的小脸努力微笑道: “月儿都开始上学了啊,还好当初你姐姐找了过来,看你长大了些姨姨心里高兴。” 虽知道当初强留月儿也是留不住的,但此时她也庆幸她当时跟丈夫没有做任何不适之举将月儿还了回去。 她们家虽不至于饿肚子,但到底送孩子读书还是难些,没有耽误月儿便好。 月儿的姐姐是个厉害的,她能想着连月儿也送去上学便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养月儿一遭也算是幸事了。 杜如月伸手给养母擦去眼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见到姨姨月儿也高兴。” 养父也蹲下身摸了摸杜如月的小脑袋,微红的眼睛蕴满了思念。 杜如月懂事的将自己手里的小玩具放到了小婴孩的怀里,摸着他滑滑的小脸奶声奶气道: “弟弟要快快长大呀,姐姐会去看你的。” 曾经半途组建的一家四口亲昵无比,苏虞在他们临走前还特意又送了些东西给他们,虽是被拒绝了好一会儿到底是没磨过她。 只是等她再注意到杜如阳时,便发现他神情呆滞。 担心是又想起了曾经那些虐待,苏虞赶忙蹲下身抱了抱杜如阳,“阳儿乖,看看姐姐。” 杜如阳看着他的妹妹有过那么幸福的时候,再想想自己经历的,浑身都在发冷。 他呆呆地望向苏虞,豆大的眼泪砸在她的手上,自我怀疑道: “姐姐,妹妹她有那么好的一家人喜欢,为什么阳儿要挨打?是不是阳儿天生就不被人喜欢?” 苏虞心疼坏了,温柔地安慰道:“不是的阳儿,是因为有些人天生坏,只是阳儿运气不好遇到了,但这都不是你的错,姐姐的阳儿又听话又可爱,见过你的人都夸你,都很喜欢阳儿,所以不要拿坏人的错误来否定自己,难道姐姐表现的还不够喜欢阳儿吗?” 杜如阳神色恢复了些许清明,却还是有些怀疑,“姐姐……姐姐对阳儿最好了,姐姐喜欢阳儿的,可是既然喜欢阳儿为什么还要分开?” 其实当时送俩孩子去学堂苏虞已经跟他们解释过原因,但毕竟是才五岁的小娃娃哪能记得住,所以她又很耐心地解释道: “喜欢阳儿和送阳儿去读书一点都不冲突的,正因为喜欢阳儿,所以姐姐希望阳儿能好好的长大,但长大呢需要学识的加成,比如写字算数啊你会的多了就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还能用学到的本事保护自己以及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所以才要送阳儿去学堂,但无论何时,哪怕分开也不影响姐姐喜欢阳儿,知道吗?” 杜如阳认真地听完,扑进苏虞里大哭起来,“呜呜…阳儿…阳儿是被喜欢的,阳儿要保护姐姐,保护哥哥妹妹。” 总算是将杜如阳又哄了回来,苏虞松了一口气。 但随之而来是更多的担忧。 阳儿这孩子经历的那些给他心理留下的阴影太大,她怕不干预会对其成长有影响,看来还是得去找找楚珵州才行。 领着孩子们去酒楼吃了饭,刚走出不久便见长街上一瘸腿男子拖拽着一个女子面目凶狠地往过来走。 周围人似乎不想惹麻烦,都只是看看也没人上前。 有好心地说了一句,那男子恶狠狠地来了一句‘我自己的婆娘我想怎样怎样,多管闲事’,之后便没有人出声了。 这个世道便是丈夫有权利对妻子做任何事,不是人命关天的事连官府也懒得管。 那女子哭花脸乞求她的丈夫放过她不要这样,哪知换来的是当街两巴掌扇得她脸颊红肿,嘴角流血。 苏虞站在边上,冷眼瞧着。 她是为人凉薄淡漠,但并非看到这种事会无动于衷。 可她做不了什么,在这个男子为天的时代,他对妻子是打是骂在其他人眼中都是正常的,所以无人去管。 而她若是插手,只能帮这女子这么一会儿,她只要不被休便离不开夫家,回去迎接她的将会是更狠的对待,或许连命都得搭上。 为何她会这么清楚,因为她曾经也看不惯她苏家旁支的某个远方酒鬼亲戚打妻子,就那么顺手帮里一次,给了男人一个教训,可回头那男子便将他妻子打死了,哪怕送到了衙门,衙门也说是夫妻内讧失手杀人,只判了三年的大牢,她没办法原谅自己的好心竟会害死那女子。 所以既然没能力将其摆脱她的深渊,那不妨狠心置之不理,起码不至于将她推入更深的黑渊。 瘸腿男子拽着女子从自己面前经过,苏虞沉着脸没有动作,然下一秒,她的手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拽住,她抬头望去,那女子满眼悲戚绝望地用嘴型道: “救救我。” 第112章 想什么呢你 似乎是因为人群中唯有苏虞的目光是正常的,所以被拽的女子下意识地便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但不等苏虞反应,那瘸腿男子使劲拽着女子往前,被抓着的苏虞也被扯的一个踉跄。 她稳住身形抬手在那男子手腕上狠打了一下,疼得他骤然缩手,面目狰狞地回过头抡起手骂道: “贱人,你敢打我。” 后知后觉自己连累了苏虞的女子忙挡在前头,生生挨下了那重重的一巴掌,本就红肿的脸颊此刻伤得更重,几乎要看不清她的面容了。 可她还不忘拉着男人求情:“不要打她,是我不小心碰着她了,你要打便打我。” 而后慌忙转过脸看了一眼苏虞,眸中满是歉意,“姑娘你快走,是我连累你了。” 本就心情不好的男人因为苏虞那重重的一下火气蹭蹭上涨,又见打他的是个漂亮极的小丫头,骨子里瞧不起女人的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心与面子挂不住,猛地一把将他妻子推倒,凶狠又满是讥讽对苏虞道: “怎么,想要路见不平?你要不来替她?” 女子清楚他丈夫的心眼有多小,更加后悔自己方才竟将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也不顾上身上的痛,爬起来抱住男人的腿摇头道: “她不是故意的,我说了是我碰到她她才不小心打到你的,你不要为难她,我跟你走便是。” 男人呸了一声,并不打算放过苏虞,“她打了我,你让我放过她?想什么呢你?” 说罢想踹开女子,却发觉被抱得很紧压根挣脱不开。 恼羞成怒之下那不安分的手又要对着女子挥下去,只是却在要碰到时被苏虞扼住了手腕。 “哦?那你是打算怎么不放过我呢?我可真得好好瞧瞧才是。” 苏虞冷笑地看着眼前对自己妻子大打出手的男子,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 男子疼得面容扭曲,嘴里还不忘破口大骂: “多管闲事的贱人,给老子放手,老子要给你好看。” 话说着另一只手又扇了过来。 地上的女子见状愣了下,看见他丈夫又要对苏虞动手,迅速爬起从侧面挡住,脑袋上又实实在在挨了一巴掌,顿时被打得头晕脑胀眼前晕眩。 苏虞:“……” 她刚想在这人手打过来的时候拧断它,哪知这女子竟这般善良。 在松开男子手腕的一瞬她抬脚踹上男人的心窝,另一只手扶住了几乎要站不住的女子。 女子感受到身上的温度,抬眸看见苏虞那张不笑都好看的脸,第一反应还是担心她的安危,“多谢姑娘了,今儿是我连累了你,你快些离开这儿,我丈夫他…他很难缠。” 苏虞眉头微微皱起,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明明自己都这般惨了还惦记着别人,是说她傻还是善? “方才你不该替我挡,他伤不到我。” 女子闻言一愣,但听她这么说心里忽地一松,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本就是我连累了你,应该的,你无事才好。” 真好,眼前的女子有自保的能力,不像她…… 苏虞看着女子的笑总觉得她的眼睛在哭,余光扫到在地上抱胸呻吟的男子在往起爬,凑近女子的耳边低声道: “配合我,我救你。” 女子怔了怔,眼里似有光亮一闪而过。 她看着眼前衣着不凡的女子,决定将最后的希望赌在她身上。 她想干干净净的活着,左右就算失败了也就是那样的结局,但起码这条让她看不尽头的路上有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出手帮过她,她也便不怨了。 只是希望最后不要让这姑娘受到伤害才好。 男子捂着胸口吃力地站起来,迈着他那条瘸腿恶狠狠地指着苏虞走过来,“贱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老子打自己的媳妇你也要管,我踏娘的让你管。” 苏虞却不慌不忙地给了三个孩子一个眼神。 三个孩子极聪明。 杜默谨冲着远处观望的人群喊:“有人打小孩了。” 杜如阳跟杜如月则发挥了他们的技能——哭,哭的声音又大又响。 因为这个世道男子身份比女子高,所以人多半只是冷漠看着。 但是大多数家里都有小孩,小小年纪的孩子被欺负多多少少都会引起人的同情心理,所以远处冷漠只是时不时张望一眼的人们迅速聚拢起来。 男子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却被几个孩子的操作弄懵了,迟疑了一秒他火气更甚,“臭婊子,谁也帮不了你。” 但下一秒,他便立在原地不动弹了,而他的脖子上有一把发着寒光的剑抵着。 正准备围观的群众见状也都是一愣,也不敢再往前,但也想看热闹,便隔着距离注目瞅着。 “你方才叫她什么?” 邹伊思漫不经心地眨着眼,嘴角勾着,看似正常的神态实则已经动了怒气。 只不过他看向苏虞时又换上了那痞痞的笑,还抛了个媚眼过去。 苏虞:“……” 这人啥时候回来的。 男人当时腿就吓软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被他迁怒的女子背后有人,哪还敢嚣张。 哭丧着已经煞白的脸求饶道:“都是误会,好汉饶命。” 邹伊思不管男子,语气懒懒地开口道: “误会吗?方才我听你骂得倒是起劲的很,要是她说是误会那我便放过你,不然……悄悄杀了你。” 最后几个字邹伊思是用低声说的,仅他们两个能听到。 男子被吓得腿更软了,他双手合十对着苏虞作揖,“姑奶奶,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您大人大量放过我,我不敢了。” 苏虞无语至极。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这会子倒求饶起来了,他这把本事全用在打妻子上的人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完全懒得多看男子一眼,她抓起女子的手,换上冷冰冰的模样,“谁乐意管你们夫妻间的破事,方才你碰到我抓破了我的衣服,这可是京城最时新的款式,要……” “四十两纹银。” 苏虞正打算随便编造个价格出来,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有人替她说了。 她看过去,见人群边上走过来的楚珵州,莫名多了几分尴尬。 这倒好,穿着人家送的衣服,还编了个京城来的,重要的是被当事人给看到了,今儿到底是啥日子一个个都往镇上跑? 苏虞硬着头皮继续道:“对,四十两纹银,所以你们夫妻两到底谁还?” 女子有些震惊,方才明明还好好的袖口怎么突然破了这么大一口子,但想到苏虞说要她配合的话,立马看着男子哭出声来: “夫君,我便说了我是不小心碰到她的吧,她拦着你我是想要赔钱,四十两银子便,可怎么办?” 男子也是一惊,他以为那女子是要当多管闲事的人,却没想到竟是要讹钱,又怕又气,直接结巴道: “你…少骗人,哪有…有衣服值四…四十两的?” 第113章 罢了,这人情这么快便得还了 楚珵州站到苏虞身侧,温润儒雅的模样看上去像是到这体验生活的贵公子,他淡笑着看了苏虞一眼,轻声道: “想必你未去过京城,不知京城的物价,她身上这件衣服是我亲手所买,多少钱我岂会不知?” 苏虞回想着昨日楚珵州说是他人送他的衣服,仔细想想人家的确没有送她衣服的理由,所以以为楚珵州是在帮她做戏,点了点头应道: “他昨日才送我,今日便被你妻子弄破了,要么还钱要么我上你家拿东西抵,你自己选。” “而且方才我只是打算让你赔钱,你竟不分青红皂白地想要动手打我,还有我家三个孩子,在场的人可都看着呢,殴打无辜之人依照我国律法是何罪你清楚,他们被你吓坏了,不赔个三五两过不去吧?” 男子被气的发颤,他觉得自己是被人利用讹上了,“你…你们都是一伙的,故意…讹钱的是吧?” 苏虞放开女子,拿出帕子假装啜泣起来,“呜呜呜,到头来成我讹钱了。我好不容易得这么件衣服兴高采烈地带着孩子们出来玩,被人差点撞倒不说还被拉扯坏了衣服,还差点挨了打,我家三个孩子也都受了惊,我只是想讨回我自己的公道有错吗?你一个大男人不承认便也罢了,张嘴便是污蔑我讹诈,这日后叫我还怎么做人?我不活了。” 苏虞这一操作惊呆了一众人。 楚珵州忍着笑满眼都是纵容。 但没见过苏虞这般模样的邹伊思眼睛都瞪圆了,他是没想到她软硬都会,心里更乐了。 这宝贝媳妇娶回家可太快乐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人群此时也忍不住发表起自己的观点。 “我说实话,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便是打自家婆娘那也是关起门来打,他倒好没脸没皮地在大街上动手,还连累人家小姑娘,那衣服一看便是顶好的料子,见识短的没见过就说没有四十两的衣服,你瞅你那样,真丢男人的脸。” “弄破了人家衣服,吓坏人家孩子,你不赔谁赔,说人家讹你,你倒是别动手啊!” “不过我还真是头次见四十两的衣服,这是真好看啊,你们瞅上边的花色,还有那丝线是金丝做的吧!” “必须是啊,我以前见过京城来的贵人穿的比这还华丽,人家那派头,啧啧,看这姑娘身边的男子也是不凡,有钱人都不把钱当钱,四十两算啥?” “哎呦,人家小姑娘要公道呢,你们在这讨论钱,看看那两小的哭得跟泪人似的多让人心疼,这男人忒不是东西了,竟然对女人孩子动手,而且还只是路人。” “就是就是,赶紧赔钱,在大街上打人真是无法无天的。” ……吧啦吧啦 杜如阳跟杜如月两个小鬼精一直抱着杜默谨哭,他们为了配合姐姐救那个被打的大姐姐眼睛都哭红了,时不时转过脸歇一歇再继续,别提多可爱了。 男子听着隔着那些远传来的骂声,气恼又没办法。 明明被打的是他,什么时候成了他打女人孩子了。 这么明显的讹诈他们都看不出来,都是一群没长脑子的东西。 苏虞看了邹伊思一眼,“放开他。” 而后对着男子说道: “事实就是衣服四十两,我家孩子的精神损失赔偿算你三两,总共四十三两,你认与不认都是如此,是直接给我银票还是拿东西抵?若觉得我讹你事后你可以去衙门告状,我随时恭候。” 她笃定这男人不会给,所以等着看他反应。 苏虞神情坦荡,在其他人眼里便只是一个为自己要说话的清白姑娘。 男子眼瞅着所有人都向着苏虞,知道自己说不过也打不过,烦躁地瞪着他妻子,“老子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衣服是你弄破的,你自己赔,让你那个爹过来赔,我可不管。” 女子哭道:“爹不是刚给你些银子吗?他每月将钱都给了你哪还有多余的钱,你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你把爹给你的钱还这姑娘不成吗?” 男子冷哼一声,不耐烦道:“那是你爹该给我的,我都花光了没钱。” 女子不比任何人知道他没钱,不然也不可能带她去…… “怎么会?不是刚给了你十两吗?你…你又拿去赌了?” 她故意将男子好赌的事说出来,众人听罢一阵唏嘘。 “原来是赌徒,那他当街打女人我便晓得了,这场景我可见过不是,怕不是钱输光了要拽媳妇去抵债吧?” “真的?自己的婆娘也舍得抵?” “那咋了,好赌的人连亲生骨肉都能卖,何况婆娘,那将他老娘抵了的也有。” “这还是人吗?我就说他那婆娘为何挣扎的那么厉害?” …… 不得不说围观群众真相了,只是说的还是轻的。 男人被戳穿真面目,涨红了脸死瞪着女人,“张婉玉,你给老子胡说什么?” “呦呦呦,某人被戳穿气急败坏了。” “这别人还没说他是呢,他自己倒是认了。” “可怜啊可怜,嫁给这种人就别想好过了。” …… 苏虞听到那女子的名字微愣了一下,看着她问:“你叫张婉玉?” 张婉玉点了点头,“是。” “城南集市那的张记酒铺老板你可认识?” 苏虞很小声地询问着女子。 张婉玉瞳孔微张,眼泪瞬间落下,“那是家父,姑娘认得他?” 苏虞点了点头。 还真这么巧,让人帮忙看个摊,出来便碰着他女儿。 罢了,这人情这么快便得还了。 “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张婉玉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她丈夫听见又起幺蛾子。 苏虞“嗯”一声,对她道:“待会儿再说这些,你告诉他家里的房子也可以卖。” 张婉玉懂苏虞的意思,也知她是真的想帮她,便抽抽涕涕地对男子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相公,可是现在没钱怎么办?她们看上去不好惹,若是再告官怕是还要挨板子,咱要不……要不将房子卖了或者抵给他们?呜呜呜,好像也不够,我不想挨板子相公。” 本朝律法,欠钱不还者仗二十,延期不还者仗三十拘一月利息加倍。 只要是本朝人都懂,男子听罢更恼。 他沉默片刻,甩了甩袖子,“我不管,衣服是你弄破的,你自个赔,败家娘们谁爱要不要,老子不要了,今儿老子就休了你。” 四十两银子,这够他娶好几个婆娘了。 他不信她那个爹不管,等他爹把钱还了,他到时候再想法子把这败家娘们弄回去,这不解决了吗? 至于那头,虽说人家看上的是他婆娘,但现在也没办法,他那个妾也有点姿色,先给带过去算了。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这么丧门星,晦气。 男人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张婉玉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苦涩连连。 她还能不知道她那男人打的什么算盘。 围观的人嘴上都同情张婉玉,可听到她被休眼里却掩藏不住的嫌弃。 这世道被夫家休弃的女子人人视为不详,恨不得远了再远,哪怕她过得再惨也比不上名声重要。 苏虞看了看眼神死寂的张婉玉,再听到那些人离开时嘴里念念叨叨对她的鄙夷嫌弃,无语又觉得她们可悲。 男子说是他们自恃清高,可同为女子,不共情她的苦楚,竟也说那般诛心的话,等哪天落在自己头上便知有多不好受了。 想到张掌柜对自己说的张婉玉这些年遭遇的事,苏虞眼里的冷光寒得像冰。 她最恨男子欺辱女子,且她答应了张掌柜要帮他,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那人。 拍了拍张婉玉的后背,苏虞语气温柔地对她道: “别怕,今儿不是他休了你,我带你回家,你只需准备好和离书,剩下的一切交给我。” 第114章 我们回家了 不管外人如何鄙夷被当街休弃的张婉玉,她那黯淡无光的眼神里是没有丝毫波澜的,只有听到回家时眼皮才轻微动了动。 她不怕被休,但清楚照那人无耻的行径断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因为只要有她在,他便可以不断地拿她威胁父亲索取钱财。 她不是没想过死,甚至还想过同归于尽,可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他似乎察觉到她有轻生的念头,红着眼说了好几遍要她好好活着,不能做傻事。 看着父亲才四十已满鬓白发,她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看上那么个东西,连累父亲为她熬白了头,所以她不能死,她还为尽孝凭甚要便宜那一家子。 她都能想到她若是死了,那一家子没良心的不但不会掉一滴泪,还会随意将她用草帘一卷埋了,但她的父亲和她的奶奶会因为她的死肝肠寸断,她不可以再让他们难过,得完好无损地活着回去。 所以她一直忍,也一直在想法子。 但她学识不高,也不聪明,想不出好法子能从那狼窝完整地出来,只能从他那个妾和孩子入手,故意与她们不对付,甚至狠下心在她们跟前作恶,让他们以为她要伤害他家唯一的独苗,目的便是让那人跟他那母亲忍无可忍将她赶出去。 可惜计划才进行到一半,便遇到今儿这事。 要不是遇到这姑娘,她怕是再想活也没脸活下去了。 “姑娘真有法子帮我?莫要将你连累进来才好。” 张婉玉一边想拼命抓住苏虞这棵救命稻草,一边内心的善良又怕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所以心情极为复杂。 苏虞并非多管闲事之人,但就在面前且力所能及的她不会不管。 她向来自认为自己是凉薄冷情之人,却不知那颗心柔软且仁善。 “自然,你只需按我说的做便可。” 人在绝望之际遇到能拉自己一把的人都会付诸满心的信任,张婉玉抱着必死的心以为她这辈子命该如此,却没想到神明也偏爱了她一分,将苏虞送到面前来拯救她。 怀着无比感恩的心,张婉玉跪下给苏虞连磕了三个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苏虞可受不起这等大礼,从地上将人捞起来,递给她帕子,“不必如此,将脸擦一擦,我们回家了。” 温柔至极的语气如暖流一般滑遍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张婉玉接过那帕子捏在手中,看着看着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笑了。 苏虞晓得张婉玉满心的难过,静静等着她平复情绪。 但一旁的邹伊思注意力都在苏虞身上,他将苏虞从头到尾打量了好几遍,最后才语气怪怪地开口道: “这衣服是他送的?没事他送你衣服作甚?他送你就穿啊?你们难道背着我在一起了?” 幽怨的语气加神态活像抓到自家出墙的婆娘一样,全是控诉。 苏虞:“……” 嫌弃地白了眼邹伊思,“有病。” 这人一向不太聪明,也不知一天天在想什么。 邹伊思瞪圆了眼睛,刚想再问转念想到苏虞骂了他,那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还是醋,“哼,一点都不好看。” 就知道那家伙对苏虞不怀好意,衣服都送上了。 不管,他也送! 楚珵州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邹伊思,看他那双几乎要沾在苏虞身上的眼睛,心中烦躁不已。 他这还没有个影呢,苏虞又招来一个。 也是,那般耀眼的小丫头会有很多人喜欢,也不知他能否成为她眼中唯一的一个。 苏虞懒得搭理邹伊思,转过脸时这才瞅见楚珵州的眼睛微微泛着青紫。 她没兴趣打听别人的事,只挥了挥手淡淡道: “两位忙自个儿的去吧,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我不忙。” “我不忙。”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苏虞:“……” 挨个瞪了一眼,“我忙,告辞。” 说罢拉起张婉玉的手,招呼孩子们跟上,没再管那两人。 看着逐渐走远的背影,邹伊思敛了目光看向楚珵州,“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给爷打住,她是我先看上的,只能是我的夫人。” 楚珵州笑了,懒懒得抬眸,毒舌道:“某人怕是痴人做梦呢,我看她都不怎么跟你说话,但她却实实在在穿了我送的衣服,所以你觉得谁更有胜算?” 暗处的洛北心想:对的主子,就是这样,干死那个情敌……啧,脸好疼啊! 邹伊思被气到了,冷笑一声:“她向来不白拿他人的东西,谁知道你用了什么理由哄了她收下,笑死了,爷懒得跟你争,是我的便是我的,等着瞧。” 就你会送衣服是吧,就你心思多是吧,要不是小爷这段时间不在怎么可能让你钻了空子。 嘚瑟什么嘚瑟,苏虞对你不也一样淡吗,切! 他话说完转身就走,独留楚珵州站在原地嘴角勾着轻蔑的笑。 这人这般幼稚,苏虞定是看不上的。 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她从来不是谁的。 哎呀对了,今儿要想什么理由去她那蹭饭呢! 洛北悄悄走出来,顶着对乌青的熊猫眼,故意打趣楚珵州:“主子,要不属下给他弄了吧,这样苏姑娘身边便只您一个了?” 楚珵州睨了一眼洛北,“你若是太闲便与林南换上一换。” 林南是他的心腹之一,忙着在外头收集各种情报,不像洛北跟在自己身边都发懒敢调侃起他了。 洛北抱拳,“属下告退。” 而后迅速消失。 他才不去跟林南换,出去便没办法跟在主子身边,也没办法再见到她了。 主子真不经逗,溜了溜了。 楚珵州:“……” 没一个省心的,他这主子当的。 送张婉玉回家的路上,苏虞从她口中知道了今儿为何会被她那个丈夫在大街上拖拽。 第115章 张婉玉 张婉玉的丈夫许凛自打上次断了一条腿后消停了一段时日,不再去赌,哪怕待她再是冷言恶语,可看在银子的份上到底是没再怎么动过手。 只是从前几日开始,他拖着他那条瘸腿又开始整日不着急,回来也是醉醺醺的狠发着脾气。 她早对他断了所有念想,所以哪怕他把家里搅得都不安宁也懒得往他跟前去,只一心想着自己的计划。 昨日一大早她洗完一大家子的衣服后发现家里除了她都不见了踪影,原也没多想,累的腰疼又口干,她直接回了房准备喝口水后躺着歇会。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进屋端起杯子,身子便从后被人抱住。 当时她惊了一下,以为是许凛,强烈的反感促使她用力挣扎。 只是没想到她转过脸抬眸看见的却是一张满是淫笑的恶心嘴脸。 当时的她吓傻了,本能地想逃,可她挣脱不开,那人还一个劲地将那散发着臭味的脑袋往她脖颈里凑。 女子失了清白无异于叫她去死,张婉玉脑子一片空白随手拿起茶壶照着那人头便砸了过去。 一瞬之间,身后的人哀嚎一声给了她一巴掌推开了她,捂着脑袋指着她便骂。 说什么她丈夫拿她抵债了,不陪睡便还钱。 看着血从那人指缝间流出,张婉玉一点也不怕,冷笑着爬起来让他谁欠他钱找谁。 但男子看上了张婉玉的美貌,本来觉着睡个别人不知道睡过多少回的女人亏了,可当看清她那张姣好的面容时,才明白许凛为何会笃定地告诉他这笔买卖不亏。 所以哪怕被砸破头,他也没死心。 尤其看她一脸倔强,更是激发了内心的欲望。 咒骂着女人下手真狠,又不忘用恶心的眼神看着她,告诉她乖乖识趣,不然他可不会再怜香惜玉。 张婉玉眼看着那人越逼越近,她几乎乎能从他眼睛中看出他的得意。 她宛如一件商品一般被出售,毫无尊严可讲。 那一刻她恨极了许凛。 为了保住清白,她迅速拿起桌上针线篮里的剪刀,不要命似的抵在自己脖子上,这才逼停了男人的脚步。 那人眼看强迫不成,嘴里骂骂咧咧说她不识好歹,又估摸着不想闹出人命,铁青着脸对着空气叫许凛自己看着办。 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再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许凛时,绝望地笑开。 看吧,她的丈夫不但让自己的妻子陪睡抵债,还亲自在外边盯着,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完全不将她当人看。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将手中的剪刀插进许凛的胸口,可她清楚地知道但凡她的手松开一点,那人会似饿狼一般扑上来,而她的丈夫许凛会冷眼旁观,甚至高兴终于解决了债务。 许凛冷着脸叫她懂事,轻飘飘地告诉她只要陪睡一次这债便还完了,还说她身为妻子不为丈夫解难,只想看他被打才高兴。 她听着都想笑,人该是有多无耻才能说出这种话出来,于是呸了一声,笑着说他说的对,她就是想看他被揍才高兴,还对着那人说只管往死了打,左右欠钱的不是她,若是强逼她,她大不了一死了之,没什么好怕的。 说着手中的剪刀抵得更甚,几乎要划破血肉。 眼瞅着她性子太烈,也怕真的出事,要债的那人转头对着许凛骂了几句,丢下一句傍晚前将钱还清,还不上再打断他一条腿的话便甩袖走了。 许凛怨毒地瞪了张婉玉一眼,忙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人都走远,张婉玉浑身跟泄了力一般软塌塌地跌坐在地上,泪水瞬间打湿了整张脸。 她以为只要再忍一段时间便能安生地离开,可却低估了这一家子的无耻下作。 她不相信她那婆婆不知情,不然也不可能都不在家。 所有人都是人,只她是个换钱的器物,到底当初是多瞎眼才没看清他们的嘴脸。 本以为她以死相逼许凛会想别的法子,可晚上他回来,竟一改往日对她的冷漠与厌恶,好声好气地跟她说今日这事是他做的不对,是他被人骗了才又欠债,哄着她说只要这次帮他,日后这家里都她说了算,小妾的孩子也归她,他必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跟她好好过日子,还说他心里一直都是有她的,只是因为孩子的事他一时别不过劲才冷落她,他愿意日后只当她一个人的相公,向从前那样爱她护她,也不问她爹要钱了,他出去赚钱给她买脂粉衣服,她想回家便回家,他娘也不会再找她的茬。 这话若换做脑子不清明的或许真就被他几句温声细语的轻哄迷了神智,答应了他,可她张婉玉不是,她清楚地知道她的丈夫是多么的卑鄙无耻,所以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以为女人都傻,三两句好话便能骗得她为他不顾一切,可惜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傻。 她看着那张虚伪假意的脸,故作出来的深情让人作呕。 而她并非逆来顺受之人,逼得狠了她向来也不怕事。 所以她笑着让许凛证明,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让他将那两个妾发卖了,如此既能得了钱还债,还能证明他的确日后只爱她一人。 结果听完她这话,许凛顿时黑了脸,说她得寸进尺。 她大笑开,讥讽许凛将别人都当傻子,若是信他她怕是早没活路可走了。 许凛也不装了,狠扇了张婉玉一巴掌,骂她是个不识趣的贱人,说要不是那欠债的人非得要她抵债,他连看她那张脸都觉得恶心。 难怪一上来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话,张婉玉骂许凛无耻,拿妻子抵债不怕他人戳脊梁骨,一杯凉茶直接泼脸上,仍旧解不了气。 许凛却是冷笑一声压根不当回事,旁人再说又能记多久,过些日子谁能记得他做的事,况且这么大的地方有几个认识他,他便是娶一个卖一个,也没几个说的,反正又不只他一个这样做。 这次欠债他不是不想去问她爹要,可这个月的钱月初他那个老丈人已经派人送过来了,若是再要,他想起他说要同归于尽的话心里也是发怵的,不敢叫知道。 愁来愁去无意听了一耳朵有人拿自己婆娘抵债,他怕但实在被逼得太紧,想着张婉玉一直被关在家里也出不去他老丈人不会晓得,这才壮着胆子将债主带去了家里。 带人来之前,他还听一起赌的人说只要没钱了便带人回家睡婆娘,左右女人多的是,日后再娶几个干净的便是,只要能帮他赚钱怎样都无所谓。 那一刻他心底忽然也有了一种可怕的念头,若是这样行得通,那他日后便不必再怕输银子了,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的女人留着只能多吃饭,还不如发挥一下作用叫她给他赚银子。 这么想,他是打算真这么做的,只是没想到一开始便这女人给差点毁了。 他威胁张婉玉,若是不答应他,他便去找他老丈人要钱,还要告诉她奶奶她每日在家是怎么不受待见的,另外还要叫人去她爹的铺子给砸了,反正只要她不答应,他便让她一家子都不好过。 张婉玉气的浑身发颤,恶念再次冲上心头,她想只要将这人杀了她家里便安宁了。 她奶奶身子一直不好,若是受了刺激根本没多少活日,她父亲靠着酒铺维生,没了它也没有了活路。 她从来没想过人能坏到这种地步,而且这人还是她的丈夫。 是人吗?不,是畜生不如的东西。 可杀心才起,耳边忽地响起她奶奶唤她玉儿的声音,当即便泄了气。 她若真杀了人,那杀人犯的父亲和奶奶会被众人看不起,甚至欺辱。 罢了,既然哪哪都无活路,她去死还不成吗? 张婉玉抱着死的意志答应了许凛,只要他不许对她家人动手。 她被关在这宅院里出不去,不能再去看她父亲和奶奶最后一眼。 许凛见她答应,恶心地笑她早这般便没这些事,说她不长记性,不乖乖听话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所以今儿她便被拽着出了宅院,要她去给那人陪睡一整日,理由是昨儿她惹恼了人家,要多陪些时辰赔罪。 她晓得无人救她,可也存着一点希冀,万一有人看到帮她呢,又想着帮了好似也只会连累别人,所以她在绝望与渴求的矛盾中被生拉硬拽地拖向她不堪的终点。 直到,直到她遇见了苏虞。 第116章 她还有未来吗? 张婉玉说起自己的遭遇来神态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那双分明极好看的眸子里却黯淡无光,一片死寂,是只瞧上一眼都能让人心疼的程度。 苏虞不是容易情绪化的人,听到这些眉头却也轻皱了一路。 安慰人的话她不怎么会说,沉默半晌握住身旁那只有些冰凉且粗糙的手,目光温柔地看向张婉玉,“都过去了,从今日起你只是张婉玉,会有很好的未来等着你去参与。” 张婉玉笑了笑,也只当是安慰她的话,“是吗?那可真好。” 她还有未来吗? 苏虞点了点头,想起与张婉玉一般命运悲惨的原身,想到她曾亲眼目睹过的各种女子的凄苦与悲哀,所以同为女子总能感同身受,也想力所能及地帮上一把。 本身苏虞是想带张婉玉直接去找张掌柜的,但想到那边人群密集,且不乏与之相识之人,便问了张婉玉她家在哪想着先将人送回家去。 张婉玉领着苏虞姐弟三个去了她们家,当然后边还跟着个楚珵州,可临近家门,她却止住了步子不再动了。 “怎么了?”苏虞轻问。 张婉玉已有许久没踏过家门一步,瞅着近在咫尺的家她忍不住落泪,但想到她现在肿胀的面容,便迟疑住了。 她晓得这会子父亲已经去铺子里了,家里定是只有奶奶,若是叫她看到自己这样,怕是会担心得受刺激。 “我…还是不进去了,我现下这副模样进去不能叫奶奶见到,她身子一向不好,会受不住的。” 明明自己的生活满是冰霜,却还在顾虑着家人的感受。 这世道人似乎越是心善,命运却不会公正待她。 苏虞没有再说那些安慰的话,她懂她的顾虑,所以想了想便道: “那便先不回了,我家里尚有空处,待你养好了伤再回家也成,至于张掌柜那边,你若是暂时也不想叫他知晓,我便替你瞒上一阵儿。” 张婉玉感激地握住苏虞的手,小心翼翼地询问:“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老天爷,便让我私心一回缠上恩人一段时间吧,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嘿嘿嘿,不打扰的大姐姐,月儿喜欢你。” 杜如月在张婉玉腿跟前抬头仰望着她,又乖又甜的笑着,似乎希望能叫眼前这位看上去很可怜的大姐姐感受到些温暖。 杜如阳也轻轻扯了扯张婉玉的衣摆,伸手抱了抱她,“没关系的大姐姐,有我姐姐在坏人都不敢再欺负你了。” 他看到那个人打了这个大姐姐,就如当初的他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也挨打,他心疼这个大姐姐,不想她再挨打。 挨打真的很疼…… 一向话少的杜默谨也表示道:“大姐姐你安心在我们家住吧,我师父他是大夫,还能帮你疗伤呢!” 突然被提到的楚珵州咳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苏虞这才发现楚珵州竟跟了过来,随口问了句:“你跟过来做甚?” 楚珵州摸了摸鼻子,心虚道:“快到午时了,一个人吃饭也无甚意思,正好遇见了我想着一块吃顿晌午饭啊!” 苏虞这会子哪有啥功夫吃午饭,她还得赶回去跟张掌柜去看酒坊,当即拒绝道:“我待会还有点事儿。” 说罢也没空再搭理楚珵州,看着张婉玉道: “你看我家三个孩子都很喜欢你,你也不要多想了,安心待在我那一段时日,待你好全乎了再回来,那时候与家人说也好说了。” 张婉玉将三个孩子都瞅了个遍,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在苏虞几人猝不及防跪地磕起了头,“谢谢,谢谢你们。” 原以为今日是她人生的终点,可遇到了改变她命运的恩人,又好像是新的起点。 若她能摆脱那个人渣,今后生活再难她也不怕,这世上连初次见面的人都在努力救她于水火,她凭什么认命。 苏虞忙将人扶起,想着先将张婉玉放在哪块等等她。 左思右想,她觉得在福春楼让她们边吃饭边等最好。 于是乎,瞥了一眼方才说要去吃午饭的楚珵州,淡声道: “这样,我先带你们去福春楼吃饭,你们在那慢慢吃等着我。” 又对着楚珵州道:“你若闲来无事,便帮我看着孩子们吧!” 楚珵州懂分寸,听苏虞这么说像个乖巧的大狗狗似的点了点头,“好,我看着他们,你该忙忙。” “嗯。” 就这样,苏虞又领着大大小小好几号人去了福春楼。 门口招客的伙计认得苏虞,见她带人过来很是热情地便招呼了上来,但看见跟在旁边的楚珵州时,脸上的笑明显一顿,但又极快地恢复正常。 楚珵州倒是淡定非常,小二自动带着他们一路直接上了二楼包间,出来时交代了旁的伙计一身,下了楼便往后院去了。 苏虞按照孩子们的喜好点了几个菜,问了张婉玉和楚珵州,只说吃什么都可以,便又随意点了一素一荤。 菜点完,她又嘱咐了三个孩子要乖乖听话,没留下吃饭便又忙着赶去集市了。 她一走,饭桌上安静非常,几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楚珵州笑了笑,问道:“你们姐姐这是忙什么去了一刻也闲不住?” 杜默谨知道,没有瞒着,憨笑道:“姐姐说有个酒坊准备去瞧瞧,她说最近接的酒单量大,家里的酒屋跟不上趟了。” 楚珵州不惊讶苏虞要开酒坊,他早知凭她的本事迟早要做到这一步的,只遗憾自己不过离开数日她便已走出了那么远,果真是个拼命的小丫头。 不过他派在苏虞身边的暗卫竟没告诉他这事,回去罚他在小黑屋关一天。 也不怪乎他会被苏虞吸引,她总那般朝气蓬勃,对未来满是希望与光芒,对生活向来无惧无畏,她有勇气踏出每一步,而他在黑暗中从来都是以悲观极端的心态看待世事,他亦想像她那般向前走,却也没办法做到她那般,只是看她每成功一步,他仿佛也受到触动感染一般努力地想从地狱往人间爬,也想试试正常人的生活,想活在阳光之下。 曾是奢求,现是渴望。 “看来你姐姐生意做的极好,她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谨儿你与我说便是。” 杜默谨眨眨眼,不客气地笑道:“我知道的师父,你说过不用白不用嘛!” 楚珵州被逗笑了,作势去拍他的小脑袋一下:“臭小子,我说的是你。” 那有个小徒弟在跟前,他还动手干啥,不用白不用。 杜默谨侧身躲过,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他在楚珵州面前很是自在,也跟着一起笑。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楚大夫,听说你过来了,麻烦借一步说话。” 第117章 好事将近了? 听到门外掌柜的声音,楚珵州稍作安顿便出了包间。 掌柜孟则白胖的脸上笑容可掬,他伸手示意楚珵州跟他走,楚珵州点点头,二人一同去了最里头的包间,而屋外走廊上有店里的伙计一直守着。 “主子,您回来了,这次是特意过来找我的吗?” 孟则兴冲冲地给楚珵州倒茶,乌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想他曾经可是东宫的总领公公,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可现在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能每日靠挣钱打发日子,没劲透了。 楚珵州看着陪在自己身边许多年的孟则一副期待的模样,虽不愿打击他,但也真编不出来旁的事给他,扯了扯嘴角缓缓道: “不是,路过,进来吃顿饭。” 孟则:“……” 心碎了一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用到他嘛! 但转念想到刚才手下说自家主子是跟苏虞姐弟一块来了,又眯眯眼笑开: “不是便不是吧,主子与苏姑娘一同过来,可是……好事将近了?” 那张八卦好奇的脸就差跟楚珵州贴在一块了。 楚珵州:“……” 他对苏虞的喜欢便那般明显,连孟则都看出来了? 还是洛北那个大嘴巴说出去的? 嗯,肯定是他,等会去再去趟后山的。 被临时派去跟着苏虞的洛北在暗处突然忍不住打起了喷嚏。 他本能地四处警惕查看,防止是被盯上或者被发现。 但见一切正常,疑惑地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心道肯定是主子又念叨他了。 哎呀,昨晚儿都那般使劲跟他对练了,有啥事过不去的嘛主子。 楚珵州假咳一声,装作听不懂孟则的话,毕竟他现在还一点进展都没有,“苏虞送来的第一批酒可有送到地方?” 孟则憨笑着往后退了退,心道他懂主子这是害羞了故意岔开话题,也不再多问,应道: “已经送到了主子,那边也如预想中的一般开始暗中跟着咱们的人想要打探酿酒的师傅,却并未主动开口提及。” 楚珵州早料到会是如此,不甚在意地说道: “无妨,叫他们查,那边的铺子往起开吧,待苏虞新的这一批酒送到,该急的便是他们了。” 江阳苏家祖上是皇家钦点的第一皇商,曾经皇家的御酒几乎都用他家。 只是后来听说酿酒技艺意外失传,所以逐渐退隐,从以前包揽皇宫御酒,到每年限定数额,可即便如此,苏家产业遍布全国,哪怕退出江湖然其拥有的资产仍旧富可敌国。 皇宫中酒类众多,陈年好酒也只有逢年过节且位份高的人才会有幸见到。 而他有个爱发疯却好饮酒的母后,她有一次在年宴上得了苏家陈酒,带回去喝醉了拿他泄愤,灌他喝下了整整一壶酒,那日他差点被酒烧死,整个人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抽搐,可他的母后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回了寝殿睡觉,还是打扫的宫女发现,抱着小小的他找了菱姨,菱姨背着他磕破了头才求得皇上允准请了太医,整整三日才将他救了回来,所以他对苏家陈酒的味道记得极清楚。 他母后那壶酒听说是放了许多年的老酒,而后来的人喝到的都是新酒,所以味道上出入很大。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个好皇兄孟澜珏将主意打到了苏家,他想借着苏家的财势帮他铺路,只是那拉拢的方式太过俗套。 苏家不愿出风头与皇家牵扯过深,所以孟澜珏故意隐了身份去接近当代家主的嫡女。 故意在人家嫡女上山进香的路上让自己人假扮劫匪,然后他在关键时候出现来个英雄救美。 但是他让人盯着孟澜珏额一举一动,怎会让他得逞,所以在孟澜珏出场跟自己人假装打斗的时候,他派去的林南带人插了一脚,将那苏家嫡女给抢了。 听林南传回来的消息说,孟澜珏脸都气青了,但又开始计划起别的。 他不屑总那种龌龊手段,让林南好好将人送了回去。 只是孟澜珏不死心,他自然也不会让他顺心。 遇到苏虞是意外,尝到她的酒与苏家陈酒味道一样且更醇厚更是意外,他当时脑海里突然就闪过可以借此机会将苏家拉拢到他这一边,如此孟澜珏计划再多也无济于事,便对苏虞起了利用之心。 可随着后来与苏虞的相处,他被她身上的坚毅勇敢以及朝气阳光种种所打动,所以当初那点子阴暗的心思被掩藏起来。 苏家他自会拉拢,但绝不会将苏虞推到前头。 苏虞不是想开酒坊,想要做生意挣很多钱吗,那他便帮她铺好路,让她前进的路走的顺畅些。 他活在黑暗中无所谓,可苏虞她须活的自在才行。 或许将来,他也能帮她建一个苏家,他相信她有那个能力。 “已经着手准备了殿下,到时那些铺子店面一开业,苏姑娘的酒绝对会大卖,她赚了大钱主子也能蹭更多饭了。” 孟则一不小心将洛北告诉他的话给抖了出来,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嘿嘿装傻,“不是,她赚了大钱也不枉主子仁心帮她。” 楚珵州抬眸斜了一眼孟则,“日后少跟洛北来往,给你们一个个闲的。” 好样的洛北,等着!!! 孟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晓得楚珵州不会怪罪,便也没多怕,但还是转移话题道: “主子,您听说没,三公主一夜御三郎,结果染了脏病下身都溃烂发臭了,与她订下亲事的镇国大将军的嫡长子听闻后从边境上书请旨退婚,皇上碍于镇国大将军的势力,又为避丑事外传当即允了,而三公主也被禁了足。真是该啊,她那般欺负七公主,便该想到自己不会有好下场。” 他看着七公主长大,那么乖巧可爱的人儿不被疼惜便也罢就,三公主还总是明里暗里欺负,若非殿下照拂怕早都没命了。 自作孽不可活,三公主也是该有报应了。 楚珵州神情漠然,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事。 小涵儿因为三公主差点没了命,如今只是给了个教训算是轻的。 三公主骄奢淫逸,她极好男色,宫里悄悄养了不少面容俊俏的面首。 所以利用此好叫她染病再让人将消息传出去,对他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他从未说过自己有多正直,活在阴沟里的人对付起害虫来只会只狠不仁。 第118章 考察酒坊 苏虞回到集市时,她的摊位上都空了,而张掌柜坐在她的马车旁背靠在上边打瞌睡。 她轻步走过去,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张掌柜正做着赚了大钱的美梦,但突然天地一转,银子一眨眼凭空消失,他一下子被惊醒,入眼便是苏虞,哼唧道: “一去不晓得回来,一回来便打搅我好梦,老张我真是欠你的。” 苏虞挑了挑眉,好笑道:“说不定还真是,酒卖完了?” 一说这个张掌柜得意地扬眉,“那当然,还能有我老张卖不完的酒?” 苏虞点了点头,“也是哈,既然酒卖完了,现在便去看看酒坊吧,如此也能好生计划计划。” “好好好,快走快走。” 张掌柜就等着苏虞过去,现在有了时间,还不得催着赶着,生怕耽误一刻。 他顺手将板凳往马车上一放,一边叫苏虞啥也不用管,一边解了马绳去牵马出来,所有的活他自告奋勇全做了,倒是给苏虞闲下来了。 “你今儿这身打扮不适合做这些,老张我来便成,你跟着我来便是。” “诶?不对啊,我才发现,你家三个孩子去哪了?怎么只你自己回来了?” “要我说你这丫头比我老张还累,都命苦,要是咱生意能做好,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呢!” 张掌柜许是怕苏虞无聊,一个劲地跟她聊天,扯这扯那。 苏虞则好脾气的一一回应,两人年纪分明相差很多,却十分能谈的来,且相处得极随意没有半分拘谨疏离,仿佛冥冥之中二人就该有合作这一程。 张掌柜先是带苏虞去了他酒铺后院,里边好几间房,几乎都存满了酒,剩下那么一两间用来休息。 他的酒多为普通大众常喝的类型,也几乎都散着卖,所以只要有好酒之人,他的生意也不会到做不下去的地步,只是要靠此发家却又不切实际。 若无那个不是东西的女婿,其实他们一家日子过得也还能算宽裕,但后来为了让女儿不被虐待,这每月挣的银子大都给了那边,所以如今手里的银子也只够用来酿酒些些。 况且这集市归邹伊思管,从每月交保护费到现在半月一交,这又是一笔钱,日子难过的很。 若是没有银子,他怕护不了女儿,最后只能以极端的方式结束,他不想那般,所以才在尝到苏虞的酒后有了大胆的想法。 存酒看完了,张掌柜又领着苏虞往城郊去。 两人走到一半,才想起明明有马车却傻的靠两条腿走。 酒坊的位置离集市约莫一刻多钟的路程,有些偏僻,却胜在安静,用来酿酒再合适不过。 里边是中等规模,不算特别大,但这里的设备若是全用上,产量绝对够供应,只多不少。 像张掌柜说的那般,他实际上总的也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数都在闲置,若真到万不得已那天,他只能卖掉这里,关了铺子,好在有苏虞的及时出现。 考察一番后,苏虞决定就按与张掌柜说的那般开始做。 张掌柜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让自己那仅有的几个伙计停下手里的活开始收拾酒坊,他则又跟苏虞慢悠悠地往回边走边商讨起工人那些。 酒坊是张掌柜出的,材料什么的他都不要苏虞管,全由他来承担,苏虞也不想叫张掌柜吃亏,招工以及工人的工钱这块便由她来,至于酿酒方面也全部由她接管,张掌柜不想叫苏虞误会他是为了偷师所以压根没打算管,剩下的供销这块他负责便行。 一路上两人将该说的全都讨论好了,苏虞说回去弄份合约书,张掌柜信任苏虞懒得弄,最后还是没拗活亲手写了两份,二人各签了字这才结束。 自始至终,苏虞没有跟他提张婉玉的事。 不知这样做是否是对的,但她想若是张掌柜看到自己女儿满脸伤的话他怕是没办法冷静应对,所以再等几天为好。 等再从酒铺出来,距离苏虞与家里 3??孩子分开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她赶着马车抓紧往那边赶,待回到包间,三小的全都趴桌上睡着了,张婉玉则贴心地在一旁陪着,而楚珵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抵头闭眼假寐。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神态懒懒地睁眼,瞅见那张脸嘴角不自觉得上扬。 但还不等他反应,有人比他更开心地迎了上去。 张婉玉没有了那会子的死气沉沉,被三个孩子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哄着,她此刻的心情放松多了。 轻轻起身走到苏虞跟前,低声道:“姑娘回来了,孩子们有些累了便趴那睡了,今儿我看日头好应该不会受凉,便也没阻拦,你可用过午膳了?” 她每句话都小心翼翼,生怕会给苏虞惹麻烦,也怕哪里做的不好被再次嫌弃。 苏虞瞅了眼桌上一个个睡得正香的孩子们,笑道: “别看他们小,一个个身体好着呢,不怕的,辛苦你帮忙看着了。” 张婉玉不好意思地摇头,“我其实什么都没做,谈不上辛苦。” 苏虞清楚一个长时间在不公的环境里生活的人总是会不自信与敏感,她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只能叫她自己慢慢去适应新的生活,引导着她看到自己的好。 “那也比坐着的那位强,说好答应我帮忙看孩子的,自己跑那也睡起来了。” 跟楚珵州相识久了,这两人之间有时也互相打趣几句,总之比一开始亲近许多。 被念叨了的楚珵州无辜地摊摊手,起身走过来无奈地笑道: “你说人坏话都不背着点当事人吗?我这不一直都在呢,冤枉我可不行。” 张婉玉左瞅瞅楚珵州,右瞅瞅苏虞,忽然有些恍然大悟地睁大了圆眸,浅笑着退到一旁。 她从未从她丈夫眼中看到过面前这位男子眸子里对苏姑娘的那种含蓄但又不加掩饰满是纵容的喜欢,所以现在想想她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 苏虞抬眸眨眨眼,神态无辜道: “那我不管,反正我进来看到的就是那样,我光明正大地认为自然不背着人,不过我还未说某人是谁呢他这不自己过来承认了?” 说着挑了挑眉,楚珵州失笑: “我说不过你,这里除了她和那三个孩子只我,除了我你说的还能有谁?我也不管,你冤枉我,想想怎么赔吧!” 都知道是开玩笑,所以也都没放在心上。 苏虞打哈哈道:“哎呀,忙了一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我得想想我吃点啥。” 于是乎越过楚珵州走到桌前,挨个拍了拍三个孩子,“起床了小懒猪们。” 三个孩子睡眼惺忪地直起身子,一看见苏虞个个都忘了瞌睡往她身边凑。 楚珵州出去了一趟,很快店里的伙计送来了两个菜一份米。 她吃饭快,没几分钟解决完,想到下午贺夫子要去家里,又抓紧时间准备回去。 到楼下付账,掌柜的说是楚珵州已经付过了,苏虞没说什么,只客气地问了问楚珵州要不要一起。 楚珵州本身是自己骑马过来的,听苏虞这么一问,表示自己今儿是搭了别人的驴车过来的,倒是正好。 心里却想着马儿有洛北在,丢不了,跟苏虞能近距离接触最重要。 就这样,马车上除了大大小小的酒坛,还挤了好几个人,可怜拉车的撒欢一路上十分不爽地叫了几次。 撒欢内心:累死马了,它的主人做好人,不把它当马看,回去就吃穷她。 第119章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进屋休息? 从镇上回来,杜默锦见时辰还早,便跟苏虞说想跟他师父去学习。 苏虞自然是答应的,顺便给他和装满了肉和菜的篮子让拎着,“姐姐最近几日应该会很忙,中午有可能没时间过去给你送饭,你将这些拿过去中午做与你师父吃。” 承了别人的情,苏虞会在别地方还回去,从不多占便宜。 篮子里有一大半是肉,价钱上已经超过今天的饭钱,所以在她看来便也不算叫楚珵州吃亏。 门外候着的楚珵州见杜默谨拎着个篮子出来,一问才晓得是苏虞给他们准备的午膳材料。 别人不知苏虞脾性,他还能不知,气的牙痒痒。 算吧,算吧,那么爱算的清,那日后他吃软饭成吧! 下午未时,贺夫子带着贺夫人到了苏虞所在的村子。 这里极穷,所见房屋大多都是年代久远的土房或者是简陋的毛坯房,跟村里人打听了说是往里走看着最气派的房子便是苏虞家。 这话倒也没错,苏虞家的房子与其他人家的相比的确引人瞩目。 苏虞跟孩子们一直等着,听到敲门声忙去开门相迎。 两孩子乖乖地叫人,贺夫子与夫人脸上全是喜欢的笑。 贺夫子也不打听人家家里的家事,让两孩子在院里玩耍,只将他们这一个月的学习以及生活情况如实告诉了苏虞。 “阳儿极聪慧,教的东西一点便透,只是他性格内向,除月儿以外不喜与别的孩子交流玩耍,这样下去怕是不行;月儿活泼好动,很得学堂的孩子们喜欢,学习也认真,总体来说都是极好的,我许久没教过如他两这般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的孩子了,苏丫头你很会教养孩子啊!” 苏虞礼貌地笑笑,“是他们自己懂事,阳儿的情况我来想办法,他……” 将杜如阳曾经的经历简单地说了说,苏虞并不是想引起贺夫子的同情想让他偏护一些,只是告知实际情况,预防有些意外情况额发生。 阳儿本身就很敏感,他的不合群若是引来别的小孩的欺负,她怕会再刺激到他,所以夫子知晓情况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贺夫人听完心疼坏了,她没想到有人竟坏到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难怪她一直觉得杜如阳性格内敛的太谨慎小心,那些事放在大人身上都受不住,更何况是那么小的孩子。 气愤却也没办法,叹了口气无奈道:“唉,为难那孩子了,这下我们便晓得怎么做了。” 受过那样苦的孩子只有让他内心感受到温暖,感受到被爱或许才能慢慢治愈他。 贺夫子脸色也不好看,他正因为喜欢孩子才会愿意去教书,所以知晓这样的事他如何能不气,想到自己还为杜如阳额性子发愁,现在想想他现在缝乖巧地学习已经是很好了,慢慢开发教养便好了,不能急。 “好在年岁小,我那从大人到小孩个个都是好性子,想来时间久了慢慢受影响会好起来,苏丫头你也别太担心了,阳儿好着呢!” 况且他有个跟小太阳似的妹妹整日陪在身边,过去的伤痛或许慢慢会忘记也说不定不是! 又聊了许多小细节,贺夫子想到学堂门口送来的那些零嘴吃食,轻声道: “苏丫头,日后要想给两孩子送东西直接过来,跟我家老婆子交代一声便好,我想了想培养孩子独立性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完全让孩子与家人隔开,所以从明儿起一月有两次探视的机会,你下次再来给你家小孩买东西便成,不要再买那么多了,你一个姑娘家挣钱辛苦,莫要再顾虑旁人了。” 苏虞只是怕她的弟弟妹妹有好东西吃别人没有会引来嫉妒被欺负,所以才会每次都买多些让他们平分了去。 这并非她心眼小,是她从前自己亲身经历过,因此不愿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弟弟妹妹身上。 但或许并不是所有的小孩都会嫉妒比自己好的孩子,或许贺夫子的学堂里学生个个个可爱善良,没有被世俗污染,可她不敢赌,因为她的弟弟妹妹与别的小孩不同,他们经历过黑暗的时期,稍微有点刺激或许便会是要命的伤害,所以哪怕多花钱让所有人公平低都能享用,只要不会出现意外便是最好的。 “好,我晓得了。” 过了一会儿,贺夫子见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多留,临走时笑眯眯地跟苏虞买酒喝。 自从苏虞重新开始摆摊,他家里酒没了,可临近孩子们休息他各种忙,他夫人则忙的脚不沾地,都没时间去买,所以趁着这次机会便打算多买些回去。 苏虞一听笑着答应,去酒屋搬了贺夫子要的酒出来。 她按成本价算给贺夫子,但贺夫子不乐意,他在她那买了许多次酒,价格还能不清楚?说什么都要按之前的价格给,苏虞拗不过只能收了钱,但给贺夫人多送了一坛果酒。 说起来贺夫子是第一个买他酒的人,也是第一个帮她推荐生意的客人,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对女子的贬低,他能受人尊敬不是没有道理的。 …… 晚上吃过饭,苏虞又去找了一趟村长,告诉他可以开始帮忙招工了,酒坊已经准备好了。 村长是打心眼里佩服苏虞,也晓得苏虞这酒坊若是开起来,村里的男人女人有活干,走钱挣,那人就不怕没钱吃饭,也不怕再被饿死,更不怕没钱买衣被冻死。 所以作为一村之长,能让村民们改善生活的好事他不可能不支持,答应了苏虞从明天起开始帮她宣传招工的事,他心里只希望村里的男人们能脑子清醒些,想清楚活着与所谓的男人面子哪个更重要。 招工的事只等这结果了,苏虞回来后又一头扎进了酒屋酿酒,答应福春楼的酒她还差许多,赶进程也还需些时日,若是酒坊能快快开业,那效率自然会高很多。 等她忙完从酒屋出来,已经接近子夜,累极了的她原打算洗洗就睡。 可等她回去睡觉的前院时,瞅见张婉玉正坐在院中的石桌上。 她抬头望着天边的圆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虞走过去,怕惊到她放低声音问道: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进屋休息?” 她收拾出来一个放旧物的房间,不算小,张婉玉一人住刚好。 第120章 我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到 张婉玉闻声转过头看向苏虞,脸上露出温温柔柔的笑容: “我睡不着,你每日都忙到这会子吗?明儿你若是不嫌弃,让我帮帮忙吧,酿酒我虽动手不多,但爹爹曾也教过我不少,应是能帮些忙的。” 苏虞是出于同情所以暂时收留张婉玉,压根没想过让她干什么活,所以想也没想便打算拒绝。 但转念想到张婉玉如今寄居她家敏感不安,她性子又良善,不让她做些什么她肯定会不好意思多待下去。 于是坐到她跟前,语气轻松道:“好啊,正好我需要帮手,你能来帮忙我确实会轻松些。这下好了,我还给自己找个帮手,哈哈哈。” 张婉玉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自己在别人家白吃白住还什么都做不了像是无用之人一样,怎好意思白承别人的好意,便是不被说,自己怕是都没脸待下去。 好在苏虞姑娘没有拒绝,她那般蕙质兰心,怎看不透自己的心思,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才顺着她的话来。 “谢谢你,虞妹妹。” 苏虞笑了笑,也抬头望了望天空。 此时,一小朵云遮住了月亮,乌蒙蒙地连带着周围都暗了许多。 可月亮在慢慢移动,它穿破云朵奔向前方,从不畏惧半途的阻拦。 “你瞧,云再怎么想拦住月亮也抵不住想要向前的光芒,而人呢经历了黑暗也会更期待光亮,所以过去经历了什么都只是过去,它们不是禁锢住你的枷锁,只是没必要存在但又不得不越过深坑,你如今已经越过,前方之路平坦顺畅,该躲想想日后的好生活,过去总归已是过去,莫要陷在曾经出不来。” 许是又觉着自己说这些宽慰的话意义不大,苏虞将原身曾经的经历结合她重生到她身上以后做的事慢慢说给张婉玉听。 原身的命运同样悲苦,她不是没有反抗挣扎过,只是她的四周全是无情凉薄,无人救她于水火,她只能选择以死作为解脱。 可张婉玉在她绝望之际遇到了苏虞愿意拉她一把,所以她比原身幸运。 苏虞并非是想告诉张婉玉她如今过得有多好,只是想借此鼓励她,让她有勇气舍弃过去,努力跨出新的一步。 张婉玉听完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以为像苏虞这样温柔又坚毅的女子定是在温暖的环境中成长才能有不顾世俗对抗一切的自信,可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她过去也曾经历过那样的绝望与不堪。 也是,若非逼不得已,苏州怎会以女子之身抛头露面。 她只想到自己有多命苦,却未仔细瞧她的救命恩人手上的茧子有多厚。 苏虞经历过的痛苦远比她的多多了,人家能放下过去勇敢地去凭自己的本事活下去,她却还在自怨自艾沉浸在过去的不堪中走不出来。 为了那样一个人她几乎搭上一条命,好不容易逃脱了还要活在过去的阴影下,凭什么,凭什么要被不是人的东西糟蹋甚至影响她的一生! 苏虞的话激起了张婉玉的不甘心,以及她对未来的渴望。 她看着如今过得顺心自在的苏虞,也萌生了像她一样的想法。 她或许没有苏虞那样的本事,但是她想为自己活。 那些不堪痛苦都熬过去了,还怕什么未来! “对不起虞妹妹,因为我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我该是像你一样不再去想那些,可我…我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到。” 她比谁都想忘掉,可那些场景像是故意一般一幕幕地在她眼前晃,她好怕没办法做到跟苏虞一样洒脱,更怕她像个无药可救的傻子一般只会被影响到连做一个正常人都难。 苏虞懂她的苦,耐心安慰道: “没关系,慢慢来,你明日不是要帮我吗,忙起来便不会想,时间一久自然也淡了,你的人生向来由你自己说了算。” 张婉玉点了点头,“嗯,我想试试。” “对了,你的衣服我帮你缝补了一下,也不知还能不能穿?” 说着她将放在自己身边另一侧凳子上的衣服拿给苏虞,满眼都是愧疚歉意。 那般贵的衣服,还是虞妹妹心上人送的,只因为要帮她才弄坏了,这恩情她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 苏虞接过拿在手中笑道: “一件衣服罢了,缝好了自然能穿,很晚了,快回去睡吧!” 张婉玉知晓已经耽误苏虞好大一会儿,不好意思再占用她本来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忙道:“嗯,好,虞妹妹也早些睡,我先回了。” 看着张婉玉进了屋,苏虞才也回了房间。 她随手将衣服放到床上,洗漱完准备放进衣柜里时才发现那本来破掉的袖口上绣上了白色的雏菊,不突兀甚至很相配。 她也没想到下午洗完挂起来额衣服会被张婉玉拿过去缝补好。 那般心灵手巧又善良温柔的女子该是拥有明媚如花的人生,怎能叫一个无耻到骨子里的男人毁掉。 拿到和离书是重要,那个男人也得为自己的恶自食恶果才算了结。 咦,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有种愤世嫉俗的女侠风范了,她从前从不这样,难道是被这里的人给影响了? 第121章 苏丫头别啃了 上午苏虞将两小的送去学堂后正常出摊。 她有些无语地看着坐在自己摊子旁嗑瓜子的张掌柜,没忍住道: “这位大叔,你自己铺子不管了?” 张掌柜掂了掂翘起的二郎腿,笑眯眯道: “不还有伙计在呢嘛,用不着我这个掌柜,左右我无事,给你帮帮忙卖得不更快了?” 苏虞假笑一声,“您老随意。” 这人像是生怕自己跑了一样。 不过人张掌柜还真不是只坐那不动,但但有客来,他将苏虞招呼开自己屁颠屁颠地忙前忙后,搞得苏虞成了个闲人。 她觉得张掌柜这般似是讨好她的行为真没必要,答应了合作,也答应了帮他的女儿,那她自会认真对待,他也不欠他的。 奈何她方才跟他说了好几次人家压根不听,只一个劲地打哈哈,她也很无奈。 这边终于得了空了邹伊思来集市上巡查,眼瞅着苏虞被张掌柜挤到一边背对身干站着身子还一抖一抖的像是在哭,他倒好在那笑的跟朵花似的卖酒卖得不亦乐乎,误会了的他顿时脸色一沉,大步走了过去。 张掌柜忙着给客人装酒,没注意邹伊思带人冲着他走了过来。 前脚刚笑呵呵地接过钱送走一个客人,后脚抬头一瞧方才还候着的几个客人突然都慌忙离开,他转眼望去,见不远处邹伊思正歪头看着他,那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渗人。 平日里被邹伊思的气场吓怕的张掌柜瞬间紧张地咽起了口水。 他知道邹伊思似乎对苏虞格外宽容,而本来两个有恩怨的人站在一块他现在还占着摊子,看那笑肯定是误会他了。 他赶紧看向苏虞想叫她待会等人过来帮他解释,结果转头一瞧苏虞拿个芝麻饼正背对着他啃得不亦乐乎。 张掌柜:“……” 好像有什么更误会的事发生了。 苏虞一门心思啃饼,没注意身后发生了什么。 张掌柜把她的活都干了,抢都抢不过来,她太闲了又没吃早饭,索性无所事事地啃起饼来。 啃到一半忽地就听到: “我怎么不知这摊子何时换了人?” “苏丫头别啃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苏虞一脸懵地转过脸先看向张掌柜,咬着饼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 张掌柜伸手往前指了指,欲哭无泪道: “老张我好像要完了。” 苏虞顺着张掌柜的手看过去,见是邹伊思,于是拿掉还在嘴里咬着的饼,快速嚼了两下咽下去看着邹伊思道: “你站那作甚?我客人都被你吓跑了。” 邹伊思眼里闪过错愕,“你没哭?” 不但没哭,而且还在忙着吃东西。 啥情况。 不过他未来小媳妇方才啃着饼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心跳个不停怎么办? 苏虞不用想也知道邹伊思误会了什么,嫌弃地白了一眼,“大白天我为何要哭?倒是你,这黑压压地都往我这一站,我酒是卖不卖了?” 邹伊思挥了挥手让手下散开,自己走到摊子前瞅瞅张掌柜,他避开眼神不与自己对视;瞅瞅苏虞,她看着他神色平常完全没有被欺负的痕迹。 所以这两人是冰释前嫌了?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张掌柜害怕邹伊思,又不想再被误会,壮着胆子垂眸解释道: “邹爷,先前我与苏丫头有些过节完全都是老张我一时糊涂,现在苏丫头不计前嫌愿意原谅我,我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便过来帮帮她忙,真没别的事了,您别误会。” 邹伊思不信张掌柜,毕竟上次是他挑唆着让他去找苏虞的麻烦,所以看向苏虞向她证实。 苏虞点点头,云淡风轻道: “嗯,就是这样,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这人保护费收归收,事也是真干,所以这里几乎不存在闹事的情况,也没有缺斤短两欺诈客人或是互相占位乱七八糟的事发生,秩序的确维持的很好。 只不过这一月交两次保护费,有些人确实交付不起。 他这人没法说。 自觉多管闲事了的邹伊思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看到苏虞连当初欺负过她的人都能好生相待,对他却一只冷冷淡淡的,心里不爽急了。 一个不爽便将气撒在了张掌柜头上,“明儿该交保护费了张掌柜,不要再让我上门催。” 张掌柜一听脸瞬间垮了,赔着笑小心翼翼地问道: “邹爷,老张我近来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可不可以将这次的保护费等到和月底那次一块交?” 他才将手里能用的钱全用在买酿酒的材料上了,一时半会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 他其实受过邹伊思的恩,所以给他交保护费从来不怨,只是没钱的时候他也难,更怕一个惹人不高兴了被砸店。 邹伊思懒洋洋地眯了眯眼,拒绝道: “不行,没钱就去借。” 他打量着苏虞会帮张掌柜说话,所以有故意为难的意思。 张掌柜尴尬地笑笑,没再求情:“嗯,好。” 邹伊思还等着苏虞帮说话,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结果她慢悠悠地啃着手里剩下的饼,连个眼神都没样他这瞅。 他拿捏不住苏虞的性子,又实在想要苏虞给他点反应,等不到心里气呼呼地给苏虞画小人,觉得她就是针对他。 他一开始是找她麻烦了,可后来不都想办法弥补了嘛,她都不领情的,明明能原谅别人,却一直记他仇,这是干嘛呀! 想到这,邹伊思看苏虞的眼神忽然变了,好似有笑意爬出。 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也是她对他的特别啊,她怎么不记别人就记他呢,肯定是他在她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哎呀呀,宝贝媳妇太可爱了,得让她心里多存些他也好能快点娶回家了。 于是乎,刚还幽怨极了邹伊思在自己强大的脑补下自我安慰成功,笑着邀请苏虞: “苏小虞,反正你也闲着,走,爷…不,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苏虞将最后一口饼放在嘴里,咽下去才对邹伊思道: “我叫苏虞,不叫苏小虞,什么地方?” 她想起来是有点事要找邹伊思帮忙。 邹伊思一听苏虞这是答应跟他一起去了,脸上的笑更甚,要是身后有条尾巴估计得摇起来,“你跟我去了便知道了,苏小虞。” 就叫苏小虞,谁叫她看上去那般可爱,像是小鱼儿似的。 苏虞:“……那走吧!” 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苏虞对一脸愁容的张掌柜笑道: “你每次来,我每次有事,摊子还得交给你了张叔。” 张掌柜有些不放心,他现在把苏虞看得跟他亲闺女是一样的,冒着得罪邹伊思的风险劝道:“要不不去了吧,或者我陪你去,摊子让我伙计看着!” 邹伊思暗暗瞥了一眼张掌柜,但没说话。 多管闲事的老头,没看爷在追媳妇吗,添什么乱。 苏虞笑着摇摇头,“放心吧,没事,我很快回来,麻烦了。” 说完便从摊子后边走了出来,对着邹伊思道: “走吧!” “好!” 独留下担心不已的张掌柜一直时不时地瞅苏虞回来了没! 第122章 帮,进去说 邹伊思领着苏虞来到镇上最繁华的地方,停在一家关门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铺子前对着她挑挑眉: “这地怎么样?” 苏虞不置可否地回答: “极好。” 这里离集市不远,又是镇上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所以整日都有人逛,不像集市上过了时间便没什么人了。 邹伊思有些得意,引诱似的问苏虞: “那你想不想开一家自己的酒铺?” 哼,那个什么楚大夫给她送衣服算啥,苏虞她喜欢酒,他便给她个好地段的铺子。 苏虞是有这个想法的,不过是打算在酒坊开起来之后再打算,“有是有,不过目前…” “有便行,看看这家是不是不错?” 苏虞话还没说完,邹伊思直接打断不听后边的,走上前一把推开店铺的门,像是乞求夸奖的小狗一样笑看向她,“我昨儿下午路过,正巧碰见这家店往出租售,忽地边想起你一个姑娘家整日风吹日晒地卖酒若是变丑了嫁不出去可惨了,便替你相看了下,是不是还行?” 苏虞呵呵一笑:“我谢谢你,你可真是个好人。” 邹伊思自动忽略掉苏虞的阴阳怪气,勾唇痞笑道: “客气,这铺子我昨儿看着是真不错,直接便买了,我好人做到底,租给你了。” 苏虞有些惊讶地睁圆了眼睛,疑惑道: “你买个铺子是为了租给我?没事吧你?钱多的没地花了还是你哪根筋不对了?你图什么?” 邹伊思哼唧一声,心里回应:当然是图你啊,宝贝媳妇。 但他不敢现在说,生怕将人给吓跑了。 “嗯呐,我就是钱多的没地花买这铺子的啊,谁让那晚我帮了你你还做那事拉我下水,我得想办法让你补偿我,终于让我逮着机会了可不得抓住,这铺子说啥你得租,你必须得补偿我才行,不然我心里老不得劲了。” 苏虞:“……” 她就说这人脑子有点不正常。 让她租铺子做补偿还人情,整个强拉硬拽的架势,长着一副聪明样净不干聪明事。 “这里我可没钱租,你找别人吧!话说回来,你是靠收保护费发家的?” 那她更不能租了,那里的商户没一个不对邹伊思有怨言的,要是知道邹伊思拿钱买了铺子还租给了她,怕是会天天有人来砸店了。 邹伊思睨了眼苏虞,“切,那点保护费能做什么,我靠它手下兄弟一个个得饿死。” “那你收保护费的意义在哪?”苏虞不解。 邹伊思沉默了一会儿,扯起嘴角笑的意味深长: “故意的,那里之前什么样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闲来无事管上一管叫有些人错了心思理所应当地将我当伙计使唤,免费得到的照应不会有人珍惜,更加变本加厉,但从自己身上出了血后反而个个都乖的不像话,而且没了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我瞧着好玩,便一直管了下去,有问题吗?” 不过真正的原因是他这些行为在外人看来就是个欺压百姓的混混,他便是要将这副形象传到那边去,从而达成他想要的结果。 苏虞听完摇摇头,“没问题,我也管不了,集市那边每日来卖货的人不同,你一月收两次倒也可以,不过对于那条街上长在那里的或许有些不公平,你说呢?” 邹伊点头,想都没想配合道:“你说的也是,保护费我都是想起了去收,考虑了那里商户流动性大,倒是忘了那些常驻的了,便听你的,一月收他们一次,一次收二十文算了。” 宝贝媳妇说啥都对,她面冷心热他早看出来了。 “你之前收他们多少?”苏虞顺嘴多问了一句。 邹伊思随意道:“一两啊!” 苏虞:“……” 这么破又穷的小镇子,他一次收人家一两,对于张掌柜这样有铺面的便是一月二两,有几个能交起的,难怪这里的商户换了一茬又一茬。 “你半夜不出门吧?” 得亏是没人半夜套他麻袋,不然早不知挨几顿揍了。 他有钱,在他眼里一两银子或许什么都不是,但对于那些商户来讲,一两银子得赚好些天才能赚到,所以这里的集市总能看见生面孔卖东西,而且都是来几天缓几天,估计也是为了避开邹伊思收保护费的日子。 邹伊思不明白苏虞为何这么问他,老实道: “我这人规矩得很,从不乱来,也不晚归家,你放心。” 嘿嘿,表个态让宝贝媳妇对他再多加点好感。 苏虞晓得邹伊思这人脑回路不正常,懒得跟他多说。 “铺子你自己想想做些什么生意吧,我暂时没有租的想法。” 邹伊思一听急了,“不行,你必须租,你得补偿我从你这受到的伤害才公平,不然我就……” 苏虞眯了眯眼:“你就怎样?” “我就天天去你家蹭饭,天天在你家院子里打地铺。” “……” 苏虞无语极了,头一次见邹伊思这样似是债主逼债一般叫人补偿他的。 “那事你当不知也不算拉你下水,哪来的伤害可说?若真觉着心里不快,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 “你…你什么意思?当爷我这跟你要钱敲诈呢是不?” 邹伊思被苏虞气笑了,眼神幽幽地看着她,“我差你那点钱了?非得爷往直白了说?” 苏虞定定地瞧着邹伊思,意思她继续。 邹伊思别过脸没好气道: “这铺子我买来本就是为了往出去租赁赚租金的,想着你的酒生意好,若是开在这定能赚钱,我也能收个长久的租金不用经常换租户,省得麻烦,要不是看你一人养活三娃不容易,爷我又心好才不把这好事推给你呢,你倒好各种想坏我。” 知道她不会白受他人恩惠所以他说租给她,没有直接给她用,就这她还犟,有个铺面不比摆摊强,她咋不识好人心呢! 苏虞听他说委屈了,哭笑不得道: “不是,这里的租金我真负担不起,你也晓得我需要用钱的地方多,我又何尝不知在这开店的好处。” 邹伊思听着觉得有戏,笑着往苏虞跟前凑了凑,“我这人做生意不成,但赚钱可头头是道,你没钱租不要紧,租金算我入股,你每月的收益给我一成便算抵了,我还能当个二掌柜,反正租这里你不用担心赔本指定比之前赚的多,我也不怕你没钱给我,双赢的事真不打算考虑?” 苏虞沉思片刻后缓缓道: “这事容我回去再想想,不过我现在确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邹伊朗心里有些得意。 看吧,宝贝媳妇遇上事想到的人第一个还是他呀! “什么事?尽管说。” 说着跟做贼似的左顾右盼了下,压低声音道: “别又是想灭谁的口吧?” 去虞:“……” 好嫌弃,好想打人,但还得用着他,忍住。 “不是,一件小事,帮否?” 邹伊思故意逗苏虞的,看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哈哈笑开,大手一挥,请苏虞进去,“帮,进去说。” 第123章 请我一个便够了,他们不需要 铺子很大,但因为还未装修里边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三四个板凳。 邹伊思不拘小节地拿袖子在板凳上擦了擦,对姜妤道:“来来来,坐着说。” 而后快速又随意地在另一个板凳上胡乱擦了两下,一屁股坐就下去,“你瞅瞅这店多合适你卖酒,还回家考虑考虑,钱送你脸上都不赚,傻。” 苏虞白了邹伊思一眼,“你一个收租的哪懂开店的繁琐,先不说这个,我需要你帮我将一个人送进大牢里。” 邹伊思贱嗖嗖地笑了笑,“什么人?得罪你了?你不直接给他脑袋取了竟还有这么仁慈的一面只送他进大牢?” 苏虞忍住想打邹伊思的冲动。 就上次背惹怒解决了几个人渣,倒叫他记住了时不时调侃她一下,这人那个欠啊! “昨儿你拿刀架脖子的那位,他是张掌柜的女婿……” 巴拉巴拉大概将前因后果给邹伊思说了一遍后,“我答应帮张掌柜救他女儿出来,但只是和离照那人的无耻许是不会放过张掌柜一家,倒不如叫他蹲牢里出不来为好,但夫妻之事衙门不管,可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拿出来都死不足惜,所以要想让他进去得另想办法。” 邹伊思听完也气愤不已,他这人最讨厌有人欺负女子,因此对许凛的行为极度不耻,“那你预备怎么做?” 苏虞早想好了计策,“他好赌,你手下人多,找一个你信的过的接近他,然后……” 等苏虞将她的计划说完,邹伊思一脸奇怪地盯着苏虞看,苏虞疑惑地问: “怎么了?你觉得不行?” 邹伊思摇摇头,“不是,我突然才发现你这女人不但狠,而且心思还深,爷这样单纯的人有一天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你不得被你生吞活剥了?” 苏虞:“……” 拒绝跟傻子交流。 “那便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我请大家喝酒。” 邹伊思哪能看不出苏虞内心的善良。 欺负过她的人她不计前嫌便也罢了,还能大度地帮忙想办法去救他的女儿,这放一般人身上或许压根做不到。 她还嘴硬说跟张掌柜有个什么合作她出于同盟关系才稍有同情帮的忙。 说啥呢傻媳妇,是个人都看透你坚硬的外表下那颗柔软的小心心了。 更喜欢了怎么办,好想快点娶回家。 “请我一个便够了,他们不需要。” “哦!” 事情说好了,说的好地方也看过了,苏虞跟邹伊思又回了集市,一个继续去看她的摊子,一个忙着去办苏虞的事。 临了,邹伊思还是不爽苏虞对张掌柜一家的好,冷哼一声对张掌柜道: “明儿不必付保护费了,以后一月给二十文即可,好好谢谢苏虞吧你,也不知道你这个老头到底怎么哄得她能跟你合作的!” 说完甩甩袖走了。 张掌柜不敢置信地盯着邹伊思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向苏虞,满脸的感激: “啊这…苏丫头,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 苏虞淡淡道:“我没做什么,是他自己说的。” 张掌柜才不信,看苏虞的眼神满是崇拜又欣赏,“哎呀,你说我老张运气咋就这么好遇到苏丫头你了呢,嘿嘿。话说回来,邹爷人其实很不错的。” 苏虞想起听人说邹伊思为了收保护费差点把他店都给砸了,他这还夸人好,到底都是心善之人,只记好不记仇,配合地问道: “是吗?他也帮过你?” 张掌柜点点头,回忆起之前的事: “苏丫头你不晓得从前这集市有多乱,每天都乌烟瘴气的,人都不愿意往这来,后来邹爷来了之后秩序跟着好了,有一次有客人来我店里买酒,当时不知在哪喝的已经醉了,还要买几坛子,我无权管人家的事,照常卖给他,结果他没钱闹着要赊账,我不同意那人借着酒疯打砸我的铺子还从怀里掏出刀便要捅我,当时就差分毫我便被捅上了,是路过的邹爷及时出手帮我挡住了那人,不但免了我一月的保护费,还将店里那人造成的损失他替那人掏了。所以后来我…嘿嘿…我故意挑拨你瞧不起他时,他不但没有相信反而回来将我收拾了一顿,我心中早预感到会如此,因为你一个人带三个小孩,他那人心软的很,必定不会多为难,但我当时猪油蒙了心就想赌上一把,一想起老张我就后悔啊,你们都是好人,都是好人。” 苏虞叫张掌柜说的激动,心想看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 两人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一样,没客人就唠一会儿,眼瞅着就快卖完了,在家里休息陪着父母的郭长生忽然出现在摊子前,严肃道: “苏虞妹妹,村里因为你要招工的事闹开了,我爹娘说今儿你先别回家了,三个孩子他们会照顾的。” 苏虞一听面色微变,摇摇头道: “不行,这事始于我,我来解决,不能让村长爷爷和奶奶还有郭姨郭叔替我担着。” 她早想过在招起来许是不易,没想到会到闹起来的程度,她若不回去躲清闲怎么合适。 郭长生想到村里那些人的反应,也不想叫她回去,劝道: “村里有些人性子莽,你这会子回去怕是不好,先看看情况再说,你今儿真别回去了。” 张掌柜不晓得苏虞村里的情况,但看郭长生的脸色不好看,晓得是有些严重了,便宽慰道: “苏丫头,你好心给他们找活干,他们要是不领情便不管他们了,咱在镇子上招指定来的人不少,你听老张的,不回去了,今儿住我家里去儿。” 苏虞好笑地回道: “没事的张叔,他们不敢将我如何,我并非是怕招不到人,只是想着能让村里的女子不必依靠任何人也能养活自己,给她们一条活路罢了,若到时真是不行,我便在镇上招。” 她同情村里那些可怜的女子,所以想像她前世一样给她们能够自我谋生的出路,男人反对正常不过,但若是她看到的是女子个个比男子还要反对的厉害,她便停了她那所谓的同情心,但若是有一个人愿意,她必会帮她到底。 对于女子,她从来都是心存善意的,但前提是值得。 最后张掌柜与郭长生没劝住苏虞,两人只能帮忙收摊放她回去。 第124章 苏虞那个搅事精来了 苏虞紧赶慢赶赶到村里麦场时,一群人正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村长静静地看着他们吵,时不时摇摇头,颇有些无奈。 不知是哪个眼尖的瞅见苏虞过来了,对着人群就喊: “苏虞那个搅事精来了。” 苏虞闻言眉眼冷了下来。 她可怜这村子里人穷苦,所以给他们谋一条出路,结果自己在他们眼里竟成了搅事精? 那人话一出,刚还吵得不行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几乎同时转过脸去看苏虞。 瞅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后边看着他们,竟有脾气冲的人拿起手旁篮子里的菜瓜朝去虞砸了过去,嘴上还骂道: “你自己不要脸整日抛头露面往外头跑,现还想蛊惑村里的娘们都像你一样不着家,到底有爹生没爹养的,没点羞耻心。” 他说完,不少人跟着附和。 而打向苏虞的那个菜瓜正牢牢地被她脸前的一只大手抓住。 手的主人此时面色一改平日里的温润,微微沉着脸盯着方才谩骂苏虞的男人,“回家去,我来解决。” 这话是说给苏虞听的。 苏虞勾了勾唇,从楚珵州身后出来,拿过他中那个不算小的菜瓜,对着方才骂他的那人直直砸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那菜瓜在他脑袋上碎开,人也被砸懵摇晃起身子,还是抓住了身旁的妻子才没有摔倒。 他的妻子淡淡地看了一眼几乎压身上的男人,皱了皱眉伸手推了推。 “我苏租是有爹生没爹养,那又如何?碍你事了?长了张嘴真当自己是人了,为何听不了你说一句人话?” 苏虞慢悠悠地边说边往前走,无视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径直走到村长与他夫人跟前。 “你这丫头,不是不叫你回来了吗?” 村长爷爷一脸心疼地看着苏虞,自责自己没能力帮到她。 “快回家去苏丫头,这里交给你爷爷和我,他们要闹的话便随他们去,自己想饿死谁也没招。” 村长奶奶故意放大了声音,她真是被这村里男人的愚昧给无语到了。 好说歹说了无数遍男女出去干活的好处,没几个听进去不说,还都打岔说混话闹事,简直气死个人。 苏虞很感激村长和他夫人,摇摇头笑道: “无妨的爷爷奶奶,你们先在一旁歇息,我来说。” 村长有些不放心,他是真怕村里那些个蠢货一上头对苏虞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但又觉得可以让她试试,他莫名地就对她有信心。 苏虞往人前一站,目光淡淡地扫过前头站着的一排排村民,“工是我要招的,你们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可以当着我面来说。” 方才当事人不在,有些喜欢嚼舌根的说的那叫一个无所顾忌,现在人来了,倒一个个装起安静来了。 不过许家媳妇向来看苏虞不顺眼,现在抓住机会忍不住地讥讽道: “我说苏虞,从古至今哪有工坊招女工的,你莫不是打着招工的幌子想将这村里的女子骗去做什么不正当的事吧?再说了,你卖两天酒便能开起酒坊了,说出去哪个信呐,谁知道你那开酒坊的钱怎么来的?” “你不晓得工坊招女工是你见识短,女子亦是人,不靠男子自谋出路的人多的是,怎么在你嘴里便成了不堪的事,你自己宁愿穿破衣吃野菜,旁的人愿意?要不我看你衣服上的补丁多呢,原来是又懒又没本事,自己不行还妄图阻拦别人的路。开个酒坊能要多少钱,哦,也是,在你眼里怕是一文钱也是不少,所以自己没有也不能叫别人有,别人有了就是来路不正,用个词怎么形容来着,嫉妒是吧?来,你先别嫉妒,你喜穷厌钱大伙都听见了,看来以后大伙挣钱了可得远着些,免得遇着她又被编排出什么。” 苏虞不是逆来顺受的主,有仇大多都是当场就报,她这话还是收敛着的,生怕太毒舌将其他人给吓跑了。 许家媳妇被苏虞说的面红耳赤,指着她骂道: “我编排你?你天天往外跑才多久就开起酒坊了,这村里的男人都没那本事,你能有?不就是仗着有那么几分姿色靠男人开的吗,还口口声声招女工是想给她们谋点出路,人家可没你那么不要脸。家不要了?孩子不管了?地不种了?就跟你抛头露面似的去挣钱,那还不如去死算了。” “大伙都听到了,是她说你们没本事不如我,不是我说的哦!” 苏虞笑得无所谓,完全不将许家媳妇的话放在心上。 故意挑拨的话一出,哪有男人愿意被说不如一个女人,个个脸一黑,眼神幽幽地看向许家媳妇。 “村里男人都没本事,就你家男人有本事呗,那怎么还看你穿这么破的衣服。” “咋滴,我们有没有本事你知道,靠你养了你话那么多?” “说我们没本事,也不看看自己家,都穷的揭不开锅了也不见你男人发挥本事啊!” …… 许家媳妇被说得后背直发凉凉,正想骂苏虞故意找事,结果又听她道: “对哦,你丈夫也是男的,你是不是其实也觉得他没什么本事竟连我也比不过?” “苏虞你…” “啪!” 许家媳妇的话被她身边的丈夫一把掌扇停,他黑着脸道: “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你管她怎么开的,你既然觉得我本事不如她,那你自己想办法挣钱去。” 许家媳妇怕丈夫,一听这话慌了,赶忙解释: “当家的,你别听她故意挑拨啊,我没那个意思。” 结果她丈夫压根不听她的话,脸黑成个碳穿出人群走了。 许家媳妇又急又恼,心想回家一顿打是少不了了,怨恨地瞪了一眼苏虞赶紧追上去解释。 趁着这会功夫,苏虞问了村长大概的招工情况。 村长说男工倒是人人都抢着去,一听说招女工,又都不让家里的女人出来,说是丢不起那人。 苏虞料到会如此,面色淡然地叫停还在因为许家媳妇的话怨气不断的人群,开口道: “我能理解大家的顾虑,也不强迫大家非得将家里的女眷一并带进酒坊,招女工的初衷也不过是觉得咱们日子过的苦,若是多一个人能挣钱,家里的负担也能减轻一些,有机会能吃饱穿暖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大家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在酒坊里干活男女都是分开的,也不用去外头招呼生意,大家只用从家里到酒坊做工即可,与平日里下地干活是一个道理。大家好好想想,咱其实先要活着,且活好了是不是才是最重要的? 抛头露面的事有我大家只是进酒坊做工男女还都有银子赚多好的事,而且一人一月 500 文哦,夫妻两的话一个月便是一两,在我这很划算的,我先前忘了与村长爷爷说工钱了,现在大家该了解的也了解了,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若是想去便明下午来我那里报名,男女各招二十人,条件的话相信村长爷爷也与大家说过了,我便不多说了。” 她带着轻哄的语气耐心地跟在场的人说明情况,下边听的人都静悄悄的,直到她说完一人有 500 文时下边才有就惊呼的动静。 苏虞说完便站到了一旁,目光无意扫过楚珵州的方向时,只见他笑着对她用口型道: “很棒。” 苏虞挑了挑眉。 她相信便是看在钱的份上,也会有许多人去。 别的不说,她银子多的是,紫珏里存的银子够她用好久了。 苏虞没注意的是另一旁的郭长生正以倾慕的目光看着她,直到看她对着楚珵州眉头轻动,忽地内心泛起一片落寞。 她的目光好像从未落到过他身上,他好像也没有能入得了她眼的长处。 第125章 你吃不吃? 人群未曾散去,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个不停。 苏虞没想着这些人能立刻想通,所以也没打算多留,与在场的村长夫妇和郭姨夫妇说过一声后便先一步退出了麦场。 身后是紧随却不说话的楚珵州。 走出一段后,苏虞忽地停下,转头望向他,“有事?” 楚珵州笑看着苏虞,眸底浸满温柔: “无事,咱俩顺路。” 苏虞抬头望了眼楚珵州身后,他家方向正好相反,想着约莫是他要去哪家看病,便也没再多问。 直到顺路顺到自家门口,她:“……” 眼尾的余光看着立于身侧而且有等着她开门趋势的楚珵州,苏虞停下要推门的动作,往旁边退开一步,眉头微挑笑道: “怎么,顺路顺到我家了?说吧,谨儿今儿又闯什么祸了?” 当然这个祸不是故意为之的那种,杜默谨这孩子极懂事不会故意去弄坏弄个东西或破坏某个东西,只不过是因为年幼经验不足所以在跟楚珵州学医时总会做些没办法控制的事。 比如之前有次自认为认识的野蘑菇摘了中午给做成菌汤熬给他师父,他没舍得吃等着吃残渣所以没事,他师父先吃过后跟个小孩似的在那哭着要骑小老虎,当时还是她被叫过去给楚珵州送去的镇上看大夫,说是中毒了。 那大夫似乎还认识楚珵州,从小谨儿嘴里知晓约莫是野蘑菇中毒,笑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说他楚大夫竟也有吃野蘑菇中毒的时候,楚珵州醒后没少被笑话,却也只是安慰被吓到的谨儿。 这样意外的事不在三两件,谨儿没少无意间间坑他师父,每每发生这种事,楚珵州都会过来一脸奇怪的神情坐上半个时辰,也不说有事,之后再无声地离开,等到了傍晚小谨儿回来垂头丧气地跟她说自己又闯了什么祸让他师父差点怎样怎样事,她便明白过来他过来那般奇怪的坐着是何意,大概是想告诉她这个当姐姐的收她弟弟做徒弟挺费命的,真要有事她得负责。 楚珵州摇摇头,十分淡定地说道: “无事,今儿想蹭顿饭吃,可否?” 苏虞一听更加确定她那乖巧十足的弟弟怕是又做了让楚珵州无奈的事,尴尬地笑了笑点头: “可以,想吃什么?” “做什么吃…” “苏虞,你没事吧?” 楚珵州的话说到一半被从后方来的声音打断,二人不约而同的转头去瞧。 结果苏虞身边的楚珵州一把被匆匆赶来的邹伊思推到一旁,他一脸紧张担心地上下打量起苏虞。 苏虞:“……你怎么来了?” 被推开的楚珵州面无表情地盯着邹伊思,心里忍不住烦躁开。 邹伊思见苏虞跟早上那会没啥区别,担着的心放下,解释道: “我不久前回集市上见你摊子比平时里撤的早,随口问了那张掌柜一声,他说你好像是遇着事了。我这不怕你吃亏受欺负赶紧赶过来给你撑场子吗?” “那我谢谢你哈,事情已经解决完了。不过你真不必为了我让租你铺子在我的事上费心,我说了考虑自然会认真考虑的,你不要急。” 苏虞在感情方面压根不懂,她看不见楚珵州对他隐晦的喜欢,更不懂邹伊思对他张扬又大胆的示好,一心将所有的事都与自己的事业联合起来去想。 因此,邹伊思被苏虞这话气的差点背过去。 他听闻她遇着事心里急的恨不得立马赶过来,马鞭都要甩飞了好不容易见到人,结果人家以为他是为了让她租铺子才过来献殷勤,压根没看到他的心,木头似的真给他要气吐血了。 几乎咬牙切齿地盯着她道: “苏虞,你可真会理解,爷服气。” 啊啊啊,气死了,难道就这么看不到他的好? 苏虞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又瞅了瞅面色看上去又很奇怪的楚珵州,叹口气道: “都进来再说吧!” 她推门往里进,邹伊思挑衅似的瞅了楚珵州一眼,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 楚珵州还站在原地,目光随着前面二人的身形跳动,就是没有动作,可给暗处的洛北急完了。 洛北:杵着干啥呢主子,上啊干他啊,再不主动媳妇都跟人跑了。 终于看见自家主子进去了,洛北擦了擦额头因为无语而压根不存在的汗,为他家主子发愁不已,赶忙跟上换了一处暗中观察。 苏虞三人一进院,似乎已经等了许久的张婉玉从厨房走出来,脸上温柔的笑在看到苏虞身后的两个男子时瞬间隐了下去。 而后垂眸走向苏虞轻声道: “虞妹妹,你回来了。” 邹伊思看到张婉玉愣了一下,问道: “这不是昨儿大街上那女子吗?你怎么给带回家了?” 苏虞头都没回应道: “她是张掌柜的女儿。” “啥?” 邹伊思俨然忘了苏虞早上跟她讲过的话,而后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说道: “哦哦,你这是善心发洪水了?帮了老的帮小的?” 苏虞:“……” 她回头瞪了一眼邹伊思,假假地一笑:“嘴歇会如何?” 邹伊思察觉到被嫌弃了,哼唧一声自己找地坐下了。 张婉玉常年不见生人,她莫名有些怕,但也清楚眼前的两人昨儿也帮了她,鼓足勇气对着二人柔声谢道: “多…多谢二位昨日出手搭…搭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邹伊思摆摆手,直性子地想说自己只是担心苏虞才出手,不必谢他,但想到方才被嫌弃了还让闭嘴,他只能撇撇嘴啥也没说。 楚珵州礼貌地点了点头,淡淡道: “谢苏虞便好,我什么都没做。” 张婉玉自然晓得他们帮忙全是因为苏虞的原因,所以她才更加庆幸能遇到她,“虞妹妹,吃过午膳没?我锅里还热着菜,只是……” 她抬眸瞅了瞅面对面坐着互相打量的那两人,不好意思地弱声继续道: “只是我没想到有客人来,许是不大够,我再去做些吧!” 苏虞拦住她,扫了一眼一尘不染的院子,再听后院安静无比的声音,便知道张婉玉一早上怕是给她家里的活都干了。 “不用,你吃过没?” 张婉玉本是想等苏虞回来一起吃的,但现在人多她怕饭不够,所以没说实话只温柔笑笑点头道: “吃过了,那我去将饭菜端出来,一直热着呢没凉,要是不够了我再去做。” 虽说只认识短短一日,但张婉玉的性子苏虞摸的门清。 她那般拘谨的人怎么可能会先吃。 可也不想打破她的难堪,回以同样温善的笑道: “我来便好,你回屋歇着吧!” 张婉玉不想打扰她们的事,所以点了点头便进屋了。 她一走,苏虞回头问邹伊思: “你吃不吃?” 邹伊思得意地朝楚珵州挑了挑眉,那眼神像是在说“看吧,她先问的是我”,而后看向苏虞:“吃,我都快饿死了,一直等着你说这话。” “哦。” 上午说她不租铺子就赖上她,下午这就来了,还说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狗都不信。 第126章 少动不该有的心思,没用 苏虞去厨房端菜,院里剩下楚珵州和邹伊思。 邹伊思舔了舔嘴唇,看着楚珵州痞笑道: “少动不该有的心思,没用。” 楚珵州漠然地抬眸注视着楚珵州,“这话该是对你自己说的吧,上赶着也没见她多瞅你一眼。” “呵,那也比你好,从头到尾她连一句话都没跟你说,是不是心里可嫉妒爷儿了?” 邹伊思故意气楚珵州,每每看到他在苏虞身边,心里那个气吧,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好不容易看上的媳妇就跟人跑了。 听说女子都喜欢小白脸那号的,偏偏眼前这个就是,而且身为男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人眼里对苏虞的心思,他再不抓点紧真要哭死都没地去。 楚珵州的好脾气懒得用在邹伊思身上,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厨房,“她喜欢谁是她的事,不过我清楚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爷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难不成你是?” 邹伊思被楚珵州气得炸毛,直接从凳子上站起半个身子都凑向楚珵州,黑着脸道: “小白脸,瞅瞅你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哪有半点男子气概,你以为苏虞能看上你?” 楚珵州淡定地盯着那双喷火的眼睛,笑了,“总之比你机会大,你太丑了。” “小白脸,你找打是不是?” “来啊,丑东西!” 幼稚又毒舌在两位身上显现得淋漓尽致,苏虞端着菜出来时看到两人几乎脸都要贴在一块,瞬间瞪大了眼睛。 忽地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她前世从她贴身侍女也是好友那里看过的一本话本子,额,关于男男的。 这其实没多奇怪。 她所在的朝代对女子苛刻,却对男子十分宽容,民风也开放,多的是养男宠男妾之事,便是那时的皇上后宫里也养着听说十分貌美的男妃,所以并不稀奇。 只是她有些好奇这二人是何时看对眼的,感情竟发展得这般迅速。 但在她家如此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真当她这个主家是空气啊! “咳咳,吃饭了。” 虽然不想坏人家的好事,但她真怕下一瞬看到什么辣眼的场面,所以决定当个恶人暂时打破这旖旎的氛围。 邹伊思与楚珵州哪能想到苏虞的脑回路都跑天上去了,两人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安然无恙地坐直了身子。 张婉玉做的菜不多,一个青椒土豆丝,一个清炒茄子,哪怕厨房里有肉,她也没做,估计是没好意思动。 菜上桌,两人静静地看着苏虞,等着她坐下一起吃。 苏虞分完筷子,没坐,淡声道: “你们先吃,我等会来。” 说罢又进了厨房,很快她端着两个小碗出来进了方才张婉玉进的房间。 邹伊思见苏虞进去了,才又对着楚珵州冷哼一声,“都不是爷儿瞧不起你,瞅你细胳膊细腿我怕一拳都能给你捶地底下去。” 楚珵州继续冷笑,“你大可试试,光有一身蛮力的丑东西。” “你个娘们唧唧的臭小白脸,爷不丑,你不怕是吧,来来来,你找地,看爷不给你那张脸打花花了。” “呵,说大话谁不会,说不定丑东西你得哭着求饶。” “你他娘地再叫一声丑东西。” “你有本事再说一句小白脸。” 越吵越幼稚的两人眼神都极不爽地瞪着对方,仿佛下一秒便要动手。 在树上隐着的洛北下巴都要惊掉了。 他从未见过两人大男人吵起架来是这样式的,简直幼稚到他压根听不下去,还不如直接动手。 不过他家主子好像越来越放开自己的情绪了,也是不错的兆头,那就小小的祈祷一下姓邹的那货不被主子打掉牙吧! 苏虞晓得张婉玉大概是没吃饭,端着饭菜给她拿进屋,怕她尴尬只说做的太多了让她帮忙再分担一些,而后也不等她说啥放下饭菜便又出了房间。 张婉玉看着苏虞离开的背影默默地道谢,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忍不住流泪,泪流着又笑开。 她总觉得自己命苦,可如今她不觉得了,她只觉得自己很幸运,也更想活下去了。 苏虞出来时,一抬头又瞅见那二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一时之间极少有的尴尬在她心头散开,想着要不自己也转身回屋算了,省得打扰了他们。 但她下一秒便听到两人异口同声道: “小白脸。” “丑东西。” 苏虞:“……”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情趣称呼,真有他们的,她还是回屋算了。 这顿饭谁爱吃谁吃。 再收留这二人她是猪。 转身刚要往自己房间去,耳边突然传来楚珵州叫她的声音: “苏虞,别忙活了,快些过来吃完饭再做别的。” 苏虞收回刚迈出去的脚,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着回头,“好。” 好在饭桌上他们低头各吃各的,没什么情感流露,苏虞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那两人坐着压根没有走的迹象,苏虞眯了眯眼笑着赶人: “饭也吃了,要没别的事都回呗!” 邹伊思摇摇头,看了眼楚珵州,“有点事,还不能回。” 楚珵州点点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暂时不回。” 回去看着糟心,不回! 苏虞:“……” 不回?他两人好要在她面前无所顾忌地显摆,她招谁惹谁了。 咬牙假笑道:“不回的话你们二人在村里到处转转也好,去山上也不错。” 说得够含蓄了吧,别来惹眼,别耽误她干活,不然牙给他们打掉。 邹伊思听罢撩起眼皮笑看向楚珵州,“也是,就去山上,走吧小……走吧你。” 看爷不给你拍进土里的。 楚珵州眼尾的余光扫了扫苏虞,应道: “如你所愿。” 上赶着挨打,成全他。 苏虞,但愿你不会被他吸引,我不懂如何爱,只能凭着本能去靠近你,若你最终心落他人,或许我这一生注定要一直失去,便也无所他求继续阴暗地活在我的黑暗深渊里。 可我想努力努力,想要被你看见,想要得到你的喜欢,想要你拉我一把,想要你将身上的光镀我几分,毕竟看见过阳光的人又怎么会再甘愿沉寂于黑暗之中。 苏虞笑眯眯:“嗯,慢走不送。” 去吧去吧,山上安静隐秘,正适合谈情说爱,别在她面前秀便成。 第127章 倒了吧 等邹伊思与楚珵州一走,苏虞收拾完碗筷便又去酒屋里忙活了。 只不过今儿有张婉玉在一旁帮忙,她也稍稍轻松些。 很快两个时辰过去,张婉玉见天色不早了主动去做晚饭,但刚出去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对苏虞道: “虞妹妹,方才那个黑衣服的公子又来了,他说让我转告你一声他回去了,明儿去找你。” 苏虞点头应了声,手里忙着活也没多问,不过倒是听到张婉玉转身时小声念叨道: “奇怪,怎得才一会儿那人脸便伤成那样了,是被人打了吗?” 苏虞心领神会,看来打是亲骂是爱这话没错,他两人感情发展倒是真的很快啊! 晚饭做好没一会儿,杜默谨从楚珵州那里回来,垂头丧气的模样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他每次在楚珵州那失手做错事,回来都是这样,再联想到楚珵州下午那一脸奇怪的神态,苏虞便知道她又猜准了。 慢慢地喝着碗里的粥等着那小家伙自己说。 果不其然,杜默谨瘪着嘴开口道: “姐姐,我今儿又闯祸了。” 苏虞安慰性地摸摸他的小脑袋瓜,柔声问:“怎么了?给姐姐说说。” “我不小心将师父新带回来用来入药的药蛇给做成蛇汤了,还把他的衣服给洗串色了,师父出去后回来便不理我了,他是不是不想要谨儿了?” 杜默谨难过的不行。 他是在厨房做饭时抬头瞅见墙缝处露出个蛇脑袋,看样子还不小。 想着自己从前挨饿时没少抓蛇烤着吃,虽比不上大肉吃的香,但也别有一番滋味,于是便打算给他师父做个蛇汤尝尝鲜。 他很顺利地就给抓住了,一边在锅里熬着一边又主动去将他师父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给泡水里洗。 但他没想到黑的那件掉色,其他两件白的放一起不但没洗白,反而越洗越脏,挂那里黑一块白一块的看上去脏兮兮的,他明显看到他师父嘴角抽了下,只告诉他日后衣服他自己洗来好。 其实要是他自己,只要衣服没烂到不能穿他怎样都行,可那是他风光霁月的师父,他自己都看不下,更何况整日衣着干净整洁的师父呢! 他愧疚地想着一定要想法子给他师父换上新的,又赶紧拿着熬好的蛇汤去道歉,结果他师父看了一眼直接叹气道: “倒了吧!” 他以为他师父是生气了,所以一个劲地认错,但没想到他师父说他熬的那汤有剧毒,而汤里那碎成块的蛇正是早上从笼里溜出去他没寻到的药蛇。 蛇是他师父上次回来时从外头带过来的,本身便有剧毒,又靠各种毒物养着,所以全身都是毒,用来入药可行,但直接吃一口便会气绝,说他命大没事,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跟他姐姐交代,还说日后不养那些玩意了,太过危险。 他听后更加愧疚了,想到他大大小小做错的事,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是个麻烦,以前让姐姐辛苦,现在又各种打扰到师父。 苏虞听杜默谨说完眼皮跳了下,有些感叹楚珵州这师父的确是真不易。 学医就是会碰到各种危险的东西,所以哪怕她担心也不会因为会有危险便阻止他去学,而且好像更危险的人是楚珵州,那一脸奇怪的表情她能理解,也表示同情,想过楚珵州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小命决定不收谨儿当徒弟了,但看他次次来次次只是坐会儿啥也不说还总夸谨儿聪明,想来是不会的。 “乖,你师父怎会不要你呢,他与我说过你有学医的天赋,还极懂事省心,他很喜欢谨儿的,你师父他为人和善,他未曾怪罪你自然也不会不要你。不过谨儿你要记住,无心之过也是过,要多加反省谨记日后不能犯同样的错,尤其你日日接触的东西与常物不同,更应注意,不懂的多问问你师父,这样慢慢地姐姐的小谨儿便会成为和你师父一样做事游刃有余且极厉害的人了,所以不要多想,犯错是正常事,懂得改正与弥补才重要。” 杜默谨默声想了想,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个小钱袋,“谨儿记住了姐姐,这是谨儿攒的钱不晓得够不够给师父买新衣服。” 蛇的话,他去山上抓一条一模一样的给师父,这样师父就不会不要他了吧! 苏虞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钱袋子,伸手接过,“够的,谨儿最乖。” 她当然会收下,因为她要的就是谨儿的担当,知道自己做什么事付什么代价,哪怕无心之过也是。 若是她说没关系,让他什么都不做或者是替他做了他应该做的,长久以往难免会在他心里形成一种她什么都会为她兜着的错误意识,那是很可怕,她不想那样,她也晓得谨儿不想变成那样,他有极端正的思想,自己只需配合着他来便好。 至于钱,她每日都会给他,他这次付出他该有的代价,那下次只会更谨慎对待,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 心放宽了些,杜默谨终于有了心思好好吃饭吃着吃着他抬起头又道: “姐姐,师父他摔伤了,整张脸都是肿的,谨儿想让姐姐帮帮忙,明日买些消肿的食材回来我给师父做药膳补补。” “好,姐姐记住了。” 楚珵州也伤了?这二人沟通感情有些太过猛了吧! 苏虞暗戳戳地想她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然而并不是很想知道,因为会起鸡皮疙瘩。 张婉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听着,眸中满是羡慕。 果真让人心安的人处处都是极好的,苏虞自己品性好,又极会教孩子,也难怪她家三个小孩都那般懂事可爱。 她自私地想若是能早些遇上苏虞便好了,那样或许她能早日解脱。 不,一开始嫁给许凛便是错,一心一意用自己的嫁妆为许家增砖添瓦也是错,那一家子的贪心不足与无耻其实细想起来早有破绽,只是他们一开始太会伪装太会圆话,所以懵懂无知的她傻傻地入了圈套。 她只是没好命嫁 一如意郎君,但她从不觉得自己没好命好好活着,苏虞说的对,她还有未来,她亦可以像她一般活出自我来。 第128章 这也行? 杜默谨研究了一整晚医书,总算是找到他满意的消肿药膳做法。 他将需要的材料写好在早起后交给苏虞,怀着歉疚的心背上他的小包匆匆去了他师父那里。 苏虞上午卖酒很忙,没注意到这两天十分殷勤的张掌柜没来找她,等她稍空闲一会朝远处放空休息时,才发觉他今儿连酒铺都没开。 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对劲,因为张掌柜跟他说过他开店这么些年从未关过一天门,因为只要一天没钱入账他心里就慌,可今儿却关门了。 她朝附近在集市巡逻的邹伊思手下招了招手,想打探一下他们是否知道。 邹伊思的手下无人不知苏虞是他们老大护着的人,赶紧小跑过去,笑呵呵地道: “怎么了苏姑娘?” 苏虞指了指张掌柜的酒铺,轻声问: “他家今儿怎么没开门,你晓得是何情况不?” 手下顺着去虞的手看过去,回道: “苏姑娘说张掌柜啊,他昨儿下午听说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苏虞一听微惊,忙继续问道: “小哥可知是因为什么?” 手下想了想,“我也是听这附近的人说的,听说是有人跟张掌柜说他女儿被女婿给休了,他上门理论要人结果反被讹钱,一气之下拿砖头给他女婿脑袋开了瓢,当时他亲家母便让人报官将他给抓走了,别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苏虞听罢眉头轻皱,拿了一坛酒给了那手下道谢后便一直在想这事。 她原本是打算等张婉玉脸上身上的伤养好之后再带她回家,可总有大嘴巴的人将事情捅到人家父亲面前。 若是按她的计划进行,到时候和离书一拿,那个人渣也被收拾了,张掌柜便能安心地跟她合作生意,可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 顾不上将剩下的酒卖完,苏虞连忙将摊子一收赶着马车便准备去衙门。 结果还没出集市,半路便遇上了邹伊思。 他戴着黑纱斗笠,但依然能隐约看清模样,主要是他叫了苏虞,所以苏虞才听出来是他。 “你今儿卖这么快?这便回了?不是说好了今儿给我回复吗?” 苏虞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回复不了,我有急事。” “嗯哼,你没有一刻闲的我知道,那请问忙碌的苏姑娘,您的急事我可有资格打听一二?” 邹伊思早清楚苏虞一人养家的辛苦,她若不忙全家人得喝西北风,所以理解她的同时也会心疼她的不易。 苏虞没空跟他耍嘴皮子,垂眸道: “张掌柜被衙门的人抓了你可知晓?” 邹伊思愣了一下,摇头: “什么时候的事?昨儿不还好好的吗?” “就昨儿下午,他把许凛脑袋开瓢了,我得去看看,你要没啥事帮我打听打听许凛的情况,租铺子的事忙完我给你回话,我这会去趟衙门,麻烦你了。” 苏虞简单地说了说,她不喜欢麻烦别人但有时候分不开身只能开口。 邹伊思哼唧一声,“你就跟我客气吧你,咱俩都多熟了,麻烦什么麻烦,我跟你一起去衙门。” 说罢他对自己身后跟着的手下吩咐了几声。 “好了,待会儿便会有消息,我们走吧,你上车,我来赶,去衙门的路我熟。” “行吧!” 在镇子上行车不宜过快,好在这里就那么大点,去哪都不远,所以没一会儿两人便到了衙门关押犯人的大牢。 看守的狱卒长见到邹伊思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主要是邹伊思跟苏虞说话时那熟悉的声音让他认了出来,所以哪怕挡着脸他下意识地便要做跪地行礼的姿势,被邹伊思一个手势给阻了回去。 狱卒长有些尴尬地保持膝盖微曲的姿势摸了摸鼻头,咳嗽两声站直身子看上去很是礼貌地问: “二位要看哪个犯人?” 邹伊思淡淡道: “昨儿下午被关进来的张进福。” “他杀人未遂还没开审,暂时…暂时恐怕见不了啊!”狱卒长有些为难地解释。 苏虞也不想为难他,只是到底救人心切,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狱卒大哥,麻烦您通融一下,我们只要一刻钟朝好。” “犯人在你们这还能跑了不成?见面说两句耽误你事了?” 邹伊思看到苏虞对个狱卒低声下气的心里十分不爽,他喜欢看她自信大方地做事,不想看她无助时的无能为力,所以她才需要他的保护,有他在,没人能欺负她,也没人会看不起她。 狱卒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赔笑着道: “也…也不耽误,按规定是不可以,不过二位要求的时间短,那便…便里边请吧!” 哎呦,这祖宗怎么来了,谁敢惹他啊真是。 呜呜呜,一锭银子呢,看来是收不了。 余光扫着苏虞那锭银子,狱卒长肉痛地别开眼径往前领路。 苏虞愣了下,嗫喏道: “这也行?” 邹伊思自信又傲娇地挑眉,“当然了,咱又不劫狱他们有什么不敢给看的。” 苏虞有些懵懵嫡点头。 这发展跟她认知中的好似不同,前世无论是打点还是找人,一开始人家不同意的但凡给了银子多半会同意,所以她才拿出银子来,但到这只需邹伊思那几乎怼人的话便行了? 狱卒长将苏虞二人往最里头到。 大牢里常年见不到阳光,所以十分阴暗潮湿,空气中满是散发的霉味。 可怜的张掌柜便被关在最里头的一个十来人的混舍里头。 他一只眼睛乌青,嘴半张脸肿着,要不是狱卒长叫他他抬头应了一声,苏虞差点没认出来。 张掌柜也看到了苏虞,几乎连滚带爬地来到门口,隔着围栏的缝隙问道: “苏丫头你怎么来了?” 苏虞脸色有些微冷,掏出帕子递过去,“听说你被抓起来了,我来看看你,这伤是许凛打的?” 张掌柜摇摇头,“不是,是……” “是老子打的怎么着,小娘们你要给他报仇啊,进来报啊?” 张掌柜的话被里头一个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男人接上,他盯着苏虞的眼神猥琐又恶心,十分欠揍。 邹伊思听到盯着那人咬了咬后槽牙,脑子里已经在想要怎么收拾他了。 苏虞懒得理会,笑着转头对狱卒长道: “狱卒大哥,您也听到他自己承认打人了,按照我朝律法,无故殴打他人可杖责二十,您这般公正无私,想来是不会容忍这种事发生的对吗?” 一个大美女对着自己说这样的话,哪怕他听出来有故意架他的成分,但谁不愿意被夸呢,狱卒长心花怒放地狠狠点头。 “姑娘说的极是,这些人一个不注意便无法无天了,是得教训。” “张进福,还有谁打了你一并指出来。” 主要是旁边还有一个小祖宗在,他怕他不听这姑娘的话他会挨揍。 第129章 他死了没有? 苏虞回头给了张掌柜一个眼神,张掌柜心想打的确不能白挨,转过身将打昨儿打过他的人挨个指了个遍。 那五大三粗的男子也没想到自己耍横会引来这样的后果,指着苏虞骂骂咧咧道: “臭娘们,你敢害老子。” 苏虞懒懒地撩起眼皮,眼神冷冽无所畏惧。 她懂得拿捏人性,也不会在任何事上吃亏。 人做什么事付什么代价,她永远以此为准则。 狱卒长迅速喊了些狱卒将那几人拉了出去。 其实进大牢的人没有不挨里头人打的,狱卒们都见怪不怪,但今儿不同,没人敢不认真对待,架着那几人便往刑房去了。 苏虞适时地将方才没送出去的银子悄声拿给正准备走的狱卒长,“麻烦各位大哥了,小女子请大家喝茶,小小心意还请务必笑纳。” 狱卒长看着那一锭银子眼馋极了,抬眸看了眼邹伊思的方向,见他在瞅被带走的那几人,大着胆子赶紧收下,“姑娘客气,您聊完出来便可。” 意思是可以多待些时间。 苏虞点了点头,轻声道谢。 邹伊思像是没看到这些一样,与苏虞道: “你们聊,我去外头守着。” “好。” 邹伊思一走,张掌柜笑着感激道: “苏丫头让你破费了,进来一趟不容易吧!” “无妨,张叔你与我仔细说说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好想对策。” 苏虞只担心许凛死没死,若是人没了,张掌柜怕是不好救,人若还活着,那自然好办多了。 张叔叹了口气,眼里依旧有止不住的怒火,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眼眶瞬间红了,“许凛那个挨千刀的,他把我的玉儿休了,还将她弄丢了。” 昨儿下午他本来还在店里担心苏虞遇上的事棘手不棘手,哪知那时店里来了个买酒的老熟客,那人住在他女婿家附近,所以以往那些关于女儿的事都是从他打听来的。 后来许凛消停了一段时间,他也没去麻烦人家,直到昨日那人过来买酒,一上来便在他面前骂许凛不是个东西竟然休妻,他当时直接傻眼了,问许凛休妻是何意,那人这才意识到他还不晓得这事,虽是好心却也怪自己多嘴,耐不住他磨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道玉儿似乎惹恼了许凛,所以呗他在大街上所休,那人以为玉儿回家来了,却没想到人压根没回来。 他听罢又恼又担心,顾不上那熟客忙赶去许家讨说法要人,他的玉儿那么乖怎么可能会惹恼丈夫,定是那个无耻的做了什么玉儿不从所以才再大街上休妻借此侮辱她。 玉儿没回家他担心他受不了打击做傻事,又怕许凛那个不要脸的说是休妻却又把玉儿关起来好问他要钱,所以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门敲了许久才应,许凛像是喝多了,满身酒味,见了他不但没有尊重,反而嗤笑着问他是不是来给他女儿求情的,让他不要休她,还说要想不被休也行,给他再拿二十两银子过来他便不休妻接她回去。 许凛他娘在一旁幸灾乐祸地附和,各种说女子被夫家休弃没人要了不说,这辈子头都抬不起来,让他好好想清楚,而许凛因为喝多了心里藏不住事,嘲笑他的玉儿是个黄脸婆,有人看上她给钱睡便不错了,不然扔大街上都没人要,他顿时便明白过来许凛对她女儿做了什么,气急之下捡起地上掉落的砖头便砸了过去。 “他死了没有?” 张掌柜说完十分淡定地问了一嘴。 他想若是许凛死了,也算值了,只是他的玉儿还不知道去了哪。 苏虞摇摇头,“还不清楚,他没死的话好说,若是人死了,张叔你……” 张掌柜无所谓地笑笑,“死了才好,我早该弄死他的,我的玉儿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她若是想不开做了傻事,我活着也没什么盼头了。苏丫头,张叔实在没人求了,还得求你帮我找找玉儿,那孩子心里苦,我真担心她做傻事。” “她在我那里,好好的没事。” 苏虞不打算瞒着张掌柜了,本意是想着等人好了送回去也不至于太担心,现在弄成这样不告知是不行了。 张掌柜怔了下,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道: “苏丫头你说什么?” 苏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有些抱歉地说道: “这事本该一开始告诉你,只是玉姐姐她怕你担心所以暂时让我瞒着,我也想着等过几日她伤养好了给你送回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张掌柜听罢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提着心总算放下,“不怪你苏丫头,玉儿她太懂事总怕我担心什么事都不与我说,只要她没事便好。倒是苏丫头你,帮了我娘,又帮我老张,现在又从那畜生手里救了我女儿,欠你的恩情我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举手之劳罢了,张叔你日后帮我多赚钱便是还我了。” 苏虞总觉得那些事只是自己顺手去做的,并非是她心善,她认知里她自己是个极凉薄又冷默自私的人,却从未发现她自己真实的内心其实柔软极了。 “好好好,只要我能出去,一定帮你赚大钱。” 张掌柜顺着苏虞的话说,却担心自己会出不去。 苏虞又不傻,哪能看不出他眼中的落寞,“别多想了,事情交给我,你能出来,玉姐姐她也不会被休,只会和离,至于那人,自有他的去处。左右你这几日也没事干,便好好想我们的酿酒大业吧,过几日能探视了我带玉姐姐来看你。” 张掌柜忍不住擦了擦眼泪,本想拒绝,但想想玉儿她也得成长起来,脱离过去的一切,直视这些不堪,而后迎来新生,所以点了点应了。 说完这些,苏虞也不愿因为待太久叫人狱卒长为难,于是告别张掌柜便走了出去,结果出去也没看到邹伊思的人影。 岂不知某人正在刑房里看着那对苏虞爆粗口的男人被杖责笑得不怀好意。 他让人多加了十杖,那人被打时还张口闭口全是脏话,打到一半便消停了开始求饶,直到后边被打晕了过去。 看完了,邹伊思无聊地伸了伸腰,对一旁的狱卒长道: “银子拿了,日后那姑娘过来你敢拦小心爷揍你。” 狱卒长心虚地笑笑,“不敢不敢。” 哎呀呀,被发现了呢,但是没被收,划算的,下次还敢,有钱不要王八蛋! “出来了?是不是心里又计较开了,善心发洪水的苏姑娘?” 邹伊思出来看见大门口站着低头沉思的苏虞,忍不住打趣她。 他未来的宝贝媳妇像是个正义的女侠,哪有难她上哪帮。 唉,还能怎么办,宠着陪着呗! 第130章 肿成胖猪脸的邹公子 苏虞白了眼邹伊思,淡淡道: “说的对极了,肿成胖猪脸的邹公子。” 邹伊思嘴角抽来抽:“……” 他稍稍掀开点面纱,哼唧道: “眼神还怪好使的,爷在你们村弄成这样的,你赔。” 苏虞幽声道:“你还讹我头上了,去找昨儿跟你上山的那位赔去。” 他俩交流感情弄成这样,让她当冤大头,想屁吃。 “哈哈哈,逗你的。” 邹伊思想到楚珵州那张跟他差不了太多的脸,心里舒畅极了。 “你跟我说说你准备怎么做啊,我也好帮衬你。” 苏虞边往前走边道: “许凛那边不知是何情况,他若只是受轻伤,一切都好说,按照律法张掌柜也只是管一两月便放出来了,或者想法子让他写一份和解书便也了了,但就怕许凛没了,所以得先打探清楚他的状况。” “张掌柜这事你交给我就成,你别跟着瞎操心了,至于许凛那边,还按你的计划来,不行了再说别的。” 苏虞听邹伊思如此仗义,不禁打趣道: “你这么帮忙,看来你的铺子我是不租不行了,有没有想涨点租金的想法啊?” 邹伊思眉头上扬,心情愉悦道:“租金不涨,你给我个二掌柜当当就成。” 她笑起来太好看了,而且看上去好温柔啊,喜欢,太喜欢了。 “不给,再见。” 苏虞笑着挥手告辞。 “小气的女人。” 邹伊思嘴上抱怨,脸上已经笑得跟朵似的。 他定定看着苏虞离开的方向痴笑,连狱卒长来身边都没发现。 “小殿下车瞅了,人都没影了。”狱卒长乐道。 这小祖宗看来也动凡心了,要真有人能降住他,他们的日子可就舒心多了。 邹伊思的笑僵在脸上,回头看向狱卒长,“说过在外头不准暴露爷的身份,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狱卒长拍了拍自己的嘴,笑嘻嘻地认错道: “哪能呢爷,是小的不长记性,您别生气。那个张进福是您的熟人吗?可需要小的给他换个单人牢房?” “嗯,他何时开审?” “后日巳时,张进福伤人不算重,听说他那女婿没什么大碍,若是开审那日张进福愿意赔点银子,照小的看不会被关起来。” 其实只要这小祖宗说一声人或许直接就给放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但也清楚这人不会那样做。 所以狱卒长大概分析了一下,邹伊思听闻心里有了计较,“晓得了,去忙吧!” 赔个狗屁的银子,他的宝贝媳妇有多讨厌那个许凛他听得出来,抓紧给那人弄进去出不来才不会惹她烦心。 一路回到他的宅子,去调查许凛情况的那个手下也已经回来。 说是只受了点皮外伤,人一点事没有,当天晚上还去了醉仙居喝花酒睡女人,今儿一早钻进赌坊里到现在没出来。 “走,去看看。” …… 许凛前几日输光了银子,没钱还赌债差点将张婉玉赔进去,结果她被人带走没了音信,他只能让自己的两个妾去陪睡才算抵了。 可手里到底还是没钱,他暂时又没敢跑去跟张掌柜要,于是学他那个赌友的准备继续让自己的妾卖身给他还债。 所以他才敢在手里没钱后再一次踏进赌坊里。 他来的赌坊是福春楼旁那个最大额,这里赌的大,赚的也多,当然输得也多,可就是有很多人抱着侥幸的心里幻想自己有那命赚大钱,因此趋之若鹜。 赌坊里挤满了人,每个桌上都是兴奋下赌注的,也有赌输了没钱在那跟打手讨价还价的。 而许凛,头顶缠着一圈纱布,站在围观人群最多的一桌定睛看着桌上的赌局。 曾经能当上秀才的人必然不蠢,他进来许久没有直接上桌赌钱,而是在赌坊每一桌都转了个遍,观察着桌上的情况。 最终发现他目前看的这桌赢钱的几率最大,好几波人拿点小钱转了不少,个个笑眯眯地走了,看的他心头痒痒。 这桌的庄家是福春楼的人,他们倒是爽快,赌客赢了不想再赌了会送客,不像别的赌坊赢了不让走,非得让你将赢的再全吐回去才了事,都是凭借自身的意愿,想赌继续,不赌送客,没钱了可以抵押任何东西,也可以赊账,赊多少都行,只要能在规定期限还清。 许凛添了添嘴唇,有些跃跃欲试,他不怕没钱,因为他给自己老丈人送进去了,不赔钱他不和解,还有他那女儿他怎么可能看着她被休,所以他有的是法子要钱。 没钱又咋,有人给他兜底呢,许凛无耻地想。 而楼上,邹伊思正扶着栏杆注视着许凛。 一旁站着的是赌坊老板,他满脸堆着笑对邹伊思道: “主子,您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外边吵闹,您去包间坐吧!” 邹伊思摆摆手,“让你找的那人找着没?” “找着了主子,现在后院地牢里关着呢,他可是哪里得罪了您?” 老板甚是好奇他家主子抓一个赌客干嘛,那人常来赌,是个会赌的,而且家里有点银子,所以也算是店里的老客户了,只不过有次被抓到他出老千,叫手下好好打了一顿收回来些银子好些天没见过了,突然他家主子又找这人,算他倒霉撞到不该撞的人身上。 邹伊思想着苏虞的计划,慢条斯理地道: “没得罪,有用罢了,去将他带过来。” “好的主子。” 不一会儿,那人被带到邹伊思刚才进去的包间,那包间靠窗,楼下的场景一览无余。 那人眼睛被蒙着,昨儿下午忽然被人敲晕抓起来,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是谁抓的他,脑子里把自己得罪过的人全想了一遍,越想心越惊,越怕自己悄无声息的没了,有些后悔自己曾经太张扬任性。 “好汉饶命,如过去有对不住的地方我愿意补偿的,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是真的怕了,方才有两个人架他过来,语气凶狠,好像不是他能应付的硬茬,哪怕平日在外头蛮横惯了,可到这节骨眼谁不想活命。 邹伊思给站在那人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扯开那人眼睛上的黑布。 许久不见光,猛然间能看见了又刺的慌,那人猛眨了几次眼才适应过来,抬头扫了眼周围,瞅见赌坊的老板时他以为是上次出老千的事还被记恨着,忙跪地磕头求饶: “我再也不敢出老千了,您就放过我吧,该赔的我也赔了,实在不知哪里又得罪了您,您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 “停!” 老板看那人又开始卖惨扯起来,立刻打断了他,“再多说一句拉出去喂野狗。” 那人颤了下,当即闭嘴不敢说了,他这时才发现主位上坐着个戴斗笠的神秘人,直觉上是比这里老板还厉害的人,他看着更怕了。 第131章 不确定,再看看 邹伊思懒得废话,直接道: “认识许凛吗?” 李强闻言眸子震了下,以为是许凛找来的人,心里咒骂起来,嘴上老实道: “认识。” “听说你前几日看上他娘子,想用他娘子来抵赌债?” 邹伊思话还没说完,李强便跟摇拨浪鼓似的摇起头,心虚抵结巴道:“也…也不是,许凛他欠我许多银子,是…是他自己提的拿他娘子还赌债,我对他娘子什么都…都没做,不信您去问他。” 他是看上了那小娘们,可人家性子烈,他没得手,要钱许凛又不给,给他送来两个自己的小妾抵债,他是睡了,可他也算是花钱了不是?狗日的许凛竟背后又搞这一手。 不对呀,许凛怎么可能会跟这家赌坊的老板有关系,而且好像还跟个大人物认识,他有那么大本事还去赌还没钱还? 不确定,再看看。 邹伊朗不冷不热地说道:“我知道,今儿带你过来有件事要你去办,办好了你在赌坊出老千的事便不再追究你仍可来这赌,且还会给你银子拿,做是不做?” “做…我做。” 李强颤颤巍巍地答应。 他敢不应吗,都给他绑来这里了,再不答应哪还有他的小命在。 “不知这位大爷说的是何事?” 邹伊思半歪着身子靠在椅托上,神态慵懒,“许凛此刻就在下边,你下去跟他赌,这次允许你出老千,让他输得越多越好,你赢的钱赌坊给你,许凛输的钱让他将他娘子完全抵给你,还要他亲手签下和离书。这买卖你不亏,具体怎么做还需要我教你吗?” 李强听完愣了会儿,后知后觉原来这是替那小娘子讨公道的人,不是许凛叫来的。 就是嘛,他看许凛也没那个本事。 不过那貌美的小娘子既然有这么厉害的靠山,为何还要嫁给许凛那货,眼瞎了吧,他那日是真看上她了,若不是许凛欠的钱不算多,许是那小娘子就能完全抵给他了。 “不……不用教,我晓得怎么做了,大爷您就瞧好吧!” 便宜不占是傻蛋,既然不是找事的,他怕啥。 李强下去直奔着许凛去。 许凛看人赢钱最终没忍住还是上了桌,拿着用两个妾室的首饰换来的仅剩的银两准备也来个以小博大。 他上了桌,负责赌桌的伙计正准备开始,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而后自己赌坊的人退下,李强走过来补了上来。 许凛看到李强也是一惊,没想到在这个赌坊也能遇到他。 因为每次都书给李强,所以他本能地心慌,到一想到或许这地方旺他呢,心一狠还是决定继续。 想着自家两个妾都被李强睡过,他心里那个膈应的慌,也没再欠他钱了,自然不用卑躬屈膝赔笑脸了,面无表情地只盯着赌桌看,也不打招呼。 倒是接了任务的李强主动搭起了话: “这不是许秀才吗?今儿来这赌了,咱两还真是有缘是吧?” 他本身就看不起许凛,文人自诩清高有傲骨,到头来做的事比他们这些人还脏,也不知在傲气个什么。 许凛敷衍地笑笑,“是你啊李大哥,好巧。” “赌局开始,买定离手昂,来来来,下注。” 负责赌桌的人这时吆喝了一声,周围的氛围顿时热闹起来。 许凛将带来银两一分为二,押了一半出去买了小。 李强拿着赌坊给的钱,丝毫不心疼地掏出一百两的银票出来押了大,然后笑看着许凛。 赌桌上还有两人,是邹伊思的手下,跟着李强押了大,一人二十两。 结果还未出,许凛紧张的脑门上都是汗。 他要是输了,总共就那点钱无所谓,可若是赢了,那就是一百四十两银子,除去桌费一两银子,他便是白赚一百三十九两。 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心里一个劲地说一定是小,一定是小。 他闭着眼睛不敢看,直到耳边传来不断的惊呼声,然后听到人说:“小。” 他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生怕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去看,发现的确是小,顿时激动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猛地咳嗽起来。 咳完了睁大眼睛看着那几张银票被拨到自己面前,手碰上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才觉得真实。 这辈子他没发过大财,今儿算是走运了,果然他娶那婆娘就是个丧门星,她一走,他的财运这不来了吗? 一百多两的银票到手,许凛乐得眼睛都是缝,眼瞅着下一局要开始了,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 内心深处他是想继续的,毕竟运气不是天天有,可就怕玩上头输了。 “呦?许秀才今儿运气不错啊,以前跟我赌的时候没一把赢的,输的好几次都光着身子走的,这次倒让你一次赚够数了,拿着钱快走吧,回去还能多纳几房清白的妾,别待会又输没了光身子回去,哈哈哈。” 李强知道许凛这人自尊心强,他受不了刺激,所以故意激他,省得他看这么多钱直接拿上走了。 果然许凛一听脸上的笑僵住,心里窝火极了还不能发泄,尴尬地笑笑道: “之前是我那倒霉婆娘克我搞得我运气不好,我一提休她的事这运气就来了,哪可能一直输下去,来来来,继续继续,我还得赢,哈哈。” 今儿他也得让李强输得光身子裸奔。 他这人极好面子,自尊心强,当着众人的人贬低自己的妻子为自己开脱,邹伊思在楼上看得直冷笑。 赌坊老板见惯不怪,这种事每天都有,拿娘子抵债的更不在少数,人性的贪婪与可怕随时都在上演,他有时候都懒得待在赌坊里看。 李强得逞地笑笑,继续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许秀才都赢那么多了,这次该下多一点了吧,别你赢大钱,让我们只赢点小利,不然都不乐意跟你赌了。” 另外两人也将钱加到了五十两。 许凛看着眼冒金光,狠了狠心押上了三十两,“都赢都赢,我还押小。” 李强继续跟大,另外两人默契的一个押大,一个押小,不让许凛邹丝毫怀疑。 果不其然,开出来的还是小。 许凛都乐疯了,除去他跟另外一人平分的,他还落了一百二十五两。 自以为运气爆棚的他心开始野了,拿出五十两准备继续赌,想着输一把也没关系。 赌徒的心里就是赚了觉得自己下一把还能赚,输了觉得自己下一把肯定能赢,开赌坊的人准确地拿捏着这些人的心思,所以才会开的风生水起。 李强叹了一口气,假装不悦道: “老子今儿怎么这么背,再来,你许秀才不可能次次好运气,之前你可是把把输的,你不过是侥幸赢了两把,老子还能像你似的输的精光?” 第132章 和离书到手 许凛最不愿老被提起以前的难堪,越提他越想证明给别人看,也正中李强的下怀,“李大哥,看来今儿是我许凛的主场,五十两押大。” “啧啧啧,才五十两,舍不得便不要出来赌,我还押二百两,小。”李强大手一挥,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又拿了出来。 另外两人故意跟着许凛押,一人一百两。 结果再开,还是许凛赢,不过这次三个人平分二百两,一个人均下来也就三十来两,许凛有些不高兴了。 他看出来那两人是看他运气好跟着他押的,再这样下去他赢不了多少钱,索性不打算玩了。 李强作为资深赌鬼,许凛这个愣头青什么心思他琢磨得一清二楚,眼瞅着差不多了,开始下大饵。 他故意骂骂咧咧道: “去他娘的,老子就没这么输过,竟然让你许秀才这个手下败将赢了我,老子不服,你敢不敢跟老子赌把大的,只你跟我,你赢了我将这五百两银子还有城南新买的三出三进的宅院给你,你输了将你赢的钱和你那娘子抵给我,跟我赌否?” 许凛一听三进三出的宅院心里开始痒痒,看着桌上刚赢回来的银票,有些肉疼,但想想若是赢了他不但一举成了有钱人,还有新宅子住,日后旁人见了他不得称呼一声许少爷?要是输了也不亏,大不了不赚不亏嘛,反正那婆娘不知道跑哪去了,让李强自己去要人去,他不打算要那个黄脸婆了,日后再多赌几把钱不就回来了,这地这么旺他,他肯定能赚大钱。 周围人不断开始跟着起哄,都在让许凛跟着赌。 有好多人恭维他,说他这次肯定发了。 也有人说许凛这样小家子气的人肯定不赌了,他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玩玩就跑了,跟他这种人赌简直是掉价。 无论恭维还是嘲讽,对于许凛这样内心自卑又自尊心强的人而言便是一种药效极重的催化剂,他做不到适可而止,又贪心十足,名利都想要,所以李强的邀赌他不可能不应。 盯着无数的目光,他硬着头皮将桌上的银票往前一推,装出潇洒的模样,“有何不敢?钱财乃身外物,去了也可再有,娘子只一个,我与你赌是不愿你用赌局来作践她。” 听听,他给自己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似乎像个情种一般。 可要真为了妻子,他直接不赌就行,偏要又当又立。 李强心中嗤之以鼻,但与他无关,只要许凛中套就行。 二人的赌约赌坊准备了书面证明,签字画押之后,赌约正式开始。 许凛虽紧张不已,但他自信今儿老天向他,所以对上李强的眼神丝毫不畏惧。 李强勾了勾唇,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手脚。 等结果一出,许凛愣在了当场,他不敢相信自己这次就这么输了。 眼睁睁瞅着面前的银票又被拨给了李强,他眼睛都气红了。 浑身忍不住发颤,还没捂热的银子眨眼间飞走了,这比打他一顿还难受。 但事情还没完,李强笑容得意地将方才签字画押的证明拿给他,“许秀才,那从今儿起,你娘子可就是我李强的了。” 许凛挫败地一屁股坐回到板凳上,恨恨地瞪了一眼他按了手印的地方,垂头丧气道: “我回去便写休书,人是你的了。” 周围不少人拿他方才的言论说事,讥讽他装过头了。 许凛羞愤地想跑,哪知李强又道: “休个屁,老子才不要被休弃的女人,你现在给老子写张和离书出来,我听闻你娘子贤惠貌美,正好我无妻,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娶她做娘子,她如今是我的人,哪能你说休便休,老子只要和离书,不然你拿一千两换?” 许凛猛的抬头,气的咬牙切齿,“一千两?她一个破鞋你管我要一千两?” “啧啧啧,方才还说我作践她,这会子你倒说她是破鞋,到底是你许秀才会做人。” 李强不屑地嘲讽,将那证明上最下边的小字指给他看,“老子一直觉得家妻抵千金,要你一千两够少了,方才是你自己亲手签字画押的,可不是老子讹你。” 许凛震惊地瞪大眼睛去瞧,这才发现那张纸的下边真有一行小字写着,他当时签字时没注意那纸下边有字,直接就签了,没想到竟被人套路了。 他气冲冲地怒道:“李强,你玩不起。” 李强定是觉得输给他脸上过不去,而且还惦记着张婉玉才在证明上故意设计他。 李强无所谓的耸耸肩: “随你怎么想,谁让你有赖账不讲诚信的前科,我信不过你才加这么一条,又不用你真掏钱,写张和离书不就妥了。” 许凛气的翻白眼,但事情到这地步他怎么也抵不了,没好气道: “我写。” 一个他用烂的破鞋这人还跟个宝贝似的一直惦记,有毛病。 很快和离书写好,李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察觉出没问题哈哈一笑道: “行了,老子我也不是喜欢勉强的人,等我见着你娘子……哦不,你前妻,她若是愿意跟我走,我便娶了她,她要是不愿,老子等等她又何妨,那么贤惠的女子老子听听便喜欢的不得了,要娶回家的当然得她心甘情愿才行,哈哈哈,不错不错,输一早上值了。” 拿上和离书,里强拍拍屁股走了。 围观的人一比较高低立下,直言李强才是真爷们,不像许凛虚伪又贪财。 可来赌坊的有几个不是许凛这样的人,所以也都看看笑话不当回事。 许凛黑着脸坐在赌桌上,银子飞了抓心挠肝的难受,直到听见负责赌桌的伙计问: “这位客官,还赌吗?不赌您退场要上新人了?” 许凛不甘心以及输没了,看了看兜里依旧还剩的来时的那点钱,狠狠往桌上一拍,“赌!” 李强回到二楼,恭恭敬敬地将和离书递过去,谄媚地笑道: “爷,小人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将和离书弄到手了,能走了吗?” 邹伊思接过赌坊老板从李强手中拿过来的和离书,仔细看过后,点了点头,“可以,做的不错。” 赌放老板爷将方才那些赌桌上的银票给李强,“答应你的,日后来我赌坊赌可以,若让我再发现你出一次老千,你的双手便不必要了。” 李强忙点头赔笑,“不敢不敢,多谢爷,多谢老板。” 他也不是把把出老千,只有赌大了的时候才会,这里的人都认识他了,他哪还敢呐! 嘿嘿,这次被绑不亏,平白得了几百两银子,只可惜了那小娘子看来他是真没那命了。 她真的好好看。 李强走后,邹伊思在窗口又看了许凛许久,直到他灰头土脸地离开。 手下人过来说许凛一直输,赊了赌坊的银子说是三日后必还清,要是还不上便拿自家房子抵。 邹伊思听完笑了。 今日跟许凛赌的全是他的人,他不可能最后会赢着离开,只会越欠越多,最后赌上一切无处可去,这便是苏虞给他量身订做的下场。 不过许凛敢说三日后还清,怕是将主意又打在张掌柜身上了,他清楚只要他不和解,张掌柜这牢饭便吃定了,所以等开审那日他一定会假装心软让张掌柜出钱了事,但是他似乎在异想天开。 第133章 看来这顿饭没白请 苏虞从镇上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将正准备做午饭的张婉玉叫过来跟她说了张掌柜的情况。 张婉玉听罢急得不知所措,苏虞安慰道: “不必太担心,应该不会有事。” 张婉玉越哭越觉得是自己害了张掌柜,一向性子温柔的她忍不住骂起许凛: “我早该与他同归于尽,也不至于害得父亲进大牢,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他非逮着我们一家子欺负,不公平,呜呜!” 苏虞叹了口气,拍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张婉玉,“切莫因为别人的错将自己搭进去,你要想的是怎么看他遭报应。你爹他真没事,后日开审我带你过去见他。” “我气啊虞妹妹,我始终想不通人怎么能那般无耻呢?” 张婉玉一头哭倒在苏虞怀里,悲伤又绝望。 “因为有些人天生便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他们生来是为了作恶给他人带来不幸,但不要紧,有的是能灭的了他们的人。” 苏虞最不怕坏透顶的人,这样她对付起来心里一点负疚感都不会有,反而会有无尽的快感让她内心兴奋不已。 人嘛,长时间一直做某件事做久了总会想找找刺激,她这人性子淡一般不会主动去寻,但要是自己找到她门前,她有的是心思玩。 张婉玉心想或许苏虞便是她口中那样的人,可她太担心了她父亲了,一张嘴便泪流不止,实在说不出来话。 苏虞陪了好一会儿,等张婉玉情绪缓得稍好些,扶她进了房间休息,做饭的事她来。 看完张掌柜回来的路上她买了杜默谨需要的药膳食材,还有跟楚珵州身材尺寸差不多的衣服。 直接带过去的话,想到杜默谨得自己慢慢炖药膳,苏虞干脆一并给做好了,留了些饭菜给张婉玉,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楚珵州那里。 楚珵州家大门开着,苏虞还没走过去,便瞅见楚珵州背对着杜默谨在说些什么。 许是听到她走步的动静,楚珵州下意识地回头看。 于是乎,苏虞看到了一向双眼似食铁兽,两颊像包子的大脸,全然没了平日里的俊朗。 她不想笑,但不知为何控制不住,抿紧唇瓣极力克制,难以想象这人昨儿与邹伊思到底是怎么交流感情的,怎么看怎么不像互有好感的人,倒像是有仇似的下手忒狠。 楚珵州见是苏虞,连忙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吗?没事先回去吧,我今儿不方便。” 苏虞:“……” 她白了眼楚珵州,自顾自地往里走,“别挡了,我都瞧见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丑?” 楚珵州嘴角抽了抽,扯疼了伤口轻“嘶”了一声,转过脸背对着苏虞,总嘴型对杜鹃谨道:“你让她来的?” 虽然很想见她,但现在这副模样他真心不想让她看见,丢人。 杜默谨嘿嘿一笑,“师父,姐姐她不会笑话你的,别怕人嘛,不丑的。” 楚珵州敷衍一笑,觉着自己遮来遮去的确 不似大男子所为,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避开苏虞的眼睛,“晌午好,吃过饭了吗?” 暗处的洛北笑的差点四脚朝天了,他头次见如此窘迫尴尬的主子,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苏虞摇摇头,将手里的篮子稍提了提,“我带过来了,一起吃吧!” 杜默谨跑过来接过苏虞手里的篮子,凑近她耳边悄声问道: “姐姐,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苏虞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带了,都给你做好了。” “嘻嘻,姐姐最好了”杜默谨星星眼望着苏虞,开心极了。 耳立极好的楚珵州将二人的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瞅着那篮子心想里头除了饭菜还装了啥。 等杜默谨将里头的东西一一摆上桌,他嘴角都快憋不住笑了。 原来苏虞给他买了衣服,还熬了补汤。 楚珵州自觉忽略掉这些心意是来自他的小徒弟杜默谨,毕竟做这些的人是苏虞,所以他便当做是苏虞对他的关心,内心那叫一个愉悦。 “衣服尺寸不知合不合适你,要不吃完饭试试?” 苏虞见楚珵州一直盯着那衣服,再看他身上那黑一块白一块灰溜溜的衣服,更加理解他昨儿那神情了。 楚珵州拿起装衣服的包裹,站起身一脸淡然地道: “现在试吧!” 说罢径直进了屋子。 很快一套换好出来,楚珵州压着笑脸上依旧云淡风轻,“嗯,这套很合身,我穿上好看否?” 杜默谨很是配合地拍手手,“好看好看,师父,我姐姐买的衣服真好看。” 楚珵州瞥了他一眼,认同地点点头,“我再去试试另一套。” 这臭小子,衣服固然好看,但还不是他师父模样好才撑得起。 苏虞怎么看了也不说话,难不成他穿上不好看? 第二套衣服换好,楚珵州特意往苏虞跟前凑了凑,“衣服我很喜欢,但是没必要给我买,那些衣服凑合凑合我还能穿,你拿回去退了吧!” 她挣钱不容易,不想花她的钱,虽然真的很喜欢。 还有她定是为了上次他送她的两件衣服趁机还礼呢,这女人真气人呐! “你喜欢,也很合适,退了作甚?谨儿他弄坏了你的衣服,赔你是应该的,你不收会让他觉得他犯错也不要紧,反正你会原谅他,日后他不会长记性,你是他师父,更明白这个道理吧!” 苏虞做事认理,她自认为答应了原主要照顾她的家人,便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养歪的趋势,所以对待他们的事上都很认真。 楚珵州说不过苏虞,语气弱弱地道:“好好好,我收我收。” 哼哼,她每次都有她的道理,而且每次还说得他无力辩驳。 莫不是以后他会被他吃定吧? 也……也行吧! 饭吃到一半,楚珵州想到苏虞招工的事,夹菜的筷子收回来,说道: “下午我没啥事,谨儿他自己就行,你那我下午过去,都是朋友,万一有人闹事我还能帮帮你,没人闹的话我帮你登记人,我看你自己是忙不过来的。” 苏虞想了想也是,打趣道:“看来这顿饭没白请,谢了。” “客气。”总算是有一次没拒绝他了。 第134章 你不是她的谁,有什么资格说她 苏虞从楚珵州家回来时,看见她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她没跟楚珵州一起过来,避嫌,主要是这村里有这人嘴太碎了,她懒得解释。 那些人见苏虞出现,各种目光看她的都有。 苏虞神色平常地穿过她们去开院门。 走时她就怕有些人过来早吓到张婉玉,所以提前跟她说了声,出来时将大门锁了。 院门打开,苏虞回过头对着来的人道: “要做工的排队进,看热闹的往边上站,别挡道,先登记女工,男工稍后。” 说罢,她快步进去,从房间里拿了纸笔出来。 彼时来的人似乎该都在犹豫,没有人主动上前排队。 怕苏虞受欺负,郭姨一家,村长夫妇也匆匆赶了过来。 见苏虞一人坐在桌前,没人上前去报名,村长恨铁不成钢滴气道: “你们这些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平日里穷得叮当响整日到我跟前哭要饿死了怎么办,现在苏丫头有挣钱的门路好心带你们一起,你们一个个地在那琢磨啥呢,真当苏丫头是招不到人才求着你们吗?她是看你们可怜才先紧着你们,不然人家在镇上有的是人抢着给她做工呢!” 郭姨也走过去拍了拍苏虞的背,没好气道: “放着这么好的事不做,也不知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来,老娘我第一个报名。一个个大男人赚不了前养不了家还怕媳妇出门丢了自己的脸,简直笑死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饿死了我看活该。” 她这人性子直,又把苏虞当自家闺女看,哪舍得让这孩子的好心被其他人这般糟践,有啥话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 郭叔笑呵呵地站在郭姨跟前,不好意思滴问苏虞: “虞丫头,要是你不嫌我和你郭姨年纪大,我也去。” 左右在家闲着无事,儿子又在镖局长时间不回家,他们要是去镇上干活说不定还能经常看看他。 其实郭姨郭叔两人才刚过四十,正值中年,有的是力气,年纪并不算大。 苏虞笑笑,“谢谢郭姨郭叔,当然可以。” 提笔写下二人的名字。 郭姨故意跟郭叔道: “哎呦当家的,咱俩都去了,你 500 文,我 500 文,一个月加起来一两银子,真是好事啊,虞丫头这工家大方的上哪都找不到,可惜某些人钱送到手边都不要,难怪乎一辈子穷呢!” 郭叔脸皮薄,只笑笑没说话。 围观的人哪能不眼红的,可到底涉及到脸面,总是过不了心里的坎,生怕被外人戳脊梁骨。 人群中吵吵闹闹,可依旧没有女子主动上前报名。 苏虞也不怨,只觉着她改变不了世俗这座大山对女子的枷锁,她们无法抉择自己的命运,苦痛哀愁不受也得受。 这村里的男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宁愿饿死穷死也不会让自家女眷出门,面子永远比他们一家的命还重要,她突然没什么心思招了。 女工招不到是由男人决定的,那这里的男工她也不打算招了。 正想着招呼村里人回去时,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女孩盯着众人的目光垂眸快步走向她。 许是被人盯着她有些拘谨尴尬,揪着自己满是补丁的麻布衣服下摆弱弱地问: “苏…苏姐姐,我能去吗?我有力气,也能吃苦。” 她家里就她和瘫痪在床的父亲两人。 七岁那年她爹上山砍柴摔断腿瘫痪在床,母亲照看了一年嫌家里穷跟村外的男人跑了。 她一个小孩子没有挣钱的本事,只能每日去挖野菜跟父亲两个人吃。 这么些年因为营养不良导致她比同龄的小孩显小。 昨儿听说村里卖酒的苏虞招女工,她回家便与父亲说了,以为他会不同意,没想到父亲说让她去做她想做的。 一个月 500 文啊,她想都不敢想,只要有了钱她便能给父亲买肉吃,买新衣服穿,她才不在乎什么面子,只想和父亲两人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苏虞看着眼前稚嫩的小姑娘,放柔语气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我看你还小,你父母愿意你出来做工吗?” 小姑娘以为苏虞嫌她小,忙摇了摇头抬起来急切道: “我今年十五了苏姐姐,只是长的显小,但什么活都能干的,而且我家里人同意过来的。” “别怕,我只是问问,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登记。” 苏虞看那姑娘满眼单纯,便知道她没有撒谎。 小姑娘一听自己被收了,小脸瞬间染上了笑,“谢谢你苏姐姐,我叫江云儿,云朵的云。” “江云儿,名字真好听,五日后卯时来这找我上工可以吗?” 苏虞对女子本能的心存善意,尤其是对单纯又可爱的小姑娘。 “可以的苏姐姐,你真是大好人,我这便回去与父亲说。” 江云儿对着苏虞鞠了一躬,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她能赚钱了。 “家里的爹还在床上瘫着,自己倒跑出去挣钱,小小年纪不孝顺也就罢了,也不知害臊的。” 人群中忽然有道突兀的声音出现,好在江云儿跑的快没听到。 苏虞冷眸抬起,冰凉的目光只逼那人: “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说话的还是个妇人。 她看着苏虞眼神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我说错了吗?她那爹瘫床上不能动弹,就指着她照顾了,现在好了,你这一鼓动,她连爹都不要了眼里只剩钱了,不是不孝是什么,姑娘家家的在家不安生待着,非得跑出去丢人现眼,一点脸都不要,你真当你做好事呢,自己抛头露面还要锅锅别人家清白姑娘,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郭姨一听差点气炸了,苏虞拦住她,站起身定睛凝视着那女人: “你也知她爹瘫在床上靠她一人照顾,她不去赚钱靠你养吗?你张嘴闭嘴就是不孝,就是不要脸,好说,你出钱养她一家,她自然不用出去赚钱,意思是每月 500 文你出了是吗?” 那女人瞪大眼睛反驳道: “凭什么,她又不是我的谁,我凭什么管她?” “那就闭嘴。” 苏虞最烦看到女人对同性恶意满满,心里有些微怒,“你不是她的谁,有什么资格说她。” 说着她话题一转,问道: “你男人来了没?他准备做工否?” “做,我做。”女人身旁的男人出声回了话。 苏虞面无表情地坐回去,语气毫无感情地道: “你不必来了,你妻子她显然瞧不起我,我这庙小,麻烦请你们另谋高就。” 女子一听傻眼了,她只是看不惯苏虞招女工,又没阻着她招男工,“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我又没说错,谁家男人愿意自己媳妇闺女出去做工丢自己的脸,你还不招我男人,说的谁稀罕似的。” “闭嘴!” 女人的丈夫脸色极难看,瞪着他咬牙切齿道: “丢人现眼的玩意,我做不了工你去挣钱养家。” 他是不愿意他妻子出门,但一个月 500 文他是想挣的,可没想到叫她那张破嘴直接毁没了。 一肚子的火气想法又见人多只能忍住。 男人冷哼一声走了,女人这才慌了,忙很上去要男人去跟苏虞再说说,但男人觉得脸都丢进了,哪会返回去,甩开女人走了。 第135章 招人 没有人会对一个月五百文无动于衷,尤其那些真正穷到几乎活不下去的人,脸面什么的于他们而言什么都不是。 像之前给苏虞家田地里做工的那些人,老实憨厚肯吃苦奈何生就生在穷人家,再想维持生计也难。 他们昨儿还在苏虞家田里干活,所以招工的事也是晚上回去了才知道。 听自家媳妇说了,个个都夸苏虞是个好人。 所以下午他们也是带着自家媳妇赶了过来。 没想到人还没进院,便听见有妇人那般说苏虞,眼瞅着她坏了自家男人的好活不被待见了,最前边的男子歪头“呸”了一声,嫌弃道: “人家苏姑娘肯招我们这些人便是她心好,自己懒得动弹不愿去还说别人的闲话,饿死她也是活该,可怜她家那口子找她这么个拎不清的。” 其他人跟着附和,那女人听见恨恨地回头瞪了一眼,匆忙去追她男人去了。 而这后来的一行人走进院子来到苏虞跟前,“苏姑娘,听说你这又招女工呢,我家娘子手脚勤快干活也麻利,你看成不?” “我家的也是,她一听有这好事一整晚没睡着,就等着今儿下午过来了。有些人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有人给我们正经的活路不说跪着磕头感谢也得时刻念她的好,怎可能没了狗屁的面子啥的连活也不活了。” “就是说啊,我看有些人就是没穷够,瞎矫情,忘了前两年闹饥荒时饿得差点把山吃空的事了,那时候抢野菜时怎么没见个个喊着要面子,现在有人给钱干活还挑上了,看人家苏姑娘好欺负是吗?” “男人女人谁干活不一样,要不是没地方招女的,我才不愿意看我家男人在外自己一个人辛苦养家。从前没办法,人家不收咱女人,现在苏姑娘心善看不得大家挨饿受穷男的女的都收了,怎么到有些人那里说话便那般难听了,你们自己想一直穷着冻死饿死是你们的事,别带上所有人,都是庄稼人抛头露面了也没人看,搞得好像别人多在意似的。” “没错,况且人家苏姑娘也说了男女分开,除了酒坊也不用露面,怎么就不行了?反正我们愿意去给自家男人减轻负担,你们不愿意去的,或者男人们不同意的,活该你们受苦受累受穷。” …… 穷怕了苦怕了的人的确只想能活着,尊严面子顶不了一口吃的,都是白扯,这些人家里没有自己的地,而且有老小要养,所以有活路自然会争着去做。 这几家子人十分给苏虞排场,围观的人个个话也不敢多说,只能看着。 苏虞温善地看着他们,笑着调侃道: “你们把自家娘子送来我这可是真放心,不准备一同跟着?” 为首的男人憨憨一笑,“在苏姑娘这放心,您是我们遇见过最好的工家,她们去您酒坊干活我们还继续干地里的活,两不耽误。” 田地里的工钱每月差不多也有六百文,他们头一次遇着这么大方的工家,不给好好干活心里都过意不去。 另一个男子跟着感激道: “以前我们哪有这么舒心长久的活干,不都是托您的福吗,我们家那口子她晓得自己也能出去挣钱嘴都没合拢过,我头一次见她那般开心,是您给了我们机会能不为生计发愁,我们心里都感激着呢!” “是啊苏姑娘家,自己家男人自己心疼,他养一大家子的辛苦嘴上虽不说,可我每每看他手上脚上的泡真真难受,以前也不是没出去找活干,可没人要,多亏了您想着自家村里的人才有我们的机会,真是太感谢了。” 男人的妻子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她们吃过的苦真不是一两句能道清的。 苏虞站起身,笑道: “不必谢我,我也要用着大家帮我干活呢,都是相互的。你们分工干活也好,不然我还怕我那地没人种了呢,哈哈。我也感谢你们的支持,那我们报名?” “好,我先来。” 楚珵州在这些人帮着苏虞说话时也来了,他径直走到她身侧,轻声道: “我来得不晚吧?” 苏虞转眸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不晚,男工的登记便麻烦楚大夫了。” “好。” 在登记之前,苏虞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说一说。 “大家也看到了听到了,来我这报名的女子之所以出来做工,是因为她们心疼自己丈夫的辛苦,而他们的丈夫愿意支持妻子的决定,他们彼此尊重对方,于他们而言让一个家过得好才是重中之重,所以他们比谁都想的通透。但其实,无论成家与否的女子,只要做工能减轻家里的负担何乐而不为呢,人嘛,首先得正经活着才能有精力去考虑虚空的东西是吧?” 她其实更想说女子有了自力更生的本事便不必再依附于男人,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可以有更美好的未来,但她清楚这话如果说出去,那些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定一个个都得气炸,也懒得给自己惹太多麻烦。 大概是报名的女子多了,又有苏虞的话启发,其他想去又怕别人说的人有了替他们出头的也大胆起来,悄声催着自家媳妇去排队报名。 就这样不多大一会儿,女工那列已经排了不少人。 苏虞还算欣慰,起码她为数不多的善意没有被辜负。 “男工也开始排队吧,到楚大夫这报名,不过我事先说好,身体不好的不收,年龄超过五十的不收,品性不端的不收,还有觉得女子外出做工是不耻之事的人不收。” 说着,她给了楚珵州一个眼色。 楚珵州眨巴了下眼睛,低声道: “我没有,我不会,我没想,凭自己本事赚钱不丢人,我只觉着你比任何男子都厉害。” 也比任何人都更叫他心动。 苏虞有些苦笑不得,这人被谨儿的蛇汤毒杀了吧,又没说他,她晓得他从未看低过女子。 不过莫名因为他这句话觉得受用,“我意思是你登记时照我说的来问。” “我懂了,交给我。” 楚珵州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有点发蠢,好像心里越确定自己对苏虞的好感,他在他面前越发的憨傻。 这是正常的吗?要不回去他给自己把把脉看看算了。 苏虞登记女工时问的仔细,挑选出的都是她认为比较合适的,虽然招女工是想让村里的女子也能有独立自主的时候,但她也并非做慈善,谁来都收。 而楚珵州那问的更仔细,他不是没听见那些男子是如何议论苏虞的,所以在他跟前报名的人但凡他问的问题稍有犹豫,他一律不做登记。 很快,男女二十人招齐。 但有些被刷下来的觉得自己愿意去是给苏虞脸竟还不要他们,心里不满起了怨气,将苏虞围起来面色不善地讨伐起她来。 第136章 想回去吗? “说要招人的是你,不要我们的也是你,看你诚心我们才去你那做工,你还挑起来了,耍我们呢这不是。” “可不是嘛,方才一个女工都招不到,眼瞅着去的人多了开始挑三拣四的,说什么为了村里人好,那怎么不都收了,还不是私心为了自己的生意,好听话都叫你说了,坏人都是我们。” “我不想叫我那口子去,我去也不行了,怎么的,非得一家子去给你干活啊,我家里孩子老人不要了是吗?出来招个工这么多事,我看你那酒坊也开不了多久。” “一个女人能有多大本事开的起酒坊,懂得都懂,你们别到时候活给人干喽钱拿不上。” …… 没被选上的人恼羞成怒,说话越来越难听,苏虞面无表情地抬头听着,抬手拦住想要为她出头的人。 等那些人一个个发泄完,苏虞才站起身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衣服,抬眸淡声道: “说完了?那我来说。” 她一个个指着那些人。 “说我耍你,之前那女人说江云儿时唯你附和的最欢吧,她的苦难与你无关你自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同样的,我自己招工,我偏就看不上你不想招你,你诚不诚心不干我事我在意你的感受做什么?” “至于你,我花钱招工不招好的招什么,招一帮连同性都看不起的人去我酒坊当祖宗?你之前在下边怎么说都忘了?自己觉得低人一等别人可不愿意,又想来我这把钱挣了,又扭捏作态贬低别人,我是不是也该来一句丑人多作怪?” “还有你,没人逼你非得要让自己妻子也来我这做工,方才楚大夫问你愿意让你妻子出来做工吗,你满脸嫌弃嘲讽她是个只会在家吃闲饭的病秧子只会拖累你,连自己妻子都瞧不起的人,你如何让我放心你能做好工。我这人呐心眼小的很,凡一点事不合我心意都不成,毕竟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另外说说你,我有没有本事酒坊我开起来了,而你呢连那身补丁的衣服都脱不下来,还是不是男人?一边看不清起女人,一边又来在你看不起的女人手里来找活,你说你是不是贱?连女人都不如,配在我面前叫?” 这人方才报名时用猥琐的目光瞥了苏虞一眼,然后问她真正的酒坊老板是别人吧,笑她好本事,结果被楚珵州暗戳戳地用石子打了嘴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直接被取消了报名资格便恼羞成怒了。 苏虞平时云淡风轻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好像脑子里除了挣钱没别的,但那是没人惹她,惹了她那跟犯了太岁似的不给你说的体无完肤钻地缝里都不是她。 一人战一群不带怕的,她挨个怼,挨个刺,压根连给他们回嘴的机会都没有,个个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但看她有不少拥护的人又不敢拿她怎么样。 苏虞气走了一个又一个,眼瞅着招工完了人也渐渐散去了,一个老妇扯着个面黄肌瘦的姑娘姗姗来迟,问苏虞还招人不。 苏虞摇了摇头,老妇一看也不顾有没有人在当场打起了那姑娘,“没用的赔钱货,让你出来给你哥哥挣钱你还躲起来了,我让你躲,让你躲,你没看咱家都揭不开锅了,你不挣钱是要一家人跟着你饿死吗?养你这么大你一点事都不懂?” 这妇人有故意的成分,她想通过打人引起苏虞的同情“逼”她收下她孙女。 楚珵州看着那被打的姑娘胳膊上露出的伤,便知道挨打对于她是家常便饭了。 他去过这老妇家里,为的是给她孙子看病,当时明明床上的这小姑娘病得更重,但这俩人却很看不见似的只要求给男孩看。 后来发现是风寒感染引起的高烧,他将退烧的药丸喂给了两人,那老妇却嫌他给那小姑娘喂药做什么,多花冤枉钱,典型的重男轻女,当然最后人家也只给了一份钱,理所当然的说他是多管闲事。 “呜呜呜,奶奶我不去,你又想卖了我给哥哥换钱,我不要被卖掉。” 女孩坐在地上抱着头痛哭,心里满是悲戚。 上次卖她因为她咬了买她的人才躲过一劫,现在又想卖了她。 为什么都是人,哥哥什么都不用干全家拿他当宝,她每日将全家的活都干了还得挨打受饿,还得防止被卖掉。 老妇尴尬地瞅了瞅人,掐着她腰上的软肉气道: “哪个说要卖掉你了,说了是让你做工去,好好的机会被你错过了,你说你有什么用?” “嗯。”女孩闷哼忍着痛,眼神暗淡半分不信。 之前也说是让她去过好日子,结果是要把她嫁给隔壁村五十岁的鳏夫,她不会再相信了。 眼看苏虞她们不为所动,老妇扯着女孩的耳朵道: “既然不想做工,那便嫁人去,留在家里吃闲饭哪个养得起,没人要你卖身也得给家里拿回钱为你哥哥娶亲。” 她看苏虞是女子,又听说苏虞招女工就是因为同情村里的女人,所以她笃定在苏虞面前打骂自己的孙女绝对有用。 她才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她,只要能让自己这个没用的孙女换来钱她如何都是乐意。 眼看女孩被老妇扯着耳朵往外带,苏虞忽地出声问道: “想回去吗?” 她问的是女孩。 女孩似乎听到了,茫然地回过头看向苏虞,只听她又看着自己问:“要跟她回去吗?” 女孩确定了苏虞是在问自己,强忍着眼泪摇头。 老妇发觉自己的小计谋起作用,松开女孩回头问苏虞: “姑娘可是愿意收下她了?” 苏虞不理会老妇,又问女孩: “若是我要你不再认你的家人日后跟着我姓呢?” 老妇拿不准苏虞是何意,但觉得有些被冒犯,不悦道: “你什么意思?” 女孩抬头看了看面目不善的老妇,想到她在家里没人疼爱每个人都不顾她死活的过往,坚定地跪下磕头说道: “我不想回家,回去了他们也会把我卖掉。求姐姐收留我,我什么活都能干,只要姐姐不卖掉我。” 老妇没想到有这么一出,踹了女孩一脚恶狠狠地说道: “想的倒美,她要收留你还得问我同不同意?想不花钱白得一干活的,当我是死了不成?” 第137章 叫我姐姐便好 女孩一听她奶奶说这话,眼里刚燃起的光顿时熄灭。 她知道让别人无缘无故花钱收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她也没资格求着别人真为她白花钱。 所以她突然便安静地从地上爬起来,颓败地垂着头,声音弱弱地说道: “奶奶,走吧!” “走什么走?” 老妇嫌弃地瞪了一眼女孩,而后满眼贪婪算计地打量着苏虞: “你这女娃不地道,要别人家孩子跟你姓怎么也得给我这做奶奶的一个说法吧,你是不是想收留她?要不这样,我把她直接卖给你,你给我五……不,十五两银子。” “奶奶!” 女孩听闻她奶奶再次像个工具似的要将她卖掉,内心压抑的悲愤奔溃而出,她歇斯底里地大喊: “我说了走,我不要去做什么工,也不要被卖掉,我更不要在这待了,你别再说了。” 她难过的其实也不是再次被卖掉,是她终于看到有愿意收留她的人,有曙光照进她的人生时,她奶奶那跟讹诈似的话让她重新跌落进地狱中。 她又不傻,人家与她无亲无故,怎么可能会花那冤枉钱。 十五两银子啊,他们家这辈子估计都看不到那么多钱。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许是第一次见在家里沉闷的女孩发火,老妇懵了会儿,反应过来对着女孩脸上就是一巴掌。 “你个赔钱货敢对我这么说话,没用的东西有人肯要你是你走运,你闹什么闹?给我悄声的,今儿你要是没被收下,回去我也得给你卖了。” 她对女孩本来也如此,在苏虞她们面前表现的更凶而不是装弱是因为她打量着这样更能引起同情,说不定人家看她孙女可怜就收下她做工了,或者直接给买了,哪一种她都不亏不是。 女孩像是碎掉的瓷娃娃,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哭不闹死气沉沉。 苏虞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能看见她世界中的绝望。 “十两,我买下她,多了没有,你自己掂量。”她冷漠地开口。 老妇一听乐了,她觉得自己想的果然没错,要不是这死丫头闹一闹说不定还卖不出呢。 就说这有钱的都是瞎好心的,稍微激一激便忍不住了,更何况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娃子,心软才是本性呢! 十两也行其实,她们家挣一辈子都不一定一下子给这十两挣到,这赔钱货能卖十两她想都没敢想。 方才要十五两也是故意往高了说等着人家压价呢,好在没压太狠,值得很。 但她面上又装着纠结的模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十两有点太少了,我这孙女才十四你买回去日后能干好多活呢,你再加二两要不?” 到底还是贪心不足,想着再多要一点。 苏虞冷了脸,“慢走不送!” 老妇有些慌,忙赔笑道: “别啊姑娘,十两便十两,给你就是了,那这钱?” “等着。” 苏虞回了趟房间,出来拿着个荷包,她没直接给老妇,而是对楚珵州道: “帮忙写份卖身契,不然我怕有人到时拿了钱又返回来再讹我。” 老妇知道在说她,心里觉着苏虞还挺尖,面上却只能尴尬笑笑。 而一旁的女孩从头到尾像是与她无关一样一动一动,好似只在等待命运对她的审判。 直到她被她奶奶扯了一把,恶狠狠地拉着她往前,“还愣着干嘛,赶紧过去画押,你也就这么点用了,在那给谁装可怜呢,能给你哥哥挣钱你就烧高香吧,不然早在你生下来时给你掐死了。” 女孩木然地被扯着上前,双目无神,抬眸看见苏虞的那刻眼里忽然满是愧疚。 她太想离开那个家了,所以方才在心里祈祷了无数次一定要被收留下,哪怕是为奴为婢也比被卖给老男人卖进窑子里强一万倍。 可一想到人家被奶奶强要走十两银子她便不知该怎么面对了。 因为都不识字,所以楚珵州指着画押处先让老妇在那按上手印。 待到那女孩时,苏虞从楚珵州手中拿过那卖身契,一字一句地慢慢念给她听。 等念到她改名为苏菀时,女孩眸子动了动,似是欣喜似是不敢相信:“苏菀?” 她重复了一遍。 这般好听的名字是属于她的了吗? 她再也不是连名字都没有的赔钱货了对吧! 苏虞温柔地点头,“是,苏菀,以后我教你写好不好?” 菀字有如小草一般自强不息茁壮成长之意。 她是无人在意的小草,但并非只配为人作践。 “好……好。” 苏菀定定地看着苏虞,忽然间笑了。 她好温柔。 欠她的她一定会偿还。 此时的苏菀还不知道她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转动。 多年后,成为一方掌事的她在回想自己的过去时,还是庆幸自己在那日遇到了心软的神明。 卖身契一签,老妇拿上银子便要走,苏菀在她身后一字一句认真道: “从今日起我叫苏菀,不叫赔钱货,我跟你们再无任何关系,日后我不会再去找你们,也请你们无论是死是活也不要再来找我。” 她不怕被人说她有了去处就不认家人是白眼狼,因为那家里连生她的母亲都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而且她如今已经被卖掉,她必须在苏虞面前表态,更何况她清楚她那一家子的贪得无厌,若是她日后过得好了少不得来招惹,所以提前将话说死以绝后患。 “养不熟的白眼狼。” 老妇回头咒骂了苏菀一句,拿着银子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有了这钱谁去管那赔钱货的死活,被卖给人做丫头她还挺高兴,果真贱的慌。 郭姨心疼地看了一眼苏菀,但还是对苏虞道: “那丫头命苦的很,是该帮,可我瞧你啊心太软了,被人故意激两下便花出去那么多银子。但这村子里像她那样的有好几个,若是晓得这事都上门过来激你一下,你岂不是成冤主了?” 苏虞好笑地摇摇头,“看您说的郭姨,我哪有那么傻,要真多来几个我还乐意呢,都是年轻的小丫头我直接通通买下酒坊日后还怕女工不够使吗?这不比招来的更靠谱一些?” 她无所谓,反正有的是钱。 只是同为女子,她知她们的无力,所以在关键时候能帮一把是一把说不定便能让她们的命运稍有改变,那便是有意义的。 “属你会打算了,你心里有数便好,没别的事我跟你郭叔先回了。” 郭姨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这些日子常联系着,她哪能看不见这丫头心底的柔善。 只是到底她自己也过得苦,还帮衬着别人,总是叫人会担些心。 “好。” 院里人渐渐走光,只剩下苏菀,楚珵州,还有苏虞。 苏菀有些无措着地垂头站着,苏虞见状将方才签过的卖身契上前递给她: “卖身契你自己拿着,我留你三年,三年后你想走想留都由你自己决定,我不会阻拦。但这事只能你自己知晓,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这卖身契不过是写给那老妇看的,她不想自己的好心为她惹来麻烦,她可以帮人,但那人必须值得。 苏菀是个极聪明的人,点了点头道: “我明白的,从今儿起我只是姐姐的人,您就是我的亲人……” 想了想她是被卖掉的,赶紧改口道: “您是我的主人,我也只听您的,您让我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这卖身契我不拿,以后主人去哪我便跟哪。” 这个姐姐连卖身契都不要,竟是这般好的人。 是不是被终身卖掉她不在乎,她只心里确信救她于水火的人绝对值得跟随,哪怕日后付出性命来也是值得的。 苏虞听着那一声声主人嘴角微微抽了下:“……叫我姐姐便好。” 苏菀露出愉悦又单纯的笑,“姐姐。” 叫着她突然跪下来,将卖身契举过头顶认真道: “姐姐给收留苏菀,还给我起了好听的名字,我这辈子都会是姐姐的人。我知姐姐心善,但这卖身契放在我这不合适,我家……我原先的家人他们不会想看我过好日子的,我知他们的秉性,若我真在姐姐这里过得好了,他们定会眼馋想着法的来缠我要钱,到时会给姐姐惹来麻烦,所以姐姐只有卖身契在手才能堵住他们的贪心,苏菀也私心想要姐姐帮我阻断与他们的所有联系。” 她说的直白,苏虞倒是喜欢苏菀这有话直说的性子,想了想接过卖身契道: “那这卖身契我先替你收着,还事那句话,三年后你想要随时由你。” “嗯嗯,谢谢姐姐的大恩大德。” 苏菀十分真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因为只有她知道苏虞对她来说是多么幸运的存在。 “行了行了,又不是白收留你,得给我好好干活才行。” 苏虞故意这般说好让苏菀能安心些。 她去扶苏菀,却见苏菀抬起头憨憨地单纯笑道: “嘿嘿嘿,我最会干活了姐姐,你放心吧!”不会让姐姐白花钱的。 “好好好,快起来吧!” “嗯!” 第138章 当然有好事与你说 “啧啧啧,又瞅见我们苏姑娘做好人好事了,我说你善心发洪水了你还瞪我。” 邹伊思不知何时过来的,笑眯眯地从院门外走出来,但看见楚珵州时脸顿时又黑了。 他可没忘这小子下手有多重。 楚珵州微眯了眯眼,听着邹伊思如此熟稔的语气与苏虞说话心里很是不爽。 尤其看他这两日三天两头往这跑,顿时危机感满满。 苏虞:“……” 她懒得跟他贫嘴,问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有好事与你说。” 邹伊思一副“你一定想知道”的神情,但瞅着楚珵州十分碍眼,勾唇道: “我看楚大夫每日挺闲的,这会你要是没事的话便回吧,我与苏虞有事要说,外人不合适听。” 楚珵州冷笑回道: “你是瞅见我闲了?我不像某人总不请自来,也不知是谁总上赶着。” “你!昨儿没打服你是不是?” “呵,打得你连面都不敢露了,也好意思在这叫,大男人如此扭捏丢人。” “姓楚的,你是打没挨够。” “姓邹的,你打得过我再叫!” 苏虞:“……” 她默默地将有些傻眼的苏菀拉到一旁,指了指她的房间让她先进去。 看她进了房间才对两个剑拔弩张又吵起架来幼稚无比的这两人隐晦地建议道: “其实吧,凡事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交流多了说不定便动对方的心意了。” 她以为这两人是互有好感却又别扭不想承认,所以才总是说些嘴硬的话来引起对方的注意,但这招把握不好其中一个当了真这感情没开始可能就完了。 都是帮过她的人,她也不忍心,所以她这忙天忙地的还得抽空撮合感情,真是难为她这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人了。 “哼,谁要懂他的心意?” 邹伊思显然没想到苏虞因为昨儿这两人的“亲密”举动想歪的事,只当她以为他们闹了矛盾想要调解。 想着不给她惹事,别过脸不去理楚珵州了。 苏虞哭笑不得,又转头看向楚珵州。 楚珵州却从苏虞眼里看出来不一样的东西,忽地明白了些什么,生生被气笑了。 这女人脑袋瓜里乱想什么呢,虽说好男风在当朝不算什么惊天骇俗的稀奇事,但他是正经的男人,且喜欢的人就在面前。 偏偏这个不开窍能想到那处去,却看不见他眼中的她,气死个人。 现在还误会他看上那个小混混,他这追妻还能追上吗? “苏虞,我回了,送送我。” 苏虞看看楚珵州,又看看邹伊思,看他们二人谁也不再搭理谁,轻叹了一声,“好。” 那声轻叹听在楚珵州耳朵里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必须得找个机会让苏虞明白他的心意,不是她说交流多了便会明白对方的心意吗,到时候她要不明白他离家出走去。 “走就走呗,还要人送,属你脸大。” 邹伊思咋看楚珵州咋不顺眼,没一句话不是怼他的。 楚珵州不搭理他,转身便走,苏虞跟在旁边送他出去。 二人出了院门,楚珵州停下来回过头对苏虞道: “很多事其实你若找我,我亦可以帮你,可相识这般久了你总与我客气的不行。” 她宁愿去找那个混混帮忙也不会跟他说,是他在心中没那人靠的住吗? 苏虞抬眸浅笑,“我不喜麻烦别人,欠别人的总归要还的嘛。我自己能办到的不会假手于人,自己办不到的若是实在没辙,才会想着去请人帮忙,习惯了,并非是与你客气。” “或许你以为的麻烦在别人眼中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并非会觉得麻烦,也说不定别人会很乐意帮忙,况且欠人情怕什么,多请他吃几次饭不就算还了嘛!小姑娘家家的忙归忙累归累,别总想那么多压着自己,旁人没那么觉得,你自己倒被那想法困住了会更累。所以不要怕麻烦别人,人与人互帮互助才是正常的,我这么大个闲人你得学会找晓得不?” 过去的经历逼得她只能一个人扛住一切,那是她没有办法,她无能为力,但现在他出现了,他想要她稍微稍微轻松一些。 若是有一天他做的事做成,那时他还活着,他便一直守在她身边,她想要的,她想做的,他统统给她。 想到这,楚程州忽地看着苏虞那张娇俏如花的脸笑了。 他在方才的一瞬间突然发现他想为了苏虞好好活下去,走进她光亮的世界,随她归于平淡,而不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与那座皇城同归于尽。 比起苏虞需要他的存在,他更需要苏虞。 苏虞不晓得楚珵州笑的深意,但看他挺开心的不想跟他辩论谁的想法正确拂了他的好意,眉头微扬笑道: “行,我晓得了,日后我需要用着你楚大夫定不再与你客气了,有事我便去找你,是你说的不怕麻烦哦!” “嗯,不怕,随时恭候。” 楚珵州眉眼之间温柔极了,可惜苏虞没开窍看不懂他眼中的情意。 “我走了,你回吧!” “好,路上慢些。” 送走楚珵州,苏虞转身回去,走近看见邹伊思一脸幽怨地看着她,疑惑道: “你那是什么眼神?” 邹伊思哼哼唧唧,醋意满满地问:“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你还一去这么一会儿?” 给他撂一边,跟别人唠的倒是开心,别以为他没瞅见她看着姓楚的笑,好气好气,宝贝媳妇不会被那小白脸迷住的对吧! 他在心里一边醋的慌一边又自我安慰,苏虞以为邹伊思是误会她跟楚珵州走太近了,心里吃她的酸醋,无奈解释道: “只随意说了两句客气话。” 啧啧啧,这两人别扭的,还给她夹中间了,这里头没她啥事好吧,她忙的跟啥似的哪有空跟他抢男人,还是一个好男风的男人。 “哦!” 显然这解释没能去了邹伊思的酸气,但他也没打算纠结这事。 他对自己信心的很,不怕苏虞被抢走,毕竟眼前的人是根木头,没那么容易开窍。 “许凛的事给你办妥了,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第139章 那是,也不看是谁办的事。 “办妥了?倒是比我预想得快,你仔细与我说说。” 苏虞坐到邹伊思对面,很想知道其中过程。 邹伊思得意地笑笑,“那是,也不看是谁办的事。” 他叽里呱啦将过程从头到尾都跟苏虞说了一遍,最后突然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巴巴地说道: “都是按你计划来的,我发现你这丫头心思有点深呐,便如上次那般冷不丁把我也装里头了,日后我都不敢得罪你了,万一你背后给我使绊子咋办?” 苏虞又好气又好笑:“你不对我使坏心我给你使绊子作甚?闲的?” “哈哈哈,开玩笑嘛,我是夸你聪明呢!” 邹伊思双眸不离苏虞,笑眯眯的看上去欢喜极了。 苏虞眼神略带些明晃晃的嫌弃:“那你夸人还挺会夸的。” “必须的啊。” “……” 跟傻子聊天苏虞觉得挺欺负人的,所以让他自个儿待着,她拿起放桌上的和离书正准备看。 就在这时,许久没出房门的张婉玉忽地颤着声道: “虞妹妹,方才邹公子说的是真的吗?他真写下了和离书?” 苏虞闻声回头看过去,只见那稍稍见好的脸蛋上湿漉漉一片,张婉玉捂着嘴似是不敢相信。 她将手中的和离书晃给张婉玉看,朝她招了招手,“当然是真的,你过来瞧。” 张婉玉深呼出一口气,随手抹了把脸上泪脚下又轻又快地走过来。 走近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虞妹妹,方才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的谈话,是听到那人的名字不由自主地便听下去了,还望你和邹公子见谅。” “无妨,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快看看。” 苏虞将手中的和离书递过去。 她方才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张婉玉接过去时手都是抖的,她几乎都没想过有一天真能以和离的方式逃离那个狼窝。 她将上边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泪水止不住地打落在手背上,可她脸上在笑,喜极而泣。 哪怕一双手抖得厉害,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和离书折起来,好好地放在桌上。 然后在苏虞和邹伊思始料未及之下猛然跪下,磕头道: “虞妹妹与邹公子的大恩大德婉玉无以为报,日后必将倾尽全力回报二位。” 邹伊思自觉并非是他好心要去帮忙,所以不打算承这个谢,淡定坐着没有出声。 苏虞倒是立马去扶了张婉玉,她一向不讲究这些恩啊情啊,做事也都是随心,并非为了让别人承她的恩记她的好。 “快些起来吧,只要你日后能好好生活我所做的便值得,那便是对我的回报。人生路漫漫,过往再不堪也都已是过去,姐姐你的路还长着,大胆向前走吧!” “嗯,你的话我都记着呢!” 张婉玉又哭又笑地看着苏虞,内心的激动久久平复不了。 她知道从此刻起她自由了,以后不再是许家妻,而又回到了张家女。 苏虞比她小,比她遭遇坎坷,可人家尚且不屈服于命运,她又何惧过去带给她的阴影。 有珠玉在前,她这颗暗石也需努力将自己打磨光滑才不算辜负苏虞为她的筹谋。 “和离书你拿好,后日我们去衙门见你父亲,很快你们一家便会团聚了,姐姐莫要担心了。” 那许凛还有心思赌,看来是伤的轻,如此张掌柜那里便好办多了,苏虞心想。 张婉玉担心她父亲这一整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听苏虞这么说心顿时安了,垂眸歉疚道: “所有的事都怨我没本事才造成这般,还得继续麻烦虞妹妹为我父亲操劳,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待事情解决我也去酒坊帮你忙可好?” “你能来帮我我自是乐意的,但姐姐不必总觉得欠我什么,我做的一切不过是顺自己的心意,你只管做你自己,我若需要你的帮助,到时也不会客气的,相信姐姐也会帮我的是吧?” 苏虞脑海中想到楚珵州的话,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时太客气太讲礼自己觉得没什么,但会让对方不好办,相处也会越发拘束谨慎,会让对方都感到疲累,不如都放随意平常些些,或许都会轻松自在。 “那是自然,你的忙我定是要帮的。” “那便行了,所以啊姐姐不欠任何人的,咱们互帮互助我觉得极好,姐姐说呢?” “嗯嗯,妹妹说的是。” 张婉玉心里明白苏虞是为了不让她有负担,她也知道这份恩情该放在心里慢慢还,若总是提出来便显得矫情了,不如日后实际上多帮忙,所以说到这便打住了。 “妹妹与邹公子应该还有话说,我不打扰了。” 张婉玉拿着属于她的和离书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地展开在桌上,手指在上边一点点划过。 看着上边那需要她签字画押的地方,她找了笔墨过来一笔一画地端正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食指指肚放在齿间狠心咬破,鲜红的血盖在她的名字上,从此她那些不堪彻底成为过去。 她不会再去想,但也不会忘记,走错的每一步未来她都要好好纠正回来,为了父亲,为了自己,为了奶奶,好好地活下去。 至于许凛,她是没本事自己报复回去,但能亲眼看见他的下场,也算解了她心头的怨气。 果真,人不能认命,认命是必输的结局,不认命或许老天便会看你可怜给你一线生机,而她的生机来源于苏虞,她此生都不会忘记那日苏虞像是神女一般解救她于不堪的一幕。 院中,苏虞对邹伊思道: “许凛既将自家房子抵了赌债,他自然这几日会想尽办法筹钱,而张掌柜又因他入狱,我想他定会将主意打在张掌柜头上,不过依我对张掌柜的了解,他怕是宁愿吃牢饭,也不会出钱和解。” “我也这般想,所以才问你下一步预备做什么?” 邹伊思心想实在不行他去找那衙门管事的给张掌柜直接放了算了,任那许凛想闹也闹不出来个啥。 但他做做事也得想个好的理由给苏虞她们糊弄过去,别让她们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不愿意跟他来往了才亏呢! 第140章 值得表扬 苏虞想了想,眸中一闪而过意味深长的笑: “对付恶人自然要以恶制恶了,你这样……” 她的想法一说给邹伊思,邹伊思看苏虞的目光更宠溺了,但还是欠嗖嗖地说道:“你这丫头善的时候像尊菩萨,恶的时候感觉像那地狱的阎王,真狠呐,我真怕我日后不小心惹到你被你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这宝贝媳妇太得他意了,他想要找的便是苏虞这种处事果决的人,而不是只会娇滴滴躲人身后的小女子。 苏虞:“……” 她甚是无语,“我就当你是在夸我,若有一日你真惹了我,我会看在你帮我的份上给你留具全尸。” “爷没白对你好,算你有点良心。” 邹伊思甚是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不过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苏虞眉头微挑,敷衍地笑笑:“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真傻啊,也不知是怎么当上那些人的老大的。 ……两日后…… 到了张掌柜开审这日,苏虞领着张婉玉早早地便候在衙门门口了。 差不多快到巳时时,衙门里头开始有了动静,他们这些在外围观的人也才被允许进去,但只能止步于大堂门外。 不过这只是个小镇,所以衙门管事的只是里长,见不到县太爷的面。 很快,张掌柜被衙役带了过来。 他一眼便瞧见站在最前面的张婉玉,见她除了脸上还有些微肿外气色还好,放下心的同时不免有些为人父的心疼。 他已经有许久没见过自己的女儿了。 “爹,他们打你了吗?” 张婉玉看他爹脸上有伤,着急又担心地红了眼睛。 张掌柜摇摇头,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没有”便被带了进去。 一旁的苏虞告诉张婉玉她父亲脸上的伤是狱友打的,而那些人已经也已经挨过板子了,这才让张婉玉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被带进去的张掌柜被要求跪在堂下,他乖乖照做。 而姗姗来迟的原告一家也就是许凛与他母亲掐着点悠闲地走到大堂前,那放肆又得意的嘴脸不忍直视。 许母一瞧见张婉玉,顿时不顾周围人多,嘴里骂道: “你这贱人,到处勾搭男人不说还敢跑,你瞅瞅你那死爹给我儿揍的,我打死你你。” 说着便要冲上去对她脸上呼巴掌。 只是没等她巴掌落下,苏虞便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而让苏虞没料到的是,柔柔弱弱的张婉玉竟在此时反扇了许母一巴掌,给苏虞都看愣了。 但不得不说,值得表扬。 人善被人欺,人家看你软弱不但不会同情反而会变本加厉,起码现在的张婉玉懂得不再忍气吞声,也算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嘴巴放干净一点,你爹才死了,他没给你儿子打死都算他命大。” 许母被张婉玉那一巴掌给打懵了,再听她硬气十足的话,心里更觉得恼火了。 毕竟这么些年在自己面前连屁都敢放的人如今敢对她动手,她面上心上哪能过得去,气急败坏地咒骂道: “你个贱货被我儿子休了便开始咒他了是吗?我今儿非得给你好看。” 她想挣开苏虞的手,但奈何越挣扎手腕越痛,连带着苏虞她也一起骂了: “哪来的贱丫头给老娘放开,你是她什么人敢帮着她对我动手,别是跟她一样没人要的下贱货吧!”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巴掌声在空中又炸开。 苏虞语气冷冰冰地开口道:“为老不尊,窥一斑而知全貌,如此可知你儿子的无耻多半来自于你。” 一直死瞪着张婉玉没有说话的许凛这次扶了他母亲一把,见她脸上红红的指印,忍不住怒道: “张婉玉你个臭婊子,离了我你还硬气起来了,敢跟外人合起伙来欺负我娘,你不想活了你?” 跪在地上的张掌柜见那无耻的母子又在欺负他女儿,当即想起身过去给那两人好看,但才刚站起便被一旁的衙役给重新压了下去,而堂上的里正始终未曾开口说话。 他心想自己哪敢开口啊,那小祖宗在人群里给他打手势让他不要管,哪还有他说话的份。 张婉玉恨极了许凛,如今和离书到手哪还会怕他,语气冷硬道: “她活该,怎么,你还没告诉你那整日说自己瞎了眼的娘我与你是和离,不是被休,再让我听见她嘴里不干净,下次我还打她。” 许母又疼又气,听张婉玉说是和离愣了一下,问许凛: “什么和离,儿子你不是说你把这贱妇给休了吗?” 许凛心虚地眼珠子直转,最后为了面子嘴硬道: “我是看她伺候了我几年的份上给她个体面。” 许母气的捶许凛,“你糊涂,她那个贱妇哪配和离,哪配什么体面。” 张婉玉嗤笑,嘲讽道:“不愧是你许凛,虚伪至极,我的体面需要你给?” “张姑娘说的是,许秀才我看你是忒不要脸了吧!” 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李强从人群中挤到前边接上张婉玉的话,他偷偷瞟了一眼张婉玉,但看她看见他时明显怵了一下眼里闪过恨意,便不敢再吓到她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那日看见她之后脑海里再也忘不掉了,就算头次许凛将自己两个小妾送来抵债他也没兴趣让给他朋友睡了,心里总在想那样温婉的女子怎么会眼瞎看上许凛这个伪君子。 “明明是你与我赌输了拿自己娘子抵债,我不愿用此手段毁人女儿家清白,才让你写了和离书,让她自行决定去留,怎么到你嘴里成了你给她体面?你当时将她抵押时怎么没想过给她体面,太虚伪了我都瞧不过眼。” 他当然不可能说他是被人逼着去这么做的,但后来做的过程却是他想做的,不过那样说也是为了让张婉玉心里能少些对他的记恨,那次他的确是挺不是东西的,精虫上脑差点伤害了她。 被戳穿的许凛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然而这还没完,他目光不善地瞪了眼李强,冷笑一声道: “说的那么好听,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清楚?怕不是你两已经搞在一起了吧!” 李强眉头一皱,抡起拳头对着许凛假装要揍他: “再胡说我弄你,我李强是不是东西,是龌龊,却也干不出抵押妻子的事来,张姑娘清清白白与我并无任何关系休要辱她,你自诩高风亮节的文人原也会说如此粗鄙的话,倒叫我这个粗人长见识了。” “哦,对了,听说我走后你又赌了,还将自己家房子赌进去了是吧?你亲娘知道你做的好事吗?” 他满是嘲讽地笑了笑。 许母不敢置信地看向许凛,白眼一番差点晕过去,许凛扶了一把,不敢看她。 当母亲哪有不了解自己儿子的,这么一看是真,哭丧着一屁股坐地上,“我一开始就说你不要娶那个丧门星,你偏要娶,这下好了,家底都给输进去,家门不幸呐!” 这事都能扯到张婉玉头上,众人甚是无语。 苏虞:“……” 李强:“……” 张婉玉:“???” 张掌柜:“╰_╯” 围观群众:“?!!!” 第141章 我看你是疯了 “恶婆子,你自己儿子好赌成性输光了家底,关人张姑娘啥事,别逼老子对你动手,一把年纪了跟你儿子一样不知廉耻,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李强嫌弃地真想呼许母两巴掌,但想想还是忍住了,不能太暴力让某位姑娘心里对他印象更差。 许母显然是怕李强那五大三粗的大体格子的,不敢与其对视,只能小声骂骂咧咧: “我儿子玩烂的破鞋也有人看上,别真是勾搭上了故意来给我儿子难堪的。” 她声音虽小,别人却不是听不见。 李强气打不一处来,伸手推了一把许母,刚想吓唬她闭嘴,哪知竟听到张婉玉淡定的来了句: “你也只会为你那没本事的儿子推脱了,要说难堪你儿子我这有一件定让你觉着更难堪之事,左右都撕破脸了我何须顾着你们脸面,只想问许凛一句给别人养儿子,你给别人养孙子的感受是什么?” 她听过无数从许母嘴里流出的难听话,早都无动于衷了,但别人对她不仁,她又何须讲义。 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忍气吞声的张婉玉了,没有人能再欺辱她践踏她。 许凛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张婉玉,“你什么意思?” 许母气急败坏地指着张婉玉,“贱人,你自己生不出来还敢编排我的乖孙,我早该让我儿子打死你。” 张婉玉恶意满满地笑开,无所谓道: “不相信啊,去你那小妾娘家表哥那瞅瞅那孩子是不是与她表哥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不就知道了?” 说完还有些后悔地摇头道: “哎呀,我怎么没忍住现在说与你们听了,该叫他长大了再让你们知晓,你说你们气我做甚!” “我看你是疯了。”许凛气道。 他不愿相信张婉玉的话,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子嗣。 但人心里一旦存了疑那他便会想方设法地去证实,脑海不禁闪过他儿子的模样,似乎越想他那张脸越黑。 张婉玉连眼神都未给他,不经意扫到李强,见他盯着她看赶快敛了目光。 明明之前还是个对她动手动脚的流氓,现在又各种维护她的名声,她不太能看懂这人的心思。 许母快被气晕了过去,指着张婉玉的手发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出来。 人群中央的邹伊思见闹的差不多了,给堂上的里正点了点头。 里正会意,正色道:“堂下肃静。”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安静一片。 “原告何在?” 里正拿着手中的诉状抬眸扫了眼门口,模样肃正威严。 许凛端正了下神态,扶他母亲站好,举手示意:“大人,小民在这。” “原告入内。” “是,大人。” 许凛迈着他瘸着的腿与许母进了大堂,就跪在张掌柜身侧磕头道: “小民见过大人。” 里正也不让他们起,问道: “许凛是吧,诉状上说被告张进福对你当街行凶,你要求本堂严判给你公道是否?” 许凛冷冷看了眼张掌柜,回道: “是,大人,张进福无故对小民动手,若非我母亲阻拦,怕是凶多吉少,所以请大人帮小民讨个公道。” 里正又看向张掌柜,问: “被告张进福,原告许凛告你的罪你可认?” 张掌柜挺直身躯,肃声道: “回大人的话,小民不认。小民承认动手打了他,但并非无故。我朝律法妻者不可通于市,我女儿清清白白的姑娘嫁与许家多年,他家日日虐待不说,竟还差点将他抵给抵债的毁她清白,她不从许凛便打她,我这做父亲哪能看下去,上门说理竟还被言语侮辱,一气之下才冲动动了手。小民也想问大人,许凛将妻子抵押这事犯了律法该当何罪?” 许凛恨恨地瞪向张掌柜,不等他开口,里正问他: “许凛,张进福说的可属实?” “这……”许凛心虚地低下头不知如何作答,他清楚在公堂上说谎的后果,可承认了他也得被罚。 又气又恼又急之时,他听到堂外的李强说道: “大人,小民李强可以作证张掌柜说的是实话。” “进来说话。” 里正下了令,李强大大方方地进了公堂跪下: “见过大人,小民便是许凛的债主,他头一次欠我银子还不上便主动提出要将他的妻子抵给我一晚,我当时脑子也犯了蠢,竟同意了他的提议,但他的娘子十分刚烈小民并未得逞,后来又遇上他赌,结果他再次输光,这次直接将他娘子说要彻底抵给我,我自那次见过他娘子的刚烈之后便自省自己不是个东西,所以不愿看到他娘子那般好的女子被抵掉,便同意了让他写下了和离书。不过小人并未逼迫张姑娘,和离书也让人给了她,事实便是如此。” 李强今日来衙门并非邹伊思的安排,完全都是他自愿,他打听到这事后想着张婉玉会出现,便忍不住想过来看上一眼。 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用作证,但他就是看不得许凛那般糟践张婉玉一家子,所以冒着将自己搭上的风险也要帮忙作证。 律法云,妻者通于市,其夫仗三十,买者仗三十,判婚事无效,女子归其自由身。 所以,李强这一作证,许凛少不了要被打,而他自己也得被打。 张婉玉听着看着神色复杂,越发看不懂了。 里正再次问许凛:“许凛,李强所言你认否?” “不是大人,现在不是审小人的诉状吗?”许凛试图蒙混过去,他并不想挨那板子。 但里正哪会顺着他,“本堂问什么,你答什么,若不认真对待,可叛你藐视公堂之罪。” 第142章 多谢大人为民女做主 “是…是大人,” 许凛心里又气又慌,做贼心虚般地垂下头支支吾吾地回道: “小民也……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一时冲动,并非不尊律法通妻于市。” 虽说早已对许凛心寒,但听他的回答只是后悔自己没遵律法怕被惩处而并非对她有任何悔意,张婉玉的心便更寒了几分,她不止一次回想过去自己到底是如何眼瞎的看上了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 但好在还不算晚,她也逃了出来,只坐等着看他的下场。 “呵,真是好笑,被逼的没法子了?我想问许秀才你,谁逼你了?哪次不是你主动进的赌坊,哪次不是你输光了银子主动要拿妻子抵债的?腆着个大脸说那话也不知害臊的,我这跟她毫无干系之人都可怜她嫁与你这种叫人不耻的货色。” 李强也说不上自己为何对许凛这么大的敌意,但只要听他无耻的言语便会想到张婉玉在他家过得可怜日子,火气莫名地会蹭蹭往上涨。 他自诩烂人一个,可与许凛比起来,自觉还有那么点像人,起码在他的认知里娘子不是玩物是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侣,尊重与敬爱她是最基本的。 从前他只是觉着娶了妻会没了自由不能随心所欲,所以干脆不娶,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得如何尊重自己的妻子。 他忽然在想若是他娶了像张婉玉这般的女子,怕是恨不得死在她温柔乡里,哪里舍得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只是有些人明明有福却不懂得珍惜。 许凛一次次被李强的话给戳穿他的本性,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怨恨恼怒却也不敢对着与之干,只能幽怨地看着李强嘲讽道: “到底与你何干?你莫不是真瞧上那贱人了?我玩过的破鞋你还真打算娶回家?” “你他娘的不会说话别说话。” 李强容忍不了许凛用那般下作粗鄙的话说张婉玉,对着他脸便是一拳头,然后跟不解气似的,直接骑在他身上揍了起来。 里正见过的这种事不在少数,以往威严地呵斥一声“公堂之上不得放肆”之后便会让人先拖下去各打五板子以示惩戒,但今儿他清楚地知道原告许凛是堪比人渣似的玩意,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 等许凛挨了好几拳,他才出声叫停。 李强适时停下,像是没事人一样重新跪好,模样乖巧极了。 倒是许凛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他母亲方才都没拦住李强还反被推到了一边。 母子二人都快气死了,直接控诉道: “大人,您瞅着没,李强他当着您的面公然对我行凶,请您为小民讨个公道。” 里正淡定地看着堂下,直接忽视许凛的话沉默好一会儿才道: “好了,本案的前因后果事情经过本堂都已彻查了解过,今日开审不过是再听你们当事人的说辞,现本堂已明了,宣决如下: 被告张进福冲动伤人致人轻伤,根据本朝律法,仗十,判处牢狱三月,但若原告愿意和解,赔偿其纹银三十两即可,本堂问许凛,你可愿与被告和解?” 许凛一听案子回归正轨,想到有三十两银子的赔偿,也忘了方才被打的事,假装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看了一眼张掌柜假惺惺地说道: “回大人,小民……愿意和解,他到底当了我几年岳丈,也对我也算有些恩情,我不愿将事情做绝,也不忍看他一把年纪还要挨罚,只要他愿意给小民道歉,小民便和解。” 里正又看向张掌柜,“张进福,原告愿意与你和解,你呢?” 张掌柜嫌恶地皱了皱眉,骂道: “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也有脸让我道歉?要不是输光了银子你会好心放过我?我呸。”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可能和解时,他话锋一转别过脸冷哼道: “打人是我不对,我认错,行了吧?” 若不是邹爷前天晚上过来与他说要让同意和解,后边的事有他邹爷处理且肯定会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不然打死他也不会跟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和解。 许凛:“……” 他气得牙痒痒,又想控诉可上头的里正压根不给他机会,当即敲了下惊堂木道: “好,此案便以和解了了,待会你二人签下和解书,张进福再赔许凛三十两银子便可回家。” “是大人。” 堂下跪着的许凛心里很是憋屈却也没法发泄,只能忍下,但想着好歹有三十两银子,也能保住他家房子了,如此才气消了一些。 很快,和解书上二人签字画押,张掌柜要赔的三十两银子也由苏虞给帮忙垫上了。 张掌柜彻底成了自由身,被要求可以站在一旁,而许凛三十两到手高兴地忘乎所以以为事情结束,正要叩谢完起身,哪知听到里正道: “张进福一案已了,现开审许凛通妻于市有违律法之事。方才李强给本堂上交了你二人当时的赌约证明,如今人证物证齐全,许凛你还有何话讲?” 许凛面色瞬间煞白,怨恨地垂头十指扣地却说不出来话,知晓自己是逃不过了,才不情不愿地认栽道: “小民……认罪,是小民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不敢欺瞒大人。” “嗯,张婉玉何在?” 里正在堂下人群里看了一眼。 张婉玉听见叫她,大大方方地走进堂前跪下,“大人,民女在。” 里正点了点头,问她:“许凛已认了对你犯的事,本堂叫你过来是要问你,李强之前所言是否属实?” 李强瞬间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不已。 想到自己一开始差点伤害张婉玉,便觉得她哪怕是这会子检举他也没错,只要能给他一个当面认错的机会便好。 但没想到他只听她柔柔浅浅地说道: “回大人的话,李强所言属实,他的确没有逼迫民女,也帮民女要来了和离书,所以民女很感谢他。” 张婉玉虽然恨那日李强闯进她房间的行为,但她也没法否认他方才的确一直在帮着她说话,所以恩怨两消,她会忘了那事不再计较,只要这人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里正听完,肃声道:“嗯,许凛李强听判。” “许凛无视律法通妻于市,依法判其仗三十,付女方张婉玉五两过错赔偿,判你与其婚姻无效,日后婚嫁自由。 李强知许凛通妻于市不但不止还参与其中,但念其并未逼迫且放女方自由,因此本堂从轻处罚,判五仗给于训斥。” 李强本以为他怕是几天要下不来床了,没想到只是五仗,呲着大牙笑看向张婉玉,但看她立刻躲开自己的眼神,有些落寞地敛了笑,叩头道: “是大人,小民领罚。” 张婉玉则柔声叩谢道:“多谢大人为民女做主。” 第143章 我有话与你说 许凛还没捂热的三十两银子又得分出去五两,且从原告又成了被告,还得挨三十大板,他甚是不服,但里正已经下了令没他辩驳的份,不认也得认。 李强挑衅地看了一眼满身怨气的许凛,笑着下去领罚。 而许母则哭丧着叫起了冤屈: “大人,这不公平呐,明明是我儿子受屈,凭什么他得挨打还得给那贱妇五两银子。她嫁给我家便是我家的人,休了卖了怎么不由我们说了算,况且她这么多年一个子都未有没早早休了她已是我们家仁慈,我儿子说不定是看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给她找个好去处罢了,这怎么能算是买卖?” 里正都被许母的无耻给无语住了,他敲了下惊堂木,惊得许母浑身一颤,而后不悦道: “同你再说一遍,妻通于市有违律法,这次本堂念你无知不与你计较,若再敢胡言判你扰乱公堂,且与许凛同罪。” 许母怕了,话哽在喉间不敢再说,只心疼地看着自家儿子,“哎呦,娶个丧门星进门给我儿都害成什么样了。” 她到现在不觉得自己儿子有任何错,全将他们家的不如意怪在了张婉玉头上,看得围观群众都忍不住嗤之以鼻,不知道在下边无语过多少次了。 李强的五大板很快打完,虽说板子重,但好在少,除了屁股有些火辣辣地疼也没别的。 接着许凛便被带到了院中。 他的三十大板被众人围观着,张婉玉没凑近去瞧,只听着那一板一板落下的声音心里这些年受的气也在一点一点疏解。 她自问没那么大度可以原谅过去的伤害,恨依旧恨,怨也依旧怨,只不过她不会将时间再浪费到不值得的事跟人上面,日后她归于自己,也想只做自己。 “玉儿,苦了你了,是爹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多年委屈。” 张掌柜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自责自己没能早点救出女儿。 张婉玉瞬间鼻头一酸,红着眼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爹的错,是我命里该有这么一劫,总之都过去了,我们待会便回家了爹。” 张掌柜忍着眼里的泪点头,“嗯,乖玉儿,爹带你回家。” 许凛的三十大板打完时,他的整个屁股上已经皮开肉绽,人疼晕过去又疼醒了,脸色煞白得像是刚从地下跑出来的小鬼,虚弱地喘着气。 打完他的衙役哪会管人是死是活,将他从长凳上架起又拖回到了公堂,许母心疼地扑过去却没处下手,方才她跑上去挡在她儿子身上时,被衙役黑脸推开了,说是再妨碍公务连她一起打。 到底她没挨打,但看她儿子疼的进气比出气少了,还不忘抬头怨恨地瞪张婉玉: “贱人,害了我儿子你也别想好过。” 张婉玉早就什么都不怕了,冷着脸嗤笑道: “自作孽不可活,我等着看你怎么不让我好过。” 她从前忍是她逃不了也不想让外头的父亲担心,但现在她自由了她凭什么要继续忍。 判给张婉玉的五两银子在里正的见证下要当场给掉,许凛不想给,故意装晕过去。 里正给了衙役一个眼神,不多大一会儿,他拎着一桶水过来直接照许凛脸泼下去。 许凛被当面突如其来的水弄得差点窒息,下意识地张大嘴呼吸。 眼瞅着没办法继续装晕,才肉疼地从怀里掏出那方才得到的三十两银票,经过里正当场叫人换算,最终他也算落了二十五两银子。 案子这下彻底了了,衙门的人不再管堂下的人,都各自退了堂。 张婉玉看着像是死猪一样趴在地上的许凛,临走时没气过照着那屁股狠踢了一脚,而后潇洒走人 许凛当场发出惨烈的猪叫,许母气极在背后骂道: “贱人,你好歹毒的心。” 张掌柜冷着脸走过去也对着许凛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啐了一声道: “活该。” 许母气得站起身想打人,奈何衣摆不知何时被许凛给压在了身下,还没站起一个趔趄便往前摔在了许凛身上,疼得许凛大喊大叫,手胡乱拍打着他背上的许母。 许母惊慌失措地往起爬,连忙给她儿子道歉,模样好不狼狈,不过无人再在意他们。 邹伊思在许凛挨板子那会便悄声走出来衙门,开始进行下一步。 而苏虞等张婉玉与张掌柜走出公堂,一同并排往外走。 张掌柜感激地说道: “苏丫头,你可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今儿你别回去了,老张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他清楚这从头到尾若非苏虞,邹伊思压根不会主动管他的事,所以她当初说帮他并未食言,他怎可能会忘了谁才是真好心。 张婉玉也在一旁笑着附和: “是啊虞妹妹,你去我家吃饭吧,我爹他做饭比福春楼厨子做的都好吃,我许久未吃也想念的紧呢,你帮了我和我爹,我们都不知要如何感谢才行。” “吃饭可以,要真想感谢的话你们要不多帮我挣些钱抵了算了?” 苏虞玩笑似的说道,她做事随心,看不过眼了想做便做了哪是为了让别人感谢。 “哈哈哈,那是必须的,老张我明儿便将材料弄齐全,咱们一起赚大钱。” “我也去帮忙,日后便是自由身了,真好啊,日后我跟着爹和虞妹妹哪都不去了。” 张掌柜听罢心疼地转过头悄悄抹眼泪,张婉玉倒是看开了笑着安慰道: “爹该为我高兴才是啊,想想我以后能一直陪着您,还有无数的好日子等着我们,多好!” “好,好啊!” 没有人能比张掌柜心疼自己的女儿,他现在也庆幸女儿能平安归来,别的他也懒得去计较了。 出了衙门大门,张掌柜忽然想起苏虞替他垫的三十两银子,悄声问道: “苏丫头,邹爷说你与他还计划着什么,不会是……” 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焦急道: “那不行啊,方才那三十两我回去便给你,许凛那人虽是死不足惜,但为了那种人脏了你的手不值得。” 苏虞:“……” 她有些为张掌柜的脑洞感到无语但又觉得好笑,“哪会,你可真会想啊张叔,等着看,别着急。” 听苏虞这么说,张掌柜便放心了,点头笑道:“好好好,苏丫头聪明伶俐有主意我不急。” 这边话音刚落,等在门口的李强见张婉玉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张姑娘,我有话与你说。” 第144章 我是想让你拿它砸我 张婉玉闻声抬眸望去,见李强挠着后脑似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今日之事到底多亏了李强作证才解决得更快些,且也想看看这人到底要做什么,所以与她爹和苏虞说了一声还是走了过去。 她发觉这人身上没有了令人厌恶的恶意,但到底存着警惕心,不冷不热道:“你有何事?” 李强原以为张婉玉不屑搭理自己,看她过来心里一喜,尽量表现得十分和善,但似乎有些用力过猛,面相看上去好像个憨憨。 “我……我是想为之前的事给你道歉,那次我犯了浑伤害到你,你打回来解气吧!” 说着他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拿到前头,手心赫然握着一块大石头。 张婉玉瞪大眼睛,然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额,看来这人像是真知错了,但也不必如此。 不过她退后两步的动作在李强看来是他又吓到了她,赶忙把大石头往回一收,慌张道: “你……你别怕,我是想让你拿它砸我。”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唉,算了,别吓到你了,我自己来。” 然后他在张婉玉的面前“挷”得一下拿石头敲了自己脑壳,鲜血一瞬间顺着额头染红小半张脸,他有些头晕却还憨笑道: “李强给姑娘赔罪了,要是心中还不痛快你与我说,我再打便是,回想上次那事我也觉着自己真心不是东西,你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 这话说要他又准备往自己脑门砸,张婉玉都懵了,生怕闹出人命来赶忙阻止道: “你不要命了?好了,过去的事便当过去了,今日你也在公堂上替我说了话也因此挨了打,你我恩怨两消,我不与你计较了,日后还当不认识便好。” 李强不乐意只当陌生人啊,但他心里清楚他做过那样的事是没资格靠近他,眼神有些落寞,脸上依旧笑着: “你不气了便好,我……我不打扰你了。” 张婉玉本就心善,看李强满脸血到底于心不忍,叫住正转身要离开的他,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拿这个压一下你的伤口吧,道歉只要是诚心实意也用不着伤害自个儿。” 李强有些受宠若惊,那手帕洁白他像是怕弄脏一样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才接过,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摇头: “我犯的是大错,这点疼哪比得上你受的委屈。” “我……我收下了。” 张婉玉点了点头,想转身走又觉得李强似乎也并非无药可救的坏人,不禁多言了一句: “许凛好赌的下场你也瞧见了,你帮我拿到了和离书,我也好言劝你一句莫要再赌。” 说罢她转身离开,李强在她身后回道: “我听你的,不赌了。” 当初赌不过是为了发泄无聊被身边朋友哄着去的,后来则是发现在赌方面有些天赋总觉得其他好赌的人太蠢想耍着他们玩,所以时不时赌上一赌,但其实他自己没有赌瘾,随时都能停手。 一旁的张掌柜瞅见张婉玉回来,急嗖嗖地拉过她小声道: “玉儿啊,那人方才在堂上还一个劲帮咱,怎么转过头他便砸自己脑壳了,他咋的了?” 张婉玉摇摇头,“没事爹,他有些事没想开,这会好了。” 张掌柜抬眸又扫了一眼站在原地盯着帕子看的李强,心里忽然闪过令他惊讶的想法。 那人一直帮他女儿,莫不是看上了他女儿却又被拒绝所以难过不已才自残。 虽说他女儿的确好,但是吧他绝不会再将女儿交付给不值得信赖的人,尤其是好赌之人,所以这人没戏了。 李强想都没想到他还啥也没做便被人打上了不信赖的标签,等他再抬起头时,已经不见张婉玉几人的身影。 他爱惜地将手帕揣进怀里,忽然觉得无趣的人生似乎有了盼头。 正要离去,瞅见许母背着许凛出来,顿时脸一黑走过去警告道: “以后张家人跟你们再无任何干系,若让我知道你们过去骚扰他们,小心我让你们好看。” 他的狠话配上他满脸的血,吓得那母子二人屁都不敢放。 等瞅着李强走远,许母才骂骂咧咧道: “一个破鞋还上赶着要,真不嫌埋汰。儿子没了那丧门星也好,娘再给你娶个好的旺你的,你那运指定都是被那丧门星个给压了。” 许凛疼的不想说话,只一个劲地在他母亲背上呻吟,催着要去看大夫。 许母心疼他儿子,明明背上的人压得她连走路都费劲,愣是给背着走了。 许是为了抄近道,许母走了巷子,一步一扶墙,累的气喘吁吁,结果刚进巷子没几步迎面碰上两蒙着脸的人。 见状不对,许母假装没看见转身想往回走,没想到身后还有两蒙面人,她没处躲吓得往墙上靠,结果身后的许凛正好屁股撞墙上,疼得咿呀乱叫,正欲开口埋怨他母亲时,睁眼便瞅见往他们身前凑的四个蒙面人,脸吓得更白了。 “你……你们要做什么?” 许母也吓坏了,大声道: “你们别过来,我们又没得罪过你们,这是干嘛呀?” 其中一个蒙面人冷冰冰地开口道:“打劫,将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 许母一听心都凉了半截,卖惨道: “大爷啊,我们真没钱,您看我儿子这伤的,我连请人带他回去的钱都没有,靠我着这一把老骨头背着回呢,您几位行行好放过我们,去找别人吧!” 似乎生怕赶不走这几人,她忙补了句: “城南集市那张记酒铺的掌柜一家有钱,你们想要钱去找他们,我们这穷的是真没钱孝敬啊!” “少废话。” 那蒙面人似乎懒得与许凛母子磨嘴皮子,指挥其他三人道: “上去搜,没钱的穷鬼留着也无用。” 其他三人在许凛母子惊恐的眼神下上去一把将许凛从他娘身上扒拉下来,对着他便开始搜身,很快从他怀里搜出来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和五两碎银子。 而许母那边要被人搜身时,她推搡着不让碰,直到人家将刀架到脖子上才乖巧地将身上值钱的都交了出来,眼瞅着还要被肉身,羞愤不已的她哭诉道: “真的没有了大爷,全都给您了,放过我们吧!” 许凛还幻想着用这银子赎回他抵出去的房子,但现在银子都被打劫走了,自己还身上疼得厉害,急火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而那四人见钱到了手也不再管许凛母子,很快消失在了巷子。 第145章 所以你还觉得我善吗 苏虞在张掌柜的热情邀请下还去去了他家里,不过没待多大一会儿,想着人家一家子才团聚便找了个由头走了。 她今儿没出摊,赶着马车慢悠悠地在街上走,脑子里全在想她的下一步。 但没想到,只是抬头无意间一扫,她竟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外头的人------一个多月前被她亲手送进牢里的孙二狗。 正觉着奇怪想跟上去瞧瞧时,忽听喊她的声音,只这么一晃神她才去瞧,已经不见孙二狗的身影。 “看什么呢看这么入神?” 邹伊思从苏虞身后绕到前头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来引起她的注意。 苏虞转眸看向邹伊思,淡淡道: “没什么,你怎么在这?” 邹伊思咧嘴一笑,“听人说你跟着张掌柜和他女儿走了,我便过来试试能不能碰着你,现在看来咱俩真是极有缘的嘛!” 苏虞拒绝邹伊思套近乎,假装嫌弃道: “孽缘吧我看是,瞅你的样子事情办完了?” “那必须的,我办事怎么可能拖拖拉拉办不好?” 邹伊思十分傲娇地抬了抬下巴,眼里全是笑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囔,你的银子。” 苏虞伸手接过,看都未看直接装了起来,表扬起邹伊思,“办的不错,继续努力!” 方才在张掌柜家他非要将那三十两银子还给她,她没要,也没跟他们说她的计划,只说那银子开酒坊用的到他们留着便好,推脱几次他们总算没再坚持。 她这人本身并非什么好人,该坏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但张家人都是憨厚老实之辈,所以她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事情背后的过程,只需看结果便是。 “嗯呢,我办事你就将心放肚子里吧!” 邹伊思喜欢极了苏虞处事的态度,越是靠近越会被吸引,自己那颗心总是不自觉得扑通扑通加速跳动。 他有一千次想快些将她娶进门的想法,却也有一万次尊重她理解她陪着她慢慢走的意愿。 左右日子还长,他有的是时间等苏虞开窍将他放进心里。 苏虞点了点头,明媚的眸子漾出笑意,“好,那便多谢你帮忙了,等铺子开了,酒你随意喝。” 她想过了,酒铺的收成分给邹伊思,她既不需要自己再去找好铺子,而且邹伊思那也不会吃亏,算是双赢的局面,所以她们合作开酒铺也不是不行。 邹伊思一听来劲了,追着问: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我这个做股东的不得提前准备准备?” “待酒坊那边正式开始运作再让酒铺开张,一步一步来吧!” “行,听你的。” …… 从镇上回来没多久,苏虞还没歇停,便又有人带着自家仅十二岁的女儿求她收留,一个劲地卖惨说是养不下去了让她可怜可怜给收了。 这已经是这两天上门卖女儿的第三家了,至于是谁说她这收留幼女显而易见。 而她除了六岁那个其他都一一给收了,五两银子买断了一个女孩,他们的父母却个个乐呵呵地签下所谓的卖身契。 在他们的认知里,哪怕亲生的女儿也比不过儿子重要,女孩命贱生在她们那样的家庭势必要一切以她家的男孩利益为重,哪怕小时候不被卖,等长到一定年岁也得拿她给男孩换彩礼,所以他们才不在乎自己的女儿被卖掉后会怎样,只要是有钱拿那便是她的价值所在。 苏虞深知那些人的想法,所以看他们带着自己女儿过来博同情实则是想卖掉换银子时,她连话都懒得讲,直接让他们在卖身契上签字画押。 每一份卖身契上都标明了她收留的女孩与她们的原身家庭再无干系,若她们的父母后悔或者故意联系,不但要将拿走的钱还回来,还得反赔给她银子;若是被收留的女孩主动去与她们父母联系,将被赶出去不再管她。 这些东西并非是她苏虞心冷要断绝她们之间的亲情,是本身她们之间的亲情比不上利益,而她是个商人不是大善人要为了日后不必要的麻烦考虑。 但哪怕苏虞考虑的再多,也不及有些人的私心重。 第二日照常摆摊的她压根没想到昨儿才从衙门出来,今儿进去的便成了他了。 而且过来抓她的还是牢狱里的那个狱卒长。 狱卒长也没想到他要带走的人是他们家小祖宗护着的那女子,看到时还愣了下,反问报案的那人道: “你确定诱拐女孩的人是她?” 报案人丝毫不心虚地点头,“没错大人,是她,她这几日打着招工的幌子骗走了我们村上好几家的闺女,小民担心她会将那些女孩发卖到别处去。”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认识苏虞,纷纷觉着不可能。 但有人报案便得接案,尤其是诱拐这种案子不可能轻易不管。 所以那狱卒长也只能依法办事,“姑娘,还请跟我们去趟衙门。” 苏虞不慌,淡漠的眼神扫过那报案人,配合道: “好,麻烦大人稍等片刻,容许民女将摊子收好。” 这不是那个将自家六岁女儿带过来非要她收的人吗,她没收他便整这么一出,真是什么人都有。 “嗯。” 报案那人打量着便是告苏虞不成,也得毁了她的名声叫她卖不了酒,以此来献私愤。 但他到底没什么见识,不晓得报假案也会受处罚,所以明目张胆地想害苏虞却不晓得也会让他自己吃苦头。 苏虞被带进衙门后,进去一个小房间里,有衙门的人问话,她只管作答,案子没办法当天审,且报案那人还有证人证言,所以苏虞只能暂被收押。 但因着她与邹伊思认识,所以狱卒长为她安排了单人牢房。 很快,得到消息的邹伊思赶了过来,他已经听狱卒长说过苏虞被抓起来的原因。 看着安静地垂头坐在床上的苏虞,他气的想将那污蔑她的人给撕碎了。 但他也晓得苏虞这会心里约莫也不好受,压下心里的火气逗她道:“嘿,小妞,自己一个人怕不怕,要不要爷进来陪你啊?” 苏虞闻声缓缓抬起头,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你正经些,我都进大牢了你还不忘打趣我。” “那咋了,进大牢又不代表你真犯了事。” 邹伊思看似很轻松地在说,心里却满满都是心疼。 他清楚苏虞作为女子这一路上的不易,可即便她已经在小心翼翼讨生活的同时去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帮助别人了,却仍旧有猪狗不如的东西放不过她。 “放心吧,我不也是你的证人,别人不清楚你收留那些女孩的用意,我还能不知?不过不是我说你啊小木鱼,善心不一定得善果,你还是只专注做你的生意吧,这世上的可怜人多的是,你帮不过来,况且也并非人人都知感恩的。” 苏虞从床上坐起,有些恶劣地笑了笑,“我知道,但我这人并非你认知里的善。我从不做赔本的生意,选择帮她们自然是因为她们能给予我回馈,不然我也会选择视而不见,因此她们感恩与否对我并不重要。你要知道将一个人从苦难之中救出与从她身上得到利益并不冲突,所以你还觉得我善吗?” 大概别人眼里的她是个愚善好拿捏的冤大头,但无所谓,旁人的看法又不能让她吃饱挣大钱。 她只是顺手给了那些人新的生机,那作为回报她们也必须为她做些什么,如此在她看来很是公平。 而若是帮的人会给她带来麻烦,她也会毫不留情地舍弃,所以说白了她这人做任何事都不会白做,定是有她的考量在。 所以哪来的什么善心,要真是善她早不知道被多少人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第146章 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查不到吗 邹伊思歪头挑了挑眉,丝毫未曾犹豫,“善,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 哪怕她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那些人从来都不是她主动去寻的,是因为她们以苦难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后她才做出的选择。 她有的是方式为自己增益,而予她们生机再让她们回报这条路本就是未知,她说她不做亏本的买卖,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维护那些人的尊严,让她们明白自己也是有价值的存在。 所以她的善只能说不是盲善,只不过有个嘴硬心软的毛病。 “是吗?” 苏虞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邹伊思真想敲敲苏虞的脑袋,让她做个会喊疼会说委屈的小姑娘,可他清楚她不会也不能,心里丝丝绕绕地泛痛,“你每日忙个不停,正好借此机会休息几天,什么都别想,什么也别担心,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过两日你便出来了。” 苏虞不担心自己,倒是怕她没回去杜默谨会多想,“你待会有事没?若是有空闲帮忙去给我弟弟传个话便说我因酒坊的事要在镇上待几日,叫他待在他师父那照顾好自己。另外麻烦你去找村长说明我的情况,他知晓情况会来帮我。” 邹伊思听半天也没听出来苏虞要他帮她出去的话,气得牙痒痒,“只让我传话,就没想过我也能救你?” 苏虞也不知这人在争个啥,一门心思只想尽快出去:“是是是,你能帮我作证也能救我,但凭你一人怕是不行呢邹大公子,我不得想法子自救啊!” “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邹伊思哼哼唧唧地像个小怨妇一样,越想越气盯着她道: “小木鱼你没良心,我走了。” 苏虞:“……” 她怎么就没良心了,自救没错啊,不想过多的麻烦他也没错啊,他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那你还帮忙传话不?” 苏虞在邹伊思身后问。 邹伊思离开的步子一顿,咬牙切齿地回道: “帮。” 啊啊啊,宝贝媳妇气死人了! 苏虞好笑地看着邹伊思走远,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房顶,没心没肺地回到床上躺着睡觉去了。 出了牢房的邹伊思马不停蹄地赶去苏虞的村子。 等他出现在楚珵州家门口时,隔着围墙瞅见那师徒俩捏着两条蛇把玩。 邹伊思:“……” 这师徒俩指定是有点毛病,不想进去了怎么办? “咳咳咳。” 他假咳了两声提醒一下那师徒两来人了。 楚珵州闻声回头看过来,见是邹伊思,面上所有情绪一律消失不见,淡问道: “你来做甚?” 邹伊思飞身跃向围墙,坐上边悠闲地晃着腿,笑眯眯地回: “当然是来找你切磋啊!” 楚珵州嫌弃地转过脸,“没空。” 他的好徒弟出去山上找药材,回来给他抓了两条黑蛇,说是赔给他的药蛇。 但问题是,这蛇不是从小用药养大的,这么大了再做药蛇也没啥用处了,所以方才他在委婉地告诉杜默谨心意领了但这蛇没药用价值,上次蛇汤没喝成这次便留着吃肉。 二人正讨论怎么吃来着,便被邹伊思给打断了。 邹伊思从矮围墙上跳下去,自顾自地走过去,在隔着那师徒二人五米远的地方停下,瞅着他们手里还在吐蛇信子的蛇表情一言难尽道: “说得好像爷儿有空似的,我来是找那小孩的。” 杜默谨愣了下,纳闷道:“大哥哥你找我?” 邹伊思看着杜默谨拿着蛇往他这走,赶忙退后几步,叫住他道: “小孩你站那听我说便好,你姐姐让我给你带个话,她这几日要忙酒坊的事抽不开身暂时回不来,要你在你师父这里好好照顾自己。” 蛇那动物看着都让人不喜。 杜默谨有些不信,因为苏虞每次出去做什么都会告诉他,试探性地问道:“我力气大,姐姐她要是太忙的话我过去帮他,大哥哥你能告诉我酒坊的位置吗?” 邹伊思眯了眯眼打量了一下杜默谨,心想这臭小子还挺难哄。 不愧是苏虞教出来的孩子,这聪明劲像她。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姐姐说了,正好趁她不在锻炼一下你这个小男子汉的独立性,看看你师父除了教你学医有没有教你怎么成为一个男子汉?我觉着她说的有道理哈,黏着姐姐会长不大的小孩,羞羞脸哦!” 杜默谨瞬间小脸羞红,抬起下巴为自己为他师父正名道: “我才不是黏着姐姐长不大的小孩子,师父他也教了我怎么成为一个男子汉,我现在是能保护姐姐的男人了。” 邹伊思眉头微挑,调侃道:“哦,是吗?方才是谁还一个劲的要去找姐姐来着?” 杜默谨小脸更红了,“我……我不去便是了,你不要瞧不起人。” 邹伊思眼里闪过得逞的笑,“行行行,你是男子汉,是男人,我话传到了,你们……继续玩蛇吧!” 哼,小屁孩,还能忽悠不了你。 杜默谨年纪小好哄,但楚珵州从小在谎言算计中长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邹伊思没说实话。 他跟着邹伊思走出去。 邹伊思牵上马,回头看着门口的楚珵州痞痞一笑,“楚大大夫还亲自送我出来,真是客气。” 楚珵州将院门合上,越过邹伊思身旁来了句,“去前头说。” 邹伊思盯着楚珵州往前走的身影,慵懒地闭了闭眼。 喜欢苏虞又怎样,只要他盯得牢一些,苏虞心里的人早晚会是他,楚珵州他这小白脸没戏的。 不过他的确小瞧了这山村里的大夫,竟还是个会些功夫的,且看他衣着谈吐也不似这里的人,怕是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走出一段距离后,楚珵州停下脚步,等邹伊思走近,他问: “苏虞出什么事了?” 邹伊思欠嗖嗖地“啧啧”两声,“你不是喜欢她吗,怎么连她出事都不晓得?什么都不知晓,什么都做不了,我都不晓得你哪来的脸去惦记她的?” 楚珵州冷了脸,眸子凝着邹伊思,“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查不到吗?” “那随你喽,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我劝你趁早退出算了。我能护住她,你能吗?” 邹伊思满眼不屑,他不清楚楚珵州有什么别的身份,但这人既然选择隐藏那便代表着他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出现,自己都缩头缩尾的人有什么能力能将苏虞那样的姑娘护住。 楚珵州闻言眉头微皱,懒得听邹伊思废话,转身往回走。 而邹伊思还不忘在后边挑衅,“我说中了吧,赶紧退出吧你,跟我你没得争。” 暗处的洛北好想上去照邹伊思那张大脸来几拳。 他觉得邹伊思真是太欠了,到底是他家主子能忍,换成他早给门牙打掉了。 第147章 告白 从楚珵州那离开后,邹伊思很快又赶去了村长家。 他将苏虞的情况一说,温和的老村长顿时大怒。 二人商量了一下对策后,等邹伊思一走,村长便到报案的那家上门让去撤销诉告,结果不知是心虚还是铁了心要害苏虞,他们一家子都不在。 村长无奈,只能又去郭姨家让他们到时候给苏虞证明,而苏虞家里收留的那三个的女孩他也专门去找了要她们到时候实话实说。 晚上子时,苏虞已经睡下,但她睡眠浅,有脚步声走近时她便醒了。 睁眼抬眸向牢房门看去,一身黑衣的楚珵州赫然站在那里。 一时间四目相对,她缓缓从床上爬起,穿上鞋走过去,低声道: “花了银子进来的?” 楚珵州想着外头被点了睡穴睡过去的狱卒们,眼神甚是无辜地点了点头,“没花多少,我听闻你被关了起来过来先看看你,怕不怕?” “不怕,多谢挂怀了。” 苏虞笑着回应,一屁股坐在地上,也示意楚珵州坐下来,“坐着说。你其实不必花那些冤枉钱,左右过两日开审了你要过来也能见到我。” “不一样。” 楚珵州坐在苏虞对面,眼底不自觉藏满了心疼。 他忽然觉得邹伊思说得没错,苏虞这一路的确都是她自己在走,在承受,他什么也没帮过她,也未替她做过什么,他的喜欢甚至都比不上邹伊思。 苏虞好笑地问:“怎么就不一样了?” 暗处的洛北急的扣墙,默默地替他家主子回答:因为心悦你啊苏姑娘。 “我担心你,不愿让你一人独自面对。” 楚珵州盯着苏虞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诉说他压抑许久的情感。 洛北惊讶地瞪大眼睛,抿紧嘴偷乐。 哦呦呦,他家主子不采用含蓄的方式了改直接进攻了。 苏虞懵懵地眨眼,不解却又调侃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是花钱进来的,是投案自首过来准备跟我一起蹲大牢的?为什么?你傻了?” 楚珵州:“……” 这块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 左右他都说到这里,也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苏虞喜不喜欢他是她的事,他得让她知道他的喜欢,不然这木头疙瘩总以为他跟她哥俩好呢! “因为我心悦你,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现在去投案自首还来得及吗?” 头一次表白的某人心脏跳的极快,耳朵偷偷烧红,又怕尴尬被拒所以用玩笑的方式说了出来。 苏虞震惊地圆眸睁大,脱口而出道: “你不是喜欢邹伊思吗?难不成你男女通吃?” 楚珵州:“……” 他便说他上次没猜错吧,这木头疙瘩自己没开窍,倒是很会给他拉线,还是他的情敌。 无语又无奈,他笑着咬牙道: “我不喜欢男的,也只喜欢你一人,你的脑袋瓜里除了赚钱竟也会想这不正经的事?” “怎么会是不正经的事?断袖之癖又不是不常听说我觉着很正常啊,而且我分明瞅着上次你俩贴近在那……” 苏虞说着两根食指合一块戳戳在那比划着。 楚珵州见苏虞一直往别的话题扯,就是不回应他的告白,心都凉了半截,叹了口气缓缓道: “苏虞,别躲,我与你说我的喜欢并非是想强迫你也喜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人在关心你,在意你,你什么也不要怕,大胆地只管向前走,你的身后有我在。” 苏虞沉默了片刻,抬眸看着楚珵州深情的目光问: “为什么会喜欢我?” 她没喜欢过人,也没被人喜欢过,所以不懂男女之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从前也有人上门上门提过亲,不过那些人的目的太过明显,他们不是冲她,而是冲她身后的苏家,冲她这个苏家家主去的。 只因为她是女子,所以那些达官显贵以为轻易的承诺便会将她忽悠住,从而能通过她掌管苏家的一切,但却忘了她从小见识的阴谋算计不比他们少,她的心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凉薄,夹存着利益的东西只可合作不可涉及其他,她看着厌恶,也一度认为上层者的婚姻虚假又恶心,便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直到她见识过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像是郭姨郭叔,像是贺夫子贺夫人,像是村长爷爷和奶奶,他们的感情质朴而又深邃绵长,纯粹的如同日月的光辉,好似没有利益牵扯的生活更叫他们快乐,但她也从未往自己身上想过,甚至没有那个概念,仿佛在她的意识里接受一段亲密无间的关系是很遥远的事。 最重要的是,到底什么是喜欢? 楚珵州脑海中闪过与苏虞的点点滴滴,温柔地笑道: “因为……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等你喜欢上一个人,自然会明白。” 她浑身都散发着新生的光芒,他这在黑暗地狱里爬行的人怎么会不向往! 苏虞嫌弃地摆摆手,“那还是算了。” 楚珵州捂着胸口做出心碎状,“太扎心了,你当着一个喜欢你的人面说这话不觉得残忍吗?” 苏虞不以为意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笑容无害道: “不觉得,对了,我家谨儿这几日便麻烦你照看了,让他安生待在你那不要出去,待我出去了,给你们师徒两做好吃的。” “那是自然,好吃的便不必了,你别到时候躲着我便好。” 楚珵州也怕自己贸然告白会吓到苏虞,她要是日后刻意躲着自己那便得不偿失了。 但有邹伊思这个情敌的刺激,他还是觉得自己先说明他的喜欢没错。 至于苏虞以后会喜欢谁,只要她开心,那便是值得。 苏虞无语地想翻白眼,她还不至于因为他的告白便吓得躲起来,人的情感若是能控制那便不能称呼为人了,喜欢一个人本身也没错,只是她还不明白而已。 “我不会躲但也只能告诉你我对你暂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你别因为我没给你回应悄悄抹鼻子才好。” 楚珵州笑了笑,抬头仰望着苏虞。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模样俏丽生动,只是瞧着他都心生欢喜。 “嗯,我喜欢你从来都是我的事,你不要有压力,我等得起,晚上说不定多抹几次泪便也习惯了,你说呢?” 他故意逗苏虞,苏虞弯眼笑开没有说话。 但这对楚珵州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回应。 第148章 稍微多注意些不会有事的 为了避免两人都尴尬,楚珵州与苏虞扯起了别的。 苏虞也终于有空与楚珵州说起杜如阳的情况。 但如她所想,心里的阴影要想根治很难,只能让他不要再受刺激,在有爱的环境下慢慢自愈。 苏虞懂楚珵州的意思,她自然会让杜如阳感受到无限的关爱,但同时也希望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能自己成长淡忘过去的不堪。 人一旦困在过去中是很可怕的,它能毁掉人的精神和肉体,让人永远活在痛苦之中难以逃脱,她不愿也不想看到那么小的孩子以后一辈子都受其影响。 所以他的未来靠她,也得靠他自己。 到底是在大牢,楚珵州不能多待,再次嘱咐完苏虞让她安心,他便准备离开。 这时苏虞忽然想到有件事没来得及与楚珵州说,忙叫住他问道: “你还记得孙二狗吗?” 楚珵州点了点头,“记得,他怎么了?” “我昨日在镇上瞅见他了,本来还不确定是他,今儿我问了下狱卒长,他告诉我孙二狗在被判完的第二日便被上头的人拿着公函给调走了。我总觉着不太对劲,按理说他只是一个因为偷窃被抓的普通村民,怎会惊动上头的人将他带走,且还给提前放了,莫不是孙二狗认识什么大人物?” 苏虞丝毫没有怀疑楚珵州的身份,只觉着奇怪,到底孙二狗认识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轻轻松松出了大牢,总感觉事情还没完。 楚珵州心里清楚孙二狗怕是被孟澜珏的人给放了出来,而让那样一个看似没什么用的人出来,估摸着还有后手等着他。 但这些腌臜事他不会让苏虞参与其中,苦笑着摇头道: “谁晓得呢,但愿他能改了偷窃的毛病别再来祸祸我了便成。” 苏虞想到楚珵州之前说他在家一分钱都存不住的可怜样,安慰道: “他大概不会再像之前那般肆意大胆了,稍微多注意些不会有事的。” “嗯。” …… 从大牢出来,楚珵州没有回村而是去了福春楼的包间。 屋内漆黑一片,他站在窗前对身后的洛北道: “派人去盯紧孙二狗,他有任何动作立刻回禀。” 他等着瞧孟澜珏又能使出什么下作的手段来恶心他。 上次的皇城设计孟澜珏想让他落个违逆圣意再给他安个谋反之罪好光明正大理所应当地让皇上将他处置,他孟澜珏则安心当他的太子。 但没想到太子没当成,命差点都没了还被皇上忌惮失了圣心,也不知是否又恨他恨得牙痒痒。 孟澜珏没办法直接杀了他也不想让他死的太轻松,想尽办法得要给他安上能身败名裂的罪名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彻底消失,仿佛如此才能让其解了心中的恨,但那所谓的恨也不过是其争夺不属于他的东西因嫉妒而演变出的。 既然想玩,那他便陪他玩个够。 洛北抱拳领命,“是,主子。” 秋夜寒气重,微风轻拂,凉意沁入,楚珵州像是感觉不到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 若是他能活着将那皇城颠覆,若是那时苏虞还未有喜欢的人,那他便守在她身边陪她做她想做的一切。 “主子,那苏姑娘的事可要属下去解决?” 洛北可比楚珵州还要担心苏虞的安危,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有了苏虞之后他发觉他家主子身上的人气越发多了,再也不是从前死寂般的阴沉气。 苏虞能让他主子开心,他自然拼了命也得护着。 那报案者不过是因为嫉妒生了怨气所以才去诬陷苏虞,但她或许不知道她好心帮的人也背刺了她一把跟那人联合起来要害她。 他清楚人性贪婪自私且冷漠,但让他主子喜欢的人受委屈,他看不过去。 其实不用等到开审那日,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他有的是法子让那些人撤了诉告,但看他主子的样子好像没这想法。 果不其然,他听道: “不用,苏虞喜欢光明正大地解决问题。” 她还能淡定地找邹伊思传话而不是让他直接帮忙解决,便说明她要自己来,她不喜欢依靠别人他晓得,他自然会尊重她,况且她这人其实有点记仇,不让她当场自己报了怕是心里不爽的很,还是先由着她自己吧! * 从被抓到开审的几日,除了邹伊思每日白天过去看看苏虞,也就是晚上楚珵州过去陪她说会儿话,但张掌柜和张婉玉哪怕是给银子人家也没让进。 到了开审这日,张掌柜和张婉玉早早地便等在了衙门口。 他们这几日虽是担心苏虞,但又因为实在见不到所以只能将精力放在酒坊中。 该收拾的收拾,该检修的检修,便是用来酿酒的各种材料也都备齐了,只等着苏虞到时候带着工人带着秘方过来准备开业。 看热闹不嫌事大,每次衙门开审都会围起来不少人观看。 很快的,门口从只有张家父女二人到二十来个生脸的人,其中有好几个是常在苏虞那买酒的熟客,至于过来的原因便是想看看苏虞到底 有没有真犯事,他们还有没有可能再喝到那么好喝的酒了。 眼瞅着快到开审的时候,楚珵州挺拔的身躯出现在了人群最前头,而贺夫子和他夫人在听闻后也暂时休了课跑过来看。 等到报案的人跟苏虞都被带上了公堂,下边的人目光都锁在了苏虞身上,似乎都不相信苏虞会做出那样的事。 里正看着前两日有些眼熟的看客如今成了公堂上的被告,再想到那位小祖宗在他耳边念叨了一万遍不公正处置便摘了他的乌纱帽,到现在脑袋瓜里头还嗡嗡的。 下边报案的原告一家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他早知事情原委听得烦得慌,但他这个里正还不能不理,每天被各种破事支配的怨气直逼脑门。 他那张脸严肃得让人不敢直视,“原告你方才说被告苏虞以做工将你们夫妻二人哄骗过去,见你们带着女儿便询问是否要将女儿交给她收养,并会给予你们五两的银子,但必须签下卖身契,且日后女儿的生死与你们再无干系,你夫妻二人听罢心里不愿,直言买卖儿女之事做不来便没有同意,而被告也因此没有将你夫妻二人招进酒坊做工,后来遇上同村人有相同经历,且孩子在被告的忽悠下被她买走并都是女孩,因此你夫妻二人察觉出被告有诱拐女孩行不轨营生的可能,这才来衙门报案,本堂重复得可有出入?” 报案者低眉顺眼地回答道: “大人所述正是小民所言,没有出入。” 他之所以敢如此正大光明的诬陷苏虞,且还是在她来镇上卖酒的时候才去报案,便是打量着村里人离镇上远消息不容易传过去,且就是传回去,他们一个个穷得连裤子都穿不起哪来的交通工具过来,让他们走几个时辰的路过来替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作证,就村里人那些尿性他清楚不可能。 而且知晓苏虞收养女娃的人不多,且被收留的也就那么几个,她们的父母在他的说辞下可可都是向着他的,那其他没见证的人哪怕过来替苏虞作证也是无用的。 他家拿不到银子,那苏虞便别想好过了,女人家做生意简直是放狗屁,早些歇息算了。 第149章 肃静 里正又看向苏虞,想到那小祖宗提起她各种言语维护,他还能不清楚小祖宗对人家动了心思,他不自觉得地便放缓了语调: “被告苏虞,原告一家所言你可认?” 苏虞跪在地上身姿端正,她淡淡地开口道: “民女不认,我招工那日是在九月二十,而他们一家则是在第二日过来。我招工人数够了之后便停止了招工,所以不存在他们所言我打着招工的幌子诱骗他们女儿。 反而是他们带着仅六岁的女儿上门问我收不收,我的确招女工,但他们女儿年岁小我便拒绝了,他们因此在我那里大吵大闹非逼着我收。 原因我想是在招工那日有一老妇当着我面毒打她孙女逼我收留,我询问过她们各自的意见后才同意收下,并签下了合理的卖身契。 而据民女所知,依照我朝律法,亲人因无力抚养而亲自签授卖身契与主家是合法的,我自认为没有过错。 之后大约这一家人听说了此事,便以为我那收了孩子能给他们银子,所以才到我那去,结果因被我拒绝心生不满才将民女弄来了这里。” 报案者一家心虚地瞪了一眼苏虞,恼羞成怒道: “你简直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哄着说只要把小孩给你你便能给我们十两银子,我们自己的女儿能不疼吗,怎么可能卖给别人,报案也是怕你心思不正祸祸人家女儿,对你心生不满?哼,可笑。” 他方才往后瞅了一眼,除了那楚大夫,好像村里边人一个都没来,那这事便更好办了,他可有“证人”呢! “肃静!” 里正敲了下惊堂木,报案那人迅速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原告你说有同村人与你遭遇相同,他们可也如你这般觉得,是否有上门去讨要自己的女儿?” 里正公事公办,一个过程也不能少。 报案者点头道: “有的大人,她此刻便在衙门外候着呢!” “带进来。” 很快,衙役领着一矮个老妇进了公堂。 老妇似乎有些紧张,两手抓着衣摆到公堂中央,直愣愣地跪地,“民妇见过大人。” 里正问她:“方才你在堂外,可听清原告所言,他所言是否属实?” 老妇看了一眼报案人,两人对了个眼神,她垂眸看似恭敬地回道: “回大人的话,听清了,他所言为实。我孙女当时本要去她那做工的,是苏虞哄骗她若是签下卖身契便能直接拿十两银子。 我家穷,我孙女又孝顺懂事想着为家里多挣些钱便不顾我阻拦签了,但我后来听说苏虞以同样的方式收了好几个年岁不大的女孩,且他告诉我外头有许多收养女孩用来做不轨生意的。 我一听便怕了想要要回孙女,但苏虞不但不让我见我孙女,还给她改了名叫苏菀彻底要断了我们的关系,我都急坏了好在苏虞被抓了起来,我想问大人我孙女我能带回去吗?” 那人那日找到她说能让她将卖孙女的银子变成白得的,而且她孙女还能回来将来可以再卖一次。 她一想有这好事还能不去,当即问了才明白原来那人是要她去做戏告苏虞,到时候告成了苏虞坐大牢,那银子也不用还,孙女还是自己的,想想的确是好事,忙不迭地便答应了。 里正没有回老妇,而是又问苏虞: “被告你对此有何要说的?” 苏虞淡漠地回道: “民女只能说一派胡言,方才我说的老妇便是此人,卖身契上也有她亲自画押,我总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押着她画吧,且她也未曾再过来找我要人,我不知她卖了孙女又来这出所谓何故!至于改名苏菀,卖身契已签,她卖给了我我自然有权利决定她的一切,这在律法上合理,而且我当时便告诉过你,你如今跟我讲这个,是反悔了?倒也可以,我将卖身契还给你,你将拿走的十两银子以及反悔的违约赔偿五两总共十五两给我来换你孙女回去。” 老妇哪可能愿意,咬定了苏虞说谎,哭诉道:“大人,您要为民妇做主啊,她打量着民妇不识字哄得民妇在那什么卖身契上画押,画完了她才说反悔了要赔银子,这分明是讹诈啊,民妇哪来的银子给她啊,她是要逼死老妇我啊!” “被告苏虞,你既不认他们所言,可有证人证词为你证明?” 里正很是公正地让苏虞提供她的证人。 苏虞回头看了一眼堂外,唯有楚程州一人,心顿时一冷。 她给了生路的人竟无一人前来为她做作证? “大人,小民可以替苏虞作证。” 楚珵州看到了苏虞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那是他第一次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情绪。 她是不是以为无人向她,怎可能,有他在谁也动不了她。 “大人,小民也可以替苏虞作证。” 楚珵州话音落下之后,邹伊思又在堂外出声。 里正看着邹伊思莫名头大,但还得严肃地说道: “你二人进来说话。” 楚珵州先一步进去,邹伊思紧跟在后面。 原本平民在公堂上见官是要跪着回话的,但里正想到让这小祖宗跪他怕是脑袋都保不住了,先一步出声道: “你二人身型大跪着占地,站着回话吧!” 这理由这找的,这心偏的,老妇这个同样作为证人的人心里十分不爽利,她还一大把年纪呢,怎得不让她站着回话! 但再不情愿,她也不敢跟官家人对着干,只能忍下这窝囊气。 邹伊思看了眼里正,很给面子地回道: “谢大人。” “谢大人。” 楚珵州也回了一句,他不在乎跪谁,但能不跪倒也更好。 “尼尔森将你们所知如实禀来!” 邹伊思没开口,等着楚珵州先说。 楚珵州作了一礼,“回大人,苏虞招工那日小民也在场,当时招工已经结束,这老妇领着她孙女过来要嘿她孙女报名,苏虞告诉她人已经招够了,她便忽然变脸打骂她孙女,苏虞见那孩子可怜便问道想回去吗,那孩子说不愿,之后这老妇主动提出要将她孙女卖给苏虞,苏虞不忍那孩子回家卖给人做媳妇,便同意了,之后我亲眼看着这老妇签下卖身契头也不回的走了,并非她所说是苏虞哄着她签的。” 老妇听那报案人说没人给苏虞作证她才敢来的,可现在村里的楚大夫竟然过来了,她顿时心虚地不敢抬头。 支支吾吾地辩解道: “村里人都知道你楚大夫是苏虞弟弟的师父,而且你两人经常走的近关系不清不楚的,你肯定向着她说话,这不算数的。” 说着她为了掩饰心虚捶地哭喊道: “青天大老爷你得为民妇做主啊,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孙女,他们竟将脏水泼我身上,我自己的孙女我能狠心卖掉吗?” 邹伊思本来没什么表情,听老妇说苏虞跟楚珵州走得近关系不清不楚的,当时脸就黑成碳了,冷哼一声道: “他说的不算数,那我说的呢,我可与苏虞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她的债主子而已。那日我虽去的晚,但正如这人方才所言一般正巧赶上你这老妇逼着苏虞买你孙女,她心善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你倒好贪心不足反过来污蔑她,怎么,是想着把人送进去了那十两银子便归你了,孙女你再带回去继续卖钱?你怎么那么会想啊你老东西!” “咳咳咳,公堂之上严肃对待。”里正生怕这小祖宗忍不住发啥疯,赶忙出声让他控制一下。 不得不说邹伊思真相了,老妇更加心虚,想辩解又不敢乱说话,“大人,民妇冤枉啊!” 报案人没什么深的心理,算不到苏虞有人护着,他也心慌,忙跟着道: “大人,苏虞与楚大夫村里人都晓得她两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而她又整日抛头露面往出去跑,谁晓得后边替他作证的这人是不是也跟她有什么关系。小民举报苏虞,不过是怕她打着招工的幌子收留女孩对她们不利,不光这老妇说是被苏虞忽悠着签下卖身契的,其他被收女孩的父母也是这么与小民说的,您不信便差人去问,我们可不敢撒谎。” 里正微微皱了下眉,开口道: “原告不要随意揣测,苏虞不管是否犯案都是女子,切不可污她声誉。本堂告诉你们一遍,但凡作证证言都有效,但若被查出作伪证,依照律法严惩。” 什么玩意,他那妹妹还一个劲地往外疯跑呢他都没说什么,造谣人家辛苦卖酒的姑娘,他要不当这官指定给他头都骂烂了。 楚珵州与邹伊思都不约而同地冷脸看向报案那人,心里各自想着等事情结束要如何收拾他那张破嘴。 里正的话一出,老妇身体颤了颤,她好像有点后悔过来了,拿了十两银子干啥不行她干嘛来淌这趟浑水,现在走迟不迟? 就在这时,忽然躺外响起一道稚嫩又满是担心的声音:“姐姐。” 第150章 姐姐,她掐我腰,我疼 所有人都被这道声音吸引看了过去,只见苏菀发丝凌乱地趴在地上,小脸上脏兮兮的有些狼狈。 她跑得太急,跃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但她却顾不上身上的痛,迅速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公堂这来。 老妇见到苏菀竟跑了来,愣了一下脸色瞬间不太好看,但她不能坐实自己虐待孙女的话,所以装出一副心疼样便要起身,“哎呦,我的乖孙你怎么来了,摔疼了没?” “堂审未完不准起身离开。” 一衙役呵斥刚站起身的老妇,吓得她赶紧又跪了下去。 苏菀没有看老妇,而是直直地跪在公堂门口,磕头道: “求大人不要抓我姐姐,她没有做坏事。” 里正看着她问:“堂下何人,进来回话。” 苏菀站起身走进公堂,跪在苏虞身边,“大人,我……我叫苏菀,是……这妇人卖给苏虞姐姐的孙女,您不要听她胡说,我是被她卖给姐姐的,不是姐姐骗走的。” “乖孙女,你在胡说什么?” 老妇心慌不已,又不敢像平时那样打骂苏菀,只能装模作样地跪走凑到她跟前隐秘地掐她腰间的软肉,想唬住她让她闭嘴。 这招平日里最好使,她但凡掐一下,这小贱蹄子便不敢乱动乱说话了。 但苏菀已经离开了她那个家,她也不愿意再忍受,当即“啊”了一声朝苏虞身上躲去。 老妇的手也瞬间暴露在空气中,苏虞扶住苏菀,担心道: “怎么了?她做了什么?” 苏菀红着眼睛润声道: “姐姐,她掐我腰,我疼。” 苏虞冷脸看向老妇,抓住她那要缩回的手,对里正道: “大人,民女想问在公堂上公然行凶该以何罪论处?” 老妇心虚地挣扎,眼睛恨狠地瞪了眼苏菀,“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行凶了,快放开我。” 里正不惯着任何人,惊堂木一敲,直道: “肃静,带这孩子去检查。” 有时间听她们七嘴八舌,不如当场证明来的实在。 衙役上前将苏菀扶起,里正随手指了指人群中看着面相憨厚一脸心疼模样的贺夫人去帮忙检查。 贺夫人也没想到这事会落在自己头上,不敢不应垂首答应跟着进了公堂侧室。 当她缓缓掀开苏菀的衣服上,她小小的身躯上布满的伤痕惊得她愣在当场。 她从未想过一个小姑娘身上会有这么多伤,又撩起她的袖子裤腿查看,上边的伤处不忍直视。 饶是她活了大半辈子,也被这样的场面气红了眼。 极喜爱孩子的她心疼地问: “好孩子,疼不疼?这些都是你奶奶打的吗?” 苏菀乖乖地笑着摇头,“已经不疼了,也不全是奶奶打的,我家里人都不喜欢我,说我是吃闲饭的赔钱货,她们不开心了便会打我,我都习惯了。” 家里只有爷爷会护着她,可是爷爷在她五岁时便没了,所以在遇到苏虞之前她总觉得自己有一天或许会被打死,但有时候想着被打死也好,起码不会疼了。 贺夫人听得又气又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被打成这样,她哪是习惯了,只是无力反抗所以被迫忍受罢了,到底是怎样冷血的一家人才能对她下这么狠的手。 外头,衙役在催问检查完了没。 贺夫人给苏菀整理好衣服,又将她的头发拨正,牵着她走了出去。 到了公堂之上,里正问贺夫人是否有掐痕。 贺夫人忍着怒火回道: “回大人,民妇查看过,这孩子腰间的确有被刚掐过留下的红印子,而且她身上不止这一处伤痕,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地,大人您看。” 说着她便将苏菀的袖子弄了上去,纤细的胳膊上各种疤痕,还有未好全乎的大块黑疤在上边格外瞩目,看的人心惊。 苏虞在收留苏菀的那晚便已见过,但在白天看到又是一番景象。 “大人,方才民女问这孩子她身上的伤是谁弄的,她说除了她奶奶,她全家人不高兴了都会打她,如此也能证实那二位公子所说的苏虞姑娘是可怜这孩子才同意收留,并非什么哄骗。” 里正看得也是眉头收紧,直接问苏菀: “苏菀,告诉本堂你知道的事情经过。” 老妇哪能想到她卖掉的孙女不但不受控了而且还跑来替苏虞作证了,怕事实暴露,忙用亲情绑架道: “我是你亲奶奶,谁家孩子不乖了有不打的,都是正常的,你不能因此记恨我们啊,你忘了我和你爹娘是怎么养大你的,我们哪怕饿着自己都得让你跟你弟弟吃饱,你这孩子不能没有良心冤枉自己的亲奶奶啊!” 苏菀心里对亲情早已经麻木,她如今只庆幸自己能逃出那样的家,“你不是我奶奶了,我如今叫苏菀。” 她话还没说完,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打岔道: “这孩子好像真有点没良心啊,再怎么着也不能连家里人都不认啊,长辈打你骂你都是为了你好,她们辛苦将你养大你怎么不记这些好,倒只想着记仇,我要有你这样的孩子早给扔了。” “我呸,就你长了张会说话的嘴是吧,你没瞅见那孩子身上的伤有多吓人吗?再怎么打也不能打成那样啊,况且人家签了卖身契,她都卖给人家了不随买主姓叫,买主不要她了她去哪?” 被人怼了那人还想说话,但有衙役维持秩序不让喧哗,他只能闭嘴。 小苏菀垂着眼皮,没有感情地说道: “我不是她们养大的,五岁之前是爷爷将我抱在身边节省出他口粮的一半才将我养活,五岁之后爷爷没了她们不让我吃饭,是我自己每日挖了野菜来吃,衣服也都是好心人给我穿的。 我从五岁起便要做一日三餐,收拾家务,下地干活,稍没做好便要挨打,好不容易长大了些,她们悄摸商量着将我卖给了鳏夫,我拼了命逃出来又挨了一顿打差点没缓过来。 她们没人管我是死是活,我躺了足足三日滴水未进,醒来后动都动不了还被催着去干活,便是这样我依旧活了下来。 然后呢,她们告诉我有个挣钱的好门路让我去坐,说是要我挣钱去给弟弟攒以后的聘礼钱,我以为自己又要被卖掉死活不去,结果又是挨了一顿打被扯了回去。 去了之后是苏虞姐姐在招工,但人数已经招够了她没打算收我,结果我那之前的奶奶故意打骂我又不走要惹苏虞姐姐同情收下我,见有用后又逼着她买下我。她们常说我天生贱命,但我这贱命竟也被要走了十两银子。我以为卖掉我她们便能如愿,可她们却连我最后的活路都不给。 这几日姐姐没回家,郭姨过来告诉我们几个被收养的说她在外头忙要过几日才回来,我以为是真的。 但前天下午我偷偷回了趟之前的家想将爷爷亲手雕的木蝴蝶拿过来,那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舍不得,可隔着门我听见她们跟外人商讨着要如何污蔑姐姐诱拐女孩,还说姐姐进了牢里买她的钱不但不用还,她到时候还得回到那个家,还能被卖一次。” 说到这,苏菀脸上依旧平静,她顿了一下又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良心,我只知道我在她们的眼里只是用来卖钱的没用工具。既然这没用的工具已经被卖了出去,她们也得到了钱,那这工具便不欠她们的了,而工具有了新的主人不向着新主人,人家花的钱岂不成了冤枉钱?” 第151章 怎么不用给了 苏菀的话无疑是帮苏虞做了证明。 报案人夫妇脸都青了,没想到中途会有这么个变故出现。 他俩想害人,却没什么脑子,想得也简单,现在也有点慌,也只能先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 就在这时,村长也带着郭姨郭叔赶了过来。 他们当时都在场,足以帮苏虞证明。 要不是拉车的驴老了走得慢,他们早到了。 一一阐述了当时的情况以后,众人看向报案人一家和那老妇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而那个还替老妇说话的男人没脸待下去偷偷地溜了。 里正翻看着手里卷宗,沉默片刻后道: “今日的案子本堂昨日便已派人到村里查实情况,根据查到的情况,的确与被告苏虞以及她的几位证人所言属实,而卖孩子给苏虞的另外两对夫妻原先是与原告的说辞一致,后来听问作伪证要吃牢饭便改了说辞,承认是自己主动将孩子卖给了苏虞,而父母主动卖出孩子且签下卖身契在我朝律法允许如此,综上所述,被告苏虞罪名不成立,当堂释放。” “谢大人明察秋毫。” 苏虞弯腰轻轻磕了一头之后,与她相关的几人也随之一起起身。 而老妇见状不妙,赶忙推卸责任,“大人,这事与民妇无关呐,是他找上门要我这么说的,我是一时糊涂才信了他的话。” 报案人铁青着脸瞪了眼老妇,“大人,小民不知道她虐待孙女主动出卖的事,小民也是听说有人经常打着做某事的幌子骗走人家的闺女用来做不正当的营生,也是出于好心才报的案,既然查明了不是,那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不是?” “是吗?可这妇人说的与那两对夫妻说的可不是你所言这般,你告诉她们只要按照你说的坐实她诱拐女孩的罪名,不但女儿回来后还能再卖一次,而且那十两银子也不必归还,我这白纸黑字上都画了押,你还要狡辩?是要本堂对你用刑才说真话?” 里正神色严肃,当场拆穿报案人的面目。 报案人这才慌了,磕头求饶道: “大人恕罪,小民是因为苏虞收了别人家的女儿而不收我的女儿产生不满,嫉妒人家能拿十两银子,所以才有了坏心想拉苏虞下水。小民认罪,她……她现在不是没怎么样吗,我……我不告她便是了,我撤诉。” 里正肃着脸,公正道: “晚了。” 惊堂木一敲,他宣判报案人为其私心擅报假案,污蔑她人清誉的同时藐视国法,遂判十杖,关押半月。 “至于你……” 里正对着老妇道: “明知对方心思不正还帮其作假证,是为同罪,且你长时间虐待亲孙女,数罪并罚,判你拘禁七日,买卖的十两银子归苏菀自己保管,立即执行。” 老妇一听不乐意了,闹道: “凭什么要将银子给那贱蹄子,我们生她养她便是打死了也是我们自家的事,那就是她的命,她没吃没喝我们家的那她没住我们家吗,还十两银子给她,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里正淡定地看着老妇发疯,直接判道: “藐视公堂再加一罪,轻贱人命罪上加罪,来人,掌嘴二十。” 两个衙役上前按住老妇,另一个在公堂上开始行刑。 接连不断的巴掌声夹杂着呜咽声,却无人同情老妇。 很快行刑完,老妇脸高高肿起嘴角流着血被带了下去。 报案人也被带走,他妻子则只给了口头训斥。 案子完结,里正这次没有提前离开,而是对着苏虞招了招手,“苏虞,你过来。” 邹伊思看过去,神情似是不爽,眼神询问里正要做什么。 里正假装没看到,等苏虞走近笑眯眯地道: “我听说那名叫挽意的酒是你卖的?” 苏虞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民女,大人。” “棒啊棒啊,我头次喝那样好喝的酒,带你到衙门那日你没出去的酒我全要了,囔,给你钱。” 里正从他官服袖兜里掏出些碎银子递给苏虞,他现在的模样与方才审案时的严肃完全判若两人,少了些疏离感。 之前衙门的人得闲了爱喝点小酒,有次叫他去,他意外尝到了那酒,问了之后说是城南集市一女子卖的。 他每日忙个不停,没空去买,想着托人去又次次忘了。 直到苏虞被他们带到衙门,她马车上的一坛坛酒被搬下来时那扑鼻的酒香他隔着房间都闻到了,与他念念不忘的味道甚是相似。 他没忍住亲自过去查看,一问才知今儿带回来的人便是他们说过的那卖酒的姑娘。 她的酒太香了,但即便人被抓东西还是她的,他们不能动。 后来那小祖宗又找了过来,他大概也知道那苏虞是被冤枉的,所以早早地便打算好等案子结了把那车上的酒都给买下。 苏虞还想里正叫她过去所为何事,原是想买酒,淡淡地笑道: “多谢大人抬爱,您若喜欢那些酒便都留给您当做民女的谢礼,钱便不必给了。” “怎么不用给了,你一文一文的赚容易吗,拿上。” 不知何时上前的邹伊思一把捞过里正手里的银子在苏虞没反应过来时又拉起她的胳膊将银子塞她手掌心上。 苏虞下意识地看向里正,见他嘴角撇了撇却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道邹伊思这胆子大的,还好这官爷的脾气怪好没有计较。 里正见苏虞看他,又换上笑脸:“没错没错,你一个姑娘家赚钱不容易,拿上便是,待会有人把你的马车给你牵过来,酒我便留下了。 行了,你们唠吧,大人我该去歇会喽!” 哼,这小祖宗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回去便写告状的信送过去。 算了算了,他心宽不跟他计较这些,晚上喝醉放松一下,这一天天的都是啥破案子。 里正一走,外头的人也都散了。 张掌柜和张婉玉总算能上前关心,贺夫子和夫人见苏虞无事了放心地回去了。 “苏丫头,你可担心死我了,我就说你在镇子上招工多好,也没那些事,你瞅瞅明明好心偏有人不领情还反过来害你。” 苏虞被带走那日张掌柜正好在家里陪女儿,后来还是店里的伙计跑来告诉他苏虞被衙门的人带走了,他跟女儿第一时间找到衙门要见人,但哪怕好话说尽要给银子都不让见,提心吊胆了这几日这才放下心来。 他现在真是把苏虞当成他亲闺女一样,又是心疼她,又是气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好几日都没睡好。 “爹,虞妹妹没事便好,您莫要再提了。” 张婉玉跟她爹心情一样,但怕再提会叫苏虞心里会不舒服,所以赶忙提醒她爹。 苏虞压根没当回事,看了看苏菀笑道: “总有人领情的嘛,不白干,而且好久没休息过了,趁着酒坊开业前我这也算休息养精力了不是?” 这事不也证明她收留苏菀没有收留错。 张掌柜好气又好笑地瞪她道: “你这丫头向来心大的紧,没事便好,酒坊那里都准备差不多了,只等你了。” “好,还按之前说的日子来,明儿我带上工人过去。” “会不会太赶,你要不回家再休息休息?” “不用了,抓紧时间。” 第152章 我唠叨? 跟苏虞说了两句,张掌柜和张婉玉看还有那么多人等着苏虞,也没好意思一直跟她说,说好明天见面之后便先走了。 等在旁边的郭姨郭叔还有村长这才上前仔仔细细地将苏虞看了一遍,见她除了衣服脏些气色还好,心里才不至于一直揪着。 郭姨想想都气,她性子直爽骂道: “这几个黑了心肝的东西,要不是在衙门老娘我真想上去撕了她们,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得跟畜生做比。” “行了,在衙门注意些,回去再说。” 郭叔性子内敛,虽他也这么觉得,但看着公堂上正中央的“清正廉明”四个大字总觉得这严肃之地不是他们小老百姓造次的地方。 郭姨也听她老爷们的话,住嘴拉起苏虞的手心疼道: “苦了你了孩子,我这外人都替你气得慌,咱村上有些人没心,并非人人都好,你日后千万得注意,有什么事找郭姨,郭姨替你出头。” 村长也跟着道: “委屈你了虞丫头,出任何事都别怕,有爷爷在呢!” 苏虞暖心一笑,“谢谢郭姨郭叔,谢谢村长爷爷,不碍事的,待会回去了我们再商讨一下工人的事。” “诶,好。” 差不多到了回去的时候,邹伊思见他压根插不上话,又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去处理,看了看苏虞便先离开了。 而楚珵州则一直默默地站在苏虞身旁,等到大家关心完她要回去了,才提出他帮忙赶车的话。 苏虞也没跟他客气,她跟苏菀还有楚珵州一车,郭姨郭叔村长一车,开始往回走。 苏菀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苏虞柔声问她: “你不是跟郭姨她们一起来的,那你是如何来的,自己一人跑来的?” 苏菀闻声抬起头,睁着大眼睛认真道: “我是听那个给我奶奶……不是,给她出主意那人说要我奶奶在什么时候到公堂上指认你,所以算好时间赶了过来,还好没晚。对不起姐姐,我替她跟你道歉,都是因为我才害得姐姐如此。” 说着说着她愧疚地又低下了头。 苏虞伸手摸了摸苏菀的脑袋,安慰道: “不怪你,大人做错的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自责,姐姐还得感谢你大老远跑过来帮我作证,这么远的路辛苦你了。” 很少有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苏菀莫名鼻头一酸,“不辛苦的姐姐,是姐姐帮我离开了那个家,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乖,我们回家了。” 从前的苏菀很怕被称之为家的地方,现在的她却极期待回到新的家里,那里好温馨好温暖,她喜欢。 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发自内心地笑开: “嗯!” 回到村里时,天色已经暗了。 杜默谨这几日都住在楚珵州那,所以苏虞准备过去亲自接他回来。 跟楚珵州说了一声,他便在外头候着,苏虞则回屋快速换了身干净衣服,规整了一下发型随楚珵州一同过去。 两人走路过去,一高一低的身影没有随着天色变暗移动太快,如同散步似的走着。 楚珵州问苏虞除了开酒坊将来还想做什么,苏虞想了想笑道: “当然是要将我的酒卖向全国赚大钱啊!” 她想重建当年苏家的辉煌,想要将自己之前还未实现的东西一一给它做成,想要告诉天下人不要低看女子……很多很多。 楚珵州笑得宠溺,“除了赚钱之外难道不准备考虑找一个能一直陪着你的人吗?比如你面前这个人。” 苏虞好笑地摇摇头,“目前没那个打算,等我做成我想做的可能会抽空想想。你别吊死在我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啊,村里喜欢你的小姑娘极多,要不你再瞅瞅她们?” 楚珵州顿时脸黑得跟天色就差融为一体了,气的别过脸委屈道: “我愿意吊死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你别管。他们又不是你,我才没心思瞅。” 从未被人如此直白又坚定的示爱,哪怕苏虞不太懂男女之情,但心底有个地方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总之她并不排斥。 无奈地眨了眨眼,笑看着前面有些模糊的路,“从前只觉得你有些唠叨,倒没发现你还挺轴的。” 楚珵州闻言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苏虞似乎很是讶异,“我唠叨?” 什么时候,他明明话少的可怜。 苏虞点点头,想到每次跟他在一块尤其找他看病时那话说个不停便觉得好笑,但看某人的样子似乎自己都没察觉,于是很给面子地回道:“哈哈哈,也不算是唠叨,就觉着你说话挺趣的。” “我还以为你没开始喜欢我便已经在心里嫌弃我了,那我回家得哭死过去。” 楚珵州俊秀的脸皱的跟个包子似的,眼巴巴地看着苏虞似乎想从她身上里看出些什么。 苏虞感受着来自身侧那明晃晃的视线,回过头眉头一跳,坏笑道: “那我倒是想看楚大夫表演一下哭死是什么样的死法,要不现在开始?” 楚珵州当即立在原处,静静地看着苏虞眼里透着悲伤,“你当真嫌弃我?” 说着那眼眶似乎都有些红了。 苏虞懵了,她开个玩笑这人咋还认真了,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 伸出食指在楚珵州肩头戳了戳,后悔道: “哎呀,你听不出来我是开玩笑的吗?你又没对我做什么好端端地嫌弃你作甚?” 但话音刚落,她手背上忽然有什么砸落,湿漉漉的还有些温热,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惊了一下,再抬起头,隔着灰暗的夜色也能瞧见楚珵州眼皮上挂着的泪珠。 她彻底懵了,上手胡乱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急道: “怎么真哭了?你别哭啊,我真逗你的。” “哈哈哈哈,小傻鱼真好骗。” 楚珵州从哭到笑转换得极快,苏虞的手便那么僵在他脸上一瞬,然后白了一眼楚珵州,大步往前走去。 楚珵州感受着方才那只略显粗糙的小手在他脸上留下的余温,快步追上去拍了拍苏虞的肩膀,“生气了?我这不是配合你吗?你也逗我了,咱两扯平了好不好?” 他其实内心极敏感,极害怕被喜欢的人嫌弃,所以在苏虞玩笑似的告诉他要他哭死时他那一瞬内心有万层浪激过,但看她的笑脸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逗他,所以顿时又心安下来也想逗逗她。 但是,好像逗过了怎么办? 苏虞哪那么容易生气,哈哈大笑地回头看楚珵州,“幼稚鬼,又被我唬到了吧?” 楚珵州几乎未曾见苏虞这般肆然的开怀大笑,也从未见过她如此俏皮的模样,在这一刻他的心瞬间融化成无尽的汪洋只承载着苏虞一人在上头荡漾。 他望向她的眼神蕴满了笑意,“小傻鱼。” “幼稚鬼。” “小傻鱼。” “幼稚鬼。” “小傻鱼。” “……咱两好像村东头那傻小子。” “哈哈哈,是就是呗!” 暗处保护的洛北默默地捂脸像是不认识他家主子一样。 谁能想到有了心上人的主子竟是个傻憨憨,没脸看没脸看呐,回去便跟兄弟们好好说说他家主子追起未来夫人来有多搞笑! (?w?)hiahiahia 第153章 就这般高兴?也不跟人解释解释? 眼看着就要到楚珵州家里了,忽地有人打着火把冲了过来,隔着老远听他喊: “是楚大夫吗?” 楚珵州循声看过去,温和地回应道: “是我,怎么了?” 那人面带急切地跑到楚珵州身边,“你可算是回来了楚大夫,我都过来找你三趟了,我爹他下午去地里干活忽然晕倒了,本以为没啥事回家躺会儿便好了,谁成想半个时辰前突然浑身抽搐口里还吐起了白沫,我过来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好在你回来了,快过去看看我爹吧!” “好,你带路。” 楚珵州救人为先,只能先赶过去,左右苏虞也在旁边,便请她帮忙随后将他的药箱子给带过来。 苏虞点了点头,跟楚珵州分开后去他家拿药箱。 杜默谨本以为苏虞今晚还不会回来,而且他师父也有几日不在了,说是有事外出几日,吩咐他在这里好好复习他交给他的东西。 说好要照顾他的人也没影了,杜默谨表示他这师父十分不靠谱。 但师父不在,他也有在好好学习。 昏黄的烛灯打着人影落在窗前,苏虞隔着矮围墙看着里头那小小的身影认真提笔的模样脸上不自觉泛起笑意。 许是推门的声音惊到了杜默谨,他脸上一喜迅速放下笔往门外开,打开门的那瞬他以为是楚珵州回来了,下意识地高兴道: “师父,你回来了。” 结果入目才发觉那身影明明是他心心念念的姐姐。 当即睁大眼睛笑着跑了过去,“姐姐,姐姐。” 自从苏虞回来杜默谨和他头次分开这么久,本就害怕她像之前那样出去再也不回来的小孩这几日总心不在焉的。 这下见人回来了,担着的心放下,他跑过去一把将苏虞抱起来转起了圈圈,“姐姐,嘿嘿,姐姐回来了。” 苏虞被杜默谨的热情给转晕乎了,笑着抓扣在他的肩膀道: “乖谨儿,快放姐姐下来。” 杜默谨听话地将苏虞安安稳稳放在地上,思念的神情不加掩饰,“姐姐你忙完了?是不是来接谨儿回家的?” “是啊,姐姐来接谨儿回家的。” 苏虞看着那期待的小眼神哪能让他失望,但这会子还有事,所以摸了摸他的头又道: “但是方才我同你师父一起过来时他被人叫走了,我需要拿药箱给他,谨儿去将你师父的药箱拿给我,你再看会书,姐姐过会再来接你好不好?” 杜默谨向来懂事,而他又学了医,楚珵州曾告诉过他万事以救人为紧要,所以他没有任何怨言也不敢拖延时间,跑去楚珵州的房间将药箱拿给苏虞,自己则又乖乖回屋里边看医书边做标注。 苏虞根据那会子那人说的地址找了过去。 楚珵州还在给床上的人里里外外做检查,她本来想放下药箱就走不打扰他治病,结果楚珵州叫住她快速写了一个药方子让她又回去找杜默谨取药。 得,她这下成了跑腿的了,但也没有拒绝又蹭蹭往回赶。 因为床上的老汉还在抽搐,需要有人按着楚珵州才能方便扎针,所以这跑路的活只能交给苏虞了。 这家就父子两人,家里穷的只这一间茅草房所以娶不起媳妇,儿子都快四十了还在打光棍,他喜欢离他家不远的于寡妇,可就是因为没钱所以不敢将人娶回家受苦,这事几乎全村子都知道。 有替他可惜的,有骂他看上寡妇的,但他都不去听,闲了便去帮人家干点活,有人欺负于寡妇了他便帮着打回去,可偏偏就不捅破那层窗户纸说出心意。 他那日还在苏虞那报了名,笑着说终于能多挣点钱娶媳妇了,当时周围的人还打趣他是不是要娶于寡妇,他只看了眼同样报了名的于寡妇红了脸没有说话。 又是一来一回,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苏虞她珍惜生命,也尊重他人的生命,当然除了再她面前找死的那一类,所以不敢耽搁,一路跑着将药拿过来,又认命地按照楚珵州说的去给煎药。 里头的忙着扎针救命,外头的忙着烧火煎药,一番折腾下来一个时辰悄然过去。 等苏虞将端着熬好的药进去,坐在旁边看楚珵州还有什么要帮忙的时候,看着他认真治病的模样渐渐愣了神。 直到楚珵州回过头想叫她把药端过来时看苏虞瞅着他发呆,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累傻了?” 苏虞猛地回神,自己方才竟然开始思考楚珵州说过的那些话,还假设了一下自己将来的夫君若真要找楚珵州她俩能不能过到一块,想到这些她觉得她自己怕是脑壳出问题了。 她承认楚珵州的确好看,人品也好,但是她只是因为他跟她表白便也开始胡思乱想简直太荒唐了,这脑子不是她的吧,丢了算了。 瞪了一眼楚珵州,她假假一笑,“不傻谢谢,楚大夫还需要什么吩咐请尽管提。” 难怪他之前说人与人之间互帮互助是正常的,他使唤起自己来是一点也不客气啊,亏她之前还总因为怕麻烦每用到他一次便想办法补还回去,原来这才是他所说的意思。 楚珵州越是与苏虞相熟,越觉得她极可爱,笑着道: “药拿过来,喂完药回去了。” 床上的人有中风的前兆,但好在发现得早,扎扎针吃吃药提前预防大概率会没事。 这会子情况已经平稳,但人昏迷着不好喂药,楚珵州便也没打算让他儿子来喂,自己来得快些也不浪费。 苏虞起身将还温热的药端过去,看了一眼床上的病人,“囔,给你。” 约莫一刻钟后,楚珵州喂完药叮嘱过老人儿子之后与苏虞准备回去。 男人将家里仅剩的几文钱还有点粮食拿给楚珵州抵医药费,楚珵州没收,只告诉男人去了苏虞那里要好好干活。 男人感激不已,也不知是想到什么,笑道: “放心吧楚大夫,我一定会好好干活,您二位都是极好的人难怪能走到一起。” 苏虞瞥了一眼男人懒得解释心道这人眼神不好,楚珵州听完眼里则布满笑意地点了点头。 等离开了这家,苏虞瞅了眼那嘴角孩弯着的某人嫌弃道: “就这般高兴?也不跟人解释解释?” 楚珵州嘴角的弧度更深了,“本来是想解释的,但看你没说话,我怕你尴尬便也没多说。” “……是吗?那我可真谢谢你。” 苏虞一副不信的模样,看楚珵州那一脸不值钱的样子不知道为何不生气反而会觉得好好笑。 “不客气。” 楚珵州心里别提多美了,他是真想解释来着,但是苏虞没啥动静他忽然就不想解释了,哪怕不是真的,但起码她安静不做解释的这刻他与她仿佛真有了交集。 有时候楚珵州一本正经在苏虞看来还挺欠的,所以为了避免她忍不住想揍人,转移话题道: “当大夫还挺不容易的,不过饶是我这不懂医的人亲眼看着病人无恙也会感到高兴,更何况你们大夫呢,想想我家谨儿自己选的这条路是极好。” 第154章 姐姐,我能抱抱你吗 “那是自然,谨儿这孩子聪慧且有主见,将来定有出息。” 楚珵州对自己的小徒弟百分之百的满意,说到这有些自恋道: “主要是他师父厉害,教出来的徒弟必然不会差。” “是是是,楚大夫最厉害。” 苏虞越看越觉得现在他面前的楚珵州跟那村头的傻大个没啥区别,憨憨的惹人失笑。 这会的天黑的看不到尽头,好在有月光相伴,二人的影子渐走较长,逐渐重叠…… 等将杜默谨从楚珵州家接回来走到一半,苏虞才想起还要去找村长说工人的事。 虽说时间已经很晚,但明日一早她便要带人去酒坊,所以这事还真不能拖。 好在过去的时候村长夫妇还没休息也不算太打扰。 本身招完工后边的事苏虞都想好的了,结果进了趟大牢她都没办法去做,于是在楚珵州晚上过去看她时让他帮忙给村长带了话只能麻烦他老人家帮着弄了。 “放心吧虞丫头,照你说的爷爷都给安排好了,总共四十个工人,一辆车上挤挤坐五人,八辆车足够了,那些家里有车有牲畜的人一听租他们的牛车马车驴车有不少钱拿,个个都愿意。” 作为一村之长,村长比任何个人都想看到村里人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现在苏虞给了他们这个机会,所以他很乐意帮她做别的事,只是到底还是心疼苏虞付出太多了。 “但话说回来,虞丫头,你给的太多了,他们都是庄稼人有的是力气,每日早些起走着去镇上也无妨,你这孩子心好的还给他们租车用,钱这东西经不起花啊,你不能亏着你自个儿啊!” 苏虞摇摇头笑道: “不会的爷爷,我心里有数,给他们租车既能节省力气也能节省时间,他们也能多睡一会儿如此精神好了做工效率更高嘛,还能多空出时间陪陪家人,对彼此都好。” “你这么说倒也是,咱村里出了你这么有能力又实诚的丫头真是村里人的福,我只愿他们去你那了都能安生些。” 村长这几日又担心着苏虞,又去报了名的人家里跟他们谈话,生怕有人不安分去了会搅和苏虞的生意。 想到今日在公堂上看到的那几人,他气都不打一处来。 “好孩子,这几日受的委屈爷爷会给你讨回来的,你安心做你的大事,后头都有爷爷给你盯着知道不?” 苏虞心里一暖,笑着点头,“知道的爷爷,谢谢您。” 又说了一小会儿话后,苏虞看天色太晚了便没再打扰村长夫妇,带着杜默谨这才往回家走。 她从回村到现在都没停下来歇息,好不容易进了家门,收留的三个小丫头都眼巴巴地坐在院里等着她,挨个又哄了一遍总算是闲了下来。 洗漱一番后她正准备关门睡觉,门外苏菀敲门叫她。 她柔声叫进来,小丫头满脸歉疚地先道歉说她不该打扰她休息,又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银票递过来道: “姐姐,你出门后不久衙门的人便过来将银票送了过来,这是你的钱,不应该给我。” 衙门那边判了案,老妇被关了起来,她又没有随身带银子,所以被判给苏菀的十两银子只能他们去她家收回来再给苏菀。 苏菀那对父母初听他们母亲被关了起来,卖女儿的钱还得收回去让她自己拿着,直接气的在地上撒泼打滚死活不给,结果衙役说不给便要都抓起来关进大牢不说还要强制搜查,顿时不敢闹了乖乖将银票拿了出来。 傍晚那会子这夫妇俩还不甘心刚到手的钱还没捂热便被拿走了,而且还是给了他们家那个赔钱货,直接找上苏虞家里要找苏菀算账。 但苏菀听到门外是她那对狠心的父母,也不出声也不开门,脑海里想着他们这些年对她的虐待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想不明白自己分明是她爹娘亲生的,为什么活的连别人家养的畜生都不如,她们恨不得打死她,恨不得累死她,恨不得将她卖无数次只求多换点钱。 从前好心的人还宽慰她说家里穷,她是女孩子要忍这些,等将来嫁人便好了,但她还是不能理解家里穷与虐待她有什么关联,若真是因为太穷了将她卖掉她不会说什么,可他们从她有记忆起便各种打骂她,从未对她好过,这也是因为穷吗?那为什么小桃家比她们家还穷她的爹娘却对她那么好? 后来她才想明白,跟穷没有关系,只因为她是女孩,而她爹娘只喜欢弟弟,所以她的出生不被期待,她是奶奶口中的赔钱货,吃白饭的,是母亲眼中害她被奶奶嫌弃的罪魁祸首,是父亲心里没什么用当做发泄脾气的出气筒,是弟弟将来娶妻生子的聘礼抵卖工具。 只要在那个家里待一天,她便永远逃脱不开,永远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可现在不一样了,买她的苏虞姐姐告诉她她是自由的,她的人生将来是由她自己决定的,光是想想她的胸口都会激动地起伏不已,所以她要当一次他们眼中真正的白眼狼,与那个家划清界限再不来往。 反正她已经被卖掉了,早不是他们家人了。 她父母过来要钱那会因为门始终紧闭,气的在那里骂了好久,各种难听的话充斥在苏菀耳间,更加坚定了她要以后自己好好生活的决心。 闹的动静大了,街坊邻居都跑了出来看,郭姨本来因为苏虞被这一家子贪心鬼害得差点坐大牢还存着气,见那老妇的儿子儿媳又跑到苏虞家门口闹事,直接拿起扫帚打了过去,她用了全力,那夫妇二人被打得抱头鼠窜,这事才算完了。 苏虞还不知道这些,只看苏菀将银票拿给了她也没多想,反手将银票推了回去,“不必给我,这钱是属于你的,我的钱不是给了你家里人了吗?这十两银子不代表什么,你只当是你家人对你亏欠的补偿,自己放手里随便花,左右以后日子还长呢,你靠自己还会赚更多的十两银子对不对?” 苏菀看着苏虞眼里渐渐燃起了光,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 “姐姐,我能抱抱你吗?” 姐姐也是靠自己活成现在让人羡慕的样子的,她将来也要变得像她一样自信坚强。 苏虞温柔地笑笑,“当然可以。” 得到允许的苏菀一头埋进苏虞的怀里,闻声她身上淡淡的皂荚味安心地闭上眼睛,“谢谢你姐姐。” 来到苏虞身边的这几日是她这辈子心最安定的时候,不用怕挨打挨骂,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不用惶恐会被突然卖掉。 她遇到了心软的神明,必也会为她的神明奉上她的一切。 第155章 酒坊开业 翌日天还黑着,苏虞家门口已经有做工的人过来候着。 都是一些老实本分的人,他们很珍惜这样的机会,不想给人落下不好的印象会被辞掉,所以早早便赶了过来。 苏虞睡眠浅,院外的动静虽不大但到底悉悉索索地传进耳朵里弄醒了她,简单地洗漱过后,她便去开了院门。 没过多大一会儿,人陆陆续续到齐,苏虞按照登记在册的人名挨个叫了一遍,的确都很积极,比她说的时辰来得都早了两刻钟。 做工的人本以为是要走着去呢,结果听苏虞说是要做工去,纷纷感叹他们真是遇上了好主顾,个个都夸苏虞,弄得八百年不知道脸红是什么的她头一次有想躲起来的冲动,毕竟这夸赞也太夸张了。 村长这时也领着车队过来了。 苏虞让做工的人男女分开一一上车,自己的车上则带着收留的那三个小丫头浩浩荡荡地出发往镇上去。 酒坊那头张掌柜已经都安置好了,他那里还有专门供工人休息的房舍,若是有工人不想回家也能有地方休息。 在酒坊门口来回徘徊了好一会儿后,张掌柜总算将苏虞她们等了过来。 看到苏虞时,一双眼睛笑的都快合成缝了。 按照规矩,凡是开业都要举行仪式。 张掌柜跟张婉玉都已经准备好了,所以都不用苏虞操心,一伙人人规规矩矩地走了仪式,然后听苏虞给他们分配各自的工作,如此,酒坊便开始正式运转了。 从稀稀拉拉地几个工人到如今各处都都是工人在做活,张掌柜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他感叹自己当初花大价钱建的酒坊总算没有白费,自己当初想要做的事如今也算是实现了。 一直跟苏虞忙活着交代各种事,快到晌午时,酒坊的厨子开始给工人做饭,张掌柜也将苏虞叫了出去,请她去福春楼吃饭。 上次请苏虞去他家本来是要留着吃晚饭的,奈何她客气得不行也是心善想让他们家子团聚多说会话,便提前走了。 现在总算有机会,他都不给苏虞拒绝的机会,直接让他女儿上手拉着她胳膊就走。 苏虞本来也没想着拒绝,但看这父女的架势好像她不去一样,失笑地任由张婉玉挽着出了酒坊。 一路上,张掌柜都在跟苏虞说他当年盖酒坊的初衷,说他想要做的事。 张家从前也是世代酿酒的,传到张掌柜这一辈,手里多多少少有点资产,而他又是个心野的,不满足于只开个小作坊酿酒,于是在娶了媳妇之后得到她的支持夫妻俩开了酒坊。 一开始他便想好要开全镇乃至全县最大的酒坊,然后开好多家铺子,再做各地的酒水供应。 但毕竟开那么大的酒坊需要的资金极多,他家虽说有点小钱,但还支撑不起,所以一边筹划一边好好经营着酒铺。 等好不容易攒了几年的钱够盖好酒坊了,一直支持他的妻子患了重病,他便拿出钱想尽办法救她,他不后悔花那么多钱在她身上,唯一后悔没让她过上富裕人家的日子她便早早地离世。 后来带着女儿跟老娘他又开始一边照顾家里一边赚钱,花掉的钱有了,酒坊也被他盖了起来,可到底心境不如从前,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之后又攒了几年钱买酿酒的各种工具,女儿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他的酒坊也开了起来,本以为好日子到了。 结果女儿嫁的那个货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她才嫁过去一年他们家人便露出了无耻的嘴脸一个劲地从他这要钱。 为了女儿他一次一次给钱,家里都快被那家人给掏空了,酒坊也没多余的钱整个开下去,所以只运作了一小部分够供上酒铺的需求,他所想的那些就此也都搁置没办法实现了。 但自从他遇上苏虞,那一家子恶心人的东西不但被甩掉了,酒坊也顺顺利利地开了业,他相信只要有苏虞的酒在日后大卖不成问题,所以哪怕他彻底掏空家底购置材料也心甘情愿,只等着第一批酒出来看效果。 张掌柜说,苏虞听,张婉玉边走边沉思。 等到了镇上最热闹的地段时,忽然张婉玉感觉到自己的裙摆被扯了下差点害她摔倒,还好苏虞扶了一下才稳住身形,低头一看路边脏兮兮又衣着破烂的乞丐正扯着她不放手。 张婉玉心善,没怪乞丐弄脏她的裙摆,也没立马扯出去,而是从荷包里掏出几文钱弯腰放到乞丐面前。 然下一秒,那乞丐猛地抬起头,用好似吃人的愤恨眼神瞪着张婉玉,一把扯住她的脚踝恶狠狠地道: “贱人,你当谁是乞丐呢?” 张婉玉惊了一下,看清乞丐的面容竟是许凛那厮时,往回扯自己的脚却被紧紧抓住动弹不得,她冷着声音道: “放开。” 张掌柜看见气的脸都红了,抬起脚便往许凛抓着张婉玉的胳膊上踹。 但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了一步,一只黑布鞋的大脚直接踩在那满是脏污的手腕上,疼得它不得不松开张婉玉的脚踝,直到被压在地上被来回碾压,许凛疼得叫出声,他们才发现李强一脸凶神恶煞地死瞪着许凛。 张掌柜默默收回自己悬空的脚,自女儿回来后仔细说过自己的遭遇后,他将李强从公堂上的好人理解为回头是岸的浪子,所以过去他对自己女儿的事他可以不计较但也做不到和颜悦色心平气和,今儿再遇见,实在不知要以何种心情面对了。 苏虞淡漠地瞥了眼嗷嗷叫的许凛,心想让邹伊思办的事看来已经办好了。 许凛没钱赎回他抵掉的房子,自然要被赶出去,但是没想到这才几天便到了做乞丐的地步,所以只能说报应不爽呢! “我听说你家都没了,你不安生当你的乞丐,到这会了还不忘欺负张姑娘?” 李强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来这边看个铺子,便会瞅见张婉玉又被人欺负。 本以为是普通乞丐,结果定睛一瞧竟是许凛,见不得张婉玉受一点伤害的他这火气蹭一下就上来,脚底下一点力都没收。 许凛上次挨的板子因为没钱治屁股发炎都开始流脓了,又没地住也没人收留,所以没办法只能靠卖惨上街乞讨让人施舍点钱给买药。 他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张婉玉,而且看到穿戴整齐面色红润心底不由自主地便生出嫉妒与怨恨,所以才在她路过时没忍住抓了她的衣摆。 结果她竟真拿他当乞丐用几文钱打发他,明晃晃地羞辱他,他哪能忍得了曾经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女人这般对他,想要发火却忘了自己的处境。 被李强碾压的手腕钻心的疼,他方才又扯到了屁股上的伤口,两种痛加起来像是有人拿刀往他心窝上扎,痛不欲生,但他依旧嘴硬吐着脏话: “李强,我玩剩的破鞋你当个宝贝似的护着,怎么,真在一起了?玩着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躺床上像块木头一样无趣极了?” 第156章 绿王八 污言秽语听得李强火大,他俯身一把抓住许凛的衣领子便要朝他脸上挥拳,哪知高高抬起的拳头还没落下便被一抹温暖给握住。 他愣怔地回过头,见是张婉玉以为她还舍不得许凛,眼睛都给气红了,“张姑娘,他这般对你你还要护着他?” 许凛也是一怔,放肆地大笑,“李强,看来你白费力气了,她放不下我的,谁叫我是她第一个男人呢!” 张婉玉看着那张无耻饿面容恶心地想吐,她抬眸扫了眼李强,淡淡道: “你退下,我自己来。” 说着话一脚踹在了许凛心窝上,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杀猪似的痛吼声。 但她像是还不解气,又趁着间隙狠踹了几脚。 大概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她打完都微微喘着粗气,“也不瞅瞅你自己的德性,放不下你?要点脸吧,省下你那龌龊的心思多想想怎么乞讨吧,绿王八。” 她懂得怎么戳许凛的痛,懦弱的自己早都已经死了,现在谁也别想骑她头上欺负她。 后边那称呼直接让许凛脸都气扭曲了,但这会他也不敢对张婉玉真做什么。 那日回去路上被抢了钱,等回到家被疼醒后他还没想起他儿子的事,直到第二日赌坊的人上门来收债,他那小妾一听家没了,抱起他儿子便要走。 那会他才想起来问,左右都撕破脸了,他也问的直接,哪知那娘们更直接,嘲笑他无能只能给别人养儿子,还骂他没钱拿自己女人去给别人睡,说他绿王八成精什么的。 他当时动弹不了,他母亲在听到孙子不是亲的以后气晕了过去,于是那娘们带着孩子还有另一个妾将家里还能用的东西搜刮一通跑了。 他还不上抵房子的债,还叫收债人看了他的笑话,之后更是直接将他和他母亲扔出了家。 身无分文无处可去不得不乞讨,他母亲说的对,都是因为娶了张婉玉这个祸害才克了他的好运。 现如今他鄙弃的女人也敢嘲讽他,还真当她自己是个什么好货色呢! 李强震惊地看完张婉玉打许凛,他见识过她的刚烈,但没想到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她原也有更彪悍的一面,这反差更让人心动。 苏虞也欣慰张婉玉的变化,看来她是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如此才对,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是最愚蠢的行为,学会反击报复回去才会让自己过得更好。 张掌柜也傻眼了,他对他女儿的印象还停留在乖巧懂事温柔文静上面,头一次见她动手,差点给心疼坏了,心想他的乖女儿都被许凛这个畜生给逼成什么样了,恨不得也上去踢两脚。 张婉玉懒得再搭理许凛,转身要走。 出去拿着乞讨来的钱买药回来的许母看到张婉玉,怒气冲冲地隔着大远指着她骂: “你个贱人还敢出现在我儿子面前,瞅瞅你给他害的,我打死你我。” 许母像个泼妇似的冲上来便要打张婉玉,但被她闪开,脸上反而挨了一巴掌,气的想还回来,又是一巴掌。 泼皮霸道惯的人哪能受得了这委屈,死瞪着张婉玉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贱人,你现在都敢打我了。” ”不过两巴掌你便受不住了,可曾想过我挨过你多少打?从前我敬你是长辈忍了,但自从和离之日起便不会了,管好你的手还有你那没什么用的儿子,再欺负到我面前小心我跟你们拼命。” 张婉玉性情大变,饶是许母都给惊到了,“我看你……你是疯了。” “爹,虞妹妹,我们走。” 不想再跟这母子二人牵扯,张婉玉冷笑一声走向苏虞和张掌柜。 但方才还恨不得将张婉玉贬低得一文不值的许凛忽然可怜兮兮地开口: “玉儿,你别走,我知道错了。方才对你说的话都是气话,我以为你早跟李强走了才口不择言,我不是人,我跟你道歉玉儿,你原谅我。 好歹我们也做了五六载的夫妻,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从前是我混蛋对不住你,你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改,我保证今后疼你爱你敬你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你别丢下我玉儿,失去你之后我才清醒过来我不能没有你,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我真知道错了,便看在从前的情份上原谅我这次,你可怜可怜我,我求你了玉儿,带我回家让我好好弥补你好不好?” 许母以为她儿子疯了,竟然对着张婉玉说好话,但瞬间明白过来他儿子的用意,站在一旁不说话。 许凛生怕他的歉意不够诚心,对着张婉玉自扇了好几个巴掌后又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他记忆里的张婉玉心软人傻特别好哄好骗,也从未将他家对她的伤害当回事,以为自己再装装可怜说些好话她便会心软将她带回家去。 但他小瞧了张婉玉的蜕变。 “许凛,你自己蠢得厉害,以为人人都是傻子轻而易举便会被你哄到吗?原谅你?要不你试试我经历的一切?我若真的回头那我真是活该被你们作践,好好享受你的乞讨人生吧,这都是你应得的。” 张婉玉眼里闪过讥讽,心里却彻底释怀。 不是原谅了许凛,而是完完全全放过了自己,过去了的那一切再也不能左右她的情绪,她有新的路要走了。 经过李强时,她还是礼貌地道了声谢,从前他做的那事她能看出来他是真心悔改,所以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总要给想要向善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许凛这样的人除外。 张婉玉主动跟他说话,李强不知所措地结巴道: “不……不客气,应……应该的。” 明明看起来凶巴巴的脸此刻却尽显柔和,隐隐约约还透着些红。 张婉玉没有像他预想中的因为心软原谅他,反而看上去更加气势,竟头也不回地走了,于是又不装了,在她身后骂各种难听的话,但很快被李强的眼神给吓闭了嘴。 “再让我看见你找她的麻烦,小心我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我李强要想弄死一个人比碾死一只蚂蚁容易,不信你便来试试。” 李强威胁了一通朝着张婉玉离开的方向快步跟了过去,好不容易再见到,他想再看她一眼。 许凛脸色难看地趴坐在地上,目视前方眉头紧皱,低声咒骂张婉玉: “贱货,别让我逮到机会的。” 这地方方才有不少人驻足看闹剧,许凛自知不能待了,让一旁也在骂骂咧咧的许母将他背去别的地方乞讨,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自己的报应还不止如此…… 第157章 你瞧我这衣服合身否? 从福春楼吃完饭出来,三人又回到酒坊开始忙活起来。 初步开始还用不到灵泉水,所以苏虞也没急着运些出来,一下午都在各处教工人如何操作。 那些工序上手其实不难,且一个步骤与一个步骤都是不同人来做,所以工作量不大,如此做起来互不耽误效率便也会高。 到了酉时下工时间,酒坊的工人坐着租来的车回去,苏虞则检查了一遍以后与张掌柜又谈了下之后销路的问题。 两人一个管着酒坊,一个在外头联系买家,分工明确只待结果。 天完全黑下来时,苏虞自个儿从镇上回到了家里。 她家里房子不够,这几日苏菀和其他两个小姑娘都是在杜如月房间里挤着的,住着也不方便,正好酒坊有工舍,便安排她们在那里住下了,也就不用再来回跑了。 杜默谨这会子已经从楚珵州那回来将饭都做好了只等着苏虞回来,总算在门口瞅了半天将人给盼到了,小脸笑的跟朵花似的。 苏虞吃过后来不及多歇又去了村长那里与他说了些今日开业后大伙的情况,因为村长在早晨临走之前特意交代了苏虞回来要跟他说一说,好叫他高兴高兴这好事。 聊了一会儿后,苏虞从村长家出来。 村长担心天黑她一个姑娘家不好走,说是要送她,苏虞没让,只拿着村长奶奶递过来照明的火把走了。 但很不巧的是,走出没多远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那火把一下子便被吹灭了,苏虞倒是很淡定地继续走她的路。 路过昨日跟楚珵州一起去治病的那家时,她轻轻地扫了一眼。 本以为男人要照顾他父亲早上大概不会来了,没想到他来的顶早,说是他父亲昨晚便醒了,人看着很精神,所以好一番感谢楚珵州跟她。 她想着照顾家人要紧,让男人晚几天上工也行,他摇摇头说是自己已经将一天的药和饭做好了放在了床头,而且他父亲除了有些虚弱已经能下床了,所以不影响上工,如此没有再说些什么。 原本方才只是随意的一瞥,但没想到她竟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出现在了人家熬药的火炉前。 苏虞在那身影警惕地打量四周时闪身躲在了这家门口的大柳树后边。 然后亲眼看着那人揭开熬药的砂锅盖子将什么东西抖了进去。 加完之后那人迅速跑掉消失在黑夜中。 苏虞下意识地觉着可能是这家人得罪了什么人被报复了,她原是不打算掺和别人的事,但这种事遇到不提醒一下也说不过去。 于是走过去喊了喊人。 屋里的杨大刚闻声走出来,见是苏虞,赶忙过来将自家用木棒做的简易大门打开。 “工家,你咋过来了?可是我今儿哪里没做好?” 杨大刚有些担心和惶恐地询问。 苏虞摇摇头,直接道: “不是,我方才路过,瞅见一人往你的药锅里放了些什么东西进去,你近来可有得罪了什么人没有?” 杨大刚惊鄂地睁大眼睛,回头看了一眼火炉,后怕地摇了摇头惊慌不已:“这……我没有啊,我爹他老实本分了一辈子更不可能了啊,到底是谁要害我们?” 苏虞方才看到那人下药没直接喊是清楚不但不会抓到人而且还会打草惊蛇,本来想着提醒一下算了,或许这人自己跟谁有过节呢,但看他一脸懵傻的样子,看来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谁。 她想着不管别人的闲事,但内心她始终不愿承认的正义感却催着她的口舌比脑子还快,“先别想谁了,你去将那药拿下来等着,我找楚珵州过来给瞧瞧看到底被下了什么东西,但愿是误会才好。” 杨大刚点点头,不知所措地道:“那……那麻烦你了工家。” 苏虞后知后觉自己又揽了事,想想人命关天也不算是多管闲事,脚步匆匆地便赶去楚珵州家里。 此时的楚珵州正听着暗卫给他汇报。 “主子,孙二狗在杨大刚家的药锅里下了药,属下听您的吩咐原本想上去将药换掉,但没想到苏姑娘竟也在那,她大约也瞧见了孙二狗下药所以让那杨大刚等着,她过来喊您了。属下猜测那孙二狗是想等人出事后借机嫁祸给主子您,要将他抓起来吗?” 暗卫用轻功飞,比苏虞两只脚走快的不是一星半点。 人家在这里都汇报完情况了,她还在那扛吃抗吃走了没一半路程。 之前楚珵州让人盯着孙二狗是不清楚他要有何动作,也是想看看那位到底又打算使什么手段来恶心他,现在终于等到孙二狗下手,按他的性格直接抓起来处理掉便当陪着玩就。 但没想到又让苏虞看到了,而且她还过来找他了,一天没见怪想她的,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跟她多待待。 “不必,继续盯着便好。” 主子的命令暗卫不敢有异议,当即领命便要退下去,哪知突然又被叫住,然后听到一句: “等等,你瞧我这衣服合身否?” 苏虞上次给买的,这套他今儿还是头次穿,一直没舍得上身。 暗卫嘴角微抽,心想又不是去约会:“合身,主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穿什么都好看,苏姑娘看到会喜欢的。” 完蛋,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都怪统领大人每天都跟他们说主子有多喜欢苏姑娘。 这下好了,主子的心思被他说了出来还有小命在不? “嗯,苏虞给买的。” 楚珵州没有计较下属揣摩自己的心思,毕竟他本来就是那意思,而且听下属那样说,心情似乎更愉悦了些。 暗卫本来连自己埋哪都想好了,听到他家主子丝毫不避讳谈起未来夫人,他悄悄抬眸看了一下他家主子。 好家伙,那得意的眼神满是炫耀,还有那唇角又想翘又努力往下压也不知辛不辛苦。 这有了心上人真能叫一个人改变这么大吗?他这次算是见识到了。 过了一会儿,已经躲在房梁上的暗卫看着自家靠在床边手拿医书“装模作样”等苏虞的主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们是正儿八经训练过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主要是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莫名觉得甚是搞笑。 终于,门外想起苏虞的呼叫声,他看着他家主子脸上一喜然后慢悠悠地放下书随后装作很淡定地出去出门。 目睹这一切的暗卫憋笑憋得他难受极了,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也压不住,好不容易等到他家主子开门出去,赶紧从后窗飞身出去,跑出大老远哈哈大笑去了。 左右院子里有别的暗卫在,他离开一小会儿也没事,重点是他实在忍不住了,若是在主子面前失声大笑,那地里埋的是他笑的便是其他兄弟了,这可不行! 第158章 你正常些,不然我走了。 “怎么这会过来了?” 打开院门后楚珵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问苏虞。 苏虞淡声道: “有点事,没打扰你看书吧?” “没有,什么事?” “你得跟我去趟杨大刚家里,我们边走边说?” “好。” 去的路上,苏虞将她看到的情况说给了楚珵州听。 楚珵州认真地听苏虞说完,缓缓道: “没看到人不要紧,若是一次不成,他兴许还会来第二次,提前等着他说不定能抓到人。” 苏虞点点头,“我去找你的路上也这般想,人赃并获衙门的人才好处置,若现在去报案,打草惊蛇或许那人便不会出来了。” “嗯,说的是,过去看了再想对策。” “好。” 两人脚步匆匆地赶到杨大刚家里,楚珵州拿过那已经凉下来的药锅检查里面的东西。 闻过之后,又将药水清出检查了下药渣,而后缓缓道: “这药里的确被人下了毒。” 杨大刚脑门被吓出虚汗,怎么也想不通是谁下的毒,急的跳脚道:“我实在想不出我到底哪里得罪人,这可咋办,万一他又趁着我没防备时下手那我跟我爹哪还有命活,不行,我得去报官。” 说着他转眸对苏虞道: “工家,明儿我真得跟你请个假了,我爹自己在家我不放心,明儿我得带着他去衙门报案去。” “你先别急,方才我与楚大夫在来的路上想过了,没抓到人我也没看清是谁所为现在报官只能打草惊蛇根本没用。但下毒那人既然铁了心要害你们那没得逞的话兴许还会来第二次。你这样,明日我给你假你别去上工,在家将你爹带到院子里晒太阳,剩下了你不用管交给我们来弄。” 苏虞跟楚珵州商量好一起帮忙给抓人,毕竟都到这份上了,也不能不帮眼睁睁地看着人被害死。 杨大刚听苏虞说完琢磨一下也对,想着既然有人帮忙应该会比他自己报官好一点,答应道: “便麻烦二位替我操着心了,杨大刚就此谢过了。” 说完跟着一道长长的叹息,满脸都是愁容。 从杨大刚家里出来,苏虞本来想跟楚珵州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但楚珵州提出要送她,拒绝两次都没用,便点头同意了。 一路上二人没怎么说话,等到苏虞家门口时,楚珵州温声道: “明日你安心做你的事,你一个姑娘家在那种场合下太危险,交给我便好,抓到人了我过去与你说。” 苏虞对楚珵州文弱的身形持怀疑态度,但没好意思说出来,“多个人多个帮手,你放心吧,我虽是女子但没你想象中的弱,说不定我一拳撂倒他呢!” 后边那句话说完苏虞挑了挑眉自信满满,主要是她真怕楚珵州人没抓到他自己被人揍了,谁叫他看上去瘦不拉几弱不禁风呢! 楚珵州显然没想到自己在苏虞心里的形象是那样的,只看着她好笑道: “我可从来不觉得你弱,罢了,明儿你与我待一块也行。” “嗯呢!” 等看着楚珵州消失在夜幕中,苏虞才推门进去。 没去急着休息,她到酒屋收拾了一番,又进去紫珏里边打了许多灵泉水出来,然后放好等着明日给运到酒坊去。 第二天一早苏虞先去酒坊忙了一上午,快到午膳时,她根据邹伊思之前告诉她的地址过去找他。 酒坊开业了,她的酒摊顾不上摆,这几日没钱进账心里总觉得不得劲,想着还是将酒铺的事尽早弄好,这样两头来她会更安心。 在房间里拿着信纸看的邹伊思脸色不是很好看,看到一半后冷笑一声直接将那信纸团成团扔进香炉里头拿火折子给烧了。 正想着要搞点什么事出来好让那位清楚他的态度时,门外手下来报说是苏虞来了,顿时某人脸上闪过惊讶之后只顾着高兴了。 他出门迎接,苏虞也刚被手下带过来院子。 头一次见苏虞过来找他,邹伊思心里美成花,笑眯眯地犯贱道: “呦?今儿苏大掌柜怎么想起宠幸奴家了,我还当你用过后便将我忘在脑后了。” 这话整得好像苏虞活脱脱是个负心汉一样。 苏虞:“……” 她满脸嫌弃又敷衍地假笑了一下,无语道: “你正常些,不然我走了。” 邹伊思立马恢复正常,撇嘴道:“别介啊,我逗你的,你坐,找我什么事啊?” “想与你说一说酒铺的事。” 邹伊思看苏虞脸上没什么表情,狐疑道: “你别是过来告诉我你不准备跟我合开酒铺了吧?都说好了的你怎么能这样?” 那一副幽怨的模样看得苏虞好笑又好气,“我还什么都没说。” “难道不是吗?明明都答应好我的,反悔的人是小猪,哼,你说吧!”邹伊思哼哼唧唧地别过了脸。 苏虞:“……” 她身边好多幼稚鬼,心累怎么办! “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两日该准备准备酒铺开业的事了。” 邹伊思瞬间变脸,眼里染上笑意,“你不早点说,害我白担心一场,准备啥时候开业,明儿还是后个儿啊?酒铺那里我早让人收拾好了只差你开口了。” 苏虞不准备跟他斗嘴,想了想道: “后日吧,我那里暂余的酒还有不少,足够酒铺开业后使了,待酒坊那边的酒产好刚好也能供应上。” 库存的那些酒是她本来为了福春楼那笔生意酿的,不过现在有了酒坊,那些量三天内便能完成,所以她不用担心交不上货。 而且张掌柜他主动承担了酒坊的材料供应,到时候酒下来若在铺子里卖她也打算给张掌柜一些分成,如此都能获利,也算是合作的目的。 “好啊,我听你的,那咱就后日开业,我待会便让人去准备。” 邹伊思一想以后有的是机会低头抬头便是苏虞,心里头止不住得高兴。 似乎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如此放松。 苏虞点了点头,“明儿一起准备就成,不过我自己运酒过来一次怕是运不完,你手下人多,明日可否过来帮忙搭把手好省些时间,忙完我请你们吃酒。” “吃什么酒,你的事不也是我的事,总跟我客气,气死个人了你!” 邹伊思幽幽地盯着苏虞,但又清楚她的性子,叹了口气继续道:“放心吧,明儿一早我带人过去,你在家等着我吧!” “嗯,好。” 第159章 做好你自己的事 与此同时,村上孙二狗家…… 昨晚给杨大刚家下完药,孙二狗跑回家忐忑了一晚上没睡。 找了这么久的机会总算让他逮着了能将那人给的药用掉,可他心里也清楚这药八成是害人命的,头一次做要人命的事他也怕得不行。 可是不做,死的便会是他了。 本以为会万无一失了,可一早过去杨大刚家时发现他家竟没一点动静。 想着会不会是那药效发作慢,杨大刚还没发现他爹死了,又或者是杨大刚熬药时替他父亲试药了,两人都没了。 于是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结果看到杨大刚扶着他爹在院里开始来回走动,看样子气色还不错。 当时他便懵了,想不通那人给的到底是啥药,明明听那人的意思是要等药下药人出事了之后嫁祸到楚珵州身上的,但现在人一点事都没有啊,难不成昨晚的药是没喝? 他确信自己没被发现呐,若被人瞧见不早都喊了。 所以他猜测那药兴许是被自己放在床底下捂太久受潮失效了。 眼瞅着交代的任务没完成,孙二狗心都紧在嗓子眼了心想着要如何跟那人交待。 他也不敢白日出门被人看见,因为全村的人都晓得他因偷东西被关了起来,起码还得一个多月才能被放出来,若被看到实在不好解释。 盖着被子蒙头发愁纠结了一上午,孙二狗决定还是趁着那人没来找他之前逃跑算了,反正等以后他在村里也抬不起头了。 于是快速收拾东西打好包袱,他正面对着床将包袱提起来,忽地感觉脖子上一凉,低头一瞧,闪着寒光的长剑正悬于肩膀之上。 他吓得咽了咽口水,赶忙求饶道: “大人饶命。” 这熟悉的气息不是那人是谁。 话说他都消失这么久了,怎么一动手他便晓得过来了。 “要去哪?” 身后冷冽威肃的声音震得孙二狗身子微颤,他一脸快要吓哭的神情解释道: “没……没去哪,这不天…渐冷了,我将…将薄衣服收拾一下装…装起来,不占地。” 那人今日倒是没蒙面,但头顶着黑色斗笠依旧看不清面容,他不管孙二狗说的是真是假,只冷声问: “让你做的事做了否?” 孙二狗还以为这人一直暗中盯着他呢,庆幸自己之前一直因为贪财没想过逃跑,但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没有,哭丧着脸道: “大人,您能将刀去了我再跟您说补,我害怕呀!” 蒙面人冷嗤一声,放下手中的剑。 孙二狗缓缓转过身,看了一眼蒙面人又迅速低下头,支支吾吾道: “做…做了,但似乎…失败了。” 这话一出,他明显觉着对面人的气息更冷了。 生怕被对方一剑咔嚓了,他又赶紧辩解道: “昨儿晚上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将给药全下了,也确定没被发现,但今早过去瞧时人一点事儿都没有。大人,您给我的是不是慢效药啊,还是因为我将药压床底下太久受潮没用了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留你何用?” 蒙面人生怒,都快气死了。 最近上头那位因为受伤又遭皇上忌惮,所以中止了一切行动。 好不容易缓过来点劲,想着上次被废太子耍了不能再留了于是又派了他过来让废太子死得“理所应当”些。 他之前停止行动没通知孙二狗,但晓得此人胆子小也不会急着包所以也没多想,但没想到事现在给办了,却办砸了,问题是他还不知道怎么办砸的。 慢效药?呵,那药沾一口都会气绝身亡,哪怕受潮了也不影响药效。 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找孙二狗这个蠢货给他办事。 “啊啊啊,大人饶命啊,真不怪我,我全是按您说的做的啊!” 孙二狗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他快吓尿了,总觉得下一瞬脑袋可能便不在身上了。 现在他万分后悔当初因为银子答应这人去欺负楚珵州,虽然也不知他们之间有何恩怨,可都跟他没关系啊,这下好了把自己小命都快给搭进去了! 蒙面人是真想将孙二狗给杀了,但现在又只能用他,毕竟要正大光明理所应当地让废太子死,便得让他有个屈辱罪名,如此他主子才能解气。 默了一会儿后,他冷冰冰地说道: “废物,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做不成便用你的命来抵吧!” 邹二狗浑身都被冷汗惊湿,他没法逃只能认命地接受,还得给要他命的人磕头道谢: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小人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他无比好奇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会让眼前这人用这种方式报复楚珵州,但人家也告诉他了好奇害死人,他自己小命都快没了哪还有心思再去想别的了。 蒙面人重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瓶,扔在孙二狗的跪着的膝盖旁,“今晚再找机会下了,明儿我要听到成功的音信,不然……” 话说到这他停了下来,孙二狗颤颤巍巍地接上,“大人放心,小人这次定不会再让您失望的。” 又拿命威胁人,要不是打不过他才不受这窝囊气。 蒙面人心情好了一点,施恩般地让孙二狗站起来,问起楚珵州的情况。 孙二狗将他知道的都说了说,而后像是讨功似的笑眯眯道: “小人最近听村民说楚大夫似乎有了心上人,您若是想对付他或许可以从那女子下手,不过过了今晚或许也用不上了是吧大人?” 谁知道这人那破药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要是再失败他可没命赔,还是得想法子保命才是。 他也不想拉苏虞下来,但别人的命哪比的上他的,而且上次还是苏虞把他送进的大牢,他这也算为自己报仇了对吧! 蒙面人果然来了兴趣,问道: “那女子是谁?” 孙二狗这会子倒是不怕了,还敢大胆地要起钱来,“大人,小人最近手头有点紧,日子不太好过啊!” 蒙面人嫌弃地将刀重新架在孙二狗脖子上,“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 孙二狗当即认怂:“小人不敢了大人,您别生气,是村上的苏虞,一个酒娘。” “苏虞?” 蒙面人默念了一遍名字。 孙二狗点点头,附和道: “是她大人,小人听说她酒酿的极好在外头可受欢迎,而且她模样也周正,要不您把她从楚大夫手里抢过来不也能让楚大夫难受吗?” 孙二狗这人心眼全坏了,自私又贪财,所以蒙面人才会选他。 那话听得蒙面人都嗤笑,一个村姑再好看也是低贱之人,那废太子倒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自知他如今也低贱所以才会与甘愿从商那般更低贱的女子相合,得说给主子听听好让他高兴高兴才是。 没有再多说,蒙面人丢下一袋银子给孙二狗,最后警告道: “做好你自己的事。” 说罢,人便转身出了房间。 孙二狗这才卸下浑身紧着的劲瘫坐在地上,手臂一伸拿过地上的钱袋子打开,看着里面不少的银子露出了笑。 不亏! 第160章 孙二狗被抓 傍晚时分,苏虞跟酒坊的工人一同回了村里。 想着杨大刚家的事,便先过去询问了一下情况。 杨大刚说他上午下午都扶着他父亲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午膳晚膳还特意在院子里吃的,只不过看自家家门口经过的人都挺正常,也不看不出来是谁要害他们。 苏虞让他先不要着急,等晚上看看情况。 没多大一会儿,楚珵州也来了。 三人商量了一下,杨大刚在房间里守着,苏虞在茅房,楚珵州在灶房。 苏虞头顶一片黑线,弱弱地为自己争取道: “我上房顶上盯着也行,没必要去茅房吧?” 杨大刚家穷,房间就一个茅草屋能住人,搭的灶房跟茅厕都很简陋,不过躲个人倒是可以。 楚珵州直接拒绝,“不可以,先不说能不能上去,你姑娘家家的万一摔一下多危险,灶房离药炉最近更利于我抓他,你若不想在茅厕蹲守,那也进屋去吧!” 问题是进屋之后便啥也看不到了,苏虞又担心楚珵州那细胳膊细腿不一定能打过那下药的人,给放跑了倒也没啥事,问题就怕那人下死手。 想了想还是头大地认了,“算了算了,我去茅厕盯着,只你一人盯着怕也不行,我瞧昨日那人还挺谨慎的。” 杨大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委屈你了工家。” 倒不是他不能去茅厕蹲守,而是他爹虽然人没啥事了,但意识还没彻底清醒,除了他谁都不认识,一离开他便急的又喊又叫,恐会耽误事。 原本喝上七天药便会好了,但出了这种事谁也想不到。 眼瞅着天色黑尽,杨大刚假装像昨日一样拿出药炉在相同的位置开始煎药,盖上盖后便进屋关了门。 楚珵州守在灶房,黑漆漆的不用找地躲一般也看不见人,尤其他还穿了一身黑,更瞧不见了,只不过心里头还惦记着在茅厕的苏虞,不知道她能不能待下去,想到她方才可怜兮兮宁愿上房顶也不去去茅厕的模样,嘴角悄悄扬起了弧度。 而此时茅厕的苏虞躲在挡板后边,捂着口鼻隔着缝观察着后边。 刺鼻的臭味直冲头顶,她翻了翻白眼后悔自己没坚持上房顶的想法。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苏虞在觉得自己快要被臭晕过去时,总算看到了跟昨日一样鬼鬼祟祟的那道身影。 他脚步放的极轻,一般人压根听不到。 依旧是在四周打量了一下,而后看没有异常,便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瓶子开始揭开盖往药里头撒,然后还很不道德的捡起地上的棍搅和了几下,重新将盖盖上后,他这次竟没直接走,反而很是大胆地往门前凑了凑隔着门缝瞅了瞅又将耳朵贴上去听了听,做完这些才快步打算离开。 苏虞见楚珵州还没动静,便将手中捏着的石子对准孙二狗的膝盖准备砸过去。 但还没动手,孙二狗突然直接摔跪在了地上,眼瞅着他赶紧捂住口鼻防止自己发出声音想要站起来时,楚珵州从灶房走了出来,语气淡漠道: “什么人?” 邹二狗一听声音惊了一下,不敢回头也顾不上疼爬起来就要跑,他愣是没想到楚珵州今日会在这。 不过还没跑,后膝又是一痛又跪摔在了地上。 他都傻眼了,感觉自己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但苏虞视力极好,亲眼看着楚珵州手里甩出去的石头砸在了孙二狗的腿间。 那力道若非习武之人根本做不到如此,她头一次开始正式审视起楚珵州,自己似乎对他没有一点了解。 像他这样医术高超又会武功的人怎会屈居在这个小山村里头,而且之前还被孙二狗那样欺负他竟一直没有发觉,这可能吗? 她嗅到了他身上的神秘,但转念一想这人跟她又没啥关系,她操那心干啥,只要他对她没有什么坏心,他是什么人她没资格去问。 趁着孙二狗倒地,她也走了出去,杨大刚听到动静持着顶门的长木棒便冲了出来对着孙二狗就是几下。 孙二狗被打得哇哇乱叫,想跑腿却疼得使不上劲,干脆绝望地认了命,心想果真干坏事要不得。 楚珵州叫停了杨大刚,拿出火折子对着孙二狗照过去,明知是他却还假装道: “孙二狗,是你?你现在不应该在大牢吗怎么会出来?还跑到别人家里朝药里边放东西,到底放了什么东西连你自己都慌的腿软了?” 许是怕苏虞误会孙二狗怎么隔空就倒抵了,他找了个看上去有信服力的借口。 苏虞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睁眼说瞎话的楚珵州,没有戳穿他。 孙二狗也纳闷自己怎么突然在跑的节骨眼上腿间一疼摔地上了,但基于已经被发现了,所以干脆闭嘴不言。 杨大刚气的不行,他跟孙二狗压根不熟,从未打过照面,也就是知道这么人罢了,怎么可能会得罪他惹的如此祸事。 指着他怒道: “孙二狗,我杨大刚跟你无仇无怨你跑来我家下毒是吧,一次不成你还来两次,我到底怎么你了?” 孙二狗不傻,一听这话愣了下,反应过来原来昨日自己便被发现了,而今天他们是在等他送上门,心里顿时又恼火又后悔。 苏虞看到是孙二狗,又联想到下药的事,猜测道: “或许他想报复的不是你,而是楚珵州。” 楚珵州眸色淡淡,眼底却极欣赏苏虞的聪慧,静静地看着等她分析。 杨大刚懵了,不解道: “工家你这话是何意?” 苏虞淡声道: “不久前这孙二狗因为盗窃楚大夫家被我们发现送进了牢里,当时我记得是判了三月,只是不知他为何才一月便提前出来了。我估摸着他是对把他送进大牢的事对楚大夫怀恨在心,正好又看到他来你这为你父亲看病,所以便想下药害了人之后再嫁祸给楚大夫,说是他的药吃死了人,我想哪怕明儿你杨大刚想不到楚大夫身上,他孙二狗也会想办法让你联想到楚大夫,之后人没了,药里又查出毒出来,楚大夫便是有百口都难辩了。” 但是孙二狗到底是如何提前出来的呢? 杨大刚听完后背一凉,更生气了,手里的木棒几乎要忍不住砸向孙二狗: “孙二狗,你自己犯错了事还好意思报复?你拿我爹的命来给自己报仇,你那良心是被狗吃了吧,我真想打死你。” 孙二狗冷笑地看着苏虞,“还挺聪明的,老子下一个报复的就是你。” 说着在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突然从后腰抽出来把刀直逼苏虞。 第161章 他怎么死了? 苏虞反应极快,那刀冲自己来时她闪身躲过,反手将孙二狗拿刀的那只手手腕倒扣过去。 “咔”的骨裂声响起,孙二狗痛苦地大吼了出来,而他手里的刀此时正握在苏虞手中架到了他脖子上。 杨大刚惊呆又满是崇拜地看着苏虞,“哇,工家你竟有这身手。” 苏虞淡声解释道: “我爹在时他教我防身用的,听他说他的还是我爷爷教的,没想到真用上了。” 楚珵州目光凝着苏虞,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来些什么。 他一开始便查过苏虞,她的养父祖上都是种田为生,压根都没离开过村镇上哪去学武艺,况且没有苏虞之前她养父上山砍柴时腿摔断过,正常走路行,若真是要一招一式地教苏虞习武完全没那个可能。 若说是去镇国将军府学的,那更不可能,一个被当做血器身子每日虚弱至极的人根本承受不住。 所以苏虞在撒谎,但她又是真真切切的苏虞,而且看她使的招式没个十来年的功夫不会那般顺畅。 再回想起调查的资料上说苏虞从前性子文静内向且稍显懦弱,而现在她的大方勇敢坚毅阳光,若真是因为镇国将军府那黑暗的一年改变了她,要是正常来说她会有一个情绪的过渡期,但过去的那些似乎从未对她有过影响,要么是她内心过于强大,要么她不是真正的苏虞。 他忽地想起古医书上记载有死后夺舍一说,再结合这一切,仿佛真的有迹可循。 那她会酿的与那江阳苏家古酒味道相同的酒是否也有玄机,莫不是她跟那苏家的确有些联系? 越想越觉得苏虞身上甚是神秘,楚珵州缓了缓心神觉得有必要验证一下他的猜想。 而且若真是哪个小鬼附身,她会不会有朝一日消失不见? 苏虞想着楚珵州大约没那么闲去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她一门心思放在孙二狗身上,满脸冷漠道: “做错事还死不悔改,你怎么敢言报复二字的?我听说你上次被判的当晚便被放了出去,这次若再送你进去,是不是依旧会如此,要不我现在将你杀了算了也省得你心存怨恨再想着报复我跟楚大夫,左右只我们三人,都不说也没人晓得你死了是不?” 她一时恶趣味上来,说着说着脸上挂起笑来,想故意吓唬一下孙二狗,看能不能将他背后之人给炸出来。 一个泼皮无赖竟有人护着,而且能从衙门大牢里将人弄出去,她不好奇那人是谁但清楚若是将孙二狗送官怕是依旧没什么用。 孙二狗本身是不怕的,他打量着苏虞几人不敢真将他如何,所以这次准备什么都不说,等着被送进衙门了再被那人放出来便好。 但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笑着说要将他杀掉,而且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像假的,格外瘆人,更叫他害怕的是其余两人竟然点头默认了。 这不得不说三人配合默契了,苏虞只抬头各瞧了他们一眼,他们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你……你们不敢的,村里少个人村长不可能不查。” 苏虞无所谓地笑笑,“村里人都只以为你在牢里,且便是去查,也只会查到你在被判当日就被放出不知所踪,怎么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所以,放心去吧,我杀鸡杀鸭是把好手,约莫不疼你忍上一忍。” 说着,那把刀贴上孙二狗脖子上的肉,轻轻微动一下,那皮肉便裂开红痕往下流起血来,顿时间他疼得呲牙咧嘴。 苏虞却还撇撇嘴不满意道: “哎呀,手滑了一下,不疼吧?我重新来,这次我速度快点你便不会疼了。” 孙二狗见苏虞动起真格来,吓得大叫,“住……住手,你杀了我你也别想活,疯子,全他娘都是疯子,我告诉你苏虞我有厉害的人护着,你敢动我一下明儿死的便是你们。” 楚珵州面无表情地看着孙二狗,不甚在意。 无非是孟澜珏派来的狗腿子,他不敢也不会直接要他的命。 只是他不太想将苏虞牵扯进来,所以有心想阻止她问下去。 但还没等他开口,空中一根长箭忽地从夜空穿来刺进了孙二狗的胸口。 孙二狗都没来得及做何反应直接没了气。 苏虞怔了下,抬头时楚珵州已经护在了她身前。 她有心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来的这村子,但到底不愿过多参与到别人的事情中去,所以张了张嘴又没说话。 暗处的蒙面人眼神嫌恶地看了眼没用的孙二狗,突然有短箭从他脸颊处划过,他来不及再停留,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苏虞身上一秒消失在了黑暗中。 杨大刚却吓傻了,扫了眼四周呆呆地问: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他怎么死了?” 苏虞摇了摇头,“不晓得,许是放他出来的人不想被人知道吧!” 更大的可能性是孙二狗对他而言已经没什么用了,而且那人也不想孙二狗说出些什么。 “这太吓人了,那人帮孙二狗害人又把他杀了,也不知怎么想的,楚大夫,工家你们日后得多加小心才行啊!” 杨大刚老实本分的一个人没那么多的心思也想不了那么深,只觉得吓人的慌,“这孙二狗怎么办?” 楚珵州接上话道: “交给我处理,今晚的事便当没发生过,也没人见过孙二狗,记住了吗?” 孙二狗他娘在得知他被关进大牢的第二日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便去了,后事还是村长给料理的,所以他家里也没别人了。 杨大刚又不傻,才不想给自己身上惹事,点头答应了。 苏虞轻“嗯”了一声,缓缓道: “这离我那里近,等我去赶马车过来。” “好。” 很快,苏虞将马车赶来,上面铺着些稻草防止血渗进木板上。 杨大刚与楚珵州合力将孙二狗抬上马车,之后再由苏虞跟楚珵州带走。 这村上有村里人他们自家的坟地,也有一些专门埋横死之人的野坟地,不过那地方太过阴森一般是没人去的。 过去的路上,楚珵州看着默声不语的苏虞温声道: “怕不怕?” 苏虞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怕的,人又不是我杀的。” 楚珵州笑了笑,满眼温柔,“你从前便这么大胆子吗?” “算是吧!” 胆子不大些有的是人看你软弱狠劲欺负。 苏虞不愿去想楚珵州的身份,但脑子里一直在想之前孙二狗只偷他家,这次又谋害别人来陷害他,而且背后之人还将他灭了口,便觉得楚珵州的秘密或许很深。 他是谁那是他的事,但她总怕日后还会因为他牵扯到别人,乃至于她。 她喜欢现在平静安定的生活,一点不愿被打破。 想了想以玩笑的方式道:“楚珵州,孙二狗都被人灭口了,你没有再得罪的人了吧,照我这运气别下次又瞅见啥!” “应该不会有了。” 楚珵州不想对苏虞说谎,但有些事没法跟她解释。 他的身边太过阴暗,似乎越不想牵扯她进来,越会牵连到她。 若他的靠近会让她也陷入危险之中,那这里他便不能再待下去。 只是还没让苏虞喜欢他,也还没抓住她身上的光亮,更没探知她真实的样子,想想又觉得不甘心。 再靠近一点点吧,真到要迫不得已放开她时再说,起码目前他还能护住她。 第162章 你除外 埋完孙二狗已是半夜,苏虞累得换了身寝衣便睡了,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 第二日她破天荒地睡过了头,还是不断的敲门声给她惊醒了过来。 睁眼一瞧,天已大亮,阳光都已从窗外透射了进来。 忙不迭地赶紧起床换上衣服去开门。 院门外,邹伊思领着手下站成好几排,不知道的还以为苏虞惹了人被找上家里来了。 看着顶了一双熊猫眼,长发散落肩头的苏虞,楚珵州愣了下,“才醒?我说敲了半天门没动静,还以为你忘了昨儿说好的事早去镇上了,昨晚干啥坏事去了瞅给你困的。” 宝贝媳妇刚睡醒的样子真他娘的可爱啊! 苏虞侧过身让人进来,自动忽略掉邹伊思的话,“你可盼我点好吧,你们来之前吃过早膳没?” 邹伊思还没回,他身旁的一个人笑眯眯道: “没呢大……苏姑娘,我们老大急着赶过来一点吃饭的时间都没给我们留。” 老大说了不能吓到苏姑娘,所以还不能称大嫂呢! 也不知道老大在搞什么,都这般久了还没拿下未来大嫂,好嫌弃。 邹伊思嫌弃地瞪了一眼显眼包手下,“就你话多。” 苏虞冲着邹伊思的手下淡淡一笑,“正好我也没吃,你们先坐,我去做饭,等吃完了再干活。” 邹伊思哪舍得让苏虞做这么多人的饭,阻拦道: “都是大老爷们,饿一顿也没啥事,你做你自己的,等回去了有的是吃食给他们。你说的酒屋在哪,我们去搬酒。” 苏虞没说什么,带着人去了酒屋。 一群人进去里头干活,她去收拾了一下进了厨房忙活。 后院那些鸡鸭猪马啥的已经被早起的杜默谨喂过,所以压根不用她操心。 忙活一通后,菜炒好了,馒头也蒸熟了,抬头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她又去了酒屋。 邹伊思在酒屋里头看着,见苏虞进来,笑着走过来道: “快搬完了,你上妆了?我说怎么没平日里那么丑了呢!” 呀呀呀,怎么会这么好看啊! 苏虞白了一眼嘴贱的邹伊思,“我谢谢你夸我,搬完了便去前头,饭我做好了,你告诉你的人都过去吃,你除外!” 她是看自己眼底的乌青太重了才稍稍上了些粉遮一遮,这人最近看着越发欠打了。 邹伊思一听瞬间脸色一垮,撇了撇嘴追在苏虞身后可怜巴巴地认错道: “哎呀,苏大美人,我逗你玩的,你最美最好看最心善了,我早上为了赶过来连滴水都没喝呢,你听听我肚子都在叫便可怜可怜我让我也吃呗,好不好吗苏大美人?” 苏虞听着身后邹伊思那死出不知道为何觉得丢人的是他,脚步放快远离道: “你好好说话,随你吃不吃。” 吃,吃死你个傻得儿。 邹伊思屁颠屁颠地跟紧苏虞,帮着她一起又抬了一张桌子出来,菜摆上桌,那边酒也都搬完了,招呼手下过来道: “搬完了便都去洗洗手过来吃饭,人美心善的苏姑娘亲自做的,都不准给爷儿浪费昂!” “收到老大。” “好的老大。” “苏姑娘果真人美心善。” “苏姑娘太好了。” …… 手下们七嘴八舌的应和,苏虞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转眸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笑得正花枝招展的邹伊思更想打他了。 邹伊思还没吃过苏虞做的菜,上次来这里吃饭还是张婉玉给做的,他夹了一筷子青椒土豆丝,入口清脆爽口,眼睛顿时都亮了。 又尝了别的菜,忍不住夸赞道: “小木鱼,没想到你做饭也这么好吃,早知道多来你这蹭饭吃了。” 宝贝媳妇太厉害了,做啥都做的那么好,要说他眼光好呢! 手下人也跟着夸赞苏虞手艺好。 苏虞客气又礼貌地让他们多吃,然后笑着往邹伊思身边靠了靠,低声咬牙道: “好好吃你的饭,再说话头给你打烂。” “那好吧,凶残的小木鱼。” 邹伊思语气委屈巴巴的,果真低下头认真吃起了饭。 啧啧啧,更可爱了呢! 苏虞:“……” 吃完饭,一行人开始出发去镇上。 邹伊思贱嗖嗖地非要搭苏虞的马车,结果就是他赶,苏虞坐在车后。 路上他也怕逗苏虞逗多了会惹她厌烦,便跟她说起开了酒铺之后的事。 听苏虞说还想将酒卖到外头,但目前销路还是太少时,他自告奋勇道: “你有这想法早跟我说啊,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往出去走,所以都没跟你提过。京城你去过没,那里好喝美酒的人更多,照我看你的酒在那里既能多卖又能卖出好价儿。你别看我整日似乎很闲,悄摸告诉你,我在京城有的是朋友,你要真想往外头卖,我帮你联系啊!” 苏虞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真的行?” 她的目标便是重振当年的苏家,然后赚很多很多钱去实现自己想做的事。 京城,一国之都,财富聚集地,谁不想过去分杯羹。 她刚重生那会儿不就是在京城的镇国将军府吗?但的确还未仔细瞧瞧这四百年的国都是何模样。 “呦呵?小木鱼你还不相信我?” 邹伊思哼唧一声,傲娇道: “等咱酒铺开业我便去帮你联系,到时候你别呲个大牙傻乐便成。” 苏虞好笑道: “若真能在京城卖开,别说呲个大牙笑,管你叫哥都成。” 她原想先打开周围的市场,再一步一步往外走的更远,京城是她必须要去的,只不过现在机会提前,她自然也不会错失。 从商人脉很重要,她是没想到自己偶然认识的几人都会是自己打开市场的助力。 这算不算是重生福利? “叫哥客套了,要不叫思哥哥吧?” 说着说着,邹伊思又开始贱起来。 苏虞笑了笑,一字一句道:“你在想屁吃,我鸡皮疙瘩起一身了都。” 邹伊思大笑道:“哈哈哈哈,真小气,不叫就不叫吧!” 嘿嘿,以后直接叫相公。 苏虞心情也不错,有了邹伊思这条线,她须得筹划更多。 这边的酒坊刚开业,生意也才要起步,一切还是未知,要确保每一步都走稳才能往前继续走。 但只要销路打开,便没有她苏虞做不成的生意,未来何惧! 第163章 万顺酒馆 等到了铺子之后,邹伊思教给苏虞一把钥匙,挑眉示意道: “苏掌柜,亲自打开去瞧瞧吧!” 店铺里的东西全是他专门请人过来重新弄的,他敢保证苏虞喜欢。 苏虞唇角微扬,抬手接过钥匙,转身去开门。 跟她头一次来时里边的空空荡荡相比,如今的铺子的确很适合当一个酒铺。 她回头看了眼邹伊思,笑道:“还是你上心些,我这等于是捡现成的。” 邹伊思笑眯眯地走上前,“那咋了,我出铺子你出酒,这合作多划算,可还喜欢?” “嗯,非常好。” 进去里里外外看了一圈,苏虞想到铺子还未起名,问道: “酒铺的名字你想好没有?” 邹伊思摇头,“我想不来,还得你来。不是明儿便打算开业吗,你抓点紧想一个我下午去叫人做出来。” 苏虞忘了这茬,现在时间赶的急,想了想干脆道:“要不省点事叫邹苏酒铺算了?” 邹伊思:“……” 的确省事,但好难听。 灵光一闪,他嘿嘿一笑道:“还是叫虞思酒馆比较好听,你起的那名我都不好意思笑话你。你听我中和咱俩的名字起的多好啊,你再听听你的,哈哈哈哈,笑死个人了。” 至于为啥不是思虞酒馆,第一这酒馆是给苏虞的他不想压在她头前,第二他才不要思呢,他要见,天天见到苏虞。 思虞不好,不!好! 被嫌弃了的苏虞看着邹伊思那笑得十分欠揍的脸,皮笑肉不笑道:“哈…哈哈,鱼屎,是挺好笑的对吧?” 邹伊思:“……” 可恶的谐音。 “也……也没有了,要不还是听你的吧!” 十分会看眼色的邹伊思总感觉自己好像快挨打了,笑脸一收立马变成了乖巧小奶狗。 苏虞懒懒地眨了眨眼,随意道:“罢了,起个俗气点的,万顺酒馆,万事皆顺,如何?” 邹伊思抿嘴点头,“这个好,俗是俗了点,但寓意好啊!” “嗯,那就用它了。” “好,我下午让人去弄。” 酒铺名字想好了,明儿开业还得想法子揽客开个好头才行。 苏虞想了想道:“来,你跟我走。” “去哪?” “到了你便会晓得了。” 苏虞记得这条街的中间有一个专门替人抄书写字的。 她带着邹伊思过去,对那个抄书的中年人道: “先生,帮忙写个东西,字数不多,分抄一百份,这活可接?”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眼苏虞,点头,“接。” “好,那我说,你来写。” “喜迎开业:万顺酒馆将于十月初一上午巳时正式开业,开业头三日凡到店购买者一律减价两成,凭此页者再减一成,欢迎光顾。地址信民街往南五十米万顺酒馆。” 苏虞说完,那人笔下也很快写完,他拿给苏虞看: “姑娘看看这样写成否?” 苏虞看了看,发现这人写的正是她想要的那种,不禁夸奖道: “先生写的极好,就是这样,我要一百份,多久能写完?” 那人温声回道:“一个时辰后过来拿便可。” “好,多少钱?” “五份一文,共二十文,姑娘可先给我五文当做订金,如此你我都好安心。” 要订金是怕他写完人家又不过来拿白浪费了他的纸,而他也清楚若是让人家先将所有钱都给了人家也不会放心他,所以这样对双方都好。 苏虞表示理解,从荷包里掏出五文钱放桌上,“那一个时辰后我们过来取。” “好。” 自始至终看着没有说话的邹伊思在回去的路上问苏虞: “你写那东西干嘛,这镇上没几个人识字,没啥用。” “不识字不要紧,他们知道有这么个事便成了。” 苏虞心里有数,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又对邹伊思道:“明儿一早还得借你的人使使,四个便好。” “要多少个都借你。” 邹·豪横·伊思很是大方,他似乎猜到苏虞要做什么了,“你是准备让他们去给路人发方才写的那东西?” 苏虞总算是从邹伊思身上看出点聪明来,笑着点头道: “说对了。之前在集市上有我不少熟客,明儿你让两人拿上五十份在集市口边发边宣传,要说是苏虞的酒他们约莫会过来这边,另外的两人你安排在信民街的街头和街尾简单介绍分发便成,先宣传一波看看效果。” 况且她的酒隔着数里路都能闻见酒香,且与寻常酒不同,酒本身也是一种宣传。 邹伊思用欣赏又满是喜欢的眼神看着苏虞,眼前的人是他心悦之人,他莫名觉得自豪,嘴角翘了又翘,“要不说你酒卖的好呢,我看没那个有比你还会做生意的。还是我聪明一眼便相中了你…你的能力,日后不赚钱都说不过去。” 苏虞眉头微挑,“这不挺会说话的嘛,等酒铺开业了,你若没啥事便帮着看店吧,我还得顾酒坊那边,怕跑不过来。” “你该忙忙你的,我看着店正好也解解无趣。做生意我不行,收钱我还不会吗?” 邹伊思笑容灿烂,就差把他愿意贴脑门上了。 跟苏虞合开酒铺不就是为了能多见见她吗,这好事他怎可能拒绝。 “说的是呢邹大掌柜,开业这几日店里需要人手,就有劳你手下各位兄弟帮忙了,待我招好伙计再请大家吃酒答谢哦!” 一个人守店肯定忙活不过来,招人过来是肯定的。 苏虞这次开业开的太仓促,几乎没怎么准备便开始了,现在想想她都觉得自己脑壳怕是被驴踢了。 只是因为几日没摆摊没银子进账她心里不得劲所以才着了急,但其实晚两日准备准备更好。 不过已经答应好邹伊思了,也只能先这样了,等日后再做事她得稳着些来才行。 邹伊思摆摆手,“不用招,我手下人多的是,一个个都闲出病来了快,我叫几个过来便好了。” 苏虞想了想觉得可以,反正都是邹伊思的手下也好管,“倒也行,那工钱到时按酒坊那边的算你看如何?” “你傻了吧小木鱼,我的人给我干活,我每月都给了他们钱还得再给一份?给他们美的,不给。” 邹伊思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搞得苏虞也懵:“额…不用给吗?” “不用,他们跟着我每日闲的没事干,正好跟我似的来酒铺干干活好比在外头瞎晃悠强,也算对得起我每月给他们的银子了。” 对于邹伊思这一番话苏虞没法说,只好哭笑不得道: “那好吧,我这掌柜当的是真清闲。” 邹伊思知道苏虞这人不喜占人便宜,怕她心里有负担,哄道:“哈哈哈,别多想了,没你的酒咱这铺子也开不起来,你最重要。” “谢谢你了,邹伊思。” “不客气,小木鱼。” 第164章 她没事 商讨完酒铺开业的事后,邹伊思留在铺子里弄剩下的事,苏虞则又回了酒坊去忙那边。 但她未察觉到的是,身后有一双犀利的眼睛悄悄盯上了她。 翌日…… 知道苏虞的酒铺要开业,张掌柜和张婉玉也过来帮忙。 昨儿下午听苏虞说酒铺赚的钱也有他的分成之后,张掌柜又惊又喜,但觉得自己啥也没做不好意思要。 苏虞告诉他这酒铺的酒日后也是要从酒坊来的,铺子是与他没关系,但酒却有,说这里的酒也会从酒坊运过来,所以分成自然会有他的。 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真心头次遇到格局像苏虞这般大的人,感叹自己没找错人。 其实他经营多年的那个酒铺在为了酒坊开业准备各种东西时,便被他卖掉了。 他手里没那么多钱,但没有告诉苏虞,当初找她合作时与她商定好的那些他又不想食言,所以他一狠心决定赌这么一次,他相信凭着苏虞的酒可以大赚一笔,那时候想开多少个铺子都不是事了。 昨儿他才将这事告诉苏虞,结果没出意外被那小丫头好一通说。 她明明平日里话少极了,但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问题是他还没理反驳,只能一个劲地点头说是。 他晓得这丫头心善的很,定是不忍他赔上家底,但做生意嘛不大胆点怎么有机会赚钱呢! 最后那丫头一合计,想着他除了跑外边联系外头的客源也没啥事,便让他来万顺酒馆这来继续当掌柜的。 正好经营铺子是他的强项,便乐呵呵的应了。 之后一问才晓得店里还有个掌柜邹伊思。 好嘛,那位大爷别一个高兴把店砸啦便成,他现在是不怕他了,毕竟他要看出来只要有小丫头在,那位可不敢欺负他。 于是乎,一大早在苏虞跟邹伊思解释过后,邹伊思很是同意,而且笑眯眯地对张掌柜道: “老头,你来了正好,管账的事交给你了,我一看账本便头疼。” 才不过四十出头的张掌柜被叫做老头,他吹胡子瞪眼道: “什么老头,我今年也不过四十一,按辈分你得管我叫叔。” 从前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人现在很是大胆地让他叫叔,邹伊思歪头笑了笑,“诶嘿,四十一了不叫老头叫啥,老头老头老头。” 张掌柜:“……” 这孩子好欠,但打不得,好气哦! 刚检查完店铺的苏虞看到邹伊思在那逗张掌柜,幽灵般地出现在邹伊思身后正准备拍他肩膀一下。 结果下一秒,她的手还没放上去手腕便被人抓住,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她本能地想要应对,但又不想在太多人面前暴露自己会武的事,只能认命地狠抓住邹伊思的胳膊希望不要摔得太狠。 “苏丫头!” “虞妹妹!” “苏虞!” 张掌柜和张婉玉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地叫出声。 刚好从门外走进来的楚珵州入眼是苏虞被人背摔的一幕,没多想直接冲上去将苏虞在半空中截下,顺带给了邹伊思胸口一脚。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 邹伊思是因为身后忽然有人本能地出身防御才将苏虞差点摔了,等他反应过来时苏虞都快被摔地上了,他迅速想补救,只需一个环保便能将苏虞拉回来,但没想到楚珵州竟会突然出手。 楚珵州抱着苏虞担心地问道: “伤到没有。” 苏虞摇摇头,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而这时顾不上胸口生疼的邹伊思大步急切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珵州怀里的苏虞,一张脸煞白,声音都有些微颤地说道: “我……我伤到你没?我身后不能站人,会本能的出手,不……不是要伤你的小木鱼。”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但满脑子都是后悔自己的行为。 他差一点伤到了他的心上人,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虞推了推楚珵州的胳膊示意他将自己放下。 楚珵州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苏虞,而且还是将她抱在怀里,担心之余那颗温热的心脏此时正如小鹿乱撞般击打着他的心房。 这一抱,他更舍不得放手了。 缓缓将苏虞放下,他抬眸看了眼邹伊思没有说话。 邹伊思说的他能理解。 一个长期习武的人最忌讳身后有人,不管对方是否有坏心,本能都会促使他做出防御的动作。 但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气息都不熟悉,还会差点伤到她,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苏虞无所谓地摆摆手,宽慰邹伊思道: “好了,我晓得你并非故意,别自责了,准备准备快到开业的点了。” 她自己也习武,邹伊思的行为完全是下意识的本能,没什么好怨的。 就是这死孩子手劲真大,胳膊差点被撅折了都。 邹伊思难过地摇摇头,“还有点时间,我方才用的劲大我不放心,得检查检查才行。” 说着看向楚珵州不情不愿地道: “姓楚的,你不是大夫吗,赶快给苏虞检查检查啊!” 楚珵州淡淡道:“她没事。” 当大夫的说没事那应该是没事,邹伊思一颗心放下,这时胸口一阵刺痛传来,他抬手捂住胸口瞪了眼楚珵州,“臭小子,下手挺重,不过这次爷儿不与你计较。” “你也可以计较,只要你脸皮够厚便行,随时奉陪。” 楚珵州一副无所谓的淡定模样给邹伊思差点气吐血。 这次让阴差阳错让楚珵州做了好人,他的宝贝媳妇不会跟着跑了吧? 担心地看了看苏虞,见她已经转身去忙别的了,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因为这事怨他,也没对楚珵州另眼相待。 没开窍好啊,不容易被人拐跑,他还有机会。 张掌柜跟张婉玉两人都是经过事的人,也能从楚珵州和邹伊思身上看出些什么,不禁有些替他们可怜,因为据他们对苏虞的了解她压根对男女之情没有兴趣,一门心思只想着赚钱,若轻易想要赢得苏虞的青睐怕是难哦! 苏虞没空听那两幼稚鬼在那斗嘴,她将货架上的小坛酒一一检查一遍,生怕没放好砸到其他人。 楚珵州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语气幽幽地问道: “你酒铺开业都不喊我过来的吗?要不是今早儿小谨儿提了一嘴我都不晓得。” 第165章 多想了,看来是没有。 苏虞回头看了眼楚珵州,笑着解释道:“哈哈,太忙了我没顾上通知大家,而且离得远不是!” 楚珵州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苏虞,轻声“嗯”了一下,心里其实幽怨极了。 哪是没顾上,分明就是没想起他。 这女人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压根都不需要他的存在,反而是他,太想见她,靠近她了。 哪怕她这副躯壳里装的是他她人的灵魂,那他也依旧喜欢。 昨儿谨儿去他那时,他试探性地问谨儿他爹是否会些武艺什么的,谨儿说是不会。 又装作无意问起苏虞小时候是什么样的,谨儿那小子没有过多怀疑,笑着问他是不是对他姐姐有意思,还说他早看出来了,奈何他这师父不给力到现在也没将他姐姐追到手,之后说起苏虞小时候谨儿只记得她特别爱笑而且还很温柔。 当时正好在吃午饭,也正说到苏虞,杜默谨夹起一筷子菠菜时无心地来了一句:从前姐姐最爱吃菠菜了,可自从被那家人送回来之后,姐姐连闻到菠菜味都会想吐,定是他们在吃食上虐待姐姐了。 小谨儿的话无一在向他透出一个信息,那就是现在的苏虞或许真是在原来的杜虞死后附在她身上的。 因为怀疑苏虞跟江阳苏家或许真有些联系,他还特意将之前调查过的苏家所有资料从头看了一遍。 结果竟发现苏虞与四百年前前朝的第一位女皇商同名,而且她文武双全,人品贵重,是连当时的皇帝都十分夸赞的奇女子,只可惜她死时不过才过双十。 难怪他那时刚见到苏虞时听她的名字仿佛在哪听说过。 他大胆的设想一下,或许从前的苏虞,不是,杜虞早已在成为镇国将军府的血器之后死在了那里,而苏虞这个四百多年的小……老鬼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她,她那般聪慧所以才能活着且平安地从离开那里。 为了确信自己的猜测,他昨晚便派人去了江阳详细地去查苏虞,最好是能带回来有关她所写过的东西回来。 “苏虞。” “嗯?” 楚珵州目光始终黏在忙个不停的苏虞身上,眉眼温柔极了,“这身衣服极衬你。” 这是他上次送给苏虞的另一件衣服,一直没见过她穿过,还以为她是不喜欢呢! 苏虞停下手里的活匆匆抬头扫了一眼楚珵州,笑道:“要不说楚大夫会挑衣服呢?今日穿这套正合适。” 她的衣服都是比较干练一些方便干活的,唯一看上去气派华丽些的她挑了挑竟也只有楚珵州送她的那两套。 平日里忙着没空打扮,但现在酒铺开业这种场合,作为掌柜的还是得衣着端庄得体一些,所以便换上了身上这套。 “你喜欢便好,我身上你挑的这套也极好。” 刚从门口检查完走进来准备找苏虞的邹伊思:“……” 好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他还想着不能让楚珵州这厮离苏虞太近呢,被手下叫出去后赶忙检查完便又进了铺子,没想到竟听到他们两竟都互送过衣服了,难不成她两私下已经互通心意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苏虞她明明在感情上还是块木头疙瘩,怎么可能会去喜欢楚珵州那个没啥用的小白脸呢! 可万一她要是看脸呢,毕竟那厮的确白显得比他更俊秀一点点。 一瞬之间,邹伊思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 他咬牙插上话试探苏虞: “小木鱼,你还给这小白脸送衣服,咋的,你看上他了?” 楚珵州静静地看着苏虞想听她如何回答。 苏虞:“……” 她无语又嫌弃地白了一眼邹伊思,“你别说话了,容易挨揍。” 谁说送衣服便是看上对方了。 她明明是因为谨儿弄坏了楚珵州的衣服才赔给他的。 至于楚珵州送她的,分明是别人给他,他送不出去才送她……的? 额,这会子她突然发觉谁无事会送男人两套女装,别是楚珵州特意买来送她的,毕竟某人前些天刚跟自己表明过心意。 一时间她竟觉得有些尴尬。 邹伊思没听到他想要的回答,心里有些落寞但还想再挣扎一下,扯了扯唇角假笑道:“难道不是吗?谁家好人一上来送衣服啊?” 快酸死他得了。 苏虞真是服了邹伊思这张嘴了,为了三个人都不尴尬,解释道: “不是,送衣服都是有原因的,我看你是太闲了还有空在我这乱叭叭,赶紧去瞅瞅有没有客人过来吧行不,邹大掌柜?” 邹伊思快成醋缸的心在听完苏虞的解释顿时恢复了平静,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邹伊思一眼,“行行行,我这就去了。” “哎呀看来某人也是白费心思喽!” 这话是说给楚珵州听的。 但他一脸的淡定,但轻颤的睫毛暴露了他的不安,问苏虞:“为何要与他解释那么清楚,你喜欢他?怕他误会我们的关系?” 苏虞觉得这两幼稚鬼一个比一个有毛病,情绪还算比较稳定的她懒得去搭理,摆摆手赶人道:“你也哪凉快哪待着去吧,我一天还不够忙的哪有心情想别的,去去去,闲的话去门口帮我迎客去。” “哦!” 多想了,看来是没有。 楚珵州方才脑子里一直在想若是苏虞喜欢邹伊思,他会怎么做? 是大方地祝她幸福,还是邪恶地将她强留在身边? 好像都想过,也好像都做不到。 酒铺门口,楚珵州与邹伊思一左一右站着。 邹伊思看着前边街上的行人,漠然滴对楚珵州道: “听闻你是两年前去的苏虞她们村,一个会医又会功夫的人突然隐居在小山村里,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不管你是谁别牵扯上苏虞,离她远点。” 楚珵州冷笑道:“对自己喜欢的人都能动手,也好意思说这种话,管好你自己再说,你的身份似乎也不清白吧!” 他不是没让人去查过邹伊思,但这人所有的身份信息像是被人刻意抹掉了一般完全查不到,只能查到他在镇上出现后的那些。 不过他比自己来的还要早,约莫是与孟澜珏无关,只是能有能力将过去抹掉,恐怕这邹伊思的身份也不简单。 邹伊思嗤了一声,看着渐渐有客人拿着单子在门口驻足观看,没再理会楚珵州。 小白脸,一股子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阴沉气,最好别让他发现什么。 第166章 开业大吉 还有一刻钟便要到巳时,酒铺门口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在外头等着。 有些是为了看热闹也顺便瞅瞅。 苏虞也检查完酒铺里边走了出来。 门口有好几人曾在苏虞那买过酒,也是今早在集市那听说苏虞在这开了铺子所以特地过来捧场。 站最前边的还属苏虞的头号顾客郑院外。 他上次从苏虞那买的酒这才喝了没多久便空了。 主要是家里时常有客人来,他每每都想跟人喝上一喝,那些个朋友都晓得他这有美酒,也不说自己去买,都来他这蹭,害得他都不够喝了。 本来早上是带着朋友过去准备再苏虞那再买一些的,结果去了以后摊子上不见人,又听到说是开了酒铺,不禁夸赞苏虞有本事的同时,又回去叫了两三个朋友一同过来捧场。 “丫头,我可算是看着你生意做起来了哈,不容易不容易,好样的,今儿我带了朋友过来给你捧场,一会儿有什么好酒都给我们介绍介绍。” 苏虞笑着应道: “多谢郑院外,我这的确有些新品,可先尝尝再买。” “哎呦呦,我没来迟吧!” 从人群中挤上前的贺夫子拿着张单子便要往铺子里冲,结果被郑员外一把给拉住了,“贺老头,往哪跑呢,还没到时间呢你不看呐?” 贺夫子没注意,他从去集市买菜的贺夫人回来说苏虞的酒铺今儿开业,而且酒品都减价出售,正好趁着孩子们的练字课时专门跑过来买酒。 他晚上就好喝个那么几杯,上次从苏虞那带走的酒省着喝都快没了。 而他夫人那个不怎么喝酒的对苏虞酿的果酒也情有独钟,这两天总说去买又没碰见苏虞摆摊,没想到今儿人都开上铺子了,他也替苏虞高兴,当然要来捧场了。 “着急了着急了,哈哈,你消息倒是怪灵通的,怎么都没过来通知我?” 这两人习惯性地互怼,不过都是玩笑似的,拿捏着分寸。 郑院外冷哼一声道: “通知你作甚,你给你夫人买果酒喝也没跟我说,害我被夫人好说。” 他夫人与贺夫人是闺中密友,两人时不时见面说些体己话。 有次他夫人从贺家回来,对着他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满脸不高兴,说人家贺夫子怎么对夫人好,给她买从未见过的果酒甜嘴,说他一天只顾着自己喝心里压根没想过她。 他一听心虚极了。 因为当初苏虞送给过他一坛子果酒,但当晚他一喝多直接当水给喝了,第二天醒来也忘了啥味便没再想过。 听他夫人跟他抱怨说那果酒甘甜清香,味道极美,都不醉人的像是甜饮一般,偏他没想过给她买,气的当天回了娘家。 他冤的慌,赶紧让管家第二天去买了好几坛果酒给送了过去,好在又给哄了回来。 不过后来他夫人说她是故意生气的,想喝酒是真,但突然想吃娘家饭也是真,他当时听完哭笑不得,自己宠了多年的媳妇又能咋办,继续宠呗! 贺夫子胡子一吹,傲娇道:“切,说的好像我干啥都得告诉你似的。我不跟你吵吵,我是来捧虞丫头场的,你别跟我说话了。” “哼,也不知是谁先说我的,不说便不说,我稀罕你似的。” 两位年纪不小的人小声互怼,其余人也都在叽叽喳喳说着话,只等着时间到了进去店里买酒。 差不多到了定好的开业时间,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苏虞站在台阶上端庄得体地大声道: “感谢各位来万顺酒馆捧场,时辰已到,开业!” 随着她话音落下,邹伊思的手下跟着道:“开业大吉。” 不远处鞭炮齐鸣,开业的锣鼓也敲响,一番热闹之后,客人有条不紊地往店里头进。 邹伊思的这家铺面大,所以一下子进去许多人也不觉得拥挤。 用来品尝的酒都已经提前斟好分类放在长桌前,所以也方便客人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酒。 像是预期的那般,哪怕准备的比较匆忙,但生意还算不错,从开业到傍晚,客人都没停,店里帮忙的人个个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等到店里总算是不再来人,苏虞看着一个个累的腰都快直不起的人安抚道: “大家今日辛苦了,我方才麻烦楚大夫帮忙去福春楼给大家叫了晚膳过来,待会儿饮着酒吃好喝好,晚上回去再好好歇上一歇,感谢各位的付出了。” 手下人欢呼雀跃,邹伊思靠在墙上双手环胸看着苏虞眼里全是笑。 从外头回来的楚珵州一步一步走向在闪闪发光的苏虞,一步又一步沦陷在对苏虞的欣赏与喜欢中无法自拔。 晚上店关门时,张婉玉看时间太晚觉得苏虞女孩子赶夜路回家不安全,想让她去她家住一晚。 但苏虞看了眼候在一旁的楚珵州,摇了摇头笑道: “没事儿,我跟楚大夫一道回去,不怕的。” 刚才吃完饭楚珵州凑她身边说晚上回去捎他一下,因为他早上过来也是搭的别人的车,而且走的急身上还没带钱没法住店,说的一脸委屈,可给可怜坏了。 想着自己本来也要回去,顺带将楚珵州捎回去又不是啥麻烦事,况且他今儿来镇上也是为了给她帮忙,有这份人情在她哪能不管人家。 邹伊思又酸了,臭脸道:“他一个大男人自己不能回吗?” 大晚上孤男寡女的,谁知道他有没有安好心。 苏虞都不晓得邹伊思到底对楚珵州哪来的怨气,每每见到人都得嘴贱几句,“顺道的事。” “那我送他,你一个姑娘家我不放心。” 邹伊思眼神幽幽地看了楚珵州一眼。 苏虞头大,累的说话的声音都弱了,“你也不嫌麻烦,别瞎折腾了,都累一天了各回各家吧快,走了!” 说罢不再机会邹伊思,告别了张家父女去了马车旁。 楚珵州看着邹伊思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皮,似是挑衅,又似是轻视,随即转身跟在了苏虞身后。 邹伊思又酸又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离去。 回去的路上,楚珵州赶车,苏虞坐在后边。 过了会儿身后安静极了,楚珵州往后看了一眼,苏虞躺在车上蜷成一团已然睡了过去。 他放缓赶车的速度让苏虞睡得更安稳一些,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相处。 第167章 开始获利 一个星期后…… 从开业到如今,酒坊运作得一直都很顺畅,第一批酒都已存在库房等着往出供应。 张掌柜这些日子成天往外跑,周围镇子县城的他都联系了个遍,靠着苏虞的酒拉了不少生意回来。 福春楼的那批货拖了些日子了,苏虞肯定先要紧着这边上货。 一大早的,她来到酒坊以后便清点出酒楼要的一百二十坛酒带了过去。 昨日苏虞便去福春楼提前说了一声,当时正值饭点,楼里客人多苏虞也没让伙计叫掌柜的过来,只告诉前台的一人麻烦他告知孟则一声她明日早上会送酒过来。 这不今早儿在后院忙活的孟则听伙计说苏虞带了酒过来,兴冲冲地赶紧出来迎接。 “呀呀呀,孟某来迟了,苏姑娘见谅啊!” 苏虞走上前淡笑道:“孟掌柜说的哪里话,您要的一百二十坛酒都在这里了,您再清点一下。” “不用,我相信苏姑娘来时定是都清点仔细了。” 孟则摆摆手,热情地邀请苏虞进去,“来来来,苏姑娘,咱们进去说。” “好。” 熟悉的包间里,孟则亲自给苏虞倒了一杯茶,笑道: “听说苏姑娘在信民街开了家酒铺,我这忙的呀都抽不出空过去为你贺喜,孟某只能在这恭贺苏姑娘生意兴隆了。” 苏虞以茶代酒,表示感谢,“孟掌柜客气。” 又随意扯了几句闲话之后,孟则笑眯眯地对苏虞道: “还有件事没来得及与你说,上次我从你这进的六十坛酒在外边极受喜欢,咱说好若是卖得好四六分成,这是苏姑娘你的那份。”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放在了苏虞桌前。 苏虞好奇她的酒到底卖了多少钱,拿起银票看了看,加起来竟整整二百四十两银子。 上次他还给了自己六十两定金,也就是说那些酒总共卖了五百两,合下来一套酒平均八两多一些。 这若是在当时的京城,她或许还会嫌卖的便宜,可如今她只是在个小镇上,且才初次往外卖便已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高利了。 苏虞从银票中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推至孟则面前,温笑道: “如此高利是我没想到的,能与孟掌柜合作是苏虞的荣幸,五五分成便可,无需四六。” 孟则欣赏苏虞的大气,笑着摇了摇头,“说好四六便是四六,全靠苏姑娘的好酒我才能赚这么多银子,怎么说都是我占了便宜,你快别与我客气了,银票你收好我们来说说下次要的量。” 银票又被推了回来,苏虞知道孟则是不会收了,也没再客气,点头道: “您只管说要多少,我都能出。” “这次的数量上再添一倍,二百四十坛酒,苏姑娘你什么时候酿好什么时候送过来便成。” 孟则对苏虞没什么要求,毕竟这是他主子看上的人,他可不敢给人弄跑了。 苏虞算了算目前还剩的库存,以及要往张掌柜联系的地方要供应的量,想了想后道: “七天之后我给您送过来。” 孟则自然是乐意的,又从袖兜里掏出几张银票出来:“也成,但你也不要太赶了,这是定金的二百四十两银票,姑娘收好。” 上次的六十坛酒只是试卖,且还是有意往江阳那边卖,只为了引起苏家的关注,所以价格定的他都觉着低了。 但好在计划是有了起步的,这次的一百二十坛酒他必须再涨涨价,毕竟那苏家已经注意到了,定然会想方设法的将这批酒买回去,他们或许也在好奇到底是谁能酿酒他们苏家早已失传的酒。 听闻那边已经暗中开始调查起来,不过若想查到还得看他主子愿不愿意让他们查。 苏虞微微一笑,将桌上的银票合在一起放到一旁,犹豫了一下问道: “孟掌柜,我能问一下您将酒卖到了什么地方吗?不瞒您说,与我合作还有二人,我担心若是到时你们在一地售卖,价格又不相同,恐会影响各自的生意,便多嘴问上一问。” 孟则倒是毫不犹豫地说道: “苏姑娘说的孟某懂,我去的是江阳,姑娘看看可是同一地?” 这可不兴重啊,万一被那苏家人顺着另一头查到苏虞头上,那苏虞会有危险不说,他家主子的计划说不定也会失败。 苏虞一听江阳愣了下,很快又恢复神色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问便是不想影响大家生意的事出现,孟掌柜放心,同一个地方不会出现两个卖家。” 江阳啊,她前一世的老家。 她们苏家一开始便是在江阳起家,后来生意做大了才逐渐都搬去了京城,也不知如今苏家还存不存在了! 有了苏虞保证,孟则心安下来,“好啊,有姑娘这句话在孟则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我必都能赚的盆满钵满,哈哈哈!” 苏虞端起茶杯,“合作愉快,孟掌柜。” “合作愉快,苏姑娘。” 回到酒坊后,苏虞将到手的四百八十两银子拿给张掌柜看。 他看得都呆住了,随后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哈哈哈,我便说苏丫头你的酒能赚大钱吧,还得是我老张聪明一眼就相中了你啊!” 张婉玉怕引起误会,好笑地扯了扯她爹的胳膊,“爹,您说话要注意点啊!” “我是说相中了苏丫头的酒,哈哈哈。” 张掌柜老脸一红,赶紧解释。 苏虞没在意,淡笑着将银票交给张婉玉管起来,“江阳是富庶之地,价格卖的好也正常,不过咱这边定价却不能偏高,张叔,你联系的那些买家可有给价?” 张掌柜收了笑脸,认真道:“价是谈过,我还正准备与你说这事呢!周边三个镇子上的几个买家担心是新酒不好卖本来打算是一坛酒给一两银子,在老张我这七寸不烂之舌下讲价到了二两,银子,然后县城那边按四两银子一坛暂时初定好了,你觉得如何,若是嫌价低我再去跟他们谈。” “这个价格可以了张叔,毕竟都是小镇,价高了没人买,就先按你们谈好的来,日后看看市场上卖得如何再言。” 苏虞不贪心,做生意她向来都是稳扎稳打的来,根据不同的市场变换不同的价格,她的酒才能卖出获利,所以不急于求成。 将来等市场打开以后,卖家需要的同时,她也可以再开分铺直接出售,两不耽误。 “行,明儿我再出去跑跑,之前说的都是大概要的数量,咱价格定好了也得要他们给个确切的数。” “嗯呢,麻烦你了张叔。” “嘿嘿,不麻烦不麻烦,我心里头高兴着呢!” 苏虞:(≧w≦) 第168章 不是你让我走的? 下午苏虞去了酒馆。 邹伊思这几日说是去京城给苏虞联系买家去了,张掌柜也在外头,新开业的铺子只能苏虞自己两头跑。 但好在邹伊思在店里的伙计都很给力,所以也不用苏虞多操心,偶尔过去看一眼便成。 毕竟是在闹市区,这里人多,每日买酒的客人络绎不绝,比摆摊好了不知多少。 苏虞微笑着走进店里与买完酒出来的客打招呼,一伙计过来跟她说邹伊思从外头回来,只不过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将自己关房间里一整天了。 于是她去了后边,敲了敲里屋的房门: “邹伊思,开门。” 话音才落,门一下子便从里头打开了。 开门的邹伊思半遮着脸,语气尽量放温和地对苏虞道: “小木鱼我今儿不方便,你先回去吧,店里有我看着。” 苏虞从那遮住的半张脸的边缘看到了丝丝青红,想着还是不打扰了,“嗯”了一声后道: “那我先回酒坊了,等你方便了过来找我。” 说完转身便要走,哪知身后传来一道委屈巴巴的声音: “没良心的小木鱼,你都不问问我咋了吗?” 苏虞迈出去的脚顿住,有些无奈地回过头道: “不是你让我走的?” 邹伊思跟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似的,气的咬牙道: “我让你走你便走?那我还让你跟我一同去京城呢,你咋拒绝得很爽快!看你一点都不带关心我的,我真是白对你好了。” 苏虞:“……” 她轻叹一声,淡淡道: “我与你解释过,酒馆与酒铺都是刚开业走不开,况且京城那边还是未知你也只是过去看看情况,我跟着去也没多大用处。你这到底哪来的怨气一个劲往我身上发,我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我这不是想让你关心我一下吗?” 邹伊思委屈的像个被雨淋湿的小狗,垂头丧气地看着有些可怜。 苏虞越发无奈,戳了戳她自己的脸,问道: “你那脸是怎么回事?” 总算是得到了苏虞的关心,邹伊思眼睛亮了起来,取下遮着脸的手,撇了撇嘴角,“我亲爹打的,你瞅瞅他下手多狠,差点给我毁容了。” 变丑了他还怎么娶苏虞,会被嫌弃的。 苏虞看了看邹伊思的脸。 半张脸肿着,五个宽大的手指印清晰可见,眉尾还有道新鲜的红疤。 她向来不愿意插嘴别人的事,但一想到什么都不问邹伊思这货又得犯病,于是问道: “他为何打你?” 邹伊思眸地闪过微不可察的寒意,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道: “他觉得我整日无所事事不学无术呗!” 还有就是想将本来不属于他的东西强行给他,却不顾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感受。 他那爹能做的心安理得,他却做不到。 苏虞轻轻眨了眨眼,语气平常道: “也不是,你做的事或许他只是不知道,慢慢说与他听可能便会对你改观。” 邹伊思很享受被苏虞安慰的感觉,但想到他父亲只是扯了扯嘴角: “没用的。算了,不说这事了,你别站在门口了,进来我跟你说事。” 苏虞抬眸,“又方便了?” “嗯,你进来,有你想听的好消息。” 邹伊思一开始是在意自己的样子,不想让苏虞看到他丑陋的一面,但比起能跟她多待一会儿,脸上的伤也就不算什么了。 苏虞进了房间,房门开着没关。 邹伊思从一个木盒中掏出几页纸出来,递给苏虞挑了挑眉,“看看。” 苏虞接过来看了看,竟是与三家酒楼的合作契约。 每家各要一百坛,一坛给十五两银子,半月内到货。 这价格在别处或许是天价,但在京城却属正常。 “可以,邹大掌柜出马果然不同凡响。” 该夸的时候就得不吝啬任何夸赞。 邹伊思满脸的得意,笑道: “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两家与我做了口头协议,一坛按二十两算,各要了一百五十坛。囔,他们付的定金。” 说着便将方才那木盒整个抱给了苏虞。 至于那三家酒楼,是他自己名下的,为了不让苏虞怀疑他的身份给人吓跑了,他只能说是朋友的。 而另外两家没有签契约的,的的确确是他好友开的,只不过开的是……妓院,而且还是京城里最大的两家,所以他实在是没好意思说给苏虞,只是模糊地告诉了她。 苏虞掏出来一一细看,五家的定金加起来有一千两。 到底是京城,卖一家挣的钱几乎抵上她目前所有的生意了其实。 “我的酒若能在京城吃开,咱可以考虑将生意往那边发展一下。” 邹伊思来了兴趣,做下来盯着苏虞问: “你想去京城?” 他最讨厌那个地方,但若苏虞喜欢,他可以陪她。 苏虞点头,笑了笑道:“做生意的哪有不喜欢京城的,若是能在那里立足站稳脚跟,几辈子都不用发愁,我也是俗人一个,自然想让我的生意在京城做起来赚大钱啊!” 邹伊思一听财大气粗地表示:“这好办呐,只要你想,我明儿便能过去给你把铺子酒坊都开起来。” 苏虞失笑,“知道你有钱,但我也不能所有的事都靠你,慢慢来吧,没有一口吃成胖子的人,也没有一下便会做成的事,等这边生意稳定了,我赚了足够能在京城做起来的钱,再考虑过去。” “咋的,你还想以后做生意不带我,自己偷偷挣钱不成?我出铺子出酒坊是因为我们是合作关系,我需要靠你的酒来挣大钱,你是不是以为我傻啊,谁会嫌钱多,不都是越有钱越更想赚钱嘛!” 邹伊思想让苏虞轻松些,却又不能太过直接。 他清楚苏虞一门心思在生意上没空去想感情的事,所以他也不好将那层窗户纸捅破,总怕捅破之后苏虞会误会他的用心从而疏远他,不再与他牵扯。 苏虞看着有些炸毛的邹伊思噗嗤笑出声,给他顺毛道:“是是是,邹大掌柜最聪明最有想法,我可不敢不带你自己偷偷做生意。不过京城那边到底会不会卖的好还是未知,先等这批酒卖完看看买家的续不续,续多少再定是否要去那边,您说呢邹大掌柜!?” 这人跟她似的也像钻钱眼里了一样,一听到点动静便要行动,这哪行。 她这位财大气粗的合作方将做生意想的太简单了。 “不自己偷偷做便成,其他的你说什么是什么,我只管等着收钱便是。” 等钱赚得够,等他陪的够久,他不信她看不到他,邹伊思眉眼柔和地看着苏虞在想。 “好。” 第169章 我不跟着师父学医了 晚上,楚珵州家…… 洛北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主子将一幅女子的画像看了又看,以为楚珵州是追不上苏虞所以变心看上了别人,心里默默地可怜了苏虞两秒。 却不知道此时的楚珵州因为了解了真正的苏虞心中有多么欢喜。 他对比过现在的苏虞与四百年前画像上的苏虞所写字体,发觉竟是一模一样,如此也验证了他那惊世骇俗的大胆猜测。 原来从前的她便那般优秀,也难怪乎他会被她吸引。 更值得高兴的是,苏虞前世到意外离世都未曾婚嫁过,那么她在感情方面那么迟钝也证明她一直都曾有过喜欢的人,如此甚好。 听闻人如果生前执念太重,死后便不会入轮回,而会变成孤魂野鬼飘荡在人间直至消亡。 那苏虞这个四百多年前的灵魂的执念是什么,她又会不会某一天在执念消散之后离开? 楚珵州盯着苏虞前世的画像越想脸色越是沉重。 过了好久才想起洛北,头也未抬地问: “有何事禀告?” 洛北恭敬道: “苏虞今儿将第二批酒已送了过去,江阳那边也传来消息,苏家暗中派人买走了大部分挽意酒,近两日开始暗中跟踪酒的来源。” 楚珵州听完抬起头,面无表情道: “不必理会,继续按我之前说的去做。再过三日,通知澜序前往江阳,他到时会晓得如何去做。” 他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只能隐于人后去做事,而孟澜序这个珉亲王世子却能替他立于人前做许多事。 “是,主子。” 洛北看出楚珵州心情不大好,不想多嘴惹事,汇报完本想着出去算了,还没说告退的话呢,他家主子吩咐道: “洛北,尽快在镇上找间离万顺酒馆近的铺子装成医馆这两日开业,你做老板,对外称我是你请来的大夫。” 主子的命令哪有不听的,洛北点头,“属下明日便去办。” 听他主子的意思还是想离苏姑娘近些啊,按理说他家主子也没那么容易变心,那这画像上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从楚珵州那出来,洛北跟另一个暗卫在树上边守夜边唠嗑才晓得他家主子手里的那幅画竟是四百年前苏家家主苏虞。 许是一样的名字,又都会酿酒,所以主子他才看得那么入神,大概也觉得苏姑娘与那个苏虞有相似的地方吧! 哎呀,他还担心主子开窍之后人变花心呢,现在看来还是纯情少男一个。 第二天傍晚,楚珵州送杜默谨回家,之后便一直在院里等苏虞回来。 静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苏虞才从外头回来。 刚一开门,目光撞上投射过来的视线,她奇怪道: “你今儿怎么过来了,有事找我?” 楚珵州站起身,温声道:“嗯,有事要与你说。” “那你等会儿,我先将这马车赶到后院。” “好。” 等苏虞从后院出来,楚珵州还直挺挺地站在院里。 她将手中的油灯放在石桌上,“天都黑了,你怎么不去谨儿房间里待着?” 她晓得依照谨儿的懂事定是叫过楚珵州的,怕是他自己不想进去。 楚珵州笑道:“他在那背书呢,我嫌吵的慌,还不如院里坐着清静。” 主要是他想等她回来。 “好吧,何事你说。” 苏虞坐下来,拍了拍旁边的石凳示意楚珵州也坐下。 她累一天了,再仰着脖子看人实在难受。 楚珵州坐到苏虞旁边,直接道: “前两日镇上有人找到我,说是最近要开家新的医馆,想请我过去坐诊,我想了想觉得可行,便应了,过来是想与你说我准备带上谨儿一同去,看你同意不?” 苏虞认同地点头,“同意啊,镇上看病的人总比村里多上许多,你既能赚着实实在在的银子,也能多带着谨儿实践,这对你们师徒两来说都是好事,你答应没错的。” 楚珵州早就料到苏虞会这么说,柔和的眸子充满笑意,“听说他那医馆就开在你酒馆的斜对面,到时候谨儿若是想你随时都能过去找你了,也不必每日等着晚上才能见一面,他天天与我念叨见到你的时间太短了,要快些长大去帮你的话。” 苏虞听得心顿时一软,她的确忙着生意有些忽略了杜默谨,每日只早晚见那么一会,差点忘了小谨儿也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他再懂事也是需要陪伴的,不能因为他的懂事反而觉得他自己可以去无视他的感受。 “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做好让谨儿多心了。” “你也别多心,谨儿他其实是心疼你。” “我晓得。” 等送走楚珵州,苏虞去敲了杜默谨的门。 房间里小小的读书声戛然而止,房门很快打开。 杜默谨眼睛亮亮地拉着苏虞往屋里进,“姐姐,你跟师父说完话了。” 苏虞温柔地点了点头,“说完了,听你师父说他想带你一同去镇上,谨儿想去吗?” 杜默谨丝毫没有犹豫地点头,笑道: “想去,师父没有丢下谨儿自己去镇上,那谨儿更得认真跟着师父学医,而且师父说那里离姐姐的铺子很近,谨儿还能时不时去看看姐姐,说不定还能去看看弟弟妹妹,多好啊嘿嘿。” 苏虞轻笑出声,疼爱地揉了揉杜默谨的小脑袋,“那姐姐在镇上租一个或者买一个小院供咱们平时住,等有时间了再回来家这边看看谨儿觉得如何?” 她并非真的原主,所以不会似她那般留恋这个地方。 她想要越走越向前不被困于原地,但到底原身家这几个孩子土生土长在这里,她也不能不顾他们的想法。 杜默谨大大的眼睛盯着苏虞看了几秒,小脑袋瓜里头转了几圈很懂事地说道: “姐姐每日在镇子与家来回跑太辛苦了,若是我们能在镇上安个家,姐姐便能轻松许多,但是那样要花很多钱吧,姐姐本来挣钱就不易,可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姐姐。” 越说他却是自责。 学医是他的梦想,可每次晚上看到姐姐很累的回来时,他就在想梦想或许没有,但是姐姐他不能没有,他明明有的是力气去帮姐姐干活,却丢下她一个人养他们三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光是想想都觉得自惭形秽。 忽地,他眼神认真地看着苏虞,“算了姐姐,我不跟着师父学医了,姐姐一个人太累了,我要去帮姐姐干活。” 这个想法他想了好几天了,直到今天他中午下定决心割舍自己的梦想回到现实为了生活而活。 虽然没学成很遗憾,但起码经历过了,而且姐姐为他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他是男子汉也该为她遮风挡雨了。 苏虞本来还挺高兴,但听完杜默谨后边的话,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她头一次很是认真地肃脸对杜默谨道: “谨儿,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不想学医的话,那是我当初一再跟你确定过你要走的路,既然选择了你必须给我走下去。我与你说过哪怕没有你,没有阳儿月儿,我自己也得生活,这些辛苦与劳累我照样得受,并非是因为你们才这般。我知你是心疼姐姐,但小孩子有小孩子要做的事,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我们各自做好自己的是那便是对对方的最好的回应。况且咱们家如今不差钱,你不要心里有任何负担,好好学你的医,将来姐姐能用到你了自然不会再拒绝,晓得了吗?” 杜默谨以为苏虞生气了,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乖巧地答应: “我晓得了姐姐,你不要生气,以后谨儿都不说了,我会乖乖听姐姐话的。” 苏虞面色柔和起来,握紧杜默谨的小手,温和浅笑道: “姐姐没有生气,只是不想你在这个年纪太过懂事。乖乖去做你想做的就好,别的什么都不用你忧心,我们谨儿最信任姐姐了是不?” 杜默谨狠狠地点头,“嗯,只要是姐姐说的我都信,都会听,也都会去做。” “真乖,那我姐姐好好做生意,谨儿好好学医,我们一起努力你说怎么样?” “嗯,我会的姐姐。” 第170章 新邻居,明日见 苏虞是说干就干的性格,她决定好了要在镇上住,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买一套比较合适,也不用总换地。 于是便寻了买卖房屋的庄宅压人让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带自己去看房子。 这种偏远小镇说实话宅院不贵,一般两进两出的房子才卖个十几二十两,所以对于苏虞而言她完全负担的起。 自从当了掌柜琐事多,但她自由了许多,所以能腾出些时间看房子。 抽空去看挑了三天,苏虞最终看上了离酒坊和酒铺都不算远的三进三出的宅院。 那地方也安静,后院还空着一大块地,正好能将家里那这些个鸡鸭猪马啥的弄过来继续喂着。 新家苏虞一得闲便去收拾,跟她相熟的人都晓得她最近要搬新家,忙完休息的时候也都会过去帮帮忙,弄了五六天总算是能搬了。 搬家的当晚,苏虞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美食。 苏菀,张家父女,邹伊思,杜默谨,楚珵州这些个搭过手的人都被她喊过来吃乔迁宴。 彼此之间也都算熟悉,又都是围着苏虞,所以这顿饭吃的都还算高兴。 直到苏虞将人一个个都送走,她准备转身回去时,听到离开的楚珵州在叫她,回眸去瞧,竟看到他正站在她家对面的那户宅院门前。 “我的新邻居,明日见。” 苏虞:“……” 她眯了眯眼问楚珵州: “你住那?” 楚珵州淡定地点了点头,解释道: “嗯,之前那次外出,我去替一有钱人治顽疾,治好之后他给了我很多钱,于是这次来镇上前便托人买了这处宅院,但没想到你也买在了这里。” 这倒真是意外,因为这宅子他去年便买好了。 他们这算不算是有缘? 苏虞一副不信的模样,“是吗?那这几天你为何都不与我说?” 楚珵州无奈地笑了笑,“这不就怕你如这会子一般不信我吗?小傻子,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喜欢你,所以故意买你对门的吧?” 苏虞是想过,但是楚珵州这厮在她面前越发直接了,搞得她倒有些心虚,“谁叫你瞒了我这么多天,我怀疑也是正常的。” “好好好,我的错,我是真怕你误会我心思不纯什么又去找人把房子退了,麻烦不是?你别多想,我喜欢你自然是光明正大的喜欢,不会做任何让你不舒服的事。” 楚珵州在解释之余又一次向苏虞表达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他唯一从他母后那里学到的东西,便是要直观地表达喜欢与厌恶。 当然他母后的喜欢是对别人,而厌恶是对他。 苏虞到现在也没搞清楚楚珵州到底喜欢她什么,但他的眼神却真诚无比。 人唯一难控的便是自己的心,她虽不懂什么是喜欢,但也会尊重理解别人的情感,只要他没有影响到自己那便是对方的事。 所以哪怕真的他是因为她才买这的宅院,那或许也只是他感情的催化,但他自始至终都未做什么过分之举,她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嗯,不早了新邻居,休息吧!” “好!” …… 自从邹伊思从偶尔过来看看苏虞的杜默谨那里意外得知楚珵州现在就住苏虞家对门时,站在铺子门口整整盯了斜对面医馆里的楚珵州一整日。 他当初就觉得楚珵州忽然来这里坐诊动机不纯,现在还将家安在了苏虞对门,傻子才看不出那货的心思。 没错,就是有个大傻子没看出来自己快被小白脸那头心机狼给叼走了。 越想越气,越气越忍不住。 邹伊思黑着脸走向医馆,倚在门框上冷漠地等着楚珵州为人义诊完,然后没好气道: “你说你一个当大夫的心思怎么那么多?你以为离苏虞近她就能看上你了?想什么呢兄弟,少费些心思吧没用。” 楚珵州低着头在医薄上写东西,听邹伊春说完,抬头慵懒而又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道: “她能不能看上我是我的事,有没有用你说了也不算,与其盯着别人,不妨做好自己的事。” 人家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邹伊思气个半死却仿佛一拳砸棉花上,舔了舔后槽牙吐出一口气,“行,你厉害,爷儿还就不信比不过你这个小白脸了。” “你随意。” 楚珵州成功气走了邹伊思,内心却没有丝毫波澜。 苏虞太过耀眼了,所以太容易吸引他人喜欢。 邹伊思是一个,那偶尔过来店里买酒的郭长生看她的眼神也不清白。 所以他总担心他一个没注意苏虞便会变成他爱而不得的存在。 他从未对某个人某件东西有特别想要的冲动,除了苏虞。 或许是因为他这一生从未得到过,所以在终于有了能让他内心欢喜的人之后,迫切地想要得到她,却又怕急功近利反而弄巧成拙,一边期待着一边又惶恐被人抢走。 真是想不到原来喜欢一个人会是这样的心情。 江阳那边的林南传过来消息,说是伤才愈合的孟澜珏也出现在了江阳。 约莫是他对苏家还贼心不死想要拉拢,现在他又在皇上跟前失势,所以才更想要靠苏家背后的财富为自己拉拢更多的势力。 但他那样心狠手辣自私凉薄之人若有朝一日当上皇帝,别说他楚珵州活不下去,后宫那些人一个个都会成为他的刀下鬼,而且他视百姓于草芥,视女子如玩物,这天下定不会安宁。 楚珵州当过太子,他心中有为君者的度量,哪怕他想毁掉那座早已千疮百孔的皇城很大一部分是出于私心,但也不忍天下人会因为那样的君主遭受更多的苦难。 尤其现在他有了喜欢的人,他喜欢的女子正凭着自己的本事努力生活,她需要一个平安稳定的盛世,而像她那样拼命活着的人也需要,所以无论出于哪种目的,他都不会让孟澜珏达成目的。 江阳苏家如今一直在暗中调查他送过去的那批酒的来源,苏虞他不想利用,也不想让她再牵扯进他的筹划里头,但的确得用着她帮忙,所以他需得想出万全之策既不会让她处于危险,又能通过她让苏家为他所用。 而且若她真是四百年前的苏虞,重新回到她老家江阳,不知她又是何反应…… 第171章 准备去江阳 很快,到了苏虞给福春楼送第三批货的这天。 与之前一样,孟则先是为苏虞清算了她的那份利,而后再定好下次的货。 这些弄完,他笑呵呵地问苏虞: “对了苏姑娘,你可对酒乡江阳感兴趣?孟某近来有去那边开酒楼的想法,打算过两日去考察一番看看情况。这还是因为苏姑娘的酒在那边卖得好才使得孟某有了这心思,想着与其将酒单卖不如在酒楼里卖获利更多,所以想问问苏姑娘有没有兴趣跟孟某再联手开个酒楼?” 苏虞闻言默了片刻,思考一二后道: “江阳我只听说过一二,不是很了解。不过照孟掌柜说的,酒楼里的酒利润的确会更大,我也有过将来开酒楼的想法,只是目前还做不到。但您若诚心相邀,那我也有心尝试一下,不妨您再与我说说怎么个合作法?” 孟则一听有戏,心中稍稍放松了些,“我是这样想的昂苏姑娘,酒楼我负责弄好,你呢就专门负责咱酒楼的酒这一块,既是合开,你我都是掌柜,咱也不按之前什么给订金订货再分成那套了,我与你直接按酒楼盈利总账的五四分成如何?嘿嘿,容孟某小气一把稍稍占个大头。” 虽说这铺子是主子为苏姑娘开的,但是也不能让她察觉到不对劲啊,所以只能他占大头才说得过去啊,不然要是正常的商家哪可能会这般大方,人苏虞又不傻。 苏虞笑了笑,轻声道: “孟掌柜客气了,若是您出酒楼我出酒的话,七三分便好,都是做生意也不能叫您吃了亏。” 先看看这个酒楼的经营情况,等日后时机成熟,她再开个属于自己的酒楼。 孟则笑着摇摇头,说道: “苏姑娘也不必跟我客气,我既然敢说五四分成,自然是确保自己会获利的,你我都是生意人都晓得不会去做亏本的买卖是吧!而之所以这么分,是因为这家酒楼的特色我预备主打的便是你的酒,所以你才是咱这家酒楼能运营起来且运营好的关联,我只分给你四成利还是腆着脸说出口的,苏姑娘你可不敢再与我客气了,不然我这酒楼怕是不好意思开下去了。” 孟则将话说到这份上,都是聪明人,苏虞也不好再说什么,礼貌道:“那苏虞便却之不恭了,孟掌柜打算何日动身?” “后日送货过去时我会随酒队前往。” 孟则端起茶抿了一口,抬眸看了看苏虞温声道: “我还想着若是苏姑娘愿意与我合开酒坊,便邀请你与我一同去江阳考察,帮着选出个最适合的地方咱先将酒楼弄好,顺便再尝尝江阳的各种酒类,如此知己知彼对咱的酒楼更有利嘛。而且依苏姑娘你的聪明,或许还会受些启发酿出什么新品出来也说不定,所以问问苏姑娘能否抽出空去那边瞧瞧?” 江阳,苏虞再熟悉不过。 没人能忘记自己的故乡,哪怕她在那里待过的时间不长,可那里有许多她与父母的回忆在,过去再久也不会忘记。 也不知苏家是否还在,若能趁此机会去瞧瞧也好。 “好,那后日我与孟掌柜同去。” 两天后…… 知道苏虞要去江阳,邹伊思极不放心她一人去,跟在苏虞屁股背后嘴贱了两日才总算是烦得苏虞听不下去同意让他跟着去了。 一大清早,邹伊思便在苏虞家门口等着她了。 可等他一路跟苏虞介绍着江阳如何有趣到了福春楼与酒队汇合时,看着门口背着包袱站得极板正的楚珵州,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幽幽地扫了一眼楚珵州,而后将幽怨的眸子转向苏虞: “你不是说只你自己去吗?那他是咋回事?” 啊啊啊啊啊,气死了,快解释臭小鱼,不然爷儿可要发疯了。 苏虞看着邹伊思一副“你欺骗了我”的模样,嫌弃道: “我哪晓得?” 说罢不搭理邹伊思,走过去问楚珵州: “你也是要跟着孟则的酒队去江阳?” 楚珵州点了点头,“嗯,昨儿晚上孟则过来说我说之前酒队送酒路上总有人生病影响进程,而且这次还有你这个小姑娘在他得确保你的平安,所以便邀我一同去,昨儿太晚了便也没来得及去告诉你一声。” 跟过来的邹伊思一脸不相信,他刚想开口说“谁信呐”,结果下一秒就看到苏虞点了点头,说道: “孟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谨儿还不晓得你要去江阳,他一大清早便去了医馆。” 她想着平日里有楚珵州在,谨儿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她还托了张家父女帮忙照看。 结果倒好,楚珵州也不在! 邹伊思:“……” 小木鱼她就那么信了楚珵州这个小白脸的话,那心思明明都写在脸上了她还看不出来,得亏是这次他跟着了,不然怕是等她们回来,自己的宝贝媳妇便成别人家的小娘子了。 “没事,医馆的人会与他说,而且我已经交代过了,会有人教小谨儿的,你放心。” 为了这次江阳之行,楚珵州写信将他菱姨家的表兄楚萧壑给叫了过来帮他看店,顺带着照顾一下杜默谨,所以才能跟苏虞保证让她放心。 “嗯,好。” 没一会儿,孟则从酒楼出来。 他第一眼注意到了苏虞身旁的邹伊思,只觉得十分眼熟,好似在哪见过却有些想不起来,心里存了疑影但也没有去问。 他笑着与苏虞和楚珵州都打了招呼,顺带问了一嘴邹伊思,听苏虞说是她朋友时便点到为止没多问下去,而后问酒队领头的: “镖局的人到了吗?” 一路上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每次运酒过去都会请镖局的镖师一路护送。 酒队领头道: “来了掌柜的,在后头呢,今儿是郭队长亲自护送,您呐就放心吧!” 邹伊思:“……” 那个黑不溜秋只有一身蛮力还老是对苏虞偷偷脸红的郭长生? 楚珵州:“……” 一个个都来,是嫌他追苏虞追的太轻松给他压力是吧? 正说到郭长生,他便从后边走了过来,视线直直地落在苏虞身上,耳尖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他这次终于能有机会与她近距离相处了。 能看着她便好,别的他也不求。 毕竟他能看出苏虞是如书上所写要翱翔的凤凰,他一介莽夫又如何配得起近她的身,远远地看着便都觉得甚是知足了。 “孟掌柜,没什么问题,出发吧!” 与孟则说完,他又转向苏虞笑道: “原来孟掌柜说的是虞妹妹你,放心吧,郭大哥这一路自会护你周全。” 苏虞淡淡一笑,“嗯,多谢郭大哥。” “原来都是熟人啊,但也好,一路上也不会觉得无趣了,那咱们便上车出发吧!” 孟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默默地同情起他家主子。 好家伙,情敌都到齐了,他家主子这好不容易动一次心都跟他抢,太难了,看来还得帮一下啊! “走吧虞妹妹。” 邹伊思见谁对苏虞有心思都吃醋,学着人家郭长生阴阳怪气地叫苏虞。 楚珵州默默地伸出手,打算让苏虞扶着上马车,淡然无比地出声道: “上车,虞妹妹。” 苏虞:“……” 这两人好像脑子有大包,她能说不认识他们不,好丢脸。 第172章 糖油糕 江阳离苏虞他们这里路远,一路往南从陆路换水路走了四日才到。 好在一路上倒没遇到什么危险,倒也平安顺利。 江阳到底是富庶之地,一踏入江阳城便能感觉到它的热闹繁华。 酒队与镖局的人先送酒去了孟则在这边的酒馆,而苏虞他们则随意挑了一家酒楼先暂做休息。 赶了几日路,或多或少都会累。 苏虞叫人送了热水上来,舒服地泡个澡收拾了一番,这才觉得身上的乏气消除了不少。 这副身子虽说在楚珵州给她开的药方和灵泉水的调理下已经恢复了很多,可到底之前损伤的元气太严重,她时常会觉得有些乏累,不过好在影响不大。 歇息了一会儿,听到门外楚珵州敲门叫她下去吃午膳,一开门都搁门口的走廊上等着她呢,苏虞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迎着他们的目光出来反手将门扣上,“好了,走吧!” 一路上这几人对她太照顾了,真就脸皮厚如她都觉着不好意思。 来到一地,自然要品尝当地的特色美食。 孟则豪气地点了一桌子菜,又点了酒楼里最好的酒。 他倒了一杯给苏虞,笑着低声道: “苏姑娘浅尝一口,这是当地最出名的清落酒,酒是好酒,不过我尝着照你的挽意还是差了点。” 酿酒的人不说喝了,闻多了时间一长也都练成了不醉体质,苏虞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轻微点头: “孟掌柜过誉了,这清落的确是好酒,若是陈年酒味会更甚。” “苏姑娘所言甚是,你可知这一小坛卖多少银子吗?” “多少?” 孟掌柜伸出五根手指,眯眼笑道:“一小坛五十两,这还不是最贵最好的酒,而苏姑娘的酒在我看来乃是上乘,所以你晓得我为何要来此开酒楼了吧?这利呐是你我想象不到的。” 苏虞也震惊于酒的价格。 四百年前的江阳虽说富裕,但酒的价格远不如现在,只能说在当时的京城这价格都算高,现竟已到这种程度了,的确让人不敢想。 “这清落酒出自哪家?” 敢卖这么高的价,而且还是名酒,自然来头不小。 孟则一听问到他点上了,不着痕迹地轻扫过楚珵州,回道: “是本地最大的酒商苏家,江阳有七成的酒业都在苏家手中,几乎无人能与之相较。不过嘛,孟某我野心大啊,偏想试试虎口夺食是什么样的。苏家的酒是好,只不过长年累月的不变人便没了新鲜感,若突然有了别的上乘美酒出世,照这地方人的好酒程度,说不定咱这食便能夺走一些呢!” 苏虞满脑子都是苏家,具体孟则说了什么也没听清,只随口应了声。 原来苏家尚在,只是如今都与她无关了。 楚珵州一直注意着苏虞的神情,在看到她听到苏家二字时明显眉头轻微动了动,他更加相信他的猜测没错。 一顿饭唯苏虞吃的多,她从头吃到尾,惊得其余四人都瞅着她,以为是这几日赶路她没怎么吃好,都耐心地等到她吃完。 却不知苏虞只是凭着这记忆中的味道在怀念她的前世。 等她吃完饭,孟则提议去这边的闹市上去感受感受江阳风情。 集市的确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每一处都能勾起苏虞的回忆。 四百年,虽说听上去很久,但对一个江阳这样安定的城而言,似乎时间也没改变它太多。 前面有人在叫卖糖油糕,苏虞驻足望着,眸中划过笑意。 她幼时最爱吃糖油糕,每每都闹着母亲过来陪她买,吃的牙都掉光了还整日惦记着,母亲便笑话她是个漏风的小馋猫,父亲则有时抱着她故意说漏风好,正好不用嫁了留在家里到时候招上门女婿。 时过境迁,经历过的如今都已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老板,装几个糖油糕。” 苏虞正瞅着糖油糕陷入美好的回忆中呢,突然视线被挡住,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传来。 她还好奇那两人原来也喜欢吃糖油糕,走过去也准备买上一个尝尝时,那已经买好的两个人献宝似的将糖油糕伸到她面前。 楚珵州:“看你一直盯着,尝尝。” 邹伊思瞪了一眼楚珵州:“吃我的,这两刚从锅里拿出来更好吃,我看你盯得馋虫都快出来了。” 苏虞感觉吃谁的都会让另一个不高兴,想了想还是一碗水端平,两只手分别接过,尬笑道: “谢谢哈,正好四个,那一人一个都尝尝吧!” 说着她将手中的糖油糕又递到楚珵州与邹伊思面前,眼神示意他两拿。 没分出谁更得苏虞眼的两人心照不宣地拿了自己买的那份中的一个,然后看着苏虞将剩下两个分给孟则和郭长生。 邹伊思问苏虞:“你不吃?” 苏虞假装忘了,笑笑道:“哎呀,我把我自己没算进去,没事,我再去买一个。” 说着脸不红心不跳地绕过挡她面前的二人去了那摊前。 邹伊思撇撇嘴,叽歪道:“装的一点都不像。” 楚珵州转过身看向苏虞,好笑地摇了摇头。 小鬼精灵。 但无人注意到,郭长生袖兜里渗出的油渍。 他最先注意到苏虞盯着糖油糕看,也最先去了对路对面同样卖糖油糕的一家摊子前给她买,却没想到买回来时已经有人捧到了她面前。 那两人看她的眼神从来不加掩饰,同样是男人,他清楚那是什么,也更明白他比不过任何一个,所以只能将他的心意装起来,然后装作淡然的模样看着别人对她好。 但她只是递过来的糖油糕,也足够让他愉悦许久了。 苏虞买好糖油糕,拿在手上正准备咬一口尝尝看看还是不是幼年的味道,但还没送到嘴边,突然从后面跑过来一个捂脸哭泣的红衣少女撞了她肩膀一下。 一瞬间,快到嘴的糖油糕掉在了地上,她也差点被撞倒,还好楚珵州拉住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扯了回来。 红衣少女自己也因为撞到人摔倒在了地上,她原地愣住,眼泪刷刷往下落,默默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哭花了的脸对苏虞哽咽道: “对不住,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说罢拎起裙摆便往前继续跑去。 苏虞本来没多在意,也没怪罪,认命地重新买了一个糖油糕边吃边走,直到走到前面一栋三层的小楼时,前边围满了人,而她不经意地抬头,方才那少女正站在三层楼护栏外边。 第173章 没有哪疼 苏虞没看热闹的喜好,但看那姑娘的样子像是要寻短见,正好人群中有人说她是苏家的大小姐苏悦颜,她不禁挤上前驻足注视起来。 苏悦颜望着站在现场的林南,悲伤地问道: “林南,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要不要娶我?” “啧啧啧,苏家大小姐这是在逼婚呐!” “不对啊,我听说二皇子微服来访,看上了苏家的大小姐要纳她为侧妃,她这现在让别人娶她怕是会得罪二皇子吧?” “听说是苏家家主还未答应呢,人家苏大小姐有心上人二皇子也不好强要吧?” “但我看这架势,分明那男子对苏家大小姐无意,否则怎么会以死来相逼呢?” 而此时,正被众人讨论的林南眉心紧皱,眼里难以掩饰地闪过慌张,“苏姑娘,你别冲动,等我上去。” 不多一会儿,林南出现在三楼,他小心翼翼地走近苏悦颜,“听话,快下来。” 苏悦颜哭道: “我不下去,你走开,我问你你到底娶不娶我?” 林南脸色为难地说道:“苏姑娘,下来说好吗?” 苏悦颜满眼的悲伤,“为什么啊林南,让你娶我便那么难吗?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三番两次救我,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你啊?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娶我,我便要嫁给别人了,真的就一点都不喜欢我是吗?” “我……” 不是,不是不喜欢,只是他的身份注定配不上他。 林南没办法说,只能欲言又止。 但在苏悦颜看来,那便是默认了。 而此时,楼下有人起哄道: “别磨叽了,人家压根都不喜欢你,到底跳不跳啊?快跳啊!” 苏悦颜绝望地闭了闭眼,忽而看着林南露出笑容,“没关系的林南,是我要喜欢你的,我不逼你了,祝你余生平安顺遂,妻美子孝,再见了。”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跳下,绝美而悲情。 “苏姑娘。” 林南动用轻功飞身去抓苏悦颜,但晚了一步,只扯下她衣服上的一块布。 好在苏虞更快,在苏悦颜即将要摔在地上时跑过去赶到一把接住了她。 但她到底不小了,从三层楼的地方跳下来那冲击力可想而知不小,苏虞为了不被伤到,抱着苏悦颜顺势滚了一圈来泄力。 苏悦颜则不敢置信地窝在苏虞怀中,想到自己没死成,哭的更大声了: “不该救我的,如果我活着要嫁给我不喜欢的人,那我还不如死了。” 林南落在苏虞跟苏悦颜身边,因为苏悦颜的悲伤他心里也不好受。 怎么会不喜欢呢,那么单纯美好善良的姑娘早就打动了他的心。 但一个签有死契的暗卫随时都得为主子赴死,也随时都有危险,他不能让她置于其中。 苏虞拍了拍苏悦颜的背,柔声道: “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父亲不是还没有答应吗,那还有机会不是,但你若是就这么死了,便再无可能了。” 苏悦颜抬眸看向苏虞,哭得一抽一抽的,“可…可是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他不娶我,我就得嫁给别人了。” “不会的,他即便不娶你,你也不会嫁给别人。” 苏虞温声安慰。 这是她苏家的后人啊! 苏家不与皇室结亲是她定下的规矩。 因为皇家人绝不可能会喜欢商户之女,纳娶的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多分财力相助,并非真心,她见识过所以不愿苏家后人蒙骗早早便定下了这条规矩。 看来目前还是在被遵守着,她这做祖宗的还算欣慰。 苏悦颜愣了一下,停止抽泣,眼里闪过亮光,“真的吗?” 苏虞点点头,“嗯,真的,我帮你。” 扶着苏悦颜起来,苏虞瞬间被跟着她的四人围了起来。 邹伊思上下打量着苏虞,气道: “小木鱼,你不要命了,那能砸死人的,伤着没?” 然后扯了扯楚珵州道: “你愣着作甚,用到你了你不动弹?” 楚珵州方才看的很清楚,苏虞很用用巧劲,约莫是没伤着,但还是问道: “可有哪觉得疼?” 苏虞甩了甩胳膊,动了动腿,摇头道: “没有哪疼。” 为了以防是内伤,楚珵州还是让苏虞伸出手给把了下脉,确定无事了才放下心来。 倒是一旁的林南在看到楚珵州时眸色稍稍变了变。 苏悦颜看着被几人关心的苏虞,再抬头看看站在一旁木头桩子似的林南,苦笑一声走过去,“我放过你了林南,今日我也算是为了你死过一回,以后我都不会再缠着你了。” 林南垂眸不敢看苏悦颜,刚才要不是有人救她,她或许就没命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沉默。 苏悦颜更加心痛,扯了扯嘴唇露出艰难的笑,“我回去了。” 说罢转向苏虞,“姑娘救命之恩悦颜无以回报,还请到府里一坐。” 苏虞正好也想看看如今的苏家怎样,便答应了,“好。” 路过起哄那人时,苏虞神不知鬼不觉在他脖子上甩过去一个石子,约莫最近有段时间是不能说话。 人在绝望时不求能拉一把,但也要心存善念不要落井下石,或许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便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人察觉到一痛,但发不出声音,急的原地乱窜,被身旁人看到都笑他活该。 楚珵州注视着苏虞的一举一动,他看在眼里摇头笑了笑,跟在了苏虞身后。 围观的人散去,起哄那人跑去看大夫,抓了药出来往家走去,总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跟着不太对劲。 等他警惕地回头去看时,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林南漠然地从那人口中掏出他的舌头,一刀划下,血水瞬间染了那人全脸。 “你不该多嘴。” 嫌弃地将血红的舌头扔在地上,他冷漠地转身离去。 第174章 姑娘有法子? 苏悦颜带着苏虞往苏家去时,犹豫了片刻苦笑道: “姑娘方才是在安慰我吧,他不愿意娶我,我其实嫁谁都是一样的,可是我心里苦啊!” 苏虞温柔地看着苏悦颜,轻声道: “并非安慰你,只要你不愿意,那便不用嫁给你不喜欢的人,我能帮你。” 苏悦颜仔细盯着苏虞的眼眸,确信里面没有忽悠她的成份,眼睛顿时都闪烁起微光,她急切道: “姑娘真的有法子吗?若真如此,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苏虞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人,转眸淡淡一笑,“举手之劳。” 邹伊思轻轻戳了戳楚珵州,低声对他道: “小白脸,你有没有发现方才小木鱼看我们的眼神不太对?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楚珵州也察觉到了,无奈又有些纵容道: “随她去吧,她主意多的很谁晓得呢!” 此时算是这两人难得的和平对话。 走了约莫一刻多钟,苏家大宅出现在了苏虞面前。 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哪怕时间上过去了四百年,但这里似乎没什么变化。 哪怕她尽量平稳着心绪,但内心的跳跃并不能真的控制。 随着苏家大门打开,走进去的每一步仿佛都带着回忆。 苏虞不动声色地将苏宅中的一切敛入眼眸,除了有些翻新的迹象之外,很多地方都没怎么动,她能清楚地走遍这里的每一处。 经过走廊到了前厅时,院前一棵极大的参天松映入眼帘。 苏虞情不自禁地停下来去看。 她记得小时候在这个地方亲手与父母一起种下棵松树。 父亲说人要活的像松树一般坚韧,不畏惧任何风霜雨雪。 “这棵松树看着有些年头了,长得真好。” 是她种下的那棵吧! 苏悦颜抬头看了看松树,柔声道: “姑娘说的是,这棵树听闻是我家四百多年前的老祖宗亲手所植,家里人都极看重,如今也算是我家的镇宅之宝了。” 苏虞笑笑,心里愉悦几分,“的确镇宅。” 她一闭眼一睁眼,四百年霎那间过去未有感知,但实实在在的时间却记录着这四百年间的发展。 她的小树苗如今也已长成参天巨树了,而她的身份也升级成为了老祖宗。 怎么说呢,这感觉还挺不错。 只是她得回头查查她死后是谁当上了新的家主,若是总想害她之人,想想还挺不爽的。 在前厅坐下,苏家的下人都很礼貌地给苏虞几人上茶。 苏悦颜淡笑着对苏虞道: “我叫你虞姐姐吧,想不到竟这般巧合,姐姐也姓苏,说不定咱祖上就是一家呢”! 只不过她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看到过或是听到过。 苏虞点了点头,“嗯,也说不定。” 行吧,她这老祖宗如今也只能跟这小丫头同辈了。 楚珵州坐在苏虞对面,看到她微扬的唇角,似乎能感觉到她很高兴。 能再回来,她定是开心的吧!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身着墨绿华服的男子匆忙进了前厅。 苏虞几人下意识地看过去,那男人似乎也被她们这几个外人惊到,愣了一下正了正神色才大步走进来,直奔着苏悦颜而去。 “颜儿,你吓死为父了,谁让你去做傻事的啊?” 方才他在外头忙,结果有手下人过来禀报说他女儿在闹市那块因情跳楼了,不过被人给救下来了。 他当时一听差点晕过去,赶紧便往回来赶。 看家里这几人,应该是救他女儿的人吧! 苏悦颜顿时红了眼睛,垂眸难过道: “爹,我不要他了,以后也不会做傻事了,让您担心了,是女儿不孝。” 苏茂鹤心疼极了,叹了口气道: “只要你没事就好,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咱不缺那一个,你放宽心,一切都有爹在。” 苏悦颜忍不住落下眼泪,点头的那瞬随手在脸上一抹,抬起头露出笑脸道: “跌说的对,我苏悦颜可是爹的女儿,既聪明又好看,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以后才不像今日这么傻了,我有爹爹便足够了。” “对了爹,你看那位姑娘,她都不顾自己的危险救了我,您可得好好帮我谢谢她。” 苏茂鹤原以为是那四个男子之中有人救了他的女儿,没想到竟是看上去最是柔弱的那个小姑娘。 他温和慈善地走向苏虞,对她行了一礼后道:“苏某多谢姑娘搭救小女之恩,姑娘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有什么想法都可以与我提,我能办到的一定满足。” 苏虞摇摇头,淡淡道: “不必客气,我只是路过举手之劳而已。” “听姑娘的口音不是我江阳之人,是过来游玩的?若是这般,苏某可以让人安排。” 苏茂鹤打心眼里感激苏虞救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所以也是真心想要回报一二。 苏虞想了想道:“我的确头一次来江阳,也算是过来游玩,真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随意逛逛便好。” “那怎么能行呢,你可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便听我的,我去安排,这些日子便住在府上吧,外头哪有在家里住的舒服。” 苏茂鹤十分热情,苏虞还想拒绝,被苏悦颜用话堵回去了,“是啊虞姐姐,你这初次来江阳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方便,让我爹安排好,我到时候也陪着你一起去。况且姐姐你不是说能帮我让我不用嫁给我不喜欢的那人吗,你留下来才好帮我啊!” 苏茂鹤一听,眸子微怔,赶忙问道: “姑娘有法子?” 苏虞心里大概有数,点头道: “或许能帮上一二,只是我也是在悦颜妹妹跳楼那会儿听底下路人说了一二,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能否再与我详细说说。” 苏茂鹤心里嘀咕着要不要将他家的事告诉外人,但一想到今日女儿跳楼又将事情给闹大了,那位不可能不知道,他先前用来搪塞的借口指定是没用了,也是发愁的紧,毕竟也不能真得罪了那位,可祖上定下的规矩他也不能不守啊! 深深叹出一口气,他挥挥手道: “姑娘你坐下听我与你说,也左右人尽皆知,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第175章 如此不就解决了? 原来是半个月前有消息传说二皇子孟澜珏会来江阳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也有莅临巡查之意。 作为一个酒商,官家人与他无关,苏茂鹤原也没多在意。 只是没想到那位二皇子到江阳的第二日便来了他府上,说是那日刚到偶然在街上碰到他女儿,被她活泼可爱的样子吸引,打听之后特意过来想见上一见。 人家是皇子,他是老百姓,也不敢拒绝,虽然当时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觉得事情不妙,但又没有办法,只能将他女儿叫过来拜见。 二皇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问她女儿还记不记得昨日被她撞了一下的他,他女儿点了点头,也是胆子大,直接纠正说是二皇子撞的她,那会子他那个心都差点跳出来,想着赶紧让女儿给二皇子道歉好叫人家不要多心,但二皇子也只是笑笑着说是,说她女儿是好性子,之后随意问了几句有关江阳的话便离开的。 他直觉应该没完,果然第二日二皇子又来了,说是江阳他不熟,要让他女儿陪同一起。 这事傻子也看出来了,他不愿意,但皇家人又不能得罪,只能厚着脸皮说他陪同,他女儿啥也不懂,但二皇子不行,非说有美人相伴也是极好的,他都想冲那张脸挥上一拳,不过碍于他一家老小到底还是忍了,他女儿也不向他被为难,只能同意。 出去了小半天,他担心了小半天,女儿被二皇子亲自送了回来,她说二皇子只是带着她到处走了走,逛了逛,坐了花船喝茶赏了赏曲,最多问在看东西时问她有什么喜好,还算正常。 第三日人又来了,说是要让他女儿陪着爬山去他们这在求姻缘方面极灵验的寺庙,顺便问了嘴他女儿可有订亲,他当时想也没想直接说订了,以为二皇子便会歇了心思,但没想到他还是带了他女儿去了寺庙,送他女儿回来时意味深长地告诉他选亲选优,要各方面考虑到才行,他心里冷哼那也不选他,老祖宗定的规矩果然没错,那心思都不带掩饰的,是觉得他只是鹤商人所以可以随意拿捏是吧! 第四日二皇子再来,没等开口,他便说他女儿昨日回来之后晚上便开始发起高热,许是吹风受了寒,说她自幼身子不大好,体弱多病啥的,这次二皇子倒也没强求,说了两句客套话走了,之后又让人送来了许多补品。 后来好几日都没见二皇子再过来,只不过每日都有补品送来。 二皇子再来是四天前,很直接说他觉得他女儿秀外慧中,可爱动人,想了几日还是觉着让他考虑考虑将他女儿那所谓的亲事给退了,然后给他做侧妃,并且告诉他做了侧妃之后有了他这个皇家的背景在,他苏家的生意不但会越做越大,将来苏家人若是有想入仕的他都可以帮忙。 还说什么光有钱也不行,要有权有势发展成名门望族才不至于被旁人看轻,给他画好了好大一个饼说是以后会多提携苏家人让苏家成为当朝最大的世家,他差点就被这饼喂饱了,好在他不傻,也记得老祖宗的教诲,所以敷衍着说女儿极喜欢那人,这月初八便准备要成亲了,这时退亲想来那人也是不愿的。 二皇子不死心,问那家是谁,可以去解决,这话听着多吓人是,于是他赶紧说是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想给嫁出去,所以是招了个无父无母的上门女婿,现在去外头为他女儿准备她喜欢的东西要在婚礼上用,这才暂时给糊弄了过去,只说时间还早让他再多考虑考虑,想清楚利弊。 至于他为何说是招了个无父无母的上门女婿,是因为他女儿说她喜欢上一个男子,开武馆的,无父无母,之前那次上前遇险便是被那人所救。 他想了想将来苏家要给他女儿的,原本也是想要招个上门女婿帮衬着她,既然女儿有喜欢的人了,而且还无父无母省事,便说着要女儿带回家见见。 但始终未见人来,问了女儿那人喜不喜欢她,她说也不晓得,于是他又亲自上门去问,想着他要是肯定喜欢他女儿,那初八便将女儿嫁给他,也好断了二皇子的心思,但那人不说不喜欢,一直都在各种推拒,哪怕他告诉那人如果他不娶她,那他女儿将会嫁给别人,那人也只是沉默。 当时可给他气完了,回来便与女儿说那人不行,他趁这两日为她挑个更好,但女儿不同意,他疼女儿又厚着脸皮找了那人,用了家产诱惑也不为所动,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了,又发愁二皇子,又心疼女儿。 只是他更气的是二皇子竟然直晃晃地将他看上他女儿的消息给散播了出去,外头人都在传他家要搭上皇家更加飞黄腾达了,简直欺人太甚。 但没想到今儿他女儿便做了傻事,看来是被那人给伤的不轻。 “颜儿喜欢的那人我看是真对她无意,今日又闹出这事出来,二皇子那边定会晓得,他若反应过来我骗了他,怕是我苏家要遭难了。” 苏悦颜这时也才想到因为她的冲动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后悔道: “爹,都怪我,若是他真找我们家的麻烦,那我嫁,后果总得我来承担。” “糊涂啊颜儿,他本身便是冲着苏家而来,今日这事一出,他便会笃定能拿捏住苏家,你但凡嫁过去,整个苏家都得成为他二皇子的。” 苏茂鹤看事看得极明白,所以才一直冒着风险推拒二皇子。 但现在,事情越发棘手了。 苏悦颜到底年纪小,又是被宠着长大的,经历不多,看得也浅,所以一时没想到这其中的严重性,现在只恨自己为何那般冲动。 想着看向苏虞,面露愁容道: “虞姐姐,怎么办,林南他不娶我,我亦不能嫁给二皇子,我苏家可怎么办啊?” 苏虞心里冷嗤那位二皇子心思太过明显,出声安慰道: “这事其实也好解决,哪怕你说的那个林南不娶你,但初八的婚礼咱也可以照常办,反正又无几人认识林南,到时找人先来个假成亲,对外说林南是字便成,然后若二皇子拿今日之事来上门质问,便说是因为林南回来后晓得他要纳娶悦颜的消息,一时悲愤又深感自卑怕耽误了悦颜与苏家的前程所以狠心故意说了伤她的话,但悦颜爱他爱得极深,一听他将自己推给别人受不了打击才做了傻事,当时林南很是后怕二人当晚说开便和好了,如此不就解决了?” 第176章 我明日答复你 苏茂鹤听完后认同地点了点头,“假成亲我倒也想过,只是后日便是初八,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 “苏家主若是信得过苏虞,这事便交给我去办。” 苏虞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只要再将真林南那边解决好,那她说的自然也能顺利进行。 “姑娘救了小女,苏某自然是信得过的,只要我苏家这次能让二皇子放过,苏某自当重谢姑娘。” 苏茂鹤能当上家主自然不傻,他不是不怀疑这几个外地人的身份,但比起苏家目前的局面,有些怀疑暂时可以搁置。 苏虞淡淡一笑,“苏家主客气了。” 过了会儿,苏虞她们又从苏宅出来。 楚珵州他们去酒楼拿东西,苏虞则与苏悦颜朝一边走去。 她们要去武馆找林南。 路上,苏悦颜对着苏虞苦笑道: “虞姐姐,待会儿我就不进去了,只能麻烦你帮忙了。” 苏虞理解苏悦颜的心情,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你莫要多想了,事情还没到最终那步,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但愿会如姐姐所言吧!” 苏悦颜想要表现得开心的,但却实在开心不起来,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林南半点都不喜欢他,哪还会有什么转机啊! 到了武馆门前,里头有人认出了苏悦颜,上来询问后便赶去找人了。 此时林南也从外头刚回来不久,一听苏悦颜又过来了,瞬间从椅子上弹起,大步流星便往外走。 结果出来只看到院中站着苏虞,不见苏悦颜,顿时又恢复到清冷的样子。 他淡声问:“姑娘是来?” 苏虞抬眸看向林南,温声道: “来替悦颜说些话。” 林南眼睛极尖地瞥到院门处那悄悄露出的一抹粉色衣袂,心中丝丝泛着痛意,“姑娘请说。” 苏虞直截了当地问:“林馆主真心对悦颜无意?” 林南的手悄悄握成拳。 这里发生的事都不在预料之中,且都太快,他都来不及与他主子禀报。 想着等主子过来再请他定夺,没想到今日苏悦颜来找他时告诉他若是初八不来娶她,她便得去给二皇子当妾,几乎是哭着求他娶她。 可是他没办法轻易答应,却也不能让苏悦颜嫁给二皇子,主子若到了说不定会有解决办法,他只能告诉她等等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但苏悦颜好像误会了他,伤心欲绝地跑去跳楼。 天知道在她从楼上纵身一跃而他却没有抓住他时,他那颗心差点在那时碎掉。 暗卫不能成亲,他也不愿意耽误苏悦颜,但有主子在,苏悦颜也不会嫁给二皇子,所以他其实不担心初八的事,只是到底要伤了苏悦颜的心。 忍着心痛,林南笑着说出反话,“苏姑娘她极好,只是林南心中一直拿她当做妹妹看待,未曾有别的想法。” 门外的苏悦颜听到,泪水瞬间打湿脸颊,她笑着哭泣,伤心到极致。 原来只是当做妹妹啊! 明明早知道答案,可从他口中说出额那一刻仿佛有千万把刀子戳进心口痛的人喘不过来气。 苏虞最擅长观测人心,她看出林南并非真的对苏悦颜无意,只不过似乎是在顾虑着些什么。 她又道:“当做妹妹看那林馆主自然也是怜惜悦颜的。整个江阳城的人如今都晓得悦颜跳楼之事,也知她想嫁的人是林南,况且初八要成亲的事众所周知,今日之事若叫二皇子晓得,苏家会面临什么我想林馆主也能猜出一二。我知你对她无意,但你既拿她当妹妹,怕也不想看她嫁给不想嫁的人,家族受难。所以我想问林馆主,可不可以先在初八那日与悦颜假成亲将这事过去,然后等过个半年一载你们再和离各自安好,权当帮忙了如何?” 虽说这事的确强人所难,但唯有当事人来才最保险。 找别人也只是下策。 林南眸中闪过异色,但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不能自己做任何决定,只能垂眸道: “这事容我考虑一二,我明日答复你。” 苏虞想想时间还够,点了点头,“明日上午我再来找你,不过今日之事闹的人尽皆知,我希望林馆主这几日不要出门,也好让苏家方便应对。” “好。” 林南话音刚落,苏悦颜突然从院外走进来,她盯着林南笑道: “不用麻烦林公子了,你只需要答应悦颜这几日不要出门便好,其他的我苏家自会解决。” 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林南他连假成亲都不愿,可见他有多不喜欢她,何必强人所难么! 林南眼神微滞,想要解释但又没办法解释,“我……” 苏悦颜不想再从林南口中说出任何让她难过的话,强忍着泪水扯着笑道:“过了初八便无事了,不打扰了林公子,悦颜告辞。” “虞姐姐,我们走吧!” “好。” 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林南站在原地痛苦又自责。 回去路上,苏虞问苏悦颜: “为何不等他明日答复了再说,或许他会答应。” 苏悦颜摇了摇头,“不了,本就是因为我才将他牵扯进来,他不愿也别强人所难了,只是辛苦姐姐还得为我费心了。” “无事,只要林南配合这几日不出来别的事都好解决。” “嗯。” 当晚,苏宅…… 一起吃过晚饭后,苏虞将邹伊思,楚珵州,还有郭长生叫了房间。 她还是明日会去听林南的回复,但也必须做好第二手准备。 “你们三个谁行行好,充当一下新郎官呗?” 苏虞话一出,刚坐好的三人眼神齐刷刷地看向他,满眼的不可置信。 邹伊思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去,让小白脸去当。” 就说苏虞看他的眼神不对,原来打着这主意呢! 他只娶她,别人他才懒得看,假的也不行。 楚珵州虽然心中大概猜到几分,但听她没心没肺地这么提议,不知怎的心情也不好了,直接沉默不说话。 明知他喜欢的人是她,还让他去假扮别人的新郎,她心里难道连他的影子都没有? 好,好的很,这块木头他也是服气极了。 郭长生摇摇头,尴尬地推拒道: “这……虞妹妹,我一个乡下人不会说话恐会耽误事,我……我不行的。” 苏虞将希望看向最沉稳的楚珵州,笑着道: “楚珵州,我看你跟那林南身形啥的都挺像,你来呗,左右是假的,不影响你以后娶媳妇。” 楚珵州抬眸幽幽地看着苏虞,“是吗?那我若是因为这事成了二婚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了,你会负责吗?” 苏虞以为楚珵州这是同意了,眯眼笑开,“负责负责,指定让你娶上媳妇。” 楚珵州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嘴角勾出笑,“好,这是你说的要对我负责。” 邹伊思总觉得楚珵州这话不怀好意,奈何某个傻子压根听不出来,还搁那笑。 唉,小白脸心思太多了,他得抓点紧了。 第177章 真娶她 子夜…… 一道黑影从窗户飞身闪进了楚珵州的房间。 楚珵州还没睡,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坐在桌前似乎就在等人。 林南单膝跪在楚珵州跟前,恭敬道:“主子,属下前来领罪。” 楚珵州看着林南,不冷不热道: “什么罪?” “属下没能及时将这边的消息传给您,还造成今日的局面,属下该罚。” 楚珵州抬了抬手,让林南起身,并没有怪罪,“无妨,事发突然并非你能预测。孟澜珏这几日有什么动静?” “属下派去探查的人发现,似乎自孟澜珏知晓苏悦颜初八要成亲之后,他暗中有意在与苏家家主苏茂鹤的亲弟弟苏茂耀联系,许是想从苏茂耀那边再动心思。” 楚珵州听林南说完冷笑一声,“他倒是打定了要将苏家吃进肚子里。” 之前还暗着来,这次直接亮明身份试图用身份逼迫。 但他也不敢真明目张胆地强迫以防有损名声,所以才会在晓得苏悦颜要成亲之后没再出现。 但是苏家家主这边走不通,按照他的心狠手辣,若不能臣服他那么人也不会留下,他选择再从苏茂耀那里下手,便说明苏家父女在他这里或许已成了弃子。 苏茂耀作为苏茂鹤的亲弟弟,一直不服气家主之位归了他哥,若是孟澜珏趁此机会拉拢,那这苏家怕是要乱了,之后他在坐收渔翁之利,每一步都让他走得极明白。 但走不走得通可由不得他。 “林南。” “属下在。” 楚珵州只要一想到苏虞让他去扮别人的新郎便气得牙痒痒,看着本被选中的新郎林南道:“那苏家小姐对你有意,你对她是何想法,我要听真话。” 他可没忘记那苏家小姐跳楼时,他这暗卫那个紧张劲。 林南垂眸不敢看楚珵州,但也不敢说假话,含糊其辞道:“属下是主子的暗卫,不敢有想法。” 楚珵州乐了,怎么听着好像还怪他了,“不敢?那便是有,为何不答应她?” 林南没想到他家主子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低声道: “属下……没有主子的命令,不敢有任何决断。” 楚珵州:“……” 好吧,还真是怨他了。 毕竟暗卫是他的,没他的命令他的确不敢擅自做主。 所以哪怕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决绝地跳楼,哪怕可能会嫁给别人,他也只能忍着。 大概是他也懂了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所以内心宽容了许多。 “那我若是让你去娶那苏家小姐,你可愿意?” 让他去假扮新郎,亏那木头疙瘩能想出来,不去,有人巴不得等他同意之后去呢! 林南闻言瞳孔微张,小心翼翼地反问道:“主子是让属下去假成亲吗?” 楚珵州很是嫌弃地看了眼林南,“真的你不愿?” 林南赶忙摇头,眸中划过欣喜,“愿意的。” “既如此,下去准备准备,初八娶了你那苏家大小姐,我瞧她对你一往情深,好好待她。” 不像某人,眼里都看不见他,还将他推出去给别人当新郎。 楚珵州怎么想怎么气。 林南虽然高兴,却也有自己的忧虑,声音有些委屈道: “属下的身份配不上她,恐还会将她扯进危险之中,会委屈了她,要不还是假成亲算了。” 假的也成,能陪在她身边一段时间就够了。 “她不在意你是何身份,你又在这顾虑些什么?若怕她会有危险,凭你的本事还护不了她?若你自认为自己不行,也不必你去了,我让洛北直接替你娶了,说不定他们日久也能生情。” 楚珵州头次看到他这个下属犹犹豫豫的样子,故意激了激他。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古书所言情之一字诚不欺他。 暗处的洛北被拉来充数,他瞪大眼睛嫌弃地看向林南。 还不赶快答应,哥也有喜欢的人才不替他娶,磨叽啥呢! 林南也急了,慌道: “主子别,属下自己娶。” 也是,颜儿她都那么大胆无畏了,他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人生在世把握好当下便好,至于以后都是命,想再多也是白费。 “行了,这几日你多去苏宅露露脸,自己去跟你未来娘子和老丈人解释,顺带试探一下孟澜珏的反应。” 既然原本的新郎都在这了,那便不必躲躲藏藏的,也不用他去假扮了,省事多了,楚珵州心想。 不过苏虞那块木头疙瘩说过要对他负责的,即便他没去假扮,这话也不能不作数。 林南想到苏悦颜伤心的模样,心中又是一痛,“是,主子。” 唉,这事弄的,主子要是早来一天便好了,也不晓得颜儿会不会原谅他。 第二日…… 苏虞因为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一早先去武馆那听林南的回复。 林南昨夜从洛北那知晓原来眼前这位便是主子的心上人,他心道难怪主子看上去有些不同了。 他主子的心上人他自然是尊敬的,将人请进屋内,语气恭敬道: “姑娘今日既来了,林南也不与你绕弯子,昨儿我想了一夜,我要娶她。” 苏虞眉头微挑,反问道: “你说的这个娶是同意我昨儿说的假成亲,还是真愿意娶悦颜?” 林南看着苏虞神色认真道: “真娶她,我心里有她,只是她乃苏家大小姐,而我只是一个开武馆的,我怕自己配不上她,会委屈了她,所以总在犹豫。但只要一想到她会嫁给别人,心中便难受万分,思来想去若她嫁给不喜欢的人过得不幸福才是害了她,我不忍心也不愿意。” “可我昨日已经伤了她的心,不知她是否会原谅我,劳烦姑娘回去帮我带话,替我多说几句好话,我下午会亲自登门拜访求她原谅。” 苏虞听完笑了笑,温声道: “你能想清楚便好,话我可以帮你说,不过剩下的得看你自己的表现。” “嗯,多谢姑娘了。” 从武馆出来,苏虞根据孟则说的地址去找他。 他在这边开了一家酒铺,所以从她那进的酒都是运到这里酒铺再往外卖的。 这家酒铺比她目前那家还要大上一半,苏虞刚进去便见孟则出来迎她,笑着夸他生意做得好。 孟则谦虚地附和两声,说他也不过是跟人合开的,之后带苏虞从里到外参观了一下。 刚坐下商讨起开酒楼的事,恰巧门外走进一青蓝华服的俊美男子。 孟则当即起身,笑呵呵过去将人带到苏虞身边,“苏姑娘,这位便是我方才与你说的酒铺二掌柜萧白公子。” 第178章 快滚,想的美 苏虞跟着起身,礼貌地点了点头。 孟则又跟他口中的萧白公子介绍起苏虞,“二掌柜,这便是我与你提到的苏虞。” 孟澜序,字萧白。 主子叫他过来办事,又不能轻易暴露身份,所以只能以酒铺掌柜的身份示人。 孟澜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苏虞一眼,温笑道: “久仰苏姑娘大名,今日幸会,只不过冒昧地想问一问姑娘与江阳苏家可有关系?” 孟则笑着解释道:“没有没有,恰好重姓罢了。” 这位世子殿下啥都不知道呢还。 苏虞抿唇淡淡一笑,“萧白公子幸会。” “坐下说。” “好。” 孟澜序只是按照楚珵州传来的消息将这酒铺的酒有意卖到苏家人手中,晓得楚珵州是要拉拢苏家,却不知这酒背后的深意。 他还纳闷楚珵州为何要那般做,直到苏家人开始暗中查酒的来源,今日又见到酿这些酒的人苏虞,才大约猜到楚珵州或许是想通过眼前这个小姑娘来当做媒介与苏家扯上联系。 “我尝过姑娘酿得酒,味道极好,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酿酒天赋。” 苏虞谦虚道: “萧白公子谬赞,天赋算不上,只不过是在酿酒方面略懂一二罢了。” 孟澜序听苏虞的谈吐并不觉得她像是从乡下出来的村姑,为人落落大方,谦逊有礼,倒真有做生意的风范。 “苏姑娘谦虚了,你这酒放在整个江阳城也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好酒,不知姑娘日后可有留在江阳发展的打算?” 这么厉害的小丫头他给留下,将来带到京城去说不定能给他赚好多钱,他可太喜欢钱了。 孟则熟悉这位世子殿下的骚操作,这怕是惦记上苏虞了,赶忙开口道: “我记得你待会要去应酬,快些去吧,晚了不太好。” 哼,主子的心上人都敢有心思,怕是挨的打不够。 孟澜序后知后觉想到跟楚珵州约定好的时间的确是快要到了,遗憾没能跟苏虞多说几句就来不及了,有些不甘心地道: “那我先去忙,苏姑娘,有空再见。” “好,再见。” 等孟澜序一走,孟则对苏虞道:“我这位二掌柜忙的很,不用管他,我们现在去看酒楼吧苏姑娘。” “行,走吧!” 聚缘茶楼…… 孟澜序看着对面的楚珵州撇撇嘴道: “三哥,你来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在京城那一摊子生意还得管呢!” 楚珵州抬眸,伸手照孟澜序脑壳给了一板栗,“想的美,事情没办好你往哪走。” 孟澜序捂着头哀嚎道: “那你只让我卖酒,别的也不跟我说,我每天闲的头上都快长蘑菇了。” “我不是还让你盯着孟澜珏呢吗?怎么,你给底下人一扔啥都不管?” 孟澜序是楚珵州的亲堂弟,与他关系最好。 至于原因,不过是小时候两人过得都比较惨又互相给过温暖,所以惺惺相惜吧! 孟澜序的父亲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已逝的珉亲王之子。 按理说子承父位,珉亲王去世,他的儿子应该承袭王位,怎么着也该封王,但珉亲王没了十来年,孟澜序依旧还只是世子的身份,皇上也从不提给他封王的事。 有传言说当今皇上的皇位来的不太光彩,因为他们还是皇子时,珉亲王乃是嫡出,而当今皇上是庶出。 珉亲王仁心仁德又极受宠,本是内定的太子,但谁能想到太子之位还未定下,先皇突发恶疾去世,当今皇上竟拿着遗旨登基为帝,而珉亲王在他登基不到一年便晔染病离世。 许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又能将孟澜序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防止他被人教唆生出异心,所以在珉亲王一死便被皇上接进了宫里。 一个死了父亲的亲王之子,又有皇上的默许,可想而知会在宫里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若不是被宫人差点欺负死的时候被楚珵州意外救下,或许宫里多一个冤魂也不会有人记得。 那时的楚珵州告诉孟澜序,懦弱在皇宫里是最要命的存在,孟澜序记住了,从此性情大变,谁打了他他便还回去,哪怕被告到皇上面前,皇上碍于身份也不好罚他,不过也不会去追究那些人的错。 后来有次才十一岁的楚珵州被人在数九寒天骗去湖边推了下去,恰好那时孟澜序因为肚子饿准备自己偷偷钓鱼吃发现了给救了上来。 两人互相救过对方一命,因此关系才是最亲。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不管,要没我盯着,你以为靠你在这的那几人能将孟澜珏的消息弄得一清二楚?” 孟澜序幽怨地瞪着楚珵州。 让他干活,让他做这做那,但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哼! 楚珵州眉头轻挑,笑道: “所以才不让你走,好好待着吧,孟澜珏很快便会有动静了。” “切,你拿我当不要钱的使,我一点好处都没得到。” 说到这,孟澜序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地笑道: “你带过来的那个苏虞她还不晓得你身份吧,她酿酒的确厉害,要不你把她给我?” 楚珵州俊脸一黑,“她是自由身,不是我的人。” 臭小子,惦记上苏虞了。 孟澜序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笑容嘚瑟地说道: “那更好办了,她在山村里卖酒能有啥出路,我若是跟她说带她去京城发展,她肯定会同意。而且那丫头长得也不错啊,看看到时候要不将她娶了算了,反正你那爹也不会让我娶什么好人家的女儿,我若娶和商户之女他才高兴呢,也不会老担心我做出什么谋逆之举了。 诶,这么想还真可以呢你说是吧三哥?” 他说得起劲,一抬眼看到楚珵州盯着他脸黑成炭,疑惑道: “咋了,我说你爹你不乐意了?” 楚珵州忍住想揍孟澜序的冲动,幽声冷笑道: “你倒是会想,连自己嫂子也惦记上了。” “什么未来嫂子?” 嘴比脑子快的孟澜序话刚说出,后知后觉得瞪大眼睛,惊讶道: “三哥,你意思是苏虞是我嫂子,你跟她都成亲了?” 楚珵州十分嫌弃地说道:“暂时还没有,但也不是你能惦记的,死了你那条心吧!” “又没人告诉我,我哪知道了,不过苏虞看上去那么聪明的丫头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 孟澜序话说到一半,看见楚珵州盯着他瘆人的笑,“我这么个什么?” 孟澜序挑眉,继续不怕死地说道: “这么个腹黑的家伙,那不得被你吃得死死的。” 楚珵州唇角的弧度更深,“不会。” 他只会被苏虞吃得死死的,永远也只会是他向着她而行。 “呦呦呦,这恋爱的酸臭味,我都多余过来,走了。” 孟澜序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贱兮兮地笑道: “嫂子我可以不惦记,她的酒我总能惦记吧!你不给我好处,那我去找嫂子给我赚钱,哈哈哈!” 楚珵州失笑,“快滚,想的美。” 第179章 他还是拒绝了是吗 小半个上午,苏虞跟着孟则在江阳城繁华的街区跑了好几处,最终看上了一家才拆掉新盖起不久的一座四层楼。 因为地段好,要价又高,所以哪怕看上的人不少,但能一次性将钱付完的却不多。 孟则在看中后十分豪气地掏出银票付了定金,眼睛都没眨一下。 苏虞想过孟则有钱,但看他花钱半分不心疼的样子约莫是真富贵,不过那是别人的事,她没兴趣去探查。 酒楼选好,来此的第一件事情已做完,接下来还得装修开业。 其实也不用急着来,但孟则想着山高路远的,既然过来了便一次性弄到位算了。 所以二人又边在回苏宅的路上边一起商量着装修的事宜,还有开业需要准备的东西,另外便是在这个酒乡宣传的事。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而且也不是一下便能弄完的,便也只先想了想后边的事。 到了苏宅,刚好也到了饭点。 苏茂鹤在外头忙回不来吃午膳,而邹伊思与楚珵州也都不在,桌上只苏虞跟孟则还有苏悦颜三人。 静悄悄地吃完一顿饭,孟则回屋休息去了。 苏虞则与苏悦颜慢慢在后院走着。 苏悦颜看上去很不好,施了粉也遮不住眼下的乌青。 “悦颜,真能放下?” 苏虞想先听听苏悦颜现在的想法,毕竟她不懂感情,苏悦颜说放下了,若她又过来说林南想娶他了,这不整完了嘛! 苏悦颜微微愣神,嘴角露出苦笑,扯了一根已经长满黄页的树枝心不在焉地回道: “放不下又能如何呢,他心里没我,我总不能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娶我吧虞姐姐?” 苏虞叹了口气,牵上苏悦颜的手将她带到一旁的凉亭里坐下。 “不瞒你说,我今早去见了林南。” 苏悦颜眸子顿时泛起微光,但很快这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自暴自弃地道: “他还是拒绝了是吗?” 她不会怪苏虞瞒着她去找林南,甚至会感激苏虞为她做的一切,但可惜都是徒劳。 苏虞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他同意了,而且不是假成亲,是真的想娶你。” 苏悦颜听完愣了半天,不敢置信地问苏虞:“怎么会?虞姐姐你是不是在骗我?” 他真的想娶她?那为何一开始不同意。 苏虞笑,“你都那般伤心难过了,我怎会狠心骗你,是真的。” 她将林南与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苏悦颜。 苏悦颜的小脸神情渐渐带了些喜色,最后笑骂道: “我都不在意什么身份别的,虞姐姐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想那么多做什么,若那日我真死了,指不定他现在在哪块哭晕过去么,憨死了,笨死了,我现在便去找他。” “不难过了?”苏虞打趣她。 苏悦颜刚站起来,又有些羞涩地坐了回去,“不难过了,他喜欢我我心里头高兴,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只要结果是好的我便什么都不在乎。” 又傻又可爱,苏虞心里想着,“别着急去了,他下午自个儿便过来找你了。” 苏悦颜闻言更高兴就,笑嘻嘻地拉着苏虞的小手开心道: “虞姐姐,你说我太容易原谅他了林南会不会不珍惜我,不行,我得矜持一点,下午等他来我要假装也不要他,让他也感受感受我的难过,哼!” 苏虞看着好笑,点头道: “你能忍住就行。” “必须可以的,嘿嘿,我就知道林南是喜欢我的,他真傻,是不是虞姐姐?” “嗯,悦颜说的没错。” 下午,苏茂鹤收到女儿派人传来的话匆匆忙忙赶回了府里。 他坐在前厅主位上看着一直在那傻笑的苏悦颜恨铁不成钢道: “颜儿,待会儿林南过来你收起你这副高兴样,让爹来说,那臭小子害你差点没命,爹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把你给娶了。” 苏悦颜撇撇嘴,替林南说话道: “爹,那也不能怪她,是女儿自己冲动了嘛,你说他女儿不拦着,但不可以太过分哦,再把人吓跑了你女儿我真得哭死了。” 苏茂鹤冷哼一声,不屑道: “老……我之前找他几次他都跟个闷葫芦似的屁话不放,今日我说他他若受不了,说明真不是个靠谱的,女儿你也脑袋清醒清醒为自己以后想想,总之爹做什么你不许插话知道不?” 说着不放心地瞪了苏悦颜一眼。 苏悦颜虽说在感情上认死理,但她不傻不蠢分得清轻重,可爱地蹙了蹙鼻头,笑道: “哎呀,我知道了爹,林南他不会的,我相信他。” 苏茂鹤脸更黑了,“不信你亲爹,信那臭小子,爹的心好痛。” 苏悦颜看她爹又演了起来,无奈又好笑地上前蹲下去撒娇道: “爹爹不通,女儿最相信爹爹了,都听爹爹的好不好?” “这才是爹的乖女儿。” …… 没过多大一会儿,管家带着林南来了前厅。 苏悦颜心里欢喜,面上却忍住不去看他,一直垂着头在看手上的手绢。 林南看在眼里,心想是自己真伤着她就,她应该知道了他的心意却还不愿意看他,是不是不准备要他了? “林南见过苏家主,苏小姐,苏姑娘。” 他端正地行了一礼,苏茂鹤故作冷脸,语气不善道: “你来做什么?” 林南恭敬道:“一来是与悦颜小姐和苏家主道歉,之前因为我顾虑太多没有立马回应让苏家主和悦颜小姐失望透顶,林南甚是自责愧疚;二来是想请苏家主同意将悦颜小姐嫁给我,我看不得她嫁给别人,她……我想自己守护。” 垂眸竖着耳朵仔细听话的苏悦颜在听到林南说的最后一句后,强压着的嘴角依旧无法控制地升起弧度出来。 这不挺会说话的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哼,先不理他。 苏茂鹤没好脸地瞪着林南,“当初我亲自去找你,我女儿跳楼都没能让你给个准话,现在后悔了,晚了,没有你还有别的好儿郎,你当我女儿是嫁不出去才赖着你的吗?新郎人我已经选好了,颜儿也同意了,你这尊大佛我们请不起还请回吧!” 林南心痛地看向苏悦颜,见她始终都未抬头,心里自嘲他活该。 但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丝毫没有犹豫地跪下道: “苏家主,之前都是林南的错,您生气怎么罚我都行,但请您再给林南一次机会,我想娶悦颜小姐。” 说罢又转到苏悦颜的方向跪着,“颜儿,我以为藏着自己心意让你选择更好的人是为你好,却没想到会让你那般伤心难过还差点没命,你怨我恨我不原谅我都接受,但我实在无法接受你会嫁给别人这事。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替自己做错的决定弥补你,我人给你,心给你,命也给你,你再看看我好不好?” 他这个孤儿从入暗卫营开始不知人生喜乐是何物,可自从认识了苏悦颜,有她在身边以后,他发现自己似乎才像是个人,不只是个杀人办事的工具。 主子昨晚也告诉他了,暗卫的定义从不是让他们做一个冷血无情的工具,而是成为对主子忠心不二的存在,他既能对爱人真心,主子说他相信他的忠心自然也不会变。 只要做好该做的事,私事主子说是都不管,还说能找上好媳妇是本事有机会要抓住。 连主子都这么说了,他如何还能退缩。 第180章 都入赘了,分明是我娶你才对 苏悦颜心里动容,面上却淡淡的。 她站起缓缓俯身,做出扶人的姿势: “林公子起来吧,你不必如此,都过去了,你我各自安好。” 哼,臭林南,害本小姐伤心难过早干嘛去了,让你也难过一会儿才能懂本小姐的心情。 林南看着苏悦颜的眼睛,见那双璨若星辰的眸子里再无往日对他的喜色,心里似被人蚂蚁啃食一般传来密密麻麻的痛。 “颜儿,真的不要我了吗?” 苏悦颜看着林南可怜巴巴的模样心软极了,转眸看了眼她爹,结果被他老人家瞪了一眼,撇了撇小嘴狠心道: “回去吧林南,真的晚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前厅。 啊啊啊,林南叫她颜儿了,怎么办,快装不下去了。 林南垂首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茂鹤也站起身,不冷不热道: “你也听到我女儿说的了,巴巴追着你时你不要,也不珍惜,如今她对你死心了才后悔已经没什么用了,以后你两便当没认识过,请回吧!” 说完,苏茂鹤也后脚离开。 苏虞看着还跪在原地浑身丧气的林南,回头往外瞄了一眼,苏悦颜跟她爹两人就躲在那大松树后边观察情况。 好笑地摇了摇头,走过去对林南道: “林公子你先回吧,悦颜她被你伤得不轻,一时半会没缓过来实属正常。你那些顾虑作为局外人我可以理解,但你的确小瞧了她想要与你在一起的决心和勇气。 我可以帮你再劝劝她看看能否回心转意,不过也得靠你自己。你既然下定决心要娶他,便不要被这点拒绝所阻碍,悦颜她受的可比你多多了,趁着没到真正后悔的时候多争取争取吧!” 啧啧啧,将当好人的戏份留给她,她这后人人还怪好的嘞! 林南从地上站起,恭敬地对苏虞行了一礼: “嗯,多谢姑娘了,明日我再过来。” “好。” 林南一走,苏悦颜很不舍地盯着背影一直瞅,苏茂鹤冷哼道: “有了相公忘了爹,等你娘回来我给你赶出去得了。” 苏悦颜好笑地收回目光,揽上她爹的胳膊娇声道: “爹才舍不得女儿呢,怎么样,我说林南他不会不靠谱的罢,他明儿还来呢!话说我初八成亲那日我娘能回来不?” 苏悦颜的母亲是江阳城衙门第一女铺头,前些日子被派出去查案子来,已经小一个月没有回来。 “你成亲你娘能不回来?” 苏茂鹤点了点苏悦颜的额头,脑海里满是他娘子的模样。 信都送出去几天了连个回音都没有,他夫人都不带想他的是吧,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傻乐个啥,明日人来了再说成亲的事!” “嘿嘿,林南他肯定会来的。” 第二日一早,林南果真又来了。 苏茂鹤心里还算满意,但也不想让这臭小子太轻易得到他女儿,于是考验道: “看你今日过来还算诚心,不过我苏家只这一个嫡女,舍不得将她外嫁,我听闻你无父无母,且你只那一个武馆如何能让我女儿过好,我问你可愿意入赘我苏家?” 入不入赘其实不重要,重要是他的态度,看他如何说。 林南想也未想,点头同意道:“可以,我本就孑然一身如同浮萍无处定所,颜儿若愿意给我一个家我欢喜还来不及。” 苏悦颜抿唇偷笑,再次被她亲爱的老爹逮着瞪了一眼,调皮地吐了吐舌结果差点被转眸看过来的林南瞧见,立马低下头装淡定,心里都快乐成花了。 苏茂鹤没想到林南竟答应的这么爽快,满意是满意但一想到这样女儿很快便成别人家媳妇了,又极度不爽,最后考验道: “你虽愿意入赘苏家,却也不能抵消你前些日子对我女儿造成的伤害,若你能在这跪上六个时辰,我便考虑考虑让女儿再给你一次机会。” “爹!” 苏悦颜听到有些舍不得就,出声想替林南求情。 苏茂鹤直接无视,盯着林南看。 林南看到苏悦颜的反应内心一喜,满是柔情地看向她: “无事的颜儿,别担心。” 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苏悦颜哪见过这么温柔的林南,小脸瞬间绯红,转过脸故作傲娇道: “哼,谁担心你了。” 林南眼里闪过笑意,原地跪下,“颜儿,一定要嫁给我。” 苏悦颜不看林南,小声哼唧道: “都入赘了,分明是我娶你才对。” 林南不觉得有什么,垂眸轻笑: “颜儿说的是,你娶我,那我初八等着你。” 苏悦颜压下嘴角的笑,回眸瞪着林南,“我还没原谅你呢,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 看着两人在那打情骂俏,苏茂鹤一阵心痛。 瞅瞅,瞅瞅,就这般忍不住了,这对喜欢之人的憨劲也不知是随了谁了。 想夫人了!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六个时辰过去,天都黑尽了,苏悦颜心疼坏了,奈何她爹怕她舍不得让人将她给锁屋里了根本看不到林南。 终于被放了出来,她拔腿往前院跑。 结果到了前厅人已经不在了,下人告诉她人刚走一会儿,说是林南让转告她明儿等着她去接她。 是了,明儿便是初八,口头上说好的成亲日子。 但到现在家里还没有布置。 她着急想去找她爹,正巧苏虞过来,笑着与她道: “别担心,你爹他已经开始准备了。” 苏悦颜放松下来,笑容不好意思地说道: “虞姐姐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苏虞好笑道:“因为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那……虞姐姐能不能陪我去看看林南,他跪了六个时辰,我有点不放心。” 苏悦颜不想麻烦苏虞,但是她自己一个人又不敢走夜路,也不好意思去。 苏虞想了想也还早,武馆也离得不是很远,同意道: “好,我陪你。” 第181章 颜儿,小心些 林南虽是暗卫,但跪六个时辰着实也有些吃不消,回去的路上膝盖又痛又酸,心底却在一直在想苏悦颜。 忽然,身为暗卫的警惕让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一瞬间,他的周围凭空落下四个蒙面人。 什么话也不说,对着他直接挥刀砍了上去。 恰巧这时苏悦颜带着苏虞满脸喜色地往这头走,见到这一幕被吓愣住了。 下意识地想拉着苏虞躲起来,但在看清被围攻的人是林南之后,将苏虞往墙角一推叮嘱道: “虞姐姐你在这躲好。” 之后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一条藏着的软剑便冲了上去。 苏茂鹤心疼他夫人,不忍其受生产之罪,生下苏悦颜之后便没再生。 家里只这么个女儿,宠归宠,该教的也都会教,而且就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她爹专门请了人给她教功夫。 因此苏悦颜平时看上去温温柔柔娇娇弱弱的,但实际上并不似那些深闺女儿家一般。 林南没带武器,四人一起围攻他也只能暂做防守,没想到苏悦颜会突然冲过来,一时失神被刺客在胳膊上划了一刀。 这可给苏悦颜气坏了,反手对着那人腿上划了一剑,又扔给林南一把匕首。 “林南,躲我身后,看老娘不给他们揍扁。” 林南心都紧张起来了,被苏悦颜这话给逗笑了,边打边回道: “颜儿,小心些。” 颜儿会武他早在来江阳前便调查清楚了。 而且孟澜珏也清楚,所以那次设计时他找来假冒山匪的人有十来个想着万无一失。 不过结果没能如愿,但却给了他与颜儿相识相爱的机会,也不知孟澜珏后悔不。 二打四,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武艺上却更胜一筹。 片刻之后,那四个刺客浑身是伤的灰溜溜逃跑,苏悦颜还想去追,被林南拦住,“别追了颜儿,让他们走。” 苏悦颜听话地转过身,仔细上下检查了一下林南,见他除了胳膊上那道伤没有其余的伤口才放下心来。 她掏出自己干净的帕子,折好绑在林南的伤口处。 “这会儿医馆都关门了,你跟我回去,虞姐姐的朋友是大夫他也住我家,让他给你看看。” 林南温柔地笑着,忍住想将苏悦颜揽进怀里的冲动,“小伤,不碍事。颜儿原谅我了才过来找我的是不是?” 苏悦颜小嘴微嘟,不承认,“想多了,我是怕你在我家将腿跪折了讹人,所以过来瞧瞧。” “颜儿,能遇见你是我此生之幸,还好不晚。” 林南说的认真,满是深情的眼眸中全是苏悦颜的模样,哪怕天暗,他依旧能瞧得清。 苏悦颜也不想傲娇了,扑进林南怀里抱着他愉悦道: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你也喜欢我,真好啊林南!今日之事你别怨我爹,他也是心疼我,明日我去嫁你。” 林南微微愣住,小心翼翼地轻轻回抱住苏悦颜,“乖,我既已答应了岳丈大人自然不会反悔,入赘与否不重要,颜儿在哪,林南的家便会在哪,明日我等着颜儿带我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 不远处,苏虞静静地等在一旁。 楚珵州不知何时来了,立于身旁轻笑道: “也不知我的心上人何时才能答应我,要不我也入赘试试?” 苏虞失笑,没理会这话,毕竟她没办法回答,反问道: “你怎会在这?” 楚珵州眸中布满温柔,轻声道: “听说你大晚上跑出去了,不太放心。” 苏虞睫毛微不可察地轻颤,弯眼笑了笑,“楚珵州,我们回吧!” “嗯,好。” 后知后觉想起苏虞还在的苏悦颜有些害羞地从林南怀里出来,抬眸寻找苏虞的身影。 见她与楚珵州站一块,似是发觉了什么似的笑开,“虞姐姐,还要不要一起回了?” 苏虞看过去,打趣道:“你都有人陪了,哪里还需要我。明天便是做新娘子的人了,记得早些回府别待太久喽,不然苏家主得提着刀杀过来。” 苏悦颜小脸一红,俏皮道:“嘿嘿,才不给我爹机会呢!江阳城的夜市极热闹,虞姐姐不准备与楚大哥去看看吗?” “好,我们去看看。” 苏虞很识趣地没打算打扰她们二人,想着时间也还不算太晚,既然都出来了,不妨过去瞧瞧。 于是乎,四人就此分开。 林南与苏悦颜回了武馆包扎谈些知心话,苏虞与楚珵州逛去了夜市。 而另一处地在黑夜的掩饰下,方才还刺杀林南的四个黑衣人全都倒在了洛北的剑下。 他冷眼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心中嘲讽孟澜珏的可笑。 以为将林南在成亲前一晚杀掉那苏家大小姐便不会嫁出去,他便还能再有机会威逼苏家将女儿嫁给他,想的着实是美。 官驿中…… 久久等不到派出去的人回来,孟澜珏又派了人去找。 结果那人回来,告诉他四人全被杀了。 孟澜珏当即阴沉下脸,吩咐自己身边人道: “去通知苏茂耀,明日便是他的机会,可照之前说过的方法进行。” 这法子原是后手,他本不打算弄到那般,但苏家不识抬举便怪不得他了。 昨日下午他去过苏府。 苏家大小姐为情所困当众跳楼,听传回额消息说她要嫁的那人根本不打算娶她。 他想着苏茂鹤说她女儿初八成亲便不靠谱,出了这事正好可以借机再逼上一番,但苏茂鹤铁定了心不准备将苏悦颜嫁给他,说什么只是闹了误会他女儿冲动之下才那般行为,他女婿都已经上门将人哄好只等着成亲了。 话说到这份上,他无法明着逼迫苏茂鹤,只能采取之前的手段将林南杀掉。 却没想到派出去的四个高手竟都殒命,一个区区武馆的馆主竟能一下干掉他四个高手,倒的确出乎他意料。 据他所查,那人的身份十分简单,本没什么好顾忌的,现在看来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希望苏茂耀此次能有点用。 苏家既然不要抬举,那便等着换个人做家主吧,正好更方便他操控。 “是,殿下。” 第182章 哼,那不报恩了 苏悦颜大婚当日…… 作为江阳城第一富商,苏茂鹤为女儿成亲准备了极大的排场。 而且不光来府上的亲朋好友能上桌吃席,外边他还让人安排了一整日的流水席随到随吃。 林南也如之前说好的那般,被苏悦颜迎回了苏家。 虽是入赘,但他自己真心不在乎这个,一个从小孤苦无依的人如今有了家光是心中偷乐都来不及,哪会去听外头人所编排的男人入赘是没面子的话,听再多他也无所谓。 成婚仪式过后,苏茂耀似乎也想给自己这个便宜女婿些体面,也是为了让他好好待自己的女儿,所以并未让他像其他入赘的男子那般直接回房等着,而是让他在外头招呼客人,让女儿回房盖好盖头在闺房等着。 如此,虽说是入赘,到这里又算是以迎娶的方式对待,林南做这么多年暗卫心思细腻,哪能不晓得苏茂耀的用意,来自老丈人的心意他深深记下,心中从未有今日这般的喜悦。 差不多快过戌时,前来祝贺的宾客已经散去。 苏茂鹤重新开了一桌,让下人们都退下在房间里不要出来,而他则与苏虞几人坐在一起大说自己的开心。 但不去休息是因为有人还未到。 约莫是过了一刻钟,突然从府里院墙上突然跳下来数十人黑衣蒙面人,个个手中拿着闪烁寒光的长刀,以圈的方式步步逼近苏虞他们。 楚珵州漠然地抬眸扫过众人,将苏虞放在桌下的手头次不顾礼制的约束握住,低声嘱咐道: “躲我身后虞儿。” 苏虞感受着来自掌心的暖意,竟没有将挣脱的排斥感,愣了一瞬后晓得这会不是矫情的时候,回应道:“你自己也小心。” 得到苏虞的关心,某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 林南生怕自己的老丈人有点事他没法跟苏悦颜交代,一把抓住苏茂鹤的手使劲将人往桌子底下推,“爹,你躲桌子底下不要出来。” 苏茂鹤:“……” 想到现在的确是特殊情况,而且谁不想活着,他认命地在林南的大手下进了桌子下面,不忘担忧道: “女婿你千万小心呐!” “知道了爹!” 邹伊思不知道苏虞会功夫,也担心她会受伤,正欲让她也在桌子下躲会儿时,眼尖地却瞥到了苏虞和楚珵州相交的手,眸中瞬间划过落寞,苦笑一下后当做什么没看到坐直了身子。 黑衣人似乎就是为了灭口而来,围拢过来后直接挥刀对着众人。 楚珵州随手甩出去桌上的筷子,正中两名黑衣人的眉心,随着他们倒地,其他人更发了狠挥刀劈来。 来的人着实不少,似有十五个左右。 现在只有楚珵州,苏虞,还有邹伊思,林南四人,这些人虽是警惕却也没将他们放在眼中。 楚珵州顾着苏虞只是防守并未进攻,苏虞看出来,背对背道: “不必顾我,我能护住自己。” 楚珵州嘴上答应,身体却还是不自觉得离苏虞更近,只不过还手的动作更狠更快了。 邹伊思跟黑衣人打得激烈,本能的也是想护着苏虞,但没想到会看到她手持一根银簪眨眼之间便要了一人性命,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珠子。 失神之际给了黑衣人有机可乘,那刀只差分毫便会划向他的脖子。 还是苏虞瞥见,将手中的银簪飞甩过去插进那人手背才没发生,她瞪了一眼邹伊思大声道: “发什么呆,不要命了。” 邹伊思手疾眼快地解决了差点要他命的人,心中虽还是惊讶但比起这他更高兴方才苏虞的紧张。 咧嘴嘿嘿一笑又赶快加入了战斗。 只要苏虞不嫁人他便还有机会的。 打斗了快两刻钟,来的黑衣人一个个全都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林南一数,正好十五个,他转眸看向楚珵州,两人对了下眼神心中清楚无比这些人来自哪儿。 楚珵州心中冷笑孟澜珏也只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懒得再想,仔仔细细将苏虞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她没被伤着才安心,“小傻鱼,跟你说了今晚或许不安生让你去跟那苏小姐待一起你偏不听,瞅瞅方才多危险。” 他没办法明着说,只是一早暗示苏虞这婚结的太顺,那位二皇子那般急切要求取苏悦颜大概率不会消停。 奈何苏虞压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压根没有回后院的心思。 不过他也理解,若她真是四百年前的那个苏虞,她们苏家遭难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这么想着也没再劝。 苏虞给了楚珵州一个大白眼,表情嫌弃道: “再那般叫我小心我翻脸,谁晓得那位二皇子会如此心狠手辣,他竟想着将苏家灭门。” 皇家人的狠毒她不是没见识过,但用到寻常百姓身上着实叫人不耻。 楚珵州眸色幽深,心想孟澜珏做过的那些事跟这件比起来压根不算什么,“人有利才图之,顺着没法得到的逆着也会想办法去得到。” 说着他笑看着苏虞,“身手不错,我瞧你是一点儿不怕,你父亲功夫应该挺好的吧将你教的如此好。” 苏虞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正欲说话呢邹伊思凑过来笑眯眯道: “小木鱼原来是跟你爹学的功夫啊,我竟都不知你这般厉害,方才你救了我,大恩大德要不我以身相许算了?” 一旁的楚珵州顿时俊脸一黑,忍住想冲那贱嗖嗖的脸上呼一巴掌的冲动。 苏虞嫌弃地别过脸,无语道: “救了个憨包,早知道不救了。” 邹伊思心碎碎,哼哼唧唧道: “已经救了,后悔也晚了,真不考虑收了我?我长得好又有钱,最主要是专一,吃点亏赔给你报恩不好吗?” 苏虞没多想,因为邹伊思在她跟前一直不是很正经,所以只当他是开玩笑,敷衍地呵呵一笑:“不好,不需要,你一边去。” “哼,那不报恩了。” 邹伊思是以开玩笑的方式在说,但听到苏虞拒绝心中还是抽痛了一下。 他是真的很喜欢苏虞,只是这丫头之前不开窍,现在嘛好像真快被狼给叼走了,但他却没有一丝能留住她的办法。 楚珵州半天没说话,但看苏虞拒绝的模样,心中安慰不少。 还好这傻鱼没开窍对谁都一样,不然就冲邹伊思那副不要脸使劲追的样子,他还真怕自己比不过。 第183章 瞅给你能的 苏茂鹤被林南从桌子下捞出来时,看到满地的尸身,闻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一个没忍住转过过身吐了起来。 他吐得上气不接下气,林南眼神充满同情地给他拍着背。 终于缓过来劲,苏茂鹤接过苏虞递过来的帕子道了声谢后声音微颤道: “这……这难不成是二皇子所为,他得不到我苏家便要灭口?报官好使不?” 在场的人不置可否。 林南出声道:“他是皇子,且我们目前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所为,报官兴许不成。” 苏茂鹤默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那岂不是我苏家成了板上的肉可以任由他二皇子宰割,我以为将悦儿嫁了他心思也便歇了,却没想到他不得到苏家是不罢休了。” 林南迅速扫了一眼楚珵州,安抚道: “不会的爹,正因为他是皇子,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对苏家下手,今儿他既派人来灭口,那假如灭口成功还有后边的事没完,您先不要惶恐,看明日再做应对。” 苏茂鹤在商场上能叱咤风云,但跟皇家人斗他是半点与其斗的资本也没有,所以难免恐慌。 不过他还算镇定,思磨林南的话觉得没错,点了点头道: “好。” 十五具尸体被府里的下人搬去了废弃的地窖先放着,又用一桶桶水清洗了地面,方才的地方才算恢复了原样。 毕竟是大婚之日,哪怕发生了这样的事,但入洞房还是必不能少。 苏虞和邹伊思各自回了房,林南在去新房的途中悄摸拐到了楚珵州的房间。 此时洛北也在,他见林南过来打趣道: “新郎官不去入洞房,跑来主子这里来作甚?” 林南淡淡一笑,回道:“还早。” 说着他看向楚珵州,“主子,有需要林南入做的吗?” 楚珵州瞅着一身大红喜气满满的林南挥了挥手道: “回去陪你娘子吧,有洛北在够了。” 瞅瞅,瞅瞅,他的下属都娶上自己心爱的女子了,他的心上人还在那当木头呢,真是想想都牙疼。 林南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弱声道: “回去晚点也没事的主子,后边的事不还得要办吗,让属下去吧!” 洛北嫌弃地看了一眼林南,学着他的话故意阴阳怪气道: “让属下去吧~你倒是觉得没啥,人新娘子还搁房间等着呢,一点儿都不知心疼人的,娶了人家便好好对她,不需要你做的事抢着做干啥,我洛北是死人啊还是比不过你能干,瞅给你能的。” 闲暇时间自己的下属在他面前都是放松的状态,楚珵州也不刻意要求他的人无时无刻都要像没有感情的木头一样规规矩矩地说话,所以洛北这种怼人的场景他常见,也见怪不怪了,甚至觉着好笑。 林南觉着此刻的洛北好欠的,又想着他说的话倒也没错,好气又好笑地给了他肩膀一锤,看向楚珵州道: “主子,那属下先回去了,有事您叫属下。” “嗯。” 林南一走,楚珵州对洛北道: “给苏茂耀派去回话的人回来没?” 洛北点头,“已经回来了主子,说是听到苏茂鹤一家被杀后苏茂耀在房间狂笑了好几声。” 今日灭门之事本就是二皇子给苏茂耀出的主意。 他自己不想动手让人查到坏了名声,所以将这恶事交给了一直惦记苏家家主之位的苏茂耀手上。 苏茂耀为了苏家的家产心中早没了亲情,曾无数次暗中陷害苏茂鹤都未成功,并且还让苏茂耀察觉至此两家几乎都是不相往来的情况。 这次得了二皇子的承诺与推波助澜之后,他花钱请来了江阳城在一伙流窜打劫的土匪,那些人都有些功夫在手所以平常只要他们打劫没有失手一说。 这次被苏茂耀收买之后,原本他还承诺那些人等灭口之后府里的东西他们随便拿,哪知竟会将命都搭在这里。 至于还有几个没下山的头头,楚珵州的人早已暗中都给解决了。 他又派人去给苏茂耀传了假消息,说是苏家已被灭,那人这会儿怕是已经做上了当家主的美梦。 “笑不了多大一会儿了,被孟澜珏也设计在内了还不知,愚蠢,不管他,明日让孟澜序渐渐露出身份信息给苏茂鹤,他既在查酒的来源,便查到澜序头上,有孟澜珏今日之事在,兴许会有利于今后。” 楚珵州走的每一步都在他计划之中,哪怕有些变故,只要没有在他把控之外,他都会利用起来。 苏茂耀自以为家主之位已经稳了,却不知孟澜珏想的却是连他这个分支也一并收入囊中。 今日若是苏茂鹤一家被杀,明日等着事情发酵出去,孟澜珏会将苏茂耀推出去将灭门的事全推给他,之后苏家无主,家产按律法要充公,而这江阳城的太守是孟澜珏的人,那充公的东西被暗箱操作一番自然会成为孟澜珏的东西,皇上也不会知道。 他算盘打得极响,只可惜他忘了暗处有楚珵州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回到新房的林南看着满屋子的喜气眸色越发温柔,他挑起苏悦颜的盖头,深情凝视着她,笑道: “还好娘子没有放弃我,能娶到你真好,从此我也有家了。” 苏悦颜听林南说这话有些心疼,抬头轻抚过他的眉眼,露出温柔极了的笑,“傻瓜,我说要嫁给你怎会放开你,这里是你的家,也是我们的家,我会好好对你的。” 林南失笑,握住苏悦颜那只在他脸上轻抚的小手,“这话该是我来说才对,颜儿,此生唯对你好,至死方休。” 言罢,他俯身贴向苏悦颜,苏悦颜又是害羞又是期待地闭上眼睛。 红烛摇曳,满室温情旖旎。 第二日清早,苏宅大门外围满了人,听说是有人跟官府报案说是苏家昨日被人灭门。 衙役们围成半圈堵住看热闹的百姓,过了好一会儿,县令大人赶了过来,正好与假装才得知消息的苏茂耀一同到。 苏茂耀被拦在外头,红着眼叫县令说他是苏家家主的亲弟弟,请求放他进去。 县令一想是亲人便点头同意了,问了一下身旁的文判报案人在哪,他指了指埋头缩在一旁的一个矮个男人。 于是走上前问道: “大门未开,你怎知苏家被人灭门?” 第184章 你说这话怪伤人的 矮个男人面对县令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小民是每日给苏家送菜的,不走大门走的是后头一处专供的小门,我今日照往常一样过去送菜,发现一早那门便敞开着,没多想便走了进去,哪知……哪知会看到满地的死人,全都是血。” 他说起来模样看上真极了,仿佛是真看到了一般。 但除了苏茂耀清楚这人只是被自己收买了去报案罢了,至于苏宅里边的情况他怕是也没看到。 不过为了配合这送菜之人的话,苏茂耀装作难以置信的喃喃道: “都死了,怎么会呢,昨日我大哥才嫁女啊,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说着两眼一黑身形微晃看样子快要晕倒了,但尴尬的是没人去扶他。 身体晃了晃后他自己又站稳,抹了一把泪看上去悲伤不已,“大人,小民想……想进去看看可否?” 县令本身也要进去,便点头应了。 正欲让衙役从墙上翻进去将大门从里头打开时,忽然“嗞呀”一声,门被从里头打开。 开门的小厮一抬头看见衙门的人以及围观的人愣了下,懵逼地上前恭敬道: “大人来此可是要找我家老爷,请容小的去通报。” 县令眯了眯眼,问道: “你家老爷无事?” 小厮不解县令为何这般询问,但还是恭敬地回答道: “回大人的话,我家老爷他正在吃早膳,小的这便去叫。” 县令回头看了眼报案的人,觉得这案子似乎有些意思,也没与小厮说什么,点头让小厮去喊人。 大门便那样直直地敞开着,县令往里头看了一眼,平静无常,倒是看那报案的人眼里突然闪过震惊,还有那身子似乎都在发颤。 而心中刚还在狂喜的苏茂耀也震惊于方才听到的话。 昨夜来传信的人分明告诉他苏家四十五口人全都被杀了,人如今怎会在好好吃早膳? 但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他装作欣喜道: “大人,您方才听到没,我大哥他没事。” 县令淡淡地应了一声,直觉告诉他约莫是个假案。 果然不多时,苏茂鹤带着女儿女婿走了出来。 他与官府难免会打些交道,所以也是认得县令。 一瞅见县令亲自来了,他假装不明所以地问道: “大人怎会一早到访,是小民招待不周了。” 县令一天忙的很,不想过多浪费时间,指着那送菜的人道: “此人一早来衙门报案说你家被人灭门,本官立刻便派了人过来,如今见苏家主无恙倒是极好的事。” 苏茂耀假装震惊地看了眼管家,管家立刻回道: “此人的确是给府上送菜之人。” “这事怪了,好端端地这人跑去衙门报假案作甚,我苏家昨日才办了喜事今日便被传出灭门惨案,我可是哪里得罪了这人?” 苏茂鹤面露不悦地看了那送菜人一眼,也是有意让在场的人往深处想。 苏茂耀心虚,赶忙在这时插话道: “大哥,你吓死我了,还好你与颜儿无事。” “哼,你莫不是听到我死了过来幸灾乐祸的吧,平日里可不见得你这般积极。” 苏茂鹤是真心对自己这个亲弟弟做过的事失望,不愿跟他好好说话,但还没将这次的事跟他联系起来。 苏茂耀扯了扯唇角,神色不自然地说道: “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平日里不过你我生意上有些摩擦,但怎么说你也是我亲大哥,我怎会不担心,你这么说怪伤人的。” 苏茂鹤冷哼一声不想跟苏茂耀多说,只对着那送菜那人问: “你为何要去衙门报案说我苏家被灭门,是我府上的人哪日没给你算清账还是别的你纯心给我苏家添晦气,晓不晓得报假案有何后果?” 送菜那人垂头不语,整个人慌的不成样子。 他也只是拿了银子按照人家跟他说的去做,哪会想到这事是假的,明明给他银子那人说这是真事,他当时听了还唏嘘了一会儿。 瞅着苏家人没事,县令看报案人的样子也觉得有内情,发话将人都给带去了衙门。 听说报假案要挨好几十的板子,报案人沉默不下去了,主动招认道: “大人,小民也是被人骗了,昨儿半夜有人敲我门告诉我苏家人被人灭了口,说他是从苏家逃出来的不敢露面,所以给了小民让小民一早儿过来帮忙报案,还要小民说是自己看见的,小民当时也问了为何要这样说,那人只说是为了不要让别人晓得苏家还有人活着算是救他一命,小民这才一早便跑去衙门报的案,本身是出于好心,哪知是被人给耍了啊!” 县令听罢又问: “你可有看清那人的长像?” 报案人摇了摇头,用快哭了语气回道: “当时天黑也没打灯,实在瞧不清那人的模样,只隐约瞧见那人眉心处似有一黑痣。” 这话一出,苏茂鹤将怀疑的目光放在苏茂耀身上,“我记着你的管事眉心便有一黑痣。” 苏茂耀心下一惊,赶忙否认道: “许是巧合罢了,大哥你不会怀疑今日这事是我所为吧?我有必要用这种无聊的方式给你添晦气吗?” 苏茂鹤想到那位无所不用其极的二皇子,再想到昨晚的暗杀,脑海中忽地便将这二人联系了起来。 他这弟弟暗地里恨不得他早点死好名正言顺地继承苏家,他两若是合作起来还真是有可能。 顿时觉得心惊又心寒,“或许不只是添晦气呢?” 苏茂耀听懂了苏茂鹤的话里有话,暗暗猜测或许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不然他大哥一家分明没死那报信之人怎会跟他说事情办好了,瞬间整张脸失了血色,底气不足道: “我竟不知大哥心中的我竟是那般不堪,我是你亲弟弟啊!” 苏悦颜这时语气幽幽地来了一句: “若你真拿我爹当兄长,也做不出之前的龌龊事,今日之事你也不是做不出来对吧?” 没有人告诉苏悦颜昨晚真有人来暗杀她们,她真以为只是有人想给她家找晦气。 苏茂耀垂眸掩住眼里的怨恨,他厌恶这个侄女,因为他大哥扬言苏家下任家主是这个天真愚蠢的女子。 让女子当一家家主,多么可笑,将自己的亲弟弟分出去不让沾染苏家主脉的一切,生怕他抢走分毫,但别忘了他也是上任苏家家主的儿子,凭什么他就不能当家主。 “颜儿,谁教你得敢置喙长辈?” 苏茂耀仗着长辈的势训斥苏茂鹤。 苏茂鹤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委屈,没好气道: “你没做颜儿又怎会说你,赶紧将你那管事叫过来,我不信你。” 话往明白了说,苏茂耀黑着脸道: “大哥,纵容女儿是害了她,你是真心不拿我当弟弟看了。我那管事前几日到外头去办事了,压根不在江阳,怎会在昨夜去找那送菜的?” 早就撕破脸了,尤其是当年苏茂耀竟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差点将她卖掉,所以两家关系早已恶化到了极点,哪怕再是亲的也没用,苏茂鹤不听苏茂耀的解释,直接对县令道: “大人,小民请求您来派人去苏茂耀家里查看一番,若那管事真不在便也罢了!” 第185章 娘真厉害 苏茂耀此时额头开始冒虚汗,他心知这会子他那管事便在府上,若是将人叫来送菜那人认不出还好,认出来不知道苏茂鹤有什么回击等着他。 毕竟昨晚派去的那十五个人是死是活不知,而且还派人给他送了假消息。 这事闹的人尽皆知,不调查清楚百姓们会说衙门闲话,县令这人好名声,自然也想弄清,既然有线索那便顺着去查。 于是让文判派了衙役去苏茂耀家里查看。 没多大一会儿,衙役回来传话说那管事的不在,听府上人说前几日出府办事去了。 苏茂耀一听悬着的心放下,暗道约莫是二皇子的人在这提前过去通知了他的管事,左右找不到人这事便赖不到他头上,幸好幸好。 于是用受伤的语气委屈道: “听到了没大哥,你不信我但事实如此,从前的事我做错了早与你道过歉,你不原谅我甚至怀疑我我都能理解。唉,人果然不能犯错,便是后悔了也不会再有人信了。” 苏茂鹤还是有些怀疑,但还找到人他也没法子真将这么坏的事真想到苏茂耀头上,毕竟那是他亲弟弟,他不相信他的亲弟弟会毫无人性顽固人伦得要他一家子的命。 这事到这看样子目前查不出个什么,县令刚叫人让把报案人带下去,有个女捕头押着个男子从衙门外头走了进来。 公堂上在断案她本身是不该这时过去的,但没想到竟会瞥到自己的相公和女儿在公堂上。 当即傻眼了,将她抓到的人往旁的衙役手里一推,赶忙上前禀报之后进了公堂。 县令知晓这女人是苏家家主的夫人,便只问了句任务完成了没,见其回答说已经办好了,便让她去苏茂鹤身边了。 邓清如一脸急切地问发生了何事,苏茂鹤好不容易看见自家夫人回来,想到昨晚的事不禁有些委屈。 若真被人杀了,他可连他夫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顾不上温情,晓得他夫人此时定是担心,于是简单地只说了今早的事。 苏悦颜看到自家娘亲回来两眼都是喜悦,但晓得这会子不是说团圆话的时候,乖巧地候在一旁低声对林南道: “林南,这是我娘,也是衙门的第一女捕头。” 林南点了点头,小声回应道:“娘真厉害。” 他清楚邓清如的身份,但看自家娘子欢欣雀跃地给他介绍,怎能表现地平淡。 果然苏悦颜一听林南夸她娘亲眼睛亮闪闪地,凑到林南耳边红着脸小声道: “你也很厉害。” 林南挑眉轻笑。 听苏茂鹤大致说完,邓清如眼神幽幽地看了眼苏茂耀,然后抱拳对县令道: “禀大人,属下方才回来复命之时抓到一闹事之人,那人撞倒了人家摊子拒不赔偿还打伤了人被属下抓了回来,正好那人属下也认识,正是苏茂耀家里的管事。” 苏茂耀闻言才放下的心此时咯噔一声,自知自己是跑不掉了,想好只要认下他是看他大哥不爽给他找晦气的罪名最多关个几天也就无事了。 县令这下确定苏茂耀说了谎,让衙役将那管事带了上来。 “你家主人说你出去办事不在江阳,为何这会子又在?” 管事瞥了一眼苏茂耀,解释道: “回大人的话,小民是刚好办完事回来,不小心撞到了那人摊子结果被讹才动手,邓捕快也不听小民解释便将小民带了过来,小民冤枉啊!” 邓清如冷声道:“胡说,我看你打完人分明是往城外的方向跑,怎可能是才回城?” 管事慌张地擦了擦头顶的汗,支支吾吾解释道: “是……是邓捕快你追我,我没看路只顾着跑了。” 这理由找的倒也没办法让人反驳,只不过没人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县令也不多问,让那报案人上前仔细查看管事,“你仔细看看,他可像你昨晚见到的那人?” 报案人盯着管事眉心间的那颗黑痣有些犹豫,他实在是没看清那人的脸,只不过这人身形确实相似,等往下瞅时,看见他挂在腰间的玉佩,顿时眼眸睁大道: “是他大人,小民记得昨夜他离开时腰间的玉佩甩起来正好是这个圆形的。” 管事被认出恼羞成怒地对报案人道: “什么昨夜,我压根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方才打了人怎得被带过来还要被不认识的人冤枉,好似我做了什么。” 县令也不急,淡声道:“你将你何时离开的江阳,去做了什么事,住在哪里一一与我说来。” 管事绞尽脑汁快速在想着要怎么说,苏茂耀却晓得这再问下去指定会露馅,为了不将昨晚的事暴露出来,他在管事开口前主动认罪道: “不必问了大人,是小民让我府上的管事去做的,小民一直嫉妒我大哥苏茂耀,昨日又见他花那么多银子给他女儿办婚礼却舍不得出钱帮我做生意,心有不甘所以想找找他的晦气,所以才在今日让人传出消息报假案,刚办完喜事便传来死讯这是压运,我不想看他如此得意才这般做的,小民是冲动之举,还望大人恕罪。” 苏茂耀这么一说,苏茂鹤便认定昨夜的事必与他有关系,但没有证据,况且家里还死了那些人,若真说出来恐怕会将苏虞他们还有他女婿扯进去,暂时还不能说。 邓清如是个暴脾气,一听苏茂耀又用这幼稚又龌龊的方式对待他们家,本身昨日紧赶慢赶没赶上女儿的婚礼她心里便不爽,这人又犯她头上,直接指着人一顿言语输出。 县令老早见识过他这女捕头的厉害,平时连他都不敢轻易惹,心里默默地替苏茂耀点蜡。 苏茂耀被邓清如骂得脸红脖子粗,奈何他还插不上话反驳不了,气得指着邓清如差点背过去,等人消停了,怨恨地怒道: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怎会有你这般毒舌的妇人?” 邓清如没打人已经是收敛着了了,冷笑道: “我是不是女人碍着你做坏事了?今日要不是我正巧赶回还真叫你躲过去了。嫉妒你大哥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凭你那点本事便是家主之位给你你能坐稳吗,怕不是没两日苏家便得被你败光了,你以为爹为何选你大哥不选你,没本事野心还不小,笑话!” 别人总拿苏茂耀和他大哥相比,他不悦却也忍了,但一个女人还瞧不上他,苏茂耀骨子里男人的自尊心感觉受到了践踏,阴沉着脸寒声道: “你一个整日抛头露脸的贱妇有什么资格说我?” 这话一出,可是直接惹恼了宠妻如命的苏茂鹤,当即冲上去一巴掌呼苏茂耀脸上,“谁准你这般说你大嫂的,道歉!” 苏茂耀怒瞪向苏茂鹤,一张脸阴沉得可怕,冷笑道:“大哥,这么个女人天天往外跑谁知道有没有背着你勾搭别人,你还将她当宝似的宠,你觉着你配做这苏家家主之位吗?” 眼瞅着一场家族争斗要开始,县令头疼地敲了敲惊堂木,“肃静,如今既已事实清楚,本官宣判主谋苏茂耀造谣生事造成民众恐慌,仗二十,关押十日,其管事从犯仗十,关五日,至于报案人因不知内情被人利用,本官念其初犯免了其罪,退堂!” 第186章 我等着看世子殿下如何做主的 县令一走,苏茂耀与他那管事也要被带下去。 苏茂鹤突然出声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事了不了得我说了算,晓得吗?” 苏茂耀自然晓得苏茂鹤的话外音,只不过他自认为搭上了二皇子这条线,日后还会有机会,索性当听不懂沉着脸被押了下去。 回到苏府,邓清如听苏茂鹤说了昨晚之事,气的就差回去再给苏茂耀再骂一顿。 她清楚这个小叔子的品性,但没想到竟会丧尽天良到要害这一家子的性命,当真是死不足惜,只是昨日也没想着留个活口问些话出来,到底让他先逃过这一次。 “地窖里的尸体放着只怕会引火烧身,夫人,你说该如何处理啊?” 虽说那些人是要来杀他们的,但没人看到,又死了那么多,被发现可就说不清了,苏茂鹤难免担忧。 邓清如做衙门捕头的,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让苏茂鹤带她去地窖看一下。 去了才发现原本昨夜放进去的十五具尸体竟然不翼而飞,苏茂鹤当时便慌了。 他怕是二皇子的人偷摸过来将那些尸体盗走后又反过来诬陷他,但冷静一想似乎尸体放在这里诬陷他更容易。 但到底还是奇怪,于是叫来苏虞她们告知了这事。 楚珵州淡定非常地说道:“还未来得及与苏家主你说,那些尸体我想着放在地窖不是很好,遂与邹伊思商量过后趁着天未亮扔去了昨儿你顺口提过的乱葬岗,不会有人发现。” 说着他笑看向邹伊思,稍稍凑近他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配合我,淮阳王世子,你想隐瞒身份不是吗?” 昨夜儿那些尸体都被洛北和其他暗卫带走处理掉了,不过说是不好说,只能拉邹伊思一块了,谁叫这位世子殿下这般会隐藏自己的身份,不用白不用。 邹伊思眸色幽深地转过头看了眼楚珵州,随即展开笑脸,“是啊苏家主,我俩办事你放心,省得有后顾之忧了嘛,对大家伙都好。” 苏茂鹤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猛喝了一口茶后笑道: “那便好那便好,若无你们我苏家这次怕是过不去这场大难了,苏某甚是感激,有什么需求一定不要客气尽管与我提。” 邓清如身为捕头虽说不愿看到这种毁尸灭迹的行为,但这是自己家遭难,也清楚若不这样做怕是苏家还有大难,也便没有多说什么,同样也是感谢了几人。 想着她们一家团圆,苏虞几人也便没有打扰,都各自忙去了。 酒楼那边忙着收拾装修,昨儿孟则参加完婚礼便走了,一晚上都没回来,所以正好错过昨晚的暗杀,也算是好运气。 本身目前用不到苏虞,孟则又照顾她,让她在江阳多玩玩不让她去酒楼吃灰,苏虞去了几次屁股还没坐热便被打发了,所以她是真的很闲。 但好在她也有想做的事,正好趁着这些空闲多去江阳的酒铺看看,见识一下四百年后有何出奇的酒品。 酿酒之人最大的好处便是时间久了千杯不醉,饶是这副身子从前有多虚弱,如今整日围着酒闻,也是怎么也不会醉了。 而楚珵州那边才回房间,邹伊思便跟着走了进来。 他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楚珵州,肃声问: “你到底是谁?” 他的身份知晓的人极少,这人到底是谁? 楚珵州倒了杯茶放在一旁,伸手示意,“坐。” 而后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淡声道: “如你所知,普通百姓一个。” 邹伊思眉头轻皱,显然不信楚珵州所言,“既能查出我的身份,又不敢直言自己的,别不是什么叛逃之人或是别国暗探吧?” 楚珵州挑眉,“你见过叛逃之人能如此光明正大在外行走?还是见过谁家暗探窝在山村里给人治病?” “呵,说不定只是为了掩藏你的真实身份呢,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被我说中了,否则我要你的命。” 邹伊思有警惕,有好奇,但此刻想的是这人身份神秘会不会给苏虞带去危险,越想脸越沉,遂又警告道: “你既有见不得人的身份,日后便离苏虞远一些,她只是个努力活着的普通姑娘,少将她牵扯进你的那些破事里头。” 楚珵州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笑道: “这便不劳你费心了,我能护得住她,只不过你嘛,我听闻淮阳王世子早已有未婚妻,好生回去娶你的亲,莫要围着苏虞转了,你莫不是想让她做妾不成?你那淮阳王爹同意吗?” 邹伊思一听到他爹脸色更难看了,一屁股坐下冷哼道: “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我自己做主,谁也别想插手,苏虞是我看上的女人,我怎么可能让她做妾?反倒是你,歇了对她的心思,别跟爷争知道吗?” 楚珵州听这话心里极不爽,冷笑一声不将邹伊思当回事,“我等着看世子殿下如何做主的。” 邹伊思过于天真了,他那样的身份这辈子注定不可能娶一个平民之女,权势之下他没得抗争。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邹伊思出府约了一人在当地最大的酒楼相见。 那人一身玄红,模样妖冶却又不失英气,极好看,他摇着扇踏进包间,对着正在闷头饮酒的邹伊思轻笑道: “呦,这是怎么了,心上人跟人跑了?” 邹伊思闻声回眸瞪了一眼孟澜序,没好气道:“你心上人才跟人跑了。” 本来就没追到还有只狼狗盯着,他这好兄弟还在这戳他心窝窝,给他两拳算了。 孟澜序更乐了,坐到邹伊思身旁合上扇子,一脸八卦地好奇道: “听你这意思是真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小姐啊,你那未婚妻你打算如何啊?” 他叽里咕噜一顿问,邹伊思脸黑的都让人不忍直视,气呼呼地说道: “狗屁的未婚妻,那是老头子定的,不是我想要的,爱去哪去哪。” 况且他那未婚妻有心悦之人,可偏偏他爹非得塞给他。 人家二人郎有情妾有意,拆散了干啥,让他当冤种吗,有毛病真是。 孟澜序叹了口气,安慰道:“怪我多嘴,不提了,前儿不是才见过,怎的今日又约我出来了?” 第187章 所以到底该不该信呢 邹伊思仰头又喝下一杯酒,脑海中想着楚珵州那张让他看不透的脸,心里烦躁道: “与我同行的一人,他竟然知晓了我的身份,我却猜不出他是何人,不知是敌是友,更气的是,他跟我抢女人。那小白脸看着都不像是靠谱的,你说他怎么好意思追人的?” 孟澜序失笑,摇了摇头道: “原来是心上人被人惦记了,被人发现身份生气是假,这才是你今儿火气大的原因吧?” 他晓得邹伊思说的人是谁,而且邹伊思的身份也是他说出去的。 前两日他扮成小厮亲自到苏家送酒,没想到会看到邹伊思从苏家大门出来。 他俩认识多年,关系极好,于是回去后便让手下送了信过去,约邹伊思去了酒楼相谈。 邹伊思来这的原因他晓得了,但没想到竟是和楚珵州一起来的,但邹伊思问他为何在这时,真实原因不能说,他只道在这边有生意要做,正好与苏家有往来,遂亲自去了,倒也没引起邹伊思怀疑。 不过邹伊思说楚珵州跟他抢心上人,那不就是孟则口中的那位苏姑娘吗,这边送到苏家的酒听说便是出自那姑娘之手,而之前邹伊思还说他认识一人酿的酒极好尝都不给尝一下就让他合作,这不会说的是同一个人吧? 若真都是苏虞酿的酒,那在京城卖倒真是一笔好买卖。 邹伊思信任孟澜序,毕竟是过命的兄弟,所以有什么说什么,“你是不知那姑娘真的极好,我是喜欢她,想娶她,但也晓得暂时估计不行,可那小白脸追的比我还紧,万一那姑娘一不小心被勾走了,你说他那不清不楚的身份怎能叫人放心,即便不是我,那也不能是那种人吧?” 孟澜序没想到邹伊思在感情上如此纯情,默默地替楚珵州擦了把汗,心想他这位好兄弟到底心里头把楚珵州给想成啥人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让他知道楚珵州的身份,只是后边要顾虑的事太多,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也便没打算告诉他,而且越是不知道邹伊思越是安宁不是吗? “听出来了,你是真喜欢那姑娘,那姑娘呢,她有没有表现出对你二人谁更有好感?” 哎呀呀,两个好兄弟喜欢上同一个姑娘,这事可难弄喽! 邹伊思听到这话眸色露出些许委屈,闷头叹气道: “唉,她啥也不懂,每日只知道酿酒赚钱,明里暗里我都表达过无数次心意了她都以为我是开玩笑,不过那小白脸比我还惨,衣服送了,整日围着晃悠她看他的眼神还是很单纯,也不亲近,我都不知是该乐还是该愁!” 孟澜序知道这会不能笑,但见这两人喜欢的是个不开窍的姑娘,还都听上去很惨,实在是忍不住,努力憋笑憋得腮帮子都疼,被抬眸的邹伊思看到,气得直捶他,“笑屁啊,等你喜欢上一个人不见得比我好。” 孟澜序彻底没忍住,哈哈大笑开,“我不会不喜欢啊,谁跟你似的非得去遭那罪,给你可怜坏了都,肯定是你每次都不正经,所以她才以为你是开玩笑的,真是太惨了哈哈哈。” 邹伊思:“……” 这人怎么比他还欠! 难道真的是平时他说的太随意所以苏虞才不放在心上,那正式点呢? 与邹伊思吃完饭,孟澜序便回了酒铺。 今早他作为酒铺掌柜回来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想来那苏家的家主会找过来。 果真下午时,在后院看账本的他被店里的伙计给叫了出去,说是苏家家主找他。 许是见他太年轻,苏家家主有些不太相信他是店里的掌柜,试探道: “苏某不请自来有事相商,阁下便是萧掌柜?” 孟澜序这家酒铺极大,楼上还有,他笑着朝楼上示意,“苏家主客气了,我字萧白,楼上请。” 苏茂鹤只打听过这家酒铺的老板叫萧白,原以为是名呢,便客气得那般叫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地,温和地笑笑,“萧白公子,请。” 进来了楼上客房,苏茂鹤也不打算打迷糊,直接道: “萧白公子约莫也知道,苏某近些日子一直派人在你这边进挽意等酒品,着实被其吸引,思来想去甚是好奇到底是何酿酒奇才所酿,有心想见上一番,但苏某并未有别的意思,纯属好奇,不知萧白公子能都引荐一二?” 孟澜序不清楚为何楚珵州会执意要将酒让苏家发现并卖过去,像苏家这样的酿酒世家几乎整个江阳乃至京城的好酒都是出息他家,按理说应该也不会多好奇别家产的酒,但没想到只是刚透露过去,苏家便跟着魔了似的将酒全买走了,还四处打听他这家酒铺的背景,这可不是感兴趣的事了。 那些酒的确是好酒,若是苏家是有收购或是合作的意思倒也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他们只买,只查,却没别的意思,楚珵州到底为何笃定苏家人知晓酿酒之人后会与他合作呢? “不瞒苏家主,挽意那些酒也是我通过熟人偶尔间买到的,至于酿酒那人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我也仅见过一面,她现在好像就在江阳,不过我这生意也是因为有了她这酒才好了起来,若是苏家主见过之后将她挖走或是与她合作起来,恐怕我的生意又得一落千丈了,我这人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您见她真只是好奇吗?” 苏茂鹤倒是喜欢这人的坦率,点头笑道: “只是好奇,并无他意,萧白公子放心,你从姑娘那进的酒依旧会照以前那般从你这进,你也知我苏家世代酿酒,真是许久未曾酿出那般味道的好酒了,感兴趣罢了,不会耽误你生意。” 孟澜序笑笑,为苏茂鹤添了一点茶,“苏家主敞亮,人我倒是能为你引荐,只是我听闻苏家不愿与官家人过多接触,还未告诉你我的真名,我姓孟,名澜序,不知你还愿意让我引荐否?” 苏茂鹤眼眸睁大,愣了一瞬赶忙跪下行礼,“小民拜见皇子殿下。” 皇家人众多,从商之人没空关心那些,只听着他与二皇子名字差不多,便以为也是哪位皇子。 孟澜序俯身去扶,“苏家主快起身,我并非是什么皇子,只不过是已故了的珉亲王之子,其实我与你差不多,都是从商罢了,这身份我并未打算隐瞒,你若介意全凭你的意愿来。” 苏茂鹤惶恐地起身,恭敬道:“世子殿下,小民不敢。” 珉亲王他是知道的,早早去世,留下世子一人,听闻这位世子殿下是好从商,在京城有不少的产业,倒也没骗他。 只是先前是二皇子惦记苏家,现在又来个世子殿下,实在不叫人多想。 不过这位世子殿下的确也没做什么,他也不可能知道他买那些酒的用意,所以到底该不该信呢? 第188章 世子殿下说这些所为何意 孟澜序不着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示意苏茂鹤坐下,“苏家主不要多虑,都是生意人我自然是以赚钱为主,至于别的我也没心思涉及,方才与你所言也都为真,这里的生意我是初次来做,的确是通过那姑娘的酒才站稳脚跟,苏家主感兴趣我可以帮你引荐,希望不会因为身份问题影响你我之间的生意往来。” 苏茂鹤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虽是很想见见那酿酒之人,但近来这些事的确不得不让他对皇家人有所戒备,因而只能先找借口离开。 孟澜序也没强留,等苏茂鹤一走,内室的屏风那楚珵州从里头走出。 “你明知他不喜与官家人接触,为何还要我过早透露自己的身份,先与他打好交道之后再说不更省事吗?况且你有我在约莫也用不上苏家吧?” 孟澜序说出自己的疑虑。 他的家产或许比不上苏家的家底厚实,但若是给楚珵州用,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楚珵州坐下,接过孟澜序递给他的茶,“他这人十分警惕,你一开始与他说或许还能打消他一些顾虑,若是等真开始打交道了再说他定会以为我们也是惦记苏家,将人吓退了可不好再弄了。与之合作可要可不要,但孟澜珏一心要打主意,我怎会让他如意!” 一开始对苏家有意也是因为孟澜珏的缘故,他不可能放任孟澜珏吞下苏家利用其财力为他登位铺路,所以一开始便要阻止,只不过在尝到苏虞的酒后又有了新的计划,若是能顺带着与苏家达成合作,对他将来的事也会更有利。 楚珵州说的孟澜序懂,只是总感觉圈子绕的有些大,不若直接点省事,苏茂鹤只是不愿与官家皇室之人多接触,这个接触仅限于联姻方面,至于生意往来他其实也没有多排斥,毕竟从商者哪有真不跟官家人打交道的。 “你有你的计划我也懒得多想,都照你说的做便好,反正我也只是给你来打下手的。但我瞧苏茂鹤对苏虞姑娘的确是感兴趣的很,若他知晓那些酒来自苏虞姑娘之后半路给人忽悠走了,我感觉我得损失好多银子。” 虽说苏茂鹤答应他没别的意思,但从商着奸,谁晓得不是敷衍的话呢,苏虞的酒他相信能在京城大卖,明明都已经与邹伊思说好合作了,这要是半路人跟着苏家跑了,他得亏死。 话说回来,她们都姓苏,是不是有啥联系在? 楚珵州看孟澜序一副钻钱眼里的模样,好笑道: “她有自己的想法,你俩真是,任何事都比不上挣钱重要是吧?” 孟澜序微抬下巴,傲娇道: “那可不,没钱咋活咋办事,你有我这么个会赚钱的弟弟可偷着乐吧,想想你用的钱哪一文不是弟弟我起早贪黑一把汗一把泪挣的,哥你说挣钱重不重要?” “嗯,重要,辛苦你了。” 楚珵州看着小狗模样的孟澜序脸上全是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夸道: “澜序不光会挣钱,办事也极利落,哥有你没有半点后顾之忧,你这般厉害,正好再帮哥办件事。” 孟澜序俊脸瞬间耷拉下来,哼唧道: “就知道你过来找我没好事,说吧,还有何事要我去做?” 楚珵州笑了笑,说道: “此次孟澜珏暗杀苏茂鹤一家没得手,他自然还会想其他法子,或许忍耐不了了这种事他会亲自派人去做,我们又无法一直待在苏家,所以要让孟澜珏彻底死心,那便要让他的手再无法伸向苏家,你明日亲自去找苏茂鹤,将这些话传给他,让他主动为皇上进献苏家最好的酒品,重新让苏家出现在皇家人面前,如此但凡孟澜珏想对苏家动手让苏家属于他,皇上多疑如今本就猜忌于他,你以为孟澜珏还敢吗?” 孟澜序眼睛都亮了,“还得是你啊哥,孟澜珏看着这块肥肉又没法吃到时候估计得气吐血。” 可恶的孟澜珏小时候差点给他和楚珵州欺负死,风水轮流转,等着报应吧! 第二日孟澜序将苏茂鹤约了出来。 “我听外边都传是苏家主的弟弟造谣说您一家被灭口只为给你添晦气,但据我所知,他的确派了人过去,而且幕后真正的操控者是二皇子孟澜珏,他对苏家是何心思想必苏家主比我清楚吧?” 苏茂鹤不清楚为何孟澜序叫他出来说这,但他知道皇家人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想打听些什么出来轻而易举,“世子殿下说这些所为何意?” 孟澜序神态随意道: “不为什么,我与孟澜珏有些恩怨在,不想叫他得逞,好心提醒苏家主罢了!这次他利用你的亲弟弟动手没成功,下次他没了耐心可就派自己人动手了,你府上那几人我听说都只是暂居,等他们走了敢问苏家主与之如何抗争?” 苏茂鹤不是没想过这事,自从那日之后他这心就没安过,现在被提出来,他有心想找人庇护,但除了眼前之人身份高贵之外他再不知找谁,可又怕这人也是有目的,心里烦躁极了,叹了口气道:“没法抗争。” “我这有一法子或许能让苏家主摆脱困境。” “哦?愿闻其详。” 照楚珵州的意思,孟澜序全都表述给了苏茂鹤。 苏茂鹤他听完沉默起来。 他祖上好几代从京城隐回江阳老家之后便没再与皇家人打过交道,这法子的确会打消掉孟澜珏对他苏家的心思,可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少不得别人要拿现在的苏家与之前的苏家作比,他们现在酿的酒虽说也是顶级的好酒,只是较比于之前的确差了许多,若是能…… 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有些防备道: “世子殿下帮苏某真就只是因为二皇子的缘故吗?” 孟澜序摇摇头,笑道: “当然不是,我这人除了赚钱没别的爱好,听闻酒业获利多,而整座江阳的酒业都在苏家主手中把控,我这初次涉及也想从中一杯羹,所以有心要与苏家主做成大买卖,不光江阳,日后回到京城我也能多发展一门生意不是,谁会嫌银子多呢你说是吧苏家主?” 苏茂鹤听完陪着孟澜序笑,点头道: “世子殿下说的是,不过我苏家如今的酒在市面上都常见,若是进献恐会引不起陛下好奇呐,若是能将挽意进献,许是会有不同的效果,只是还需与那姑娘商量之后再说。不瞒世子殿下,我之所以对酿酒的姑娘好奇,是因她酿的挽意与我苏家失传的玉雪酒味道极像,玉雪曾是皇家御酒,我若能进献与之相似的酒,想来会引得陛下开怀。而且我想通过殿下您认识一下那姑娘也是想了了我苏家多年来的遗憾,但我绝无让那姑娘交出方子或者将人收买的想法,还请殿下明鉴。” 孟澜序了然,这玉雪酒他听过,难怪楚珵州会以酒做饵来引起苏家的注意,他当时还想不通,现在明白了,楚珵州怕是早尝出来这挽意与玉雪酒相似才开始布局,真真是心眼子比马蜂窝的孔还多,还好他们是一伙的,不然被算计了还得帮忙数钱呢! “竟还有这巧合,我说苏家主在我这只要一有酒便全都买走了。其实进献什么酒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苏家重新出现在皇上面前,让他想到他的天下有你这么个大富商的存在,兴许重新出现可能会让你破费一些,但破财免灾,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你说的想要进献挽意也不是不可,只是那到底不是出自苏家,且我听说那姑娘也有自己的志向,她大概不愿意让自己的酒变到别人名下,你进献挽意到时是提那姑娘还是苏家呢?” 苏茂鹤仔细想了想,觉着也是,都说从商着奸诈,但他却从未想过抢别人的成果为苏家添势,靠自己才是最切实的长久之计,“是苏某想的简单了,那殿下便帮忙引荐一二吧,我见见人与她谈谈天便好,至于酒还是进献苏家自己的,虽说没有玉雪,但也有珍藏百年的好酒,约莫也可以了,至于钱财,只要能让苏家免于灾难,那便是花的值。” “好。” 第189章 苏姑娘乃女中豪杰也 听孟则说他那酒铺的萧白公子约她相见,说是想帮她引荐一人,苏虞好奇如约而至。 她刚踏进酒楼包间,正与孟澜序谈话的苏茂鹤闻声看过去,惊讶道: “苏姑娘怎么来了?” “你们认识?”孟澜序见状跟了一句。 苏茂鹤点了点头,起身相迎道: “苏姑娘是我苏家的恩人,她如今住在我府上,怎能不识。” 话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之前问过苏虞,好像她也是酿酒的,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向孟澜序: “世……萧白公子,你说的人不会便是苏姑娘吧?” 这位世子殿下似乎不想让太多人知晓身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叫萧白公子不要暴露别的。 孟澜序早知道苏虞在苏家住着,但他还得装作不知,“正是苏姑娘,我竟不知你二位认识,怎会这般巧合,你二位都姓苏,莫不是……” 苏茂鹤本来还怀疑这么巧是孟澜序有意提前安排的,或许就等现在这刻,但听他的话分明反疑他身上了,而且若真是提前安排,他不会让苏虞过早出现在他面前,毕竟这么做只会让人更多疑不是吗,因而渐渐放下提防的心,摇头道: “只是恰好都姓苏,之前听苏姑娘说过一嘴你也酿酒,但我没想到那挽意竟是出自你手,你在我府上住那么些天我都不知,哎呀,早知道我该多问问了。” 他每日忙着压根没空多想别的,对苏虞的了解也是从女儿那听的,当初只是好奇了下她这个名字竟跟他苏家老祖宗同名,却也只当重名没有多想,哪知现在名不但一样,那酿的酒也与从前相同,莫不是这乃他家老祖宗转世了? 苏虞想过或许有一天苏茂鹤会发现这挽意与苏家的玉雪一样,也可能早就失传不会察觉,但现在看他这般激动,应该是察觉到了。 她微微一笑,轻声道: “苏家主每日事务繁忙,我也未与您多说,不晓得实属正常,听您的意思可是对我的挽意有兴趣?” 孟澜序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身后的屏风,笑着让二人坐下来说。 苏茂鹤亲自给苏虞倒了杯茶,笑道: “苏姑娘的挽意是难得的好酒,你小小年纪能酿出此酒真心让苏某佩服,今日约你过来我也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姑娘能酿出这样的酒,见是苏姑娘你,真是让人更加欣喜了。” “苏家主谬赞了。” “不不不,苏姑娘的确厉害,你不知你酿的挽意与我苏家失传的玉雪简直一模一样,这酒不是人人酿得,所以苏某才想着要见你呢!” 苏虞眉头微挑,没想到苏茂鹤会这般直接,“那苏家主见了我之后呢?” 她来江阳一是想看看苏家是否还在,二来也是想拓宽自己的销路。 如今她的后辈已经发现了这其中的相似之处,她也想瞧瞧他会如何做! 苏茂鹤依旧一副温和的模样,轻笑一声道: “见过之后我苏家几百年的遗憾便能了了,虽说挽意是挽意,玉雪是玉雪,但同样味道的美酒能现于世不至于被埋没,是极好的事,相信姑娘日后定能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他听孟澜序说这姑娘在一个小山村里靠酿酒养活养父母家的三个弟弟妹妹,身世可怜人却格外坚毅,他本就对她有好感,听完之后更是欣赏。 想了想道:“姑娘对我苏家有恩,如今又得知你有如此酿酒天赋,你自己干的话会很辛苦,要不你将家人接来江阳,我出钱为你建一座酒坊,再给你一间铺子,你安心在江阳卖你的酒,也算是苏某回报一二了。” 生怕苏虞误会自己对她的挽意别有用心,赶忙又加了句: “苏某是真心感谢你,另外也是欣赏,可没别的意思哦!” 苏虞笑笑,摇了摇头,“不用了苏家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如今不只一人,也想凭自己的能力闯一闯。” “苏姑娘乃女中豪杰也。” 苏茂鹤满眼的欣赏,想着将来若是自己的女儿也能似苏虞这般做事做人游刃有余那他便能放心将整个苏家交到她手上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对挽意不舍,哪怕嘴上说着不想打主意,但那是苏家几百年的遗憾呐,当初也是因为此酒失传没法给皇家再供应太多苏家才渐渐隐世,如今寻到了相似的,你让他怎么能轻易放手。 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当着孟澜序与苏虞的面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苏姑娘,其实苏某此次约你本来是想着只见见人便好,然说实话我这心里实在是惦记,思来想去还是想厚着脸皮问上一问是都有出卖挽意方子的想法,我出一百万两银子买如何?我尝姑娘你酿的别的酒也不错,凭着那些酒定也能将生意做大,只是这挽意实在与玉雪太像了,你不晓得我尝到它之后心情有多激动。” 孟澜序淡淡瞥了一眼苏茂鹤,心道果然如楚珵州所言这人没说的那么豁达,但是倒也能理解,而且出了钱也不少了,就看苏虞会不会卖了。 苏虞轻轻撩起眼皮,将放在桌下的手放到桌上,另一只轻轻转着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紫珏,淡笑道: “苏家主是个直率人,也够大方,只是哪怕我将方子给了你,约莫也是酿不出与之味道相同的酒出来。” 苏茂鹤从苏虞将手拿上来那刻便看到了上面的紫色指环,瞬间瞳孔放大,愣怔住,默了片刻后神色奇怪地点头道: “也是也是,听闻失传的玉雪酒也是仅有方子酿不出来,邪门的很,如此倒真是我苏家注定与此酒无缘了。” 孟澜序感觉有些奇怪,但又听不出来。 不过他是真佩服苏虞竟然面对一百万两银子还能说出这般淡定的话,而方才还一心想买方子的苏茂鹤却也息了心思,这两人便这般随意? 别是等着回去后二人又私下里又谈吧,他也想靠着苏虞的酒在京城再大赚一笔呢,若是卖给了苏家,苏家又重新出世,那他还赚个锤锤。 又简单地说了几句,这场见面会便散了,苏茂鹤邀请苏虞坐他的马车回苏家,苏虞也没有拒绝,毕竟回去后有人得一个劲问她话呢! 而等他们一走,楚珵州便走了出来。 孟澜序撇撇嘴,幽怨道: “万一他两回去后苏茂鹤给苏虞游说到卖了挽意的方子或者她两直接合作起来,我这准备发展的酒业还能起步不?” “市面上差不多的酒比比皆是,即便她们合作,你照样可以卖,有何好顾虑的,况且苏虞会酿的酒又不只那一种,你一个生意人不懂得怎样将一个酒品营销成大卖的热品吗?” 楚珵州也不晓得他这个拥有京城三分之一产业的弟弟到底在愁什么,他比自己会做生意,这会子脑子却像是不会思考了似的问他这话。 孟澜序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就是说啊,我看苏茂鹤对挽意那般执着都被他给带偏了,好酒多的是,只要我出手还愁卖不好吗?我尝着苏虞那个青兰便不错,等回了京城我得好好想想,嘿嘿,哥,你真是遇到个宝啊,我又有大把银子赚了。” 楚珵州好笑地摇了摇头,脑海中全是苏虞的模样。 方才苏茂鹤说到玉雪与挽意极像时,他听苏虞的语气没有半点惊讶或者别的情绪,这傻鱼的确是那个苏虞吧,若真是,那苏家的安危她定然在意,就看她会不会同意让挽意出现在皇上面前了。 第190章 还是老祖宗好啊 苏茂鹤与苏虞一回到苏家前厅,他便让苏家的下人都退下,回头再看苏虞的手时,上边那只紫色指环又不见了踪影。 他挥手叫苏虞坐下,问道: “我方才瞧苏姑娘手上的指环甚是好看,怎得这会儿又不见了?” 苏虞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自己的手,淡笑道: “听闻苏家曾有一宝物,名为紫珏,为历任家主所有,且仅他们所知,苏家主你可知晓此事?” 她已经是明晃晃地在暗示了,再跟她打哈哈小心挨揍。 苏茂鹤难以置信地看着随着苏虞的话音落下凭空出现她手上的紫珏,震惊道: “紫珏怎会出现在你的手上?” 自从四百年前苏家第一位女家主意外亡故之后,那枚代表家主身份的神器便随着她消失了。 许是她去的太突然,没来得及将紫珏传给下一代,所以会隐身的紫珏才会不见踪影。 每一任家主都会有祖宗传下来的传位书,上边记载了紫珏的神奇之处,只有历任家主才能看到戴在手上,但自从那位女祖宗去了之后,后边的每任家主都只看着那传位书发呆,却从未再见过紫珏。 而且因为没了紫珏,苏家的酒没了灵泉水的来源,酿出的酒味道大不如从前,虽说也是顶级的好酒,但比起从前差了些味道,渐渐也引起了一些闲话出来,库存的酒也渐渐供不上皇宫的需求,生怕惹的皇家不满,苏家便慢慢地退出了京城。 苏虞只淡淡来了一句:“我名叫什么?” 苏茂鹤心中已经更加震惊了,但还是回道: “苏虞。” “你家祖上有位第一女皇商便叫苏虞,而我恰好同名,又会酿与你们苏家一样的玉雪酒,你以为这枚紫珏为何会在我手上?你苏家家主的秘密我如何知晓?” 苏虞知道借尸还魂这事听着吓人,但她是实打实的苏虞,没什么好隐瞒的,在自己小辈面前暴露身份她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就是给他们一顿吓罢了。 苏茂鹤听得出苏虞的意思,但是不敢相信有这么荒唐可怕的事存在,不信道: “你莫不是意外捡到了我苏家的宝物,又正好听说我苏家有个与你同名的老祖宗,所以在这装神弄鬼?” 这么理解倒也是正常人的反应,苏虞缓缓起身朝苏茂鹤走去,哪知他似乎很怕自己,站起身便往一旁躲。 苏虞:“……” 不是不信她是死而复生吗,那到底在怕什么? “别怕,你祖宗我现在还是人,你不信我也不要紧,要我说出苏家的藏宝阁在何处吗?” 说着她用嘴型表述出一个地方。 苏茂鹤大为震惊,但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人便是苏家的老祖宗苏虞,因为那个藏宝阁也同样只有苏家家主才知晓。 忽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苏虞面前,哭诉道: “老祖宗显灵了,还好有老祖宗你回来,不然我们苏家可就没了。” 苏虞:“……” 额,这接受能力也挺强的。 虽说看苏鹤鹤哭的可怜想伸手安抚一下,但看他鼻涕都哭出来了,默默地又收回了手,淡定道: “好了好了,我此次来江阳也正是想看看苏家如何了,虽比不上从前但也好好存在,倒也让我安慰,这次苏家遭难时你做的很好,当得起一家之主。” 被自家老祖宗夸赞了,苏茂鹤抬眸欣喜地望着苏虞,“这都亏的有老祖宗你在,不过您是重新投胎带着记忆出生了,还是……还是借尸还魂啊?” 苏虞故意两手做虎爪状朝苏茂鹤呲牙吓唬他,给人吓得往后一倒,恶趣味得到满足,哈哈笑道: “当然是借尸还魂了,我一醒来便成了四百年后的苏虞,而紫珏也随着我而来,怕我了?” 苏茂鹤从地上爬起来,壮着胆子摇头道: “不怕,不怕,你是我苏家的老祖宗,有何怕的。” 呜呜,还是怕呀,他只是听人说过有借尸还魂这么一说,哪晓得他家四百年前的老祖宗来了。 但幸好有老祖宗庇佑,苏家才能逃过一劫,看来他平日里教女儿要跟这位老祖宗多学学还是有用的。 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苏虞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自在感,而且这还是在自己家,所以语气甚是轻松,“还叫我苏虞吧,免得让人多想,这事仅你我知晓便好。” 苏茂鹤点了点头,若叫外人晓得难免会引起恐慌,说不定还会有人会害她,“我省的老祖宗,您让我知晓这事是不是要回到苏家,我随时让位都可以。” 嘿嘿,这个家主他早当够了,就等着女儿熟悉了家族的业务后退居幕后陪夫人了,夫人也快要从衙门上退下来了,日后清闲了好日子不就来了。 苏虞看到说起让位一脸高兴的苏茂鹤,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摆手道: “不是,家主之位你好好坐着吧,我不要,与你说这事不过是嫌麻烦,真实身份更好在你这相处罢了!” “可您若是回来,凭着紫珏咱苏家兴许又能如四百年前一样兴盛,这紫珏随着您去,又随着您复生出现,它怕是认了主,况且祖上有规矩,紫珏在,家主在,您好好地戴着它呢,我这家主当着也无用啊老祖宗!” 苏茂鹤倒真没有打紫珏的主意,心中的确是这么想。 按理说苏家有了新的家主,紫珏是该传到他手上,但是紫珏又在苏虞手上,那么其实按照苏家的规矩苏虞还是苏家真正的家主。 “苏家如今这般已是最好,风头太盛容易招惹杀身之祸,你瞧便是隐世这么多年,二皇子不还是盯上了苏家,所以还是低调些为好。” 苏虞早看透了皇朝之下商人的尽头,当初即便她没死,后边她也会想着渐渐隐了苏家的风头,不然不但遭人惦记,皇上那边也绝不允许会有她那样掌控京城近七成资产的富商存在。 “这紫珏我不知它是否认主,但取不下来是真,你瞧。” 说着苏虞在苏茂鹤面前努力往下去取,手指都扯红了那戒指却怎么也取不下来。 苏茂鹤看着苏虞用力的模样跟着肉疼,阻止道: “别取了老祖宗,紫珏既认你为主,那便说明咱苏家这家主还得你来当,我也一把年纪了正好退下来陪陪夫人女儿,也挺好。” “你倒是我见过苏家最无野心的家主,从前为了家主之位,苏家的旁支个个想尽办法争得头破血流,你倒好成了家主却巴不得退下去享受生活,这若叫你那弟弟苏茂耀知道不得气死了。” 苏虞不觉得苏茂鹤的想法有什么不好,当够了当累了想歇歇无可厚非,没必要非得将自己累死在那个位置让才算担完了责任。 苏茂鹤尴尬地笑了笑,“人各有志嘛老祖宗,不过我那弟弟真真是没了人性,勾结他人暗害自己家人亏他还是个人呢,我想想都气的慌。” 苏虞见识过有比那心思毒的苏家旁支,不想苏茂耀当回事,“他成不了气候,你安心当你的家主,我既复生,那苏家我也会照拂,你每月派人到时去我那里取灵泉水过来用于酿酒,我知玉雪的方子还保存着,你酿你的玉雪酒卖,我酿我的挽意卖,到时候我将挽意稍作改进互不影响便是,但切记还是低调行事,皇家人的心思你我都猜不透,小心使得万年船。” “老祖宗教诲的是,可昨日萧白公子与我说,如今能救苏家的法子便是让苏家重新出现在皇上面前,让他想起曾经有过辉煌的苏家,虽说可能会因此费些钱财充入国库,但如此二皇子便不敢轻易再打苏家的主意。” 苏茂鹤将孟澜序与他说的法子告诉了苏虞,还告诉了她孟澜序的真实身份。 苏虞听后沉思片刻,缓缓道: “如今倒真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让二皇子死心,不过重新让皇家人乃至世人知晓苏家的存在也不打紧,安分做自己的生意依旧不往京城去便行了,只需按时进供酒品让人不忘了苏家不再让有心之人敢惦记苏家日后都会无事。” 苏茂鹤点了点头,了然道: “我晓得了老祖宗,还请老祖宗现在便给我些灵泉水我叫人抓紧酿出玉雪出来,我想着玉雪曾是御酒,此次进献拿它最为合适。” “挽意不就是玉雪吗,你跟萧白公子那多买些先进献过去呗,现在酿哪会赶得急。” 苏家有难苏虞不可能不管,这酒用了便用了。 左右本身便是玉雪的方子弄的,日后的挽意她会稍作改进后变成两种不同的酒,都不愁卖。 苏茂鹤欣喜不已,他打心眼里认定家里这位老祖宗复生就是为了帮苏家度过劫难,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神仙满眼崇拜,“还是老祖宗好啊,我待会便给您的排位多敬两柱香去。” 苏虞:“……” 她都活了,有那必要吗? 第191章 酒坊着火 接下来的几日,苏府悄悄准备着要去京城进献的事,另外趁着苏茂耀在大牢里,他将苏茂耀那边的产业通过商场上的手段打压,他那弟弟回来估计只剩下一个烂摊子了,也算是得了应有的报应。 苏虞则忙着与孟则筹备酒楼的开业,邹伊思与楚珵州这两个看上去没事干的人也一并跟着帮忙,因而进程很快。 而且酒楼需要的酒已经被张掌柜又请了镖局的人运了过来,运货的依旧是上次返回去的郭长生,他再次过来知晓苏虞与人合开了酒楼在江阳,替她高兴之余心中又苦笑自己这样的莽夫果然只配远远地凝望苏虞那样向着高处飞翔的凤凰,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哪怕他很想很想靠近也都是徒劳,那他便只能默声祝她万事顺遂了。 酒楼开业当天,生意相当不错,尤其是苏虞的几种酒格外受欢迎,而且男女老少适饮的酒都有,店里的饭菜也有自己的特色,一下子便在客人的口口相传之下生意火爆起来。 自己的酒在江阳有了不错的反馈,苏虞来的时日也不算短了,家那边还需她照看,于是开业五日之后,苏虞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走的那日,苏悦颜过来送她。 苏茂鹤前几日带着酒去了京城进献,临走前还叮嘱苏悦颜一定要好生招呼苏虞,搞得苏悦颜还以为他老爹是老牛想吃嫩草跟他爹小闹了一番,结果听他老爹说是苏虞将她的酒拿出来用在苏家名下帮苏家渡难关,不然哪来的玉雪从新出世。 之后她就差将苏虞给供起来了,这姑娘自出现便像是上天派来拯救她们一家的,怎么对她好都不过分,若非她现在看着苏家不能离开,定要随她回那边去待上一段时日。 而孟澜珏那里自从上次撺掇苏茂耀去暗杀苏茂鹤一家失败之后,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消停了一些时日。 苏茂耀如今对他来说是个废棋,但之前的计划还有可进行的机会,毕竟大家只晓得苏家被灭口是谣传也没多少人,那他给它坐实了也无妨,原本打算在苏茂耀出狱后的第二日晚动手,之后再嫁祸给他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有着前两日苏茂鹤将亲弟弟的产业打压倒闭的事在,嫁祸给苏茂耀那也是顺理成章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派人去动手,便听手下来报说苏茂鹤竟悄悄去了京城,而且已经到了,且在京城传出消息失传多年的玉雪酒重新被酿了出来,他特意进京只为进献给皇上。 听闻皇上听到此消息大悦,他本就好酒,玉雪又曾是祖辈皇帝们最喜的御酒,如何能不欢喜,命人从驿站接进了皇宫。 孟澜珏没想到苏茂鹤会来这么一下,如此皇上想到有这么个富商存在,那他若是将苏家吞下只会让皇上更怀疑忌惮他,苏茂鹤还真是会给自己找活路。 苏家这条路如今堵死了,哪怕再不甘心但如今他羽翼未丰还不敢露出野心,所以只能暂时先放弃苏家的财势,等将来再做打算了。 一番折腾下来,孟澜珏什么都没得到,本打算就这么返京,派出去的暗探回来说似乎看到了珉亲王世子孟澜珏,似乎还有废太子的身影。 他顿时明白为何苏茂鹤会想到让苏家重新出现在在世人皇上面前了,原来背后有人。 到底是废太子还不死心也想利用苏家和孟澜序重新翻身,还是说想叫他功败垂成登不上皇位,不管哪种,都该死。 孟澜序敢与废太子有联系,他最好藏好些不让叫他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否则便是他家有免死铁券在也救不了。 至于废太子,敢坏他的大事,看来之前对他都太仁慈了,这次他可没那么好心放任他捣乱了。 …… 回家后的苏虞整日在酒坊和酒铺来回跑,生意好的不得了。 她已经将挽意做了改进,口感更加的绵密甘醇。 邹伊思给她介绍的京城那笔生意获利极大,而且要的量更大,有了更多资金的苏虞规划着将酒坊再扩建一倍,或者再建一个。 正想着是扩建合适还是多建一个合适时,酒坊那边便出了事。 她的好大伯母王美丽趁黑在酒坊放了火,不顾里面还有人,看着火势大了才打算离开,结果正好李强经过见酒坊着火大喊着去救火,恰巧遇见鬼鬼祟祟正要逃走的王美丽,当即觉得奇怪便给拦住了。 尤其在看到她神色慌张一看便是干了坏事之后,也不听她在那辨称是酒坊逃出来的人直接拉住不让走,因为当时酒坊大门紧闭,她若是从里头逃出来的那她不可能还想着将大门关上,除非她不想让里头的人活。 也就在那时,听到李强喊叫的声音,酒坊里熟睡的人也被惊醒跑了出来,当天张婉玉要看账本看的太晚便在酒坊睡下了,哪成想会着火,赶忙指挥着人往外跑,又不顾危险地一个寝室一个寝室地查看生怕有人没逃出去。 李强本身想要进去酒坊里边救火,他每日都会来这转一圈,知晓晚上会有人住在酒坊即里边,更知道他的心上人今日似乎便在酒坊里没出来,所以他着急想进去,但抓到个嫌犯又不能放跑,好在里头有人跑了出来,他赶紧让人将王美丽给看住,逆着人群朝火光里跑去,边跑边搜寻张婉玉的身影。 本身酒坊多半都是木材搭建,那火势又大,仅这一小会儿的功夫便火光滔天,李强始终没看到张婉玉的身影急的眼睛都红了,而且火势最重的那一侧已经开始坍塌,他别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顾不上危险又往那边跑去。 另一边张婉玉检查完没有人落下后,也匆忙往外跑,但她这处的外侧正好是王美丽放火的地方,所以也是火势最大的,她光顾着找人没瞅见火势越来越大,等她终于顾上自己跑时,这里已经开始坍塌,带火的木棒从空中往下砸,她跑的每一步都惊险万分。 但她虽柔弱,面对这样的场景却没有胆颤害怕,一门心思地想着要活下去,所以努力地往外跑,眼瞅着快要跑出去时,头顶砸下来几块大木块堵住了她的去路,烈火在眼前燃烧,她喘着粗气绝望地闭了闭眼,心想自己许是真没那命过上好日子。 她苦笑着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时,没想到会透过火光看到一道身影冲过来,他大喊着自己的名字,她这才发现竟是李强。 这些日子她外出办事扭伤了脚,家门口便多出了治脚伤的草药,前脚她没买到的东西,后脚也会出现,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吃食衣服什么的,她偶尔扫到过李强的身影,大约也猜出那些东西是他送的,心想这人约莫是真的改过自新对她心怀歉意才做这些的,但早在之前他在公堂上帮忙说话她已经不怪了,本来想送回去但不知他家住址,又想等下次见到了给他,可这人似乎是故意不想让她发现,被她看到一叫便溜,速度快的她都跟不上。 这会子他不顾危险跑来找她,心里是真的感动但这处眼瞅着便要塌完了,她不想让李强白白送命,催着他赶紧跑。 但李强压根不听,他顾不上火舌舔舐双手的痛苦,硬生生地凭着身上那股劲儿将滚烫的木块移开,然后对着张婉玉憨笑着说他来晚了,又说了句抱歉,将震惊不已的张婉玉打横抱起冲出了火场。 不过半分钟,那处如有大力摧毁似的完全坍塌,火光还在朝着别处继续蔓延。 第192章 你别乱来苏虞 张婉玉被李强完好无损稳稳地抱出了酒坊,他将她放在地上,担心地询问: “张姑娘你有没有伤到?” 张婉玉却盯着李强那双烧伤严重的手不由得落下两滴泪,“我无事,倒是你伤得不轻,那么危险你不该来的。” 李强忍着痛将手往身后藏起来,看张婉玉为他哭了心里又高兴又着急,“别哭啊张姑娘,小伤不碍事的,我怎能看你有危险不管你?” “李强,谢谢你救了我,我知你是因为之前的事想要弥补我,但我也说过不怪你了,你无须再自责,也莫要再送我东西,更不要不顾自己性命为我了,你不欠我的,我带你去找楚大夫看看吧!” 张婉玉不懂李强的心意,只以为他是为了弥补。 李强很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但想到自己从前对她做的混账事,害怕再次被厌恶,摇了摇头道: “是想弥补,但也不光是因为这个原因,救你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只想你平安无事。” 他不敢直接表达,但眼里的深情却藏不住一星半点。 张婉玉嫁过人,如何看不懂李强眼里的情意,愣了下有些慌乱地躲开他的目光,“嗯,谢……谢谢,我…我先带你去看大夫。” 他喜欢她? 可经历过与许凛那段婚姻之后,她再难以相信男人,而且眼前这人曾经差点伤害她,哪怕改好了,自己却没有再嫁人的想法。 李强扯了扯唇角露出苦涩的笑,他知道想要让张婉玉也喜欢他很难,但他不后悔,也想慢慢来,自我安慰之后摇头道: “不急,我是方才路过这里时看到着火了想救火,但没想到会抓到一鬼鬼祟祟的女人,她说是酒坊里的人,张姑娘你看看到底是不是?” 张婉玉到现在还没想到这火是有人故意所为,听李强这么一说心下一惊,走进去查看被两个大汉押着的王美丽,一眼便看出她不是酒坊的人。 “不是,我不认识她。” 王美丽本身是得知苏虞生意做大了嫉妒,不想让苏虞好过才想到将酒坊给毁了的主意,没想到没来得及逃便被人给抓住了,慌张又心虚地大声道: “放开我,我也是路过凭什么抓我。” 李强不信,冷声道: “从火势起的地方路过,你哄鬼呢,火是不是你放的到衙门了一查便知。” 这地方偏,李强路过的原因张婉玉猜出一二,但这女人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的确奇怪,不过这会子衙门也不办案,只能先将王美丽给关起来明日送到官府上再查。 酒坊的火势太大,这会子人进去怕是立刻便会大火吞噬,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烧掉救不了。 好在人都安全这便是最好的。 张婉玉让逃出来的人去找了她爹过来,自己则带着李强去了苏虞那里,她敲了门将还在深夜工作的苏虞叫了出来,与她说了酒坊的事,又不好意思地去敲了对门楚珵州的大门,道歉过后让李强将手伸过去。 楚珵州面对病人伤患向来是好脾气,见苏虞也跟过来了,将她们几个带了进去,也知晓了酒坊的事。 酒坊是苏虞如今所有酒的来源,它被毁了,少不了得大伤元气,楚珵州下意识地看向苏虞,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心疼,但她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只能贴近她凑近耳边轻声安慰道: “还会好起来的。” 苏虞淡淡一笑,“我无事,只不过张叔估计得哭鼻子了,你先给看伤,我过去瞧瞧。” 现在好了,不用想着扩建了,直接得重建。 “天黑,你等我一起,很快的,说不定那边也需要我过去。” 楚珵州不放心苏虞一个人走夜路,虽说她会功夫,但谁晓得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出现。 苏虞想了想也是,便等了一会儿。 李强的两只手被上了药膏缠上了厚厚的伤布包了起来,看样子这段时间手是动不了。 张婉玉看着脑海里不自觉想起李强搬动火木救她的场景,耳尖悄悄泛红但她自己却不知道,出于感激她对李强道: “你因我受伤,如今你手不方便,在你伤好之前我去照顾你,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李强垂眸低声道:“你不怕我了吗?” “没甚好怕的,左右今儿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相信你不会再对我做什么,你其实也是极好的人呢!” 张婉玉温柔地笑着。 她其实有次见到过李强被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扯住衣服要吃的,他不但没恼,还笑着将手中刚买的烧饼全给了那孩子,又给了他点钱,那样的人即便犯过错却也不是真正的恶人。 李强眸中瞬间被欣喜占据,他的心上人说他是极好的人,好像除了那个小孩子就只有她觉得他是好人,自己真是混球为何当初要做那事害他没办法跟心上人表白,可想想要不是那次他便没机会见到张婉玉,便会错过这个让他渐渐变好的女子,想不通这到底是老天对他的惩罚还是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许是第二种的可能性大一点吧。 “不行,你送我回去你一个女子自己走夜路回酒坊不安全,我现在无事了,楚大大夫与苏姑娘都已经过去,我们也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吧,回家的事天亮了再说。” 李强没有推拒张婉玉说要照顾自己的话,是因为他想要与她相处,哪怕她还不喜欢他,可只要能每天都看到她,他便会高兴一整日。 张婉玉想了想后点头,与李强又朝酒坊走了过去。 夜色深重,轻微寒凉,但这条返回的路似乎有两颗孤寂的心在随着月光的闪烁静悄悄地靠近。 苏虞到酒坊时,大火还在烧,肉眼可见地只剩下些烧焦的架子。 已经发生的事再多情绪也无用,她还得想着接下来应对的事,所以没那么多时间伤感或者焦虑。 听说抓到一女子疑似放火之人,苏虞走过去看。 王美丽被不知是谁的腰带绑住了手,已经赶来的张掌柜气愤地正在询问王美丽为何要做什么缺德事,奈何王美丽装傻闭眼不谈。 等苏虞过去,一看是家里的极品亲戚王美丽,都不用多想便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嫉妒罢了! “王美丽,知不知道这酒坊要多少钱才能建好,你烧了它,拿你的命都赔不起,你做蠢事前不考虑后果的吗?” 王美丽听是苏虞的声音,睁开眼嫌恶地瞪着她,“你说是我烧的便是我烧的?证据呢?” 苏虞无视王美丽的嘴硬,“是不是你自有衙门的人决断,本身你若是不找事你我也能相安无事,但你非得隔断时间便来我这惹事,一次两次我可以容忍,次数多了,你猜……” 说着凑近王美丽耳边,放低了声音勾出一抹坏笑继续道: “你猜这次我会不会放过你,要不让你消失得了,省得惹我烦心。” 王美丽一惊,嗖的一下躲离苏虞,口中骂道:“你有病吧!” “救命啊,苏虞要杀人了!” 不管苏虞是不是吓唬她,但王美丽却不想让苏虞得意,当众大喊着救命。 但这里的人哪个不晓得苏虞是极好极善的人,只当王美丽在发神经,没人搭理她。 苏虞的笑意加深,映衬着火光,看在王美丽眼中格外瘆人,偏偏苏虞还在这时做了禁声的手势,微俯下身子低声道: “别怕,我不傻不会在这里动手。” 呵,吓不死你。 王美丽之前觉得苏虞是吓唬她,但越看她的眼神越觉得她能做出来,清楚这里的人不会帮她,只能硬着头皮警告道: “你别乱来苏虞,杀了我你也别想好过。” 她的声音极大,似乎就要在场的人相信苏虞要杀他,但谁会相信一个刚刚放火烧了酒坊的人,都觉得她是故意在装疯卖傻想逃脱。 苏虞歪了歪头,笑道: “原来你也知害怕,做了坏事便要承担后果不是吗,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不是圣人可没什么善心,都是大伯母你自找的,不怪我。” 说罢不再与她废话,转身去找张掌柜商量后边的事了。 而王美丽陷入恐慌之中,她清楚自己做过的所有坏事,所以一被吓唬便会心虚害怕,于是不停地发疯让放了她,没吵两句被人嘴里塞进了破布才消停。 第193章 你现在该离我远一些 第二日一早,王美丽被送进了衙门。 她身上有被搜出来的打火石,又是被李强当场给抓住的,辩无可辩,最后老实交代了是嫉妒苏虞才去放火烧的酒坊。 酒坊昨儿一夜被烧了干净,其中的损失不是王美丽她能赔起的,既然赔不起只能吃牢饭,一下便被判处了三十年监禁。 当天夜里,王美丽在牢里一个劲地画圈诅咒苏虞。 忽然眼前的烛光被人挡住,她抬眸看过去,眼里顿时闪过惊喜,赶忙站起来跑向那人急切道: “大哥,你得救我啊大哥,我全是按照您与我说的做的啊,那酒坊也被我烧了,可我这儿却被抓进来了,我还有相公孩子要照顾,您得想法子救我出去啊!” 本身来到镇上住哪哪都需要钱,她丈夫又是个面子薄的,每日只能靠给人卸货挣几个铜板,一家人过的紧巴巴,实在是难过她接了给有钱人洗衣服的活,每日手都泡白脱皮了,又忙又累才勉强让一家子不挨冻受饿,也就没有心思再去找苏虞的麻烦,还以为她在集市那块摆摊卖酒呢! 但前两日这人突然找上她,说是苏虞抢了他的生意,还说知道苏虞将她们一家赶出来来的事,又告诉她如今苏虞生意做的如火如荼但她们却只能挤在这小的只能放张床的破屋里可怜过活,当时她听得便火大起来,想着她们一家如今的窘境全都是苏虞造成的,她如今却在吃香喝辣住大房子,气愤之下又满是嫉妒,那人与她说若是不想让苏虞太风光,便毁了她的酒坊,没了酒坊她酿不出来酒了有她好受的。 之后那人给了她银子让她去烧了酒坊,她又不傻问他自己为何不去做,那人只是又加了一袋银子,说是她不做便找其他人做了。 那么多银子她看着都心动,到底是没舍下同意了。 她原想着若是能将苏虞一并烧死在里头才好,但后来想了想直接烧死她太便宜她了,还是得看她落魄到比自己更可怜才能解气,于是随意挑了个日子便动手了。 但哪能想到自己这么倒霉逃跑时被人给抓住了,三十年呐,光是一听她都想发疯。 丈夫孩子嫌她惹的事太大也不管她了,她还悄声告诉她丈夫家里有银子让他拿出来给自己减轻些罪行,哪知她丈夫知道有那么多银子又放在何处之后直接甩给她的一张休书,头也不回的走了。 是苏虞害她又蹲大牢又夫离子散的,她必须得出去让她比自己更惨。 黑衣人冷漠地看着王美丽,口中吐出冰凉的话出来,“既然做完了,那留着你也无用,不用活着了。” 王美丽听罢瞪大眼睛,还来不及反问脖子上一凉,鲜血喷涌瞬间而出,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捂直直地往后倒去。 濒死的一瞬间,她脑海里想的不是问为什么,而是闪过年轻时初遇杜岚庭的那刻,那样耀眼的少年终究不属于她,她不甘了一辈子到头来依旧什么都没得到。 王美丽在牢里被人杀掉的事隔天衙门的人找上苏虞她才知道,而且听他们说她丈夫孩子也被发现被人杀死在了家里,死状凄惨,有人投案自首说是苏虞花钱让他去做的,但那人说完便吐血而亡了,应该是自首前就吃下了毒药。 审判王美丽那日她曾当堂说苏虞要杀她,当时所有人都不信,可今日一家三口全都死了,而且还有人以死指证苏虞,因此苏虞没做,衙门的人也得将她带回去审问。 很快这事整个镇子上都传开了。 苏虞被换上囚服关进了牢里,楚珵州过来时,她正漠然地看着墙上高处的那一方窗户,想不通到底是谁在陷害她。 “小虞儿,过来吃饭了。” 楚珵州心疼极了苏虞此刻的模样,接二连三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她再坚强也受不住。 苏虞闻声转头看过去,扯了扯唇角缓缓道: “你现在该离我远一些。” 楚珵州定睛看着苏虞,认真道: “苏虞,你以为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存在于你好的时候吗?不管发生了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只要我在便不会让你有事,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你会清清白白地出来。” 苏虞淡淡一笑,习惯了孤身一人面对所有,但来这里之后,似乎她每次出事,这人最后都陪着她,心里那种密密麻麻的暖意以及难以言说的安心她想忽视都难,“你信我,我自然也信你,只是我在想到底是谁杀了我大伯母一家来嫁祸给我?” 楚珵州微微垂眸,眼里闪过一丝寒意,“想不通的事时间自会给出答案,你乖乖吃饭,好好休息,等我接你出去。” 孟澜珏的手已经开始伸向苏虞了,这次或许是告诉他这只是开始,后边怕是会再对苏虞动手。 孟澜珏见不得他有一丁儿好,但凡他在意的,他都想毁掉。 也许他不该让自己对苏虞的心意太过明显,以至于将她也牵扯进这满是肮脏的黑暗世界,但错的人并非是他,造成这一切的人也并非是他,凭甚要受他人的牵制。 动他他可以暂且忍着等时机成熟再动手,但动苏虞,那有些事便由不得他了。 果然到了一天一夜之后,苏虞被好好的放了出来。 至于衙门给出的通告,则是说王美丽一家与诬陷苏虞的那人有些过节,那人心存怨恨故意报复,又因债主逼债逼得紧家里人都快被逼死,想到王美丽有个有钱的侄女,又在公堂上发疯说苏虞要杀她的话之后,所以想用自己死来诬陷苏虞,他晓得有钱人都会花钱了事,所以故意如此,临死前既解决了自己讨厌的人,又能凭着以死作证让家里人趁机讨一笔赔偿还债也能轻松一些。 这些全是出自楚珵州的手笔,真不真不重要,重点是能让别人相信便足够了。 其实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苏虞派人杀的一家三口,她没两日也会被放出来,但仅是没有证据才放出来并不能洗脱苏虞的嫌疑,还是会让一些好长舌的人胡言乱语,所以只有彻底证明这事与苏虞无关,才能让她远离是非。 苏虞出来时,楚珵州早早地便等在了大牢外。 他今日一袭黑衣,少了平日里的温和清润,多了几分沉稳冷静。 苏虞从牢房走出时,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大雨,入目是撑着伞的楚珵州,视线相融,他看着她轻轻笑开,她随之也淡淡一笑。 “回家了。” “好。” “今日我亲自下厨,只做你喜欢吃的东西。” “要不还是我来?你之前差点烧了我的厨房。” “不信我?那你在旁边看着我做。” “也成吧!” 第194章 还望殿下理解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苏虞又开始忙着重建酒坊。 虽说原先的酒坊被烧,但好在之前酿出的库存还有很多,足够应付近段时间的需求。 她不怕这些突如其来的事,也自认为没什么能拦住她的脚步,每一次遇事都是让她更进一步的梯子,只会叫她更强大起来。 而且这次之后,苏虞发现其实在酿酒时有许多成本都可以节省,比如说原料方面。 她们村子里的那些地极适合种小麦之类酿酒的东西,道那地方偏僻,人们种出来的东西不好卖不说,卖出去也是极低的价格,所以苏虞便有了将村里地承包的想法,花钱让村里人多种酿酒的原材料,这样既能给村民多一份收入,又能节省在原料上的开支,两全其美。 有了这想法之后,她回了好长时间没回的村子,与村长说了她的想法之后,村长先是惊讶,后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十分赞同,当即便将村民招呼到麦场开大会。 村民听闻将将自己地租出去不但有不菲的银子拿,而且若是再自己种,还能有工钱收,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个个都咧嘴笑着同意。 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新的酒坊便已经在赶工中建好,是之前的两倍大,因而用的工人更多,除去又在村里招了些人,这次在镇上也招了不少,每一个人都是苏虞亲自过目决定留下的,而之前的旧工人有些能力出众的也被她提成了小队长,例如她收留的小姑娘江云儿,苏菀,还有郭姨等。 总之虽说先前酒坊被烧也是极大的损失,但又让众人燃起更大的斗志,生意只好不差。 楚珵州这段时间除了医馆,有空也会在苏虞身边帮忙,但私下里又时刻注意着京城那边的事。 孟澜珏上次意欲私吞苏家的计划失败之后,他回到京城似乎安分了下来,还传出要娶皇子妃的消息,显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京城…… 自从那日册封大典的事发生之后,孟澜珏深知皇上对他已经有了猜忌,又接连有别的皇子趁机让其外戚家弹劾他,所以他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更别说皇上再不提立太子之事,反而六皇子最近更得皇上的眼,这便不得不让他谨小慎微起来。 没了苏家泼天的财富帮他助势,如今又在皇上跟前失宠没有再被重视的机会,如今他虽已为嫡子也有做了皇后的母亲和外祖一家背后相助,但那日的事也牵连到了她们,皇上长时间的冷淡让他们不敢轻易动作,也叫他慌张不已,尤其这皇城不光他一个皇子,哪怕他将曾经最大的对手赶出了皇城,却不代表其他皇子没有野心,看最近弹劾他的人那么多,便清楚那个位置一旦空着不可能不被惦记,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往那位子爬,而手握兵权或许比别的东西更能助他。 放眼京城,唯镇国大将军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兵权。 孟澜珏之前其实想的是等将苏家吞下之后,用那些钱悄悄暗养私兵以备不时之需,但现在苏家有了皇上的关注他不能动手,也不能再引起皇上的猜忌,所以便只能在别的方面想办法。 皇子与大臣拉拢关系无非便是联姻罢啦,但如今孟澜珏处境尴尬,他不敢直晃晃地求娶镇国大将军家的女儿,只能曲线筹谋,以免更让皇上多疑。 镇国大将军的夫人白玉荷是户部尚书的亲妹,两家关系亲密,而户部尚书那病秧子嫡女蓝沐熙靠喝着苏家一庶女的血才挺了过去,虽说如今依旧缠绵病榻,但他若是求娶了蓝沐熙,再拿镇将军府与尚书府之间这件腌臜来说事,苏宸那么好脸面的人为他所用轻易非常。 而且他还查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废太子喜欢的那女子,便是被将军府用完后以为死去丢弃掉的苏虞,似是连上天都在帮他,将这么个机会送到他的面前。 那蓝沐熙都快病死了,但苏虞却还活着,有这么个血器在,求娶自然方便多了,而到时候再将苏虞的惨状说给废太子听,估摸着是有趣的很。 于是乎这日,孟澜珏亲自到了户部尚书府上,提出了想要求娶蓝沐熙的想法。 户部尚书这人贪财,却是个聪明人,从不参与皇子们的站队,看上去一心只为皇上办事。 但许是他自身的原因,除去蓝沐熙这么个病秧秧的女儿,他府上再无别的儿女,哪怕后院妾室通房不少,也没能再有子嗣,所以对这唯一的女儿宝贝极了,孟澜珏自然也是利用这一点才进行着他的计划。 “小女身子孱弱,恐无法做到与寻常女子般相夫教子,殿下乃人中龙凤,您的正妻该是能与您并肩之人,小女的情况您应该也知道,您能看上小女是她的服气,只是她实在承受不住嫁人之后的辛苦,而臣只她这么一个女儿,她病的那般严重若真有事发生臣也想让她最后有父母陪在身边,还望殿下理解。” 户部尚书蓝子斟用一副爱女心切的态度轻声婉拒了孟澜珏的求娶。 他晓得孟澜珏最近失势,如今求娶他家女儿怕是想让蓝家助他,但他清楚他们当今皇上的疑心有多重,凡是被猜忌冷淡的人没一个能再翻身,他不敢将蓝家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放上去陪这位已经失势的皇子去争位,况且看孟澜珏突然来求娶,便知他如今着急,他不可能只找他一个尚书来帮他,日后定还会想法子娶更多身份高贵的女子,那他的后宅自然不会安宁,他的女儿身子那般弱如何能好好地活下去。 孟澜珏被拒绝了也不恼,面色温和地笑道: “本殿先前见过蓝小姐一面,当时便想着若是那般温婉的女子能做本殿的正妃日子定会舒心不少,只是一直没来得及再见一面。最近本殿听闻蓝小姐病情加重,本意是有心过来看看,然母后最近为本殿的婚事上心问本殿看上哪家女子,本殿思来想去想到的竟还是蓝小姐,她身子虽孱弱,但本殿初见后便不能忘怀,真心想求娶蓝小姐,且皇宫医术高明的太医众多,仔细将养着想来也不会比尚书府差。” 说到这孟澜珏意味深长地垂下眼皮,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对了,本殿听闻蓝小姐的病要以人血入药对否?” 蓝子斟听完前边自是不信,听完后边那句当即神色微变,眯了眯眼否认道: “殿下许是听错了,小女的病如何会用到人血。” 这事仅他府里与将军府知晓,怎会被这人知晓,他是想以此来要挟他向着他吗? 孟澜珏神态随意地笑笑,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是不是蓝尚书心中比本殿明白,本殿与你说这事无他意,只是听闻好似除了将军府那个被寻回的假庶女她的血对蓝小姐的病有奇效之外,旁人的血似乎效果都不大,蓝小姐是本殿看上的人,自然是想她好好活着,本殿若是告诉你那位假庶女没死,且随时能将她带回来供蓝小姐治病用,不知蓝尚书是否能同意将蓝小姐许配给本殿?其实本殿大可以让母后向父皇进言求与蓝小姐赐婚,不过想着亲自求娶更能证明本殿心意这才过来,想来蓝尚书如今是看到了吧?” 蓝沐熙是蓝子斟的宝贝疙瘩,但凡是她能有救,他确信蓝子斟会倒向他这边。 蓝子斟听到苏虞没死,不自觉得惊讶出声:“她没死?” 这话一出也暴露了孟澜珏所言属实,他抿了抿嘴也不打算再装傻,毕竟他的女儿再找不到合适的人血来做药引怕是真要没命了。 闭了闭眼后,他说道: “二殿下既然如此清楚臣便不再多说什么,那女子可是当真没死?当初苏宸派人来说那女子并非是他真正走失的庶女,且挖了心头血之后人便没了,本来小女饮下那血后好了一段时间,几乎与正常人无异,哪知才没多久病又复发得越发严重,再找别的人取血入药依旧效果不大。殿下既说人还在,那臣求殿下救小女,只要小女日后安然无恙,亲事自然由殿下说了算,臣也自当鞍前马后为殿下效力。” 苏宸那个老狐狸为何要骗他那女子已经死了? 孟澜珏听罢叹了一口气,似是被感动到了,“唉,父母之爱子甘以奉出一切,蓝小姐有蓝尚书你这样疼爱她的父亲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有蓝尚书这句话在,本殿定当尽快将人带回来为蓝小姐治病,至于婚事,待蓝小姐病情有所缓解之后本殿让母后去跟父皇求赐婚,蓝尚书觉着如何?” 为了女儿瞬间倒戈的蓝尚书虽说顾虑满满,但还是点头道: “一切都听殿下安排。” 孟澜珏满意地点了点头,主动跟蓝子斟提及道: “苏将军那边许是也不晓得那女子还活着,蓝尚书莫要多想,那女子真是苏将军的女儿,对外宣称是假的便是因为取了心头血之后苏家断定那女子活不了为了不让外人怀疑尚书府与将军府才不得不如此说,说起来苏将军与蓝尚书两家的交情真是叫人羡慕不已,不过为了节外开枝,那女子还活着的事暂时仅你我知晓便好。” 到时候苏虞在手,不怕苏宸不为他所用。 蓝尚书本身还怀疑苏宸的用意,听孟澜珏这么想暗嘲自己小人之心了,点了点头道: “臣晓得了殿下。” 只要人没死,他女儿便还有救,那别的事都不重要,虽说不想站队,但如今没得选,他只能想尽办法助二皇子登位,到时候他的女儿若能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他蓝家自然也能跟着风光,这样想想倒也不是不好。 第195章 苏虞,你喜欢我 远在小镇上的苏虞不晓得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她沉浸在忙碌与赚钱之中,不亦乐乎。 直到这日从酒铺出来,看见街对面被一女子缠上的楚珵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看到那样的场景心里烦躁不已,似乎还有些不悦。 等她回过神来时,都已经走到了医馆跟前。 楚珵州面无表情地刚躲开那女子的手,抬眸看见苏虞正站在医馆外定定地盯着他看,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他下意识地便想解释,但还没开口便看到苏虞转身又要离开。 这一举动让楚珵州眸中闪过一喜,以为苏虞误会他所以生气了,恰恰说明她开窍了,侧身绕过那女子赶紧出去追苏虞。 苏虞其实是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不悦,又奇怪自己过去干嘛,所以才转身走了。 楚珵州追上来叫住她时,她早就开始想生意上的事了,想不通的事她向来不愿意浪费时间在上面。 “小虞儿,你生气了?” 苏虞好奇地看着楚珵州,“你怎么知道?” 但仅仅有一点儿,也只那么一会儿。 好似被验证了心中所想,楚珵州嘴角微微扬起,追问道:“看出来了,为何生气?” 快说是不想看到他与别的女子走太近。 苏虞摇摇头,眼里有些迷茫,“我也不知。” 虽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但这句话似乎更让人高兴,楚珵州眼中的喜色越发明显,循循善诱道: “可是因为看到我与旁的女子站在一起你才会生气的?” 不知道原因但会生气,还说她不喜欢他? 苏虞想了想的确是在看到那副场景后心中才产生的不悦,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楚珵州嘴角疯狂上扬,用极为确定的语气道: “苏虞,你喜欢我。” 苏虞表情嫌弃地瞪了眼楚珵州,“说的哪跟哪,你今日试药时吃错药了?” 她喜欢银子啊,喜欢人干啥。 楚珵州:“……” 这比开窍了还气人呐! “你不信?那你说说为何看到我与别的女子站在一块会不开心?” 苏虞一时语塞,她还真没办法解释,正沉默着呢,方才在医馆缠着楚珵州的女子也跑了出来,很是亲昵地便往楚珵州身边靠。 楚珵州当即敛了神色,面无表情地往旁边移了移,冷漠道: “周小姐请自重。” 周洛婷对楚珵州的抗拒也不生气,只是带着不善的目光打量着苏虞,声音嗲嗲地说道: “楚哥哥,你与这位姐姐认识?” 楚珵州视线不离苏虞,淡淡道: “她是我心悦之人,你既以得见,日后无事便不必来此了。” 周洛婷一见到苏虞便对她有敌意,尤其在亲耳听到楚珵州不加掩饰地承认对她的喜欢之后,嫉妒之火在内心渐渐燃烧起来,面上却还是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那这位姐姐她也喜欢楚哥哥吗?” 楚珵州朝苏虞眨眨眼,走上前站在她身侧,“她自然也是喜欢我的,你也瞧见她方才有些生气了,我喜欢的姑娘极在意我,我也很在意她的感受,所以还请周小姐不要再说或者是做任何让人误会的话和动作,你我本是陌路,无需再有联系。” 周洛婷快被楚珵州的话给气哭了,她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可这个人不但在她面前表述着对另一个女人的喜欢,还对她极为狠心,咬了咬唇委屈道: “只是当做妹妹也不行吗?姐姐她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吧?” 楚珵州有些无语,“周小姐理解能力如此之差怕是需要开服药治治脑子,是我不想与你有牵扯,不关她的事,听懂了?” 周洛婷这下被楚珵州的毒舌给气哭了,红着眼大声道: “楚哥哥你太讨厌了。” 说完哭着跑掉了。 苏虞嘴角微微抽动,幽声道: “楚珵州,你利用我给你挡桃花,瞅你给人小姑娘气的。” 楚珵州无辜地挑挑眉,笑道: “不是挡桃花,是我不想让你误会我三心二意。你只是看见我与别的女子站在一起都差点气跑,我若真是再与她暧昧不清,你双眼不得流小珍珠啊?” “小傻鱼,我很高兴。” 苏虞不承认,泼冷水:“你也给自己治治脑子吧,都开始臆想了。” 楚珵州:“……” 看着苏虞说完那句话便离开的背影,他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小傻鱼终于还是游进了他的池塘里了。 晚上,楚珵州像平时一样去苏虞家里吃饭。 他给苏虞带了些核桃,在苏虞做饭时一颗一颗地亲手剥开。 杜默谨笑眯眯地向楚珵州讨要,结果被明确拒绝,并告知:“明儿师父给你买不带壳的,这些是为师给你姐姐剥来补脑用的。” 杜默谨撇撇嘴,坐在旁边撑着腮帮子调侃楚珵州道: “师父,你说你对我姐姐这么用心,又时常陪在左右,怎么还没将人追到手啊,是不是你不会追啊,需不需要徒儿帮帮你?” 楚珵州好气又好笑地催赶道:“去去去,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追媳妇还找人帮忙那是无能的表现,你师父我用不着,让你写的字写完了吗你就在这闲着?” 杜默谨嘿嘿一笑,“当然写完了师父,那你自个儿努力吧,我以后都不帮你说好话了。” 楚珵州拉住杜默谨的小手,一脸温善地看着他笑道:“乖徒儿,师父不是那个意思,好话也是要说一说的,咱两师徒谁跟谁啊你说呢?” 杜默谨眯眼笑开,抽出自己的小手,将楚珵州的话还给他,“不行的师父,追媳妇还要人帮是无能的表现,师父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人,你自己一定可以的,谨儿相信师父不是您自己口中的那种人,要自己努力哦,帮姐姐做饭去喽!” 那小身影一蹦一跳地欢快跑开,留下楚珵州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继续剥着核桃。 饭菜上桌,楚珵州也将他剥好的那一盘子核桃放在了苏虞面前。 苏虞不明所以,“让我吃这个?” 楚珵州点点头,邀功似的说道: “我亲手剥的,你尝尝,吃核桃补脑。” 苏虞勾唇,“什么意思?” “你分明喜欢我还不承认,多补补脑兴许就能明白过来了。” 楚珵州有些幽怨又委屈地控诉,他知道就苏虞那木头疙瘩他不挑明了说,她是认识不到她真实的情感的。 苏虞娇俏的小脸一黑,看了眼杜默谨,端起那盘核桃站起身,“来,你与我出去说。” 这人真是疯了,她非得将这盘核桃塞他嘴里给他先补补再说。 楚珵州摇摇头,同样看了眼正在闷头扒饭的杜默谨,“谨儿他晓得我心悦你,他是大孩子了有啥听不得的?” 杜默谨没想到他师父这次这么直接,以为是自己那会的话刺激到了,默默地夹了两筷子菜在碗里逃也似的跑回了他房间。 苏虞假假地一笑,盯着楚珵州问: “你今日到底在发什么疯?” 楚珵州站起来,俯下身做到与苏虞平时,满眼情愫地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眸,温声道: “是快要疯了,你分明是喜欢我的,为何你自己不明白?难道是觉着我配不上你所以不想承认?” 苏虞看楚珵州那一脸认真又有些受伤的神态,疑惑道: “仅仅因为我突如其来的不高兴你便认为是我喜欢你的表现?楚珵州,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会如此天真,我若是喜欢你我会不知道?你若真觉得喜欢我让你发疯,不妨换个人试试,我瞧今儿那个周小姐很喜欢你,你若是去喜欢她,我想她定会是极乐意的。” 楚珵州闻言眉头皱起,有被苏虞再次推开的话伤到,气到发笑: “苏虞,我的喜欢对你而言是不是很可笑?将我推给别人是吧,好,好的很,你还是多吃点核桃好好补补你的脑子再给我提建议。” 说罢,他将碗里的饭往一盘菜上一扣,端起来,又端起另一盘菜转身就走,嘴里还不忘念叨: “你别吃饭了,反正吃饱了也不说我爱听的话。” 苏虞:“……” 这人怎的越发幼稚了。 随虽是这般想,眼中却极快地过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看着手中那盘核桃,她捻起一块放进口中,咀嚼几下后香味充斥着口腔,满脑子却是楚珵州生气的模样。 好吧,他的确不该干涉他的感情事,让他去考虑周小姐那话是她欠考虑了,只是他笃定自己喜欢他,她喜欢他吗? 第196章 楚哥哥看上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之后好几日,苏虞都没见过楚珵州,听杜默谨说是有事去了外头,她也忙便没多上心。 这日刚从酒铺出来,苏虞便被周洛婷挡住了入路。 “我听说了,你是个卖酒的。” 苏虞眼神淡淡地看着周洛婷,不冷不热地回道:“然后呢?” 周洛婷眼中的鄙夷不加掩饰,她冷嗤一声,嘲讽道: “劝你最好离楚哥哥远点,免得连累他跟你一起受辱。你整日抛头露面,清楚这里的人在背后是怎么议论你的吗?自己不知廉耻那是你的事,楚哥哥那般明媚如光的人我不允许你影响他,一个大夫,一个卖酒女,你觉着你能配得上她吗?你若真喜欢他,便该为他着想,离他远一些才好。” 苏虞听这话觉着好笑,同为女子,却将满满的恶意倾注在她身上,她看着这位周小姐有些可悲,眸中泛出丝丝冷意出来,歪了歪头勾唇冷笑道: “周小姐是以身份什么来说教我,要求我的呢?别人怎样议论我那是别人的事,与我何干?楚珵州他清楚我是什么样子,可他偏偏还是喜欢我,你说怎么办呢周小姐?” 周洛婷被苏虞无所谓的语气给气到了,当即管不住说起了更难听的话: “还不是你仗着有几分姿色故意勾引才让楚大夫对你另眼相待,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也只会这般了,听闻你整日与男子打交道,怕不是跟他们都有龌龊才有的如今这么大的生意,不然凭你一个弱女子怎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楚哥哥定是被你迷惑了才对你死心塌地的,你要是要脸便自觉些远离楚哥哥,我看不得你糟践他。” “周小姐倒是会夸人的,说我姿色好引出这么话出来。不过像周小姐这般样貌普通又只会在父母的羽翼下指天说地的女子,见识短浅也实属正常,明明自个儿没什么本事又没什么主见,却以为全天下女子都如你一般只会靠父母,靠男人生存。话说回来,一般人可不会想这些,莫不是周小姐便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以此联想到我呢?” “你……你不要脸。” 周洛婷一张小脸被气的涨红,盈盈水眸泛着泪光,看上去可怜委屈极了。 苏虞无辜地眨了眨眼,漫不经心地笑道: “呀,怎么哭了呢周小姐?我只不过是用你说我的话稍稍也夸了一下你,怎的会这么大反应,是不是从未被人这般夸奖过,没关系啊,你若还想听,我再想想你方才的话看看如何再说。” 周洛婷“哇”的一下哭出声来,指着苏虞泪眼婆娑地威胁道: “呜呜呜,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楚哥哥看上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苏虞点点头,不以为然道:“嗯哼,我等着,周小姐还是多管管自个儿少操心别人吧,妆都哭花了,不晓得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周洛婷一听妆花了,赶紧抹了两下脸蛋,拿出帕子半遮住脸,回头狠狠地瞪了眼苏虞跑开了。 苏虞无所谓地笑笑,转过身看了眼医馆,在心里捶了几下给自己带来麻烦的楚珵州小人,这才舒心地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 结果隔天晚上,苏虞在从酒坊回来的路上发觉自己被人跟踪了。 这镇上一到晚上路上几乎看不到人,所以一般出了事也不会被发现是谁所为。 苏虞倒也不怕,只是被人找麻烦她着实是很烦,面色也越来越冷。 刚拐到拐角,迎面有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一脸坏笑地步步逼近她,苏虞阴沉着往后退,但她身后跟踪她的三人也在这时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只能假装害怕地往旁边的墙上靠去,故意颤着声问: “你……你们是谁?要……要做什么?” 这些人透过月光见到貌美的苏虞,一个个心痒难耐,想着这次真接了美差事。 其中微胖的男人一脸淫笑地走近苏虞,伸出手想摸苏虞的脸蛋,却被她打掉,反而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呦,还是个性子烈的妞。看这打扮还未出阁呢吧,哥几个今儿真是有福了,小娘子,谁叫你得罪人了呢,乖乖听话爷们疼你昂!” 说着那只脏手又伸向了苏虞。 苏虞一听她得罪了人,再想想这几日唯有周洛婷威胁过她,眸中寒意闪现,她一把捏住男人的手指,往外一掰,一道“咔嚓”骨裂的声音响起之后,紧随着一道比杀猪还要难听的尖叫声。 男人的手指被掰断疼的大叫,反手去打苏虞,结果没两下便被打在地上起不来,其余无人见状被惹怒,他们这些人心里可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狠厉地冲上去便要揍苏虞,结果不到片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个个哀嚎低吟,一见苏虞走近吓得抱头求饶。 藏在暗处被楚珵州派去保护苏虞的暗卫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默默地心想没事惹她干嘛。 看样子那六个人都被苏虞用脚踹废了,啧啧啧,肯定很疼,回去后得告诉别的兄弟们一定得对未来夫人恭敬再恭敬,不然惹到她的下场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苏虞拍了拍手上压根不存在的土,脚踩在那微胖男子的胸口,冷声道: “说吧,谁派你们过来的,要做什么?” 微胖男人打死他也没想这次遇上的女人会这么彪悍,他疼的说不出来话,可胸口上的脚力却在不断加重,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没了,艰难地开口道: “女……女侠饶命,你脚轻……轻点,你踩得太……太重,我说不……不出来话啊!” 苏虞嫌弃又无语地松了些力,等那人缓了缓才道: “是个姑娘,她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毁了姑娘你的清白,但我们之前也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是谁。” 当时听那姑娘说出这种话之后,他们心想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好姑娘,又见她是自己一个人找上门来的,一个没忍住便先给她办了,这拿了银子又尝了美妙的处女身,他们便根据那姑娘说的找上了苏虞,本以为又能享受一番,现在人都给废了后悔也晚了。 跟苏虞猜的一样,还真是周洛婷让人来干的。 那么小一个女孩子心思却如此歹毒,没法说。 许是看着苏虞不说话生怕她气过头冲动之下要了他们几人的命,那微胖男人求饶似的地说道: “姑娘你人美心善,便饶过我们这次,你看我们也没有真对姑娘你做什么,你打也打了,消消气,而且我们也算是为姑娘你报仇了啊。” 苏虞一听这话看向男子反问:“什么意思?” 微胖男子将他们把周洛婷给奸污的事说给了苏虞。 苏虞并没有觉得高兴,虽说周洛婷是自作自受,但不代表这几人的行为便值得被原谅。 她在微胖男人没反应过来时割断了他左手的手筋,语气寒凉道: “女子不是你们的玩物,若再让我见到你们欺辱女子,下次断的便不是手筋是你们的脑袋了。” 这人又疼又怕,忙不迭地点头。 其他五人看着像是冷血恶魔一般过来挑他们手筋的苏虞,吓得想跑,奈何没跑掉还又挨了一顿打,哀嚎声响彻天际。 暗卫默默地又低头看了眼他的手腕,想到如此狠厉的女人将来成了他们的夫人,他们可怜的殿下估摸着会少受很多委屈。 第197章 苏虞,我回来了 第二日,镇上忽然传出周记米行家的闺女不检点与多人私通的消息,人人嗤之以鼻,议论纷纷,更有甚者还跑去周家店铺跟前与家门口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导致周家早早地闭店,家门也紧闭。 周洛婷昨日被奸污之后回来她母亲已然瞧见了不对劲,被她随意遮掩了过去,本以为不会被人发现,她甚至还等着苏虞跟她一样之后今天再让人传出苏虞被人奸污的消息让她沦为整个镇上的笑柄,但没想到她还没去做,反而是她成了众矢之的。 她父亲质问她是否属实,她支支吾吾的模样差点让周父背过气去,拿起鸡毛掸子便要打,又被周母给拦住,好一番询问之后她才说自己是在回家路上被人掳走强暴,并非是不检点私通,她母亲哭着要报官,她怕报官之后那几人会将她做的事抖出来,所以以自己的名声为由坚决不要,她父亲骂她哪还有什么名声,但到底是心疼女儿,最终决定关了店带上一家人换个地方生活。 临走前,周洛婷戴着面纱偷偷从后门溜出去,她认为她如今的一切全都是拜苏虞所赐,又恨那些人为何要将那事传扬出去,所以蠢到又跑去找那几人,想问问事情办成没有。 结果没想到那几人早已不在那里,不知是从哪来的乞丐又占了那里,见是衣着富贵的女子闯了进来,顿时心生歹意,几人扯着周洛婷将她压倒在地。 被摧残了一整夜之后,她赤身裸体的被扔在了大街上,被人发现报官之后,她爹娘将她接了回去,之后再无任何音信。 苏虞也只是听说周洛婷被人传出的流言,至于是谁放出来的她也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不过之前她还想着要怎么报复一下周洛婷让她知道害她的后果,现在倒是省事不用了。 这事过去差不多半月,镇上的人渐渐淡忘,苏虞也早已想不起周洛婷。 如往常一样她依旧从酒铺出来,却迎面与一戴面纱的女子差点相撞,好在她眼疾手快的后果侧身躲过,垂眸的一瞬她看见从她腰侧划过去的匕首。 方才若是没有躲开,那匕首自然会直直地刺入她的腹部。 苏虞瞬间反应过来,一脚踹在那女子的胸口将她踹倒在地上,她手中的匕首也失了力甩在一旁。 这条街最是人多,这样惊险的一幕被不少人无意看到,当即有人大喊杀人了。 一瞬间街上的人被吓得乱窜,,四散而逃,有胆子大的躲起来偷看着那边的情况。 苏虞缓步上前,看着地上那女子瞪着她的那双眼睛,脚踩在方才她那匕首的左手上,缓缓蹲下扯掉那女子的面纱,“周小姐,好端端地为何要来杀我?” 周洛婷一脸愤恨地瞪着苏虞,咬牙切齿道: “你害得我名声尽毁,连家门都不敢出,你却好好的,凭什么?” 那夜差点要了她的命,整整半个月她都在家里休养,大夫说她身子废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而且本来要换个地方也因为她受伤严重一直拖着,她爹娘白日里连门都不敢出,都怪苏虞,若不是她出现,便不会有现在这一切发生。 她这辈子都被毁了,她恨苏虞,她想要她死。 苏虞听这话觉着好笑,冷笑道: “我让你名声尽毁?不是周小姐你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吗?忘了自己曾做过什么事吗?我未向你讨还便是觉着你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倒好怪在我头上反过来杀我,还真是愚蠢又无耻。” 周洛婷从这话听出些什么,躺倒哈哈大笑道: “苏虞,你脏不脏啊,被人破了身子楚哥哥他不会再要你了吧,我得不到的男人你也休想得到。你猜到是我让人做的了吧,哈哈哈,我承认就是我,你整日抛头露面本身就不干净,我给你多找几个男人你约莫是开心的吧,到底是不知廉耻,出了那样的事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出门做生意,真是脏死了,碰一下你我都觉着恶心。” “啪!” 苏虞一巴掌扇在周洛婷脸上,笑看向她: “你花钱找的那几人被我挑断了手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不然你猜为何第二日只有你被人传出脏了身子而没有我?你不是告诉他们做完了事要传的满镇都是吗,有吗?倒是你周小姐,体会到了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吗?自己有害人之心,却还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堪比城墙厚的脸皮一般人可比不过你。” 周洛婷瞪大眼睛,像是发疯一样想要打苏虞,却被苏虞又一巴掌扇消停了,她怒视苏虞,吼道: “我就知道是你传出去的,是你害的我,你一定是被那些人玷污之后从他们嘴里套出了话又收买了那些人,你无耻,苏虞你去死啊!” 苏虞懒洋洋地眨了眨眼,不想与之废话,“我死不了,但我晓得你大抵是要有好长时间呼吸不了外头的气息了,抓紧机会感受一下最后的自由吧,做蠢事不动脑的周小姐。” 这条街因为最热闹,所以会有衙门的人来回巡逻,方才出了这样的事,人都给吓跑了,巡逻的人不会听不到消息,所以很快便赶了过来。 听过苏虞的描述以及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人证实之后,周洛婷被衙门的人给带走了。 没过几日,苏虞再听到周洛婷的消息时,听说她因为杀人未遂,故意伤害,判了三年。 苏虞一点也不可怜周洛婷,只因为喜欢一个才认识不久的男人便能对别人做出那样恶劣的事出来,年纪再小也说明她这人是从头到尾坏到根的,那她自然要去她该去的地方。 不过苏虞最近倒是会莫名地想到楚珵州,他这次去外头差不多有二十来天了,人却没有一点消息。 他晓得楚珵州不是这里的人,具体什么身份也一律不知,整个人既简单又神秘,她向来不愿意打听别人的私事,却意外地对他好奇起来,脑子里有时候也会莫名闪过他的影子。 楚珵州说她喜欢他,难不成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这日苏虞得闲比平日早些回家,正要推门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甜甜的声音: “嫂嫂,这里这里。” 苏虞不觉得是在叫她,便没有回头,推开门正要进去,又听身后传来楚珵州的声音: “苏虞,我回来了。” 第198章 自己到底为何会这么大反应 苏虞回头,瞅见身后站着的楚珵州与他身旁站着的小姑娘,一个满眼温柔的神情,一个满脸甜美的笑意。 她没有多问什么,侧身让开道: “进来说吧!” “好。” 苏虞去煮茶,楚珵州与小姑娘坐在院中,不到冬季,那小姑娘身上已经穿上了厚袄,虽模样可爱灵动,仔细看脸上却不见血色。 “哥哥,嫂嫂长的好美啊,你怎么还没有将嫂嫂娶回家?” 楚珵州哭笑不得道:“哥哥还在努力,你未来嫂嫂她有点难追。” “娘亲说了,越是美好的东西越不容易得到,菡儿以后帮哥哥,一定要将嫂嫂追到手。” 孟清菡清楚楚珵州这一路走的有多不容易,所以当知道他有了喜欢的姑娘之后,别提有多么高兴了,终于有人能让她哥哥感受到欢愉,所以只要是她哥哥喜欢的人,她一定要帮忙。 楚珵州失笑,看着这次出宫之后越发灵动的孟清菡满眼都是宠溺,“你啊顾好你自己便成,哥哥不用你,自己来。” “嘿嘿,菡儿相信哥哥一定可以很快将嫂嫂追到手的。” 孟清菡对楚珵州满眼的信任,暗处的洛北看着孟清菡可爱的模样,心道还好计划成功了,不然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了。 苏虞不晓得这兄妹两在聊什么,端着茶过来给他们倒好,坐下来看着孟清菡问道: “姑娘是?” 孟清菡怕在苏虞跟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影响她哥哥追媳妇,乖巧地回道: “嫂嫂好,我叫……楚清菡,是哥哥的亲妹妹。” 苏虞:“……” 她已经是第二次听这小姑娘叫她嫂嫂了。 但看这小姑娘模样可爱,满眼单纯,又不忍心直接指出,只能委婉地说道: “我叫苏虞,是你哥哥的朋友,你可以叫我苏虞或者虞姐姐。” 楚珵州笑着插上话:“我妹妹看着小,她实际上比你还要大两月,小傻鱼。” 苏虞眨巴了下眼睛,看着分明只有十五六岁模样的孟清菡好笑道: “是吗?我以为比我小呢,那直接叫我名字吧!” 孟清菡摇摇头,想要再说什么,被楚珵州叫住,他跟苏虞笑道: “听你的,左右你两差不多大,叫名字合适些。前些日子我家里出了些事情,着急走所以没来得及与你说,如今事情办完带妹妹过来,正好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小虞儿。” 叫什么姐姐妹妹,不行。 “嗯,你说。” 苏虞听着楚珵州算是解释的话,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透露出的情绪告诉她事情并不简单。 楚珵州看了一眼孟清菡,温声道: “我回来时听闻你最近新开了一家学堂正在招先生,正巧我妹妹她读过不少书,你看能否让她去你的学堂教书?” 他妹妹如今是易容的模样,她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总出现在他身边,所以他得给她安排最安全妥当的去处。 苏虞听到楚珵州这么说,顿时对孟清菡更加来了兴趣,“当然可以。” 贺夫子那个私塾开了多年,房屋老旧,前段时间下了场大雨之后墙壁就裂了条很长的缝隙出来,而且屋顶的瓦片也都烂了,房顶一下雨便漏水,显然存在了隐患,暂时不能住了,所以贺夫子给孩子们放了假,准备花上几日将房子修缮一下。 苏虞听说之后,想到自己前世想做却没来得及做大的事,于是找到贺夫子,跟她说了想出资开办福利学堂的想法:免费让穷苦人家的孩子们以及孤儿上学,不论男孩女孩,钱全由她来出。 穷人的孩子读不起书,女子被教育无才便是德不让读书,她在酒坊里听很多工人想要他们的孩子读书却因没钱放弃,也听苏菀她们说过因为不识字差点被哄骗着亲手盖上卖掉自己的卖身契。 或许在这男权为尊的朝代女子读书改变不了什么,但只要比别人多学一些东西,多认识几个字,她们或许便有可能自救。 上一世她身边的女子有才能的大有人在,她手下的产业多的是女子在掌管,朝代限制了她们的脚步,却没办法阻挡她们天生的才能,但凡有人给她们机会,她们也能如男子那般甚至比男子做的更优秀。 所以她前世致力于建女子学堂,哪怕被质疑被谩骂被诋毁,她总觉得女子不该成为只会传宗接代的工具。 这一世也是恰好私塾那边房子出了问题,苏虞才想到将前世的事再捡起来做。 目前她的钱供一个学堂开支绰绰有余,等日后她赚得钱更多了,便再建所专门的女子学堂供女孩子们读书识字。 楚珵州见苏虞答应了,放心不少,“如此甚好,我妹妹她性子绵柔,若是教书,约莫是受孩子们喜欢的。” 说罢又对孟清菡道:“菡儿你明儿便过去看看吧,早些熟悉早些教课,不过你身子一向不好,切不可累着自个儿了,有事与哥哥说。” 孟清菡笑嘻嘻地点头,“知道了哥哥,我会好好教孩子们的,谢谢哥哥嫂嫂。” 她之前以为这辈子得死在皇宫,出了那事以后她以为得死在塞外,唯一没想到的是如今竟然好好地出现在她想也不敢想的外面,还可以去教孩子们读书,可以自由自在地做她从未做过的一切。 就像是做梦一般,但她知道她是真的迎来了新生。 苏虞瞪了楚珵州一眼,心想这人与她妹妹又乱说了些什么,但却不排斥,见孟清菡一脸开心的模样,便也没说什么。 倒是被瞪的楚珵州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温柔地笑着她,用嘴型说道: “我想你。” 苏虞登时一双眸子瞪大,小脸不由自主地发红发热,她恨不得上去捂住那张不分场合的嘴,这人真是越发没皮没脸了。 默默地假装没看到低头喝起了茶,却因为内心她难以控制的慌乱喝的太急导致被呛到,吓得楚珵州和孟清菡两人赶忙上去给拍背顺气。 苏虞捂着胸口抬眸扫了眼一脸担忧的楚珵州,心中又开始疑惑起来楚珵州说过的那话。 自己到底为何会这么大反应。 第199章 她有些想红袖了 深夜,孟清菡盖着厚厚的被褥躺在床上发呆。 她有些想红袖了。 一个半月前,漠梁皇族新上任的新皇皇甫卓到京来访。 如此大事,皇上本来是想让如今最得宠的六皇子去接待皇甫卓,但孟澜珏想要复宠,于是在皇甫卓快到京城之前,叫人将六皇子的坐骑上边做了手脚,导致他从马上摔下将推摔伤,这事做的极隐秘,哪怕被人怀疑却也没查出任何东西,只能当做意外处理。 而其他皇子要么年纪小,要么身份不够,唯剩下孟澜珏一人目前可以担起迎接他国新皇之责。 皇上倒没有说是真心厌弃了孟澜珏,只能说他手伸的太长,野心太大,而他外祖一家近年来又不安分。 所以皇上有心想要冷上一段时间,让孟澜珏还有皇后,以及外戚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可以给予他们无上的恩宠,也能随时将之收回,太过贪心他没给的东西,失去的自然只会更多。 左右他的儿子多的是,除去那几个稍微大些的,还有的是没长大的皇子,将来他这个位子想要传给谁,可不是争便能争去的。 只能他给,不能允许有人提前惦记。 不过皇上虽然猜忌了孟澜珏,到底没发现他犯了什么大错的实质性证据,而且他进来又安分帮着大理寺了了桩贩卖人口的大案,是以不少大臣推荐孟澜珏接手迎接皇甫卓的事,皇上便也就应了。 不过皇甫卓此次来访并不单纯只是为了来京拜访,也是为了两国交好联姻而来。 照理说他国皇上亲自过来求娶公主做皇后,本国皇上该是将嫡公主嫁过去以示诚意,然孟澜珏的亲妹三公主虽为嫡,但她的事皇宫中人都知晓,且不说她私养男宠已非清白之身,又被退婚过,而且她到现在还因为身子浑身散发着恶臭如何都除不去只能躲在自己宫里,所以压根不可能再嫁给皇甫卓。 皇上又不能让皇甫卓看轻,也不能叫他知晓三公主的事,便只能让他在剩下的公主里边挑选。 却没想到他竟然挑了孟清菡。 在此之前,皇上压根没关注过孟清菡,甚至一度都想不起有这么个女儿,还是贴身太监在他耳边提起了多年未曾招过寝的楚菱,他才隐约想起。 皇甫卓自己选的皇后,哪怕孟澜珏有心将与他母后交好的纯妃之女八公主嫁过去将来为他所用却也没能得逞,不过想到这是废太子曾经最关照的妹妹,而且传闻这位漠梁新皇弑父夺位还有虐人的癖好,曾有好几位妾室被他虐杀,想想让废太子在意的妹妹嫁过去遭罪也不是不行,便也没再动别的心思。 之后的事情很顺利,孟清菡被赐了封号,记在先后的名下有了嫡出的身份风风光光地随着皇甫卓回漠梁,她的母妃也因为此事被皇上重新招寝,升了妃位。 在去漠梁之前,孟清菡早已听有心之人故意传给她关于这位漠梁新皇喜好虐人的消息,她无所谓,在皇宫里她早已生不如死地活了这么些年,如今只不过是从一层地狱换进了更深的地狱,死对她而言只是早晚的事,但能凭着这次的联姻让她母亲升了妃位日子能过的好些,也算是她报答了她的养育之恩。 本以为这次去了那样远的地方,她的身子能不能熬过这一路先不说,便是到了也怕是遭受不住折磨会早早死掉,这辈子没可能会再见到她的太子哥哥了,却没想到离京城两座城之后,她再次见到了他,而且他还将她带离了那里。 原来在楚珵州做太子时,皇甫卓曾经也来过京城,二人那时年岁都不大,初来便打了一架,明面上关系极差,却无人知晓二人不打不相识私下里都很欣赏对方。 此次皇甫卓登上皇位,他本身便是冲着孟清菡身边的红袖而来。 之前那次他来京城,有人故意想引起两国不和所以想让皇甫卓死在皇宫之中,还未成年的他被人哄骗至偏僻的宫殿差点被刀捅死,用尽全力才逃脱,怕被追上他没有目的的往前跑,最终晕倒在孟清菡的宫门前,她那里最是偏僻,一般没人过来,还是红袖发现了他,在告知孟清菡之后将人带了进去。 红袖在皇甫卓初来皇宫时被调到前殿帮忙时见过他一面因而认识,所以她也是怕别过皇子死在她家公主宫前会惹来麻烦,又本身年岁都不大正是心善的年纪,这才与孟清菡商量着将人救下。 之后红袖给皇甫卓止了血又悄声通知了楚珵州过来,皇上知晓此事后震怒,派人彻查,最终只抓到了几个敌国的奸细。 皇甫卓养了一段时间的伤,特意跟皇上提了要让红袖来照顾他,那段时间红袖两头跑,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给累个够呛,却没想到自己会入了皇甫卓的心。 此次皇甫卓登基为皇,他派人给镇上的楚珵州送来了消息。 两国联姻早在百年前签下和平共处的合约时便已经开始,每一代的漠梁皇后都是出自本国,皇甫卓这里自然也会是。 他此次来朝,也并非他想来此,只不过他初登皇位根基未稳既要稳定国内又要稳固好邻国关系,所以这联姻必须得有,但他又心系红袖,好在她是楚珵州妹妹的贴身婢女,所以两人一合计便有了先选孟清菡再半路让红袖替换的计划。 能逃出皇宫与楚珵州在一起,孟清菡是一百个愿意,但要将红袖嫁给那样一个有虐人癖好的皇上,她将红袖当成亲妹妹看怎会愿意将她推入火坑,与楚珵州说了之后,才知那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放出的假消息,而且皇甫卓还承诺后宫只会有红袖一个皇后在,不会有其她人,她问了红袖的意愿,看红袖红了脸,便知这丫头约莫也对皇甫卓有意,于是这场换新娘的计划顺顺利利地进行了下去,红袖去漠梁做了皇后,而她则安安稳稳地逃离了那座冷冰冰的皇宫,与她的太子哥哥终于又待在了一起。 算算日子,估摸着再有半月红袖便能到了漠梁皇城,孟清菡想着她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那小丫头陪了自己十多年,跟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总算是能去享福了,想来一个帝王应下的承诺不会食言,她的红袖不知做了一国皇后是什么样的,日后若有机会,希望还可以再见。 第200章 梅花饼 第二日,苏虞将孟清菡带去了学堂。 目前学堂里除了贺夫子,还有其他两位稍微年长的夫子。 在大启,女性地位低下,学堂几乎没有女夫子的身影,因为压根就不会招女夫子。 所以对于孟清菡的出现,那三位夫子有些惊讶,不过到底是苏虞亲自挑选过的人,他们人品贵重,思想开明,见到孟清菡甚是尊重,没有丝毫不好的情绪出现。 这学堂是苏虞出资建的,但她没有精力管,所以全权交给了贺夫子。 他询问了孟清菡读过什么书,在听她说出好些书名之后,又听其琴棋书画也擅长,高兴得合不拢嘴,笑眯眯地对苏虞说她带了个好夫子过来。 之前贺夫子私塾的学生也都来了学堂读书,但这学堂的规模还能容纳下许多学生,因而招生也在稳步进行。 不过到底是在偏远镇上,许多人认为读书无用,孩子不如放家里多干些活,早早地帮衬家里,这也没法说。 但望子成龙的父母也不少,读书又是免费,况且吃住也包,所以来报名的孩子也有不少,只不过女孩还是少些。 人的思想不是一下便会被改变的,只能慢慢地影响,所以这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 今年的冬季似乎来的格外早,下初雪那日的前一天还艳阳高照,第二日天空便飘起了雪花。 楚珵州似是专等着这天,他将苏虞约去了梅园。 那日梅花最近开始盛开,红艳艳的一片,好看极了。 苏虞来时,楚珵州已经手捧着一束红梅等了好一会儿,他将花递过去,满眼深情地笑道: “还担心你忙可能会过不来,我想着摘几枝回去让人做成梅花饼送过去给你,也算应应景,你来了我倒觉着这花捧手里更好,给你。” 苏虞看着楚珵州,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那束梅花,“今日正好没多少事,你约我来这儿作甚?跟你一起摘梅花回去弄梅花饼?” 楚珵州:“……” 这个不解风情的笨女人。 对苏虞他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破罐子破摔地语气说道: “昂,想吃梅花饼了叫你过来的,你是真会想。” 苏虞哪能听不出楚珵州的阴阳怪气,眨巴眼无辜道: “那你找我来此到底是要做什么?” 楚珵州轻叹一声,伸手拂去落在苏虞额前的雪,柔声道: “今儿是十一月初九,是个……好日子,正巧又下了今年第一场雪,想叫你出来玩玩放松一下,你整日忙着身子哪能受得住,该是休息一下了。” 笨蛋,今天是你的生辰啊,自己都忘了吧! 苏虞听到十一月初九,这才想起今儿是自己的生辰,往年都是府里管家记着给她操办一下生辰宴,她自己都没想起来。 听楚珵州的话虽是暖心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浅浅一笑,“忙惯了也不觉着累,说起来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已是冬季,最是适合赚钱的好时候。” 楚珵州:“……” 钻钱眼里边得了,气死了。 “怎的,我耽误你赚钱了?” 楚珵州幽幽地来了一句,身子凑近苏虞,俯下身与她平视,语气带着些委屈道: “苏虞,你故意的,你将我的心意视而不见扔地上狠踩,就那么不喜欢我吗?” 苏虞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胸口处砰砰直跳她压根没法控制,有些慌乱地转动眼珠躲避楚珵州眼中的深情,无意间推了一把,正想着说些什么,再抬头竟看见楚珵州倒在了地上正一脸幽怨地凝望着她。 她瞪大眸子,赶忙上前扶人,“抱歉抱歉,我并非故意,你离我太近了我下意识地便推了一把。” 楚珵州借着苏虞的力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打脏的地方,垂眸不看苏虞,低声道: “嗯,看出来了,你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是我打扰你了,抱歉。” 苏虞听这话顿觉心里不舒服,而且她不不喜欢看到楚珵州露出那样的神情,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有些不知所措时,她见楚珵州又抬起头,伸出食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戳了戳,苦笑道: “罢了,谁叫我喜欢你呢,你不喜欢便不喜欢吧,我等得起。今儿叫你过来除了赏花之外,本还带了玉笛想为你吹一曲,你都推我了,怕也是不想听的吧!” “没有不想听。” 苏虞没想到自己无心的动作伤到了楚珵州,心中有了些许自责,总感觉下一瞬这人便要在他面前哭了,哪还敢多说别的。 “你不用勉强。” “我不勉强。” “真的?” “自然。” 楚珵州在苏虞没注意他的时候微微勾了勾唇,拿出放在腰间的玉笛缓缓吹了起来。 笛声悠扬而起,清脆又柔和,婉转而清亮,让人心尖轻颤。 苏虞没想到楚珵州的笛子会吹得这般好听,从他身上越发透露出神秘的气息出来,而且他的妹妹学识不浅,更是精通琴棋书画,瞧着完全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儿女,他们到底为何要选择在这么个小镇上生活呢? 一曲罢,楚珵州舔了舔嘴唇,看向苏虞的眼神依旧温柔,“雪下大了,我送你回去。” 苏虞摇了摇头,“我手里这点花可不够做梅花饼的,你帮我再摘一些吧!” “好。” “你吹的极好听,下次能否再吹给我听?” “你想听随时可以。” “谢谢你今日约我出来,也希望你能原谅我方才的无心之过。” 虽然他不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但他今日的心意却是她未曾从别人身上得到过的,她真的很高兴,苏虞看着楚珵州莞尔一笑。 再给她些时间,她需要好好想想。 楚珵州温柔地点头,“不客气,我没怪你。” 罢了罢了,何须急于一时,只要她开心便好。 从梅园回来,苏虞将摘来的梅花一朵一朵摘下来泡在水中洗净,开始动手做梅花饼。 一个时辰后,新鲜的梅花饼出锅,她端了一盘准备给对门的楚珵州拿过去。 但她刚从大门走到路中央,忽然从天而降四个蒙面人将苏虞围住。 苏虞冷眼扫过去,听她眼前那人道: “苏小姐与我们走一趟吧,我们主子有请。” “你们主子是谁?”苏虞眯了眯眼,警惕着其余三人。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轻篾,冷声道:“去了你便知道了,跟我们走吧苏小姐。” 苏虞不清楚这些人是谁,要带她去哪,但直觉自己这次有了大麻烦,不等那四人动手,她主动出击,却没想到直接被撒了一脸白粉,当即便没了意识,盘子摔在地上,梅花饼散落一地。 其中一个黑衣人接住倒地的苏虞,四人踩着地上的梅花饼正准备离去,保护苏虞的暗卫也顾不得暴露自己,他谨记他主子说过时刻要护好苏虞的话,提着剑便冲了上去。 但那四人武功高强,他一人根本打不过,吹了口哨儿提醒对门的主子,那道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直到被一剑刺入胸口,他的眼睛还盯着被人扛在肩上的苏虞,然后被一脚狠狠地踹飞在墙上,死不瞑目。 等楚珵州回来,见到满地的梅花碎饼,还有他死去的暗卫,突然意识到不对,急匆匆地便推开苏虞家的门找她。 怎么喊怎么叫也没有人应,每一处都找了也没有她的身影。 他今日本来休息,不久前突然被叫去救治一被砸伤严重的伤者,想着等回来按照苏虞的性子她做的梅花饼定会有他的一份,于是救完人便往回赶,没想到竟再也找不见苏虞。 他不信苏虞出了事,可面对门口的一切却又不得不信。 那暗卫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依旧会遭毒手,可见对方不是善茬。 他想到是孟澜珏所为,因为只有孟澜珏一心想毁了他在意的一切。 分明不想将苏虞牵扯进来,却因为他对她的心意表现得太过明显叫孟澜珏暗处的人察觉出来,说到底是他害了苏虞。 “洛北,传信给孟澜珏身边的暗探,若发现有苏虞的行踪,及时来报。” “通知下去,即刻回京。” 洛北看着楚珵州眼中隐忍的怒意,认真道: “是,主子。” 主子好不容易有了珍视喜欢的人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偏偏总想有人毁了他。 可惜那位没见过主子真正发怒的模样,若苏虞姑娘安好无事便也罢了,若真有一点事儿,怕是十条命也不够活的。 第201章 可你一卑贱之躯,本殿也是你能评判的? 苏虞是被疼醒的。 在阴暗潮湿的一间房内,她被绑在木架上,手腕处被人划了一道口子,下边有碗接着。 她疼得蹙眉,冷声问道: “你是谁?” 但那取血的男人看都未看她一眼,自顾自地盛好满满一碗血之后,随意将她的手腕缠上布条用做止血,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苏虞不晓得是谁绑架了她,但看这取她血的架势,莫不是将军府的人发现她还活着便又将她带了回来,取血给那姓蓝的女子治病? 但无论是与不是,她都不能坐以待毙,正想着先藏进紫珏中逃离这地方时,她听见门口响起了好几个的脚步声,她也有心想看看到底是谁将她绑架了过来,便没有唤出紫珏。 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二十来岁身着黑色华服的男子,而他身后跟着一身青色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看中年男人恭让前边男子的模样,显然那男子身份更高贵一些,但这两人苏虞完全不认识。 见苏虞醒着,孟澜珏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对他身后的蓝子斟道: “蓝尚书可以亲自验证方才那血是不是来自苏虞?” 蓝子斟没见过苏虞,但他女儿的贴身丫鬟却是见过,“橙儿,你进来。” 门外被唤到名字的丫鬟走了进来,看见苏虞愣了一下,随即满眼愤恨。 要不是这女子消失了,她家小姐也不会病情严重至此。 “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苏虞?”蓝子斟问橙儿。 橙儿盯着苏虞认真地点了点头,“回老爷,这女子的确是苏虞。” 人又被找了回来,那她家小姐有救了。 橙儿认完人,蓝子斟略有怀疑的心彻底放下,他挥挥手让橙儿退下,恭敬地笑着与孟澜珏道: “二殿下还请见谅,臣不是不相信您,只是觉着还是谨慎些为好,毕竟小女能不能有救希望全在这女子身上了。” 孟澜珏摆了摆手,“无妨,本殿晓得蓝尚书是爱女心切,如今人确认了,尚书大人也该放心了吧!” 孟澜珏打定了不会再放苏虞回去,所以哪怕在她面前暴露身份也无所谓,他不信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能耐,况且他还能利用这女子将废太子引来,此次定叫他有来无回。 苏虞没想到抓她来的人是二皇子,而且还是专门为了蓝家才抓的她,他们之间有什么勾当她不知晓,但是她却像个冤大头一般成了二人勾结的纽带。 她冷眼看着那二人,嗤笑道: “二位还真是位高权重,随意将无辜之人掳来堂而皇之地决定她的用途,小女子佩服。” 蓝子斟轻篾地看了苏虞一眼没有搭理她,在他眼里苏虞只是一个会说话的血器,没必要管她别的。 孟澜珏却是勾了勾唇,走近苏虞伸手轻抬起苏虞的下巴,“是个胆子大的,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本殿发现吗?” 苏虞别过脸躲开孟澜珏的手,冷漠地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孟澜珏也不恼,笑着取出帕子擦了擦手随意丢弃在地上,“你得感谢你身边那位姓楚的大夫啊,若非是他,本殿还真不会查到你头上,他可真是帮了本殿大忙了。哦,对了,想必那位楚大夫并没有告诉你他的真实姓名与身份吧,你想不想知道?” 废太子在外头改名换姓这事若传到皇上跟前,顶多只是让当地的官员罚他几大板而已,但他想要的却是要让废太子过的生不如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登临高位,再匍匐在自己脚下。 苏虞心中早就怀疑楚珵州的身份,但他隐瞒定有他隐瞒的原因,她自觉并没有什么问题,若他愿意与她说,她自然会听,不说她也不强求,人家没用真实身份又没有害她或是做伤天害理的事,有何好在意的,这位二皇子也是好笑。 “他姓甚名谁,是何身份,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为何要知道?我听他唤你二殿下,堂堂皇子做出绑架民女的事出来,你又有多光明磊落?” 孟澜珏哈哈一笑,眸中透出丝丝冷意出来,“还真是鹣鲽情深,被他连累了竟还要帮他说话,本殿都快感动到落泪了。” 话说到这,他脸色突然一变,反手在苏虞脸上扇了一巴掌,冷笑道: “可你一卑贱之躯,本殿也是你能评判的?” 苏虞嘴角被扇破,有血顺着唇角流下,她清楚她还有用孟澜珏不会要她的命,所以不将他放在眼中,“是是是,我卑贱,你尊贵,但你莫急吧,一急倒叫人觉着是我说对了,是吧二殿下?” “好一个伶牙俐齿,你与他都让人厌恶至极。本殿不屑与你费口舌,苏小姐日后可要好好享受在本殿这的生活。” 孟澜珏沉着脸转身,他得用到苏虞,的确不能将她如何,还得好好养着不能让人死了,所以哪怕被挑衅也只能无视。 出了房间,他对门口看守的侍卫道:“将她放下来,叫大夫过来给她手腕止血,调养身子,她若出事尔等提头来见。” 方才见她手腕上虽缠着布却依旧有血往外渗出滴落,她大有用处,只有好好活着才行。 侍卫领命之后进屋将苏虞从木架上解开,冷漠地看着她因为浑身无力麻木跌倒在地无动于衷,重新关上房屋门走了出去。 房间顿时又恢复阴暗的模样,苏虞趴坐在地上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看了眼自己流血的手腕,扯掉那块破布默念紫珏。 下一瞬,便出现在灵泉旁。 她盛了些灵泉水在盆里,将伤着的手腕放了进去浸泡,痛意逐渐散去,渐渐没了感觉,伤口也在肉眼可见的愈合。 等到完全愈合,她往后边林中走去,采了颗灵芝以后,她对着空气说了:“回家。” 几乎眨眼之间,苏虞又回到了小镇上那个家,她站在院中,看着屋前坐在台阶上正埋头哭泣的杜默谨,心疼地叫他道: “谨儿。” 杜默谨因为苏虞不见了彷徨无助,以为她又丢下自己走了,悲伤不已。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愣了一下,赶紧抬眸,见苏虞就站在他的面前,鼻头一酸站起来便朝苏虞跑过来,而后一把将她抱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姐姐,姐姐你……你去哪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又丢下谨儿了。” 苏虞心疼坏了,轻拍着杜默谨的背,温柔地哄道: “不哭不哭,姐姐怎会丢下谨儿呢,只是有事去办没来得及与谨儿说,是姐姐的错,让谨儿担心了。” 杜默谨在苏虞怀里哭的一抽一抽的,“姐姐去了两日,师父也不见了,谨儿哪里都找了也找不到,姐姐,谨儿真的好怕有一天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不会的谨儿,姐姐会一直在。” 苏虞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两日,而且楚珵州也不见了。 等杜默谨平复了情绪以后,她才知道她消失的这两日酒坊跟酒铺都乱成一锅粥了,大家都在忙着找她,甚至还贴了寻人启事,她听着心中极暖,这样的温情怎会不让人动容呢! 她打算去趟酒坊和酒铺告诉大家她没事,但本就有些敏感的杜默谨这次被吓到了,说什么也要跟着,苏虞无奈只能将人带在身边。 第202章 这是你身为小鬼自带的法器吗? 得知苏虞平安地回来,众人也都放下了心。 晚上,苏虞回想着白天的事,再联想到在她失踪后楚珵州也跟着消失,她觉着有些事情不问清楚或许日后的麻烦会不间断。 而且她从二皇子那逃出来,若再被发现她出现在镇上,那这里的其他人说不定也会被牵连,所以她得暂时离开。 担心杜默谨醒来看不到她又会多想,所以特意写了封信告诉他她要去京城谈生意,过几日便回来。 信写好放在桌上,苏虞进入紫珏之后,念了一句“去楚珵州附近”,果不其然,她立马便出现了一个陌生但装扮豪华的房间。 此时的她站在一块屏风处,耳边传来传来楚珵州的声音: “再派人去找,她许是躲到了什么地方。” 哎呀,让去他附近,没让离这么近啊,万一被发现了她怎么解释?苏虞心想。 然这话音刚落,楚珵州警觉得听到屏风后轻微的动静,当即将手中的茶杯甩飞过去,“什么人?” 那茶杯上是用了十成的内力甩出去的,砸在屏风上直接生生将那么大的屏风给压倒了,躲在后边的苏虞好在反应迅速往旁边闪开才没有被砸到,但也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了楚珵州面前。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招了招手,“楚珵州,我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你信吗?” 楚珵州身旁的孟澜序像是见了鬼似的揉了揉眼睛,指着她震惊道: “哥,你是不是看我闲故意玩我呢,人分明好端端地在你这里哪里出事了?” 楚珵州也被突然出现的苏虞给惊到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快速起身大步走过去一把将苏虞揽入怀里,后怕道: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自从猜到苏虞是四百多年前的小鬼附身之后,她身上出现再诡异的事他都不觉得奇怪。 只要人好好的没事,她便就是以鬼的模样现身他也不会怕。 苏虞眸子微怔,感受到楚珵州像是要将她揉碎了一般用力的拥抱,小脸有些发热,伸手推了推他,“你先松开我,还有人在呢!” 孟澜序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摆手道: “当我不存在便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小两口的事真心叫人看不懂。 楚珵州舍不得松开苏虞,又有太多的话想说,于是在松开之后将人打横抱起,放到矮榻之上,自己则搬来一个小凳,端正地坐在她面前,温柔地笑道: “跟个小鬼似的突然出现在我房里,不与我解释解释?” 苏虞坐好,从方才的些许不好意思中正色过来,眯了眯眼凑近楚珵州,“你不应该先与我解释为何你会与萧白公子在一起,而且还哥弟相称?” 楚珵州难得见苏虞对他的事有了兴趣,失笑道:“本身也没打算瞒你,只是还没想好怎么与你说,也怕你知晓实情后会疏远我。” “你先说,我再斟酌。” “那还是不说了,你本就不喜欢我若听完后再嫌弃了我,我还怎么娶你当娘子。” “你不说我现在便走。” 苏虞拔地而起,又被楚珵州一把按了下去,“好好好,我逗你的,与你什么都说清楚,但你也得与我说实话,好不好?” 知道楚珵州是怀疑她突然出现的事了,点头道:“好。” 于是乎,楚珵州将他原本的身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虞,只不过减去了他幼年时遭受过的苦难。 “皇上改我名为枭獍,将我视为生而食父食母的狠毒之人,贬我为庶人让我自生自灭,但我即便落魄至此,二皇子也没想放过,我才不得已去了你所在的那个小山村。之后虽说他暗地里使了不少龌龊手段,但起码我都能应付,只是这次我派去保护你的暗卫死在你门前,你不知所踪,我想到是孟澜珏所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也从暗探那里获知你被他带进了宫里藏在了暗室中。我与澜序计划着要如何去救你,却没想到今儿下午便传来消息说你从暗室逃了出去,我又命人在皇宫和京城暗暗寻找,又担心孟澜珏的人会先一步找到你,却没想到你会出现在我这里。虞儿,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又怎知我在这里?” 苏虞打死她也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之前的太子,而孟澜序是珉亲王世子,那楚清菡的身份便是公主了。 还说要与皇家人少打些交道呢,现在身边一窝这些人。 只不过没想到在皇家即便是太子也会过的那般艰难,尤其在听到皇上给楚珵州改的名字之后,她心脏微微抽痛了一下。 那是一个父亲对亲生儿子的怨恨,只因不喜便不相信他,任由他人将他诬陷,果真是皇家无情。 她将手伸向楚珵州,心中默念紫珏,紫珏凭空出现。紧接着苏虞消失,又在几秒之后回到了原处,楚珵州眸子微缩,好奇道: “这是你身为小鬼自带的法器吗?” 苏虞:“……” 她抬眸眼神地幽幽看向楚珵州,“什么小鬼?” 楚珵州眼中闪过得意,笑道: “你不是四百多年前的小鬼吗?还是第一女皇商,我晓得你是厉害的。” 苏虞震惊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你怎么知道?你让你的人偷听到我那日与苏茂鹤的谈话了?你不怕?” 她本来只打算告诉楚珵州她有个祖传的神器,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知晓她的真实身份,而且好像一点都不怕她的。 “怕什么?别说你现在已经是个人,便真是个小鬼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怕,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楚珵州一脸的深情,但也怕苏虞误会他派人在她身边的初衷,解释道: “我的确是派人一直跟着你,但仅仅是为了护你平安,那日你与他的谈话暗卫告诉我时,也只是确定了心中所想,早在此之前我便觉察出你不是现在的苏虞。” 接着,楚珵州便将她如何察觉出的一一告诉了苏虞,不过依旧省略了一开始想着会利用她的那层意思。 苏虞是没想到她从那么早开始便在楚珵州面前露出了马脚,干脆也不掩饰了,点头道: “你猜的不错,但是我并不需要保护,日后不必再派人跟着我了,那位为了救我死去的暗卫,他葬在了何处,我该去感谢他的。” “等回去了我带你去看他,到底是因为我让你被孟澜珏盯上,你最近便待在这里,剩下的交给我。” 楚珵州本想着慢慢来,等着孟澜珏想要的位置被他人坐上,他再去与他算清账,可他偏偏作死动到苏虞的头上,那有些事也得加快进程了。 苏虞不晓得楚珵州如此庶民的身份如何与孟澜珏斗,但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并非会坐以待毙,虽说被牵连她的确很烦,可她承认她对楚珵州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在,他本是无意,不过如今已经被牵扯进来,要不要不理会已经不是她所能决定的了。 “他盯上我也并非只是因为你,今日他命人取了我的血给了他口中的蓝尚书,还特意让蓝尚书过来确认了是我,我猜他们之间必有勾当,你小心些应对吧!” 楚珵州第一反应是检查苏虞的伤,看她手上无伤,着急问伤哪了,苏虞指了指手腕,又指了指紫珏,说已经治好了,楚珵州这才放下心来。 苏虞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很重要,看来孟澜珏又开始打起了别的主意,众所知周蓝家与苏家关系非常,他这意图不要太明显了。 若真是冲着苏家的兵权而去,那孟澜珏还真是自寻死路。 第203章 你的才能不及他的一半 二皇子宫…… 孟澜珏在手下人找不到苏虞之后大发雷霆,将桌上的茶具一并摔到了地上。 他怎么也没想通苏虞是怎么逃出去的,他叫人暗中在皇宫找,却因着不是每处都能进去,所以找起来很是艰难。 不过虽说苏虞跑了,但好在蓝子斟已经亲眼见过了苏虞,只要他相信苏虞的血能救他女儿,那自然他的计划还能进行。 只是一个乡下村姑到底是如何逃出他的宫殿,又躲在哪了呢? 暗探说自苏虞被带走了,废太子那边也不见了踪影,看来鱼儿是主动自己上钩了,虽说苏虞跑了,但料想这皇宫警卫森严她也逃不出去,趁机让废太子自己上来送死也未尝不可。 至于镇国将军苏宸那边,也该开始让他为自己所用了。 第二日,孟澜珏故意让人向孟澜序透露出要将苏虞换地方关的消息,只等着到时候孟澜序告知楚珵州后,让楚珵州自投罗网,再将孟澜序一并拿下。 但干巴巴地在布满天罗地网的地方等了三日,却依旧不见楚珵州的身影时,孟澜珏有些急了。 若是楚珵州不为了女人冒险,那他这番便是瞎忙活,况且他也没有把握楚珵州对那女子的感情有多深,完全只是靠猜测,这样的结果他也不是没想到。 只是两次引诱楚珵州在京城现身都失败了,孟澜珏不可谓不生气。 但到底楚珵州的事是小,他要做的其他事才重要,所以在没有等到楚珵州之后,孟澜珏又开始拉拢起了苏宸。 如他所想,在将苏虞拿出来说之后,苏宸脸色便变了,尤其在听到人没死,而且现在就在孟澜珏手中,且蓝子斟已经见过时,苏宸便知晓孟澜珏此次是为了让苏家支持他而来。 孟澜珏第一次去苏府没有将事做绝,甚至只是替了苏虞如今在手上,给了苏宸去向蓝子斟证实的时间。 第二次去见苏宸有些犹豫,便以将苏虞带到皇上跟前为由威逼,之后又提出若是苏家帮他登位,日后定会封苏宸为异姓王,享皇家食禄,一番威逼利诱之后,苏宸到底怕他将亲女儿当做血器供养她人的事传出去断了前程,默认了站在孟澜珏这边。 有了苏宸的站队,那孟澜珏也相当于有了兵权的加持。 他如今没什么好担心的,若皇上愿意重新信任他将他立为太子,他或许会安生地等他驾崩之后名正言顺上位,但若皇上依旧猜忌于他迟迟再不立他为太子,那这启国的皇帝怕是该换他来当了,毕竟他的好父皇当年不也是弑父杀兄才登上这位置的吗,哪怕翰林院将那些事粉饰得再干净再名正言顺,他父皇的皇位怎么来的谁都清楚,不然他怎会对他的儿女疑心这般重,还不是怕他们效仿当年的他,只是老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父皇若将他逼得太狠,效仿一次又何妨。 然而仅仅一夜之间,有关孟澜珏走私,贪墨官银,与地方官员勾结,意图谋害富商,草菅人命等等各种罪行的罪状以及证据全部被大理寺卿送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看后震怒,当即命人将孟澜珏带了过去审问,孟澜珏不认,皇上却清楚上边一条条一件件全都属实,直接下旨将孟澜珏幽禁,彻查他。 被幽禁自知完蛋的孟澜珏不再对皇上抱有希望,他让暗卫送去了信给苏宸,又联合起自己培养的势力,意图逼宫。 御林军的统领是孟澜珏外祖的人,所以此次逼宫只会大大有利。 所以他带着人在皇宫一路杀进了皇上的勤政殿,凡是抵挡之人全被斩杀,其他皇子他也没有放过,纷纷派了人过去就地处置。 皇上身边保护他的御前侍卫虽不在少数,但抵不过孟澜珏的人多,不过半个时辰,勤政殿前已经死伤一片,周围全被他的人包了起来。 皇上穿着明黄色的寝衣,面对自己儿子的逼宫依旧威严十足,丝毫不惧,“真是朕的好儿子。” 孟澜珏自以为是胜利者,笑的满脸得意,“那是自然,儿臣都是与父皇学的,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 皇上眉头蹙起,想起自己当年登位的手段的确也不光彩,心里震惊这难道是因果报应? “朕可不像你做出逼宫之事出来,哪怕你坐上了这皇位,也得为天下人耻笑。” “父皇虽是没有逼宫,但弑父杀兄也比逼宫好不到哪去吧?您不还是稳坐了皇位这么多年,您都不怕,我有何惧?” 孟澜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要他登上皇位,这天下都是他说了算,谁敢议论皇上。 皇上自知孟澜珏无药可救,冷眼望着他,“朕今日下场,便是你明日之结局。” 孟澜珏哈哈大笑,兴奋又激动,“父皇,你说你好好地将太子之位给我不就成了,非要给了又收回去,你以为我会如废太子那般认命吗?该是属于我的位置谁也抢不走,父皇也是蠢,我只是轻轻动了下手脚,你便认定了是废太子所为,直接将他贬成了庶民,我还得多谢父皇替我铺路。” 皇上听到废太子,但怎么也想不起他的样子了,不过不想让孟澜珏太得意,冷笑道: “你的才能还不及他的一半,即便你做了皇帝,这皇位做不做得稳还另说,你高兴得太早了。” “那就不劳父皇操心了,还请父皇驾崩。” 不愿与皇上再多说些废话,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孟澜珏一剑刺入皇上的胸口,带着发狂的笑意,“父皇走好。” 剑又被抽出,皇上脸色惨白地往后退了几步倒在了地上。 孟澜珏看着即将要断气的皇上,忽觉脸上湿湿的,他伸手去抹,竟是泪水。 是终于能登上自己日思夜想激动的泪,还是心存父子之情难过的泪,除了孟澜珏无人知晓。 正在这时,门外又响起打斗声。 孟澜珏猛地回头看过去,竟看到孟澜序带人冲了进来。 他瞪大眼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分明在逼宫之前,他让人联系了苏宸,叫他将他手下在京城的两万人马守在皇宫外,便是以防万一,但现在孟澜序竟带人闯了进来。 “在想皇宫外有苏宸两万大军替你把门我为何还能进来?” 孟澜序挑衅地笑着,随手将孟澜珏传给苏宸的信扔在了地上。 “蠢货,你信都在我这,他都不知道你要逼宫的事如何替你在外把守。” “是吧哥。”这话是对着他身边侍卫打扮的人说的,那人一直低着头,孟澜珏也没注意,直到他抬起头,才发现竟是楚珵州。 第204章 枭獍,本殿早该当初直接杀了你 楚珵州取下头盔,面无表情地看向孟澜珏,“孟澜珏,你不是总想让我出现吗?如今我来了,可是如愿了?” 心中已知大势已去,孟澜珏提剑怒视楚珵州:“枭獍,本殿早该当初直接杀了你。” 他太想让废太子看看他是如何登临高位将他踩在脚下的,所以一次次放过他的性命只让他吃些苦头,没想到竟给自己留下了祸患。 楚珵州冷笑,“我也说过不属于你的东西即便你再想要终究你拿不到手。” “你以为本殿今儿败了,凭你一个被废之人能安坐皇位?别忘了你这辈子不能踏进京城半步,如今出现在这,你猜会不会有人猜真正逼宫的是你,弑父杀兄的也是你?” 孟澜珏仰头大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眯眼盯着楚珵州,“对了,你连自己心爱之人都能狠心不管,不知道她是何下场吧?本殿叫手下挨个尝了她的味道,将她的活活喂了狗,听着高兴吗?”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殿上一根大柱子后边有声音说道: “你是在说我吗?” 苏虞缓缓从柱子后边走出来,惊得话还没咽下去以为打击到楚珵州的孟澜珏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他像是见了鬼似的盯着苏虞,压根想不起苏虞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大殿里的。 楚珵州朝苏虞招了招手,“虞儿,过来。” 苏虞到现在也没承认喜欢他,却在听说今日的事后,说什么也要跟着,说是能在紧要关头保护他,怎么阻拦也不听,还带他进去了她那个宝物里边,果真是能救命的好物,便也没再拦着将人一起带着了。 方才快到勤政殿时,他担心人多会伤到他,便让她先进紫珏里边待着,谁知这丫头竟还大着胆子出现在了这里,真是……好吧,来的挺巧,他刚看到孟澜珏一张脸都绿了。 从前只知道孟澜珏这人自私心狠,没想到胡说八道起来也是一把好手。 外头的洛北此时进来禀报说叛贼已尽数拿下,楚珵州淡笑地看向孟澜珏,“谁说我要这皇位了,你费尽心机想要的并非别人也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不好受吧?” “洛北,将人带下去。” 几个侍卫上前去押孟澜珏,孟澜珏没有挣扎,只是嗤笑道: “你不要皇位还来这作甚,哄鬼呢?” 但没人搭理他,经过苏虞时,他挣扎了几下,狐疑地看着他问道: “你到底是如何从暗室逃出去的?” 苏虞懒懒地撩起眼皮,勾唇道: “不告诉你。” 孟澜珏:“……” 他黑着脸被带了下去。 孟澜序凑到苏虞身边,好奇地看着她,“我记得你方才分明在前殿,而且不是这身衣服啊?” 苏虞眨巴了下眼睛,看了眼楚珵州假假的一笑,“方才趁乱我跑进来了,那身衣服太重我受不住便脱了。” 是真的重,十多斤斤压身上她都有些呼吸不畅了。 “哦哦哦,这样啊。” 孟澜序没有多想,转眸看向楚珵州,才发现他走向了躺在地上的皇上。 本以为皇上都已经被孟澜珏杀了,没想到他还有一口气在。 见楚珵州走过去,皇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衣服下摆,艰难地说道: “你……你也想逼宫吗?” 孟澜序:“……” 真想上去补一刀啊,当年他父王是如何死的他记得清清楚楚,如今虽不是亲手报仇,但看到他是被自己亲儿子所杀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但这人濒死竟还对楚珵州这般,赶紧去死吧,不然活着也是气人。 楚珵州冷漠地看着地上因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皇上,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出来,“谁稀罕?你坐过的位置我嫌脏。” 这么肮脏龌龊的地方,若非必要他不想再踏进一步。 皇上瞪大眼睛,想要说什么张着嘴却咽了气。 楚珵州拿过手中的剑将皇上还拽着的那块布割断,闭眼平复了一下心绪。 一切都结束了,他也还活着,明日醒来,他的世界是否也会是光明一片呢? 他缓缓看向苏虞,见苏虞也正看着他,眼里似乎有心疼,他脸上缓缓蔓开笑,温柔极了。 会吧,毕竟他的身边始终有束光引着他往阳光的方向走去。 翌日,孟澜珏逼宫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他心狠到没有放过皇宫中任何一个皇子,因此皇位落空,而孟澜珏曾经陷害楚珵州害他被废的事也被传了出来,大臣们这才想起有位正统嫡出的皇子能继位,嚷嚷着要将楚珵州请回来让他登临大统。 然而楚珵州厌恶皇宫与朝堂里的明争暗斗,压根不想做皇上,而正好这时已经成了菱妃的楚菱传出怀孕的消息出来,楚珵州不愿意当皇帝,大臣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楚菱这一胎上边。 但国不能一日无君,所以孟澜序这个平叛有功的世子稀里糊涂地被推上了摄政王的宝座,在楚菱这胎未出生之前国事全由他管,日后若生出个皇子,那便有了新皇,等新皇长大还政于他便成,若生出个公主,那摄政王便皇帝,国还得归他来管。 而孟澜序一心只想赚钱,成了摄政王之后他不止一次跑到楚珵州在京城的宅子里哭诉自己命苦,让楚珵州回去当皇帝把他换下来,结果去了两次之后再去,人都没影了,气的他差点将牙咬碎了。 明明他只是帮楚珵州的忙,最后倒把自己给帮进去了,破摄政王一点自由都没有,谁爱当谁当去。 从京城回小镇的马车上,苏虞听楚珵州说孟澜珏在死牢自尽了,而蓝家的嫡女蓝沐熙在孟澜珏逼宫那日病发死了,尚书府与将军府因为与孟澜珏有联系,被抄了家,全部流放到了苦寒之地。 如此结果不叫人可怜,说到底都是咎由自取,苏虞看着窗外想到原身,心想伤害她的人都已经得到了报应,她泉下有知应该会瞑目了,而且守诺她的事也做到了,她的弟弟妹妹被养的很好,若有来生,希望她能够平安顺遂地过一生。 “在想什么?”楚珵州出声问苏虞。 苏虞回眸,淡声道:“你初见我时这副身子上所有的伤痕全是她所承受的,我在想那些人的报应来的太晚,人没了,她也看不见了。” “你忘了你自己便是小鬼还魂,她说不定也在某处一直等着看着,只要最终那些人得到了报应,我想这便是她愿意看到的。再着说你将她的弟弟妹妹养的那般好,或许比起那些人的报应她更喜欢看到这些,你说呢?” “或许吧!” 在苏虞看不到的地方,阴差与原本的杜虞魂魄站在树荫之下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阴差道:“好了,该见的人你也都见过了,该回去投胎了,你本该在身亡七日后便投胎转世,因着是那位用了你身子的缘故才让你在黄泉停留这些日子,又允准你回阳间再最后看一遭,心愿可了了?” 杜虞浅浅一笑,“多谢大人,小女心愿已了。” 她的弟弟妹妹过的那样好她打心里感激苏虞。 “大人,小女有一疑问能否说?” 阴差点头,“你说。” “那位苏虞姑娘到底是何人,我竟也因她受到厚待。” 听黄泉的孟婆告诉她说,她的身子能为苏虞姑娘所用是她前几世积德才攒下的福报,一般人死了便死了,身子用黄土一埋啥也不见了,但她身死之后身子能为苏虞姑娘所用,作为福报她下辈子会得一个极好的去处。 她问了孟婆到底那位苏虞姑娘是何身份,但孟婆说她也不知。 阴差面无表情道:“她具体是何身份我也不知,唯有冥王知晓,听闻是极尊贵的人,你只需安心投你的胎,其它的莫要再多想了。” “嗯,好。” 能让阴差都说是身份极尊重的人,许是神仙下凡吧,杜虞心想。 有苏虞姑娘在,她不必再担心她的弟弟妹妹,只是她什么回报都没给,到底是对不起人家,希望来世能有机会再见报答恩情。 一阵清风拂过,唯剩树枝轻晃。 第205章 大结局 一年后…… 菱妃诞下皇子才满三月,孟澜序便迫不及待地立了他为新皇。 新皇登基大典,已经成了太后的楚菱抱着她的儿子一步一步走向高台。 回想自己的一生,她本以为会那样孤独地老死在冰冷的宫殿中,未曾想有朝一日她能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清楚地知道她如今的荣耀来自己于谁,庆幸自己当年做了正确的事情。 昨日楚珵州进宫来看她,顺带着他的心上人苏虞。 那女子如今名动京城,她开办女子学堂,兴办女子工坊,绣楼衣阁等等为天下女子提供了许多自力更生的生存之处,因而深受追捧。 而且短短一年,她在京城发展起来的酒业,房产,制造那些规模都很大,也做的极好,又因她给朝廷交税和上供最多,所以摄政王赐了她第一女皇商的美称。 昨儿听楚珵州说了即将与苏虞大婚的事之后,楚菱也想做些什么。 听闻外界虽对苏虞追捧,但男权至上深入骨髓的有些人依旧看不起苏虞,觉得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流转于男子之间应酬是伤风败俗之事,对她商人的身份甚是不耻。 所以思来想去,楚菱赐了苏虞福运县君的封号,如此再有人敢嚼她的舌根便得掂量掂量,且有了身份更有利于她在商场上应酬。 她是这般想的,不过苏虞倒是想的很开,想要拒了她的好意,那孩子的胸怀与格局她是真喜欢,想到她家珵州娶了这么个优秀的娘子,大手一挥又加了些封赏,许是怕她一高兴再加些什么,苏虞最后还是应了她的赏赐。 但直到苏虞离开后,她才知道苏虞给她带来的礼物竟价比千金。 好嘛,她还赏赐人家,结果人家比她有钱的多。 嗯,有钱真好。 眼看快要到达顶部,楚菱望着孟澜序那张看上去一言难尽的苦瓜脸,抿唇憋住笑。 今早儿这位摄政王还特意过来与她说一定要早早启蒙,从小教她儿子如何做一个帝王,最多十年,到时候他便还政,谁也别想将他困在朝堂之上等等各种抱怨却又委屈至极的话,真是惹人好笑又同情。 但是她的苦日子熬到头了啊,儿子又还在襁褓之中,她如今可太自由了,等过段时间她便带着儿子悄悄出宫去玩,好好感受一下外面的天地,困在皇宫十几年了,她怕是许多东西都不认识了。 越想眸中的笑意越深,等到终于到了高处,她笑着接过摄政王递过来的玉玺,当然只是目前册封新皇暂拿一下,对他道: “辛苦你了摄政王。” 这话里头的含义太多,但孟澜序并不知道,他点了点头,“太后答应我的到时不准反悔哦,就十年。” 他再次强调,生怕到时候楚菱反悔让他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让他再继续当苦力,他才不干呢! 等新皇到了十岁,他还政之后也不是说不管,当然还是要帮他的,不过有许多事便不必他操心了,只有这么想他才觉得未来那些每日批折子处理朝堂之事的日子不是太悲催。 楚菱柔柔笑着点头,“好。” 十年后她儿子也还小呢,那么小的孩子如何能担起一国之责,不还得他这个摄政王在背后操心吗,他想的有些简单了,要知道她儿子看见第一个笑的人便是他,可见有多喜欢他,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十年后再看呗! “新皇登基,众卿朝拜!” …… 皇宫外,楚珵州在陪着苏虞逛街。 他这一年陪在她的身边,从天南到地北,总算是将她打动,听她亲口承认了喜欢他,也答应了他的求婚。 “虞儿,你如今是福运县君,又是第一女皇商,而我只是一普普通通的大夫,你会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不喜欢我了?” 苏虞抬眸睨了楚珵州一眼。 这人不知从何时起惯会用示弱装可怜的模样惹她心软,等她察觉时她已经掉入了他的温柔陷阱中动了心。 他心眼比她多,真是防不胜防。 见他又整这死出,漫不经心地笑道: “我若说是呢?” 楚珵州眸子微缩,登时眼睛一红,“你认真的?” 苏虞:“……” 想到最近总有些苏虞引来的追求者与他说他配不上苏虞的话,他虽未当回事,但又真的担心苏虞有一天会瞧不上普普通通的他,她爬得太高了,很轻易会够不到她的。 你说这人分明自己装可怜,她故意逗逗他还给逗委屈了。 “楚珵州,你故意的是不?真的假的你会分不清?我若真有那想法,会出来与你买成亲用的东西,还一脸的喜色,你是不是憨?少听外人在那里胡说八道,人给你王爷当是你自己不要的,我现在的身份不也是沾了你的光嘛,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苏虞说了喜欢你便是真喜欢你,且只你一人。” 楚珵州垂眸低笑,被苏虞的回答取悦,“我也喜欢你,虞儿。” 苏虞看到被自己顺毛顺开心的楚珵州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戳了戳他的脸,“之前还好好的,现在是越发傻了,你是不是里头也换人了?” 楚珵州失笑,伸手将苏虞的手揉在手心,“因为爱一个人便会不自觉的变傻。” 苏虞鸡皮疙瘩起一身,表情嫌弃道:“你这又是听谁说的,好肉麻。” “洛北教我的,我觉着甚有道理。”楚珵州说着满脸赞同的模样。 苏虞干笑两声,竟有些无言以对,“你也是真敢听,他自己还是个不开窍的,倒反过来教你了。” 谁看不出来他对孟清菡那点心思,之前因为身份有别他顾虑便也算了,如今一个是镖局镖头,一个是女夫子,但洛北就是什么也不跟孟清菡表示,饶是孟清菡对他也有意思,却因为洛北的沉默不敢表明心意,两人互相喜欢却互相都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只敢藏着心事不说,看的旁人都急,就差上去帮他们把这窗户纸捅破了。 但楚珵州说了,要让他们自己发现对方的心意,如此才更有意义,也更能让他们珍惜对方,不说是不是这样吧,但听上去的确挺有道理的,也便没人管他俩了。 只不过,就洛北那自己都想不清的样子,教起别人来还一套一套的,好笑死了。 “听听也无妨,起码逗你笑了啊!” “哈,哈哈,幼稚鬼。” “哈哈哈,你的。” 两人互看着对方在大街上相视而笑,彼此心中的愉悦全从眼睛中透了出来。 楚珵州好想将苏虞拥住,但碍于在街上,只好作罢,温柔地对她道: “买完东西我们便该回去了,终于要将我的小傻鱼娶回家了,真好。” 苏虞抬眸轻笑,点了点头,“是啊,挺好。” 前世的她凉薄冷情,不懂什么是爱,也不知什么是被爱。 再来一世,她有了朋友,有了亲人,有了爱人,她从他们每个人身上感受到了爱与温暖,也将她感受到的这些传了出去,或许这便是她重生的意义吧! —————— 央央有话说: 到这儿正文算是已经结束了,后面会更新几个配角的番外。 第206章 邹伊思&邹乐珩(1) 苏虞大婚那日,邹伊思看着她拜堂,看着她被送入洞房,勾着笑的嘴角尽是苦涩。 他到底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了别人。 本以为她会是他的妻呢! 罢了,她幸福便好。 入席之后,邹伊思一杯酒接一杯酒下肚,楚珵州过来敬酒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干一个?” 虽是情敌,但楚珵州也知晓邹伊思对苏虞的喜欢不比他少,爱而不得也足够让人痛苦。 邹伊思端起酒,自嘲道:“到底是你最后娶了她,恭喜你,干了。” 他仰头饮下,楚珵州也跟着干了酒杯里的酒,“你自也会遇到与你两情相悦的姑娘。” “但愿吧。” 邹伊思苦笑,抬眸认真地看着楚珵州,“娶了她便好好待她吧,若让我知晓你惹她伤心难过了,小心我揍扁你。” 楚珵州挑眉,“没那可能,也不会给你揍我的机会。”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虽曾是情敌,却在潜移默化之间早已成了朋友。 喜宴上的酒邹伊思发现他怎么喝也喝不醉,等回到他的住所,他心里还是觉得难受,装满酒的酒坛摆了一地,他直接捧起酒坛就喝。 喝到半醉半醒之时,他眼前朦胧地看到一人身影,痴痴笑道: “哥哥,你来了。” 邹乐珩叹了口气,上前将邹伊思手中的酒坛子拿开,任由邹伊思像是个八爪鱼一样缠他身上,温声安慰道:“小思乖,哥哥带你回家。” 邹伊思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不,不回家,回去我便出不来了,就是因为我出不来,我喜欢的姑娘才会成了别人的新娘。” “哥哥,我的心好痛,我讨厌回家。” 那次从江阳回来后没几日,邹伊思他爹淮阳王让人迷晕了他带回了王府,怕他再逃关了整整三月,之后又逼他娶他那未婚妻,他以绝食抗议才作罢,只是他爹同意退婚的让步条件是他安心当他的世子,为了不再被关着或者逼婚,所以他只能暂时答应,但他始终觉得这位置不是他的,因而总是故意做不好事,想假装无能让他爹将目光移到邹乐珩身上,可无论他怎么做,他爹都无动于衷,等他派人再去打听苏虞的近况时,才知她与楚珵州已经走到了一起。 邹乐珩眼中满是心疼,轻轻地拍了拍邹伊思的背,“不回王府,回哥哥的家。” 邹伊思好奇地睁开眼,“哥哥的家?” “嗯,父王为我开了府,哥哥如今有自己的家了。” 邹乐珩语气平静,眉眼间稍带着笑意,可见他是欢喜的。 但邹伊思一听却炸了,从邹乐珩身上起来,骂道: “他是不是有病?什么叫开府,分明是将你赶了出去。狗屁的世子我说了我不当他是听不懂人话吗,他凭什么要对你这样。” 说着说着他一双眼睛气的通红,捏住邹乐珩的胳膊道: “哥哥不许搬出去,你等我回去找摄政王把这世子之位还给你,父王他就不敢再轻视你了。” 邹乐珩温柔地笑了笑,摇头道: “傻弟弟,哥哥知道你一心向我,只是这世子之位从来也不是我想要的,如今能开府自成一家,哥哥心中是欢喜的。” 至于前程,他自己会去挣。 “可是……可是……” 邹伊思难过地说不出话,最后像个小孩一样扑进邹乐珩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本该是你的一切都被我占了。” 他的父王为了给他铺路,对他另一个儿子熟视无睹,还做出如今赶他出府的事来,可他的哥哥何其无辜,他母亲他父亲欠哥哥母亲与她的本就还不清,他明明都在努力地弥补了,可他父亲偏要让他欠得更多,他要如何面对哥哥? 邹乐珩轻拍着邹伊思,“小思,不怪你,要跟哥哥回家吗?” “要。” 回京城的路上,邹伊思做了个长长的梦,仿佛这些年发生的事他又经历了一遍。 二十二年前,边境战乱,当时的淮阳王领皇命带兵去平乱。 那会子他才因为上一辈定下的婚约娶了平阳侯嫡女,结果成亲不过十日便上了战场,这一去便是三年。 而此期间,边境城池太守的女儿因为在前线救治伤员所以认识了淮阳王,她为受伤的淮阳王包扎伤口也因此被他俊俏的容颜和骁勇善战的英姿折服,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他面前,而淮阳王也因为此女子的胆大心细,以及心善温柔被吸引,一来二去两人渐生情愫。 后来此女子的太守爹身先士卒,在守城时牺牲,她母亲接手不了气血攻心跟着一并去了,成了孤女的她更惹淮阳王心疼,于是在边境私定了终身,不过一年,便有了邹伊思。 邹伊思亲娘知晓淮阳王已经有了王妃,但奈何实在爱慕淮阳王,所以哪怕无名无份甚至未婚生子也甘愿。 只不过到底边境太危险,带着个孩子又不方便,所以淮阳王让人将出生才两月的邹伊思送回了京城的王府,他知晓身为王妃的妻子不会也不敢对一个孩子做什么,而且他的王妃也在不久前才产下一子正是母性最强的时候,所以从未担心过,甚至可以说他完全不将王妃放在眼中,毕竟他对她没有半分感情,他甚至都从未写过家信问过王妃或者她的孩子。 之后五年,邹伊思一直在王妃膝下长大,王妃待他如亲自,温柔又疼爱,他一直都以为他和哥哥邹乐珩是王妃的亲生子,可直到他的父亲淮阳王平息了战乱从边境带着他亲娘回来,他才知晓他原来不过是个没名分的外室子。 他亲娘一见到他哭成了泪人,他却害怕地躲在了王妃身后,嚷嚷着王妃才是他娘,那时的他早有了记忆,清楚地记得他亲娘用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对王妃说:思儿不认我啊,王妃娘娘没有与思儿提过妾吗? 王妃从前是不想让府上以及外头的人看清邹伊思,所以的确未与他提过他的生母,她也如实回了没有,可就是这句没有惹怒了他父王,对才见面的妻子冷了脸,转身去安慰他生母。 第207章 邹伊思&邹乐珩(2) 因为淮阳王平定战乱有功,所以他用军功为邹伊思的生母求了一个侧妃的名分,哪怕凭她的身份只能当妾室,然淮阳王满心满眼是她,所以不经王妃这个正妻的同意与否,正式将邹伊思的生母纳成了侧妃。 而当上侧妃之后的邹伊思生母一心想要回她的儿子,淮阳王又向着她,便将邹伊思送进了他生母的院子。 他五年来都是在王妃膝下长大,当得知自己的生母是他第一眼见到便不是很喜欢的女人时,他大哭大闹着要去找王妃,结果又给了他生母编排王妃的机会,与他父亲挑拨明里暗里意思是王妃教坏了他,不让他与生母相认,于是被送到生母院子的当天他父亲去了王妃那里训斥她不会教孩子,心胸狭窄没有作为正妻的大度。 而因为淮阳王不喜王妃,所以对着嫡子也总是冷着脸。 邹乐珩因为是早产的缘故,所以身子弱无法习武,这更成了淮阳王讨厌他的原因,因为邹家是武将出身,一个不能习武的儿子在这个家里便如废人一般毫无用处,哪怕他三岁便能识字,五岁便能作诗这般极聪慧却也成了淮阳王口中的无用之人。 邹伊思自幼调皮,但在王妃跟前却极乖,被送到生母跟前后,他发现越闹越见不到王妃,于是便假装乖巧起来。 他生母每当他父亲来时便时一副温柔体贴贤惠顺和的模样,但他父亲一走,她又掐着他说她是她的儿子,他得向着她,掐完又抱着他各种洗脑说她有多想他,有多么爱他,王妃到底不是他亲娘对他的好都是装给他父亲看的之类的话,她以为才四岁多的他只需要哄哄吓吓便会听她的,却没想过小孩子才最能分辨谁是真心待他之人。 他装作乖巧,便能被允许出院子,而出了院子他便去找王妃和他哥哥,因为只有在他们面前他才最开心。 但是好景不长,他生母发现他依旧与王妃极亲近以后,便限制起他的自由,时常因为他对她的不亲近发疯,又在发疯后装可怜装温柔,但她不知道的是他曾隔着门听见她与自己带回来的贴身丫鬟说若非她在外头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他这种不向着自己亲娘的儿子她都不会要,还说他父亲不喜欢王妃,这王府的女主人将来只会是她,而不管他与她亲不亲近,只要他是她儿子,那她便能在这王府呼风唤雨。 所以他很不喜欢他的生母,但又念及生育之恩,没有将她那些话说与任何人听。 他天真地以为她只是说说,又因为年岁小也想不了那么多,可直到后来他哥哥意外落水,当时再次怀孕已经晚期的她接连恐慌早产,结果难产去世,生下的弟弟是个死胎,满身的乌青。 明明这些事看起来都很奇怪,却无人去查,只因为王妃不被他父亲和祖母喜爱,只因为他父亲一颗心放在了他生母身上,只因为他生母会装哄得他祖母与他父亲完全信任喜欢。 王妃去了半年后,他父亲主动向皇上求旨要扶他生母当王妃,到一个小官之女担不起这样的身份,皇上也忌惮一个异姓王手中握有兵权,因而暗示他交出兵权便允准他的请求,他父亲当即便将兵权交了出去,可见其对他生母的真心。 成了王妃之后的他生母管着后宅,下人们看眼色行事,见她不喜欢邹乐珩,便也会私下里欺负苛待,邹伊思一开始不知道,后来亲眼看到,发了好大的火将那些下人亲手打了鞭子,又搬去与邹乐珩同吃同住这才让他哥哥的日子好过了一些。 只不过他一直都与她的生母关系不亲近,他生母似乎也不在意,时常不加掩饰地说她如今是王妃,他又是他父亲喜欢的嫡子,世子之位将来自会落到他的头上,而再等他父亲百年之后他袭了王爵,她便是府里最尊贵的老夫人,他再与她不亲也挡不住她将来会拥有一切先王妃不曾拥有的,让他好好分清楚谁才是他亲娘,谁才是真心为了他的前程着想的。 他每每听到这些都极厌烦。 曾经他稍大些时是想过她是他的生母,总该要讲孝道对她也亲近些,可是再看到她多次因为父亲在定好的日子去了王妃的院子里发疯打压东西,甚至诅咒王妃之后,他便对她实在亲近不起来。 十多年的时间,足够让整个王府的人忘记先王妃,除了邹伊思与邹乐珩。 邹伊思十六岁那年,他父王再次向皇上请旨立了他为世子,哪怕他这些年故意装的顽劣不堪,不学无术也没改变什么。 他知晓后头一次与他父亲有了冲突,让他改立哥哥为世子,结果换来一顿鞭子,又被罚在雨中跪了一夜发烧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他听见她生母对人说道他是个扶不起的蠢货,她用尽手段才让他成了嫡子能有资格被封世子将来继承王位,如今都直接送到他面前了,他却还要给他哥哥,若不是他父亲不喜他哥哥,而当初她也没让王妃生下那个男胎,哪有现在的尊贵与他。 他听后心底震惊不已,有种不好的预感出现。 于是等他身子好的差不多之后,他悄悄派了人去差他生母,结果查到当年他哥哥意外落水是他生母派人所为,先王妃生下死胎也是因为他生母一直在她的饭菜中下药,那孩子本身生下来便活不成,他生母又故意让人将他哥哥推入水中再派人告诉了快要临产的先王妃惊了她的胎想要让她早产怀疑不到她头上,也想着孕妇受惊有的是难产而亡,兴许还会要了她的命,便使了如此下作的手段。 而其实这一切,他的祖母与他父王似乎也知道,但他们都包庇了他生母。 面对这些真相,他在先王妃的坟前将头磕烂了也消不去他内心的愧疚。 他更没脸面对他哥哥,于是从王府跑了出去,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惹事故意让他父王听到看到以此来做他自认为很可笑的反抗,他想毁了自己给王妃和他哥哥赔罪,却又不想让王府那些人好过,一直活在痛苦与折磨之中不能逃脱。 直到他在那个镇上遇到了苏虞,他被她的独特吸引,好似只有在她身边时他才能忘记那座王府里的龌龊肮脏像是个普通人一样的活着。 他喜欢苏虞,但他不想让苏虞染上那些污秽,也清楚在王府是容不下只有普通身份的苏虞的,所以他背后想了很多法子摆脱这个世子之位,想要将它还给他哥哥,而他只当个普通人便好。 只不过想的再好也无用,他生母撺掇着他父王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仿佛她便是要将哥哥的所有都抢走似的,竟将他哥哥的心上人指给了他当未婚妻,那次他主动回了王府想要拒了这婚事,但是被关了起来,最后烧了房子挨了顿打,趁着养伤的时候又跑了出来。 那次苏虞还没有与楚珵州走到一起,他还在想着等他成了普通人娶苏虞。 回府那些天他没有看他哥哥,也拒绝见他生母,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们,哪怕已经有好几年不曾见过。 然最后那次他从江阳回来后被带回王府,他彻底失去了追求苏虞的机会,那颗因为苏虞活过来的心最终又归于死寂。 他似乎注定要被囚禁于这座王府之中,成为他生母用龌龊手段上位的踏板。 她不爱他,他亦恨她,许是他身上流着她的血,他也不是个心思干净的人,所以他想要毁了他的生母,毁了他的父亲,再毁了自己。 这座王府脏透心了,他也不想让他哥哥当什么世子了,他哥哥才华横溢,在朝堂上定然能闯出一番天地,他只需断了影响他哥哥前程的所谓亲人的阻挡,便也算是弥补了吧,可那些欠着的东西是还不清的。 在睡梦中,邹伊思眼角的泪滑到就扶着他脸的邹乐珩手上,他低头看着睡得不怎么安稳的邹伊思满眼心疼。 他这些年过的不易,他这个弟弟为了他过的更不易,他分得清好坏,那些事情并非小思的错,小思却全揽在自己身上自我折磨那般痛苦,他想将小思拉出来…… 第208章 邹伊思&邹乐珩(3) 淮阳王给邹乐珩的宅子不算大,而且偏僻,明晃晃地将他对这个儿子的不喜写在了明面上。 邹乐珩却觉得无所谓,早在那年他父亲从边境回来后他发现他怎么也得不到父亲的笑脸与喜欢时,他便不再对他父亲抱有任何期待。 虽说他父亲让他开府目的不过是怕为了邹伊思,但能从那个地方出来,他心里是高兴的,因为在那个家他每待一日,他内心的黑暗便会加重一分,他总怕有一天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情出来,只是他们不配让他的手变脏,他答应过母亲要好好地活下去,所以再给他几年时间,欠他与他母亲的到时候都会还回来的。 邹伊思酒醒之后在这宅子里转了一圈,转完整张脸都黑了。 当即将邹乐珩从那破宅子里拉了出来,带他去了他在京城买的大宅子。 左右邹乐珩已经开府,他之后住哪里都是他自己说了算,他父王是管不着的,所以邹伊思明而皇之地将自己的宅子送给了邹乐珩。 邹乐珩失笑,表示他住在哪都一样,但邹伊思见不得他哥哥受丁点儿委屈,说什么也不让他回那破宅子。 邹乐珩拗不过,最后还是搬了进来。 这宅子虽不比上王府,却也是极大极奢华的。 伺候人的丫鬟小厮不在少数,不像那个宅子一个下人都没有。 搬到新宅子后,邹伊思像是个跟屁虫一样还像小时候那样整日跟着邹乐珩。 他哥哥去办公他便在外头随便找个小摊坐着等,他哥哥去沐浴他要跟着一起求搓搓,他哥哥如厕他必须得跟着并排比谁远,还有吃饭要一起,睡觉要一起,弄得邹乐珩哭笑不得。 他以为是邹伊思在怀念小时候与他在一起的时光,便随着他玩闹,却没注意他这些行为的反常。 三日后邹伊思留下一封信说是回了王府,之后的一个月他再没见过他。 直到一个月之后的一天,传出淮阳王府被查封的消息,他才知道原来那三日邹伊思是在与他做最后的告别。 淮阳王妃因为谋害先王妃证据确凿,被摄政王孟澜序下令赐死;淮阳王因宠妾灭妻,陷害先王妃母家平阳侯致使其全家上下一百三十二口被处斩,因此被贬为庶民判秋后处斩。 邹伊思不知所踪,但身为淮阳王嫡子的邹乐珩却并未受到影响,而且还被摄政王宣进了宫。 那时邹乐珩才知道,他的弟弟将他自己搭进去只为了给他母亲和外祖一家申冤讨回公道。 当年他母亲难产死后平阳候府过来闹了些时日,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半年后他父亲想立小思他生母为王妃,平阳候头一个站出来反对,言语之中是说小思生母身份不配,但没过多久,平阳候便被人检举与边境余孽暗中勾结有谋逆之心,皇上只凭着几份伪造的信件便将平阳候府所有人下令处斩,而之后他父亲也如愿以偿地扶了小思他生母为正妃。 他本以为他父王做的事还有小思生母害死他母亲的事小思是不知晓的,只是顾念着他母亲生前对他的养育之恩才会各种向着他,却没想到他比他还清楚这些事情,甚至比他更早地查到证据,亲手让他生母还有父王认了罪。 摄政王告诉他,小思说即便是让整个王府赔罪,也还不清欠了他母亲还有平阳候以及他的债。 还说小思早就知道他在暗中调查,但他不想看他被困在过去里面,说他还有大好的锦绣前程要走,所以唯一能做的便是替他解决了这些,让他可以从仇恨中走出来只做自己。 从小到大,做哥哥的都是被小思这个弟弟护着,到头来他还是为了他放弃自己,邹乐珩忍不住红了眼睛,他问摄政王可知他弟弟的下落。 摄政王摇了摇头,只说邹伊思自请为庶人,,具体去了何处他也不知。 在这之后,邹乐珩没少派人出去打听邹伊思的下落。 仅仅一年,他便凭着自己的才能坐上了空缺许久的户部尚书之位。 他不相信邹伊思真的会从此与他陌路,所以故意在他与心上人大婚那日设了局,引邹伊思过来。 邹乐珩故意对外放出大婚当日他晕厥,得了不治之症的消息,然后喜滋滋地抱着心上人等他弟弟自己送上门来。 果不其然,大婚后第四日晚上,邹伊思出现在了邹乐珩的卧房,看着双眼紧闭面色惨白的邹乐珩,他不敢相信他是病了。 邹伊思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微颤着去戳邹乐珩的脸,用比哭还难看的神情轻唤道: “哥哥。” 然而下一秒,邹伊思的手便被邹乐珩抓住,他将人往床上一扯,再迅速用被子给压住,得逞地笑道: “抓住你了,这次看你往哪跑?” 邹伊思:“……” 他无奈又好笑地看着邹乐珩,“哥哥骗我?” “不骗你怎么让你回家,小思,回来吧,过去的事我们都忘了日后都好好的,你看哥哥为了找你急的都长白头发了。” 邹乐珩说着将头伸向邹伊思。 嗯,染了染色,谁叫弟弟不乖老跑,也不算骗他吧! 邹伊思看过去,果然看到邹乐珩两鬓间有了白发,眼中顿时闪过愧疚和自责,最终点了点头:“嗯,不走了。” 过去的自然不会过去,只不过往前走或许会更好地弥补。 第209章 张婉玉&李强(1) 酒坊着火那日,李强将张婉玉从火场救了出来,自己却被大火烧伤了双手,生活无法自理。 张婉玉出于感激,便每日到李强家里照顾。 一来二去,从一开始的无话可说,渐渐也能聊上几句。 李强很少见张婉玉笑,这日她做好饭依旧温温柔柔地喂他吃,他想逗她开心,脑子抽了似的说道: “玉姑娘,你知不知道许凛死了?” 他对她的称呼早从之前的张姑娘变成了比较亲近些的玉姑娘。 本来想的是许凛那么对她,她心里一定是恨极了他的,若知晓许凛死了,或许会高兴一点儿。 结果没看到她开心,反而见她一愣,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说了蠢话,好端端地干嘛要替许凛惹她想起伤心事。 正欲道歉,听她没什么情绪的地问: “他怎么死的?” 李强看了看张婉玉,见她神态平静这才回道: “好像是没钱治身上的伤,伤口化脓感染活活给疼死了,他娘没钱埋,跑去衙门说是衙门的人将她儿子打死了,要衙门的人赔钱,不赔她便要一直将尸身放衙门口,衙门的人将她当成闹事的给抓了起来,听说是将许凛的尸身给带乱坟岗随意埋了。要我说他落得这下场就是活该,你说呢玉姑娘?” 张婉玉神色淡淡地舀了一勺米饭递到李强嘴边,像听了个烂故事一般没什么反应,“嗯,吃饭吧!” 李强吃下那勺米饭,小心翼翼地问张婉玉,“玉姑娘,我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我这嘴真欠,该打。” 说着便要抡起被布缠实的手往脸上呼。 张婉玉赶忙阻止,瞪了李强一眼,“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这是?你再乱来我便不管你了。” 李强憨憨一笑,“不敢了不敢了,玉姑娘你得管我,不然我吃不进去饭得活活饿死。” 张婉玉见状这才又夹了一筷子菜递过去,解释道:“我只是觉着他于我而言早已是陌生人,无所谓他的生死罢了,并非是你惹我不高兴,你日后不必在我跟前总小心翼翼地说话,从前之事都说了我已不计较你怎的还总这样?” “我知你是心善不与我计较,但我这心中一想起便觉得对不住你,我总怕因为那事你虽不计较却也对我没什么好印象,不给我机会了。” 李强隐晦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意,吃下张婉玉递来的菜不敢看她。 想她听明白,又怕她听明白。 张婉玉经历过人事,也极聪慧,如何会听不懂李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但她受过一次伤,已经没办法再相信男人了。 哪怕李强没做过伤害她的事,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也没想过二嫁。 所以她只能装傻,“我并没有对你印象不好,总之你莫要多想了。” 李强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失落,但还是心疼张婉玉,毕竟她经历的那些不是轻易便会忘记和走出来的,她需要时间慢慢调整,也需要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并非是许凛那样的人。 从李强那回到家,张婉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发起了呆。 好像在听到许凛死了那一刻起,她内心的怨恨并没有随之消失,反而越发地重了几分,只不过她没在李强面前表露出来。 她总觉得许凛死得太简单太轻易,压根不够恕他犯下的罪,他该受尽痛苦折磨起码要够她受罪的那些年才行。 内心不断加重的恶意差点让张婉玉失了心智,直到她将手中的茶杯打翻,茶水打湿了衣服,她才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竟也会有那般恶劣的想法,原来她从未在那段阴影之中走出来,也并非是真的释怀。 可她又凭什么因为别人的错将自己困住呢?或许是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了。 第二日,她如往常一样去给李强做午饭。 走到半路,她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她,回头去瞧,竟看到是许凛她娘。 本来是不准备理会的,但许母却跑上来拦住她的去路,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她骂道: “你这个贱人现在还真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张婉玉冷了脸,丝毫不畏惧道: “好狗不挡道。” 许母脸一下就黑了,还当张婉玉是从前那副好欺负的样子,抬手便朝她身上要打。 但张婉玉怎么可能会站着挨打,她往后快退了两步,许母没打到人气急败坏道: “贱人,你还敢躲,你还我儿子命来。” 张婉玉看着疯子模样的许母冷笑,故意往她心窝上戳:“我听说他是化脓感染死的,定是很痛苦吧,想想还挺解气,你说这算不算恶人有恶报啊?” “贱人,贱人,谁准你说我儿子的,都是你害死了他,你给我儿子偿命。” 许母发了疯似的朝张婉玉扑打过去,张婉玉随手一推,许母竟直直地向后倒去没了动静。 张婉玉没想伤人,到底还是心善,见此情形赶紧蹲下身查看情况,生怕出点意外她没法说清。 但她低估了许母的坏心,在她蹲下身查看的时候,许母不知将捏在手中的什么东西撒向了张婉玉的面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一歪便晕了过去。 许母站起身,满脸嫌恶与恨意地踢了张婉玉两脚,对着前边巷口大声道: “出来吧!” 这会子是饭点,人们都回家做饭吃饭了,所以路上也没有什么人,所以许母才敢这么大胆子。 很快,从巷子里走出一高一矮的两个男人。 他们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婉玉,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扔给许母一个钱袋子,“算你实诚,这娘们不错,人我们带走了。” 许母打开看了眼钱袋里的银子,确定是当初说好的数后,才冷笑着点头,任由那两个男人将张婉玉抬进了巷子。 等他们再出来时,已经是高个那个扛着装着张婉玉的麻袋,矮个那个紧跟着堂而皇之地走了。 许母依旧在那里站着,直到他们带着张婉玉没了踪影才转过身离开。 她花了银子请人将埋在乱坟岗的许凛挖了出来,重新给了找块地葬了。 做完这一切,她笑着坐在许凛坟头炫耀道: “儿啊,娘替你报仇了。娘把那贱人卖给了人牙子,还特意叮嘱了要将她卖去窑子里,日后有她的好日子等着呢,你瞑目吧昂!” 若不是因为娶了这么个丧门星,她儿子何至于此。 她的儿子死了,她怎可能让那贱人过安心日子。 第210章 张婉玉&李强(2) 李强中午没等到张婉玉过来,以为她是忙酒坊的事抽不开身,遂也没有多想。 但到了傍晚她这几日来的点儿时人还没过来,他便觉得不对劲了。 张婉玉性子温善又是个心软的,她知晓他的情况哪怕来不了也会让其她人过来说下帮帮忙,绝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心里不禁担心起她,于是准备去酒坊看看。 出门正巧遇着以前的朋友,那人笑着打趣道: “李哥,今儿怎么自己出来了,那位张姑娘没来照顾你吗?是不是你惹人家生气了这会子准备过去哄呢?” 李强好笑地假装要捶他,但伸出被包严的手又被自己逗笑,装作不耐烦地笑脸赶人道: “去去去,我怎么可能惹她生气。” “是是是,我们李哥宝贝张姑娘还来不及呢,。哎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喝上李哥的喜酒?” 那人接上李强的话便继续打趣他,挑眉看着他,心里其实也是真心这般想的。 别人都怕李强,都觉得他凶神恶煞对谁都大打出手,可他不怕。 当初他背着病重的母亲到处求医因为没钱医治在大街上差点被人差点打死时,是素不相识的李强出手帮了他和她母亲,还给了他银子救母,甚至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后来他母亲因为救治及时痊愈,他也靠着努力从一个搬运小工做起到后边有了自己的店铺,这期间他一直没忘关注李强,也故意跟他走近,只想能做些事情报答恩情。 李强他有时候的确做事冲动,不过他并非做了不认,相反他做了过分之事后边会反省然后多加弥补,只不过他这人性子便是那样,所以就需要身边有个人能在他冲动时管住他,比如说找个娘子啥的。 而那位张姑娘让李强断了不好的习惯,更加努力做生意,可不就是能管着他的人出现了嘛! 李强听到这话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但想到要顾及张婉玉的名声,便没有顺着那人的话说,“别瞎说,该忙忙你的去。” 那人笑容灿烂,点了点头正准备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对李强道: “对了李哥,我方才与人应酬时瞅见张姑娘她前婆婆了,她不知哪来的钱竟在福春楼大吃大喝,还穿上了新衣服,我记得她不是才从衙门放出来不久在城门口乞讨呢吗?” 李强听闻也有些奇怪,但担心张婉玉便顾不上多想,只道:“不清楚,这事我知道了,你快回家去吧!” 他之前让这人帮他注意着许家母子,就怕她们会去给张婉玉找麻烦,本以为许凛死了便不必多担心了,但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与这人告别后,李强匆忙来到酒坊。 他见苏虞正好从酒坊大门走出来,赶上去笑问道: “苏姑娘,玉姑娘她在不在?” 苏虞奇怪,反问道: “她没去找你?” 李强摇摇头,“没有啊,中午她便没有过去我那,我以为她是酒坊有事耽搁了便没多想,但到了晚上也没来,照她的性子她若没时间来也会托人过来,可是没有,我有些担心她,便找了过来,她不在酒坊?” 这会子李强心里的担忧更重了。 苏虞也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她午时与我说了要去你那,出了门以后便没有再回来,我以为是你那边有事她忙着照顾你才没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不由得都沉重起来,但也不想真往坏了想,便又一起去了张家。 张掌柜今儿一早又去外头谈生意了,家里只有张奶奶一人。 苏虞自己进去,见只有张奶奶一人,怕老人家担心,只隐晦地问了几句,知道张婉玉没有回过家,也没敢让老人跟着担心便哄了几句。 等她出来看着李强摇了摇头,二人发觉事情有些严重了。 张婉玉平时除了家就是酒坊酒铺,还有集市,别的地方她基本都不会去,她也极为别人着想不会让别人担心她,但现在她突然失踪了很难不让人多想。 李强正想着要去哪找张婉玉,突然想到他朋友告诉他许母今儿的反常,便赶紧告诉了苏虞,直觉告诉他张婉玉的失踪一定跟许母有关。 二人赶紧又赶去福春楼,但被告知人一刻之前便走了。 小镇虽是不大,但要找起人来也麻烦。 苏虞想了想便去找了邹伊思的那些手下,让他们帮忙找人。 一个时辰后,在一个小店住宿的许母被带到了城外的一间破庙。 见到苏虞进来,被堵住嘴的许母瞪大眼睛怒视着她。 苏虞让人将许母嘴里的布取出来,结果刚取出来,许母便对着她骂了一堆难听话。 她心里清楚苏虞将她抓来干嘛,但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被怀疑上,只是她厚颜无耻惯了,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反而内心十分得意自己不但让张婉玉遭了报应,还让她身边人不好过。 苏虞淡漠地听许母骂完,等她消停了直接问道: “张婉玉在哪?” 许母嫌弃地别过头不说话,李强却没什么耐心,直接一巴掌呼她脸上,“说,你将张婉玉弄到哪去了?” 他手劲大又下手狠,许母被他这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翻了白眼差点晕了过去,半张脸瞬间高高肿起,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许母怒瞪着李强,冷笑道: “我儿子用过的破鞋你倒是在意的很,你也不嫌脏,她去哪了我怎么知道?我告诉你们绑架是犯律法的,你们最好放了我,不然谁也不好过。” 李强从未见过有比许母还无耻的妇人,阴沉着脸道: “你也知你儿子是个脏东西污了玉姑娘是吧,竟还有脸说出来。少跟老子废话,你将玉姑娘带到哪去了,不说实话老子弄死你。” 许母要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她也认定李强他们不敢真拿她咋样,只要她咬死不认谁也拿她没办法,“那贱人不见了你们去找啊,抓我做什么,我能晓得她去哪了?说不定是去哪与男人鬼混去了,找人找我头上真有意思。” “啪!” 李强又是一巴掌甩在许母脸上,“嘴巴放干净点,再让我听见你侮辱玉姑娘撕烂你的嘴。” 苏虞见这么问下去也问不出个什么,时间拖得越久张婉玉越危险,于是从邹伊思手下的手中要过来一把匕首,对准许母的手背便狠插了下去。 她从来都不是心善之人,狠起来一般人都比不过,只不过平日里很多事没有触及底线她懒得过多计较,但张婉玉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待她极好,她怎么可能会让她出事。 许母疼得面色扭曲大喊大叫,而苏虞这一举动惊到了在场所有人,却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要不要说在你,只不过待会一刀一刀刺进你身体里边又死不了的痛苦你能承受住我便放过你如何?” 苏虞嘴上说着狠厉的话却是一间无辜的笑容,李强吓得咽了咽口水,他以为自己挺狠的,但看到苏虞才发现自己在他面前啥也不是,还好还好没有得罪过她。 许母疼得要命,看着苏虞的笑脸竟觉得她比那画上的恶鬼还要可怕,完全相信苏虞能做的出来这事,但想着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一把老骨头没就没了,只要张婉玉不好过她死也值了,所以打定注意不说,咬着牙嘴硬道: “你即便弄死我也不知道那贱人在哪,杀人是犯法的,你最好别让我活着。” 苏虞冷笑着点了点头,随既拔出插进许母手背的匕首又狠狠刺进了她另一只手背,等那惨叫声小了些才无所谓地说道: “那便试一试喽,待会是脚背,再待会是耳朵,然后是鼻子,眼睛……啧啧啧,对了,还有手指脚趾,一根根地切掉想来也不是很疼,毕竟我看你挺能忍的。” 说罢便又抽出了匕首,她将染了血的匕首在许母眼前晃了晃,撇了撇嘴有些不满意道: “太小了,早知道来时买把大的了。” 许母头一次见到如此疯魔的人,她到底是个普通妇人,哪里会承受得住这一下又一下的痛苦,生怕苏虞真的会那样做下去,再也不敢跟她对着干了,赶紧在苏虞即将将那匕首插进她脚背的时候哭着求饶: “我说我说,别插了别插了,哎呦!” 苏虞眼神慵懒地抬眸看向许母,停下手中的动作,“说,我听着。” 许母疼得喘粗气,她不敢看苏虞的眼睛,弱声道: “我将那贱……张婉玉迷晕卖给了人牙子。” 李强就知道许母那钱来的不对,他气愤不已但不想多耽搁时间,“你这毒妇,玉姑娘被你卖到哪去了?” 许母摇了摇头,哭诉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联系了那二人叫他们把人卖掉,具体卖哪我没有过问。” 苏虞看许母略微躲闪的眼神便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对着她手背又划了一道,冷脸道: “再不说实话手便不必要了。” 许母快吓死了,也不敢再隐瞒,“我真不知道卖去哪了,我让那二人将张婉玉随便卖去窑子里,他们只是点头答应了但也没告诉我卖哪的窑子里去了啊!” 第211章 张婉玉&李强(3) 见许母不似在撒谎,苏虞将刀在她身上擦了擦,又问了她是在哪找的人牙子。 许母不敢再嚣张,如实说了地方。 苏虞让李强带了两人去那地方先查,又叫人继续看好许母。 她自己则寻了一处隐蔽处进到紫珏之中,又在心中默念了张婉玉的名字。 眨眼之间,苏虞出现在一个满是牢笼的暗室之中。 这里像是被人特意打造用来关人的地方,那笼子不大,关在里头的人几乎都蜷缩着身子近乎扭曲。 紫珏通灵,苏虞每次出现在陌生的地方,都是处于安全的。 她在暗处借着里头仅有的几盏烛光扫视了一圈,除去年轻女子,还有不少小孩,显然她们是暂时被关在这里等着被做交易。 要找的张婉玉此时抱膝坐在狭小的牢笼里发呆,她清楚地知晓自己被卖掉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所以等着最后真的没办法逃脱时自我了结。 一系列的事情让她彻底对自己的人生失望,她自认为这辈子她是没有过上好日子的命的,所以她哪怕再想好好活着也都是奢望。 正这么想着,暗牢里突然发出骚乱,有人惊恐地大喊,有人害怕地尖叫。 张婉玉木然地抬眸,看见有人被从牢笼里带了出来,来不及可怜同情别人,她眼前本就暗淡的光被挡住,两个人牙子站在她额牢笼外一脸冷漠地注视着他,其中一人道: “新来的货也带走,这模样的那头紧着要呢!” 另一人听话地打开牢笼,将张婉玉粗暴地往出来扯。 张婉玉被扯得生疼,眼里一片死寂,心里麻木地在想自己怕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似乎是怕被发现这地方,那些人牙子将人带出去时头上还都给蒙上了黑布。 苏虞默声看着这一切,等着暗室门重新被关住,她这才又回到紫珏中继续去追着张婉玉的行踪。 再出现时,张婉玉和几个女子再次被迷晕装进麻袋里在马车上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 哪怕夜色深重,马车也跑的极快。 坐在前头的两个人牙子没有注意到凭空出现在马车上苏虞,等察觉到身后有些不对劲回头去看时已经晚了。 那两人被苏虞两下便打晕摔下了马车,但马儿还在跑,她赶忙拉住缰绳让马车停下。 马车上的那些女子晕厥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虞也没有急着去叫她们。 因为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需要从这两人口中获知,并且要将其他人也救下。 所以苏虞走向那东倒西歪躺在地上晕死过去的两人,用绑那些姑娘的麻绳将他们捆住,又从紫珏里头取了水出来将他们泼醒,直截了当地问道: “准备将那些姑娘带去哪啊?” 苏虞这会子蒙着脸,那两人看不到她的样子,但看她手中拿着刀,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沉默。 苏虞似乎极喜欢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好像她便能毫无顾忌地随心所欲了。 手中的刀她轻轻在其中一人面前晃过,然后猛然刺入到他的大腿之中,瞬间空中被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苏虞神态无辜地歪头看着那人,像是疑惑道:“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那般痛吗?可是才只是一下而已。” 说着看向另一人,“他似乎很痛,要不你试一试到底是否真痛?” 另一人惊恐地睁大眼睛,害怕地摇头慌乱道: “女侠饶命,我……我们只是替人办事的。这些女子我们是要卖……卖去睛洱县的红湘阁,她们是用钱买来的,不是强抢来的啊!” 在这些人的认知里,只要是花了钱,不管人是怎么来的,那便是合理且正常的,所以哪怕将人当成物件卖掉也没有什么。 晴洱县苏虞知道,是西北那边的一个县城,离这里约莫有百十公里,张掌柜谈的生意便有那边的。 她淡漠地看着二人,冷声询问他们关人的地方。 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之后,再次将二人打晕,随后极为吃力地将二人拖上马车,又将那些姑娘从麻袋里放了出来,这才赶着马车原路往回走。 这地方离镇上不远,而且那些人牙子极犯胆大,明面上他们是家当铺,暗地里却做着买卖人口的肮脏事。 进镇子后,苏虞将马车赶到了衙门里正的家门口,敲开他的门以路见不平的女侠形象告知了情况,遂又极快地消失在黑夜中。 里正从未遇见过这样将案子几乎解决了送到他脸上的事,但听着不像作假,赶忙回到衙门召集人手。 根据苏虞所说的地方,他们夜袭当铺果真在暗室找到了其他被关起来的人,也连夜将这些人牙子的头儿和其他人一网打尽。 苏虞没有告诉李强这些事,只是在回去后提醒他去衙门报案。 李强找不到人急的团团转,听到报案这才想起自己是急糊涂了,怎么将这事给忘了,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衙门。 那会子正巧里正派衙役去了当铺,只留下里正和其他两个衙役守着躺了一地的姑娘还有那两被绑起来的人牙子大眼瞪小眼。 里正还甚是贴心地给地上铺了毯子怕给那些姑娘冻坏了,毕竟都快入冬了天冷的很。 李强来报案时,刚进公堂还奇怪今儿衙门怎么这么晚还大开着,而且地上怎么躺了那么些女子,但男女有别他出于尊重没有多看,以至于都没发现躺在最边上的张婉玉。 他跪地将张婉玉被其前婆婆卖掉的事说给了里正,求它帮忙找人。 里正一听,问他怎会知晓张婉玉是被她前婆婆卖掉,李强也顾不上什么,直言是有人看见许母突然有了钱,而张婉玉又正好失踪,她前婆婆一直都想找张婉玉的事,所以他怀疑是她所为便将人给绑了逼问,果然问出了是他所为。 从头到尾他没有提苏虞一句,将这事完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里正了然,先不急着处理这事,而是让李强上前在那些女子跟前认认有没有张婉玉。 他虽然从前接过与张婉玉有关的案子,但每天见那么多人方才又没仔细看,所以也不清楚张婉玉就在公堂上躺着。 李强还是奇怪这些女子为何在这,但很是听话地上前去看。 在从他的方向查看到最后一人时,他瞳孔骤缩,忙凑上去仔细看,随后惊喜地蹲下去呼唤道: “玉姑娘。” 见人没反应,又看这一排排的放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后怕地伸出手去试张婉玉的鼻息。 发现人还活着正松了一口气时,一直盯着他的里正嘴角抽抽了两下道: “放心,人没事,她便是你要找的张婉玉?” 李强抬眸恭敬道:“大人,她便是小民要找的人。小民斗胆想问大人,她为何会躺在这里?” 里正将事情经过说给了李强,他自己也纳闷到底是哪位女侠做好事不留名。 李强听完想到苏虞从那会子分开到再见中间的一个时辰不知道去哪里了,而且还是她提醒他这会子到衙门报案,所以内心猜想那女子会不会是苏虞,但又觉得苏虞虽然厉害却也是个姑娘家,这么短的时间她不可能做到这些事,便又将这猜测打消掉了,心里很是感激那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女侠。 左右这会子不是正式开堂会审,所以里正便也没有那么严肃,他告诉李强私自带走人逼问是有违律法的,他怕是走不了了。 李强笑的洒脱,摇摇头直言不要紧,只要张婉玉没事便好。 他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盖在张婉玉的身上,留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跟着衙役被带走了。 第212章 张婉玉&李强(4) 张婉玉醒来时,本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地狱,却没想到她好好地出现在了衙门。 因她是受害者,所以衙门并没有将她送回家,而是等她醒来说完事情经过才让等候许久的苏虞将她带走。 这案子了结的很快,该救的人全都救了,该抓的也都抓了。 只不过令人唏嘘的,除了两三个女子是被拐来的之外,其余的要么是被自己亲生父母给卖掉的,要么是被亲戚给哄骗卖掉的。 至于那些孩子,多的是流浪在街的孤儿,他们被这些人盯上准备送到别的地方卖到想要的人手中,不过也有几个是见长的好被拐来的,同样也有被父母亲戚给卖掉的。 所以那些人牙子才会觉得他们并未做什么错事,他们花钱买来的人那便是他们的,再花钱卖掉也是他们自己说了算,但实际上这样的人口买卖在本朝是被禁止的,一旦被发现则是重罪。 只是那些被解救的姑娘还有孩子到底是回不去他们原来的家了。 苏虞将那些女子招进了酒坊,至于那些小孩除去家里人找过来的,都被里正送去了当地的失孤所等着被领养。 张婉玉再次逃过一劫,心中也不知自己这命到底是好是坏,只是在醒来后得知自己无事,内心多了几分坚毅。 她总觉得命运在捉弄她,但每次劫后余生,她又觉得命运是在打磨她,让她不要再因为磨难畏手畏脚怕这怕那,该是大胆的往前走。 所以这次之后,她更想珍惜每一天,好好地将每一天过好。 在得知李强为了救自己他却被关进大牢之后,张婉玉特意去看了他。 酒菜摆开在面前,她垂眸轻语: “欠你的我不知该如何还了。” “你无事才是最要紧的,我不过是被关上个把月,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强真不觉得有什么,比起蹲大牢,能看到张婉玉平安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他为她做的不也有回报了吗,她过来看他了。 张婉玉哪能看不出李强对她的心思,始终没有抬头看她,只是苦笑一声道: “你是真傻,我哪值得你如此待我。” 他一个未成婚的男子,又有身家,想娶什么样的好姑娘娶不到,到底看上她这么个成过一次亲的女子什么了,平白耽误他自己。 李强敛了脸上的笑意,认真看着张婉玉,“怎么不值得,在我李强眼中,玉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是我……是我一门心思想要娶回家的人,只是我从前对你做错了事,担心你瞧不上我或是怕我,从不敢对你表述真心。但自你出了这事之后,我便不想再忍着不说了。” “玉姑娘,我知过去的事让你受伤不已,我也不想靠嘴来跟你保证,你给我个机会让我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对你的心意,我想要好好地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一点伤害,吃一点苦。” 张婉玉没想到李强会这么直接,但她更没料到自己的反应竟不是排斥而是内心砰砰狂跳。 她更加不敢看李强,低头一直拿帕子擦着酒杯,“我嫁过人了,也生不了孩子,你该娶个清白的女儿家,你父母也会高兴。” 嫁给许凛那么几年她一次都未曾怀过,所以许家才会对她越来越差。 她也以为是她的毛病。 “嫁过人又如何,谁规定女子嫁错人不能再嫁的,那不是良配的狗东西都被踹掉了凭啥他们能再娶,女子嫁人便是不守妇道不知廉耻,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在我看来,女子的尊严与名声从不在于守洁上,她们不该困于其中,人生苦短,要自己过的好才是最要紧的,大不了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何苦在意他人的目光与言语。” “便拿生孩子来说,男女之间有没有孩子这是命定的事求不来,有了便都欢喜,没有夫妻二人扶持着过一辈子还不用操心小辈不也挺好的嘛!你那前夫倒是有儿子,不也是不是他的,说不定有问题的是他不是你。我反正有没有孩子无所谓,重点在于我只想对你好。” “还有,我父母早逝,便是活着就他们疼我的模样,若是知晓我有了心上人指不定多高兴,他们也不是迂腐守旧之人,你要真成了我媳妇,他们得天天将你捧起来。” 张婉玉被李强的话震惊地抬眸,与之四目相对,她看出他眼中的真情,心里慌乱不已,赶忙又垂下眼皮,“旁人的话短时间的确没什么,听的时间久了怎会不往心里去,没多少人能受得住的。” 她自己被怎么说都无所谓,但她怕将来她若真再嫁人,她那个丈夫会忍受不住别人的流言蜚语再次伤害她,与其有这种担心,还不如一开始便不要再找。 她自己也能好好地活着不是吗? “那是他们没挨打,你看看要是嚼舌根挨揍了哪个还敢再乱说。” 李强冷哼一声,尽自己的全力安抚张婉玉。 “玉姑娘,你别嫌我粗鄙,若真有人将闲话说到你头上,我指定得打到他们跪地求饶才行,若是连自己的心上人都护不住,还能轻易被别人的三言两语影响,那就压根不是男人。” 张婉玉之前没想过再嫁,也没想过会被人放在心上,所以对李强也从未生出过男女之情,感动于他几次相互却不敢产生别的感情。 但她从未在许凛身上看到过这般维护之意,还有那浓烈的偏爱,在一段感情里没被好好爱过的人如今得到了爱,内心没有任何波折是假。 忽地,她脸上绽放出笑容,美的李强都看呆了。 “谢谢你李强,你真的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李强本来被张婉玉的笑容迷住,却又因为她的话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所以我不会有机会的是吗?” 张婉玉摇摇头,倒了杯酒给李强,柔声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总得给我些时间是不是?” 他说的对,过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她 凭什么不能得到幸福。 若是能往前走,为何还要困于过去,困于旁人的目光与言语中。 她不知道李强到底是不是良人,但她知道女子嫁过人不是罪,她们也是人也配被好好对待。 所以,她是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李强闻言眼中一喜,眨巴着眼睛盯着张婉玉,“好好好,是得慢慢来,慢慢来,你放心玉姑娘,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啊啊啊啊,没有被拒绝,还有希望。 这媳妇他娶定了。 张婉玉耳朵一热,俏丽的脸蛋微微泛起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这酒我举好一会儿了,你不喝我倒了。” 李强赶紧笑着拦住,一把接过,“别别别,你亲手倒的我怎会不喝。” 说罢一口饮下,那双含笑的眸子看着张婉玉,心里直呼这牢做的值。 到了审判李强那日,因着许母将张婉玉卖掉事实清楚,所以李强的罪被减轻了不少,只判了半年监禁。 而许母因为买卖人口这样的大罪被连着那些人牙子一块移交到了上边,最后被判发送到苦寒之地做工二十年。 只不过听说她在去路上病死在了半路,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李强被监禁的半年时间,张婉玉经常过来看他,为了不让她无聊,他总会想法子逗他笑,两人相处也越发自然。 出狱以后,李强说到做到,不但对张婉玉体贴入微,而且还对她一家都极照顾,哄得张奶奶极高兴,暗地里跟张掌柜说将张婉玉嫁过去应该不会再像上次那样。 有人对自己闺女好张掌柜是开心,但李强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他自从知晓后有些不放心他,后来见他改正后越发也觉得不错,只是到底还心存疑虑。 后来他花钱找了个青楼的女子去考验李强,结果李强将人赶走了不说,还跑到他女儿跟前红着眼睛说她不喜欢可以但没必要将他推给别人伤他的心,直接给整出个误会出来,他女儿一脸懵,之后好几天没见李强过来,他看见他女儿明显有些心神不宁地老是往外瞅。 他这当爹的后悔那么做了又不好意思解释,正想着要去跟李强解释清楚,结果人家又屁颠屁颠地拿着从外地带过来的吃食给他女儿,说是他这几日去外地做生意了,还说将他往外推也不要紧,他推不跑的,他只要他女儿。 这话哪个当岳父的不乐意听,后来他也是去问了自己女儿的想法,看她那支支吾吾欲语还羞的模样便晓得她对李强也有情。 得,既然互相有情,李强又满心满眼是他女儿,张掌柜便主动给二人创造了机会。 又是半年,李强在他每日坚持不断地努力之下终于将张婉玉娶回了家。 也如他自己所说,他在婚后将张婉玉宠得像对待小孩一样,什么都不叫她做,只让她专心去做她喜欢的事情。 三个月后,张婉玉有了身孕,李强倒是表现得与平常无二,只是对于认定自己不能生育的张婉玉而言这是天大的喜事,她激动于自己也能有孩子,但看李强知晓她怀孕之后并没有表现出惊喜出来,不知道是被宠得娇气了还是怎的,她哭的极伤心,头一次对李强使了脾气不理他。 这可给李强吓坏了,哄了好大一会儿才将人哄好,知晓原因后他叹了口气,说是比起高兴他更心疼她要经历怀孕生子之痛。 张婉玉很感谢自己当初决定往前踏一步的决定,所以才没错过如今的幸福。 她靠在李强怀里,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温柔地笑道: “不怕的,我有你在。” 被爱万事不惧。 第213章 洛北&孟清菡(1) 洛北最近很发愁,因为他的主子告诉他日后他是自由身了,可以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再做暗卫。 这听着是件极好的事,毕竟谁不喜欢自由。 可当了这么多年暗卫,他早已习惯了阴于暗处的生活,真让他如正常人那般他不知道要做什么。 在第三次被主子拒绝贴身保护以后,他发现他的主子的确是铁了心要让他们这些曾经誓死追随的暗卫去追求自己的人生。 当然,主子他出手极大方,给了他们每个人许多银子。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日,努力思考主子说的“自己的人生”是什么意思。 五岁那年父母被山上的土匪进村抢东西时杀害,成了孤儿的他无助地到处流浪,后来遇到当时的侍卫统领被他看上带进暗卫营,自那时开始便不断的有人告诉他做了暗卫他便不再是自己,他可以是主子的刀,主子的剑,主子的护盾,但唯独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他必须遵从主子的一切命令。 因此从那时起,他便一一照做。 许是他比较勤奋,所以他表现得比其他暗卫要优秀一些,因此在经过几年的训练以后他被允许在太子殿下身边暗中贴身保护。 也是从那时,他亲眼见证了殿下的一切,发现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日子也是步履维艰,可他只是一个暗卫,主子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哪怕他觉得主子比他还惨也不能有什么自己的想法。 即便后来主子被陷害成了庶人,可签下死契的暗卫一生只认一主,他们追随主子出来,依旧是以他的命令行事。 但的确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那张死契会作废,他竟也会做回普通人。 洛北脑袋都想疼了没想清楚他自己的人生该是怎样的,茫然又不知所措。 而不止是他,其他暗卫也都是一样。 没办法,他们自己想不通,主子又不要他们,于是只能去找苏虞姑娘。 到底是苏虞姑娘,她瞅着他看了会儿,又听他说其他的兄弟也个个跟不会活了似的,提出让他开个镖局,以后专门给她护送酒,当然还可以接别的活,说是为自己而活便是自己的人生。 他没自己的想法,但觉得这提议是不错,还很有道理。 开个镖局,他们这些兄弟不但还能在一起,而且也有了新的事干,也算的上是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于是乎,他们这些暗卫合资开了个镖局,许是他出钱最多,之前又是统领,所以兄弟们一致推举他当镖头,至此不再听令行事的新人生开启。 苏虞姑娘生意越做越大,所以他们镖局的生意靠着苏虞姑娘一直很好,而且苏虞姑娘还跟别的老板推荐他们镖局,所以他们镖局的名声越来越响,请他们护镖的人越来越多,他每日忙个不停,竟也不再去想之前的日子,反而对如今这种忙碌却安逸的生活所着迷。 直到苏虞那日带着正巧过来找她玩的孟清菡一起去镖局给洛北清那个月的账时,洛北瞒着所有人喜欢孟清菡的那颗心再次开始跳动不停。 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小公主的。 可能是主子还是太子时让他去给小公主宫里送药时小公主温温柔柔地感谢他并问他大冬天穿那么薄不冷吗,随手便将自己抱着的汤婆子递到他手中让他取暖。 也可能是在看到小公主被三公主欺负时他去阻止,被三公主打了两巴掌还甩了几鞭子后她红着眼跟他道歉,还强留他亲自给她上药。 其实那时他想不通她为何要哭,自己只是听主子的吩咐不让宫里人欺负她而已,可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在看到后竟忘不掉了,时不时会出现在梦中。 那几年他因为主子对小公主的照拂所以会经常见到她,他见过她太多的模样,甚至会在不当值时悄声去看她,等他察觉时才发现自己竟对小公主动了心。 暗卫是不允许有自己的感情的,更何况他是个连光也见不了的存在却在心中对小公主动了心思,初识这种心思时他觉得他很龌龊,有段时间不敢再出现她的面前。 可后来听说她病的更重了,他又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担忧,还是悄悄去看了她。 但好在没人知晓他的心思,他自我折磨了有些日子之后决定将那份心意隐于心底。 她是云上月,他注定够不着她,既然心动没办法克制但那个人永远不会属于他时,那便只是在旁边看着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后来在得知小公主要被嫁去漠凉和亲时,他的心抽痛了一日,但他知晓那位新皇真实的人品,所以想着小公主嫁过去也算是好归宿,也是真心想看她幸福,哪怕他难过的要死。 可没想到最后嫁的不是小公主,那一刻谁也没办法表述他内心的那种喜悦,尤其在得知小公主以后会跟着主子时,他有些卑劣地在想他可以离小公主更近一些了。 后来的小公主去做了夫子,他悄悄去看过,她很受孩子们的喜欢。 也是,那般美好的人怎么可能会不被人喜欢。 不过自从先帝驾崩到他开镖局,这有大半年的时间他几乎没见过小公主,有时候偶尔看到个背影。 这次倒是没想到她会跟着一起过来镖局。 “洛北哥哥,好久不见啦!” 被楚珵州调养了许久的孟清菡身子已经大好,只要不累着看上去是与常人无异的。 而且因着出了宫再无以前的压抑,她也有了小女儿家的活泼娇俏。 洛北被孟清菡这一声哥哥给惊到,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才道: “我怎配被殿下叫哥哥,您叫我名字便好。” 孟清菡眨巴着眼睛,小嘴微嘟:“我不是什么殿下了,什么配不配的,如今你我都是平民老百姓,我叫你哥哥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再说了,是哥哥让我这么叫你的,你都不是我哥哥的侍卫了还这般拘谨作甚?” 唉,哥哥还说追人要主动,脸皮要厚,那肯定能追到手,可她看洛北这样怎么也不像是好追的! 第214章 洛北&孟清菡(2) 洛北微微垂眸,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不会与位高者对视,哪怕如今的孟清菡也是庶人的身份,他却还在心里认为她是高贵的。 “不合适的。” 孟清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大约也清楚洛北这样懂规矩的人待人一向尊敬,若想让他改变还得慢慢来。 但是他越是别扭,她越要叫,得让他习惯他们如今对等的身份才行。 “没什么不合适的呀洛北哥哥,我今儿休息陪嫂嫂,你跟嫂嫂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可以在镖局四处看看吧?” 洛北温声回应:“可以,您可以随意走动。” 她看上去气色越发好了,人也活泼灵动了不少。 孟清菡得到回应甜甜一笑,很是好奇地转身打量起院中摆放的用来训练的武器。 她没注意到半天没有抬眸看她一眼的洛北此时目光投到她身上,那双乌黑的眸子中嵌满了温柔。 孟清菡对镖局的每一样东西都很感兴趣。 她在宫里整日只能在她的寝殿待着,许多东西也只能靠在书上得知,压根见都没有见过。 出宫这些日子以来,她见到过许多新奇玩意,也吃到了从前从未吃过的美食,在民间的每一天她都过得无比开心满足。 只不过,她在任何时候都很想一人。 从前在宫里时,因为她不得宠,所以谁都会欺负她,哪怕有哥哥护着也会在他顾不到的时候被人欺负。 她总是在哭,但不想给哥哥和娘亲添麻烦所以时常忍着不说。 有一天,三皇姐的宫女抢走了她的份例,还让人上门故意挑衅,那时洛北突然出现,用哥哥的威严帮她吓退了那些人,还亲自去要了比从前多一倍的份例送了过来,她当时就就记住他了,看他穿的很薄,又感激他帮了自己,便随手将手里用了许久的汤婆子给了他。 之后他经常会来她宫里给她送药,年岁不大的他看上去冷冰冰的,也不说话,但每次来待她却又十分恭敬,这是她很少在宫里感受到的。 后来有次三皇姐心情不好又来她宫里拿她撒气,恰巧洛北过来,他挡在自己身前替她承受住三皇姐的怨气,却被三皇姐以以下犯上为由又是扇耳光,又是打鞭子,她看不得别人因为她受欺负,头一次生出勇气喝退了三皇姐。 看着洛北身上被抽出血的鞭伤,她没忍住又哭了,边哭边强留他给他上药。 大概是除了哥哥和娘亲,还有红袖之外再没有人那般护过她,所以那时的她再也忘不掉那张脸。 每每他来,她都会不自觉地感到开心。 她渐渐长大,也清楚自己对洛北的心,但她知晓皇家公主便是嫡出的也不能自由出嫁,更何况她这个不受宠的呢,再加上自古本朝都有和亲的说法,那些被送去和亲的也大抵都是不受宠的公主,所以她总是在想她注定没办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份无法诉说的心意只能被隐藏起来,她不甘心自己这样悲哀的命运,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被迫接受。 之后因为哥哥被人陷害贬成了庶人,洛北也一并跟着去了,她有三年不曾再见过他,却也没有一日忘记过他。 二皇兄封太子那日,她再次见到了洛北,虽说他易了容,可那双眼睛没变,她一眼便认出了他。 那时她以为自己就要病死了,能在死前见他一面也算没有了遗憾,至少她没有嫁给他人,也没被送去和亲,她清清白白地喜欢着他直到她生命的尽头。 不过大概老天都看她可怜,有了哥哥送来的药,她又挺了过来,但没有了哥哥,也再也见不到洛北,那样孤寂地在这座冰冷无情的皇宫里活着,她压抑地几乎要疯掉。 而且她果真没有逃过要被送去和亲的命运。 去漠凉的路上,她想她与她心中的少年此生注定无缘不会再见了,她也注定要被一座座宫墙关到死为止。 但没想到她的和亲是哥哥与漠凉皇上的计划,而人家皇上看上的自始至终都是红袖,她不过是个幌子。 多好啊,红袖有那般喜欢她的人。 她喜欢的人倒也在,见到他也很高兴,但她喜欢的人从未抬眼看过她一次。 因为这次换亲,她得以从那座牢笼解脱出来,自由的感觉真的极好。 她做了夫子,本以为日后能离洛北近些,但实际上能见到他的机会屈指可数。 她思念着他,直到被哥哥发觉了她的心意。 她以为哥哥会不高兴,没想到他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她长大了。 那天她跟哥哥聊了许久,哥哥教了她很多追人秘诀,说他不干涉,两人若要感情深,还得一个追一个让他对你逐渐念念不忘。 她果断地采取了行动,听说嫂嫂要去镖局厚着脸皮跟了过来,第一步要让他习惯她的存在。 在镖局到处晃了晃,孟清菡慢慢地来到了后院。 后院都是曾经楚珵州的暗卫,他们一早才回来,这会子正准备洗洗澡休息一下,没想到竟闯进来他们的小公主。 一个个脱衣服脱到一半的大男孩们吓得四散而逃,还有一个已经跳进缸里全身赤裸的一头扎进了水里不敢出去。 孟清菡有些尴尬地笑笑,正想转身走,回头却差点撞向不知何时跟过来的洛北,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却忘了身后是台阶,脚下踩空当即向后倒去,幸好洛北及时出手抓休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洛北用力很大,这一扯她直接与他撞了个满怀。 脸靠在他的肩膀处,身子与他紧贴,她的心脏跟着扑通扑通加速跳动,好近啊! 只不过这感觉仅仅只是一瞬,她喜欢的这位像是她会吃人似的赶紧跟她拉开了距离,并且一脸自责地跟她说道: “洛北唐突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孟清菡:“……” 改不过来了是吧? “洛北哥哥,世人都知康乐公主嫁去了漠凉,你再叫我殿下若被有心之人传出去,后果可想而知,日后便叫我清菡,或是跟哥哥一样叫我菡儿吧!” 洛北尊卑分明惯了,的确没想那么多,被孟清菡这么一说,他沉默了片刻后点头,“是,殿……清菡小姐。” 孟清菡:“……” 这是个认死理的啊,她感觉她的追夫路有点难啊怎么办? 第215章 洛北&孟清菡(3) 洛北扫了一眼后院,与孟清菡道: “去前边吧,这后院都是男子没什么好看的。” 那位还泡在缸里的兄弟听到他们头儿这么说,嘴里冒出几个开心的泡泡出来,悄悄露出个脑袋呼吸起空气,心想可快点走吧,他快憋死了。 结果一抬眼便看见他们头儿看向了他,他尴尬地笑了笑又一头扎了进去。 等听到人走开了,他从缸里冒出脑袋,其他人也都又走了出来。 他一脸神秘地笑道:“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 其他人好奇脸,纷纷问:“听到啥了?” 他道:“小姐她叫头儿洛北哥哥,语气可温柔了。” 有人起哄:“呦,小姐是不是看上头儿了?” 有人附和:“要真是那敢情好呀,咱以后被头儿欺负了便能找小姐告状了,哈哈哈哈,你们说是吧兄弟们!” “哈哈哈,是啊是啊!” 泡在缸里的兄弟叹了口气,“就怕咱头儿是个憨的,人小姐让她叫她清菡或者菡儿,表明了要与他亲近一些,他倒好,来了句清菡小姐,真是木头脑袋。” “你说头儿是木头脑袋不怕挨打啊哈哈哈。” “头儿不是个死板的人,你看他有时候越正经越说明对方在他心里很重要,咱等着看就行喽!” “等到头儿成亲了,我也找个媳妇过过乐呵日子。” “哈哈哈,都抓点紧,好媳妇可不好找,我找到的人就不跟你们掺和了,洗完澡约会去喽!” 泡在缸里的兄弟十分嘚瑟,压根没想到自己说这话在一群单身汉面前有多少欠揍。 他被几人直接从缸里拽了出来,光溜溜地按在地上审问: “你何时找的媳妇?” “你敢背着我们找相好的?” “你自己偷偷找不给兄弟们介绍?” “……” 孟清菡跟着洛北回到前院,没看到苏虞的身影,问道: “我嫂嫂呢?” “苏虞姑娘方才被人叫走了,似乎是酒铺那边有客人闹事,她托我送你回去。” 洛北在孟清菡面前依旧是规规矩矩的样子,完全不似他私下里那般随意。 许是心中太过在意,所以不想表现出丁点不好。 孟清菡闻言眸子微微亮起,点了点头道: “那麻烦洛北哥哥送我回家吧!” 还是头一次能与他独处,路上要说些什么呢? “好。” 回家的路上,孟清菡像是开玩笑地问道: “洛北哥哥,我哥哥都有了嫂嫂,你有没有心上人啊?” 洛北愣了下,如实道:“有。” 她就在眼前,只是她不知他,他也不知该如何说。 孟清菡方才还火热的内心在听到洛北的回答之后,一颗心瞬间被浇透,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是……是吗?洛北哥哥喜欢的人一定极好吧!” 洛北没有察觉孟清菡的不对劲,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嗯,极好。” 只是他配不上。 孟清菡都要哭了,她没想到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他会有心上人,大概是那股子执念在作祟,她还是想问问洛北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嗯,看来洛北哥哥很喜欢她啊,应该喜欢她很久了吧?” “是许久了。” 洛北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将孟清菡的心戳得生痛,满是创口,她压下心底的难过最后问道: “那……那你们是不是快要成亲了?” 没想到她的追夫路还没开始便要结束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有了喜欢的人,她总不能当坏人去拆散他们吧,她做不到。 可是真的好难过啊! 洛北闻言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她不喜欢我。” 孟清菡微愣,听到这话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同情,但一想到同样的洛北也不喜欢他,便难过地不想再说什么,只低声道: “抱歉洛北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她其实很想问若是那姑娘不喜欢他,他还要继续坚持等着吗? 可是她不敢问,她怕又问出让她伤心的话。 “不要紧。” 之后两人一路再无话说,孟清菡一回到家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头,她满脑子都是这么多年对洛北的喜欢,可是他有喜欢的人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珵州回来时见孟清菡迟迟不房间,听到房间里边有动静,敲半天门却不开,担心一下推开了门。 结果门打开的那瞬,刺鼻的酒味直冲头顶,他看着喝趴在地上没有来往日文静的孟清菡额角的青筋直跳。 上去将她手中的酒壶拿掉,将人从地上抱起,一边朝床上去,一边问道: “哥哥与你说过你身子不好不能饮酒,今日这是怎么了?” 倒也没有埋怨指责,只是有些奇怪他乖巧听话的妹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这般的。 孟清菡靠在楚珵州怀里,难过地说道: “哥哥,洛北他……他有喜欢我的人了,我没……没机会了,我心里好难过,好伤心,你让我喝好不好?” 楚珵州一愣,“他拒绝你时说的?” 这话惹得孟清菡更伤心了,“我没跟他说,是我假装开玩笑问出来的,可是他说他喜欢的人也不喜欢他,哥哥你说,他是不是跟我一样也很难过?” “大概是吧!” 楚珵州将孟清菡放到床上,伸手罢去她脸上的泪水,“还打算喜欢他吗?” 孟清菡摇了摇头,闭着眼瘪嘴,“不知道,哥哥,我要怎么办才好?” 楚珵州看着孟清菡难过的样子也很心疼,从怀里掏出一颗安宁丸给她喂下,“好好睡一觉,醒来再说。感情的事无人能替你做主,得自己往清楚了想菡儿。” 孟清菡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沉沉睡去。 楚珵州给她把了下脉,发现没什么大碍后陪了一会儿便出去了。 他从未听洛北说过有心上人的事,有时间他先问问。 菡儿这丫头看似单纯,实则很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倒也不怕她做啥傻事,只是看她难过成那样到底也是心疼不已,等问问洛北之后再看日后吧! 第二日,孟清菡依旧很难过,但她还得去学堂,所以不得不调整好心态。 一进课堂,她便发现班里少了个女孩,问了与她同村的一个小男孩才知道她昨天便被她爹娘给带回了家,说是要将她卖给隔壁村的傻子换钱给她哥娶媳妇用。 第216章 洛北&孟清菡(4) 那女孩今年才不过十二岁,分明还是个孩子却要卖给别人做媳妇,孟清菡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当天教完她的课后便赶去了那个村子。 她赶去时那家人正巧拉扯着女孩往外走。 女孩看到她过来哭喊着:“夫子,夫子,我爹娘要将我卖掉,我不要,我要回去读书。” 孟清菡一把将女孩夺下,将她护在身后冷着脸道: “她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们将这么小的她卖掉不会良心过不去吗?” 女孩是当初听了同村里的人说镇上可以免费读书,还能学习琴棋书画,刺绣之类的,她十分向往,幻想着等自己学到一些本事之后便能够赚钱养家,这样爹娘便不会总骂她是赔钱货想将她卖掉了。 可她才去了不过五日,她便被父母从学堂抓了回来,一开始说是家里的活没人干,等回来才知道是要将她卖给隔壁的傻子当媳妇。 她不愿意,结果挨了一顿打,到底是摆脱不了被卖掉的命运。 女孩的父母没见过孟清菡,但听自己女儿叫她夫子,嫌弃地瞪向她道: “女人也能当夫子?笑死个人了,女儿生出来不就是拿来卖的?谁叫她自己成女胎,这便是她的命,再说了,我卖我自个女儿关你什么事?” 说这话的是女孩的母亲,孟清菡难以想象身为母亲,同为女子竟能说出这般惊人的话语出来。 女孩爹也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孟清菡道: “少多管闲事,惹火了老子将你一块卖掉。” 孟清菡眉心微皱,她清楚没办法跟这对男女讲道理,拍了拍瑟瑟发抖的女孩,目光寒凉道: “说个价,这孩子我要了。” 女孩父母对视一眼,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孟清菡,不耐烦地说道: “十两银子,给了那赔钱货便是你的。” 那傻子家给他们三两银子,他儿子娶媳妇二两便够了,到时候还能落下一两。 但现在有这么个穿着不俗的冤大头送上门来,不坑白不坑。 孟清菡出门走的急没带银子,她将自己的一对金耳环取下扔到女人脚下,“金的,人我能带走了吗?” 女人眼中冒着贪婪的光,她将金耳环捡起来,拿牙齿轻咬,然后高兴地给她丈夫看,“真是金的,这分量可比十两银子值钱啊!” 男人眼里也满是笑意,没想到卖女儿卖出来个意外惊喜。 孟清菡懒得看这对男女的嘴脸,牵起女孩的手便走。 那对男女满眼都是金耳环,也没再女孩。 回去的路上,女孩一脸愧疚地对孟清菡跪下,“夫子,都怪我,等我长大能赚钱了一定给您重新买一对金耳环。” 孟清菡心疼地扶起女孩,安慰道:“不必,你只需记住从现在你是自由的,日后你的命运全由你自个儿决定,谁也没办法再能左右你。我记得你似乎很喜欢刺绣是吗?” 女孩很是感激孟清菡,点了点头道:“嗯嗯,我喜欢刺绣,我想将来做许多许多好看的衣裳。” 孟清菡笑了笑,“有想法,日后都会实现的。” 一路上,孟清菡与女孩讲了有关苏虞的事,女孩听得眼睛里边都是光,似乎从没想过女子竟也能那般厉害。 也正是因为这次命运的改变,女孩后来成了苏虞在京城绣楼的大掌柜,是京城里最最有名的绣娘,便是有头有脸的人找她做衣服都不是想见便能见的。 走到半路,方才还晴朗的天突然乌云密布,还没来得及躲雨便像是有人从天上往下倒一样倾灌下来,当即打湿了孟清菡和女孩的衣服。 她们二人赶忙往树下跑去躲雨,但雨依旧会穿透树叶落在身上。 孟清菡将女孩护在自己怀里,她左顾右盼,看不到一户人家。 这地方偏,她找过来时也是一路打听走过来的,反正一路上是没看到什么房子。 这雨又大又急,如今也只能在树下避避。 但孟清菡身子虽是调养得差不多了,却也脆弱的很,不能受寒受凉。 像这样额大雨她淋一会儿,身子指定是受不住的。 没过多久,她便开始头疼,浑身都在发冷。 她怀里的女孩明显感觉到孟清菡的不对劲,抬头看去,见她脸色惨白,双眼迷糊,担心道: “夫子,您怎么了?” 孟清菡不想让女孩担心,虚弱道:“没事,等待会雨停了我再带你回去。” 女孩不信,伸出手去摸孟清菡的额头,下雨天这样冷,她的身体却在发烫,正要说话,发现方才还回应她的人头靠在树上没有了动静。 她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回应,直接急哭了。 担心会出事,她也顾不上自己瘦小,竟试图将孟清菡给背起来。 尝试了好几次,终于踉踉跄跄地将人给背起,甚至很贴心地脱掉自己外边那满是补丁的衣服盖在孟清菡的头上给她挡住雨。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但却走的很稳很小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累的几乎要走不动,大雨也将她的视线模糊根本看不见前边的路,只能凭感觉一步一步往前走。 在隐约看到前方有人影时,她终于坚持不住了,但摔倒时却本能地护着孟清菡,让她压在了自己身上。 赶着马车来寻孟清菡的洛北原本没发现女孩背上的是孟清菡,他只是远远瞧见有人晕倒了,便上前查看了一番,没想到就是她。 他将昏迷不醒的孟清菡和女孩快速抱到马车上,挥打着马鞭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孟清菡的情况,他怕她会出一点事儿。 原本他是不晓得孟清菡自己出了城,还是不久前苏虞过来找她说是贺夫子告诉她孟清菡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村里找她的学生了,好几个时辰没回来有些不放心,让他过去看一下。 他听到之后心里担心的不行,赶紧按照苏虞说的地址找了过来。 结果走到半道不但下起了雨,他最担心的事也还是发生了。 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出医馆,楚珵州还在坐诊,见洛北抱着孟清菡进来,惊道: “怎么回事?” 洛北将孟清菡放到病床上,目光无神地将事情经过说给了楚珵州。 楚珵州手中不停,忙着抢救孟清菡。 洛北也在说完后将那女孩给抱了进来。 两个时辰过去,楚珵州拔掉孟清菡头顶的最后一根针,松了一口气。 转头看见紧紧盯着孟清菡的洛北,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心里闪过一个想法。 洛北见楚珵州沾了起来,着急问道: “公子,清菡小姐怎么样了?” 楚珵州意味深长地看了洛北一眼,回:“你送来的及时,没什么事了,她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再如何调养淋了雨也会复发,幸好苏虞让你去找了她,不然再晚半个时辰便没救了。” 洛北有些后怕,垂眸低声道:“无事便好,公子,我能在旁边照顾清菡小姐吗?” 若非苏虞姑娘找他,他会不会便不晓得小公主出了事,会不会就差点没猛救她。 第217章 洛北&孟清菡(5) 洛北不敢再想,内心有声音告诉他,只有在孟清菡身边他才能好好护着她。 她会不会喜欢他不要紧,身份配不上也不重要,他就想能守着她,不然他不放心。 楚珵州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反问道: “听菡儿说,你有喜欢的女子,既如此,你主动提出要照顾菡儿合适否?” 洛北听出楚珵州的意思,头垂得更低了,“不是公子想的那样。” 楚珵州眯了眯眼,有心想问个清楚,“哦?那是哪样?你有喜欢之人还想照顾菡儿,我怎不知我曾经的手下竟还有这般好心?” 洛北不想被误会,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总不能告诉楚珵州他喜欢的人是孟清菡吧,哪怕如今身份再对等,但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他怕会被曾经的主子厌恶不让他再靠近孟清菡。 “我……” 楚珵州被平时能说会道这会子跟个闷葫芦一样的洛北弄到无语,挥了挥手赶人道: “用不着你,回去吧!” 洛北眼神有些委屈,站在原地不动。 楚珵州直接无视了他,自顾自地去抓药煎了起来。 洛北看着病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孟清菡,心里乱的不行。 这时苏虞听到消息赶了过来,见楚珵州与洛北也不说话,气氛很是不对,问了楚珵州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惊讶地看向洛北,“洛北,你不是喜欢菡儿的吗?怎么变成了其他人?” 洛北的心事被戳穿,但他又自小被训练不能撒谎,所以憋红了脸道: “没……没有其他人。” 苏虞姑娘怎么知道他喜欢小公主的。 楚珵州眉心一跳,停下扇炉子的手抬眸看向洛北,“这么说你喜欢的人是菡儿?难怪你会想要照顾她。” 洛北有些不知所措,骨子里没有消散地尊卑让他这会子更是无所适从,猛然跪下道: “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肖想小姐,只想在她身边护她周全再无其他,还请公子原谅洛北的私心。” 楚珵州:“……” 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呢吧? 苏虞:“……” 这洛北对自己到底是多没有信心。 “你知昨日菡儿得知你有了喜欢的女子做了什么?”楚珵州漫不经心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两人也是厉害,互相有情竟都只有自己知道,对方愣是都觉得对方不喜欢自己。 他这个旁观者方才仅那么一会儿都看出来了不对劲,可惜家里这两是个憨的。 洛北疑惑道:“公子,小姐她做了什么?” 楚珵州瞪了洛北一眼,没好气道:“喝了一整壶的白酒,哭着与我说你有了喜欢的人,她没有机会了。” 洛北震惊地瞳孔放大,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又被他狠狠压下,“公子是说小姐她也…也喜欢我?” 他本以为他身份低微配不上她,而她也不会将目光注意到他的身上,却从未想过她竟也是喜欢他的。 楚珵州看了眼洛北那一脸不值钱的样,语气嫌弃道:“不然呢?我还未说你配不配得上菡儿,你自己倒是有自知之明的很,既然自己觉得不敢肖想,那你离菡儿远些,免费惹她伤心难过。” 洛北垂着脑袋委屈巴巴道: “我以为公子会觉得我身份低微配不上小姐,知晓我心意后会将我赶走,所以才不敢说的。” 楚珵州被气笑了,“洛北,在你眼中我便是那样注重身份的人?” 洛北摇了摇头,语气更加委屈了,“不是,可小姐是您亲妹妹,我难免会多想嘛!” 楚珵州不想跟洛北说话,气的背过身去,结果又听到洛北道: “所以公子并不反对是吗?” 楚珵州冷哼一声,“蠢死你得了!” 洛北咧嘴笑开,从地上起来看着孟清菡傻乐。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苏虞问道: “姑娘是看出我对小姐的心意所以才特意让我出去接小姐的吗?” 苏虞挑眉,点了点头,“我有几次去学堂时,总见你在菡儿的课堂外站着,如何会看不出来,更何况我昨儿与你进屋算账时,你回头看了菡儿几下当我没看见吗?我以为你两互相有意多待一起总会捅破,哪知你们还能有那误会呢?也是有意思的紧。” 洛北俊脸微热,有些不好意思,他主动过去接过楚珵州手中的扇子,憨笑道: “公子,我来吧,你忙大半天了休息会。” “方才杵那不动,现在才晓得我累?”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从小护到大的妹妹有人惦记了心里有些不爽,所以楚珵州故意找点茬子出来。 洛北嘿嘿笑着,“公子莫恼,是洛北没有眼力见。” 还是他家主子最好,跟对主子这福气不都来了。 洛北照顾了孟清菡一整夜,等她第二日醒来,见身边是洛北,先是高兴又有些难过。 但洛北这次长了嘴,也不再顾虑,直接与孟清菡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孟清菡也是在这会子白晓得原来洛北喜欢的很久的人竟是她。 分明互相喜欢,却又彼此不知道,说着说着两人都被自己傻笑了。 这之后,除了镖局的事,洛北像是护眼珠似的护着孟清菡。 早起接了人送到学堂,休息了又早早等着再将人接回去,整个学堂的人都晓得孟夫子的相好是个极宠她的人,时不时还会打趣上几句。 孟清菡在宫里谨小慎微地活了十几年,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幸福的时候,她无比珍惜现在的时光,每一天都在快乐与陪伴中度过,未来值得期许。 ————— 央央感言: 又一本书完结了,虽说写了很长时间,也断更过挺久,但一直都没想过放弃。 这本书的初衷是想鼓励各位小宝贝们要敢于往前冲,要有目标,哪怕重头再来也要有勇气重新开始,女性从不被定义,每个女孩都有她的潜力。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宝贝们,这本书再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