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笔混世小少爷》 第1章 一穿成神? 不行! 不能再躺尸下去了。 虽然这本书已经彻底扑了,但再不起来码字的话,连全勤也......全勤也拿不到了! 诶,怎么床突然摇起来了? ...... 难道......是地震?! 张鹏猛地睁开眼。 眼前一副陌生情景,惊得他一时失语,唯有一股诡异感涌上心头。 他正躺在一架马车里,摇晃的感觉也是来源于此。 这马车装潢朴素,帷幔上绣有草原风光,此间最难以忽视的,是对面坐着的一个青衣丫鬟。 张鹏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打量着她。 那丫鬟面容温润,神色平静,正低头做着绣活儿,马车摆动不停,她手上的针线倒是四平八稳。 她不经意抬眼,正巧与张鹏的眼神对上,甜美的笑容立即绽放在脸上。 “少爷,你醒了?” 哈? 谁? 少爷? 听到这话,张鹏这才低下头,扫视自己一身,不见熟悉的白色t恤,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白衣古装。 “少爷,您刚说了些梦话,什么扑街......码字......还有什么全勤......” 丫鬟把针线活停下了。 “敢问少爷,这些都是何意?” 张鹏回忆起昨晚,他深夜码文后,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谁知等他醒来,竟然莫名其妙到了一驾马车上。 丫鬟见他一声不吭,自顾自地打了圆场:“是奴婢多嘴了,少爷虽生于中州虎将之门,却长在北原文豪之家,奴婢才疏学浅,自是不知。” ...... 张鹏心乱如麻,难以理解这些胡话。 什么马车,什么丫鬟,什么中州虎将,又什么北原文豪? 等一下,中州?北原? 张鹏瞪大眼睛。 突然,无数的文字与设定,如洪水般涌入张鹏的脑海,搞得他头痛欲裂! 他双手颤抖,紧紧抱住头,将脑中的文字全然吸收,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这个情节,是他连载中小说的第一章。 这驾马车,要带他进京,为的是和帝京的云安郡主成婚。 身旁这位女子,是小说中男主的贴身丫鬟,名为沉星。 刚刚涌入脑中的巨量文字,是他亲手写下的小说原文。 而他,便是本文的男主,生于中州帝京,长于异国北原的少爷,江离。 也就是说,身为作者的他,穿越到了自己小说的男主身上!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城一坊,皆由他一手描绘! 这里的每一个人,贫富贵贱,男女老少,黑白正邪,皆是他一手捏造! 他就像一个神,降临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面。 身为男主,一人知世,通观全局,要想活得自在,还不轻而易举! 况且,他写的这本小说还是斗智斗勇、装逼打脸的爽文! 这样看来,不正是爽上加爽吗! 想到这,张鹏心里乐开了花,这下摇身一变,成了少爷,再也不用在工地上搬砖、在屏幕前码字了。 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写手张鹏,而是少爷江离。 这个世界,将由他来支配! “沉星,快瞧瞧我们到哪儿了。” “回少爷,我们尚在京郊,过了这片树林,往南再行五里路,约酉时可至北郊驿站,休整一夜,便可进京。” 江离舒心一躺,脑中贪念四起。 声色犬马,烟红柳绿,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这下,只需要舒舒服服躺着,进京享乐去咯! ...... 等一下。 不太对劲。 总觉得......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江离闭上眼,回想着小说内容,几个月前写下的第一章。 一大段文字如书卷般,在他脑中徐徐展开。 【马车行驶在京郊的树林,突发抖动,让沉星不小心扎破了手指,像是某种烂俗的隐喻。 果不其然,半里路前尚是阳光普照,转瞬间,乌云遮天蔽日,林间树木瘦如鬼影,然又妖风大作,卷起落叶奔袭而来,人慌乱掩面,马大惊失魂! 就在这时,一群蒙面贼人舞着利刃,从树林中冲出来,直指那江家少爷的马车!】 ...... 嗯? 操!忘了还有这茬! 江离大惊失色。 他急忙掀开车帘,厉声大吼:“小心山贼!” 马车前后四个守卫立刻拔刀,警惕着四周。 说时迟那时快,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妖风四起! 如书中所写,约八九名贼人以包围之势攻了过来。 情急之下,江离跳下马车,赤手空拳,顿感不妙。 糟,小说里面,我应该取出一把剑才对! 这时,他手上突然有了轻微的重量,低头一看,不是剑,而是一支锈得掉渣的毛笔。 这又是啥玩意儿? 眼看一个山贼就要杀上来,形势所逼,他只好对着山贼就是一拳。 殊不知,那一拳的威力不小,山贼竟被一拳击飞,重重摔到树上。 是武功! 没错,男主江离应该是有武艺在身的。 喘息之间,他手中的锈笔竟开始猛烈地抖动! 要命,几个意思? 这毛笔又短又锈,再怎么着,它也变不成一把刀啊!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上的锈笔瞬间褪去锈迹,迸发出金色光芒,伴随着金属生长的清脆声音,迅速延伸,最后竟化为一把锋利的刀! 江离心里大喊一句卧槽。 可现在危难当头,已来不及惊讶了。 几乎是同时,江离看见山贼头顶都浮现出了金色字迹,有的是【壹】,有的是【贰】。 他这才想起,在小说设定里面,他还把武功分为了九重境界。 为了装逼,他还瞎取了一些玄乎的名字,什么三境入世,七境化元,九境破天...... 听起来很炫酷的样子,但其实,他自己也记不太清。 他只知道,男主的武功是第四境,对付几个小毛贼绰绰有余。 于是他果断提刀,直冲冲地上了。 常年的码字生活,让张鹏不仅腰酸背痛,还患上了颈椎病,如今化身江离,简直是出刀如闪电,行步如厉风! 打斗之间,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 沉星藏于车中,轻轻掀起布帘,透过一条狭小的缝隙,悄悄观望局势。 只见少爷江离,利刃下游走,如跳舞一般流畅,滑步间出招,如说话一般自然。 一刻钟不到,山贼尽数负伤,四散逃离。 下一秒,江离手上的刀褪去金尘,散于风中,又变回原来的锈笔。 这笔,竟有如此妙用! 沉星看到风波平息,立马下车查看,刚跑到江离面前,她便尖叫起来。 “少爷,你受伤了!快,让奴婢为你上药包扎!” 江离扬眉一笑:“丫头,你别唬我了。” 他一脸得意,心中甚是不屑。 受伤?开玩笑! 要知道,这小说,可是小爷我自己写的! 原文里,我可是打得山贼落花流水,最后还毫发无损! 直到这时,江离才感觉到额头上的痛。 他顺手一摸,定睛一看。 那确是鲜红的血。 第2章 刺客怎么还不来 北郊驿站,天色已晚。 孤寂的夜,风声,马声,树叶飘摇声。 剩下的只有呼吸。 客房内烛火通明,桌上一壶酒,一盘瓜子,一盘花生米。 江离衣冠尚整,坐在桌边嗑着瓜子,紧盯着对面那扇紧闭的窗户。 他在等一场刺杀。 为什么一天之内,这少爷这么倒霉,又是山贼打劫,又是刺客暗杀呢? 网上大神都说,写小说,最重要的,必是黄金三章! 一开局就得足够惊险!足够激烈!足够勾引人心! 最好主角一上来就死,死了又活,活过来吊打全场! 不过他在写开篇的时候,还是略作收敛,死死活活的就不必了。 就先来两个身陷险境的戏码,白日是山贼,晚上是刺客。 这样写,情节有了,字数也有了,还能凸显男主是一个众矢之的一般的存在。 妙哉,妙哉,这本搞不好要成神啦! 在小说扑街之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不,半夜三更,他还在强打精神,恭迎刺客光临。 可半个时辰不到,他眼皮就直往下掉,快撑不住了。 江离心里逐渐烦躁。 唉,要是当时不写这么一段,就不用在这儿熬夜了。 要不......给这刺客大爷行个方便? 他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 只见林间晦暗,树影飘摇,阴风穿过窗户灌了进来,引得烛火摇曳,确实像是发生刺杀的情景,说明他这段场景描写确实到位。 不成。 他转念一想,额头上的刀伤因何而来,还是得小心行事。 原文里写的是破窗而入,那就让他破窗而入。 他又把窗户合上,回到桌边。 这时,桌上的花生米吸引了他的视线。 “不错,还是可以做点手脚。” 又过了半个时辰,蜡烛燃了一半,屋外风声渐弱。 紧接着,风停了。 江离喜上眉梢,心花怒放:哈哈,刺客终于要来啦! 果然,下一秒,一黑衣蒙面歹徒手持短刃,破窗而入! 如果时间定格在这一秒,那刺客可谓是金刚怒目,张牙舞爪,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可下一秒,他一落地,就踩到了地上的花生米,然后脚下一滑,仰面一倒,一个屁墩儿摔在地上。 刺客磕到了尾骨,疼得死去活来,连刺杀的短刀都扔在了一边,却又不敢叫出声音,怕惊扰到江离的侍卫。 这时,江离慢悠悠地走过去,一脚踩在刺客的胸膛上,止住他的挣扎。 两人的目光对上,场面尴尬。 躺着的刺客心慌意乱。 站着的江离气定神闲。 “哥们儿,困死我了,你怎么才来?” 刺客:“......” 江离把刺客绑住,随意地扔在一边。 他无视了刺客的存在,添上了新的蜡烛,在屋里来回踱步。 而在刺客的眼里,事情变得十分诡异。 他从主子手里接过任务,穿着单薄的夜行衣,在树林里忍冻挨饿,直到半夜众人睡去,他算准江离的房间,破窗而入。 可别说杀人,连脚还没站稳,就一屁股摔了下去,束手就擒! 身为刺客,他自然是有备而来。 不料,这位少爷似乎更有准备。 更诡异的是,这少爷用脚一踩,绳子一绑,就把他扔在一边,既不审问,也不处置,甚至都不看他一眼! 他只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叽叽喳喳,不知道念叨些什么。 这奔原军府的少爷......怕不是个疯子吧! 江离这边还在仔细盘算着情节。 破窗而入,有了。 刺杀未成,有了。 负伤......他刚是磕到尾骨了吧,那也成。 行,那就......只剩逃跑了! 江离拿着缴获的短刀走了过去。 刺客以为自己死期将至,于是闭上了眼睛。 这时,他全身的血液都急速涌上头顶,脑中如电光火石一般,飞速思考。 他在想,要不要把嘴里藏着的毒药咬破,英勇就义! 眼看着江离手中的短刀离自己越来越近,刺客只能痛下决心:“死就死......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殊不知,江离手起刀落,把他身上的绳子砍断,只剩下一捆绳子把手绑在身后。 “你走吧。” 刺客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少爷......刚刚说......要放我走? 他出于求生本能,连忙蹭起身子,逃向窗边。 “慢着!” 刺客一惊,吓得一动不动。 这时,他的下半身竟有一种潮湿的感觉。 难道.......这少爷突然反悔了? 那要不要拼命冲出去,谋一条生路? 只见江离缓缓走近,把手中的短刀别在刺客腰间。 “兄弟,你的刀忘拿了。” 刺客:“......” 下一秒,刺客跳窗而出,连滚带爬消失在林间...... 绝了,是疯子,奔原军府的少爷是疯子! 刺客刚跑,江离便对着门外轻喊:“都进来吧。” 四个侍卫推开房门,整装走了进来,跪地听令。 “你们即刻跟上去,记住我之前的吩咐,不得有误。” “遵命!” 江离安排完后,总算长舒一口气。 他通身疲惫,躺倒在床上,梳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心情复杂。 他一手创造了这个世界,通晓万物。 他亲手写下的每个情节,都装在他的脑子里。 但头上的伤疤提醒着他,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简单。 白天在马车上,不过是几句梦话,就让沉星放下了针线,后来,她未曾像原文写的那样扎伤手指。 之后路遇山贼,御敌忘带佩剑,虽有锈笔化身为刀,但不知何时,头上多了一条刀伤,也没像原文写的那样毫发无损。 也就是说,他行事的差错,改变了剧情。 而这种改变,造成的后果往往难以预测。 一个小小的差错,可能会导致剧情分崩离析。 不过,那支金光一闪、化为利刃的锈笔,或许能够带来转机...... 想到这里,江离双眼发亮,振奋起身。 他掏出锈笔,对着烛火,慢慢搓动,细细端详。 这时,笔杆上显现出细小的金色字迹。 【锈笔开锋,可写万物。】 我去! 江离闷声感叹:原来这只锈笔,就是小爷我的金手指! 有这神笔傍身,岂不真成神啦! 话说回来,身为这本小说的作者,有一只创作万物的笔,合情合理! 突然,笔杆上出现了新的金色字迹。 【开锋一次,白银千两】 噗! 江离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这也太特么贵了吧! 照这么说,今天我已经花掉一千两了? 江离立即搜寻行李,翻出装有银票的盒子,忐忑打开。 里面已空空如也...... 操!还是自动扣款! ...... 深夜,帝京,穿山军府。 黑衣人行色匆匆,身形隐蔽,穿过府中园林,悄悄进入书房。 屋内烛火未燃,一片昏暗,只有几缕月光透了进来,留下隐隐约约的一抹白色。 黑衣人走到书桌之前,单膝下跪。 “回......回少爷,刺杀......失败了。” 书桌后方的人表情暗沉,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更是阴森可怖。 “呵,失败了?刺客处理了吗?” “少爷放心,已经被属下灭口,扔进江里了。” “可是郑仁,你之前可是信誓旦旦,跟少爷我保证过的。” “属下办事不力!少爷恕罪!” 郑仁立即磕头求饶。 “不忙,你且说说,你重金买的杀手,怎么还杀不了一个羸弱少爷?” 郑仁一五一十地转述了刺杀经过。 “什么,花生米?就这?” 桌后的少爷一声嗤笑,满脸轻蔑。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位江离少爷,自幼丧母,虽生于奔原军府,却一直养在北原,被他外祖母调教成了一个书呆子,这些个自作聪明的雕虫小技,根本不足挂齿!” 郑仁见状,赶紧跪舔:“自是如此!这江离,不过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论武学,定是不如少爷您半分!您的武艺,可是老爷亲手传授的!” “呸!江离那北原野种,有什么资格跟本少爷比!要不是他儿时走了大运,攀上云安郡主的亲事,本少爷才看不起他的狗命!” “那少爷,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既然在暗处动手,会被他做手脚,那不如抬到明面上,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打得他满地找牙!等消息一传开,看他怎么在帝京混下去!” 桌后的少爷一脸阴笑,无比奸险。 “呵呵......等天一亮,他一进京,我孙白晨就要他身败名裂!” 第3章 全自动打脸掌法 翌日,天气晴朗。 马车上,江离在清点财产。 “还剩三千多两,只够用三次。” 一旁的沉星尖叫了起来:“什么?才三次!帝京的青楼这么贵的吗?!” 江离白眼一翻:“谁告诉你本少爷要去青楼的?” 沉星闷声反驳:“少爷在北原的时候不就是......” “诶诶诶!打住啊!你这可是妄议主子的私事!” 沉星头一扭,满脸不悦,独自做起了针线活。 江离心想,这锈笔开锋,花销巨大,他得赶紧想办法,从接下来的剧情里面,赚点小钱。 先定个小目标,挣他一个亿! 于是他拿起锈笔,用意念开锋,在左手上写写画画。 紧接着,他的左掌上泛起淡淡的金光。 江离嘴角浅笑,神功将成。 半个时辰后,马车已到中州帝京的东门。 中州,云永大帝推翻前朝所建,地处中原,国力昌盛,东临山川荒漠,西临汪洋群岛,南临大江大河,北临不尽草原。 帝京,中州之首府,永帝之居所,人间繁华之城,权欲纷争之地。 马车穿过东门,缓缓驶入帝京。 江离立即探出脑袋,想看看他笔下最繁华的世界。 只见街上行人如流,穿华服的、穿粗衣的,都是盛世中的一张张笑脸。 一路朱颜碧瓦沿街不断,各色商贩的叫卖声不绝,茶肆、酒楼、当铺、客栈、医馆、乐坊......应有尽有。 江离痴痴地望着自己创作的这一切,现实世界没能带给他的满足感,都在此刻补足了。 突然,马车停住了。 马夫回头来报:“少爷,前方有人拦路。” 江离深吸一口气,两眼放光。 看来,他的财神爷找上门来了。 “车内可是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 拦车之人放声大喊,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在下是穿山军府的侍卫郑仁,听闻江离少爷文武双全,今日特来挑战!” 马车纹丝不动,周围人多嘴杂,议论纷纷...... “这江离少爷,既然是奔原将军之子,那定是勇武过人!” “嗐,你懂什么,这江离少爷,丧母时还未满月,之后就被送回了北原娘家,要我说,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啧啧,将军之子,居然是个文弱书生,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干脆别出来了,听说北原人半个月不洗澡,身上臭气熏天!” “哦哟,原来是北原人啊,赶紧滚回外地去!” “呵呵,我要是他,就呆在车里,打死不肯出来,省得丢人!” “总之今天,有大笑话可看咯。” ...... 郑仁见情势有利,说话愈发大胆。 “江离少爷迟迟不现身,是想呆在那狭小马车中,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吗!哈哈!听闻江离少爷一出生就没了娘亲,靠一个老太婆养大,如今看来,还真养成了一个孬种!” 话音刚落,一白衣男子从车中穿身而出,腾于空中飞旋。 落叶与他一同飞舞,又一齐缓缓落下。 江离轻轻站定。 身高八尺,剑眉星目,一袭白衣,翩然而落,有如仙人降世,引得周围连连赞叹。 “好帅啊!” “我看不比帝京的公子哥差!” “穿山军府的孙白晨少爷也比不上呢!” “老娘现在就回去要一份休书,明日就投去他家做丫鬟!” 众口之下,江离心中冷笑:这些个女人,明明上一秒还要看他笑话,这一秒就交相称赞了,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郑仁见状,一脸不屑:又是雕虫小技、花拳绣腿。 众口之下,江离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话,全场瞬间安静。 “众人皆知,为制衡忧山、忘漠、西海、南江、北原五国,中州的永帝陛下设立了穿山、越漠、纵海、扞江、奔原五军。你穿山军,与我奔原军是同级,阁下自称穿山军府的侍卫,见了本少爷,为何不拜?” “哼,江离少爷无需多言!在下以江湖规矩挑战,若是败了,自会连带军中礼数,一并跪拜!” 听完,江离淡然一笑,背手仰头,假意周旋。 “可少爷我初来帝京,舟车劳顿,你贸然挑战,本就不合礼数。若你败了,该给我嗑多少个响头才合适?” 郑仁听罢,心中更是不惧:这少爷废话连篇,想借此劝退我,果真纸老虎一只,今天老子赢定了! 于是他狠话一放:“若在下输了,立马给江离少爷嗑一百个响头!” “好!一言为定!” 江离一口答应了下来,邪笑道:“不过,若我使出全力,事后传扬出去,怕是落得一个欺负下人的名声,要不这样吧......” 他缓缓抬起左手。 “少爷我身子不动,仅以单手迎战。” 周围人无不惊讶,窃窃私语。 郑仁心中冷笑:北原贱种,大难临头了还故作玄虚,不如看招! “呀啊啊啊——” 只见郑仁霸气一喊,拳掌蓄力,朝着江离猛冲过去。 可冲到一半,他就感觉到了异样——他并非是自己在往前冲,而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过去! 而他的手脚,在这股吸力之下,已全然失去控制!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脸也离江离的手掌越来越近。 时间来到下一秒。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帝京的街道。 郑仁被一巴掌打蒙,飞出三丈开外。 他撑着地,缓缓爬起身来,心中大惊:江离那本该柔软的手掌,怎会如硬铁一般! 可他还未站稳,又被江离的巴掌吸了过去。 啪! 第二声。 啪! 第三声。 ...... 围观群众目瞪口呆,眼看着郑仁飞来飞去,留下一声声清脆的打脸。 第五十声的时候,江离微微一笑,适时收手。 终于,郑仁停止了打脸运动,本能地跪倒在地上。 江离双手抱臂,笑言道:“既然你已经跪好了,那开始磕吧。” 只见郑仁跪在那里,瑟瑟发抖,毫无动作。 毕竟他已经满脸红肿,无论找哪个部位磕下去,那都是剧痛无比。 一百个响头磕下来,怕不是直接昏死过去! 这下轮到江离大声叫嚣。 “哟,这位穿山军府的郑仁侍卫,你不是大放厥词,要磕一百个响头的吗,大伙儿可都听见了!” 如他所料,郑仁依旧垂着脑袋,毫无动静。 江离得意一笑,开始实施计划。 “今日你主动挑战,虽然落败了,但少爷我呢,对下人一向宽厚,这一百个响头,你可以用其他方式还我。” 听到这话,郑仁才顶着一张肿脸,缓缓抬起头。 “什......什么方式?” 江离神情振奋,眼冒金光。 “一个响头,五十两银子,如何?” 郑仁人都傻了。 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又不是军中高官,哪来这么多银子! 这少爷也太黑了一点! “若你没有现银,房契、地契、卖身契......少爷我都收的!” 为保小命,郑仁还是开口了:“容......容我回去筹钱,择日送到您府上......” “好!沉星!拿纸笔来!写欠条咯!” 郑仁不敢再做反驳,乖乖地签字画押,然后灰溜溜地往旁边巷子里钻去。 “且慢!” 江离一把叫住了郑仁。 “这有封信,帮我转交给你家主子。” ...... 穿山军府,书房。 看着郑仁那张肿脸,孙白晨眉头紧皱,急得来回踱步。 “就凭一只手,他就把你打成这样?可我怎么听说,是你自己用脸往他手上撞。” “属下也没弄明白,这江离的掌法颇为古怪!”郑仁叫苦不迭。 “还有,”郑仁顶着剧痛说道,“江离让我转交一封信给少爷你。” “给我?” 孙白晨将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却惊人醒目。 【孙少爷,你的这个侍卫,还有你昨晚派过来的刺客,都太弱了。】 孙白晨大惊失色,拿信的手狠狠地一抖。 “他......他怎么会知道......那刺客是我派去的人?!” 这时,郑仁缓缓抬起手,颤抖着,指向信的背面。 “少......少爷!背......背面还有字!” 孙白晨立马把信翻过来,表情如同吃了屎一般。 【哼,还敢刺杀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准备一万两银票送到我府上,不然老子报官了!】 第4章 后妈被我逼疯 郑仁落败逃走后,街上的行人还意犹未尽,把江离团团围住,经久不散。 突然,江离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口大铁锅,眼神锐利,扫视了一圈微观群众。 “大伙儿戏也看了,这赏钱该怎么说?” “......” 众人沉默,无动于衷。 呵,一群狗东西,看戏的时候,一个个不高兴得很吗,现在就问他们要几个赏钱,就安静如鸡了。 看样子,得过去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 江离目光阴冷,提着大锅,直直走向人群。 “你刚刚说,少爷我手无缚鸡之力,要不,你来做做这只鸡?” “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那你愣着干嘛,给钱啊!” ...... “你刚刚说北原人臭,其实小爷我的拳头也挺臭的,你要不要尝尝?” “小的这就给钱!少爷饶了我吧!” ...... “这位兄台,你不是让我滚回外地吗,现在外地人在要你要赏钱呢,你他妈到底给不给!” “我给我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 “还有你,不是要看我笑话吗,现在笑话也看了,给个十两银子不过分吧?” “我给我给!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计较!” ...... 威逼之下,半刻钟不到,铁锅已被银子和银票填满。 江离心满意足,怀抱着一锅的银钱,回到了马车上。 看见这一锅银钱,沉星唯有惊叹:“少爷,你这简直是在打劫啊!” 江离蔑然一笑:“看戏打赏,天经地义,怎么着,他们还能去官府告我不成?” 之后马车一路畅通,不久便到了府邸。 匾额上四个大字:奔原军府。 江离长吐一口气。 按照剧情,今日他爹有事在外,于是江离直入内院的兰园,去拜访当家夫人,也就是他的后妈。 刚入内院,一婆子便穿过月亮门,笑脸迎了上来。 “少爷且慢,大夫人久睡未起,还请少爷在院中等候。” “也行,”江离漫不经心地回道,“既然大娘这么能睡,我等上一会儿也无妨。” ...... 兰园内,张婆子进屋来报,一脸鬼笑。 “回大夫人,江离少爷已经在那站着了。” “呵呵,果真被北原的老太婆养成了个孬种,那就先让他站上两个时辰再说。” 卧榻上的女人妆容艳丽,姿态懒散。 她那一身华衣锦服,是织海阁首席绣娘的手艺,耳上挂着的耳坠,是青玉坊刚出的新品。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剥好的橘子,懒洋洋地发号施令:“张婆子,你且去盯着,他有任何异动,立即来报。” 不料,半刻钟不到,张婆子就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 “夫人!江离少爷......少爷他走了!” “走了?我不是让他在那站着吗!” “少爷他说,既然大夫人未起,他还有个更重要的地方要去,然后就走了。” “什么?更重要的地方?江离这北原贱种!明摆着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女人挺起身子,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大夫人莫气,江离少爷许是在北原呆久了,不懂京中礼数。” “然后呢,这贱种去了哪儿?” “回夫人,少爷没说,不过老奴去了竹园,向他的丫鬟打听了一下,她说少爷去了......少爷去了......” “哎呀你倒是说啊!支支吾吾干什么!” 女人气急败坏,把手边的茶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王妙姿倒要看看,什么地方,能比我一个当家夫人更重要!你快说!” 张婆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少爷去了妓院!” ...... 转眼,半日已过,天色已晚。 奔原军府的膳厅内,江离、亲爹、后妈三人围坐一桌。 坐于上方的男人举起酒杯:“快二十年了,离儿终于回家,我身为父亲,未尽心力,先自罚一杯。” 【宋定康,奔原军统帅,江离的生父。】 他身旁的女人随即举杯:“哎呀老爷,孩子不是好好长大了吗,自是福泽深厚,您又何必自责!” 【王妙姿,奔原军府的大夫人,出身娇贵。育有一儿,游学四方,另有一女,远嫁西海。】 “大夫人谬赞了,江离不敢当。” 【江离,二夫人江琼之子。江琼生下江离不久后身亡,江离随母姓,养于北原外祖母膝下。】 江离一边敬酒,一边查看着人物设定,确认在座人物的身份。 一顿虚言过后,无话可讲之时,王妙姿终于瞧准时机,来找茬了。 “哎呀,听闻离儿今日将至,大娘我一大早就在府里候着,不料身体欠安,久睡未起,等醒过来,离儿人已经走了,看来是我的过错了!” 江离见王妙姿戏精上身,赶忙搭腔:“大娘不必自责,江离只是有要事在身,还请恕罪。” “哦,原来如此!” 王妙姿得意一笑,想起江离去了妓院的事情。 “离儿果然潇洒!初来帝京,便已如鱼得水了!” 接着,她又做出一副说教样子。 “但大娘我啊,作为管家夫人,不得不多说两句,京城不比北原粗野之地,官家公子行事更要妥当,那种污秽之地,不干不净的东西多了去了!” 这时,宋定康停下了筷子,一言不发。 “大娘,我去的那地方,再怎么说,也不算是污秽吧?” 江离撒下鱼饵,就等王妙姿上钩。 王妙姿心中冷笑,势要把江离去妓院的事情抖落出来。 “怎么不污秽了!孩子你想,那里的女人,往好了说,是容貌倾城,说难听点,就是下贱胚子!要我说——” 啪! 一个巴掌落到王妙姿的脸上!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从椅子上飞了出去,滚落到地上。 她捂着脸,定睛一看,扇她的人,竟是当家老爷! “老爷,我......你......” 上一秒,王妙姿还在痛骂下贱胚子,而这时,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宋定康缓缓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你出言不逊,还有脸在这哭!” “你可知今天,是江琼的忌日!今天离儿刚到府,半刻未歇,就独自快马加鞭,赶到了斜阳山,陪我一同在他亡母的墓前上香。” “斜......斜阳山?上香?” 王妙姿一脸难以置信。 她立刻扭头看向江离——那张鬼笑的脸。 她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不对!” 王妙姿手一甩,笔直地指向江离,大喊起来。 “老爷!是他!他想加害于我!他明明说自己去了妓——” “他去了哪?你说啊!事到如今,你还想诬陷他吗?” 江离看准时机,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爹!” 扑通一声,江离跪倒在宋定康面前,眼中噙泪,表情哀切。 连他自己都暗自惊叹:操,我怎么这么会演。 “不要责罚大娘了!大娘也是无心之失啊!” 江离声泪俱下。 亲爹和后妈同时傻眼。 这时,江离的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场戏,该收尾了。 他停止假哭,严肃发言:“事出必有因,孩儿瞧着,大娘胡言乱语的症状,十有八九,是北原流行过的一种疯病!” “疯......疯病?” 王妙姿瞪圆了眼睛,一张嘴张得老大。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会胡编乱造的人。 当然,她永远不会知道,胡编乱造,是这个人身为网文写手,用来谋生的技能。 “疯病?那好,来人!” “把大夫人送回房间,让侍卫严加看守!明日请郎中看病!” 听到这话,王妙姿极力挣扎叫喊:“老爷我没疯!我没疯啊啊啊——” 随着她的声音渐远,膳厅里冷清起来。 宋定康叹了口气,看向江离。 “你大娘儿女在外,膝下无人,想必是一个人闷出了疯病,你别介意。” “孩儿怎会介意!大娘因病才会如此,孩儿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很好,你为人开明,心胸豁达,看来当初把你送回北原,算是明智之举。不过......如今你身在帝京,只靠开明豁达,还远远不够。” 接着,宋定康背起双手,脸上凝结起忧郁。 “想必你外祖母已经告诉你了,如今的中州帝京,夺嫡之势渐起,各方势力涌动,穿山、越漠、纵海、扞江四军,各自心怀鬼胎,我手下的奔原军虽能立于一时,但也难保余生。” 宋定康眉头紧锁,眼神深沉,看着江离的眼睛。 “因此,为父要你速速回京,等到明年云安郡主成年,为父便和豫王府一起,把你们的婚约落定。豫王府向来不涉党争,等你一成婚,我们便有了中立的靠山,我们奔原军府才能从这纷争中脱离出来。可以说,你和云安郡主的这场婚事,是我们宋家在帝京中长久立足的关键啊!” “爹请放心,孩儿定会担起大任,不过......” “不过什么?你对当今局势有什么看法吗?” “不是,孩儿是想问,我每个月的零花钱有多少?” “......” 第5章 回到古代卖保险 翌日,江离一觉睡到了正午。 昨日又是武斗,又是智斗,今天起床,身体依旧沉重。 朦胧的视线里,沉星带着饭菜走了进来,也带来了好消息。 “少爷,大夫人已被认定是疯病。” “郎中怎么说的?” “按照少爷吩咐,我施了些银两,让他说大夫人闭门静养即可。” 江离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钞能力最管用。 话说回来,其实王妙姿这一出,本不该这么快上演。 他记得,这小说刚开始,他还没写多久,就文思短缺。 于是他想方设法,疯狂地水字数,直接把王妙姿拉出来,和男主大战三百回合,几万字轻松到手。 今天写王妙姿下毒。 明天写江离假装中毒,倒打一耙。 后天写王妙姿收买他的下人。 大后天写江离威胁她的丫鬟...... 好好的历史文,直接写成了宅斗文!引得评论区叫骂连天。 可如今的江离,身怀赚钱重任,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个女人身上。 干脆略施小计,一进门,就让她先歇着了。 接下来两天,江离在府中四处考察,把梅兰竹菊四个园子逛了一遍,账目也清了一遍,丫鬟也摸了一遍。 简而言之,内部市场已被摸清! 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他行动了。 “沉星,去把府中的下人全叫到竹园里来。” 不久后,约一百个人整齐排在竹阁前,一百张脸面面相觑。 江离从竹阁中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之上,俯视众人。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表演讲。 “可能你们中间很多人,都还不认识本少爷。” “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离,虽来自北原,骨子里也流着宋家的血。” “我知道,各位都是自小进府,为奴为婢,多年操劳,数十年如一日,所以少爷有一良机,赐予各位,可保你们晚年的安稳。” 底下瞬间炸开了锅...... “江离少爷好阔气!” “什么良机?什么赏赐?” “难道我们要升官发财了?” “会不会是北原的珠宝玉石?” 江离又清了清嗓子,众人安静下来。 “这件赏赐,可比珠宝玉石还要珍贵!因为啊......它蕴含着时间的价值!你们都听好了,现在你给我五十两银子,等你们老了,我每年还给你五十两!” 下面顿时人声鼎沸,乱成一团。 “什么?每年!给我们五十两!” “江离少爷是大善人啊!” “佛祖转世啦!佛祖转世啦!” ...... 人声纷扰之上,江离捋了捋头发,一脸得意。 “不过!这年老的标准,少爷我做了要求,男人六十岁,女人五十岁。” 接着,他放声大喊:“大家觉得好不好!” 他闭上眼睛,准备感受大家的掌声。 ...... ...... 下面鸦雀无声。 别说掌声,屁响都没有一个。 他一睁眼,只见下面每个人都耷拉着肩,垮着个脸。 随后,下人们挨个张口,说出心中疑虑。 “少爷,这五六十岁,也太远了些......” “能活到六十岁,这种事,奴才想都不敢想......” “是啊,我爹35岁死的,我娘42岁死的,我哥25岁就死了,我嫂子生下孩子就死了,那个孩子也只活了6个月,然后就夭折了。” 江离:“......” 操,失算了!古代人均寿命太低,大多数人都活不过五十岁。 “那......我们就定在35岁!” 府中老人大喜:“少爷!老奴已满四十!现在给个五十两,是不是马上可以拿钱了?” 江离:“......” 操,这不是让别人白捡便宜吗! 底下争议不停,江离心乱如麻。 妈的,看来养老保险在古代行不通了,干脆变成长期贷款。 “大家都安静!是这样,考虑到各位都是本府的忠仆,我们就不讲年龄了,现在你给五十两,十年后,本少爷每年给你五十两!” 哗—— 下面掌声四起。 紧接着,下人们争先恐后,纷纷送来银票。 江离忙着收钱,让沉星挨个儿登记。 事成之后,下人心满意足离开了,江离也心满意足地把银票放进盒子,美滋滋地锁上。 此间,唯有一人显得不太开心。 看着盒子里的银票,沉星皱着眉头,心情复杂。 “少爷,十年后,你真的会给他们那么多钱吗?” “那当然!怎么,你信不过少爷我?” 其实,江离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哈哈,十年后,估计我已经把这本小说完结,然后跑路回21世纪啦! 紧接着,沉星噘着嘴,轻声争辩道。“奴婢并非怀疑少爷,奴婢只是觉得,对下人来说,五十两不是小数目了......” “没事儿,自我爹娘联姻之后,北原局势和缓,奔原军府的下人也日渐懒散,我查了账目,这些年,他们明里暗里,中饱私囊,不知贪了我爹多少银两!” “居然是这样!那少爷,要不要将此事告知老爷?” “没必要,我爹他只活到三十万字。” 沉星一愣:“活到三十万字?这是何意?” 江离也愣:“额......少爷我刚刚鬼上身了,说了些胡话,你别放在心上。” “哦,那奴婢出一趟门,给少爷抓两副驱鬼的药。” ...... 当夜,江离于竹阁内安睡,做着发财美梦。 突然,沉星轻声推门而入。 她脚步轻盈,小心翼翼地跑了进来。 “少爷!人捞回来了!” 沉星靠近床边,一把掀开床帘,只见自家少爷已在梦中神游。 床上的江离口水横流,满嘴的梦话。 “等少爷我赚够了钱......就去把七猫小说买下来......” “皇帝不行......皇帝印不出钞票......人民银行才能印钞票......” “你没有银子......支付宝也行......微信就算了......我微信提现额度用完了......” ...... 沉星站在床边,听着这些梦话,心情复杂。 这时,江离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下一秒,她被一把拉到床上,然后被江离抱入怀中! 灯火昏暗,万籁俱寂,沉星在江离的怀抱中,感受到了他温暖的呼吸。 下一秒,她的血液涌向头顶,一脸羞红,除了呼吸,只能听到心脏在急速跳动! 她的身后,江离继续说着梦话。 “你......想不想要爱马仕的包包......” 这时,江离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滑动,自上而下,触碰着她脆弱的神经。 沉星一动不动,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突然,江离松开手,放开了沉星,转过身去。 “买个屁的包包!还是请你吃碗螺蛳粉吧!” 接着,鼾声响起...... 沉星得以脱身,站回床边,整理了下衣服,舒了一口气,决定开口。 “少爷,您要再不醒过来,那人就死了。” ...... ...... 江离猛地睁开眼睛! ...... 同一时间,穿山军府,书房。 郑仁心急如焚,频频跺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少爷!今晚就是最后的期限,若到了明日,江离真的拿刺杀的事告去官清寺,恐怕对少爷不利啊!” 相比之下,孙白晨显得十分淡然、不以为意。 只见他兀自拿起茶水,拨了拨茶叶,小饮一口,随后悠悠地发话了。 “你慌什么,这刺杀之事,谋划隐秘,那北原贱种不过是瞎猜了一通,就来威胁本少爷,虚张声势罢了。” “况且,这官清寺,专管官家相关的纷争,他一个北原异姓之子,初来乍到,官清寺里谁认识他?怕是连大门都进不去!” “再说了,那个刺客已经被你灭口了,就算他去告官,空口无凭,本少爷咬死不认,他又能奈我何?” 郑仁慌乱不减,语气急切。 “少爷!那刺客是死了,但当时签的杀人契,属下搜遍了他的居所,也没找到啊!” 听到这话,孙白晨喝茶的动作一停,随后放下了茶杯。 他眼神一冷,吓得郑仁低头发抖。 “那杀人契,可是你亲手画押的?” “是......是的。” 孙白晨双唇紧闭,一脸默然。 他拿起一把匕首,扔到郑仁面前。 “你知道该怎么做。” 第6章 你敢抢我钱? 三日期限已过,穿山军府的人连影子都没见着,更别说钱了。 久等之下,江离心里已有定数:看来,这孙白晨是要装死到底了。 既然如此,就怪不得他无情了! “沉星,备车,去官清寺!” “......” 无人应答。 一眼望去,只见沉星独自靠门发呆。 “沉星,你发什么愣呢!” 沉星吓得一抖,这才回过神来。 “少爷恕罪!许是奴婢昨晚没睡好。” 她想起昨晚,江离将她拥入怀里,顿时面色红晕。 见她脸红,江离便上前故意挑逗。 “哎哟,小脸儿怎么红成这样,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呀~” “奴婢没有!少爷勿要拿奴婢打趣!” 沉星满脸通红,急匆匆地冲出了竹阁。 “奴婢备车去了!” 江离心中纳闷:这丫头,今天怎么怪怪的。 ...... 官清寺,大门。 “妈的!张三那狗东西,又借病请假,搞得老子独自守门。” 李胜骂骂咧咧。 随后,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官清寺门前停了下来。 “他奶奶的,刚当值就来人了,这帝京的公子哥,屁事儿可真他妈多!” 他大步迈上前去,一把横刀将人拦住,嚣张发问。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在下奔原将军之子,江离。” 一番打量后,李胜皱起眉头,一脸怒相。 “大胆!你明明姓江,竟敢自称是宋将军之子!” “在下是奔原军府和北原江家的少爷,只是随母姓而已。” “嚯,原来是北原人啊,穿得倒是挺干净,但此前在帝京中,我怎么没听过你的名讳?” “在下初来帝京,官爷不知道我的名讳,很正常。” 听到这,李胜眼神一邪,心中暗自打起算盘:这初来乍到的外地佬,还装什么少爷,看我不狠狠敲你一笔,正好可以还了老子的赌债! 思考完毕,李胜示意江离靠近,于他耳边轻语。 “这位少爷,你身份不明,我自是不能通报,不过......” “不过什么?” 李胜示意江离往下看。 江离一低头,只见李胜伸出了三根手指。 江离一抬头,正好看见他的口型:“三百两。” ...... 操! 江离心中破口大骂:老子都抠得一逼,居然有人敢从我这里抠钱?! 不要命啦! 江离转身就走,准备从马车上掏家伙打人。 不料,这守门的无赖变本加厉。 “我呸!什么少爷,三百两都拿不出来。要我看,就是一个北原来的贱种,被亲爹扔了,现在死皮赖脸来认亲,人家都不认!” 江离怒不可遏,只想用锈笔开锋,掀起马车朝那傻逼扔过去。 不过,机智还是战胜了愤怒。 他心生一计,拿出三百两银票,笑着递了过去。 “官爷,这是三百两银票,您且收好,烦请您去通报一声。” “哼,算你识相,在这儿等着吧,这位江离少爷。” 李胜把银票收进衣服里,转身向门内走去。 门的这边,江离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杀意已燃。 狗东西,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摸着胸前热乎乎的银票,李胜得意一笑,心中接着算计:呸,一个北原杂种,硬是要攀上奔原军府,小爷我偏偏不提这茬!呵呵,你这三百两,就白送小爷我吧! 李胜走进厅内,低头作揖。 “严大人,门外有人要报官。” 严沧头也不抬,问道:“今天又是哪家的少爷?” “回大人,是北原江家的公子。”说完这话,李胜眼中闪过奸险的光。 “谁?北原的公子?与我官清寺何干?你速去打发了就是!” 李胜狡黠一笑,自以为奸计得逞,转身走了出去。 “慢着!” 突然,严沧叫住了李胜。 “你刚刚说,是谁家的公子?” 李胜转过身,不明所以。 “回大人,北原江家。” 突然,严沧猛地站起身来,一脸慌张,急忙从桌椅中挣脱出来,不料被桌脚扳倒,摔了个狗吃屎。 “大人小心!” 李胜见状,连忙跑上前,扶起严沧的手臂。 “别扶了!” 严沧一把将李胜推开。 “门外那可是贵客!还不快快有请!” ...... 严沧和江离二人有说有笑,进厅落座。 李胜整个人陷入呆滞,站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 严沧大喊:“李胜!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江离少爷看茶!” 李胜把茶递给江离,一双手抖得不行。 见此情状,江离轻声一笑,“官爷,你别抖啊,你刚刚收钱的时候,手可是稳得很哪!” 李胜吓得咽了咽口水,放下茶后,立于一旁,鼻尖都冒出汗水。 饮了一口茶后,江离放下茶杯,率先发话。 “严大人身体可好?外祖母托晚辈向您问安。” “老师她老人家......竟然还记得我!”严沧声音颤抖,满脸感动。 “那是当然!我外祖母说,她那么多的学生里,您是最刻苦的一个。” 严沧几近落泪,大腿一拍,娓娓道来。 “想当年,老夫还是个穷秀才,科考多年,屡试不中,听闻北原有一文坛女豪,才华鼎世,我便越过边境,求学于她,也就是少爷你的外祖母。” “当年,中州北原纷争不断,老师不顾我的异国身份,收我为徒,倾囊相授。可以说,老夫之所以有今日,是受了你们江家莫大的恩惠啊!” 言毕,严沧低头,落下热泪。 江离得意洋洋。 李胜快要崩溃。 半刻钟后,在江离的劝慰之下,严沧收住眼泪,回过神来。 就在这时,李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江离大喊。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少爷饶了小的!” 江离先是吓了一跳,又转而蔑笑。 这狗东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跪得还挺快。 见此情形,严沧大惊,立即发问:“李胜,你犯了何事?” 只见李胜以头埋地,不敢作声。 于是,江离好心地帮他解围了:“没有没有,这位官爷,只是骂我贱种而已。” 严沧听罢,拍案而起! “李胜!你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李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江离见机,再添一把火。 “哦对了,严大人,听说来你们官清寺报案,要交三百两银子才能进门,可否属实?” “荒唐!我官清寺何时有过这种规矩!此事,你是听何人所说?” 江离顺手指向李胜:“喏,就是他说的,我刚刚才给了他三百两,不然连你们官清寺的门都进不了。” 盛怒之下,严沧双手颤抖,指着地上的李胜,细数他的罪孽。 “李胜!行啊,你可真行!你不仅对江离少爷出言不逊,还自设门槛,勒索钱财,败坏官清寺的名声!” “大人!属下冤枉啊!属下并未勒索钱财!” 终于,李胜抬起了身子,疯狂摇头,极力争辩。 他知道,如果再不争辩的话,他就死定了。 而江离只是轻轻一指,逼问道:“你说你没收钱,那你身上那三百两银票是怎么回事!” 李胜一把捂住胸前的银票,支支吾吾道:“这三百两......这三百两......是我昨天去赌坊赢来的!” “哈哈,赌坊?” 江离被气笑了。 “你很会赌是吧?那少爷我也和你赌一下,你那三百两银票上面,写着少爷我的名字。” “你......你的名字?” 李胜目瞪口呆。 他赶紧从衣服里掏出银票,翻到背面。 “江离”两个字赫然入目。 他这才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这个少爷的圈套! 严沧这边,早已是怒不可遏。 “大胆李胜!果真是谎话连篇!来人啊!把这贼人押下去!听候发落!” ...... 李胜被押下去后,风波平息。 严沧此前又是潸然泪下,又是勃然大怒,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冷静下来,问起正事。 “江离少爷,你今日来我官清寺,所告何事?” 江离拿起茶杯,泰然一笑。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穿山将军之子孙白晨刺杀我。” 第7章 对簿公堂 江离坐于堂前,悠然品茶。 这时,沉星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轻语。 “少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江离笑道:“不错,就等着看好戏吧。” 一刻钟后,府门那边传来声响,看来是穿山军府的人到了。 首先是郑仁走进堂来,他脸上的肿胀未消,手上又缠起了绷带。 江离见状,手里茶杯一放,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诶唷!这不是被我暴打的郑仁侍卫吗,你脸上肿着也就算了,手上的绷带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江离嘲讽,郑仁一脸死相。 “练武受伤而已,就不劳您关心了。” “郑仁侍卫真是多灾多难,前几天刚刚被我打得鼻青脸肿,这两天又练武受伤了!” “在下说了,不劳江离少爷关心了。” “不过,你只是受了点伤,还好,本少爷还以为,你已经被谁灭口了,哈哈哈哈哈——” 江离放声大笑,无比张狂。 “休得胡诌!” 堂外厉声响起。 接着,一青衣公子手持折扇,扇起微风,有如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进来。 那缓慢又稳健的步伐,一声一响,都彰显着莫名的自信。 只见这人身材修长,面容阴冷,脸型如刀削一般,鼻子高挺,眉眼细长,眼神里流有暗光,透出丝丝恶意。 不用想,这位,应该就是穿山军府的大少爷,孙白晨。 江离刚准备行礼,不料这厮直接无视了他,兀自走向堂前,朝着严沧恭敬作揖。 “在下穿山军府孙白晨,拜见严大人,不过......本少爷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请到你们官清寺。” 在这莫名自信的发言之下,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只有江离神情冷漠: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堂上严沧回道:“孙少爷,你出身金贵,与世无争,帝京人人皆知,只是今日,江离少爷所告之事,事关重大,不得不请你前来。” 一听这话,孙白晨啪的一声把折扇一收,假意四下张望,装疯卖傻。 “江离少爷......是哪位?本少爷久居帝京,闻所未闻。” 江离听到,心里咬牙切齿:妈的,这就跟我演上了是吧? 于是他走上前去,假意迎合:“在下奔原军府江离,见过孙少爷。” 孙白晨转身一看,故作惊讶,“哦!原来是你啊,本少爷刚才还以为,你是官清寺的衙役呢!” 江离也笑言反讽:“孙少爷难道不知,官清寺审案隐秘,堂上从不设衙役,看来孙少爷的见识,还不如我一个北原人。” “原来是北原人!怪不得本公子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牛屎味道。” “我们北原的牛屎熏眼睛,待会儿,怕不是有人要哭了。” “谁哭谁笑,自有严大人评判,他人如何插嘴?” ...... 一番嘴炮之后,严沧开始控场。 “既然两位当事人都到了,那就各自落座吧。” 江离和孙白晨隔堂相对而坐,死盯着对方的眼睛,眼神锋利,如刀斧相向。 只听严沧惊堂木一拍,审理开始。 “江离少爷,你是原告,你先说吧。” 江离清了清嗓子。 “其实很简单一件事,本少爷进京的前一晚,在帝京北郊的驿站,遭到了刺杀。” 郑仁的眼神飘忽不定,一看便是心里有鬼。 “可惜啊,那刺客是个蠢货,被少爷我两下撂倒,能派出这样的刺客,想必他的主子,也是个蠢货。” 孙白晨淡定喝茶,看来心理素质还不错。 “最后呢,少爷我大人有大量,直接把那刺客放走了。” 听完江离的陈述,孙白晨轻放茶杯,散开折扇,不屑一笑。 “敢问江离少爷,你这些陈述里,可有提到我孙白晨之名?那么你被刺杀,关我孙白晨何事?” 听到主子发话,郑仁也壮起胆子撑场:“没错!你被刺杀,与我穿山军府何干!” “各位稍安勿躁,”江离淡定控场,“因为孙白晨这三个字,是那刺客亲口告诉我的!” “胡扯!” 郑仁异常激动,站上前来,与江离面对面争辩。 “那刺客连我家少爷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名字!” “诶,郑仁侍卫,你这么激动干嘛,还有,怎么感觉,你对这刺客很了解啊。” “总之,你就是在污蔑!”郑仁涨红了脸。 “本少爷可没乱说,因为在放他走之前,我拿刀子,在他脸上划了两刀,他就把孙白晨的名字招了。” “不可能!”郑仁按捺不住,极力争辩,“他脸上根本没有受伤!” 这时,江离眉头一皱,话锋直指郑仁,“诶,郑仁侍卫,他脸上有没有伤,你怎么知道?” 在江离反问之下,郑仁失语,不知所措。 “啊......我......我不......” 只见郑仁一脸通红,想必后悔不已,可如今,他祸从口出,难以挽回。 “无论如何!”孙白晨发话救场,“你口中的刺杀之事,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空口无凭。不过......” 只见孙白晨收起了折扇,笑容诡谲,眼神奸邪。 “不过,本少爷这里,倒是有个证人,能够证明你在说谎!” 证.....证人? 江离搔着头发,心中疑惑:这剧情发展,跟原文不符啊!孙白晨什么时候有了个证人?难道是我问他们要钱,把他们逼急了,搞出了新的手段? 只见对面孙白晨轻拍双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郑仁,去把他带上来吧。” 那人跟在郑仁身后,低头走了进来,畏畏缩缩,跪于堂前。 “草民拜见大人!” 江离定睛一看,竟是送他入京的马夫! 操,狗急跳墙,这孙白晨竟然也用起了钞能力! 马夫跪下以后,孙白晨眼神凶狠,饱含威胁,直直地盯着马夫,“你现在就把当晚的真相说出来,还少爷我一个清白!” “遵......遵命。” 马夫跪在地上,紧抓住自己的裤子,声音颤抖,慢慢讲来。 “草民是送江离少爷入京的马夫,在北郊驿站那晚,草民就住在江离少爷的楼下。当晚,草民彻夜未眠,没听到过一丝响动,更别说刺客行刺了!” “哈哈哈哈!” 马夫话音刚落,孙白晨便猖狂大笑,折扇一横,指向江离。 “江离!你为何要诬陷我!如今人证已在,真相大白!本少爷也不要别的,就把你身后这个丫鬟赔给我吧!” 沉星站在后面,一脸怒气,满脸通红。 谁知,下一秒,她竟走到了马夫面前。 啪! 一个巴掌落到马夫脸上。 巨大的力量,让马夫在地上连滚三圈。 全场失语,目瞪口呆。 江离笑出了声:写小说的时候,我给沉星的人设,可是一个怪力少女啊! 紧接着,沉星对着马夫破口大骂:“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家花钱雇你,你竟信口胡诌,反咬一口!” 马夫躺地捂脸,沉星步步紧逼。 “那晚在驿站,你偷看我洗澡,被我好一顿暴打,直接晕死了过去!我念在你有任在身,才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还敢来这里做假证!” 下一秒,沉星抓住那马夫的衣服,一把撕开。 只见马夫身上遍体鳞伤,浑身青肿。 “大人请看!这就是他被奴婢暴打的证据!” 严沧拍案怒喝:“马夫!你可知罪!” “小的......小的不该诬陷江离少爷!大人饶命啊!” 马夫埋头痛哭,乖乖认罪。 见情势不利,孙白晨立即翻脸,“这马夫该死!他还有脸跑到我府上,说要给我作证!必是心怀鬼胎,想要坏我名声!” 马夫傻眼,盯着孙白晨。 “孙少爷......不是您让小的......” “大胆!”孙白晨将马夫厉声喝止,面目狰狞地威胁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来攀咬本少爷?” 强压之下,马夫只好乖乖低头,安静等死。 大势已去,孙白晨变脸比翻书还快,竟然转头对着江离卖笑。 “江离少爷,这马夫满口谎言,连我也被骗了!你任意处置,我绝无二话!” “唉,孙少爷,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江离淡定地扫了扫额前的头发,“这马夫也有点年纪了,本少爷铁血男儿一个,打人太疼,瞧瞧你家郑仁侍卫的脸,到现在还没消肿呢!不如......让我家丫鬟来吧。” 沉星听到后,双眼放光,摩拳擦掌,朝着马夫走去。 只见她小手一挥。 嗙! 一声巨响。 严沧望向堂下,揉了揉眼睛,“那马夫......怎么不见了?!” 三秒后,府门那边传来“嗷”的一声惨叫。 马夫落地了。 全场寂静。 沉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向孙白晨投以微笑。 “孙少爷,您现在,可还想要奴婢?” “哎呀,一切都是误会!” 只见孙白晨站起身来,连扇子都放桌上了,全无此前的傲态。 “在下从未想过冒犯江离少爷,我也是被奸人蒙了眼!” 呵,孙白晨这逼崽子,刚刚不是牛逼得很吗。 不过,这事儿还没完呢。 江离嘴角一笑,准备把案件推向新的高潮。 “话说回来,孙少爷这个证人,不知道是怎么弄来的,但本少爷这里有个证人,却是实打实的。” 孙白晨猝不及防,郑仁更是临近崩溃。 严沧也甚是好奇,探头问道:“江离少爷,你......你也有证人?” 江离没有搭理严沧,深深地装了一逼。 “沉星,把他带上来吧。” 第8章 有鬼啊! 官清寺的公堂之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随后,沉星带着一个蒙面人走了进来。 虽然不明所以,孙白晨依旧强撑颜面,趁机反咬一口。 “本少爷都说是误会了!江离少爷为何还要费财费力,随便找个了人,来污蔑我呢!” 这时,蒙面人走到堂上,先是看了一眼孙白晨,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郑仁,随后,他摘下了面巾,露出真容。 突然,郑仁崩溃倒地,全身抽搐!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向江离带来的证人。 “你......你......是你!” 下一秒,一滩不明液体从他身下流淌而出。 堂堂穿山军府的侍卫,竟被当场吓尿! 严沧拍案:“堂下的证人,速速报上名来!” “拜见大人,草民周慕楠,正是受穿山军府所托,前往刺杀江离少爷的刺客。” “喀!” 孙白晨咳出了一口鲜血,随即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郑仁。 只不过,此时的郑仁已吓破了胆,神志不清,可谓是自顾不暇。 这时,周慕楠面带笑意,一步一步,走向倒地的郑仁。 郑仁躺在地上挣扎着,用双手挡住眼睛。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这不可能!是我眼睛出了问题!对,是眼睛有问题!” 紧接着,周慕楠低下身子,死盯着郑仁,眼睛都不眨一下。 “郑仁大人,几天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啊啊啊——有鬼啊——” 噗的一声,郑仁晕死了过去。 事发突然,孙白晨心情无比焦躁:郑仁这蠢货,不是说已经把他灭口,扔进江里了吗!这死人怎么可能复活?甚至还跑到官清寺来作证了! 原本,孙白晨只想过来,打打江离的脸,杀杀他的锐气,最好反告他一个诬陷之罪。 未曾料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如今之计,只有咬死不认了! 严沧也被剧情吸引住了,惊堂木连拍三下。 “证人!赶快回到堂前来作证!” 周慕楠回到堂前,开始作证。 “小的是一个杀人拿钱的刺客,不管杀谁,只要给足银子,在所不辞。有一日,一个人找上门来,自称越漠军府的管家,花一万两银子,要我杀一个人。” 江离大惊:我去!原来我值一万两银子! 周慕楠继续作证。 “他要我刺杀的人,就是旁边这位江离少爷,而那个自称越漠军府管家的人,就是穿山军府的侍卫——郑仁!” 全场大惊! 听到这话,孙白晨面上沉默,内心已经化作焦土! 严沧也睁大双眼,精神振奋,“你说的话可属实!你要知道,若事实真是如此,这可不只是刺杀的事,而是牵涉到穿山、越漠、奔原三军之间的大事!” “草民以性命担保!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周慕楠磕头大喊。 这时,江离插了一句:“不忙,你且说说,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周慕楠抬起头,继续讲述,众人屏息静气,听得入迷。 “刺杀失败后,草民回去向郑仁复命,本打算按照江湖规矩,返还定金。谁知他却趁我不备,将我灭口,扔入江中!” “那这么说,你不该是死了吗?”严沧审案这么多年,头一回这般兴趣高涨。 “回大人,是江离少爷救了草民。”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江离这里。 江离微微一笑,兀自端起茶杯,对众人的视线置之不理,又狠狠地装了一逼。 事情,还要说回昨夜...... 沉星站于床边,一脸无奈地看着江离。 “少爷,您要再不醒过来,那人就死了。” ...... ...... 江离猛地睁开眼睛! 他坐起身来,一眼望向沉星,语气急切:“他人在哪?” 沉星引路,江离赶到了竹园的客房。 只见四名侍卫围在床边,正在为周慕楠疏气。 一名侍卫见江离进来,跪地复命,“属下无能,这两天路上颠簸,他伤势愈重,等送到府里,只剩一口气了!” 江离走了过去,瞧着周慕楠的胸部尚有起伏。 “没事,人活着就行,你们都先下去吧。” 遣离众人之后,江离拿出锈笔。 他闭上眼睛,聚集精神。 开! 光芒满屋。 他用意念操纵着这团光芒,将之化为一根游动的金线,再用锈笔控制着金线,在伤口上飞速穿插,同时驱散着血污。 缝合完毕后,他用笔毫在伤口上轻轻一抚,那伤口竟瞬间被抚平,消失全无! 一刻钟后,周慕楠睁开了双眼。 引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房间,还有江离。 “刺客兄弟,两三天不见,还记得我不?” 周慕楠头脑昏沉,微微点头。 “你是......你是江离少爷?” “你还记得本少爷,很好,你且休息一会儿,天亮之后,随我去见官。” ...... 回到公堂上,众人还身处震惊之中,难以自拔。 此间更有一人,将入癫狂。 只见孙白晨精神涣散,暗自发出冷笑:“呵呵......呵呵呵......本少爷都说了,空口无凭!空口无凭!” 他愤而甩手,朝江离这边一指。 “无论是这个江离,还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刺客!一张张嘴,说了这么多,你们的证据在哪!证据在哪!!!” 疯言疯语之下,江离很是无语。 看来这孙白晨是要装疯到底了。 此时,周慕楠掏出一张字据。 “大人请看,这是郑仁与我签订的杀人契,上面有郑仁画押的手印!” 孙白晨脸上一冷,直愣愣地望向周慕楠手中的杀人契,果然,这个刺客为了保命,别有用心,把杀人契藏在了别处! “什么,杀人契?!速速递上来!”严沧惊起大喊。 递上杀人契后,周慕楠眼神坚毅,“大人,只要让郑仁按个手印,和这杀人契上的手印对比,就能锁定真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白晨持续发出冷笑声,四处回响,如同凄凄鬼嚎,阴森渗人。 只见他站起身来,步伐诡异,如同瘦长鬼影,歪歪扭扭地走向郑仁,蹲下身子,解开了郑仁手上的绷带。 他转过头,对着江离鬼笑:“手印是吧.......不好意思,我家侍卫练功太过刻苦,他的手掌,已经废了!” 只见郑仁的双手仿佛被无数刀刃划过,已是血肉模糊! 众人见此惨状,无不皱眉辣眼。 江离也心惊胆战:怪不得郑仁手上缠起了绷带,这孙白晨,真他妈心狠手辣! 众人视线下,孙白晨站起身来,兀自整理仪表,又装回了傲慢的姿态,“既然证据无法验证,本少爷的嫌疑也没了,各位,我们后会有期,哈哈哈哈哈——” 孙白晨拿着扇子,扇着风,大笑着往外走,无比张狂。 众人一时噤声。 “慢着!” 孙白晨愣住了,寻声回头。 “谁说证据无法验证了?” 江离淡定开口:“不就是郑仁的手印吗,少爷我这里,正好有一份!”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字据——正是三天前,郑仁挑战落败,用五千两银子,换一百个响头的欠条! “这欠条上的手印,就是郑仁亲手盖下的!” 孙白晨冲了回来,发疯大喊:“什么欠条!这是假的!一定是你伪造的!是你伪造的对不对!” “诶,孙少爷可别胡说,这欠条,可是在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写下的!你想要证人,街上有的是!” 孙白晨瘫坐在地,已然崩溃。 严沧收上欠条,与杀人契上的手印一比对,果然一模一样! 于是严沧抬头问道:“孙少爷,这手印之事你作何解释?” 谁知,孙白晨突然冲向郑仁倒下的身体,一脚踢了过去。 “你这杂种!竟敢私下买通刺客,挑拨穿山军府和奔原军府的关系!真是该死!” 紧接着,他又跑到堂前跪下:“严大人!这一切都是郑仁一手谋划,我从头到尾,全不知情!大人明鉴啊!” 严沧:“......” 看到孙白晨的疯样,江离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孙少爷一口咬定,此事是郑仁一人所为,那我也没有新的证据,不过他欠我的钱,孙少爷能还我吧?” “还!马上就还!我马上回府,一分不少送到江离少爷的府上!” “好!爽快!那我算算啊,郑仁一共欠我......二万两银子!” 孙白晨人都傻了。 “二......二万两?不是五千两吗?” 江离嘴一瘪,“你不信的话,自己去看欠条咯。” 严沧拿起欠条,念了出来:“郑仁欠江离本金五千两,利息每日五千两......那今天已过三日,正好二万两!” 孙白晨面露难色,迟迟不语。 “怎么,孙少爷反悔了?”江离调侃道。 “不不不!明日就送到您的府上!” ...... 打完官司,回到竹阁,江离和沉星还在商业互吹。 “少爷你真是料事如神,不仅痛打了孙白晨的脸,还大赚了一笔!” “丫头你也不错啊,那两巴掌,打得很是惊人!” 这时,刺客周慕楠走了进来,跪于江离身前。 “多谢少爷救命之恩!” 紧接着,江离眼神一冷。 这刺客在原文中已死。 如今,断是不能留。 第9章 你就是这里的头牌? 周慕楠跪在桌前,神情肃穆,目光坚定,看来是心意已决。 “小的愿将功补过,从此跟随少爷,做一名贴身侍卫,以性命护少爷周全!” “不必了,我爹会安排侍卫给我。”江离冷漠回应。 “那小的就留在园中打杂!一辈子伺候少爷!” 见周慕楠一个响头磕下去,江离也无话可说,掏出一包银子,扔到他面前。 “你拿着这些银两,去西海找一个小岛,隐姓埋名,娶一个媳妇,安稳度日吧。” 周慕楠抬起头,嘴唇微颤,眼中含泪。 “少爷......肯放我走?” “你本不是帝京之人,此次误入此事,算少爷我的过失。现在放你走人,理所应当。” 接着,江离眼神一冷。 “不过,以后在江湖上,要是让我听到你的一丝消息,我必派人寻声而至,将你诛杀!” 江离狠话一放,周慕楠便知道了他的心意。 “小的领命!自此与少爷永别,前往西海隐姓埋名。少爷的大恩大德,小的来世再报!” 留下三个响头后,周慕楠转身离开。 看见他的背影渐远,江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昨晚为了救这刺客,穿针引线,忙了半夜。 等天亮,他又火速赶往官清寺,先是跟守门的一阵纠缠,接着又是和孙白晨一通掰扯。 现在的他,只觉得身体软绵,头脑昏沉。 于是江离往床上一趟,不一会儿,便直挺挺地睡了过去。 ...... 转眼已是第二天。 竹阁里,江离裹紧被子卧在床上,如同一只巨大的蚕蛹。 “少爷,醒醒......” “哎哟......沉星......别烦我......” “少爷,午时都已经过了!” “啊......姑奶奶......再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江离翻了一圈,滚进床的内侧。 “少爷,孙白晨承诺的二万两银子到了。” 江离瞬间清醒,拼尽全力从蚕蛹中挣脱出来。 “快!快拿进来!本少爷要亲自数!” 沉星:“......” 数完票子,江离顿时疲惫全无,神清气爽! 果然,票子,就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这时,身上的锈笔突然振动起来。 江离掏出锈笔,只见上面浮现出淡金色字迹。 【余额两】 不错不错,这样就知道锈笔还能开锋多少次了。 进京不过三天,腰包就鼓了起来。 江离心情很是畅快,往椅背上一靠,仰着头,带着笑,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如今孙白晨滚回了穿山军府,短期内不会有行动。 王妙姿被囚于兰园,也掀不起风浪。 周慕楠被他遣去西海,引不起差错。 再加上,钱也小赚了一笔。 万事俱备,是时候干些正事了! “沉星,备车,我要出门。” “少爷要去哪?” “妓院。” ...... 几乎每一部历史小说里,都会有一个风月场所。 凤尾楼,就是这本小说里的那一个。 太阳一落,凤尾楼便灯火通明,红木黑瓦白纸窗,窗内烛火摇曳,人影游走。 江离站在楼下,看着楼上挂着的纸灯笼,上面画着凤凰尾羽。 在原文里,他把凤尾楼里的姑娘写得像花儿一样。 当他真正站在凤尾楼前时,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乱花渐欲迷人眼。 不过这次,江离专为一人而来。 刚跨进大门,往里走还未两步,老鸨便笑着迎了上来,她一身红衣,满脸赘肉,头上一朵不知名的野花,与她本人甚是相配,她一张嘴,便是一股油腻味道。 “哎哟,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那您可有指名的姑娘?” “指名就不必了,本公子,自然是要你们这里的头牌。” “哦哟,那公子可得等上一个时辰!” “不妨,唐玄宗为讨杨贵妃一笑,不远千里从南方送来荔枝,少爷我为了美人,等上一个时辰,又算得了什么呢?” “额......敢问少爷,唐玄宗是谁?杨贵妃又是谁?”老鸨疑惑发问。 ...... 操,忘了自己写的是架空历史了。 尴尬之下,江离强行绕过话题,“总之,妈妈先给我找个坐处,让少爷我小酌两杯吧。” 沉甸甸的银子落在手中,老鸨赶忙吆喝着,把江离请到二楼的贵宾之座。 江离刚刚坐定,便听见如潮水般的嬉笑,紧接着,几个花花绿绿的女子便朝他扑了过来。 “公子累了吧~奴婢给你揉揉肩~” “公子~这是奴婢亲手为您剥的葡萄,来,张嘴,啊——” “公子公子~我们来喝交杯酒好不好?” 一时之间,江离被淹没于美酒和美人之中,意乱情迷。 这时他才发现,在这个世界,除了他设定好的人物和情节,其他的人物和细节,好像是自动生成的。 比如,他并未写台上的舞女跳的是何种舞蹈,一打听,说是帝京最近流行的《清风拂柳》,而江离却对这个舞蹈一无所知。 好在这些自动生成的设定,在逻辑上都能自洽,免去了他不少烦恼。 不知过了多久,欢闹声已经散去。 江离趴在桌上,缓缓睁开眼睛。 桌上是葡萄皮和空酒杯,而那几个烟花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往身上一摸,自己的银票也不见了踪影! 他瞬间清醒:卧槽,我这是太浪了......还是被偷了? 就在这时,老鸨挺着肥厚的身子,脚步却又十分轻盈地跑下楼,她满脸喜悦,跑到江离这边。 “公子公子!快随我来!” 老鸨将江离引上凤尾楼最顶层的厢房。 走进房内,只见四墙皆铺瓷青纸,上有金泥绘牡丹。 坐在满桌美酒佳肴之后,江离无动于衷。 他知道,此行的目的,其实无关风月,全是为了这位头牌——她名叫曳影,不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还是江离收集情报的得力助手。 当然,他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自然想看看,他笔下这位倾国倾城的绝色头牌,到底是何模样。 半刻过后,一名女子轻轻推开门,怀抱四弦木琴走了进来。 远远一看,她的衣服是青翠的绸缎,上绣红梅,头发乌黑靓丽,结于流苏金钗,眉心红色五瓣花。 等她走进再看,只见她的皮肤紧致,吹弹可破,毫无岁月的痕迹;两只明亮的大眼睛,流动着魅惑的波光;樱桃小嘴微微张开,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欲望;嫩藕一般的手臂,柳条一般的腰身,扭动着无数男子的心...... 就算放在21世纪的世界来看,方方面面,她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过了好一会儿,江离才回过神来,心中暗自感叹,这凤尾楼的头牌确是不俗,看来他那一段花哨的外貌描写没有白费功夫。 而这一个时辰,也没有白等。 只见那美人抱着木琴,对着江离恭敬行礼,然后在近处端坐下来。 “奴婢清秋,为公子抚琴一曲。” ...... 嗯? 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等一下,先别抚了,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回公子,奴婢名为清秋。” 江离扣了扣脑袋,心中疑惑丛生:不对啊,凤尾楼头牌的名字,明明是叫曳影啊。 “你就是凤尾楼的头牌?” “回公子,并非奴婢妄言,凤尾楼的头牌,只奴婢一人,千真万确。” 呵,这就怪了,他亲手写下的,板上钉钉的头牌,怎么还易主了呢? “你可还有其他名字?” “回公子,奴婢还有一个本名” “你本名叫什么?” “李翠花。” ...... 哈?谁? 不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那可是小说里关键的配角,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江离穿越过来,不过几天,做的事情寥寥无几,难道这就产生了变故,让原来那位姑娘名落孙山了? 江离查看了这位清秋的设定,确认她真的叫做李翠花,也没有一个叫“曳影”的别名。 “嗯......翠花——哦不,清秋姑娘,问你个事。” “公子请讲。” “你们凤尾楼,是否有个姑娘,叫曳影的?” “曳影?” 清秋沉思良久。 “出来迎客的姐妹中,没听过叫曳影的。不过......” “不过什么?” “擦地的杂役里面好像有一个。” 第10章 化神奇为腐朽 “就是她,名叫曳影,不过她相貌丑陋,在凤尾楼只是干些粗活,妈妈命她戴上面具,以免惊吓到客人。” 什么? 相貌丑陋? 干粗活? 还要戴上面具,以免吓到别人? 当真? 要知道,这可是江离笔下,倾国倾城、容貌无双的女子啊! 江离和清秋站在一间厢房门前,只见厢房里那女子,一身灰衣糙布,正跪在地上收拾酒肉残局。 “清秋姑娘,你先退下吧,我找这位曳影姑娘,嗯......有些私事。” 遣离清秋后,江离走向那位本该是头牌的女子,他低着头,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接着,江离又清了清嗓子,却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最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是准备开口。 “你可叫曳影?” “啊!” 那女子吓了一跳,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她赶忙爬过去,将酒杯捡起来,紧紧护在手中,细细查看可有破损。 等检查完毕,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隔着木头面具,仰视着面前的八尺男儿。 两人相视无言。 又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立即叩拜在地。 “公子恕罪!此处尚未收拾干净,公子不宜在此!” 江离躬下身子,直入话题。 “我问你,你的名字,可叫曳影?” “奴婢......奴婢确是曳影。”她依然低着头,颤抖着回道。 “你们凤尾楼里面......有几个曳影?” “回公子,只奴婢一人。” “抬起头来。” 她的手紧紧抓着粗衣的下摆,仰起头的时候,身子都在发抖。 “摘下面具。” “奴婢不敢!奴婢.......奴婢相貌丑陋,怕冒犯了公子!” “不妨,你只管摘下面具。” 那女子把木头面具从脸上卸下。 “哎哟我去!” 江离吓得一哆嗦,发自本能,连连后退几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曳影见状,神色平静,她仿佛已经见惯了别人这样的反应。 接着,她默默拿起面具,准备戴回脸上。 “别!”江离朝她大喊,“你......你先别戴回去!” 她拿着面具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神微微一颤,似有不解之意。 紧接着,江离弓着身子,皱着眉头,慢慢靠近,细细端详着她的容貌。 单看五官,算是精致和谐。 只是这张脸......怎么这么红、这么糙? ...... 残酒剩肉的桌前,曳影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而江离却难掩心中慌乱,在房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转过头,看向那张粗糙泛红的脸。 太糙了太糙了,像是用脸去田里犁过地...... 原文里面,她本该生得肤如凝脂。 这问题到底出在哪? 江离闭上眼,开始努力回忆,曳影外貌描写那一段的原文。 文字在脑海中浮现...... 这段精雕细琢的外貌描写,前面天花乱坠的吹捧,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最后一句...... 【那张脸,如同用砂纸打磨过的一般。】 哈? 砂纸? 磨脸? 江离抠着后脑勺,心中疑惑丛生...... 我什么时候写过这样的东西? 我一个网文作者,基本的常识肯定是有,怎么会想着拿砂纸去磨脸? 他扭过头,又看了一眼曳影的脸蛋,还真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红成一片。 冷静,一定要冷静,想一下当时怎么写的。 恍惚间,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他本来写的是“如同砂纸打磨过的玉石一般”。 也许是那天赶稿,码字手忙脚乱,把“玉石”二字漏打了...... 漏打了...... 绝了,仅仅缺了两个字,本该是凤尾楼头牌的女人,凤凰变野鸡,成了擦地的杂役! 事发突然,江离毫无防备,只能暂且回府,再做打算。 那晚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小说世界,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写作中的错误,也会如实显现出来,然后剧情也跟着改变了! 烂脸的曳影,自然成不了头牌。 但这下该如何是好,毕竟她是难以替代的角色。 翌日,天还未亮。 宋将军前脚出门上朝,江离后脚就派人去凤尾楼,把曳影接来了竹园。 紧接着,他遣离了竹园里的下人。 此时的竹阁里,只剩他和曳影两个人。 曳影坐于桌前,姿态端庄,眼神慌乱。 “那个......少爷?”她一脸迷茫地看着江离,谨慎发问:“敢问少爷,奴婢无才无德,少爷把奴婢接来贵府,所谓何事?” “自然是助你成为凤尾楼头牌。”江离故作轻松,笑着回答。 曳影深感荒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奴婢斗胆,敢问少爷,奴婢生来相貌丑陋,在凤尾楼只配做些粗活,对头牌之位,更未有过半分念想,不知少爷,为何这般高看奴婢?” 江离脑子一转,随口一编:“我听一位盲眼的算命先生说,你我有缘,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曳影疑惑未消,唯有沉默。 “曳影姑娘,你且放心,现在你只需要闭眼就行。” 看到曳影闭眼后,江离便拿着锈笔,走到曳影面前。 如此前那般,锈笔瞬间开锋,展露耀眼的光芒。 “少爷......这光亮是?” “你只管闭上眼睛。” 江离用笔触碰到曳影脸庞的一瞬间,她的脸上泛起了细微的金色涟漪,四处扩散,抚平了粗糙的纹路,驱走了渗人的红色,等那涟漪平静下来,那张脸,如同用砂纸打磨过的玉石一般...... 光芒散尽,江离端详着眼前这惊人美貌,迟迟说不出话。 他未做评价,只是淡淡地扔出一句话:“曳影姑娘,此事切勿对外声张,现在,你可以睁眼了。” 又过了数日,沉星冲进竹阁大喊:“少爷!成了!曳影姑娘成了!” “本该如此。”江离难掩喜悦,“沉星,给我备一壶好酒,去给曳影姑娘贺喜。” 依旧是凤尾楼最顶上的厢房,只是清秋已经换成了曳影。 谁能想到,不久前,曳影还在楼下擦地,如今已经登顶了凤尾楼。 两人相谈甚欢,酒过半巡,曳影只是微醺,江离却有些不胜酒力,趴在桌上稍作休息。 这时,曳影放下酒壶,语气轻柔地说道:“少爷,奴婢去稍作整理,再来服侍您”。 片刻过后,江离依旧趴在桌上,尚存一丝意识。 他听见曳影走了过来。 “少爷,曳影本一介粗衣,地位低贱,能有今日荣华,全仰仗少爷倾囊相助,大恩大德,曳影无以为报,既然那算命先生说你我有缘,那曳影只愿少爷不要嫌弃......” “嗯......嫌弃?嫌弃个啥,你几个意思......” 江离撑起身子,抬起头。 眼前景象,猝不及防! 几乎是同时,整个房间被煞人的红光淹没。 江离不明所以,只知大事不妙! 他赶忙大喊:“你快穿——” 还未来得及说完,世界支离破碎! 他整个人瞬间陷入混沌,飞速下坠,身边环绕着一段段白色文字,正随着他一同飞舞! 他试图用手去抓,那文字瞬间灰飞烟灭! 白色文字消逝,黑暗侵袭而来...... 这时,一行大大的红字从黑暗中浮现。 【作者您好,本站拒绝任何涉黄违规内容,违规章节将被删除。】 江离惊觉,这个世界,原来不止他一人的设定,连小说网站的规定也一并显现了! 红字渐逝,他又在黑暗中坠落。 坠落...... 无尽的坠落...... 终于,在坠落的尽头,他突然睁开了眼! 身边传来清秋的声音。 “就是她,名叫曳影,不过她相貌丑陋,在凤尾楼只是干些粗活,妈妈命她戴上面具,以免惊吓到客人......” 第11章 岁,已被吸干。 只见厢房里那女子,一身灰衣糙布,正跪在地上收拾酒肉残局。 ...... ...... 居然被...... 居然被送回章初啦! 绝了,费老大力气,终于让曳影麻雀变凤凰,她却轻轻一脱,又被打回原形。 事已至此,只能按部就班地重演一回。 不久后,曳影再度面貌一新。 两人再次在凤尾楼顶层相见。 对曳影来说,这是她感激涕零的相会。 对江离来说,这是他无比尴尬的重逢。 这次他没有送酒,也没有喝酒,他还透露了自己身有婚约,然后匆匆离去。 话说江离穿越进来,短短数日,就撒了不少谎,扯了不少犊子。 可他有婚约这件事,并非胡言。 原文里,二十多年前,中州和北原冲突不断,最后以和亲化解。 而和亲的对象,便是奔原军府的统领宋定康,和北原文豪江家的独女江琼,也就是江离的亲生父母。 轮到江离这一代,依旧要寻一个帝京官家女子,延续和亲之事。 正好,二十年前,他母亲江琼和豫王府的王妃私交甚好,豫王也对宋定康颇为赏识,便早早为两家的孩子定下婚约。 于是,江离和云安郡主,未曾相见的二人,却被这一纸婚约绑在了一起。 但此事,远远不止一纸婚约那么简单。 这豫王府的云安郡主,身份高贵,被永帝视为亲女,名义上是郡主,其实待遇堪比公主。 若能成为云安郡主的驸马,必定是一朝登天。 若皇子势力中的某一个人得到了这门婚事,手上便多了一个筹码,对争权夺嫡而言,亦是如虎添翼。 所以,数年来,帝京中的无数双眼睛都在觊觎着这门婚事。 如今江离得了这婚约,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无数的官家少爷都死盯着江离,有些暗自谋划着,想逼江离退婚,自己取而代之。 此前孙白晨策划的那场刺杀,还有那场挑战,动机皆在于此。 话说回来,这云安郡主,在设定上是小说的女二号。 男主角和女二号的婚事,自然是不成的,不过都是后话了。 ...... 跟曳影道别后,江离一路下楼,对扑过来的卖笑女子置之不理。 当他走到大堂之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虚弱的声音。 “我就说......怎么闻到......一股牛屎味......” 操,怎么又有人找死! 自从穿越成为北原人,江离已经本能地觉得,只要是有人说出“牛屎”二字,那一定就是在嘲讽他! 于是他拳掌蓄力,愤而转身。 下一秒,他正好与说话之人眼神对上。 “哎哟我去——” 江离吓了一跳,扶着栏杆,连退两步,心中破口大骂:吓死老子了,这架骨头是谁? 只见那男子皮肤凹陷,眼圈深黑,头上只有几根细长的白毛,在空中飘飘然。 他全身上下,瘦如枯骨,仿佛被恶鬼吸去了精华。 江离本想一拳挥过去,但看见对方那瘦骨嶙峋的样子,一拳下去,怕不是直接散架! 这时老鸨跑了过来,一把扶住了江离,稳住了局面。 “哎哟,江离公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凤尾楼的东家,大家都是贵公子,别一不小心闹出了误会,伤了和气!” 听到“东家”二字,江离恍然大悟。 原文里,曳影不仅是凤尾楼的头牌,还是掌管凤尾楼的东家,他把曳影写烂脸后,不仅丢了头牌,连东家之名也一并丢了。 所以,这个世界自己补了一个东家。 江离假作恭敬,准备探探他的老底。 “在下奔原军府江离,敢问阁下大名?” 只见对方缓缓张口,气若游丝。 “呸......你一个......北原贱种......孙白晨怕你......本少爷......可不怕你......” 他的声音细软绵长,有气无力,像是垂死之人。 而且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喘气,甚是好笑。 于是江离笑着,拖着嗓子模仿,“请问......你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那男子气得发抖,“你.......竟敢......学我!” “我这个......北原贱种......就学你了......怎么地?哈...哈...哈...哈...哈......” 江离肆无忌惮,放肆嘲笑。 对方几根怒发冲冠,伸出无比细弱的手,微微颤抖,指向江离。 “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 只听对方“喀”的一声,咳出了一口血。 老鸨见状,赶紧差人将东家送入房内。 随后,江离将老鸨拦住,借一步说话。 “喂,妈妈,你们这凤尾楼的东家,看上去都快入土了,怎么还来上班呢?” “少爷误会了,我们这东家,也就二十岁不到。” “二......二十岁不到?!” 江离大吃一惊,杏眼圆睁道:“那他怎么会是这幅模样?!” “唉,我们这东家啊,接手凤尾楼以来,从不管事,但极好女色,而且精力旺盛,欲求不满!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有六七个时辰都在这楼中寻欢!几年下来,日积月累,他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江离惊掉了下巴,心中唯有敬佩:我去,一天在这楼里搞六七个时辰,那可比996还狠哪! 佩服佩服,在下望尘莫及! 接着,老鸨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们东家现在也大不如前了,每天只来两三个时辰,每次大概也就半刻钟......” “半......半刻钟?” 江离想着他那一架瘦骨头,心情复杂:这个东家的人设,也太特么夸张了。 “所以啊,我们东家四处求医,用药无数,光是那临泽观,就去了好几回!可惜,临泽观只治皇亲国戚,我们东家还不够格!如今只能玩上一天算一天了......” 江离一时失语,说不出话。 等他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这东家刚刚提到过孙白晨。 “妈妈,我问你,你们东家,和穿山军府的孙白晨,是什么关系?” “嚯,公子你说笑的吧!如果你连这都不知道,你定是连我们东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你们东家......叫什么名字?” “孙黑夜。” 江离瞪大了双眼,“孙黑夜......难道是——” “不错,我们东家,就是孙白晨的弟弟,穿山军府的二少爷!” 我去!这是怎么回事?! 江离在脑中急速搜寻,果然找到了孙黑夜的人设。 【孙黑夜,穿山将军次子,孙白晨之弟。】 就这样一句简单的陈述,再无其他。 他这才想起来,在写大纲的时候,他是写过孙黑夜的人设,但在写小说的时候,完全把这人忘了! 也就是说,在原文中,孙黑夜从未出场! 没想到,这个小说世界,直接把孙黑夜拉了出来,填补了凤尾楼东家的空缺! 江离这才恍然大悟:妈的,我刚刚血赚了他哥二万两银子,怪不得刚刚,他言辞激烈,对我敌意颇深! 但话说回来,不管这凤尾楼的主子是谁,为了剧情发展的需要,他都一定要把凤尾楼抢过来! 这下,又是一出好戏。 花了几日时间,做了些准备,江离便行动起来。 只见江离背着小手儿,哼着小曲儿,自府门而出,悠哉悠哉,穿梭于长街之上,一路直奔凤尾楼而去。 等他跨过凤尾楼的大门,突然,几根巨大的木棍袭来,直击他的胸膛! 江离毫无防备,直接被打飞了出去,捂着胸口,跪于门前。 “喀”的一声,他竟吐出一口鲜血! 这时,孙黑夜背着手,邪笑着走了出来,低头蔑视门前跪着的江离。 他一得意起来,说话连气都不喘了。 “哟,这不是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吗,怎么跪在我凤尾楼的大门口啊?” 江离怒火中烧,直直地盯着门内的孙黑夜,眼中已有杀意。 “江离少爷,我劝你还是长长眼睛,下一回,就不是吐血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哈哈哈......本少爷,就不奉陪了!” 孙黑夜转身走向楼里,他的笑声还萦绕在耳边。 这时,江离转过头,只见门旁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面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北原人与狗,不得入内。】 第12章 千军万狗 “北原人与狗......不得入内?” 江离擦干了嘴角的血,缓缓蹭起身子,看着门边那大字招牌,冷笑一声。 他用脚想,都知道这是孙黑夜的手笔。 没想到他还没出手,就被孙黑夜用短短一句话,挡在了凤尾楼门外。 街上人们聚拢围观,议论纷纷。 “做得好!北原人浑身屎臭!凭什么进凤尾楼!” “孙少爷真硬气!老子早就看北原人不顺眼了!” “这些穷乡僻壤来的外地佬,就算让他们进了,又能赚几个钱?” “孙少爷不愧是帝京公子!有骨气!我支持!” ...... 听到街上众人的暴论,江离更是怒火中烧:他奶奶的,老子在21世纪当个平头百姓,都没有被人看不起过,更别说被打吐血,现在穿越进自己写的小说,成了少爷,反而被暴打了! 操! 孙黑夜这狗东西,反了天了! 不过,作为一个少爷,还是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少爷,江离选择了化愤怒为理智,他心生一计,轻蔑一笑:呵,北原人与狗,不得入内是吧?你拦得住本少爷,你可拦不住狗! 江离穿过人群,独自走进对面的深巷中。 之后一刻钟的时间,锈笔开锋的光芒照亮了巷子。 下一秒,成千上万条狗,如洪水般涌出了巷子,冲开人群,直奔那凤尾楼而去! 那场面,声势浩大,跟他娘的打仗一样! 围观群众哪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吓得,连滚带爬,为狗让道。 江离在后面挥笔呐喊:“狗儿们!给老子冲啊!” 只见无数条狗,浩浩荡荡,冲进了凤尾楼。 “汪汪汪汪汪——” 一时间,凤尾楼里,狗叫声四起,尖叫声也四起。 “他妈的!哪来的狗!” “啊啊啊公子救我!” “别咬老娘的肚兜!” “我的内裤!本少爷的内裤被狗叼走了!” ...... 江离走出巷子,闭上眼睛,满脸愉悦,享受着那纷乱的声音。 而这时,楼上奢华的房间内,孙黑夜刚爬上床,正准备开始享受他的春宵半刻。 “小红红......你最近......是不是......又大啦?” “哎呀,少爷你又捉弄奴婢,讨厌啦~” 砰! 房门被重重撞开! 红娘吓了一大跳,尖叫着裹紧被子。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打扰......本少爷!” 孙黑夜压住怒火,准备转身收拾人。 可他一转过头,就傻了眼。 只见床下,一百双狗眼正在盯着他。 下一秒,一百只狗直接向他扑了过来! “啊——” 孙黑夜瞬间淹没在狗海之中。 他挥动着细弱的手臂,拼命挣扎,完全没有时间思考这些狗是从何而来! 没想到,他因身材瘦弱,动着动着,竟然浮到了狗的上面! 于是,他凭着身材瘦小的优势,用手拨开一只只狗,在狗海中穿洋而过,一路游出房间,再慢慢游下楼,游着游着,竟然逃到了凤尾楼外面! 路人看到狗已经全部进楼,便折返围观,正好看见孙黑夜逃出凤尾楼,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 讥笑声四起,整个街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众人注目下,孙黑夜惊魂未定,本能地用手护住下半身,微风扫过,瑟瑟发抖。 人群中的江离观望着这一切,冷冷一笑:孙黑夜,你以为,这就完事儿了吗? 只见成千上万只狗,从内到外,穿过了红色木窗,塞满了凤尾楼的外面的围栏,然后如泥石流一般,从凤尾楼上倾泻而下,张牙舞爪,直奔那衣不蔽体的孙黑夜! 那场面,如同灾难电影里的雪崩一般,只不过,这里崩的不是雪山,而是狗山! 孙黑夜见情况不妙,抓紧内裤,撒腿就跑! 路人见状,退避三舍,为狗狗大军让出宽阔的街道。 江离操纵着千军万狗,紧紧追着孙黑夜。 孙黑夜虽然瘦如枯草,形销骨立,但耐力着实不错,一路不停,穿过城门,逃到了北郊山林里。 当他气力全无、将要放弃之时,他惊讶地发现,耳边的狗叫声全无。 他一回头,成千上万只狗已经消失不见! “难道......见......见鬼了?” 此时,孙黑夜已经口渴难耐,忽然听到山间泉水流淌的声音,便寻声而去,寻得一淌清澈透亮的泉水。 他刚弯下腰来,捧起一口水,喝了下去,酣畅淋漓。 当他捧起第二口水的时候,突然,泉水发出阵阵光芒,亮得他睁不开眼睛。 等光芒渐逝,他缓缓睁眼,只见一位神光裹身的仙人降于泉水之上。 孙黑夜将手中的水一撒,跪地参拜:“在下......无心冒犯......仙人恕罪!” 仙人落定,金口一开,其声缥缈,回荡山间。 “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在下不知......请仙人......指点一二。” “你下令,禁止北原人进入公共场所,还将北原人与狗混为一谈,你的这种行为,在我们仙界,叫做地域歧视。” “地......地域歧视?在下......不通仙语......还请仙人......指点迷津!” “本仙是说,无论是忧山人、越漠人、西海人、南江人、北原人,你做生意,不该厚此薄彼,苛待他人。” “在下......知罪了!” “如今你被野犬所追,也算是受罚了,今日之后,再也不准行歧视之事!” “在下......明白了......” “你走吧,本仙不送了。” 孙黑夜恭敬弯腰,拜别了仙人,然后捂着内裤,一瘸一拐地走了。 这时,泉水上的江离将仙光收于笔中,现出真身,嘴角微微一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 ...... 入夜,江离走向凤尾楼的大门,他顺眼一看,门口写着【北原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木板已经消失不见。 这时,老鸨抬着一块碎木走了出来,看见江离,便迎上来赔罪。 “江公子,今日我们东家多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接着,老鸨叹了口气:“唉,我们这个东家啊,正事不管,丑事做尽,我们这些下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无妨,本少爷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您来得不巧,今日我们凤尾楼出了大事,现在里面乱作一团,您改日再来吧。” “敢问妈妈,楼里发生了何事?” “别提了!今日我们楼里,不知从哪里冲进来好多野狗,咬桌椅、咬纱帘,咬灯笼,还扯破了好多姑娘的衣裳,我们这次啊,可是损失惨重!” “那你们可曾报官?” “报了呀!但是那群狗一路冲出了北门,官府的人在北郊林子里找了一天,连一只狗影都没看见!还反过来说我们谎报,少爷,你说奇不奇怪?” “着实奇怪!着实奇怪!” “你说这成千上万只狗,怎么就不见了呢......”老鸨对狗的事念念不忘。 江离便转移话题,“那你们东家,人可还好?” “好着呢!不信你听,现在东家还在楼上,和红娘两个人恩恩爱爱呢。” 江离竖起耳朵,确实能够听见,楼上某处传来奇妙的声音,不过两分钟不到,这恩爱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他不禁感叹:这孙黑夜,简直是个天降猛人啊,白天被狗追了几里地,晚上依旧雷打不动地来寻欢作乐。 牛!实在是牛! 不过,孙黑夜还是高兴得太早。 他的计划还没完呢。 江离穿过被狗啃坏的桌椅,踩过被狗撕碎的布帘,一路上楼,直达曳影的房间。 一进门,只见房里干净整洁,毫无破坏的痕迹,他望着珠帘后的曳影,脸上展露微笑。 “在下听说凤尾楼受了灾,不知曳影姑娘......可还安好?” 曳影闻声,立即拨开珠帘,笑着迎了过来。 “托少爷的福,不知怎么的,奴婢这房里,竟然一点事也没有,那群野犬,连奴婢的门都没进!” “哈哈哈,”江离畅然一笑,打趣道,“定是曳影姑娘超凡脱俗,气势逼人,连野狗都不敢接近!” “公子又拿我说笑!奴婢以前长什么模样,公子你还不清楚吗!” 两人在桌边对坐,秉烛夜谈,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一刻钟后,江离才想起正事。 “曳影姑娘,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少爷但说无妨,曳影必定尽心竭力。” “我要你,在凤尾楼里散布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你就说,近来传闻,北郊山间有一清泉仙人,无病不医,无病不治。” 第13章 仙人赐药 三日后,凤尾楼。 “小红红......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不了不了,奴婢今日有些私事,先走了。” 只见红娘手脚麻利地穿上衣服,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孙黑夜还不死心,三两下穿好衣服,一路下楼,追到了红娘的私房。 刚准备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谈话声。 “红姐姐,这些天,可真是苦了你了!” 红娘叹了口气,“唉,前些年还好,今年开春以来,东家是越来越不行了。” “还是红姐姐你有耐心,这事要搁我身上,老娘连衣服都懒得脱!” “嘘!你可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孙黑夜站于门外,目眦欲裂,血冲头顶。 他正准备冲进去,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他直直地倒了下去。 等他醒过来,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怒气未消,面目狰狞,心中满是愤懑:臭娘们儿,今天有你们好看的! 突然,房门外传来谈话声。 “诶你听说了吗,北郊山间出现了一位清泉仙人,号称无病不医,无病不治呢!” “听说了呀!我听说啊,有一个叫张鹏的异国人,在帝京染了怪病,本来都要断气了,然后清泉仙人就给了他一滴水,他便死而复生了!” “真神啊!过几天,我也去北郊找找那淌泉水。” ...... 听到这话,孙黑夜冷静了下来,同时他的心跳加快,思绪回到了三天前的北郊。 “北郊山间......清泉仙人......难道是——” 心急之下,孙黑夜一把掀开被子,迅速换上一身规整的衣服,迫不及待地乘车直往北郊。 凭借着被狗追的记忆,他一路出了北门,随后翻过山坡,穿过树林。 天上层云变幻,半个时辰过去。 终于,他听到了那熟悉的泉水声! 他按照几日前的动作,寻声而去,终于看到了那一汪清澈的泉水,紧接着,他跪于泉边,捧上一口水,期待着昨日的神迹再现。 果不其然,他刚喝下一口水,眼前神光满地,仙人降世。 只见仙人坐落于清泉之上,身裹金光,眼帘低垂,随后,仙口一开,水中微波阵起。 “今日你又来此地,所谓何事?” 翻山越岭,终于重遇仙人,孙黑夜兴奋不已,长伸双手,大礼跪拜。 “拜见......清泉仙人!” “你怎知本仙名讳?” “仙人大名......响传人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清泉仙人肃穆而立,毫不动容。 “你不必阿谀奉承,你此行目的,本仙心知肚明。你我今日重逢,算是有缘,这药,本仙便赠予你吧。” 只见清泉仙人伸出食指,对着泉水,轻轻一点,泉水中升起一颗晶莹透亮的水珠,慢慢飘向孙黑夜,停于他的手中。 “多谢仙人......在下......感激不尽!” 孙黑夜一口将药服下,顿时气血通畅,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 “仙人法力无边!在下感激不尽!”孙黑夜赶紧跪拜。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说话也不喘了,能够完整说出一句话了! 按理说,孙黑夜已经得偿所愿,可他就一直跪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扭扭捏捏的,许久也开不了口。 仙人掐指一算,眉头一皱。 “孙黑夜,本仙知道,你还想求另外的药,对不对?” “仙人高明!在下所思所想,全都逃不过仙人的法眼!” “本仙确实有一种药,可治你心中困惑已久的病症,可谓是......嗯?”江离突然忘词了,一时卡住,“可谓是......十分牛逼。” “敢问仙人,何为牛逼?” “嗯......就是效力惊人的意思” “仙人,您这神药可有名字?” “伟哥。” “伟.....伟哥?好名字!好名字!短短两个字,道尽了沧海桑田,说尽了人间悲欢!” “不过,此药是依据本门仙尊独传的仙法,化天地万物之灵气,经过九九八十一天才炼制而成,若轻易给了你,怕是有违仙规。” “那在下要如何,仙人才愿给我此药呢?” “五万两银子。” “哈?五......五万两银子?!您可是仙人啊!” “仙人怎么了?仙人不能要钱吗?还是说,你求药之心不诚?” 见仙人将怒,孙黑夜心里快速打起算盘:此前他气虚多年,遍寻名医都难以好转,这泉仙一滴小小的水,就让他得以重生......那这重振雄风的神药......五万两,值! “仙人,如今我身上没有五万两,不过,我手下凤尾楼的房契和人契,算下来,定是有五万两了!” “不必了,本仙不能经手银钱这种俗物,收的钱,也只是为了供奉这山间泉水。” “那在下就把这些字据......扔进您这泉水中?” “卧槽那怎么行!” 江离一时没忍住,突然急了眼,又赶紧装回平和的神态。 “因为,这泉水,也是本仙灵体的一部分,你怎敢用俗物玷污!” “哦哦哦!仙人恕罪!在下差点冒犯了仙人。” “这事嘛......倒也好办,本仙有一门徒,尚且留于人间,恰好,近日他来了帝京,你的这些东西,就交给他吧,到时候,他也会把神药赐予你。” “那敢问仙人,您的这位门徒,如今身在帝京的何处?” “奔原军府,竹园。” ...... 走进奔原军府的时候,孙黑夜手脚哆嗦,眼神无时不在警惕着四周。 他的心中满是忐忑,猜疑万千。 “我那天把江离打吐血了,他会不会报复我?” “这个引路的小厮,会不会是个杀手?” “我去找他拿药,他会不会不给?” 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当他走到竹园门口的时候,被月亮门前的侍卫拦了下来。 孙黑夜心中大乱:果然,这江离吃瘪一回,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这回,是江离背着手,邪笑着走了过来。 孙黑夜直接举起细弱的双臂,架在胸前,做好防御架势。 看着他那滑稽的动作,江离忍不住笑出声来。 “孙少爷,你上次劝我长眼,这次啊,少爷我也劝你长长眼睛。” 这时,孙黑夜缓缓转过视线,惊讶地发现,竹园的门旁,也有一块木板! 上面几个大字,刺目无比。 【孙黑夜不得入内,狗可入内。】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孙黑夜傻了眼,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他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只要能拿到神药,艰难险阻,在所不辞! 于是他灵机一动,弯下身子,一步一步,爬了进去。 “哟,孙少爷不是看不起北原人和狗吗,如今居然学起狗爬来了?”江离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再为难你。” 站起身后,孙黑夜连身上的灰都不拍一下,直接把凤尾楼的一叠字据递给江离,随后开口,直奔主题。 “凤尾楼已经给你了,清泉仙人答应我的神药呢?” 江离拿出一青色小瓷瓶,递给孙黑夜。 还没等江离松手,孙黑夜便把药一把抓了过来,把药紧紧攥在手里。 江离正想多说两句,没想到孙黑夜一个转身,轻飘飘地离开了。 望着孙黑夜单薄的背影,江离心中已有打算。 孙黑夜这个人,之所以当上凤尾楼的东家,算是这个世界自动生成的差错。 等把凤尾楼还给曳影之后,得想个办法,要么让孙黑夜回到府里,消停下来,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闲散少爷,或者是像周慕楠一样,让他远赴异乡,隐姓埋名,安度余生。 可三天过后,一个惊人的消息通过沉星之口,传到了江离的耳边。 “少爷,奴婢刚刚上街采买的时候,听到街上的人说,穿山军府的二少爷在凤尾楼死了。” 江离右手猛烈地一抽搐,手中的绣笔掉在了地上。 “死了?!他怎么死的?” “听说三天前,他回到了凤尾楼,不知为何,他精神抖擞,斗志激昂,一连三天,在凤尾楼寻欢作乐,不知天时,不知日夜,甚至连饭都不吃,然后就在今天早上,他从床上爬起来,仰面一倒,死了。” 听完,江离呆坐在椅子上,眼里忧丝缠绕而起,心情更是压了一块石头。 他只是想从孙黑夜手里拿回凤尾楼而已,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害死了他。 而孙黑夜这个角色,只是被这个世界拉来做一个补充而已,就算他再贪恋美色,也罪不至死。 看着江离沉重的脸色,沉星皱起眉头,很是不解。 “少爷,奴婢听说,这孙黑夜掌管凤尾楼这么多年,荒淫无道,只顾自己享乐,凤尾楼里的人全都敢怒不敢言,少爷为何对这种人心怀怜悯?” “唉——” 江离叹了口气。 “因为说到底,他只是我亲笔写下的一个无辜人而已。” 听到江离感慨的胡话,沉星自是不能理解,于是主动岔开话题。 “少爷,奴婢还听说,孙黑夜死前,嘴里还在胡言乱语。” “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太爽了,太爽了,这伟哥真是牛逼啊......” 第14章 试手 孙黑夜的死,已成定局。 连锈笔开锋,也不能让他起死回生。 而穿山军府内,一如往常,未见丝毫的变动。 别说孙黑夜的灵堂,连白布都没见到一张。 夜幕降临之时,孙白晨的房里,更是酒肉不断,嬉笑声四起。 只见孙白晨一脸放浪,身边七八名丫鬟投怀送抱,十几只纤纤玉手伺候着。 欢愉间,他用嘴接过一个丫鬟口中的酒。 此时的他,满脸的荒淫,和帝京中口耳相传的贵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突然,外面一阵阴风把窗户吹开了,一个丫鬟起身跑去,将窗户关上。 等她回头,看见桌上的大鱼大肉,不由得脸色一变,忧虑发问:“少爷,二少爷刚过世,我们在府中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孙白晨吞下这口酒,白了这丫鬟一眼。 “你懂什么,我这二弟,骄奢淫逸,早就被父亲放弃了,如今竟然死在烟柳之地,父亲封锁消息都花了不少银子,难道还想给他风光大葬?!要我说,能给他留块墓地,都算是格外开恩了!” 听到这话,身边的女人们脑子一转,紧接着,她们眉眼一挑,开始争相附和。 “少爷说得没错!这孙黑夜只会给府里添麻烦,着实该死!” “一架瘦骨头,根本不足挂齿!” “你们没看见嘛,平日里,老爷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这还不清楚吗,老爷心里,只有白晨少爷您一个儿子。” “这穿山军府,还得靠白晨少爷您才行啊~” ...... 七八张嘴的恭维之下,孙白晨眉飞色舞,紧接着又露出奸笑。 “我这弟弟一死,他手中这凤尾楼,倒是可以由我暗中接手,算是一个不错的财源,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奴婢们纷纷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诡异,这时,一个尖脸奴婢壮起了胆子,试探着开了口。 “少爷,这凤尾楼是好,不过奴婢听说......凤尾楼已经被二少爷卖给他人了。” “什么?卖了?” 如同脑子过电一般,孙白晨瞬间清醒。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女子,猛地挺起身来,直将酒杯扔到桌上。 “凤尾楼卖了?你听谁说的?卖给了谁?” “奴婢听说.......卖给了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 ......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孙白晨暴怒大喊,尖叫声响彻整个屋子。 身边的奴婢惊恐不已,连连地退去一边,个个心惊胆战,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少爷发怒的情状。 只见孙白晨怒不可遏,抬起双手,用尽全力往桌上一扫,下一秒,酒杯碗盘碎了一地,噼里啪啦,吓得有几个胆小的丫鬟捂上了耳朵。 此情此景,任何人也不想多看一眼,丫鬟们也心知肚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她们都乖乖闭上了嘴,识趣地滚了出去。 砰! 孙白晨重拳一锤,桌子都凹陷下去。 “江离!江离!又是这个江离!” “一个北原来的贱种!霸占着云安郡主的婚事不说,现在还觊觎着本少爷的产业!” “等着吧,我孙白晨发誓,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暴怒过后,孙白晨双手撑在桌上,喘着粗气。 这时,他发现身旁的烛台悄然熄灭。 他转过头,望向一边,只见整个房间,窗门紧闭。 没有风,烛火怎么会灭掉呢? 紧接着,又一盏烛火熄灭了。 然后是第三盏。 第四盏, 第五盏...... 等孙白晨回过神来,屋内已经只剩远处一盏烛台,一小朵微弱的火光。 他后背一冷,顿感不妙:难道是—— 最后一支蜡烛熄灭,黑暗吞袭而来。 周围没有一点动静,也看不见半个人影,孙白晨却立即跪拜在地。 “拜......拜见灯鬼大人!” 黑暗的屋内,不知从哪传来低沉浑浊的声音。 “孙少爷,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让殿下......很头疼啊......” “属下知罪!属下心中已有计划,定能将功补过!” “呵呵,得了吧,前些天,你在官清寺里闹出的笑话,别人不知道,殿下可都一清二楚了!” “回大人,是江离!是江离他阴险狡诈,属下才吃了暗亏!不过下一回,下一回我一定——” “罢了!此人确实不可小视,殿下让我前去试试手,再做打算。” “大人,那属下应该如何?属下保证,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属下一定拼尽全力!” “殿下说了,你这次输得,真是够难看的,这些日子,你在府里老实呆着,再过一段时日,有你将功补过的时候。” “谢......谢殿下宽恕!” 孙白晨的话音刚落,屋内烛火瞬间复燃。 光明耀目,吓得他赶紧闭上眼睛,接着他抬起头,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适应了光线之后,再缓缓睁开眼睛。 屋内只剩他一人。 他环顾四周,只见门窗紧闭,一点缝隙都没有。 见此诡异情状,他手脚冒汗,心中不由得感叹:灯鬼,二殿下的贴身侍卫,来的时候全无声响,走的时候不留踪迹,不愧是八境高手! ...... 凤尾楼,曳影的房间,两人围桌对立而坐。 江离把厚厚一叠字据放在曳影面前。 “少爷......您这是?” “这是凤尾楼的房契和人契,从今晚开始,你就是凤尾楼的管事了。” “我?管事?” 曳影愣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不错,但是你除了要管凤尾楼内的生意以外,少爷我还有更重要的安排。” “什么安排?” 江离眼神锐利,仿佛透着雄心大志。 “暗桩,而且是只为我一人提供情报的暗桩。” “可是奴婢——” “不必可是了!我知道你心存疑虑,但此事紧迫,你现在能做的,不仅要相信我,还要相信你自己,不仅要相信你自己的美貌,还要相信你自己与生俱来的智慧。” 江离停了一下,深深地望进曳影的眼睛。 “你,懂了吗?” 烛火之上,曳影的眼神也变得坚韧。 “奴婢领命!” 看到曳影坚决的样子,江离展颜欢笑,紧接着掏出一份名单,递给她。 “这几个地方,是你的第一个任务,你挑几个聪明点的丫头,派去试试水。” “还有,你这里比以前少了几个帮手,过段时日,本少爷亲自挑几个送到你这里。” “比以前?奴婢以前何时有过帮手?” “哎呀总之,虽然凤尾楼里人多,你总还是需要些帮手的。” 曳影正准备跪地谢恩,却被江离一把拉住。 “曳影姑娘,先别跪,有位不速之客要来了。” “不速之客?” “没错。” 江离拿起酒壶,将曳影的杯子倒满。 “曳影姑娘,记住,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除了喝酒,不要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曳影端起酒杯,疑惑地喝了一口。 这时,桌上的烛火熄了。 看见烛火熄灭,曳影准备起身添火。 “别动!” 江离将她制止,再次强调:“曳影姑娘,喝酒就行。” 随后,两人通过目光的余角,眼睁睁地看着屋内的烛火一盏接着一盏熄灭了。 见此怪事,曳影逐渐有些紧张,举起酒杯的动作都僵硬起来。 桌子另一边的江离则神色淡然,还若无其事地举起了杯子。 “来,曳影姑娘,我们干杯。” 江离话音刚落,最后一盏烛火熄灭。 两人被淹没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十秒后,曳影的眼睛适应了这黑暗。 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声音微弱且颤抖。 “少......少爷,你的身后......好像有个人......” “曳影姑娘,今天的酒不错。” 突然,江离的身后,刀剑冲撞之声霹雳而起,震耳欲聋,并擦出阵阵火光,如闪电般,急促而短暂地照透了这个房间。 借着这忽闪忽闪的火光,曳影看清了状况。 只见江离坐于桌边,分寸未动,而他的身后,有两个黑影正短兵相接,殊死搏杀! 打斗激烈,曳影端着酒杯冻在那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而刀光剑影之下,江离还稳坐在对面,慢悠悠地喝酒。 这搏斗大概持续了半刻,紧接着,两人同时破窗而出,飞离了房间。 这时,江离借着月光走到了窗边,观望着夜幕中二人的身影交缠渐远。 下一秒,屋内的烛火复燃,照出了曳影那张惊恐的脸。 月光下,江离回头一笑,“曳影姑娘,这酒是哪里买的,真挺好喝的。” 曳影:“......” 半个时辰后,江离轻步回了府,一进竹园,顿感陌生,往四周一看,从北原随身而来的侍卫皆已不见。 抬头一看,只见竹阁上有一黑衣少年,双手抱臂,左右腰间各插一把短刃。 那少年立于阁顶,看见江离便腾步飞了下来,看那身法,可谓行云流水,身轻如燕。 他落于江离跟前,单膝下跪,双手抱拳。 “属下木成舟,受老爷之命,自今日起,担任少爷的贴身侍卫,原来的侍卫已被老爷遣回北原。” 江离抱起双手,打量着这黑衣少年。 “刚刚我在凤尾楼遇刺的时候,你来得很及时。” “少爷怎知是属下?” “我猜的,你且平身吧” 那少年站了起来,江离一瞧,这人看样子和他差不多年纪,瘦瘦高高一个小伙,脸上棱角分明,额头两边各一条垂发,脑后绑有一个马尾,总体说来,挺正常的侠客装扮,只不过他眼神呆滞,面无表情,一副木头模样。 “方才在凤尾楼,本少爷看你与那刺客交手,身手很是不凡,你武功几境?” “回少爷,属下武功六境,还在刻苦修行。” 六境? 江离心中发笑:六境的武功,怎么可能和八境的灯鬼打得有来有回? 这木成舟还真和人设一样,对他的武功有所隐瞒。 江离淡然一笑,开眼一查。 一个大大的【捌】出现在木成舟的头顶。 第15章 这男主让给你当 这个木成舟,嘴上说自己六境,实则是个八境高手! 稍作思索后,江离决定稍加试探。 “你说你武功六境,可少爷我站在凤尾楼上远远看了一眼,你轻功卓绝,不像只有六境。” “回少爷,属下自小苦练轻功,故唯有轻功可达八境。” 嚯,好家伙,他还会自圆其说。 江离屏息凝神,心中默默盘算。 这木成舟执意隐藏身份,这下得好好计划一下,怎么收服这位深藏不露的护卫。 收服曳影的时候,她身上尚有破绽,江离只需稍稍帮扶,她便死心塌地。 如今这位可就麻烦了,在设定里面,他形单影只,无父母亲朋,也无青梅竹马,且为人冷漠,不着情调,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手角色。 他身上确有破绽,但这破绽,同时又是一个惊天秘密,若江离不知好歹,当着他的面把这秘密捅破,恐怕电光火石之间,他手起刀落,江离已人头落地! 所以,想要快速拉拢他,还需费些心思。 第一个办法,现代社会牵拉关系常用的,称兄道弟。 看见木成舟在竹阁外面站岗,江离走过去,一把甩手搭在他的肩上。 “成舟,你轻功这么厉害,你教我轻功,我们结为兄弟,可成?” “属下不敢僭越,少爷要学,属下教您便是。” 不错,送上门的关系也不要,还真符合人设。 “成舟,你可听过孔夫子一句话,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回少爷,属下听过,属下还知道,这句前面还有一句,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属下对少爷就是恭敬的主仆之礼。” 怎么回事,当初只是设定他读过几年书,怎么如此巧言善辩? “成舟,你可曾想象这么一个世界,一个人人生而平等、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世界?” “属下不才,敢问少爷,何谓平等?” ...... 行吧,看来称兄道弟行不通,只能另寻他法。 第二个法子,患难见真心。 江离准备在府里设计一场刺杀,然后亲自为他挡下暗箭。 绝了,身为主子,去给下人挡箭! 这跨越阶级的举动,怎能让人不动容! 没想到的是,那天夜里,江离买通的刺客刚在围墙上探出个脑袋,弩箭都还没来得及抬起来,木成舟闪电般飞了过去,一脚爆头,把他踢飞老远! 最终,江离不仅付了劳务费,还赔了医药费。 那只剩一个办法,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说到美人,那自然是凤尾楼。 江离假借与曳影独处,把木成舟安排在隔壁厢房,再吩咐清秋进去服侍。 他与曳影则躲在另一侧,隔墙偷听。 这边清秋的嗓音响起,说明好戏开始了。 “公子可愿奴婢奏上一曲?” “姑娘不必,在下不通音律。” “那公子可愿与奴婢举杯共饮,不醉不归?” “姑娘不必,在下不沾酒水。” 见他如铜墙铁壁,难以攻破,于是清秋假意滑倒,一下子跌入木成舟的怀中。 她香肩一露,小脸一抬,眼中尽是娇媚,直盯着木成舟的眼睛。 这时江离也紧张起来,虽然他已事先提醒过清秋,不要过于暴露,但此刻还是绷紧了神经。 就怕又犯了红字铁律,到时候又得重头再来。 紧接着,那边再度传来声音。 “那公子......可愿与奴家......共度春宵?” 隔壁突然安静了下来,江离和曳影也屏住了呼吸。 难不成......有戏? “姑娘不必,在下阳事不举。” ...... ...... 操!这木成舟,好会给自己加戏! 这男主不如让给他来当! 一旁的曳影也倒吸一口冷气,小手一拍,连连惊叹:“这世间,竟有这般奇男子!” 那天在曳影和清秋的协助下,江离打点好了凤尾楼上下,他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贴身侍卫在青楼自称不举。 毕竟啊,木成舟还要跟他好些年呢。 就这样,江离机关算尽,也不见丝毫成效,只好坐在书桌前,撑着脑袋发呆。 看见他的呆状,沉星也疑惑起来。 “少爷可有什么烦心事?” “沉星,你觉得,木成舟这个人怎样?” 不料沉星扑通一声,连忙跪倒在地,大喊道:“少爷!沉星一介奴婢,怎敢身涉儿女情长、男欢女爱之事!” 江离:“......” 绝了,这部小说里的人,都这么喜欢给自己加戏的吗? 江离白眼一翻,解释道:“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觉得,木成舟他为人处世怎么样。” 沉星这才站起身来,脸色红晕,稍有羞愧。 她揉了揉脸,说道:“奴婢觉得,他虽有些木讷,但行事还算稳妥,只要少爷一声令下,无论何事,他都照办无误。” “无论何事......”江离脸色变得深沉,“确实是,一声令下,照办无误。” 突然,他的眼神转而锋利。 “如果我告诉你,木成舟这人......并非听命于我呢。” “少爷所言有理,”沉星稍作思索,回答道,“木成舟先是受命于老爷,再是听命于少爷。” “如果我告诉你,他也并非听命于老爷呢。” “少爷又在说笑!”沉星笑道,“奴婢已去打听过了,他自小就在将军府,至今已十年有余,除了当家老爷,还能听命于谁?” “沉星啊,总之,这个人目前不是完全听命于我,你平日里,多留意他的举动。” 虽不明所以,沉星还是点点头,接下了命令。 江离心中盘算,这人贯穿小说始终,武功高强,来历复杂。 若是现在收为己用,还能让他当个多面间谍,今后行事,多有便宜。 可他软硬不吃,刀枪不入。 为今之计,只能稍加看管,以待良机。 总而言之,主角开局的三个帮手,一个怪力丫鬟,一个木头武士,一个青楼花魁,姑且算是聚齐了。 ...... 半月后,初雪来临,纷纷洒洒。 夜色孤寂,整个院里已经覆满白雪。 穿越前的江离是个南方人,仿佛出于本能,不由自主地被大雪吸引。 南方人见了雪,如同资本家看见钱一般,一把就扑了上去。 紧接着,春月抱着毛绒披风冲了出来。 “少爷当心受冻!听说前两日,府中一个下人,不过多贪了两杯酒,便冻死在了外面!” 江离不以为意,停步观望那雪中的竹阁。 要说这个世界里,他引以为豪的建筑,不是皇宫,也不是凤尾楼,而是奔原军府竹园里的这座竹阁。 当初构思人物的住所,为了凸显男主超凡脱俗的气质,他特地采用了竹墙瓦顶的设计,称之为竹阁。 最厉害的设定是,这些竹子还都是管道,通往将军府的厨房,冬天通热水,夏天通凉水,达到冬暖夏凉的效果。 他心中连连赞叹,自己真是颇具巧思,怕是鲁班见了也要敬上几分。 随后,他伸出了手,去抚摸那竹墙,暖意便顺着手延伸上来,贴耳去听,还能听到滚滚水声。 “杰作啊,杰作啊......这竹阁,可是我坐在电脑前,抠破脑袋才想出来的......” 突然,江离看到了异象,眉眼一皱。 只见那竹墙上,竟凭空浮现出文字! 【坐下基操lv17:竹子怎么可能撑得起瓦片,到冬天下雪不会被压垮吗?作者小学鸡没常识,弃文了!】 等等,这......这是小说里面,读者的评论! 霎时间,碎裂声和水流声惊乍而起! 江离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木成舟拉了出去。 沉星也尖叫着跑开老远。 下一秒,整座竹阁,轰然倒塌。 第16章 感谢评论 竹阁一倒,一地残破,热水四溢,雾气飘散。 下人们循声而至,场面喧闹。 沉星在一旁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江离傻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呢?”一个府中下人自言自语,“这竹阁是二夫人生前所建,至今二十多个年头,寒冬腊月也都过去了,怎会突然塌了呢......” 江离这才明白,自他穿越之后,这个世界,不仅是人有了自我意识,而是所有的东西都活了过来。 就像“人被杀就会死”一样简单的道理。 除了武功之类的玄幻设定,其他的一切都遵循物理规律。 轻的东西飘起来,重的东西塌下去。 异想天开写下的几面竹墙,自然承受不住覆雪的砖瓦。 读者的评论,成了一种提醒,也成了一种警告! 可如今,他顾不得眼前这倒塌的竹阁。 因为这样的竹阁,在这偌大的帝京中,还有另外一处! “豫王府,云安郡主的住处。” 糟了! 江离把收拾残局的事交给沉星,便带着木成舟,腾空飞往豫王府。 夜幕下,两个蒙面人在帝京的屋顶穿梭。 江离甚至来不及换身衣服,只是蒙上了面巾,他已经顾不上这些细节。 他心乱如麻。 云安郡主可是小说里的女二号,也是和他订婚的重要人物,更是小说前期关键的矛盾点! 如果就这样让她丧命,后面的情节极有可能分崩离析! 木成舟轻功卓越,先到一步。 江离心想,王府占地宽广,房屋众多,他也未曾准确设定竹阁的位置。 若要仔细搜寻,夜色昏暗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 于是他心生一计——与其冲进去瞎找,不如一下子炸出来! 他吩咐木成舟先把场面搞乱,看能不能把郡主逼出来。 只见木成舟站在院墙上,放声大喊:“走水了!内院走水了!” 府内开始吵闹,这时,江离后一步攀上围墙,只见整个豫王府的屋顶,已经覆满白雪。 房屋内的人们闻声逃出屋内,聚集在宽敞的院子里 江离聚集精力,将院里的人尽数扫描。 可惜,【云安郡主】这几个字,没有从任何人身上出现。 慌乱间,他迅速回忆云安郡主的设定。 脑中文字浮现,前面的设定算是正常,后面莫名其妙跟着一团乱码。 乱码的事已经没时间在意了,他迅速锁定了【柔弱喜静】这一条。 没错,郡主的设定是喜欢安静,所以她的竹阁应该在内院深处。 江离顺着围墙飞檐走壁,终于在内院深处,一片竹林纵横的地方,看见了那被积雪覆盖、摇摇欲坠的竹阁。 救人迫在眉睫,他直接飞了下去,一脚把门踹开。 “都滚出去!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气!” 两个侍女本在屋里打着瞌睡,被蒙面的江离一吓,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可他并没看见郡主身影,难道已经睡了? 这时他听见竹子碎裂的声音。 糟,来不及了! 他纵身冲进里屋,等不及辨认床上的人是谁,连人带被子一抱而起,然后从旁边的窗户冲了出去。 几乎同时,竹阁轰然倒塌! 这一次,可谓是千钧一发。 江离抱紧了那人的身体,倒在竹阁后方的草地上。 他紧闭双眼,祈祷着自己抱着的这位是云安郡主。 几秒钟的时间内,他把各路神仙拜了个遍。 南海观世音菩萨...... 西天的各路佛祖...... 天庭的各位仙人...... 求求了,求求了,千万不要搞我! 他缓缓睁开眼,愣住了。 看样子,确实像是云安郡主。 不过这个女的...... 怎么长得...... 这么美啊...... 下一秒,那女子一把推开了他,两人歪歪扭扭地从草地上站起来。 她用被子裹紧身体,怒目直视这蒙面贼人。 而江离还在盯着她发愣。 美,真的美,瞪人的时候也美。 这时,【云安郡主】四个字浮现在她的头顶。 江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突然,郡主把被子一扔,穿着睡衣,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差点把江离的面巾打掉。 “无耻好色之徒!” 见情势不妙,江离立马捂着面巾,腾步飞走了。 不料,他刚飞出王府,几个府兵就跟了上来,不愧是豫王府的人,轻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为掩盖踪迹,江离特意绕路,不知已踏过了多少个屋脊,竟还未甩掉追兵。 怎么回事? 他回过头,想要一探究竟。 豫王府兵的武功境界显现,放眼望去,皆是三四境。 原来如此。 看来得找个人多的地方避一避。 这时,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楼闯入视线,在夜色下格外耀眼。 是凤尾楼。 不错,下面就是我的地盘了。 江离突然加速,把追兵甩开一段距离。 这时,木成舟突然出现,从一旁引开追兵。 趁此机会,江离找准高层一个窗户,推窗而入,随即转身把窗户关上。 他转过头,看见了清秋,和她那张惊愕的脸。 直到江离摘下面罩,清秋脸上的惊愕才稍微散去。 “公子为何——” “嘘!” 江离单指竖于嘴前,示意她轻声讲话。 “外面遇到点麻烦,来你这儿避避。” 江离在桌前坐下,刚端起茶杯,清秋有些慌乱,赶忙倒上热茶。 “公子,外面天冷,喝杯茶暖暖身子。” 他抿了一口,只觉得茶味清淡,多尝几口,竟觉得如白水一般。 但应该不是茶的问题。 没错,从刚进来就注意到,这个房间...... 有一股浓烈的香味。 江离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左望望,右看看。 “这是清秋姑娘你的房间吧?” “回公子,是奴婢的私房,平日里也不待客。” “哦......那我无端闯入,真是冒犯了,还请姑娘见谅。” “公子哪里的话,不瞒公子,像躲人这样的事,我们凤尾楼里,一月之内,少说也有十余件了吧。” “哈哈,清秋姑娘不仅弹得一首好琴,还懂得打趣儿!” “公子谬赞了。” 这时,屋子中央的香炉吸引了江离的视线。 “清秋姑娘,喜欢用香?” “没错,公子也懂香?” “说实话,不懂。” 江离靠近香炉,轻轻一嗅,香味刺鼻,让他不免皱起眉头。 “清秋姑娘这香,是否有些过于浓烈了?” “啊,公子不知,奴婢患有失眠之症。这香虽浓烈,却有安神之效。” 江离心想,清秋这个角色之所以成为头牌,是因为之前把曳影写崩了。 她和孙黑夜一样,身上的设定和经历,都是这个世界自动补充的。 因此,江离对她知之甚少。 对于这样的角色,还需多留意一些。 一阵寒暄后,江离从凤尾楼大门出,不慌不忙回到了将军府。 那晚,竹阁一倒,江离只好暂居竹园里的客房。 客房的灯火燃了一整夜,江离在盘算着重建竹阁的事情。 如果依靠锈笔的神力重建竹阁,虽然省时省力,但必定会引起众人惊诧,也许会生出事端。 于是他选择按部就班,凭借着现世的记忆,画着重建的图纸。 画着画着,竟累得睡着了。 梦中,一名女子的面容浮现,竟是云安郡主! 虽然江离没见过她笑,但梦中的她,确实是一张温柔的笑脸。 第二天一大早,他趴在桌子上醒来,把图纸上的口水擦干净,接着把图纸画完。 他正准备睡个回笼觉,然而一个消息传来,让他不得不清醒过来。 短短一个早上的时间,豫王府追捕他的告示已经贴得满街都是! 江离焦头烂额。 他坐在桌前,扶着额头,面色凝重,心情郁结,听着沉星的汇报。 “告示上怎么说。” “身高八尺,蒙着黑色面巾,看穿着,应是富家子弟。” “还好,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锁定我......他们给的罪名是什么?” “回少爷,是偷窃。” “嚯!”江离笑了,“偷窃?我偷了啥啊,这豫王府可真有意思。” “告示上可有画像?” “没有。” “那不就得了!”江离肆意一笑,“就凭只言片语,怎么可能抓得到本少爷。” 江离往后惬意一躺,轻佻地看着沉星,“除了这些,告示上,还有没有说什么?” “还有,说郡主亲眼所见,那人额头上有一条刀疤。” 第17章 求医问道 刀疤? 江离起身跑到镜前,凑近脑袋一看。 确实,额头上有一条细细的伤疤,就是第一章的山贼干的! 完了,昨晚蒙了面,但忘了额头上的伤疤! 他奶奶的,这我行我素的后果,果真是一环扣一环! 首先是遇到山贼,忘拿武器,然后是额头受伤,留下刀疤,现在刀疤被人看见,全城通缉...... 总结一下,起因是忘带武器,结果是全城通缉。 无语至极。 不过这郡主可真厉害,深黑的天,那么细一条疤,都被她瞧见了。 现在得先想想,怎么封锁消息。 细数一下,江离最常去的地方,自然是凤尾楼。 “沉星,快去凤尾楼通知曳影姑娘,让她设法封锁有关我的消息。” 紧接着,就是修复伤疤了。 江离拿起锈笔,闭眼聚集意念,然后眼睛猛地一睁! ...... 无事发生。 怎么回事? 江离的双眼靠近锈笔,定睛一看。 【余额314两】 哈? 没钱了? 一桩桩细数过来,这些时日,又是救人,又是修脸,又是造狗,又是扮仙,又是捏药...... 加上凤尾楼闹了狗灾,他还补贴了凤尾楼不少。 林林总总算下来,从孙白晨那里抠来的二万两银子竟已消耗殆尽。 如今凤尾楼还在复建,也不好问曳影要钱。 看来,只能另作打算。 “沉星,给我备马,哦不对!备一辆马车,我要出趟远门。” 江离的马车从帝京东门出,一路直奔郊外。 他在轿子上一边打着盹,一边默默盘算着设定。 半个时辰后,木成舟掀起了轿帘。 “少爷,到了。” 接着是林间山路。 为节约时间,江离和木成舟两人飞身在林间穿梭。 不久后,两人听见瀑布流水声,寻声而去,是一座道观。 “成舟,你可知道这临泽观?” “回少爷,临泽观,由清泽道人所建,民间传闻,清泽道人医术高超,包治百病,可因道人身份尊贵,皇帝下令,命他只治皇亲国戚,不治寻常百姓。” 没错,孙黑夜生前也来这里求过药,只是他并非皇亲国戚,连大门都进不去。 而江离,头上这刀疤,数日过去也难消痕迹,既然清泽道人的设定是包治百病,那不妨前来一试。 “行,那我们就进去,找他治治我这刀疤。” “少爷等一下。” 木成舟一把将江离拦下。 “属下无意冒犯,只是少爷并非皇室中人,贸然入观,怕是不妥。” 嘿,这人怎么回事,明明木头人一个,考虑事情还挺贴切。 江离把木成舟的手推开,淡然一笑:“身份不重要,只要少爷我想进去,办法吗,有的是!” 如果说木成舟是木头脸,守门的小道士就是死人脸。 江离心想,这小道士,看上去不过十岁,怎么面如死灰,我对这道观的设定有这么夸张吗? “来者何人?” 江离双手抱拳,略作恭敬。 “在下奔原军府,宋定康之子,江离。” 小道士听闻后,眉头一皱。 “阁下是宋将军之子,为何姓江?” “小道长有所不知,在下自幼随母姓,陈年往事,说来话长。” “无论如何,”小道士连忙正色,“你虽是官家子弟,却非皇亲国戚,我不能让你入内,阁下请回吧。” “等一下!烦请小道长转交一封信,给你们师父。” 小道士伸出小手,接过信,他一脸疑虑,不过还是乖乖入内送信。 一刻钟后,小道士拿着信回来,退还给江离。 “道长说了,不见。” 哈? 怎么可能? 那信上写着的,可是这老头儿的把柄! 难道是信上写得不够明确? 江离遂发问:“小师父,可否告知在下,道长看了信以后怎么说?” “道长说,一通胡言乱语,许是刻意捉弄。阁下若是来闹事的,本观先闭门谢客了。” “等一下!” 江离一把拦住小道士。 人是拦住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江离心想,这老道士,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哥哥,连把柄都不吃了,真够厚脸皮的。 但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身份进去。 木成舟在旁边一言不发,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慌乱间,江离心生一计,细想觉得有些丢人,但别无他法了。 “那个!其实本少爷......也算是皇亲国戚。” 小道士回过头,冷漠地看着江离。 “小道长,你可知豫王府的云安郡主?” 听到这话,小道士才肯转过身子,眉眼间竟有了一丝笑意,真他娘的是个势利角色。 “云安郡主,谁人不知!皇上膝下无女,故把云安郡主视作亲女,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况且郡主也是我家师父的侄女,自然是贵客!” 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张口就是高低贵贱,还说得堂堂正正。 要是搁现代社会,早被顶上热搜锤爆了! 小道士探头追问道:“那阁下和豫王府......是何关系?” “额......我是......” 江离内心焦灼。 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额......我是豫王府......未过门的女婿。” 噗! 旁边有人笑出声来。 转头一看,竟然是木成舟! 嘿这家伙,平时装模作样,冷若冰霜的样子,到主子出丑这会儿,他又会笑了。 小道士也是一脸问号:“未过门的......女婿?阁下稍等,待我前去通报。” 又是半刻钟的时间,小道士这次出来,算是把笑容挂在了脸上。 “江离少爷,道长有请。” 昏暗的屋内,一白衣道长与江离相对而坐,木成舟独自守在房外。 “敢问少爷是何症状?” 江离无心听他说话,因为怪事发生了。 这个清泽道长,在设定上,分明比皇帝还大上几岁,怎么长得细皮嫩肉的。 看他的样子,也不比江离大几岁啊。 “江离少爷?” 江离回过神来:“哦——道长刚说什么来着?” “贫道问,少爷您的病,有哪些症状。” “哦,也不是什么病,就是头上的伤口,留下了疤痕,想来求一瓶擦药。” “原来如此,一条伤疤,就让您驱马离京,来这密林山间,江离少爷真是抬爱我们临泽观了。” “哪有,帝京谁人不知,临泽观的医术独步天下,是在下冒昧叨扰了。” “那贫道这就去为公子取药。” 趁着他转身,江离默默查看了这人的身份。 果然,这人不是清泽道人,而是他座下的徒弟,道号甘泉,设定是医者仁心。 甘泉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绿色小瓷瓶,放在江离面前。 “这是本观独制的消痕膏药,涂于疤痕处,不出三日,便会恢复如初。” “多谢道长。” 江离接过小瓶子,恭敬作揖。 “道长,敢问清泽道人可在观中?晚辈久仰大名,不知今日可否一见?” 甘泉听闻后,他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凉意。 “哦,江公子有所不知,我师父为研制长生不老药,已在山顶别院闭关多日,恕不见客。” 江离听罢,面如死灰。 闭关? 炼药? 长生不老? 绝不可能! 因为他从未写过清泽道人闭关炼药这种情节。 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突然,有人在外叩门,紧接着是守门小道士清脆的童声。 “甘泉师兄,豫王府的王妃带着云安郡主来看病了。” 第18章 你竟敢演我? 豫王妃......和郡主......来看病? “王妃和郡主来了?!”甘泉喜上眉梢,“正好啊!江离公子也在本观,才子遇佳人,美事一桩啊!” 江离吓得赶紧站起身来,心急如焚:什么美事一桩!是小爷我要完蛋啦! 当务之急,要赶紧逃出去,千万不能和郡主见面! 为今之计,只能不择手段了。 “甘泉师父!请问茅房在哪?” ...... 豫王妃带着郡主进屋的时候,屋内只有甘泉一人。 “贫道甘泉,见过王妃,见过郡主。” “平身吧,”豫王妃在左右张望,疑惑发问,“怎么不见王兄?” “回王妃,师父为了炼药,正在闭关中。” “不妨,你的医术深得王兄真传,云安她不过是昨夜遇到贼人,受了点惊吓,由你来诊治,是一样的。” “谢王妃赏识,贫道一定尽我所能,为郡主医治。” 与此同时,江离和木成舟二人,正穿山越林,急速赶往山顶别院,也就是清泽道人的闭关之处。 甘泉所言是否属实,将见分晓。 一刻钟后,两人已站在别院门前。 木成舟伸出手,正要叫门,又莫名停下。 “少爷,你看这门环。” 江离定睛一看,只见那铜制门环,已是锈迹斑斑! 两人用眼神交汇了意见,随即登墙而上。 站在墙上,整座别院一览无余。 只见院里空无一人,连草木都已尽数枯萎! 于是两人毫不犹豫,直奔别院正中的炼丹房。 把门一推,地上立即灰尘四起,在日光下疯狂地飞舞。 江离捂住口鼻走了进去。 只见炼丹房内,冷冷清清,丹炉无人打理,药材随意搁置,墙角还有几只耗子爬过。 木成舟把门合上之时,手上已有一层灰尘。 “少爷,此地应有一段时日没人打理了。” 江离在房内四处查看,可无论他把手放在哪里,接过都是厚厚一层灰。 最后,他把手伸进丹炉,里面的残渣没有一丝温度。 清泽道人闭关炼丹? 笑话! 谎言不攻自破,这下还不得回去,找甘泉那小子问个清楚! 砰! 大门从外面被一脚踢开! “我就知道你们来者不善!” 木成舟立即拔刀警戒。 “少爷当心,此人气息甚强!” 江离定睛一看。 来者,竟是守门的小道士! 只见小道士目光凌厉,已经摆好拳脚架势,头顶的武功境界显现——一个大大的【柒】 我去! 这十岁的小道士,竟是七境高手! 江离来不及惊讶,因为那小道士马上要杀过来了! 只见小道士脚下用力一蹬,石板便碎成块状。 他的身法迅猛如虎,凌空飞来,形如导弹,带动灰尘乱舞。 “贼人拿命来!” 刹那间,拳头已经飞到江离面前。 江离立即推出气流,向侧方闪去,勉强躲过小道士的拳头。 可他身后的丹炉,就没有那么幸运。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丹炉四分五裂! 诶唷,那拳头,要是被击中了,怕不是脸都被打烂! “少爷!此处地势狭窄,到屋外再战!” 江离和木成舟起身飞出炼丹房,小道士也腾空而起,紧追而上。 这小道士,不仅拳法霸气,轻功也不在话下。 眼看快被追上,木成舟立刻回身截住小道士,两人在空中交手。 小道士火力全开,拳拳坚硬如铁,又不失攻速。 木成舟不知什么时候收起了武器,仅以巧妙身法化解猛烈攻势。 一时之间,两人竟不相上下。 江离停在院墙上,稍作休息,一边观望着二人打斗。 十几个回合过去,他终于等得不耐烦。 他奶奶的,这木成舟明明是八境高手,怎么跟一个小孩儿打得不相上下! 但转念一想,要是他一直在这看着,木成舟哪敢露出真本事? 那不就暴露他的武功了吗! 江离灵机一动,立刻捂住眼睛,放声大喊。 “哎哟我去!一定是刚刚,那小孩儿的掌风把我的眼睛打伤了!现在少爷我啥也看不见了!啥也看不见了!成舟你自己加油啊!” 这招果然奏效,木成舟立即掌心聚力,霸气破身,一下就把小道士推出老远,再以卓绝轻功冲上前去,小道士还未调整好架势,木成舟就已经闪现到他面前! 紧接着,木成舟伸出手,对着小道士额头轻轻一弹。 “啊!” 一声充满童真的尖叫过后,小道士败落地面。 江离见状上前,查看战果。 “这小道士,不会死了吧?” “没有,属下只是将他击昏了过去。” 这时,木成舟眉头一皱,察觉到了异样,“不过少爷,你的眼睛?” “哦哦,现在好一点了,刚刚可是什么都看不见!” 木成舟失语。 “哈哈,真的!啥都看不见!哎哟这小屁孩儿下手太狠了......” 一番整理后,江离命木成舟直接扛着小道士回军府,另做打算。 而他独自回到了临泽观内,准备向甘泉讨个说法。 正要进屋之时,里面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看来王妃和郡主尚未离开。 江离遂登上屋顶,悄悄揭开一块瓦片,竖耳探听。 “你说什么?奔原将军府的少爷方才来过?” “回王妃,他自称是宋将军的儿子,却又姓江......” “那就对了!”豫王妃喜笑颜开,“当初我与他母亲交好,还给两家定下了亲事呢!” 听到这话,云安郡主便再也按捺不住。 “娘!那位江家少爷,数年未曾回京,长在北原蛮荒之地,才能、品性一概不知,怎能随意替女儿做决定!”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王妃白眼一翻,“这小子长在江老太太膝下,江老太太是谁?北原文坛女中豪杰!她的文章,拿来跟当朝大儒比都毫不逊色,她的诗词,甚至就连你皇帝叔叔也赞不绝——” “女儿不管!女儿可是听说了,他刚进帝京,就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把穿山军府的人打得鼻青脸肿!无论如何,这婚事,要等女儿见了他本人再说。” 江离隔着小小洞口观望,见此情形,轻声一笑。 他不由自主地觉得,这云安郡主撒泼的时候,也莫名可爱。 听到云安的话,王妃有些急头白脸。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江老太太亲手教出来的外孙子,还能是个粗人?” 江离在屋顶点点头:王妃,会说话就多说点。 一番争论后,王妃才回过神,追问甘泉:“那他此刻是否还在观中?” “这个......江离少爷说,他要出去......办一件事情,”甘泉紧张地搓手,眼神飘忽不定,“但算算时间,也很久了,也许他已经下山了。” 江离心中感念:这道士很会做人,没说他急着出去拉屎,为他保全了颜面。 “真是不巧,那只能另寻时日了。”王妃一脸遗憾,“那既然他来问药,是因何疾病?” 糟!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了! 江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伤疤的事可不能被郡主知道。 眼看着甘泉就要开口了,江离不得不采取行动。 啪! 一块瓦片掉落屋内。 “王妃郡主小心!屋顶有人!” 江离扔下瓦片后,立即朝山林中逃去。 同时,王府的府兵冲进屋内,护送王妃和郡主迅速下山。 一时之间,临泽观内人声四起,道士们和府兵四处探查。 直到弦月高挂,观中才恢复平静。 这时,江离蒙面偷偷潜回道观内,躲过巡查的道士,一路摸到了甘泉的房间。 甘泉被木窗响动的声音惊醒,还未发出半点声音,就被一股蛮力捂住了嘴。 “默数三下,我会松手,你若发出半点声音,小命不保!” 甘泉连连点头。 只见那蒙面人松手后,兀自拿起烛台,燃起烛火。 接着,他竟然主动摘下面巾! “甘泉师父,几个时辰不见,不认识我了?” “江......江离少爷!你为何——” “慢着,现在可不是你逼问小爷我的时候。” 烛光打在江离的脸上,留下漆黑的阴影,让他的面容多了几分邪气。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甘泉呆在原地,再不敢问半个问题。 “之前你告诉本少爷,清泽道长在山顶别院闭关......你猜怎么着?” 江离狡黠一笑。 “那破地方我去过了,一个人也没有。” 甘泉听罢,一脸煞白。 手持烛火,江离围着甘泉踱步。 “更诡异的是,你用山顶别院撒了谎,院内却毫无布防,想必是事发突然,且事关重大,你尚未想到对策,又不敢惊扰众人,只能靠一句谎话搪塞过去。” 把烛台放在桌上后,江离在一旁坐下,眼神犀利,似要挖空人心。 “说吧,清泽道人发生什么事了。” 甘泉听后,即刻跪地磕头。 “贫道跪求少爷,救救临泽观吧!若此事被皇室知晓,我们临泽观上下,怕是难逃一死!” “别急,你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甘泉抬起头,泪流不停。 “师父......师父他失踪了!” 第19章 差错源于差错 “清泽道人......失踪了?” 闻此怪事,江离哑然失色。 因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今天是他第一次来临泽观,还是临时起意而来, 而此前所有章节的剧情,临泽观并未参与其中。 此前,唯一与临泽观有关联的,是孙黑夜,可他连清泽道人的面都没见上,而且现在已经死了。 况且,临泽观地处京郊远山之上,往来人员唯有皇室,皇室成员大多也还没出场,逻辑上不可能造成失踪这件事。 唯一出现在临泽观的皇室,是豫王妃和郡主,可她俩和江离一样,都是今天刚来的!而且,豫王妃和郡主来得比他还晚,肯定不关她俩的事儿。 分析完毕,未有结果。 江离在脑中展开文字的风暴,查看了清泽道人的设定和描写,也未见任何疏漏。 这就奇了怪了。 按照原文的设定,清泽道人如今应该好好地呆在临泽观里,怎么会突然失踪了呢? 无奈之下,江离只能老老实实地从案件本身下手。 “你师父失踪多久了?” “半个月了。此间我一直谎称师父在闭关,还让呆瓜严查出入人等。” 哈? 呆瓜? 这又是哪位? 怎么又有他不认识的人出现了? 这临泽观的破事还真多。 “呆瓜是谁?”江离被搞得心烦意乱。 “就守门的那个小道士。不过......就连他,今日也不见了踪迹!” 嚯,就是那个武功七境,差点一拳把江离脸都打烂的小道士! “这小道士你不必担心,“江离想起小道士猛烈的拳法,无奈一笑,“我与他甚是投缘,已将他接去府上,过几天就送回来。” “那少爷,您可愿意,救临泽观于危难之中?” “你放心,我自会去查探,在此期间,你依旧按兵不动,该治病治病,该撒谎撒谎,懂了吗?” “少爷大恩大德,贫道永生难忘。”甘泉又磕了几个头,告别江离。 江离回府已是深夜,木成舟早已在竹园内迎候。 “怎么样,小道士醒了吗?” “这小道士体质惊奇,刚入府不久就醒了。” “他竟然未曾吵闹?” “吵了,只是......被沉星胖揍了一顿,又昏过去了。” 我去,沉星这丫头虽然身怀蛮力,没想到还能暴打七境拳手? 还真是小瞧她了! “那今日先歇着吧,等明日他醒了再说。” 那晚江离脑中满是困惑,就算紧闭双眼,也难以入眠。 他尝试着,将清泽道人失踪的事,和其他情节联系起来,却怎么也连不成一条完整的逻辑线。 细算起来,从穿越、山贼、刺客、王妙姿、孙白晨、曳影、孙黑夜、木成舟、到竹阁事发...... 其间,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件事,能和清泽道人的失踪搭上关系。 况且,前文的差错都已暴露,查看原文、人设和读者评论,也未见疑点。 冥冥中,他脑海中反复闪现出一句话。 “差错,源于差错。” “差错,源于差错。” “差错,源于差错......” 江离猛地睁开眼,惊人的想法席卷了他的大脑。 没错!在如今的世界里,如果没有差错,故事就会按照原文的情节走下去。 那么换个角度思考,如果发生了差错,那一定是因为此前发生过了差错! 也就是说,能否看见逻辑联系,并不重要! 只有差错,才能产生差错! 如今算来,从他穿越到马车上,到清泽道人失踪的这段时间,因差错产生的人里面,周慕楠被遣去了西海,孙黑夜已经死了...... 这样算下来,只剩下一个人! 这时,屋外鸡鸣声四起,原来天已经亮了。 紧接着是沉星的叩门声。 “少爷!临泽观的那小屁孩儿醒了!” 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后,江离直奔小道士的房间。 见到江离,小道士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是面如死灰。 不过当沉星一走进来,他立刻吓得发抖。 江离迫不及待走到床前,直视着小道士的眼睛。 “呆瓜是吧?” 突然,江离双手一伸,把持住小道士的肩膀,因为激动,他的手也微微发抖。 “昨天的事情,少爷我向你赔礼道歉,不过现在,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事关你师父的安危。” 组织好思绪后,江离开始发问。 “你回想一下,半月前,你守门的时候,来临泽观问药的人里面,有没有不能自证皇室身份的?” 呆瓜一脸不屑,没有张嘴说话的意思。 但一旁的沉星使了个凶狠眼色,他便乖乖张口。 “哦是......是有一个,一个蒙面的女子。” 听到“女子”二字,江离心里一沉。 “那她是怎么进去临泽观的?” “和你一样,让我转交一封信给师父。不过,她的那封信是真的有用,师父看了,就让她进去了。” “信上写了什么,你可看到?” “我一个守门的,怎敢擅自看师父的信?” “那她,有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江离屏住呼吸,严肃问道。 噗嗤! 呆瓜突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江离皱起眉头,一脸不解。 “因为......就算那女子蒙着面,我也能看出,她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呆瓜努力强忍笑容,“可是......可是......哈哈哈哈哈——” 江离有点不耐烦,呵斥道:“可是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快说!” “哈哈哈——她的名字好土好土,和她本人一点也不配!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快说,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呆瓜艰难地忍住笑意。 “她叫李翠花。” ...... 就算江离早有预料,但此刻的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瞪大双眼。 李翠花...... 他的思绪渐远,飘回到初登凤尾楼的那天...... 那名女子轻轻推开门,怀抱四弦木琴走了进来。 她的衣服是青翠的绸缎,上绣红梅,头发乌黑靓丽,结于流苏金钗,眉心红色五瓣花。 “奴婢清秋,为公子抚琴一曲。” “你是凤尾楼的头牌?” “回公子,并非奴婢妄言,凤尾楼的头牌,只奴婢一人,千真万确。” “你可还有其他名字?” “回公子,奴婢还有一个本名” “你本名叫什么?” “李翠花。” ...... 这时,另一段回忆闯入江离的脑海——就在前天晚上,江离为了躲避豫王府的追兵,误打误撞,闯入了清秋的房间。 “清秋姑娘,喜欢用香?” “没错,公子也懂香?” “说实话,不懂,”江离靠近香炉,轻轻一嗅,不免皱起眉头,“清秋姑娘这香,是否有些过于浓烈了?” “啊,公子不知,奴婢患有失眠之症。这香虽浓烈,却有安神之效。” ...... 是香! 江离把思绪拉了回来,放声大喊:“成舟何在!” 木成舟从屋顶跳了下来,急速赶往屋内。 “少爷有何吩咐。” 江离压抑住情绪,一字一句,向木成舟发问。 “半月前,我曾带你去过一次凤尾楼,那一日,你和清秋亲密接触的时候,可有闻到她身上的浓香?” “回少爷,没有。” 也就是说,她房间里的异香,是这半个月才燃起来的。 江离闭上眼睛,长吐一口气。 这下,差错之间的逻辑,就串起来了。 “喂,这位少爷!”呆瓜这时发话了,“你在这里云里雾里问了这么多,和我师父的安危有啥关系?” 江离未作回答,只是带着木成舟速速出府。 他已知道清泽道人,不,应该是清泽道人的尸体藏在何处了。 第20章 失眠女人最后的谎言 凤尾楼,清秋的私房。 江离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 “成舟,你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一进门,依旧是那浓烈刺鼻的异香。 “江离少爷来啦。” 珠帘后面的女子正对镜梳妆。 “少爷且等一下,等奴婢画完眉,就来服侍少爷。” 江离四下环顾之时,清秋面带浓妆,推开珠帘走了出来。 她眼中带蜜,笑着行礼。 “拜见少爷。” 江离面无表情,直视着她的双眼。 接着,他直入主题。 “为什么?” 只见清秋先是愣住,接着轻声一笑,兀自朝窗边走去。 “少爷果真是奇人,一来便问为什么,而非问奴婢做了什么,看来少爷,是什么都知道了。” 她把窗户打开,屋内的浓香便飘散了出去。 同时,一股腐败的气息在屋内生起。 然后她站在窗边,回过头,对着江离,莞尔一笑。 “那奴婢就和盘托出吧。” 她站在窗边,望向远方。 “奴婢成为头牌之后,夜夜喧闹,患上了失眠之症,多年来,遍寻名医无果,近日以来,奴婢的症状愈演愈烈,只能寄希望于东郊的临泽观。” “可是,帝京无人不知,临泽观不治寻常百姓。我出身卑贱,还是个乐妓,于是我剑走偏锋,写了封信,谎称是皇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那道人竟然就放我进去了。” “可是啊......” 从侧面也能看清,她的神情暗了下来,精致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冷色。 “可是啊,我坐下还不过半刻,那老道士便识破我并非皇室中人。无奈之下,只得承认自己是凤尾楼的乐妓,谁知......” 愤恨悄悄爬上她的面庞。 “谁知那老头,竟起了色心!” “慌乱间,我随手抓起一个药罐,朝他的脸用力一砸,那道士便倒了下去,于是我捡起药罐,对着他的脸,一直砸,一直砸,一直砸......” 江离表情扭曲,仿佛被砸的是自己。 “等我回过神来,已是罪孽加身。” “接着,我只能趁机把他拖到山林中,再悄悄地送回凤尾楼,用浓香掩盖住尸气。” 这时,江离发现了疑点,“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将一具尸体,从京郊送回凤尾楼内?” “呵呵,少爷,你忘记了吗,半个月前,凤尾楼里闯入了一群野狗,之后凤尾楼一直在修缮,我趁着众人忙乱,雇人搬一个箱子送上楼,也不是难事。” 江离杏眼圆睁,大吃一惊:原来是自己造狗的事,给了她可乘之机! 突然,清秋的神色变得无比严肃。 “少爷,你要记住,在这世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金银,就可以——” 砰! 话音未落,她却突然倒地! 江离猝不及防,赶忙上前扶起她的身子,只见她口鼻血流不止,鲜血染红了衣襟,刹那间,竟又从鲜红色变为青紫色。 是中毒之状! “你服毒了?!” 她挣扎着,从嘴中挤出最后一句话:“少爷......请您一定记住......只要有金银......就可以——” 她的头一歪,手也耷拉在了地上,若江离没有猜错,她已经死了。 木成舟听到异动,破门而入。 “成舟,她可还有救?” 对着清秋稍加查看后,木成舟摇了摇头。 “少爷,这青紫色的血毒,应该是西海的潜鬼毒,事前服下,潜于体内,一旦发作,仙人难救。” “她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江离瘫倒在地,不敢相信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 “少爷,你且呆在这里,属下去找曳影姑娘封锁消息。” 木成舟独自离开,把房门一锁,只留江离和清秋的尸体,独处一室。 瘫坐了片刻,江离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时,他发现了异样。 清秋的尸体,右手伸出食指,指向床下,江离走过去查看,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红木箱。 看来清泽道人的尸体就在此处。 然而她的左手,死死握拳,仿佛手里藏有惊天秘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江离才将她的左手掰开。 结果她的左手里,空无一物。 那她死前为何紧紧握拳? 当日,在曳影的帮助下,江离将清秋和清泽道人的尸体秘密送往临泽观的山顶别院。 山顶别院的炼丹房内,装有清泽道人尸体的红木箱放在了原先炼丹炉的位置,甘泉正趴在红木箱上放声大哭。 江离擦了擦椅子上的灰,坐在上面,细细思考案件的脉络。 写毁曳影——清秋成为头牌——患上失眠之症——清秋求医问药——杀害清泽道人——趁乱办尸——用异香藏尸屋内——事情败露,服毒自尽。 听上去,脉络清晰,情节融洽。 而他锁定清秋的根据有三点。 第一,她因差错而生,不为江离所知,不受江离掌控。 第二,恰好在道人失踪前,她以本名拜访过临泽观。 第三,恰好在道人失踪后,她的屋内开始使用异香。 所有细节都指向了她。 是啊,所有细节都指向了她,但真的是所有细节吗? 有两个细节,江离难以放下。 首先,是她死前紧握的拳头。 江离本以为她手里握着什么罪证,可用尽全力一掰开,发现她的手里什么都没有。 难道......这只是她死前挣扎的表现? 其次是,她临死前,嘴里那一句“只要有金银”。 “只要有金银......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她到底想要透露什么东西? 她是说,她花钱雇人,把尸体送回了凤尾楼? 这也没有道理啊。 临泽观地处山郊,尸体就地埋了也无人发现,何必费钱费力送回自己屋子? 难道她那一番话,另有深意? 还有没有其他奇怪的细节...... 江离闭上眼,开始努力回想,他闯入清秋房间的那晚...... 突然,他身上的感觉慢慢消退,仿佛自己在这个场景中慢慢消失。 紧接着,他耳边竟然听到了风声。 嗯? 哪来的风? 江离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身在空中! 奇怪的是,他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全然不听自己使唤! 但他的思维还在活跃着。 “别跑!站住!” 他不受控制地回过头,发现是豫王府的追兵。 【豫王府的追兵?难道,我是回到了半个月前?】 不对,虽然情节一致,但他身体不受控制,只能看见东西,听到声音。 【看来只有我的感官回去了!】 这几乎就像是,第一人称视角的重演。 下一秒,江离对着凤尾楼,推窗而入,随后合上窗户。 一转头,浓香袭来。 清秋一脸惊愕。 江离摘下面罩。 “公子为何——” “嘘!” 江离示意她轻声讲话。 “外面遇到点麻烦,来你这儿避避。” 江离在桌前坐下,刚端起茶杯,清秋有些慌乱,赶忙倒上热茶—— 【等一下!这个触感!】 【这里有问题!”】 【这玩意儿有没有暂停啊!】 画面定格住了。 视野里,江离手中握有空杯。 而桌对面,还有另一杯茶。 此刻的清秋提着茶壶,正准备倒茶,脸上慌乱尽显。 如果说,她一开始惊愕,是因为江离蒙面闯入。 那这时,她为什么满脸慌乱? 不过倒杯茶而已。 也许,此刻的触感,就是揭晓谜底的答案。 因为,江离拿起杯子之时,清秋倒入茶水之前,这杯子,就已经是温热的了! 桌上两个杯子,一杯水满,一杯无水却有温度。 说明在江离闯入之前,这房间里,有两个人! 他有了个惊人的想法。 【这里既然能定格画面,那应该也可以倒带。】 【如果,能把视野定格在闯入的第一秒的话......或许就能看到另一人的蛛丝马迹!】 江离意念聚集,推动画面倒流。 只见视野中,江离放下茶杯,退回窗前,打开窗户,转身往窗外后撤...... 停! 视野停在了闯入的第一秒。 这时,窗户只张开了一个小缝。 但透过这条缝隙,江离清清楚楚地看见,屋里的房门未合。 而就在房门夹缝处,有一条深黑的衣摆! 他把画面顺时推动到下一秒。 窗开之时,门已紧闭。 第21章 凶手不凶 视野剥离,混沌袭来。 然后,光照了进来。 江离扶着额头,缓缓睁开眼睛,强光入眼,一时白茫茫一片。 过了几秒,他的眼睛适应了光芒,视野逐渐清晰。 他环顾四周,依旧是山顶别院的炼丹房。 木成舟蹲守在一旁,片刻未离。 “少爷,你刚刚突然晕倒了,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体可有大碍?” “没事,可能是这两天跑来跑去,太累了。” 把木成舟搪塞过去后,江离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眼睛,回想起感官回溯时的所闻所见,脑海里思绪不断。 前天晚上,在凤尾楼的私房里,和清秋见面的黑衣人,是谁? 他与清秋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清秋要掩藏他的存在? 他和清泽道人被杀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才是杀害清泽道人的凶手? 如果黑衣人是凶手,此刻他是否还在帝京之中? “那个......江离少爷......呜呜呜呜......” 江离的思绪被甘泉的哭声打断。 只见他满脸泪痕,说话带着哭腔,一抽一抽,一卡一顿。 “江离少爷......既然师父已经走了......贫道想......贫道想直接把这木箱下葬了......” 听到这话,江离噌地就站起来了。 “直接下葬?那怎么行!你不该找个棺材吗,还有化妆、整仪,总不能让你师父烂着脸下葬吧?” 江离心想,他设计的古代世界,该有的礼仪习俗,还是要有。 不然他一个网文作家的常识水平怎么体现呢? “话......话虽如此,”甘泉哭意不减:“只是......此事不宜大张旗鼓,为了保住临泽观,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想必也会宽恕我的......” “至于丧仪,贫道刚刚稍微打开了箱子,浅看了两眼,师父面容安详,可以......可以就此下葬了。” “嗯......也是,”江离双手抱臂,稍作思考,“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就......嗯?” “等一下!” 他的脑中有如闪电划过,震耳欲聋,最后化作一段缥缈的盲音,如湖中水波一般,渐逝渐远...... “你刚刚说啥?你说你师父面容什么?安详?” 开玩笑! 一张被药罐砸过无数遍的烂脸,怎么可能安详? “你可看清楚了?你确定你师父面容是安详?”江离语气急促,朝着甘泉追问。 甘泉擦干了眼泪,回道:“贫道只是开了个缝,浅看了两眼,然后立马合上了,因为......” “因为啥?” 这道士不知怎么的,缩着肩膀搓着手,突然变得扭捏起来。 “因为......因为太臭了,嘿嘿嘿......” 江离:“......” 木成舟:“.....” 他娘的,江离就差把脏话写在脸上了。 不过现在查明状况才是要紧的事。 “成舟,来帮忙!” “少爷,何事?” “来把这箱子打开。” 甘泉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不敢多问一句,他认识江离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位少爷是位奇人,性情不定,行事诡谲,又神通广大,断案如神。 总而言之,这位少爷做的事,自有其道理,旁人袖手旁观是最好的选择。 江离和木成舟站于木箱两侧,一人推起一方,合力将其掀开。 瞬间,一股剧烈的尸臭冲散开来。 那味道之酸爽,影响之深远。 感觉下一秒,这屋子里每一粒灰尘都会沾上尸气。 木成舟拿出一张蒙面巾递给江离,又拿出一张,给自己戴上。 这时,旁边有人默默伸出一只手。 “那个......麻烦也给贫道一张。” 江离:“......” 木成舟:“......” 虽然戴上了面巾,江离依旧闻得到尸臭,如今只能强忍住恶心,伸出脑袋查看尸体。 只见箱内,不忍直视,是所有读者都想象得到的场景。 加上保存尸体的时候,应该用过冰块,如今冰块一化,那场面,所有读者都想象得到。 江离本以为,经过清秋用药罐疯砸,清泽道人的脸,想必已经是深凹了下去,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但问题是,他和木成舟都亲眼所见,清泽道人的脸,别说凹陷,就连一丝伤痕也没有! 见此怪状,江离双手撑着木箱的边缘,傻了眼。 这不可能! 清秋死前分明说,她拿起药罐,把清泽道人一把砸倒在地上,然后她捡起药罐,对着道人的脸一直砸,一直砸...... 要她真是一直砸,清泽道人的这张脸......怎么可能保存如此完好?! 难道,她在撒谎? 江离心里有了想法,转身大喊。 “甘泉!你可懂验尸?” 江离一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甘泉已经站到了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一直拿着面巾,拼命地捂住口鼻。 只听甘泉从远处回答:“贫道懂是懂!但是,他可是我的师父啊!若我去剖了他的尸体,那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江离怒上眉梢,耐心快要透支。 他妈的,这狗道士,明明是自己怕臭,非要拿他师父来说事儿! 况且,就一点臭味而已,至于吗。 “快给本少爷滚过来!” “恕难从命!” 见他不从,江离气得咬牙切齿。 好,很好,你小子怕臭是吧? 只见江离掌心聚力,在身前盘旋,紧接着,周围的尸臭便化作气流,汇聚于他的手上,形成一团强大的污气,然后往甘泉那边一扔! “哕!” 那臭道士直接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离放声大笑,无比猖獗。 “怎么,甘泉道长,这味道您尝够了没?想不想再尝两口?少爷我有求必应!” “不尝了......不尝了——哕!贫道这就来......这就来——哕!” 随后,江离、木成舟、甘泉三人合力将清泽道人的尸体挪了出来。 木成舟很会做人,不知去哪里寻了一个木桶,让甘泉可以一边验尸一边吐。 这甘泉道士,此前嘴上竟是推脱的话,等他上手验起尸来,还颇有些专业的态度,那使刀的手法可谓是行云流水。 查验过半,甘泉突然抬手惊呼:“师父他!师父他左侧的肋骨,几乎碎成了上千块!” 听到这话,木成舟也跪在尸体一旁,对着左侧肋骨处一通检查,一番思索后,有了答案。 “少爷,看这骨头的碎状,道人应是死于某种拳法。” 碎骨头......拳法......拳头?! 这时,江离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清秋一手死死握拳,一手指向尸体,定是在暗示清泽道人死于拳法! 木成舟补充道:“此人出拳,力大且迅猛,依属下推测,他的武功,至少七境。” 七境......这个武功境界,最近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 这时,炼丹房外面突然传来富含童真的哭声。 江离和木成舟同时抬起头,认出了这熟悉的童声。 “师父啊!徒儿回来晚了!你死得好惨啊!” 第22章 你放屁 听到这童声,江离和木成舟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外,只见一个守门的小道士跑上了石梯,大哭着,朝着炼丹房冲了过来。 要说七境拳手......不就是这小子吗! “师父啊呜呜呜呜——” 呆瓜哭着冲进炼丹房,下一秒猝不及防。 “哕!” 哈哈,他丫的吐了! “成舟快!趁他干呕,去绑了这小子!” 木成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呆瓜的身后,双手从腋下一提,把他挟持在空中。 呆瓜被挟住要害,拳脚借不上力,只能在半空中使劲扑腾。 “狗侍卫你干什么!有种把我放下来!我们再战三百——哕!” 甘泉见状也上来喊话:“少爷你这是为何?呆瓜他犯了何事?” 江离捋了捋头发,笑道:“你口中这位呆瓜,就是一个用拳高手!” “少爷何出此言!他不过十岁,怎会有如此深厚的武功?”甘泉疑惑发问。 “甘泉,你真是太年轻太单纯,”江离摇头浅笑,“有时候还很天真。” 他大手一挥,指向地上残破的炼丹炉碎块。 “看!地上这些碎块,都是拜他的拳头所赐!” 甘泉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呆瓜那么小一只手,怎么可能把丹炉都打烂呢?还有!” 他突然走向呆瓜,对着呆瓜的脸,放手一指。 “江离少爷,你看!” 这下是江离疑惑了,眯着眼睛看过去,“看......你要我看个啥?” “你看!他这张圆圆的脸......多可爱呀!” 噗! 江离焦眉辣眼,心里疑惑丛生:想不通了,我给这甘泉道士的设定,分明只有医者仁心这一条。 他这又是演的哪出? 难道是这个小说世界对“仁心”的理解,和我的不一样? “总之,你师父,极有可能死于这小孩儿之手。”江离调整仪态,板着脸,把话题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血口喷人!” 呆瓜听到这话,可忍不住了,直接破口大骂:“你这狗屁少爷!成天问东问西,完了又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无凭无据,凭什么怀疑我!” “因为你师父的骨头碎成了上千块,临泽观内,只有你的拳头能有如此功力!” “呸!你瞎放什么屁!我一个异国人,师父依然待我不薄,我怎么会加害于他!况且世间用拳的高手,又不止我一个!” 江离不顾反驳,继续质问。 “也是你,在临泽观大门见过清秋,威胁了她,最后用西海的潜鬼毒杀死了她。” “什么清秋我根本不认识!还有我可是出身名门正派,有事就硬刚,从来不屑用毒!” “呵呵......”江离不屑一笑,“你就别狡辩了,前天晚上的凤尾楼,在清秋的私房里面,和她见面的黑衣人,也是你吧!” 空气突然安静了。 连木成舟的表情都有点尴尬。 江离不明所以,视线和周围人交汇,只见他们的眼神都无比冷漠,甚至有点嫌弃。 “怎么了?本少爷说错什么了吗?” “额......那个......江离少爷,”甘泉走到江离耳边,轻声传话,“您这样说一个十岁孩童去了妓院,是不是不太好?” 轰! 江离脑中的逻辑大厦瞬间崩塌。 对哦,这小孩儿,身高不过五尺,怎么可能在青楼自由行走,还不被老鸨一把子赶出去? 就算他穿上黑衣,那也是个黑衣矮子,要想不引人注目,可太难了。 焦灼的注目下,江离抠了抠脑袋,惭愧一笑:“好......好像是哦。” 木成舟见状,把呆瓜放下地来。 长时间的挣扎反驳之后,呆瓜哭意全无,直直走向清泽道人的尸体。 “诶你别看!” 江离试图拉住呆瓜,却被他挣脱掉。 只见呆瓜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看了一眼他师父稀烂的遗容,最后,他跪了下来,在清泽道人的尸体前磕了几个头,接着,他转过身子,径直走向江离。 他脚步沉稳,神情肃穆,直直地看向江离,眼神中并无犯意。 “论拳法,自然是我忧山最强。” “哟,原来你是忧山国人?” 这时,江离才想起查看呆瓜的设定,发现他来自忧山国的冲流一派,虽拳法高强,但更喜医术,一年前来临泽观,经清泽道人准许,做了一年的守门道士。 在小说里,确有冲流一派设定,但这个小呆瓜的设定,明显是这个世界自己衍生出来的。 “在我忧山,各门派的拳法之中,能让骨头碎成千块的,唯有一派。” “哪一派?” “破离。” 脑中回路一通,江离终于想起来了,确实有破离拳法的设定——皮不损,而骨碎千万。 “加上你们说,另一个人死于西海的潜鬼毒......” “然后,你接着说!”江离满脸期待。 “那极有可能是在破离派学武,然后定居西海的人!” “你放屁。” 江离的神情一下子冷漠,心里开始疯狂吐槽:什么鬼分析,小爷我这开篇不到6万字,帝京都还没踏出一步,你就跟我提西海?况且我这小说刚刚连载到西海的剧情,就写了个开头,我就穿越进来了。 如今这时候,哪来什么西海拳手! 西海的人,都还没出场呢! 呆瓜也不反驳,径直往门外走。 “你信不信无所谓,明日,我就起程回忧山,誓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诶诶诶等一下!” 江离赶紧伸手把他拦住。 要想走人可不行,因为如今,这小子查案的动机,可能成为一个新的差错。 如果他一身仇意,回到忧山瞎操作一通,那忧山的剧情不就全乱套了! 但这呆瓜眼神坚定,可见他心意已决...... 稍作思考后,江离还是决定松手。 “呆瓜,少爷我之前多有冒犯了,你回忧山这一路,本少爷替你打点了!”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说吧,大少爷,你还有什么要求。” “呵呵少爷我只是关心你而——” “别装了,这位少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嗐,少爷我能有什么要求呢,就是......你回去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暗中查探,不要徒生事端!” “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师父的仇就永远报不了了!他老人家可就饮恨九泉了!”江离故作阴狠。 “知道了,我走了。” 呆瓜沉默的背影渐行渐远。 “小孩儿!听着!本少爷之后会去忧山找你!你给我好生等着!” 呆瓜在别院门口消失。 江离细想,这呆瓜虽是孩童,性格算是沉稳,行事也颇为稳健,放他回去,应该不会生出大事吧。 但愿吧。 这时旁边发出声音。 “那个......那贫道该怎么办?” 是甘泉,江离差点把这厮给忘了。 如今清泽道人已死,临泽观不可无人。既然甘泉医术得到了清泽道人真传,不妨让他接着做下去。 等到需要清泽道人本人出场的情节,再做打算。 “那个......少爷?” 江离浅笑道:“你就呆在临泽观里,还是那句话,该治病治病,该撒谎撒谎。” 最后三人合力,将清泽道人和清秋下葬,就葬于云雾缭绕的山顶,这里也是最像天堂的地方了吧。 事成之后,江离终于回到府邸。 他往床上一躺,精疲力竭,身子沉重得快要陷下去。 他没有精力,去思考那黑衣人的身份,也没有精力,去思考黑衣人产生于哪个差错,更没有精力把之前的所有情节拉出来分析一遍。 如今的江离,只想陷入床里,好好睡上一觉。 等他醒来,竟已是晌午。 “沉星......” 他声音嘶哑,气力衰竭。 “沉星......” 嘶哑的叫喊下,沉星跑了进来。 “少爷!还请速速更衣!” “沉星......快给我备饭......” 明明听到了江离的吩咐,沉星却充耳不闻,忙着从衣柜里挑衣服。 “少爷,现在怕是来不及用饭了!” “为......为什么......”江离一脸的凄苦沮丧。 沉星抱着衣服跑了过来,扔到了江离身上。 “少爷,大夫人有请。” 第23章 妻妾成群? “大夫人,有请?” 江离挺起身子,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了过来。 “是王妙姿......请我过去?” 原来他忙活这么些天,不知什么时候,他爹已经把王妙姿解禁了。 不过这个时候,不由分说地请他过去,想必来者不善哪...... 他用手搓着被子,心里细细揣摩:我倒要看看,这大夫人又要作什么妖。 原文在脑中浮现...... 【王妙姿依旧躺在那卧榻上,仿佛是亘古不变的姿势。 张婆子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跪下回话。 “回大夫人,这段时间,少爷最常去的,是城东的凤尾楼!” “凤尾楼?呵,果不其然,这江家小子真是一个风流浪子。” 王妙姿阴险一笑。 “那本夫人何不顺水推舟,送他一份大礼?” “这大礼,老奴早已为大夫人备好了。”张婆子点头卖笑,肆意迎合道。 “张婆子,还是你脑子够用,不枉跟了我这么多年。” 于是张婆子扭过脑袋,朝着屋外厉声喊道:“青禾、怜花、小月、艳娘!还不快进来见过大夫人!” 紧接着,四个前凸后翘、浓妆艳抹的美人走了进来。 四女跪地,齐声喊道:“奴婢拜见大夫人!” “都愣着干嘛!挨个儿给大夫人说说,自己姓甚名谁,都会些啥!”张婆子埋怨着朝四女大喊。 “奴婢青禾,能跳北原舞蹈。” “奴婢怜花,能奏北原乐曲。” “奴婢小月,能诵北原诗词。” “奴婢艳娘,本是北原女子。” 张婆子自得一笑,走到王妙姿身边,弓着身子,搓着手卖着笑。 “大夫人,老奴选的人,可还入眼?” “很好,你的眼光,向来是不错的。”王妙姿的细眼看向张婆子,露出了笑,“张婆子,你倒是很会投其所好。” 张婆子会心一笑,这下,她的赏赐怕是要到手了。 接着,王妙姿撑起娇贵的身子,缓缓走向那四个美人,逐个细细打量后,在四女面前站定喊话。 “听好了!你们四个,如若得手,本夫人重重有赏!” 听到有赏,四女两眼放光,齐声答道:“为大夫人效力,万死不辞!” 王妙姿赞许地点点头:“行吧,就这样吧,来人,可以去竹园,把那小子请过来了。”】 ...... “那个......少爷为何一脸痴笑?” 思绪从文字中抽离,江离的眼神正好和沉星对上。 “没有没有!我就是......嗯......就是想起一件趣事儿而已。” “趣事儿?可您刚刚,分明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那是饿的!” 听到这话,沉星歪了歪头,一边觉得江离又在胡扯,一边觉得有几分道理。 实则江离心中暗爽:我去,王妙姿白送几个美人儿上门,少爷我能不痴笑流口水吗! 这谁能顶得住?! 如果那边还摆了宴,有佳肴入口,有美人入怀,更是爽死了! “沉星,大夫人那边有没有摆宴?” “哎哟少爷!都这时候了,先别想着吃饭了!”沉星急得一跺脚,“您也知道,那边分明来者不善!” “不妨不妨,先为我更衣吧。”江离不以为意,一脸乐呵,从床上爬了下来。 “哦对,沉星,还有一件事。” “少爷请讲。” “待会儿,我独自去见大夫人,你留在这里。” “为何?”沉星皱眉,“奴婢要是去了,还能——” “因为!” 江离故作严肃,眼神坚定,如同赴死之人。 “因为待会儿的场面,可能会非常混乱!非常危险!非常不堪入目!” 沉星失语。 “总之!少爷我一个人去见王妙姿便是,你就留在竹阁里面,一步都不要离开!” ...... 奔原军府的内院,分为梅兰竹菊四座园子。 其中,菊园空着,留作客房。 竹园如今是江离的居所,在二十年前,是江离生母——二夫人江琼的住所。 梅园,是三夫人苏悦然的居所,她的设定是年轻美貌,富有诗才画艺,却因生下的孩子夭折,悲痛交加,以至于患了重病,所以她一直深居内院,连房门都不怎么出。 此后的情节,三夫人也并未出场。 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在写剧情的时候,江离写着写着把她忘了...... 不过,江离已去确认过了,这三夫人一直待在屋里养病,从未外出,想必也没有像孙黑夜一样,被拉去填补剧情漏洞,自然引不起差错,确认无误后,也就安心放任她养病了。 最后一座园子,便是眼前这座兰园,也是大夫人王妙姿的寝居之地。 园中亭台楼阁,富有诗情画意,花木鸟鱼,皆有专人打理。 江离穿身而过,也被那精致之感所震撼。 不知宫城内的园林是否会更胜一筹? 进门时,江离扫了一眼,发现王妙姿的屋内更是奢华,最显眼的,便是精雕细琢的金银玉器,以及名贵的木料和绸缎,活脱脱一副暴发户的风格。 此时,王妙姿早已坐在桌旁,脸上支起假笑。 不过饥肠辘辘之下,江离眼中,唯有那桌上的十几道美味佳肴。 “离儿你来啦,快坐快坐!” 江离问安后,与王妙姿同桌而坐。 他忍住口水,走起寒暄的流程。 “孩儿近日诸事繁忙,大娘的病可曾好些了?” “大娘好多了!那日病发,实在失态!还请孩儿你见谅,今日我设宴,就是为了向离儿你赔罪,大娘我先自罚三杯!” 王妙姿举杯独饮,放下酒杯后,发现江离居然已经啃完一个鸡腿了。 她脸上笑嘻嘻,心里恶狠狠地咒骂:这小子没半点礼数,见我举杯,居然只顾着自己胡吃海塞! 江离肚子饿起来,可是不管不问。 只见他连着吃了一盘河虾,一个鱼头,两道牛肉,还唆了几口粉。 其间,王妙姿只能看着江离狼吞虎咽,半句话也插不上。 最后一碗甲鱼汤下肚,江离打出一个长长的嗝,饱了。 桌上一片狼藉,王妙姿终于得以开始她的诡计。 “离儿啊,大娘听说你此次回京,身边只有一个丫鬟?” 江离知道王妙姿要开演了,于是也立即开演。 “确实如此,她名叫沉星,在北原时就是我的贴身丫鬟。” “唉,离儿,那可真是苦了你了!” 王妙姿皱起眉头,抿着嘴,故作哀怜。 “想这帝京里的公子哥,身边的丫鬟怎么也是三五成群,不说远了,就说那穿山军府的少爷孙白晨,虽然帝京人人都称,他是超凡脱俗的翩翩君子,可大娘我私下听人说,他身边足足有七八个丫鬟!” “我们奔原军府的少爷,怎能比他家还要没排面!” 江离只顾赔笑,心中其实已经不耐烦:这女人怎么这么啰嗦,赶紧把那四个美人送上来就是! “所以大娘我啊,自作主张,给你招了几个!”王妙姿探头喊道,“都上来吧!” 青禾、怜花、小月、艳娘四名女子走了进来。 第一眼看去,确实容貌不俗,身材可人,不过走了几步,便轻易勾走了江离的视线。 看见江离有意,王妙姿连忙化身媒婆,给江离牵线。 “离儿啊,大娘跟你讲,这几个奴婢是新进府的,清清白白!无一丝背景,无半个靠山,你若收了去,必定对你忠心耿耿!” 王妙姿心里盘算着,还得再说点什么,才能让江离收下这几个女子。 毕竟这少爷生性多疑,诡计多端。 不料,她刚要开口,便被江离打断。 “少爷我都要了!” 王妙姿心中一惊:他竟然一口答应了!果然色胆包天!看来老娘这一招算是用对了! 可是,江离怎会让王妙姿轻易得逞呢? 事实上,在赴宴之前,江离就做好了长远的打算。 只见他站起身,对着四女逐一打量,探了探那娇俏的小脸、柔滑的肌肤,每当他的眼睛一靠近,每个女子都侧过头去,羞红了脸。 王妙姿见江离色心已起,连忙清了清嗓子。 “离儿,你可还有问题?这些丫鬟,都是大娘亲自给你选的,个个——” “这四名女子确是不凡,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江离嘴角一笑。 “除了这四人以外,孩儿还想问大娘,再要一人。” 王妙姿心想:这小子,果真是风流浪子一个,胃口还不小! 她也顺水推舟,金口一开:“孩子你只管说!我这屋里,里里外外这么些奴婢,你随便挑!” 只见江离炫酷一甩手,指向他要的最后一人! 众人望向江离所指之人,无不目瞪口呆。 连自以为大局在握的王妙姿,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被江离指到的那人却无半分喜悦,脸上满是不解与恐慌。 “少爷想要的人......是我?” “没错。” 江离邪魅一笑。 “就是你,张婆子。” 第24章 升级套路千千万 竹园客房内,江离与四名女子相视而笑,互抛媚眼,你侬我侬。 “奴婢青禾,能跳北原舞蹈,要不给少爷跳一支《双鹰并飞》?” “奴婢怜花,能奏北原乐曲,少爷可想听一首家乡的《草原踏青》?” “奴婢小月,能诵北原诗词,特别是江老太太所做之诗,奴婢可以张口就来!” “奴婢艳娘,出身北原,可以用家乡话,与少爷话话家常!” “住口!” 沉星从外面冲了出来,她脚步坚实,紧握住拳头,眼中烧起怒火。 “我就是北原人!打小就跟着少爷,还用得着你们几个在此班门弄斧!” “诶,沉星,不可无理。”江离将沉星唤住,气定神闲,“这四位,可是大夫人送给我的贵客。” “可是少爷,你瞅瞅这几个人的样子!”沉星一跺脚,一伸手,直指四女,“衣衫不整,搔首弄姿,全身上下就没盖几片儿布!” “不妨,今儿天气还挺热。”江离一脸淡然。 “热?少爷莫不是糊涂了?如今可是冬天啊!” 沉星气得头晕目眩,恍惚间,发现角落里竟然还有一人! “这位大娘又是谁?” “是大夫人房里的婆子,我给讨过来了。” “婆......婆子?少爷你给讨......讨过来了?” 沉星声音颤抖,呼吸急速,一时间,连站有点站不稳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 “不行,少爷且等半个时辰,奴婢......奴婢这就去街上,给少爷抓两副治疯病的药。” 只见沉星强打精神,艰难地扶着墙,缓缓走向屋外。 即便如此,江离也任她去了。 四名女子低头窃笑,自以为奸计得逞,心中得意万分。 “吭——” 江离清了清嗓子,看着四女,发话了。 “这里虽是帝京,少爷我是北原长大的,你们皆与北原沾亲带故,对我北原习俗有所了解,很好。加上你们几个,美貌动人,多才多艺,少爷我身为男人,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听到这话,四女更是得意,已经开始想象成为奔原军府少夫人后的富贵生活了。 江离看到她们得意的笑容,也狡黠一笑。 紧接着,谁也没有想到,他话锋一转。 “可是!这里虽是帝京,但少爷我长在北原,手里的下人必定要适应北原家中的规矩。” “规......规矩?”四女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我们北原江家,家教极严,光是我外祖母立下的规矩,就不下百条。对于新进门的下人,更是需要加以调教,所以,你们几个要想在少爷我跟前服侍,需要通过几道考验。” “考......考验?” 四女面面相觑,未曾料到江离会来这么一出。 这时,角落里传来了声音,张婆子畏畏缩缩地问道:“少爷......这考验......难道老奴也要?” “不错!” “张婆子,你虽是大夫人最得力的下人,且是少爷我亲手讨过来的,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在规矩面前,你与她们四人,并无差异。” “那少爷......老奴可否多问一句,少爷所说的,是何种考验?” “这个嘛......” 江离笑着抠了抠脑袋,细想一下,打算先卖个关子。 “本少爷可以给你们简单概括一下。” “第一道考验,考的是你们的速度。” “第二道考验,考的是你们的持久度。” “第三道考验,考的是你们的双手是否精巧。” 四女不知想到了啥,一个个瞬间羞红了脸。 张婆子的神情未有变化,她只是觉得,这几道考验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奇怪? “我这么说吧!这几道考验,随便算算,至少已有数十万人通过了,放你们身上,应该也行!” “数十万人!那不是轻而易举!” 见四女大喜于色,江离接着发话,把她们从狂喜中拉了出来。 “你们先去菊园的客房歇下吧,吃饱喝足,等明天早上,你们就知道是何考验了。” 五人到了客房,把门一关。 四女躺在无比舒适的床上,嬉笑着大放厥词。 “这少爷果真如张妈妈所言,见色眼开!” “我还以为多残酷的考验呢,看来也不过如此。” “居然拿这种事来当考验,这江离少爷真是太下流了!” “是啊,我本来还以为,是让我们擦擦地,揉揉肩。” “如果事情顺利,等攀上了这位少爷,我看,大夫人的赏钱,不要也罢!” ...... 欢喜的杂谈之下,张婆子胖胖的身子挤在硬木椅子上,粗壮的十指交叉放在腹前,表情凝滞,呆呆地看着地面。 她总觉得,江离把她一个婆子要了过来,也许是另有所图。 她猜得不错,江离这边已有计划,马上便要行动起来了。 ...... 转眼已是晚上,江离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沉星消失了半天,这时才端着一碗汤药,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少爷,这药奴婢足足熬了三个时辰。” 沉星小心翼翼地将汤药放在桌上。 “少爷快趁热喝下,大夫说这药百试百灵,喝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发疯了!” “你看我现在是疯掉的样子吗?”江离抬起头,面无表情。 沉星凑近瞧了两眼江离的脸色,摸了摸头,思索一番后有了答案。 “奴婢看......说不准。” “行行行!你先把药放下,少爷我还有事要交给你办。” “都晚上了,少爷还有何事要办?” “你现在就去北郊的奔原军营——不,算了。” 江离稍作思考。 “这样,你就去凤尾楼,挑几个伙夫,要魁梧一点的,长相凶狠一点的,嗓门大一点的。” “少爷拿这些人来有何用?” 江离笑道:“自有妙用。” 沉星走后,江离继续趴在桌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最后竟写下厚厚一沓纸。 不错,这些应该足够了。 这时他突然感到口渴。 他拿起饭桌上的茶壶,发明里面滴水没有。 他往外叫了两声,时值深夜,外面无人应答。 他放下水壶,有点无奈。 这古代还真挺麻烦,难道要少爷我自己去厨房烧水? 如今沉星也出门办事,木成舟也有任务在外。 身边也尚未有其他仆从。 总不可能花一千两银子,用绣笔画一杯水来喝吧? 难道真的如王妙姿所言,身边服侍的人太少了? 最后,他把视线落在那碗汤药。 “唉,算了,就当是养身了吧。” 他拿起汤碗一饮而尽。 刚放下碗不过三秒,江离感到肚子里,有一股极强的暖意,又瞬间化作无数道暖流,不受控制地四处游走,涌遍全身血脉与经络! 血流瞬间加速,神思无比迅捷。 世界天旋地转,时间飘忽不定。 最后是“扑通”一声 江离倒地。 等他醒来的时候,不知已过了多久。 他坐起身子,拍拍脑袋,抖擞了精神。 这时,他的身前,飘出一个金字——【肆】 他定睛一看,心中毫无波澜:这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我的武功境界吗。 啪! 这金字突然裂开,吓了江离一跳。 只见这金字化为碎片,又进一步碎成金色粉末,在江离四周穿梭飞旋,最后回到江离身前,尘埃落定,拼成了新的字迹。 【伍】 江离惊掉了嘴巴。 他的武功......竟然升级了! 第25章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奔原军府,菊园,客房。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到张婆子的脸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张婆子躺于床上,旁边四女的鼾声不断。 她翻来覆去,睁眼难眠,只是呆呆地凝视着月亮。 她的心里,始终悬着一块石头。 这江离少爷,看似和善,却诡计多端,行事没有章法。上一次他故意拿妓院放出风声,害得大夫人被软禁数日。 这次又把她一个婆子讨过来,是何用意? 总不可能是贪恋她的姿色吧? 她脸上有皱纹,头上有白发,腰上有肥肉。 思来想去,她也没姿色可贪啊! 还有江离口中的几道考验,号称数百万人都曾通过,怎会如此简单? 这其中.....是否有诈? ...... 想着想着,张婆子的眼皮慢慢地耷拉了下来,终于昏睡了过去。 卯时,天尚未亮。 张婆子和四女睡得正酣,个个深陷美梦,梦中的她们锦衣玉食,金银无数,珠宝裹身。 砰! 房门被猛地踢开了! 四女瞬间惊醒,尖叫连连。 张婆子也条件反射般蹭起身子,吓得心脏都停了一拍。 五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房门,一脸愕然。 只见三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巨大的身影挡住了月光,他们双臂肌肉浑圆,青筋凸起,在床前站成厚厚一堵墙,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四女挤在一团,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紧张得快要忘记呼吸,如坠冰窟。 张婆子则用被子裹住全身,眼球上下翻动,快速打量着面前这三位不速之客。 “你......你们是谁!怎敢擅闯将军府的客房!” 三个大汉对五人的警告毫不在意。 突然,其中一个大汉发出怒吼。 “都快起来!给你们半刻钟的时间!” 那嗓门之大,震耳欲聋,吼得五人的耳朵里甚至出现了绵长的盲音。 威逼之下,五人不敢不听,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刚穿上衣服,连梳洗都来不及,又被大汉吼到了外面。 这时,她们才发现,此时天都还没亮,整个菊园死寂一片,几盏火光微弱的灯笼悬在那里,昭示着他们微弱的命运。 这三个大汉在她们面前站成一排,个个身形魁梧,身姿挺拔。 四女年纪尚轻,哪见过这等场面,自然是脑子短路,如同冰雕一般冻在那里。 张婆子尚且清醒,独自绷紧了神经,警惕着面前的三个大汉。 只见这三个大汉的穿着统一,看衣服样式,像是军中之人。 “你们五个!站成一排!” 五人面面相觑,用眼神短暂交流后,还是乖乖站成了一排。 “都给我抬头挺胸站好了!” 五人莫敢不从,抬头挺胸站好。 “报数!” 张婆子疑惑发问:“报......报数?” “张婆子!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张婆子被厉声喝退,只好乖乖张口:“一!” 旁边四女也尽数照办。 “二!” “三!” “四!” “五!” 报数完毕,大汉放声大吼:“全员集合完毕!请少爷检阅!” 这时,江离从园子里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透心凉的月光下,他的出场方式像极了小说里的反派角色。 四女见到江离,娇声四起。 “哎呀......少爷!您可算来了!您要给奴婢做主啊!你看看这些人——” “都给我闭嘴!” 大汉一吼,四女噤声。 张婆子不动声色,她心中已经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这位少爷的手笔。而这几个丫头大难临头,还不知死活,简直蠢笨如猪! 江离笑着走了过来,站定发话。 “先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三位,是我手下的人,王亮、张宇、邹落,以后,你们要称呼他们三个为教官。” “教......教官?” 四女闻所未闻。 “这是我们北原,对训练新兵的将士的称呼。” “训练......新兵?” 四女更吃一惊。 “总之,你们的考验,就由他们三个来负责。少爷我啊,先不奉陪了。” 江离转身离去。 四女哀叫连天:“少爷别丢下奴婢啊啊啊!” “都给我闭嘴!再敢说话,别怪教官我不客气!” 这时,王教官拿出一张手稿——不错,正是昨晚,江离连夜写下的手稿。 “第一道考验,目的是考验各位的速度!” “考验项目——跑操!” 五人不明所以:“跑......跑操?” 王教官未作理会,继续念稿。 “跑操的基本要求如下。” “第一,跑操时间。每日卯时,立即到客房门前空地集合,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逃避跑操!” “第二,跑操距离。共八里,绕菊园二十圈!” “第三,跑操队形。必须排列整齐有序,不得拥挤推搡,也不得偷懒掉队!” “第四,精神面貌。必须抬头挺胸,每跑一圈,大声喊出口号——江离江离!此生不离!后面接上一!二!三!四!” “都听懂了吗!” 五人:“......” 王教官神情庄重,义正辞严。 “好,那我们开始吧!” ...... “江离江离!此生不离!一!二!三!四!” 从远处传来喊声,引得睡梦中的王妙姿眉头一皱。 “江离江离,此生不离!一!二!三!四!” 她怒眼一睁,床板一拍,瞬时清醒过来。 “来人!” 守门丫鬟听到叫喊,赶紧推开门,提灯跑了进来。 “大夫人有何吩咐?” “外面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回夫人,是菊园里,江离少爷在训练新来的下人。” “训......训练?” 王妙姿赶紧把衣服穿上,连妆都不画了,直叫丫鬟扶着她,往菊园那边赶去。 还未到菊园门口,她已听到雄壮的吼声。 “跑起来跑起来!” “不准走!脚要离地!” “别偷懒!赶紧给我跟上!” “张婆子!说你呢!” ...... 王妙姿赶往菊园门口一瞧,只见四女和张婆子,气喘吁吁地绕着园子跑着步,她们五人身后,三个彪形大汉,像赶猪一样,赶着她们五人向前跑。 “这......这是在干什么?” “大娘你来啦。” 不知何时,江离神出鬼没地站到了王妙姿的身后。 “哦,是离儿啊,大娘我听到外面喧扰,便过来看看,你这是在——” “大娘有所不知,这是我们江家的规矩,要想在我身边伺候的下人,需要通过几道考验,大娘应该......不会介意吧?” “哎哟,怎么会!” 王妙姿压住怒火,强撑微笑道:“这几个婆子丫鬟,平日里懒散惯了,调教调教也好。那你在这接着训吧,大娘先走了。” 王妙姿赶紧脱了身,不然她的脸就要垮下来了。 “大娘慢走。” 江离低头行礼,看着王妙姿离去,得意一笑。 呵呵,这女人心里肯定跟吃了屎一样吧。 啪!啪!啪! 王妙姿连摔三个杯子,困意全无。 “大夫人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息怒?你要老娘如何息怒!” 丫鬟上前劝说:“既然如此,夫人何不直接把人要回来?” “蠢材!我亲手送过去的人,又亲手要回来?那我这大夫人成什么了!” “而且,江离这小子,分明是有备而来!老爷前脚出门上朝,他后脚就开始搞什么考验。” “那夫人,何不直接给老爷告状?” “呵呵,给老爷告状?说你蠢,你还真是蠢!” 王妙姿满脸凶狠,眼中冒火。 “就为了几个下人,告到老爷面前?只会显得本夫人管教无方!” 丫鬟彻底闭嘴了。 “如今,只能让她们五个自己熬过去了。” ...... 天微亮时,菊园里的喊声终于停了下来。 五人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客房,发现桌上竟已备好早饭,她们眼中冒出求生的光,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狼吞虎咽。 饭毕,五人各自躺下,开始交流病况。 “你们瞧我这腿,都已经快肿了!” “别提了,我数了数,脚掌上三个大泡!” “我现在,跟个残废没什么区别。” “你们瞧,张妈妈看上去是不是瘦了两斤?” ...... 没想到,仅仅半个时辰过后,张教官又推门走了进来, 四女见他,像躲瘟神一样,连连后退,缩进墙角。 “都到外面集合!” 第26章 不准乱想! “都到外面集合!” 短短一个早晨,五人仿佛对这吼声形成了条件反射。 她们精神上无比抗拒,行动上又十分顺从。 半刻钟不到,她们已经跑到屋外,一排站好,等候命令。 不过,清晨跑操的折磨,在她们心中已然留下阴影。 四女暗中商量后,已经达成共识——如果接下来还要跑步,她们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逃离这个魔鬼府邸! 比起早上,张教官显得有点和颜悦色 “你们早上辛苦了。” 五人不敢回答,心里都知道,这些教官再和颜悦色,也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接下来,你们五个不用跑操了。” “什......什么?不用跑了?!” 四女两眼放光,心里燃起希望的火焰。 张婆子还略有警惕,小声发问:“那教官,那这第二道考验是什么?” “一个字,站!” “站?!这么简单?” 张婆子老谋深算,心想事出反常必有妖,其中必定有诈! 而四女却跟几个弱智一样,高兴得脸都快笑烂了。 “第二道考验,考察各位的持久力。” 张教官拿出手稿,徐徐念道:“考验项目——站军姿,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 “那一共就是......四个时辰?!” 四女笑烂的脸逐渐被悲伤与绝望缝合,又变得死气沉沉。 张教官合上手稿。 “话不多说,开始吧。” ...... 王妙姿这边,一直派丫鬟往返,探听着菊园那边的消息。 “就让她们五个站着?你可有看错?” “夫人,奴婢亲眼所见,她们五个就只是站着。” 王妙姿提起了精神:“那岂不简单!” “夫人,并非如此,江离少爷的要求,古怪至极。” “哪里古怪?” “奴婢只听到几句,什么两腿挺直,大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两手自然下垂贴紧......还有什么收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 王妙姿不以为意:“哎呀,说来说去,反正都是站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奴婢还打听到,她们五人,要站足四个时辰。” 王妙姿更是满不在乎:“四个时辰算什么!你赶紧回去查探,若有什么消息,立马来报!” ...... 菊园这边,五人一动不动。 上午的两个时辰,五人凭借着莫名其妙的耐心与毅力,好不容易挺了过去。 可从午后开始,她们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生命的虚无。 与此同时,她们的姿势也越来越不标准。 首先,她们的感觉开始麻木,她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们忘记了自己还在站着,仿佛自己的双腿已经失去知觉。 接着,她们的视线逐渐模糊,菊园里的假山不像假山,枯木不像枯木,假山和枯木混在了一起,在她们眼中铺满了迷茫的灰色。 最后,她们的神思渐远,飘向府外,东市沉香馆的蜜酒,西市青玉坊的美玉,南市织海阁的锦衣,北市怀云楼的佳肴...... 啊,那自由的天地...... “你们都给我站好了!” 张教官察觉到异样,对着五人,放声大吼。 紧接着,他突然走向青禾,将她的手轻轻一拉,青禾的手便软绵绵地松开了。 “你们的手!都给我贴紧了!别人如果用力拔你的手,就算把你整个人都拉倒在地,你的手也不能松!” 这时,怜花的眼神瞟了过来。 “怜花!眼盯前方不斜视!风吹沙迷眼不眨!” 紧接着,张婆子双腿开始颤抖。 “张婆子!下盘要稳!双腿不动!双脚抓地!” 张婆子欲言又止:“教官,其实我......” “其实什么!我都说了,下盘要稳!双腿不动!双脚抓地!” “那个......其实我想尿尿!” “额......你速去速回!” 四女见到有可乘之机,七嘴八舌。 “我也要尿尿!” “我也要去!” “我已经憋了半个时辰了!” ...... 于是,下午的两个时辰,每个人各自尿了几十次。 最后,她们坚持了下来。 晚饭过后,五人围坐在桌旁,面无血色。 她们默默祈祷,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教官”这种人的存在,她们希望,这世界上所有的教官都能一夜升天,再也不要重返人间。 可惜,她们的祈祷落空了。 这次是邹教官。 当他踏进门的时候,众人已然认命。 每个人都乖乖站了起来,拖着无力的腿,往屋外走。 “你们不必出屋。” 众人回光返照,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第三道考验,就在床上进行。” ...... “床.....床上?” 这考验,难道是——那个?! 五人大惊! 紧接着,四女风驰电掣一般,在大脑中完成了思考,并达成了惊人的一致——就算攀不上少爷,如若攀上这位教官,今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接下来,就比谁脱得更快了! 这时,邹教官突然走向她们。 四女中的小月看准时机,凭借惊世骇俗的速度,外衣半解,香肩一露,直直地向邹教官扑过去! 其余三女睁大眼睛,心中赞叹:好快的脱速! 不料,邹教官侧身一闪。 小月直接扑了个狗吃屎,一嘴的灰。 紧接着,邹教官无视了他们,独自走向床边,转头喊道:“你们五个,全部过来。” “全......全部?” 四女诧异,看来邹教官胃口极大,单凭小月一人,这邹教官还瞧不上! 不过他连张婆子都不放过,口味还真重! 这时小月爬了起来,擦干净了嘴上的灰,她还不死心——就算是一起上,老娘也要占一个先机! “邹——教——官——” 只见小月全然不顾形象,如发疯的野鸡一般,火速冲了过去。 啪! 她再度扑空,又是一嘴的灰。 三女心思动得极快:看来这邹教官还不喜欢太猛烈的。 于是三人迈着轻步走了过去,故作温婉端庄的模样,娇羞地试探着邹教官。 “邹大教官,您想怎么玩,我们姐妹几个,都乖乖听您的哟~” 奇怪的是,邹教官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自顾自地爬到床上。 “现在开始第三道考验,目的是考验你们的双手是否精巧。” 四女又是一惊:难道他喜欢——那个? 只见邹教官跪在床上,抱起一团被子。 “考验的项目是,叠豆腐被。” 四女傻眼。 张婆子在后面更是摸不着头脑。 “叠......叠什么被?” 五人绞尽脑汁,也无法把“豆腐”和“被子”两个东西联系起来。 “看好了,我先演示一遍。” 邹教官不顾五人疑惑,继续讲解。 “首先,要想叠出规整的形状,须把棉被压得平实。” “第二,在棉被上,纵向平均分为三个竖条,左右对折过来,记住,这时也要用力,将棉被压平。” “第三,在叠好的棉被中,大约划出四等分,在第一等分处,用手将其捏起固定住,挤压出褶,然后顺着褶皱跌过来,另一边操作同上。” “最后,用同样的手法,在正中捏起一个更大的褶,然后折起来,这样,豆腐被就折好了。” “你们都听懂了吗?” 五人:“......” 方方正正的被子摆在眼前,她们才懂了豆腐被的含义。 那晚,为了叠出这豆腐被,五人积极交流,互相帮助,冥冥中,竟然生出一股浓郁的战友情谊。 当豆腐被从她们手里诞生后,五人跪在床上,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这么多年,她们还是第一次,为劳动而感到喜悦。 紧接着,为了应付第二天早上的检查,她们小心翼翼地将豆腐被放在桌上,然后众人穿着衣服,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跑操过后,江离终于再次出场了。 机会难得,张婆子咻的一声伸手,赶紧提问。 “敢问少爷,这几道考验,要考到什么时候?” “嗯......少爷我当时是训了半个月,那你们......就十天吧!” 四女心碎,只怕十天过后,她们四人已经撒手人寰! 生死攸关之际,四女中的艳娘仿佛发自本能,想出了一个招数。 “少爷!奴婢......那个来了。” “哪个来了?” “就是那个......” “哪个?” 艳娘支支吾吾:“就是那个......女子每个月都会有的......” 江离恍然大悟:“哦哦,既然如此,那你且休息两日吧。” 其他三女见状,立即争先恐后地发言。 “少爷!奴婢也来了!” “奴婢也!” “奴婢也疼得厉害!” 江离见状,只好妥协:“行行行!你们四个都休息两日。” 这时旁边有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 “少爷......那个......老奴也来了。” 第27章 枷锁 伸出手的是张婆子,她嘴唇微张,因疲累而颤抖。 眼见张婆子神色哀切,江离反倒有些搞不清状况。 “张婆子......你......你也来那事了?” “少爷莫不是以为,老奴年事已高,已不来那事了?其实老奴,年仅三十七岁。” 众人听闻,皆目瞪口呆。 “什么?你才三十七岁?” 江离大吃一惊,走上前去,近距离打量着张婆子。 只见她膘肥体圆,皱纹满脸,头上几缕白发清晰可见。 看上去,不像三十七岁,倒像是五十七岁! 众人注目下,张婆子叹了口气,解释道:“老奴在大夫人脚下做事,吃喝不愁,因而肥胖,日夜操劳,因而苍老。” 嚯! 在写作的时候,江离没对这张婆子的外貌做具体设定,若没猜错,她的设定也是自动生成的。 等江离开眼一查,这才发现,她的年龄果真是三十七岁! 他镇定下来,同时,发现了疑点。 “你年纪不过四十?为何被叫婆子?” “回少爷,大夫人管三十岁以上的奴婢都叫婆子。” “那你为何自称老奴?” “回少爷,大夫人让三十岁以上的奴婢都自称老奴。” 江离失语。 我去!丫鬟这个行业这么卷的吗,码农都能挺到三十五岁,丫鬟过了三十,就成婆子了? 此刻的江离心服口服,只好答应下来,放她回去休息两天。 ...... 当晚,月黑风高之时,张婆子偷偷出了门,见四下无人值守,便溜出菊园,一路回到了兰园。 没想到一进屋,四女比她还迫不及待,已经在大夫人跟前跪着了。 “大夫人救救奴婢吧!那江离少爷的考验,奴婢真的受不起啊!” “是啊,夫人瞧瞧奴婢的腿,都肿成什么样了!” “是啊是啊,大夫人救救奴婢吧!” ...... “够了!” “一群废物!” 王妙姿把果盘摔在地上。 “你们几个,当时在本夫人面前信誓旦旦,如今跟狗一样爬回来求我!” 看见王妙姿发怒的情状,张婆子也急匆匆地跑了过去,跪下解释:“夫人有所不知,那江离少爷可谓是心狠手辣,他所谓的考验,实则是变着法子折磨奴婢们!” 王妙姿邪眉一挑。 “折磨?什么折磨?你们是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儿啊?他那些个考验,本夫人都听说了,又不是让你们上刀山下火海!如今你们几个,不过是脚肿了一点,就滚回来叫苦连天,不是废物是什么!” “可是夫人,我们——” “可是什么!当初你们几个,在我面前说什么......万死不辞?难道都是骗夫人我的!” “奴婢们不敢!” “那就给我滚回去好好呆着!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能通过考验,打进江离内部,本夫人重重有赏!” ...... 转眼间,两日假期已过。 两日的休息暂时抚平了她们身体的疲惫,但精神上的萎靡依然如鬼魅一般缠绕着她们。 带着沉沉丧气,张婆子和四女重返训练场。 跑操...... 站军姿...... 跑操...... 站军姿...... 也不知过去了几日,她们放弃了计算天日,只觉得人生缥缈如云烟,也许只有躲进梦里,才能换一时的安稳。 不料,一天晚上,连美梦也被惊醒,破碎如残瓷。 她们本能地坐起身子,已经忘了今天该来的是王教官,还是张教官,或是邹教官。 等她们睁开惺忪的睡眼,才发现,走进来的人,是江离。 “少......少爷!” 江离看向五人,面带笑意。 “你们这几日都辛苦了,今日是最后一天了,今天,你们五个,不必训练了。” 听到这话,五人的表情并未变化,无半分激动,无一点喜悦,不知是在警惕,还是已经麻木了。 江离对她们五人的反应,仿佛是有所预料。 “今天,由少爷我本人,来进行最后一道考验。” “最后一道考验,很简单,你们便来说说,自己的经历。” “自己的......经历?” 五人千算万算,也算到江离会来这么一出,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见无人开口,江离便看向青禾,挑她做了前锋。 “青禾,你来讲讲,你来自何方,如何来的帝京,经历了何事。” 在众人的注视下,青禾开口了。 “奴婢是南江人,爹娘都是刺客,都在一次刺杀任务中死了,收养我的姨娘见我有两分姿色,便把我送去教坊学舞......” “本以为她是好意栽培我,没想到,她是为了等我学成,好卖一个高价!于是我逃离了教坊,一路往北逃到了中州,靠卖艺为生......” 听完青禾的经历,小月神色哀怜,有所触动,紧接着,她也娓娓道来。 “奴婢是西海人,爹娘都是普通的渔民,我九岁那年,随爹娘出海捕鱼,第一次踏上中州的土地,便被人贩子拐了去......” “数年内,奴婢辗转多地,被倒卖数次,成年后,便深困烟街柳巷之中,最终被一个七旬老头儿娶做小妾......” “今年开春,老头终于死了,我便逃回了西海,这才知道,多年来,为了寻我,爹娘数次往返于西海与中州,可老天不公,他们在一次海难中落船身亡了......” 听完小月所述,三女和张婆子皆眼角含泪,连江离铁血男儿一个,也不免为之动容。 接下来,是怜花开口了。 “奴婢是忧山人,全家靠采药为生,城中一个富商家的少爷,对我求而不得,便谎称我家的药有问题,害我全家下狱,以此逼我委身于他。” “威逼之下,我不敢不从。没想到,大婚过后,他为了断我后路,竟贿赂了官府,将我家人全部处死!” “我怒不可遏,举刀杀了这恶人!然后我逃到了中州,流亡至今......” 众人瞠目结舌,一半惊于她的悲惨,一半惊于她的勇猛。 听到杀人事件,江离感到不安,对着怜花直问道:“你杀掉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张七狗。” “很好,我没写过这个人。” 江离安下心来。 接着是艳娘,听完前面三人的故事后,她已经泪流满面。 “奴婢和少爷一样,来自北原,自幼家境贫寒,等我十几岁时,更是债台高筑,我便独自越过边境,到了中州帝京谋生......” “可就因我是北原人,帝京人便觉得我低人一等,只配烧柴擦地,做些最低贱的差事。就连洗碗,他们也不准我洗,说是怕沾上北原人身上的臭味儿!” “有一次,店里忙不过来,客人又在催酒,我便斗胆,端了一壶酒送了上去,之后,掌柜的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了后院,拿起手臂粗的木棒,将我好一顿毒打......”。 四女言毕,各自掩面抹泪。 听完她们的讲述,江离心中生起阵阵惭愧:这世界自己补充的故事情节,都比我自己写的剧情精彩多了! 怪不得我这本扑街了,操! 最后,只剩下张婆子。 事实上,江离把张婆子讨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今天演的这一出,其实是直指张婆子而去。 甚至可以说,这数日的军训,都是为张婆子一人安排的。 只有受了苦,才会意志薄弱。 只有击碎意志,才会触动真情。 只有真情流露,才会道出真相。 而江离这些天的算计,都为了张婆子口中的一个沉睡多年的真相。 众人的视线,落到了张婆子头上。 江离也凝视着她,眼神深沉如海底,刚与张婆子的眼神对上,却被她心虚地躲开了。 “张妈妈,如果你说出来了,苦难就结束了,你也就自由了。” 张婆子愣住了,抬头望向江离,眼中噙泪。 “少爷果然聪慧过人,陈年往事,也逃不过您的眼睛......” 她叹了口气,仰天落泪。 “二十年了,这枷锁拷了我二十年了......” “看来今天,便是我的赎罪之日了。” 第28章 二十年前的真相 张婆子收住眼泪,娓娓道来。 随着她的思绪渐远,众人一起回到了二十年前...... ...... 二十年前,奔原军府,兰园。 “奴婢姓张,名为淑珍,年方十七,拜见大夫人!” “切,年方十七?你以为你很年轻吗?” 王妙姿一声嗤笑,很是不屑,她躺在上方的卧榻里——二十年后,她依旧是这个姿势。 “小丫头,要知道,在我屋里服侍的人,都是从十二三岁做起,你十七岁才入府,背景底细一概不清,本夫人怎么敢用你?” 张淑珍搓着手,紧张得发抖,畏畏缩缩地回道:“可是......是将军让我——” “大胆!你还敢拿将军来说事!既然将军把你给了我,那你就是我的人了!就算本夫人现在把你扔去北郊喂了野狼,你看将军会不会为你一个贱婢说半句话!” “大夫人饶命!奴婢该死。” 张淑珍普通一声跪了下去,自己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听到这几声耳光,王妙姿心中很是愉悦,紧接着,她阴险一笑,心里有了一个艰险无比的计划。 “你要进我屋里服侍,也可以,不过,你得先为本夫人,办一件事。” 听到这话,张淑珍立即抬起头来,她的眼中再度燃起生的希望。 “大夫人尽管吩咐!无论何事,奴婢万死不辞!” “哎呀,什么死不死的,不过是小事一桩!” 王妙姿爬起身子,走到房间内侧的梳妆台,从桌下的暗箱中掏出一个小盒,再用钥匙打开,拿出里面那支孤零零的小瓷瓶,然后朝着张淑珍走了过来。 “话说我这江琼妹妹,产后身子虚弱,急需调理。” 王妙姿把小瓷瓶放在张淑珍的手心,将她的手合上。 “这瓶神药,是本夫人从得道高人那里,亲自求来的,你拿着这药去竹园,悄悄地,往她的汤剂里加上一点,不仅二夫人会感激你,本夫人也会视你为恩人哪!” “神......神药。” 张淑珍一下子懂了,她握着瓷瓶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发抖,引得她全身都在颤抖。 “怎么?你怕了?”王妙姿躺了下去,回到了尖牙利嘴的姿态,“那你得考虑清楚了,是本夫人的神药可怕,还是北郊的野狼更可怕......” 王妙姿的恶言威胁下,张淑珍已明白其中要害,为了保住自己性命,只好乖乖开口。 “奴......奴婢......遵......遵命。” ...... ...... 朝阳初升,透过菊园客房的窗棂,照亮了张婆子的泪眼。 “之后发生的事情......府里众人都知道了。” 她低下头,泪水如雨水般簌簌落下。 “这......就是二十年前......江离少爷您的生母......也就是二夫人身亡的真相!” 寂静。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四女脸上的泪痕还在,却早已变成惊恐的表情。 江离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头默默看着张婆子。 见江离一声不吭,张婆子便继续说了下去。 “这些年,我把这罪孽深藏心中,多少个夜晚,惊恐难眠,好几次,我梦见二夫人血淋淋的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她的声音低吼着,要我还她一条命。” “所以,我年仅三十七岁,满脸皱纹,头顶白发,这些,并非是我劳累造成的,全都是我的报应哪!” “少爷,奴婢害您失去了生母,在孤寂中长大,想必你也对我恨之入骨。” “老奴这条命,少爷处置了吧!” 只听咚的一声,张婆子一头磕了下去。 四女屏住呼吸,心想这杀母之仇,必定会引得江离勃然大怒,张婆子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不料,江离泰然自若地弯下腰,对着张婆子说道: “难道,你还想一个人顶下这所有的罪过?” 张婆子抬起头,与江离的眼神对上。 “少爷的意思是......” “正巧,我爹今天不上朝,现在他应该刚刚用完早膳,去了书房。不知道,张婆子有没有兴趣,同他谈上一谈?” “少爷难道要我去——” “没错!本少爷的目的只有三个字——王妙姿。” 张婆子痛定思痛,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走出菊园客房,冲着书房而去,头也不回。 张婆子的故事听完了,屋里的四女目瞪口呆,她们这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刺激的故事。 眼看着她们依附的王妙姿将要倒台,四女更是不知所措,一个个都愣在了那里,思考着该如何逃离这位江离少爷的魔掌。 这时,江离走了过去,将四女从迷惘中唤醒。 “你们四个,速速收拾好行李,随我出府。” ...... 曳影推门之时,江离已在桌边坐下饮酒,只见他身旁有四名女子站成一排,每一个都抬头挺胸收腹,目视前方,身姿挺拔。 “这四位姑娘是?” 见曳影进来,江离放下酒杯,畅然一笑。 “你忘啦?前些天,我说你才刚刚掌权,凤尾楼里定是诸事繁忙,要送给你几个帮手。” 曳影拍手大喜,连忙跑到四女身前,眼中带笑,围着她们好一通打量。 “相貌甚好......” “姿态甚好......” “精神气韵......皆好!” 曳影喜上眉梢,回头看向江离。 “少爷,你是从哪里寻来这么好的姑娘?” 听到这话,江离不紧不慢地放下了酒杯,搔了一把耳边的头发,装了一逼。 “军训而已,我们当学生那会儿,都有的。” 曳影无视了江离的胡话,对着四女,慷慨激昂地发言。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不论出身,不论经历,从此以姐妹相称,一起效力于江离少爷,好不好!” “江离江离,此生不离!” “江离江离,此生不离!” 噗! 江离一口酒喷了出来。 曳影也是疑惑不已,皱起眉头歪着头,“这......都是在喊些什么?” “江离江离,此生不离!” “江离江离,此生不离!” 江离赶忙起身跑过去,将四女打住。 “这口号,以后别他娘的瞎喊了!太他娘的丢脸了!” 接着,他走回桌边,看着曳影憋笑的脸。 “曳影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不奉陪了,这四名女子留着你慢慢调教吧。” 随后,他拿起那壶尚未饮完的酒。 “这壶酒,要不就当你送我的谢礼吧。” “少爷且慢!这酒是可以送您,但是此酒是凤尾楼独家秘方调制而成,里面含有相思草液,后劲极大,您小酌两杯即可,切勿多喝。” “嗐!就一壶酒嘛,能有多大的后劲?少爷我先走啦!” 于是,曳影笑着目送江离离开。 提着一壶酒,江离坐回车中,盘算情节。 张婆子把真相一说出口,府中必定大乱。 这个时候,官兵已经在赶往奔原军府的路上了。 按照剧情,接下来,江离需要去给他的亡母上香。 就算是走过场,江离也兢兢业业地扮成了一个孝子,赶到了斜阳山。 点上香火后,他把酒撒到江琼的墓前。 “来,娘,你一口,我一口。” 不料这酒果真后劲十足,几轮下来,江离醉得有点神志不清。 他双手环抱着江琼的墓碑,掏心掏肺地诉说。 “娘!虽然你不是我娘......但我还是来给你上香了......” “如今......我才来帝京......已经按照剧情,挫败了孙白晨......又收服了沉星、曳影、木成舟三个人......今天,还找出了杀你的真凶,把王妙姿那贱人......绳之以法!” “接下来......这本小说里面,那么大的世界,将在我面前展开......” “但是嘞......这世界还有许多漏洞,都怪我......写得太烂!不过!我准备在事发之前,尽力弥补......” “唉......这一路肯定不会顺利,所以!你在天有灵......要多保佑保佑我!” “娘!请你保佑我的剧情......不要再出差错!” “娘!请你保佑我的这本小说......能够顺利完结!” “娘!请你保佑我的读者.....多投票!多打赏!多给好评!” “娘!总之,请你保佑我.....” 说完,江离抱着墓碑,昏睡了过去。 第29章 人有两面 年关已过,竹园里万木逢春。 江离站于新建的竹阁前,眼神比去年多了一丝沉稳,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剑眉轻皱,凝望着清冷的天,享受着最后的闲暇。 自从王妙姿被送入官府,他便把原先在兰园里伺候的下人全要来了竹园。 新来的下人们一个个或是端着盘子,或是提着盒子,在院子里快步穿梭,他们见了江离,都急忙弯腰低头,视线不敢和江离对上,脚步也变得轻缓,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这时,他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沉星拿着披风走了出来,体贴地给江离披上,又细心地为他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 “少爷,冬寒未过,您当心着凉了,快回屋吧。” 见江离一动不动,沉星也不敢说上一二,只好转过身去,暗自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如今,在众人的眼中,江离身负丧母之痛,他沉默、固执、悲伤、甚至癫狂......都是合情合理的。 其实江离并不悲伤,他只是被接下来巨量的故事情节搞得思虑万千。 等春天一到,他便摇身一变,从清闲少爷,成了帝京中夺目的大忙人。 有诗会武会,要他崭露头角。 有郡主婚事,要他身体力行。 有皇宫殿堂,要他大放异彩。 有阴谋暗算,要他化险为夷。 当然,还有大把大把的钱,要他玩命地去赚。 福祸相依,光是想想,就是心情复杂啊...... 这时,一个体态丰腴多姿的女子走进了竹园。 江离远远看见她,先是疑惑,等她一走进,定睛一看,又转为惊喜。 女子恭敬行礼,把几本厚厚的账簿呈给江离。 “这是府中去年的账目,请少爷过目。” 收下账簿后,江离对女子微笑道:“张婆子,这些天,你貌似瘦了不少?看你这身形,真是比以前健康了不少。” 听到赞赏,张淑珍低头浅笑,“托少爷的福,自从少爷为老奴陈情消罪,将我接回军府后,老奴铭记少爷的教导,每日清晨起来跑操,不敢有丝毫懈怠!” 接着,她含羞一笑:“因此,老奴确实瘦了不少。” “甚好,”江离点了点头,“如今王妙姿下狱,她的一双儿女皆在外,三夫人多病,我尚且年轻,你独领管家之事,势必辛苦,只有身体好了,才有力气管事。” “少爷让老奴捡回一条命,还赋予我如此重任,老奴自是要竭尽全力,戴罪立功,为少爷和老爷管好这个奔原军府!” 寒暄过后,江离目送她离去。 话说这张淑珍,本是戴罪将死之人,江离亲自开口将她捞了回来,不仅可以博一个宽厚下人的美名,还可以填补了内院管事空缺之位。 当然,之所以把她救回来,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原文里他就是这样写的。 这样一通操作下来,于张淑珍、于江离、于奔原军府,都是一件好事,可谓皆大欢喜。 可只有一人不欢喜,那就是沉星。 直到张淑珍离开竹园,沉星才瞧准时机,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少爷!其他事奴婢可以不问,但这张婆子可是毒害夫人的凶手啊!” 看见沉星双眼冒火,江离叹了口气,“二十年前的张淑珍,与如今的你差不多年纪,若是我威胁你,逼你去杀害一个无辜的人,你可愿意?” “奴婢......当然不愿意......” “那不就对了,像她这种被逼杀人的,叫做胁从犯,应该根据其犯罪情节,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 “胁......什么犯?” “总之,张淑珍罪不至死,况且,她于军府而言,还有重用。” 之前数次,沉星都被莫名其妙的解释糊弄了过去。 可这次,怕是没那么好糊弄了。 只见她双手叉腰,小脸一扭,走进了竹阁,背对着江离,独自生着闷气。 这情状倒是把江离逗笑了,他走到沉星身后,把住她的双肩一转,直视气鼓鼓的小脸。 “丫头,别丧着脸了,来帝京这么多天,我们还未四处逛过,上元节将至,街上定是热闹,要不......我们上街去玩玩?” ...... 帝京整整九十六坊,中间穿插着无数街巷,要说繁华闹市,除了东南西北四市以外,便是朝圣天街,此街位于帝京正中,如一条宽阔的银带,将帝京一分为二,从南到北,贯穿南市和北市,最终直通皇宫。 从奔原军府右拐,走上几百步,便到了这繁华天街上。 在写设定的时候,江离对这条街没什么概念,如今亲眼一见,才发现这街甚是宽广,大概双向八车道。 只见街边商户林立,北原的玉石、南江的丝绸、忘漠的香料、忧山的药材、西海的珍珠......五湖四海的奇珍异宝都汇聚在这条街上。 此外还有无数小贩排摊设点,放声叫卖,要搁现代社会,就算来一百个城管也赶不走。 如此繁华,街上当然是人流如织,摩肩擦踵。 只见城门守卫串好灯笼,竹竿挑起高高挂。 又有街头卖艺人,三根火棍手中颠。 酒楼下是小厮滚着木桶,推入后院。 酒楼上是宾客举着酒杯,痛饮畅谈。 越漠来的商人牵着骆驼,驼背一侧挂着包袱,一侧挂着木箱,驼铃叮当响。 粗衣杂客站于摊前,弯腰背手,看来看去,就是不买。 ...... 自打进京以来,沉星跟着少爷,打架作孽上官府,还没来得及专门到这街上,感受一下盛世的喧嚣。 只见她欢呼雀跃,活蹦乱跳,仿佛成了十岁孩童。 她在各个摊位流窜,一张嘴叭叭地停不下来。 “少爷看这个簪子,奴婢戴上好不好看?” “这糖葫芦不错,少爷您也来一根儿?” “少爷快看!耍火棍的!哎哟他烧到上面的灯笼啦!” “什么?你这什么美玉要五十两?这破石头我家茅坑里到处都是。” “二十文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 突然,一个白发老太拦住二人,手拿一朵月季,颤颤巍巍地伸了过来。 “公子,小姐,买一朵花吧。” 眼看沉星就要伸手,江离立即将她打住。 “不必了老婆婆,毕竟我家丫鬟,生来就貌美如花。” 沉星低头一笑,也抵不住满脸的喜悦,她正要抬头回话,却突然地被江离拉走了。 “少爷,那花......还挺好看的。” “是挺好看的,但也没你好看。” 说这话的时候,江离面无表情,只是扶着沉星的肩膀,头也不回往前走。 看见江离冷漠的表情,沉星才感到异样,她回过头,只见那老太太提着花篮,紧跟着他们二人。 “少爷,这卖花的老太太,好像是赖上我们了。” 这时候,江离终于笑了。 “沉星,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凡事有两面,凡人也有两面,尤其在如今的帝京,局势复杂,看人,不能只看他的皮囊。” “比如,城门挂灯笼的那个侍卫,可能是一个潜逃多年的罪犯,他杀死了原主,替了原主的官职。” “比如,那个刷火棍的卖艺人,可能是西海王族流落在外的王子,屁股上有他们族里独有的鱼鳞胎记。” “比如,那座酒楼,是官家收集情报的私地,楼下的小厮,和楼上的宾客,都是官家的暗桩,那些酒桶里,装的都是情报。” “比如,那个牵着骆驼的商人,是南江来的刺客,故意装作是越漠人,以掩盖身份,而且他那驼铃里面,还藏有毒药。” “比如,那个在首饰摊前站半天的粗衣,是某位皇子的密探,他之所以站在那里老半天,是为了根据首饰摆放的位置,读取机密的情报。” 沉星一脸难以置信,却又听得入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这些奇闻怪事中缓过神来。 “少......少爷,你瞎编的吧!这帝京......真有这么复杂?” 江离浅笑一声,示意沉星回头。 只见那个提着花篮的白发老太,还在紧跟着他们。 “再比如,跟在我们身后的这个卖花老太,是有人派来刺杀本少爷的杀手。” 第30章 卖花小老太 “杀手?!” 沉星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那卖花老太,弓着腰弯着背,短手提着一个花篮,短脚艰难地在人群中迈进,无论怎么看,都与江离口中所言的杀手相差巨大。 “少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竟然是杀手?!” 看着沉星惊愕的脸,江离淡然一笑。 “傻丫头,刚刚你要是买了她的花,再闻上一闻,现在少爷我已经在张罗着吃席了。” “少爷,真的假的,你瞎猜的吧?!” “怎么,你不信?那你去买朵她的花来闻闻。” 听到这话,沉星才收起惊诧的神情,暂且相信了江离。 “少爷,既然这老太婆是杀手,那要不要奴婢转头回去,给她丫的一拳?” 噗! 江离先是哑然失笑,接着白眼快要翻到天上。 “傻丫头!你还想当街打老人,你不知道他们讹人很牛逼的吗!俗话说,老人躺一躺,收银三百两,老人叫一叫,全家哈哈笑。” “哇,他们好厉害啊!” 沉星的眼神里竟然生起崇拜之意,也不知道这丫头的脑回路怎么运行的。 “还有少爷,这俗话谁说的,奴婢怎么没听过?” “我说的。” 沉星:“......” “那少爷,她要是一直跟着,我们该怎么办?” “逛街,往人多的地方逛,不仅要逛,还要大逛特逛,东西南北地逛,看这老太能跟到几时!” 于是二人故作悠闲,在天街上这边瞧瞧、那边看看,等老太快要跟上来的时候,他们加快脚步,迅速甩开一段距离,等到老太睁眼难寻之时,他们趁机混进人潮,流入了南市。 南市都是一些黑瓦白墙、古色古香的小店铺,主卖锦衣绸缎和胭脂香粉,因此这里女流扎堆。 而无数矮小的商铺之间,有一座三层的楼阁格外引人注目,这便是深受帝京达官贵人喜爱的织海阁。 听说织海阁里面,每一个绣娘手指都无比灵巧,一针一线一块白布,经过她们的巧手后,便可以化为大千世界,她们的绣艺可谓是出神入化,比起皇城内的女官也是毫不逊色。 沉星虽粗野了一些,毕竟也是个女子,难逃华美衣裳的诱惑,她一见织海阁,便眼睛一亮,不顾江离的叫喊,闷着头直直地冲了进去。 而江离刚要跟上去,身边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将他团团围拢。 他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俊俏的公子扎进南市女人堆里,自然是引人注目! 喧闹之下,他用指尖扶着额头,无奈地摇摇头。 “唉......都怪本少爷,帅而不自知。” 接着,各式各样的问题便涌入他的耳朵,仿佛21世纪公园里的相亲角。 “公子姓甚名谁?生辰八字是啥?” “公子可有功名?年收几钱?” “公子祖籍哪里?祖上可有功绩?” “公子家住何方?家中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均几头牛?” ...... 问题越来越杂,围住他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样下去怕不是要引起踩踏事故! 无奈之下,江离只好扯着嗓子,胡言乱语,瞎说一通。 “在下张鹏!家住四川天府之国,无父母亲朋,无房地财产,收入微薄,一月只赚二千五,花呗倒欠三千块。” 众女子听闻,皆安静下来,有些甚至一改脸色,嗤之以鼻。 “天府之国是个什么国?听都没听过!怕不是什么穷酸小国吧......” “要房没房,要地没地,看来是空有其表......” “不光如此,还欠着账呢!” “就是就是!赶紧走吧,浪费老娘的时间......” ...... 江离胡言乱语的威力显着,不一会儿,周围女子尽皆扫兴散去。 这时,沉星从织海阁里走了出来,就这会儿功夫,她就已经换了一身新衣。 “少爷,你看奴婢这身怎么样?” 还未等江离回答,两人同时看见了卖花老太——她提着花篮,但一朵花也没卖出去,只是在织海阁门前鬼鬼祟祟、四处张望。 “好看好看,不过我们该走了。” 接着,江离拉着沉星朝着西北方向跑,一路直奔西市。 西市是异国商人的主阵地,汇聚了奇珍异宝和各种稀奇的原材料,也催生了无数手艺精湛的工匠,名震天下的青玉坊便在这里。 话说要在青玉坊里做一个工匠,得先拜在师父收下,做上整整五年打杂的活儿,在日常里感受细节,磨练技艺,五年一过,便会如有神助,打造出天下至美的宝玉。 青玉坊内,掌柜拿出一只玉钗,小心翼翼地递给沉星。 “姑娘,您看这支如何。” 沉星举起那只流金的玉钗,不由得两眼放光,她慢慢转动着钗身,细细品味着那温润的玉色,还有上面那如流星一般淡淡的金色。 “少爷,青玉坊果真名不虚传,这玉上流金的手艺,奴婢在北原早有听闻,如今一见,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沉星这话一说,掌柜喜笑颜开,脸上褶皱四起。 “姑娘,您慧眼如炬,这金钗,我们只要四百两,便宜卖给你了!” “四......四百两?!还是便宜卖!” 眼看沉星把金钗放下,江离又将它拿起。 “掌柜的,你这金钗精致无比,可谓巧夺天工,这四百两,值!很值!非常值!” 掌柜大喜,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紧接着,江离眼神一斜,话锋一转。 “不过......” “不过......什么?公子对我家这金钗,可还有疑问?” 江离招招手,示意掌柜把耳朵凑过来。 紧接着,他在掌柜耳边轻语一阵。 掌柜听后,连连点头。 “少爷身份贵重,自是一诺千金,这金钗您先拿去,待会儿我按您的吩咐行事即可。” 江离拿起簪子,亲手为沉星戴上。 沉星摸着头上的玉簪,一边是惊喜,一边是疑惑。 “走吧,快到正午了,该去北市的怀云楼,恰饭咯!” ...... 一刻钟后,卖花老太步履蹒跚地走进了青玉坊。 她扶着柜台,稍微低头喘着气,然后抬起头,看向正在柜里正在忙碌的掌柜。 “请问掌柜的——” “哦!您来啦!” 掌柜直接放下手中的活,笑着跑了过来。 “诶唷,您年事已高,这大老远的,还麻烦您从穿山军府跑过来,真是辛苦了。” 老太皱起眉头,一脸懵逼:“穿......穿山军府?” “是啊,孙白晨少爷来我们这里买了根金钗,说过一会儿穿山军府的管家老太太要过来付钱,谁知道,您这么快就来了呢!” “付......钱?多......多少钱?” “四百两银子。” 卖花老太应声倒地。 第31章 敬业小老太 北市离皇宫不远,因此成为了达官贵人的消遣之地。 相比南市质朴的白墙黑瓦,这里高阁木楼四起,屋檐上长长的灯笼挂下来,木门木窗皆刷红漆。其中酒楼菜馆林立,汇聚四方名厨,就连街边小摊老板的厨艺也是一绝。 二人一进北市,便闻到空气中都飘着酒香,以及各色菜肴的鲜香。 在众多酒楼之内,最负盛名的,当属这怀云楼。 话说永帝潜龙之时,在一群星之夜初登此楼,刚吃下一口,便如同形神上天,身怀星云。 永帝推翻前朝登基后,赐名怀云楼。 楼中大厨,虽不在宫中,也不设府邸,却因皇帝器重,享官名,受官命,地位非常。 皇恩浩荡,怀云楼便声名鹊起。 此后,四海八荒无数食客便慕名而来,车行千百里,也不觉辛苦,只为吃上一口这怀云佳肴。 此时站在楼前,沉星咽了一口口水。 “少爷,这怀云楼的菜,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美味?” “不知道,嗯......我们进去试试便知道了。” 江离说的是实话,在写怀云楼的设定时,他只是一通瞎吹,讲它如何备受皇恩,如何负有盛名,如何吸引食客,却没有详细描写怀云楼有哪些菜式。 如果没猜错,这怀云楼的菜也是世界自动补充的。 因此,他也想看看,自己亲手设定的怀云楼,盛名之下,能把餐食搞出哪些花样。 两人步入楼上包厢,只见房间宽阔,装潢气派非凡,地上是细腻的绒毯,墙上是精致浮雕,桌椅皆是名贵的紫檀木,桌上还布有绿植盆景。 这样对比一看,屋子中间那张孤零零的饭桌,倒显得格外简陋。 江离在房中悠然迈步,先是摸摸石雕上的纹路,又搞搞盆景里的玉石。 相比之下,沉星有些坐立不安。 “少爷,这怀云楼,看起来......不太像吃饭的地方啊。” “你不必紧张。”江离回头一笑。 “这怀云楼啊,曾是当今皇帝潜龙时的钟爱之地,加上靠近皇宫,因此,在这里,以吃饭之名,行谋略之事,既是传统,也是常事。” 江离走了回来,在沉星对面落坐。 “既然官老爷们要谈事,你说,这环境不精致一点,优美一点,高大上一点,怎么行?” 刚说完,第一道菜被店小二端上来了。 “两位客官,此菜名为神光撒大地。” 菜刚被放下,两人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定睛一看,一时说不出话。 什么神光撒大地。 这特么......不就是白糖糯米饭! “小二,你且来说说,这道菜里面,哪来的神光?” “客官您瞧,这面上,粒粒晶莹剔透的白糖,迸发出惊人耀眼的光芒!这不是神光降世是什么!” 江离:“......” 思索两秒后,江离揉了揉太阳穴,“那要照你这么说,这大地就是——” “没错!大地滋养万物,生长出了无数人赖以为生的大米,喂养了我们百姓!所以用米饭代表大地,再合适不过了!” 无言之下,江离心中咒骂:就这菜,居然标价五两银子。 坑爹呢!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穿越前的现代社会,三块钱一斤的小菜,十几块一斤的碎肉,扔后厨锅里,花几分钟炒一炒,再用小盘一装,端出来就敢收你三十。 看来无论古今,无论何地,无论小说还是现实,真是无商不奸啊。 紧接着,每道菜都有个出人意料的名字。 “第二道菜,妙手摘青。” 江离一看,泡椒鸡爪。 “第三道菜,红玉成墙。” 都不用看,拿鼻子闻一闻,就知道是红烧肉。 “第四道菜,白玉满堂。” 是麻婆豆腐,江离叹了口气。 “第五道菜,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兽归一!” 二人一听菜名,终于提起了兴致。 单听这道菜的名字,很霸气,很魔幻,很离奇,很玄妙。 可一端上桌,原形毕露。 回锅肉...... 江离拿筷子一翻,本能地将里面的材料和菜名一一对应:青龙是青蒜,白虎是猪肉,朱雀是红椒,那这玄武又是啥玩意儿? 看见江离疑惑的表情,店小二得意至极。 “哈哈!二位定是在想,这盘中的玄武藏在何处吧?” 店小二眉飞色舞,仿佛这回锅肉是他亲手所炒。 “既然如此,小二我便为二位揭晓谜底!这道菜,甚是玄妙,但玄妙的东西,往往就在最显眼的地方......两位请看这个盘子!” 在店小二的示意下,江离和沉星蹭起身来,朝着那盘回锅肉,凑近了双眼。 只见白色瓷盘上,刻有龟背纹路。 小二把布条往肩上一甩,霸气一喊:“这盘子,就是玄武!” 江离:“......” 沉星:“......” “那二位先慢用,小的告退了。” 一片寂静中,店小二乐呵乐呵地退场了。 “少爷,我们是不是被坑了?” “是的。” ...... 虽然怀云楼的菜名浮夸,但确实美味,糯米香甜,鸡爪爽口,红烧肉甜而不腻,麻婆豆腐的麻味也恰到好处,那盘回锅肉也很见功力。 吃饱喝足,两人躺着稍作歇息,等消食后,便缓缓走出了怀云楼。 突然,沉星停了下来,一把拉住了江离。 “少爷,快看,石狮子旁边......” 顺着沉星的视线,江离看了过去,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又是卖花老太! 没想到,江离刚在青玉坊坑了她一把,这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人家就马不停蹄地跟上来了。 也不知道买家给她开价多少,让她如此敬业,提着一篮子毒花,一路死跟着江离。 “不妨,我们接着逛,顺便消消食。” 二人在人群中穿梭,卖花老太在张望中发现了二人,便提着篮子紧随其后,不久便跟到了东市。 如果是北市是吃喝,那东市就是玩乐。 东市正中是方形广场,平日里便被形形色色的卖艺人占领,如今临近上元佳节,更是鼓乐喧天,人声鼎沸。 只见广场上的卖艺人,或是耍坛顶碗,或是胸口碎石,或是口吞长剑,或是咽喉顶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广场外的楼房一圈接着一圈,这些地方,大都是酒肆、乐坊、还有赌坊。 两人一进东市,看见眼前热闹景象,刚提起兴致,不料一回头,便发现卖花跟在后面,顿时兴致全无。 话说此刻,时值下午,这卖花老太跟了大半天,本该疲困交加,不料她跟没事儿人一样,精神抖擞,步伐稳健,一路紧跟了上来。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就连看热闹也要提心吊胆,于是江离随便找了一个牵马的路人,高价买下他的马,带上沉星,冲出闹市,从东门骑出了城,一路朝着东郊骑去四五里,最后登上一座孤山。 对于江离临时起意的想法,沉星已经习惯了不管不问。 等在到了孤山,下马的时候,她才开口:“少爷,我们骑了这么远,就为了躲一个老太婆?” “那倒也不是,来这座山,本就是今日的计划之一。” 江离走到山巅,微风掠过他的眉眼,吹起他耳边的长发,张扬潇洒。 “沉星,你快来看。” 朝着江离的背影,沉星提着裙子走到山巅,远方的景色慢慢在她眼中升起,她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少爷!这里......竟然能看到帝京全景!” “不错,帝京东郊有一孤山,名为望城,站于山巅,可一览帝京格局,这就是今天本少爷来这的目的之一。” 两人站于山巅,视线被帝京景色深深吸引。 然后,山上的风停了。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阴嗖嗖的声音。 “公子,小姐,买朵花吧。” 第32章 一览帝京 沉星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又是卖花老太! 只见老太依旧提着那个花篮,弯着腰弓着背,此刻离二人不过二十步。 江离倒是坦然,在沉星耳边轻声一笑,“丫头,怎么说?这下你总该相信,这老太是个杀手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少爷还在开玩笑!” “先别急,让少爷我同她周旋两句。” 随后,江离吐了一口气,与那老太四目相对,邪笑着开了口。 “这位婆婆,你跟了本少爷这一路,就为了卖我一朵月季?” 谁知,下一秒,那老太突然大哭起来。 “因为......公子你长得......跟我死去的儿子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哈?你死去的儿子?跟本少爷长得很像?” “是啊!我儿生前是个画师,最爱画的就是月季,今日我上街卖月季,便碰见了公子你,这简直是......是冥冥中的天意啊!” 卖花老太哭得更加悲痛,眼泪如同雨水般簌簌落下。 “定是老天开眼,让我能在死前,能够再看一眼我儿的脸啊!呜呜呜呜呜——” 看见老太大肆卖弄演技,江离心中赞叹:这年头的杀手真是不容易,不仅要会舞刀弄剑、暗器投毒,还要会编感动天地的故事。 但是,这种古早温情故事会一样的情节,估计只有蠢货才会信。 这时,江离身旁传来抽泣的声音 “少爷......这位老婆婆......好可怜啊。” 噗! 江离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没想到,蠢货竟在他身边! 事到如今,只有将这卖花老太的假相撕破了! “这位婆婆,那你儿子知不知道,他喜欢的月季花,被你摸了毒啊?” 一听这话,老太立即守住了眼泪,表情凝固,眼神动摇。 于是江离决定趁虚而入,一把撕破脸皮。 “哦,本少爷还有一个问题,你篮子最底下,用鲜花藏着的那把刀,是为了送我去地府见你儿子吗?” 接着,老太冷笑一声,一把抽出利刃,扔掉了花篮。 “拿命来!” 看见老太的身法,江离心中大惊。 好胖的身子!好快的轻功! 看见老太暴露凶相,沉星的反应倒是极快,她立即收住了眼泪,撸起袖子,准备迎战。 “少爷!奴婢要出手了!” “不必。” “少爷!奴婢真的要出手了!” “我说了,真的不必。” “死老太婆!吃我一拳!呀啊啊啊啊——” 清脆的一声响,老太掉了刀,只见她眼神惊恐,傻站在了原地。 可是沉星的拳头还在空中,尚未碰到老太身体。 到底发生了何事? 下一秒,老太倒了下去。 这时二人才看见,老太的身后,一个身穿斗篷的黑衣人举着短刀,刀尖还有血迹。 “侠士好快的刀法!”沉星笑着迎了上去,抱拳致谢,“敢问侠士大名,今日你救了我家少爷,我家必有重谢!” 奇怪的是,黑衣人并未理会沉星,兀自都在江离面前,下一秒,他竟跪在了江离面前。 他摘下斗篷,露出真容。 “属下拜见少爷,多日不见,少爷可还安好?” “我这里一切都好,你先起来说话。” 沉星走了过来,看见黑衣人的脸,一时惊喜交加,“木头侍卫!你回来啦!” 木成舟站起身后,江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此番前往忧山,甚是辛苦,路上可还顺利?” “托少爷的福,一切顺利。” “那小道士有没有发现你?” “没有,属下一路紧跟着他,所以掩藏了气息,这一路上,小道士并未有所察觉。” “很好,那他这一路上有没有生起事端。” “没有,这小道士除了吃饭睡觉,便在赶路,除了在驿站打了一个伙计两巴掌以外,并未生出什么大事。” “非常好!”江离大悦,“你的赏赐,等回府后,少爷我亲自操办,不过......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说完,江离看向地上的卖花老太。 沉星走了过去,摇了两下老太的肩膀,又伸出手探了一下鼻息。 “少爷,这老太还没死。” “没死也好,留着她回去给她的主子复命。” “少爷,这卖花的老太婆,也是穿山军府派来的杀手?” “不是,她是宫中之人。” “宫中之人?!”沉星大吃一惊,“难道......是某个皇子?!” “也不是。” “那她是谁的人?” 江离叹了口气。 “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的她失手了,接下来还有成百上千个她。” “因为啊,这偌大的帝京城中,因为云安郡主的婚事,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你们站过来看。” 三人站回山巅,远望帝京全景。 江离朝着帝京的方向,放手一指。 “这偌大的帝京,整整九十六坊,另有东南西北四市。或许每一坊里,都有人想要我的性命,无论是官家,还是富商,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无论是本国,还是外国......” “而少爷我一个外来人,初来乍到,便如一只肥鱼,随着潮流,陷入帝京这张巨网,稍有不慎,便会一命呜呼。” “如今我势单力薄,连同你们二人,不过三双眼睛六只手,就算加上凤尾楼,也难以与帝京中盘踞多年的势利抗衡......因此,本少爷还需要别的助力。” 沉星和木成舟二人听得入神,也正是此时,他们开始理解了江离心中的愁绪。 “那少爷带我们来此,想必是心中有了打算?” 江离一扫愁容,露出微笑。 “你们应该知道,帝京守卫分为三级,以面具材质为区分,铜面军守京郊,银面军守京城,金面军守皇宫,可谓是各司其职,各守其地。” “所以,这帝京九十六坊,便在银面军的掌控之中。” “据我所知,银面军有一张帝京舆图,上面城坊街道,沟渠暗河皆绘制详细,还画着银面军自己的布防和巡逻路线,最重要的是,朝中各方势力的据点,以及外部势力已知的据点,都标注在这一张图上面。” 沉星和木成舟心里豁然开朗。 “少爷你难道是想......” “不错,若是我得到这张舆图,便能防患于未然,今后行事,也多有便宜。但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唯我们三人行动即可。” “那少爷,现在该如何准备。” “别的不知道,但少爷我应该要洗个澡,不仅要洗澡,还得狠狠地洗澡。” 第33章 店有两面 帝京初立之时,在左右两位丞相的建议下,永帝下令,将帝京九十六坊、连带着东南西北四市,横三竖三,划为九格,同时设立银面军,下辖九营,各治一格。 要说帝京舆图,必然在银面军的手里。 若在帝京中稍加打听,就可以知道,银面军九营分治九地,各有一张所辖地的残图,拼起来便是一张完整的帝京舆图,这样做,不仅能够避免内部勾结,还能防止江离这种外来的偷图贼。 但是,人们自然是不会知道,这完整的帝京舆图本就存在,不仅存在,还不在皇宫里,就在银面军如今的统领蔡伦的手中! 为什么江离会知道呢? 哈,当然是因为,他是本书作者。 那有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呢? 当然有。 比如,蔡伦把这张图具体藏在了哪里。 直到木成舟回到竹阁复命的时候,江离眉眼一抬,知道这个问题马上就会有定论。 “按少爷的吩咐,属下暗中查探了银面军府周围八坊,不出少爷所料,其中一坊甚是奇怪。” “哪一坊?” “回少爷,银面军府东北方的长明坊。” “原来是长明坊.......怎么个奇怪法?” “属下亲眼所见,长明坊内,有座无名院子,院内甚是干净,不见沙石,也不见草木,空荡荡的一片,最古怪的是,院里的下人皆穿白衣素服,但也不像是在办丧事。” 一听到这,江离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果然如他所料,这蔡伦并未将舆图放在穿山军府,而是密藏在了临近的地方。 长明坊,本是前朝罪臣旧地,永帝登基之时已是残垣断壁,经年修缮,不进俗人,确实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这下,舆图的所在之地暂且确定,接下来,便要定下潜入的时机。 如果时机选得好,便可事半功倍。 “要说时机嘛......”沉星突然一拍脑袋,“少爷!上元灯节!” 不错,要说近期最好的潜入时机,莫过于上元灯节。 等上元灯节一到,帝京诸事混杂,银面军必会倾巢而出,广布全城,此时银面军府周边守备减弱,确实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但另一方面,既然银面军是全城分布,长明坊附近的守军如何分布,便成了一个问题。 若不知敌军分布就贸然行动,到时候,一旦惊动附近的守军,极有可能如瓮中之鳖一般,退无可退,插翅难逃。 因此,当务之急,须要摸清上元节银面军的布防情况,再做打算。 讨论到这里,沉星耷拉下了肩膀,一脸无奈,“少爷,上元节还没到呢,我们又不是神仙,到时候他们怎么驻军,我们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啊?” 沉星的话不无道理,可江离心中已有对策。 “今年的上元节是没到......”江离眉毛一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去年的呢?” “少爷......难道是说——” “别说了,备车吧!” 马车上街之后,一路直奔西市,最终停在了青玉坊的门口。 距离二人上次光临青玉坊,不过两日。 江离刚跨进青玉坊的门槛,掌柜便认出他来。 “孙少爷!” 噗! 他这才想起,上一次在这里,为了整一把卖花老太,他自称穿山军府的孙白晨,没想到,这掌柜竟然死死地记住了他。 这可不妙啊。 如今人已经踏进来了,看来只有装傻充愣,瞎掰扯一通了。 于是江离抠了抠脑袋,故作无知状。 “孙少爷?谁?掌柜的,你在叫我吗?” “少爷您忘了?前两日您带着身边这位小姐,来我们青玉坊买了一只流金玉钗。” “哦!”江离脑袋一拍,故作惊讶,“那一日确有此事!但本少爷确实不姓孙。” 听到这话,掌柜也纳闷起来。 “那敢问少爷......尊姓大名?” “在下姓损,一定是那天,掌柜的你听错了。” “损?但那日您曾说过,您是穿山军府的少爷啊!” “不是,一定是你听错了,在下明明说的是川陕郡府。” “川......川陕郡?这是何地?在下为何闻所未闻?” “掌柜的有所不知,少爷我是北原人,川陕是我们北原的一个小地方,不过这样想来,估计也是因为我的北原口音,让掌柜误会了。” “我就说嘛!” 这下轮到掌柜拍脑袋。 “上一次,您离开青玉坊后,你家掌事的婆子来交钱,身上竟然没带银票!最后还是拿一块玉牌抵的!我还想说,这穿山军府的人行事怎会如此大手大脚,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让掌柜你见笑了,我家婆子上了年纪,脑子有些不太灵光了。” “那损少爷,今日您来,就是为了把这玉牌换回去对吧?” “那是自然。” 江离递给掌柜四百两银票,换回了玉牌,他稍作端详,只见玉牌上刻有高山层云。 随后,在掌柜的注视下,他把玉牌佩于腰间。 “损少爷和这位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 江离畅然一笑,“既然本少爷都到了你这青玉坊,怎能空手而归呢。” 听见生意上门,掌柜也笑烂了脸。 “少爷想要哪种玉石?小的这就为您去取!” 看着掌柜的笑脸,江离双手撑在柜台上,慢慢凑近掌柜,眼神犀利。 “本少爷要的,是黑白之玉。” 这时,掌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牙齿都还没合上,仿佛定格在了原地。 “天明之时,此玉亦随天明,夜深之时,此玉亦随夜深。”江离突然开始说起玉来,仿佛他才是个懂玉的行家。 不过听到这话,掌柜的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神情严肃,微微点头。 “小的懂了,这就为少爷取玉。” 眼见掌柜离开,沉星试探着询问道:“少爷,这黑白之玉有何用处?”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半刻钟后,接过掌柜手中的小木盒,江离便带着沉星转身离开。 他们走过青玉坊,拐进旁边的一条暗巷,最终停在一家当铺前。 抬头一看,明深当铺。 “天明夜深,看来便是此地了。” 看见有人进来,里面的掌柜隔着小窗喊道:“我们这里只收贵重之物,若是些不入流的碎石头,趁早离吧!” 江离也不回话,直接把青玉坊给的木盒推入。 当铺掌柜打开盒子,先是一惊,随后睁大双眼,看向江离。 “玉在山而木润。” 江离笑答:“玉韫石而山辉。” 听到这话,当铺掌柜收下了木盒,然后把黑白之玉返还给江离。 “二位客官里面请。” 当铺后面是一条昏暗长廊,只有几缕白光透过墙上的窄窗散落进来,江离和沉星每走一步,便只能听到自己空洞的脚步声。 长廊的中间,一扇门半开着,里面是一间会客的茶室,沉星刚要进去,却被江离拉住。 江离摇摇头,示意沉星继续往前走。 因为他知道,这里不过是一个障眼法。 两人一直走到长廊尽头,只见一堵死墙,墙上生有一个石雕,刻的是一个衣衫褴褛叫花子,正在举碗乞讨。 这时,江离拿出黑白之玉,投入叫花子的碗中。 叮咚一声响。 紧接着,那面墙开始发出摩擦的声音。 下一秒,暗门旋动。 第34章 好黑! 暗门的另一方,看样子,也像是一间茶室。 只是这屋子里空荡荡一片,既不见桌椅,更不见物什,脚踏进去,空空的一层地板。 其间难以忽视的,便是墙上孤零零的一盏烛台,以及烛台周围挂着的数个漆黑面具。 江离走到墙边,稍微端详了一会儿这些面具,然后取下其中一个,戴在脸上。 这时,也不知是如何触动的机关,只见地上一块石板缓缓滑动,露出一个方形入口,下面是通往地下的暗道,江离竖耳一听,里面隐约传来人声。 沉星见了,也连忙去了面具戴上。 深吸了一口气后,两人走了下去,如果没有差错,这下面,便是他们此行的终点——西市的地下黑市。 一走下去,二人便遁入黑暗之中。 等眼睛逐渐适应这黑暗后,江离便看见了两侧的点点烛火,以及烛火下坑坑洼洼的穴位。 要说起这地下黑市,原本是旧时某个贵族的墓葬之地,不知沉寂了多久,被首批入驻西市的商人在无意间发现。 之后商人门私下筹集金钱,暗中聚集力量,稍加修缮后,墓穴便成了摊位,墓道也就成了小街。 既然说是黑市,自然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数年过去,这里一直保持着神秘,以黑白之玉为钥,还设有多重暗号,正因如此,帝京中知道此地的人甚少。 而黑市本身也多次易主,发展到今天,自然是由雄霸西市的青玉坊管辖。 顺着墓道走了几步,江离便看见两边墓穴里坐有商贩,但仔细一看,这些商贩尽皆衣衫褴褛,与其说是商贩,不如说是要饭的。 突然,一只惨白的手从旁边伸出来,抓住了江离的脚! “这位公子,想杀人不?” 江离顺着声音往下一看,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烛光也没有给这张脸带来半分暖意,唯有一股惊悚之感。 “真的!我这里啥毒都有!” 江离眉头一皱,甩开了他,兀自继续向前走,不料那小贩却爬起身跟了上来。 “公子,你瞅瞅啊,忘漠的蝎毒,忧山的蛇毒,南江的虫毒......公子要什么毒,我这里应有尽有!” 小贩紧贴着江离,嘴里滔滔不绝,放在现代,他一定是个金牌销售。 这时,江离突然想起清秋的死,便回过头看向卖毒小贩。 “你这里可有西海的潜鬼毒?” 听到“潜鬼毒”三个字,小贩先是一愣,转而笑出声来。 “公子开玩笑吧!这西海的潜鬼毒是从深海鬼鱼提炼而成,产量极少,就算在西海当地,也是千金难买一小瓶,我一个无名小贩,从哪里去搞这稀有之毒啊?” “可你不是说,无论什么毒,你这里应有尽有吗?” “哎呀,那是小的瞎吹的!”小贩手一挥,眉一挑,“话说这年头做生意,谁不会吹上一两句啊,公子,你说是吧?” 江离白眼一翻,甩开了卖毒的小贩。 那小贩还不死心,跑着跟了上来 “如果您瞧不上这些,我还有独家秘制的屁毒!你把这毒服下去,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但当你放屁的时候,闻到你屁的人皆会中毒!然后昏迷一个时辰之久!” 屁毒? 什么鬼东西? 江离可有要事在身,没时间陪这卖屁毒的小贩纠缠。 于是他头都不回,径直朝前方走去。 倒是沉星停下了脚步,“小哥,你这屁毒怎么卖?” “姑娘真是慧眼识珠!我这屁毒只要三两银子一瓶,十两银子三瓶!” “好!本姑娘要三瓶!” 直到付钱,沉星也没感到任何异样。 拿到三瓶屁毒过后,她加快脚步,赶上江离。 江离似乎并未发觉沉星的消失,只因他身怀要事。 所谓的要事,不过是在这黑市中,找一个卖情报的贩子。 江离回想着那个情报贩子的设定,每走到一个摊贩面前,便低下头查看摊贩的脸,一个接着一个......大概经过了二三十个,都没看见他要找之人。 无奈之下,他便问起旁边一个墓穴中的碎发老者。 谁知那位老者直接向江离伸出手。 “二两银子。” 噗! 真是猝不及防,这黑市不愧是黑市,打听个人都得被坑一笔。 收到钱后,碎发老者再度伸出手。 本以为这老头儿又来要钱,江离都准备给他一拳了,不料他的手却伸出了食指,往对面一指。 江离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那边是一个空的墓穴,除了一架棺材,啥也没有。 江离转身走了过去,对着这棺材稍微查探,紧接着把手伸向棺材板,轻敲了两声。 只听哗的一声,棺材板竟然自己滑开了! “鬼啊!”沉星尖叫一声,连退三步。 就算是在架空历史的小说里,江离也不信鬼神之事。 看见棺材板一开,他便伸出脑袋,俯身看向里面——一具漆黑的躯体。 “范七郎?” “正是在下。” 嘶哑浑浊的嗓音响起,紧接着,一个光头从棺材里缓缓抬起身子,只见他一脸乌黑,但眼睛和牙齿又是出奇的白,仿佛能在黑暗中发亮。 黑脸光头调整好了姿势,在棺材中坐定,抬头仰视着江离。 “客官......想买何物?” “那要看你卖何物。” “既然客官不知道自己想买何物,又如何知道我卖何物?” “正因我不知道,所以才来你这里,买知道。” 听到这话,范七郎笑了,露出一排闪亮的牙齿,不知该说亮眼,还是惊悚。 “客人请问,在下自会报价。” 江离用手撑着棺材,俯下身子,紧盯着范七郎亮白的眼睛。 “我想知道,去年上元灯节,银面军在帝京全程的布防。” 听到这句话,范七郎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长达一刻钟的寂静。 漫长的沉默后,范七郎吐出一口长长的气,终于开口。 “客人可知道,你所问的,是件大事。” “若非大事,我为何专程来问?” “不错,若非大事,则无须问。” 又是漫长的寂静,不过这次,江离率先打破了沉默。 “怎么?”江离抬眉一笑,“我所问的大事,范七郎也想过问?” “并非如此,客人既然能进这地下黑市,自然知道,黑市交易,只管以钱换物,向来不问身份,不问目的,不问用途。” 范七郎嘴上这样说,但江离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在意。 “那废话少说,范七郎你开个价吧。” “五百两银子。” “成交!” 奇怪的是,卖出了东西,范七郎并未有一丝喜悦,反倒有些莫名警惕。 看到他的这幅模样,江离笑了。 “范七郎,看你的样子,对我很好奇啊。” “在下只是许久未曾卖出过此物,今日遇见客人,有些触动罢了。” “算了,我不妨告诉你,我之所以想知道上元灯节银面军的驻防......” 江离露出鬼笑。 “当然是为了去银面军府打劫啦!” 第35章 神鼻子,狗鼻子 银面军的统领,名为蔡伦。 七年前,他还是帝京南郊铜面军的一名巡山小兵。 那年的入冬时分,白日清冷,夜晚寂静,帝京中怪盗频现,案件频发,犯案的盗贼轻功卓绝,行踪隐蔽,进七户人家,不见一人觉察,行八里雪地,也不留半个脚印。 银面军研案长达一月,除了查清盗贼来自西海以外,其余一无所获。 等到这盗贼放慢了行动,城中风波逐渐平息,银面军便松了一口气,直接把此案相关文件归入旧档,自此撒手不管。 可不久后,此案便通过朝中失窃大臣之手,传入了永帝的耳朵。 一听此案,永帝勃然大怒,拍着龙椅,直呼银面军懒散无能,以及当时的银面军统领用人不良,管辖无方。 于是永帝下令,要求十日之内,银面军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把盗贼抓捕归案,若十日期限已过,此案未破,银面军相干人等提头来见! 龙颜一怒,死令一下,银面军立即把案宗取了出来,九营上下所有官兵皆挺直腰杆、绷紧神经,争分夺秒,势必要在十日之内,将这个盗贼揪出来。 毕竟,这可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终于,皇天不负怕死的人。 第七日,银面军结合众多证据,推理出此贼藏于帝京南郊。 于是银面军九营官兵几乎倾巢而出,还联合了管辖南郊的铜面军,浩浩荡荡一群人,带着去边疆打仗的气势,直奔南郊。 当时的银面军首领心想。就算把南郊翻一个地动山摇,也要把这恶贼找出来! 可两天过去,他们依旧一无所获,仿佛就算掘地三尺,也难寻盗贼踪迹。 可今日一过,银面军中,有人将要人头落地! 人之将死,其念也恶。 银面军统领心里莫名显现了两个字——谋反。 这时,沮丧的人群中走出一个铜面少年。 “属下知道盗贼身在何处。” 此人名叫蔡伦,只是铜面军中的一个巡山小兵,据他所说,他自幼嗅觉极其敏锐,不仅能用鼻子辨别世间万物,还能通过特定的气味,识别特定的人。 而他在巡山途中,闻到了西海人身上独有的海水咸湿味。 此时,银面军众人已束手无策,便听信了这铜面小兵的话,让他问着味道引路。 接下来的故事,帝京人人都知道了,铜面少年带着银面军,越过山野,穿过密林,直达西海盗贼所藏的洞穴,将其抓捕归案。 此案了结之后,蔡伦名声大噪。 永帝听闻此事,直呼此人可委以重任,于是下令,直接将蔡伦从铜面军的巡山小兵,调进了银面军中营。 这样的晋升跨度,可谓军中罕有。 银面军中,数人因他保住了脑袋,对他感激涕零,称他为“神鼻”。 而铜面军中,曾经的同僚对他的升迁无比眼红,明面上是恭喜,暗地里是鄙夷,还给他取了个外号,狗鼻子。 无论褒贬,都挡不住蔡伦的惊人天赋。 此后,他凭借敏锐的嗅觉,屡破奇案,功绩满身。 这样下来,他的仕途必然坦荡,可谓势不可挡,短短七年,他已升迁数次。 到江离穿越之时,蔡伦三十岁不到,便已坐稳银面军统领之位。 如今江离要从他手里偷走帝京舆图,就算占有上元节的天时,和长明坊的地利,想必也绕不开他本人,尤其是他那只闻香识人的神鼻。 所以,江离须把天时地利运用到极致,才能留有胜算。 查阅从范七郎那里买来的驻防图,不难发现,去年的上元灯节,银面军府的守卫确实变得薄弱,但他旁边的长明坊依旧把有重重官兵。 这在一次印证了江离的想法。 再看这长明坊,同银面军府一起,临近东市,位于东营管辖方格的西北角。 因此,上元灯节之时,要想争取足够的时间,需要最远距离地调虎离山,也就是把银面军府的府兵,连同东营的驻军,全都引到方格的东南角。 若有可能,最好把东营的人向东引到城外。 可要想达到这种规模的效果,需要在东南角生出一件大事才行。 江离对着东南角定睛一看,心中感叹,真是天助我也。 东南角是怀春坊,坊里有一座名楼——凤尾楼。 这样看下来,江离的计划便清晰起来。 行动时间,定在上元灯节的入夜时分。 行动目标,是银面军府旁边,长明坊里面的那座无名别院。 行动手法,让木成舟去凤尾楼里,与曳影合演一出戏,假装生起事端,把东营的银面军调离长明坊。 最后便是潜入长明坊,只要能看一眼那张舆图,便是大功告成。 说完整个计划后,江离抬头看向面前的三人。 “怎么样?你们可有疑问?” 首先开口的是曳影,一向安静的她,此时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少爷,奴婢以为,此等冒险之事,交给我们去做便是,您何必亲自上阵,以身犯险呢?” 紧接着,沉星也一脸焦虑地开口了。 “对啊,少爷,都说银面军的统领蔡伦嗅觉极佳,五百步内闻香识人不在话下,少爷您一进院子,蔡伦闻着味儿就来了,这可怎么办?” 突然,木成舟对着江离跪了下来,也有话想说。 “少爷,属下以为,长明坊内形势不明,恐有暗算,属下受老爷之命,不能让少爷以身犯险,所以请少爷让属下潜入长明坊。” “不行,”江离摇了摇头,“虽然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此次潜入,需要我亲自前去,因为有些细节,需要少爷我亲自把控。” 见江离态度坚决,众人便不好再开口。 ...... ...... 又是一番谈论后,沉星才察觉到异样。 她看着江离,眨了眨眼睛。 “少爷,说了半天,你们都事做,那奴婢该干些啥?” “沉星你嘛......哈哈,另有重任。” 第36章 大日子 清晨醒来的时候,任川的右眼皮跳了三下。 “左吉右凶,今日必有大事。” 身为银面军的东营统领,任川的升迁之路却与城防军功无关,或者可以说,他本身就与官兵无关。 因为,在成为东营统领之前,他还是一个山中猎户。 话说五年前的秋天,任川离家捕猎,见远山上有一群一群的鹿影。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抄起弓箭,骑着马,便朝那座山奔了过去,却不知,自己误入了中州永帝秋猎的猎场。 在以利箭射穿三头鹿之后,他听到远处传来人的尖叫声,马的嘶鸣声,以及浑厚的野兽低吼声...... 定是有人遇险。 于是他紧握弓箭,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只见树林中,一身披盔甲的中年男子,拼尽全力抱在一棵孱弱的树上,他的身下,是一只足足有两人之高的大黑熊! 大黑熊嘶吼着,站起粗壮的身体,举着厚厚的爪子,只差一寸距离,就要抓到男子的脚。 眼看着男子体力不支,就要从树上滑下,任川一箭飞去,正中黑熊的左眼! 谁知这一箭惹恼了黑熊,只见黑熊挥起巨掌,猛地朝树一拍,中年男子直接掉在地上,与低头的黑熊面对面,马上就要来一个熊抱。 见情势不妙,任川火速射出第二只箭。 正中黑熊的右眼! 如今大黑熊双目失明,乱舞着双爪,嘶吼着、挣扎着。 趁此机会,中年男子趴着从黑熊身下逃脱,紧接着站起身来,开始狂奔。 不料那黑熊却听着声音,循着气味,朝着中年男子追了上来。 就算双目失明,那黑熊的速度出奇的快,不出五步,便把男子掀翻在地! 男子躺在地上,仰视着大黑熊,脸上已无半丝血色。 大黑熊张着巨口,高举双爪,下一秒,将让男子一命呜呼! 同时,任川这边早已架好了第三支箭。 “去吧。” 咻—— 黑熊的动作停住了,巨大的身躯往后倒去。 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子,只见一只白色尾羽的箭,正中黑熊的心脏! 他转过头,只见一个头戴毡帽,身穿灰色缺胯袍,脸上沾有泥土的年轻人朝他走了过来。 任川恭敬行礼,“这位将士,孤山人迹罕至,林中也无小路,可要在下送你出山,到官道上?” 中间男子点点头,看着任川,眼里满是赞赏。 “好,朕封你为银面军东营统领。” 就这样,任川从一个荒山猎户,莫名其妙地成了京中统领,这位置,他一坐就是五年。 任川本是山野粗人,入京任职后,他也只是行着本职,不结党,不交友,和其他八营的统领们也只是寒暄两句,加上东营的辖区里还有银面军府,所以大多时候,他也是帮着蔡伦处理一些杂事。 五年下来,他功绩不显,受赏不多,也未曾升迁。 按理说,以他的处境,本该图个清闲自在,可惜,他掌管的是最为喧闹的东市。 东市的游乐场所众多,坊间物欲横流,无数赌徒浪子深陷此地,所以对于东营而言,解决聚众斗殴、赌坊追债、青楼白嫖这些案件都成了日常。 五年过去,一桩桩案件解决下来,任川治人愈发熟练,行事也愈发老道,他这个东营统领也在京中享有声名。 可是每年的上元灯节一到,他依旧胆战心惊。 五年前,刚来东营接任之时,他便从前任统领的口中听说,上元节前,须得吃饱喝足睡好觉,此后的十二个时辰,无数琐事纷至沓来,情势瞬息万变,银面军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此言不假,永帝登基之时,京中尚存前朝余孽,此后每到上元灯节,余孽便会暗中策划阴谋,借机挑起事端。 对于银面军来说,若能及时制止阴谋,防止灾祸发生,灯节过后,便是升迁与重赏;另一方面,若是办事不力,灾祸伤及百姓的性命,轻则削官夺职,重则人头落地。 数年过去,京中的前朝余孽死的死、逃的逃,就算留于京中,也积蓄不起力量,生不起事端。 因此,这些年的灯节皆是盛大开始、平安落幕。 可银面军不敢有丝毫懈怠,那份对上元灯节的忧虑,如同剧毒一般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任任相传,仿佛成了一种军中传统。 总而言之,今天的上元灯节,是个大日子。 清晨,按照计划,任川要前往银面军府,同蔡伦最后一次确认计划,紧接着,在辖区内进行全面布防,最后独领一支官兵,穿插着东市,开始巡逻。 手握弓箭走在街上,他目光敏锐、耳听八方,仿佛又回到了山中狩猎的日子,若见有人形迹可疑,便上去查探一二。 直到太阳落山,并未有大事发生,他暂且松了一口气,按照蔡伦的吩咐,他领着巡逻的官兵,驻守在长明坊的周围。 接下来,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终于,夜幕降临。 一时间,街上被辉光点燃,从东市到西市,从南门到皇宫,华灯四放,照耀全城,就连城墙上也挂满了各色灯笼,绕城一圈,围成一个五彩的环。 同时,千家万户的百姓穿着华衣锦服走上街头,男女老少,或是提着花灯,或是摇着蒲扇,或是猜着灯谜,或是许着心愿...... 就连一向安静的长明坊,周边也变得热闹起来。 各种喧闹的杂音钻入任川的耳朵。 “官人,听说宫门前有一颗巨大的莲灯,要不我们去看看?” “快一点!再这么拖下去,我这河灯上的蜡烛都快燃尽了!” “娘子且慢!我好像忘带银票了!” 短短一刻钟后,各种杂乱的差事如期而至,搞得任川心烦意乱。 “官爷!我传家的玉佩被人偷了!这可怎么办呀!” “齐裕候府的少爷在兰若寺前撒花钱,快要踩死人啦!官爷你们快去管一管啊!” “东市门口的灯笼烧起来啦!官爷速速随我去救火!” ...... 诸事繁杂,任川左派两个小兵,右派三个小卒,不到半个时辰,自己身边只剩五人。 最后,一名女子跑了过来,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女子浓妆艳抹,一袭飘然红衣,跑到任川面前,弯着腰,喘着粗气。 下一秒她抬起头,脸上是惊恐与焦急。 “官......官爷!凤尾楼里......有人......有人投毒!” 第37章 调虎离山 “投毒?!” 听到这两个字,任川大惊,握紧了手上的弓箭。 多年来,京中少有大规模的投毒案,上一次得要追溯到永帝登基之时了。 “姑娘别急,你可曾看见凶手?!所投何毒?!” “哎呀官爷!”红衣女子一把拉住任川的臂膀,无比焦急,“事发突然,管不了这么多了,官爷速速随我来!” 于是任川领着仅剩的五人,直往东南方向,穿过人流如织的东市,随着红衣女子一路直奔凤尾楼。 等站在楼前的时候,不论是谁,都能感到楼中的异常,更别说办案多年的任川。 只见楼外大街上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凤尾楼里却是一片死气沉沉,见不到半个人影,听不见半点人声。 一行人警惕地踏进大门,小心翼翼地掀起入堂的珠帘。 只见凤尾楼里,众人皆躺倒在地,有的口吐白沫,像极了中毒之状。 任川杏眼圆睁,手心都冒出了汗,打湿了弓身。 他上任五年以来,在帝京城中办案无数,见过街头横尸,见过全家灭门,但也从未见过上百人全部倒地的惨状。 左眼跳吉,右眼跳凶,今日果真有大事! 突然,近处的地上,一名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眼。 “艳娘......你终于......回来了......” 任川和红衣女子同时跑了过去,在那女子身前蹲下身来。 “青禾!你感觉怎么样?”红衣女子紧握住她的手,眼神忧虑。 “我......我没事......”青禾的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接着,青禾费力地转过头,半睁着眼睛,看向任川。 “官......官爷,凶手在......曳影姐姐......的房间,速......速去......救人......” 话音刚落,青禾眼睛一闭,脖子一扭,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任川命令五人在楼下查看众人情况,随后让艳娘引路,小心地跨过数名男男女女的身体,直往曳影的房间。 两人站在曳影的房门前,交换了眼神。 “姑娘,你且留在门外,就算里面传来打斗声,你也不可轻举妄动。” 紧接着,任川轻轻地推开门,侧身而入。 只见屋内杂乱异常,花瓶茶杯碎了一地,茶水打湿了地上的毛毯,珠帘绞成一团乱麻。 最可疑可怖的是,房内桌椅上,利刃划过的痕迹清晰可见。 任川发挥猎人的视力,透过床帘,远远地看见床上似乎躺着人。 他紧握着弓箭,轻步走到了床边,然后举起弓身,轻轻挑开了白色的床帘。 只见一名美貌惊人的女子躺在床上,全身上下被麻绳捆死,动弹不得,她的嘴上塞有白布,说不出话。 她一见任川,顿时泪眼朦胧,紧接着又连连摇头,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可她嘴里塞着白布,只能发出沉闷的喊声, 于是任川伸手,取下她口中的白布。 谁知下一秒,她说的话,让人猝不及防。 “官爷......你的后面!” 任川飞速转身,用弓身挡住暗刀的偷袭。 他抬起头,发现与他对峙之人手持短刃,一身黑衣,带着黑色面具,整个人黑成一团。 不用想,这人定是在凤尾楼里投毒作乱的凶手! 突然,那黑衣人借刀使力,推开了任川,然后转身逃向窗边,哗的一声,破窗而出。 任川也从窗内飞出,行于屋檐之上,紧紧地追着黑衣人的身影。 那人虽然穿着黑衣,却在城中华灯的照耀下,变得更加显眼。 于是任川借着灯光,连射三箭,不料,每一箭都被他躲了过去。 “好厉害的身法!” 紧接着,那刺客飞过东面城墙,遁入黑暗之中。 即便如此,也难不倒任川的眼睛,还是猎户时,他多次在夜间狩猎,经年累月下来,练就了能够暗中猎物的眼力。 越过东墙后,他便发挥极佳的夜视能力,迅速锁定了黑衣人的身形,继续追了上去。 等距离一斤,他又拉起硬弓,射出凶猛一箭。 第一箭,被躲过。 第二箭,被躲过。 第三箭,被躲过。 五箭齐发! 依旧被躲过。 任川不由得在心中骂娘。 “他奶奶的,这逼崽子怎么这么会躲!只要能中一箭,便可要他的小命!” 任川正要继续拉弓之时,黑衣人竟然纵身向下,在林间停了下来。 于是,任川也缓缓落地,站在林间,与黑衣人对峙着。 “任川大人,在下的任务已经完成,若你放过在下,此事便了,若你想要一战,在下随时奉陪。” 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浑浊,定是化用内力,用了伪音。 突然,任川居然放下了弓箭。 “哈哈哈哈哈——” 任川突然大笑起来! 紧接着,他收起了笑,换做一张淡然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你们这些前朝余孽终于按捺不住了,可是你们今晚,真是露了不少马脚啊,怎么,要不要我讲给你们听听?” 见黑衣人一声不吭,任川一脸得意,细细讲来。 “其一,你毒害了楼中众人,唯独留下一名无辜女子,来我这报案。” “其二,你们的计划若只是投毒,事成之后,自然不会留在凤尾楼内,说明你们投毒别有用意。” “其三,你明知我是弓箭手,在狭窄的屋内与我作战,胜算更大,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将我引到空旷的城外。” “好一出调虎离山之计,不过可惜......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这只老虎,是故意被你调离山中的,而你们这些余党的计划,全都在银面军的掌控之中。” 任川说完,黑衣人依旧一声不吭。 “唉......如今为时已晚,”任川叹了口气,“你们大势已去,但我看你的样子,定是想拼死一搏了,那就对不起了。” 他又举起了弓,拉起了箭,瞄准了黑衣人的心脏。 “按中州律例,前朝余孽,不可活。” “你,都会死在我的箭下......” 任川的眼神变得坚毅,仿佛胜券在握。 “而此时此刻,长明坊内,你家的那位主子,自然也逃不掉。” 第38章 先机 东郊密林中,任川拉着弓,与黑衣人对峙着。 不知哪里刮来阴凉的风,吹得树木飘摇,落叶飞起。 二人紧紧地对视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紧接着,天上又下起小雨,落在任川的官帽之上,再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此刻,黑衣人离他不过二十步,即便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他也有十足把握,能够命中那黑衣之下的心脏。 “前朝余孽,一路走好。” 咻—— 一只箭,划破阴风,穿过细雨,朝着黑衣人飞去。 箭离手后,还未见结果,任川已然气定神闲,准备好了长篇大论,准备装上一逼。 可下一秒,他愣住了。 只见黑衣人抬起了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他刚刚射出的那只箭! 任川心中感到不妙,他是猎户出身,射箭本就是他的谋生的活路,当年永帝正是见识到他的箭法精准,才让他入京任职,还破格将他调入银面军东营。 入京五年以来,他更是勤于修炼,在保持精准度的前提下,在射程与箭力上精进不休,时到今日,他的箭法将至七境,百步穿杨也不在话下。 甚至这几年,他因箭力太强,经常把犯人射成重伤,为此被蔡伦训了不少话。 可面前的这个黑衣人,仅用左手两指,就停住了他的箭。 有此等内力之人,恐是八境高手! 但问题是,如今京中八境高手屈指可数,前朝余孽早已尽数崩解,呈苟延残喘之态,哪能招来八境高手? 难道......黑衣人是凭运气接下了他的箭? 于是任川再度拉起弓,箭上蓄满了力量。 咻—— 第二箭飞去。 黑衣人多伸出了一根手指,三指夹两箭。 任川还不死心,速速拉弓。 第三箭,咻—— 黑衣人四指夹三箭。 第四箭,咻—— 黑衣人五指夹四箭。 ...... 看到那只夹满箭的手,任川这才相信,此人必是八境高手! 然而这时,他迅速转过头看向肩后,惊觉自己只剩下三支箭。 任川咽了一口口水,心中判明了局势,下定了决意。 面对八境高手,只有殊死一搏! 于是任川一把拉起仅剩的箭,蓄以毕生之力。 三箭齐发,势如破竹,直冲黑衣人而去! 不料,黑衣人将手中四支箭随手一甩,也直冲任川而去! 只听噼里啪啦的一阵响,三对箭在空中碰撞,瞬间化为碎木,还剩黑衣人的最后一支箭直奔任川而去! 任川防备不及,只能闭上眼睛,接受战败的事实。 那一刻,他回想起五年前,他射中巨熊之眼,救下永帝的那个下午。 或许从那一刻开始,就决定了他终将赴死的命运,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然而,那支箭并未伤及他的性命,而是一把带走了他的管帽,死死地钉在了他身后的树上。 任川感到头上一空,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他喘着粗气,往身后一看。 只见那支箭不仅穿过了他的官帽,甚至连树干也一同贯穿! 见此怪力,任川手脚发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身为今日之统领,面对前朝之余孽,他的身体虽然跪了,但精神还在硬撑着。 “呵,没想到,失势多年的前朝余孽中,还有你这般的高手,今日是我轻敌了,你杀了我便是,不过......” 任川抬头,嘴角一笑,眼睛更是恶狠狠地盯着黑衣人。 “不过你们的计划早已暴露,我们银面军占有先机,就算我今日身死,你家主子也难逃被擒的命运,呵呵呵......真是可惜。” 接着,他坐正了身子,挺胸抬头,双手叉腰。 “来吧,给我一刀,让我死得痛快一点!” 黑衣人这边,倒是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任川大人,在下说过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至于到底是谁占了先机,等您回到长明坊,自会知晓。” 说完这话,黑衣人转身飞走,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于林中。 如今逃过一死,但任川回想着黑衣人的话,心中更加不安。 “先机......长明坊......难道......事情有变? “糟了!” 他立即腾空而起,向着帝京的方向往回赶。 此时,一位少爷身穿一袭青衣,摇着折扇,悠哉悠哉地走在朝圣天街之上,一路往北,将入北市之时,他却突然右拐,向东边走去,穿过几坊后,他便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一看,这便是那座神秘的长明坊。 见四下无人值守,他便长驱直入,直奔那座无名院落,此时,他发现院门虚掩着,轻轻一笑,随后推门而入。 春节刚过,正值上元灯节,可是这院内冷冷清清,既无花草树木,又无沙石泥土,只有一层细腻的青石板铺满了空地,院内的房屋看上去也有些简陋,红墙白窗黑瓦片,没有任何灯笼挂饰。 这位少爷明显是身怀目的而来,他径直走向院中的主屋,一把推开屋门。 咚! 门内飞来一脚,将他踢出老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趴在地上,面朝着青石砖,满脸痛苦地捂着下腹。 这时屋内传来声音。 “当时从西市传来密报,说有一个官家公子在打听我军驻防,说,极有可能趁着上元灯节,在城里生事,而这对象,居然还是我们银面军府!” 蔡伦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地上趴着的这位少爷。 “不枉我布置了这么些天,没想到,那密报居然是真的,你这官家少爷,还真来自投罗网了。” 蔡伦一脸得意,围着这位少爷踱步。 “你打听驻防的消息一出,我便知道你要做些什么了,不过就是把长明坊周围的官兵引去别处,然后趁虚而入,可惜啊......我们便将计就计,赔你演上一出。” 见他趴在地上无动于衷,蔡伦叹了口气。 “唉,你这少爷,还低着头干嘛,马上就要进官清寺大牢的人了,低着头藏着脸,又有何用呢?” 紧接着,蔡伦伸出了强有力的手,抓住了这位少爷的后衣领。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哪家的少爷胆大包天,敢打我银面军府的主意,来吧,让本将军看一看,你是何许人也。” 蔡伦揪着他的衣领,将他翻转过来。 看见他痛苦的脸,蔡伦大惊。 “你是......穿山军府的孙白晨?!” 第39章 帝京舆图 亲眼看见孙白晨走进长明坊后,江离躲在对面的暗巷中,会心一笑,随后转身遁入深巷中。 城里众人都被华灯溢彩吸引到了大街上,于是这条深巷孤寂无人,阴风贯过,更加诡谲黑暗,如同江离心中盘算一样。 他一人在暗巷中走过,一抬头,只见夜空已被全城的灯光染上了暖色,而暗巷的尽头自然是光明。 半刻钟后,街上依旧喧闹不停,他已经回到了奔原军府的竹阁,刚走在桌后,一屁股坐下,就看见一个黑衣人跟着走了进来。 他看着那个黑衣人,并无半分惊慌恐惧,而是露出了淡淡地笑容。 “事情办得如何?” 木成舟脱去黑衣,摘掉面具,再次生动诠释什么叫做面无表情,然后跪下回话。 “回少爷,属下严格按照您的计划行事,将任大人从长明坊引到了凤尾楼,最后引到城外东郊,全程未有疏漏。” “甚好!”江离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追问起细节。 “你和任川交手之时,可曾伤到他?” “论武功境界,任大人在我之上,属下自然伤不到他。” 江离白眼一翻:这木成舟又在装菜鸟了。 “那凤尾楼的众人是否平安无事?” “属下用的毒是沉星姑娘给的,本就对身体无害,只会让人晕上一个时辰,而且属下严格控制了用量。回府的路上,以防万一,属下顺道去凤尾楼查看了,楼内众人皆已苏醒,安然无恙。” 江离满意地点点头,不禁心想,这木成舟不仅武功高强、身法卓绝,还行事谨慎,不留漏洞,此人要是能真正归他所用,那该有多好,另外,沉星这丫头,何事学会用毒了?她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毒? “事情办得不错,凤尾楼的人没事,那曳影呢?” “曳影姑娘......稍微受了点苦头,可属下要是不把绳子绑紧一些,怕是会引起怀疑。” 听到这话,江离突然一脸坏笑。 “成舟啊,你用绳子捆绑曳影的时候,心里面有没有什么......嗯......美好的想法?” 木成舟思考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甚至让人看不出他在思考。 等了半分钟,他才开口。 “有。” 江离眼睛一亮,桌子一拍,激动地站了起来,心想木头侍卫终于开窍啦。 “快说!你当时什么想法?!” “属下当时在想,这绳子的材质甚好,等属下领了这月的薪俸,也想去买两根。” 江离:“......” 一盆冷水泼下来,江离甚是无语,看来要想撬动这位木头侍卫,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行吧,今日你辛苦了,先回屋去休息吧。” “不过,少爷......”木成舟站起身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属下也有一问。” “你但说无妨。” “属下想问,沉星姑娘早上便出了府,为何到现在还未回府?” “对哦!”江离脑袋一拍,“少爷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江离的手放在了桌上,食指快速敲击着桌面,脑中也在以同样的速度思考。 “看来......她可能遇到了点难处。” “可要属下前去助她一臂之力?” “不必。”江离稍作思考,摇了摇头,“你今晚本就辛苦,沉星的任务也不急于一时,到时候她自然会回来的。” 听到江离的答复,行礼后,木成舟退下了。 江离走到门口,伸出脑袋朝着圆子里观望,确认竹阁前五人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轻步走进里屋,再把里屋的门也关上。 这还没完,他走进屋内,把能放下的珠帘帐幕全都放下,仿佛化出层层结界,最后钻到床上,把床帘放下,这才大功告成。 他坐在床上,面向床的内侧,仰着头,看着墙上他费尽心机才到手的战利品。 “哎呀,这帝京舆图,果真是包罗万象啊......” 只见一张巨大的舆图几乎铺满了那面墙! 深黄色的纸面上,黑色打底,画着帝京九十六坊、东南西北四市、以及河道暗渠的分布,另用蓝色标注了银面军在全城的驻防,至于红色,便是重中之重,也是江离为此谋划的目的——各方势力分布的据点。 江离浅看几眼,便发现了许多身为作者也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东市里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铺,竟然是二皇子用于会客的私地,南市里的一家生意惨淡的货栈,是宫内宦官们买卖私物的市场...... 更别说各种达官贵人的府邸和私宅,就连刚到帝京不足半年、尚未任官领职的江离,也在这图上标注了出来! 江离由此觉得,这银面军管辖帝京这么多年,还真不是吃素的,不仅如此,他们的行动还很鸡贼,明明查到了这些据点,既不搜查,也不上报,仿佛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但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江离没猜错,银面军之所以对这些地方毫无动作,是为了获取更深层次的情报,所以,这些地方或多或少,都已经渗入了银面军的眼线。 但是京中势力复杂,暗中的据点众多,银面军打探了数年,也必定有疏漏,比如江离前段时间去过的,西市青玉坊管辖的墓地黑市,就不在这张图上。 不论如何,帝京舆图一到手,江离便比帝京中其他势力多了一只眼睛,今后行事不仅能够占得先机,还能避开银面军的追捕,甚至根本就不让银面军察觉。 加上他脑子里的原文,可谓是如虎添翼! 不过话说回来,江离是怎么拿到这张舆图的呢? 要说今晚,他不过是出门逛了一圈,一路上两手空空,连长明坊的大门都没有踏进一步,更别说潜入院内偷图了。 况且这舆图藏于长明坊无名别院的密室之中,密室门上挂有九重铁锁,密室里面设有层层机关,这舆图又没长脚,怎么就跑到江离的床边了呢? 难道是他神笔一挥,开启了时空之门,然后这图就从长明坊,直接穿越到了奔原军府的竹阁里面? 那也不是,绣笔的功能还没有这么无脑,况且他身上也没多少钱能让绣笔开锋。 那这帝京舆图,江离是如何到手的? 事实上,在上元灯节的前一天,此图便已经在他手上了。 第40章 先机中的先机,危机中的危机 江离偷图这件事,还得从讨论作战计划的那天说起。 那一天的竹阁里,江离把计划和盘托出,沉星、曳影、木成舟三人都不约而同地表达了忧虑。 “不行。” 江离一口回绝了他们的提议。 “虽然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此次潜入,需要我亲自前去,因为有些细节,需要少爷我亲自把控。” 江离态度坚决,众人便不好再开口。 看见三人的沉默的样子,江离反倒是乐呵地笑了起来。 “诶,你们三个,本少爷刚刚有说,我要和你们一起行动吗?” 三人一同愣住,直直看向江离。 “当天和你们一起行动的另有其人,你们按照计划行事即可,至于少爷我嘛......”江离的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我就在上元节的前一天潜入长安坊。” “前一天?”沉星曳影二人一脸疑惑。 木成舟的脑子先人一步,明白了江离的用意,“少爷,您是想借着——” “没错!此前我去黑市,不单单是为了买图,更重要的是,我蓄意放出了消息,说在上元灯节当日要去银面军府打劫,想必银面军府已经得到了密报,估计现在啊,他们正琢磨着要加强防备,可能还想着瓮中捉鳖。” “奴婢懂了!”曳影眼睛一亮,也恍然大悟,“所以少爷才选在上元节前一天潜入——” “不错!银面军准备数日,就为在上元节当天将我缉拿归案,而上元节的前一天,经过多日辛苦准备,我猜长安坊里,无论守卫还是下人,定是疲累懒散,缺少防备......” “所以!”江离桌子一拍,“在上元节前一天动手,最有胜算!” 过了半刻钟,沉星才听懂江离的计划,也是在这时,她看着江离,眼冒金光,对自家少爷的崇拜之情达到了顶点! 此前在沉星看来,尚在北原之时,江离虽饱读诗书,习武有成,但还是占有些许纨绔少爷的脾性,以文骂人,以武打人的事情没少做。 如今来到帝京,虽然不知为何,少爷染上了胡言乱语的疯病,嘴里动不动就是她听不懂的词汇,但他的智力仿佛得到了仙人赐福,一下子飞升了不少。 此等谋略,可谓是在先机中占有了先机。 沉星由此确信,今后的帝京中,必有自家少爷的一席之地! 时间来到上元节的前一天。 帝京的各条街道、各个集市里已经早早地挂起了各式花灯,就等明日大放异彩。 而长明坊内的人们有些无精打采——此前蔡伦统领告知他们,上元节将有大事发生,要他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府中大小事务都打理好。 于是他们连日操劳,在长明坊的无名院落中,无数次的检查,无数次的演练,直到上元灯节的前一天,他们仿佛受尽折磨,身心俱疲。 就连院门的守卫晃着身子,眼皮直掉,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这时,一个身穿灰衣素服、长得白白净净的匠人朝着守卫走去,站在他面前大喊:“官爷好!” 守卫吓得全身一抖,连佩刀都掉在地上,赶紧弯腰把刀捡起来,对着匠人怒目而视。 “吓老子一跳!你干嘛来的?!” “官爷,小的是受命来给院中换锁的!” “你是个锁匠?”守卫朝着锁匠的脸瞧了两眼,“你一个锁匠,怎么长得细皮嫩肉的?” “哎哟,官爷您又不是不知道!你们蔡伦将军长着一只神仙鼻子,他要我进长明坊的时候,不准留有半点味道!” 锁匠一副为难的样子,“所以啊,在下为了来您这换锁,在家一天洗了八次澡,硬是把皮都搓掉了一层!最后还换上身干净衣服,才敢登门。” “确有此事。”守卫点点头,“不过......前几日将军已对院中大小事宜都做了安排,只字未提换锁之事,你这......” “将军是昨日才找上我的!让我在今天务必前来长安坊换锁,不然要我人头落地嘞!”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得去军府请示将军本人。” “我刚去过了!将军为了明日灯节,如今在军府里睡着呢!在下连将军的面都没见到,还差点挨了两棍!” 见守卫还心存疑虑,锁匠便凑到他的耳边。 “官爷,若您还不信,将军可是告诉过我,明日上元灯节,长安坊里,恐有贼人潜入......” “你居然知道此事!”守卫大惊。 “将军信任我,对我委以重任,自然将此事告知了在下。事到如今......官爷还想拦着在下吗?” “进门以后,直接绕过宅子,在屋后有座假山,你直接去便是。” 守卫取下身上的银坠子递给锁匠。 “这银坠子你戴在身上,院内其他人见了此坠,便知你是自己人,不过......” “不过什么?” “马上就要换值了,等你换完锁出来,就找不着我人了。” “无妨,等上元灯节一过,在下便来长明坊,把这坠子返还给官爷。” “也行,你进去便是。” 就这样,江离潜入了这座无名别院。 院内空旷,地形简单,且密道藏于屋外,不一会儿他就已经站在了密室之前,看着门上那九道精铁打造的锁。 而这门后,便是重重机关,已经无数人都想看上一眼的帝京舆图。 江离站在门前,并没有要撬锁的意思。 他甚至都没有要进门的想法。 只见他用脑袋抵着门,睁大了眼睛,拼命从门缝向里看去。 果然,这九重铁锁,确是难以攻破,但这木门的缝隙,给江离的眼睛留下了一片视野,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江离嘴角一笑,透过门缝看见了远处的帝京舆图。 不错,这样就大功告成。 接下来只剩悠哉悠哉地从这院子里逃走了。 不料他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上面传来脚步声。 糟! 他迅速扫视四周,只有密室旁的拐角处立有一座石狮子,除了此地,再无藏身之处! 如今情况危急,也没有足够的银子让锈笔开锋。 江离别无他法,只好躲在石狮子后面的阴影之中,然后运用内力掩藏住气息。 下一秒,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密室的门前。 江离竖着耳朵,听见其中一人开口了。 “大人,明日上元灯节,您不仅要监管全城,还要防着长明坊内的贼人,今日您应该待在军府休息才是。” 听到这话,另一人笑出声来。 “你身为东营统领,今天不也睡不着吗,既然忧虑,不如就来看看,求一个心安。” 江离心中哀叹,看来是蔡伦和任川二人一起来长明坊检查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二人对换锁之事毫无觉察,说明在他们进来之前,守门侍卫就已经换班走人了。 看来运气还不错。 突然,有一种感觉,在江离的腹中生起。 他大惊失色。 因为这感觉,将从他的腹部,向屁股蔓延,再化为一种名为“屁”的气体,最终传到蔡伦的神鼻里...... 江离知道,他可能要完蛋了。 第41章 臭,还是响,这是一个问题。 人之将死,其屁也臭。 眼看着腹中的感觉逐渐向下转移,江离的脑子里如山洪暴发一般展开思考,各种有关“屁”的知识翻涌而起。 短短几秒时间内,他首先是想到了屁里面发臭的成分是氨气和硫化氢,其次又想到屁的英语是fart,紧接着,他想起屁的产生不受人的意识控制...... 电光火石的思考过后,江离意识到了,在蔡伦的鼻子面前,所有的知识都无济于事。 看来今日,他在劫难逃! 突然,一句人尽皆知的俗话跳入他的脑中——响屁不臭,臭屁不响。 如果这句俗话是真的,他将面临着生死的抉择。 要是放出的屁臭而不响,便会被嗅觉惊人的蔡伦察觉。 要是响而不臭,就有可能被二人谈话的声音淹没,这样也许能有一线生机! 这时,江离感觉身下的气体已经做好了发射准备。 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江离竖起耳朵听着声音,掌握着蔡伦和任川二人谈话的节奏。 拜托了! 一定要是响屁啊! 三、二、一、发射! ...... ...... 没有声音...... 同时,一股美妙的气味从他身下升腾而起...... 操!是臭屁! 大祸已经酿成,江离又不可能伸手把屁抓回来! 他只好紧绷着神经,在心中倒数着,大约五秒时间,他的臭屁将会飘到蔡伦的身边,然后被那只神鼻闻到。 他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蔡伦那只在七年中屡破奇案的鼻子,能够在今天失灵一次。 五, 四, 三, 二, 一。 哺—— 听到这声音,江离心中狂喜:那边也有人放屁啦!哈哈哈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而密室的门前,谈话声停了下来。 “是属下的过失!” 扑通一声,任川跪了下去,抱拳请罪,“属下冒犯了将军的忌讳,请将军责罚!” “你都跟了本将军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喜欢在人前放屁?”蔡伦捂着鼻子,皱起眉头,“还有,你这两天吃啥了,怎么臭成这样?” 任川跪在地上,羞愧难当,一句话也说不出。 江离则是心中窃喜:任大人这屁,放得真是恰到好处! 见任川跪地不语,蔡伦无奈地摇了摇头,“本将军也知道,放屁是人之常情,要想把屁憋回去,只有七境高手的内力能够做到,看来你还得抓紧修炼内功才是。” “属下谨遵将军教诲!上元灯节一过,属下一定勤加修炼,早日达到七境!” “起来吧,话还没说完呢。” 任川起身,两人在门前继续说事。 风波已过,江离便继续藏在石狮之后,窃听二人谈话。 “今天是准备的最后一天,本将军还是对这份密报心存疑虑,你说这密报是西市的一个黑衣人传来的?” “千真万确,收到密报后,因为上面的内容事关重大,属下立即起身追踪,从东向西快跨过整个城区,终于在西市发现了这个黑衣人的身影,接着,便出了怪事。” “什么怪事?” “属下紧盯他的身影,跟进了西市,在人流湍急的地方属下都没跟丢,等他走过了青玉坊,往旁边的巷子里一拐,属下立即追了上去,但巷子里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你可曾查探巷中的店铺?” “属下查了,巷子里有一家铁铺,一家干果铺,还有一家当铺,三家铺子都是陈年老店了,其中铁铺不大,一眼就能看全,干果铺楼下卖果,楼上储货,也不见什么疑点......” “那当铺呢?” “当铺......当铺的柜前柜后皆是各种财物,旁边有条长廊通往客室,房间里面也没有异样。” “这样说,这告密的人......是人间蒸发了不成?” “也许那人身怀武功,察觉到有人跟踪,一拐进巷子里,就越墙飞走了......归根结底,还是属下无能!” “也不怪你,本将军只是觉得奇怪,一个西市的人,就算是心系帝京,想要告诉我们贼人的动向,他为何不告到西营呢?非得跑过大半个帝京,去你东营告密。” “属下一开始也觉得奇怪,后来细想密报上的内容,或许是因为长明坊归我东营管辖,所以才送到属下的手中。” “不错,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唉......”蔡伦叹了口气,“此等侠义之士,心系家国,做好事不留名,要是能归我所用该有多好......” “哦对了!”任川突然想起了什么,“属下在西市跟踪的时候,人群拥挤,曾有那么一个瞬间,黑衣人的斗篷被人挤了下来!那个时候,属下看见——” 哺—— 任川又放了个屁,好事成双。 石狮子后面,江离憋笑憋出了内伤。 “将军恕罪!属下是无心之——” “他娘的别管放屁的事了!”蔡伦不耐烦地叫骂道,“快说,你看见了啥!” “属下看见,那人貌似是个光头。” “光头?那他是个和尚?” “属下觉得不是,此人走路的姿势,甚是豪迈,不像僧人,倒像是......军中之人。” “那你说个屁!如今对外又无战事,御外五军除了戍边的军队,全都驻扎在帝京附近,他们的人进京也是常事,我看这人啊,我们怕是找不着咯!” “那将军,这条密信可要归档?” “暂且不忙,这封密信真假难辨,明日局势尚且不清楚,我们尽量做好防备,等上元灯节过了再说。” 两刻钟之后,两人终于聊完,检查了门锁后便离开了。 江离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比等出高考成绩还要煎熬,可把他憋死了。 经过此难,江离如获新生,逃出的时候更加惜命,东瞧瞧西看看,脚步轻轻,直到逃到长明坊外的大街上,他才安下心来。 一回到竹阁,他把大门一关,二门一闭。 然后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感官回溯!】 他睁开眼,自己的视野已经回到了密室门前,然后慢慢朝门缝靠近。 【停!】 画面定格住了,此时他可以通过门缝,远远地看见那幅帝京舆图。 此前在感官回溯的世界,江离试过了暂停和倒放,由此看到了清秋房间的黑衣人。 如果他没猜错,这里的功能他还没有完全开发。 他看向远处的舆图,聚集精力 【放大!】 果然,如同相机调整焦距一般,他直接把远处的舆图拉到了眼前! 图上一笔一画,看得清清楚楚! 江离笑出了声。 什么是大盗啊? 这!才是真正的大盗! 第42章 屁过留痕 就这样,在上元灯节之前,江离就把帝京舆图偷到了手。 至于上元节当天的计划,江离并不在其中。 之所以还要让曳影和木成舟进行计划,也是为了完成密报上的信息,如果到时候长明坊内不曾出乱,蔡伦和任川为绝隐患,也许会去西市刨根问底。 所以就算江离已经舆图到手,也要在上元灯节演上这一出,不仅要演,还要银面军以为自己占得先机,最终让他们抓获凶手! 至于这凶手......江离想来想去,心里只有一个人选。 江离坐在床上一笑,这时候,长明坊那边估计是一出好戏。 这不,长明坊内,无名院中,上元佳节的美丽夜空之下,孙白晨和蔡伦二人大眼瞪小眼。 “你是......穿山军府的孙白晨?!” 孙白晨看到对方咄咄逼人,语气凶狠,于是拼尽全力挣脱开来,出于逃生本能,忍着腹部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接着踮着脚尖,腾空而起。 不料,蔡伦仿佛是有所预判,竟然先他一步飞了上去,一脚踩在他的肩上,再一脚向下,施以重压。 孙白晨的肩膀不堪重负,疼痛欲裂,只听他痛喊一声,直直往下栽到了地上,躺倒在一尘不染的青石板上,捂着肩膀,痛得脸上就要撕裂一般。 蔡伦落地后,见孙白晨已经倒地,再起不能,于是 “孙少爷,你逃又有何用?本将军进京任职已满七年,帝京城中的官家子弟,十个我也认识八个,被我亲手送进官清寺的也不少,你的脸,我自然认得。就算你跑了,本将军持令前去穿山军府将你抓捕,又有何难?” 在蔡伦威逼之下,孙白晨反倒愤恨交加,他刀削一般的脸上,既无恐惧之意,又无悔改之心,而是恶狠狠地看着蔡伦那张得意的脸。 “蔡伦!你一张狗嘴!不知所云!”孙白晨突然破口大骂,“本少爷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你一上来便将我暴打一顿!还胡言乱语,口口声声要污我清白,我看,该进官清寺大牢的人是你!” “呵呵,清白?”蔡伦笑了,“孙少爷,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清白,你可知,擅闯银面军禁地......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银面军......禁地?”孙白晨更是不知所云。 蔡伦看见他疑惑的样子,更是嗤笑一声。 “嘁,孙少爷,你还装呢?你的宏图大计,全都在我们银面军的掌握之中,不然你以为我这长明坊这么好进?要不是本将军特意调走了院中护卫,哪还轮得到你这小贼进来偷东西?!” “偷......偷东西?” 听到这三个字,孙白晨的疑惑渐渐变为鄙夷,最后又化作满腔的愤怒,紧接着破口而出! “天大的笑话!我家穿山军府,立于乱世,数年前交战忧山军,七战七胜,功绩无数!要封赏有封赏,要财产有财产!城内有商铺数十,城外有良田数百,我堂堂穿山军府的少爷,居然会来你这破烂军府偷窃?” 听着孙白晨吹逼,蔡伦一脸冷漠地回应道:“可你不是来了吗?” 就这一句话,便让孙白晨无语了。 他调整呼吸,冷静下来。 “蔡伦将军,都是官家的人,我们讲讲理,你告我偷窃,可本少爷两手空空,偷了你何物?难道是你吐出来的真气吗?” “本将军没说你偷,而是说你意图偷窃。” 这句话,若是听陌生人所说,孙白晨顶多觉得那人是个泼皮无赖,可是啊,这句话,居然是从当今银面军首领嘴里说出来的! “人才啊!” 孙白晨仰天长啸:“这帝京中,居然有如此人才啊!” 蔡伦对孙白晨的呼啸毫不关心,兀自说着他自己的正事。 “总之,孙少爷,本府收到密报,说今晚有人到长明坊行窃,如今你自投罗网,就随本将军走一趟呗?” 听到“密报”二字,孙白晨睁大了眼睛。 “密报......” 只见他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着,最终拿出一张字条。 “我这里......也有份密报!” 蔡伦拿起孙白晨手中的字条,手指搓动,将其展开。 【上元灯节,亮灯一个时辰后,长明坊,事关二皇子。】 蔡伦大吃一惊。 “你竟然是二皇子的人!” 孙白晨:“......” “蔡伦将军,搞清楚重点啊!” 此刻孙白晨已身心俱疲。 “我是说,我们都被谁给耍了!” 突然,蔡伦愣住了,他的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东西。 这东西不是物品,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味道...... “孙少爷,你暂且回府吧,改日我会亲自登门赔罪。” 莫名被引来长明坊,挨了一顿打,孙白晨再也不想掺和这事,听到蔡伦一松口,他便火速离开。 而蔡伦傻站在空地上,眼前是空空的庭院,头顶是泛红的夜空,耳边是众人的喧闹声。 这些他全都感受不到,因为他正在挖掘记忆之中。 半刻钟后,任川背着弓从夜空中降下,停在了蔡伦的面前。 下一秒,他立即跪地请罪。 “卑职无能,让那贼人给跑了,请将军降罪!” “你且起来说话。”蔡伦语气平淡,甚至有些木讷,不像是刚刚经过打斗的样子。 “将军......长安坊内,可有贼人潜入?” “有。” “是谁?!” “穿山军府的孙白晨。” “居然是他?!他身为穿山军府的少爷,居然来长明坊偷窃?!” “不是,他是来给二皇子办事。” “二......二殿下!难道......我在东郊交手的八境高手,就是二殿下身边的灯鬼?!” 想起那支擦过他脑袋的箭,任川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那这孙白晨,是否已被押回府中?” “没有,我放他走了。” 任川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将军......为何?!” “因为不是他。” “不......不是他?既然他都闯进来了,将军怎能轻易放人?!要是——” “别说了!” 蔡伦厉声一呵,任川便安静下来。 “现在,我有要紧的事情要问你。” “将军请问。” “你这段时日,有没有去过城东的凤尾楼?” “凤尾楼?将军,属下就是在凤尾楼遇见的贼人!那人甚是狠毒,直接把凤尾楼——” “停!我是问,你在今天之前,有没有去过凤尾楼?” 任川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蔡伦将军怎么就突然问起上青楼的事了呢? “哦哦......属下只是在五年前,刚入京的时候去过一次,但是您一定要相信我!属下除了办案,已经五年没去过了!从来都是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就连——” “停!快随我来。” 蔡伦带着任川往密室赶去,站在密室门前,蔡伦驾轻就熟地解开了九重铁锁,远远望去,帝京舆图依旧放置在远处。 “帝京舆图安然无恙,可喜可贺。” 蔡伦的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如果那人不是在今夜,而是在昨天就潜入了,并且进去看了几眼,甚至临摹了下来呢?” “将军,这怎么可能,昨天我们二人可是就站在这门前啊!” “没错,昨天我们就站在这里,而且你还放了两个屁。” “哎哟,将军,”任川很是尴尬,“这放屁的事,怎么还拿出来讲呢。” “因为昨天我站在这里,闻到的屁里面,有相思草的味道。” “相......相思草!这不是——” “没错,是凤尾楼的独家用酒,前两年,因其后劲太盛,已经不拿来待客了,大概五年前,我曾喝过此酒,喝完以后过了半月,不仅口中,就连放屁也有相思草的味道......” “将军的意思是,昨日我们二人在此说话之时,有一个凤尾楼的人藏在暗处?!” “不错,你掌管东营,可知最近凤尾楼里,有什么变故?” “要说变故,自然是去年,凤尾楼的前东家孙黑夜在楼里玩死了。” “那凤尾楼转手给了谁?” “听说是奔原军府家的少爷,好像是叫......江离?” 第43章 棺材板都给你掀喽! “小姐,上元安康,今日上元佳节,大早上的,您再度光临我们青玉坊,所谓何事?” 独自来到青玉坊,沉星手脚间有些局促,努力地回想着之前江离讲过的话。 “掌柜的,我想要黑白之玉。” 听到这话,掌柜紧盯着沉星,期待着她继续说出密语。 只见沉星抠着脑袋,快要抓下几根头发。 “天明之时,此玉......此玉......嗯......此玉什么来着?” 掌柜:“......” 沉星腼腆一笑,“掌柜的,不好意思啊,我记性不太好......你先让我想想啊......” 掌柜抱起双臂,心想这应该是个麻烦人物。 沉星这边还在挠着头发,一边极力回想,一边在嘴里碎碎念。 “天明之时,此玉......此玉......啊!我想起来了!” 沉星把柜台的桌面一拍,“此玉发光透亮!” “什么发光透亮!是亦随天明!”掌柜的都看不下去了,皱脸反驳,直接把密语脱口而出。 “没错!掌柜你说的没错!好像还真是亦随天明!” 掌柜:“......” 这时,沉星摸着下巴,再度陷入深思,“我记得下一句好像是......天黑之时......” “是夜深之时!” “对对对!是夜深之时!夜深之时......此玉......此玉......” 大概过了半刻钟,青玉坊掌柜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 “得了得了!小姐,您就别此玉此玉了,我直接去取来给您便是!” 沉星含羞一笑,“哎呀,那多不好意思。” ...... 拿到此玉之后,沉星回想着当日的线路,走过青玉坊,拐进旁边的巷子里,经过铁铺和干果铺,最后直接走进明深当铺。 她站在柜前,看着当铺掌柜,一句话也不说,把盒子推了进去。 掌柜打开盒子,确认了黑白之玉,便抬起头,与沉星对视。 “姑娘,玉在山而木润。” 沉星傻了,她忘了当铺里面还有一道密语,她只记得这道密语甚是拗口,她听江离说了两遍,也没记得住。 看来此时此刻,又是一个难关。 沉星挤眉弄眼,姑且一试。 “玉......玉在水而鱼游?” 掌柜:“......” 看见掌柜的一声不吭,她反而大胆起来,直接把能想到的句子说了一遍。 “玉在水而蛙跳?” “玉在水而人喜?” “玉在水而船翻?” ...... “掌柜的不好意思啊,你再让我想想,玉在水......玉在水......” “不是玉在水!” 掌柜的白眼翻到天上,心中的愤懑破口而出。 “是玉韫石而山辉!诶唷,这位姑娘,您还是拿着这玉,直接进去吧!” “哈哈,多谢掌柜!” 沉星粲然一笑,拿起掌柜手中的玉,便走进旁边的长廊中,接着她按照步骤,把黑白之玉放进乞丐的碗里,门开之后,她走进密室,在墙上取下面具戴上,看着地上的暗门徐徐打开...... 虽然是第二次来这里,但那股阴森黑暗的感觉还回荡在她的心间,况且那天,那个光头打开棺材的时候,可是把她吓了一大跳,至今她还心有余悸。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刚出洞口,眼前的景象依旧是那几样,昏黄的烛光,瘆人的墓道,还有墓穴里端坐着的、如同叫花子一般的商贩。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警惕着向前走去,突然,一只惨白的手从旁边伸出,抓住了她的脚腕。 “这位姑娘,想杀人不?”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沉星的尖叫声穿透了墓道,引得百步之外的商贩伸头张望。 慌乱间,她一脚把这手踢开,随后看向旁边墓穴里伸手的那个人。 “你是......卖屁毒的那个小贩!” 这时,小贩认出了沉星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在数日前,他曾以“一瓶三两,三瓶十两”的价格卖给了她三瓶屁毒,难道是经过这么多天,这姑娘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如今她又来黑市,难道是为了找他算账?! 他决定安静下来,也不主动推销了,心里开始思考说辞,到时候给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买三瓶的单价会比买一瓶贵。 没想到沉星对他弯下身子,隔着面具笑了两声。 “小哥,你这屁毒,可还有余货?” 小贩傻了,直接愣在原地,两秒后又窜起卖货的本能,心里还在震惊,嘴里却已破口而出:“姑娘想要多少?” “嗯......你这屁毒,威力甚广,效果奇佳,上次仅仅三瓶,就可以把一楼的人都给毒倒,这次......姑娘我再来十瓶吧!” “姑娘好眼光!那我何不再给姑娘打个折呢?这样吧,原本三瓶十两,姑娘您买十瓶,仅需四十两!” “成交!” 十瓶屁毒到手,沉星心满意足。 这时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毕竟今日可是有正事要办。 按着当初的记忆,没过多久,她就找到了当时花二两银子询问的碎发老者,和他对面墓穴里的那个棺材。 她慢慢朝着那棺材走去,同时坚定了精神,以防被光头开棺给吓到。 站在棺前,她学着江离,伸手在棺材板上敲了两下。 哗—— 棺盖滑开。 这次沉星没有躲开,而是直视着馆内,与黑脸光头的双眼对上。 两人相视无言。 哗——砰! 棺盖合上。 沉星对此早有预料,于是贴着棺材板间的缝隙,向里面喊话。 “范七郎,见到本姑娘,连生意都不做啦?” 棺材里面传出沉闷的声音。 “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姑娘请回吧!” “素不相识?前些日子,我家主子可是花了五百两银子,在你这买了一个情报啊。” “既然交易已经完成,姑娘再来此地,所谓何意?!” “何意?范七郎,你还有脸说!” 沉星破口大骂:“你收了我家主子整整五百两银票,转头就去银面军府把我家主子告了!要不是我家主子料事如神,恐怕已经在银面军府的大牢里蹲着了!” 听到沉星的控诉,棺材里安静了下来,半刻钟过去,再无应答。 “还给我装死?真是个无赖奸商!” “呵呵呵呵——” 突然,棺材里传来沉闷诡异的笑声,紧接着,范七郎开口了。 “这位姑娘,你说的什么去银面军府告状的事情,在下可是一无所知啊,况且,就算我范某是个无赖奸商,你又能奈我何?” 火上浇油之下,此刻的沉星已然怒不可遏。 “我能奈你何?信不信本姑娘把你从棺材里揪出来暴打一顿!” “哈哈哈——把我从棺材里揪出来?姑娘想必是不知道吧,我这棺木,可是忧山百年的玄苍木!刀枪不入,烈火难焚!我这馆内之锁,可是千锤百炼锻造的黑铁之锁!若非我从馆内解锁,你一个娇弱的小姑娘,还是省省力气吧!” 紧接着,棺内的范七郎嗤笑一声,淡淡扔出一句话。 “我看啊,姑娘还是请回吧,不要打扰范某闭棺修炼。” ...... ...... 砰! 沉星一把将棺材板给掀开了。 第44章 光头哪里逃! 棺材板没了。 只见范七郎躺在棺材里面,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如同一个死人。 他瞪大了双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声悲叹。 “我那历经百年的玄苍木......我那前缀百炼的黑铁锁......” 可是此时已经无暇悲叹了,范七郎挺起身子,只见沉星摩拳擦掌,死死地盯着他。 “如何?范七郎?现在你想不想和我这弱女子谈上一谈?” 范七郎连忙伸出双掌,挡在身前,同时闭上眼睛,口中焦急,言语间尽是妥协之意。 “谈谈谈!都可以谈!只要姑娘您不用拳头谈,在下可以陪您谈到天荒地老!一直谈到您满意为止!” 看到范七郎哀求的模样,沉星收起了拳掌,表情冷漠地回答道:“本姑娘只是负责带你回去,至于谈话,当然是我家主子和你谈。” “可是......范某还有生意要做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孕的孕,病的病......全靠范某这点小生意,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听过了范七郎的挑衅之言,沉星对他再无任何好的印象,直接反问道:“那前些日子,我家主子付了你五百两银子,你是拿去赌了还是嫖了?” “那五百两......范某全都拿去给家中老母治病了!” 紧接着,范七郎仰天长啸,声泪俱下 “老天不公啊!我那老母亲,嫁人不过六年,便生下四个儿女,第七年我爹一去,便成了没人要的寡妇!母亲辛勤一生,把四个儿女拉扯长大,三十不到已是白发苍苍!如今老母年过五十,身患重病,千金难治!” 突然,范七郎一头磕在了棺材边上,吓了沉星一跳。 “姑娘啊!放过我们一家苦命人吧!” 见沉星脸上有所动容,范七郎便从棺内掏出一张纸。 “姑娘要是不信,这是我家给我家母亲治病的药方,上面皆是名贵的药材,随便一样都价格不菲啊!” 沉星接过药方,拿在眼前。 ...... 砰! 药方突然爆炸了! 沉星的眼前黑灰四起,挡住了视线,随后黑灰钻入口鼻,引得她闭眼咳嗽起来。 “咳——咳——咳——” 连声咳嗽之后,沉星才缓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只见面前的棺材里,已经空无一人! 同时,沉星听到,墓穴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居然敢骗我!” 盛怒之下,沉星听着声音的方向,拔腿追了过去。 “死光头哪里逃!” 沉星竖耳听着范七郎逃跑的脚步声,一心只管追人,不知拐过了多少条墓道,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个商贩,甚至不知追了有多远。 她只知道,范七郎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大概心里默数五下,就能将这光头追上! 五, 四, 三, 二, 一! ...... 脚步声消失了。 沉星走到前面,摸着墙壁。 这里......竟然是一条死路! 怎么可能!范七郎明明逃到了这里,这墓穴埋在地下,还能让他插翅飞了不成? 疑惑之时,她看见墙边的蜡烛下,立有熟悉的雕像,依旧是一个举着碗的叫花子。 这就让人纳闷了,如今沉星手上没有黑白之玉,那该拿何物投进这碗里? 追人要紧,沉星本能地朝着碗里扔了一块碎银,没想到 歪打正着,堵路的墙壁向两边缓缓滑开。 沉星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过去,几百步后,她直接冲出了洞口,奔向了光明。 沉星举目四望,发现此地远在郊外,远远地能看到帝景城的外墙,此时已是午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方向,确定自己身在西郊。 紧接着,她随着小路,跑上了官道,看见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钓鱼老者,便上前询问。 “在下失礼,敢问老人,可曾在官道上看见一个行色匆匆之人?身高体型......嗯......好像和您差不多。” “姑娘问的人,可是一个黑脸的光头?”老者低着头,脸上盖有一张遮挡风沙的布条。 “对!就是他!您可曾看见那人的去向?!” “老朽看见他跑往了西边,应该是向着纵海军营的方向去了。” “多谢!” 沉星立即向西边跑去,刚跑出十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纵海军营......离帝京十几里路......这老者怎么就知道范七郎是往纵海军营而去?” 突然,一句话闪入了她的脑中,而且是她自己刚说过的话! 【身高体型......好像和您差不多。】 ...... 糟了! 沉星回过头,只见刚刚那老者早已下了官道,冲进旁边那密林之中! 这范七郎真是诡计多端! 沉星不顾疲累,直接跟着范七郎冲进了密林,一路紧追不停,到了密林深处。 突然,范七郎在林子里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看向身后的沉星 “没想到,姑娘你不仅拳力惊人,连脚力也不在话下,在下真是佩服。” 沉星也停了下来,笑道:“既然你知道,还跑什么跑!” “在下就是知道这样跳下去没有胜算,这才停了下来啊。” “行吧,既然你已经认输了,那就随我回府见我家主子吧!” 这时,范七郎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姑娘可是误会了?在下何时认输了?又是何时说过要束手就擒、随你回去了?” 此时,范七郎两腿跨步,站稳了下盘,随后缓缓地伸出双手,摆出了格斗的架势。 看见此情此景,沉星想必惊讶,反倒是有些无奈。 “我说范七郎,你棺材板都被掀了,还想和本姑娘过上两招?” 只见范七郎身姿稳定,脸上并无惧意。 “呵呵呵......姑娘可别小瞧在下,说出来怕是会吓到你,在下的武功......已达六境!” 沉星这边也不甘示弱。 “六境算个啥?本姑娘可是暴打过七境拳手!” “废话少说!姑娘,接招吧!” 于是,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还真在林子里打了起来。 快一个时辰过去,两人还未见胜负。 这时沉星才知道,范七郎所言不假,他手上虽没握有武器,但身法飘逸,走位灵活,看上去确有六境之姿。 而范七郎也发现了,沉星并非虚张声势,她出拳虽然没有章法,但是力道惊人,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便是说的这种拳法。 又打了快一个时辰,两人不分胜负,却都有些疲累了,失去了再战三个回合的意愿。 “姑娘的拳法甚是霸道,范某佩服。” “没想到范七郎你还是个练家子,此前是本姑娘小瞧你了,不过......你还是得跟我走一趟。” “哈哈哈,姑娘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沉星抬头一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太阳都快落完了。 “姑娘别算了,现在已是酉时。” “那又如何?就算天黑了,本姑娘就算摸黑,也要把你给抓回去!” “哈哈,姑娘真是单纯可爱,再过一会儿,城中华灯四放,街上行人无数,等我逃进了城里,你该如何寻我?” 沉星大惊。 原来这整场打斗,都是范七郎在拖延时间! 第45章 变脸 “这位姑娘,不好意思了。” 范七郎脱掉了身上的蓑衣,变成简单的装扮。 下一秒,他撒腿就跑! 明明刚刚打了一架,范七郎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还能大步大步地迈着腿,直奔帝京城,速度比狗都还快。 沉星也不甘示弱,她一天内被范七郎的障眼法骗了两次! 整整两次! 被骗的恼怒、旷日持久的好胜心、以及江离亲手交给她的任务,都让她瘦小的身体里迸发出惊人的活力! 一定要在范七郎进城之前,将他擒在手中! 又是长距离的追逐战,两人一前一后,在官道上奔跑跳跃,直到距离城门不到百步。 这时,范七郎回头一看,发现沉星居然停了下来,站在二十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他心里乐开了花,朝着后面大声喊话。 “姑娘!你要再不快点,在下就进城了哦!” 而沉星这边,趁着范七郎挑衅的功夫,她已将气力汇聚到了脚上,随后往地上一瞪! 一瞬间,地上的黄土飞起,留下一个坑! 沉星已然凌空飞起,如同脱弦的弓箭,划破空气,直往范七郎飞去! 范七郎见此果断闭嘴,赶忙转身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范七郎离城门越来越近。 “就五步的距离!五步一过,我就能混进人群了!” 沉星也离范七郎越来越近。 “就五步的距离!再过五步,我就能揪住这贼人的衣领了!” 五步, 四步, 三步, 两步, 一步! 沉星伸手一抓! ...... 抓住了! 范七郎刚跨境城门,身后便被沉星抓住。 慌乱之间,他竭尽全力向前冲,如疯牛一般往前一奔。 只听嘶的一声,沉星手中仅剩一块破布! 下一秒,范七郎遁入人群之中,难寻踪迹。 “可恶!” 沉星一脚跺在地上,石板便四分五裂。 “忙活了一天,还让范七郎给逃了,这下该怎么回去跟少爷交差啊......” 突然,街上的花灯陆续燃了起来,引得街上众人欢呼连连。 沉星也被人们欢快的声音所感染,暂且提起了精神。 “也罢,大好的日子,饿着肚子回去可不行。” 于是她也走入人群,从帝京西门开始,随着人流走进西市,一边观赏着华灯,一边寻觅着吃食。 突然,她闻到了一个熟悉的味道,勾起了她的味蕾。 “这味道是......我们北原的酱香锅贴?!” 自从随江离来到帝京之后,过了快半年,她再也没有吃到过家乡的美味,今日在街上碰巧闻见,算是幸事一桩。 “不错,吃点家乡美味,也不至于丧着个脸回去见少爷。” 于是她寻着味道,来到了西市中的策马楼。 往上一望,楼高五层,层层飘香。 沉星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走了进去。 不料刚进店门,就被小二拦了下来。 “诶唷,姑娘,这可不巧,今日上元节,楼里食客众多,我们不仅楼上厢房全满,就连大堂也是人满为患!不过......” “不过什么?” “姑娘你若是愿意拼桌的话......” “拼桌不成问题!” “不过......那桌是位男子,怕是有损姑娘清誉......” “男子也无妨,本姑娘就吃顿饭,难道还能吃出感情?” “好好好......姑娘请随我来。” 小二引路,带着沉星,穿过了数桌推杯碰盏的食客。 “姑娘,就是这桌。” 沉星朝着桌边男人的背影看了一眼。 下一秒,她饿意全无,瞬间忘记了北原的酱香锅贴是个什么味道。 因为,她看见了男人破碎的衣领,还有深黑的光头! “范七郎!” 听到沉星的声音,范七郎甚至都没有回头,如同条件反射一般从凳子上蹭起来,直奔楼上而去。 “给我站住!” 沉星无视了小二的呆样,也攀着楼梯追了上去。 追到四楼之时,范七郎消失不见。 沉星站在楼前的时候,稍微观望了一阵,要想从这策马楼上逃出,除非从厢房的窗户跳出去,而今天厢房爆满,只要他闯进厢房,定会引起警惕,留下行踪,甚至还会被打一顿! 而沉星只需找个合适的借口,然后进去询问情况。 这时,前面厢房走出一个小二,端着一个方盘,上面几壶美酒。 她赶紧跑了过去,瞧着小二一张小圆脸,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很好骗。 “小哥,送酒的事就我来吧!你把盘子给我,楼下可是乱成一团了,你赶紧下去帮忙!” 小二这就相信了,他点点头后,把酒交给沉星之后,便一声不吭地下了楼,果真十分好骗。 于是沉星假扮策马楼的丫鬟,端着木盘,从四楼开始,假装送酒,目的是挨个检查每个厢房。 第一个厢房是一群文官,他们见到沉星,还能乐呵呵地挑逗两句,说明这里没有异样。 第二个厢房是一群武官,个个看上去都面目可憎,范七郎要是闯入这里,怕不是九死一生。 第三个厢房是一家老小,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不像是又贼人闯入的样子。 ...... 五楼,最后一个厢房,沉星还没敲门,便听见里面男女嬉笑之声,便直接排除了范七郎闯入的可能。 这就怪了,跟白天在黑市里一模一样,就这么一条道,范七郎直接消失了,难道这策马楼里也有暗门? 之后,沉星在楼上反复查探了几次,确认范七郎已经逃走,她无比失落,连饭都不想吃了,耷拉着脑袋,一路走回了奔原军府。 “沉星啊沉星,今天忙活一天,竟然都让他给逃掉了!” 她刚走进内院,突然觉得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晕过去前的最后一个瞬间,她听到了张婆子的尖叫声。 ......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扭过头一看,桌上已经备好了丰盛的早餐。 这时,江离走了进来。 看见江离,沉星立即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少爷!奴婢昨日——” “先别说话,你昨晚晕倒在院子里了,要不是张婆子发现得及时,你怕不是要晕死在那里。” “可是奴婢——” “别说了,你身体虚弱,赶紧把饭吃了。有什么想说的话,等你吃完饭,来竹阁找我慢慢说,好吗?” 沉星点头之后,江离便转身离开。 ...... 两刻钟后,沉星吃完饭,便恢复了浑身的活力,她迫不及待地跑到竹阁,在江离面前绘声绘色地讲着昨日发生的事。 讲到策马楼的时候,她更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少爷你说,明明他都上楼了,我追到四楼,他又消失了!我本想,这范七郎被困在楼上,应该逃无可逃,于是奴婢把每个厢房就仔细检查过了,您猜怎么着?一点闯入的迹象都没有!” 听到沉星的描述,江离也来了兴趣。 “既然厢房里不见他人,那过道上呢?” “过道上哪来的人啊!奴婢又不是瞎子!那一路上只遇见一个送酒的圆脸小二,奴婢还把他手里的酒给抢了,才能假扮送酒的丫鬟。” 听到这话,江离莫名笑出了声。 “你有没有想过,那位送酒的圆脸小二,就是范七郎?” 第46章 密报 深夜,银面军西营。 范奎躺在床上,刚要入睡之时,一枚飞镖破窗而入,越过他的胸前,死死地钉在了床边的墙上。 身为银面军西营统领,每天收到的密报无数,但像这样,把密报绑在飞镖上面,直接射进他私房里的,还是头一次。 他竖耳一听,知道告密之人已经飞远,就算此刻起身追捕,想必也赶不上。 于是他悠然起身,从墙上拔下飞镖,轻嗅一下,没有异味,他便取下镖上的纸条,徐徐展开。 【明日未时,临江茶铺,事关前朝余孽。】 看到前朝余孽四个字,范奎目眦欲裂。 不知道多少次,他回想起七岁那年,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那晚,七岁的范奎在偏房中熟睡,不知何时,被外面传来的声响惊醒,他蹭起身子,走到门边,伸出小手,轻轻地打开一个小缝。 只见堂屋内,一个蒙面贼人举着一把长刀,而在这长刀之下,跪着苦苦哀求的,正是他的爹娘! “大人,求求您了,我们家中,就我们夫妻二人相依为命!日日粗茶淡饭,过的是清苦日子,实在没有多余的钱给您啊!” “呵呵,你们以为,老子是来劫财的吗?错!老子是来找你范军报仇的!” “找我......报仇?范某一介文人,靠卖点诗词为生,连蚂蚁都不曾踩死一只,更不敢惹是生非、与人结仇啊!” “你范军确实没有犯事,可你爹范立恒!三年前在东郊望城山杀死了我兄弟!老子今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东郊......望城山......难道你是——” “不错!老子就是你们中州人闻风丧胆的前朝余孽!” 听到“前朝余孽”四个字,躲在里屋的范奎并未有任何想法,他只是从爹娘口中听说,前朝余孽就是坏蛋,除此之外,“前朝余孽”具体是什么样的人,他一概不知。 当然,七岁的范奎不知道,这四个字将会成为压在他心中的重石,也是他追逐一生的暗流。 看见跪着的二人毫无反应,蒙面贼人便对当年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三年前,我的兄弟执行任务的时候,中了银面军的陷阱,他忍着腿上的剧痛,一路逃到东郊望城山。当时带队搜捕的人,就是你爹,范立恒。” “当时,你爹率先找到我奄奄一息的兄弟,本该交由银面军府内的刑狱司处置,可没想到啊,你爹为了独占军功,竟然一剑刺穿我兄弟的咽喉!” “说来也是可笑,你爹升官没多久,居然被帝京里面一个小毛贼给杀了,真是老天有眼!不过,他死得太便宜了......太便宜了......” 此时,跪着的范军瞧准了贼人说话的间隙,飞速起身,意图夺刀,不料贼人一脚踢了过来,把本就文弱的他一脚踢在地上。 “我说,你们就别在挣扎了,所谓父债子偿,你们就乖乖受死吧!” 只见贼人长刀一挥,以疾风之速砍了下来。 堂屋内两声尖叫响起,范奎看见自己的爹娘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倒了下去。 此时的他想要尖叫,想要冲出去拼命,却不由自主地冻在了原地,直到贼人转身离开之后,他的身体才恢复了知觉。 他全身发着抖,推开了房门,迈着小脚,一步一步走向他爹娘的尸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尚且温热的血液便染透了他的膝盖。 那一天,他知道了,前朝余孽,不仅仅是坏蛋,还是他的仇人。 而他最深的一个印象,便是那贼人手腕上的一个月牙形胎记。 数年过去,就算他把爹娘的死状忘了,也不可能忘记这个月牙形的胎记。 自从成为银面军统领之后,每每接到有关前朝余孽的密报,他便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刻钟也等不及,顺着线索便追了过去。 几年过去,每每如是。 可那恶贼仿佛在帝京中销声匿迹了一般,再无半点消息。 而过去一年,连一个有关前朝余孽的密报都没有。 直到上元节三天后的今晚,苦等多年的密报再度出现在他的手中! 不过,他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 因为此事本就蹊跷。 其一,帝京人人皆知,银面军九营皆设有密报司,若想告密,直接送给密报司即可,为何会送到他的私房? 其二,前朝余孽若想闹事,定会选在情势复杂的上元灯节,如今上元灯节已过三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前朝余孽的密报呢? 其三,告密之人往往害怕卷入纷争之中,一般都会隐匿身份姓名,而这个告密之人居然想要露面详谈,地点还在人来人往的临江茶铺...... 无论怎么看,此事都甚是奇怪。 但既然上面说了事关前朝余孽,范奎就不得不去会一会这位告密人。 ...... 第二日下午,瞧着时间,范奎便走出了西营,准备前往临江茶铺。 军中规定,银面军行私事时,禁止佩戴银面、身穿军服。 所以范奎一身常服,也未带武器,只因临江茶坊也在西营管辖之中,若到时候出了事故,即刻调兵也来得及。 看到范奎走了进来,茶铺老板娘便迎了上来。 “稀客啊!范大人居然有空光临我们茶铺!” 范奎只是点点头,“一壶忧山雾。” “好嘞!香儿!快请范大人到江边的贵座!” 范奎坐在江边,望着江上的碧波流水,桥上的水灵女子,配着忧山雾茶,很是惬意。 半刻钟后,一个身高八尺、剑眉星目的男子走到桌对面坐下。 范奎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京中哪位官家公子。 “阁下可是告密之人?” “正是。” “敢问阁下姓名?” 来者抱拳行礼。 “在下奔原军府,江离。” “哦!阁下原来就是奔原将军之子!” “怎么,范大人知道我?” “去年你初来帝京,便在街上打出了不小的声名,范某也只是听说而已。” 这时,范奎发现江离气定神闲,悠哉悠哉地坐在对面品茶,看上去,不像是来告密的,反而像来享乐的。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江离少爷,今日约我前来,可是有事情要告知在下?” “有有有!不过......我心里还在考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江离前倾着身子,伸着脑袋,紧紧盯住范奎的眼睛。 “本少爷在想,要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头顶的假发摘掉,范七郎。” 第47章 黑白之间 听到这话,范奎手中的茶杯都停在了半空。 他先是愣住,接着抬眼一笑。 “在下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他放下茶杯,“若江离少爷是专程来开玩笑的,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见江离还坐在原地,没有阻拦之心,范奎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要转身离去。 “范统领既然知道,本少爷刚进帝京,就和穿山军府的人打了一架,而且还打赢了,那么——” “那又如何?”范奎转过身子,俯视着江离,眼中盛气凌人,“江离少爷难道想和我在这闹市里比试一场?” “诶,想什么呢!”江离无奈一笑,“我说你们这些武官,沾着就是持刀执棍,白刃相接,这样与山中的野匪有何区别?” “那你是何意?” “我是说,既然范统领知道我赢了,那么您也应该知道我是如何赢的吧?” “呵,单凭一掌,便可吸走身躯,此等诡异邪门的武功,无论在外的名门正派、还是京中的习武之人,皆会嗤之以鼻,你身为官家少爷,居然还仗着邪门武功自鸣得意!看来果真如传闻所说,你不过是个北原来的粗野少爷。” “诡异邪门的粗野少爷,说的好!还真挺符合我的人设,不过......”江离露出鬼笑,“范统领,你说,要是本少爷用这邪门武功,在你走到大街上的那一刻,一把将你的假发吸走,你猜猜结果会如何?” 看见范奎冻在原地、无言以对,江离知道自己胜券在握,更是步步紧逼。 “范统领要走的话,可要考虑清楚了,这西市周边,哪一位不认识你?” “到时候本少爷把你的假发一吸,你说,街上的人会不会惊讶,银面军西营的统领......居然是一个光头!” “甚至啊,还有少数人会发现,这个光头,除了肤色以外,怎么和地下墓市里面的范七郎长得一模一样!” “嘶......一个军中统领,怎么会跑去黑市里面摆摊赚钱呢?” 范奎突然冲了过去,一把揪起江离的衣领。 “慎言!本统领之所以会化身在墓市,是为了掌管墓市里银面军的据点!” “哈哈哈哈哈——” 江离被揪着衣领,却突然大笑起来。 “范统领,别瞎说了,墓市里面,根本没有银面军的据点!” 听到这话,范奎的眼神明显动摇了,鬼使神差一般,松掉了江离的衣领。 “胡......胡说!你......你一个外来少爷,不可能知道银面军的据点分布!” 江离坐了回去,把自己碗中倒满茶。 “因为啊,三天前的上元灯节,你们银面军掌管的帝京舆图,已经在本少爷的手中了。” “不可能!”范奎一挥大手,想要把所有的疑虑都给打散。 “帝京舆图的所在之地,除了蔡伦将军,只有九营统领知道!且由蔡将军亲自管辖,严防死守!就算你会一些邪门功夫,还能直接把图吸到手不成?你定是在信口开河,想骗——” “南市,流芳胭脂铺。” “北市,八香楼。” “东市,玉手回春堂。” ...... 江离每说一个地方,范奎的脸色就越绝望,因为江离口中所说的,正是银面军在京中暗藏的据点! “哦!本少爷差点忘了,就连这家临江茶铺,都是你们西营的据点吧......” 此时此刻,范奎已经面如死灰,再无任何争辩之心。 江离也看出来,这位范统领已经放弃了挣扎,任由他处置了。 于是他喝下最后一杯茶,站起身子,拍拍范奎的肩膀。 “行了!范统领,随本少爷走一趟吧。” ...... 奔原军府,竹阁。 沉星抱着一盆兰花走了进来,看见江离坐在桌后,而桌前,则是跪着一个陌生人。 “诶?少爷何时新收了一个侍卫?” 江离差点笑出声,“沉星,你再仔细看看......此人你可认识?” 沉星弯下了腰,发现那人年纪不大,面容白皙,眉骨突起,鼻子高挺,怎么说......一张脸还挺俊。 “嗯......有点像奴婢老家的李二狗。” “噗!” 江离没有绷住,又立即恢复了正经的姿态。 “诶,沉星,不得无礼,还不见过范七郎。” 听到“范七郎”三个字,沉星震惊得双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花盆摔在地上。 沉星立即低下头去,再度审视那人的脸。 “少爷开玩笑呢?!这白白净净一个人,无论怎么看......都跟那黑脸光头没有半点关系。” “你说的也有道理。”江离微微点头,“因为无论是地下墓市里的黑脸光头,还是策马楼里那个细皮嫩肉的圆脸小二,都是他易容后的模样。” “易......易容?” “不错,而他真实的身份,是银面军西营的统领——范奎。” “居然是银面军的人!”沉星大吃一惊,“那这范七郎三个字,便是他瞎取的称号咯?” “听说范统领之所以能够升任,是因为在一次行动中一人斩杀七个前朝余孽,我猜,因此他在暗地里自称范七郎,少爷我说的可对,范统领?” 范奎没有回答,听到江离和沉星一来一回的对话,他心中唯有焦灼。 如今他早已暴露,深陷虎穴,就算挣扎,也无力回天,只能静候着这位诡邪少爷的处置。 “哎呀!”沉星一拍脑袋,突然反应起了某件事。 “少爷!这样说起来,他既然是银面军的人,那当时——” “没错,当时他收了我五百两银子,把上元节驻军情报卖给了我,然后又偷偷将此事送到了东营,借东营统领任川之手,送到了蔡伦的手中。” 听到这里,范奎终于有了反应。 “难道!难道你早有计划!你一开始来黑市,就是为了利用我!”范奎张大了嘴,喘着粗气,“怪不得......怪不得你当时无比嚣张,直说要去银面军府打劫......” 看见范奎慌乱的模样,江离得意一笑。 “范统领,这下,你可服气?” “呵呵,服气?若是蔡伦将军发现舆图已失,定会追查到底!到时候,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本少爷既然早有计划,自然不留痕迹,长明坊里那张舆图,少爷我只是临摹了一份而已。”江离摇着头,调皮地撅起嘴,“啧啧啧,你们蔡伦将军,这次可真是要吃瘪咯......” “呵呵,江离少爷,你可别小看我们银面军府,你可知盗窃舆图,是多大的罪过?!” “哈哈,范统领,事已至此,你还是想想自己的性命吧,据我所知,银面军未经允准,严禁私下交易情报,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这时,突然有个小厮跑进竹阁,江离一看,好像是他爹那边的下人。 “少爷,老爷说,堂上有客要你去见。” ...... 去前堂的路上,江离心中还在纳闷:原文里面,他没有写过上元节后要在府中接客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等他走进大堂,瞬间傻了眼。 “离儿,快来!” 宋定康朝着江离招手。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银面军府的蔡伦将军。” 第48章 哈哈,想不到吧! 看见蔡伦的那一刻,江离猝不及防地傻了眼,下一个瞬间,无数疑惑在他脑中飞旋跳跃。 他并没写过蔡伦上门作客,蔡伦怎么会来家里? 这是自动补充的剧情,还是他在盗图的时候引起了差错? 若是自动补充的剧情,为什么恰好在他盗图之后? 如果是他盗图引起的差错,蔡伦若是确定犯人是他,为何不直接持令上门抓人? 难道是蔡伦有了线索,但还不确定是江离,于是上门来暗中查探一下? ...... 千头万绪,搞得江离头脑昏沉,一时间如同电脑死机,直到身旁他爹的喊声将他惊醒。 “离儿,离儿!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见过蔡伦将军!” 江离这才有了反应,心想此时若是举止诡异,反而会引起怀疑,不如一如往常,做出一副闲散少爷的模样。 于是他强撑起笑容,装作无事发生,脚步轻盈上前,朝着蔡伦恭敬行礼。 “江离去年初入京中,便听闻了蔡伦将军的大名,今日有幸得以一见,确实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蔡伦也抱起双拳,笑着回了礼,“诶,江离少爷把我说得跟救世英雄似的,真是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介匹夫,踩了狗屎运,才爬上这银面军统领的高位,哪像宋将军,一生戎马,战功显赫,如今生有江离少爷这样能文能武的儿子,才是真正的福气啊!” 江离听到这段话,脸上虽然笑着,但却没有丝毫欣喜得意之感,因为他透过蔡伦的假笑,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莫名的敌意。 宋定康听了这顿美言,便立即展露笑容,跟个退休大爷一样,乐呵乐呵的,直言蔡伦会说话会做人。 江离心想:爹啊,儿子求您长点心眼吧,这蔡伦到家里来干嘛,是敌是友,都还不清楚呢! 紧接着,宋定康招呼蔡伦同他一起坐在堂上,虽然论说年纪,蔡伦比宋定康小个二十几岁,甚至不比江离大多少,但银面军和奔原军的统领在官阶上是同级,一同坐在堂上,合情合理。 而江离身为晚辈,自然是坐在旁侧。 身为家中主人,宋定康首先发话了。 “蔡将军,你今日来我府上,不会是专程来恭维我的吧?” “自然不是,”蔡伦放下茶杯,“说起来,将军您可别不高兴,晚辈今日,专为江离少爷一人而来。” 听到这话,江离坐在那里,不由得冒出冷汗,嘴里的茶味也变得无比苦涩。 而他身后的沉星也抿着嘴,开始警惕起来。 此间只有宋定康一人搞不清楚状况,只见他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扶着椅背,脑袋朝着蔡伦伸去,皱着眉头发问:“是不是我家这小子跑到街上犯了事,给你们银面军找麻烦了?!” “那倒不是!将军可千万别误会!” 蔡伦淡然一笑,接着话锋一转。 “将军知道,晚辈被调入京中之时年纪尚轻,如今三十不到,便成了银面军统领,朝中与我级别差不多的武官,皆是些四五十岁的老臣,大都对我嗤之以鼻、倍加打压,只有宋将军您对我关怀备至,提携有加......” “嗐!他们那是嫉妒!”宋定康一拍桌子,直为蔡伦打抱不平,“他们那群老臣,仗着几十年前的乱世,赢了一点军功,便居功自傲,看不起这看不起那,你都别往心里去!” 宋定康说着说着,更是义愤填膺。 “你听着,如今的帝京中,手握大权、叱咤风云的人是你,备受陛下赏识的也是你,短短七年功勋无数的人还是你,像穿山越漠的那些个老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居然还有心力来打压你,真是愚不可及!” “将军此话有理,所以晚辈想在京中结交一些年轻的公子,去年,听闻江离少爷回京,晚辈当时便想上门拜访,不料差事繁多,忙到上元灯节结束才得空。” “嚯!原来你今天是为这事来的,好说好说!来,离儿,对着蔡伦将军,叫一声叔叔!” 蔡伦:“......” 江离:“......” 尴尬之下,最后还是蔡伦开口解了围。 “将军不可,既然是交友,自然是以同辈相称,况且晚辈也不比江离少爷大几岁,再说了,少爷是江老太太教出来的孙子,定是文采斐然,倒是晚辈要多向少爷学习。” 听到这话,江离更是警惕了起来。 宋定康更是欣喜,巴不得直接把两个人绑在一起。 “好好好!你们二人结为好友,今后在帝京也有个照应,有你管着这小子,本将军也图个心安!” 突然,蔡伦把手伸进衣服里,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摸些什么东西,最终,他从身上摸出一张纸。 江离心里一沉:这张纸上面,该不会写着我的罪状吧! 紧接着,蔡伦朝着江离开了口:“蔡某前两天写了一首诗,正巧今日要来拜见江离少爷,便把这诗带了过来,想请少爷品鉴一二,如何?” “嗐!品诗而已!”江离送了口气,“蔡将军直接念给在下听就行!” 这时,蔡伦嘴角一笑。 “那少爷请听好。” ...... “上元帝京灯如云,” “火树银花人同行,” “策马楼上不策马,” “长明坊中灯长明。” ...... 念完,蔡伦抬头一笑。 “少爷觉得,蔡某做的此诗......如何?” 江离的笑容凝固了,听到“长明坊”三个字,他已经明白,蔡伦定是有备而来!而他自己偷图的事情......可能已经暴露了! 即便如此,他也要强打精神,撑住脸色,不能漏出更多的破绽。 他调整好了心态,正准备点评一二,不料是他爹先开了口。 “好诗!” 宋定康一把抢过了蔡伦手中的诗,拿在手里,细细品鉴。 “策马楼上不策马,长明坊中灯长明......写得好!蔡伦,你小子藏得够深啊......我本以为你只是一介武人,没想到连写诗作词也毫不逊色!” “将军谬赞了。” 接着,蔡伦和江离都没有料到,宋定康读完诗后,兴致大发,对着江离,拿着蔡伦的一堆功绩,嘴里滔滔不绝,一讲就是半个时辰。 要放在现代,江离就是自家不争气的儿子,而蔡伦就是回回考满分的“别人家的孩子”。 只见宋定康从西海盗贼讲起,说蔡伦是如何嗅觉敏锐,然后讲述了七年来,京中银面军的作战,说蔡伦是如何屡破奇案,一直讲到蔡伦成为银面军统领,身负重任的今天。 最后,宋定康还余兴未了,对着江离一阵教诲。 “离儿,你听了这么些,可别以为你蔡伦大哥只是靠一只鼻子,就有如今的地位,要本将军说,他最厉害的,还是设置陷阱的本事!” 突然,宋定康看向蔡伦,像是对什么颇为好奇。 “蔡伦,之前便听你说起过,你研制了一种药水,说是抹在门上,只要有人靠近,衣服上便会沾上特殊的气味,而这气味,只有你一人闻得出来,此事可是真的?” 听到这话,江离大惊失色,直接看向了蔡伦。 只见蔡伦淡定地回着话。 “没错。” 蔡伦突然转头,眼睛紧盯着江离,嘴角一笑。 “确有此事。” 第49章 你居然好这口? “确有此事,而且此药已经完成,于去年年底开始投入使用,如今银面军管辖的数个据点,大至每一扇密门、小至每一个箱锁,都已经抹上了这药水。” “那你这药水效果如何?”宋定康好奇地问道。 “哈哈,此药是晚辈苦心钻研、呕心沥血而成,只要有人沾上,七日以内,经久不散。” 说这话的时候,蔡伦紧盯着江离的眼睛,脸上隐隐约约展露出得意。 而坐在下方的江离已经是提心吊胆,只能默默地听着他爹和蔡伦互相吹捧的对话。 如果说,世上真的存在寒冰炼狱,那江离觉得自己已经身陷其中。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虽然不知道这药水的存在,但他自从长安坊回来后,三天内也洗了不少次澡了,换下来的衣服应该也都洗过了。 要是蔡伦在上元节当日就来查探,或许还会有所发现,可这都过了三天了,此时登门又有何用? 话说回来,若他身上真有气味,这蔡伦一进门便能闻到,何须费时费力地打嘴炮,还拿长明坊作诗一首来试探他。 可蔡伦既然来了,江离就不得不防,于是他准备和身后的沉星交换一个眼色,让她留意一下。 不料他一转头,沉星这丫头早已没了人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江离心想:这丫头该不会是被蔡伦的药水吓到,然后提桶跑路了吧! 他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思考,思绪就被蔡伦打断。 “江离少爷,你还没说说我的诗词如何呢。” 没想到,话题岔开了这么久,蔡伦还惦记着让江离评诗的事儿。 于是江离故作镇定,一句一句点评起来。 “上元帝京灯如云......短短一句话,道明了时间和地点,灯如云三个字,如同一只妙手,直接把帝京的灯景拉到了人的眼前,甚好。” “火树银花人同行......上一句讲宏大的远景,这句讲的是街上的近景,火树、银花、行人,三个意象足以诠释街上的热闹。” “至于这后两句......” 江离假装抬头望天,做出思考的模样。 “恕江离愚钝,帝京之大,千日亦不能观全也,江离刚入帝京不过半年,对这帝京的地名还不熟悉,敢问蔡将军,这策马楼......是座干什么的楼?而这长明坊......又在京中何处?意味着何事?” 江离这招使得不错,蔡伦一听,脸色瞬间暗淡了下来。 反问之下,蔡伦更是支支吾吾,硬是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江离没有猜错,这诗也是蔡伦瞎写的,只是借着上元灯景,硬生生把长明坊给套了进去,没想到江离一反问,他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额......这策马楼,是西市里面做北原餐食的酒楼,上元节时我巡查路过,见楼中热闹,便写了下来,至于这长安坊......嗯......也甚是漂亮!对!甚是漂亮!” 看见蔡伦诡辩的样子,江离差点绷不住笑。 他由此可以确定,蔡伦顶多是对他有所怀疑,却苦于没有证据,此番上门,明面上是拜访他爹、再与他结交,实际上蔡伦心里暗怀鬼胎,想要试探他,或许还想收集证据。 蔡伦好不容易把江离的反问解释过去,算是蒙混过关,接下来,他便试图把话题扔到江离身上。 “江离少爷不愧是江老太太一手教出来的孙子,对诗词有着真知灼见,我这随手写的一首诗,拿到少爷面前,真是献丑了。” “哪有!”宋定康听不得这种自贬的话,立即跳出来为蔡伦解围。 “蔡将军,我们中州的武官,皆凭武艺战功安身立命,不通诗词歌赋的有之,不知文人俗礼的有之,若放眼边疆,大字不识一个的兵士更是数不胜数!武官里面,像你这样还会写诗的人,少之又少!” 听到这话,蔡伦始料未及,受宠若惊。 而江离则是脸上笑嘻嘻,心想到底谁才是宋定康的亲生儿子。 这可不是蔡伦上门的目的,只见他又把话题强行一转,扔到了江离的身上。 “听说江离少爷不仅富有文采,连武艺也不再话下,若是宋将军允准,晚辈想同江离少爷切磋一把,不知将军你可否同意?” 直到这时,江离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蔡伦动机不纯,见事情不妙,他准备起身,借机推脱,不料,他爹豪爽的嗓音先一步响起。 “好!这有什么问题?年轻人多切磋一下武艺,定会有所长进!不过......”宋定康表情暗淡了下来,“不过老夫今日聊了个尽兴,现在也有些累了,你们这切磋,老夫就不奉陪了......” 接着,宋定康扭头看向江离。 “离儿,待会儿和蔡将军比试,一定要点到为止,等比试完了,好生把蔡将军送出府。” 宋定康把话一放,搞得江离再无回旋的余地。 无奈之下,他只好接下了蔡伦的武艺切磋。 半刻钟后,两人已经面对着面,站在了竹园里的空地上。 园里下人们爱看热闹,或是躲在草木后面,或是藏在假山之间,都想看一看,自家的少爷和这银面军府的统领,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对于胜负,江离心里倒很是坦然,毕竟他武功只有五境,只要不输得太难看,不在下人面前丢脸就行。 不过,比试之中,还是要防范这蔡伦的那只鼻子,最好不要让他过于近身。 两人站定之后,蔡伦先伸出了手,摆出了架势。 “江离少爷,请。” 下一秒,两人开始交战。 蔡伦攻势凶猛,拳脚迅捷。 而江离这边则是身法灵敏,巧妙回避。 打着打着,江离发现,不知何时,蔡伦的手已经由拳头,变成了利爪的形状,而且每每出爪,直指他的衣服! 难道......这蔡伦是想......卧槽! 江离心中大呼不妙,赶紧向后退去。 可惜为时已晚。 只见蔡伦以雷霆之速伸出他的爪子,揪着江离的领口一拉。 哗—— 下一秒,江离愣在那里,上衣已蔡伦撕去,露出结实的上半身。 而蔡伦这边,则是以惊人的手速,把江离的衣服凑到鼻前,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深深一吸! ...... ...... 围观的下人无不傻眼,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这蔡将军......这......这是在干什么!” “他撕了少爷的衣服不说,怎么还闻起来了?!” “这......这是不是变态啊!” “堂堂银面军的统领,居然好这口!” ...... 蔡伦闻完江离的衣服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搞得场面更是尴尬。 众人辣眼的视线之下,蔡伦却厚着脸皮,淡然发话,仿佛想要破罐破摔。 “江离少爷,多有得罪,是我出手失了分寸。” 看到蔡伦死皮赖脸的模样,江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沉星手里提着一个盒子,从竹阁里面走了出来。 “少爷!你怎么裸了!” “没事,刚刚和蔡将军比试了一场,出了点意外,你去取一件干净衣服给我便是。” “哎呀少爷,这可不巧了,上元节前下过一场大雨,府中的井水甚是浑浊。”沉星拎了拎手上的盒子,“这不,少爷三天前换下的衣服,奴婢都还没来得及送去洗呢!” “什......什么?!” 蔡伦和江离同时睁大了双眼,看向那个装着衣服的盒子。 江离杏眼圆睁,心中连连叫骂。 “早不洗晚不洗,为啥偏偏在蔡伦上门的时候拿去洗!” “沉星这傻丫头,可要把我害惨啦!!!” 第50章 用毒高手 说时迟那时快,蔡伦手速惊人,朝着沉星手中的盒子伸去,就连身为网文码农的江离,手速也稍逊一筹。 江离还未来得及阻止,沉星竟然无比坦然,直接松了手。 他望向沉星的眼睛,里面竟然有一丝得意。 哈? 难道这丫头准备把他一卖,再转头向蔡伦投诚? 蔡伦抢到盒子后,连忙退出几步,再把盒盖儿一掀,拿出江离三天前换下的衣服,凑到鼻子面前...... 梅开二度! 这场面谁顶得住?可谓是千古难得一见! 竹园里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草木后面,假山之间,下人们的干呕声四起。 江离可不觉得恶心或是好笑,因为此时此刻,是他穿越半年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生死关头! 若是真如沉星所说,这衣服三天没洗,加上蔡伦所说,他那药水七日不散...... 那江离可就真的完蛋了! 所以他在思考,思考着无数脱身的可能。 金蝉脱壳、借刀杀人、关门捉贼、瞒天过海、李代桃僵、走为上计...... 无数的计谋在江离脑中飞旋,可是没有一计,能在此时此刻挡住蔡伦的鼻子。 再说了,蔡伦身为银面军统领,后面的剧情里出场次数众多,江离也不能一把将他杀掉啊! 无计可施之下,江离心中仿佛生出了千万根刺,扎满了他的全身。 众人注目之下,蔡伦拿着衣服深深一嗅,随后皱起了眉头。 此时,江离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谁知下一秒,蔡伦白眼一翻,竟然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口吐白沫! 江离见状,赶紧跑了过去,急忙把衣服收到盒子里,紧接着查看蔡伦的情状。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我三天没洗的衣服给臭晕了?” 可这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江离连忙呼唤下人,可沉星插了进来,使了一个眼色,稳住了江离。 “少爷,直接把蔡将军送回银面军府即可,就说他在切磋之时,化用内力过于猛烈,一时晕了过去。” “可是他都已经口吐白沫了,怕是快死了!”江离一时慌张,顾不得沉星的提议。 这时,沉星又朝江离使了个眼色。 “奴婢待会儿自会解释。” ...... 就这样,荒唐的切磋画上了句号,蔡伦已被送回银面军府,竹园里围观的下人也都被封口,沉星拿了一件干净衣服给江离穿上。 江离这才意识到,有关洗衣服的事情,是沉星撒了谎。 “丫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星鬼马一笑,开始细说她的骚操作。 “当时站在堂上,奴婢一听到药水的事情,便心知肚明了,那蔡将军定是冲着闻味道找证据来的!” “所以奴婢悄悄退下了,跑回了竹阁里,少爷三天前换下的衣服确实已经洗过,就怕他那药水过于猛烈,但奴婢转念一想,与其藏着掖着,不如趁机反将一军,所以奴婢......耍了一个花招......” “因此,蔡将军闻过衣服以后,才会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江离大吃一惊,“你是说,你在衣服上面下毒了?!” “不错,这毒此前在凤尾楼也用过,奴婢瞧着好用,前几天去墓市找范七郎的时候,顺便又买了几瓶,没想到正好派上了用场!” 江离想起来了,沉星所说的,应该就是墓市里那个惨白脸卖的屁毒!他当时还不屑一顾,没想到这屁毒,还真挺牛的。 这时,二人听到里屋传来沉闷的喊声。 “糟了!少爷,范七郎还关在里面呢!” 江离给范奎解开了绳索,把他嘴中的布条摘下。 “范统领,事发突然,多有得罪了。” 范奎把脸一横,甚是不悦。 “哼,如今你手里握着我的把柄,要威胁要逼迫,直说便是!不用拐弯抹角!” “范统领言重了,威胁逼迫倒是不至于。”江离淡然一笑,“若本少爷没猜错,范统领之所以私自潜入地下墓市,是为了打探前朝余孽的情报吧?!” 听到这话,范奎惊得口齿不清。 “你......你......你怎么知道!” “哈哈,少爷我携郡主婚约进京,自然有所准备,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无关紧要。” 江离深深地望着范奎的眼睛。 “如果范统领可以归我所用,那我自是感激不尽。” “哼,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没想到你一个初来帝京的少爷,已经在筹划着夺嫡之事了,说吧,你投靠的是哪位皇子?” “少爷我辅佐的皇子,并不在帝京之中。” “放屁!如今永帝陛下初露退位之心,有野心有名望的皇子尽皆回了帝京,参与到夺嫡纷争之中,你定是信口胡说,想要愚弄于我!” “范统领,别跑题了,夺嫡什么的,都是后话了,现在还是来说说你如何为我效力吧。” 见范奎一声不吭,江离就当他默许了,接着一条一条细数过来。 “第一,你们银面军密报司得到的密报,你要及时抄送到我这里。” “第二,你私下里在墓市打听到的情报,也要抄送给我。” “第三,你在墓市里卖情报赚的钱,我们五五分成,如何?” “噗!” 范奎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岂有此理!你这少爷,不仅要情报,还想要分成?照这么说,你什么都要了,那我能得到什么?!” 江离笑了。 “首先,你能得到奔原军府的庇佑。” “不需要!范某自有银面军的庇佑!” “其次,你能得到本少爷的关心。” “呸!你的关心,扔给狗都不要!” “最后,若本少爷查到前朝余孽的情报,便会告知你。” “......” 范奎安静了下来,心想这少爷刚进帝京,便知道了地下墓市,还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虽然他嘴里总是胡扯一通、谎话连篇,但收集情报这方面,确实有点真本事......这样想来,与他合作,未尝不可...... “好!一言为定!” 如江离所料,听到“前朝余孽”四个字,范奎一口答应了下来。 “范统领爽快!那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既然如此......”江离突然话锋一转,“三日之内,我要知道西市里所有商铺的情况,这西市本就是范统领管辖,想必应该不难办吧?” 听到这话,范奎一声不吭,只是行了个礼,然后离开了竹园。 江离满意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看样子,范奎应该是默认了。 ...... 银面军府,天色渐晚。 蔡伦在自己的房间醒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回旋着在奔原军府竹园里的场景、以及那剧烈的屁味儿。 他拍了拍脑袋,慢慢缓了过来,心情依旧复杂。 话说,这江离的衣服上面,怎么那么冲一股屁味儿?堂堂奔原军府的少爷,也太不检点了! 此番前往奔原军府,无论是诗词试探,还是身上的气味,江离都没露有破绽,难道......长明坊中的相思草味道真的与他无关? 这时,另一种味道慢慢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没错,今日走到了奔原军府的竹园里面,依稀间可以闻到,那座竹阁里,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熟悉是熟悉,可一想,又突然想不起来了。 蔡伦抓着头发,努力地回忆着那种味道。 ...... ...... 这味道......好像是......银面军里的某个人? 第51章 看看别人家的主角 帝京舆图一到手,城中九十六坊的局势在地理上变得清晰起来,江离日后的行动有了根据,才能尽可能地防止差错的发生。 可他拿到这图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防止差错,更是为了揪出差错。 原小说中,帝京剧情复杂,出场人物众多,要是因为江离笔下的失误,导致某个人物缺了胳膊少了腿儿,或是眼睛上面长了嘴,这可就难办了。 江离掐指一算,四月的诗会,五月的武会,是他在帝京官家子弟面前初露才华,展现身手的时机,在此之前,他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需得把京中官家的人尽数摸清。 可要真的说起来,此事甚是难办。 市井之间的店主商贩,还能靠着范七郎和曳影打听情报,然而,这官家府邸,可不是那么好混入的。 此前不过是潜入一个银面军府,就费了江离好大的心力,如今帝京里那么多府邸,难道要他一个个去详细计划吗? 自然不可能。 所以他在思考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也就是捏造一个名头,一个不会引起差错,又能隐藏自己身份,还能光明正大潜入各个府邸的名头......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首先要做的,就是换掉他这张少爷的脸...... 天色已晚,四下寂静,竹阁外面只有虫鸣之声。 竹阁内烛光昏黄,时有阴风吹入,引得灯影飘摇。 江离盘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桌上,双手合十竖在嘴唇之上,双眼失神,陷入沉思。 突然,一个黑脸光头出现在他的眼前。 “哎哟卧槽吓老子一跳!” 江离双手握拳,缩于胸口,定睛一看,来者是范七郎。 “范七郎!”江离怒喊道,“大晚上的,你来送情报,白脸来就是!黑着个脸是想吓死谁!” 范七郎顶着一张黑脸,一下子拉黑了脸,但江离看不出他是黑了脸,还是没黑脸。 但接下来他的语气,让江离明白,他心中不快。 “江离少爷,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范七郎轻蔑地回话,“我和你的交易,是暗中交易,难道我要穿着军服,带着银面,原模原样来见你吗?” 范七郎说话的时候,江离看见他黑脸上的白牙一张一合,如同邪典动画,很是渗人。 “伪装是可以伪装,可你这......也忒惊悚了一点......” “嘿,你这少爷,我辛辛苦苦来给你送情报,你还挑剔我的模样了,跟你讲,所谓易容之术,本就不讲究美观,只要能够变换模样,掩人耳目,达到目的就行了,还挑剔个啥。” 听了这段话,江离重拾了实用主义原则。 “你说得有道理,若能变换模样,掩人耳目......嗯?” 江离桌子一拍,“我去,这不正好吗!” 接着,他连连招手,把范七郎唤来身边。 “你既然会易容之术,那快帮我看看,少爷我这张脸,怎么变才好?” “在下都说了,易容术的模样,要取决于易容的目的。不是随便就能确定的,比如我在墓市里做情报生意,就要装扮得神秘一点。” “哈?神秘?”江离无奈一笑,“老哥,你是不是对神秘有什么误解?你这黑脸光头,也叫神秘?” “之前你来墓市找我,看到棺材里面缓缓坐起一个黑脸光头,你难道不觉得神秘?” 江离:“......” “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了!”江离一挥手,开始盘算起他应该扮成哪个势力,使用哪个身份。 而这个身份,最好是在他掌握之中。 首先,奔原军府的身份需要掩藏,自然要果断排除。 其次便是凤尾楼,可凤尾楼行事的都是女人,且身份也不适合,总不能扮成凤尾楼的乐妓往别人府里跑吧! 还有一个选项,是范七郎手中掌管的银面军西营,如果江离扮做银面军,就可以用查案的名义进入各个府邸。 问题是,蔡伦刚刚吃瘪不久,必定对江离有所忌惮,这时用银面军的身份行事,极有可能引起觉察...... 此外,官清寺人的身份不错,而且官清寺卿严沧是江离外祖母的学生,对他们江家感恩戴德。 可惜,严沧的设定是正人君子一个,公堂上判案向来都是公私分明,就算江离私下去求他,也不见得能捞到好处,甚至可能引得严沧直接翻脸,要把江离这无法无天之徒逮捕入狱...... 江离进京快到半年,手里就这些个棋子,再怎么下,也下不到别人的府里去...... 思来想去,竟然没有一个身份合适。 当然,就算不能易容,还可以用绣笔开锋,造一个隐身挂。 可问题是穷,进一家府邸,就要隐身一次,粗略地算下来,怕是要有个十万两银子才能成事...... 江离现在本就没钱,更别说花钱。 如今赚钱才是大事啊! 无奈之下,他不免丧着脸,垂着头,心中连连叹气...... 唉,好不容易,从一个苦逼扑街作者,穿越成了少爷。 可如今,要身份没身份,要钱没钱。 早知道,就不写这穷少爷的故事了...... 话说穿越前,平台上最火的那些神医文,里面的主角,个个医术通天,妙手回春,因而受人敬仰,财源滚滚...... 看看别人家的主角!可谓是要身份有身份,要金钱有金钱,活脱脱的人生赢家啊! 无论怎样,比他这破落少爷可好多咯! ...... 等一下, 神医......财源...... 江离睁大了眼睛,一拍桌子,倏地站起身来,吓了范七郎一跳。 没错,他想起来了。 除了奔原军府、凤尾楼、官清寺和银面军西营以外,他手里还有一个筹码。 “医术通天,妙手回春......临泽观!” 第52章 道士下山 “你想变成临泽观的道士?!” 江离本以为是简单的问题,范奎却表现得十分惊讶。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江离少爷,临泽观深受皇上庇佑,冒充临泽观的道士可是大罪!” “嗐,什么大罪......”江离毫不在意地搔搔头发,“照你这么说,之前本少爷擅闯长安坊也是大罪。” 接着他把头一歪,露出脖颈。 “你瞧瞧,少爷我这人头,落地了吗?” 看着江离无法无天的样子,范奎摇摇头,叹了口气。 “犯罪的事情暂且不讲,江离少爷,你可知道,临泽观的道士都是什么样子?你又该如何易容?” “不就是穿一身道袍,头顶一朵上清芙蓉冠,拿一根扫帚,走路的时候步子小一点,说话的时候语气装一点......嗯......大概就这样咯?” “哎哟,这些都是外在!易容之术,不仅在其表,更在其里!” 看见江离对易容之术一窍不通,范奎莫名着急起来。 “不说别的,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手随意乱挥,脚随处乱放,脸上浮躁,贪欲未解,说话刻薄,牙尖嘴利,不论谁看,都是活脱脱一副纨绔少爷的模样!” 听到这话,江离立即学着一年级小学生的模样,严肃神情,在桌前端正而坐。 “范统领,你看这下如何?” 范奎看了,无奈之下乖乖闭上了嘴巴。 “算了,江离少爷,我这就给你易容,至于后面的事,你自求多福吧!” 范奎下了一番功夫后,江离的脸型变得瘦削,脸色变得惨淡,看上去好像十年没吃过肉,眉眼淡化低垂,显出高深之意,嘴唇也变得轻薄,仿佛要缓缓吐露世间真理...... 江离照着铜镜,惊叹着易容术出神入化的效果。 “妙啊,妙啊,范七郎,怪不得你能在墓市隐匿身份这么多年。” 范奎并未因称赞而欣喜,反而是忧心忡忡 “你要切记,易容术只能塑形,不能塑神,你之后行事一定要稳妥,如果暴露了真容,我也救不了你。” “行行行,少爷我都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 第二日早上起来,江离看见脸上的易容没有变化,便安心前往了东郊。 此时此刻,还没进任何一家府门,江离就发现,这易容术很有效果。 因为他刚走到临泽观门前,就被新的守门道士拦了下来。 “你是哪来的道士!为何穿着城里公子的衣服?!” 江离心中一笑:不错,单凭这张脸,就能让人误认是道士了,看来范七郎果然有两把刷子。 随后,他对着守门道士恭敬作揖,“道长,我是你们甘泉师兄的好友,今日特来拜访。” “您只需进去给他通报一声,就说......”江离眼睛一亮,“该治病治病,该撒谎撒谎。” 就这样,江离凭着三言两语进了临泽观。 当他出现在甘泉面前的时候,对方吓了一跳。 “你......你是江离少爷?” “怎么,几个月不见,甘泉道长看不出我的长相也就罢了,就连本少爷的声音也忘了?” 甘泉走了上来,看了两眼江离瘦削的脸庞,露出哀怜的表情。 “您这是在豫王府受了虐待吗?唉......贫道早就觉得,少爷你身为异国之子,入赘豫王家不是好事......” “呸!云安郡主尚未成年,少爷我还没入赘呢!” “那您是被宋将军饿成这样吗,唉......少爷你身为异国之子,不受父亲待见,也是常事。” 江离:“......” “废话少说,”江离找回了精神,开门见山,“本少爷今天来临泽观,是有事要办。” “少爷直说便是,我临泽观人之所以能保住性命,全靠江离少爷神机妙算,无论什么要求,我们都应” 看到甘泉这般配合,江离便直接开了口。 “第一,我要伪装成临泽观的道士,所以需要你们临泽观的道服。” “没问题!我们这道服虽是宫里的绣工定制的,但江离少爷想要,也不是难事。” “第二,你们临泽观独家的清心丸,先给我来个五十瓶!” “这清心丸......不过是养身的药物,并无治病之效,少爷要这么多......所为何事?” “你问这么多干嘛,少爷我又不是问你要毒药。” “好好好,待会儿我差人给少爷送到马车上。” 接着,江离眼神锐利,说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第三,我要临泽令。” 听到“临泽令”三个字,甘泉明显慌了神。 “这临泽令......如今确实在贫道手中,给少爷......也不是不行,可是......” 看见甘泉有所疑虑,江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有什么顾虑,直说便是。” “这临泽令是皇帝亲赐,也是临泽观权力的本源,若少爷拿去现于民间,恐怕......恐怕会引人注目。” 江离坦然一笑,“这你不必担心,你只管把临泽令给我,到时候我自会小心行事。” ...... 下午,穿山军府。 “老爷,外面来了一个道士,自称临泽观的人,说要来问诊。” “临泽观的人......来问诊?笑话!这天下谁人不知,皇室要想找临泽观问诊,尚且亲自登门,临泽观的道士又怎会主动上门,到我这武官家里来?” “不过......那道士拿了一个令牌自证。” “那令牌长什么模样?” “令牌正面是,中间一朵碧水青莲,下有临泽二字,背面是一只四爪金龙。” “碧水青莲,四爪金龙......果真是临泽令!” 孙炳大惊。 “快!快把那道长请进来!” 第53章 财神到 江离站在穿山军府的门前,放眼一看,不得不感叹,这穿山军府确实是大富大贵之家,三间朱红大门,六头兽面锡环,八根硬木圆柱,气派非凡。 而门前这两座栩栩如生的石狮,更是有些说头。 这两头石狮本该立于忧山国禹城的官府门前,当年孙炳七战七胜,连破忧山数城。这最后一战,在忧山的要地——禹城,占领禹城,便可直指忧山京城,因此永帝对此战无比关切,对孙炳寄予厚望。 谁知孙炳统领着三万穿山军,一个时辰便突破了城门,势如破竹,等天黑时,已将全城占领,禹城的军兵已尽数被俘。 此后忧山以丰厚条件向中州议和,永帝欣然接受,于是命穿山军从禹城撤回。 孙炳退兵之时,瞧着禹城官府门前的石狮雕刻得极其生动,便用千里快车将这两头石狮送回帝京,作为战利品献给永帝。 永帝见后大喜,因孙炳劳苦功高,又把这两座石狮赏回给了他,如今便立在穿山军府的门前。 江离盯着那石狮子看了两眼,看着看着,这狮子仿佛要变作活物,可见雕刻之人手艺之精湛。 这时,刚刚进府通报的下人出门来回话了。 “道长!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下人面色红润,语气激烈,仿佛在迎接财神爷。 江离心里鬼笑:不要意思,今天,你们穿山军府才是本少爷的财神。 一进大门,一条青灰的石板路直指着厅堂,路边设有草木亭台,花香正浓。侧廊的冰裂纹木窗干净爽朗,刻有雄狮的圆柱显露威意。正厅有八面暗红色的扇门,中间四面开着迎客。 江离学着道士的姿态,手拿拂尘,抬头挺胸,脸上似笑非笑,稳步走了进去。 一进厅门,孙炳的屁股便离开了上座,赶着过来朝江离行礼。 “拜见道长!” “万万不可!”江离见状,连忙上去扶住孙炳的双手,将他请回原位。 “孙将军乃国之重臣,官居二品,贫道一个山野俗人,无官无职,受不起将军这一拜。” 孙炳沉稳反驳道:“见临泽令,如见清泽道人,道人乃陛下之兄,臣子怎敢有不拜之理?” “哈哈,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人人皆知,不过我们师父早已退去朝中官职,久居深山,他老人家如今最忌讳的,便是朝中的繁文缛节,所以......” “清泽道人说得极是!不过......”孙炳伸着脖子,眼神极其认真,“临泽观一向不与朝中官员来往,今日道长持令来我穿山军府,所谓何事?” “道人算着中州立国已有三十年,如今帝京百官内,半数皆是开国老臣,有的年老体迈,有的病痛缠身,因此道人特命贫道进京,前往各个府邸登门问诊。” “清泽道人慈悲之心!可是......”孙炳眼神飘忽不定,似有疑虑,“可是陛下曾下令,临泽观只治皇亲国戚,本将军虽有战功加身,但还是不够格啊......” “将军放心......陛下只是禁止你们进临泽观,又没禁止临泽观人在外行医......不过,此次下山问诊,是道人自己的意思,陛下尚且不知,所以此事还请将军保密。” 孙炳一听这话,立即振奋起来。 “道长放心!道长今日之言,哪怕一个字,也不会传出我穿山军府。” “将军明白就好,那就把府中贵人请到偏厅,又贫道逐个问诊,如何?” “好好好!道长快请!” 半刻钟后,偏厅内,江离对面,坐着孙炳和他的大夫人周蕙。 这时,江离一边调出脑中的人设资料,一边朝着面前的二人比对。 很好,这两人身体正常,没少胳膊没少腿,说话也正常,既不是哑巴也不口吃,精神也正常,没有胡言乱语,满口喷脏。 不过话说回来,这孙炳除了大夫人,还有二夫人,甚至还有一堆小妾,怎么现在就俩人? 难道是他一不小心把其他人都给写死了? “敢问将军,府中......就您和大夫人两个人吗?” “道长有所不知,我有一个二夫人,回娘家探亲了,明日或是后日才回来,至于其他几房,尚且年轻,又无名分,就不劳烦道长了。” 这时大夫人周蕙笑了笑,对自己独占好处的事情十分满意。 可江离转念一想,这孙白晨......又去哪儿了? “将军,那您的子女......” “哦对,我膝下还有一个愚子,清早便出了门,不知在外面哪里鬼混去了,请道长见谅。” 江离心想,孙白晨暂且不用考察,唯独需要看看这二夫人的情况,姑且先把眼前的事情办完,等她回来再说吧。 “贫道懂了,那将军和大夫人,你们谁先?” 孙炳看着身旁的周蕙,回道:“让夫人先吧,正好夫人这两天咽喉有些疼痛。” 于是江离伸出右手放在周蕙的手腕之上,又举起左手二指装模作样地捏着自己的下巴,最后略微皱起眉头,引起她的注意。 “道长,恕贫道直言,您的身体......不太妙啊......” “啊?!”周蕙瞪大了双眼,“到底是何种病症?还请道长直言!” “此病甚是罕见,名叫上呼吸道感染。” “上......呼吸......什么染?” “夫人,您发病之时,是否经常打喷嚏、接着是鼻塞?” “没错!” “这两天,您是否咽喉肿痛,声音嘶哑?” “确实如此!昨天我甚至都说不出话来!今天稍微好些,也不知明日是否会复发。” 这时,孙炳眉头一皱,在旁边插进话来。 “道长,我听着你的描述,怎么感觉我家夫人的病......有点像风寒啊?” 江离:操,要被拆穿了 江离脑子转得飞快,看来仅凭一个玄乎的病名,还不能把这对夫妇糊弄过去,还需把这病说得更加离奇,更加诡异才行。 于是他大嘴一张,喊道:“区区风寒,怎能和上呼吸道感染相提并论!” 接着,他跟说书的人一样,绘声绘色讲起病情。 “夫人这病,可是由病毒引起!何为病毒?你们可有把它想象成极其微小的虫子,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有无数只虫子正在夫人的喉咙里爬!” 听到这话,周蕙立即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副将死之状。 孙炳更是急得站起身来,“道长!这上呼吸道感染如此凶猛煞人,到底该如何医治啊!” “将军和夫人莫急,此病虽然听上去猛烈,但治起来十分简单。” 江离拿出从临泽观要来的小药瓶。 “此药,乃我临泽观独家秘制,汇聚世间罕有的药材,只要不是垂死之症,无论哪种病痛,吃下此药,不过半月,皆会恢复如初。” 江离从瓶中倒出两粒,送给周蕙服下。 这时,如江离所料,孙炳盯上了他手中的这瓶神药。 “敢问道长,这药......可否多给一些,是这样,我家中还有一个老母亲,远在南边的历城养病,我想要一瓶送去给她老人家。” “这个......可是可以,但是......”江离故作纠结,“后面贫道还要去许多官员家里问诊,若用完了,就得回临泽观里取药了......” 孙炳见有机可乘,便拼命朝着江离使了几个眼色,贴在江离耳边轻声说道:“道长手里这瓶神药,本府愿花一千两银子买下!” 江离为了提高价钱,又故作思考,推拉上半刻钟的时间。 孙炳果然耐不住性子,直接开口:“只要肯把此药卖给本府,道长您怎么定价都成!” 既然孙炳都开口了,江离自然也不客气了。 “一口价,三千两。” 第54章 我说你有病,你就是有病! “三千两”的开价一出,江离本以为孙炳夫妇会面露难色,没想到孙炳喜上眉梢,桌子一拍,一口答应了下来,甚至还无比感激。 “道长愿意舍药,本府感激不尽!这三千两,值了!” 孙炳一把接过药瓶,又随身掏出三千两银票,塞到了江离手里。 三千两银票到手,掀起了江离心中贪财的波澜——这孙炳将军,问价的时候不还口,出钱的时候不犹豫,随手一摸就是三千两银票,看来这府里......哼哼,值得深挖一下。 江离正想把身上剩下的几瓶药卖给孙炳,突然,一个细长的身影走进厅内,打断了江离的发财计划。 “爹,娘,孩儿回来了。” 江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便知道是他的死对头,孙白晨回来了。 孙炳看见儿子回来,脸上冒出喜色,急忙招手把他唤过来。 “晨儿,快!快来拜见临泽观的道长!” 虽然不明所以,孙白晨也对着江离低头行礼,抬头之时,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这时,孙白晨的眉头一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吓得江离连忙躲开视线。 易容之后,出府之前,江离曾经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确认普通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模样。 接着他还拿沉星和木成舟试了试,沉星一开始没认出来,接着靠着身高体型认出了江离,木成舟一开始也没认出来,然后通过内力感应认出了江离的气息。 难道......孙白晨也通过特殊的方法认出了江离? 江离咽了一口口水,他尚未做好对策,孙白晨已经开口,准备发问了。 “敢问这位道长......” 听到“问”字,江离绷紧神经,眼神微颤。 “您来本府......有何贵干。” 呼—— 江离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孙白晨还是没能认出来。 他正要开口回答,没想到被孙炳抢了个先。 “晨儿,不得无礼!这位道长是清泽道人派来府里治病的!” “治病?临泽观什么时候愿意跑到别人府上治病了?”孙白晨将信将疑,“想我那二弟,驱车前往东郊拜访临泽观数次,都被挡在了门外,直到死,也没得到过临泽观半点救治。” 听到孙白晨拿着孙黑夜的死来说事,江离真情实感地沉默了,这时,孙炳愤怒地把桌子一拍,推进了剧情。 “住口!臭小子,你愈发放肆了!道长手持临泽令下山问诊,你怎敢在此胡搅蛮缠!” 经过亲爹一骂,孙白晨变得温和起来,不过,他心中的顾虑尚未消除。 “要不这样吧,道长,”孙白晨走到桌边坐下,撸起袖子,露出手腕,放在桌上,“你来给我把把脉。” 无论孙白晨用意如何,江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下定决心,待会儿就算胡编乱造,也要把他糊弄过去! 江离假意把脉,足足诊了半刻,终于在脑中编好了一套病症,随后轻轻叹气,缓缓开口。 “孙少爷这病......可麻烦咯......贫道认为——” “哈哈哈哈哈!” 突然,孙白晨莫名其妙大笑起来,打断了江离的话,搞得在场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道长啊道长,您可真会胡说八道啊,本少爷昨日才去回春堂拜访了薛神医,您猜怎么着,”孙白晨胸有成竹凝视着江离,“他说本少爷......根,本,没,病。” ...... 空气凝固了,孙炳夫妇嘴巴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白晨紧盯着江离的眼睛,期待着他的答复。 而江离脑中棋盘已乱,只能绞尽脑汁,另谋出路。 电光火石之间,江离有了一个反败为胜的法子。 他心中冷笑:孙白晨,既然你要逼我到如此地步,就别怪我无情了。 “呵呵......哈哈哈——” 江离也莫名笑了起来。 “孙少爷此言差矣,贫道说你有病,你自是有病。” “道长的意思是,回春堂里人人称赞的薛神医......是个庸医了?” “哈哈,也不全是,”江离畅然一笑,细细编来,“回春堂的薛神医是俗世之医,问的,诊的,皆是可察之症。而孙少爷的病,是心病,薛神医自然诊不出来啊。” “哦,本少爷患有心病?是哪种心病。” “忧虑屈苦之病。” “真是荒唐,道长又不是我,怎知我心中是否忧虑,是否屈苦?” “孙少爷有所不知,我临泽观诊病,不仅要看身体发肤之病,还要窥探心中的病魔,借此查探病因,因此,贫道不仅知道你患有心病,还知道你忧虑屈苦之病从何而来。” 孙白晨的心里早已认定这道士是个骗子,听他讲得这般玄乎,反而提起了兴趣。 “那请道长说说,我这心病是由何而来,少爷我洗耳恭听。” 江离清了清嗓子,拂尘一挥,细细分析了起来。 “孙少爷之所以忧虑,是因为此前办事不力,遭到了上主的贬低,孙少爷因此焦躁不安,害怕得不到重用,而这位上主......据贫道在你心中的观察勾勒......貌似......是位皇子?” 孙白晨大惊失色,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而江离这边还没有说完。 “另外,这屈苦,便是孙少爷之前,定是在毫无防备之时,被人莫名暴打过一顿!至于你被打的时间......让贫道算算啊......” 江离掐指一算,孙炳一家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江离的手指上。 “时间......大概在上元节前后,孙少爷,我说的可对?” ...... “神医!” 孙白晨一把跪了下来,吓了江离一跳。 即便如此,江离还是无比谦逊地将他扶了起来。 “孙少爷,这神医之名,贫道可受不起啊,贫道修为上前,临泽观内的师兄里面,比我医术高明的人数不胜数。” “看来临泽观比传言中还要神奇千倍啊!本将军今天也是大开眼界了。”突然,孙炳眼色一暗,话锋一转,“不过道长既然知道了我儿心中之事......” 江离察觉到了孙炳的话中之意,急忙挺着胸脯,做出保证。 “将军请放心!清泽道人早有明令,禁止临泽观中修道之人过问朝堂之事,今日贫道所言,自然不会流传在外。” 孙炳还不放心,对着江离步步紧逼。 “道长,若你不小心说出去了,那该怎么说?” 看到孙炳认真的模样,江离无奈一笑。 “哈哈,将军多心了,贫道要是将今日之事说了出去,不等将军上门,我便已被师父处置了。” “好!希望道长信守承诺。” ...... 风波过后,三人对江离只有崇拜之意,仿佛眼睛里面都要冒出星星。 盛情难却之下,江离留下吃过了饭,这还不够,孙炳一家还要让他留宿,江离想着,过一两日二夫人毛佩佩就回家了,到时候一并查看,省得来回折腾。 晚饭过后,孙白晨陪着江离在院子里遛弯,一路上问了江离不少长生保命之事,江离都随口一编,糊弄了过去。 突然,孙白晨停下了脚步,话锋一转。 “道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55章 眼熟 “道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孙白晨此话一出,惹得江离眼神一颤,双脚好似生有冰霜,顺着身子蔓延而上,直冲天灵盖,最后在脑中化作清凉和恐惧的波澜...... “道长?您可是身体不太舒服?” “哦哦......没有没有。”江离活动了下眼睛,回过了神,“孙少爷说和贫道在哪里见过,可贫道久居山中,连临泽观的门都甚少踏出,莫非......少爷是认错人了?” “也许吧,只是道长身上有股......怎么说......”孙白晨皱起眉头,捏着下巴,细想起来,“一股莫名的气质!对,气质!和我认识的一个人较为接近。” “孙少爷说的这人是谁?若真如少爷所说,与贫道气质相近,那贫道与他交个朋友,也是好事一桩。” 听到这话,孙白晨疑虑的脸色有所缓和。 江离心里得意一笑,他这一句话,一边是假装无辜,借机探听,一边是把自己从怀疑中摘出来。 “嗐,道长有所不知,那人是一个异姓少爷,虽与道长气质相近,但出身怪异,长在野蛮之地,根本不配与道长您这种世外高人来往!” 怪异......野蛮...... 江离心里颇为不满:他奶奶的,这孙白晨到底暗地里说了他多少坏话,这样下去,岂不坏他名声啊! 于是他决定更进一步,继续追问 “孙少爷说的......可是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 孙白晨瞪眼大惊道:“道长怎会知道此人名讳?!” “哈哈哈......贫道进京,本就是为了去各大府邸问诊,自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帝京官宦家的人员情况,贫道已经烂熟于心。” “道长不愧是神医!不仅医术高明,” 江离得意一笑,“而且啊,在来你们穿山军府之前,贫道已经走了一趟奔原军府,他家人少,诊起来简单,贫道便先去他家了。” “什么?!道人已经去过奔原军府了?” 孙白晨神情激动,连忙追问道:“那道人可否告知在下,这江离的身心......可有病症?!” “这江离少爷啊......” 江离舒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孙白晨聚精会神地听着。 “要说他的外在,眼睛炯炯有神,四肢强壮有力,走路沉稳矫健,吃饭如狼似虎,说话铿锵有力,做事生龙活虎......一个字总结,就是帅!不仅仅是帅,而是非常之帅,连我一个道士都觉得帅!真是一个奇人哪......” 孙白晨:“......” 他还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道长,那这江离可有心病。” “嗐,别提了!这江离少爷的心里,可是不得了啊......” 江离摆摆手,叹了口气。 孙白晨喜出望外,以为江离已经染上心魔,不料道士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失语。 只见江离望着夜空中的群星,娓娓道来。 “当时贫道窥探他的内心,哇,从未见过内心如此澄澈之人!既无阴谋,也无暗算,可谓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如同山间流淌的清泉,春蚕吐出的新丝......” “道长!停一停!” 孙白晨实在无法忍受有人在他面前给江离吹逼,于是一挥手,让江离的嘴停了下来。 “在下有些累了,想回房歇息,道长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无妨,你回去便是,贫道也是突然有感而发。” “那道长早点歇息,在下先走了。” 看着孙白晨转过身去,江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一件他尚未确认的事情。 “孙少爷!” 孙白晨听到喊声,回过头,“道长有何吩咐?” “没什么,贫道只是想起,准备下山问诊的时候,贫道曾查探过帝京各府的情况,记得孙少爷身边有一个侍卫,好像是叫......郑仁?” “啊,道长有所不知,这侍卫去年犯了大罪,已被我家乱棍打了半死,扔到乱葬岗去了。” 江离吐出一口气,安下心来。 看来情节并未因他产生变动,原文里,郑仁确实死在了乱葬岗里。 ...... 告别江离之后,孙白晨并未回房,而是借着夜色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孙炳躺在椅子上面,见孙白晨走进来,便挺起身子,仿佛一直在等着他。 只见孙炳一改平日温和的神色,脸上阴森可怖。 原来孙白晨天生的阴脸,是他们父子一脉相承。 “晨儿,为父看你白天的时候,就对这道士有所怀疑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了吧?” “父亲,孩儿只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算这道士真是临泽观的人,孩儿也怀疑他另有所图。” “你怀疑得不错,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也觉得他动机不纯。临泽观的道人来帝京办事之时,我曾见过几次,个个孤高自傲,不问世事,而今天这道士,仿佛空有其表,说话办事的风格,和临泽观人相差甚远......” “父亲既然已经发现了端倪,为何不一早把他乱棍赶出去?” “唉,孩子,你还是年轻,若他真是清泽道人所派之人,我们还是得小心对待......” “父亲,清泽道人虽然是永帝的兄长,但他早已不问朝事,手里也没握有实权,父亲为何把这老头放在眼里?就连老皇帝您不是也——” “住口!”孙炳一拍桌子,怒视着孙白晨,“这几年,你还是不懂低头做人的道理,简直毫无长进!” “孩儿知错了!”孙白晨跪了下来,一头磕了下去。 “孩子,你一定要记住,为父的大计,筹谋多年,绝不容忍任何差错!此时,你对皇室低声下气,有求必应。再过一年,我们整个孙家,将会扬眉吐气,留名青史!”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孙炳冷静了下来,走上前去,亲手把孙白晨扶了起来。 “孩子,起来吧,今天晚上还有一件事情,要你亲自去做。” ...... 深夜,穿山军府,客房。 孙白晨轻轻推开客房的门,见江离正在昏睡,暂时安下心来。 他接着白茫茫的月光,睁大双眼,急切搜寻着江离携带的行李。 “大胆狗贼!吾乃中州奔原股份有限公司的少当家!你竟敢来我们公司偷玉玺!” 孙白晨吓出一身冷汗,偷偷转头一瞧,只见江离还在梦境之中,想必在说梦话。 不过这梦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于是,在江离怪异的梦话之下,孙白晨着手搜寻起来。 “兄弟,听哥一句劝,别盯着织海阁的股票了,最近玉石市场需求旺盛,还是买青玉坊的股票为好......” “啥?你赔得裤衩都没了?那你可以来我们临泽观,我们这里缺一个人修空调......” “下一站,帝京西路,可换乘三号线,the next station is dijing xilu,the interchange with line3......” “甘泉,你瞄准一点,这把应该能吃鸡了......哎哟卧槽,你这蠢逼到底会不会玩儿啊?!” ...... 江离的梦话并未干扰到孙白晨,反而遮掩了他翻寻东西的声音。 一番搜寻以后,孙白晨终于摸到了江离剩下的那几瓶神药,他微微一笑,准备功成身退。 “孙白晨!” 听到自己的名字,孙白晨浑身一震,差点把药瓶掉在地上。 他缓缓转过头,果然是江离说的梦话。 只见江离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咂着嘴,缓缓磨出下一句话。 “孙白晨......早知如此......老子当初就该把你写死......” 第56章 以死相逼 孙白晨手拿药瓶,待在原地,尚且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江离的梦话,他更是觉得玄乎:把我......写死?这是何意?再说,本少爷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何想让我死? 孙白晨暗自叹了口气。 唉,兴许只是在梦里胡说八道吧,不过这临泽观的神医......睡相不好看,嘴里也不安生,真是稀奇啊...... 江离的梦话渐渐平息,喊声又起,接着他那聒噪的鼾声,孙白晨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便把偷来的几瓶药放在柜子深处,再用衣物遮掩。 “嗐,我这么紧张干嘛,”孙白晨无奈一笑,“就算这道士发现药丢了,还敢怀疑本少爷不成?” 于是他把灯一吹,被子一盖,安然睡了过去。 ...... “别......别杀我!侠士!等我下个月8号稿费结算了,一定把钱还给您!” “稿费?呵呵,笑话!你这本书已经扑成这样了,还有脸提稿费!欠钱不还的狗贼,速速受死吧!” “啊——” 江离大叫一声,惊醒了过来。 他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在回想着他在梦中被一剑穿喉的恐惧。 等他镇定精神,发现外面依旧是深夜,摸摸床边的温度,想必是在凌晨三点左右。 这时,江离借着月光,依稀看见了屋内的变动,他掀开牌子,爬起身来,摸向明显不在原位的行李。 “操,药被偷了!” ...... 江离往桌边的椅子上一坐,掌握了情况。 他不用想,就知道是孙炳一家搞的鬼,因为府中下人都被封了口,哪来的胆子敢私藏神药?就算是下人进屋子来偷的,估计也跟孙炳一家逃不了关系。 不过,孙家这招使得真妙,若拿着此事质问孙炳,他必定会随便找个家丁杀了顶罪,再对江离假意安慰。 江离虽然心里门清,但无凭无据,自然不好进一步质问,只能吃个哑巴亏,可他堂堂一个男主,就是冲着赚钱来的,哪有吃亏的理? 可他如今独自身在穿山军府,自己不好出去,外援又进不来,手边的资源有限,那该如何反败为胜? 突然,一段记忆钻入江离的脑子。 那是江离易容之后,离府之前,沉星拿着一个小瓶子走了过来。 “少爷,这次奴婢不能陪你一同出去,你独自行事,定要小心。” 她举起那个小瓶子,递给江离,“帝京凶险,这瓶毒少爷定要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江离拿起沉星递来的毒,眉头一皱,“丫头,你这该不会又是那个屁毒吧?这玩意儿麻烦得很,少爷我才不——” “少爷!”沉星红脸争辩道,“这毒是屁毒没错,不过是墓市那个卖毒小贩改良过的,无色无味,也不用喝下去再放出来,可方便啦!” “这腌臜玩意儿......还能有改良版?” “我不管!”沉星脸一沉,一把将江离手中的改良屁毒夺了回来,然后拉开他的衣领,一把将瓶子塞了进去,“这屁毒,少爷必须得带上!” ...... 江离坐在桌边,结束了回想,他赶紧起身搜寻着自己的衣裳,果然,里面藏有一个小小的瓶子。 他拿起这改良屁毒的瓶子,慢慢旋动。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嘴角一笑。 有了。 等天亮,看孙炳这一家怎么接招! ...... 用过早膳以后,孙炳一家三人便前往偏厅,等待着江离来给他们再次问诊。 谁知本该清净的院子里,竟然突然传出叫喊声。 “孙将军!大事不好了!” 只见江离惊慌失措地冲进偏厅,神色惊恐,手脚急促,全无一个神医的仪态。 “将......将军,贫道的神药......被贼人偷了!” “什么?被偷了?!” 孙炳一家三口,几乎是异口同声。 接着,孙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副无比关切的模样,“道长,你说你身上的神药,全被偷了!” “正是!” “岂有此理!道长好心来我府里问诊,竟然有下人敢借机偷取神药!简直罪该万死,看我今天不把这杂种找出来,乱棍打死!” 果然不出江离所料,孙炳把锅甩到了下人身上。 “将军!千万别!贫道受道人之命下山,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杀人啊!”江离语气恳切。 “那道长拿主意吧,无论道长想怎么搜查,我穿山军府定会配合到底!” 听到孙炳底气满满,江离便知道,这药必定被他们藏在了隐秘之处,就算他愿意搜,也定是搜不出来的。 于是江离假意妥协道:“唉,几瓶药,怎敢兴师动众,只能等贫道回临泽观去,再取几瓶罢了。” 听到这话,孙炳和孙白晨的脸色明显和缓了,甚至能从眼神中看到得意。 “那将军、大夫人、少爷,我们开始把脉吧。” 孙炳伸出手的时候,殊不知,江离的手指头已经抹上了无色无味的改良屁毒。 当江离接触到孙炳手腕的一瞬间,他化用内力,聚于指尖,将手上的屁毒直接催入了孙炳的血脉! 孙炳作为习武之人,自然感受到了江离的内力,遗憾的是,他感受不到屁毒已然入体,反而笑着称赞道:“道长,你们临泽观真是不同凡响,竟然还懂得化用内力,本将军真是大开眼界啊......”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江离随意一笑,下一秒,他眉头紧皱,脸色如夜晚一般深沉。 “将军,不妙!” 此时,孙炳眉头微皱,察觉到了身体有异,而旁边的周蕙和孙白晨也紧张地站起身来,查看着孙炳的脸色。 下一秒,孙炳身子一溜,滑倒在地上 “将军!” “爹!” 周蕙和孙白晨赶紧围了过来,眼看着孙炳已经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孙白晨一把抓住江离的手臂,眼里冒出泪水。 “道长!快救救我爹啊!” 江离也装作焦急的模样,赶紧跪下来查看孙炳的情况。 “大事不妙!” 江离大喊一声。 “此病世间罕见,潜伏在将军身心多年,一旦发病,极难救治!贫道刚刚窥探了将军的内心,那病魔用九重铁链缠住了将军,拉着他直往地府而去,如今离鬼门关只有百步之远!” “将军!这可怎么办啊!”周蕙一听,快要哭死过去。 而孙白晨直接磕下了头。 “道长!你是神医在世,定能救我父亲性命,对不对!” 江离则是叹了口气,“唉......若是有神药在手,兴许能救将军一命,可如今,贫道的神药全被偷了啊......” 听到这话,孙白晨脑中火花炸起,转头看向旁边快要晕倒的亲娘。 “娘!昨日道长给的那瓶神药可还在?!” 周蕙听了更是悲痛,“昨日那瓶药......已经被快马加鞭送往历城了!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突然,孙白晨起身火速跑出偏厅,被门槛扳倒也立即爬了起来,仿佛不顾一切。 半刻钟后,他便拿着一个小瓶子跑了回来。 他跪在孙炳面前,手忙脚乱地将瓶子打开。 “爹......神药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他连抖三下药瓶,倒出十几粒药丸,送往孙炳的嘴中,再命人将他爹送回房内 众人围在孙炳的床边,直到半个时辰后,孙炳才眨了眨眼,苏醒过来。 “将军你醒了!” “爹!” 孙炳一家三口抱作一团,痛哭流涕。 这阖家欢乐的场面,江离本不该打扰。 可是有句话,他又不得不说。 他清了清嗓子,举起了孙白晨拿来的药瓶。 “孙少爷,贫道冒昧,你这瓶神药,是从哪儿得来的?” 第57章 演员请到位 听见江离的问话,孙炳一家三口停下了大难不死的欢庆,不约而同地看向江离手中的药瓶。 孙白晨细长的脸上只剩一抹灰色,他搓着手,终于支支吾吾地开了口:“这神药是......是......” 孙炳不愧是个眼疾手快的老狐狸,刚醒来没一会儿,便掌握了情况,看着自家儿子对神药的来历无从狡辩,他只能以退为进,保全大局。 “逆子!” 孙斌一巴掌打在孙白晨的脸上,只让他摔落床边,一连滚出去好几圈。 当听到“逆子”二字之时,孙白晨便知道,这是他爹为了脱身的无奈之举。 于是他一声不吭地接下了这巴掌,再以精湛演技倒在床边,滚出三圈,最后捂着泛红的脸,眼中噙泪,凄楚地望向他的娘亲,等待着他爹下一步的训斥。 孙炳一家的大戏一上演,江离自然不好插话,只能哑然失笑,心中暗自感叹:这家人真他娘的会演,临场发挥都如此牛逼,要搁现代社会,这演技,直接吊打一众小鲜肉! 接着,孙炳掀起被子,坐于床边,伸出手指着孙白晨,故作颤抖,不过这次演技就不太行,他这手像发病了一般, 抖得十分刻意,但并不影响他的入戏深度。 “你这孽障!道长不辞辛苦下山治病,你竟胆大包天!跑去偷窃道长的神药!说!你为何要偷道长的神药?!” 果然,孙白晨趁着他爹念台词的时候,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爹!孩儿......孩儿是听说这神药一瓶就值三千两银子,一时起了贪欲......这才......” 孙白晨话未说完,缓缓低下头,演出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 “好啊......你可真是本将军的好儿子!要是被外人知道我们穿山军府的嫡子,为了区区银钱,居然做出如此蠢事!本将军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这时,大夫人周蕙也掌握了情况,火速入戏。 “老爷!晨儿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况且去年晨儿为了讨好二皇子,花了整整二万两银子!如今冲着银钱偷了道长的神药,也情有可原啊!” ...... 这下倒好,孙炳和周蕙两夫妇,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你一句我一句,配合得极其默契。 几个回合下来,江离反倒不好开口说话了。 孙炳见江离一言不发,心想演得还不够,于是他大手一挥,准备更进一步,把这白脸给演绝了! “道长!你别听这妇人之言!我穿山军府向来家教严苛,就算是本将军的亲生儿子,只要犯错,就得受罚!” “老爷!”周蕙的泪水喷涌而出,难以分清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况且晨儿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是孙家的命根儿啊!” “哼,唯一的儿子?这样鼠窃狗盗的儿子,除了给我们孙家丢脸,还有何用?不如乱棍打死!” 看到孙炳的演技达到了高潮,江离知道,自己也该参演了。 “既然将军都下定决心了,贫道也不好再说什么。” 江离神情冷漠,拿起身边的茶水浅饮一口。 放下茶杯后,他淡然发话。 “将军说要打死,那就打死吧。” 孙炳:“......” 周蕙:“......” 孙白晨:“......” 一家三口的表情如同吃了屎一般。 孙炳作为主演,自然是一头雾水。 他之所以敢演得这么激烈,就是拿捏住了临泽观的道士都有一颗慈悲之心,可这道士......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周蕙在旁边,更是傻了眼,如今她的夫君狠话一放,又被这道士一把摘了出来,摆在台面上,就算她再唱红脸,也无济于事...... 此时此刻,孙白晨的爹娘皆已蒙蔽,只能靠他自己力挽狂澜了! 只见他跪在地上,挪着膝盖爬到江离跟前,一头重重磕下。 “道长!我年少无知,一时起了贪念,望道长千万不要将此事通报回临泽观啊!” 此刻江离占尽优势,自然端起了架子。 “孙少爷,贫道本就是临泽观的道士,进京问诊,无论何事都要汇报给清泽道人,神药被盗乃是大事,难道你还想让贫道帮你隐瞒不成?!” “清泽道人......”孙白晨瘫坐了下去,“清泽道人若是知道了......” “道长!”见情势不妙,孙炳立即插话,“本将军想和道长你做个交易。” 听到交易二字,江离心里乐开了花。 虽然他没有料到神药被偷,幸好经过他一番操作,百转千回,终于来到了熟悉的“拿钱办事”环节。 此时,他迫不及待地说出那句台词:“将军,什么交易?” ...... 孙炳把妻子儿子都送出了房间,只留他和江离二人暗中商议。他也并未拐弯抹角,直接把一万两银票摆在桌上,推给江离。 “道长,您请笑纳,今日之事,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家这个孽障。” 江离心想,自己现在是个道士,就算金银珠宝摆在面前,还是要装作道貌岸然的样子。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周旋道:“贫道本就不喜财物,昨日将军给我的三千两银票,贫道也需送回观里,用作修缮的......不过——” “好!” 江离还没说完,没想到被孙炳一把打断。 “道长果真超凡脱俗!那这一万两银子,改日本将军亲自登门送上!再亲自监工修缮临泽观!” “别别别!” 江离一下子急了眼,直接把银票抢了过来。 “将军公务繁忙,这一万两,还是贫道送回去吧......” ...... 忙活了大半天,江离拿回了被偷的神药,还小赚了一万两银票。可昨夜他被噩梦惊醒,早上又去陪着孙炳一家演戏,用过午饭后就已疲惫不堪,便回了客房躺在床上。 “这穿山军府,应该不会有大事发生了......等明天查看完二夫人毛佩佩的情况,就算大功告成了......” 他闭上眼,一分钟不到便睡了过去。 ...... 江离睁开眼睛,坐起了身子,这时,他发现了手下怪异的触觉,他抬起手,定睛一看。 是血。 他举目四望,周围是黄土、沙石、还有尸体。 这里是乱葬岗。 他借着月光,在乱石中游走,可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这个乱葬岗。 突然,他看见远处一个蜷缩着的背影——那人蹲在那里,脑袋一上一下,像是在吃着什么东西。 等江离走到他的面前,才看清他并非是在吃东西,而是在伸着舌头,一口一口舔着自己溃烂的手掌。 接着,那人抬起头,江离才认出他来。 是郑仁。 郑仁仰头看着江离,咧嘴笑了起来。 “呵.....呵呵......” 接着,郑仁的嘴慢慢撕裂,露出暗黄色的尖牙,双眼也慢慢拉长,然后被黑暗渗透,最后他吐出三尺长舌头,对着江离呵呵笑着。 “少爷,属下的手烂了,等属下把伤舔好,再来找您报仇。” 第58章 不准偷听! 郑仁撕裂着嘴,伸出血爪,直往江离扑过来! “卧槽!” 江离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 他满头大汗,流下脖子湿透了衣服,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双眼失神,尚未从那真实可怖的噩梦里缓过来。 这不过是一个毫无根据的梦。 按照此前的情节,在官清寺刺杀一案过后,孙白晨为了永除后患,把顶罪的郑仁捞回了府里,秘密处置了。 也就是说,郑仁......已经死了,况且孙白晨已经亲口印证,郑仁已经被他扔到乱葬岗了。 就算这个世界再奇妙,也不能让死人复活啊。 江离舒了一口气。 “唉,这梦也太特么真实了,跟电影特效似的。” 这时,他掀开被子,挪到窗边,伸手打开一个小缝, 只见窗外万籁俱寂,庭院中几盏幽灯微明。 江离被噩梦惊醒,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再度入睡,不如趁着夜色出去逛两圈。 想到这,他便穿好了衣服,欣然起行,外面夜色澄净,空气清新,踏于园中,倒有一种爽朗之感。 突然,庭院中刮起一阵莫名的阴风,同时,夜空中有一道黑影划过了月亮。 江离见状,立即侧身躲进假山之中,然后透过假山曲折的间隙,盯着那道黑影的去向。 确认自己没被发现后,他便在树木与石头间穿梭,朝着那道黑影跟踪而去。 最后,江离藏身在一棵罗汉松的阴影之下,发现那个黑影轻轻地落在屋檐之上,他脚下的那间屋子灯火通明,江离回想了一下穿山军府的布局,那间应该是孙白晨的屋子。 紧接着,黑影在月光下伸出一只手。 哗—— 如同变戏法一般,他的手上燃起火焰,又迅速熄灭。 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屋子里明显暗了几分。 哗—— 屋子里又暗下几分。 ...... 江离见到此情此景,心里便对这手上燃火的黑衣人有了数——二皇子身边的八境高手,灯鬼。 当灯鬼的手上最后一丝火焰熄灭之时,屋内的灯火全灭,已然陷入黑暗。 下一秒,一眨眼的功夫,屋顶上的灯鬼便消失不见。 江离见状立马轻步跑上去,挑了屋外植被茂盛的一边,站在窗边,贴着脑袋偷听。 “孙少爷,好久不见。” 紧接着,屋内扑通一声。 不用想,一定是孙白晨的膝盖落地的声音。 听到这浑浊的嗓音,江离也不由得瞪大眼睛。 他在灯鬼的人设里不过是写了“声音低沉”四个字而已,如今亲耳听到,竟然是一种让窗木微颤的嗓音,如同野兽低吼,也难怪灯鬼每次出场,孙白晨都怕得要命。 这嗓子,直接去配音恐怖小说,都不用开混响。 “拜......拜见灯鬼大人!是不是二殿下来了什么吩咐?” “孙少爷,别紧张,这次是二殿下特意让我来看望你。” “看......看望?属下无病无痛,殿下何须派大人您专程前来......” “呵,殿下听说你在长明坊被一顿好打,自然是要来过问一下的。” 江离不用想,都知道里面孙白晨的脸色一定是凝如冰霜,果不其然,下一秒,孙白晨一头磕了下去。 “属下蠢笨!不小心中了恶人的奸计,这才——” “罢了!此前你不也中了奔原军府那位少爷的奸计吗,想必殿下已经习惯了。” “属下无能!但请殿下放心,属下已经反省不下千次,今后定会小心行事!只要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机会?孙白晨,你自从在长明坊被打之后,可有查出设局之人是谁?他设局的目的是为何?” “这......没有......长明坊之事甚是古怪,若是殿下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定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孙少爷,你是被蔡伦打糊涂了吧,银面军的长明坊事关城防机密,你要殿下插手,若是被陛下知道了,你让殿下作何解释啊?” 啪! 孙白晨怒扇自己几个耳光。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是属下思虑不周!” “罢了,长明坊之事应该被了结了,银面军也未上报异常,朝中也未起风波,就算让你去查,也没多大用处。不过,此事主谋行事隐蔽,况且敢拿银面军开刀的人,定不是泛泛之辈。” “大人,难道此事......是太子?” “呵,看来你脑子还算清醒,帝京中有此胆量、有此手段之人,除了太子,怕是数不出第二个人。” “太子行事如此鲁莽,这下在银面军手里吃了瘪,对二殿下来说是好事啊!” “孙少爷,这种阿谀奉承的话少说,殿下耳朵都起茧子了,这次殿下派我来,是有另外的事情要交代于你。” “大人直说便是,属下上刀山下火海,但死无妨!” “云安郡主成年之日将近,殿下还是那个意思,要你顶替江离,与郡主成婚,拉拢豫王一方的实力。” “可是大人,这豫王家的婚事......不好得啊!主要是江离这杂种太过狡猾,不仅用邪门的武功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还在官清寺拿着一张字据骗走了我整整两万两银子!” “你放心,殿下已经摸清了那位江离少爷的底细,他本人的武功仅有四五境,不足挂齿,身边有个丫鬟会一点不入流的蛮力,也不足为惧,还有一个侍卫,身法不错,可也就六境的水平,遇到我只有闪躲的份儿......不过......” “这江离身上,唯一有点意思的,便是他的文采,他外祖母是一代文豪,北原皇族的诗文都是她一手教会的,难保江离这小子满腹文采,若等到四月的诗会,殿下担心,他极有可能一鸣惊人啊......” “请殿下放心,在四月诗会之前,我定会广集世间奇诗,等诗会一到,定是要在众人面前压过江离一头,打他个颜面尽失!” “不必,奔原军府这少爷,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 “大人的意思是......要在诗会之前......” “不错,我会杀了他,不过就在刚刚,我突然想多杀一个人。” “多......多杀一个人?大人说的是——” “当然是在外面偷听我俩说话的这个人。” 第59章 动手 灯鬼的话音刚落,站在窗外的江离便知道,自己再无逃跑的时机,果然,他的身前一声巨响,窗棂在蛮力的冲击下瞬间崩裂,碎木四散,有如爆破一般,紧接着,漆黑的屋内燃起一团火光,江离定睛一看,那是缠有熊熊烈火、热得发红的拳头! 八境高手的拳头,可不是说躲就能躲的。 本能驱使之下,江离聚集全身气力于双臂之上,交合于胸前呈十字状,若能凭此挡住灯鬼的一击,那他至少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灯鬼的烈火之拳落在江离的双臂之上,掀起一阵热浪朝四周扩散开去,院中叶片的边缘都被灼成黑色,空气中一股糊味悄然生起。 江离算是挡下了一击,但也被那惊人的力道击出了老远,他气力松懈,单手撑地,跪在石板之上,等他回过神来,惊觉手臂上火辣辣的疼,抬手一看,双臂上已有灼烧的痕迹! 不过这痕迹过于规整,怎么看也不像是单凭拳头打出来的,直到江离抬头一看,灯鬼的黑影正朝着他缓缓走来,手上一副赤铁指虎,上面燃有余火。 “呵,这穿山军府里面,什么时候招了个道士?” 这时,江离才看清灯鬼的模样,一件漆黑袍子几乎包裹全身,唯一露出的小臂被白色绷带缠住,下半张脸亦是如此,就像刚从金字塔墓葬里爬出来似的,只有那双猩红的眼睛在提醒着江离,此人生龙活虎,且极有可能会取他的性命。 “住手!住手啊!” 漆黑的屋内传出声音,紧接着孙白晨从屋里跑了出来,他的脸上仿佛也被烧焦了一般,先是看了看远处的江离,又转头朝灯鬼跑去,低头辩解道:“大人,一定是误会啊!此人乃清泽道人座下的道士,是奉命来府里问诊的!” “问诊?孙少爷,你莫不是在说笑吧,”灯鬼不屑一笑,“清泽道人超凡脱俗,临泽观的道士也个个清高,怎会亲自来你家问诊,你莫不是被这贼道蒙骗了吧?” 孙白晨急得一跺脚,“大人!他可是有清泽道人亲赐的令牌啊!家父已勘验过了,碧水青莲,四爪金龙,确是临泽令无误啊!” 本以为孙白晨可以凭借一张嘴力挽狂澜,扭转局势,不料灯鬼根本不吃这一套。 在孙白晨的恳求下,灯鬼淡然开了口。 “呵,就算他真是临泽观的道士又如何,他既已经站在窗户外面偷听了,我若轻易饶了他,殿下定会说我办事不力啊......孙少爷,你是想拉我一起受罚吗?” 自此,孙白晨咽下了口水,再也不敢说话。 见情势不妙,江离缓缓支起身子,直视着灯鬼猩红的眼睛,准备以口舌之力,行缓兵之计。 俗称,打嘴炮。 “贫道确是临泽观的道士,方才看见孙少爷房里的灯火灭得蹊跷,便上前查看状况,不料打扰了二位的交谈,确是贫道的过错......” 接着,江离话锋一转。 “不过,贫道不过是听到二位几句闲话,单凭此事,阁下便想要了贫道的命,这可不太公平啊......” “公平?哈哈......” 灯鬼隔着绷带闷声一笑。 “道士,你且来说说,如何才算公平?” “啊,是这样,既然贫道不小心听到了阁下的对话,那阁下也可以问我几个问题,我回答了,便是扯平了。” “呵呵,笑话!”灯鬼猩红的眼神更显锋利,“本大人手下探子无数,还需要” “阁下有所不知,贫道长在临泽观,自小跟在清泽道人身边,对道人的了解,不比陛下少......” 灯鬼凝眼思考了一阵,总算给了江离机会。 “道士,有问必答?” “有问必答!” 江离料得不错,这种白送情报的机会,灯鬼定是不会放过。 “好,你听好,多年前,宫中传有一则秘闻,说清泽道人在入教前,曾与一个忘漠国的女子生下一个男婴,此事可是真的?” 为了让事情显得逼真,江离假装思考一阵,一番犹豫后,终于抬头开口。 “不假。” 听到这两个字,灯鬼红眼一瞪,低沉的声音里面竟能听出一丝急切。 “那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忘漠国。” “你可有凭据?” “没有。” 江离摇了摇头,娓娓道来。 “那时清泽道人还是灵王,在越漠修行之时与一女子相恋,生下世子不久后,道人便参破了天机,退位让权,于帝京城东建立了临泽观,至于世子,只知道被他的生母留在了忘漠,此外再无音讯......” “再无音讯......”灯鬼沉吟叹道,“中州的世子居然流落在外,数年无人知晓,真是奇事一桩。” 看到灯鬼已经得到想要的回答,江离便抓住时机,抬头问话。 “阁下,你问了,贫道也回答了,这下我俩扯平了,贫道的性命......阁下还要吗?” 灯鬼的半张脸都被绷带缠住,看不清他的一丝表情,不过江离可以确信,他那红眼中并未有宽赦之意,而是一种诡谲的笑意。 “不错,我是可以饶你一命,可是啊......”灯鬼的眼睛拉得细长,“这事,不仅是我的事,还是孙少爷的事,至于孙少爷饶不饶你,就是他的事了。” 果然没这么简单,江离咬牙切齿,心里咒骂着灯鬼的十八代祖宗。 而此时,孙白晨还沉溺于中州世子的往事之中,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身体不由得一震,不知所措地看向灯鬼。 只见灯鬼从袍子里掏出一把随身的匕首,抬手扔给了孙白晨。 孙白晨猝不及防,先是本能地接过飞来的匕首,双手却如犯病一般抖个不停,左颠右颠地,直接把匕首掉在了地上,又慌忙弯腰捡起来,紧紧握在手中。 看见孙白晨这滑稽模样,灯鬼心里闪过一丝杀意。 一年前,孙白晨以一副锦绣江山图献宝于二皇子,想要投于他的门下,当时第一个提出异议的人,便是灯鬼。 虽然穿山军府手握兵权,但孙白晨这人,内外不一,表面上是个翩翩公子,可京中稍微懂点内幕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这样的人,绝不是个忠仆。 灯鬼也早已在主子面前言明,孙白晨虽有心机,却无宏图,虽有武功,却无胆量,行事全靠下人,自己手上滴血不沾,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定会摊开滑溜的双手,装作一个无辜看客。 即便如此,二皇子也冲着云安郡主的婚事,将孙白晨收入门下。 不过灯鬼心中早有打算,只有让孙白晨的双手沾上鲜血,才能让他从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变成真正的局中人。 此时,灯鬼炙热的目光落在那把匕首上,嗓音低沉,却透露出轻快的笑意。 “孙少爷,该你动手了。” 第60章 磕头 要说在这件事里面,孙白晨本是一个无辜看客,就算他去搬张桌子,坐在旁边嗑嗑瓜子喝喝茶,也不会影响事情的发展。 没想到,经过灯鬼一通无赖操作,他竟然摇身一变,握着一把匕首,就成了决定剧情走向的关键人物。 这下可好,一边是皇帝亲儿子派来的人,一边是皇帝亲哥哥派来的人,左右夹击,若想讨好这位,就要得罪那位。 就算他孙白晨在帝京中再猖狂,也得罪不起其中任何一位啊。 这样进退维谷的时刻,对他这个骄横的少爷来说,也是绝无仅有的,只见他拿着匕首,嘴唇微微颤抖,转头看看灯鬼,又扭头看看江离,眼球如弹珠般弹来弹去,眉毛也要拧成麻花。 孙白晨这副扭捏窝囊的模样,着实让人不耐烦,于是灯鬼开始摩拳擦掌,深逼一步。 “孙少爷,你之前可是放下了狠话,说什么刀山火海,万死不辞,殿下可是信了你的话,现在怎么连杀一个道士都不敢啊......让殿下知道了,想必要怀疑你的忠心了。” 听到“忠心”二字,孙白晨打了个寒颤,他紧闭双眼,遁入混沌之中,对这僵局稍加思考。 清泽道人德高望重,二皇子权势通天,此时此刻,他不求能够讨好任意一方,只求能够都不得罪。 等孙白晨睁眼之时,便已经下定决心。 只见他目光坚定,呼吸沉重,握紧匕首一步一步朝着江离走去...... 孙白晨的选择不难预料,毕竟他已经投于太子门下,而清泽道人如今无职无权,只是一个世外闲人。 看到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江离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毕竟他刚刚拼尽全力才接下灯鬼一拳,如今气力恢复不到六成,要想对付孙白晨,并非易事。 他紧紧地盯着那把在月光下白得发亮的匕首,随后咬紧牙关,伸手入衣,紧紧握住了怀中的锈笔。 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出此下策。 啪—— 突然,匕首从孙白晨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磕出金属的脆响,孙白晨也随着掉下的匕首一起跪在了地上。 只见他抱紧脑袋,仿佛脑中有什么要爆炸一般,紧闭双眼,用力挤压出整整三条鱼尾纹,咬紧牙关,仿佛忍耐着一生中难以承受之痛。 接着,他如同开启了神智一般,猛地睁开眼睛,张大嘴巴,肆意撕裂着声带。 “啊啊啊啊——我的头......我的头好痛!” 江离纳闷了,他分明一点动作都没有,连锈笔还没开锋呢,这孙白晨怎么突然发疯了。 不用想,一定又是戏精上身,在江离和灯鬼面前直接演上了。 只见孙白晨跪在地上,一边叫着头痛,一边用头猛砸着地上的硬石板。 孙白晨以头磕地,猛烈又残忍,让江离想起普法教育宣传片里那些误入歧途染上毒物的人,此情此景,若是不知情者见了,怕是会吓得魂飞魄散。 终于,漫长的磕头后,地球迎来一声脆响,随后石板一裂,孙白晨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以此诡计,逃离了这生死抉择的时刻。 灯鬼摇摇头,心里一边咒骂着孙白晨的软弱,一边又仿佛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竟然也任由他晕了过去。 这下可好,孙白晨一晕,尴尬的情绪又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剩下的二人身上。 江离和灯鬼直接无视了地上的孙白晨,两人四目相对,默不作声,任由夜风吹来,刮得草木摇曳,树影婆娑。 最终,身为本小说真正的主角,江离主动打破了沉默,率先开了口。 “这位大人,既然孙少爷晕了,你也再也没有理由,来要贫道的性命了吧,毕竟您的问题,贫道可都一一回答了。” “问题?什么问题?我怎么不记得问过你问题。” 不出江离所料,孙白晨一倒地,只剩他们两人之时,灯鬼直接玩起了失忆,不愧是在二皇子身边做事的刺客,要武功有武功,要脸皮,却没有脸皮。 “哈哈,”江离的笑中五分嘲讽,五分无奈,“看来今日,贫道与阁下必有一战了。” “小道士,此前你故作玄虚,拖着时间,不就是为了尽快恢复内力吗,我看现在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此时再战,也不算我欺负你。” “唉,待会儿可说不清是谁欺负谁咯。” “呵,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先前你偷听之时,我仅仅用了七成功力,一拳便把你全身气力给打散,想来你的武功不过四五境,就你这点功夫,还想欺负我?” 作为八境高手,灯鬼对江离的描述一点不差,不过就算实力悬殊,江离也决定把面子撑起来,不然他一个作者的老脸往哪儿搁呢? “阁下别高兴得太早,如果告诉你,贫道并非独自一人呢?” “怎么,你还有帮手?”灯鬼听到此等挑衅,反倒是更加不屑,“既然你有帮手,那就全叫出来,一起上吧。” 这时,江离嘴角轻笑,缓缓抬起双眼,视线越过灯鬼的肩头,朝着灯鬼的身后看去。 “孙将军,您来啦!” 听到这话,灯鬼本能地转过身子,以惊人的反应力抬起指虎,一秒钟之内便摆好了架势,不料他的身后寂静如斯,别说什么孙将军,连鬼影都没见到一个。 “呵,我居然也会被这种雕虫小技骗到,道士,你死定了。” 灯鬼转过头,只见道士已经消失不见。 他放眼一望,只见远处的墙边闪过一丝残影,随后那道影子消失在了穿山军府的围墙之外。 “还想跑?没门儿!” 灯鬼脚下一蹬,掀起风浪,随后如火箭一般腾空而起,直往江离追去。 这时,穿山军府偷懒的下人才被惊醒,他们寻着声音来到园中,见到躺在地上的孙白晨,便惊声尖叫起来。 第61章 缠火 时至凌晨,夜色颇深,大街上行人无几,小巷里更是冷冷清清。 越过穿山军府的围墙后,江离便遁身潜入暗巷之中,本以为能够借着夜色昏暗,自己又穿着深色道袍,半刻钟内就可以将灯鬼甩开。 不料灯鬼这家伙自带了寻踪的功能,只见他站于墙上,抬起指虎,蓄以炙热的内力,紧接着,指虎的赤铁中竟然融出无数条细小的火蛇,源源不断,飞速钻入暗巷之中。 “呵,就算藏得再深,也难逃我的火蛇追踪之术!” 江离凭着帝京舆图的记忆,步伐轻巧,肆意穿梭在深巷之中,不知怎地,总感觉背后蔓延着一股暖意,回头一看,巷子远方的拐角处冒出奇异的光亮,怎么看也不像是巡夜人的灯笼。 看来灯鬼已经追了上来,他不得不加快脚步。 江离一路往南,不知已经拐过了多少个巷道,此时心中一算,只要再绕过两条巷子,便可穿过朝圣天街,再行一里,就到家了。 这时,他感到身后有一股清冷之意,转身一看,只见身后的灯火十分暗淡,与其说是暗淡,不如说是细微,细微到不仔细看,都难以察觉。 只见远处一条火虫子,小得可怜,发着红光,在地上拖行出转瞬即逝的火线,缓缓地朝着江离爬了过来。 见这虫子细小的模样,江离便放宽了心,上前查探一二。 “嚯,我还以为是个啥呢,灯鬼一个八境高手,居然就这点水平,啧,这小火虫,还没有小爷我的xx大!” 江离用脚轻轻一踩,只听见“嘶——”的一声响,如同冷水浇灭了柴火一般,小火虫还没来得及挣扎,瞬间化为灰烬。 “唉,没意思,是不是我把灯鬼设定得太弱了?” 紧接着,江离明显觉察到了,脚下生起一股泡脚一般的暖意,不过这暖意,来得比泡脚要猛烈一些。 他低下头,杏眼圆睁。 操! 燃起来了! 这还不算完,江离正飞速地跺着脚,熄灭脚下的火焰之时,抬头看见远处的拐角处冒出微光,紧接着,那微光如同添加了催化剂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壮大起来。 下一秒,无数的火蛇从拐角处喷涌而出。 那火光侵入江离明亮的眼睛中,更是加深了他的恐惧。 完蛋,这下家也回不得了。 火蛇来势汹汹,而且自带照明,江离就算继续苟在暗巷之中,也无处遁形。 慌乱之间,他心生一计。 灯鬼的火蛇确实猛烈,可毕竟脚都没有的东西,难道还能飞? 于是江离腾身而起,直入夜空之上。 接着,他得意一笑,想来灯鬼的火蛇再多再猛,也不能上天啊。 这时,江离惊讶地发现,身后的暖意并未消散,他扭头一看,只见无数火蛇尽皆遁入空中,汇聚成一条金色巨龙,夜空遨游无所依。 而且,火蛇脱离了地面摩擦力的束缚,钻到空中,如鱼得水,速度甚至还快了一些。 大街上,零星几个行人察觉到天有异象,抬头一看竟然是一只五爪金龙,便立马跪地叩拜。 “神龙降世!祥瑞入尘!万岁!万万岁!” 江离心想,这样下去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骚动,得立即把这火龙引出帝京,正巧,此时的他离南墙甚近,于是他蓄足了冲劲,直往南墙而去。 最终,在帝京城内众人纷扰之前,江离得偿所愿,将这火龙引到了南郊,接下来,得想个法子,尽快把这火龙给他灭了。 江离剑眉微皱,努力回忆着南郊的地形设定,突然,一个地名闯入了他的脑海。 【平川候府,坐临南郊藏青湖,此湖之广,一眼不可观也。】 不错!南郊藏青湖,是解决此事的最佳地点。 于是江离加快了脚步,火速穿过南郊的密林,翻过一个山坡,当那片巨大的湖泊映入眼帘之时,他知道,自己已经占有七分胜算。 他踮起脚尖,轻松地划过湖面,直到岸边看不清自己的距离,他才停下脚步,站定于湖面之上。 紧接着,用意念驱使着锈笔开锋,将那神力汇聚在左手之上,静候着火龙的降临。 这时,湖边的山坡上,巨大的火龙冒头而出,仿佛锁定了江离一般,口中喷着烈火,直往湖面而来。 此时江离伸出左手,手掌向下,对着湖面洒下星星点点的光芒,紧接着,江离身前的湖面开始沸腾。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视着扑面而来的火龙。 “出!” 轰的一声巨响,江离身前沸腾的湖面中冲出一条波光粼粼的水龙,瞪着深蓝色的双眼,奔涌旋转着一跃而上,一口咬住火龙的脖颈,被扼住咽喉的火龙一时哑火,只能在空中挣扎着,哀嚎的叫声响彻天空。 “缠!” 水龙瞪大双眼,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头到尾将火龙缠在身下,火龙被囚在水龙奔流的躯体之中,已成颓丧之态,再也无法挣脱。 这精彩绝伦的演出,该由江离收尾了。 “涌!” 下一秒,水龙身上的湖水奔流而出,如利刃般扎入火龙炙热的身躯,一时间,空中云雾四起,火龙拼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随后一声凄惨的哀嚎,随着水龙一起,化为雨雾。 江离仰着头,放下施展神力的左手,看着两条巨龙在空中交缠后分崩离析,慢慢吐出一口气。 这时,雨雾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他的脸上,告诉他,已经结束了,代价是一千两银子。 不过,战斗尚未结束,同志们还需努力。 因为不知何时,灯鬼已经降临到了湖面上。 两人冷静对视,双方的眼神里都有了新的含义。 “好一个易水化龙之术,我在帝京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与我匹敌的术法。果然,你并非是个普通道士。” 江离默不作声,实则是敏锐地捕捉着灯鬼的意向。 只有摸清了他对自己的判断,江离才能更加稳妥地处理好剧情的发展。 灯鬼的指虎尚未举起,上面已然冒出了火光。 “看来,你这道士身上藏着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啊......” 相比此前,灯鬼的声音更加沉稳,想必是认真起来了。 “说吧,你究竟是谁。” 第62章 铸冰 在灯鬼的追问之下,江离笑着开了口。 “贫道早就说过了,贫道是临泽观的道士,阁下若是不信,可以去观里询问我的师兄甘泉,若阁下有胆子,还可以去问问我那闭关修炼的师父。” “呵,就算你真是临泽观的道士,怎么解释你这水龙术法,难道你们临泽观的道士除了治病,还会修炼术法?” “听名字就知道,临泽观尊水崇水,所以我们临泽观的道士会一些易水术法,不足为奇。” “好一个......会一些易水术法,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贫道不小心从孙少爷听到了,阁下名叫灯鬼,是二皇子的人。” “那你可知道我的武功几境?” “哈,贫道深居观内,不问江湖之事,练来练去也只会一点旁门术法,阁下的武功境界,贫道自然是不清楚的。” “那我告诉你,我的武功已达八境,你自称临泽观的普通道士,却单凭一手就让我的术龙化为灰烬,难道你们临泽观只是披着医术的屁,实则藏有无数高手。” “此话不假,却也不全真,我们临泽观却是有些高手,甚至此前守门的小道士都是一个七境拳手,但无论怎样,我们临泽观的师兄弟们皆有一颗治病救人的慈悲之心,若非事态紧急,定不会轻易露手。” 江离的话表面上是迎合,实则是耀武扬威的威胁。 果然,听到这话,灯鬼的眼神明显犯了难,若临泽观真如他所料的那般高手如云,他轻易得罪了临泽观,就会给主子带来不小的麻烦。 江离见状,知道自己已经拿捏住了灯鬼摇摆不定的心绪,若此时逼近一步,运气好的话,便可一锤定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灯鬼大人,贫道并无恶意,只想赶紧办完师傅吩咐的事情,早日回到临泽观,也不想掺和到你和孙少爷的秘密之中,若您能放贫道一马,贫道自是感激不尽。” 如江离所料,灯鬼的赤铁指虎暗淡了下来,算是放下了戒备。 “好,你既然表明了用意,那今日你偷听之事,我暂且不究,不过......”灯鬼眼神带笑,“我已经许久未曾遇见与我匹敌之人了。” 只见他抬起双手,指虎上火光乍现。 “小道士,机会难得,不如来和我切磋一把。” 江离流下了无语的汗,本想能够打打嘴炮把这事糊弄过去,省下锈笔开锋的钱,没想到这灯鬼来了这么一出。 今天晚上,江离怕是要把在穿山军府骗的钱全部散出去,才能化险为夷。 唉,能省则省吧。 他凝结意念,做好开战的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灯鬼竖起右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奥特曼变身了,接着,他的赤铁指虎上喷出四散的火焰,又相互纠缠联结,伸展成如同凤凰尾羽一般的火扇子。 随后,灯鬼用这扇子轻轻一挥,凭空生出无数锋利的月牙火刃,回旋飞舞着,直往江离而去。 江离也不甘示弱,抬手就是一道水墙,无数火刃撞上水墙,便如一声哀叹,人间蒸发,紧接着,江离顺手一推,水墙便朝着灯鬼扑了过去。 没想到他根本没有躲的意愿,硬着身躯,直直穿过了水墙。 不过他手上的火扇已然熄灭,让江离看到了可乘之机。 可是下一秒,灯鬼竟然莫名笑出了声。 “呵呵,小道士,你该不会以为把我淋一遍,我的鬼火便会失效吧?” 不错,江离此番正是为了试探水流对那副指虎的效果,结果也不出他所料,灯鬼手上指虎的鬼火源于内力,不会因为沾了一点水就变成哑炮。 果然,灯鬼再度举起右臂,刷的一声,火扇子从他的指虎上复燃,甚至更加猛烈。 如今看来,要想战胜此人,江离还需激进一点,况且他手上钱财有限,更要速战速决。 灯鬼举起火扇,奋力一挥,这次生出的不再是小小的火刃,而是一支足以突破水障的长枪!其火光之绚烂,速度之迅猛,仿佛带有贯穿一切的架势。 江离这边依旧是一抬手,这次生出的并非水障,而是一堵厚厚的冰墙。 长枪穿入冰墙的一瞬间,灯鬼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整座冰墙连带着长枪一起四分五裂,碎成漫天的冰块。 江离在湖面轻轻一点,腾于空中,他伸出双手,操控着无数碎裂的冰块,朝着灯鬼奔袭而去。 冰块的数目之多,在江离的操纵下更加势不可挡,灯鬼也用尽了全力,大手一挥,掀起惊人的热浪,一瞬之间,空中的冰块尽皆化为烟雾。 灯鬼的内力消耗过猛,正准备稍作调整,没想到听到了江离从半空中传来的笑声。 “哈哈,灯鬼大人,这场比试,是贫道赢了,不信的话,您可以看看脚下。” 这时,灯鬼才渐渐发觉,他的双脚生出一股冰凉之感,伴随着细小的刺痛。 他低下头,红色的眼瞳颤抖不已。 因为不知何时,深厚的冰霜已然爬上的他的双腿,将他死死冻住,毫厘动弹不得! 灯鬼这才明白,这道士从一开始盘算好了一切,冰墙碎成冰块,再从天而降,从上方吸引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再从脚下暗度陈仓,直接将他锁死在了湖面! 高......实在是高...... 接下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被冻住的,不仅仅是他的双脚。 他抬起头,放眼望去,整个湖面都结了冰! 此等功力,竟出自一个放药治病的道士之手! 此时江离缓缓落在冰面之上,气定神闲地背着双手,一步一步,朝着冻住的灯鬼逼近。 见形势不妙,灯鬼操起最后的内力,可到了这个时候,再对道士发起攻击,不过是强弩之末。 于是他掌心聚力,一拳打向腿上冻住的坚冰,没想到,冰块倒是纹丝不动,他的腿竟然一股剧痛。 看着灯鬼奋力挣扎的模样,江离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您还是省省力气吧,贫道的术法所造之冰,具有独特的传导机制,你对冰施加的所有功力,都会返还到自己身上。” 听到这话,灯鬼别无他法,只能认输。 “呵,没想到,我这辈子杀人无数,最后竟会死在一个治病的道士手上,真是天大的笑话......” 江离畅然笑道:“大人既然知道贫道是治病的,那自然不必担心自己的性命,不过......” 江离嘴角一笑,双眼放光。 “大人身上......可否带有什么值钱的宝贝?” 第63章 孤灯之鬼 灯鬼怎么也想不到,他身为二皇子亲信,威势慑人,横行帝京那么多年,居然会被一个小道士趁冰打劫! 当然,他也想不到,堂堂临泽观的道士,嘴里竟然轻易地吐出“钱财”二字。 诡异的氛围之下,灯鬼一声嗤笑。 “你一个道士,口口声声悬壶济世,现在居然还贪图我身上的钱财?” 江离微笑着点点头,“道士也是人,是人就有嘴,有嘴就得吃饭,今夜大人您因为一点小事,就一路追杀贫道,让我劳累奔波至此,怎么说,都算是您欠我一笔吧?” “呵,就因为这,你就想悄悄地捞一笔?要是清泽道人知道他座下的徒儿在外一边诊病,一边捞钱,他老人家......会怎么想?” “大人放心,我师父一定会说,徒儿啊......多捞点......观里揭不开锅了......” 灯鬼:“......” 见灯鬼一动不动,江离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腰间的玉牌之上。 “大人,你腰上这玉牌......是......” “住口!此玉牌乃二殿下亲赐!你若强行夺去,就是掉脑袋的大罪,到时候,别说殿下不会放过你,就连清泽道人也保不住你!” 江离不过是随口一提,不知为何,竟然挑起了灯鬼敏感的神经,只见他喘着粗气,红眼中生出暴怒的血丝,好像这玉牌上面附有他的身家性命一般。 “二皇子给你的玉牌......哈哈,”江离无奈地摇了摇头,“灯鬼大人,你一动起怒来,连谎话都说不圆滑了......” 接着,江离以电闪雷鸣之速,一把将那玉牌抢到手里,瞧了瞧正面,又翻过去瞅了瞅背面。 “贫道虽是山野中人,却在道人身边听说了不少皇室的礼俗,比如,皇室所用令牌,公用皆为金牌,私用皆为玉牌,可无论是金牌还是玉牌,牌面上皆会刻有特定的式样,比如皇子和王爷的玉牌上面定会有一只......四爪金龙。” 江离举起玉牌,置于二人视线之间。 “可你这块玉牌,上面除了刻着一盏孤灯,什么都没有。” 灯鬼没有想到,这个道士不仅术法高强,而且见识广博,思维也无比敏捷。 无奈之下,他只好闭口不言。 他心里想着,只要他保持沉默,这道士定不会发现玉牌蕴藏的含义,他也有了讨价还价的机会。 没想到,接下来这道士幽幽一句话,直接粉碎了他的念想,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孤灯长明......大人,你是北原火融一族的人吧。” “你......你怎会知道我的身份!”灯鬼一整个大惊失色。 “哈哈,说起来,我们还是老乡呢......” “等一下,你是北原出身的道士?!” 糟,江离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呵呵,也不全是......贫道只是小时候随道人一起游历过北原,当时便从道人口中听说过火融族的故事。” 接着,江离若无其事地将话题扔回到灯鬼身上。 “贫道只是没想到,经过那次灭族的浩劫,居然还有火融族的人活了下来,还成了皇子亲信,真是奇妙啊......” 灯鬼无话可说,他真正的身份少有人知,就连二皇子,也是在他成为贴身侍卫以后,才主动告知自己的身份。 而这个道士,单凭一块玉牌,和一次北原的经历,便能一口揭开他的老底,实在是难以招架。 事到如今,为了保住传家的玉牌,他只好乖乖松口。 “除了这块玉牌,其他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 这时,江离一脸笑嘻嘻地看向了灯鬼的双手。 “大人,您这赤铁指虎......再做一双不难吧?” ...... 当江离回到穿山军府之时,天已微微亮起,他看到府内风平浪静,便知道孙白晨也没出什么大事,疲累交加的他便回到房内,先把从灯鬼那里要来的指虎裹进包袱,接着一把倒下,昏睡过了去。 ...... 睁眼之时,江离身陷迷雾,他知道,自己是在梦里。 他伸起手来,轻轻一拨,那雾便轻轻地流动起来。 等那浓厚的迷雾四散而去,便显露出煞人的情景——那是一个被红色染透的村落,路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阴风吹来,也扫不进空气中那浓郁的血腥味道。 风停之时,天上下起了冷冷的雨。 雨水打在一个小男孩的尸体之上,悄然洗净了他脸上的血污,紧接着,他的小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下一秒,小男孩睁开火红的双眼。 他一下坐起身子,大口喘着粗气,猛烈的血腥味涌入他的鼻腔,引得他好一阵咳嗽,他举目四望,只见四周围满了族人的尸体,有些只剩半个身子,有些已经难以辨认样貌。 他颤抖着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跨过地上的残尸,终于,他在那棵老榕树下面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她的胸上穿透着一把利刃,鲜血染透了身前的衣裳,一滴雨水穿过榕树茂密的枝叶,落进她半睁的眼中。 “娘!” 男孩跑了过去,跪在血泊之中,艰难地扶起那残息女人的上半身。 “孩子,老天垂怜,让你活了下来,可惜我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娘!你一定会没事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对,现在就去找大夫......” 男孩泪流满面地嚎哭着。 将死的女子摇摇头,挤出最后一点力气,微微张开嘴,说道:“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找到你的妹妹,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接着,女人的眼瞳褪去红色的光芒,陷入漆黑的混沌。 男孩抱着她冰冷的尸体,仰天长啸。 他低下头,死死地盯着杀死母亲的那把匕首。 那双红眼从未如此明亮。 他紧紧握住匕首,一把拔出,拿到面前,定睛一看。 刀柄上刻有一条青蛇,缠绕着刀柄,蛇口将蛇尾紧紧吞住。 “噬身之蛇......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孩癫狂大笑,随后他将缠蛇匕首收于腰间,走进雨中。 他亮着猩红之眼,踏过众人的尸体。 “我是已死之人,孤灯之鬼。” ...... 紧接着,浓雾再度袭来,遮住了江离的视线。 这时,江离身后有人伸出手指,戳了戳江离的后背。 他转过身子,低着头向下看去。 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她睁着火红的眼睛,正呆呆地盯着江离。 第64章 小姐你谁? 江离在穿山军府的客房里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依旧陷在梦中,穿山军府的下人开门的响动也没有把他吵醒。 下人伸进脑袋,看见床上有疑似蚕蛹的物体,便喜出望外,小跑着冲了进来。 “啊啊啊!道长啊!您可算是回来了!” 听到聒噪的喊声,江离才从梦中推理,迷迷糊糊地睁开半只眼睛。 “道长!不是小的叨扰,是府中出了大事啦!” 听着下人激烈的措辞,江离却一点起床的念想都没有,他可是和一个八境高手斗智斗勇一整个晚上,再大的事,能有睡觉大吗? 如若每天都这样日夜操劳,还不几下猝死了! 于是江离闭上眼睛,扭过头去,准备把这下人晾在旁边,如果他识趣,自然该退下了。 可惜人家还真不是个识趣的主。 “道长!是我家少爷昨夜在院子里遇到了歹人,被打得头破血流,至今昏迷不醒,您就行行好,赶紧去少爷那儿看看吧!” 听到这话,江离扁着嘴,挤出几句模模糊糊的话。 “你家少爷......头上那伤......是他自己磕的......不碍事......” 下人凑过耳朵,抬着眉毛追问道:“道长您说什么?恕小的耳背,没听清您的话。” 江离的困意袭来,同时心底滋起一层暗火。 “我说......” “哎哟道长,您这是刚刚说——” “我说你家少爷是自己磕破的脑袋根本没什么事儿随便抹点金疮药就行了你是脑子瓦特了一直在这里逼逼赖赖打扰老子睡觉是不是想死啊!!!” 江离在一瞬之间挺起了身子,心中的怒火破口而出,他大口喘着粗气,直直地盯着那个小厮,眼睛仿佛要和灯鬼一样变成火光十足的红色。 “小......小的明白了......道长您好生歇息......” 说完,小厮弯着腰,畏畏缩缩地退下了,关门的时候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 直到走出几步,那个小厮才敢小声嘟囔道:“都说临泽观的道士们都是些世外高人,怎么这道长的脾气这么火爆......真是奇了。” 小厮退下以后,江离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可是经过刚刚一吼,居然把他的困意全给吼走了,他用力闭上眼睛,在被子里滚来滚去,再也难以入眠。 “操!” 他挺起身子,冷静地穿好衣服,把门轻轻一推,还是准备去看看孙白晨那伙计的状况。 他迈入园中,刚走出十几步,突然眼睛一斜,便不由自主地被什么吸引了过去——那是一个提着花篮的美人,十几岁的模样,波光水灵的桃花眼,灵气动人的小翘鼻,头圆脸嫩,仪态端庄,纤弱的身上首饰简单不俗。 她正微微张开着樱桃小嘴,伸出纤纤玉手,采摘着园林里的乳白色花瓣。 美人站在眼前,江离不由得闷声感叹,这穿山军府真是藏的够深哪,连采花的丫鬟都有如此美貌。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怎能不上前去搭话一番呢? 于是他选择了最烂俗的桥段,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撞落了她手上的篮子,接着两人同时蹲下身子,捡起花瓣的时候,两只手不小心触碰到了一起...... 女子急忙缩手,火速捡起地上的花瓣,站起身来。 “您是......” 江离站定一笑,“贫道是临泽观的道士,奉家师之命,来贵府问诊的。” “临泽观......哦!您就是那位能诊心病的神医啊......” “正是贫道,”江离恭敬地点点头,随后看向她手中的篮子,“你这篮子里的花是......” “哦,此花名为翠云莲,对皮外伤有奇效,用此花的花瓣碾磨成泥,敷在伤口之上,不出三日,便可恢复如初。” “那你采此花是为了......” “唉,道长也许尚未知晓,府里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少爷,昨晚不知去哪里磕破了头,如今还晕着呢,我不懂医术,只会摘一些花药草药,尽一点绵薄之力。” 江离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原来这美人竟然是孙白晨房里的人。 “道长,此花要趁早入药,我就不奉陪了,您若有空,就去看看少爷那边的病情吧。” “好,贫道正要去。” “多谢道长。” 看着那丫鬟曼妙的背影,江离心里好不是滋味。 在写设定的时候,他给孙白晨的人设里,有一条是房里有七八个服侍的丫鬟。 如今见了,这丫鬟又是美貌动人,又是温柔体贴,孙白晨这狗东西,何德何能有这些个美人儿服侍啊! 操,这么爽的人设,居然白白便宜了孙白晨这小子。 江离一拍脑子,摇了摇头。 唉,可惜了,早知道也给自己设定七八个美人丫鬟。 他丧着脸,背着手,朝着孙白晨的居所走去。 江离进屋之时,首先扑上来的是孙炳夫妇,他们夫妻俩脸上的泪痕都还没擦干,见到江离又流下了热泪。 “道长!您可算来了!今天早上下人们寻不到您,我还以为您已经打道回府了!道长你——” 不等孙炳说完,大夫人周蕙便插进话来,“道长!快来看看我这孽子吧!他昨晚不知为何在院中晕了过去,至今未醒啊!您医术高超,一定能就醒他啊!” 江离一言不发,径直走向了床边,只见孙白晨的样貌与昨晚晕过去之时并无变化,他伸手一探,鼻息也算稳定,头上的伤口也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应该没有大碍了。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孙炳夫妇急得冒火的双眼。 “将军和夫人请放心,少爷心脉和谐,气息稳定,并无大碍,三日之内必会苏醒,之后稍微调理下身体即可。” “太......太好了!有道长这话,我们夫妻俩就安心了!” 这时,一个纤弱的身影走进屋内。 江离一看,是刚刚在院子里碰见的那个采花丫鬟。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盒,径直走向床上的孙白晨。 “快,趁着药效还没过,我来把药给他敷上。” 江离痴痴地望着那个丫鬟,眼睁睁地看着她伸出白皙的手,撵起白色的花泥,轻轻地敷在孙白晨的额头上。 此情此景,直让江离欲哭无泪。 孙白晨啊,你这小子,真是好大的福气啊! 突然,孙炳莫名地伸出手,搭在了丫鬟的肩上。 “佩佩,辛苦你了,你刚回来就遇上这种事,还要为这逆子操心。” 江离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 佩......佩佩?! 难......难道这丫鬟是—— 孙炳看见江离惊讶的模样,笑着开了口。 “诶唷,忘了给道长介绍了,这位是本将军的二夫人,毛佩佩。” ...... ...... 轰! 江离脑子里面如同核弹爆炸一般。 因为啊,他笔下的毛佩佩本该是个年近三十的丰腴少妇,而眼前这位二夫人瘦瘦嫩嫩的,分明是个小姑娘的模样! 人设上也清清楚楚写着,毛佩佩,年方二九! 怎么会出这样的问题?! 这时,江离看向细皮嫩肉的毛佩佩,只见她的头上悄然冒出了读者的评论。 【深圳书虫lv24:呵呵,作者写文都不用脑子了属于是,年方二九是18岁!不是29岁!就这水平,还好意思写历史文,弃了弃了......】 第65章 二九十八 年方二九...... 二九......十八! 这无比低级的失误,直接把毛佩佩从一个二十九岁的少妇,变成了一个十八岁的窈窕少女,算下来比孙白晨还要小上一两岁,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查看毛佩佩相关的剧情,是否发生了变动,毕竟设定中的毛佩佩乃是穿山军府的管家夫人,不仅要操心府中大大小小的杂务,还要督查孙家遍布帝京的产业。 如今这重担全压在了一个小姑娘身上,难免会有疏漏。 情急之下,江离皱起眉头,作出惊恐的模样,随后猛地抬起右手,刷地指向刚上完药的毛佩佩。 “她......她有病!而且是大病!” 孙家众人无不震惊,毛佩佩收拾药泥瓷盒的双手也停了下来,睁着水灵的眼睛,看向惊恐万分的江离。 孙炳凑上前来,脸上带有几分尴尬之色。 “道长请慎言啊,我家二夫人年纪轻轻的,怎会身患大病呢......” 江离叹了口气,随后又开始故弄玄虚,可谓是信手拈来。 “贫道只是初观了二夫人的面相,她的左眼中飘有一丝幽邃暗影,被贫道觉察之时,便钻进了瞳孔里,贫道若没猜错,二夫人和少爷一样,患的是心病。” 听到江离的话,孙炳朝着毛佩佩的眼睛凑过去,挤着眼眉端详了一番。 “道长,您说的这幽邃暗影......我怎么没看到啊......” “那是自然,将军虽有一双识破敌情的慧眼,可也看不到这幽邃病魔啊......” 江离先是吹捧了孙炳两句,随后又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 “窥探心魔,是我们临泽观的独门秘法,还是请二夫人先坐下,贫道为她诊脉才是。” 毛佩佩不明所以,只是在孙炳和江离的催促下,茫然地坐在桌边,伸出了手。 当江离伸手为她把脉之时,她却眼睛一亮,率先插了话。 “道长,您这手臂上的伤痕......不碍事吧?” “嗯?伤痕?” 江离低下头,只见昨晚灯鬼那一拳留下的伤痕至今未消,接着轻轻一笑,“多谢夫人关心,只是昨晚不消息被烛火烫到了,并未有什么大碍。” 这时,毛佩佩莞尔一笑,仿佛已经忘记了 “道长若是不嫌弃,我那莲花药泥还剩下半盒,可以送——” “胡闹!”孙炳厉声道,“道长医术通天,一点小伤,还用得着这俗物!” “诶,将军此言差矣,”江离笑着调解道,“古有神农尝尽百草,才发现世间草木的无数神奇药效,” “敢问道长,这神农......乃是何人?” “额......你就当我没说。”江离无语地转过头去,接着装模作样地为毛佩佩诊病。 随后江离紧皱着眉头,做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随后眼睛一闭,假装自己已经深入毛佩佩的内心。 接着,他的脸上可谓是千变万化,一会儿挤眉弄眼,一会儿噘唇嘟嘴,一会儿咬牙切齿......仿佛深陷噩梦。 大夫人周蕙在一旁看着,面露怯色,仿佛在看刽子手行刑,若不是她知道江离是在诊病,定会以为这道士鬼上身了。 突然,江离猛地睁开眼睛,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龙潭虎穴中逃出一般。 孙炳见状连忙凑上前去,为江离拍背纾解。 江离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道长,我夫人究竟所患何病?看你这模样,着实让人惊惧啊!” 江离不顾孙炳的问话,淡然坐定,慢慢调整气息,终于恢复了平静。 在孙炳一家的注视之下,他缓缓开口。 “贫道的元神刚刚遁入了二夫人的心境,那是一片翠绿的竹林,竹林象征着淳朴、坚韧、谦逊、正直......” “那是好事啊!”孙炳惊道,脸上有了几分喜色。 “将军且听贫道说完,这竹林虽然长势茂盛,其根部却被漆黑的潭水淹没,当贫道落于那黑潭之上,便立即觉察到了异样,那心魔,极有可能就藏在这潭水之中!” 听到这里,众人的神情变得如那潭水一般黑暗。 江离对他们的反应甚是满意,便继续胡编乱造起来。 “那潭水混沌,深不可测,那病魔察觉到了贫道的来临,便藏在了潭水之中,于是贫道以自身的灵气为引,想要把它从黑潭里引出来......” 江离眼神迷离,叹了口气。 “唉,不料,那怪物心机颇深,藏在水下,不声不响,毫无动静,正当贫道元神松懈之时,那怪物竟然从贫道的身下偷袭而来,贫道尚未看清它的样貌,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元神也飘散而出......” “原来如此!怪不得,方才道长睁眼之时,仿佛遭了灾祸一般!”孙炳恍然大悟,随后又紧绷着脸,忧虑地问道,“那道长......这心魔如此厉害,该如何对付啊?” “这事急不得,”江离神情严肃道,“这病魔藏得颇深,若有些时日定会露出破绽,因此,贫道需要在二夫人身边跟诊两三日。” “道长所谓的跟诊,是指......” “寸步不离,同吃同睡。” 孙炳:“......” 周蕙:“......” 毛佩佩:“......” 就算孙炳一家再信任道士,也不可能让一个大男人和自家的夫人睡在一起,于是个个面露难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离则是畅然一笑,“将军不要误会,入夜之时,只需在二夫人的房间里,给贫道准备一副草席,一床被子即可,贫道一心只为诊病,别无他想。” “好!” 不等孙炳发话,毛佩佩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将军,事发突然,妾身也想早日揪出这心魔,好为将军分忧。” 孙炳虽有疑虑,但想了想临泽观清白的声名,也点了点头。 那晚,江离便开始和毛佩佩共处一室,让毛佩佩服下一碗安神的药水之后,她便悄然歇下,对江离也无半点防备的样子。 而江离则躺在远处的地铺上,和衣而睡。 他呆呆地望着上方,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从明天开始,就要跟着这二夫人出府,去帝京各处清查孙家的产业,到时候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观察与她相关的人和事,若有差错发生,便可及时补上漏洞。 可最困难的是,事成之后,需要想个法子,让孙佩佩的人设回到正轨,这可就是件棘手的事情。 唉,若事态紧急,只能硬生生地扭转局势了。 想到这里,江离的困意悄然袭来。 他正要闭眼之时,突然听到纸窗破裂之声。 他转过头,只见一个铁镖插在了他旁边的地上。 第66章 家里太有钱了怎么办 江离坐起身来,一把拔出铁镖,微微一笑,见毛佩佩睡得正熟,便轻轻穿上鞋子,悄悄地推门而出。 远处的院墙上占有一个黑影,见到江离之后,便瞬间跳到了墙外。 江离站在墙边,左右探看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一蹬而起,一跃而过,随后脚步轻快地穿入一条深黑的小巷内。 黑影身穿劲装疾服,左右腰间各别一把短刀,朝着江离走了过来。 “少爷这两日可还安好?” “遇到点麻烦事,不过也还好,没啥损失。” “是何麻烦事?属下可否为少爷分忧。” 江离摇了摇头。 “成舟,虽然你武功高强,但此事的确不是你力所能及的,你可发现这巷子里的异样?” “回少爷,这巷子的地上,满是烧灼的痕迹......这痕迹和少爷的麻烦事有何关系?” “哈,这痕迹,就是昨天晚上,二皇子身边的灯鬼追杀我所留下的。” “追杀?!那少爷身上可是受了伤?” “少爷我啊,略施小计才保住了性命,至于那点小伤,更是不足挂齿,”江离淡然回道,“不过此事切勿让沉星知道,她若知道,定会张罗着,要偷偷给我送药过来。” “属下知道。” “府里一切可好?” “都好,张婆子甚是能干,把府中的事务打理得十分清楚,将军也对她赞赏有加。” “那就好,那凤尾楼和银面军那边......” “少爷放心,按照少爷给的名单,凤尾楼的人已经尽数潜入了进去,站稳了脚跟,目前并未报有异样,范指挥那边也只是传来一些日常情报,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甚好,这一个月你们都要小心行事,若有任何异常,无论大小,及时来报。” “遵命!” 木成舟消失在暗巷的深处,江离便偷偷飞回了墙内。 他刚一落地,只听巡夜的下人一声叫喊。 “谁!” 他赶紧闪过身子,藏于假山之后,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探听下人的脚步声。 下人提着灯笼,摇曳的灯火慢慢逼近江离的藏身之处。 突然,下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猛地举起灯笼一看,假山后面竟然啥也没有,于是歪着头抠了抠脑袋。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看错了?” 而此时,江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逃回了房内,他弯着腰,轻轻地关上门,接着像做贼一样,猥琐地走到地铺旁边,稳稳地躺了下去,吐出一口气。 他朝里翻了个身子,表情瞬间冻住。 珠帘之后的床上,有一双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 “道长,您去哪儿了?” 毛佩佩坐在床上,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江离心中一惊,也连忙坐了起来。 “哦......那个......人有三急嘛......还请二夫人见谅。” “哦,是我冒昧了。”毛佩佩面露难色,“明日事务繁多,道长跟随我出府定会劳累,还是早点歇息吧。” “好好好,夫人也早点歇息,早点歇息......” 在尴尬的氛围中,二人各自入睡,这一晚江离倒是没有梦到任何诡异的事情,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神清气爽。 用过早膳之后,毛佩佩便带着江离,还有两个魁梧的家丁出了府门。 上车之时,江离突然看见后面还有一辆马车, “夫人,今日还有其他人一同出行吗?” “没有啊,我们两人。” “那后面这架马车是......” “哦,道长有所不知,后面那辆马车是专门用来装钱的。” ...... 哈? 专门......用来......装......装钱?! 那么大一架马车,竟然是用来装钱的! 江离惊掉了下巴,他在设定里写过孙家在帝京颇有些产业,如今亲眼所见,竟是需要用马车拉钱的地步!真是恐怖如斯。 而这丰厚的家业,竟然落在了一个十八岁少女的手中! 江离看着对面的毛佩佩,心想这样一个女子,搁到现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富婆,只需在朋友圈打出一个“玩”字,便可招来无数舔狗作陪。 这样一个少女,却是因为江离笔下的差错生成,与穿山军府那老谋深算的一家子相比,简直是一股清流,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可事已至此,只能见机行事了。 马车一路向东,不久便进了南市,在一家胭脂铺子前面停了下来。 毛佩佩和江离下了马车,刚走到铺子门口,里面的掌柜便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低头行礼。 “拜见二夫人!二夫人近日可好?” “都好,最近店里生意如何?” “全仰仗将军和夫人的庇佑,店里一切都好,这个月的收入又比上月多了两成有余!” “甚好,你们都辛苦了,”毛佩佩笑着点点头,“生意好了,孙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既然月收涨了两成,你们的月钱自然不能不变。” 店里众人听到这话,喜上眉梢。 紧接着,毛佩佩大开金口。 “吩咐下去,自本月起,铺子里的所有人,不论是掌柜还是杂役,月钱皆涨两成!” “多谢夫人!” 众人热烈地鼓起掌来,每一双望向毛佩佩的眼睛里,都饱含着崇敬之情。 江离也深感佩服,毛佩佩年纪轻轻,能把店铺的营收和员工的薪酬绑定起来,这是何等的气量! 要搁现代社会,资本家可不会这么好心,股东赚得盆满钵满,员工的薪水依旧不动如山,生意不好的时候,不把你开除就是善事一桩,还要让你感恩戴德。 一比起来,毛佩佩简直是活佛一样的存在啊。 在炙热的目光之下,毛佩佩拜别众人回到了街上,随行的两个壮汉也拿着两个铁锁箱子,送回了后面的马车上。 江离此前一声不吭,等离开人群,也准备对她吹上几句好话。 “二夫人真是人美心善,这整个帝京中,能善待下人的主子,可谓是少之又少。” “道长过奖了,”毛佩佩浅笑一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一排胭脂铺子上百号人,大都是些女眷,赚钱不易,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们。” “一......一排铺子?!”江离再度惊掉了下巴。 “哈哈,道长有所不知。” 只见毛佩佩伸出手指,从刚刚拜访的胭脂铺子开始,一直指到了远处。 “这一排卖胭脂和首饰的铺子,全是我们家里的产业。” ...... ...... 江离再也说不出话。 包租婆? 这就是传说中的包租婆吗? 江离的神思渐远,飘回了21世纪,他想起曾经在手机上刷到过那个新闻,深圳有个包租婆,手里握有上千套房产,江离都不用算,光是这些房子收租的钱,都够他吃好几辈子了。 如今穿越了,见到了古代版本的包租婆,江离依旧是惊讶得目瞪口呆。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夫人近来可好?” 毛佩佩闻声转头,随后莞尔一笑。 “蔡统领好久不见,上次多亏了银面军,才抓住贼人,找回失物,我还没来得及设宴感谢您呢。” 江离后背一凉。 蔡......蔡统领? ...... 操!是狗鼻子! 第67章 富婆为我撑腰 听到蔡伦的声音,江离屏住呼吸,神不知鬼不觉地挪到了毛佩佩的身后,他一边听着二人的谈话,一边祈祷着,希望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 “不过统领,您今日怎会亲自巡街,可是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毛佩佩好奇发问道。 “唉,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前天夜里,天上似乎降有祥瑞之兆,说是帝京上空有一条火焰缠身的金龙,一路向南而去。” “祥瑞?火龙?莫非是那天夜里街上的人眼花了?” “并非如此,”蔡伦摇摇头,“那晚在南市巡夜的银面军人也看到了......不过我怀疑这火龙并非祥瑞,而是有人心怀不端,特意为之,所以这两日,我加强了城中的巡查。” 江离心里一紧,这蔡伦该不会查到灯鬼那里吧,若是银面军和二皇子杠上了,可不是一件省心的事。 “原来如此,”毛佩佩笑盈盈地回道,“既然统领有要事在身,就不耽搁您了,改日我定会设宴报答您的恩情。” “唉,说什么恩情,都是我们银面军分内的事儿!夫人,那在下先告辞了。” “好的,统领慢走。” 听见蔡伦要走,江离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见蔡伦行礼过后,便带着银面军准备继续前进,刚走出几步,队列又突然停了下来。 “停!” 蔡伦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嗅了嗅鼻子,紧接着,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江离身上。 江离胸中一声闷响,他就知道老天爷定不会让他好过! 蔡伦神情警惕,一步一步走向江离。 此时毛佩佩也凑上前来,疑惑发问,“统领,您可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夫人,这位道长是?” “哦!刚刚忘了给您介绍了,”毛佩佩展露笑颜。 “这位是临泽观的道长,道号是......嗯?”毛佩佩扭头看向江离,“道长,我还不知道您的尊号呢。” 这时江离心里也慌乱起来,之前做准备的时候,他光顾着易容,完全没想到还有道号这码事,此前进穿山军府,孙炳一家也没问,唯独这毛佩佩把这事挑了出来。 这下可好,他又是个起名字的苦手,穿越前写个小说,取个名字都要老半天时间,可此时要是不脱口而出,定会引起蔡伦怀疑。 情急之下,他想起一个名字,便脱口而出。 “道号......贫道自称......张鹏道人。” 没错,张鹏就是他穿越前的本名。 可这招的效果确实不算好,蔡伦暂且不提,就连毛佩佩的脸上都有些疑惑。 “张鹏道人......好......通俗的尊号啊......” 蔡伦的神情依旧警惕,他无视了道号这种小事,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心中疑点。 “临泽观的道士,不在临泽观呆着为王爷皇子们诊病,居然在这大街上闲逛?” “大人有所不知,贫道是奉家师的命令,来帝京办事的,道人要求此事保密,因此贫道也不能给大人详说。” 蔡伦的疑虑不止于此,他尖锐的目光透过银面,落在江离的脸上,如同灼烧一般。 “你若真是临泽观的道士,身上为何一点草药味道都没有?” “大人有所不知,贫道所学医术,大都只用内力与元神,因此用药不多,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味道。” “可道长啊,你身上并非没有味道,而是有一股火灼的焦味......”蔡伦自以为拿捏住了要点,眼睛里展现出惊人的睿智。 江离一愣,心中大呼不妙,前天晚上,他与灯鬼交战之时,身上留下了味道,快两日过去,蔡伦竟然还能闻出他身上的火味。 这狗鼻子,真不是盖的。 江离抿着嘴,随后强撑笑容道:“哈哈,大人多虑了,贫道只是前两日趴在桌上睡着了,不小心被倒下的蜡烛烧到了。” 接着,他伸出右臂,露出伤痕,“大人请看,贫道还被烧伤了。” “被蜡烛烧到,真是蹊跷啊,那你——” “我可以作证!”毛佩佩突然插了一嘴,打断了蔡伦的质问。 “统领,此事乃是我们穿山军府的疏忽,害得道长受了伤,可这与银面军查案有何关系?” 江离一惊,毛佩佩竟然会站出来为他撑腰。 “确实......没什么关系......” 面对毛佩佩的反问,蔡伦仅凭心中一点怀疑,自然是不能把江离直接抓去审问,于是只能松了口。 毛佩佩见蔡伦有所让步,便硬生生地告了别,带着一行人上了车,驱马而去。 马车上,毛佩佩神情自若,江离确实一脸好奇地望着这个敢跟银面军统领叫板的女人。 “二夫人,您刚刚为何” “哈哈,道长有所不知,”毛佩佩浅笑两声,随后表情转为严肃,“这银面军统领蔡伦,才能谋略都不在话下,可最是多疑,查个案子没完没了!有一次他来查案,直接伸着他那鼻子,把我们店里的胭脂水粉闻了个便,这女人上脸的东西被别的男人碰了,谁还愿买?唉......” 她轻叹一口气,眼神逐渐放空。 “所以啊,京中不少人,达官贵人也好,商户小贩也罢,都对他颇有微词,我也是看他为人正直,办事得力,才愿意助他办差......” 接着,怒意显现在毛佩佩那精致的脸上,不但不吓人,还有点莫名可爱。 “可刚刚,这蔡统领无凭无据就怀疑到道长你的头上,这不是胡搅蛮缠吗!你可是府上的贵客,本夫人在场,怎能让你受如此委屈!” 听到这段话,江离放下心来,不仅是因为他逃过了蔡伦的魔爪,更是因为,与原文的设定相比,毛佩佩虽然小了十岁,但性格并未变化。 在原本的人设里,她的为人处世,都如同今天一般,对下人善良耿直,赏罚分明,对官府不折风骨,有理便依。 若是她向来如此,江离便不会担心剧情会进一步生出差错,他也不必对毛佩佩的设定再度修改。 紧接着,马车一路往东,朝着帝京东南角而去。 江离随毛佩佩下车,抬头一看,是一家乐坊。 “莫离乐坊......我怎么不记得写过这个地方。” 不用想,这地方也是自动生成的。 还未进门,二人便听见里面的吵闹声。 毛佩佩听到声音,便提着衣裙,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两个公子哥在大堂里扭打了起来,毛佩佩见状,大喝一声。 “放肆!” 她反应极快,身后的江离和两个家丁都没来得及出手,她便直冲冲地奔了过去。 “大胆狂徒!竟敢在乐坊撒野!” 其中一个白衣公子哥转过头,看到一个满脸怒容的瘦弱女子朝着他冲了过来。 “哪来的臭娘们儿!跟老子滚一边儿去!” 那人一把推开另一个公子哥,紧接着,他用力挥起右手。 啪! 那巴掌狠狠打在毛佩佩娇嫩的脸上,将她扇倒在地。 第68章 我为富婆撑腰 “夫人!” 见毛佩佩被打倒在地,江离赶紧上前将她扶起。 “夫人您没事吧?!” 毛佩佩捂着被打的脸,缓缓站起身来,摇摇头,示意江离自己没事。 与此同时,见到自家夫人被打,孙家的两个壮汉家丁怒目圆睁,大步上前去,要找那小子算账。 “谁敢动我!” 白衣公子哥一声尖叫,喝住了孙家两个家丁,周围的客人也闻声而来,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大戏。 “小爷我乃齐裕侯府的大少爷,你们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动老子一根毫毛试试!” 在这位大少爷的威逼之下,两个壮汉家丁自然是不知所措,先是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望向自家的二夫人。 此时,毛佩佩还未发话,在场另一个公子哥却突然跪了下来,他的脸上拧成一团,尽显悔恨哀痛之意。 “原来......原来是齐裕侯府家的赵旭小侯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赵旭侧目看着地上求饶的公子哥,仿佛在看着一只丧家野犬。 “哼,狗东西,算你识相,刚刚你冒犯了本少爷,还把小爷我的鞋给弄脏了?你想怎么赔罪啊?” “鞋......鞋脏了?哦哦!在下这就来给您擦干净!” 那人神色慌张,手脚并用,径直朝着赵旭爬了过去,正要拿起袖子擦鞋之时,赵旭却飞起一脚,猛地踢到他的右脸上。 只听咚的一声,那人被踢得一个翻身,捂着脸躺在地上,翻脸滚去,疼得死去活来。 即便如此,这侯府少爷还不肯善罢甘休,走上去又是一脚,这次正中那人的腹中,剧痛之下,那人一口鲜血喷出。 见到血色,赵旭终于露出了微笑,算是心满意足了。 “听着,今后在帝京城,要是再让我遇到你,小爷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今天更惨,听懂了吗?” 那人口含鲜血,模模糊糊地回话道:“听懂了......小的......听懂了......多谢小侯爷......不杀之......恩。” “还不快滚!” 于是,另一个公子哥在地上尽力挣扎着,爬起身子,捂着腮帮子,连滚带爬地逃离了乐坊。 这时,赵旭一脸傲气地看向毛佩佩,正好与她坚韧的视线对上。 “怎么,你一个弱女子,也想找小爷我算账?” “休得无礼!”孙家的家丁怒喝道,“此乃穿山军府的二夫人!” 听到这话,赵旭吐出一口口水,更是嚣张 “我还以为是谁呢,穿山军府的一个妾室,也敢跟小爷我叫板?孙炳见了我爹都得客客气气的,你一个深闺妇人,能拿我怎么着?” 赵旭所言不假,按官阶品级,穿山军府的孙家自然是比不上齐裕侯府的赵家,况且赵家还有一个贵妃娘娘,如今身在宫中,正得皇上盛宠,一般人更是不敢得罪,这小侯爷也才会如此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毛佩佩深知其中道理,为人稳重的她,自然不愿给府里招来麻烦,于是她选择了息事宁人。 见孙家的二夫人一声不吭,赵旭嘴角一笑,竟然开始一阵妄语。 “夫人,看你年纪这般小,长得也有几分姿色,在穿山军府这地方,算是委屈你了,如果你愿意,改嫁我家也不是不行......” 如此羞辱之下,周围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二夫人......太过柔弱,如此奇耻大辱,竟然不动声色。” “唉,没办法,谁叫对方是齐裕侯府的小侯爷,孙家虽在京中也是大户,可别忘了,宫中还有一位赵娘娘呢......” “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上次乐坊里几个泼皮闹事,二夫人” “这二夫人十几岁的年纪,瘦瘦弱弱的小身板,怎么看,也是挑不起孙家这重担啊......” 这时,江离知道,剧情的差错还是显现了。 原文里毛佩佩是个年近三十的丰腴少妇,遇到事情,先是说理,后是蛮力,可如今的毛佩佩不足二十岁,身材瘦弱,遇到闹事之人,有心却也无力。 此时此刻,毛佩佩依旧一声不吭,她凭借强大的理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她心里已经明白,就算她撕破脸,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只好忍气吞声,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赵旭见无人阻拦,嘴角一笑,背起双手,哼着小曲就想朝外面走。 经过毛佩佩身旁之时,突然一只手横在了他的身前。 他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如今正是春风得意,正要全身而退之时,居然有人敢伸手拦他。 赵旭瘪了瘪嘴。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他抬起头,冷漠地看向拦他之人。 “嚯!道士?!”赵旭坏笑着打趣道,“这乐坊的曲子这么好听?竟然把道士都引来了......稀奇!真是稀奇!” 江离一声不吭,抬起的手也未放下。 “怎么,你这道士不在山里修道,在这里伸手拦我......是几个意思?” 突然,江离伸出的手突然张开五指,以迅雷之速朝着赵旭的脸冲去。 这巴掌来得突然,赵旭反应不及,直接被巨大的掌力掀上了天,旋转几圈之后,尾椎骨重重地落了地。 “啊啊啊啊啊——” 赵旭捂着屁股,尖叫起来。 周围的男男女女连忙捂住了嘴,偷笑起来。 而毛佩佩更是意想不到,她转头看向江离,相比喜悦,她的脸上更多的是担忧。 而江离神情自若,在她耳边轻语道:“夫人,没关系,贫道不是你们孙家的人,您站在我的身后,之后的事情,放心交给贫道便是。” 尾椎上的剧痛稍微减弱后,赵旭便蹭起了身子,他张着嘴,挤着眼,拧着眉,皱着脸,表情甚是复杂,一边是不敢相信,区区一个道士竟敢打他,一边是对自己被打的愤怒。 “你......你竟敢打我,看我不......看我不......” 赵旭瞪着眼睛左右探看,之后冲到临近的琴师身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琵琶,接着举起琵琶,直往江离而来。 旁人都知道,齐裕侯府的这位小侯爷从小骄纵,文不成武不就,瞧着他手拿琵琶,歪歪扭扭的那架势,就不像是个会打架的主。 江离写下了赵旭的人设,自然也是知道这点,于是他轻轻一闪,毫不费力地躲过了赵旭手中的琵琶,接着他侧身一脚,命中了赵旭的腹部,将他踢翻在地。 赵旭侧躺在地上,一只手死命地捂着肚子,另一只手从地上缓缓抬起,指向面无表情的江离。 “你......你这个道士......竟敢打我......你死......死定——” 赵旭还未说完,只见江离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他抬起头,怒目仰视着这不要命的道士。 紧接着,又是一脚。 “啊啊啊啊啊......” 剧痛之下,赵旭的喊声都变得虚弱起来。 紧接着,乐坊外面传来脚步声。 赵旭挑起眼睛,看着江离,随后露出了邪笑。 “呵......呵呵,本少爷的人来了......臭道士,你死定了。” 第69章 上面有人 江离和毛佩佩回过头,只见乐坊外面已被齐裕侯府的府兵团团围住,接着一个身着蓝衣的侍卫带刀而入,越过江离和毛佩佩,直往地上的赵旭而去。 “少爷!您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赵旭被侍卫扶了起来,坐到后方的椅子上,随后恶狠狠地指向江离,“就是他!就是这个道士打的我!快......快把这个狗道士给我抓起来!” 赵旭一声令下,里外的侍卫皆闻声而动,朝着江离慢慢逼近,孙家的两名壮汉颇有些眼力,见情况不妙,连忙拉着自家的二夫人钻进了人群。 毛佩佩反抗不及,一边挣扎着,一边回过头望着江离,留下一个忧心的眼神。 眼看着侯府卫兵步步紧逼,江离却神情自若,不紧不慢地从身上掏出一块令牌。 赵旭看见这块令牌,突然笑出声来。 “道士,这会儿你倒想起拿宝贝来讨好本少爷了,”他挑眉讥讽道,“小爷我告诉你,就算你送我再名贵的宝贝,也是两个字,没门儿!” “小侯爷怕是误会了,”江离低头浅笑,“贫道何时说过,要把这牌子给你了?” “那这么说,你是想靠这小小一块牌子,保住自己的小命咯?” 江离心想,这赵旭和原文设定几乎一模一样,头脑愚钝,见识浅薄,于是他举起了令牌,凑近一步。 “小侯爷,你可看仔细了?这令牌,可是大有来头。” “我呸!”赵旭侧目道,“臭道士,拿着一块破牌子,就敢在小爷我面前耀武扬威,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命了!” 啪的一声,赵旭一拍桌子,随后厉声发令。 “别听这个道士故弄玄虚,快!现在就去把他给我绑了!” ...... 寂静。 可以说,整个乐坊,鸦雀无声。 赵旭扭头看向自家的侍卫,只见他直挺挺地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嘴还在微微颤抖,随后对着道士手中的令牌,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四......四爪金龙......碧水清莲......临泽令!你......你难道是——” 江离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侯府的侍卫还是有些见识的,接下来,便是他大装一逼的时候了! “呵呵,”江离浅笑两声,“贫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家师让贫道携令下山,一路行医至此,没想到竟然遇见侯府公子横行霸道之事,可笑啊......可笑。” “家师......下山......行医......您果然是临泽观清泽道人——” 话还没说完,侍卫身子一颤,在自家主子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赵旭这才急了眼,一脚朝着下跪的侍卫踹过去。 “什么东西!我姑母可是得宠贵妃,有她撑腰,你还怕什么狗屁道人?!” 侍卫抗住了主子这一踹,神色纠结,朝着赵旭摇了摇头。 “少爷......这清泽道人......是......是当今陛下的兄长!见令如见人,少爷您......还是赶紧跪下吧!” 听到“陛下”二字,赵旭就算再霸道,也在顷刻之间软了双腿,身子顺着椅背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时,周围一圈围观群众都跪了下来,有些甚至不知道为何要跪,还在左右询问这“临泽令”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呵呵,各位不必多礼,若非事态紧急,贫道定不会将临泽令露于人前,只是这候府的小侯爷,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听到这话,周围众人便站起身来,此时,江离的视线落在赵旭身上,他尚未起身,依旧蜷着身子跪在那里,头埋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过......家师向来以慈悲为怀,今日在乐坊,赵小侯爷,” 突然,赵旭停止了颤抖,听到江离所言,他的脑中如轰雷一般炸开,随后灵光一闪,发现了此事的离奇之处——乐坊。 对啊,一个道士......为何跑到乐坊这声色犬马之地来呢? 赵旭的脸埋在地上,偷偷一笑,随后他缓缓站起身子,拍了拍腿上的灰尘,一抬头,惊慌忧惧的神色已然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洋洋得意的脸。 “哈哈,道长,有一点本少爷不是很明白,”赵旭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身为清泽道人座下之人,怎会出没在这声色之地呢?” 众人闻言,如雷轰顶,紧接着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对啊......一个道士,怎么来乐坊听曲儿了......” “还拿着清泽道人的令牌,真是给他老人家丢脸......” “你别说,我听说啊,这清泽道人在当王爷的时候,也干过不少荒唐事呢......” ...... 众人非议之下,江离正在琢磨着如何反击,却听得人群中有个女人大喊一声。 “休得胡言!” 接着,毛佩佩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她脸上的红色掌印已经散去,此刻的她,神情严肃,眼神锋利,仿佛在一刻钟内就脱胎换骨了一般,再也不是起初那个息事宁人的小娘子了。 “道长是奉清泽道人之命,亲自登门,往各府治病,今日之所以来乐坊,是为了跟诊我的病情,我穿山军府上下百人皆可作证!” 毛佩佩把腰板挺得老直,视死如归一般,仿佛就要上前线去打仗,并且一去不返。 接着,她竟然开始数落起赵旭做过的恶事来。 “赵小侯爷,去年八月初八,你在南市砸了我家的胭脂铺,我家忍了,你一两银子没赔。 “去年入冬,你在乐坊里喝酒闹事,往客人酒壶里撒尿,坏了我们生意,最后也是赔钱了事。” “今年上元灯节,你在兰若寺前撒花钱,引起踩踏,死伤数十人,随便找了个小厮顶罪。” ...... “这桩桩件件,证人证据数不胜数,别以为你就轻易逃了过去,你若肆意攀咬,本夫人定会旧事重提,奉陪到底,到时候,我们官清府见!” ...... ...... 毛佩佩盛怒之下,在场众人都乖乖闭上了嘴,江离也心生敬佩,这富婆打起嘴炮来,一套接着一套,完全不输他本人啊...... 接着,事情便简单起来。 赵旭再度跪下,痛哭着给江离和毛佩佩道歉,再把所有旧账付清,恩恩怨怨便一笔勾销。 后半天,毛佩佩一如往常,雷厉风行地检查店铺,除了吃饭,片刻不歇,仿佛上午被打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经过一天的奔波劳累,回府的马车上,她依旧精神饱满,突然,她拿出几张银票递给江离。 “道长,听说临泽观近日将要修缮,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道长收下。” 江离扮演着道士,自身要推脱一下,就像他小时候推脱压岁钱一样,怀着想要的心,伸出不想要的手。 “诶......这怎么行!这是府上的家产,贫道怎么敢收......” “道长言重了,将军也命我善待道长,这点小钱,对府中来说不足挂齿,而且今日之所以能在侯府手中讨回旧债,还多亏了道长出面。” “既然夫人执意如此,贫道不得不从了。” 江离似笑非笑地接下了这几张银票。 接着毛佩佩便安静下来,脸上露出疲累。 回到府中,她以身体不佳为由,先行回了房。 江离在用过晚膳之后,才回到毛佩佩的房间。 他走近地铺,正要躺下之时,只见远处的床上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 第70章 长大 女人......的哭声? 不用猜,这屋子里就江离和毛佩佩两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江离一个大男人,自然是见不得女人哭,他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更加了解了毛佩佩这个身负差错的角色。 她性格要强,品性坚韧,身负管家重担,力求事事如意,却还是抵不过稚嫩的年纪,瘦弱的身躯。 今天赵旭的那一巴掌,不仅仅是打在了她的脸上,而是打碎了她赖以为生的自信心,之后她装作无事发生,一路强忍,等回了自己的小天地,便关上了蚊帐,藏进了被窝里,偷偷哭了起来。 说到底,原文里的毛佩佩体格丰腴,一女打两个醉汉都不在话下,而如今的她,却只是一个小姑娘。 这毕竟是江离犯下的错,自然要由他来还。 于是他拿着锈笔,一步一步朝着毛佩佩的床边走去。 这时,毛佩佩听见脚步声,发觉了江离的存在,哭泣声戛然而止。 接着,她清了清嗓子,躲在被窝里闷声说道:“道长......我......我没事,您快去歇息吧。” 见毛佩佩这副强忍的模样,江离暗自叹了一口气,顺着她的意思,回到地铺躺下了。 半个时辰过去,屋里谁也没有睡着,毛佩佩在思考,今日之事会不会助长她心中的病魔,江离则是在思考着如何把毛佩佩年龄的差错给纠正过来。 突然,床的那边传来问话的声音。 “道长,您今年贵庚?” 江离一时摸不着头脑,怎么毛佩佩开始和自己闲聊起来了? “额......贫道今年十——哦不,是二十六岁。” 江离突然想起,易容后的他看上去明显大了几岁,自然要把年龄报告一点。 紧接着,毛佩佩又问起其他的事情,更让江离感到莫名其妙。 “道长,你们十八岁的时候,也是很辛苦的吧。” “嗯......我们十八岁的时候......在修炼,对,在修炼。” “都修炼些什么呢?” 嚯,江离可没料到这一出。 这毛佩佩突然瞎问些东西,江离就算是作者,也没法什么都随口一编,他转念一想,既然她是瞎问,那自己瞎答就是了。 “额,贫道那时修行的功课一共六门。” “哪六门?”毛佩佩远远地接着话,语气里饱含好奇之意。 “嗯......首先是语文,诗词文章都是要会的,其次是算术,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要倒背如流,然后还要掌握一门异国语言,接着呢,要懂得万物运行的道理,搞清楚为什么苹果为什么会掉在地上,而不是飞到天上,此外还要了解微小事物发生变化的过程,然后加以运用,最后是要了解活物,搞懂活体内部的运行机制......” 江离沉默了两秒。 “嗯,大概就是这样。” “老天爷啊,原来当个道士,居然要会这么多东西,甚至道长说的有些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过。” 毛佩佩的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惊讶,“若是这样,那学成的道士,岂非个个本领通天。” “并非如此,”江离一口打碎了毛佩佩的幻想,“三年时间学成以后,我们这一波道士就要去参加一次大考,只有零星几人能踏进临泽观的大门,其余的便只能去一些名望不大的道观,问题是,和我一同修炼的道士,足足有上千人。” “上千人!”毛佩佩倒吸一口冷气,“你们同门的道士,怎会如此之多?!要知道,帝京最大的私塾也不过几百人啊!” “哈哈,夫人莫要惊讶,贫道是说,与我一同修行的师兄弟们有上千人,而到了大考,一起竞争的人加起来,足足有好几十万!” “哈哈哈哈......”毛佩佩并没有惊讶,反倒是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道长居然还会说笑,世上要真有几十万的道士,那不该到处都是!” “哈哈,夫人信则信,不信则罢,就当是贫道一句玩笑话吧。” “唉......”毛佩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十八岁的人,都是这么艰难吗?如果能够快点长大就好了......” 这时,江离才明白毛佩佩话中的用意,看来她自己也被身上的差错困扰着。 但是正因如此,江离便有了合适的理由,让毛佩佩心甘情愿地变回那个二十九岁的少妇。 他躺在地上用心琢磨着,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 屋外鸡鸣之时,江离皱了皱眉,眨了眨眼睛,发现毛佩佩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神情镇定,语气平淡地说出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道长,我好像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了。” 听到“心魔”二字,江离激动起来,他本来就想拿着所谓的心魔借题发挥,随后发挥神力,一把将毛佩佩变回去,没想到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她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这点。 “道长,我觉得我的心魔,便是对成长的渴望,只有长大了,才能有足够的能力,撑起这个家。” 她看着江离,眼中难掩激动。 “道长,临泽观号称治尽天下奇病,您可否有一种术法,能让我的体格长上个十岁左右?” “有有有!” 江离大喜,说实话,他整个晚上都在期待着毛佩佩的这句话。 “来,夫人在此坐下,闭上眼睛便是,贫道自会施展神力。” 毛佩佩闭上双眼之后,江离便掏出了锈笔,正要开锋之时,她突然开口,问出了几个江离终身难忘的问题。 “道长,这个过程......痛吗?” 不知为何,江离回忆起自己少时失去双亲的事情,暗暗点了点头。 “痛,很痛,不过长大这件事,本来就是痛的。” “那道长,若我真的突然长大了,是不是别人就不认我了......” 江离回想起毕业前的那次聚餐,一周前分手的前女友坐上一个富二代的豪车,一溜烟地走了,他手上的锈笔停在了空中,又点了点头。 “是啊,等长大了,该走的人都会走的。” 最后,毛佩佩发出了灵魂一问。 “道长,如果长大了,真的会好起来吗?” 江离心中一沉,脑中涌现出自己毕业以后,提着一个孤零零的行李箱,四处奔波,却屡屡碰壁的模样。 此时此刻,面对这样沉重的话题,他再也无法蒙骗毛佩佩了。 “不会。” 不知何时,江离已经把锈笔放下了。 “长大没什么好的。” 第71章 有钱有罪 毛佩佩依然闭着眼睛,紧紧坐在那里,可她等了好一阵子,也没感觉到任何变化,甚至一丝动静都没有。 她的心中疑惑丛生,就算这让人成长的术法再高深,也总该有点声响吧,难道她就这样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疑惑之下,毛佩佩微微皱起了眉头,小幅地抬起娇小的脑袋,朝着江离问道:“道长?您这术法......是还没开始......还是已经结束了?” 直到毛佩佩开口发话,江离才从悲伤的回忆中惊醒。 此前他完全陷入了回忆中,如人生重演一般,将穿越前发生过的桩桩件件浏览了一遍。 此时此刻,他闯进了另一个时空里,才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的成长经历,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 如今他已经是自己小说里的少爷,如今扮演着道士的角色,穿越前的那些失亲、失恋、失业的苦痛,对他而言已是前尘往事,若他执意放不下,只会苦了自己。 嗐,还是先演好这个道士再说吧。 于是江离严肃了表情,清了清嗓子。 “夫人,刚刚发生了些意外,现在请您暂且睁开眼睛。” 毛佩佩闭眼依旧,睁眼之时,窗外的温和的晨光对她来说都无比耀眼,等她适应了光线,只见江离直挺挺地站在她的面前。 此时此刻,她看见江离身姿挺拔,神情肃穆,眉眼深沉,双唇紧闭。 她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此前的江离虽自称临泽观的道士,但身上总有一股凡俗的气息,而现在的他,浑身散发这救人普世的光辉,变得比以前更像一个道士了。 这时,江离缓缓地张开口,仿佛要吐出仙气。 “夫人,贫道方才发现,这术法与您的体质相冲,若强行施法,轻则气力尽失,重则形神俱灭,贫道可不敢拿您的性命开玩笑啊......” “体质......相冲,那道长,我这心魔该如何?” 江离在胡编乱造的同时,心里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夫人莫急,贫道另有一计,此计一出,就算您的年纪无法增长,体格还是有办法成长的,到时候您的心魔自然而然也就消散了,不过......” “不过什么?道长若有疑虑,直说便是!” “不过此事不仅要耗上一些时日,还需要夫人自己亲力亲为。” “无妨!”毛佩佩具体啥也不知道,先一口答应了下来,“只要是道长的提议,再苦再难我也愿意。” “哈哈,夫人好魄力!”江离浅笑两声,“那贫道这就去为夫人准备。” 说到这里,江离便转身出门了,可他并未回到自己的客房,而是一路走出了穿山军府,向北而去。 自从昨日在大街上被蔡伦盘问之后,江离也银面军更是警惕了起来,他脑中勾画着帝京舆图上银面军的巡逻路线,在大街小巷中穿梭而过,倒也算是顺利。 小半个时辰后,他已经站到了银面军西营附近的街角,紧接着,他看见附近有个茶点摊子,于是走了进去,找了个内侧的位置坐下来。 “小二,来一壶龙泉清茶。” “好嘞!” 江离倒下滚烫的茶水,吹了两口,一边细细地品味着茶香,一边看向银面军西营的出口。 快半个时辰过去,他已经喝下了整整两壶茶,等得实在不耐烦,而西营门口,巡逻换岗的几波士兵来了又走,可他想见的人却没半个影子。 “范七郎这家伙......今日分明是他当差,怎么连个人影都见不到,难道他跟现代社会的一些公职人员一样,整天坐在营里喝茶看报?” 江离正准备想个法子,秘密潜入银面军西营之时,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事不宜迟,他得赶快跟上范七郎,不然一眨眼的功夫,这厮一换行头,又不知道跑去哪里逍遥了,到时候,可是挤破了眼睛都难找。 “小二!结账!” “客官,两壶龙泉清茶,一共是四两银子。” 江离往腰间一摸,又一摸,再一摸...... 摸着摸着......他感到有些不对劲。 因为他的身上,居然一点碎银子都没有。 他这才想起,相比以前那身公子白衣,道士的装扮简约了不少,此前腰间的玉牌钱袋,早已被他卸了下来,要么留在了奔原军府里,要么裹紧了包袱里...... 此时,店小二抱着双臂,看着江离在身上摸来摸去的样子,明显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这位道长,您该不会是......没钱吧?” 江离尴尬一笑。 这下可好,没了毛佩佩这个富婆坐镇,他独自在外,身无分文,眼看着范七郎的身影越来越远,他总不能赖账吧。 到时候若是传出去,说临泽观的有个道士在街边白吃白喝,他声名俱损,这个道士的角色扮演游戏一把就game over,还怎么继续后面的计划...... 这时候,他脑中突然想起了毛佩佩娇嫩的脸.....又想起了她的那支纤纤玉手......最后,他想起了毛佩佩用那纤纤玉手递给自己的......银票! 没错!昨日在回穿山军府的马车上,毛佩佩递给了他银票!这银票,他藏在了衣服里,一直没有动过! 富婆不愧是富婆,随手给了几张银票,不经意地救人于水火之中。 江离顺畅地从怀中摸出银票,此前在毛佩佩面前,他还不好意思清点,如今拿出来一数,竟是三张千元大钞! 富婆不愧是富婆,随便出手都如此阔绰。 小二看到江离手中递过来的千两银票,惊得嘴巴都掉到了地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伸出哆哆嗦嗦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银票,紧紧捏在手里,仿佛是害怕突然一阵风把钱吹走了一般。 “道......道长且等......等一会儿......小的这......这就去跟你找零......” 接着,店小二手持千元大钞,一步一步往里走进店内。 “小二,务必快些,贫道还有要事在身!” 江离嘱咐完店小二,便朝着范七郎离开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他一个转身,拐进了另一条街。 还好,如果搞快一点,兴许还能追上他。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店小二拿着钱进店之后便再也不见了身影。 江离心中一阵猜疑:这店小二......不会是拿着银票跑路了吧?! 他猛地站起身子,正要冲进店里一探究竟,突然,店小二不知怎么地,从茶摊外面走了进来。 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几个银面卫兵。 店小二突然伸出手,一脸惊恐地指向了江离。 “就是他!就是这个道士,身上不知道哪来几千两的银票!” 第72章 你可真行啊 面对店小二的质问,江离瞬间傻了眼。 他一脸懵逼,心情从未如此复杂,这店小二真是好重的心机!先是假装拿钱往店里走,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去银面军西营里报了官 怎么,穷酸道士身上就不能有个几千两银子吗?! 偏见! 天大的偏见! 可惜,就算江离这样认为,银面军肯定也不会这么想。 果不其然,下一秒,几个银面卫兵围了上来,根本不听江离的任何辩解,不由分说,就要把他绑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江离自然不能开锋神笔,也不能再把临泽令拿出来装逼,毕竟此事已经被店小二闹到了报官的程度,如果再拿清泽道人来说事,只会更加引人侧目,招来口舌。 因此,江离只好束手就擒,另做打算。 江离深感荒谬,无奈地浅笑一声。 要说上元灯节之时,他置身潜入长安坊偷取帝京舆图,在蔡伦的狗鼻子下,他都能全身而退,银面军甚至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一号人物。 没想到今天就在街边茶摊喝个茶,结果栽在了一个店小二的手里,如今居然就要被银面军绑回去了。 命运啊......真是妙不可言。 就这样,江离前脚还在路边喝茶,后脚就踏进了银面军西营的大牢。 穿越进小说之后,江离曾设想过无数中坐牢的理由,比如在赌坊抢钱、在青楼白嫖、在宫里打人......谁知道,他第一次坐牢,竟然来得这么诡异,这么突然。 他扫视这牢房的样子,一块狭小的地方,铺满了破碎的干草,上面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臭气熏天。 此外,一张满是破洞的白布就是床,一块历尽沧桑的木板就是桌,整个牢房里最有价值的,便是那困住犯人的铁柱铁锁...... 江离学着古装剧里的那些个典型的犯人,双手抓着铁柱,朝着外面大喊。 “官爷!我是冤枉的!” 果然,屁用没有。 像这样的话,这里的狱卒一天估计能听到几百次,自然当做了耳旁风。 又过了快一个时辰,到了放饭的时候,狱卒通过铁门下一个狭小的口,推进了一碗馒头,趁此机会,江离连忙和狱卒拉起了关系。 “官爷官爷,贫道可是认识你们银面军的范指挥使!” “笑话,”狱卒对江离不屑一顾,“这帝京城西边,谁不认识我们指挥使!” “诶诶,贫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和你们范指挥使有些交情,只要” “得了吧!你一个偷钱的道士,还敢跟我们指挥使攀关系,痴人说梦呢!” 狱卒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道士甚是可悲。 “你还是先把饭吃了吧,等待会儿把你一审问,把那几千两的失主找出来,呵呵,到时候才有你受的......” “审......审问?”江离并未看到危险,而是看到了良机。 “敢问狱卒,到时候审问贫道的人,可是范指挥使?” “嘿,我说你这臭道士,怎么不依不饶的,我们范指挥使事务繁忙,哪里有空来牢里审犯人,就算你偷的银票数目不小,也顶多是由副指挥使来审,你啊,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狱卒一走,江离便一屁股坐在了矮木桌上,陷入了思考。 如今牢房里只有他一人,他可以用锈笔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可此事颇有风险,如果银面军发现到手的道士插翅飞了,定会认定他是一个妖道,此后他在帝京行医,便会多出银面军的层层阻碍。 这时,另一个狱卒走了过来,一声不吭地为江离打开了牢房的门。 江离抬起头,眼睛一亮,以为发生了神迹。 就像很多里的男主一样,就算置身牢房,坐着不动,外面想救他的人排起长龙。 那这个狱卒,到底是奔原军府、还是穿山军府、或者是凤尾楼的手笔呢? “看啥呢!还不给老子起来!马上到堂上受审!” 很好,是江离痴心妄想了。 他依旧没有摆脱一个苦逼男主的人设。 半刻钟后,江离已经被压到了审讯司的大堂上,一抬头,只见对面一把黑木椅子,上面坐着一个白脸官爷,他一身整洁的银纹官服,却不可一世地翘着二郎腿,正往嘴里喂着......好像是樱桃。 此人便是银面军西营的副指挥使,章越。 可他一开口,却是无比绵长细软的声音。 没错,江离想起来了,他给此人的设定是一个宦官,自小尽了身,被送进宫中,一双笨手,在宫中犯了不少错,挨了不少打...... 直到他十六岁的那年,宫中太后丢失了一只先皇所赠的珠钗,遍寻无果,而他凭借着天生的侦查能力,找出了偷窃的宫女,大难当前,这宫女自是死不认罪。 这时,他又毛遂之前,前去审问犯人,具体的过程没人知道,只是听说,当时审完以后,现场未曾留下丝毫血迹,但那宫女被处斩的时候,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此后,在太后的提议下,永帝破例将他送入了银面军西营,主要负责审查之事。 江离只是设定了此人心狠手辣,谁知竟然会辣到自己身上。 惊恐之下,江离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时,章越拿着樱桃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转过头,望向了江离,眼中似邪似媚。 “怎么,你也想尝尝这樱桃?” 接着,他放下了樱桃,坐正了身子。 “道士,咱家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周旋,你直说吧,你身上这几千两银票是从哪儿来的。” “是......是别人赠与贫道的!” “呵呵呵呵......你可真行啊......”章越发出阴嗖嗖的笑声,“送几两碎银倒是不足为奇,送几千两银票......道士,你是觉得咱家是傻子吗?” “大人,确实如此!是穿山军府的二夫人念在贫道行医有功,特意送给贫道几千两银票,拿回去修缮道观的!” “哟,你还真会编故事呢,你以为,拿着穿山军府的名头,就能压住咱家一头吗?” 章越笑呵呵地站起身来,走向旁边的木桌,他伸出手,缓缓展开了桌上的布轴。 “呵呵,真是有趣儿,这银针,我还是第一次在道士身上用呢......” 江离瞪大了双眼。 与此同时,范奎回到了西营,进门之时,他例行询问了门口的卫兵。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可有送来什么大案?” “回指挥使,有一件。” “说来听听。” “上午您出门不久,在街边的茶摊那里,我们抓了一个偷钱的道士,身上居然藏着几千两银票!” 听到“道士”二字,范奎心中莫名感到一丝不安。 “那道士......是个什么模样?” “属下只是看了几眼,怎么说,这道士给人感觉毛毛躁躁的,不太像个道士......” 第73章 酷刑 银面军西营,审讯司。 章越伸出他那娇俏的兰花指,从那布轴上慢慢地抽出一根银针,立于眼前,微微一晃,从天井投下的白光照在银针上面,反射到了江离的脸上,成了一条凄冷的线。 见到章越已是银针在手,江离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他的心中窜起求生的本能,身子也猛地窜了起来,可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了两个粗衣大汉,还未等他完全起身,就以粗壮的手臂将他死死按了下去。 “呵呵呵呵......”章越笑得愈发地阴森,“本以为你这道士死死的,没想到还懂得挣扎反抗,好......甚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过后,章越看着江离,眉眼一挑,慢慢地咧开嘴,浅笑着,如同鬼魅。 “看到银针毫无动静的人,跟死人有何区别?只有挣扎地越厉害,叫得越大声,痛得越惨烈......这,才是审讯的美妙啊!!!” 江离心里无尽的后悔,他当初难道是脑子短了路,怎么会写出这么一个阴险毒辣的变态东西! 如今大难临头,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此时此刻,靠蛮力,必定是行不通的,因为他的双肩越想挣脱,他身后大汉的双手就锁得越紧。 为今之计,只能花上一千两银子,从章越面前凭空消失了,虽然这样行事极为鲁莽,可生死关头,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见章越一步一步地朝着江离走了过来,手中的银针也离他越来越近,江离闭上了眼睛,用意念操控着怀中藏着的锈笔。 “三、二、一、好,马上就开——” “大人!” 突然的喊声打断了江离的施法,他睁开眼睛,只见章越已经走到跟前,而他手中的银针离江离的眼睛,不过几厘米之远。 幸好,章越和江离的行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各自停了下来,又同时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狱卒从江离身后走了过来,跪在章越面前,江离如果没有记错,他就是来给江离送饭的那个狱卒。 “禀告大人,那个贩卖私铁的贼人醒了。” “嚯,这就醒了?!” 章越瞬间放下了银针,脸上五分疑惑,五分惊喜。 “此人全身上下,一共中了我七七四十九针才晕过去,就这会儿功夫,居然都醒了......不错.....不错......” 章越摸着下巴,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他转头望向狱卒,眼中冒着兴奋的火光。 “快!就现在!快把他给我送过来!咱家倒想看看,此人究竟受得住多少银针!” 接着,他瞟了一眼江离,脸上难掩激动。 “正好,可以给我们这位道长展示一下,什么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哈哈哈哈哈——” 看到章越这痴狂的声音,疯魔的模样,江离心里义愤填膺,他身为一个正义的男主,恨不得将这太监就地诛杀,就算影响了后面的剧情,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半刻钟不到,章越口中贩卖私铁的贼人出场了,只见他被两个大汉拖了上来,之所以是拖,是因为他的双腿已经绵软无力,根本无法站起,更别说走路了。 大汉拖着他的双手,接着松手一甩,把他扔到了江离的旁边。 听着噗通一声绵响,江离便侧过头朝着这苦命人看去。 只见他面色惨白,双眼半睁,嘴唇微张,声音细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样的人,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没想到章越还不肯放过他,谁知下一秒,这狗太监竟然猫哭耗子,假慈悲起来。 “唉,真是个可怜人,”章越假惺惺地叹了口气,“不是咱家心狠要罚你,可贩卖私铁是中州律法里写明的重罪,如今人赃俱获,你还咬死不认,我说何苦呢?” 地上那人依旧磨着嘴皮,发出一些支支吾吾的声音。 章越停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你看看你,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是早点认了吧,再说了,你手中的私铁数目太多,怕是死罪难逃了,你再嘴硬,不也就多活一两日吗......” 终于,地上的铁贩缓缓抬起头来,嘴中终于有了清晰的话语。 “我家妻女......同时患上重病......若不铤而走险......她们的命......不保矣......” “呵呵,你还真会给自己找理由,人世间患病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人人都来挑战律法啊。” 章越先是讥笑两声,随后又开口挑逗。 “哦对了,你啊,以后不必担心你妻女的病了,因为她们娘儿俩啊,早就受不住我手中的银针,已经死了。” 听到“死”字,江离和铁贩子同时睁大了眼睛,他们都知道这太监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没想到他连妇女孩子都不放过! 地上的铁匠突然有了力气,他奋力地挣扎着,痛苦地嚎叫着,可在两个壮汉的压制之下,他就算在挣扎,也无济于事。 最后,他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挤出了想说的话。 “狗......太......监......就算我做鬼......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听到“太监”二字,章越的脸一下子暗了下来。 “如你所愿。” 只见章越飞快地抬起手中的银针,轻轻往地上的铁贩子一挥。 那银针竟然瞬间刺穿了铁贩的咽喉! 紧接着,铁贩摇晃着脑袋,扭动着脖颈,挣扎了十几秒,然后头往后一倒,再也没了动静。 此等惨无人道之事,就在江离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他从未感到过人心如此恶毒,生命如此脆弱。 章越一根细小的银针,轻易地夺走了一家人的性命。 可他不觉得是银针的问题,很显然,是章越,这个心狠手辣的太监身上的问题。 此时此刻,他的眼神无比肃穆。 此时此刻,他的意志无比坚定。 此时此刻,他再也没有逃跑的念头,他要留下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离闭上眼睛,屏息凝神。 “三、二、一、” “开!” 砰的一声巨响,江离身上涌出的气流掀起了热浪,直接把身后的两个大汉拍飞到了墙上,一落地便晕死了过去。 章越也对此毫无防备,一下被气浪推出了十步之远,若非他也有五六境的武功,势必是挡不下这一招的。 站稳脚跟之后,章越便知道事情不妙,他一把掀起桌上的银针布轴,拿在手上,摆出了搏斗的架势。 他看着江离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世界上,竟然有人的眼神同他一样冰冷。 “呵呵,你这道士,深藏不露啊......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离面无表情,语气平淡。 “杀你。” 第74章 道士不可杀生 “你说什么......你要......杀我?” 面对江离的威胁,章越眉头一皱,随后抬起兰花指放在了自己嘴前,一副骄矜的模样。 “哼......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掌管审讯司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下的人数不胜数,如今突然有个道士说要杀他,你说可笑不可笑? 一分钟后,他的笑停了下来,恢复了平时的端庄,他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向江离,眼中还留有快乐的余韵。 “道士,你也不看看自己如今在哪,我在这里轻轻叫一声,便有数十个官兵前来将你包围,凭你一个人就想杀我,说笑!” 江离不为所动,只是冷漠地看着章越,“是不是说笑,你一喊便知,到时候就知道有没有人来救你。” “呵,这可是你自找的!今日咱家都不用出手,只需看着众人将你活活打死!” 章越清了清嗓子,随后便大喊起来。 “来人啊!快把这狂徒给咱家拿下!” 他的声音尖利,无比刺耳,一瞬间便传遍了审讯司的每个角落。 他本来期盼着,下一个瞬间便是神兵天降,可事情并未如他所料,别说神兵,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章越神情尴尬地站在原地,时间继续流逝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无人应答,无人出现。 章越心中生起了疑惑,却还是不信邪。 他眨了眨眼睛,嗓子里铆足了劲。 “来人!堂上有贼人作乱!” 又过了十秒钟,依旧无事发生。 此时,章越的头上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遗憾的是,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是不死心。 他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发出了最后一喊。 “银面军西营审讯司的兵士何在!速来擒拿贼人!若是助我擒住了这贼人,咱家定然重重有——” “别白费力气了,”江离平静地打断了章越的叫喊,“这审讯司里的人,都已经晕过去了。” “晕......晕过去了?” 章越心乱如麻,审讯司的所有人都晕过去了,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要知道,审讯司上上下下也有几十号人,分布在各个地方,大都是些身强力壮的粗人。 几十号人,竟然在眨眼间全都晕了过去? 此时此刻,章越才知道,这个道士绝非等闲之辈,刚刚从他身体里迸发出的惊人气浪,竟然能在一瞬之间冲晕审讯司的所有人! 此等功力,非八境高手不可为也...... 若这个道士真是八境高手,那他今天在劫难逃了。 江离本以为章越会强撑一会儿,随便放放狠话,拖延时间,没想到下一秒,只听扑通一声,这太监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江离自然没料到这一招,这个太监向来是趾高气扬的样子,竟然也有下跪的时候。 “道长......您可是修道之人,按照道规,是不能杀生的呀!”章越柔弱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听上去甚是别扭。 可江离已经认定了他是一个大恶之人,自然不吃这一套。 “呵呵,不能杀生?你听谁说的?” 这时,有只蟑螂爬到了江离面前,他伸出右脚,一脚踩了下去,等他抬脚之时,蟑螂已经粉身碎骨。 “你瞧,我这不就杀生了吗。” 章越:“......” 接着,章越鼻子一酸,眼泪遗留,紧接着,又鬼使神差地磕起头来了。 “道长饶命啊,咱家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若非差事在身,我也不想用此酷刑啊!” “你不想?笑话!刚刚用刑的时候不是还挺爽的吗?!”江离怒不可遏地骂道,“而且,你之所以能被调入银面军,不就是因为在宫里用酷刑审问过一个偷窃的宫女吗?” 听到这话,章越猛地抬起头来。 “你......你怎会知道此事?!” “将死之人,无需过问我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双方的嘴炮打到这里,章越知道,自己的过往已然暴露,再也没有其他说辞,他跪在地上,头埋在地上,仿佛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命运。 “既然道长执意要杀我,那我就——”章越突然抬起头,“先杀了你!” 突然,他一下子掀起手中的布轴,随后上百根银针便朝着江离飞来。 银针一脱手,章越便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此前他下跪求饶,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积蓄内力,就等此时,趁人不备,将力量突然爆发。 此时此刻,这银针数目之多,速度之快,距离又近,就算是八境高手,也难以反应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了,也挡不过来,就算挡下一些,也挡不下所有。 想到这里,赵越嘴角一笑,以为自己的奸计得逞了。 下一秒,章越脸上的笑容消失全无,他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只见他射出的上百根银针,此时离道士不过一指的距离,却全都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而那道士,从头到尾,连一个动作都没有! 这是何等深奥的武功,竟然可以只凭意念停下上百根飞速的银针。 这还不算完,江离轻轻一抬手,空中的银针仿佛通灵一般,全都调转了方向,针头朝向了章越。 章越虽然不知道这道士是如何做到的,他只知道,自己今天小命不保了...... 此时,江离操控着空中的银针,先是闭上了眼睛,突然睁开。 “去!” 只听唰的一声,所有的银针以更快的速度朝着章越飞了过去! 江离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这太监死! 银针离章越只有三尺之时,江离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喊声。 “且慢!” 第75章 人在针下,不得不杀。 “且慢!这人杀不得!”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离将银针凝冻在了空中。 此时此刻,对章越来说十分凶险,因为那数百根银针从四面八方而来,几乎是把他团团围住,而且针尖离他身体不过几厘米,他就像一颗花生米被困在了花生壳里,丝毫动弹不得。 他只能动动眼睛,望向江离身后那个救命恩人,当那人从黑暗中快步现形之时,章越简直是热泪盈眶。 “范......范大人!您......您可算回来了!这道士......他......他想杀我!” 其实章越无需多言,想想,那么多根银针怼在面前,不是杀他,那是要杀谁? 此时,江离仅仅是把银针停了下来,而他施法的右手依旧高高抬起,随时准备置这太监于死地,即便是范七郎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他也没有转过头去,而是死死地盯着章越。 那样锋利的眼神,连范七郎也是第一次见。 范七郎停在江离身旁,看看他冷峻的脸,又转头看看眼中含泪、表情凄苦的章越,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而章越早就等不及了,他困在针尖的牢笼里面,身体稍有一点摇晃,就会被扎成刺猬,看到范奎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突然急了眼,求救的哀声破口而出。 “范大人!您还在等什么!还不一把将这道士给我拿下啊!” “住口!”范七郎甩过头,对着章越一声怒喝道,“这位道长......可是清泽道人座下的人!快说!你是如何得罪了道长!” “哎哟范大人啊......管他什么清泽道人......”章越完全听不进去话,接着哭求道,“咱家的命可是要没了!” “他妈的,我让你说你就说!” 范奎绷紧气力的一声怒吼,终于惊醒了章越。 只见章越瘪了瘪嘴,硬生生地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在牢笼里受审的犯人一样。 “刚刚......刚刚咱家在审问这位道长的时候,之前那个私铁贩子醒了,于是咱家就把他提上来审问了一番,谁知那人至死不认,还羞辱咱家,于是咱家就......就要了他的命......” “不只是他的命。” 江离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里一点温度都没有,仿佛是一个说故事的旁观者。 “是他一家三口的命。” 听到这里,连范七郎也睁大了眼睛,仿佛这件事他自己也不知道。 “章越!”范七郎大喊道,“那对母女......是谁人允许你提审的?!” “范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桩贩卖私铁的案子规模巨大,影响深远,上面早已下了命令,要我们审讯司尽快查个水落石出,谁知那贩子硬铁一般的嘴,死活不肯说半个字,咱家这才在拿他的妻女下手......” “糊涂!” 范七郎的头上青筋凸起,仿佛他才是在场最愤怒之人。 “你生性残忍,不通人情,这些银面军中人人皆知,若非你奉旨出宫,上面又硬要让你掌管审判司,我定不会把审犯用刑的事情交给你......” 范七郎一边说着,话里五分遗憾,五分愤怒。 “可如今,你竟然自作主张,一杀就是三条人命!中州律法早已写明,纵是大逆罪人的妻女,或是流放,或是为奴,也没有动用死刑的道理!今日闹出这样的事情,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听了这番话,章越沉默了,他知道,这范大人,今日可能是指望不上了,接着,他又默默流起眼泪,发出哼哼唧唧的哭声。 江离听着范七郎的话,却觉得话里有话,很不简单。 因为范七郎先是把章越骂了一通,接着又拿着中州律法说事儿,最后叱骂他不该动用私刑。 而此时此刻,违背中州律法、动用死刑的人,正是江离自己。 范七郎不仅是在责备章越,更是在提醒江离,不要一时冲动,做了有违律法之事。 可江离心中的杀意已经燃起,定不会轻易放过章越,只见他嘴角一挑,露出邪笑。 “范大人,您这是在提醒贫道,不要坏了中州律法啊......” 范七郎心里一惊,眼睛一瞪,没想到江离一点也不听他的劝告,还直接把事情摆到了台面上。 既然如此,范七郎也只好把话挑明了。 “道长,恕我直言,就算章越此人再穷凶极恶,他犯下的事情,也应该由银面军自行解决,若您一意孤行,定会给自己招来麻烦啊!” 听到这话,章越微微抬起了头,眼中再度迸发出了求生的光芒! “对对对!就算我犯了滔天的罪过,也轮不到你这道士来管!还不听范大人的话,赶快把咱家给放了!” 可江离的眼神依然冰冷,自然不吃这一套。 “麻烦?贫道何时成了个嫌麻烦的人了?范大人,你瞧瞧我这身道士的行头,不就挺麻烦的吗?” 诡辩之下,范七郎也吃了瘪,他想起自己帮助江离易容成道士的那天,确实是挺麻烦的......可是到了这个关头,如果不把江离劝下来的话,就出事儿了。 “道长,您可要想清楚了,此人若是死在你的手下,银面军西营中必会大乱,到时候......事情难办啊!” “大乱?这里面的人都已经被我打晕了,还能怎么乱?”江离不屑一顾地说道,“话说回来,就算出了乱子,不是还有你吗?范大人。” 范七郎眼底尽是凄凉,他没想到,江离不仅自己起了杀心,还要拉他一起入伙! 看来他一定是气愤到了顶点,才会行此偏激之举! 无奈之下,范七郎一下子凑到了江离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江离少爷!你怎么不听劝呢!” 见江离无动于衷,范奎更是急切。 “少爷!若是杀掉此人,就算我帮您掩饰,但也难保万无一失,到时候有可能牵连到临泽观和奔原军府,您可要想好了!” 突然,江离眼神一定,手掌一捏。 下一秒,银针穿透了章越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过后,章越感受到了美妙的痛苦,倒了下去。 这时,江离转头看向范七郎。 “老子早就想好了。” 第76章 实名制打铁 江离的银针一发,章越的身子一倒,范七郎立刻乱了阵脚。 他急忙跑过去查看章越的状况,只见他的身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这一百多根针扎进去,就连清泽道人亲自前来,也无力回天了! 即便如此,范七郎还不死心,硬要伸手去探章越的鼻息,结果不言而喻,他收手的时候,脸上已经堆满了愁容。 “少爷!银面军西营的副指挥使死在了自己掌管的审判司,消息若是传了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消息不会传出去。” 相比范七郎的愁容满面,江离则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不过是又踩死了一只蟑螂。 “范大人,这章越一死,以后银面军西营的事情,就要劳您多操心了。” “哎哟少爷,现在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吗!死人还躺在那儿呢!您就说吧,究竟想怎么办!” “我有一良计,不过需要范大人你闭上眼睛。” “你要我......闭上眼睛?这是作甚?!” “大人只管闭眼就是,待会儿等您睁眼,事情就解决了。” 在江离的提议下,范七郎半信半疑地闭上了眼睛,接着他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光芒......这光芒,莫非是临泽观所创的起死回生的神奇术法?! 难道这江离少爷突然回心转意了?他想把章越从鬼门关拉回来。 接着,光芒逐渐暗淡,消失全无。 “范大人,你可以睁眼了。” 睁眼之前,范奎已经在想象着一个活生生的章越捻着兰花指,站在他的面前,于是他期待地睁开眼睛,终于看到了......嗯?啥也没看到! 这是怎么回事? 就刚刚那会儿功夫,怎么章越的尸体消失不见了! 范七郎跑了过去,细细查看这章越倒下去的空地,只见地上干干净净,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奇了! 这江离少爷究竟在临泽观学了些什么术法,竟然能够大变活人——哦不,大变死人! “少爷!你这......这是如何办到的?!” 江离淡然一笑,“秘密。” 惊叹之余,范七郎也放下心来,至少他不用再为怎么处理章越尸体的事而发愁,接下来他只需想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一下为什么章越不见了,再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把江离这个道士给放走...... 嗯......好像要什么不对劲,貌似有什么事情......还没搞清楚。 没错! 范七郎一拍脑袋,江离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抓进来呢?! 一听范七郎的问话,江离一个皱眉,一个甩头。 “唉,别提了!还不是为了来找你!” “找我?那你怎么是被人抓进来的?” “唉,这倒霉催的,本少爷现在是个道士,不好直接进来找你,就在你们西营斜对面的茶摊里面,一边喝茶一边等你出来。” “没想到,付钱的时候,发现身上没带着钱袋,正巧怀里还有几千两银票,就拿去付茶钱,没想到,那小二竟然一口咬定我的银票是偷来的!岂有此理!” “那你的银票是偷来的吗?” 江离一时失语,冲着范七郎翻了一个白眼。 “呸!你看本少爷会是去偷钱的那种人吗?!” “我觉得......说不准。” 江离:“......” 尴尬之下,还是范七郎率先扭转了话题。 “那你今日找我,难道也是为了情报的事?” 江离摇了摇头,“另有一事,需要范大人你帮忙?” “何事。” 江离轻轻地笑了一声,随后转身踱步,卖起了关子。 “中州律法上面写道,无论铜铁,来源与去向皆要登记在册,定期呈于官府检阅,官府也会定期去做铜铁生意的铺子进行清查,而在铸造这块,律法更是管得宽、管得严......” 接着,江离笑着转过头,视线与范七郎对上。 “寻常人要想到铁匠铺子去铸造铁器,流程繁琐,需要签字画押,登记造册,就连王爷和丞相也要如此,而整个京中,只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特权......” 范七郎瞪大了眼睛,“难道你是说......” “没错,”江离的眼中放光,“就是你们银面军各营的指挥使。”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借用银面军西营统领的名义,去铁铺里打一件兵器?” “说的没错!”江离赞赏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范七郎的心中翻腾起酸甜苦辣,这江离少爷真是一个奇人,为了找他帮忙打一件兵器,结果呢,顺手把西营里的副指挥使给杀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 不过,就算自己的心情再复杂,范七郎和江离已经是一根藤上的蚂蚱,面对江离的要求,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不久后,两人登门了西市里一家号称百年老店的铁匠铺。 范七郎管辖西市好几年,自然是人人都认识,老铁匠见了他,立即放下手中烧红的铁棍,笑脸迎了过来。 “贵客啊!范大人今日居然得闲来我这铺子里,是不是上次给你打的那把菜刀钝了?那好办!我再给您打一把便是!” “不必了不必了。” 盛情之下,范七郎的脸上浮起一层尴尬的红晕。 “樊师傅,是这样,我在城外查案之时遇到了这位道长,他说自己有一张久不传世的兵器图,对我的修行及其有利,于是我便把他请了过来,想让您帮忙,把这兵器给我打出来。” “哦哦,就是这位道长啊......失敬失敬!” 老铁匠弓着背,朝着江离鞠了几躬。 “范大人诸事繁忙,老夫这就把手上的活计放下,先把范大人的兵器给打了,道长先把图纸给我研究一下吧。” 江离从怀中掏出备好的图纸,恭敬地递给铁匠。 “有劳了。” 老铁匠慢慢地打开了图纸,随后眯着眼睛,仔细端详起来。 他的眼神先是惊讶,又是疑惑,最后是深深的不解。 因为图上的兵器式样简单却又古怪:一根粗短的铁棒,两头各自连着一坨圆铁盘子...... “这是......兵器?” 老铁匠发出了灵魂一问。 “没错,”江离笑着解释道,“这兵器虽然不能用来上场打仗,却可以让自身变得更强。” 老铁匠紧盯着图样,一边捻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恕老夫孤陋寡闻,敢问道长,这兵器......名为何物?” 江离浅笑一声。 “哑铃。” 第77章 新世纪武功秘籍 “哑......哑铃?” 老铁匠皱起了眉头,对这名字闻所未闻。 “老夫自幼跟着师傅学习铸造铁器,做这铁铺生意已六十年有余,经手的兵器不下万把,刀枪斧剑......皆是平常之物,可道长这哑铃......老夫连听都没听过!真是惭愧啊!” “哈哈,您莫要妄自菲薄,”江离笑着劝慰道,“这件兵器是贫道祖上所造,不传于世,到贫道这一代,世间知道此物的人寥寥无几......” “道长,老夫还有一问。” “您但讲无妨。” 老铁匠攥着那张哑铃的设计图,眼中冒出了求知的光芒。 “敢问道长,这哑铃,若是铃,便会作响,可又它是哑的......那你说,这哑铃造出来......是该响,还是不该响?” 江离一瞬间哑口无言,这老铁匠的灵魂一问,仿佛把哑铃这个物件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 是啊,响,还是不响,这是一个问题。 在老铁匠睿智的凝视之下,江离虽然对哑铃的历史一无所知,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哑铃这名字的由来,已经过了百年之久,传到贫道这一代,只剩下几句模糊的解释......” 江离脑子里转得飞快,一定要快点把这老铁匠给糊弄过去。 “额......贫道记得,好像是说先祖造成此物以后,用它日日修炼,此后便是身强力壮,气势如牛,随便一掌,便掀起了强烈的声浪,直接把屋前的悬挂的铃铛给震碎了!” 江离咧嘴一笑,终于把逻辑圆了上来。 “铃铛碎了,自然也就哑了,所以此物得名——哑铃。” 一旁的范七郎皱起了眉头,他怎么听,都觉得这是个胡扯的故事,就凭这玩意儿?掌风掀起了声浪?把铃铛给震碎了? 骗鬼呢! 范七郎摇摇头,心想这江离少爷撒谎的技术,也太烂了!他不如直接说,这东西是他先祖化身而成的,然后正巧,先祖的名字就叫哑铃。 紧接着,范七郎低下头,悄悄藏起尴尬的表情,然后微微抬起眼睛,观察着老铁匠的反应。 没想到,下一秒,在这狭小的铁铺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啪啪啪啪啪啪啪—— “好!多么富含哲理啊......哑铃哑铃......真是一个好名字!” 老铁匠一边鼓掌,一边赞不绝口。 盛赞之下,江离谦逊地回了礼,将老铁匠崇敬的心意收入囊中,一旁的范七郎表情复杂,他没想到这老铁匠如此单纯,这么荒唐的谎话也信,还鼓掌称赞。 于是那天晚上,西市的这家铁匠铺灯火通明,铁光四溅,最终在第二天早上,江离搬着一个木盒子,独自回到了穿山军府。 如江离所料,毛佩佩也对这东西感到疑惑。 “哑铃?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紧紧盯着桌上那两坨奇形怪状的硬物,左走两步,右走三步,接着停下来抠抠脑袋,死活想不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直到她鼓起勇气上前,伸手抓起其中一坨硬物的握把之时,她感受到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一只纤纤玉手,仿佛被水鬼拉住了一般,一下子沉了下去。 “夫人当心!” 江离赶紧跑上前去,伸手帮毛佩佩拖住重物。 幸好,毛佩佩的那只手并未被扯断,江离安下心来,打算把使用哑铃的注意事项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不料,江离还没开口,毛佩佩突然敲了一下桌上的哑铃,发出“叮”的一声响,然后她转头看向江离,脸上五分好奇,五分疑惑。 “敢问道长,这铃既然是哑的,为何又会响?” 江离:“......” 他真是想不通了,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好奇心这么重,他又写过这个设定吗?!区区一个名字而已,何必追根究底、问个没完? 即便如此,他也耐下了性子,强撑起笑容,把昨日在铁匠那里讲过的谎话再说一遍。 “铃铛碎了,自然也就哑了,所以此物得名——哑铃......夫人,您听懂了吗?” 啪啪啪啪啪啪啪—— 屋内再度爆发热烈的掌声。 “天哪,这名字的由来真是玄妙啊......这个哑字,旁人定会以为是个特点,没想到是个动作!” 看见毛佩佩兴奋的模样,江离就算再不耐烦也顺从了她。 “夫人说得没错。” “那道长,你是说,这个哑铃能够让我的身体快速成长吗?” “是的,不过使用此物要想见到效果,需要坚持一些时日,还有,此物虽然不用于战斗,但也是一件利器,若是使用的时候不小心,极有可能伤到自己。” 此时的毛佩佩难掩激动,直接站起身子来,小手一挥。 “道长放心吧!这两坨东西的重量,我还是有把握的!” 看见毛佩佩这幅乐观的模样,江离心中甚是忐忑,幸好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夫人且慢,这此物好歹是件兵器,若是不按规矩使用,用了也是白用,它跟世界上所有的刀剑一样,需要搭配特定的武功进行修炼!” “什么?居然还有武功!那我是不是要成一代女侠了!” 江离:“......” 面对毛佩佩无厘头的念想,江离有点疲累了,他选择了无视,接着,他从道袍中掏出一本蓝色封面的书,递给了毛佩佩。 毛佩佩一把接了过去,上面四个大字——哑铃大法。 “哇......我这辈子只摸过诗文和账簿,武功秘籍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夫人,修炼之时,您一定要多加小心,世界任何的武功秘籍,都有让人走火入魔的可能,所以您在修炼之时,一定要量力而行,循序渐进。” “好的,我知道了,先让我来瞅瞅,这江湖上面的武功秘籍都写着些什么......” 毛佩佩睁大了眼睛,稳住了呼吸,满怀期待地翻开了《哑铃大法》的封面,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她继续往后翻着。 第三页, 第八页, 第十九页...... 渐渐地,她的笑容如同沙漏一般,在不知不觉间流失了。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一张忧郁的脸。 “道长,你来说说,这个所谓的......坐姿哑铃颈后臂屈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江离正要开口解释,突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小丫鬟窜了进来。 “夫人!道长!少爷他......少爷他醒了!” 算算日子,孙白晨已经昏了三日,事不宜迟,江离也想去查看一下他的情况。 于是,江离和毛佩佩二人一同前往了孙白晨的卧房。 两人进门之时,只见孙白晨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神情呆滞,一言不发。 孙炳和周蕙后到一步,他俩急匆匆地越过了江离,直往孙白晨奔去。 周蕙更是一把扑到了孙白晨的身上。 “儿啊!你可算醒来了,为娘真是要担心死了!” 突然,孙白晨一把将他的亲妈推开,一脸的鄙夷。 “你是哪家的夫人!如此不懂礼数,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周蕙更是坐在那里,泪眼凝望着他的儿子。 “孩子......你......你刚刚说什么?” 谁知孙白晨竟然潇洒了捋了捋头发,冷笑一声。 “哎呀,不怪你,谁叫本少爷一表人才呢,见到本少爷,投怀送抱的女人多了去了!想我在北原的时候,身边的女人啊......都要叫翻天了!” 周蕙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儿子啊!你究竟怎么了啊!你何时又去过北原了啊?!” “哼,想不到吧,我这个风流倜傥的少爷,居然是个北原人!”孙白晨一脸自得,“呵呵,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众人凝视之下,孙白晨的金口一开。 “吾乃奔原将军之子,北原江家的少爷——江离!” 噗! 真正的江离咳出一口鲜血。 第78章 你是男主,那我是谁? 孙白晨突然在床上站起身来,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尔等贱民!还不赶快臣服在我江离少爷的脚下!” 孙炳:“......” 周蕙:“......” 毛佩佩:“......” 只有真正的江离还在强打着精神,他望着床上张狂不已的孙白晨,心情很是复杂。 这孙白晨不过就磕了几个头,昏了几天,醒过来的时候,居然疯了! 疯了也就算了,还把记忆丢了! 记忆丢了也就算了,还来冒充男主! 冒充男主也就算了,还冒充得不像! 他江离一个堂堂正正的小说男主,何时成了一个泼皮模样! 这下可就麻烦了,孙白晨后面还有不少的戏份,要是让他继续疯下去,后面的情节估计难以发展,可又不能慢慢等他找回记忆。 事到如今,江离别无他法,只能用锈笔开锋,把他脑中的幻想抹除,再把原来的人设和剧情硬生生地灌进去。 江离下定了决心,便朝着孙炳夫妇走去。 “将军、夫人,贫道刚刚以元神钻入了少爷的灵体,贫道发现,少爷心里,缠绕着一个疯魔。” “疯魔?!”孙炳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长,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儿子啊,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孙家就断子绝孙了啊!” “将军请放心,贫道已经有了化解之法,不过,此法甚是机密,需要把我和少爷单独留在房中,所以请在场的各位都先——” 啪! 江离话没说完,孙白晨一个大耳刮子打在他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你这满嘴谎话的妖道,今天我江离就要替天行道!” 突然,孙白晨一把扑向江离,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纠缠着,滚过去滚过来,惹得孙炳和周蕙退避三舍,只有毛佩佩和几个下人壮起了胆子,跑了上去,将两人分开。 江离的道袍被撕了个口子,孙白晨的头发也散了下来。 “我江离是正义的化身,绝不会被邪恶打倒!啊啊啊啊啊啊啊!” 孙白晨仰头一吼,拼尽全力从下人的手中挣脱出来,紧接着狂奔着,冲出了屋子。 “我要去拯救世界!!!” 留下这句话后,孙白晨飞离了穿山军府。 一个疯子冲了出去,这还得了! 江离顾不上换身衣服,立马冲出屋子,朝着孙白晨疯叫的声音追了过去。 钻过暗巷之后,孙白晨直接冲到了大街之上,他冲到包子铺面前,一把抓起两个包子塞进嘴里。 包子铺老板被这披头散发的疯子吓了一跳,等他把包子吞下去才回过神来。 “你这疯子!拿了包子,还不快点给钱!” “老子是江离,吃你的包子是看得起你!你还想要什么赏赐,做梦!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白晨大笑着,如同一阵风,刷的一声逃走了。 等江离赶到包子铺的时候,只听到老板嘴里痛骂道:“他妈的,这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真是欺人太甚!” 听到这话,江离心中一沉,大呼不妙。 要是孙白晨这疯子在城中跑上一天,借着他的名字胡作非为,那他江离以后在帝京怎么混啊! 他娘的,这疯子,是想让他江离身败名裂啊! 江离的心情逐渐焦躁,追赶孙白晨的脚步也越来越快,两人一前一后,一同朝着城东跑去。 ...... 凤尾楼里,曳影正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突然听到楼下一阵骚动。 这大早上的,本该风平浪静的时候,这时候出现骚动,定是有事发生。 于是曳影放下了画笔,推门而出,直往楼下而去,等她顺着楼梯走下三楼之时,便听到楼下大堂舞台上的叫嚣声。 “老子是奔原军府的江离!今天凤尾楼我包了!你们这些白嫖的杂种,都给老子滚出去!” 旁边一个富家子弟可听不得这话,直接撸起袖子,上去和孙白晨理论了起来。 “我呸!你江离算个屁!凤尾楼是你想包场就包场的吗?!” 啪! 孙白晨一巴掌打到富家子弟的脸上。 “蠢东西,这凤尾楼已经被我江离买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竟敢打我!” 富家子弟捂着脸,不敢相信这凤尾楼里,居然会有比他更嚣张的人! 下一秒,愤怒的人们涌成一团,莫名扭打起来,孙白晨则不知如何钻出了人群,急匆匆地,直往楼上而去。 曳影看见这疯子的时候,逃跑已经为时已晚,孙白晨一把抓着她的手臂,眼中冒出欲望的火光。 “姑娘,凤尾楼头牌的房间是哪间?我江离今天想要临幸她!” 曳影先是一愣,随后若无其事地开了口。 “她的房间在顶楼,东边的第二间。” “多谢!记得来我们奔原军府领赏!” 说完,孙白晨兴冲冲地跑上楼去。 见疯子远去,曳影这才松下一口气,同时她的心中疑惑丛生,大清早的,怎么突然来了一个疯子,不仅在楼里闹事,还自称江离少爷?还要临幸她?! 究竟是怎么回事? “曳影!” 曳影的思考被一声叫喊打断,她往下方看去,只见一个陌生道士正顺着楼梯向她跑来。 “不好意思,我们凤尾楼不接待道士。” “哎哟我去,我是江离!” 听到这话,曳影这就有点不耐烦了,先是来了一个疯子,说自己是江离,现在又来了一个道士,也说自己是江离! 当她是瞎子啊?! 她清了清嗓子,冷眼看着面前的道士。 “道长,奴婢说了,我们凤尾楼不接待道士,你若想硬闯,那我只好报官了!” 噗! 江离气得牙痒痒,可此时已经没时间解释了! “姑娘!贫道不为别的,只想知道刚刚有个披头散发的疯子,到底去哪儿了?” “你说那个人啊,在顶楼东边的第二间,道长要是有心,就直接帮我把他绑了,也是善事一桩。” 江离没时间回答了,直接窜上了顶楼,一下闯进曳影的房间。 一进房,他远远地看到床帘后骚动着的身影。 这时,孙白晨也听到了响动,发出了令人作呕的叫声。 “哎呀呀~头牌姑娘~你终于来啦~本少爷已经等你好久啦~~~” 江离听到孙白晨的声音,暂且安下心来,他一步一步朝着床边逼近,同时把锈笔开了锋,他的手轻轻拨着床帘,突然用力一拉! 首先,是孙白晨那张错愕的脸。 接着,整张床都被锈笔开锋的光芒淹没...... 最后,孙白晨在光芒中躺了下去,他感到一阵虚无,仿佛自己的人生从未存在过...... 第79章 再捞一笔 经过孙白晨这么一闹,一天之内,街上风言风语四起,谣言越传越烈,并且越来越离奇古怪。 有说江离好食人肉包子的。 有说江离在凤尾楼白嫖的。 有说江离当街张嘴咬人的。 有说江离本是死婴复活的...... 谣言很快就传进了江离的耳朵里,让他不得不防,于是他吩咐清秋,让凤尾楼的众人,通过各种方式,明里暗里地传播他的美德,再通知范七郎,若有人当街传谣,就上去口头警告一番...... 而他自己也不能闲着,那天,孙白晨披头散发地冲在前面,他火急火燎地追在后面,又是鲜明的道士装扮,太过引人注目,甚至街上已经传出了江离被恶鬼附身,道士一路紧跟捉妖的传闻。 所以,等搞完穿山军府的事情,他准备去城外避避风头,话说城外也有几家关键人物的宅邸,也可以顺道完成治病救人、再赚点小钱的计划。 不过在此之前,穿山军府这头肥羊,江离可不想放过。 此时,孙白晨被重置了记忆,再度晕了过去,江离想借此良机,最后捞上一笔。 听到孙白晨被江离带回府中的消息,孙炳夫妇急忙冲进了儿子的卧房,这几天出了这么多事,这一家人被累得够呛,只见孙炳夫妇俩深黑的眼圈,泛白的嘴唇,看体格,仿佛消瘦了不少。 夫妇俩一前一后冲进房间,只见江离正坐在床边为孙白晨诊脉,这道长脸上暗淡无光,一副焦灼的模样,定是情况不妙啊! 孙炳见状,几个箭步凑上前去,忧心忡忡地向着江离发问, “道长!我儿......我儿他怎么样了?” 江离转过头,眼神黯淡地看着孙炳,冷静回道:“将军放心,少爷体内的疯魔暂且被贫道抑制住了,只不过......唉......” 江离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道长......道长为何叹气啊!不是说疯魔已被抑制住了吗,难道是我儿他还有其他病情?” “唉,将军有所不知,为了困住着疯魔,贫道已经耗尽毕生所学,可若要根治,贫道势单力薄,也无能为力啊......” 听到这话,孙炳眼睛一瞪,双手急得直抖。 “那若是此病不能根除,我儿......我儿最后会怎样......” 人还没死,江离就低下了头,仿佛在葬礼上面默哀。 “唉,将军听了莫要伤心,若不及时驱逐病魔,孙少爷就算醒来了,也会神思混沌,口齿不清,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傻子。” “傻子?!” 孙炳夫妇大惊失色。 接着扑通一声,两个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道长啊!我孙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啦!可不能让他变成傻子啊......道长!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啊!如果您能让他恢复正常,我孙家什么都愿意给你啊!!!” 听到这里,江离表面上不为所动,实则心里乐开了花,接着,江离闭上眼睛,皱起眉头,装出一副沉思的模样,接着,他双眼一挣,眼神一亮! “对了!贫道还有一个法子!” “是何法子?!”孙炳抬起头,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嗯......我临泽观供奉有一个前年老仙,名为清泉仙人,若能遥请清泉仙人附身贫道,驱逐少爷身上的疯魔......应该不是难事,可是......” “可是什么?道长若有疑虑,我孙家能帮上忙的,定会倾尽全力!” “将军身在官场应该知道,我家师父早已退出官场,如今身上没有封赏,也没有俸禄,临泽观不接待平民,所以不收香火钱,整个临泽观,都靠着为皇族诊病的钱维持......” 江离叹了口气,接着坑蒙拐骗。 “可这些钱,大半部分都拿去供奉清泉仙人了,要想请仙人附身,那必定......” “没问题!从今以后,清泉仙人的香火钱,我孙家包了!” 还没等江离提价,孙炳大手一挥,虎口一开,就让下人搬出了整整三箱金银珠宝。 江离见了先是一惊,又是一乐,接着转念一想,这么多东西,他一个道士怎么从穿山军府搬出去? “额......那个.......”江离清了清嗓子,“清泉仙人灵体高洁,不收这些俗物,将军还是给贫道银票吧,贫道之后代为采买即可。” 听到这话,孙炳没有半分怀疑,甚至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好!来人啊!取五万两银票过来!” 江离心中大惊:五万两! 想想之前,他废了好大功夫,又是在大街上打架,又是去官清寺打官司,好不容易才从孙白晨这里抠出两万两,没想到他爹这么豪爽,一出手便是五万两! 五万两银票拿在手中,江离感觉自己的人生有了意义,他恭敬地点头回了礼,随后抬起头看向财主孙炳,眼中满满都是感激。 “那贫道就开始作法了。” 江离面对着孙白晨,缓缓伸出双手,做出跳大神的模样。 “三天之上......以道为尊......万法之中......焚香为首......香火初燃......元神将灭......清泉仙人......快快显灵......” “开!” 突然,江离的身上迸发出万丈光芒! 这光芒如太阳一般此言,直让孙炳夫妇遮住了眼睛,等那光芒的鼎盛过去,稍微暗淡之时,孙炳夫妇才缓缓挪开双手,看见江离身泛金光,竟然盘腿坐在半空中! “天哪!仙人附体了,仙人真的附体了!” 紧接着,孙炳夫妇不约而同地磕下了头。 “拜见清泉仙人!” 江离现在是仙人附体,自然要演得高冷一点,只见他不懂神色的伸出左手,动了动食指,洒下了几点微光,落在了孙白晨的额头上。 随后,江离闭上眼睛,身体缓缓落下,盘坐在了地上,身上的金光如风吹一般散去。 等他睁开眼睛,孙炳夫妇便凑上前来。 “道......道长?仙人走了?” 江离缓缓地站起了身子,点了点头,“清泉仙人已经施法,少爷他马上就要醒来了。” 孙兵夫妇喜出望外,急忙跑到床边坐下,满怀期待地迎接着儿子的苏醒。 果不其然,孙白晨眼皮子动了几下,随后便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看向孙炳夫妇,慢慢地张开了嘴。 “爹......娘......” “太好了太好了!孩子你终于恢复记忆了!”孙炳喜极而泣,随后转头招来江离,“道长你快来把把脉,看看我儿的病魔可否根除。” 于是江离走上前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伸出手为孙白晨假装把起脉来。 这时,孙白晨缓缓转动了脑袋,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江离。 突然,他一把抓住了江离的手腕,死死不肯松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 孙白晨眼睛半睁,嘴里喃喃说道:“江离......你居然敢跑到我家里来......本少爷要让你不得好死......” 第80章 溜了溜了 “江离......你居然敢跑到我家里来......本少爷要让你不得好死......” 说完这话,孙白晨脸一扭,又晕了过去。 而江离听到这话,心跳都停了一拍,他赶忙将孙白晨的手一把甩开,一下子站起身来。 “将军,少爷的病已经好了,只是身体有些不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是,等他醒来的时候,嘴里可能还会残余一点胡话,将军切勿相信!” 听完孙炳夫妇感谢的话后,江离火速地赶往了毛佩佩的房间,拿着哑铃,把武功秘籍上面的招式尽数教给了她,幸好毛佩佩天资聪颖,一学就会。 到太阳落山之时,她已经将书上的招式烂熟于心。 “道长放心,我一定会勤加修炼!到时候等我的哑铃大法练成,我就去临泽观找您报恩!” “那倒不必了!”江离急忙摆摆手,“贫道只是一个无名小道,与二夫人相处这么些天,已经是僭越了!” “嗐,哪里的事!道长这几天,不仅救了将军,救了少爷,还把祖传的武功传授于我,您简直是我们穿山军府的大恩人啊!” “夫人谬赞了,贫道不过是按照师父的命令行事罢了,既然穿山军府的事情已了,贫道就该告辞了......” “告辞?现在?” “不错,”江离点点头,“对帝京而言,临泽观人身份特殊,贫道若在府里停留久了,恐会引人侧目。” “那道长何不用完晚膳再走?听说将军那边已经设了宴席,道长不如——” “不了不了。”江离摆摆手,一口回绝了。 “贫道时间有限,任务紧迫,到时候,二夫人帮我知会将军一声,说贫道已经离府了。” 看见江离态度坚决,毛佩佩也不便挽留,远远地看着江离穿过庭院,消失在了侧廊的拐角处。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道士不简单,但也说不上好坏,只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或许临泽观的道士们,都是这般玄妙的世外高人吧...... 自穿山军府出门后,江离走过一条街,便纵身穿入了旁边的小巷。 他拿起锈笔,看见上面显现的金字,会心一笑。 整整七万两银子,几乎够他把整个帝京都翻新一遍! 这时,江离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两声,他便穿出了巷子,混入街上的人群之中,饥肠辘辘的他随便找了一家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 谁知,那包子铺的老板小眼神一定,立马伸出手指向江离,“你是那天的那个道士!” “喀——” 江离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差点没被包子噎死,慌乱间,他嘴里嚼着包子,一下子钻入人群,一路朝着南边而去。 这条路对他而言莫名的熟悉,因为路上还残留有黑色的焦灼痕迹,没错,这就是几天前他与灯鬼交战时的逃跑路线,顺着这条路,他身形隐蔽地出了南门,一路朝着南郊走去。 他此行的第二个目标,是南郊藏青湖边的平川侯府。 若不是那天,他与灯鬼一路追逐到了南郊,他都快把这个平川侯给忘了。 话说这个平川候也是一个厉害角色,永帝推翻前朝之时,有一次被前朝的敌军偷窃到了战略,失了先机,最后被敌军团团包围! 这时,远方的密林中,一个骁勇的村夫骑着一匹黑马冲了出来,他天生神力,挥舞着两个巨大的流星锤,就凭一人二锤,他便前来冲锋陷阵,以一己之力从外面打散了敌军的包围圈,纾解了永帝的困局。 那日战胜之后,永帝夸他一马平川,因此封为平川侯。 可他又是个山野村夫,大字都不识几个,一双糙手只会蛮力,根本不懂公文之事,于是永帝准许他把宅邸设在帝京城外,最后,他选了藏青湖这块风水宝地。 半个时辰后,江离再度翻过山头,来到了藏青湖,那天来这的时候已是深夜,天上虽然挂着一轮明月,也难以看清这藏青湖四处的风景。 此时此刻,落日尚有余晖,映在青色的湖面上,冷暖交织,是现代社会的高楼大厦中难以看到的美景。 这时他想起了当晚被他冻在湖上的灯鬼,如果那晚没出意外,第二天正午的时候,灯鬼便可挣脱脚下的冰,加上手下人没有送来有关灯鬼的情报,估计他也好好地回去复命了。 接着,江离沿着湖边漫步,一边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景,一边朝着平川侯府的方向走去。 等他走到平川侯府的大门前,太阳已经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只见府门前没有下人值守,只有两盏孤零零的灯笼在哪里随风晃来晃去。 江离不禁心想,这平川侯府的下人......也太懒散了些。 不过这样也好,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摸鱼是打工人发自内心的美德! 接着,他伸手,轻轻地扣了扣门。 没人应。 接着,他加大了力度,再扣了扣门。 依旧没人。 江离的心中显现了一丝黑影,难道又出差错了。 他急了,直接张开巴掌,重重地拍上去。 “有人在吗?!” 这时,门后传来木头摩擦的声音,接着,大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中年家丁露出了半个脑袋,看见门口是个道士,便放下了警惕。 “这位道长,您有何贵干?!” “哦,贫道是临泽观清泽道人座下的弟子,道人命我暗中走访京中官员的府邸,若有病症,便可及时医治。” “您是......临泽观的道士?!”家丁的眼中又生起了怀疑。 江离仿佛早就猜到了,在敲门之前,就把临泽令攥在了手中。 “阁下请看,这时家师所赐的临泽令......看您的年纪,应该是老人了,这令牌,您是知道的吧?” 管家接过令牌,眯着眼睛,借着昏暗的灯笼光线看了几秒,突然眼睛一睁。 “道长快快有请!小人是府里的管家,您来得真是时候啊!” “真是时候?此话怎讲?” 江离心里突然毛躁了起来,毕竟他没有写过平川候患病的情节,莫非这里也发生了什么差错? “哎哟,道长有所不知,几天前,不知哪里飞来一条火龙,坠入了旁边的藏青湖中,下人见了都说是祥瑞,” 听到“火龙”二字,江离心里直呼不妙。 “我家侯爷呢,又十分凑这种热闹!看到火龙消失在了湖里,便张牙舞爪地冲进湖里了,我们下人拦都拦不住!” “然......然后呢?”江离忐忑地问道。 “后面的事情就更加离奇了,府里的下人废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把侯爷从湖里拖出来,谁知道,侯爷只剩一只脚在水里的时候,那湖面瞬间结冰啦!” ...... ...... 操!原来是他自己做的孽! 第81章 好日子 从管家的嘴里听到湖水结冰的事情,江离才知道,平川侯之所以受伤,都是因为那天他与灯鬼交战,为了困住灯鬼,他将整个藏青湖死死冻住。 没想到,那天晚上不仅冻住了灯鬼,还把平川侯的一条腿给冻在了湖里。 他奶奶的,江离心里又开始骂娘,谁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可他没想到,接下来还有另一重暴击在等着他。 确认身份后,管家便开门把江离迎了进来,他一边弯着腰提着灯为江离引路,嘴里继续念叨着当日湖面上发生的怪事。 “道长你说,这都快入春了,湖面怎会结冰呢,说起来,那天晚上也不冷啊,而且啊,那晚湖面的冰结得无比蹊跷,几乎是一瞬间就冻住了,哦对还有一件怪事!” 管家的嘴就没停下来过,气都不喘一口,如此才能,不去当主播简直可惜了。 “那天晚上,侯爷的腿被冻住后,我们下人们便上前砸冰解救,奇怪的是,那冰坚硬如铁,我们什么东西都使了,连府中的镐头都弯了几把,最后连侯爷的流星锤都搬出来使了,您猜怎么着,那冰面一点痕迹都没有!” 接着,管家叹了口气。 “唉,你说我家侯爷,莫名其妙地遭了这么个祸事,若非第二天那冰就慢慢化开了,我家侯爷的腿......怕是保不住了!如今还好,腿上只是少了些知觉,若道长能够让侯爷恢复如初,那就再好不过了!” 管家在江离的耳边说个不停,而江离自己也悬着一颗心,好消息是平川侯的腿没有被冰冻得坏死,坏消息是,若平川侯的腿尚存一点知觉,那他以后还怎么行军打仗?! 因此无论如何,江离也要把他的腿给救起来。 二人绕过前厅的侧廊,前往后院之时,江离再度发觉了这平川侯府的可疑之处。 没错,从刚刚敲门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堂堂一个侯府,就算已经入夜,府门前也该有下人把守才对,但刚刚一路进来,府门前没人,正院里也没人...... 这是怎么回事?江离难道给平川侯府的下人都加了个摸鱼的设定? 直到进入后院,江离才看见七七八八的下人,准确来说,是睡着了的下人。 有个提灯的小厮靠着园子里的假石睡着了,巡夜的灯笼被放在旁边,孤零零地燃着,有个丫鬟从房子里推门而出,看样子像是刚醒,一晃一晃地朝着茅房走去。 江离的心里疑惑丛生,现在不过晚上八九点,这平川侯府的下人们竟然都睡了...... 要说在城里面,八九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难道是因为平川侯府地处冷清的南郊,所以大家都过起了和尚尼姑一样的生活? 更奇怪的是,管家仿佛已经习以为常,睡着的下人明明就在眼前,甚至有的直接躺在了他们前行的路上,管家也熟视无睹,不闻不问,直接带着江离跨过了他们睡着的身体。 重重怪象之下,江离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和好奇,开口发问了。 “管家,这平川侯府的下人们......为何都这般模样?” “道长说的是......哪般模样啊?”管家语气平淡,他仿佛不认为下人睡着是一件值得询问的稀奇事。 “哦,就是你们府中的下人怎么看上去......如此劳累啊?” “哎哟,道长有所不知!”管家哀叹一声,“自我进府以来,府中下人都是这样,至今已有好些年了!” “好些年......这是何故?” “唉,还不是我家这个闹腾的侯爷,自从陛下恩赏,侯府从帝京搬到南郊之后,若非陛下特意召见,侯爷不必每日都去上朝,可是我家侯爷又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主......” “闲不下来?” 江离皱起了眉头,他笔下的平川候只是一个山野粗人的设定,从未写过有“闲不下来”这一点啊。 “唉,道长有所不知,我家侯爷精力旺盛,身手敏捷,一天到晚,爬树攀墙,翻山越岭,横江渡河,上蹿下跳,闹得府中不可开交!” 听到这里,江离更是不懂了,他设定的平川侯怎会是这个样子,这上蹿下跳的人......真的是平川侯吗?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把这平川侯给调包了? “唉,所以啊,”管家继续埋怨道,“我们府中的下人们,为了确保侯爷的安全,一天天的,也跟着他四处奔走,上蹿下跳,能不累吗!” “说句不好听的,这几日,得亏侯爷被冻伤了脚,我们这些下人才有机会,饱饱地睡上几天,甚至我听到有几个女婢私下里说,要是侯爷的腿一直不能恢复知觉就好了......” 江离瞪大了眼睛,这是何等的苦差事,能让下人们盼着主子丢掉一条腿!就算放在现代社会,也没有打工人盼着老板缺胳膊断腿啊! 完蛋了,江离知道,这平川侯府里面定是发生了什么差错! 紧接着,两人走到了平川侯的卧房。 守门的婢女蹲在门口,正打着瞌睡,管家对她并未责骂,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唤醒。 “小翠,这是临泽观的道长,专程来给侯爷治病的......” 地上蹲着的丫鬟抬起头,睁开惺忪的眼睛,嘴里喃喃地回着话。 “临泽观的道长......难道是那个专为皇家诊治的临泽观......” “是啊是啊,”管家兴奋地点点头,“临泽观的道长一来,侯爷的腿就有救了!” “哦哦,原来是来治侯爷的腿......” 突然,小翠眼睛一瞪,如同恶鬼附身一般,猛然站起身子,锋利的眼神直接刺向江离。 紧接着,她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地将管家和江离推到了院子中。 此时,院内的下人们听到响动,如同丧尸复活一般,歪歪扭扭地站起了身子,房里的人也睁着惺忪的眼睛,推门而出,朝着江离的方向,聚集在院落之内, “道长,你,不能进。”小翠的语气平稳,却饱含威胁。 “哎哟,小翠!你这是为何!”管家心急如焚地说道,“这可是临泽观的道长!若有他的医治,侯爷的腿马上就能好了!” “正因为他是临泽观的人,更是不能进!” 小翠目光坚定,一双手横成一字拦在那里。 这时,周围的下人们听到了“临泽观”三个字,纷纷从朦胧中苏醒过来,你一嘴我一嘴,议论纷纷。 “临泽观......难道是那个号称无病不治的临泽观?” “完了......若他出手,侯爷的腿就要被治好了......” “这才几天啊......我还以为下半辈子再也不用受累了......” “不行,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没错,我们绝对......绝对不能让这个道士进到侯爷的房间......” 不知不觉,平川侯府的下人们慢慢朝着江离聚拢,已经将他死死围住,接着,他们的视线也交汇在江离身上——这个要给平川侯治病的道士。 江离朝着四周一望,只见凄惨的月光之下,下人们的眼神无比清醒,看着他的时候,如同看着仇人一般...... 第82章 全员恶人 看着众人诡异的眼神,江离的心中不由得毛骨悚然 江离心想,这平川侯是做了多少恶事,让府中的下人如此愤怒,不仅憎恨自家的主子,还把他这个治病的道士一块儿憎恨了! 此时此刻,面对这么多人,江离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观察的对方的动向,再做打算。 还好,侯府的管家是站在江离这边的,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见他一步站上前去,抬起双手,安慰着周围的下人。 “大家稍安勿躁!大家稍安勿躁!”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朝着众人喊话:“大家来到侯府为奴为婢,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这么些年,或多或少都对侯府有些感情了,所以——” “我呸!”人群中一个女声霹雳而起,“还说什么感情?这鬼地方,我是一年都不想呆!” “就是!老子是倒了血霉才进了这个平川侯府!若非看着陛下对府里的赏赐不断,老子早就走人了!” “嗐,这两年,就连宫中的赏赐也变少了,现在太平盛世,又没仗可打,这侯府早晚都会没落的!” “没错,即便这样,我们都在府里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每日跟着侯爷无辜受累,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居然来了个道士,想要坏了我们的好事,这可怎么行!” “对!” “说得好!” “他不能进去!” ...... 七嘴八舌之下,江离面无表情地接受着无谓的指责,听到下人们一句句抱怨和控诉,他大概掌握了平川侯府里的情况。 可是,他若想找到深层次的原因,还得见到平川侯本人才行。 而这第一步,便是要突破下人们的重重围堵。 “一群悖逆之徒!悖逆之徒!喀!喀!喀——” 管家听了下人们的话,气得连咳三声,看来他还是一个良知尚存的人。 接着,他调整好了呼吸,抬起身子,继续与众人辩驳。 “你们......你们都冷静一点......这些年,侯爷虽然让大家受累了,不也没亏待大家吗!我们平川侯府下人们的月钱,可比帝京城里同级侯府的下人高上三分啊!” “李管家,你别骗我们了。” 这时,是小翠开口反驳了。 “可能有人还不知道吧,侯爷他根本不管银钱的事,府中各种开支,都是李管家一人在管,而我们侯府中的下人,月钱本来和京中一样,这多出来的三分,是管家自作主张给我们的。” 听到这,在场所有下人无不震惊,每个都瞪大了眼睛。 “原来......原来是管家!” 在引起争论之前,管家首先开口,止住了将要燃起的非议。 “月钱的事......确实是我自作主张了,但是侯爷他对大家也是不薄啊......你们难道就一点不感念他的恩德吗?!” 这时,人群再度沸腾起来。 “哈哈哈,对我不薄?侯爷他确实对我不薄,瞧瞧我这手臂上的伤,就是三年前侯爷他赏给我的!哈哈哈哈!” 江离定睛一看,那个小厮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爪痕。 “李管家,您是在说笑吧,这些年,我白天跟着侯爷上山摘果子,晚上陪着侯爷去湖里面捞月亮,您瞧瞧我这眼圈黑的,还要让我感恩吗?” 江离又看向这个人,只见他的眼眶周围深黑的一圈,和国宝有的一拼。 “哎哟,李管家,现在您还想着侯爷呢,还是趁着侯爷出事儿,赶紧享受一下好日子吧!” 这时,小翠眼睛一亮,脸上挂着邪笑,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李管家,我可是记得三年前,您家中老母突然疾病,送信来要你火速回家,没想到那天侯爷去山上爬树摘果子,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此事陛下也有过问,您便不敢离府回家了,呵呵呵......” 小翠诡异地笑了两声。 “结果呀,您连自己娘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呢......” 李管家怎么也想不到,有人会旧事重提,揭开他心中的伤疤,悲伤的记忆袭来,他也低下头去,沉默了。 江离也十分惊讶,不仅是因为这个侯爷偏离了设定太远,以一己之力得罪了府里所有人,还有这个小翠,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丫头,没想到伶牙俐齿的一张嘴,轻易地撬了人心。 这时,管家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江离,不言不语,只有满脸的歉意,接着他低下头,慢慢地走出了人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门一锁,再也不管江离的死活。 小翠的奸计得逞,又有府中的众人撑腰,脸上的邪笑便更加猖狂。 “哎呀,这位道长,这下李管家都不管你了,你该当如何啊......” 江离用余光扫视了一圈,便知道今夜是见不到平川侯了,还是以退为进,改日再来吧。 于是他淡然地开了口:“嗐,贫道是个识趣的人,既然贵府不欢迎我,那贫道就先告退了......” “呵呵,想走?没门儿!” 小翠一声大叫,下人们立即把江离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严丝合缝,连一只耗子也钻不出去。 这时,小翠再度幽幽地放话了。 “我知道,临泽观与皇室的关系匪浅,若我们今天把你放了,你回到帝京去告了御状......那我们不就死路一条了?” 听到“死路一条”四个字,下人们更加警惕起来,把江离围得更死了。 在进门之前,江离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时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简直是羊入虎口,硬生生地把自己送进了敌营。 威逼之下,江离也镇定地与小翠周旋了起来, “哈哈,小翠姑娘,贫道初来乍到,难道你们就想要了贫道的性命吗?” 小翠死死地盯着江离,脸上的邪笑已经完全展露出来。 “呵呵,你这个道士,脑子倒是清醒。侯爷若是死在府里了,我们下人难辞其咎,可你这临泽观的道士嘛......就不一样了......” 第83章 小翠 好一个小翠! 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心里竟然藏着如此恶毒的想法! 而且,她凭借着这份恶毒,成了平川侯府下人们的指挥使,她若是发话让江离死,下人们定会争先恐后地来取江离的性命!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江离要想摆平侯府里面的下人们,首先要把小翠这个精神领袖给摆平。 即便小翠的眼中杀意已起,江离也耐着性子,故作平淡,和她巧言周旋起来。 “哈哈哈,小翠姑娘,贫道看你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没想到啊,你小小年纪,心智这般成熟,真是不容小觑啊......” 听到这话,小翠侧过脸去,冷笑了一声。 “呵呵,道士,别假意恭维了,本姑娘不吃这一套!我看啊,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听到小翠的话,下人们眼中燃起火花,摩拳擦掌,仿佛下一秒就要直奔江离而来。 “慢着!你们可知道我是谁?贫道可是清泽道人座下的弟子,你们可知道清泽道人是谁?清泽道人,以前可是王爷!王爷是谁?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哥哥!” “哈哈哈哈哈!”小翠猖狂大笑道,“道士,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拿清泽道人和陛下来压我们呢?我告诉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的命!” 小翠的奸笑如同指甲刮黑板一般凄厉,钻进江离的耳朵,无比的折磨,他抗住了这一波音浪的冲击,开始了熟悉的故弄玄虚。 “哦,是吗?正巧,贫道和天王老子有点交情,贫道倒想看看,天王老子到底能不能救我的命!” 说着,江离闭上眼睛,屏息凝神,接着,他一下子竖起双指,立于胸前,嘴里开始念叨细碎的咒语。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听到江离口中频频发出怪声,周围下人大惊失色,连连退去了三尺,生怕自己沾上江离的诅咒。 此间,只有小翠纹丝不动,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离,对江离口中的咒语不屑一顾,甚至还冷笑一声。 “喂,这位道长,你明明是个道士,怎么念的是佛教的咒语?” 江离:“......” 众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现场爆发出了激烈的骂声。 “好你个道士!竟敢瞎念咒语诓骗我们!” “我就说他叽叽喳喳地念个啥呢,原来是瞎念的!” “果然如此,我就说这咒语听起来怎么跟鸭叫似的!” “哈哈,依我所见啊,这道士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 众口之下,江离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心想这下可完蛋了,这小翠真是个狠角色,连佛教咒语这种漏洞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可事已至此,只能装神弄鬼到底了! 于是,他坚定了内心,厚实了脸皮,无视了在场众人的谩骂,接着闭眼念咒,不仅如此,他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急促!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下人们被江离那股莫名的气势给震慑住了,纷纷安静下来,看着江离的嘴急速地跳动着,看着他的手指也随着咒语一齐颤动。 他们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道士并非是在召唤天王老子,而是在召唤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突然,江离的两指往夜空中一戳!仿佛往天界送出了一封无形的书信。 众人纷纷仰起头,向着江离手指的方向,朝着天上望去。 只见夜色澄净,深黑色的天空布满了璀璨的星辰,月亮也辉光熠熠,如同一弯白色的小船游荡在夜空之中。 这景色......真是绝美啊......可是说好的天王老子呢? 几秒钟过去,夜空中毫无变化,星星月亮的位置也没有变动半分。 这时,众人纷纷低下头,看向中间那片无人的空地,全都瞪大了眼睛。 “道士......道士跑了!” 看着眼前的道士消失地无影无踪,平川侯府的庭院里炸开了锅。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到底是怎么溜走的?!” “我也不知道啊!刚刚他还在那儿呢!” “这可怎么办啊!若是他回帝京去告了状,我们会不会掉脑袋啊?!” “呜呜呜我......我还没娶媳妇呢......我......我不想掉脑袋啊啊啊!” “不行!我看我们还是去京兆府投案自首吧!” ...... “够了!” 众人慌乱之间,小翠一声尖叫,让大家冷静下来。 “一个个贪生怕死的废物!这道士刚逃不久,我们这么多人,还追不上他一人吗!” 突然,人群中钻出一个光头,“小翠姑娘说的没错!只要我们沿着官道去追,天亮前一定能追上!” “蠢货!” 面对光头的提议,小翠嗤之以鼻。 “这道士如此狡猾,你以为他还会走官道?” “对对对!小翠姑娘说的是!”光头连忙赔礼道歉,“那姑娘您认为......这道士从哪儿逃了?” “哼,若我是他,自然是从官道边的林间小道逃走......” 听到这,光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林间小道......曲折复杂,这大晚上的......我们能追上这道士吗?” 听着光头的询问,小翠显得很是淡然。 “不用担心,南郊多水,将山林分割成了数块,所以这道士再怎么逃,也不会蠢到越河绕路,我们只需循着往帝京的方向追捕即可。” 接着,小翠对着众人放声大喊:“这可是生死攸关之际!快拿上火把,速速随我来!” 于是,平川侯府的下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跟随着小翠从侯府大门冲了出去,男人手里拿铁镐、拿火把,女人手里拿菜刀,拿绳子。 浩浩荡荡一群人,一头钻入深夜的树林中。 刚冲进树林里还不到半刻钟,小翠眼皮一跳,察觉到了异样。 “都给我停下!” 她回过头,接着火把的光线看清了身后所有人的脸。 接着,她一把拉出一个在府中为奴多年的老妈子,她看着老妈子,眼中满是慌乱与急切。 “妈妈,府里何时新来了一个光头?” 第84章 光头 深夜,南郊,平川侯府里众人已去。 一个光头推开了庭院中最大的卧房,随后转身轻轻地关上了门。 屋里烛火未燃,只有几缕月光透过纸窗照在那白色的蚊帐之上,而蚊帐后面,躺着这平川侯府的主人。 光头一步一步,轻轻地朝着床边靠近,离床三尺之时,他站定在那里,视线透过蚊帐,看向里面那具漆黑的身体。 “侯爷,深夜叨扰,贫道是临泽观清泽道人的弟子,是奉家师之命,来为您诊病的。” ...... 几秒钟过去,床上无人回应。 “大人?贫道是临泽观派来给您治病的!” 依旧无人回应。 江离心想,这平川侯府真是离奇,不仅下人睡得早,主子也是早早就入梦了......不过这样也好,江离确认起差错来,也方便些了。 今天晚上,无论是他听说的事情,还是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是疑点重重,如今他已经站在了平川侯的面前,是时候拉开疑惑的幕帘,看看真相究竟如何了! 江离伸出手,抓住了一侧的蚊帐。 砰! 房门被蛮力撞开了! 江离吓了一跳,连忙松了抓着蚊帐的手,刚转过头,便看见小翠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和她身边的两个壮汉家丁。 “快把这道士给我抓住!” 江离大惊失色,他还是小看了这个小翠,这才过了多久,这小翠就已经识破了他的障眼法,带着一群下人浩浩荡荡地冲回来了! 情况危急,江离也顾不上给平川侯看病了,他朝着旁边的窗户纵身一跃,随后破窗而出,落到草地上滚了两圈,站起身来寻找出路。 见府门那侧的下人已成包围之势,江离别无选择,只能朝着藏青湖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小翠竟然也是个身手矫捷的主,她和江离一样,纵身跳过了窗户,站定以后,看着江离的背影便大喊起来。 “藏青湖!道士往藏青湖跑了!” 众人听到小翠的叫喊,便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了藏青湖边。 火把上的火光照亮了湖边,小翠看清了湖面上的涟漪,她知道,这道士必定是踏水而上了,即便如此,她也没轻易放弃追捕,凭借着超强的执行力,她安排着接下来的行动。 “府里会轻功的人,带上火把,排成一字形,从水上追过去!会水的人,陪我乘船而上!若是发现水下的踪迹,立即下水查探!其余人从左右两边绕湖而行!若有发现,立即摇动火把!” 于是,平川侯府的下人分为三队,一队轻功水上漂,一队屏息水下潜,一队快步水边行,可谓是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于是,八九个会轻功的侍卫在河岸边排成一排,举着火把,同时踏水而上,朝着漆黑的湖面冲了上去。 同时,岸边的下人也举着火把,从左右两边开始绕岸而行。 最后,小翠乘上了木制小船,带着几个通水性的下人,驶离了岸边。 夜晚的湖面无比寂静,船上众人专注着寻找江离的踪迹,一声不吭,只能听见船桨划水的声音。 这时,小翠抬头远望,只见侍卫们的一线火光离自己越来越远,离湖心越来越近,同时,那条火线也越来越细小,越来越暗淡。 突然,小翠看见,侍卫那一排火光,在顷刻之间,熄灭在了漆黑的湖水上,如同被吹灭的蜡烛一般,甚是蹊跷。 小翠的心里忐忑起来......难道是他们都出事了? 这时,船下突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听到响动,小翠便扒着船边,朝着旁边的湖面看去,借着火光,她看到漆黑的水面下,冒出了无数气泡,看这气泡的大小,一定不是鱼! “这里!这里有动静!那道士一定藏在这下面!快!快点下去把他抓住!” 这时,船上的水手们听令,一个接着一个钻进了水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此时,船上只剩小翠一人,她独自举着火把,朝着水面上观望着,奇怪的是,一刻钟过去,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钻下去的水手们不见了踪迹,连刚刚冒出的气泡也消失全无! 难道是......见鬼了? 想到这里,小翠的后背生出一股凉意,她举着火把,望向身后——她手中最后一队人马。 看见其他人的火光正沿着湖面有序前进着,她便安下心来,可下一秒,湖边的火光却从头到尾,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这时,小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船上,能用的只有一个火把,一片船桨。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绝望。 她知道,这一定是那个道士搞的鬼。 可是,若真是那道士搞的鬼,那么,那个道士......到底是人......还是鬼? ...... 如今,藏青湖上只剩小翠一人,她知道,如果此时不采取行动,定会和其他人一样消失在漆黑的湖面上。 这时,她回过头,看着湖边的平川侯府里尚存微光,眼中也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没错,有光,就有希望! 只要回到平川侯府,就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小翠将火把插在船头,接着拿起船桨,想要朝着湖边划去。 她拿起桨,划了一下,船动了,她很开心,露出了笑容。 她又划了一下,船便继续动起来,她知道,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够靠岸了。 她接着又划了两下,这时,她发现了异常。 因为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侯府的灯光离她越来越远了! “不可能!我明明没有划错方向!” 接着,小翠朝着对的方向,剧烈地划着桨,可她越是划桨,船就离岸边越远! “不......不会的!难道是我划错方向了......对,没错,一定是我方向错了!” 小翠颤抖着双手,朝着相反的方向划去,没想到,船依然离岸边越来越远。 看着侯府的灯光越来越远,小翠几近崩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疯狂地划着浆,已经不管方向,不分轻重了! 突然,她用力一划,浆却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弹了回来。 也是这时,她感到脚下的船不在晃动。 她拿起桨,戳了戳漆黑的湖面,只能感受到坚硬。 她站在船上,瞪大了眼睛。 “藏青湖......结冰了。” 第85章 妖道和恶女 藏青湖......结冰了。 本该摇晃的木船静止如屋宅,本该波动的湖水安稳如平地,四周万籁俱寂,阴风扫过,吹来一丝丝寒气。 小翠一个人愣在了船上,她想起几天前祥瑞降世的那个夜晚,整个藏青湖莫名地结了冰,还把侯爷的一只腿冻在了里面。 可这么诡异的事情,短短几日之间,怎么会发生两次! 难道此事......和那临泽观的道士有关? 无论如何,她都要逃出去,平川侯府的其他下人们已经被湖水吞噬,小翠知道,此时再留在这湖面上,极有可能丧命于此! 于是她从船上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只脚,在冰面上踩了几脚,确认冰面的厚度足够撑起她的重量之后,她便离开小船,站在了冰面上。 此时,远处平川侯府的灯火如同星星点点,依稀可见,也在小翠心底点燃了希望之火,就算那火光再小,如今水面已经结了冰,只要她还有双腿,只要能走回去!一切都会平安无事了...... 小翠以求生的信念支撑住身子,一步一步地朝着侯府的方向走去,很好,这次没有出现怪事,侯府的灯火越来越亮,说明离她越来越近,她张开嘴笑着,眼中快要冒出泪水。 终于......终于! 下一秒,她愣住了,眼泪也陷在了眼底。 因为在眨眼之间,侯府的灯火竟然消失全无!远处的岸边只剩漆黑一片! “不对!不对!怎么会消失呢!” 小翠站在湖面上痛苦地大叫着,她尖厉的嗓音传播深远,可惜没有招来任何人的回应,甚至连自己的回音也没有听到。 这时,她为了查看四周而转过身子,这时,她再度愣住了,因为身后的远方出现了灯火......也就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平川侯府跑到了她的身后!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翠的脸上郁结成了恐怖的模样,“侯府......侯府刚刚明明在我前面!怎么会跑到后面去了!” 接着,她试探着朝着另一个方向的侯府走去,果然,当她走出百步之余,离侯府越来越近的时候,灯火再度熄灭,她立即转过头,只见侯府的微光再度出现在身后。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方才在府里,临泽观的道士摇身一变成了光头的事情,紧接着,她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障眼法!没错!这妖道会障眼法!所以我眼前见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要想破此困局,只需......只需不看便是!对对对......只要我闭上眼睛,就能无视妖道的蛊惑,然后拼命向前跑,总会跑出藏青湖的!” 小翠以为自己找到了破解之法,心中的火焰越燃越旺,脑子也越来越清醒。 接着她闭上了眼睛,蓄足了气力,在冰面上撒腿就跑,她一路跑着,片刻也不停歇,就算在冰面上滑倒了,她也没有睁开眼睛。 大概跑了有小半个时辰,她的双腿几乎失去了感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可据她估算,就算她没有跑到岸上,估计也离岸边不远了。 抱着乐观的念想,她继续跑了一刻钟的时间,心想自己跑出了如此之远,定是已经脱离了妖道的魔爪,于是,她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 ...... 四周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冰面,反射着惨白的月光,更是凄凉,小翠往四周环视,只见岸边深黑一片,就连侯府那微弱的灯火也已经看不见了......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漫长的尖叫过后,小翠瘫坐在了寒冷的冰面上。 她双眼失神,思绪飘回了几天前,平川侯的一只脚被湖水冻住的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平川侯府的下人们全都聚集在了湖边,他们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有的拿起镐头砸冰,有的拿起火把燃冰,有的从厨房里抱来了盐罐,朝着冰上撒盐。 可无论如何,冰面始终坚硬如铁,丝毫没有要融化解体的迹象。 此时,小翠提着灯笼站前一边,旁观着这一切。 见众人用尽了千方百计,依旧无能为力,她的心里莫名浮现出一股凉意,这股凉意从丹田之处顺着脖颈往上,最终渗透到了她的脸上,变成了一个阴险的冷笑。 那一刻,她心里燃起了一个小小的念想——如果侯爷的这只脚废掉就好了。 那天整个平川侯府的下人忙了一个通宵,那冰面依旧没有一丝变化,直到第二天早上日出,众人气力散尽之时,在日光的照耀下,小翠走到湖边,伸手往冰面上一摸。 冰......冰化了? 她清澈的眼神颤动了一下,嘴角微微一笑,选择了一声不吭。 直到一刻钟后,另一个丫鬟看见冰面反射的阳光有了一股迷离的感觉,便怀疑是不是冰面开始融化了,于是丫鬟跑到了湖边,伸手试探,紧接着,她便尖叫起来。 “化了化了!冰开始化了!快过来救侯爷啊!” 小翠心中一凉,眼神也变得浑浊,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朝着侯爷一拥而上,她知道,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侯爷就会被解救出来,接着,这场风波就会过去,日子就会继续过下去,一成不变...... 一成不变...... 一成不变...... 不,小翠浑浊的视线沉静了下来,她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她的这辈子,真的就是一成不变了。 于是她凑上前去,装作一副急切的样子。 “你们赶紧把侯爷救出来,我现在就去城里面请大夫!” ...... 半个时辰后,小翠下了马车,便直奔京中久负盛名的回春堂,进门后,她直接往柜台走去。 “掌柜的,我家主子腿被冰冻坏了,请问有什么药能够医治呢?” “腿被冻了?这简单!我们回春堂有一种驱寒的膏药,你拿回去给你家主子贴上几日,自然就好起来了。” “好的,那麻烦给我来几副。” ...... 买到膏药后,小翠走出了回春堂。 她在街上左顾右盼,似乎没有立即回府的意思。 突然,她拐进旁边一个阴暗的小巷,一路朝着东南方向而去,接着又拐了几个弯,最终走进了一条死路。 死路的尽头坐着一个瞎眼乞丐,拿着一个破碎的黑碗,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她走了进去,不动声色地把一两银子扔到乞丐的碗中。 “本姑娘听说,世上有一种寒冰毒,一旦入体,如同寒冰刺骨一般,能让肢体失去知觉,然后废掉,而且无药可解,你这里,可有此毒?” “有......”乞丐的声音气若游丝,“不过得加钱......” 小翠又扔了四两银子到他的碗里。 “怎么样,这些够了吗?” 乞丐感受到了碗中的重量,便咧嘴笑了起来。 “够了。” 第86章 先毒后药 离开帝京后,小翠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南郊的侯府,进入府门之时,发现府里的吵闹声音安静了下来,便知道侯爷已经被救出来了。 这时,管家从侯爷卧房中推门而出,正好与送药的小翠碰上。 “小翠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侯爷的脚冻在冰里大半个晚上!现在可是等不及了!” “管家莫怪,路上颠簸,城里拥挤,因此多花了一些时间。” 这时,管家发现了异样,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说去城里请大夫了吗,大夫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管家有所不知,回春堂的大夫说,腿被冻伤并非什么大事,他们给了我一个独门的膏药,说是贴上几日便可恢复如初,奴婢也是心急,拿着药便跑回来了。” “原来如此,既然回春堂的大夫都这么说,你就赶紧拿药进去给侯爷敷上吧!哎哟喂——”管家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看来是困得不行了。 “昨天府里大家都忙了一整个晚上,现在都回房去歇下了,你上完药也早点去歇下吧,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奴婢为侯爷效劳,是应该的。” 告别管家之后,小翠便轻声进入了侯爷的卧房,见床上毫无动静,她便更加安心,趁着侯爷睡着了,此时动手,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她一手拿着瞎眼乞丐给的寒冰毒,一手拿着回春堂给的驱寒药,轻步走了过去...... 她先是把寒冰毒抹在下面,紧接着把驱寒药抹在上面,按照瞎眼乞丐所言,这种寒冰毒无药可解,那回春堂的驱寒药自然是会变成废物了。 上完药后,小翠竟然笑出了声,见平川侯睡得安稳,她竟然坐在床边低语起来。 “唉,侯爷啊侯爷,您都闹腾了好些年头了,这下辈子......还是请您消停下来吧......呵呵呵呵呵......” 奸计得逞后,小翠浅笑几声,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卧房。 ...... 第二天,管家见侯爷的病情以及没有起色,回春堂的药也没有了见效,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帝京城中,请来了回春堂的大夫。 大夫坐在床边,神情郁结,仿佛碰到了难事儿...... “嗯......侯爷的体内寒气太盛,已经渗入骨髓,侯爷的这条腿......唉,已经废了......” 听到这话,管家立马急了眼,立马上去抓住了大夫的衣领。 “你说什么!之前你们回春堂口口声声说是小事!还说什么几副膏药便可恢复如初,如今药膏用了,怎么病情愈演愈烈!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个说法!” 回春堂的大夫被左右摇晃着,一副无奈的模样。 “本......本该是如此......可谁知道,侯爷腿上的寒气如此猛烈,连我们回春堂也无能为力啊!但说回来,这事儿也不能怪我们回春堂啊!” 听到这话,管家更是抓紧了大夫的衣领 “我呸!不怪你们怪谁?若是你们低估的病情,我家侯爷的腿也不会废掉!” “喂喂喂!这位管家大人,你可要讲讲道理!明明是你家下人抢救不及时,导致侯爷的腿冰封了大半个晚上,这才寒气入骨,现在居然说是我们回春堂的过错,真是不要脸!” “不要脸?好!我们干脆就撕破脸!明天我就去京兆府告你们回春堂一状!” “谁怕谁?!我们回春堂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去京兆府告状,我们还想去告你们诬告呢!” ...... 管家和大夫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小翠则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二人的争执,这样下来,她便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成为了渔翁得利的那个人,就算把事情闹到官府,也查不到寒冰毒的存在,毕竟侯爷本身就在冰里冻了好几个时辰。 无论如何,不仅是她,可以说,整个侯府里的下人的好日子,都悄悄地来临了...... ...... ...... 此时此刻,小翠瘫坐在冰面上,想起自己三日前的喜悦,本以为从今往后便是吃香喝辣的好日子,没想到,这才不过一天,因为一个妖道的到来,整个侯府里宛如恶鬼降临。 所有的人都被漆黑的藏青湖给吞噬,连她自己也被困在了湖心,无论怎么跑,也逃不出这冰面。 这时,小翠抬起头,发现远方出现了细微的动静,紧接着,月光照出了远处一个身影,离她越来越近。 最后,身影离她只有十步之时,她边看清了对方的脸——是那个妖道! “小翠姑娘,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输吗?” “呵呵,果然是你这个妖道,”小翠冷笑一声,“如果我认输了,难道你就会放过我吗?” 江离摇了摇头,“自然不会,因为贫道不仅想让你认输,还想让你认罪。” “认罪?”小翠的心跳都停了一拍,“我何罪之有?” “哈哈,小翠姑娘,你就别装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从贫道听说侯爷的腿废掉之时,便知道府中一定有人作祟,而你看似平静,实则在旁边煽风点火,操纵着众人的心思,还在关键时候开口逼走了管家,这作祟之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呵呵,你这妖道,信口胡诌!侯爷本就在冰里冻了几个时辰,他的腿废掉,与我何干?!” “小翠姑娘,这事也不怪你,毕竟这湖面结成的寒冰,虽然坚硬,但是啊,就算冻在里面,寒气也不会入体,更不会渗入骨髓,让躯体坏死......所以要想让侯爷的腿废掉,还需另外想法子。” “呵......你一个初来乍到的道士,怎么知道湖面之冰冻不伤人?” “哈哈,贫道还以为小翠姑娘你聪明绝顶,没想到到了现在,还没发现事情的真相。”江离淡然一笑,“无论是几天前那个晚上,还是今天晚上,这冰面之所以会冻上......都是贫道干的。” 听到这话,小翠愣住了,她想想今晚的遭遇,再看看眼前这个妖道。 搞不好,这湖面的冰,真是这个妖道的手笔! “怎么,小翠姑娘还不相信,那贫道就给你露一手!” 只见江离轻轻一挥手,四周的冰层瞬间化为湖水,一瞬间,整个湖上只剩二人脚下的这块浮冰。 “小翠姑娘,这下你信了吗?” 第87章 原来你是杀人魔? 湖水在一瞬间化开之后,便随着夜风荡漾起来,此时二人脚下的浮冰也摇晃起来,小翠见状立即蹲下身去,以免自己滑到水中。 她伸出双手撑住冰面,等稳住身体之后便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江离,只见这道士如同立柱一般站在冰面之上,无论浮冰如何摇晃,他依旧稳如砖石,岿然不动。 此时此刻,小翠终于相信了,这湖面结冰的事情,就是这个道士一手所为,如此本领,她活了这些年,也只是在说书人的嘴里听过,如今亲身经历了一次,从此认定了人间一定有鬼神存在。 至于眼前这个道士是鬼还是神,她就说不准了,无论如何,这个道士都是个厉害角色,小翠认清了这一点,也就认清了自己的末路,惊恐之下,她声音里的狂妄邪气被压制下来,突然变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少女模样。 “道长……小女子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下了错事,本来也无意招惹您,您又何必费那么大的气力来惩治我,哎呀……您大人有大量,只要放了小女子这一次,下半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您让我往东,我一定不往西,好不好呀?” 江离早已识破了她的阴险嘴脸,自然不吃这一套。 “好,既然你都说要对我言听计从了,那你先把平川侯废掉的腿给还了吧。” 听到这话,小翠的身体仿佛和浮冰冻在了一起,假笑也凝固在了脸上。 江离见到她的这幅傻样,心里好不畅快,“小翠姑娘,你愣着干嘛,快说吧,你是要废掉自己的左腿……还是右腿呢?” “哎呀!” 只听她轻柔地尖叫一声,随后身子朝着旁边跌去,不知怎么的,她都没动手,肩上的衣服也一并跌落,真是一门好功夫。 接着,小翠抬起眼眸,脸上几分的娇羞,几分的魅惑,几分的楚楚可怜。 江离见她香肩一露,眼睛一瞪,随后乱了阵脚,与其说他是受到了小翠的诱惑,不如说是害怕情节被判违规。 “喔唷,小翠姑娘,这可不兴使啊……” 小翠不明其中缘由,还以为这道士这么轻易就上钩了,看来无论和尚道士,天下男人皆是如此,只要她略施小计,都逃不过她的魔爪。 于是,小翠一边微笑着,一边抛出一个媚眼,接着把另一个肩头的衣服也抖了下来。 “道长,你若对小女子有所图,我看啊,这冰面上就不错……” 听到这话,江离明白事情已经变得无比焦灼,若他再不阻止,接下来,她怕不是会露出绝活儿! 于是江离深吸了一口气,坚定了信念。 “小翠姑娘。” “嗯?道长是想通了吗,那赶紧过来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不是,贫道是想问,你到底是想废掉左腿还是右腿?” 小翠:“……” 没想到她在那里故作娇媚,绘声绘色地演上了半天,结果这道士居然油盐不进,可事到如今,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突然,她一下子趴了下去,一边流泪,一边捶着冰面,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道长……道长救命啊!我……我也是受人胁迫了啊!” “胁迫?你刚刚派人追杀我的时候,不是挺来劲的吗,怎么,现在又是误会了?照你这么说,平川侯的腿废掉的事,还有贫道被追杀的事,都不关你的事咯?” 小翠疯狂地摇着头,紧接着,她头上发簪一飞,她的头发也飞散开来,成了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 “我……我……你……他……哦对,是李管家!一切都是李管家计划的!道长你相信我,李管家才是这一切的幕后凶手,这一切都是他逼我做的!” 小翠的头发一散,仿佛疯魔上身,竟然胡言乱语地咬上了管家,看来她的精神已经临近崩溃,快走到了山穷水尽之处了。 “呵呵,李管家逼你?”江离冷笑一声,“我看,是你逼他才对!” 在江离的言语暴击之下,小翠发现自己的挣扎不起作用,突然低下头去,垂下的头发挡住了她狰狞的面目,她双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要把自己的脑子给抓出来,突然她又开始冷冷发笑,江离心想,不会是他把这个女人给逼疯了吧。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道士,我是有罪,你难道就是清白的吗?!今天晚上那么多人被你拖进了湖里,若是被朝廷知道了,你以为临泽观能保住你吗?!” 江离透过小翠的头发,看见了她发红的双眼,淡然回道:“小翠姑娘,与其担心贫道,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 “呵呵呵,好,既然我们都是恶人,那你就和我一起去死吧!!!” 下一秒,小翠猛地站起身子,伸开双手朝着江离扑过去,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像极了恐怖片里面的女鬼。 江离仿佛早有预料,轻轻伸出手指在身前画出了一条横线,那冰面瞬间一分为二,猛鬼一般的小翠措手不及,表情从吓人变成了被吓,下一秒,她一个扑身,掉进了水里。 掉入水中之后,不知为何,她感到身体无比沉重,无论怎么挣扎,也只是向下沉着,这样下去,半刻之内她便会沉到湖底,也许过了数天,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尸体,她会在下面被野草纠缠,被鱼虾啃食,直到在水中化为灰烬…… “呵呵,都是我罪有应得罢了。” 小翠闭上眼睛,静静地沉入了黑暗。 …… …… 侯府里,李管家躺在床上,一直闭着眼睛,想要逼着自己入睡,就算外面纷纷扰扰,他也充耳不闻,那个无辜的道士……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即便如此,这些已经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他只想等着吵闹声过去,一切恢复如初。 终于他挨到了天亮,屋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看来,外面已经尘埃落定了…… 砰砰砰! 外面突然有人砸门,吓得他立马挺起身子。 在开门之前,管家从未想过还能见他一面,至少不会见到活的他。 可这道士确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活灵活现的。 “快!李管家,快出来帮我收拾一下。” 这时,他越过江离的肩膀,看见院子里堆满了下人的……尸体? “道长你……你……你把他们都杀了?!” 第88章 起疑 “道长你……你……你把他们都杀了?!” “李管家你说啥呢。”江离回过头,看到那么多人横七竖八地散落在院子里,确实有点尸横遍野的意思。 “额......不是,他们还活着呢!贫道本来想把他们一个个送回房间,但是太麻烦了,所以就扔在院子里了。” 看见管家满是怀疑的眼神,江离一把捞过管家的肩膀,全然抛弃了清雅道士的形象。 “放心吧李管家,这些人都还活着,不信你可以去探探他们的鼻息,可现在最要紧的,是侯爷的腿,还有就是把这些人给搬回房里去,贫道自然是要去为侯爷诊治,所以这搬运的活儿......” 沉默,管家整个人都只有沉默,紧接着他一开口,巨大的困惑便从口中喷涌而出 “道长啊!你说了这么多,但到底发生了何事啊?!这全府的下人怎么都躺在院子里面了呢?!” “哎呀,很简单,”江离捋了捋头发,“昨天晚上你家的下人不是要杀我吗,于是贫道略施小计,给他们全部撂倒了......” 要是以前听到这种嚣张的话,李管家还以为是哪个大将军说的,没想到这话居然出自一个道士之口。 “嗐,李管家,别傻站着了,快来和贫道一起搬尸——哦不,把他们都搬进去,你瞧瞧,他们这样横七竖八地躺在这里,多不美观。” 虽然还有些事情尚未理解,管家也乖乖地走上前去,先是试了几个下人的呼吸,松了一口气后,便开始着手搬运。 可他刚刚扶起一个下人之时,府门那边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吓得两人同时停止了动作,面面相觑。 这大早上的......谁会跑来这荒郊野外拜访平川侯府啊? 怪了。 突然,府门外传来几声呼喊。 “铜面军!南郊第六营!前来向平川侯问安!” ...... ...... 江离和管家一起愣住了两秒,随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铜面军?!” 大清早的,鸡都才刚刚叫两声,怎么铜面军就上门巡查了?! 事发突然,江离轻声示意管家手脚快些,而自己则轻步来到了正门,开门之前,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心想待会儿靠着临泽令,应该能和铜面军周旋一会儿。 门开之时,一个道士站在了铜面军的面前。 下一秒,铜面军南郊第六营的指挥使眉头一皱,“把他给我拿下。” 江离刚做出一副道士的风骨,话都还没说一句,令牌都还没摸出来,就被铜面军押在了侯府大门口。 “贫道......贫道犯了何事?!” “贫道?”指挥使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离,“你马上是不是要说,自己是临泽观的道士啊?” “你......你怎么知道?”江离人都傻了,毕竟在这个世界只有他预判别人的份儿,没想到今天反倒被别人预判了。 “哼,本指挥使是从东郊调任过来的,虽然没有进过临泽观,但临泽观的道士我还是见过几次,像你这种,穿着临泽观的道袍冒充神医的贼人,老子见得多了!” “大人冤枉啊!贫道真的是临泽观的道士啊,清泽道人亲赐的临泽令就在我的道袍中,不信你伸手来我胸上摸摸便是!” “你变态吧,谁他娘的要摸你的胸?!” “那你总得让贫道拿出来证明啊!” 指挥使轻皱眉头,挥手让擒住江离的士兵松手,接着江离站起身来,把手伸进道袍内摸索起来。 警戒着,他自己也皱起了眉头。 他继续浑身摸着,仿佛在重演吃饭忘带钱的剧情。 “诶......诶......嘶......怎么找不着了?” 摸着摸着,江离倒吸一口冷气,难道......难道是昨晚在湖上瞎折腾的时候,不小心把临泽令掉进湖里了?!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尴尬,铜面军指挥使的目光也越来越尖锐,江离自然是不能继续摸下去了,只好舔着笑脸开始说起好话。 “哎哟那个......贫道身上的临泽令......好像掉了,要不改天我再给您看看?” 铜面军指挥使不耐烦地挥挥手,“把他拿下。” 接着,无论江离再说什么,指挥使都当耳旁风一般,充耳不闻,一行人见正厅未开,便绕过侧廊直入后院,此时江离便开始祈祷,希望后院里已被管家清理干净。 要是让铜面军看见后面几十号人躺尸的情况,那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江离被铜面军押进了后院,只见院里空无一人,管家正拍着袖子上的灰尘,从房门里拖着步子走了出来,气喘吁吁的样子,他抬起头,先是与指挥使的眼神对上,接着又看到了旁边被擒的江离。 两人一对视,便清楚了状况,刚刚可真是千钧一发的时刻。 “在下是平川侯府的管家,敢问军爷是......”他这时才注意到来者脸上的铜面,两个手掌一拍,“你们是南郊的铜面军吧!只不过你们突然造访我府,所谓何事?” 指挥使走向了管家,低头行了一礼。 “管家,事情是这样,今天天还未亮,一猎户跑来我营中,说昨夜平川侯府里有大动静,数人拿着火把和兵器四处奔跑,不知昨夜......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想到,昨晚的事情竟然莫名其妙地传到了铜面军的耳朵里,指挥使的追问之下,李管家又看了看江离犀利的眼神,回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不......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天晚上,府里......嗯......府里窜进了一条蟒蛇,对,窜进了一条蟒蛇,我们才拿着火把和兵驱赶。” “蟒蛇?!”指挥使大惊失色,“那府中可有人受伤?侯爷情况如何?” “没人受伤,侯爷也还安好,就是昨晚下人们赶蛇太累了,到现在刚睡下不久,都躺在房里呢......” 江离看着李管家,眼睛一亮,心里只有敬佩,没想到这管家的脑子转得这么快,谎话说得又快又好。 接着,不等指挥使开口,管家主动问起了江离的事情。 “敢问指挥使,这临泽观的道长是如何冒犯了您,您才把他抓起来啊?” “这......这道士真是临泽观的道长?” “他手中的临泽令,我已经看过了,不会有假。” “哦是吗?”指挥使从上往下看了一眼管家,只见他的双脚微微发抖。 “可是管家,你为何发抖啊?” 第89章 重要 管家双腿的抖动被铜面军的指挥使一眼识破,他眼神躲避更是引人怀疑。 江离也绷紧了神经,若是事情闹到官府,定会对他不利,若此时加以阻止,又要破费好大一笔钱,说到钱,昨晚为了对付府里下人,都花费了不少银子。 如今又来一波铜面军,还不直接把他搞破产! 这可不行,江离转念一想,在事情闹大之前,一定要不要完全暴露,舍小钱,保大钱,才是最好的出路。 “大人!”江离抬头一喊,“贫道虽无实证可以自证身份,但我们临泽观的道士无病不治,这一点你也该知道......” “道士,你莫要同我故弄玄虚,你嘴上说得越多,我越感觉你诡计多端。”指挥使挑起眉头,还是不信江离。 “贫道并非故弄玄虚!”江离极力抗辩着,“大人,你给贫道一个机会,让贫道为你诊治,若我能治好您的病,便可证明自己并非招摇撞骗之人。” “呵,为我诊治?本指挥使习武多年,身体一直硬朗,哪来的病给你诊治啊?” “大人有所不知,有些病症,不在表,而在里,常人难以识破......而贫道只是看了大人您几眼,便发现你心中有一团浊气聚集,实属不妙啊......” “浊气?道士,你可要小心说话,我虽然有些军人脾气,但好歹也是一个风清气正之人,这浊气,从何而来啊?” “大人先让他们放了贫道,贫道再慢慢给你诊治。” 思考几秒后,指挥使挥挥手,示意属下放开江离,随后抱着双臂,准备看看这道士到底有些什么本事。 突然,一旁的管家发话了。 “那个......若是要诊病,还请各位移步前厅,这后院里挤满了外人,等侯爷醒来了,怕是不太高兴......” “管家所言有理,”指挥使点了点头,又一脸不屑地看向江离,“道士,走吧,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医术通天。” 将众人送往前厅之后,管家迅速地跑回了后院,他一边观望着四周,一边把他藏在草丛里的下人往屋里搬。 “这铜面军,来得也太突然了,要不是这草丛深,怕不是事情要暴露了。” ...... 侯府的前厅,兵士整齐排列守在了门外,指挥使落于客座,江离则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边。 整个堂上冷冷清清,连一个沏茶的下人都没有。 “大人,要不贫道给你送壶茶来?” “道士,别白费心思了,这时候侯府里下人都睡着呢,你从哪里去要茶?我看你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借机逃跑罢了。” 虽然江离确实有逃跑的想法,但没想到这个指挥使如此多疑,连他一句小小的提议也不放过。 “道士,你还愣着干嘛?来把脉啊!你可别说你连把脉都不会。” “贫道这就来。”江离凑上前去,坐于指挥使的旁边,伸手搭上他的手腕,随后眼睛一闭,眉头一皱,打算故技重施。 “啊......嘶......唉......嘿!” 江离的嘴中不断发出怪声,就为营造出一种玄妙的氛围,指挥使也顺利地上了套,他好奇地听着江离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在听人唱戏。 “道士,你这是......在玩儿我呢?” ...... “啊!” 江离大叫一声,仿佛刚从噩梦中挣脱出来,他缩回了手,猛地站起身子,手脚发抖,朝着指挥使大喊道:“不妙啊,大事不妙啊!” 看到江离这副害怕的模样,指挥使也难掩慌乱,连声问道:“你你你......你可是诊出什么了?!” 见指挥使上了勾,江离便演得更加逼真,他大口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回道:“大人......你......你心中郁结颇深啊!若这样下去,将入疯魔之境啊!” 指挥使眼神一愣,他自己会不会疯魔暂且不知,不过他觉得,眼前这个道士倒是快要疯了。 “大人,你听我细细给你讲,贫道刚刚以元神进入你的内心,发现了一片山间密林,结果这林中藏有一个黑影怪物,贫道便追了上去,终于,在他消遁之前,贫道看清了他的样子......” 此时,指挥使已经被江离的鬼神之说完全吸引,只见他伸着脖子,急切地问道:“那黑影怪物......长什么样子?” “那怪物......那怪物......带着一张银面!” 听到这里,指挥使的眼中失去了光芒,他缓缓低下头,一言不发,没想到自己由来已久的心魔,竟然被一个道士轻易看破了。 没错,他的这个心魔,就是对成为银面军,回到帝京城的渴望。 想当年,他虽是一个稚嫩青年,却有一颗为国为民的雄心,可惜他出身不高,攀不上帝京城中的差事,于是他头也不回地加入了铜面军,想着有一天能够努力晋升,最终能够调入银面军,甚至是金面军,在当今陛下身边效力。 好些年过去,他终于成为了铜面军东郊的营指挥使,离银面军只有一步之遥,就在这年,南郊水患,他统领东郊全营奔赴南郊救灾,立下汗马功劳。 经此一役,他知道自己的调任令快来了,过了一段时日,调任令终于来了,可不是将他调入银面军,而是将他从东郊调到了南郊。 于是,他心灰意冷地在南郊干了几年,把调任回银面军的事情深深地藏在了心底,没想到,这事竟然变成了他心里的郁结。 这时,他抬起头,看向那个识破他心中病魔的道士。 “道长......我这心魔,可还有救?” 听到“道长”二字,江离的心里乐开了花,看来指挥使已经放下了防备,完全相信了他。 这下局势一转,完全被江离拿捏到了手中。 “大人这心病......我看难喽......” “为何?!”指挥使焦虑地问道,“道长不是说你们临泽观无病不治吗?” “话是这么说,但大人你这可是心病,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银面......对您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指挥使坐在那里,第无数次想象着自己戴上银面的模样,眼神无比坚定。 “比我的命都重要,因为它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梦想。” 第90章 手 看到指挥使坚毅的眼神,江离的视线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现代,看见了曾经同样满怀抱负的自己。 那时的他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有自己想要追求的“银面”,他也和指挥使一样,将梦想深藏心底,在时代的浪潮中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唉,江离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本来还想着趁此机会从他身上捞一笔,看见他那坚定的眼神,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就算再贪财,也不会趁人之危,拿着别人的梦想赚钱,拿别人梦想赚钱的人,比猪狗都不如。 江离冷静地坐了下来,决心帮他一把,正巧他前几天不是在银面军里闹过一场吗,如今还可以补上缺漏。 “大人,贫道虽然常年待在临泽观,但偶尔入京办事,也结识了三五个好友,最近我听一个好友说,他手下出了点乱子,日后可能缺人,到时候,您可以多留意一下。” “道长,你说的这位朋友难道是......” “不错,是银面军的一个指挥使,若有他的引荐,让你进入银面军应该不难,不过......” “道长无需多言!我知道银面军中立有铁令,就算有人引荐,也需要通过层层考验,展露才能本领,平庸之人,即便有人引荐,也是进不了银面军的大门的。” “大人知道便好,等贫道回京,便会让我的好友写下引荐信送到你的住所,之后,就靠您自己的本事了!” “道长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况且方才我还把您当做了歹人,我真是......真是羞愧难当......” 接着,指挥使一把跪了下去,不顾江离阻拦,磕下了三个响头。 “道长,这三个响头,不光是感谢您的恩德,还是给您赔罪,今天是在下冒犯了,改日我定会去临泽观亲自赔罪!” “不不不不不!”江离连声阻止道,“大人还是抓紧时间磨炼武功,等你进了银面军,我再入京给您道喜,这临泽观不接待外人,您还是别来了......” “好!那今日我就不给道长添麻烦了,先行告退了。” “好好好,您一路走好。” 送别铜面军后,江离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这一波虽然被他糊弄过去了,不过他也是真心地希望这位指挥使能够去范奎的手下办事。 无论怎么说,这位指挥使好歹是个忠良之辈,比起那个心狠手辣的太监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江离露出了微笑,同时看到管家畏畏缩缩地走进前厅。 “道长?人都走了?” “都走了,管家,后院的事情收拾好了吗?” “道长放心,都收拾好了。” 这时,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发觉这对话听起来像是凶案的犯人在处理后事。 “额......道长,我刚刚又检查了一遍,府里的下人大多都在,就是小翠她......小翠她......” 管家眼神飘忽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道长你不会把小翠她......” “哈哈,管家放心,小翠姑娘她犯下了重罪,所以贫道私下处理了......” “重罪?!”管家瞪大了眼睛,他没有办法将“重罪”两个字和小翠这个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道长?她究竟何罪之有啊?” “管家你还不知道吧,你家侯爷的腿之所以会废掉,是因为小翠在上面下了寒冰毒,让你们误以为是被冰冻坏的。” “寒冰毒......我就说她那天进京去了那么久!原来是——但是她为何?” “唉,此事说来甚是复杂,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将侯爷的腿早日治好。” “哦对,道长说得没错,可是......恕我多嘴,这小翠......被道长您如何处理了?您不会把她给......给杀了吧?” “那倒没有,”江离淡然一笑,“贫道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 ...... 小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世界天旋地转,自己的身体也随之晃动着。 “这是哪儿......这种漂泊不定的感觉......难道我已经化为了藏青湖的水鬼了吗......还是说这是一个梦......” 这时,她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于是她露出了微笑,看来自己并未变成水鬼,这里也不是在梦中。 她还活着,身体依旧温热,眼睛能眨,脑袋能晃,双手也能抬起来,可是,正当她尝试着伸伸左脚的时候,便发现了异样。 “左腿......我的左腿怎么没有知觉了?!” 她在黑暗中伸出了手,朝着左腿用力一掐,却一点疼痛也没感觉到...... “道士!一定是那个道士!呵,饶了我一命,却让我和侯爷一样废了一条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真是好手臂啊......” 想到这里,小翠不再挣扎,像是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左腿废掉的事实。 突然,她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呼喊。 “你这船上都运的什么东西?” “回官爷,都是一些瓷制的小玩意儿,准备运往南江去做点小生意。” ...... “船?南江国?我现在在去南江的货船上面?那道士居然想要把我送到南江,这怎么行!” 她躺在货箱里,用双手四处摸索着缝隙,突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边放着一块硬物,于是把那硬物拿到手里,摸索着它的形状。 这玩意儿方方正正的......感觉上......是一块令牌。 接着,她用手指感受着令牌表面的纹路。 好像是一条蛇还是龙?还有一朵......荷花还是莲花? ...... ...... 南郊,平川侯府。 “李管家,有一件事需要你注意一下。” “道长请讲。” “昨夜贫道身上的临泽令不知掉在哪里去了,可能就在府中,这几天还请你多多留意一下。” “临泽令掉了?!这可是大事啊!道长你怎么不早说啊!” “管家莫急,这临泽令是临泽观的象征,除了本观的道士,其他人拿着作用不大,可就怕有心之人冒充临泽观的道士。” “哦哦,好,等下人醒了,我立即让全府的人帮道长寻找。” “有你这句话,贫道就放心了,唉,昨天一进府,就闹到了现在,现在总该去看看侯爷了。” “好好好!道长快请!” 依旧是那个房间,蚊帐后面依旧是那团黑影,依旧毫无动静。 看来这位平川侯受伤不轻,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就连昨晚那么大的吵闹也没把他惊醒。 管家先他一步走到了床边,搬来一张凳子给江离坐下。 “道长先来给侯爷把脉吧。” 江离在床边坐下,见蚊帐里的平川侯一动不动,便把手伸进了蚊帐。 摸到平川侯手腕的那一瞬间,江离吓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那手腕上,厚厚一层毛,完全摸不到脉搏。 江离心中有些纳闷,他什么时候写过平川侯身体多毛了? 疑惑之下,江离抓住多毛的手腕,往蚊帐外轻轻一拉。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立即甩开了手。 因为那只手......不是人手。 而是一只兽爪。 第91章 一字之差 一只兽爪出现在面前,江离吓得从凳子上一跃而起,连连后退三步,先是撞倒了身后的管家,接着打翻了侧边的烛台,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的眼中惊恐未定,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床边吊着的那只棕毛兽爪,开口的时候甚至有些口齿不清。 “这......这这这......这爪子是怎么回事儿?!” 管家一边叫着苦,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看着江离惊恐的模样,很是纳闷。 “道长啊,您这又是为何?怎么突然吓成这副模样啊!” “我说,那床上到底是谁?!” “床上是谁?”管家抠了抠脑袋,看了一眼床上的兽爪,更是不明所以,“还能是谁?我家侯爷啊!道长,你是不是昨晚没睡觉,神思有点混沌了?” “侯爷?!” 听到管家的回答,江离扭头看向管家,只见他的脸上和自己一样困惑,难道是他搞错了?可怎么看,平川侯的这只手都不是人手啊! 江离壮起胆子,凑近了两步,只见床上那爪子颜色乌黑,像是去山中挖过煤,形状细长,比普通的人手长上不少,最引人注目的是手背上厚厚的一层棕毛,从手掌到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臂...... 好好一个人,怎么浑身长毛了呢。 事发突然,江离就算再感到诡异,也得硬着头皮上前查看,只见他紧盯着那只兽爪,一步一步朝着床边靠近,接着伸出颤抖的手,捏住蚊帐的边缘,用力一掀! “卧槽!哪来的猴儿!” 只见床上之人虽然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衣,但露出的四肢皆爬满了棕色的猴毛,再看他的脑袋,其他的可能性都不用考虑了,因为不论怎么看,那都是一只猴儿! 面对如此怪事,江离不由得愣住了几秒,看着猴子沉静的睡相,瞬时又觉得它的神态十分像人,搞得江离心里毛毛的,很不舒服,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恐怖谷效应。 如今床上的猴子未醒,唯一的突破口便是管家的那张嘴,于是江离一把拉上了蚊帐,随后走到管家身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肩,不由分说地把他塞到椅子上坐下。 “我问你,你家侯爷,怎么会是一只猴儿?!” 听到这话,管家的眼中三分惊恐,三分疑惑,四分不可思议,“道长何出此言?我家侯爷......本来就是一只猴子啊。” “你说什么?!本来就是只猴子,等一下,你家侯爷不是数年前在南郊护驾有功,所以被皇帝封为侯位,然后移居藏青湖的吗?!” “没错啊!”管家说到这里突然来劲儿了,“话说当年,陛下被困,局势无比凶险,然后林中一只猴子骑马而出,以一人之力,手拿流星锤,以一己之力大破敌军,救陛下于危难之中!而那只猴子......就是我家侯爷!” ...... ...... “你瞎jb说啥呢!”江离急得拍案而起,“什么树林里窜出一只猴子?!你家侯爷本来是山中村夫才对!” “山中村夫?道长你怎么了,我家侯爷自立功之时,就是一只猴子啊,当时立下功劳以后,城中还称他是天降神猴,一马平川,莫非是道长常年待在临泽观,不认识我家侯爷?” 看见管家如此笃定,江离除了沉默,别无他法。 如此看来,平川侯身上的剧情没有变,无论是骑马救驾,还是受封侯位,或是移居南郊,这些情节都跟原文一模一样,可江离怎么也想不到,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变成了一只长毛猴子。 这时,昨天的几段回忆开始在他的脑中炸开,侯府下人们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唉,道长有所不知,我家侯爷精力旺盛,身手敏捷,一天到晚,爬树攀墙,翻山越岭,横江渡河,上蹿下跳,闹得府中不可开交!” ...... “可能有人还不知道吧,侯爷他根本不管银钱的事,府中各种开支,都是李管家一人在管!” ...... “哈哈哈,对我不薄?侯爷他确实对我不薄,瞧瞧我这手臂上的伤,就是三年前侯爷他赏给我的!哈哈哈哈!” ...... “李管家,您是在说笑吧,这些年,我白天跟着侯爷上山摘果子,晚上陪着侯爷去湖里面捞月亮,您瞧瞧我这眼圈黑的,还要让我感恩吗?” ...... ...... 原来如此! 江离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府里的下人对自家主子怨声载道,原来是因为他变成了一只泼猴儿! 可无论怎样,也无法解释他变成猴子的事情。 此时的江离心乱如麻,旁边的管家不知发生了何事,站起身来询问道:“道长,事不宜迟,该给侯爷治病了吧。” 江离无视了管家,也没有回答管家的话,他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仔细思考着这差错的由来。 说到差错,他自然想起了此前出现过的例子,曳影是因为漏了字,把她的脸写烂了,毛佩佩是因为理解错误,把她写成了一个十八岁少女。 难道......这平川侯也是相同的情况? 想到这里,江离开始在脑中展开原文,浏览着此前与平川侯有关的所有情节,小半个时辰过去,他并未找到剧情中的任何漏洞,剧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见江离沉默了许久,管家也再也按捺不住,开口试探着问道:“道长,侯爷这腿......你是治......还是不治啊?” 一番搜寻之后,江离一无所谓,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气,事到如今,既然不知道为何人会变成猴子,不如先把平川侯的腿给治了,反正早晚都得治。 于是江离稳定了心态,眼睛一睁。 “治!现在就治!” “好嘞!有道长您出手,我家侯爷的腿就有救了!” “李管家,贫道失礼,我们临泽观的医术不能显于人前,还请你回避一下。” “好好好!我这就退下,这就退下!” 李管家识趣地走出了房间,锁好了门,此时屋内只剩一人一猴。 江离拿起锈笔,瞬间开锋,将其化为一条金色光带,盘旋着将猴子的废腿层层包裹,紧接着,光带上的金色被寒冰毒的深蓝色逐渐淹没,最后,江离锈笔一挥,深蓝色的光带化为冰尘。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就在这时,江离的脑中突然有火光闪过。 如果说剧情没有错漏......会不会是人设里面出了问题? 话说江离在下笔之前,曾经另外构思过一张人设表,存在另一个文档里,而开始码字之后,这些人设就没有再做检查和改动了。 而穿越过来以后,他遇见的所有人的人设都没有什么差错,也就没有再关心人设的事情。 莫非这次真是人设出了问题。 事不宜迟,他立即在脑中调出了平川侯的人设。 不用细看,首先就是【平川猴】三个大字浮现了上来。 平川猴?! 江离一拍脑袋,当时一定是打下了这个错别字,就再没管过。 难道就是因为这一个字?! 卧槽,这也太严格了吧! 江离急火攻心,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这时,他发现床上的平川侯已经苏醒,那双大大的猴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第92章 猴爷 江离看着那双猴子眼睛,先是吓得一哆嗦,接着退到离床三尺外的地方跪了下来,吞吞吐吐地开口问好。 “贫......贫道拜见侯爷!” 江离低头的那一刻,突然觉得有些滑稽,此前他拜过将军,拜过小姐,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要拜一只猴子。 接着,那猴子挺起了身子,缩着双腿,蹲坐在了床上,又突然绕着床跑了两圈,最后看向江离,嘴里叽叽喳喳几声猴叫。 “侯爷您......想说什么?” 江离怎么看,床上这位也是一只普通的猴子,何况它又不会说人话,江离怎么听得懂。 这时,管家好像是听见了屋内的动静,急匆匆地把门打开,冲进了屋子,他进屋的时候,手里还捧着几个苹果,看到有只猴子蹲坐在了床上,他更是热泪盈眶! “道长果真妙手回春啊!!!这才半个时辰不到,我家侯爷的腿竟然已经完好如初了,神医!您简直是神医啊!” 接着,管家大哭着越过江离,捧着手中的果子直往猴子而去,平川侯饿上了几天,自然是饥肠辘辘,抓起苹果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瞧那吃相,活脱脱的一只泼猴! 趁着平川侯进食,江离便盘算起如何处理这位猴爷身上的差错,虽然他原本的设定就是一个文盲粗人,但粗人好歹是个人,猴子进化到人,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况且平川侯在后面的剧情里还是一个关键的角色,身上有不少的戏份,如果一直让他保持着猴子的形态,之后就难以支使了。 可另一方面,若要把它从猴子强行变回人,锈笔开锋的花费暂且不说,怎么向世人解释才是难题,毕竟在世人的眼中,平川侯一直是只猴子,突然变成人了,倒成了一桩怪事。 看来江离又得撒一个弥天大谎,才能把事情圆过去了。 五分钟不到,平川侯便把几个果子全部下肚,随后又大声嚷嚷起来,管家见状立即安抚道:“侯爷别急,别急!小的这就去为您多取一些过来!” 说完,管家捧起了猴子吃剩的果核,转身准备朝外面跑去。 “管家且慢!”江离开口唤住了他,“事情危急,吃东西的事情,先缓一缓吧。” “事情危急?道长,侯爷的病不是被您治好了吗?” “侯爷的腿是治好了不错,可是刚刚在把脉的时候,贫道发现侯爷体内真气混沌,心脉急促,贫道仔细一探,发现侯爷体内竟然中了巫毒!” “巫毒?!”管家身子一震,仿佛头顶炸了个响雷,“道长......我家侯爷是何时中了巫毒啊?!” “很久很久以前,极有可能在侯爷尚是婴儿之时!” “什么?!那这么说,这巫毒不就跟了我家侯爷半辈子了吗!可我家侯爷这些年身体一直安康,也没有什么症状啊......” “管家有所不知,这巫毒只有一个作用,就是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只猴子!” 管家大惊!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人生中第一次思考为什么自己的主子会是一只猴子,原来是巫毒作祟!同时他又感到一阵欣喜,既然侯爷是因为中毒才变成了猴子,那一定有解毒的办法! “道长!莫非把这巫毒解了,我家侯爷就能变回人了?!” “没错,理论上应该可行。” “那太好了!事不宜迟,道长快快施法解毒吧!” 这时,江离反倒迟疑起来,他并不是在演,而是因为这次不同以往。 拯救曳影那次,只是在她脸上简单地修修补补,毛佩佩那次,甚至连锈笔都没有开锋,而要想修补这个平川侯,是要跨越物种,将一个叽叽喳喳的长毛猴子,变成一个拥有智能的人类。 这锈笔开锋的花费......恐怕不是一笔小数目。 突然,江离看到了管家金光闪闪的眼睛,接着自己的眼里也金光一闪。 “李管家,这府里的财钱收支是你在管吧?” “不错,道长问这个干嘛......” “哦,是这样,”江离稳住了嗓音,严肃说道,“侯爷体内的巫毒沉积多年,要想完全祛除并非易事,因此,贫道还要请临泽观里供奉的一位仙人来帮忙,只是这位仙人的香火钱......” “没问题!若是我家侯爷能够恢复成人,到时候战功一立,府里的赏赐要多少有多少,道长要多少,直说便是!” “你现在手上有多少?” “大概三千多两。” “好!这位仙人的要价正好三千两!” 管家一时失语,突然感觉是不是哪里不对,但转念一想,既然这位道长能在顷刻之间治好侯爷的腿,那他口中的仙人也不会有假,这三千两银子,不如给他放手一搏! “好!我这就去取钱,道长稍等片刻。” 见管家远去,江离便乘机举起锈笔,朝着床上的平川侯靠近,平川侯看见江离手中的玩意儿,一时好奇,晃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 接着,江离心里默念,锈笔迸发出惊人的光芒。 这时,平川侯眼睛一亮,连连拍着巴掌,发出怪叫,对这发光的玩意儿喜欢不得了。 江离见它那副活泼的模样,也莫名笑出声来。 “侯爷,现在是你这辈子最后一声猴叫,从今天开始,好好地做个人吧。” 江离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勾勒着平川侯原本的人设。 三, 二, 一, 操! 江离突然感到手中一阵空虚,猛地睁开眼睛,转头便看见平川侯手拿锈笔,嚎叫着从江离破窗而出的地方冲了出去。 锈笔都被抢了,江离心里没有其他的想法,立即追了上去。 只见平川侯拿着发光的锈笔,一边奔跑一边甩动,仿佛是小孩子在放烟花,突然,它张开双臂,朝着湖边奔了过去。 “卧槽你这泼猴儿!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你要是给我扔进湖里了,老子跟你没完!” 可惜,猴子又听不懂人话,只见平川侯放肆地奔跑着,离湖边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拿着锈笔一起钻进湖里了,江离的心态快要崩了。 “卧槽你别跳进——” 下一秒,那猴子居然没有掉进湖里,而是快步踏在了湖面上! 江离大惊,原来平川侯只是变成了猴,轻功这些设定也保留了下来。 要这么说,事情可就麻烦了。 这时,江离才想起开眼查看猴子的武功。 紧接着,猴子奔跑的背影上浮现出一个【柒】。 江离气得咬牙切齿。 他妈的,一只猴子居然也有七境的武功! 第93章 七境的猴子 平川猴一踏上湖面,脚下如同踩了风火轮一般,以飞速划破了水面,只见湖水中间被它拉出一道细长的线,掀起水波朝着两边扩散。 七境的猴子,武功自然不容小觑,这水上踏波的功夫真是耍得炉火纯青。 猴子挥舞着发光的锈笔跑在前面,江离瞪着眼睛追在后面,吃饭的家伙在自己手里被抢了,他现在是心急如焚,可他神力一失,只能凭着自身的本事,这猴子武功高他两境,不一会儿就把他甩出了一段距离。 “妈的,早知道,老子该先把它变回人,再把它的腿给治好。”江离骂骂咧咧,眼看着猴子的身影渐远,最后一脚蹬上了地面,嗖的一下遁入了湖边的密林中,于是他也加快了脚步,钻入树林之时,猴子乱叫的声音消失全无。 此时已是正午,日头高照,树林的晨雾早已散去,江离冲进林子里,搜寻了快一里地,一无所获,他就一双眼睛,难以在这么大一片林子里找到一只猴子的踪迹。 既然眼睛看不见,那就用听的,于是江离紧绷着神经,仔细聆听着林子里的一声一响,有虫鸣,有鸟叫,有树叶沙沙的声音,可就没有听到猴叫。 猴子的踪迹已经消失,事情陷入僵局,可江离不敢有丝毫懈怠,若此时回府,可以等到平川侯回来,但它手中的锈笔就不一定了。 若是因为这只猴子把笔给丢了,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想到这里,江离调整了气息,准备继续搜寻,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低吼,江离眼睛一亮,难道是这猴子突然良心发现了? 他满怀期待地转过身去,下一秒,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眼神抖动,连退三步,如临大敌。 因为发出低吼的东西,是古书里常写的吊睛白额大虫,也就是俗称的老虎。 这下可好,猴子没找到,倒引来了一只老虎。 只见那大虫一双斜向上的眼睛,瞳孔很小,散发着一股凌冽的气息,脸上的黑色花纹就像戏中反派的脸谱,看上去十分狠毒,身上淡黄的皮毛,上面的黑色纹路形状如长刀。 紧接着,大虫抬起了头,张开了血盆一般的大嘴,朝着江离打了个哈欠,然后立稳了身子,视线直直盯着江离,眼中冒有凶光。 猛兽在前,江离表面镇定,心里其实炸开了锅,如今没了神力,凭着自己的功夫要跟一只老虎斗,只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况且他赤手空拳,总不能学着武松大哥一样,用拳头把老虎给打死吧? 他心中叹了口气,当时在家准备的时候,连一件武器也没有带来,就连那瓶屁毒也是沉星硬塞给自己的,已经在穿山军府用在孙炳身上了。 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藏一把家伙防身,不说什么,就一把小刀也好啊。 突然,不知为何,江离脑中出现了一只手,一只缠满绷带的手,那只手上面有一副......赤铁指虎! 没错!当时在藏青湖上,灯鬼为了保住自己的传家玉佩,将指虎送给了江离,而这指虎,江离一直带在了身上! 想到这里,江离立即伸手入衣,迅速搜寻着。 也就是这时,大虫子的身体后倾,前掌已经蓄足了气力!当它一跃而起之时,江离已经把指虎戴在了手上,这时江离手上一疼,心里一颤。 这赤铁指虎......在吸他的血! 此时此刻,江离管不了这么多了,那血盆大口离自己只有三尺,于是对着虎头,手上蓄足了气力,一拳迎上! 砰! 一声脆响,老虎被一拳打退,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缓缓爬了起来,晃了晃圆圆的大脑袋,身子稍微蜷缩了起来。 这一拳打出去,江离心里也舒坦了不少,话说回来,这灯鬼的指虎果然另有玄机,小小一圈赤铁,居然能够吸人血液,再将其中的力量爆发出来,怪不得能有如此威力。 江离又想起和灯鬼交战的那天晚上,灯鬼在造了火龙和无数火刀火枪之后,气力骤降,难以逃脱他的冰缚,想必是灯鬼用力过猛,透支了自身的血液。 若真是如此,今天他也要小心行事。 老虎吃了江离一拳,明显变得谨慎起来,它迈着步子,绕着江离踏着步,接着它的步伐越来越快,轨迹也越来越离奇,左一跳,右一跳,右一跳,左一跳,似乎没有规律,跳着跳着,突然就朝着江离扑了过来! 江离又是一拳,再度把大虫子给打退。 大虫子连吃两拳,似乎有些吃不消了,它在地上翻滚着,痛苦地嚎叫着,然后一个翻身,头也不回地溜了。 看到老虎落荒而逃的样子,江离很是得意,他卸下了指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缓缓吐出一口气。 “少爷我啊......好歹是个习武之人,这老虎——”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脚踏落叶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想必来者速度之快! 他急忙转身,只见刚刚那只大虫子已经从后面朝他扑了过来! “操!这老虎给我来阴的!” 此时老虎离自己不过六尺之远,再想戴上指虎,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完蛋了,他的少爷之路......怕是就要断送于此了...... 唉,他暗自叹了口气,准备赤手空拳的最后一搏。 他的掌心迅速蓄起了力量,一拳定生死! ...... 嗙! 老虎从侧面飞出去五米远。 可问题是,此时的江离还没有出手。 他低下头,看见一个梨子慢慢地滚到了自己的脚下,仔细一看,那梨子上面居然沾有血迹! 江离立即看向倒地的老虎,只见它的头上被砸出了一个不小的伤口,往外渗着血。 他大惊失色,难道是?! 这时,他听到头上传来一声猴叫。 一抬头,平川侯一手吊在树上,一手拿梨子在嘴里啃着。 江离不得不赞叹,七境的猴子,真他娘的牛逼! 第94章 五境的人 平川侯挂在高高的树上,单凭一个梨子,便击飞了一只三米长的老虎,把江离从虎口中救下。 对于平川侯的雪中送炭,江离自然无比感激,对它这飞梨打虎的功夫,江离也无比佩服,可是,只要平川侯还握着锈笔一秒,江离心中就不得安宁。 无论如何,都要先把锈笔拿回来再说。 看着平川侯那贪婪的吃相,江离急中生智,捡起了地上的梨子,用道袍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最后抬起头,朝着平川侯高举着梨子。 “侯爷!贫道谢过您的救命之恩,这梨子还给您!” 平川侯啃完了手中的梨子,扔掉了果核,眼神便落到了江离手中的梨子上,它飞快地眨着眼睛,仿佛是在思考事情是不是有诈,接着他嚎叫了两声,沿着树干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 半分钟后,它已经降到离江离不足一米的地方,接着它一只手抱着树干,一只手伸出来取江离手中的梨子,正当它要碰到梨子之时,江离手一缩,将梨子藏到了身后,惹得猴子张嘴大叫。 “侯爷,这梨子要给您可以,不过......您得拿我的笔来换......怎么样,很公平吧?” 平川侯气得上蹿下跳,嘴里咿咿呀呀地乱叫着,江离不用猜,也知道它这是在用猴语叫骂。 “侯爷,贫道那玩意儿对您来说是一点用都没有,可这梨......真是香甜可口啊......” 说着,江离便把梨子凑近了嘴边,闻了闻味道。 “啊——这香气,贫道也想尝尝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平川侯咬牙切齿,终于受不住江离的引诱,它把手伸进了自己身后的裤缝,貌似是从屁股沟里面掏出了江离的锈笔。 江离见了心中阵阵恶寒:卧槽,这猴子藏在哪里不好,非要藏在屁股沟里,我他娘的吐了! “侯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江离抬起了梨子,平川侯也向下递来了锈笔。 突然,猴子仗着自己手长一寸,趁着江离反应慢,一把将梨子薅了过去,然又迅速收起锈笔,朝树上爬去,爬到树顶,向下发出肆意的猴笑。 “卧槽!你这泼猴!实在是欺人太甚!” 平川侯可不管江离的死活,它吊在树尖儿上,朝着下面放了一个响屁,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五秒钟内便消失在林深之处,剩下江离在树下气得直跺脚。 江离折腾这么半天,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这猴子行踪隐蔽,来无影去无踪,要想找到它,怕不是得等到晚上,去看锈笔发出的光亮才能定位到它。 他堂堂一个男主,竟然会沦落到在山林里找猴儿,还反过来被猴戏耍,他又想到神笔被偷,胸中有谈不完的气,要是神笔在手,他直接把这泼猴给跟踪定位了,难道还愁找不着? 唉...... 等一下! 跟踪定位? 江离又想起了那只缠满绷带的手...... 对啊!灯鬼那家伙不是用指虎变出了无数小蛇来跟踪他吗! 既然如此,他搞不好也行。 于是他再度戴上了指虎,忍住了吸血的疼痛,渐渐地,他感到手上有一股莫名的温暖,像是握住了一个温热的鸡蛋。 他感觉时机已到,便将血力凝结在指虎之上,最后一放! 一只五厘米长的小火虫掉了出来,在地上慢慢地蠕动着。 ...... “操!就一只啊?!少爷我虽不是绝顶高手,好歹也有五境的武功,你这一只火虫,也太不给面子了!” 他又伸出了指虎,再度发力! 又一只小火虫。 再来一次! 又一只。 看着地上这三只要死不活的虫子,江离只能摇摇头,叹口气,看来他的本领也就这样了。 三只就三只吧,总比没有好。 于是他操纵着这三只火虫,朝着三个方向飞去。 本以为搜寻这么大的林子,要废上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没想到半个时辰不到,其中一个火虫就传来了动静,江离手上的指虎也开始震动。 “好嘞!这玩意儿比我想象中牛逼多了。” 他感受着指虎的震动,顺着火蛇指引的方向追了过去。 行进了越一里路,江离终于看见了远处的一小团火光,此时快要日暮,光线逐渐昏暗,那条小火蛇更加显眼了。 江离朝着火光走了过去,只见那条小火蛇躺在一块石头上,看上去气力将尽,他望望四周,一时纳闷,他人是来了,可猴子呢? 这时,天上突然落下几滴水,仿佛定向打击,直接把小火蛇给浇灭了。 “雨?哪来的雨?可周围没有听到雨声啊......” 于是江离伸出手,去接住那稀稀疏疏的雨水,这时他头顶上传来猴子的叫声,同时,一股骚臭味道在他手上蔓延开来...... “操!是他妈的猴尿!” 江离气得连手都不想擦,直接飞身而上,那猴子挂在树顶,见江离袭来,便跳到了另一个树顶。 江离被戏弄了半天,已是盛怒的状态,他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燃烧起来,给他的手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飞于树林只见,竟然赶上了猴子的步伐。 光这还不够,还得想办法让猴子消停下来,而且要一击即中。 突然,四个大字冲进了江离的脑中——毛多弱火。 没错,只要把这猴子点燃了,它必定是自顾不暇! 于是江离抬起指虎,瞄准了前方左窜右跳的猴子。 “妈的,这场猴戏是时候结束了,去吧!” 一条火蛇从指虎上窜出,如同子弹一般直直射向平川侯的腿上,下一秒,猴腿上的长毛立即燃了起来,平川侯感到灼烧之感,惊慌失措地跌落到了地面,在地上一圈圈地翻滚着,终于熄灭了火焰。 这时江离趁机上前提起它的后衣领,迅速把手伸入它的裤子扯出了神笔,立即开锋让平川侯晕了过去,可以说没有给它任何反抗的机会。 “侯爷,闹也闹够了,是时候回府了。” ...... 自从发现侯爷和道士失踪之后,管家一直在阁楼上张望着动静,直到藏青湖泛起了一线波浪,管家连忙下楼,赶往了湖边。 “道长!你可算回来了!到底发生何事了?还有我家侯爷......怎么晕过去了?” “放心,今日贫道陪着侯爷在山里玩儿大半天,侯爷太累所以睡过去了。” “哦,原来如此,唉,真是让道长您受累了。” 这时,管家的眼神突然定住了,他的视线越过了江离的肩膀,往湖的另一边看去。 “道长,湖对面的那片林子......好像烧起来了......” 第95章 你是我的神! 顺着管家的视线,江离转身望去,只见藏青湖对面的林子上空飘起了几缕黑烟,这时太阳落了一半,依稀可以看见林子里一闪一闪的火光。 “糟了!另外两条火虫子还没有熄灭!” 江离大呼不妙,一旁的管家更是急得发抖。 “道长!要不要我把府里的人全都叫起来救火?!” “万万不可!”江离厉声将管家制止。 “为......为何?” 江离心想,今日湖边风大,山火蔓延迅速,下人们来了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靠他施法扑灭,可若是众人都出来围观他施法了,定会多添事端。 想到这里,江离装作心急如焚的样子。 “不行!山火猛烈,又隔着那么大一片湖,府里人再多也无济于事,反倒是会连累侯府!” 管家听了更是慌乱,“那......那这山火该如何处置啊?!” “管家放心,贫道一人即可,绝不会连累侯府!” “道长你.......一人?”管家怀疑发问。 “没错,”江离点点头,“你速速把侯爷送回房间,然后把府里大小的门都给关上,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动静,你都别开门往外看,懂了吗?” 听见江离话中急促,管家也不好多问,扶着平川侯匆匆地回了府中,管家一手扶着平川侯,一手推开卧房的门,把主子放到了床上,松了口气。 这时,他吸了吸鼻子,皱起了眉头,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明显的焦味。 “怪了,这屋里怎么有一股焦味?”管家在房中四处嗅着,突然眼睛一瞪,“难道这屋子里也着火了?!” 于是他加快了动作,先是查看了各处的烛台,又是把屋里的边边角角都闻了一遍,却也没能找出烧焦的源头。 管家摇了摇脑袋,心想难道是他见到湖对面着火,所以产生了错觉? “唉,先不管了。” 他又折回床边,伸手取出被褥展开,正要给侯爷盖上之时,那股焦味从下而上钻进了他的鼻腔。 “咦,这味道......好像是......” 他把被子放到一边,埋下了身子,朝着平川侯的腿上看去,只见侯爷腿上的棕毛被烧掉了一块儿,露出了光秃秃的皮肤。 “侯爷这......这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侯爷腿上这烧焦的痕迹,与对面林子着火有关?” 突然,他想起了江离让他关门的嘱咐,立即把被子给平川候盖好,接着快步冲出了房间,关上了前门和侧门,这时他一拍脑袋。 “哎哟,我怎么这么笨,刚刚从湖边回来的时候应该顺便把后门关上的!” 于是管家又绕过回廊,穿过院落,朝着湖边的方向跑去,来到后门旁,他正伸手拉起一个门环的时候,不经意地朝着湖边看了一眼,这一眼,便让他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见湖边的那个道士高举双手,手上放出刺眼的金光,仿佛托着一个小太阳,这时,道士面前的湖水波涛汹涌,仿佛被狂风吹起,一浪接着一浪朝着湖边扑了过来。 紧接着,道士放平了双手,那湖水竟然也随着他的手一起平静下来! 这神奇又诡异的场面,全被管家一个收进了眼里,此时的他只顾着眼前的惊奇,完全忘了侯爷腿上烧焦的毛,已经道士让他关门的嘱咐。 下一秒,道士突然抬起了双手,他身前的湖水竟然也翻涌而起,一瞬间掀起了六丈高的巨浪!接着他反手一推,那巨浪竟然自己朝着湖的对面奔流而去! 哗的一声,对面的山林迎来了巨浪的洗涤,黑烟与火光无处可逃,随着巨浪一起化为了水雾,在林间升腾而起...... 湖边的江离见状,收起了双手。 “唉,就当下了场雨吧。” 说完,江离转过身子,准备朝府中走去,可他一转头,眼前景象令他猝不及防。 只见侯府的后门大开着,李管家竟然在门口跪着,只见他神情肃穆,嘴唇颤抖,眼中含泪,接着,他缓缓地张开了嘴巴...... “天神降世啦!天神降世啦!!!” 江离眼睛一瞪,急忙朝着管家跑了过去。 “闭嘴!快给我闭嘴!我不是说让你把门关好别往外看吗?!” 面对江离的斥责,管家仿佛没有听到,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江离那双神乎其神的双手,那双能够掀起滔天巨浪的双手。 他笔直地跪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江离,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在一片尴尬的氛围中,他再度张开了嘴。 “道长!你......是我的神!” ...... “哎哟我去,这是在干啥!” 江离走上前去,赶紧将管家扶起,谁知管家的膝盖死死贴在地上,准备长跪不起,于是江离使了不小的力气,硬是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管家,你这是作甚,贫道刚刚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这些招数,我们临泽观的道士们人人都会!” 管家站了起来,依旧死死地盯着江离,神情依旧肃穆。 “道长,您别谦虚了,我知道,您一定是天神降世,你应该是借用了临泽观道士的身份,方便在人间行善!” 噗! 江离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过,这管家说得不错,他是本书作者,穿到书里确实有如天神降世,而他借用临泽观身份的事情也是真的。 可这些事情......万万不能让他人知道! “诶诶诶!李管家,你真的误会了,贫道真的是临泽观的道士,这临泽令你不是也看过了吗?” 即便江离都这样说了,李管家依旧不为所动,仿佛他也成了一个看破红尘的仙人。 “您别说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决定为您写一本传记,将您的神奇和伟岸广传人间!一年后,中州的大街小巷,每家每户都会听闻您的事迹!若我能将此事办成,这平川侯府的管家......我不做也罢!” 江离:“......” 管家一通大论之后,虔诚地看向江离。 “道长,您觉得如何。” “唉......”江离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后默默地举起了拳头。 “管家,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这是您施展神力的伟大拳头!” 江离一拳把管家给打晕了。 第96章 恍然一梦 95恍然一梦 打晕李管家后,江离把他送回房间,之后第三次站到了平川侯的床前。 如今李管家已经被他打晕,小翠也已被他秘密送往南江,府中几十个下人还没有苏醒,此前巡查的铜面军也被他送走了,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再来平川侯府...... 此时此刻,江离终于迎来了最好的时机。 接下来,他将要让一只猴子在一瞬之间进化成人,把原本的设定一五一十地还给他。 接着,江离闭上眼睛,将进化的意念汇集到锈笔的笔尖之上。 下一秒,锈笔开锋,光亮满屋。 床上的猴子瞬间被金色的光膜给包裹住,他在温暖中蜷缩着躯体,仿佛又回到了母胎之中,接着他的双手双脚慢慢延展开来,面上的五官也划破了光膜,逐渐清晰。 等光芒散去,床上已经是个人的样子。 江离看着锈笔上的余额,心里面简直在滴血。 妈的,要把猴子变成人......这花费可太大了! 接着,他看着床上的泼猴变成了面孔清晰,四肢发达的人类,又浅笑一声。 “侯爷,就算是个粗人,也比当只被人耍的猴子好,唉,还是好好做人吧。” 这一次锈笔开锋,江离不仅仅把平川侯变回了人类,还把平川侯脑子里有关自己的记忆抹去了,包括其他被他施法弄晕的下人们也是。 虽然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比起日后再出乱子,还是现在快刀斩乱麻的好。 最后,他来到了李管家的房间,正要举起锈笔之时,他的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新奇的想法。 如果侯府里其他人都认定他不存在,就算李管家认定他存在,那也起不了作用,让李管家独自保留与其他人不同的记忆,只会让他怀疑自己的记忆。 就像电影《楚门的世界》,主角被困在一个虚构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不知道真相,而江离反其道而行,只让李管家一人知道真相,殊途同归,李管家也会被心里的疑惑困住的。 至于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当然是省钱啦! 想到这,江离收起了锈笔,哼着小曲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平川侯府。 ...... ...... 李管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他睁眼的同时,感受到了身体的摇晃,只见床边一个粗衣的打杂小厮正在摇着他。 “李管家!您终于醒啦!府里有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李管家不明所以,茫然地撑起半个身子,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天大的好消息......非要这大清早的来说......” “是侯爷!侯爷他......侯爷他变成人啦!” “变成人了?!”管家惊讶得眼球都要蹦出来了,“难道是道长他成功了?老天爷,果真是天神降世啊!” 听到这话,小厮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头,“什么道长......有什么天神降世......管家您睡糊涂了吧!” 看到小厮疑惑的模样,管家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侯爷他身上的巫毒......难道不是临泽观的道长治好的吗?” “什么道长啊?侯爷他不过是去山里吃了个梨子,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人啦!” “吃了个......梨子?!”李管家愣在了床上,面对错乱的记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哎哟李管家,快随我去看看侯爷吧,侯爷他正唤您呢!” 此时,思绪万千的李管家坐在床上舒了一口气,让记忆沉静了下来,然后看着那个兴奋的小厮,淡定地开了口。 “侯爷那边先别急,我问你,前天晚上,有个道士来到了我们府里,与你们起了些冲突,最后把你们都给打晕了......此事,你可还记得?” “哈哈哈......”小厮突然笑出声来,“这大清早的,管家还有心思编故事,反正我已经通知您了,您赶紧把桌上的饭菜吃了,然后去堂上拜见侯爷便是!” 说完,小厮转身跑出了房间,只留李管家一人在床上迷乱。 他坐在那里,沉默了一阵。 “难道......难道是我记错了?又或者说,是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李管家一边回顾着那似梦似幻的记忆,一边更衣打理,坐在桌前,面对早饭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毫无胃口,或者说他一门心思,都被光怪陆离的记忆给填满了。 于是他随便咬了两口饼子,然后出门直往前堂走去。 跨过门槛之时,他就已经认清了上座之人,古铜色的皮肤,沉着的眼神,厚厚的嘴唇,粗大的鼻孔......他越看越熟悉,眼睛一闭一睁,竟然看出了平川侯此前的猴子模样! “拜......拜见侯爷!” 李管家赶忙上前跪下,一头磕了下去。 “李管家别跪,你在府里干了这么多年,以后见了俺不跪也行!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说你闲话,你直接把那逼崽子送到老子面前!” 听到人说话的声音,而不是猴叫,李管家倍感欣喜,抬头看向侯爷的时候,眼中已经冒出热泪,虽然这侯爷变成人后也是一个粗人,说话语气粗犷,用词也甚是粗鲁,可好歹会说人话了啊! “恭喜侯爷解开巫毒!真是大喜事啊!陛下若是知道了此事,也会无比惊喜啊!” “哈哈,那肯定的!不过这事儿真他娘的怪,我不过是吃了个梨子,就从猴子变回人了,那句话咋说来着......世界之大......无什么来着?” “无奇不有!” “没错!无奇不有!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管家听着平川侯的笑声,突然发现他似乎还保留着猴子时期的记忆,于是他探头问道:“侯爷,这么说,您还记得变成人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是自然!我以前虽然是只猴子,但也有脑子!” “那您可否记得一个道士?” “道士?俺搬来南郊这么多年,化缘的和尚倒是见过几个,道士......没有印象。” 果然,李管家发现,平川侯的记忆中也没有一个临泽观的道士,突然,他的脑中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侯爷!恕我失礼,能不能给我看看您的小腿?” “你看这玩意儿干啥?” “哦,是这样,侯爷此前脚上有伤,我只想看看侯爷的伤好了没有。” “行行行!俺正好想找个大夫来看看有没有落下的病根,不如你先来给我瞧瞧吧。” 说着,平川侯撸起了裤子,露出了小腿。 李管家走上前去,跪在平川侯的座下,对着他的小腿仔细查看着。 “诶,这里......这里的腿毛本来应该被烧没了才对......” “毛被烧了?李管家,你瞎说些啥呢,俺的腿什么时候被火烧过?” 管家跪在那里,眼睛逐渐失神,旁若无人地沉吟着。 “难道......之前的事情真的是一场梦?” 第97章 蚊子肉 这两天江离在平川侯府里一顿操作,把事情闹得挺大,为了避风头,也为了不让巡查的铜面军认出他来,他在离开侯府之前,换上了一身下人的行头。 此时,他一身灰色粗布走在河边的黄土路上,路上时有车马奔驰而过,也对他毫不留意,走着走着,一家两层楼的酒馆出现在了眼前。 远远看去,这酒馆木墙黑瓦,形式简约,周围种有鲜花,绕着酒楼整整一圈,很是艳丽,加上酒楼又靠近河边,坐在河边饮酒,将沿河的风景尽收眼底,放在现代社会,就能称作一声小资了。 看见这酒楼,江离眼睛一亮,不过他可不是为了饮酒,而是为了休息,话说这两日,他在平川侯府和众人斗智斗勇,既费了气力,又花了心力,还舍了财力,此时的他只想找个地方先美美地睡上一觉,毕竟后面一回帝京都得忙起来咯。 他正要拐进酒楼之时,身边的草丛里突然钻出一个女子,她手拿着一个木盆,一不小心撞进了江离的怀里,木盆里些许的水溅到了江离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小哥,我不是有意的!” 江离本已经十分困倦,这时突然受惊,心中自然不快,嘴比脑子快,随即骂了出来。 “诶我说你的眼睛到底——” 这时,他愣住了,与女子的眼神对上的一瞬间,江离感觉到春日的延续。 对方是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头上的淡蓝色的发带,身上暗红色的衣服,腰上深黄色的围裙,都是寻常之物,只是她的那张不寻常的脸,如同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样。 樱桃嘴,小翘鼻,柳叶眉,脸庞两绺乌黑的垂发......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流下泪来,惹人怜爱。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江离眼神一愣,说话吞吞吐吐起来。 “额......我刚刚说......你的眼睛到底......到底......” 女子看见江离一脸木讷,反倒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起他来。 “我说......你的眼睛到底为何这么动人啊......” 那女子腾出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她松开手,眉飞色舞,对着江离说道:“小哥,今日是小女子我的疏忽,你虽然大人有大量,我也不好蒙混过去,这样吧,今日你在我家酒楼的花费,我全包了,如何?” “你家的酒楼?”江离转过头去,看向旁边的小酒楼。 “小哥若是不嫌弃,就里边请吧,我们楼里有酒水,有吃食,若你想住上一晚,楼上也有客房。” 小娘子的善心一发,江离自然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只见他频频点头,连声回道:“好好好!老板娘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在你们这里住一晚!” 一进店门,只见大堂里冷冷清清,除了桌椅板凳,一个人影都没有。 看见如此凄冷景象,江离心生怜意,委婉发问道:“姑娘,你这酒楼......挺大的......” “唉,再大又有何用?” 女子一边走到柜台后面把木盆放下,一边回着话。 “如今南郊水路畅通,人家一船就到帝京了,我们这里啊,也冷清了不少,不过铜面军的将士们时常来光顾生意,所以也还做得下去。” 江离正要开口安慰,突然后厨的门帘后传来娇滴滴的喊声:“姐姐,你回来了?” 接着,另一个女子掀起门帘走了出来,引得江离又是一愣,她也是个美人,身上的装扮和老板娘一模一样,就连长相也几乎一模一样。 “哎呀,来客人啦?”女子朝着江离迎了过来,却被老板娘一手拉住。 “小哥,还没给你介绍呢,我叫雨安,这个是我的妹妹,叫雨宁。” 听见两人的名字,看着两人的长相,江离这才发现了端倪。 “你们二位......是双胞胎?” “哈哈,小哥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姐妹确实是双生女,长相也相差无几,这家酒楼,也就我们姐妹二人做事,我管前台,她管后厨。” 听到这里,江离的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想这两位貌美如花的姐妹,一身粗衣也难以盖住他们身上的光芒。 要是在现代社会,直接把她们打包送去做主播,标题就叫“甜美农妇小姐妹”,不说赚个盆满钵满,至少也能小火一把,总比在这里招揽客人的强! 这时妹妹笑着开口了:“这位小哥,你想吃些什么,我现在就去后厨为你准备。” “哦哦,吃食就不必了,我赶路挺辛苦的,喝完酒先睡一觉再说,放心,就算你姐姐说要请客,这房钱,我一定还是要给的。” “好的,那我这就去给小哥你准备酒水。” “不必了,”江离指着柜台后面的酒柜,“给我来一壶女儿红便是。” 姐妹俩短暂地对视了一眼,便取下了女儿红,随着江离一起上了楼,把酒放到客房的桌上后,姐妹俩笑着行了礼,轻轻地退下了。 江离坐在窗边,眺望着清丽的河水,几碗烈酒下肚,眼前又浮现起那对姐妹温柔的脸,接着他一个转身倒在了地上,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床,脖子一扭,脸一歪,昏睡了过去。 晚上子时,河上突然挂起了强风,穿过窗户吹进屋内,带来一股寒意直奔床上,江离身子一抖便被惊醒。 他甩了甩脑袋,发现窗外月色澄净,想必此时已是深夜,整个酒楼鸦雀无声,心里再次感叹这对姐妹真是可怜,要是她们的酒楼开在帝京,那自然是客源不断,夜夜笙歌,哪会像这里这样冷清。 被风吹醒后,江离终于感到了饥饿,于是他推门而出,举着一根蜡烛,轻步下了楼,想要去后厨寻觅点吃食。 没想到下楼后,发现楼下旁边的房间里依旧燃着灯火。 “这两姐妹,白天要迎客,晚上怎么还不睡?” 好奇心驱使之下,江离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扒着门缝偷看起来。 只见屋内烛火通明,姐妹两人同在一个浴桶里面,露出了两个小脑袋,她们抬起纤纤玉手,捧起带着花瓣的水,轻轻地拂到对方的身上......这场面,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突然,里面的两姐妹传出了交谈的声音。 “姐姐,不是我说你,这么一个粗衣下人,你怎么都给拉进来了?” “哎哟我的傻妹妹,你没注意到吗,他是从南边来的,身上的服饰我曾见过几次,貌似是平川侯府的下人!” “是吗,听说平川侯府的下人月钱不少,只不过下人毕竟是下人,他身上那点东西,能够我们吃几天啊?” “唉,蚊子肉也是肉嘛,如今帝京的贵人们日渐懒散,蜗居在城里足不出户,此前还能搞到几个外客,如今水路畅通,外客都不经过我们店了,唉,有一个算一个吧。” “诶,姐姐,你今天怎么不一开始就动手?” “怎么动手?白天你又不是没看见,他直接点了柜台上的酒,我连毒酒都来不及准备,还是等天亮以后,在他的早饭里做手脚吧......” “哎哟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大晚上的不动手,非要等天亮!既然他都睡过去了,何不现在动手?” “也对,你说的有理,那好,我现在就去准备家伙。” 第98章 醒酒 好一对蛇蝎心肠的姐妹! 江离站在门外,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白天那对温柔可人的姐妹,表面上对他盛情相邀,实则打着他性命和财产的注意! 果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喝的酒! 在这个充满阴谋的小酒楼内,不知有多少路人喝下了毒酒,命丧黄泉,身上的值钱玩意儿被这对姐妹拔了个精光! 今夜要不是江离突然下楼,听到了姐妹两人的阴谋,怕不是他也和此前的众人一样,一杯毒酒下肚,断送了自己的生路。 此时此刻,他越想越觉得这对姐妹无比虚伪,甚是可恶,对她们的感激之情也化为了浓浓的敌意。 “呵,想杀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接着,屋子里面响起了水花的声音,想必是两姐妹已经沐浴完毕,起身更衣,准备要去索江离的性命了。 江离也愤而转身,轻步离开了门前。 与此同时,屋内的妹妹拿起了一把小刀,姐姐看了,微微皱起眉头,朝着妹妹走了过去,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刀。 “此人虽是下人,但是看上去体格不凡,你还是换把柴刀吧。” “哦哦,那姐姐,你准备用什么?” “我用斧头就行。” 接着,两姐妹点着蜡烛,手里紧紧攥着凶器,一前一后,弓着身子轻步上了二楼,上楼后,二人看到江离的房间里灯火未燃,便对视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把蜡烛轻轻一吹,随后缓缓地推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姐妹二人经营酒楼多年,对房中布局了如指掌,即便是接着微弱的月光,她俩也能看清屋子里的一切,两人一个拿着柴刀,一个拿着斧头,谨慎地走过桌椅板凳,终于走到了床边。 只见床上白色的被褥裹成了一个蚕蛹,不出意外,此人就在这被子之中,两人屏息静气,于黑暗中再度交换了视线,随后点点头,各自高举起手中的武器。 唰! 柴刀和斧头同时落下,狠狠地砍在被褥之上,不管不顾地连砍几刀。 接着,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若此时屋里燃有蜡烛,定能看到她们的眼中尽是疑惑,因为当她们的手上的铁器砸到床上之时,迎来的只有绵软之感。 而被子中间既没有喊叫,也没有挣扎。 于是姐姐一把挪开了被子,只见里面空无一人! 妹妹见状,极力压抑住内心的冲动。“姐姐!他......他怎么不见了!难道......难道他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你小声一点!”姐姐轻声怒斥道,“我们伪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识破,他一个初来乍到的下人,怎么可能发现我们的计划?!” “姐姐,那我们此时该如何?” “一个字,等!”姐姐语气坚定地回道,“若是他走了,此事也就罢了,若是他回来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于是姐妹二人拉起了床帘,躲在了床的两边,她们打起了精神,竖起了耳朵,把手中的凶器竖在胸前,若是外面的木门出现响动,面前的蚊帐一动,她们便应声而起,直叫江离头破血流! 可惜,她们等了半夜,等到了眼皮沉重,等到了嘴唇干燥,等到了头发起油,也没有等来她们期待的响动,直到天亮,外面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两人才被鸡叫声吵醒。 直到此时,她们睡了一晚上,屋里一点变化都没有。 妹妹打了个哈欠,喃喃说道:“姐,我觉得这人,可能是有什么急事走了吧,唉,别管了,就当到嘴的肥肉插翅飞了呗......” 妹妹看上去很是淡然,可姐姐脸上还浮着一层疑虑。 “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安,你说......他会不会是官府派来的人?” “哎呀我的姐姐,你想多了!我们每次都做得天衣无缝,连铜面军都别蒙骗过去了,这个人难道还能比铜面军更厉害?” “不错,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愿是我多心了吧......” 接着,姐妹二人下了楼,再度回到了温柔老板娘的模样,她们打开店面,擦好桌椅,做好早饭,接着两人坐在桌边,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期待着下一个猎物的到来。 突然,她们看到店外缓缓走进来一个身影,吓得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啊,你们都吃上早饭了!”江离惊讶地说道,接着朝着两人走了进来,搬起凳子便坐在两人身旁,一把抓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 姐姐看见江离归来,一时不知所措,眼中的光芒不再,脸上支起了尴尬的笑容。 “小哥你......你怎么是从外面回来的啊......” “哦哦,是这样,”江离咽下了包子,“昨晚我醒来之后,又喝了几碗酒,完了就想出去散散步,于是就从后门出去,绕着湖边走了,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可能是醉了吧,方向感不太好,呵呵,所以今天早上才回来,二位姑娘见谅了......” “哦哦,原来......原来是这样。”这时,姐姐看向了妹妹,正好遇到妹妹对她使了一个眼神,她点点头,明白了妹妹的用意。 “那小哥,我这就去厨房煮一碗醒酒汤,帮你解解酒,你也舒服一些。” “那我就多谢老板娘了。” 一刻钟的时间不到,姐姐盛着一碗汤水走了出来,放在了江离的面前。 “小哥,你快趁热喝了吧,放久了效果就不好了。” 江离看着桌上这碗醒酒汤,嘴角微微一笑。 “老板娘的这碗醒酒汤,和我阿娘煮的一模一样,以前啊,她也常常煮给我爹喝,今日居然又见到了,真是惊喜。” “哈哈,既然如此,小哥你赶紧喝了吧。” 可江离还没有要动碗的意思。 “敢问老板娘,我看你这汤煮得如此娴熟,请问你这汤学了有多少年了?” “嗯......也不长,大概两三年。” “那这两三年里,你这醒酒汤煮过几次啊?” 姐姐愣了愣,虽然不知道江离问话是何用意,但她还是乖乖问道:“应该......不下百次了吧......” “哦,原来如此。” 江离缓缓地拿起了茶碗,放于嘴边,同时吸引了两姐妹的视线。 突然,他又放下了碗,看着姐妹俩微微一笑。 “也就是说,被这醒酒汤毒死的男人......也不下百位了吧。” 第99章 尖叫 江离此话一出,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酒楼里的空气不再流动,两姐妹的表情和动作也瞬间定格,江离坐在桌旁,双手镇定地放在膝盖之上,眼神冰冷,直直地看向她们,仿佛在看两个木偶。 “怎么了,你们俩怎么都不说话了?莫非是我说中了什么?” 江离的话如同万根冰针刺入了姐妹俩的骨髓,她们的身体凝固在原地,内心早已变为苦寒之地,她们无从得知江离是如何知道汤里有毒的,毕竟这毒无色无味,她们用起来得心应手,一毒一个死,可谓是百试不爽。 如今,江离一句话挑破了此事,无论怎样,她俩咬死都不能承认。 首先开口的是姐姐,只见她双手叉腰,对着怒目圆睁,看来已经把平日的温婉抛诸脑后。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江离冷笑一声,随即端起那碗醒酒汤,“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说,你这碗醒酒汤里有毒!” “你......你......你......胡说八道!”姐姐支支吾吾了半天,竟然只挤出这四个字,想必是做贼心虚了。 江离见状,知道自己拿捏住了局面,于是站起身来,将手上的醒酒汤凑到了姐姐面前。 “既然我是胡说八道,那老板娘你把这碗汤给喝了吧!” “我为何要喝?!”姐姐狰狞道,“我又没有喝醉!倒是我看你一副醉相,嘴里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我看啊,该让你喝了这汤醒醒脑子!” “哦,你不喝?”江离端着汤,又走回了桌子边上,把汤轻轻放下,“那这碗汤就留着见官吧!” 听到见官二字,姐姐眼神一颤,随后盯着桌上那碗醒酒汤,咽下了口水,她知道,此毒虽然无色无味,但官府的人可不会那么傻,他们定有法子能够验出毒来,到时候,她们姐妹二人免不了牢狱之灾,甚至还要掉了脑袋! 这碗汤本来是她亲手所做,如今看着它,她的心里不免泛起一阵恶寒,她知道,桌上这小小的碗承载的是她们姐妹俩的性命,如今,她下定了决心,准备逆天改命! 突然,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朝着桌上挥手一扫,那碗装有罪孽的醒酒汤便猝然落下,瓷碗四分五裂,汤水撒了一地...... 接着,她竟然破口大骂起来:“好你个家伙,我们姐妹好心留你过夜,免费送你酒喝,还亲手为你煮醒酒汤,没想到你竟然借机反咬一口!既然如此,这汤不喝也罢!快滚吧!我这店里容不得你这种小人!” 听到自己被骂“小人”,江离竟然觉得一阵舒爽,往日里,他被下人们好声好气地伺候惯了,如今被女人骂上两句,别有一番滋味。 老板娘的叫骂之下,江离仿佛若无其事,自顾自地活动着肩膀,做一做米字操活动一下颈椎,又捏捏小腿,揉揉臂膊,等耳边的叫骂声消失,他淡然地开了口。 “你以为把这碗汤给撒了,你们做下的孽就会消失吗?” 此时,两姐妹对视了一眼,随后姐姐继续和江离对峙着,妹妹则趁机把店门给关上了。 江离见屋里一暗,左右看了两眼,发现店门紧闭,随后笑出声来,“哎哟,这时在干嘛,小爷我还是第一次和两个女的一起——” “哈哈哈哈哈......” 江离的声音被姐姐的笑声打断,只见她缓缓走到柜子后面,拿出一把刀尖发光的砍刀,拿在手里细细擦拭着,接着她抬起头,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冷冷地看向江离。 “我作下的孽确实不会消失,但是啊......我至少可以让你消失。” 这时,江离左右探看了一番,发现不仅姐姐拿了一把砍刀,不知何时,妹妹的手里也多出了一把斧头。 看来这姐妹俩,想对他动粗了。 唉,江离叹了口气,话说这姐妹俩真是傻得可怜,就算手里面抄了家伙,难道还能打过他一个大男人? 于是,他悠哉游哉地站起身子,整理了下衣袖,看着两姐妹,淡然发话。 “唉,我本来以为,这句话我会留在床上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说,算了,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下一秒,姐妹俩眼睛一斜,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一起朝着江离冲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拿命来!” 江离侧身一闪,轻易地躲过了二人的攻击,接着他趁机开眼查看了姐妹俩的武功,姐姐三境,妹妹两境,看来不过会些三脚猫功夫。 接着又是一波尖叫,两姐妹挥着凶器,面目狰狞地冲了过来,江离一脚踩上了桌子,轻轻一点,便飞身躲过了,他甚至觉得,这姐妹俩的尖叫声,都比她们手上的凶器更有威胁。 接着,酒楼大堂里,姐妹尖叫不停,砍杀也不停,江离也闪躲个不停,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姐妹俩的尖叫,掀起一张板凳扔了过去,直接打中了两姐妹的腹部,二人瞬时倒地,手中的武器飞出一丈开外。 两姐妹捂住腹部,嘴角缓缓流出鲜血,他们想要起身再战,没想到这一击让她们受伤惨重,再起不能。 砰砰砰! 突然,店门外面响起砸门声,随后是一个粗犷的声音。 “快开门!里面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女子的尖叫声?!” 听到砸门声,江离脸上并无惊恐之意,而是轻步走了过去,将店门打开。 这时,光照在了两姐妹的脸上,光里走出一个身披盔甲的魁梧壮汉,姐妹们逆着光线,眯着眼睛一看,那人脸上戴着铜面! “是铜面军!” 姐妹两人看到铜面军的到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们在地上挣扎着,眼神哀切地看向这位大汉,随后伸手朝着江离一指。 “军爷!快抓住这个歹徒,他不仅劫财劫色,还想要我们姐妹俩的命!军爷刚刚在门外听见的尖叫声......正是我们姐妹逃命时的叫喊啊!” 听了姐妹俩的哀求,大汉疑惑地看看江离,又转过头,疑惑地看看地上的两姐妹。 这时,姐姐朝着地上的砍刀和斧头一指。 “军爷你看!这就是他用来杀害我们的凶器!” 第100章 人在花下死 姐妹俩躺倒在地上,勉强支起半个身子,一张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奇怪的是,江离明明知道两人在颠倒黑白,却不开口争辩,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演戏,脸上似笑非笑。 这时,铜面大汉捋了捋自己深黑的胡须,眉头一皱,身心都进入了案情,接着他粗犷的声音在店里响起,仿佛自带3d立体声效果。 “所以,你姐妹两人是说,旁边这个兄台闯进了你们店里,一是劫财,二是劫色,接着还要杀人灭口?” “没错!军爷,此人罪大恶极!速速把他抓回去严审,还我们姐妹俩一个清白之身啊!” 听着姐妹俩的哀声,铜面大汉依旧不为所动,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对案情的疑惑。 “嘶......这事有趣儿,本统领办案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在一件事情上听到两种说法。” “统领......您......您是铜面军的统领?!” 姐妹俩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她俩虽然在南郊开店数年,但这铜面军的统领还是第一次见,如今他亲临店上,必然是有大事发生!如今之计,还是乖乖闭嘴,观望局势的好。 “统领不统领的......都是小事,我也是接到了报案,才会赶来此处,没想到一过来,居然就遇上这种事。” “报......报案?”姐妹俩一时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铜面军统领看向一旁的江离,“昨天晚上,就是这位兄台来军府报的案,说是南郊经营一座酒楼的姐妹,与南郊这几年的失踪案有关,事涉上百人,要我天亮来此查看。” 听到这话,姐妹俩的脑中如同轰雷炸开,原来昨天晚上,江离并非是在外面喝醉迷了路,而是一路跑去了铜面军府! 那这么说,在昨天晚上,她们姐妹二人的恶事就已经暴露,但是怎么可能呢! 更奇怪的是,这人去报了案,居然不等着和铜面军同行,自己一个人回来了,还编了谎话戏弄她们,他到底是居心叵测,或是另有所图? 可惜,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比起此人的意图,还是要先洗脱自己的嫌疑,于是姐姐忍住了腹部的疼痛,用尽全力,挣扎而起,朝着铜面军统领一把跪下。 接着,她的眼泪如同春风细雨一般飘洒下来,划过娇嫩的脸庞,是个男人看了,都觉得我见犹怜。 “大人!你别听此人谗言!我们姐妹俩从小没了爹娘,年少流落四海,相依为命,靠卖艺为生,好不容易有了点积蓄,便在此处开了家酒楼,苦心经营数年,从未做过错事啊!” 不等统领开口,江离便上前一步,质问起她们来。 “老板娘,据我所知,自从南郊水路直通帝京之日起,你这店里便少有生意,甚至有时门可罗雀,你再怎么苦心经营,也不可能撑到今天,统领,你觉得如何?” 统领点了点头,“这位兄台的话有几分道理,我也听属下说过,这两年,你这家店多是铜面军来光顾,即便如此,也定会入不敷出,莫非......你们姐妹俩还有别的赚钱门道?” 这时,妹妹早已低下头,哑口无言,唯有姐姐强撑着身体,说话却也犹疑起来。 “这个......这个......其实是......我们姐妹俩为了补贴家用,时不时会去帝京......卖艺......” 江离瞧着她那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在撒谎,于是一句话插了进来,准备打她个措手不及。 “既然如此,敢问老板娘,你是在帝京哪家勾栏献艺啊?” 在江离追问之下,姐姐的舌头仿佛打了结,老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 “额......那个......我是在......额......凤尾楼!没错!我是在凤尾楼卖艺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离一口喷了出来,接着放肆大笑起来。 “哎哟,老板娘,你可真是选对了地方!这凤尾楼的老板曳影姑娘,正好是在下的旧识,我只需让她查看一下名册,便知你是否曾在凤尾楼卖艺!” 姐姐完全没料到江离会来这么一手,偏偏还是她自己主动跳进了坑,如今祸从口出,再奋力争辩,也是亡羊补牢了! 看见老板娘的脸色暗了下去,江离便知自己胜券在握,他转过身子,朝着统领行了一礼,“大人,看来她的谎话编不下去了,想想此前的失踪案,此人的财钱是从何处得来的,您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你的意思是......这两姐妹借着开店之名,行的是谋财害命之事?” “不错,此案持续甚久,被害人数很多,只因这两姐妹看上去人畜无害,又和铜面军打好了关系,才逃过了你们的眼睛。” “胡说!!!” 突然,姐姐的尖叫声撕裂而起。 “大人!这是污蔑!若我们姐妹俩真的杀了那么多人,就凭我们两人,如何把那么多尸体运到外面!” “这还不简单,”江离笑着插了一嘴,“你这酒楼后面就是河,直接扔下去不久完事儿了?” “大人!您也知道,此河直通帝京,每日来往船只不断,若我真的杀了人,抛尸河中,不出半日,便会被船上的人发现!可以想见,这都是这个歹徒的一面之词啊!” 铜面军统领摸着胡子,细想了一下,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他转过头,追问起江离来:“这位兄台,既然是你报的案,那你自然要有证据,不然就是污蔑别人,你可知道?” “在下自然知道!”江离眉飞色舞地回道,“刚刚我说抛尸河里的事儿,不过是想逗她玩玩儿罢了。” “你这小子!本统领亲自来办案,你竟然还敢逗人玩儿!”统领厉声呵斥道。 “统领息怒,统领息怒!因为在下已经知道这姐妹俩藏尸的地方!” 听到这话,姐妹俩同时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江离,就连铜面军统领也是大惊,急忙追问道:“此话当真?快说,你知道的藏尸地在哪?!” “哈,”江离浅笑一声,“不在别处,就在这家酒楼!” 全场大惊! 铜面军统领一时失语,妹妹则跪地不起,浑身颤抖,唯有姐姐仰着头,发出阴森的笑声。 “呵呵呵......哈哈哈哈......你这泼皮,胡言乱语起来,真是没完没了!尸体藏在酒楼里面,你当别人没长鼻子啊!大人您说,您进店的时候,可有闻到尸体的臭味?” “哼,本统领的鼻子就算再迟钝,尸臭总该闻得出来,这一路进来,确实没有闻到尸臭。” 突然,一旁的江离插进话来,“大人,您没有闻到尸臭,那花香呢......” 这时,姐姐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冻住,铜面军统领也一愣:“这酒楼的四周确实栽满了各色花朵......难道你是说——” “不错,那些人的尸体,就埋在花下。” 第101章 垫背 101 那么多人的尸体......竟然就葬在酒楼外面的花下! 听到江离的雷霆之言,姐妹俩同时跌坐在地上,眼中的光辉一瞬间化为乌有,她们心里的惊讶、恐惧、疑惑在这个瞬间全都化为了一声尖叫,一声无力的尖叫。 “大人!你要相信我们啊!我们是冤枉的!” 江离冷眼看着绝望的姐妹俩,嘴角一笑,更是煽风点火。 “大人,这姐妹俩口口声声都说自己愿望,却又拿不出凭据来给自己脱罪,我看啊,她们俩的话你也无需听了,直接去外面看看便知。” 此言一出,铜面军统领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开,他一个转身,阔步走出大堂,直往门外那圈茂盛的花丛走去,接着,他弯下腰,瞪着眼睛,细细查看着各色的花朵。 “幽兰、百合、茉莉、丁香......这些都是......” “统领猜得不错,”江离也笑着走出了酒楼,“这些花虽然色彩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香味,在这芬芳馥郁的香味之下,我们常人自然闻不出尸体的臭味,除非是帝京城里那位神鼻子。” 统领站起身子,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 “来啊,把这花丛给我挖了。” 几个铜面士兵提着铲子走了过来,对着花下的泥土用力一插,估计半刻钟内,这件事情就会见个分晓。 这时,铜面军首领扭过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江离,见他一身粗衣,眼中生起怀疑。 “小兄弟,你认识银面军统领蔡伦?” 听到这话,江离脸上一愣,知道这个统领正在怀疑自己,他轻咳了两声,赔笑着回道:“哎哟,这世上谁人不知,银面军的蔡统领有一只断案如神的鼻子!” 即便如此,铜面军统领的神色依旧警惕,“话说回来,你昨天深夜就来我这报了案,说自己住进了一家黑店,那你是如何得知这对姐妹和失踪案有关的呢?” “我猜的。” “猜的?!”统领大惊失色。 “哈哈,开玩笑的,大人您不要这么严肃嘛,昨天晚上,我不过是偷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密谋,知道了她们犯下的恶事,这才连夜去找你们铜面军报案。” “哼,你倒挺机灵,”统领的脸上稍微放松了一些,“既然你只是听见了二人的密谋,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这尸体就藏在花下的呢?” “直觉。” 统领又是一惊,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粗衣下人会说出的话。 江离解释道:“此事细想来,其实并不复杂,南郊虽然水路密集,但抛尸水上极易引起船队注意,加上这酒楼就在官道旁,运送尸体容易惹人耳目,所以,我猜她们一定是把尸体就地处理了。” 江离停顿了一下,眼中发出睿智的光芒。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也是最掩人耳目的地方,所以我就猜,那些尸体不在酒楼里面,而是在酒楼外的这一圈花丛之下!” 江离说完,一转头就和铜面军统领对上了眼,只见统领的眼中也发出了光芒,那光芒照耀在江离身上,满是赞赏和钦佩之意。 就在这时,旁边的士兵一声叫喊,打破了河边的宁静。 “报告大人!有了!有了!” 统领和江离寻声而去,走向靠近河岸那边的花丛,士兵们围在那里议论纷纷,两人走了过去,遣开人群,只见一丛丛鲜花被连根挖起,扔在一边,一旁是一个三四尺深的大洞。 两人伸出脑袋朝洞里一望,还没看见什么玩意儿,就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两人忍住恶臭,借着阳光看清了下面的景象,有新鲜的残肢,有多年的白骨,还有一些死者衣服烂成的破布。 “大人,看来我猜得不错。”江离得意一笑。 见到如此惨状,铜面军统领怒不可遏,“我就说那么多的失踪案怎么没有着落,原来被这姐妹俩葬送在了这种地方!真他娘的是蛇蝎心肠!” 江离听到,在旁边连连搭腔,“大人说得不错!这姐妹俩作恶多端,罪孽深重,千万别让她们趁机跑了!” “跑?做梦!在进门之前我就吩咐手下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看她们能怎么跑!呸!” 统领吐了一口口水,怒气冲冲地回到了酒楼里,江离紧跟其后,可两人一走进大堂,发现姐妹俩果然消失不见了。 统领恶狠狠地咒骂道:“躲?躲得了一时,你们以为躲得了一世吗?!来人,给我搜!” 铜面军只要进门之时,突然,酒楼里面的四周燃起了一堵火墙,将铜面军挡在了门外,也将统领和江离二人困在了屋内。 统领本想一把冲出,可那火势太猛,将门上的横梁烧断了下来,堵在了门前,同时,屋内四壁都窜出猛烈的火舌,足足有一丈之高。 “他奶奶的,这臭娘们儿是想拉我们一起上路啊!”统领恶狠狠地咒骂道。 “哈哈哈说得没错!” 两人同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老板娘缓缓走下了楼梯,头发笔直地披在身后,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柴刀。 “反正老娘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拉两个垫背的,黄泉路上......我们一起快活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板娘放肆大笑着,几乎成了一个疯女人。 听了这话,江离突然看向旁边的铜面军统领,“大人,她让你一起去快活呢!您想不想去!” 统领迷惑地看向江离,焦眉辣眼地骂道:“他娘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的什么狗屁话,你要想和女鬼快活,老子可以送你和她一起归西!” “哎呀,玩笑话,统领你不要这么严肃嘛......”江离打趣道。 还不等统领回话,老板娘突然惊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这声熟悉的尖叫,铜面军统领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刚刚我在外面听到的女人尖叫,不是你在谋害她,而是她在追杀你!” “不然嘞?这位大人,你才发现啊?”说完,江离翻了一个白眼,“不过大人,若我俩不小心一点,待会儿尖叫的人......就是我们了。” 第102章 拐弯儿 “哎哟你这小逼崽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光顾着咒自己呢。” “大人别说了,她要来了。”江离正色道。 奇怪的是,老板娘并没有高举柴刀朝着二人砍过来,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拎着那把柴刀,直直地垂在下面。 这女人......究竟是想杀他们,还是不想杀他们? 突然,老板娘在原地挥刀而起,紧接着,那刀刃上竟然瞬间飞出无数的小刀片,天女散花一般朝着两人袭来。 “是暗器!” 江离眼疾手快,身形灵活,一个侧身便躲到了木柱后面,逃过一劫,铜面军统领身材高大,体型厚重,全身都是破绽,而且难以躲开,无奈之下,他瞬间掌上蓄力,一掌推了出去,硬生生地把飞来的刀刃逼落在地上。 躲过这一波突袭以后,两人的视线落在了老板娘手中那把柴刀上面。 看来这并非是把普通的柴刀,而是暗藏玄机,轻轻一挥刀身破碎四散,化为无数刀刃。 看来,这女人虽然貌似是疯了,实则精明着呢,知道自己不可能和两个大男人贴身肉搏,于是拉开了距离,用起了暗器,庞大的杀伤范围不仅能击杀敌人,还能保护自己。 这时,江离趁机伸出脑袋,再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柴刀,虽然不明显,但那刀身确实比先前短上了一分。 江离灵机一动,对着老板娘用起了激将法。 “嗐,我还以为是啥呢,就一把能发暗器的刀啊,依我看,你这刀也不咋地嘛,挥一刀就短一截,挥一刀就短一截,这位大姐,再过一会儿,你这刀,不就只剩个刀把了吗?” “哼,”老板娘冷笑一声,“二位放心,在这把刀耗尽之前,你们已经是我的刀下亡魂了......” 紧接着,她再度挥起大刀,不过这次,她挥刀的角度有些怪异,挥刀的轨迹也并非顺滑。 铜面军统领有了经验,直接用内力吸来两张桌子挡在自己身前,江离也紧紧地贴在柱子后面,确保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不在攻击范围内。 下一秒,嘶的一声,两人同时感觉到了异样,准确来说,是疼痛。 江离朝右下方侧过脑袋,发现自己的右臂上已经被利刃划破,渗出鲜红的血,把粗布衣裳染成了深黑的颜色,而另一边,铜面军统领伸手往脸上一摸,往手上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挂了彩。 两人一时摸不着头脑,这娘们儿手中的刀片是如何穿过桌子和柱子,伤到他们的呢? 接着,他们在电光火石之间,同时瞪大了眼睛,仿佛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难道......这刀片......会自己拐弯儿?!” 于是两人屏住了呼吸,紧紧等待着老板娘的下一次攻击,只见她如同刚才一样,以诡异的角度和奇怪的曲线挥起了刀,在刀刃离手的那一瞬间,江离一个侧身从木柱后面闪出,铜面军统领也一个翻身滚出了木桌之后。 接着两人定睛一看,果然,飞来的刀刃绕过了障碍物,若他们没有及时闪开,此时已经中了第二刀了。 看到二人闪了出来,老板娘先是一愣,接着又笑出声来,“呵呵,我还是小瞧了你们,这么短的时间,就识破了这刀中的玄妙,那好吧,大家都别躲了,我们来分个胜负吧。” 接着,老板娘一咬牙,开始疯狂地挥舞着刀,于此同时,无数细碎的刀刃,从各个角度朝着二人杀了过来。 如果是用一种现代兵器来描述的话,那就是霰弹枪,还是会拐弯的霰弹枪! 难道......这就是抗日神剧里面演的枪斗术吗?! 江离本想吸走店里的木桌堆成一座堡垒,这样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会有刀刃飞进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铜面军那老奸巨猾的统领简直是下了血本,直接把屋里的桌椅板凳全都吸了过去。 江离别无他法,只能一边用气功挡着,一边用轻功躲着,得空的时候就喘口气,叫骂起铜面军的统领来。 “嘿,我说你这人,堂堂铜面军的统领,竟然自顾着自己逃命!” 听到江离的喊话,统领的堡垒下方挪开了一块桌板,仿佛一个狗洞,在等着江离钻进去。 “操!谁要钻你这狗洞!” 见江离不愿,统领一把拉过桌板,把狗洞给堵上了。“小兄弟,那你自求多福吧!” “唉,大人,像你这样老躲着也不是个事儿,还是我来吧。” 江离心想,既然铜面军的统领把自己封死在了堡垒里面,自然就看不见自己施法了,正好他正愁怎么拿下这个疯娘们儿,这下可简单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板娘大吼一声,发出了最猛烈的一波,也是最后一波攻击。 密密麻麻的刀刃朝着江离扑了过来。 这一次,他没有躲,而是闭上了眼睛,缓缓伸出了手。 “定!” 下一秒,无数的刀刃被定格在了空中,如同浮在水中一般,轻飘飘的,完全失去了攻击力。 看到这诡异的景象,老板娘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这时,她抬起手中的柴刀,才发现手里只剩一个刀把了。 紧接着,江离轻轻拨开空中的刀刃,为自己开出一条路,等走到老板娘面前的时候,她握着那个刀把,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江离也没有其他想说的话了,最后欣赏了一下她那只大眼睛,一个手刀飞到她的肩上,将她打晕了。 这时,远处的后门的火势渐渐熄灭,随后铜面士兵一鼓作气撞开了门,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即便听到了这声音,铜面军统领依旧躲在他的堡垒里面,没有出来的意思,搞得江离很是无奈。 “喂!桌子后面的那位大人,外面已经完事儿了!你还躲在那里面干啥?!” 听到这话,那座桌椅板凳堆成的堡垒瞬间瓦解了,铜面军首领拍拍身上的灰,从木头堆里走了出来。 “哎呀,今天还真是多亏了你!没想到,你一个下人,竟然又如此——” “哎哟,大人可别说了,这屋子里还燃着火呢,快快出去吧!” 说着,铜面军抬着晕倒的老板娘跨过了后门,江离和统领跟在后面,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姐姐......妹妹!对,还有妹妹!” 江离一脸茫然地转过头,看向酒楼里这熊熊烈火。 突然,厨房的门帘后飞出一把菜刀,猛烈地旋转着,以闪电一般的速度直直冲向铜面军统领的后背! 江离大惊,此时此刻,再想法子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本能地冲了过去,为铜面军统领挡下了这一刀, 直到自己的肩上留下滚滚热血之时,他才知道,这一次,是他太冲动了。 第103章 婚与葬 肩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江离用力捂住伤口也无济于事,铜面军统领转过身来,直呼不妙,他一把扶起江离,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扛着他朝着门外跑去。 刚一出门,身后的酒楼被大火吞噬,木梁断裂吱吱呀呀,下一秒,整座酒楼轰然坍塌,于此同时,火堆里传来双胞胎妹妹最后一声尖叫。 “快!快传军医!” 统领的话音刚落,江离的眼睛一闭,手上一滑,直直地跌落下去。 “喂喂!小兄弟!你可要挺住啊!” ...... ...... “这是哪家的新郎官?长得如此俊俏!” “你竟然不知道他?这位是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他今日迎娶的啊,可是豫王爷家的云安郡主!” “云安郡主?我的老天爷,这位少爷真是好大的福气!” “可不嘛!你瞧瞧这娶亲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呢!” ...... 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江离瞬间惊醒,睁眼之时,发现自己一身红衣,正骑在一匹头顶红色花球的马上,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身子摇摇晃晃的,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等他稳住身子,查看四方,只见前方是宽广的朝圣天街,街道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身后是看不到尽头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下人,八抬大轿、成箱成箱的彩礼,一长串红色如同波浪一般涌进他的视线,让江离确定,今日的主角是他。 “今天......是我娶亲的日子?可我明明记得——” “少爷!到了!” 江离抬起头,豫王府三个大字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瞪眼一愣,明明刚刚还在大街上,怎么转眼间就到了豫王府了?! 只见豫王府门前吊着八个大红灯笼,立柱上缠着红色绸缎,匾额上挂着红色绣球,看来今日确实是他的大喜之日。 这时,江离莫名感到一股空虚,因为不知何时,他身后热闹的声音突然消失全无,他急忙转过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一片,刚刚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莫名不见了,此时只剩他一人骑着马愣在这里。 等他回过头,又是一惊,因为在他回头的这一瞬间,匾额上的大字变成了奔原军府,而府门前装饰的红灯笼、红缎带全都变成了白色!甚至府内还传出幽幽的哭声。 江离急忙下了马,朝着府里走去。 只见整个奔原军府几乎被白色覆盖,一架黑色棺材放在正堂的中央,人们跪成两列正对着棺材痛哭着,当江离走过他们身前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父亲、死去的母亲、甚至北原的外祖母都在旁边跪着,可是他们对江离的出现无动于衷,仿佛是看不见他。 江离靠近棺木,慢慢地推开厚重的棺材板,不知怎么的,他甚至觉得这棺木轻如鸿毛,没怎么使劲便推开了,接着他伸过头朝着棺材里面看去。 果然,棺材里的人长着和他一样的脸。 或者说,死的人就是他。 “少爷,郡主还在卧房里等您哪!” 江离转过头,发现说话的人是沉星,可她眼睛全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说话的声音也十分空洞,不等江离回话,她便兀自转身走出了正堂,往后院走去。 江离赶忙跟了上去,随着沉星走进了竹园,竹阁还立在那里,只是周围的花木全都枯死了,突然一阵阴风吹来,掀起石桌椅上的灰尘。 沉星站在竹阁门边,露出了诡异的笑。 “少爷,快进去吧,别让郡主等急了。” 竹阁的门大开着,江离往里看了两眼,只见里面灯火未燃,漆黑一片,甚至看不见自己常用的那张书桌。 不知何时,沉星悄悄地绕到了他的身后,双手一推,把江离推进了那深邃的黑暗中。 “少爷,奴婢等您的好消息。” 突然遁入黑暗中,江离一时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前进的方向,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竖起耳朵也听不见声音,只有一股烧焦的味道,混合着尸体的腐烂味弥漫在空气中。 突然,远处燃起了一根蓝色烛火,江离见了便寻着光亮而去,走到这烛火旁边之时,远处又燃起了一根烛火,就这样,江离顺着蓝色的烛火一路往前,最终,他站到了自己卧房的门前。 江离一推门,里面一阵风吹了出来,无比寒冷。 他走了进去,只见屋里的格局几乎没变,只是桌上的布、床上的帘、红木的家具,全都变成了白色。 此时,一个女人端庄地坐在床边,她的头上顶着一块白布,正在等着江离的到来。 “官人,你还在等什么,赶紧过来呀......” 江离盯着她头上的白布,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进,等他走到床边之时,女人也微微扬起了头。 “官人,快把布掀开吧,我可是等不及了。” 江离屏住呼吸,慢慢地伸出手,捏住白布的一角,接着,他一把掀开。 下一秒,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只见那个女人的脖子上长着两个头,是南郊酒楼的双胞胎姐妹! 江离惊呆了双眼,吓得连退几步,脚下突然被凳子扳倒,一个后仰,跌在了桌上。 “呵呵呵......”姐妹俩连连发出阴笑。 “官人,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就算我死了,也要拉你垫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姐妹俩开始狂笑起来,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刺耳,同时,她们的嘴也越来越大,几乎要吞没整张脸,接着她们的笑声变成了尖叫,刺痛着江离的耳朵,下一秒,两个深渊巨口朝着他扑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 ...... 啪! 江离的脸上挨了一巴掌,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你瞎叫个啥呢?做噩梦了?”眼前有人发出了声音。 江离本想抬起右手揉揉眼睛,不料刚刚动手,右肩就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诶诶诶!你可别乱动!你刚刚晕了过去,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你缠上的绷带,你别给我弄废了!” 这时,江离拧巴着脸,抬起头,这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那人粗布衣服外面套着白衣,短圆脸,八字胡,笑眯眯的眼睛,看上去算是慈祥。 “你......你是哪位?” “我啊,我是铜面军里的军医,统领派我来给你疗伤的。” “你是......铜面军?那为何脸上不戴铜面?” “哎哟小兄弟,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惦记着这种小事儿?呵......” 短脸军医急促地笑了一声,“我们铜面军的铜面,只有在出府办公务的时候才会戴,现在我们在府里,自然不用戴。” “什么?我现在在铜面军府?” “是啊,小兄弟,我看统领可是对你赞赏有加,说你不仅有勇有谋,在生死关头还能抛却己身,对他舍命相救,我看他的意思,是要把你收为手下,呵呵,小兄弟,今后你可要发达喽......” “我呸!什么统领手下?”江离恶声骂道,“这苦差事,谁他妈爱干谁干!” 第104章 哪家的下人 看到江离不屑一顾的样子,军医身子一退,一脸惊讶。 “哟,好大的口气,怎么,你这小子还看不起铜面军统领身边的位置?” 江离心想,就算他是北原过来的异姓少爷,但也好歹是个少爷,比一个普普通通的铜面军好上不少,如今若是允了铜面军,岂不是自降身价?! 见江离一声不吭,军医笑着劝解道:“诶,我说小兄弟,做人哪,万万不可眼高手低,我瞧你这身行头,好像是哪家府中的下人吧,在一个小小的府中为奴,哪有在铜面军里的前路宽广?” “唉......”军医叹了一口气,“总之你自己想想吧,哦对了,统领吩咐我,叫你在醒后立即去祠堂找他。” “祠堂?你们一个官府,居然设有祠堂?” “对啊,就在军府北边,你待会儿出门一路往北,穿过三个院门,池塘边的那间就是。” 说完,军医收拾好了药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江离也慢慢地穿上了衣服,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外走。 “这铜面军的统领......该不会真要收我为徒吧?那我可亏大发了!” 去祠堂的一路上,江离的身上汇集了好些个士兵的视线,这些士兵全都人高马大,体格如牛,有的在站岗,有的在巡逻,有的在练武......无论是谁,他们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江离,嘴里还发出小声的议论。 “就是这小子被统领看上了?我看他也不咋样嘛......” “人家可是为统领挡了下了一刀,你去挡一刀试试?” “挡刀算个啥?为朝廷办事,讲究的是真本领,难道他能挡一辈子刀?” “你又怎么知道人家没有真本领?” “老子去试试便知!” “喂喂喂,可别,他现在身上带着伤,你去赢了他,也是胜之不武,还会惹统领发怒,还是算了吧......” ...... 江离听着这些嫉妒之言,连连翻了几个白眼。 “他奶奶的,不就是一个职位吗,一个个急得,况且小爷我还看不上!” 半刻钟后,江离来到了湖边祠堂,得到守门兵士了允许后,他便大步走了进去,一进去便看见铜面军统领跪在那里,正在对着上面的灵位小声念叨着。 “各位已故的将士,昨日我在南郊寻得一个可造之材,有谋略,有才干,有勇气,有武学,可谓是百年难遇的全才,我有一种感觉,若是能将此人收进军中,我们铜面军的将来定会一片光明,到时候你们在天上,一定——” “喂喂喂喂喂!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江离赶忙上前去,一把将统领扶了起来,统领被莫名打断,站起身来看见是江离,反而展露出笑脸。 “小兄弟,你的伤好了?” “托您的福,军医做了包扎,只需休养几天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统领连连点头,“那刚刚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呵呵,”江离尴尬地笑了两声,“听是听到了,不过......恕在下不能答应。” “为何?!”统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我听下面的人说,你貌似是平川侯府的下人,来我手下做事,总比在那里强!” “唉,统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 看见江离面露难色,统领眯起了眼睛,慢慢凑近了脑袋,小声地问道:“你是怕平川侯不放人?嗐,这个你放心!这些年,平川侯府欠了我不少人情,我的这点薄面,他们还是看得起的!” “不是......在下真的——” “你别犹豫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南郊找平川侯赎身,正巧听说他解开了身上的巫毒,从猴子变回人了,我正巧也去瞧瞧,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万万不可!”江离大声回绝道。 “嗯?小兄弟,你为何如此激动?难道......你是从平川侯府里跑出来的?!” 江离心乱如麻,如果这个时候被带回平川侯府,那真的是麻烦了,步步紧逼之下,江离退无可退,只好临场想出了一个法子。 “统领,其实事情是这样,我本来是平川侯府的喂马小厮,一次进京办事的时候,被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看上了,要我去帮他喂马,所以,我现在已经是奔原军府的家奴了。” “那好啊!我和宋将军也有些交情,让他的二字把你交给我,也不是难事,走!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进京!” 看着铜面军统领这幅豪爽的模样,江离一时哑口无言,他只好转移视线,却看到了屋子深处一张巨大的舆图。 这是......这是铜面军的布防图? “小兄弟,你看啥呢?该走了!” ...... 进京的马车上,铜面军统领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唯有江离神情忧郁,他能做的只有把自己送回府,至于回去之后,要怎么脱身,就得看他爹的眼力了。 若是他爹能一眼识破他的易容,认出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可怕就怕到时候认不出来啊! 江离思考的时候,时间过得尤其快,感觉没过多久,马车就停在了奔原军府的门口,再一转眼,两人已经站在了奔原军府的堂上。 “真是稀客啊!”宋定康走了进来,和铜面军首领相互行了礼,随后在堂上各自落座。 “史统领在京郊一直事务繁多,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奔原军府?” “嗐,宋将军,大家都是忙人,我就不跟您绕弯子了,其实很简单一个事儿,我呢,想要贤郎手下的一个喂马小厮。” “犬子手下的......喂马小厮?你是说......江离?” “不错,正是江离少爷手下的小厮,听说此人,是江离少爷从平川侯府里买来的,我呢,也想请江离少爷高抬贵手,把此人让给我。” 宋定康听了这话,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这......犬子何时去平川侯府买了一个下人回来?老夫也未曾听闻啊......此人是否就是你身后的这个小兄弟?” “正是!” 这时,江离走到堂上,对着宋定康磕了一头。 “拜见宋将军。” 接着江离抬起头,用力舒展着五官,把一张脸清清楚楚地摆在宋定康面前。 “敢问将军......可认得在下?” 听到这话,宋定康先是一愣,接着伸出脑袋,仔细端详起江离的面孔。 与此同时,江离的心里也在疯狂地祈祷:爹,求求了,一定要认出我来啊! 宋定康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瞪,伸出颤抖的手指向江离,缓缓地张开了口。 “你难道是......你难道是!” 江离简直心花怒放,看来他爹终于要认出他这个儿子啦! 下一秒,宋定康破口而出。 “你难道是老郑家的二狗?!乖乖,这么多年不见,居然都长这么大了!” 第105章 亲儿子 老郑家的......二狗? 江离一下子拉下了脸,用死鱼眼盯着堂上的亲爹,心里恶狠狠地咒骂道:拜托,这位老爹,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就算易了容,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尴尬的空气里,江离清了清嗓子,再度发问:“宋将军,你再仔细一点,多看上两眼试试......” 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宋定康再度屏息凝神,把视线集中在那小伙的脸上,仿佛要把他的脸皮给盯穿。 “哦哦,你莫非是从善坊那个鞋匠的儿子?” “不是,将军您再看看。” “北市屠户家帮工的小弟?” “不是!” “是不是从忘漠来帝京东市卖艺的,钻火圈的那个小伙子?” “不是!” “京兆府门前守门的?平时老喜欢站在那里挖鼻屎的那个?” 江离抿着嘴唇,似乎他心里的怒火将要冲破他的天灵盖,化为汹涌的岩浆把整个军府给吞没。 “不是,不是,都不是!” 听到江离的否定,宋定康纳闷了,无论怎么看,这个喂马的小厮与他素未谋面,就算他是自己儿子手下的奴才,自己也从未在府中见过,如今硬要让他认出自己,图个什么。 “呵呵呵呵呵......” 宋定康转过头,发现是铜面军的史统领发出的笑声。 接着,史统领笑着摇摇头,仿佛是被逗乐了一般,“宋将军,这小子的话你别听,他就是不想跟着我回铜面军府,所以才硬来找您攀关系。” “原来如此!”宋定康眼神一定,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就说,我连这小兄弟面都没见过,他就硬要让我认出他是谁......唉,既然如此,他所谓的喂马小厮也是杜撰的吧,真是有够折腾的,史统领就把他带回去吧。” 史统领邪笑着看了江离一眼,仿佛是在说:“小子,你逃不了的,还是乖乖跟老子回去当兵吧。” 江离好不容易才从京郊回到自己家,况且亲爹就在眼前,哪有被抓走的道理,于是他跪在那里,开始放声争辩起来。 “宋将军,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是江离少爷买来的下人!府上的事情我几乎都知道,比如府上有梅兰竹菊四座园子,比如现在是张妈妈在掌事,再比如,少爷身边有一个丫鬟叫沉星,有个侍卫叫木成舟......大人您听听,我说出的每一个字,绝无虚言啊!” 看见江离死命争辩的样子,史统领叹了口气,“嚯,你这小子,还演上了,要不这样吧,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江离少爷手下的人,那就把少爷请出来和你对质,到时候,你有没有说谎,立刻就能见个分晓!” 接着他转头朝着宋定康询问道:“宋将军,你觉得如何?” “这有何妨,我立马派人把他叫过来,话说这浑小子,进京快半年了,也没去铜面军府拜见过史统领,今天叫他过来,顺便给你赔个不是!来人啊,去竹园把少爷叫过来!” 堂上坐着的两位大佬倒是聊得爽快,可下面跪着的江离心里急得冒火,仿佛要从胸上烧成一个洞。 如今他爹要去请他过来,可问题是,他现在就在堂上,此时去请,能请出谁来? 接下来,怕不又是一团乱麻。 毫不意外,江离的身影并未出现,而是一个青衣丫鬟走上堂来,她神色平静,脚步沉稳,仿佛身上背着重任。 “拜见老爷,拜见......”她转头看向旁坐的大汉,“这位是?” “哦哦,我是铜面军的统领史邦,姑娘幸会。” 丫鬟低下头,恭敬地行了礼,“见过史统领。” 堂上的宋定康明显已经不耐烦了,“沉星,怎么是你来了,少爷呢?” “回老爷,少爷他去外面了,此时不在府中。”沉星淡定地回答道,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又出去了?这混账东西,天天都往外面跑!”宋定康一拍桌子,怒不可遏,“这些天,我这当爹的就没见过他人!说!这小子又跑到哪儿去了?!” “少爷去了......少爷去了西市!对,去了西市!” 宋定康严厉的质问之下,沉星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看来她的脸皮还需要磨炼,撒谎的水平也需要提升。 “西市......好!得亏这小子还没飞到天边儿去!来人啊,现在就快马加鞭去西市,就算是五花大绑,也要把这小子给我绑回来!” 宋定康一声令下,府里的侍卫们轰隆隆地出动了。 接着他深呼吸了几口,稍微平息了怒气,看向眼神迷离的沉星。“对了沉星,你也来认认,这个小兄弟说是少爷买来的喂马小厮,你也没有见过此人?” “买来的......喂马小厮?” 沉星疑惑地看向左上方,这时才注意到地上跪着的背影,等那个背影缓缓转过头...... 看见他脸的一瞬间,沉星的脑子里一声惊雷炸开,她一眼就认出,此人就是离家数日的江离少爷! 可奇怪的是,少爷离家的时候分明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如今回来了,怎么变成了一个破落下人? “沉星?沉星?喂!我问你话呢!” 迷乱中的沉星被宋定康惊醒,她抿了抿嘴,揉了揉脸颊,恢复了镇定。 “回老爷,此人......我见过。” “那他真是江离少爷买来的喂马小厮?” “是的,少爷看他聪明,又通马性,便把他买了回来。” 沉星此话一出,江离总算松了一口气,幸好她一眼认出了江离,完美地圆上了江离的谎话。 “哟,你小子居然说的是真的!”史统领的脸上一半惊讶,一半遗憾,“唉,既然事实如此,也不知江离少爷他愿不愿把这小子让给我。” “诶!史统领说的什么话,区区一个喂马的下人,你若觉得他是一个可造之材,直接拿去便是!于他而言,在你手下办事,总比在我府上喂马的好!” “宋将军,这可怎么行!他好歹是少爷手上的人,就算您发话了,我也得问问少爷的意见才对,我们还是先等着少爷回来吧......” 听到这话,江离心里一声悲叹:等少爷回来?这少爷......怕不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军府的侍卫们轰隆隆地回来了。 “禀告老爷!青玉坊内,未见少爷身影,而且属下把西市都搜查了一遍,还请了银面军相助,也没有发现少爷的踪迹......” 虽然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江离依旧陷入了绝望的境地,若是江离一直不出现,他爹一定会把自己直接送给史统领!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世界上唯一的江离,就跪在这堂上啊! 果然,听见侍卫的报告,宋定康勃然大怒起来,“这浑小子,真是皮厚了!看他回来我不把他打个皮开肉绽!” 接着他转过头,朝着史统领赔礼道歉,“史统领,我这逆子在北原散漫久了,不懂帝京的礼数,今日我代他向您赔罪,至于这喂马的小厮,你直接带走便是!” 听到这话,史统领喜笑颜开,仿佛是要去娶媳妇。 而江离则绝望地低下了头,就算沉星在旁边也救不了他。 话说此时,还有谁能救他呢? 只有江离本人了。 ...... ...... “且慢!” 江离听到身后一声叫喊,瞬时抬起了头,脸上仿佛见鬼一般,堆满了震惊与恐惧,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身后的这声音......和他本人一模一样! 他转过头,更是直接傻在了那里。 只见江离一身白衣,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站在众人面前,低头行礼。 “孩儿回来晚了,还请父亲恕罪。” 地上跪着的江离吓得跌坐在一边,心里燃起从未有过的恐惧。 “这人......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第106章 假儿子 另一个江离出现在眼前,真正的江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凭借着网文作者特有的知觉,在一瞬间想象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这个作者并非是穿入了江离的身体,而是成为了一个新的个体,抢占了原本的江离身上的剧情。 如今出现的这位,一定就是原本的江离,他的剧情被抢,心有不甘,于是一直暗中潜藏,伺机而动,于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坦然现身,顶替了自己的位置。 当然,他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置于死地! 想到这里,江离的心里泛起一阵恶寒,他在想,若剧情真是这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直接撕破自己的伪装,演上一出“真假江离”的戏码,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时,江离发现,沉星的表现也无比诡异,她明明知道自己是真的江离,而刚来的这个是假的,可她的脸上一丝惊讶也没有,只有平静,诡异的平静...... 难道......沉星和假江离依旧串通好了,准备联手将他置于死地?! 接着,宋定康打断了江离胡乱的猜测。 “你这小子,这些天到底跑哪儿去了,派人去找你找不着,你自己倒自己回来了。” “哈哈,”假江离浅笑两声,“父亲多心了,孩儿这些日子只是出门结交了一些文人雅士,大家一同吟诗作赋,写曲唱歌罢了。” 不等宋定康发话,旁边的史统领拍起了巴掌,“好!不愧是宋将军和江小姐的孩子,能文能武,我等粗人自愧不如啊!” “嗐,史统领就别夸他了,这小子不过是一点咬文嚼字的功夫,难登大雅之堂!” 接着,宋定康清了清嗓子,转入了正题,“小子,我问你,地上跪着的这个喂马小厮,是不是你的人?” 这时,真正的江离心里一紧,他知道,这个假货一定会借机跟他撇清关系,甚至还要污蔑他几个罪名,让他被乱棍打死。 谁知假江离一开口,说出了江离没有料到的一句话。 “是,他是我的下人。” 一听这话,江离仿佛从水底浮上水面一般,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这假江离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坏,说不定还是自己的帮手! “那好,”宋定康正色说道,“刚刚我已经决定,把这个小厮送给史统领,既然你回来了,就通知你一声。” 看见宋定康威严的样子,史统领也面露难色,“宋将军......这不太好吧。” “哈哈,确实不太好!” 众人视线望向说话之人,正是那位昂首挺胸站在堂上的假江离! “哈?你说什么?”宋定康没料到自己儿子会这么回绝自己,一时疑惑不已。 “父亲,我说,我不想把此人让给史统领,哈,顺便说一句,就算是陛下来问我要人,我也不让!”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你......你这个逆子!” 宋定康一下子从座位上蹭了起来,抬着双手直奔假江离而去,仿佛想去一把掐死他,幸好被史统领及时拦住。 即便如此,假江离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反倒质问起宋定康来。 “父亲为何动怒?就因为孩儿不愿把人让给史统领,那孩儿就要问了,我真金白银买来的下人,为何要拱手让人?铜面军的职位是好,那孩儿手下的差使就是平庸之辈吗?孩儿倒是觉得,世间千万行,行行出状元,无论是喂马还是当兵,只要坚持做好分内的事,自然能在世上占有一席之地。孩儿也不多说,全凭这小厮自己选择,若他愿意去铜面军当兵,我二话不说,立即放人!” 假江离的长篇大论之下,在场众人,尽皆傻眼。 唯有跪着的江离缓缓地站起身子,目光坚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要去当兵了。 “我......我要留在府里喂马!喂一辈子的马!下辈子也要喂马!” 一番操作下来,宋定康虽然心怀怒气,但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见他颤抖着嘴,口齿细碎。 “你......你......你们......哎呀!” 史统领连忙上前安慰宋定康,他听完江离的话后,觉得说得好有道理,于是把要人的事情放下了。 这一天,就在荒唐的闹剧中落幕了。 假江离先是给史统领赔了罪,恭敬地将他送出了帝京,回到府中又好生地安慰宋定康,直到半夜,宋定康的怒火才平息下来。 奔波劳累之后,假江离终于回到了竹阁。 等在那里的,是沉星,还有真正的江离。 他走到江离面前,一把掀开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真容。 沉星见了他的真容,一时笑开了花,“我本来想试试,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范七郎浅笑一声,“事发突然,我也只能见机行事,幸好没有生事,不幸中的万幸罢了。” 第107章 丫鬟的问题 深夜的奔原军府里阴风阵阵,突然吹熄了巡逻下人手中的灯笼,下人见眼前一暗,便赶忙跑回去给灯笼添火,路过竹园之时,他发现竹阁大门紧闭,里面却又燃着火光。 他慢下了脚步,嘴里嘟囔道:“这江离少爷,白日里折腾了一天,如今到了子时还不睡,真是精力旺盛啊。” 事实上,江离在堂上,经过他爹一通摧残后,早已疲累了,只是后来的情节过于离奇,假江离的出现直接把故事推向了高潮,以至于范七郎撕破伪装,露出真容的时候,江离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原来......原来是你!”江离指着范七郎大叫道,“你不应该好好在银面军西营呆着吗?今日怎会知道我有难?还来得这么及时。” 这时,范七郎和沉星二人相视一笑,江离见了,脑中迸发出了思考的火花,他想起今天白天,当宋定康追问沉星少爷去哪之时,沉星琢磨了一下,接着说出了西市...... 之后,当府上的侍卫搜寻回来后,说了一句“还请了银面军相助”。 江离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难道......难道是!” “看少爷的样子,您也知道了吧。”沉星笑盈盈地看向江离。 “唉,当时情况紧急,奴婢别无他法,只能斗胆赌一把,于是才说少爷去了西市,奴婢心想,若是有一队人马闯入西市搜查,定会引起西营银面军的察觉,这样说不定......说不定范统领就会察觉到异样。” “不错,”范七郎也笑着开口了,“今日我在府里当差,奔原军府的府兵进入西市之时,我立即得到了消息,一听说是在搜寻自家的江离少爷,我便起了疑心,毕竟我知道少爷你出门在外,此时出来找你,定是奔原军府中出了什么事,于是我立即扮做了你的样子,绕道去了奔原军府。” 说完,范七郎再度和沉星对上了视线,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们凭空连接了起来。 “我去......你们两个......真是牛逼啊!靠这点手段就能扭转大局,大佬!真正的大佬!” 江离一边拍着巴掌,一边惊叹着二人配合之默契,紧接着,一股凉意突然从江离的后背生起,让他察觉到了事情的异样。 “不过话说回来,范七郎,照你这么说,你是早就做好了易容成我的准备喽?” 听到江离话里满满的怀疑,范七郎先是一愣,然又赔笑起来,“哈哈,少爷真是心思缜密,我这样做,并非别有用心,只是想着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好留一条后路,没想到今日竟然起到了作用,变成了少爷你的前路......” “好一个前路!”江离厉声响起,脸上似怒非怒。 沉星和范七郎见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变得黯淡无光,此时他俩看江离的眼神,仿佛在看阎罗。 江离看到两人紧绷着脸,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儿一样,再也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瞅瞅自己那样儿!哎哟真该让你俩照照镜子!” 接着,江离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开始吩咐起下面的两人。 “范七郎,今天这件事情,你做得甚好,你说得不错,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无可厚非,但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如今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少爷我的前路,自然也是你的前路,我希望你明白。” 此前,范七郎一直觉得江离是一个想法怪异的纨绔少爷,如今突然听他训诫,竟然有几分道理,他愣了愣,随后开口回道:“少爷放心,我明白了。” 接着,江离转过头看向沉星,她笑着站在旁边,明显松了一口气。 “沉星,今天你机敏果敢,救我于水火之中,功劳不小!少爷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奖赏你......嗯......” 江离憋着嘴思考着,闭上眼睛,在脑中默默拉出沉星的设定,寻找着她的喜好,突然,他一眼看到了沉星的生辰,立即把眼睛睁开。 “哦哟!沉星,明天居然是你的生辰!” “少爷......少爷竟然记得奴婢的生辰!”沉星高兴地握起了拳头,眼里放光,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这么普通一件事儿,她表现得跟中了彩票一样。 “哈哈,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江离头发一撇,突然耍帅。 “啊这......以前在北原的时候,少爷何时记得我的生辰了......恕奴婢斗胆,以前有时候,少爷还会把奴婢的名字叫错嘞......” 竹阁里寂静了下来,尴尬的情绪在江离心中不断堆积,搞得他面红耳赤。 “啊?这个......少爷我以前呢,不太懂事,如今来帝京半年,见多识广,自然人也不一样了,你之前不也说我有些变化吗,哈哈哈哈哈......” 江离本想用笑声化解尴尬,没想到沉星和范七郎两人的脸都垮了下来,一副不信任他的样子。 既然如此,他只好强制转场了! “总之!沉星你立了大功!正好呢,明天又是你的生辰,所以就让本少爷带着你去街上,整个帝京,东西南北四市,你想买啥买啥,想吃啥吃啥,少爷我全包了!” 说完这话,江离显得无比豪爽,如同直播间里给女主播打赏的榜一大哥,可奇怪的是,他并未听到沉星的欢呼声。 事实上,沉星的脸上连一丝微笑都没有看到,而是轻轻皱着眉头,仿佛有什么事情让她心里纠结。 接着,她磨着嘴皮子,慢慢开了口。 “少爷,奴婢......奴婢明日有事,不能和少爷一起出去了......” “有事?嗐,我还以为是啥呢,”江离大手一挥,毫不在乎,“你放心,少爷我一声令下,你明天就不用做事了,就算是我爹让你办事,你也不必鸟他!” “额......这个......”沉星依旧在犯难,“奴婢......奴婢明天是要去办一些私事......至于什么私事,奴婢不便多言,奴婢斗胆,还请少爷不要多问了......” 听见沉星的这番话,江离表面上沉默了下来,实际上他的心里疑惑丛生。 私事? 沉星刚来帝京半年,人生地不熟的,哪来什么私事? 江离越想越觉得奇怪,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接着,范七郎一开口,打断了他的念想。 “少爷,既然今日之事已了,我这就先告辞了,过几日,我再把最近的情报送到府上来。” “哦好好好,你今天辛苦了,回去路上小心,别引人察觉。” 突然,一旁的沉星也插进了话来。 “少爷,夜已经深了,奴婢也先回房了。” 紧接着,沉星没有给江离留下追问的机会,跟着范七郎一起离开了竹阁,看她的脚步之快,仿佛是从江离的手中逃走一般。 等竹阁的门一关,江离坐在书桌后面,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这小丫鬟,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第108章 私事 沉星和范七郎一走,竹阁里只剩江离一人,此时门窗紧闭,屋内的烛火直直地燃烧着,显得更加孤单。 万籁俱寂,可江离心里的谜团正不停地叫唤着。 沉星这丫鬟,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江离正要回忆此前的种种细节,突然,一股烈风将竹阁的门吹开了,同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闪了屋内,知道他反手关上门,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 接着,他又用了一秒钟的时间,跪在了江离面前。 “少爷,听说府里出事了,你可安好?” 说起来,江离还是头一次看见木成舟着急的样子,突然有些不适应,毕竟此人的设定是个木头侍卫,今天晚上,他怎么和沉星一样,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真是奇了怪了。 “那个,我没什么事,倒是穿山军府那边有没有事?” “少爷放心,属下受您之命,这几日一直在穿山军府周围暗中观察,他家的孙少爷醒来以后,调养了两天就恢复如初了,还有就是,他家的二夫人,这几日貌似精神了不少。” “甚好,穿山军府的动向极其重要,你之后务必要盯紧了。” “属下遵命!” 这时,木成舟的脸上一垮,又变回了原来的木头侍卫,报告完毕后,他一个转身,即刻就要回到穿山军府那边去。 “等一下!”江离突然把他叫住。 木成舟听到了,转身再度跪下,动作和此前一模一样,如同一个机器人。 “少爷还有何吩咐?” “也不是什么吩咐,我就是想问问你,我出门的这段时日,沉星她有没有什么......嗯......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少爷此话何意?” “哎,就是说,她最近有没有一些跟以前不同的举动......” 木成舟低头思考一会儿后,抬头回道,“这段日子,即便是少爷不在府中,沉星姑娘也在勤勤恳恳地为少爷打理着竹园,是一个好姑娘。” “呸,什么姑娘好不好的,我是问你,她和以前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奇怪的举动,去了奇怪的地方,见过奇怪的人......等等等等......” 这可难倒了木成舟,他这脑子跟生锈了一般,完全跟不上江离的思路,只见他转着自己的榆木脑袋,过了好半天才挤出话来。 “要说沉星姑娘的古怪之处......这些天,她出府办事的次数好像多了一些......可是......” “可是个啥?你倒是说啊!” “可她每次回府的时候,两手空空的,什么东西也没带回来,不像是出门办差事的样子。” 听到这话,江离心里稍微有了眉目,他嘴角一笑,继续追问道:“那你可知道,沉星出门以后,去了何地,见了何人?” “属下只是知道沉星姑娘出了府,至于之后她去了哪,见了谁......属下就不清楚了。” 紧接着,木成舟抬头问道,“若是少爷要我去跟踪沉星姑娘,属下明日就可行事。” “不不不......”江离摸着下巴,眼神深沉,一口回绝了。 之所以他会回绝,是因为他决定要自己去跟踪。 ...... 翌日,江离早早地起了床,命人飞快地为他送了早饭,胡乱扒拉几口之后,他便潜伏在了院子里,蹲守着远处沉星的房间。 半刻钟后,沉星缓缓地打开门,走出两步,抬头望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时江离发现,沉星身上的衣服,头上的首饰,脸上的妆容......都比平日里精致了不少,几乎可以和凤尾楼的曳影姑娘媲美了。 这时,一句话跳进江离的脑海中——女为悦己者容。 难道说......沉星这丫头在外面有人了? 接着,江离看见沉星四处张望了一圈,快步走到下人专用的侧门,轻轻地打开门,又轻轻地关上门,仿佛跟做贼一样。 江离见了,立即跟了上去,等他窜出侧门之时,发现沉星已经坐在了街对面的早点摊。 “小二,来一碗素面,多撒点葱。” 江离躲在这边的墙角,远远地望着沉星吃面,只见她小口小口地嗦着,像是害怕破坏了自己脸上的妆,等她吃完,又从身上摸出了一面小镜子,见自己脸上无误,便笑着起身离开了。 江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跟踪的脚步也急促起来。 二人一路往南,进入了南市,江离本以为沉星要去织海阁,没想到她绕过了南市的核心区域,来到了南市的东南一角,最后走入了一处院落,远远地看不清这家是干什么的。 等江离悄悄走进,抬头一看,这里竟然是一家车行。 此时江离已经确信,沉星此行确实是为了私事,若是为了公务,坐府里的车即可,哪还需要跑来这里乘车。 只见沉星驾轻就熟地交了钱,上了车,马车启动之时,江离也租了匹马,跟了上去,接着,马车在城中拐了两个弯,从南门出,一路往南郊而去。 于此同时,江离紧紧跟在后面,在马上伏低了身子,就怕被沉星发现,幸好这一路不算远,甚至还没到平川侯府的距离,马车便停了下来。 江离看见马车一停,急忙下马,牵着马跑到官道旁的树林,江离随便把马拴在了一棵树上,接着折返回来,趴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露出半个脑袋,眺望着远处沉星的动向。 只见她下马后,一路往河边走,江离朝着那个方向一看,河边立有一个亭子,是欣赏美景的好去处,江离心里清楚,沉星废了这么大力气,来这里绝不是为了赏景。 果然,沉星在亭子里等了一刻钟后,江离发现河面有了动静,只见一个人影踩着河面,横穿而过,直往这边的亭子而来,等他进入亭子,沉星便迎了上去。 江离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只能看清来者是一个男人,但这也足够让他心中愤懑。 他一手拍着石头,惊叹道:“我去,沉星这丫头,果然是有男人了!” 江离想了想,不由得咬牙切齿。 “他奶奶的,小爷我的女主都还没出场呢,沉星这丫头居然已经考虑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哼!让爷来看看,这男人究竟是谁?!” 江离拿出锈笔,斥巨资开了锋,然后在面前画出了一个圈,这个圈如同望远镜一般,将远处的两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江离龇牙咧嘴,定睛一看。 ...... ...... 嗯? 操!怎么是范七郎?! 第109章 碰瓷? 江离揉了揉眼睛,又透过光圈仔细地看了几眼,与沉星相会的男人确实是范七郎! 突然,昨夜的回忆钻入他的脑中,沉星和范七郎对视之时,他们脸上的笑容,还有那交缠的眼神......嗐,原来是这样! 江离越想越气,他才来帝京半年,自己家的白菜就被范七郎给拱了!而且还把他蒙在鼓里,偷偷摸摸地到这荒郊野外来相会,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若他放任下去,这俩还不得私奔啊! 说起来,范七郎一个军中统领,放着好好的差事不做,勾搭上别人家的丫鬟,不仅如此,出门相会之时,连易容都不做,简直是胆大包天! 况且在原文的设定里,无论是沉星还是范七郎,江离都没有赋予他们感情线,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己勾搭上了! 真是可恶! 江离趴在这边的石头上,气得不行,而河边的亭子里则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氛围,二人在亭子中的石桌边相对坐下,范七郎甚至还掏出了一壶酒! 两人视线交缠,浓情蜜意,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很是欢愉,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甚是投机。 江离则在这边干瞪眼,心痒痒,心里盘算着此事对情节的影响,若他真的放任不管,这俩一定会把他一瞒到底,搞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出了一个娃来,这可怎么成。 可若他狠下心来,棒打鸳鸯,定会让他们心生不满,主仆的关系也会疏离,甚至破裂,况且江离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又不是封建家庭里的死老头,怎么能将这对小情侣拆散呢...... 唉,此事看上去简单,实则关联深广,搞得江离千头万绪,无论怎么做,似乎都讨不到好处,看来,只能回去再做打算,不过此事必须速战速决,因为还有好多家达官贵人等着江离去骗钱呢。 于是,江离手一扫,把面前的光圈扫为灰烬,接着他牵着马,回到了官道上,最后远远看了亭子一眼,随后原路返回了城里。 去南市归还马匹之后,江离一边低头沉思着,一边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话说这日天气晴朗,和风徐徐,却也吹不散他心里的纠结,毕竟沉星和范七郎都是他的得力助手,别的人可以不管,这两人江离一定是要管的。 走着走着,江离已经走到了军府的侧门,他依旧低着头,仔细盘算着,朝着门前走去,突然,他感受到身前轻轻的碰撞,接着是一声尖叫,他低头一看,地上侧躺着一个老妇人,和散落一地的针线布料。 老妇人低声呻吟着,催得江离心里咯噔一下:我去,我这是遇上碰瓷了? 此时,老妇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大,江离又不能凭空搞出一台手机来录像,只好一步上去,赶紧把那老太太给扶起来,嘴里连声说着“失礼失礼”。 当老妇人抬起头的一瞬间,江离看见她的眼睛半睁着,里面的眼瞳已经苍白一片,看样子,这老太是个瞎子,江离这才松了口气,一个瞎子,怎么能在大街上做到精准碰瓷呢? 应该是他不小心撞到人家了。 愧疚之下,江离连声道歉,一把拾起老太太的竹篮子,把滚落在地上的线筒、随风四散的布料,一样一样地捡了回来,收拾好以后还给老妇人。 “大娘,实在是对不住,方才是我走神,一不小心撞到了您,这样吧,我赔您一些银两,您去回春堂看看身子如何?” “小伙子说的哪里的话,我这老太婆虽然瞎了,身子骨还算硬朗,摔一下也不碍事儿,况且回春堂那种地方,也不是我这种穷人家能去得起的......” 突然,老妇人嘴巴一瘪,眉头一皱,“小伙子,你能不能......再说两句话来听听?” “说话......来听听?”江离有点摸不着头脑,“大娘你这是何意?” 紧接着,老妇人颤抖着嘴唇,剧烈的呼吸让她的鼻翼起伏,最后,她的瞎眼中突然流下了滚滚的热泪。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 老妇人放声大哭起来,越哭越激动,江离就越来越迷惑,他刚刚伸手,轻拍两下她的后背,没想到,老妇人眼睛一闭,身子一倒,如树叶一般滑落在地上。 “又来?!”江离又是一惊,又赶紧把她扶起来,这时,江离发现老太太脸色惨白,嘴唇微张,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还在轻轻抖动着,看样子是晕过去了,而且情况不妙。 于是他急了眼,大喊一声,从府中唤来下人,众人协力将老太送入府中安置,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请来大夫,直到正午过后,老太终于脱离了危险。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在竹园客房的床上苏醒了过来,四周一片寂静,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没想到她就算到了地府,眼睛还是瞎的,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直到她闻到房里陌生的气味,才发觉自己尚在人间,没想到,她竟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要是真的死了......那就好了......” 这时,江离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刚放在桌上,抬头一看,见老太已在床上坐起了身子,他便露出了笑容。 “你醒了?!” 江离走到床边,将老妇人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大娘,你昏过去有一阵子了,现在已是未时,你赶快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吧。” 在江离的搀扶下,老妇人慢慢走到桌旁坐下,她眼睛瞎了,却又东张西望,仿佛是在探听着什么。 “小伙子,这里是哪?” “啊,此处是我家的客房,刚刚你突然晕倒了,我自作主张把你送回了家,还请大娘见谅。” “哦,那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还请受老身一拜!” “万万不可!”江离赶紧伸手,将老妇人拦下,“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我怎能受你一拜,大娘你还是先吃饭吧。” 说完,江离拿起筷子,直往老妇人的碗中夹肉,盛情难却之下,老妇人也拿起筷子,简单吃了几口。 这时,江离想起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一时好奇,便问了出来。 “敢问大娘,方才在街上,你为何无故流泪啊?莫非是我不小心冒犯了您?” “不是不是,”老妇人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因为小伙子你的声音......和我的亡夫一模一样。” “” 第110章 帝京爱情故事 听到“亡夫”二字,江离心里生起怜悯之意,他不由自主地在脑中勾勒出她的状况——一个瞎眼的老妇人,没了丈夫,膝下无子无女,靠着卖一点针线活儿过日子...... 即便是在现代,她这样的,也是消失在大众视野里的可怜人,如今这种人出现在江离笔下的世界里,让他心里有点莫名的伤感。 “大娘,还请节哀,你放心,我家里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也算有点积蓄,你平日里有什么困难的,我都可以一手接济!” “唉,小伙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虽然眼瞎了,但靠着一双手,摸索布面式样,绣出来的东西不比别人差,今天只是因为听到了你的声音,让我想起亡夫了......” 接着,她缓缓抬起头来,对着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话说当年,我和他初见之时,与今日的情形几乎也一模一样,那时我是一个布商家的丫鬟,为主子上街采买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那时他正在巡逻,几下帮我捡起来后,赶紧跟上了队伍,可这短短几秒的时间,我也记住了他的脸。” “此后,也许是巧合,我俩常常在街上偶遇,每次相视短短几秒,竟然也认出了对方,再然后,他时不时悄悄地出现在我们府邸的侧门,有几次,还被我们府里的下人打了几棍。” “可他越是这样,我却越是退缩了,因为我是个身处贱籍的下人,这辈子注定要给主子当牛做马,能跟着主子混口饭吃就不错了,其他的哪敢奢望。” “可他找了个时机,趁我独自上街的时候,一把将我拉进旁边的巷子,对我说,想要帮我赎身,还要去打通关系,帮我销了贱籍,这也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当时我笑着答应了,之所以笑,是因为荒唐。” “此后,我们两人常常私会,因为害怕被发现,所以都去京郊一些偏远的地方,等到后来,时机成熟以后,他便登门为我赎身,谁知我家主子心怀叵测,借机开出了高价。 “又过了一年,突然有一天,他带上自己几年的俸禄,将我从主子手里买了下来,那天跟他回家的时候,我感觉像是在做梦。” “接着,他便考虑起我身上贱籍的事情,因为中州律法规定,贱籍不得与良民成婚,何况他身上还有官职,于是他求了求上头,上头的答复是,只要他能立功,就能让我销掉贱籍。” “又过了两个月,中秋的时候,城中有前朝余孽闹事,生出了不小的动静,他为了立功,主动请缨,参与追捕行动,后来啊,他确实立功了,可是啊,他人却死了......” “当时官府的人把我的良籍带来了,还带来了他阵亡的消息,我拿着那张薄纸,觉得这世上,竟有如此荒唐之事,于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一哭,就是两天两夜,最后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眼睛就看不见了......” ...... ...... 听完,江离深深地沉默了,自从吃网文这碗饭以来,他写下过无数故事,没有一个,能比这位老妇人身上的故事更加凄惨动人。 她的亡夫,仅仅是在人海中看了她几眼,便认定了她,拼尽全力,就为和她成婚,如此坚毅勤恳的男子,无论古今都不多见,让江离深感佩服。 只不过,此人的身份让江离有点拿捏不住,便追问起来。 “大娘,听你说,你的亡夫在街上巡逻,又追捕过前朝余孽,难道他是——” “不错,他当时是银面军西营的一个小兵。” 这时,江离心里一块重石落下,硬生生地砸疼了他。 银面军......丫鬟......这不就是范七郎和沉星吗! 如此惨痛的案例摆在面前,江离心里的纠结瞬间烟消云散,若是他棒打鸳鸯,最后也让他们两个遭遇这样的惨事,那他简直成了大逆罪人! 江离陷入沉思,场面便冷清下来,最终还是老妇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小伙子,今日甚是叨扰,我也吃饱了,是时候走了。” “好好好,我这就送您出去。” 老妇人临走之时,江离偷偷地往她的篮子里放了几张银票,看着她孤单的背影远去,他暗暗叹了口气。 “沉星啊沉星,少爷我一定不会让你变成这样的。” 那天晚上,竹阁大门敞开,江离坐在书桌之后,就等沉星回来,没想到蜡烛都燃完三根了,也没有见到沉星的身影。 江离等得不耐烦,一把蹭起身子走了出去,刚一出门正好碰见张婆子,赶忙把她叫住。 “张妈妈!且等一下!” 张婆子转过身子,借着手里的灯笼看清了江离的脸,便笑着迎了上来,“少爷这么晚了,可有什么吩咐,正好后厨煮了银耳汤,要不跟您送来?” “别了别了,我就是想问问你,沉星那丫头回府了吗?” “沉星姑娘?半个时辰前,我就看见她回房了,想必是忙了一天累了吧,少爷若是有事,吩咐老奴是一样的!” “不必了不必了,我也只是问一问。” 既然沉星已经歇下了,江离也不好把她叫起来说事,只好乖乖回房,也躺在床上歇下了。 那天晚上,他梦见自己走在大街上,一不小心,又撞到了一个妇人,她手中的篮子也掉在了地上。 江离本能地弯下腰,一把捡起了篮子,突然发现篮子里有个莫名其妙的东西——那是一幅画像,准确来说,是范七郎的遗像。 这时,江离缓缓地抬起头,看清了那妇人的脸。 那是年老的沉星,眼睛已经瞎了,脸上爬满皱纹,嘴唇干燥泛白,乱发随风飘动...... 她缓缓张开了口,声音低沉得可怕。 “少爷,你说,他为什么会死啊......” 第111章 漏网之鱼 自从接受江离的招揽后,范奎无数假面之下,又多了一层身份,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大忙人。 当差的时候,他是受人崇敬的西营指挥使,不当差的时候,他是地下墓市里买卖情报的黑脸光头,一到晚上,他又摇身一变,成了往江离那里送密的信使...... 多个身份,重重重压,普通人定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可范七郎此人,靠着一门报仇的心思活到了现在,又在银面军里面历经磨炼,才爬上了西营指挥使的位置。 这些年里,他受过的伤、逮捕过的罪犯、应付过的贵人数不胜数,多一个江离也不多,他知道,为了报仇,无论什么,他都全盘接受,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毫不在乎。 直到有一天,一件小事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波澜。 那是一个大阴天,天上层云堆积,仿佛将要落下倾盆大雨,按照计划,这天晚上,他要去奔原军府送信,于是他备好了斗篷,只等晚上的来临。 谁知,一封密报的来临打破了西营里的平静。 【西市八柳货栈,有人偷运西海珍珠。】 这封密报传入西营之后,经手之人无不大惊,要知道,西海的珍珠乃上等贡品,产量极其稀少,每年由西海皇族派出使臣亲自送往帝京,数目有限,民间几乎没有流转。 此后常有奸商,假用西海珍珠之名,在帝京招摇撞骗,坑害百姓,于是永帝下令,禁止民间私自买卖西海珍珠,此后,西海珍珠之名在市场上渐渐消失,如今已有数年。 没想到这一会,竟然被范七郎给碰上了。 于是他立马召集人马,从银面军西营出,分队钻入小巷,隐秘行动,不知不觉之间,银面军的人悄悄潜伏在了货栈的四面八方。 范七郎站在墙角,拿出一把短刀朝着墙边伸去,接着刀身的反射,他观察着货栈大门的动向,一刻钟过去,货栈大门紧闭,并无人员往来。 这就有点奇怪了,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一个货栈竟然没有货物进出,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用想,里面一定有蹊跷。 见货栈四周无人值守,范七郎便挥了挥手,随后,他身边的士兵仰头吹起了口哨,那声音之大,传播之广,一定是运用了内力。 接着,藏于四周暗巷的银面军倾巢而出,直接把八柳货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范七郎走到了货栈大门,抬起刀把,敲了敲门,三秒过去,见无人应答,他又挥了挥手,接着,他侧身走到一旁,身后的银面士兵不知从哪抱来一根木柱,蓄以全力对着那木门连撞三下,只听咔嚓一声,里面锁门的横木一下子折断,大门敞开。 “搜!” 范七郎一声令下,几十个银面士兵如水流一般涌进了院落,院子里除了几匹马和几辆破车,竟然什么都没有,看来这八柳货栈的秘密,还藏在屋子里面。 当银面军正要破门而入之时,屋内突然飞出无数弓箭,咻的一声穿破纸窗,银面军猝不及防,有的肩上中了箭,有的腿上受了伤,还有的,弓箭直接射到他的脸上,被银面挡了下来,可谓是万分的幸运。 在弓箭的猛攻之下,银面军急忙退出了院落,要么蹲在墙边,要么趴在墙上,观望着局势。 与此同时,屋内的贼人们也搭好了弩箭,蓄势待发,他们虽然不知道是如何招来了银面军,但此时已是生死攸关之际,消息如何走漏的,只能等活下来再说。 贼人们透过门上的洞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突然,院落又是一阵骚动,银面军不知死活,再度攻了过来,于是他们再度抬起了弩箭,又是一波乱射,再度将银面军击退。 他们知道,如果这样拖下去,手里的弩箭迟早是要耗尽的,还是先想好退路才行,谁知几个贼人一转头,发现不知何时,屋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银面士兵! “你们太专注于迎战了,以至于本大人偷偷进来,你们都毫无察觉。”范七郎站在屋子中间,冷眼看着几个贼人。 贼人眼色极快,立即抬起弩箭,对着范七郎就是一通乱射,怎知此人身手极好,几个侧身便闪过了所有弩箭。 看到这个情形,贼人明白了自己处境,里面的头子便放声大喊:“兄弟们,今日若是被捕,唯有死路一条,不如一起拼了!” “好!” 贼人们应声而起,果决地扔掉了弩箭,掏出身上的硬家伙,对着范七郎一拥而上! 即便如此,范七郎也不慌不忙,他早就看出这几人武艺不佳,连拿弩的姿势都不稳,射都射不准,不过是几个乌合之众罢了。 于是他抓住了破绽,一拳打退了第一个人,同时夺过了他手上的刀,接着用这刀划伤了第二个人,夺过了他手上的锤子......以此类推,最后几个贼人全都失去了武器,躺在地上叫唤着。 这时,范七郎走了上去,逮住里面看着最年长的那个,揪住他的衣领,语气冰冷地问话,“说说,你们这西海珍珠藏在了哪儿......” 听到西海珍珠四个字,贼人的眼神明显躲开了,这一举动却被范七郎敏锐的捕捉到了。 “官爷......什么西海珍珠......小人不知道啊......” “还敢狡辩!既然你们没有私下买卖,那为何见了银面军还主动袭击?!” “哦......那个......小人是听说,今日会有歹人来货栈作乱,于是和兄弟几个闭门伏击,谁知来者会是你们银面军......” “放屁!你们分明是知道我们是银面军,才发动的袭击!那么大一张银面戴在我们脸上,你们都是瞎的吗?!” 范七郎怒喝之下,贼人通通沉默了。 范七郎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敲不开他们的嘴,于是让手下的人先把他们送回审讯司,自己留在这里进一步搜索。 查完一楼以后,范七郎一无所获,随后上了二楼,没想到刚上去就听见了女子的闷喊声,他寻声而去,走到最里的房间,破门而入。 只见一个女子双手向后,被绳子绑在了床柱上,她的衣服上满是脏污,脸上也挂着泪痕,嘴里塞着布条,眼里含泪惹人怜。 范七郎急忙走过去,为她摘下口中的布条,然后松了绑,扶她到桌边坐下。 女子大口喘着气,抬头看了一眼范七郎脸上的银面,又侧过脸去,“你们......你们银面军......可算来了。” “让夫人受惊了,您请放心,楼下的贼人已经被我们全部控制,送回去审讯了,不过......夫人您是?” “啊,这家货栈是我亡夫的,他死了便由我来接手,昨日关门之时,突然来了几个人,用马车拉着大捆的干草,说要放在货栈两天,我说要查验一下货物,他们突然就翻了脸,把我捆了起来,锁在了屋里。” “夫人能够死里逃生,乃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些贼人运送的可是西海的珍珠,若今日他们得手,定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是啊!得亏你们银面军来得及时,不然我这条命就没了,唉,不过我被捆在一天,身子有点虚弱,官爷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去街上看看大夫,待会儿再去你们府上问话?” “夫人,这群贼人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我们尚不清楚,你此时出门不一定安全,要不我遣两个侍卫与你同去?” “不必麻烦了!”女子挥了挥手,“货栈不远就有一个济世堂,一个来回也就半刻时间。” “好,那夫人速去速回。” 女子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这时范七郎发现,这老板娘身上满是灰尘,脸上也是脏污,唯有她那乌黑的头发,盘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范七郎眼睛一瞪,闪过冷光。 “夫人且慢!” 女子一愣,随后笑着转过身来。“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夫人,我只是好奇,你那头发里面,到底能藏几颗西海的珍珠?” 下一秒,女子从袖子下面露出匕首,直奔范七郎的咽喉而去! 第112章 珍珠 西市,八柳货栈,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范七郎用手握住了刺向他的刀刃,鲜血渗透了刀身,沿着他手指的关节滴到了地上。 接着,他一咬牙,手上聚气,一把将刀刃捏成了碎片。 女子眼见自己唯一的武器化为乌有,心里的防线也崩溃了,她一个后仰倒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手上鲜血淋漓的银面人,她知道,今天自己碰上硬茬了。 紧接着,范七郎手上滴着血,一步一步朝着地上的女子逼近,女子也瞪着脚连连后退,最终后脑勺猛地撞上门板,撞散了头发,下一秒,几十颗珍珠从她的头发里散落出来,在地上咕噜噜地滚着。 “果然是这样,”范七郎冷笑一声,“那我猜,你也不是什么老板娘吧,至于八柳货栈的老板,早就被你们灭口了吧?” 女子见大势已去,眼中唯有恐惧,她连忙朝着范七郎爬了过来,死死地抓住他官服的下摆。 “官爷!饶命哪!都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我的!” “他们有没有逼你,回去一审便知,你与其在这里哭着求我,不如想想待会儿该拿什么说辞!” ...... 就这样,这一次买卖西海珍珠的案件,算是有了个结果。 那天回到西营后,范七郎拿绷带把手上的伤简单包扎了一下,就立即跑去了审讯司,等把案件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已经是深夜了。 他从地下的审讯司走了上来,看到夜空的星光之时,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他赶忙跑回房间,穿上斗篷,悄悄地出了府,一路直往东南而去。 他趁着夜色潜入了奔原军府,这时突然下起雨来,于是他加快速度,直到看见竹阁里温暖的烛光,他便放下心来。 一进竹阁,那鬼一样的少爷不知道去哪儿了,书桌后面,竟然是沉星瘫在那里,闭着眼睛,还打着鼾,瞧那睡相,“不雅”二字已经不能形容,只能说是野蛮! 范七郎忍住笑,轻轻地靠近了熟睡中的沉星,他站在桌前,缓缓抬起右手,蓄足了力气,然后对着桌子重重一拍! 啪! 霹雳一响,沉星一声尖叫,颤抖着醒了过来,看到桌前一个黑衣斗篷,又是一声尖叫。 直到范七郎掀起兜帽,露出坏笑的脸,沉星才转惊吓为愤怒,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范七郎!大晚上的你想吓死我啊!” “诶,沉星姑娘,我这可是在帮你,你想想,你一丫鬟,躺在主子的位置上,睡得比猪还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谁睡得比猪还香了?!你拐着弯儿骂我呢是吧!” “这怎么是骂你呢,沉星姑娘,吃得饱睡得香,这是喜事啊!” “哎呀什么喜事,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胡扯,情报呢?” 范七郎从身上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沉星,“不过,今晚怎么只有沉星姑娘你一人,怎么不见少爷?” “哦,少爷他去凤尾楼了,回来的话,估计要等子时了。” “啧啧啧,”范七郎坏笑着打趣道,“你家少爷倒是挺会享受,留你一人在这冰冷的竹阁里面,可怜啊......可怜啊......” “有什么好可怜的?”沉星侧目反驳道,“少爷他喜欢去青楼,可我又不喜欢去青楼,我一个人留在府里,还图个清闲!” 噗嗤一声,范七郎被沉星逗笑了,“哈哈,沉星姑娘,你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就算范七郎开口称赞,沉星脸上依旧气鼓鼓的,不打算回他的话,可她的视线突然落到了范七郎的手上,那几圈白色的绷带,上面渗着暗红色的血迹。 “你受伤啦?!”沉星连忙绕开了桌子,走到范七郎身前,一把捧起他受伤的手,全然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之事。 范七郎活了二十几年,除了和女性罪犯肉搏,还是第一次有女的主动碰他的手,不知怎么的,他一个铁血男儿竟然也脸红起来,嘴里支支吾吾地回道:“哦哦,是今天办案不小心才——” “你这样不行啊......”沉星的视线集中在绷带上,丝毫没有察觉范七郎的反应,“你这伤口连药都没上,绷带上面都渗满血,这怎么行,你们银面军府没人会包扎吗,真是怪了,你也是,自己受了伤,就这么用绷带缠几下,算个什么事......” 听到这话,范七郎一愣,此前他每次受伤,为了尽快办案,都是简单包扎一下,从不在乎身上的伤痛,突然被沉星这丫头数落一顿,他的心里竟然生起一种美妙的感觉。 “算了,你先等着别走,我记得之前少爷额头上也是受了伤,搞来了一瓶药甚是有效,我去找找,应该还有剩的......” 就这样,范七郎眼神傻傻的,看着沉星转身走向里屋,突然,他感到一种暖意,一种遗失多年的暖意,他想起小时候,母亲还未遇害之时,自己受了伤,母亲也会为他上药包扎,这种温暖的感觉,这么多年过去,再度降临了他的心里。 就像......就像奇迹一样。 不一会儿,沉星拿着一个小瓶子回来了,她先让范七郎在桌边坐下,然后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将他手上的绷带解开,然后又沿着伤口,一丝不苟地为他上药,最后又拿出新的绷带给他缠好。 处理完毕,沉星一抬头,看见范七郎正痴痴地看着她,脸上还挂着莫名其妙的笑。 她眉头一皱,无比嫌弃地说道:“你笑啥,你这伤口都要烂了,还好意思笑呢。” 范七郎回过神来,收敛住脸上的笑,站起身来朝着沉星一拜,“多谢沉星姑娘,那我就先告辞了。” “快走吧快走吧,大晚上的,烦死了。” 紧接着,沉星眼睛又是一瞟,深深地叹了口气。 “等一下。” 范七郎回过头,只见沉星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 “沉星姑娘......还有何事?” 沉星抬抬下巴,示意范七郎向下看,“你瞧瞧自己脚上的靴子,那么大一个洞,你都没感觉到吗?今晚那么大的雨,等你走回去,脚都被泡烂了!” 范七郎抬起靴子一看,脚后跟上面果真有一个洞,接着他傻站在那里,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哎呀你愣着干嘛!快脱下来啊!”沉星咬牙切齿。 接过范七郎的破洞靴子以后,沉星递给他一双,“这是少爷用旧的,本来想着扔了,你就凑合一下吧,这靴子我会帮你缝好,你下次来取便是。” “哦......好。”范七郎鬼使神差一般,任由沉星摆布着,那天晚上,他穿着江离的旧靴子回了府,躺在床上,摸着手上的绷带,怎么都睡不着。 突然他一拍脑袋,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沉星这丫头......是在关心他? ...... 过了几日,又是送情报的时候了,范七郎走进竹阁的时候,江离依旧不在,只见沉星拿出他的靴子,破洞的地方已经用同样颜色的布料补上了。 “哦对了,你这靴子底下,卡着一颗这个,你看是不是你的东西。” 沉星在身上摸索着,拿出了卡在鞋底的东西。 范七郎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颗小小的珍珠!莫非是之前办案的时候,不小心把珍珠卡在脚下了? “额......这个......这个就送给沉星姑娘你吧。” “送我?真的假的。”沉星惊喜一笑,“这玩意儿不像是男子会有的东西,你哪儿来的?” 范七郎有些惊慌失措,不断揉搓着手指。 “额......这个......这个是我专门买来送你的。” 听到这话,沉星的笑容瞬间消失,此时,拿着珍珠的她反倒不知所措起来。 “你......你放屁。” 第113章 女主 直到江离发现二人在南郊私会,他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感情。 要说起沉星和范七郎两个人,相遇是墓市里追逐,发展是林子里干架,结局是范七郎易容变身,气得沉星直跺脚。 江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半个月不到,竟然走在了一起,配合极其默契,氛围极其和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那天晚上,江离的梦里,沉星变成了一个瞎眼老妇,范七郎死了,成了篮子里的遗像,江离惊醒之时,心里无比明朗,仿佛收到了上苍传达的旨意。 他知道,如果自己强拆姻缘,定会得到天谴。 于是,第二天清晨,他早早地起了床,早饭都没吃,坐在竹阁的书桌后面等着沉星。 半刻钟后,沉星走进了竹阁,这丫头,昨天出去和范七郎混了一天,直到今天早上脸上还带着笑,江离叹了口气,接着从桌下拿出一个盒子,推到沉星的面前。 沉星疑惑地看着盒子,伸手摸了两下,又抬头看向江离,“少爷,这个盒子是......” “是你的嫁妆。” 沉星大惊失色,只见她倒吸一口冷气,赶忙跪了下来。 “少爷!少爷莫要把我卖走啊!奴婢虽然到了出嫁的年纪,也不想离开少爷身边啊!况且老夫人有令,命我服侍少爷直到少爷和郡主成婚,今时今日,奴婢更不敢离开您啊!” “傻丫头,谁说我要把你卖了?”江离轻笑着挑逗道,“少爷我只是知会你一声,你以后要是出嫁,嫁妆我已经给你备好了,到时候你嫁了人,也不至于过上苦日子。” “哈?”沉星非但没有感激之意,反而警惕起来。 她心里琢磨着,难道是自己和范七郎的事被少爷发现了? “那个......少爷,您这么早就给我备好了嫁妆,是不是对奴婢有什么不满啊?” 嘁—— 江离心里冷笑一声:“小爷我当然不满!老子的女主都还没出场呢,你这丫头就和范七郎秀起恩爱来了,喂得一手好狗粮!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来试探少爷我?” 即便江离暗地里咬牙切齿,他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哈哈,沉星啊,是这样,少爷我呢,从来没有把你看作下人,你呢,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这样做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以后,你看上了哪家的郎君,少爷我都会支持你,若你嫁人后受了欺负,我们江家和奔原军府都是你的靠山!” “少爷......少爷你......” 沉星的嘴角一瘪,鼻翼快速地扇动着,渐渐地,泪水湿润了她的眼眶。 “少爷你......真的......真的太好了!” ...... 那天早上,江离看见沉星痛哭流涕的模样,便知道这一局,已经被他悄然摆平了,范七郎那边,也无需他操心,毕竟,范七郎是个有头有脑的人,在感情上面也不会胡来。 这场风波过去以后,江离并未有丝毫宽慰,反而有一种落寞的情绪爬上他的心头。 他坐在桌前,发着呆,暂且把当道士骗钱的事抛诸脑后,脑海里塞满了风花雪月。 突然,一只蜻蜓飞进了竹阁,停在了江离面前的桌角。 他定睛一看,那不是一只蜻蜓,而是两只重叠在一起蜻蜓。 “我去!连蜻蜓都在交配!” 江离沉默了,在一个没有电子娱乐的世界,他感到了深不见底的虚无,突然,不知怎么地,一个名字闯入了他的脑海。 “尊月。” 尊月,是本文的女主,也是和江离长相厮守之人。 在设定上,她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客,劫富济贫,惩奸除恶,关心困苦,匡扶正义......而且啊,她还是遥月山庄掌门的独女,亦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 传闻中,有无数恶人只因看了一眼她的脸,就心甘情愿死在她的剑下,如此美人,江离写给自己做了媳妇,真是他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 江离躺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幻想着这侠女的美貌,嘴里啧啧称道:“啧啧啧,沉星和范七郎之间算啥,少爷我啊,才是真的有福喽!” “好!”江离心中大喜,拍案而起,“等我把这帝京里的达官贵人都确认一遍,就去找我那位侠女!” 抱着无比热烈的期待,江离再度变身成了临泽观的道士,投入了帝京各个府邸之中。 比起江离之前的挫折,此行无比顺畅,只出现了一些微小的差错。 比如,有个草药商户家生出的孩子长了猪尾巴。 比如,有个将军家的六夫人缺了几个手指。 比如,有个公府的下人眼睛会发光。 比如,有个官府的厕所建在了公堂上。 ...... 种种差错,都让江离借用临泽观道士的身份,冠以各种古怪的病名,以及各种鬼神之说,通通掩盖过去了。 这一趟,江离花的钱也不少,幸好他骗得够多,最后算下来,竟然还有几万两的结余。 终于,他把帝京里所有的重要人物都查探了一遍,发现的差错都给纠正了,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剧情也该顺应着原文了。 事成之后,江离回到了府里,通身疲惫,却挡不住的快乐,他躺在床上算了算时间,竟然还有十几日才进主线,而这段时间,他打算去确认一下女主,他那心心念念的女主。 正好,再过两天,便是女主出场的剧情,他准备偷偷摸摸地去见证一下,顺便观赏一下女主那惊人的美貌。 抱着无限膨胀的念想,江离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地把范七郎叫了过来,把他易容成了一个江湖侠客,紧接着,他拉着不明所以的木成舟一起出了门。 直到坐上马车,木成舟才开口发问:“少爷,你扮成这幅模样,为何?” “怎么?我这身扮得不像吗?”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 “哈哈,去看美人儿!” “美人儿?少爷你又要去凤尾楼?” “嗐,不是!我们这次要看的美人,可不比凤尾楼里的女子差!到时候你见了她,记得擦擦口水才是。” “哦,”木成舟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那少爷,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北郊,兰花村。” 第114章 女主在哪? 北郊多沙石,路面干燥,狂风四起,尘土飞扬,为了避开风沙,江离特命木成舟下了官道,从树林中穿行而过。 木成舟也是一个老司机了,就算在树林里,他也能判断出大概的方向,保证最快的行驶速度,江离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毕竟这个设定,是他亲手赋予木成舟的。 等马车再度开回官道之时,江离里自己的目的地已经不远,刚过午时,马车便停在了兰花村的村口。 说起这兰花村,听上去貌似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实际上,这个村子离官道不远,常有商贩来往,里面客栈马厩应有尽有,可这个村子又背靠群山,常有盗匪出没,闹得鸡犬不宁,因此,村里人对陌生的外来人颇为警惕。 江离和木成舟刚刚进村,便感受到了这一点,男人扛着锄头,眼里毫无光彩地看着他们,女子提着水桶走过,眼中也尽是警惕。 就连客栈的小二远远望着二人,脸上也突出“猜疑”二字,直到二人朝他走近,小二才露出营业的笑脸。 “二位客官,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我们住一个晚上,要上好的客房。” 沉甸甸的银子落在手中,店小二心里的猜疑烟消云散,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无比真诚。 “二位客官快请!快请!” 江离和木成舟在楼下吃了一顿,吃饱喝足后,在小二毕恭毕敬的引导下,二人上了楼,走进了所谓“上好的房间”。 “二位客官,有什么吩咐随时唤我,小的先告退了。” 江离关上门,和木成舟一起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这个房间就是一个普通的客房,床,桌椅,一两个没插花的花瓶...... 除此以外,这个房间里,有一股明显的味道,就算没有蔡伦的神鼻子,也能闻出来的味道。 意识到这一点后,两人同时转过头,与对方对上了视线。 “马粪味儿......还有......” “血腥味。”木成舟接上了江离的话。 接着,江离点了点头。 ...... 小二被叫上楼的时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他奶奶的,这俩真是屁事儿多,老子本来是说的客气话,这才过多久,他们还真把我叫上去了,也不知道在闹什么幺蛾子......” 等店小二一推门,屋里瞬间伸出一只手臂,下一秒,巨大的蛮力让他腾空而起,急速飞旋,等他落下之时,恐惧的感觉让他本能地尖叫起来。 “哎哟......我的腰啊......” “别叫唤了,摔在床上,腰什么腰!” 听到怒喝,店小二睁开了眼睛,从床上仰视着两个身高八尺的侠客,高大身影的压迫之下,小二的身子莫名蜷缩起来,说话的时候牙齿发抖。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难道......难道你们......看上了我......故意把我勾引上来......准备把我给办了?!” 江离:“......” 木成舟:“......”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离的怒声霹雳而起。 “办个屁!我问你,你这房间里面,怎么会有血腥味?!莫非......你这客栈是一家杀人夺财的黑店!” 听到这话,店小二一愣,随后坐起身子,对着空气闻了起来。 “血腥味儿......还真有!” 店小二先是一惊,接着一拍脑袋,“哎哟,我想起来了!这间房几天前出过人命!” “人命?!” 江离不由自主地看了一圈周围,就算他是个现代人,住进凶宅里,也觉得晦气。 “小二,你这出过人命的房间,居然也是上等房?你莫不是在坑小爷我吧!” “天地良心啊!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客房,几乎都出过人命了!常住的客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哈?死人的房间,还能习以为常,你他娘的逗我呢?!” “哎哟,客官,我们这里地处偏远,背面几座山里,常有山贼出没,他们时不时就会进村作恶,我们客栈因为住店的商贩众多,更是他们眼里的香饽饽!久而久之,就死了这么多人了......” 听到这话,江离沉默了,他确实写过兰花村山贼作恶的事情,只不过是为了给女主的出场做铺垫,没想到,摆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无数人命,是血淋淋的现实。 “好的,我了解了,你先下去吧。” 店小二不知道是什么平息了江离怒火,又不敢多问,只好一溜烟地滚了下去。 这时,旁边的木成舟看到江离忧心的样子,迟疑着开了口,“少爷,这山贼之事......” “成舟,看来我们有的忙了,不过......不是现在。” ...... 第二天一早,江离和木成舟吃过早饭以后,便朝着村子后方走去,村子的后面竖起了高高的木墙,木柱的顶部削成了尖刺,用来抵御山贼。 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小男孩,伸出短短的小手,拦住了两人。 “阿娘说了,山里面很危险!不准进去玩。” 江离乐了,弯下腰逗着小孩儿,“小朋友,哥哥和你玩捉迷藏好不好,你闭上眼睛,倒数三声,然后就去村子里面找我们?” “好!”小男孩无比单纯地点点头,抬起小手捂住眼睛。 “三、二、一!” 他立即松开双手,奇怪的是,眼前的两个大哥哥已经消失不见。 “诶......他们跑得好快呀......” 此时,江离和木成舟已经越过了木墙来到了村子后面,这后面是一片乱石山沟,两旁长有茂盛的树木。 江离确认了剧情发生的地点,便带着木成舟躲到旁边的树林里,暗中观察。 “少爷,我们在等什么?” “等美人。” “少爷,这荒郊野外,哪来——” “嘘!仔细看!” 于是木成舟安静了下来,跟着江离一起,蹲伏在草丛中,看着空无一人的石地。 突然,对面的林子里跑出一个老者,他背着一个背篓,神情无比焦急,他脚上貌似受了伤,只能一瘸一拐地朝着山沟里跑,接着,他踩到一颗圆滚滚的石头,脚下一滑,一个后仰摔了下去,背篓里的草药撒了一地。 这时,对面的林子里冲出一个胡子满脸的山贼,他们手拿刀斧,一脸凶相,见老者摔倒,他们狂笑着朝着老者跑过去。 “哈哈哈,你这死老头儿,还敢跑?”山贼一脚踢到老人的肩上,巨大的疼痛让他翻转了两圈。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山贼俯视着老者,戏谑道。 这时,江离身旁的木成舟稳不住了,“少爷,要不让我去——” “不急,这不是你出手的时候。” 接着,山贼接着放着狠话:“老头儿,你胆子够大啊,敢在我们山寨旁边采药,不要命了!不过你这草药,还挺值钱,至于你这条命吗......你说值钱不值钱啊?” 面对山贼的挑衅,地上的老者痛苦不已,只能拼命地捂住脑袋,躺在地上发抖。 “少爷,我感觉他们要动手了!” “别急,待会儿会有人要救他的。” “谁?” “美人儿。” 木成舟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对江离的信任,暂且安静了下来。 果然,山贼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斧头,江离也紧张起来,他在原文里写的是,山贼的斧头正要落下之时,女主尊月从林间飞身而出,一剑穿喉,救下了老者的命。 所以,马上女主就要出场了。 这时,山贼的斧头举到了头顶。 “少爷!如果再不出手——” “安静!马上,马上她就要——” “少爷!” “啊啊啊啊啊啊啊!”山贼一声狂吼,手里的斧头重重地落下! 咻—— 一把匕首飞了过去,贯穿了山贼的咽喉,他手中的斧头停了下来,离老者的额头只有一尺。 江离的全身如同被冰冻一般,他颤抖着转过身子,发现木成舟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而他腰间的匕首少了一个,接着,他又慢慢地转了回去,山贼已经倒在了地上,而老者慢慢地站了起来...... 江离看着山沟里发生的一切,眼里的光亮慢慢离他而去。 “女主......女主去哪儿了......” 第115章 三道考验 江离还在发呆的时候,木成舟已经跑出了林子,从山贼脖子上取下了自己的匕首,这时,采药的老者看见救命恩人,立即跪下叩拜。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哪!若非大侠出手相救,今日......今日我已经命丧于此了!” “不客气,”木成舟反应平淡,颇有些逼格,“老伯,你是兰花村的人吧,我这就送你回去。” 只见木成舟一把背起了老人的背篓,又伸手搀扶起老人,一步一步,龟速一般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直到这时,江离依旧躲在那草丛之中,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困惑中。 “女主......我的女主本应该在刚刚出现,为什么,为什么山贼的斧头都落下了,她还没有现身?难道......难道女主身上也出了差错?” 想到这里,江离才有了动静,他站起身子,拨开草丛朝着石滩上走去,被一刀穿喉的山贼死不瞑目,喉咙上面一个血淋淋的洞,还在往外渗出鲜血。 江离抬起头,远远望着周围的树林,今日无风无雨,山间清冷寂寥,连一只野兔子也没看见,更是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气息。 环视了一圈过后,江离只能承认,他的女主并未到场。 那她究竟身在何处? 不得而知。 江离只好抛下山贼的尸体,转身回到村内,走进客房的时候,那股血腥味依旧飘荡在空气中,木成舟安排好采药老者后,后一步回了房,他匕首上的血迹还未清洗,让屋里的血腥味又浓重了一分。 看着木成舟那把沾血的匕首,江离表情凝重,“成舟,刚刚在村子后面,你有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气息?” “少爷,因为您一直在说有人会来救下老者,所以属下一直警惕着,可直到最后,我也没感受到其他人的动静。” “果然如此......她一定是出事儿了......” “少爷为何说是果然?莫非少爷知道何人会来?还有,她......又是何人。” “是我未来的老婆。” “啊?”木成舟那张冰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疑惑。 “少爷......您不是和云安郡主定了亲吗,如今还没成亲,为何会考虑起纳妾之事?” “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赶紧收拾收拾行李,我们这就走。” “少爷是要回府?” “不是,”江离眼神坚定,“我们还要继续往北走。” “为何?” “为了去找美人儿!” ...... 离开兰花村后,二人驾着马车,又往北边行了几里,此间江离一脸严肃,女主消失的事情搞得他不胜其烦,直到一座形状怪异的山出现在眼前,他才展露出微笑。 “少爷,看这山的形状,难道此山就是......” “没错,此山名为遥月山,如同一轮弯月横躺在大地上,两处月牙便是山峰,相隔千尺,遥遥相望,因而得名遥月山。山上有个遥月山庄,今日我们要去的,便是此处。” “遥月山庄?少爷,这是个江湖门派啊,少爷为何突然想要去此处啊。”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遥月山庄的掌门有一个独女,名叫尊月,就是少爷我跟你提起数次的美人儿,今日我们就是去见她!” 木成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江离是从哪儿打听到的这个名字,他只知道,少爷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这些古怪想法,他无需多问,当好自己车夫的角色就好。 马车停在山脚下后,二人便循着山路,穿梭在流水绿植之间,听着幽幽的虫鸣、清脆的鸟啼,呼吸着大自然新鲜的空气,好不畅快! 江离心想,怪不得那些隐士高人,一个个的白胡子长得拖在地上,住在这种人间仙境,能不长寿吗! 一番攀登之后,二人终于爬到了山脊之上,此时,抬头远望,便可看见远处的月牙山巅,遥月山庄的屋顶也露出了形状,江离松了口气,事情顺利的话,再过一刻钟,他便能揭开女主消失的真相了。 可惜,他这男主的一生,必定不会顺利。 江离和木成舟刚走到山庄门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个守门的白衣少年便不由分说地拔出宝剑,横在江离面前。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又是固定的报名环节,此前江离也经历过无数次了,于是他习惯性地抬手行礼。 “在下是临泽——哦不,在下是奔原——哦不对......” 守门少年眉头紧锁,让江离心里更加慌乱:妈的,身份太多,结果还搞混了!冷静,一定要冷静,要记住,现在自己是个剑客。 自我安慰之下,江离恢复了镇定,“在下是北原来的剑客,路过此地,想来讨口水喝。” “笑话!”左边的少年轻蔑地看着江离,“你放着外面的官道不走,偏偏路过我们遥月山,你到底有何用意!” “额这个......在下是路过此山,看见此山形状甚是奇特,兴之所至,欣然起行,没想到此山颇为陡峭,爬上来才发觉口渴得厉害,正巧看见远处有个山庄,这才过来讨口水喝......” 说完,江离暗自偷笑着,这次的谎话,他编得如此顺畅,这两个小子总不该怀疑他吧。 两个白衣少年对视一眼,各自思考了一会儿,接着是右边的少年发话了。 “你可以进去,不过......” “不过什么?若是要给点过路费,兄弟你尽管说!” “谁要你那点过路费?我是说,你可以进去,不过我们遥月山庄有个规矩,若是异国侠士来访,需得通过三道考验,每通过一重考验,才可通过一重门。” “三......三道考验?还有三重门?”江离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毕竟他也没写过遥月山庄的什么破规矩,这下可就麻烦了,见个女主,居然还要通过什么考验。 可如今,还是女主为大,就算江离再嫌麻烦,也不得不接受着三个考验。 “好!少爷我——哦不,在下愿意接受这三个考验。” “好!第一道考验由我们来出,一共七题,侠士请听好。” 江离立即聚集精神,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白衣少年的提问,连他身后的木沉舟也屏住了呼吸,营造出一个类似高考的氛围。 “请问,树上有五只鸟,用弓箭射死了一只,请问还剩下几只?” 江离:“......嗯?” ...... ...... 操,怎么会是脑筋急转弯啊啊啊?! 第116章 急转弯、捉迷藏 虽然对这种弱智问题非常不屑,江离还是开口作答了。 “树上的鸟一只不剩,因为都被吓跑了。” 江离回答的时候一脸冷漠,仿佛在被记者提问“你幸福吗”,而两个白衣少年听到答案后,如同见到圣人一般,张嘴瞪眼拍巴掌。 “对对对!这道题少说也难倒了几十个人,你竟然答对了!简直是聪明绝顶啊!” 面对称赞,江离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只是祈求着这场荒唐的考验早点结束。 “侠士,请听下一题,有一种书,在书肆里也买不到,这种书是——” “聘书,礼书,迎书,休书,还有遗书。” 听到这里,两个少年更是目瞪口呆,“侠士,你居然一连说出了五个答案......真是神了!” 接着,两个少年便对江离展开了猛烈攻势。 “请问什么鸡没有翅膀?” “田鸡。” ...... “请问布和纸,分别怕什么?” “布怕一万,纸怕万一。” ...... “请问两人同时掉进了陷阱里,死的人叫死人,活的人叫什么?” “叫救命。” ...... ...... 最后,两个少年停了下来,此时此刻,在他们的眼中,江离身上仿佛迸发出了佛光。 “大侠!你太厉害了!居然都答对了!” 在两个少年钦佩的眼光下,江离感到无比羞耻,他宁愿自己没有答对,也不想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吹捧,此时此刻,他只想快点跨进第一道门。 “两位小兄弟,这下该放在下进去了吧?” “那是自然!您的学识如此渊博,没有将您拦在外面的道理!” 话毕,两个少年转过身,一人推开大门的一边。 江离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紧接着,身后的门便悄悄地合上了,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矮小的香炉立在院子中间,木成舟先一步走了过去,俯下身子,凑近香炉看了一眼,接着转过头来回话。 “少爷,这炉子里的香刚刚点上,这第二道考验又是什么?” 江离正要开口,不料那香炉竟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下一秒,浓烈的白烟从炉子里倾泻而出,如同云海一般朝着江离扑来,一瞬间,整个院落被白色淹没。 江离和木成舟迅速捂住了口鼻,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浑厚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却又缥缈,跟电视剧里佛祖的声音一样。 “呵呵呵......你们不必担心......这烟雾没有毒,这不过是第二个考验,在炉子的香火燃尽之前,找到我,你们就算通过了考验,呵呵呵,人生如烟......无处寻哪......” 声音消散了,白烟依旧还在,透过白烟,江离看见炉子里的香火燃出一个红点,在提醒着他,他的时间有限,于是他马不停蹄地行动起来。 “成舟,你可有感应到别人的气息?” “没有,这白烟......好像是这白烟封锁了真气的流动。” “该死!”情急之下,江离飞身而起,想要俯视全局,没想到,他往下一看,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颜色,突然,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上吹来,如同一个巨大的巴掌一般将他拍了下去。 跌落地面,站稳脚跟之后,江离更是咬牙切齿,“他奶奶的,就这么个空荡荡的院子,我还不信他能躲到另一个次元去!成舟,在这里随意跑动!不要刻意找方向,仔细听人的脚步声,见到人的影子,立即扑上去。” 于是,江离开始在院子里胡乱跑动,不分东南西北,撞了墙就拐弯,突然,他眼前闪过一个黑影,他便扑了上去,没想到,那黑影也朝他扑了过来。 下一秒,江离和木成舟抱作一团。 “少爷,我抓到了!” “抓到个屁!老子就是少爷!” ...... 两人沉默了下来,知道胡搅蛮缠是行不通的,接着,江离想起了木成舟身上八境的武功,似乎能对着白烟做点手脚。 “成舟,这院落上面有一股气流在往下推,才把白烟封死在了这里,如果我俩一起,齐心协力把白烟往上推,也许就有机会,你觉得如何?” “属下觉得,可以一试。” 于是两人掌心聚力,高高举起,下一秒,两人咬紧牙关,汇聚起白烟往上方推去。 此举果真有效,四周的白烟暗淡了些,炉子里的火光也更加清晰了。 “我去,居然还真的奏效!” 江离话音刚落,炉子又是一阵抖动,紧接着,白烟源源不断地滚了出来,不出三秒,再度填满了整个院落,把两人淹没在了凄苦的白色之中。 两人见状,只好暂时收手。 江离气得双手叉腰,直奔炉子而去。 “嘿......我去,这炉子里面到底有些啥,他娘的哪来那么多的白烟,真是奇了,真想把这炉子拆了看看,里面是个什么高科技构造。” 突然,一旁的木沉舟抓住了江离的手臂,“少爷,你有没有看到,刚刚这炉子动了一下?” “动了一下?”江离疑惑地看了两眼炉子,“啥时候?我咋没看见。” “就在刚刚,你说要拆了炉子的时候。” “真的假的?难道那人藏在炉子里面?”江离弯下腰,近距离地查看起炉子来,可怎么办,这个炉子都过于矮小,连一个小孩儿都很难藏下,更何况一个嗓音浑厚的成年人。 江离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么小的炉子,装尸体都得塞一塞,不可能装下一个人大活人。” 眼看着炉子里的香火将要燃尽,那点红光已经无比微弱,江离心急如焚,却也无能为力,难道,他就要摆在这简单的捉迷藏上面了吗? 要不直接闯进去算了! 这时,木成舟一番思索后,突然说出了一个猜想。 “少爷,江湖上有一种缩骨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功夫,就连有些戏班子都会传授,莫非此人是缩骨以后,藏在了炉子里面?” 江离信与不信,这都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他神色平淡,并未抱有期待,要说现在的情绪,只剩下厌烦和恼怒,于是他脚上蓄足了力气,对着香炉重重一脚踢了过去。 嘭的一声,香炉四分五裂,接着,不知是谁的怒声响起。 “哎哟,你他娘的能不能轻点儿?!” 第117章 卧虎藏龙 此人一吼,四周的白烟逐渐散去,露出地上七零八落的香炉碎片,里面蜷缩着一个幼小的身体,江离好奇地走了过去,用脚掌比了一下,惊讶地发现,那人竟然只有江离几个脚掌那么长。 “啧啧啧,”江离摇头赞叹,“拥有如此浑厚声音之人,竟然跟个小孩儿一样,太牛逼了......” “你说谁是小孩儿呢?!” 那人爬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瞧那样子,还没有江离的胯高,接着他闭上眼睛,屏息凝神,伸展四肢,发出惊悚的骨头摩擦声。 咯吱咯吱...... 卡拉卡拉...... 与此同时,他的四肢一节一节地伸展开来,如同异形变身一般,连脖子都长了一截,等他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和江离差不多高的八尺男儿。 见此情形,木成舟倒是十分淡定,唯有江离目瞪口呆,仿佛在看恐怖电影,他想着称赞几句,不料自己开口之时,声音都莫名发抖。 “老......老哥,你这......你这缩骨功......也太厉害了些。” 那人白眼一翻,对江离的称赞不屑一顾,“废话少说,既然你们已经通过了第二道考验,那就里边请吧!” 这时,前方的一处墙壁突然旋转了九十度,露出前往正殿的路,江离见状得意一笑,心想今日这女主,他是非见不可了,接着,他大步流星地朝里面走去,可谓是趾高气扬。 “慢着!”缩骨功兄弟突然叫住了江离,“侠士,你虽然破解了前两道考验,也别太得意,前面的第三道考验,你可别掉以轻心了,呵呵呵......” 留下两声蔑笑,那人一个转身,化作一团白烟消失了。 “呵,要我小心?”江离对他的警告不屑一顾,“也不想想少爷我是谁!这第三道考验,少爷我势在必得!成舟,走!” 穿过院落后,便来到了宽阔的广场之上,遥月山庄的正殿就在眼前,即便如此,江离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在进殿之前,这第三道考验一定会出现。 果然,江离往前走了不过十步,抬头便是一座巨大的石像,石像是一位手持弯月宝剑的老者,看样子是遥月山庄的祖师爷。 突然,几十个白衣弟子从天而降,挡在石像之前,呈围合之势,个个拔剑出鞘,剑心直指江离。 不用说,江离这一瞬间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他故作淡定,浅笑两声,“哈哈,在下与遥月山庄无冤无仇,初来乍到,你们便送上如此厚礼,不愧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啊......还是说,这第三道考验......就是打群架吗?” “呵呵呵呵呵......”人群后方传来阴笑,这笑声甚是阴邪诡异,等人群朝两边推开,从后面走出来的,竟然是一个男子。 “哎呀,听说有两个北原的侠客登门了,果然,我老远就闻到了骚臭味儿......唉,都怪我们遥远山上风太大,无论什么怪味儿,都往屋里吹。” 江离压抑住怒火,凝眼查探着来者,这人看样子,瘦得跟竹竿一样,脸型瘦削,四肢孱弱,就这,居然也是遥月山庄的弟子? “呵呵,”江离冷笑两句,“这山上确实风大,阁下这幅小身板,没被风给吹倒,还真是一个奇迹。” “你!”对方一时哽住了。 见江离如此放肆,旁边的弟子们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我家二师兄,还不放尊重一点!” “二师兄?”江离一拍脑袋,想起自己确实写过这号人物,随即伸出手,指着那个二师兄,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江湖上人称剑比人还重,人比狗还轻的李牧之啊,失敬,失敬!” “放肆!”李牧之气得有点站不稳脚,“你......你这北原蛮人,看我不好好教训一下你!” “诶等等,”江离伸手控制住场面,“不是说还有第三道考验吗,怎么就要教训我了?怎么,你们玩不起,想耍赖了?!” “哼,这第三道考验,正是比武!”李牧之恶狠狠地盯着江离,“可惜规则是师父定的,不然我一定把你打成残废。” 江离一脸淡然,仿佛没听到“残废”二字,“那请问这位二师兄,这规则到底是怎么搞的?” “很简单,你在众多的弟子中选一个,进行比试,赢了,就算通过了考验,唉,我本想暴打你一顿,可惜了,我料你都没有那个狗胆选我。” 不用想,李牧之是在故意挑衅,看他眼睛里熊熊燃烧的火光,就知道他等不及要把江离千刀万剐了。 可江离是谁,堂堂男主,奔原军府的少爷,还能怕他李牧之不成?!于是江离走到一边,选中了最瘦弱的一个女弟子。 “小姑娘,我选你。” 在场所有人:“......” 身后的木成舟脸上也有了羞愧之意,他走上前去,连忙拉住江离的衣摆,“少爷,换一个吧,太丢人了。” 江离依旧气定神闲,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人家小姑娘。 谁知小姑娘淡然一笑,丝毫不畏惧江离的视线,接着,她抬起左脚,重重一跺,脚下的青石板四分五裂! “侠士,你还想选我吗?” 江离吓得咽了咽口水,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边走去,这时,他看见人群中站着一个小孩儿,于是他径直走了过去,弯下腰,笑着摸了摸小孩儿的头。 “小弟弟,陪哥哥比试一场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哎呀,等一下,哥哥你脸上有蚊子!” 啪的一声,小孩儿一巴掌打在江离脸上! 那一瞬间,江离知道了什么叫天旋地转、天昏地暗,他脸上那个小小的巴掌印,居然蕴含着这么强大的力量! 木成舟跑了上去,赶紧扶起将要倒下的江离,“少爷,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没事。” 在木成舟的搀扶下,江离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他晃了晃脑袋,眼前依旧是无数小孩儿的重影,他闭上眼,休息了几秒,这才恢复正常的视觉。 “他奶奶的,女的和小孩儿都这么厉害,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还真他娘的卧虎藏龙啊!” 最后,江离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李牧之身上。 “瘦子,还是我俩来比一场吧。” 第118章 暗器、屁毒、带血的匕首 江离的话音刚落,在场的遥月山庄弟子们个个目瞪口呆,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居然敢挑战我们二师兄,也不知哪来的狗胆。” “是啊,二师兄入门修炼多年,武功在众多师兄弟间能排前五,从前有人上门挑战,从未输过!” “是啊是啊,这两个人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正经门派,旁门左道,也敢挑战我们的二师兄,真是笑话。” “笑话就笑话呗,这些日子练功很是无趣,正好看看笑话,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这人到时候被打得满地找牙,多有意思啊!” ...... 瞧李牧之的样子,他倒不觉得惊讶,他的脸上只有兴奋和激动,他早就看江离不顺眼了,这一次,要让江离跪地求饶,他势在必得。 而江离这边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木成舟有些不放心,毕竟他也听过李牧之的名头,江湖上虽然对他有很多戏谑之言,但他毕竟是遥月山庄的二弟子,定是有些实力的。 想到这里,木成舟越来越不安,毕竟他的少爷只是一个富家子弟,论武学,是比不上这些江湖门派的。 “少爷,此战凶险,还是属下去和他比试吧。”木成舟凑到江离耳边轻语道。 “不行,”江离冷漠地摇摇头,“如果小爷我这个时候怯场,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你放心,我自有法子。” 接着,江离不慌不忙地戴上了赤铁指虎,木成舟看到后,吓了一大跳,“少爷!这指虎是?!” “没错,就是之前和你交战的那个刺客,我想了点法子,把这玩意儿从他手里抢来了。” 木成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那天晚上,他初遇灯鬼,一番恶战以后打成了平手,少爷身上的武功不过四五境,如何从一个八境高手手里抢过武器?真是匪夷所思,莫非,少爷又在胡乱吹嘘,按照少爷自己的话来说,好像是叫......装逼? 李牧之这边也拔出了弯月长剑,死死地盯着江离,仿佛在看仇人一样,他冷笑道:“呵呵,刀剑无眼,今日你若不小心死了,别怪我。” “放心,算命的说,小爷我可以活到2089年” “放什么狗屁,看招!” 江离脚下未动一步,李牧之已经朝着他冲了过来,那身形如同一只细长的剑雨,这招虽然凌厉,但漏洞明显,江离侧身一闪,便轻易躲开了。 接着李牧之一个翻身回旋,飞起就是一剑,江离一个滑步后撤,再度躲过。 “呵,我就说呢,”李牧之露出邪笑,“原来你只有躲的本事,可惜,你以为我的剑是这么好躲的吗?!” “啊啊啊啊啊——”一声怒喝,李牧之再度飞身而起,他的剑尖划破空气,直指江离的咽喉而来! 与此同时,江离立稳脚跟,已经做好了闪躲的准备,李牧之也不是吃素的,他见江离站稳了下盘,一定又是想躲,于是他加快了速度,调整好了剑势,这下,无论江离往左还是往右,就算是继续后撤,李牧之都能迅速赶上,一剑命中! 两人相隔只有一丈之时,李牧之微微一笑,心想自己要得手了,不料江离一个滑步,一个后仰,居然钻到了李牧之的身下!可惜李牧之的剑又不能拐弯,只好让江离再一次躲了过去。 这个回合下来,李牧之算是摸清了江离的套路,他转过身来,一脸的轻蔑,“你究竟想躲到什么时候,你那双指虎有个什么作用?不会是待会儿哭的时候,用来擦眼泪吧?” “啊?我这指虎没用?可我刚刚用了啊,”这回,轮到江离露出邪笑了,“李大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自己衣服下面。” 听到这话,李牧之本能地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衣摆不知何时已经窜起了火苗!他又是跺脚又是手打,好不容易才把身上的火给拍灭,等他抬头,看到江离脸上的邪笑之时,才知道自己中了计,心里一团阴影生起。 “不对......到底是什么时候......莫非是刚刚他从我身下穿过的时候?但问题是......他又是用什么点的火?” 接着,李牧之的视线落在江离的指虎上,他定睛一看,那对指虎上面隐隐泛着红光。 “赤铁指虎......原来如此,没想到北原火融一族居然还有后人。” 摸清江离的计谋之后,李牧之变得小心起来,他可以与江离拉开了距离,仅以剑尖作战,江离也略作收敛,没有利用指虎燃起熊熊大火——但是说白了,真实的原因是他没有灯鬼那个能力,顶多只能融出几只小火虫,起不了啥作用。 数个回合下来,两人持续交战,发出噼里啪啦的打铁声,打着打着,江离越来越觉得无趣,想着到时候结尾了。 谁知这时,李牧之一个后旋,江离本以为他又要扫出一剑,不料他扫出的不是剑,而是一片弯月形状的暗器! 暗器速度奇快,直奔江离的咽喉而来!江离来不及闪身,只好微微侧过,尽量保住自己的咽喉,突然,木成舟的匕首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到了江离身前。 铛! 一声脆响,木成舟的匕首挡住了弯月飞刀,保住了江离的性命。 “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江离神情肃穆,冷眼望着对面的李牧之,“听闻遥月山庄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没想到,你家的弟子居然还会使用暗器,真是有趣。” “呵,那又如何?”李牧之面不改色道,“对付你这种低贱的蛮人,我用暗器都算是客气的了!” “好!很好!”江离为李牧之的发言鼓了鼓掌,“你说,要是你们掌门知道他的徒儿在自家的地盘上,使用暗器伤人,你说他会如何?” 李牧之听完,面无惧色,反倒笑出声来,“哈哈哈,你居然拿我师父说事?告诉你,我家师父在外游历,至今违规,大师兄也在后山闭关修炼,你说,如今遥月山庄归谁管?” “什么?你的师傅不在山上?那尊月呢?” “什么尊月,胡言乱语,我俩还没比试完呢!看招!”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李牧之说完“看招”二字,却没有朝着江离冲过来,明明上一秒他还一脸得意,这一秒就变成了惊恐,只见他双手掐着脖子,无力地倒了下去,接着,他缓缓地伸出手,瞪眼望着江离,仿佛是来索命的鬼魂一般。 “你......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下了毒?!” 江离举起手上的指虎,互相撞了撞,发出铛铛的响声。 “本来这玩意儿是用来喷火的,我刚刚用来喷毒了,不好意思了。” 此时,围观的弟子们惊恐而起,朝着自己的二师兄一拥而上。 “二师兄,你坚持住啊!” “快!快把二师兄送进殿内诊治!” “来不及了!我这有师父留下的百灵散,快给师兄服下!” 服药之后,李牧之的呼吸逐渐顺畅,脑中昏沉的感觉也慢慢消散了,虽然失去了力气,在师弟的搀扶下,他勉强地站了起来,眼神呆滞地望着江离。 还没等李牧之开口,他的师弟师妹们居然先他一步,谴责起江离来。 “你这卑鄙小人!居然敢用毒!” “没错!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只有奸邪之人才用!” “果然,北原人不仅荒蛮如牛,而且恶毒如蛇!” ......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江离一声怒喝,让众人安静下来。 “怎么,只许你们用暗器,不许老子用毒?!你们用暗器就是高雅?我用毒就是卑鄙?你们用暗器就是上九流,我用毒就是下三滥?我说了,放你妈的狗屁!” 遥月山庄的弟子们自觉理亏,通通安静下来。 这时,李牧之缓缓抬起无力的手,指向江离身前的地面,那里躺着他射出的暗器,还有木成舟的匕首。 接着,李牧之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果然......你们是些歪魔邪道......那把匕首上的血还是新鲜的......你们今天是杀了人之后......才上山的吧......呵呵......” 江离低下头,看着木成舟那把沾血的匕首,回想起那个山贼被一刀穿喉的景象。 下一秒,遥月山庄弟子们的怒火,喷涌而出! “什么?!原来今天他们刚刚杀了人!” “如此作恶多端,还敢来我们这里闹事!” “没错,此等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死了也不足为惜!” “恶人!我们遥月山庄,今天定要替天行道!” 第119章 女主死了? 江离凝视着地上的匕首,屈身捡起之后,才发现上面的血色在日光之下泛出鲜红,他抬起头,只见遥月山庄的每个人都怒火中烧。 他们的眼睛里无比坚毅,每一个都透露出匡扶正义的决心,他们手中紧握利剑,朝着江离步步逼近......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几十个人的阵仗压迫下,江离也有些犯难,他端着那把带血的匕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你们就不听我解释一下?” ...... “呸!有什么好解释的!” “就是,物证已在,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呵呵,我第一眼看你,就不知道你不是好人!” “没错,北原来的所谓侠士,能有几个好的?!” “哼,你别废话了,乖乖受死吧!” ...... 众人声讨之下,江离好是冤枉,他又不是圣母,挨了骂就得还嘴,挨了打就要打回去,而此时,他心里的火种被点燃。 只见他漠然闭上双眼,貌似是在调整气息,实则心中的怒火已经沿着血脉烧上了天灵盖,等他睁眼之时,那个冰冷的眼神,如无数飞刀一般朝着对方扎去,震慑住了遥月山庄的弟子。 一个小弟子壮起胆子,与江离对视了,可在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寒冷,即便如此,他依旧坚挺着斥责起江离来,“你......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才杀了人,还想多沾上几条人命吗?!” “呵呵......呵呵呵呵......”江离抬手扶额,阴森冷笑着,“你们这些正义人士,见了血,就说我杀了人,可若我是杀的猪呢?杀的牛呢?杀的鸡呢?杀的兔子呢?” “一派胡言!你又不是屠户,怎会拿着贴身的武器去宰杀畜生?!” “好!那就当我杀的是人!”江离一脸淡然,甚至有几分不屑,“可问题是,你们怎么知道,我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若我告诉你们,老子杀的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你们是不是又要变脸,把小爷我供成神仙啊?” “啊......这......” 江离短短一席话,便动摇了众弟子的心,他们手中的剑微微放下,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如果事情顺利,此劫就算过去了,江离也可以省些力气。 可就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李牧之有了动静,他被师弟搀扶着,抬头看向江离的时候,他眼中的轻蔑没有丝毫变化,他冷笑一声,再度在这山顶之上掀起波澜。 “好,你真是好一张巧嘴,颠倒黑白,扰乱人心,一肚子的坏水!可惜啊,你的身上漏洞百出,早就被我识破了。” 不等江离追问,李牧之居然直接朝着自己人发话了。 “师弟师妹们!你们都想想,一个正义之士,会随身带着一把沾血的刀吗,一个正义之士,会在比试的时候使诈用毒吗?一个正义之士,会别有目的来我们遥月山庄登门拜访吗?!” 接着,李牧之横手一指,将众人的视线引向江离。 “而这个人!来历不明,心怀不端,嘴上说着讨口水喝,谁知他想干些什么!这种祸害,我们还是在师父回庄之前,把他解决了吧!” “停停停!”江离用手摆出了暂停手势,“谁说我来历不明,心怀不端的?这位二师兄,你不能因为看不起北原人,就胡乱揣测我吧?这是歧视你知道不?” “哼,那你拐弯抹角进入我们遥月山庄,到底什么用意?!” “唉,既然你们逼问至此,小爷就只能摊牌了,”江离潇洒地一甩头,撩过额前的秀发,“其实小爷我今天来......是想看看自己未来的媳妇。” 在场众人:“......” 短暂的沉默过后,现场爆发出惊人的叱骂声,比此前更甚。 “这人又在胡说八道些啥呢!” “来我们遥月山庄找媳妇?什么东西!” “我们庄里的女弟子都是自小在山上长大,哪里去定的亲?!” “是啊,这人怕不是个痴心妄想的怨种吧!” ...... 李牧之也很是无语,可他耐住了性子,决定给予江离最后一击,撕下他虚伪的脸皮。 “这位侠士,你说你未来的媳妇在我们山庄,那你说说她的名字,我倒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师妹,居然想跟你这种人混在一起。” 即便李牧之的话中满是敌意,江离想着女主的美貌,也没有生气,他面对众人,脸上似有微笑,开口道出了女主的名字:“当然是你们遥月山庄的美人侠女——尊月。” ...... ...... 反常的是,江离并未迎来他期待的反应,按理说,听到女主的名字,遥月山庄的弟子应该大吃一惊,声音沸腾而起才对,可他放眼望去,对面的众人皆大眼对小眼,又皱起眉头互相讨论起来。 至于他们的讨论,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尊月......是谁? 江离蒙了,他本来以为,之前在兰花村,女主未曾出场的原因是她行动不便,可能是自己把她写断了腿,困在了遥月山庄出不来。 如今,看到众人疑惑的表情,江离才知道,女主不是病了,也不是残了,而是极有可能,被他写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大家都听见了吧!”趁着众人疑惑,李牧之趁机插进话来,“我果然没有猜错!此人谎话连篇,编造些不存在的人出来哄骗我们,定是心怀不轨!师弟师妹们,我们一起上!替天行道!” 众人的决心已定,江离再也无法阻止,下一秒,几十个明晃晃的剑刃直奔江离而来,来势汹汹,怎么看,也不是他一个五境选手能抵挡的。 千钧一发之际,木成舟一跃而上,先是抓住江离的衣领,把他往后面一甩,后是以一己之力,推起强大的气流,与几十把剑刃抗衡。 木成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重压之下,气力总有耗尽的时候,于是他先是蓄力将众人一推,留出一段距离,趁着这个间隙,使出八境的全力,往上一掀! 下一秒,几十个弟子被一把掀入空中,人仰马翻,剑也纷纷脱手,等木成舟一收手,众人摔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随后,木成舟气收丹田,看来事情已经摆平了。 突然,一个弯月飞镖以闪电之速朝着木成舟飞来,木成舟刚刚收工,猝不及防,等他反应过来,那飞镖已经深深地钻入了他的腹部。 随后一阵剧痛袭来,直逼他跪了下去。 “成舟!” 江离大喊一声,朝着木成舟奔了过去,他一把扶起木成舟,让他躺了下去。 “成舟,你坚持住,我马上就给你疗伤!” 江离拿出锈笔,放在木成舟鲜血淋漓的腹部,正准备开锋之时,不远处传来阴森的笑。 “呵呵呵,别白费力气了。” 江离抬起头,只见李牧之轻飘飘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原来他刚刚一直躲在众人后面,就等射出手中的暗器,造成致命的一杀! 此时此刻,李牧之的眼里是平淡,而江离眼中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哎呀,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李牧之阴阳怪气地挑逗道,“你的这个帮手武功确实高强,可惜他已经要死了,这下你又能奈我何?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过后,李牧之低头看向江离,眼中透露出怜悯。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我这暗器上面,也有毒。” 第120章 女主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认命吧,我这毒可不简单,与其想着救他,不如考虑一下你自己怎么死吧,呵呵呵呵呵......” 这时,木成舟痛苦地捂着腹部,脖子上透出青紫色的血脉,接着一口鲜血从嘴角流出。 不知不觉,江离额头上的青筋凸起,一双利眼,快要被黑暗吞噬,嘴唇上面血色全无,鼻息也愈加粗重,握着锈笔的手力大得发抖,仿佛要把锈笔给捏碎一般。 “哟,你生气啦?”李牧之满意地笑出声来,“哈哈,你放心,待会儿我会好好送你上路,况且你是火融族的后人,送你上路是我的荣幸,你想怎么死,我任你选!要不我直接——” 砰......! 哐......! 啪......! 李牧之落地了。 ...... 李牧之躺在地上,想要张嘴,却发现嘴已经张不开了,想要睁眼,也只是挤出一条细小的缝,可就是这细小的缝,他看见了江离手上的光芒,看见他的暗器被江离从木成舟的身体里取出,化为黑色的灰烬,紧接着,他一眨眼,木成舟身上的伤口恢复如初,连身上的衣服也完好无损。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妖怪......是妖怪啊啊啊啊啊!!!” 李牧之的尖叫声响遍整个山庄,唤醒了地上的几十个弟子,等他们站起身来,发现身后的二师兄披头散发,已是疯癫之状,身前的两个人,一个躺在地上晕过去了,而另一个,正在冷冷地看着他们。 即便如此,也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兄弟,他们误判了形势,竟然对着江离叫嚣起来。 “哈!快看!他身后的那个高手已经倒下了!” “一定是我们二师兄,为了救我们,把他打倒了!” “是啊!我们也要出一份力,不能辜负二师兄才行!” “嗐,他身后的高手都躺了,这个人,不足为惧!” ...... 江离面无表情,朝着遥月山庄地弟子冷冷说道:“你们一起上吧!”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大家听好了,惩奸除恶、替天行道,是我们遥月山庄的职责所在,今日,我们就要把这一对恶人斩于剑下!冲啊啊啊啊!” 一声令下,几十个人死死盯着江离,举剑朝着他奔涌而去,可他们一眨眼的功夫,江离便消失在了原地。 “人......人怎么不见了?!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 ...... “快看!” 随着声音指示的方向,众人回过头,迎着日光朝上面望去,只见自家祖师爷的石像之上站着一个黑色人影。 “他......他是何时上去的?!” 这还不算完,江离站在石像之上,轻轻地一跺脚,下一秒,整座石像开始颤抖,上面的灰尘与沙石慢慢抖落,紧接着,石像居然从底座上站了起来,手持巨大的石剑,栩栩如生。 巨大的阴影下,遥月山庄的弟子们个个目瞪口呆。 “祖师爷......祖师爷的石像......活了!!!” 这时,江离操控着石像,让祖师爷把剑高高举起,下面的众人吓得后背出汗。 “跑......跑......快跑啊!” 轰! 重剑落下,地上裂开巨大的沟壑,弟子们见状四散逃离。 轰! 轰! 轰! 巨剑的碾压之下,弟子们作鸟兽散,这时,江离操纵祖师爷低下巨大的脑袋,发现李牧之躲在祖师爷的胯下瑟瑟发抖,李牧之抬起头,和祖师爷还有江离二人对视,立马吓尿,跪倒在地。 “求求祖师爷......饶了弟子......饶了弟子!” 江离不屑一笑,操纵着石像发出了声音,“你这孽徒,也敢自称我的弟子,我们遥月山庄身为名门正派,怎会有你这种阴险狡诈的弟子?!” “啊啊啊啊,是弟子的错!是弟子的错!弟子一定改,一定改啊啊啊!” “哼哼,晚啦!我今日显灵,就是为了处置你这孽障,你还是乖乖受死吧!” 祖师爷后退两步,高高举起宝剑。 李牧之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只能跪在那里小声呜咽。 突然,江离站在祖师爷高高的头顶上,却听见了脚步声,而且离他越来越近,等这声音大到可以判断方位的时候,江离才猛地转过身。 “谁?!” 还没见来人的模样,一条长鞭便甩了上来,迅速地缠着了江离的脚腕,他定睛一看,只见这条长鞭由月牙状的弯刀相连而成。 他瞪大眼睛,心里一沉——这鞭子,是女主的武器! 随后,鞭子的下方猛地一拉,江离便被强制拖离了祖师爷的石像,祖师爷失去了控制,也坐落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而江离飞到空中,正要查看用鞭之人的时候,那鞭子竟然迅速从他脚上松开,接着消失在乱石灰尘之中。 等一阵山风吹过,扫净灰尘之时,那人依旧消失不见。 “既然女主已经没了......那这个用月牙鞭妨碍我的人......究竟是谁?!”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山庄大门那边传出剧烈的尖叫声,接着,一个中年侠女跑了过来,望着一地碎石,绝望地尖叫着。 接着,她看到跪在碎石前面的李牧之,便走了过去,一把揪起他的衣领,“说!我让你看家,你怎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祖师爷的石像都没了!你要怎么给你师父交代!” 李牧之啜泣道:“师娘,这......我......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祖师爷突然显灵,附身了石像,接着对我们好一顿乱杀,师弟师妹们都逃了,就留我一个人在里,呜呜呜呜......” 这时,江离穿过破石头堆,神情淡然地走了过去。 “在下拜见掌门夫人。” “你是哪位?”掌门夫人皱眉看向江离。 “哦哦,在下只是路过此地,进来讨口水喝,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唉,真是离奇啊。”说完,江离恶狠狠地看了李牧之一眼,他便不再敢说话。 接着,江离看着焦头烂额的掌门夫人,劝解道:“夫人放心,眼前看着乱,却都是些小事,庄内众人皆没有性命之忧,等掌门回来了,自会有办法解决的,额......不过怎么只见夫人,尊掌门去何处了?晚辈敬仰前辈已久,今日若能一见,是晚辈的福气。” “哦哦,”掌门夫人还是有些迷乱,“他......他就在后面,应该马上就到了,哎哟,这一堆乱石,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时,山庄大门那边再度传来了尖叫声,江离一笑,知道一定是遥月山庄的掌门回来了,可他这一笑,在脸上还没维持半秒,就变成了深深的迷乱、惊恐、以及忧惧。 因为门口传来的,也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江离一脸麻木地朝着山门那边望去,只见来者又是一个中年侠女,她身后跟着一队人马,看样子必定是遥月山庄的主子。 可问题是,江离笔下的掌门,是个男的才对。 迷乱之下,江离强打着精神,在脑中搜寻着情节,看到描写遥月山庄掌门出场的那一段,一个大大的“她”字映入眼帘...... 意识到差错产生的时候,江离浑身都在发抖。 不会吧......就这一个错字......一个错误的代称......就把遥月山庄的掌门......从男的变成女的了...... 但问题是,女主的设定是他们的女儿,那这么说—— 这时,江离的脊柱上一阵冷寒升起,让他明白了女主身上发生的事情。 原来,女主并非是被他写死了......而是从来没生下来过...... 第121章 刘烟子 女主......没了! 江离遭到了暴击,他双手捂着脑袋,想要做些什么来补救,却又一筹莫展,毕竟,这回是活生生的人没了,不是修修补补就能解决的事儿。 这时,遥月山庄的女掌门已经来到了乱石堆面前,她摊着双手,焦头烂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祖师爷......祖师爷为何碎成这样了?!” 她把扫视了一圈,先是看看自己的夫人,又看看废墟中的陌生人江离,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李牧之身上——她的二徒弟正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李牧之抬起头,正好与自家师父的眼神对上,随即痛哭起来。 “师父啊!是孩儿无能,才......才没能挡住今日的祸事啊!” 掌门踏过碎石,走到了李牧之面前,她俯视着李牧之的头顶,眼神冷漠,像在看一只路边的狗。 “为师下山不过半月,你代管山庄,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祖师爷的石像都被砸了,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他!”李牧之猛地挺起身子,大手一挥指向江离,“就是这个北原来的贼人!他借口进来讨口水喝,却手染鲜血,心怀不轨!他的手下,还打伤了几十个师弟师妹!” “一个人,竟然打伤了我的几十个徒儿?”掌门傻了眼,“谁的武功如此高强?” “呵呵,师父放心,孩儿已经将他打倒了,他就躺在那儿——”李牧之又是一指,接着,他愣住了,明明不久前,木成舟才躺在那里,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江离这边也愣住了,因为木成舟的消失......和他无关,他刚刚光想着女主的事情,完全不知木成舟是何时消失的,自己操纵石像的时候也有分寸,不可能把他给砸死......那他究竟去了哪? 江离来不及思考,女掌门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看他的眼神同样冰冷。 “你是谁?” “哦哦,拜见掌门大人,在下不过江湖上一个小侠客,路过遥月山,想进来讨口水喝,没想到和您的弟子闹了点误会。” “误会?本门祖师爷的石像都碎成渣了!小兄弟,你说,这得是多大的误会?!” “哈哈,掌门莫要动怒,此事甚是蹊跷,当时你的弟子们步步紧逼,在下无奈跳上了石像的头顶,谁知这石像竟然突然显灵,整个活了过来!还差点砍伤您的弟子们,那情况......可真是危急万分哪......” “哼,满口胡言,一尊石像怎么可能动起来,也罢,既然你说是误会,也无重大伤亡,我们遥月山庄也不是斤斤计较之流,这一回,就算你走运,快滚吧!” “这......这就完了?”江离眼睛发亮,心想这个掌门变成女的过后,竟然如此慈悲心肠。 “怎么?你是想吃我两剑再走?” “哈哈,那倒也不是,您可真会开玩笑,只是我的手下方才消失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他还在不在山庄里面......” “你放心,整个山庄之内,本座只感应到你一个外人的气息,若你的手下真是一个高手,自然是迅速脱身了。” “哦哦,好好好,在下这就走,这就走......” 江离拍拍身上的尘土,甩了甩头发,抬头挺胸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突然,他想起缠住他脚腕的月牙鞭子,便转过身来,朝着掌门行了一礼。 “掌门大人,下山之前,在下还有一事想问。” “有话快说!” “就是那个......您座下的女弟子中......有没有一个使月牙鞭子的?” 突然,女掌门风平浪静的脸上突然掀起了风浪,她眉头紧锁,对着江离怒目而视,却又一言不发。 下一秒,她的利剑出鞘,直指江离而来! 江离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料到剧情会是这个走向,他赶忙侧身,勉强闪过了剑锋,江离惊魂未定,眼看着掌门飘然转身,杀人的目光如炬,他感到无比地莫名其妙。 “喂!方才你还要放我走,为何突然又要杀我?!” 江离话音刚落,掌门再度飞剑而来,完全无视了江离的问题,看来她今日一定要置江离于死地。 就在这时,山上刮起迅猛的风,吹起地上四散的沙石,迷住了众人的眼睛,突然,江离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一睁眼,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咋回事?我这是要成仙了?!” 恍惚之下,他在空中飘摇着,不知去向,只知道自己离山庄越来越远,等周围的白雾散去,他发现四周被青翠的颜色填满,而他自己站在某处山巅,不知何时,木成舟躺在了他的面前,依旧昏迷着。 “成舟!”江离马上跑去将他扶起,“快醒醒!” “不必动他,过一会儿,他自会苏醒过来。” 江离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向说话之人——是第二道考验里面那个藏在香炉里的老哥。 “哦哟,炉子哥?!怎么是你?!刚刚是你把我从山庄里弄出来的?” “哈哈,”炉子哥淡然一笑,“若非山上正好刮起大风,我又出手及时,你这小子已经是我师父的剑下亡魂了。” 这时,江离一拍脑袋,想起之前木成舟消失的事情,“难道......难道我的手下也是你救出来的?” “哈哈,举手之劳罢了,今日之事,我一直在远处旁观,我的那个二师兄一肚子坏水,我也看不惯他很久了,终于有人收拾他一顿,看他那吃瘪的表情,真是痛快!” “那是!”江离笑着接过话,“这李牧之仗着自己早进师门,不知道做了多少祸事!” “等等,”炉子哥脸色一冷,“你一个外人,怎么知道李牧之早进师门?” “哦这个......我猜的,猜的!哈哈哈,”江离赔笑两声,随后转移话题道,“炉子哥,你救了我们,我还没问您的尊姓大名。” “哈哈,我自幼失去了爹娘,名字没有,不过我有一个外号,叫刘烟子。” “刘烟子?!”江离大吃一惊。 “怎么,你认识我?” “哦哦,也不是,只是在江湖上听过您的名讳。”江离神色尴尬的回道。 这下江离知道,为什么刘烟子会把他俩救出来了,与其说是救他俩,不如说是救木成舟。 身为作者的江离知道,如果木成舟有难,刘烟子就算舍了自己的命,也要把他给救回来。 第122章 白衣女子 风吹过山巅,扬起了江离的头发,他眼神已经凝固,脑中思绪不断,群山的树木钻进他的眼中,留下一片茫然的绿色,直到刘烟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江离才回过神来。 “小兄弟?你愣着干嘛?” “哦哦,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江离搓了搓后脖子,“此事与遥月山庄有关,甚是古怪,不知烟子兄能否指点迷津。” 江离的眼神坚定而诚恳,搞得刘烟子有些不自在,刘烟子抿抿嘴,最终还是松了口,“嗯......你且说说看。” 得到应允后,江离低下头,稍微整理了思路,方才开口。 “烟子兄,刚刚你也应该看到了,你家师父明明都已经放我走了,为何我一提月牙鞭的事情,她就动怒了,还要取我性命?” “唉,小兄弟,你的运气也是真的背,短短一句话,却问的是月牙鞭的事情,这可是触犯到我师父的禁忌了!” 说完,刘烟子抬头望向远山。 “月牙鞭,是我们遥月山庄祖传下来的武器,象征着继承人的权力,可惜我家师父又没有子嗣,这祖传的鞭子,也不知要落到何人之手,多年来,此事一直困扰着师父,让她很是头疼。因此庄内无人敢在师父面前提起此事......” “没有子嗣......”江离小声嘟囔道,“两个女的......能有子嗣才怪了......” “你刚刚说什么?”刘烟子低头追问道。 “哦哦,是这样,”江离惊出一身冷汗,“我是说,堂堂遥月山庄的掌门,居然没有子嗣,可真是太可惜了!唉,真是让人感到遗憾......” 应付过去后,江离转念一想,既然已经确定了女主没有出生,那之前用月牙鞭缠住他、把他拉下石像的人又是谁? 总该不会是凭空生成的女主鬼魂吧? 江离只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而这妖......深藏在遥月山庄里面,引起的怪事定不只今天这一件,于是江离又追问起刘烟子来。 “烟子兄,你们遥月山庄里面,可有发生过什么怪事?比如......发生过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儿,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 听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发问,刘烟子笑出声来。 “小兄弟,你这是何意?我们好歹是名门正派,哪有这么多古怪的事情?不过......”刘烟子摸着下巴努力回想着,“经你这么一说,庄里倒是有一件怪谈。” “怪谈,什么怪谈?” “唉,我可以告诉你,只不过,此事虽然离奇,但未经证实,你可千万别外传,怕影响我们门派的声名。” “好好好!你告诉我便是,我一定守口如瓶!” “是这样,”刘烟子变得神神秘秘的,说话也小声起来,“我们庄里好多弟子,都说在庄里看见过女鬼。” “女鬼?!”江离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自己的预想成真了?但这又不可能啊,就算他写的是历史小说,也是秉持着唯物主义下笔的,鬼神幽灵之类的,是不可能在书中生成的才对。 “嗐,你这么激动干啥,他们说是女鬼,你就真信了,跟你讲,还有一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刘烟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真的在讲一个鬼故事。 “有一日,我路过了师父的练功房,突然撞见了一个蒙面白衣女子,那时候,她偷偷摸摸地走出了师父的修炼堂!” 江离听了不为所动,平淡地回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她是你师父的客人。” “嗐,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师傅的修炼堂别说外人,就连弟子也不能随便进出!而且啊,当时她一看见我,立即转身就跑!她若是心里没鬼,见了我跑什么跑?” 听到这里,江离乖乖闭上了嘴,甚至有些入迷了。 “当时我看她撒腿就跑,立即感觉事情不妙,于是准备追上去问个清楚,没想到,我刚追出几步,师父她突然闪了出来,一把把我揪了回来!你说奇不奇怪?” “奇怪是奇怪,那你有没有问你师父,这女子是何许人也?!” “我问了!”刘烟子一拍手,很是激动,“可我师父冷漠不已,只对我说了六个字——莫看、莫听、莫言。” 江离瞪大眼睛,“你师父这是要封口的意思?那这就更奇怪了!” “可不嘛!而且自那之后,师父把我盯得可紧,还派给我一个师弟,表面上说是让我调教,其实是在监视我!所以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清那个白衣女人究竟是何来路。” “能让遥月山庄的掌门刻意隐瞒......”江离也陷入思索,“蒙面白衣女子......会是谁呢?” 虽然江离没有证据,但他本能地将这个白衣女子和女主联系起来,此时他心里冒出无数猜想,可是无论如何,要想验证猜想,必须回到庄里,找出那个白衣女子。 “烟子兄!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庄里?!” “你说什么?”刘烟子一时摸不着头脑,“都这个关头了,你还要回去?” “不错,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回去一趟。” “得了吧,小兄弟,我师父正在气头上呢,你现在回去无疑是送死,不如把你这手下送回去,收拾收拾,改日再来。” 刘烟子的话不无道理,木成舟也还躺在地上,再加上,若是女主真的没了,兰花村周边的山贼还需要江离去清理......经过反复思索后,江离决定先撤退。 刘烟子帮江离扶起了木成舟,顺着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一路将他们送下了山。 等到下山之时已是日暮,刘烟子望着马车慢慢走远,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放着好好的帝京城不呆,怎么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了,真是怪了。” 第123章 托孤 二十年前,帝京北郊。 那是一座破落的寺庙,隐匿在深山之中,远离大道,鲜有人至,多年无人打理,如今已是杂草丛生,九岁的刘烟子已经在此呆了半月。 这段时间,他只顾着劈柴,打猎,和他的母亲一起照料主子,一天天下去,他感到时间越来越漫长,天气越来越阴郁,直到庙里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山中的宁静,也在他的心头点燃了名为希望的火种。 “烟子!快快进来!夫人生了!” 听到他娘的呼唤,他踏过丛丛杂草,朝着庙里跑了过去,即便是庙里,地面也坑坑洼洼,满是灰尘,他进去以后,一眼看向草席上的夫人,以及她手中抱着的孩子。 夫人虽然虚弱,脸上依旧挂着笑,刘烟子的娘亲蹲坐在草席边,满脸喜爱地看着那个刚出生的婴儿,眼中仿佛要流出蜜来,“夫人,老天保佑,我们终于有了——” “嘘!”夫人冷脸道,“记好了,从今开始,这孩子的名讳谁也不能提起,我们大势已去,木已成舟,一个不小心,就会惹来祸端。” 说完,夫人抬起头,看见刘烟子还愣在那里。 “烟子,快来,看看小弟弟。” 刘烟子慢慢地走了过去,不知怎地,当那张皱皱的小脸出现在他眼前之时,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夫人,娘亲,弟弟的脸......好丑啊......” “嘿你这死孩子!”刘烟子他娘一把拍向他的后背,“在夫人面前胡说些啥呢?!别以为我们逃到了深山里头,你就不用挨打了!” 夫人不但没有发怒,反倒是笑出声来,“哈哈,烟子,婴儿刚生下来都是这个模样,你以前被你阿娘生下来的时候,说不定比这还丑呢!” 刘烟子立即皱起了脸,仿佛自己也变成婴儿一般,看他那夸张的反应,这辈子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过婴儿的时期。 这时,刘烟子他娘一把打醒了他,“臭孩子,愣着干嘛,给夫人炖的鸡汤好了吗?现在可是万分危急的关头,你可别想在城里那样偷懒!”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 刘烟子刚往外走出几步,突然感受到了外面一阵风吹了进来,紧接着,一股激寒自下而上冲到他的头顶,让他不得动弹。 他缓缓转过头来,眼中尽是惊恐,引得他娘和夫人一起瞪大了眼睛,他颤抖着开了口,“娘,你有多久没看见管家了?” “宋管家?是啊,昨天晚上过后,就没见他人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好了,我布在山口的烟,刚刚被大队的人马给冲散了!”刘烟子用尽全力压制住心中的恐惧,说出了那句他这辈子也不想说出的话。 “银面军来了。” 一听这话,刘烟子他娘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脸的绝望,她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晃了晃,“孩子!你确定?会不会是你的感觉出问题了?!” “娘!没时间讨论这个了!我在山中布下了几层烟障,挡得了一时,挡不过一世啊!当务之急,是要赶快让夫人带着孩子逃掉才行!” 这时,母子俩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夫人的身上,万分火急之下,她却神色平静,一直盯着手中的孩子,等她抬头之时,眼中饱含热泪。 “烟子,就像你说的,我逃得了一时,也逃不过一世,不过......不过这孩子......还要请你们俩保住他的性命......” 夫人举起襁褓中的婴儿,刘烟子他娘本能地上前接在手中,抱进怀里,她抬起头,眼泪不知不觉留了下来,“夫人......那你......那你该当如何啊?!” “唉,”夫人叹了口气,沉吟道,“我这副虚弱的身体,想逃也跳不远了,不过,如果我留在这里,还能给你们拖延时间。” “夫人!那您......那您不就......” “哈哈,人人都有一死,我先走一步又如何呢?刘妈妈,你服侍了我这么些年,如今落得这个局面,我本该再也没脸求你......只不过......这孩子......这孩子......” “夫人放心!”刘烟子他娘坚定点头道,“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一定会把保住他的性命!夫人......永别了!” 在夫人悲伤的注视之下,刘烟子带着他娘,还有他娘手中的婴儿,快步冲出了庙子,又迅速绕到后院,从破烂的墙口跑了出去,一头钻入了深山的小路之间。 下一秒,庙里一波波脚步声响起,震天响,刘烟子回过头,还能看见尘土慢慢从庙里飞起。 “烟子!快走!” 跑了有二里路,母子俩依旧在这条小道上,不见岔路,更别提大道,旁边只有扑面而来的山林,与此同时,二人的身后传来些许盔甲抖动的声音,他们知道,自己跑不远了。 突然,刘烟子他娘突然停了下来,一把拉住了他,她的眼神无比真挚,刘烟子记得,上一次看见她娘的这个眼神,还是在他爹死的时候。 他爹下葬之后,他娘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告诉他:“你一定要活下去。” 而这时,刘烟子的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这句话,而就在他发愣的时候,他娘已经把襁褓送进了他的怀里。 “烟子,你听好,你现在就抱着他,往东边的林子里逃,无论后面发生什么动静,你都要一直逃,一直逃,千万不要停下来,知道吗?!” “娘......你这是为何?” “这山里面只有一条路,继续跑下去,我们不可能没有活路。”说着,她撕下衣服的下摆,揉成一团抱进了怀里,接着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刘烟子一眼。 “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 刘烟子抱着婴儿,钻入密林之时,耳边还回响着他母亲的话,就算他才九岁,也知道刚刚的那一刻,极有可能是他和母亲的永别。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掉下眼泪,因为他的心里还燃有一星半点的火焰,正如他手中抱着的婴儿一般,只要抱有希望,也许他的母亲就能活下去。 于是他踏过落叶,爬过树根,听着树叶飘摇的风声,终于他爬上了山顶,眺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突然,风停了。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山下的方向,眼泪倏然落下。 “娘,永别了。” 第124章 大雨 刘烟子站在山巅,感受到了巨大的悲伤,他弯着身子痛哭着,仿佛要把全身的血液都化作泪水哭出来,就这样,一个时辰过去了。 直到他睁开朦胧的泪眼,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打湿了手中的襁褓,而襁褓中的婴儿还在对他微笑着。 这时,山上的风再度吹起,那句话又回荡在他的耳边。 “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于是刘烟子擦干了眼泪,挺直了摇杆,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不过他的神情比任何时候还要坚定,他望着广袤的天空和绵延的群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没错,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江湖之大,总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接着,他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随后他竟然原路下了山,顺着刚刚逃命的小道回到了破庙! 他猜得不错,银面军的铁蹄踏过之后,整座破庙都塌了下来,而这里经过银面军的查探过后,自然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他把襁褓藏进了寺庙旁边的草丛里,随后便在废墟上翻寻起来,一块木头,一块石头,他伸出瘦弱的手臂,吃力地搬着,直到看见草席上的血色之时,他心如绞痛,仿佛亲眼看见了夫人的死状。 突然,刘烟子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于是瞬间转过头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粗衣男人朝着他快步跑来。 “烟子!这......这是发生了何事啊?!这庙怎么就塌了呢?” 刘烟子冷眼看着他,死气沉沉地说道:“银面军来过了。” “啊?!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那夫人呢?” “夫人死了。” “死了?” 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沮丧不已。 “夫人......夫人怎么会死呢......”男人突然抬起头,瞪大了双眼,“那夫人腹中的孩子......” 刘烟子冷声回道:“也和她一起死了。” “啊啊啊!老天不公啊!夫人她如今年轻,竟然带着未出生的孩子一起去了啊!”男人拍地大哭,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你说,我们东躲西藏这么久,都躲到这深山里来了,这银面军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啊啊啊?!” 突然,刘烟子莫名冷笑一声。 “银面军为何会找上门?这不得问你啊,宋管家。” 听到这话,男人的动作整个冻住,哭声瞬间停止,他跪在地上埋着头,陷入了沉默。 “哼,宋管家,别装了,我知道银面军是你引来的。” 这时,宋管家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接着发出莫名的声音。 “哼......”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管家笑着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泪痕,他背起手,扭了扭脖子,随后一脸坏笑地看向刘烟子。 “没想到,你一个九岁的小屁孩儿,竟然没有被我骗过,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算了,都不重要了,等我把你绑回去交给银面军,还能多领一份赏钱。” 刘烟子站在废墟之上,压抑住心中的怒火,直视着宋管家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宋管家,夫人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们。” “哈哈,你个小子,还是个忠仆,夫人待我是不薄,可那是以前了,如今家中已经败落,以后谁能保我一时衣食无忧呢?事到如今,我身上也背负了罪名,若不早点为自己谋个出路,以后谁来保我锦衣玉食?” “这就是你出卖夫人,给银面军告密的原因?” “唉,小烟子,人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你也别怪我无情,之后到了审讯的时候,我会求求银面军府的大人们,让你走得痛快一点。” “哈哈哈,宋管家,你说得不错。”刘烟子先是笑了两声,紧接着脸上瞬间变暗,“人确实有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你这种贱人没有。” “噗!” 宋管家一听,立马笑喷出来。“诶唷,怎么着,你一个小屁孩儿还想要了我的命?呵呵,我知道你会耍些白烟伎俩,可惜啊,那你得赶快了,不信可以看看上面。” 刘烟子抬起头,只见天上乌云密布,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倾盆大雨,他心中一惊,知道宋管家所言不假,若是等到下雨,就算他生出源源不断的烟,也会被大雨一把扑散。 况且夫人的孩子还被藏在寺庙旁边,他只有早点解决宋管家,才能给他们拼出一条生路。 于是他立即抬起双手,在身下盘旋着,下一秒,他脚下的废墟里瞬间钻出浓烈的白眼,不到三秒便铺满了整个庭院, 宋管家没有要躲的意思,只是在白烟中悄悄地脱下了衣服,然后站在原地,等待着刘烟子的袭击。 突然,唰的一声,刘烟子手拿着小刀,从宋管家的后方冲刺而去,没想到他只是听到“铛”的一声,手中的小刀被硬铁给弹开了! 宋管家回过头,看着白眼里刘烟子的影子,坏笑道:“小烟子,我这身硬甲如何?这可是银面军的大人们赐给我保命用的,是不是很厉害呀?” 听到宋管家的挑衅,刘烟子悄然退回了烟里,接着从各个方向,各个角度发动了袭击,没想到那人的铠甲刀枪不入。 刘烟子退回烟里,心中隐隐的无奈,就在这时,宋管家再度发出了挑衅之言,“孩子,你别白费力气了,我这套盔甲密不透风,你要想杀我,得往脖子这里来,不过你得快一点,你没察觉到吗,这雨马上就要落下来喽,哈哈哈哈哈......” 刘烟子也知道,如果雨落下来,他就会变成一个普通的小孩儿,任人宰割,所以,接下来这一击,一定要正中他的咽喉,一击毙命! 于是他绕到了宋管家的身后,瞄准了他后颈的方向,飞身而起,手中的刀刃直冲要害而去! 突然,宋管家一个转身,一个挥臂,以手臂上的硬甲打落了他手中的小刀,接着另一只手迅速伸出,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呵呵,我就猜你会从背后过来,可惜啊,你这最后一击是不成了。” 这时,无论是洋洋得意的宋管家,还是他手中拼命挣扎的刘烟子,都听到了天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啧啧啧,小烟子,看来老天爷也站在我这边呢。” 下一秒,大雨落下,二人周围的烟雾被瞬间冲散。 宋管家掐着刘烟子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 “唉,你别挣扎了,雨已经落下来了,就算我放了你,你也逃不掉的。” 突然,寺庙旁边的草丛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宋管家循着身影的方向转过头去,下一秒,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得老大。 “你小子......真会撒谎啊,我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若是夫人的孩子落到了我的手里,银面军该给我多大的奖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25章 活着 大雨之下,宋管家依旧强力扼住了刘烟子的咽喉,当他听到远处的婴儿啼哭之时,他发出了无比响亮的大笑,仿佛在宣示自己的胜利,以及刘烟子的末路。 “哈哈哈,我就猜事情没这么简单,逃难之前,大夫分明说夫人胎象平稳,想也知道,她定是已经平安生下了孩子,呵,若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回来查探了一圈,你小子还想带着他远走高飞是不是?” 宋管家无比凶恶地质问着刘烟子,他脸上的邪笑也愈加张狂,可此时刘烟子已被高高举起,咽喉也被扼住,他只能乱舞着四肢,拼命挣扎着。 即便如此,强大的窒息感迫使他慢慢安静了下来,他强打着精神,却无法阻止沉重的眼皮往下掉,渐渐地,他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 ...... “烟子,醒醒。” ...... “烟子!醒醒!” ...... “烟子!马夫等老半天了!赶快给老娘起来!” “啊!” 刘烟子尖叫一声,从床上挺起了身子,他大口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冰冷的汗水湿透,他抬起头,看到了自己的娘亲,下一秒,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娘!你不要走!” 他用力一扑,扑进了她的怀里。 他娘伸手敲了他的小脑瓜,“你这孩子,睡觉睡傻了吧,大早上的搂搂抱抱的干啥,赶紧给我穿衣起来!半刻钟内到侧门,马车就停在那儿。” 说完,刘烟子的娘转过身子朝外面走去。 “娘!”刘烟子大喊一声叫住她,“我们是要去哪儿?” “嘿,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都给忘了?今天是清明,我们得去上坟哪!” ...... 半刻钟后,刘烟子出现在府邸的侧门,他问候了一下那个面善的马夫,随后登上了马车,他娘已经坐在那里许久,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赶紧的,怎么这么磨蹭。” 二人坐定,马声一鸣,整个车里便晃悠起来,不久后外面人声鼎沸,想必是到了大街上。 刘烟子掀开窗帘,朝外面瞧了两眼,街上确实行人如流,只不过......这些人为何一身惨白,面无血色,走路的时候身后还跟着拖影? 突然,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与刘烟子的眼神对上,她的眼睛立马发出瘆人的红光。 啪! 刘烟子手上一疼,立即把窗帘放下,他回过头,发现他娘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戒尺。 “不许往外看。” 虽然不知为何,刘烟子依旧听从了他娘的指令,只不过他的脑海中反复重演着刚刚那一幕,那个女人惨白的脸,还有腥红的眼睛,仿佛一直就在他眼前。 直到他听到流水的声音,察觉到马车开过了一个拱形的坡度,脑中的恐怖景象才慢慢消失,随它一同消失的,还有人声,没错,过桥以后,这边一片死寂,像是到了荒郊野外。 看不见外面的景色,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渐渐地,刘烟子失去了感知时间的能力,他不知这马车是开了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或是一整天。 直到下车时,母亲点起了手中的灯笼,他才发现,此时已经是大晚上了。 下车后,刘烟子本想和马夫行礼,不料一回头,马夫的肚子上破了一个大洞,里面咕噜咕噜地冒出鲜血,他惊慌失措,连退几步,却被自己的娘亲扶住,一把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 “你若害怕,不看就是。” 接着,刘烟子他娘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拐着装香火的篮子,带着刘烟子,一起走进了大道边的一条小路,四周是茂密的树木,个个都是通天的高度,一眼望不到顶,仿佛监牢的铁柱,像是要困住什么东西。 一路上岔路众多,可是刘烟子他娘一步未停,提着灯笼就往特定的路走去,好似早有规划,又好似漫无目的,周围的寂静也迫使刘烟子安静了下来,他选择了一声不吭,紧紧跟着他娘的脚步,穿梭在黑暗的树林中。 终于,小路走尽了,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洞口,仿佛某种怪物的大嘴,想要吞下来访的所有活物,突然,里面一阵阴风吹来,搞得刘烟子一哆嗦。 “娘......娘,我感觉这里面......有些古怪......” “没什么古怪的,我们继续往前走便是。” 接着,刘烟子他娘不由分说地拽住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把他拉进洞里,拉进那未知的深黑。 刘烟子不知走了多久,他用力睁大着眼睛,四周却是一片漆黑,有一个瞬间,他感到自己已经失去了知觉,就连自己和娘亲紧紧拉住的手,也感受不到了。 终于,远处出现了一束白光,提醒刘烟子,所有的前路都会有一个终点,此时他的知觉也恢复了,呼吸也顺畅起来,等他走进那束光芒之时,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 他缓缓地抬起手,仿佛将光芒接在了手中。 “这......这是活着的感觉......” 他转过头,发现装着香火的篮子已经放在了自己身前,而他娘独自站在了光束外面,神情坚毅地看着他。 “孩子,你还不属于这里,把香火点燃,回去吧。” 听到母亲的话,刘烟子从篮子里拿出了三根香,举在眼前之时,这三根香竟然自己燃了起来,冒出袅袅青烟,接着他转过身子,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了一座孤坟。 他跪了下去,定睛一看,墓碑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接着,他把三炷香插在墓碑前,突然,三炷香在转瞬间燃尽,化为浓烈的烟缠绕住他的身体,他在烟中盘旋舞动,朝着上方——那光芒的源头飞去。 他离源头越来越近,光芒就越来越刺眼。 最后,他闭上了眼睛,听到了雨声,还有那个令人作呕的声音。 “嚯,这小子,这么经不起折腾,这就晕死过去了?!” 突然,刘烟子猛地睁开眼睛! 下一秒,他飞速伸出手,捂住了宋管家的口鼻。 嘭! 一声爆响过后,宋管家仰面倒了下去,他的死相十分难看,身上每个有洞的地方都冒出了白烟。 他走到宋管家身旁,冷眼看着他的尸体。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第126章 木已成舟 这是北郊的一个偏远小城,说起它的名字,帝京也没人知道,城里家家户户长居于此,街坊邻里互相认识,若有外人来访,人们一眼便知。 因此,当一个满脸脏污的小孩,手里抱着一个婴儿走进城里的时候,每个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跑到我们这儿来了。” “可能爹娘都死了吧,可怜的兄弟俩。” “唉,如今日子也不太平,流离失所的人也多了。” “若只有这小孩儿还能去找个活做,谁叫他还带着个孩子呢,唉......” 城里的人暗地里说了许多,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怜惜和悲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冷眼之下,刘烟子把襁褓紧紧抱在怀里,带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一步一步走向街边的馒头铺,他双眼无力,看着馒头的时候,甚至已经看不出渴望二字了。 店老板探出脑袋,看见是一个脏兮兮的孩子,眉头一锁,一把将蒸笼给盖上了。 不等店老板叫骂,刘烟子转过身,识趣地走了。 这时,他手里的孩子哭了起来,刺痛了他的耳朵,他知道,自己还能撑上一时半会儿,但是他手里的孩子,可是一刻钟也等不了了。 他抬头一望,看到了远处的客栈,随后他下定了决心,就算冒着被人拳打脚踢的风险,也得挺过去。 毕竟,他可是杀死了一个人,才换来的生路。 果不其然,刘烟子跨进客栈店门之时,店小二立马跑了过来,将他拦住。 “你这小子,干啥来的,穿成这样也敢进来吃吃喝喝?” 刘烟子抬起头,直视着店小二那张因厌恶而扭曲的脸。 “我......我有钱!” “你说你有钱?”店小二上下打量了刘烟子这一身,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孩子,一脸鄙夷。 “得得得,我告诉你,今天我们店里有贵客,就算你有钱,我也不能放你进去,懂了吗?懂了就快滚!” 这时刘烟子侧过头,绕过小二朝堂内看去,只见大多的桌子都被兵士给占据了,他先是吓了一跳,又发现这些兵士的脸上没有佩戴面具,便放下心来。 “臭小子,你瞎看啥呢!别打扰了军爷们吃饭!” 刘烟子的双脚如铁钉一般钉死在了地上,一步也不愿离开。 店小二看了更是恼怒,他的一只大手已经高高举起。 “臭小子,你看我不把你打个——” “小二!结账!” 店里一声大喊,只把小二唤了过去。 “军爷!您稍等,小的这就来!这就来!” 刘烟子站在原地,看着店小二快步跑了过去,点头哈腰,脸上卖笑,接着,将士们从桌边起了身,一列一列地往外走,刘烟子也识趣地往旁边一站,看着他们走了出去。 “军爷慢走!慢走啊!” 小二一脸灿烂,送走兵士之后,又转头看向刘烟子,分明上一秒,店小二脸上还是笑容,这一秒他看向刘烟子,仿佛是要去奔丧一般。 店小二看着刘烟子那张脏脸,冷不丁地叹了口气。 “唉,你这小子也是走运,刚刚奔原军的宋将军见你可怜,留了几两银子,让我们喂你一顿饱饭,说吧,你想吃点什么,我这就让人给你做。” 听到这话,刘烟子的眼神里才有了些光彩,可下一秒,他看向怀里那张稚嫩的脸,咽了一口口水。 “不了不了,请问小二大哥,能不能用这几两银子,换些牛奶或是羊奶给我?” “嘶......”小二摸着下巴,一副为难的样子,“最近羊奶价钱不便宜啊,几两银子也只能换一壶了。” 听到这里,刘烟子的心里凉了半截,他又看了看孩子的脸,那双清澈的眼睛,然后吐出一口气。 “好,那就一壶。” 那天,刘烟子抱着襁褓在城里四处寻找着,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处破落的宅院,门上的木锁已经腐烂,他一推门便开了。 接着,他在院里又是一番搜寻,终于找到了一个有木板床的房间,借着落日的光芒,他拿着仅有的一壶羊奶,让孩子停止了哭泣。 接着,他把婴儿放在床的里侧,自己躺在一边,一边忍受着饥饿,一边思考着明日又要去哪里谋生。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逐渐深沉,身体也一样沉了下去,自己毫无察觉,便已经睡着了。 直到半夜婴儿的哭声响起,让刘烟子瞬间清醒,他猛地睁开眼,借着皎白的月光,他看到屋里一个蓬头垢面的身影,那人正在举着羊奶壶往自己嘴里灌。 “该死!” 刘烟子迅速蹭起身子,抄起身边一根木棍,朝着那乞丐冲了过去,盛怒之下,他竟然忘记了饥饿,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几棍子下去,乞丐倒在地上,叫苦连天,装羊奶的壶也被扔在了一边,刘烟子捡起了壶,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他更是怒不可遏,转身对着乞丐又是一棒。 乞丐又是一声惨叫,接着开始求情,“哎哟,小哥别打了别打了!羊奶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一两银子就能买三壶,您就饶了我吧!哎哟我的腿啊......” 听到这里,刘烟子愣住了,“你说什么?一两银子能买三壶羊奶?” “哎哟,我骗你干啥啊!城里每个客栈都是这个价钱!好几年了都没变过!” ...... ...... 短暂的沉默过后,刘烟子跨过了乞丐,朝着屋外走去。 半个时辰过后,他回到了屋里,手上几壶羊奶,一包干粮。 也是这个晚上,店小二在睡梦中感到一阵窒息,等他睁眼之时,发现自己已被浓厚的白烟包围,他冲到窗边,朝着窗户猛地一推,竟然发现窗户已被锁死,他又跑到门边,却发现门也撞不开。 等他晕过去的时候,还能听到掌柜在外面拍门的声音,“赶紧给老子起来,店里进贼了!” 第二天早上,官府的人赶到客栈的时候,刘烟子已经离开了这座城,他回到了官道上,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自己的去向,还有手中这孩子的去向。 他知道,这孩子跟着他,会有吃不完的苦头,而且他们的亲族大势已去,木已成舟,不如让这孩子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地长大。 这时,一个名字钻进了他的脑海,让他的心里燃起希望。 三天后,刘烟子出现在了帝京一处府邸的侧门,他把孩子放在门前,接着他转身离开,一路往北,走过城门,直往北郊的深山而去。 不久后,围墙内的女子察觉到了异样,看向身边的丫鬟。 “阿杏,你有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 丫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诶,好像真有!在侧门那边!” “走!我们去看看怎么忽视!” “二夫人!你慢点!大夫说你马上就要生了!” 女子挺着大肚子,打开了侧门,一个啼哭的婴儿便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小心地蹲下来,将襁褓从地上抱了起来。 “这......这是谁家的孩子,为何放在这里?” 这时,眼尖的丫鬟一眼看出了襁褓里的端倪,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从婴儿的脸边夹出一张字条。 “二夫人,这字条上面,好像写着这孩子的名字。” “真的假的,快给我看看!” 江琼从婢女手里拿过纸条,读起上面的字。 “木成舟......这个名字,怎么有股悲凉的感觉。” 第127章 重金 从遥月山回到兰花村,江离一路驾车狂奔,马儿被他鞭打得阵阵嘶鸣,四肢马蹄捣个不停,像在逃命。 当兰花村客栈的店小二看到江离的时候,他先是一愣,然后立即闪身藏在了柱子后面,紧接着他看到江离从马车上背下他的随从,看样子那人已经晕倒了,小二便放下了警惕,笑脸迎了上去。 “二位大侠,你们出去一天,怎么又回来了?” “废话少说,赶紧准备好房间,帮我把他扶上去。”江离正眼都没瞧店小二一下。 “好嘞!” ...... 又回到那个沾满血腥味的房间,江离把木成舟安顿在了床上,他知道,在他一番处理过后,木成舟的伤势已无大碍,可是接下来有一个重要的剧情还要他去完成。 在原文的剧情里,女主先是在兰花村外救下了一个采药的老翁,第二日便进了山,寻找山贼的老窝,将那些盗匪贼寇一网打尽。 这下问题就来了,江离甚至不能确认女主是否存在,以防万一,这剿匪的事情还得他亲自上阵,可现在木成舟昏迷不醒,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深入敌群吧,加上天色已晚,也来不及回帝京去请人来帮忙...... 就在江离焦头烂额之际,店小二在外面轻声叩门。 “大侠,您的晚饭小的给您送来了。” “直接推门进来吧。” 店小二脸上挂着营业的微笑,手提食盒走了进来,接着,他打开食盒,里面的肉香飘然而出,引得江离口水暗生,小二把饭菜都摆在桌上,收拾好食盒,朝江离点了点头,意欲退下。 “大侠请慢用。” ...... “等一下。” 江离的话音刚落,小二便冻在了原地,他缓缓转身,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别的不怕,就怕这个侠客又来找茬。 “大侠......可还有什么吩咐?” 江离一句话也不说,不声不响地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又白又亮的银子一出,直把小二的魂都勾了过来。 小二站在桌边,紧紧地盯着桌上那锭银子,如苍蝇一般搓着手,显得惊慌失措。 “哎哟大侠,这银子......哎哟,您这是......” 江离面无表情,淡然地抬起眼,嘴中的一句话呼之欲出。 “赏你的。” “哎哟!俺的老天爷哟......大侠,你这、你这、你这这这......” 听到一个“赏”字,小二瞬间乱了针脚,他的视线频繁地在银子和江离之间切换,一双手在粗布衣裳上搓了又搓,准备把手擦干净后,再来迎接这锭宝贵的银子。 紧接着,他左手撑着桌子边缘,伸出颤抖的右手,指尖一点一点地朝着银子靠近,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像是在拿钱,更像是在抓蛇。 当他的指尖里银子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之时,江离一个偷手,把银子瞬间收了回来,店小二的表情如同从天堂落入地狱一般,刚刚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沮丧, 不等小二开口,江离悠然道:“啊,不好意思,刚刚我拿错了。” 接着,江离又在身上一番搜寻,小二茫然地看着他,仿佛已经心如死灰。 最后,江离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店小二。 “我要给你的,是这个。” 小二看到那张纸,仿佛看到鬼一样,一张大嘴快要撕裂,鼻孔粗大如牛,眼球也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一......一......一千两!” 店小二盯着那张银票,腿脚一软,扑通一声瘫坐了下去,即便如此,他的视线也未曾从银票上面移开半秒。 “这......这张纸,可比我们整个客栈还要贵重啊!” 不等小二进一步反应,江离突然伸手盖在了银票上面,同时也盖住了小二眼中的光芒,江离似笑非笑,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小二。 “伙计,这一千两可以给你,不过......你要随我去办件事儿。” 听到这,小二全身充满了力量,他愤然站起,抬头挺胸,双手叉腰,鼻息厚重,眼神坚毅,如果再穿个红裤衩子,就可以变身超人了。 “大侠!既然你开了口,冲着您的面子,小二我上刀山下油锅,也要把这事儿给办成!大侠,什么事儿,您直说便是!我若说一个不字,我就是一条狗。” “好,我要你陪我进山去剿匪。” ...... ...... “汪汪汪!” 江离:“......” 趁着江离失语的空隙,小二默默点头,悄然后退。 “客官请慢用,小的先下去了。” ...... “你他娘的给我回来!” 江离拍得桌子一声巨响,随后一声怒喝,把店小二给叫了回来,小二不敢不从,只好跪在了江离面前,哭戚戚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烦。 刚刚他还在拍胸脯做保证,没想到听到“剿匪”两个字,就变成这幅窝囊模样。 “大侠!您可知道这山中的贼匪是多么穷凶极恶啊,他们的手里,杀死的男人数不胜数,霸占的女人数不胜数,就连老人小孩他们也不放过!” “哈哈,你这就怕了?这些贼匪再穷凶极恶,他们不也是人嘛,是人就会死,有什么好怕的!” “大侠......难道您想凭一人之力,把山中的贼匪全部剿灭?” “怎么?你看不起我?我这身装扮,不像是个武功盖世的侠士吗?” “哎哟,大侠,您就别异想天开了,这群盗匪为非作歹了好几年,不是没人去剿过,可就连铜面军都出动了,也没能把他们咋样,唉,他们常年混迹在这深山之中,行迹不定,官府也是无可奈何啊。” “说了这么半天,你的意思是不陪我去咯?” 看着江离手中的银票,小二一时犯了难,扭扭捏捏,不知所措。 “哎哟,也不是不想去,只不过......只不过......” 江离撑住了下巴,有些不耐烦。 “只不过什么?” “得加钱。” 江离无奈一笑,又掏出了一千两银票,直接塞到了小二颤抖的手里。 “这一千两你先收好,等事情办成,你再来找我拿另外一千两。” “大......大侠,你就不怕我拿了钱,然后跑了?” “哈哈,我既然敢把钱给你,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一千两你要收好,明天可能会救你的命。” 小二咽了咽口水,紧紧地攥着银票,接着,他缓缓地张开口,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大......大侠,我......我能不能......再要一千两?” ...... ...... 江离一巴掌飞了过去。 “要你祖宗!” 第128章 诱饵 第二天一早,江离刚下楼,便听见大堂里的争论声。 “什么?你要请两天的假,我说,我这客栈开在兰花村里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有过下人请假的规矩?” 掌柜的威逼之下,小二脸一横,正眼都不甩他。 “反正我说了,我要请两天假,今天无论如何,我都得走。” “走?好!那我可跟你说清楚了,无故旷工是要扣工钱的。” “哈?扣工钱?”小二瞪眼质问道,“掌柜的,你也太不讲理了,往日里,我没日没夜地干,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怎么没见你给我加工钱?!” “呸!你这种打杂的蠢货,满大街都是!还敢跟我说加钱?我呸!我店里的活儿,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快滚吧!” “哼,滚就滚,那把这月的工钱结给我!”小二一仰头,一叉腰,做出一副债主子的样子。 “哈哈,你要这个月的工钱?”掌柜的莫名笑了起来。 突然,掌柜的一个转身,不知从哪个柜里摸出一根短鞭,抬手就是一抽,啪的一声打在小二的脸上。 “这就是老子给你的工钱!” 一鞭子下去,小二立即捂住脸,感到火辣辣的疼,他又想起从前无数个挨骂挨打的日子,那种痛觉一直残留在他的身体里,让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而今天的他不同以往了,他放下了捂脸的手,冷眼看着掌柜,他知道,今天便是报仇的大好日子,于是他悄悄地握了拳。 “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 掌柜的应声倒地。 奇怪的是,小二的拳头还未出手,连掌柜的毛都没碰到一根,他呆在那里,视线停留在另一个出拳者的身上。 “大......大侠!” 江离冷着脸,不顾掌柜的死活,略过了小二,直往店门外走。 “别愣着了,快跟上来。” 店小二先是看了眼地上的掌柜,又看了看江离远去的背影,一声叹气后跟了上来,他一走到江离身边,又开始熟练的卖笑环节。 “哎哟,大侠,您可不知道,我这个掌柜的坏得很!逼我们给他当牛做马,还克扣我们工钱!我们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年,最后啥也没捞到,他倒又新纳了一个小妾!” “常有的事儿。”江离不冷不淡地回道。 “怎么,大侠所在的地方也有这样的事儿?” “哼,多了!”江离不屑一笑,“像你们掌柜的这种人,在我们那里到处都是,你要想出去找个活儿做,遇到的主子,十个里面八九个都是这样的。”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走出了兰花村的后墙,店小二回头一望,只见家家户户的屋顶冒出了白烟,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慢,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江离无奈地摇摇头,对他说道:“别看了,等这次回来,兰花村的客栈说不定就是你的了,快走吧。” “也是,但愿能够活着回来吧。”小二点了点头,随后跟着江离钻入山林。 这天早上湿气很重,山中迷雾四起,仿佛淹没了大自然的声音,江离也安静下来,他在迷雾中观察着地形,开始寻找山贼活动的踪迹。 然而,这店小二又是个话多的主,一张嘴就是停不下来,跟在江离身边问东问西,江离有些无奈,只好随口把他敷衍了事。 “大侠,我们都认识两天了,还不知您怎么称呼?” “姓大,名侠。” “好嘞,那小的就叫您大侠了。” ...... “大侠,您怎么这么有钱哪?随便一出手就是两千两!” “因为是官二代,老爹有钱。” “哦哟!大侠居然还是官家子弟!不知大侠的父亲在何处任职啊?” “我爹啊,他是国公府里扫厕所的,贵人如厕之时,常会不小心掉一些金银珠宝到茅坑里,我爹就会趁机从粪坑里捞起来,积少成多,家里就富裕起来了。” 小二眉头一皱,仿佛已经闻到了屎味儿,他发觉自己是那么的孤陋寡闻,中州帝京的茅坑里面都能捞出金银,他却在这郊外的小村落耗费了青春,唉,这辈子真是白活了! 他一阵闷声感叹,终于在壮志未酬的情绪中沉默了下来。 翻过两座山后,走入一片山谷间平地之时,江离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子,看着前方洒满落叶的空地。 不错,这片空地的落叶比起其他地方,莫名多了,江离站起身来,观察了周围的地形,他发现,无论风向如何,都不可能把落叶恰好吹到面前这一堆,想都知道,这是有人故意设计好的。 于是江离嘴角一笑,立马捂住肚子,装作痛苦的模样,小二见状立马上去扶住他。 “大侠,你怎么了?!” “哎哟,我......我肚子疼,可能是早上吃的东西不太干净,哎哟,我得去方便一下,你继续往前走,在前面等着我便是。” “哦哦,好,那您快去快回,我去前面等您。” 江离捂着肚子,小步跑完旁边的密林中,蹲伏在一块树根后面,悄悄查看着这边的动静,只见小二转头超前走去,刚走出几步,便踏上了那层厚厚的落叶。 突然,小二一声尖叫,脚底一滑,被一张大网给拉了起来,与此同时,旁边的一棵树上掉下一串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山间...... 不一会儿,几个灰溜溜的身影从对面的山坡上冲了下来,他们抬起头,看到网中的活物,顿时笑开了花。 “哈哈哈,也不知道今天的收成咋样,能够咋们哥几个吃喝几顿。” “嗐,想啥呢,这人身上行李都没有,还能捞到啥?” “别说了,先把他放下来看看再说。” 山贼把绳子一割,店小二一个自由落地,落了地,他在地上翻滚着,突然与几个贼人的视线对上,脸上的痛苦瞬间变为惊恐,下一秒,他本能地双手合十,开始苦苦哀求。 “饶命啊!绕命啊!” 一个山贼走到小二身前,一脚踩住他的胸膛。 “原来是个粗衣下人,亏老子急匆匆地从山上跑下来,我呸!这副穷酸样,还是赶紧杀了吧!” 听到“杀”字,小二开始拼命挣扎,求生的话破口而出。 “我有钱!我有钱!就在我的袜子里!” 这时,另一个山贼走到小二的脚边蹲下,一把脱开了他的靴子,发现袜子里确实有一块凸起,等他把袜子里那张纸拿出之时,他人都傻了。 “一......一千两!!!” 几个山贼立马围成一团,反复确认银票的真假,之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店小二身上。 “兄弟们,看来今天我们钓到大鱼了,快!把他送回寨子里!” 被抬起之时,店小二仰面望着上方,无数的树影划破了天空。 突然,他想起昨晚江离告诉他的话。 “这一千两你要收好,明天可能会救你的命。” 第129章 跟踪 “我......我是中了山贼的计,还是中了那位大侠的计,还是......他们的计都被我中了?” 小二全身上下被大拇指粗细的绳子绕了二十圈,丝毫动弹不得,他被两个山贼抗在肩上,像是在运送一件货物。 他身子朝上,凝眼望着天空,虽有千言,又无语凝噎,本以为这次回去,手拿两千两银票,他就可以咸鱼翻身当主人了,可现在这状况,别说翻身,能不能活下去都成问题。 也好在这一千两银票,让山贼以为他家世不凡,也许还有利可图,不然刚刚,他已经死在那落叶堆里了。 就这样,他如同一条巨大的蠕虫,一路颠簸着,他感到肚子里一阵翻腾,兴许是早饭还未完全消化,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吭声。 跟这些恶贼提意见,就是对牛弹琴。 于是他忍了下来,在颠簸中上坡,在晃荡中下坡,也不知走了多远,他的眼皮慢慢耷拉下来,意识也开始模糊,突然,一连串清脆的铃铛响声唤醒了他。 与此同时,身边几个山贼一齐望向山坡下面,开始聒噪起来。 “嚯!今日真他娘的好运,收成不少啊!” “听这铃铛的响动,一定不是小东西!” “如果再来一个这种贵人,那我们赚大了!” “做梦,这么好的事儿,一天怎会碰见两次?我猜,怕不是捕到了什么野兽,上一次张三就是听见铃响,过去一看,结果被熊给吃了。” 说到这里,几个山贼都沉默下来,互相使着眼色,如今一千两银票已经到手,谁都想赶紧把人抬回去邀功。 这时,山贼里面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站了出来,拍着胸脯道:“各位大哥,这次我去吧!你们先把这个人抬回去,我去查探一番,到底那边抓到了什么东西!” “好!” 剩下的几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他们面面相觑,场面有些尴尬,最后里面最壮硕的一个山贼站了出来,对着那个年轻人开了口,打破了僵局。 “小伙子,不是大哥们不想陪你去,只是你们年轻人呢,就是要多锻炼!多吃苦!这次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等你过去,若是发现了什么值钱玩意儿,那可是大功一件!” “嗯嗯嗯!”年轻山贼连连点头,一副蠢出生天的模样,“大哥们快回吧!我这就去看看!” 说完,年轻人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见他的身影远去,剩下的山贼接连发出嗤笑声。 “呵,这年轻人就是好骗,随便说点好处,他还真信了。” “谁叫他刚入伙呢,总想一个人搞点大事儿,好向首领邀功。” “得了吧,估计待会儿死在外面了都没人知道。” “死了就死了吧,一个新来的,反正也没人认识。” 一阵蔑笑过后,山贼抬着小二,继续了他们的归途。 这边,年轻的山贼一路抛下了山坡,听到铃铛的声音越来越响,他也愈发激动,心里那个谜题猛烈地跳动着。 到底是猛兽......还是人呢? 等他赶到陷阱的位置,一时傻了眼。 那张网已经高高吊起,可是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他又转头望向铃铛,分明这一路上,他都听到这串铃铛响个不停,怎么这下又不响了? 难道是风? 突然,一阵狂风刮来,铃铛再度叮当作响,地上的落叶被猛地刮起,如惊涛骇浪般朝他袭来,他本能地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等风浪平息,落叶归地,他才放下了手,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诡异的笑脸。 接着是一个拳头。 “嗯啊!” 他闷叫一声,倒了下去。 得逞以后,江离火急火燎地把年轻山贼扒了个精光,再换上山贼的衣服,最后把他放进他们自己设置的网里,高高吊起。 最后,江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年轻山贼来的方向追了过去,得亏他行动迅速,才在一个洞穴前看到了几个山贼的身影,他们肩上的小二一动不动,江离不禁怀疑他已经断气了。 等他们走进洞穴,江离也跟了上去,站到了洞口,他朝着洞里望去,听见里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他才知道这条山中的隧道有多深。 况且这个入口极为隐蔽,周围树林密布,怪不得铜面军搜寻数次也没有找到山贼的老窝。 江离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他本以为自己通过一条隧道,便能直通山贼的大本营,没想到,这山中暗道的岔路颇多,墙上虽有烛火,江离绕来绕去,竟然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时,他想起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件神器,于是他再度戴上赤铁指虎,融出了几个小火虫子,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指示,半刻钟后,手上的指虎猛烈地抖动起来,烧起一条细细的火焰,指引着他的去向。 “好!这就对了!” 跟着火焰指示的方向,江离一路不停,左转右转拐弯直行......终于,他在前方的尽头看到了光,明晃晃的光......那一定就是出口! 江离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眼神坚毅,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灿烂的天堂。 “别!” 身后一声大喊,随后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抓住了江离的隔壁,让他停在了光芒的边缘。 这时,江离探着头,看到了光芒的真相——那是一个崖壁上的洞,下面是万丈深渊。 刚刚就差一步,江离真的就要直奔天堂而去了。 此时他愣在那里,如机器人一般僵硬地转过身,眼中惊恐未定,这时,借着指虎上的微光,他看清了拉他一把的救命恩人。 那人圆脸秃头,肤色蜡黄,满脸的麻子,只不过体格甚是强壮,拉住江离的那只手臂有他大腿那么粗,接着他开口发出的声音,也和他的手臂一样粗。 “你是新来的吧,之前那么入寨的时候,我他娘的怎么告诉你们的?!要把洞穴里的各个岔路给记牢!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年纪轻轻的,眼睛瞎了吗?!” “哦哦,实在抱歉,我确实是新来的,路还不太熟。” 江离刚刚保住一条命,加上秃头麻子几声怒喝,他也怂了下来,嘴里连连道歉。 “哼,你们这些新来的,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块料,结果还能把自己摔死,真是笑话,若再让我发现你犯下这种蠢事,到时候我就请示统领,直接把你给赶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再犯,一定不会,哈哈哈......”江离急忙点头,连声附和道。 秃头麻子往里走了几步,又转过头,不耐烦地看着江离,见他一动不动,又是一阵大吼。 “你他娘的愣着干啥?!赶紧跟上来!” “哦哦哦!” 此时的江离温润得像条狗一样,默默地跟上了秃头麻子壮硕的背影。 这个时候,秃头麻子冷静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哼,你们这些新来的,还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就今天,我们寨里就抓到了两个贵人,一个身上一千两银票,一个身上一串价值连城的珍珠项链......真是绝了。” “两个贵人?”江离一时摸不着头脑,“除了一个粗衣下人,还有谁?” “一个烂脸的女人。” 江离又是一愣。 烂脸的女人? 小二之所以被抓进来,是他一手安排的。 可这烂脸的女人......他啥时候写过啊? 第130章 贼窝 莫名出现的烂脸女人,让江离无比困惑,可他暂时没时间考虑了,因为前方的洞口越来越亮,说明他已经快进入隧道的终点,也就是山贼的老窝。 遁入光芒之时,江离立时瞠目结舌,被那离奇的场景所震撼。 这是两座山中细小的夹缝,头顶是一线碧蓝的天空,阳光从上面倾泻而下,这长长的夹缝里,平屋高楼应有尽有,除了破落一点,几乎就是帝京城中一条长街。 如此隐蔽之处,除非从上帝视角向下俯瞰,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够发现。整座山的山贼都藏匿于此,带着他们抢来的女人,和一些鸡鸭牛羊,过着不为人知的生活。 “你愣着干啥呢?你是没活儿可做,闲出屁来了?!” 秃头麻子的催促之下,江离立马回过神来,向秃头行了一礼,接着钻进木楼之中,秃头望着江离的背影一声冷笑:“哼,这新来的小子,居然还挺懂礼的,唉,说白了,就不是个做山贼的料!” 江离钻进了深山夹缝之中,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感叹这里的怪异离奇,要知道,他原文里只是写了山贼的寨子在一个深山沟里,没想到竟然真是建得有模有样。 他先是垫着脚,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满地泥泞的街道上,突然,他转念一想,如今自己是个山贼,居然还怕脏?岂不是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于是他大步流星地朝着泥坑里踩去。 不料,他踩下的那个泥坑挺深的,一脚下去,立马溅起哗啦啦的泥浆,直往旁边的行人而去,引得一阵破口大骂,下一秒,几个胡渣满脸的壮汉朝着江离围了过来,个个凶神恶煞。 “小子!你他娘的找死啊?!” “他奶奶的,你小子走路不带眼睛,那老子就把你眼睛给挖了!” “别别别!首领说了,不准挖别人眼睛来泡酒,还是把他的腿打断吧!” “喂!老子这身衣服是从山下新抢来的!说!你拿什么赔我!” ...... 怒喝之下,江离心惊胆寒,他挨个道了歉,把身上仅剩的碎银子赔了出去,才得以脱身。 他继续往前走去,甩了甩脚上的泥,嘴里碎碎念道:“妈的,这地方的山贼真他娘的横!” 突然,路边一个酒鬼朝着江离扑了过来,江离侧身一闪,直接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酒鬼翻过身子,指着江离发着酒疯。 “你这臭小子......上元节你输给我的银子,究竟要赖到什么时候......他奶奶的!如果明天你再不还,老子就去把你的女人抢了!就算她是首领赏给你的又如何?老子一样霸王硬上弓!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酒鬼的狂笑声中,江离白眼一翻,直往前方走去,看来这里的生态确实堪忧,他今日前来,就是要把这群恶人一网打尽,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找到这里的土匪头子。 于是江离一路不停,往夹缝的尽头走去,直到看到一面厚重的围墙,以及门前一个凶神恶煞的门卫,他便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停停停!”门卫伸手把江离拦住,“你来干嘛的?!” “哦,我在山下发现了一些宝贝,需要让首领过目。” “行,把你护符给我看看。” “护符?!” 江离一下乱了针脚,惊慌之意在他脸上浮现,在打晕山贼之后,换上衣服之时,他还真没发现山贼身上有什么护符,即便如此,他也在身上尽力翻找起来。 “护符,兄弟,等我找找先啊......” 江离在山贼的衣服里反复摸索,就是没有摸到传说中的护符,眼看着气氛逐渐尴尬,门卫的眼神也愈发警惕,江离已经偷偷下定了决心,要是实在摸不到,就快刀斩乱麻,一波把这门卫带走,再偷偷潜入进去。 “喂!你到底要摸到什么时候?” 江离摸了摸后脑勺,尴尬一笑,“嗐,可能是下山办事儿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哈哈哈......” 他表面上在笑,实则在暗地里握紧了拳头,只等一挥,那门卫必倒无疑。 正当他要出手之时,后方一个粗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行动。 “让他进去吧。” 江离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秃头麻子。 突然,他身前的守卫扑通一声跪下了。 “见过首领!” 江离人都傻了,看着那张满是麻子的脸不知所措,在原文里,他并未对山贼首领的外貌加以设定,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秃头麻子,还早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甚至还救了自己一命。 意识到情势之后,江离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秃头麻子双手抱拳。 “见过首领!” 秃头麻子听了,脸上似笑非笑,挺着沉重的身躯,朝着江离稳步走了过来。 “哼,你这个新来的,还真有意思,先是在隧道里差点摔死,又是丢了护符,如此蠢笨之人,我要你何用?!不如让你直接从山崖上掉下去摔死!” 见秃头麻子发了火,江离立即磕头在地,“首领恕罪!小的刚来不久,手粗脑笨,不过......不过小的在山下寻到了一件宝贝,想要交给首领,将功补过。” “宝贝?你拿给我看看。” “首领,这件宝贝甚是罕见,不能轻易在人前展露。” “哼,你个小子,邀个功,搞得神秘兮兮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走吧,进去再说。” 于是江离再度跟上了秃头麻子的脚步,穿过了庭院,走进了一间充满清香的茶室。 江离这才意识到,一个山贼头子,居然有一件清雅的茶室,让人感到一种奇妙的割裂感。 秃头麻子在炉子后方坐下,开始在炭火上烧起茶来,而江离则站在另一边,安静地等待着秃头麻子的下一步指令。 只见秃头麻子把热滚滚的茶水倒进自己碗中,随后抬起头,一脸默然地看向江离。 “你要站到什么时候,你说的宝贝呢?” 江离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卷轴,双手递到了秃头麻子的手中。 秃头麻子展开了卷轴,立时傻了眼。 “这......这这这......这是......” 江离眼中一亮,知道自己拿捏住了秃头麻子的心。 “这是铜面军在北郊的布防图。” 第131章 影帝 “你......你......这......” 铜面军的布防图莫名其妙就到了自己手中,秃头麻子一时间不知所措,他一脸慌乱地望向江离,嘴里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江离见状,只是淡然一笑,“首领是想问,这张无比机密的舆图,是如何落在我的手中的,对吧?” 秃头麻子连连点头,用无比敬仰的眼神打量着江离,似乎他才是江离的小弟。 “哈哈,首领不必这样看着小的,”江离谦逊地低下头,“这事儿说来也简单,因为在投奔您之前,小的曾是铜面军的人。” “什么!”秃头麻子大惊而起,“你居然是铜面军的人!” “嗐,首领不必惊讶,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说着,江离竟然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他给自己添了一本茶水,随后抬头看向一脸懵逼的山贼首领。 这下,江离坐着,山贼头子站着,与刚进门的情势,可以说是完全反转过来了。 秃头麻子站在那里,拿着舆图一动不动,看着江离默默饮茶,眼神微颤,接着,他咽下了口水,也坐了下去,暂且将舆图放在一边,接着身子前倾,好奇地盯着江离的脸。 “小兄弟,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居然能够加入铜面军,江湖上人人皆知,帝京守卫分为金银铜三级,门槛甚高,就连进铜面军也得有些资历,不知小兄弟你是......” “哦,小的是个官二代,家父就是铜面军里的一个小官,所以,要想把我塞进去,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哦哦,原来如此!” 接着,秃头麻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喂,小兄弟,既然你都加入了铜面军,可谓是前程大好,那你为啥又投奔到我们这深山沟里?” 听到这里,江离放下茶杯,变得谨慎起来,他知道,这里的解释会是一个关键,若是解释不好,露出破绽,极有可能引起对方的怀疑,事态严重的话,只能和对方撕破脸皮了。 “唉!说来真是可恨!” 江离做出一副收了憋屈的样子,捶胸顿足,开始细数自己的悲惨遭遇。 “首领啊,您是不知道这朝廷的险恶!家父在铜面军中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数十年,到头来,只因他不小心冒犯了京中贵人的名讳,就被打入了死牢!” “就这还不算完,家父遭了牢狱之灾,我也就失去了依仗,平时那些同级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一听我爹犯了事儿,立即把我死死围住,好一顿拳打脚踢!” “可是,我平日里,在铜面军中安分守己,若有险情,我也是第一个上,没想到竟然遭到如此愤恨!更讽刺的是,我去找上面的指挥使讨个公道,他竟也将我一顿暴打,直接扔了出去!” “首领,你说,这世上还有公道吗?!还有王法吗?!” 说完,江离一时愣住,他的胸腔里生起一股强烈的笑意,因为他突然觉得,在一个土匪面前,说公道王法,真他娘的搞笑! 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江离拼尽全力,抿住了嘴,可是笑意在他胸里逐渐堆积,一个不小心就要破口而出。 到时候,若他突然大笑起来,秃头麻子定会觉得他是个疯子,连带着他嘴里的话,通通都不相信了。 于是江离皱着脸,抿着嘴,拍着胸脯,强忍着笑意,忍着忍着,他脸上竟然出现悲伤的表情,若是这时留下两滴泪水,那可谓是令人动容。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秃头麻子终于开口了。 “诶诶诶,干啥呢!小兄弟,你可别哭!我跟你说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再苦再难,也得给我咬碎了牙吞下去!” 很好,秃头麻子以为江离是因为过度悲伤,才做出的这样的表情。 终于,江离打了个嗝,总算忍住了笑,接着,他又继续编起自己在铜面军中受苦的故事。 “唉,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在铜面军中,再无立足之地了,所以我就想着,能够拿着朝廷给的俸禄,苟活下去也好,有半斤吃半斤,有半两吃半两吧,可惜啊,天意弄人......” “没想到,被我爹冒犯的那个贵人,在审判的时候买通了官府,拼了命地添油加醋,说我家根基不正,结果判决下来,竟然是满门抄斩!” “消息出来的那天,我正好在府衙外面围观,一听到这消息,立即逃走了,那段日子我是有家不能回!累了就找个破屋住下,饿了就去偷两个馒头吃......” “终于,对我的搜查停了下来,城里的追捕告示也尽数撤下了,我才有了短暂喘息的机会,可是啊......老子不甘心!” 江离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摔了个四分五裂,吓了秃头麻子一跳。 这演技,不说别的,吊打一群小鲜肉,顺便拿个影帝大满贯,应该不在话下。 接着,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眼中渐渐失神。 “所以啊,我要讨回属于自己的公道,谁也不会想到,我竟然会在被通缉之后,悄悄回到铜面军,还悄悄地偷走了他们的一块舆图,当然,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是我偷走了舆图,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离大笑起来,如入疯魔之境,奥斯卡看了也想颁奖。 “当时我想,既然京中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当时在铜面军就听说北郊深山里有一群山贼甚是顽固,所以,我就带着这幅舆图......投奔您来了。” 最后,江离淡然一笑,视线落在秃头麻子身上。 这时他才发现,秃头麻子一脸严肃,已经被他瞎编的故事给深深打动。 只见秃头麻子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江离面前,突然扶住他的肩膀,眼神坚毅,仿佛要拉人进入客户群。 “小兄弟,你的这份苦心,我心领了!你受的苦,我定不会让它白费,既然你投奔了我,那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听到这话,江离暗自偷笑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这山贼头子百分之百的信任。 这时,秃头麻子的双手依旧没有松开,看来他还有话想说。 “小兄弟,你听好!既然你没了爹,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爹!” 江离:“......嗯?” 秃头见状,眉头一皱,“怎么?你觉得不妥?那我就不当你的爹,你来当我儿子怎么样?!” ...... ...... 这有区别吗?! 第132章 认贼作父 “快!叫一声爹来听听!” 秃头麻子一声令下,满怀期待地看着江离。 这边的江离自然很是不爽,凭啥他要管一个土匪头子叫爹? 说起来,他才是写小说的人,这本书里所有的人都得叫他一声爹,没想到今天一个陌生人骑到他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江离正要反驳之时,茶室的门被猛地拉开了。 “大哥!” 随着一声爽朗的大叫,只见一个蓄满了络腮胡的壮汉走了进来,他走路风风火火,脸上甚是喜悦,仿佛下一秒就要宣布他考上了状元。 认亲的场面被他人莫名闯入,秃头麻子脸上十分不悦,他瞅了瞅壮汉的那张笑脸,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二弟啊二弟,大哥我跟你说过几次了,虽然咱们是山贼,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在寨子里面,礼仪举止都要注意点,瞧瞧你,又是招呼都不打就闯进来,成何体统!” “哎哟,大哥,瞧您这话说的......”壮汉惭愧地摸了摸后脑勺,暗中带笑,看着秃头麻子。 “俺这不是心里太着急了嘛......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我的手下在外面抓到一人,您猜怎么着?那人身上有整整一千两的银票!” 壮汉没有想到,他嘴里的好消息一出,他的大哥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是听到了一句屁话。 毕竟,秃头麻子刚刚从江离这里得到了一幅珍贵的舆图,这一千两银子,与铜面军的布防图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壮汉见状,脸上多少有些不光彩,即便如此,他还是舔着脸,多说了两句。 “大哥......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够俺们吃上好几——” “知道了知道了。”秃头麻子一句话打断了壮汉,接着,他转头看见壮汉的脸上似有歉意,又安抚起他来。 “老二啊,这件事呢,你办得很不错,你之前提过想纳第八个小妾,今天大哥准了!” 听到这话,壮汉膝盖一跪,几乎是喜极而泣,“大哥!您可知道,俺等您这句话等了有多久吗?!您可知道,俺等这第八个老婆,等了有多久吗?!” 在场三人之中,最尴尬的应该是江离。 即便这是他自己写的小说,他也为里面的人物设定感到惊恐。 八个老婆......我的个妈......这寨子里的二当家吃得消吗? 紧接着,壮汉缓缓站了起来,江离瞧着那壮硕的身子,几乎是八个孙黑夜捆在一起的粗细,于是,他打消了心里的疑虑,反而是心疼起来他那八个老婆...... 这时,壮汉眼睛一扫,终于发现了江离的存在。 “大哥,这个小兄弟是......” “哦,差点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刚刚认的儿子。” “啥?儿子?!”壮汉一脸懵逼,仿佛听到的是天方夜谭,“不是,俺说,大哥啊,你为啥突然认了个儿子?!” 这时,秃头麻子不由分说地把江离拉到身边,一脸喜悦。 “来,这个长胡子是寨里的二当家,也是我拜把子的兄弟,你以后呢,叫他二叔就行,然后老二啊,以后你就叫这个小子......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啥啥啥?!”二当家放声大喊,脸上万分惊恐,“大哥!你别是开玩笑吧,认了个不知哪来的儿子,居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二当家的灵魂发问让屋子里冷了下来,这种冷,包裹了尴尬、离奇、迷乱、惊恐等多种情绪,钻进了江离的身体里,透心凉。 即便如此,他也硬着头皮,把话接了下去。 “哈哈,小的是新入伙的,名叫张鹏,首领想认我做儿子,真是的抬举我了!” “诶,你说啥呢,”秃头麻子皱眉看向江离,“我怎么就抬举你了,你今日可是立下了大功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过后,秃头麻子仰天长啸,开始大放厥词。 “自今日开始,对我们山寨来说,铜面军再也不足为惧!老二!赶紧去通知兄弟们,晚上设宴!老子要好好庆祝一下!哦还有,去把老三老四从外面叫回来!今天可不能少了他们!”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二当家还是抠了抠脑袋,出门执行秃头麻子的指令。 这时,茶室里又只剩下秃头麻子和江离二人。 秃头麻子一脸慈爱地看着江离,搞得他好不自在,江离不禁深思,他这一步走得是不是太傻了,到时候引火上身可就不妙了。 紧接着,秃头麻子轻声开口了。 “儿子,你还没叫我爹呢。” 噗! 这秃头麻子,还惦记着叫爹的事儿呢?!真他娘的阴魂不散。 无奈之下,江离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随后抬头挺胸,打起精神,直视着这位新来的爹。 “爹。” “好嘞!我的乖儿子!” 就这样,江离和秃头麻子之间,结成了一段奇妙的缘分,当然,此时江离还不知道,这段缘分会在不久后成为一个新的差错,影响了他的剧情走向。 晚上,山沟两边的石壁上插满了火把,燃出两条细长的光线,从空中往下看,应该像一条火蛇。 就在这里,秃头麻子命人拼起了长桌,上面摆着大鱼大肉,还有从外地商贩那里抢来的美酒,他身为首领,自然是坐在长桌的上头,而江离身为他的儿子,被他安排在了自己的身旁,和二当家相对而坐。 突然,秃头麻子一把拉住江离的手,直接把他提了起来,在用筷子把碗一敲,整个沟里的山贼全都停下了碗筷,安静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兄弟们,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今天是我们转运的大好日子!所以我才大摆宴席!因为今天,我新认了一个儿子,而他,为我,而我们整个山寨,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那就是——” “报!” 秃头麻子充满激情的演讲被一声怒喊打断,来者是一个小山贼,他撒着腿直往江离这边跑来,最后在秃头麻子面前跪下。 “报告统领,四当家回来了!” “不是我让他回来的吗?”秃头麻子一脸的不耐烦,“他回来就回来,有什么稀奇的?!” “首领,四当家说,他在回来的路上,发现我们的一个兄弟被扒光的衣服,吊在了网上,四当家怀疑,有人扒了那个兄弟的衣服,混了进来。” 啪! 江离手中的碗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出一声脆响。 第133章 四当家 瓷碗碎裂的一声响,把全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江离身上,搞得他的心里无比焦灼,要是秃头麻子怀疑起他的身份,他可就插翅难逃了! 这时,他脑中灵光一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下一秒,江离一把捂住肚子,在板凳上不安地扭动着,还发出低沉的哀嚎声。 “啊......哎哟......爹,我好像......我好像吃坏肚子了,哎哟,等我去茅房一趟,马上就回来,马上就回来......” 不等秃头麻子的准许,江离捂着肚子就往远处跑去,秃头麻子看着江离奔跑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阴影,接着他转过头,对着来报告的小山贼说道:“等老四过了洞子,让他立即来见我!” 另一边,江离躲在狭小的茅厕里,心急如焚。 真他妈的巧了!这四当家回来就回来,怎么会突然经过那个地方,发现了被江离扒了衣服的山贼,早知道就把那小子扔远一点。 这下可好,秃头麻子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会怀疑到江离头上,到时候,稍有不慎,他就是百口莫辩,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也难以挽回局势。 想到这里,江离的心里只剩一下一个字——跑。 可他又转念一想,被他当做诱饵的店小二还在寨子里关着呢,这时候跑了,岂不是弃他于不义?! 不行不行。 江离心想,他的设定好歹是一个伟光正的男主,怎么能置同伴的性命不顾,自己撒腿跑了呢?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打开了茅房的门。 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当江离走回宴席的时候,他发现二当家的身旁多了一个瘦小的男子,如果没猜错,他就是秃头麻子口中的四当家。 不过,这四当家的画风有些奇怪,说白了,就是跟在座的其他人不搭,因为这里的山贼一个个都是腰粗腿圆,凶神恶煞,唯有他身形瘦削,脸上也没几两肉,看上去不像山贼,倒像个柔弱书生。 这时,秃头麻子看到江离回来,立马转头看向四当家,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四啊,你瞧见了吧,我就说我的儿子不可能是混进来的人,若他真的是混进来的,刚刚早就跑了!来,儿啊,来认识一下,这是你的四叔!” 江离举起一杯酒,朝着四当家敬了过去。 “见过四叔。” 四当家瘦削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端起了酒,和江离的酒杯轻轻一碰,随后就像喝白开水一样,一饮而尽。 江离知道,这人的心思和他的长相一样阴险,他对自己应该还有怀疑。 这时,旁边的秃头麻子突然吵闹起来。 “儿啊,你的这个四叔什么都好,非常能干!就是心思多了些,你是不知道,刚刚你四叔居然怀疑你是混进来的!哈哈,我就和他赌了一把,结果你回来了,他的怀疑......那个词儿叫什么?不攻自破!对对,不攻自破!” 接着,他又举起酒杯,朝着四当家的方向送去。 “老四啊,不是我说你,你一天到晚,脑子里的事儿也太多了些,我这儿子啊,可是带来的天大的宝贝,这样的诚意,你还能怀疑他?!我看啊,你是嫉妒我得了个好儿子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离看向秃头麻子,发现他满脸涨红,想必已经有点醉了。 不过这样也好,借着这股酒劲,倒把江离身上的嫌疑给打消了。 可是,那位阴冷的四当家明显还对江离抱有敌意。 只见他伸出细长的手臂,慢慢抬起酒杯。 “大哥,一切小心为上,那个被扒光衣服的小子现在还晕着,大夫说,三天以后,他方可苏醒,到时候,我们再看看,到底是我疑心太重,还是有人图谋不轨。” 听到这里,江离后背一阵凉意,看来这个四当家是要和他杠上了。 三天,那个被江离打晕的小贼就要醒过来。 因此,这三天之内,江离一定要把这里的剧情给完结。 宴席过后已是深夜,江离靠着三分喝七分倒的功夫,勉强保持了清醒,他一路走到寨子的后面,站在了高高的山崖之上,接着,他对着月亮打了个嗝,随后解开了裤腰带,往山崖边洒下甘霖。 “哼,对着月亮撒尿,你还真是惬意。” 江离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得他赶紧断了尿,把裤腰带给缠上,一回头,一个细弱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不用看,就是那位四当家。 “哎哟,我以为谁呢,原来是四叔啊!” “别,大哥认你当儿子,我可不认。”四当家一脸冷漠。 “也行,”江离也冷下了脸,“那四当家找我,有何贵干。” 这时,月光照在四当家的脸上,显得更加阴冷。 “没什么,我只是想请你从这里跳下去而已。” “啥?让我跳下去?!”江离回头看了一眼,山崖下漆黑一片,仿佛万丈深渊。 “四当家,你开玩笑的吧!” “哼,是不是开玩笑,等你跳下去就知道了。” 江离听到这种话,深感荒唐,这四当家也太叼了一点,居然让他直接去死! 见江离一动不动,四当家便开了金口,再度震撼了江离。 “也不是我非要杀你,是你非死不可,你来历不明,又突然被大哥认作了儿子,同一天又有兄弟遇害,你说,你身上难道不是疑点重重吗?” 江离笑道:“就凭这些疑点,你就要杀我?” “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这就是我的准则。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从这里跳下去。” 江离大为震惊,这个四当家的发言,几乎就是古代版本的霸道总裁! “女人,我要你为我跳楼。” “女人,你死定了,你是真的死定了。” “女人,你来历不明,所以你去死吧。” ...... 这种发疯行为,江离还偏偏不准了,直接和他杠上! “呵?你让我跳我就跳?当我是傻子?” 接着,四当家脸上邪魅一笑,更有一丝霸道总裁的味道。 “小子,你跑不掉了。” 江离吐了! 第134章 潜鬼毒再现?! 江离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过来撒一泡尿,这四当家就跟了过来,还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要他去死。 瞧那气势,还以为他才是本书的作者。 这时候,江离算是搞清楚了状况,他的神智再度回到往日一般的清醒,眼睛一眨,露出凶光,直直射向那个装逼的四当家。 “喂,四当家,你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做事儿真有这么绝?” “哈,不妨告诉你,只要是我怀疑的人,无论大哥是否相信,都被我暗中杀死了,男女老少,就算是襁褓里的婴儿,一个也逃不了......” “婴儿?!”江离惊愤道,“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人?!” “我再说一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下江离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对付这种人,只能比他更硬气,更狠辣。 于是,江离抱起了手臂,冷眼看向了对方。 “四当家,你要我去死,我就去死?当小爷我是吃素的?” 见江离不从,四当家的脸往旁边一撇,又是轻蔑的一笑。 “嘁,你想不想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让你去死,呵呵,你是新来的,想必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来头。” 江离一脸冷漠,搓了搓手上的灰,完全不关心对方是什么来头。 这时,四当家转过脸,裂开纤薄的嘴,如豺狼一般看着江离。 “我们山寨里,大哥是统领,负责总管大事,二哥是粗人,负责下山抓捕猎物,三哥是刽子手,除了杀人,别的事儿他一概不管,而我呢......哼哼。” “哦!我知道了!”江离一拍脑袋,“你是负责说书的!你平时没事儿,就给大伙儿讲点笑话听听,对不对?!” “你休要胡说!咳......咳......” 四当家一激动,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一个小身板儿咳得前仰后合,随后他立即调整了仪态,回到了霸道总裁的状态。 “而我,作为寨里的四当家,虽然体格不如我的三个兄弟,但要论智计,我可以拍胸脯保证,就连帝京中最得重用的谋士,也比不上我的一根头发!” “真的假的,我咋没看出来啊。”江离立马开口吐槽。 此时此刻,江离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手边只差一盘瓜子儿。 “哼,你看没看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智计,帝京周边,无人能敌!” 听了这么多骚话,江离都有些审美疲劳了,但看这位四当家那副模样,今晚必定是一场持久战。 于是,江离干脆在悬崖边上盘腿坐了下来,就看着四当家还能闹出点啥来。 “喂,四当家,所以说,你就打算用你的智计杀死我啊?那你来吧,小爷我就坐在这里,你快点来杀我吧!” 江离两手一撒,信心满满地看着那副瘦长的身躯,淡然一笑,他知道,就凭四当家的这个身子骨,自己坐着都能打他个落花流水。 什么智计?全都是装逼! 没想到,四当家站在那边,一动不动,紧接着,他的身子在月光下颤抖了起来,江离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这家伙要变成狼人了? 自然没有,江离定睛一看,只见四当家的身体之所以微微颤抖,是因为他在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那冰冷的笑声如同阴乐一般,一把扎入江离的耳朵,让人感觉瘆得慌,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壮起胆子,挑逗起对方来。 “喂,四当家,您这是咋的了?要不要我去帮您叫个大夫?” “呵呵,不必了,”四当家停止了冷笑,缓缓地抬起头,此时他的脸上还留着喜悦的余色。 “因为该找大夫的人,是你。” ...... ...... 此时,江离的后背上,一滴冰冷的汗水顺着脊椎往下划过,带来一线凉意,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四当家之所以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是因为在这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手脚。 看到江离顿悟的表情,四当家也笑出声来。 “哈哈,看来你小子也不是个蠢人,在这之前,我就已经对你做了手脚了,可你一定在想,我是何时做的手脚,又是做了什么手脚,对吧?” 江离无言以对,因为此时他心里的想法,被这个诡谲的四当家一语道中。 “哈,既然你都是要死的人了,我也不跟你卖关子,方才在宴席上,我和你干杯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你的酒里下了毒。” 江离心中一惊,立即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四当家不仅阴狠,行事还十分大胆,大庭广众之下,甚至是当着首领的面,都敢在江离的酒里下毒! 太贱了! 江离依旧一声不吭,因为他的脑子里思绪万千,正在思考如何从阴谋中脱身。 此时,四当家知道,他已经占了上风,便笑得更加猖狂。 “哈哈哈哈哈,小兄弟,你肯定在想,我下的是那种毒吧,如果你知道了,便会马上去寻找解药,对不对?哈,那我就告诉你,我所用的,是西海的潜鬼毒。” ...... ...... 潜鬼毒?! 江离的脑海里轰的一声巨响,如同核弹爆炸一般,他又想起清秋死的那天,她嘴中吐出青紫色的血,不一会儿就撒手人寰。 而请求的死尚有疑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搞得江离头昏脑涨,没想到,时隔数月,他再度听到了“潜鬼毒”三个字! 只可惜,如今中毒的人是他自己,稍有不慎,别说查明清秋的死因,就连他也要嗝屁了。 以防万一,江离先把锈笔掏了出来,紧紧握在了手里。 四当家看到这个,立马笑出了声。 “哎哟,小兄弟,你都拿笔准备写遗书啦?哈哈,也对,毕竟这西海的潜鬼毒,一旦发作,神仙难救,我只要稍稍驱使内力,你立马就暴毙身亡。” 江离故作镇定,抬眼看着对方,“既然你已经对我下了毒,大可暗中操作,让我毒发身亡,为什么要主动暴露,在这里同我周旋?” “哈哈,问得好,我这人啊,行事皆有道理,毕竟我不像三哥那样,是个单纯的杀人魔头,我既然怀疑了你,就要问清楚,你究竟是谁,来自何方,抱有什么目的,想要完成什么使命......” “嚯,那你的意思是,你留着我的命,是想从我嘴里套话?” “哈哈,我们这一行,不叫套话,叫逼供。” 这时,悬崖上吹来一阵清凉的风,扬起了二人的头发。 江离知道,现在已经是决定生死的时候,他不能坐以待毙了。 于是他伸出手掌,把锈笔开了锋,绽放光芒,在手掌上写写画画。 四当家见了,如同小孩儿见了烟火一样,眼前一亮。 “哟!你这笔用什么材料做的?居然还能发光?莫非是北原开采的夜光石?那它写的字儿是不是也会发亮?” 江离毫不理睬,自顾自地在手掌上写着,一写完,他便抬起头,看着一脸好奇的四当家。 “四当家,我确实是打伤了你们的兄弟,扒了他的衣服,才混进来的,既然我已经中了毒,也不想挣扎了,我已经把我的真实身份写在了手上,你来看便是。” 说着,江离举起了手掌,上面的字迹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四当家先是被那金色光芒一惊,又定睛一看,可惜他站得太远,只能看到江离手掌上一团亮光,于是他慢慢地挪动这脚步,朝着江离手中的光芒靠近。 如同飞蛾扑火。 走近几步后,他停住了脚步,看清了那金色的字迹。 四当家一愣,感到事有古怪。 因为,江离的手掌上只有一个大字——吸。 第135章 悬崖之上 下一秒,四当家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飞起,直往江离的手掌而去! 啪的一声,江离一把抓住了他的咽喉! 还不等他反应,江离手上又是一阵强光,迅速钻入的敌人的身体,一秒钟,四当家一身的经脉被全部锁死! 就一眨眼的功夫,电光火石之间,四当家从一个盛气凌人的掌局者,变成了被江离举在空中的废人。 只见他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着,他一把抓住江离的手臂,想让他松开自己的脖子,可再怎么用力,他的咽喉就像磁石一般,紧紧地吸附在了江离的手上,怎么都挣脱不开! 加上他的经脉全被锁死,再牛逼的武功也试不出来,绝望之下,他一咧嘴,居然选择了最笨的方法——激将法。 “哼......我就知道......你来头不小,这下......你暴露了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我的兄弟们......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江离双眼一瞪,手上掐得更紧,直逼四当家咳出几口鲜血。 “咳......呵,你别以为......杀了我......就能万事大吉......可别小瞧......了我们,到时候......我们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杀了你的爹......再把你的娘和老婆绑来......让几十个兄弟......一起把她给上了......可惜你没有女儿......如果有的话......我们也会把她......” 唰! 江离把四当家往悬崖边一甩,把他送给了阎王。 江离的眼神无比冰冷,看着他的身体坠入深渊,听到他的尖叫声渐远......最后是一声闷响,他应该是在悬崖下的某块石头上落地了。 “混账玩意儿。” 江离一声痛骂,慢慢地消了气,这时,他才发现手上的疼痛,他拉开袖子,发现四当家在挣扎的时候,在他的手臂上掐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借着月光,看着手臂上的伤口,突然愣住了。 西海的潜鬼毒...... 中毒之人,血液呈青紫色。 而他伤口上流出的血......分明是鲜红色! ...... ...... 难道,四当家根本没有下毒?! 难道他之前那一通操作,纯粹是在故弄玄虚?! 难道他只是想拿潜鬼毒撒个谎,逼出江离的真面目?! ...... 看着手上鲜红的血,江离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这样想来,这位四当家确实有些智计,江离差点就着了他的道,不过如今胜负已定,留在悬崖上的人,是江离。 而四当家的尸体将在山崖下腐烂,也不会有人为他收尸,因为三天之内,这个恶贼盘踞的山寨就要覆灭。 原文里,这个剧情是女主的,如今落在了江离的肩上。 他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袖子,从山崖边走回了寨子。 秃头麻子给了备好了房间,用具摆设一应俱全,就是隔音不太好。 那天晚上,江离彻夜未眠,因为他听到了数不清的荒乱,酒鬼骂娘的声音,女人惨叫的声音,瓷碗破裂的声音,男人淫笑的声音...... 他只是躺在床上,就听到了一个荒唐又悲惨的世界,这些声音告诉他,一定要尽快完成剧情,把这些遭受迫害的人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等到朝阳照亮着阴暗的山沟时,江离便起了床。 这时,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山贼走进了房间,他脸上是稚嫩的笑容,手上是一筐大饼。 “见过少当家,首领说,等您吃完饭,就到茶室去见他。” “好,我知道了,你把东西放在桌上吧。” 突然,小山贼放下大饼的一瞬间,他竟突然笑出了声,搞得江离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笑什么?大早上的,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 小山贼赶紧整顿了神色,依旧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 “回少当家,因为三当家说,过几天要带我们这些小的下山,要让我们成为一个真正的山贼!也就是说......哈哈哈,我终于可以杀人啦!” ...... ...... 江离沉默之时,小山贼已经笑着离开了。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居然满脑子想着烧杀抢掠的事情! 完蛋了!江离是一刻也不想等了,他随便咬了一口饼,然后把门一推,直接朝着茶室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抱着要拯救苍生的决心,准备把茶室的门一推,随后大杀四方! 可他真的推门的时候,三个冰冷的目光同时落在他的身上,一把浇灭了他头上的气焰。 江离尴尬一笑,怯生生地看向秃头麻子。 “发......发生什么事了?” 奇怪的是,秃头麻子一声不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旁边的二当家也是一脸默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江离的视线落到第三人身上,只见那人一身红衣,露出脏兮兮的臂膀,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腰上那把巨大的屠刀,活脱脱的一个刽子手形象。 不用说,这位应该就是四当家口中,杀人如麻的三当家。 众人沉默之下,这位三当家笑着开口了。 “大哥,二哥,你们别丧着个脸,老四不过是失踪了,你们想想,兴许他已经死了呢!哈哈,我真想砍开老四的脑袋,看看他为什么那么聪明!” “闭嘴!晚辈还在这里,你别乱说话!”秃头麻子一声怒喝。 这时,三当家看到江离,瞬时露出笑脸,他一个大步朝着江离冲了过来,对着江离一通乱摸。 “身材不错,肉也紧实,血脉还挺粗!哎哟,如果我一刀下去,一定能让血溅到房顶上!” 听到这话,江离吓得连退三步,满脸惊恐地看向秃头麻子,这个时候,他确实需要一个爹,为他挡住这个疯子。 “老三!别胡说八道了!他是你的侄子,你动谁都不准动他!与其想着杀谁,不如出去找找老四!” 这时,江离找准时机,终于插进了话:“爹,四叔他怎么了?!” “唉,你四叔他昨晚突然失踪了!问题是,他为人谨慎,不可能一声不响地消失不见,我就怕......他出了什么大事!” 旁边的二当家站了出来,拍着胸脯说道:“大哥,你放心,俺这就派人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老四给找回来!” 说完,二当家怒气冲冲地走了。 “爹,既然如此,我也想出一份力,我这就去帮着找一下四叔。” “也好,你去吧。” 就这样,江离借机脱了身,一路出了寨子,走到了大街上,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红色的身影跟在了他的后面。 江离赶到情况不对,便一个转身,突然,一双迷离的眼睛出现在他眼前,吓了他一大跳。 “哎哟卧槽!三叔,你跟着我干啥?!” 三当家眼神迷离,好像在做梦,他吊着脑袋,往江离身上嗅了嗅,随后露出愉悦的笑容。 “孩子,你知道我最爱的是什么味道吗,啊,我又闻到了......” 三当家的表情无比的享受,仿佛在洗脚城里接受了贵宾服务。 “啊......这味道......其实刚刚在茶室里,我就已经闻到了......” 他一把抓住江离的手臂。 “是你手上的血腥味。” 第136章 阴魂不散 江离眉头一皱,深感不妙,立即把三当家的手给甩开。 “不过是受了点小伤,怎么,三叔这就兴奋了?” “嘿嘿......好闻......真好闻......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血......嘿嘿......真新鲜啊......” 说着,三当家的双眼逐渐涣散,身体开始抖动起来,如同发了羊癫疯一般,又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欲望。 突然,三当家猛地低下头,他的手颤抖着,缓缓地伸向腰上的大砍刀。 他这是要作甚? 三当家的手离砍刀越近,江离的瞳孔就放得越大。 难道......这三当家要杀他? 就因为看上了他的血? 无论如何,江离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也要速速远离三当家这个嗜血的疯子,下一秒,江离纵身一闪,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经过的一群山贼。 等到三当家一抬头,面前已经空无一人,而此时,他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刀把。 “嘿,这小子,都是一家人了,给我砍两刀怎么了?!” ...... 江离跟着这群山贼,朝着山沟的另一边走去,江离正要脱身之时,发现旁边的木楼不断涌出人流,和他们汇聚在一起,不一会儿就是一只长长的队伍,塞满了整条街道。 江离左右查探着,只见这些山贼都穿着黑色马甲,粗壮的胳膊孔武有力,被阳光晒成了小麦色,每个人的身上都夹带着武器,刀剑棍棒应有尽有。 不用想,这些都是二当家的手下,负责的就是下山打劫,怪不得一个个如公牛一般强壮,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突然,人流往右方一转,拐进了一个巨大的石洞,江离放眼一看,这里的构造甚是奇妙,仿佛是上帝用了一个勺子,在山沟的石壁上挖出了一个圆形大洞。 而这大洞中央,有一座高高垒起的行刑台,此刻站在台上的,正是这群蛮人的头子——那个圆脸络腮胡的二当家。 几百号人站在下面,鸦雀无声,就等台上的二当家发号施令。 “兄弟们!今天早上,寨子里出了一件大事儿,你们的四当家突然失踪了!” 听到“失踪”二字,底下人才有了些动静,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起来,江离站在里面,如同进了蜂窝一般,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声音。 “安静!昨天晚上的宴席结束后,你们可有人看到四当家的动向?!” 下面的人又是一阵骚动,江离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细想了一下,昨晚的事若是有人看到,今天早上他就已经没命了。 果然,下面的人一番讨论之后,再度陷入了沉默。 二当家看着几百号人都一声不吭,默默叹了口气,他虽然是个粗人,但这一次,他却敏锐地感觉到事情不简单,他的四弟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们给俺听着!若是有人知情不报,俺定会扒了他的皮拿去喂狗!如果有人知道线索,直接赏赐一百两银子!” 这一次,下面的人直接炸开,骚动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大,金钱的力量驱使每个人都动起了脑子,而有些胆子大脸皮厚的,为了这一百两银子,直接信口胡诌起来。 “二当家,小的知道!四当家他一定是下山了!” “放屁!二当家听我的,四当家他昨晚一定是喝醉了,然后在哪个猪圈狗窝睡着了!” “别他娘瞎扯了!二当家,现在四当家定是在哪个女人床上躺着呢!” ...... “都给俺闭嘴!你们一个个的,眼里只有银子!狗嘴里又吐不出象牙!我呸!要你们这些蠢货有何用?!” 二当家浑厚的吼声响彻整个山洞,经过石壁的反射,形成了一种美妙的3d立体音效果。 “首领发话了,无论如何,今天我们都要把四当家给找到!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俺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朽有线索!” 突然,众人的身后传来一声干瘪的笑,他们纷纷转过头去,为来者让出一条路。 只见那人一头白发,额上缠着黑色布条,弓着背,伸着头,拄着一根歪木头拐杖,一步一步朝着台子走去。 二当家看着那个老头渐渐走近,也伸出脑袋,想要看清来者是谁,等老头走到他的脚下,他依旧一脸疑惑。 “你是......哪位?” “哈,二当家不认识老朽,很正常,”老人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老朽是同我儿子一起来投奔山寨的,儿子前两年被铜面军抓了去,已经处死了,首领觉得愧疚于我,便给了我一个小屋,让我在这山沟里苟活。” “哦哦,那老人家,俺四弟失踪的事儿,你说有线索,是何线索?” “呵呵,老朽虽然年过古稀,眼睛都快要瞎了,可是这耳朵啊,居然越来越灵了,昨天晚上我正要躺下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尖叫?!”二当家瞪大了眼睛,“是什么人的尖叫?” “呵呵呵,老朽在寨子里住了好些年,知道夜里听到女人的尖叫,不足为奇,只是昨晚我听到的尖叫,是一个男人发出的。” 听到老人的话,江离在底下握紧了拳头,他回想起昨晚,他一个甩手,将四当家扔下悬崖的时候,四当家确实一声尖叫,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几秒过后,他的尖叫声就和他一起落到了山崖下。 难道这几秒钟的尖叫声,就被这个老头捕捉到了? 江离还是觉得不可能,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耳朵再灵,怎么可能听到山崖边的声音,定是这老头听错了,把夜里女人的惨叫声听成了男人。 此时,台上的二当家可管不了这么多,他终于听到了有用的线索,立即振奋起来,直接在台上蹲下了身子,激动地看向老人那张褶皱纵横的脸。 “老人家!你有没有听到,那尖叫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这时,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几百个壮汉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这架瘦弱的身躯之上。 江离依旧不以为意,与其在意这个老头的胡话,不如想想怎么先把那个嗜血如麻的三当家给解决掉。 终于,老人在万众瞩目下开了口。 “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在悬崖。” 江离身上的汗毛瞬间竖起,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个老头,即便他现在冲过去把老头的嘴给捂住,也为时已晚,毕竟说出的话抓不回。 他心乱如麻,脑子里只有四当家掉在山下粉身碎骨,那凄惨的死状。 不等江离进一步思考,二当家大手一挥,就马上发号施令了。 “都给我听好了!你们左右两边分成两队,一队去悬崖上面查探,另一队随我一起直接下山!” 听到这里,江离立马乱了阵脚,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四当家的尸体这么快被发现。 可正在人群骚动的时候,一个锋利的刀尖从身后抵住了江离的腰,江离尚未回头,就已经感觉到了身后巨大的威胁。 “侄子,你跑什么呀,你就这么怕三叔吗?” 第137章 三当家 利刃怼在身后,江离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能在心里愤懑骂娘:妈的,这个三当家,怎么阴魂不散! “侄子,别愣着了,走吧。” 在三当家的挟持下,江离顺着人流走出了洞口,突然,三当家侧身一拉,把江离拉出人流,逼着他穿过石壁上的藤蔓,往里面一条小道走去。 这条小道就在路边不远,可上面盖满了藤蔓,因此十分隐蔽,若不是三当家逼迫他走进来,他倒真没发现这里有一条隐藏的通道。 就这样,江离和三当家,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把锋利的刀子,朝着洞里走去。 没走几步,江离就看到了石壁上的火光,便知道这里是人为挖掘的,具有某种用途的场所,只不过他不知道,三当家拿刀逼他进来这里,到底是何用意。 两人循着火光的方向,左拐右拐,终于走到了隧道的尽头,那是一面坚硬的铁门,由两个赤膊山贼持刀留守。 见江离靠近,他们便抽出刀来,挡在了江离的胸前。 这时,三当家从江离的肩上冒出了脑袋,一脸邪笑地看着两个守门山贼。 “嘿嘿,是我,我今天想带我侄子来见见世面。” “哦!原来是三当家!快快请进!” 两人回头开锁,随后铁门轻旋,发出吱吱呀呀的摩擦声,甚是诡异,三当家手里的刀尖依旧抵在江离的身后,江离只好咽下一口口水,往里面走了去。 这里是一条环形的长廊,一边的石壁上插着火把,另一边的石壁上装有铁门,门上一个方形空格,空格里竟然透着白色的光。 江离如果没有猜错,这里是山寨用来关押囚犯的牢房,而这些牢房,就建在石壁之上,所以,牢房里面才能照进这么强烈的光芒。 一到这个地方,三当家突然兴奋了起来,他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刀子,一把握住了江离的手腕,拉着他快步往前走去。 “侄子,你快看!这些都是寨子里的牢房,里面关押的人,都是我的宝贝!哈哈哈,你看这间!” 三当家一把拖过江离,两人的脑袋挤在门上那个小小的窗格,江离这才看清牢房的构造。 这里说是牢房,不如说是悬崖峭壁上抠出来的一个空洞,这一面是门,另一面就是万丈深渊,而这个牢房里面,一个受尽虐待的男人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三当家扒在窗格上,一看见地上那人就兴奋起来,甚至吐出了舌头,像狗一般喘着粗气。 “嘿嘿,侄子你看,这个人是个铜面军,我亲手逮回来的!哈哈,铜面军还真不是普通人,我一刀下去,他的血直接飙出了一丈之高!哈哈,那场面,真是大快人心啊!” 江离听了立即锁住了眉头,咬紧了牙关,什么大快人心,分明是残忍恶心! 突然,三当家手上又是一拉,将他拉到下一个牢房。 “侄子,你快看,这个人也很不错,他的血非常新鲜,散发着一种浓郁的香气,真是沁人心脾......” 江离往里一看,里面那人同样是一身的刀痕,嘴里发出低沉的哭喊,奄奄一息,正常人看到都会无比痛心,可这三当家竟然满脸的喜悦,仿佛在欣赏一件玩物。 紧接着,江离被他拉到了下一个牢房。 这次三当家并没有往里看,而是直接打开了铁门上的锁,接着,他一把牵起江离的手,把自己的刀放在了江离的手心,再把江离的手指合上。 “这里面一个男的,一个女的,都是新鲜的,三叔送给你了。” 紧接着,三当家猛地推开了门,等到江离一进门,他便转过身,碰地一声,将牢门给关上。 也是这时,牢房里的一男一女都被巨大的关门声所惊醒,他们原本蹲坐在墙角,吓得立马站起身来。 这时,借着充盈的光线,其中那个男人的视线和江离对上。 下一秒,那个男人瞪大了眼睛。 “是你!” 江离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将店小二的嘴给捂住,可这店小二不知哪来的力气,在江离的束缚下拼命挣扎着,江离只好加了一把力,将他锁死在怀里。 三当家见了,心花怒放,立即拍起了巴掌。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侄子,你刚刚这杀人的气势,真是令人动容啊!快!快把刀子插进他的脖子!三叔我等不及了!” 听到这话,店小二再度激动起来,就算江离捂着他的嘴,店小二也拼尽全力,透过江离的手掌,发出了沉闷的叫骂声。 “你这狗屁大侠......把我送来这贼窝......差点害我性命不保......现在竟然还要杀我......老子......老子就算成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突然,店小二一口咬在了江离的手上,直逼江离疼得松开了手,他竟然趁机逃到了三当家的身后。 “山贼大哥!这个人本来是个江湖侠客......他之所以混进你们山寨,是来剿匪的!” 店小二的话音落下,整个牢房都安静了下来。 这时,三当家也从血腥的疯狂中恢复了理智,他凝视着江离,逐渐明白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老四他......是你杀的吧?” 江离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多说也是无益,干脆一声不吭。 “呵呵,我就说,怎么大哥突然认了个儿子,果然你身上有鬼,可你错就错在,不该杀老四,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离依旧不说话,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悄悄地做着准备。 “因为!我早就和老四说好了,杀他的人,只能是我!而你居然抢了我的轮次,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三当家狂笑起来,眼里燃起熊熊烈火。 “也好,既然你杀了老四,就用自己的血来还我吧!” 下一秒,三当家一把拔下腰间的大砍刀,朝着江离挥了过来! 同时,江离也抬起了自己偷偷画好的左手。 紧接着,三当家留下一声惨叫,和他的那把大砍刀一起,在崖外飞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接着在重力的作用下,走上了和四当家一样的归途。 听到三当家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江离才松了一口气,他转过头,看向门边那个吓得发抖的店小二,微微一笑。 下一秒,店小二立即跪倒在地。 “大大大......大侠!小的......小的......啊......大侠饶命哪!” 第138章 丑女人 崖壁上的牢房内,江离刚把三当家扔下悬崖,便转过身看向那个浑身发抖的店小二,只见他把头埋在地上,像鸵鸟一样,想必是对自己的选择无比后悔。 而江离则是笑着走了过去,轻轻地扶起了肩膀,让他抬起头来,没想到,他一抬头就是一张惊恐的脸,双唇紧闭瑟瑟发抖,眼中泪水充盈,马上就要掉下眼帘。 “嘿,你个大男人,哭个啥?我又没说要杀你!” 店小二抿着嘴,颤抖着开了口:“大侠你......你不杀我?可刚刚......我可是把你出卖了......” “嗐,都是小事儿,”江离不屑地侧过脸,“话说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也是小爷我把你出卖了?哈哈,就算扯平了。” 店小二想起被山贼绑到这里的经历,心中愤懑,又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绪镇定了下来。 江离死皮赖脸一个人,自然是没那么多想法,只见他抠着后脑勺,嘴里还在打趣。 “哎呀,实在对不住兄弟了,不过啊,若不是你英勇献身,我可找不到这个山沟,这样吧,等我们下山,我就直接给你两千两的银票,让你这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如何?” 听到如此诱惑的提议,店小二也学聪明了,只见他白眼一翻,直接转过身去,对着墙壁说起话来。 “哼,算了吧,我如今算是知道,天底下没有白捡的银子,你现在说下山给我两千两,谁知到时候又会耍什么伎俩,这次我都差点没命,下一次还不直接被你整死!” 一听这话,江离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原来短短两天之内,他的信誉就直接没了,他望着店小二决绝的背影,只能轻轻叹出一口气。 “唉,你信与不信,都等到下山再说,总之,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掏出这个牢房。” “这还不简单?!”小二突然转过身,“你刚刚是自己进来的,直接把门打开,让我们出去就行了!” “对哦,刚刚进门的时候,是三当家开的门,所以这牢房的钥匙......” 江离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悬崖下面。 “操!钥匙也被我一起扔下去了!” 店小二一个仰头,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无奈地喊道:“大侠啊,你做事儿能不能谨慎一点,这下可好,我们仨都被困在这牢房里了!” 听到小二的抱怨,江离眼睛一瞪,他一点自责的心思也没有,注意力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我们仨?” 没错,江离扔下三当家后,这个牢房里还有三个人。 这时,他才注意到缩在角落里的一个女子,只见她一副难民装扮,一身灰色衣服从上裹到下,一条黑色围巾从脖子缠到头顶,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凄楚地看着他。 若江离没猜错,她就是之前听说的烂脸女人,而这人,他从来没有写过,难道也是小说自动生成的? 想到这里,江离一步向前,准备一探究竟,突然,店小二一把握住了江离的手臂,把他拉到一边,一脸嫌弃,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哎哟,我的大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都说情况紧急吗,还有心思搞这男女之事?!” “嘿,谁说要搞男女之事了!”江离一把甩开店小二的手,“小爷我出门在外,交个朋友不行啊?!” “哎哟都这时候了,还交什么朋友!”小二又赶紧把江离拉住,“大侠,你不必去了,我昨日曾看见过这女人的脸,那叫一个难看!” “而且啊,”店小二凑到江离耳边,突然放小了声音,“这女人被绑上山来,又不哭喊,又不吵闹,我猜啊,她定是山下某个农户的女儿,因为太丑嫁不出去,然后心甘情愿地,被这里的恶贼绑上山来了!” 即使小二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江离还是觉得,对这陌生女人,一定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她就是一个未被发现的差错,就像定时炸弹一般,等到倒计时结束,直接把江离写下的剧情炸个四分五裂。 想到这里,江离下定了决心,他一把甩开小二的手,毅然决然走到女人的面前,缓缓蹲下,当他看向她的眼睛之时,她却瞬间闪躲开了。 “姑娘,你——” 江离话还没说完,那女人立即把头埋到了双腿之间,浑身上下瑟瑟发抖,搞得江离很是不解,毕竟他只是说了“姑娘”两个字,也没骂她,更没有威胁她。 江离感到有些不痛快,他只是穿上了山贼的衣服,脸还是一个少爷的模样,就他这原汁原味的长相,不比山上这些恶贼帅多了? 可这女的一见他,就跟见了鬼一样,甚是古怪。 “有意思,姑娘,你连山贼都不怕,居然怕我?” 女人一声不吭,只是蹲在墙角,缩成了一团石头的形状,独自发着抖,用全身防备着江离。 见此情状,江离急不可耐地伸出了手,没想到,他刚刚碰到女人的肩膀,女人就猛地一抖,像被蛇咬了一般,随后她抖得更厉害了,直往墙角缩去,恨不得自己能挤进墙缝里。 这个时候,店小二都看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头走过来,对着江离又是一拉,把他拉了回去。 “我说大侠,人家姑娘都怕成这个样子了,你就别折腾她了,还是想想自己的性命吧!” 江离看着墙角那一团身体,很是无奈,他只好暂且放下女人的事,思考起如何从这里逃脱。 他走到铁门边摸了摸,发现这门比他想象中的厚重,如果他用锈笔进行爆破,怕是会闹出不小的动静,到时候牢里的守卫一听到,事情可就麻烦了。 于是他转过身,又走向牢房的另一边,那边是万丈深渊,下面躺着三当家新鲜的尸骨。 “小二,你轻功如何?” “哈?轻功?”小二一愣,和女人一样,突然缩进了墙角,“大......大侠,不会吧?你难道想让我和你一起跳......跳下去?” “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江离抬眉反问道。 “不跳!死也不跳!” 只见小二缩进了墙角,也埋下了头,此时他和对面的女人,一人独占一个墙角,两个人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江离看着很是无奈,当他回过头,看向脚底下的深渊之时,心中的无奈又多了几分。 如果他跳了下去,就算平稳落地,等回到山寨的时候,又要费些时辰,到时候,若山上出了变故就麻烦了。 有没有一条近路,又迅速,又隐蔽? 这时,江离在脑中绘制起这里的模型——两座山中间夹着一条山沟,而这间牢房,就在一个贝壳的表面,这样的话,除了原路返回,最近的路就应该是...... 江离站在牢房边上,缓缓地抬起头。 “从上面。” 于是,江离暂且放下了那两块缩成一团的石头,一个垫步飞身而起,随后攀上了崖壁,他朝上方望去,只见天空和崖壁在山顶的地方割裂成一条线。 看来此路可行。 于是江离如同化身壁虎一般,攀着悬崖峭壁便冲了上去,爬着爬着,这崖壁居然越来越陡,一眼望上去,依旧是一线的天空,仿佛看不到尽头。 此时江离想着,与其在这峭壁上面磨蹭,不如用尽全力,直接飞身而起,直接落在山顶上。 于是他脚下用力一蹬,使出了五境全力的轻功,如同坐了火箭一般,直直地冲了上去。 当他看到山顶的边缘逐渐清晰的时候,心中大喜。 突然,崖壁露出无数空洞,下一秒万箭齐发,密密麻麻朝他杀了过来! “卧槽,是机关!” 江离猝不及防,差点吓个魂飞魄散,他一个纵身下坠,勉强躲过了头顶的上万只箭,又回到了下方的崖壁。 他喘着粗气,望着上方的孔洞机关,心里不甘。 “他奶奶的,这山寨真是有点水平,这种阴险的机关都能做出来,哼,搞不好就是那个四当家做的。” 而此时,江离身上已经不剩几分气力,无奈之下,他只好原路返回,等回到牢房,另做打算。 可当他从上面跳进牢房之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只见店小二躺在墙角,晕了过去,而对面墙角的那个女人......不见了! 江离赶紧跑过去,扶起小二的身子,对着他的后背一通拍打,终于让他睁开了眼睛。 “小二!小二!发生什么事了!”江离拍打着他的脸,急切地追问道。 “大......大侠......那个女人......有问题......是她把我给打晕的......” 这时,江离抬起头,看到牢房的门轻悠悠地打开了...... 第139章 二当家 得到老人听到尖叫声这个情报后,二当家带着一大伙兄弟,风风火火地下了山,刚到山脚,队伍后方便传来一个坏消息。 “报!二当家,山上的兄弟说,他们搜遍了山沟两侧的悬崖,连山顶也搜了,都没有发现四当家......” 听到这话,二当家心里一沉,他的心里被不好的预感填满,他总感觉,自己的四弟已经从悬崖落下,掉下山底摔死了,即便如此,他也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即便是尸体,也要把他的四弟给找回来! “兄弟们,给老子听好了!正午之前,你们要把山脚下搜个遍!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尤其是山沟的悬崖下面!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众人异口同声回道,随后分为几支队伍,从山的两侧绕进。 这时,二当家的眼前突然一晃,他好像看到了火光,还有火光中发号施令的自己。 “兄弟们!给老子听好了!天亮之前,你们要把这个村子杀个遍!任何男女都不能放过!” 接着,他的耳边仿佛响起无数村民的惨叫声。 ...... ...... 直到那些杂音在他的耳边消失,他缓缓抬起了头,透过茂密的树叶,望向湛蓝的天空。 “我们的天谴......终于要来了吗?” ...... 一个时辰后,山崖下面传来四当家的死讯,虽然二当家的心里早有准备,他也难掩悲痛,本就笨重的身躯更加沉重起来。 他按照手下兄弟的指引,一路小跑,终于来到了山崖之下,看来老人的情报没错,他听到的尖叫,正是从山沟一侧的悬崖发出来的。 而那声尖叫,标志着他四弟的死。 他走到那块大石头旁边,看到了自己四弟凄惨的死状——他的手脚折断了,弯曲得不成人样,身下渗出的血铺满了石头的表面,已经干了,而他的眼睛,一只没有闭上,仿佛还透有深深的恨意。 “老四啊,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杀了你?!等老子回去,一定要把这叛徒给揪出来!你放心,这次二哥听你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到时候,一定会将那贼人碎尸万段,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二当家仰着头,喘着粗气,在手下收拾四当家尸体的时候,他正拼命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可就在这时,另一队人马传来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二当家!大事不好了!在北边的山脚,三当家......三当家他......” 二当家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捏住手下的肩膀,眼睛瞪的老圆,“老三.....老三他又怎么了?!” “哎哟,二当家,您快虽小的去吧!来不及了!” 又是一阵急速的奔跑,烈日炎炎之下,二当家甚至来不及脱衣服,他只想知道,自己的三弟又出了什么事,说起来,清早的时候他在茶室还见过老三,这才多久的功夫,老三怎么跑到山下面来了?! 直到他来到一处碎石堆上,看到自己奄奄一息的三弟,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连滚带爬地跑到三当家身边,一把跪下,痛哭流涕。 “老三!你......你怎么会躺在这里?!” 三当家手脚全无知觉,脑子后面还在不断流血,只剩一只眼睛有气无力地睁着,他看着二当家,微微张开嘴。 “被......推......下......来......的......” “谁!到底是谁推的你?!” 问完,二当家连忙凑近了耳朵,下一秒,他就会知道把老三推下山的凶手,而这个人,极有可能也是杀害老四的凶手! “那个人是......是......小心!” 二当家猛地抬起头,只见无数箭雨朝他落了下来。 他大叫一声,连滚几圈,逃到了远处的树下,紧紧抱着树干躲避,等到箭雨停下,他才露出半个脑袋,探看这山崖上的动静。 “他妈的,是谁!是谁触发了山顶的机关?!” 这时,他低下头,看向远处的三当家,只见自己的三弟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二当家濒临崩溃,发了疯一般,朝着三弟的尸体扑了过去,一根一根拔下他身上的箭。 “三弟!三弟!你还没告诉我,杀你的人究竟是谁!快给老子活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七八个手下跑上前来,齐心协力将他拉了起来。 “二当家!三当家他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他才安静下来,此时此刻,他感到了无比的虚无,他总觉得,老三和老四相继遇害,意味着他也活不久了。 回山寨的路上,二当家一句话也没说,就连他的手下不小心把尸体掉在地上了,他也只是停下脚步,等着他们把尸体抬回担架上。 当进入洞穴的时候,他感觉世界都安静了,风都吹不进这里。 在黑暗中,他再度看到了烧杀抢掠的火光,听到了哭喊惨叫的声音,突然,他回过头,发现身后的人全都不见了。 他冷笑一声,甚是惨淡。 “呵,没想到,我当山贼这么久了,还会在回来的时候迷路啊......”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如同孤魂野鬼,弥留在苦痛的人间。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决定把命运交给黑暗。 就算他不小心走到崖壁上的死路,下面是万丈深渊,他也会毅然决然地跳下去,就像他的两个兄弟一样,死得粉身碎骨。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他看到了熟悉的出口,被亮光填满,他竖耳一听,洞口外面还传来喧闹声。 他又是一声冷笑。 “哼,没想到,老天爷居然饶了我一命......” 突然,一个人影闪现,站在了洞口处,挡住了光芒。 二当家定睛一看,瞧那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你是哪家的婆娘?为什么要堵着路?” 那女人一声不吭,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下一秒,一个飞镖贯穿了二当家的咽喉,他掐着自己的脖子,不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无论多么用力,他脖子上的空洞血流不止,他只好放弃了补救,一双粗壮的手臂在地上胡乱挥舞着,仿佛想抓住什么。 突然,他手上一冷,便知道自己抓住了凶器,那个杀害他的飞镖。 于是,他把飞镖紧紧攥在手里,在断气前的最后一秒,摸出了它的形状。 弯月。 第140章 三具尸体 山沟石洞的行刑台上,三具尸体整齐地摆放在那里,下面几百号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直到人群外面一声尖叫,他们才安静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秃头麻子大叫一声,众人立即退到两边,为首领留出一条宽阔的道路,只见他凝望着台上的三具尸体,脸上沟壑四起,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强打着精神,步履蹒跚地走向行刑台,扶着木把手,一步一步地走上台去,走向他兄弟的尸体,接着他鼻子一酸,眼神一散,无力地跪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首领万分悲痛的模样,底下人全都闭紧了嘴,他们知道,如果这时候自己发出了半点声音,定会引起首领勃然大怒,电光火石之间,自己脑袋都没了。 全场鸦鹊无声,只能听到秃头麻子低沉的哭声,可下面的人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此事无比诡异,诡异到把悲伤给掩盖过去了。 毕竟一天之内,寨子里三个当家的,全都死于非命,比书里写的还要离奇。 半刻钟过去,秃头麻子终于抬起头,站了起来,此时他心中感到的离奇、疑惑、愤恨把悲伤全都盖过。 他知道,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于是他抛却了悲痛,又回到了往日的凶狠果断。 “谁!能告诉我,我的三个兄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声怒喝,吓得底下人全都低下头去,他们并非不知道,而是不敢说,怕一开口,就会和几个当家的一样,变成台子上的尸体。 秃头麻子看到众人一声不吭,心中生起一团闷气,胸中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声。 “好,很好!你们他妈的......一群窝囊废!以前邀功讨赏赐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不积极得很吗?!现在老子就要你们一个解释,你们就全他妈哑了!啊?!”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马甲的方脸壮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站在了台下面,他抬起头,便看见了秃头麻子眼中的熊熊烈火,全身上下随即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即便如此,他也下定了决心,哆哆嗦嗦地开口了。 “首......首领,小的是二当家的手下,他们三人的尸体,全是我经手的......” “好!你快告诉我,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方脸壮汉咽下一口口水,双手紧紧地攥着裤子,开始娓娓道来。 “今天早上,按照首领您的吩咐,二当家在寨子里收集完了情报,就带着我们下了山,去找四当家的下落,下山不久,我们就在山沟一侧的悬崖下,发现了四当家的尸体......” “二当家正准备把四当家尸体送回山寨,没想到,另一侧山脚下的兄弟传来了消息,说三当家也出了事,等我们赶到那里,三当家也是从山上摔了下来,只剩一口气了......” “接着,正当三当家要说出凶手名字的时候,突然山上有人触动了悬崖的机关,射下了密密麻麻的箭......就这样,三当家也死了......” “然后,我们抬着三当家和四当家的尸体,一路上了山,奇怪的是,刚走进隧道不久,前面的二当家突然消失了,我们也急了,立即分成几队,在洞穴里搜寻......” “没想到,我们在离出口几步的地方发现了二当家,那时候他倒在了地上,等我们走上去一看,他的咽喉......他的咽喉已经被什么东西给贯穿了!” “被贯穿了?!”秃头麻子大惊失色,“那你们有没有找到凶器?!” “小的无能,我们把洞里全都找了,也没发现凶器的下落......” ...... ...... 听到这里,人群再度沸腾起来,每个人都在讨论着这一串离奇的杀人案,而台上的秃头麻子却沉默了。 他稍微缕了一下时间线,便知道这个凶手不容小觑,昨天晚上杀了老四,今天早上杀了老三,到正午的时候杀了老二,如此明目张胆,又如此行事隐蔽。 他知道,凶手,一定已经混进了他们自己人里面。 而此时,混在人群中的江离微微抬起头,看向了二当家的尸体,他的心里也有一团迷雾,让他无比困惑。 因为二当家的死,并非他所为。 “贯穿咽喉......”江离低头沉吟道,“那必定是某种小型暗器,那这个使用暗器的人......究竟是谁?” “莫非是那个逃出监牢的丑女人?但她为何又要杀人呢?” ...... “都给老子闭嘴!!!” 秃头麻子一声大吼,巨大的声音回响在山洞中,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只要一个名字!就是杀了我三个兄弟的......凶手的......名字!只要有人能给我这个名字......这寨子里的财产,分你一半!” 听到“财产”二字,众人心里的诡异被一片金光冲散了,他们又喧哗起来,绞尽脑汁思考着那个名字,那个可以换来万贯家财的名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声女人的尖叫盖住了众人的喧哗,每个人都循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江离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顺着别人的视线,一齐看了过去,只是没看到那女人的声影。 因为此时,那个女人已经吓得蹲了下去,嘴里开始胡言乱语 “名字......名字......凶手没有名字......因为......因为......凶手是鬼!是恶鬼!是我们杀过的人变成了冤魂......来找我们索命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的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乱了阵脚,每个人的脸上都惊恐万分,嘴里都在说着鬼神之言,有的抱头鼠窜,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啊......真的......真的是鬼啊!不然为什么一连死了三个人!” “啊啊啊啊啊,我才二十几岁!还不想死啊!”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杀你们!等我一下山就去给你们烧纸钱!” “快逃!只要离开这个不祥之地,恶鬼就不会找到我们了!” “快逃啊!!!” 几秒钟内,台下的人们一哄而散,各自抱着脑袋从洞子里跑了出去,估计现在在洞口挤着,争先恐后,想要尽快逃离这个被恶鬼纠缠的山沟。 事发突然,秃头麻子站在行刑台上,根本来不及阻止众人的逃亡,只能愣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手下的人抛他而去。 等他回过神,发现台下居然还剩下了一个人。 秃头麻子看见台下那人的样貌,心里一冷,叹了口气。 “呵,凶手......果然是你啊,虽然我有想过,但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了,儿子。” 江离仰着头,望着他那大势已去的贼爹,面无表情地走上了行刑台,和他的贼爹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为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江离不知道如何回答。 见江离一声不吭,秃头麻子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哈,这个时候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既然你早有准备,估计我也难逃一死,也没必要挣扎了,动手吧。” 秃头麻子一把跪了下去,伸长了脖颈,闭上了眼睛。 而江离走向了三当家的尸体,取下了他随身那把大砍刀,正是这时,他一个不经意的扭头,看见了二当家的拳头里渗出红色血迹...... 紧接着,江离提着砍刀,走到了秃头麻子的身边,将手中的砍刀高高举起。 听到江离的脚步声,秃头麻子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居然开始讲起往事。 “唉,还没当山贼的时候,我也有过一个儿子,可惜夭折了,如果他还活着,也应该有你这么大了。” “别瞎编了,我知道你没有儿子,你都没有取过妻,哪来的儿子?” ...... “呵,你果然聪明,什么谎话都瞒不过你,真想知道你是谁调教出来的。” “哈哈,不好意思,社会主义调教出来的。” ...... “你能不能,最后叫我一声爹。” ...... ...... “还是算了吧。” 江离一刀落下。 第141章 留你一命 如果说,这就是死亡的感觉,那秃头麻子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因为他还能感受到温度,听见风的声音,还能回想起童年时的往事...... 若这就是死亡的话,他觉得也不错。 可惜,直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确实没有死。 江离的刀是落下去了,却是挡在了秃头麻子的身前,而此刻的刀身上,嵌着一个弯月形的飞镖。 秃头麻子这才知道,江离刚刚并没有杀他,而是用这大砍刀为他挡下了暗器! 这时,江离把砍刀扔到了一边,看着空无一人的洞外,淡然一笑。 “出来吧,你已经失手了。” 紧接着,一个蒙面女人从洞口边走了进来,她抬起头看向江离,以及江离身后那位,她没能成功杀死的山贼头子。 江离背着手,神情自若地看着那个女人,眼中是满满的赞赏。 “真是好手段,一声尖叫,几句胡话,就把寨子里其他人给赶下山了,可你应该没想到,居然会有一个人留下来,而他不仅留了下来,还察觉到了你的计划,对吧,这位遥月山庄的弟子。” 女人先是一愣,接着浅笑一声,隔着面巾,发出了飘渺的声音。 “不错,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江离不声不响,走到二当家的尸体旁边,把他的拳头掰开,一个弯月形的飞镖从他的手里滑落。 女人又是一声浅笑。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里的二当家,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心思倒是不少,是我疏忽了。” 此时,江离已经成功让这个女人现身,他知道,原来的剧情里,是女主上山剿匪,以一己之力,杀死了四个当家。 可问题是,女主已经没了,这个蒙面女人又是谁?! 况且她和女主一样,都是遥月山庄的人,种种联系,让江离不得不乱想。 要想确认女人的身份,还需逼她动手才行。 于是江离一个纵身从台上飞下,直冲蒙面女人而去。 女人既然敢独自上山,定是有些功夫在身,只见她躲都没躲,直接迎战,与江离拳脚相交,几个回合下来,两人居然不相上下。 突然,她看到江离手掌上发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芒,而这光芒,今天上午她曾在牢房里见到过! 她记得,江离手上发出光芒之后,三当家被他一掌吸了过去,如同一个断线的风筝。 果不其然,此时她也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要把她整个身体朝着那个男人吸过去,眼看着自己的双脚就要离地,女人果断地从身后抽出了武器。 唰的一声,江离手掌上出现了一道口子,金光也瞬间消散,可他脸上并未有痛苦,而是挂着喜悦的笑。 因为,他看见了女主手上的武器——那根月牙鞭子! “哈,姑娘,之前在遥月山庄,把我拉下石像的人就是你吧,现在又出现在山上剿匪,果然啊......你就是我要找的女主!” “满嘴胡言!” 只见女人挥舞着鞭子,如银蛇一般,朝着江离咬了过来。 江离则是不慌不忙,他知道,自己没必要跟她拼个你死我活,这个时候,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女人的面巾给扯下来,看看她到底是何方人士! 于是他脚步飘逸,身法诡谲地躲避着她的鞭子,同时离她越来越近。 最后,在电光火石之间,江离迅速地伸手一扯! 哗! 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女人怒鞭一挥,把江离逼得连退三步。 等江离站稳脚步,定睛一看,发现女人的衣服少了一块,香嫩的肩膀露了出来。 “哎哟卧槽!撕错了!撕错了!” 女人一手紧紧攥着鞭子,一手紧紧捂着肩上的衣服,对着江离怒目而视。 “无耻好色之徒!” 一声叱骂之后,女人转过身子,捂着衣服,一眨眼的功夫便逃走了。 江离抠抠脑袋,深感惭愧,这时他转过头,发现台上的秃头麻子正用一种微妙的眼神在打量着他。 “儿子,你路子真野啊,打架的时候还能脱人衣服。” 江离白眼一翻,不想多做解释。 他把秃头麻子赶下了行刑台,让他回到屋子里收拾了一下,两人便顺着隧道下了山。 秃头麻子背着一个包袱,抱着一个盒子,一到山脚,不经意地回过头,看着山顶冒出了黑色的烟。 “唉,烧了也好,希望也能把我的罪孽一起烧掉吧。” 江离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把他送上了官道。 等到分别之时,江离递给他一张银票。 “去北原吧,以后好好做人,再也不要回来了。” 秃头麻子看着银票,哑然失笑。 “我的几个兄弟都死了,你为什么要留着我的命?” 江离深吸一口气,看着秃头麻子的眼睛。 “你记得吗,在进山的隧道里,你救过我一次。” “呵,原来是这样,如果那时候,我任由你掉下去摔死,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不会,如果那时候我死了,不仅你几个兄弟会死,你自己也活不了。” 秃头麻子没有打算接话,他低下头,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了江离。 “这是之前抓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从她身上搜出的财物,你拿去吧,也许会有用。” 说完,秃头麻子背上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江离抱着盒子,看着那个粗壮的身影慢慢远去。 等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江离才打开了盒子。 下一秒,他的眼中惊恐万分。 “这是......这是西海的珍珠?!” 第142章 佳人 把秃头麻子送走之后,江离独自站在路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这并非是因为他对秃头麻子生出了特殊的父子情,而是因为,比起上山的时候,他的身边好像少了一个谁...... 与此同时,江离仿佛看见了山沟里的熊熊火光,闻到了那刺鼻的气味,感受到了能融化皮肤的高温...... “店小二!卧槽!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江离一拍脑袋,心想这下可闹出祸事来了,当时蒙面女人把店小二给打晕了,江离又来不及照顾他,只好把他扔在了牢房里,自己赶着出去查看情况。 没想到,等到最后,他一把火点燃整个山沟的时候,完全把这人给忘了! “该死!” 江离自责地骂着,最后一个转身,朝着深山的方向奔了过去,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那个店小二平安无事,毕竟店小二是自己带上山的,莫名其妙把人家给搞死了,身为作者,也是于心不安哪...... 等到江离十万火急地赶回山寨之后,发现整个寨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黑架子上面还燃着余火。 他没有在意附近的情况,直接朝着牢房的隧道冲去,三步当两步跑着,几下便到了那个牢房。 下一秒,他稍微安下心来,因为牢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江离走向牢房边上,往山崖下方看去,心里再度燃起疑惑。 “咦,这人是逃走了,还是跳下去了?” ...... ...... 店小二闭着眼睛,在朦胧之中渐渐有了意识,他感到身下凹凸不平,心想他应该是躺在了石滩上,接着他又听到了风声,流水声、山间鸟鸣声...... 他这才放下心来,知道自己还活着。 突然,一泼凉水砸到了他的脸上,强烈的凉意让他猝不及防地睁开眼睛。 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的人更是让他惊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蒙面女人瞪着大眼睛,朝着店小二惊恐的脸庞逼近。 “喂,你瞎叫什么,本姑娘有这么可怕吗?” “你你你你你......”店小二一边口齿不清地叫喊着,一边疯狂地瞪着双脚,朝着后方退去,直到和蒙面女人保持了安全的距离,他的这张小嘴才顺畅起来。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恶毒?你说谁恶毒呢?!” 蒙面女人一气之下,又逼近了几步,这时,店小二不知为何,竟然捂住了自己的衣领,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个女恶霸。 “喂,这位兄弟,你搞清楚,刚刚山上面着了火,若非本姑娘出手相救,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坨黑炭了!” “着火?什么着火?还有什么......你......救了我?!” 小二经过一阵快速的思考,终于得出了结论。 “放屁!你这女人,神秘兮兮的,先是缩在墙角,扮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突然又凶相毕露,一掌把我打晕,现在又说自己救了我?!我呸!要我说,你比那个混账大侠还要不靠谱!” “得得得......”女人随性地挥了挥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本姑娘走得正站得直,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从未求过回报,曾经还有好些男儿以身相许,本姑娘都拒绝了,唉,谁叫本姑娘是个身清气正的女侠呢......” “哕!” 店小二一声干呕,眼中满是鄙夷。 “我说这位姑娘,你就别瞎吹了,你的这张脸,我又不是没有看到过,当时山贼看了都嫌你丑,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臭美,嗐,赶紧回去买一面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吧。” “嘁,”女人也是一声嗤笑,“你们这些男人......真是肤浅。” 说完,她默默摘下了头上的面巾,露出了满脸黑色的伤疤,那模样,看上去确实恐怖。 “别别别!”店小二连忙侧过脸去,用手捂住眼睛,“哎哟,我说姑娘,你没必要露脸给我看,我是个粗人,实在欣赏不来你的美,你就放了我好不好?” 见对方没有动静,小二才慢慢地回过头,透过指缝,偷偷地瞥着那个丑女人。 只见她把手放在脸的边缘,轻轻一揭,紧接着,她脸上的黑色伤疤竟然被她掀了起来!直到这时,店小二才知道,这女人脸上的伤疤,也是她的伪装! 直到她把伤疤全都揭下,露出那张完整的脸,店小二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双手已经放下来了,而自己的眼睛,正饱含热泪地凝望着她。 “好......好......好漂亮啊......” 女子仰着下巴,要强地一笑。 “哼,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说完,女子一个转身,踏上江面飞走了。 望着她凄美的背影,店小二流下了眼泪,接着他如同上了发条一般,不由自主地朝着江边冲了过去。 “女侠!你别走啊!我也可以以身相许啊!” ...... 那天,蒙面女人飞走了,死里逃生的店小二并未感到喜悦,相反,他的心中被止不住的失落淹没,带着这样沉重的情绪,他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兰花村。 此时太阳已落,村里家家户户开始燃起灯火。 店小二刚过村子后方的栅栏,一个熟悉的身影窜了过来,将他的肩膀一把抱住。 “哎哟我去,你真的没死啊!我在这儿等你老半天了!” 而店小二默默推开了江离,甚至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把他绕开了,失魂落魄地朝着村里走去,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女侠啊......女侠啊......你为何要救我......又为何要抛弃我......你在我的心中种下了希望的种子,却又长出绝望的果实......啊,如果能够再见你一面,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哦是吗,那这三千两银票我就不给你了。” ...... ...... “狗屁!钱我还是要的!” 店小二一把夺过江离手中的银票,顿时笑开了花,明明上一秒他满脑子都是女侠,这一秒就把女侠抛到了九霄云外。 江离瞧他那副贪财的模样,也笑出声来,“喂,本来是两千两,我看你劳苦功高,多给了你一千两,你不说点啥吗?!” “哦哦,我知道,都是我应得的。” 江离:“......” 小二心满意足地把银票塞进了鞋底,等他抬起头时,身子都挺直了不少。 “哎哟,大侠,我现在也算是个富人了,你说,如果我把村里的客栈买下来,让掌柜的给我当下人,会不会很爽啊?” 这时,江离眼眸一抬,发现了周围的动静。 “确实很爽,有些爽文也是这么写的,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活下去才行。” 说时迟那时快,约八九个高大的男人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店小二知道来者不善,立马躲到了江离身后,越过他的肩膀,他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男人之间走了出来。 “大侠,是我们客栈的掌柜!” 只见掌柜气定神闲地朝着二人走了过来,一脸阴笑。 “你们两个狗东西,居然还有胆子回来。” 第143章 贵人 瞧着眼前这阵仗,江离还以为是山贼的余党来寻仇了,没想到是客栈掌柜召集了一群打手,来教训他们两个。 说起来,之前江离不过是路见不平,打了这掌柜的一拳,没想到他还记恨在心,就等自己回到兰花村,再把和店小二的新仇旧恨一起算。 这时,店小二躲在江离身后,悄悄把头凑到江离耳边,就像电视剧里演的幕后黑手。 “诶,大侠,您武功高强,以一敌十一定没问题!这样,您先上,我在后面看看情况,顺便给您助威!” 江离听了白眼一翻,转身就是一抓,直接把店小二甩到了自己身前,店小二脚下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掌柜的,今天我在山里忙了一天,也累了,你们要打,就打他吧。” 话音刚落,店小二眼睛一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愤而惊起,却又被江离一把按了下去。 掌柜没有料到江离会来这么一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悄悄示意身边的打手,暂且按兵不动。 这样下来,全场情绪激动的仿佛只有店小二一人,他肩膀被死死压住,只要仰起头,愤怒地看向江离。 “大侠!你......你居然又出卖我!” 对于店小二的控诉,江离置之不理,一双澄净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掌柜。 “掌柜的,若我没有猜错,我留在客栈的那名侍卫......已经被你给绑起来了吧。” 这时,江离看见掌柜的表情明显凝固了,说明他自己猜对了,看来,这个掌柜本来准备拿那木成舟当个筹码,没想到被江离一句话挑破了。 “哈哈,掌柜的,要不这样吧,你把我的侍卫还给我,我也把这个小二还给你,任你处置,好不好?” 听到这,店小二挣扎得更是厉害,可江离下手力气极大,让他动弹不得。 掌柜则是一声冷笑,“哼,你倒是个聪明人,可惜,本掌柜不是来跟你谈条件的,我既然带了人来,要的就是你的命!” 接着,掌柜仰起头,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当然,这个店小二,和你的那个侍卫......都得死!你要怪,就怪你的那一拳打疼我了。” 双方针锋相对,气氛一时凝重起来,对面的打手开始摩拳擦掌,有的已经把家伙握在了手里,就等掌柜的一声令下,然后他们把江离杀个屁滚尿流。 突然,江离的身前,有一只手慢慢地伸了上来,那只手上捏着三千两银票。 “掌柜的......这三千两银票给你......饶我一命吧......” ...... “没出息!” 江离对着店小二的后脑勺,飞起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他打翻在地。 “赶着给资本家送钱?你脑子瓦特了?!” 江离眼神锐利,冷冷看着掌柜,淡然说道:“掌柜的,你要杀我可以,只不过你得抓紧时间,若是我家的侍卫醒了,到时候你们就没机会了。” “哈哈哈哈哈!”掌柜张狂大笑道,“死到临头了,还想着你家侍卫。放心吧!他已经被我用铁索捆死了,就算他醒了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能来救你?” “掌柜的,我还是那句话,要杀,请赶快。” “哼,既然你决心赴死,那我就不客气了,给我上!” 店小二立即以头埋地,江离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开始了倒计时。 三、 二、 一、 江离睁开眼,露出了微笑。 如他所料,自己和店小二毫发未损,对面的八九个大手全都倒在了地上,只剩掌柜一人在那,左顾右盼,瑟瑟发抖。 “是谁?是谁!我的人......怎么都倒下了......究竟是谁!” 掌柜的气急攻心,瞬间瘫倒在地,此时的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是个败军之将了。 江离瞧着他那窝囊的模样,心里也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成舟,别装神弄鬼了,快出来吧。” 这时,掌柜的后脖上感到一丝冰冷,他颤抖着穿过头去,只见一把短刀正架在自己脖子上,而持刀之人,正是被他用铁链捆住的那个侍卫! “啊......啊啊啊......” 此时,掌柜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脑子里面一团浆糊,连话都说不出了,一张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这时,江离低下头,发现店小二还缩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江离一声叹气,轻轻地踢了踢他的屁股。 “喂,小二兄弟,别抖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店小二缓缓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打手已经全部倒地,下一秒,他竟然一下跳了起来,一脸得意,跟刚刚的缩头乌龟判若两人。 “哎哟,大侠,我就说您一定能赢!” “哦是吗,你刚刚可是拿出了我给你的银票,要买自己的命啊。” “哎呀,都是误会!哈哈哈哈哈......” 店小二干笑几声,接着走到了掌柜面前,他蹲下身子,撅着嘴挑逗道:“诶唷,这不是我们高高在上的掌柜吗,现在没有打手,就怕成这副样子,啧啧啧......” 不等他进一步嘲讽,江离几步走了上去,将他一把拉开。 “掌柜的,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这客栈,转手卖给店小二吧。” 江离看向一旁的店小二,眼神一冷,“愣着干啥,赶紧给钱啊!” 听到这话,店小二赶紧凑了上来,一脸不解。 “大侠,我们都赢了,还要给钱作甚?直接把客栈抢来便是!” “嚯,你这小子,去了一趟贼窝,就变成山贼了是吧?!赶紧给钱!信不信我把你当山贼给杀了!” “好好好!我这就给!这就给!” ...... 就这样,兰花村的客栈易了主。 江离知道,这个店小二本性不坏,跟常人一样,有些小小的贪念而已,把客栈交给他也不是件坏事儿。 不过,在临走之前,江离还是对他再三叮嘱,不要苛待伙计,不要拖欠工钱,不要成为他掌柜那样的人。 在分别之时,店小二、哦不,现在应该称他为掌柜的,他想起了心里的秘密,作为报答,也告诉了江离。 “什么?是个美女?!有多美?” “倾国倾城的美!就跟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 “你可看清楚了?” “大侠,我骗你干啥,那位女侠,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帝京的贵人估计也比不上!” 听到这里,江离淡然一笑。 珍珠配美人......确实不错。 问题是,西海的珍珠乃是贡品。 所以,这个神秘的女侠,到底是京中的哪位贵人? 第144章 贡品 进京这半年来,沉星见得最多的,便是江离坐在桌前沉思的模样,她愈发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操纵了自家少爷的心智,把他从一个嚣张跋扈的阔少,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公子。 沉星一直记得,少爷曾经说过老爷会在某个时候死去,自那天起,她真情实感地认为江离被鬼上了身,驱鬼的中药就没断过,当然,她是哄骗江离喝下的,告诉他是强身健体的良药。 可是,自从江离从北郊回来,沉星发现他身上的症状愈发明显,这两天,他连凤尾楼都不去了,端到面前的汤药也被放到一边,直到凉透也无人在意。 因为这两天,江离所有的注意力都留给了那串珍珠项链。 直到第三天晚上,当沉星端来汤药,再一次被江离无视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少爷,你都盯着这串珍珠看了整整三天了!不就是一串破珠子嘛,有什么好看的?” 江离听是听到了,却毫不在意沉星的抱怨,任由她在旁边气得跺脚,接着,他突然无奈地笑笑,终于抬起头来,看向皱着小脸的沉星。 “唉,你这丫头,在北原见过些五光十色的石头,居然越来越不识货了。” 江离拈起珍珠项链,对着沉星360度展示着。 “少爷,这珠子有什么稀奇的,不过就是大颗些,圆润些,奴婢觉得,跟南市里卖的那些首饰,也没有多大区别嘛。” “噗!”江离笑喷了出来,“哎哟,丫头,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南市里的那些个石头串儿,怎能和此物相比?告诉你吧,这串珍珠放到南市,可以买下好几个店铺!” 沉星听完大惊失色,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凑上前来,拿起那串珍珠项链就是一顿揉捏。 “少爷,奴婢看着这串珍珠,怎么越看越顺眼呢......” 江离:“......” 哼,价值连城的东西,谁看不顺眼?! “那少爷,你这串宝贝又是从哪儿抢来的?” “嘿!你这死丫头,谁说本少爷是抢来的了?难道在你眼里,少爷我和深山里的土匪是一类人?” “哈哈,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沉星含羞一笑,“少爷您吧......至少长得还人模人样的......” “哈?沉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少爷我何时做过鸡鸣狗盗、坑蒙拐骗之事?而且这串珍珠项链,是别人送给本少爷的。” “少爷,是谁送给你的?” “一个土匪头子。” “那不也是抢来的嘛!” ...... 在沉星的灵魂一击之下,江离哑口无言,他正要想想办法,为自己的美好形象打上补丁的时候,一个黑色身影走进了竹阁。 见到来者,江离双手一撒,身子往后一躺,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势。 “范七郎,你今天晚上来得挺早啊。” 范七郎脱下了兜帽,先是对着江离行了一礼,随后又趁机瞥了一眼旁边的沉星,沉星与他的视线对上,立即羞怯地低下头去,脸上似笑非笑,耐人寻味。 江离一时失语,心里掀起嫌恶的波澜。 这对小情侣,搞地下恋情的事情,江离暂且不说,也没那个心思去管,可这两人,居然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算是个什么事儿?! 诡异的氛围中,江离大声清了清嗓子,用响亮的咳嗽把两人的视线斩断。 范七郎也回过神来,他刚要说起正事,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桌上的珍珠项链给吸引。 他眉头一皱,一步跨到桌边,不经江离的准许,一把拿起桌上的那串珍珠,他眼睛瞪得老大,仿佛是在死死盯着猎物。 “江离少爷......你这串珍珠是......” “不错,是西海的珍珠,今天晚上,我本来想问问你这件事儿,没想到你先提起来了。” 看到江离一副淡定的样子,范七郎脸上一半的疑惑,一半的焦急,他紧紧攥着那串珍珠,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少爷!你可摊上大事儿了!这串珍珠品质甚好,旁人不知道,识货的人一看便知道,这是西海送往中州帝京的贡品,而且你这还不是一颗两颗,而是一大串!” “哎,你这么激动干啥,”江离毫不在意地回道,“本少爷也知道这是西海的贡品,但又怎样?你还想把我抓进银面军的大牢不成?” 范七郎脸上一狞,心中的焦虑变成了气愤,此时此刻,江离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啥也不懂的法盲,可自己又不能真的把他给抓了,只好压抑住心里的怒火,耐心地询问起来。 “少爷,我问你,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你这珍珠是在何地,从何人手中,用何种手段得来的?” “哈哈,范七郎,别这么严肃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江离看着范七郎那副义正辞严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笑,说完,他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添上了一杯茶。 “少爷!”范七郎又是一呵。 江离放下茶杯后,眼神突然变得正经起来。 “范七郎,这串珍珠的出处,我还得问问你。” “问我?!” “不错,实话告诉你,这串珍珠是我在北郊的山里,从一个土匪头子手里得来的,而他又是从一个神秘女子身上抢来的,据我推测,那个神秘女子,应该是个江湖中人。” 短短一段话,携带着巨大的信息量钻入范七郎的脑子里,他捂着头,一时半会儿梳理不清。 “少......少爷,土匪头子......神秘女子......江湖中人......可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有帝京贵人才有的贡品?!” “不错,这也是困扰本少爷的问题,我虽然能够确定那个女子所在的门派,可没法确定她的身份,若她真是帝京中人,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她给找出来。” “那少爷的意思是......” “据我所知,外来的贡品送往宫里后,除了皇帝赏赐之外,一般会留在内库,内库戒备森严,多年未有失窃之事,所以,我们只需偷偷潜入内库,便可知道,这串珍珠到底被赏给了哪家的哪个贵人。” “少爷,你要去翻内库的账目?” “哈哈,”江离狡黠一笑,“不是我,是我们。” 第145章 一进宫 范七郎站在街角,望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还有门前戴着金色面具的士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少爷,你准备好了吗。” “我是准备好了,但看你的样子,怎么比我还紧张。” 这时,范七郎发现自己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水,他连忙拿着袖子把汗擦干净。 “少爷,昨晚我说过的几点,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你他娘的都问了八百遍了,”江离一脸不耐烦,“反正就是不要走错门,不要引起金面军的察觉,如果运气不好,碰到了玉面使者,撒腿就跑,对不对?” “哎?少爷,我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大概意思懂了就行啦......” “好吧,”范七郎无奈地摇摇头,“少爷,你要记住,待会儿过了那道大门,能帮你的,就只有你自己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 皇宫正门前方的街道,范七郎昂首挺胸走在前面,江离抱着一个盒子,弯腰低头跟在后面,守门的金面士兵看到范七郎,连忙笑着上前搭话。 “范指挥!您今儿来得真早啊,小皇子们估计都没起床呢!” “哈哈,”范七郎客气一笑,回道,“我是奉陛下之命,进宫教授小皇子们武艺,自然是要早到一些,若是不小心耽搁了,让皇子们等急了,可是挨板子的事儿。” “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这种上好的差事,既能和皇子搭上关系,还有源源不断的赏赐,我们这些小兵小将,求都求不来啊!还是范指挥本领通天,才深得陛下信任。” “诶,哪里的事,我不过是会些戏法,陛下让我去哄小孩儿开心罢了......哈哈,如果各位没事儿,那我就先进去了。” 范七郎一阵客套话后,准备带着江离进宫。 果然,守门的金面军看到生面孔,果断地把江离拦了下来。 “范指挥,此人......是您的随从?可我此前怎么没见过啊......” 范七郎回过头,淡然地笑了笑,“哈哈,他是我老家那边的亲族,来帝京投奔我的,我准备带着他办办差事,也顺便见见世面。” “哦,原来是范指挥的族人,失敬失敬!” 这时,金面士兵的视线落到江离手中的盒子上。 “那这位小兄弟拿着的这个盒子又是......” “哦,是我给小皇子们带的一些玩物,”范七郎淡定地解释道,“小孩儿嘛,最喜欢的就是街上的这些小玩意儿,我用这些讨好皇子们,办起差事来,也轻松些。” “哦!原来如此!范指挥真是高明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这下可以放我们进去了吗?” “可以可以!快请进,快请进!” 于是守门的金面军点头哈腰地把江离送进了皇宫,刚进去不远,江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范七郎拉到了一边,左拐右拐,连着穿过了七八扇大门,最后到了一处草木茂盛的小园子。 江离正想停下来喘口气,没想到范七郎又把他拉进了一间废弃的柴房。 范七郎关上门后,一转身,居然发现江离找了一个板凳,正在擦着上面的灰,他一个急眼,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抢过江离手中的盒子,把藏在底部的衣裳给扯了出来。 “少爷,快把这身衣服换上。” 半刻钟后,江离摇身一变,成了太监。 他瞅了瞅身上这件深紫色的袍子,随后抬头看向范七郎,“怎么样?我看着帅不帅?” 范七郎无视了江离的问话,帮江离拍了拍袍子上面的灰,又自顾自地嘱咐起他来。 “少爷,你记清楚,从这里一路往北,过第五扇门的时候,再往东,穿过御花园后,从东北方的月亮门出,再往北经过两个门,就是内库。” “知道了。”江离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心想这皇宫都是他自己设计的,还用别人告诉他内库在哪? “还有,内库守卫森严,到时候您一定要演得逼真一点,最重要的是声音,一定要掐着嗓子,听起来阴阳怪气的就对了。” 江离开始回忆起从小到大看过的古装剧,里面的太监说话的声音几乎都是一个调,对他这个影帝来说,也不难。 “少爷,最重要的一点,你这一路上,金面军应该不会盘问你,但是,如果你碰到了玉面使者,还被察觉到了身份,能逃则逃,先保住性命再说!” “嗯嗯嗯,本少爷都知道了,你别婆婆妈妈了,小皇子们还等着你去上课呢,快去吧。” 把范七郎送走后,江离倒也不急,他把板凳擦干净后,一屁股坐在上面,开始思考起来。 如范七郎所说,金面军和内库的人都不足为惧,唯独需要提防藏在宫中的玉面使者。 说着玉面使者,也是江离写下的设定,帝京守卫分为三级,铜面军守京郊,银面军守京城,金面军守皇宫,而在这三级之上,还有四人。 这四人脸上戴的是定制的青玉面具,只服从皇帝一人,为皇帝一人办事。 最难搞的是,这四人身份不明,居所不明,行踪不明,整部小说里,除了皇帝,就只有身为作者的江离知道他们的设定。 即便江离知道他们的设定,但如果真的碰上他们,那也是一件棘手的事,因为这四个人,个个武艺高强,绝非江离一个五境之辈可以匹敌的。 此时江离只能祈祷,希望不要碰见其中任何一个,同时,他把锈笔藏在了袖子里,如果出现意外,确保自己能够成功脱身。 短暂的休息过后,江离站起身来,准备行动。 不料,外面居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江离猝不及防,又无路可逃,只好跳上房梁,幸好这个屋子比较昏暗,房梁所用的木头也足够粗壮紧实,足以遮蔽江离的身躯。 于是江离趴在房梁上,探出半只眼睛看着屋里的动静。 下一秒,一男一女破门而入,江离定睛一看,男人应该是金面士兵,而女人看上去应该是个宫女。 紧接着,士兵赶忙将门关上,接着一个转身,和宫女热吻起来。 宫女眉头一皱,一把摘下了男人脸上的金面,直接扔在了一边。 “这破面具,真碍事儿!” 士兵一脸坏笑地看着宫女,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老子忍了半个月了,早就等不及了!” 与此同时,江离在房梁上目睹了这一切,心想这宫里的年轻人玩得真野啊...... 同时,他发现自己的视野里,有一层淡淡的红色悄然浮现出来...... 第146章 区区太监 一个是守卫前朝的金面军,一个是服侍后宫妃子的宫女,孤男寡女,竟然在这肮脏之地私下相会! 眼看着他们两个的嘴唇纠缠在一起,疯狂地磨来磨去,士兵渐渐也不安分起来,只见他那只粗壮有力的手,在宫女那身绸缎衣服上面肆意扫荡着。 江离知道,若他再不阻止,这对小年轻就要在他眼前大搞特搞,接着平台就会判他违规,把他送到皇宫外面去。 可是如果他真的出手阻止,不可避免地要打草惊蛇,到时候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也是一件大事儿。 这时,他瞧着自己这身宦官衣裳,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接着,他闭上了眼睛,从房梁上一个翻身,任由自己滚落下去。 随着他扑通一声跌落地面,一男一女立即扯开了嘴巴,两人看见江离,如同看见毒蛇一般,慌忙退后几步,宫女刚要尖叫,却被士兵一手捂住。 “哎哟......咱家的腰啊......” 江离捏着嗓子,挤出绵软柔长的声音,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接着,他一个翻身,蹭起半个身子,一个假装不经意的瞪眼,和那对男女的目光对上。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离抢先开了口。 “咦......你们二位这是......” 直到此时,士兵才发现宫女还贴在自己怀里,他一个急眼,不知轻重地把宫女推开,宫女却一声尖叫,跌倒在地上,摔了一声的灰。 紧接着,士兵急忙锁定了刚刚被扔掉的金面,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面具捡起来戴回脸上,企图重拾金面军威武的形象。 这时,不等江离发话,他竟然开始逼问起江离来。 “这位公公,你放着差事不做,来这破屋里藏着......意欲何为啊?” “你说什么?说咱家藏着?”江离不屑一笑,“咱家只是想找个地方睡个懒觉,图个清闲罢了......” “找个地方睡觉?您的意思是,这屋子里的房梁......就是您找来睡觉的地方?” “怎么?咱家属猴的,睡在房梁上面碍着你了?”突然,江离话锋一转,假装惊讶,捂嘴笑道,“哎呀,这位兄弟,莫非是被咱家说中了吧,我还真是碍着你的大事儿了......” “你......你休得无言!你个失了神的东西,竟敢诬我清白!”士兵恼羞成怒,竟然对着江离人身攻击起来。 江离听了,知道自己已经抓住对方的小辫子,便肆意调侃起来。 “哎呀,你们两个都紧紧贴在一起了,若不是被咱家不小心撞破,你们是不是马上就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啦?!” “你你你......如果你再胡乱揣测,别管我不客气!” “哟哟哟,这就有脾气了?”江离轻蔑道,“哎呀,你们这些青年将士啊,年轻气盛,咱家虽然没那个玩意儿,但还是能理解你们的冲动......” “哼,你这死太监,到底想要说什么?!” 这时,江离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按计划,只需最后一段话,便可将此事了解。 “哈哈,咱家躲在此处偷懒,算是有违宫规,你俩在此私会,更是大逆不道,既然我们双方都有过错,今日之事......干脆就都算了吧,咱家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江离的话音刚落,士兵便转过头,看向被他推倒在地的宫女,两人的目光一对上,立即用眼神交换了意见,最后,宫女的头微微一颤,即便那是一个十分微小的幅度,江离也发现了,她是在摇头。 紧随其后的,是金面士兵的一声冷笑。 “公公,你说可以装作没看见,但你确实看见了,我怎能轻易信你,若你食言,去我们首领那里吹上两声耳风,我不得被你坑死啊?” “这位小兄弟,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咱家呢?” “哼,很简单。”士兵紧紧盯着江离,眼神如豺狼一般凶狠。 “只有死人才值得信任。” 说时迟那时快,士兵一个箭步朝着江离冲了过来,一双大手形如鹰爪,江离一个遁身向后,又是侧身一闪,士兵的鹰爪功直接扑了个空,在墙上抠出两道深深的凹痕。 士兵迅速转过头,瞪着江离,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哼,你这太监,居然还会武功?!” 转瞬间,江离已经来到了宫女的身边,他抓住宫女的衣领,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哈哈,我这太监不仅会武功,还懂得怎么挟持人质,威胁敌人。” 听到这里,宫女的眼泪瞬间爆发,她伸出无助的手臂,看向和她私会的那个男人,嘴里连连哀求。 “曾郎!救我!” “你给我闭嘴!”士兵一声怒喝,显得极其焦躁。 江离见状便乘胜追击,“曾郎?原来你姓曾啊......据我所知,帝京中只有一个姓曾的名门望族,你不会就是这家的族人吧?!” 听到这里,士兵眼神紧张地颤动起来,额头也流下簌簌的汗水,江离便知道,自己是歪打正着,把他的身份给猜中了。 “你......你以为,拿着这个宫女威胁我,我就会屈服于你吗?” “当然不会,”江离淡定回道,“如果咱家没有猜错,你这时应该在想,如果把我和这名宫女都杀了,事情就好办了,对不对?” 宫女听到这里,先是回头看了一眼江离,又立即看向站在她对面的曾郎,可惜,她只看到一张冰冷的脸,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只是别人手中一件可有可无的万物。 江离察觉到了宫女的转变,便站在她的身后,轻声安慰她道:“姑娘,别担心,我现在就放你走,你一出门赶紧自己宫里跑,有你家主子的庇佑,他伤害不了你。” 接着,江离松手的下一秒,宫女拔腿就跑,刚推开门,就如一阵风一般消失不见了。 而士兵正要追上去,却被江离一掌打退到了墙边,只见他双手扶墙,从刚刚那一掌中明白,这个太监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到了这时候,江离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尾声,他趾高气扬地看着金面士兵,又是一笑。 “小兄弟,咱家向来一诺千金,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只希望今后,无论是咱家,还是刚刚那位宫女,你都不要再来叨扰了,咱家还是那句话,青年将士,年轻气盛,咱家都能理解......” 说完,江离悠闲地迈着步子,走出门去。 士兵见江离离开,才慢慢地缩下墙去,他坐在那里,看着头顶那根房梁,大口喘着粗气。 “区区一个太监......掌法居然比我还霸道......真是奇了......” 第147章 堂堂郡主 在进宫之前,江离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破屋里面撞到别人的奸情,一番折腾过后,也费了不少时间,此时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求尽快赶到内库,找出被赏赐西海珍珠的人。 按照范七郎吩咐他的路线,这一路本该是畅通无阻,可就在他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突然,一个白衣女子从旁边小道闪现了出来,直接跟江离撞了个满怀。 眼看着那女的就要仰面倒下,江离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揽过了她的腰,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江离看着那张脸,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随后,小道里冲出一个婢女,更是让江离明白,自己可能陷入了麻烦。 “大胆!你是哪个宫里的太监?!竟敢冒犯云安郡主!” ...... ...... 江离未曾松手,他深深凝望着云安郡主的眼睛,仿佛陷入了一片湛蓝的天空。 “无耻好色之徒!” 云安一掌把他推开,噘着小嘴,对他怒目而视。 江离这才发觉自己做了出格的事情,立即跪地请罪。 “奴才不小心冒犯了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眼看着自家主子怒上眉梢,婢女赶紧上前数落起江离的罪过。 “你这太监,走路都不长眼睛的?!我们郡主在宫中行走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个太监撞到,此等罪过,我看千刀万剐都不为过!郡主,奴婢这就去找人来把他——” “慢着,”云安冷静地制止了婢女,接着,她竟然上前一步,低头看着江离,似乎有话想说。 “你......抬起头来。” 此时江离不过是个太监,郡主发话,他没理由不听从,于是,他拧巴着脸,缓缓抬起头来。 云安看到江离脸上怪异的表情,眉头一皱,“脸放松,别挤眉弄眼的。” 无奈之下,江离只好停止了装怪,露出了那张帅脸,这时,他心中甚至在想,如果云安郡主因为他这张帅脸爱上他了怎么办。 谁知云安的下一句话,让他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竖起。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听到这话,江离立即把头埋了下去。 此刻,他的脑子里如同洪水爆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他心想,上一次见到云安是去年的事情,那天晚上,他去一趟豫王府,把云安郡主从竹阁里救了出来。 可算起来,那都是去年的事儿了,这云安郡主居然记到了现在,况且那天晚上他还蒙着面,难道,就算他遮住了半张脸,也遮不住他那喷薄欲出的帅气? 可问题是,如果郡主真的认出了他,发现他就是去年闯入豫王府的贼人,到时候他又该作何解释? “喂,你怎么不回话,还有,你为何又把头低下去了?” “那个......那个......”江离绞尽脑汁想着说辞,“奴才身份低微,不配瞻仰郡主的美貌,更不曾与郡主见过。” “是吗,可我怎么看你挺眼熟的,喂,你是在谁身边服侍的?” “奴才......奴才......哦,奴才是内库的!” “内库?” 不知为何,云安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尴尬。 “啊,原来你是内库的人,本郡主倒没注意过,算了,可能是我看花眼了,你走吧。” “多谢郡主不杀之恩!多谢郡主不杀之恩!奴才这就告退!” 说完,江离蹭起身来,他依旧低着头,小步跑开了,直到穿过东北边的月亮门,他才稍微安下心来。 而御花园里,婢女正感到愤愤不平,“郡主,这个太监如此粗鲁无礼,您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了他?” “没事,宫中事务繁多,在路上冲撞到是常有的事,再说了,我堂堂郡主,何必跟一个小太监过不去?只不过这个太监......我好像真在哪儿见过......突然想不起来了......” “郡主,会不会是您在——” “住口!我说了多少次了,宫中不比府里,一定要谨言慎行,你这丫头怎么又忘了?” “哎哟,”婢女轻轻打了自己的嘴巴,“奴婢该死,总是管不住这张嘴!” “算了,我都在宫里留了一夜了,还是赶紧出宫吧。” ...... 另一边,江离按照既定的路线,不一会儿便站在了内库的墙外,江离站在门边,侧着身子对着院子里面稍微打量了一下,只见内库的屋子外面,每隔几步就有一个金面士兵,直接把整个屋子围了一圈。 这种敏感地带,要想以肉身潜入,就算江离是个八境高手,也难以做到,可他可是本书的作者,是比八境高手更牛逼的存在,这点小事,只要金手指一开,不久全都解决了? 说着,他默默掏出了锈笔,正要施法开锋之时,门里突然冲出大批的金面军,吓得江离急忙跪在地上,不一会儿,金面军四散开去,仿佛是在搜索什么。 等到四周平静下来,江离才站起身子,走到门边往里一看,奇怪的是,内库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刚刚驻守的金面军全都冲了出去,仿佛是在为他让路。 于是江离壮起胆子,走进了院子,突然,内库的大门砰的一声打开了,里面冲出好几个太监,神色无比焦急,一个个扯着衣摆往外奔去。 江离趁机抓住了其中一个太监,问道:“公公,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大家这么着急是要往哪儿去?” “哎呀别提啦!我们是去捉贼啊!昨天晚上,内库被贼人闯入了!” 说完,太监们一溜烟地跑了,只留江离一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 “贼人?本少爷不就是贼人?可昨天晚上......又是谁闯入了内库啊?” 这时,内库的大门为江离敞开着,他也没理由不进去了。 于是他飞快地冲了进去,无视了周边放置的各种珍宝,直往放账目的书架而去,万幸的是,宫里对异国的贡品有专门的记录,江离眼睛一瞥,便轻易找到了西海那本,接着他马不停蹄地翻阅起来。 翻着翻着,他发现早年的西海珍珠早已分发完毕,也没有见到成串的数量,看来问题就藏在去年的那一批贡品里,终于,他翻到了去年珍珠的去向,一个一个阅读起来。 “七月初八,皇后生辰,出西海珍珠十颗,赏与皇后。” “九月初九,重阳节,出西海珍珠五颗,分赏五位老臣。” “腊月十六,太后诞辰,出西海珍珠十颗,送于司制房,以备太后寿礼。” 这一页已经结束,江离知道,西海珍珠的数量本就不多,下一页,一定会有那一大串珍珠的去向,而且此人地位一定非同一般。 于是,他抱着忐忑的心情,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下一秒,江离瞪大了眼睛。 “这一页......怎么被撕了?!” 第148章 撕裂的线索 “怎么会只有这一页被撕了?” 江离拿着西海的贡品账目,往后连翻几页,发现有关西海珍珠的记录,就在那页残缺的纸上停下了。 这样想来,那个蒙面女人不仅身份隐秘,而且行事也不留痕迹,就连一串珍珠,这样不起眼的线索,都被她给斩断了,可谓是煞费苦心。 这时江离拿起账本,凑近眼睛,仔细瞧着那页撕裂的痕迹,发现纸张撕裂处翘着白毛,也没有磨损的痕迹,说明这个裂痕还很新。 也就是说,那个侠女是在这两日从北郊回到了帝京,接着潜入了内库,把账目上的有关自己的事项撕掉了,而内库的太监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有人闯入...... 如此迅速,却又不留痕迹的行动,单凭一副好身手肯定不够,那还需要什么呢...... 江离放下了账目,双手抱臂沉思起来。 “一个女子......能在宫中自由走动......潜入内库不被发觉......这种事情,宫里的妃子和婢女能做到吗?玉面使者里的蛇面倒是个女的,也有武功和身份,可她是为皇帝效力,没有理由潜入内库啊......” 一番思索后,江离摇摇头,一时没有头绪。 眼看着时间流逝,旁边烛台上的灯火都燃了一半,江离只好把账目放回去,先从宫中逃出去,再做打算。 放回账目后,江离转身离去,快步走过数十个货架,正当他要跨出内库大门之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吓得江离立即停下了脚步,僵硬地转过身来。 叫住他的是一个小太监,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张脸怯生生的,小眼神儿瞟来瞟去,好像比江离还要紧张。 “额......那个......敢问公公,您来我们内库......有何贵干?” 江离看着小太监吞吞吐吐的模样,眉头一皱,心想掌管内库的太监里面,竟然有这种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小孩儿? 还不等江离回话,那小太监看见江离疑惑的眼神,竟然自己吓得跪了下去。 “公公恕罪!小的该死!小的......小的刚来内库不久,手脚粗笨,脑子也不好使,可今日内库的众人都出去抓贼了,只留我一人在库里看守,公公请见谅!” 听完,江离不由自主地笑出声,原来这个小太监,是个独守孤城的雏鸟,而且看上去,还是那种任人宰割的雏鸟,若是这样,从他嘴里套出几句话,还不轻而易举? 于是江离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在身后,昂头挺胸,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高高在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 “哼,咱家就说,方才来你内库办事,门前竟然没有守卫,内库里面甚至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你小子躲在别处偷懒!” “不是的!公公请听小的解释!”小太监一头磕了下去,“小的......小的昨日误吃了几个坏果子,今日肚子里闹腾得厉害!绝不是我要擅离职守!” “哼,小小年纪,竟然还会狡辩!”江离紧紧相逼道,“你可知道内库这地方有多重要,稍有闪失,陛下定要让你人头落地!” “公公!公公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小的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小太监的身子俯得越来越低,快要趴在地上,这时江离知道,自己已经把这小太监完全拿捏住了,接下来便是打一巴掌给颗糖吃的老套路。 “唉......你这做小伏低的模样,倒让咱家想起自己小时候了,看你是初犯,我这回就不告到内务府了,快起来吧。” “多谢公公不杀之恩!多谢公公不杀之恩。” 小太监一脸惊喜地站起身来,捡回一条命后,他简直把江离视作了救命恩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殷勤。 “公公,您这次来所谓何事?您放心,无论什么,小的一定给你办妥了!” “哈哈,你这小子倒是机灵,今后一定大有可为啊,”江离笑口夸赞道,“咱家这次来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想查找一件贡品的去向。” “贡品?”小太监探头询问道,“敢问公公,是哪一国送来的贡品?” “西海。” “好嘞!公公里面请坐,小的这就去给你把账簿拿来!” 于是江离折返回去,在桌边坐下了,不出所料,小太监把那本西海贡品的账簿拿来了,而江离已经知道,这本账簿里,最重要的一页已经缺失了。 小太监把账簿放在桌上,俯身翻开书面,接着抬起头,一脸渴望地看向江离。 “公公,您要查哪件贡品的去向?” “去年西海来的珍珠,应该有一件成串的,数目不少,你帮我查查被陛下赏给谁了。” 江离知道,自己这是明知故问,那一页已经被人撕去,这小太监也定是一无所获,他只想着,若是能从小太监嘴里套出其他的线索,说不定事情就会有转机。 果然,当小太监翻到残缺的那一页时,他手上猛地一抖,接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这......这一页怎么没了?!” “什么?没了?!”江离连忙凑上前去,假装惊讶,配合着小太监演戏,“哎呀!这一页竟然被撕了,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损毁内库的账目?!”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这些账目我们内库会定期清点一次,上一次清点正好就在前天,可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小太监的眼中满是慌乱,他调来内库不久,还没遇到过这种大事儿,江离便借机安慰道:“孩子,你先别慌,你们内库的账目可有备份?” “备份......没有......”小太监无奈地摇摇头,接着他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虽然没有备份,不过......” “不过什么?” “公公有所不知,小的刚进内库之时,因为做错了事,被管事太监罚背过账本,当时小的连背七天七夜,把上千条账目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什么?!”江离一拍桌子,大喜过望,没想到这小子看上去挺不靠谱的,竟然还是个勤能补拙的能人! 这下事情就有转机了。 “小兄弟!你赶紧努力回忆一下,那串珍珠项链究竟赏赐给了谁?!”江离死死地盯着小太监,急不可耐。 “公公莫要心急,小的背诵账目也有些日子了,可能记忆不全,不过我一定会尽力。” “好,那你慢慢来。” 江离屏声静气,凝望着小太监的脸庞,小一秒,小太监闭上了眼睛,嘴里开始冒出他脑中的记忆。 “七月初八,皇后生辰,出西海珍珠十颗,赏与皇后。” “九月初九,重阳节,出西海珍珠五颗,分赏五位老臣。” “腊月十六,太后诞辰,出西海珍珠十颗,送于司制房,以备太后寿礼。” ...... ......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出西海珍珠项链一串......赏与......赏与......” 江离双手撑着桌子,焦灼的视线仿佛要把小太监的脑门给刺穿。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他听到的这个名字,将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突然,小太监猛地睁开眼睛。 “赏与奔原军府,江离!” 第149章 未知的赏赐 “......” “......” “啥啥啥啥啥?!奔原军府?江离?!” 江离突然伸出手,抱住小太监的脑袋一通乱晃,仿佛要把他脑子里的水给晃出来,边晃嘴里边念叨着,“你他娘的......在放什么狗屁......” 小太监实在受不住折磨,只好拼尽全力,从江离的魔爪里面挣脱出来。 “公公!那串珍珠项链真的赏给了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 “你再给老子瞎说!”江离怒气冲冲地指着小太监,咬牙切齿,“说!你到底是谁!是何时发现我的身份的?!” 在江离的威逼之下,小太监吓得瘫坐在了地上,只见他一脸无辜,叫苦不迭,“公公......公公啊!我何必骗你啊!这些账目,我反反复复背了不下三十遍!记得比谁都清楚!” “好,你说你记得清楚,那你来说说,陛下为何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赏给一个无官无职的少爷?!” 小太监坐在地上,抿着小嘴,微微颤抖,泪水也涌入眼眶,垂垂欲落。 “我记得......我记得账目上写说,江离少爷初来帝京,陛下为表皇恩,特趁上元佳节,赏赐西海珍珠项链一串......而且我还记得上面写着,这份赏赐,是由宋将军代领的......” 听到这里,江离心里一沉:我爹?我爹什么时候代我领了皇帝的赏赐? 这时,江离发觉事情愈发的古怪,本该赏赐给他的珍珠项链,被他的亲爹代领了,然后经由一个神秘女人的手,被北郊的山贼抢了去,最终居然又回到了江离的手里......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要解决这个问题,江离还需回去问问他的亲爹,于是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子,扔下满脸泪痕的小太监,一路穿过无数的宫门,终于在朝天门前看见了范七郎的身影。 范七郎一见他,立即冲了过来。 “少爷......我的大爷哟,你怎么现在才来,我方才听说内库在抓贼人,还以为你暴露了,我都已经准备好通知宋将军,叫他为你备口棺材了!” “没事,内库的搜捕不管我的事,闯入内库的贼人另有其人,我们出去再说。” 两人一出朝天门,便顺着人流涌入了北市,这时日头高照,时间已经来到正午,两人便登上了怀云楼,趁着小二上菜的间隙,范七郎迫不及待地追问了起来。 “所以少爷,你可曾查到那串珍珠的去向?” “查到了。”江离喝下一杯茶水,缓解了口渴。 “那陛下把这宝贝赏赐给了谁?” “赏给了我。” ...... ...... 短暂的沉默后,范七郎一脸不可思议,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啥......啥?你说,陛下把那串珍珠项链......赏给了你?!” “不错,”江离淡定点头道,“可问题是,直到山贼把它送给我,我都不知道,原来这宝贝是皇帝赏给我的,而且,代我接受赏赐的,是我爹。” “宋将军?那这项链怎么会跑到——” “没错,所以等我吃完这顿,我就要立刻回到府里,找我老爹问个清楚。” 突然,范七郎脸色一冷,探头探脑地问道:“少爷,你说会不会是宋将军他因为缺钱,把陛下赏赐的东西变卖了。” “不可能,我爹的脾性我还是知道的,他为人节俭,不结交权贵,不参与党争,也不像我一样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所以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那倒是......”范七郎赞同道,“又或许......宋将军把它赏赐给了某位夫人?” “也不可能,”江离再度否决道,“皇帝赏赐是在元宵节,那时候我家大夫人已经下狱,我娘的坟前也没祭祀的痕迹,至于我家三夫人一直卧病在床,用不上这些俗物。” “那就奇怪了,不过宋将军拿一串珠宝来......也没啥用啊。” “唉,”江离无奈地叹了口气,“等我回去问问看吧,到时候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 吃饱喝足后,江离回到了奔原军府,他心中搁着一件大事儿,甚是紧迫,于是他连竹阁都没回,快步穿过了正堂,直奔他爹的书房而去。 等他站在书房门前,正要敲门之时,张婆子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差点和江离撞上,张婆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又转瞬即逝,接着她的脸上展露了微笑。 “少爷来了,可要我去通报老爷?” “不必了,你退下吧,我自己进去便是。” 听到江离的话,张婆子转身离开了,当她走出十步之时,却又偷偷转过头来,她的脸上不知为何,似乎有警惕之意。 江离未曾察觉异样,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听到声响,坐在书桌后方的宋定康放下了书本,抬头一看,是自己那神出鬼没的儿子,不快的回忆涌上心头,他一个抿嘴,一个白眼,竟然闹起脾气来。 “你这小子,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居然想起来看看你爹我了?” “哈哈,父亲大人说的哪里的话......”江离连忙走到宋定康的身后,为他老人家捏起肩来。 宋定康的脾气被按了下去,扭脸一笑,“你这小子,怎么突然讨好起我来了,说吧,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 “不是,孩子我这半年一直安分守己,父亲您不都看在眼里嘛......” “呵,我看你这小子,装得了一时,也装不了一世,这些年你外祖母寄过来的书信不少,你在北原的所作所为,你爹我也有所耳闻......” “哎呀爹,那都是陈年往事了,自打孩子进京之后,视野一开阔,就跟改头换面了一般!” “哈哈,你这小子,嘴上功夫倒是不错,说吧,你来找你爹我,所谓何事啊?” “哈哈,”江离浅笑两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孩儿只是想问一下,上元节的时候,陛下是不是赏赐了什么东西给我啊?” “嚯!”宋定康一下蹭起身子,扭头看向江离,“你是怎么知道的?!” “结交了一些银面军中的朋友,他们告诉我的,不过爹,陛下赏赐这件事儿......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嗐,”宋定康毫不在意地一甩头,“因为陛下那件赏赐太过贵重,你无官无职,受不起。” “贵重?是什么宝贝如此贵重?” “是西海送来的贡品,一串珍珠项链,算算数目,可比赏给皇后的还要多!为父当时本想推脱,陛下却硬是要我收下了,为父想着,这件赏赐实在贵重,怕你知道后乱了心智,这才瞒了下来。” “哇,陛下居然给了我这么珍贵的赏赐!”江离故作惊讶道,“那这串珍珠项链在何处?” “被我送人了。”宋定康随意答道。 这时,江离知道,他已经无限接近了真相,只等他最后的一问。 “父亲,这串珍珠......你送给了谁?” “哈,孩子,你应该记得,去年府里的竹阁不是突然倒了吗,那天晚上,听说豫王府的竹阁也倒了,还差点出了人命。” “孩儿记得。” “这两座竹阁,都是你娘亲手设计的,那天晚上出了事,为父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直到上元节过后,为父才找到机会,于是带着这串珍珠项链,前往豫王府赔罪。” 江离听完,大惊失色。 “所以......所以你是送给了......” “不错,就是那位和你定了亲的,云安郡主。” 第150章 无耻好色之徒 “云安郡主?!居然是她!” 江离的心里止不住的震惊,突然,他的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勾勒出了三个不同的场面。 第一个是在去年,他潜入豫王府,在竹阁中救出郡主之后,郡主冲了过来,给了他一巴掌,接着是一声痛骂:“无耻好色之徒!” 第二个是三天前,他为了救下秃头麻子的命,和那个神秘的侠女交手,一不小心把她的衣服给撕破了,紧接着,对方也是一句痛骂:“无耻好色之徒!” 最后,是今天早上,他化身太监潜入皇宫,在御花园冲撞了云安郡主,搂着人家的小腰好一会儿,直到郡主把他推开,也是骂了他一句:“无耻好色之徒!” 如今想来,这三句话的声音语调......简直一模一样! ...... 此时此刻,江离已经认定,那个上山剿匪的侠女,真实的身份便是豫王的独女,小说的女二号,云安郡主。 这时,宋定康瞧见江离先是无比的激动,转瞬间又是无比的冷漠,瞪眼疑惑道:“怎么,你这小子,难道已经偷偷去见过郡主了?莫非你在外面闯了祸,惹恼了郡主?!” “没有没有!”江离立刻反应过来,赶忙回话,“孩儿只是听闻过郡主的大名,还没见过她的真容,哈哈哈......是父亲多虑了......” 江离笑着把他爹搪塞了过去,宋定康这才打消了困惑,他继续享受着儿子的按摩,殊不知他的儿子不仅已经见过了郡主,还救过了她的命,甚至还在土匪的山寨里和她打了一架,顺带扯开了她的衣服...... 想到这里,江离心生恶寒,敢和郡主打架,还把人家的衣服扯了......桩桩件件算下来,够他砍好几个脑袋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出现在北郊的侠女真的是云安郡主,那就是说,女主的设定全都被加到她身上了? 可问题是,她一人身上有两个人的设定,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突然,江离脑中又是一阵轰鸣,他懂了,云安确实忙不过来,因此,她才会缺席兰花村的剧情,又突然出现在剿匪的剧情中。 至于她的那身武功,以及她所用的月牙鞭子,一定与遥月山庄有关,在山庄里被烟子老哥撞见的神秘女人,应该也是她,而遥月山庄的掌门,一定是与她形成了某种特殊的关系,才愿意为她隐瞒身份,藏匿踪迹...... 这时,江离的思绪越飘越远,竟然没有发现自己手上已经停下了动作,直到宋定康转头把他唤醒。 “离儿?若是累了,先回竹阁休息吧,按照惯例,四月京中会有大大小小的诗会武会,到时候是你施展才能,打响名声的好机会,你是时候做些准备了。” 江离听着这话,一时感到有些好笑,他爹让他做好准备,殊不知他这段时日,从东往西,从南往北,在帝京窜来窜去,就是在为了后面的剧情做准备。 直到现在,他还需要做的准备,应该只有豫王府里的那一件了。 “父亲的嘱咐,孩儿明白,那孩儿就先告退了。”江离漫不经心地告了别,一路思绪不停,直到他回到了竹阁,沉星的汤药再度出现在了书桌上。 “少爷,奴婢这回在药里加了白糖,比以前好喝了不少,您要不试试?” 沉星瞪着大大的眼睛,露出大大的笑脸,细看上去有几分恐怖,仿佛是对江离说“赶紧喝,不喝老娘一刀杀了你”。 虽然江离没有停止有关云安的思考,但他还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胁,于是他神不由主地端起汤碗,一声不吭地喝了下去,沉星见了大喜过望,直言要再出去给他抓几副药。 江离顾不得其他,任由沉星冲了出去。 他双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叉放在嘴边,满脑子都是云安二字,想着想着,云安的设定竟然自动闪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串简单的设定,后面跟着一串乱码...... “乱码......” 江离突然想起,这串乱码他曾经看到过,也是去年竹阁倒塌的那天晚上,他赶到豫王府,想要确认云安郡主的人设,却发现她的设定后面跟着一串乱码。 如果他没猜错,这乱码一定是—— 突然,他一个眨眼,眼前的人设竟然自动刷新了,江离定睛一看,果然,这串乱码掩藏的,正是女主的人设!也许正是因为他发现了郡主真实的身份,才让她完整的设定现形。 接着,江离对着新增的设定一番研究,发现除了从遥月掌门的【亲女】变成了【义女】以外,其他都和女主的原设定保持了一致。 这样看来,女主和女二已经合二为一,共同依附在云安郡主一人身上。 一个高贵典雅的郡主,同时又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侠女......倒是有几分趣味。 不过她的身上是否出现了其他差错,还需江离前去确认,这也是他的准备里,最后的一件事儿。 这时,木成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跪下复命之时,身上的沙砾抖落在了地上。 江离瞧着他这一身的灰土,便知道他这一路不容易。 “怎么样?事情可有差池?” “少爷料得不错,那个秃头麻子先是走的官道,果然在第二天遭到了袭击,属下及时出手,将他救了下来,剩下的路,属下为了避免袭击,只好带他走了小路。” “很好,袭击秃头麻子之人......可是一个蒙面女人?” “少爷怎么知道?!”木成舟抬起头,惊讶道,“那女人使一条月牙鞭子,气势汹汹的,嘴里直呼要替天行道!” 江离无奈地摇摇头,又突然笑出声来,“呵,我的这位未过门的夫人,真是有点可爱啊......” “未过门的夫人?”木成舟疑惑道,“少爷在说谁?” “哈哈,没什么,”江离淡然一笑,“成舟,你这一路辛苦了,我许你七天的假,你自由行动即可,等七天一过,我们就要忙起来喽......” “属下......属下......”木成舟支支吾吾道。 “诶,你别推脱了,少爷我进京不到半年,你鞍前马后,为我办了不少的事,也该休整一下了。” “那属下......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少爷,这七日......您又要做何事?” “我啊?”江离噘嘴思考道,“我准备去见见我原来的老婆,还有我现在的老婆。” 第151章 侠女和郡主 隔日,帝京,豫王府。 云安坐在桌边,时不时就往房梁上看一眼,这是自去年竹阁倒塌以来,她养成的习惯,虽然后来奔原军府的人送来了重建的图纸,听说已经加固过了,可她依然觉得这个竹阁不太靠谱。 甚至有时,她躺在床上,仿佛又能听到初雪那天晚上,竹墙咿咿呀呀的声音,当然,她也会随之想起,她被一个蒙面人从床上一把抱起,直接冲了出去。 那天晚上,豫王府的府兵跟丢了踪迹,第二天张贴的追捕文书也没起作用,至今她都没查到对方的身份,不过,她依稀记得那个男子的眼神, 奇怪的是,她总觉得,那个眼神自己后来也曾见过...... 突然,门的那边传来响动,接着一个笑容可人的丫鬟冲了进来,她一脸焦急,气喘吁吁。 云安瞧见了丫鬟,立马抬头询问:“冬巧,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怎样,查到消息了吗?快,先坐下喝几口水再说。” 冬巧都没来得及行礼,直接在云安旁边坐下了,她刚喝完一杯水,云安连忙给她倒上,接着又连喝三杯,终于消去了口渴。 “回......回郡主,除了官家的探子,奴婢把能打听的地方都打听过了,连墓市也去过了,就是没人知道那个秃头麻子的下落......” “没有下落......怪了......”云安撑着下巴,眼神逐渐放空,“一个人高马大的山贼......居然销声匿迹了?难道说,他已经不在中州了?!” 突然,云安眉头一皱,桌子一拍,咬牙切齿道:“都怪那个木愣愣的侍卫!也不知是谁派来的!若非他来坏事,我早就得手了!” “郡主息怒!那个秃头麻子不过是一个漏网之鱼,郡主何须在意?”丫鬟赶忙劝解道。 “说起来容易,可本郡主就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儿,冬巧你想想,我上山去剿匪,结果让土匪头子给逃了,这是多大的耻辱啊!而且,这土匪头子一逃,谁知他会不会另找一个地方,东山再起?” “哎哟,我的郡主大人,您放宽心便是,您不是把那山寨给烧了嘛,那个山贼头子家当都没了,拿什么东山再起?” “冬巧啊,他们那个山沟里的破寨子......不是我烧的。”云安尴尬一笑,突然对着桌子又是一拍,“说到这个我就来气!那天若不是那个小贼,我定把那个秃头麻子的首级给——” 冬巧一个迅速的伸手,捂在了云安的嘴上。 “郡主,冷静一点,我们现在可是在府里,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若是被王爷和王妃听到了......” 云安一个白眼,直接把冬巧的手给甩开,“你这么紧张作甚,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宫里,况且父王和母后今日不是出门踏青了吗......” “郡主,说到宫里,听说昨日,内库的人发现了闯入的痕迹,在宫里到处搜捕贼人,您说会不会......” “不会,”云安果断回道,“他们搜捕之时,我们已经出宫了,自然怀疑不到我头上。” “而且我在宫中行走多年,连四个玉面使者也没怀疑过我,区区内库,难道还能查到我头上?” “再说了,我不过是去撕了他们一页纸,他们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嘛......要我说啊,宫里的人就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 冬巧听完,被自己主子的巧言所折服。 “那郡主,秃头麻子的事情,您可有什么打算?” “人都找不着了,还能有什么打算?只能任由他逃了呗,”云安又撑住了下巴,望向竹阁的房梁,“现在让本郡主心烦的,另有其事。” “郡主所谓何事?奴婢可否为您分忧?” 云安砸了咂嘴,看着冬巧,突然打起了精神,“对了,我还没仔细问过你,去年初雪那天晚上,竹阁不是塌了吗?在竹阁倒塌之前,闯入了一个贼人,你当时在这里守着,可对那人有印象?” “贼人......”冬巧摸着下巴,也望起了房梁,“奴婢记得,那天晚上奴婢在打盹,都未曾听到竹阁的异样,突然门被踢开了,吓了奴婢一大跳!” “接着,那贼人叫我们滚出去,不然他不客气,当时奴婢刚刚睡醒,经他这么一吓,就不明不白地逃了出去......” 接着,云安探头追问道:“那你可看清他的模样?” “这个......因为郡主您怕黑,竹阁里整夜都会燃着烛火,奴婢当时借着烛光,也看清了他的上半张脸,怎么说......好像......挺俊俏的......” “哈?”云安傻了,“你这丫头糊涂了吧!那个贼人蒙着面,你竟能看出他长得俊俏?” 冬巧羞愧一笑:“奴婢也是粗看了两眼,只觉得那人一个八尺男儿,身子挺拔,加上一双剑眉星目......应该是个俊俏的公子......” 这时,云安仿佛被同化了一般,嘴里默默念叨起来:“身高八尺......剑眉星目......我记得那天我晚上,除了他头上的那道疤......我也把他的样子看了个——嗯?!” 突然,云安眼睛一瞪,她脑海里出现了一张脸,突然又一分为三,每一张面孔逐渐清晰...... 第一张脸,是去年冬天闯入豫王府,在竹阁倒塌之时,把她救下的那个蒙面人。 第二张脸,是几天前在北郊山贼老窝里,与她对峙的那个小山贼。 第三张脸,是昨天早上,在宫中御花园和她撞了个满怀的小太监。 紧接着,这三张脸在云安的脑中慢慢移动,重叠在了一起,完美地变成一张无比清晰的脸...... “啊!”云安一声尖叫,吓了冬巧一跳。 “那那那......那三个人......是同一个人!!!” 突然,云安一把抓住冬巧的手,一脸的惊恐。 “冬巧,昨天在御花园,我们不是碰到一个小太监吗,快,你现在就拿着我的令牌进宫,去内务府找人帮忙,一定要把那个太监给我找出来!” 看到云安这副模样,冬巧的脸上也惊恐起来。 “好好好,郡主别急,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没想到,冬巧出去没一会儿,就拿着云安的令牌折返了回来。 “郡......郡主!有......有客登门!” “客?今天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哪来的客?况且父王母妃都不在府里,你速去把他给打发了便是!” “不是......客人说......他要拜访的人......是郡主您!” “拜访我?他是哪位?可曾报上名讳?” “没有,他只说自己是临泽观的道士,来给郡主您诊病的。” 第152章 相会 “临泽观的......道士?”云安砸了咂嘴,一脸疑惑地看向冬巧,“你确定没有听错?” “郡主,奴婢也觉得奇怪,可他确实说自己是临泽观的道士,奴婢瞧了瞧他的穿着,确实像是临泽观里的人。” “怪了,这临泽观的道士......什么时候主动出山,登门诊病了?况且本郡主也没病啊,他怕不是个江湖骗子吧?” “奴婢看着不像,”冬巧突然一拍脑袋,“对了,他给我看了一面令牌,奴婢未曾见过,只记得上面是一尊青莲,还有四爪金龙!” “啊?你此话当真?这可是王叔身上的令牌啊!”云安瞪眼道,“看来这个道士应该是真的,不过,他突然登门找我,说要治病,实在有些古怪......不管了,你先把他带进来再说。” “郡主,敢问奴婢是把他带到正堂......还是?” “直接带到竹阁来吧,我懒得走。” 半刻钟后,在冬巧的引领下,江离长驱直入豫王府,站在了郡主的竹阁门前,他抬起头,看着豫王府重建的竹阁甚是规整,连竹子都雕刻着金纹,他不得不感叹王府的财力。 他心想,如果能到豫王府当个闲散的赘婿,也是一件美事,可惜,这竹阁里的郡主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娇嫩柔弱的小女子了,侠女设定一上身,搞不好她比江离还要霸道。 “道长,里边请吧。” 在冬巧的示意下,江离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脸上的易容术还发挥着作用,接着,他一步一步登上了台阶,每走一步,心脏就跳得快一些,当冬巧打开竹阁的门,里面的女子笑脸迎来之时,江离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 “云安见过道长,此处是云安私阁,道长进来说话吧。” 云安话音落下,江离却一动不动,他痴痴地望着那个身穿白裙的女子,连带着她那张温润的脸,如同百合花一般洁白...... 谁能想到,这样一朵高洁纯白的花儿,居然打架那么厉害...... “道长?您怎么了?” “哦哦,没事......没事......”江离瞬间回过神来,“这回是贫道叨扰了,先给郡主赔个不是。” “不妨,道长先进来,坐下说话吧。” 紧接着,云安转头看向冬巧,吩咐道:“冬巧,给道长上茶。” 江离坐下以后,先是用几秒时间,迅速扫视了周围的环境,他凭借着浅薄的印象,发现这里比起去年,装饰摆设,大都没什么变化,说明竹阁倒塌并未造成差错。 接着,云安就在江离对面坐了下来,她坐姿挺立,仪态端庄,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优雅,她亲手给江离倒茶,七分满后便停下,眼神平静如水,心里波澜不惊。 看来她在外人面前,一直保持着郡主的端庄。 “道长,敢问您突然登门,所谓何事啊?” “哦,是这样,”江离匆忙放下茶杯,“去年冬天,王妃不是带着郡主来过一次临泽观吗,说是郡主受了惊吓,郡主可还记得?” “确有此事。”云安点点头,心里确信了江离的身份,“不过此事已经过了数月,你们的药我也吃了,病也早都好了,难道我的身上......还有什么隐患?” “嗯......郡主真是聪明,一猜就中!” 听到这话,云安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那一刻她的眼前闪过无数的山河平原,难道,她行侠仗义的路途,要就此被病魔斩断了吗? “郡主莫要惊慌,”江离劝慰道,“当日因为王妃在场,甘泉师兄不便直言,数月过去,他的心中愈发不安,觉得不该欺瞒郡主,所以才让贫道来,给您赔罪......” “哎哟都这时候了,还赔什么罪!”云安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女侠的灵魂呼之欲出,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掐住江离的脖子,让他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 可在下一秒,她立即意识到了自己是郡主,脸上尴尬一笑,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额......那个......云安方才失态,还请道长见谅,那道长,甘泉道长到底欺瞒了我何事?” “唉,是这样,”江离抿了一口茶,“甘泉师兄说,那日他为郡主诊脉之时,发现郡主的心中藏有一块阴影。” “阴影?此话怎讲?是说我心里有一块病灶?” “并非如此,甘泉师兄说,郡主的心里仿佛在掩藏什么,那块阴影呈现人形,却看不出善恶好坏,不知是福是祸啊......师兄揣测,莫非是郡主心里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压抑住了心神?” 听到这话,云安心里咯噔一声响,仿佛被锤子轻轻敲了一下,旁边的冬巧更是冻在了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接着,云安淡然一笑,看向了旁边的冬巧。 “冬巧,你去吩咐厨房做几样点心,送到我这里,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遵命。”冬巧会过意,蹲身行礼,随后消失在了江离眼前,此时整个竹阁只剩江离和云安二人。 云安突然把手撑在了桌上,用一双明亮的眼睛凑近江离的脸,那眼神里是九分的好奇,还夹杂着一份警惕。 “道长,我虽是中州的郡主,却也只是个小女子,身上能有什么秘密?我看啊,倒是你们临泽观藏得够深,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如今竟然找上门来追问我了。” “哈哈,郡主误会了,”江离低头浅笑道,“贫道确实是来为公主治病的。” “好!” 云安突然站了起来,往里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过身来,一脸傲气地看向江离。 “既然道长说是来治病的,那你带的药呢?” 这时,江离也站了起来,他不知从身上哪里掏出了一个盒子,走到云安面前,双手把盒子递给了她,最后,两人的目光交汇,云安疑惑不解,江离云淡风轻。 “郡主,打开吧,盒子里就是你要的答案。” 拿着盒子,云安突然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这个道士在装神弄鬼,又或许盒子里会窜出一条毒蛇,可没想到,盒子里装着的,是比毒蛇更可怕的东西。 她轻轻打开了盒子,一条珍珠项链出现在了眼前。 她瞪大了眼睛,猛地抬起头,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惊恐不已。 只见道士缓缓撕去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真容。 ...... ...... “......居然是你!” 第153章 捆绑 刹那间,无数的思绪在云安的脑中纠缠,就像江离此前经历过的那样,最终,通过那串珍珠项链,云安把所有的细节都串了起来。 下一秒,她立即举起手,直冲冲地指向江离。 “你......你......你就是那个......” 江离脸上不由自主展露出微笑,他知道,等云安一开口,他们的关系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你就是那个无耻好色之徒!” ...... ...... 江离心里一沉:哈?她怎么只记得这个了?本少爷的形象在她的眼里,有这么不堪吗?! 未等江离解释,云安眼疾手快地掏出了月牙鞭子,江离猝不及防,直接被她捆了几圈,放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云安一脚踩到江离的胸膛上,霸气十足! “说!你三番五次地接近本郡主,究竟有何图谋?” “图谋?郡主你讲讲理好不好,我只是办事的时候,碰巧遇见了郡主你,真的毫无图谋啊!” 江离一边反驳,一边在地上挣扎,如同一只扭动的蛆。 “碰巧遇见我?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云安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开始数落起江离的罪过来。 “你先是扮做蒙面人,潜入我们府里,又是扮做小山贼,潜入山贼窝里,又是扮做小太监,潜入皇宫里,如今还假扮临泽观的道士,堂而皇之地跑到我面前来了,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重重误会之下,江离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事已至此,他只能摊牌了! “我说!我这就说!我现在就把真相告诉你!” 江离躺在地上,从下往上望着云安,他的眼神莫名深情,好像在演偶像剧一样。 “我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你是我的媳妇。” ...... ...... 啪! 一个巴掌自上而下,降临在江离的脸上,十分的清爽。 “胡说什么呢,你这无耻好色之徒,脑子糊涂了吧?!本郡主好歹是有婚约的人,虽然我连对方的面儿都没见过,但你也不能凭空污我清白啊?” “什么清不清白?!我就是你的——” 啪! 这次不是巴掌,而是竹阁的门被猛烈撞开的声音。 接着,是冬巧尖叫的声音。 “郡主!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冬巧跑了进来,脸上万分的焦急,她一眼看向云安,对地上被捆绑的江离毫无察觉,可见事情的紧迫。 “发生何事了?我不是让你去厨房了吗,你这么慌张干什么?” “不是,是前堂那边传来消息,说王妃她......王妃她被毒蛇咬了!” “什么?!母妃如今在何处,速速带我去见她!” 将要冲进房间的时候,云安正巧碰见回春堂的大夫出来,她一把抓住大夫的手腕,颤抖着问道:“大夫,您为何这就走了?母妃她可好?” 大夫回避了视线,无奈地摇摇头,回道:“王妃所中的蛇毒无比稀奇,我们回春堂实在无能为力,即便是宫里的太医也回天乏术,郡主,您还是进去多看王妃两眼,然后准备后事吧!” 听到这话,云安的眼泪瞬间洒落下来,她一把甩开大夫的手,提着裙子冲进了房里,此时,豫王已经蹲伏在了床边,他的脸上也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云安立即冲到了床边,一把握住她娘被蛇咬伤的手,看着他娘虚弱地躺在床上,一张脸黯淡无光,她心如刀绞。 “母妃!母妃你醒醒啊!云安以后一定乖乖听您的话,再也不和您吵架了,您让我嫁谁我就嫁谁!只要您能醒过来,就算那个江离是个猪头狗脸的怪物我都嫁!” 云安心里知道,呼喊已是无用,只有找来救命的人,才能把她娘的性命给救回来,她连忙转头看向豫王,大声喊道:“父王!临泽观不是包治百病吗,我们这就去临泽观,他们一定有办法,对,他们一定——” “孩子......临泽观太远,就算此时动身,你娘......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听到这话,云安心如死灰,突然,她本能地抬起了王妃的手,紧紧地盯着被蛇咬的伤口。 “如果我把毒吸出来,也许就能......” 说着,云安微微张开嘴,朝着伤口慢慢靠近...... “给我住口!”门口一声怒喝,吓得屋里的人都停止了动作。 江离身穿道袍走了过来,屋里屋外的下人都不敢阻拦。 他走到床边,把王妃的手从云安嘴下抢了过来,“你这小傻子,用嘴吸蛇毒,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到时候你嘴肿了,王妃的命也保不住。” 接着,江离抬眼看向豫王,拿出临泽令展露在众人面前。 “王爷,贫道是临泽观的道士,有道人的临泽令为证,您大可把王妃的性命交给我。” 见到兄长的临泽令,豫王便赋予了江离完全的信任,他带着众人离开了房间,只留江离独自在屋里医治。 云安站在门前,心里很是忐忑,她知道这个小道士的身份有古怪,可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江离坐在床前,掏出了锈笔,接着点燃生命的火光,驱散了王妃手臂上的青紫色,最后,黑色的血液从伤口里流出,王妃的脸上又有了颜色。 紧接着,王妃轻轻眨了眨眼,从混沌中苏醒过来,这时,她看到了江离的脸,并未感到陌生,而是莫名流下了眼泪。 “江......江琼,二十年了,我终于下来见你了......” 江离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心里一阵悲凉。 “王妃,您还活着呢,贫道是临泽观的道士,受王爷和郡主之托,把您的蛇毒给治好了。” “原来......原来如此,原来我还活着啊......” 王妃再度望向江离,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 “小道长......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老友,方才我好像都要见到她了......她和帝京的官家女子都不一样,那么自由,那么洒脱,可惜,她死了太久了......太久了......” 第154章 生意被抢很生气 豫王妃醒来后,江离便把豫王和云安唤了进来,一家人围坐在床边,热泪纵横,相拥着彼此,庆幸这来之不易的死里逃生,这样和和美美的场面,江离只在教科书上看过。 可几秒后,这种幸福安乐的场面就被门外一声叫喊打断了。 “你们这些低贱的家奴,碍手碍脚的,都给本官闪开!若是豫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不光本官过不了陛下那一关,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也要跟我陪葬!” 紧接着,郭太医行色匆匆,挎着一个巨大的药盒冲了进来,那姿态无比莽撞,毫无宫廷太医的威严。 “王爷!情况怎样?快让老臣给王妃——” 这时,郭太医隔着一个屋子,跟床上的豫王一家相望,他看见豫王妃虽然气色不佳,但也坐起了身子,接着他把视线挪到一边,看到江离那身蓝色的道袍。 下一秒,郭太医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 “王爷!糊涂啊!您怎能让一个道士为王妃诊治呢?!这些江湖道士哪懂治病,只会摘一些山野杂草来糊弄人,您别看王妃此时无恙,难保后患无穷啊!” 听到这话,江离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虽然是个假道士,但确实是凭一己之力将王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怎么就后患无穷了? 不等江离反驳,郭太医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挥手指向江离,江离看他年纪也不小了,行动居然如此迅速,看来郭太医定是觉得大功旁落他人,自己要白跑一趟,空手而归,才对着江离兴师问罪。 “你......你这个妖道!有什么资格为王妃诊治?你可知道,庶民不得触碰王妃的玉体!更何况你个山野道士,等我回去禀明皇上,定要把你这妖道定罪处刑!” 江离听了,先是抠了抠耳屎,又随手把郭太医的手给抛开,接着露出不耐烦的三白眼。 “老头,你谁啊?” “呵?”郭太医一眼望向豫王,“王爷!你快看!这个道士果然有问题,吾乃皇宫里,陛下钦定的首席医官,整个帝京城无人不知,行医之人更是把我郭丹青的名字印在脑子里,这个道士居然连我都不认得!” “哦,原来是郭太医啊......”江离笑着行礼道,“晚辈眼拙,没有认出您这张高贵伟大的脸,失敬!失敬!” “哼,你这妖道,如今知道我是谁,就想着来讨好我,我告诉你,晚了!你且在这里等着,等我为王妃把完脉,瞧瞧你使了什么阴招,到时候再给你小子定罪!” 江离听了立即侧过身子,“郭太医请。” 见两个医者争执不停,豫王和云安也起身站在了一边,毕竟医术的事情他们也不懂,只等郭太医再把一次脉,这样也保险一些。 当郭太医隔着薄纱,搭上豫王妃的手腕之时,他惊呆了。 因为王妃的脉象跟常人无异,他根本感受不到蛇毒的存在,若非王妃脸色不好,他甚至看不出这是一个刚刚中毒的人,想到这里,他的手臂紧张地颤动起来。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肃清蛇毒,让王妃恢复至与常人无异......此等医术......不!这不是医术...... 郭太医的眼睛越瞪越大,仿佛要从眼眶中挣脱出来。 这......这是仙术! 这时,豫王见郭太医一动不动,便忍不住上前发问:“郭太医,你诊得如何了?可有查出所谓的后患?” 豫王一发话,郭太医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本以为这个道士是借助了一些民间偏方,才把王妃救活,定会留下病根,而他就可以站出来,一边痛斥妖道,一边为王妃治疗病根。 谁知道,王妃的脉象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一般...... 可若他不说道点什么,岂非自己打自己脸吗? 深思熟虑过后,郭太医终于开口了。 “额......这个......王妃的情况......不妙啊!” 此话一出,全场大惊,连江离也皱起了眉头:这老东西,胡说八道些啥呢,豫王妃分明一点事儿都没有了,还情况不妙?! 突然,云安三步作两步走了过去,完全不顾自己郡主的形象,一把揪着郭太医的衣领,直接把他提了起来。 “什么叫情况不妙?!快说!” 郭太医猝不及防被当今郡主提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他入宫多年,算是看着云安郡主长大的,没想到这小女子居然有如此粗野的一面! “郡......郡主莫要激动!王妃之所以情况不妙......全拜这个妖道所赐!” 郭太医一挥手,把众人的视线引到了江离的身上。 江离只是撅撅嘴,甩甩袍子,摊摊手,做出无奈的模样。 “郭太医,你胡说些什么呢,贫道已经把王妃救回来了,如今人好好躺在床上,你说这话,是在诅咒王妃吗?!” 紧接着,躺在床上的王妃也开口了,“是啊,郭太医,方才就是这位小道长救了我,如今我已经醒来,感觉身子与往常无异,你莫非是诊错了?” “哼,王妃,您只是受了奸人蒙蔽罢了,”郭太医一脸不屑道,“方才老臣为您诊脉,虽然您的脉象平稳,但去向不明,如同江河奔流不知所踪!若老臣没有猜错,定是此人使了妖法,折了您未来的阳寿,才换了今日之性命!” ...... “什么?折寿?!”豫王大喊道,“也就是说——” “王爷想得不错,”郭太医立即接上了话,“也就是说,王妃的寿命缩短整整三十岁,本来能活百年,如今只能活到古稀之年了......唉......真是可惜......如果王妃能再等一等老臣,就不会遭了这妖道的暗算!” ...... 郭太医的诡辩之下,豫王和云安一时不知喜悲,江离则是打着哈欠看着笑话,心想郭太医这些伎俩,都是他用剩下的,根本不足为惧。 而此时,没人注意到这场闹剧的中心——豫王妃的手已经高高抬起,下一秒,重重落下。 郭太医捂脸倒地,痛叫连连。 而豫王妃已经站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郭太医。 “你这老东西,不为我治病也就罢了,咒我作甚?!” 第155章 郡主也被逼婚 王妃盛怒之下,郭太医瘫坐在地上不敢开腔,豫王和云安也连忙让王妃躺下,莫要伤了身体。 得到王妃巴掌助力后,江离瞅准时机,准备收尾了。 “王妃,郭太医为皇家效力多年,如今年事已高,头脑未免糊涂,诊错脉也情有可原,还望王妃莫要迁怒于他。” “听听,你听听!”王妃恶狠狠地骂着郭太医,“你也是宫里的老臣了,成天胡言乱语,说我折寿?呸!老娘活几年还用得着你说?你要这么厉害,怎么不给皇兄算算?” 豫王妃的设定本就豪放洒脱,如今经过江离救治,更是生龙活虎,对着郭太医就是一阵痛骂!直让郭太医滚出了王府。 突然,她的视线又落到了旁边云安身上,一把掀开她的手,“哎哟你别扶了,你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这丫头也是,一急眼居然就动手了,若是传扬出去,被那奔原军府的少爷听到了,谁知人家嫌不嫌弃你?” “哎呀母妃,您好不容易活过来,怎么还骂起我来了......”云安委屈道。 “哼,我活过来?你若一天不和江离成亲,老娘迟早晕死过去!”豫王妃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诶,丫头,我晕着的时候,好像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什么......” 云安一听,尴尬回道:“没有吧......女儿什么都没说,许是母妃你听错了......” “怎么会!”豫王妃一个白眼翻到天上,“我好像听到你说......如果我能活过来......你就愿意嫁给江离......” “没有!”云安尖叫着否认道,“女儿绝对没有说过这话!” “是吗?”豫王妃疑惑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此间,唯有江离一人很是尴尬,云安本就对他嫌弃得不行,若她知道自己就是江离,那还不得闹翻天。 幸好他还有豫王妃这个强有力的助攻,恨不得把她的女儿直接打包送到江离府上。 这时,身为一家之主的豫王也出来抢戏了。 “云安啊,算算日子,奔原军府的那小子进京也快半年了,是时候让你们两个见见,这样,四月父王就在府里组织一场诗会,到时候把那小子请来,先给你过过眼。” “随你们,反正我不嫁。”云安嘟嘴反驳道 “哼,那可由不得你,”王妃插进话来,“讲真的,我也很想看看江琼的儿子长成了什么模样,上一次见他还是二十年前,送回北原的时候不过两只巴掌大。” “是啊,母妃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就要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他了,女儿我真是感动。” “嘿,你这丫头,这么好的亲事你不点头?你还想上天嫁佛祖不成?!” 不等王妃说完,云安把脸一横冲了出去。 这时,豫王夫妇俩才想起江离的存在。 豫王妃看着江离,脸上满是欣喜,“这位小道长,救命之恩大于天,我也不知道你们道士都喜欢些什么东西,我们府里别的没有,就是金银多,不知你——” “金银就行。”江离默默开口了。 “哈?小道长你说什么?”豫王妃怀疑自己的耳朵。 “贫道说,给我些金银就行了。” “哦,哈哈,”豫王妃尴尬地笑了笑,“看来你们临泽观的道士......还真不挑......那个,小道长,我这才醒过来不久,也不知后两天情况如何,道长可否留在府内三日,继续为我诊治?” “这个......”江离心想,豫王府内的情况他大致确认了,没有发现差错,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道长放心!”王妃金口大开,“王兄那边,我会写信知会,你就安心留在我们府里,这三日里,自然不会亏待你!” 豫王妃这么一说,等于是把大把大把的银子推到了江离面前,毕竟他们是江离的亲家,他也不好推辞。 说回来,谁能拒绝摆在眼前的钱呢,有钱不赚,那是傻子做的事情,至于后面如何把谎圆上,就留到后面再说吧。 那天晚上,江离受到了豫王府无比丰厚的款待,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佳肴,他自己家里远远没有这种手笔,不得不感叹,皇族就是皇族,出手就是阔绰。 可整个晚饭,江离都没见到云安的身影,等晚饭过后,他吃饱喝足,挺着饱腹围着豫王府转了一圈,感叹着豫王府占地之广大,布局之精妙,装潢之贵重,走着走着,他又走到了郡主的居所,那个和他的居所一模一样的竹阁。 突然,他抬起头,听到竹阁顶上传来某种乐器的声音,缥缈绵长,难以形容。 等他飞身而上,发现云安郡主坐在另一边,她的嘴里吹着月牙形状的飞镖,之前江离听到的乐声,竟然是由这暗器发出的。 “没想到你这东西,不仅能杀人,还能奏乐。” 乐声戛然而止,云安转头,看着江离走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接着,她一把扭过脸去。 “哼,别以为你救了我母妃的命,我就会感激你。” “哈哈,我何时说过,要让郡主感激自己了,但我知道,云安郡主一代侠女,定不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仇视我,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听到这话,云安怒气冲冲地转过头,“你还好意思说!之前若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儿,我怎会让那个山贼头子逃掉?!” “哈哈,郡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呵,焉知非福?你都已经识破我的身份了,我还能有何福气?我猜你已经在想着,怎么用我的江湖身份威胁我吧。” “哪有,是郡主多虑了,话说回来,郡主不也识破了我的身份?若是郡主去临泽观把事情捅破,对我而言,不也是一种威胁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扯平了?” “对,扯平了。” ...... 两人沉默了下来,一齐抬头,看着乌云飘过,月光洒落了下来。 “道士,所以你之前出现在山崖是为了剿匪,出现在皇宫是为了查明珍珠去向,那有一件事我不太懂。” “郡主但问无妨。” “去年初雪那天,你我素未谋面,你却突然出现在我们府里,冲进竹阁救了我,为什么?” “郡主忘了吗,我今天已经说过了。” “说过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媳妇。” ...... ...... 三秒后,江离从竹阁顶滚落到了地上。 云安收回了脚,独自坐在上面,默然地望着月亮。 “这世上,胡言乱语的疯子越来越多了,看来我还要继续行侠仗义、拯救苍生才行......” 第156章 王妃荒唐 翌日,江离受豫王之托,早早地去给王妃把脉。 说起王妃居住的院子,那是十分的粗犷,一地的碎石,踩上去哗啦哗啦响,歪歪扭扭的树,到了开春也不见绿色,绿油油的池塘,站在旁边瞅半天,也看不见半条鱼影。 比起奔原军府王妙姿的兰园,这里跟一个废宅没什么两样,堂堂一个王妃,衣食住行的地方竟然毫不讲究,这要传出去,岂非成了全帝京的笑话?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豫王妃早就成了帝京的笑话。 她原名奚清,出生于商贾世家,她们奚家代代行商,家业丰厚,传至她这一代,家里再无男丁,只剩她和她的姐姐奚瑶,而她的兄弟们,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在三年之内夭折。 奚家的商贾之道只传男子,奚清要强,觉得自己身为女子亦可传承家业,然而,奚家长老觉得家里之所以再无男丁,是神明降罚,要他们全家另寻生路。 当时前朝统治有如高楼将倾,奚家花了重金寻到一位世外高人,在高人指点下,一眼相中尚在潜龙之期的云永,还有他的弟弟云苍,也就是如今的豫王,也是把自家仅有的两个女儿嫁了出去。 姐姐奚瑶嫁给了永帝,如今已是贵妃,她为永帝诞下大皇子后,更是备受尊宠,在宫中稳稳地站住了脚跟。 而妹妹奚清宁死不嫁,家中长辈气不过她的忤逆之举,直把她赶了出去,也就是她被赶出家门那天,奚家燃起了大火,除了已经出嫁的奚瑶,还有被赶出家门的奚清,奚家其余的人全都葬送在大火中。 奚瑶听闻此事,认定是奚清不从天意,给家里招来了踏天大祸,在姐姐的质问下,奚清痛苦不已,最终还是遵循天意,嫁给了当时的云苍,后来立国,她便成了豫王妃。 自那之后,不知是失去家族的巨大打击,让她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她行事大手大脚,毫无王妃的仪态风范。 她曾在后宫和妃子们扳手腕,赢下无数珠宝后,痛骂对方废物。 她曾在家宴上和永帝对饮烈酒,几壶下肚直接把永帝给喝趴下,送去见了太医,此后永帝再也不敢和她喝酒。 她曾经伪装成一个乡野村妇,离家出走,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回来的时候,她牵着一头骆驼回来了,说自己去越漠国玩了一趟。 她身上种种荒唐事,成了帝京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可豫王却对她喜爱极了。 说起豫王,数年前他还是一个叫云苍的小伙子,听说家里给他安排了一个富贵商户的女儿,他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毕竟他是一个习武的军人,习惯了在山野丛林之中跋涉的生活,一个娇贵的富家女,怎么和他患难与共、同舟共济? 可是后来,奚清各种骚操作,成功地震碎了他的偏见,深深吸引住了他,他坚信,这个神奇的女人正是他这一生的伴侣。 所以在成婚之后,他对奚清可谓是无比的纵容,有时候甚至会不顾皇兄的责骂,跟自己媳妇一起做些荒唐事,后来他们还认识了一个来自北原的奇女子,被当时的百姓称为“帝京三闹”。 数年过去,豫王两口子的关系磨合得甚是美妙,即便膝下无子,精神上也感到无比富足。 事情出现转折,是在云安出生之后。 豫王和奚清看到那个柔弱的小婴儿,心生怜意,知道了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于是他们便收敛住了脾性,从两个闹腾的年轻人,变成了一对沉稳的父母。 也是因为云安,豫王妃已经很多年不打人巴掌了,直到这两天碰到郭太医胡言乱语,她的巴掌才得以重出江湖。 所以此时,江离为豫王妃诊脉的时候,细细地看了看她手掌上的纹路,说不清哪一天,她亲家母的这个巴掌就要落到他的脸上。 等江离诊完脉,抬起头,才发现豫王妃一直在盯着他的脸看,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接着,她仿佛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终于开口了。 “小道长,你可有名字?” “额......王妃应该知道,我们临泽观的道士只有道号,没有名字......” “哦......看来是我老糊涂了,”豫王妃无奈地笑着,“那你的道号是什么,我好有个印象。” “贫道道号是道人起的,两个字,张鹏。” “哈!”王妃笑出声来,“小道长,你这道号......是不是有些俗气了?王兄也是,还自诩世外高人,结果给你取个这俗名,还不如叫二狗,二狗道人听起来都比什么张鹏要顺耳。” 豫王妃顺嘴吐槽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口无遮拦,把气氛搞得无比尴尬,这时她才回过神来,开口道歉:“小道长,你别介意,我这人就是嘴快,但没什么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哈,贫道早就从道人口中听闻,王妃生性率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 “既然王妃身体无恙,贫道就先告退了,若王妃感到任何不适,直把贫道唤来便是。” 江离行礼之后,便弯腰退出了房间,他前脚迈出房门,不一会儿豫王就下了早朝,急忙赶回来,冲进来查看自己妻子的情况。 “清儿,你感觉如何?道长可有说些什么?” “噗......”豫王妃笑喷道,“都多大年纪了,还叫我清儿,王爷你也不嫌害臊。” “年纪大了就叫不得了?”豫王回笑道,“我可以叫你清儿,你也可以叫我苍郎啊。” “哎哟,你就别逗我了,今日皇兄可有说些什么?” “皇兄问了你的情况,还让太医院配了药材过来。” “还有呢?”王妃追问道。 “还有?嗯......皇兄还说,这段时日你遭了难,让云安不必进宫请安了,太后那边也准了。” “哎呀,你知道我不是说的这个!皇兄有没有说要送我酒?” “嗐,你这人啊!”豫王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皇兄珍藏的那壶桃花酿呢?!” 豫王妃搓了搓下巴,很是不甘,“嘿,我本以为,这次我死里逃生,皇兄为了安慰我,会把我一直求他的桃花酿赏我,没想到啊......没想到......” “唉,什么没想到?你明明知道,那桃花酿是江琼的独门手艺,自她死后,是喝一壶少一壶,如今只剩宫里,皇兄手里尚有两壶了,你说,他怎会轻易给你?” “诶,说到这个!”豫王妃一下挺直了身子,“王爷,你觉得那个临泽观的小道士怎么样?你看到他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什么人?” “想到什么人?你是说......王兄?” “哎呀不是!”豫王妃不耐烦地一挥手,“你觉不觉得,这个小道士......长得和江琼有几分相似?” 第157章 行侠仗义 “你说......江琼?!” 豫王皱着脸,摸着胡子,努力地回想着二十年前,那个北原奇女子的面貌,再在脑子里和府里这个小道士一比对...... “清儿,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几分相似,可江琼死了那么多年,兴许是我们记不太清了。” “啊,对了!”豫王妃突然坐起身来,光着脚跑向屋里另一边,翻箱倒柜之后,找出了一幅画像。 豫王见状也跟了过去,看清画上的人物之时,他愣住了。 “清儿,你......你为何会有江琼的画像?” “这个......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二十年前,我从宫里偷来的。” “宫里偷来的?可是......宫里又为何会有江琼的画像?” “你问我我问谁啊?当时我在宫中......好像是哪个放废物的仓库翻东西,突然就看到了这幅画,瞧着画上的人和江琼有九分相似,便带出了宫,拿去问了她,然后我记得......” “我记得她说画上之人确实是她,因为画上人的一个发髻,全帝京城只有她一人会打,可是,她也不清楚作画之人是谁,又为何要画她。” “奇怪......”豫王的视线落到了画像上,“不过看到这幅画,倒真和那个小道士有几分相似......” “对吧对吧!而且啊,我瞧着那小道士的年纪,也就二十岁上下,江琼正好也去了二十年,你说,会不会是江琼投胎转世了,这辈子成了一个道士,在关键时候突然出现,为了救我一命?!” “胡扯!”豫王反驳道,“不过是巧合罢了。” 另一边,江离把整个王府都逛遍了,如今百无聊赖,到了下午,更是闷得发慌,直到在园子里看见云安的圆脸丫鬟,他才意识到这一整日都没看见云安的声音。 于是他赶忙上前,一把将冬巧给拦住。 冬巧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路上,吓得圆脸一抬,圆眼一瞪,一看是江离,立马甩过来一个白眼。 “好狗不挡道!” 江离没想到,一个小丫鬟都把他视若无物,一定是云安在这丫鬟的耳边说了他不少坏话。 即便如此,江离寸步不让,他强撑住笑容,弯下身子,直视着冬巧的眼睛。 “冬巧姑娘,贫道可是救了王妃的命,如今可是你们豫王府的大恩人,你这般对我......是为何啊?” “哼,一码归一码,郡主说了,你这道士诡计多端,就算对我们王府有恩,也要小心提防着。” “哦,原来如此,看来贫道在郡主的眼里......完全就是个卑鄙小人哪......”江离摇摇头,一脸遗憾。 “哼,你这道士知道就好,等三日一过,立即滚出王府,我们郡主再也不想见到你!” “哦,是吗......”江离装腔道,“那可由不得她了......” “你此话何意?难道你还想赖在我们府里不走?” “哈哈,也不是,贫道只是在想,帝京就这么大点地方,今后还是会碰见的嘛......” “痴心妄想!”冬巧拧着脸反驳道。 “算了,不跟你胡扯了,贫道只是想问问,为何今日一天都不见郡主身影,她去哪儿了?” “郡主出门办事与你何干,就连王爷王妃也不怎么过问,轮得到你一个道士来置喙?” “哦,所以郡主出门办事了......”江离点头道,“那郡主去办何事了?” “哼,你个山野道士,怎会懂得我们郡主行侠仗义的雄心壮志,劝你还是少问,说了你也不知道。” “哦,所以郡主是去行侠仗义了,谢谢你,冬巧姑娘。” 这时冬巧才反应过来,她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又发现已是亡羊补牢,于是她伸出愤怒的手指,一脸委屈地看着江离。 “你......你居然套我话!” “我有吗?刚刚可是冬巧姑娘你自己告诉我的。” “哼!” 冬巧脸一横,转身跑走了。 江离站在园子里,望着惨白的天空,“行侠仗义......云安这丫头真是努力啊......” 府里的时间仿佛放慢了倍速,江离好不容易撑到了晚上,被打更人的锣声惊醒,已经到了子时,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便起身穿好衣服,来到了竹阁前。 竹阁的门虚掩着,他轻步进去瞧了瞧,除了冬巧睡得跟死猪一样,屋里再无他人。 也就是说,都到半夜了,云安还未回来。 于是江离坐在了竹阁前面的台阶上,搓着手等着。 夜风吹过了一阵又一阵,乌云飘过了一朵又一朵,他还未等到云安回来。 不知不觉,他愈发的紧张,一双腿抖个不停,心里惴惴不安,脑子里面也冒出种种猜想。 莫非......她有了什么不测? 想到这里,江离再也按捺不住,他倏地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找人,可就在这时,一个白色身影从竹阁旁边的墙上跳了进来,只见那人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朝着江离走了过来。 江离定睛一看,云安头顶白布斗笠,一身白衣上面血迹斑斑,最要命的是,有鲜血从她的指尖滴落下来。 “你......你受伤了?!” 江离赶紧朝她冲了过去,就在这时,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身子如同羽毛一般倒了下去,江离赶忙伸出手,揽过她的腰肢,把她抱到怀中。 江离揭开她的面纱,看着她苍白的脸庞,眼里尽是怜惜。 “你这傻丫头,行侠仗义连命都不要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云安也悄然睁开了半只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江离,嘴角挤出一个无奈的笑。 “喂......你这无耻好色之徒......没完了是吧......” 第158章 你脸红啦? 那天晚上,当江离抱着云安一脚踢开竹阁的时候,里面的冬巧瞬间清醒,她先是看了江离一眼,又看了云安一眼,奇怪的是,她眼里并无太多惊讶。 她只是快步跑了出去,驾轻就熟地端来了温水和纱布。 江离看着冬巧手里的东西,抬头看见她的脸上也是怜悯与无奈,看来这样的事情,已经在冬巧面前发生过太多次了。 “冬巧姑娘,郡主交给我了,你先下去吧。” ...... 那天深夜,云安在中途醒来过一次,她感到无比的温暖,透过淡淡的金光看到了江离的脸,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个道士应该是个好人,因为只有好人,才能带来如此温暖的感觉。 接着,她感觉伤痛逐渐退去,身子轻得快要飘起来,在朦胧中她闭上眼睛,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她梦到自己大婚的日子,整个头都被一块巨大的红布盖着,从豫王府一直往陌生的府邸而去,直到晚上,她坐在床边,肚子都等饿了,还没见新郎官的身影。 正当她要掀起红盖头,去桌上找点吃的垫垫肚子的时候,她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她靠近,终于,她透过盖头的下沿,看到了那双长长的脚。 接着,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毫无动静。 她实在忍不住,一把掀开盖头大骂道:“你这家伙好生无礼!直让本郡主等了这么久!” 可下一秒,她抬头看见那人的脸,那个贱贱的笑容,一时愣住了。 “怎么是你?!” ...... 梦境碎了一地,云安在尖叫中醒来,冬巧赶紧冲进了卧房,坐在床边抚着云安的背。 “郡主为何受惊?可是方才闯入了什么人?可要奴婢去请大夫?”冬巧想起了去年冬天发生的事。 “不必了,一个噩梦而已......”云安回绝道。 “噩梦?什么噩梦如此厉害,奴婢在外面听着,郡主您叫得跟被恶鬼追杀一样......” “没什么......”云安无力地扶着额头,“就是梦到了一个怪人,你别多问了,快去给我备膳吧......” 冬巧一走,云安吐出一口气,再度躺倒下去,她呆呆地望着上方,回忆起江离那副贱得发慌的脸,心里很是不爽。 “哼,居然梦到嫁给这个破烂道士,我还不如嫁给恶鬼呢......”云安翻过身去,在温暖的被窝中冷静了下来,“幸好他是个道士,这梦永远也不能成真......” 这时,云安听见外面摆放碗盘的声音,于是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她动作之迅速,连自己也没有料到。 这时,她才发现身体的异样——昨天晚上,她本应该受了重伤,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按理说得在床上躺个两三天才能自由活动,可她此刻却是生龙活虎,身上完全摸不到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边检查着双臂上的痕迹,一边朝外面走去,冬巧已经为她备好丰盛的早饭,而桌边,江离已经坐在那里狼吞虎咽。 “诶诶诶!你这臭道士,为何在我这里吃早饭啊?” “哦哦,郡主早安,”江离擦了擦嘴,抬起头对着云安傻笑着,“这大早上的,贫道一直想着郡主的身体,所以一起床就奔竹阁这边来了,正好冬巧姑娘备好了饭,就吃了两口,郡主不介意吧?” 云安走到离江离最远的位置坐下,看着江离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在临泽观受过虐待似的,她砸了咂嘴,仿佛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 不一会儿,江离吃饱喝足,挺着肚子仰了过去,他看着对面故作斯文的云安,一时笑出声来。 “哈哈,郡主,现在就你我二人吃饭,王爷王妃又不在,你不必吃得那么讲究......咬大口一点,吃相难看一点,贫道都不介意。” 听到这话,云安不爽地回怼道:“小道士,你是觉得很了解我是吧?郡主我虽有些江湖上的脾性,但我的言行举止可是宫里嬷嬷从小教到大的,怎么,你是觉得侠女就不能是淑女了?” “诶,郡主可别误会,贫道绝非这个意思,贫道只是觉得,在我面前,郡主可以轻松一些,不必在乎那么多规矩。” 云安喝着白粥,听到这话,居然觉得原本清淡的粥里有了甜味,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知道,这种感觉和昨天晚上,那朦胧中的温暖十分相似,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看着云安不知所措的模样,江离兀自岔开了话题。 “我看郡主的样子,看来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怎么,今日有什么打算,还要出去行侠仗义吗?” 云安立即放下了碗,一脸震惊地看向江离,“昨晚......果真是你?!” “除了我还有谁?毕竟这府里,医术如此高超之人,只有贫道一人,哈哈哈哈哈.......”江离得意一笑。 “那你......你昨天晚上......都看到了什么?” 江离坏笑道:“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贫道全都看到了哟......” “你无耻!”云安小脸一红,尖声叱骂道。 “喂,郡主,麻烦搞搞清楚,是礼义廉耻更重要,还是身家性命更重要?” 听到这里,云安竟然觉得江离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她脸上羞怯的红晕一直未曾褪去。 那天,她对江离生出一种矛盾的情绪,既有感激,又有厌恶,还有一种猜不透摸不清的疑惑之感...... 这个人......真的只是临泽观的道士而已吗? 等到三日期限过去,江离背着行囊离开了豫王府,云安站在门边偷偷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疑惑再度燃起。 此时,她已经穿好了便装,只等江离离府,她便紧跟上去,看看这道士到底是何许人也。 不料江离一出府,便直接拐入了纵横的小巷里,云安凭着多年查探的技巧跟了上去,一路跟着江离的踪迹,往东边而去。 她知道,临泽观确实在帝京东郊,可这道士虽然一路向东,也没必要穿进这些巷道来啊...... 就在云安思考走神之时,江离的身影如同一阵风一般刮走了,云安赶忙冲了上去,面前几个岔道,根本不知道江离去了哪个。 她只能跟个没头苍蝇一般,在巷子里胡乱地拐着,终于,等她要钻出巷口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把她堵住了。 云安抬头一瞧,那人身形魁梧,头戴银色面具。 “你一个小姑娘,在这暗巷里钻什么?” “额......那个......我不小心迷路了,对,迷路了,嘿嘿。”云安乖巧一笑。 “迷路?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方才我看你在巷子里鬼鬼祟祟的,那你走吧,从这里往西半里路,就到天街了,莫要再走巷道,你一个小姑娘,不安全。” “好好好,多谢军爷指点......”说完,云安越过银面士兵,走出巷道,低着头往西边走去。 范七郎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子,看着巷口对面的那个院子,几只翠竹从墙里冒出了头,那是奔原军府的竹园。 第159章 男主死了 把女主确认完毕后,江离算是准备完毕了。 如今,帝京城里的差错皆已纠正,等到四月的诗会武会,剧情便可一路畅通。 到时候,帝京中的每个人都会记住他的大名,感叹他的文才武略。 到时候,他的父亲会为他感到无比自豪,连远在北原的外祖母也会感到无比欣慰。 到时候,皇帝对他赏识不已,让他自己开口,讨一个官位,以配得上和云安的婚事。 ...... 可是,在这无数美好的瞬间降临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那是在一切开始之前,最后的一场谋杀。 三月的倒数第二日,一封书信如约而至。 木成舟走进了竹阁,把那封寄给江离的信件放在了桌上。 江离不紧不慢地拆开信封,抽出里面那张轻飘飘的纸,走马观花地看了一眼,毕竟他早就知道这信上面写的什么。 【三月最后一日,斜阳山,事关江琼的秘密,务必独自前来。】 江离浅浅一看,便把信扔到了桌上,木成舟伸手捡了起来,定眼一看,紧紧皱起眉头。 “少爷,此信虽是驿站送来的,可送信之人没有署名,其中可有古怪?” “有,而且十分古怪,可我还是得去。” “为何?少爷既然发现事有蹊跷,何不直接——” “不必了,我不仅要去,还得按照信上的要求,只身前去。” “少爷不可!”木成舟跪地请令道,“请少爷让属下随行,少爷若独自前往,属下放心不下,老爷那边更是无法交代!” “哼,成舟,你多虑了......”江离轻叹一声,“我知道此人的身份,也知道他的目的,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他不会得逞,而我,将在四月的第一天,完好无损地回来。” 这时,沉星收了衣服走进竹阁,只听到“回来”两字,便知道自家少爷又要出门了。 “少爷,你这次又要去哪?能否带上奴婢?” “不行,”江离一口回绝道,“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这两天哪也别去,等我回来再说。” 听到这话,沉星突然噘着嘴,一脸不悦,“哼!少爷就是偏心,之前少爷出去好几次,都指带着木成舟一个,奴婢难道就帮不上什么忙吗?” “嗐,我们那是出门办正事儿,都是些玩命的家伙,你一个丫鬟凑什么热闹?” “玩命?这有什么!奴婢的命本就是少爷的,陪您去玩玩又有何妨?” “停停停......”江离无奈地制止了沉星,“总之这次情况特殊,成舟也不会跟在我身边,至于沉星你,就留在府里,跟着张婆子料理一下家事。” 见江离下定了决心,木成舟和沉星二人只能听命。 等第二天早上,把江离送上马车之后,二人站在府门前,望着马车远去,逐渐消失在街角,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隐隐不安。 沉星看着木成舟那张冷冷的脸,忧心发问道:“成舟,少爷可曾说过今日是要去哪?” “斜阳山。”木成舟语气冷淡。 “斜阳山?那不是二夫人所葬之地吗,可是夫人的忌日还有老久,清明也还未到,少爷今日前去,不会是给夫人祭奠吧?” “不知道,除了要去斜阳山,少爷什么事也没告诉我,他只是说,自己一定会在明日回来。” “明日......四月初一......唉......” 沉星叹了口气,又望了望远处空空的街角,随后和木成舟一起,转身回了府里。 想必属下的忧心,车上的江离十分平静,甚至还能在车上打个小盹,到了斜阳山,他立即让车夫折返,也没有告诉车夫何时再来接他。 紧接着,他顺着山路,心情如同踏青一般,一步一步上了山,经过他母亲的墓前,他还去跪拜了两下,随后继续上山,最后他穿过树林,来到了山巅。 从这里,可以看到帝京郊外的群山之景,一片苍绿,美不胜收。 可他费力爬到山巅,并不是为了看风景来的,而是冲着被刺杀来的。 按照剧情,他独自来到斜阳山上赴约,当他离于山巅之时,有一个黑衣刺客会从密林中走出,朝着山崖上的江离逼近。 接着,江离会转过身去,同他说些骚话,打打嘴炮装装逼,把决斗的氛围烘托起来。 最后,江离会和他交战,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对方打倒在地,然后又是一阵戏谑,显得自己很牛逼的样子。 总之,就是装逼打脸的爽文套路,还是最基础,最简单的那种。 不一会儿,江离的身后果然有了动静,不出意外,他马上就会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气,一个甩头转过身去。 果然,江离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十步远的地方,直愣愣地看着他。 可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那个黑衣人一动不动,脸上毫无光泽,眼中毫无波动,紧接着,他的嘴角流下了鲜血...... 江离大惊,明明自己还未动手,连这黑衣人的衣服都没碰到,他怎么都吐血了?! 正当江离瞪眼疑惑之际,黑衣人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扑面倒地了,而他倒地以后,露出了藏在他身后的,另一个黑衣人。 这种情节的转变,江离始料未及,毕竟此前他已经把帝京的差错全部纠正,不可能让后面的剧情产生变动。 然而,他更没料到,另一个黑衣人以雷霆之速朝他冲了过来,下一秒,他已经冲到了江离身前。 如此神速,定是高手! 突然,黑衣人的身下冲出一个火热的拳头,江离猝不及防,任由那拳头落到自己的肋骨上。 下一秒,江离整个身子飞了起来,吐出的鲜血撒向空中。 在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肋骨在重击之下支离破碎,化为成千上万块残片。 “破......破离拳......” 江离最后看了那个黑衣人一眼,接着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掉下了深渊。 落地之时,一根尖木贯穿了他的腹部,将他钉死在了一条小溪边。 江离望着天空,听着旁边的流水声,感受着剧烈的疼痛,以及血液慢慢从他的身上涌出...... 他的右手已经摔断,双腿已经没了知觉,只有左手能够稍微活动,他凝结最后的意志,操纵着最后一只能动的手,伸进衣服摸出了锈笔。 阳光之下,锈笔显露出金色的字迹。 【余额999两】 江离最后的希望,化为了一声惨笑。 “只差一两......呵......看来今日......我命绝于此......” 锈笔轻轻落下,江离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160章 小江 走出宇宙飞船的时候,他看到这个星球表面坑坑洼洼的痕迹,他知道,这些都是无数年来,陨石落下的痕迹。 接着,他背起沉重的箱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迈进,他发现这个星球的重力比想象中大,他的脚步也无比迟缓,他摸了摸身后的箱子,暂且能感受到温度。 可这样下去,就要出事了。 按照手机上传来的地址,他翻过低矮的山坡,滑下白色的沙坡,穿过乱石堆成的迷阵,淌过五光十色的河流...... 突然,旁边飞来一只长着蝴蝶翅膀的鸟儿,停在了他的耳边,叽叽喳喳地叫着,那叫声愈发空洞,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又摸了一手身后的箱子,惊觉温度已经快速散去,他决定加快脚步,一定要在东西冷下来之前,把他送到目的地。 可等他穿过一片树林之时,眼前的场景让他目瞪口呆。 按照手机上的地址,终点本应在这里,可他的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色戈壁,连一个小房子都未曾见到。 他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吐了出来,没想到,他吐出的这口气掀起了巨大的风暴,眼前的沙漠眨眼间就被狂风洗劫,白色的细沙飘于空中,疯狂乱舞。 等风停下之时,沙漠中出现了一个蓝色石头堆成的房子,他又低头看了看地址,抬头对照了那个蓝色房子,畅然一笑。 “终于......终于快到了,不枉我长途跋涉这么久,这一票我一定能赚下不少。” 于是他背着沉重的箱子,朝着蓝色房子而去,每一步都愈发艰难,在白沙中深深浅浅地迈进。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站到了蓝色房子门前,下一秒,他敲了敲门,刚要开口之时,面前的门哗的一声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因为长久的等待,她的脸上无比的狰狞。 他站在门前,默默打开箱子,提出了一个袋子,抵到了女人手中。 “这是您点的黄焖鸡米饭。” 女人提着袋子,对着碗底一摸,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的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 “这他妈都凉透了?!让老娘怎么吃?!” 他咂了咂嘴,一脸的无奈,“不好意思,是您这地方太偏远了,我已经尽力送过来了......” “我不管!”女人脸一横,“反正我下单的时候要的是热的,老娘这就去找平台退款!” 砰的一声,门重重地关上了。 他站在门前,低头看着自己的空箱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唉......看来这一躺又白来了......” 这时,那只长着蝴蝶翅膀的小鸟再度降临他的肩头,再度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和之前不同,它的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仿佛催命一般。 他皱着眉头,一把将小鸟打飞了,可下一秒,那鸟儿瞬间折返,小嘴一张,突然变成深渊大口,一口将他吞了下去。 他被吞入黑暗之中,可鸟儿的啼叫并未停止,反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直让他头痛欲裂,叫苦不迭。 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了这个折磨,一下睁开了眼睛。 “妈的,这鸟叫的铃声真他妈折磨人!” 他一把拿起手机,换掉了起床铃声,接着,他按照往日的步骤,穿衣起床,刷牙洗脸,牛奶面包当做早餐。 一切就绪之后,他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深吸一口气。 今年的夏天来得太早,天还没亮,出租屋里已经有些沉闷,临走前,他把窗户打开,最后穿上黄色的工作服,把门轻轻带了过来,他一边打开手机软件,一边走进电梯。 一转身,是一个浑圆的身影冲进了电梯门,吓了他一跳。 “哎哟小江,这么早就上班了啊?” 那是邻居周姨,农村人,进城来帮儿子儿媳带孙子,进城以后,她也是一如既往的勤俭节约,每天去搭头班地铁,跑到三里外的菜市场买菜,算上地铁钱,居然还能省下几块。 他看到周姨手里的布袋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周姨,又怎么早去买菜啊?” 周姨爽朗地笑了两声,回道:“哈哈,人老了醒得早,睡也睡不着,我想着就出去买买菜,顺便活动活动身体,倒是小江你啊,每天起得比我还早,真是拼命嘞,我儿子要有你一半的精神头,我就没有烦恼啦!” 这种邻里间的客套话,小江听了不下百句,他只能默然地点点头,等电梯门缓缓打开之时,他先行一步离开了。 半刻钟后,他已经骑着自己赖以为生的电动车,跑到了马路上。 人们一眼就可以看出,小江是一个外卖员。 早上点单的人少,接单的同行也少,他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毕竟对此时的他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他的父母年老多病,还在县城的小镇上等着他寄回医药费。 等手机里弹出第一个单子,他手上一扭,直奔订单上的地址而去...... 他的一天无比枯燥,除了在路边买一个杂粮煎饼,就是奔波在城市的方格内,如同游戏里的npc一般,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说着同样的话:“你好,你的外卖到了,麻烦拿一下。” 要说乐趣,也有,对他一个异乡人来说,送外卖这件事仿佛是在陌生领域里的探险,这一行干久了,他竟然比本地人还要了解这个城市。 到了中午,日头高照,吃完一个煎饼,他又继续马不停蹄地接单,这一单有些特别,549元的价钱很是少见,送去的地方也印证了这个价钱。 那是这座城里地段最好的小区,大平层江景房,从拍地到售楼,每一次的高价都会登上新闻,让人瞠目结舌,若是按照小江现在的收入来算,就算他不吃不喝,下辈子也买不起。 他也很好奇,住在这种地方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在电话拨出的时候,小江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有些莫名紧张,等到那个熟悉的女性声音响起时,他一时愣住了。 “喂?喂?你是外卖吧?怎么不说话啊?是这样,你也上不来,还是我下来吧。” 他站在那里,心里思绪万千,直到那个女人朝他走了过来,两人一对视,都愣住了。 “好......好久不见。” 女人嘴巴微张,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哦哦,好久不见......你——” “在送外卖。”小江果断地回道,“那你现在是住在这里?” “和我男友一起住......”女人侧过脸去,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小江,“我们要结婚了,之后会移民去美国。” 小江一愣,又赶忙撑起笑容。 “好啊,没想到你都要结婚了,祝你们幸福。”小江把袋子递到女人手中,“这是您点的餐,趁热吃。” 女人接过袋子,感受着里面的温度。 “嗯,你记得吗,我们大学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把东西交给我,叫我趁热吃。” 小江听了,只是默默转过身去,他回想起二人在大学时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鼻子突然有些酸了。 “祝您用餐愉快。” 第161章 奇迹 什么是奇迹呢? 小江继续骑行在路上,突然思考起这个问题。 他这一生,只是在既定的轨道上,毫无偏差地行走着,就连大学毕业后做起送外卖的活路,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唯一感念到今天的奇迹,就是在大学的时候遇见了那个女孩。 那是一个平常的夜晚,图书馆闭馆的时候突然下起大雨,当他提着雨伞,最后一个走出图书馆大门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女孩站在了屋檐下。 她梳着低马尾,站在台阶上探头探脑的,发现这大雨并未有减弱的趋势,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拉了拉书包的背带,继续等在那里。 他看了看手里那把小伞,下定了决心,朝着那个女孩走了过去。 “同学,这伞......给你用吧。” 听到陌生的声音,她转过头来,大大的眼睛里装满迷惑,接着她低下头,看到那把小伞,明显只能躲下一个人。 “谢谢,你先走吧,我再等等,兴许雨就能停下了。”她仰起头,继续望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突然,他一把将雨伞塞进女孩的手里。 女孩大惊道:“喂,那你怎么——” 下一秒,小江已经冲进了大雨,消失在了朦胧的雨幕中。 第二天闭馆的时候,女孩拿着一把雨伞站在门口,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他。 这便是奇迹的开始,直到毕业两人分手,他都感念着这几年的时光,自那以后,奇迹慢慢消退了,他成为了那个属于自己的普通人,过起了忙碌的日子。 直到今天,他再度见到那个女孩,知道她已经要远赴海外结婚了,他也为她感到高兴。 人各有路,他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生活,知道往事已往,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心中突然冒出数不清的杂念,于是接了无数的单,马不停蹄地穿梭在大街小巷,即便如此, 踩在车上的时候,无数的回忆也和迎面的风一起吹了过来。 一同过来的,还有一辆失速的大货车。 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后来他知道,他以极小的概率从火车底下穿过,恰好避开了轮子,除了有几处轻微的骨折,并无大碍,不久后便可以出院了。 于是他瞒下了县城的父母,直到他完全恢复,二老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城里发生了什么。 出院以后还有一阵恢复的时间,他大多时候就躺在床上,累了就闭上眼睛歇一会儿,饿了就点点外卖,他毕竟就是个送外卖的,点起餐来就是行家。 他清楚地知道哪一家店卫生情况堪忧,哪一家店用的是廉价料理包,哪一家店的厨房和厕所挨在一起,不过,等他真的点起外卖,才发现能吃的店家所剩无几。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他蹭着床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挪到门边,一开门便看到了周姨的大脸。 “小江啊,我记得你是学理工科的,那你会修空调不?” 小江:“......” 等他关上门,还能听到外面周姨埋怨的声音:“还大学生呢,怎么修个空调都不会......” 他又重新躺了下去,拿起手机打起了游戏,紧接着,时间仿佛加速一般,很快就到了晚上。 他放下了手机,一脸的烦闷,今天他打游戏输了个惨,队友的脏话快要冲出屏幕。 此时,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看着一只苍蝇钻进了灯罩里,再也飞不出来,他脑子里突然有了奇怪的想法。 “究竟是苍蝇在里面,我在外面,还是苍蝇在外面,我在里面?” 这样高深的问题,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想明白的。 他又拿起了手机,却提不起继续玩游戏的兴致。 这时,手机上面的通知栏突然跳出了消息。 【七猫免费小说,免费看书一百年!精品小说免费看,现金奖励赢不停!】 这则推送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想起在地铁的通道里、火车的墙上、电视里的综艺......到处都是这个小说的广告。 “免费看书一百年?真的假的?” 小江点进了下载链接,在5g的加持下,app的下载极为迅速,之后他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点进了那个黄色黑猫的图标。 接着,他在各个页面,漫无目的地翻来翻去,最后,他随意地点进了一本书,也瞬间开启了吐槽模式。 “男主一个外国人,居然能娶到郡主?放屁吧!” “嗯......这个金手指也太牛逼了,男主跟开了挂一样,这样写还有什么看头?” “呸,男主就露了个脸,女人就全都扑上来要嫁给他,也太特么假了......” “哎哟,二九是十八岁,不是二十九岁,作者有没有常识啊,就这水平,还好意思写历史文呢?” “平川侯写成了猴子的猴,这种低级的错误也犯,真是服了......” ...... 看到后面,小江越来越困,眼皮也越来越重,他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什么垃圾小说,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从阅读界面退了出去,强撑着沉重的眼皮,透过昏沉的眼睛,看了一眼小说的名字。 “神笔......混世......小少爷......什么......狗屁小说......看我来给你......打个差评......” 他缓缓地抬起大拇指,可这时他已经困得不行了,眼皮缓缓闭上了,只剩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 等他被手机的震动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条支付消息。 那一秒,他大惊而起。 “操!怎么点成打赏了?!” ...... ...... 江离躺在悬崖之下,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突然,掉落在他胸前的锈笔再度震动起来,他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左手,拿着锈笔凑到了眼前。 【奇迹小江给本书打赏了鲜花1朵】 【余额999两】→【余额1000两】 第162章 出事了 四月初一的早晨,沉星早早起了床,吃完早饭便跑来了竹阁,按照约定,今日便是江离回府的日子,她得早些做好准备。 说是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沉星知道,自家少爷出门不归是常有的事,短则两三天,长则小半个月,有时候连木成舟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可沉星总觉得,这一次的情况有所不同,因为今天早上,她的心脏跳得莫名地快,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她摇摇头,让自己从无端的思虑中清醒过来,她看着竹阁外风平浪静的天空,叹了口气。 “兴许是我多虑了吧,唉,还是趁着少爷回来之前,把屋子收拾一下吧。” 沉星抬了一盆水,拿着一块抹布走进了竹阁的里屋,江离日常的饮食起居大都在此处,沉星放下水盆,默默把屋里的烛台都给点上,这时,她发现墙上那张巨大的舆图又多了一些标记。 这帝京舆图来到江离手中以后,沉星也没看过几眼,如今趁着江离不在,她便好奇地凑上前去,想看看这段时日里,自家少爷都在搞些什么鬼。 沉星端着一把烛台,伸出手指点在地图上,顺着江离的标记识别着每一个地方。 “凤尾楼、长明坊、银面军西营、穿山军府、墓市、豫王府......等等......” 沉星突然发现,舆图的上方,那片空白的皇宫方格里居然出现了标记,她凑近蜡烛一看,清清楚楚地看到,江离在这里写下了“内库”二字。 “内库......少爷何时去过宫里了?!”沉星大惊失色,“而且这内库是当今陛下的库房,少爷去那里作甚?无论如何,这也太冒险了!” 此时沉星才知道,自家少爷在外办的事情不可小觑,稍不注意就要丢了性命,而其中好些事情,她都被蒙在鼓里。 沉星站在舆图前,抱起了双臂,细细思考起来,终于得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结论。 “莫非......少爷是怕我知道后写信给老夫人?”她突然一拍脑袋,“对啊,一定是这样!若我把这些事写信寄回北原,让老夫人知道了,她定会气晕过去。” 想到这里,沉星还是决定把这些事情瞒下来,毕竟如今和她和江离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多说无益,不如乖乖做事,反正现在也没出什么大事儿。 沉星心里稍微宽慰了些,可她一转头,手上不经意地一扫,桌上的翠色花瓶倾然落地,完全没给她挽救的机会,啪的一声碎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她的心脏仿佛也七分八裂。 “完了......这个花瓶可是夫人留下来的,如今碎在了我的手里,该如何是好啊......” 这时,翠绿色的碎片中,沉星看到一件白白嫩嫩的东西,她捡起一看,是一个小而精致的瓷娃娃。 这个瓷娃娃白白胖胖的,大大的脑袋,嫩嫩的脸蛋甜甜地笑着,甚是可爱,沉星仿佛也被感染了一般,露出了温暖的笑容,“难道这瓷娃娃是夫人生前所作?那这么说,这个娃娃就是江离少爷咯?” 想到这里,沉星越发喜悦,对着瓷娃娃嬉笑不已,脸也越凑越近,几乎快跟那玩意儿亲上。 突然,她看到了瓷娃娃肚子上的一条裂缝,脸上瞬间没了笑容,她伸出手指,对着那条裂缝轻轻一戳,一块碎片竟然掉了下来,在瓷娃娃的肚子上留下一个坑洞。 下一秒,洞里涌出滚烫的血液,沉星的眼前一片鲜红。 她呆在那里,如同恐怖片的女主角一般,眼睛嘴巴最大限度地张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后,她终于从梦里醒来,伴着屋外的鸡叫声,她坐在床上汗如雨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少爷......花瓶......瓷娃娃......” 她的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又突然站起身来,只穿着一身白色睡衣便冲出了房间。 此时,张婆子正围着院里跑步,正好跑过竹园,看到沉星只穿着睡衣跑了过来,神色焦急的模样,吓得她也停下了几步。 “诶诶诶,哎哟,沉星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衣服都不穿就出来了,幸好家丁们不在,不然你的清誉怎么办啊?” 沉星没有细听张婆子的喊话,径直穿过她跑了过去,“张妈妈我有急事先走了!” 看着沉星白色身影飞快地离她而去,张婆子皱起眉头,嘟囔道:“这沉星姑娘,怎么跟少爷一样横冲直撞的,不过也好,无论如何,这种率直的主子,都比阴险毒辣的王妙姿强上百倍!” 沉星穿过园子,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竹阁,几乎是撞门而入,她连门都没有关上,径直冲进了里屋,如同生出三头六臂一般,飞快地点好了蜡烛。 接着,她走到墙上的帝京舆图面前,抱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定睛一看,看到地图上那些标记,她立时傻了眼。 “一模一样......和我的梦里......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呢?!” 这时,她把视线转移到了旁边桌上的花瓶,咽下一口口水。 “翠绿色花瓶......确实是夫人的遗物。” 接着,她的手开始不停使唤地哆嗦起来,然后伸向那个翠绿色的花瓶,慢慢地凑到耳边,轻轻摇了两下。 嘡......嘡......嘡...... 花瓶里传来清脆的碰撞声,让沉星惊惧不已,一张脸都凉了半截。 “这花瓶里面......居然真的有东西......” 就算自己再害怕,沉星也不得不走向最后一步了,她闭上了眼睛,松了手,任由花瓶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瓷片。 这时她的心脏越跳越快,在紧张的情绪中,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个瓷娃娃出现在碎片中间。 “这......这娃娃居然真的存在......我的梦......居然也是真的。” 她屏息凝神,缓缓地拿起娃娃,惊讶地发现肚子上果然有裂痕,接着,按照梦里的情节,她伸出手指,对着肚子轻轻一戳,碎片落下,在瓷娃娃的肚子上留下一个空洞。 她紧紧地盯着那个空洞,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木成舟听到了声响,冲进了竹阁,他一进里屋,只看到沉星只穿着睡衣,站在帝京舆图前,一动不动。 “沉星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沉星如同木头人一般,僵硬地扭过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木成舟。 “少爷......少爷可能出事了......” 第163章 风雨欲来 “少爷......少爷可能出事了......” 这种莫名的猜测,木成舟本该不屑一顾,可他看到沉星那双泪眼,那个焦急的表情,他还是决定追问一番,不过在此之前,得先让沉星冷静下来。 “沉星姑娘,你先回房穿上衣服,这里由我来收拾。” “可是——” “有什么事,待会儿你回来再说,今日老爷在家,不可闹出无谓的事端。” “好,这里麻烦你了,我去去就回,你就在竹阁里等我,一定不要走!” 说完,沉星擦了擦眼泪,直往门外而去。 等她走后,木成舟便蹲下身子,着手收拾地上的碎瓷片,等他收拾完抬起头时,也注意到了那个肚子上有空洞的瓷娃娃,接着他把瓷娃娃翻到背面,冷峻的脸上莫名露出了笑容。 等收拾完里屋,木成舟便到了外面,半刻钟不到,沉星就换好了衣服,火烧火燎地冲了进来,她首先是看到了桌上的瓷娃娃,几步走过去一把抓在手里,接着送到木成舟的眼前,表情凝重。 “少爷有难了!” 木成舟抱着双臂,自是不解,“沉星姑娘,少爷昨日出去,说是今日回来,如今没有消息,你怎么说他有难?” “我......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收拾少爷的房间,打碎了一个花瓶,里面有个瓷娃娃,肚子上碎了一个洞,然后就冒出了血!” 沉星眼神颤抖,表情愈发地惊恐。 “于是我醒来后,赶忙来到了竹阁,桌子上确实有个花瓶,打碎花瓶后,里面果真有一个娃娃,而它的肚子上......居然也有一个大洞。” “那这个洞冒血了吗?”木成舟平淡地问道。 “哎呀!这又不是梦,怎么可能冒出血来?” “既然沉星姑娘知道梦是假的,为何还要相信呢。” “因为......因为......”沉星不满地争论道,“因为我知道,这花瓶是夫人留下来的,里面的瓷娃娃就是少爷!现在瓷娃娃的肚子碎了,说明少爷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听到这里,木成舟罕见地露出微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沉星看了更是气愤,“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啊,少爷都有难了,你还笑呢?!” “沉星姑娘,是这样,”木成舟收敛住笑容,“你的梦呢,是一个巧合,你担心少爷的安危,我也能理解,可是你手中的这个瓷娃娃......不是少爷。” “哈?你说什么?”沉星看了两眼瓷娃娃,一脸不信,“可这瓷娃娃应该是夫人做的东西,不是少爷还能是谁?” “总之,这个瓷娃娃确实不是少爷,不信你可以看看瓷娃娃的屁股,上面应该有一道明显的胎记,这道胎记少爷身上应该是没有的。” 听到木成舟的话,沉星把瓷娃娃翻了一面,看到屁股上面果真有一道胎记。 她又回想起小时候在北原,自己见过几次少爷被夫子大屁股,记得少爷的屁股白白嫩嫩的,没看到有什么胎记。 沉星这就纳闷了,她举着瓷娃娃问道:“既然这个娃娃不是少爷,那又是谁?” “谁知道呢,夫人生前会好些手艺,随随便便做了几件小玩意儿,没什么值得细想的。” 木成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隐隐一笑,他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屁股上有一条和这个瓷娃娃同样的胎记。 “是吗......”沉星嘴里嘟囔道,“可我总觉得少爷他......” “沉星姑娘,若你真的担心少爷的安危,就在此处等他回来,我也陪你一起等,若过了今日,少爷还没回府,我立即跟你一起去斜阳山寻他,如何?” “好......一言为定!” ...... ...... 二十年前,奔原军府 江琼挺着大肚子,当丫鬟握着一个白瓷娃娃走进来的时候,她立即挺起了身子。 “居然这么快就烧好了?西市那些个商户,手脚可真麻利,快把北原家里送来的画笔给我。” 丫鬟办好了事情,行礼过后转身离开,这时,奶妈抱着一个婴儿从里屋走了出来,见江琼拿着瓷娃娃,在上面画画,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夫人,大夫说你生产之日快到,老爷更是让你不要操劳,您就别做这些杂事了!” 江琼完全不理会奶妈,反而转头吩咐奶妈道:“快,把成舟抱到桌上。” 奶妈拗不过江琼,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把婴儿时期的木成舟送到江琼面前,接着奶妈亲眼看着江琼的手艺,把一个空白的瓷娃娃变成活灵活现的模样。 “张奶妈,快去把里屋那个翠绿色的花瓶给我拿来。” 拿到花瓶之后,江琼小心翼翼地把瓷娃娃塞进了花瓶,她摇了两下,心满意足地听着里面的响声。 奶妈看了有些不解,直问道:“夫人,为何要把瓷娃娃送进这个花瓶啊?” “哈哈,你有所不知,”江琼浅笑两声,“这是我们北原的习俗,把婴儿画成娃娃,放进花瓶里,只要花瓶不碎,孩子便可平安长大。” “原来如此!”奶妈惊叹道,“那为何夫人只画了成舟这孩子?” “张奶妈,你真是糊涂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呢,怎么画?”江琼笑道,“不过我大概想象了一下他的样子,画了上去,这一个瓷娃娃,就当是他们兄弟两人了,再说了,等把孩子生下来,谁知道我还能不能活——” “夫人慎言!”奶妈惊恐道,“此话若是让老爷听去了,那可——” “唉,玩笑话而已,你莫要当真。” 江琼把花瓶递给了奶妈,让她放进了里屋。 接着她便撑着桌子发起呆来,“如果这两个孩子都能平安长大,那就好了......” ...... ...... 天色已晚,竹阁里灯火通明,沉星等了一天,整个身子都摊在椅子上,歪着脖子睡着了。 木成舟坐在竹阁外的台阶上,手上是那个破碎的瓷娃娃。 直到这时,江离还没回来。 木成舟抬起头,看到乌云遮蔽了月亮,他又低下头,看着那个瓷娃娃肚子上的空洞。 风雨欲来。 第164章 不归的少爷 “沉星姑娘,醒醒。” ...... “沉星,快醒醒。” 竹阁里,沉星仰着身子,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躺在椅子上,木成舟轻轻唤了她几声,她也毫无回应,只见她一脸的满足,口水直流,还在睡梦中甜蜜呓语。 “哈哈......七郎......你又给我带什么好玩儿的过来了......什么?居然没有?那你滚吧......嗯?你说有急事要找少爷?嗯......少爷他去哪儿了......是啊......怎么找不着他呢......” 接着,沉星眉头一皱,感到哪里不对劲。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之后,沉星惊醒了过来,她扶着椅子,喘着粗气,同时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确认竹阁里只有木成舟一人后,她便一把拉起他的手。 “少爷呢?!这都天亮了,少爷应该回府了才对!” “沉星姑娘,虽然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请你冷静下来,”木成舟轻轻拉下了沉星的手,叹气道:“少爷他......彻夜未回。” 听到这话,沉星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屁股从椅子上一滑,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一双手如同肌无力一般耷拉下去,脸上像是要赶着去奔丧。 “怎......怎么可能呢......少爷明明说好了,会在昨日回府,他这人虽然行事有些离奇,但是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那个破碎的瓷娃娃闯入了沉星的脑海,让她瞬间惊起一身冷汗。 “莫非......莫非少爷他真的......出事儿了?” 木成舟看她惊惧的模样,赶忙上前去安慰道:“沉星姑娘暂且放心,少爷的本事你也见过,能和穿山军府还有银面军周旋的人,定不会轻易死掉。” “呸呸呸!”沉星一气之下站了起来,一张小脸气鼓鼓的,“我何时说少爷要死了?!你这张乌鸦嘴,可别咒我们少爷!” “哦,是我的错,是我说话不过脑子,还请沉星姑娘不要责怪。”木成舟虽是在道歉,但他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仿佛是设置运行了固定的程序。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至少得去斜阳山看看,少爷是否还在那里。” “好,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备车。” “哎呀,我说你简直是个榆木脑袋!”沉星烦躁大叫道,“都这时候了,还叫啥车啊,我们两人一匹马走了得了,还用去费那功夫。” “哦哦,姑娘说的有理,那我们快去马厩吧。” 江离没有想到,平时被自己捉弄的傻丫头,竟然在此危急关头,觉醒了不俗的智力,还能指挥起八境高手来。 不一会儿两人便骑马上了街,又过了一会儿便从东门出了城,沉星为了指路,趴在了木成舟的后背上,越过他的肩头,识别着前方大大小小的岔道。 而此时的木成舟根本听不见沉星在做什么,因为有一个女人紧紧地贴住了他的后背,给他带来一种新奇的触感,这种感觉,他二十年来从未体验过。 他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快了几拍,浑身的血液不由自主地涌上头顶,搞得他头昏脑涨。 因为缺乏对男女关系基本的认知,他竟然觉得自己一定是不经意中了毒,才会出现如此莫名其妙的症状。 而贴在他身后的沉星毫无察觉,她毕竟是个大手大脚的姑娘,就算和范七郎相会,也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如今她的心里只有自家少爷的安危,哪还顾得上这些个小事儿。 “前面向左......直走......接着走......待会儿路过一面牌坊再往右......” 木成舟实在受不了这种毒的折磨,一边听着沉星的话,一边操作着马缰,突然他灵机一动,准备和沉星聊上几句,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额......那个,沉星姑娘,请问一下,你为何对京郊的路这么熟啊?” 沉星听了直接一个白眼,“瞧你这话说的,这条路可是去斜阳山的路,斜阳山是什么地方?是我家夫人所葬之地,我家夫人是谁?是本姑娘的恩人,所以这条路我走过好几次,自然记得。” “恩人,沉星姑娘此话怎讲?” “呵呵,瞧你的年纪,应该没能见过我们江琼夫人的面吧,”沉星莫名得意起来,“我告诉你吧,我家夫人在北原可是远近闻名的善人,每有饥荒灾乱,夫人立马捐物捐钱,动得比朝廷还快。” “没想到,夫人竟然是个如此善良之人,我没能见她一面,属实遗憾......” “那自然是!”沉星噘嘴道,“而且我的爹娘在灾荒的时候流落到了江府,被夫人收留下,不然也不会有我出生了,所以啊,夫人不仅仅是我,还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哪......” “原来如此......唉......”木成舟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可惜啊......我长大后,未能见她一面。” “哎呀你矫情什么呢,夫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赶紧赶路吧,拖得越久变故越多,到时候找不着少爷就完蛋了。” 在沉星的催促下,木成舟暂时忘记了一切,马蹄声一路不停,小半个时辰过后,两人终于来到了斜阳山。 木成舟还在拴马的时候,沉星已经急不可耐地爬上了小道,火烧火燎地爬上了一个山坡,还不忘记回过头,冲着木成舟大喊:“喂!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还慢?!是没吃饭吗?快快跟上!赶紧的!” 沉星如此嚣张,搞得木成舟有些尴尬,他毕竟是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身手不凡的男人,怎能让一个女流之辈这般羞辱? 于是他腾空而起,飞身而上,直接越过了沉星的头顶。 沉星一见更是不爽,“好啊,你还作弊是吧?我虽不会轻功,但脚下的功夫还是有的。” 说完,沉星使出了壮牛犁地的劲儿,瞪着小腿,刷刷地跑上山去,两人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赛跑到半山腰,竟然势均力敌。 这时,他们看到了山上的墓碑,还不忘去给江琼拜一拜。 接着,经过两刻钟的比拼,两人同时冲出了林子,来到了山巅,他们得意地转过头,相视一笑。 “木成舟,你的轻功确实不错,怪不得少爷如此看重你。” “沉星姑娘的气力也很是霸道,一路跑上山顶,气都不喘一口,在下深感佩服。” 商业互吹之后,两人同时挪开了视线,看向了前方的山巅。 只见那里躺着一个黑衣人,身下的血迹已成暗红色,看来此人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沉星一看到尸体,再也顾不得其他,她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冲了过去。 “少爷!” 第165章 消失的尸体 只见沉星奋不顾身冲了过去,一把跪倒在尸体面前,她看着地上干涸的血迹,泪水簌簌而下。 “少爷......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在帝京逍遥快活、享乐享福的吗......你......你怎么先我一步走了啊!” 木成舟也走到了尸体面前,他倒显得很淡定,简单查看了尸体的情况,此人面朝下,背上有个凹陷的坑洞,像是被人从身后偷袭,重重的一拳打在背上,瞬间毙命。 这时,沉星一边抽泣着,一边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把尸体翻了过来,等看清尸体的脸,她的头上仿佛冒出了三个问号。 “这人谁啊?” 下一秒,沉星居然在这具尸体面前发出惊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少爷没死!” 沉星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赶忙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脸上如沐春风。“哎呀,毕竟我家少爷吉人天相,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哈哈,我真是糊涂。” 这时的沉星已经缓过来了,奇怪的是,木成舟的脸色反而凝重起来,他没有在意一旁沉星的大笑,独自走到尸体身旁,把尸体又翻回了背面。 没错,从刚刚开始,他就发现这个伤口有些诡异,而这种诡异的感觉,他之前也体会过。 接着,他伸出手,缓缓朝着那个伤口摸去。 沉星见状,吓得大声惊呼起来,“啊!木成舟你要干什么!你去抠死人的伤口干嘛!” 她立即扭过头去,却止不住胃里的翻腾。 “哕......哕......哕!”沉星连着三次干呕,直接背过身去。 而此时的木成舟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收回了手,默默说出了两个字。 “破......离......” 沉星发现身后没了动静,便偷偷地转过头来,只见木成舟蹲在尸体旁边,已经收回了他那不听话的手,可他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尸体,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直到沉星走到他的身边,他也毫无动静。 “喂,想什么呢,”沉星背手问道,“再这么耽搁下去,还找不找少爷了。” 短暂的沉默后,木成舟莫名其妙地闭上了眼睛,还把头埋了下去。 “少爷他......可能已经死了。” “哈哈哈哈哈,你逗我吧!”沉星大笑起来,“别以为本姑娘这么好骗!就算少爷遇上了这个黑衣人,最后黑衣人死了,活下来的自然是少爷,说不定啊,少爷这时还在哪里享乐呢!” 对于此时的木成舟来说,沉星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尽快找出江离的踪迹,如果他真的遭遇了之前杀死清泽道人的高手,那他此刻一定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木成舟立即行动起来,他站起身,无视了沉星,瞪着眼睛在尸体周围细细搜查着。 终于,他在山崖的边缘发现了痕迹,那是血迹。 接着,他在血迹边上蹲了下来,发现这一处血迹的颜色也是深黑,想必和黑衣人的死相隔不久。 紧接着,木成舟转头看向尸体,测量了一下两处之间的距离,发现这处的血迹离尸体有一段距离,中间的地方干干净净,说明这些血液不是出自黑衣人。 若是这样,那极有可能是江离的血。 接着,木成舟细细查看了血液的形状,由此确定了血液喷溅的方向,然后,他站起身来,对山崖边的空气打了一拳。 ...... ...... “果然,是在山崖上被突袭了,溅出的血洒在了山崖上,而人......想必已经......” “喂!”沉星突然打断了木成舟的思路,“你在这儿空比划什么呢?到底还要不要去找少爷了?” 木成舟站在山崖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伸出右手,指向那深不见底的崖底。 “少爷......应该就在这下面。” ...... ...... “噗!”沉星喷了出来,看上去有些无语,“你这人没完了是吧?黑衣人都死了,少爷为何自己往山崖下跳啊?可真逗......” 突然,木成舟将沉星一把抱起,不由分说地跳下了山崖,上一秒沉星还稳稳地站在山崖上,下一秒她就躺在了木成舟的怀里,加速下坠 “啊啊啊啊啊!木成舟......你怎么回事儿?!”沉星惊声尖叫道,“你是想拉我去死吗?!” 木成舟冷着脸,根本不理会沉星的叫喊,只是紧紧地把她抱住,别让她从手中滑脱,最后摔死在下面。 最终,两人落在了一条小溪旁,随着脚步的落地,沉星的尖叫也落了地,她无端坠落下来,吓得双脚都失去了力气,瘫坐在了乱石滩上,拍着胸脯舒着气。 “我说......这位大哥......你行动的时候......能不能知会我一声儿?我还以为你一时想不开,要拉我给你陪葬......” 对沉星的抱怨,木成舟依旧置之不理,他环顾了四周,发现近处一根红色的尖木十分显眼。 这鲜红的颜色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莫名紧张起来,等他慢慢靠近,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时,他心里的猜想已经八九不离十。 沉星后一步看到红色尖木,立即跑了过来,不用摸她也能看出来,这尖木上面浸透了血液,这种场面,也许只能在打仗的时候才能看到。 “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根木头上面都是血啊,是谁不小心......栽到这上面了?” 经过了短暂的思考,木成舟已经得出了结论,他看向了沉星,将要把他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沉星姑娘,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完一定要镇定。” 看到木成舟严肃的表情,沉星也笑不出来了,只等对方开口,告诉自己一个意料不到的真相。 “据我推测,崖上本来只有黑衣人,还有少爷两个人,可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这个人是个高手,先是杀死了黑衣人,又把少爷打落了悬崖......” “少爷受了重伤,落下了山崖,最后被这根尖木......刺穿了身体......” 沉星听完,眼中已然含泪,仿佛亲身感受到了那份痛苦。 “这一连串的受伤......少爷也许已经没了......” 这时,木成舟转头看向了红色尖木。 “可问题是,少爷的尸体不见了......” 第166章 血莲 山间,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背着一个小背篓,跟在一个古稀老人身后,突然她看到路边的树根下长着一朵蘑菇,她眼睛一亮,迈着小步朝着蘑菇走去。 红伞白杆,看上去颜色鲜明,对一个女孩来说,有着浑然天成的吸引力,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把蘑菇拔了起来,拍了拍根上的泥土,随后看向前方的老者。 “爷爷!”女孩甩着蘑菇,兴奋大喊着,“看我发现了什么?今天晚上我们就吃这个蘑菇可好?” 老人回过头,看到了自己笑容满面的孙女,还有她手中那朵鲜红的蘑菇,这一瞬间,他本就苍老的脸上变得惊恐万分,颤抖着奔向自己的孙女,一把将她手中的蘑菇打掉。 蘑菇一落地,女孩眼中满是怜惜,她沉默着低下了头,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老者看着孙女,又看看地上的蘑菇,呼吸愈发的急促,接着他拍拍胸脯,压抑住了心中的怒火,却也对女孩斥责了一番。 “爷爷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上山是来采药卖钱的,不是来找吃的,家里又不是没有米粮,你拿这蘑菇能有几个用处?” “可是......可是这蘑菇漂漂亮亮的......看上去就很好吃啊......” “哼,你这丫头就知道漂亮!”老者不屑一叹,“你还记得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吗?” “毒死的呗......怎么会不记得,从小到大,爷爷你都在我耳边念叨上百遍了,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混账!”老者一巴掌打到女孩的后脑勺上,“此前我怕你心悸一直没说,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你爹娘就是被这种红色蘑菇给毒死的!” 话音落下,响彻山间,也震撼了女孩的内心,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爷爷。 “我爹娘......被红蘑菇......毒死......”她愣在那里,一时难以理解,“怎么会......我爹娘采药的知识也是爷爷你亲自传授的,为何他们会认不出毒蘑菇?” “唉,你这孩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老者悲叹一声,“你爹娘自然是懂这些的,肯定不会自己吃毒蘑菇,是有些歹人,利用这种蘑菇提取毒药,在我们这里行凶作恶。” “爷爷的意思是说......我爹娘是被人下了毒?是何人下手?我爹娘又是犯了何事,与他们起了什么冲突?” “唉......”老者又是一声悲叹,“此事本想着等你成家了再告诉你,既然今日你问了,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女孩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背篓的绳子,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此刻满是肃穆,她就等她的爷爷告诉她答案。 “那时你太小了,什么都还不记得......”老者仰头望向远方,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我们家里世世代代以采药为生,到你父亲这一代亦是如此,靠着京郊山里的药材,我们家里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也算是小康之家,可就在十年前,帝京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改变了一切。” “十年前的夏天,我记得那天是七月初七,宫里传出消息,说豫王家的云安郡主患上了怪病,头痛不止,咳嗽不停,太医们本以为是夏季着凉,用了一些方子,可郡主的病情毫无起色。” “陛下膝下并无公主,云安郡主是豫王独女,自小养在宫里太后的身边,极得陛下宠爱,此事一出,龙颜盛怒,陛下命令太医,要在三日之内查出郡主的病情,不然让太医提头来见。” “三天过去了,太医院的医官们翻遍了医书典籍,也未能找出郡主的病因何在,甚至有几个太医信心尽失,在第三天清晨上吊了...... “就在第三天晚上,医官将要人头落地之时,临泽观的清泽道人,也是陛下的兄长,派人送信到了宫中,里面是一张药方,唉......现在想起来,就是那张药方给你的爹娘招来了杀身之祸啊!” 女孩安静地聆听着,生怕错过她爷爷嘴里的任何一个字。 “那张药方上面,写的都是为郡主治病的药材,大都是稀松平常的草药,可里面有一味药,别说见过,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过。” “爷爷,到底是什么药材如此稀奇?”女孩终于忍不住插话了。 “此药名叫血莲,只在一本深山部落的医书里有记载,据说此物生于阴阳交界之处,花瓣间隔一黑一白,若想入药,需以自身血液做引,等到黑白花瓣全都变为鲜红色,便是大功告成......” “血莲......那此药和我爹娘的死有何关系?” “当时为了寻找此药,宫里发了榜,说陛下下令,无论何人,只要能找到血莲送进宫中,便赏赐十万两白银,整整十万两!” “霎时间,帝京城里城外,人人都拿起了镰刀,背上了背篓,想要赢得这十万两的重赏,而你爹本就是以草药为生,便把你托付给我,带着你娘上路了,现在想想,若那时我能将他们拦住......那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 老者情到深处,掩面而泣。 “半月过后,你爹娘回到了家里,他们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清水,上面飘着一朵红色的莲花,这时我才发现,你爹手上多了一道伤口,我便知道,他成功了。” “据你爹所说,阴阳不仅仅是黑暗与光明,而是说的生死,而他和你娘这一路,本来也是毫无收获,之所以得到此花,也是碰巧。” “你爹说,他和你娘寻了八九日,一无所获,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从悬崖上掉下来的伤者,他们上前救治,不料那人只剩最后一口气,无力回天了。” “正当这时,天上发生了日食,周围慢慢暗了下来,当月亮遮住半个太阳的时候,那个伤者断了气,几乎是同时,他的嘴里长出了一朵黑白相间的莲花......” “就是这样......你爹才得到了传说中的血莲......” “原来如此......那爹爹既然得到了血莲,我们家里应该得到了赏赐,那为何却引来了杀身之祸?” “唉,那时候大家都想要血莲,却没想到,在暗处有那么一些人,想要毁掉血莲?” “毁掉血莲?”女孩大为不解,“那他们不想要赏赐吗?” “不想,”老者摇摇头,“他们不想要赏赐,只想让郡主死。” 第167章 毒誓 “想要郡主死?”女孩大惊失色道,“为何?郡主那时不过也才十岁,为何有人想要一个小姑娘死?” “你还小,不懂其中的利益关系,这些凶恶之人乃是前朝的余孽,对如今的皇族有着血海深仇,郡主虽然年轻,却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为郡主寻找血莲的消息一出,人们为了赏赐纷纷行动起来,而躲在暗处的前朝余孽也趁机行动了,他们的目的正好相反,就是毁掉别人找到的血莲。” 听到这里,女孩仿佛知道了什么,“爷爷,难道我爹娘他们就是因为......” “唉,你听我说完,自会懂得。” “得到血莲之后,你爹娘便思考起如何进京,毕竟此事涉及十万两的赏赐,帝京中人虎视眈眈,定不能让人发现自己身上藏有血莲,就连守门的银面军也信不得。” “之后他们做了一些谋划,带着血莲进了城,后面的事情,都是宫里太监到家里的时候告诉我的,那天他还带回了你爹娘的尸首......” 女孩捂住了脸,却挡不住泪水从指缝中流下。 “太监告诉我,你爹娘一进城,便被混在银面军里的前朝余孽给盯上了,接着他们便中了圈套,最后两人拼了命,才把血莲安全送进宫里,郡主得救了,而他们两个却上了......上了黄泉路......” “那个太监还说,你爹娘都是死于红伞蘑菇提炼出的剧毒,此毒是前朝余孽专用之毒,等到他们毒发,再也没有回天之力......” 女孩泪流满面,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爷爷,那十万两赏赐呢?” “随你爹娘下葬了,用性命换来的钱,不值啊......不值啊......后来,宫里的人又来过几次,你应该记得,我把他们都赶出去了......” “后来,甚至是云安郡主亲自登上门来,向我表达歉意,又给了不少的银两,我都一口回绝了......因为我一直觉得,皇家并不欠我们钱,而是欠我们的命!” “爷爷!”女孩尖叫道,“原来如此,所以家里采的药全卖到边疆去了,因为你不想和帝京的人有所关联......” “哼,孩子,我虽没了儿女,你也没了爹娘,但我们还是要有骨气,此事虽然不是血海深仇,但也并非时间能抹平的!” “自你爹娘死后,我便发下毒誓,再也不和皇族相关的人有任何关联,就算他们受了重伤倒在我面前,我亦会见死不救!” 这时,孙女抬头看向山上,表情甚是诡异。 “爷爷......上面好像滚了一个人下来!” 老者转过头,只见一个人咕噜咕噜顺着山坡滚了下来,奇迹般地穿过了林子,滚到了爷孙俩的脚边。 只见那人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肚子上的衣服破了个洞,周围浸满了血迹,皮肤却没有伤痕,女孩蹲下去戳了戳他的肚脐眼,发现毫无动静。 “爷爷......这人该不会是死了吧?” 老者也蹲伏下去,试探了那人的鼻息,随后摇摇头,“没死,还有一息尚存,看他的样子,像是失血过多。” “失血过多?确实他的衣服上都是血,”女孩皱眉道,“可这人全身上下都没看见伤口,从哪里失的血?” “这一点......确实有些古怪......”老者答道,“还是先把他抬回去吧,好歹是一条性命。” ...... 林间木屋中,女孩接过伤者换下的衣服,拿在手上揉搓了两下,“爷爷,这衣服的料子应该不便宜啊......” “你管这作甚?还不快去煎药!我待会儿还得去一趟铜面军那里叫人过来,你煎好药来,他应该就醒了,到时候让他把药喝了便是。” “好嘞,爷爷放心便是。” 半个多时辰过去,女孩捧着药丸走进了屋里,看到床上的男子已经坐了起来,她与对方对视了一眼,惊觉对方还没穿上衣服,她赶紧把药放到里边,跑去取来一件粗布衣服,朝着床那边扔了过去。 “这是我爷爷的衣服,你先穿着凑合凑合。” 江离接过衣服,默默穿上了,接着,他看见女孩端着汤药走到了自己床边,于是,他二话不说就把药接了过来,咕噜咕噜下肚。 死里逃生过后,他竟然头一次觉得草药可以这般甘甜。 看到喝完药,女孩便在床边坐了下来,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江离。 “我看你穿的衣服挺好的,你是帝京里的少爷对不对?” “嗯......是的,”江离乖乖回道,“敢问姑娘,是你救了在下?” “也算吧,虽然是我爷爷的主意,但本姑娘也是功不可没,怎样,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江离连连答谢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 “嗐,不用谢,我家本就是做草药生意的,也算是半个大夫了,随手救你一命,不算什么大事儿,不过......我有一点事情想问你。” “姑娘请讲。” “爷爷说你失血过多,但你浑身上下都没有受伤的痕迹,你是怎么流血的呢?” 江离回忆起那个生死关头,锈笔的余额突然变成了一千两,他便开锋救了自己,让身上的伤口全都愈合,可惜不能让血液回到自己身体,走了几步便头晕目眩,翻过一座山便倒了下去...... “这位少爷?想什么呢?”女孩探头问道。 “哦,在下是......是吃坏肚子了,所以才......” “哈?你说什么?你是说这血......是你拉出来的?!” 女孩的脸都揉成了一团,难以想象那个凄惨的场景,“老天爷啊,你是吃了什么毒物,真是太惨了。” “呵呵,是啊......”江离尴尬一笑,“不过幸好遇上了姑娘你,在下才捡回一条命,等我回府,一定备上厚礼,给姑娘送来,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厚礼?”女孩眼睛一亮,“你家是做什么的?很有钱吗?” “哈哈,既然如此,我也不卖关子了,”江离正色道,“在下是奔原军府的少爷,名叫江离。” “江离......江离......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哈哈,在下在京中没什么名声,人们之所以知道我的名字,只因我和豫王府的郡主有个婚约罢了,姑娘想必亦是如此。” “豫王府......什么?!你是云安郡主的夫婿?!” 下一秒,女孩突然朝着江离扑了过去,使出吃奶的劲儿扼住江离的脖子。 “你这个死少爷,赶紧把刚刚喝下去的药给我吐出来!” 第168章 误杀 半天前,江离方才受了重伤,幸好被这个小女娃给救了下来,没想到,就因为听到他是云安郡主的夫婿,小女娃立即翻了脸,直要他把喝下去的药给吐出来。 她的袭击来得之迅速、之猛烈,江离猝不及防,转眼间就被那双竹竿一般的手扼住了咽喉,虽然他受了伤,可毕竟是个大男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女孩的手给掰开了。 眼看自己的力气不足以对付这个男子,女孩一下抽出了手,连连退去几步,留下安全的距离,接着如豺狼一般凝视着江离。 “哼,早知如此,我就该让你死在山里,被野狼老虎给撕了!” 江离这边还是有点懵逼的状态,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女娃,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暴躁,对他如同对待仇人一般,恨不得他去死。 “喂喂喂,这位小姑娘,我们萍水相逢,就算你救了本少爷的命,也不意味着本少爷的命就归你了,你这般是为何?若是有什么误会,都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嘛......” “商量?你这个天杀的......豫王府的女婿,我跟你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豫王府?”江离皱眉道,“莫非姑娘你和豫王府......有什么过节?” “过节?何止是过节!”女孩厉声回道,“我们家和豫王府......简直是深仇大恨!” “你说啥?深仇大恨?” 瞧着女孩怒气冲冲的模样,江离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居住在山野中,靠采药为生的十几岁女娃,能和豫王府有什么仇恨? 况且,豫王府一家子在设定里都是正义之辈,怎会平白无故地跟一个小女孩结了仇? 实在是不懂。 江离抠了抠后脑勺,莫名口干舌燥,“姑娘,哦不,这位小姐,在下虽然是豫王府的女婿,但还没过门,还没有入赘他们家,不过我倒很想知道,豫王府是怎么得罪了你?” “哼,十年前,豫王府的郡主患上怪病,急需血莲,为寻此药,我的爹娘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血莲送进帝京,最后郡主的病是治好了,可我的爹娘......再也没回来!” 女孩的眼中落下一滴泪水,在脸上划出一道冰冷的痕迹。 而江离听到了这段故事,更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是灵儿?” 此话一出,这下轮到女孩惊讶了。 “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们此前素未谋面,你......你到底是谁?!” 知道了对方的底细后,江离便宽下心来,他淡然一笑,直视着女孩迷惑的眼睛。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不仅知道,我还对你父母的死心怀同情,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灵儿姑娘节哀。” 此时,灵儿的眼中愈发的惊恐,她分明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张脸,也不太记得江离这个名字,可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还知道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莫要假惺惺的,”灵儿的脑子转得极快,“你一定是在豫王府那边听说了十年前的事情,想要以此脱身对不对?!” “哎哟,灵儿姑娘,我真没有!”江离无奈辩驳道。 “算了,我管你心里怎么盘算的,”灵儿把脸一横,“总之现在这里不欢迎你了,你收拾收拾滚吧!身上那件衣服就当送你了。” “滚?”江离抓紧了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了拉,“灵儿姑娘,我刚刚迈出鬼门关几步,如今虚弱不已,若我出去遇上了豺狼虎豹什么的,那该如何是好?” “我管你呢!”灵儿瞪眼叱骂道,“你若出去被豺狼虎豹吃了,倒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别啰嗦了,赶紧起来吧!” “小小年纪......还是个采药救人的......居然任由重伤的人死在外面......真是冷血无情......” 江离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从床上挪了下来,当坐到床边之时,他转念一想,如今自己身体虚弱,又身无分文,锈笔也发挥不了作用......若贸然出去,遇上突发事故,定又是在劫难逃。 想到这里,江离眼珠子一转,悄悄地躺了回去,闭上眼睛,装作晕倒的样子,可正当他做好姿势,躺回去的时候,他的胃里一阵翻腾,全身经脉尽乱,直接将他逼晕了过去。 灵儿发现江离那边没了动静,立马扭头回来,看着江离竟然又缩回了床上,气得她一脸通红。 “你......你这是干嘛?!莫非你还想赖着不走?!” 江离如同尸体一般躺在床上,毫无动静。 “给我装死是吧?!”灵儿几步冲了过去,双手捏着被子用力一掀! 下一秒,只见江离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双手安详地放在腹部,看他这幅模样,原封不动地放进棺材,就可以直接下葬了。 “好哇你个少爷,为了赖着不走,居然硬是瘫在这里,好,我看你能瘫到几时!” 紧接着,灵儿拳上蓄力,瞄准了江离那张惨白但俊俏的脸,拳头正要落下之时,灵儿突然愣住了,因为她看见江离的嘴角流下了血。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赶紧伸手摇了摇江离的身体,可无论如何摇晃,江离都没有反应,再看他嘴角流下的血液呈深色,像极了中毒之状。 “中毒......他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 突然,她想起之前在山坡上,看到江离从山上滚了下来,她爷爷嚷嚷着要救人,她就把散落在地上的草药抓进了背篓,莫非那个时候,那朵红伞蘑菇也被她抓了进去?! 她立即回过头,看向桌上那碗汤药。 “糟了!” 灵儿知道自己犯下滔天大错,一时惊慌失措,可她只懂用草药治疗一些小病,却不懂得如何解毒啊。 眼看着江离嘴角流血不断,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情急之下,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抬起手,一巴掌朝着江离的脸打去! 啪! 江离眼睛一睁,重新获得了呼吸,他看着床边深红的血,他也知道自己中毒了,而那个原本蛮横的女孩站在床边,一脸的愧疚,眼中含泪几近落下。 “我......我不是故意的......可我医术浅薄,不知如何给你解毒啊......” 听到这里,江离抓住最后的机会,憋出最后一句救命真言。 “我要银子......一千两......银子......快......快去!” 说完,江离往后一倒,再度陷入了昏迷。 灵儿瞧着江离的脸色又惨白慢慢过渡到深黑,知道他命不久矣,此时应该已经一脚踏入鬼门关了。 时间紧迫,她得赶紧采取行动。 “一千两银子......都要死了要这作甚?不管了,先找到再说!”灵儿急忙跑了起来,“等等,一千两银子......我从哪儿来啊?” 突然,爷爷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那个赏赐......随你爹娘一同下葬了......” ...... 她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让她十分纠结。 “不管了!先救人再说。” 灵儿冲出家门,拿起屋门口的铲子,直往房子后面她爹娘的墓地而去,如今情况危急,她连头都没磕一个,便动起了铲子。 “爹!娘!女儿对不住了!” 第169章 造访 “来了来了,你要的钱来了!” 灵儿浑身的脏土,脚步急促,抱着一个红木盒子冲进了屋子,她一边坐到床边,一边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厚厚一叠银票,仿佛闪耀出金色的光芒。 “我的老天爷啊......这么多钱,家里得卖多少药材才赚得回来啊......” 她眼神一愣,抬起头发,发现此时的感叹有些不合时宜。 “呸呸呸,现在不是说钱的时候,人都快死了。” 紧接着,灵儿看向了江离,只见他的脸上已经十分暗淡,快要失去活人的模样,想必是红伞蘑菇的毒已经散布到全身。 这时,灵儿想起之前她的巴掌起了奇效,轻而易举地唤醒了江离,于是她决定故技重施,手上蓄力,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 没有反应。 啪! 还是没有反应。 啪啪啪! 江离一动不动,甚至脸色也没变。 “等等,他该不会是死了吧?!”灵儿看看江离,又看看手里的银票,有些迷乱,“话说回来,他都快死了,还要钱来干什么,莫非是让我在他死后,把钱烧给他?” “不对,这可是钱啊!如此珍贵的东西,怎么能浪费到他的身上呢。”灵儿抱紧了盒子,开始自言自语,“而且还说一千两,为什么偏偏是一千两?” 虽然自己也不太清楚江离的意图,灵儿还是从盒子中取出了一千两银票,轻轻地塞进江离的手上。 下一秒,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灵儿紧紧地盯着江离手里的银票,明明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银票竟然自己消失了!那消失的速度极快,快得不合常理,紧接着,另一件事的发生让她更加诧异。 只见江离的身上迸发出金色的光芒,闪耀如太阳,那场面如同活佛转世一般。灵儿被那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睛,隔着衣袖也能感受到那股暖意。 别的不知道,她只知道刚刚发生了超出她认知范围的大事。 等光芒散去,她便放下了衣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她发现,经过金光洗涤过后,江离脸上的青色全然不见,甚至有一丝温润的红,看上去比中毒前还要好上几分。 灵儿愣在了床边,她知道,无论是哪本医药典籍,都没有记录过此等神迹,用银票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怎么想都是痴人说梦。 “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正当灵儿陷入深深的疑惑之时,江离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灵儿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你究竟是人是鬼?!” 尖叫没有影响到江离,他兀自坐起身来,抬起双手看了看,摇了摇头,转了转眼睛,这些生动的反馈告诉他,他还活着。 接着,他默默转过头来,对着灵儿淡然一笑。 “灵儿姑娘,幸好你来得及时,不然少爷我可真要踏上黄泉路喽......” “你......你快告诉我!刚刚你到底耍了什么把戏?” “哈哈,灵儿姑娘多虑了,刚刚只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法术,能在危急关头用一千两银子,救自己一命。” “法术?你家不是领兵打仗的吗?” “领兵打仗也可以用法术啊。” 听到这里,灵儿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江离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甚至比帝景城里手眼通天的贵人还要厉害,他口中所谓的法术,能和临泽观的清泽道人有的一拼。 经过这一次的治疗,江离不仅清理了体内的毒素,也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可谓是一举两得,他直接从床上蹭了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 灵儿压抑住心里的惊讶,再度做出蛮横的表情,“哼,既然你都能走了,那你赶紧滚吧。” “哈哈,灵儿姑娘就这么想让我走人吗?你刚刚给我的一千两银子不要了?” “不要了!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瓜葛!”灵儿坚定道。 “好!真是好骨气!”江离爽快回道,“就冲你这从一而终的脾性,我也得给你这个面子,好!本少爷这就从你的眼前消失。” “走吧走吧,自己小心点山里的野兽,被吃了可不管我的事。”灵儿连连挥手。 “多谢灵儿姑娘提醒,不过......在下不得不告诉你一个消息,一个对你来说十分不幸的消息,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呸呸呸,你咒我呢?谁要和你见面啊?痴心妄想。” “总之,在下先告辞了,灵儿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行了一礼后,江离转身离去。 灵儿这才放下心来,转身收拾起床铺,她准备把垫子被子全都换下来,最好不要留下江离的气味。 突然,离去不久的江离一下子折返回来,他一下冲到床上,钻进了被窝里。 灵儿正要叫骂,却听到被子里江离祈求的声音。 “灵儿姑娘,求求你,待会儿就说我重病缠身,见不得人。” 灵儿一脸纳闷,这时,她听到门外传来谈话声。 “史统领,这边请,这间就是我家的小屋子,您是铜面军的统领,还亲自陪我走一趟,真是难为你了。” “老伯您这是什么话,我早就接到吩咐,若您有事,我必亲自登门!” 第170章 不速之客 “铜面军的史统领......他为什么回来这荒郊野外的地方? 江离把自己整个身子都捂在被子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听到两个脚步一前一后进了屋,随后是灵儿轻快地跑了过去。 她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看着她爷爷身后这个魁梧的将士,浑圆的身材,比她和她爷捆起来还要粗。 “爷爷,这位是......” “哦,史统领,这是我家不争气的孙女,名叫岳灵儿。” 紧接着,老人转头朝着灵儿使眼色,“傻丫头,还不见过铜面军的史统领。” 没想到,灵儿居然突然皱起了眉头,对着史统领兴师问罪起来,“什么?!铜面军的统领,也就是说,他是朝廷的高官!爷爷,你为何要将仇人带回家来啊?!” 莫名遭了顿骂,史统领尚且是一脸懵逼,老人抢先一步,揪起了灵儿的耳朵。 “住口!你这傻丫头休要胡乱攀咬,史统领和帝京里那些戴着银面的恶人不同,这些年,我们能在这山里平安无事地过下去,多亏了史统领和他手下铜面军的照料。” “爷爷疼疼疼,孙女知道了,您快松手吧!”灵儿大声求饶道。 这时,一言不发的史统领上前来,拉住了老人的手。 “诶,老伯,孩子爹娘去得早,对我们心存偏见也正常,您就别折腾她了。” 听到史统领的劝解,老伯才轻叹一声,松下了手,灵儿也捂着耳朵,乖乖退到了一边,这时,她视线一转,看到江离跟缩头乌龟一般,完全躲进了被子,不知为何。 “老伯,你这一路下山来找我,说家里有一个重伤的人,看上去像是帝京中的公子,他伤势可还好?” “统领放心,临走前我吩咐灵儿给他喝下了汤药,如今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如今就躺在——咦?” 老人上了年纪,有些老眼昏花,一时没有看清躲在被子里的江离,随后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孙女。 “灵儿?之前那位公子到何处去了。” “哦,是这样。”灵儿淡然回道,“他让我告诉你们,就说他重病缠身,没法见人。” 听到这里,江离心里一震,气得想要奔赴黄泉,这岳灵儿真是个小天才,居然把他的话原封不动转述了过去,也不知是何居心。 听到灵儿的举报,史统领笑道:“灵儿姑娘,看来这位公子是有求于你啊,你竟然就把他给供出来了,哈哈,有趣,我倒想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公子,躲在这被子里不敢见我。” 说完,史统领大步上前走到床边,伸出手抓紧了被子一角,轻轻一掀。 奇怪的是,被子纹丝不动。 “嚯,这位公子,你都说自己重病缠身了,居然还有力气压住被子,我看你此时应该是生龙活虎才对!” 紧接着,史统领加大了力气,抓紧被子又是一掀。 怪了,被子貌似被拉起来了,又被被子里的人用蛮力扯了进去。 史统领这才笑出声来,“哈哈,你这小子,不仅仅是生龙活虎,想必身上还有些功夫,你的内力居然能和本统领拉扯几番,想必是哪个武将家的少爷吧......” 江离傻了,他拼死拉着被子,护住自己,没想到就在拉扯的时候,这铜面军的统领就把他的老底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而且不用想,马上史统领就要用尽全力,就算撕开被子都要让他现身了,这屋子又这么小,到时候定是逃无可逃。 江离心中愈发急切,与其想着怎么护住被子,不如想想待会儿暴露了真面目,如何把这位统领糊弄过去。 焦灼之下,史统领清了清嗓子。 “这位少爷,你若再不主动现身,本统领就要动真格的了,这样吧,我倒数三声,你自己看着办。” “三,” “二,” “一!” 哗的一声,被子从内部被掀开,随后被扔到墙角。 江离一脸笑容,站在床上,闪亮登场。 “哈哈哈,史统领,好久不见啊!” ...... ...... 在场三人全都定格在了原地,史统领更是眯着小眼睛,一脸茫然,经过五秒钟的打量,他终于记起了江离那张脸。 他伸出手指,对着江离指指点点,他浑厚的嗓音也因为惊讶而颤抖。 “你......你你你......你是那个奔原军府那个......就是宋将军的那个.......谁?” 江离一脸尴尬,额头上冒出了汗,看来自己的名声还不够响亮,史统领只记得有他这么一号人,却不知道他的名字,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开口。 “史统领,其实在下是——” “啊!我想起来了!”史统领尖叫一声,“你是当时买下那个喂马下人的少爷!” 江离:“......” 没想到,之前江离在史统领面前演了一场大戏,最后史统领只记得他想要的那个下人,唯独不记得“江离”两个字。 短暂的沉默后,江离擦了擦脸上的汗,捋了捋头发,终于道出了自己的性命。 “史统领,在下名叫江离,是奔原军府宋定康之子,上次,我们曾在府里见过的。” 江离心想,虽然当时史统领见的是范七郎假扮的他,也总该有个印象吧。 “哦......我真的想起来了!”史统领脑袋一拍,“我记得,当时我想问你爹要那个喂马的下人,被你一口回绝了。” “哈哈,都是些小事,史统领莫要怪罪。” “诶,我怎么会为了个下人跟你置气呢,再说了,那天你不是已经跟我赔礼道歉了吗,最后好吃好喝地把我送走了,要我说,帝京里面如你一般机智的公子哥,不过十人。” “哈哈,史统领谬赞了。” 一番客套话过去,两人默然地对上了视线,才发现此情此景甚是诡异,一个武将家的少爷,一个铜面军的统领,再度相会在一个山间药农的家里,怎么说,都有些古怪。 “额......那个江离贤侄,听说你是受了重伤,被老伯和他孙女救了下来,你是出了何事啊?” “哈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江离尬笑道,开始撒起谎来,“我见今天天气甚好,就想着来斜阳山给我娘上香,不料滑下了山坡,还遇上了豺狼,这才受了些伤......” 史统领一边听着江离的谎话,一边茫然地点点头,像是相信了江离的鬼话。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的响起,打破了江离的弥天大谎。 “他在撒谎!”灵儿大声喊道,“统领,他失血过多,受了重伤,这点确实不错,可全身上下并没有一丝伤口!” 第171章 卖惨 灵儿小嘴一张,直接给了江离一个剧痛的背刺。 可她甚至还没说完,眼神中露出十分的狡黠。 “史统领,你想想,此人若是真的滑落山崖,又遭遇了猛兽,除了衣服上面破了一个洞外,身上怎么一丝伤口都没有?!” “小女斗胆猜测,一定是此人在山里行一些不轨之事,不敢声张,这才编了谎话来蒙骗统领您!” 灵儿的语速之快,说起来滔滔不绝,江离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他只能咬牙切齿,眼看着自己的壁垒被她击穿。 这个岳灵儿,本来都准备放他走了,没想到,因为铜面军统领的登场,她应该是察觉到了惩治江离的机会,于是迅速把江离卖了出去,运气好的话,就能把江离打个搓手不及。 这不,江离的确露出了慌乱的神情,而岳灵儿这个小女娃则抱起了双臂,得意洋洋地看着江离。 听到灵儿的供述,史统领的眼神也从信任变成了怀疑,他本该轻易地信了江离的鬼话,在灵儿完美的逻辑之下,他也不由得屈服。 “贤侄,灵儿姑娘的话虽然直白,却是有几分道理,你既然遭遇了祸事,但为何没有伤口?还有一点,听老伯说,你本该是失血重伤了,怎么喝完一碗汤药,就好的差不多了?这汤药......真的如此神奇?” 这时,听到“汤药”二字,老人也插了一嘴:“史统领,我这汤药只能疏通气血,使人苏醒,却也不是什么仙汤,我也在纳闷,为何这位公子,一两个时辰不见,就如此生龙活虎了......” 众人的追问之下,江离也很是犯难,毕竟他不能告诉别人,啊,自己是本书的作者,有一只改写万物的神笔,轻轻一挥,就把自己的命救回来了。 这种事,任谁听了都会不信,还会觉得他是个疯子,若是有人信了,那可更麻烦了,到时候就跟他驸马的身份一样,人们排着队来找他,要把他的这件宝贝给抢过来。 漫长的沉默后,江离总算拼凑起了一个对策,于是他在床上盘腿坐了下来,轻叹一声,开始将事情和盘托出。 “唉,各位也知道,在下无才无德,又是个异国人,却攀上了云安郡主的婚事,自我进京以来,无时无刻都在为此事而忧心。” “忧心?”史统领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和郡主的婚事乃是陛下首肯,天赐良缘,是帝京无数公子哥做梦也想得到的回事,有何忧心之处?” “唉,史统领有所不知,正是因为此事难得,我才忧心啊......”江离做出无奈的神态,“我去年秋天进京,到现在不过半年,已经经历了好几场刺杀了......” “刺杀?!”灵儿和她爷爷大惊失色,同时叫出声来。 唯独史统领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因为有人觊觎你的婚事,想将你灭口,让婚事旁落他人......” 与此同时,江离看见三人眼里都流露出了同情之意,他暗自一乐,准备继续打同情牌。 “唉,统领说得不错,所以这段时日,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小心提防,可就在今日,我在亡母坟前悼念之时,刺客再次来犯!” “我中了一拳,受了内伤,吐了不少血,但身上没有伤痕,随后我便钻进深山里,一路逃命,过了许久才摆脱刺客,可这时,我已体力不支,又在山中迷路了,最后我在山坡上倒了下去......后来的事,就是老伯所说的了......” “原来如此!”老人大声感叹道,“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没想到,你竟然遭受了如此大祸!” 灵儿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可她看江离的眼神明显柔和了很多。 史统领也是无奈地摇摇头,“唉,堂堂军府的少爷,出来帝京,人生地不熟的,竟然连连遭到刺杀......可是贤侄,这些事情,你为何不早说啊?!” “唉......”江离又是轻叹一声,随后扭过头去,显得十分沮丧,“这些事情皆因郡主的婚事而起,我怕说出去,会坏了郡主的名声,所以,就连我爹他都不知道......” 听到这里,在场三人,男默女泪。 “贤侄啊!你这是何苦啊!”史统领惊叹道,“此事不仅关乎你的身家性命,还关乎你家的子嗣传承,你为何连宋将军都不告诉?真是糊涂啊!” “唉,史统领,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我家是武将,我爹做事风风火火,若他听了难免会大动干戈,要是生出祸事,那我家就完蛋了!” “唉,你说的也有道理,此事确实棘手,不是你一个小辈能化解的,”史统领胸脯一拍,慷慨说道,“这样吧!既然你爹不好插手,那你的安全就交给叔叔我!” “万万不可!统领想想,杀我的人动机清楚,行事毒辣,背后势力一定不简单!” 这时,江离放小了声音,“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怀疑,这些刺杀都是某位皇子指使的。” “皇子?!”史统领也瞪圆了他的小眼睛,“贤侄,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并非只是刺杀,而且事关夺嫡?” “嗯,不错,所以我才说,史统领不可掺和进来,若惹怒了皇子,不仅你自己会遭到责难,甚至整个铜面军都会被我拉下水......” 此话一出,史统领也无言以对。 众人沉默之时,灵儿突然开口了。 “这还不简单?如果皇子想要杀你,你就反杀回去便是了!” 第172章 大计 灵儿这小丫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引得她爷爷对她怒目而视。 “你这蠢丫头,大人们说话哪轮到你来插嘴?!什么反杀不反杀,我看你是念那些妖魔鬼怪的书,把脑子都看傻了!” 挨了骂之后,灵儿稍微收敛了一些,乖乖退回墙边,江离则是笑着看向她,眼神中竟有一丝赞赏之意,接着他坐在床上,悠悠地开口了。 “老伯,你勿要责怪她,灵儿姑娘说得不错,本少爷确实想要反杀,这也是我接下来的计划。”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史统领听了都大惊失色,若刺杀背后真的有皇子的势力,江离能保住小命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居然还会想着反杀?实在是耸人听闻。 史统领咂了咂嘴,一脸无奈地看向江离,“贤侄啊,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此事非同小可,你又不愿动用军府的力量,话说回来,若对方真是某位皇子,就算拼上家底,甚至你老家北原的势力,也比不过啊......” “哈哈,史统领的良苦用心我怎会不知?”江离浅笑一声,“幸好,在他们的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时,江离突然冷下了脸,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大胆。 他知道,斜阳山的这次刺杀非比寻常,破离拳法重现帝京,先是杀了原文剧情里的刺客,又将他打下了山崖。 而这个黑衣人,就是出现在凤尾楼,用西海潜鬼毒胁迫清秋,用忧山破离拳杀害清泽道人的凶手。 可他的身份,江离一无所知,若他真的知道对方的身份,便可直接将其捉拿,不用日日警惕了。 如今黑衣人已经得逞,幕后的黑手定会在下面的剧情里大施拳脚,翻云覆雨。 江离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毕竟现在他行踪不明,在敌人眼里已死,只要略施小计,便能引蛇出洞,到时候,他在暗处,敌人在明处,要想一举制胜,犹如四两拨千斤。 当然,这些深沉的计划,史统领一个领兵的粗人是不懂的,只见他瞪着小眼睛,一脸的迷茫。 “贤侄,你是气糊涂了吧,你不是好好活着的吗,怎么又说自己死了?到底几个意思?” “额......这个......”江离一时语塞,面对史统领这种头脑简单的人,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老伯是个山野中人,自从失去儿子儿媳后,便再也不过问朝廷的事,所以他对江离的话不置可否,显得有些漠不关心。 这时,在旁边安静了一会儿的灵儿再度跳了出来,她睁着闪亮的大眼睛,迸发着小孩子对故事独有的反应力。 “我懂了我懂了!”灵儿兴奋地喊道,“你现在是想......顺其道而行之,揪出幕后的真凶,接着闪亮登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对不对?!” “哟,灵儿姑娘好生机智!我只是说了三言两语,姑娘居然都猜透了我心里的计划,实在是佩服!”江离夸口赞叹道。 听到江离的称赞,灵儿则是得意地甩甩头发,“哼,你心里的这些所谓计划,我在书里看得多了!什么扮猪吃虎,什么暗度陈仓,什么惊天反转......说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 灵儿的话音一落,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江离发现,虽然他没有写下详细的世界观,没想到这个世界、至少中州帝京还有小说的设定,而且听灵儿这么一说,这里的小说也跟现实里的爽文套路一模一样。 打破沉默的是灵儿的爷爷,他本来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想到自己孙女按捺不住,居然跑上前来说道说道,再怎么说,这也是朝廷的事,怎能让自己的孙女掺和进来。 想到这里,灵儿爷爷一把将灵儿拉到了身后,厉声斥责道:“统领和少爷说话,你来插什么嘴,你这丫头仗着自己看过几本闲书,就敢信口开河了!也不想想这是什么事?这是党争!” “党争”两个字一出,在场的气氛更是低沉下去,灵儿虽然不太清楚党争是何,却也乖乖低下头去。 “老伯说得不错,这就是党争。”史统领眼神坚定,认可了灵儿爷爷的发言,接着,他一脸严肃地看向江离,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贤侄,我和你爹情谊深厚,我对你娘也是尊敬无比,既然你不想让奔原军府入局,如此,别无他法,只有让我们铜面军来做你的后盾了。” 江离本想恳求史统领帮他的忙,没想到史统领竟然主动开口了,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意外中的大喜。 “哈哈,史统领,虽然我心里有些羞愧,但我确有此意,接下来的计划,确实要史统领您助我一臂之力。” “诶,贤侄,你的计划里,有什么难处,但讲无妨,我铜面军里那么多人,虽然不能明着帮你,但在暗地里,还是有可用之处的。” “嗐,史统领言重了,晚辈要您帮的,不是什么大忙,只需要史统领帮我走一趟,到时候演得真一点就好了。” “演?演什么?这是何意?” 江离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了狡黠的笑。 ...... ...... 三日后,帝京,奔原军府。 为了不让江离失踪的事情被发现,竹阁的门已经连着关了三天,此时,沉星、木成舟、范七郎、曳影四人汇集在竹阁里,商量着这几天搜集到的情报。 曳影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忧愁,“不行,凤尾楼的人,我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到今日也没有下落,少爷他可能没有回到帝京城里” “不错,”范七郎接下了话,“我也派手下的人去巡查了,还托了关系翻阅了各个城门的进城名录,没有看到少爷的名字,沉星,会不会少爷还留在斜阳山附近?” “不会,”沉星无奈地摇摇头,“那天我和木沉舟搜遍了方圆几里,也没有看到少爷的踪迹,最奇怪的是,山崖下面,只有那根尖木上有血迹,若是少爷受伤逃离了,那一定会留下痕迹才对......” ...... 最后,木成舟靠在墙边,抱紧了双臂,陷入了沉思,突然外面一阵强风吹来,直把竹阁的门给吹开。 木成舟感受到了风里的凉意,便走到了门边,看向军府前堂的方向。 “有人来了。” 第173章 血衣 “有人来了?谁?” 沉星站起身来,走到竹阁门口,站在木成舟的身边,眺望着府门的方向。 “不知道,”木成舟毫无情绪地回道,“应该是个习武之人,身上的内力有些霸气,应该是领过兵、打过仗的。” “哈?这么远你都能感受到?!”沉星惊叹道,“会不会是老爷?” “不是,老爷的气息我认得,而且此人身上还有一股血腥的气息,可能是受了伤,也可能是杀了人......” “诶诶诶,你越说越玄乎了,管他谁登门拜访呢,又不是少爷回府了,还是赶紧回来商量商量,怎么找到少爷的下落......” 沉星的话音刚落,门口的两人便看见远处月亮门中穿过了一个丰腴的声音,定睛一看,发现是张妈妈朝竹阁跑了过来,她一脸焦急,像是有事。 沉星赶忙回头,看着范七郎和曳影。 “曳影姑娘,范指挥使,你俩先去里屋避一避,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动静,都不要轻易开门。” 说完,沉星把竹阁的门带了过来,和木成舟一起站在台阶上迎战这位不速之客。 十秒钟后,张妈妈跑到了台阶之下,气喘吁吁地看着二人。 沉星则是带起微笑,问候起她来,“张妈妈,您这么急着来我们竹阁,所谓何事啊?” 张妈妈连连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下来,可她脸上的焦急却没有半点冷却的意思。 “沉星姑娘......我问你......少爷他......少爷他去哪儿了?” 听到这话,沉星心里一沉,难道是少爷失踪的事儿被他们发现了? “张妈妈,少爷独自出门办事去了,说要过段时间才回来,您突然问起这个干嘛?” “什么?独自出门办事?!”张妈妈大为不解,嗓子破音道,“那你们为何不禀报老爷?!” “嗐,张婆子你可能不知道,少爷在北原就是如此潇洒,出门的时候也不会禀告我家老太太的,少爷的性格,老爷也是知道的......不过张婆子,看你这副模样,到底出了何事啊?” “哎呀不是我出了什么事,是......是......”张婆子急得舌头打结,“是少爷他出事了!” 听到这里,沉星差点瘫坐下去,一旁的木成舟也终于有了动静,朝着张婆子开口问道:“少爷在哪里?出了何事?” “别说了!赶紧随我到堂上去!” 说完,张婆子转身就朝着前堂的方向跑去,木成舟立即跟了上去,可他一回头,看见沉星还愣在那里,仿佛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于是他一把拉过她的手,一路把她拉到了前院。 刚跑到侧廊的时候,二人便听到堂上隐隐约约传来哭声,还是一种低沉的男人哭声。 谁啊?怎会有人跑到人家府上来哭啊? 直到站到门前,两人才停下了脚步,沉星看到堂里的场景,再度愣在了原地,她认出了那个哭泣的男人,也是在堂上见过的。 “这是......铜面军的史统领......他为何又来了?”沉星疑惑道。 史统领正跪在地上,朝着堂上的宋定康哭诉,而宋定康眉头紧皱,快要流下老泪。 “兄弟啊!我实在是对不住你啊!等我在山里找到他的时候......这孩子已经......已经......哎哟喂!” 这时,沉星才注意到史统领手上的东西,那是一件血衣,上面的血迹已然干涸,呈暗红色,而她一眼认出,这件衣服就是少爷去斜阳山穿的那件。 下一秒,沉星晕倒在了门口。 “沉星姑娘!”张婆子一声大叫,急忙扶住沉星,把她带了下去。 唯独木成舟镇定地走向了堂前,与宋定康的视线对上,那一刻,宋定康的视线由冰冷变为深深的失望。 “成舟啊,我命你守在少爷身边,寸步不离,你说说,我的儿子他怎会一人死在深山里啊......” 木成舟没有说话,而是挪开了视线,看向了地上的史统领,还有他手上的那件血衣。 “史统领,在下是江离少爷的侍卫,木成舟,敢问史统领,你送这件血衣过来,是想说少爷已经遇难离世了?” 史统领低下头去,脑中的回忆开始浮现...... 江离坐在床上,对他细心嘱咐道:“史统领,我家里人生性率直,都好糊弄,唯独我手下一个名叫木成舟的侍卫,此人心思缜密,慧眼如炬,要想骗过他,你必须演得入木三分。” 史统领连拍三下胸脯,说道:“孩子你放心,叔叔我没啥亲人,但好歹活了几十年,见过不少人哭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放心,我一定给他哭得服服帖帖的!” 三天前,史统领在江离面前夸下海口,如今真要施展哭丧演技的时候,却有些卡壳了,只见他埋着脑袋,拼命挤眉弄眼,也不见半滴眼泪出来。 眼看着木成舟起了疑心,他只能偷偷使了个阴招,用力地掐了自己大腿,终于,他不负所望,挤出了两滴泪水。 “啊......三天前,我带着手下在山里巡逻之时,在一出山沟里发现了这件血衣,心想定是有人出了事,我便收下了它,后来我越看越觉得眼熟,总觉得是哪位相熟的少爷......” “直到今天,我突然想起来了,曾经看见奔原军府的江离贤侄穿过这件衣服......所以,我便登门来,让府里的人确认,没想到......没想到啊!” 史统领又埋下头去假哭,宋定康见状也实在忍不住,老泪纵横。 即便如此,木成舟还是心存疑惑,不吃他这一招。 “史统领,仅凭一件带血的衣服,就说是我家少爷,未免有些牵强,这衣服在帝京中,也不止我家少爷一人穿,何以确定是他?” “这......这......”史统领一时卡了壳,忘记了江离怎么跟他交代的了。 “嗯?史统领?”木成舟追问道。 史统领又掐了掐大腿,迫使自己回忆起来江离的嘱咐。 “统领,到时候若是木成舟怀疑,你不必解释,直接把这件衣服给他看,他自会相信。” 想到这里,史统领抬起头来,把血衣递到了木成舟的面前,说道:“既然你是他的贴身侍卫,不妨也来认认。” 木成舟接过了血衣,将其展开,随后他木讷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焦急。 那血衣的腹部有一个洞,和山崖下那根尖木差不多的大小...... 铁证在前,木成舟手中的血衣落了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少爷......是属下失察,没能救得了你......” 第174章 逼问 云安深吸一口气,远眺着那座古色古香的道观,她上次来这里还是半年前,那时豫王妃认定她受了惊吓,非要拉她来这临泽观瞧一瞧,没想到让她惊吓的正是这临泽观里的小道士。 这样想来,云安感觉自己仿佛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包括后面的事情,也像是早有设计。 直到那个道士从豫王府离开之后,云安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个道士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这件事压在她的心里,让她日不能安,夜不能寐,甚至在梦里都会出现那个道士坏笑的脸。 她早上睁眼之时常常会想:“为何他会一直出现在自己的梦里,阴魂不散?莫非是我恨透了他?还是别的什么......算了,应该是我讨厌死他了......” 抱着复杂的想法,云安只身前往了东郊的临泽观,如今站在远处,却又纠结起来,刚踏出去两步,又走回来三步,扭扭捏捏的,不知自己是在害怕什么。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接着自言自语加油打气道:“云安,你好歹是个郡主,还有一身的本领,一个破道士,有什么好怕的?” 经过反复劝解自己,云安终于鼓起了勇气,眼睛一睁,浮现阵阵坚定,接着,她迈着大步,朝着那扇大门而去。 和去年来时一样,守门的依旧是个呆头呆脑的小道士。 “来者何人,所谓何事?”小道士冷脸回道。 “哈,小道长,你不认识我了?”云安稍稍吃惊道,“去年入冬的时候,我们应该见过的。” “去年入冬?”小道长抠了抠自己的圆脑袋,解释道,“抱歉,去年入冬之时,贫道还没有守门,那时候守门的,应该是呆瓜师兄。” “呆瓜师兄,哦,原来是换人了啊......”云安恍然大悟道。 “不错,呆瓜师兄因为一些私事回忧山了,如今是我守门,”小道长一脸的骄傲,“无论如何,你想要进去,还需亮明身份。” “什么?我还需要亮明身份?”云安一脸的尴尬,毕竟在帝京中,她的声名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在江湖上,虽然她未曾露脸,却也有不少关于她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美谈。 况且这临泽观只接待皇族,稍微用脑子想一下,便知道她是谁,如今倒好,这小道士一脸的傲气,只等云安自己报上姓名。 “额......小道长,你觉得我是谁啊?” “你问我?”小道士皱起眉头,思考了两秒,“我们临泽观只接待皇家的人,瞧你这样子,应该是后宫那位娘娘吧......” “娘娘?!”云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喂,我有这么老吗?后宫那些妃子都比我大上一轮!” “哦,既然你不是娘娘,那是皇上身边亲近的奴婢?” “我呸!什么奴婢?哪个宫的奴婢会大老远的,跑来你这荒郊野外看病啊?!” “这样说......你是太后?哇,那你保养得真好啊,细皮嫩肉的......” 云安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临泽观里的物种多样性,怪不得,之前那个道士也是怪人一个,这样看来,这地方还真是蛇鼠一窝。 “算了,我不卖关子了,我是豫王之女,皇上的亲侄女,云安郡主。” 说完,云安丧着脸,只等对方的回复。 与之相反,小道士一听到郡主的大名,瞬时喜上眉梢,连连拍着巴掌,眼中仿佛要冒出金光。 “哎哟,瞧我这眼拙的,原来是云安郡主啊......您早说啊!小的差点还冒犯了您,真是罪过啊......罪过啊......” 云安心里毫无波动,脸上毫无表情,只觉得对方小小一个道士,毛都没有长齐,居然如此势利。 见云安沉默,小道士便搓着小手,笑着解释道:“哎哟,郡主莫要误会,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我记得去年也是,您的夫婿登门治病,老久都不亮明自己的身份,差点闹出误会......” “嗯?你说什么?!我的夫婿?来治病?!” 听到如此离奇的事情,云安小小的脸蛋上,大大的疑惑。 “是啊,就是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他自称是豫王府的女婿,这才进了我们临泽观。” “哈?我和他尚未成亲,他居然都冒用了我家女婿的身份了?这个江离......真是让本郡主大开眼界了!” 接着,云安转念一想,去年的回忆闯入脑海。 那天她和母妃登门,接待他们的甘泉说,江离来了此地,当时云安还没在意他一个异国人,到底是以何种身份进来的,没想到,是冒用了豫王府女婿的身份。 不过,那天她的母妃正要询问甘泉,江离来治什么病的时候,被房梁上一块落下的瓦片打断了。 其实,在那个瓦片落下之时,云安感受到了屋顶有另外一人的气息,虽然瞬间消失了,但她确实感受到了。 然而当时府兵冲了进来,豫王妃又要带她下山,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法展露身手,去把那个神秘人给追回来。 半年时间过去,神秘人的事情可以不追究,可江离来看病的事情,还是得问上一问。 于是云安俯下身子,露出亲切的笑容,虽然有点假,但对一个小毛孩还算有用。 “小道长,你可还记得,去年那个江离来临泽观,是看的什么病?” “额......郡主恕罪,那时小的就是观里一个扫地的,看病的事,还得去问问我们甘泉师兄......” “那你还说个啥?给我起开!” 云安一手把小道士拉开,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接着,她快步走上台阶,无视了每一个朝她行礼的道士,一路朝着问诊的房间而去,不等别人通报,云安直接推开了门,不管不顾地走了进去。 这时,里面的甘泉吓得医书都掉在了地上,他赶紧回过头,看到门口那一袭白衣。 “云......云安郡主?” 云安没有回话,直接走到了甘泉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客套话就不说了,我问你,去年入冬的时候,我和母妃来临泽观的那天,江离来看的什么病?” 听到江离的名字,甘泉脸上一愣,立即紧张了起来。 “啊?郡主......你......你问这个作甚?” “你只管回答我!”云安厉声命令道。 “这个......这个是江离少爷的私事......就算您是郡主......贫道也不能告诉你啊......” “不说是吧?”云安凶狠地点点头,“那好,我这就去奔原军府,找他问个明白!” 第175章 金钟十三响 眼看着云安就要转身走人,甘泉瞬时惊慌失措。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如果真让她去了奔原军府,事后江离少爷怪罪起他来,也要吃不小的苦头。 甘泉别无他法,在纠结中大喊一声。 “郡主且慢!” 云安站定了脚步,悠然地转过头来,看到甘泉神情肃穆,像是已经做好了开口的准备。 “哼哼,甘泉道长,看来你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对不对?” “这......这......”甘泉支支吾吾地回道,心里的防线已经快被云安给挑破。 “别这这那那了,很简单一个事儿,我就问问去年江离来治的什么病,你只需开个口,又不会掉几斤肉。” “唉,事到如今,贫道只能就告诉您了,不过此事确实私密,还是......唉,这样吧。” 接着,甘泉上前一步,贴近了云安的耳边。 “其实是江离少爷他......那里不行。” “嗯?你几个意思?”云安缩回了头,皱眉问道,“哪里不行?” “哎呀,就是那里......”甘泉自己也皱起了眉头。 “什么那里?到底哪里?” “那里!就是那里!” “哪里?就是哪里?” ...... ...... 场面莫名焦灼起来,甘泉都有些后悔撒这个谎了,交流无果后,他终于坚定了决心,再度走进了云安的耳边。 “郡主,贫道说的那里,就是每个男子都有的那个玩意儿!” ...... ...... 云安沉默了,同时红色的血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脸庞。 她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站在那里,手上紧握着拳头,半刻钟过去,她才抬起头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接着,她走到了甘泉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竟敢骗我!” 甘泉捂着脸,看上去很是委屈,也不知道云安是如何识破了他的谎话。 云安不屑地哼了一声,冰冷的目光落到甘泉颤抖的身上。 “甘泉道长,你真当我是个深闺妇人是不是?那奔原军府的江离年纪不过二十,在北原的时候家教甚严,进京也不过半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有点什么风声你还能瞒得住?快说,他来找你究竟是为了治什么?!” 眼看自己的谎言被戳穿,甘泉再也没法继续哄骗下去,他知道,只有自己说出了真相,云安才会放过他。 于是他憋屈着说道:“郡主,虽然江离少爷不让我声张,但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就快说!” “其实......其实那天,江离少爷来临泽观......就为了治他头上的刀疤。” “什么?就为了治条刀疤?你又骗我是不是!看我不——” 突然,云安脑子里电光一闪,仿佛麻痹了全身。 “刀疤......刀疤......难道他是!” 云安想到了那个道士邪笑的脸......若是这样,无论是山贼、太监、还是道士......这些身份都是些假的。 那个神秘男子真正的身份......是她未来的夫婿,奔原军府的江离...... “原来......原来如此啊......怪不得这个人老是出现在我面前......” 这下云安彻头彻尾地醒悟了,她愣在那里,承受着无数逻辑串联起引发的思绪爆炸。 “云安郡主......您这是怎么了?”甘泉怯生生地问道。 “等等,甘泉道长......”云安转头看向甘泉,“之前江离扮做临泽观的道士,来豫王府诊病,此事你可知情?” 这下轮到甘泉愣住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伤疤,竟然让云安推理出了背后的真相,她是如何做到的?! “贫道......贫道知情。” “哈,果然啊......”云安惊讶地笑出声来,“这个江离真是神通广大,竟然冒充临泽观的道士,还让你跟他作保......此人诡异至绝,嫁不得......” “郡主!也许是有什么误会!”甘泉劝解道。 “误会?!确实有很多误会,本郡主现在就去奔原军府,找他问个清楚!” 突然,屋外传来厚重的钟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甘泉听到钟声,立即举起双手开始计数。 咚...... 咚...... 咚...... ...... “甘泉道长,这钟声是怎么回事?” 甘泉的双眼紧盯着自己的双手,读出上面的次数之时,他陷入了无尽的恐惧。 “郡......郡主,刚刚那是观里的金钟,用来传递皇宫、王府、还有临泽观的讯息,金钟十三响,乃是......乃是出了祸事!” “祸事?!”云安也紧张起来。 “不错,郡主还是赶紧回府吧!” 金钟一响,带来了噩兆,甘泉一路护送云安下了山,看她坐上马车才安心下来,等他回到观里,立即来到了金钟面前,只见金钟下方抖落一层灰,他的心里凉了半截。 “金钟好些年没响过了......莫非是帝京里某个大人物过世了?” ...... ...... 知道钟声的含义后,云安在马车上也是坐立不安,她命令马车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府上。 她提着裙子跑过府门,一路冲到了大堂之上,直到看见自己的爹娘安然无恙,她脸上才稍有缓和,不过二老的样子也很不寻常,豫王低头沉默,豫王妃掩面抹泪。 “父王、母妃,到底发生何事了?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变故?!” “不是......”豫王摇摇头,难掩脸上的悲痛,“是我们家出了事......” “我们家?可你俩不是好好的吗?!还有什么大事能让临泽观的金钟也响起来?!” 这时,豫王妃支起脑袋,泪流满面地看向云安。 “云安啊,是那个奔原军府家的小子,他本来要同你成亲的......” “您说的是......江离?他怎么了?女儿正好要找他算账呢!” “刚刚奔原军府的人送来消息,说......说他......” 豫王妃再度流下了滚滚热泪。 “他死了!” 第176章 空落 “死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落在了豫王府,豫王和王妃仿佛失去了亲生儿子一般,痛哭不止。 而云安相比悲伤,更多的是疑惑不解,她没有想到,江离之前冒用了各种身份和她产生了关联,如今还没有正式见上一面,他的死讯就传到了她的耳边...... 可是......如此神通广大之人,是如何死的呢? 不知为何,云安心里聒噪得厉害,虽然她一直厌恶这个江离,但听到他的死讯,自己的心里迸发出一种难言的感觉,仿佛是镜花水月,难以捉摸。 不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化为了她的关切,最终从她的嘴里奔涌而出 “母妃!奔原军府的人来送讯之时,可有说过江离是如何死的?”云安上前两步,迫切地问道。 豫王妃抬起袖口,无力地擦了擦眼泪,抽噎着回道:“去奔原军府送死讯的人......是铜面军的史统领,他是在帝京东北的深山里发现的江离......” “史统领说......这孩子貌似是在山里遭了野兽,等他发现之时......只剩下......只剩下一件血衣了!” 说完,豫王妃再度悲从中来,她的泪眼凝视着云安,里面是说不尽的无奈。 “唉......这可怜的孩子......本该在不久后同你成婚的......可如今......他还没同你见过一面,他竟先你一步去了!真是可怜啊!” “见过了。”云安淡定的回道。 “你......你说什么?”豫王妃不解地看着云安。 “我说,我和江离见过了,还不止一次。” “不止一次?你是何时与他——” “母后别问了,如今他人都死了,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不过这婚事......”云安试探地问道。 “还能如何?”豫王妃垂头丧气道,“这孩子已经去了,婚事自然解除了,只能另做打算了。” “好呀好呀!你们可以慢慢为女儿打算,别太急了!”云安突然展露笑颜,引得她的父王母后同时侧目,她这才知道自己的举止不合时宜,立即丧下了脸,装作默哀的模样。 “那母后,我们可要去奔原军府告慰一下?” 听到云安商量起正事,豫王妃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吐出一口气,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你就不必去了,毕竟你和江离的婚事并未落实,如今他死了,你去奔丧反而会闹起是非,还是就让我和你父王跑一趟吧,唉,他毕竟是我们故友的儿子,我们定是要去的。” ...... ...... 那天晚上,夜空中,云层的缝隙里透下皎白的月光,伴着清冽的微风,带来阵阵凉意。 云安坐在竹阁顶上,双手环抱着双膝,痴痴地望着这座繁华的城池。 不知为何,自从听到江离的死讯,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她突然发现,此时的情景和那时一样,那天晚上,江离跳上了房梁,坐在她的身边,对她说了一句“你是我的媳妇”。当时她以为这小子在胡言乱语,遂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真的,而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云安低下头,叹了口气,如今斯人已逝,她对他的感觉也说不上讨厌和憎恨了,她甚至不知该如何理解自己对江离的感情。 她只是凭着心里的直觉,想象着江离还活着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自己是否真的嫁给了他,他们两人以后会经历些什么,故事会走向哪里,结局又会怎样。 可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人都死了,还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云安只能试图忘记有关江离的一切,那些诡异又奇妙的邂逅......都化作过往云烟吧...... ...... 与此同时,帝京另一端的穿山军府里,一场密会正在孙白晨的房间里开展。 说起来,他与灯鬼已经见了不下十次,可每一次,他都会吓得发抖,甚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曾经有一次,他抬头看见了灯鬼白色缎带下面,那双猩红的眼睛,直接被吓得缩起了身子,如同田里的乌龟一般。 不过,这一次他想做出一点改变,毕竟今天的他可是一个立下大功的人,说什么也不能再做缩头乌龟了,那多没面子。 于是,孙白晨壮起了胆子,在漆黑的屋里抬起了头,直视着对面那双红得发亮的眼睛。 “灯鬼大人,奔原军府传出的消息......您已经知道了吧?”孙白晨试探地问道。 “哼,豫王早已金钟传讯进了宫里,我和殿下自然知道。”灯鬼冷漠地答道,“所以说......你这次终于得逞了?” “正是!”孙白晨激动地挺直了身板,“我这次买通的刺客,可谓是身手非凡,虽不及大人您武功高强,但对付一个江离,那是绰绰有余了!哈哈哈哈哈!” 面对孙白晨得意的狂笑,灯鬼似乎有些不为所动,他只是安静地等孙白晨的笑声停下,接着幽幽地问话。 “孙少爷,你这次买通的刺客,处理了吗?上次你就因为刺客的事情闹出了好大的笑话,这回,殿下可不想再给你擦屁股了......” “哎哟......大人请放心!这次是我亲自去操办的,而且那刺客已经死了,哈哈,说来也是奇妙,我都没有动手,那个刺客最后还是被江离杀死的!” “等一下,你这话几个意思?”灯鬼追问道,“刺客若是被江离杀死了,那江离又是被谁杀死的?!” “哎呀,灯鬼大人这还没想通吗,定是他们两人在山顶交战,江离杀死刺客的同时,刺客将他推下了山崖,同归于尽!然后啊,受了重伤的江离就被山里的豺狼虎豹给吃了!” “哼,我看你言之凿凿的样子,像是亲眼看见江离死了一样,你既然没亲眼看见,江离之死就有待确认。” “哎哟灯鬼大人啊......还需要什么确认啊......是铜面军的统领亲自带着江离的血衣,到奔原军府送的死讯,这您还能不信?! 这时,孙白晨竟然站了起来,表示自己已经掌控了全局。 “不过,这江离死得真惨,全尸都没留一个,可谁叫他拦了我们殿下的路呢?加上之前和我作对的事......嗐,都算是便宜他了!” “行,我就暂且信你这回,”灯鬼淡然说道,“既然江离已经死了,那殿下就要实行下一步计划了,你要做好准备,万全的准备。” “哈,灯鬼大人让殿下尽可放心!云安郡主的婚事......我要定了!” 第177章 选婿 七日后,豫王府,竹阁。 “郡主醒醒!快醒醒!”冬巧一脸焦急,使劲摇晃着云安的肩膀。 “醒醒啊郡主!出事了!” ...... 云安眼睛未睁,眉头却是一皱,满脸都是烦躁与苦闷。 “哎哟......冬巧......这时候......还有什么事儿啊......莫非是那江离复活了?” “郡主别睡了!宫里传来消息,说要为郡主您选婿?!” ...... ...... “选婿?!”云安猛地睁开眼,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随后她一把抓住冬巧的手。 “冬巧,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王爷和王妃,今天早上,宫里的太监已经来宣过旨了,郡主你那时还睡着,所以王爷和王妃替你接旨了。” “什么?宫里的太监来宣旨?那这是皇叔还是皇祖母的旨意?!不对,不可能是皇祖母......” 云安揉了揉脑袋,自言自语道:“我自小在皇祖母身边长大,我的性子她最知道的,她不可能在江离死后七天,就要张罗着我另选夫婿的事情......” “那郡主的意思......是皇上?”冬巧也随着云安一同思考起来。 “哼......还能是谁?”云安心里烦得要死,“当初我和江离的婚事就是皇叔拍板的,这皇叔也是,江山社稷都管不过来,非要来管我一个小女娃的婚事,我爹娘都没他着急!” “郡主慎言!”冬巧急忙劝阻道,“陛下他......也是为了公主好啊......” “什么为了我好?他要真是为了我好,就该直接给我一块封地,让我离开帝京潇洒快活去,哪能像如今这样,任人摆布。” “哎哟郡主......这怎么能是任人摆布啊,选婿选婿,那肯定是您来摆布别人啊......您想想,这帝京那么多青年才俊,谁不想和郡主您牵上一段姻缘,到时候,郡主怕不是挑得眼睛都花了!” 云安看到冬巧喜上眉梢的样子,仿佛是要给她选婿,她一脸的无奈,甚至有些沮丧,觉得这个丫鬟傻得可爱。 “冬巧啊,不是我说你,你真是老实惯了,以为宫里那位真是为我好,还挑花眼睛?我有的挑吗?不说别的,之前和江离订婚的时候,我都没有生下来呢!” “哦不是,”云安更是恼火,“那时候我娘都还没怀上我!你说说,我有的挑不?你若不信,过两日宫里就会拟定选婿的章程送过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本郡主是有多身不由己了......” ...... 果不其然,选婿的章程不仅送到了豫王府,还贴到了帝京城里各处告示栏,等于是昭告天下。 这天早上,范七郎带兵在街上巡逻,看到告示栏围着层层叠叠的人,快要引起踩踏事故,他便上前去把人驱散,之后,他便看到了为云安郡主选婿的告示。 “文试......武试......最后竟然要在陛下面前比试......真是好大的手笔......” 突然,他想起了七天前江离的死,又想起了江离死后,沉星躺在病榻之上,不吃不喝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天晚上,他再度潜入了奔原军府,偷偷摸摸地走进了沉星的房间。 范七郎把手里的烤鸭送到她的面前,脸上痴痴笑着,“沉星,你瞧这是什么,你最喜欢的。” 对于范七郎的到来,沉星已经习惯了,自从她晕倒后,范七郎几乎是每天晚上都来,给她带些好吃好玩的,巴不得把整个东市和北市都搬进来。 而她只是默默地摇摇头,拒绝了范七郎的好意。 直到今天晚上,范七郎发现沉星的脸上的血色越来越少,他终于忍不住了,“沉星!你这样不吃不喝,除了折磨自己,还能做什么?” 沉星没有太大的反应,冷言冷语回道:“就当是我自己折磨自己好了,你先走吧。” “哼,你说的倒轻巧!可你折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我!甚至是江离少爷,他若在地下有灵,看到你这幅模样,也会心如刀绞的!” “哈......哈哈......”沉星冷笑几声,“少爷人都不在了,他还能看到什么呢......早知帝京如此凶险,我们一开始就不该离开北原!” 沉星一脸的愤恨,仿佛对帝京失望至极,范七郎看到她的样子也是心如刀绞。 “沉星,这样好不好,等过段时日,你身体恢复了,我就带你远走高飞,任你想去哪,北原也好,西海也罢,你想去哪里生活,我们就去哪里生活,可好?” “不好!”沉星一口回绝道,“我家少爷......死得不明不白,我一定要留在这里,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最后揪出真凶,把他......把他碎尸万段!” 听到这里,范七郎脑子里灵光一闪,大手一拍。 “那好!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但要想成事,你必须振作起来!依你现在的身体,别说查案,就连生活都困难!快!把东西吃了,我们才有力气给少爷报仇!” 于是,在范七郎的劝解下,沉星重新焕发了生机,她狼吞虎咽地把整只鸭子吃完了,歇了一会儿,脸上便有了血色。 “七郎,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豫王府的婚事而起,所以我们首先要查探的,便是豫王府,特别是那个云安郡主,我猜这件事,她一定脱不了关系!” “此话怎讲?” “这只是我的猜想,是豫王府的云安郡主看不上我家少爷,不想和他成婚,于是暗中派出刺客,谋杀了他......” “不可能,”范七郎摇头道,“沉星,你可能不知道,就在今日,宫里已经发出了告示,要为郡主择婿,所以说,云安郡主她是没有选择的,总不能选一个夫婿,她杀一个吧?!” 沉星细想了一下,觉得范七郎说的有些道理,但她突然发现了另一个事实,让她无比的心寒。 “呵,照这么说,我家少爷去世不过七天,尸骨未存,只能下葬一具空棺,他们皇家就已经想着给郡主另择佳婿了......你们中州的这些个皇亲国戚......真是无情!” 沉星抓紧了被子,恶狠狠地说道:“等着吧,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第178章 重演 清晨,斜阳山,木成舟站在山巅,呼吸着高空凌冽的冷气,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不经意打了个寒颤,突然,远方传来悠悠鸟鸣,仿佛在讲述一个恍若隔世的故事。 他闭上眼睛,聆听着山间那缥缈之音,回想起见到江离的第一天。 “少爷,黄泉路上,也是这般凄凉寂静吗......” 说完,他转过身子,睁眼看向地上那一滩血迹——黑衣刺客的尸体已经被谁处理掉了,他来晚了一步,如今眼前除了深黑色的血迹,再也没有其他线索。 可木成舟没有想过放弃,事实上,他之所以会再度来到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是案发的现场,迷雾的源头。 他想寻找另一种可能性。 自从看到那件血衣过后,他心里便生起疑虑,无论铜面军的统领哭得再悲切,说得再离奇,都打不消他心中的谜团,甚至血衣上那个大洞,也没有完全说服他。 那天晚上,他听着整个奔原军府哭嚎的声音,彻夜难眠,不知为何,他心里燃起一个想法,或者说一种假设。 假设,少爷并没有死去,这一切只是一团迷雾,是少爷的障眼法......而少爷此时,正在某个地方悄悄地观望着他们的动向...... 于是在第二天,他带上了刀,离开了军府。 首先,他一路奔赴京郊,趁着铜面军的小兵巡逻之时,绑了其中一个,换上装扮之后,偷偷潜入了铜面军府。 他细细地观察了铜面军首领几天,看他是否有奇怪的行动,没想到,对方一如往常,办的差事也毫无可疑之处,木成舟甚至还偷看了铜面军的文书,也是一无所获。 直到离开铜面军府之时,他才回头叹了一口气,“唉,莫非是我多疑了?这铜面军的史统领真的没有问题?” 这几天,木成舟为了查探消息,日夜不眠,最后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离开的时候,他脸上面无血色,加上几分沮丧,显得更加凄苦。 在走出军府大门之时,突然,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上前来,递给了他几颗深蓝色的果子。 那姑娘一脸笑盈盈的,“收下吧,军爷,这果子可以增强气血,我瞧你脸上没什么光彩,想必是当差累了吧,快,伸手。” 木成舟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还是接下了女孩的果子,可他只是木纳地看着手里的果子,并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 女孩看了又是一笑,“哈哈,军爷,莫非......你怕我这果子有毒啊?” 见木成舟一声不吭,女孩便自行解释道:“军爷,你别看我只是个小女子,其实我呢,家里以采药为生,果子有没有毒,能不能吃,我还是清楚的,你快吃一个吧,很甜的!” 女孩的话音刚落,木成舟便往嘴里送了两颗,轻轻一嚼,那薄薄的果皮便瞬间撕破,里面迸发出鲜美的果汁,甜美的味道在口齿中流窜,最后散于舌头之上,让人感到回味无穷...... 这种鲜美的果子,木成舟还是第一次吃到,平常木讷的他也突然好奇起来,“姑娘,你这果子名叫什么,为何比城里卖的还要鲜甜许多?” “这个嘛......爷爷只是告诉我,它叫蓝清果,只在深山里的藤上生长,产量极其稀少,所以世间知道的人也不多,也只有我们这种采药的,进山的时候,随便摘来尝尝鲜。” “原......原来如此......”木成舟还在回味蓝清果的甜美,仿佛给他平淡的人生带来了一丝甜味。 “军爷?军爷?”女孩在木成舟眼前挥了挥手,“军爷可是要出门巡视?” “哦,对对对......”木成舟回神道,“不过......敢问姑娘姓名?来我们铜面军府......所谓何事?” “哈哈,军爷问的真是有趣,我一个采药的还能来干嘛?当然是来送药材啊!你们铜面军多在荒山野岭办差,磕磕碰碰也是难免的事,平时备着些药材也是好的。” “原来如此......”木成舟恭敬道,“那我就不耽搁姑娘了,姑娘请进吧。” 说完,木成舟便朝着外面走去,刚走出十几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喊叫,让他停下了脚步。 “喂!小军爷,你不是问我的名字吗?那你记住了,我叫灵儿,岳灵儿!你记住了!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岳灵儿的身影消失在了府门里面,木成舟转过头,继续朝着官道前进,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美滋滋的,也许是吃到了蓝清果的缘故。 时间又过了两天,四处打听无果的木成舟,又来到了斜阳山的山巅,也许只有这个地方,才能还原江离身故的线索。 于是他站在山巅,朝着空气迈进了一步,随后整个人都跌落了下去。 谷底的山泉边,那根被鲜血染红的尖木还矗立在那里,木成舟躺在尖木旁边,想象着自己的肚子被尖木贯穿,然后他用手抱着尖木的顶端,使出巨大的蛮力把自己的身体拔了出来。 然后呢?木成舟心想,此时江离的腹部应该有个大洞,而且血流不止,可周围一点血迹都没有,那只有一种可能,江离用某种方法,迅速地止住了血。 “武功......草药......医术......” 木成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想起自己少爷之前的骚操作,便假定他是施展了某种神奇的法术,给自己止住了血。 好,这下,江离止住了血,可因为受了伤,加上失血过多,他一定跑不远,若是如此,他该往哪儿逃呢? 木成舟朝着四周望了一圈,按理说,顺着旁边的山泉走,便可通向外面的河流,这样找到官道应该不是难事,可问题是,山泉两边怪石嶙峋,上面爬满了厚厚的青苔。 对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来说,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这时,他看向另一边的矮坡,从那里上去便是山脊,登高望远,也许能看到下山的道路。 想到这里,木成舟便朝着矮坡爬去。 爬上山脊之后,他便设想着接下来的情节。 按照史统领的推测,江离是在林间遭遇了野兽,才会丢了性命,于是木成舟也顺着山脊遁入了林间,又顺着堆满落叶的山坡滑了下去,闹出了不小的响动。 这时,林间传来狼嚎的声音,印证了史统领的猜想。 于是木成舟站起身来,慢慢地抽出腰间的两把匕首,下一秒,四面八方传来落叶窸窸窣窣的声音,狼群在山坡上冒出了大脑袋,凶恶的视线把木成舟死死围住。 如此凶险之下,他却冷笑一声。 “少爷,你该不会是死在这些家伙嘴下吧?” 第179章 狼牙 木成舟就站在那里,手持双刀,一动不动,任由狼群朝他扑了过来。 嘶......一只。 嘶......两只。 嘶......四只。 半刻钟不到,十几只狼全都变成了尸体,只剩下一只孤狼,耷拉着尾巴,看着它同伴的尸体,和尸体之中的这个杀人魔,最后,它也准备拼尽全力,奋力一搏了。 就在最后那匹孤狼朝着木成舟冲去的时候,他竟然把匕首插回了腰间,接着,他淡然抬起手臂,几乎是自己送入了狼的口中。 下一秒,孤狼尖利的牙齿瞬间咬紧,并且扭动着脑袋,撕咬起来,木成舟不慌不忙,伸着手臂,如同钓鱼一样,任凭孤狼撕咬着他的手臂,也毫无动作。 突然,一把锋利的镰刀穿过了树林,直往这孤狼身上飞来,只听唰的一声,镰刀准确插入了孤狼的脖颈,接着孤狼呜咽一声,松开了嘴,无力地倒了下去。 “喂!你没事吧!” 听到喊叫的声音,木成舟看向镰刀飞来的方向,一个女孩背着背篓朝着他跑了过来。 等两人相会在狼群尸体面前,视线对上的时候,同时瞪大了眼睛。 “你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你是岳灵儿?!”木成舟又惊又喜。 “你是......在铜面军府门前见过的军爷?!”灵儿也喜上眉梢。 “好巧啊,我来这山里采药,突然听到狼嚎,接着便偷偷看了一眼,没想到居然看到有人被狼袭击了,于是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把镰刀扔了出去,哎哟,正好帮了你大忙啊!” 看到岳灵儿那股高兴的劲儿,木成舟也不好反驳她,因为他是故意被狼咬的。 “不过军爷,你来这深山里做什么?还有你这身黑色的侠客装扮是......” “哦哦,姑娘有所不知,”木成舟笑着解释道,“我们铜面军在办一些私事的时候,可以穿自己的私服。” “私服?哇,你这身衣服,好帅啊......就跟书里写的大侠一样,一身黑衣,行走于黑夜之中,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哪有哪有,姑娘言重了......”木成舟莫名挨了一顿夸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这时,他看到了手臂上的袖子被狼牙撕咬的痕迹,才想起来他真正的目的。 “狼牙撕咬后的衣服......是这个样子......” 木成舟突然自言自语,搞得岳灵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军爷?你在咕噜咕噜说些什么?若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许我可以帮上忙,哈哈,本姑娘可是看过好多闲书,知道的东西不少呢!” 木成舟没有搭理岳灵儿,他的眼睛渐渐失神,继续自言自语。 “这样想起来......那件血衣上面的咬痕......好像有些太浅了......不像是豺狼虎豹咬的......倒像是......狗?” 这时,轮到岳灵儿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听到“血衣”二字之时,便知道事有蹊跷,听到“狗”之时,她心里直呼大事不妙。 她的回忆涌起,回到了江离吩咐史统领的那一天...... 只见江离盘腿坐在床上,眼神冷漠,表情肃穆,看上去颇有一副谋士的风范。 “史统领,把血衣送回奔原军府后,你便立即回到铜面军府。” “贤侄,这是为何?按理说,我应该留下来给你哭丧才对啊,若我立刻溜了,岂不招人怀疑?” “你若不溜,那才会招人怀疑,我怕你在我家待得越久,暴露得越多,因为啊,我的身边有个贴身侍卫,身手不凡,心思缜密,你骗得了其他人,可能骗不过他。” “原来如此......那我直接回铜面军府躲着不就得了。” “还不够,”江离摇头道,“我这位侍卫可不是等闲之辈,我猜他一定会追查到底,比如潜入铜面军府,观察你的动向,所以,你一定要小心防备着。” “可是贤侄啊,若我一直龟缩在军府里,怎么和你联系,帮上你的忙啊?” “这还不简单?”江离的视线落到了灵儿身上,“我们这位小姑娘,一身清白,最适合做我们的信使,到时候,让她以送药的名义过去就行......灵儿姑娘,你觉得如何?” ...... ...... 岳灵儿站在狼群尸体之中,在回忆中抽离了出来,她看着面前这个黑衣男人,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有了新的使命,就是不能让他查探到江离的下落! “军爷!”灵儿突然一声大喊,惊醒了沉思中的木成舟。 “此......此地不宜久留......还......还是让我送你下山吧。” 然而,木成舟没有下山的意思,反而是凝视着灵儿那张稍显慌乱的脸。 “灵儿姑娘,你怎么了?你说话怎么突然支支吾吾的?” “没有!”灵儿一口反驳道,“只是我突然看到了这么多动物尸体,感到有些不适罢了......” “不对吧,灵儿姑娘,”木成舟疑心道,“你在山上采药,长年累月下来,应该见过了不少动物尸体,怎会不适?” “总之......总之你快随我下山!” 灵儿一把抓住了木成舟的手,想把他拉下山去,不料木成舟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接着,木成舟手上轻轻一拉,反倒把岳灵儿扯了回来。 “疼!” 岳灵儿轻轻叫唤一声,木成舟便识趣地松了手。 “灵儿姑娘,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木成舟追问道。 “没有啊,我们今天才第二次见面,能有什么误会?”灵儿打算装死到底。 “是吗......不过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对在下甚是警惕啊......” “有吗?”灵儿躲过了视线,“没有吧,应该是你的错觉。” 看着灵儿的防线如同铜墙铁壁,木成舟也不想拐弯抹角了,他果断地抱起了双臂,单刀直入地发问了。 “灵儿姑娘,你认不认识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 第180章 厉害 山间沉寂,群狼的尸体四散,二人就站在此间对峙着,眼神交缠摩擦出警惕的火花。 如果灵儿之前只是怀疑,那现在,当她听到江离名字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确信了自己的猜测——面前这个男人,正是江离身边的侍卫。 武功高强、心思缜密,这是江离给他侍卫的评价,而灵儿见识了他假扮铜面军,混进军府之后,也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江离此前说过,这次的行动极为隐蔽,能少一个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就算是他府里的亲信,也不能入局,所以,灵儿现在心里面盘算着,如何把这个男人劝离。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侍卫既然已经找上山来了,自然是有所警惕,如果不动点手脚,他怎会轻易离开? 想到这里,灵儿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如此棘手的对手,她只能剑走偏锋。 “江离......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灵儿皱着眉头,捏着下巴,假意思索道。 “当真?”木成舟急切地追问道,“烦请姑娘想想,你是在何处见过此人?” “应该......没有见过吧......”灵儿话锋一转,“我只是在城里送药的时候,听见坊间的人议论过,说奔原军府从北原接来了一个少爷,要与豫王府的云安郡主成婚......” “这个......”木成舟看上去有些失望,“姑娘说得不错,因为云安郡主的婚事,这位少爷确实在城里有些声名,不过在下要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问什么?” “我是想问,灵儿姑娘可曾在这深山林子里......见过这位江离少爷?” 木成舟直接问了出来,似乎有刨根究底的气势,灵儿只好退后一步,稍作周旋。 “深山里?军爷,你莫非是开玩笑吧,他一个官家少爷,放着城里那么多的乐子不享受,来我们这深山林子里作甚?” “姑娘有所不知,这位少爷行事不同常人,他虽然也在京中玩乐,但也会在荒野之中寻找一些野趣,所以——” “所以什么?”灵儿一转攻势,反问道,“这位少爷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与军爷何干?话说回来,刚刚本姑娘可是把您从狼牙下救了回来,如今你突然拿着一个陌生人来追问我了......是想怎样?” “这......这个......我......” 在岳灵儿突如其来的反问之下,木成舟脑子有些玩不转了,本就呆笨的嘴也支支吾吾起来,想了半天,他终于出了一个解释,虽然在岳灵儿警惕的视线下,他说什么都容易变成荒唐的借口。 “这个......其实是......其实是我奉命......在私下里查案......” “奉命?奉谁的命?查案又是查谁的案?”岳灵儿一脸傲然,甚至插旗了腰,她知道,此时自己已经站了上风,现在若是乘胜追击,便有获胜的希望。 “这个......当然是奉我们铜面军史统领的命令,至于查案......唉,此事是军中机密,就算是灵儿姑娘,我也不能告知啊......” 看到对方拼尽全力狡辩的样子,灵儿差点笑出了声,这个侍卫心思确实缜密,但撒起谎来怎么跟一个老实书生一样。 “哼哼,这位军爷,我瞧你支支吾吾的样子......是在撒谎吧......”灵儿笑道。 眼看自己的谎言被瞬间戳破,木成舟立即抬起了双手,“没有!绝对没有!” “是吗?”灵儿笑着挑逗道,“那这样吧,正好今日,我还有一批药材要送到你们府上,你就陪我走一趟,然后我呢,和你们统领也有些交情,到时候我倒想看看,你个小兵士到底在私下干些什么勾当!” “别别别!万万不可!”木成舟更是惊慌,他没想到,一个看上去纯良无害的小娘子,脑子里竟然盘算着这么犀利的东西,真是小看她了! “灵儿姑娘,我承认,我是背着首领,在查一个案子,你与我素昧平生,无冤无仇,还请你高抬贵手,刚刚问你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就是,可好?” 此话一出,岳灵儿便知道木成舟已然投降,不过他面上这么说,谁知道他心里还有没有藏着其他套路。 于是岳灵儿清了清嗓子,替他算起账来。 “军爷,首先呢,是我用镰刀杀了那只野狼,对你也算是有恩,这点你承认吧?” “这个......确实。”木成舟点头道。 “那好,其次呢,你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站在这里絮絮叨叨,耽搁了我送药的时间,这点你也承认吧?” “这个......”木成舟犯难道,“姑娘,我也并非有意——” “可你就是耽搁了本姑娘的时间啊,怎么,你还想耍赖不成?” “好......好......”木成舟闷声道,“既然如此,都算我欠灵儿姑娘的,我现在就向你赔罪!” 说着,木成舟正要单膝跪地,却被岳灵儿一把扶住。 “停停停!我可受不起这个大礼。” 灵儿表面上一副惊慌的样子,实际上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唉,我也不喜欢这些虚礼,可我的时间确实被你浪费了,这样吧,军爷替我跑一趟铜面军府,把药材送回去,反正您也顺道,可好?” 说完,岳灵儿卸下了身后的背篓,不管不顾地塞进了木成舟的怀里。 在岳灵儿一茬接着一茬的操作下,木成舟仿佛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成了岳灵儿送药的使者。 “好吧,一路顺风!后会有期啦!” 岳灵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要走。 “灵儿姑娘!”木成舟冲着她的背影喊道,“这背篓......我可要送还给你?” 岳灵儿想了想,若他真的送回来了,甚至送到她的家里,见到了江离,这样她今天的心血岂不白费了? 于是她转过头,笑靥如花道:“不必了,军爷直接放在军府的库房里,我下次去取便是。” 说完,两人分离。 木成舟背着背篓下了山,他想象着此刻自己的样子,感到有些滑稽,有些莫名其妙。 他本该是去山里查探少爷的踪迹的,没想到最后背着一筐草药下山了。 不过,他此行也并非一无所获,少爷那件血衣看上去像是被狗咬的,而不是狼。 也就是说,铜面军的史统领要么是误判了...... 要么是......他撒了谎。 第181章 威胁 距离受伤已经过了数日,江离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他可以帮着灵儿爷爷做些家务事。 这天中午,他在院子里卖力砍柴,一斧头下去,一根圆木碎成两半,又是两斧头下去,两半变成四小块。 往日他在帝京里当惯了少爷,吃好穿好,下人们细心照料着,这时他跑到深山里面,做起了体力活儿,居然感觉不赖,甚至感到一些在乡野山间生活的野趣。 情到深处,他甚至发挥出一个文人的豪情,对着天空朗诵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灵儿推进木门,正好听到了这句诗,她先是觉得韵律十分优美,只是有一点不能理解,于是她朝着江离走了过去,想要问个究竟。 “这位少爷,没想到你还会吟诗作赋呢......” “怎么?本少爷看上去......难道不是满腹才华吗?”江离放下了斧头,双手一摊,衣袖一展,做出一副文学大家的样子。 “嗯......”灵儿上下打量着江离,默默摇头道,“没太看出来......不过你刚刚朗诵的两句诗......怎么说......还挺有味道的。” “哼......那是自然!”江离袖子一甩,“这首诗可是我从小记到大的......名句啊名句啊......如今人们谈到归隐田园的诗,都会提到这首......” “是吗?”灵儿摸了摸后脑勺,疑问道,“可我怎么没听过这首,还有,你刚刚那句里面,那个......南山?这是什么山?我没听说帝京南郊有座山叫南山啊......” “额......这个......这就是灵儿你孤陋寡闻了!”江离正色道,“世间群山无数,没名字的都不少,你怎会知道所有山的名字,你说是吧?” “也对......”灵儿突然被说服了,接着她脑子里电光一闪,想起了方才在山里遇到木成舟的事情。 岳灵儿正色说道:“喂,这位江离少爷,刚刚......我好像在山里遇到你的侍卫了。” “我的侍卫?”江离停止了装逼,“你说木成舟?” “他叫木成舟?”灵儿一愣,“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之前扮成了铜面军,混进了军府,今天早上又跑到山里追查血衣的事......若非我用了些伎俩把他送下山,没准他已经找到家里来了......” “哇靠......这才几天时间,他都快追查到我面前来了,这木成舟,不愧是我的侍卫......”江离隐隐自豪道,“不过灵儿姑娘你也挺厉害的,也不知你耍了些什么把戏,居然把他给劝离了。” 灵儿听到称赞的话,立即喜上眉梢,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 “哈哈,也谈不上什么把戏,我只是从狼嘴下救了他,利用他的恩情,让他帮我送了一趟药。” 听到这话,江离可憋不住了,他直接发出了惊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离捂住肚子,脸都快笑烂了。 灵儿很是不解,对着狂笑的江离怒目而视。 “你......你笑什么?!本姑娘累死累活给你办事,你居然还嘲笑我!看打!” 岳灵儿顺手抄起一根细长的木头,直接朝着江离追了过来,江离一边笑着,一边在院里奔跑躲避,两人你追我赶,狭小的院落都变得无比欢脱。 “停停停!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江离伸手求饶。 岳灵儿可咽不下这口气,她直接把木头抵在了江离胸前,恶狠狠地逼问道:“说!你刚刚究竟在笑什么?!” 江离一把抓住了灵儿手中的木头,强忍笑容道:“灵儿姑娘......你说......你说你从狼嘴下救下了我的侍卫......这个真是......天大的笑话啊!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我确实是用我的镰刀救了他啊,有什么好笑的?!” “哎哟,灵儿姑娘啊,我的这个侍卫,武功高深莫测,别说十几头狼,即便是上百只豺狼虎豹一起上,可能也伤不了他半根毫毛。” “真的假的?”灵儿大惊失色,“你家侍卫的武功......真有这么强?” “哈哈,我骗你作甚?”江离得意道,“你听说过灯鬼吗?就是二皇子身边的八境高手,我的这个侍卫可以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天啊!那他之前确实是被狼咬住了手臂啊......若非我及时出手,他的手上的衣服就要被撕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这里,江离眼神一愣,瞬间冷静了下来。 “衣服撕烂......狼牙......不妙啊......莫非那小子发现了我们在血衣上做的手脚......” “手脚?你是说......你让史统领带着血衣回去,找些野狗把它撕咬一番,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任谁看,都是你在山中被狼群袭击,然后身故了,只剩下一件衣裳。” 江离摇摇头,脸上全无笑意,说到底,他还是低估了自己这个侍卫的智慧。 “没这么简单,我的这个侍卫,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厉害,甚至比我自己想象的......都要厉害......” 说完,江离叹了一口气,灵儿一脸的迷茫,不知为何,半刻钟前江离还是兴高采烈,这时就耷拉下脸来了。 “灵儿姑娘,先锁门吧。” ...... 深夜,铜面军府,史统领一如既往坐在桌后,处理着各处送来的文书,突然他感到有些口渴,便顺手拿起了杯子,只见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了。 他又拿起茶壶晃一晃,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他奶奶的,这些个下人......愈发的懒散了!” 叫骂过后,他朝着屋外喊道:“来人!送壶水进来!”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笔直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史统领抬起头,一眼认出了来者。 “你......你是奔原军府的那个!” “史统领这几日可好?在下是江离少爷的侍卫,木成舟。” “等等!”史统领瞪圆了小眼睛,“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统领放心,我的手段比较温和,现在外面的人都睡着了,绝无大碍。” “你这是什么意思?”史统领蹭起身子,“你是在威胁我?” 这时,木成舟冷冷地笑了一声。 “如果你觉得是威胁,那就是威胁。” 第182章 偷袭 只凭木成舟一人,竟然就能轻易潜入军府,还把屋外的重重守卫给放倒,史统领怎么想都不敢相信。 他只是从江离口中听说,这个侍卫武功高强,有些手段,却不料是这般的境地,他屏住了呼吸,静静聆听着屋外的动静,可无论他听得多么仔细,就是听不见半点风吹草动。 这时,木成舟冷冷开口道:“史统领,您不必听了,外面的人确实已经被我设法撂倒,不过您不必担心,过上两三个时辰,他们自会醒来。” “哈哈,原来如此......”史统领尴尬地笑了两声,抬头对上木成舟冰冷的视线,笑言道:“没想到,堂堂奔原军府的侍卫,还会用毒呢......我那宋老弟可知道......你还会这种阴邪伎俩?” “统领不必拿将军来威胁我,”木成舟沉着应答道,“我自幼长在将军面前,我的才能品性,他是最了解的,他也教过我,危难之时,用些狡诈的伎俩也不为过。” “你说什么?危难之时?呵呵......”史统领笑出声来,“你大摇大摆地闯进了我们军府,在我桌子面前威胁我,你还陷入危难了?我看,怕是我们军府陷入危难了吧!” 史统领此话一出,相当于把木成舟盖章定论成了铜面军府的敌人,这时木成舟的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仿佛在揣度着史统领的心思。 而史统领坐在桌后,深知此人身手不容小觑,若真动起手来,他自己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还是周旋一阵,另做打算的好。 “哈哈哈,这位小兄弟,你来势汹汹的,也不说说自己是为何而来,我们铜面军府和你们奔原军府没有什么恩恩怨怨,我和你们家将军也是老熟人了,你不如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将军别装蒜了,我这次前来,自然是为了寻找我家少爷的下落。” 听到这里,史统领心里一颤,没想到,这个侍卫居然发现了江离身亡的疑点,但他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暴露了,难道是他演得不够好? 迷乱之下,史统领还是强撑笑容,故作淡定地回道:“小兄弟啊,我都已经把你家少爷的遗物送回去了,他的尸体也被山里的野狼给叼走了,你怎么还在寻找他的下落?” 突然,木成舟两指一挥,远处的烛火瞬间熄灭,这样精准,威力强大的掌风,连史统领都是第一次见。 “史统领,我不想跟你卖关子,我是怀疑,我家少爷......根本没有死!”木成舟一下指向史统领,目光无比锐利。 “荒唐!”史统领拍案而起,一脸愤怒,“你是在指控本统领撒谎!还是在说我们铜面军办事不力!再说了,你自己都说只是怀疑,那你可有证据?!” “哼,证据,”木成舟自如回答道,“你要的证据......就是你送往我们府上的血衣!” 听到“血衣”二字,史统领如同五雷轰顶,巨大的冲击让他快要跌坐回去,可在这关键的时刻,他以强大的毅力支撑住了自己浑厚的身体,为自己挽回了继续争辩一个回合的机会。 只见他红着老脸,极力反驳着木成舟的猜测。 “那血衣......本就是你们江离少爷的衣服!连你家将军还有江离的贴身侍婢都已经承认了,你还有什么还怀疑的?真是可笑!” 史统领反将一军,木成舟却一步未退,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的猜想没有差错,那么问题的关键,就在那件血衣身上。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脚步沉稳,朝着桌子走了过去,吓得史统领抱紧双臂,准备迎战。 可木成舟也没有出手,他停在了桌前,隔着几步的距离,和史统领深深地对视着。 “史统领,我没有说血衣不是我家少爷的,我怀疑的是,那件血衣上面的破损被人做了手脚,而做手脚的人......就是你!” 木成舟突然伸出手指,指向史统领的鼻子,吓得他立即缩了下去,躺倒在了椅子上。 史统领发现自己气势瞬间弱了下来,这样下去会显得自己更加不占理,于是他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却因为木成舟那根手指而心惊胆战。 “你你你......你胡说!那血衣上面......分明有野狼撕咬的痕迹!你家少爷若非死于野狼,还能是什么?!” “呵呵,都这时候了,史统领居然还死鸭子嘴硬!” 紧接着,木成舟收回了拳头,又朝着史统领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笑道:“真正被狼撕咬过的衣服......应该是这样的。” 史统领瞪着小眼睛,惊恐地看向木成舟的手臂,上面被尖利的牙齿撕得粉碎,看那咬合的力度,确实是山里的野狼没错。 这下他可慌了,没想到,自己府里养的军犬,确实比不了山里凶猛的野狼,更没想到,这种细微的差别,居然都被这个侍卫给发现了! 史统领心想,若他是个旁观者,一定会为木成舟的心智所折服,甚至五体投地,可问题是,自己现在站在了木成舟的对立面,而木成舟已经发现了他想要蒙混过关的骚操作。 史统领这情境,如同前有猛虎,后有毒蛇,进退两难。 木成舟见史统领一直不说话,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知道了事情确有蹊跷,接下来,他就要撬开史统领的嘴,让他说出真相了。 “史统领,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件血衣......被您操作过了吧?” 史统领一声不吭,木成舟便继续逼问道:“所以,我家少爷并不是死于孤狼,甚至说,他其实根本没死,对不对?” ...... ...... 漫长的沉默过后,史统领抬起头,端正了神色,终于决定开口了。 “好,既然你已经查到这个地步,我也瞒不了你了。” 这时,史统领的小眼睛突然瞪大了一圈。 “你家少爷他......确实没死......” 说着,他的眼睛又大了一点,仿佛在给木成舟讲鬼故事。 “如今他人就在......” “他人就在......” “他就在......” 史统领把眼睛瞪到了最大。 “快动手!” 嗙! 一根木棍打到木成舟的脑袋上,他眼睛一白,即刻倒了下去。 而他身后的岳灵儿扔掉了手中的木棍,蹲下身子,查看着木成舟的情况。 “还好,我下手一向是有分寸的。” 接着她抬起头,看向惊恐万分的史统领,脸上露出天真的微笑。 “史叔叔,别愣着了,快去拿把绳子来!” 第183章 潜伏 “什么?你把他给打了?!”江离惊诧而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桌边的岳灵儿。 岳灵儿嘴上嚼着山里摘的桃子,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自己就是随手帮了史统领一个忙。 “喂喂喂!你这丫头,先别吃了,好好跟我讲讲发生了何事!”江离焦急地催促道。 岳灵儿则是翻了一个白眼,把这口桃子咽了下去,一脸烦闷地看向江离。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铜面军府,用一根棍子,把你那个侍卫给打晕了,就这么简单。”岳灵儿摊摊手,显得十分淡然。 “你说具体一点,当时在军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哪知道?!”岳灵儿小手一挥,差点把手里没吃完的桃子扔出去。 “那个时候我正好去铜面军府送药,一进去不远便发现里面的人全都晕过去了,我稍微查看了一番,发现他们应该是中毒了,不过他们的脸色也还好,想必那毒的烈性不强,不会伤人性命......” “然后呢然后呢?”江离也凑到了桌边,一脸期待地看着岳灵儿那张小脸蛋。 “哎呀你别急嘛......”岳灵儿叹道,眼神望向其他地方,“然后呢,我自然知道府里出事儿了,立即想着要去报官,可转念一想,这铜面军府就是官,我还能往哪儿去报?” “你傻啊,当然是跑到下面的铜面军营地叫人啊,或者跑到城里找银面军。” “呸!谁要去找银面军那些家伙?!”岳灵儿愤怒喊道,气得把手里的桃子都扔了,“哼,就算我被贼人打死,我也不会去求银面军办事!” “好好好,银面军确实该死,那然后呢?”江离语气恳切,仿佛在催小说更新一样。 岳灵儿冷静了下来,双眼渐渐失神。 “然后啊......我就想着去找史统领,毕竟他是军府的头子,若他都中招了,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谁知道,我一路摸索到他办差的屋子,刚走到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争辩的声音,听那语气甚是激烈,想必是谁在里面跟史统领吵架吧。” “紧接着,我就悄悄地站在门边,听里面在吵些什么东西,没想到,我一下就听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是你的那个侍卫,木成舟。” “我就想啊,这人真是贼胆包天,直接把铜面军府给洗了,然后跑到史统领面前对峙去了,要不是他掌握了证据,又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怎么会做出如此唐突之事?” “我就听着里面越来越激烈,你的侍卫把心中所想直接摊出来了,史统领一下子就不说话了,我就猜,搞不好你交代他的事情要暴露了......” “所以啊,我就随手抄了一根棍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后来......后来的事你都知道喽......” 江离听完了这个女娃干出的事,不由得心生佩服,能在身后偷袭一个八境高手,还得手了,这种胆量,这种谋略,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女娃能有的?! “灵儿姑娘,你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我这侍卫可不好对付,不过......后面你和史统领将他如何了?他没有受重伤吧?” “嗐,没有!我下手可有分寸了!我和史统领把他用绳子绑起来了,关进铜面军府的密牢里了。” “那你们的绳子扎实不?能困住他吗?我可告诉你,我这侍卫曾经挣脱过铁链,区区麻绳根本困不住他!” “哎哟......这位少爷,你尽可放心吧,纵使绳子困不住他,牢房的硬铁还困不住他吗?史统领说,他们的密牢也是关押过好些所谓的武林高手的,困他十天半个月根本不是问题!” “好吧......”江离松了口气,说道,“那我得抓紧时间了,希望选婿能在一个月内尘埃落定......” 这时,岳灵儿眉毛一挑,问道:“喂,我看这个木成舟为了寻找你的行踪,都查到山里来了,还不惜以身犯险,闯入铜面军府,他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啊......你为何还要瞒着他?让他加入你的计划,不是更好吗?” 岳灵儿的疑惑不无道理,可江离只是默默地摇摇头,回道:“我本以为这个世界、至少整个帝京能够由我全盘掌控,可是......我感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处窥伺着我,甚至想要取掉我的性命,就在前几天......他们差点得手了......所以,我现在只能事事小心......” ...... “哈哈哈哈哈哈哈!”岳灵儿突然爆笑,捂着肚子,看着江离直摇头,“哎哟你这个少爷,说书呢?!你不过就是一闲散少爷,说得自己跟玉皇大帝一样?还掌控全局?!哎哟笑死我了,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角色,我在书里见多了!” 岳灵儿笑得越大声,江离就越无言以对,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感到恐惧,而且是他人无法理解的恐惧。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跑遍了整个帝京,把大大小小的差错全都纠正了,本来剧情应该按照原文发展,可突然,之前杀害清泽道人和清秋的黑衣人再度出现,差点一拳把他打死。 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在活过来的这几天,江离在脑子里思考了无数遍,却始终得不出答案,加上此前的线索不断累积,他更感到迷乱。 “只要有金银......就可以......” “西海潜鬼毒......” “忧山破离拳......” ...... 一切的疑点,全都在这个神秘人身上,而江离坚信,自己身故的消息一出,这个神秘人一定会有所动作,而这场好戏,将会上演在云安的选婿中。 所以这一次,他要藏在暗处,只有转换了攻势,才能揪出那个幕后之人,为自己报那一拳之仇。 “等着吧,无论你是谁,都会成为本少爷的手下败将!” 第184章 闭门 三日后便是初选的日子,宫城里的擂台已经搭好,就等天下有才有能之士一展身手,不必想,有点本事的男人都在赶往帝京,为的就是抱得美人归。 与此同时,帝京中的各个势力也暗潮汹涌,纷纷派出自己阵营下的俊俏才子、高强武士,坊间百姓纷纷传言,说来报名选婿的人从北市排到了南市。 而豫王府里则是一片死气沉沉,别说云安,就连豫王妃也在跟皇帝置气,她当着豫王的面摔了杯子,嘴上骂骂咧咧。 “也不知道你这皇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豫王妃一手撑着桌子,脑袋摇摇晃晃,装腔作势地骂道,“江琼的儿子别说尸骨未寒,就连尸体都没找到!皇兄倒好,圣旨一发,就要张罗着让我们云安改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云安是块烫手山芋呢!” “哎哟,你跟皇兄置什么气......”豫王耐心劝解道,“你这几日没出门,听说外边报名参加初选的人把天街都排满了,你还怕女儿嫁不出去?”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豫王妃袖子一挥,一脸的不耐烦,“如今皇兄都下旨了,我们虽然是做父母的,却也不好说些什么,但云安她......她可是闭门不出好几天了!” 听到这话,豫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细细回忆,这几日在府里确实不见云安踪影,但说白了,为了一个死掉的未婚夫......没必要啊...... “清儿,这丫头......为何闭门不出啊?她自小背着奔原军府的婚事,也只是小吵小闹,如今只是为她另外选婿而已,她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哪知道?!”豫王妃白眼一翻,放弃了思考。 接着,豫王又动了动脑子,提出了一个猜想。 “清儿,你说......我们云安她......是不是对江琼她儿子产生了点什么......感情?”豫王试探地问道。 “感情?你老糊涂了吧!”豫王妃破口反驳道,“我们安儿和那小子面都没见过,能产生什么感情?而且她听到江离死讯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得很悲伤啊......” 这时,两口子对视一眼,纷纷沉默下来,他们也不知道,天天在眼前晃悠的女儿,为什么自从重新选婿后,就把自己锁死在了屋里,像是在躲避瘟神一样。 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等选婿一开始,云安必定是要到场的,无论如何,这可是她的终身大事,她未来的夫婿还是要让她过目才行。 想到这里,豫王摸着胡子,坚定地点了点头,仿佛下定了决心。 “清儿,还有三日便是初选,若她一直这样抵触下去,我们虽能纵容她,最后也过不了皇兄那一关,我看啊......还是赶紧把她劝起来吧。” “劝?你要我怎么劝?她都把自己锁到屋子里了,谁都进不去,还能怎么劝?” 突然,豫王妃倒吸一口冷气,仿佛想起了什么。 “嘶......我就说几天前见到她的时候,她怎么鬼鬼祟祟的,和冬巧一起,两个人抱着一堆干粮,还有水......” “什么?干粮和水?”豫王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莫非,安儿是想在那屋里待上十天半个月,一直不出来?” “不止......”豫王妃努力地回忆着那天的场景,说道,“我瞧着她俩搬走的干粮数量,撑上一个月也是有可能......” “胡胡胡......胡闹!”豫王终于忍不住了,焦急的神色爬上了他的胖脸,染出一阵红晕,“难道她以为躲在里面,就能躲过选婿之事了吗?!哼,皇兄已经下旨,此事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那王爷,你想怎么办?”豫王妃忧心地询问道。 “当然是把她给揪出来!别说她把门窗给锁死了,就算把竹阁拆了,我也要把她拉出来,到时候直接把她送进宫里,交给金面军看管,我看她还能怎么逃!” 看到豫王怒气冲冲的样子,豫王妃倒是显得有些于心不忍了,她悄悄地拉起了自己夫君的手,柔声劝解道:“王爷,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安儿她应该并无恶意,可能只是有些不懂事......” “不懂事?她都快成年了还不懂事?!”豫王更是愤愤不平,“我看啊,都怪我们把她自小送进了宫里,被宫里那些老人宠坏了!才会变成今天这般娇蛮成性!” “王爷,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豫王妃闷声道,“太后确实溺爱云安,但我也费了不少力气把她纠正回来了,你别把自己女儿说得跟一文不值似的。” “行,陈年往事,我就不提了,我现在就想让这个丫头给我从房门里出来,马上跟我进宫去!” 说完,豫王一个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看样子是朝着竹阁的方向去了,豫王妃瞧他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突然感到不妙,便起身跟了上去。 等她赶到竹阁的时候,豫王已经站在了台阶上面,啪啪啪地拍门了。 “云安!你这丫头,父王让你出来!” ...... 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搞得豫王更是恼怒。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小孩子脾气!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还不快快给我把门打开!” ...... ...... 依旧没有回应,竹阁里面仿佛空荡荡的一片,豫王只能听到自己的拍门声,半刻钟过后,他的手掌越拍越红,耐心也在次次叫喊中消磨殆尽。 豫王妃瞧着那场面实在不忍心,跑上去把气急攻心的豫王扶了下来,还她一个女子替夫上阵。 “云安!你这死丫头,是骨头养了吧!你娘我纵容你几天,你还想潇洒一辈子不成?!今天你必须得给我出来!” 接着,豫王妃深吸一口气,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死丫头你给我听好,我已经让下人准备好了,我最后数三声,若你还不肯出来,我就直接撞门了!” 即便如此,里面依旧没有回应,豫王妃没想到,云安居然这么嘴硬,仿佛残兵败将守在一座孤城里面,事到如今,她没不再给云安机会了,直接开始命运的倒计时。 “三!” “二!” “一!” ...... 倒数结束,里面毫无动静,豫王妃恶狠狠地点点头,主动退下了台阶,朝着后面的下人们招招手。 “给我动手!” 第185章 逃婚 嚓......! 咵......! 砰......! 三声落下,竹阁的大门被下人们奋力撞开,地上散落着碎裂的木块,空气中轻浮的木屑在阳光下闪着白光。 豫王妃捂着鼻子,贼眉鼠眼地瞧着里面的情况,而豫王也上前一步,准备和自己的夫人并肩作战。 只见屋内窗户紧闭,一丝阳光都投不进去,也没点灯火,显得有些阴森恐怖,云安这丫头居然就在黑灯瞎火中躲了几天,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接着,豫王和王妃互相搀扶着往门里走去,顺便吩咐下人把屋里的烛台点燃,这时,他们才看清桌上堆满的干粮,瞧那数目,确实如豫王妃所说,够云安在这里苟上一个月了。 不过,既然他们都破门而入了,自然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瞧着正屋里没人,两人便相伴走进里屋,里屋同样昏暗,等下人们点上蜡烛的时候,两人的视线便落到了床上——整个房间里最显眼的那一坨。 只见被子里藏着一个人,如同待宰的猪一样,正在瑟瑟发抖,豫王见自己女儿怕成这个样子,立即心软了下来,此前的愤怒不解全都烟消云散。 他轻步走到云安的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被子,谁知被子里的人却抖得更厉害了。 豫王叹了一口气,柔声柔气地说道:“安儿啊,也不是父王和母后想这样,毕竟选婿事关终身,你不能一直躲在府里,总有一天,你都要嫁人的......” 紧接着,豫王妃也坐到了床边,一脸怜爱地看着那坨被子。 “安儿啊,我知道,之前和江离的婚事你就不太欢喜,也不止一次说过想要退婚,即便我深信江离的才能品格,你都一概不信,如今他已经离世,你又有了新的机会,这还不好吗?” ...... 见云安不应,豫王再度开口,听他的语气,可谓是苦口婆心。 “安儿,既然你如此抵触选婿之事,父王今日也不逼你进宫了,只是......只是父王想知道,你究竟为何如此,若你能把心中所想告诉父王母妃,我们也好为你分忧啊。” “是啊安儿,只有你把问题告诉我们了,我们才能帮你想办法,一起渡过难关啊......”王妃在旁边搭腔道,“至少你得说说话啊......” ...... ...... “父王......母后......不必担心......” 令人不安的沉默后,被子里面的人终于回了话,只是这声音有些过于尖锐,仿佛喝下毒药后开了口。 “哎呀!安儿,你的嗓子为何变成这样?”豫王妃惊恐问道。 “是啊,安儿,你这声音听上去......甚是尖锐啊!”豫王也疑惑不解。 “女儿......女儿只是这几日......吃多了干粮......把嗓子给吃坏了......” “那可怎么行?!”豫王妃惊呼道,“丫头,你可真傻啊!为了逃避一件婚事,把自己的嗓子搞坏了,这可是得不偿失啊!” 豫王妃的话音刚落,豫王赶紧回头叫来了下人。 “来人!去,你们兵分两路,一路去回春堂叫大夫,一路拿着我的令牌进宫叫太医!快去快回!” 听到这话,被子里的人却忍不住了。 “不!!!千万不要!” 只听她一声大叫,声音也不尖锐了,变得无比正常,也就是此时,豫王和王妃都发现了,这个女子的声音,并非他们的女儿云安。 这时,两人默默地交换了视线,缓缓站起身来,一人拉住了被子的一角,接着,两人对视着点了点头,将被子一掀而起! “啊啊啊啊啊!” 里面的女子猝不及防,一声尖叫过后,惊慌失措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可即便如此,豫王和王妃还是认出了她是谁。 “冬巧!怎么是你?!”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见事情败露,冬巧只好乖乖放下了双手,露出了真容,接着,她乖乖地跪在了床上,可怜兮兮地低下头,开始抽泣起来。 “王爷......王妃......奴婢并非有意......要欺瞒你们......” “等等,你先别哭!”王妃呵道,“你先回答我们,郡主她人跑去哪儿了?!” “郡主她......郡主她不让奴婢说!”冬巧支支吾吾道。 “喂,冬巧,你搞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豫王妃恶狠狠威胁道,“你当了这么多年的丫鬟,郡主的话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还拎不清吗?!她让你闭嘴你就闭嘴,那她要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要去死啊?!” “王妃恕罪!”冬巧一头磕了下去,“奴婢这就说!郡主她......郡主她让奴婢假扮称她,躲在被子里,然后她就走了......” “走了?!”王妃直接傻了眼,“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多久回来?” 冬巧绝望地甩着脑袋,“恕奴婢不知,郡主只是跟奴婢说,让我把竹阁全部锁死,能躲多久就躲多久,为她争取足够的时间,郡主说,她说要去办一件大事,如若事情办成,她便不必嫁人了......” “事情办成......便不必嫁人了......” 豫王妃念叨着这句话,慢慢扭过头,和豫王的视线对上, 突然,夫妇二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去。 “她该不会是去出家了吧?!” 惊恐之下,豫王拔腿就跑,冲到院落里召集起了府里所有的下人。 “你们给我听着,三天之内,你们要把城里城外的寺庙都给我搜一遍,无论有名的没名的,信佛的信道的,只要是个庙子,就要给我去搜!一定要给我找到郡主的下落!” 第186章 名册 离初选还有两天,朝圣天街上依旧排着冗长的队伍,其中不乏能人志士,有些已经是第二次来排队了,因为前几日,登记选婿的人太多,负责记录的太监忙不过来。 这些人却没有丝毫气馁,相反,他们个个容光焕发、斗志昂扬,就算让他们排上几天几夜,他们也不会厌倦。 与此同时,他们自然不会知道,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上,一双眼睛正傲慢地盯着他们。 那一身雪白的男子靠在床边,手里一盏冰凉的清酒,他挑着细长的眉眼,俯视着街上那些想要攀附郡主的男子,蔑然一笑。 “就这些货色,一个个蠢笨如猪的模样,也有脸来插一手郡主的婚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男子将手中的清酒一饮而尽,眼神渐渐放空,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突然要给云安另择佳婿也就罢了,居然不设门槛,不提要求,才引来这些个歪瓜裂枣,看来啊,我这个二皇子又得忙上一阵喽......” 不错,这个一身白衣,脸色黯然的男子便是中州的二皇子,云禄,他的阴险毒辣,江离也见识过几回了,在后面的章节里,他会成为江离最大的对手。 突然,屋外有人轻轻叩门,得到允准之后才缓缓推开房门,轻步走到男子面前跪下,此人一身黑衣,双手和下半张脸缠着绷带,一双猩红的眼睛渗人无比。 “殿下,前几日登记的选婿名册在此,还请殿下过目。” 云禄悠然转过身子,依然靠着墙边,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灯鬼。 “很好,很好......不过你办事的时候,也没有被管事的太监察觉啊?” “殿下放心,属下是在暗中抄录的名册,管事的太监并未发现异样。”灯鬼恭敬回道。 云苍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懒洋洋地伸出手接过了名册,然后转过身子对着阳光,把名册慢慢展开。 ...... “齐裕侯府的小侯爷......这个败家玩意儿,自己一屁股债都没还清呢,他爹居然也准许他出来丢人现眼......真是一家子拎不清的蠢货......” ...... “嗯?久居南郊的平川侯怎么也来了?他不是刚从猴子变成人不久吗?这就想着娶亲了?还看上了云安这丫头,呵,真是匪夷所思......” ...... “嚯,没想到,连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想来插一手,看来我这云安妹妹的吸引力真是强大啊......” ...... “其他的我看看啊......胭脂孙家瘸腿的二郎,客栈李家丧偶的大兄,酒楼曾家龙阳之好的小弟......呵,我看这场选婿......还真是群魔乱舞啊......” 最后,云禄在不经意间扫过一个名字。 “铜面军府......张鹏......怪了......” 灯鬼抬头询问道:“殿下,怪在何处,铜面军府的人皆有官位,参加选婿也是有可能的。” “灯鬼,你可能不太了解铜面军的史统领,”云禄解释道,“这位史统领不同于其他的将军,管理下属极其严格,若非他的准许,此人是绝不可能进京参加选婿的......” “殿下的意思是......” “我猜,此人应该是史统领的亲信,可我已经私下调查他好些年了,不记得他有个叫张鹏的亲戚,看这小子的年纪......十九岁,莫非......是史统领在外的私生子?” “殿下,就算他是史统领的私生子,那又如何?” 云苍听到这话,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笑着问道:“灯鬼啊,你觉得史统领的武功如何?” “属下曾在武场上看史统领比试过几次,此人身上没有什么绝世的武功,但他的内力深厚得惊人,想必是日日苦练内功,才有这般的实力。” “那你觉得,和你相比,史统领的武功如何?” “若论外力,他不如我,若论内功,我不如他。”灯鬼老实回答道,言语里无比诚恳。 “也就是说......他和你一样,算是一个八境高手,只是因为他是官场上的人,平时也就是领领兵,旁人未曾注意到,他有如此深厚的内力,那这样的人,偷偷培养出一个武学的奇才,你说有无可能?” “殿下说的有理......”灯鬼转念一想,突然瞪大了猩红的眼睛,仿佛猜中了云禄的想法。 “殿下,你莫非是要我去......把这小子杀了?” “哈哈,也不是......”云禄浅笑道,“事情总有轻重缓急,那个小子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若他真是一个高手,放到后面处理也不急,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还有一个实打实的高手。” “谁?”灯鬼莫名有了兴趣。 自从上次败退在江离手上之后,他一直在等待着再度与江离交战的时机,事后他也打听过那个道士的事情,可是临泽观密不透风,若没有云禄的手令,他根本进不了临泽观的门。 可若要开口问云禄要手令,就会暴露自己战败的事实,到时候,云禄对他这个八境高手的信任就会减少。 所以,他只能暗自期待着,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再度碰上那个道士,再度酣畅淋漓地打一场,而这一次,他一定要赢。 “殿下,你只管把那人的名字告诉我,属下一定会让他进不了皇宫的大门。” 听到这话,云禄欣慰一笑。 “哈哈,灯鬼,你知道本殿下最喜欢你哪点吗?就是每次你开口承诺的事情,最后都会一丝不苟地办成,为我省了不少事儿啊......” “殿下谬赞了,属下只是在行本分的事罢了......” “那好,你给我听清楚了,”云禄再度展开名册,念出了这次的目标,“此人便是南江的八境高手,剑德荒。” “剑德荒?就是那个剑如柳叶,杀人于无形的用剑高手?” “不错,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不少,方才我在名册上看到他的名字时,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也会来插手中州郡主的婚事,若是不把他拦在宫外,到时候可就麻烦了,孙白晨那小子的三脚猫功夫,可打不过此等高手啊......”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查探他落脚的地方,明日之内就将他诛杀!” 说完,灯鬼转过身子朝外走。 “等一下,父皇那边有消息了吗,关于云安离家出走的事?” “哦,属下差点忘了,听说陛下听说此事后,并未有多大的反应,只说,郡主要走就让她走,在成婚之前找到她便是。” “哈哈,我这个父皇啊,真是好大的心啊......看来在他的心目中,这场婚事比云安本身还要重要啊......算了,你快去办你的事儿吧。” 第187章 寻女之路 瞧着老陡的一个坡,豫王妃提着裙子就冲了上去,甩下冬巧在身后慌张地大喊。 “王妃......您......您慢着点!就算您跑得再快,那山上的寺庙也不会挪地方啊......” 冬巧追了上去,跟在王妃屁股后面,气喘吁吁。 “哎哟......我这......我这不是着急嘛......我就怕到时候迟了一步,你的那个蠢小姐已经把自己头发的剃光了。” 说完,豫王妃站在坡上,茫然地望着山顶,一脸的疲累。 “怎会?!”冬巧辩驳道,“王妃您又不是不知道,郡主她只是性子有些直率,但内心还是个爱美的小女子,她怎么突然把自己头发给削了?” 豫王妃回头看了看冬巧,一脸苦闷道:“你这丫头倒是挺乐观,反正我是不懂云安的脑子在想些什么了,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她去庙子里面当一辈子尼姑!” 说完,豫王妃又充满了干劲,撑着膝盖直往上爬,爬着爬着又累了,累到气喘吁吁的时候,还不忘咒骂一下呆在皇宫里享福的皇帝。 “我那个皇兄......可真有他的......自己的皇侄女离家出走了,可能已经在哪个庙里削发为尼了,他竟然觉得不是啥事儿,别说金面军,连银面军和铜面军也不愿意借给我们......真是好抠一个老头儿......唉,我年轻的时候咋没发现他这么抠呢......” “王妃慎言啊!”冬巧在后面提醒道,“陛下......陛下他可能是有什么难处?” “我呸!他......他能有什么难处?!”王妃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破口大骂道,“如今太平了好些年了,这几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借我几个兵又怎么了?若他肯借我兵,我还需要自己亲自上阵,跑到这荒郊野岭,一座山一座山地找啊?!” “王妃莫气,再坚持一下......应该马上就能到山顶了......” 冬巧的话音刚落,豫王妃突然冲到了路边,从一堆乱木堆里抽出了一根细长的树枝,再徒手撇掉上面的分叉,给自己制作了一根简单的拐杖,然后继续踏上寻女的征程。 等她爬上山顶,终于看到那座暗红色外墙的寺庙,累得口干舌燥,冬巧见了立即给她递上水去。 豫王妃接过装水的竹筒,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接着吐出一口爽快的气,转头望向寺庙的招牌。 “唉......真是累死老娘了......你说这些个和尚,怎么都喜欢把庙子建在山顶上......不觉得冷吗?!” 这时,山上吹来一阵清凉的风,豫王妃眼神一愣,她眯着眼睛,貌似看见了寺庙匾额的旁边出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等她走近,才看到寺庙的门上满是蛛网,随风摇曳...... 她怀揣着不安的心,伸手摸了一下那扇暗色的木门,谁知手上摸到厚厚一层灰尘,紧接着,又是一阵风吹了过来,直接把寺庙的大门给吹开了。 只见里面是残垣断壁,正中的佛像都倒了半个身子...... 这时,冬巧也走了上来,站到了豫王妃的身边,她咽下了口水,心里感到一股清晰的悲伤和荒凉。 “王妃......这地方好像已经......好像已经......” 冬巧不忍说出口,可即便这样,也无法阻止王妃的崩溃。 豫王妃站在那里,身体不由自主地晃荡了两下,被冬巧扶稳之后,她便冷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老娘累了快一个时辰......最后找到了一座破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豫王妃仰天大笑,弄得冬巧惊恐不已,就连她扶着王妃的手也颤抖起来。 “王妃......这座庙子分明去年还香火鼎盛,不知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还请王妃息怒......不过奴婢记得,这座山另一边的山腰上还有一座庙,在整个帝京都有些声名......” “山腰是吧?!”豫王妃脸上虽然还带着笑,还是冷静了下来,“好!走吧!下坡路总比上坡路要舒坦!” 说完,王妃莫名其妙地振奋起精神,昂首阔步离开了这座破庙,头也不回,甚是决绝。 半个时辰后,两人绕行到了另一侧的山腰,看到门前站着迎客的和尚的时候,豫王妃几乎是热泪盈眶,冬巧看到庙子有人,也松下了一口气。 不料,豫王妃正要冲进去时,却被守门的和尚拦了下来。 “施主停步,我们庙里有规矩,要想进门,需提前一个月预约。” “什么?!提前一个月?”豫王妃皱起眉头,瞅了这寺庙几眼,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寺庙啊,怎么还要预约呢,真是可笑。 可她毕竟是个王公贵族,总不能对着和尚一通教训吧,于是她耐住了性子,轻言轻语地问道:“小师傅,今日我家事繁忙,未曾记得预约,你能不能行行好,让我先进去。” “这个......可是可以,不过......”守门和尚冷笑道,“您得给点进门的钱,一个人,一千两。” “一人一千两?!”豫王妃和冬巧同时大喊起来,虽然他们都是王府,在帝京也是什么都消费得起。 可这里是个寺庙,居然要收门票,还一人一千两,岂有此理!况且她们出来得急,身上总共也就五十银子,就算加上全身上下的首饰,也填不下这守门和尚的深渊巨口。 “那个......小师傅,我们此次拜访呢,只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到你们这里,说要出家的?” “嗯......施主,我可以回答你,不过,您也得给点钱。” 豫王妃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沉稳地问道:“行,你要多少钱?” “不知施主......有多少钱?” “二百两银子,没别的了。”豫王妃一脸冷漠道。 “好,那就二百两银子成交!” 豫王妃给钱的时候,感觉自己被这守门道士给坑了,心里有些不爽,但她还是忍了下来,专心听着守门和尚的回话。 守门和尚手下银票过后,神情十分享受,他对着豫王妃行了一礼,接着微笑着开了口。 “施主,是这样,我们寺庙只有和尚,不收尼姑,所以你要找的那个姑娘肯定不在我们这里。” 豫王妃:“......” 冬巧:“......” ...... 啪! 豫王妃直接给了和尚一个嘴巴子,接着迸发出今天的蛮力,硬生生地把钱从和尚手里抢了回来,接着一个潇洒的转身,有如一代女侠。 “冬巧,我们走!” 第188章 道姑 豫王妃站在一座青砖寺庙前,望着那扇漆黑的石门。 她身上终于有了知觉,之前她仿佛是在漫无目的地翻山越岭,一座又一座,到了后面手脚都已经麻木,只有眼睛在记录她这一路的辛苦。 终于,她来到了下一座寺庙,她又一次苦苦祈求,希望这是她此行的终点。 而就在这时,山间传来一阵空寂的鸟鸣,拨动了她的心弦,也是在这时,她转过头,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冬巧这丫头......莫非跟丢了?” 突然,石门边缘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仿佛某种野兽咆哮,伴随着这浑厚的声音,石门缓缓打开,仿佛就等豫王妃登门迎客。 豫王妃暂时没有行动,她不知为何起了疑心,探着脑袋朝着庙里望了几眼,奇怪的是,她只能看见一团朦胧的灰色,仿佛庙里的房屋草木全部融为了一体,颜色脏得不行。 她又朝门走了几步,勉强看清了寺庙里面正殿的轮廓,于是她又靠近了几步,终于看到正殿里面那一抹鲜艳的红色...... 这无比刺眼的红色,仿佛在吸引着她,召唤着她朝里面走去,她的确也这样做了,可正当她走进寺庙之时,才发现地上漆黑一片,自己的脚下毫无依附之物,如同漫步在夜空中,正当她想要撤退之时,前方传来缥缈的喊声。 “母妃......来啊......母妃......快到云安这里来......” 豫王妃听到云安的声音,猛地一抬头,发现正殿里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跪在无头佛像前,她头上盖着红盖头,俨然是将要出嫁的装扮。 “安......安儿!” 豫王妃一声大吼,直接朝着殿内奔去,她脚下虎虎生风,就像踩了风火轮一样,三步变作两步跑,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跑到了红衣女子面前。 她先是抬头,看了看后面那座五人高的无头佛像,又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云安,最后,她的视线落到了云安的红盖头上...... “安儿......母妃这就带你回家......” 说完,豫王妃伸手抓住云安的红盖头,轻轻一扯,谁知,当盖头滑落之时,那身红衣的躯体竟然直接倒了下去,吓得豫王妃一声尖叫。 等到她缓过神来,看向地上的那一身空衣服,立即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这嫁衣......是空的......那刚刚说话的人是谁?我的安儿又在哪里?”豫王妃捂着脑袋,以头埋地,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母妃,我在这里啊......” 豫王妃冻住了,因为这声音来自她头顶上方的高处。 于是她双手撑地,缓缓地抬起头,越抬越高......越抬越高......直到看到无头佛像突然出现的头——那是云安的脑袋,只是上面一根头发也没有。 紧接着,云安的脑袋诡异地笑了起来。 “母妃......女儿已经成佛啦......您瞧瞧女儿的光头......好看吗?” ......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冬巧被这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吵醒,她算了算时辰后,立即朝着豫王妃的床边跑去,等她赶到之时,只见王妃独自缩在床角,身体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刺激。 “王......王妃?您这是发生何事了?!” 豫王妃听到声音,才缓缓伸出了脑袋,当看到是冬巧的时候,她如同丧尸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冬巧的手,吓得冬巧浑身一哆嗦。 “冬巧......我们该去找云安了......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她......梦到她成佛了!”豫王妃绝望地喊道。 “成佛?”冬巧一听,心里便有了底,随后她便微笑着劝解道:“王妃,方才不过是您做了一个噩梦,您才睡上两个时辰,如今天都还没亮,您还是多睡一会儿,等天亮了,我们再出发寻找郡主,好不好?” “不行!”豫王妃一把甩开冬巧的手,顽固道,“我的梦不同常人,记得多年前,我尚未嫁给王爷之时,我就梦到过家里起了大火......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 “王妃慎言!”冬巧有些惊慌地说道,“王爷有令,府中所有人都不能谈起奚家大火之事,此事已经过了许多年,王妃莫要纠结于此啊......” “哼,过了许多年......又如何?”豫王妃冷笑道,“失去了就已经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在那次灾祸里,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如今......我一定不能失去云安!” “无论如何,她好歹是我养大的孩子,我不可能跟临泽观的那个老道士一样,把自己的孩子留在异国他乡,生死未卜!” 说完,豫王妃从床上一下子蹦了起来,精神抖擞。 “冬巧,替我更衣!” ...... “冬巧?你愣着干嘛呢?” 这时豫王妃才发现,不知为何,冬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眼神呆滞,空无一物,仿佛陷入了神游。 “冬巧!” 豫王妃一声大喊,冬巧双手一抖,终于回过神来。 “王......王妃......”冬巧惊慌道。 “想什么呢?”豫王妃无奈道,“冬巧,今日便是最后的期限,我们得赶紧多爬几座山,多探几间庙,一定要在云安头发落地之前,把她给找回来!” ...... 如此豪言壮语之下,冬巧的反应却显得有些冷淡。 “王妃且慢,”冬巧若有所思地回道,“奴婢好像有点头绪了......” “什么头绪?莫非你想起安儿告诉你她去了哪儿?” “并非如此,”冬巧摇头回道,“奴婢只是突然想起,在皇上下令重新选婿之前......更是在奔原军府那位江离少爷死之前......郡主去过一个地方,如今想来甚是奇怪。” “什么地方?” “临泽观。” 听到这里,豫王妃也皱起眉头,“临泽观?这丫头从未独自去过临泽观啊,怎么突然往那儿跑?她可是生了什么病?” “没有,”冬巧摇摇头,“奴婢整日在郡主身边服侍,她身上若有病痛,奴婢一定是知道的,此事怪就怪在,郡主说,她要独自前去,让奴婢别跟着......” “可就算这样,又有什么奇怪之处,安儿她本就有进临泽观的权力,去拜访一下她的王叔,也未尝不可......” “王妃忘了?清泽道人如今还在闭关呢!”冬巧解释道,“而且,临泽观里不仅仅有道士,还有......” “道姑!” 豫王妃一声大喊,响彻了郊外客栈的房间。 第189章 剑德荒 天还未亮,豫王妃带着冬巧乘上马车奔赴了东郊,经过望城山的时候,打盹的冬巧被突发的抖动惊醒,她睁开眼睛,发现豫王妃一路未睡,眼睛里散发着精神的光辉。 正当冬巧要掀开帘子查看到了何处之时,豫王妃幽幽地开口了。 “别看了,方才经过了望城山,再过一会儿就到了,你且再睡一会儿,我估计到时候有的累的......” 豫王妃的话音一落,冬巧的身体便往后面靠去,可她再也睡不着了,她心里塞满了杂念,离临泽观越近,她的杂念就越是汹涌。 与此同时,望城山顶上,一双猩红色的双眼正在眺望着帝京,只见帝京的东南西北四个集市已经有些店家点燃了灯火,而城东的那座凤尾楼一如既往彻夜不眠...... 身穿黑色斗篷的灯鬼笑了笑,他知道,等这次的计划一成,云安郡主的婚事一落定,二皇子的势力将大增,而距离他报仇的时日也就更近了几步。 所以,眼前这件事情,他一定要办好。 不一会儿,便随着一阵清冽的风,一个瘦削的影子朝他走了过来,准确地停在了十步远的地方,随后,影子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听说,阁下有我妹妹的下落?” 灯鬼听到身后的声音,冷冷一笑,红色的眼睛中迸发出了火光,接着,他默然转身,确认了来者——名册上的南江高手,剑德荒。 “确有此事,”灯鬼淡然回道,“只不过我没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德荒,不过是听到了一星半点的消息,就来赴约了。” “哼,江湖上人人皆知,我为了寻找妹妹,只要哪里有消息,我就会跑到那里去,天南海北,在所不辞。” “哈哈哈,阁下让我......实在感动,”灯鬼畅然一笑,“不过......阁下可曾想过,这有可能是个圈套?” “圈套......圈套又如何?”剑德荒一脸不屑道,“如果真是圈套,大不了你搭上一条命,而我只是浪费了一点时间而已。” “好!好大的口气!”灯鬼大声喊道,“可是啊......阁下就没有想过,在下要的......可能是你的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剑德荒仰天大笑道,“我还真奇了怪了,你既然约我出来,自然是知道我的名头,既然知道了我的大名,居然还想要我的命?!哈哈哈,小子,你简直是......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话不对吧......”灯鬼挑逗道,“倒是你这江湖剑客,居然跑来我们中州,意图攀附深得圣宠的云安郡主,我看你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原来是这样......”剑德荒恍然大悟地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看来那个郡主......是你们的一颗棋子啊,这么说,这场选婿......就是你们的棋盘咯?” “哈哈,阁下猜得不错,而在下的任务——” “就是在棋局开始之前,暗中杀死我们这些误入棋局的棋手?哈哈,看来我是误入了凶险的地方啊,本来还指望着和你们的郡主成婚,借用一下中州的皇家情报网......唉,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 “所以阁下准备怎么做呢?您都说事情麻烦了,何不见好就收,离开中州呢,这样至少能保住自己一条性命。” “呵呵,刚刚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想走的,可是啊......我莫名很讨厌你这小子,还有你那双红眼睛......” “讨厌又如何?阁下都是要死的人了,干脆就把对我的厌恶带到底下去吧......” “小子,你现在尽管开口胡言乱语,因为等我出剑的时候,你就没机会说话了。” “那阁下请吧。” ...... ...... 唰......! 咻......! 呛......! 剑德荒在拔剑的瞬间就闪现到了灯鬼的身前,等剑锋出窍之时,就已经冲向了灯鬼的咽喉。 可他没有想到,自己如闪电一般迅速的剑,居然被对方挡了下来,听到那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剑德荒才看清对方手上那副融着红光的武器。 “赤......赤铁指虎!你究竟是——” 呛! 灯鬼突然回击,直把剑德荒击退了十步。 剑德荒握紧了手中的剑,觉察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他看着灯鬼那双红得发烫的眼睛,若有所思。 “江湖上的人都以为,北原的火融一族已经被那个神秘组织给灭了,没想到......火融一族还有后人,不仅有后人,他还成了中州某个势力的狗腿子......真是离奇啊......” “我家族的事,与今日之事无关,”灯鬼冷冷地回道,“我说过了,今天我只有一个任务,就是要送你去见阎王。” “哈哈,火融族的小子啊,若我是你,定会苟活下去,拼死保住自己的性命,把家族的血脉传承下去,没想到你居然以身犯险,参与到中州的争端中,真是愚蠢至极。” “剑大侠,少废话了,我既然敢引你上山,自然做好了拼死战斗的准备,而我的宏伟大计,是你不可能懂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劝你了,火融族的小子,出招吧,看我看看你的实力!” 第190章 风与火 望城山顶,东边的地平线上露出了小半个太阳,而西边的帝京中也升起袅袅炊烟,此时此刻,灯鬼和剑德荒心里有了一个共同的打算,那就是在太阳完全出头之前,结束这场战斗。 灯鬼一上来就展现了不俗的实力,他抬手燃起赤铁指虎,手上烧出一把火扇,轻轻一闪,便有几十道火红的飞刃朝着剑德荒飞去。 剑德荒轻轻抬剑在身前飞速旋转,用飞旋的剑身形成了一道圆形的屏障,当灯鬼的火焰飞刃相撞之时,便被轻轻扫灭,化为一息白色的烟。 挡下所有火刃之后,剑德荒及时收手,将宝剑放到身后,接着,他抬头望向灯鬼那双猩红的眼睛,淡然一笑。 “早就听闻,火融一族能够操纵赤铁指虎,从中燃出奇形怪状的火焰,即可化作兵刃,也可用作暗器,可惜你家遭受灭顶之灾之前,我都没有机会和你们交手,没想到如今阴差阳错,竟然能和火融族仅存的后人战上一场,甚是有趣......” 突然,剑德荒眼神一冷,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奉命来取我性命,难道连我的武功都没打听清楚?” 灯鬼心里一颤,此次刺杀确实准备匆忙,他只知道这个剑德荒是个八境剑客,出招凌厉迅速,不留破绽,甚至眨眼之间便能取十余人的性命,方才他出手的速度,正是印证了这一点,但是,这剑德荒的剑法还有何处奇特,灯鬼便不甚了解...... 目睹灯鬼的沉默之后,剑德荒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他轻叹一声,眼中闪现势在必得的颜色。 “小兄弟,看你这样子,想必是没做好杀我的准备吧,我不妨告诉你,我杀人,并不用剑,事实上,剑只是我的障眼法......” 障......障眼法? 灯鬼的心里莫名闪过一丝不安,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剑德荒手上那把剑上,远远一看,加上此前与自己的指虎碰撞的那一声...... 灯鬼这才发现,这个八境剑客用的剑,毫无特别之处。 无论是长短形状、材质构造,都仿佛是武器商人那里随处可见的一把剑,可堂堂八境剑客,怎会用这么一把平庸之剑,莫非真如剑德荒所说,他这把剑......只是障眼法? “哈哈,小兄弟,你一定在想,我是如何杀人的吧,这样,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剑德荒把剑缓缓举起,对着空气轻轻一扫。 在这个瞬间,灯鬼的脑子里只有万分的疑惑,剑德荒出招的时候身体一动不动,算算距离,离他十步之远,对着空气挥剑,到底是几个意思? 可下一秒,他脑中的疑惑便烟消云散,因为他听到了一丝凌厉的风声,以飞快的速度穿过了他的耳边,紧接着,他脑后的斗篷四分五裂,连头发也披散了下来, 此外,他感到耳边一阵疼痛,惊觉耳朵的轮廓上也出现了伤口。 ...... ...... 这是......风?! 灯鬼惊诧之时,对面的剑德荒则是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小兄弟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来只想把你的兜帽给砍碎,瞧瞧你是个什么模样,没想到控制得不太好,伤了你的耳朵,见谅啊,哈哈哈哈哈......” 灯鬼瞧着对方那副戏谑的样子,一时无话可说,他知道,今天算是遇到了一个危险的对手,甚至,这个人可能比他还要危险...... 剑德荒一脸得意地站在对面,戏谑之声还没停下。 “诶,不过小兄弟,你这张脸,为何用绷带缠起来啊?你是因为长相丑陋,没法见人,还是......” 没等剑德荒说完,灯鬼这边突然扇起了一只火凤凰,惊声尖叫着朝着剑德荒飞奔而去。 而剑德荒也是不慌不忙,依旧站在原地,抬手轻轻一挥,这时,灯鬼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情况,只见剑德荒的剑根本没有碰到他的火凤凰,但是,凤凰身上的火焰瞬间熄灭,然后化作一团灰烬,洒落在了地上。 确认发生了何事过后,灯鬼便坚定了眼神。 “呵......原来......是风啊......”灯鬼直视着剑德荒的眼睛,发现对方的眼神也颇为惊喜。 “哈哈哈,小兄弟果然不是凡人,之前好多人死在我手上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就连江湖上的传闻,都是说我剑法奇绝,杀人于无形......” 接着,剑德荒摇着脑袋,无奈地笑了笑。 “嗨呀,那些个蠢货,无形的东西怎么杀人?他们到死都不知道,杀他们的并非是剑,这么些年,识破我剑法的人屈指可数,而只有你这个小子,能在三招两式之间,发现我剑法的秘密,怎么说,你确实有两把刷子。” 听着剑德荒的赞叹,灯鬼并没有一丝喜悦之情,相反,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脱出一条长长的阴影,让他想起小时候目睹的尸山血海...... 可为了活下去,他依旧要迎难而上,因为只有活下去,才能给云禄办好事情,才有报仇的机会。 灯鬼坚定了信念,昂首挺胸,显得毫不畏惧。 “剑大侠,我承认,此前是晚辈低估你了,而你此前大放厥词,正是因为你的功法是风,而我的功法是火,你只需轻轻一抬手,便可将我的火术全然扫灭,对不对?” “哈哈,看来你小子确实聪明,既然你都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不如......你缴械投降吧,我呢,好歹在江湖上有些声名,若被人知道,我把火融族的独苗给杀了,确实不太好,你说呢?” “不必了,”灯鬼冷淡地回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剑法的秘密,便有机会取胜。” “哦,是吗?”剑德荒不屑道,“也行,我倒想看看你如何取胜,小子,出招吧!” “你不是想知道我这身绷带是用来干嘛的吗,我这就给你看!” 灯鬼迅速抬起手臂,紧接着,从他的黑色袖子里钻出无数白色绷带,如同交缠在一起的白蛇一般,朝着剑德荒奔涌而去。 剑德荒见状,也是不屑一笑。“哼,雕虫小技,就凭你身上这布条子就想困住我?痴人说梦!” 眼看着绷带就要飞向自己的身体,剑德荒抬手舞剑,瞬间扫出凌厉的风流,将身边的白色绷带几下撕碎,变成无数的白色尘埃,散于空中。 完事过后,剑德荒把剑一放,脸上有些不耐烦。 “我说小子,你搞了半天,就搞出这么一个招数?你以为靠这些布条就能缠住我,我还以为你要烧出什么大怪物来,真是浪费老子的时间!” “呵呵,前辈确实厉害,随后舞了几剑,便能把我的绷带扫为灰烬,不过......前辈可能不知道,我制作这绷带的时候,在里面掺了火粉......” “火......火粉?!难道你要——” 这下轮到剑德荒不安起来了,他望着这漫天的白色尘埃,心里一紧,紧接着,他看到对面的灯鬼举起了指虎,上面打出了火花。 “等等!如果你动手,我们都会被烧——” 轰......! 望山顶上燃起巨大的火球,瞬间吞噬了灯鬼和剑德荒。 第191章 红眼 帝京的高楼之上,云禄和前一日一样,以相同的姿势依靠在窗边,手里依旧是一杯清酒,他正望向东边,那座名为望城的山。 突然,山顶燃起一团火焰,照亮了他的眼睛,他淡然一笑,转过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孙白晨。 “刚刚,灯鬼又给你扫平了一个障碍,之后你该多谢谢他。” “啊,多......多谢殿下!”孙白晨连磕三个响头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谁说要你谢我了,我都说了,让你去谢灯鬼,这人又不是我帮你杀的,你谢我作甚?” “哦哦,明白了!小的明白了!此事和二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孙白晨颤抖道。 “知道就好,明天就是初选了,今天这么早叫你来,不是让你看戏的,我呢,只是想再嘱咐你几句。” “殿下请说!小的一定洗耳恭听,把殿下说的每一句话......哦不!是每一个字,全都记在心里!” 瞧着孙白晨这副狗腿的模样,云禄无奈地笑了笑。 “哈哈,孙白晨,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是要你去选婿,又不是让你去送死?再说,未来你就是朝廷的驸马,也算是我的妹夫了......” “小的不敢!”孙白晨满头大汗地喊道,“无论从前,现在,还是往后,小的只是殿下的一条狗!殿下让我咬谁,我就咬谁!绝不敢违背殿下的圣意!” “唉,孙白晨,你不要妄自菲薄啊......” 云禄走到孙白晨面前,俯身拍了拍他的脑袋。 “就算你是狗,也得是条中用的狗,一条牙尖嘴利的狗,不然我要你作甚啊?” “殿下放心,这次......小的一定势在必得!”孙白晨又是一头磕了下去,撞得木地板一声脆响。 “我相信你的能力,此前刺杀江离的事,你不也做得很好吗,如今江离死了,你才有选婿的机会,说白了,这是你自己给自己创造的机会啊......不过......” 突然,云禄眼神一冷,话锋一转。 “不过......即便灯鬼帮你扫平了一些障碍,选婿比试中,也难免出现一些不显于人前的才子高人,到时候,你得小心应对才是......” “殿下,小的绝不会轻敌!况且,我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势必要为殿下,把云安郡主的婚事给拿下!” “行行行,本殿下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既然如此,你且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不会到场,我只想在殿前的终试见到你,不然,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了......” “小的明白!” 就这样,云禄看着孙白晨卑躬屈膝地退出了房间,接着,他叹了口气,孙白晨这人,在帝京的公子哥里面,确实有些才学和武功,可若遇上江湖上的高手,他也难敌啊。 到时候,还得让灯鬼暗中多做些手脚才行...... ...... ...... 望城山顶,朝阳已经完全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正如灯鬼和剑德荒所愿,他们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结束了战斗。 剑德荒躺在地上,全身已被烧焦,身体如同朽木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他仰望着天空,回想起灯鬼点燃火焰的那一刻...... “疯......疯子啊......真是疯子啊......这个小子......为了杀我......居然想要跟我......同归于尽......哈哈,不过......也是我赢了,用一条老命......去换他一条年轻的命,何乐......而不为呢......” 突然,剑德荒瞪大了双眼,因为他仰视着上方,却看到灯鬼睁着那双猩红的双眼,正低头俯视着自己。 只见灯鬼身上的衣物皆已被烈火烧光,然而他的肉身居然一丝未损,甚至连一点烧焦的痕迹都没有看到! “你......你......这究竟是为何?!” 剑德荒躺在地上,想要挣扎,却无济于事,因为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能勉强活动了。 而灯鬼只是站在他烧焦的身体旁,冷冷地看着他。 “这位大侠,看来你对我的武功,也不太了解啊......”灯鬼默然开口说道,“我们火融一族,有一门奇术,能在危难之时,在烈火中保全自己的身体,后来就成了我们用来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法子。” “哈......”剑德荒绝望地吐出一口气,“原来......原来如此......看来这一次......是我轻敌了......小子......你赢了......” 这时,灯鬼蹲下了身子,看着剑德荒那张漆黑的脸。 “剑大侠,今日比试之前,我本想留你一条性命,因为我和你一样,也在寻找失散的妹妹,可惜,你看见了我的脸,所以......” “哼......小子,你别说了......”剑德荒轻声回道,“我知道自己的伤势......就算你要救我......也回天乏术了......没想到啊......” 说着说着,剑德荒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虚弱,想必他已经快走了。 “没想到啊......我居然会看着你这双红眼睛死去......我这辈子......最讨厌红眼睛......三年前......我就是被一个红眼的女娃哄骗......去西海寻找我的妹妹......最后吃了不少苦头......” 听到这里,灯鬼红色的瞳孔放得老大。 “什么?!你见过红眼睛的女孩?!她在哪里?!” 看到灯鬼着急的模样,剑德荒心里有了眉目,只见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哈......原来......她就是你要找的妹妹啊......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你杀了我,让我和我的妹妹无法相聚,这种磨难......我也要还给你......” 说完,剑德荒眼睛一闭,奔赴了黄泉,留下灯鬼独自在望城山上怒吼。 第192章 甘泉的疑惑 豫王妃和冬巧一路奔波,终于来到了临泽观的山脚下,冬巧搀扶着豫王妃从马车上下来,接着回头嘱咐马夫道:“你就在此处等候,我和王妃定在午时之前下山。” 奇怪的是,马夫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仿佛没有听到冬巧的话,一张脸忧心忡忡地望向西边。 “喂!老伯?!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发什么愣哪?!”冬巧埋怨道。 “哦哦,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马夫恭敬道歉,随后解释道,“小的只是想起路上好像看见望城山上燃起了大火,哦不对,也不算是大火,像是一朵火焰花儿......觉得有些离奇罢了......” “什么火焰花儿?!你老眼昏花了吧!”冬巧皱眉斥责道,“总之你记好了,我和王妃下山之时,你人和马车一定得在此处等我们!” “小的遵命!”马夫拍了拍胸脯道,“王妃放心上山便是,我一定就在此处,寸步不离!” 说完,冬巧搀扶着豫王妃,一路沿着石板铺成的步道往山上走去。 这么多年来,豫王妃造访过临泽观数十次,这条山中步道也走过了不下百次,可这一次,她的脚步如同心情一般沉重,拖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她都想转身离开了。 因为她想着,若是云安真的寻求了临泽观的庇佑,在自己王叔座下当了个尼姑,那就不是豫王府自家的事情了......她只能祈愿,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保持一个俗人的状态,至少也要保住头发。 最后,豫王妃这一路的忧心忡忡,在她被临泽观的小道士拦在门前的时候,崩溃到了极致。 她几乎是张牙舞爪地对着那个小道士大喊:“什么?!你要老娘报上姓名?!笑话!” 可是对面那个守门的小道士,脸上毫无波动,仿佛对这种状况已经司空见惯了,他瘪了瘪嘴,摇了摇头,目光冰冷,仿佛在看着一个乞丐。 最后,他一开口,直接把王妃的耐心给戳破。 “这位大娘,无论何人造访我们临泽观,都得先报上姓名,再呈上证据,况且陛下亲临都得如此,你一个女流之辈......就不必贫道多说了吧?” ...... “好!很好!”豫王妃愤愤道,“我是豫王府的王妃,奚清,旁边这个是我家的丫鬟,冬巧,这下你总该让我们进去了吧?” “豫王府的王妃?”小道士摊出他的小手,疑惑道,“证据呢?” “你还要证据?喂小道士,本王妃今日出门匆忙,未曾携带令牌,如何?” 听到这话,小道士立即扭脸道:“没带令牌,那就不能让你进去!” 这时,冬巧拦住了将要爆发的豫王妃,一步上前,揪住了小道士的衣领,脸上青筋突起,眼神仿佛要吃人。 “你这混账小子,也不睁大你的狗眼悄悄我家王妃身上的穿着,光是这件衣服就价值连城,整个帝京除了后宫里的娘娘,又有几家能穿得起?清泽道人怎么会派你这么个目不识丁的小子来守门?!” 遗憾的是,就算冬巧抓住了他的衣领,小道士的脸上也没有半分慌张之意,他依旧用那副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冬巧,嘴里喃喃说道:“我说过了,我要证据。” ...... “什么狗屁的证不证据?!” 王妃一声怒喝,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从冬巧手里一把抢过小道士的衣领,随后用力往旁边一扔,直接让小道士栽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若老娘有这狗屁时间陪你周旋,我就不会快马加鞭跑到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冬巧,我们进去!” 说完,冬巧和豫王妃一人推开了一边的大门,接着喘了两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昂首挺胸地闯了进去。 豫王妃刚进大门,迈上台阶,接着便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王兄!是奚清来啦!快出来见我!” 豫王妃一喊,引得观里的道士们纷纷赶来查看,他们习惯了往日观里的寂静,突然有人闯进来放声大喊,搞得他们心里无比的好奇。 可就算这样,清泽道人也没有现身,当然,豫王妃不会知道,此时的清泽道人,已经和一个青楼女子一起葬在了山顶,若她此时能叫出自己的王兄,那必定是学会了招魂之术。 “王兄!你人哪?!奚清找你有急事!” 突然,甘泉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冲向豫王妃声音传来的地方。 “王妃!哎哟!是贫道有失远迎,让您久等了!” 豫王妃见甘泉迎了过来,脸上并无半分喜色,她只是冷眼望着甘泉,阴阳怪气地质问道:“怎么是你?王兄呢?我可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诶唷......王妃也许忘了......”甘泉笑着解释道,“道人自从去年冬天开始闭关,修炼长生不老之药,到现在还没出关呢......” “还没出关?!”豫王妃惊诧道,“这都半年了,这长生不老之药听着就玄乎,真有必要费上这么多时日?!” “哈哈......”甘泉尬笑两声,回道,“道人之所以要闭关炼药,全为了中州皇室能够繁荣昌盛啊,王妃也要体会道人的良苦用心啊......” “算了算了......”王妃不耐烦地回道,“我没那个闲工夫去体会他的良苦用心,这么说......现在是你掌管着临泽观,那我有一些事要问你。” “好好好,不过此处人多眼杂,王妃还是屋里请......”甘泉笑着把豫王妃请进了房间,并亲自为她倒上了一杯消火清心的药茶。 “王妃,这是本观独家制成的药茶,有清心之效,您小心烫......” “别茶不茶的了,”王妃皱眉道,“我今天来不为别的,就像问你几件事情。” “王妃有什么事情,直问便是。”甘泉毕恭毕敬地回道。 “我问你,大约八九天之前,我们云安是不是来过你们临泽观?” “云安郡主?”甘泉稍作思考,想起那天云安和他的对峙,感到有些惶恐,他咂了咂嘴,回道:“郡主确实来过。” “那她现在是不是就在观里?你们是不是已经帮她出家了?!” ...... 这一秒,甘泉的脸色从惶恐变成了深深的疑惑。 “出家?郡主好端端的......为何会想着要出家?!” 第193章 甘泉的危机 “你的意思是......云安没来你们这里出家?!” 豫王妃发出灵魂一问,接着转头和冬巧对视了一眼,对面的甘泉却完全不明所以,仿佛在听天书一般。 “王妃,云安郡主她确实是在八九天前来过一趟临泽观,可她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出家一说......从何而来啊......” “别提了!”豫王妃端起面前药茶,一饮而尽,“这个丫头不知怎么的,三天前突然离家出走了,说要去办一件事情,若事情办成,就不必选婿嫁人了......这话一听,谁都会觉得她要去出家啊!” “哈哈哈哈哈......”甘泉没忍住,天真烂漫地笑了几声,却引得豫王妃对他怒目而视。 “你笑什么?!堂堂豫王府的郡主都要出家了!你还笑得出来?!”豫王妃狰狞着脸质问道。 “啊王妃请恕罪,是贫道有些失态了......”甘泉低头赔礼道,“不过王妃,依贫道所见,郡主不像是会出家之人,像郡主这般心性的女子,若走投无路,必会以进为进,郡主的性子您比我更清楚,王妃觉得如何?” 听到这里,豫王妃有如醍醐灌顶,她搓着巴掌叹道:“对啊......这丫头的烈性子,怎么会甘心找个庙子当尼姑,莫非她想到了别的什么法子,能够在皇兄的旨意里把水搅浑?” 这时,豫王妃的眼神落在了甘泉身上,仿佛在期待着他的回答,可甘泉只是个小道士,若沾上皇家之事,就算是说上三言两语,也难逃其责。 于是,他还是委婉地笑了笑,又给豫王妃倒上了药茶。 “这个......贫道就不知道了......不过王妃可以想想,郡主在离家出走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 “你还说呢!”王妃侧目道,“自从那天云安从你们临泽观回家来,我就感觉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对了,你倒是说说,那天云安在临泽观,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天啊......” 甘泉的思绪渐远,回想起那天云安威胁起自己的场面,至今他都感到不寒而栗。 “那天......郡主她来临泽观,并非是她身上有什么病痛,她和王妃一样,只是来问我一些事情......” “何事?”豫王妃好奇地探出身子。 “也不是什么大事,”甘泉拿起茶壶,准备给豫王妃续上药茶,“去年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不是来过我们观里吗,郡主就是来问贫道,有关这个江离少爷的事情,接着寺里的金钟响了,我想着京中必定出了什么事,就让郡主赶紧回京了......” 说完,甘泉提起茶壶,开始给豫王妃的杯子里倒茶。 “江离?!这就怪了......”豫王妃沉思道,“她那天居然是跑来这里,朝你打听江离的事......而且那天金钟之所以会响起,就是因为江离死了......” 这时,甘泉眼神一愣,手里的茶壶停在了半空中,滚烫的茶水已经满出了杯子,可他却毫无察觉。 “喂喂喂!甘泉!”王妃一巴掌拍向甘泉的脸,尖叫道,“你倒个茶都要倒在我衣服上了,想烫死我啊?!” “哦哦,王妃恕罪......王妃恕罪......”甘泉放下了茶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过,他之所以惊慌,不是因为差点烫伤了豫王妃,而是因为听到了江离的死讯。 沉默两秒后,他默然抬起头,一脸严肃地问道:“王妃......那个江离少爷......死了?” “嚯,你连这都不知道?”豫王妃感叹道,“不然皇兄为何下令要重新给云安选婿,还牵连出这么些祸事来?我可都烦死了!” 看着王妃厌烦的模样,甘泉的心里更加的慌乱,他怎么也没想到,当时观里金钟的十三声响,居然标志着江离的死亡,这个神通广大的少爷,居然莫名其妙地死了...... 可问题是,他今后该怎么办......难道要他一人承担清泽道人死亡的秘密吗...... 这时,豫王妃看到甘泉的眼神呆滞,便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甘泉?甘泉?你怎么老发呆啊?我话还没问完呢!” “哦哦,贫道也许是昨晚没睡好,王妃有话直问便是......”甘泉勉强振作了精神。 他知道,如今江离已死,所有的谎话都要靠他一人圆上,就算这谎话如同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肩上,他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甘泉,你说云安来找你打听了江离的事情,她究竟打听了江离哪些事情?” 听到这话,甘泉便知道,有关江离伤疤的事情必定是不能说的,甚至有关江离的一切,他都不想提起,因为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露出破绽。 于是他勉强地笑了笑,故作淡定地回道:“郡主问的都是一些小事,比如江离少爷他身体如何,可有隐疾......诸如此类的东西......” “照你这么说,我家云安专程跑来临泽观,就为了问你这些问题,那她是对江离兴趣十足......对吧?!”豫王妃双眼发亮,以为自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然而,甘泉脑子里根本就没想到这里,他只能糊弄着点点头,回道:“也许是吧......郡主的心意不是我们这些道士能揣度的......” 这时,王妃已经完全入戏了,“若我家云安真是对江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她一回家就听到了江离的死讯,接着又是皇兄下旨,让她改嫁他人......我懂了......” 豫王妃一拍脑袋,仿佛自己已经通观全局。 “我知道了,这所有的问题,应该就出现在江离身上,如今他死了却尸骨未存,成了我家云安心里的一大遗憾,所以她一定是去追查江离之死了......” 豫王妃越扯越远,搞得甘泉有些头疼,可他为了让豫王妃早点离开道观,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豫王妃所言有理!郡主一定是太过羞怯,才离家出走,暗中追查江离之死,等她确认了江离的死因,必定会回府的!” 甘泉一阵浑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东西,但这些猜想却和豫王妃心心相印。 “有道理!有道理!甘泉,看不出你竟然如此聪慧!好,我这就回府,等我们云安回来便是!” 第194章 祖宗保佑 清晨出门之前,孙白晨来到了孙家祖宗的祠堂,准备为他的选婿入赘大业祈祷两番,没想到他一进门,发现自己的爹娘已经跪在那里了。 孙炳夫妇二人虔诚地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双手合十,连连摆动,嘴中喃喃自语。 “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是我们晨儿进宫参加选婿的大日子,望你们保佑他一路顺利,最终能够如愿以偿拿下云安郡主的婚事,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念完,孙炳夫妇二人同时跪拜在地,俯身不起,孙白晨看他爹娘恳切的样子,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分。 接着,他兀自走到他爹的身边跪下,照着他爹娘的祷告,复述了一遍,孙炳夫妇看到以后很是欣慰,毕竟除了清明,他们几乎看不到孙白晨到祠堂里来跪拜祖宗。 今天早上见到孙白晨出现,他们便知道,自己的儿子长大了,有出息了,懂得担上家族发展的责任了。 在孙白晨临走前,他娘泪眼朦胧地抓住他的手,掏心掏肺地嘱咐道:“我的儿啊,今日之事虽然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上你的性命,你是娘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宝贝,娘不想让你有任何闪失。” “娘,你不必担心,孩儿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你和父亲大人就在府里等着好消息吧!” “好,你有信心是好事......不过娘还是要嘱咐你一句,凡事量力而行,切勿逞能,若选婿的考验风险太大,你要懂得知难而退,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孙白晨无奈地说道,“孩儿背后有二殿下撑腰,信心不说十分,也有八九分,反正啊,孩儿会看着办的!” 说完,孙白晨拿着他随身的那把小扇子,坐上了向北的马车,上车一刻钟内,路上还算畅通,可没过多久,马车就走走停停,搞得孙白晨十分不耐烦。 他眉头一皱,愤怒地掀开了窗帘,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街上排满了青年男子,中州的外国的,白脸的红脸的,纤瘦的强壮的......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这阵仗,别说云安郡主,就算是天上的仙女见了,恐怕也会挑花眼睛。 紧接着,在人潮汹涌之下,马车终于一动也不能动了。 孙白晨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前面大喊一声:“马夫!就在这里停下吧,本少爷就在这里下车?” “少爷要下车?!”马夫惊慌地回道,“可将军和夫人命我一定要把少爷安全送到宫门......” “哎呀你这老古董,这么死板作甚?本少爷倒是想坐车,可你看外面这人山人海的,这车能动吗?!赶紧让我下去便是!” 说完,孙白晨便轻步下了车,他捋了捋头发,保持权贵家少爷的潇洒端庄,随后排进了入宫的队列里,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上百张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你说......这云安郡主长什么模样?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的貌若天仙?” “那还用说?!云安郡主从小养在太后身边,吃的是山珍海味,饮的是琼浆玉液,这样养出来的女子,能不是天仙一般的容貌吗?!” “哎哟我说你,连郡主长啥样都不知道,就敢来参加选婿?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哼,陛下都下了旨意,说这次选婿不问出身不问来路,只要有品德有才干,通过层层考验,便有机会成为郡主的驸马,陛下都没说什么,哪轮得到你来置喙?!” “不过啊......说到这考验,陛下的旨意里也未曾写明具体有哪些考验,所以之前准备之时,我都不知从何下手啊......” “还能是什么?!诗词武功呗,顶多才看看你的相貌,所以我看你这大饼脸啊......是没戏咯......”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一阵哄笑,然而孙白晨脸上却一丝笑意都没有,他只认清高,怎会和这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共同语言,他只是冷冷地站在队列里,并且刻意与前后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时,孙白晨身后的人见他这身衣服不便宜,便上前一步跟他搭话起来。 “这位公子?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你是哪个府上的公子?” 孙白晨听到声音后,本能地转过头去,冷眼看着问话的人,只见对方是个身材浑圆的胖子,一身衣服皱皱的,一看就是洗了无数遍的,而且衣角还有一块血迹,想必是哪个市场里卖猪肉的屠户。 确认对方的身份后,孙白晨露出了鄙夷的脸色,他转过头去,不想搭理这个低贱之人,他甚至心想,陛下真是糊涂,让这种粗人也来参加选婿,也不怕玷污了郡主的清誉。 胖子见孙白晨不搭理他,便继续舔着脸问道:“哈哈......这位公子,在下没有冒犯之意,我只是瞧您这一身,必定是个高贵之人,才斗胆问问......” “你都知道我是高贵之人了,还问什么?”孙白晨转过头,嗤之以鼻道,“这个胖子,你听好了,本少爷金口玉言,还从未跟你这种低贱的人说过话,这次开口,算是便宜你了,如果你再敢跟我搭话,小心我把你的舌头割了喂狗!” 说完,孙白晨甩了一个凶狠的眼色以示威胁,然后他头发一甩,潇洒地转过头去,剩下胖子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这时,一只宽大的手搭上了胖子的肩膀。 “这位兄台,你不必害怕,你如今按照陛下的旨意参加选婿,自有陛下的庇佑,除了在选婿中公平比试,谁也不敢伤你一根毫毛,至于那些威胁的话,你就当是在放屁。” ...... 下一秒,孙白晨再度回过头,一脸的凶相,他今日倒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跟他作对。 于是,他稍稍倾斜了身子,越过胖子浑厚的身躯,朝着他身后之人看去...... 接着,他便看到了一面铜制的面具。 “嚯,我还以为是谁呢......一个铜面军的小兵,也敢跟我对着干,小子,你不要命了?!” 江离扶了扶鼻梁上的铜面,淡然一笑。 “怎么又有人放屁。” 第195章 走着瞧 “你......你竟敢对本少爷出言不逊!” 孙白晨刷地一声收起了扇子,直指着江离脸上的铜面,胖子见事情不妙,身后的铜面士兵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于是他立即拦住了江离,就怕他动手打人。 可江离却是一脸的平静,丝毫没有要打人的意思,他只是看着孙白晨,嘴角提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位少爷,我对谁出言不逊了?方才我只是随口说说有人放屁,又没指名道姓,我甚至都不认识你,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莫非是你真的放了屁,赶着认领来了?” “你你你......你分明是在拐着弯儿骂我放屁!好啊,区区一个铜面军的小兵,也敢肆意侮辱我,你可知我是谁吗?!”孙白晨对着江离怒目而视道。 “不知道。”江离冷言冷语回击道。 “你居然不知道?!”孙白晨大为不解,“吾乃穿山军府的大少爷孙白晨,本少爷的声名帝京人人皆知,你这个贱种,居然连我都不认识?!” “哦,是在下的错,”江离笑着挑逗道,“毕竟我们铜面军在郊外办事,往日里见的都是些乡野之间、那些猪啊狗啊的畜生,不过在城里,我还是头一次见。” “什么?你是在讽刺本少爷是猪狗?!” “在下怎敢呢......”江离阴阳怪气地回道,“毕竟城里少有猪狗,多的是连猪狗都不如的东西。” 听到这里,孙白晨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个铜面小兵的胆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以为自己一声怒喝,便可让对方跪地求饶,没想到这铜面小兵竟然越来越放肆。 而夹在两人之间的胖子早已经吓尿了,他如同一座冰雕一般挡在二人中间,想要做点什么平息怒火,却又无能为力,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受了邻里的撺掇,来参加什么郡主的选婿,这下怕不是要把自己拉入浑水里面了。 这时,江离看着孙白晨那双金刚怒目,知道孙白晨眼中已经有了杀人的怒气,他也知道,这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皇宫大门之前,孙白晨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江离显得丝毫不胆怯,直视着孙白晨的双眼。 “我说,这位孙少爷,在下不过三言两语,你就气成这样了?我瞧着你这脸色,是想立即把我生吞活剥吧?哈哈,那我还是劝孙少爷三思而后行,毕竟这次选婿的机会难得啊......” 紧接着,江离的视线一冷,他想起之前在斜阳山顶的刺杀,准备试探一下孙白晨的反应。 “哈哈,孙少爷,要不是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突然死了,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轮得到我们呢......你说对吧?” 孙白晨听到江离的名字,脸上的怒意瞬间散去,看到这点,江离话锋一转,准备压迫得更近一步。 “不过这江离少爷......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而且听说,他最后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件血衣,还是被我们铜面军送回奔原军府的......可我总觉得,这江离少爷的死有些蹊跷啊......” 这时,孙白晨的瞳孔突然放大了几倍,他的双颊缩紧,双唇紧闭,明显是警惕了起来。 “有......有何蹊跷?”孙白晨接过话,“这江离为人不端,行事浪荡,谁知道他在那京郊的荒山里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听说他被虎豹咬死,也是死有余辜!” “诶?”江离故作疑惑道,“孙少爷,听你话里这意思,你好像对江离少爷颇为不满啊......” “哼,我跟他确实有些过节,可本少爷宽宏大量,未曾给他难堪,再说了,如今他人都死了,本少爷何必跟一个死人置气?呵呵,一个北原的杂种,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不过我也得谢谢他,把云安郡主的婚事让出来了,哈,也不能说让,毕竟他根本就配不上云安郡主。” 江离看到孙白晨这幅装逼的样子,确信他没有发现自己没死的事,这样,他接下来的计划便会顺利许多。 这次选婿,他不仅要夺回云安的婚事,还得提防那个藏匿在暗中的黑衣人,若那个黑衣人也跟孙白晨一样,相信了江离已经去世,那他也许会在选婿里面做些手脚。 “哈哈,”江离笑了两声,说道,“孙少爷真是好大的口气啊,江离少爷配不上云安的婚事,那你就配得上咯?” “哼,我家穿山军府,为陛下效力多年,功绩无数,论家世,论出身,论品行,论才能,我自然是配得上郡主的,至于你们这些闲杂人等......哼!” 孙白晨一脸鄙夷地看着江离和胖子,哼了一声以后便没再说话,仿佛他一切的鄙视都在不言中。 “孙少爷,陛下的旨意上写得清清楚楚,此次选婿,不论家世,不论出身,所以啊你和我们这些人......并无不同,到时候比试起来,你可别小看了我们,说不定,这个胖胖的兄台,可能是一个七境高手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孙白晨放肆大笑起来,他打量了一下胖子一身的肥肉,笑道,“你们就虚张声势吧!还七境高手,说出去也不怕丢人,倒是你这个铜面小兵......” 孙白晨的视线落到了江离身上,突然眼神一冷。 “这几天的比试,最好不要让我碰上你,陛下的旨意上可没说要适可而止,如果你让我碰到,哼,本少爷就算不能要了你的狗命,也能保证你下半辈子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下轮到江离大笑了。 “我说孙少爷,话不要说得太早,怕就怕你初试都过不了,到时候被赶出宫门,回到你那穿山军府里哭着找娘亲要抱抱啊......” “哼,你这铜面小兵,莫要嚣张,到时候我们走着瞧!” 第196章 点名 江离和孙白晨一通嘴炮过后,孙白晨放下一句狠话,便转过头去,再也不想看江离和胖子一眼,只见他打开扇子,快速地往自己的脖颈上扇着风,仿佛是在平息自己的怒火。 与此同时,被夹在中间的胖子依旧是懵逼的状态,他不过是一个杀猪的,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区区一个铜面小兵,为了他一个低贱之人,居然敢跟穿山军府的大少爷吵架,惊讶之余,他感到一丝欣慰。 不过,感谢的话他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穿山军府的少爷还在前面,他若转头感谢江离,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于是,他全程保持着冰雕的状态,双眼失神,一动不动,竭尽全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然他的那一身肥肉不允许。 突然,江离在身后轻轻地推了推他,这轻轻一推,却如一记重击一般,碎掉了胖子冰冻的外壳,等他回神之时,他都还有些不知所措。 “这位兄台,该走了,你前面好大的空呢......”江离好心提醒道。 即便听到了江离的声音,胖子也不敢回答,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跟江离说一句话,然而他看向前方,自己和孙白晨已经有些距离,搞得后面好些人蠢蠢欲动,怨声载道。 “他奶奶的......那个死胖子,到底走不走啊?!” “你他娘的本来就肥,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如果你不想参加选婿就赶紧滚!在这里挡着我们作甚?!” “就是!要是耽搁了老子的时间,待会儿让你好看!” ...... 四周的咒骂声一下击中了胖子的内心,此刻的他分明是无比的清醒,却又感到无比的迷茫,那一刻,他只想从队列中脱身而出,抱着脑袋跑回家里。 即便事后他一定会遭到街坊邻里的嘲笑,但今日他碰到的事情确实不妙,他在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去庙里拜上一拜,才会有这么烂的运气。 可就在他想要迈出离开的步伐之时,一双强有力的手从身后扶住了他的肩膀,力道稳固让他动弹不得,接着,这双手使出了惊天的力气,推着他直往前面走。 眼看着自己离孙白晨越来越近,胖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若是自己再次冒犯这位孙少爷,极有可能会被穿山军府给盯上,到时候别说选婿,恐怕是小命不保啊...... 于是,被推到离孙白晨只剩一个身位的时候,胖子拼尽全力站稳了脚跟,加上他通身的体重,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身后传来江离扑哧一声笑,接着他俯身凑到胖子的耳边,用旁人听不见的音量轻声道:“兄台,你大可不必害怕这些世家公子,他们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些权势,平日里可以在城里胡作为非,可待会儿一进宫,他就和你站在了同一个台阶上,你不仅不用害怕,你还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战胜他们,让他们害怕你,你说是不是?” 听完江离的话,胖子暗自叹了口气,若是听到别人说这话,他会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莫大的讽刺,可他知道,身后这位铜面士兵绝非等闲之辈。 于是胖子稍稍点了点头,算是感谢江离的指点,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地排在了孙白晨的后面。 这时,他们离宫门越来越近,已经听到了太监点名的声音,不一会儿,孙白晨已经站在了太监面前,太监坐在木桌之后对着名册,接着抬起头来,冷眼看着孙白晨。 “你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报上名来!” 孙白晨先是眼睛一愣,似乎有些吃惊,紧接着,他立即换上了潇洒的笑容,捋了捋自己的秀发。 “这位公公,在下是穿山军府的孙白晨,您应该也听说过我的声名吧......哈哈哈......” 太监一脸默然,他白了孙白晨一眼,“没听说过,也不知道你有些什么声名,你与其在本公公面前搔首弄姿,不如把力气花在比试上。” 一盆冷水泼下来,孙白晨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尴尬,江离在后面捂着肚子忍着笑,胖子也憋红了脸,即便他十分想笑,但想着这种场合,一旦笑出声来,后果不堪设想,他又锤了锤胸脯,把浓厚的笑意化为了两声咳嗽。 紧接着,太监低下头去翻找名册,找到孙白晨的名字后便写上一笔,随后他从桌上的木盒里拿出一块木牌递给孙白晨。 “这张木牌乃是选婿之人进宫的凭证,一定要随身带好,切勿丢失,若是宫里的金面军发现你们身上没有完整的木牌,定会立即将你们赶出宫去,情节严重的,还得去蹲牢子,你可明白?” “在下明白了。”孙白晨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俯身接下木牌,随后浅浅行了礼,便朝着宫里走去,胖子也走了同样的流程,跟着孙白晨一同消失在了门的那边。 接着,终于轮到江离,他带着平和的微笑站在太监面前。 “在下铜面军张鹏,见过公公。” 听到铜面军三个字,太监先是抬头看了江离两眼,紧接着又低下头去,一边查看着名册,嘴里一边念叨。 “铜面军啊......真是稀奇......除了史统领以外,本官已经好久没见到有铜面军的人入宫了,没想到,你们史统领居然会大发善心,让你一个铜面小兵进宫参加选婿,看来......你这小子不简单哪......” “哈哈,公公怕是误会了......”江离俯身回道,“我们史统领未曾过问选婿之事,只是大多的铜面兵士们自认身份低微,配不上云安郡主,也只有我这种草莽之人,才会打肿脸充胖子,进宫去丢人现眼......” “呵呵呵呵呵呵呵......”太监发出一阵尖笑,“咱家瞧你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就知道你有两把刷子,你这小子不必解释了,拿着牌子进去吧。” 拿到木牌之后,江离便穿过了宫门,随后跟着队列朝着西边而去。 这时,他拿起了刚刚领到的木牌,发现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江离看着这张空牌子,心里疑惑丛生。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这牌子是凭证,没有凭证会被金面军赶出去,那这上面为何会啥也没有?” 第197章 空牌子 参加选婿的一群人排成两列,一路向西而去,这一走就是一里路,江离回忆着帝京舆图,再继续走下去,怕不是就要走到宫城边缘了。 接着,领头的太监穿过了一扇大门,带着众人走进一间宽敞的院子,进门之时,江离抬头一看,只见门上写着三个大字——融春院。 他这才想起来,这个院子是给进京参加科举的读书人准备的,本来要到后面的剧情才会用上,因为他改变了剧情,闹出了选婿之事,才会让这个院子派上用场。 领头太监让众人在院里一行一行排好,又拿出名册点了点名,直到这时,江离才清楚和他竞争的到底是哪些人。 “穿山军府,孙炳之子,孙白晨。” ...... “平川侯,刘大善。” ...... “齐裕侯府,赵旭。” ...... “遥月山庄,刘烟子。” ...... “银面军东营指挥使,任川。” 听到后面,江离的心情越来越复杂,虽然来参加选婿的好些都是老熟人了,可里面为何混进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比如这个平川侯,刚刚从猴子变回人不久,就已经在想着给自己讨个美娇娘了。 还有这个刘烟子,一个江湖门派的人,不在遥远山上好好练功,来这里趟什么浑水? ...... 江离越想越觉得无语,早知道他就该动动手脚,让永帝把门槛提高一些,不然就会如同今天一样,千奇百怪的人在这院里扎堆了。 江离别无他法,又不能直接把他们人给送走,只好暗自叹了口气,用二进一来计算了一下,这样比下去,怕不是要搞个半个多月...... 在江离心烦意乱的时候,太监已经点完名,随后令人不解的事情发生了,太监放下名册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抽身离开了。 这时,众人不明所以,只能朝着四周探看一番,刚刚点名的太监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这些参加选婿之人。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周围的毫无动静,再也没有新的太监出现,众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人群中开始有人躁动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喂,你说刚刚这太监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把名一点完就走人了,把我们这么多人晾在这里,这是作甚?” “谁知道呢,总不会是他们太监的疏忽吧,选婿这么大阵仗的事情,又有陛下亲自下旨监督,他们这些宦官自然是打起了十分的精神,总不会一开始就出岔子吧......” “难说,这都过了多久了,别说管事的宦官,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我本来想先瞅瞅宫里的宫女儿,听说啊,就算是宫里打杂的小宫女儿,长得都跟葡萄一样水灵水灵儿的......” “哎哟,瞧你那不成器的样儿,擦擦你的口水吧......我们这次进宫,可是为了云安郡主而来,若能成为郡主的入幕之宾,那些个小宫女儿算个啥?” ...... 就这样,年轻男子们接连讨论起来,融春院里变得跟酒楼一般热闹,江离也借此机会,观察了一下来参选的人。 首先是孙白晨,他自恃清高,自然不会跟其他人一样聊得热火朝天,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拿着自己那把扇子,仿佛在演古装偶像剧一样。 然后是齐裕侯府的赵旭小侯爷,之前江离为了毛佩佩,给了他两拳又踢了他一脚,今日瞧着他的气色甚好,说明他调养得不错,身上的伤应该都好得差不多了。 接着是平川侯,江离看到他的时候心情莫名复杂,他本是一只猴子变成的人,按照原本的设定,他也是一个乡野粗人,跟猴子没什么两样了,若在后面的武试中碰上他,想必是件棘手的事。 最后是遥月山庄的刘烟子,他本来就是江湖中人,看不惯城里这些公子是常事,于是他独自站在那里,东瞧瞧西看看,仿佛是在查探宫里的地形。 这时,江离还发现了这么一些人,他们不言不语,如同石像一般一动不动,这些人中,有的蒙着面,像是越漠来的,有的套上了头巾,像是北原人,还有的一身白衣加斗笠,像是某个隐居的江湖侠士。 这些个神秘人也是个隐患,江离就怕里面藏着一个八境高手。 突然,人群中一声惊恐的大喊,让院子里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纷纷转身看向喊声的来源。 “你......你的木牌上怎么有朵梅花?!” “什么?!你的木牌上没有东西?!” 紧接着,人群便骚动起来,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的木牌,低头查看过后,又跟身边的人相互比对。 “诶,你的是梅花,但我的是菊花......” “竹子又是个什么意思?” “我的这个牌子上面......是兰花?” ...... 因为木牌上不同的图案,每个人的心里疑惑丛生,然而,此间最困惑的,是江离他们这些木牌上面什么都没有的人。 为了确认状况,江离拿着木牌朝着胖子走去。 “兄台,你的木牌上面刻着什么?” 胖子一声不吭,只是乖乖地伸出了牌子,江离定睛一看,是一朵梅花。 这时,旁边的孙白晨瞅了江离的牌子一眼,随后露出了邪笑。 “诶唷,这位铜面军的将士,我们的牌子上面都有图案,怎么你这牌子上是空的啊......哈哈,我猜你啊,怕是不妙咯。” 听到孙白晨的戏谑之言,江离未曾理会,因为他知道,事情一定有蹊跷,他又想起太监把他们扔在这里的事情,心里更是不安。 木牌上的图案分为梅兰竹菊四君子,而有些人得到的牌子什么都没有,说明他们被排除在了君子之外? 此时此刻,江离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选婿的考验已经开始了。 突然,他的脑海中响起宫门前点名太监的声音。 “若是宫里的金面军发现你们身上没有完整的木牌,定会立即将你们赶出宫去......” 完整的......木牌...... 突然,江离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这第一道考验是什么了。 是运气! 紧接着,院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江离知道,是金面军来了。 第198章 强求 众人听到外面的声响,纷纷扭头朝着门那边看去,紧接着,两列整装待发的金面军冲了进来,将院内的众人团团围住,最后的四个金面士兵负责守门,两个堵在了门口,两个站在了门外。 看金面军这架势,江离便知道自己的猜想不会有错,这第一道考验,就是考的运气,没有图案的木牌,意味着运气太差,按照玄学的说法,这样的人会影响国运。 于是,江离偷偷把木牌藏在了衣服里,至于如何蒙混过关还得稍加思考。 与此同时,队列中有几个拿着空白木牌的人看到金面军来了,纷纷都意识到了何为第一道考验,他们和江离一样,心慌无比,一个接着一个把木牌塞到了身上。 孙白晨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正看着自己木牌上的菊花图案沾沾自喜,等他抬头,便故意望向江离,露出无比得意的邪笑,仿佛在说:“小子,你要完蛋了......” 江离心里虽然有些慌乱,但在孙白晨面前,还是撑着脸面笑了回去,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到了江离面前,江离抬头一看,便看到了一张酷似猴子的人脸。 江离这时才发现,这平川侯......即便被他从猴子变成了人,但还是保留着明显的猴相,江离甚至能够幻视出他身上长出棕色的长毛,在咿咿呀呀地叫两声。 接着,平川侯一把扶住了江离的肩膀,义正言辞地开口了。 “小子,看你脸上这铜面,你是铜面军对不对?” “啊......嗯......”虽然不知道平川侯想干嘛,江离还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是南郊的平川侯,和你们史统领交情不小。” “交情......”江离抠了抠脑袋,“敢问侯爷,我家史统领和你......是何种交情,啊实在抱歉,小的只是铜面军中一个小兵,自然不是万事都清楚。” “这个啊......”平川侯脸上莫名羞愧,“小兄弟你有所不知,之前本侯还是猴子的时候,曾经给你们铜面军添了不少麻烦,好几次是你们史统领亲自提着网子笼子来抓我的......” “噗......哦哦.....原来如此......”江离忍笑道,“那侯爷是想让我带话给史统领,还是......” “都不是!”平川侯大手一挥,毛躁地回道,“我是想请小兄弟你帮个忙......” 说完,平川侯露出了手上的空牌子,江离低头一看,便知道了对方的目的,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飞速思考起来。 “小兄弟?我想把这张木牌给你换,如何?”平川侯试探地问道,就等着江离一口答应。 没想到江离闭口不言,隔着面具都能看到他那张纠结的脸,于是平川侯又拍了拍胸脯,坚定地说道:“小兄弟你放心!以后你拿着我这张空木牌,来南郊平川侯府找我,我一定以重金相送!” 听到重金二字,江离无奈地笑出声来,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摸出身上的木牌,偷偷展示给了平川侯看。 “不好意思了,侯爷,在下这木牌子上面......也是空的......” 平川侯一看,期待的神色瞬间落空,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正要转身走人之时,却被江离轻声叫住。 “侯爷且慢!”江离叫住平川侯之后,淡然笑道,“侯爷你瞧,那边有一个青衣公子你可认得?” 顺着江离的提示,平川侯瞪着眼睛,望向江离指向的那个青衣公子,只见那人摇着纸扇,十分悠闲的样子。 “不认识......”平川侯摇了摇头,回道,“他怎么了?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权贵家的少爷而已,有什么特别的。” “哈哈......侯爷有所不知......” 江离鬼笑一声,随后凑近了平川侯的耳边,轻声说道:“那位青衣公子,乃是穿山军府家的大少爷孙白晨,帝京城中人人皆知,孙少爷乐善好施,以助人为乐,方才我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的木牌上是有图案的,侯爷去找他帮忙,没准儿他能答应......” “真的假的?”平川侯疑惑问道,“这穿山军府和我素无往来,这孙少爷真的会把他的木牌给我交换?” “哈哈,反正街上人人都说,孙少爷品行高洁,不贪恋俗物,这选婿之事,想必他也是在孙炳将军的要求下来参加的,侯爷你不妨前去问问,一试便知。” 平川侯本就是一个粗人,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一听江离这么一吹,便把江离说的每一个字都相信了,接着,他活动活动了下筋骨,又径直走向了孙白晨。 孙白晨本来站在那里无所事事,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猴脸男人瞪着圆眼镜看着自己,他不由自主地汗毛惊起,心中直直念叨:“这人不人猴不猴的东西......是谁?” 孙白晨还没开口发问,平川侯就已经站好,恭敬行礼,自报家门。 “吾乃平川侯刘大善,敢问阁下可是穿山军府的孙白晨少爷?” 孙白晨先是瞅了瞅平川侯两眼,随后淡然开口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找孙某有何事?” “哈哈,这个嘛......”平川侯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听说孙少爷淡泊名利,视金钱权势于粪土,所以我想......能不能请孙少爷帮我一个小忙。” 孙白晨听到一个侯爷对自己赞赏有加,心情立即舒畅起来,他嘴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平川侯的眼神都有了一丝暖意。 “侯爷谬赞了......在下不过是在帝京中有几分虚名罢了......”孙白晨假做谦逊道,“哈哈,侯爷想要在下帮忙,直说便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一定为侯爷您办到。” “哈哈哈!看来传言不假,孙少爷果真是个超凡脱俗之人啊!”平川侯大笑道,“是这样,我只是想请孙少爷......把你的木牌和我的换一下,就这样,是不是很简单?” 说完,平川侯拿出了自己的木牌,孙白晨定睛一看,脸上立即填满了尴尬,因为平川侯的木牌上面空空如也...... ...... ...... “侯爷......你......你是在开玩笑吧?” 第199章 雕刻大师 “开玩笑?哎哟,孙少爷,我这人向来是心直口快,想说什么说什么,从来不开玩笑!”平川侯拍着胸脯说道。 “但我听说,您以前是只猴子,前不久才解了毒,从猴子变成了人......恕在下冒犯,您当猴子的时候......如何心直口快啊?” “哈哈,猴子又不会说人话,当然是直接动手啦!有想要的东西便抢,有看不惯的人便上去挠上几爪,可惜啊,自从变成人后,我爪子也不似以往那般锋利了,要多挠两下才能抓出血印子......” 听到这里,孙白晨吓得咽了一口口水,尤其是听到爪子锋利那段,孙白晨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自己的脑门上已经出现了几道血印子。 他在想,要是自己不乖乖听平川侯的话,跟他交换木牌,到时候自己脸上怕不是要落下几道口子...... 面对平川侯突如其来的无理请求,孙白晨明显有些招架不住,半刻钟前,他的脸上还是春风得意,享受着来自朝廷重臣的夸赞,如今他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任何表情,只有深深的沉默...... “孙少爷?你在想啥呢?”平川侯追问道。 “啊......这个......”孙白晨含糊地回道,绞尽脑汁想着对策,“这个......不是在下不想帮你......只是......” “只是什么?”平川侯探头问道,“孙少爷放心,你有任何难言之隐,直说便是,有问题本侯也可以帮你解决。” 眼看平川侯死不罢休,孙白晨只好剑走边锋,力图险中取胜。 “侯爷,是这样,我的木牌和您一样,什么图案都没有......”孙白晨面不改色地撒着谎,一边细心观察着平川侯的反应。 “啊?是吗?”平川侯疑惑地挠着脑袋,“可我听那边铜面军的小兄弟说,你木牌上面有图案啊......” 听到这话,孙白晨立即朝着江离的方向看去,等待他的,是江离的一脸鬼笑,他才知道,刚刚这一出是江离为他安排的好戏。 孙白晨没想到,一个铜面小兵,居然能够把平川侯给糊弄过来,这般肆意戏弄他,还搞得他进退维谷,里外不是人。 气愤之下,孙白晨咬牙切齿地凶了江离一眼,虽然对面前的危机无济于事,却也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孙少爷?莫不是你没看清楚,要不你把木牌拿出来,我替你看看?” 眼看着平川侯的视线直往自己手里钻,孙白晨立即把木牌死死握在了手心,他知道,情况已经十分危急,需要快刀斩乱麻,将平川侯一口回绝,否则这样拖下去,后患无穷啊...... “哈哈,侯爷不必了,先前在下已经看过不下十次了,我这木牌上确实什么也没有,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孙白晨耷拉下脑袋,一反之前趾高气扬的姿态,做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平川侯果然也信了他的鬼话,意识到自己交换木牌的计划将要落空,也跟着孙白晨一起,垂头丧气起来。 而站在远处的江离目睹了一切,他不用听,就知道孙白晨撒了谎,他定是对平川侯说,自己木牌上面也是什么都没有,然后把木牌死死握在手里。 可这种粗浅的把戏,用来应付平川侯尚可,然而孙白晨的对手可是诡计多端的江离,他怎会放过这个漏洞百出的机会呢...... 于是江离会心一笑,悄悄捡起了地上一颗石子,在身下蓄以内力,接着,他手上轻轻一弹,那石子便朝着孙白晨握着木牌的手飞速而去。 “啊!” 孙白晨一声尖叫,立刻痛得松开了手,下一秒,他手中的木牌随之落地,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也吸引了平川侯的注意。 平川侯听到声音,本能地转过头,他先是看到孙白晨痛苦地甩着手,然后视线下移,看到孙白晨的木牌掉在了地上,最后他定睛一看,木牌上面一朵无比显眼的菊花...... 看到那朵刺眼的菊花,平川侯又折返了回去,站在了孙白晨的身前,他虽是个粗人,但也知道自己被欺骗了,于是他死死地盯着孙白晨,一双大眼睛中流露出冰冷的光。 “孙少爷......你玩儿我呢?!”平川侯怒而质问道。 孙白晨手忙脚乱地把木牌捡了起来,正好与平川侯冰冷的目光对上,他心里一慌,立即开始了辩解。 “哎哟侯爷您请听我说,这都是误会!”孙白晨苦着一张脸,看似十分无奈。 “误会?你方才明明说自己的木牌上面啥也没有,为何现在又有了朵菊花?!你这不是在唬我是在作甚?!” “侯爷啊......事情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孙白晨想要辩解,却又找不出具体的理由,他只能扮出一副苦楚的模样,竭尽全力为自己的脑子拖延一些时间。 “算了算了!”平川侯大手一挥道,“本侯今日算是看清了,什么超凡脱俗,淡泊名利,我看都是狗屁!等我出宫我就得去说道说道,一个有口皆碑的军府公子,居然敢蒙骗本侯!真是可气!” 眼看着平川侯震怒,孙白晨急中生智,终于想好了一个借口,他赶紧拉住了平川侯,故作神秘地贴在了他的耳边,小声私语。 “侯爷......其实我这木牌上的图案......是我方才偷偷刻上去的......” “刻......刻上去的?”平川侯惊叹道,“你还有这本事?!”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过......此事可是有违皇令,所以在下不敢声张,更不敢告诉侯爷您啊......” “原来如此......”平川侯冷静了下来,应该是相信了孙白晨的鬼话。 相对的,孙白晨也安心了下来,至少平川侯知道了自己的难处,应该不会再对他强加要求了。 然而,平川侯捻了捻胡须,稍作思考,随后凑到了孙白晨的耳边。 “孙少爷,这还有些时间,你也帮我刻一个可好?” 第200章 凭空之梅 “我......我帮你刻一个?” 孙白晨没有想到,这个平川侯如此听不懂人话,活脱脱一个自来熟,先前是莫名其妙让自己跟他交换木牌,现在又让自己给他的空木牌刻上图案。 孙白晨心里无比的郁闷,心想天底下竟然有人脸皮这么厚,但他转念一想,平川侯此前又是一只猴子,如今变成人形后,想必是有些恶习还未忘却,与人交往的礼仪又没学到。 如此横冲直撞的行事风格,让孙白晨前后两难,他甚至摸不清平川侯下一步的行动,他只知道,当平川侯开口之时,又会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操作。 果然,平川侯一把抓住了孙白晨的手,硬生生地把他的拳头掰开,孙白晨无力抵抗,只能任由平川侯把自己的菊花木牌拿了去。 接着,平川侯又把自己的木牌放在了孙白晨的手中,他抬起头来,对着孙白晨挤眉弄眼,嬉皮笑脸地说道:“哈哈......孙少爷,我把木牌交给你,你抓紧时间,慢慢刻好便是!你的大恩大德,本侯一定记在心里!” 孙白晨双手颤抖,他拿着那个毫无用处的空木牌,虽然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反击,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平川侯的赞美之词绑架了...... 若他此时将自己的木牌抢回来,平川侯定会立即翻脸,反咬一口,说他此前的声名都是假的,这泼猴......行事虽然莽撞,但又极其狠毒......不对,这狠毒之人并非平川侯,而是藏在他后面的那个铜面小兵! 孙白晨紧紧捏着空木牌,用钻心刺骨的目光看向江离,江离这边只是笑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哼......果然是我中计了吗......”孙白晨不服气地叹道,“没想到,这个小子自己拿到了空木牌,居然还有心思来和我纠缠......难道......他是想拉我一起下水?就为了宫门前那点争端?哼......此人果然不可小觑啊......” 突然,孙白晨的身后有人吐出了温热的气息,那温暖顺着他的头发直达天灵盖,让他感到有些恍惚...... 感受到这股温暖过后,孙白晨转过身去,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眼睛,紧接着,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您的伪装......还有假名......愣是把我都给骗过去了......” “不用废话了,我只是奉命潜伏在此,以防万一,没想到你一上来就中了计,出了这种岔子,后面的比试......还是得靠你。” 突然,孙白晨手中的木牌突然滚烫起来,烫得他立即松手,空木牌便滚落到了地上,他甩了甩手,便低头寻找掉落的木牌。 “他奶奶的......就算是块空木牌,我也要拿到才行,如果连空木牌都不在手中,那更是没有狡辩的机会......” 紧接着,他看到了地上闪过一丝红色,先是一惊,等那红色慢慢消退之时,孙白晨定睛一看,便露出无比得意的笑容...... 就在此时,周围的金面军开始有了动静,他们举着巨大的盾牌,围拢着院内众人,逼得越来越近,在缩成一个小圈之时,金面军停下了脚步。 确认圈内众人插翅难飞过后,一个披着红色战袍的金面统领走上了院内的台阶,他透过那张纯金的面具,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你们有的人可能不知道,第一场考验,早在宫门前,你们领取木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听到这话,队列里一些愚钝之人才反应过来,甚至有些傻得无力回天的人还在疑惑道:“考验......什么考验?什么已经开始了?!” “第一场考验,是运气!”金面统领冷笑一声,说道,“身无运气之人,若是成为了公主的夫婿,轻则拖累公主,重则拖累国运......所以,无运之人,是不得进入下一场考验的!” 话音一落,人群中好些人开始慌乱起来,各种议论的声音如爆竹般炸开,融春院里喧扰不停...... “什么意思?不是说进来是比才能吗?为何还要看运气?!” “难道朝廷觉得......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即便如此,他们如何能够确定我们是否是无运之人?” “难道......难道是木牌上的图案?!” “木牌上的......图案?可我的木牌上没有图案啊!” ...... 此话一出,说话的男子吸引了在场众人的视线,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空木牌,不知为何全场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他只知道,那种眼神并非出自善意。 下一秒,他眼看着一个金面士兵走到了自己面前,那士兵一身金色战甲,压迫感十足。 “你!把你的木牌给我看看!” 金面军一声怒喝,吓得人群中有些胆小的人蹲下了身子。 “不!我不要!”男子把木牌紧紧地握在手中,企图逃脱金面军的检查。 然后,金面士兵以迅雷之速扯住了男子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手腕拉了起来,紧接着,金面士兵手上稍加用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一声钻心剜骨的惨叫,仿佛他的手腕已经被捏碎一般,下一秒,他手上一松,木牌掉落在了地上。 这一刻,在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他的木牌上面空无一物。 金面士兵自然也看到了,他抬起头来,冷眼看着手持空木牌的男子,淡淡地说道:“你出局了。” 众人眼看着金面军把自己围得死死的,一点缝隙也不留,便知道他们动了真格,紧接着,里面好些持有空牌子的人仿佛看清了自己的命运,他们主动走上前去,交出了自己手中的空牌子,然后在金面军的护送下,离开了融春院...... 而孙白晨只是站在原地,脸上毫无慌乱之意,眼看着金面士兵朝他走来,他也没有逃走的意思,突然,江离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对他一阵挤眉弄眼。 “哈哈......孙少爷,你又不逃,又不躲......莫非是已经放弃治疗了?”江离鬼笑着嘲讽道。 “哼,你这铜面小兵,与其关注我,不如担心自己吧,待会儿你就会被送出宫外,束手无策!” 孙白晨说完,来查验木牌的金面士兵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你,把木牌拿出来。” 江离站在旁边,悠哉悠哉地开启了看戏模式,只是他有一点搞不明白,这孙白晨明明拿着一张空牌子,算是走到绝路了,怎么还能作出这幅淡定的模样?难道他走投无路了都还要装逼。 紧接着,孙白晨拿出了自己的木牌,明晃晃地展现在了金面士兵的眼前。 江离定睛一看,立马稳不住了。 “你这木牌上面......怎么可能有一朵梅花?!” 第201章 伎俩 不对......哪里出了问题...... 江离明明亲眼看见平川侯把孙白晨的木牌抢到了手中,又把自己的空木牌给了孙白晨,那孙白晨的木牌上面为何还有图案?! 就算孙白晨是趁着江离不注意,从平川侯那里把木牌抢了回去,但他原本木牌上的图案是菊花,怎么可能突然变成了梅花...... 不对,一定是孙白晨用了什么伎俩,在平川侯给他的那块空木牌上做了手脚,可孙白晨又不善雕刻,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成如此完美的木牌? 这时,一股奇怪的味道传到了江离的鼻子里,让他有了些许眉目。 没错,这味道......是火灼的焦味......而这种焦味,江离此前也曾闻到过。 没错,是和灯鬼交战的时候......那这么说,难道是! 江离猛地转过头去,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在金面军的护送下转身离开,突然,那人微微转过头,与江离四目相对,江离这才看见他那双红色的眼睛。 果然是灯鬼在搞鬼! 江离心中愤懑不已,若是八境的灯鬼,确实那个能力,能在短时间内烧出一块梅花的木牌,解了孙白晨的危局。 看来二皇子那边对选婿之事十分上心,计划的每一个环节都盘算得事无巨细,就连初选也派了灯鬼来暗中帮忙。 这时,看到江离吃瘪的样子,孙白晨脸上焕发出得意的光彩,他冷笑一声,对着金面士兵说道:“军爷,我的木牌已经查验完了,我身后这位铜面兵士还在等您查验,待会儿,您可是要好好看清楚了......哈哈哈......” 江离还未准备好,金面士兵已经一声不响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并且,孙白晨就站在金面士兵身后,一脸的邪笑,仿佛是想要亲眼看看江离被驱赶出宫的悲惨下场。 江离没有想到,自己抠破脑袋想出来的伎俩,也未能困住孙白晨,看来还是二皇子那边技高一筹,然而,他也不是吃素的...... 看着江离手里紧紧攥着的牌子,孙白晨用扇子掩面戏谑道:“诶......这位铜面兵士是怎么了?怎么还不把你的牌子拿出来给这位军爷查看,莫非你想抗旨不遵?!” “哼,谁要抗旨不遵了?!”江离仰起脸来,拽得不行,“我只是突然忘记木牌放哪儿了,用不着孙少爷来提醒。” “哦?是吗?”孙白晨冷笑道,“哈哈,我劝你别白费功夫了,都到这关头了,你还能做些什么手脚?” “手脚?我一个铜面兵士,从来不会暗中做手脚,不像某些人一样......”江离故意瞟了孙白晨一眼,喊道:“军爷看好了,这就是我的木牌!” 江离掏出了木牌,展现在了金面士兵的眼前,孙白晨也稍稍探出脑袋,只见江离那木牌上面空无一物,他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哈哈,看来......你千辛万苦从京郊赶来参加选婿,都是白费功夫了......”孙白晨冷笑道。 然而江离并未理会孙白晨的嘲讽,他只是对着金面军淡淡地说道:“军爷可看好了?那我就把木牌收下了。” 听到这话,孙白晨心想,这铜面小兵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明明自己拿出了一块空牌子,还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真是莫名其妙。 没想到接下来,更加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了。 查验木牌的金面士兵看着江离,说道:“好,你的木牌已经查验完毕,可以进入下一轮比试。” “军爷辛苦了。”江离点头行礼道。 目睹一切的孙白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扇子指着江离,紧张地有些口齿不清:“军......军爷?!他......他怎么就通过考验了?!他那木牌明明是——” “竹子。”金面士兵转头看向孙白晨,眼神冰冷道,“这位铜面兵士的木牌上面是竹子。” “竹子?!”孙白晨疑惑不解道,“可我明明看见他的木牌上——” “你看到什么?!”金面士兵一声怒喝吓退了孙白晨,“这位少爷,你是查验官还是我是查验官?这场考验是看你的眼睛......还是我的眼睛?” 说完,金面士兵趾高气扬地离开了,留着孙白晨站在原地随风凌乱。 “我......我的眼睛?可我分明看见那块木牌上面......什么都没有啊,嗯,等一下......难道是!” 孙白晨回过神的时候,江离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一脸的鬼笑。 “哈哈,孙少爷,让你失望了吧......”江离看着孙白晨的眼睛说道,“别以为只有你自己有准备,我区区一个铜面小兵,敢来参加郡主的选婿,你觉得,我的准备会比你少?” 说完,江离如风儿一般走开了,孙白晨才站在原地,他再度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这个铜面小兵......果然不容小觑。 ...... 时间推回三天前的晚上,一个士兵从宫里走了出来,他脱下了铠甲和金面,回到了普通人的状态,长时间的轮岗让他感到枯燥,一想起三天后又要进宫负责选婿之事,他就无比头疼。 所以,他决定趁着这两日的休假,好好休息休息,甚至可以去找个青楼好好地享受一下,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回家换身干净衣服。 没想到,他刚进家门,却发现屋里已经点燃了烛火,在火光照耀下,他看见地上散落着白花花的银子,紧接着,从里屋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影,让他立即戒备起来。 “你是何人?!竟敢闯入我的居所!” 这时,金面士兵定睛一看,看到了那人脸上的铜面。 “你......你竟然是铜面军!那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江离看着那个金面士兵,又看了看这满地的银子。 “在下不过是想找你帮个小忙,有关三日后选婿之事......” “选婿之事?!”金面军大吃一惊,“莫非你想让我帮你舞弊?!你死了这条心吧,选婿乃陛下亲自下旨,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会冒着死罪帮你!” “是吗?可这满地的银子,哦,准确来说,是你这些年徇私枉法贪污的银子,也是一条死罪啊......” “你......你威胁我?!”金面士兵咬牙切齿道。 “哈哈,不是威胁,”江离笑着回道,“是合作。” 第202章 初试落幕 瞧着江离自信满满的眼神,孙白晨大概明白了江离空牌子上面的玄机,事实上,空牌子就是普通的空牌子,而玄机......却是藏在那个查验的金面士兵身上。 如此令人意想不到的骚操作,让孙白晨也不得不服。 “哼,我就知道你并非只是一个铜面士兵那么简单,”孙白晨冷笑道,“没想到,你连皇宫里的金面军都可以指使,也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伎俩,是用银子买通,还是用美色诱惑......” “收买?色诱?我呸!”江离啐了一口,“孙少爷,别把我和你们这种物欲横流的权贵混为一谈,我知道,你们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而我呢,好歹是个正经人,懂了吗?” “哈哈,好一个正经人啊......”孙白晨尖酸刻薄地说道,“不论你用的什么手段,你都和我一样,违抗了陛下的旨意,破坏了选婿的规则,所以......” “我知道,我们双方就此闭嘴,之前各自看到的东西,就当没有看见过......孙少爷是这个意思吧?!” “哼,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本少爷话未说完,你就懂了我的意思,也罢,算是省了我不少力气......”孙白晨的目光突然变得冷酷,仿佛江离是他刀下的鱼肉。 “哦哟,孙少爷的意思是,若是我不从,你便会想个法子,把我除之而后快?” “都说了你是聪明人,也不必探听我的心思,”孙白晨冷眼道,“本少爷初试已经过了,暂且不想要你的小命,等到后面的比试,若你被我碰上,那就自求多福吧。” “好嘞!在下期待着和孙少爷相遇的那一场比试。”江离一脸鬼笑,低头行礼过后便悠然走开。 孙白晨望着江离的背影,心里很是不快,因为通过这次初试,他认定这个铜面小兵会是他一个强大的对手,甚至,他都不知道对方还有哪些准备,是否还留有后手。 这时,金面军查验完毕,送走了最后一批持有空牌子而被淘汰的人,剩下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通过了幸运之神的考验,成功进入了下一轮比试。 到时候,他们将会凭借自己的才能,争个胜负。 与此同时,江离开始睁大眼睛四处查看,此时的人数比之前少了大概五分之一,说明梅兰竹菊各占四份,而空木牌占了一份,也就是说,参加初选的人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能留下来。 而他放眼一看,平川侯,齐裕侯府的小侯爷、刘烟子、孙白晨......这些他熟悉的人物居然全都留了下来,他不禁怀疑,里面有些人和他一样,是暗中动了手脚,才把空牌子的事情解决。 而其中,那些来自异国他乡的蒙面人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把自己的木牌给金面军看了一眼,便通过了考验,估计他们正在窃喜,这中州的选婿也太草率了一些。 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人群正要躁动之时,一开始点名的太监从外面走了回来,一步一步迈上了之前站过的台阶,他面色阴冷,用眼白俯视着众人。 江离不禁心想,区区一个太监,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紧接着,点名太监站在台阶上发话了。 “恭喜各位,通过了第一场考验,咱家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人深感困惑,为何我们中州的选婿如此的唐突,甚至有些荒谬,那咱家不妨把话说清楚,你们既然来了,就应该下定了求取郡主的决心,那么......无论我们立下的规矩有多荒谬,你们都得遵守,如果这点都做不到,那还是请回吧......” 太监说话的腔调阴阳怪气,满是讽刺,按照往常,像孙白晨和赵旭这种官家少爷早就忍不住要动手打人了,然而对方是陛下钦定的管事太监,他们也只能安静如鸡。 而剩下的大多人都是冲着郡主的婚事而来,他们心里面清楚得很,只要比试是公平的,那么就算再荒谬,也有取胜的机会,因此,他们也毫无怨言。 看到底下众人沉默不语的样子,太监便知道,他们已经被自己的金口说服,于是他悠然一笑,说道:“既然各位全都决定要留下来,那就先这样吧,第二场比试在三日之后,这段时间,融春院就是你们的居所,好了,你们就先歇着吧......” 这时,一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伸出了手。 “公公且慢!敢问第二场比试......具体是比试些什么?!”愣头青一脸渴望,迎来的确实太监的冷眼。 “呵呵呵......本来说与不说......根本没什么关系,若你是聪明人,自然会猜到第二场比试的内容,不过,咱家也可以告诉你们,第二场比试的内容,在之前就已经传达给各位了,你们自己琢磨吧......” 说完,太监在金面军的护送下,趾高气扬地走出了院门,紧接着,院子里的金面军也尽数离去,只留两个金面士兵守在融春院的门口。 这时,众人突然发现,房顶上蹲坐着一个人影,下一秒,那人直接从房顶上跳了下来,瞧那身姿无比轻盈,落地的时候也毫无声响。 江离随着众人的视线朝着那人望去,原来是平川侯,他趁着大家发愣的时候,已经把院子里逛了个遍,等他站起身来,便对着众人龇牙咧嘴地笑起来。 “大家伙,本侯方才已经把院里摸清了,粗略算算,一个房间能住两个人,事不宜迟,各位还是早点定下自己的房间吧......” 听到这话,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朝着屋子奔去,生怕自己没有住处,而平川侯则是一把拉住了孙白晨的胳膊,直把他拽向了院子深处。 “孙少爷,本侯发现了一个上好的房间,你可以和我同住,快随我来!” 于是,江离眼睁睁地看着孙白晨跟着平川侯一溜烟地跑了,没想到,江离使诈不成,还把平川侯这个好队友白送给了孙白晨,算是便宜他了。 江离叹了一口气,走向院子一处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间不起眼的小房间,江离推门而入,里面空间狭小,还布满了灰尘。 “也好,这地方还算僻静,先凑合凑合着住吧......” 第203章 肥猪 江离站在狭小的房间内,拿出随身的手帕清理着床上的灰尘,一番折腾过后,这床终于达到能躺下的卫生条件了。 江离正要躺下歇息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江离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见几个粗嗓子在极力唾骂,唯一能够听清的词儿好像是......肥猪? 于是江离蹭起身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推开了房间的门,他寻着吵闹的声音,从侧廊往院子里走去,刚走过拐角,他便看见一群衣着靓丽的官家少爷在唾骂一个胖子。 江离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胖子就是在宫门前排队时,站在他前面的兄弟,只见胖子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任凭几个少爷对他肆意羞辱。 “哼,你这死胖子,瞧你这穷酸样,也有脸进宫来参加选婿?!” “哈哈哈......就是!你们瞧他那一身的肥肉,跟头猪一样......” “这种肥头大脸的东西,跟郡主站在一起都会让人觉得恶心!”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还敢来问能不能让他一起住,我呸,你这种贱民,陛下让你进宫已是恩赐,你还想和我们这些世家少爷住在一个屋檐下,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 胖子听着对方的污言秽语,选择了忍气吞声,然而他不知道,他越是忍,对方就越是变本加厉。 一个尖脸少爷一脸邪笑地走到胖子面前,缓缓地低下头去。“喂,胖子,你想进屋住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本少爷一个条件。” “什......什么条件?”回话的时候,胖子也是低着头,仿佛这些官家少爷是他不能直视的恶魔。 “你怕什么,先抬起头来说话。”尖脸少爷挑逗着说道。 于是,胖子缓缓地抬起头来,可他刚刚抬起下巴,稍微露出了半张脸,就看见一只脚朝着他的面门踢了过来。 “啊——” 胖子一声惨叫,仰面倒了过去,对面的几个少爷喜笑颜开,仿佛是参加蹴鞠进了球门。 “哇......你这脚力可以啊......这么一头肥猪,你居然能够一脚踢翻!” “哈哈,看来本少爷平日里辛苦练功,没有白费力气,不过这胖子有够虚的,一脚就踢翻了,没准你们也行。” “真的假的,那我也来试试我的脚力。” “我也来我也来!你别把他踢死了!” “你们都别跟我争,让我先!” ...... ...... “都给我住手!” 少爷们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惊得他们纷纷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当他们看到江离脸上的铜面之时,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尖脸少爷更是上前一步,对着江离歪嘴一笑。 “嘁,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个铜面小兵,怎么,你和这个死胖子有什么关系?” “我和他并无关系,”江离背着手,悠哉悠哉地走到了少爷们的面前,“可你们在我面前迫害他,那就有关系了。” “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铜面小兵,居然会为一个低贱的胖子说话,可惜啊......”尖脸少爷邪笑道,“可惜你无能为力啊......” “哦,是吗?”江离抬眉回道,“这位少爷,你且来说说,我怎么就无能为力了?” “哼,你别装了,我瞧你这一身装扮,不过是铜面军里面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叫你一声铜面小兵都是给你面子,你还以为自己的铜面军的指挥使啊?” 江离冷笑一声,回道:“就算我是铜面小兵又如何?如今我们身在天子脚下,同为选婿之人,并无高低贵贱,我要救他,你们又能奈我何?” “好大的口气!”尖脸少爷大喊道,“你若真有这个胆量,大可试——” 咻......! 啪......! 嘭......! 尖脸少爷落地了,只见他侧躺在地上,捂着自己通红的左脸,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江离。 “你......你竟敢打我?!” 剩下的几个少爷还不信邪,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收拾江离。 然而...... 啪......!啪......!啪......! 嘭......!嘭......!嘭......! 他们全都落地了。 这时,江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到胖子面前,仅仅凭借一只手就把他扶了起来。 “兄台,你没事吧?” 胖子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江离的铜面,便认出他来。 “你是......铜面军的小兄弟,多......多谢你出手相救!” 这时,摔做一团的少爷们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他们每个人都目露凶光,仿佛要刺穿江离的心脏。 紧接着,依旧是那个尖脸少爷走上前来,他被一巴掌打飞,已是颜面尽失,如今他只想让江离去死。 而江离则是悠然转过头,看着那几张沾满灰土的脸,满意地笑出声来。 “诶唷,怎么就摔成这样了,你们不是说自己练功很勤奋吗,怎么一巴掌就飞了?”江离戏谑道,“还有,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甘心啊?那我给你们来一出?” 听到这话,几个少爷连连退后两步,尖嘴少爷则伸出了手指,恶狠狠地指向江离。 “铜面军的小子!你别得意得太早!如今我人在宫内,被束缚了手脚,等选婿之事结束,我敢保证,你一出宫门,我就让你横尸街头!” “好好好!到时候你不来杀我,你就是孙子!行了吧?!” 说完,江离搀扶着胖子回到了自己那个偏僻的小房间,他让胖子在床上躺下,眼看着他的鼻血流个不停,江离便想着摸出锈笔。 不行......他转念一想,就为了治疗鼻血,花一千两银子也太不值了...... 于是江离凑近了床边,对着胖子轻声说道:“老哥,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外面帮你找找止血的药。” “不......不必了!”胖子挣扎着劝阻道,却又无法起身。 “嗐,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说完,江离推门而出,直接朝着融春院的门口而去,果然,他刚一出门,便被门口的金面士兵给拦住了。 “站住!你想作甚?” 第204章 马屁 江离刚踏出融春院的大门,却被守门的金面士兵横刀拦住,他嘿嘿笑了两声,举起手来,缓缓将面前的刀身给推开。 “两位军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屋里的兄弟方才不小心磕破了头,如今是血流不止,我想去太医院给他取点药。” “不行!”金面士兵把刀一抬,严厉制止道,“这融春院可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参加选婿之人除了比试之外,不得踏出融春院一步!” “是吗,那这该怎么办?”江离故作惊慌道,“可我那兄弟确实伤得不轻,这样拖延下去......恐怕有性命之忧啊!军爷,要不......你们哪位替我跑一趟,把药送回来?” “放肆!我们堂堂金面军,怎凭你一个铜面小兵指使?!再说了,我们的职责是守住融春院,其他的事情,一律和我们无关!” 眼看金面士兵这般坚决,江离不得不动一点歪脑子,他悄悄地凑近了金面士兵的耳边,手下已经备好了银子,朝着金面士兵的手中塞去。 “军爷,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若你们肯让我出去一趟,在下一定感激不尽,你们放心,我一定在日落之前回来。” 金面士兵未曾往自己手中查看,只是掂了掂手中的重量,便知道这是一笔划算的生意,他的视线越过江离,朝着另一边的同伴交换了意见,随后便浅笑一声,给了江离机会。 “行吧,你切记,走路说话要轻声,行事要低调,若在外面遇到我们巡逻的人,就亮出自己手中的木牌,说是我们让你出去办事的,还有,你务必记住,不要到处乱逛,一定要在日落之前回来。” “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江离恭敬地回着话,随后在金面士兵的注视下离开了融春院,一路向北而去。 这时,守门的金面士兵看着江离离开的背影,感到有些疑惑。 “诶......我刚刚也没告诉他太医院在北边,可他怎么就往北边去了,莫非这个铜面小兵进过宫?” “应该不会吧......铜面军里除了史统领,甚少有人进宫,况且他一个小兵,若非碰上了选婿的大事,哪有机会进宫?” “那就怪了......这人好像对宫里的布局十分熟悉,不像是第一次进宫的样子......” “哎哟......你别多想了,兴许是他家里有人在宫里当差,没啥好奇怪的。” “也是.......” ...... 江离一路行色匆匆,他脑子里面清晰地记得太医院在融春院北边,没有太远的距离,果然,他走了不到半刻钟便已经到了太医院的门口。 幸好这一路没有碰到什么人,他算是为胖子的伤势争取到了不少的时间。 紧接着,他大步跨进了太医院,穿过数十个晾晒草药的架子,直往里屋而去。 “太医!太医何在?!” 一进屋子,江离便大喊起来,屋里的人看到戴着铜面的陌生人闯入,吓得手上的毛笔掉到了没写完的药方上,溅出一块黑色的污痕。 “你......你是何人?!青天白日之下......竟敢擅闯太医院!” 这时,江离走到桌边对着那人一番查看,随后认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你是......郭太医?!”江离眯眼道。 “你......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我的名讳?!”郭太医往后一倒,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之上,他瞪眼仰视着江离,终于注意到他脸上铜面的含义。 于是郭太医举起颤颤巍巍的手,指向八尺之高的江离。 “你......你是铜面军?那你不在京郊,为何会在皇宫之中?!”郭太医疑惑道。 “哈哈,郭太医有所不知,今天不是云安郡主选婿吗......我就给军里告了假,专程进京来试试自己的本领。”江离头发一甩,潇洒十足。 “那我和你素未谋面,你......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名讳?!”郭太医疑惑未解,依旧是一脸的惊恐。 “哎哟......这个嘛......”江离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只能支支吾吾起来,说到郭太医,是他之前在豫王府见过的。 那时候他扮作了临泽观的道士,发挥神力把豫王妃从蛇毒之中救了回来,此间还跟郭太医牵扯出了一番争论,算是他的一个小对头,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他和郭太医再一次相遇了。 “啊我想起来了,家父曾经在宫里当值,从小便告诉我,宫里有一位郭太医,医术精湛,妙手回春,说是一代神医也不为过,方才在下一进门,便感受到了您的仙风道骨,我便下意识地觉得,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郭太医。” 郭太医好不容易听到这样的吹捧,脸上的惊恐一扫而过,瞬间变为春风得意的笑脸,他缓缓地从椅子上蹭起身子,对江离的吹捧回以敬意。 “哈哈......老夫只是个普通的大夫,误打误撞进宫当了太医,哪有你说的这么神奇......”郭太医假作谦逊,实际上都憋不住心里满满的笑意。 “哪里!家父可是告诉我,郭太医的医术在整个帝京都是一骑绝尘,连回春堂的大夫都比不上!”江离继续吹捧道。 “哼,回春堂?那个地方的老头和婆子,也好意思自称大夫?城里的人也是瞎了眼,把那群混子称作神医......我呸!若非我久居深宫,不能把自己的医术传于天下,哪还有他们的活路?!” “郭太医说的太对了!”江离立刻舔了上去,“回春堂那些个所谓的大夫,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充霸王,而郭太医您可是被陛下留在宫中,独得圣宠,比外面那些人好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伙子,嘴很甜啊......” 郭太医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喜悦,大笑起来,“说吧,你一路从融春院过来找我,到底所谓何事。” “哈哈,郭太医高明,在下确实有一事相求,”江离眼珠子一转,说道:“此事说来也简单,与我同住的一个兄弟磕破了头,血流不止,我来太医院求一瓶止血的药。” “嚯,我还以为是啥呢,就一瓶止血药?”郭太医立即转身,从后面的柜子上取下一瓶药,直接递给了江离。 “小兄弟,你还挺重情义,为了一瓶药说了本官半天的好话,这样吧,也要到用膳的时辰了,你陪我喝上两杯可好?” 这时,江离的肚皮咕咕的一声响,让他没了脱身的理由。 “哈哈,谢过郭太医,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205章 劝酒 “小兄弟,来......”郭太医亲自起身为江离斟酒,搞得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诶诶诶满了满了,”江离稍作劝阻道,“郭太医,您此时正当值,此时饮酒......怕是不妥吧......” “诶,这有什么不妥的,本官别的兴趣没有,就喜欢在闲暇之时找人喝上两杯。” 说着,郭太医也给自己倒满了酒。 “而且啊......本官的资历也老了,宫里那些贵人有了小病小痛,底下的年轻太医去办即可,真要等我出马,那必定得是滔天的大事,比如上次豫王妃被毒蛇咬了,性命垂危,陛下命我出宫到豫王府为她医治,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让我出马。” “哦,原来如此......”江离故作惊讶道,“那后来,豫王妃的蛇毒被您解开了吗?!” 听到这话,郭太医先是脸上一沉,仿佛想起了那天不愉快的经历,紧接着他又撑起笑容,大手一挥。 “那是自然!区区蛇毒怎会难住本官,其实啊......那天豫王妃的情况着实危急,我眼瞧着她半只脚都迈进鬼门关了,然而本官可不会让她死在我的面前......” “那您是如何救下的王妃呢?”江离明知故问道。 “哈哈,医术的事情要说起来那可太玄妙了,就算我肯说,你一个当兵打仗的小伙子也一定听不懂,还是先喝酒吧......” 说完,郭太医举起杯子,示意江离碰杯,江离虽然心里怀揣着送药回去的事情,此时也不好脱身,只好举起了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没想到,这酒比他想象的要毒辣得多,从口腔一路烧到了心肺,连带着整个胸膛都瞬间温暖了几分。 “郭太医......你这酒......怎会如火一般的烈?”江离看着手上的空酒杯,瞪眼惊讶道。 “哈哈,这酒可是本官亲自酿造的,早些年,本官只是喝些清酒,可喝久了,就越来越觉得没有味道,甚至酒楼里的酒都不能让本官满意......” 接着,郭太医会心一笑,继续说道:“所以啊......本官开始自己酿酒,经过反复提纯,一遍又一遍,才得到了符合本官口味的烈酒。” 说完,郭太医也一饮而尽,随后发出嘶的一声叫喊。 “啊......爽!此等烈酒,才是本官的挚爱啊!” 直到这时,江离都还没缓过来,他甚至还能感受到一股热气盘旋在他的天灵盖上,然而更绝望的是,他惊讶地发现郭太医一杯烈酒下去,面不改色,就像喝下了一杯清水。 江离知道,此等烈酒,他是撑不住几杯的,然而,郭太医眼疾手快,一个趁他不注意,就把江离的酒杯倒满了。 “小兄弟,今日你只管喝!此等美酒,等你出了宫就再也喝不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郭太医畅快的笑声中,江离吞下了第二杯酒,依旧是那股强烈的辣味席卷了他的口腔,让他的舌头都发烫。 然而,郭太医不仅顾着自己喝酒,还不忘给江离的酒杯续上,这服务质量,连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都比不上。 就这样,五倍下肚后,江离实在无法忍受烈酒的折磨,正要起身告退之时,却被郭太医一把按了下去,这时,江离抬起头看着郭太医的脸,发现他的脸上终于有了红晕,实属难得,毕竟郭太医喝酒的频率几乎是他的两倍。 “小......小兄弟,你喝不下了......没关系!”郭太医大手一挥,似乎有些醉了,“你就坐在这里,听我讲讲故事,哈哈,本官好久都没喝得这么尽兴了......” 无奈之下,江离只好趴在了桌上,竖着耳朵听着郭太医的闲话,而此时,烈酒发挥了惊人的作用,让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耳朵也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进宫那年啊......闹了饥荒......陛下让我们出宫去医治难民......结果难民太饿......把我们带去的草药都给吃了......” “有一年秋天......我记得是中秋前......陛下突然被一种毒虫咬了......瞬时神志不清......嚷嚷着要吃奶奶......” “二皇子刚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上有一块褐色的胎记......被有心之人说是不祥的印痕......结果就是一道屎印子......” “五皇子云昇......还未被送到西海当质子的时候......和云安一起养在了太后身边......结果两个娃娃经常为了玩具打架......结果郡主好生生的,五皇子浑身都是伤......” ...... ...... 听着听着,江离越来越困,眼睛完全合上了,最后连声音都听不见了,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离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竟然是被金面士兵扶着走进了融春院。 “嚯,你这小子醒得还真是时候,不过你小子,能让郭太医亲自送你回来,真是好大的排场!” 江离浑身无力,根本不想理会金面士兵的话,直到他被送进了房间扔到了床上,他才感觉有一丝舒坦。 舒坦之余,他自然没有忘记送药的事情,可当他从怀里摸出药瓶,正准备递给胖子的时候,他才发觉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唉......”江离轻叹一声,“我不该在郭太医那儿逗留太久的,这都快入夜了......” 紧接着,睡意再次袭来,让江离的身体变得无比沉重,他这一觉睡得很是舒服,直到夜半时分才被外面的响动惊醒,他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另一张床上空空荡荡。 “这胖子......怎么还没回来?!” 突然,江离听到了金面军的脚步声。 “追!快给我追!” “诶?怎么不见了?!” “该死!难道就这样让他跑了?!” ...... 紧接着,外面的吵闹声渐渐散去,江离正要起身查看外面发生何事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吓得他立即躺下装睡。 这时,他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看到胖子轻声关上了门,先是在原地站了两秒,然后又朝着江离走了过来。 胖子站在江离面前看了几眼,仿佛在查看江离是否已经入睡,确认无误后,胖子便走到了对面的床边,轻轻地躺下了。 直到听到胖子的呼噜声,江离才睁开了眼睛。 “这胖子......感觉有点不对劲......” 第206章 装睡 融春院里,夜半时分,江离睁眼难眠,胖子的鼾声粗犷地响起,整个房间仿佛成了某种加工厂。 也许是因为上半夜他睡了个饱,也许是胖子的鼾声太大,让他无法入眠,但更可能是......这个胖子的举动引起了他的疑心。 不错,细想方才胖子回房的情景,不得不让人多想。 他消失了那么长的时间,直到夜半时分才回到房间,他去干嘛了? 他回房前,融春院外面传来喧闹声,貌似是金面军在搜捕罪犯,是否与他有关? 可他回房之时,两手空空,也不像是去外面偷窃的财物...... 还有,他进入房间之后,为何会第一时间来查看江离是否入睡,莫非他对江离有所忌惮? ...... 种种古怪,让江离不得不记在心上,直到第二天早上,他还没有想到这胖子藏在心里的目的。 内务府的太监送早饭来的时候,江离借着喝粥的时候,假作不经意地抬头,开口试探道:“喂,兄弟,这屋子狭小,空气不是很流通,不知你昨晚睡得可好?” 胖子嚼着馒头,自如地回答道:“哦,好得很哪!这皇宫里的地方,比我家那破落宅子好多了!” “哈哈,也是......”江离客套地笑了两声,同时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诶,兄弟,我突然想起,昨天快入夜的时候,我从外面帮你取药回来,怎么不见你在房间里啊?” 胖子一听这话,眼里闪过一丝慌张,立刻被江离敏锐的视线捕捉到了,看来他没有猜错,这胖子心里肯定有鬼。 “嗐,说到这个,多谢兄台的好意了,我昨天吃完晚饭后消化不好,到院子里晃悠了两圈,也许是那时候与你错过了......” “哦......是吗?”江离故作沮丧道,“都怪我在外逗留太久,耽搁了送药的时间,兄弟莫要怪罪......” “怎会!”胖子尖叫道,“兄台如此好心,怕是折煞我了,只是我只是受了点小伤,歇上一两个时辰就好多了,是我让兄台你破费了。” 胖子这般有礼,说话不留破绽,让江离有些无奈,他分明知道胖子心里藏着事,却苦于没有凭据,若是直接挑明,怕是直接破坏了二人的关系。 要是胖子本就无辜,那岂不闹下不小的误会。 于是江离岔开了话题,暂且放过了胖子一马,不过他心里清楚,若胖子进宫真的另有所图,那他昨夜两手空空地回来,说明他的计划没能得逞。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胖子一定还会行动。 到时候,江离只需一路跟踪他的动向,便可查个水落石出。 对,就这么办。 江离下定了决心,平稳地度过了这一日,只等夜幕的降临...... 白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当太阳落山之时,内务府的太监又来送了晚膳,揭开食盒一看,是几盘可口的小炒。 江离知道,要想让胖子放下戒备,自己需要做些手脚,最好的时机,便是在晚膳之时。 于是,江离拿起筷子就把几个盘子里的菜夹了个遍,然后等上半刻钟的时间,他假装眉头一皱,随后捂着肚子,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哎哟......哎哟......”江离呻吟道,“我肚子......肚子好疼啊......” 看见江离苦痛的模样,胖子赶忙放下了筷子,起身绕过桌子,再把江离扶到床边坐下。 这时,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桌上的饭菜。 “小兄弟,这晚饭里面......莫非被人下了毒?”胖子惊诧道。 “应.....应该不会......”江离假装强忍疼痛,“若是有毒,遭殃的人就并非我一个了,我猜......也许是饭菜里面,有某种让我过敏的材料,这才......哎哟哎哟......又疼了......” “过敏?那可要我去叫人来帮忙?!”胖子急切问道。 “不必了......兄弟你有所不知,我自小就对很多稀奇古怪的食材过敏,也许是宫里伙食太好,用的材料正好与我相冲,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躺上两个时辰就好了......” “真的假的?”胖子一脸的不放心,“可我看你疼得如此难受,真的无需叫太医来看看吗?” “真的......不必......”说完,江离就如同一片羽毛一般,轻飘飘地躺倒在了床上,“兄弟,你接着吃吧,今天晚上不必管我,我睡上两个时辰就好。” 说完,江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进入了假睡的状态,他暗自心想,他都演到这个程度了,这胖子总该相信了吧。 没想到,胖子不仅相信了,甚至相信过头了,因为江离闭上眼后,胖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试试江离的鼻息。 当胖子的手指挡住江离温暖的鼻息,江离眉头一皱,心里暗自咒骂道:“我去,这老哥才搞笑,我只是躺了,又不是死了,来探我鼻息作甚?!” 紧接着,胖子又回到了桌边,江离再度听到碗筷作响的声音,想都是胖子继续了他的大餐。 等这声音停下后不久,江离便听到了胖子的脚步声,紧接着烛台被吹灭的声音,最后是木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这时,江离一下子睁开眼睛,在黑暗中露出了鬼笑。 “哼哼,我就知道,今天晚上胖子要行动,我倒要看看,这胖子暗地里到底在搞什么鬼?!” 好奇心的驱使下,江离猛地蹭起身子,几步走到门边,轻轻地推门而出。 这就在这时,他看见远处的墙下,一个胖胖的身影飞身而上,无比迅速地翻过院墙到了外面,这一整套操作,简直是行云流水,让江离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 “我去......之前看这胖哥傻乎乎的,还被孙白晨欺负地不敢说话,本以为是老实人一个,没想到他身上还藏着些功夫!” 说完,江离也朝着墙边轻步跑去。 第207章 一路往北 皇宫西侧,夜深人静,偶有金面军巡逻,却都被胖子轻易躲过,江离跟在胖子的身后,随着他走过了几道门,越过了几堵墙。 回想着这一路,江离发现胖子对于这条线路十分熟悉,仿佛是早有准备。 因此,江离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这胖子早在进宫前就已经规划好了行动的路线,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是冲着云安郡主的婚事而来,选婿之事只是胖子进宫的一个天赐良机。 江离又跟着胖子走了一段距离,这才发现他们的方向一路往北,此时已经到了太医院的门前。 江离心想,莫非......胖子是想进太医院偷药?若真是如此,江离昨日就去了太医院一趟,胖子为何不直接拜托他? 突然,前方的分叉口走过一队巡查的金面军,胖子立即藏在了太医院门前的灯柱后面,等金面军走过,胖子便侧身而出,脚步细碎地从太医院门前跑过,一路往北而去。 江离一边暗中跟上,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胖子的目的,可无论他怎么想,也摸不透胖子的动向了。 毕竟太医院都过了,再往北一段,越过一堵高墙,穿过几个园子就到后宫了,江离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胖子去后宫能干嘛?难不成他费心费力地进宫,就为了去一睹后宫娘娘的姿色? 就在江离思考的时候,胖子已经到了高墙对面,只见他躲在几棵树下的阴影处,暗中查看着高墙下的守备情况。 江离也停在了胖子身后不远的暗处,虽然离高墙有些距离,但江离也看得清清楚楚,高墙之下每十步一个金面士兵,根本不给歹人留下可乘之机。 况且这个胖子这么宽大的体型,别说翻过高墙,就是在墙底下现身一秒钟,也立即会被金面军察觉。 时间又过了半刻,胖子依旧藏在暗处毫无动静,看来面对如此严密的防御,胖子就算有滔天的功夫,也难以突破。 这时,江离想起昨晚,胖子之所以两手空空地回到融春院,还引来了金面军,莫非就是因为他在高墙下面暴露了行踪,也难怪今天晚上他如此小心,可谓是步步为营。 突然,江离定睛一看,胖子不知何时蹲下了身子,仿佛是在树底下做什么手脚,接着,江离看到胖子手中燃起了一团小小的火焰...... “他......他这是想干啥?他还想纵火不成?!”江离正要上前阻止,没想到胖子竟突然抽身闪开,一路向西而去。 “诶?!他怎么点了团火就跑路了?这是在干啥?难道他是反社会人格?!” 正在江离疑惑之时,那团火焰从树根迅速地爬到了树干之上,并以意想不到的速度点燃了周围几棵大树,这种燃烧速度,定然不是树木自身燃烧所能达到的。 这时江离脑子里灵光一闪,如果他没猜错,胖子昨晚之所以空手而归,是因为他只是来这里做了准备,具体猜猜,应该是往树上撒了火粉。 而今天晚上才是他正式的行动,至于目的......江离看向高墙下的金面军,只见他们依然惊慌失措,直奔着燃烧的树木而来。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灭火!”金面士兵大喊道。 也就在这时,江离看到高墙的西侧有一个身影脚踩墙壁冲了上去,瞧那轻功,也算是有点底子。 “哼,果然是调虎离山之计,这胖子真是处心积虑啊......也不知他跑到后宫里是要干什么......” 于是,江离也趁着胖子调虎离山之时,跟着胖子的踪迹翻过了高墙,至于怎么回来那就是另一回事情了,江离暂时还没想到那里。 毕竟,他隐隐地感觉,这胖子的计划如此周密,想必干的不是什么小事,与其现在考虑自己的退路,不如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落地之后,江离远远地看到胖子已经穿过了一座园子,消失在了北侧的月亮门里,于是他也加快了脚步,终于在第三座园子中追上了胖子。 也许是江离跟得有些紧了,胖子貌似有所惊觉,突然回过头来查看动静,幸好江离先他一步藏到了木柱后面,才逃过一劫。 小小的波澜后,胖子继续一路往北,甚至都穿过了好些个妃子的宫殿,竟然都还没到他的目的地,看来他进宫并非是为了某位美艳的娘娘,也不是为了某个可爱的宫女儿。 这一路跟下来,江离甚是无奈,这样下去,都快到太后那老太婆的寝宫了...... “等等......太后的......寝宫?” 江离突然有了察觉,要说太后的寝宫,奇珍异宝颇多,光是她那孝顺皇儿子送的,都可以堆满三个屋子,更别说里面好些宝贝价值连城,非普通人所能企及。 再加上后宫之中,相比皇帝的内库,守备没有那么森严。 莫非......这胖子是看上了太后手中的宝贝。 别说,胖子还真在太后的寿康宫旁边停下了。 江离想想这一路,都觉得胖子十分不容易,这么大的身子,硬是从皇宫的西南边跑到了北边,还躲过了金面军的巡逻。 此等能人,居然会被一群啥也不会的公子哥欺负,看来,这胖子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卧薪尝胆。 可胖子并未在寿康宫的门前停下,而是一路继续往北,绕到了寿康宫的北边,仿佛是看准了寿康宫里的某个铁定的角落,江离回想了一下舆图,那个地方好像是一个......佛堂? 接着,胖子熟练地翻墙而过。 然而,事情总不会一帆风顺,也有可能是之前太过顺利了,胖子一落地,正好和一个到路边撒尿的宫女对上眼。 下一秒,宫女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寿康宫。 胖子来不及反应,吓得呆在了原地,而此时,寿康宫里驻守的金面军已经行动了起来。 胖子叹了口气,眼神逐渐涣散。“唉......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了......” 突然,胖子头顶上另一个身影落下,他定睛一看,居然是早已躺下的江离! 紧接着,江离冲向了宫女,对着她的脸上撒下一把青色粉末,宫女便直接晕了过去。 随后,江离转过头来,一脸鬼笑地看着胖子。 “兄弟,还愣着干嘛?跑啊!” 第208章 枯园里的女人 金面军手持火把而来,金黄色的光亮已经拐过墙角,离江离和胖子越来越近,然而胖子却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也许是他受了巨大的刺激,导致脑子突然短路,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毕竟他一翻过墙就撞上了一个无辜的小宫女,宫女的尖叫瞬间引起了金面军的注意,接着又是本该入睡的江离从天而降,用一种迷药让宫女眩晕了过去。 而现在,江离还要带他一起逃走......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胖子疑惑道。 “哎哟别磨蹭了!”江离走上前去,一把抓住胖子粗壮的手臂,又带着他腾空而起,“有什么事情,等我们回去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从金面军手里逃出去!” 也许的夜空的风吹醒了胖子,他甩了甩脑袋,暂且不去思考江离为何会出现在寿康宫,如今事态紧迫,还是先保住性命再说。 等两人一落地,江离便示意胖子往西南边跑,拐过几个弯之后,江离带着胖子冲进了一座枯园子,这时胖子也发现,江离明明是铜面军的人,却仿佛对宫里的格局了如指掌。 看来,这个江离比他想象中更加的神秘。 还没等他细想,江离一把将他拉入了一堆杂草丛中。 “好了,我们先在这里等上一会儿,等到搜捕的金面军散了,我们再取道回融春院。”江离沉着冷静道,“你放心,这里是宫里废弃多年的园子,旁人很难注意,金面军肯定也想不到有人会藏在这里。” 果然,江离的话音刚落,园子的走道就爬出了光亮,接着一列金面军匆匆跑过,他们完全只是路过而已,根本没有进来这座枯园子的意思。 等金面军完全跑过后,江离得意一笑:“哈哈,你瞧,我没说错吧,这座园子荒废已久,都不在金面军的巡逻路线上面,不过......” “不过什么?”胖子好奇地追问道。 “不过......这里虽是一座枯园,但其实还住着一个人......” “住着人?!”胖子拨开杂草张望道,“不会吧......这园子里面一片漆黑,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瞧着怕是老鼠都没有一只,怎么会住着人?” “哈哈,兄台,别以为这宫里都是些光鲜亮丽的地方,住着的都是锦衣玉食的女人,也有那么几个女人,因为不得陛下宠爱,才被安排在了这种地方。”江离笑着解释道。 “小兄弟,你的意思是说......这座园子......是座冷宫?!” 江离默默地点了点头。 突然,二人的背后传来女人的说话声,吓了他们一跳。 “你们说得不错,这里就是冷宫。” 两人听到声音,吓得立即转过头去,同时瘫坐在了地上,站在对面的女人灯笼都没有打一个,江离只能凭借月光看清她脸上瘦削的轮廓,而她身上那件黑衣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惊恐之下,江离和胖子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个女人,只等着对方开口,江离甚至已经在想,要不要直接迷晕这个女人,然后逃之夭夭。 见两人吓得不轻,女人语气冷漠地开口了。 “怎么?以为见鬼了?很遗憾,我并不是鬼,我是住在这座枯园子里的人,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冷宫。” 这时,女人眼中反射出凌厉的月光,直让胖子跪地叩拜。 “原来......原来是位娘娘!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娘娘宽宏大量,请放我们兄弟俩一条活路!” 说完,胖子连磕三个响头,显得十分恳切,而江离一声不响地打量着这个女人,他或多或少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想走?哼,我怕没那么简单吧......”女人冷笑道,“我本来已经睡了,突然听到园子外面有金面军纷扰,便出门看看发生了何事,看到你们两人鬼鬼祟祟躲在草丛里,身上的装扮既不是太监,又不是士兵......” 接着,女人脸上阴森一笑,在煞白的月光下显得尤为恐怖。 “我猜......金面军在抓的贼人就是你们两个吧......你说......我要是喊上两声......你们说......到底会怎样呢......”女人故意把语气拖慢,显得意味深长。 胖子听到这里直接破了防,连忙又给这个女人磕了十个响头,嘴里连连求饶道:“娘娘!我们无冤无仇,今日也是迫不得已才闯进您的地方,方才都是我管不住这张贱嘴,冒犯了娘娘,我这就自己抽自己几个嘴巴子,给娘娘赔罪!” 胖子简直是说干就干,直接抬起手往自己脸上一抽,江离都没反应过来,严肃大喊道:“别抽了!” 听到江离铿锵有力的声音,胖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女人的视线也落在了江离身上,事实上,从刚刚开始她就颇为好奇,为什么这个小伙子被她逮了个正着,还能不卑不亢。 紧接着,江离直接站起了身子,一双睿智的眼睛看向对面那个瘦削的女人。 “兄台,你认错人了,这个女的,根本就不是娘娘。” “不是娘娘?”胖子抬起头来,疑惑道,“可她不是住在这个园子里吗?莫非她是宫女儿?” 这时胖子转过头仔细地瞧了瞧女人,只见她面容深深凹陷下去,怎么看都有些年纪了,不像是进宫时看到的那些水灵的小宫女。 “哼,哈哈哈......”女人冷笑连连,“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不是娘娘,可这有何干,不管我是娘娘还是宫女,我只需大叫一声,你们不还是得伏法?” “我知道,您不会的。”江离一脸肯定地回道。 “哦,怎么说?你莫非长了一副天眼,还能窥探我的心思不成?”女人浅笑道。 “因为我听您的意思,是想用金面军来要挟我们,好让我们替您办事,对不对?许氏夫人。” 江离话音刚落,女人瞪大了双眼,连连后退几步。 “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名讳!”许氏惊慌失措地指向江离。 “夫人,此地不方便说话,我们还是......进屋里说吧。” 第209章 许氏 江离让胖子守在了屋外,独自跟着许氏走进了枯园子里的小屋,等到许氏点燃一盏油灯,江离才看清她的模样。 她是一个无比憔悴的女人,无论是脸上深深的皱纹,还是头顶那团乱发,还是失神的双眼,都让人一目了然,她是一个日子过得十分辛苦的女人。 并且,她的声音也与外貌一般的憔悴,她伸手把油灯挪到了桌子的正中,气若游丝地说道:“坐吧。” 于是,江离和她相对而坐,而许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重复刚刚那个话题。 “在这深宫之中,知道我的存在的人......不多,知道我的身份的人......甚少,知道我的名讳的人......几乎都死光了......小子,说吧,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名讳?” 许氏说完,便用如刀刃一般锐利的视线看着江离。 “夫人误会了,我并非宫中的人,方才也是根据往日里听到的谣传,随口一猜罢了......”江离周旋道,因为他还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的身份。 “谣传?哈哈,哪有什么谣传......”许氏冷笑道,“早在十多年前,知道我谣传的人都死了,更别提知道真相的人了......小子,你莫要蒙骗于我,你应该是某位宫中老人的后代吧,也亏你能够活到现在......” 这时,江离看到女人的脸上表情有些奇怪,若要细细解读,她的脸上有遗憾,有愤恨,有悲哀,有迷惘......种种复杂的情绪纠缠住了她的内心,让她成为了一个平静的疯子。 “小子,你听着,你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那你应该也活不久了,或者我亲自把你供出去,你也难逃一死,所以......” “所以夫人想让我帮您杀一个人,对不对?” 江离脱口而出的话让许氏吓了一跳,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小伙,仿佛看着一团漆黑的迷雾。 “而且,夫人想让我杀的人......正是当今的永帝陛下,我说得可对?” 这时,许氏终于忍不住了,她吓得从凳子上蹭了起来,如同面对猛兽一般退后几步。 “你......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我的计划?!”许氏惊恐道。 “哈哈,夫人莫要惊慌,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您现在之所以要杀永帝陛下,是因为上一个想杀的人已经死了,而那个死去的人,就是奔原军府的少爷,江离。” 听到这里,许氏完全沉默了下来,只等着江离继续张开他的嘴巴。 “说到江离,夫人,去年冬天,你应该是用了不少积蓄,收买了宫里一个婆子,让她出宫,伪装成一个卖花老太去刺杀江离,可惜,那婆子未能得逞......不过幸好,前不久您应该听说他死了,也算是了结了您一桩心愿......” “我还知道,你之所以想取江离的性命,是因为云安郡主,因为郡主若是和他成婚,不久后陛下便会下令,联合着豫王和豫王妃,把她送到北原,到时候你想再见到郡主,难如登天......” “至于你为何如此在意云安郡主,那是因为......她是你被陛下临幸后,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 ...... “你......你......你......”许氏大惊失色,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嘴里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伸出颤抖的手指向江离。 不知为何,十多年前那段痛苦的记忆再度钻入了她的脑海,让她头痛欲裂。 十多年前,她是宫里辛者库的一个低贱的宫女,忍饥挨饿,受苦受累,挨打挨骂,对她来说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样的岁月,无论怎么过,都毫无希望。 她也曾听同岁的宫女们说过,哪朝哪代,有个辛者库的宫女因为美貌出众,被皇上临幸,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可这样的故事也只是饭后的杂谈,每个辛者库的宫女都知道,要想从这个鬼地方攀上枝头,可比登天还难。 然而就是这样难于登天的故事,正好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她记得,那天晚上乌云密布,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倾盆大雨,而她因为打碎了一个瓷碗,被管事太监罚去御花园里,把长廊上的每一根木头都擦干净。 她正忙着干活儿,突然有人从身后悄然靠近,“哈”的一声吓了她一大跳,她立马跌坐在了地上,等抬头之时,表情便凝固了,因为对方那一身的龙袍,任谁看都知道是当今的天子,永帝。 她因为过度的惊吓,甚至忘了行礼,而永帝也愣上了几秒钟才朝着她凑了过去,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 “哈......朕还说呢,这么晚了,她怎么可能还会留在宫里,原来是朕认错人了......” 直到第二天,她从永帝的床上醒来,也不清楚永帝认错的那个女子是谁,不过托她的福,她竟然有了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 然而她没有想到,故事终究只是故事,而永帝并非故事里的多情男人,而是一个龙颜威重的帝王。 “哼,你地位低贱,若事情传出去,朕的脸面何在啊?到时候那些个老臣又要按这个说事,说朕沉迷女色,所以你就住在这园子里吧,总比辛者库里好得多!” 那天,永帝留下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之后的十几年,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只是叹了口气,在恍惚间认清了现实,她知道,永帝也没说错,这里总算是个人住的地方,比起辛者库好上不少,已经是极好的待遇了。 因此,就算无名无分,她也满足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永帝听闻之后,并未过多地关心,甚至都没来看她一眼,只是命人帮她安心养胎。 可是她没有想到,等到她的女儿一落地,永帝便下令将小公主带走,那时她因为出血晕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却听说自己的女儿已经被送到了宫外,成了豫王家的郡主。 那时,豫王妃正好也有了身孕,只是后来小产了,而她的女儿竟然顺理成章地成了别人的孩子。 她跑到永帝的宫殿前极力争辩,可永帝一次又一次地将她赶了回来,与此同时,她发现此前伺候自己怀胎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有些死得不明不白。 她便知道,再这么闹下去,自己也会性命不保。 于是她沉下了心来。 因为她知道,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 第210章 新驸马 “也就是说,豫王府的云安郡主,是你和皇上的女儿,哦不对,应该称呼她为......云安公主。” 这时,外面突然狂风大作,不知从哪扇窗户的缝隙里吹进一阵阴风,引得烛光摇曳,江离的影子也在地上摇摆起来,形如鬼魅。 而许氏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的人,怎会知道如此机密之事。 等到外面的大风渐渐平息,烛火再度烧成笔直的形状,整个房间里面一片死寂,这等有人开口打破僵局,而江离是不愿意的,毕竟他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果然,漫长的寂静之后,许氏颤抖着嘴唇说话了。 “我本以为......知道云安身世的人......都被那个狠毒的伪君子给杀光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心里藏着真相......而且......还是一个少年郎......” 接着,许氏缓缓地仰起了头,对着屋顶那扇狭小的天窗叹了口气,她的眼神混沌,只因前尘往事在她心里形成了千丝万缕的郁结。 “你说的......都是真的,云安确实是我的孩子,被那个坐在皇位上的男人送离了我的身边,即便如此,他还不满意,要连同豫王夫妇将我的云安许配给一个北原的异姓之子......” “哼,如果我没猜错,等到云安一成年,和奔原军府那个小子成婚,接着,便会把她送往北原那种荒蛮之地...... “到时候,她远在北原,而我被困在深宫之中,再想见她一面,怕是只有等到下辈子了...... “所以,我早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今年云安成年之前,派人出宫把奔原军府那小子给杀了!” “为了杀他,我不惜冒着被皇帝发现的风险,还花光了多年的积蓄,买通了一个婆子,结果,她失手了......” “哈哈哈,可是啊,一定是老天垂怜,正当我走投无路之时,又听说永帝要在宫中为云安另外选婿,这时我才知道,那个名叫江离的小子死在了荒郊野外......哼哼,哈哈哈哈......” 江离瞧着许氏那疯癫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未来的丈母娘居然恨他入骨,巴不得他赶紧去死,甚至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只能轻叹一口气,说道:“夫人,即便江离那小子死了,云安郡主还是要嫁人的,况且此次参加选婿之人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其中也有不少异国人,到时候搞不好,郡主还是要远嫁异乡。” “哼,小子,你知道的确实不少,但还是看得不够通透......”许氏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任是一个异国人,永帝会放心云安跟着他嫁到异国?毕竟云安和江离的婚约在于维系北原的友谊,就如送往西海的五皇子一般,如今江离都死了,永帝下令另外选婿,也便是断了北原那边的念头,无论选婿的结果如何,云安都会留在帝京城。” “哈哈,没想到许氏夫人每一步都算计得如此用心,也不枉江离那小子奔赴黄泉了......” “哼,少恭维我!”许氏厉声打断了江离,“倒是你小子,究竟为何会知道我和云安的事,当年知道这些事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有些甚至连同他们的后代都给诛杀,快说,你是如何得知此等秘密?!” “额......这个......”江离的手肘撑在了桌上,无奈地抠了抠脑袋,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本书作者吧,也太无厘头了,可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说辞。 “小子,瞧你支支吾吾的样子,莫非是想要现编一套谎来欺骗我?!”许氏怒喝道。 “哎哟,夫人,怎么会!”江离起身周旋道,“毕竟此事说来话长,其间的过程十分复杂!” “无论有多长,有多复杂,你直说便是!” 许氏步步紧逼,搞得江离毫无退路,他只能发挥自己的写作能力,硬是编出一套说辞来。 “是这样,我是听我二姑奶奶说的,她是听她姨侄女说的,她姨侄女又是听她干爹说的,她干爹又是听一个江湖上的老友说的,至于那个江湖上的老友是听谁说的......晚辈就不知道了......” “你说什么?!”许氏一脸迷惑道,“你听到这消息,居然经过了这么多张嘴?!” “哎哟,夫人你想想便知道,这些宫廷秘事,最为人们所乐道,不过大家也就是茶余饭后的时候说说笑话,并未有人当真,其实晚辈听到这事儿以后也未曾当真,直到在枯园子里见到夫人,为了保命才试探了一番,没想到......哈哈,歪打正着了。” 江离说得滔滔不绝,绘声绘色,许氏努力地跟上了他的思路,而且越听越入神,等到江离停了下来,她的脸色也柔和了不少,想必对江离的信任又增加了几分。 “很好,小子,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的底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如今你被金面军追捕,我也不管你犯下了何事,就此闭口不言,不过,作为回报,你也要帮我办一件事。” “夫人,你该不会是让我去帮您杀人吧?” “哼哼,你果然机敏,若非是杀人的勾当,我也不会走投无路来找你。” “额......这个......”江离犹豫道,“不知夫人要让我杀的人是......” “云永。” 许氏脱口而出这两个字,语气十分平淡,仿佛不过是让江离去杀一只鸡。 江离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永帝的名字时,他的心里也不免一沉,但江离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濒临癫狂的边缘,若江离不答应她的要求,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然而,她想杀的人可是中州的皇帝,如果皇帝这么早就死了,到时候江离还怎么玩儿?! “额......这个......夫人,你这要求......也太过分了些......晚辈不过是一个铜面小兵,连皇上的面也见不着,怎么帮您办事儿啊......” “铜面小兵?你是铜面军?”许氏的语气突然急促了起来,“这么说,你是进宫来参加选婿了,而且还通过了初试?” “哦,不错,晚辈已经过了初试,待会儿还要回到融春院。”江离乖乖地回答道。 “好!很好!”许氏莫名激动起来,她突然绕过桌子,紧紧抓住江离的手臂,“小子,刺杀云永的事情先放在后面,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帮忙。” “额......夫人直说便是。” “我要你在选婿中取胜,成为云安新的驸马。” 第211章 如你所愿 “额......啥?”江离先是一愣,随后立即反应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离破口大笑道,“哎哟,夫人实在是客气了!这种事情还用您说,我正有此意啦!若能成为云安郡主的乘龙快婿,那可是我几辈子都梦寐以求的大喜事儿嘞!” 紧接着,江离眉眼一挑,小眼神朝着许氏瞟了过去,“诶,夫人,若我和云安郡主成了,您就是我的丈母娘了!哎哟,要不我先给您跪一个?” “哼,你别高兴得太早!”许氏一把松开了江离的手,表情再度变得冰冷,“我要你一举夺魁,是为了不让云安的婚事落入外人之手,方便我今后行事,你别以为自己就配得上我的女儿!” 许氏紧盯着江离,恶狠狠地说道:“况且,你以为来参加选婿之人都是吃素的?不用想,有胆量参加选婿之人,要么文采盖世,要么武功超群,而你......” 许氏上下打量了江离一番,继续说道:“你一个铜面小兵,看上去就文不成武不就的,能有什么机会?唉,算了,你还是帮我去把皇帝给杀了吧......” “诶诶诶!丈母——哦不,许夫人!你咋能咋样呢!你就看我两眼,就知道我文武皆废了?说不定,我比那些个空有文采武艺的痞子好多了......” “这可不好讲......”许氏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从今晚之事可以看出,你至少有几分机灵,关键时刻能够化险为夷,也许......会给事情带来转机。” “这么说......夫人是相信我了?!”江离探头询问道。 “也罢,你就去试一试,至于外面的那个胖子......”许氏仅仅思考了两秒便得出了结论,“他还是赶紧给我淘汰吧......” ...... 等到江离和胖子走出枯园之时,外面已经没了动静,想必是金面军的搜捕已经结束,趁着夜色,他们一路穿行在宫墙的阴影之中,也许是幸运之神的眷顾,回来的这一路比去时都还顺畅,仿佛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回到了房间。 一进房间,江离便添上了烛火,他知道,今晚还有事情没有完全解决,而胖子早已乖乖地坐在了桌边,他心里也清楚,此时不是睡觉的时候。 等江离在桌子对面坐下来,胖子先开口了。 “小兄弟,方才你和那位夫人在屋里说些啥呢,神神秘秘的......” “哈哈哈......我有什么神秘的?”江离浅笑一声,随后目光变得锋利,“倒是兄台你,今天晚上一路潜行到寿康宫,才是真正的神秘啊......” 胖子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话,他还是愧疚地低下了头去,“唉......今晚若不是兄弟你,我怕是已经成了金面军的刀下亡魂了。” “兄台多虑了,不至于......”江离轻声反驳道,“若你被抓,不会立即被金面军杀死,而是会经过重重审理,遭受各种残忍酷刑,直到你说出闯入寿康宫的目的。” 听到这里,胖子那身肥肉都颤抖了起来,眼神也惊恐不定。 “哈哈,兄台放心,你人已经好好的回来了,金面军是没法审问你进宫的目的了,可是啊......我倒想知道,你这一路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要去干嘛。” “唉......”胖子轻叹了一口气,把双手放在桌上,搓着手指说道:“既然我的这条命是兄弟你救的......我也不瞒你了......” 江离屏住呼吸,安静了下来,细细倾听着胖子的话。 “我呢,确实如那个孙少爷所说,是个卖猪肉的屠户,然而我也只是做些小生意,赚不了什么大钱,我之所以进宫,是听说太后的佛堂里,供奉着游兰玉枝。” “游兰玉枝?”江离听着这个词汇,仔细地在脑中翻着设定,原来这游兰玉枝有着让性命垂危之人重焕生机的神效,而帝京城里唯一一枝,就供奉在太后的佛堂里。 “我之所以想要游兰玉枝,其实是为了救我夫人的命......”胖子抬起头来,眼神诚恳地看着江离,“不错,我其实已经成婚了,我冒险入宫参加选婿,其实已是犯了欺君之罪,但为了夫人,我不得不进宫。” “所以说,是兄台您的夫人生了重病?你才会冒险进宫给她寻药?”江离追问道。 “不错,为了给夫人治病,我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正要绝望之时,我听到了有关游兰玉枝的传闻,而离我最近的便是太后手里这一枝,然而,皇宫是离我最近的地方,也是最远的地方......” 江离听了便懂了一切,“所以,你才趁着郡主选婿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进了宫?” “是啊......因为这是我夫人活下去最后的希望了......” 说完,胖子的头垂了下去,落下了不争气的眼泪,“可惜啊......可惜啊......明明离游兰玉枝只有一步之遥了,却还是失手了......今夜过后,后宫的金面军定会加强守备,而我......估计再也没有机会了......” 看到胖子酸楚的样子,江离有些于心不忍,虽然胖子寻药这个剧情也是因为他假死产生的差错,可他却止不住心里的怜悯,无论如何,江离都想帮这个胖子一把。 “兄台,你莫要难过。”江离轻声安慰道,“今晚你虽然失手了,但只要能在比试中一路取胜,便能争取足够的时间,这样,等过了下一轮比试的时候,想必金面军的防备会有所松散,到时候我们再去也不迟。” “我......我们?”胖子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江离。 而对面的江离神情肃穆,仿佛决心已定。 “不错,这一次,我决定帮你一起把那游兰玉枝给偷到手。” “兄弟!这......这可是杀头的事啊!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我怎敢拉你同我一起去送死啊?!”胖子大声喊道。 “没事,我不怕。”江离淡定一笑,“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第212章 认贼 等今天一过,明日便是下一轮的考验,而此时,江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着房梁上面的黑瓦双眼失神,第一轮考验中主持大局的太监留下的话,依旧困惑着他。 “第二场比试的内容,在之前就已经传达给各位了......” 之前......就已经传达给他们了? 江离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在太监说出这句话之前,他们正在进行第一轮运气的比试,再往前不过是在宫门前领牌子,从始至终也不过半天,哪有传达什么信息? 唯一到手的东西,依旧是在宫门口领到的木牌。 想到这里,江离又掏出了那块空木牌,只是此时已经被他刻上了梅花的图案,之所以刻上的是梅花,是因为胖子拿到的木牌上是梅花。 江离心里总觉得,这木牌会是下一轮考验里分组的依据,然而,除此之外,这块木牌毫无特别之处,而且这么小一块地方,也藏不下任何机关,连一张薄纸都难以容下。 “真是怪了,既然那太监说了,下一轮考验的内容已经传达给我们了,那必然是每个人都听到过的话,或者是每个人手里都有的东西......可这木头牌子,没啥稀奇的啊......” 江离思路短缺,只好放下了木牌,长叹一口气,接着,他转过头去,看向对面床上的胖子。 自从那天晚上,胖子在寿康宫失手之后,他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即便江离已经说尽好话劝服了他,他也难掩心中的忧愁。 此时此刻,他也和江离一样,整个身子都摊平了躺在床上,然后一脸茫然地望向上方。 “喂,兄台......”江离轻声唤着对方,胖子却无半点反应。 “喂喂喂......老哥!”江离大声一喊,直接让对方清醒过来。 “哦哦,小兄弟,你叫我什么事?”胖子微微蹭起身子,一脸认真地看着江离。 江离瞧着对方那混沌的眼神,便知道就算问了胖子,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思路,于是他又绝望地躺了下去,感觉身子沉重得陷进了床里。 “小兄弟,你是不是在想......明日的考验是什么......”胖子一句话就猜中了江离心里所想,说明他还是把选婿之事放在心上的。 听到胖子的话,江离再度蹭起了身子,一脸期待地回道:“怎么,兄台可在木牌上面发现了什么线索?” “线索嘛......也说不上......”胖子抬手抠了抠脑袋,不是很有底气的样子,“我只是在想,既然我们的木牌分为了梅兰竹菊四种,这样的话......下一场的考验极有可能和梅兰竹菊有关......” “嗐,这还用你说嘛......”江离叹气埋怨道,“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梅兰竹菊,这个大家都能想到,可问题是,朝廷会如何以此考验我们......” 紧接着,江离一把挺起了身子,面朝胖子盘腿而坐。 “就拿梅兰竹菊来说,他有可能考验我们作画,也有可能考验我们作诗,还有可能考验我们长篇大论的古籍,甚至有可能让我们用这几样东西来做料理......种种算下来,谁也没法想到,具体的考验是哪种形式。” 听到江离这么一说,胖子突然手脚蜷缩,他这才知道,原来选婿这么麻烦,需要动这么多的脑子,看来,他除了能靠运气通过初试,接下来就没有取胜的可能了。 不过他倒是觉得,对面这个铜面小兵颇有一些头脑,说不定,他会一举大胜,最终成为人人羡慕的驸马。 “可有点奇怪的是,听当时那个太监的语气,仿佛已经把考验的形式直接告诉我们了,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的东西,就这一点,让人甚是摸不着头脑。” “哈哈,确实如此......”胖子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是个粗人,打小就头脑粗笨,不像你们这些头脑灵活的,所以方才我也没多想,就觉得应该是个很简单的事儿。” “哦,兄台可以说来听听。”江离探头倾听道。 就在胖子将要开口之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哦不对,江离听那声音毫不客气,不像是敲门,更像是在拍门,接下来,对方极有可能硬闯进来。 想到这里,江离立即从床上站起身来,而对面的胖子自然和江离保持了同步,可是他体型巨大,略微多费了点时间才从床上爬起来。 等二人站定之时,房门果真被撞开了,下一秒,三个金面军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冷眼看着二人。 江离和胖子的心里同时一沉,迅速地交换了目光,他们的脑子转得飞快,心想这金面军......难道是发现了他们二人潜入后宫的踪迹?! “你们两个,赶快跟我出来!”金面军言辞果断,语气威严,丝毫不给江离问话的机会。 于是,在三个金面军的注视之下,江离和胖子慢慢地走出了房门,一走到院子里,他们发现其他房间的人也在陆陆续续地走出房间。 看到这个场景,江离暂且放下心来,他知道,金面军之所以要把人群召集起来,就是无法确定要找谁,既然如此,他和胖子便可混在人群里瞒天过海。 可接下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出现,打破了江离美好的愿望——那个在寿康宫被胖子撞见的小宫女。 而胖子看到她更是吓得浑身一抖,这时,江离立即抓住胖子的手臂,用力一捏,强行让他镇定下来。 接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说话的金面士兵身上。 “你们听好,前两日宫里出了乱子,据说是有人私闯后宫,惊扰到了各位主子的安宁,之所以怀疑贼人就在你们之中,自然是因为你们是宫外的人,不过你们放心,若你不是贼人,便可照常继续参加选婿,好,开始吧。” 这时,金面士兵甩给宫女一个眼神,示意她上前查看。 而江离和胖子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竭尽全力地逃避着宫女的视线。 只见宫女穿行在人群中,一列一列地走了过去,她的歩速跟蜗牛一样慢,盯着一个人要看上半天,可她走过大半个队伍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小小的脸蛋上也无比懊恼。 不知不觉,众人傻站在院里,仿佛已经过了老久,眼看着宫女要朝着江离和胖子这一列走去,领头的金面士兵也有些不耐烦了,他直接走上前去叫住宫女。 “这样,你别一个个看了,我们办差没那么多时间,你就先说说,你看到的贼人是何模样。” 宫女一脸腼腆,怯生生地开口了。 “嗯......那天我被迷晕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贼人应该有两个,一个有点胖,一个有点瘦......” 第213章 聪明人 “一个胖的......一个瘦的?”金面士兵眉头紧皱,看上去有些无奈,“姑娘,你再想想,想仔细些,我们金面军即便再慧眼如炬,仅仅凭借胖瘦是无法查出贼人的。” 全场注视之下,寿康宫的小宫女也颇为无奈,她叹了口气,努力地回想着那天晚上的情景,并且一五一十地说给金面士兵。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在寿康宫的佛堂旁边......嗯......这个不重要,总之我在办一件事情,竞技者,我突然听到墙上面一声响,接着就有一个胖子轻轻地落到了我的面前。” “胖子?轻轻?”金面士兵难以理解这两个词居然能放到一块,他疑惑地看着宫女,追问道:“姑娘,你确定没有看错,一个胖子怎会轻轻落地?” “是真的!”宫女抬头争辩,声音也大了些,“那人确实落得很轻,一点声响都没有,也许是那晚风大,吹起了他的衣裳,让我把他看成一个胖子了......” “嗯......也有这个可能,那你接着说,接下来发生了何事。”金面士兵十分认真,紧紧注视着小宫女那张樱桃小嘴。 “他一落地,我便和他对上了视线,我瞧着一个陌生人,自然害怕得大叫起来,也就是这一声大叫,才引来了你们金面军,不然......我怕是已经被那两个贼人灭口了......” 小宫女眼角含泪,惹人怜爱,然而忙着立功的金面军可没工夫看她表演,直接打断了她的情绪。 “诶诶诶,姑娘你先别哭,你既然说有两个贼人,那另一个贼人又是怎样?”金面士兵言语迫切,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宫女。 “当时我只顾着尖叫,貌似是震慑住了第一个贼人,却没有注意到天上落下了另一个人,等他落地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存在......” “可我要想阻止他......为时已晚,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贼人突然朝我冲了过来,朝我脸上撒了一把什么灰,我便立即晕了过去,现在想来......我应该是中了贼人的迷药,至于后来的事情......只有你们赶来支援的金面军知道了。” 听到这里,金面士兵追问道:“那你可否看清那两个贼人的相貌?” “这个......没有,那时已是深夜,寿康宫后面的院子灯火稀疏,我连他们的身形都未曾看得准确,更别提样貌了......” 听完宫女的叙述,领头的金面士兵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宫女说了这么多,只知道对方是两个男人,一个可能是胖子,一个可能是瘦子。 江离和胖子则是在心里偷着乐,本来他们都以为事情要暴露了,没想到还能逃过一劫。 “算了......既然如此,姑娘还是把人先认完吧,也许看着对方的模样,你能想起什么细节也不一定。” 在金面军的催促下,宫女朝着江离这一列走了过来,想必之前,江离已经放宽了心,毕竟这个宫女啥也没看到,自然不可能一下子认出他来。 然而,当宫女走过江离和胖子二人身前之时,她本就缓慢的脚步变得更加缓慢了,胖子和宫女的视线对上,心里不得不一紧,瞳孔都开始颤动。 江离心里直呼不妙,赶紧悄悄地伸过手去,在胖子的腰上掐了一把,可惜他没有掌控好力度,胖子直接痛得叫出声来,可谓是弄巧成拙。 “喂!那个胖子!你瞎叫什么?!”金面军大声怒喝道。 胖子惊慌失措,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时,江离侧身而出,朝着金面士兵笑着解释道:“军爷莫怪,我兄弟他只是吃撑了,打嗝儿来着,方才他已经忍了好一会儿了,还请军爷见谅。” “哼,若非你们是参加选婿之人,有陛下庇佑,我定会治你们一个冒犯之罪!丢人现眼的东西,赶紧给我退下!” 听到这里,江离便退了回去,与此同时,宫女的思绪也被突如其来的纷扰给打断了,她晃了晃脑袋,朝着下一个人走去。 知道她走完整个队列,朝着金面军摇头之时,江离和胖子才彻底安下心来,这一回可真是九死一生啊...... 直到回房过后,江离和胖子还在感叹方才的幸运。 “诶,小兄弟,刚刚多亏了你掐我那一下,若非我叫那一声扰乱了那宫女,估计我就玩儿完了!嗨呀小兄弟......你可真是有勇有谋啊!”胖子感叹道。 江离只是尴尬地笑笑,他本以为自己是弄巧成拙了,没想到又弄拙成巧了,不过,今天这件事情是他没有料到的。 因为那天晚上,江离撒向宫女的那把粉末,是他特意从墓市那白脸鬼佬手上买来的,说是只需吸入一点,便能昏睡上四五天,没想到这宫女两天不到就醒了。 看来,那白脸鬼佬又把江离坑了,等他出去,一定得去墓市把那狗东西打上一顿才能解气。 风波平息过后,江离又想起下一轮考验的事情,而此前胖子的话还没说完——他所指的简单之事,到底是什么。 “诶,兄台,方才你说,觉得第二场有关梅兰竹菊的考验......应该是个简单的事儿......你接着说。” 胖子扭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哈哈,毕竟我是一个粗人,不懂那些诗词歌赋书画古籍的事情,所以我看到牌子上的梅兰竹菊,只能想到先去寻找这些东西......” “你是说......比如你的牌子上是梅花,只要找到梅花,就能通过考验?”江离皱着眉头追问道。 “哈哈,不错,反正我只能想到这个......让你见笑了。” ...... 就在此时,江离陷入了沉思,他总觉得,虽然胖子的推理十分直白,但真相往往就摆在眼前,而普通人往往会绕过真相看到虚假的幻象。 只有真正的聪明人......没错,只有真正的聪明人才能拨开迷雾,看到真相。 这时,江离又想起了点名太监的话。 “若你是聪明人,自然会猜到第二场比试的内容。” 这时,坐在江离对面的聪明人抠了抠脑袋,朝着江离笑道:“小兄弟,哈哈,我蠢人一个,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第214章 回溯寻梅 梅......兰......竹......菊...... 江离盘腿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对面的胖子看着江离,无奈地抠了抠后脑勺,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 “嗐......小兄弟,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没必要绞尽脑汁去想我的这些胡话,若下一轮考验的题目真是这么简单,那岂不有失皇家的颜面?” “不不不......”江离没有抬眼听胖子讲话,只是缓缓地摇着头,“兄台,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那些看上去迷雾重重的问题,往往都会有一个无比简单的答案,说不定正如你所说,这牌子上的图案,就是意味着我们要去找到对应的物品。” “哈?真的假的......”胖子瞪大了眼睛,仿佛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推论,突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往脑门上一拍,说道:“兄弟且慢,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们不是得去找到梅兰竹菊这四样东西?” “是啊......”江离听着对方疑惑的语气,于是抬头追问道:“兄台怎么了,这些东西都是些寻常之物,况且宫里多的是花花草草,要想找到也不难吧......” 看到江离一副不怕事的模样,胖子有些面露难色,接着他缓缓地挪到床边,正襟危坐道:“兄弟,其他三件东西都好说,只是我们牌子上这梅花......” “梅花怎么了?梅花不也......”突然,江离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让他发现了此事的凶恶之处,“梅花......糟了......如今已是四月,梅花应该都凋谢了......” 发觉这一点后,江离咬牙切齿地捏着手里的梅花木牌,早知道他就应该刻一个别的图案,这下可好,不仅是他,连带着胖子二人一起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困境。 可朝廷明明知道这个时候梅花已经凋谢了,为何还要让人寻找梅花,莫非......这第二轮比试也是在考验运气? “不会吧......”江离磨着嘴皮子,小声念叨道:“他们分明已经在第一轮考过运气了,总不至于一路考运气选驸马吧......这样行事和在街上随便找个男的去当驸马,有何区别?” 看到江离陷入纠结的模样,胖子本就焦虑的脸上更添了一分慌乱,不过此事皆由他一句想法而起,于是他也稳住了内心,朝着江离劝解道:“哈哈,兄弟你别太伤神,兴许下一轮考的不是这个......” 然而,对面的江离没有一点回应,他仿佛已经确认,第二场比试的内容就是寻找梅兰竹菊,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已经被牌子上那朵梅花给填满了。 “梅花......梅花......这整个宫城里,园子倒是不少,可哪里有梅花呢......” 想到这里,江离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躺倒了下去,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胖子吓了一跳,胖子直接从床上弹起来,冲着江离大喊道:“喂喂喂,兄弟,你不会晕过去了吧......” “我没事,只是想要休息一下。”江离随口回答道。 “哦......那好,你休息一下再想也不迟。”胖子忧心未解,躺回到床上的时候,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江离的身上。 而江离正在努力地让自己的视野挣脱当前的场景,回到走进宫门的那个时刻,他打算从那时开始,把周围的场景都查看一遍,兴许会发现意外之喜。 【视野回溯!】 等江离睁开眼,他已经站在了宫门的通道里,手上的触感提醒着他,他已经通过了宫门前的点名,正在跟着人流往里面走,接着是一路往西,朝着融春院走去。 然而这一路大都是高墙大门,路过的三两个园子里绿油油的一片,根本看不到有花卉的存在,不过他倒是看到了几颗翠绿的竹子,倒是便宜了那些手持竹子木牌的人。 进入融春院以后,他继续查看着此前没有发现的细节,可惜,融春院一年也用不上几次,长时间都处于无人打理的状态,直到他们这些选婿之人进宫,这院子里也只是把杂草除掉了,除了一棵枯木,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赏玩的花草。 不过幸好,前天晚上他陪着胖子一路向北走了好长一段距离,这段素材他也不能放过。 于是,他让视野推回到了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紧随着胖子,在宫墙的阴影之下穿行,他记得,等他翻过高墙遁入后宫之时,一连经过了好几个园子。 想到这里,他直接把视野推进到了后宫,借着园中灯柱的光亮,经过反反复复的快进快退和暂停,他终于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几株兰花。 接着,他脑子里面便想着梅花的形象,不料突然有一丛菊花闯入了他的脑海,不错,那天晚上,他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菊花,只是当时情况紧迫,没有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 “菊花......好像是在......寿康宫?” 不错,江离把视野推到寿康宫的后面,当他从墙上跳下之时,那宫女后面不远就是太后的佛堂,佛堂两侧确实栽了不少的菊花。 “行吧......现在就只剩我的梅花了,如今兰竹菊三个都有了,总得给他一个面子吧......” 话是这么说,然而,这一路回溯过来,也没见到梅花的影子,甚至梅树都没看到一棵。 此时只剩下一个地方了,那就是许氏夫人居住的枯园子。 可是都说了是枯园子,除了一堆杂草枯木以外,再无其他。 “真是绝了......”江离暗自感叹道,“这偌大的皇宫,我居然找不到一朵梅花。” 可他转念一想,他此次进宫不过是窥见了宫里的一隅,还有大片大片的地方他都没见过,然而明日就是第二轮考验,要想躲过金面军的搜查,出去查探一番,那可太难了...... 谁叫他是第一次进宫呢...... “等等......”江离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 “不对......我不是第一次进宫了。” 第215章 计划有变 没错,在上个月,江离探查西海珍珠来源之时,曾经假扮太监进宫,那时,他从东边的一个小破屋,一路向北穿行到内库,也算是不短的距离。 更重要的是,在那期间,他还遇到了云安郡主,最重要的是,他们相遇的地方,是御花园。 御花园......藏尽世间奇异花草,有几棵梅树也不足为奇,况且,那可是皇帝游玩的地方,里面的每一株花草都有专人打理,也许在那些太监宫女的悉心照料下,说不定,还有些许梅花正悄然绽放着...... 想到这里,江离迫不及待地放弃了前天晚上的视野,直接回溯到了一个月前,他潜入内库的那一天。 此刻他的心情无比急切,直接把视野推到了皇宫的东北边,当云安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地方。 接下来,又是一阵反复的拉伸推进,连带着云安的尖叫还有冬巧的咒骂,他也听了十几次,然而人的视野极其有限,他不得不多次进退,不放过视野里的每一个角落。 终于,他在视野的一角,也是御花园东边的一个墙角发现了一棵形状如闪电的树,接着,他一眼便认出树上那些白中透粉的小花。 “哈......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给找到了。” 找到梅花的踪迹过后,江离又面临一个难题,因为此时视野里的梅花,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了,到了今天,也不知还剩下几朵,怕就怕他到时候一去,只能看见光秃秃的树枝。 然而,明日就是第二场考验,这颗梅树是他唯一的希望,至少在一个月前的视野里,树上的梅花还开得无比灿烂,更是给了江离取胜的信心。 “唉......只能赌一把了......” 抱着这样的决心,江离伸手扰乱了当前的视野,接着他睁开眼睛,回到了融春院里的小房间。 而直到此时,胖子一直瞪着眼睛观望着江离,见到江离醒来,他便关切地问道:“嘿嘿......小兄弟,你休息得可好?睡醒以后是不是心情也好些了?” 江离坐起身来,瘪了瘪嘴,回道:“多谢兄台关心,我确实感觉好些了。” “我就说嘛!”胖子大嘴一张,感叹道,“你本就是个头脑聪慧的奇才,即便不知道考验的内容,也没必要慌乱,就算到时候出了岔子,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嗯......其实我已经想好对策了。”江离淡定地回答道。 “什么?你想好了......对策?”胖子疑惑道,“你方才不过是躺下去眯了一小会儿,怎么突然就有对策了?” “哈哈......谁知道呢?”江离笑着卖关子,“说不定是仙人托梦呢,不过我在梦里面确实发现了梅花的下落。” 听到这里,胖子更是大吃一惊,他赶紧蹭起了身子,一脸急切地看向江离,脱口而出地问道:“在哪里?” “在御花园。” 胖子虽然不知道江离是如何得知御花园里有梅花的,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江离,毕竟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那好!等到明天,我们就赶紧到御花园里去摘几枝梅花,到时候我们就都能过关了!”胖子站起身来,兴奋无比,然而下一秒,江离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不是我们......是我。” 胖子一愣,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嘴角也慢慢地耷拉了下来,“小兄弟......你......你这是何意?不是说好我们一起行动的吗?” “哈哈,兄台莫慌,因为方才我重新盘算了一下,按照新的思路,我们的计划也会有变。”江离笑着安慰道。 “计划有变?哦,那你先说说吧......”胖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乖乖地坐回到了床上,细心地听着江离新的计划。 紧接着,江离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开始阐述他的计划。 “是这样,若明日真的是让我们去寻找梅兰竹菊四样东西,意味着要放我们走出融春院,去到宫里各个角落,当然,朝廷肯定不会放心一群宫外的人在宫里肆无忌惮地横行。” “所以,我猜他们肯定会派出金面军严防死守,甚至可能把金面军也带入规则,也就是说,到时候我们的任务是找到梅兰竹菊,而金面军的任务是追捕我们,被追捕的人就算淘汰,没能找到梅兰竹菊的人也会淘汰......” “这样想来,你去寻找梅兰竹菊会被追捕,去寿康宫的佛堂寻找游兰玉枝也会被追捕......” 说到这里,江离突然眉眼一抬,朝着胖子鬼笑。 “小兄弟......你的意思是......让我明日直接去寿康宫偷玉枝?” “不错。”江离点点头,继续说道,“到时候就算你失手了,金面军也不会怀疑你真实的目的,顶多就是让你在选婿之中淘汰,不过我猜,到时候金面军散布整个皇宫,寿康宫的守备就会相对削弱,你得手的机会就更大了!” “等你一得手,便要另想办法直接出宫,因为若你得手以后,再被金面军发现,送你出宫,同时寿康宫的人发现佛堂里的游兰玉枝失踪了,那便有可能怀疑到你的头上。” 这时,胖子疑惑地接上话来:“兄弟,你说的我都明白,可要另找办法出宫,谈何容易啊......这宫里宫外被一堵高墙隔开,连绵不断,我若翻墙出去,定会被守城的侍卫抓个正着!” “嗐,谁要你翻墙出宫了?”江离淡然笑道,“你可能不知道,哈哈,其实连当今的皇帝也不知道,前朝曾经在这个宫里留了出宫的地道,以备大战临门之时,后宫的皇子和女眷有个后路,不然你觉得,当时永帝都把皇宫围死了,那些前朝余孽是怎么活下来的?” “居然还有这么一说!”胖子惊叹道,“小兄弟,你可真是博学啊,连这种事情都知道!那这地道在何处啊?” “哈哈,兄台,你可走了大运了!”江离爽朗一笑,“这地道啊,就在寿康宫那座佛堂的佛像后面。” 第216章 狐假虎威 第二场考验的前一天晚上,直到太阳从东边升起之前,融春院里几乎每一个人都睁眼难眠,耳边只能听到外面一阵一阵的蛐蛐叫声...... 这几日,每一个参加选婿的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思考着第二轮比试的形式和内容,每个人都拿着自己手里的木牌,翻过来覆过去地仔细端详。 其中好些人并非愚钝之辈,按照自己的预料,早早地准备好了应对之物,有的借着一盏烛火写下了梅花的诗句,有的不知从哪里讨来了墨,挥就一幅翠竹图......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还有一些人苦思无果后,选择直接躺平,比如齐裕侯府的那个赵旭小侯爷,这三天对他来说如同炼狱,可谓是吃得简陋,住得也简陋,他在床上一连翻来覆去三个晚上,就差哭喊着要让爹娘进宫来接他了。 而另一个选择躺平之人是孙白晨,与其说是躺平,不如说他是那般的气定神闲,经过上一轮的考验,孙白晨便知道在这场选婿当中出题之人诡计多端,若费尽心思去琢磨对方的意图,极有可能掉入罗网之中。 于是他选择了什么都不做,等到清楚命题过后再行动,再说了,他心里清楚得很,二殿下一定是在暗中观望着他,若是他在比试里落了下风,二殿下和灯鬼定不会坐视不理,而他只需安心等着进入下一轮,不过嘛......至少他还是得做出努力的样子,不然容易引人侧目。 而江离的计划也十分清晰,若他没有猜错,在这场考验中,金面军会让他们从融春院出去,到时候,他一路绕行,直往东北边的御花园而去,而胖子则按照既定的路线潜入寿康宫,等他把游兰玉枝拿到手,便可直接从佛堂的暗道里出宫。 其间唯一的变数,应该就是金面军的追捕了,不过胖子虽然看上去手粗脚笨的,但其实功夫还不错,因此江离也觉得计划可行。 终于,在简单用完早饭过后,管事太监将众人召集到了院子里,等找好位置站定,江离本能地扫视了一圈,只见院子里围满了金面军,管事太监趾高气扬地站在台阶上,与三天前的初试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在于参加选婿的人少了一些,而今天一过,估计剩下的人只能有现在的一半。 想到这里,江离捏了一手的汗,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御花园里的那棵梅,那些雪白上透着一些娇嫩粉红色的梅花......紧接着,管事太监清了清嗓子,让众人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 “好嘞......咱家瞅着人都到齐了,那咱家就不多说什么废话了,马上就要开始的是为云安郡主选婿的第二道考验,诸位......应该都准备好了吧......” 底下鸦雀无声,然而上面的太监并未有任何怒意,相反,他一脸的鬼笑,仿佛从未期待过底下人的回答,而是用一种愚弄的眼神看着众人。 也就是在这时,江离越发觉得,自己极有可能猜中了出题人的心机,今日的考验,搞不好真是让他们寻找木牌上的梅兰竹菊。 “呵呵呵......”太监用阴柔的嗓音轻笑一声,令人毛骨悚然,“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咱家就当你们默认了......行,我现在就公布第二场考验的规则。” 此话一出,底下的每个人都仰起了脑袋,竖起了耳朵,就连装逼惯犯的孙白晨也往前挪了半步,生怕遗漏了太监说出了任何一个字儿。 “哼哼,听好了......”太监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喊道,“在初试之中,木牌上面没有图案之人,全都被淘汰了,也就是说,你们这些剩下的人,木牌上面应该有梅兰竹菊四种图案,而今日的考验,便是......” 不知怎么的,太监突然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只有他深凹下去的眼珠子在快速转动,仿佛是在观察在场众人的神色。 “这第二场的考验便是......” 太监又停了下来,下面的人个个面露恼色,而齐裕侯府的赵旭小侯爷本就受不了这破地方,一看这个太监竟然这样愚弄自己,更是气急攻心。 只见他迅速地伸出手,直指太监那张老脸开骂了。 “你这个老太监,一天天的卖弄些啥呢,就一个选婿而已,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小爷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你说话都要烧掉一炷香的时间,不知你撒尿是不是得用上一个时辰啊?!” 此话一出,全场惊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笑意,准确的说,每一个人都在强忍笑意。 而上面的太监已经气红了脸,他伸手指着赵旭,牙齿都气得发抖,“你......你是哪家的公子,竟然如此出言不逊?!” “哼,那你给我拉开耳朵听好了!”赵旭把头发一甩,潇洒一笑,“小爷我是齐裕侯府的小侯爷,赵旭!” 这时,场面陷入了沉默,赵旭本以为搬出齐裕侯府的招牌便能摆平一切,没想到太监竟然没有丝毫忌惮之意,他甚至已经冷静下来,饱含阴气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赵旭。 “呵呵呵......齐裕侯府的赵旭小侯爷是吧?唉,咱家本想按规矩把你处置了,既然你也是官家子弟,咱家就放你一马吧......” “放我一马?笑话!”赵旭张狂大骂道,“你这个吊都没有的老东西,仗着陛下任命的差事,就敢在我面前狐假虎威?我——” “赵旭小侯爷!请吧!” 太监一声令下,周围的金面军便为赵旭让开了路。 “哼,小爷我本来就不想来参加什么选婿,这下我还图个自在,你们这些个蠢货......自个儿留着跟着老太监玩儿吧!” 说完,赵旭便迈着大步走出融春院,留下一个不可一世的背影,然而,他刚走出融春院的大门,正好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便惊慌大叫起来。 “啊!你们想干什么!我爹可是侯爷!是侯爷!啊啊啊啊啊——” 随着赵旭的声音渐远,江离便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他猜,赵旭毕竟是侯府贵子,顶多是让他去牢里吃吃苦头,等到选婿尘埃落定再放他回府,刚刚这场面,不过是这个太监用来威慑众人的。 果然,赵旭一走,不可一世的人就变成了这个太监。 “哈哈哈......让各位见笑了,不过我已经说过了,规矩就是规矩,再金贵的人犯了事儿,也得受罚,更何况你们其中好些人无官无职,所以啊......都给咱家警醒一点......” 这招的威力着实惊人,看底下人的表情,几乎每个人都被这个老太监训得服服帖帖的。 “那好,我现在就公布第二轮考验,就是按照你们手上的木牌,在宫里寻找到对应之物,于日落之前回到融春院,交于咱家查验。通过者,便可进入下一轮考验。” 说完,门口的金面士兵纷纷走开,为众人让开了路。 江离则是和胖子相视一笑,果然,他们的预料没有出错,最迷惑的问题,往往有一个简单的答案。 第217章 干净 太监说出了第二场考验的规则,整个人群便躁动起来,好些人已经摩拳擦掌,就差飞奔出去做一个采花大盗了。 然而,管事太监又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我说......你们也不必心急,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够你们忙活了,说到这个,或许你们会想,这么长的时间,只要你们把宫里给翻个底朝天,一定能找到梅兰竹菊,哈哈哈......” 太监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规则就这么简单吧?用脑子想想,陛下会让你们在宫里肆无忌惮地横行吗?” 听到这里,人群再度安静下来,连江离都感到背后一阵阴冷。 “看你们的样子,心里应该都有底了,那我就告诉你们,今日之内,你们确实可以在宫里自由行走,前提是不被金面军给抓到......也就是说,被金面军抓到的人,无论你有没有找到梅兰竹菊,你都会被淘汰......懂了吗?” 江离心里一凉,果然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如果金面军再掺和进来,事情就变得无比复杂了,他们不仅要想方设法完成任务,必要的时候还要跟拥有相同图案木牌的人竞争,最后,还要提防着被金面军抓捕。 这样想来,可真是难上加难。 “行吧,这可是要持续一整天的考验,你们早上应该已经吃饱喝足了,现在可以离开融春院了,我们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后,金面军便会在宫里进行搜捕,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旁边的金面军抱着一个小香炉走到了太监身边,太监把香点燃插了上去,白烟一飘,底下的人便争先恐后地涌出了融春院。 而太监望着这群为了求取郡主而拼命的男子,得意一笑,“呵呵呵......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抱头鼠窜吧......” 一出融春院,江离和胖子便看着大把的人朝着北边蜂拥而去,想想也对,融春院位于皇宫的西南一角,往东边是出宫的路,往北边定有不少园林,所以这些人全都往北边冲去。 这时,江离朝着胖子点了点头,说道:“兄台,如果事情顺利,我们就在这里分开了,等我事成出宫一定会去找你,你务必要多加小心。” “好的,小兄弟,你也要当心,我们后会有期!” 胖子抱拳行礼后,便跟着人群一起往北而去,而江离要去的御花园在东北边,既然大多数人都走了北边,势必会引起金面军的注目,他走东边也方便隐匿行踪。 紧接着,江离便遁身朝着东边跑去。 “御花园......御花园......你的梅花一定不要给我凋谢了......” 江离一路往东,走到半路,前面的拐角突然窜出来一队金面军,吓得江离一跳而起,却又无处遁形,幸运的是,那一队金面士兵对江离熟视无睹,看来是融春院里的那炷香还未燃尽。 于是他顺风顺水跑到了皇宫的东侧,正当他钻入一个园子之时,西边传来烟花爆炸的声音,标志着金面军追捕的开始,江离无奈地一拍脑门。 “糟了......我这离御花园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知道金面军来得快不快......” 说时迟那时快,园子的围墙外面已经传来的金面军跑步的声音,而这座园子里的花草树木全都低矮,根本藏不下江离一个八尺男儿。 眼看着金面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离的小眼神儿飞快地扫视着四周,紧接着,他看见了一间熟悉的屋子,让他想起了什么。 “没错......这园子我好像来过,那这屋子是......” 这时,江离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金面士兵和一个宫女的嬉笑声,还有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想到这里,江离从草木中飞身而出,以风一般的速度冲进了屋子,再熟练地一回头,把门给关上。 直到这时,江离才稍稍放下心来,他回头一看,这件破烂的柴房和上次毫无变化,看来那个金面士兵和宫女再也没有来过这里私会。 然而江离也不敢闲下来,他搬了张三条腿的凳子放到窗边,简单擦了擦上面的灰,然后坐在上面,透过窗户上一个小洞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江离搬把椅子的功夫,金面军仿佛已经听见了动静,七八个人都冲进了园子,伸脚在那些低矮的草木中扫来扫去,不像是在找人,倒像是在抓蛐蛐儿。 看到此等滑稽的场面,江离心想,这金面军也太努力了些,那么矮的草丛,别说藏人,藏只兔子都难,他们在那儿瞎找能找出个啥? 果然,金面军一番搜寻无果后,便转身朝着园子的月亮门走去,江离正要放下心来,谁知里面一个年轻士兵突然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江离藏身的破柴屋。 “我去......不会吧......这人这么多疑?本来都要走了,突然又发现这房子有问题?”江离暗自感叹道。 江离的窥视下,那个年轻士兵便愣在了原地,他的队友甚至都直接丢下了他,他也不为所动,接着他便缓慢地朝着破屋走了过来,江离直呼不妙,如同之前躲避那对私会男女一般,一个踮脚飞上了房梁,想着故技重施。 下一秒,那青年小兵推门而入,一脸警惕地走进屋里。 他先是瞅了瞅四周,见到满地的灰尘便皱起了眉头,接着,他发现了那张放在窗边的凳子——江离见状,也皱起了眉头,他只能在心里埋怨自己,谁让他非要拿把椅子来坐? 果然,看着凳子上被擦拭的痕迹,青年小兵一脸的困惑。 “这么脏的屋子......这凳子上面怎会如此干净?!” 第218章 花开直须折 年轻士兵俯下身去,摸了一把凳子的表面,第一个感觉便是不可思议的顺滑,紧接着他把手放到眼前,只见方才触碰凳子的指尖没有沾上一点灰尘。 疑惑之下,年轻士兵轻声嘀咕道:“这么脏的屋子......凳子却如此干净,莫非......”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扫视着整个屋子。 “莫非......有人还藏在这个破柴屋里面?” 江离听到这话,心跳都仿佛停了一拍,他只能稳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不过,这屋子虽然破旧,可上面的房梁还是比较粗壮,足以让他一个壮年男子藏身。 然而,再粗壮的木头,也有腐朽的一天。 就是在这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离听到了一种奇妙的声音,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贪玩闯了祸,他的奶奶跑去路边折树枝来打他,而此时他听到的声音,就与树枝折断的声音颇为相似。 这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轻轻地提醒着江离,他下面的这根朽木......快要受不住他的重压了...... “他奶奶的......这破木头,早不出事儿晚不出事儿,偏偏在这时候出事儿,成心玩儿我呢是吧?!”江离在心里悄悄嘀咕道,眼看着下面那个年轻士兵朝着柴堆走去。 “哎哟......我真是求求这个小哥了......”江离暗自悲叹道,“就一个破柴房,找得那么仔细作甚?!还要去翻那个柴堆,拜托......就那一堆柴能够藏谁啊?!” 谁知,就在士兵翻开柴堆表面的一瞬间,里面突然窜出一股白烟,直往士兵的脸上而去。 士兵心里一惊,眼睛一瞪,赶忙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然而为时已晚,不过两秒钟的功夫,他白眼一翻,整个身子歪着倒了下去,扑通一声,扬起了地上的灰尘。 此时,江离藏在房梁之上目睹了这一切,自己也是大吃一惊,“这是......迷烟?!难道这屋子......在我之前就已经有人进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士兵一倒地,那个柴堆里面立即窜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先是在手上操纵着一团烟雾,让它在自己身上回旋扫动着,不一会儿,他身上的灰尘就被扫干净了,此等效率,堪比古代的洗衣机。 紧接着,他又蹲下身子,查看着倒下的士兵,确认对方已经晕厥了过去,他便淡然地抬起头,有意无意地看着头顶上的房梁。 “放心吧,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你可以下来了,再不下来......这屋子都要被你给压塌了。” 听到这话,江离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暴露,甚至他根本无需躲藏,因为此人早在他进屋的时候就藏在柴堆里了,要说此人,江离也认识,他就是遥月山庄的刘烟子。 在刘烟子的注视之下,江离飘然落地,隔着面具浅笑一下,对着刘烟子抱拳行礼。 “多谢兄台出手相救,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江离看向地上的金面士兵,一脸无奈,“唉,这位兄弟也是个狠人,莫名其妙就进这破屋来搜查,一点机会都不给。” “确实啊......”刘烟子也叹道,“若非他突然出现,我也不必出手,而且,我出手还有另一个原因......若让你一直待在上面,等上面这梁木一断,房子一塌,我们三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只能先委屈一下这位小兄弟了。” “兄台真是足智多谋!看兄台这一身飘然白衣,不知是哪个门派的侠士。”江离明知故问道。 “哦,在下烟子,是遥月山庄的弟子。”刘烟子行礼道,同时看向江离脸上的面具,“阁下应该是铜面军的人吧,我们山庄曾和铜面军一起剿过北郊的土匪,也算是有些交情。” “是是是!”江离赶紧接上话,一脸喜悦道,“在下虽是铜面军里一位小卒,却也听过遥月山庄的大名,今日有幸见识到大侠的功夫,实在是令我瞠目结舌啊!” 说着说着,江离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朝着金面士兵看去,似乎有所意图,而刘烟子也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他看着江离笑出声来。 “哈哈哈......小兄弟你就别恭维我了,我知道,你是想要这个金面士兵这一身装扮吧?”刘烟子笑着戳穿了江离。 “哎哟......这多不好意思......”被戳穿的江离有些尴尬,含羞一笑,却又连忙变脸正色道,“不过大侠既然把他让给我了,我就不客气了,我先多谢大侠了!” “不必了,我的功法本就是以烟雾遁身,穿上金面军的盔甲反而笨手笨脚,毫无用处,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铜面军的小兄弟,希望能在下一轮比试中见到你,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刘烟子一溜烟地走了,可谓是人如其名。 而江离则把地上的金面士兵身上的盔甲拔了下来,穿到自己身上,紧接着把自己脸上的铜面换成了金面,最后把金面士兵藏在了柴堆里面,便气定神闲地离开了破屋。 这下,他有了完美的伪装,走路都风风火火,虎虎生威,在金面军威严的加持之下,宫里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只敢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 遇到金面军,便点头打个招呼,装作一副很熟的样子,轻易地蒙混过关。 这一路几乎就是顺风顺水,直到江离穿着金色盔甲走入御花园时,也没有一人发觉他的异样。众人的无视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只见他一进御花园,便急忙穿过花丛间的小道,朝着梅花的所在之处冲过去,离终点越来越近,他的心里也开始了祈祷。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还有我们张家、宋家、江家的列祖列宗,一定保佑我,保佑那些梅花没有凋谢......” 终于,江离跑到了御花园的那个墙角,那棵他在视野回溯中看到的梅花树,然而,上面光秃秃的一片,连一朵梅花也看不到了。 就连地上也没有落花的痕迹,看来,这棵树上的梅花早就随风飘逝了。 “怎么会这样......” 奇怪的是,这句话并非出自江离之口,江离听到声音便侧身一看,只见树的对面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疾服的人,头上戴着一个斗笠,缠满了布纱,遮住了脸庞,颇为神秘。 “喂,别看了......”江离对着那个神秘人哀叹道,“这棵树上的花已经谢了。” 第219章 莫待空折枝 听到江离的声音,神秘人先是一愣,又赶紧挪了两步,看到了梅树对面的人,接下来,神秘人倒吸一口冷气,飞速转身逃命一般跑开了...... “这......这人是想怎样,见到我跟见了鬼一样......怪了......”江离一边嘀咕着,突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这金光闪闪的一身,瞬间明白了一切。 “哎哟......原来是这样!”江离一拍脑袋,心想自己现在是金面军的装扮,对方见了自己当然只有逃跑的份儿。 不过,江离突然发觉,这个蓝衣侠客确实有几分神秘,不仅仅是他的装扮,而是在于,他几乎和自己在同一时间来到御花园,找到了这棵梅花树...... 这样一想,江离便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他这一路虽然碰到了金面军搜查,但也得益于此,换上金面军的盔甲后便一路顺畅,按理说,只有他这种事先做好了准备的人才能做到如此迅速。 况且融春院在皇宫的西南一角,御花园又在东北边,两边的跨度几乎就是一整座皇宫,若是从融春院一路仔细查找,到御花园估计已经日落了,而这个蓝衣侠客如此迅速,说明他的心里也有计划,那就是开局直奔御花园。 至于他是如何知道这个角落有一棵梅树的......江离就不知道了。 江离只能猜想,或许这次选婿里面,和他一样隐瞒身份的不只一人...... 事到如今,在御花园里寻找梅花已经没戏了,江离只能先把蓝衣剑客的事儿抛到脑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苦思。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在流动,他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只能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寻找着任何与梅花相似的东西,好几次,他都被桃花给糊弄了。 “不行......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江离暗自想着对策,毕竟他不是宫里的人,对宫城的了解甚少,手中只有一张帝京舆图,但图上又不可能把花草树木都给标注出来。 看来,必须得在宫里找一个熟识的人。 要说熟识,江离首先想到的是云安郡主,然而江离想着,这个时候,云安要么就是在外面行侠仗义,要么就是被豫王妃锁在了家里,收拾好嫁妆准备出嫁。 另一个熟识的人,便是江离前两天认识的那位住在枯园子里的女人——云安的生母,许氏夫人。 然而,那位夫人已被禁足多年,连院门都出不了,一天到晚只能独守在枯园子里,那枯园子里能有什么?江离找的是梅花,又不是杂草,看来此路也行不通啊...... 江离一边低头沉思,一边向前走去,突然砰的一声碰撞,把江离从思考中拉回了现实,等他抬起头,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巨人站在他的面前,而刚刚,江离的额头正好撞到了他的胸膛。 “小子,你当差的时候......居然还在发愣?”金面军人低头质问道,他的声音甚是沉闷,不像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倒是很像深海里的猛兽。 “哦哦哦,是小的的错!是小的的错!大人恕罪!”江离望着眼前的巨人,声音颤抖,连连道歉,仿佛是出于与生俱来的恐惧。 与此同时,他在脑中展开了人物设定,却又突然退了回来,因为他不看设定也知道,这人是金面军的副指挥使,姓高,名叫高良,可他的本名已被忘却,帝京每个人都称他为高如山。 不错,这也是江离亲笔写下的人物,他当时只是出于一种疯狂的想法,才会在皇宫里安插一个巨人,没想到如今一见,那巨大的压迫感如山崩地裂一般袭来。 而对方正好站在了逆光的方向,在江离眼前形成了一团巨大的黑影,如同人猿泰山一般。 当时在写这个人物的时候,江离不会想到,高如山竟然会挡住自己的进路,即便他一身的金面士兵装扮,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胆寒。 “小子,我瞅着你这窝囊样子,便知道你不是我手下的人,哼,我的手下才不会有你这种走路都打瞌睡的人,要是宫里的金面军人人都如你这般,那要置陛下的安危于何地?” 沉重的责备之下,江离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低头沉默,任凭高如山对自己挑挑拣拣。 “哼,小子,你算是走了大运,若非今日是选婿二试,金面军急需人手,不然我定会罚你二十军棍,不过你给我记住,若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如此当差,那就不是打棍子能了解的事儿了......” “多......多谢大人格外开恩,小的一定把大人的话铭记在心!”江离大声回道,显示出自己的诚恳。 听到这话,高如山也没再为难江离,他吐出一口粗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开了,等他巨大的背影消失在远方的拐角处,才轮到江离松下一口气。 “我去......我去......”江离连叹两声,“他奶奶的,这人怎么看上去这么高大,码字儿的时候我咋没这个感觉呢?吓死老子了......” 这时,对面走来了一个瘦弱的小太监,江离看到他的脸,心中的恐惧瞬间消散,他立即冲了上去,抓住对方的手臂。 “你是内库的那个小太监对不对?!” 小太监好好地走在路上,突然被一个金面士兵抓住了手,吓了一大跳,却又挣脱不开。“我......我确是内库的太监,你......你找我何事?!” 紧接着,江离瞧着四下无人,直接把小太监拉进了旁边一个小园子,江离在一出隐蔽的假山后面松开了小太监的手。 “喂!你想作甚?”小太监怒喝道,“今日是选婿二试,你身为金面士兵不去维持秩序,来抓我一个内库太监作甚?” 江离瞧着对方那双疑惑而愤怒的眼睛,淡然一笑,因为他知道,宫里的其他人不好对付,可这小太监却傻得很,上次他偷偷潜入内库,就把这个小太监耍得团团转。 “哎哟,小公公,我也是有难言之隐啊......”江离露出悲伤的神色,哀叹道,“家母重病,大夫说要取陛下身边沾染过龙气的梅花入药,才能挽回性命,所以我就想问问,宫里何处有梅花啊?” “梅花?”小太监迟疑道,“这......这都四月了,宫里哪来的梅花?再说了,我们内库又不管花草,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嗐,你们内库掌管宫中众物,总有一些东西和梅花有关的,不如小公公你帮我想想?”江离试探道。 “唉,瞧你这副可怜模样,那我就——等等,”小太监突然一愣,眼睛看向另处,“如今梅花确实已经凋谢了,不过我记得,太医院好像会以梅花入药,那里说不定......” “多谢了!” 不等小太监说完,江离一个转身,朝着西边而去。 第220章 再遇 话说今天早上,江离从融春院开始自西向东,在东南园子里的破屋躲避金面军,又在东北边的御花园找到那棵花落的梅树,接着又一路往西,途中还碰到了那个声名远播的金面军副指挥使。 自从江离和他相遇过后,他的心中再也没有什么金面军副指挥使,只有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巨人。 好不容易从金面巨人手下逃脱,江离便一路朝着西边跑去,没想到,今天早上兜兜转转,绕着皇宫跑了一天,结果最后的希望就在太医院。 于是江离马不停蹄地赶往太医院,幸好他的这身金色盔甲让他的行动显得无比正当,就连迎面而来的宫女太监都要侧身为他让路。 最后,在日头高照之时,江离冲进了太医院,吓得院子里的年轻小太医浑身一抖,手上装着草药的簸箕差点打翻。接着他看清了江离脸上的金色面具,便走过来询问。 “敢问侍卫,您这么匆忙......来我们太医院所谓何事?” “别问了,快!我要见郭太医!”江离急不可耐地回道,同时迈着大步往正堂上走。 小太医见状连忙伸手阻拦,一脸焦急地说道:“诶诶诶,将士不可硬闯!郭太医此时正在用膳,若非宫中贵人有事,不宜打扰啊......” “什么不宜打扰?!”江离一手将小太医推开,怒喝道,“不就是吃顿饭而已,有什么好拦我的,你们这地方真他娘的规矩多!” 说完,江离便直接冲向郭太医的私房,三天前他才在这里跟郭太医喝了个痛快,今日前去算是驾轻熟路。 小道士脚步细碎地跟在江离后面,嘴上劝阻的话就没有听过,然而这些都是徒劳,江离办正事儿的时候,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敢阻拦。 直到江离快步走上台阶,对着郭太医的房门重重一推,身后的道士眼里出现了绝望的神色,郭太医正给自己的杯子里倒酒,突然看到房门被野蛮推开,吓得他差点没拿稳他宝贝的银酒壶。 “你......你是何人?!”郭太医脸上微红,眯着眼睛朝着江离问道。 江离直接走进了屋子,快要站到酒桌前方的时候,他身后的小太医突然窜了出来,先他一步,跪在了郭太医的桌前。 “师父!这个金面士兵蛮横无理,一进太医院就吵着要见您,徒儿是劝也劝不动,拦也拦不住啊......” 说着说着,那小太医竟然掩面抹泪,呜呜地哭了起来,江离看了很是恼火,不过他可没时间陪这小太医演戏。 于是,江离缓缓俯下身子,对着小太医的衣领轻轻一揪,便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接着,在郭太医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江离如同提一只野猫一般,把小太医给送了出去。 最后,江离转身回到房间,手脚迅速地关上了房门,接着,他旁若无人地走到了桌边,自己从旁边搬了张凳子过来,紧挨着郭太医坐下。 郭太医大半辈子都稳居在宫中,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不过他也操起了首席太医的威严,对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开始了质问。 “哼,小兄弟,宫里想见本官的人多了,即便是后宫的妃子也不一定能在我这儿排上号,我瞧你这身装扮,不过是一个金面小兵,也敢擅闯太医院?你就不怕到时候,我报给你们统领,让他赏你几十军棍?” 奇怪的是,郭太医发现,他已经说出如此震慑人心之言,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相反,那人只是轻笑一声,随后摘下了自己的金面具。 “郭太医,是我,这才三天时间,就不认得晚辈了?” 听到这话,郭太医便细细地端详着江离的脸,突然,他伸出手,把江离手里的金色面具拿了过来,自顾自地把面具戴回到江离脸上。 “哦......我就说怎么觉得有些古怪,一时想不起来......原来是铜色的面具......变成金色了!小子,原来是你啊!”郭太医一脸的惊讶,已然转怒为笑。 “哈哈,晚辈方才冒犯了,可若我不把事情做绝,您的徒儿可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我。”江离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解释道。 “嗐,无妨,我的那个徒儿平时威风惯了,让你治治他也好,不过,你为何会是金面军的装扮?”郭太医不解发问。 “您忘了?”江离鬼笑道,“今日是我们参加选婿之人的第二场考验。” 此话一出,郭太医先是凝眼一愣,下一秒,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真是有点本事,为了成为郡主的乘龙快婿,连金面军都敢下手!看来我之前是小瞧你了!” “哪里哪里......”江离谦逊地回道,“若非当时情况紧急,晚辈也不敢随意招惹金面军的人,毕竟晚辈只是一个铜面小兵,宫里的人都是晚辈的贵人,是我得罪不起的......” “哈哈哈......你这个所谓的铜面小兵......我看你啊,就别装了!”郭太医打趣道,“说吧,你在比试的时候跑来太医院,不会只是为了到我这儿避风头吧?” “郭太医高明!晚辈来此确实是有要事相求。” 这时,江离从桌上拿了一个鸡腿塞进自己嘴里,十秒钟内便只剩下一根鸡骨头。 郭太医见状,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子,你所谓的要事......就是让我请你吃个鸡腿儿?” “哈哈,自然不是,晚辈跑了一个上午,现在正好饿了,郭太医请勿介意。”江离笑道,“晚辈想求郭太医要一样东西——梅花。” “梅花?”郭太医放下了杯子,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太医院里用来入药的梅花?” “不错,晚辈本想去园子里找盛开的梅花,可如今已经入春,宫里的梅花全都凋谢了,我听到消息,说太医院里储存有梅花,用作药材。” “嗯......确有此事。”郭太医摸了摸胡子,说道,“反正这梅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药材,你若想要,我便直接带你去取。” “多谢郭太医!”江离单膝跪地以表感谢。 “诶,不必了,本官也是谢你当日陪我一同饮酒,说起来,我有好些日子都没喝得这么痛快了!哈哈,走吧!” 在郭太医的带领下,江离一路畅通来到了太医院的药房,然而,当他和郭太医站在药房门前之时,里面的景象让他俩大吃一惊。 只见药柜被尽数翻开,各种药材散了一地,而其间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蒙面侠客,斗笠下的白帘遮住了他的样貌,而他正把最后一朵梅花装进了自己的竹筒里。 “是你!” 江离一眼就认出,这个侠客正是今天早上,他在御花园碰到的那位。 第221章 狠毒 就在江离大喊之时,那个蓝衣侠客,哦不,现在可以换个说辞,那个偷梅花的盗贼也是愣了一下。 不过他的反应极快,身手也十分敏捷,看到头戴金面的江离冲了过来,他便一个转身朝着里屋跑去,江离见到梅花被抢心急如焚,眼中冒火一般,快步追了进去。 郭太医看到一屋子的乱象,脑子瞬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他听到里面砰的一声,才回过神来,他知道,江离和那个贼人已经破窗而出了。 就可怜他这一地的药材,收拾起来定要花上大半天的功夫,也不知道那个铜面军的小子还会不会回来,帮他收拾一下。 然而,此时的江离可管不了那么多,他所有的心思都被绑定在了那个盗贼身上装有梅花的竹筒上,他瞪大着双眼,紧紧盯着那个贼人矫健的身影,当仁不让地追了上去。 幸好,如今他假扮金面军,那个盗贼是一身江湖装扮,任谁看都会觉得他是在行分内之事,而那个盗贼老哥就麻烦了。 可是江离没有想到,那贼人身形隐蔽,轻功卓绝,一路向北,分明是朝着后宫而去,然而,要想进入后宫,需要翻过一堵高墙,墙下是重兵把守,加上此时又是大白天,不同于晚上有夜幕的掩护。 江离倒想看看,这个贼人想如何翻过高墙。 然而,江离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人并没有朝着高墙而去,而是远远地绕过了高墙,朝着一个渺无人烟的角落跑去,江离虽然不明所以,也赶忙跟了上去。 接下来,就在江离眨眼的功夫,那人居然瞬间消失在了墙角的一处草丛中,等江离冲过去查看他的去向,一拨开草丛发现后面有个不小的狗洞。 “我去,这儿居然有个狗洞?!不过......那个小贼是如何知道这里有狗洞的?!” 江离不能深想,只能立即穿过狗洞追上贼人,幸好,一过狗洞便是后宫里一个宽阔的院子,江离还能远远地看到那个贼人消失在北边的月亮门中。 “哼哼,跑?你以为自己跑得掉吗?!”江离起身追了上去,一路往北,一连穿过三个园子,可就在穿过最后一个月亮拱门之时,那小贼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怎么会?!”江离四处张望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消失在他眼皮子底下呢?! 这时,江离重新想起方才的疑惑,有关那个狗洞的谜团。 那个高墙下的狗洞如此隐蔽,如此细节,就连他一个原作者也不知道,甚至是很多宫里的人都不知道,要不然早就把这狗洞给堵上了。 也就是说,知道这个狗洞的人,一定是对皇宫无比熟悉的人,可这就奇怪了,一个蒙面的江湖侠士,怎会知道有这么一个狗洞的存在?短短三天时间,他也不可能把整个皇宫都给打探清楚啊...... 莫非......那个神秘的蓝衣侠客......是宫里的人? 江离的脑子里突然敞亮起来,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便顺着这条思路想了下去。 若他是宫里人,因为某种原因,假借了江湖侠客的名义参加选婿,其实他对皇宫的构造无比熟悉,因此他不仅知道狗洞,还知道金面军的布局。 他之所以往后宫逃,是因为对后宫的状况更加熟悉,而且,后宫应该有一那么一个地方,无人光顾,是个躲开风头的好地方...... 那这个地方......在哪儿呢? ...... ...... 突然,江离仿佛闻到了一股灰尘的味道,眼前仿佛浮现出枯黄的杂草和绿油油的水塘...... “我知道了!是许氏夫人那个枯园子!” 想到这里,江离立即朝着枯园子进军,当走进枯园的时候,他便感到了异样,那是一种气味,准确来说,是一种香味,再说准确一点,应该是酱香猪蹄的香味。 于是江离循着味道而去,拨开一丛一丛比人都高的杂草,终于,他找到了香味的源头,那是杂草深处的一张石桌,桌边坐着那个蓝衣小贼,他正在白帘下面狼吞虎咽地啃着猪蹄。 “哟,吃得正香呢......” 听到声音,小贼吓得蹭起身来,双眼隔着帘子警惕着江离,再手忙脚乱地将没吃完的猪蹄扔到了一边。 “喂喂喂!浪费啊!这么香的猪蹄,居然就这么扔了?!”江离看着地上的猪蹄,深感可惜。 就在江离插科打诨的时候,小贼的一只手已经把竹筒紧紧握住,另一只手握紧了匕首的刀把。 江离见状急忙伸手劝阻,“喂喂喂,小哥,我不过是想找你要一朵梅花而已,至于动刀吗?” “什么?你不是金面军?!” 小贼终于开口了,可是江离立马听出,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闷,应该是运用内力变化了他的嗓音。 这下江离对他更加好奇了,也不知他是个什么身份,不仅要蒙面,还要伪音,然而此时对江离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小贼手中那个竹筒,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边。 “这位大侠,我也不想瞒你,我只是借用了金面军的这身装备,其实和你一样,都是参加选婿之人,而且和你一样,都是拿的梅花木牌,所以,你就大方一点,把梅花给我,不用给多,一朵就好。” “哼,痴心妄想!”小贼果断回绝,接着退后了两步。 “哈?你把太医院的梅花全都偷走了,给我一朵怎么了?!”江离怒斥道,“你要想过关,只需拿一朵梅花走人便是,何苦把太医院折腾成那个样子?” “哈哈哈......因为啊......我想把你们这些手持梅花的人......全都淘汰......” 江离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坚信,对方一定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鬼笑,此话一出,更是让他心生寒意。 “想把我们全都淘汰?哇塞,你真是......恶毒啊......” 第222章 宫里人 后宫深处的枯园子里,江离和那个神秘的蓝衣小贼对峙着,他们都知道,今天他们两人将会在这个小园子里分出胜负。 见那小贼一脸警惕,似乎毫无退让的意思,江离便松下了架势,决定以退为进,毕竟他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也不知道对方的用意。 想把太医院所有的梅花都给毁掉,那就是淘汰四分之一的人,这样凶狠的手笔,不是常人能做得出来的。 “哈哈哈......我说兄台,一场比试而已,你不要这么紧张嘛......”江离悠闲地把手背到身后,畅然笑道,“莫非你是不知道流程,即便你一下子淘汰了所有梅花木牌的人,后面你的比试可是一场也不会少。” “这个我自然知道!”小贼突然握紧了手上的竹筒,怒喝道,“但我顾不得那么多有的没的,只要能把你们给淘汰,无论多少,就算只能淘汰一个,我也会把这些梅花付之一炬!” “哦,是吗?哈哈哈......我看未必。”江离一声冷笑,兀自走到石桌旁边坐了下来,又把一只手臂轻轻地放到了桌面上,就差拿一壶茶来听曲儿看戏了。 他挑起眉头看向小贼手中装有梅花的竹筒,淡定说道:“你若真有这么强烈的决心,那早在太医院就会把梅花损毁了,何必装进竹筒里,又跑来后宫避风头?” “哼,还不是因为你假扮金面军!打乱了我的计划!”小贼大手一挥,显得无奈又气愤。 “哈哈,你倒挺会给自己找借口,可你别忘了,上午在御花园,我已经见过你了,没想到这么巧,下午又在太医院见到你,是个人遇到这种事儿都能想到,你的木牌上也是梅花,所以你至少得为自己留下一朵。” “那又如何?!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木牌上面确实是梅花的图案,可我就是不想给你们,怎么的?!”小贼挑起下巴,张狂至极,如此蛮横不讲理的人,江离除了自己以外,还是头一次见到。 “唉......算了,我就不跟你周旋了。”江离轻轻仰头,看向石桌对面的小贼,眼神突然一冷,与此前反差极大,吓得小贼又退半步。 “你是宫里的人吧。” 听到这话,小贼果然有了反应,他吓得手上一松,差点把竹筒掉在地上,江离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你你......你别胡说!”小贼支支吾吾地回道,明显是被江离踩中了痛脚,“我乃江湖上一无名侠士,久居山中勤学苦练,根本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听着小贼粗糙的狡辩,江离嘴角浅浅一笑,“兄台,你就别狡辩了,什么江湖侠士,什么久居山中,我早就识破了你的假身份,我还知道,你不仅是宫中的人,而且是在宫中多年的人。” 江离的话音一落,那小贼直接被吓得说不出话了,他依旧紧紧握住自己宝贝一般的竹筒,却又一动不动。 “哈哈,瞧你这傻样,看来我所言不假,你一定想知道自己是在哪里露出了狐狸尾巴对不对?那我不妨告诉你。” 紧接着,江离把手从石桌上放了下来,正襟危坐,他眼睛一亮,有理有据地开始了自己的分析。 “首先,今日早晨,我和你几乎一前一后去了御花园,相遇在那棵凋落的梅树下面,你可要知道,融春院在皇宫的西南角,御花园在东北边,我之所以赶到是因为早有准备,而你之所以能够赶到,是因为本就知道这里有一棵梅树......” “其次,今日午后,你比我还要早一步来到太医院,我为了打听梅花的下落还花了点时间,你比我早,说明你根本没有找人打听,而是自己想到的,也就是说,你对宫里的场所和事宜也十分了解......” “接着,便是你逃入后宫的时候,在一个墙角钻了狗洞,那地方藏在杂草后面,十分隐蔽,若非对宫里十分熟悉的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个狗洞的......” “最后,便是现在,你说你要毁掉所有的梅花,让我们这些手持梅花木牌的人全都淘汰,意思是,你相比自己通关,你更希望让其他人滚出宫里,因为他们全都挡了你的道,或者说,挡了你家主子的道......” “综合以上四点,我斗胆猜一下......你应该是宫里哪个皇子的贴身侍卫吧,这样想来,二殿下的侍卫我曾见过,莫非......你是大皇子的——” “休得胡说!”小贼一声怒喝,打断了江离的推测,不过江离也选择闭上了嘴,毕竟他该说的也差不多说完了。 小贼看着江离,隔着帘子都散发出强烈的敌意,“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想要毁掉梅花,是为了帮助哪个皇子夺嫡?哼哼......笑话!” “我在参加选婿之前便知道,你们一个一个排着长队来求取郡主,全都是为了一己私利!甚至有些还想着利用王府壮大实力,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江离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斥责,连忙推出手掌反驳道:“喂喂喂,你这人奇怪得很,明明是我在质问你,怎么你突然反过来指责我了?” “难道我有说错吗?”小贼一步未让,趾高气扬地怼了回来,“你敢说自己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才参加选婿吗?” “哎哟什么私利!”江离气得从石凳上蹭了起来,“小爷我之所以进宫来掺和这破事儿,是因为郡主的婚事本来就是——” “本来就是什么?”小贼追问道,“你不会想说,云安郡主和你本来就是天生一对吧?哈哈哈哈哈......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哎呀我不管这么多!”江离脸上一横,恶狠狠地说道:“反正今天你必须得把梅花分我一朵,不然小爷我不客气了!” “怎么?想打架啊?来啊!”小贼也是一个狠人,他直接把竹筒扔到了身后,直冲江离而来。 第223章 金面 “看招!” 小贼怒喝一声,便赤手空拳地冲了过来,江离正纳闷那人腰间本来有把匕首,为何不用? 可江离转念一想,若是在这枯园子里舞刀弄剑,兵刃相接,不出两秒便会被外面的金面军给察觉,到时候两个人通通玩儿完,于是他也选择了赤手空拳迎战。 小半个时辰过去,两人就在这枯园子里追逐交手,情况十分焦灼,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他们为了不引来金面军,连嘴都不曾张开一次,只能听见拳掌相接的声音。 也正是在此时,江离发现此人的拳脚功夫有些诡异,出拳力度不大,却极为迅速,有如行云流水,柔中取人性命,细想起来,此前仿佛在哪里碰见过。 然而,两个人打着打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不知什么时候,许氏夫人午睡醒了,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园子里两个人正在打架,便揉了揉眼睛。 接着,又不知为何,她突然在枯黄的地上看到了一抹新鲜的绿色,常年不见绿植的她便满心欢喜地走了过去,可等她蹲下身子细细查看之时,才发现那是一节青翠的竹筒。 而这时,江离和蓝衣小贼正好扭打在了一起,等他们发觉远处有人,便同时转过头去,然而,许氏夫人已经站起身来,绿色的竹筒在她细弱的手上尤为显眼。 “快给我放下!”小贼一把推开江离,迅速朝着许氏夫人冲了过去,可江离也不是盖的,两步上前抓住了小贼的脚腕,直让他扑了下去,头上的斗笠也掉在了一边。 这时江离才看清,小贼的斗笠下也蒙了面,一整个脑袋只能看到一双眼睛,此时此刻,这双眼睛正如豺狼一般凶恶地盯着他,然而江离并未有松手的意思。 “你这......蠢货......还不赶紧......给我松开!”小贼用力瞪着腿,却也挣脱不开江离那双强有力的大手,“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小贼恼怒不已,突然转换了思路,她先是用手往地上一推,把自己的身体给支棱起来,随后用脚往地上一蹬,借助地面给他的反作用力,飞身而上,成功地挣脱了江离的束缚。 “别想逃!”江离也不是吃素的,他料到小贼不敢飞太高便会自己下来,于是他抢先一步冲到了许氏夫人旁边,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竹筒。 “夫人冒犯了!这里面的东西对我万分重要,关系到选婿大事!” 许氏夫人看着眼前这个金面士兵,又回想了一下这熟悉的声音,突然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哦......居然是你!你今日不是该在参加比试吗?怎么跑我这儿来了?”许氏夫人不解问道,“还有这竹筒是怎么回事?对你有何用处?” “夫人,来不及解释了,现在我们的情况不是很妙。” 这时,顺着江离的视线,许氏夫人也看向那个刚落地的小贼,只见他眼中冒火,如同看着仇人一般看着江离和自己。 “刚刚我瞧你和这位少侠在打架,不知他又是?” “哼!你管我是谁?!”小贼怒喝道,紧接着他又扭头看向江离,“原来你在这枯园子里还有帮手!没想到我千算万算,最后却机缘巧合,着了你的道!” 江离瞧着小贼一脸怒容,便知道事情没完,他先是把许氏夫人给请进了房间,让她把门锁上,接着他转回头来,冷静地回应道:“既然你都说是巧合,那为何动怒,而且这梅花是太医院的,你可得之,我亦可得之!” “少废话!今天无论怎样,我都要把梅花给抢回来,接招吧!” 就在小贼再度朝着江离冲过来的时候,江离的手迅速地打开了竹筒的盖子伸了进去,接着他拿出一朵梅花放在怀里,最后,他拿着竹筒朝着空中一撒...... 哗......! 漫天的梅花如同雨点一样落在地上。 小贼看到一地的落梅,顿时傻了眼,等他抬头之时,只见江离已经窜到房顶上消失了。 “你无耻!” 如今江离已经把梅花拿到手,可不管无耻不无耻的事儿了,他如今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融春院,把任务一交,好落个轻松自在。 他直接飞出了枯园子,一落地便想着原路返回,朝着那个藏有狗洞的角落奔去,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是金面军,还需要钻狗洞? 于是他罕见地走了一次门,这种不用东躲西藏的人上人感觉真不错,直到回到融春院,他还沉浸在这种享受之中,甚至融春院守门的金面士兵向他问候的时候,他居然笑着回应了,丝毫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真正让他醒悟过来的时候,是在把梅花交给管事太监的那一刻,江离笑着交上了梅花,太监看着手里那朵小梅花,硬是一愣,毕竟他还没想过,有人能在这个时节能够找到梅花。 管事太监本想开口赞赏江离几句,可他却在打量江离一番后发现了疑点,或者说,他早该发现疑点,现在才发现实属愚蠢。 因为江离脸上那张金面,在融春院里出乎意料地显眼。 “等等......小兄弟,你是参加郡主选婿的人?”管事太监歪头询问道,语气里面似有深意,他的眼神也变得毒辣起来,仿佛是在看着罪犯一般。 然而江离此时正是得意,还在跟个傻子一样笑着,根本没有发觉管事太监的警惕,更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他甚至还卖弄关子地回道:“哈哈,公公是不是觉得我这事儿办得太迅速了?哈哈,在下也想谦逊一点,可惜实力不允许啊......” 听到江离自吹自擂的话,管事太监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咱家不是问你这个,咱家是想问,你这一身金面军的装扮是怎么回事儿?” 这时,江离才从他虚无的人上人享受中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金色盔甲,吓得咽了咽口水。 完了...... 第224章 装傻 自从穿越古代以来,江离还从未上过战场,可此时他已经丢盔弃甲,字面意思上的丢盔弃甲。 他慌乱地从沉重的金色铠甲中脱离,连带着金色面具都扔在地上,紧接着他赶忙从身上摸出铜质面具戴回脸上,妄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管事太监那张冷峻的脸,和那双上下打量的眼睛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徒劳,在他穿着金面军的服饰回到融春院之时,他就成了被怀疑的对象。 而当江离慌忙脱下这身不属于他的盔甲之时,太监眉眼一抬,嘴角一咧,瞬间明白了一切。 “哼哼......有意思......”太监阴阳怪气地笑道,“区区一个铜面小兵,为了在比试中获胜,居然扒了哪个金面士兵的衣服,咱家不得不说,你小子真是才勇双全哪......” 听太监这绵长的语气,就算江离再傻,他也知道太监话里有话,并非善类,然而此时的他已经没有退路,若此时退后一步,那太监定会逼近两步,一手将他推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于是江离突然扬起了头,一改之前颓废惭愧的姿态,莫名其妙地变得意气风发,连头发丝都随风飘摇。 “公公夸得好!”江离拍着巴掌说道,“在下确实如您所说,有勇有谋,是一个古今中外难得的奇才。” “嚯!”太监惊讶地叫出声来,“你这小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当然听得懂啊!方才公公不是在夸我吗,周围的这些金面军的大哥们可都听到了!”江离绘声绘色地回道,准备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愣子。 “你......你你......你这个蠢出生天的东西!”太监急得破口大骂。 江离听了则是撅起了嘴,又抬手抠了抠额头,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一脸委屈地回道:“公公......你刚刚不是才夸我聪明来着吗......怎么突然又说我是个蠢货了?” 此时,周围的金面军再也忍不住,每个人的面具下都憋红了脸,其中有几个年轻一点的直接笑出了声。 “都给咱家安静!”管事太监瞪眼一喝,随后恶狠狠地看着江离,“小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有勇有谋的奇才?我呸!我告诉你!偷袭金面军,私自佩戴金面可是触犯了宫里的律法!” “啊......原来这事儿还犯法啊......”江离装傻道,“那你们早说啊!你们直说让我们去寻找木牌上的图案,又没说怎么去找,莫非陛下的圣旨上也写明了,说不能假扮金面军去参加比试?” “这个......”太监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犯难,“陛下的旨意确实没有提到这点......” “那不就得了,不知者不罪嘛......”江离畅然一笑,直接走上台阶去,拍了拍管事太监的肩膀,“公公,你念我是初犯,就饶了我这一回,等我之后成了驸马,一定会给你好果子吃......哦不对,是一定让你吃香喝辣......” “休要胡言!”太监用力一推,让江离回到了台阶下面, “你这个小子,一边跟我装傻充愣,一边又是处处算计,想为自己脱罪!哼......咱家告诉你,没那么容易!陛下虽没有明言,但现在选婿的大小事宜都归我管,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说完,太监微微扬起下巴,一脸蔑视地看着江离,“铜面军的小子,你竖起耳朵给咱家听好了,你因偷袭金面军,盗窃其服侍,犯了宫中律法,现在咱家宣布,将你淘汰!” “嚯,这位公公,你好大的官威啊!”江离瞠目结舌道。 “小子,你知道就好!哈哈......”太监冷笑一声,说道:“你个不过是个铜面军的无名小卒,也敢跑到宫里来觊觎郡主的婚事,哈哈,咱家放你出宫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不要不识抬举!” 强权压迫之下,江离愤恨地咬了咬牙,这太监张牙舞爪的模样就如发疯的狐狸一般,江离知道,单凭他的厚脸皮是不可能拼得过这个无耻太监的。 他必须借助一下第三方的力量,而他是回来的最早的人,其他一同参加选婿的人还没见人影,现在融春院里,除了他和太监,就是金面军。 可他刚刚算是得罪了金面军,怎么可能继续利用金面军和这个太监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罢了...... 突然,江离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崭新的思路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觉得,或许可以利用自己偷袭金面军的事情挽回危局。 想到这里,江离对着太监淡淡一笑,搞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子,别自作聪明了,你若再不离开,咱家就要让人把你打出宫去了......” “谁说不走了,我这就走!”说完,江离潇洒的一转身,朝着融春院的大门走去,然而与他的脚步一起行动的,还有他那张巧嘴。 “哎哟,我想想啊,等我出宫以后,就去找个人多的茶馆,跟那些爱嚼舌根的百姓们讲讲,说我因为在宫里袭击了金面军,扒了金面军的衣服,就被赶出宫了......” “哼,你尽管去说!”太监朝着江离喊道,“律法早有言明,即便今后有成百上千个人给你说情,也抹不掉你犯法的事实!” 然而,此时的太监还不知道,江离这些话根本不是说给他听的,等太监的话音刚落,江离便再度张口,有意无意地看向周围的金面军。 “哦对了,到时候,若是城里的百姓听说,宫里的金面军竟然被一个铜面小兵给打趴了,还被扒了衣服,你说说,这金面军的脸往哪儿搁啊......依我看啊,以后百姓看到金面军,都会想说,哇,堂堂金面军诶,居然被扒了衣服,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听到这话,太监的脸上未曾有什么波动,然而,他周围的金面军已经开始躁动起来,个个面面相觑,担心自己的名誉受损。 看到周围情势不稳,太监才清楚了江离的心思,他不禁心想,一个铜面小兵,心思居然如此歹毒,居然想要拉金面军出来为他开脱,若自己再慢一步,定会让这小子把人心都给俘获了! 然而,太监还是慢了一步,他正要朝着江离破口大骂之时,金面军的领队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贴身耳语。 “公公......此人确实放不得啊......金面军关乎皇宫守备,若仅仅因为此事让我们名誉扫地,怕是后患无穷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太监眼神一冷,“要不......我们把这个小子给——” “使不得!万万不可啊!”领队急忙劝阻道,“若把他杀了,以后被史统领告到皇上那里去,我们更是覆水难收!唉......如今之计,只能放他一马了......” 此时的江离转过身来,看到台阶上二人窃窃私语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胜券在握,于是他轻步走了过去,朝着太监抱拳行了一礼。 “公公,既然我已经过关了,若是没有什么事儿,我就先回房了。” 说完,江离旁若无人地走回了房间,留下管事太监在原地气得嘴痒痒。 “小子......你给咱家等着......下一轮我一定要你好看!” 第225章 未归 第二场考验已经结束,第二天,江离出门之时发现,他熟识的人里面,除了齐裕侯府的赵旭小侯爷,其他人全都存活了下来,那个蒙面的蓝衣小贼也通关了。 事实上,手拿梅花令牌的人里面,除了江离和蓝衣小贼以外,其他的人尽数淘汰了,看来那个蓝衣小贼确实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竭尽所能地淘汰了尽可能多的人。 而江离成了他手中的一个意外,若江离没有猜错,接下来的比试中,这个蓝衣小贼会更加凶狠,更加诡谲,更加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相比这个,江离更担心那个胖子老哥的安危,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去打听金面军有没有在后宫抓获一个胖子,从很多张嘴巴里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江离暂且安下心来。 看来,胖子老哥已经按照计划,从佛堂下面的暗道逃了出去,也不知回过多久,寿康宫的人才会发现佛堂里供奉的游兰玉枝失窃了,当然,那个时刻来得越晚越好。 除了胖子老哥,江离还在担心他那身患重病的老婆,胖子老哥一个屠户,虽然身上有些功夫,但医术是半点都不懂,拿着宝贝也不一定能用好,所以江离提前做了准备,早就休书一封送往了铜面军府。 而这封信,此时正躺在史统领的桌上,正等着那个执行任务之人的出现。 “灵儿姑娘,你来了?”史统领看着走进来的小姑娘,露出了父亲一般的微笑。 “见过史统领,”灵儿蹲身行礼道,“今日并非让我送药,不知急忙找我来,所谓何事?” “哈哈,灵儿姑娘真是直爽,也不是我要找你,是江离少爷想托你去帝京办件事儿?” 听到江离的名字,灵儿白眼一翻,小声嘟囔道:“这个少爷,自己在宫里吃香喝辣的,脏活累活儿全扔给我们,凭什么......” 看到灵儿气鼓鼓的模样,史统领畅然一笑,“哈哈,灵儿姑娘勿要责怪江离,他毕竟是经历过生死之人,如今正是他翻盘的重要关头,灵儿姑娘若是帮了他,此后便是他的恩人了。” “哼,谁要做他的恩人......算了,他这次又想做什么,我今日就去把事情办了,省得烦心。” “是这样,他想请姑娘去帝京一户人家看病,那家的男主人是个屠户,应该会在今日早上带着游兰玉枝回家,姑娘需要做的,就是去指导他使用药物,把他的妻子的病给治好。” “等一下......你说什么......游兰玉枝?!”灵儿惊讶大叫道,“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啊!一个屠户怎么可能把它弄到手?!” “这个......他在信中确实没说清楚,他只是说事情紧急,烦请姑娘你速速跑一趟,我也给姑娘备好了车马,现在就可出发。” “好!车停在哪儿?我马上就走!”灵儿转身就往门外跑去。 直到坐上进京的马车之时,她还在窸窸窣窣地念叨。 “嘶......游兰玉枝这宝贝,我还只在医术古籍上见过,连我爷爷都只是在市场上远远地看过一眼,不出半刻就被一个富商重金买走了,没想到,我居然还有机会用一回这件宝贝,何等奇妙的经历啊......” 然而,等她一下车,就一点奇妙的氛围也体会不到了,她发现信上指示的地点是一个贫民窟,狭小的街道上是不明动物的粪便,土墙上挂着黑色的污渍,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在路边叫唤,也不知是在要钱,还是在垂死挣扎。 “游兰玉枝......居然会在这种地方?” 最后,灵儿忍住强烈的不适,终于走到了信上写的地址,只见那户人家的门虚掩着,小院子里有好些鸡的粪便,已然变干,还有被鸟啄烂了的鸡蛋壳。 若非任务在身,灵儿根本不会踏入这个地方一步,当她进入这个院子的时候,她却怀疑这个地方是否真的有人居住。 接着,她皱着眉头,走向那间茅草土墙堆砌而成的小屋,轻轻把门推开,一股腐朽的味道便喷涌而出,让她连忙捂住口鼻。 灵儿壮起胆子走进了屋里,等她的眼睛适应了屋内的昏暗之时,便看到了地上的一团黑影。 下一秒,她尖叫起来。 ...... ...... 另一边,日落之时,江离在融春院里拿到了铜面军府的回信,他一边感叹着史统领和灵儿办事之迅速,一边急不可耐地拆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字条,上面简短的一句话,却无比刺眼醒目。 【屋里的女人已死三日,根本没有人回来过的痕迹。】 ...... 江离瘫坐在了床上,巨大的冲击让他浑身无力。 “已死三日......也就是说,胖子兄弟刚进宫不久,他的媳妇就已经死了......但问题是,为什么他没有回家......明明......明明昨晚他已经成功逃出宫了......” 第226章 东窗事发 夜晚的窗外阴雨绵绵,雨水洗涤之下,就算是富丽堂皇的宫里也寂静如同鬼城一般,此时,那封热腾腾的信件还躺在桌上,而江离独自坐在桌面,双眼失神。 信里短短一张字条,给江离带来的却是一团巨大的迷雾,让他困在其中,难以自拔,此时的他根本没法考虑下一场比试的事,唯有万千丝缕在心中交杂,最后变成碎碎念的话从他的嘴里脱出。 “胖子的妻子......三天前就已经死了......那正好是选婿的第一日,若胖子是知道妻子身亡,可他又为何要选择入宫呢......难道......这一切都是胖子编造出的巨大骗局?!” “或者说......他出门之时,自己的妻子还留有一口气,唯一的希望就在寿康宫里,胖子只好丢下妻子,独自进宫为她寻药......但问题是,他既然已经得手,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回家呢......” 江离细想着这两种假设,却又仿佛面对两处绝壁,无论走哪边,都是死路一条。 “唉......说不通啊......” 江离轻轻地锤了锤桌子,搞得桌上的烛火都震动起来,屋里光影飘摇,如同他不定的心绪,他甚至不知道胖子如今人在何处,他唯一能够认定的,便是胖子失踪了。 若想看清全局,就必须要抓住行事人的动机,唯有如此,江离才能发现突破口,让整个事情真相大白。 而胖子进宫的动机,江离早就了然于心,所以现在,他最关心的,便是寿康宫里游兰玉枝的下落。 他准备等明日雨停,再度潜入寿康宫,这次他要进一趟佛堂,查看一下游兰玉枝是否还在,若不在了,便是胖子得手了。 缕清思路过后,江离便熄灯躺下了,外面的雨声窸窸窣窣,传到江离耳边如同母亲的呢喃一般轻柔,不一会儿,他就快要进入梦乡。 “离下一场比试尚有三天......我一定要把胖子失踪的事情给搞清楚......” 第二天早上,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鸡鸣,江离在朦胧中睁开了睡眼,他竖起耳朵仔细探听,如他所料,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直到今天早上才停。 等他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又用完早膳,便准备出门直奔寿康宫而去,没想到,他一出门便看到院子里围满了金面军,连大门也被堵死了。 江离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场面,只是愣在原地咕哝道:“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下一轮的比试提前到今天了?!” 然而紧接着江离便发现,金面军正在一间房一间房地叫人出门,瞧那阵势,不像是找人出来参加比试,倒像是把犯人从牢房里拉出来受刑。 虽然不明所以,但江离还算识趣,他自觉地走到了院子里,乖乖地站好,下一秒,他的视线就和管事太监对上了,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毕竟他们两个前两天才闹得不愉快。 然而江离既然扔下了虎逼的人设,就要把这条路进行到底,只见他伸出了手朝着太监打着招呼,嘴里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公公起得真早啊!也不知您昨夜睡得可好?” 奇怪的是,管事太监脸上的皮肉都没动一下,丝毫没有搭理江离的意思,仔细看看,他双唇紧闭,眼神凝重,身姿肃然,跟前两天的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相比,几乎是换了一个人。 江离瞧着太监一脸严肃的模样,便知道宫里似乎有大事发生,于是他也乖乖闭嘴,停止对太监的挑衅,直到所有参加选婿之人都集中在院落里,江离再也没有挪动一步。 等每个人都站定自己的位置后,金面军的领队走到管事太监身边,抱拳行礼道:“回公公,所有人都带到了。” “好!”太监一声大喊,随后把冰冷的视线撒向众人,此时的人们也发现了异样,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眼看着人群越来越躁动,太监又是一声大吼,止住了骚乱。 “都给咱家闭嘴!哼,你们这些没有眼力的东西,都以为第三轮比试提前了?错!此时不止你们融春院,宫里各个地方皆已封锁,因为......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听到这话,在场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探头期盼着太监说出下一句话,他们都想知道,除了国丧,到底是多大的事情,能让宫里每个院子都被封锁。 “此事非同小可,但因情况紧急,咱家只能长话短说,此事便是太后宫里的宝贝失窃了!” 听到这里,江离便知道发生了何事——寿康宫佛堂里供奉的游兰玉枝失窃了,也就是说,胖子果真得手了,他也没有再去寿康宫一趟的必要。 可是江离没有想到,游兰玉枝失窃居然是这么大的一件事儿,整个宫里的金面军全员出动,把整个皇宫都封锁了个水泄不通。 看来这游兰玉枝......还真是一件天上有地上无的宝贝。 话说话来,胖子既然得到这个宝贝,必然已经按照江离告诉他的密道,从地下出宫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为何就此失踪了...... 就在江离沉思的时候,管事太监继续着他的喊话。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虽然不能告诉你们此物的名讳,但它极为珍贵,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你们这几天若有发现形迹可疑之人,速速上报!若你们中的谁帮助金面军抓得真凶,便可跳过第三轮的比试,直接进入第四轮!” 太监话音刚落,每个人的眼里都冒出了奋发的火光,直接跳过一轮考验,便是跳过了一波对手,还能趁着别人比试的时候养精蓄锐,这奖赏之优厚,连江离都无比心动。 甚至当场有人就报出了室友的名字,第二天便被认为是诬陷,最后被打进了大牢,偷鸡不成蚀把米。 要说此时的皇宫里,离真相最近的人,或者干脆说知道真相的人,只有江离一个,这天晚上,他便在琢磨着,如何把游兰玉枝失窃的事情利用起来。 然而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事情走向了一个诡异的后续...... 第227章 大雨倾盆 那人进门之时,随身而来的还有一缕白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小兄弟......不知你可还记得我?” 江离连忙给他倒上茶水,笑道:“自然记得!上一轮比试多亏了兄台,我才能逃过一劫,不仅如此,我还得到了金面军的装备,后面才能如鱼得水啊......这一切,都要多谢兄台你了!” “哪有的事,我不过也是为了自保,顺便帮了你一把而已......在下遥月山庄刘烟子,请多指教。” “在下铜面军江——哦,张鹏,见过刘大侠。” “哈哈,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的武功境界还配不上大侠二字......”突然,刘烟子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而且我今日前来,也是有件事情想问问小兄弟,不知你可有时间?” “嗐!如今被封在这屋子里,有的便是时间!”江离爽快一挥手,拍着胸部喊道:“刘大侠有何事情,直说便是!小弟我有问必答!” “好,小兄弟真是爽快,那我就直言了。”刘烟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江离,问道:“在下想知道,和你同住在这间房的那个胖子......去哪儿了?” 哐—— 江离猝不及防,只能听到脑中一声锣响,这一句话,可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只能扣着脑袋,一脸尴尬地回道:“那个胖子他......他应该是淘汰了吧......” “哦,是吗?小兄弟你是从何得知他被淘汰的?” 面对刘烟子的追问,江离明显警惕起来,不过他已经把刘烟子给请进来了,要想送出去还得费些心思。 “这个......大侠你有所不知,那位胖子老哥和我一样,手里拿的是梅花木牌,这整个宫里的梅花,都被一个捣乱的疯子给毁了,只有我从他的手中抢过一朵......” 接着,江离故作惋惜道:“也就是说,手持梅花木牌的人,只有那个疯子和我留下来了,那个胖子老哥......估计没有找到梅花的可能,现在已经淘汰出宫了吧......” 说完,江离回想起自己刚刚的说辞,其中的逻辑完美,刘烟子一时半会儿肯定发现不了漏洞,然而江离发现,听了自己的话后,刘烟子的眼神更加警惕起来。 莫非是他的话里藏有某个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漏洞? 微妙的氛围下,刘烟子幽幽地开口了。 “小兄弟,可问题是,我在淘汰出宫的人群里,没有看到那个胖子。” 听到这里,江离心里一沉,脸上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只是如同塑像一般愣在那里。 接着刘烟子便喝下了一杯茶水,笑了笑,“哈哈,看来你貌似也不知道啊......当时我留了个心眼,清点了一下在上一轮比试里淘汰出宫的人,结果发现,有人既没有晋级,又没有淘汰,而是如同幻影一般,消失了......” ...... 漫长的沉默之下,江离觉得自己若再不开口,必定会引起刘烟子的怀疑,于是他大概整理了下思路,准备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无辜的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本以为那个胖子已经淘汰了,可大侠你说他没有淘汰,又没有晋级......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刘烟子刻意拖长了声音,说道,“好端端的人,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我这次过来,也是想问问你,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江离装傻道,“我和这个胖子不是很投缘,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比试的时候也是各自行动,根本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如今听你一说,还真觉得无比古怪......” “没错......真是古怪......”刘烟子冷眼看向江离,“而且,更古怪的事情是,失踪的人不止和你同住的这个胖子。” “什么?!”江离大惊,“难道失踪的还有别的人?!” “不错。”刘烟子淡定回道,“但是我清点完毕后,发现一共有两个人莫名其妙消失了,经过排除,才发现其中一个,是你房间里的这个胖子。” “那另外一个是谁?!”江离赶紧追问道,眼神无比急切。 “另一个......是和我同住的人。” 刘烟子此话一出,窗外的天空一声惊雷劈落,煞白的电光透过窗户印在两人脸上,显得阴森恐怖。 紧接着便是乌云蔽日,倾盆大雨随着狂风倾泻而下。 此时江离也顾不上惊讶,他的神情也变得万分严肃,觉得此事丝毫怠慢不得,他凝视着刘烟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和你同住的人......是谁......” 可惜,江离诚恳的发问,换来的却是刘烟子的摇头。 “我也不清楚,这场比试里好些遮掩身份的神秘人,他便是其中一个,与我同住之时,也未曾有过交流,不过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那是属于强者的气息。” “强者的气息?你是说他也是个武功高手?” “我起初也拿不定,直到在上一轮比试中,我和他交过一次手,便认定了,他的武功至少七境。” “七境高手......在宫里消失了......”江离两手都耷拉了下来,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没错,而且我怀疑,今日宫中发生的大事,就与这个七境高手有关......太监所说的那个宝贝,极有可能就是被那人盗走了。” 想到这里,江离不禁后背发凉,相比游兰玉枝的事情,他更担心胖子和那个高手产生关联。 由此江离便想到了胖子失踪的另一种可能性。 而这种可能性,让他不得不立即行动起来。 “喂!这么大的雷雨......你要往哪儿去?!”刘烟子大喊道,却止不住江离的脚步朝屋外走去。 “正好!这么大的雨,我行动也方便些,大侠请自行回房吧!” 说完,江离便消失在了雨幕中。 第228章 不留痕迹 两日前,第二场比试中,胖子和江离告别之后,便随着人群一路往北,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要么隐藏自己,要么踊跃重逢。 而胖子不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种,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借着选婿之名,遁入后宫,从寿康宫里偷走游兰玉枝,再按照江离的指示,从佛堂下面的暗道逃出宫去。 当然,此时的胖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病妻已在家里断气二日有余了...... 他这一路也不算顺利,融春院里的那炷香燃得极快,不一会儿金面军便行动起来,胖子也只好找个草丛藏起来,时不时还能听到远处有人被抓时的求饶声。 “他奶奶的......我可不能被抓到啊......媳妇还在家里等着我送药回去啊......” 这时,隔壁的院子里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胖子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黑一白两人腾空而起,直接在天上打了起来,那局势焦灼,看得胖子是瞠目结舌。 那白衣的少侠浑身缠着烟雾,仿佛从天上下凡的仙人,那黑衣的怪人头上戴着兜帽,如同从地狱上来的鬼差,两人打的有来有回,实在精彩。 “我天嘞......这些来参加选婿的人,还真是卧虎藏龙啊,我这种只能躲躲藏藏的,他们直接飞上天打起来了,也不怕把金面军招惹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金面军远远地看见了空中缠斗的景象,立即朝着旁边那个院里冲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胖子趴在草丛里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趁着金面军冲进隔壁院子的时候,胖子从草丛里飞身而出,以他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朝着北边冲去,那两人打得十分引人注目,附近的金面军都被吸引了过去,胖子这才捡了个天大的好处,轻易地潜入了后宫。 接下来胖子一路通畅,如同吃了泻药的肠胃一般,风风火火地就来到了寿康宫的佛堂。 等他翻墙落地之时,便立即喜笑颜开,不知今日是老天垂怜,还是他平时日积月累的福报,他没有遇见什么在路边偷偷拉屎的宫女。 事实上,佛堂的周围一片冷清,半个人影也看不到,甚至佛堂的门都没有锁,仿佛是等着他进去把宝贝偷走。 既然运气这么好,胖子心想不如一鼓作气,于是他直接推门走进了佛堂,迎面就是一尊金刚怒目的大佛,那佛像之高,几乎快顶到了房梁。 胖子往佛祖头顶抬头一望,看见那些黑漆漆的羊屎头发,不得不感叹道:“不愧是当朝太后啊......连居所都有一尊如此高大的佛像......” 此时,也不知是被佛像的威严给震慑住,还是出于内心一些美好的愿望,胖子突然在佛像面前跪了下来,虔诚地叩拜后,双手合十,开始朝着佛祖许愿。 “佛祖......我家有病妻,已经缠绵病榻数年,家中财物尽散,入不敷出,今日我来您此处求取玉枝,以救家妻性命,望您不要动怒......” 说完,胖子站起身来,视线落在了佛像前方的供台之上,那一枝流淌着蓝紫色的美玉,如同来自深渊的宝物一般,摄人心魄。 “这就是传说中的......游兰玉枝吗......” 胖子双眼失神,仿佛被那游兰玉枝给迷住了一般,他如同失去了灵魂一样,拖着脚步往游兰玉枝走去,从供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玉枝,抱在怀中,像在安抚一个婴儿。 然而,一路的顺利过后,不测的风云便降临到胖子的后路之上。 就在胖子抱起游兰玉枝的同时,他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轻步走了进来。 “把东西放下。” 这冷淡低沉的声音,重重地捶打在胖子的心上,让他从游兰玉枝的美丽中回过神来。 他急忙转头,看到来者的同时便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那个——啊!” 一声尖叫,佛堂里安静了下来。 ...... ...... 两日后,宫里大雨倾盆,却丝毫没有拦住江离的脚步,相反,他孤身一人遁身雨中,根本没人在意他的行动,巡逻的金面军就算瞪大眼睛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这一路又是往北,江离这些天走了数次,已经是驾轻熟路了,等到他钻过通往后宫的狗洞,又继续朝着北方迈进,直到停在寿康宫外面的时候,他才停下了脚步。 他仰起头,看着红色的宫墙,任凭冰冷的大雨打在自己脸上,这凉意让他无比清醒,他知道,如果胖子的剧情走向了最坏的情况,那待会儿他要见到的,便是一副惨状。 抱着沉重的心情,江离起身翻过了院墙,等他落地之时,才发现寿康宫的石板上溅满了泥水,差点让他脚下一滑。 站稳脚跟之后,他便抬头朝着四周查看,终于看到那个被菊花环绕的佛堂,然而在大雨的冲刷之下,那些菊花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似乎在暗示着某个脆弱的生命。 “胖子老哥......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紧接着,江离便朝着佛堂走去,推门而入,再一个转身将门给锁住。 佛堂里面甚是干净,供台上空空如也,不用猜,游兰玉枝曾经就摆在这上面,可江离走近几步,又觉得这里干净得有些出奇了。 他之前猜想的是,如果胖子因为偷盗游兰玉枝出事了,这佛堂里定会留下痕迹,甚至......会留下他的尸体。 可这里几乎一尘不染,连气息都不曾留下半分。 莫非是金面军来搜查的时候,把这里彻头彻尾地整理过了? 即便如此,江离还是东西南北,窜上窜下地寻找着线索,然而,他查看了每块地板的缝隙,每根柱子上的痕迹,每个烛台上的残蜡,甚至连佛像头顶的羊屎都查看过了,却没发现任何的怪异之处。 此间唯一奇怪的地方,供台上的游兰玉枝不见了。 “我特么真的烦死......这佛像就这么大点地方,到处都看过了,怎么会一点痕迹都不留呢?!” 突然,江离脑中一声脆响,那声音如同水滴落入湖面一般......整个佛堂都已经查看过了吗? 没有。 还有佛堂底下的暗道。 第229章 暗道余命 “佛堂四角的墙上各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香炉,你在每个香炉上面插三根香,一定要插到香炉的底上,到时候通往暗道的门自会出现。” 行动之前,江离就是这样给胖子说的,而两天后的今日,他也开始重复起这些步骤,等他在东北角的香炉上插上最后三炷香的时候,佛堂内的某处传来沉闷的石头摩擦声。 紧接着,正对佛像的那个跪垫掉了下去,江离走近一看,那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 “居然被设定在了房间正中......还真是大胆啊......” 江离俯下身子,朝着地下的通道看去,然而,里面漆黑一片,仿佛通往怪物的巢穴,或者是通往另一个时空,让人后背发凉。 于是他走到一边取下了烛台上的蜡烛,手持着摇曳的微火,江离朝着地下的黑暗走了进去,就在他的脑袋走到石板之下时,上面的暗门自动关闭了。 “嚯,还有断绝后路的设计呢,我在原文里可没写这么详细啊......算了,也不碍事,毕竟我写过这下面只有一条暗道,肯定不会迷路的......” 说完,江离便摸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向前走去,幸好这个通道够长,长到拥有足够的空间,能让江离手里的蜡烛燃到自己熄灭,还不会有氧气耗尽的风险。 可他估摸着走了也有两百米了,前面居然还是一片黑暗,丝毫没有看到尽头的迹象,他便扣着脑袋纳闷起来。 “嘶......寿康宫的佛堂在皇宫的北部,再往北不远就出城了,这条暗道的出口就在北郊,现在算算......我应该已经到北郊了才对......” 这时江离突然想起,他当时只是写通道的出口在北郊,却没有具体写是北郊哪里,这样想想,北郊这么大一片地方,这通道就算有几里长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那就麻烦了,即便这下面没有岔路,江离也得走上小半个时辰,况且这里不是平地,又漆黑一片,越往后面走,心中越是感到压迫。 心智正常的人在这下面感觉都吊不了太久,也只有前朝的皇族为了逃出宫去,抱着一颗求生的心,才会一路坚挺下去。 可江离实在是放不下胖子,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朝前方走去。 又是一里路过去,江离甚至觉得自己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似乎能在前方的黑暗中看到颜色,甚至某种怪异的图像,有的像老虎的大头,有的像狼的尖牙,有的像兔子耳朵。 “我这......莫非是神志不清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江离这次看到的是一只躺在地上的猪。 “哇......居然又看见猪了,我今天是得把所有动物都看个遍吗?唉......算了......来都来了......” 叹了口气之后,江离继续往前走,这时他惊讶地发现,地上的那只猪并未消失,而是随着自己往前走的脚步,离他越来越近了...... “这......这不是幻象......” 震惊之余,江离赶紧揉了揉眼睛,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终于看清了地上的物体,那不是猪,而是一个人的身体,这幅身体巨大,仰面躺着,江离如今无比清醒,一眼便认出他来。 “胖子老兄!”江离赶紧冲了过去蹲在胖子身边,他手忙脚乱地把蜡烛立在一边,赶紧凑上前去查看胖子的脸色,只见他双眼紧闭,脸上已成青紫。 江离见状立即把手放到胖子的鼻孔边上,欣喜地发现胖子尚存呼吸,只是他的气息断断续续,十分微弱,已是濒临死亡的状态。 突然,胖子在混沌中感受到了动静,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地府,这一口气却让他睁开了半只眼睛。 “小兄弟......是......是你啊......”胖子的声音无比微弱,像是迟暮的晚风一般...... “兄台!你这是发生了何事?”江离焦急问道。 “我......拿到玉枝之后......被人偷袭了......他把我......带到了这里......自己抢了玉枝走了......我认得他......在比试的时候......我看到他和一个浑身是烟的人在纠缠......” “兄台你先别说了!我这就为你疗伤!”说完,江离便在身上摸索着。 而胖子只是浅笑一声,“小兄弟......别费事了......我的骨头已经碎了......就算你......” 胖子的话音突然断了,而这时江离才把锈笔拿到手中,他立即让锈笔开锋,照亮了整个洞穴,然而他期望的情景没有出现。 接着锈笔发出的金光,江离看到胖子的眼神停滞了。 “死......死了......” 江离瘫坐在一边,久久缓不过神来。 ...... 那天,江离并未将胖子的尸体带回融春院,他只是用锈笔开锋,将胖子的尸体暂时封存在了暗道里,等到他查清一切,便会把他的尸体从暗道一路送到北郊,找个风水宝地安葬了。 在此之前,他一定要搞清楚发生了何事。 那天晚上,他在悲伤之余,反复回忆着胖子最后说出的话。 “有人偷袭......抢走了游兰玉枝......和一个浑身是烟的人纠缠......这个偷袭胖子的人......究竟是谁?!” 江离确实猜不到凶手的身份,不过他确实知道一个浑身是烟的人。 “遥月山庄,刘烟子,他曾经和凶手交过手。” 于是,江离连夜闯入了刘烟子的客房,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搞得刘烟子很是摸不着头脑。 刘烟子坐在桌边,放下了手中的茶水,一脸疑惑地看着江离,说道:“这不是铜面军的小兄弟吗,怎么突然到我这儿来了,之前瞧你那么着急出门,是不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江离并未理会他的问话,直接在他的对面坐下,神情无比严肃。 “我问你,第二场比试的当日,你可曾和一个人交手过?” “交手?我想想啊......”刘烟子皱眉思考道,“确实有啊,那天就在和你分开不久,我就撞上了我那个消失的室友,觉得机会难得,便顺手试探了一下他的功夫。” “居然真的是他?!”江离桌子一拍,激动地站起身来,“那你可知道,你们交手后,那人逃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交手之时,我确实感到对方十分焦急,一门心思就不在和我的打斗上面,后面金面军一来,他立即脱了身,朝着北边去了。” “北边......果然啊......他就是凶手。”江离轻轻坐了回去,一脸凝重。 “什么凶手?你查到这个失踪的神秘人了?” “没有......我还在查,我现在只想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这个嘛......我看他的武功应该是出自某个用拳的门派,具体是哪个门派,我就不知道了......” “用拳,他是使拳的人?” 突然,胖子临死前最后的一句话跳入了江离的脑海。 “小兄弟......别费事了......我的骨头已经碎了......” ...... “骨头碎了......是破离拳!” 第230章 神秘 这场盛大的选婿全因江离假死而起,而他的目的是想借此抓到那个使用破离拳法的幕后黑手。 虽然江离不知道对方的背景和身份,但他敢认定,幕后黑手既然杀死了江离,定会有下一步行动,因此江离才设计准备了选婿这个大舞台,只等对方现身,他便可藏在暗中,将其一网打尽。 然而,他未曾想到,对方早就潜伏在了融春院的参选者里面,而且行动无比迅速,江离本以为他们的目标是郡主,甚至是皇权。 不料,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寿康宫佛堂里的游兰玉枝,而心怀同样目标的胖子,就成了这次事件中无辜的陪葬者。 想到这里,江离的心中隐隐作痛起来,胖子冒着欺君之罪进宫,就为了偷取游兰玉枝,给他身患重病的媳妇治病,没想到他刚出门不久,媳妇就已经病逝了...... 而胖子自己也葬身在了宫中,莫名死在一个陌生人的手下,如今他的尸体只能躺在阴暗的地道里,被寂静与黑暗吞噬......他的故事也就永远停滞了。 可江离的故事无法停滞,他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如今是抱着复仇的决心进了宫,虽然这次让那个幕后黑手逃走了,但他依旧有所收获。 毕竟他的面前,正坐着对事情一无所知的刘烟子,而这个刘烟子,不仅曾经和幕后黑手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还和他交手过几个回合。 就在这时,刘烟子看到江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视线深邃,仿佛藏有不为人知的睿智,盯得他浑身不舒服,刘烟子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铜面小兵不是个一般人。 “额......小兄弟......你愣在那儿老半天了......现在又突然盯着我作甚?莫非是在下之前说的话不对?”刘烟子疑惑地抱起双臂,身子稍微往后靠去,稍微拉远了和江离对视的距离。 此时的江离心里无比敏感,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刘烟子眼神里的警惕之意,按照以往他一定会开始卖弄他的假笑,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让对方放松警惕。 然而,他刚刚目睹了胖子的死,又让幕后黑手偷走了游兰玉枝逃出了宫,这下无论怎样,他的脸上都再也挂不上笑容了...... 于是,他保持着一张冷脸,语气恳切地说道:“刘大侠,有关我们两个室友失踪的事情,我有了一些眉目。” “哦,是吗?!”刘烟子突然打起了精神,直接挺起身子趴在桌上,“嘿你早说啊......我看你之前急匆匆地出去,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事情,可你一回来就神秘兮兮,搞得我云里雾里的......说吧,你查到了何事?” “刘大侠莫要心急,在将事情和盘托出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有关和你同住的那个神秘人......” “行啊,你只管问,不过我和他也只是萍水相逢,说不上有多了解......”刘烟子瘪了瘪嘴。 “好,第一个问题,这几日相处下来,你可知道对方是何许人士?”江离凝视着刘烟子的眼睛,语气平实地问道。 “何许人士......嘶......这个嘛......”刘烟子眉头一皱,抱起双臂,眼睛看向别处,“他这个人无比神秘,没主动和我说过话,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不搭理我,当时,本来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不过后面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宫门前排队领牌子的时候,他正好站在我前面的前面,所以当时点名太监确认他的身份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两句,他说自己是北原人......” “当时我尚未细想,如今想来才感觉有些奇怪,因为北原中的江湖人士我也认识不少,他们说话的语气颇为豪爽,还有一些特殊的表达方式,就算他们用了法子伪装声音,也改不掉一些语气习惯......” “但那个神秘人就完全不一样,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一听就不像是北原来的,我猜他应该是假冒了身份,诶,说到这个,小兄弟你的口音倒是挺像北原人的,莫非你也是假冒身份进宫的?” “啊?”江离突然遭了一问,有些猝不及防,他只好支起尴尬的笑容,僵硬地回道:“哈哈哈......刘大侠果然目光如炬......不过在下并非冒用身份,而是因为我母亲是北原人士,我自小跟着母亲,说话自然沾上些北原的口音。” “哦......原来如此......哈哈,我就说嘛......”刘烟子也笑了起来,应该是相信了江离的说辞。 借此良机,江离立即开口把话题拐了回来。 “所以说,那个神秘人是冒用的身份,那大侠可否猜出他的真实来历?” “这个嘛......不好说......”刘烟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回道,“因为他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穿的衣服也是江湖人士通有的样式,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不过......” “不过什么?”江离赶紧问道。 “第二场比试的时候,我不是去试探了一下他的身手嘛,他和我交战之时,确实体现出了不俗的内力,我便料定他是至少是一个七境高手,按理说,在他的手下,我应该很早败下阵来......” “但奇怪的是,他用的是一套未曾精通的拳法,只能发挥出五境的实力,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想收敛拳脚,避免在宫中生事,现在我突然觉得,他应该是在刻意隐瞒自己使用的武功,因为一旦发功,便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听到这里,江离便能认定,那个神秘人就是把他打下山崖的幕后黑手,只是他没想到,对方行事如此谨慎,就算以为江离死了,还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可这么一来,事情依旧没有进展,神秘人逃都逃了,也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刘烟子对他的了解也到此为止,一切都陷入了僵局。 面对被堵死的思路,江离只能痛苦地抱着脑袋,埋在桌上,可任凭他的脑中如何翻阅,就是找不到突破口,甚至到最后,他的脑子愈发地混乱,只能回忆起胖子那张青紫色的脸,还有他临终时说过的话。 “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地方......” ...... ...... 突然,胖子的声音再度出现在江离的耳边。 “我......拿到玉枝之后......被人偷袭了......他把我......带到了这里......” ...... “等一下......” 江离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把我带到了这里......难道......胖子之所以出现在地道里,是那个神秘人带他进去的?!” “也就是说,在佛堂里开启暗道机关的......不是胖子......而是那个神秘人!” 第231章 共犯 “喂,小兄弟,你怎么又呆住了?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之前查到的事儿吗,再不说灯都快烧灭了......” 然而,江离还沉浸在对神秘人的分析之中,根本听不见刘烟子说话的声音,没办法,刘烟子只好伸手拍了拍江离的肩膀,把他拉回了这个深夜。 “啊......哈......哈......”江离被吓得小声尖叫起来,随后喘着粗气,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 “嘶......小兄弟,你是不是经常像这样神游啊?据我所知,这好像是一种病啊......等出宫之后,你须得多注意一些,最好去找个大夫瞧瞧。”刘烟子关切地说道。 “我没事......没事......”江离双手放在桌上,完全镇定了下来,可他脑子里的思路却没有断开。 神秘人能打开佛堂的机关,再把胖子拖进去,最后从暗道逃出宫去,这说明,他事先就知道这条暗道。 这样问题就来了,这条暗道建在前朝,就连当今的皇上也不知道,江离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是本书作者,除此之外,知道这条暗道的人寥寥无几。 还有一种可能,幕后真凶就是前朝余孽。 前朝余孽吗...... 这时,江离的视线冷不丁地落在了刘烟子的身上,看到刘烟子那张笑脸之时,江离不禁后背一凉。 刘烟子......设定上曾是前朝皇后的仆从,自幼潜伏在遥月山庄,一心想着复国大计,是个亦正亦邪的角色。 如果神秘人真是前朝余孽,那这件事情就颇为巧合了...... 因为,此刻坐在江离身前,曾和神秘人同住一屋的人,也是一个前朝余孽...... 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刘烟子极有可能是那个神秘人的共犯,而他之所以主动找上江离,是想获取江离的信任,再刻意引导江离走向错误的线索。 若江离发现了真相,他便会及时出手杀掉江离,将整件事情收拾得干干净净......真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虽然这一切都是江离的猜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此刻的他已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面前的刘烟子警惕起来。 而刘烟子一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还等着江离给他汇报线索。 “诶,小兄弟,这都半夜了,我都能听到隔壁的兄弟打呼的声音了,你还是赶紧把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诉我吧......” 刘烟子开门见山的一问,让江离不得不开口作答,可他如今心存忌惮,自然不肯将胖子的死和盘托出,于是他笑了笑,也做出一副一知半解的样子。 “哈哈,其实我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只是去问了宫里一个熟识的金面士兵,他在城墙上面站岗,据他所说,这几日并未有人翻过城墙逃到外面,所以啊......” 江离抠了抠脑袋,天真烂漫地说道:“我猜他们两个应该是藏在了宫里,只不过他们藏得太过隐蔽,我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罢了......” “哦......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刘烟子点头道。 紧接着,江离继续添油加醋道:“至于他们两个为何藏在宫中,我也不知道了,哈哈,毕竟我自小脑袋就不太够用,想事情想得久,却又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真是让大侠见笑了......” “哪里哪里......是小兄弟你妄自菲薄了。”刘烟子笑道,“此事本就有些诡异,小兄弟能查探到这个地步,已是不易。” “唉......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回房了,之后若是查到什么线索,再来和大侠商量。” “好好好,毕竟我们进宫是为了选婿,还是得分清主次才行。” 说完,两人相互行礼告别,当江离走出刘烟子房间之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如同从虎穴里逃生一般。 等他回到房间喝下一整壶水,他才彻底放松下来,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刘烟子......究竟真的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无辜吗......” “若他真的参与了此事......那他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身为前朝余孽的他来才加选婿......除了云安郡主的婚事......是否还另有所图呢......” 一切的一切,有如通天的大雾,迅速淹没了江离,他头一次感到如此的混乱迷茫。 这个选婿虽是因他而起,但这整件事都不是原文上的内容。接下来,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又会如何左右他的命运,整本小说的剧情又会如何发展...... 他是越来越摸不清了。 在一片混沌中,江离睡了过去。 ...... 与此同时,在宫外某间神秘的茶室内,灯鬼和云禄相对而坐,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小桌,上面的茶水已经凉透。 “灯鬼啊,这游兰玉枝失窃之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回殿下,游兰玉枝乃是人间至宝,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就算是寻常百姓,也会对此物抱有极大的野心,所以属下认为,寿康宫里供奉的游兰玉枝,被盗是必然的事情,只是早晚而已。” “哈哈......你这番见解很有意思,人人都觊觎的宝物必然危险,那你觉得......本殿下对此等宝物可有野心?” “这个......殿下乃真龙之子,自然和常人不同,因此属下不敢妄自揣度。” “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说话做事还是那么谨慎......”云禄倒掉了面前的冷茶,又拿起炉火上的茶壶倒上,“游兰玉枝这种东西,是给垂死之人用的,而本殿下要的,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何来垂死一说呢?” “殿下说得对!殿下智谋无双,自然是用不上游兰玉枝的。” “不过啊......这游兰玉枝......还真让本殿下头疼,它被盗之事不足为怪,只是它一被盗,宫中尽然封锁,选婿之事也被拖延,时间越长,变故越多......灯鬼,你可懂我的意思?”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查找偷取游兰玉枝的贼人?!” “你明白个啥?”云禄皱眉道,“谁说要你去抓贼了?那贼人自有金面军去搜查,不过金面军那群废物我们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想办法,弥补皇祖母的损失,这下你懂了吧?”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第232章 迷雾 “南下二百里,长河断流处,三角石碑为引,重重迷雾为障......传说中的蛟龙宝珠,就是在这个地方吗......” 灯鬼站在一块三角石碑面前,旁边是断流之河,而石碑后面依稀是一片林子,只不过被浓浓大雾遮掩住了,灯鬼就算用自己那双火眼金睛仔细探看,也只能看到近处的那些树枝,至于林子里是个什么情况,他就全然不知了...... 灯鬼快马加鞭,南下二百里来到这个神秘之地,为了是传说中的蛟龙宝珠,它和游兰玉枝一样,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宝贝,如今太后宫里的游兰玉枝失窃,二皇子云禄便派他来寻找蛟龙宝珠,作为游兰玉枝的替代品献给太后。 若能事成,不仅能讨得太后欢心,还能树立起二皇子的威望,最重要的是,选婿之事也能继续进行下去,距离二皇子夺得储君之位又近了一步。 因此,灯鬼不得不跑这么一趟。 在此之前,灯鬼查阅了有关蛟龙宝珠的消息,听闻此物乃千年蛟龙的心脏所化,是一颗鲜红色的宝石,若是能够得到此物的庇佑,必会长寿无疆...... 然而,越是神奇的宝物就越是危险,此前许多人听到蛟龙宝珠的消息,纷纷赶到此处,朝廷官员,商贾贩子,江湖侠士......甚至不乏一些想要青春永驻的女流之辈,都一头扎进了这片迷雾森林。 奇怪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出来。 就仿佛被这迷雾吞噬了一般,人间蒸发。 此前还有人做过实验,他们把无数根长绳子绑在一起,造出一根足足有一里之长的绳子,然后绑在一个勇士的腰间,然后拿十个壮汉拉住绳子另一头。 等勇士走进树林后,绳子便随着他一点一点地朝着树林里钻去,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绳子已经放走了大半,这样下去,不出半刻钟,绳子就会放尽。 正当众人担心绳子长度不够用之时,手拿绳子的壮汉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绳子的另一头脱力了,他轻轻地拉了拉绳子,便把绳子拉了回来。 这时外面的每个人都慌了,他们齐心协力,用尽浑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把绳子拉了回来,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用费力的,因为绳子那边早已没了人。 而等绳子被完全拉出树林之时,他们才发现,绳子的另一头只剩下一个空圈了,而本该在圈子里绑着的人,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树林之中,不知去向...... “吞噬人的迷雾树林吗......有意思......” 灯鬼的眼睛里红光一闪,独自走进了迷雾之中。 刚进去不过五十步,他就感到此处名不虚传,迷雾几乎吞没了一切,他只能看到前方十步距离内的景象,还是十分模糊的景象。 这种浓厚的雾霾,只有在帝京放过盛大烟火的第二天早上才能见到,然而,就是这种程度的雾霾,盘踞在这个森林好多年,像是想要把蛟龙宝珠死死守住,直到地老天荒...... 他又往前行进了两百步,便发现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没有希望,因为这林子的布局诡异,每棵树都长得像疯了一样,却又疯得千篇一律,每一条路上虽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却又看不出什么区别。 也就是说,这整个林子都是设计好的,目的就是让人困在这里,想到这,灯鬼自然不想再白费力气。他站在团团迷雾之中,燃起了手上的赤铁指虎。 下一秒,无数的火蛇从他的指缝之间喷涌而出,落地便往往四面八方而去,霎时间便跑没了踪影。 这时,灯鬼突然蹲下身子,他惊讶地发现,火蛇爬过的地方未曾留下一丝痕迹,按照往常的经验,他手中融出的火蛇,只要爬过就会留下黑色的骄横,若是沾上木头也极易引燃。 古怪的是,在这林子里,火蛇爬过的地方没有任何变化,周围的树林也没有被点燃的迹象。 种种怪事,让灯鬼的心里渐渐不安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心里不安的想法得到了验证,因为他举起指虎,呼唤他放出去的成百上千只火蛇,没有一只回到他的身边。 他又反复试了几次,皆是如此。 “连我的火蛇......也被迷雾给吞噬了吗......” 现在灯鬼大概知道,那些人在树林里遭遇了何事,他们一进树林,便被困在了这里,无论往哪个方向,都只能在原地打转,直到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住,饿死,或是渴死...... “这就是觊觎宝物的代价吗......但若是死在这里,应该会留下尸骨才对......” 灯鬼接着往里走了几百步,一边走一边扫视四周,只见周围干干净净,除了树木泥土,连一棵蘑菇都没有见到,更别说尸体。 突然,他感受到了身后有了陌生的气息,他迅速转身,举起赤铁指虎警惕着对方,只见十步之外站着一个长发女孩,灯鬼只能看清她的轮廓。 灯鬼靠近了两步,稍微看清了女孩的面孔,她头发低垂,双眼紧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个布偶一般。 “你是谁?!”灯鬼红眼一亮,朝着女孩大喊道。 然而,那女孩一句话也不说,连眼睛都未曾睁开,仿佛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哼,装神弄鬼......看招!”灯鬼燃起火拳,一脚蹬起便朝着女孩飞去。 当他的拳头距离女孩不足三步之时,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 “呜!”灯鬼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而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颤抖着眼神,看着那个女孩的眼睛,她和自己一样,有着一双血红的瞳孔,如同烈日火焰一般...... “你......你是......” 灯鬼话还没说完,女孩转身便往树林深处跑去,眼看着她就要遁入迷雾之中,灯鬼赶忙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年纪不大的少女,火焰一般的瞳孔......他几乎就要猜出她的身份。 “妹妹。” 第233章 地狱 灯鬼紧紧地跟在他妹妹身后,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脚力如此惊人,他一个八境高手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赶上,这样下去,跟丢她只是时间问题。 情急之下,灯鬼朝着她的背影大喊道:“莲子!我是哥哥!你停下来好不好?!” 然而,红眼女孩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她头也不回,就跟听不到声音一般,一股脑地往前跑着,十分驾轻熟路。 这林子就像她家一般,她好像清楚地知道该往哪条路上跑,什么时候往左,什么时候往右。 灯鬼心想,莫非她的妹妹是在这个林子里困了许多年?但她是怎么活下来的?还练就了如此强劲的轻功? 突然,当跑到一片空旷之地的时候,红眼女孩突然停下了,她转过身来,冷眼看着一脸焦急的灯鬼。 “你是谁......为何要跟着我......”女孩语气冷淡,毫无生气,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 “我......我是你的哥哥啊!你看我和你一样,有一双火红的眼睛,这是我们火融一族的标志,你一定就是我的妹妹莲子!” “你是我的哥哥?那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女孩质疑着灯鬼的话,但她脸上毫无表情,如同念稿一般,几乎看不出她是在提问,还是在陈述。 而灯鬼一脸焦急,根本顾不上这么多,此时此刻,他整个眼中都只有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莲子,不是哥哥不想找你,这些年来,哥哥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打听你的下落,可世界之大,天高地远,我苦心寻你多年,得到的线索寥寥无几...... “不过老天垂怜,竟然让我在这里与你重逢,你放心,等哥哥把事情办成,马上就带你回家!我们兄妹两个今后好好地过日子!” 说到这里,灯鬼已经面露喜色,他仿佛已经想到了未来的美好景象,而对面的红眼女孩依旧不为所动,她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回不去了......”她轻声说道。 “嗯?你说什么?”灯鬼上前两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回不去了......”女孩淡淡地回道,她缓缓抬头,直视着灯鬼那双炽烈的眼睛,“你忘了吗?我们的家......早就没了......” 说完,女孩再度转身,飞快地逃走了。 灯鬼猝不及防,只能再次紧跟上去,他急速奔跑着,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只因方才红眼女孩的话填满了他的心间, “回不去了......我们的家......早就没了......” 女孩的声音反复响起,灯鬼心里一阵绞痛,莫非......莲子也目睹了当年火融一族被赶尽杀绝的惨状?! 不可能,在那之前,莲子已经逃走了,她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 正当灯鬼心中烦躁之时,前方的雾气突然加重,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整个林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可灯鬼不敢停下脚步,他害怕如果停下,便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妹妹了。 于是,他只能按照既定的方向,盲目地在浓雾中穿寻,也不知跑了多久,正当灯鬼陷入绝望之时,他竟突然跑出了迷雾,到了一片敞亮的山坡上。 他喘着粗气,不明所以地看着四周,只见这个山坡上一片青翠,生机盎然,搞得他一头雾水,明明上一秒还在迷雾森林里,怎么下一秒就到了这种地方? 紧接着,他听到山的另一侧传来雷鸣之声,便朝着坡上走去,站在坡顶之时,他发现对面乌云密布,而山下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落。 “村子......迷雾森林里面......居然有村子?” 于是灯鬼跑下了山坡,朝着村子冲了进去,可一进村子,他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上有了异样,他低头一看,原本自己穿的黑衣突然变成了粗布,身上的绷带变成了污痕,而本该戴在手上的赤铁指虎已经消失不见...... 他看着空荡荡的双手,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他听到了前方的动静,他抬起头,看见前方屋子拐角处流出了一滩鲜红的血液。 “发生什么事了......” 他赶紧冲了过去,拐过屋子,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被红色染透的村落,路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有些只剩半个身子,有些已经难以辨认样貌,阴风吹来,也扫不进空气中那浓郁的血腥味道。 这时,灯鬼抬起了手,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已经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这里是......这里是我们火融一族的村子......” 突然,他的身后,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去榕树下看看吧,母亲还在那里等你。” 灯鬼立即转过身子,然而他的身后没有一个人影,方才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他的妹妹,却又是凭空响起的,甚是诡异。 就算如此,他也怀揣着急躁的心情,踏过了尸山血海,朝着那棵榕树奔去。 这个榕树曾经反复出现在他的噩梦中,连带着母亲的尸体,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惊醒。 而这一次,他选择了走到母亲身边,单膝跪地,轻轻地扶起她将死的身体。 “娘......孩子来了......”灯鬼看着他娘惨白的面容,心如刀绞。 紧接着,灯鬼怀中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灯鬼那双红得发亮的眼睛,欣慰地一笑。 “孩子......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都已经过了十年了,孩儿如今已经是中州朝廷的人了......”灯鬼默然回道。 “啊......我的儿子出人头地了......那你妹妹莲子......” “娘,您放心,我马上就找到她了,以后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风风光光地嫁人。” “好......很好......来,娘好多年没有抱过你了......让我抱抱你......” 说完,一双温柔的手便缠绕上灯鬼的后背,给他一种诡异的温暖,灯鬼深陷这种温暖之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孩子,别走了,和娘一起下地狱吧......” 第234章 幻象 “和娘一起下地狱吧......” 双眼紧闭的灯鬼在朦胧中听到了这个声音,童年的记忆再度浮现,那座被鲜血染透的村落,大雨倾盆也洗刷不了的残尸血迹...... 想到这里,他冷笑一声,在母亲温暖的怀中,却心生无限悲凉。 “我还需要下地狱吗......因为这里就是地狱啊......” 下一秒,灯鬼猛地睁开眼睛,随着他眼里的红光一闪,手上的赤铁指虎再度出现,迸发出金色的火焰,他的母亲在这火焰中痛苦地呻吟着,渐渐化为灰烬。 “居然醒过来了吗......”女人冷笑一声,化为一阵黑色烟尘落在地上,刹那间便被雨水冲走。 榕树下的灯鬼缓缓站起身来,那双红色的瞳孔前所未有地明亮,这时,村里的尸体从血红的土地飘到了半空中,他们双眼紧闭,吊着腰,垂着头,手上握着镰刀和斧头,如同被看不见的绳索操纵了一般。 “果然......是幻术吗......但我是何时中的幻术呢......” 灯鬼细想起来,恐怕他的妹妹也是幻想,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就已经身中幻术了,甚至就在他踏进迷雾森林的第一步,就已经陷入幻术的法阵了。 而这森林里除了诡异的树木,就只有一种东西。 “不是雾气......而是瘴气吗......那要如何才能挣脱出去呢......” 然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细想了,那些飘在半空中的尸体全都朝向了灯鬼,接着举起了手中的尖刀。 唰—— 一具死尸举刀朝着灯鬼飞去,身体绵软却又速度奇快,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抛了过来,瞧着那猛烈的攻势,灯鬼知道,虽然这些死尸都是幻象,但也不可小视。 紧接着,灯鬼手上火焰激燃,一拳打了过去,那具尸体被蛮力打爆,瞬间化为黑色的烟尘。 还未等烟尘散去,死尸接二连三朝着灯鬼冲了过来,灯鬼再度燃起火焰,接连几拳,一拳打爆一个尸体,可尸体依旧源源不断地朝他冲过来。 这样下去,也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按理说,身陷幻术之后,武功不受体力限制,但会影响脑力,用脑过度也会疲累,久而久之,一招一式都会有所减弱,和现实世界没什么两样。 若在这里被死尸缠上,或是死在幻术之中,便会被困在无尽的梦魇之中,直到现实世界中的身体消亡。 因此,即便是面对幻象,也要速战速决。 于是灯鬼燃起了巨大的火扇,朝着空中的尸群猛地一闪,随后便有无数火刃飞去,村子的空中连连爆炸,无数死尸在顷刻间化为黑烟。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灯鬼方才扫尽了空中的死尸,却看见地上的血水突然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地冒着红色的气泡,紧接着,无数只血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拉出整个身体再度浮到空中,不过十秒便又填满了村落的上空。 “又来了吗......” 灯鬼看着空中的尸群,无力地咬了咬牙,这里的幻象重生的速度奇快,那施术者的功力必定在八境之上,而且他的幻术必然修炼到了顶格。 这下事情麻烦了...... 唰......! 哐......! 嘶......! 嘭......! 灯鬼持续战斗着,用火焰扇灭了一阵又一阵的死尸,渐渐地,他还是感受到了大脑的疲累,出招的威力,接招的速度都有弱化。 然而死尸的攻势没有任何减弱的意思,这样下去定然事情不妙,为今之计,只有抽身逃走。 可逃走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今灯鬼深陷幻术,眼前只有密密麻麻的尸体,想必是施术者的幻术过于精湛,就算凭借自己的火眼金睛也无法看出破绽。 此时灯鬼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时间。 只要能给自己争取到时间,便有机会突破这层层的迷障,可现在他的功力已然减弱,就算再拖也拖不了多久了。 “不行......要不直接拼了......” 虽然这个计划有些剑走偏锋,但灯鬼别无他法了。 他蓄足了力量,将赤铁指虎举到空中,紧接着哗啦啦的一连串响声,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在指虎上张开了双翼,浑身浴火朝着尸群冲了过去。 “这样应该能为我争取一些时间了......” 火凤凰与死尸交战之时,灯鬼便在榕树下盘腿而坐。 他闭上眼睛,思考着有关幻术的一切...... “幻术......不在于形,在于心......” “不在于外,在于内......” “不在于他,在于己......” ...... 没错,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在他内心的重演,要想破除幻术,不在幻象,也不在施术者,而是在自己身上。 正当灯鬼茅塞顿开之时,火凤凰的身体迸发出炽烈的光芒,吞没了空中的死尸,同归未尽化为了黑色烟尘。 紧接着,血水再度沸腾,新的尸群再度从里面升起。 而另一边,灯鬼缓缓站了起来,坚定地举起了赤铁指虎。 然而他的指虎并非对着尸群,而是对着自己的胸膛。 紧接着,尸群张牙舞爪朝他冲了过去,与此同时,灯鬼的赤铁指虎摩擦出了火花。 下一秒,灯鬼手上一亮,烈火焚身,绽放惊天的光芒,直接让尸群还有村子化为了虚无,灯鬼看到这般奇景,便知道自己成功了,于是他在耀眼的光芒中闭上了眼睛...... ...... 头......头疼。 灯鬼右手往后面一撑,从地上坐起身来,他左手扶着脑袋,按摩着太阳穴的位置,等脑中的混沌远去,他才睁开眼睛。 他还在迷雾森林中,只是眼前的迷雾已经退避到两边,留出一条宽阔的道路,仿佛是在迎接他去向仙境。 “成......成功了吗......” 灯鬼扶着脑袋,艰难地站起身子,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长路的尽头走去。 第235章 水流 跟着指示的路,灯鬼在树林中迅速穿行,难缠的迷雾已经对他退避三舍,想必是他已经突破了幻境,这瘴气对他便无可奈何了...... 突然,他感到迎面吹来一阵夹杂着水汽的凉风,而风里的气味非同寻常。 “这是......鱼腥味......还有人的气息......”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又往前跑了半里路的样子,突然,他冲出了密林,视野瞬间变得开阔起来。 那是一个浑圆的湖,湖上波光粼粼,鱼影踊跃,还有几艘小船在上面飘摇,而湖的对面散布着一些小木屋,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村落,正冒出袅袅炊烟。 “这林子里面居然有人居住......真是奇了......” 灯鬼转念一想,莫非布下瘴气的人就住在湖对面的村落之中?这么说,要想打听蛟龙宝珠的下落,找到布阵之人便可事半功倍。 于是灯鬼腾空而起,试图飞跃湖水,然而他刚飞到湖水上空之时,就被湖上小船上的人看见了,奇怪的是,小船上的人一脸焦急,冲着他连连摆手,可瞧对方挥手的幅度,又不像是在打招呼。 “这是何意......他们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果然,湖面上突然出现了异动,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灯鬼下方的湖面,周围的船只和鱼群迅速逃离,唯有灯鬼停于漩涡上空,他皱着眉头,想不通原本平静的湖面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大的漩涡。 “莫非......下面有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灯鬼冲着漩涡一跃而下,可离水面越近,灯鬼的心里就越是不安,因为他感受到水面下有一股非人的力量。 紧接着,只听哗的一声,漩涡中冲出一根通天水柱,直奔灯鬼而来,灯鬼闪避不及,只能立即迎战,仅仅凭借赤铁指虎与水柱对抗。 然而他方才经过了艰苦的战斗,如今已是体力不支,面对如此强劲的水柱,只能是力不从心,于是他手中距离,一个爆炸让水柱散开,趁机闪到一边去。 没想到,另一根水柱已经算好了时辰在旁边等着他。 灯鬼猝不及防,第二根水柱正中他的身体,将他推飞百米之远,直接击落到了岸边。 强烈的水压打击之下,灯鬼浑身无力地跪在了岸边,他眼睁睁地看着湖面恢复了平静,接着倒了下去,闭上眼睛之前,他看见几个人影朝着他冲了过来...... ...... 灯鬼身处乱流之中,他皱着眉头,掐着自己的脖子,发现根本无法呼吸,将要窒息之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 灯鬼躺在床上,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床边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她安静地看着自己,眉眼之间有一丝不安。 她的身后站着好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都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灯鬼。 “这里是......哪里......”灯鬼艰难地蹭起身子,突然脑袋一阵剧痛,让他回忆起被水流击落的情景。 “小伙子,不是你自己闯进来的吗......怎么会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老太婆淡淡地说道。 果然,灯鬼依旧在迷雾森林的深处,瞧着这个屋子的样式,他猜想自己应该是被湖对面的居民救到了村子里。 “是你们把我救了回来吧......”灯鬼扶着额头,看着屋子里的陌生人,“我知道这里是迷雾森林的尽头,可你们又是谁?” “我们和你一样,是斗胆闯入迷雾之人,最终全都被困在了这里。”婆子冷静地说道,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看她语气平淡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说这些话了。 “你们是......原来如此......怪不得走进森林的人了无音讯,林子里连一具尸体都找不到......”灯鬼恍然大悟,接着他抬头看着老太婆那张枯干的脸,问道:“这位婆婆,我看你年纪这么大了,居然还有心思闯进这鬼地方来?” 听到这话,老太婆先是一愣,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小伙子,其实老朽被困在这里的时候,不过三十岁。” “不过三十岁?!”灯鬼大吃一惊道,“婆婆,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在这里困了——” “四十九年......等再过八天,就是五十年了......”老太婆眼中噙泪道,“整整五十年啊......外面的世界估计早就变样了,甚至朝代都变了......都怪我贪图长生不老,听了古怪的传说来这里寻找什么所谓的蛟龙宝珠,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啊!” 老太婆声泪俱下,她身后的众人也纷纷掩面而泣,看来他们也被困在这里有一段时日了。 而灯鬼却兴奋起来,因为他听到了蛟龙宝珠四个字,正好说明传闻不假。 “那婆婆,传说中的蛟龙宝珠是否真的在此处?” 老太婆抬起头,一脸无奈地看着灯鬼,她叹了口气说道:“小伙子,事到如今,你也看到我们的报应了,还要寻找所谓的什么宝物吗?” “婆婆有所不知,我有重任在身,此次出行,就是为了蛟龙宝珠而来,不知婆婆是否知道,此物究竟在何处?” “不知道。”老太婆摇头道,“我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自然把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没有一个地方看到什么蛟龙宝珠,河滩上的破石头倒是有一堆,被我们用来盖房子了。” “那你们为何不去林子里找?”灯鬼急切地追问道。 “呵,林子?小伙子,你糊涂了吧?”老太婆冷笑道,“你能到这个地方,自然是穿过了重重迷雾,自然知道那林子的厉害,要是能知道林子里的路,我们就直接逃出去了?哪还顾得上什么蛟龙宝珠!” “您的意思是......即便你们进了林子,无论怎么走,最后也只能绕回来。” “不错,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 话音一落,屋子里每个人都哭丧着脸,仿佛看不到活着出去的希望。 而灯鬼根本没心情沮丧,他还在纠结蛟龙宝珠的事情。 “那婆婆,正中那片大湖你们搜过了吗?” “你虽然脑子糊涂,但还是有点眼力,”老太婆回道,“确实,这整个地方,我们没能搜查的就是那片大湖,在船上的时候,你可以远远地看到湖中心有一座孤岛,孤岛上面有一座祠堂。” “祠堂?!那蛟龙宝珠一定就在这个祠堂里!你们为何不进去看看?”灯鬼瞪眼质问道。 “小子,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吗?”老婆子冷言冷语道,“只要我们一靠近那座孤岛,水面便会生起漩涡,接着便是窜天的水流将我们击倒......就像今天你经历的那样。” 第236章 陷阱 湖心孤岛,神秘祠堂,一旦有人靠近便会引起湖水沸腾,漩涡冲流将人击退......这几乎就是摆明着提醒灯鬼,蛟龙宝珠就在这湖心的孤岛祠堂内。 惊天的宝物近在眼前,这么多人居然就被困在这里,除了勉强活下去,什么也做不了,就这样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连蛟龙宝珠的面都没见到过。 灯鬼越想越感到荒谬,只好继续开口朝着老太婆询问。 “婆婆,所以你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去的?” 听到这话,老太婆疲惫的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哀伤,她长叹了口气,回道:“唉......起初人少的时候,确实很艰难,后来闯进林子的人多了,大家便互相帮扶,建起了这个小村落,虽然依旧找不到出去的路,至少日子是能过下去了......” “那你们建房的材料从何而来,吃饭的粮食又从何而来?”灯鬼好奇地追问道。 “这还不简单,房子用的不过是木头,外面这一圈林子到处都是可以砍下来的树木,幸好我们进来的时候多有带铁器,所以砍树这事情不至于那么艰难......奇怪的是,刚砍断不久的树木,没几天就又长出来了,快得惊人。” “至于吃的......那片湖里成群成群的鱼,还有一些可以食用的水草,捕鱼这事也容易得出奇,只需开只小船跑到湖上,就会有鱼虾往你的船上跳,像是赶着来给你吃似的......而且这鱼也是,好像怎么吃也吃不完一样......” 听到这里,灯鬼低头陷入深思。 取之不竭的木材......用之不尽的鱼虾吗......为何听起来不像是现世,而像是幻境,可他方才分明已经破除了幻术,逃出了迷雾,被湖中水流击中之时,那浑身的疼痛感也无比真实,怎么也不像是中了幻术。 莫非是藏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本领滔天,能够造出如梦如幻的真实情景吗...... 这里的一切都扑朔迷离,灯鬼知道还需进一步的查探,才能摸清这里的情况,查到蛟龙宝珠的下落。 于是他开口请求道:“婆婆,待会儿我可不可以到外面逛逛?” “怎么?小伙子,你还不死心哪?”婆婆无奈地看着灯鬼,“唉......那好吧,我瞧你应该不是凡人,等你吃完午饭就可以出去自由活动,况且啊,你貌似是唯一一个清醒着进入村落之人。” “清醒着?这话是什么意思。”灯鬼瞪着红眼追问道。 “因为啊......在你之前,我们所有人都是在迷雾森林里晕过去了,等睁开眼睛,人就已经躺在湖边了,既然你还能飞到湖面上空,说明你还有意识,不是吗?看来你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啊......” 一阵寒暄过后,婆婆带着大波的村民离开了屋子,临走前还给灯鬼留下了饭菜,灯鬼坐在桌边,往木头碗中瞧了两眼,只见碗里的鱼肉白得有些寡淡,看上去就没有食欲。 他无法想象,村子里这么多人,特别是那个被困在这里快五十年的老太婆,居然靠这种东西过了大半辈子,也不知是如何的意志力才能让她做到这个地步。 而如今的灯鬼处境不比他们好到哪儿去,他虽然突破了幻术保持了清醒,却如同自投罗网一般,闯入了这个鬼地方,闹到现在,他也已经饥肠辘辘,面对眼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鱼肉,他也只能大快朵颐起来。 等吃完饭,他便坐在桌边思考了半晌,等把已知的信息在脑中整理完毕,他便起身出门,然而刚踏出屋门一步,便有一个赤膊大汉朝着走了过来。 此人一脸凶狠,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可灯鬼未曾在他身上查探到强者的气息,便放下了警惕。 等那大汉走到灯鬼面前,便恭敬地抱拳行了礼,“小兄弟,婆婆怕你身体未愈,让我一路跟着你,正好我也对周边的情况更为熟悉,算是给你指个路。” 灯鬼脸上淡然一笑,心中盘算着,那个老太婆一定是怕他在这里胡来,闹出了祸事,到时候别说逃出去,能不能安生地在这里过活都是个问题。 “好啊,那就辛苦兄台了。”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村落,当来到湖边之时,灯鬼便停步远望,依稀能够看到湖中的孤岛,以及孤岛正中那座神秘的小祠堂。 瞧着灯鬼对祠堂如此好奇,一旁的赤膊大汉脸上多了几分警惕,因为老太婆已经告诉他,让他阻止灯鬼再度飞上湖面,惹怒那水中的怪物。 于是,当灯鬼朝着湖面踏出一步,大汉便立即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小兄弟,万万不可,上一次你能捡回一条命,这一次可就不一定了......还是小心行事吧......” 灯鬼见状,便认定这位大汉并非是来给自己引路的,而是被派来防范自己的,于是他也识趣地退了几步,沿着湖边悠闲地散步。 为了让大汉放下警惕,灯鬼便和他闲聊起来。 “兄台,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五年了。” “你在外面是干什么活计的?” “押镖的。” “那进入迷雾森林也是为了蛟龙宝珠?” “唉......此事说来话长......”大汉拖慢了语气,若有所思道,“五年前,我押镖的时候路过此地,天有不测风云,我们被暴风雨困在了附近的客栈内......” “当时押送的东西见不得水,所以这雨下一天,我们就得多呆一天,后来我们听说,附近有个缠着雾气的林子,里面供奉着千载难逢的宝贝。” “当时我闲来无事,又喝了些酒,听到宝贝二字便不顾阻拦,直往这个林子来......知道我来到了这里,才知道,这个传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彻头彻尾的陷阱吗......或许吧......” 灯鬼挪过视线,看着平静的湖面,淡然回答道。 第237章 消失 灯鬼和大汉在湖边继续走着,他也继续问着各种问题,而这个大汉在这里过得貌似十分孤寂,突然有人问他往事,不过一会儿就打开了话匣子,巴不得把自己的事儿都给抖落出来。 “唉......我家本来是个买卖布料的富商,可惜后来家道中落,我也不得不另外找些活路谋生......”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去镖局干活!或者说,那天我就不应该喝下那壶烈酒......” “和我一起押镖的那些兄弟们,估计早就赚了个盆满钵满,估计连房子都盖了两座了......” “只可怜我那怀有身孕的妻子,我突然失踪,也不知她究竟如何了,过得好不好,若她把我的孩子生下,如今都可以张口叫爹了,他奶奶的......我就恨自己还困在这个鬼地方!” 大汉的言辞愈发激烈,灯鬼嘴角一笑,知道自己已经准确地抓中了大汉的痛点,于是他眉眼一抬,说道:“兄台,原来你家里还有妻子的孩子啊......真是苦了你了......” 大汉一脸沮丧,未作应答。 “那兄台,你就没想过赶紧从这鬼地方逃出去,跟妻子和孩子早日团聚吗?” “我怎么没想过!”大汉痛苦大喊道,“我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在想,在想我的孩子是男孩女孩,若是男孩儿会长成什么模样,若是女孩儿又会长成什么模样,可现在几年过去,我连我妻子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你别急,如今我来了,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呆在这里。”灯鬼笑着说道,看上去胸有成竹。 听到这话,大汉一脸不屑地回道:“唉......小兄弟,你还是小看这个地方了,我承认你确实有些本事,可我不是没逃过,我告诉你吧......这外面的每一处林子我都去钻过一趟了,你猜怎么着?” 大汉烦闷地转过身去,悲叹道:“无论我在林子里怎么走,无论我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湖边,每当我走向路的尽头,以为自己找到出口的时候,就会听到湖水激荡的声音......你可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么绝望吗?” “唉,这个事情我也有所体会,这地方确实比我想象中要诡异......”灯鬼拍着大汉的肩膀,劝慰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虽然从林子里进来,但找到出路的关键并不在林子里。” “你什么意思?”大汉一脸疑惑地问道。 “我是说,既然你们在这里这么多年,什么都试过却也穷途末路了,那就说明,问题的关键就在你们还未踏足的地方。” 灯鬼的话已经足够直白了,那大汉愣了两秒也反应过来。 “你是说......要想出去,必须踏上湖心那座孤岛?” “不错。”灯鬼自信地回道。 “可你已经知道,一旦有人靠近湖心小岛,湖水便会激荡起来,将人击退。” “没错,可正是因为如此,才说明湖心的小岛确有古怪,你们就没想过吗,暗中布局的人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对那座祠堂严防死守?若我没猜错,那座祠堂里不仅有蛟龙宝珠,还有我们逃出去的关键。” 听到这里,大汉彻底沉默了,他低头陷入了沉思,丝毫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灯鬼已经站在了湖边的一只小船上面。 “老兄!别愣着了,快来搭把手吧!” 听到灯鬼的喊声,大汉才稀里糊涂地走到船边,“喂,小兄弟,婆婆可是吩咐我不让你到湖上去的,到时候出了事情我可担待不起!” “嗐,我只是想在湖上远远地望望孤岛上的情况,又不靠近,到时候你就跟老太婆说,我是为了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到船上来捕鱼了。” “额......好......好吧。”大汉把船体朝湖中推去,在快离岸的时候他一脚蹬上了船,显得十分熟练。 “小兄弟,我们可要说好,只可呆在这里远观,不可私自离船!”说完,大汉把船桨紧紧地握在手中,由他来掌握前进的距离才安心。 灯鬼只是毫不在意地笑道:“兄台无需紧张,我真的只是远远看一眼,闹不出祸事的。” 于是,在大汉的操纵之下,小船慢慢地划向湖面伸出,离湖心尚有一半距离之时,大汉提上了船桨,让小船停在了这里。 “这里就是极限的位置了,再往前就要出事了。”大汉解释道。 “到湖心的一半距离的吗......”灯鬼盘算道,“行吧,这也够他的眼睛发挥作用了。” 于是灯鬼燃起了他血红的眼睛,看向远处那座湖心小岛,在他天生的眼力加持之下,那座小岛似乎被他直接拉到了眼前,他也清楚地看到了那座祠堂。 如他所料,祠堂的门紧闭着,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灯鬼只能往别处看去,也就在这是他在祠堂的前方发现了一滩水,像是湖水在岛上留下的一小块水潭...... “祠堂前面这滩水是怎么回事儿......”灯鬼自言自语,却被大汉的耳朵准确捕捉到了。 “什么祠堂一滩水?小兄弟,你什么眼力?居然能够看到祠堂周围的东西?”大汉急忙朝着灯鬼的视线看去,却只能看到那个祠堂隐隐约约的轮廓。“哪来的水,我怎么看不见呢?” 灯鬼未做解释,他观望一阵后,发现再也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便在船上坐了下来,“兄台,把船开回去吧。” 大汉全程不明所以,就算开口发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乖乖闭嘴,把小船划到了岸边。 上岸之时,灯鬼突然发现了岸边树林的异样,那有一条小路清晰可见,通往林子里面。 “兄台,那边那条小路是怎么回事?”灯鬼指着远处询问道。 “哦,你说那条路啊,它通往一块小空地,可惜里面啥也没有,奇怪的是,这湖周围只有这一条小路是能够看见的,连里面的那块空地都没有雾气。” 这话引起了灯鬼的警觉,他立即跳下船,不由分说地朝着那条小路走去。 没走几步便是所谓的空地,然而在灯鬼看来,空地上并非像大汉所说的空无一物,而是有一个小水坑,看上去还不浅。 这时大汉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对着灯鬼埋怨道:“哎哟我都告诉你了,这里什么都没有,非要进来干啥......” “什么都没有......那这中间的水坑是怎么回事?”灯鬼疑惑地问道。 大汉也皱起眉头,他望着那片空地,却对那个水坑熟视无睹,“什么水坑?哪来的水坑?” 听到这话,灯鬼便看向大汉,见他一脸迷惑,确实不像撒谎的样子,莫非这个水坑......只有灯鬼自己能看见。 这时,灯鬼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憋了一口气,直接跳进了水坑之中。 与此同时,大汉突然瘫坐在了一边,指着刚刚灯鬼所站的位置,浑身发抖。 “他......他怎么突然消失了?!” 第238章 通路 “什么?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老太婆放下了手中的饭碗,赶紧擦了擦嘴,从桌边蹭了起来。 “婆婆!我亲眼所见,他起身轻轻一跳,随即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几乎就在眨眼之间!我到现在都还搞不清发生了何事......”大汉激动地回道,额头上青筋凸起。 “居然有如此怪事......”老太婆沉吟道,接着抬起头说道:“快......快带我去他消失的那个地方!” 不久后,大汉搀扶着老太婆来到了湖边,沿着那条小路走进了那块没有迷雾的空地。 老太婆走进空地,眯着眼睛四处张望了一番,“我记得这地方......几十年前就已经有了......可是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早些年都带着大家查看过数次了。” 这时,大汉弯下腰从地上抠出一把泥土,说道:“婆婆,这地上只有泥土,会不会是这土有古怪?” 老太婆瞧了一眼大汉手中的泥土,摇了摇头,“没有,这里的土就是无用的灰土,我们曾经想着在这里种点东西,最后也没能得偿所愿。” 说完,老太婆也蹲下了身子,伸手在泥土上摸索着,“我曾经也怀疑这个地方有问题,因为它实在是太特别了,湖边唯一的路通往这里,处在林子里,却没有缠绕到雾气......仿佛是在指引我们找到这里来。” “问题是这里啥也没有啊。”大汉挠着脑袋抱怨道。 “或许,这里确实有什么东西,只是我们这些人无法察觉,而今天那个小子......”老太婆若有所思道,“他不仅能够清醒地穿过迷雾来到湖边,特别是他那一双血红的眼睛......让人感觉很不一般。” “红眼睛......”大汉也开始回忆起来,“那个小兄弟虽然打扮有些怪异,身上还缠着绷带,他的那双眼睛确实是红色的,像是个怪人,不过他的眼睛有何奇妙之处?” 老太婆缓缓地蹭起身来,直愣愣地看着空地的中央,“这都是我小时候听过的故事,说在北原有一个族群,他们的族人天生红眼,能够从身体中迸发出烈火之力,这小子应该就是这个族的后代,而他们那双红眼睛更是惊奇。” 这时,老太婆一步一步走到了空地的中间,继续说道:“据说他们的眼睛在虚幻中看到真实,所以,那个小子才能从森林里识破迷雾...... “不仅如此,他们的眼睛还能在真实中看到虚幻,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在我们常人看来,就是空空如也,而在他看来......这空地上面应该有什么东西。” “婆婆的意思是说,他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大汉惊诧道。 “没错,现在的问题就是,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为何又突然消失了......” 提出这个疑问过后,二人便沉默下来,四周的树林里雾气缭绕,一片死寂,听不到半点风吹草动,事情再度陷入僵局。 漫长的沉默过后,突然,大汉一拍脑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婆婆,我记得他在消失前说过......说他在这个空地的中央看到了一个......一个水坑?” “水坑?!”老太婆疑惑地看向大汉,“你可有听错?” “千真万确!”大汉连连点头道,“我确实听到他说自己看到了一个水坑,然后......然后他就......” 说到这里,大汉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恍然大悟道:“当时他有一个明显的跳的动作,现在一想,他应该是跳进那个所谓的水坑了!” 看到大汉一脸肯定的模样,老太婆似乎也明白了一切,她看向脚下的空地,语气平淡地说道:“那个所谓的水坑......到底通往何处呢......或许这个小子能给我们的困局带来转机。” “婆婆的意思是......”大汉走上前问道。 “别说了,我们速速回村,通知大家集合,做好充足的准备,如果我的预感没错,今日将有大事发生!” 说哇,大汉便搀扶着老太婆一起往村里跑去。 ...... 在填入水坑之前,灯鬼长长地憋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这次的旅程十分遥远,自己需要加快速度才能避免憋死在水中。 谁知他一跳下去,才发现这个水坑并非水坑,而是一种可以让人体漂浮而起的物质,准确来说,是一股持续的真气灌满了这个地道,让人能够如同潜水一般在里面畅游,还不用憋气。 于是他一边朝前方游去,一边揣度着幕后之人的身份,能够持续释放如此浑厚真气的人......这样卓绝的内功心法,到底是何人所为,灯鬼甚至已经摸不清对方的武功境界,因为在他的预想中,此人已经脱离凡人的极限,也就是说,将要得道成仙了...... 可无论如何,他都要直面这个幕后之人,只有见到他,才有破局的可能,他可不想和那个老太婆一样,年纪轻轻的就被困在这个地方,一呆就是五十年,可能快到死了都还没能出去。 然而他有种预感,今天他将会以一人之力扭转这个危局,解救村里的每一个人,而这条通道的尽头,便是了结一切的终点...... 抱着巨大的决心,他加快了速度,脚下一蹬便如人鱼一般向前穿梭而去,渐渐地,他感到前方通道渐渐朝上拐去,心里的预感越来越真实。 如果他没有猜错,自己将出现在预想的那个地方。 果然,他从一个坑洞里一跃而上,落地之时,便看见那座曾经遥不可及的祠堂。 没错,他已经站在了湖心的孤岛上,身旁就是此前在船上望见过的那个水坑,也就是说,空地里的水坑和孤岛上的水坑是相连了。 可惜,村子里的人都不能看到这条通路,不然他们早几十年就已经逃出这个鬼地方了。 灯鬼站在祠堂前方,听着周围的波涛之声,迎着湖面上吹来的含有鱼腥味的风,他深吸一口气。 紧接着,祠堂的门自己缓缓地打开了,似乎是在迎接灯鬼的到来。 而灯鬼抬眼一望,里面是漆黑一片。 “哼,也没辙了,还是直接进去吧。” 灯鬼走上几级台阶,轻步遁入黑暗之中,下一秒,祠堂的门瞬间关闭。 第239章 许愿 遁入黑暗中不久,周围的世界开始明亮起来。 然而灯鬼看到的并非是祠堂内部的场景,而是一条汹涌的河流,此刻的他换了一身装扮,独自锁在甲板上的一角,手里抱着一个盒子。 “又是幻境吗......真是不厌其烦啊......” 他举起手里的盒子轻轻摇晃了两下,确认里面确实有个东西,像石头一样滚来滚去,接着他便把盒子放在膝盖上,准备撬开上面的铜锁,没想到这个铜锁坚固无比,就像被施了法术一般,无论灯鬼使出多大的力气,甚至都艰难地喊出声音,也无法把这个盒子打开。 “怪了......这也是幻术的影响吗?” 突然,甲板上的人群开始骚动,船员也开始来回跑动,一脸焦急地商量着什么事情,灯鬼见状便站起身来,走到船尾,这时他才发现,这艘大船后面跟了几艘小船。 小船的速度越来越快,来势汹汹,直奔大船而来,船上的人个个缠着粗布头巾,一脸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 “这些人是......水贼?” 灯鬼的话音刚落,一根钩锁就已经猝不及防地钉在了船尾,随后几个轻功不错的水贼顺着绳索飞了上来,灯鬼见状正要出手,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体仿佛不听自己使唤。 因此他并未出手,而是不由自主地朝着船的另一边逃去,躲在了几个箱子之中的夹缝。 他一脸的疑惑,明明自己有手有脚,意识也算正常,为什么刚刚会身不由己,突然感觉到有股力量在操纵着自己。 “这个幻境还真是奇怪......算了,还是不跟他折腾了,看我不把这地方给烧光!” 想到这里,灯鬼掌心聚力,正想燃起火焰之时,却发现自己手上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赤铁指虎为何没有出现?明明在之前的幻境里,只要识破了幻术,就能迫使武器出现才对!” 施法不成,灯鬼无比烦躁地抠了抠脑袋,也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头上的手感有些不对劲,于是他再度把手放到脑袋上,仔细地摸了摸。 那光滑平整的手感在告诉他,他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 “我是一个......光头?!” 这时他才想着查看一下自己的穿着,一开始他只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百姓,现在看来自己一身蓝色素衣,十分素朴,看上去就像一个...... “和尚?我是一个和尚?” 正当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身边的货箱被猛地掀开,几个水贼一脸邪笑地将他围住,人手一把锋利的大砍刀,这时,其中一个水贼拿出了一张画像,照着灯鬼比对了两下。 “哼,终于让我们逮住你了,你这个死和尚,真是让我们好找!快!要想活命,就把手里面那个盒子给我们!” 此时的灯鬼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是一个和尚,但他知道,这些水贼是冲他而来,准确的说,是冲着他手里的这个盒子而来。 可他堂堂一个八境高手,就算是在幻境里面,也不可能愿意任人宰割啊......想到这里,灯鬼再次汇聚内力,准备上前大干一架。 没想到他脑子里的另一个意识抢先一步,操纵着他的身体,一个翻身就从船上跳进了河里,并且疯狂地朝岸边逃去。 灯鬼心里只能暗暗骂娘,怎么他附身的这个和尚这么窝囊,别人都举刀架他脖子上了,他居然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与此同时,水贼也急忙跳下河里追赶着灯鬼,紧接着他便爬上了岸,慌不择路地往近处的树林跑去,而他手里紧紧抱着那个木盒子,仿佛里面装着的东西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他奶奶的,别跑!” “臭和尚!给老子站住!” “操!待会儿等老子逮到你,有你好看的!” 水贼在后面叫骂,而灯鬼仿佛充耳不闻,一心往前逃着,此时有密林遮掩行踪,一时半会儿不会被水贼追上。 然而他的运气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已经逃到了这片林子的尽头,前方的一大片宽广的石地,此时水贼已经跟到了他身后,他别无选择,只能朝着空地飞奔而去。 然而,水贼技高一筹,直接飞跃了他的头顶,灯鬼被只好停下了脚步,眼看着贼人逼近,灯鬼的意识却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到了他的脑中。 “把你的躯壳献给我......然后向我许愿吧......” ...... 许愿? 灯鬼正在疑惑的时候,另一个意识已经让和尚闭上了眼睛,接着他便听到波涛的巨响,以及水贼大喊救命的声音...... 下一秒,一切都被淹没了...... 在时间的尽头,灯鬼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然破烂,肢体也已经干枯,手上捧着一颗水蓝色的圆形石头,里面仿佛装有星辰大海。 “这就是......传说中的蛟龙宝珠吗......” 突然,灯鬼手中的石头一亮,他脑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天生红眼的小子,把你的躯壳献给我......然后向我许愿吧......” 看着自己枯干的双手,灯鬼冷笑一声,“献出躯壳......许下愿望......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真是可怕的宝物啊......” “怎么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明明已经感受到了你心里的焦急,别装了,快对我许愿吧......” 第240章 躯壳 灯鬼低垂着头,冷冷地看着自己枯瘦的手上那个宝珠。 “只要献出躯壳,就能实现心愿......真是公平的交易啊,呵呵......”灯鬼冷笑一声,说道:“那个和尚为了保住自己......哦不,是为了保住你不落入他人之手,将自己的身躯献给了你,然后变成了一具活尸吗......”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最后他也死得其所,我也完成了他的愿望,造出了这么一片广阔的迷雾幻境,防止别人觊觎世间至宝。” “世间至宝,哈哈哈......”灯鬼深感荒谬道,“可惜他没有想到,越是隐秘的宝物,越会吸引满怀欲望的人,最终才落得一个这样的场面。” “那也是他们应得的。”蛟龙宝珠里的声音越发冰冷。 “真是无情的东西,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懂,这么多年过去,你想换个躯壳,为何不在那群被你困住的人中挑选呢?” 蛟龙宝珠沉默了一会儿,宝珠里面水光波动。 “这一切,都要怪这个死和尚,就在我为他实现愿望的那一刻,他突然改变了心意,要用滔天巨浪把我和他的躯体封印在一起。” “哈哈,原来如此......他一定是不想让你流落人间,引起无穷祸患,最终选择用你的力量将你封印,真是高明啊......” “你说得不错,那个和尚确实高明,连我都着了他的道,自那之后,我无时无刻都想摆脱他的躯体,可惜他用从我这里借来的力量把这个祠堂封锁住了......” “所以当人们接近湖心的时候,才会激起惊天的水流吗......原来这就是那个和尚的苦心啊......” 听到这里,宝珠里的声音突然笑得张狂,“哈哈哈哈......那个和尚机关算尽,依旧无法阻止自己的力量日渐衰弱,我也有了暗度陈仓的机会,这才招来了你。” “那两个相连的水坑,原来是你的手笔啊......看来,你是把我当做你的福星了。” “别说其他废话了,既然你来了,必然是对我的力量有所觊觎,快,赶紧许愿吧,就像之前千千万万个对我许愿的人一般......” 这时,灯鬼看着宝珠中流转的蓝色光波,渐渐闭上了眼睛,儿时的记忆再度浮现,他曾经也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美好的童年,可这一切......真的有可能改变吗? 想到这里,他睁开了眼睛,瞳孔中的红色逐渐暗淡下来。 “这世界上,有可以实现之愿,也有追悔莫及之愿,你这块石头就算再神通广大,还能追溯过往吗?” “你是说你的部落遭遇灭顶之灾的事情吗?”蛟龙宝珠主动出击,猜中了灯鬼的痛点,“你说得不错,既往之事不可追,可你不是还有一个失踪的妹妹吗......” 听到妹妹两个字,灯鬼瞬间瞪大了眼睛,红色的瞳孔几乎炸裂,“你......你真的能够帮我找到我的妹妹?” “怎么,你怀疑我的力量?”蛟龙宝珠进一步逼迫道,“你既然怀疑我的力量,为何还要闯进迷雾森林里?” “你只需回答我,如果我向你许愿,你真的能找到我的妹妹?”灯鬼急切地追问道。 “能。” ...... 漫长的沉默,灯鬼的脑子里思绪万千,他苦寻妹妹多年未果,几乎是山穷水尽的地步,如今虽有中州皇子的势力帮忙,事情却毫无进展...... 难道他还是要借助这么一个邪物的力量吗? 可若他真的献出了躯体,那后来呢? ...... 半晌过后,蛟龙宝珠幽幽开口了,“小子,机会只有一次,你只需开口,你心中苦缠的事情就能够轻易办成,快吧,我们没有时间了......” “就算实现愿望又如何呢......”灯鬼冷冷地叹道,“把躯壳出卖给你,变成一具活尸的我,就算能找回妹妹,还有什么意义呢......” 灯鬼的话音刚落,蛟龙宝珠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惊得和尚的尸体痛苦地仰起头,与此同时,灯鬼被宝珠从和尚的身体里驱逐了出去。 幻境渐渐消逝,一切恢复如实。 灯鬼站在破旧的祠堂的中央,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神龛,手持蛟龙宝珠的和尚就坐在上方,他的全身已经干涸,形如枯木,只有那双眼球还在移动,嘴唇也还在微微颤抖,仿佛想说点什么,却又被巨大的力量封住了嘴巴。 紧接着,蛟龙宝珠再度发出了声音,此时它已经对灯鬼不耐烦了,“臭小子,你枉费我这么大的气力,快滚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灯鬼淡然一笑,回道:“我此行确实是为了你这宝物而来,可是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来,所以我还是要把你拿到手的。” “痴心妄想!” 宝珠一声怒喝,和尚随即手上结印,整个祠堂被强大的气流从里面炸开,展露在了苍白天空之下,与此同时,四周的湖水泛滥,卷起数个汹涌的漩涡。 灯鬼点燃了赤铁指虎,随时准备大战一场,突然,他发现和尚结印的双手微微颤抖,好像是不愿意听从宝珠的指示。 灯鬼心里有了眉目:和尚,原来你也在抗争吗...... 突然,宝珠再度焕发蓝色的光芒,几乎盖过了天上的白光,与此同时,和尚的双手停止了颤动,想必是被宝珠用碾压性的力量控制住了。 只听哗啦的几声巨响,孤岛周围的漩涡里窜出九条巨大的水龙,从四面八方将灯鬼团团围住。 湖心小岛面积受限,灯鬼在这上面战斗十分不利,于是他一跃而起飞向空中,直面这水中蛟龙的巨头。 “哼,真是恐怖的力量啊......那我也不客气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灯鬼一声大喊,瞳孔中爆发出恐怖的红光,随即他的燃起烈焰,融出一只巨大的火凤凰。 “上吧!” 第241章 燃烧 湖上的巨响惊动了村子里的所有人,他们成群结队赶到湖边,只见湖水前所未有地激荡,涛声四起。 “婆婆,你看那是什么?!” 老太婆定睛一看,只见远处好几个巨大的漩涡,正以吞掉一切的气势盘旋着,突然,众人听到水流迸发的声音接连响起,九条水龙从漩涡里抬起了巨大的蓝色身躯,沉闷的龙吟响彻整个湖面。 “那就是藏在水下的怪物吗......”老太婆皱眉远望着九条水龙,满脸忧虑地说道,“不过他们好像没有往这边来的意思,反倒像是围住了小岛。” 这时,在巨浪的推波助澜下,几艘小船猝不及防地靠了岸,上面的村民连滚带爬地逃下了小船,撒着脚丫子往人群这里跑来。 “婆婆!刚刚我们还在船上捕鱼,本来湖面风平浪静,怎么突然窜出这些个怪物?!” “先不说这个,湖面上还有其他人没有?!”老太婆急切地询问道。 “没了!当时湖面的水浪一起,我们所有的船都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推向了岸边,不过......我方才在船上,不经意往湖心孤岛上望了一眼,我看到那上面......好像有个人!” “有个人?!”老太婆大吃一惊,但她转念一想,似乎理清了脉络,“我知道了......那个人一定就是红眼睛的小子,这些水龙之所以把孤岛团团围住,一定是冲他而去......可他势单力薄,如何跟整整九条怪物抗衡呢......” 说时迟那时快,孤岛的上空突然燃起盛大的火焰,宛如新生的抬眼,众人隔着湖面观望都觉得无比刺眼,接着他们适应了那耀眼的光芒,才渐渐看清火焰的形状。 “那是......那是一只凤凰?!” 随着一声优雅的啼鸣,巨大的火焰凤凰从孤岛上一跃而起,飞身穿梭在九条水龙之间,任凭水龙的巨口肆意攀咬,却伤不了它的一根羽毛。 如此灵敏矫健的身姿,让湖边的众人无不惊叹,而老太婆更是瞪大了双眼,望着那只盛烈的火凤凰,她想起了儿时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传说。 “果然啊......这个小子正是北原火融一族的后人,瞧他操纵火焰的能力,应该是把自家的本领练到了炉火纯青,说不定......他有本事能够扭转危局。” 趁着火凤凰拖住了水龙,灯鬼便平稳地落回到了孤岛上,他一脸冷漠地看着和尚,准确来说,是看着和尚手中的蛟龙宝珠。 “喂,破石头,现在我们有时间来谈一谈了。” “哈哈哈......”宝珠肆意大笑道,“小子,你确实有些本事,如此丰满的火凤凰,我用幻术都造不出这么逼真的,你却能烧出实物和我战斗,看来我是小瞧你了......” “所以呢,你是要束手就擒了吗?”灯鬼挑逗道。 “那也未必,小子,你别忘了,这个地方不止你一个人,你武功再高,能够顾全大局吗?” “你什么意思......”灯鬼心里一沉,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他立即转身往岸边看去。 而岸边的众人也已经发现,不知何时近处的湖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突然水花炸起,一条水龙一跃而起,抖落出冰冷的水花打到众人身上。 众人赶紧簇拥到一起,一脸惊恐地仰望着这个猛兽。 “哼,真是卑鄙无耻......”灯鬼啐了一口,说道,“不过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些陌生人的性命,向你妥协吗?我告诉你,我是个奉命行事的杀手,只要能完成任务,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是吗?可当你深陷幻境之时,我曾窥探过你的内心,你好像并不是自己口说的那般邪恶。” ...... 听到这话,灯鬼一时不知该回答些什么,他正要咬牙反驳之时,脑中突然响起了神秘的声音。 “把我的尸体点燃,速度要快。” 点燃尸体......这是谁在说话? 灯鬼抬起视线,正好跟和尚那双干涸的双眼对上,他的眼神无比虚弱,却又无比坚定,紧接着,灯鬼看见和尚微微点了点头。 “就是现在。” ...... 灯鬼迅速抬起右手,瞬间燃出一把火焰飞刀,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和尚的胸膛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和尚结印的手把他坚强的意志力强制松开,蛟龙宝珠这才发现大事不妙,却也只能瞎叫一通。 “你这和尚......就算自己尸骨无存,也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下一秒,火焰飞刀穿过了和尚的胸膛,他的尸体被瞬间点燃,随着蛟龙宝珠的大喊,和尚的尸体化为了灰烬,而蛟龙宝珠也滚落到了地上,蓝色的光芒渐渐褪去。 紧接着,湖面上的十条巨龙在哀嚎中化为水汽,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湖边的众人惊讶地发现,周围树林的雾气也在随风而逝...... “婆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村民接连大喊道。 “还能是什么事儿?!我们终于得救了!”老太婆喜上眉梢地大喊道。 众人听到这话,每个人都欣喜地大喊,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看到树林里的迷雾逐渐散去,果断地相信了老太婆的话。 不久后,灯鬼乘着一艘小船缓缓地靠了岸,老太婆看见他的身影便带着众人迎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哈......小子!你居然成功了!”老太婆一脸惊喜地看着灯鬼。 灯鬼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回道:“幕后之人已经消失,树林里的雾气也已经消失,大家可以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欣喜若狂,每个人撒着脚丫子就往村子里跑,唯独老太婆没有回去的意思,她站在灯鬼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那双红眼睛。 “小子,你是火融族的后人吧......” “哈哈,婆婆果然见多识广,我的身份还是瞒不住您。” “谁叫你天生赤瞳,想不猜出你的身份都难啊......” 这时,灯鬼看到老太婆若有所思,已经做好了接受提问的准备,他知道,这个老太婆一定会问他那个问题。 “小子,你已经把蛟龙宝珠拿到手了吧?” 第242章 末路 村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然而老太婆和灯鬼却不为所动,他们两人面对面站在湖边,当老太婆问出有关蛟龙宝珠的问题之时,灯鬼便知道事情还未有个了结。 他只是没有想到,村里的众人看到迷雾消散,都争先恐后地想要离开这里,而这个老太婆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她的神色十分淡定,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此时一阵凉风吹来,老太婆雪白的发丝在额上飞舞......她为了蛟龙宝珠而来,困在这里整整五十年,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放下对蛟龙宝珠的执念吗...... “没有,婆婆,那岛上的祠堂是个幌子,里面除了一具尸体之外,什么都没有。”灯鬼的眼神直莽,丝毫没有闪躲之意。 老太婆看到他的眼神,便低头露出了笑容,接着又摇了摇头,连连叹气道:“唉......也罢......” 紧接着,村里的人们都收拾好了行李,他们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冲出了村子,一路直往树林的边界而去,经过灯鬼和老太婆之时,没有一个人转头看他们一眼。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里都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逃离这个鬼地方。 “大家都走了啊......”老太婆神色哀怜地看着离去的人们,随即缓缓坐到了地上。 “婆婆,你不也该收拾东西离开了吗?”灯鬼低头看着老太婆的一头白发,问道。 “小子,对我来说,根本没有离开这回事,我大半辈子都困在这个地方,每天在湖上的波涛声中醒来,湖边的每一块沙石上都有我的脚印......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是这里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准备留在这里?”灯鬼急切地问道,他有些难以理解这个老太婆的心境。 “是啊......他们这些人尚且年轻,出去以后还能有一番新天地,而我这把老骨头,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土了,我的那些亲人们早就离我而去了,所以就算我出去了,又能投奔谁呢......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孤魂野鬼,至死都寻不到归处罢了......” 听着这些深奥的话,灯鬼无言以对,只能沉默下来,五十年确实太漫长了,外面的世界风云变幻,江山更替,或许这老太婆早就想好了自己的末路。 “婆婆,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你都下定决心留在这里了,那是什么东西让你坚持到现在的呢?”灯鬼恳切地问道。 “还能是什么?”老太婆轻叹一声,“我为蛟龙宝珠而来,即便是被困在这里,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它都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如今你揭开了谜底,蛟龙宝珠这东西原来不存在啊......我的希望也......唉......算了,小子你快走吧,和我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说的,再晚了,不知这林子还有什么变化。” “那......那您保重。” 说完,灯鬼也追随着人群的方向而去,钻入树林之时,他还是回头往村子这边看了一眼,奇怪的是,方才还坐在岸边的老太婆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果然还是坚定地走向了自己的末路吗......” 灯鬼摸了摸藏在怀里的蛟龙宝珠,轻叹一口气。 “如此邪物,还是不要轻易展露人前......” 坚定决心之后,灯鬼快步消失在树林之中。 ...... 与此同时,帝京皇宫的融春院里,江离依旧在暗中查探胖子之死以及游兰玉枝失窃之事,然而事情毫无进展,刘烟子也三番五次要和江离一起商量,都被江离用各种借口推脱。 毕竟刘烟子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成迷,江离也不敢轻易相信他。 连着两天过去,皇宫里依旧全部戒严,金面军把各个地方封得死死的,如同发下毒誓,掘地三尺也要把游兰玉枝给找回来。 而整个宫里就只有江离知道,游兰玉枝已经被送到了宫外,无论金面军怎么折腾,也回不来了,反倒因为这件事情,他们的下一场比试被无限期地推延,也不知要被关在融春院里直到什么时候...... 直到第三天的傍晚,江离吃过晚饭,准备去院子里溜达上两圈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融春院的大门已经解封,之前重重封堵的金面军已经散去,只剩往常的两个金面士兵守在门口。 “这是已经......解封了?” 抱着一肚子的疑问,江离朝着门边走去,他按照往日的伎俩,熟练地递给守门士兵二两银子,问道:“兄弟,这是发生何事了?怎么宫里的金面军突然戒严了?莫非是太后宫里失窃的宝物找到了?” 金面士兵收了钱自然好说话,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据说......是二皇子那边听说太后宫里宝物失窃,殿下立即派人去搜寻至宝,不过两天时间,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宝贝献给太后,太后她老人家一高兴,就下旨让皇宫解禁了......说起来,二殿下身边真是高手如云,世间瑰宝随随便便就能找到......” “原来是这样......”江离若有所思道,“那到底是什么宝物能够替代游兰玉枝的位置?你们可知道二殿下寻来的是什么宝物?” “这个我倒不清楚......”金面军摇头道,“不过......我听在寿康宫那边值守的兄弟说过,那宝贝好像是一块圆形的石头......” “圆形石头?” 听到圆形石头四个字,江离不知怎的心里一紧,不知为何他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什么样的石头......能够称得上是媲美游兰玉枝的宝贝呢......” 无论他怎么想,都觉得此事不简单,若是因为这个石头导致后面的剧情出了差错,影响了他选婿的事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觉得只有亲眼所见,去寿康宫瞧瞧那块石头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才能确定这两天二皇子究竟做了些什么手脚。 事不宜迟,他今晚就决定行动。 第243章 封印 潜入寿康宫的这条路江离已经驾轻就熟,若他没有猜错,二皇子献给太后的那个宝贝已经被她供在了祠堂里面,此时的他和死前的胖子一样,对将要目睹的宝物有着无限的好奇。 可当他费尽心力躲过金面军的巡查,无声无息地潜入寿康宫后面的佛堂,终于见到供台上那颗所谓的宝物的时候,江离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止不住心里的失望。 “嚯......我还以为是个啥呢......还真是一个破石头!”江离憋着嘴走到供台之前,动作轻佻地拿起了那颗石头,在手里转来转去地端详,随即轻蔑地哼了一声。 “就这么一个破玻璃石头,圆倒是挺圆的,也没见啥特别之处啊......该不会是那个二皇子随便从哪个北原商人那里收购来的吧......嘁......没意思......” 江离原封不动地把石头扔回了供台,然而,就在石头回到供台的那一个瞬间,江离清楚地看到,玻璃石头里面闪过了一丝蓝光,虽然极其短暂,但他确信自己看到了。 于是他再度把手伸向那个玻璃石头,这一次他清楚的看到,石头里面涌现出了蓝色的光芒,可他没有想到,这蓝色光芒越来越耀眼,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整个祠堂都被它的光芒所吞没。 “这......这是!” 耀眼蓝光之下,江离只好捂住了眼睛。 而当他睁眼之时,眼前的世界已经大不一样。 眼前的祠堂已经消失,供台变成了一张大理石桌子,中间的灶台显露出现代化的气息。 江离低头一看,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碗,里面是香油辣椒盐耗油葱花调成的酱料,正当他迷惑之时,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套着黑色围裙的店员提着锅底过来了。 “先生,这是您点的鸳鸯锅。” 把锅放下之后,店员便转身离开。 此时江离的耳边有了声音,他抬头环顾四周,只见每个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梳着潮流发型玩着智能手机的人。 “这里是21世纪的火锅店......” 虽然很难缓过神来,但江离在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这一点,他把酱料放到桌上,坐到了软绵绵的座位上,他往后面一靠,皮质的靠背那种软绵的感觉,是古代任何一把椅子都替代不了的...... “难道......我已经从小说里穿越回现实世界了吗?莫非那个玻璃球就是连接小说和现实的传送门?” 看着店员端上一盘盘肥牛虾滑毛肚五花肉,江离便迅速地行动起来,也许只有味觉能够告诉他,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涮上酱料,滚烫的肥牛一入口,那熟悉的味道把曾经的世界拉回到了眼前,江离闭上眼睛默默品味着一切,此时此刻他愿意相信,自己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吃饱喝足过后,他熟练地掏出了手机付款,随后离开了店铺,走到了宽阔的商业街上,如他所经历的那般,21世纪的天空是比古代晦暗了不少,这是发展生产力的必经之路,所以江离也没有过多抱怨。 抱着一种重获新生的痛快之感,江离穿梭在各个店铺之中,把想吃的都吃了一遍,想喝的都喝了一边,想买的都买到了手中,无论是在手里还是肚子里,沉甸甸的重量都在提醒着江离,眼前的世界是多么真实,多么美好。 仿佛一切都回归了正轨,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直到他拐过一个街角,看到一个蹲伏在地上的乞丐,他整个身子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尘封多年的往事。 没错,他的生活怎会如此美好,那种与生俱来、顺理成章的美好跟他根本没有关系,该买买该吃吃该喝喝的生活,也和他没有关系...... 这里最虚假最诡异的一点,莫过如此,因为即便在原来的世界,他从始至终就不是幸福的人。 就在这时,他看到怀中有一抹金色的光芒,他便放下了手中沉重的袋子,从胸里抽出那支迸发出金色光芒的毛笔。 紧接着,他不由自主地拿起锈笔,对着天空轻轻一划,下一秒,整个天幕都被他劈成两半,露出了湛蓝色的真实。 与此同时,周围城市的高楼大厦开始迅速崩解,人群也在随之消逝,而江离则在金光裹挟中闭上了双眼,直到世界灰飞烟灭...... 寂静的尽头,江离睁开了眼睛,一尊巨大的佛像出现在他的眼前,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佛像前面的供台上,那颗圆型宝石正散发出阵阵蓝色光芒。 “哼......你这小子也不是个凡人哪......” “谁在说话?”江离抬头看着佛像,可那尊佛像看上去就死气沉沉的,怎么可能发出声音呢?还是说,佛堂里有其他人藏在暗处装神弄鬼。 “别看了,我都已经显露光芒了,你还没有意识到吗?” 听到这话,江离俯身看着供台上的蓝色宝珠,眉头一皱,随即明白了一切,“哦......我还想说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你这颗破石头在搞鬼......” “呵呵......你这小子倒也有趣,世上的每一个人都视我如至宝,你却叫我破石头......” “世间至宝?”江离抱起双臂,想起自己被石头发出的蓝光拖入幻境的事情,憋着嘴回道:“可我怎么看你这么邪门儿呢......” “真是无理的小子......算了......”宝珠里的声音冷淡了下来,“我也不让你向我许愿了,毕竟你手上有个比我还要厉害的宝物,我再对你动手就是班门弄斧了......” 这时江离注意到早已握在手中的锈笔,想起刚刚自己用金色的光刃劈开幻境的景象。 “原来是幻术啊......果然你这破石头是个邪门的玩意儿,虽然你已经认输了,但我肯定不会对你坐视不理。” “嗯?你想怎样?我们无冤无仇,你还想对我下手不成?”蛟龙宝珠争辩道。 “哈哈,这可由不得你了......毕竟这里是本大爷的擂台啊......” 说完,江离用锈笔开锋往宝珠一点,暂时封印住了宝珠里蓝色的光芒。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说完,江离转身离开了佛堂。 第244章 买 宫里的封锁解除之后,好消息接连传到融春院,连来传话的太监脸上都多了几分喜色,宫里每个人都感念着二皇子力王狂澜的恩德,对他的赞美此起彼伏。 而江离听到这些吹嘘的话只觉得言过其实,那二皇子云禄不知道去哪儿寻了一个邪门东西,太后收到以后竟然还把它当宝贝供在佛堂里。 要不是江离及时出手把这邪物封印住,日后宫中必定会生出乱子,到时候江离手上就不仅有胖子尸体这一件事儿了,不过现在,他连胖子的事儿都顾不上,因为第三道比试的消息已经传来。 传旨太监满脸笑容,声音绵软悠长。 “陛下恩旨,宫中解严,选婿日程继续,三日后,将进行第三场比试,各位公子请做好准备。” 这时,一个呆头笨脸的人走上前去,抱拳喊道:“敢问公公,这第三场又是比试什么,总不能又让我们乱猜一通吧!如果又像前两次一样,不把话挑明了,这不是玩儿我们呢?!” 接着,人群中好多个胆子大的接连抗议起来,声音此起彼伏。 看到场面聒噪,太监本来喜悦的笑脸瞬间拉了下来,冰冷的视线扫过众人,嘴里咂来咂去,似乎欲言又止。 眼看着人群越来越激动,周围的金面军也不足以稳住众人心意,太监也不能讨得安稳,只好乖乖开口给个回答。 只见他叹了一口阴气,说道:“你们这些人哪......进宫也有些时日了,行事居然还是如此毛躁,如此冒失,今后怎能配得上云安郡主?” 太监的质疑声落在众人头上,十分奏效地让人群安静下来,太监见状立即乘胜追击,又补上几句。 “唉......你们哪......好不容易通过了前两次考验,已然证明自己是有才有德有运之人,难道你们就如此不自信?无论后面的考验如何,不都是各凭本事吗?还有什么好问的?” “公公所言有理!”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接着孙白晨摇着扇子从人群中走出,向太监低头行礼。 “在下乃穿山军府孙炳之子,孙白晨,见过公公。” 接着,孙白晨一个潇洒转身面向众人,眼神招摇,仿佛是在说:“都给我竖着耳朵听好,本少爷要装逼了。” 孙白晨轻摇纸扇,在众人注视之下开口了。 “各位同仁,若你们还有耐心,且听在下一言,云安郡主身份高贵,地位不凡,陛下亲自下旨为她选婿,又不设门槛,不计前嫌,揽尽天下英雄人才......” “可各位这一进宫,哪有英雄人才的气概?你们张口闭口便是为自己行方便,谋出路,哪里还把郡主放在心上?就连来传旨的公公也遭到你们的迁怒......” “你们也许不知道,若非陛下格外开恩,你们中好些人连中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了,更别说在这融春院里供你们好吃好喝,结果,你们非但不珍惜这次机会,还屡屡试图逾越陛下给选婿定下的规矩,试问各位,这难道不是欺君之罪吗?!” 孙白晨语气突然加重,瞬间震慑住了方才吵闹之人,紧接着他抬头挺胸,缓缓出去一口长气,想象着自己金光裹身,高洁无比。 此时,太监看着一身洁白的孙白晨,眼里流动着赞赏的光波,甚至有那么一刻,他都想把这个官家少爷捧在手里好好地爱抚,情到深处,他都没有发现,自己过于激动,开口的第一个字就已经破了音。 “没错!正如这位孙少爷所说!能到宫里参加选婿是你们这些人的荣幸!如今你们挑三拣四屡次试探,是大不敬之事!所以我劝你们啊......还是多跟这位孙少爷学学,什么是高洁的品性,什么是真正的君子,不然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扔下这句话,太监怒而转身,大步跨过了融春院的大门,扬长而去。 这件事情发生的全程,江离都呆在一个角落暗中窥伺着,他知道孙白晨之所以会站出来装逼,讨好这个传旨太监,一定是为了给自己讨好处。 若江离没有猜错,孙白晨想讨的好处......也是他想讨的好处,既然孙白晨已经先他一步,江离不妨留个后手,到时候跟着孙白晨一起行动,还省下自己谋划的精力。 于是,当太监转身走人后,众人扫兴回房之时,江离依旧呆在原地,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孙白晨,果不其然,孙白晨见到众人散去之后,一个趁人不注意便发现悄悄地离开了融春院,朝着太监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而守在融春院门口的两个金面士兵对他视若不见,江离随心一想,便知道应该是孙白晨早就买通了这两个金面士兵,让自己无论何时都可以自由出入。 “呵呵......孙白晨这狗东西,好大的手笔啊......你这么处心积虑,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图个什么!” 于是江离依照惯例,对守门的两个金面士兵使了二两银子,随后便跟上孙白晨的脚步。 孙白晨心情急切,步子迈得极大,两个拐角便追上了传旨的太监,江离便躲在了墙根后面,偷偷窥伺二人。 “公公且慢!” 听到身后传来喊声,太监立即转过头,眯着眼睛查看来人,一看是刚刚为他平息众人怒火的孙白晨,便立即展露出笑颜。 “原来是穿山军府的孙白晨少爷,哎哟,方才多亏孙少爷您为咱家解围了!那些个冥顽不灵的小子,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哈哈,公公见谅,来参加选婿之人品德不一,冒犯了公公也是难免的事。”孙白晨故作理性地回答道。 “哎哟......还是孙少爷明事理,他们都如此顽劣,孙少爷都愿意帮他们说话,真是偏偏君子啊!看来......孙将军果真是教子有方啊......” “公公谬赞了,在下只是行了本分之事。” 这时,太监仰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孙白晨的眼睛,“嘶......那孙少爷突然追上咱家,不知所为何事啊?” 孙白晨脸上稍有歉意,却挡不住他嘴里的话,“哈......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进宫之前,家父曾再三告诫我,宫中老人都是我的长辈,要我多多善待,所以......” 这时,江离清楚地看见,孙白晨朝着太监靠近,不动声色地朝太监手中塞了什么东西。 太监捏了捏手中的东西,立即展露笑容,“哈哈,孙少爷果真是明事理的人,老奴虽然身份低微,能得到孙将军的问候,也是倍感荣幸啊......” 紧接着,太监示意孙白晨低下了头,随后凑近到他的耳边,江离也赶紧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太监嘴中的每一个字。 “天街为轴,太医院对立之处,藏有少爷前程。” 第245章 藏 消息一得手,江离便全身而退,回到了融春院的小房间里,孙白晨一定没想到,他又是在人前装逼,又是在私下散财,好不容易从太监嘴里套出了下一场比试的消息,却被藏在暗中的江离轻易听了去。 江离这波属于是空手套白狼,心里乐得不行,便躺在床上细细斟酌。 “天街为轴......太医院对立之处......藏有前程......” 江离重复念叨着这句话,翻了个身,揣度着这句话里的意思。 “难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以皇宫里的朝圣天街为轴线,与太医院相对称的那个地方,就是下一场比试的所在之地?” 想到这里,江离在脑海中调出了皇宫舆图,按照太监所说,在皇宫东边找到了太医院的对称之地,可问题是,舆图上面显示这片地方是辛者库。 “辛者库?他们不会是让我去做苦力吧?” 按照这个思路,江离设想了好几种可能。 “一炷香之内,比谁刷的碗更多......” “比谁能把地板擦得更加干净......” “比谁能用最短的时间推起装垃圾的板车绕宫城一圈......” 种种假设,无论怎么想都让江离感到无比荒谬,毕竟辛者库这种地方,怎么可能用来做选婿的比试场地呢?况且来参加选婿之人好多都是些金贵的富家子弟,怎么会让这些人去辛者库这种地方。 江离越想越是烦躁,若他没有猜错,此时此刻,孙白晨也一定躲在自己屋子里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他也一定想不通,这辛者库和第三轮比试能有什么关系。 无奈之下,江离只能反复念叨着太监留下的那句话,直到深夜入睡,等到第二天宫女把早饭送到房里来,他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他瞧着桌边水灵的宫女儿,突发奇想地拉住了对方的小手,吓得宫女儿浑身一震,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只把小脸憋了个通红。 “啊......这位公子......奴婢是宫里的人,公子万万不可对奴婢抱有非分之想啊......”说完,宫女羞怯地转过头去。 江离瞧着她那满脸娇羞的模样,便乖乖地放了手,毕竟他的目的又不是吃人家豆腐,打听消息才是他的第一大事。 “姑娘莫要见怪,在下只是有些事情想向姑娘打听。”说完,江离把一锭亮晶晶的银子放在桌上,轻轻推向了宫女的那边。 宫女一转头,便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一锭银子,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燃起笑容,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宫女,这一两银子,够她几个月的俸禄...... 然而,她自小在宫中当牛做马,深知宫里的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这么一锭银子有可能就是个陷阱,带着美好的外壳,不经意间就能要人性命。 要想在宫中活得长久,她只能谨慎又谨慎。 于是她迟疑地看着银子,稍微咽了咽口水,终于恋恋不舍地把银子推回给了江离。 “奴婢地位低贱,无需公子破费,公子若需问些什么,直管问便是,奴婢一定有问必答。” 瞧着宫女那副谨慎的样子,江离眼里柔情如水,算是理解了她的境遇,于是他也不再纠结这些琐碎的事情,开门见山地问道:“敢问姑娘,辛者库......是个什么地方?” “什么?辛者库是个什么地方......”小宫女瘪嘴回道,“辛者库都是一些在宫里犯过事的太监宫女,地位低贱,干的都是些脏活累活,总之不是什么人待的地方。” “哦,这个我知道,”江离凑近了身子,继续问道,“那辛者库里面,近日有没有什么变动?” “啊?变动?这......” 听到这种问题,小宫女明显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只能支支吾吾地问道:“额......不知公子所谓的变动是什么意思?” 见小宫女一头雾水,江离便耐心地解释道:“比如说,有没有其他人频繁地出入辛者库,金面军,或者太监,比如辛者库里面有没有做什么布置,搭个擂台什么的......” “搭个擂台?公子你在说什么......” 小宫女的眉头都拧作了一团,接着她皱着眉头,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奴婢只知道,辛者库这种地方,除了他们自己的人,其他人都不屑于进去的,那地方又脏又乱,味道都不好闻,若非公事,谁会特意去辛者库呢?里面的人往外逃都来不及...... “至于公子说什么擂台的事情......虽然奴婢不懂公子的用意,但辛者库那地方地势狭小,藏些猫猫狗狗倒是很合适,要想搭个擂台几乎是无稽之谈......” “你说得没错......辛者库确实不是和好地方......也就藏个猫猫狗狗......”突然,江离脑子里灵光一闪,再度响起了太监的话。 “辛者库里......藏有前程......” 江离瞪大双眼,从桌子边上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宫女身边激动地抓起她的手,一脸兴奋地看着她羞红的脸。 “姑娘......你可帮了我大忙!” 说完,江离不由分说地往她手里塞了几两银子,随后将她赶了出去。 “没错......太监的那句话里,最重要的那个藏字,也就是说,辛者库并非是下一次比试的地点,而是,下一轮比试的消息被太监藏在了辛者库里......”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江离一拍脑袋,立即起身前往辛者库,可他转念一想,他一个外人突然潜入辛者库,一通没完没了地搜寻,定会引起怀疑,比起冲进去一通乱找,不如有的放矢。 所以,还是要找一个辛者库的人打探消息。 说起辛者库,江离立即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枯瘦的身影。 等到夜幕降临之时,他便站到了枯园子里,轻轻扣响了许氏夫人的门。 第246章 辛者库 许氏夫人从屋里打开房门,开门的那一瞬间,江离发现她的表情十分冷淡,仿佛毫不在意敲门之人,就算来敲门的是阎王,想必她也会冷着脸跟阎王走人。 而当她看到江离的面孔之时,脸上多了几分惊喜,当然,大多是惊,喜只能从她微微颤动的眼眸才能看出。 “怎么是你?”许氏开口问道,随后便把江离请进屋子。 如今江离是她手下的棋子,说好听一点,是她手下唯一可用的帮手,因此她对江离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这次进屋,她居然给江离端来了一杯热茶。 要说在这冷宫里面,喝杯热水都是奢侈,许氏竟然舍得拿出一点茶叶给江离泡上,可见她对江离寄予了厚望。 “那天你拿到了梅花,如今又找上我,想必是已经通过第二轮比试了......” “托夫人的福,在下确实已经通过了,这次上门是有一些事情要问夫人。” “如果你是来问我有关那个蓝衣小贼的事,我只能告诉你,最后他把竹筒里的梅花全都揉碎了,然后扔进我这里的脏池子里,唯独给自己留了一朵,还真是赶尽杀绝了......” 不知为何,听到许氏夫人的描述,江离脑子里自动勾勒起那幅画面,一个气急败坏的蓝衣小贼,咬牙切齿地把梅花握在手里捏碎,随后大喊一声撒进池塘里,痛快地葬送了其他手持梅花木牌之人的命运...... 可他今天并非为此事而来,江离喝了口茶,咂了咂嘴,把话题转移了回来。 “夫人,我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蓝衣小贼之事,我是想问问夫人,有关辛者库的事情。” 听到辛者库三个字,许氏夫人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又逐渐陷入黯淡的忧伤,可能就因为听到这三个字,便勾起了多年前痛苦的过往。 “辛者库......你打听这个地方干什么......而且就算要找人打听,为什么偏偏找上我?”许氏夫人的眼神看向别处,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江离见状,便沉下心来,说话的语气也更加严肃坚定,只有这样才能让许氏明白事情的紧迫性。 “夫人,您曾经在辛者库做事多年,我是不得不来找你,而且这个问题事关下一轮比试,你一定要认真对待。”江离的双眼紧紧盯着许氏的脸庞,硬是用这句话逼她转过头来面对自己。 “既然有关选婿大事,那你直说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老老实实告诉你,毕竟......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好!”江离心里豁然开朗,赶忙问道:“夫人,我想问的是,辛者库里面,有没有特意用来藏东西的地方?” “藏东西?这个嘛......”许氏微微抬起头,眼神空空地望向上方。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宫里好些人,或是宫女,或是太监,甚至是金面军,他们有时候需要暗中传递消息,毕竟有些事情摆在明面上面并不光彩,所以......” “他们常常选在辛者库里藏东西,因为辛者库不受任何人的待见,这样的地方反而更加隐蔽,传递信物和消息自然也更加方便,而此事,也只有宫中下人们知道,贵人们自然是不知道的......” “原来如此!”江离恍然大悟道,“那辛者库里藏东西的地方在哪儿?!” “你不应该问在哪,应该问是谁......”许氏冷静地回道。 “什么意思?夫人是说......辛者库里面有人专门负责传递物件和消息?”江离连忙起身追问,强烈的口气差点把桌上的烛火给吹灭。 看到江离急不可耐的模样,许氏却十分镇定,她微微点头道:“没错,你可以动脑子想想,若是藏东西的是一个地方,怎能保证安全呢?” “那负责此事的人是谁?!”江离直入话题道。 “我记得......多年前是一个眼瞎的老头子,当时他年纪挺大了,手脚也不是很灵便,现在不知道他还是否健在,若他死了,我就不知道是谁接管了......不过,当年我和那个老瞎子有些交情,若他还健在,你去报上我的名讳,兴许能够奏效。” “好!多谢夫人提点,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去辛者库!” “夜深天黑,你小心行事。” 留下这句关切的话后,许氏夫人把江离送出了房间,眼看他遁身进入黑夜,紧接着她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无助和彷徨。 并非是她想要选择江离,而是因为她无人可选,永帝暗杀了她身边的大多亲近之人,也斩断了她和过去的所有联系,若没有云安的存在,她便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孤家寡人,只能等着在这座枯园子里病死老死。 然而,云安的存在改变了一切,就像风筝的细线一般把她的心套牢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因此,她还有最后一口气,为了女儿,就算拼上这条性命,她也要改变一切。 如今她所有的希望,都押在那个铜面小兵身上,除了提供一些情报,她几乎无能为力,她只能双手合十,对着天上的明月祈求江离能够一路顺风。 只要他能成功当上驸马,或许云安的事情,她就有了可趁之机...... ...... 另一边,可能是因为许氏的起伏,江离这一路十分顺利,连巡夜的金面军都没见到一个,他从西向东,行踪隐蔽地来到了辛者库。 光是站在辛者库的大门前,他都能闻到一股复杂的气味,像是吃剩的饭菜夹杂着腐朽木头还有死老鼠的味道,总体来说,难闻得要死,他甚至无法想象生活在这里的情景,他只觉得里面应该是皇宫里的贫民窟。 即便辛者库毫无守卫,江离也不敢贸然从正门突进,他围着这里绕了一圈,选中了一出宽敞的院落,往墙上一翻,往里面一跳。 谁知落地之时,脚下竟然溅起水花。 他低下头去,只见自己一脚踩进了一个铁锅。 “我去......这是刷锅水!” 第247章 瞎眼 踩进刷锅水的下一秒,江离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抽出了双脚,拼命地在附近的草地上擦来擦去,可还是覆水难收,膝盖以下的地方全被湿透。 无奈之下,他只能自认倒霉,正当他仰头叹气之时,突然发现墙角有一个小棚子,看上去像一个狗窝,可里面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怎么看也不像狗的眼睛。 这双眼睛盯着江离好一会儿,又在黑暗中眨了一眨,显得有些诡异,江离也只好盯着对方,一步也不敢挪动,也许是确认了江离并无危害,对方才从棚子里钻了出来。 江离定睛一看,是个黑得跟煤球一样的小屁孩儿。 小屁孩儿腿脚十分麻利,迅速地窜到了江离的身前,江离疑惑地低下头,看向他那张叫花子一般的脸庞,正要发问的时候,小孩儿突然伸出了手,像是在问江离讨要什么东西。 “嗯......这是在干啥?”江离盯着他那双沾满泥土的小手,有些不知所措,话说这宫里居然还有叫花子乞讨,真是不可思议...... 既然人家都伸手了,江离向来是个乐善好施的主,瞧这小孩儿如此可怜,便直接给他一个银锭。 沉沉的银锭落在他的小手上,让他双手猛地一沉,小孩儿如同受到惊吓一般,捧着这个银子有些苦恼,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江离要开口劝他收下银子的时候,他却主动把银子还了回来,接着,他发出了无比沉闷的声音,“太多了,我没法找零给你。” 听到这话,江离彻底懵圈了。 “找零?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宫里乞讨还有标价,给个银子还要多退少补?不会吧......这也太诡异了......哪有叫花子放着大钱不拿、拿小钱的?” 于是江离再度伸手,把银子放回到小孩儿的掌心,接着用蛮力让他把手合上,最后他低下身子,慈眉善目地说道:“小弟弟,你不用跟我客气,辛者库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拿着这些银子日子也好过些,我呢......就权当是行善积德了......” “行善......积德......”小孩嘴里嘟囔着,突然眼睛一瞪,仿佛发觉了什么,紧接着,他连忙把银子扔回到江离的怀里,“你......你是什么人......我还以为你是来办事的!” 小孩儿一脸警惕,连退三步,再这样下去,他就快要推回棚子里去,就像挨了打的狗一样。 江离见状,赶紧设法稳住他的情绪,“小弟弟,你别急,我不过是想接济你一点小钱,你怎么还视我如豺狼虎豹呢......” 小孩儿惊恐地瞪着大眼睛,支支吾吾地回道:“你......你这个怪人!赶紧走!辛者库不是你们这些闲人来的地方!” “喂,小弟弟......”江离眼神一冷,回道,“我确实是来办事的好不,我来你们这里找一个瞎眼老头儿,听说在他那儿可以交接情报。” 听到这话,小孩儿才完全冷静了下来,他慢慢走向江离,一脸埋怨道:“你早说啊!哎哟真是个怪人......都来找我师父了,连规矩都不懂......” “你师父?你师父是谁?规矩又是什么?”江离问道。 “你这个怪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师父就是你要找的瞎眼老头,我在这里就是为了迎客,至于规矩......就是你要给我一点碎银子,我才能带你见我师父,懂了吗?” “哦,原来如此......”江离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刚刚收到那锭银子,表情跟吃了翔一样。” “吃了翔?翔是什么东西?好吃吗?”小孩儿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问道。 而江离却有些面露难色,“这个嘛......因人而异吧......有的人喜欢吃翔,有的人就不怎么喜欢......算了,还是赶紧带我去见你师父吧,我有要事找他。” 江离第三次把银子扔给了小孩儿,见他一脸苦恼,便说道:“你不必找零了,剩下的钱就留着给你,或者孝敬你师父都成,快走吧!” 辛者库本就不是特别大的地方,这里的房子低矮且拥挤,然而小孩儿却引着江离往更角落的地方钻去,此时正是深夜,若不是这个小孩引路,江离估计花上一晚上的时间也找不到这鬼地方。 最后,小孩儿把江离带到了一个狭窄的屋子,这个小屋刚好卡在正屋和高墙之间,若非拐进角落仔细查看,都不会发现有这个小屋的存在。 推门而入之时,里面传来一股腐朽的气息,准确来说,是老人身上独有的味道。 屋子里十分逼仄,进去就是一块枯草毯子,一个桌子上面燃着一盏孤灯,桌子后面一个草席,上满躺着一个瘦得跟干尸一般的老头儿,而他的身后,是一面柜子组成的墙,就像中药铺一样。 “师父,有客人来了。” 叫醒老头过后,小孩儿恭敬地行了一礼,从房里乖乖地退了出去,只留江离和老头共处一室。 紧接着,老头缓缓从摊子上蹭起身来,瞧着他细弱的手臂,江离总感觉下一秒他的胳膊就要折断了,好在老头坚强地坐起身来。 这时,江离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前额秃顶,后脑勺一排乱发,像是躲在这里修炼邪门武功多年,最后走火入魔了一般,当然,最显眼的还是他那双泛白的眼睛。 不用想,他便是许氏夫人口中那个瞎眼老头,不过算算年纪,估计他已经是一个百岁老人了。 瞎眼老头朝着江离这边凑近了身子,抬起鼻子稍微嗅了一嗅,说道:“你不是宫里的人。” 老头突然戳破江离的身份,搞得他有些慌乱,他连忙表明自己的身份,以示清白。 “在下是来宫中参加云安郡主选婿之人,大人嗅觉高超,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哼,这有什么,眼睛瞎了的人,不好好把耳朵和鼻子用上,那还能怎么活?” “大人所言甚是!在下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大人要一件东西......之前应该有个公公寄存在了这里。” “确实如此,有个太监在我这存了个东西,说要给选婿之人,说的应该就是你吧......行吧,你报上自己名字吧,我确认一下。” “在下名叫孙白晨。” 这时,老头嘴上一瘪,眼睛分明看不到东西,却突然凑近江离仔细打量着。 “不对......我感觉你不是这个所谓的孙白晨。” 第248章 识破 眼看着瞎眼老头就要怀疑自己的身份,江离着实捏了一把汗,可他怎么也想不通,仅仅凭一个名字,老头就敢料定他不是孙白晨......这也太神了。 可江离转念一想,这个老头年纪大眼睛瞎,兴许是胡说一通,故意试探他罢了,于是他整理了下衣领,挺起胸膛,准备把厚脸皮的战略贯彻到底。 “大人何出此言啊......在下确实是穿山军府孙炳之子,孙白晨,若我不是他,又怎么找得到您这里取东西呢?” 江离本以为听到这话,瞎老头应该就会信了他,再直接把东西给他,不料老头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相反,他稳坐在草席上,脸上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 短暂的沉默中,桌上的烛火融化下来的蜡都流到了桌面上,最后凝固在那里,江离见老头一言不发,他自然也不敢继续说话,这种敌我不明的对峙,像极了下棋,每一步都有顺序,讲究个你来我往。 终于老头抬起了脑袋,微笑着盯着江离的脸,不知为何,江离总觉得他那双白眼能够看到东西,紧接着,老头悠然开口了。 “哈哈......小兄弟,你就别装了,老夫虽然不知道你冒充孙白晨的目的,但却可以肯定,你一定不是孙白晨。” “为何?!”江离一时稳不住,反驳的声音破口而出,转瞬之间他又发觉自己过于激动,连忙收住了口。 “小兄弟,老夫虽然久居深宫,好似被囚禁于这间小屋之内,然而这里却是整个宫里最有人气的地方,一天之内人来人往,带来无数有趣儿的消息,而我呢,虽然年纪大了,可我这脑子却是好使得很......” “所以呢?你想说个啥?”江离的脸垮了下来,对着瞎老头冷言冷语道。 “呵呵呵......小兄弟你莫要心急,我想说,虽然我不认识孙白晨,但我认识他爹孙炳,说起这孙炳将军,那可真是雄心壮志,满腹宏图啊......” 说着,瞎眼老头突然扬起了头,仿佛把孙炳想象成了一个伟岸的巨人,接着他连连摇头,感叹道:“孙将军一时英明,想必也是教子有方,他的孩子应该是知书达理,满腹经纶,出口成章,闭口留香......至于小兄弟你嘛......” “我?我怎么了?”江离丧着个脸,听不惯有人说孙白晨这狗东西的好话。 “你嘛......只是扮了个官家少爷的皮囊,学了他们如何行礼讲话,可我还是感觉到,你的心里无比浮躁,顶多是哪个富户家的纨绔少爷,总而言之,孙将军是不可能养出你这么个儿子的......” 江离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分析,不胜其烦,虽然瞎老头说对了八九分,但他怎么会输给孙白晨这种徒有其表的伪君子呢。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江离就直接撕破脸了。 只见他在桌旁侧躺了下来,一只手悠闲地撑着脑袋,嘴里砸吧砸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行吧,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孙白晨,怎么说呢......孙白晨这人伪君子真小人一个,让我假装是他我都嫌恶心,你这老头倒好,把他吹得是天花乱坠,跟自己见过他似的。” 老头听见江离如此放肆,先是一愣,接着他也咬牙切齿起来,“果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小子!我虽然未曾一睹孙少爷的尊荣,却能凭着直觉在脑海中勾勒出孙少爷的画像!他一定是个能文能武的翩翩君子......” “勾勒画像?哈哈哈哈......”江离大笑起来,“那你有没有勾勒出他房里八个婢女的样子啊?话说孙白晨和八个婢女一起纠缠的样子,那可真是个翩翩君子啊......” 听到江离的语气里满是讽刺,瞎老头直接气得转过身去,他背对着江离,怒气冲冲地扔下了最后一句话。 “小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既然你并非我的客人,那就请回吧!我也好人当到底,不追究你的蒙骗之过,等孙少爷来这里的时候,我也不会告诉他有关你的事,快滚吧!” “诶诶诶......您别赶我走啊!”江离连声止住了瞎老头的埋怨,“这大晚上的,我冒着宫禁大老远跑来您这,突然赶我走怎么行?再说了,我又不是自己想来的,是别人派我来的?” 瞎老头听了这话更是不屑,他转过头来,朝着江离斜了一眼,“哼!臭小子,如今自己的假身份败露了,又想着编些谎话来蒙骗于我,你当老夫是傻子吗?你该不会又说,是孙白晨派你来帮他取东西吧?” “那还真不是他......”江离卖弄关子道,“老伯你听好,我是西边枯园子的人派来的。” 听到这话的这一瞬间,瞎老头仿佛停止了呼吸,他赶紧转过身子,朝向江离这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自己是谁派来的?!” “派我来这里的人,是枯园子里面居住的那个女人,也是云安郡主的生母,许氏夫人。” 咵......! 瞎老头一个后仰,后脑勺撞到了后面的柜子,可他忍住了剧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等他抬起身子,表情如同被雷劈了一样。 他艰难地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江离的鼻子,表情无比狰狞,像是在指认杀人凶手。 “你......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许氏的事?!就连云安郡主的身世你也......” 老头突然收住了双手抱在头上,仿佛头痛欲裂。 “不对......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被永帝暗杀了,侥幸活下来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你......”老头颤抖着抬起头,再度用他的瞎眼睛望向江离,“你年纪不过二十岁,如何会知道这个惊天秘密......” “哈哈......没什么大不了的......”江离淡定地安抚道,“不过这下......你总该相信我是许氏夫人派来的人了吧。” 这时候,瞎眼老头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肃穆,他捋了捋下巴的胡须,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是已经做好了上战场赴死的准备。 “说吧,她让你来......是为了什么。” 第249章 坦白 逼仄的小屋子里,仅仅是因为江离提起了许氏夫人,氛围便肃穆起来,本就狭小的地方更加紧迫了,这下反而搞得江离有些不舒服。 “额......方才不是说了吗,我想要有人存在这里给孙白晨的东西,不过为了不给你添麻烦,我就看一眼那东西就成了。” 听到这话,瞎眼老头一声不吭,他兀自站起身来,转过去摸着墙上的柜子,沿着柜子的缝隙,他仿佛能摸清各个盒子的编号,随后他摸出了一个盒子,轻轻放在了江离的面前。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下一场比试的秘密摆在面前,江离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没想到,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盒子的一瞬间,瞎老头突然伸手,紧紧地握住了江离的手腕。 “等等......” 江离疑惑地抬起头,只见老头的白眼里竟然透出一种坚韧。 “怎......怎么了?你该不会又反悔了吧?”江离语气有些无奈,若是瞎老头贸然反悔,事情不就尴尬了。 瞎老头表情肃穆,语气镇定地回道:“你要看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果然,事情总不会如此顺利,当江离拿许氏夫人说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出,不过当老头直接把盒子递给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可以省下时间精力,现在果然还是得跟这个老头解释一通。 江离轻叹一口气,心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 于是他松开了手,坐回到了垫子上,他再度盘腿而坐,拍了拍脚上的灰尘,说道:“行吧,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只要在天亮之前问完便是。” 听到这话,瞎眼老头明显振奋起来,他调整了坐姿,如同参加科举殿试一般,就等着从江离嘴里听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首先,你究竟是谁?!”瞎老头开门见山地问道。 “行吧,那我也不瞒你了,我是奔原军府的少爷,宋定康和北原江琼的儿子,江离。” “你说什么?!你是传说中和云安郡主定亲的那个江离?”瞎老头瞪大了他的瞎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可是......可是我听说你已经死了!” “当时我确实快死了,但是老天保佑,我的读者打赏把我救回来了,所以我如今进宫参加选婿,就是为了把郡主的婚约抢回来,毕竟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什......什么死了又活了,又什么读者打赏......你莫非是在糊弄我吧?!”瞎老头皱眉道。 “唉......我简单说,就是我被奸人所害,本来快死了,但是奇迹出现让我活过来了,如今隐瞒自己的身份,进宫抢回郡主的婚约,顺便查出谋害我的真凶,这下你可听懂?” “查找真凶?你是说......那个人之所以要谋害你,是为了让郡主的婚事旁落,所以他一定会在宫里的选婿中出现......” “哈哈,老伯,你还真挺聪明的嘛......一听就懂。”江离挑逗着笑道。 “那你找到那个凶手了吗?”瞎老头语气里透出好奇之意。 “唉......差一点,最后让他给逃了......”江离叹气道,“诶等等,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个也不管你的事儿啊,不过照这么说,你已经相信我是江离了?” 瞎老头稍作琢磨后回道:“一开始你进屋的时候,我听你说话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北原人的感觉,我才会怀疑你假扮孙白晨,现在想来,你口中所说的那些荒谬事情,也许是真的吧......” “既然你信了这一点,那就接着问吧。”江离专注着推进情节。 “好,你的身份,还有你进宫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那现在的问题是,你年纪轻轻,又是一个异国人,怎会知道云安郡主的身世,此事隐秘无比,就算是你爹宋定康也不可能知道,你一个小娃娃是从哪里得知的?” “这个嘛......”江离摸着脑袋,随口说道:“我看出来的。” “看出来的?怎么个看法?”瞎老头双手扶着桌子边缘,身子越凑越近,明显被江离吊足了兴趣。 “话说进宫以后,我便在宫里闲逛了一圈,误打误撞走进了皇宫西侧的一个枯园子,当时我心想,这富丽堂皇的宫里......怎会有这么一个破落的地方,结果让我更吃惊的是,那地方还住着一个女人......” “接着我就仔细瞧了瞧她的脸,总觉得和谁有几分相似,我绞尽脑汁地想,都差点没想起来......后面我终于想起来,她和云安郡主至少有六七分相似,所以我就斗胆一猜,观察她的反应,没想到就歪打正着了!” “嚯......竟然是这样!”瞎老头啧啧称奇道,“你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仅仅凭借看面相,加上三言两语,就套出了一个惊天秘密,那你又是为何会给许氏办事呢?” “这个嘛......我先是听许氏夫人细讲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听完觉得她无比可怜,接着她一听我是来参加选婿的,便声嘶力竭地恳求我,让我无论如何要取得云安郡主的婚事,这样她才有机会和自己的亲生女儿重逢。” “啊?!你......你真是个大好人哪!”说着,瞎眼老头突然老泪纵横,“想当年,我待许氏如自己的亲生孙女一般,当她被永帝宠幸之时,我以为她的苦日子到头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那竟然是噩梦的开始!” “后来知道这些往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再也找不回来,剩下的人几乎如我一般又老又瞎,卑微如蝼蚁......真是一出惨剧啊......” “老伯莫要伤心,夫人派我来取的这件东西,正是有关选婿之事,只要看了这东西,我下一场比试就有十足的把握,距离解救许氏夫人便更近一步了。” “好!快!你快看!”老伯连忙把盒子推到了江离面前,一脸期待地等他打开。 紧接着,江离轻轻打开了木盒的盖子,里面是一张令牌,看样式,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这......这是个什么牌子?” 看到江离迷惑的样子,瞎老头赶紧凑了过来,拿起牌子放在手上摸了摸。 “这牌子......应该是御膳房的东西。” 第250章 责任 “什么?这牌子是御膳房的东西?” 江离把牌子从瞎老头的手里接了回来,端着牌子靠近蜡烛边上细细端详,只见上面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看上去像是几个火柴人扭打在了一起。 “老伯,你是怎么看出这是御膳房的牌子的,就凭这上面这个古怪的图案?”江离翘眉困惑的样子,像极了在考场上解不出立体几何题的时候。 “牌子上的不是图案,而是一个字,经过了变体的字。”瞎老头冷静地回道,仿佛这种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字?”江离执拗地盯着牌子上的图案,看了老久也无法看出牌子上是个什么字儿,无奈之下,他不甘心地看向瞎老头,“算了算了......看不出来,这字看起来就跟一团蚯蚓缠在一起似的,所以这是个什么字儿?” 瞎老头捋着胡子,笑盈盈地回道:“哈哈哈......既然我都说了是御膳房的牌子,那上面自然是膳字......” “噗......原来是这样......”江离心生一阵无语,视线再度落到牌子之上,这下他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把已知的答案代入联想后,他大概能看出牌子上这个膳字儿了。 “嚯......你们宫里的规矩真是麻烦,这么奇葩的字儿,笔划杂乱无序,搁外面谁能认得?!” 在江离埋怨声中,瞎老头依旧一副笑脸,他仗着一种看乐子的心态,细心解释道:“小兄弟此言差矣,正因这是宫中用以办差的东西,自然需小心谨慎地对待,设计上嘛......也得多下点功夫,不能让无关人士看出来......” “等等......”江离皱着眉头打断了瞎老头,“既然我都看不出来,那孙白晨就能看出来?若他也看不出来,那把这块牌子留给孙白晨的太监......不就是存心整他吗!” “这个嘛......”老伯隐隐思考道,“江离少爷来自北原,自然不懂中州皇宫里的条条框框,但孙白晨自小就受到他爹孙炳的教导,按他爹的脾性,一定会让他在长大后入朝为仕,若是这样......他能看懂宫中的这些物件也不足为奇......” “原来是这样......”江离恍然大悟道,“这样操作的话,反而可以让其他人搞不懂令牌的含义,孙白晨便可一人获利,今夜若非老伯在此帮忙,我估计想破脑子也想不出这牌子是何种用处!” 这时,不知是江离看错了还是怎样,他惊讶地看到瞎老头的白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这光芒一闪而过后,瞎老头幽幽地开口了。 “小子,你虽然行事莽撞,大手大脚,却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既然能大难不死进京重新参加选婿,又能从许氏夫人的面相便试探出云安郡主的身世,还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辛者库找到我,最后还冒充孙白晨套取情报...... “说真的,这桩桩件件......都是只有帝京中老谋深算的滑头才能做到的,而你年纪不过二十,却有如此复杂的谋略......说句不好听的,你别见怪,若是让你和郡主成婚,这锦绣江山以后归谁......还不一定了......” “喂喂喂!老伯你可别乱讲哈!” 江离吓得一下蹭起了身子,他虽然带着金手指穿越进了这本小说,却也没想过要把皇帝赶下台,自己成为一代新帝王,他指向老老实实地完成属于自己的剧情,最后返回有手机有电脑有二次元的21世纪。 称王这种事情......他根本就不感兴趣! 一听老伯的胡言乱语,江离不急也得急了,他立即瞪眼反驳道:“你在这屋里给我吹得天花乱坠,这也就算了,如果你到外面去说上两句,我们两个的脑袋都得落地!” 然而,对面的瞎老头确实一脸淡然,他甚至还默默端起桌上的小碗喝了口水,完了悠哉悠哉地擦擦嘴角,随后望向江离声音传来的方向。 “小子,你莫要紧张,我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我只是想劝劝你,不要浪费了自己这一身才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要先认清这一点......” “不过呢......你这辈子若只想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官家少爷,靠祖上的产业收租享乐度日,那也无可厚非,毕竟在这帝京中锦衣玉食,却又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们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也不多......” “可我又看你不仅一身才能,还会可怜许氏的悲惨遭遇,主动去帮她一把,说明你心思细腻,懂得感念众生之苦,说白了,你并非池中之鱼,总会在某个时刻跃出水面,成为人中龙凤,这并非是你想与不想的事情,而是你根深蒂固的命运......” 沉默,漫长的沉默,瞎老头突然的说教让江离无所适从,不过幸好他说的大多都是好话,若江离是个寻常公子,定会被吹捧得天花乱坠,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 可他是个本书的作者和主角,是影响全局的人物,自然要事事小心,况且现在有一种未知的力量藏在黑暗中,已经接连夺走了清秋、清泽道人还有胖子三条人命。 如今他根本无暇思考未来的事,只能把目光放在眼前,也不知下一个死在破离拳法之下的是何人。 听到江离一直未吱声,瞎老头便知道他愣在了那里,于是他再度开口,笑着安抚道:“哈哈,这位北原来的少爷,你放心,刚刚我说的,只是我们在这狭小屋子里的杂谈而已,别人不会知道,也根本不可能知道,你只管安心去办你的事,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好。” 虽然老头莫名其妙说了一大堆,搞得江离云里雾里的,不过江离还是知道,这瞎老头还是有点智慧,而且一心向善,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想到这里,他也放下了顾忌,眼看天色已晚,他便行了个礼,准备离去。 “老伯,今晚是我贸然打扰,这牌子您先收好,御膳房的事情我之后再想办法,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晚辈谨记在心,先告辞了。” 瞎老头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江离点了点头,嘴角轻扬像是对他十分欣赏。 接着江离便转身开门,可正当他把手放在门上之时,外面传来小屁孩儿的声音。 “师父,又有人来问您要东西了,他说自己是穿山军府的孙白晨,请问您见还是不见?” 第251章 啊嚏 孙白晨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外面,与江离只有一门之隔,小屁孩的话音一落,江离立即傻在了原地,心脏砰砰跳动,脑子里也成了一团乱麻。 江离本来以为,太监的那句话,孙白晨这个猪脑子得琢磨上一两天,没想到他和江离晚上,今天晚上就有了思路,跑到辛者库来找瞎老头了。 这下该怎么办,江离被孙白晨堵在屋里,回头一看,整个屋里狭小无比,根本看不到能够藏身的地方,瞎老头年事已高,体型瘦小,也藏不下江离这个八尺男儿。 瞎老头又看不见江离的表情,无法顺畅地进行交流,慌乱之间,江离果断地趴在桌子上,一把抓住了瞎老头的手臂,轻轻地摇了几下,示意他想个法子把孙白晨拦在外面。 幸好老头眼睛虽瞎,头脑还算灵光,立即便对江离的示意心领神会,紧接着,他便清了清嗓子,朝着屋外喊道:“门外何人哪?这么晚了还来打扰老夫,是不是不太合规矩啊......算了,你明日再来吧,老夫要歇下了!” 下一秒,门外便传来孙白晨的争辩之声,“前辈息怒!晚辈是穿山军府的孙白晨,之所以深夜前来,实在是事情紧急,迫不得已啊!” 江离听着孙白晨哀求的语气,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一阵愉悦过后便是后怕,江离十分庆幸自己先他一步来了这里。 “哼,孙少爷,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瞎老头怒斥道,“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事态紧急、迫不得已,那你应该早些来啊,现在却成了你深夜到访的借口,简直是前言不搭后语!” 看到瞎老头装出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江离嘴角一笑,他本以为这个老头是个老实的主,没想到装疯卖傻来还真有一套,每一句话直戳对方的逻辑痛点,势要把孙白晨逼到山穷水尽之处。 今晚有他坐镇,看来孙白晨是进不来了。 然而,江离自然也应该想得到,孙白晨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即便是得知了对方动怒,自己也不甘心就此罢休。 “前辈!事出有因,我也是方才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当我知道的那一刻就立即跑来您这儿,这月黑风高的,外面还有金面军巡逻,您做这个生意这么多年,什么状况没见过,今晚总不能让晚辈空手而归吧!” 孙白晨的话中韧性十足,江离心中隐隐生出不安的感觉,不仅是他,就连瞎眼老头的表情也不太好看,情急之下,瞎老头突然示意江离往桌子下看。 于是江离便俯身向下,只见长桌之下空间尚且空余,应该正好能够容下他一个八尺男儿,不过若藏在这里,只要有眼睛就一定会发现。 于是他抬头小声问道:“你让我藏在这儿?!” “你赶紧进去便是!”瞎老头压低声音,急不可耐地回道。 孙白晨尚未打算离开,依旧站在门外,江离别无选择,只能屈身藏于矮桌子下,紧接着,瞎老头不知从哪个柜子里拿出一捆粗布,用力一掀便盖住了整个桌子,江离眼前一黑,便知道自己被藏了个严严实实。 只要没人掀开这张桌布,他便不会暴露。 接着,江离和瞎老头悲观的预想成真,孙白晨见里面没了声音,还是不肯离开,语气也更加紧迫,似有不得手就赖着不走的意思。 “前辈!我承认,今夜是我贸然叨扰,可此事关乎我的前途甚至性命,若您一直不答复,晚辈就当您默许了!” 说完,孙白晨的手便迅速地搭上了门。 “你干什么!我师父说了不见!”小屁孩赶紧拉住孙白晨的双手。 “你这个小屁孩......给我滚一边去!”孙白晨一把将小屁孩甩在了一边,气急败坏地说道,“今日不论如何,就算是破门而入,我也要拿到属于我的东西!” 说完,孙白晨火烧火燎地推门而入,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后的门自动关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他正要怒气冲冲地质问屋里的人为何不见他,可眼前的桌子后面,居然坐着一个瞎眼老头,搞得他心里的火焰突然熄灭,变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疑惑。 “你......你就是在辛者库里买卖情报的人?”孙白晨看着对方白蒙蒙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哼,怎么,你看我这副模样,一定在想,我都快要入土的人了,还是个瞎子,居然有能力负责买卖情报这种大事儿,我说得对吧?”叫花子抬头望向孙白晨,声音里充满了阴阳怪气。 此话一出,孙白晨自觉理亏,立马抱拳致歉道:“晚辈不敢,只是......” “哼,只是什么?”瞎老头打断了孙白晨的歉意,“你这个小子,都直接闯进我这屋子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我倒是觉得你胆子大得很,比你的老子孙炳都要胆大!” 听到自己亲爹的名字,孙白晨立即跪地,连忙解释道:“前辈误会了!并非是晚辈没有教养,而是此事着实紧急,晚辈不得不贸然闯入,不过只要能让事成,前辈要罚我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谁说要罚你了?”瞎老头挑眉道,随后轻叹一声,“唉......既然你进来了,那就赶紧说正事吧......你来,应该是为了一个太监给你留下的东西,对不对?” “不错!”孙白晨一口咬定道,“不知他留给我的东西是......” “就是这个。”瞎老头立刻把牌子递给了孙白晨,“既然东西给你了,你就赶紧走吧,老夫也要休息了,今日你贸然闯入之事,老夫也不追究了。” “多谢前辈!” 孙白晨喜上眉梢,随后便借着桌上的灯火,迫不及待地看着牌子上的文字。 “膳......这莫非是御膳房的令牌......” 藏在桌下的江离听到这话,便知道瞎老头所言不假,孙白晨居然还真的知道这个牌子的来历,看来自己还真的小看了他。 突然,江离的鼻子一痒,他赶紧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没想到更加痒了。 “既然如此,晚辈就先告辞了,今晚叨扰了,前辈莫要怪罪,早些休息。” 说完,孙白晨便起身朝着门边走去,正当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屋里一个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 “啊嚏!” 第252章 喷嚏 如同电闪雷鸣一般,江离的喷嚏声响彻整个屋子,况且这房间本来就十分狭窄,他这么一通操作等于是自爆,但他藏在桌布之下,尚未清楚孙白晨反应,便只能继续乖乖藏在桌下,就盼着瞎老头扭转乾坤救他一命。 幸好,当江离打出惊天大喷嚏的时候,孙白晨正要推门而出,因此是背对着桌子,瞎老头也果断地抓住了这一点,于是他在孙白晨闻声回头之时,立即抬手擦了擦鼻子,声音模糊开始念叨。 “嗯......唉......这天气突然转冷,老夫怕不是得了风寒了。” 老头此话一出,江离便知道事情有了回转的余地,安静地等着瞎老头给他露一手。 “风寒?”孙白晨赶紧跪舔道,“莫非是因我今晚突然叨扰,让屋子里进了冷风,前辈才会......” “也许吧,本来今天晚上老夫准备早点歇息的。”瞎老头淡然回道。 “那这岂不是晚辈的罪过?!”孙白晨痛心疾首道,“前辈,此事因我而起,晚辈这就去想办法为您取药,一定竭尽全力,把您这风寒给治好!” “我呸!还什么竭尽全力......区区风寒而已,你说得跟我得了死症一样,是想咒我去死啊?!”瞎老头咬牙叱骂道。 “晚辈绝无此意!晚辈只想——” “别想了!我知道你是想讨好我,不过......老夫告诉你,我扎根皇宫几十年,就连你爹对这宫里的了解也比不上我,我若想治病,还需动用你这小子的关系?” 瞎老头一个反问,直接让孙白晨愣住了,接着他便准备来一个正式的收尾 “呵呵......小子,你别愣在我这儿了,既然你已经达成心愿,就赶紧带着东西走人吧......你再留在这里跟我纠缠,老夫就算不病死,也得猝死咯......” “晚辈不敢!晚辈这就告退!” 说完,孙白晨立即起身走出了房间,轻轻把门给戴上,还不忘跟门外被他推倒的小屁孩道歉,直到他的脚步声渐远,江离才从桌布地下窜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无论如何,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如今已经过了子时,江离算算时间也应该回融春院了,正当他对着瞎老头抱拳行礼,意欲离开的时候,瞎老头却突然拦下了他的手,似乎还有话要说。 “小子,先别忙着走,我们的事情还没商量完呢......” “啊?!”江离稍微查看了一下瞎老头的面色,迟疑地问道:“老伯,你不是说你已经困了,要准备歇下了吗?” “歇下个屁!我那不过是哄骗孙白晨而已,再说我这个年纪的老不死,有几个睡得着的?”瞎老头不耐烦地解释道。 “哦,那也对,以前我邻居家的大妈就是,晚上睡不着,清晨起老早,闲着没事做,死活都得闹出点动静,搞得别人厌烦,嗯......所以老伯还要说什么事儿?” 听到江离无知的问话,瞎老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有点后悔先前把江离疯狂地吹捧了一顿,如今这小子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还没有他一个瞎老头上心。 “还能什么事儿?!当然是选婿的事儿!”瞎老头火山爆发一般喊道,“你这混小子,我刚夸过你机灵,这下就突然傻了,喂,我问你,刚刚孙白晨都把御膳房的牌子取走了,这条线索你要怎么追下去?” “怎么追下去......”江离一脸天真地回道,“估计后面......我会悄悄潜入孙白晨的房间,把御膳房的牌子给偷回来,应该就这样了吧......” “胡闹!你这小子怎么突然成了一个蠢货!”瞎老头瞧着江离不争气的样子,无奈地骂道,“这牌子事关选婿大事,孙白晨一定会随身携带,小心保护,你还妄想着去偷?最后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面对瞎老头劈头盖脸的叱骂,厚脸皮的江离不以为意,他悠哉悠哉地抠着头发,淡然回道:“这个......我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妨等我去偷偷看,没准能成呢......” “唉......”瞎老头长叹一口气,仿佛亲眼见证了江离智商的崩塌,“算了小子,你别去琢磨着偷东西的事儿了......” 说着,瞎老头转身从背后的柜子里取出一块牌子,扔到了江离怀里。 江离接过牌子,在灯光下一看,又是那个歪歪扭扭的“膳”字。 “这......这是御膳房的牌子?!”江离瞪大了双眼,“莫非您刚刚没有把牌子给孙白晨,还是说......您给了他一块假牌子?” 听到这话,瞎老头心里又是一阵无语,他抬手擦了擦汗, 无力地解释道:“老夫是做正经生意的,自然信誉为先,怎么可能会给他假牌子?” “那您这牌子是假的?”江离拿起牌子,仔细摸了摸材质,发现和先前那一块十分类似,“如果是假的,那您仿造得够逼真啊......您这手艺是哪里学的?” “不是仿造的!咳......咳......咳......” 瞎老头气急攻心,急得大咳几声,稍微冷静后,他继续说道:“老夫在宫里苦心经营多年,还是有些本事,这牌子是真的,和之前那块一样,也是御膳房的,之前我从一个被打入辛者库的厨娘手里买的,没想到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在下多谢老伯了!”江离满心欢喜地感谢道。 “别谢了!事情还没完呢......”瞎老头沉着回应道,“小子你听好,既然那个太监给的线索是这块牌子,就说明下一场比试跟御膳房有关,你拿着这块牌子,去御膳房找一个叫元欢的宫女,兴许能打听到一些内幕消息。” “这个元欢是个什么来头,可靠吗?” “她啊......”瞎老头捋着胡须回道,“她是御膳房的掌膳,人倒是可以信任,只是......” “只是什么?” “她脾气有些暴躁,行事也比较古怪,你要小心说话,切勿惹怒了她,反正......别被她用菜刀宰了便是。” 第253章 菜刀 离第三轮比试越来越近,江离也需快一点行动,如今御膳房的牌子已经到手,只需按照瞎老头的指点,去御膳房里找那个名叫元欢的掌膳宫女。 为了让江离行事更加方便,昨夜临走之时,瞎老头还送了一套太监衣服给江离,连身形都出乎意料地合适,直到江离穿上身,感到每一块布料都严丝合缝地贴住他的身体之时,他越发觉得瞎老头这人的神奇。 “真是牛逼了......心思如此缜密、行事如此周到的人,放在外面叫做老江湖,放在宫里又叫什么呢......老朝廷?” 不论怎样,这身衣服对江离用处极大,等他出门实战亦是如此,皇宫里最常见的就是宫女和太监,江离纵使身子魁梧了些,但只要他稍微低下头,弯下腰,就没人会注意到他。 区区一个小太监,又有谁会在意呢? 就这样,江离一路到了御膳房的门外,眼看守门的也是两个太监,他便直接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套起关系,至于套关系的手段,自然还是他最为得心应手的撒钱打发。 “两位公公,值守辛苦,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二位若是不嫌弃还请收下。”说着,江离便偷偷往二人身下塞了银子,守门太监手里一捏,脸上一笑,知道了对方的来意。 紧接着,两人交换了眼色,小声商量了两秒,便由里面一个塌鼻子太监领着江离,往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去。 停步之后,塌鼻子太监便转身问起江离,看他一脸高兴,想必是对江离给的报酬十分满意。 “呵呵呵......你我皆是宫中同僚,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的,直说吧。”太监柔声问道,语气了饱含笑意。 “公公一双慧眼,咱真是瞒不住公公,是这样的,我想来御膳房找一个人,就是你们的一个掌膳,名叫元欢。” 听到这两个字,太监目眦欲裂,一张嘴也张得老大,江离心想,不过是听到这女人的名字,至于跟见了鬼一样吗...... 不等江离追问,塌鼻太监反倒询问起江离来。 “哎哟,这位小公公,你莫非是找错人了吧?!” “没有,”江离摇头否定道,“我要找的人确实是御膳房的元欢掌膳,怎么,难道你们御膳房里没有这一号人?” “不是,有是有,只是......”塌鼻太监一脸为难,突然又问起江离,“那你找她是为了什么?” “哦,这个嘛......是一些私事,不好对外人透露。”江离淡然回道。 “私事?!”塌鼻太监更是一脸吃惊,看江离的眼神也变得惊恐起来,他咂了咂嘴,咽下了口水,勉强打起了精神,这才开始为江离答疑解惑。 “唉......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位元掌膳,性情诡异,脾气火爆,是个厉害的角色,若非她炒得一手好菜,照她所犯下的事儿,早已被赶出宫外了!” “这么厉害?!”江离惊叹道,“她究竟干了什么事儿?” “那可太多了!她为了能够做出美味佳肴,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她大多犯下的事情,都与做菜有关,比如私自采摘御花园里陛下亲自栽培的果蔬,比如去偷西海进贡到中州作为观赏之用的银鱼,比如把太后养来逗趣儿的鸟儿捉了煲汤......” “我去......那她可真是个狠人哪......”江离听得眼冒金光,仿佛感受到了一个伟岸的女性形象,紧接着,江离继续问道:“那她既然犯了这么多事儿,怎么还没被处罚呢?!” 太监轻叹一口气,回道:“按理说,她犯下的事儿,桩桩件件加起来,够她掉八百个脑袋了,但架不住人家厨艺高超,深受太后娘娘喜爱,甚至太后的鸟儿被她炖了,也未曾怪罪,还夸她的汤熬得好喝......” “如此奇人......那定该深受尊崇才是!”江离感叹道。 “恰恰相反,除了太后,其他主子都不怎么待见元掌膳,只觉得她刁钻刻薄,疯疯癫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她年过三十,也只是一个小小掌膳,甚少有人与她来往。” 这时,太监的视线冷不丁地落在江离身上。 “所以你方才说......你找元掌膳有些私事,咱家便觉得十分惊奇古怪......” “哈哈......公公莫要误会,是这样,我和元掌膳祖上有些交集,现在碰到些事儿,虽然和她不熟,但在宫里也只认得她,所以才登门来寻。” “哦......原来如此,那你从侧门进去吧,她就在御膳房最后面的一个小厨房里,”这时,塌鼻太监突然正色道,“不过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若你不经意惹怒了她,定要撒腿就跑,她发起疯来可是六亲不认,况且你只是一个熟人而已,懂了吗?” “懂了懂了!多谢公公指点。”江离点头哈腰地把塌鼻太监送走了,随后便按照他的指示,从侧门进入御膳房,一路往后,在最后面靠墙的地方找到了一座小屋子。 只见屋顶的烟囱还在冒出炊烟,江离便认定此处就是元欢所在的那个小厨房,奇怪的是,厨房门窗紧闭,不像是在做饭的样子。 时间宝贵,江离耽搁不起,于是他直接走到门前,轻轻扣了三下,再等上几秒,可惜里面毫无回应,他又抬手重重扣了三声,依旧没有回应。 这时江离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莫非元欢在里面被浓烟熏倒了?!” 想到这里,江离心里一紧,立即串门而入,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一阵肉香,还有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吼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娘的香味......全他妈飘走了!到底是谁?!” 这时,江离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意,随后便是一把菜刀飞了过来,狠狠插在了自己脑袋旁边的门框上...... 第254章 暴躁老姐 满屋子的香味中,一个凶神恶煞的女子拨开烟雾朝着江离冲了过来,她身后灶台上的熊熊火光,仿佛是她心情的真实写照。 不用想,这就是那位传说中脾气火爆的元掌膳。 她行步如风,自带以一敌十的霸体气势,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无比响亮,震撼着江离弱小的心灵。 眼看她的凶相越来越近,江离逃跑不及,只能赶紧伸出双臂挡在身前,希望在接下来的剧情里,自己不要变成一个残废,到时候就苦了云安,要含辛茹苦地照顾他下半辈子...... 没想到,元欢竟然并未伸手打向江离,而是将门框上的菜刀飞快地拔下,再用自己的指甲在刀刃上磨了磨,转瞬间,那刀刃瞬间变得惊人锋利,对着外面照进来的阳光,甚至可以发出金黄色的光芒。 下一秒,这把锋利的菜刀瞬间架住了江离的脖子。 万籁俱寂,江离只能听到自己咽下口水的声音,他惊恐万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子,怎么说,无论看长相还是看身材,再加上她那一身围裙,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厨娘,和奔原军府上的厨娘没什么两样。 若非江离事先得知了对方的传闻,这么乍一看,定会以为是个普普通通的掌膳,根本不会想到一进门,对方直接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刀刃的冰冷顺着江离脖子上纤薄的皮肤,一路传到他的大脑皮层,紧接着,一阵恶寒传到他的全身,耳边莫名其妙地听到了御膳房守门的塌鼻太监的声音...... “我们这位元掌膳,性情诡异,脾气火爆,是个厉害的角色......” “她刁钻刻薄,疯疯癫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她年过三十,也只是一个小小掌膳,甚少有人与她来往......” “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若你不经意惹怒了她,定要撒腿就跑,她发起疯来可是六亲不认......” ...... 早知如此,江离就应该把塌鼻子太监的话铭记于心,如今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就算他想跑,也跑不过这刀刃的速度了......无奈之下,江离只好镇定下来,决定直面这个疯婆子。 他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气,直视着元欢的眼睛,问道:“元掌膳......您有什么事儿......我们都好商量!不过这刀......还是请您先放下好不好......” 江离语气恳切,带有几分易碎的哀伤,然而元欢根本不领情,江离甚至能够感觉到,她手上菜刀的力道更大了一分,若她再用力一点,江离这脖子恐怕要见血咯...... “我呸!有什么好商量的!”元欢大声叱骂道,“你这不知从哪儿来的小瘪三,到底懂不懂规矩?!御膳房里人人都知道,太后特别下令,这间厨房归老娘一人独用,就算是司膳也不准进,你这逼崽子倒好,不由分说地闯进来,害我锅里的香气全他妈散了!”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江离心生三分胆怯,三分委屈,他憋着嘴,小声反驳道:“可我刚刚敲了门......只是元掌膳您没有答应......所以我就......” “哈?你敲门我就得答应?这是谁定下的规矩?”元欢斜眼反驳道,“我告诉你,除了公家的事,其他人来找我,我一概不理,虽说也没什么人来找我,但这就是我做人的秉性!” “秉性?”江离眉头一皱,觉得这个娘们儿分明就是个脾气暴躁的疯婆子,居然还把自己包装得这么高大上,就像一块煎饼塞进了精致的蛋糕盒子。 “怎么?你有意见?这些事儿御膳房里的人都知道,莫非你不是我们御膳房的太监?” 元欢冷眼逼退了江离脸上的怀疑,她翻了一个白眼,突然又愣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 “等等......不对啊......你若不是御膳房的人,为何会知道老娘的名讳?虽然我是有些声名,但甚少抛头露面,外面的太监应该不知道我这一号人才对......” “哎哟,元掌膳何止是有些声名?!”江离果断地反讽道,“您的名声......天大了去了!我就是冲着您的名声来找您帮忙的?!” “帮忙?找我帮忙?”元欢大惊道,这时,她自己也没有发觉,手中的菜刀慢慢从江离脖子上挪开了,冰冷的触感瞬间消失,江离终于松了一口气。 元欢漫不经心地看着江离,说道:“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找我帮忙,不过......你谁啊?” “哦......在下是铜面军的人,进宫来参加云安郡主的选婿的。”江离抱拳行礼道。 “选婿?云安郡主不是已经有婚约了吗,怎么又选婿?” 江离瞧着元欢一脸懵逼,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选婿之事乃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大事,在路上随便碰见几个太监宫女,每个人几乎都在议论此事。 然而,这位元掌膳仿佛就像是深宫里面的宅女,一心窝在她的这个小厨房里钻研厨艺,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过......如此耳目闭塞之人,真的靠得住吗? “哦......元掌膳有所不知,之前与郡主定亲的那位少爷突发意外身故了,如今陛下正筹办着为郡主另择佳婿,到现在已经比到第三轮了......” 元欢一脸冷漠地回道:“哦......所以呢?你们参加选婿和我一个做菜的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在下得到了一条消息,说下一轮的比试,可能和御膳房有关。” 说着,江离从身上摸出了御膳房的牌子,毕恭毕敬地递给了元欢。 “这牌子......我们御膳房的厨子们人手一个,不过你一个外来人,是从哪儿得来的?” “是辛者库的一位瞎眼老者送我的,他让我拿着这块牌子到御尚坊找您,说您定会帮我的忙。” 听到瞎眼老者这几个字,元欢脸上一沉,明显严肃了起来,她立即回头把菜刀放到案板上,接着转身看向江离,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疯子的气息。 “你先把门关上,再跟我说说吧。” 第255章 一个勺子 元欢靠在灶台旁边,双手叉腰,根本看不出她之前还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拿着一把菜,刀做出一副要把江离生吞活剥的模样。 “你说的辛者库里的那个瞎眼老头对我有恩,既然他让你来找我,我也会尽量帮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 锁上门后,江离稍微整理了头绪,和元欢对视着说道:“正如方才所讲,我打听到消息,说下一轮比试和御膳房有关,既然如此,我便来找您了。” “嚯......所以你自己也没有头绪?”元欢瞬间垮下脸,冷言冷语地质疑道,“喂,小兄弟,你自己都没有头绪,就来御膳房找我?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动脑子?” “并非如此!元掌膳不要误会了!”江离赶紧辩解道,“既然线索提到了御膳房,那我自然会联想到,下一次比试极有可能是考厨艺,可转念一想,让一群城里的公子哥、江湖上的逍遥客、还有异国的神秘人来比拼厨艺......想想都觉得离奇......” “这有什么离奇的?你意思是......煮饭做菜是女人的活儿,你们这些出身高贵的男人就不用做了?”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只是觉得,选婿大事,怎会如此草率!”江离辩驳道。 “草率?哦,我懂了,你根本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炒菜的......那还来找我帮忙干什么?赶紧走吧!” “不是!都不是!哎哟元掌膳,您就别东想西想了!”江离叫苦连天道,“在下不过是想摸清第三轮比试的内容,因为前两场比试的形式和内容都颇为诡异,就怕下一轮比试无所适从啊!” “这不就对了!”元欢得意大喊道,“你都说前两次比试的内容诡异,那下面这一场让你们比比做菜也没啥嘛!” “就算这么说,我也要完全确认一下才行,今日前来就是想在御膳房打听一下线索,看看比试的内容是否真的是厨艺。” “这么嘛......”元欢搓手思考道,“如果从选婿本身来讲,那便是以云安郡主的角度思考,云安郡主从小长在宫里,我的印象中,她小时候比较挑食,爱吃一些香脆的,甜腻的,长大过后饮食也清淡了许多,或许考验你们厨艺,就是为了迎合郡主的口味呢?” “是吗......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江离也摸着下巴思考道,“毕竟这是给郡主选夫婿,又不是给豫王府选厨子,何必大费周章搞什么厨艺比试呢......没道理啊......” 这时,江离抬眼看向元欢,问道:“元掌膳,这段时间,御膳房里有没有什么变动,在下猜想,如果到时候真的比的是厨艺,那御膳房便是进行比试的场所,如今只有两天时间,宫里的人一定会在这里做些准备才对......”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元欢摇摇头,噘嘴回道,“毕竟我一天到晚都呆在这里,除了大早上去库房取食材之外,我根本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干些什么,嘶......不过......” “不过什么?” “方才我突然想起,我今天早上去库房的时候,发现有人再往隔壁的库房里搬东西,以前隔壁的库房空荡荡一片,这几日突然多了好多新货,还都用大片大片的麻布盖住,如今想来......颇为神秘啊......” “用麻布盖住的货物?!”江离眼里冒光,瞬间有了兴趣,“元掌膳,若我的猜想没错,那些东西极有可能是给选婿准备的!” “你怎么如此肯定?我们御尚坊进货的量偶有起伏,多一点少一点都是有可能的。” “不对,毕竟之前年节已过,宫中食材消耗甚多,接下来又没有什么重要的日子,新进的食材能补充原来的库房就不错了,如今启用了空的库房,定是另作他用!”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瞧着他们搬货人的模样,一个个满头大汗的,貌似搬了不只一趟,想必是货物数目之多,需要应付某间大事......而这个时候,宫里只有一件大事......那就是......” “云安郡主选婿。”江离一口回道,随后坚定地看向元欢,说道:“元掌膳,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库房,去看看那些神秘兮兮的货物到底是什么!” 江离情绪激动,脚下已经准备开溜,而对面的元欢却不为所动,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冷冷地看着江离,说道:“小子,你是不是傻?如果那些货物真的是为了选婿备用的,你觉得他们会放你进去吗,估计就连我也进不去。” “也......也对......”江离按捺住了躁动的心,专心致志地听着元欢的计划。 “这样,我先一个人去走一趟,帮你探探库房管事的口风,到时候自然知道库房里面有没有鬼,若是有鬼,你晚上便可以偷偷潜入,到时候......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好!有劳了!” 江离目送元欢离去,整个厨房里就剩下锅中浓汤咕噜咕噜的声音,而这个时候江离的肚子也咕噜咕噜起来,就在这时,他眼睛不经意地一瓢,正好看到锅边有一把勺子,大小正正合适给他喝一口。 于是他一脸鬼笑地拿起勺子,往锅里一伸,轻轻舀起一碗浓汤,放在嘴边呼呼几下,吹去滚烫的气息,最后缓缓送入嘴中,闭上眼睛后,他感受到曼妙的香味蔓延在整个口腔,又迅速地顺着食道钻进胃里,化为一股恋爱一般的暖意...... “我去......这位元掌膳的厨艺和她的脾气一样火爆啊......我还真是小看她了......” 江离慢慢回味着口腔里的味道,正要伸出汤勺舀出第二口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吓得江离立即把汤勺扔进了锅中。 元欢一脸肃然地关上了门,走到了江离面前。 “我去问了,管事太监不让我进那个库房,具体原因也不肯告诉我,看来里面果真有鬼,所以你等到晚上再行动吧,也不差那么一时半会儿。” 说完,元欢走到了灶台边上,潜意识地伸手,想要从锅边拿什么东西,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手里只有空气。 “诶......怪了......我的汤勺呢?” 第256章 别问 此时此刻,想必汤勺已经沉入了锅里,和那滚烫的浓汤纠缠在了一起,江离又不会铁砂掌,就算心乱如麻也不可能伸手进去取啊...... 然而,江离怕就怕到时候,这位元掌膳一发火,又要拿菜刀架住他的脖子。 “你有没有瞧见我的汤勺?”元欢迅速回头,像是发挥了女人的直觉,怀疑的目光冷不丁地落到了江离身上,“我记得我走之前,这汤勺就在锅边,这段时间厨房应该只有你一个人......” 江离心里扫过一丝冷风,他知道,此事的真相昭然若揭,根本无需费心费力地分析,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怀疑他,无奈之下,他还是趁早认错的好。 痛下决心之后,江离嘿嘿两声,发出不好意思的笑,随后走到灶台边上,一只手搔着头发,一只手拿起一双筷子。 紧接着,他在元欢关切的注视下走向锅边,握紧了筷子的末端,小心翼翼地伸入锅中,随后轻轻提起了一把浑身汤油的勺子。 这时,江离转头羞愧一笑,说道:“嘿嘿......元掌膳......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 ...... 鬼魅一般的沉默,死亡一般的寂静,元欢紧紧盯着那把勺子,面无表情,只有深沉的呼吸,让胸口大起大伏,让脸颊上的肉微微颤动。 她看到汤勺末端的把手在滴着汤水,如同自己的心里在滴血......错误已经犯下,大局已定,江离如同冰雕一般冻在锅边,锅里的热气也无法让他的内心融化。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疯狂地转动着,在短短几秒内想出了三种糊弄元欢的借口,就等着元欢兴师问罪。 终于,在紧张的氛围里,浓汤的咕噜声中,元欢终于张开了她的嘴巴。 然而,江离发现她的嘴巴长得不大,不像是要骂人的样子,他心里触底反弹,想着这位元掌膳兴许会放他一马。 “你知道......这锅汤......我炖了多久吗......” 元欢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个字里都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冰块砸在江离的心上,下一秒瞬间崩裂...... “这......我......在下确实不知道......”江离支支吾吾地回道。 “那你给我听好......这锅汤......我从昨天早上就开始炖......整整炖了一天一夜......直到先前......你闯进来的时候......就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出锅了......” “哦.......敢问是哪一步?”江离脱口而出,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时问这种问题是否有些不合时宜。 “最后一步......就是滴入几滴血,给汤汁增加风味。可是......因为你刚刚把勺子扔进去煮了,现在味道一定被打乱了......” 元欢一脸认真地回答了江离的问题,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她这道汤的材料有些古怪,就算是穿越到了古代,也没见谁在汤里撒血增加风味的...... 眼看元欢还没发火,江离便趁机开口,企图把话题引向其他东西,没准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额......那个......元掌膳,敢问往汤里加血,能够增加个什么味道?”江离试探着问道。 “这味道别人几乎觉察不到,他们也只会说一句好喝,只有我能够尝得出来,可我也不能准确形容......” 这时江离脑子里灵光一闪,似乎有了眉头,“元掌膳,我猜极有可能,是因为血里面有铁,你味觉灵敏,能尝到汤里的铁味道。” “血里面有铁?你胡说什么?”元欢质问道,“你难道是说我们全身上下都流着铁块?开什么玩笑!” “信不信由你......不过,如果我猜得没错,此时的锅里应该是您心里想要的那个味道。”江离胸有成竹地说道。 “真的假的?”元欢走向锅边,另取一把木勺舀出一口鲜汤,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两下,随后一个仰头送入嘴中。 紧接着,她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这......这味道......居然真的和我往常做的一模一样!” “那就对了!”江离笑道,“若您只是想要铁的味道,加血和煮铁都是一个道理。” 听到这话,元欢双眼发光,充满善意地看着江离,“你虽然是个军中之人,没想到你居然还懂厨艺,我看......你别去参加什么郡主的选婿了,来御膳房当我的徒儿吧,我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带个徒弟传授我的技艺了。” “别别别!”江离推出双手,一脸抗拒道,“这事儿可不适合我,刚刚我说的东西也不是厨艺,而是化学,如果不小心引起了元掌膳误会,那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啊?什么......化学?”元欢脸上先是一愣,接着瞬间变冷,说道:“你不会是在编造些什么东西,存心糊弄我吧?!” “绝对没有!”江离拍着胸脯保证道,“可在下对做饭没有一丝兴趣,以前在家也都是点外卖过日子,我的会员都续到明年了!” “外卖?会员?你这......”元欢咬牙切齿,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想,“好啊......你这小子不给面子也就罢了,还愣是编些有的没的来骗我!” “哎哟......在下句句真言,只是......只是您不懂罢了!” “所以你是在说我傻?!”元欢涨红着脸怒斥道。 “也不是......我该咋说呢......”江离绞尽脑汁地想着,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惹怒了这个元掌膳,话说这个女人仿佛浑身上下都是g点,一戳就爆,江离不得不慎之又慎。 “哎哟......总之元掌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就在这里给您配个不是,您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过,也别继续问下去了,可好?” 没想到,在江离穷途末路的哀求之下,元欢竟然冷静了下来,她一脸落寞,眼神看向别处。 “唉......我又不傻,谁人不知若是成了云安郡主的夫婿,那就是一朝登天,总比来御尚坊帮我打杂的好,我也不怪你......算了算了,你还是赶紧准备办自己的事儿吧。” 紧接着,元欢扭头看着江离,表情也恢复了平静,她抬手扔给江离一边钥匙,冷冷地说道:“这是那件库房的钥匙,晚上你手脚麻利点,别给我惹出事儿来。” 江离迅速接过钥匙,一脸惊讶。 “你是如何得到——” “诶!别问,我扎根御膳房多年,自有一些手段。” 第257章 欺凌 当日的午饭连带着晚饭,因为江离呆在元欢的私家厨房里,享了不小的口福,还可以美其名曰试菜。 而元欢看着江离凶恶的吃相,也是一脸满足。 “不愧是当兵的人啊......吃起饭来如狼似虎,跟遭了饥荒一样......”元欢笑盈盈地说道,随后竟然开始数落起宫里的贵人来, “唉......平日里去陪主子们用膳,他们一个个吃个饭都端着,尤其是那些后宫的妃子,一道菜吃上几口就不吃了,虽然这样说有些不敬,但她们那样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饭,跟鸡啄米一般,我看着都累。” 接着,元欢的视线又落到了江离面前的空碗中,“能吃的人才是尊重食物的人,小子,你真的很不错。” 白天挨了元欢不少的骂,到晚上又莫名挨了一顿夸,江离居然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眼看着夜已深,江离决定行动起来,临走之时,元欢再三嘱咐,让他多加小心,甚至磨了一把菜刀想要塞给江离,当她听到江离说菜刀太大,不方便带在身上的时候,她只能流露出一丝落寞之意,眼睁睁地看着江离推门离开。 “唉......这小子,别人对他好他竟也不当回事,看来当兵的人......也不过如此。” 出了小厨房,江离便朝着那个神秘的库房而去,据元掌膳所说,御膳房的库房就在小厨房的另一头,江离需要从后院绕过宫女们的居所,好就好在此时宫女们应该都已入睡。 然而本以为顺畅的前路,却被一出闹剧打乱了。 江离迎着月光走到后院,远远地便听到对面的墙边传来纷扰之声,接着他定睛一看,便看见墙角一棵树下,几个宫女正对着一个宫女拳打脚踢,一边打着,嘴里还各种叫骂。 “你这臭丫头,才来不过两天,就去司膳面前卖笑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就是就是!司膳不过夸了你一句,说你切菜切得细,你就以为自己要平步青云了?” “平步青云?我呸!听说你爹娘都是贱籍,把你托在亲戚家里才脱了贱籍,如今进宫来也想和我们平起平坐,做梦!”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们这些姐妹,多多少少都是个好出身,怎能和你这贱种同住一屋,我告诉你,你就自个儿在这里躺着吧! ...... 众人的唾沫星子之下,躺在地上的宫女捂着肚子,痛苦地说道:“住口......我......我不是贱种......” “你还敢顶嘴?!反了天了!打!继续给我打!” 领头的宫女一声令下,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地上的宫女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惨叫连连。 “你还敢叫?!若是吵醒了管事姑姑,我必定赏你几个大嘴巴子!”领头宫女一脸凶狠地威胁道,可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江离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接着,她感到一只强有力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并把她扭转过去,她尚未看清对方的脸,就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啪! 一声脆响,领头宫女应声倒地,她趴在地上捂着她娇嫩的脸庞,一个不服气的抬头,看到对方是个太监模样,便恶狠狠地骂道:“你这死太监......居然敢打我?!全都给我上!” 领头宫女一开口,其他人也挺听话,都朝着江离冲了过来。 紧接着,便是连续不断的巴掌声,串起一个美丽的乐章。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等江离把乐章演奏完毕,所有参加欺凌的宫女全都躺在了地上,每一个都捂着自己的小脸,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晕了过去。 而江离则悠闲地穿过众人横七竖八的身体,走到被欺凌的宫女身边,伸出温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 “小妹妹,没事了,你刚刚受的伤,我都已经还给她们了。” 宫女一双桃花眼睛,里面含满泪水,瘦弱的身躯抖个不行,眼泪也随着颤抖落下,引人心生无限怜爱。 “诶唷,姑娘,你怎么哭了?我帮你把她们都给收拾了,你应该高兴啊!”江离劝慰道。 听到这话,宫女支支吾吾地说道:“今天晚上......是过去了......可明天晚上,后天晚上呢......她们一定会变本加厉......到时候......我必然死无葬身!” “诶!哪有这么夸张!”江离的手不自觉地搭上了人家的肩膀,“姑娘,你就跟她们说,我是你的远方表哥,若她们再欺负你,我就会找她们报仇,今晚她们已经吃了我巴掌的亏,定不会再欺负你了。” “这......好,多谢哥哥,敢问哥哥尊姓大名?” “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你就叫我蝙蝠侠吧。”江离随便说道。 “蝙蝠侠?这是......”女子疑惑道。 “蝙蝠侠就是在月黑风高的时候,行侠仗义的人,总之今天先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多多保重!” 说完,江离如同蝙蝠侠一般,一个纵身消失在了拐角的阴影中,幸好刚刚他出手极快,没有耽搁太多时间,等来到库房附近还未到子时,时间暂且充裕。 只是他没有想到,库房这边的守备多得出奇,整个院里居然有十人之多,这阵势不像是在守御膳房的库房,倒是像在守皇帝的库房。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江离这下更加确信,那间库房里面一定有鬼,现在他需要想一个办法,让自己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可这么多人扎堆守着,他如何能做到呢。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库房前的人冷得直哆嗦,突然有人开口说道:“这风起得够怪的,吹得我心里凉飕飕的,唉,自从后宫的焕贵人上吊后,就有传说她化作了厉鬼,常在晚上伴着阴风出现,不知是真是假。” “诶你别说了!这大晚上的是要吓唬谁?!” 第258章 没鬼 “后宫的焕贵人上吊了......变成了厉鬼......” 江离正愁想不到办法把库房门口的守卫支开,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己给江离贡献出了一个主意,装神弄鬼这种事情江离最在行。 加上现在月黑风高,周围一片死寂,这样的氛围中,江离就算是低声呻吟一声,那些人定会吓得汗毛惊起,到时候节目效果一定爆炸。 江离已经等不及看到那些人屁滚尿流的情状了,他微微一笑,暂且退进了漆黑的阴影中。 而对面库房的庭院内,有个好奇心重的小年轻还在不停地追问焕贵人上吊之事,众人在四下皆空的庭院里深感无聊,纷纷加入了这件事儿的讨论。 “喂,老哥,你跟我仔细讲讲,那焕贵人是为何上吊?她好歹是个金贵的主子,吃好的穿好的,一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呸呸呸!我不是都让你们别提这事儿了!如今宫里关于焕贵人的流言蜚语到处都是,有些人甚至说他们亲眼看见了焕贵人的鬼魂,你们还真不怕她化作厉鬼来找你们索命?” “索命?又不是我害的她,她为何来找我索命?不过嘛......”小年轻转而阴笑道,“听说那位焕贵人是个绝世美人,陛下西巡之时,在湖上泛舟,偶遇湖边一女子弹琴,就因为看了她一眼,便下旨把她接回宫中封作贵人,这样的美人化作了厉鬼来找我......我还求之不得呢!” “哎哟,你这年轻人可真是色胆包天,什么晦气的话都说得出口,不过你要知道,后宫的娘娘生是陛下的人,死了也是陛下的鬼,还有你什么事儿?” “我就说说而已,不过她到底是为何要上吊自尽?明明都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到底发生了何事,会让她决定一死了之?” “这个嘛......我也是听宫里其他人说的,据说皇上湖上泛舟那日,焕贵人在湖边弹琴,是为了等待自己的心上人,没想到心上人没等来,皇上却被她的美色吸引来了......” “所以啊......她一心牵挂着自己的心上人,陛下让她进宫当个妃子,她还不情愿,御前的太监去她家宣旨的时候,她居然抄起了扫把,硬是把宣旨太监给打了出去......” “即便她如此目中无人、不识抬举,可架不住陛下已然倾心于她,后来长时间的软磨硬泡,还有......还有明里暗里威胁她的亲族,这才把她哄进了宫......” 听到这里,其他人的眼睛变得跟灯泡一样亮,仿佛自己已经化身陛下泛舟湖上,而湖边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悄悄映入眼帘...... 紧接着,众人开始对焕贵人抗拒进宫的事情各抒己见。 “啧啧啧......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给她独一份的恩宠......她竟然还拒之于千里之外......真是一个奇女子啊......” “就是啊......如此傲然独立的女子,世间少有!就连帝京中的女子,若是知道自己被哪个略有名分的少爷老爷看中,那都高兴得睡不着觉,更何况是陛下的看重......” “唉......这样的奇女子进了宫,如同仙鹤进了牢笼无异......若我没有猜错......焕贵人上吊之事,也跟陛下逼她进宫为妃有关吧......” 长久的沉默给了大家充分的想象空间,就等着一个知情者开口,告诉他们事情的来龙去脉,突然,其中一个人叹了口气,引得众人纷纷抬头望向他。 “唉......我本来不喜欢讲这些鬼神之事,尤其是夜里更是渗人,现在想想......也罢!瞧你们一个个亮着眼睛的好奇模样,我猜你们若是没听到这故事,怕不是回去都睡不着咯!” 瞧着有人愿意当说书的人,众人便悄悄围拢坐下,紧紧盯着那人,如同听故事的小孩儿一般。 那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先说好,这事情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你们听了别到处乱说,厉鬼上门也许要不了你们的命,可你们若是引火烧身......都懂了吧?” 众人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焕贵人自尽的神秘故事。 “是这样,上个月十九的子时,夜里漆黑一片,焕贵人房里的宫女夜里贪吃,趁着焕贵人睡下,便离开了主子的卧房,去找吃的了......” “结果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吃饱喝足回到宫里的时候,只见焕贵人的屋子里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谁,在她出去偷吃的时候,将屋子里所有的灯火都给熄灭了......” “宫女本以为是夜风吹进了屋里,把烛台上的灯火都给吹灭了,可她站在外面看了几眼,整个宫里没有一扇窗户是开着的,根本不可能有风灌进屋里......”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宫女也怕贵人突然醒来,发现她擅离职守,之后免不了要受罚,所以她轻轻地叩开了一条门缝,侧身而入,等她一关门,只见屋内果真一片漆黑......”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伸着双手,一边往前走,一边用手摸索着,她本想一路摸到柱子上面的烛台,没想到她刚走到一半的距离,突然就摸到了东西......” “没错,她摸到了焕贵人悬在半空中的脚,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只见上面有一双眼睛,发着惨白的光,正在盯着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年轻抱着脑袋,突然大喊起来,“停停停!快别说了!这也太他娘的吓人了,我大晚上来这里值守,为什么要听这种鬼故事?!” “呵......小子,刚刚不是你吵着嚷着要听焕贵人上吊的事儿吗,你不是还说......想见见焕贵人化成的女鬼,一睹芳容吗?” “呸呸呸!早知道她死状这么惨,我才不会说这种晦气的话呢!”小年轻后悔莫及,一脸衰相。 “哈哈哈,你这小子就是读书人常说的叶公好龙,这下怂了吧......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宫里那么多人,一年至少也得死上一百多个,若他们都变成了鬼,这宫里不热闹了?哈哈哈哈哈!” “哎哟......刚刚讲完这么瘆人的故事,你还笑得出来呢?!你不是说,宫里有人亲眼所见焕贵人的鬼魂吗?!你就不怕她来找你?” “嗐......兴许他们是办差累了,眼睛看花了,哪有什么鬼不鬼的......” 众人话音刚落,空荡的庭院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琴声。 第259章 有鬼 听到幽幽的琴声,库房前每一个人都蹭得站了起来,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竖着耳朵想要确认琴声的来源,可他们分辨不出琴声的方向,或者说琴声是来自各个方向。 惊恐之下,众人背对背围成一团,即便如此,他们也止不住自己的身体疯狂颤抖,紧接着,他的声音哆嗦着,开始讨论起现在的处境。 “喂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人弹琴啊!” “你问我我问谁!怪就怪在......我听不出这琴声是从哪里传来......它好像就在我的耳朵边上响起......” “怪了......我也是这样的感觉,好像琴声是从四面八方钻进了我的耳朵......” “完蛋了完蛋了......方才不是说陛下湖上泛舟之时,焕贵人不是在弹琴吗?!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变作了厉鬼,来找我们索命了!” “啊......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该冒犯她啊......我们赶紧跪下来给她磕头吧!她看见我们如此诚恳,也许愿意放我们一马。” “对对对!快磕!都给我跪下去磕!立刻马上!” 说完,众人立即跪下,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磕头,磕完一个赶紧挪挪膝盖,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再磕,直到把四面八方磕了个遍,他们又开始磕第二圈,这种劲头举世罕见,就算是对着祖先的牌位也做不到如此卖力。 而且他们不仅要磕,每磕一下,还要说一句求饶的话。 咚......! “焕贵人您别来找我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个多病的妻子,您若把我拉进了地府,他们就无人照料了啊......” 咚......! “小的刚进宫不久......是个啥也不懂的蠢货......若是方才不小心冒犯了贵人您,还请您饶了小的,以后每年您的忌日,小的一定会给您烧香的!就算违反宫规也给您烧!” 咚......! “啊啊啊焕贵人饶命啊......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才不信那些鬼神之说,没想到您竟然显灵了,都是小的鼠目寸光,孤陋寡闻!若是有什么对不住的,贵人千万不要见怪啊......” 咚......! “焕贵人,求求您别吓我们了!我们在宫中当奴才的也甚是不容易,同为天下沦落人,您就放我们一马,在九泉之下安息吧......” ...... 众人一边磕着头,一边叫苦连天,终于,在他们惊吓过度,几近落泪之时,琴声戛然而止,库房院子里又恢复了它该有的寂静。 “停......停下来了?!” “啊......好险啊......我......我差点以为我就要下去见我的祖宗了......” “一定是我们诚心打动了焕贵人!她才放了我们一马!” “对对对!焕贵人不仅长得倾国倾城,生前还对人和善,简直就是一个活菩萨,所以她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 突然,院墙外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嬉笑声,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抱着一把木琴,飘飘然地走到了院门前。 “你方才说......我生前是个活菩萨,那我死后又是什么呢?” ...... “是......是鬼啊!!!” 众人一阵大喊,纷纷朝着库房那边逃去,而白衣女人则光着脚,静悄悄地走进了院子,她的脚步轻飘飘的,仿佛浮在了地面上,几乎听不到声音。 眼看着女人越来越近,众人退无可退,他们在这一瞬间充分达成了共识,此时此刻,只有逃进库房里面,才可能捡回一条命! 然而,即便是在这种危急时刻,他们也知道那个装有神秘货物的库房不得擅闯,于是他们赶紧摸出钥匙,打开了装有普通货物的库房,争先恐后地钻了进去。 知道从屋里把门反锁上的那一瞬间,每个人都瘫倒在地,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等到天亮......鬼魂一般只能在晚上行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无处遁形,所以等天一亮......太阳一出来......我们就都安全了......” 眼看着众人逃进了仓库,白衣女人看着那扇锁死的门露出了鬼笑,接着她迅速地转头,朝着身后使了一个眼色,嘴唇微微动了几下。 “小子......你还不快来......” 下一秒,江离从外面轻步跑了进来,冲了白衣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元掌膳......真是难为您了......您速速回去吧,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你手脚麻利点!要快!” 说完,白衣女人轻步走出了院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而江离则开始了正式的行动。 为了不发出声音,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另一个库房门前,轻轻用手抬起了铜锁,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插了进去,随着咔嚓一声轻响,他动作缓慢地将锁从门上取下。 随后,他压制住了开门时木头的过噪声,成功地潜入了库房,等关上门后,他便掏出了早已备好的火折子和蜡烛,点燃之后,便举起了蜡烛,接着焦黄色的火光,他看清了库房里的情况。 奇怪的是,这里的货物并不像是御膳房存货该有的样子,它们四棱方正地堆在一起,成了好几墙,如同现代化的物流仓库,更诡异的是,它们全都被一块巨大的麻布盖得严严实实,可它盖得越是严实,就证明越是想隐瞒什么。 接下来就是揭晓真相的时刻,江离轻轻拿起了巨大麻布的边缘,用力一扯! 下一秒,一股臭味扑面而来,眼前突然出现无数个笼子,里面关着的东西疯狂飞舞,然后发出惊天的啼鸣。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我去......这里怎么这么多鸡?!” 第260章 唤醒 就在江离揭开笼子上麻布的一瞬间,笼子里无数只鸡受惊起舞,无数个鸡翅膀扑腾起来,经过江离手中蜡烛的火光一照,映在墙上如同群魔乱舞,还差点把火给扇灭。 再加上几百只鸡尖厉的啼叫声,如同几百个警报器同时响起,房梁上的灰都被震下来了不少。 如此纷乱的场景中,江离自然是惊恐万分,他小心翼翼地护住手中的蜡烛,心惊胆战地望着笼子里的鸡,连连退到门边。 而就在这时,隔壁也有了些许动静,想必是鸡叫声轻易地透过了这堵厚墙,传到了藏在隔壁的守卫们的耳朵里,若江离没有猜错,他们也应该发现了事有蹊跷,定会立刻前往此处查看。 于是江离夺门而出,手脚麻利地关上了门,正准备给门上锁之时,旁边库房的门上有了声响,时间紧迫,江离不得不放弃锁门,转身一跃飞出了院墙。 就在江离在墙外落地的那一刻,库房守卫们冲进了院子,一个个瞪大了双眼扫视着四周,却没有发现半个人的身影。 “喂......那女鬼呢......怎么又不见了?” “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女鬼?!定是有人有所图谋,在装神弄鬼!” 这时,小年轻不经意地一个回头,随后大吃一惊,只见隔壁的库房门上空无一物,低头一看,门锁已经掉在了地上。 “完了......锁......这锁被......怪不得刚刚听到了隔壁的鸡叫声......” 众人闻声回头,无不大惊失色。 “不好!果然有人到此为非作歹,快,速速进去查看货物!” 下一秒,众人朝着隔壁的库房一拥而入,惊起又一阵的鸡叫...... 一刻钟后,江离已经迅速地逃回了小厨房,一进门,只见元掌膳已经在灶台上铺了张席子,脑袋朝着铁锅,躺在上面睡着了...... 江离先是觉得这个场景十分怪异,但事情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几百只闻风起舞的鸡,一定不是用来做成日常的膳食,此时此刻,他急需一个清醒的元掌膳为他答疑解惑。 然而,他又看着元欢睡得正是酣甜,若这时故意将她吵醒,恐怕免不了劈头盖脸一顿骂,甚至又是菜刀架在脖子上的待遇,但江离可等不了她醒了,选婿之事大于天,无论如何,今天晚上都要把鸡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再三迟疑之后,江离总算下定了决心,他先是轻喊了一声,没有换来任何回应,接着声音放大了些,也无半点效果,随后他便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捅了捅元欢的肩膀,无奈对方睡得深沉,毫无反应。 接着江离便把手挪到她的头顶,对着她那油光锃亮的头发,轻轻地戳了戳,没想到她只是抠了抠脑袋,不耐烦地瘪了瘪嘴,随后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见此情状,江离只能在心里默默哀叹,看来......如果不找个敏感一些的点,下手再狠一点,这元掌膳是醒不来了,想到这里,江离便把魔爪伸向了她的腰窝。 若是常人,只需在腰上轻轻一戳,定会吓个全身一机灵,然而这个元欢却不是正常人,同样是腰窝,江离无论怎么戳,无论从哪个方向戳,无论用什么力度去戳,她依旧跟个死人一样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别说睁开眼睛,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此等奇人,江离不得不另寻他法,他一路往上,盯着元欢那张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脸,接着默默举起了自己的手掌,江离心想,他这一巴掌下去,就算是临死的人都会爬起来。 可他转念一想,若是这巴掌落到此女的脸上,估计下一秒她的巴掌就会落到自己脸上,一巴掌换一巴掌,虽然听上去挺公平,但细想一下,好像有点不太划算。 于是江离的目光又一路向下,直接挪到了最后,也就是元欢那双小脚,江离定睛一看,发现元欢的那双脚竟然还挺滑嫩,跟她长满茧子的双手一比,那就跟婴儿的肌肤一般。 想必是掌厨大多都是手上的事儿,也不用到处走动,所以脚上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也就是说,这里也是江离关键的突破点。 于是他痛下决心,把手伸向元欢的脚心,不知为何,他预想到待会儿元欢崩溃起身的模样,露出了一脸鬼笑,就像小孩子恶作剧捉弄别人的时候,感受到的那种,世界上最纯粹的喜悦。 抱着满心的期待,江离笑着伸开两只手指,可就在他手指快要接触到元欢脚掌心的那个瞬间,他一个不经意地抬头,瞬间傻了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元欢已经抬起了半个身子,一双冷眼漠然地看着江离。 “你想对我的脚做什么?” 此问一出,江离立即尴尬得涨红了脸,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直接钻进灶里,再自己给自己添把柴火,随后化为灰烬,再也不重返人世。 就在江离沉默之时,元欢已经火速收回了自己的脚,挪动身子坐到了灶台边,她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裤子,随后一脸警惕地看着江离。 “喂......刚刚......你小子不会是趁着我睡着了......趁机吃我豆腐吧?!”元欢横手一指,尖声质问道。 “没有!元掌膳,您误会了!”江离极力争辩道,恨不得立即给元欢跪下以证清白。 “误会?!我刚刚亲眼所见,你刚刚在我的脚边一脸淫笑,不知道想干些什么!” “哎哟......我冤枉啊!”江离涨红了脸回道,“方才我只是想要把您叫醒而已!” “哈?小子,你开玩笑呢吧!你想要叫醒我,直接喊一声便是,到我脚边鬼鬼祟祟的算怎么回事儿?!” “唉......是因为您睡得实在太深,我喊也喊了,动了动了,戳了您的头顶,肩膀和腰,结果一点用都没有,只好出此下策......” “是吗......”元欢沉思道,“可能是我这两天熬汤太累了,那行吧,我就不怪你了,虽然我知道,你刚刚一脸鬼笑,心里一定没有装着什么好东西。” “哈哈......总之元掌膳先饶了我这回吧......”江离点头哈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看到了那个库房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元欢探着身子,一脸好奇地问道。 “是鸡,很多很多的鸡。” 第261章 黑鸡 库房那边,众人已经完成了对笼子里几百只鸡的清查,等他们走出院子里锁上库房门的时候,每个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还好......虽然有贼人闯入,但里面的鸡一只都没少。” “啊......如今想想真是可怕,竟然有人装神弄鬼,把我们吓退以后趁机潜入库房......” “确实仅限,今晚若是被他偷走了一两只鸡,我们轻则挨上几棍子,重则削官夺职,最后被赶出帝京......” “唉,现在想想,此人定是有备而来,我们猝不及防,有所失误也是常事,好在他最后并未得手......” “不过......此事要不要报给上面?还有那个贼人......难道就这么让他给逃了?” ...... 此问一出,众人皆低头沉默,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若是上报,他们被女鬼吓得躲进屋子里的事情就会被上头知道,到时候定会被视作一群胆小如鼠的废物,若是不上报,则是不合规矩。 这时里面的小年轻看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头,直接开口喊道:“有啥可想的,上头给我们的命令是守住库房,不让库房里的东西丢失,今天晚上库房里的东西确实没丢,我们也不必上报,省得给自己找麻烦,你们说是不是?” 没想到,这个小子年纪轻轻,行事却意想不到的老练,一句话便取得了众人一致同意,最后,他们为了自己的仕途,准备把今晚的事儿给瞒下来,也给江离省了麻烦事儿。 而此时,御膳房的另一边,江离正开始和元欢讨论这几百只鸡的事儿,只是这场讨论的开始有些出乎江离的意料,因为元欢的第一个问题,是质疑江离所见的真实性。 “什么?很多鸡?你确定自己没看错吧?”元欢抱起双臂,皱起眉头,一边回忆一边描述道,“首先,我们御膳房的库房只放粗粮蔬菜,至于牲畜这些活物都是在远一点的地方,露天圈养起来,我头一次听说,御膳房会把鸡关在库房里......” “千真万确!我举着蜡烛,看得真真儿的!”江离激动地大喊道,“我一掀开笼子上的布,瞬间闻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鸡屎味!紧接着里面的鸡就开始疯了一样乱扇翅膀,鸡毛都钻出笼子到处飞,而且听那叫声怎么听都像是鸡叫!” “行吧......这个暂且不论,”元欢摸着下巴回道,“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些被关在库房里的鸡是为选婿准备的,而且特意选在了我们御膳房,所以说......下一场比试就是让你们用鸡做一道菜?” “我就是这么想的!”江离一拍灶台,心里的激动溢于言表,“先前的线索指向御膳房,我就猜想下一轮比试可能是比厨艺,这下看到那么多只鸡,我便可以完全肯定!所以元掌膳,接下来就要靠你传授我做鸡的本事,让我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最后成功晋级!” 相比江离的万分激动,手舞足蹈的模样,元欢则一动不动地坐在灶台边上,表情如同凝固在了脸上,显得十分冷静。 “我觉得......也不一定......”她淡淡地说道,也没有正眼看向江离,“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过于顺其自然了......” “额......这是什么意思?”江离眼看元欢扫了自己的兴致,脸上再也挂不住笑容。 “我是说......这件事情的思路过于顺畅,像是在刻意引导你往这个方向去想。”元欢这才抬头对上江离的眼神。 “你可以回忆一下,一开始你得到的线索就指向御膳房,随随便便就能打听到御膳房的库房有神秘的货物,然后库房门前守着三五个人,几乎就是在告诉你,这里有厉害的东西,结果你进去,看到一屋子的鸡,立即会想到下一轮比试是比厨艺,而且是做鸡,对吧?” 听到这里,江离才跟上了元欢的思路,他也完全冷静下来,仔细地盘算着有关这个线索的前后。 “确实......感觉这一路有些过于顺畅了......那元掌膳的意思是说,比拼厨艺是一个幌子,就是要引人进入陷阱,而那些鸡在比试上另有他用?” 元欢微微点头,说道:“我也只是推测,或者说,是一种女人的直觉......” “可问题是,朝廷总不会专门买几百只鸡进宫,就为了做成诱饵,蒙骗我们吧?不过这招也是狠毒,若是有人知道了消息后苦练厨艺,最后发现比试的内容根本不是这个,那该多崩溃啊......元掌膳,那你觉得,这些鸡最后会用来做些什么?” “就如你所说的,朝廷并不会大张旗鼓买那么多只无用的鸡,只不过......这些鸡的用处,我猜跟鸡本身有关?” “跟鸡本身有关?”江离皱眉疑惑道,“这是几个意思?” 元欢并未理会江离的疑惑,直言道:“你且想想,那些鸡都长什么样子,身上有些什么细节,我怀疑......这些鸡的用处和它们的品种有关。” “原来如此......只是当时我瞧了瞧,这些鸡都是一身黑黢黢的毛,看上去普通的黑鸡,没什么特别的......” “真的假的?!那就有问题了......”元欢瞪眼惊讶道,“你可能不知道,太后觉得黑色不吉利,所以送到宫中的鸡的羽毛都不是黑色的,现在我们可以断定,这些鸡是用在别处,你赶紧想想,那些鸡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为了一探究竟,江离闭上了眼睛,开始视野回溯,回到半个时辰前,他被活蹦乱跳的鸡吓到的那一个瞬间。 他将画面定格,又开始放大,终于看清了那些鸡羽毛上的细节,这才惊讶地发现,这些鸡的每根羽毛上,都有一根深黑色的尖刺。 第262章 食物 既然是鸡......为何每根羽毛的顶部都有尖刺? 确认黑鸡的特征之后,江离退出了视野回溯,回到了现实世界,只是那一根根尖刺如同虚像一般回荡在他的眼前,经久不散,江离拍了拍脑袋,还是无法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知何时,元欢闪现到了江离的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无比清爽地打在他的脸上,她手上的力道拿捏得十分准确,江离的脸皮甚至出现了和谐的波浪......就是这么一巴掌,把江离瞬间拉回了元欢的小厨房。 大梦初醒的江离捂着脸,眼神呆滞地看着元欢拍着手上的灰,心想方才自己想要叫醒她的时候,都舍不得给她一巴掌,没想到这娘们儿如此心狠手辣,一点情面也不给他留。 而元欢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她背着手瞪着眼,伸出她灵活的小脑袋,对着江离的眼睛左瞧右瞧,看见江离眼中还有几分呆滞,便皱起眉来。 “嘶......从刚刚开始就跟睡着了一样,目中无光,眼神涣散......莫非是我刚刚那巴掌没有奏效?” 说着,元欢再度摩拳擦掌,正要抬手之时,手臂却被江离一把抓住。 “元掌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我已经清醒过来了。” “真的假的?”元欢在此查看江离的眼睛,只见他的眼底无比清澈,才确信江离已经回过神来,接着她便捂着胸脯,一脸受惊的模样。 “哎哟......你小子刚刚突然走了神,如同被厉鬼夺去了魂魄一般,白眼翻个不停,最终还一直瞎念叨,说什么鸡和什么羽毛,还有什么带刺......那感觉......就像你自己亲身回到了库房那里一样......我实在是害怕得紧,才一巴掌把你打醒了,你莫要介意哈......” 接着,这泼辣的女人的脸上居然俏皮一笑,给了江离灵魂深处一记重击,深深震撼了他对元欢这个人物已有的认知,搞得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迷乱之下,江离忘记了脸上的疼痛,语气中虽有几分尴尬,但还是恳切地回道:“额......这个......啊,元掌膳言重了......方才我只是在想那些黑鸡身上有什么细节,经过元掌膳刚刚那么一打,倒真让我想起一些值得探究的东西来?” “什么东西,快说快说!”元欢急不可待地追问道。 “是这样......虽然当时屋里漆黑一片,我手中也只有一盏蜡烛,不过我眼力甚好,看到那些黑鸡身上的羽毛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怎么个不同寻常?莫非是颜色?”元欢一脸好奇地猜测道,却只是换来江离的摇头。 “不是颜色,而是形状,”江离接着说道,“那些黑鸡每根羽毛的尖端,都有一根细长的刺。” “细长的......刺......” 不知为何,元欢突然慌乱地退后几步,无力地扶在了灶台上,不料她手上一滑,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她如同刚刚进行视野回溯的江离一样,一脸惊慌,双眼失神。 江离见状赶紧上前将她扶起身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彪悍的女人,随便就能拿起菜刀夹在别人脖子上的女人,就因为听到了一个“刺”字儿,就吓得瘫倒在地,满脑子疑惑促使着江离追问事情的缘由。 “元掌膳,我瞧你这模样,莫非你认识这些黑色的鸡?” 江离的话音刚落,元欢的脸上已经变得惨白,她艰难地张开口,一句一句地说道:“何止是认识......五年前......我差点丧命在这些东西上......” 说着,元欢的思绪渐远,对着五年前发生的那个事件娓娓道来。 “五年前,我还未得到太后赏识,加上与人疏远,在宫里也没有近亲,所以到了二十多岁,身上也没有一官半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在御膳房里也就负责些许杂事......”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当时我在收拾完厨余垃圾回房的时候,正好遇见当时二位司膳之一的韦司膳,不料她竟然突然晕倒在地,我急中生智,一巴掌将她拍醒......” “原来,那天因为宫中事务繁忙,另一位司膳又在宫外办差,韦司膳便从早忙到了晚,一点饭也吃不上,正要去吃点东西的时候,却在我面前晕倒了......” “于是我赶紧扶她回到了房里,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厨房里,拿着剩下的一些材料,给她煮了一碗素面,结果她喜欢得很,说是让她想起了家乡的味道......” “自那之后,韦掌膳便收我为徒,虽然我只是一个毫无背景,而且年纪又大的宫女,她也对我尽力教导,传授给我她的毕生所学......” “不久后,便是宫中一年一度的厨艺比试大会,两位司膳各领一班宫女,成为对立的阵营,要在晚宴上献上美味佳肴给陛下和各位贵人,让他们决定输赢......” “这本来是一年一度的大喜事,无论输赢,都是在陛下面前一展身手的好机会,御膳房的每一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无比兴奋......” “然而,就是因为这只黑色的鸡,让我的师父在开宴之前就已经落败了......也不能说是落败,毕竟她当时已经被下狱了,而我呢,因为师父自己担下了一切罪责,才侥幸逃过一劫......唉......如今我竟然能做到掌膳的位置,都要感谢我的师父,不过她已经被流放边疆了,我却无能为力,真是悲哀啊......” 元欢一声叹气,让江离心里无限澎湃,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赶忙追问道:“所以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莫非是那些鸡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那些鸡做成菜不好吃?” “唉......这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元欢悲叹道,“因为那些羽毛上带有尖刺的鸡,根本不是食物,而是杀手” 元欢抬头望向晚上,眼神逐渐飘离这个小厨房,似乎看到了五年前的天空。 第263章 杀手 五年前,二十多岁的元欢站在御膳房的庭院中,望着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突然有人打了她的肩膀一下,让她从无限的遐想中回过神来。 “臭丫头,想什么呢?” 元欢慌乱地转过身子,朝着说话之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师父,我只是在想,如何能够在膳食中展现天空和白云的颜色,貌似这种色调的食物还前所未有。” 韦司膳笑盈盈地看着元欢,一脸的慈爱。 “你呀......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我们做菜不能拘泥于古籍,还要勇敢开拓创新,开发出新的菜式,才能让世间众人传下自己的声名,不过......” 韦司膳眼中一闪,话锋一转道:“你知道,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盛事,现在御膳房的每一个人都开始忙起来了,我们还是要想些实实在在能端上桌子的东西,至于什么蓝天白云,你以后慢慢钻研便是,你尚且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师父说的是。”元欢毕恭毕敬地回道,“不过师父,您来找我,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些想法,需要我去做?” “哈哈,你我师徒二人果然心有灵犀,”韦司膳笑着回道,“是这样,此前我听传言说,北原有一隐秘部族,养殖着一种黑色的鸡,据说其味道鲜美,世间独一无二,也甚少有人吃过,前不久,我终于打听到了这种奇物的下落,差人不远万里从北原送到帝京,借着这次大会,想用此鸡献上一道新式的菜肴,到时候陛下一高兴,我就求他封你一个掌膳,如何?” 扑通一声,元欢立马跪倒在地。 “师父大恩大德,元欢感激不尽!” “唉,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又不是白捡好处,做鸡这件事,你也是要出力的,只不过......”韦司膳脸上一冷,似有疑难,“那个运送黑鸡的人途中出了些事情,听说他从北郊驿站逃走了,那只鸡也不见了踪影......” “什么?!如此贵重的东西,居然没了踪影!”元欢吃惊大喊道,“莫非是那个送鸡的人起了歹心,想把这宝贝据为己有,拿去市场上卖个好价钱?!” 韦司膳噘嘴摇头道,“我觉得应该不是,若他真想把鸡据为己有,何必还一路南下直到北郊驿站,直接在北边找个地方卖了便是,我猜他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 “无论如何,师父,鸡已经丢失,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还是要赶紧送信去铜面军府,让他们帮我们查找下落才行!” “万万不可!”韦司膳一口否决道,“此事本就是秘密,这只鸡,本就是我在宴席上准备的惊喜,若让铜面军介入,难免会在官场走漏消息,到时候定然效果大减,所以......我要你拿着我的令牌出宫,以采买食材为由,去北郊驿站查找线索。” 虽然事情的走向有些离奇,可师命如山,元欢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二话不说就背着包袱,拿着令牌出了宫。 她吩咐马夫快马加鞭,一路往北,不到半日就赶到了北郊驿站,一进驿站的大门,她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直接冲到了柜台询问起了驿站掌柜。 “掌柜,听说前两天,这里失踪了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柜听了立马抬眼看向元欢,语气急切地问道:“姑娘,莫非你是那个小子的夫人?!哎哟......你是不知道啊......他前天晚上突然追着一只鸡逃了,连第二日房钱都还没付,你这次来是不是要把钱给他付了?” 无奈之下,元欢从身上掏出几颗碎银放在柜台上,继续直言道:“那掌柜的,他往哪个方向跑了,你知不知道?” “我倒是没看见,不过外面喂马的伙计说,他一路往北,钻进林子里了,可林子里有没有路,夜里雾气还重,我们便没有跟上去,加上那人看上去神智还算清醒,也没有求助我们,所以最后便任他去了,没想到,他一走就没有回来!姑娘这次前来,是不是因为他出事了?” “没有,”元欢一口否决道,“掌柜莫要误会,他只是跑了太远,顺道就回家了,今日才想起差我来给他送房钱。” “原来如此......那姑娘刚刚打听你夫君的去向是为了......” “哦,那天晚上他跑出去,随身带着的玉牌没了,他自己倒是不在意,可我却心疼那点钱,所以才想来附近寻一下。” “好好好,那姑娘小心便是。” 说完,元欢转头走出了驿站的大门,随后她绕过马厩,一路往北而去,此时快到正午,太阳高照,林中雾气被扫荡一空,元欢一双大眼睛把一切都看着真真的。 若是那人追着鸡出去了,一定会留下一些线索。 果然,走了不久,元欢便发现,近处一片枯黄的落叶上面,一块亮黑色的东西颇为显眼,她便快步走进,捡起那东西定睛一看。 “鸡的羽毛......黑色的......莫非这就是......” 突然,她的目光聚焦在了黑色羽毛的尖端,只见那个本应柔软的地方竟然长出了一根尖刺,看上去颇为锋利。 “鸡的羽毛......怎么会长刺?!” 疑惑之下,元欢继续往北搜寻着,不料刚走出几步,便发现地上多了几点红色的痕迹,她遁身一看,用手一摸,那确实是血迹,并且已经干涸。 算算这血滴落下的时间,元欢的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急速跳动的心促使着她加快了脚步,一路上她顺着黑色羽毛和红色血液而行,渐渐走向了林子的深处,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黑色的羽毛越来越少,红色的血液倒是越来越多。 仿佛象征着一方的胜利,和另一方的衰败。 元欢心里隐隐觉得,马上将有大事发生。 最后,她跟着血迹来到了终点,那是一棵参天大树,巨大的树下依靠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一具面容青紫的尸体,在死之前,他的手里还抓着一把黑色羽毛,仿佛是在提醒元欢,他是因此而死。 第264章 毒物 深山密林之中,元欢仔细瞧着尸体的面容,回忆着她师父告诉他有关此人外貌的细节,再加上他手中这一把黑色尾羽毛,元欢确信他就是秘密护送黑鸡进京的人,可如今,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竟然让他曝尸荒野...... 人死了,鸡没了,这下如何是好? 元欢心乱如麻,此人的死因未明,鸡的下落也没有找到,她怎么敢空手回去,然后告诉她师父说人和鸡都没了,况且韦司膳无比看重此事,之所以派她出宫查探,就是因为赋予了她最深的信任,她哪敢辜负? 然而她一个女子独自走进这密林之中,势单力薄,又不通医术,还能拿这具尸体怎么办呢,无奈之下,一个冲动的念头窜进了她的脑子里。 “铜面军......如果去找铜面军的话......唉......不行!” 元欢转念一想,临走前韦司膳才告诉过她,之所以派她出宫,除了信任以外,还因为此事是韦司膳筹划良久的惊喜,就等着在宴会上大放异彩,因此万万不能告诉铜面军。 思来想去,元欢别无他法,只好竭尽全力,想方设法地从尸体上面获得鸡的线索,她先是掰开了尸体已经僵硬的手,从里面取出了两根皱皱的鸡毛,虽然毛皱了,但依然散发着黑亮的光彩,然而上面更加引人注目的是顶端的尖刺,以及尖刺上面沾着的血迹。 “这是他的血......” 元欢摸了摸尖端的血液,发现上面已然干涸,这时她又想起来,她这一路,正是追着此人的血迹而来,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鸡血,还在忧心鸡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出事的居然是护送鸡的人。 可一根带刺的羽毛,如何能置人于死地呢?而且乍一看,此人身上也没有伤口啊...... 重重困惑之下,元欢壮起胆子,打起精神,开始查验这具死因成谜的尸体,只见他全身上下都已经成青紫色,像极了中毒之状,然而他死了也有段时间了,尸体变成这种颜色也不足为奇。 元欢正要拔掉他的上衣,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伤口,突然她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看见了他脖子上有一小点血迹,很不起眼,若非今日尚且清朗,阳光普照,她也不一定能够注意到这一小点血迹。 然而奇怪的是,他脖子上的这块地方空有血迹,却没有伤口,甚至此人全身都没有出现伤口,既然没有伤口,那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莫非是在哪个特别尴尬的地方,常人不会想到的那种?于是元欢再度细细观察起尸体的姿态——他是半个身子依靠在树根上死去的,双手双脚无力地摊开,成大字状,仿佛是想把自己身上的一切都袒露出来。 除此之外,他头也耷拉了下来,垂在了胸前,不过元欢已经一边念着佛经一边查看过尸体的脸了,也确认他的五官没有任何出血的痕迹。 “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元欢心里尽是烦闷,唯有低头长叹一声,可就是她这个垂头丧气的动作,让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紧接着,元欢果断地抬起头,瞧着尸体低头丧气的模样,咽了咽口水,然后她缓缓抬起手,鬼使神差地朝着尸体的头伸了过去,最后她用强大的意志力抬起了尸体的下巴,露出了下巴下面的皮肤——若她没有猜错,这里就是被她遗漏的地方。 果不其然,尸体下巴下面那块细皮嫩肉的地方,多出了一个小洞,或者说一个针眼,和他的皮肤一样成青紫色,不过颜色要深得多,几乎快成黑色了,若不细看,还会以为是痣,然而这小洞附近的血迹提醒着元欢,这里似乎就是此人死去的原因。 一个小小的伤口就能置人于死地,看来是某种剧毒无疑了。 想到这里,本能地看向手里沾血的黑羽,双眼失神,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看到了这个男人被杀害的过程。 那天,男人带着黑鸡进了北郊驿站,为了保密,他一定是装在一个笼子里,又用一张黑布盖住了,最后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极有可能就放在了自己的床边...... 到了晚上,由于某种原因,或许是他看管不严,黑鸡突然从笼子里钻了出来,甚至逃出了驿站,一路往北边的密林逃去,他身负重任,别无他法,只好一路紧追......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没跑多久,他便追上了那只逃窜的鸡,正要伸手抓捕之时,黑鸡突然射出了身上的羽毛,羽毛顶端的尖刺瞬间插入他下巴下方的滑嫩肌肤。 他本以为不碍事,便继续追了上去,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剧毒慢慢地传遍他的全身,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最后只能握着杀害自己的羽毛,孤苦伶仃地死在这棵树下...... 眼看着他凄惨的死状,元欢百思不得其解,如此毒物,她的师父怎会特意从千里之外找来做菜,还要在一年一度的盛大宴会上献给陛下...... 即便如此,元欢也顾不得其他了,当前最要紧的是要把鸡找回来,无论之后韦司膳会不会用这个东西来做菜,都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东西,毕竟这么毒的东西,若是流落在外,定会引起不小的祸患。 事态紧急,元欢便抛下了送货人的尸体,继续独自前进,老天有眼,就在尸体不远处,她再度发现了黑色的羽毛,那上面的尖刺仿佛在为元欢引路,没想到却把她引向了一个人间炼狱。 那是山沟里一个炊烟袅袅的小村落,元欢顺着羽毛的痕迹从村子背后走向了村里,她在村外的时候就已经听到里面的尖叫声,靠近过后声音更加响亮,此起彼伏。 她心里感到不妙,因为她还听到了鸡的叫声,等她走进村落的房屋中间只是,远远地看到几个农家男子正拿着竹竿和黑鸡纠缠,就在他们争斗的附近,已经有好几个人躺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元欢脑中有如泰山压顶,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炸开,带走了好几个无辜百姓的性命,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能力,可她现在必须动起来,至少她要把这个毒物给抓住。 她赶紧从旁边搬起一块石头,大叫一声便朝着黑鸡冲了过去,当她的石头离手飞向鸡的时候,黑色的羽毛也朝她飞了过来。 只听一声呜咽,她和鸡同时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之前,她睁着朦胧的眼睛,看到十几个戴着铜面的人将她团团围住...... 第265章 蛰伏 “我这是......在哪里......” 光怪陆离的幻象如同潮水一般将她的视野吞噬,日月颠倒不定,星辰忽明忽暗,忽然又听到狂风大作,或者熔岩滚烫......她凭着仅剩的意识,确信这里不是人间。 突然倾盆大雨猝不及防地落下,打在她的脸上,她大口喘着粗气,终于从恐怖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她用尽全力睁开半只眼睛,终于看清了她在现实中身在何处,火炉,铁链,木桌,灰墙......任谁看都知道,这里是监牢,何况还有一个戴着铜面的男人正大声地对她吼着。 “哼,你这小娘们儿终于醒了!你嘴倒是挺硬,痛晕过去了也不说出事情的真相!”接着,男人举起了烙铁伸向了元欢脸边,恶狠狠地说道:“若你再不开口,我就要动真格的了!快说!那只黑色的鸡是什么来路?!” 也不知是身上无力,还是心中凄凉,元欢没有一点回答的愿望,她只是微微睁着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烙铁,一言不发,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不说是吧?哼,那你就给老子——” “等一下!”旁边另一个铜面士兵开口喊道,“她今日已经晕过三次了,再这么下去,我们还没审出什么东西,她就已经去见阎王爷了,我看今天啊......还是收手吧。” 听到这话,手持烙铁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元欢一眼,随即放下了烙铁,接着,元欢被押送回了牢房,扔在了铺着细碎稻草的地上...... 这里空无一物,只有肮脏的泥土,甚至还能闻到泥土中血腥的味道,可她仿佛已经适应这恶劣的环境,她本能地缩到了一个墙角,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被抓进铜面军府的这几日,除了被拉出去审问,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她甚至在想,最后自己应该也会用这种姿势死去。 然而就在今天,一个太监悄然走进了房门,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无比熟悉,元欢一听就知道是宫里的人。 “御膳房宫女元欢,你的师父韦司膳已经认罪,她自称所有的罪责都是她一人犯下,她已经下狱认罪伏法,所以,你可以随我回宫了。” 回宫后,御膳房给了元欢一段修养的时间,可她根本顾不上休息,第一件事便是跑去监牢里探望她的师父,她使了不少银子,终于在牢房外见到了她的师父。 短短几日不见,原本的韦司膳已经被罢去官职,成了众人数落的阶下囚,她心里的梦想已然丧灭,眼神中满是甘愿赴死的寂寞,只有她抬起视线看到牢房外的元欢之时,才终于有了一点活着的感觉。 “你这傻徒儿......都到这个时候了,为何还要到这里来!” 元欢扑了上去,双手紧紧抓住圆木哭喊道:“师父,我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你要揽下所有的罪责?!”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犯下的过错,都怪我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把那惊世骇俗的毒物当做了人间美食,最后酿成踏天大祸,还拉着数个无辜的人跟我陪葬,这等冤屈,这等罪孽,我下辈子都洗不清了。” “师父,你说你是听了小人谗言,莫非那只毒物是有人特意蒙骗你,就为了害你酿成大祸,最后以死谢罪?!” “事到如今,只有这种可能,”韦司膳哀叹道,“告诉我消息的人是宫里送菜的一个婆子,她在御膳房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为人耿直和善,正要到告老还乡之时,特意来找我,告诉我有关这种鸡的消息,我便信以为真......” “那她如今去何处了,我一定要把她给揪出来,证明您的清白......”元欢哭诉道。 “没用的......”韦司膳绝望地摇了摇头,“这个婆子是有备而来,做戏做了这么多年,就为了在临走之时把我拉入陷阱,想必她一出宫,便赶赴了异国他乡,但我与她无冤无仇,所以我怀疑,她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你是说,想要陷害师父你的,另有其人?” “不错,而且我怀疑......此人就在我们御膳房中,只不过我命不久矣,已经不可能为自己讨回清白了......” “师父不要说这种话!我一定会尽快把这个恶贼给抓出来,就算把御膳房翻个底朝天,我也要为你找回清白!” “万万不可!”韦司膳凝视着元欢,落下了一滴眼泪,“你如今身无官职,势单力薄,对方如此心计,你怎么敌得过?!” “可是——” “别可是了!元欢,你给师父仔细听好,如今敌暗我明,贸然行动只有死路一条,你只有蛰伏起来,巩固势力,静待良机,有朝一日,你一定能让事情真相大白!” “可那时候师父你已经......” “哼......人固有一死,我进宫以来本就无依无靠,临死也没有什么牵挂,唯一担心的便是你......所以你记着,回到御膳房去我的房价,枕头底下有一本食谱,是我这些年专为太后的口味撰写的,你凭着这本食谱,应该能够得到太后的庇佑,那些人就不敢对你斩草除根了......” “师父......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孩子,你要记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快走吧,我之前告诉过你,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 ...... 灰色的回忆逐渐褪去,元欢站在小厨房里仰面落泪,江离手边有没有手帕,只好捡了一块抹布递了过去。 “所以,当年你的师父,最后是因为这只黑鸡命丧于此,而你福大命大,就算被黑羽射中,但还是逃过了一死。” “我记得那时,黑羽扎进我的皮肤之时,我立刻就拔了下来,加上伤口较浅,毒性没有扩散,所以最后我只是晕倒了......” “总之,这鸡不是食物,而是一种毒物,看来朝廷拿着这些东西一定是另有作用,那到底下一场比试会是比什么呢......” 元欢沉默了下来,眼神无比锋利,此时此刻,她的思绪已经不在这个选婿上面了。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使用黑鸡这个主意,到底是谁出的。” 第266章 帮手 羽毛上长着尖刺,每根都携带着剧毒的黑鸡重现京城,甚至被朝廷收入了宫中,秘密藏在御膳房里,却不能做膳食之用,而此前,正是因为此物,元欢的师父韦司膳被害入狱,命丧黄泉,这事情中的种种都显得无比诡异。 “小子,我要帮你。” 元欢的眼神无比坚定,里面仿佛燃着熊熊烈火,想要吞噬一切,江离从中看出了她复仇的决心,可她身负血海深仇,加上性情本就暴躁,江离心里隐隐约约地担心,若是她按捺不住心里的仇恨,一时冲动破坏了选婿大计,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江离眼神躲避,低着脑袋独自思考,迟迟不回答她要相帮的提议,元欢眼神突然一冷,对着江离凝视道:“怎么,你小子是觉得我靠不住?还是怕我这性子会坏了你的好事儿?” 元欢一言挑破,江离便不好再隐瞒自己的心意,他一个仰头,深呼吸一口,让面容轻松舒展。 “元掌膳,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不糊弄您了,我经人引荐来御膳房找你,确实是想求您相助,可你自己也说了你性子容易过激,如今你身上挑着为你师父报仇的担子,我就怕到时候,你一冲动直接坏了大事,最后不仅我的选婿大计无望,连你师父的仇也报不了......” “你就怕这个?呵呵......”元欢冷笑一声,一个白眼朝江离抛了过去,随后咂了咂嘴,继续说道:“小子,你用自己的脑子想想,自我师父被害身亡,我都在御膳房苟且偷生了整整五年,虽然我心里一直想着报仇的事儿,我又不是傻子,只是一直在等待时机,如今时机终于来了,你觉得我还会冲动?” “这个......我也......”江离支支吾吾地回道,心中疑惑未解。 “哈哈......莫非你是觉得,我一旦确认了谋害我师父的真凶,就会拿着菜刀冲过去把那贼人大卸八块?嚯,原来在你眼里面,我跟那些滥杀无辜之徒是一路货色?” 听到这话,江离立即想起早上他推门进入小厨房之时,元欢一把飞刀从他耳边擦过,那种惊险刺激的感觉,如同亲自在鬼门关边上走了一遭,比游乐场里任何一个项目都还要来得凶猛。 紧接着,江离竟然不由自主地回道:“这个......我也说不准......毕竟今天早上您就拿着菜刀,看着就像要把我大卸八块的样子......” “哎哟......那是开玩笑呢!”元欢立即摆摆手,挤眉弄眼地回道,“而且你不也没死吗,当时我可是掌握好了方向和力道,让那把菜刀精准地擦过你的脑袋,你放心的啦......哪有你说的这么可怕!” 紧接着,元欢开始用眼神疯狂暗示江离,仿佛在说:“若是不让我加入此事和你一起折腾,你今天就别想走出这间厨房的大门!” 江离瞧着她脸上灵动的神态,后背上直冒汗,心里生起一股恶寒,而当他转过视线,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案板上的菜刀突然消失不见了,等他低头一瞧,那把光亮的菜刀已经出现在了元欢的手上,一颠一颠,一晃一晃,几乎就是摆在台面上的威胁。 如此强大的压迫感下,江离只好认怂,他咽了咽口水,低声下气地说道:“那......那好吧,只要元掌膳你别动怒,一切都好说,不过......你到底想怎么帮我?” “当然是帮你通过下一场比试啦!”元欢精神焕发,大喊道,“按照你的线索,这些黑鸡一定是朝廷为选婿准备的,所以你就是离他们最近的人,也有合适的理由去查探这些鸡的来路,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帮你通过比试。” “这个......”江离抠了抠后脑勺,一脸为难地说道,“可你都说了,那些黑鸡都是毒物,不能入菜,你又不通医术,还能怎么帮我?” 江离突如其来的质疑让元欢瞬间冷眼,她紧握菜刀,抱起双臂,一脸不爽地看向江离,吓得江离连连退后几步,靠在灶台上勉强支撑住身体。 “哼,你这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以为我这些年只是在煮饭做菜吗?我既然已经决心为师父报仇,怎么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做?你当我是吃素的啊!” “抱歉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暂且消消气,”江离推手劝慰道,“元掌膳为师报仇的心意感天动地,在下听了无比动容,只是不知道......您到底做了些什么准备?” 元欢一脸不耐烦地甩甩手,说道:“太多了,今晚根本说不完,不过你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今天已经太晚,你且回去,等明天早上再来此处,我也回去整理一下我的东西,明日再说与你听。” “那好吧......明日天明我就到这里,元掌膳,我们不见不散。” 在小厨房与元欢告别之后,江离趁着夜色回到了融春院自己的房间,自从知道了胖子的死讯,江离就一直觉得这个房间空荡荡的,虽然这里本就狭小,但他还是感到了什么东西的缺失...... 而当他躺在床上,心脏却一直剧烈地跳动着,只剩两天时间,他要为下一场比试做好充分的准备,可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来自北原神秘部落的毒物将扮演重要的角色。 除此之外,一切尚在迷雾之中。 外表是食物,实则是毒物,曾经害死数条人命,还带走了一位司膳,如此危险的东西,为何会重现皇宫,还用于选婿之中...... 虽然不知这些毒物具体的用途,可只要一接触那些尖刺羽毛,他们这些人岂不危险...... 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江离神思混沌,不久,浓浓的睡意便如潮水一般袭来。 在入睡之前,他的眼前老是出现元掌膳的面容,她眼神里迸发惊人的光芒,像是信心十足,或许她真的能为江离带来不小的突破。 “元掌膳......你一定要给点力啊......”江离嘴中喃喃道,随后进入了梦乡。 一切都要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做定夺。 第267章 伪装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完,江离便立即化身小太监,马不停蹄地赶往御膳房,绕到后院以后,见小厨房的门没关,他便直接推门而入,正要朝元掌膳发出诚挚的问候之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这元掌膳,我一大早就跑来,她竟然还晚到了......” 江离叹了口气,深感无奈,他环顾四周,心想这个小厨房自己还没有仔细查看过,便背着手在里面左瞧瞧又看看,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问一问。 别说,这元掌膳脾气虽然暴躁,但对待自己的本职工作还真是敬业认真,厨具餐具摆得整整齐齐,擦得干干净净,强迫症一般一尘不染,各种调料也分门别类地装在青花瓷罐里,贴上了名字......至少在看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江离才会勉强地觉得,元掌膳或许是个靠谱的人。 江离悠闲地继续踱步,突然瞧见角落里有一个罐子孤零零地放在那里,显得十分神秘,好奇心驱使之下,他走过去揭开了一个盖子,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正当江离俯身下去闻的时候,有人推门而入,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不寒而栗。 “把盖子给我盖上!” 元欢用命令的语气喊道,随后跑了过来,把江离手中的抢了过来,把盖子盖上,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你这小子有没有教养?你爹娘没有告诉你别人的东西不要乱动吗?!” 元欢的视线如同灼热的岩浆一般,烧得江离不敢和她对视,江离则是不满地嘟着嘴,怯怯地回道:“元掌膳......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一罐香料而已......闻起来还没味道......送我都不要......” 听到这话,元欢胸口缓慢地起伏着,似乎是在压抑心中的怒火,她冷冷地看着江离,说道:“你知道这罐子里是什么吗?还什么送你都不要!就算我敢送你,你都不敢要!” “哈哈......元掌膳你就别故弄玄虚了,你那罐东西跟粉笔灰似的,有什么可怕的......”江离笑着打趣道,毫不在意的轻佻模样更是让元欢懊恼。 她本不想说的,可实在看不惯江离这副吊儿郎当的贱人模样,最后,她还是选择开口了。 “这是我师父的骨灰。” ...... ...... “你说啥?!”江离大惊失色,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他立即抱着脑袋,试图忘记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可那白色粉末的样子却一直在他的脑中闪现。 “怪......怪不得......那罐子里的东西什么味道都没有......可若是这样......那我刚刚......不是吸了你师父的骨灰?!我去......”江离崩溃大喊道。 “谁让你小子到处乱碰的,活该!”元欢一脸气愤地插起腰来,还不忘恐吓江离,“对了,我可告诉你,我师父可是含冤而死,如今你冒犯了她,要小心晚上夜长梦多啊......” “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元掌膳你就别吓我了......”江离眉头紧皱,懊恼地回道,“谁会想到罐子里会是你师父的骨灰啊!再说了......这天底下,谁会把骨灰放在厨房里面,也不怕下锅的时候放错了......” 听到这里,元欢的眼神竟然冷淡了下来,她凝望着那个骨灰罐子,叹气道:“唉......我也是没有办法,当时我师父被处死以后,按照惯例,她的尸体不许下葬,不许火化,只能扔在乱坟岗里喂苍蝇......” “可我是她的徒儿,也是她在宫里唯一的依靠,我怎能忍心看着她在荒郊野岭独自发烂发臭......所以我花光了好几年的积蓄,暗中打点,悄悄运作,终于成功将她火化,最后把她的骨灰带回宫中......” “然而我又怕御膳房的其他人起疑,毕竟师父临死前说过,她怀疑谋害她的人就在御膳房内部,所以我不得不防,必须把这个骨灰罐子藏好,若是它被发现,我定会遭到灭顶之灾......” “我思来想去,若是把它放在自己房里,若有人存心找茬来搜查我的房间,到时候逃无可逃,所以我转念一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你就把你师父的骨灰,和这些瓶瓶罐罐的调料放在一起?真是......好牛逼的操作。”江离惊讶于元欢的智慧,发自内心地拍手感叹。 “唉......我本想私自为师父设个牌位,把她的骨灰给供起来,但这样太过冒险,只能让她在这个厨房里呆着,幸好这几年来没人在意我在这里干过什么,也没人造访,所以我才有机会,让师父一直呆在我的身边......” “哇......在下真是为元掌膳的壮举所感动!”江离愤慨道,“如此惊天动地的师徒情谊,举世难见!元掌膳你放心,如今你我二人携手,一定能让真相大白,揪出幕后真凶,为你师父报了这血海深仇!” “小子,你别装了,我知道我们两个目的不同,你是为了在选婿中获胜,最后迎娶郡主,我是为了趁机揪出真凶,为我师父报仇,但如果能让我如愿,我也会鼎力帮你。” 说完,元欢随即从身上掏出一叠纸,递到江离手中,江离定睛一看,上面横七竖八地写着一些记载,画着一些图案,看样子,是有关那种北原黑鸡的资料。 可短短一夜之间,这元掌膳从哪儿去搞出这些东西来? 江离看着手中的纸,目瞪口呆,直到他抬头对上元欢冰冷的视线,才愣愣地问道:“元掌膳......这些东西是......” “是有关那种毒鸡的记载。”元欢面不改色地回道。 “这个我知道,我是想问,您是如何得到这些东西的。”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这几年我又不光是在煮饭做菜,总还是有些准备的,而这些东西......就是我做的准备。” 听到这里,江离双手颤抖,快要感激涕零,没想到他跑这么两趟,还真是找对人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离坚信元欢其实是一个心思缜密,深谋远虑之人,或者说,她无比暴躁的那一面,只是她为了掩藏自己真实动机的伪装。 第268章 情报 江离没有想到,如此重要的资料轻而易举地就拿到了手,虽然纸张上记录得杂乱了些,但总比没有好,此时此刻,他看元欢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拜。 为了给师父报仇,五年之间卧薪尝胆,以癫狂暴躁作为面皮,拒他人于千里之外,实则是暗中默默收集信息,蓄积势力,只为有朝一日将敌人一网打尽。 如此心智计谋,江离可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事不宜迟,江离赶紧搬了张凳子在灶台边坐了下来,随后手指放在舌头上轻轻一舔,开始翻阅起元掌膳提供的有关毒鸡的宝贵资料。 然而,他还没翻几页,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眼神也被迷茫所笼罩,因为江离发现,除了上面的图画,自己根本看不懂元欢写的是些什么东西。 这纸张上的东西乍一看,还算是那么回事儿,可细细一阅读,便发现纸上那些个文字写得歪歪扭扭,连草书都算不上,如同野鬼画符一般,跟旁边画的鸡毛没什么两样。 这些群魔乱舞的字迹要是放到21世纪,应该会被划入艺术品的范畴,兴许还能被装逼的人买去,卖个高价,然而这是江离的世界,他看不懂的东西就是一文不值。 无奈之下,他只好抬起懵懂的视线,望向旁边神色淡然的元欢,他抿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元欢瞧见江离脸上纠结的模样,抬眉一笑,“怎么?你是不知字儿吗?喂,小子,你堂堂铜面军的人,虽说只是个无名小卒,但应该也读过两年书,认得几个字儿吧?” “我确实读过书,认得字儿......可我......不认得您写的字儿......”江离小声回击道。 “哈?你说什么?”元欢一把夺过自己的手稿,放在眼前仔细审阅着,接着开口叫嚣道:“我这字儿不是写得好好儿的吗,你瞧瞧,这个字儿是大,这个字儿是黑,这个字儿是北......” 元欢面露凶相,硬生生地把手稿凑到江离眼前,仿佛是要逼他承认自己认识这些字儿,而江离虽然倍感压力,却也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毕竟看不懂就是看不懂,这个时候不懂装懂,只会害了自己。 于是他干脆挑明了说道:“唉......可能是在下眼拙,我总觉得元掌膳的这些人,就跟几个人缠在一起跳舞似的......” “几个人......缠在一起......跳舞?”元欢一脸疑惑地凝视着自己的字迹,拖慢了语气,“怎么就跳舞了......我写的这些字儿......不是都——” 突然,元欢手上突然停止了动作,她眼神一冷,似乎明白了江离话里的深意,接着她便不耐烦地看向江离,说道:“你拐弯抹角的......其实是想说......我写的字儿丑吧......” “没有没有!”江离连忙蹭起身子,挥手辩解道,“我只是觉得元掌膳的字迹......哦不!是您的书法果真字如其人,别具一格,我等凡夫俗子实在是没有资格欣赏......” “哼,你别胡扯了,我知道自己的字儿写得丑!”元掌膳不服气地把手稿扔回了灶台,闷闷不乐地转过身去,“谁叫我进宫之前没读过两年书,字儿也识不全,哪像你们这些家里有官职的人,凭我的学识,能把字儿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你还挑呢!” 江离一脸无奈地回道:“哎哟元掌膳,实在不是我挑,是因为我......根本看不懂啊......如果我连字儿都看不懂,您苦心孤诣写成的这些手稿......有何作用呢?!” 听到这里,元欢吐出一口细长的气息,暂时恢复了镇定,她伸手从灶台上拿起了手稿,在手中稍作整理。 “好吧,既然你看不懂,那我说给你听总行了吧?” “哎哟......如此甚好!在下真是感激不尽啊!”江离心花怒放地回道。 紧接着,元欢端正地拿着手稿,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对着只有她自己才能认识的笔迹,认认真真地宣读起来。 “此鸡名为黑刺青,为北原一个神秘部落所养,世间知道其存在的人甚少,听过其名字的更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如同凤凰一般,只在故事里出现......” “据传闻,北原神秘部落是在野外寻找到这种鸡,为了驯养还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当然,也搭上了不少的人命,过了上百年,终于成功将它驯为己用,见其浑身乌黑,羽毛上带刺,刺中含有剧毒可致人皮肤青紫,便为其取名为黑刺青......” “然而,这个部落之所以会付出如此代价,驯化这种野外的毒鸡,定然不是为了将其圈养起来,吃肉下蛋,而是用它来打猎......” “据说,这种黑鸡行动迅速,攻击性极强,光是那张尖嘴便能啄破猛兽的皮肤,更别说它身上那种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毒刺了......” “怀有如此危险之物,一定会被其他势力所忌惮,若是传到了北原皇室的耳边,说不定因为这种毒物,还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所以这个神秘的部族才把有关黑刺青的消息封锁了起来,至今也只有江湖上一些传闻而已......” “具体说说外形,黑刺青比起普通的肉鸡,身形修长如孔雀,鸡喙尖利如老鹰,鸡冠并非红色,而是和全身羽毛一样的青紫色,带有毒刺的羽毛全都在翅膀之上,若它煽动翅膀一跃而起,那极有可能是攻击的信号......” “至于它的毒,在江湖上的说法就太多了......有的说此毒无药可救,有的说解毒需要一种圆形叶片的草药,有的说需要以另一种猛毒以毒攻毒......总之众说纷纭......” “且等一下!”江离叫停道,“说到这个毒,元掌膳你应该是最有体会的,毕竟五年前你已经中过此毒,抛去江湖上的传言不说,你对这毒有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 “印象?”元欢思索道,“我只记得当时看到中毒者的尸体,确实是浑身青紫,而我自己中毒以后,不知是因为毒性没有扩散还是什么,总之最后我醒过来了。” “那当时......尖刺可有在你身上留有伤口?” “我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伤口比较浅而已......” “那这么看来,元掌膳你算是大难不死了......等后面,我要面对这黑刺青的时候......估计还得做足准备,全副武装才行......” 第269章 备战 “全副武装?”元欢歪头疑惑道,“你是已经知道下一轮比试的具体内容了吗?” 江离闭眼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根据现在知道的情况猜测,既然黑刺青本就不是食物,是驯化后用作捕猎的,那肯定就跟膳食无缘了......” “也是......不过若真是要做菜的话,我还能搭把手,唉......可惜......”元欢一脸失望道:“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关于黑刺青在比试中扮演的角色。” “我猜......既然这黑刺青如此凶猛,那必然和比武有关......”江离笃定地说道。 “比武?不至于吧......”元欢摸着下巴,一脸怀疑道,“朝廷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运来几百只毒物送到宫里,就为了和你们比试?还有,我听说过人和老虎打架,人和蛮牛打架,还从没听说过人和鸡打架......” “并非如此......”江离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元欢眼中,“我所说的比武,并非是指打架,毕竟和鸡打架这种事情,正如您所说,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说到比武,是怎么个比法?”元欢探着脑袋,满脸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昨夜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今天早上我在这里,听到了元掌膳你记录的传说,脑中的思路才豁然开朗......” 江离抬眉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元掌膳方才说,黑刺青驯化后,是用作捕猎,那我猜在这一次的比试中,黑刺青依然是这个作用。” “啊?你是说,他们会让你们人手一只黑鸡拿去捕猎?”元欢疑惑地追问道,“这听起来......还是有些奇怪啊......” “哈哈......元掌膳您只说对了一半,确实是捕猎没错,”江离眼中闪过一次冰冷,接着说道,“可我们这些参加选婿的人......才是猎物。” 听到这话,元欢震撼不已,她双手紧紧捏着手稿,紧张得快把稿纸给捏碎一般,“你说什么?你们才是猎物?这是几个意思?” “意思是......下一轮比试的规则就是,我们要在某个地方,逃脱数百只黑刺青的追捕,只要能活下来,便能进入下一轮比试......” “天哪......这......这怎么可能?!”元欢一脸慌乱地回道,“若真是这样,岂不是置你们的生死于不顾?这也太残忍了一些!”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朝廷会事先准备一些防范措施,毕竟这是为云安郡主选婿的场合,本应该是件大喜事,若是莫名见了血死了人,那就有些太不光彩了......” “也是......” 说完,元欢突然又翻起了手中的稿纸,嘴里还不忘向江离念叨道:“无论如何,接下来的比试里面,你极有可能会面对这种毒物,我记得......我记得我这些手稿上面记录了一些对付黑刺青的法子......虽然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不过到时候,你都可以试一试,防患于未然嘛......” “好,你说来听听,毕竟我也不想把全身裹得死死的,去迎战这些毒物。”江离在灶台边撑着脑袋,准备洗耳恭听。 在江离沉默的注视之下,元欢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始她精心准备的念稿环节。 “第一条,据说黑刺青有自己害怕的气味,那就是薄荷草的味道,哈哈,这点倒是巧了,我也不喜欢薄荷草......”元欢突然嗤笑一声,又赶忙收敛住笑容。 “薄荷草是吧?”江离悠然回道,“好吧,我这两日就想办法去弄一些来带在身上。” “不必了。”元欢神秘兮兮地走向厨房一角,从橱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确认瓶子上的标签之后,转身走向江离,把瓶子递给了他,“我这里正好有薄荷粉,用起来还方便一些,效果应该也好一些,你直接拿去吧。” 江离没想到元欢准备得如此周密,他默默地揭开塞子闻上两口,那清爽的气味瞬间冲破天灵盖,随后他心满意足地收下了瓶子,再度抬头看向了元欢。 “第二条,据说黑刺青行动敏捷,可谓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唯一做不到的事情呢......就是下水,诶......说起来,这一点倒和普通的鸡没什么两样......” 这时,元欢抬起眼睛,笑盈盈地看向江离,继续说道:“所以啊,到时候你若是走投无路了,就往水里跳,只要你躲在水里,那黑刺青应该也不能把你怎样。” “嚯......你让我一直躲在水里?”江离质问道,“元掌膳,我又不是鱼,又不是鸭子,哪能在水里待上那么久的时间?” “所以啊......我也为你准备了点东西。” 说完,元欢再度走向橱柜,摸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江离,江离一脸好奇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株淡蓝色的小草,细长的叶片流动着动感的光彩。 “这是......”江离抬头询问道。 “这叫活鱼草,你把它塞在嘴里,较量下,便可在水中自由呼吸,时间虽然不长,但一两刻钟的时间......应该还是足够的......” “所以到底是一刻钟还是两刻钟,元掌膳你得给个准数啊!” “哎呀这有什么好问的......你自己看着办不久醒了,若你发现突然呼吸不上来了,那就是时辰到了!”元欢毫不在意的模样让江离顿感心慌。 “哦......好......好吧,您请继续。” “最后一条,据说那个北苑部落,在驱使黑刺青的时候,是用的一种乐器,传闻中是一种笛子,只要用这种笛子吹出合适的音律,便可让黑刺青为自己所用......” “我去!”江离弹跳起来,赞叹道,“这笛子这么牛逼,若是得手了,那岂不稳赢了?!莫非......元掌膳也为我把这种笛子寻了过来?” “做梦吧!”元欢一个白眼翻了上去,“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你当我是全能的啊?这乐器只是传说中的东西,都没人真正见过,甚至是不是真的笛子都不知道,我从哪儿去给你找来。” “行吧行吧,元掌膳还是辛苦了。”江离拍拍手,赞颂着元欢的恩德。 “好了,我能做的就是这些,至于那个笛子的事儿,你自己去琢磨琢磨吧,现在还有些时间,就靠你自己了,毕竟你才是要上场杀敌的人。” “好嘞!到时候等我凯旋归来,元掌膳可要备好酒菜!” 第270章 没门儿 有关黑刺青的情报江离已经掌控了大半,除了那个能够驯服黑刺青的笛子以外,其他的东西也已经准备充足,那天带着手稿满载而归回到融春院的时候,他这些天第一次睡了一个好觉。 无论怎样,江离比起融春院里的其他人还是要多一些信息,毕竟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招来了帮手,抢占了先机,就是不知同样取得了线索的孙白晨那边情况咋样。 江离心中隐隐觉得,黑刺青一出场,定会让这一轮的比试变得无比凶险,估计大半的人顷刻间就会被淘汰出宫,而他和孙白晨也许就会在赛场上狭路相逢。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江离也决定趁着这最后一天的时间,去探听一下对方的底气,想看看他对黑刺青的了解到了什么地步。 于是刚用过早膳,江离就推门而出,直往孙白晨房间的方向而去,他假意散步,惬意地背着手,绕着孙白晨房间的四周逛来逛去,就等他现身。 幸好孙白晨也不是一个懒惰的主儿,不一会儿便出了门,江离正要走上去,打算莫名其妙地上去找茬,没想到孙白晨一看见他的铜面便直接走了过来。 “这是想跟我正面刚啊......”江离转念一想,准备来一出欲擒故纵之计,于是他突然一个转身朝反方向走去,立即引起了孙白晨的警觉。 只听孙白晨急急忙忙的一声大喊,正好在江离的算计之内。 “给我站住!” 江离应声停下了脚步,他悠然转身,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神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白晨,满不在乎地回道:“我们帝京穿山军府尊贵的孙少爷......有何高见啊?” 孙白晨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扬的神态,尤其喜欢挺胸仰头用下巴看人,只见他也背着手,一步一步气定神闲地朝着江离走来,嘴唇高高翘起,一看就是想数落江离一番。 等他走到江离面前,先是对着江离这身几天没换的衣服上下打探一番,蔑笑着摇摇头,随后他眉眼一抬,看向江离的视线中满是鄙夷。 “虽说要想加入铜面军,也需有些家世,可我瞧你一身衣服穿了好几天,想必是家里底子太薄吧......呵呵......” 面对孙白晨阴阳怪气的嘲讽,江离也笑着反讽道:“说起家底......在下确实不如孙少爷家里财大气粗,不过再过个三五年就不一定了,到时候孙少爷已经把穿山军府的家底败光了,毕竟您屋子里有七八个女婢要养呢,能不多花钱吗......” “你!”孙白晨怒而指向江离,咬牙切齿地回道:“你莫要血口喷人!坏我名声!帝京中人人皆知,我孙白晨一身清白,从来不近女色,就连我亲生兄弟生前经营过的凤尾楼,我也未曾踏入半步,你若再这般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哎哟......这有啥大不了的嘛......”江离怪声怪气地安抚道,“孙少爷正值壮年,血气方刚,身边围着七八个女人也是很正常的嘛......而且你想想,若是外人知道,穿山军府的大少爷有了那方面的需求,还得躲在被窝里自己动手解决,那才是坏你名声嘞!” “你......你......我......我......”孙白晨气得一脸通红,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见状,江离便立即接上话去。 “哈哈......孙少爷不必多说啦,咱们都是男人嘛......那方面的事情......大家都懂的,说真的,若我也如孙少爷一般,出生自带万贯家财,我也去搞上个十几个女人藏在屋里,每天晚上让她们轮流给我——” “住口!”孙白晨破口大骂道:“你......你这个信口雌黄的小子!若还想要你的小命,就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江离闻声一笑,暂且退后一步,“孙少爷让我闭嘴,小的自然该闭嘴,毕竟我可太惜命了,还想存几年的俸禄,升官发财,最后就能和孙少爷一样金屋藏娇啦!” 听到江离口中的讽刺不断,孙白晨气急攻心之下,只好独自闭上了眼睛,尝试着深呼吸,想要把体内的怒气全都排解出来。 若是他不在宫中,直接找人来把这个铜面小子打残便是,可现在是在融春院,别说打伤打残,就算他敢闹出半点动静,这铜面小子一喊,守门的金面士兵一定会不由分说地把他拿下,任凭他是谁家的少爷也不管用。 毕竟他已经目睹了齐裕侯府的赵旭小侯爷的下场。 孙白晨把忍字刻在了心上,随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睁眼之时,他的面色已经恢复平静,或者说,恢复了他往日里的嚣张气焰。 “哼......铜面军的小子,你别以为本少爷不知道你在打些什么主意。”孙白晨语气中充满了敌意。 “打主意?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只是吃完早饭出来遛一遛弯,顺便消消食,碰巧遇见了孙少爷,还是您亲口把我拦下的,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啊......” “呵呵......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哗哗响,可惜啊......本少爷又不是啥的。”孙少爷冷眼看向江离,说道,“明日便是第三轮比试,在今天这种关键的日子,若我掉以轻心,与你起了争执,到时候你一定会在金面军面前反咬一口,最后把我赶出宫去,甚至还少不了牢狱之灾,对不对?” “这......嘶......”江离扣着脑袋,毕竟他还真没想到这么一招,不过现在听孙白晨一讲,突然觉得这招确实不错。 “哈哈哈哈哈......瞧你这傻样,本少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孙白晨得意大笑道,“可惜啊,本少爷天生聪颖,怎会轻易中了你这阴险小人的计,还有啊......” 孙白晨脸上突然变得阴冷,嘴角轻轻一咧,轻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两日前......你跟着我出去,听到了我和那位公公的谈话,对不对?” 听到这里,江离才真的有些紧张了,他还真没想到自己的动作居然被孙白晨察觉了,于是他暂且选择了沉默,就看孙白晨到底了解到了什么地步。 “哈哈哈......可惜啊,就算你偷听到了对话,也一定不知道话里的含义,哦对了,就算你抠破脑袋想出了话里的含义,最后也没有得手的可能,而你......估计还在苦思到底怎样才能知道我的计策。” 接着,孙白晨扭了扭脖子,一副大局在握的表情。 “那本少爷告诉你,就算你现在跪下来求我,给我磕上八百个响头,也没门儿!” 第271章 摊牌 对着江离一番戏谑过后,孙白晨自以为得逞,少见地抱起了双臂,他一脸得意,如同看笑话一般看着江离。 “哈哈......瞧你这蠢样,一看就是被本少爷说中了,亏你处心积虑跟踪我,最后呢......啧啧,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唉......若你是个聪明人便会知道,跟本少爷作对......不可能会有好下场。” 眼看着孙白晨愈发洋洋自得,几乎要进入一种嘚瑟的状态,江离虽然没想走到这一步,但为了浇灭孙白晨嚣张的气焰,他也决定剑走偏锋。 没准,江离不仅能探听到孙白晨对黑刺青的了解程度,还可以借此机会把孙白晨带进沟里。 江离一脸淡然,清了清嗓子,随后抬眼迎上孙白晨不屑的眼神。 “孙少爷,你说得不错,那天我确实是跟踪了你,也听到了你跟那个太监私下的交易,可你料定我卡死在了这一步,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绝了?或者说......是不是太轻敌了?” 说完,江离眼神一狠,直逼得孙白晨丧失了所有笑容,连刚刚摆出的架子也卸了下来。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孙白晨听着江离自信的语气,便知道事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现在江离已经做好了摊牌的准备。 “孙少爷,您请听好,天街为轴,太医院对立之处,藏有少爷前程,这是那个太监的原话,只要是稍微熟悉宫中布局的人,便可知道此话的含义......” “没错,想必孙少爷也想出来了,这句话指向一个地方,那就是皇宫东边的辛者库,还说了,是辛者库里面一个藏东西的地方,可不好意思,我好像比孙少爷发觉得还要早......” 眼看江离脸上露出鬼笑,孙白晨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抓耳挠腮地问道:“你......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哈哈,孙少爷,你不该问我知道了些什么,应该问我做了些什么。”江离嚣张回怼道,“得到线索的当天晚上,我暗中使了法子潜入了辛者库,在你出现之前得知了牌子上的线索,那就是御膳房。” 听到这话,孙白晨犹如五雷轰顶,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江离,惊愕道:“你......你是如何做到这些的......还有,那牌子已经被我取走了,你又是如何进入御膳房的?!” “哈哈,我都说了,孙少爷别太小瞧别人了,我既然有办法潜入辛者库,自然也有办法潜入御膳房,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想孙少爷也应该清楚吧......毕竟你应该也设法潜入过御膳房。” 此时的孙白晨一时间受到了过大的冲击,半晌说不出话,于是江离继续开口,打算将情节补全。 “没错,和孙少爷一样,我发现了御膳房里的库房有异样,一是运入过神秘的货物,二是加强了人员守备,所以我猜,这库房里的神秘货物......就和下一轮比试有关!紧接着,我便知道了,那些神秘的货物是几百只黑色的鸡......” 听到黑色的鸡这里,孙白晨惊讶万分,捂着脑袋几乎是目眦欲裂,他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微不足道的铜面小兵居然有如此手段。 他孙白晨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些讯息,还多亏了二皇子的暗中相助,而这么一个势单力薄的铜面小兵,居然通过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操作,得到了与他相同的信息。 此时此刻,孙白晨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这个铜面小兵,他承认,自己此前是太过于轻敌了。 “你......所以你小子已经猜到......下一轮比试是用那些黑鸡做料理了吧......” 听到这话,江离突然一愣,随后他立即转过身去,捂嘴偷笑,他没想到,孙白晨居然以为下一轮比试是厨艺,看来孙白晨对这些黑鸡的了解仅限于外表而已。 不过他仔细想想,自己之所以排除了厨艺比试的可能,还是多亏了元掌膳的陈年往事,还有她提供的有关黑刺青的手稿,这孙白晨被蒙在鼓里,也是正常的。 既然如此,江离心想自己何不将计就计,坑孙白晨一把? 于是他连忙收起了窃笑的表情,调整回严肃的神色,转过身去,一脸淡定地看向孙白晨。 “不错,那些黑鸡被关在御膳房内,还有专人看管,一定就是为了让我们用鸡献上菜肴,也就是说,下一场比试是比我们这些人的厨艺。” “果然......你果然知道了......”孙白晨语气虚弱,有点脱水的感觉,“看来真的是我小看你了......你这小子藏得够深啊......” “哈哈,既然孙少爷承认小看了我,那我不妨多说几句,”江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开始了他的挖坑计划,“我呢,这两日还打听到了这些鸡的烹饪方法,它身上有一个特性,若是不处理好,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变成美味佳肴的。” “什么?!”孙白晨又吃一惊,“到底是什么特性?” “孙少爷真想知道?”江离一脸鬼笑地试探道。 “想!”孙白晨一口回道,看来为了选婿大事,他也打算放下身段迎合江离。 然而江离眼神一冷,话锋一转道:“可刚刚孙少爷还说什么......就算你现在跪下来求我,给我磕上八百个响头,也没门儿......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这......”孙白晨迟疑道,一时后悔自己之前大放厥词。 “哎呀,既然孙少爷都给自己立下了规矩,那我也不好不立规矩,那这样吧,我的门槛呢自然不比孙少爷高,你只需跪下来给我磕上八个响头,我就告诉你黑鸡的特性,还有烹饪的方法,如何?” “你......你莫要欺人太甚!”孙白晨气急败坏道。 “诶诶诶......这不是孙少爷的原话吗,怎么我就欺人太甚了,而且孙少爷说的是磕八百个响头,我现在只要你磕八个响头,已经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了......所以你到底磕不磕,若你不磕,我就先走了。” 说完,江离转身就走,就跟以前去地摊上买东西一样,“二块五你卖不卖?不卖我就走了。” 这招在21世纪无比奏效,没想到在这里也是。 只听孙白晨扑通一声跪在了江离面前,“我磕!八个是吧?你给我数好了!” 紧接着,孙白晨迅速地给江离磕了八个响头,站起身来的时候还能看到额头上的红色痕迹,和他一脸的屈辱甚是搭配,江离看了也心生喜悦。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那种黑鸡是北原来品种,肉质极其腥臭,要用猛料去腥才可食用,所以明日你就抱着一捆大葱去参加比试即可。” “大葱?”孙白晨迟疑道,“你这话可当真?” “真的!我骗你作甚?我屋里已经备好一捆了,不过你若需要,还得自己去御膳房想法子取,我屋里的只够我自己用的。” 紧接着,孙白晨一声不吭地往院门的方向冲了过去,江离转身望着他的背影,一口惊天爆笑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孙白晨啊孙白晨......明天你就等着闹笑话吧!” 第272章 见血 树林茂密,云雾缭绕,万籁俱寂,日光稀薄,江离漫无目的地走在黄土和落叶之上,脑子里有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告诉他:“小子......你迷路了......” 即便如此,江离仍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在他的眼中,这里每一颗树木都长得一模一样,这时,他俯下身去捡起两片枯黄的落叶,发现两片树叶的颜色和形状一模一样。 随后他便捡起了第三片树叶,放在手中与前两片树叶一对照,发现前后三片树叶都长得毫无差别,这时,脑中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是在为江离解说他身处的场景。 “小子......这林子里有鬼......赶快离开......” 虽然听到了离开二字,他依然无法从这密林中脱身,如同中了魔咒一般,一直在围着千篇一律的树林打转,无奈之下,他只好询问脑中那个声音道:“你说得简单,那我到底怎样才能从这里离开?” 江离话音刚落,脑中的奇妙声音再度响起。 “小子......要想离开......你只需睁开眼睛......不过你得赶快......因为那个东西已经跟到你的身后了......” 听到这里,江离心中一紧,整个人都冻在了原地,紧接着,他竭尽全力地操纵着僵直的身体,一顿一顿地转过身去,下一秒,他睁着他那惊恐万分的眼睛,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黑刺青展开了它宽阔的翅膀,遮云蔽日,直接逼得林间晦暗无比,正当江离想要惊声尖叫的时候,无数根毒刺从天而降,穿过了他脆弱的身躯...... 等他倒地之时,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望着自己房里已经结了蛛网的房梁,江离艰难地蹭起身子,靠着灰突突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回想起梦里那只比奥特曼还高大的黑刺青,他仍然心有余悸。 “我去......梦里那只黑刺青也大得太真实了些,翅膀上射下来的毒刺跟长枪一样,如果现实中真的遇到这么大的黑刺青,什么薄荷草,什么活鱼草,都跟废物一样,那还玩个屁!” 稳定精神之后,江离侧过脑袋一看,窗外已经泛起微微的白光,看来天快亮了,于是他准备好了穿衣起身,等宫女送来热腾腾的早饭,他便接着把仪容也收拾整齐,今天虽然是比拼武艺,但也不能坏了自己的门面。 等太阳完全升起之时,院子里便传来金面军的大喊,随后每个参加选婿的人都从屋子里出来了,寻声而去,走到院子里整整齐齐地站好。 等众人到齐,江离也站定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习惯性地环视一周,粗略了看了看大家伙儿的状态,除了有几个人精神有些萎靡,像是没睡好的样子,其他每一个人都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像是受到了朝廷的激励,准备到边境去打仗。 突然,管事太监熟悉的尖声响起,提醒着在场众人,第三场比试就要开始了。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各位心里应该清楚,咱家都不多说了,但是呢,咱家还是要说清楚一点,选婿的第三场比试是在今日下午举行,而今天早上,是留给各位准备的时间。” “准备?这是何意?”疑惑不解的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没错,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留半天的时间给你们为下午的比试准备一件东西,这件东西你们可以随身携带,用在比试的赛场上。” 这时,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年轻开口叫屈道:“不是,公公,你只是说让我们准备个东西,但又不说比试具体比些什么,我们连比试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怎么准备东西?!” 小年轻起了个好头,众人便一句一句地加码了上来。 “是啊!我们连比些啥都不知道,就让我们准备东西,这不是玩儿我们啊?” “世上那么多东西,难道就让我们随便带一件儿?这也太荒唐了一点......” “没错,俺就觉得这个选婿从一开始的木牌就足够离奇诡异了,也不知道现在又要怎么变着法子整我们......” “哼,这么戏弄人的场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若是再来一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老子就不干了!” “就是!就是!” ...... 一时间,群情激奋,几乎每个人都在大声叫嚣着,而江离则安安静静地躲在了人群里,因为无论别人怎样,都不关他的事,毕竟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曾经有一位长寿的长者也说过,做人呐......要学会闷声发大财。 管事太监一人难敌众口,实在是难以招架,然而他身负皇帝命令,怎能让一帮无官无职的年轻人踩在自己手上,于是他在胸中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化作一股霹雳一般的气流,在声带的指示之下破口而出。 “你们......都给我闭嘴!!!” 管事太监惊天一喊确实很有作用,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尖叫震慑住了,连站在旁边的金面军都被那剧烈的声波吓得抖了一抖。 见众人安静下来,管事太监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趾高气扬道:“既然你们心中如此不满,咱家先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们不服朝廷对选婿立下的规矩和章程,直接收拾包袱离宫便是,金面军绝不会拦你......” “不过你们走之前得想想清楚,自己好不容易过了前面两轮比试,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若是现在离开,等于是把机会拱手相让给别人,而你们千辛万苦往中州皇宫跑的这一趟......可就白费了......” 管事太监的这招激将法果真有用,之前疯狂叫嚣的那些人的脸色明显纠结了起来,包括那些从异国他乡远道而来的人,在听了管事太监这席话之后,便打消了出宫的念头。 见众人愈发的沉默,管事太监便愈发得意,他扬眉一笑,突然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口气,对着众人假仁假义地开口了。 “唉......咱家知道你们为了郡主的婚事,付出了不少心力,而我们中州朝廷也不是不知变通,所以咱家大可不必藏着掖着,暂且就告诉你们,今天下午的比试可能会见血,说到这里,你们都应该知道是什么了吧?” 听到这里,每个人都瞪大眼睛,心里有了些许眉目,说到见血......那一定是比武了! 然而,孙白晨则不这么想,在目睹御膳房里的黑鸡之后,加上江离一番撺掇,他到现在还认定下午要比厨艺,再说了,做菜需要先杀鸡,能不见血吗...... 而在这么多人里,江离是唯一一个清醒之人,他站在了情报战的云端,清楚地知道今天下午将有一场大战。 “既然这样,咱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还有半天的时间,赶紧去准备吧,记住了,无论大小,无论多少,只能带一样东西。” 第273章 大葱 管事太监话音刚落,众人争先恐后地离开了院子,一路冲刺着回了各自的屋子,生怕耽搁那么一秒钟的时间。 其间只有两个看似悠闲的身影,一个是孙白晨,一个是江离,当人群散去,孙白晨一脸得意地看着别人慌乱的模样,露出了不可一世的笑,等他转头发现江离的存在,便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微微点头以表敬意。 “兄台,昨日你给我讲了有关今日的情报,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那前些日子......哈哈,就是我们之间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想就让它过去吧,若是兄台不满意,只管开口,我家别的没有,只有一些小钱,无论多少,只要能消你的气,我现在就掏给你!” “哦,是吗?”听到钱字儿,江离瞬间有了兴趣,他本来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没有借此机会勒索孙白晨的钱财,但现在孙白晨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不要的话岂不是傻子? 于是江离假装淡定地摸起了下巴,稍作考量后回答道:“既然孙少爷如此诚恳,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样吧,五千两银子,你我二人的恩怨一笔勾销!” 听到这个数字,孙白晨先是一惊,脸上明显为难起来。 “啊......这......五千两银子是不是也太......” “怎么了?”江离抬眉冷眼问道,“孙少爷方才不是还说,无论多少银子,只要能让我消气,你二话不说就掏给我吗,现在瞧孙少爷的意思......是要反悔了?” “没有没有!兄台莫要误会,在下绝对没有反悔的意思!”孙白晨只在嘴上争辩道,手上却没有掏钱的意思,于是江离再逼近了一步。 “既然如此,那就看孙少爷接下来的手笔了......” 江离一个挑眉让孙白晨知道,今天这五千两银子他必须得出了,孙白晨一脸的无奈,摸索着把手伸进衣服里掏出了三千两银票,扭捏地握在手里,明显是很不情愿地递给了江离。 “兄台,我身上的钱加起来只有三千两,若是兄台嫌少,等选婿结束我回家立即差人给你送来!我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孙白晨拍着胸脯说道。 “嗐,三千两就三千两吧,对我一个铜面小兵来说也足够了,况且等选婿结束,孙少爷应该都已经成为云安郡主的乘龙快婿了,到时候还得是我赶着去给你送钱才是......” 江离突如其来的吹捧让孙白晨受宠若惊,他连忙摆摆手道:“哪里哪里!若非兄弟你提醒我要用大葱去腥,现在啊,我应该还跟那些人一样,满屋子找打架用的武器呢。” 紧接着,孙白晨一个斜眼看向屋子的方向,嗤之以鼻,轻蔑一笑,“呵呵......那些个蠢东西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待会儿要面临些什么,等他们找些刀枪棍棒的东西,最后却被带到了灶台前面,哈哈哈......本少爷真是等不及看他们一脸懵的情状了,一定特别可笑。” 听到这话,江离拼命地忍住笑意,绷住脸颊上的皮肤,他心里正在偷着乐,没错,他也真是等不及看孙白晨拿着大葱一脸懵逼的情状,到时候那可不是一般的好笑,而是哄堂大笑! 随后江离便抬起头,假装好意嘱咐孙白晨道:“孙少爷,如今尚有半日时间,你还是回去先歇息一下吧,毕竟做菜也是个动体力的东西,若是休息不好,做出来的菜肴味道也会难以把控,你说是不是?” “兄台说得有理,那我就先回屋准备了,兄台也要抓紧时间休养生息啊......” “我一定。” 说完,江离便转身朝着自己的屋里走去,而孙白晨暂且站在了原地,等江离的背影走远,他瞬间露出了一脸的鄙夷。 “我呸,什么狗东西,一个铜面小兵还想跟本少爷称兄道弟,居然还敢跟我要银子,哼,要不是看着你也许还有点利用价值,本少爷早把你这东西碎尸万段了,走着瞧吧小子,等我借你吉言,成了郡主的夫婿,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而江离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之时,他终于能够展露出满足的笑容,他一个后仰躺在床上,一脸的幸福,现在他巴不得时间能够走得快一点,早一点到下午,他好看看孙白晨那副吃了屎的模样。 终于,江离期盼着的那个时刻终于到来了,午时,融春院的众人再度集结在院子里,他们手里带着一些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家伙,大多是些随身的兵器,里面有几个人的兵器颇为瞩目。 平川侯带的是他那副立下汗马功劳的流星锤,也就是这副流星锤造就了他一马平川的名声,也不知他如今从猴子变成了人,这流星锤还使得习惯不。 刘烟子呢,则是在腰上别了一个葫芦,里面装着的东西暂且不知,可依照刘烟子的武功推测一下,他打开葫芦之时,一定会瞬间冒出层层叠叠的白烟,把四周淹没成一片云海。 而那个和江离争抢梅花的蓝衣小贼似乎没做过多的准备,依旧是一把往常的佩剑,俨然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模样。 然而,在众人里最为突出的还是孙白晨,只见他手里抱着一捆大葱,翠绿的叶子窜得老高,十分引人注目,当然,也引来了众人的嗤笑,毕竟谁也没听说过哪个门派的武功是要用到葱的。 莫非是想用大葱把人勒死? 而孙白晨对周围的视线不屑一顾,他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双手紧紧抱着大葱,如同抱着自己的救命稻草,时不时还对着旁边人手上的铁器嗤笑一声。 紧接着,当管事太监点完名册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人,随后便大声叫起了江离的名字,这时,江离瞅准时机往人群冲了过去。 “公公恕罪,小的方才耽搁了一会儿。”江离一边抱歉道,一边钻入人群站在了自己的位置。 “行吧!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走吧!” 然而这个时候,孙白晨傻在了原地,嘴巴微张,双眼失神,因为他看见江离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带,本来说好的大葱也不见踪影。 就在孙白晨疑惑不解的时候,江离悠然地转过头朝着孙白晨做出了一个鬼脸,孙白晨这才知道,他中计了。 第274章 远听鸡鸣 管事太监领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从融春院的大门出,一路往北而去,队伍里每个人都摩拳擦掌,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而江离两手空空,还悠闲地背着手,俨然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 此间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孙白晨,只见他一脸无奈,拼命地想把手中的大葱放低一些,然而无论他怎么往下放,那捆粗壮的大葱依然高过他半个头顶。 与此同时,周围的嬉笑声传进孙白晨的耳朵里,搞得他一脸通红,可谓是颜面尽失,而当他看到江离时不时地回头看向自己,顺便露出一个鬼笑的时候,他才知道此人之奸险阴毒。 孙白晨心中恶狠狠地咒骂着江离,直接把他祖宗十八辈都咒了个遍,可惜也无法改变他被骗的事实,在此之前,他甚至还想着反将一军,如今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全是他轻信他人的后果。 孙白晨眼神阴沉,对着江离的背影咬牙切齿,在人群中小声念叨道:“等着吧......铜面军的臭小子,你不仅骗我准备了一捆大葱,让我出尽洋相,最后还骗了我三千两银子,你那副假仁假义的脸皮......本少爷一定会给你撕得粉碎!” 可孙白晨这就想不通了,若他真的被骗了,那就说明他手里的大葱毫无用处,也就是说,比试的内容根本不是用那种黑鸡制作膳食......那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管事太监所说的“见血”又是何意,莫非是他理解有误? 孙白晨越是绞尽脑汁地去想,心里对江离的愤恨越是多一分,等他苦思无果之后,他只能抬起视线,射出刀剑一般的冰冷眼神刺向江离。 这时,江离即便没有回头,也感到身后有一股强大的敌意在往自己后背发射而来,江离也知道孙白晨此时对他应该是恨之入骨,可他只是微微一笑,连眼神都不给孙白晨。 因为江离已经认定,孙白晨已是败兵之将,江离知道,待会儿上了猎场,别人尚且有武器可以应敌,而他孙白晨只有手中一捆青翠的大葱,即便他武功再高,也不能把大葱使成锋利的刀刃啊...... 想到这里,江离窃笑两声,若是今日便让孙白晨出局,想必也会让他身后的二皇子措手不及,等到最后的比试江离就轻松多了。 “哈哈哈......孙少爷,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就算我想放你一马,谁知你自个儿憋足了劲儿往坑里跳啊......” 管事太监带着众人一路向北,绕行整个皇宫,最后从北门出,一路走出帝京赶往北郊。 出了城,到了荒郊野外之地,大家心里都可以猜个十有八九,朝廷一定是想把他们带到一个地方去比武,至于太监口中的“见血”二字,则暗示着此行的凶险。 越往北走,眼前的景象就越是靠近大自然,人群之中也越是暗潮汹涌,每个人都在警惕着彼此,怕就怕下一秒大家就要横刀相向。 而手无寸铁的孙白晨身在其中,更是担惊受怕,瞪大了双眼东望西望警惕着四周,他也紧紧地握着那捆大葱作为自己唯一的依靠,也许在危机之时能够为他挡下致命的一击,或者是在逃离之时为自己提供迷彩掩护。 终于,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氛围里,管事太监带着队伍拐进一条小道,再一头扎进一片林子,走进去不久,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那是一个林中的营地,营地里绣有金龙的旗子才提醒着众人,这里是中州朝廷的地盘,也是他们第三次试炼的场所。 可孙白晨大概望了一眼,便觉得有些奇怪,营地里只有几个孤零零的帐篷,明显是临时搭建的,也没有栅栏和篝火,仿佛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个营地就会被拆除掉。 看来朝廷认为这场比试将会很快落幕,所以大概准备一个简陋的地方,然而孙白晨算了算人数,却发现事情很不对劲,若是二人之间比武,这么多人比下来,半天的时间绝对不够。 想到这里孙白晨心里便是一沉,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一次应该不是单纯的比武,而是一种无比利落又残酷的方式。 然而当他发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他暂且只能扮作一只脆弱的小羊羔,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之中。 众人被领到一个帐篷前面,便被命令停下脚步,紧接着,管事太监站在帐篷门前,手里的白毛扫帚一甩,拉长了声音对着众人喊话。 “各位,这里便是进行第三次比试的地方,想必各位已经盼了许久,所以咱家就不卖关子了。” 说着,太监突然抬起手,指向东边一片茂密的林子,“东边的那片林子各位都看到了吧?第三次比试的规则尤其简单,你们只需在那片林子里呆到今夜子时,你们便可晋级。” 太监话音刚落,队伍里好些人瞬间激动起来。 “就在林子呆着就能晋级?!那还不简单!” “哈哈哈,别说今夜子时,就算呆上个三五天,我也不在话下!” “哼,搞了半天,弄了好些故弄玄虚的措辞,最后居然如此简单,你们中州朝廷真是可笑......” ...... “安静!咱家还有话没说完!”管事太监抬手大喊道,“刚刚咱家说的只是其中一条规则,还有另一条规则,哈哈,另一条规则便是,金面军已经将东边的整片林子给围住了,你们若是从指定的区域逃了出去,就当是淘汰了,可懂?” 听到这话,底下每个人都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逃?有什么可逃的?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遇到事情都是正面硬刚,哪有逃跑之说?” “哈哈哈......看来那林子里面估计藏着这些猛物,想给我们消遣消遣......” “猛物?可别说笑了,就算他们弄来豹子老虎豺狼,我们这么多人,大家手里都有家伙,难道还怕这些东西不成?” ...... 众人你一嘴我一句,似乎把这场比试当做了笑谈,而管事太监竟然少见地没有动怒,而是用笑眼看着底下的这群莽汉,他一句话也没说,但脸上的笑容仿佛是深深的嘲讽。 这时人群中的刘烟子凭着长居幽静山巅的耳力,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等一下,东边的林子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多鸡在叫?” 第275章 狩猎开始 正在刘烟子疑惑之时,众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朝着林子里冲去,每个人都想给自己找一处好位置,甚至有人觉得进去睡上一觉,等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通关了。 看着众人远去,刘烟子才慢步往林中走去,他一边无意识地走着,一边再次聆听树林深处传来的声音,突然,一阵微风吹来,将那叽叽喳喳的尖厉叫声带到了他的耳边。 “我没听错......确实是鸡的叫声,听起来数量还不少,可为什么......朝廷会在林子里放这么多只鸡?” 刘烟子揉了揉太阳穴,正要进一步细想的时候,突然感到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瞬间警惕,握住了腰间的葫芦,一个飞旋转身,却看见迎面而来的是一张熟悉的铜面。 “嚯......原来是你......”刘烟子放松地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突然从身后出现,吓了我一大跳,刚刚我差点对你出手。” 江离则是笑着抠了抠脑袋,回道:“我本来以为,在我的手放在刘大侠的肩上之前,你会提前察觉,迅速闪身躲避,没想到我手直接放了上去,还把你吓了一跳,真是失礼了......不过......我瞧刘大侠的样子,似乎是心里有事?” “没有没有,我只是听到林中一些奇妙的声音,一时觉得好奇,才走了神。”刘烟子淡然解释道。 “哦,奇妙的声音?”江离轻挑眉头,仰头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脸疑惑地回道,“嘶......在下怎么听不到有什么声音?不知刘大侠听到了什么奇妙的声音,能否说给在下听听。” “这个......是鸡叫,而且数目还不少,朝廷把这些鸡放在林子里一定有什么目的,所以我怀疑,这些鸡不是普通的肉禽,或者是朝廷在这些鸡上面做了什么手脚。” 听到这话,江离畅然一笑,看来这群参加选婿的人不都是蠢材,也有如刘烟子这般思维敏捷的人,加上刘烟子在小说里也是个重要的角色,江离便想着好心劝上两句。 “刘大侠,实不相瞒,我也怀疑这场试炼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我们被带到北郊,进入这个营地以后,你没发现这个地方......很像一个猎场吗?如今你又听到了林子里有许多鸡叫的声音......” “小兄弟,你的意思是说......这场试炼真正的规则......是让我们去抓鸡?”刘烟子突然皱眉道,“那也不对啊!方才那个太监明明说得一清二楚,只要我们在这片林子里待到午夜,便可直接晋级了,哪还用得着去狩猎什么鸡?” “哈哈哈......刘大侠所言有理,不过......”江离的眼神突然一冷,语气也变得低沉,“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我们去狩猎这些鸡,而是这些鸡狩猎我们?” “噗,都什么时候了,小兄弟你还有心思说笑,鸡狩猎我们?这怎么可——” 话还没说完,刘烟子突然愣住了,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似乎已经把脑中残缺的碎片拼到了一起,紧接着,这场试炼完整的规则便如画卷一般,在自己的脑中徐徐展开...... “没错......如果是鸡狩猎我们的话,太监口中的两条规则便有了意义,也就是说,我们要逃脱狩猎,但会受到规则的束缚,一旦逃出这片林子,就会被即刻淘汰......所以朝廷会安排一种凶猛的东西,在这林子里面......我大概懂了......” 这时,刘烟子抬眼看到了江离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又疑惑起来,“这点我虽然懂了,可我不懂,为什么朝廷放在林子里的东西不是老虎豹子这些猛兽,而是鸡......莫非小兄弟你有什么高见?” “刘大侠猜得不错,”江离自信满满地回道,“可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现在就随我来,等你亲眼看了,便知道这些鸡的厉害之处。” 说完,江离便带着刘烟子沿着林子的周围绕行,刘烟子二话不说便乖乖跟在江离的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踩过落叶的时候都无比小心。 在翻过十几个小山坡之后,江离示意刘烟子在一处茂密的草丛后面蹲身躲避,然后拨开草丛,让他往对面望去。 只见一个浑身充满着大块肌肉的壮汉从山坡上走了下来,他悠哉悠哉的身姿和表情,仿佛是在郊外野游,接着壮汉看到前方一块巨大的朽木,他便开心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身子往树干上一靠,表情无比安宁,似乎就打算在这里躺到半夜。 然而,就在他闭眼享受林中宁静之时,一位不速之客从山坡上慢慢朝着他靠近了...... 刘烟子看着那团细长的黑影,赶忙伸出小手,连连拍着江离的肩膀,“那是鸡还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黑?” 江离只是不耐烦地把他的手给甩开,冷冷地回道:“小声点,注意看。” 对面那壮汉想必也有些功夫,虽然看似安详地躺在树干边上,其实一刻也没放松过警惕,当山坡上的落叶发出细小的踩踏声响之时,他便蹭身而起,一把拔出手中的大斧头,直指上面的不速之客。 然而,当他看到不速之客的真容之时,瞬时摸不着头脑。 “鸡?哪来的鸡?亏老子把斧头都拿出来了,就这?莫非是朝廷想着我们在林子里饿了,还可以自己烧只鸡来吃?哈哈,别的不说,还真是妥帖。” 说完,壮汉便笑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朝着鸡走了过去。 谁知,那黑色羽毛的鸡非但不躲,还直冲壮汉的双手而来,紧接着一声擦汗,壮汉连退几步,顺着疼痛传来的方向,他往手上一看,只见指头上已经被撕去一小块肉。 他忍住手上撕裂的疼痛,赶紧抬眼一看,只见鸡正把从他手上撕下来的肉吞下去...... “他奶奶的......这世上居然还有咬人吃肉的鸡!看老子不把你大卸八块!” 说完,壮汉抬起斧头就往黑鸡冲去,颇有一副杀鸡就要用牛刀的气势。 在壮汉的威逼之下,黑鸡瞬间腾空而起,疯狂地扇动着翅膀,紧接着,刘烟子远远地望见,不知为何,壮汉突然停止了动作,似乎是在抵挡着飞来的什么东西。 甚至后面他已经抵挡不及,连忙转身往山坡下逃去,然而,他还没跑几步,腿上突然一软,便直接扑倒在地,连滚几圈,摔到了山坡下面。 刘烟子看得一愣一愣的,直问道:“他为何突然倒下去了?那只黑鸡把他怎么了?” 江离看着壮汉躺倒的身体,说道:“他中毒了。” 第276章 蹲伏 江离和刘烟子蹲伏在草丛后面,眼看着壮汉滚落山坡,倒地不起,当江离说出中毒二字之时,刘烟子大吃一惊,心中疑惑丛生。 “你是说那鸡有毒?这怎么可能?刚刚那黑鸡只是飞了起来,扇了几下翅膀,也就掉了几根羽毛到那人身上,他怎么会中毒?” 江离没有转头看向身旁一脸不解的刘烟子,他只是冷冷一笑,眼睛紧紧盯着山坡下的壮汉,说道:“刘大侠莫要心急,你仔细看看他身上的变化,待会儿你就相信我所说的话不假。” 于是刘烟子伸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看向壮汉的身体,只见一股青紫色从他的胸口开始涌遍全身,一看就是中毒之状,这下刘烟子眼见为实,心里沉重如一块巨石砸到地上。 “怎么会......一只野鸡,居然身怀剧毒,甚至能把一个九尺高的壮汉放倒......” “刘大侠还没发觉吗,那不是野鸡,”江离眼神一亮,一脸淡然地解释道,“这种毒鸡之所以出现在第三场比试的猎场里,随便一想便知道是朝廷的手笔。” “这都暂且不说,地上那人中了毒,难道我们就任他在地上躺着?”刘烟子眉头紧皱,神色慌张,他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却发现那只毒鸡正迈着爪子,一步一步朝着昏迷不醒的壮汉走去。 “喂喂喂......那只野鸡究竟想作甚?它把别人毒倒了还不够,这时上去干什么?”刘烟子嘴里满是疑问,看着眼前的景象,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还能干什么?它都把人给放倒了,现在当然是要上去吃肉啊......”江离的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说些邻里间的琐碎事情。 而刘烟子听到“吃肉”二字瞬时瞪大了眼睛,他虽然在门派中年纪不大,资历浅薄,却也曾走南闯北,在腥风血雨的江湖上见识过不少稀奇东西。 然而这身怀剧毒,喜食人肉的鸡,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世界上居然会有一只吃人肉的鸡! “小兄弟,莫不是我听错了吧?这鸡居然会吃人肉?” “嗐,都看到这儿了,刘大侠怎么还不信我呢?”江离也皱起眉头,一脸憋屈地回道,随后他伸手一指,说道:“不信你瞧,那人的手掌上缺了一块肉,现在还滴滴答答地流着血,这个伤口就是刚刚被那只鸡的嘴给撕下来的。” 听到这话,刘烟子顺着江离的手看向壮汉毫无动静的手,他以卓越的眼力,把他手上的伤口看得一清二楚,接着他又缓缓抬起视线,看着那只一步一步朝着壮汉逼近的黑鸡,这才发现这只鸡的嘴和普通的家禽不一样,看上去更像锋利的鹰喙。 “老天爷......看来果真如你所说,这只鸡是朝廷用来捕猎我们的毒物!”刘烟子眼神颤抖,却不忘此刻正在发生的性命攸关之事,他握紧了腰间的葫芦,果断地转头看向江离。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愣着作甚!若真如你所说,那只鸡喜食人肉,底下那人的性命必然危险!我这就去——” “刘大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江离以沉闷厚重的嗓音将刘烟子制止,他一脸笃定地说道:“我现在有一个想法,马上就能验证,这些毒物既然是朝廷安排的,那我想......若有人不小心中了毒,朝廷一定会......” 果真,江离话尚未说完,两个全副武装的金面军从天而降,落在了壮汉的两侧,黑刺青本想饱餐一顿,却被突如其来的两人吓得撒腿就跑,随后拼命地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林间。 两个金面士兵则是蹲下,稍微查看了壮汉身上的状况,接着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白色药丸喂到壮汉的嘴中,最后两个金面士兵一人扶起壮汉的一只手臂,腾空而起,消失在了树林的边缘...... “刚刚那个人......出局了。”江离微微一笑,盖棺定论道,“不过朝廷还真是好心,我本没什么把握他们回来救人,没想到金面军还真的来了,兴许是不想再郡主的选婿大事上闹出人命吧......” 听到这里,刘烟子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一分,脑中更是如同乱麻一般难解难分,他焦躁地扣着脑袋,朝着江离询问道:“可我不明白,若朝廷不想闹出人命,他们又何必搞出这么凶恶的东西来对付我们?” “哈哈......这就是恐惧的力量,”江离浅笑两声,耐心地解释道,“我猜过不了多久,猎场里中招的人越来越多,传闻便迅速铺展开来,每个人都会知道,林子里有一种凶猛的毒物,一不小心就会搭上性命,到时候,许多懦弱无能之辈定会疯狂逃窜,等他们逃出林子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淘汰了。” 最后,江离嘴角微挑,一句话下了结论,“所以,第三轮比试不是单纯的比武,而是在考验我们的勇气。” 即便如此,刘烟子依旧没能理解这江离所说的一切,正当他准备再次开口追问之时,却听到从各个方向传来了出乎意料的声音,那是男人的惨叫,有粗犷的有尖厉的,无一不在诉说着他们被黑刺青袭击的悲惨。 紧接着便是人们疯狂逃窜喊叫的声音,在整个林子里迷乱地传播着,直到他们的叫喊消失在树林的边际,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这时江离便知道,这些人已经凭借自己的懦弱保住了性命。 只有如他一般为了郡主的婚事拼命的蠢货,才会留在这里。 刘烟子瞪大了眼睛听着四周的声音,等到声音在远方消失,他反而安心了下来,“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甚至已经——” “淘汰了。”江离语气冰冷地接上话,随后麻利地转过头看向刘烟子,“刚刚那一波,估计已经淘汰了一半以上的人,所以刘大侠......要逃走吗?” 听到这话,刘烟子面色一凉,貌似有些纠结,随后他迅速整顿了精神,咬紧牙关抬头说道:“我只是有些惊讶朝廷的操作,从来没有想过逃走,若我今天像个懦夫一样逃了,那我们遥月山庄的颜面何存?” “好!”江离拍起巴掌称赞道,“既然如此,刘大侠就先试试手吧,毕竟这鸡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今天的时间可长着呢。” “试试手?这是何意?” 这时,江离晃了晃脑袋,示意刘烟子往身后看,原来不知何时,一只黑刺青已经悄然来到了两人身后,正要飞身而起,欲将两人杀个措手不及。 第277章 薄荷与烟 “小心!” 刘烟子正准备伸手护住江离,带着他一起闪避,没想到江离早已跑出去三丈开外,那行云流水的逃跑动作简直亮瞎刘烟子的眼睛。 “嚯,你这小子倒是逃得挺快!”刘烟子一声怨骂,眼看着黑刺青迅速朝自己逼近,将要张开双翅一跃而起,他赶忙一个翻身起步,在空中接一个纵身飞旋,最后一个稳身落地,便来到了江离的身边。 暂且逃离危险过后,刘烟子还不忘转头埋怨江离。 “我说你这小伙子,也太不人道了一点,明明这玩意儿都已经到我们身后了,你也不提醒我一声,反倒自己溜了!” “哈哈......刘大侠莫要生气,”江离笑着劝解道,“在下就是信得过刘大侠的身手,这才先逃了一步,正当我回头一看,刘大侠果真身手不凡,那一串躲避的动作可是行云流水,在下自愧不如!” “嘿,你少来了!”刘烟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语气中怨气未消,“你与其在这里假意奉承我,不如想想怎么解决这只带毒的野鸡,我可不想像先前那个人一样倒地不起,不省人事。” 只见刘烟子抱起双臂,只等江离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没想到江离眉眼一抬,朝着他反问一句:“那刘大侠有没有什么见解,能够将这种毒物一网打尽?” “我能有什么见解?!”刘烟子拧着脸,朝着江离大喊道,“明明是你带我到这里来,还告诉了我有关这种毒鸡的事情......等一下!” 刘烟子眼珠子一转,似乎发觉到了什么,“哦......我懂了,看你对这种毒鸡了如指掌的样子,你应该也是知道对付它们的办法,至于你之所以找上我,要么是有所图谋,或者是想让我帮你。” “刘大侠果然不是凡人,在下只是随口一提,你却是一点就通,实在是让人佩服。”江离神色淡然,稍微低头对着刘烟子行了一礼。 “得了得了!这鸡都快杀到面前了你还在整这些虚礼!搞快点,你不是知道对付它们的法子吗?赶紧的!把眼前这只毒鸡解决了,我们才有空说正事儿!” 江离眼中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抖出一点粉末捏在两指之间,就在这时,黑刺青迈着两只细长的爪子,发疯似的朝着二人扑了过来,而江离则镇定地抬起手指,对着黑刺青攻来的方向,轻轻一弹。 下一秒,那毒鸡就如撞到了南墙一般,迅速地转头,如同吃了瘪一样,迈着爪子叽叽喳喳地飞走了。 眼见江离轻轻一弹便击退了此等凶猛的毒物,刘烟子眼中满是震惊,嘴里啧啧称奇道:“小兄弟,你这瓶子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那毒鸡就跟见了鬼一样逃了。” “哈哈,刘大侠还没闻到味道吗?”江离拿起瓶子,再次把塞着瓶子的红布条揭开。 “味道?”刘烟子凑近瓶口仔细一闻,紧接着一股无比刺激的清爽味道顺着他的鼻腔,笔直地冲上天灵盖,在他的脑中如同钟声闷响。 刘烟子吓得赶紧抬头捂住了鼻子,闷声说道:“这是......薄荷?可你这瓶子里的薄荷味道也太重了些......” “哈哈......刘大侠说得不错,这瓶子里确实是薄荷,”江离把红布条塞了回去,解释道,“里面的薄荷味道之所以强烈,是因为这是我的一位朋友特意调配的薄荷粉,据说经过了好几重提炼,所以只需一点粉末,味道也无比刺激。” 刘烟子的鼻腔里依旧回荡着那种清爽的刺激感,久久不散,他惊讶于此物的浓烈,也惊讶于这种东西居然能够击退毒鸡。 “那刚刚......你用这个薄荷粉击退了毒鸡,是因为你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些毒鸡害怕薄荷的味道,对不对?”刘烟子试探着问道,他已经知道江离来头不小,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待会儿江离如何回答,他也不会惊讶。 “不错,在比试之前,我就通过一些手段,大概猜到了这场比试的内容,和这些黑鸡的弱点,哦对了,这些黑鸡还有名字,叫黑刺青......” “黑刺青?”刘烟子眉头紧皱地回道,“我行走江湖好几年,从未听到过这种名字......” “这个要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至于我是如何得到的线索,也不能告诉你......” “行吧,小兄弟,既然你有心引我至此,又用薄荷粉击退了毒鸡,现在我便认定你并非想要与我为敌,所以你究竟是为何要拉我和你一起,还告诉我有关这些所谓黑刺青的事情,究竟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很简单,”江离挺起胸膛,无比率直地回道,“在下想要拉刘大侠结盟,一起对付这些毒物。” “结盟?就我们两个人,能敌得过上百只黑刺青?”刘烟子质疑着江离的决定,随后瘪了瘪嘴,感到二人力量的单薄。 即便如此,江离还是一脸笃定,“不错,你我二人结盟就已经够了,况且我们之前不是一起分享过情报吗,到了这么危难的时候,更要互相帮助才对。” 刘烟子仔细想了想,觉得江离说得也不无道理,二人成行,也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强上不少。 无奈之下,刘烟子还是松口了。 “好吧,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既然你对黑刺青了如指掌,我与其自己去冒险,不如信你一回,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做?” 这时,江离的视线下移,落到了刘烟子腰间的葫芦上,“听说刘大侠擅于操纵烟雾,若在下没有猜错,你这葫芦里应该能够放出巨量的烟雾吧?” “没错,这是我的看家功夫,不过面对这些毒鸡,估计也只能发挥隐蔽逃遁的作用。” “现在不同了,因为有我。” 说完,江离不由分说地取下刘烟子腰间的葫芦,把塞子打开,又拿起自己身上装有浓缩薄荷粉的瓶子,往里面一倒。 看到江离的操作,刘烟子茅塞顿开。 “我懂了,原来你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第278章 突袭 江离一手拿着刘烟子的葫芦,用另一只手仔细地塞上葫芦嘴,随后轻轻晃荡几下,让里面的薄荷粉混合均匀,接着他嘴角轻挑,貌似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 最后江离把葫芦物归原主还给刘烟子,洋洋自得地笑道:“这下我们两个至少应该能挺过白天了。” “何止白天?”刘烟子紧紧握着葫芦,如获至宝一般激动地回道,“有了你这薄荷粉,加上我这烟雾葫芦,就算一百只同时朝着我们冲过来,我们也能坦然应敌,全身而退!就凭兄弟你这杰作,我们定能挺到子时安然无恙!” 刘烟子有了糊涂,心里的自信喷薄欲出,脸上止不住的笑容,看上去比江离还要得意几分,然而江离却瞬间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语气平淡地回道:“刘大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听到这话,刘烟子眉头一皱,赶忙追问道:“小兄弟何出此言?你已经了解了这种黑刺青的特性,还提前准备好了应对之法,加上我的烟雾,何愁大事不成啊?” “方才我之所以说能挺过白天......是有原因的......”江离幽幽地叹气道,“刘大侠刚才见过黑刺青的样子,现在就忘记了吗,若是夜幕降临,林中又无灯火,到时候这些毒物会是什么模样?” 江离轻轻一问,硬是让刘烟子吓得虎躯一震,他手拿葫芦呆在原地,脑中立即描绘出了夜间树林里的场景,而那些浑身漆黑的毒鸡会是什么样子......不言自明。 “那些黑刺青......应该会隐匿在黑暗中吧......”刘烟子的神情在顷刻间从幸福天堂坠落到了无间地狱,连说话的声音都浸透了难以言说的无奈。 “没错,黑刺青之所以得到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其通体深黑,双翼带刺,若是夜间行动,极其容易在无形之间夺走人的性命,所以,白日里我们把眼睛放得机敏一点,还能小心防备,可到了晚上......” “那就只能听声音了......”刘烟子自然而然地接上话,突然眼神一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所以......你之所以找上我......还为了......” “刘大侠猜得不错,因为我知道,你们遥月山庄坐落于高山之巅,四周唯有茂密山林,云海环绕,偶有几声鸟鸣,都显得那里寂静无比,是最适合武学清修的地方,因此你们你们遥月山庄的弟子,想必耳朵都比常人要好使,对不对?” 江离内容丰满,逻辑充足的陈述着实让刘烟子吃了一惊,以至于让他问出了那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小......小兄弟,你真的只是铜面军里面的一个小兵?”刘烟子一脸愕然地看向江离,无比期待江离嘴里说出的答案。 “哈哈哈......都到这个时候了,刘大侠莫非还要怀疑在下的身份?”江离畅然一笑,淡定地回道,“我既然头戴铜面,不是京郊的铜面军还能是谁?” 江离一个轻松的反问,本以为能够打消刘烟子心里的疑问,没想到对方的脸色更加深沉,难以捉摸,江离见状,不得不多说几句自证清白,哦不,应该说是假装清白。 “哈哈......刘大侠,要不这样吧,你们遥月山庄是坐落在帝京北郊的名门正派,想必与我们铜面军也有些来往,和我们铜面军的史统领也是认识的,对吧?若刘大侠真有疑问,等选婿之事落幕,你直接登门铜面军府,找史统领问问不就知道了。” 经过江离一连串的嘴炮攻击,刘烟子脸上的疑惑渐渐消散,想必是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加上江离对他这一路的引导,还把精心调制的薄荷粉倒进了他的葫芦里,可谓是诚意满满。 于是刘烟子心想,无论以后如何,至少在今天这个危急关头,他可以暂且赌上一把,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江离的薄荷粉,至于江离是否有所图谋,他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抱歉,小兄弟,方才是在下失礼了,”刘烟子心怀歉意地对着江离行了一礼,接着说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想与我合作,盛情难却,加上我本就对黑刺青一无所知,束手无策,与你结盟既是别无选择,也是第一选择。” 听到这话,江离知道,自己已经拿捏住了刘烟子的内心,于是他也轻轻一笑,抬手回礼道:“刘大侠,那就预祝我们两个合作愉快!” 随后二人相继抬头,眼神中透露出对拜把子兄弟一般的信任。 “所以小兄弟,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江离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早有计划,他瘪了瘪嘴,未做思考便开口回道:“如今黑刺青遍布林中,四处搜捕,我们若随意胡乱走动,局势便会乱套,难以把控,所以敌动之时,我们自然不动。” “你的意思是......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错,而且需要找一个黑刺青难以接触的地方。” “难以接触的地方......”刘烟子环顾四周,唯独看见林间树木,就算有一些高高矮矮的山坡,一眼望去也和平地没有多大差别,丝毫不能起到躲避的作用。 “小兄弟,这种地势对我们很不利啊......”刘烟子咬着嘴唇思考道,“嘶......等一下,我依稀记得,方才我们绕着林子过来,路上我好像看到过一个小山洞,要不我们就往那边去?!” 听到刘烟子的提议,江离稍作思考后,微微点头肯定道:“好,有个小山洞暂作躲避也比没有好,反正我暂时也想不到别的法子,只是我对那个山洞没有印象,只能请刘大侠带路了......” 说完,二人便顺着原路折返回去,这一路他们都能听到远方时不时传来其他人惨痛的喊叫声,可谓是心惊胆战,也许是其他地方的人吸引了黑刺青,他们这一路倒是运气不错,很顺畅地就找到了刘烟子曾经见到过的那个小山洞。 站在洞口,刘烟子探着头,望向山洞里深沉的黑色,不知为何,他的心里蔓延出一股凉意,正当他壮起胆子,抬起脚步,准备朝里面走去的时候,江离突然伸手,从身后抓住他的衣领,以极大的蛮力将他拽了出来! “小心!” 江离拉着刘烟子一同卧倒在洞口边上,随后洞里射出无数的毒刺。 第279章 围困 正因江离反应迅速,拉着刘烟子便卧倒在一边,这才成功躲过了山洞里黑刺青的毒刺突袭,刘烟子躺在地上惊慌大喊道:“山洞......山洞里怎么会有黑刺青?” 此时情况紧急,江离已经顾不得刘烟子的疑问,他听到了山洞里嘈杂的鸡叫声,便知道大敌在前,若是他们二人再不逃,估计就要葬身在毒刺之下了。 “快跑!”江离一声大喊,硬生生地把刘烟子从地上拽了起来,拉着他一起疯狂逃窜,二人刚刚逃出去不过五步,山洞里便冲出十几只黑刺青,扑腾着朝着他们追了过来。 刘烟子听到背后叽叽喳喳的嘈杂声,忍不住回头一看,顿时被黑刺青惊人的数量吓了一跳,“哈......竟然这么多,到底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了!”江离怒喊道,“现在逃命要紧,有什么搞不懂的之后再说!” 二人加快了脚步,与追捕他们的黑刺青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正当他们以为可以迅速脱身之时,身后的黑刺青突然发出一种人类难以理解的长鸣,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江离听到这声长鸣不得其解,没想到几秒钟后,他就明白了黑刺青发出这种声音的意义。 那声悠长的啼鸣刚刚落下,江离便听见周围传来了同样的和鸣,随后黑刺青从四面八方迅速出现,三三两两地朝着二人围拢过来。 “不好!他们刚刚是在呼唤同伴,就像狼嚎一样!”江离语气急促,让刘烟子本就慌乱的心更加不定,眼看着黑刺青朝着自己围拢过来,刘烟子突然果断地停下了脚步,拿起了装有薄荷粉的葫芦,正要打开之时,却被江离一手按住。 “不行!若是此时就用了这招,那晚上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就算知道这个道理,刘烟子也止不住心中的急躁,他瞪着江离无奈大喊道:“它们都把我们围住了,若此时不出手,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难道你还有其他的出路吗?” 江离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却不经意间看到高高的树顶,和湛蓝的天空,下一秒,一个神奇的想法在他的脑中炸裂。 “我有法子!”江离大喊道,示意刘烟子望向上方,“鸡终究是鸡,再怎么也变不成凤凰飞上枝头,我们只要躲在树上,就能够逃过此劫!” 说完,二人一人找了一个邻近的树木一跃而上,爬到最高的一个树杈之时,从各个方向跑来的黑刺青便在树下围拢,叽叽喳喳的,十分凶恶的样子,可任凭它们怎么煽动翅膀,飞起的高度还没有树的一半高。 看见树下的情状,二人便松了一口气,暂且安心下来。 这时,江离坐着一根粗壮的树枝,靠着树干,瞥过半个脑袋,看向惊魂未定的刘烟子,说道:“刘大侠,方才你之所以如此惊慌,不是因为你对黑刺青有所恐惧,而是对未知的东西恐惧,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大可不必心急,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刘烟子坐在另一棵树上和江离隔空对望,回了江离一个惭愧的眼神,说道:“小兄弟,实在是抱歉,方才我一时心急,乱了手脚,差点把葫芦里的东西全给用了,若不是你及时提醒,恐怕我们......” “刘大侠不必自责,危险暂且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些黑刺青赶走,让它们一直在下面围着也不是个办法......看来现在才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小兄弟拭目以待吧!” 说完,刘烟子再度拿起了手中的葫芦,只不过这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显得无比从容淡定,他用手轻轻拖住葫芦的底部,另一只手揭开盖子。 随后,刘烟子微微一晃,一长条烟雾便从葫芦嘴飘然而出,如游蛇一般盘旋在半空中,紧接着,刘烟子伸出二指,指挥着烟雾缠绕着树干,一圈一圈地往下绕去,直达树根所在之处。 下一秒,树下的黑刺青便惊炸而起,各自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逃,刘烟子见状便收住了葫芦,咂嘴摇头地朝着江离感叹道:“小兄弟,你这薄荷粉的威力真是不同凡响,方才我刻意控制了用量,没想到这么少一点烟雾,便能起到这么强烈的效果,我真是小看你了......” “雕虫小技,没什么好说的,”江离谦逊地回答道,“不过今天晚上就要靠刘大侠你的技艺了。” 一番商量过后,二人发现林子里没有其他所谓安全的地方,既然黑刺青飞不上树,他们决定就呆在树上直到半夜。 刘烟子小心翼翼地将葫芦别到腰间,正要闭眼小睡一会儿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的疑惑,于是又探头看向江离。 “喂,小兄弟,你说......刚刚在山洞那里,你是怎么知道里面有黑刺青的?” “是血腥味。”江离回想着山洞前的场景,“当时我站在洞口,闻到了里面有很新鲜的血腥味,便知道情况不妙,现在想来,确实应该是我的疏忽......” “因为我们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必然也能想到,每个人都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身,那个小山洞便成了兵家必争之地,若我没猜错,一定是其他人在争抢山洞的时候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最后招来了黑刺青,才有了我们刚刚的遇到的险境......这些事情,我本该早一点想到的。” “原来是这样......”刘烟子想象着山洞里鲜血淋漓的场景,感到有些后怕,“莫非......那也是朝廷故意设计的?” “也许吧......”江离默默闭上眼睛,回道,“不管朝廷还有什么奸计,我们只需熬过这个晚上就行,现在时间难得,刘大侠还是稍作休息吧,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一定了......” 看到江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刘烟子也闭上了眼睛,二人呆在高空,林子里的黑刺青无从察觉。 一个时辰过后,夜幕终于降临,与此同时,更大的危险正在悄然靠近...... 第280章 洞顶流光 管事太监一声令下,营地里的众人便争先恐后地朝着林子钻去,孙白晨也不例外,他深知在这种规则里占得先机的重要性,于是抱着手中的大葱就随着人潮冲了进去。 说起他手中的大葱,在旁人看来是被嘲弄的对象,可孙白晨觉得总比空手进去要好,说不定这大葱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钻入林中之后,孙白晨便快速与人群分开,此时只有单独行动才能抢得先机,既然规则是在林中呆到子夜,那他必须得为自己找一个庇护之所。 于是孙白晨手里紧紧抱着大葱,嗬哧嗬哧地越过山坡,跑过草丛,等到耳边的纷扰声逐渐远去,他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僻静之地,只要没有其他人和他争抢,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开始喘着粗气在周围踱步,一边走着一边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幸亏皇天不负有心人,不远处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洞。 孙白晨眼冒金光,如获至宝,猛地朝着山洞冲了过去,他站在洞口望向漆黑的洞穴深处,又扔了一块石头进去试探里面是否有人,听到石头落到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声,他便提心吊胆地等着其他的声音响起。 好运的是,他扔进去的石头没有惊起千层浪,他便松下一口气,拍着大腿感叹自己他有如天助的幸运,可他又突然傻笑起来,无奈地摇摇头。 “呵......本少爷这是在怕干什么?方才我行动如此迅速,一开始就和其他人分开了,这地方啥也没有,怎么可能有人会跟我抢?” 说完,孙白晨稍微壮起胆子,一手抱着大葱,一手摸着凹凸不平的洞穴石壁,走入洞穴之时,还不忘停下几秒,等自己的双眼习惯了洞穴里的黑暗,再继续前进。 然而这个山洞比他想象中还要狭长,洞口又十分狭小,丝毫照不进光线,就算他把自己的视力发挥到极致,面对这彻头彻尾的黑暗,也只能处于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此时他再一次后悔起来,或者说,他再度燃起了对那个铜面小兵的痛恨之心,要不是他轻信了对方的话,也不至于沦落到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境地。 他唯有暗自发誓,等这场比试一结束,他就要去找到那个臭小子,完成他伟大的复仇,他甚至有了一个更加凶狠的想法,就在这场比试里面,他拼尽全力也会让那个铜面军的小子出局。 可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暗中蛰伏,韬光养晦,等待合适的时机。 终于,孙白晨摸索着走到了洞穴的尽头,紧接着,他惊讶地发现,这里的顶部有一个细小狭长的缝隙,能够漏下几缕阳光,落到粗糙的石壁之上。 孙白晨看到那丝光线,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本以为自己要在黑暗里数着时辰,让自己在这一轮里在憋屈中度过,如今见到这一丝阳光,他心中自然惊喜万分,手舞足蹈地朝着那一丝光线跑去。 孙白晨心想,也许老天爷还是可怜他受了奸人蒙骗,才赐予他一缕微光,照亮他心中充满希望的一角。 “只要有光,就一定有希望......”孙白晨一屁股坐在了被光照到的石壁下面,仰头长叹道,“铜面军的小子,你给我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万分......” 就这样,孙白晨完全不顾往日里的少爷形象,屁股坐在脏兮兮的地上,背靠沾满灰尘的石壁,他双手环抱着青翠的大葱,茫然地仰头望着那一缕光线,希望能够凭借光线的强弱判断时间的流逝。 他在心中默默想着,若是能够就此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晋级,那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想到这里,他便闭上了眼睛,显得更加心安理得。 然而,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就如阳光总在风雨后,风雨也总在阳光后。 孙白晨闭眼以后,困意便悄然袭来,算算时辰,此时正是往日里他吃饱喝足后午睡的时候,然而,就在他遁入梦乡的前一刻,洞口那边突然传来动静,将他猛地惊醒。 孙白晨反应还算迅速,一个起身便离开了光芒照耀的地方,藏到旁边的阴影中,甚至还不忘带上自己的大葱,这一串操作有如行云流水无比顺畅,看来他爹孙炳在他身上下的功夫没有白费。 阴影中的孙白晨屏住了呼吸,本想悄悄洞口那边是什么东西闹出了动静,然而不论他怎么瞪大眼睛,能看到的只有漆黑一片,于是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自己的耳朵上面。 他抬手放在耳边,竖起耳朵朝着洞穴的方向探去,等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便听出,那是靴子踩在碎石上面的声音。 有人来了,而且来者必然不善。 孙白晨确认来者是人过后,心脏越发跳得快了,脑中如同火花迸发,开始思考着如何迎敌,这个时候跑来山洞里面,必定是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若是两人对上,免不了一阵打斗。 然而孙白晨手上只有一捆大葱,肯定是比不上人家手里的锋利玩意儿,他此刻唯一的先机,就是敌在明处,他在暗处,只要把握好时机,便能够一击致胜。 于是他仔细地听着那人的脚步声,以此估算着对方离自己的距离,紧接着,对方果然不出他所料,看到山洞上方洒下的光线便直接跑去。 当那人的身影暴露在光线中的一瞬间,孙白晨飞身而出,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敌人身后,一个劈手打倒对方后颈,最后,敌人还来不及呜咽一声,就顺滑地晕倒了过去。 孙白晨低头看着被他打晕的人,脸上止不住的得意,他捡起敌人手里的匕首,对着光线确认了它的锋利程度。 “哼......这些个蠢货,进了别人的地盘却浑然不知,手里拿着家伙却毫无防备,这东西本少爷就先收下了,你就好好睡上一觉,等着淘汰吧......哈哈哈哈......” 接着,孙白晨便拉着那人的双腿拖进了黑暗中,他此刻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深渊里筑巢的蜘蛛,藏在暗处,趁人不备发起攻击,虽然这样有违他自小被教导的君子之道,可此一时彼一时,还是郡主的婚事更重要。 处理完这人,孙白晨便躺回原来的地方,想着稍微休息一会儿,没想到洞穴那边再次咔嚓作响。 “又来?” 第281章 大葱救命 前一个人刚刚被孙白晨处理完,还没来得及歇上半刻,后一个人就赶着来送人头了,孙白晨没有想到,这么狭窄的山洞也是一个抢手的地方,看来他今天是有的忙了...... 于是他再度隐身黑暗,悄悄探听着这一个人的动静,等到脚步声离他只有十步之远的时候,他便提起心来做好准备,如他所料,同样的剧情再度上演。 那束从上面照下来的光如同给所有进来的人下了咒一般,每个人深入洞穴之后,只要一见到这束光,就会毫无防备地飞奔过来,这个人也毫不意外。 于是孙白晨再次故技重施,趁他被光线吸引的时候绕行身后,又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对方来不及反应,迅速倒地,连倒下去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紧接着,孙白晨又要把这个人拉到一边儿去,不料,他刚刚俯下身去拉着此人的双腿,十米外的地方居然传来意想不到的声音,吓得他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郭兄,你说这洞里到底能不能呆人?如果你觉得安全的话,我们就——” 声音戛然而止,又在近处的黑暗中霹雳而起。 “你个歹人!把郭兄怎么了!” 孙白晨这才想起,自己和地上的这位郭兄同时暴露在了光线之下,任谁看了都能瞬间明白,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如今自己犯下的罪恶已然暴露,逃无可逃,只有放手一搏了! 于是孙白晨迅速放下那位郭兄的双脚,麻利地掏出从上一个人那里缴获的匕首,紧接着黑暗中另一个人的袭击。 如孙白晨所料,那人朝着他冲了过来,只是那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一个肘击便把他手里的匕首给打飞了,接着那人扬手又是一拳,打在了孙白晨的下巴上,下一秒孙白晨噗的一声口吐鲜血,还带着一颗牙齿从嘴里飞了出来。 可这还没完,那人突然转身,一个回旋踢落在孙白晨的肚子上,他毫无防备,立即踢飞五步开外,重重地摔到石壁之上,落地之时,又是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孙白晨躺在地上,拼命地捂住胸口,缓缓抬头看向那束光线,不久前,它还是孙白晨唯一的希望,可下一秒,那个把孙白晨打得落花流水的糙汉就已经出现在了光的下面,一脸轻蔑地看着他。 “哼,你这小子,居然躲在这里偷袭别人,郭兄为人温吞谨慎,这才着了你小子的道!我可没那么好对付!” 说完,糙汉便怒气冲冲地朝着孙白晨走来,他猛地揪着孙白晨的衣领,把他给抓了起来,孙白晨自知难逃一死,只能乖乖地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 然而,洞口第三次传来响动,也就是这声音同时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给了孙白晨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大......大侠,你听......外面又来人了......要不我们二人联手......把那人给拿下,最后我们就能独占这个山洞了!” 即便打掉了牙,还被揪着衣领,孙白晨还是尽可能地保持清晰的吐字,在语气中掺杂哀求之意,然而对方貌似根本不领情。 “哼,你这小子本就是我的手下败将,还好意思跟我谈条件?既然你都说了是独占,那自然是我独占这个山洞,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先一边呆着去!等我收拾完外面这人,再回来教训你!” 说完,糙汉随手一扔,把孙白晨扔到了地上,孙白晨正要去捡起地上的匕首,却被糙汉一脚踩住。 “臭小子,都死到临头了......还想跟我耍花招?” 于是,孙白晨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匕首被糙汉抢走,随后糙汉一个潇洒的回头,直接往洞穴那边走去。 “我倒要看看,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跟爷爷我抢地盘......” 此时,孙白晨只能蜷缩在黑漆漆的一角,祈祷着糙汉回来能够饶他一命,不要把他大卸八块,慌乱间他随手一摸,居然又摸到了自己扔在一旁的大葱。 他赶紧抓着大葱抱在怀里,如同抱着失散多年的儿子,他温柔地抚慰着大葱脆嫩的叶片,哀叹道:“啊......虽然你一点用处都没有,但到了最后,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 突然,他听到洞口那边传来纷杂的叫声,听上去像是某种禽类。 “怎么会有鸡的叫声......莫非是......” 孙白晨立即想起了御膳房里被秘密关在库房里的黑鸡,心中大惊,他中了江离的奸计过后,本以为是自己误会了那些黑鸡的用途,没想到朝廷真的把它们放到了猎场上。 可是孙白晨也不懂,这些黑鸡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又在这场比试里面起个什么作用。 突然,洞口传来的鸡叫声变得极其尖厉,紧接着又是一声从人嗓子里喊出的大叫,孙白晨一听,便知道那糙汉已经遇袭,想必此时已经倒地。 “怎么回事......那个人......被那些鸡给......” 孙白晨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念头,他这才知道那些黑鸡不是任人宰割的东西,而是来宰割别人的东西,方才那个糙汉想必已经性命危矣...... 但此时此刻,孙白晨与其去担心别人的生死,不如想想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因为他听得清清楚楚,那些黑鸡的数目不少,还在一点一点地朝着洞穴深处逼近...... “完了......这里地势狭小,逃无可逃......方才那人武功如此高强,都敌不过这些黑鸡,那我......我......” 孙白晨绝望地仰起头,却意外地看到头顶的阳光,是那么耀眼,那么明朗......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命不该绝。 “不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己闯出一条生路!” 于是他振奋起身,抱着大葱便朝着洞口喧嚣之处冲了过去,黑暗中,他根本就没有看清那些鸡所在何处,只知道自己在纷杂中穿身而过。 当孙白晨在惊心动魄中穿出洞口,迎接阳光,并且毫发无损之时,他知道,自己再度被命运之神眷顾了。 可孙白晨没有停歇,他知道危险就在身后,他继续抱着大葱,跑出去一段距离,等到后面的鸡叫声逐渐消失,自己才安心地停下脚步。 也就是在此时,他低头一看,只见手中的大葱已然枯萎,上面插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羽毛,他这才意识到,并非是命运之神拯救了他,而是大葱拯救了他。 第282章 偿命 眼看手里绿油油的大葱瞬间枯萎,孙白晨便知道了那群黑鸡的厉害,他撒手把大葱扔在地上,又小心翼翼地从上面拔出一根黑色羽毛。 看着羽毛尖端那根沾着黑色毒液的刺,孙白晨更是心惊胆战,无比后怕,他本来以为今日自己要去料理那些黑鸡,没想到,今天他被困在这个偌大的林子里,能不被这些黑鸡给料理了,就已经对老太爷感恩戴德了...... 他的心脏跳得极快,脑子里更是思绪万千,他猛地意识到,那个把他骗得团团转的铜面小兵,也许在比试开始之前就知道了一切,也就是说,他明知这些黑鸡身怀剧毒,还刻意隐瞒真相哄骗孙白晨,这简直是想把他往死里逼啊...... “太可恶了......太可恶了......”孙白晨气得大喘气,咬牙切齿地念道,“我孙白晨发誓,一定要让那个小子给我偿命!” 当前孙白晨最要紧的,是要竭尽所能地躲避那些毒鸡,若是不小心死在鸡的毒液之下,别说找铜面军的小子报仇,连他人的面都见不到,就直接嗝屁了。 与此同时,方才的死里逃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运气已经或许已经被耗尽,望着地上那捆枯萎的大葱,他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必须要靠自己。 于是他抬头挺胸,振奋精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呆在原地按兵不动,尚可节省体力,孙白晨坐在找了一个阴凉处,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下方,此前的困意已经完全消散,一旦听到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起来...... 这时,太阳开始落山,暖阳洒在孙白晨的脸上,给他带来几分困倦之意,加上林间寂静,风声和睦,不久后孙白晨的困意再度袭来,眼皮沉重得快要撑不下去了。 然而,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那是毒鸡尖厉的啼叫声,钻心剜骨一般,将死亡带给林子里的每一个人,他也不例外。 所以每当困意袭来,他就会抬手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清醒,若非大葱已经被毒得完全枯萎了,不然他还可以指望着用大葱来提神。 突然,北面突然有了动静,紧接着一阵冷风吹来,还携带着淡淡的白色烟雾,孙白晨立即警惕,迎风站起,眼看着白色的烟雾朝着他吹来。 谁知当那白色烟雾打在他的脸上之时,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清凉,连困意都消失全无,凭着这股清凉,孙白晨确信自己可以熬到半夜,甚至熬到天亮。 “这个时候......林子里怎么会突然起雾?而且这白雾里的味道清凉无比,如同山间凉爽的泉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且那个方向......不是刚刚山洞的方向吗?莫非是山洞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即便风吹来的方向正是孙白晨拼命逃出的山洞,可他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如同追寻洞穴里的阳光一般,朝着白雾吹来的方向走去。 不料走到一半,孙白晨便听到了前方的鸡鸣,他下意识地躲到了树木后面,露出半个脑袋,用一只眼睛侦查着远处的情况。 只见那些浑身漆黑的毒鸡正在尖叫着,煽动翅膀疯狂逃窜,那叫声里完全没有了之前吃人的气势,而它们想要逃离的地方,是一棵缠绕着白色烟雾的树...... “莫非这些毒鸡惧怕那白烟里的味道?那这棵树又是怎么回事?这世上竟然还有能够吐出清凉烟雾的树木?可我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啊......” 怀着满心好奇,孙白晨等到毒鸡四散逃走过后,又朝着那棵落下白烟的大树走近了几步,等看清树顶之时,他立即停下了脚步,再度侧身藏在树干背后。 紧接着,孙白晨无比小心地露出一只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那边的两棵树上分别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一身白衣,像是某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他手里有个葫芦可以洒下白色烟雾,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驱散毒物。 而另一人......孙白晨就算死,也不会忘记他的穿着,以及他脸上那个明晃晃的铜质面具。 大仇当前,孙白晨几乎是眼冒火光,表情愈发狰狞,看来那个铜面军的小子不仅知道这些毒鸡的特性,还知道如何对付这些毒物,最后拉了一个帮手,自己只需呆在树上坐享其成...... “好一个阴险狠毒的小子......”孙白晨咬牙切齿道。 内心强烈的冲动想让他飞身而上,一把将那小子拉下来打个落花流水,可他不得不考虑自己手无寸铁的现实。 紧接着孙白晨又转念一想,既然对方能够放出驱散毒物的烟雾,就意味着此处是个安全之地,他不如先好好利用一下,等到有机可乘,他就一举攻上,把那葫芦给抢过来! 于是孙白晨悄咪咪地藏在了近处,找了一棵粗壮的树木掩盖自己的躯体,在这个地方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眼看着太阳已经落了山,周围都没有一点毒物的动静。 “哼,看来那个葫芦的威力甚是霸道啊......这么好的东西,若我能抢到手,何愁大事不成啊!” 孙白晨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大计,等到夜幕降临,星空下吊起一轮圆月,他便借着皎白的月光,回头往那边的树上一看,只见那二人依旧停在树上,连姿势都未曾改变。 “哼......原来如此......”孙白晨冷笑一声,默念道,“看来他小子是想呆在树上直到半夜,可惜啊,只要有本少爷在,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么好过!” 又过了一会儿,孙白晨仔细地听着二人的动静,当树上的二人呼吸变重,鼾声响起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下手的时候到了。 苦等这么久,孙白晨就想着把拿葫芦抢过来,不仅如此,他还要向那个铜面军的小子报仇,最好能够让他跪下来叫自己一声爷爷。 不,叫一声爷爷算什么,孙白晨想起之前被戏弄,差点命悬一线的惨痛经历,内心深处的仇恨已经难以偿还。 “没错......我就想让他给老子偿命!” 第283章 箫声 夜晚的树林里寂静无比,也许是大多的人要么被淘汰出局,要么主动逃出了林子,连黑刺青都找不到目标可以进攻,所以这整片地方都变得鸦雀无声。 此时,离试炼结束只剩一个半时辰,江离和刘烟子还在树上安心的睡着,刘烟子更是颇具巧思,直接把挂在腰上的葫芦开了口,让里面的烟雾顺着树干徐徐流下。 算算葫芦的容量,他们两个应该能够挺过今天晚上了,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阴谋正在悄然降临...... 正当江离喃喃自语,想要在树上换个姿势继续安睡之时,夜空的风声突然聒噪起来,让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也正是这时,他惊讶地看到远方的树上有一个身影,那人脚下一蹬,便乘着皎洁的月色,正朝着他飞袭而来。 “不好!刘大侠快醒醒!” 江离一声大喊,随后立即从树上腾空而起,和敌人对上一掌的时候,他便借着月光认出了对方凶恶的面孔。 “孙白晨......你居然偷袭......” “哼哼,小子,你之前不也是偷袭了我吗,害得我好苦,这下本少爷要让你搭上自己的性命!” 说完,孙白晨手上一推,让二人的躯体在空中分离。 江离飞身后撤,缓缓停在树梢上,站稳之后便想再度飞起应敌,然而,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掌上传来一阵刺痛,他缓缓地抬起手,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掌心已经插着一根乌黑的羽毛...... “这......难道!”江离猛地抬头,正好看到孙白晨悠悠地落到对面的树上,月光打在他阴笑的脸上,显得格外阴森。 “小子,你应该没想到本少爷会借机报复吧......哼,反正现在你已经是将死之人,也不必在挣扎了,而我呢,就站在这里,看着你被毒死我就心满意足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白晨发疯一般张狂大笑,响彻树林上方的夜空,刘烟子见情势不妙。 “你这个......你!”江离正要飞过去,找孙白晨算账,没想到这毒素发作的时间比他想象中都快,转身间他手脚便有些麻痹了。 而另一棵树上的刘烟子也确认了状况,正要上去迎战孙白晨的时候,却发现站在树梢上的江离正摇摇欲坠,下一秒,江离脚下一滑,落了下去。 “小兄弟!” 刘烟子一声大喊,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迎敌,直接飞身而下,在半空中接住了江离沉重的身躯,二人迅速落下。 与此同时,孙白晨也瞧准了时机,迅速地朝着刘烟子冲了过来,趁他无暇分神,一把抢走了他腰间的葫芦。 “哈哈......多谢了!” 抢过葫芦之后,孙白晨便转身飞走,等刘烟子和江离落地之时,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刘烟子已经顾不得追回葫芦的事,因为此时的江离已经身中剧毒,危在旦夕。 刘烟子赶紧把江离扶到树根上坐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勉强让江离恢复了几分意识。 “小兄弟,你怎么样?” “我......我中了他的奸计,黑刺青的毒......已经在我身上扩散开来了......”江离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回道。 “那我该怎么办,要怎样才能救你?”刘烟子语气急促,颇为紧张。 “只有......一个办法......你帮我把衣服里......的一只毛笔掏出来......给我......我手上已经......没有力气了......” “好好好,毛笔是吧?!” 刘烟子赶紧把手伸进江离的衣服里搜寻着,直到摸到一根细长的木头,他便把那东西掏出来,只是这毛笔的触感颇为古怪,像是生锈了一般。 “小兄弟,来,我已经把东西掏出来了,接下来呢?”刘烟子急切地问着,却没有等来江离的回应。 “小兄弟?喂!你别不是死了吧?!” 刘烟子赶紧拍了拍江离的脸,见他毫无反应,又加大了力气,直接在他脸上扇了几个大巴掌,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最后他只能把手放在江离鼻孔下面,发现他的鼻息似有似无,十分微弱...... “这下完了......他就算没死也离死不远了,可他叫我拿的这只毛笔有什么作用?难道是给他写遗书?可我也没有纸啊!” 刘烟子万分纠结之时,对身边的情况也逐渐失去了警惕,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从周围传来的鸡鸣声。 他猛地抬头,只见四周的黑暗里,亮起了很多双细小的眼睛,正稳定地朝着他们逼近,刘烟子大概一算,竟然有七八十只黑刺青。 看来,林中大半的黑刺青都被他们刚刚的打斗声吸引过来了。 “完了,现在被黑刺青包围了,葫芦也被刚刚那狗贼抢走了......这下该如何是好?我......我总不能扔下他逃走吧?!” 刘烟子内心陷入挣扎,他好歹出身名门正派,今日也受了江离不少的恩惠,如今危难当前,怎能扔下江离独自逃走呢? 于是他迅速地下定了决心,缓缓地站了起来,警惕着四周的饥肠辘辘的黑刺青,没错,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不可能抛下自己的同伴,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得光明磊落! “来吧!” 刘烟子大喊一声,随后摆起了架势,等于是向黑刺青宣战了。 下一秒,周围的黑刺青便躁动起来,纷纷尖叫着朝着他冲了过去。 可时间又过了一秒,黑刺青全都停下了脚步,每一只都如同凝固在了原地,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刘烟子听到了一种萧瑟的乐器声音。 “这声音......好像是萧?” 这时,远处走来一个瘦削的身影,那人嘴上吹着长萧,在黑刺青中徐徐走过,丝毫不畏惧这些毒物会攻击自己,瞧那泰然自若的架势,仿佛是把所有黑刺青都控制在了手里...... “控制......难道他用萧声......控制了所有的黑刺青......” 随着那人的步伐越近,萧声离他们也越来越近,突然,刘烟子发现身后的江离突然有了反应,他突然睁开眼睛,从嘴里吐出一口毒血。 接着江离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终于有了神色,他凝视着吹箫演奏之人,听着悠扬婉转的萧声,便想起了元掌膳告诉他的,有关黑刺青的最后一个传言。 “原来......世上真有这么一种乐器,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突然,江离看着对方的身影,仿佛在哪见过。 “喂......你是......” 听到这话,那人突然转过身去,用萧声引导着黑刺青,消失在了夜幕中。 江离则是缓缓蹭起了身子,听着渐行渐远的萧声,一脸意犹未尽。 刘烟子也赶紧凑了上去,关切地问道:“小兄弟,你这就好了?” “没错......”江离淡然回道,“那个人的箫声不仅能驱使黑刺青,还能从人的体内逼出黑刺青的毒素......我这一次,算是欠他一个人情。” “真有这么厉害?那这个吹箫的是何人啊?” “这个......可能要等到回京才知道了。” 第284章 手脚 神秘的萧声远去过后,四周再度沉静下来,江离虽遭了孙白晨的突袭,好歹也活了下来,如今体内的毒素已经被逼出,算算损失,可能也就是刚刚吐出的两口毒血。 能在这种危急关头捡回一条性命,江离已经倍感知足了,算算时间,离试炼结束只剩半刻时辰,他和刘烟子二人应该能够轻松度过,没有必要再去把葫芦抢回来了。 或者说,江离在葫芦被抢走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没想再让葫芦回来。 江离大难不死,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之事,可刘烟子难掩心中的苦闷,尤其看到江离死里逃生还如此坦然的模样,他更是心急如焚。 “喂喂喂,小兄弟,你可别是被毒傻了吧!方才那孙白晨可是想要治你于死地啊......最后还把你精心调配的薄荷粉给偷走了,这你能忍?” 刘烟子眉头一抬,一句开门见山的反问,本以为能够直接撩起江离的怒火,可没想到只得到江离浅笑两声的回应。 “哈哈......这有何不能忍?” 刘烟子听到这话,立即烦闷地甩甩脑袋,哼道:“嗯......就算兄弟你能忍,我都忍不了!他堂堂一个官家少爷,竟然在暗地里做这种手脚,可谓是蛇蝎心肠!” “手脚?哈哈哈......”江离默默低下头去,又是淡然一笑,随后他抬头看向刘烟子,眼中找回了往日的智慧。 “刘大侠,你说......孙白晨在暗中做了手脚......难道我就不能和他一样,偷偷在暗中做手脚?” 瞧着江离神秘兮兮的模样,刘烟子立马有了兴趣,他蹲伏在江离身边,直冲冲地问道:“哈?兄弟你几个意思?莫非你还留有后手?” “也不算是后手,”江离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当时我在半空中,和孙白晨对上了一掌,等我落到树梢之上,便立即察觉掌心受伤,当我看到刺破我手心的是黑色的羽毛,我便知道,孙白晨一定是有备而来,他的目标,不仅仅是为了取我的性命......” “还有......葫芦?”刘烟子自然而然地接上了提问。 “不错,我想他应该已经在周围藏了许久,识破了我们用葫芦驱赶黑刺青的真相,所以他暗中计划着盗走葫芦的事,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体内的毒素已经流窜到了全身,开始逐渐发作......” “紧接着,如你所见,我意识开始不清,四肢失去力气,脚下一滑就从树上跌落了下去,你便朝我冲了过来把我接住,这时,我凭着仅剩的意识,正好瞧见了你腰间的葫芦......” “难道......你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葫芦上面做了什么手脚?!”刘烟子大惊道。 “不错......我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在葫芦上面做了手脚,孙白晨和你都没有发觉,之后他便突袭而来,一把将葫芦抢到手,估计现在......孙白晨还自以为大获全胜了......” “真的假的?!那你可太牛了!”刘烟子亮着眼睛赞叹道,“当时电光火石之间,你居然都能急中生智,反败为胜?” “反败为胜倒也不至于......不过......至少能让孙白晨那家伙吃吃苦头了......”江离谦逊地回道,随后抬头望向夜空,“我们的危机已然过去,今晚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 另一面,孙白晨紧紧握着抢来的葫芦逃了老远,见身后无人追踪,他便放慢了脚步,他心中暗自得意道:“看来铜面军那小子已经危在旦夕,这葫芦本少爷就笑纳了......” 满心欢喜之下,孙白晨翩然落地,又前进了十几步后,确认四周没有威胁,孙白晨仔细地摸索着那个葫芦,“嘶......摸上去也就是一个普通的葫芦,到底有什么奇妙的?” 说着,孙白晨伸手准备打开葫芦嘴,没想到手上一滑,他举着手指迎向月光,看到了暗红的颜色,又凑到鼻子下面一嗅,便纳闷道:“这葫芦口旁边......什么时候沾上了血?算了,也无伤大雅!” 于是孙白晨把手指放在衣摆上擦了擦,用力地揭开了葫芦嘴,里面立即飘出一缕白烟,在月光下尤为显眼,于是他靠近鼻子轻轻一嗅,一股浓烈又凉爽的味道瞬间贯通了他的鼻腔,在他的脑中刺激地乱撞。 孙白晨连鼻孔都不由自主地放大,瞪眼看着葫芦,嘴上连连赞叹道:“没错......就是这个味道!看来他们果真是用这个东西驱散了毒物......哼哼......如今我有了这东西,还怕那几只野鸡不成?”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孙白晨不可一世的时候,几只黑刺青正昂首挺胸地朝着他走了过来,嘴里咯咯咯的,生怕对方听不见自己的动静。 孙白晨听见声音,一抬头便确认了敌人的方位,再度面临黑刺青,他的脸上已经毫无惧意,毕竟手里握着法宝,区区几只野鸡,根本不足为惧。 “哼......一、二、三,才三只啊?”孙白晨伸手数着黑刺青的数量,瘪嘴道,“呵......就三只?根本不够看的!” 眼看着三只黑刺青冲出草丛,朝着自己飞奔而来,孙白晨慢慢悠悠地举起葫芦,对着身前一甩—— 哗...... 白烟从葫芦里倾斜而去,朝着三只黑刺青奔涌而去,当烟雾淹没毒物黑色的躯体之时,世界安静了下来...... “哼......跟本少爷斗,只会跟那个铜面军的小子落得同样的下场!” 见事情已经解决,孙白晨便自如地收下了葫芦,正当他转身要走之时,身后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嗯?这些毒物不该已经逃了吗,莫非是我下手过重,直接让它们瘫在这儿了?” 孙白晨回头一瞧,望向那还未散尽的烟雾,下一秒,三只黑刺青从烟雾中冲了出来,尖声啼叫着腾空而起,直指孙白晨的咽喉而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孙白晨虽然心中大惊,却顾不得停留在原地,他立即飞身而起,学着江离和刘烟子的法子,停在树梢之上,这些黑鸡见他上树,依旧不肯罢休,在树下张牙舞爪地想要攀上树来。 “怎么可能!它们明明应该已经被我的烟雾逼走了才对!难道是我放出的烟雾不够?!” 想到这里,孙白晨立即打开葫芦,朝着树下倒去烟雾,转瞬间,那三只黑刺青再度被白色烟雾给淹没,可没想到,它们三个直接从烟雾中一跃而起,叫声更加疯狂,瞧那架势,再高一点的话,几乎就要够到了孙白晨的脚底! 这时孙白晨是真的怕了,他根本不知道,为何这些本该逃走的毒物,遇上白烟以后反而会更加疯狂。 惊恐之下,孙白晨直接把葫芦倒了过来,对着树下倾泻而尽,出乎意料的是,这些毒物变得更加凶猛,叫声如同来自地狱。 当一只黑刺青窜出烟雾,飞到和孙白晨一样高的时候,他大叫一声,飞身而去,还在慌乱间扔掉了手里的葫芦,他回过头,居然看到那只飞上来的毒物正站在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心里一阵恶寒...... “到底......到底是为什么......” ......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江离被刘烟子小心地搀扶起来,二人一齐往西边走,走着走着,刘烟子突然问道:“诶小兄弟,你还没说你对我那葫芦做了什么手脚,如今我们都晋级了,要不你现在说说?” “这个嘛......哈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离默默望向远方,脑中回想起和元掌膳分别的那一天。 “哦!等一下!你先别走!”元欢叫住江离,“方才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告诉你。” “元掌膳请讲。” “方才我给你的那瓶薄荷粉,可以驱赶黑刺青,但你要注意的是,若它沾上了血液,即便是一点点血液,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何事?” “薄荷粉沾血过后,不仅不能驱逐黑刺青,还会让它们变得更加胸闷,所以你千万要格外小心!” ...... 那天晚上,在刘烟子在半空中接住江离的那一个瞬间,江离凭借最后的意识,伸出了手,将掌心伤口流出的血抹到了葫芦嘴上...... 第285章 没死 那个充满反转的晚上,在金面军的护送下,江离和刘烟子一路往南回到了宫城,听金面军说,他们两个是第一个走出树林过关的人。 一上回城的马车,江离便舒心地躺了下去,当刘烟子兴冲冲地钻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有一丝关心。 “喂喂喂......小兄弟,我方才去大致瞧了瞧,通关的人少之又少,几乎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很正常......”江离迷迷糊糊的,嘴里喃喃地回道:“朝廷这次下了狠手,能剩下几个人就不错了......” “只不过,我还是没看到那个孙白晨,你说......他会不会已经......”刘烟子迟疑道。 “你是说他死了?”江离依旧没有提起兴致,“嗐,刘大侠请放心,朝廷虽然下手狠,但也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我猜朝廷一定是清楚了解毒之法才敢如此大胆地行事。估计被淘汰的那些人也是被送到哪里去医治了吧......” 接着,江离闭上眼睛,仰面吐出一口气...... “反正啊......这一波我们应该是幸存下来了,也不知道下一次朝廷又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路数,先这样吧......” 说完,江离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这种疲惫的感觉一直维持到第三天早上,当刘烟子推门而入的时候,江离的脑袋依旧没有完全清醒,也许是他体内的毒伤还需要一些时间恢复。 这天早上,江离听到推门的声音,便睁开了半个眼睛,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刘烟子,他便放下了戒备。而刘烟子一脸的焦躁,坐到桌边就给自己倒上一杯水,即便这水隔了夜,他也毫不在意。 一杯隔夜凉水下肚之后,刘烟子便兴冲冲地看向江离的床边,兴奋地喊道:“小兄弟!你猜我看见了谁?!” “额......佛祖还是阎王?”江离口齿不清地附和道。 “不是!” “那是郡主还是娘娘?莫非你看到了陛下?” “哎呀都不是!”刘烟子急不可耐地掀起江离身上的被子,大喊道:“我方才瞧见了孙白晨!” 也不知是被子被掀,还是因为听到了孙白晨的名字,江离身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凉意,他猛地清醒了过来,坐起了身子。 “孙白晨?嚯,看来这个孙大少爷好大的福气啊......我还以为他已经淘汰了,现在正躺在哪个地方喝中药呢......” 说完,江离抬头看向刘烟子,质疑道:“你可看清楚了,他真的回到融春院了?” “这还有假?!”刘烟子咬牙切齿地回道,“这个阴险狠毒的小人,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哈哈......也不至于这么苦大仇深的,一报还一报嘛......刘大侠不如消消气,好好儿想想下一轮比试会干嘛。” “唉......我也不是苦大仇深!”刘烟子一脸无奈地坐到了床边,“我只是气,为什么他浑身上下......竟然一丝伤口都没有,简直就是安然无恙!” “这个嘛......可能他有贵人相助吧......”江离一脸无所谓地回道,“不过我们不是也有贵人相助吗,那天晚上若非那个吹箫的人,我们估计也不会好好地回到这里。” “说的也是......”刘烟子点头沉思道,“不过......那个救我们性命的人是谁,兄弟你可有眉目?那晚夜深昏暗,我只看清他的轮廓,像是一个身形瘦削的江湖侠客。” “关于此人的身份,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听说晋级下来的人只有八九个,他一定也在其中,到时候排除一下不就得了。” 这时,江离突然话题一转,说道:“所以对于孙白晨的事情,刘大侠怎么想,莫非你见他安然无恙,还想再去报复他一把不成?” “哼,我虽然心中有气,但好歹是出身名门正派,不屑于和这种伪君子纠缠,下一轮比试说不定我就会和他孙白晨对上,若是比文,我也不输他半分,若是比武,我更是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刘大侠好脾性!就是这样,日后才能成就大事!” “哈哈......小兄弟就不要取笑我了,我看日后成就大事的人......怕不是你吧,毕竟处处算在人前,即便身受重伤也有神人现身相救......唉,算了,不说了,我也该回去好好梳理一下这阵子发生的事儿了,你好好养伤吧。” “刘大侠慢走。” 目送刘烟子走出房间之后,江离便起身穿衣洗漱,等吃完早饭,他就换上太监衣服,悄悄地出了院子,直奔御膳房而去。 当闻到小厨房里熟悉的香气,他居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连看着元掌膳那张郁结的脸,都觉得慈眉善目一般。 “哟,你居然没死啊......”元欢看见江离推门而入,语气平淡地说道。 “嘿......我怎么听您这话里,像是希望我死在黑刺青的毒刺下啊?怎么说呢......其实前天晚上,我确实中毒了。” “什么?!”元欢手中的勺子落了地,立马冲到江离面前对他上下打量,“你中毒了?哪里中的毒?我怎么没看出来?” 江离缓缓抬起手掌,把上面细小的伤口展示给元欢看。“这就是被黑刺青的毒羽给扎的。” “等一下......你既然中了毒,怎么会一点事儿也没有,还能顺利晋级?”元欢眉头紧皱,一脸疑惑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元掌膳还记得你给我提过,有一种乐器能够驱使黑刺青吗?” “对啊,怎么了?你找着这种乐器了?” “没有,是一个神秘人用这种乐器救了我的命,那时我才知道,这种笛子吹出的音乐不仅能够控制黑刺青的行动,还能把中毒之人身体里的毒液给逼出来。” “居然有这么神奇......那你知不知道那个救你的神秘人是谁?若他有那个乐器,说明他对黑刺青的了解不比我们少,若是有他的帮助,或许我的计划就能更顺利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元掌膳请放心,我之后会尽力找到他,为你师父洗刷冤屈。” 第286章 一手遮天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留下的人太少的缘故,融春院里安静得出奇,剩下的这些人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想要刻意隐蔽自己,几乎都闭门不出,院子里除了金面军的日常驻守和巡逻,也是冷冷清清,空空如也。 江离倒没有多余的心思,如今院里的人少了八成,加上门禁也取消了,于他而言倒显得轻松自在,他一大早就推门而出,仗着自己成功晋级的气势,昂首挺胸,阔步走向门口值守的金面士兵。 他斜靠在门框边上,怀抱双臂,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着门口的两个金面士兵。 “喂......两位兄弟,前两天选婿的比试,林子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们这些参加选婿的人损失惨重,你们就没有个说法吗?” 听到这话,两个金面军不约而同地扭转头来,对着江离怒目而视,其中一个更是大口一张,唾沫都飞到了江离的脸上。 “大胆!你休要放肆!我们都是按照规矩办事,你们也是按照规矩参加比试,还想讨要什么说法?!我看你是活腻了!” 见金面士兵金刚怒目的模样,江离靠在门上的姿势都没有变过,他甚至抬起手,满不在乎地挖了挖耳朵,随后转眼和金面士兵燃烧着怒火的视线对上,又突然不屑地甩过头去,冷冷一笑。 “哼,规矩?既然你都说到规矩了,在下倒想问问,两日前的第三场比试,直到看到那群毒鸡之前,你们可曾把规矩跟我们透露过一星半点吗?” 江离的眼睛慢慢瞪圆了,显得尤其凶狠,几乎是用一种威胁的语气在和金面士兵说话。 “你......你这是在质问我吗?!”金面军怒喝一声,右手已经迅速抬起,放在了刀把上。 “如果我说是呢?”江离毫不胆怯地挑了挑眉毛。 “你!”金面军一时哽住,脸上涨得通红,他浑厚的大手已然紧紧地握在了刀把上,却只是愤怒地颤抖着,并没有果断拔刀出鞘的迹象。 江离见对方决意不定,便知道自己已经猜中了现在的局势,看来......此时的他在融春院的地位已经站在了这些金面士兵的头上。 “啧啧啧......看来到了这个时候,你们金面军也接到了上头的吩咐,必须得好好善待我们这些剩下的人了,哈哈......你方才的话还真的没说错,你们金面军确实是按照规矩行事的,在下深感佩服!” 江离脸上贱贱的一笑,刻意地把脸颊骨都拱了起来,金面士兵一眼便知江离是在挑衅,便愤愤地回道:“哼,你一个铜面小兵,之前出个门都要给老子塞钱的孬种,如今居然还想爬到我们金面军的头上,装你娘的大爷呢!” “哎哟......那可真是遗憾了......”江离像苍蝇一样搓着手,故作惋惜道,“谁叫我是唯一通关的八人之一呢......你们之所以不敢把我怎样,是因为最后成为驸马的人......就在我们八人之间产生,若你们此时冒犯了那个天选之人,便担心他找你们秋后算账......我说得可对?” 眼看着两个金面士兵的脸全都垮了下来,江离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对方的痛脚,于是他更近一步,凑到金面士兵的耳边,添油加醋道:“既然这样,那我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两天前的午夜,第一个从林子里走出来的人......就是小爷我......” 听到这话,两个金面士兵更是面色铁青,而江离还在他们耳边碎碎念叨着。 “呵呵......你们说......若是后来我成了云安郡主的夫婿,会不会想起此前有那么一天,融春院这里有两个金面军大爷,对着我颐指气使,还勒索我钱财的事情呢......” 江离阴阳怪气的话音刚落,两个金面士兵不约而同地跪地不起,他们一脸惊惧,看着江离就如同看见了阎王一般。 “方才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小心冒犯了您,若您有朝一日成为驸马,千万不要和我们这些小人计较啊!” 见两个金面士兵一脸苦楚的模样,江离也大度地将他们扶了起来,准备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吃,于是语气平和地说道:“两位将士不必如此,我也只是说笑而已,至于之前给你们的那些钱财,就当我提前赏给你们的,不过......” “不过什么?您若有什么事情想说,我们两个一定知无不言,有问必答!”金面军拍着胸脯保证道。 “既然你们都与我坦诚相待了,我就直说了,我只是想知道,上一场比试里面的那些毒鸡......都是谁出的主意?” 听到这个问题,两个金面士兵的表情明显迟疑起来,他们面面相觑,互相交流眼神,似乎都想让对方开口,而自己闭口不谈,江离见状,便知道此事比他想象中更要隐晦。 “怎么了?”江离抬眉问道,“方才你们二位不是亲口向我保证,若我有问题,你们一定知无不言,有问必答吗?” “话是这么说,可这个......”金面士兵一脸为难地回答道,“我们确实不太清楚啊......” “那对于这件事你们清楚些啥,把你们知道的东西全都告诉我。”江离一脸冷淡地发出了命令。 “我们知道的就是......其实不光的第三次比试,其实之前的所有试炼,都是管事太监王莽一手操办的,陛下只是亲手最后的殿试......” “啊?居然是这样?!”江离惊讶道,“也就是说,前面几场比试全都是他王莽的把戏?!” “额......这么说也没错,王公公常年在陛下身边,在宫中颇有威望,此次云安郡主的选婿大事,全都交予他一人操办,只是在每轮比试结束后,向陛下禀报一个结果而已......” “嚯......那他好大的手笔啊......”江离长叹一口气,“连黑刺青这么毒的玩意儿也敢弄来整我们,真真儿是一手遮天了!” “小兄弟请慎言!不过......你方才口中的黑刺青是个什么东西?” “唉,这个无关紧要!”江离摆摆手,不耐烦地回答道,“那你们知不知道,那个王公公是怎么想到用那些毒物来考验我们的?” “这个......我们这些守门的怎会知道,恐怕要你亲自去问一问王公公了......” “行吧......”江离低头琢磨道,突然脑子里又跳出了另一件事。 “哦对了,你们这两天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蓝衣服的蒙面人,身材瘦瘦的。” “蓝衣服......蒙面人......哦哦哦,见过!他不是和你一样,通关留下来了吗,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这两天,他每天早上都会出去,一路往北,也不知去哪儿,到傍晚才回来。” 第287章 当贼 江离所打听的这个人,正是在第二轮比试里和他争抢梅花的那个蓝衣小贼,在金面士兵嘴里得到情报之后,他便回到房间,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慢慢分析着这个蓝衣小贼的动机和去向。 “一路往北,直到晚上才回来......” 要说融春院北边有些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第一个便是太医院,可蓝衣小贼此前为了寻找梅花,把人家太医院的药堂翻了个底朝天,如今根本没有回去太医院的可能。 而江离依据自己对他的了解,那个心狠手辣的蓝衣小贼是绝对不可能回去自投罗网,更不可能回去给各位太医道歉的...... “那意思是......再往北边?可要是再往北边就到了后宫了......” 这时江离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之前在枯园子里与蓝衣小贼的对峙,那时他怀疑此人和某位皇子有关,如今想来,他也不一定就是皇子的人,毕竟皇宫里又不止皇子一股势力,在偌大的后宫中,也可谓是藏龙卧虎,那些妃嫔若是争权夺势起来,也是足够不择手段。 “或许......他是哪个妃子的人?” 想到这里,江离便默默地盘算着如今的布局,现在剩下来的人里面,孙白晨是二皇子云禄安插进来的人,他算是知根知底,可后宫的嫔妃突然安插一个人来,还是一个宁愿毁掉所有梅花,也要把其他人淘汰的疯子,若就此放任,后面未免会出意外。 以防万一,江离还是觉得,有必要去打探一下那个蓝衣小贼的底细,不仅如此,他身上的另一件事情,也让江离颇为在意。 于是江离决定,等上一天,伺机而动。 就这样,又过了一晚,融春院里一片死寂,却让江离更加难以入眠,他时不时还会想起那个残酷的场景,胖子的尸体还躺在佛堂的地下,甚至还会梦到胖子凄惨的死状。 冥冥中他又想到游兰玉枝依旧下落不明,杀死胖子的人依旧不知所踪,破离拳法为何频频出现...... 一切的一切,都让江离身陷泥潭之中,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就此停步不前。 第二日天尚未亮,江离就听着蛐蛐的声音起了床,即便是昨晚睡眠质量不佳,他也强行打起了精神,甚至为此用冷水洗脸。 等他咽下两个昨晚预留的馒头,简单地填饱了肚子,之后便偷偷地出了门,江离轻轻把门带上,之后便鬼鬼祟祟地躲在了一个大树后面的阴影中。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瞪大着眼睛,紧紧盯着院门的方向,此时此刻,天上一丝光亮都没有,连星星月亮都被夜幕淹没,融春院门口驻守的金面士兵也都在靠着墙,闭着眼睛偷懒,江离甚至觉得,就算有人大摇大摆地闯进来,他们也不会被惊醒。 果不其然,当一个蓝色的身影快步走出大门之时,两个金面士兵没有一点反应,呼吸也是那般匀速,想必睡得正是酣甜...... 眼瞧着蓝衣小贼出了门,江离赶紧从树后闪出,紧紧跟了出去,跨过融春院的门槛之时,他还不忘转头瞅瞅两个金面士兵的睡相。 只见他俩仰头呼呼大睡,嘴边哈喇子直流,就算江离把他们脸上的金面给偷了,估计他们也不会发觉。 “唉......这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在这站着可真是受累的,也难怪人家睡成这样......” 江离默默叹道,随后紧跟着蓝衣小贼的脚步而去。 果然如江离所料,蓝衣小贼再度绕行通往后宫的高墙,从角落里那个熟悉的狗洞钻了过去。 说起这个狗洞,江离是很不愿屈身钻过去的,因为这洞口比他想象中要狭窄一些,那个蓝衣小贼身形瘦削,倒是很轻松地通过了,可对于江离这个壮年男子来说,就有些逼仄了。 不过他也没更好的办法,即便是要多费些气力,甚至身上的布料都要磨损几块,他也成功地通过了,当从墙内站起身的时候,他如同逃难一般,艰难地喘了几口气。 “算了......只要能搞清楚那个蓝衣小贼的底细,这些又算得了个啥?” 于是江离只是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继续跟了上去,他本以为蓝衣小贼会转身进入某个娘娘的寝宫,可奇怪的是,那人依旧一路往北,没有任何转向的意思。 即便是偶然遇到巡逻的金面军,他也只是站在墙边略微躲避,也许是凭着自己身子单薄,对隐蔽行踪颇为自信。 就这样,蓝衣小贼继续往北,他的脚步越快,江离心里就越是纳闷,等他们向北走到一定距离的时候,江离的心里反而豁然开朗起来。 “再往北边走,就只有寿康宫了......莫非那蓝衣小贼......是太后的人?!可怎么想......这也不太对啊......” 直到亲眼看见蓝衣小贼乘着夜色进了寿康宫,江离才确信自己的猜测,然而他怎么也想不通,太后为何会掺和到选婿之事里面。 因为在这部小说的设定里面,太后只是偶尔管管后宫的事情,比如好生教导嫔妃,不让她们撕逼之类,也不怎么苦心经营自己的势力,况且永帝的设定也是一个孝子,哪还需要太后亲自插手组建自己的势力呢? 那要这么说的话......太后暗中派人掺和选婿的事情,又有什么图谋,若要说起云安郡主和太后的关系,顶多就是在她膝下养了几年,可她若要插手云安的婚事,大可向皇帝开口,何须如此鬼鬼祟祟,暗中行事呢? 江离百思不得其解,看来这一次,只有等他进了寿康宫,才能知道真相。 于是他随着蓝衣小贼的脚步,再度潜入了寿康宫。 他没想到的是,蓝衣小贼一进寿康宫便警惕起来,他没有直入正殿,正是探听着四周的动静,绕行到宫殿的后方去,瞧他的样子,跟做贼没有两样。 “这是什么意思?”江离纳闷道,“莫非他和寿康宫没有关系,那他来这里干啥?当贼啊?” 下一秒,当江离看到蓝衣小贼走向佛堂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一语成谶。 “卧槽......不会真是来当贼的吧......” 第288章 下手太狠 姑且算一下,这已经是江离第四次大驾光临寿康宫了。 第一次是跟踪胖子,想要打探他心中究竟在盘算些什么,最后江离从寿康宫的墙上一跃而下,把已经暴露的胖子救了回来...... 第二次是得知胖子的妻子病亡的消息,他对胖子和游兰玉枝的去向心存疑惑,最后在佛堂下的地道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第三次是听说二皇子云禄寻回了一件宝贝,讨得了太后的欢心,所以选婿比试才得以继续,江离好奇心一起,想要知道是怎样的宝物,能够媲美救死扶伤的游兰玉枝,没想到,最后发现是一件邪门儿玩意儿,最后用锈笔开锋,将其封印。 第四次就是今天早上,天还在蒙蒙亮的时候,他看见那个蓝衣小贼鬼鬼祟祟地朝着寿康宫后方的佛堂走去,推门之前还在左右张望,明显到这里有所图谋。 江离瞧着蓝衣小贼那副紧张的模样,又想到他这两日一路向北,直指此处,他心中隐隐地不安起来,莫非......这个蓝衣小贼和胖子的死有关系?而他之所以会频繁潜入佛堂......是为了到地道里处理胖子的尸体,毁尸灭迹? 可江离转念一想,这样也不可能啊,在第二场比试的那日,那个善用破离拳法的杀手在跟刘烟子纠缠,随后便逃往了寿康宫,而这个蓝衣小贼正在和江离纠缠,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啊...... 无论怎么想,江离也觉得矛盾重重,看来只好亲自站在对方面前,开门见山地质问,才能把蓝衣小贼的底细看得清楚,如今这小贼已经进了佛堂,等于是走入了一条退无可退的死胡同。 江离此时进去,定能将对方杀个措手不及,而且对方还不敢大声反抗,做贼心虚嘛......自然不敢惊动了太后,到时候大家就全玩儿完了。 想到这里,江离便直步走向佛堂,轻轻地一推门,毫不顾忌地推门而入,可等他关上木门,再转过头的时候,眼前的佛堂却空无一人。 见屋里没人,江离便寸步未移,先是往四周扫视一圈,突然他噘了噘嘴,把视线落到面前的青石板上,当看到地板上鲜明的脚印之后,他淡然一笑。 看来这蓝衣小贼果真是身手不凡啊......就江离推门而入的那几秒钟功夫,他就能在这小屋之内藏得无影无踪,至于他的藏身之处...... 江离脑子里灵光一现,立即想起了这青石板下的暗道,然而当他快步走到开启暗门的香炉那边的时候,却发现机关并未有人动过......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那个蓝衣小贼还与江离同处一个空间里,既然眼前空无一人,他也不可能突然上天遁地,看来是迅速地藏在了屋子某个地方。 于是江离站在佛像之前,低头沉思着,想象若是自己只有三秒钟的时间藏身,那他会藏在哪里...... 突然,江离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佛祖头上的羊屎头发,随后目光渐渐下移,掠过佛像的眼睛、嘴唇、身子和巨大的脚......最后停留在了供台上那颗晶莹剔透的宝石上面。 话说此前,江离还差点着了这东西的道,此等邪物,却被二皇子送给自己的亲奶奶,还被太后当宝贝一样供起来,也不知这奶孙两个是哪个的脑子不清醒,还是两个人都心怀鬼胎。 然而,这块圆形宝石还不是江离的终点,他的视线继续往下,顺着盖着供台的那张黄布一路往下,最后看到黄布的最下摆微微颤动着,可佛堂里大门紧闭,一丝风也吹不进来,难道是江离的呼吸都把那黄布吹动了? 自然不是,看到这种诡异的景象,江离的心里便有了底,可他佯装不知,脚步轻盈地走到了供台前,直接把桌上的蛟龙宝珠拿在手里,嘴里开始小声念叨,刻意说给躲在供台下的人听。 “唉......这宝贝听说是二皇子费了老大力气得来,献给太后的,如今一看,就是一颗普通珠子,这种珠子市面上要多少有多少,在店面上放个十两银子,可以收一麻袋回去,也不知有什么稀奇的。” 紧接着,江离嘴角一翘,眼神一斜,话锋一转。 “想不到,为了这么一颗毫无用处的珠子,竟然还会有人大清早的,专程从融春院来这里行窃......也不知是不是长了个猪脑子......” 江离话音一落,佛堂里死一般的寂静,不过江离能够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自己脚下传来,他在想,听到这些话,那个蓝衣小贼会不会已经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了。 可江离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个蓝衣小贼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莫非还在心存侥幸,以为自己能够逃过一劫? 看来江离不得不把话给说明白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继续躲下去吗?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这是寿康宫!太后娘娘的地方!到这里行窃是要掉脑袋的!还不赶紧给我从供台下滚出来!” 江离一声命令式的大喊,终于让供台下有了动静。 只见蓝衣小贼慢慢地从供桌下爬了出来,头也没抬地跪在江离脚边,低头认错,满口哀求。 “军爷冤枉啊......在下来此处并非是为了行窃,而是为了拜佛!未曾进宫之时,在下就听说宫里的太后娘娘诚心礼佛数十年,功德无数,于是在下就心想,若是能在她老人家供奉的佛像面前拜一拜,没准儿此生便能一帆风顺!看在在下是初犯的情况下,你们金面军大人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江离瞧着蓝衣小贼的头顶,乐呵呵地笑了,“你说自己是来礼佛的?可我瞧你这一身裹得紧紧实实的,又是丝巾遮面,又是斗笠盖头,怎么看都像是做贼的啊......” “军爷误会了!在下只是......在下只是......” 这时,蓝衣小贼脑子里电光一闪,一下子愣住了,并非是因为他想不出合适的借口,脑子短路了,而是因为他发现,面前这个人的声音......他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疑惑之下,他缓缓地仰起头,斗笠从他的头上悄然滑落,也就是这时,他看到江离脸上的铜面,和那个令他作呕的鬼笑...... “臭不要脸的东西,竟敢冒充金面军,吃我一招!” 蓝衣小贼跪在地上,一个头槌朝着江离冲了过来,江离猝不及防,被那颗嚣张的头颅砸中了腹部,直让他连退三步,捂着肚子痛苦不已,差点连早上咽下的馒头都给吐出来。 “你......你他娘的怎么下手这么狠?!” 第289章 关你何事 眼看着江离弯着身子,捂着肚子的痛苦模样,蓝衣小贼却一点歉意也没有,只见他悠然地站起身来,毫不在乎地拍拍手上的灰尘,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嘴里还振振有词。 “哼,谁叫你装神弄鬼,自己鬼鬼祟祟的,还想装成金面军抓贼,我看你才是贼吧!”蓝衣小贼横手一指,肆意叫嚣道。 “等等......谁他娘的装成金面军了?!”江离眉头紧皱,愤然反驳道,“明明是你做贼心虚,把我当成了巡查的金面军,现在居然有脸反咬一口!我看你这小子简直是胆大包天!你知不知道私闯后宫禁地是要掉脑袋的!” “嘁......你不也闯进来了吗,我们两个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你也无需安插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到我头上,既然今日你突然来扫了兴,我们就当相安无事,行了吧?” 说完,蓝衣小贼一个转身就想往门外走,江离本就是怀有目的才跟踪的他,怎会让他轻易离开?于是江离张开双臂,一个闪身挡在了门前,眼神坚定,动作明确,几乎就是一张大字招牌,告诉蓝衣小贼别想轻易离开。 眼看着大门被江离壮硕的身躯堵死,蓝衣小贼疑惑地翘起了眉毛,无奈摊手道:“怎么?你还想把我困在这里啊?哈......如果你是为了刚刚我袭击你的事儿,我在这里给你道歉,这样总行了吧?” 蓝衣小贼一个漫不经心的鞠躬,身子也没低下来多少,脑袋也没怎么动过,眼神里面还尽是敷衍,根本不像是道歉的样子。 然而江离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无论如何,你先别走,刚刚的事儿我并没放在心上,我留住你,是有事情想要问你。”江离镇定地说道。 “有事情......问我?”蓝衣小贼的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不安,“喂喂喂,这位铜面军的大将,你是脑子糊涂了吗,我们两个现在可是在太后娘娘的寝宫里,若是被人发现了,还有命说话吗?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 “哼,如果让你走,你一定会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正是因为在这里,我才敢把你硬留下,毕竟你也说了,这里是太后寝宫,你若发出半点违抗之声,或者闹出一丝动静,我们两个都会人头不保......”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蓝衣小贼对着江离怒目而视道。 江离坦然一笑,直接摊了牌,乐呵乐呵地回道:“哈哈......你若觉得这是威胁,那我就是威胁咯!反正今天你别想轻易从这里离开!” 江离坚定的话音落下,蓝衣小贼便转身走向供台,靠在桌边,一脸冷漠地注视着江离,估计他心里也知道,今天自己确实是栽在这个铜面小兵手里的,若是贸然行动,与他起了冲突,无论是两败俱伤也好,最后也难以保全自己。 “行吧,既然你都做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也不想生事,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今天是太后礼佛的日子,你若不搞快一点,我们俩谁也逃不掉!” “你放心,我自然有分寸,而且我的问题也很简单,”江离注视着蓝衣小贼脸上的面纱,说道:“我想知道,你来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礼佛啊......我刚刚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你还想让我说几次?”蓝衣小贼抱起双臂,不耐烦地回道。 “别胡说了,即便是再虔诚的人,也不会冒着性命的危险,来太后的寝宫里拜佛,而且你说自己是来礼佛的,怎么两手空空,一点准备都没有?你就是这样善待佛祖的吗?” “这个......关你什么事?我礼佛有我自己的方式,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来质疑!”蓝衣小贼争辩道。 “算了,时间有限,我也不想跟你胡搅蛮缠,那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江离把手背到身后,昂首挺胸道,“我猜你大清早潜入这里,是为了桌子上那个宝贝吧?” 听到这话,蓝衣小贼冷不丁地扭头一看,顺手将身旁的蛟龙宝珠拿到了手里,“你说这玩意儿?呵,一个破烂珠子,有什么好稀奇的?跟原本供在这里的游兰玉枝比起来,这玩意儿根本不值一提......” 这时,江离眼睛一亮,发现了破绽。 “诶诶诶,等一下,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供台上,原本供奉着游兰玉枝?据我所知,当时寿康宫失窃过后,金面军便开始封锁消息,所以融春院的众人也只知道寿康宫有宝物失窃,并不知道是什么宝物,而你......” “不是!是你方才站在供台前面自己念叨的!我是从你嘴里听来的!”蓝衣小贼的语气明显激动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江离摇头笑道,“可是啊......方才在供台前面,我并没提起游兰玉枝四个字诶......” “这......那就是我在大街上听来的!” “嚯......你怎么突然就改口了?”江离瞪眼惊叹道。 “总之......总之......”蓝衣小贼脸都红了,嘴里却又吐不出半个字儿来。 “哎哟别总之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你既知道通往后宫的狗洞,又知道后宫里有个无人问津的枯园子,还知道太后的佛堂里曾经供奉着游兰玉枝......这桩桩件件,几乎就是摆明了在说,你是宫里的人,对不对?” 江离一句灵魂发问,让蓝衣小贼完全沉默了,他的双手紧握,又瞬间松开,仿佛象征着他无力的挣扎,随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江离的眼睛, “既然如此......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我的身份,你不必知道......其实我来这里,确实是为了宝贝,不过我是为了追查之前失窃的游兰玉枝。” “嗯?你也对游兰玉枝感兴趣?”江离追问道。 “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哦,没什么意思,我就随口一说......”江离迅速拉回话题,“所以你是为了追查游兰玉枝失窃之事,才到这里来的?” “不错,虽然后来太后用这个珠子作为了新的贡品,但我依旧觉得,游兰玉枝消失得离奇,值得一探究竟。” “嚯......看不出你还有这门心思,我还以为你一门心思,只想把其他参加选婿的人给淘汰呢,不过话说回来,太后的游兰玉枝失窃......关你何事?” “因为......因为我是中州子民!我们中州的宝物失窃,自然有我一份责任!” “哈?什么中州子民?瞧你这身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忘漠来的。” 第290章 真正的目的 “忘漠?” 蓝衣小贼张开双臂,低头瞅了瞅自己这一身,抬头反驳江离道:“怎么会觉得我是忘漠国来的?我不过是穿得紧了一些,遮挡得严实了一些,怎么就像忘漠国的了?” 说着,蓝衣小贼还不忘把方才掉在地上的斗笠捡起来,重新稳稳地绑在头上,完了还不忘晃悠两下,力求稳固。 江离瞧着他这副装疯卖傻的模样,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行吧,我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所以你是中州子民,在听到寿康宫宝物失窃的时候,感到了一份浓厚的家国情感,这才专程查探游兰玉枝的下落?” “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蓝衣小贼义正辞严地回道,他那副昂首挺胸的模样,确实像极了宣传片里面会出现的那种正义卫士。 “好好好,我就当你说的全是真的......”江离妥协地回道,不过他的脑子一直在持续飞速转动着,如今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对游兰玉枝的下落非常感兴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江离清了清嗓子,学着蓝衣小贼的腔调,严肃地问道:“既然阁下在追查游兰玉枝的盗窃案,那这两日可曾发现什么线索?” “嗐,别提了!” 蓝衣小贼身子往上一蹭,一屁股坐在了供台上,看来他已经感到江离不会继续追问自己的底细,于是放下了心来。 “我之前听说金面军搜查后一无所获,还以为是他们太没用了,不料等我亲自上门,连着在这佛堂里查了两日,竟然也一丝线索也没找到,这个地方啊......竟然连凶手的一点踪迹也没留下。” 说着,蓝衣小贼抱起了双臂,眉间都纠结在了一起,十分苦恼的样子,“我就觉得......前来盗取游兰玉枝的人......就跟突然消失了一样,就像一阵风,哗的一下刮过,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蓝衣小贼困惑的发言,江离皮下隐隐一笑,看来佛堂里开启暗道的机关果然隐蔽,这位见义勇为的侠士也并不知道,寿康宫佛堂下方有一条神秘的地道。 这样想的话,江离便可以排除蓝衣小贼和胖子之间的嫌疑,既然如此,江离便觉得不必再继续追查这个小贼的底细,于是开口,准备为他解疑答惑。 “这位......额......侠士?虽然我不能透露消息的来源,但信不信由你,原本供奉在这里的游兰玉枝,已经被人偷到宫外去了,所以即便你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什么?”蓝衣小贼瞪眼道,“游兰玉枝......被偷出宫了?你怎么会知道?我记得那个时候正好是第二场比试的日子,你明明在死命地追着我,抢我手里的梅花!” “哈哈......总之,在下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江离淡然笑道,“至于信不信......哈,方才我也说了,信不信由你。” 即便如此,江离仍未打消蓝衣小贼的疑惑,他反而脸上一沉,冷言冷语地回道:“喂,你不会是有了什么线索,然后想设计把我赶出这里,最后自己破了案子,再去太后面前请功吧?!” 突如其来的质疑打了江离一个猝不及防,他本以为这个蓝衣小贼只是有些恶毒而已,怎么他脑子也不太好使的样子? 瞧蓝衣小贼怼得煞有其事的样子,江离也不得不开口为自己辩解。 “喂,这位侠士,你但凡用脑子想想,都不会有这种怀疑,你想想,太后的游兰玉枝失窃,不过两日,二皇子就快马加鞭,送回了一件人间至宝,太后是喜欢的不得了,从此再也不提游兰玉枝的事儿,我即便真的破了案子,找回了游兰玉枝,也是在打二皇子的脸,甚至太后的脸,你说说,我有这个胆子吗?” 听到江离逻辑清晰的陈述,蓝衣小贼终于恢复了理智,他隔着面纱摸着下巴,细细揣摩着江离的设想,默默点点头,嘴里念叨道:“不错......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你确实没这个胆子,毕竟你看起来确实挺怂的......” “喂......大兄弟,这是该吐槽的重点吗......”江离无语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行吧!”蓝衣小贼活泼地从桌上跳了下来,看着江离的眼睛说道,“既然你想问的问题也问了,之后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你给我的建议我也听了,那我们就各奔东西吧,之后除了在试炼场上,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好了吧?那我就先走一......” “且慢!” 江离再度伸手叫停了蓝衣小贼,连挡在门前的姿势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蓝衣小贼瞬间抱起双臂,眉间的表情似乎在警示着江离,接下来他可能有挨揍的风险。 “喂......这位铜面军的大将军,你到底想怎样?你不是亲口跟我保证,问完问题我就可以走人了吗?”说完,蓝衣小贼松开双臂,改为叉腰的姿势,从情绪上看,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哦,是吗?”江离眉毛一挑,装作一脸无辜道,“可我记得......方才我确实说要问你问题,却没说要问几个问题,所以啊......你现在还不能走。” “你!你这人怎么贱啊!”蓝衣小贼破口大骂道,“而且我不是告诉过你,待会儿太后要来这里烧香拜佛吗?!你什么烂问题,居然还没问完?!” “侠士稍安勿躁,即便太后来了,我们不一定会被发现,而且你都有闯入寿康宫的胆量,还怕被太后搜查吗?”江离平静地安抚道,“不过,想必你来佛堂的目的,我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这个问题,才是我今天找你的真正目的。” “哎呀什么目的不目的、问题不问题的,你赶紧说,不然我真的烦死了......也不知今天是撞了什么厄运,居然碰上你这种泼皮无赖。” 即便是被称作泼皮无赖,江离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他直视着蓝衣小贼的眼睛,口齿清楚地问道:“前天晚上,在猎场的林子里,你为什么会救我?” 江离的话音刚落,蓝衣小贼的脸上有了明显的变化,明明上一秒他还一脸烦躁,眼神里尽是嫌恶,而这一秒却是彻头彻尾的愣住了,仿佛是被江离的提问震慑住了一般。 见蓝衣小贼如此紧张,江离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继续开口,一字一句地问道:“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不过我还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江离的眼睛一亮,扫视着蓝衣小贼这一身。 “我记得第二场比试的时候,你随身带着一个细长的竹筒,用来装从太医院里抢来的梅花,不知今日,你有没有把它带在身上?” 第291章 自作多情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蓝衣小贼一脸慌乱,明显是在逃避江离的提问,眼神也不自觉地躲向一边。 “我说过了,只是我的一个猜想而已......”江离嘴角浅笑道,“不过瞧你这慌张的样子,我怕是说对了......” 蓝衣小贼闭口不言,江离便乘胜追击道:“第二场比试的那天,在后宫的枯园子里,我抢过你的竹筒之后,一门心思就想拿走梅花保证自己能够晋级,所以当时,我对那个竹筒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直到前天晚上,林子里发生那件事,这两天我才重新回忆起数天前,把你的竹筒拿到手中的景象,没错,虽然我的看得不太清楚,但好歹在脑子里留下了一点印象,你的竹筒里面......还藏着一根细长的东西!” 江离横手一指,如同辩护律师一般,企图戳穿对方的真面目,站在对面的蓝衣小贼明显吓了一跳,身子一抖,立即握紧了拳头。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的竹筒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细长的东西!”蓝衣小贼拼命反驳道,但此时此刻,在江离的眼中,他的一切辩解都是徒劳。 “哈哈......你也不必再隐瞒下去了,看看你这幅紧张的样子,一定是被我猜中了吧!”江离得意一笑,声音愈发洪亮,“我知道,你的那个竹筒里,藏着的是一根长萧!” 听到“长萧”二字,蓝衣小贼又是浑身一震,虽然大张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看疯子的眼神望着江离,然而,江离的攻势还未停止,他接着开口之时,蓝衣小贼正艰难地用手撑在供台上,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至于你那根长萧的作用......那就得说道前天晚上,在林子里发生的事儿,那时我身中剧毒,即便是神医在世,也已经无力回天,突然,在漆黑的夜幕下走出一个瘦削的身影,他吹出时而悠扬,时而婉转的萧声,让周围凶猛的毒物全都停止了攻击动作......” “不仅如此,他还用萧声逼出了我体内的毒素,将我从阎王爷的手里拉了回来,当时夜色深沉,树影下的月光稀疏,我和我的同伴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不过在比试结束之后,经过我反复回想,隐隐约约地觉得,那个吹起萧声救我一命的人......就是你。” 江离已然盖棺定论,此刻正用深沉的目光盯着蓝衣小贼,只等他开口作答,蓝衣小贼自知难逃一劫,只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微妙的氛围里开了口。 “唉......既然你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蓝衣小贼果断地仰起头,飒然回道:“没错,那天晚上用笑声逼退毒物,救你性命的人......确实是我。” “好!你终于承认了!”江离得意笑道,“那你应该知道我下一个要问的问题是什么了吧?” “哼......你一定想问,我们两个素不相识,此前还因为抢夺梅花,有过争端,那我为何要救你?” “哈哈,既然你都清楚了,那就直接说吧,我洗耳恭听便是。”江离坦然地退回柱子边上,后背舒心一靠,双臂悠闲一抱,只等着蓝衣小贼给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江离看着蓝衣小贼纠结的表情,知道事情不会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 “这个......我之所以会救你......当然是因为......哦对,因为我是中州子民,你也是中州子民,大家情同手足,偶尔帮上一把......也没什么问题,难道不是吗?” “哈?大兄弟,你又来这一套啊?你是不会找其他的说辞了吗?”江离焦眉辣眼地喊道,“还什么中州子民,情同手足,喂,你可是为了淘汰别人不择手段的人,那些被你淘汰的人何尝不是中州子民?你怎么对他们下手这么狠,却又放我一马呢?” “这......当然是因为......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想想,你是铜面军的人,好歹效力于中州朝廷,若弃你于不顾,中州朝廷岂不少了一名将才!所以啊......我之所以会救你,全都是为了我们中州朝廷能够风调雨顺啊......” “得得得......所以你是觉得少了我,中州的朝廷就转不动了?还是说帝京的官场就要变天了?这不胡扯吗!”江离言辞辛辣地反驳道,“而且之前看你对我的态度,口口声声铜面小兵,泼皮无赖的......怎么到这会儿,我又成了百年不遇的将才了?” 无奈之下,江离咂了咂嘴,继续说道:“这位侠士,你放心,既然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自然不会与你为敌,不过呢,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真心诚意的答案,就一句话的事儿,你别搞得太玄乎了。” 江离这么一说,几乎就是给蓝衣小贼下了最后通牒。 而对面的蓝衣小贼纠结得浑身颤抖,苦恼地快要发疯,他再也难以压抑心里的愤懑,将要爆发,却又以强大的毅力收了回来,到了最后,他竟然露出了平静的表情,眼神冷漠地看向了江离。 “小子,你别在这里自作多情了,那天晚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之所以出手......其实并不是为了救你。” “啊?你这是几个意......” 江离话还没有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原来在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陷入言语的交锋之时,时间已悄然流逝,此时此刻,太后已经来到的佛堂门口,正要推门而入。 蓝衣小贼身手出奇的敏捷,一个缩身就藏到了供台下面,那藏匿的身法真是行云流水,像是经常做贼一样。 江离眼观四周,本想冲到香炉那里,开启暗道的机关,然而此时他已经听到门的响动,即便他身手才快,也来不及藏身到地下了。 情况紧急,江离别无他法,也是一个纵身钻入了供台下面,借着供台桌布透出的些许光亮,他和蓝衣小贼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哎哟喂,你怎么进来了?!”蓝衣小贼尽力压低声音,责备江离道。 “太后马上就要进来了,我能有啥办法?!先乖乖呆着吧!”江离也压低声音争辩着。 下一秒,佛堂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第292章 献身 佛堂的大门被推开之时,躲在供台下的二人瞬间闭嘴,都乖乖地屏住了呼吸,探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一个人踏实沉稳的脚步走了进来,听那绵软的声音,就知道她是一个体重至少两百斤的有福之人。 “你们都下去吧,在外面把眼睛耳朵放聪明一点,最近宫里不太平,别让闲杂人等打扰了哀家礼佛。” “是。” 宫女太监异口同声地回道,接着按照吩咐乖乖地出去,关上门的动作无比轻微,生怕发出半点声音。 等屋内清净下来,太后便在佛像前轻轻跪下,听到近处的声音,江离忍不住好奇,想要低头看看这太后是何种装扮,蓝衣小贼见状立即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痛得江离差点叫出声,却只能咬牙挺住。 惨痛的迫害之下,江离回敬了对方一个凶狠的神色,可惜供台下面光线太暗,蓝衣小贼根本没有看到,不过即便他看到了,估计也不会当回事儿。 正在江离心中怨念之时,太后双手合十,抬头看着佛祖那张金光灿灿的脸,虔诚地开始祷告。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近日寿康宫里怪事频发,先是值守的宫女深夜被袭,后是佛堂的宝物莫名失踪......经宫中的金面军搜寻,却也毫无收获,莫非......是哀家礼佛不诚?怠慢了佛祖,所以您才降下天罚到我寿康宫?” 听到这话,江离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他这辈子觉得最可笑的就是那些神神叨叨的封建老太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难道桩桩件件都是佛祖降下的天罚? 于是江离赶忙捂住自己嘴巴,而身旁的蓝衣小贼也对他使了一个凶狠的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佛祖,自我中州开国以来,我便请您屈居此处,为了配上您的功德,我特命人寻来天下至宝游兰玉枝,供奉在此处十余年,可惜前不久,宫中有贼人作祟,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此物,而我办事不力,至今未能查到真凶......” “也许正因如此,我才会连夜噩梦,若这是您给我的惩罚,我也照收无误,不过前不久......我的好孙儿云禄在外寻来一件惊世宝物,名叫蛟龙宝珠,此刻已然供奉在您的身前,愿您能够宽恕我的过错......” “还有......那个女人,也出现在了我的梦中,我已经十余年未曾见她,也未曾在梦中见过她,今日她突然闯入我的梦中?这是何意?莫非佛祖也觉得我罪孽深重,难以饶恕?唉......话虽如此,可为了云安,为了我唯一的孙女儿,皇帝和我......都不得不这么做......” 说完,太后对着佛像诚心诚意地一拜,正当她的身子伏在地上之时,不知为何,蓝衣小贼一个走神,头顶撞到了供台。 咚的一声响,清晰无比,直把太后吓得瘫坐在地上,瞪着双脚连连后退,“谁!何人藏在供桌之下!来人哪!快来人哪!佛堂里有贼人!” 太后的叫声就如枪响,瞬间把围在外面的太监宫女金面军全都吸引了进来,只听金面军一脚踹开佛堂大门,持刀闯入,围着太后颤抖的身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戒着四周。 “太后娘娘!卑职斗胆问一句,那贼人如今藏在何处。” 太后惊魂未定,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向供台的黄布下方,“就......就在供台的下面!” 下一秒,金面军便手持猎刃,朝着供台逼近而来。 这一切都来得过于突然,江离猝不及防,又逃无可逃,更没有精力去埋怨蓝衣小贼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发出响动。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如今佛堂里里外外估计围上了好几层,他即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是插翅难逃,何况此时的供台下,还不只他一人。 没办法,江离只能从怀里默默掏出了锈笔,正当他聚集意念,将要迫使锈笔开锋之时,蓝衣小贼突然从桌下钻了出去。 江离根本来不及阻拦,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暴露在众人面前,简直就是自投罗网,他心里一半迷惑一半怨念,只想说这小子不要命了?如今贸然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金面军见贼人主动献身,正要上去将他擒拿在手之时,蓝衣小贼突然跪了下来,面不改色地朝着太后喊道:“拜见太后,草民之所以会藏身供台之下,实在是迫不得已,事出有因,愿太后能够听我一言。” 太后瞧着这贼人身形瘦弱,言辞有礼,心里不说有多少好感,总之还是放下了戒备,她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蓝衣小贼,最后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斗笠和面巾之上。 “瞧阁下这身打扮,你应该是进宫来参加选婿的江湖侠士吧......”太后冷幽幽地说道。 “正是,草民是为了求取郡主才进宫的,如今已是剩下的八人之一。” “那好,但你应该知道,无论你是不是成功通关的人,即便你以后真的成了安儿的夫婿,我这寿康宫......也不是旁人能够进得了的地方,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迷了路才跑到佛堂这边来的。” “这个......太后莫要见怪,草民实则是想追查失窃宝物的下落,这才来到佛堂寻找线索,没想到......正好与太后您撞了个正着。” “嚯!啊哈哈哈......”太后大笑道,“照你这么说,是哀家的错了?所以说是哀家不该在这个时候来佛堂礼佛,打扰了你查找线索,有意思......不过你这人也是奇怪,你分明只是一个江湖侠客,身上无官无职,却挂念着来帮哀家做事,说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草民没有目的!”蓝衣小贼急切地争辩道,“草民只是知道太后诚心礼佛多年,才换来中州风调雨顺,如今佛堂前供奉的宝物失窃,或许会影响未来数年的国运,所以草民身为中州子民,也想找回宝物,为太后,为我中州尽一份心力啊!” 蓝衣小贼说得情深意切,连看戏的江离都要滴下几滴泪水,可惜的是,即便他口水说干,太后脸上也无动于衷。 “好吧......你的心意哀家领了,不过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看在你一份赤诚的报国之心,哀家就不把你送去受审了,你且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今晚之前出宫吧......” “不行!”蓝衣小贼大喊道,“太后莫要赶我出宫!选婿之事我还没有......” “嗯?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选婿的事?那哀家就告诉你吧,你擅闯寿康宫,已是死罪,如今哀家格外开恩放你一马,你该知足才是,至于选婿之事......你就别再挂念了......” “不!太后!只要太后能够让我留下来继续参加试炼,我定可以将功补过!” “哦?是吗?有点意思......”太后笑着沉吟道,“那你想怎么个将功补过法。” “太后,草民已经掌握了游兰玉枝的下落!” 听到这话,太后只是瞪眼惊讶而已,而旁边的金面军已经擅自把刀架在了蓝衣小贼的脖子上。 “放肆!你怎敢在太后娘娘面前口出狂言,游兰玉枝失窃之事,连我们金面军都搜查未果,你一个宫外之人,怎么可能会查到游兰玉枝的下落!” “太后!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不过......此事十分机密,牵涉朝廷纷争,还请太后带我回宫,我好一五一十地把此事讲给太后听。” 金面军更是不耐烦,挥着手中的利刃就想朝着蓝衣小贼的脖子看下去。 “住手!”太后眼神冰冷地看向金面士兵,“佛堂清净之地,你还想在这里杀人不成?” “太后恕罪!是小的错了!”金面士兵立即放下利刃,跪地发抖。 随后,太后的视线再度落到了蓝衣小贼身上。 “既然你说得情真意切,哀家就暂且信你一回,走吧,这就随我回寝宫里去,哀家倒想看看,你一个江湖侠客能够查出些什么线索。” 第293章 安然无恙 太后一行人带着蓝衣小贼离开之后,佛堂里再度安静了下来,可对躲在供台下的江离来说,那是如同死亡一般的寂静,直到他从供台下爬出来的时候,也还是没有从方才的迷乱中挣脱出来。 “刚才那个小贼为什么会突然主动出去?难道......他是为了舍弃自己的性命,来保住我?就跟他前天晚上用萧声救我性命一样?嘶......不对啊......” 江离想着蓝衣小贼的形象,怎么也不是个舍己为人的正义之士,更何况他亲口所说,他前天晚上之所以现身救了江离的性命,是另有目的。 也就是说,江离是他在办某件事情的时候,顺手给救下的...... 这么一想,江离根本无法解释他为何主动投降,走入了太后和金面军的虎口,难道只是因为他为自己发出了声响而感到愧疚...... 江离烦躁地扣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空想,不如趁早回到融春院再做打算。 于是江离一路警惕着回到了融春院,关上房间门的时候,他依旧挂念着蓝衣小贼的事情,也不知他准备和太后说些什么,难道他真的知道游兰玉枝的下落?那他能不能活下来,还是凶多吉少? 各种可能性接连浮现,搞得江离头痛欲裂,直到用完午饭他还脑中依旧昏沉,若是让蓝衣小贼只身赴死,他心里总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毕竟这件事也有他的一份儿。 想到这里,江离再度出了房门,如同清早那般,藏在了树影之后,他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如果等到晚上,蓝衣小贼还没回来,他就得赶紧去打探消息,甚至还要考虑劫狱的事情...... 就这样,江离一等就是大几个时辰,眼看着太阳徐徐落下,月亮悄然升起,夜幕笼罩在高墙之上,周围星星点点的灯火燃起......蓝衣小贼都还没回来。 按照往日的习惯,江离这个时候已经无聊地打盹了,可今日他心里有事,一丝困意都没有,他的视线已经停在融春院大门那边很久未曾动过,就期盼着蓝衣小贼能够平安回来。 直到深夜,子时已过,连守门的金面士兵都已经睡着,四周唯有他们打呼的声音,江离依旧没放弃等待。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江离终于看见了蓝衣小贼的身影,只见他气定神闲地跨过了门槛,走进院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血迹,连衣服都干干净净的,头上的斗笠和面巾也不见脏污......总体说来,就跟一个没事儿人似的。 于是江离赶忙冲了上去,一把将蓝衣小贼给拦住。 “你怎么样?太后有没有把你怎样?”江离急切地问道。 蓝衣小贼也就是那个冷漠的语气,“你没长眼睛吗?我全身上下有一处伤痕吗?算了,我今日累了,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喂喂喂,这可不行!”江离伸手拦住了对方的去向,一脸好奇地问道,“你可是从太后的魔爪下面逃脱了,而且还什么事都没有,你今天若是不告诉我,自己是怎么说服太后放过你的,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唉......你烦不烦啊......我还能怎么给太后说?只能连哄带骗咯......亏得太后是个老实人,我随便说了些鬼神之言,她就信了......” “诶......你别唬我了,太后怎么可能信这种鬼话,太后虽然信鬼神,但又不是傻子,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莫非你真的找到了游兰玉枝的下落?” “那是我骗她的!”蓝衣小贼一脸不耐烦地回道,“哎哟......这位兄弟,你能不能行行好,让我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觉,今天我真的是倒霉透顶,又是被你逼问,又是被太后逼问,现在你又来逼问,到底让不让人活了?” 说完,蓝衣小贼暴躁地推开江离的手,脚步匆匆地回了房间,留下江离独自在风中凌乱。 “嗯......有问题......这人连太后都能讲通,一定比我想象中还要不简单......” 第294章 最后八人 第三场比试过后,融春院里只剩八人,江离本以为朝廷会让他们休养上一阵子,接着再举行后面的比试,他心里一合计,就算朝廷搞得再繁琐,那也顶多是八进四,四进二,二选一,顶多三轮,就能敲定最后的驸马人选。 然而,他们才刚刚休息三天,管事太监就急匆匆地来宣旨了。 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江离就被外面金面军的吆喝声吵醒,他昨晚在外面等了蓝衣小贼大半个晚上,到现在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本想睡清醒后再去找蓝衣小贼问个究竟,没想到更重要的事情已经摆在了眼前。 在金面士兵的催促下,江离和其他七人聚拢在院里,短短几日,偌大的院子只剩他们八人,如今显得空荡荡的,江离扭头一扫,便看清了其他七人是谁。 第一个是刘烟子,在上一轮的试炼中,他因为和江离合作,加上又有蓝衣小贼出手相助,所以毫发未损地晋级到了这一轮,可以说是很好地保存了自己的实力...... 第二个是平川侯,从猴子变成人的他,可谓是战力不减,虽然他行事莽撞,江离也不太清楚他是怎么一路过关斩将,最后突入决赛的,不过还是对他的强劲实力表示赞赏...... 第三个是孙白晨,在三天前那个穷凶极恶的晚上,孙白晨虽然抢过了江离的葫芦,却也因此中了他的奸计,最后幸亏灯鬼及时出手,以火蛇之力将他引导到了安全地带,他这才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当然,他对江离的恨意丝毫不减,甚至愈演愈烈...... 第四个,便是那个神秘的蓝衣小贼,一开始江离只当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没想到,后来发生一连串离奇的事情,让江离隐隐觉得,他一定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而是蓄谋已久,早有准备,而且背后有人,实力不俗,接下来江离想要做的,就是摸清此人的身份和底细...... 至于剩下的三位呢......并未给江离留下什么印象,其中一个看上去一脸油光,感觉不是特别在意个人卫生,另一个看上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是在黑市里兜售假药的贩子,还有一个皮肤糙黑,身形高大的壮士,他的光头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最后一位呢,便是江离,在观察了其余七人之后,江离心中大概有了九分的胜算,至于剩下的那一分......便来自于那个蓝衣小贼,能在冒犯了太后之后,保全自己的人......无论如何,江离都不能小觑。 在八个人都在互相警惕的氛围之中,管事太监清了清嗓子,幽幽地发话了。 “这三日,你们都应该恢复好了吧?呵呵呵......说实在的,咱家本以为只会剩下三五个人,没想到啊......居然有整整八个人能够留下来,真是大大地开眼了......” 听到这话,其他七人同时看向太监那张阴笑着的脸,每个人的心里都深感愤懑,那些毒物想必是这个太监的主意,最后害得他们无比狼狈,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在林中逃窜,然而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而江离则是静静地听着管事太监放肆的笑,他知道,这个太监和元掌膳所托的事情必然关系不小,此时翻脸为时尚早,还是要等待良机,最好成了驸马,有了身份之后,再将他们一举击破! “哈哈哈哈......诶?你们这么看着咱家作甚?”太监假意扮作无辜道,“你们八位英雄才子如今成功晋级了,不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吗?” “公公,”江离冷言道,“闲话我们就不说了吧,若是陛下有旨意让你传达,您应该赶快把陛下交代的事情办了,别耽误了时辰,惹得陛下发火。” 管事太监闻声看向江离,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哼,我方才就觉得说有点眼熟,原来......是你小子,没想到啊......你小子居然也能留下,真是荒谬之极!还有,陛下给咱家的吩咐,咱家早已了然于心,什么时候传旨,咱家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你一个铜面小兵来指手画脚!” “是啊......”江离淡然一笑,“我如今不过是个铜面小兵,可是再过几天......就不一定喽......” 听到江离嚣张的发言,其他七人纷纷侧目,太监则是对着江离一通冷言冷语的戏谑。 “哼,得了吧,就你小子这点功夫,咱家不用想,上一轮你之所以能够顺利通关,不过是侥幸罢了,可惜下一轮就要比拼真本事了,咱家劝你,还是好自为之,保全自己的脸面,别到头来贻笑大方!” “多谢公公美言,”江离鞠躬回礼道,“若来日我成了郡主夫婿,一定给您送上一份大礼!” 江离的话音刚落,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的孙白晨听不下去了。 “公公,这清早的狗吠之声,难以入耳,您还是赶紧宣旨吧,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图个清静。” “果然还是孙少爷出身高洁,通晓事理!”管事太监大喜道,“孙少爷不愧出身名门,所言句句有理,那咱家还是赶紧把陛下的旨意传达给你们吧。” 在孙白晨的帮衬之下,太监得以找回洋洋自得的神态,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黄金卷轴,对着众人念道。 “众人听旨,三日后将在朝天大殿举行最后一轮比试,先文后武,望各位英雄才子,好生休养,早做准备,钦此......好了,旨意也来了,你们自行准备吧,咱家就不奉陪了。” 管事太监一个潇洒的转身,满不在乎地离开了融春院,只留八人愣在原地,在风中凌乱。 “三日后便是最后一场比试,比起之前的三轮试炼,这也太突然了一些......” “就是,我还以为要继续呆上十天半个月,没想到立马就来了,还只有一轮!” “不过......咱们至少知道了要比试些什么,总比之前一头雾水要好......” 正当八人在和和睦睦地商量的时候,他们突然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三日过后,他们就是要展开火拼的对手,这种关键时候,怎么能给对手好脸色看呢? 于是他们如同神经质一般,上一秒还在笑着商量,下一秒就沉下了脸,默不作声,各自回房。 在众人冷漠敌对之时,江离却在最后的关头拦住了蓝衣小贼,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他还没有问个清楚。 第295章 难道 “呼......怎么又是你?”蓝衣小贼的语气依旧那么冷淡。 “你不该早就该预料到了,我会找上你吗?”江离沉稳自如地回答道。 “我就不懂,你找我作甚?昨日在寿康宫的祠堂,若不是我主动现身和太后周旋,揽下所有罪责,你以为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吗?如今你非但不感谢我,还跑来纠缠我?这就是你们铜面军的待客之道?” “感谢确实是感谢......”江离低头沉吟道,“不过......昨天的事情,我怎么想也想不通,你是如何和太后周旋,最后得以脱身回到融春院的?” “哎哟......这位大兄弟,我怎么逃出来的关你何事啊?这种事情就是各凭本事,你又不是查案子的人,有什么好奇的?宫里的金面军都没你管得多......” “我只是在意一件事情,如果你真的找到了游兰玉枝的下落,以此将功抵过,最后才得到太后宽恕,这样的话......那我就要问个清楚。” 江离面无表情,认真地说道,此时此刻,胖子的死再度萦绕他的心头。 “哈......我说你真的是榆木脑袋,固执不已......”蓝衣小贼悲叹道,“如果我真的找到了游兰玉枝的下落,我还去寿康宫的佛堂搜个什么劲儿?!那当然是骗太后的啊!” “既然如此,那你......” “得得得!算我怕了你了!”蓝衣小贼伸出手掌成投降状,“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也图个清静,好准备三天后的比试。” “好!在下洗耳恭听。”江离恭敬行礼,眼神紧紧盯着蓝衣小贼,只等他面巾下的嘴巴发出声音。 “简单来说,我和太后做了一个交易。” “交易,何种交易?”江离赶紧追问道。 “就是太后答应我,如果我能办成某一件事情,她便不再追究我的过错,我身上的所有罪责,全都一笔勾销。” “哇......真是好大的手笔!”江离一边惊叹,心中的好奇愈发地涌动,“那你答应太后的事情......一定比登天还难吧?!” “这个嘛......我自然不能告诉你,”蓝衣小贼淡然回道,“不过呢......我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完成对太后的承诺,所以呢,你也无需为我担心,感到愧疚、想要帮忙之类的就不要来了,我也没那心思去应付你,懂了吗?” “嘶......这个......”江离歪头迟疑道。 “好,你既然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以后我们两个就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不过......若是运气不好,我和你在最后的比试场上遇到,你记住,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完,蓝衣小贼不等江离的回答,一个潇洒的转身,大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的江离知道从他身上再也挖不出有价值的信息,加上离殿试只有三天时间,他也要想办法做些准备,于是他也乖乖地回房了,开始了他最后的计划。 可说是计划,江离却也一头雾水,此次比试的内容清晰,先文后武,文不过是写些诗词,他自小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抄袭,过关肯定是没有问题。 至于武呢,就要看他对上的是八人中的哪一位,按现在的形势比较起来,比较有威胁的人,应该是刘烟子和平川侯。 然而江离转念一想,刘烟子在上一次比试里欠他人情,就算对上也不会打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至于平川侯......江离甚至怀疑他能不能通过文试,毕竟刚从猴子变成人不久,咬文嚼字这种东西,估计他还弄不来。 剩下的人里面,孙白晨如果没有灯鬼的帮忙,就不足为惧。还有那个蓝衣小贼,江离已经和他交过手了,可就怕他还藏有后手......至于剩下的三个npc,江离姑且把他们算作打酱油的人,可以暂时不放在眼里。 在心里清算完成后,江离便开始准备成为一个大文豪,也正是在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了新的模块——【文学库】,江离随意一翻,发现里面竟然囊括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所有文字记录,光是里面记载的华美诗词,就够他背到明年。 江离心想,这些千古佳句,任意挑出几首,就足以让他受到万人敬仰,就算成为中州诗圣也不足为奇,所以说,文试这关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心情舒坦下来后,江离便暂时不去想比试的事情,正好困意袭来,他立即倒头就睡,裹着被子,准备把昨晚没有睡完的觉给补上。 渐渐地,他神思逐渐昏沉,在朦胧中堕入了梦魇的深渊,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说是奇怪,因为在这里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只能听到一些游离的声音。 “这儿居然有个狗洞?!不过......那个小贼是如何知道这里有狗洞的?!莫非他是宫里的人?” “哈哈哈......因为啊......我想把你们这些手持梅花的人......全都淘汰......” “那天晚上用笑声逼退毒物,救你性命的人......确实是我......” “小子,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那天晚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之所以出手......其实并不是为了救你......” “太后答应我,如果我能办成某一件事情,她便不再追究我的过错,我身上的所有罪责,全都一笔勾销......” ...... ...... 太阳高照的时候,江离终于睁开眼睛,他蹭起身来捂着脑袋,那些杂音依然未曾退散,而他将这些声音串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难道......” 江离赶紧爬了起来,拿起了纸笔,同日晚上,铜面军府的史统领收到了一封来自宫中的密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十分急切之时写下的。 等到第二天,岳灵儿再度前往铜面军府的时候,史统领把这封信转交给了她。 “什么?又让我帮他跑腿?!这个江离真是欺人太甚!” 第296章 三日 三日的倒计时正式开始,蓝衣小贼依旧一大早就出了院门,神秘兮兮的,还突然掩盖行踪,连守门的金面士兵也不知他最后要去哪个方向。 江离也对他的行踪失去了兴趣,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使出什么手段,也敲不开那个小贼的口,不如省省力气,为自己的未来多做准备。 至于孙白晨,一天到晚就在院子里溜来溜去,时而吟诗作赋,时而舞刀弄枪,瞧他那副敷衍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临时抱佛脚,像是在虚张声势,扰乱对手的心智。 江离本以为这种小孩才信的把戏没人会在意,没想到真有一个蠢货上了勾。 这个蠢货,就是刚从猴子变人不久的平川侯。 平川侯见孙白晨在院子里如此卖力,自己也不甘示弱,立即拿着流星锤冲出去耍个八九招,又学着孙白晨的姿态和腔调矫揉造作一些不成格律的诗词,一天下来可谓是身心俱疲。 而孙白晨计谋得逞,微微一笑便回到了房间,好生休息。 至于刘烟子呢,自从旨意下来以后就甚少走出房间,不过当江离时不时地走过他的屋子,会发现他的窗缝里冒出丝丝的烟雾。 可江离瞧着那烟雾的颜色诡异,成黑雾状,完全不同于刘烟子平时所放的白烟,还以为是屋子里着了火,然而等他准备冲进屋子救人的时候,却发现刘烟子早已把门窗紧紧锁死。 了然之后,江离转念一想,刘烟子总不会把自己给憋死在里面,定是他为了能够在三日后的擂台上取胜,在搞什么新奇的招数吧...... 既然人家闭关修炼,不见来人,江离也不必去打扰人家,他本想问一下第三场比试的那天晚上,关于黑刺青和萧声的一些细节,如今想想,一时半会儿可能见不到刘烟子人了,搞不好最后只能在刀剑相向的时候问他。 剩下的就是那三位形状各异的npc,因为都是江湖上没有名号、朝廷里没有官职的人物,江离并未将他们放在心上,所以对他们的行踪也不甚在意。 想必这些杂兵的动向,江离倒是十分关心二皇子那边的计划,也不知他们给孙白晨留下了什么招数,抑或是灯鬼是否会暗中帮忙。 毕竟上一次,孙白晨能够从黑刺青的毒羽之下逃脱,事后江离左思右想,总觉得此事和二皇子脱不了关系,所以除了身份成谜的蓝衣小贼以外,江离最需要留个心眼的,便是孙白晨。 这天傍晚,正当江离吃饱喝足,一边出门遛弯,一边思考二皇子那边会有的计谋之时,孙白晨居然主动走了过来,撞在了江离的枪口上。 “喂,本少爷没想到......你这铜面小兵能够坚持到这一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又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是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孙白晨的这种挑衅之言,江离已经以不同的身份听了不下十遍了,到这会儿,他早已经对孙白晨这个人免疫了,甚至表情都不会变一下。 “哟,孙少爷,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江离冷冷一笑,眼里尽是不屑,“那天晚上,我本以为孙少爷凶多吉少了,至少身上的皮都被黑刺青给撕下几块,没想到今天看到孙少爷,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我才是大开眼界了......” “哈哈哈......这还多亏了你和那个白衣侠客,你们的那个葫芦可真是管用,轻轻一撒,烟尘漫天,毒物吓得夺命而逃,要不是你们把这葫芦拱手相让,本少爷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能通关。” 说完,孙白晨潇洒地摇起扇子,耳边两条长须在微风中飘舞,然而江离已经识破了他故作镇定的伪装,包括那满是漏洞的谎言。 因为在孙白晨抢去葫芦的前一秒,江离以迅雷之速在葫芦嘴上抹上了鲜血,按照元掌膳的说法,一旦葫芦里的薄荷粉沾上鲜血,不仅不能驱散黑刺青,还会让黑刺青变得暴躁,愈战愈勇。 所以,孙白晨那天晚上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心中有底,江离说话也大声起来。 “呵呵......孙少爷这话说的,与其说是我们把葫芦拱手相让,不如说是孙少爷你趁人之危,把东西硬生生从别人手里抢走,您说我这话讲得......可对?” “哼,对又怎样?不对又怎样?”孙白晨移开视线,脸上毫无惭愧之意,“那一日的比试,管事公公告诉我们的规则里面,又没有说不许我这么做,你若有意见,去找管事公公告状即可,本少爷只是行了分内之事而已。” “哟哟哟......在下哪敢有意见!”江离嬉皮笑脸道,“只是我在想啊......那天晚上,在孙少爷抢走葫芦之前,我恰好在葫芦上面做了手脚,没想到孙少爷居然还用了葫芦,最后还成功过关了......真是难以置信......” 听到这话,孙白晨立即想起那天悲苦的晚上,他独自躲在树上,被围拢在树下的黑刺青吓得屁滚尿流,然而,手里本应该能够驱散毒物的葫芦,居然一点用都没有!甚至烟雾中的黑刺青窜得更高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个铜面小兵的阴谋! 想到这里,孙白晨瞬间破防,怒不可遏,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扔掉手中的扇子,一下子揪起了江离的衣领。 “你小子......原来是你小子!” 眼看孙白晨恼羞成怒,江离虽然被揪住衣领,但也没有还手,只是脸上露出鬼笑,朝着孙白晨瘪了瘪嘴。 “啧啧啧......孙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您方才不还说,自己凭借我的葫芦,轻轻一撒,烟尘漫天,毒物吓得夺命而逃,最后你轻轻松松地过关了吗?” “按理说,我虽然也是受害者,但也阴差阳错,算是帮了孙少爷不小的忙,如今孙少爷您突然发怒,还揪住在下的衣领......这是为何?莫非我的那个葫芦在孙少爷的手里......没用?” 江离假作无辜的质问一出,孙白晨的脸色立即变得尴尬,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唰的一下松开了江离的衣领,退后两步,捡起地上的扇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不甘心。 “我承认,本少爷确实是中了你小子的阴招,不过在此之前,你不是也中了我的招吗?本少爷也想知道,你明明中了毒,最后是怎么逃过一劫,起死回生的?” 第297章 背后之人 “孙少爷这话......是要跟在下做个交易咯?”江离眼睛一斜,试探着问道。 “你若说是交易,那就是交易吧,总之你告诉我你通关的秘密,我也告诉你我通关的秘密,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谁也不亏待谁,对吧?” 看到孙白晨的眼神一冷,江离便知道对方也认真了起来,想要探听自己的情况,正好自己也想打听二皇子那边的动向,如今孙白晨直接把这种事情摆在了台面上,对江离来说不失为一个机会。 但在这种纠结的博弈下,往往需要占得先机,于是江离在快速思考过后赶紧开了口。 “哈哈,既然孙少爷都如此开诚布公了,在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可在下知道,孙少爷自从进宫以来,连着三场比试一帆风顺,即便是离淘汰出宫只有一步了,也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能把你拉回来......不用想,孙少爷身后一定有高人指点吧......” 江离这么轻轻的一句试探,本该只是一道前菜,他本以为孙白晨会戒心满满,琢磨上半天才能给个似是而非的答复,可没想到的是,江离的话音刚落,孙白晨就淡定一笑,立即开口给了回答。 “哼,你既然心里有数,加上也如今也到了最后一关,那我也没必要瞒你......”孙白晨的眼神突然锋利,仿佛下一秒就要放出大招一般。 “铜面军的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本少爷......是中州二皇子——云禄殿下的人。” 听到这话,江离心里一惊,并迅速反应到了他的脸上,成了一个愕然的表情,他只是没有想到,孙白晨会回答得如此干脆,居然直接把二皇子的名讳给供出来了,等于把自己手里的牌露到了江离的眼睛面前。 然而,孙白晨见江离大惊失色的模样,瞬间误解了他的表情,只见他凑近一个身位,一脸得意地挑衅道:“怎么?听到二皇子的名讳,怕了?” 紧接着,孙白晨未等江离进一步的反应,便兀自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所以说嘛......你这种铜面军的小杂种,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如今你一不小心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我背后的二皇子,呵呵......你以为,这云安郡主的婚事,自己还有指望吗?” 不等江离开口,孙白晨滔滔不绝地说道:“唉......所以啊,做人还是要长眼睛,不过呢,本少爷也不是喜欢赶尽杀绝的人,只是想给你一句忠告,云安郡主的婚事呢......你就别考虑了,还是赶紧收拾包袱出宫,保住性命的好......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 啪! 江离一个巴掌落到了孙白晨的脸上,打断了他源源不断的戏谑之言。 “你究竟要说到什么时候?”江离冷眼道,“我管你是个什么瘠薄东西,皇子的人也好,太后的人也罢,只要你挡在小爷的路上,就只有滚开的份儿!” “你......你......你竟然敢!”孙白晨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江离。 “我就敢,怎么了?你以为自己还是穿山军府里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我呸!”江离啐了一口,继续说道,“小爷我告诉你!这里是天子脚下的融春院,你孙家的老子根本管不上,就连你背后的主子也施展不了拳脚!” 孙白晨越听越气,却又无法反驳,只好絮絮叨叨地念着:“你这个......这个杂种......我一定......一定要......” “别一定了!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一定呢?”江离顺势接上话茬,“还有我告诉你,三天后的比试也是在天子眼前,你以为你背后的主子还能在暗中生事,翻云覆雨?呵呵,与其仰仗着藏在背后的主子,不如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免得到时候输了,连主子都不认你!” “哦,说道这个,孙少爷背后有人,难道就以为别人背后没人了吗?” 江离这么一问,终于给了孙白晨开口的时机,只见他颤颤巍巍的手,愤怒地指向江离。 “你......你不过是一个铜面军里面、无官无职的杂种!你们铜面军的史统领在我们殿下面前......不过就是一条野狗!你还能有什么靠山,居然也敢在我面前虚张声势?!” “哼,狗眼看人低,”江离轻轻哼道,“孙少爷,你不是很想知道,上一轮比试里,我本来中了毒,却又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吗?我告诉你吧,是我背后的靠山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不可能!”孙白晨大喊道,“你这么低贱一个人,哪能找来这般手眼通天的靠山?!” “信不信由你,不过呢......我也可以告诉你,我背后的靠山是谁。怎样,你是不是很感兴趣?”江离凑近了脸,对着孙白晨鬼笑道。 “我呸!你小子一定是在虚张声势,什么靠山,一定是来糊弄我的!你又在设计什么阴谋,对不对?!”孙白晨继续大声叫嚣道。 “阴谋?那肯定没有。”江离淡然一笑,说道,“毕竟我身后的靠山是一位品行高洁之人,最容不得我做一些阴险的小人勾当,算了,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就不卖关子了......” 紧接着,江离正色道:“我身后之人,便是此次选婿大会的主角——云安郡主。” “云......云安郡主?这......这怎么可能?!” 孙白晨大惊失色之时,江离却突然转身离开,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等到孙白晨反应过来,想要追问之时,江离已经闪开一段距离。 “你......你给我站住!把话给我说清楚!” 孙白晨气势汹汹地追了上去,却只等到啪的一声,在江离的房前迎来了一个闭门羹。 “在下言尽于此,孙少爷自个儿回去琢磨吧!” 江离话音一落,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任凭孙白晨怎么敲门,江离都不为所动。 孙白晨只好暂且回到自己的房间,却难以避免陷入迷思。 “云安郡主的人......如果真是这样......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也难怪他一个铜面小兵能有如此智谋心计......” 沉思过后,孙白晨突然一拍桌子,下定了决心。 “不行!此事一定要告知二殿下!” 第298章 亲自出马 阁楼之上,云禄依旧是那个亘古不变的姿势,悠闲地靠在床边,手中揉捏着从宫中送来的信件,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的群山。 “果然啊,身在宫外,连宫中的信件送到这里都会多花大半个时辰,要是这样拖延下去......估计我这边还来不及准备......宫里就已经东窗事发,尘埃落定了......你说呢,灯鬼。” 听闻此话,灯鬼无比熟练地跪了下去,低头解释道:“殿下恕罪,属下已经命人快马加鞭把宫中的信件送来,可无论如何,皇宫在北边,这里在南边,今日又正是集市打开的时候,所以才......才误了时辰......” “嗯?哈哈哈哈哈......灯鬼啊,你这么紧张作甚?本殿下又没说要降罪与你,办事在人,成事在天,这种浅显的道理,我怎会不懂得?再说了,你不久前才不远万里,为本殿下寻回人间至宝,蛟龙宝珠,可谓是大功一件,你说说,我有什么理由怪你呢?” “属下不敢,一码事还一码事,今日是属下办事有误,还请殿下处罚!”灯鬼一头磕地,心意无比诚恳。 云禄一转头,看见灯鬼四肢伏地的模样,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唉......你这人哪......算算日子,也跟了我好些年了,怎么还这么死板,见了我跟见了老虎一样,怎么,你是怕我?” “并非如此!属下从未惧怕过殿下!”灯鬼为自己尽力辩解道,“属下......属下对殿下一如既往,心中只有无穷无尽的崇敬之意!” “得了吧,你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本殿下拿崇敬这种东西来没有用,我要的,是你的计谋和你的武功,算了,你且起来说话,一直低着头看你,搞得本殿下脖子疼。” 于是灯鬼应声站起,不过他的头依旧未曾抬起,猩红的眼瞳也尽力低垂,似乎不愿和云禄对上视线。 紧接着,云禄主动朝着灯鬼走了过去,把信件递到灯鬼的手里。 “这是孙白晨号称十万火急,从宫里快马加鞭送出来的信,信上说,选婿剩下的八强中,有一个毫无声名的铜面小兵,此人阴险毒辣,手段颇多,已经屡屡得手,极有可能在最终的比试里,成为一个劲敌......” 灯鬼的手还未展开信件,视线也没有落在上面,可嘴巴已经先行一步,对着云禄直言道:“殿下,这有何妨?此人不过是一个铜面小兵,想必身上的武功定然不如孙白晨,纵使他有一些雕虫小技,但最终的比试可在天子眼前,在诸多文官武将的目睹之下,他难道还能使出阴招吗?” “哼,这点确实如你所说,此人纵有通天的计谋,等他站上最终的擂台,也会原形毕露,然而他的计谋和功夫,都不是我在意的,这封信上面,最让人吃惊的,还是最后那一段......” “最后一段?”灯鬼一个皱眉,赶紧低下头去,借着屋内昏暗的烛光,努力辨认着孙白晨的字迹。 “什......什么?”灯鬼大吃一惊道,“云安郡主的人?” “哼,很吃惊对吧?”云禄背起双手,淡然一笑道,“本殿下方才也是大大吃了一惊哪......这个铜面小兵居然自称背后有高人相助,而这个高人,就是本次选婿的主角,也是我们众多势力的目标——云安郡主。” “可是......殿下,一个铜面小兵,如何找来云安郡主为他撑腰护航?莫非他只是在虚张声势?”灯鬼瞪眼疑问道,换来的却是云禄轻轻摇头。 “我看......未必,因为我看了孙白晨在信里写的东西,这人不仅能从管事太监口中窃听到情报,还能在短短几天内根据情报,做好万全的准备,最后即便失手,落到性命垂危的地步,也有神秘的力量将他从阎王殿拉回来......” “你说说,区区铜面小兵......该有这般的能耐吗?还是说他是仙人下凡,来接我那云安妹妹上天享福的?” 听到这里,灯鬼的脑中更是困惑,快要搅成一团浆糊一般。 “殿下......属下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说,毕竟云安郡主身份高贵,又是您的堂妹,因此郡主的事情......属下不敢妄议。” “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想问的,直说便是。”云禄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样子。 “好,是这样,属下只是觉得,若这个铜面小兵真是云安郡主的人,那郡主的目的何在?动机何在?莫非是看上了这个小子,想让他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但这也说不通啊......若是郡主有这心思,直接朝豫王开口,或者向陛下请旨就是了,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哈哈哈......你说得不错,”云禄点头赞许道,“这些问题,也是我在思考的,我本以为,这场乱局会有无数势力聚拢,没想到,唯独忽视了与选婿最为相关的人,我的这位妹妹啊......自幼活泼好动,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云禄还没下命令,灯鬼就立即单膝跪了下去,他抱拳行礼,眼神坚定道:“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出发,一定尽心竭力,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尽早回来给殿下一个交代!” 说完,灯鬼不等云禄回话,转身要走,却被云禄急忙拦住。 “诶诶诶!你且慢着!”云禄一脸无奈地喊道,“本殿下话都还没有说完,你这么着急作甚?还有,即便我让你去查,你能怎么查?你是想去豫王府把云安给绑出来,然后再找个黑屋子一关,细细审问?” “这个......属下......”灯鬼言语迟疑,明显犯了难。 “别这个那个了,本殿下告诉你吧,这件事仅凭你自己是办不成的......”云禄轻言淡语的一句话,轻松地浇灭了灯鬼眼中的冲劲。 “那......那殿下,属下应该怎么做,还请殿下明示!”灯鬼再度跪地请令道。 “哼,看来这次......只有本殿下亲自出马了......”云禄微微一笑道,“本殿下在这阁楼上呆久了,觉得闷得慌,正好可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走吧,陪我去一趟豫王府。” 第299章 速去如厕 下马车之前,云禄再度把视线落到灯鬼那边,稍微犹豫了一秒,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叮咛。 “我方才说的话,你可一定要记在心里,豫王府不比他处,定然戒备森严,你待会儿行事一定要加倍小心,尽量不要引起府兵惊觉,我会在前堂尽力为你拖延时间,总之,你行动要迅速且隐蔽,懂了吗?” “属下懂了,殿下放心便是。”灯鬼抱拳回道。 紧接着,马车在豫王府门前稳稳停了下来,见这马车装潢不俗,一看便是皇家的贵人,豫王府的守门府兵立即瞪大了双眼,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等马车上的金贵之人下来,他们好上前迎接。 没想到,马车上的贵人还没下来,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背着背篓的小女孩儿,直接走上了台阶,朝着大门走来。 “喂喂喂!你给我停下!”守门府兵立即上前,将小女孩儿拦下,“你是哪来的丫头,灰头土脸的,走路没长眼睛还是咋的?这里可是豫王府?你这种贱丫头也配造访?” 岳灵儿拉着麻绳,把身后的背篓提了提,随后一脸不满地看着府兵:“这位老兄,我不是什么灰头土脸的丫头,我来你们这里送药的,不信你瞧,我身后的背篓里面,全是送给你们王府的草药。” 府兵警惕地噘着嘴,翘着下巴越过岳灵儿的头顶,瞅了几眼背篓里的草药,看向她的眼神更加鄙夷。 “你背的什么杂草东西,竟然也敢送到我们府里来?还有,我们豫王府即便是收礼,也是收的皇家贡品,或是世间稀品,你一个没名没姓的小丫头,背着一筐杂草也想拜访我们王爷,简直痴人说梦!赶紧给我滚!” 听到这话,岳灵儿眉头一皱,抓紧了手里的绳子大喊道:“喂!你身为豫王府的府兵,怎会如此粗鲁无礼!我看你就是狗眼看人低!” “嘿......你这贱丫头,还敢骂我?!赶紧给我滚!”府兵手上用力一推,岳灵儿脚下一滑,从台阶上茫然跌落下去,正当她纤薄的身体就要重重砸在地上之时,一只缠着布条的双手轻轻地接住她,把她扶了起来。 “谢谢......”岳灵儿刚刚站稳,一个不经意的抬头,正好与灯鬼猩红的眼睛对上,那一刻,她感到身体被烈火灼烧了一般,辛辣无比。 可她还未反应过来,那个红眼怪人就走向了他的主子,随后在众人的笑脸和拥簇之下,淡然地跨进了豫王府的大门。 岳灵儿站在门口,一脸疑惑地望着那两人的身影。 “奇怪......一个贵人身边怎么会跟着一个怪人......而且那个怪人手上的绷带......嘶......闻起来怎么有火药的味道......” 正当岳灵儿陷入沉思之时,那个把她推下台阶的府兵已经折返了回来,上一秒他还在毕恭毕敬地迎接贵客,这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已经全然消失,眼神无比嫌恶地看着岳灵儿。 “你这死丫头,怎么还敢站在这儿,你信不信我立刻报官,赏你一个私闯王府的罪名,最后送你去蹲几年大牢?” 府兵的逼迫之下,岳灵儿毫不在乎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她知道凭她的力量应该进不去,还是只能想其他办法,于是她一个潇洒的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街上走去。 府兵看着岳灵儿渐渐远去的背影,和她背上摇晃的背篓,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哼,这世道真是怪了,不长眼的东西越来越多,一个山里采药的臭丫头,也妄想进我们王府的门儿,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另一边,云禄已经在豫王府的正堂就座,灯鬼就站在他的身后,已经把王府里的情况扫视了一通。 两分钟不到,豫王便匆匆现身,一进正堂,云禄便立即起身,向他行礼。 “侄儿拜见王叔,王叔近日身体可好?” “好得很好得很......你先快坐!”豫王走到上方坐下,一脸欢喜地看着云禄,“不过禄儿,今日你怎么突然有兴致,到我这地方来了?本王记得,你上一次来我这里,都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啊......是侄儿的错,”云禄低头致歉道,“侄儿这两年被父皇托付了不少差事,无暇分身,也就疏离了各位亲族,还请王叔不要怪罪。” “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豫王皱眉道,“皇兄交给你的差事越多,越是说明他看重你!为了中州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你即便不来我府上拜访,又有何妨?难道本王在你眼中......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叔叔吗?” “侄儿绝无此意!”云禄争辩道,“正如王叔所说,侄儿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无论多么艰辛困苦,也要把父皇交给我的差事办好,这就是孩儿活下去的意义!” “哈哈......很好,你有这个觉悟,想必皇兄也会感到欣慰......”豫王先是点头赞赏,突然眼神一斜,继续说道,“所以你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突然来我这里拜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那王叔得提醒你一句,如今这个关头,皇兄最忌讳的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侄儿知道!”云禄察觉出了豫王话里的意思,立即争辩道,“侄儿今日不过是路过王叔府门,想着多年未曾拜访,故而登门而入,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 “哈哈哈......本王知道你没别的心思,方才也是随口一说,你喝茶,先喝茶!” 说完,两人都拿起了茶水,当豫王低头饮茶的时候,云禄悄悄回头,朝着灯鬼使了一个眼色。 紧接着,灯鬼突然捂住肚子,生硬地叫了起来。 “哎哟......我的肚子......” 灯鬼的声音立即吸引了豫王的注意,豫王一抬眼,正好看到灯鬼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朝着云禄低声耳语。 “云禄啊,你这侍卫他......是怎么了?” 云禄假意听完灯鬼的话,立即回头答道:“哦,王叔,是这样,我的这个侍卫前几日为我寻回了宝物,我便赏了他在昨日休息一天,没想到他却去酒楼大吃大喝,如今竟然在这个时候闹肚子,您说这事真的是......” “原来如此!原来他就是那个寻获至宝,讨得母后欢心的人!”豫王眼睛一亮,赞赏道,“你这侍卫居功至伟,确实该赏!那就别说了,先让他去如厕吧!” “多谢王叔海涵!”云禄转过头去,对着灯鬼甩了一个凶狠的眼色,“还不快去!” 下一秒,灯鬼捂住肚子,从侧门出,朝着王府的后院冲去。 第300章 各取所需 在王府小厮的指引下,灯鬼快步冲向了后院,他装作急不可耐的样子,又是捂着肚子,又是发出哼哼的声音,搞得小厮都无比急切,迅速地将他引到了茅房。 在进去之前,灯鬼还不忘叮嘱小厮,说他肚子剧痛,兴许一进去就是小半个时辰,让他不必在此等候,小厮听到这话自然也想省事儿,立即拍拍屁股走人了。 就当小厮走出视线之时,灯鬼瞬间恢复了从容淡定的神态,他往东北边的院墙边上一瞧,只见有几根高挑的竹子正冒出尖顶,在和煦的风中微微飘摇。 灯鬼的脑海里瞬间回忆起云禄的话:“记住,豫王府里有一处院子,里面栽了好些高挑的竹子,环绕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竹阁,那里就是云安郡主的居所。” 于是,灯鬼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便身形隐蔽地走进了东北边的院落,果然,这个院落相比王府里其他地方,显得颇为超凡脱俗。 灯鬼跟随二皇子多年,京中各个富贵人家的院落都已经见过,只有这个云安郡主居住的院子,除了竹子以外,瞧不见另外的植物,连寻常女子喜欢的牡丹百合等花卉也瞧不见。 看来这个云安郡主果真跟京城里其他的女子不同,光是看着她这一出清新淡雅的院落,灯鬼便明白了为何有那么多青年才俊拼了命想要求娶她,因为这样的女人,即便不是郡主的身世,也很难不让世间的男子迷恋。 然而,灯鬼此次潜入这里,并非因为迷恋她,而是为了任务而来,他瞪着猩红的眼睛警惕着四面八方的响动,一步一步往竹林正中的竹阁靠近。 可他离竹阁越近,心里的疑虑就越多出一分。 没错,这个地方......好像有些过于冷清了,里里外外听不到一点声音,也不见下人来回走动,甚至不见府兵驻守,就像是好些日子没人住在这里了......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云安郡主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怀揣着浓雾一般的疑惑,灯鬼轻轻登上竹阁的台阶,站在了门前,他先是回头张望,确认自己安全过后,便把耳朵贴在了门上,企图探听里面的动静。 如他所料,即便他集中了十分的精力,也听不到屋内的任何响动,他身为八境高手,隔着厚厚的墙体也能听到另一边的动静,即便是睡觉时的呼吸声也难逃他的耳朵。 然而这竹阁里面,确实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仿佛已经多日门窗紧闭,连风都吹不进去...... 到了这里,灯鬼基本已经确定了屋里没人的事实,可正当他要收起耳朵之时,却清清楚楚地听见,屋里突然有了动静。 那是窗户被打开的声音......窗户一开,瞬间紧闭,说明开窗之人手脚迅速,行动隐蔽。 与此同时,灯鬼还听到了脚步落地的声音,看来此人是从竹阁的另一边,通过翻过窗子进了屋子,听对方的落地的脚步声,灯鬼可以大致判断出,那应该是一个身体轻盈的女子,大约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时灯鬼心里突然一紧,脑中的思维再度开始火速运转。 “莫非......是郡主回来了?可若是郡主回屋,不走大门,竟然翻窗而入,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也说不通,难道......是贼人?” 此时灯鬼微微一笑,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刚刚他所听到的,那个闯入竹阁里的真的是贼人,那他大可以抓贼的名义进去,事后就算被豫王府清算,也可以声称自己是见义勇为,还免去了为自己找借口的精力。 想到这里,灯鬼便下定了决心,他轻轻推门而入,尽量不让手上的动作发出一点声音,等他小心翼翼地把门合上,一转头,便听到了里屋传来响动,仿佛是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果然是个小贼,不过这豫王府戒备重重,居然还能让贼人趁虚而入,这一点属实奇怪,莫非......还是一个内贼?” 抱着抓贼的心思,灯鬼感觉自己的行动也变得正当起来,连走路的步伐都没了鬼鬼祟祟的气息,他脚步沉稳地朝着里屋的方向走去,轻轻拨开珠帘,还不忘看一看旁边枯黄的兰草。 最终,当他轻轻推开里屋的时候,正好与里面的贼人对上了视线,下一秒,两人几乎同时冻住,下一秒又同时解冻,对着对方喊道:“是你?!” 灯鬼瞪着红眼睛瞧着对方,一眼便认出她就是方才在王府门口,背着一筐草药想要闯进王府的女娃,而对面的岳灵儿也瞬间认出,他就是对自己出手相助的那个红眼侍卫。 “你为何会在这里。”两人再度异口同声地发问,却又同时沉默下来。 毕竟他们两个外人,同时出现在了郡主的居所,这种场面若是被人看见,定然逃不了一波怀疑。 最后,还是灯鬼这个大男人选择打破了沉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会是进来偷东西的吧?” 灯鬼这么一问,岳灵儿脸上瞬间闪过了一丝不安,方才她从后院的侧门潜入王府之时,想过自己会被豫王府的府兵捉住,却没想过会被一个外人捉住。 但她转念一想,他们两个都是王府的外人,此时同时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那就是说,对方的心里也有鬼,那她自己大可装得坦荡一点。 只见岳灵儿轻轻一笑,直接坐在了梳妆台的前面,满不在乎地回道:“对啊,本姑娘就是进来偷东西的,你可有什么高见?” 灯鬼没有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啊?你......你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怎么了?豫王府这么多钱,我们这些穷苦的老百姓,时不时进来拿一些东西,劫富济贫,怎么了?”岳灵儿语气耿直,仿佛自己才是占理的那一方。 “这个......小姑娘,你可要知道,私闯王府内庭行窃,可是要下牢狱的......”灯鬼一脸不安地看着岳灵儿,似乎是在为她担心。 而岳灵儿听到这话,便瞬间揪住了灯鬼话里的漏洞,直接反问道:“私闯?你这不也是私闯?方才在王府门前我看到了,你不过是一个侍卫,即便是跟着身份尊贵的主子,豫王也不会允许你,私自闯入他家女眷的后院吧......” 听到这里,灯鬼眼神一沉,看来这个小姑娘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哟,瞧你这表情,看来本姑娘说对了......哎哟......”岳灵儿双手撑着膝盖,从凳子上蹭了起来,紧接着,她一脸阳光地看着灯鬼,露出了得意的笑。 “哈哈......这位侍卫大哥,既然我们都是不怀好意,那就各取所需吧,你搜你的,我搜我的,大家相安无事,好不好?” 第301章 所言不假 岳灵儿撂下了这句话,完全不顾灯鬼的反应,兀自在房间里搜寻起来,而灯鬼看见她大手大脚的模样,可谓是大受震撼,一个看上去颇有教养的小姑娘,怎会行事如此暴躁。 “姑娘且慢!”灯鬼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麻烦姑娘动手之前可要想清楚,这里是何人的居所。” “知道啊......”岳灵儿不耐烦地扔掉手中的物件,抬起头来,一脸不满地看向灯鬼,“这里不就是......诶......等一下,我好像不知道......诶诶诶,我到底应该不应该知道啊?” 眼看着岳灵儿开始装疯卖傻,灯鬼更是纳闷,可也只好开口道:“小姑娘,无论如何,你都要知道,这里可是王爷的亲女,云安郡主的居所,如今郡主尚未成婚,宫里还在举行大会为她择婿,所以你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岳灵儿一个白眼截断了灯鬼的话,“即便这位郡主尚未出阁,那也是你的麻烦,我一个女流之辈,即便是在这屋子里睡上一晚,也不会玷污郡主的清白,至于你嘛......哈哈哈哈......” 岳灵儿轻盈的一笑,实则是重重地回击到了灯鬼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只能在心中默默承认,自己对这个女孩束手无策,即便是他在这里动真的,也会引起府兵的注意。 思来想去,灯鬼居然一点头绪也没有,只能任凭那个女孩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翻箱倒柜,他也仿佛默认了女孩先前的提议一般,相安无事,各自行动。 紧接着,灯鬼也在屋里轻声踱步,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内室已经被岳灵儿翻得乱作一团,灯鬼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反而显得碍眼,时不时就会招来岳灵儿嫌恶的眼神,于是他转身到了外面的大屋。 只见这里干干净净,各种贵重的陈设仿佛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也摆放得整整齐齐,可他走到桌边轻轻一擦,手上还是留下了浅浅一层灰尘。 也就是说,上一次擦拭至少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这段时间屋里没人居住,也没人打理,所以桌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那这就奇怪了,据灯鬼得到的情报,豫王和豫王妃平生节俭,即便是为陛下办成了差事,也不贪功要赏,陛下亲赐的别院也被他们婉拒,这么多年,豫王夫妇在京中就只有这么一处居所。 那云安郡主还能去哪儿?总不可能在选婿的关键时候,跑出去游山玩水去了吧?如此人生大事,不说郡主,就连寻常人家的女子也会放在心上。 正当灯鬼深思熟虑之时,岳灵儿已经把里屋翻了个遍,如今已经出来,对着正屋里的物什东瞧瞧细看看,突然,岳灵儿一声惊叹,把灯鬼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哇塞......这个花瓶上的图案这么精致,一定很值钱吧......” 灯鬼循着岳灵儿的声音看了过去,只见那边的红木桌上有一个浑圆的花瓶,上面的金色纹路栩栩如生,确实是价格不菲,不过更令他在意的,是花瓶里那只几近枯萎的兰草。 于是灯鬼也走了过去,和岳灵儿二人一起,紧紧盯着那一处地方,只不过岳灵儿关注的是花瓶,他关注的是兰草。 紧接着,岳灵儿的视线也逐渐往上,当她看到兰草叶片上枯黄的颜色之时,眼神里分明冷淡了一分。 “啊,这种兰草我曾在山里见过,哎哟,它可是娇弱得很哪......若半日无人照料,它就要开始焉了......瞧这一株的样子,估计已经有半个月没人管了......” “半个月......”灯鬼在沉吟道,“也就是说,云安郡主已经不在王府半个月了......等一下......这个时间......” 瞧着灯鬼的反应有些奇怪,岳灵儿也眼神一冷,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身子,畅然一笑道“哈哈......看来本姑娘今日收获颇丰啊,光是这个花瓶搬到黑市一卖,哇......本姑娘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这时,灯鬼也抬起头来,他神情肃穆,已经把想要的情报拿到手了,紧接着,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岳灵儿的存在,一个转身就像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主子的身边。 “你要走了啊?”岳灵儿轻声喊道,“记得把门给我带上啊!” 按照岳灵儿的嘱咐,灯鬼轻轻地带上了门,正当他要迈下台阶的时候,他的耳朵本能地听到了屋内的动静,那是无比迅速的脚步声,从竹阁的另一侧逃出去了。 灯鬼一想,就知道是那个做贼的小姑娘,可问题是......她的动作太快了...... 一个手上搬着贵重花瓶的人,怎么可能行动得如此迅速。 ...... “难道......不好!” 灯鬼一个转身,再度推门,迅速地闯入竹阁,如他所料,那个金纹花瓶依旧摆在那里,连同里面枯萎的兰草一般,未曾挪动半步,而那个声称自己是贼人的小姑娘,已然逃之夭夭...... “遭了......莫非那个小姑娘不是来行窃的,而是和我一样......是为了别的事情......” 灯鬼心里一算,想必这个时候,那个机灵的女娃已经逃出王府,混到大街的人群中了,即便他现在出去,把她追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况且云禄还在堂上和豫王纠缠,正在等他回去...... 纠结之下,灯鬼还是选择了回去,他快步离开了竹阁,顺着廊道回到了前厅,走进堂上之时,云禄和豫王还聊得正起劲。 这时,云禄意识到灯鬼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便知道大事已成,随后便开口请辞。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留下最后一招。 “哎哟王叔,我差点忘了,皇祖母跟我抱怨说,云安妹妹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进宫看望她老人家了,我今天过来正好问问,云安妹妹她......可是有什么事?” 听到这话,豫王脸上虽然笑着,可眼睛里分明闪过一丝警惕,他呵呵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安儿她只是偶感风寒,在家里闭门修养,我也是怕她进宫去传了病气,之后本王会进宫给母后请安,你就不必操心了。” “哦,原来如此,那我就祝云安妹妹早日康复了,王叔,那侄儿就先告辞了。” ...... 回到马车上,二人刚刚坐稳,云禄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灯鬼来。 “怎样?云安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回殿下,郡主她已经离府数日。”灯鬼如实作答道。 “哼,果然如此,方才我就觉得王叔不对劲,所以她有几日不在府中了?” “回殿下,约半个月。” “半个月......这不就是选婿开始的时候吗......”云禄恍然大悟,随后嘴角一挑,笑道,“看来,我的这位云安妹妹,暗地里也在谋划些什么,这么说,那个铜面小兵在孙白晨面前大放厥词,可能所言不假......” 紧接着,云禄扭头看向灯鬼,眼神无比犀利。 “离最后的试炼不久了,你一定要多注意一点,无论那个铜面小兵和郡主在谋划些什么,你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第302章 好惹 即便知道云安郡主已经亲自出马,对自己的这场婚事有所企图,然而二皇子云禄一脸坚定,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把她的婚事紧紧控制在手中。 离开豫王府的马车一路颠簸,云禄却在车上滔滔不绝地嘱咐着灯鬼,他掰着手指一点一点地细数着,生怕有任何一出漏洞自己没有考虑到。 而此时的灯鬼心中也已经有了漏洞,就是那个假装送药,实则是为了潜入王府,在郡主的竹阁里另有图谋的小女子。 那时她自称是劫富济贫的侠盗,企图偷走竹阁里的金纹花瓶拿到黑市里去卖钱,等她把灯鬼支走的时候,却又留下了花瓶,两手空空地溜走了...... 细思极恐的是,灯鬼办事向来谨慎,居然被她天真的面孔给骗过去了,加上完全没法摸清那个小女娃的底细,此时此刻,面对自己的主子,灯鬼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开口坦白。 他只是一边听着云禄的嘱咐,一边回忆着那个小女娃的样貌,试图将她的面孔牢牢地印在心底,并期盼着,能在对方的计谋实施之前,把她抓捕到手,细细盘问一番。 “灯鬼?灯鬼?”云禄伸手在灯鬼的眼前晃了一晃,“喂,本殿下在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竖起耳朵听啊?” “哦哦,属下该死!方才属下只是在思考,在想殿下给我的吩咐具体该怎么行动,所以才走了神......还请殿下恕罪!”灯鬼急忙低头请罪道。 “行了行了,反正你要记得,后日便是最后大选的日子,所以,你最晚要在明日,去打听一下那个铜面小兵的底细,没准儿还真能查出郡主的动向。” 紧接着,云禄的眼神一冷,似乎有些疲惫。 “交给你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待会儿等马车停下,你就下车吧,赶紧进宫去,唉......云安这事儿实在是出乎意料,如今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一定要尽早行动,做好准备,力保孙白晨那小子能够一举夺魁。” “属下遵命!一定把殿下吩咐的事情给办好!”灯鬼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不久后马车便稳稳停下。 灯鬼护送着云禄下了马车,又停在原地目送着他进了屋子,上了楼,这才彻底安下心来,转身往北而去,一路上还不忘思考进宫后的行动对策。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还在不断重现着岳灵儿的样貌,也不知是不是命运使然,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恍然间,一个瘦小的身影背着一个满是草药的背篓,与他擦肩而过。 瞬时间,一股清冽的药香,还有一股鲜辣的饼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钻入了灯鬼的鼻子里,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正当灯鬼转身之时,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的身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来,当岳灵儿第三次看到灯鬼那双赤红的眼瞳之时,她眼中一愣,手里的椒麻烧饼掉在了地上,嘴里也停止了咀嚼的动作,一脸茫然地看着灯鬼。 然而,她脸上的茫然仅仅持续了一个瞬间,半秒钟后,她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背篓中的草药一下掀起,沾着土渣的草药在大街上漫天纷飞,落在过往人群的头上,场面瞬间变成一团乱麻。 等灯鬼反应过来她的骚操作,却发现她已经钻入人群,逃出了一段距离,那种仓皇又狼狈的模样,分明就是心怀鬼胎的表现。 此时此刻,即便岳灵儿逃跑的方向与灯鬼进宫的方向完全相反,灯鬼依然朝着她追了过去。 他凭着一种在官场中磨炼出的敏锐直觉,突然觉得,那个小女孩之所以和他们同时出现在豫王府,并非是单纯的巧合,而是有关选婿之事的预谋...... 而她背后的势力,想必也和云安郡主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里,灯鬼更是加快了脚步,急速地穿梭在人群里,他瞪大着眼睛,敏锐地查探着人群的走向,从而判断着岳灵儿可能会逃窜的方向。 按照惯例,一个逃跑的人想要隐匿自己的行踪,最好的方法就是往顺着人潮的方向走,也就是往人多的方向走。 凭着这一点,灯鬼也顺着人流而去,同时扫视着人群,企图从中看到一个小女孩因急促而上下跳跃的头颅。 然而,令灯鬼苦恼的是,对方是一个身形矮小,体格也十分瘦弱的人,混在人群里就跟兔子混在羊群里,真要想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眼看着岳灵儿的踪迹消逝,灯鬼知道,若是此时再不想出一个法子,估计对方就要悄悄溜走了。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不负所望地灵光一现——角度,没错,如果换个角度,站在高处,就如同雄鹰翱翔于天空之上,俯视着下面的羊群,而藏在羊群里面的那只兔子,也就无从藏匿...... 于是灯鬼飞身而起,吓了周围人一跳,下一秒他就已经站在了高楼的屋檐之上,紧接着,他凭借着惊人的视力往下方一望,终于在汹涌的人潮里,看到了一个急切的身影。 果然,岳灵儿一路往人多的地方走,马上就要到拥挤的天街之上,于是灯鬼轻踏屋檐,从空中一路跟随,顺着岳灵儿的逃跑路线,一路往南而去。 而岳灵儿扔下背篓之后,行动也变得无比敏捷,不枉她在山里奔跑多年,只是她淹没在人群之中,已经忘了对周围情况的侦查,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头顶上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等她一路挤过人群,经过了银面军的检查,从帝京南门冲出之时,她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直到继续往南跑了一里路,回过头确认身后没人跟踪的时候,她才弯下腰来,看着地上的黄土,连连喘气。 “啊......真是好险......那个红眼睛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 这时,一个人的脚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岳灵儿低着头,突然觉得那双鞋子......好像在哪里见过,正当她想要抬头确认来者是谁的时候,对方幽幽地开口说话了。 “小姑娘,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是好惹的家伙。” 第303章 歹毒 听到那个冷酷的声音,岳灵儿吓得浑身一颤,她慢慢地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红眼睛。 这是她今日第四次看到灯鬼的眼睛,而当她在豫王府门前,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她就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幽怨,那深邃的眼神,饱含着血腥暴力,似乎在昭示着死亡的降临...... 震惊之余,岳灵儿立马打起了精神,她突然一个后撤步,与灯鬼拉开距离,紧接着强行让眼神变得犀利,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打不过对方,至少气势上不能输,只有这样,才能给她的聪明脑瓜留出一些回旋的余地。 “喂......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我瞧你家主子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想必你身上也有个一官半职,如今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朝廷命官,居然跟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成何体统!” 面对岳灵儿突如其来的口诛笔伐,灯鬼只是浅浅一笑,似乎不太在意岳灵儿对自己的指摘。 “哼,我就猜到你会有这么一招,毕竟先前在王府的时候,你就骗过我一回,所以你以为......你还能再骗我一次吗?” 灯鬼淡定的一问却让岳灵儿不淡定了,她没想到之前在竹阁里,她分明已经提前把这人给支走了,没想到他居然来了一个回马枪,不用说,他已经是发现了金纹花瓶没有被偷走,所以才怀疑到了自己头上。 即便如此,岳灵儿依旧觉得自己有翻盘的可能,于是她脑瓜子一动,立即插起腰杆,装出一副泼辣无理的样子。 “你说......本姑娘骗你?怎么啦?本姑娘是骗了你的钱,还是劫了你的色啊?瞧你这一身黑布裹着,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你居然觉得本姑娘对你有所企图?” “小姑娘,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大可不必装腔作势,”灯鬼语气平静地回道,“之前在竹阁里,你分明说自己要偷走郡主的金纹花瓶,说要拿去黑市卖个好价钱,可我回头去查看过了,那个花瓶还好好地放在原处......怎么,你又不想劫富济贫了?” 岳灵儿抠着脑袋,绞尽脑汁地解释道:“那是因为......因为我嫌那个花瓶太重了,我一个小女子力气太小,根本搬不动,只好放弃了,不然呢,你以为我不想要钱啊?” “哈哈......你的说辞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灯鬼淡然一笑,随后眼神一冷,紧紧盯着岳灵儿,细细分析起来。 “首先,你说你力气小,可我看你背着一筐药草,走起路来也挺稳健的,甚至在街上碰到我的时候,还能把背篓里的药草掀起来老高,你说说......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做到的吗?” “这......这是因为......” “还有!”灯鬼打断了岳灵儿,不打算给她狡辩的机会,“你说是因为那个花瓶太重,自己搬不动,可我仔细查看过了,那个花瓶在桌上未曾挪动半步,也就是说,你连碰都没有碰一下,怎么就知道自己搬不起来呢?” 紧接着,灯鬼仰头一笑,总结道:“所以说,你口中所谓的要偷花瓶拿到黑市卖钱,不过是骗人的幌子,你之所以会潜入豫王府,还精准锁定了郡主的居所,定然另有所图,我说得可对?” 灯鬼一番精湛的分析,让岳灵儿无从辩驳,此刻的她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只能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盯着灯鬼的眼睛。 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气势上都不能输,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的脑袋瓜子争取时间,或者说,跟其他帮手的出现争取时间。 见岳灵儿一言不发,灯鬼饶有兴趣地歪了歪头,随后忍不住轻轻一笑,说道:“看来你也没料到,我会识破你的诡计吧,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就说说你潜入郡主居所,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究竟是在为谁办事?” “如果我不说呢?”岳灵儿傲娇地扬起下巴,“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还想对我动手,屈打成招?呵,想想也是可笑,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居然会在荒郊野外逼问一个小女子,你好歹是个官员,到底要有多歹毒的心,才下得了手啊?” “歹毒?”灯鬼突然一愣,又突然笑出声来,“哈哈......歹毒啊......你猜得一点不错,歹毒,这两字就是朝廷里的其他人给我的评价,那我不妨告诉你吧......” 灯鬼也仰起头来,视线自上而下,显得轻浮蔑视,“他们之所以说我歹毒,是因为我确实如此,我手上沾着无数人的鲜血,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可我不求他们原谅我,毕竟......谁会期盼死人的原谅呢......” 此话一出,岳灵儿心里生起一阵恶寒,她对那双红色眼瞳的感觉已然应验,对方还真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此时此刻,岳灵儿一边担心着自己的性命,一边在心里咒骂起江离来。 “那个死少爷,自己呆在宫里吃香喝辣,享尽了别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福气,结果害我面对这么一个杀人狂魔,哼,若我今天死在这里,本姑娘定会化作厉鬼,先找这个红眼睛男人还债,再去找那个臭少爷还债!” 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岳灵儿坦然地张开了双臂,眼睛一闭,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来吧,你不是说杀过很多人吗,那多我一个也不多!快动手吧!” 岳灵儿算是豁出去了,直接把自己的性命当做赌注扔了出来,灯鬼心里一惊,但还是慢慢地伸出了手,朝着岳灵儿的脖颈而去...... 他知道,这女子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纯良,事情搞不好会有诈。 正当灯鬼缠满绷带的手要掐到岳灵儿的脖子上时,岳灵儿猛地睁开了眼睛,对着灯鬼身后大喊一声。 “救命啊!杀人啦!!!” 灯鬼猛地回过头,才发现有一队铜面军正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第304章 懦夫 岳灵儿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立马吸引了铜面军的注意,事实上,就在灯鬼威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越过灯鬼的身体,远远地看到了他背后巡逻的铜面军。 她之所以一直挑衅,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她在等灯鬼的手掐到自己的脖子上,而且需要这个动作非常明显,任谁看,都会觉得是一个黑袍怪人在杀害一个无辜少女。 最后果然如她所料,铜面军一听见喊声,便纷纷转过头来,他们远远地望见了两个身影,一个乌漆嘛黑,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另一个矮小瘦弱,一看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于是铜面军火速出动,直接朝着灯鬼包围而来,铜面军里一个为人正直的领队一下冲了过来,抱着岳灵儿跑开几步,与灯鬼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等领队回过头的时候,他的手下已经从四面八方聚拢,把灯鬼围得死死的。 “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皇城脚下,你竟敢欺压民女,说!你究竟是何许人也,刚刚伸手掐住这个小姑娘,有何意图?!” 领队一声义正辞严的怒喝,给了岳灵儿极大的信心,她回头仰视着这个高大的男儿,眼中冒出倾慕的星星,岳灵儿相信,在铜面军领队的护佑之下,她一定能够安然渡过此劫。 然而,面对铜面军领队的质问,灯鬼依旧面不改色,毕竟他是见过大阵仗的人,现在仅仅是被一队铜面小兵包围,自然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唉......原来是这样......”灯鬼无视了领队,眼神还是落在岳灵儿那张愤世嫉俗的脸上,“我就说,刚刚你为什么突然拖延,又突然挑衅,原来是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好让铜面军太救你,高啊......真是高,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这个丫头。” 听到这话,岳灵儿赶紧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转头埋进了铜面军领队的怀里,嘴里喃喃道:“军爷,你一定要救救小女子,这个人行为举止皆是古怪,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瞧着岳灵儿如同受惊的小鸟一般,铜面军领队更是义愤填膺,他一脸怒气地看着灯鬼,大声斥责道:“你这个贼人!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都不放过!简直是恶贯满盈!快!把他给我绑了!送回军府交给史统领发落!” 眼看着周围的铜面军举着利刃,朝着自己步步紧逼,灯鬼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嘴角一翘,深感荒谬可笑。 “哈哈哈......把我绑了?就凭你们?” 说完,灯鬼突然伸出双手。 唰......! 唰......! 唰......! 灯鬼的黑袍下飞出白色的缎带,直接把周围的铜面军给缠了个死,铜面军即便手持利刃,却发现捆住他们的缎带坚固得惊人,任凭他们怎么挣扎,也无法脱离束缚。 转瞬之间,眼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活活束缚,出手如此迅速,对方一定是一个七境以上的高手!铜面军领队的脸上分明露了怯,连皮肉都微微颤抖,眼神更不似之前那么坚定。 这一切,都被岳灵儿看在了眼里,而当她准备再度激励领队,企图唤起他的斗志之时,却发现领队的身下已经开始滴下某种液体。 “啊啊啊啊啊!” 岳灵儿一声尖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下把领队推出了三米远,她赶紧低下头,仔细查看自己身上有没有沾上那种散发着臭味的液体。 当她发现身上一点污渍都没有的时候,心中突然大喜,而当她抬头看到眼前的景象,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状况之时,心中又转而大悲。 突然,旁边传来拔刀的声音,岳灵儿迅速转过视线,随后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因为拔刀之人,正是刚刚被她一把推开的铜面军领队。 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品质?即便自己吓得尿了裤子,但为了保护她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居然还敢拔刀,朝着占了上风的灯鬼,展露自己不屈的意志! 正当岳灵儿感动得快要落泪之时,却听到扑通一声,铜面军的领队突然跪在地上,两只手将自己的佩刀高高举起。 “侠士!这刀是我家传的宝贝,您拿去了,放我一马便是!这个小女娃任凭你处置!” “噗!”岳灵儿气得吐血,在这个瞬间,她明白了,原来从感动到憎恶,也可以是一瞬间的事儿。 看着那把所谓的家传宝刀,灯鬼只是轻蔑一笑。 “侠士?哈哈......我早就听说铜面军是一群乡野匹夫,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如此,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以为我是一个江湖侠士!也许你可以抬起头来,看看我这双眼睛。” 在灯鬼的指示下,铜面军领队缓缓抬起头来,终于看到了藏在灯鬼兜帽下方,那双猩红的眼睛。 “啊!”领队突然一声惨叫,仿佛自己被夺了性命一般,“您是......您是二皇子身边的那位......” 听到这话,岳灵儿也眉头一皱,暗暗想道:“二皇子......莫非刚刚走进王府的那个贵人......就是当今的二皇子?” 紧接着,灯鬼眼神冷漠地看向领队,“哼,看来你还是知道我的身份,既然我们都是朝廷的人,我就给你解释一下,我奉主子的命令正在查案,而这个小丫头就是我要找的案犯,待会儿你就这样上报给你家史统领,懂了吗?” “懂了懂了!小的懂了!多谢大人绕我不死!”领队连连磕头。 这个情况可是大大地出乎了岳灵儿的预料,她本来预想自己能在铜面军的护送下,安全地回到铜面军府,没想到那个红眼怪人这么厉害,加上这个领队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孬种。 此时此刻,岳灵儿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除非是天降神迹,不然自己难逃对方的魔爪。 就在岳灵儿表情郁结的时候,灯鬼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眼神冷漠地看着她。 “怎样,小姑娘,这下你没招了吧?” “哼,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岳灵儿不服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把脸甩向一边。 “行吧,看来你已经心服口服了,既然如此,就跟我走一趟吧?” 灯鬼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了岳灵儿的手腕,正要拉她往帝京城的方向走去的时候,背后再度传来了声音。 “慢着!” 第305章 布局 身后传来的声音低沉,却不失魄力,如同一锤定音,稳住了灯鬼的脚步,也让岳灵儿的心神安定下来。 灯鬼和岳灵儿同时回过头,只见整整一个方队的铜面军朝着他们走来,而领头的是一个身披厚重盔甲的中年男人,岳灵儿一下就认出他来,迅速挣脱了灯鬼,朝着铜面军的方向跑过去。 “史统领!你可算是来了!” 岳灵儿三步化作两步跑,一溜烟地冲到了铜面军的队伍里,藏在了史统领的身后。 而史统领双目凝神,先是看了看一身黑衣的灯鬼,又看了看躺倒一地的铜面军巡逻队,最后,他把视线落到了下跪的领队身上。 紧接着,他脚步沉稳地朝着领队走去,每一步都厚实地落在地面上,惊起灰尘,也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颤动,当史统领站到领队面前的时候,那个懦夫才慢慢抬起头来。 “史统领......我......他......” 啪......! 一个粗糙的巴掌落到领队的脸上,发出无比浑厚的响声,随后领队一个侧躺,倒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黄土。 “哼,本统领早就说过,我们铜面军即便不在天子眼前行走,但也是奉天子之命行事,我们跪父母,跪师长,跪将领,跪皇上,但即便是战死,也不会跪在敌人面前开口求饶!” “而你......仅仅是占了下风而已,就吓得魂不守舍,甚至把家里祖传的宝贝拿出来献媚,就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你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懦夫,一个临阵倒戈的叛徒!像你这样的人,留在我铜面军中有何用?!” 听到这话,领队突然慌了,连忙爬起来扒住史统领的大腿,连连叫唤道:“史统领!求求你饶了小的这次,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绝对没有背叛铜面军的意思啊?而且这个人身居要位,不是我能得罪得起的!” “哼,得罪不起?你的职责就是护卫京郊,保证百姓的安全!即便对方是天王老子,你也不能卑躬屈膝,抬手投降!” 说完,史统领一脚飞踢将领队击晕,紧接着,后方的队伍里跑出几个铜面军,将领队拖了回去。 岳灵儿乖巧地躲在后面,头一次看到史统领发这么大的火,她的小脑瓜一动,便知道这是史统领有意为之,刚刚他的那番话,不仅仅是说给领队听,更是说给对面的灯鬼听。 而这一招确实奏效,灯鬼一听,便明白了史统领的态度,对于铜面军来说,他确实是个外人,若是在京郊强行带走岳灵儿,极有可能惹上整个铜面军府。 到时候,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摆平的了,加上他的主子向来行事谨慎,若他在这种关键时候,给自己主子惹出麻烦,那就不好说了...... 见灯鬼一动不动,史统领便上前两步,一脸严肃地看着对方的红眼睛,开口逼问道:“小子......老夫瞧你的眼睛,你应该是二皇子身边的那个侍卫吧?” 灯鬼强行挤出笑容,恭敬地回道:“史统领居然认得在下?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哼,你少来这一套,”史统领冷笑道,“我知道你身手不凡,武功境界甚至在老夫之上,若是动起手来,我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不过,你要给我记清楚......” 史统领眼睛一眯,显得尤为阴险冰冷。 “这儿......不是皇城,也不是宫里,更不是你家二殿下的私人府邸,而是京郊,是陛下在律法中写明,让我们铜面军统管的地方,你在这里纠缠一个小姑娘,已是犯了律法,何况你还出手打伤我的属下,你说说,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看着对方铁面无私的样子,灯鬼知道自己这回踢上了硬石头,他知道,对面这个史统领的地位,比起二皇子来说确实不足一提,但对方效力朝廷多年,深得陛下信任,至少在今时今日,他是自己不能轻易得罪的人。 想到这里,灯鬼只好妥协,以退为进,暂且收手。 “哈哈......史统领可能是误会了,我和这小姑娘之间,发生过一些矛盾,我找她呢,也是想解开一些误会,没想到她直接把我当成了坏人,这才弄出这么一场闹剧......” “你骗人!你本来就是坏人!”岳灵儿指着灯鬼大喊道,“史统领,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他刚刚还在恐吓我,说自己手上沾满鲜血,杀过不知多少人!若您没有及时出现,我怕是已经死在他的手上了!” 听到岳灵儿绘声绘色的喊叫,史统领淡定地转过头,扔给灯鬼一个冷漠的表情。 “小子,你都听到了,人家小姑娘说你杀人如麻,而且据我所知,好像确实如此,怎么,你还想说些什么吗?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就随我回铜面军府一趟,我们可以泡上一壶茶,慢慢谈。” “还是不了,多谢史统领的好意,”灯鬼淡然一笑,“在下还有殿下吩咐的差事要办,就不叨扰史统领了,来日方长,史统领,若是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喝茶吧......” 说完,灯鬼飞身而上,消失在了远处。 岳灵儿也彻底放下心来,等回到铜面军府,她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史统领,紧接着,在史统领的指示下,她又把这些事情全都写进了信里,快马加鞭送出了铜面军府。 与此同时,灯鬼正在火速赶往宫里,追捕岳灵儿花了他不少的时间,如今更要加快脚步,不过,这场看似闹剧的追捕,并非是一无所获。 就在史统领出现的那个瞬间,他注意到了岳灵儿直接叫出了“史统领”三个字,一个在山上采药的小医女,怎么会认识身居高位的铜面军统帅呢。 只有一种可能,这个狡猾的小丫头,也是铜面军的人,但铜面军府为什么要派她潜入郡主居所呢? 灯鬼只知道,此事一定和选婿有关,于是灯鬼尝试着串联起所有关键的要素。 郡主——小丫头——铜面军......可是要怎么串连起选婿之事呢?铜面军府难道也在选婿里有所布局? 等等...... 灯鬼突然想起了孙白晨信上的内容。 “这个铜面小兵居然自称背后有高人相助,而这个高人,就是本次选婿的主角,也是我们众多势力的目标——云安郡主。” 第306章 引蛇出洞 时值深夜,融春院里依旧寂静无比,明日就是准备的最后一天,江离还在房间里急切地来回踱步。 他在苦等铜面军府传回的消息,如果事情真如他之前所料,那目前的形势就会发生重大的转变,不,甚至是整个选婿的格局,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云安郡主的这门婚事也会失去意义...... 一切,都只能等着铜面军府送信进宫。 然而,这一整天,江离几乎神不守舍地等了一日,都没有等来铜面军府的回信。 按理说,岳灵儿本就机敏,行事果断,加上又有铜面军的鼎力相助,不应该会花上这么久的时间,江离不禁心生怀疑,莫非她暴露了痕迹,被豫王府的人抓了起来? 江离不由自主地想象着这种可能性,岳灵儿被豫王府的人抓起来一阵毒打,严刑逼供,娇嫩的小脸儿上一块儿青一块儿紫,嘴里还在恶狠狠地咒骂着江离,质问他怎么会把她派去豫王府办事。 可这也是江离不得已而为之,眼下江离能用之人,唯有铜面军,可京城本就是银面军驻守,铜面军行事不易,若是暴露了,更是会给史统领带去不小的麻烦...... 思来想去,江离最终还是决定,让长在山间,毫无背景的岳灵儿,以卖药之名行事,加上她面善讨喜,兴许能够成事,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这应该是岳灵儿的拿手好戏。 然而,江离已经等到了深夜,月明星稀之下,他再也无法安耐住心中的困惑,若他真的亲手把岳灵儿送入了虎口,不说对小说剧情的影响,那也是让他愧疚不已的事儿。 正当江离纠结不已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两声清脆的叩门声,江离一听,立即一个箭步冲到门前,伸手将门拉开,其间短短不过三秒,门前已经空无一人,只在地上躺着一封信。 江离眼疾手快,一个俯身捞起了信件,火速撤回屋里,将房门紧闭,对着桌上燃了一半的烛火,江离看清了信封上的落款。 “铜面军府......终于......终于来了!可真是让我一顿好等......” 江离立即撕开信封,扯出里面的信件,马不停蹄地展开信纸,当看到纸上的内容之时,他眼神突然一愣。 因为信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和江离预料的相差甚远。 【速来后宫枯园,事关云安郡主。】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别无其他。 江离闻了闻纸上新鲜的油墨味道,眉头紧皱,心中疑惑丛生。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直接把查到的事情在信里写清楚,而是叫我亲自会面,莫非是查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在信里写给我不够保险,必须要当面告诉我?” “还有,宫里那么多可以见面的地方,为何会选在后宫的枯园,莫非此事和许氏夫人也有关系?” “最后一个问题,若是要和我见面,铜面军府必定会派出一个人来和我交接,史统领身居高位,诸事繁忙,自然是不可能,岳灵儿也是草民一个,根本没有进宫的法子...... “那来见我的人是谁?话说这史统领怎么会放心让别的人来和我交接呢?还是说......刚刚送信的人,就是来找我交接的人,而此时此刻,他已经先行一步,跑到后宫那边去了?” 事情紧迫,江离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对着这些问题挨个细想,既然信件上说得清清楚楚,江离只能顺其心意,说不定是史统领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总之,只能在见面之后,才能搞清事情的缘由。 于是江离趁着夜色,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朝着后宫而去,依旧是那条熟悉的路线,一路往北,钻狗洞,穿园子,躲官兵,一路行云流水的操作,江离就跟在自家客厅一样。 等他走进枯园子,就稍微安心下来,毕竟这个地方白天都不会有人光顾,更别说大晚上了,看来史统领虽然远在京郊,但也清楚宫中布局,知道有这么一个枯园子,无人问津,是最适合交接情报的地方。 乘着月色,江离走过一丛丛和人一样高的杂草,绕过散发着腐败气味的池塘,突然,他远远地望见了一个人的轮廓,完全无法辨认对方是何许人也,毕竟在这个黑漆漆的枯园子里,每个人都是一坨黑不溜秋的东西。 等到江离走进几步,他便轻轻开口,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喂,兄弟?就是你来和我交接的吗?” 奇怪的是,对方却一言不发,而此时江离已经和那团黑影拉近了一段距离,瞧着对方身形高大,定是一个男人,所以也排除了许氏夫人深夜出门的可能性。 “喂喂,老哥?你听见了吗?你咋不说话?” 然而,对方依然一动不动,仿佛一个雕塑一般傻在原地,江离暗自心想,史统领不会派了一个聋子过来吧。 当他继续走近两步,离对方只有10个身位的时候,他看到对方缓缓抬起了手,紧接着,他的手上迸发出了咔嚓咔嚓的火花,短暂地照亮了自己的脸...... 下一秒,江离整个人都冻在了原地。 “火花......赤铁指虎......怎么会是......你?!” 眼看对方手上再度炸起火花,江离果断转身,撒腿就跑,没想到灯鬼的反应力更胜一筹,他飞快地射出手上的绷带,如蛇一般在漆黑的地面上爬行,随后缠上了江离的脚腕,硬生生地把他拉了回来。 江离别无他法,立即抱着了旁边一棵枯木,拼命蹬脚,想要摆脱灯鬼那烦人的绸带,然而那白色绸带质地惊人,坚固无比,就算江离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扯不断。 眼看着枯木传出碎裂的声音,江离知道,不过一秒,他一定会被灯鬼用蛮力给扯过去,危难之间,江离灵机一动,立即在脑中翻阅起灯鬼的人设...... “对......我居然忘了......灯鬼的绷带里面有火粉!” 恰好今天晚上,江离出门匆忙,没有带上防身的道具,反而有一直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事不宜迟,江离立即下了手,随着火焰乍现,缠绕在江离脚上的绸带瞬间烧断。 目睹这一切的灯鬼更是大吃一惊,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江离,说道:“你......你居然知道怎么破解我的束缚......” 第307章 打得漂亮 趁着灯鬼发愣,江离又是撒腿就跑,没想到灯鬼虽然发愣了,但没有完全发愣,而是突然从黑袍中射出了数不清的绷带,直接把整个枯园子给封死了! 这下可好,江离逃无可逃,只能回过头来,直面灯鬼那双红色眼瞳的威逼。 “哼,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对郡主的事情......非常在意啊......”灯鬼试探道。 此话一出,江离更是明白了自己的遭遇。 “呵......原来如此......我就说铜面军府的信上怎么会叫我出来相会,原来是中了你的圈套,高......真是高,这下你不仅摸清了我和铜面军府有关联,还把我困在了这里,下一步你又想怎样?是想对我严刑逼供,还是想一刀杀了我?” 不等灯鬼回答,江离立即接上自己的话,说道:“不过呢......你猜错了,铜面军府只是一个幌子,我真正的身份......是云安郡主的人,至于这一点......想必孙白晨已经告诉你了吧?” 听到孙白晨的名字,灯鬼的眼睛轻轻一眯,里面是无穷无尽的警惕和盘算。 “看来你也不是等闲之辈,居然知道我是孙白晨身后的靠山,不过你的情报......还是不如我的通透啊......” “你这话几个意思?”江离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哈哈......方才我还没有逼问,你就主动承认自己和铜面军府有某种关系,这一点......我也不怀疑,可惜啊,你说自己是云安郡主的人......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了......” 江离眼神警惕,故作淡定地回道:“哦?怎么说?莫非阁下还能看穿我的内心,知道我有没有对你撒谎?” “那倒不是......”灯鬼往江离的方向走了两步,悠然回道,“我只是知道,你派了小丫头去豫王府打听郡主的情报,自己主子的情报,你还要派人暗中打听,那就说明......你不是郡主的人......” 江离大吃一惊,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停留在了“小丫头”三个字上面。 “你把她怎么了?!那个小丫头!”江离大声质问道,丝毫不怕引起金面军的警觉。 “啊......我只是轻轻试探你一下,没想到你就急了,哈哈......”灯鬼奸计得逞,得意一笑,“果然那个小丫头是你手下的人,连带着铜面军的史统领,你们都是一伙儿的......” “我不管你在怀疑什么,你先告诉我,那个小丫头到底怎么样了!”江离穿着粗气,将要爆发。 “唉......你别急嘛,有史统领相助,那小姑娘好得很哪......估计正在铜面军府里吃香喝辣呢......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小女娃古灵精怪,一肚子的坏水,就连我都着了她的道,不得不放虎归山,不过呢,我也不甚在意,毕竟你已经在我手中了......” 听到岳灵儿安然无恙的消息,江离才把心里的怒火悄然平息,他之前与灯鬼多是武力上的交手,没想到他的心智也如人设一般的狡猾,三言两语便识破了江离的假身份。 江离心想,如果自己再露出马脚,被他抓到,怕是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会被他给扒出来,此时离终选不过最后一日,切不可在此关键时候出岔子。 可环顾四周,整个枯园都被灯鬼的火药缎带给封死,若是江离轻举妄动,狠毒如灯鬼,也许会直接把周围的缎带全部点燃,和江离同归于尽。 不对,不是同归于尽。 江离再度回忆起灯鬼的人设,或者说,是火融一族的人设,他们在烈火之中能够保全肉身不损,如同浴火凤凰一般,而江离遇上烈火,只有烧成渣渣的可能。 事已至此,江离只好和对方周旋一阵,一边思考怎么逃出生天。 “喂,你是二皇子云禄手下的人吧?”江离故作轻松,明知故问道。 “哼,看来我这双眼睛还是太出名了,任何人看到我的眼睛都能猜到我的身份,不对......你还跟其他人不一样......” 灯鬼的眼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你不仅知道我的身份,还知道我身上的绷带有何作用,而知道我绷带里缠有火粉的人......都是在被火烧死的那一刻,才惊觉的。” “哈哈,灯鬼大人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是你手下的漏网之鱼呢?” “不可能!”灯鬼突然动怒,仿佛是被江离戳到了痛处,“我为二殿下办事多年,从未放过一个人!哪怕是误入的无辜百姓,我也没有留下一条活命!” “嘶......连普通的老百姓都不放过,你可真是残忍哪......”江离皱眉道,“可我记得,你确实放走了一个人,哦不对,应该是那个人放走了你才对。” “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会输在其他人的......” 灯鬼突然愣住了,仿佛想起了什么。 “哈哈......看你的样子,应该想起来了吧,上元节不久后,在南郊的藏青湖上......” 听到这里,灯鬼脑中的回忆如同洪水一样喷涌而出,他再度回忆起那个诡异的夜晚,那个结冰的湖面,他被一个道士冻在冰面上,动弹不得。 “你......你怎么会知道......不对!”灯鬼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难道你......你就是那个临泽观的道士?!不对!临泽观的道士为何会进宫参加选婿,为何有和铜面军府产生关联?!” “你很困惑对吧?有很多的问题想问我,对吧?”江离挑衅道,“可惜啊......若是你不把我打趴下,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的......” 接着,江离眼中一亮,大喊一声:“快动手吧!” 灯鬼心中有所忌惮,自然不敢轻易动手。 “动手啊!愣着干嘛!再不动手就晚了!” 面对江离持续的挑衅,灯鬼握紧了拳头,内心尽是焦躁。 这时江离的眼神突然凶狠,语气变得急促。“卧槽快动手啊!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了!夫人!” “夫......夫人?”灯鬼一脸疑惑道。 啪! 一根粗木劈到灯鬼的后脑勺上,直接把他砸晕了过去。 见灯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江离总算才松下了一口气,朝着灯鬼走去,他先是低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灯鬼,又抬头看了看手持棍棒的许氏夫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夫人,你刚刚那一下......啪!真特么的漂亮!” 第308章 昏厥 深夜的枯园中,许氏夫人手持棍棒,却又微微发抖,她仿佛还未能接受自己亲手打晕了一个人,此时是一脸惊愕,等她看到灯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已经归西一般,她才彻底醒悟了过来,手里更是一抖,棍棒也滑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几声响动。 她一脸愕然地看向江离,支支吾吾地问道:“啊......小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江离鬼笑道,“夫人,刚刚可是你亲手把他打趴下的,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跟自己被打了似的?” “哎呀什么亲手,我本在屋里好生生地睡着,突然被外面的响动惊醒,透过残窗往外一瞧,就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近处,而你就站在远一点的地方,我听着你们的对话,感觉那个黑衣人绝非善类,所以我就......就做了些准备。” 许氏夫人表情别扭,似乎并不为打倒黑衣人而感到喜悦。 江离则是靠近了她的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言细语地安慰道:“夫人哪,幸好你早有准备,帮我把他给打趴下了,不然我这条小命......怕是不保喽......” “真有这么严重?”许氏夫人瞬间瞪大双眼道,“此人是谁?有何身份地位?竟敢在后宫里面作祟?!” “他自然是不敢......”江离突然往四周望了一圈,“所以他才会把我引到这个地方,因为夫人你这枯园子地处偏僻,加上皇上有令,闲杂人等不可擅入,我估计他是想在这里把我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什么?如此狠毒的计谋,还熟悉宫中格局......”许氏夫人急切地追问道,“莫非他是宫里的人?” “准确来说,是二皇子的人,”江离面无表情地看向许氏夫人,解释道,“夫人久居宫中,可能不知道二皇子是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此人就是那个侍卫。” “二皇子?你说的是......云禄?他为何要派人杀你?”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选婿之事,”江离淡然回道,“他们虽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却也查到了不少东西,估计已经认定我背后实力不俗,所以趁着终选前的最后一天,将我斩草除根,为他们阵营的孙白晨铺路。” “原来如此......”许氏夫人恍然大悟道,“我只知道云禄那孩子心计深沉,没想到他居然能盘算出如此恶毒的计划!看来选婿之局风云变幻,实在是难以预测......不行!无论怎样,我都要帮你一把!” 说完,许氏夫人即刻俯下身子,抓起灯鬼的两脚就往屋子的方向拖去,瞧她那卖力的模样,仿佛是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江离自然不能让许氏胡作非为,于是赶紧拉住她的手臂,劝她把灯鬼先放下。 “喂喂喂,夫人,你这是要作甚?” “啊......你别拦我......”许氏稍微喘了两口气,再度拉起灯鬼的两脚,“等今天晚上一过,谁也不会知道,二皇子的侍卫消失在了宫里,更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尸体就藏在老娘的床底下!” 听到这话,江离大吃一惊,赶紧把灯鬼的身体往回拉,“夫人!万万不可!这人虽然作恶多端,但他的剧情还没完呢!” “什么完没完?你到底有完没完?”许氏一脸执拗,不耐烦地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这小子已经完了,只等我把他给埋了......” “啊?”江离惊愕道,“不是,夫人,他根本就没死啊!这人可是一个八境高手,你以为你那一棍子就能要了他的命吗?” 听到这话,许氏的动作才终于停了下来,“哈?原来他没死啊?!可我瞧他一动不动,跟个死人一样,我之前还害怕来着......唉,算了,既然如此,我就多送他一程!” 说完,许氏一个转身,麻利地从地上捡起棍子,江离见了赶紧冲上去把持住她的双手,一脸焦急。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夫人,你若执意如此,事后二皇子定会千方百计搜寻此人的下落,若是查到你这里,那你和云安郡主重逢的计划......可就全完了!” 听到“云安”二字,许氏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向江离。 “没错......为了我的安儿,我不能冒这么大的险......所以还是你来吧。” 许氏果断地一松手,直接把棍子让给了江离,她就叉腰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江离。 “动手吧,小子,他的命是你的了。” 江离:“......” 看着江离一动不动,甚至脸上有一层凄苦,许氏不解道:“你怎么了?我俩不是早就约定好,要在选婿这件事儿上合作吗?如今让你杀个敌人,你就不敢了?还是说......你把我们的承诺当作儿戏?” “没有没有!”江离耐心解释道,“夫人,你想想,我可是参加选婿的主力军,若二皇子之后找上我,那时候就算我获胜了,估计也难逃一死,所以我更是要小心一些......” 接着,江离走向灯鬼,嗬哧一声将他扛在身上,“夫人,如何处置此人,我自有打算,夫人放心,今晚过后,他一定不会再插手选婿之事了,天色已晚,夫人还是回去歇下吧。” 就这样,江离扛着灯鬼,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枯园子,走出没几步,他便停了下来,在金面军巡逻的路线上四处张望,确认四下无人之时,他直接把灯鬼放了下来,就让他躺在路的正中,最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按照江离的预想,过一会儿金面军巡逻到那个地方,就会发现灯鬼,按照律例,会把他压回去审问个两三天,直到二皇子听到风声,急匆匆地跑去捞人的时候,估计江离已经成为驸马了...... 回到融春院,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江离回顾着今日发生的事情,依旧感到有些后怕,灯鬼差一点就要查到他的老底,而他差一点就中了灯鬼的诡计。 幸好,这场闹剧被许氏夫人一棍子画上了句号,江离暂时不用担心灯鬼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但铜面军府的信件还是没有消息。 怀着一心的疑虑,江离进入了浅眠,第二日清晨也醒得很早,当他开门之时,再度看到地上躺着一封信件。 而这一次,他直接把信拆开了。 当他看到信上内容之时,脑中轰隆一声巨响,让他几近昏厥。 第309章 最后一日 【云安郡主已有半月不在府中。】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给了江离巨大的冲击,因为这意味着他心里的预想成真,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那惊人的真实。 这最后一日,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呆在屋子里好好想想,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而明日的他,又该如何抉择。 ...... 刘烟子已经闭门两日,经过昨天一整晚的调试,他终于完成了最终的调试,心情大好,一点困意都没有,他一把推开门,迎接清晨的新鲜空气,在朝阳的照耀下,他整个人都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走出院子没几步,便发现平川侯独自坐在石桌旁边,拿着一本不知从何处抢来的诗集,断断续续地念着。 “鸡鸭鹅兔......满地跑,全家老小......没处找......” “一二三四五六七......一窝生了七只鸡......” “边城路遥......费马力,管你想去不想去......” ...... 听着平川侯口中念出的所谓诗词,刘烟子差点没憋住笑,他故作镇定地走到石桌边上,与平川侯相对而坐。 “侯爷,早上好啊,不知您这是在念些什么?”刘烟子试探着问道。 “你听不出来吗?俺在念诗词儿嘞!这明日不就是终选了吗,当时听到要考文学,俺可是深深捏了一把汗啊......幸好还有几天准备的时间,到了今日,俺的诗词文采不说有个八九分,估计也有四五分了吧......哈哈哈......” 瞧着平川侯天真烂漫的笑,刘烟子也随他一起笑出声来,不过他的笑更多的是戏谑的嘲笑。 “不过侯爷......你这本诗词是从何处寻来的?我听着这本书里的词句,甚是......额......甚是有趣!所以侯爷,能否借在下一看?” “诶诶诶,这可不行!”平川侯一个噘嘴,把诗书埋在怀里侧过身去,一脸警惕地看着刘烟子,“这本诗词可是孙少爷亲手送给我当谢礼的,他还说这本诗词无比珍贵,定能让我在文试上大放异彩,所以千万不能借给别人看,你啊......还是自己琢磨去吧......” 说完,平川侯抄起诗书站起身来,一脸得意地走开了,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房子拐角处时,刘烟子才忍不住发出惊天爆笑。 他不知该说是平川侯过于单纯,还是孙白晨过于狡猾,竟然能上演这么一场闹剧,恐怕等明日平川侯一开口,引得全场众人啼笑皆非,他和孙白晨估计就会成为永远的敌人咯。 说曹操曹操到,孙白晨走出了房门,瞧着刘烟子悠闲地坐在石桌边上,他便径直朝着这里走来。 “哟,刘大侠好悠闲,这最后一日,居然还有时间坐在这里品味人生,看来你是已经准备万全咯?”孙白晨阴阳怪气地试探道。 “哈哈......孙少爷言重了,准备万全倒也说不上,”刘烟子假作谦逊道,“只是背了背诗词,练了练功夫,再拜拜佛祖菩萨,祈祷明日不要失手而已。” 这时,孙白晨冷不丁地落下视线,停留在刘烟子腰间的葫芦上,“呵......看来刘大侠的葫芦还不止一个,在下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把之前的葫芦还给你,看来刘大侠早有准备,我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哈哈......原来孙少爷还在记挂着葫芦的事儿,那确实不必还我,毕竟那个葫芦里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当是送给孙少爷了。”刘烟子神态自若地回道。 “好好好,那在下就谢过刘大侠的美意了......”紧接着,孙白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光,“不过......在下倒是好奇,刘大侠这个新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是火药。” 这个突如其来的回答,让孙白晨直接愣住,他正要感叹刘烟子是个狠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紧接着,他便懂了,这不过是刘烟子的一句玩笑话,他却傻傻地当了真。 “哎哟......哈哈哈......刘大侠真是风趣幽默,在下差点吓死在这里,若您这葫芦里真的是火药,明天在下一定退避三舍,离得越远越好。” “唉......玩笑话而已,孙少爷不必当真,我这葫芦跟往日里的葫芦一样,只是因为你把我的葫芦抢走了,我不得不新做一个,总之,明日就是最后的比试,我们各自加油吧......” 说完,刘烟子也起身回了房间。 孙白晨也没有逗留,快步走出了融春院,比起刘烟子的葫芦,他更关心灯鬼的下落。 自从昨天晚上,灯鬼进宫和自己见过一面之后,他就突然失去了联系,而他本该在今天日出之前再来找孙白晨商量,却迟迟没有现身,甚至一个字条也没有传来。 孙白晨心生疑惑,实在是稳不住,只能独自出门寻找灯鬼的下落,他依稀记得,昨天晚上灯鬼突然登门,说他会去一趟后宫的枯园子,具体为何又未曾言明。 为今之计,只有亲自去一趟那个枯园子,也许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于是孙白晨一路往北,走着走着,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自己前头,没错,正是那个神秘兮兮的蓝衣蒙面人,看方向,应该和自己一样往后宫而去。 当后宫的高墙映入眼帘,孙白晨才想起有这么一道障碍,正当他开始思考怎么才能突破这面高墙的时候,突然发现走在前面的蒙面人突然往边上拐去,绕到高墙边的一个角落里。 可等他追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是一条死路,而那个蒙面人已经消失不见。 “奇了怪了,他明明往这里来了,怎么突然不见了......” 正当孙白晨纳闷之时,身后突然传来喊声。 “喂!你在那儿鬼鬼祟祟干嘛呢!” 孙白晨转过身去,兀自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又要施舍一些银子给金面军,才能免去一场祸事了...... ...... 不久后,寿康宫里,蓝衣小贼已经跪在了太后面前,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明日就是最后的关头了,你可还记得我们的交易?” “记得。” “那好,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信守承诺,希望你也一样。” 第310章 大场面 经过些许变数与挫折,终选之日终于降临。 这天早上,不等金面军来催,融春院的八人已经早早出门,自觉地站在院里等管事太监来领人。 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身姿挺拔,仿佛全都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等上场应敌,在陛下和文武百官面前大展身手,最后抱得郡主归。 甚至当管事太监一行人来到融春院,看到八人姿态昂扬的时候,也不免吃了一惊。 “哟,看来各位是要露出真本事了,行吧,那就走吧,记得跟紧了,别让陛下和百官久等了......” 管事太监领着江离一行人,一路往皇宫正中的大殿而去,前后左右皆有金面军严防死守,就怕中途出现任何意外。 毕竟最后一场比试是在皇帝面前,无论是管事太监,还是金面军都怕有一点差池,不然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剩下的八人也十分清楚形势,连表情都安分了不少,江离更是发挥曾经参加过军训的优势,连前后左右的距离都算得大差不差,就差踢着正步往前走了。 一行人接连穿过五道大门,当走过最后一道大门,来到正殿前的广场之时,每个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只见广场上整整齐齐地坐着数不清的人,几乎在帝京任职的文武百官都出现在了此处,江离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仿佛来到了周杰伦的演唱会现场。 而广场正中是一个大大方方的擂台,走上擂台之时,江离才发现脚下的木头都是珍贵的忧山木,上面还雕刻了龙纹,并用朱红的颜色上了漆。 看来为了云安的婚事,这永帝也是下了血本。 江离随其他七人一起在擂台上站定,前方是九十九级汉白玉石铺成的台阶,中间一条栩栩如生的石刻巨龙将台阶分成左右两半。 顺着台阶往上望去,便是朝天大殿,而中州的皇帝,就端坐在殿前,隔着这么远,江离也没能看清他的样貌,看来永帝还是个谨慎的主,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就算看不清女婿的脸也无所谓。 不过江离也能看清,正殿前除了永帝以外,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素净端庄,却又不失隆重的女人,想必那就是他笔下的中州皇后,也是二皇子云禄的生母,苗如烟。 而永帝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女人,她身着华衣锦袍,头上插满了金簪,一身上下堪称华丽,江离一眼辨认出,她应该就是太子的生母,贵妃奚氏,而她的另一个身份,是豫王妃的亲姐姐。 值得一提的是,江离环顾四周,看到了皇后贵妃,看到了豫王夫妇,看到了除了他爹以外的御外五军统领,还看到了银面军里的老熟人,还有金面军里的巨人统领,以及不认识的各种文官老头。 可两位如日中天的皇子,却不见人影。 太子也就罢了,毕竟从头到尾,江离都没有察觉到,选婿的人中有太子势力的存在,但二皇子云禄明明安插了孙白晨在里面,如今孙白晨进了决赛,正值关键的时候,他却退居幕后了? 江离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离奇,也许是因为前一天,江离亲手把灯鬼送给了金面军,牵制住了二皇子那边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江离转身看向孙白晨,见他的身子算是挺拔,表情也还淡然,只是当江离的视线稍微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孙白晨的双腿都在微微发抖。 江离忍住了笑,看来二皇子那边果然出了什么变故,孙白晨极有可能已经无人支援,所以才会如此紧张。 紧接着,他又看了看其他几人的表情,刘烟子一脸凝重,表情肃穆得有些反常,平川侯胸有成竹,似乎对文试充满了信心,而那个蓝衣小贼......依旧戴着他的斗笠面纱,江离根本就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他。 众人站定之后,现场鸦雀无声,永帝屁股一蹭站起身来,用巨大的声量朝着底下喊道。 “各位爱卿,各位亲族,还有闯入终选的各位英雄才子,今日我们之所以汇聚在此,是为了给豫王之女,也是朕的侄女,选出一个文武双全的夫婿,经过几轮比试,留下的八人皆是天选勇士,所以今日便是优中择优!废话少说,那就直接开始吧!” 听着这话,坐在近处的豫王妃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对着豫王不满地嘟囔道:“瞧你皇兄说的,跟自己尽了多大心力似的,我可是听说了,前几轮比试他压根管都没管!唉......可怜我安儿如今还下落不明,我猜,如果她看到眼前的这八个莫名其妙的人,心里一定不好受。” 豫王听了,便握住了豫王妃的手,皱着眉头安慰道:“唉......你也别太心急,等今日过去,选婿之事便尘埃落定了,安儿回来之后,自然会慢慢接受的......” “唉......你倒也是心宽,自己的女儿离家出走半个多月,你的心还放这么平,我就怕她在外面听到了选婿的结果,却不喜欢我们最后选出来的人,最后干脆一辈子不回家了!” “瞎说!安儿她自小长在帝京,除了王府和宫里,她还能往哪儿去?你以为你那大家闺秀的乖女人,还能去江湖上打打杀杀吗?” “说的倒也是......总之尽人事,听天命吧......” 紧接着,在万众瞩目之下,管事太监也走到擂台之上,对着众人宣读规则。 “第一场比文试,按照既定的题目现场作诗即可,题目只有一道,又陛下亲自出题!” “只有一道......亲自出题......这是一局定生死啊......” 不仅江离他们心里一紧,连在座的文武百官都面面相觑,甚至小声议论起来。 紧接着,永帝再度站起身来,对着擂台上的众人大喊。 “底下的各位英雄才子,听好了,朕的题目是......”永帝突然微微一笑,“以朕,写一首诗。” 听到这话,在场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怀疑自己的耳朵,就连皇后贵妃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固,文武百官更是吓得不轻。 江离也很是纳闷:皇帝老儿这是......要让我们为他写诗? 见底下人鸦雀无声,永帝又是一笑,“哈哈哈......朕就猜到你们会是这个反应,不过你们未曾听错,朕的题目就是,以我,也就是中州的皇帝,写一首诗。” 第311章 为朕写诗 “什么?以陛下为题作诗?!” 全场众人无不大吃一惊,表面屁都不敢放一个,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要知道,能为陛下写诗之人,要么是冠绝古今的文豪,要么是知天晓地的史官,无不是既满腹才华,又通晓人情的老油条。 而把这种机会放到这些个年轻人身上,更像是一场灾难,别说是一句诗词,就算稍有一个字说得不对,无意间冒犯了皇帝,也有可能直接下狱砍头一条龙。 江离这时才发现皇帝的用意,这一场说是比试诗才,实际上远远不止于此,以皇帝作诗,不仅要有博古通今的文采,还要有不惧生死的勇气,最重要的是,要稳稳拿捏住分寸,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一字之差,便是天差地别的结局。 如此威逼之下,无论是自恃清高的孙白晨,还是逍遥自在的刘烟子,脸上都略有胆怯,至于那个蓝衣小贼,江离还是看不出他的表情,至于那三个不认识的人,长得就稀奇古怪的,根本不像是会写诗的样子。 在众人沉默之时,平川侯勇敢地踏出一步,瞧他的一脸天真的模样,甚至还带着微笑,江离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叹上一口气,心想这平川侯没有文采就罢了,估计连皇帝的用意都没有摸清,只想着首先踏出一步,抢一个先机。 而平川侯本人的想法也很简单,不就是跟皇帝写诗吗,那就把他吹个天花乱坠,哄他开心不就行了,这还不简单。 于是平川侯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地喊道:“陛下,臣下不才,但有一诗,献给陛下。” “臣下?你是谁的臣下?朕怎么不记得你?”永帝弯下摇杆,眯着眼睛,远远地看着擂台上的身影,最后在旁边皇后的提醒下,终于认出了那个不太熟悉的面孔。 “哦哦!原来是平川侯啊!哎哟,自从你从猴子变成人后,朕还没见过你几次,既然你都出来了,估计是想为其他人做个榜样,实在是勇气可嘉,好,朕就来听听你的大作!” 于是,万众瞩目之下,平川侯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随后高高地抬起头望向永帝,眼神中有一种拜佛的慈悲之意。 终于,他开口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陛下功德数不清......” 全场众人:“......” “停停停!”永帝主动打断了平川侯的思绪,“爱卿,你这诗很好,下次别再念了,先退下吧......” 永帝话音刚落,两个金面士兵立即冲上擂台,把控住了平川侯的左膀右臂,直接把他拉了下去,而平川侯还在拼命挣扎。 “陛下!臣的诗还没念完呢!陛下,你可千万要听听,这可是臣绞尽脑汁写出来的东西啊!陛下......” 平川侯的声音渐远,消失在了广场的边缘。 而永帝只是皱起眉头,把小指伸进耳朵抠了抠,仿佛想把刚刚听到的诗句给抠出来。 “呵......这平川侯写的东西,也配叫做诗词?这种东西要是传出宫去,传到市井百姓之间,他平川侯倒是没什么影响,朕反倒会成为众人的笑话!” 看到永帝一脸恼怒,奚贵妃赶紧侧过身来,柔声安慰道:“哎哟陛下......您千万不要动怒伤了身子,这平川侯前不久还是只泼皮猴子,如今要他作诗实在是强人所难,他写出这样的东西也情有可原,陛下不如期待一下后面的人吧。” 宠妃的话果然管用,永帝瞬间冷静了下来,只是被平川侯扰了兴致,眼神有些冷淡,就等着下面哪个才子出来,作一首好诗给他洗洗耳朵。 可还没等人站出来,意外就发生了。 江离突然听到左边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于是本能地看了过去,只见他不认识的那三人里,一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一个浑身颤抖,口中胡言乱语,还有一个眼睛和胯下同时流下了液体。 看来平川侯的失败,摧垮了他们心里最后一条防线,或者说,他们的文学实力和平川侯可谓是不相上下,如今看到皇帝一声令下,就把平川侯给拖了下去,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悲惨的结局。 在强大的精神压迫之下,他们每个人都已经崩溃到了极点,出现了各不相同的症状。 这一次还不等皇帝开口,管事太监就赶紧带着金面军冲上了台,焦急大喊道:“快!赶紧把这三个蠢货给我拖下去!” 不一会儿,台上就只剩下江离、刘烟子、孙白晨和蓝衣小贼四人。 刚刚发生的闹剧看似已经平息,然而,永帝坐在上面,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如今就算是贵妃和皇后同时相劝,他也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怒火。 “好啊......朕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经过了整整三轮的选拔,就选出了这么些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们到底怎么办事的?!” 龙颜震怒之下,全场几乎每一个人都跪了下来,管事太监身负重任,此刻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永帝冷眼扫视着全场众人,正要继续发难之时,却发现擂台上有一人没有跪下,他定睛一看,对方脸上好像带着一个铜制假面,看起来像是铜面军的人。 紧接着,江离笔直地站着,望着上面盛怒的永帝,开口了。 “陛下,小人有一首诗送给陛下。” 江离口齿清晰,语气坚定,神态自如,不慌不忙,顿时勾起了永帝的兴趣。 “好,你且说来听听,不过朕可先说好,若是你的诗不能让朕满意,那你就要做好赴死的准备。” “小人知道,那小人开始了。” ......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 此诗一出,永帝如同被击倒一般,瘫坐在了龙椅之上,嘴里不停念叨着刚刚听到的诗句。 “可怜白发生......可怜白发生......” 第312章 可怜白发生 此诗一出,全场惊诧,不但文官们纷纷抬头望向江离,个个把眼珠子瞪得溜圆,就连没什么文学造诣的武官也纷纷把惊讶的目光投向擂台,投向擂台上唯一站着的男人。 此时此刻,台上的江离得意扬扬,意气风发,真的担得起万众瞩目四个字,而他隔着老远,都能看到皇帝瘫坐在了龙椅之上,一脸怅然若失,仿佛被他的诗句给深深击中。 正当江离以为自己得势之时,管事太监不知从哪里跳上了台子,横手指向江离,尖声呵斥道:“大胆!你这狂徒,竟敢出言不逊!还不赶紧跪下,给陛下请罪!” 一听这话,江离可不高兴了,他方才可是作出了一首冠绝古今的诗词,怎么就出言不逊了?又何来谢罪之说?况且连皇帝都没有开口,他一个狗屁太监跳出来装什么老大? 江离咂了咂嘴,迅速在脑子里整理好了思绪,正要对管事太监进行一番反驳之时,突然周围又传出声音,而这次的响动来自台下。 只见侧方一个不认识的文官突然站了出来,先是不屑地瞥了江离一眼,然后对着永帝就是恭敬地一鞠躬。 “陛下!这位公公说得不错,此人所做的诗词荒唐至极,还是在如此盛会之上,明目张胆地冒犯陛下,臣提议,治他一个以下犯上之罪,以儆效尤!” 可怕的是,这个狗屎文官的话如同勾起了连锁反应一般,他身后的三五个老头全都走了出来,一个接着一个数落江离的罪责。 “臣附议!此人看似身怀诗才,实则是绵里藏针,想要玷污陛下的清誉!” “臣也附议!此人心思狡诈,图谋不轨,断然不可让云安郡主落入此等小人之手!” “臣也附议!他所做的诗句中,尤其那句可怜白发生,这是在讽刺陛下龙体年迈,然而这天底下世人皆知,陛下您正值青春壮年,他如此大胆,断不可轻饶,还请陛下三思啊......” 说着,几个长胡子老头挨个跪在了地上,似乎吃定了江离,江离只是纳闷,自己和这些文官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来找自己的麻烦,还成群结队的,跟早有预谋似的。 还有,他们可真会给永帝吹逼,年过半百的人了,还“陛下正值青春壮年”,像极了现代的管理机构让工人延至退休的说辞。 然而,江离可不会被几个老头逼上绝路,眼看着皇帝扶着额头,闭着眼睛,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江离抓住了这个空档,独自走到了擂台边上,低头俯视着下面跪着的几个文官老头。 紧接着,他开启人设功能轻轻一扫,果不其然,这几个老头全都是二皇子手下的人。 看来,因为灯鬼的离奇失踪,二皇子失去了在武试上的插手机会,于是想方设法地要从文试下手了,这才有了这几个老头出来抠字眼纠错的闹剧。 既然明晰了敌情,江离也不必客气,干脆开门见山地直说了。 “喂,几位大人,敲你们这副样子,别人还以为你们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呢,那你们且站起来说说,我这诗到底是怎么冒犯陛下了?” 江离语气挑逗,更是让几个文官老头怒发冲冠,他们甚至等不及永帝的一句起身,就赶忙站起身来,四五张嘴对着江离又是一顿指责。 “好你个泼皮,自己写的诗句冒犯了陛下,还想找我们问个解释?简直岂有此理!” “哼,也罢......帝京众人皆知,你们铜面军作战能力尚可,然而文学造诣......呵呵,与其说好与不好,不如说有与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几个老人家,给你这小子解释一下,让你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儿!” “这前半部分,讲的是醉梦里挑亮油灯观看宝剑,梦回当年各个营垒,紧接着响起嚎叫的声音,又把烤牛肉分给部下,让乐工演奏北原歌曲,秋日的战场阅兵便是如此......” 江离眉毛一扬,插进话来,“不错,我这诗确实是这个意思,所以这位大人有何高见?” “哼,你这前半部分确实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后半部分,小子,你给我听好!” “你后半部分写的是,战场上的战马飞快,弓箭响如惊雷,离弦之时震耳欲聋,陛下一统天下,留名青史,然而已经白发苍苍,无福消受就要撒手人寰!你说!你这不是在咒骂陛下是什么?!” 听完这一段莫名其妙的分析,周围的人纷纷点头,连有一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官都投来赞许的目光,而皇帝依旧把手放在椅子上,慵懒地撑着脑袋,冷眼看着下面两拨人的交锋。 这时,瞧着几个文官一脸得意的模样,江离心生厌烦,他干脆地蹲下身来,像看蛐蛐儿一样,看着那几个自以为得逞的老头。 “喂,你们废了这么多的口舌,就分析出这?”江离不屑地歪过头去,舔了舔牙齿,“很可惜啊......我告诉你们,我这首诗其实写的不是陛下,而是我自己。” “什么?写的你自己?”老头们的眼神里尽是怀疑,但听着江离的语气如此坚定,自己也不能落了下风。“你胡说!陛下方才说得清清楚楚,要以陛下为题作诗,难道你敢抗旨?!” “以陛下为题作诗,就一定要以陛下为主角吗?” 江离此话一出,直击几个老头的大脑皮层,与此同时,在场好些人都反应了过来,有如醍醐灌顶。 “哼,没错,这首诗的主角,是我......既然各位大人的文学功底不足以解释我的这首诗,那我就亲自开口,为你们答疑解惑吧。” 众人注目之下,江离开始装腔作调。 “醉梦之中,我挑亮油灯观看宝剑,梦中回到了当年内乱之时,铜面军的各个营垒,接连响起号角声,我们的统领把牛肉分给部下,演奏起征战塞外的乐曲,我们的战马跑得飞快,弓箭响如惊雷,一心想为君主一统天下,取得陛下亲赐的功名,可怜已经成了白发人......” “不错......这首诗确实以陛下为题,表达的是想为陛下建功立业,报效朝廷的赤诚之心,而这首诗的主角,是我,还有我身后成千上万的铜面军,他们远守京郊,个个都是忠义之辈,好多直到生出白发也得不到朝廷重用,只求一个为陛下效力的机会,这......才是我真正想说的!” ...... ...... 全场寂静。 “好!” 台上的豫王和豫王妃突然一声大喊,立马站起身来,为江离诗里的壮志豪情鼓掌,紧接着,其他人纷纷站起,无论愿不愿意,都为江离送上了连绵不断的掌声。 在接受众人鼓舞之时,江离眼神一转,落到了那几个挑事儿的老头身上,只见他们已经惭愧地低下头去,吓得浑身发抖,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第313章 四人 此时此刻,众人的支持已经朝着江离一边倒,那几个文官老头此刻巴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然而,既然是他们跳出来惹是生非,江离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现在到了江离反攻的时刻。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老头们的身上,看着他们一把老骨头颤颤巍巍的模样,江离噗嗤一笑。 “哼,大人们,你们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难道是被我的诗句感动得说不出话了?可方才你们的解释,也是让人过耳不忘呢......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刚刚说,陛下一统天下,留名青史,然而已经白发苍苍,无福消受就要撒手人寰......哎呀,我怎么听着,是你们在诅咒陛下啊......” 眼看退无可退,老头们突然恼羞成怒,狗急跳墙,一脸愤恨地指着江离。 “胡说!明明是你!” “诶,你们可别乱说,我怎么了?我方才已经把自己的诗句解释得清清楚楚,里面对皇上是满满的赤诚之心,在场众人皆有所体会,况且,里面哪有出现一个咒字?” 说完,江离不给老头们反驳的机会,一个迅速的转身看向皇上,手上抱拳行礼,语气严肃坚定。 “此几人出言不逊,还请陛下明鉴!” 此话一出,全场同时安静了下来,就等永帝开口给这件事情一个了断。 说真的,江离在这个时候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和永帝正式见面,还没有摸清对方的性情,若是他的性情和人设有所偏离,江离就有点拿不准了。 只见永帝放下了手,稍微坐正了身子,远远望着底下的江离,嘴角微微一挑。 “哼,你这个铜面军的小子,确实有几分文采,朕这几年久居宫中,除了外出打猎,甚少与你们铜面军接触,也没有将你们铜面军重视,这确实是朕的疏忽,那好,朕明日便宣你们史统领进宫,好好规划一下铜面军的事宜,也不枉你这首好诗!” 紧接着,永帝眼神一冷,望向江离身边瑟瑟发抖的几个文官老头。 “至于你们嘛......哼,一把年纪了,文学造诣还不如一个铜面小兵,还有意思拿着别人的诗词胡乱攀咬,我看你们的过得太舒坦了!来人!把他们给朕拖下去,另作发落,杵在那里看得朕心烦!” 永帝一声令下,十几个金面军便朝着那几个老头围拢而来,他们一边大声哀求饶恕,一边在金面军的捆绑中退场了...... 二皇子的生母皇后苗氏坐在上面,亲自目睹了自己儿子的下属被拖了下去,却也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此时大局已定,她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而另一边的奚贵妃则笑着看向了永帝,眼神中充满了浓情蜜意,“陛下,臣妾还真是想不到,铜面军里居然还有如此文采斐然之人,看来我们中州果真是人才济济,那此人......” “自然是晋级了。”永帝望着江离,赞赏地点点头。 永帝一点头,江离自然是风光无限,于是他在众人倾慕的眼光中下了擂台,站在旁边稍作准备,等台上三人结束考验过后,他们应该就要进行武斗,此时若能在旁边小睡一会儿便是最好,然而江离还是对台上的实况十分在意。 他倒想看看,孙白晨,刘烟子,还有那个蓝衣小贼,到底准备了些什么诗句,来为永帝歌功颂德。 第二个出场的是刘烟子,江离首先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葫芦,看着沉甸甸的,应该是准备了些什么新奇的东西,若是之后江离和他对上,还要多加警惕他葫芦里藏着的招数。 紧接着,刘烟子幽幽开口了。 “帝京佳丽地,皇朝中原州。” “城外带绿水,墙内起朱楼。” “飞甍夹驰道,垂杨荫御沟。” “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辀。” “献纳云台表,功名良可收。” 永帝听完鼻孔微张,甚是满意,“好,看来江湖门派也有才子,你晋级了!” 下一个,是孙白晨站了出来,在江离和刘烟子为他试水过后,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踏出了决定生死的一步。 “日暮迎祥对御回,宫花载路锦成堆。” “绿柳桥畔鞭声过,朱楼门前扇影开。” “奏礼乐,展金杯,传宣车马上天街。” “君王喜与民同乐,八面三呼震地来。” 孙白晨一口气念完,露出满意的表情,皇帝对这首诗也颇为赞赏,看来孙炳对孙白晨多年的教导没有白费。 最后,便是江离最为期待的蓝衣小贼,他一路拼了命地把其他参选之人淘汰,好不容易来到最后的擂台,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蓝衣小贼对着永帝行礼之时,也未曾摘下面巾,永帝以为他是异乡人,也默许了他的这一身神秘的武装。 紧接着,蓝衣小贼开口献诗了。 “中州日丽月轮高,千古圣雄凌紫霄。” “万里帝京功盖世,八方四国竟折腰。” “碧云含笑歌一统,铁树生花君未老。” “百姓安生存大道,皇家伟业越今朝。” 依旧是一首格律工整的好诗,甚至比前几首还要规整,江离怀疑得不错,此人不仅准备得无比充分,而且还自幼接受过严格的功课指导。 接着不出所料,永帝大喜,剩下的四人全都通过。 回头看看,可怜平川侯和那三个凑数的人,成了江离他们身前的炮灰,如今龙颜大悦,比试顺利地进行到了下一轮。 这时,四人再度回到擂台上并排站好,江离也发现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肃穆,根本不想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种暗暗的敌意正悄然滋生。 江离甚至觉得,只要永帝一声令下,下一秒他们几个就要大打出手。 然而,永帝似乎并不想让他们陷入大乱斗,那样场面过于难看,有损皇家威严,紧接着,管事太监便端着一个盘子走到众人面前。 “翻吧,牌子颜色一样的人,就凑成一对儿,四进二,二选一,懂了吗?” 江离毫无顾忌,率先翻开了牌子,是金色。 孙白晨也当仁不让,立即翻开了江离旁边的一张牌子,是银色。 这时,两人莫名对上了视线,为自己不能手刃对方而感到惋惜。 接下来的悬念就在于江离的对手,到底是刘烟子还是蓝衣小贼,江离没有觉得纠结,因为无论对上哪个,都是一场艰难的对战。 紧接着,蓝衣小贼和刘烟子同时抓住了牌子,果断一翻。 江离定睛一看,蓝衣小贼的牌子,是银色。 也就是说,江离是和刘烟子对上了。 第314章 鬼火 临行之前,刘烟子在枕头里面塞了一封信,也许在不久后,或是一两个月过后,遥月山庄的师兄弟们能够找到,他也希望,到时候,他们能够理解自己的决心。 出门之时天已微明,山巅云雾缭绕,弟子们练功的声音从前殿的方向传来,他却倍感凄凉。 十余年的时间,刘烟子甚少离开遥月山庄,当初来到这里投奔师娘之时,他只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终有一天要离开,可没过两年,他就认定这里是他的另一个家。 如今到了要走的时候,心底又生出依依不舍之意。 “唉......千载难逢的机会......别白费了......” 他轻叹一声,随后朝着后山的方向而去,一路绕行逼仄小道,在野草丛生的斜坡上不停回望,直到山上最后一个屋檐消失在茂密的树影中,他便不再回头。 同日,他就随着大队大队的人群一起,拿着一个意义不明的木牌子进了宫,被引到一个叫融春院的地方。 这地方尚且宽敞,能容下这么多参加选婿的人,只是有些破旧,一看便知多年无人打理,进屋之时,他随手往桌上一摸,一手的灰。 与他同住一屋的是个怪人,一身粗糙的装扮,把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在明处,连他的眼睛都看不清楚。 以往,刘烟子若是在江湖上碰到这样的角色,一定会瞬间警惕起来,说不定手里的武器就已经见光了。 然而这一次情况大为不同,永帝为云安郡主选婿,不设门槛,不挑家世,就连他一个无名无姓的江湖中人都能入选。 在队列里随意一看,周围好些怪模怪样的男人,有的龇牙咧嘴,有的双眼无神,有的身上画满了奇怪的纹路,还有的跟屋里这个怪人一样,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所以他对屋里这个怪人并无意见,同一个屋檐下,大家都是为郡主的婚事而来,即便在后续的比试里可能成为对手,但在宫中铁则的约束下,至少在表面上能够做到相安无事。 事实上,那个怪人从头至尾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他却渐渐地,隐隐有些不安,他突然觉得,这个人进宫来,会不会在心里藏着别的目的? 就和他一样。 直到此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才认定,原来这些进宫参加选婿的人里,另有所图的,不止他一个。 甚至他怀疑,那个官位低微,却又神通广大的铜面小兵,也不例外。 而此时此刻,他们二人站在擂台上,面对面站着,成了对手。 “刘大侠,虽然我也不想和你碰上,但无奈,一共就四个人,碰上你的概率太大了,我也没办法......”江离淡然笑道,脸上波澜不惊。 “哈哈......小兄弟,我们之间的比试是必然的,因为无论怎么抽选,走到最后的应该就是你我二人,所以或早或晚,我们两个一定会碰上。” “刘大侠如此自信,想来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瞧你那个新做的葫芦,看上去比上一次沉了不少,那我也得严阵以待啊......” 说着,江离撕下了烦人的长袖,完成了从文人到武将的转变,随着袖子的布条落地,江离的双手完全展露出来,上面一对赤红的指虎格外引人注目。 而当这一条情报通过暗探,传到二皇子云禄耳中的时候,更是让他大惊失色。 “什么?赤铁指虎?!灯鬼的东西怎么会在这小子的手上?!”云禄上一秒还在悠然品茶,此时已经激动地站起身来,“不可能......难道灯鬼之所以失踪,是因为他......” 云苍热血上头,目眦欲裂,“不行!你快去通知我们的人,无论此人输赢,万万不可轻举妄动!看来......这个铜面小兵不仅文采斐然,还刻意隐瞒了自己的武功境界,连我都被他骗得团团转......真是可恶......这下,靠孙白晨......究竟......唉!” 云禄一声哀叹,随后跌坐回了椅子上,茫然地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怅然若失。 而另一边的擂台上,刘烟子瞧着江离手上指虎那诡异的铁红色,便知道那玩意儿不简单,他依稀记得江湖上有传闻,说某个皇子身边有一个使用指虎的人。 据说那人的指虎用精铁经过七七四十九日,反复锻造,冷却之后依旧散发出赤红的光泽,而且在本人功法的加持之下,能够生出变幻无穷的火焰,即便面对满山的敌人,也能够一招屠戮烧尽...... 想到这里,刘烟子不得不心中一紧,此人计谋多变,难以揣度,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皇子护卫? 这时,江离抬起指虎,却发现刘烟子的眼神飘忽不定,全然没有方才的骄傲与坚定,江离心想,难道就因为看到自己手上的赤铁指虎,刘烟子就胆怯了? 不会吧,他的人设也不是这样啊...... 紧接着,江离注意到了刘烟子手上的动作。 只见刘烟子并非是拿起了葫芦,而是把腰上的葫芦往屁股后面挪了挪。 这是何意? 之前,江离明明看刘烟子一个人窝在房间里面,神秘兮兮地调试了两三天,敲门也不应,最终应该就捣腾出了这么一个葫芦,如今大敌当前,却又刻意把武器藏在身后。 难道那个葫芦是他的独门秘宝,只在最终的决战才会亮相? 正当江离疑惑之时,刘烟子已经抬起了双手,摆好了拳脚架势。 “小兄弟,接招吧!” 下一秒,刘烟子赤手空拳朝着江离冲了过来。 江离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遥月山庄是个剑宗门派,刘烟子拳脚功夫也不咋地,怎么就直接冲过来了?一股莫名的诡异击中了江离,反而让他慌乱起来。 莫非刘烟子想乱拳打死老师傅? 对方目的不明,行动可疑,江离也不敢主动接招,连连闪躲,让在场的武将纷纷侧目, 等他实在躲不下去了,就用赤铁指虎挡上两拳,也就是在这时,他识破了刘烟子一个明显的动作,那是一个“抓”的动作,目的在于要把江离手上的指虎给抓下来。 这种诡异的举动让江离心中疑惑丛生,他只听说过夺刀取剑,从没听说过会有人把别人手指上的东西给拔下来,那难度也太大了。 还是说,这双赤铁指虎的存在,阻碍了刘烟子的计划,他只有让江离的指虎失效,才能保证自己的目的圆满达成。 想到这里,江离迅速退后两步,举起右手点燃了指虎,虽不比灯鬼的正统功法,但也燃起了一支小火扇子。 透过火焰,江离看清了刘烟子脸上的表情,那是跟见了鬼火一样,无比惊惧的表情。 第315章 葫芦 他怕火? 江离眉头紧皱,细想着刘烟子的设定,怎么想这也不可能。 按照他小时候差点被敌人掐死的经历,自己的武功却因为倾盆大雨而不起作用,想必怕火,刘烟子应该怕水才对! 可瞧他看向火焰的眼神,分明是难掩恐惧,江离看穿了他的人设,也看不透他这一层恐惧的含义。 直到他又看到了那个动作——刘烟子再一次把葫芦往身后挪了挪,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懂了......不是他怕火,而是他身后的葫芦怕火!” 要想搞清楚藏在刘烟子葫芦里的真相,江离准备主动出击,而目标就是刘烟子藏在身后的葫芦! 江离的火扇子一出手,形势便瞬间反转,前一秒江离还被步步紧逼,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如今不过是燃起一把小火扇子,就打出了一副碾压的态势,仿佛刚刚抽出来的不是火扇子,而是大宝剑。 在场的各位武官也眉头紧皱,看不懂这场比试。 明明那个腰间别着葫芦的侠客气势正盛,怎么突然间就被扭转过来了,就跟和对面的人调换了灵魂一样,主动攻击的人,和被动闪躲的人,瞬间反了过来。 过上七八个回合之后,刘烟子便发觉,江离手上的火苗直往他身后的葫芦而来,于是他更是咬紧了牙关,把葫芦紧紧按在身后,全程正面面对江离,仅以单手应对江离的攻击。 这下,江离自然知道,一切诡异的来源就在那个葫芦上,如今刘烟子拼尽全力严防死守,根本不留一点破绽,江离的功力又不足以像灯鬼那样,一扇便是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即便他有那个本事,那一只火凤凰过去,估计刘烟子就被烧成死人了...... 此时江离认为,与其一直纠缠下去,不如以退为进,给刘烟子留下喘息的时间,或许能让他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 于是江离一个抽身,连连后撤几步,与刘烟子拉开一大段距离,二人分别处于擂台两边,稍作调整。 然而,江离一刻也没有放松过警惕,他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刘烟子的动作,只见他依然紧紧把葫芦按在身后,没有开封的意思。 突然,江离敏锐地捕捉到了刘烟子的一个眼神,重要的不是那个眼神流露出的感情,而是它所看向的方向......顺着台阶一路往上,最终停留在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刘烟子不经意的一瞥,让江离看清了事情的全局。 这时,江离才发现自己蠢得可笑。 他根本不需要去深究刘烟子的目的,因为人物一切的行动,都藏匿在浅显的人设里,而刘烟子最基础的人设,就是一个前朝余孽! 一个前朝余孽,大老远地进宫来,肯定不会是为了选婿! 然而此前江离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孙白晨和蓝衣小贼身上,殊不知自己的身边,就有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识破真相之后,江离瞬间冷静了下来,他开始思考刘烟子身上那个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 “沉甸甸的葫芦......怕火......目标是龙椅上的人......” ...... ...... “难道!” 江离浑身一震,目瞪口呆。 “难道他葫芦里面装的是......炸药?!” 这时,江离亲眼目睹刘烟子把葫芦从腰上取了下来,他过于忧惧,眼前的刘烟子都成了慢动作。 “......完了!” 如果不及时阻止刘烟子,那事情就闹大了!不仅是刘烟子和永帝的性命难保,就连他自己在书里的未来也得不到保证! 于是江离迅速收起指虎上的火焰,疾步如风,突然朝着刘烟子冲了过去。 幸好,江离的脚步够快,几步过后,一把抓住了刘烟子手中的葫芦,而刘烟子也毫不示弱,手掌也紧紧地握在葫芦上面。 葫芦在二人的争夺之下微微颤动,可他们没有一个有放手的意思,连眼神都不约而同地变得坚毅。 “小兄弟,放手吧!”刘烟子怒喝道,江离从未听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刘大侠,该放手的是你!”江离一分不让,手上又加大了力气。 在场的众人对事情的严重性毫无察觉,只觉得这两人怎么这么蠢,为了抢一个莫名其妙的葫芦,咬牙切齿,却又不想伤对方一根毫毛。 难道是那葫芦里藏着金子? 总之,在场的人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就连皇帝也半躺在龙椅上,看戏的精神劲儿都慢慢消散,心想底下这两个小子,怎么打架都这么无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刘烟子和江离都知道,这个葫芦是生死攸关的东西,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一时之间,两人相持不下,直到皇帝都换了一个姿势,豫王妃开始大声叫骂,两人也不为所动。 但他们都知道,一直这样下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于是二人把最后的心思放在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上面。 “小......小兄弟......你让了我一会......我保证......等我成了驸马......一定不会亏待你......” 听着这话,江离很是无语,心想都到这时候了,刘烟子还有心思撒谎...... 不过看着刘烟子甘愿赴死的决心,江离知道普通的嘴炮攻击已经不管用了,只有剑走偏锋。 如今这个局面,就算使些阴险的招数,也不会问心有愧。 于是江离稍微凑近了刘烟子,轻声耳语。 “木成舟被关在铜面军府,性命垂危。” 一听这话,刘烟子立马不淡定了,他愣愣地看着江离,说不出话来,不知不觉间,他手上已经松懈了,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江离一把夺过了葫芦,随后飞起一脚,把愣在原地的刘烟子踢下擂台。 下一秒,众人拍掌叫好。 “好好好!总算是打完了,朕坐在上面都困了!虽然过程有些繁琐,不过最后那一脚确实漂亮,哈哈......铜面军的小子,朕要恭喜你进入决赛了!” 谢过永帝之后,江离回头看向刘烟子,瞧着他木讷的模样,江离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眼神坚定的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刘烟子如同心领神会一般,立即转身,往出宫的方向走去。 第316章 怪剑 目送刘烟子远去之后,江离无奈一笑,却又觉得方才无比惊险,幸好在刘烟子的心中,救木成舟的命,比取永帝的命更重要,不然江离就无计可施了。 然而,刘烟子此刻必定心急如焚,一门心思朝着京郊的铜面军府而去,也不知道到时候他碰上史统领,会不会有一番激烈的交锋,江离只能默默祈祷,希望他不要弄巧成拙,在铜面军府里闹出人命。 至少刘烟子葫芦里那些麻烦的东西,已经被江离握在手中了,想到这里,江离偷偷地打开葫芦嘴,贴近鼻子轻轻一嗅,果然,火药的味道立即钻进鼻子里。 江离心里不禁一颤,赶忙学着刘烟子,把葫芦别在自己腰上,又往屁股后面挪了挪,希望在场没有人能够发觉他的这些微小动作。 如果要保险一些,江离应该立即带着这葫芦,悄无声息地钻出人群,跑到周围的废园子里面,挖个深坑把这葫芦埋掉。 可此时的他刚刚赢下一局,成功进入终选,有二分之一的几率荣登驸马之位,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况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让他不得不留下来观赛。 因为第二局,便是刘烟子和蓝衣小贼的争斗。 江离环顾四周,心里面盘算得清清楚楚,他知道,二皇子既然能安插文官来捣乱,也能安插一些武将暗中作祟。 为了稳住之后的局势,他刻意亮出了赤铁指虎,希望能成功误导二皇子,使其收敛,也不知是否真的有效。 所以江离必须在场,一路把控剧情发展,他甚至已经把锈笔藏在了袖中,若有不测,直接开锋大杀四方,哦不,是修补剧情。 紧接着,便是刘烟子和蓝衣小贼面对面走上了擂台,江离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随后把视线锁定在蓝衣小贼身上,他知道,总是孙白晨背后有二皇子相助,但这个蓝衣小贼才是本次选婿中最大的变故。 此时此刻,擂台上二人相对而立,气势严峻,孙白晨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银枪,若是江离没有猜错,一定是二皇子在暗地里捎给他的,眼看银枪的尖端在阳光下亮得惊人,江离便知道这不是一把普通的武器。 至于蓝衣小贼,则是拿出了一把形状诡异的剑,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江离看见这把剑刃上弯弯曲曲,成波浪状,剑身也有鱼鳞一般的纹路,仿佛是由什么东西拼凑而成。 也正是这时,江离的眼神有了变化,他心想,这把诡异的剑,或许和刘烟子的葫芦一样,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二人站定,在场众人纷纷安静下来,永帝和后宫妃子们也重新打起了精神,期盼这一局能够打得精彩一些。 不负众望,孙白晨手里的长枪一旋,直冲冲地朝着蓝衣小贼而去。 江离本以为,按照孙白晨的脾性,他应该会先说几句装逼的话,夸大自己的形象,扰乱对方的心神,看来在天子和文武百官面前,他也有所收敛,或者说他认识到了形势的严峻,就算自己把牛逼吹到天上,也不会对自己有多少加成。 江离会心一笑,看来孙白晨也不是只会装逼,也知道审时度势,如今看他进攻的气势,想必是下了不小的决心。 依靠着银枪的长度,孙白晨轻轻一挥,便让蓝衣小贼不得近身,蓝衣小贼只能被动迎战,长剑难挡,唯有以巧妙身姿躲避攻击,一门心思想在孙白晨的攻击间隙找到破绽,眼疾手快方能致胜。 然而,当蓝衣小贼趁着孙白晨出招的惯性,一个飞身绕到他的身后,想要突袭之时,却发现孙白晨的反应比他想象中快不少,只见孙白晨一个转身,手中的银枪也随着他的身体突然回旋,瞬间化解了危机,把蓝衣小贼又逼回了原点。 手持长枪,还能做到如此敏捷地接招,普通人看了都会觉得孙白晨身手不凡,武功境界至少在六七境以上。 然而,江离是清楚孙白晨的底细的,光靠他的武功,耍上一个一招两式还行,可如此巧妙的招式,孙白晨是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打出来的。 这时,当江离把注意力放到孙白晨手里那根银枪的时候,他才渐渐意识到,问题依旧是出在武器上,这银枪的制作想必颇为用心,无论是材质,还是构造,都在力量和敏捷之间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甚至可以说是,专为孙白晨一人精心打造,让他以四五境的功法,发挥出了六七境的实力! 江离不得不心生感叹,不愧是中州的二皇子,连武器这种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计划得如此周到,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这下江离又把目光回流在蓝衣小贼身上,面对这把精湛的银枪,他到底要如何化解孙白晨的招式呢? 直到十几个回合过后,蓝衣小贼还是在被动防守,就如第一局捂着葫芦只手迎战的刘烟子一样,搞得在场的武官们心生愤懑。 就连金面军的那个巨人统领都一脸无奈,吐出一口粗重的气,“哼,如今的这些个年轻人,要么步步紧逼,不给自己留退路,要么一路猥琐,不给自己找前路......唉......罢了......” 即便众人的眼神已经流露出失望之意,然而江离注意到,那个蓝衣小贼的动作依旧无比坚定,若是能看到她的眼神,想必亦是如此,他的一招一式比起之前,没有丝毫减弱。 看来,虽然他一只在被动防守,但从未停止过寻找机会。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回合,孙白晨一把长枪舞到现在,终于有些疲乏了,在一次转身的时候,步伐稍有拖慢,总算出现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蓝衣小贼一眼识破,立即主动出击,剑尖直冲孙白晨而去,孙白晨眼看挥抢不成,只好双手抬起抢身,横在身前,企图挡下这一击。 孙白晨聚精会神,算着长剑的方向,用墙身迎了上去,但他看见剑尖戳到自己的枪上之时,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可他的笑容转瞬即逝。 不知为何,蓝衣小贼的剑尖已经停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你输了。” 剑尖抵在喉前,孙白晨是一动也不敢动,他眼神颤抖,看着那把形状诡异的长剑,心里既有惊惧,同时生起无限的悲凉...... “怎么可能......我明明......我明明算准了你的剑路,我的银枪......分明已经把你的招式挡住了才对......” 孙白晨一脸疑惑,蓝衣小贼则是淡然地收住了长剑。 “你已经输了,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紧接着,永帝大喜,宣布了蓝衣小贼的胜利,蓝衣小贼一个鞠躬,云淡风轻地下了台,而孙白晨依旧站在台上,一动不动,仿佛被巨大的冲击碾过,整个人都愣住了。 同样困惑的还有江离,因为方才他看得清清楚楚,蓝衣小贼的剑路确实已经被孙白晨挡住了,但不知为何,就在那一瞬间,蓝衣小贼的剑尖就冲到了孙白晨的面前,甚是诡异。 眼看着自己就要和蓝衣小贼对战,他势必要搞清楚对方这武器的邪门之处,于是他闭上了眼睛,让视野回到了方才的那个瞬间...... 第317章 赢了 “喂!你这小子!这么关键的时候,你竟敢睡着!还是站着睡着了!快给我醒醒!” 被管事太监叫醒之后,江离猛地睁开眼睛,刚刚回溯到的一幕至今萦绕在他的心头,一时之间难以忘却,因为他知道了真相,或者说,终于验证了真相。 等他迷迷糊糊地被推上擂台,看到对面站着的蓝衣小贼之时,他的视野才逐渐清晰起来,他仿佛已经透过了蓝衣小贼的斗笠和面纱,看清了他的真实面貌...... 最终一局已至,全场屏息以待,云安郡主未来的夫婿就在他们二人中诞生,每个人都把眼睛瞪足了,激动无比。 而此时,江离心中唯有一片凄凉,因为他已经知道真相,真相让这一切成了一个笑话,所有的意义也随着真相灰飞烟灭。 眼看着蓝衣小贼抬起了手中的长剑,江离也没有抬起指虎迎战的意思,他几乎是一动不动,唯有眼神是犀利的,他凝视着蓝衣小贼,开口的时候,吐出的气息也是冰冷的。 “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你不也是吗?”蓝衣小贼不屑地回道。 “不一样,我们的目的不一样。” “哼,有什么不一样的,大家各取所需罢了,哼,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个时候,你也别故弄玄虚了,动手吧!” 话音刚落,蓝衣小贼的长剑朝着江离飞奔而来。 这一局的情况和上一局相比,再度反转,蓝衣小子突然从被动防守,变成了主动进攻的角色。 而江离作为第一局的获胜者,本应是意气风发,大展身手的时候,他却仿佛成了上一局的蓝衣小贼,只是用指虎化解对方的攻击,连火焰都没有燃起来,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愿。 金面军的巨人统领站在高处,已经数不清自己今天是第几次眉头紧皱,别的不说,他只是觉得今日的武试无比离奇,离奇中透露着一种荒谬,荒谬中甚至有几分可笑,即便他武功高达八境,也看不懂底下的擂台上到底在打些什么。 在反复的迎击中,江离知道,这就是最后的时刻了,他在电光火石之间下定了决心,决定将真相戳破。 当长剑和指虎碰在一起,两人僵直不下的时候,江离眼神坚定地看着蓝衣小贼,开了口。 “第二场比试里,你能以最短的时间找到御花园的梅树,还知道太医院里有药用的梅花,还知道高墙脚下有个通往后宫的狗洞,还知道后宫里有个无人打扰的枯园子......那时我便怀疑,你即便不是宫里的人,也和宫中脱不开关系。” “你在胡说些什么!”蓝衣小贼奋力一推,把江离推出几步,自己也后撤几步,不料江离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他一脚瞪起再度上前,两人硬碰硬,再度纠缠在一起。 “当时你偷走了太医院所有的梅花,声称要让手持梅花木牌的人全都淘汰,当时我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你心狠手辣,迫切地想把郡主的婚事拿到手,如今想来......我还是太大意了......” “哼,我根本就不懂你在瞎说些什么!”蓝衣小贼再度奋力一推,不料江离已经用指虎卡在他的凹凸不平的剑身之上,让他一时难以脱身。 “后来,便是第三次比试,当我遭人偷袭,性命垂危之时,你突然出现,用萧声驱走了黑刺青,逼出了我体内的毒素,救了我的性命,事后我问你为何要救我,你反问我一句,说,或许你要救的人并不是我......” “直到现在我才想清楚,你确实不想救我,为我解毒,不过是你顺便施以援手,你真正要救的人,是我身边的刘烟子,对不对?所以我就在想,你应该和刘烟子的师门,也就是遥月山庄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蓝衣小贼停止了手上的挣扎,江离便乘胜追击道。 “后来便是你去寿康宫的佛堂,调查游兰玉枝失窃之事,那时你一连两日往寿康宫奔走,想必是对太后的损失挂念颇深,没想到事业不测,我们藏在佛堂,差点被太后发现......” “当时你突然从供台下钻出去投案之时,我便心有疑惑,你我素不相识,你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现在我才知道,你并非不怕死,而是知道,太后根本不会把你怎样,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最后,你从寿康宫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融春院,说自己和太后缔造了一个承诺,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承诺些什么,但我知道,你的这一系列举动,说明你和太后的关系不一般......” 最后,江离眼神一冷,慢慢地朝着蓝衣小贼的耳边凑近。 “不知我说得对吗,云安郡主。” ...... ...... 蓝衣小贼无言以对,只是把脸扭了过去,似乎不愿和江离对上视线。 江离则是淡然一笑,“即便你否认,我也知道自己说中了,因为就在前两日,我派人潜入了豫王府,查探了你的居所,最后得出,你已经半个多月未在府中,而半个月前,就是选婿开始的日子,知道这个以后,我才真正地起了疑心......” “而我认定真相的时候,就在刚刚,孙白晨明明挡住了你的剑路,你的剑依旧冲到了他的面前,因为你的这把武器,根本就不是剑,而是更加灵活的东西,比如说......一条鞭子?” “你!”蓝衣小贼突然转过头来,透着面纱瞪着江离。 “哈哈......看来我说中了,”江离的眼神突然落寞起来,“唉......不过,我还有一点没有想清楚,你为什么要参加选婿,还如此拼命呢?” “因为......因为我不想沦为别人争权斗势的武器!我也不想嫁我根本不认识的男人!” “原来如此......果然啊,和她合二为一的时候,你们的设定就融合在了一起,她一个逍遥自在的人,怎会甘愿被世俗的婚姻所束缚呢......哈哈,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江离浅笑一声,随后把脸上的铜面摘掉了。 “郡主,是你赢了。” 第318章 死而复生 “陛下,我认输了。” 说完,江离手中的铜面轻轻脱手,朝着地上坠去。 铜面掉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定格在了此处。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云安突然心头一颤,嘴唇轻启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尚且还在怀疑,还在分辨,直到江离对她露出鬼笑之时,不久前的回忆全都回来了......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已经......” 云安话还未说完,台下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只见孙白晨瞬间跌坐在地上,两手颤抖撑地,双腿挣扎却也无力,拼命想要躲进人群之中。 “不可能!江离怎么可能还活着!你明明已经死了......你明明已经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孙白晨仰天长啸,悲痛欲绝,紧接着便一个仰身倒地,晕了过去,金面军赶紧叫来了太医,把他拖到了隐蔽之处稍作医治。 与此同时,文武百官纷纷看向台上的江离,议论纷纷。 “江离?莫不是先前和郡主订过婚的那位?” “是啊是啊,他就是奔原军宋统领的儿子,前不久听说突然死了,陛下这才给郡主另择佳婿......” “可他怎么又活了?不久前宋统领痛失爱子,还在家里给他办了葬礼......” “那此刻站在台上的这位......到底是人是鬼啊?” 议论之声迅速在人群中扩散开来,一路往上传到了豫王夫妇的耳中,这下可把豫王妃急坏了,她一屁股蹭了起来,马上就想冲下去搞清楚情况,却被豫王一把拦住。 “且慢!你此刻冲下去有何用?皇兄都还没发话呢!你且听听那个小子自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孙白晨一时眼拙看错人了,到时候你岂不是惹出笑话?” 豫王劝慰之下,豫王妃烦闷地念叨了两句,一脸不情愿地坐了回去。 很快,有关江离的事传到了永帝耳中。 身为中州的天子,拥有世上最强大的情报源,天下大事皆逃不过永帝的耳朵,然而,这死人复活的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听见,好奇心一下子就燃了起来,况且此事有关云安的婚事,他不得不多过问几句。 只见永帝探出半个身子,试图把江离的脸蛋看得清楚一些。 “喂,铜面军的小子,方才朕听到一些有关你身份的非议,朕先提醒你一句,在朕面前故弄玄虚,编造谎言,可是欺君之罪,现在,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天子开口,江离不敢不答,他转过身去对着永帝,低头行了一礼,语气坚定地回道:“回陛下,正如孙白晨少爷所说,我确实是奔原军府宋定康之子,江离。” 此话一出,全场大惊,整个广场上人头攒动,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可没有一个人知道,江离死而复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都给朕闭嘴!” 永帝一声大吼,全场再度陷入寂静,他目光锐利,一边凝视着江离,一边在心中盘算,他隐隐地感觉到,此事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甚至包含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以,即便是要江离开口说出真相,也要让他私底下讲。 于是永帝站起身来,对着文武百官喊道:“今日决战,突发变故,胜负未分!各位爱卿速速出宫!此二人留下,朕要另作打算!在此期间,若有人徒增口舌,谣传一些流言蜚语,被朕的耳朵听到,你们都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 紧接着,在金面军的疏导下,文武百官有序从东西两侧离场,江离和云安则站在台上默默对望着。 直到此时云安也没有露出真容,江离知道,若她一露面,整个朝廷都会知道,多年以来,身为郡主的她隐瞒了自己的武功。 所以她一定会隐瞒身份直到最后,等事成之后就消失个无影无踪,新郎没了,她也无需再嫁,这就是她所有的计划。 看着云安坚毅的姿态,一往无前,江离想要说点什么,却也不知从何处开口,这时,管事太监走上了擂台,少见地卑躬屈膝,对着二人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江离少爷,还有这位侠客......速速随我到陛下那儿去吧......” 一路上,江离和云安相伴而行,毫无交流,神情也颇为落寞,只有管事太监表现得十分殷勤,一边弯腰引路,一边对着江离卖笑。 “来......江离少爷这边走......”太监皮笑肉不笑,一脸谄媚道,“诶唷......奴才愚钝,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知道蠢还说什么?”江离冷言相对。 “哈哈......江离少爷真是少年心性......”管事太监尴尬一笑,“不过......老奴还是必须要讲......毕竟此前老奴不识抬举,没能认出少爷您来,才多有冒犯,给少爷您添了不少烦恼......您看能不能......” “看啥看?”江离冷淡地回道,“你是想问我......能不能饶了你这回?” “对对对对对!因为老奴知道,宋将军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君子,他的儿子想必也......” “你是想用我爹要压我?”江离眉眼一挑,质问道。 “不不不!老奴绝没有这个胆子......老奴只是想着......若是江离少爷能够饶了老奴这一回......老奴一定感激不尽,对对,感激不尽!” “得了吧,我要你一个太监的感激有何用?你与其来给我卖笑脸献殷勤,不如多多瞧瞧我旁边这位,这位可是打败了我,如今已是妥妥的驸马人选,公公,你还不赶紧跑他那边去多舔两口,说不定这位未来的驸马还能瞧得上你。” 听到这话,云安立即转头看向江离,即便是被面纱遮住,江离也能感受到脖子上灼热的视线。 没想到那个太监真的跑到云安那边,开始点头哈腰,惹得她一阵恼怒,挥舞着手臂破口大骂。 “滚滚滚!你这太监别靠近我!赶紧把我带到陛下那里好了事!” 管事太监眼看两个都得罪不起,人家也不吃他卖笑的这一套,只能低下头去,一边沉默地引路,一边盘算着自己悲惨的命运。 紧接着,二人便来到了皇帝的御书房。 二人站定之时,坐在桌后的永帝便缓缓放下了书本,露出了一张冷峻的脸,他先是对着二人打量了一番,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江离身上。 “你......江离,走近两步,给朕看看。” 第319章 大局观 江离走进了两步,永帝对着他上下打量了几秒。 “你真的是宋定康的儿子,那个从北原来的江离?” 正当江离要回答的时候,永帝却自己开口接话了。 “嗯,朕相信你,你的鼻子和嘴都像你爹,至于你的眼睛......” “像我娘。”江离淡定地接上话。 “哼......”永帝轻笑一声,“看来你确实是江离,这一点朕不再怀疑,不过你得说说,你意外离世的消息已经传了数日,你爹在府里都已经把你的牌位给立好了,如今你却突然死而复生,所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离轻轻吐出一口气,嘴角一笑,开始编造他的奇幻经历。 “回陛下,事情是这样,半月前,我在斜阳山去祭拜我娘的时候,不小心从山崖上滑落了下去,受了重伤晕过去了,幸好得到山间一个药农的救助......” “等到我苏醒过来,伤势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却听说了自己的死讯,还有陛下要为郡主另择佳婿的事情,这时若我贸然回京,一是为时已晚,二是会驳了陛下的旨意,让陛下成为出尔反尔之人......” “但郡主的婚事乃是陛下亲赐,自小我就把这桩婚事放在心头,一心只想娶云安郡主为妻,所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郡主的婚事......” “权衡之下,我找到了铜面军的史统领相助,让他给我一个化名,一个身份,进宫参加选婿,若我一路披荆斩棘,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夺回郡主的婚事,也可保全皇室的脸面,所以我才铤而走险......” “好!甚好!” 永帝突然一声大喊,把江离和云安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永帝喜上眉梢,直接从椅子上蹭起来,绕过宽阔的红木书桌,快步走到江离身前,紧紧把持住他的肩膀。 “哈哈......小子,如此敏锐的心智,如此感人的壮举,朕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生长得这么好!看来江老太太一定在你身上下足了功夫!” “哈哈......陛下谬赞了,不过我祖母对我的管教,确实颇为严厉,我自小长在北原,母亲早已离世,父亲又远在帝京,多亏祖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悉心教导......” “是啊......孩子,这些年也真是苦了你了,要是你的母亲还在......” 这时,云安终于忍不住了,她站在这里就跟一个局外人一样,于是连忙清了清嗓子,提醒永帝,这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等她把永帝的注意力暂且吸引过来的时候,便直接开口。 “陛下,方才的比试,这位少爷分明已经认输了,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我才是云安郡主驸马的人选......” “诶......这位小侠客莫要心急,”永帝打断了云安的发挥,“可能你人在江湖,对宫中之事有所不知,朕的亲侄女,也就是你口中的云安郡主,自幼和这位江离定了亲,还是朕亲自下旨的,先前是因为他身故的消息传出来了,朕才决定为郡主另外择婿,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好生生地活着,如今就站在这里......哈哈......你说说......” “可我还是赢了。”云安语气严肃,毫不退让。 江离听着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初次见面就敢跟皇帝这么说话的人,恐怕早已经被拉出去乱棍打死了,然而云安就算隐瞒了身份,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勇气,面对皇帝一点怯意都没有。 可她毕竟是选婿的赢家,若永帝一口否定,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紧接着,永帝走回了桌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脸上满是纠结,毕竟这是自己挖下的坑,必须要有自己来填,想着想着,永帝觉得可以问问江离的看法。 于是他抬头看向江离,问道:“江离啊,对于郡主的婚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永帝的话音刚落,江离立即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到他的后颈上,看来这一次,自己是真的要做出抉择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无奈地一笑。 “陛下,我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方才在擂台上,我既已认了输,那便是输了,驸马之位,理应按照规则,授予这位侠客,而我呢......只要能保住陛下的颜面,能让郡主获得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我也心甘情愿。” 这时,云安紧握的拳头突然松弛了下来,她心想,这个人......好像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她即刻就要获得自由,然而她的心里却不知为何,轰然一声,怅然若失。 “很好,你小小年纪,就能顾全大局,思虑如此周到,今日真是让朕大吃一惊!” 说完,永帝朝着云安走去,“小侠客,方才江离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如今你是最终的赢家,郡主的未来......朕就托付给你了,不过......” 永帝看着云安头上的斗笠和面纱,若有所思。 “你要与郡主成婚,如今已经站在了朕的面前,为何还不卸下蒙面,露出你的真面目,纵使你是江湖侠士,也该面见长辈吧......” “这......”云安没想到永帝会来这么一出,一时乱了手脚。 江离见状,立即开口相助。 “陛下!这位小侠客近日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皇上,这才装扮成这幅模样,不过陛下放心,我曾经见过他的真容,绝对不是那种满脸麻子的丑八怪!” “哦,是吗?”永帝回头看向江离,眉毛轻挑,“可朕就怕郡主她......” “陛下,太后来了。”门边的太监突然喊道。 紧接着,太后的声音从门外便传了进来。 “皇帝莫要追问了,这个所谓的江湖侠客,是哀家的人。” 第320章 解围 一个富态且朴素的身影出现在门前,脚步稳重地走进了屋里,永帝一见立即迎了上去,连忙搀扶起太后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位置上坐下。 “皇额娘,您怎么突然来了,先前您说不想凑着选婿的热闹,儿臣还以为您不来了......” 说完,永帝也在紧邻着太后的位置坐下,这时江离才站在一边,瞧了瞧太后的容貌,先前躲在佛堂供台下,只瞧着一眼她的脚丫子,如今看着这位老太太,还真是恬静素雅,慈眉善目,一副安如泰山的样子。 “呵呵呵呵......”太后轻笑两声,随后看向永帝,慢条斯理地回道:“哀家不是不想凑热闹,而是因为,哀家全程都在凑热闹,只是当场之人,不是哀家而已......” 这时,太后悠悠转过头来,把视线落在云安身上,于是皇帝也立马反应过来,“所以方才皇额娘说,这个小侠客是您的人?” “哈哈,不错,我早就将他安插在选婿的队列之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皇额娘,此话何意?您为何要突然插手云安的婚事呢?”永帝皱眉问道。 “哼,云安是哀家唯一的孙女儿,自小在寿康宫里由哀家看着长大,哀家对她的感情,自然要比对其他皇子多些...... “云安幼时,你和宋江两家定下的那件娃娃亲,哀家没开口说话,是想着江家的老太太定能把江离那小子教养成一个君子之才...... “可如今,江离那孩子身故的消息一出,你和豫王突然又要为云安另外择婿,行事如此仓促,难免招来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哀家嘴上没说什么,但肯定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哀家才暗中安插了一个自己人藏在众人之中,目的是为了帮哀家,先把那些个歪瓜裂枣,毫无才德的东西给赶出宫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最后的驸马之位,不落入奸人之手。” 听到这里,永帝有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他看着云安那一身全副武装,似乎明白了太后的用意。 即便如此,也无法解释他心中的一些疑惑。 “皇额娘,您对云安的心意,朕和豫王都能理解,可您手下的这位小侠客这么一搞,直接成了最终的赢家,那云安的婚事......” “那就暂且搁置了呗!”太后瞪眼一撇,语气强烈道,“皇帝,你且想一下,哀家随便找来的一个江湖侠客,都能把那些个所谓的英雄才子杀个片甲不留,若是真的让那些虚名之辈成了云安的夫婿,你满不满意哀家不清楚,反正哀家肯定是不会满意的!” 听到太后排山倒海一般的说辞,永帝摸着脑袋细想了一下,竟然觉得他娘的话不无道理,甚至是为整个皇族未雨绸缪的壮举,这下让他一个做儿子的不得不服,即便是从一个帝王的角度看,他也对自己这位顾全大局的娘亲深感佩服。 可他一转眼,还看到有一个八尺男儿一脸傻样地站在旁边,突然想起世界上还有江离这一号起死回生的人。 “哦,皇额娘,事发突然,您可能还没听到消息,虽然您手下的这位小侠客胜了,但现在有个事情是,奔原军府的那个小子......没死。” “什么?没死?!”太后吓得浑身一颤,连忙扶住了椅子,一脸惊恐地望向永帝,“皇帝,这又是什么情况?哀家可是早早就听说了那个江离的死讯,还差人往宋统领那边去安抚了,如今你却说那个孩子没死?既然没死,他如今又在何处?!” “额......就在您的面前。”永帝默默回道。 紧接着,江离抓住了时机,主动地上前两步,对着太后恭敬地一拜。 “晚辈江离,拜见太后。” “哈?你就是江离?哀家还以为你是皇帝新找的侍卫,不过你又为何会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连环追问之下,江离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地朝着太后解释起来,听完过后,太后脸上的疑虑瞬间消散,甚至恢复了往日里的和颜悦色。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孩子,你能有这份思虑,这份担当,实属难得,即便你最后在武艺上输给了我手下的人,哀家依然觉得,你一定是个栋梁之才!” 突然,永帝在谈话的间隙之中,一眼瞧准了时机,立即开口接话道:“皇额娘说的极是!这孩子年纪轻轻,若是稍加培养,将来定能为国效力,有所作为,况且云安的婚约本就是他的,您看要不......” 这时,太后还在一脸慈祥地看着江离,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进了永帝的套,“皇帝说的有理,既然如此,那......” “咳!喀......咳咳咳!” 云安突然咳嗽几声,刻意造出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也将太后从混沌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哦哦......哀家方才是说......即便如此,那也不行,毕竟选婿的规矩是皇帝你立下的,如今临时变卦,岂非出尔反尔?皇帝,你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总不该因为这种事情,给后世众人留下话柄。” 太后思路奇快,突然反将一军,打了永帝一个措手不及,于是永帝只好摊手作罢,低头认输。 “哈哈......儿臣愚钝,皇额娘说的极是,那这云安的婚事......” “既然是哀家的人赢了,那云安的婚事就暂且作罢,”太后站了起来,眼神漠然地回道,“等过几日,选婿之事尘埃落定,你就对外宣称,夺魁之人突然悟道,已经远遁江湖,不知所踪。” 不等永帝回答,太后就带着云安,一行人气定神闲地离开了御书房,只剩下永帝和江离二人面面相觑。 一刻钟后,寿康宫内,太后遣离了殿里的宫女太监,只留云安一人,等四周安静下来,云安便脱下了斗笠和面纱,露出了真容。 “多谢皇祖母出手相救,云安感激不尽。” “哼,你这丫头,毕竟哀家跟你承诺过,只是哀家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在一群男人里面脱颖而出了,唉......虽说是承诺,但也是你自己的决定,所以哀家再多问一句,安儿,你真的不打算再嫁了?即便是江离那孩子还活着?” 听到江离的名字,云安的心头不会为何,浮现出了江离的脸,那时他站在擂台上,落寞的眼神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 这一刻,她心里竟然出现了一丝犹豫,一丝本不该有的犹豫。 然而,她废了这么多的心力,一路披荆斩棘,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 至少此时此刻,她不可能再回头了。 “皇祖母,云安不嫁了。” 第321章 何方神圣 与此同时,御书房这边,太后带着云安一走,永帝只剩一脸尴尬,与江离淡然的神色来说,显得更加尴尬了,而当永帝终于意识到江离淡定姿态的时候,他又心生疑惑。 “喂,孩子,方才太后直接把云安的婚事给抢了,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而且朕看你的样子,怎么感觉有点满不在乎?还是说,是朕的错觉?” “哈哈......陛下误会了,”江离低头一笑,“方才晚辈站在旁边瞧着,太后神情肃穆,语气坚定,想必是早就敲定了心意,即便晚辈开口,不过也是徒增事端而已,不如送给她老人家一个顺手人情,留个好印象......” “嘿......你小子那点机灵劲儿,居然还盘算到太后身上了!朕和太后不过是客套地夸你两句,你小子还真显摆起来了!” “晚辈不敢!毕竟晚辈知道,这宫里都是陛下和太后说了算,晚辈只是在定论之间,为自己留一点薄面罢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为自己留一点薄面,朕今日看你倒是给自己挣足了面子,恐怕今日过后,帝京中人人都会知道,有你小子这么一号人物喽!何谓声名鹊起?你这......便是声名鹊起!” 说完,永帝挥挥手,把门口的太监招进屋里。 “小子,你这快一个月,弄出这么一出起死回生的大戏,想必你家里的人都快吓死了,说不定你回去还得挨一顿板子,以防万一,你就乘着朕御用的车辇出宫,你爹看了,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一听这话,江离顿时心花怒放,皇帝御用的车辇给他坐,那是何等的威风!只怕路上随便碰到一个官,都得跪下来给他磕个响头。 “晚辈谢过陛下!晚辈这就回府给家里报平安!” 说完,江离一个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慢着!”永帝突然叫住江离,“小子,你今日所作的那首诗,朕十分欣赏,想必你的诗才远远不止于此,这样,今日你回去,多些几首诗词给朕送来,此外,你回府之后,也帮我问候一下你那老爹,听说这段日子,你爹头发都白了不少,赶紧回去吧......” ...... 帝京里的马车多见,镶金的马车可不多见,而此时此刻,江离就坐在镶金的马车之上,无论外壳还是内饰,都极尽奢华之意,他甚至觉得坐在这马车上面,都比普通的马车要稳上不少。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管事太监的声音一直在马车外面,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快出宫了都还不肯停歇。 “江离少爷今日真是英姿飒爽,风头无两,老奴看了简直泪雨如下,心中真是敬佩不已......” “陛下用御前的车辇送江离少爷出宫,那可是天大的赏赐,看来陛下对少爷您那可是一等一的看重......” “所以老奴都在想啊......即便少爷您在今日失了手,估计不久后呀,云安郡主的婚事,又会回落在少爷您的手里!老奴在此先恭喜少爷了......” 各种陈词滥调的恭维之下,江离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掀起帘子大骂道:“你个狗比太监能不能闭嘴!这一个月的时间你他娘的还没说够啊?!还是说得要少爷我亲手把你那狗嘴封起来你才高兴?!” 眼看江离一怒,太监立即乖乖闭嘴,低头做人。 也就是在这时,远方走出来一个清瘦的身影,从他的身形服侍,和他的神情姿态,江离一眼认出,这位就是在小说前期起着重要作用的二皇子,云禄。 反应最快的还得是管事太监,他如同见了阎王一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把头埋到尘埃里,声音颤抖地喊着:“老奴拜见......二皇子......” “起来吧。”云禄冷冷回道,同时看向车窗里的江离,他的眼神也如他的语气一般冰冷。 而江离坐在御赐的马车中,如同获得了防护罩一般,丝毫不虚,“原来是二皇子啊......哎哟,二皇子,真是不好意思,在下正坐在陛下亲赐的车辇之中,实在不方便下来给您行礼,请二皇子多多见谅,哈哈哈......” “哼,江离,你不过也是得意一时,”云禄脸上横肉微颤,恶狠狠地说道,“虽然本殿下不知道你是如何布局的,但这一局,确实是我输了,不过云安的婚事......你不是也没赢吗?” “二皇子说的极是,郡主的婚约,确实被在下拱手相让,给了他人,不过呢......我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至少在陛下和太后面前刷了回脸,在文武百官面前露了一手,让他们知道,帝京有我江离这么一号人物,还有,到最后,甚至藏在背后的你......不也主动现身了吗......” 说着,江离把头伸出窗户,假装往云禄的身后探望,“诶?二皇子,我记得您的身边不是有一个乌漆嘛黑的侍卫吗?嘶......怎么没见他人呢?” “你!”云禄气急攻心,火速抬手,又立即放下,“哼,我那侍卫如何,不关你的事......” “哈哈......二皇子说的对,确实不关在下的事......只不过呢......在下只是想念叨两句,在宫中行事啊......真的是要多加小心,一不小心就会被金面军给逮了,最后莫名其妙地下了狱,都没人知道呢......” “你!你说什么?!难道说灯鬼他......” “诶诶诶,二皇子,你可别胡乱揣测,在下方才明明说的我自己,至于您说的那个什么灯鬼,在下根本不认识,哈哈哈......今日先告辞了,家父还在等着在下回去吃饭呢,二皇子,我们后会有期了。” 说完,马车再度前进,不久便出了宫门,二皇子云禄站在原地,一脸愤懑,却又无处发泄,周围经过的宫女太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哼......江离啊江离......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322章 套话 “站住!你是何人?来我铜面军府所为何事,速速报上名来!” 铜面军府门口的守卫一声怒喝,抬手把棍子横在刘烟子胸前,刘烟子低头一笑,回道:“二位军爷,我乃一江湖侠客,久仰史统领大名,今日恰逢路过铜面军府,想着过来拜见一下......” “江湖侠士?拜见?”守卫上下打量了刘烟子这一身,不屑一笑,“哼,我家史统领确实是人人称颂的英雄,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想见他的人属实不少,但你以为......任凭是个侠客,都有资格见我们统领吗?!” “哈哈......军爷说的,在下都懂,不过在下长途跋涉,正要往异国他乡而去,若是今日错过了拜见史统领的机会,恐怕余生......都难见史统领一面了!” 说着,刘烟子露出一副悲凉之意,走到守卫身边,手下悄悄递过几两银钱,守卫轻轻低头,惊觉手上拿到的东西分量不少,正要点头放人之时,却顺着视线看到了刘烟子的一双干干净净的靴子。 霎时间,守卫立即甩开了刘烟子的手,连带刚刚收到的银子也扔到了旁边,同时举起棍子示意刘烟子后退,眼中尽是警惕之意。 “老子就说事情没这么简单,刚刚差点着了你小子的道!” 守卫一声怒吼,反倒让刘烟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迅速地回顾了一下,方才说的话也都是些通常的客套话,递给对方的银子也是实打实的,怎么反而触怒了对方? 紧接着,刘烟子尴尬一笑,装作恭敬地赔礼道:“二位军爷,在下与铜面军府无冤无仇,与你们更是素昧平生,不知是如何冒犯了你们二位?” “冒犯?呵呵......”守卫得意一笑,眉飞色舞地回道,“你是当我是瞎的,还是傻的?你方才说,自己一路长途跋涉,可你这双靴子上面,怎么一点泥土都没有?” “泥土?”刘烟子低下头去,看见自己的鞋上确实干干净净,细想起来,因为他救人心切,从宫中到京郊的这一路,他几乎是拼了命地在飞,连地面都没沾上几下,自然脚下干干净净,没想到这一点被铜面军的守卫抓了个正着。 “哼......你就别看了,即便你把你那双靴子看穿,也不可能凭空生出泥土了,若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从帝京城里来,而且行动极快,直奔我们铜面军府而来?我说得可对?” 听到这里,刘烟子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没想到铜面军府大门口的守卫都有如此敏锐的感觉,更别提里面的重重阻碍。 眼前,还是得先消除对方的疑虑,进了铜面军府的大门再说。 “哎呀......二位军爷真是目光如炬,在下实在是瞒不过你们而为的慧眼哪......唉......”刘烟子轻叹一声,做出无奈的模样,“二位军爷有所不知,在下并非刻意隐瞒自己的意图,只是此次来铜面军府,所办之事极为隐秘,不得不欺瞒二位,只有到了史统领的面前,在下才敢把事情和盘托出......” “哈?你在放什么屁?我怎么听不懂,什么隐秘不隐秘的,告诉你,无论你的事儿有多隐秘,都是口说无凭,我们自然不敢让你进去,快滚吧......” “且慢!”刘烟子伸手劝止道,“二位军爷稍安勿躁,那在下可否问一个问题,半个多月前,你们铜面军府是否抓到一个青年男人,瘦瘦高高,面无表情,跟木头似的,一身黑衣疾服,随身带着两把匕首?” 听到这里,两个守卫同时愣住了,他们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仿佛是在提醒着刘烟子,江离说的话是对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人......在我们军府?” 守卫的声音颤抖,分明上一秒还气势汹汹,可他们一听到刘烟子对木成舟的描述,就跟听鬼故事一样,吓得话都说不清楚。 “军爷?怎么了?莫非你们也知道我所说的那个人?” “这个......那个......”守卫的声音细碎,温和了不少,“这位侠客,不瞒你说,你说的那个人......此刻就在我们铜面军府的大牢里,可他......他简直就是个怪物!” 正当刘烟子想要继续追问之时,另一个守卫也颤抖着开口了。 “没错......那个怪物想要袭击我们史统领,幸亏当时送药的医女来了,才化险为夷,按照史统领的指示,我们将他用重重铁锁缠住,再关进特制的铁笼子里......” “起先,我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大动干戈,按个笼子以前是我们用来关山野猛兽的,即便是老虎,也得是极为庞大凶猛的那种,反正从来没有用来关过人......” “然而当前晚上,我们就知道了史统领这样做的目的,那天在监狱里值守的是王麻子,就在他经过此人的牢笼之时,却听见扑通一声,那人突然倒了下去,身上的锁链哗啦哗啦,响动不小,他便以为是此人撑不住了,所以晕了过去。” “正当他靠近牢笼,伸出手去,准备试探一下的时候,突然!那人竟然一下伸出手来,紧紧抓住王麻子的手臂!即便王麻子怎么拉扯,都无法挣脱,这时,那人慢慢地站了起来,身上的铁链竟然滑落到了地上,断成了好几节!”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早就悄悄地挣脱了锁链,就等着有人上钩,逃出牢笼,幸好当时牢里的兄弟们反应及时,救下了王麻子的性命,只是他的那只手......唉......得好好恢复一阵子咯......” “自那以后,没有人敢靠近他,甚至有一天在巡夜之时,隔着十步远的距离,那人手上掌风一推,直接把巡夜弟兄腰上的钥匙串给打下来了!你说说,此等功力,简直恐怖至极!” “直到今日......我们不知道这个怪物的身份,更不知道他此前犯过何事,被关在铜面军府的牢笼里......总之,这种怪物......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听完所有陈述,刘烟子确信木成舟就被关在军府的牢里,他琢磨着守卫的话,若有所思,随后抬头一笑。 “二位军爷,你们的愿望要实现了,因为在下就是来帮你们解决这个怪物的。” “哈?就你?”两个守卫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怀疑的表情,“再说了,那怪物关在我们军府,又关你何事?” “哈哈,那二位请听好,在下是这个怪物的兄长,年少时他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本邪门功夫,练了数月以后走火入魔,杀掉了我们的爹娘亲族,当日我不在家所以逃过一劫,自那以后,他杀人如麻,所过之处,可谓是血流成河,我作为兄长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前不久得到消息,说他出现在军府附近,所以在下今日登门,只想为了爹娘亲族,为了天下众生,铲除这个孽障!” 一长串谎话说完,刘烟子面不改色,只是稍微换了口气,平淡地看着两个愣住的守卫。 “怎样?二位军爷,这下肯让我进门了吗?” 第323章 白捡 “统领,堂上有客,是为牢里那个怪物而来。” 史统领一盘算,这个时辰,莫非江离已经从宫里出来了?不过若是他在选婿中胜了,自然会留在宫里接受各种嘉奖,若是他败了,也会先回自己府里给家人报个平安,没理由这么快来铜面军府寻他的侍卫啊...... “怪了......”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史统领快步来到正堂,只见堂上站着一个白衣侠客,一看就是江湖中人,体格身形,动作仪态,都跟江离那小子大相径庭。 莫非是皇宫中已经尘埃落地,而江离心系他的侍卫,刻意派了一个人来提人? 无论怎样,都得问清对方意图再说,于是他大步走上前去,庞大的身躯瞬间引起了白衣侠客的注意。 “在下见过史统领。”白衣侠客恭敬地低头,抱拳行礼,至少看上去很有教养的模样,也让史统领稍微放下了警惕。 “幸会幸会,侠客请坐吧。” 史统领走到上方坐下,随后继续打量着刘烟子的一身,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身装扮,但又想不起来。 “额......敢问侠客,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啊......应该是史统领记错了吧,在下名叫严柳,只是江湖上一无名之辈,怎会和史统领有什么来往呢......” “哈哈......侠客自谦了,本统领率领的铜面军多在京郊行事,见过的江湖人也不少,像你这般气势不凡,定不会是等闲之辈,可我就是不知,你突然拜访我们铜面军府,所谓何事?” “哈哈......方才我已在门口跟二位守卫大哥说了,在下这次登门,是想问史统领要一个人。” “要人?嘶......”史统领倒吸一口灵气,若有所思道,“可我们铜面军府大多都是男丁,只有几个厨娘是女眷,但她们大都年纪不小了,不知侠客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哦哦,史统领误会了,在下并非为了求亲而来,是为了找一个叫木成舟的人,听说此刻他正被关在铜面军府的牢里......” 听到这话,史统领心里一紧,对方居然知道木成舟的名字,莫非他真是江离派来的人? 于是史统领用手撑着膝盖,探出半个身子,轻声试探道:“不知阁下......是不是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手下的人?” 这时,刘烟子突然听到江离的名字,脸上一愣,又瞬间变回淡然的模样,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既然这个统领都把话说出来了,他何不顺水推舟,还可以省点气力。 “江离......嗯......不错,在下不便透露身份,但确实如统领所言,我就是江离少爷的人。” “哦?那你是从宫里,还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还有江离少爷他最终是否取胜了?” “取胜?” 听到这话,刘烟子脑中一震,似乎把所有的思路都对上了,铜面军府,江离,木成舟......选婿...... 莫非......那个铜面小兵的真实身份,就是那个江离?!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喂?侠客怎么不说话了?”史统领急切问道。 “哦哦,史统领莫要心急,在下确实是从宫里来,不过江离少爷吩咐得着急,让在下半途就出宫了,我猜......江离少爷他应该已经取胜了......”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江离这小子果然神通广大,什么事情在他的脑子里啊,都安排得无比妥当,就连被他关在我这里的侍卫都盘算到了......真乃神人也......阁下在他的下面做事,想必也是个能人啊......” “哈哈,史统领谬赞了......” 刘烟子强撑着微笑,客套地回着话,心里却疑惑丛生,江离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侍卫关到铜面军府?莫非是他发觉了木成舟的身份? 可这位少爷入京才半年时间,怎么可能查清木成舟的底细呢......如果他真的知道真相,又为何计划要把木成舟提出军府呢...... 种种谜团,如同刘烟子也控制不了的烟雾一般,萦绕在他的心头,可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要把木成舟给救出去。 紧接着,史统领亲自引路,把刘烟子带进了牢房,走过阴沉的通道,一路到了牢房的最深处,那里是一个四面环水的圆台,上面是一个圆柱形的牢笼,每一根钢筋都有手臂那么粗。 而木成舟,就坐在牢笼的正中。 在这里关了半个多月,他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或许是他一如既往的表情,让人忽略了时光的流逝。 木成舟看到史统领朝着牢房走来,抬手无言地看着对方。 史统领也没有和他交流的意思,只是亲手拿出钥匙,插进了那把巨大的铁锁中。 “原来钥匙在你身上。”木成舟突然开口,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 “有人来寻你了,这段日子你也辛苦了......” 牢笼一开,木成舟便站起身来,也就是在这时,他看到了站在史统领身后的刘烟子。 “怎么是你?!”木成舟脸上一愣。 刘烟子为了防止木成舟说错话,立即上前两步,说道:“江离少爷诸事繁忙,特让我来接你,走吧,我还要快点回去复命,别耽搁时间了......” 木成舟一脸的木然并未引起史统领的怀疑,可能是因为,在外人的眼里,他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可能直到他面临生死大事,也不会表露出任何情绪。 当刘烟子把木成舟带到官道上的时候,他才庆幸自己这一路如此顺利,可木成舟却突然甩开了他的手,脸上露出少有的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和我说好,没有生死攸关的大事,我们轻易不得见面,如今你却突然出现,还冒充江离少爷手下的人,你到底有什么图谋?!” “生死攸关?你都被关进大牢里了,这还不是生死攸关吗?还有,我确实是江离叫过来救你的,不过我不会把你送回他的身边,从今天开始,你跟我走。” 说着,刘烟子伸手拉住木成舟的臂膀,却被他再度甩开。 “走?为何要走?” “不走难道等死吗?我告诉你,你口中的那位江离少爷如今就在宫中,如果没猜错,他已经死而复生,重获了郡主的婚约,而你呢,全程被他瞒在鼓里,甚至被关进大牢里面!” “这又如何?少爷他一定是有所考虑,才会这样对我。” “呸!木成舟,我看你真是脑子糊涂了!我在宫中就跟他有过交集,此人智谋无穷,心机颇沉,非你我可以揣测,我在想,他很可能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你若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信!若他想杀我,在铜面军府的大牢里便可动手,何须留我的性命到现在?!” “别说了!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让你以身犯险!奔原军府这地方......你是回不去了!” 突然,刘烟子手上一挥,白烟扑面过后,木成舟便倒了下去...... 第324章 麻烦 云禄怒气冲冲地闯进金面狱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拦他,直到他一声令下,把灯鬼从牢房里捞出去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个金面士兵敢说半个字。 出宫的马车上,灯鬼意识尚且恍惚,云禄不便追问,只好等着马车一溜烟地冲出了皇宫,把他们送到阁楼上的秘密基地。 紧接着,云禄吩咐下人退散,把楼上楼下全都严加看管,他少见地亲自动手,把阁楼上一扇扇的窗户全都关死,只留几台蜡烛,和头顶一个小天窗照亮着茶室。 这时,灯鬼坐在矮桌之前,意识逐渐恢复,视野也渐渐清楚起来,等他看清云禄的脸,第一句话便破口而出。 “属下该死!”灯鬼立即叩头在地,仿佛犯下了滔天大罪。 “你确实该死,但不该被金面军处死,甚至不该被金面军动刑!”云禄脸上无奈掺杂着愤怒,看着眼前的灯鬼,心里很不是滋味。 毕竟这么多年,他的这位贴身侍卫从未失手,大事小事,好事坏事,都办得妥妥帖帖,甚至一点痕迹也不留,如今,他早已习惯把各种艰难困苦的事情交给灯鬼去做。 就连前不久,他随口一提想要找到传说中的蛟龙宝珠,以献给太后,灯鬼二话不说就担起了重任,一匹快马直往南边而去......最后他也如愿以偿。 然而,云禄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在选婿的最终关头,亦是分出胜负的时候,他的这位侍卫却被坑了,而且被坑了个大的,最后竟然被困在金面军的牢房里,等着他亲自去提人...... 这一切对他的面子里子都是一场摧枯拉朽的挑战,他的势力虽然不似太子雄厚,但胜在计谋不俗,暗中运筹帷幄,亦能不战而胜,占据与太子对立的位置。 然而这个江离的出现,打乱了他心中计划的一切,他处心积虑摆好的棋盘,居然被一个进京不足半年的无名之辈给掀了! 种种压力累积在心里,让云禄的表情都不似往常淡定,他压抑住心中的怨气,一脸急切地看着灯鬼,低声问道:“灯鬼,告诉我,你进宫去以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殿下,我本想按照计划,去把那个铜面小兵给解决了,没想到误打误撞,发现了他的身份,那个小子只是借用了铜面军的身份,而他真实的身份......是临泽观的道士!” “什么?临泽观的道士?!”云禄拧着脸皮疑惑道,“灯鬼,你莫非是在金面狱里受了刑,脑子痴傻了吧?那人分明就是江离!就是那个本该被我们杀死的江离?!” “江......江离?” 这下轮到灯鬼傻眼了,他再度回忆起有关那个铜面小兵的一切,嘴里喃喃地念个不停。 “他自称是郡主的人,却又不知郡主的去向......他表面上又是铜面军府的人,却又冒充过临泽观的道士......他的真实身份是江离,但江离已经被孙白晨送去的杀手处置了......那他到底是谁?总不可能是鬼......” “你不用想了,”云禄冷冷地回道,“那个江离根本没死,虽然本殿下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死里逃生的,毕竟斜阳山地处京郊,他本应是受了重伤,从悬崖上坠落而下......最后居然安然无恙,还回京来参加选婿,甚至走到了最后一轮......我总感觉,我的这盘棋的对面,早就坐着另一个人......” “死里逃生......京郊......铜面军......铜面军......”灯鬼突然瞪大了红眼,“殿下!铜面军掌管京郊大小事宜,莫非他是被铜面军所救,接着他应该是暗中操纵了铜面军的史统领,让他拿着一件血衣去奔原军府,散布他身故的消息,最后他在冒充铜面士兵,进宫参加选婿!” 听到这一串分析,云禄也响亮地一拍手,恍然大悟道:“不错......很有这个可能,这一切都跟铜面军脱不了关系,甚至可以说,江离这小子和铜面军合伙,一起策划了这场选婿,其间,无论是宫里组织选婿的人,还是宫外参加选婿的人,甚至是我和父皇......全都是他一人的棋子......” “殿下,话虽如此,可江离既然没死,何不直接回京,让陛下撤掉重新选婿的旨意,何必大费周章,假扮铜面军回来重蹈覆辙呢?” “对......这一点甚是可疑,我暂时也没有半点头绪,若只是为了一点声名,那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不过经此一役,我至少知道,这个江离手段诡谲,计谋不凡,能够把朝野中那么多势力玩弄于鼓掌之中,最后还满载而归,在父皇面前得了面子,在朝廷内外得了声名......” 接着,云禄深深吐出一口气。 “唉......我还真是小看了这个江离,早知如此,当初在他回京之前,就应该在京郊把他处置了。” “那殿下,如今虽然大局已定,但我们还未完全暴露,要不属下立即行动,暗中取了他的小命,也免去了后顾之忧。” “不可......”云禄深思熟虑道,“我怀疑,江离这小子之所以如此神通广大,是因为他身后有一个隐秘且庞大的势力,这股势力必定超出他爹的奔原军,也超出京郊的铜面军,甚至要超出本殿下......” “殿下!莫非你是说......他背后的人是......太子?!” “哼,不管是不是太子,我们都不可轻举妄动,这段日子就收敛一些,多派出些探子暗中观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说完,云禄的视线聚集到了烛火之上,他缓缓服下身子,一口吹灭了微小的火焰,接着他抬起头,眼中千头万绪已然沉淀,留下的,是更加深沉的阴险。 “好了,灯鬼,去把窗户打开吧。” 光照进来的时候,云禄正好烧上了一壶新茶。 “看来......今后的日子......要麻烦一些了......” 第325章 拜鬼 借着老百姓的嘴,消息总比人跑得快,江离尚在宫中陪皇帝卖笑的时候,他死而复生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帝京,自然也传到了奔原军府。 听到这个消息,奔原军府里的众人先是愤恨不已,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这是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在用江离讲些鬼话,来戏弄他们。 没想到,街上讲鬼话的人越来越多,个个都如同亲眼所见,他们还说,不久后,江离少爷就该从宫里出来了。 即便是三人成虎,奔原军府的一大家子人也握住了这最后一丝希望,早早地挤在自家大门前,眼神殷切地望着远处的街角,沉星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连忙穿上衣服,跑过院子冲向府门的方向,甚至她凭借一股蛮力拨开了看热闹的下人们,站到了宋定康的旁边。 “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少爷他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且等着吧,若街上的传言为真,应该不久后就会有动静了。” 就这样,几十个人站在奔原军府的匾额之下,伸长脖子翘首以盼,仿佛等待的是自己的功名。 半刻钟后,一架金光闪闪的马车出现在远处的拐角,并朝着奔原军府的方向而来,宋定康在朝中为官多年,一眼辨认出那是皇帝的车辇。 他心里一喜,又紧接着一沉,想着,街上的人不是说自己的儿子要回家吗,怎么儿子没等来,等来了天王老子? 眼看马车越来越近,宋定康甚至认出了车旁随行的宫中太监,他立即环顾左右,大喊道:“今日贵人登门,快快跪下!”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几十号人接连跪下的时候,马车在府门前稳稳地停了下来,江离心情甚好,抬手掀开车帘,轻步下了马车。 紧接着,几十个头顶整整齐齐地摆在他的面前,让他的笑容瞬间消散。 “爹......莫非你们这是在......拜鬼?哈哈,孩儿没死呢,你们都起来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定康立即抬头,与此同时,热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沉星更是惨痛,尖叫着冲进了江离的怀抱,大哭大喊着。 “少爷啊!奴婢......奴婢还以为你真的死了!” 江离浅笑一声,轻声劝慰道:“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嘛......连皮都没少一块儿,快别哭了。” 接着,宋定康也走上前来,扶着江离的肩膀,“孩子,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这段日子为父可真是夜不能寐,整晚整晚,我都在想如何向你地底下的娘亲交代,万幸你安然无恙!快,快回家吧!我这就吩咐厨子给你做上一桌好菜!” 说着,奔原军府的众人便簇拥着江离,小心翼翼地护着他往府里走,然而江离回头一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且停一下!”江离一声大喊停住人群的骚动,随后反向钻出人群,冷冷地看着管事太监,“公公这一路也辛苦了,回宫的时候,记得回禀陛下,我一定尽早把自己写的诗词送到宫中,望陛下和太后万安。” “哎哟!江离少爷客气了!这不就一两句话的事儿,奴家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说完,太监便引着马车队列转头离开了,江离则是回头一笑,不料在场的每个人,就连他的亲爹都在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他。 “喂,孩子,方才为父还未来得及问你,你这是升官了还是得道了?为何会坐着陛下御用的马车出宫啊?”宋定康语气中半惊半喜,似乎在提醒着江离,此事之不平凡。 然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于是江离淡然一笑,回道:“爹,此事说来话长,孩儿有些累了......我们先进去,一边吃饭一边说吧......” ...... ...... 另一边,当木成舟苏醒过来的时候,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一摸,他被困在了一个逼仄的空间里,那冰凉的触感在告诉他,这是一个铁质的箱子。 突然的颠簸,让他整个身体随之一抖,随后便是不停地磕磕碰碰,他便知道,这个锁住他的铁箱子,是在一架马车之上,而且走的是郊外满是硬石头的土路。 紧接着,他在黑暗中竖起耳朵,贴着铁箱子开口处的那一丝缝隙,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下一秒,波涛汹涌的水流声便传进他的耳朵。 根据水流的声音,木成舟判断出,此时的他地处南郊,旁边就是一条激流大河,涛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说明他正往南江的方向而去...... 木成舟的心里默默盘算着,看来刘烟子的意图已经无比清晰,就算是绑,用铁箱子锁住,刘烟子也想把他送到南江去。 木成舟躺了回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就这么离开,等他重回帝京之时,那就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了,那时候他和江离是主仆,还是敌人? 想到这里,木成舟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江离和沉星的脸,不知为何,他们二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可以说是死气沉沉,紧接着,他又看到了宋定康的脸,他一脸的皱纹,眉眼之间满是郁结,双唇紧闭,似有无数的苦楚说不出...... 这时,木成舟的心里一紧,他隐隐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牵绊在指引着他,指引他回到帝京,回到奔原军府...... 可他如今被困在铁箱之中,即便有通天的功夫也无法施展拳脚,这可怎么办呢...... ...... 刘烟子骑着马走在前面,时不时就会回过头查看后方的动静,突然,后面车板上的铁箱突然发出拍打的声音,他本想劝说木成舟不要白费力气。 奇怪的是,听那声音十分急促,拍打的力度也小得出奇,至少对于木成舟这种高手来说小得出奇,刘烟子便起了疑心,把马停下了。 正当他下马朝着铁箱走去之时,里面的拍打声戛然而止,猝不及防,不知为何,刘烟子本能地联想到了生命的消失,于是他赶紧取出钥匙,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铁箱。 伸头一看,里面的木成舟已经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啊......这......这到底是......” 突然,木成舟突然睁开双眼,对着巷子底部重重一拍,便腾空而起,刘烟子尚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钻到了旁边的树林中,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奶奶的......木成舟!你竟敢骗我?!” 第326章 放筷 奔原军府里,下人们端着从厨房到膳厅来来往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桌上已经堆积了数不清的山珍海味,即便是在宫中,江离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可他刚要动筷子的时候,却发现周围有两个炙热的视线正在凝视着自己,他抬头看看宋定康,有转身看看沉星,只见他们两个脸上都是满满好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嗐,孩子,吃吧,先吃......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说。” 然而,宋定康说话的语气,和他脸上期待的表情无比割裂,江离见状自然无法安心下来吃饭了,于是他干脆放下了筷子,轻叹一声。 “唉......行吧,既然父亲大人这么心急,我就简单地跟你们说说,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话说半个多月前,我去斜阳山看望母亲的坟墓,不料遇上一个蒙面歹人,将我逼退到山崖边上,一番缠斗之后,我受了重伤跌落了山崖......”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宋定康和沉星异口同声地喊道。 “嗐......我原本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没想到只剩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遇到了在山野中查案的铜面军,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紧接着,我便被送回了铜面军府,接受了军医的救治,花了几天时间才脱离危险,这时铜面军府的史统领告诉我说,他怀疑这场针对我的刺杀非同小可,真凶阴险狡猾,定会留有后手......” “所以,史统领和我商量过后,决定暂且躲在暗处,用一件血衣谎称我已经身故,然后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宫里立即有人撺掇着陛下,要为云安郡主另择佳婿......” 听到这里,宋定康稳不住了,他伸出颤抖的手扶住江离的肩膀,“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和史统领的计谋?可是儿啊......你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你可知道,听到你身亡的消息,我们整个奔原军府简直翻了天了......” “唉,孩儿也是别无选择,还请父亲海涵,毕竟敌人身份不明,身段毒辣,我只有躲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暗中设局,引蛇出洞,才有揪出真凶的可能......” “紧接着,我便随着众人一起进宫参加选婿了,如果我的预料没有出错,刺杀我的人肯定会在宫中有所行动,甚至会躲在和我同行的人里面......” “后来,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人在宫中有所意图,可惜当我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唉......”江离轻轻锤了一下桌子,闷叹道,“实在可惜,就这样让他逃掉了......” “哈?那你可曾看见他的样貌,或是识破他的功夫?”宋定康眉头紧皱,身子又往前探了两分。 “没有......”江离摇头道,“我甚至没有见过他的样貌,不过我的一位兄弟曾经和他交手,据他说,此人武功高强,但蓄意隐瞒自己的内功,因此他也说不清楚对方的来路......” “经此一役,我的大半个计划算是落空了,剩下的只有好好把握选婿的机会,名正言顺地夺回云安郡主的婚约......” “哦!孩子,那你应该是成功了?!”宋定康大喜道,“毕竟陛下都用他御用的车辇送你出宫了,那可是天大的荣誉啊,我们宋家往上数三代,也未曾有谁获得过如此殊荣!” “额......爹,其实孩儿......没赢。”江离脸色一冷,语气诚恳道。 “嗯?没......没赢?此话又是何意?你既输了,陛下为何对你如此看重?”宋定康不解地问道。 “这个嘛......”江离磨磨蹭蹭地回道,“孩儿只能这么给您说,到了最后的关头,突然出现了不可把控的势力,牵连进了孩儿也得罪不起的人......所以......” “所以这都是内定好的?” “哈哈,也不是......”江离无奈一笑,犹疑道,“总之发生了孩儿预料之外的事情,郡主的婚事暂时没了着落,她也暂且不会出嫁了,至于陛下御赐车辇送我出宫,应该是对我的补偿吧......” 听完,宋定康心中疑惑未解,脸上更是阴云密布,“孩子......既然如此,看来云安郡主的婚事......我们是指望不上了,如今仔细想想,能够攀附上豫王府固然是好,只是这婚约在你身上一天,你就一天不得安宁,毕竟帝京中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如今你把这重担卸下了,为父也不觉得可惜,但是豫王府那边......” “哦,我猜依郡主的脾性,她应该会觉得无所谓吧......哈哈......毕竟这门婚事,本就是我们奔原军府高攀了。” “唉,孩子,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们奔原军府虽比不得其他大户人家,可好歹还算有些家底,为你寻一个好姑娘还是做得到的......如今郡主的婚约旁落,你倒是可以多出去看看,没准能瞧上哪家的姑娘......” 江离无奈一笑,举起酒杯回道:“谢谢爹的指点,孩儿一定会努力去瞧的......” 父子俩相视一笑,轻轻碰杯,一饮而尽,其乐融融,然而,江离突然发现,自己身后传来了啜泣的声音。 回头一看,是沉星,不知不觉之间,她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喂喂喂......沉星,这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呢?”江离安抚道。 沉星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纤弱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不是......少爷......这些时日你独自在外......居然经历了这么多苦痛之事,而奴婢却不能在你身边陪你同甘共苦......就连家里的人......奴婢也看不好......呜呜呜......奴婢真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什么家里的人看不好?”江离疑惑道。 “呜呜呜......是木成舟......少爷失踪后......他出去寻你......如今已过了半月......还没有回来......” 听到这里,江离脑子里一声炸响,心里躁动起来:对哦......木成舟还被关在铜面军府......哦不对,刘烟子已经往铜面军府去了,也不知道后来铜面军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满怀着对木成舟的挂念,江离再也吃不下饭喝不下酒,他放下了碗筷,变得和沉星一样,一脸忧愁。 看来,只有亲自去一趟铜面军府,才能阻止刘烟子把木成舟给抢走,然而此时动身......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正当江离纠结之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屋外闪现了进来,以疾风之速跑到了江离面前。 “少爷,属下木成舟来迟,请少爷责罚!” 第327章 为了自己 竹阁里,依旧是江离、沉星和木成舟这个熟悉的搭配,只是三人之间的氛围有了些许改变。 “你......居然回来了。”江离若有所思地看着木成舟。 “属下是奔原军府的人,是少爷的贴身侍卫,不回这里来,还能到哪里去?”木成舟眼神坚定,义正辞严地回道。 “当时你察觉到了我和史统领的计划,一路查到了铜面军府,我却不想将你拉进此事,只能暂且把你安置在铜面军府,你......可曾怪我?” “属下不敢!”木成舟大喊一声,把沉星都吓了一跳,“属下不过是担心少爷的安危,才会凭着护主的本能,一路查寻追踪,如果能够成就少爷大计,即使是被关进了铜面军府的牢狱,属下也心甘情愿,只不过......” “不过什么?你直说便是。” “只不过......少爷为何不信任属下?”木成舟抬起头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脆弱。 江离头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稍作思考之后,江离开口道:“方才不是说了吗,此事凶险,牵涉颇深,需要隐秘行动,所以参加的人越少越好,无论是你还是沉星,我都不想你们掺和进来。” “可少爷,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明知此事凶险,为何还独自进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若有我在少爷身边护卫,定能......” “不一定,成舟,你身手卓绝,对奔原军府忠心耿耿,所以我信得过你,甚至可以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你,然而宫中不比民间,处处暗藏杀意,你即便有三头六臂,加上十双眼睛,也提防不过来,反而会因为露出一个马脚,而命丧黄泉......” 说着,江离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个胖胖的声音,他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少爷我并非是在跟你们说笑,因为宫中已经死过一个人,只是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大家都以为他失踪了......” 见沉星和木成舟一脸不解,江离补充道:“你们先去用膳,半个时辰之后随我出门,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宫里有多么凶险了......” ...... 半个时辰后,江离所乘的马车拐进了朝圣天街,穿过来往人群,一路往北驶去,沉星坐在江离对面,一脸的焦躁,她的小脑袋似乎不足以容量今日听到的信息,宛如一台20世纪末的计算机,艰难地处理着江离在宫中的冒险故事。 突然,沉星猛地抬头,眼睛一亮。 “少爷!我终于懂了!所以史统领和你是一伙儿的!” 看来沉星头上的这台计算机,比江离想象中还要迟钝,他只能无奈一笑,用哄小孩的语气回道:“哈哈......沉星真聪明,连这都想到了,说起这个,过段日子,我们还得去铜面军府拜谢史统领出手相助才行......” “哼,少爷,要谢您自个儿去谢吧,我才不去铜面军府拜见那个大叔呢......”沉星撅起嘴来,一脸愤懑。 “怎么了?你人在城里,铜面军府远在京郊,人家史统领怎么得罪你了?”江离皱眉问道。 “哼,少爷,你可是没看到,当时那个史统领拿着一件血衣过来,说你死了,哎哟,他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啊,哭得比老爷还惨!若是别人瞧见了,还以为你是他的儿子! “那天,瞧他一副悲痛扼腕的模样,我和老爷立马着了他的道,哭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感觉阳寿都折了不少......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没把此事写信告诉老太太,不然她老人家一听到你身故的消息,怕是会直接厥了过去!” “哈哈,沉星,宫里的事你虽然没参与,但府里的事确实做得很是周到,这一次呢,确实是少爷我对不住你们,等过两天事情搞完了,我请你去吃一顿赔罪,行不?” “那好啊!少爷你是不知道,奴婢自从听到你的死讯,连着半个月没心思吃饭,整整瘦了十斤不止!嗐,到时候再把范七郎给叫上,他最近也因为您的事儿,忙前忙后打理了不少,我们四个一起到怀云楼大吃一顿!” “好好好!一切都听我们沉星大小姐的!” 一路上,马车上欢声笑语不止,连木成舟都少见地插进几句话来,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轻松快乐的时刻。 然而,当马车停下,江离的双脚落地之时,他的脸色骤冷,仿佛从暖气房突然走到了寒冰带一般。 他领着木成舟和沉星,往路边的林子里走去。 “走吧,应该就在前面不远的位置,我要去找一具尸体。” “尸体?!”沉星大惊失色道,“少爷!我们跑这么老远,就是为了在荒山野岭去找尸体?” “没错,此人是我在宫中认识的一个屠户,与我同住一屋,算是有点交情,可惜他在宫中惨遭暗算,丢了性命,而杀了他的人,也是之前刺杀我的人......所以我总觉得,他是因为我而死的。” “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情......”沉星感叹道,“可是少爷,他既然死在宫里,为何我们来北郊寻他的尸体?” “因为他死的地方,是皇宫连接北郊的一条地下暗道,我尚在宫中之事,无法方便行事,只能把他的尸体留在暗道里,如今出宫了,才能从另一边,把他的尸体给拖出来。” 听到这里,沉星一时无话可说,紧接着,三人翻过一个小坡,终于在一颗光秃秃的松树下面发现了端倪。 江离蹲在树下,将繁杂的落叶扫开,一个经年累月伤痕累累的木板显露出来,他抓着木板上固定的铁锁,用力一拉,随后一个深深的洞口便出现在三人眼前,紧接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从洞里传来。 江离看着这个洞口,心想那个使用破离拳的真凶,不久前就是从这里掏出,然而他来得太晚,要想追查真凶的线索,已经是不可能了......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艰苦奋斗,江离成功地把胖子下葬了,虽然没有棺材,也没有石碑,只有一堆黄土,和一块长木板,但江离还是尽心尽力了,在墓前深深鞠了几躬。 “安息吧胖哥,我一定会找到那个盗走游兰玉枝的凶手,不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 第328章 失敬 把胖子下葬之后,这一整场闹剧也仿佛被下葬了,江离休息了两日,紧接着便开始计划新的征程。 然而,他的声名已在帝京打响,就这两日的时间,甚至愈演愈烈,府门前常常围着成堆成簇的人群,府里下人忙前忙后,根本顾不过来。 更有一些急眼的人家,直接把自己家的女儿送上门来,无数个媒婆登门,快要把奔原军府的门槛给踏烂。 就这情形,江离别说去怀云楼吃顿饭,就连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都成了难题,沉星更是纳闷,她眼巴巴地算着去怀云楼大吃一餐的日子,却只能被困在府里。 木成舟依旧是个务实派,他几次想要提刀出门,帮江离赶走门前的乌合之众,可江离还是把他给拦了下来,杀鸡焉用牛刀,况且大街上的风言风语转向极快,上一秒知道江离受了陛下看重,就赶着上门来讨喜气,下一秒若是知道他身边有个铁面无情的侍卫,怕不是又要说此人心计深沉...... 就这样,三个人窝在府里,百无聊赖地过了几日,直到登门的媒婆都被宋定康尽数劝退,江离才带着木成舟和沉星,一起乔装出门了,就连马车也故意挑了一辆最旧的。 江离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没想到他一进怀云楼,店小二立马迎了上来,江离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在二人对上视线的,店小二突然杏眼圆睁,大叫道:“贵客楼上请!哎哟,若您早点指挥两声,我们一定给你预留最好的包厢啊......如今只剩楼边上还有一处空位,若少爷您不嫌弃......” “唉......本少爷不是那么娇生惯养的人,自然不嫌弃......不过小二,我都已经乔装了,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哎哟!哈哈哈,江离少爷,瞧您这话说的!”店小二卖笑道,“如今这帝京里,谁人不知道您江离少爷的声名呢,几日前选婿,您在文武百官面前大展身手,我们怀云楼又是大人老爷们常来之处,能不听说您的声名吗,就连您的画像都已经在店里传阅了几轮了......” “画像?这么夸张?”江离一声惊叹,随即捂着脸,闷声说道,“小二,本少爷只是出来吃顿饭而已,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你切勿声张,速速引我上楼便是!” “好嘞!少爷楼上请!不过少爷,小的可要说您一句不对了,您大驾光临我们怀云楼,怎么会是添麻烦呢?如今您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御用的马车您都做过,我们求都求不来呢!” “别折腾我了,快快引路吧!”江离不耐烦地一推,随后带着身后的二人上楼去。 突然,沉星眼睛一瞪,回头一望,“遭了......我突然忘记要请范七郎,不行,他这段日子也甚是辛苦,我现在就去西营把他......” “且慢!”木成舟一声叫住沉星,“沉星姑娘,我去吧,你一个女子独自去军府这种地方,难免会招人误会,还是由我代劳吧,至少范七郎他的模样......在下还是认识的......” 听着这话,沉星突然安静下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蒙上一层落寞之意。 而江离只是站在楼梯上面看笑话,他暗自心想,这个木成舟真的就是个榆木脑袋,不解风情也就罢了,还硬要坏人家的好事...... 眼看着沉星犹疑的样子,江离便添油加醋道:“沉星,木成舟说得有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确实不好去接一个男人,还是让他去吧,你速速上来陪我一起点菜。” “哦......哦。”沉星一脸无奈,只能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还回头甩给木成舟一个苦闷的眼神,当然,这些细小的举动,木成舟是不可能理解的,他一个潇洒的转身,轻步走出了怀云楼。 紧接着,店小二将二人安排到顶层的围栏边就座,虽然这里不如厢房隐蔽,但能够看到街上车水马龙的景象,听到人群熙攘的声音,也别有一番风味。 在沉星胃口大开的情况下,江离手忙脚乱地点完了要吃的菜,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点菜时的声音都压得老低,生怕谁会突然认出他来,到时候搞不好又要下工夫糊弄一阵。 就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事情还真的发生了,小二刚刚转身一走,突然,一个胡子拖到膝盖的老头,步履缓慢地朝着江离走来。 此时江离正低头喝着茶水,稍微漱了漱口,刚把漱口水吐到茶杯中的时候,抬眼就是一个眯眯眼的白毛猴子在朝他微笑着。 “哎哟我去......”江离吓得身子一退,从坐垫上倒了过去,那老头却云淡风轻,脸上还挂着慈祥和蔼的笑容,接着他轻轻开口,漏风的牙齿中间,吹出腐朽的气息。 “小伙子......莫非你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江离?” “额......我不是,老伯伯你认错人了,您要想找江离,去奔原军府寻他便是......” “哈哈哈......小伙子,你莫要蒙我,老朽虽然年纪大了,可眼睛还清楚得很,你这张脸啊......除了眼睛,和你爹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错不了......错不了......” “你认识我爹?”江离疑惑道。 “哈......如今你爹这个年纪的官员,我几乎都认识,反倒是你们这些小辈,我倒记不太清楚,不过前几日,我读到了你写的诗,本想找个时间和你聊聊诗词创作的事情,没想到今日倒巧,竟然在此处碰到你,可真是......” “诶诶诶,等一下,”江离冷漠打断了老头的话,“额......老人家,不好意思哈,晚辈斗胆问一句,你谁啊?” “哈哈哈......京城那么多的小辈,几乎没人不认识我,不过你生长在北原,不知道我也正常,那你可听好了,老朽乃是......” “大人!” 近处传来一声大喊,随后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老奴冲了过来,赶紧扶住长胡子老头的手。 “大人,您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奴才早就告诉过您,这里风大得很,您可千万不要着凉了......” 说着,老奴脸上一怒,斜眼看向江离,“你是哪家的臭小子,见到前任丞相,居然不主动请坐!简直是胆大包天!” “诶诶诶......老李啊,我已经退任多年了,早就不在乎官场那点虚名了,这位小公子可是奔原军府的少爷,是我主动过来叨扰人家的,况且,人家都还不认得我嘞......哈哈哈哈......” 听着那干瘪的笑,江离便认出他是年过百岁的前任丞相,只是没想到,他牙都掉得差不多了,居然还能在这怀云楼里来消遣。 江离心想,虽说此人已经多年淡出朝野,但丞相毕竟是丞相,自己还是该拿出一点诚意,于是他果断站起身来,抱拳行礼。 “晚辈不知,原来老伯居然是前任丞相,失敬失敬!” 第329章 吐了 江离突然站起身来,在老头的眼里,就像是一座小山拔地而起,遮挡住了全部的光线,于是老头连连拍着江离的身体,让他坐下。 “哈哈哈......小公子不仅文采出众,连身形相貌也不同凡俗,老夫看到中州有你这样的人才,真是一心的喜悦,怪不得陛下如此赏识你......” 听了这么一堆吹逼的话,江离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果然老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哈哈哈......小公子见笑了,老夫年事已高,兴许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这阵子精神气儿居然比前两年还要好些了,不过啊......” “老朽知道自己快走了,在这人生的弥留之际,老夫总想要一首好诗,在身故后陪着自己一起下葬,以后在下面,也有好的诗文可以读,正巧今日碰到小公子你,不知你可否......” “写首诗给你?”江离赶忙接上话去,表情先是有些尴尬,又迅速用惨淡的笑容填满,“哎哟......丞相大人想让晚辈写诗,直接开口便是,反正晚辈一肚子都是诗,正愁没处发挥呢!小二!给我取纸笔来!” 洋洋洒洒,江离大肆挥笔,一刻钟不到就写好,哦不,抄袭好了一首千古佳句,老头看了诗词顿时泪如泉涌,捧着那张写着诗词的纸,如同捧着金子一般。 “看来......帝京众人所言并非虚假,你果然是有通天的文采,如今老朽也是心服口服......” 说着,老头取下腰间的玉牌塞进江离的手中,声泪俱下地说道:“孩子,我没什么东西给你,这块玉牌,就当给你的勉励了......老朽累了,先告辞了......” “丞相慢走。”江离弯着腰,看着老头佝偻的背影,直到他和老奴的声音在楼下消失,江离才坐回了原位,而沉星全程就是一张冷漠脸,即便是看见了前任宰相,也全程稳坐在原位,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 “诶,少爷,你说这帝京里当官的人......怎么都喜欢谈论诗词啊......”沉星撑着脑袋,心不在焉地问道。 “估计是闲的,”江离给自己续上一杯茶,“如果他们有更好玩的东西,估计就不会花那么多时间去咬文嚼字了......” “好像有些道理......”沉星用潜意识回道,自己的视线明明透过栏杆望着楼下,突然,她嘴里不由自主地喃喃道:“怎么还不来啊......” 江离听了无奈一笑,“沉星啊......感觉你相比等菜上桌,反而更盼着范七郎来啊?” “没有!”沉星一拍桌子,满脸慌乱,“少爷不要误会了!我只是在想,如果范七郎早点来,我们就可以早点开动了,何必等到......” “那好啊!”江离挑眉道,“那我们干脆不等他了,直接叫小二上菜开吃吧!” “不行!”沉星又赶忙制止道,“人都还没到齐我们怎能擅自开动,这......这不合礼仪!” “吃个饭而已,什么合不合礼仪的......你在府里的时候,也没见你讲过什么礼仪啊......”江离继续笑着挑逗道。 “哎呀那是因为在少爷您的面前......” “哦?那你的意思说,在范七郎的面前,你就要做出一副知书达礼的模样喽?” “啊啊啊啊啊啊啊,少爷莫要胡说八道!奴婢不理你了!”沉星尖叫着捂住耳朵,小脸一扭,再也不想和江离搭话。 江离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有趣,笑容不知不觉地爬上了脸蛋,可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近处有一丝冰冷的目光射穿了自己的身体,当他转头看向楼里之时,那人却突然消失不见。 “嘶......难道是我看错了?” 就在这时,楼梯下方走上来两个黑衣人,前面那个是木成舟,江离一眼就能认出,可后面那个简直黑得浑然一体,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江离只能凭猜测,他就是范七郎。 两个黑衣人落座之后,菜也正好端上桌来,这时,江离朝着范七郎探过头去。 “喂,范七郎,半个多月不见,你这穿衣的风格......变得很是独特啊......” “哼,你当这里是哪儿?”范七郎闷声反驳道,“大少爷,这儿可是怀云楼,我可是银面军西营的统领,若被朝廷其他官员发现,我和你混在一起,定要说我趁机攀附权贵。” “可你不早就攀上我了吗......”江离冷眼吐槽道。 “哈哈,算了,今日是大好的日子,我不和你争辩,总之听说大少爷起死回生,扭转危局,自然是该好好庆祝一番,来吧,我先干一杯!” “好,大家干杯!”沉星也举起酒杯,表情与其说是喜悦,不如说是幸福。 “嗯。”木成舟轻轻点头,少有表现出参与感。 最后,江离也缓缓举起酒杯,畅然一笑。 “各位,以后也多多关照了......” ...... 小酌几十杯之后,江离就感到胃里有些翻江倒海了,趁着其他三人喝得正欢,江离起身离席,在小二的指引下朝着茅房走去,大吐特吐一番。 在回来的楼梯上,一个男人突然与他撞了个满怀,江离虽然即便有些醉了,也知道那个男人是故意撞他的,他正要借着酒意对那人兴师问罪的时候,对方却突然走开了。 紧接着,江离便发现自己手里多了张字条,他瞪大着眼睛,在酒楼中摇曳的灯光里识别着上面的字儿。 【顶楼南侧厢房,游兰玉枝。】 江离瞬间瞪大双眼,他赶紧拍拍脸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随后他扶着栏杆快步往上,即便是眼前的景象有些飘忽不定,他也迅速地找到了顶楼南侧的厢房。 紧接着,他便发现房门留有一条缝,不用想就是为他留的,于是他双手一拉,把门打开了。 里面的人背对着他,可江离总觉得,这个背影在哪里见过...... 突然,对方转过身来,对着江离怒目而视。 然而,江离一看见对方的脸,便喜笑颜开。 “哎哟......咯......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郡主大人啊......先前在宫里看多了你蒙面的样子,如今看到你的真容......我还不习惯了......嗯......嗯......哕!” 江离吐了一地。 第330章 旧爱新欢 看着江离狂吐在地,这般狼狈的样子,云安居然没有动怒,她只是皱了皱眉头,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江离,嘴里冷冷道:“哼,刚出宫没几天,就能喝成这样,看来你小日子过得很潇洒嘛......” “潇洒?”江离不屑地甩过脸,晃晃悠悠地走到屋子左边的桌边,接着发出哎哟一声喊叫,一屁股坐了下去,紧接着,江离如同回了自己家一般,提起酒壶就给自己满上,接着一个抬眼望向云安。 “要说潇洒,我哪有郡主潇洒,郡主苦心孤诣,女扮男装,和一群浑身汗臭的大男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就为了保住自己的婚事,现在你如愿以偿了,恢复了自由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江湖有多大,郡主心里的自由就有多大,这难道还不潇洒吗?” “你是在怪我?”云安冷静地反问道。 “不敢......”江离将酒杯里的美酒一饮而尽,酣畅淋漓道,“啊......真是好酒啊......说起来,郡主和在下一共都没见过几次,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就算那一纸婚约起了作用,不过是拿着一根铁链子把我们拴在一起,这样的婚事......哼,郡主以为我很想要吗?” 听到这话,云安的脸上一愣,浮现出一丝惊讶之意,“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隐瞒身份进宫,参加选婿,不就是为了把和我的婚约夺回来吗?” “哈哈......没想到郡主还记挂着这个,唉,那在下就告诉你吧......”江离趴在桌上,有手肘艰难地支撑着脑袋,眼睛半睁不闭的,幸好嘴里说出的话还算清楚。 “说真的,我确实想把这件婚约夺回来,毕竟我爹呢......比较看重这门婚事,他一门心思就想着,如何能从帝京各种混乱的局势中独善其身,所以想借你们豫王府的力量,哈哈......我爹也是够天真的,若是身在朝堂,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不过我还是顺着他的意,准备完成这件婚约。” “想必这个,我之所以隐瞒身份进宫,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抓一个人,仇人,罪人,神秘人......反正是个不怀好意的东西,可以说,我做的一切谋划,都是为了自己,如同郡主你做的一切盘算,也是为了自己。” “好一个为了自己,照你这么说,我们两个都对这场婚约没什么念想,可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总是以不同的身份,在不同的地方,出现在我的面前,难道......” “是巧合。”江离一锤定音道,“或者说,是书里早就写好的巧合,产生了我们每一次的交集,哈哈,也不知当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云安停顿了一秒,随后走到江离对面的桌边坐下,她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让脸部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 接着她抬起头,眼神逐渐温和下来。 “那天,当我知道你就是江离的时候,同时也听到了你的死讯,不瞒你说,当时我心里很高兴,因为你一死,婚约就毁了,我也终于自由了......” “那你有感到遗憾吗,你想想,一个英俊潇洒的大帅哥,你还没见过他平日里的样子,就撒手人寰了,你是不是觉得,啊......真是天妒英才,若他没有死,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 “做梦。”云安冷漠回道,随后又给自己倒上酒,“与其说是遗憾,不如说是好奇,你一开始冒充江湖侠客,接着又冒充山贼,后来又打扮成宫里的太监,最后甚至冒充临泽观的道士,我只是在想,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使出如此手段......可我没想到,你最后的身份,是一个官家的少爷......” “所以你失望了?”江离淡然一笑,“看来郡主是对帝京里的少爷们有偏见啊......” “不是对他们有偏见,是因为你过于特殊,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少爷会如你一般,搞出那些个胆大包天的事儿。”云安语气突然急促起来。 “哈哈......郡主所谓的胆大包天的事儿,你自己不也干过不少吗,这帝京城里谁会知道,豫王独女,大名鼎鼎的云安郡主居然是一代女侠,我们两个......彼此彼此......” “不错,仔细想想,我们两个简直就是一类人,诶,我问你。”云安蹭在桌上,一脸兴奋地看着江离,“你喜欢江湖吗?” “啊......郡主大人,我呢,以前是一个贫穷的废宅,现在呢,也只想做一个富贵的废宅,至于江湖什么的,我根本不感兴趣......” 听到这话,云安的脸色瞬间冷淡下来,一屁股坐了回去。 “哼,本郡主还以为你和其他公子哥们不同呢,看来是我眼拙了,你啊......脑子里估计只会盘算,去哪里搞钱,去哪里吃喝,去哪里找老婆,哦,方才我在楼下看到你身旁的那个女子,啧啧啧......我们的婚约没了才几天啊,你就已经找上新欢了......” “噗!” 江离一口酒水全吐了出来,赶忙解释道:“郡主误会了,那位女子是我的贴身丫鬟,从北原随我一起过来的,不过话说回来,即便她是我的新欢,你也不是我的旧爱啊......” “你......哼!”云安眉头一拧,立即扭过脸去,“算了,我不想和你争这些有的没的,你这种俗人,甘愿成为笼中之鸟,自然不懂江湖之大,和你说了也是白说......快滚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喂喂喂......郡主大人,你讲讲理好不好,明明是你差人把我叫上来的,如今看不惯我了,就要一脚把我踹了,哎哟......像你这样两面三刀的女子......还是别去江湖上祸害别人了......” “你!”云安重重一甩手,喊道,“来人!把这个无耻的东西给我赶出去,真是气死我了!” ...... 楼下,沉星放下了酒杯,突然发觉江离去茅房已经快两刻钟了,疑惑之下,她便站起身来朝着楼里观望,突然,楼上传来动静,一个长条状的东西从楼梯上咕噜咕噜滚了下来,最后躺在地上,一脸的幸福。 “少爷!”沉星一声尖叫,冲过去把江离扶了起来,“少爷,你不是去茅房了吗?怎么会在楼上?还有你怎么滚下来了,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 听到“麻烦”二字,范七郎和木成舟同时有了动静,两秒钟过后,他们已经把家伙抄在手上了。 然而,江离脸上还在微笑着,丝毫看不出被人欺负的样子,他甚至摆摆手,示意三人坐下。 “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楼上一个疯女人,对我求而不得,最后竟然大打出手......算了不说了,来,大家接着喝!” 第331章 抛到脑后 第二天中午,江离从混沌中醒来之时,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变成了一个梦,他只能记得一些零散的片段,比如沉星望着楼下的那个眼神,还有云安问他“江湖”的时候,那个充满希冀的眼神。 其他的事情,包括他从楼上滚下来的情节,无论沉星怎么追问,他都想不起来了。 “来少爷,这是张婆子专门让厨房做的解酒汤,喝下就会舒坦些了。” 沉星将碗放在桌上,转身离去,江离拿起汤碗,豪爽地吞下肚,随后他悠然坐回床边,正准备躺回去再睡一会儿的时候,沉星突然手舞足蹈地折返回来。 瞧她那兴奋又紧张的模样,不是极好的事情,就是极坏的事情。 “怎么了?又发生何事了?”江离一脸冷漠,连做表情的力气都不想多花一分。 “少爷!是宫......宫里的人来了!”沉星上气不接下气,想必是一路不停跑回了竹阁。 “宫里?是什么人?宫女还是太监?”江离这才打起了精神,声音里也有了力气。 “都不是!”沉星急忙摆手道,“奴婢只在堂前看了一眼,是一个高大得出奇的人,寻常的房门都塞不进去的那种高大,而且十分魁梧,想必是个练家子,一看就不好对付!” “哦......是他啊......” 听着沉星的描述,江离立即回想起之前在宫中,与这个巨人相遇的画面,巨大的身躯站在自己面前,遮云蔽日一般压迫感十足,抬头一望,连那个巨人脸上的金面也要比其他人大上几分。 可江离转念一想,宫里要派人上门,为何不是派太监来,而是派一个金面军的统领来,况且城里是银面军的地盘,金面军也不涉外务,他专程上门,总不会是为了私下的交情吧...... 不管怎样,江离肯定是要出门见客的,于是他麻利地穿上了衣裳,刚刚走出竹阁,就有一个小厮手忙脚乱地朝着这边跑过来。 “少爷!堂上有客!老爷让你速速过去见客!” 一来到堂上,江离便目睹了在这个世界里,最怪异的情景之一。 首先是他爹宋定康坐在上方,他本来是主人,此刻反而比客人来要拘谨,屁股在椅子上是挪了又挪,感觉他无论怎么坐都坐不安稳,脸上堆满假笑,几乎是在明示着说:“我和这家伙不熟”。 而“那家伙”就坐在左侧的椅子上,江离仔细一瞧,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塞,更贴切一点,话说奔原军府里的椅子,原本就要比文官家里宽大一些,即便是男子旁边再坐个女子都绰绰有余。 然而这位巨汉一屁股下去,就把椅子上所有的空间都塞满了,即便这样,他的膝盖甚至也高出一截,看上去像是蹲在茅坑上面。 紧接着,江离又发现巨汉身体微微颤抖,他仿佛对自己的身高体重很有自知之明,在暗中艰难使着力气,不让这把脆弱的椅子瞬间崩溃。 可惜,江离觉得椅子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因为他亲眼所见,四个椅子脚都已经微微向外弯开。 此时此刻,堂上的宋定康和金面军的巨人统领都十分谨慎,当江离一脸无辜地走上堂去,倒显得十分淡然。 “哈哈哈......离儿来了......”宋定康尴尬地笑着,“来,为父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宫中金面军的高良统领,想必你也听过他的声名。” 江离看着高如山,自然而然地行了一礼。 “拜见高统领。” 奇怪的是,高如山并没有回答,反而用一种令人不安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江离,接着,他微微张口,吐出的声音却如雷贯耳。 “江离少爷......你在宫中参加选婿之时,可曾和我碰见过?” “啊?这个......”江离一脸无辜道,“应该没有吧......那时候我成天呆在融春院里,应该没见过高统领吧......” “是吗?哈哈......”高如山也假笑一声,若有所思道,“我只是在想,普通人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要么会吓一跳,要么会惊讶得张大嘴巴,唯独江离少爷你,见了我却丝毫不胆怯,看来少爷真是一个奇人哪......” “哈哈......高统领哪里的话,”江离心虚道,“我不过是在北原的时候,见过一些部落里高大的人,所以见到高统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原来如此......少爷真是见多识广,怪不得能写出那么豪爽的诗篇,连我一个习武之人听了,都感慨万分哪......” “高统领谬赞了,我终究是个没上过战场的人,只能凭借一腔热血写下诗句,比起那些有亲身经历的诗人,那真是相形见绌了......” 高如山和江离你一句我一句,在话语间暗自争斗着,谁也不让谁,而主人宋定康仿佛成了一个局外人。 说起来,宋定康还是第一次私下见到高如山,没想到,当高如山坐在他家的厅堂上,会是这么一个醒目的存在,自己光是看着,就有些坐立不安。 怀着这样的心情,宋定康实在听不下去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话,终于,他找到两人说话的一个间隙,突然开口,抢到了打断的机会。 “诶......那个高统领,你今日登门......难道就为了和我儿寒暄几句?” “自然不是,”高如山突然站起身来,或者说,是把自己从椅子上拔了起来,“我今日登门,是奉了陛下的口谕,只因陛下知道,江离少爷不喜欢之前的管事太监,所以才把旨意交给我来传达......” “哦哦......原来如此!”宋定康感叹道,“唉,我家一个不争气的小儿,怎敢劳烦高统领亲自跑一趟,不过陛下究竟找我儿有何事?” “陛下说,江离出宫也有好几天了,之前答应送进宫的诗词,他可是一篇也没看到......” “啊!”江离一拍脑袋,大喊道,“哎哟......还有这事儿呢!糟了糟了,我给忘了!” 听到这话,宋定康立即怒上眉梢,横眼看向江离,大声斥责道:“你这小子,陛下让你写诗是你的荣幸,你居然还忘到脑后了!我看你简直......” “宋统领且慢!”高如山连忙制止道,“陛下早就料到江离少爷一首诗也没写,所以他特命我过来,把少爷接进宫去,让他安心写诗,等写到陛下满意了,就可以放他出宫了。” “喂,这是囚禁吧。”江离冷眼道。 宋定康又一次跳了起来,大喊道:“你这小子!简直不识好歹,陛下让你进宫写诗,那是我们奔原军府天大的福气!你还——” “得得得!”江离摆摆手,随后走出了厅外,悠然地一个回头,看向高如山,“高统领,走吧,别让我们的陛下等急了......” 第332章 带人 江离和宋定康道了别,便随着高如山出门,这时,江离便猝不及防地看到高如山是怎么出门的,只见他伸手扶着上方的门框,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如同钻出洞口一般走了出去。 这种只在电影里能看到的桥段,竟然生动地展示在江离面前,让他不得不心忧,要是将来某一天,他不小心和这位巨人统领起了冲突,打起来的话,那场面就不敢细想了...... 于是江离决定装得乖巧一些,他默默跟在高如山宽阔的背后,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这时,江离听到近处有动静,转眼一瞧,木成舟默默地站在一根柱子后面,露出半只眼睛,偷偷地窥伺着这边的动静。 和木成舟对上视线的时候,江离有了一个主意。 此前进宫是为了选婿,在规则的约束下,大家无论出身,无论宗族,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谁也不会轻易得罪谁。 可现在的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江离这时进宫,凭借的只是奔原军府宋定康之子的身份,兴许还有一点永帝的抬爱,因此,即便他丢了郡主的婚约,对很多人来说,依旧是一个碍眼的存在。 况且如今他声名鹊起,刚刚成为众人的焦点,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总有人会在暗中窥伺,希望他这颗星星在发光发亮之前,迅速地陨灭。 再加上宫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江离要想再入宫去,必须得多加小心,做好防备。 想到这里,江离立即停步,高高地仰起头来,望着高如山的后脑勺,大声喊道:“喂!高统领且慢!” 听到江离的叫喊,高如山也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巨大的身体,如同一座大佛一般向下仰望着,他语气平静,又微微有那么一丝不满。 “江离少爷,你叫我的时候,不必这么大声,我只是个子高了一些,却也没高到天上去,况且我的耳朵也还没聋,你轻喊一声,我也是听得见的。” “嘿嘿......不好意思啦......”江离扣着脑袋,一脸无辜道,“高统领,在下有一事相求。” “江离少爷直说便是,只要是高某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高如山字字铿锵有力,从听觉上来说,仿佛是世界上最有力的保证。 “哎呀,高统领何出此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江离似笑非笑地回道,“统领身为朝廷中人,自然也知道,我们这些官家的公子,出门时皆会随身带上一个侍卫或者丫鬟,不知我这次进宫......可否带上一两个随从啊......” “随从?这个......”高如山眼神迟疑,伸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回道:“陛下只是让我带你进宫,却没说能不能让你带随从,不过按照往日的惯例,是不能......” “别惯例了!”江离迅速截断高如山的话,“高统领,做人呢得知道变通,既然陛下都没说清楚,就当是你我二人做主,再说,就多一个随从,进宫了不过也就多一双碗筷,高统领又不会掉一块肉,您说对不对?” “话虽如此,但这个......”高如山犹豫道,“江离少爷,我只是想不出你要带随从的理由,若你入宫,自然是客卿的待遇,伺候的宫女也不少,至于侍卫,我们金面军遍布宫中各处,绝对不会让你陷入危难的境地。” “哈哈......金面军的能力,在下是不敢否认的,在家也听父亲大人讲过,甚至在北原的时候,就对金面军的纪律严明训练有素有所耳闻,不过呢......那只是我听到的事情,至于我亲身经历过的......就不太一样了.....” 紧接着,江离的眼神突然一冷,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莫名有些邪气。 “高统领,您还记得选婿的时候,寿康宫里发生过的事吗?” 听到这话,高如山立即眉头紧皱,嘴唇微微颤抖,却又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确实是自己心里解不开的一个结,即便强词夺理,也找不回金面军的脸面。 江离见高如山不打算开口,于是自己开口了。 “唉......看高统领的样子,可能是忘了吧,那我就再说说吧,就在第三场试炼开始之前,寿康宫有件贵重的宝物失窃,太后大惊,紧接着,金面军就封锁了各个宫门,严查进出人等......” “可惜啊......查了好几天,硬是一点线索也没找到,就差闯进每个宫殿里,到别人身上拼命搜了,最后还是二皇子寻来另一件宝物,弥补了宫里的损失,讨得了太后欢心......也不知......高统领事后是感谢二皇子,还是憎恶二皇子......” 江离言语锐利,步步紧逼,高如山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然而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迎难而上了。 “江离少爷,关于宫里宝物失窃之事,你说得不错......我们金面军确实无能,”高如山终于开口,语气不卑不亢,“不过,有关二皇子的那一段,本统领,乃至我们整个金面军,都不能认同......” “二皇子确实另辟蹊径,弥补了损失,可这和我们金面军没有关系,所以我既不感激他,也不厌恶他,我只是觉得此事蹊跷,也许超出了我们金面军的能力,兴许有更强大的势力在背后操纵......” “还有,江离少爷之所以拿二皇子说事,不过是想试探我,你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二皇子的人,或是为其他哪位皇子效力,我在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回答你,甚至可以用性命保证......” “我,高如山,连同着我背后的金面军,一心只为陛下一人效力,既然少爷是陛下欣赏的人,我们金面军定会拼死保护你,即便是太子和二皇子想对少爷不利,我们也会秉公执法,护你周全。” 高如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雷贯耳,江离即便是不想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哈哈......高统领果真是正直之辈,在下不过是想说,宫里是非多,还偶有失窃,金面军手头上必定事务繁忙,所以我想着带一个侍卫,总归还是自己人更可靠嘛......至于二皇子的那一段,在下不过是随口一提。” “少爷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我还是那句话,金面军只为陛下效力,并不参与各种势力的争斗,至于少爷想自己带侍卫,那就请便吧,不过只能带一人,而且还要告诫他,不能在宫中肆意行走。” “哈哈哈......这个我肯定知道的啦!”江离大笑道,“高统领放心啦,我在宫里参加选婿的时候,就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肯定会管好我的侍卫的!” “哼,无论如何,只要你别又抢了别人的盔甲,冒充金面军在宫里走来走去就好。” 第333章 拦路 “怎么样,这宫里的马车,坐起来是不是比府里的舒服许多?你摸摸,连着马车上的坐垫,都是羊毛的嘞......” 江离一边伸手在屁股下面摸着,一边朝着木成舟投向喜悦的目光,然而木成舟依旧是一脸平静,别说喜色,他看起来反而有些忧心。 细算起来,待会儿他就要进到中州的皇宫,对他来说,也是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去。 “喂喂喂......你看看这马车里面的内饰,这上面的花样,啧啧啧......这宫里的绣娘就是手艺精湛,比起织海阁的也毫不逊色......” 这时,木成舟突然抬头,冷不丁地回话了。 “少爷,恕属下多嘴,您为何突然要带我进宫?” “为什么?你是本少爷的贴身护卫,此时带你进宫,自然是要你护卫我的安全。”江离语气急促地回道。 “少爷莫非是怕自己在宫中会遭遇不测?可陛下对您赞赏有加,宫里又有金面军护卫,少爷何须担心自己的安危?” “哼,你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江离盘腿而坐,认真解释道,“陛下对我的欣赏和看重,又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变成盾牌,帮我挡下宫里的明枪暗箭,本少爷反而觉得,陛下对我的期许就是一把双刃剑,一边让我声名鹊起,一边又为我竖起无数仇敌......” “至于那些金面军呢,嗐......”江离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瞧着他们,光是忙活宫里的事情,就已经双手双脚不得空了,更别提来护卫我一个外人......” “就方才,高统领在我门前信誓旦旦,说金面军会拼死保护我的安危,若我信了,那就真是傻,他们想保护,和能不能保护,完全是两码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带你进宫。” “原来如此......少爷如此看重属下,属下真是受宠若惊。”木成舟突然抱拳行礼,搞得既正式又尴尬。 “别别别......我们都认识半年了,还整这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有啥用?再说了,本少爷就你一个护卫,不带你带谁?至于沉星那丫头,自从知道我死而复生之后,她的心思就又跑回那个人身上去喽......真是个三心二意的丫头。” “那个人?什么人?”木成舟赶忙问道,似乎对沉星身上的八卦很感兴趣。 “嗐......也没什么,就任由那个丫头去吧,如今我们身上有更重要的事,这次进宫,不仅是为陛下写诗的事,我还得去还一个人的恩情。” “恩情,少爷此话怎讲?” “唉,说来话长,就是在选婿的时候,御膳房的一个厨娘曾经帮过我,我也和她约定,等事成之后,就会去帮她解决她那边的事情,前两天我还在愁没有进宫的理由,嘿......没想到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反正等你进宫见了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说着说着,马车前方突然传来高如山的喊声。 “江离少爷,我们已经穿过了宫门,我这就带你去见陛下!” 就这样,马车继续行驶着,可没过多久,就突然停了下来,江离心生疑惑,于是挪动屁股凑近车帘,悄悄拨开一条细细的缝隙。 紧接着,他便看见周围的众人,甚至是走在前面的高如山,都齐刷刷地跪下了。 “拜见太子殿下!” ...... “太子?” 江离眯着眼睛望向前方,只见对面站着一个金衣裹身的男子,他身后光是宫女太监和侍卫就跟了有十几个,瞧着排场,江离自然不会怀疑他太子的身份。 紧接着,江离定眼一看,这位太子殿下体型微胖,脸上也十分圆润,虽然设定上只有二十来岁,但已经留起了厚重的胡子,看上去确实有帝王之相。 就在江离默默观察的时候,太子身边的一个太监清了清嗓子,随即尖声喊道:“对面车上何人?太子殿下在此,还不下车跪拜?!” 在此听到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江离仿佛回到了融春院,他正准备习惯性地怼上两句的时候,却被高如山抢得了先机。 “回太子殿下,车上乃是奔原军府宋定康之子,江离少爷,此次进宫,是陛下召见,此时陛下应该等急了,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说着,高如山果断站起身来,随后挥手示意众人起身,正要继续前进之时,太子却幽幽地开口了。 “呵......高统领不愧是父皇手下最得力的人,父皇一句话,你就怕耽搁一秒的时间,连赔本殿下寒暄的时间都没有吗?哈哈......正巧,我刚刚才跟父皇请安回来,如今父皇已经歇下午睡了,你们此时去,难道是想打扰父皇安宁吗?” “陛下睡了?这......”高如山犹疑道。 “哦对了......”太子抬眼看向高如山身后的马车,饶有兴致地喊道,“若本殿下没记错,你身后的那位就是如今名震朝野的江离少爷,对吧?既然父皇歇下了,那干脆随我回一趟东宫做客,正巧本殿下也是一个广纳贤才的主,不如就......” “万万不可!”高如山斩钉截铁地回道,“太子殿下三思,江离少爷乃是陛下亲自下令请进宫的,即便是陛下已经睡下了,我也要把江离少爷带到宫殿前,等到陛下醒来。” “哼,高统领......本殿下不知该说你忠直,还是该说你古板,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事儿,被你说得跟做贼一样......” 突然,太子眼神一冷,撅起下巴道:“高统领,若我非要把你身后的这个江离少爷带走呢?你能把我怎么样?” “属下不敢把太子殿下怎么样,属下只是遵循陛下的旨意办事,陛下既然吩咐了,让我把江离少爷安稳及时地送到,那我自然不得有丝毫怠慢,太子殿下若是想从我手里抢人,那就是违背陛下的旨意,属下自会有所行动......即便属下要冒犯的人......是当今太子......” 听完这一段铿锵有力的发言,太子也暂且安静了下来,他抿着双唇,似乎在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威胁高如山。 然而高如山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他一个招手,就引领着众人绕过了太子的人马,甚至头也不回。 直到太子的身影远去,江离才渐渐相信,这个高如山之前信誓旦旦作出的承诺可信,至少不是一句客套话。 第334章 等 马车绕过太子,不一会儿便到了长生殿的门前,这里是皇帝平日里接见臣子的地方,也是皇帝平日处理公文的场所,宫殿的大小规格自然比不了正殿,不过也是红木金瓦,看上去也颇为气派。 一下马车,高如山领着江离穿过好几道门,最终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停了下来,这时,门里突然钻出一个太监,他神色紧张,如同做贼一般,一门心思都放在关门上,当他轻手轻脚把门关上的时候,才发觉面前有一个巨人的存在。 “哎哟!我的老天爷......高统领,你可要把咱家给吓死了!”太监突然抬高了声音,又惊觉不对,立即压住了嗓子,一脸警惕。 然而,高如山脸上一丝愧疚都没有,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反应,他直愣愣地看着太监,转头看向江离,说道:“江离少爷,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御前太监,裴公公,只在陛下身前服侍。” 听到江离的名字,太监便侧着身子,视线绕过高如山庞大的身躯,望向站在他身后的江离。 紧接着,江离便走上前来,对着这位裴公公微微行礼道:“在下奔原军府江离,见过裴公公。” “哈......江离少爷何须多礼,如今您是陛下眼中的红人,该是我们这些下人们来拜见您才是!” 江离正准备客套一番,不料高如山突然把这种虚假的场合给打断,他一步上前挡在二人中间,语气也是毫不退让。 “裴公公,听闻陛下尚在午睡,不知几时能够接见江离少爷?” “唉......高统领何须如此!咱家不过是见着江离少爷亲切,想跟他多寒暄几句,你倒好,一点情面都不留给咱家......”裴公公眼睛一斜,满脸的埋怨。 “裴公公,实在抱歉,只是陛下吩咐我一定要将少爷尽快送到他的眼前,所以在此期间,我是不会允许其他人接近江离少爷,即便是所谓的寒暄......也不行。” 高如山说得斩钉截铁,引得江离心生赞叹,此人金面一带,仿佛就成了一尊铁面无私的金佛,只管帮皇帝办事,其他的东西一律拒绝。 细想起来,江离确实把高如山设定成了这种顶天立地的模样,搭配上大公无私的性格,只是他没想到,当这两种设定叠加在一起的时候,产生了极具威慑力的效果。 就连御前太监听了高如山的话,也感到瑟瑟发抖。 “哎哟......高统领误会了,咱家绝没有要耽搁您执行公务的意思......咱家就是估摸着时辰,算着你们快要回宫了,就偷偷出门来接待你们,哦对......陛下吩咐了,说若是江离少爷到了,由我带他进去便是。” “公公且慢!可如今陛下还在安睡,如今你贸然将他带到陛下面前,岂不是要打扰陛下?” “唉......高统领勿要太死板了,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接着,裴公公伸头看向江离,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轻喊道:“江离少爷,请随咱家进去吧。” 一进里屋,太监便轻声关了门,这时,江离第一个感觉,就是宽大,没错,这屋子比他想象中大不少,光是屋里的立柱就有足足八根,每根都是从百年老树上砍下来的粗实圆木。 除此以外,镀金的烛台,红木的器具,古色古香的书桌,以及屋子正中央一个热气腾腾的暖炉,就在暖炉对面的卧榻上,皇帝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双眼紧闭,一呼一吸...... 江离心想,这皇帝睡觉......居然还不打呼,看来人家的睡眠质量真是不错,也许跟这宫里优渥的环境有关系。 然而就在江离这么想着的时候,对面的皇帝突然嘴巴一张,随即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声,听上去就跟摩托引擎的声音一模一样。 哈......果然皇帝也是凡夫俗子啊...... 听到这惊雷一般的呼噜声,江离感觉自己像是窥探了别人的隐私,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而旁边的裴公公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估计他停了几十年这样的打呼声,早就已经习惯了。 见永帝睡得正酣,江离便侧过身子,慢慢凑近裴公公的耳边,轻声问道:“公公,陛下既然还睡着,那为何要叫我进来啊?” “这个......咱家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咱家只是传话而已,江离少爷,您就放宽心,姑且再等上一会儿吧。” “那陛下他午睡一般要多久?总不会要让我在这里等到用晚膳吧?”江离试探着问道,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短则小半个时辰,长则一两个时辰,少爷等着便是,咱家已经说了,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 裴公公这话一出,江离便知道,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结果,只能站在这里干等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但如今,这老虎已经睡了,又何必这么拘谨? 想到这里,江离突然伸手拍了拍裴公公的肩膀,一脸鬼笑道:“公公,既然陛下还在睡着,我总不能站在这儿干等着吧?要不我去找一本书来看看,也能消磨一下时间。” “这个......陛下的意思......”裴公公低头沉思道,可等他抬头之时,江离已经跑到了书架旁边,高高伸手,细细挑选起来,他本想冲过去阻止,可江离所在的书架离永帝睡觉的床榻太近,如果他贸然上前,又和江离发生了争执,吵醒了陛下那就全完了。 于是,裴公公眼巴巴地看着江离慢悠悠地在书架前走来走去,自己只能抓耳挠腮一般干着急,心里直痒痒,而江离则是不慌不忙地挑选着,终于看到有一本入眼的,名为《南江美景图册》的书籍,取下之后便走到侧方的书桌后面,一屁股舒舒坦坦地坐了下去,仰着身子开始翻起书来。 这时,裴公公实在是忍不住了,在皇帝面前,如此大胆之人,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于是他提着衣服,脚步细碎地跑到书桌旁边,吓得脸上都拧成了一团,眼神抖动不停。 “哎哟......江离少爷......这可是陛下的位置啊!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坐在这里啊!” 这时,江离的眼睛不经意地从书上抬起,看向一脸慌乱的太监。 “裴公公,这屋里闷热,我都有些渴了,烦请您去帮我倒一杯茶,随便什么茶叶,我不挑。” 第335章 鼾声如雷 “倒......倒茶?” 裴公公目瞪口呆,仿佛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种要求,他下意识地回头看看熟睡的皇帝,又转头看看江离,仿佛把自己心里纠结的过程写在了脸上。 脑中一番斗争过后,他还是选择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少爷......咱家实在是没那个胆子!您若口渴,还请自己去倒些水来喝,若是咱家给您倒了茶,等陛下醒来发现了端倪,兴许会治我的罪,还请少爷放过咱家吧......” 看着裴公公一脸苦相,江离称心如意地笑了。 “行吧,裴公公,从现在开始,你莫要过问我在这里干些什么事儿,到一边呆着就行,您放心,我定不会给公公添麻烦。” 说着,江离再次抬起书挡在脸前,仿佛也把和太监的交流从中斩断,裴公公只剩下一声叹息,乖乖地走到门前站下,即便如此,他依旧心惊胆战,一秒钟也没让视线离开江离,甚至江离在椅子上换个姿势,他也心惊胆战。 话说今日之前,他对江离的印象只有擂台上的那个时刻,那时江离作诗一首,震惊全场,甚至还在几个文官的质疑中反将一军,如此少年英才,怪不得陛下喜欢。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身怀如此才华禀赋之人,行事居然毫无顾忌,要说往日里,只要永帝睡着了,即便是皇子,也只能在这屋里站着等待,至于那些求见的大臣们,甚至只能跪在门外苦等。 这个江离倒好,陛下只是准他进屋等,他却把这里当成了奔原军府,甚至比在自己家里还要舒坦。 裴公公怎么也想不通,北原一代文豪,江老太太亲手养大的孙子,怎会如此嚣张跋扈,还是说......这个江离不过仗着自己有点文采,得到了陛下青睐,就敢肆意妄为了? 就在裴公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暖炉对面的卧榻上突然有了动静,等他定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永帝已经坐了起来。 “陛下,您醒了?!” 裴公公故意喊得大声,几乎是明摆着在提醒江离,要及时收手了,而在房间的另一侧,书桌后的江离一听到太监的喊声,便轻轻把书合上。 紧接着,他悠然起身,走回书架边把书放回原位,随后他走到卧榻前方,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对着永帝行礼。 “草民江离,参加陛下。” 永帝一脸冷漠,抬眼之时,只见江离身子站得笔直,只是把头低了下去,仿佛是在刻意回避自己的视线,紧接着,他无奈地咂了咂嘴,开口道:“裴建,你且退下吧。” 永帝一声令下,裴公公便转身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直到他从外面把门关上,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他心中的好奇反而膨胀,甚至开始担心屋里江离的命运。 江离神情自若,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的样子,永帝见了,也不知从何说起。 “抬起头来。”永帝冷冷一声,江离随即仰头,一看,他的脸上竟然还有一丝笑意。 紧接着,永帝深呼吸一口,鼻息厚重。 “哼,朕特意吩咐了,让你在这屋里等着,你小子倒好,居然坐在朕的位置上,还敢看起闲书来,也不知该说你小子是大胆,还是无畏。” 江离淡然一笑,微微鞠躬,略表歉意道:“陛下恕罪,只因我在北原老家之时,就听祖母说过,说中州的永帝陛下极好诗文,我便想着,这宫里的藏书一定颇丰,方才进来一时没忍住,才贸然取了一本书来看,还望陛下不要怪罪,不过......” 江离可以停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不过......草民疑惑的是,陛下既然已经熟睡,为何会知道草民坐在书桌后面看书呢......” “那是因为......因为朕坐起身的时候,你竟然还坐在那边一动不动,简直放肆!也不知江老太太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孙子!唉......” 永帝长叹一声,一脸愤懑,然而江离依旧不为所动,脸上的笑意也没有消散。 “嘶......陛下,您是不是记错了?草民方才坐在书桌后面,与您的卧榻隔着一层厚厚的帷幔,所以说,您是不应该看到我看书的情景,又或者,陛下不是看到的......而是听到的......” 江离刻意拖慢了语气,明显话里有话,永帝听了脸色一冷,责问道:“小子,你什么意思,你是想指责朕撒谎吗?” “那自然不会!”江离有条不紊地应对道,“草民怎敢指责陛下?况且陛下又没有撒谎,只是假睡而已......” 此话一出,永帝瞬间安静了下来,细看他的脸色,只剩下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突然,他又瞪大双眼,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下一秒,他又摇着脑袋,大笑起来。 “哈哈哈......看来你小子早就发现了,所以才会如此肆意妄为,就是为了让我落入圈套,不打自招,不错,很有头脑......不过朕想知道,你一开始是如何知道......朕是装睡的?” “哈哈......很简单,”江离畅然一笑,“是呼声。” “呼声?”永帝纳闷道,“朕的呼声有何问题?明明听起来,就和平日里朕的呼声一模一样。” “问题不在于像不像,在于真不真。”江离眉眼一抬,解释道,“陛下的呼声之所以不真,是因为您操之过急,一上来就打出了如同惊雷一般的呼声,可是,正常人的呼声都是由小及大,循序渐进的,如同海边的浪涛,一浪高过一浪。”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你看似行事大条,肆意张狂,实则机敏无比,暗藏玄机,朕现在相信,你确实是江琼的儿子,行吧,这一回,是朕输了,唉......可惜了,朕本来打算让你等上一两个时辰的......” “一两个时辰?”江离惊愕道,“陛下?您这是想折磨我啊?” “让你等一两个时辰就是折磨了?”永帝反驳道,“呵......那你小子回家数日,一篇诗文也没有送进宫里,你以为朕就等得不折磨了?今日让你等,就是想让你体会一下,朕的心情。” 听到这话,江离脸上一愣,心里很是无语。 这个陛下......还真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主。 第336章 传家玉牌 原来,这老皇帝特意搞这么一出,就是想惩戒一下江离,可反过来说,这不正是说明,永帝喜欢他的诗才,就连几天都等不下去。 想到这里,江离心里豁然开朗,甚至觉得这位推翻前朝,把前朝皇族赶尽杀绝的乱世帝王,莫名有些和善。 “行了,想必你应该已经清楚了,朕命你进宫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你在这宫里好好写诗,朕也不要多了,你一天写个三四首给我总可以吧?” “三四首?”江离面上惊讶,只因这任务的难度之低,低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四首诗词,加起来不过两百字,要知道在穿越之前,他少说都得搞个一日六千八千字,写个三四首诗还不简单? 况且,海量的文库就装在他的小脑瓜里,也不像写小说一样,需要寻找灵感,构思剧情,斟酌字句,无论怎么比较,这门差事简直是轻而易举。 江离甚至可以想象到未来几天,他每天只需花上几分钟的时间做事,然后吩咐太监给皇帝送过去,事后再收获一些金银珠宝作为自己的奖赏。 当然,每日好吃好喝的东西是少不了的,住的地方也应该比融春院好上几倍,若是再配上几个娇俏的宫女儿,那可就赚大了...... 光是想想,江离仿佛感觉自己已经身在天堂。 “你瞎乐什么呢?” 永帝冷冷一声,把江离从美好的想象中拉了回来,接着,永帝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突然扭头左右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后他埋着身子定睛一看,终于在卧榻一边的柜子上找到了一块玉牌。 永帝漫不经心地拿起玉牌,随手扔给江离,语气困倦地说道:“这块牌子可保你在宫中自由走动,除了内库和后宫,其他地方没人敢拦你,此外,你在宫中若是遇上什么难事,拿着这块牌子,随便找一个太监宫女儿,或者金面军,他们都会尽力帮你。” “哇塞......这块牌子这么好?!”江离如获至宝一般,连忙将玉牌捧在手上,眼睛凝视细细端详,正面反面翻来翻去,不停用手摩擦着上面的龙形纹路...... “喂,你小子别太得意忘形了,朕话还没说完呢。”永帝语气冰冷,眼神中颇有几分疲惫。 “陛下请说,草民一定一个字儿都不会落下!” “小子,你可给朕听好了,这块牌子所代表的权力巨大,你必须妥善使用,你可别狐假虎威,拿着这块牌子去四处炫耀,你记着,若是有任何不好的消息入了朕的耳,即便你有万丈高的才华,朕也会狠下心来,治你的罪!” “好好好!”江离低头行礼,连声回道,“陛下请放心,草民一定把陛下的话牢牢记在脑子里,绝对不敢违背!” “哼,你小子......最好给我说到做到!这块牌子之所以给你......一是作为你失去郡主婚约的补偿,而是还江老太太对你教养之恩情,你务必好好珍惜。” 紧接着,永帝大手一挥,随后竟然坐回了床上,“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到了门外自会有人给你引路,朕现在可真是要睡了......” 眼看永帝又舒舒服服地躺了回去,江离便轻声回道:“陛下真是好兴致,那草民这就退下了,明日开始,便会每日差人把诗给陛下送来。” 说完,江离一个潇洒的转身,消失在了房间的另一侧,当听到关门的响动,永帝又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向江离离开的方向,嘴里喃喃道:“哼,这小子,还真是有点脾性,与其说他是被江老太太教养得好,不如说是遗传了他娘那股古灵精怪的性子,唉......也不知是福是祸......” 江离这边得了牌子,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一把门关上,便迫不及待地把牌子展示给裴公公看。 “裴公公,您瞧瞧,陛下突然给了我这玩意儿,我也不知道有何作用......” 当江离把玉牌展露在裴公公眼前的那一瞬间,裴公公惊得目瞪口呆,牙齿都止不住地颤抖。 “这这这......江离少爷,这玉牌......真是陛下赏给你的?”裴公公吓得说话都哆嗦,仿佛江离是从别人坟里挖出来的玉牌。 “那还有假?!”江离瞬间收回玉牌,紧紧攥在手里,对着裴公公怒目而视道,“怎么?难道我还在陛下面前,去偷去抢不成?” “不不不!江离少爷误会了,哈哈哈......咱家不是这个意思......”裴公公赶紧赔笑道,“少爷有所不知,这玉牌乃是中州皇族的信物!现存人间的数目,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因为陛下一共是三弟兄,所以就只有三块玉牌。” 不等江离插嘴,裴公公便伸出手,一个一个掰着手指,给江离仔细盘算起来。 “少爷你看看,这玉牌是中州皇族血脉的象征,自然只有中州皇族的男子才会拥有,其一自然是皇上,自从确立太子之后,陛下手中的这块牌子就已经给了太子。” “给了太子?”江离急忙追问道,“那我手里这块牌子是......” “少爷请听咱家说完,第二块牌子呢,自然是给了陛下的兄长,也就是如今的清泽道人,他虽然已经出家,不问朝野之事,但依旧记挂着一点家族的血脉,所以保留下了这块牌子,可惜他......唉......罢了,有些事情少爷还是少知道的好......” “至于这最后一块牌子,自然是陛下唯一的亲弟弟,如今的豫王,豫王自小与陛下亲近,立国之时战功显赫,所以备受器重,然而他膝下只有一位云安郡主,没有其他男丁,所以这块牌子,就被陛下保留了下来,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把这块牌子......给了您。” “哦哦,我懂了,这块牌子本来是豫王府的?”江离恍然大悟道。 “没错,只是这样说来......陛下的用意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若少爷和郡主的婚约还在,你便是豫王府的人,接下这块牌子也无可厚非,可如今......郡主的婚事已经......” 说到这里,太监神色一愣,赶忙低下头去,生怕江离责备于他。 “裴公公,不过是一块牌子而已,陛下给我也只是为了让我在宫中行走方便,你不必大惊小怪,再说,我既已经在选婿中落败,婚约落入他人之手已是定局,定然不是一块小小的玉牌能够改变的。” “少爷说的是!哈哈......少爷如此伟岸的胸怀,真是让咱家叹服!唉,只是可惜......郡主的下半生,竟然要托付给一个江湖上面不知名头的侠客,这种事情古往今来,真是闻所未闻......” “嗐,公公,你在陛下身边做事,须得谨言慎行,怎么还私下议论起郡主的事了?相比这个,我倒有一事想问公公。” “少爷请讲,咱家有问必答。”裴公公恭敬地回道。 “我想请问公公,此前选婿之时,管理我们融春院一干人等的那位公公......如今在哪?” 第337章 糕点甘甜 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江离一路往东,到了为他准备好的庭院,这里虽然不大,但胜在精致,一个小小的庭院,却安排着假山绿植,石子路,布局上面还有些意思,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把江离送进院门之后,小太监乖巧地鞠了一躬,随后便转身离去,与此同时,木成舟看到江离回来,连忙从屋门口跳下台阶,直奔江离而来。 “少爷!你方才为何去了这么久?可是那个皇帝为难了你?”木成舟一边喊着,一边上下打量着江离,似乎在寻找他身上不存在的伤口。 “嗐,我不过是陪陛下多说了几句,再说了,他又不是老虎,我也没有犯什么事儿,他有什么理由要对我不利啊?比起这个,屋里收拾好了没有?” “回少爷,属下刚刚过来的时候,发现屋里早就已经被打理好了,各种器具应有尽有,床铺被褥都是崭新的,柜子上摆放的花瓶成色很新,瓶子里插着的花也是刚采摘的,就连烛台上的蜡烛也是全新的......可少爷,这屋子里面越是豪华,属下越是觉得有些不安......” “唉......成舟,也许是因为你第一次进宫,有些过于紧张了,少爷我说了,陛下没有理由对我不利,他位高权重,真想要对付我的话,那还不轻而易举,何须如此大动周折,还把什么东西都换成新的,我看啊......这几日,我们就舒舒服服地躺着过吧......” 江离手指一摇,眼睛一眯,一脸的享受。 “可少爷,你不是说,你这次进宫还要帮一个恩人吗,怎么又突然要躺平了?”木成舟冷不丁地问道。 “唉......能不能不要破坏这么美好的氛围啊?”江离不耐烦地回道,“我们都进宫过人生人的日子了,不能先舒坦几个时辰吗?等明日,我随便写几首诗给陛下送去,之后便带你去见我的那位恩人。 紧接着,江离长长呼出一口气,尽显无奈。 “哼,你这人啊......真是一刻钟都闲不下来,我们那里的资本家最喜欢你这种,除了干活什么都不知道的韭菜了......” “少爷,资本家......是什么东西?” “资本家不是东西。”江离随口一答,随后昂首阔步朝着屋内走去,“别说了,让我来看看这屋子里究竟有些什么!” 然而,这一屋子崭新的东西,对木成舟来说也许十分新奇,但并没有入江离的眼,他在屋里走来走去,看了几圈之后,默默扔下了这么一句话。 “不就是新了些,摆放得整齐了些,其他的东西......跟我们府里的竹阁差不了多少嘛......”紧接着,他一个抬眼,朝着木成舟埋怨道,“都怪你,在外面把这屋子里说得天花乱坠的,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档会所,没想到就这?成舟,你也该多读读书,长长见识了......” “额......少爷教训的是,属下一定趁着这段时日,勤奋地读读书。”木成舟虽然有些懵逼,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江离要责备自己,不过凭着一个属下的本能,他还是选择把江离的埋怨硬生生地抗了下来。 突然,门外有了动静,江离和木成舟立即走到门口,只见外面一列端着盘子的人走进了院子,领头的是一个红衣女官,看衣服的颜色的规格,应该是御膳房职位比较高的人了。 眼看江离站在门口,红衣女官便轻轻抬手,示意身后的众人停下脚步,接着她抬头一笑,又低下头去微微行礼,“江离少爷,我是御膳房的司膳,陛下念少爷进宫一路辛苦,特命我给您送些糕点。” ...... 奇怪的是,红衣女官说完话后,江离并未回答,其实他根本没有听清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位司膳蜜桃汁水一般的声音吸引住了。 这么清甜又不做作的声音,他只在日本动漫里面听到过。 “江离少爷?可否允许我们把糕点送进屋里?” ...... 江离依旧一无所动,甚至兀自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道:“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 这时,还是木成舟深明大义,立马上前一步救场道:“司膳辛苦,把糕点放在桌上即可。” 紧接着,江离便坐到桌边,眼看着司膳为他把每一盘糕点放在桌上,正当她要转身离去之时,江离却一声大喊,急忙将她叫住。 “司膳留步!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少爷请说。”司膳回头一笑。 “在下自幼对糕点十分感兴趣,您这一桌东西甚是新奇,我在来帝京半年也未曾见过,不知司膳能否逐个为我介绍一下?”江离挑眉道,几乎是把心思写在脸上了。 “额......这个......那好吧。” 司膳转身走回了桌边,对着每一盘糕点仔细介绍。 “这一道是莫蜜花糕,以糯米粉、糖、莫蜜花为原料。口感细腻软糯,莫蜜的清香气息很浓郁,入口时有些许清凉,随即是甜美,无渣感也不干涩,乃是老少皆宜的糕点。” “这一道是连云糕,相传北方部落先民为寻求平安健康,在节日时会食用,连云糕以连云豆为原料,性味甘寒,有清热解毒,祛暑止渴、利水消肿、明目退翳等功效,到了夏天,爽口又消暑。” “这一道是别离饼,原本是打仗的时候,为了方便家中的男子从军时携带干粮,将干燥的原材料和在一起,为了更好的味道,不断改良,加入各种香料,才有了今日之面貌......” 江离只是听着那如糕点一般甘甜的声音,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糕点是用什么做的,又有哪些历史渊源,直到司膳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江离才察觉氛围有些不对。 “少爷,奴婢斗胆问一句,其实这些糕点都是你们北原特产,陛下特命我们御膳房为你制作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啊......” 第338章 味觉惊人 “额......北原的糕点?” 江离看着桌上这几盘形形色色的东西,感觉无从说起,毕竟他一穿越过来,就在回京的路上,对北原的了解也只存在于写作的角度,至于这些莫名其妙的糕点,想都知道是自动凭空生成了。 如今倒好,在那位红衣司膳的疑问下,江离只能强撑脸面,抬手抠了抠后脑勺,假装无辜道:“哦......对对对!这些确实是我们北原老家的糕点,哎哟,一定是少爷我这几日忙着应酬府上的来客,过于疲累,到现在都没缓过来,真是让司膳见笑了......” “哪里,这些糕点是陛下专门吩咐,由我亲手为少爷您准备的,少爷若是喜欢我的手艺,那我真是受宠若惊。” 说着,司膳眼帘低垂,羞涩一笑。 “原来是司膳亲手做的?”江离大惊道,“那我喜欢!肯定得喜欢!司膳这手艺啊......可真是......” “咳咳咳......”木成舟突然在旁边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似乎是有意打断江离,正当江离一脸不耐烦地扭头之时,木成舟借机上前一步,迅速凑到江离的耳边,轻声耳语道:“少爷,您刚刚只顾着夸她手艺了,到现在连一块糕点都还没吃呢......” 这时,江离才惊觉自己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然而此前,他仿佛已经陷入了浓情蜜意之中,看来这司膳的嗓子比糕点好使,那反过来,若她亲手做的糕点也和她的嗓音一般甜美的话......那该是多么惊艳的美食啊...... 想到这里,江离立即伸手拿起一块亮白色的糕点,看上去晶莹透亮,口感应该不错,据刚刚司膳介绍,此物名为连云糕,吃起来爽口,犹如游荡于缥缈云间。 果然,这连云糕一进嘴,甚至不用咀嚼,就迸发出令人愉悦的凉爽,之所以这味道说是愉悦,是因为这玩意儿不似薄荷草一般强烈,而是一种,如云层一般轻柔的,如浪涛一般层层叠进的口感,还伴有一丝恰到好处的甘甜,若是夏天吃这东西,那应该是一种极致享受。 这时,江离似乎已经忘记司膳嗓音的魅力,立即把手伸向那一盘淡黄色的莫蜜花糕,这种糕点用糯米揉成,拿在手里就已经软软糯糯,放进嘴里,搭配着莫蜜花的清香以及蜜糖之甜,味道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也是一种独到的美味。 吃到这里,江离已然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对司膳的手艺简直是赞不绝口。 “牛牛牛!司膳,您的手艺真是太牛了!想我来帝京这半年,京城里的各个酒楼都去过,各个铺子里的果子糕点,也都尝过,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里,司膳,您这做糕点的手艺,绝对胜过帝京中绝大多数的人,可能只有怀云楼的糕点师傅能够和您一比!” 江离一阵怒赞,直让司膳乐开了花,笑容止不住地在脸上浮现,从眼神中满溢而出。 “少爷谬赞了,我不过是一个厨娘而已,手上的功夫都是日积月累,不像少爷您,年纪轻轻便有通天诗才,短短一首诗词便博得朝廷内外的瞩目,甚至独揽陛下青睐,依我看,就连那个最后获胜的侠客,也没有少爷的这份天资。” “哈哈哈......司膳您真的是......不仅说话好听,这话说得也好听!”紧接着,江离看着桌上的美食,眼神突然一冷,若有所思道:“唉,如此美食,只出于司膳之手,若是每天都能吃到您手里做出的东西,那该有多好......” “这个少爷放心,陛下早就已经吩咐好了,只要是您喜欢的吃食,我们御膳房上上下下都会给您准备好,甚至若是少爷特别喜欢某个厨子的手艺,还可以命此人专门为您制作膳食。” “还有这等好事?”江离眉眼一挑,大喜道,“那敢情好,正巧我在这小庭院里,除了为陛下写诗,也没有什么事儿干,干脆我找个时间,去你们御膳房好好品尝一下,我可是听说,御膳房的小宫女儿都烧得一手好菜,若此事能成,那我岂不是有口福了......” “此事由少爷决定就好,若少爷要大驾光临我们御膳房,请务必提前通知一声,我好让库房那边准备好,手下的宫女们也可以早做打算。” “甚好!”江离拍手赞同道,“俺就这样吧,等少爷我决定好了时间,自会派我旁边的这位贴身侍卫前去你们御膳房通报,不过就要有劳司膳了......哦对了,我光顾着品尝司膳的手艺,还不知司膳的姓名。” “哦,奴婢姓唐,单名一个容易的容字。” “好,唐司膳,之后就麻烦你了。” 好言好语之下,唐蓉带着一脸的喜悦,领着御膳房的众人离开了,等外面的脚步声消失的时候,木成舟突然凑近了桌边,凝视着桌上那几盘糕点。 “少爷,这糕点真有那般美味?可否让属下一试?”木成舟突然对这种俗物感到新奇,江离也对他的举动感到新奇。 “吃吧吃吧,你好不容易跟少爷我提一次要求,我怎么敢不满足你?”江离打趣道,眼看着木成舟轻轻拿起一块连云糕,先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又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圈,最后一口送入嘴中。 可是木成舟越是多嚼几口,脸上的眉头就皱得越紧,等他把口腔里的东西全部吞下肚子,才扭头看向江离,一脸疑惑地问道:“少爷,这东西不就是普通的糕点吗,论味道,也许比大街上的糕点铺子好一些,但这东西,跟怀云楼的糕点比起来......只能说相差甚远......” 接着,木成舟脸上的疑惑逐渐过渡成了担忧,他抿了抿嘴,还是决定把话问清楚。 “少爷,您的舌头......不会是出问题了吧......” 听到这话,江离却突然露出鬼笑,淡然回道:“当然没有。” 紧接着,他抬起了装糕点的盘子,递到木成舟的手中,“偷偷拿去倒了吧,小心一点,别被其他人看到了,这东西......不吃也罢。” “什么?扔了,少爷是真的不喜欢这些糕点?那刚刚你为何对着那唐司膳一通夸赞,搞得属下都以为这些东西是人间美味。” “哼,若本少爷不对她大夸特夸,她又怎会放下心里的戒备,赋予我信任呢?说白了,我只是想给她留给好印象,再趁机说我要去御膳房参观的事情,这样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第339章 胜负已分 木成舟在庭院里挖好了坑,刚把糕点扔进去填好,就听到院门的那边有了动静,他凭借绝佳的轻功,一个蹬地就闪现进了屋子,倒是把江离给吓了一跳。 “哟哟哟......”江离瞪眼道,“你怎么慌慌张张的,跟逃难似的,本少爷不过是让你去埋几个糕点,又不是让你去埋尸体。” “少爷,外面又有人来了,属下听声音大概估算了一下,一共约八九人,每个人脚下穿的鞋子材质相同,走路都很轻盈,所以属下判断不出他们是男是女......” “嗐......成舟,你搁这儿演谍战呢?”江离一脸不耐烦地埋怨道,“少爷我跟你说过无数回了,这里是皇宫,有重兵把守的皇宫!又不是龙潭虎穴,你大可不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话说回来,这宫里除了金面军就是宫女太监,还能是谁?” 说着,江离从桌边蹭了起来,悠然走向门边。 “走,我们且去看看,到底又是谁送上门了。” 不料,江离一出门就看见,四个宫女四个太监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外,每个人都低着脑袋,如同犯了错的小孩儿在等着大人责罚一般。 奇怪的是,这八个人一直这么低着头,也不开口说话,仿佛只要江离不开口,他们就可以做到这一辈子都不开口。 看来,这宫里的条条款款,快把这些社畜逼成哑巴了。 无奈之下,江离只能做那个开口的人了。 “额......你们几位到我这里来......所谓何事啊?” “拜见江离少爷!”八人突然异口同声地大喊,吓了江离一跳,下一秒他们整整齐齐地跪了下去,连跪下那一瞬间发出的声音都整齐划一,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排练。 紧接着,跪在最前头的太监仰起头来,然而江离发现,此人跪着低头的时候,脸上分明一点表情都没有,可就当他抬头露脸的那一个瞬间,他的脸如同触发了某条程序一般,立即堆砌出一个标准格式的笑容,看上去有几分喜气,更有几分邪气。 “回少爷!我们八人是内务府送来的,专门在这几日,照顾少爷的日常起居,哦不对,奴才说错了!奴才该死!少爷莫要责罚!不仅是日常起居,上面的公公吩咐了,无论少爷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必须办到,绝不推辞!” 听着这小太监说得信誓旦旦,江离便露出反派一般的微笑,刻意挑逗道:“好一个绝不推辞......那要是本少爷让你们去帮我杀一个人呢?” “少爷想要杀谁?” 眼看太监脱口而出,眼神坚定,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这下反倒是江离眼神飘忽,眼神尴尬,感觉有些下不来台,最后只能一笑了之。 “哈哈哈......方才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们莫要当真......” 这一瞬间,江离知道,这些太监宫女应该个个都不简单,与其说他们是来照顾自己的,不如说是那个老皇帝送来监视自己的,看来皇帝虽然给了自己玉牌,却依然担心他会不会滥用。 然而,若是在宫中行动不自由,那之后的计划就难以开展了,所以这些个一根筋的太监宫女,江离是一个都不能要。 于是江离畅然一笑,看着面前的四男四女,哦不,是四半男,四女,说道:“内务府的好意......少爷我心领了,不过你们也看到了。” 江离左看右看,观望着庭院的四壁,露出遗憾的神色,“这宫里是寸土寸金的地儿,你们瞧瞧,我这处院子本来就小,本少爷自己住着都觉得不舒坦,所以实在是装不下你们这些人......” “无妨!”领头太监一声大喊,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少爷,我们住在那边库房就好!” “什么那边......的库房?” 顺着太监的视线,江离看向庭院边缘,主屋旁边的一个狭窄的角落,他急忙走过去,惊讶地发现那个角落里居然塞着一个小屋子,不过一个厕所的大小,就这地方住八个人,也真是异想天开。 然而在这深宫之中,没什么事情是异想天开的,再回想一下那个太监坚定的语气,一往无前的眼神,江离坚信,他们还真做得出来。 欣赏完厕所之后,江离一脸沉默地折返回来,只见那八人依旧低头跪在远处,姿势毫无改变,可谓是训练有素。 “得了,你们且起来说话。” 江离一声令下,八人又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如同传说中的地蛇钻出地面一般,十分的迅速凌厉。 “唉......你们内务府的好意......本少爷心领了,你们这些下人的难处......我也全然理解,不过本少爷向来喜欢安静,即便在自己家里,身边也只有一个侍卫和一个丫鬟伺候着,如今进宫,我也带了侍卫,就是站在我旁边的这位。 接着,江离眼神一冷,语气严肃道“少爷我直说了吧,有我的这位侍卫在,我想......应该没有各位的用武之地了。” 此话一出,在场八人的表情都有了微妙的变化,每个人都拧巴着脸,欲言又止。 紧接着,江离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上面派来的,自然是身怀重任,若我直接把你们打发了回去,你们免不了要受责备,吃苦头,所以我有个提议,就是你们中武功最高的,来挑战一下我这位侍卫,若你们能力在他之上,就可以留下来,不然的话,你们就回去说,江离少爷身边已经有一个得意干将了,不需要这么多人鞍前马后来伺候了......” 这时,那个领头太监上前一步,义正辞严地喊道:“少爷,我来!” 啪! 木成舟飞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把他给打趴下了。 紧接着,江离悠然地说道:“好了,胜负已分,你们就把他抬回去,做个凭据,内务府的人自然会理解你们的苦衷,一切罪责,都可以推在本少爷的头上,懂了吗?” 第340章 真是饿了 宫里的晚膳送得比江离想象中晚一些,当十几个盘子乘着各式菜肴,摆在桌上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大半,屋里也已经燃起灯火。 江离坐在桌边已是饥肠辘辘,即便那位他假意讨好的唐司膳就在他的旁边,他也没有一丝在意,此时此刻,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都聚焦在饭菜之上。 “终于来了!少爷我肚子都快饿瘪了!”江离毫无顾忌地喊道,随后抄起筷子就夹起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直往自己嘴里塞,紧接着,一句评价的话也不说,连忙从另一个盘子里夹起另一块肉。 江离狼吞虎咽的模样,全然被唐司膳看在眼里,她也因此感到纳闷,明明下午的时候,这个江离少爷还对她颇为在意,对她亲手做出的糕点赞不绝口,怎么到了晚上就只顾着吃饭,也不怎么搭理她。 接着她心里默默想着,若是这位少爷在下午吃完了糕点,即便是今日的晚膳来得迟了一点,他也不至于饿成这样啊...... 想着想着,唐司膳心中疑惑丛生,又不形于色,保持了一个宫中老人应有的姿态,紧接着,她便悠然开口道:“少爷,今日是少爷进宫的第一日,陛下吩咐下来,让我们御膳房好好招待,因为给您准备的菜式繁多,这才迟了小半个时辰,还望少爷海涵。” “哦哦......无妨无妨......”江离嘴里一边嚼着大鱼大肉,一边回答,不过即便是唐司膳亲自开口,江离作答的时候也没有转过头去看她一眼,让她更是生疑,仿佛下午听到的赞赏之词全都成了过眼云烟...... 这时,唐司膳眼神一斜,在脸上挤出假笑,假意打趣道:“哈哈......少爷真是好胃口,奴婢本来还在担心,说少爷下午吃了那么多的糕点,晚上可能就吃不了多少了,没想到少爷胃口这么好......” 听到这话,江离才有了反应,他察觉到唐司膳话中有话,想必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于是手上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缓缓转过脸去,也学着唐司膳一般,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哈哈哈......本少爷向来胃口就大,在北原的时候就是如此,进京后在府中,吃得比家中拉车的牛马还要多!我爹都嫌弃我这个大胃王,说我进京不过半年,就吃掉了他不少银子......” 紧接着,江离又迅速夹起一块肉,狠狠往自己嘴里塞去,刻意做出一脸满足的表情,随后看向唐司膳,说道:“再说了,唐司膳亲自为我做菜,每一盘都是山珍海味,每一道都是人间佳肴,我即便是吃饱了,也得多来上几口,你说是不是?” 说完,江离想着做戏要做全套,于是又扒了几口饭,显得十分家常的样子。 这一切都被唐司膳看在眼里,听到江离对她的夸赞,她心中却是欣喜,这位江离少爷看上去确实喜欢极了她的手艺,只不过,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隐隐地觉得,江离虽然夸了她,却夸得有一点客套,甚至有些空洞。 有一个瞬间,她甚至想象出了江离逢人就说这些漂亮话的场面,心里又闪过一丝落寞。 “少爷喜欢,那我们御膳房上下就安心了,那少爷请慢用,我等先退下了。” “行行行,今日诸事繁忙,唐司膳也甚是辛苦,我这里有一些从北原带来的东西,不成敬意,唐司膳拿回御膳房,分赏给底下为我制膳的众人吧!成舟!” 紧接着,木成舟便从里屋拿出一个小盒子,双手递给了唐司膳,接下盒子之后,唐司膳淡然一笑,蹲身致谢道:“那我就代替我们御膳房上下人等,谢过江离少爷了!奴婢告辞。” 说完,唐司膳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可正要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又突然停了下来,没错,从一进这院子的时候,她就感到了异样,到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 于是她干脆转身,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对着江离随口一问:“诶,少爷,按理说内务府已经派人过来伺候你了才对,这都快入夜了,怎么屋里屋外一个人影都没见到,莫非是内务府那帮奴才把这差事给忘了?” “没有没有......”江离摆着筷子回道,“内务府送来的那些个宫女太监我不太喜欢,全都被我设法打发了,这院子本来就狭小,我呢......向来喜欢清静,多谢唐司膳关心了。” “哦,原来如此......江离少爷果然不同于凡俗之人,是奴婢多嘴了,这就告辞。” 这下,唐司膳回过头去,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等门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江离还挥舞着筷子,对着桌上的大鱼大肉大快朵颐,瞧着他那狼狈的吃相,跟逃荒的叫花子一样,连一旁的木成舟都看不下去了。 “少爷,那位司膳已经走了,您不必再做戏了,这些鱼肉油腻,小心吃坏了肚子。” 听着木成舟的劝解,江离则是不以为然,“嗐,谁做戏了?少爷我是真的饿了!不过你还别说,这晚上的饭菜还甚是可口,来来来,你也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赶紧搬个凳子过来坐下,这几日天气回寒,再不吃菜就凉了!” 木成舟把江离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却又一动不动,而是看着江离,一脸为难道:“少爷,若是在府中的竹阁里,属下尚可陪您一同用膳,可如今我们身在宫中,自然要遵循宫中的规矩,若属下与您同桌吃饭,被有心人瞧见了,事后怕是对少爷的声名不利。” “哎呀什么狗屁声名,什么狗屁规矩,我管不了整个皇宫我还管不了这个小院子吗?如今在这地方,本少爷说的话就是规矩!你赶紧坐下吃饭就是,若有人拿这件事跑去惹是生非,少爷我第一个死了那个狗东西的嘴!” “那......那好吧。”木成舟终于妥协了,他从旁边搬了根凳子过来,坐在江离旁边,即便是吃饭的时候,他的身子骨也是挺立的,仿佛是在庙里吃斋饭。 对于木成舟清新脱俗的吃饭姿态,江离本已经习惯,可当他看到木成舟一块肉都得分成三次,细嚼慢咽的时候,他也难免颇有微词。 “诶诶诶,成舟啊,你这是在吃肉,还是在嚼草啊?能不能吃得利索一点,照你这么吃,天都要黑了,哦不对,天都已经黑了!” 江离的抱怨并没有引起木成舟的注意,他依旧在按着自己的步骤吃着,或者说品味着,当把一整块肉都咽下肚子的时候,他也露出了美食家的表情。 “不错不错......少爷,这宫中的菜肴果然不同凡响,光是这红烧肉,无论取材还是烹制,都是上乘佳品......” 木成舟双眼紧闭,抿着双唇,回味着口腔中的余香,手里的筷子也停滞在了半空中,悠然摇晃...... 突然,门口传来声响,木成舟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迅速地把手中的筷子摔了出去,唰的一声,钉死在了门框之上。 与此同时,一个女子尖叫一声,瘫坐在了门口,一脸惊恐地看着门框上那两根夺命木筷。 “喂!你要吓死老娘啊!” 这时,江离定睛一看,大喜道:“哟!这不是元掌膳吗?!” 第341章 依旧霸道 元欢脸上的惊恐褪去,艰难地站起身来,此时她又一脸的焦急,连衣服上的灰都不愿意拍一拍,立即走进屋里来,转身把门关上。 借着这个间隙,江离笑着给木成舟介绍道:“成舟,这就是那位在选婿中帮助我的恩人,此次进宫,我们可要好好答谢她。” 听着这话,元欢立马拉下脸来,脚步凌厉地走到一边,抽出一根凳子就在江离对面坐下,对着江离怒目而视。 “你小子还好意思说选婿呢,那时候你骗我说自己是铜面军,还说原来那个要与郡主成亲的少爷已经死了,哼,老娘可是被你骗得团团转,我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当时那个已经死了的少爷,居然就站在我的面前!” “哎哎哎......元掌膳莫要生气嘛......”江离伸出双手安慰道,“那个时候本少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再说了,无论我是个什么身份,官家少爷也好,铜面军也好,跟元掌膳你立下的约定,那还是逃不了的......” “哼,你知道就好!”元欢一拍桌子,依旧那么霸气十足。 紧接着,江离突然眼神一冷,立马反过来质问道:“元掌膳突然登门,是不是有些唐突了,若别其他人看到你我有所牵连,东窗事发之后,怕是我们都难以独善其身。” 面对江离的担忧,元欢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如今帝京中谁人不知,你这位江离少爷神通广大,连死而复生这种事情都能做到,还凭借满腹诗才博取了陛下的青睐,如今京城人人都想着来攀附你,我不过也是来沾沾你的光,谁会怀疑你我的事情?” “话虽如此,那元掌膳可以深夜才来啊,此时正是晚膳时候,宫里到处都有宫女太监在四处走动,您倒是啥也不考虑,就直冲冲地来了。”江离眉头一皱,埋怨道。 “谁说我没考虑了?我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想过了,此时正是送膳的时候,御膳房的人四处走动,根本不会引起怀疑,只不过,我不负责你的膳食,需要和唐司膳那一队人错开,所以啊,我瞧见唐司膳带人走了,这才偷偷溜进来的。” “哦?这么说,这桌上的十几道菜,没有一道是元掌膳做的咯?”江离深感遗憾,连连叹气,“唉......元掌膳真是糊涂!若你能为我制膳,那我们之间联系的时候,不就方便多了吗?!” 听到这话,元欢瞬间冷眼,迁怒道:“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吗?我求求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少爷,你才是应该动动脑子!你自个儿想想,如今你声名鹊起,御膳房知道要为你制膳,那主动请缨的人都排起长队了!这种攀附权贵的机会,能轮得到我吗?” “啊?哦......是哦......”江离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我现在这么受欢迎哦......” “哼,小子,我实话告诉你吧,那位唐司膳一听到是要为你制膳,立马把这差事留在了自己手里,挑选的人都是些她平时喜欢的,用得惯的,至少也是她看得顺眼的,她向来和我不对付,哪能会同意我为你制膳。” “哦?”江离一脸好奇道,“这么说......元掌膳你曾去求过她咯?” “呸!你还好意思问!要我说,这事情都怪你!”元欢一拍桌子,恼羞成怒道,“你是没有亲眼看到,老娘低声下气去求那个女人的时候,她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直接把我给拒绝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离突然爆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元欢左右为难的那个画面。 “别他娘的笑了!老娘冒着风险出来,又不是听你嘲笑我的!”元欢把手放在桌上,翘起了二郎腿,一脸严肃地看着江离,说道:“所以黑刺青的事情,你有什么眉目没有?” “如今选婿之事已过,想知道黑刺青的来源,就必须从前三场试炼的出题人入手。”江离冷静地回答道。 “出题人?你是说......是当时掌管选婿之事的那个太监?” “正是此人,可我今日问过皇上身边的那位裴公公,他说此人在掌管选婿大事中,图谋不轨,此刻已经下狱了,再过三日,就要问斩了。” “图谋不轨?!那他有没有说,这个管事太监究竟是犯了何事?”元欢心急如焚,连忙追问道。 江离却只能摇摇头,“没有,那位裴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人,说话行事都无比小心,从他嘴里我只能了解到个大概,不过我猜,那个太监之所以被定罪下狱,应该和黑刺青脱不了关系。” 元欢一边皱眉思考着,一边说道:“看来,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必须亲口去问那个管事太监,问题是......他如今已经下狱了,再过三天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到时候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元掌膳大可放心,我心里已有计划,大不了我就去狱中见他一面,再施加一些手段,应该能让他说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瞧着江离一脸自信的模样,元欢却一个白眼,嗤之以鼻道:“哼?你这也叫计划?这位大少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你以为金面狱是个人都能进去吗,即便你现在名声在外,是个宫里的人都认得你,但金面军的规矩又不会因你而改变,还是说,你能拿到陛下的口谕?” “哈哈哈......元掌膳只管相信我便是,至于我如何进入金面狱,就不劳您费心了,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去金面狱,最好问他个水落石出!” 第342章 鬼鬼祟祟 深夜,江离刚在床上躺下的时候,屋顶便传来响动,他知道是木成舟上去守夜了,八境高手彻夜不眠为自己守夜,江离想想就觉得心安。 话说这本小说里面的武林高手,简直都跟不用睡觉一样,一天天一夜夜的熬下来,还能生龙活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江离不得不心生佩服。 其实在府中的时候,江离见木成舟老喜欢爬房顶上为他守夜,就觉得此事劳命伤神,最后好说歹说,把他劝回自个儿屋里睡觉。 然而尽是不同往事,如今江离人在皇宫,虽有陛下庇护加上金面军巡查,但只要宫里这些下人里窜出一个二五仔,那江离就不得不防,所以这些时日只能稍微辛苦一下木成舟了。 与此同时,屋顶上的木成舟在屋檐上坐了下来,迎着头顶洁白的月光,观望着层云之下,层层叠叠的金色房顶。 他在娘胎里的时候就离开了这里,如今重新回到这里,却不知道心里的感受了,他又想,即便是自己有些浅薄的记忆,那也勾不起任何情绪吧。 半个时辰过去,庭院四周除了金面军的队列偶有走过,还有蚊虫乱叫,几乎听不到什么其他的声音,木成舟便深呼吸一口气,闭目养神,稍微安宁了下来。 直到下半夜,夜深露重之时,一只野猫爬上房梁,爪子在瓦片上刮擦的声音惊醒了木成舟,他本能地一个转身,右手已经放在了刀把上面,却发现对面不过是一双亮黄色的小眼睛。 看样子,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猫,那皮毛吸走了所有的光彩,几乎要和夜幕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在发光,偶尔眨上两下,似乎有意在提醒木成舟,它是一只活物。 紧接着,下面院门的方向又传来动静,木成舟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立即看见了寂静宫廷里另一只活物,这一次,即便是月光轻薄,他也一眼认出那是一个太监装扮的人。 瞧那人鬼鬼祟祟地在院门望来望去,又贴着墙面走来走去,时不时又隔着院墙往屋顶望望,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也许是木成舟和那只黑猫一样,穿了一身的黑色,所以那个太监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木成舟眼看太监贴墙而行,逐渐绕到了庭院的后方,看他左右张望,一脸警惕的样子,想必是要动手了。 事不宜迟,木成舟立即蹭起身来,朝着太监的方向飞身而下,停在太监身前的时候,对方直接吓得瘫坐了下去。 “你是何人,是谁派来的?你在这里鬼鬼祟祟,想要作甚?!” 木成舟声音沉重,有如阎王审判一般,句句质问直击太监的天灵盖,让他躺在地上连连后撤几步。 木成舟定然不肯放过这个可疑之人,他两步走上去,一脚踩在了太监的腿上,让他无处可逃。 “不说话?”木成舟眼神一邪,“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突然,木成舟脚下一沉,沉重的压力直接往那太监的大腿腿骨而去,立即疼得他哭爹喊娘,连声求饶。 “啊啊啊啊啊啊......哎哟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哪......” 太监真心实意的哭喊应该不会骗人,木成舟便松了一些劲头,可那支强有力的脚还踩在太监的大腿上,如同刑讯逼供一般,随时准备再来一次。 “所以你是准备说了?还是说,你还想再尝尝刚刚那滋味?”木成舟言语刻薄,肆意压迫着太监的心理防线。 最后太监果然难以承受,一句长叹之后,便开口求饶。 “大侠别!千万别!奴才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即便是杀了我也对您没什么好处啊......我说,我这就说!” 即便太监的脸上略有顾虑,但自己的命被踩在木成舟的脚下,他也不得不开口了。 “奴才......奴才是二皇子的人......” “你是二皇子的人?” 听着这话,木成舟心里生疑,因为他发现这个太监在回答的时候,眼神躲闪,面容颤抖,可又跟刚刚的痛苦的表现大相径庭,若木成舟没有猜错,此人定在撒谎。 “哼,帝京众人皆知,二皇子虽还没被封为亲王,但已经获得陛下特许,可以长住宫外,这深更半夜的,他怎么会派人来我家少爷这里鬼鬼祟祟?没道理啊......再说了,你说自己的二皇子的人,可有凭据?” 木成舟这么一问,太监的眼神更是四处乱飞,一看就是心里有鬼,被木成舟当面戳穿了,猝不及防。 “奴才......奴才真的是二皇子的人,您若不信......那......那就......” 突然,远方有火光亮起,太监见着那火光就如见到了活下去的喜欢一般,他躺在地上挣扎着,对着火光的方向大喊一声,木成舟都没来得及捂住他的嘴,就让引起了金面军的注意。 这时木成舟想着,若是待会儿在金面军的面前,这个太监开始信口雌黄,给自己套上个殴打朝廷命官的帽子,那可就是给江离惹麻烦了,此时进一步不如退一步。 于是木成舟立即飞身而起,窜进了院子里,金面军火速赶到了太监面前,将他团团围拢。 “你这太监怎么回事儿!大半夜里不好好当差,在这里瞎叫唤什么!”金面军的领队怒声质问道,丝毫没有去把太监从地上扶起来的意思。 尴尬之下,太监只好站了起来,脚上的伤痛依旧沉重,他握着大腿,强撑微笑,朝着金面军解释道:“哎哟各位军爷,实在是不好意思,下官方才只是被一只从路边窜出来的黑猫吓到了,于是受惊跌倒了,把腿给摔伤了......” 金面军领队一听,更是愤怒,“什么?你方才叫那么大声,就因为自己摔了一跤?哼,你们这群废物东西,被猫都能吓倒,还好意思惊扰我们金面军?真是荒唐!兄弟们,我们走!” 瞧着金面军转身离去,太监立即跟在了金面军的队列,并且频繁地往身后张望,露出了得逞的微笑,他想着,若是跟在金面军的屁股后面,那个铁面无情的侍卫应该不会再跟上来找自己麻烦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江离用早膳的时候,木成舟才进屋把这件事告诉了江离,江离听完只是浅笑一声。 “你的推断不错,二皇子长居宫外,加上在选婿的时候吃过我的暗亏,所以不会这么快就动手脚,相比之下,太子所住的东宫就在不远的地方,那个太监极有可能是他派来的人。” “太子?可少爷,你什么时候又跟太子结下了梁子?”木成舟一脸疑惑道。 “哈哈......你忘了吗,昨日进宫之时,我们曾见过隔着车帘见过太子一面,不过没有亲自下车拜见他,也许他就此怀恨在心,才拍了个太监来打探情况,也许准备给我一个下马威吧......” “那少爷,我们可否需要早做提防?” “不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等他真的找上门来再说。” 就在这时,屋外一个身影无比莽撞地冲进了屋子,江离定睛一看,竟然是裴公公。 “裴公公!怎么这么早,您就到我这儿来了?要不坐下一起吃饭,我这里的包子和饼还剩好多!” “江离少爷别吃了,奴才这么早来,本是想等着少爷把诗写好,我送回陛下那里去,可奴才刚刚在院子外面看到......我看到太子的人往这边来了!” 江离眉头一皱,“太子来了?他也想来我这儿吃早饭?” 第343章 不跪 裴公公先是一愣,又立马回过神来,埋怨道:“江离少爷,别吃什么早饭了,咱家昨日就听说太子对你没有下车拜见他的事情耿耿于怀,今日登门定是来找事的! 江离又塞了一个韭菜饺子进了嘴,一边咀嚼一边喃喃道:“那又何妨?裴公公你不是正好在我这儿吗?” 紧接着,江离眉眼一挑,鬼笑道:“待会儿啊......裴公公你就在太子面前给我美言几句,太子自然就消了气了......” “哈?奴才为你美言?哎哟江离少爷,奴才在宫中虽然有些位份,但在太子面前不过就是个下人,我人微言轻,太子根本不可能听我一个奴才的话。” “不会,裴公公别妄自菲薄了。”江离笑着打趣道,“您可是在皇上身边做事的人,是最亲近皇上的人,当然除了后宫那些妃子之外哈,按理说,无论是皇子还是大臣,都会敬你几分,甚至巴结你来还不急,待会儿你为我说上两句,总是顶用的。” 说完,江离直接站起身来,拉着裴公公的扫帚就走向屋外,“来来来,你陪我一起,去迎接太子殿下!” 站在院子不过两秒钟,太子便带着下人走进了院子,江离看他这身龙纹红衣,还有头上那顶看上去就很值钱的金冠,果然是一朝太子的做派。 紧接着,裴公公抢先一步迎了上去,跪地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没想到老奴会在这里遇见太子殿下,真是巧了!” 太子听着,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连忙上前扶起了裴公公,心怀敬意地回道:“裴公公何须多礼,您是宫中的老人,又是父皇身边最信任之人,何须对我一个晚辈行此大礼,不过,裴公公为何在此?” “哦,奴才是奉陛下的口谕,来江离少爷这里取诗的。” 听到这话,太子转过头来,好奇的眼神落在了江离的身上,“原来如此,本殿下正是听闻了这位江离少爷的诗才,才早早地从东宫过来,想要和江离少爷讨论一番。” 听到自己的名字,江离也迎了上去,抱拳行礼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江离不才,只是略会一点诗词而已,太子谬赞了......” “你就别谦虚了,父皇的眼光向来独到,你的诗呢本殿下也读过,真是文采斐然,看得我是思虑万千,只不过......”太子上下打量着江离,继续说道:“你虽然有几分诗才,但好像在规矩礼仪方面......不太在乎啊......” 一听这话,江离便知道,这位年轻气盛的太子果然是上门来兴师问罪了,于是他笑着应和道:“哦,若太子殿下是再说昨日之事,那确实是草民的过错,只是那时高统领办事心切,草民也不敢妨害公务,这才傻在车上,没有下车拜见太子,在这里先给太子赔罪了。” “赔罪?”太子侧过脸去,淡然一笑,“那好啊,既然要赔罪,那你先跪下来拜拜我吧,说起这个,本殿下发现,方才裴公公见了本殿下,都是跪地而拜,而你身上也没有一官半职,却对本殿下抱拳行礼,怎么?你是把自己当成江湖中人了?” 太子言辞犀利,暗藏杀机,江离预想过这个场景,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甚至这位太子都没有进屋,就已经开始对着江离百般刁难了。 “哈哈......太子也许有所不知,草民自小生于北原,长于北原,在我们北原只跪父母长辈,其他人即便是皇族,也不会屈膝的,就连昨日草民面见陛下的时候......也未曾下跪过。”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一旁的裴公公也大惊失色,突然勾起了昨日的记忆,没错,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江离面见皇帝的时候,也是抱拳行礼,而永帝对这件事没有责难,应该是默许了。 而他自己昨日还处于震撼之中,一时忘记了这件奇怪的事,直到今天听到江离自述,他才想起有这么一码事。 “不错......”裴公公默默开口了,“昨日江离少爷面见陛下的时候,也未曾下跪行礼,而陛下他......也未曾说什么......” 裴公公此话一出,太子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连在自己父皇的面前都不用下跪的人,现在自己却逼着他下跪,这岂不是把自己的地位放在父皇前面了吗?! 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啊! 情势瞬间逆转,太子伸手抠了抠额头,一脸尴尬道:“哦哦,原来是北原的风俗独特啊......哈哈......看来是本殿下孤陋寡闻了,既然父皇都未曾开口,本殿下自然也遵从父皇的心意,江离,此事你莫要放在心上,本殿下方才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想要试试你的肚量。” 虽然这个解释听起来就像是在扯淡,但江离还是笑着,给了太子一个台阶下。 “草民自然明白,太子殿下如此高贵之人,怎会和我一个无官无职的人计较呢,不过即便是太子殿下如此高贵之人,都有人敢肆意攀诬,真是可恨!” “攀诬?谁敢污蔑本殿下?!”太子立即怒目道。 “哦哦,太子有所不知,昨夜我手下的侍卫发现,院落周围有一个太监,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要干什么坏事儿,一抓到他,他却说自己的太子殿下派来的人,这不是玷污殿下的声名吗!殿下位高权重,怎会派人到我这破地方来搞事呢?您说对吧?” 这时,太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似乎在尽力掩饰着尴尬的表情,脸上的肉却止不住地跳动着。 “对,你说得对,那个太监一定是在诬陷本殿下的声名!等我之后找到他,一定将他就地正法!” “哈哈......殿下莫要动怒,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清晨寒冷,殿下不如随草民进屋,坐下一起用早膳,我这里的包子和饼还剩好多。” 第344章 本地化失败 等太子第一个坐下,江离随后便坐在对面,裴公公常年在宫中做事,已经习惯了在一旁站着,任凭江离怎么相劝,他都不肯乖乖就座。 江离无奈,眼看桌上的层层大饼吃都吃不完,他立即拿起一张,双手做出恭敬的样子,想要递给太子。 看着眼前的大饼,太子心里也是一惊,往日里别人递到他面前的,要么是奇珍异宝,要么是山珍海味,从没有人敢递一张大饼给自己。 此情此景,让他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江离,说他愚蠢,他却在选婿中隐瞒身份,屡屡取胜,说他聪明,他又大手大脚,举止一如蛮人,或许......正是因为他出身北原的独特身份,才会有一些自己看不懂的动作吧...... 太子凝视着江离,暗暗思考着,当江离抬了抬手中的大饼,再次示意太子接下的时候,太子还是轻轻地摆摆手,回道:“多谢江离少爷的好意,本殿下出门时已然吃饱喝足,听说这饼都是御膳房专门为你制作的,还是留着你自己好好享用吧......” “好嘞!”江离一声应付,立即将大饼塞进自己嘴里,毫不在意地大口咀嚼着,还时不时停下来,低头吸两口碗里的豆浆。 江离就这么吃着,一张饼下肚又是一个肉包,根本不顾当今的太子就坐在自己桌子对面,太子见他吃得如此迫切,自己也不好插话,无奈转头看了看一旁裴公公的反应。 只见裴公公也一脸尴尬,嘴唇轻轻抿着,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紧接着,当江离吞下包子,再度拿起一张大饼的时候,裴公公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端起了装着大饼的盘子,嘴里连忙念叨着:“哈哈......想必少爷已经吃饱喝足了吧......既然您这里没什么打杂的下人,就让老奴帮您把这桌子收拾了......” 裴公公突然搞上这么一出,让江离一脸迷惑,在他目瞪口呆不知动作的时候,裴公公已经把桌上给清场了,太子也终于抓准了时机,笑着开口了。 “哈哈哈......江离少爷真是胃口不小,能吃是福嘛......想必你应该也是有福之人。” “嗐,太子应该知道,我们奔原军府想来从武,我爹呢无论对军营里的士兵,抑或是对我,都是一副高要求,即便是我进京了,习武之事也未曾落下,习武嘛......自然耗费体力,每顿饭都得多吃上二两,真是让太子见笑了......” “诶,哪里的话,如果每顿多给二两的食物,就能为我中州换来一名文武双全的人才,那我们中州的朝廷......何乐而不为啊?” “是是是......太子殿下一心为国招揽人才,这份心意江离真是感动非常......” 正在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客套的时候,裴公公已经收拾完东西,折返回来了,他轻步走到江离身边,比刚刚的距离明显近了一些,紧接着便旁敲侧击道:“额......那个......江离少爷,诗词的事儿......可别让陛下等急了......” “哦对!那是自然!本少爷既然受了陛下的恩惠进宫,自然是要以陛下的需求为先!”江离连声应道,紧接着把眼神飘向太子那边,江离心想,他都说了自己要为皇上做事了,若这个太子是个识趣的货,就应该拍拍屁股走人了。 不料,太子一听江离要现场作诗,反而起了不小的兴趣,只见他瞪大着双眼,兴奋地直接站了起来,大喊道:“作诗?那好啊!托父皇的福,本殿下还能亲眼目睹江离少爷作诗的场景,真是三生有幸啊!” 下一秒,太子微微侧脸,斜着眼神打趣道:“江离少爷,您作诗的时候,应该不需要赶我走吧......” 此话一出,江离自然不敢拒绝,他无奈笑道:“哈哈哈......草民怎敢,能让太子殿下亲自见证自己的诗才,天下任何一个文人才子都会求之不得吧......” 说完,江离转过身去,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随即朝着书桌走去,一边大喊道:“成舟,速来帮本少爷研墨!” 江离在书桌后站定,太子和裴公公也赶忙围拢过来,当江离高举毛笔之时,他们二人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沾满黑色墨汁的笔尖上。 而当江离落笔之时,他们心里竟然莫名一颤,似乎被江离的毛笔拨动了某根心弦,紧接着,太子便凝视着江离的笔下,把他写下的诗句,一句一句地即时念了出来。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 “芳草凄凄......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 此诗一成,江离便潇洒提笔,留下最后那个点燃全诗的“愁”字,等他抬头之时,只见桌前的二人已经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的精神仿佛才从诗里飞回来,他默默抬起颤抖的双手,无力地拍着巴掌,一声,又一声,力度由弱变强,最后无比激烈,心里想说的话也破口而出。 “好诗!好诗!此诗一出,满朝文吏皆汗颜!” 裴公公也默默摇头,在震惊中缓缓开口,“唉.....陛下向来喜欢诗词,咱家跟在陛下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也赏了不少文人志士的佳句,可江离少爷这一首,无论格律,还是意象,都是当之无愧的上乘之作!” “是啊!”太子又接过了赞赏的接力棒,“江离,你这首诗,即便是直接来我们中州科举,也定能一举夺魁!本殿下不过是粗看一番,就仿佛已经遁入了诗里的世界,一时流连忘返,不过......” 太子突然伸手,指向江离诗句中的一处。 “你这黄鹤楼......是个什么楼啊?” 太子凝眉一问,却让江离一时愣住,不知所措。 江离心里一沉,只想伸手给自己一巴掌,光顾着从脑袋里抄袭古人的诗句,却忘了把本地化工作给做好,如今太子一问,自己若是答不好,极有可能露出马脚。 迅速地思考几秒过后,江离云淡风轻地一笑,回道:“回太子殿下,黄鹤楼是我们北原里极北地区的一座古楼,我儿时曾和外祖母一同游历过,只是此楼已经破败多年,甚少有人记得。”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这座楼的名字......本殿下居然听都没听过。” 紧接着,太子突然挪动了手指,指向诗句中的另外两处。 “那你这汉阳,还有鹦鹉洲又是什么地方?这些地方听起来像是某座城池,或是某块封地,但本殿下自小熟读各国历史,也对北原的地理略知一二,可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两个地方呢......” 第345章 本地化成功 太子突如其来的追问,如同催命一般,让江离心里又是一紧。 他暗自心想,这个狗太子真是逼事多,不就是一首诗而已,品读一下诗句的韵律,体会一下其中的意象和感情,不就得了吗,至于这么刨根究底吗? 情急之下,江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支支吾吾地回道:“额......这个汉阳呢,是我儿时一个玩伴的名字,他呢,喜欢种树,十几年间,在沙漠里不知种了多少树,直把沙漠变成了绿洲,甚至还吸引来了鹦鹉!这便是汉阳树和鹦鹉洲的由来......” 说完,江离尴尬地笑着,想着自己聊斋一般的解释,自己心里都想笑,而对面的二人听到之后,更是若有所思。 太子细品着江离的这两句诗,喃喃道“种树......绿洲......鹦鹉......嘶......原来如此,看来你们北原真是人杰地灵啊,一个幼童就有如此胸襟抱负,种树多年,直把沙漠变绿洲,看着你这两句,本殿下仿佛已经身处绿洲之中,甚好!甚好啊!那你这首诗......准备如何题名呢?” “哈哈哈......”江离学着文人一般长笑一声,装逼道,“诗词的题目在于简约朴实之美,达意即可,所以我这首诗,干脆就叫《黄鹤楼》吧!” “好!言简意赅,真好!” 二人的赞叹不停,江离手上也没准备停下,只见他把诗递给了裴公公,对方小心翼翼地收在手里,正一脸欣喜,欲转身离去之时,江离却突然把他叫住了。 “诶?裴公公,您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裴公公回头,兴奋不已地回道:“还能往哪儿去,哎哟,当然是赶紧把这首诗给陛下送去啊!江离少爷,陛下若是见到您这首诗,定会又要重重赏你了!” “哦,那你先别急。”江离语气平静地回道,随即低下头去。 “啊?莫非是江离少爷还有什么吩咐?”裴公公小心翼翼地捧着诗词,往回走了两步。 “不是,我此前和陛下约定过,出宫后要为他送诗,可那段时间因为事务繁多,便把这事搁置了,陛下还生我的气呢,所以这几日,我每日至少要写三首诗给陛下,算是对陛下的补偿吧......” “哈?三......三首诗?”裴公公抬起手中的纸张,破音道:“这样奇绝的诗句,江离少爷一天竟然能写出三首?!” “怎么不能?”江离轻轻把眉毛一挑,倔强地回道,“别说三首,我一日写下七八首都不成问题,就怕你们欣赏不过来呢......” “哦哟哦哟!七八首那可太多了!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少便是多,江离少爷写三首精品诗词,足矣!”裴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折返回来,再度和太子一起围拢在桌前。 江离默默提笔,歪头一想,干脆写一首诗仙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吧! 这一次,有了前车之鉴,江离便倍加小心,对诗词里的地名稍加修改,本地化工作做好了,太子和裴公公自然不会起疑。 可这第一句就遇上了问题,这首诗里面需要替换的地方......也太特么多了!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 凤凰台,吴宫,晋代,白鹭洲,长安......这些都是在这个小说世界里不存在的名字,若就这么原封不动地写下,太子一定会追问江离,这凤凰台又是个什么地方,江离想着都觉得麻烦,懒得去编造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跟个傻子似的,所以还是直接把这地方给改了。 江离若想写成此诗,只能把它们全部替换,还得保证格律工整,这无疑是个难题,但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江离只能轻轻落笔,一边在脑中展开思维的风暴。 “怀云楼上怀云游,云去楼空江自流。” “旧宫花草埋幽径,前朝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南郊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帝京不见使人愁。” ...... 江离一提笔,沉稳道:“此诗名为《登帝京怀云楼》。” 紧接着,太子再度爆发出惊人的赞叹声。 “好诗!好诗啊!这首诗里所蕴含的历史厚重感,简直无人能出其右啊!哎呀......一刻钟前是一首佳句,一刻钟后又是一首佳句,如此文采,难免父皇对你青睐有加啊!” “过奖......过奖......” 江离敷衍地回应了两声,立马又提笔写下第三首诗。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群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 写下最后一首诗,江离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他悠然抬头,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一脸淡然道:“此诗情绪复杂,我暂时没有想到合适的题目,且叫他《无题》吧......” 接着,江离把剩下的诗篇全都递给裴公公,说道:“裴公公,代我向陛下问安。” 收下诗篇过后,裴公公喜不自禁,屁颠屁颠地跑出了屋子,太子则愣在原地,还处于一个大为震撼的状态,眼看江离放下了毛笔,他却突然惊醒一般,一下抓住江离的胳膊,但看他的表情,似有妥协之意。 “额......那个......江离啊,能不能给本殿下......也写一首诗啊?” 第346章 欲迎还拒 江离手中的笔刚刚搁下,太子却主动开口让他帮自己也写一首诗。 想来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跨进院门之时,尚且气势汹汹,一副要找江离兴师问罪的模样,然而,不过是亲眼看着江离写下了三首诗,就准备伸手开口提要求了。 哼,江离心想,想问他要诗?没这么简单!刚才这个太子要他下跪磕头的话,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反口就要讨好处,若是江离轻易地给了,岂不显得自己很没面子? 一顿盘算过后,江离未曾重新拾起毛笔,而是支起一个看上去就假的不得了的微笑,悠悠地开口道:“为太子殿下写诗......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这话,太子立马来了兴趣,连忙凑上来两步,走到了江离的身边,连眼睛珠子都比方才大了三分,然而江离突然话锋一转,一句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不过”让太子的精神状况急转直下。 “不过嘛......草民此次进宫,是接下了陛下的旨意,让我专门为陛下写诗......嘶......”江离倒吸一口冷气,假意纠结道,“陛下直说了让我为他写诗,草民只是不知道,若我擅自为他人写诗,需不需要得到陛下的同意?” 此话一出,江离脸上的纠结瞬间转移到了太子脸上,只见太子默默抬手摸着嘴上的胡子,眉头紧皱道:“这......不错,你的思虑确实有理,父皇命你进宫作诗,若我不知会父皇一声,就让你帮我写诗,那就有悖父子君臣的伦常了......” “唉......”太子突然长叹一声,看着江离的眼神里居然多了一份温和,“江离,本殿下只是亲眼目睹了你的诗才,一时情不自禁,冒失冲动,险些酿成祸端,幸好你能够头脑清醒,刚正不阿,我们中州有你这样的人才,真是万幸啊......” “哈哈哈......草民不过是偶然想起,随口一提罢了,毕竟太子殿下身份高贵,是一国的储君,在陛下面前行事自然要小心一些。”江离微微颔首道。 “嗯......确实,不过话说回来,往日里,都是那些个臣子为了攀附我,主动献上奇珍异宝,一首诗词自然不在话下,而今日,本殿下主动向你讨诗,却吃了闭门羹,真是有意思,看来宫中的传闻不假,你这份性格确实独一无二,本殿下深感佩服。” “哪有哪有......”江离推手道,“草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脑袋瓜子比寻常人好用一些,当然,比起太子殿下的精明才干,自然是望尘莫及的......” “哈哈哈哈哈......你倒是会说话,算了,今日暂且作罢,等本殿下前去请示了父皇,之后再来问江离少爷要诗!今日暂且告辞!” “殿下慢走!” 江离一个直角鞠躬,送走了太子这个大麻烦,随后他便彻底松了下来,坐在桌边倒了一口水给自己喝。 这时木成舟走到江离身边,问道:“少爷,方才你为何要拒绝太子,若是给他一首诗词,他一高兴,兴许以后就不会找我们麻烦了。” “我何曾没这么想过?”江离趴在桌上,眼中尽是疲惫,“可是讨好人的方式不止这一种,如果他说要,我就直接给了,那便显得我没有钢骨,没有钢骨的人,太子便会以为我人善可欺...... “所以我才把皇帝搬出来说事,就是想让他知道,我即便是在宫里,也有陛下庇护,没有人能够动得了我,也没有人能够从我这里有所收获......这一招呢......就叫做欲迎还惧。” 这时,江离的嘴角轻轻一挑,眼中沉浸着厚重的智慧。 “成舟,你瞧着吧,今日过后,太子对我的印象定会大为改观,之后他不仅不会再来找我的茬,甚至会主动来拉拢我,让我为他所用。” 听到这话,木成舟眼前一愣,突然明白过来,有如醍醐灌顶。 “原来......原来是这样!所以少爷你一开始见到太子,连跪都不愿意跪下,一切都是为了让他高看你一眼!” “不错,哈哈哈,成舟,你虽然被沉星说成是榆木脑袋,可少爷我倒是觉得,你这脑袋瓜子可比沉星那丫头好使多了!” “额......多谢少爷夸奖。”木成舟一脸木然地接下了江离的话。 “算了,别说太子了,我们今日还有任务在身,那个太监被关在金面狱里面就要问斩了,我们须得早点过去,问他一问,等他尸体一凉,我们连问都没得问了!” “可少爷,你想如何进入金面狱啊?从昨晚上到今天早上,属下也没见你做什么准备......” “没事没事,少爷我根本不需要准备,因为有人早就为我做好准备了,”说着,江离一蹭而起,容光焕发道:“走吧,新的征程已经开启咯!” ...... 另一边,太子率领手下众人,正在走回东宫的路上,比起来时的趾高气扬,回去的时候可谓是灰头土脸,连下人们的头都埋得更低了,生怕犯了一个小错,就被太子拉下去乱棍打死。 这时,太子身后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太监,默默靠上去了两步,他微微抬起尖嘴猴腮的脸,轻声朝着太子问道:“殿下......奴才看那江离真是不识好歹,不仅不对殿下行礼,就连殿下您亲自开口问他要诗,他也不给!我看此人哪......日后一定会成为心腹大患,殿下还是早点将他除之而后快吧!” 啪! 太子转身对着太监就是一巴掌,脸上愤愤道:“你这没根的东西,你懂个屁!此人文采非凡,扔在哪儿都是一个炙手可热的英才!如今又得父皇庇佑,你还想把他杀之而后快?我看你才是不想要命了!” 太子盛怒之下,太监赶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嘴里连连求饶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只是鬼迷心窍,这才随口一提,绝对没有看轻江离少爷的意思......” “哼!”太子沉重一声,怒而转头,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你们这些蠢材自然不会知道,即便江离这小子此时无官无职,将来一定会在朝中占据不小的地位,与其把他杀了,不如收入本殿下的手里,让他为我效力,省得被老二那边占了便宜!” “殿下说得极是!不过奴才听说,这位江离少爷,貌似跟二皇子不太对付,此前选婿结束,江离少爷乘着御赐车辇出宫之时,听说还跟二皇子产生过一点口角......” “哈哈哈哈哈!此话当真?”太子突然转怒为喜,大笑道,“老二那个蠢货看似老谋深算,实则眼光混沌,不识英才,看来这个江离啊......势必会成为本殿下的一员大将咯!” 想到这里,太子突然一拍脑袋,立即回头道:“没错!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一趟父皇那里,借着那三首诗好好夸赞江离一番,到时候也好成事......好!我们这就去!” 第347章 老头诗 檀木桌上,三张白纸黑字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永帝在桌边走来走去,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桌上的三首诗词,他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随后撅着小嘴,抬头看向一脸喜色的裴公公。 “这三首诗......真的是他现场写的?” 裴公公连忙凑了上去,喜不自禁地笑着回道:“陛下,江离少爷作诗的时候,奴才就站在书桌旁边,看得那是真真儿的!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江离少爷就写出了这么三篇佳句,不仅是奴才,就连太子殿下也看得目瞪口呆呢!” “太子?”永帝挑眉,疑惑地问道,“太子也在那?他大清早往江离那儿跑作甚?还是说他们此前早有私交?” “额......这个......奴才瞧着不像,”裴公公瞬间冷静下来,在心里疯狂斟酌字句,小心翼翼地回道,“兴许是太子听闻江离少爷的声名,爱才心切,这才一大早马不停蹄往那儿赶......哦对了!奴才临走之时,依稀听到太子殿下要问江离少爷要诗呢!” “哦,还有此事?”永帝眼底一沉,随即追问道,“那江离那小子......写了吗?” “这个......”裴公公眼神一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个......奴才也不知道。” ...... 裴公公话音一落,场面便安静下来,只有屋子中央的香炉燃出阵阵烟气,缥缈四散...... 突然,屋子外面有了动静,裴公公立即转身去迎,等他回来便一五一十地喊道:“陛下,是太子殿下来请安了。” “正好,让他进来。”永帝一屁股坐在书桌后面,拿起江离那一篇《黄鹤楼》仔细端详起来。 不一会儿太子便端端正正地走了进来,在书桌前扫裙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下一个响头,喊道:“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话音刚落,本以为他的父皇马上就会让自己起身,但过了约十秒钟的时间,也没有等到这句话,太子心想,或许是他父皇看诗时入了迷,这才没有听到他的问安。 紧接着,太子又是一声大喊:“儿臣拜见父皇!” 这时,永帝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后晃荡,嘴里念道:“太子啊......你可知罪?” “啊?知......知罪?”太子瞬间抬头,一脸无辜道,“父皇,儿臣是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哈哈......你倒还问起朕来了......”永帝冷笑道,“朕听说,你今天一大早,就往江离的住处去了,而现在,你才跑到朕这里请安,看来江离和朕在你心里孰轻孰重,已经明了了......” 如此责难之下,太子大惊失色,又是一头磕了下去,再也没有抬头的想法。 “父皇冤枉啊!孩儿只是久闻江离才华卓绝,他的住所又离东宫不远,所以儿臣才顺路去拜见一下他......” “拜见?”永帝突然一拍桌子,啪的一声,“你是皇子!他是平民!要拜见也是他来拜见你,如今你自降身价,赶着送到别人门前,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前路招兵买马吗?!” 龙颜盛怒之下,太子更是心惊胆战,他浑身颤抖道:“啊?!儿臣没......儿臣没有啊!!!” “没有?”永帝气势不减,更加咄咄逼人,“那朕怎么听说,你不仅去了,还求着江离给你写诗,那朕可得好好问问你,他......写了吗?或者说......你收下了吗?” “没有!”太子仿佛是看到了反转的希望,立即抬头大喊道,“父皇,孩儿确实像江离讨诗,这点不假......但江离以他是专为父皇您一人作诗为由拒绝了,所以儿臣就此作罢了啊!父皇千万不要误会儿臣啊,儿臣对这江离只是初见,根本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看着太子一脸哭丧,永帝却突然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倒想赶着上去巴结人家!可惜人家根本不接招!哈哈哈哈哈......哎哟,这个江离确实有趣,光是他身上的文采也就罢了,还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利益......啧啧啧,你睁大眼睛瞧瞧人家!行事如此周到,不惜冒着得罪你的风险,才化解了你的愚钝和鲁莽,即便朕没有说过他不能为你写诗,但他心里的这份谨慎,这份沉稳,你要是能学上一半儿,朕做梦都能笑醒!”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定会多多学习!多多进取!”太子斩钉截铁道,那气势,说得跟要上战场杀敌一般。 “行了行了......人的心境并非一蹴而就的,江离那小子有天赋之才,你呢,若是肯脚踏实地,辛勤耕耘,日后定会与他相差无几......算了,不说了,正好,你不是也看了江离这几首诗吗,快过来给朕说说你自己的看法。” 见永帝脸色和缓,太子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他赶忙起身,快步走到书桌边上,摆在眼前的正是江离在一刻钟内接连写下的三首诗,紧接着,凭借着脑中记下的三言两语,太子便给永帝讲解起来。 “父皇,这第一首诗名为《黄鹤楼》,写的是北原之北有一座孤楼,如今已然荒凉,人迹罕至,然而在另一处的沙漠中,又有一个名叫汉阳的青年,靠着自己的双手,种下无数树苗,直把沙漠化作了吸引鹦鹉的绿洲,但即便如此,看着沙漠中的潺潺流水,也只能勾起浓浓的乡愁,毕竟往事如同落日一般,不可追。” “不错,分析得有点意思,那这第二首呢,你有什么看法?” “这第二首,名为《登帝京怀云楼》,写的是登楼望远,帝京城繁华无边,前朝往事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片安宁祥和,看来江离,是尤其热爱我们帝京啊......” “说得不错,那这最后一首......” “嘶......父皇,这最后一首,儿臣反复诵读,觉得句句都是绝美,只是连在一起,只能感受到一种混沌的情绪,就连江离他自己都说,此诗情绪复杂,连他自己都无法提名,所以才叫它《无题》。” “哈哈......你年纪尚小,自然不懂此诗里的深意,不过说来真是奇怪,江离的年纪比你还小上几岁,怎么会写出这种情境的诗词。” 紧接着,永帝把三张诗词都拿了起来。 “不仅是这一首,连带前面两首,都有一种微妙的愁绪,读起来不像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写的,倒像是一个老头子写的,嘶......太子,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第348章 伴君如伴虎 “春风无力百花残......”永帝抬眉道,“太子,你的年纪不比江离那小子大几岁,但你的诗格律上不如他的老练,感情上也不如他的深沉......朕怎么想,都感觉有些奇怪啊......” “奇怪?”太子眼睛一眯,突然放低声音道,“父皇莫非是指......江离的这几首诗......是剽窃他人的?” “诶,朕可没这么说,刚刚是你在胡乱揣测哈!”皇帝噘嘴反驳道,等同于直接把皮球踢给了太子,明明是自己主动引导别人开口,如今倒搞得太子有些下不来台。 “哈哈......父皇多虑了,儿臣亲眼所见江离挥笔写就这三首诗,用时甚少,可谓是一气呵成,若他的诗才真是剽窃而来,那他的那个小脑瓜子......得装多少诗句啊?!” “不错,陛下,太子说得有理,”裴公公也小心翼翼地插进一句话,“当时老奴站在旁边,正要收起那篇《黄鹤楼》,都准备转身走人了,江离少爷却突然叫住老奴,说还要为陛下写两首诗,随后他大笔一挥,老奴的眼睛看都看不过来,两首佳句便落在纸上......老奴说句斗胆的话,江离少爷的诗才,根本无需剽窃他人,怕是只有别人剽窃他的份儿!” “哈哈哈......看来你们两个亲眼见到江离写诗之后,感受不浅哪......说真的,那日选婿最后一战,江离那小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写出“可怜白发生”这种触动人心的诗句,朕也是大吃一惊,那时朕就觉得疑惑,这个江离行诗的风格怎会如此豪迈老练,如同历经沙场数十年一般,于是朕便怀疑,那日他是提前记好了别人的诗句,甚至是剽窃。” 太子听完一脸惊讶,目瞪口呆道:“啊?父皇,可儿臣听说,那日您心情大好,还以御用的车辇送了那江离出宫,父皇既然怀疑是江离剽窃,何不当场问个清楚?” 皇帝淡淡一笑,捻起自己的胡子,喃喃道:“朕本来是想再试他一试的,可选婿那日诸事繁杂,意外频发,加上他又是诈死回生,宋定康一定在府里等他等得心焦,所以朕才暂且放过了他。” “哦!老奴懂了!”裴公公恍然大悟道,“所以临走之时,陛下才嘱咐江离少爷,让他给您写诗送进宫来,而现在,直接把他接进宫里,放在眼皮子底下,也是想看看他是否有真才实学......陛下真是高明啊!” “哼,什么高明,如今看看,朕不过是自作聪明,你们都亲眼目睹了他现场作诗,一连三首,句句绝佳,难道到现在,朕还能怀疑他吗?唉......不过一场闹剧罢了......” 听着永帝哀叹的语气,太子连忙迎合道:“父皇何须叹气!无论如何,我们中州也多了一位少年奇才,还是将领之子,若加以培养,不出十年,就是一个文武双全的英才啊......” “唉......看江离的造化吧,有些事情强求也是求不来的......” 突然,太子眼珠子一动,仿佛想起了什么要紧之事,他抿了抿嘴唇,像是在纠结说与不说,最后他眼睛轻轻闭上,又突然睁开,像是又下定了决心。 “嗯......父皇,方才说到选婿之事,儿臣昨日听闻......那最终取胜的江湖侠客......突然......失踪了?” 听到这话,永帝瞬间抬起头来,眼神一冷,如同冷血的动物进入了捕食的状态,瞧着永帝的表情,太子也心里一冷,两个膝盖本能地塌了下去,这时他才明白,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只见永帝双手撑在桌上,俯下身子,如同虎狼一般,冷峻的脸庞慢慢朝着太子靠近,最后,当永帝低沉的声音从嗓子里震响的时候,太子吓得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太子,你人在东宫......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永帝这么一问,情势瞬间反转过来,太子成了作答的那个人,更是不知所措,他趴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回......回父皇,儿臣是偶然听说的......” 太子声音软弱无力,惹得他爹冷笑一声。 “好一个偶然听说......此事隐秘,除了朕和太后之外,知道的人也不上十个,你倒是消息灵通,前日发生的事,昨日就已经传到你耳边了,看来你的耳朵......已经伸到朕这里来了!” 永帝突然加重语气,吓得太子虎躯一震,如此强压之下,太子回话的声音更是抖得厉害,支支吾吾,似乎连话都快说不清楚。 “父......父皇......儿臣绝没有可以刻意探听您身边的消息!儿臣是在寿康宫,偶然听着皇祖母抱怨......说这个江湖侠客如此大胆,突然说自己已经得道,不能娶俗世的女子,即便是云安妹妹,也不得嫁与他为妻,紧接着他便从宫里消失了......父皇,这些事情真的是皇祖母说与我听的!” 太子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可皇帝的眼神中更添了一份不屑。 “好......很好......”皇帝站起身来,绕到太子屁股后面,面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太子啊,你可真是把朕搞得哑口无言啊,突然把太后拿出来说事,即便朕现在就去寿康宫,找太后问个清楚,你皇祖母对你百般溺爱,即便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她老人家也会说有,即便朕步步紧逼,她也会奋然挺身,为你担下所有罪责,到时候朕还落得一个里外不讨好的下场......”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此意啊!若父皇不信,儿臣可以——” “住口!”永帝突然停步,走到太子面前,随即蹲了下来,脸上竟然有一丝微笑,“太子,你做得很好,朕要的太子,就是要聪明诡谲,果断毒辣,只有这样,才能在风云诡谲中继任大统,若你是个凡事不动脑子的蠢货,朕也不会立你为太子......” 此话一出,太子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只能瞪大双眼,看着永帝多变的表情,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面前这个父亲,与他相处二十多年的父亲,如此陌生,陌生到让他不寒而栗。 伴君如伴虎,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紧接着,永帝走回了书桌之后,拿起奏折开始批阅起来,嘴里漫不经心地喊道:“裴建,送太子出去。” 于是,在裴公公的护送下,太子一脸茫然地走出了宫殿,临走之时,太子还不忘转头问裴公公一声。 “裴公公,你说父皇方才所言......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 “额......这个......”裴公公也一脸为难道,“陛下的金口玉言,我一个奴才怎敢置喙?一切全看太子殿下,自个儿心里如何理解了。” 第349章 见牌即跪 金面军府分为东西两个,各自位于皇宫东西两侧的外围,而为了集中收押罪犯,金面军的监狱只设在西边的军府,这些设定是江离自己写下的,他自然驾轻就熟。 不过,到金面狱的这一路,他和木成舟二人导致吸引了不少意义不明的目光,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看见他们两个的装扮,也不知道他们是哪家的贵人,每个人跪下的时候,都有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但其中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一眼就看出他是那位传说中的江离少爷,有些甚至跃跃欲试,想要上前跟江离产生一段关系,不过在木成舟的护送下,无论宫女儿还是太监,都无法近身。 金面军呢,由于参与过选婿的安防工作,其中认得江离的人不少,偶尔有两个不长眼的会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把江离拦住。 然而,当江离从身上掏出永帝亲赐的玉牌之时,形势和态度瞬间反转,前来拦路的金面军生怕跪晚了一秒,跪下去的同时,道歉的话也已经到嘴边了。 江离今日有要事再行,可没时间搭理他们,直接绕过他们往西边而去,留下二人大喊着“多谢江离少爷不杀之恩”。 这时,旁边的木成舟冷不丁地来一句:“少爷,他们怕你怕成这样,看来你在宫中的形象,跟历朝历代的杀人魔差不了多少......” “哼,他们是怕本少爷吗?”江离白眼一翻,一边走一边转头回道:“他们是怕我手里这块翠玉牌子!” 江离和木成舟风风火火,不久后就来到了金面狱的大铁门前,瞧那铁门的质地,他们二人就知道,要想从这里逃狱,简直难于登天。 紧接着,果然不出江离所料,他们被守门的两个金面士兵拦下来了。 “站住!你们两个干什么的!一脸慌张,莫不是要强闯金面狱吧!”金面士兵气势威严道。 江离则恭敬抬手,抱拳行礼道:“二位军爷,在下此行,只想到金面狱里面,探望一个罪犯......” “哈?你说什么?探望罪犯?” 紧接着,两个金面士兵默默扭头,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他们捧腹大笑,笑声直冲江离的耳膜,难听得惊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想进金面狱......探望罪犯......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离冷眼看着他们笑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们缓过神来,脸上还有些许余韵,对江离说道:“唉......这位公子,我虽然不知您是哪家的少爷,但我们金面狱的规矩,在宫里人人皆知,别说进去探视,就是进这里的大门,也得经过层层审批......不然的话,你去搞个陛下或者太后的口谕也行啊......不过我瞧你这身装扮......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您啊,还是趁早回吧!” 听到这话,江离立即低头扫视了自己一身,得体整洁,没有半点问题,紧接着他回头看看木成舟,那身衣服黑得惊人,肩头上面还沾着一层灰尘,江离无奈叹气,回过头来,冷眼看着两个笑意未绝的金面士兵。 “二位军爷,不好意思哈,陛下和太后的口谕,在下确实没有,不过呢......在下有这个,不知有没有口谕管用。” 说完,江离悠然拿起手中的玉牌。 当那一抹翠绿的颜色展露在士兵眼前之时,他们仿佛受到了圣光的冲击,整张脸都痛苦得拧作一团,身体不由自主地连连退后,最后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有八口人要靠我养,恳请贵人格外开恩,留小的一条性命!我下半辈子为您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金面士兵这一串数下来,江离都有点听懵了,若是往日他肯定会拿着这小人开开玩笑,稍微戏耍一下,可今日他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时间。 他只是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把铁门给推开,随后火烧火燎地走了进去。 这下他有了经验,直接把玉牌拿在手里,一路畅通无阻,里面的人见了他只有下跪的份儿,当二人走到一处宽敞一点的地方之时,前方有一个放着酒碗的木桌,桌边一个穿戴略微有逼格的金面士兵回过头来,一看见江离手里的玉牌,立马拨开了凳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拜......拜见贵人......不知贵人手持此玉牌,来我金面狱,所为何事?”这个金面士兵嘴上对着江离说话,眼珠子却一直盯着江离手里的玉牌看。 看来这块玉牌的震慑力非同小可,甚至远远超出了江离本身的名誉。 江离先是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随后扬起下巴,冷冷道:“你就是这里的管事?那好,我要找一个人,一个犯人。” “犯人?贵人可知他的姓名,小的立即为贵人带路。” “姓名?嘶......”江离捏着下巴,苦思起来,话说他在选婿之时,和这个管事太监冲突不下数次,最后既然没有记住他的姓名,这就有些尴尬了,不过那个太监好歹有些声名,通过描述,对方应该能够猜出来。 于是江离放下手,一脸坦然道:“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太监,此前在云安郡主选婿之时,是他在统管选婿相关的事宜,听闻他前几日下狱,再过两日就要问斩了。” “原来是他啊!在呢在呢!贵人赶紧随我来,小的这就为您带路!” 金面狱卒手提灯笼在前,还不忘时不时回过头来,对着江离献媚地微笑一个,还不断开口,让江离小心自己的鞋被地上的血迹给弄脏。 江离瞧着他谄媚的模样,不得不感叹他的服务意识惊人,想来这宫里的规矩就是如此,不然他的计划也不会如此容易。 终于,在金面狱卒的引领下,江离来到了一个牢门前,牢里昏暗,只有一口方形小窗透过几缕聊胜于无的光线。 “贵人,您瞧,那个太监就躺在那儿,”金面狱卒指着地上的一坨白色,随即怒斥道:“喂!死太监!有人要见你,还不赶快爬起来!” 狱卒话音一落,整个监狱都安静一下来,因为牢里那一坨白色的人形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回应。 “喂喂喂!你他奶奶的,躺在那里装死是吧?赶紧起来!再不起来,信不信老子让你——” “等一下!”江离突然开口,打断了狱卒的叫骂,他的视线落在那坨白色身上,看样子,那个太监正朝里面侧躺着,但问题是,江离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身体没有任何起伏......就像死了一样...... 江离瞪大双眼,随即大喊。 “快!快拿钥匙开门!” 第350章 送饭 江离一声大喊,吓得狱卒赶忙掏出钥匙串,可他手忙脚乱,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把开门的钥匙。 “卧槽你个狗东西到底是怎么当差的?!一把钥匙找这么久?!”江离对着狱卒大声斥责道,一点情面也不给他留。 狱卒在重压之下,终于找到了对应的钥匙。 牢门一开,江离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木成舟紧随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蹲在太监旁边,木成舟首先伸手,对着太监的身体轻轻一拉,让他仰面而躺,接着便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前。 最后,木成舟嘴唇微微抿起,抬起视线看向江离,无奈地摇了摇头,宣示了管事太监的死亡。 “少爷,已经没救了。” 听到这话,看到管事太监惨白的脸,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满是遗憾,他本以为此行必定一帆风顺,可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这个太监会在他赶到之前暴毙而亡。 可奇怪的是,三天后就要问斩的人,为何会突然死了呢,而且死的时间也十分巧合,还恰好卡在江离来探视他的时候。 江离隐隐觉得,这件事情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于是他立马起身,看着惊慌失色的狱卒,语气严肃地问道:“我问你,这个太监昨日的时候,可还安好?” “安好的啊!”狱卒一开口,声音已经带上哭腔,“贵人,这个太监昨天还在大声叫屈,吵得我们整个金面狱都不得安宁!谁知他今日突然死了!” “那他昨日大声叫屈之后,可有什么异样?” “没有啊!小的可以用身家性命发誓,他叫着叫着就没力气了,估计也是认命了,到晚上也乖乖睡着了,未曾吵闹,小的斗胆猜想,莫非他是因为无法脱罪,万念俱灰,所以才自行了断了!” “不可能,”江离摆摆手,一口否定道,“即便他不自行了断,再过两天也要上刑场问斩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多苟活两天,这个太监我也了解过,他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怎么可能在行刑前自己赴死?” 紧接着,江离转过身子,又把视线落在尸体上面。 “还有,若他是自行了断,尸体上应该会留下伤痕,这牢房里,甚至都会留下他自杀用的器具,你瞧瞧,他面容完整,毫无伤痕,身上的血迹也早已干涸,应该是你们之前拷问的时候打的吧,既然没有凶器,也没有伤口,难道他是憋气把自己憋死的吗?所以,他不可能是自杀。” 江离此话一出,更是搞得狱卒摸不着头脑,只见狱卒绕过了江离,在尸体边上蹲下,随即皱起眉头,在尸体上翻来覆去地查看着,果然,每一种情况都被江离说中,太监身上没有伤痕,周围也没有凶器。 这下可好,牢里莫名死了一个人,金面狱卒怕不是要担责了,他回过头,朝着江离一脸哭丧道:“贵人,此事非同小可,小的身为狱中管事,难辞其咎!见贵人口吐不凡,料事如神,不知可否为小的指点迷津,小的一定涌泉相报啊!呜呜呜......” 狱卒突然呜咽起来,搞得江离好不耐烦。 “喂喂喂,你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江离皱眉斥责道,“再说了,即便你不开口求我,我也不会撒手不管,因为本少爷今天来你们这里,就是为了见这个太监!如今他变成一具尸体,本少爷也要管到底!”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狱卒磕头道,“小的再斗胆问一句,贵人方才自称少爷,不知贵人......是哪家的少爷?” “哼,你在牢里做事,自然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江离扬起眉头,潇洒一笑,“那我就告诉你吧,本少爷就是如今名震帝京的江离少爷。” “江离少爷?!您是奔原军府宋统领的公子?!也就是那位在选婿比试上大展身手的少爷?!”狱卒瞠目结舌道,“原来是您!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如今得到您的相助,此事说不定有解!” “有没有解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江离冷冷道,如同泼下一盆冷水,“现在开始,你竖起耳朵给我听好了,我问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努力回忆,仔细回答。” “好好好!少爷尽管问!小的手脚粗笨,唯独记性还算好使!” “我问你,自从这太监入狱之后,有没有人专程前来探望过他?” “专程探望,嘶......”狱卒一脸纠结道,“少爷知道,这个太监是被陛下赐罚下狱的,宫里的人躲他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来这里看他呢?就连以往和他相熟的人,都尽数和他断绝了来往,再加上我们金面狱安防甚是严厉,普通人根本进不来,也只有江离少爷您这种身份高贵之人,才能进来......” 听着这话,江离如同碰壁一般,思路被瞬间斩断,他咂着嘴,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他在这牢里,有没有接触什么人?” “这个嘛......少爷您也看到了,我们金面狱关押的都是宫里的犯人,一人一间牢房,互不打扰,即便是谁想搭理他,也搭理不上啊,除此之外,就是我们金面狱的狱卒,还有送饭的人......” 当听到“狱卒”的时候,江离脸上还没有什么反应,但当听到“送饭的人”这几个字的时候,江离心中立即掀起滔天的波澜! “送饭的人?!送饭的人,可是金面狱外面进来的?!” “不错,都是一些辛者库的奴才,来来回回,我也都和他们相熟了......嘶......”狱卒眼神突然有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起这个......昨天晚上来送饭的那个小厮......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的小厮?!”江离大惊道,“那你可知道那个小厮是什么来头?” “这个小的倒是不知道,需要另外详查,不过小的好像在不经意间,听见过那个小厮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柔声柔气的,像是宫里的小太监。” “小太监?!”江离心里突然有了眉目,放下太监的尸体便走出了牢门,临走时还不忘让狱卒照顾好太监的尸体。 江离一路走出金面狱,行色匆匆,木成舟紧随其后,却不知江离为何如此激动。 “少爷,你是否有了什么眉目?” “不错。”“那我们现在要往哪儿去?” “去皇帝那里。”江离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哈?难道此事和皇帝有关?” “与他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我要找的是一个小太监,自然要去找最顶头的太监,他知道的,应该是整个皇宫里最多的。” 第351章 不请自来 江离一路马不停蹄,不久后便到了长生殿的门前。 裴公公站在殿前,远远望见江离,眉头一皱,转身便想进门通报,却没想到江离几个大步冲上前来,把自己给拦住。 “裴公公别别别!”江离迅速伸手拦住裴公公,嘴里快速念叨着,“裴公公,你不必去通报陛下,我这次来,是为了找您!” “找我?”裴公公小眼神儿一斜,突然压低了声音,“江离少爷,如今您身上已经有了陛下御赐的玉牌,整个宫中大多地方,都是畅通无阻,何须让我相助呢?” 听着这话,江离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灿烂的微笑:“公公猜得不错,我确实有事想请公公相帮,不过这件事情,不是陛下给我的牌子能解决的,毕竟它也不是万能的嘛......” “哈?还有陛下亲赐的玉牌不能解决的东西,江离少爷,你莫非是在戏弄咱家吧?”裴公公的小眼神飘忽不定,语气里面充满了怀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在宫中不认识什么人,这件事情我也只能拿来问您了......” 看着江离不依不饶的样子,裴公公无奈叹出一口气,沉吟一声:“那好吧,你有什么问题,只要不是违反律法的事情,咱家都可以告诉你,不过今日,咱家要伺候皇上直到晚上,这样吧,晚上戊时,我会自己去你那里,你有什么想问的,到时再说。” “好好好!”江离客客气气地回道,“到时候,本少爷一定准备着好酒好菜,恭迎公公大驾光临!” “哎呀什么大驾光临!”裴公公挥了挥扫帚,不耐烦地回道,“江离少爷莫要撺掇咱家了,再说您的餐食都是御膳房做的,咱家跟着陛下,几乎都把御膳房的东西吃了个遍,您与其准备什么好酒好菜,不如提前把明日的诗给写好,这样咱家明天也不必再跑一趟。” “对对对!公公所言有理!一切都按公公的指示,我现在就回去写诗,再用卷轴给公公包好!”江离拍着胸脯保证道。 “哼,江离少爷倒是会讨好人心,唉......虽然咱家人微言轻,对皇族的事情也不好置喙,不过咱家倒是觉得,您和云安郡主......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唉......”江离也随着公公叹气道,“裴公公,我何尝不觉得可惜呢,郡主容貌无双,资质超群,我自然是想和郡主成双入对的,可天有不测风云,我呢也许运气也不到火候,还是就此作罢了吧......诶,公公,说起郡主的婚事,不知现在是......” “被暂时搁置了,”裴公公一脸无奈道。 “被搁置了?”江离明明知道详情,却故作震惊道,“难道是因为郡主她看不上那位江湖侠客?” “云安郡主如此高贵,自然不是她的问题......”裴公公喃喃道,突然脸色一变,愤愤不平道,“都是那个江湖侠客不识抬举,突然说自己成仙悟道了,要远遁江湖,还说什么,云安郡主只是凡间女子,配不上他这个得道的仙人,我呸!这故弄玄虚的狗崽子,简直一派胡言!” 江离忍住肚子里的笑意,他没想到,永帝和太后还真的编造了这么一个故事,光是听上去就十分离奇,倒是云安,虽然策划了一切,最后却能够安然置身事外,高高挂起。一切都交给长辈去处理。 一通叫骂之后,裴公公终于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 “嘶......江离少爷,你还别说,那个江湖侠客说自己得道成仙,不久后还真的从宫里消失了,即便金面军把皇宫里里外外都搜过了一遍,也不见他的踪影,甚至连城墙上驻守的士兵,也没有看到他出宫的踪迹,江离少爷,你说说,难道这人真的是得道成仙了?” “哈哈哈......”江离尬笑几声,若有所思地回道,“即便要得道成仙,也是陛下这种金贵之人,或者是太后这种诚心礼佛之人,一个不知来历的江湖侠客,怎么可能得道成仙呢,我猜,他指不定是从哪里钻了狗洞,或是变装成了出宫采购的太监宫女,这才灰溜溜地逃了。” “嘶......少爷这话不无道理,不过,就这样让这满口胡话的孽障给逃了,真是便宜他了!” “额......那这个侠客逃走之后,豫王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江离故意试探道。 “嘶......江离少爷,不瞒你说,此事咱家也觉得甚是奇怪,到手的夫婿给跑了,放在寻常女子身上都是奇耻大辱,更何况身份尊贵的云安郡主!” “可奇怪的是......豫王府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理说,豫王妃是个脾气火爆的主,若她往日里遇上这种事,早就火烧火燎地进宫,找陛下为她主持公道了,可豫王妃也没有一点行动,也不知是怎么的......” “唉......也许豫王妃想着,此事事关郡主未来的幸福,不宜声张,所以才压住了性子,任由此事过去了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听着裴公公的分析,江离知道,永帝和太后的计谋得逞了,就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奴才也被蒙混了过去,真是高明的手段,江离不得不服。 等江离回到自己的院落,便迅速写下三首诗,并贴心地包进卷轴里,为裴公公备好,随后开始张罗着晚宴,派了木成舟去御膳房传令,让唐司膳她们准备一桌好吃好喝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夜幕也悄然降临。 当叩门的声音响起之时,江离便亲自去为裴公公开门。 可门打开的时候,出现的却是另一个人。 “元掌膳,怎么是你?!” “我心急嘛......就像过来问问你查得怎么样了。”元欢一脸淡然地回着江离的话,随后不经江离的准许,就兀自走进了屋子,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元掌膳!你来得不是时候!”江离急切地喊着,声音都比往日大了不少,可元欢充耳不闻,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被一桌的大鱼大肉给吸引。 “哇......你这少爷,待遇还真是好,这一桌的大鱼大肉,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这时,江离听到院墙外面传来动静,想必是裴公公快要到门口了! 心急之下,江离一个回头,朝着木成舟大吼。 “成舟!快把元掌膳给藏起来!” 第352章 美酒坐镇 听到江离的命令,木成舟一把拉住元欢的手,义正辞严道:“元掌膳,事发突然,只能委屈你了。” 说完,木成舟拉着元欢就往里屋走,看那架势,若是不知道实情的,还以为这里有不法分子正在行凶作恶。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我可是你们的客人!哎哟我去!老娘冒着天大的风险,大老远从御膳房跑到这儿,你们居然这么对我?!江离!你到底想怎样?!” 眼看元欢死命折腾着,嘴里叫个不停,木成舟随手扯出一块破布,迅速地把元欢的小嘴一捂,又不知从什么地方牵出一根绳子,把她的双手困在身后,最后把她扔在床上,被子一盖,床帘一拉,大功告成。 江离站在门口,一边观望着门口的动静,一边注意着里屋的动静,直到木成舟独自从里屋出来,江离便知道元欢已经乖乖闭嘴了。 不论木成舟是用了什么手段,好歹让屋子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裴公公便踏入院门,走到了江离面前。 “裴公公,我可是等您好久了!”江离笑着埋怨道。 “唉......江离少爷有所不知,今日陛下胃口不佳,御膳房轮换了好几道菜,都不合陛下心意,最后闹了半天,陛下也只吃了半碗米饭,几根青菜叶子,一小口汤,我在旁边伺候着,半刻钟也不敢放下心来啊......” “在陛下身边做事势必辛苦,可正因为如此,公公才在宫里威望颇高,受人敬仰,江离深感佩服。”江离抱拳鞠躬道。 “嗐......哪里有什么敬仰,宫里的人里里外外,不过是看着我有些资历,年纪也高,所以不敢得罪我罢了......不过江离少爷,你就准备放着我在门口寒暄吗?咱家可是已经闻到你屋子里的酒香味儿了!” “哈哈哈哈......公公真是好嗅觉,快快里面请,”江离伸手把裴公公招呼了进来,“虽说御膳房的吃食,公公已经吃过大半了,不过江离还是舔着脸,请公公吃上一顿,也算是让您不虚此行。” “呵呵呵呵.....”裴公公笑盈盈地看着江离,面对着江离坐下,“话说咱家在宫里看惯了达官贵人,还有好些骄纵蛮横的皇子,如今见到江离少爷这么平易近人,真是倍感亲切啊......” “哈哈......裴公公莫要打趣我了,在回到帝京之前,我不过是一个北原的野蛮小子,一点中州的礼数都不适的,没想到,放在裴公公的眼里,居然成了平易近人了!” “诶,你可别怀疑咱家话里有话,咱家真的就是这个意思,想这宫里的各个皇子,哪个不是翘着眉头,瞪着眼睛瞅人,硬要说的话,唯有七皇子为人温和,谦谦君子,可惜啊,这么好的孩子,却被陛下送去了西海......” 裴公公话音一落,突然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尽是惊慌,因为他知道,他不该突然说起这种事情,紧接着,他眉眼一抬,故作轻松道:“哈哈哈......江离少爷,方才咱家的话,你就当没听到,想来是咱家今日忙糊涂了,竟敢私自议论起陛下的父子之事,真是该死......” “诶......公公不过是无心之言,有什么好自责的,来,我们先来喝上两杯,这酒虽不比陛下用的上等,可本少爷事先尝了一口,确实另有一番滋味,来!我先敬公公一杯!” 江离麻利地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紧接着“飒”的一声,发出酣畅淋漓的喊声,“好!此酒正适合今晚!” 看着江离爽快的模样,裴公公也轻抬酒杯,只是微微抿了一口,他就感觉到酒香浓烈,扑鼻而来,整个脑子都神清气爽,于是他也一饮而尽,发出和江离同样的声音,嘴中连连感叹道:“江离少爷,这酒香气袭人,属实不错,没想到御膳房还有如此美酒!” 听到这话,江离浅笑一声,又给裴公公满上酒杯。 “公公,其实这不是御膳房准备的酒。”江离也给自己满上了。 “哈?不是御膳房的酒,可咱家怎么觉得,这酒比御膳房的酒还要好喝?!”裴公公一脸疑问道。 “哈哈哈......我就是想着,公公也许是喝惯了宫里的琼浆玉液,久而久之,定会觉得御膳房的美酒无趣,所以,我特地命人快马加鞭,跑去宫外,买了农家酿制的自家酒,此酒虽不似宫中工序繁多的精酿,但别有一番风土人情。” “原来如此!”裴公公连忙端起酒杯,凑近鼻子,深深地吸进一口酒香,“啊......咱家正纳闷儿呢,此酒朴实无华,却又醇香浓烈,为了用此酒招待咱家,江离少爷不辞辛苦,从宫外买来此酒,真是有心了!” “哪有!能讨得公公喜欢,不仅是我的荣幸,也是这壶美酒的荣幸!”江离一夸夸到底,不仅夸了裴公公,还顺带夸了自己,还有酒。 “唉......江离少爷如此盛情款待,看来今晚,咱家怎么也得乖乖张口了,说吧,江离少爷,您请我来,不就是想问什么事儿吗,你放心,有此美酒坐镇,咱家一定知无不答!” 这时,江离再度为二人的酒杯满上,稍作琢磨以后,终于开口。 “裴公公,我想问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您还记得那个在选婿里参与出题的管事太监吗?” “啊?又是他,咱家记得上次......你不是问过我吗,当时我告诉你说,他已经被陛下赐罚下狱了,算算日子,两天之后应该就要问斩了......江离少爷,你又问起他作甚?” “裴公公,不瞒您说,今日上午,我去金面狱探望了那个太监,可问题是......”江离一脸纠结,继续说道,“问题是......当我赶到他所在牢房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已经死了!” “死了?!”裴公公吃了一惊,连忙把酒杯放回到了桌上,“嘶......奇怪,按此人的脾性,应该不会主动寻死,我可亲眼看见他在被陛下判罚以后,那是一个劲儿的哀求啊......根本就不像是寻死之人。”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公公,您是太监里最位高权重的,对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应该都有所了解,我就想问问,这个管事太监,生前与其他人有没有什么来往,或者有没有结仇?” “嘶......这个嘛,这个太监唯利是图,所以咱家和他也没什么深交,其他人和他也是利益往来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密切,至于说仇家......他这种人,明里暗里应该不少。” “那和他相熟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小太监?”江离继续追问道。 “小太监......”裴公公琢磨着,突然一拍桌子,“哎呀,咱家想起来了,他手下带了个小徒弟,这小太监有点大小眼儿,所以咱家对他有些印象。” “那管事太监入狱之后,这个小太监到哪儿去了?” “这个嘛......和罪人扯上关系的,应该都去辛者库了吧。” 听到这话,江离脑中灵光乍现。 没错,去金面狱送饭的奴才......不都是辛者库的吗?! 第353章 同行 来来回回几次提问之后,江离大概摸清了那个小太监的底细,说起来此事本该简单,江离当时直接奔着辛者库去查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折,宴请裴公公来为他答疑解惑。 不过这样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江离把那个小太监的长相记在心里,可他暂时想不通,按裴公公的话来说,这个小太监对他的师父唯命是从,为何又想暗中置他师父于死地呢? 不一会儿,江离的脸上燃起红晕,裴公公却面色不改。 裴公公伸着脑袋,朝外面望了望,随后一脸慈爱地看着江离,说道:“江离少爷,今日咱家和你喝了几杯,很是尽兴,可天色已晚,咱家也得赶紧回去了。” 说着,裴公公站起身来,往门外的方向走,江离也连忙起身,撑着桌子跟了上去。 “今夜相谈甚欢,公公慢走,哦对了,若是喜欢这种农家酒,我下次找人给您捎去。” “嗐......不必了......”裴公公回头轻轻摆手道,“江离少爷不都说了,同一种酒喝得太多,逐渐就没味道了,还是让这壶美酒变成一段美好的记忆,刻在咱家的脑子里吧......” “好,那公公一路小心,成舟!来把裴公公送回去!” “别别别!”裴公公赶忙回头,连声拒绝道,“江离少爷不必送了,你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侍卫,如今您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您的安全可比我这条老命重要多了!走了走了!” 裴公公一个决绝的转身,脚步细碎,如同夜风一般消失在院门口,这时,木成舟也走上前来,站在江离身边。 “少爷,这位裴公公酒倒是喝了几杯,可桌上这菜......他可是一点也没有动过。” “正常。”江离半睁着眼睛,脸上醉意不减,“这位裴公公陪在永帝身边多年,行事自然谨慎,喝上几杯酒,就算是他对我的敬意了,至于桌上这些饭菜,他吃不吃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 江离转身回到桌边,一屁股坐下,夹起一块青菜往自己嘴里塞,突然,他听到里屋传来“扑通”一声,像是一块肥肉落了地,发出的那种q弹声音。 “喂,成舟,是不是元掌膳怎么了?” 江离一脸疑惑地站起身来,跟着木成舟一起走进了里屋,只见元掌膳已经从床上滚了下来,在地上奋力挣扎着,如同一只濒临崩溃的肉虫。 “快给她松绑吧,”江离皱眉道,“唉......成舟,不是本少爷说你,对待女士,你就不能优雅一点吗?瞧你这捆的,就跟捆猪一样......” “谁是猪了?!”元欢解绑后,一个弹跳起身,指着江离的鼻子大骂道,“好啊,你个江离,选婿的时候我帮了你多大的忙啊......如今你居然把我绑了,扔在床上!如此奇耻大辱......即便是前些年,老娘也没遇到过。” 面对元掌膳的叱骂,江离也许是醉了的缘故,依旧面无表情。 “诶,元掌膳,这事儿你也不能怪我,是因为你来得确实不是时候,刚刚如果不是我们动手快,你可能已经被裴公公给撞见了,你想想,若是你在我屋里的消息,被裴公公吹到了陛下耳朵里,那后果是什么?” 眼看江离把陛下搬出来说事儿,元欢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不过她还是撅着小嘴,一脸不满,心里的愤懑依旧无法纾解。 “唉......好啦,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元掌膳,你在里边儿呆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吧,外面那桌饭菜,裴公公一筷子也没动,干脆我们三个一起享用了吧。” “什么?!”元欢听到吃饭的事儿,瞬间转怒为喜,“哎呀呀,那个老太监还真是挑剔,这么一大桌子佳肴,他竟然一筷子都没动,快快快,再不动手就要凉了!” 说完,元欢提着裙子,一脸欢喜地冲到桌边,稳稳地坐在上方,端起筷子就是几块香喷喷的粉蒸肉,她肆意咀嚼,露出满足的表情,似乎刚刚被捆绑的遭遇没有发生过一般。 “好吃好吃,我虽然在御膳房做事,却又没有资格吃上这么豪华的宴席,哇......原来当主子就是这种感觉啊......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每年选秀女的时候,那么多女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宫当主子,啊......简直就是天堂啊......” 江离坐回桌边,听到这话只有无奈地笑笑,看来这位元掌膳真是头脑简单,竟然会觉得宫里是天堂一般的地方,可对江离这种具有现代思维的人来说,一辈子被困在宫里,就如被困在地狱一般。 趁着元欢大快朵颐的时候,江离把目前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当她听到“辛者库”三个字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辛者库?你一个得宠的贵人跑去辛者库,会不会太显眼了?” “不错,这也是本少爷担心的事情。”江离坦诚道。 “哈哈哈......我懂了,你是想让我出场对吧?没问题!”元欢把筷子一拍,站起身来,拍着胸脯,义愤填膺道:“只要能让我查清谋害师父的凶手,无论多复杂的事儿,我都给你搞明白!区区一个辛者库算什么?老娘明天就去!” “不行,即便你是宫里的人,独自行事还是有些冒险,要不这样,我让木成舟陪着你,至少能够保证你的安危,顺便保证......你不会坏事儿。” “哈?我?坏事儿?喂,小子,你几个意思?”江离随即扭头看向木成舟,“嘶......你的这个小侍卫,确实有几分本事,那好吧,就让他随我同去。” “好,明日我把玉佩交给成舟,你们两个同去。” 第354章 别惹她 元掌膳吃饱喝足,一脸愉快地离开之时,木成舟反而把一心的忧虑全都写在了脸上,其实不久前,当他听到自己要和那个元掌膳一起行动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 等到江离舒坦地躺倒在卧榻上面,悠然哼着小曲儿的时候,他便走到江离身边,一脸为难,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江离虽然有些醉了,但尚未完全丧失意识,他眉头一抬,看到木成舟纠结的模样,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 “哈哈......成舟,今晚大家吃得这么开心,酒也喝了不少,你怎么看上去忧心忡忡的?是酒没喝够?还是嫌弃御膳房的饭菜不佳啊?” “属下不敢,少爷如此款待,属下感激涕零,”木成舟一口否定道,“额......其实......属下只是想问,那个元掌膳......是个怎样的人?” “嘶......你问她干嘛?”突然,江离双眼一瞪,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随即露出邪笑,抬起右手对着木成舟指指点点,“哎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口味还挺重!算算年纪,元掌膳快能当你的妈了!” “什么?哦不!少爷误会了!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木成舟慌乱不已,本来喝了酒脸都没红,这下倒是被江离一句挑逗的话给弄红了。 “嗯......嗯?你既然对元掌膳没兴趣,那你问她干嘛?”江离挑眉道,脸上的邪笑不曾退散。 “属下只是心想,若是明日要和元掌膳一起行动,还是得事先了解一下她的人品性格,行事方式,还有为人处世的态度......” “嗐......这个有什么好说的?!”江离大失所望,随即扭过脸去,“你刚刚不也见识到了吗,这个元掌膳脾气火辣,蛮不讲理,行事大手大脚,不知分寸,为人处世方面更是一潭死水,可能这整个宫里,就只有本少爷愿意和她说上两句。” “哈?她这么厉害?!”木成舟目瞪口呆道,“属下本以为,元掌膳只是比普通的宫女要活泼一些......” “呸呸呸!活泼?她那样哪里是活泼?我跟你讲,她可远不止活泼!”江离抬头一望,回忆着他和元欢初见的场面,“我记得选婿的时候,我第一次去御膳房见她,她就差点拿刀砍死我,哇......我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把刀栽在我耳朵旁边的时候,那感觉,真是浑身上下拔凉拔凉的......” “什么?!这元掌膳竟是如此的狠角色!”木成舟更加难以置信,一个身体娇小的掌膳,竟然能做出如此凶猛残忍之事!听上去不像个厨房里做菜的宫女,更像是一个杀猪的屠户! “唉......元掌膳呢,确实如你所说,是个狠角色,不过你也不要害怕,这样吧,本少爷给你支个招,短短三个字,可以保你性命。”“敢问是哪三个字?还请少爷明示!” “哈哈......你把耳朵凑过来!”江离朝着木成舟轻轻招手,嘴角一笑,卖着关子。 等木成舟弯着身子,凑到江离嘴边的时候,江离浅笑一声,轻轻开口。 “别惹她。” “哦......”木成舟挺直身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面对这种女人,就像面对老虎,不惹她就行,多谢少爷!属下知道怎么做了!既然此人不好惹,属下离她远点便是!”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元掌膳已经换上一身便装,来到了江离的庭院里。 江离站在台阶之上,对着元欢仔细嘱咐着。 “元掌膳,我的侍卫木成舟,今日会护卫你的安全,不过他初到宫中没有几日,对各个宫殿的布局不太了解,所以还需要你反过来照顾一下他。” “嗐,这叫什么话......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结伴而行,本来就该互相帮助,你根本不用担心!”元欢眉头一拧,轻轻摆手道。 可当她带着木成舟走出院落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样。 她猛然回头,发觉木成舟足足离她有七步之远! “额......小侍卫,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元欢疑惑一问,木成舟则是站在原地,愣愣地回答道:“哦,元掌膳,您就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远远跟着便是。” 瞧着木成舟尴尬的表情,元欢凭着女人的直觉,知道事情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她心里暗自揣摩着,自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侍卫,她就觉得此人十分木讷,只听江离的命令,完全不知变通,行事麻利但又粗鲁,就像一个木头人儿一样。 这样的人,多半身有洁癖,鼻子闻不得半点臭味儿。 难道是她自己身上的味道,让侍卫对她退而远之了? 于是元欢眉头一皱,立即低下头来,深吸一口气,抬起袖子狠狠一闻。 “嘶......我身上没有臭味儿啊......这身衣服也是刚洗过,新换上的......” 紧接着,她又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放在鼻子前面一嗅...... “诶......头发虽然两天没洗,但也没啥味道,他就算再有洁癖,也不至于离我七步之远吧?!” ...... 怀揣着满心疑惑,元欢又往前走了一阵,突然,她再度回头,见木成舟依旧离自己七步之远,像是早就算好了距离。 “唉......不懂了,如果真的是有洁癖,怎么会愿意到辛者库那边去?嘶......江离是个怪胎,他的侍卫可能是个怪胎吧......” 元欢一声叹气,引着木成舟一路来到了辛者库。 一进辛者库的大门,狭小的通道让视野瞬间收窄,为了不跟丢元掌膳,木成舟主动和元欢缩进了距离,此时二人之间只有五步之遥,已经算是极大的进步! 辛者库里,无论太监宫女,都是一脸愁容,个个如同丧家之犬,干活也是有气无力的,他们眼中的希望已然丧失,知道自己将在这个地方发烂发臭,直到堕入无间地狱。 他们如同一个空壳,当看到陌生人走进来的时候,都没有上来搭理的意思。 只有一个身上尚且干净的太监朝着元掌膳迎了过来,他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是他的眼中还留有一丝光彩,似乎在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哎哟,不知二位上官来我们辛者库,所谓何事啊?若是要人干活,你们直说便是!这些下人别的没有,只有一身气力,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比骡马还要好使!” 听到这话,元欢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严肃道:“不必了,我是御膳房的掌膳,身后这位是宫中贵人的贴身侍卫,今日来此,是想问一个人。” “哦哟!原来是掌膳大人!失敬失敬!您先屋里请,我们细说便是!待会儿小的让辛者库的人挨个儿进屋给您辨认!一定不让您白跑一趟!” 太监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可乘之机,他也许是太想逃出这个地方了,稍微有点官职的人,他都忍不住想攀上关系。 然而,元欢神色冰冷,不为所动。 “不必了,时间有限,我不想大动干戈。” “哦哦.....”太监脸上一垮,眼中的希望之光瞬间落空,“那掌膳想要问谁?小的这就为您去寻!” “我想找一个小太监,应该是前几日新进你们辛者库的,约十几岁的年纪,眼睛是大小眼。” 第355章 疑云和转机 “大小眼的小太监......” 听着元欢的描述,太监低头琢磨了一会儿,不久后便有了眉目。 “嘶......掌膳大人,您问的这个小太监,他的师父是不是前几日下狱的那个?”太监抬眉一问。 “没错,他的师父之前是选婿的管事太监,因触犯律法被陛下下狱,而他也受到牵连,被贬到了你们辛者库做杂役,怎样?他现在在这里吗?” “在在在!这小子就在后院儿!只不过......”太监突然抿嘴,似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他若在此,直接带我们去见他便是,还是说你想要点银子,才愿意让我们见他?”元欢冷声质问道。 “不是!掌膳大人误会了,小的哪敢啊!”太监委屈道,“你们二位都是有身份的人,这小子干的活儿......不太雅观,这个时候,不太适合与他见面......” 听着这话,元欢反而有了点兴趣,“不太雅观?他干的是什么活儿?” “嘶......唉......这小子的活儿......是刷恭桶......” 听到这话,元欢心里一沉,长叹一声。 想来这个小太监也是被自己的师父连累,才沦落到这般境地,事发之前,他即便是干些跑腿杂活儿,也比在辛者库里刷恭桶要好上不少。 十几岁的年纪,就遭遇如此惊天变故,人生也将被埋葬在这个低贱脏污之地,着实令人惋惜。 “唉......没关系,你直接带我们去见他便是。” 说完,元欢一个回头,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木成舟。 “喂,小侍卫,你没关系吧?” “额......不过是恭桶而已,在下无碍。” 听到这话,元欢心里更是来气:这侍卫怎么回事儿,去看别人刷恭桶都能办到,靠近自己一步却跟要了他的命一样,着实让人费解...... 她心想,此时还是正事儿更重要,这些荒谬的插曲,就等着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 在太监的引领下,元欢和木成舟一前一后来到了辛者库的后院,这里不同于通俗意义上的庭院,说白了,就是几面围墙中框住的一块空地,地上一个脏兮兮的水渠,周围的地上全都覆满黄土。 那个身形单薄的小太监就蜷缩在水渠边上,一边佝偻着背,一边用手吃力地刷着恭桶。 等到二人靠近之时,他却毫无察觉。 “路已经带到了,你们二位问他便是,小的先告退了。” 听到声音,小太监便抬起头来,只见一男一女,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在死死盯着自己。 再看看这二人身上的装扮,小太监一眼认出,他们不是辛者库的人,其中那个女人的装扮,他以前在哪里见过,好像是御膳房的人! 而且这两个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下一个瞬间,小太监一个松手,把手上的恭桶和刷子一扔,突然起身朝着院墙的方向冲去! 瞧他那慌忙逃窜的模样,元欢可以肯定,这小子心里一定有鬼! 紧接着,木成舟以碾压一般的速度,直接冲到墙边,堵在了小太监的身前,迅速地打断了他的逃跑路线。 小太监一咬牙,立即转身朝着反方向跑去。 可木成舟又是一闪,再度拦在他的身前。 小太监双眼一愣,心想此人的轻功深不可测,如同鬼魅一般如影随形!单凭他一个小太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绝望之下,小太监眼底一沉,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开口之时,声音已经染上哭腔。 “求求二位大人!放过奴才吧!” 听到这话,元欢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朝着小太监走近两步,少有地装出柔和的嗓音,轻声细语地问道:“小伙子,我们都还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抓你的?还是说,你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罪过,逃不了了?” 小太监嘴角一抿,眼中随即掉出热泪。 “大人,我知道您是御膳房的人,我知道自己犯了罪过,可我只是想让我的师父,在临死前能够好好吃上一顿......” 听到这话,元欢和木成舟二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难道去金面狱里送饭的那个奴才......真的是你?!”元欢大声地质问着,吓得小太监浑身一颤,直犯哆嗦。 “没......没错,前天晚上,我用了点银子,买通了原本送饭的人,替代他进去金面狱送饭,可我只是想给师父带一些他喜欢的吃食,绝对没有其他非分之想啊!” 瞧着小太监哀切的样子,元欢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而且她还发现,这个小太监似乎还不知道,他的师父已经在狱中暴毙身亡了,而且极有可能就是死于他送进去的饭菜。 即便小太监已经泪流满面,元欢为了查明真相,也只能把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小伙子,你别哭了,”元欢平静安慰道,眼中流露出同情之意,“我们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昨天早上,你的师父在狱中暴毙身亡了......” 元欢的话音一落,小太监眼中一颤,豆大的泪珠在此滚落,在他的脸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师父他......死了......怎么可能......明明前一日,我亲自去看望过他,还给他吃了他喜欢的东西......怎么可能......师父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现场没有凶器,你师父也” 说着,元欢突然停了下来,她心中略微有些纠结,细想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虽然不忍心,元欢还是决定开口,一五一十地点破真相。 “唉......小伙子,你听了莫要着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只是上头的怀疑,他们怀疑,你的师父正是吃了你送的饭菜......才会身亡的......” “什么?我送的饭菜?!”小太监大惊失色,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们是说......我的饭菜里被下了毒?!” “极有可能。”元欢直接回道,“但我说了,现在只是怀疑你送的饭菜里有问题,真想确定的话,还得从那天送进金面狱的饭菜查起,如果你自认清白的话,应该不介意把真相告诉我们吧?” 小太监一脸坚定,眼神中居然透露出英勇无畏。 “师父死得不明不白,我怎会介意!只要能帮你们查出杀害师父的真凶,我什么都愿意说!” 小太监坚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后院。 元欢和木成舟相隔五步,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知道,这件案子蒙上了一层疑云,却同时也迎来了转机。 第356章 查到自己地盘 辛者库的后院里,空气中弥漫着污秽的味道,却丝毫没有干扰木成舟和元欢的注意力,因为他们正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小太监的口供。 “前几日,我想着再过不久,师父就要问斩了,我不忍他就这么悲痛欲绝地死去,想着,在他临死之前,能让他吃上一口喜欢的东西,也算是作为徒弟的我,为他尽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孝心......” “于是我便琢磨着,怎么才能混进金面狱,然而金面狱守备极其森严,要想进去探监,程序复杂,况且我已是辛者库的罪奴,想进去见我师父一面,难如登天! “我左思右想,终于在送饭的程序中,找到了一丝可乘之机,金面狱关押的犯人,平时的吃食都是御膳房剩下的边角料,简简单单乱炖一出,再由我们辛者库的人送进金面狱......” “可即便是在辛者库,送饭的活儿也是一个美差,我初来辛者库不久,地位低贱,只配在这里刷恭桶,于是我花了些银子,买通了原本送饭的太监,让他把前天晚上的差事交给我......” “我本以为他会讨价还价,没想到他非常爽快,一口便答应下来,所以我带着饭菜进了金面狱,见了师父最后一面,还把他喜欢吃的东西给了他,师父说,没想到自己都是要死的人了,还能有人惦记着他......”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听完小太监的描述,木成舟低头陷入了沉思,元欢也摸着下巴,在庭院中来回踱步,一步一步分析起来,不一会儿她猛然抬头,已经发现了关键的地方。 她迅速跑回小太监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道:“御膳房用边角料做成的餐食,分给了包括你师父在内的所有罪犯,若是这个餐食有问题,那所有人都会遭殃......” “而你擅自给你师父准备的东西,只有他一个人吃过,所以......应该是你准备的东西有问题!” 元欢此话一出,杀人嫌疑再度落到小太监身上。 他哭丧着脸,一脸委屈道:“真的不是我!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为何要下此毒手?!话说回来,即便是我想要谋害师父的性命,何须急于一时?只需等他人头落地便是!” “嗐,我不是说你有问题,我是说你准备的吃食有问题!所以你师父喜欢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师父嗜甜,喜欢蜜枣冬条这样的甜食,我也是给他带的这些东西。” “蜜枣冬条......这两样都是寻常的东西,若是正常制作,也不能让人中毒啊......诶?等等......” 突然,元欢双唇一闭,发现了有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她的视线回落在小太监身上,凝眉问道:“蜜枣和冬条这些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在宫里也不是唾手可得,加上你已是罪奴之身,是从哪儿搞来的这些东西?” “您说得不错,制定计划的时候,我确实因为此事苦恼了一阵,幸好,那个肯把送饭差事给我的太监说,他有门路搞到蜜枣和冬条,所以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没想到最后,他真的给我找来了蜜枣和冬条!” 这时,元欢和木成舟一个对视,看来他们的思路都走到了同一个地方。 “小伙子,那个给你蜜枣冬条的太监......现在在哪儿?” “嘶......那个太监......”小太监眉头拧成一团,“说起来,自从那天她把东西给我之后,好像就没见过他人了......” 听到这话,元欢和木成舟更加笃定,那个交付蜜枣冬条的太监身上问题不小! “那个太监长什么样?也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特征?” “这个......他高高瘦瘦的,跟竹竿儿一样,左脖子上有一串七星痣。” “好!小子,你听好,今日之事,无论是我们问你的话,还是你回答我们的话,全都烂在心里,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出杀害你师父的人!” 说完,元欢和木成舟默契转身,从后院走出,他们一路辨认着周围干活的人,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刚刚那个管事太监。 “喂,本掌膳还想问你一个人。”元欢开门见山道。 “哦哦......”太监扫把一扔,立即朝着元欢跑来,“掌膳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直说便是。” “还是一个太监,高高瘦瘦,跟竹竿一样,左脖子上有一串七星黑痣,听说已经几天没见到他人了,此人现在在哪儿?” 太监再度低头,脑中仿佛飞速旋转着。 “高高瘦瘦......七星黑痣......哦哦,我想起来了!”太监突然一笑,“此人几日不见也正常,因为就在前天,他已经调离我们辛者库了......唉......他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个人,竟有如此福气!真是让我......” “调离了?!”元欢直接打断了太监的感叹,“你快说,是何人下令调离他的?他最后调去了哪里?他是做了什么事才会别调离辛者库?” 元欢突然激动起来,对着太监大声发问,每问一句,太监就后退一步,仿佛是被野兽的嚎叫给吓退了一般。 “这个......奴才地位卑贱,何人下令......我不清楚,为何将他调离......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依稀记得,听底下的人闲聊过,说他去了......嘶......好像是去了......御膳房!” ...... ...... “哈?御膳房?!”元欢大惊失色,没想到查着查着,居然快查到自己的地盘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在整个事件里的分量更重了,主导权也会紧紧攥在自己手里,加上她在御膳房多年,大小事情,虽不说了解得清清楚楚,大概还是知道的。 要想找个太监,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怕就怕幕后的真凶留有后手。 因为她永远都会记得,她的师父临死前说过,怀疑黑刺青事件幕后真凶,就是御膳房的人。 第357章 独自行动 半日过去,江离正在享用午饭之时,木成舟居然早早地回来了,比起江离预想的时间早了不少! 更奇怪的是,他是独自回来了,身边的元欢早已不见了踪影,看到他孤零零的身影,江离停下了筷子,脸上略微有些疑惑。 “成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都已经查好了?还有元掌膳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回少爷,查案尚且顺利,只是中途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物,元掌膳让我暂且回来,她要单独行动。”木成舟语气平静道。 “单独行动?”江离眉头紧皱,更是不能理解,“出发之前,少爷我不是跟她说好,让你们二人一起齐心协力,一起办事吗?她怎么又想单独行动了?你先坐下,一边吃一边说。” 江离一声令下,木成舟乖乖坐在他的身边。 “少爷,是这样,我们这一趟十分顺利,不久就在辛者库的后院找到了那个小太监,他也主动承认,是他私自计划,和送饭的小厮换了差事,才有机会进金面狱见他师父最后一面。” “据他所说,他师父生前极其喜欢甜食,所以他准备了蜜枣和冬条,偷偷给他师父带去,如今看来,让那个管事太监暴毙身亡的,正是这两样东西。” 听到这话,江离瞬间明白了一切,“也就是说,这个小太监本来是想好心送他师傅一程,却阴差阳错,无心之失,酿成一桩血案?” “目前看来是这样,那小太监心思单纯,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据他所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送进去的是毒物,连那些个蜜枣和冬条,都是求别人帮他弄来的,而帮他的这人,正是答应他换班的那个送饭奴才!” “原来如此......我本以为事情就要水落石出,没想到又出现了新的人物,啧啧啧......”江离咂舌道,眼含迫切地看向木成舟,“既然已经确定了嫌犯,你和元掌膳何不在辛者库,一举将其抓获归案?!” 木成舟拿起茶碗,浅浅喝了一口水后,冷静道:“少爷,就在命案发生的那天,此人突然被一个神秘人调出了辛者库,也不知是立了什么功劳。” “什么?有人把他调出了辛者库?”江离拍案震惊道,“时间如此巧合,此人一定有鬼!你和元掌膳可曾查到此人的去向?” “那个太监去了御膳房。” 木成舟此话一出,江离突然冷静下来,莫名的寒意爬上他的脊背,无数思绪透过发丝的缝隙钻入大脑,他双肘撑着饭桌,手上握拳捂在嘴边,一副冥想的模样。 “御膳房......那也太巧了......” 江离瞬间便想起,之前元欢曾经告诉过他,说元欢的司膳师父在临死前说过,说她怀疑,五年前,暗中把黑刺青的假消息透露给她的幕后真凶,就藏在御膳房! 仔细一想,第三场比试里的黑刺青,也是这个管事太监一手安排的,难道他跟元欢的师父一样,也是受了真凶的蒙骗,最后落入圈套,被暗中夺去了性命? 此时此刻,一切看似无关的东西,接连串在一起,江离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他猛然抬头,眼神坚毅地看向木成舟。 “所以,元掌膳之所以把你叫回来,是因为她想独自在御膳房行动,找到那个被调进御膳房的太监?” “不错,”木成舟一脸沉稳道,回想着元掌膳和他嘱咐的话,“元掌膳对我说,若她带我一起去御膳房查案,不仅引人注目,还会招人口舌,到时候人没找到,自己身上的事儿反而解释不清,所以还是她独自行动,方便一些......” 说完,木成舟露出无辜的表情,朝着江离凑近了一些,仿佛自己犯下了什么过错。 “少爷,你说......我是不是被这元掌膳给骗了?是不是她故意糊弄我,想把我赶回来?” “未必。”江离默默摇头道,“这个元掌膳表面上性子急,是她隐藏多年的结果,其实她心里却绵软如布,又刚毅似铁,一门心思只想抓获真凶,为给她师父报仇,她对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那少爷,我们就这么干等着?”木成舟忧虑道,“属下不是怀疑元掌膳的能力,属下只是觉得,也许她一个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我们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 “这个你放心,元掌膳在宫中多年,行事自有规矩,不过我猜......那个太监知道自己嫌疑深重,定不会被轻易找到,唉......”江离轻叹一声,放空眼神道,“等等吧,估计到了晚上,元掌膳在御膳房一无所获,就会主动来找我了......” 身为本书作者,江离的预感几乎从未出错。 当然,云安郡主的婚约是个例外。 等夜幕降临,用过晚饭之后,江离已在卧榻上躺下,拿起一本闲书悠哉悠哉地看起来,而木成舟早早地站在门口,等着元欢屁颠屁颠地登门。 不料元欢来得比想象中要晚上不少,木成舟在门口傻傻站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元掌膳鬼鬼祟祟的身影走进院子,而此时已经是半夜三更。 “元掌膳,您来了。”木成舟恭敬行礼,却遭对方冷眼相对。 “别行礼了,我要见你家少爷。” 元欢一脸急切,木成舟都来不及引路,她就直接窜进了屋子,朝着卧榻的方向快步走去。 直到看见江离舒舒服服地躺着,甚至还有心情看书,她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 “喂喂喂,这位大少爷,我在外面查案,忙得是昏天黑地!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看书?” 江离从书上悠然抬头,眼神中没有半点愧疚之意。 “元掌膳此言差矣,少爷我明明把自己的贴身侍卫派给了你,让他在你身边帮忙做事,你却二话不说,把他打发回来了,此时又怪我们懒散,你不是想要自己回御膳房查案吗?怎么又怪起我来了?还是说......你回到御膳房才发现,诸事不顺哪?” 此话一出,一股莫名尴尬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随着夜风侵入屋子,烛光轻微摇曳,更是给这个场面加上了一丝戏剧效果。 谁知元欢大手一挥,恼羞成怒道:“别提了!老娘怎么会知道那狗太监藏得这么深!” “哦,是吗?”江离眉眼一抬,刻意迎合道,“元掌膳仔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成舟!去倒一杯清茶过来,给元掌膳消消火!” 第358章 等着看好戏 一杯清茶下肚,元欢不仅嗓子舒服了不少,就连火气也被压下了些。 她不顾男女授受不亲那些俗礼,茶杯一放,随后走到江离的卧榻边上,一屁股坐下,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 “我跟你讲啊......这件事真的是怪得很哪!” 元欢以不甘心的语气开头,江离知道今天晚上有戏听了...... “我本以为,那个太监都已经逃到御膳房了,老娘在御膳房呆了这么多年,要想找个人,那不就是瓮中捉鳖吗?!可等我最后找下来,那太监居然一点踪迹也没有,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你说奇不奇怪?!” “奇怪。”江离冷冷地回上一句,木讷地点点头,他这么做,只是想刻意迎合元掌膳,不然怕她生气,说什么“你小子怎么不听老娘讲话”。 “唉......你说说,我们在我们御膳房里办差的男人就那么几十个,切菜的,煮饭的,运货的,管货的,还有几个一天到晚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的......” “可问题是,这些男人我今日都挨个儿去查了,没有一个人和那个辛者库太监有半点相似之处!反倒是御膳房那些和我共事的贱女人,看到我到处找男人,以为我年过三十,春心荡漾,图谋不轨!哼......估计现在,她们正在暗地里嚼着舌根,说我是如何不检点!” 这时,江离冷不丁地插进一句话:“所以我告诉过你,让你和木成舟一起行动嘛,他陪你去御膳房,由他来询问那些男人,你不就能保住自己的名声?” “哪有这么简单?”元欢反手一挥,对着江离怒目而视道,“小子,你是不知道我们御膳房,那些深宫女人的奸险她们一个个油尖嘴滑的,进宫有多少年,就编造了多少年的谣言!黑的说成白的,红的说成绿的......” 说着,元欢烦躁地抬眼,看向乖乖站在一边的木成舟。 “若我把这个侍卫带回御膳房,不仅我会被造谣,你这个侍卫也会被冠上私会宫女的名头,就连你,躺在幕后的当红大少爷,也免不了一损俱损!” “啊......这个本少爷还是知晓一二的。”江离倒吸一口冷气道,“看来无论古今,女人的嘴都是一件不可小觑的武器啊......话说回来,所以到最后,你也没找到那个太监?那你可有去查一下,你们御膳房各个太监宫女的登记名册?” “你以为我不想查吗?”元欢直接翻了个白眼,愤懑道:“那玩意儿在唐司膳的手里,我和她向来不对付,无论什么要求,她肯定不会满足我的......” “嘶......意思是......我们陷入僵局了?” 江离嘴上这么一说,元欢却发现他的眼神狡黠,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完全不像是穷途末路的表现。 元欢知道,这个小子一定留有后手,甚至他在这屋子里躺了一天,心里早就有了盘算,其余时间都是在看自己笑话。 于是元欢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小子,你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一定还有别的计划,我也知道,我不过也是你手中的棋子,可就像我们事先约定好的那样,只要能让我抓出谋害我师父的真凶,我甘愿做一颗棋子,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 听到元掌膳义正辞严的告白,江离淡然一笑,随即蹭起身来,看他的样子,仿佛胜券在握。 “第一天进宫的时候,你们御膳房的唐掌膳招待过我,那时我就和她说好,说有一天,我会亲临你们御膳房,去好好品鉴一番......” “所以呢?”元欢冷漠回应道。 “所以!本少爷就要借此机会,把你们御膳房的人全都给拉出来,到时候那个太监......自然无处遁形!哈哈哈哈哈......” 江离狂妄大笑着,旁边的元欢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激情,木成舟的脸上甚至有些尴尬,不过他立马收回了表情,看来在这半年内,他已经习惯自家少爷这种莫名其妙的人设了,现在已经能把对自己少爷的各种负面情绪藏在心底。 “呵......你说的倒是轻巧,”元欢冷漠道,“我还真不信了,我一个御膳房的人,都找不到那个太监,你一个外来的少爷,人生地不熟的,还能把他给揪出来?” “元掌膳......你尽管放心,我在宫里的威望,也不是白来的,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哼,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说完,元欢愤而起身,快步走出庭院,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第二天一大早,江离就让木成舟拿着玉牌,跑去御膳房传令。 消息一到,整个御膳房都炸开了锅。 “什么?江离少爷要亲自来我们御膳房?那可是接近他的大好机会啊......” “不仅如此!听说江离少爷还会给我们一次机会,挨个品尝我的手艺呢......” “真的假的,若是我的手艺能得到那位少爷一声好,那以后岂不飞黄腾达了!甚至可能成为那位少爷的......” “你想什么呢?你那寒酸的手艺,就连金面狱的犯人都觉得难以下咽,还想攀附江离少爷,我看你是痴人说梦!” “你说什么?我看你的菜才是如同猪食!一出锅就无人问津,倒是十八里外的野猪闻着味儿就来了!” “你......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对我出言不逊!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个宫女儿突然扭打在一起,互相扯着头发,撕着脸皮,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够了!都给我住手!” 唐司膳一声大吼,几个宫女立即松手,互相退开几步,乖乖低下头去,露出残缺的头皮,等着一顿训斥。 “你们瞧瞧自己没出息的样子,身为制膳宫女,不好好把心思放在厨艺上,一天到晚就想着荣华富贵,每一个都巴不得赶紧飞上枝头当凤凰,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若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事儿,轮得到你们吗?!” 听见这话,几个宫女儿才恢复了神智,开始滴滴答答掉下眼泪。 “唐司膳教训的是,我们以后不敢了......” 看见几个宫女哭丧的模样,唐司膳又突然软下心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轻轻安慰起来。 “我知道,江离少爷明日来我们御膳房品鉴美食,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也不是要让你们放弃机会,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为了一个渺小的可能,坏了姐妹间的情谊,算了,你们赶紧回去办差吧,明天做好准备。” “是,奴婢这就告退!” 说完,几个宫女儿一溜烟地跑了,他们说着下去做事,实际上都去找了私下贩卖货物的太监,个个都抢着要时下最流行的胭脂。 而唐司膳也独自回到屋里,关上房门之后,她也坐在镜子前面,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容貌。 “哼......臭丫头们,跟老娘比还是嫩了些,谁叫我年过四十,却也貌美如花呢?哼,明天才是老娘鹤立鸡群,大展身手的时候!江离少爷,就乖乖把眼神放在我一人身上吧......呵呵呵......” 第359章 人人有份 整整一个早上,元欢即便是呆在自己的小厨房里,也能听到外面宫女儿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几乎每个人的嘴里都在念叨着“江离少爷”怎样怎样...... 她的冷漠和其他人形成强烈的对比,当御膳房的宫女们都在为江离大驾光临心花怒放,拼命准备的时候,她对江离只有一心的怀疑。 “哼,江离这小子......到底想搞什么?来御膳房勾引一群小宫女,就能引出真凶了吗?” 元欢深刻地思考着,到了下午,她愈发觉得江离的计划不太靠谱,与其指望一个外人,不如自己先行一步。 “名册......只要在唐司膳手中要到名册,稍微看上两眼,就能锁定那个太监......没错,无论成败,总得去试一试!” 下定决心后,元欢先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香囊,紧接着跑到了唐司膳的屋子,轻轻敲门。 “进来。”唐司膳一声懒懒的回应,元欢便推门而入。 这时,她惊讶地发现,这大下午的,唐司膳也在对镜梳妆,难道她也指望着讨好江离,从此飞黄腾达? 看到来者是元欢,唐司膳眉头一皱,“怎么是你?你来找我作甚?” “额......唐司膳,我进宫也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多谢你对我的照顾,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唐司膳接过元欢手里的香囊,瞬间露出鄙夷的表情,她手上一松,任凭香囊掉在地上,随即转头回去,继续看着镜子。 “你几个意思?这种破烂东西,我是不会收的!”唐司膳语气冷漠,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准确来说,她只是据元欢于千里之外。 元欢立即捡起香囊,抬起袖口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脸上勉强挂着微笑,“唐司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求您......” “你走吧!”唐司膳眼神犀利,突然开口打断元欢,“本司膳为人公正,不受贿赂,不接请求,你刻意拿一个香囊来给我,甚至是一年前的式样,是存心羞辱我吗?” “不是的!奴婢......” “滚滚滚!我这儿忙着呢,没工夫听你讲话!”唐司膳连声叱骂着,直到元欢乖乖退出了房间,她嘴上还念个不停。 “这个元掌膳,也不知是脑子里少了哪根筋,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还想让我帮她办事?嘶......这种蠢女人,若不是太后喜欢她的手艺,恐怕早就被赶出宫去了,真是晦气......” 元欢手持香囊回到房间,看来对方确实刀枪不入,不过她瞧着唐司膳对着镜子顾盼生姿的模样,仿佛也是想在明日出一把风头。 “嘶......这个唐司膳......也想在江离身上讨好处?” 绕来绕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江离身上了,元欢一声哀叹,看来只有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小子身上了,此时的她,只能默默祈祷,希望江离的鬼计划能够顺利,而她......等一下...... 元欢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啊......江离来御膳房品尝菜肴,我也是御膳房的人啊!那我明天也有事儿做才对啊!” 元欢突然发现,自己也是江离局中的一员,她在对其他宫女不屑一顾的时候,却忘了自己也要为江离献上菜肴。 “哈哈......”元欢突然拿起锅铲,冷笑一声,“江离这臭小子,平日里神通广大惯了,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还是让我来给他吃吃苦头吧,而且是字面意义上的苦头......” ...... 第二日,当江离跨进御膳房的大门之时,他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木成舟立即上前两步,一脸担忧地问道:“少爷,你可是着凉了?要不我们回去加件衣服再来?” “不必,可能是有人要害我。” 江离继续前进,走进院落之时,只见好几排的宫女儿整整齐齐地站在庭院中,全都在等待他的大驾光临。 唐司膳独自站在队列最前面,脸上的妆容格外动人。 “御膳房众人听令!拜见江离少爷!” 唐司膳一声令下,带着众人双膝跪地,对着江离行了大礼,这时江离发现,里面好些宫女都藏不住脸上的笑容,配上他们猴子屁股一样的胭脂腮红,更是显得滑稽。 其间,他还发现了跪在队伍最后的元掌膳,她一脸的不情愿,若不是迫不得已,她才不会对着江离下跪行礼。 而江离瞧着她这副憋屈模样,只觉得好笑。 “额......大家不必多礼,本少爷不是什么高官显贵,来你们御膳房也只是私事,你们不必如此严阵以待,都先起来吧!” 众人起身之后,唐司膳立即朝着江离迎了上来。 “江离少爷,里边请吧,再等上小半个时辰,我们御膳房的制膳宫女们就会排好队,一一为您献上餐食。” “唐司膳且慢!”江离若有所思道,“您是说,只有制膳宫女才能为我献上餐食?” “是啊......江离少爷为何这么问?御膳房里制作菜肴的......只有宫女和女官啊.......” “哈哈......”江离奸笑一声,说道:“本少爷一向一视同仁,今日既然来了你们御膳房,那就给御膳房所有人一个机会,无论是砍柴的,还是搬货的,还是喂猪的......只要是在御膳房做事的人,都有一次机会,为我端上菜肴,若本少爷喜欢,便重重有赏,如果我过于喜欢,甚至还可以去陛下耳边说上几句......” 此话一出,全场炸裂! 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御膳房,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无论什么职位,无论会不会做菜,都在摩拳擦掌,就为在江离面前露一手。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唐司膳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极其不悦,连她脸上用尽心思的妆容都暗淡了不少。 “嗯?唐司膳,你愣着作甚,快带本少爷进去吧!” 第360章 烦请品尝 江离被带到了厨房隔壁的膳厅,离大家伙儿制作膳食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落座之时,江离还能听到外面议论纷纷的声音,甚至好些个宫女在远处的灶台边挤成一团,就为远远看他一眼。 他得意一笑,看来是刚刚的那招起了效果,说明自己计划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 唐司膳站在一旁,顶着一脸精致的妆容,凑近江离两步,意欲引起他的注意,可今天不知为何,她发现这位少爷和此前相比,对她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之前分明口口声声夸她嗓音甜如蜜汁,到了今天,不仅不夸赞她的声音,连对她脸上用心画了半天的妆容也熟视无睹。 怎么回事?难道之前,这个少爷对自己只是客套?还是说,短短几日之内,他就变心了? 唐司膳心中乌云密布,却尽力标志着端庄和蔼的姿态,看来,如今之计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手艺,狠狠抓住这位少爷的味蕾了。 她随即浅笑一声,蹲身行礼道:“少爷在此稍等,我们御膳房的诸位都是现场为少爷制菜,等不了多久第一轮菜肴就要上来了,还望江离少爷稍安勿躁......” “没事儿!”江离爽快回答道,“有唐司膳在现场为我安排,我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只管张嘴便是,真是有些愧疚了......” “少爷何出此言,这些都是本司膳的分内之事,那我便先去厨房那边了,毕竟我也有一道精心制作的菜肴,要献给少爷呢......” “好好好!唐司膳现场亲手为我做菜,乃是我江离的福分!不仅是大饱口福,还是大饱眼福啊!” “那我就先退下了......” 眼看唐司膳转身走出膳厅,江离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立即转头看向木成舟,冷静地吩咐道:“你去吧,就按照之前给你吩咐的行事即可。” “属下遵命。” 紧接着,木成舟便从江离的身边离开,消失在了膳厅的另一扇门。 刚刚等上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江离坐在桌边,五指毫无规律地敲打着桌面,嘴里哼哼唧唧,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江离转念一想,就算有要事在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起身去厨房晃悠一圈,兴许还真能看上一两个漂亮的宫女儿。 想着,江离蹭起身来,把额头前方的碎发挂在耳边,做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江湖气派,紧接着背起双手,闲庭信步一般,朝着大厨房的方向走去。 当切菜的宫女儿抬起头来,惊觉江离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眼神瞬间迷离,手里的菜刀切了一般,如今正卡在菜里。 “你切的这是什么菜啊?”江离伸着脖子,瞧着宫女案板上的绿色,随口一问。 然而,宫女的眼中只有江离的神采,甚至已经忘记了手中的事情,甚至突发耳鸣,以至于没有听到江离的问话。 “嗯......喂?”江离伸手,在宫女的眼前晃了晃,疑惑道,“小姑娘,本少爷问你话呢,你这菜板上切的是什么东西?” 这时,宫女才浑身一抖,差点把手里的菜刀给掉在地上,不过她终于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回道:“回......回江离少爷!奴婢切的是青汁豆腐!” “什么?原来是豆腐......”江离又伸头看了一眼,只见案板上整齐的绿色细丝,难以想象这玩意儿居然是豆腐,“嘶......我瞧着你一桌的绿色,还以为是要做什么汤菜呢,没想到是豆腐。” “回少爷,奴婢确实是想做汤菜,这豆腐乃是渗透了青菜的汁液,所以才会变成这般颜色,吃起来也是满口的清香,别有一番滋味!” “不错不错......你这道菜很有创意,而且本少爷瞧你这刀工甚是了得,连豆腐都能切成细丝儿......甚好!你叫什么名字?” 此话一出,宫女儿手中的菜刀再度停下,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等她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脸蛋上已经爬有红晕。 “少爷......是在问奴婢的名字?!”宫女直愣愣地问道。 “除了你还有谁?”江离抬眉一笑,“还是说,方才本少爷是在跟其他的宫女说话吗?” 一听这话,宫女儿瞬间满脸通红,羞怯不已,她低着脑袋,肩膀轻轻摇动着,嘴里闷声道:“奴婢......奴婢名叫玉兰......” “玉兰是吧?好!本少爷记住你了!” 江离撂下了这句话,随后淡然走开了,留下难掩欣喜的宫女,和她周围嫉妒得心里发痒的其他宫女,甚至有几个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埋怨起来。 “哼......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抢了离江离少爷更近的灶台,少爷哪会多看她一眼?” “就是就是......那个丫头不过是切个豆腐,就能得到少爷的夸赞,想必是少爷心性纯良,随便是个人就会夸上两句......” “啧啧啧......你们看那贱人得意的样子,真以为自己要加入奔原军府当少夫人了?真是可笑......” 紧接着,江离继续穿梭在各个灶台之间,和宫女们的交流越来越多,手上的行动也越来越大胆。 他一边和宫女儿聊天,一边伸手尝了尝灶台上的配料,又突然装出学识渊博的样子,假模假样地评论上几句,在他的骚操作下,小半个时辰过去,那些个宫女儿只顾着迎合他,连一道菜都还没有做好。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厨房外,手里抱着食材,等着灶台空下来,可他们望穿秋水,还是没有等来自己的位置,只能站在外面急得直跺脚。 江离之所以这样,不仅仅是为了消磨时间,更是为了给木成舟拖延时间,等看到木成舟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膳厅的时候,江离及时收手,从众人爱慕的目光中抽离,回到了膳厅坐下。 “怎么样?确定了吗?” “回少爷,确定了,待会儿少爷按计划行事便是。”木成舟冷静回道。 两人轻声商量了一番,紧接着,第一道菜终于被端了上来,江离抬头一看,那是一脸艳丽的唐司膳。 看来,这个唐司膳终究是和普通的宫女不同,当其他宫女的视线都被江离紧紧勾住的时候,她一门心思放在了制膳上面,只想早点送入江离的口舌,占据味蕾的高地。 这样的执行力,足够让她这个年纪荣登司膳之位。 “江离少爷,这是奴婢专为少爷一人制作的菜,烦请品尝。” 第361章 程序化点评 江离低头一看,唐司膳端上来的那盘东西,看上去不过是一盘横七竖八的肉,乱糟糟地撒了一些盐和辣椒粉,比她之前亲手制作的那些糕点可谓是相差甚远。 如果说那些糕点是天上的仙女,那这盘碎肉就是奈何桥前的孟婆。 江离俯身嗅了嗅味道,又抬头咂了咂嘴,来来回回这么几次,就是不愿意把那肉送进嘴里,百般疑惑之下,江离还是打算先问问清楚再说。 “额......那个......唐司膳啊,这就是你为本少爷精心制作的菜肴吗?” “是啊!”唐司膳仿佛没有意识到江离脸上的异样,还在贴心地为他介绍着,“少爷您瞧,这盘里的牛羊肉都是奴婢早就腌制好的,到了这个时候风味正佳呢!” “嘶......是吗?”江离看了看那一团黑黢黢的肉,抿了抿嘴唇,还是不敢动嘴,“可唐掌膳......你不觉得你这道菜,看上去有些没有食欲吗?哦,不是少爷我刻意挑刺,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如此乱糟糟的菜肴。” “哈?江离少爷......您莫不是在说笑吧!”唐司膳大吃一惊道,“这道牛羊混切,可是你们北原的特色菜肴啊!” 听到这话,江离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感到大大的不妙,他把视线落在那盘黑不溜秋的碎肉上,嘴里支支吾吾地念叨道:“我们北原的......特色菜肴?” “是啊!”唐司膳凝眉道,“奴婢正是想着,上一次为您做的北原糕点,您甚是喜欢,这次才专门腌制好了牛羊肉,想着把家乡的味道原封不动地还原给您,没想到......” “哦!我想起来了!”江离一拍脑袋,装出恍然醒悟的样子,“我们北原确实有这个名叫牛羊混切的菜肴,可唐司膳有所不知,我的祖母往日里喜欢吃素,家里鲜有这些纯肉的膳食,所以我已经好多年没吃过这牛羊混切了......” 江离三秒钟编造出一个借口,没想到还真把唐司膳给糊弄过去。 而此时的唐司膳如同遭受了沉重一击,连脚下都有些站不稳,她连忙扶着桌子,心里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精心安排的计划竟然扑了个空! 眼看唐司膳的眼神颤抖,脸上如同冰霜裹面一般,仿佛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绝望境地,江离赶忙开口安慰道:“哎呀,多谢唐司膳一番好意了,这许久没吃的家乡菜,如今吃起来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说着,江离果断地抬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在旁边的盐和辣椒粉上轻轻沾了沾,随后一口吃到嘴里,仔细咀嚼,还不忘做出一脸享受的样子...... “甚好......甚好!唐司膳,你这道牛羊混切,还真是勾起了我儿时记忆中的味道,唉......本少爷进京半年,也就在吃到您这道菜的时候,才会想起我们那儿的美景,广袤的草原,辽阔的天空,雄鹰展翅翱翔于九天之上,一声悠扬的啼鸣仿佛回响在我的耳边哪......” 听到江离天花乱坠一般的称赞,唐司膳这才找回一点笑容,等江离再吃上两口,她便笑着伸手,撤下了这道牛羊混切。 “少爷喜欢这道菜,奴婢深感荣幸,只是后面还有不少菜肴等着少爷您品鉴,此时不要过于贪食才好!” “对对对!唐司膳所言有理!”江离咽下最后一口牛羊肉,放下了筷子,“唐司膳不愧是御膳房的管事,无论何时,都在为御膳房上上下下的人们考虑,江离真是深感佩服!” “哪里哪里......不过是奴婢分内的事,那奴婢先把这道菜撤下了......” 说着,唐司膳端走了盘子,从这时开始,她便没了踪影。 紧接着,剩下的宫女们开始端起自己的菜肴,在膳厅前排起长队,与此同时,新一批的制膳宫女也走到灶台之上,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自己的膳食。 这时,江离留心往厨房里看了一眼,果然如他所料,消息传开之后,就连御膳房的太监也纷纷穿起了围裙,拿起了菜刀,走到灶台上制膳了。 果然,在这古代的架空世界,宫里就是世界上最卷的地方,无论男男女女,无论高低贵贱,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钻,即便是江离空口无凭给的一个机会,他们也不愿放过。 眼看后面排着的长队,江离心想,今天即便是一道菜吃一口,等到最后,估计肚子也会有皮球那么圆了,看这阵势,还是每道菜吃半口才好。 加上唐司膳已经离席,江离也对这些人的菜肴不感兴趣,随便吃上一点,尝个味道,然后给个不痛不痒的评价就行了。 相比菜肴,他决定把注意力都放在御膳房的人身上,毕竟找人,才是他此行的重中之重。 “不行......有点太咸了,盐巴少放几粒应该会好一些......” “嘶......你这道菜看上去卖相挺好,可问题是根本没味儿啊......再接再厉吧......” “呸呸呸......你这炒饭里面还有木屑呢!唉......算了,本少爷暂且不跟你计较,你拿着这盘东西滚吧。” 不久后,队伍里开始出现太监,江离想起要找的那个人,注意力更是集中了几分。 “不行......基本的刀工都不行,这么大条的东西......还能叫丝儿吗?” “吐!你这个鱼里面的苦胆都被捏爆了,呸呸呸,真他娘的苦......” “嗯......你这道菜还行,估计可以给你们唐司膳提提鞋......” 江离快速地挑选着,精准识别着每一张脸,可他在想象中勾勒的那个面容一直没有出现,眼看着膳厅前的队伍没有几人了,江离这才转过身去,一脸无奈地看向木成舟。 木成舟眼神会意,立即凑到江离耳边,轻声耳语道:“少爷,属下已经确认过了,御膳房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江离只能顶住心里的怀疑,继续尝着眼前的菜肴,直到最后一个宫女端上一盘白炒青菜的时候,他抬眼一看,发觉了不对劲。 没错,这个宫女儿......有点出乎意料的高了,甚至和周围的太监差不多高,等她一开口,江离更是觉得疑惑。 因为她的声音阴柔,却又干瘪,丝毫没有女性嗓音独有的绵软。 而且她可以穿了一件高领的衣服,像是刻意在掩盖着脖子上的什么东西。 看着桌上这盘青菜,再抬头看看那个高个子宫女,江离知道,这一次自己猜对了。 第362章 强掳 江离嘴角一翘,眉眼一抬,手肘撑在桌上,语气挑逗道:“你是御膳房的制膳宫女?” “回少爷,奴婢刚来御膳房不久,少爷不认得奴婢也正常。”宫女的声音沙哑中透着尖厉,多说两句甚至有些破音刺耳,像是嗓子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给掐住了。 江离小嘴一噘,皱眉道:“嘶......你的嗓子怎么回事?这么沙哑......莫非是感染了风寒?哎哟......你可别传染给本少爷了!” 宫女的喉咙不安地蠕动着,紧接着,她面露难色道:“回少爷,奴婢生来就是这副嗓子,不小心惊扰了少爷的耳朵,还请少爷恕罪......” 说着,宫女竟跪了下去,她自然而然地低下头,仿佛不想让人看清她的表情。 “你这是作甚?少爷我只是好心一问,你这样不由分说地就跪下去,是想让人知道我是一个对下人刻薄的主子?你这可是道德绑架!” “没有没有!奴婢绝对没有冒犯少爷的意思!奴婢这就站起身来,这就站起来!”宫女叫屈道,再度站起身来。 而这么一跪一站,却让江离发现了异样,没错,这个宫女的前面......有些过于抖动了,而且不是那种q弹的抖动,而是如同秤砣一般沉重...... 更加致命的是,就在宫女头发低垂又突然扬起之时,江离猛然看到她脖子上隐隐约约的几颗痣,极有规律地练成了一串。 至此,这个所谓宫女的身份昭然若揭。 江离冷冷一笑,暂且按下不表,紧接着把视线落在她的这道菜上。 “你这炒的是什么?怎么少爷我看来看去,也就是几片青叶子,还是说你刻意敷衍我?”江离冷脸质问道。 “少爷误会了,奴婢......”宫女的眼珠子乱动着,似乎在绞尽脑汁为自己找借口,“奴婢不过是想着,少爷今日吃多了大鱼大肉,也许......我这道白炒青菜能为您解解荤腥......这才斗胆献上此菜......” “哦?那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本少爷着想咯?哈哈哈哈......”江离畅然一笑,随即拾起筷子,果断夹了三根青菜叶子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紧接着,他闭上眼睛,眉头一紧,脸颊肉都随着咀嚼的动作一起回旋,嘴中连连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仿佛品尝的不是青菜叶子,而是只有天上才有的仙界佳肴。 “嗯......嗯嗯......”江离接连发出怪声,睁眼之时,眼中饱含深情,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 “少爷......您这是......”宫女支支吾吾地问道。 “别说了!”江离咻的一声抬起手,“丫头,你这道菜......可以说是此菜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食啊......少爷我今天可谓是大饱口福了!”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好些宫女太监都挤在膳厅外面,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那个新来的女的不过是炒了一盘青菜而已,少爷居然夸赞成这样?!” “嗯......难不成这道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还是说她用了什么稀有的佐料?” “呸,那一盘子的绿色,我连盐巴都没看到几粒,哪有什么佐料?” “莫非......江离少爷早就看上这个制膳宫女了,而这道平平无奇的炒青菜......只是一个噱头?” “哈?不会吧!这女的瘦得跟竹竿一样,看上去跟个男人婆似的,江离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 江离的盛赞之下,那个站在桌边的高个子宫女明显慌了神,与其说她是受宠若惊,不如说是纯纯地吃了一惊。 “少爷......奴婢新进御膳房没几日,连灶台都没上过几回,这一道菜也是家常之物......您这......您这是谬赞啊!” “哪里哪里!”江离爽快地大喊一声,随即顺口编起故事来,“想当年我在北原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丫鬟名叫翠翠,她呢......啥也不会,就抄得一手好菜......” “尤其无论什么素菜,到了她手里,就仿佛成了活物一般,每一根都迸发出独有的香味,少爷我呢,虽然跟着祖母食素,但却不喜欢吃素,唯独这个丫鬟的素菜,我才能咽得下去......” “唉......可惜啊......短短不过几年时间,她就患上了肺痨,家里怕她过了病气给我,也不让她为我炒菜了,后来她咳着咳着......就过世了,自那之后,我再也没吃到那样美味的青菜......直到今日......” 江离眼神一抬,死死地盯着高个儿宫女。 “直到今日,我才吃到当年的味道,仿佛回到了大草原上,和翠翠一起沐浴着微风,策马驰骋......少爷我本以为那些时光一去不复返,没想到今日还能找回当年的感动......” 这时,江离突然起身,一把捏住高个儿宫女的下巴。 “就连此时,我瞧着你这张脸......都跟翠翠长得有几分相像呢......” 江离一通骚话下来,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离奇”二字,可几秒钟过后,他们的神色便恢复了平静,毕竟在这风云诡谲的宫里,有什么事情是不离奇的呢? “好!”江离一把拉起高个儿宫女的手,凝眼和她神情对视着,双唇微微颤抖,说道:“既然我们这么有缘,那你就是少爷我的人了!” “哈?!” 全场目瞪口呆,震惊程度不亚于皇上来御膳房随便选了一个制膳宫女册封为妃。 连那个当事宫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或许是发自内心的抵触,她连连摇头,嘴里跟机关枪一样打出无数细碎的话来。 “江离少爷......万万不可!这这这......奴婢......你你你......” “别你你你我我我了!”江离大喊一声,目光坚毅道,“自今日起,世界上再无你我之分,而现在,本少爷就要带你回去!来,别松手,也别在意他人的目光,我们一起回去吧!” 说着,木成舟连忙上前,在人群中为江离开辟一条道路,江离则是潇洒一笑,不由分说地拉起宫女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把高个子宫女儿拉出了膳厅。 直到他们出了御膳房,院子里面的议论声还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唐司膳坐在梳妆台前,一脸冷漠地把脸上的妆容擦掉了,因为她知道,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再也用不上了。 擦着擦着,她突然对着铜镜冷笑一声。 “呵......我可真是蠢到家了,看来那个江离少爷......果然有点问题,牛羊混切......我随便编造出来的一道菜,说是他老家的菜式,他就直接上钩了......不过他究竟是为何要迎合我呢......” 清水洗面过后,唐司膳的思绪也随着冷静下来。 “江离少爷......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突然,前厅的方向传来喧哗的声音,唐司膳眉头一皱,随即推门而出。 “怎么回事?!你们都在这里叽叽喳喳吵什么?江离少爷呢?!” “唐......唐司膳!江离少爷已经品尝完菜肴走了!” “走就走了,你们只管把灶台和碗筷收拾好便是,在这里说什么闲话?!” “司膳您有所不知,江离少爷他刚刚......带走了一个宫女,说是这宫女与他有缘,说从今往后,那个宫女就是他的人了!” “什么?他带走了一个宫女?!” 唐司膳心里一沉,隐隐有些不安,又莫名有些失落。 “快说!他带走了谁?!” “就是那个刚来几天的制膳宫女,高高瘦瘦的那个......” 唐司膳瞳孔一震,连连退后两步。 “糟了......” 第363章 关门落锁 “成舟!关门!落锁!” 屋里的烛光一燃,照在高个儿宫女的脸上,她脸上的皮肉随着烛光一起颤动,眼神不安地看向江离,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由自主地扭动着手指关节。 “江离少爷......您这是......” 江离在堂上落座,烛光打在他的脸上更是阴森恐怖,他冷冷一笑,继续指挥道:“成舟,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了!” “不可!”宫女大喊道,“少爷!我虽是一个地位低贱的奴婢,却也不能随便丢了清白啊!” “清白,哈哈哈......”江离浅笑两声,身体微微前倾,“喂,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继续装下去吗?这位公公......” “啊......”宫女像是被击中了心脏一般,轻声一叫,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他嘴里哆嗦着,想要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来本少爷猜对了......哦不对,其实我早就盘算好了,你被我抓到手里,只是时间问题......我这么说,你是不是更害怕了?” 江离露出鬼魅的微笑,随后站起身来,朝着地上的太监逼近。 “我一开始就想把你揪出来,只是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逃进了御膳房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是厨房、柴房、库房,都没有你的身影......” “所以我就猜想......是不是你换了一身装扮,或是换了你的身份,甚至是......换了你的性别。” 此话一出,有如重锤落地,太监被锤得死死的,根本没有风反驳的机会。 “但是呢......为了防止你成为漏网之鱼,本少爷特意放出消息,说只要是御膳房的人,无论是不是灶台上做事的人,都有机会为我制膳,如今我声名鹊起,每个思维正常的人都想想方设法和我攀上关系,这种机会更是千载难得......” “那时候我猜,你为了防止暴露自己,即便是听到了消息,也会可以隐藏不出,所以我就派了我的侍卫,在整个御膳房里巡视了一番,若有人听到消息没去,那就可以把他直接绑走了......” “没想到,你也不是一个傻子,虽然手上没什么厨艺,也竭尽全力冒充了制膳宫女,最后还真的端了一盘菜到我面前,我猜,即便是那盘平平无奇的白炒青菜,你也下了不少功夫吧......” “毕竟,如果让人发现,你身为制膳宫女,做出来的膳食竟然难以下咽,到时候就隐瞒不了了......所以说,当我吃下你的青菜,还突然开口,夸赞你的厨艺的时候,你应该是又惊又喜吧......” “哈哈......可你没有想到,这也是本少爷计划的一部分,对你的百般夸赞,只是为了找一个名头,把你从御膳房给要过来,顺便说一句,你炒的那盘子菜......真特么的难吃。” ...... 听完江离挑衅一般的计划,太监知道自己已是瓮中之鳖,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无论早晚,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与其就这么等死,不如临阵倒戈,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我说!江离少爷!只要您不杀我,奴才什么都愿意说!”太监猛然抬头,大声哭喊道。 “诶?本少爷还没问呢,你怎么知道我想让你说什么?” “少爷把奴才抓来,定是已经查到了我犯下的罪过......那个管事太监......他吃下的蜜枣和冬条,确实是我下的毒......” 承认罪行后,太监默然低头,浑身颤抖。 “你莫要害怕,少爷我知道你也是受人指使,现在你听好,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愿意供出幕后主使,少爷我以自己的名誉发誓,一定保住你这条小命。” “少爷,可是这个幕后主使是谁......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太监泪流满面哭诉着,看表情不像是在撒谎。 “嘶......你不知道?那他是怎么给你传递的消息?” “每次都是深夜,一个黑衣人来辛者库找我,从头到尾他连一句话也没说过,只是把信件给我,让我照着上面写的东西行事......承诺说,如果我能办成此事,就会把我调离出辛者库,所以我知道,幕后一定是个位高权重的人,一时起了歹念,这才......” “那信件呢?信上的笔迹也是重要的线索。”江离赶忙追问道。 “这个......他们要奴才把信件烧掉,奴才也不敢不从啊......” “所以最后,你得手以后,上面就下来了调令,你就进了御膳房伪装起来?” “不错,连宫女的服侍都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想必幕后的人不仅位高权重,还是早有准备。” “那你可有怀疑的人?” “没有,奴才只是按吩咐行事,不敢去刻意揣度,不过既然他们把我调进了御膳房,或许幕后之人就藏在御膳房里......” “这倒未必......”江离摸着下巴琢磨道,“也有可能是刻意栽赃陷害,扰乱我的思路......” 接着,江离便蹲在椅子上,细细思考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太监见江离一动不动,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那个......江离少爷,小的如今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您能不能把我放了?” 江离冷眼道:“放了你能去哪儿,现在消息传出,对方已经知道你被我掳走了,如果再有机会遇见你,只会想办法把你杀掉,毁尸灭迹,你只有呆在我身边,才能保住性命。” “啊?那奴才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了?!” “哼,你想得倒美......”江离不屑道,“等事情结束,我会秘密送你出宫,到时候你也不必做太监了,江湖广大,任你逍遥。” “额......可奴才只想在宫里当个太监,不想去江湖上逍遥。” 江离白眼一翻,冷漠道:“我管你想不想,你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听少爷我的安排,不然你现在就出去送死,少爷我也不拦你......” “唉......可奴才呆在这里,对少爷您也没用啊......” “有用。”江离抬眼道,“接下来,你就是我最有用的诱饵。” 第364章 守株待兔 下朝后,江离这天的诗句正好送来,永帝似乎也已经养成了下朝看诗的习惯,顺便养成了拿着江离的诗句一番批注的习惯。 “哎呀......这江离接连三日,每一句诗词,都戳在朕的心窝上,朕可是喜欢得不行啊,依朕看,这小子的诗词文采,快要赶上他那远在北原的外祖母喽......” 裴公公浅笑两声,柔声回道:“哈哈......陛下,江老太太乃是北原文豪,她老人家亲手调教的外孙能有如此诗词造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关键就在于江离少爷既然定居帝京,以后必定是为陛下所用,乃是我们帝京,甚至是中州的一大幸事啊......” “哼......光是对他一通夸赞,也不能定人心,况且最近都有几个大臣上奏,说朕不该如此偏爱江离,还说什么,此人虽有文采,但早就听闻他流连于烟柳风月场所,还曾当街打人,品行不端......” “嘶......陛下,臣瞧着江离少爷,虽然性格有些古怪,行事有些琢磨不清,可怎么说,也不至于品行不端啊......不过江离少爷在宫外的所作作为......奴才就不知道了......” “他在宫外做的事儿,你确实不应该知道,但他在宫内干的事儿,你知道,为什么却不如实禀告给朕?” “啊?”裴公公虽然没听懂永帝的意思,但膝盖仿佛练成了本能的条件反射一般,立即跪了下去,“陛下......老奴究竟犯下了什么罪过,还请陛下明示!” “裴公公,你虽有些年纪了,但不至于耳聋眼瞎吧?”永帝铿锵有力地质问道,“江离昨日在御膳房干的事情,短短一天之内就在宫里传遍了,都传到朕的耳边了,你怎会不知道?” “啊......这......”裴公公低下头去,一脸为难道,“陛下,老奴只是觉得这些都是些小事,江离少爷不过是从御膳房带走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所以才未曾禀告,怕给陛下徒增烦恼......” “哈哈哈哈......你倒是挺会为朕考虑,”永帝笑中带着一股邪气,“那你给朕听好了,以后只要江离在宫里,就要把他的行踪,事无巨细全都报上来,经过选婿的那几轮比试,你我都知道,此人不单是有些诗才而已。” “陛下说得极是,老奴遵命!”裴公公大喊道,“那陛下,可要老奴去把那个制膳宫女带来,给您过目一番?” “给朕过目作甚?”永帝冷笑一声,“这宫女是江离要去的人,朕又不是这小子的父母,顶多算是个长辈,若他要把这宫女娶出宫去,那才是朕开口的时候,不过说到那个宫女......我听说御膳房里传出不少非议?” “回陛下,那些流言蜚语全是从御膳房里传出来的,说江离少爷带走的那个宫女儿啊,论相貌粗如素人,论身材平平无奇,论嗓音沙哑无比,论做菜的手艺......在御膳房的宫女儿里面也是下等......” 听到这里,永帝抬眉一笑,若有所思道:“意思就是说,众人都在议论,为什么这个江离会带走这么一个女子......” “是啊!甚至有些个嘴贱的东西,说江离少爷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癖好,还说幸好云安郡主没有落到他的手里......” “这些胡话不听也罢,”永帝侧躺在卧榻上,喃喃道,“朕倒想看看,江离硬是搞这么一出,到底要在宫里唱什么戏,且由他去吧......” “哦对了,”永帝突然抬头,“郡主是不是进宫了。” “是的,此刻应该在寿康宫陪着太后呢。” “好,皇额娘年纪大了,几个皇子又在忙着自己的事儿,得亏有一个孙女儿惦记着她老人家,唉......” 永帝长叹一声,抬头望天,仿佛看到自己凄凉的未来。 ...... 另一边,把太监从御膳房抢回来后,江离便把他锁在了旁边的仓库,让木成舟好好看守,若是他在里面肆意吵闹,木成舟就进去给他两拳,加上恶毒的言语威胁,让他安静下来。 而江离表面上,是按照正常的节奏在生活,暗地里他已经盘算好下一步的计划,那就是守株待兔。 没错,江离昨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正是想让这事闹得整个皇宫都知道,紧接着,幕后黑手知道消息,定会有所行动,或是抢人,或是灭口,对象都是那个被当做杀人凶器的太监。 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耐心,等待下去。 第一个等来的人,是来送早点的唐司膳。 江离反复想起,元掌膳的师父在临死前说过,她怀疑真凶就在御膳房内,所以江离也对唐司膳多留了一个心眼。 正好,她第一个主动登门,算是撞枪口上了,江离正嫌事情没有进展,不如那她开刀,一探究竟。 “少爷,今天早上也是北原的点心,和第一日的糕点相比,这些更家常一些,还望少爷不要嫌弃。” 唐司膳面色平静,语气温柔地朝江离介绍着,似乎已经忘记自己管辖的地方,有一个宫女被江离强行掳走了。 “哈哈......唐司膳为了制作我的膳食,日夜操劳至此,江离我真的是问心有愧啊,瞧瞧您的这双手,比起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都感觉粗糙了不少......” “哪有......”唐司膳浅笑道,“许是江离少爷看错了,制膳之人,手上有些老茧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而且能为少爷做菜,是我的荣幸......” 说着,唐司膳突然抬头,明显在朝屋子里张望着。 “唐司膳?你在看什么?” 江离冷不丁的一问,直让唐司膳的眼神一颤,她立马挤出一个笑容,回道:“啊......奴婢只是在想,昨日少爷要走的那个制膳宫女,怎么没见她人呢......” “哦,她在里屋为我收拾床铺呢,怎么?唐司膳舍不得她?”江离眼神一邪,试探道。 “哪有的事!”唐司膳一口否认道,“区区一个丫鬟,来我们御膳房也没几日,奴婢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太清呢......再说了,能被少爷看上,定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怎敢挡了别人的福气呢......” 听到这话,江离脸上一冷,心里暗自琢磨道:难道这个唐司膳真的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唐司膳转身走了,留下了一个优雅的背影,却没有留下半点把柄。 江离双手撑在桌子,眉头紧皱,闷闷不乐地琢磨道:“嘶......我本来以为她会问我要人,至少会说两句我的不是,怎么......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呢......” “怪了。” 第365章 自称郡主 春华渐起的花园里,一名少女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在慢慢地走动着,后面还跟着一群宫女丫鬟。 “安儿,这么多孩子里,就属你最常进宫来看哀家,不枉哀家把你养在身边多年,也不算白疼你,看看那些个孙子,一连几日都看不到人影,唯独你啊最是有心......” 太后看着云安,一脸慈祥。 “皇祖母莫要生皇子们的气,如今他们正是长大成人,报效家国的时候,我呢......如今不过是闲人一个,这才有机会多进宫看望祖母啦......”云安俏皮道。 “哈哈......瞧你这得意的小样儿,如今婚约没了,也暂且不用嫁人了,你倒挺享受自由身嘛......还美其名曰,可以多多陪在哀家身边,哼,你个小机灵鬼,从小到大,就是安分不下来......”太后笑着打趣道,说完伸出手指挂了一下云安的鼻梁。 “皇祖母,安分有什么好的?若云安嫁了人,不就得听夫家的话了?到时候若是夫家的人不让我回宫里来看您怎么办?”云安故作委屈道。 “他们敢?!”太后怒喝一声,“安儿,你记住,无论你是嫁给谁,无论是嫁到哪里,无论是嫁给哪种人家,即便是下嫁给农户,你郡主的身份也不会有半点改变,皇祖母对你的宠爱也不会有一丝变化,那些夫家的人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为难你?到时候还不知谁为难谁呢!” “哈哈......皇祖母莫要生气,云安不过一句玩笑话。”云安轻轻抚慰着太后的后背,呵呵笑着。 “不过安儿啊,你现在的自由只是暂时的,还是得早一点为自己打算,寻一个心仪的儿郎,你瞧瞧那个奔原军府的江离,就是从北原来的那个,之前和你定亲的那个......” 听到江离的名字,云安不知为何,眼神不由自主地一颤,脚下的步伐都慢了半拍,差点绊住太后的脚。 “江离?他......怎么了?”云安一脸呆滞,思绪复杂,一边是好奇,一边是不想好奇,所以才有如此矛盾的模样。 “你进宫的时候没听说吗,连哀家窝在寿康宫,都听到院儿里的宫女在你一嘴我一句地议论,说这江离昨日去了一趟御膳房,临走的时候,居然未经允许,把一个制膳宫女给带走了,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儿啊......” “把制膳宫女......给带走了?” 云安眼皮子莫名跳动,似乎都想象到了那个纷乱的场景——江离在众人注目之下,一把抱起那个制膳宫女,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御膳房,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悦和幸福...... “嘶......”云安倒吸一口冷气,随后回头看向身后的冬巧,看到冬巧微微点头,她知道确有其事。 “皇祖母,这个江离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跑到御膳房抢人,此等恶行,应当严惩才是!”云安小嘴一噘,一脸不爽,突然告起江离的状来。 可她语气在强烈,迎来的确实太后满不在乎的一声笑。 “这有什么胆大妄为的?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宫女而已,这孩子若喜欢,直接讨了去便是,皇帝也未曾开口,想必是默认了......” 说着,太后突然凑近了云安的耳边,眯着眼睛压低声音道:“这还不都是怪你这丫头,自作主张把选婿之事给搞砸了,江离这小子没了和你的婚约,如今想要个宫女,我们难道还棒打鸳鸯不成?那传出去,我们皇家的颜面何在?” “哦......皇祖母说的是,云安知道了......”云安低下头去,虽然嘴上说是知错了,但脸上分明是有些不爽。 等她在寿康宫用了晚膳,告别太后,带着冬巧走出后宫的时候,她才抬头望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憋屈了半辈子。 “冬巧,江离的住处在哪儿?”云安冷静地问道,语气中不带一丝情绪。 可她这么一问,冬巧却犯了难,她皱着眉头,畏畏缩缩地回道:“啊?郡主突然问这个作甚......莫非郡主想要......” “哼,那个江离之前在怀云楼给我难堪,如今进宫不到几日,就勾搭上了一个宫女,而且听寿康宫的宫女说,那个宫女容貌丑陋,地位低贱,声音粗哑,厨艺糟糕......这不明摆着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额,那个......”冬巧老实地戳破实情道,“郡主,你莫不是忘了,如今江离少爷和你之间......已经没有婚约了。” “哎呀我知道,”云安一撒手,怒上眉梢,“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个江离真是太过分了!快,瞧你的样子,肯定知道江离住在哪儿,你这就带我去!” “可是郡主,此时太阳已经落了,郡主深夜登门去找江离少爷,怕是会惹人非议啊......” “哎呀什么非议不非议的,”云安不耐烦地拉起了冬巧的袖子,“如今我和他又没有婚约,我就当是去见一个老朋友,顺便吵上一架,这总行了吧?走吧走吧,再晚本郡主的气都快消了......” 这时,躺在卧榻上的江离打了个喷嚏,他抬手擦了擦鼻子,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袭来的路上...... 突然,一个火烧火燎的身影冲了进来,一进门就开始大吵大叫。 “江离!” 那女人直接跑到江离面前,把他脸上的书给掀开扔掉。 “那个制膳宫女呢?你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看着面前金刚怒目一般的面孔,江离无奈一叹,茫然地蹭起身来。 “元掌膳,怎么又是你,你不用工作的吗......” “哎呀我这不是心急吗,所以你到底查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查到,不过一切都在本少爷的掌控之中。” “哈?”元掌膳咧嘴道,“你这是什么屁话?啥也没查到,却说尽在掌控中?你是脑子出问题了吗?!” “哎呀......元掌膳,你别催了,催债的都没你这么勤快,您还是赶紧回御膳房去,该煮汤煮汤,该炒菜炒菜......” 突然,外面又是一声女人的大喊。 “江离!” 听到这声音,江离莫名觉得有点熟悉,他默默转着眼珠子,试图从回忆深处找出这个声音。 不料木成舟却事先一步冲了进来。 “少爷,有位女子吵着要见你,她别的没说,只是自称郡主。” 第366章 另寻新欢? “什么?这天都黑了,郡主来凑什么热闹?”江离第一个震惊。 “郡主,哪个郡主?”元掌膳第二个震惊。 “什么哪个郡主,这帝京里面还有第二个郡主吗?”江离烦躁道,“不行,元掌膳,郡主意图不明,我不能让她看到你在我这里,只好委屈你一会儿了......” “又要让我进去躲着啊?” 元欢瞠目结舌,眼看着木成舟一脸冰霜,再度朝着自己逼近,她立即回想起那个凄惨的夜晚,于是立即推手道:“别别别,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你们这两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大男人,别把我这娇弱的身躯给搞砸了......” 说完,元欢翻出一个白眼表达自己的不满,轻浮的脚步宣示着自己的不屑,随后扭动着腰肢走进里屋,把门一关,随即一口叹气,乖乖藏进了被子里。 这时她才注意到江离的房间,眼中所见不算豪华,但也是十分精心的设计,每件摆放的器件都有理可循,甚至近日天气回寒,床铺都明显厚了两层。 “嘶......还别说,这江离如今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待遇就是不一般,光是这被子里的羊绒,估计我一个小小的掌膳,这辈子也别想用上......唉......还是做主子来得舒坦啊......” 元欢痴痴地躺在被窝里,一脸茫然地望着床帘顶部,不一会儿眼皮就越加沉重,直到闭眼之时,她还在梦想着未来能够睡上羊绒被子的光景...... 江离这边正手忙脚乱地行动着,可他嘴上说要准备,却也没法准备,因为那位云安郡主已经站在了屋门前。 不知为何,此时江离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把自己的仪表整理一番,他立即忙活着舒展了一下衣襟,用手抓了抓头发,暂且做出一副得体的样子,然后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笑容,朝着屋外走去。 “草民江离,拜见云安郡主。”江离微微弯腰,脸上似笑非笑,时隔几日不见,他看到云安郡主那张脸,依旧掩藏着一股倔强和执拗。 江离知道,那个表情本来该是女主独有的,若不出意外,这个倔强的表情将会常年贴在云安的脸上,直到故事完结。 “哼,你别假装对我恭敬有礼了,如今你可是皇叔眼中的红人,朝廷各位官员都赞不绝口的人才,还自称草民......哼,本郡主就是看不惯你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云安撅着嘴,不由分说地就把江离数落了一顿,搞得江离很是摸不着头脑,而江离知道,越是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越要主动出击,有时候运气好的话,可以直接乱拳打死老师傅。 “郡主此言差矣,我江离呢,虽然是受了陛下一些恩惠,但确实是无官无职,我呢,只想心甘情愿地做一个草民,不像郡主满怀鸿鹄之志,将在江湖上大展拳脚,哦,等一下......” 突然,江离微微伸出脑袋,对着云安挤眉弄眼道:“对了郡主,这选婿大会落幕都好些日子了,草民还以为您已经远遁江湖了呢......” “你!”云安突然伸手一指,又以强大的心性把怒火压下,“你莫要明里暗里地讽刺我,那日在怀云楼你我之间已经明了,我们完全就不是一条路上的!” “哦......是吗?”江离眼珠子一转,立即扣住云安话里的字眼,反问道:“既然郡主和我是陌路人,那今天都这么晚了,郡主来我这陌路人的居所......有何贵干呢?” 云安的喉咙蠕动着,吞下一口口水,随后鼓起腮帮子,义正辞严道:“本郡主是听说你在御膳房强抢宫女,此等罪行,我身为郡主,自然要过来追问一番。” “哈?”江离抠着后脑勺,眉头紧皱,“这位郡主,你有没有搞错啊?我那不是强抢,是带走,性质完全不一样,再说了,这件事儿陛下都没开口,哪轮得到你一个郡主来兴师问罪?” “你......我......那个她.......” 此话一出,云安自觉理亏,她疯狂地眨巴着眼睛,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借口。 “我是皇祖母派来的!”云安重新抬头挺胸,面不改色地编造着谎话。 “江离,你可要知道,宫里的女子无论尊卑,都是陛下的女人,若没有陛下首肯,你是不能和这些女子纠缠的,皇祖母身为后宫之尊,一句话就胜过千军万马,她老人家其实对此事心存芥蒂,只是顾于你的颜面。不好摆在桌上讲,所以......” “所以太后才派你一个小丫头来?”江离挑眉道。 “谁是小丫头了?!江离,你且注意自己的言行!”云安怒目道,“该死,你刚刚突然插话,本郡主都忘了在说什么了!你简直......你简直罪该万死!” 瞧着云安恼羞成怒,暴跳如雷的模样,江离脑中突然一闪,似乎明白了她登门问罪的原因。 紧接着,江离心中一喜,不禁嘴角咧开,露出一脸坏笑。 “哎呀......我算是懂了......”江离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还在纳闷儿呢,不就是一个小小宫女,竟然能让郡主亲自找上门来,数落我的不是......看来,郡主是对在下余情未了啊......”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谁对你余情未了了!你再乱说,小心本郡主撕烂你的嘴!” “诶诶诶,郡主怎么急了?”江离及时开口,停住云安的暴言,随后做出一副通明事理的姿态。 “唉......我知道,郡主是在生气,你我的婚约解除才数日,我却在短短时间之内另寻新欢,眼看着我头也不回,就走上了新的道路,郡主心里郁闷了,哎呀......我都懂的......” “就像是情侣分手后,一方无缝连接找到了下一任,另一方的心里自然会冒出无数复杂的情绪,什么不甘啊,愤懑啊,怀疑啊,怨恨啊......都是正常的......所以郡主,你今夜突然来我这搅扰,我也能够理解......” 这时,云安小脸一红,像是被江离说中了一般,即便如此,她还是保持着坚挺的姿态,至少在面子上不能输。 “哼,本郡主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是同情那个宫女的命运,年纪轻轻,就要被你这种心思诡谲之徒纠缠上,最后怕不是把她的姿色利用完,连性命都......” “诶诶诶!你这可是恶意揣度了啊!”江离连声反驳道,“还有,什么叫利用姿色?郡主,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对那个宫女没有一点非分之想,她连我的屋子都没进过,我怎么就利用她的姿色了?” “再说了,你刚刚不也说了吗,宫里的女人都是陛下的人,如今陛下还没开口,我怎么敢和那个宫女发生点什么......” 江离话音刚落,里屋的方向传出惊人的鼾声,那声音如同狮吼一般,隔着一堵厚墙都能听见。 此声一出,全场尴尬。 云安更是愤懑地点了点头。 “好啊江离......人都躺在自己屋子里睡着了,你还好意思狡辩!哼,今天晚上,本郡主一定把你正人君子的皮囊给撕个粉碎!” 紧接着,云安回头大吼一声。 “冬巧,去把院门锁住!” 第367章 关你的事 一声大喊过后,云安脸上一横,直接上前两步,朝着江离身后的屋子冲去。 电光火石之间,江离立即展开双臂阻拦,正要开口劝阻之时,云安却根本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直接从他的腋下钻了过去,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屋子。 “江离......你等着吧,等我将此事告知皇叔,你就等着中州律法的审判吧!” “审判审判,审判个毛啊!”江离迅速转身,飞快地冲进屋子,终于在屋里的门前死死地拉住了云安的手。 “江离!你放开!你受了皇叔的恩惠,却犯下如此罪过,不仅是打了皇叔的脸,还打了皇家的脸,更是打了整个中州朝廷的脸,事到如今,你负隅顽抗有用吗?!” 江离如同拔河一样,死死地拉住云安的手,云安则是如同手上沾了狗屎一样,疯狂甩动却又挣脱不开,只能咬牙切齿,心里极其愤懑。 “哎呀......这位姑奶奶,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中那样,那个宫女真的不在里面......”江离眉头拧成一团,苦苦解释道。 “不在里面......那这屋子里传来的鼾声是狗叫吗?你有耳朵,我也有耳朵,本郡主刚刚站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快把手给我......放开!” 这时,江离猛地一回头,发现木成舟就跟傻子一样站在近处,丝毫没有帮他一把的意思。 “喂!木成舟!你傻着干嘛呢!赶紧来帮我拉一把啊!!!” 听到江离声嘶力竭的叫喊,木成舟的表情依旧冷漠,脚下也未曾移动一步,瞧着二人互相拉扯的场面,他冷冷地回道:“少爷,她可是郡主,属下是得罪不起的。” “哎哟都这个关头了,还想这些作甚,再说你瞧瞧......”江离吃力地往回一拉,“这小丫头哪有一天郡主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泼妇!” “哈?你说我是泼妇?!”云安的眼睛瞪得老圆,极度的气氛让她挣脱的欲望又强了几分。 如今这局面,已经不是气力高低能够决定的,而是二人内功的比较。 近处的木成舟甚至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流从二人争执的地方迸发而出,他也惊讶于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郡主,小小的身躯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功力,甚至和江离一个八尺男儿有的一拼!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难解难分之时,眼前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元欢站在门前,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嘴里还在打着哈欠...... “啊呀......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等她睁开眼睛,正要与眼前的江离云安对上了视线。 “额......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三个人三双眼睛,同时左右打量着对方,紧接着,云安虽然手上没松,但眼睛却发现了异样。 “嘶......不对啊......”云安皱眉道,“据说那个宫女是一个高高瘦瘦,面容粗犷的女子,怎么这位长得白白嫩嫩的......” 听到这话,元欢心情大好,立马从江离手里抢过的云安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手里,一脸喜悦地说道:“这位妹妹真会说话!还什么白白嫩嫩......我都三十了呀!你这么夸我,我还挺害羞的,敢问妹妹是哪个宫里的呀?莫非你也是来给这个臭小子帮忙的?” 元欢这么一问,云安听得一头雾水,思路都有一些跟不上了,她愣在原地,挤出一个含蓄的微笑,“呵......我好像是......认错人了吧......” 这时江离突然厉声一喝,吓了面前的两个女人一跳。 “元掌膳!这位是豫王府的云安郡主,还不快快行礼!” 紧接着,元欢眼中一愣,连忙撒手,扑通一声跪下。 “原来是云安郡主大驾光临!奴婢乃是御膳房的掌膳,方才有所得罪,还请郡主不要怪罪!” 听到“御膳房”三个字,云安心里的怀疑再度凝结在了眉毛上,她悠然转头看向江离,质问道:“先是御膳房的宫女,如今又是御膳房的掌膳,江离,你一个小小的屋子,到底想藏多少人哪?” 江离正要开口解释,元掌膳却突然抢着开口了。 “郡主误会了!江离少爷和我早就认识,今晚我来此处拜访江离少爷,是想和他商量一些私事!而且我和他只见清清白白,绝没有发生过苟且之事啊!” “清清白白?”云安低头看着元欢,“既然清白,那你为何要藏在屋里。” 这时,江离小嘴一翘,立即插进话来。 “还不是为了躲你!今晚你来得猝不及防,若是被你发现她和我同处一室,指不定你又要兴师问罪,所以我只能委屈一下元掌膳,让她藏在屋里......无论你信不信,事情就是这样。” “那这么说......是我误会了?”云安摸着后脑勺,疑惑道,“不对啊,那原来那个被你抢过来的宫女去哪儿了?” “唉......郡主,那个宫女身份特殊,已经被我秘密看护起来了,这整件事说来复杂,也完完全全不关你的事儿......” 突然,江离脊背一冷,仿佛是有冰水滴入了一般。 这件事情,真的不关云安的事吗? 江离再度回想起第三次试炼,云安吹响了萧声,驱走了黑刺青,救了他的性命...... “不对!” 江离突然大喊一声,又把她们吓了一跳。 他连忙抓起云安的手,大声喊道:“关你的事!” 第368章 原来是在查案 “额......你在说什么?” 云安本能地甩开江离的手,赶紧摸出手绢对着手掌一番擦拭,拧着脸蛋说道:“你刚刚不是还说我是故意找茬吗?怎么又突然关我的事儿了?” 江离抿抿嘴,怒而叉腰道:“选婿才结束几天,难道你就忘了?在第三场试炼中,那天晚上,在那片林子里,是你用萧......呜!” 云安的巴掌猝不及防地飞上来,啪的一声打在江离脸上,让他住了口,随后,她表情严肃地扭头看向元欢,微微仰头道:“元掌膳,今晚真是幸会,不过现在我和江离少爷还有点私事要聊,你若方便的话,烦请离开此处吧......” “嘿哟!好好好!郡主慢慢聊,想聊多久就聊多久,奴婢这就退下!” 元欢喜不自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本来就想找个借口,早点脱离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她撒着脚丫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等她的脚步声渐远,整个屋子再度安静了下来。 江离和云安默默对视着,互相琢磨着对方的表情。 木成舟则是站在不远处,默默观察着他们两人的表情,说实话,在众人眼中,他虽然有些不明事理,也不近人情,但他还是能感受到,自己少爷和这位郡主之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仿佛一种若即若离的气场,把他们二人绑在了一起。 “郡主,既然要说事儿,那请坐吧。”江离平淡一声,示意云安在桌边坐下,自己随即坐在了她的对面。 木成舟贴心地为二人倒上了茶水,随后识趣地走到屋外,从外面把门轻轻一拉,独自站在门前守着二人的密探。 此时此刻,屋里只剩江离和云安二人。 几天前在怀云楼,那一段不愉快的对话依旧历历在目,几天后的今晚,二人再度同在一屋,再度相对而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 在这种让人抓耳挠腮的氛围里,还是云安放下了身段,首先开口。 “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若是我觉得你的要求合情合理,那我帮你......也未尝不可。” 既然云安都直说了,江离也打算开门见山。 他双手趴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眉眼微抬,已经准备好把接下来对方说的所有话都记在脑子里。 “郡主,你可知道黑刺青?” “你说那些毒鸡?自那晚后,参加选婿的众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吧,即便不知道这种毒物的名字,他们也一定把那根带刺的黑色羽毛挤在脑子里了......” “我是说......在那天晚上之前,郡主可曾和黑刺青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江离追问道。 “何以见得?”云安迅速反问道。 “因为那天晚上,你为了救我和刘烟子,用萧声赶走了黑刺青,而我知道,那把长萧是北原一个部落特制的,而它之所以出现在你的手上,说明你和黑刺青有所关联......” 江离冷静地分析着,云安眼底一沉,逐渐意识到,拐弯抹角在这个做足了准备的少爷面前......毫无作用。 于是她轻轻抬起茶杯,悠然一笑:“怎么?你在查有关黑刺青的案子?还是说......你怀疑操纵黑刺青的幕后真凶是我?” “虽然有些冒犯,但我不排除这个可能。”江离冷静地回道。 “哼,你还挺理智的,”云安默默喝下一口茶,抬眉道:“那我告诉你吧,我也在查那场试炼里,黑刺青的来路,就在第三次试炼结束,你们正在忙着准备终试的时候,我不仅查了游兰玉枝失窃的事,还查了那批黑刺青的来源。” 听到这话,江离立即激动起来,他瞪大眼睛,身体向前凑着,屁股都快要离开凳子,巴不得把自己的脸凑到云安的脸上。 “那你可有查到什么?” “没有。” 云安冷冷一声,直接浇灭了江离心里躁动的火焰。 “哼,你也不想想,如果我真的把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还轮得到你来查吗?”云安小嘴一歪,讽刺道,“不过此事确实蹊跷,那群黑刺青在试炼后就失去了踪迹,不知被送去哪儿了......” “更奇怪的是,第三场试炼是选婿的管事太监策划的,可他仿佛只是出了一个主意,连黑刺青的来源和去向通通不知,活脱脱的一个傀儡,简直像是被人彻彻底底的利用了......” “那个太监......前两日在金面狱里被人毒死了。” “毒死了?”云安惊诧道,“我后来去打听过,只听说他被皇叔下狱了,不久后就要问斩,怎么会在这个关头被人毒死了......” “哼,本少爷猜......那个管事太监一定是对幕后真凶心怀感情,而幕后真凶怕他在临死关头,突然醒悟,要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江离,所以你现在正在查下毒的人?怎样?查到了吗?”这下轮到云安一脸好奇地盯着江离了。 “查到了......”江离说着肯定的回答,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就是我从御膳房带回来的那个宫女,哦不对,宫女也是他伪装的,这个犯人真正的身份是辛者库的太监。” 听到这里,云安连忙抬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的惊讶从口中窜出来。 “啊......所以你真的不是贪图美色,而是在查案?!” 江离白眼一翻,随即翘起二郎腿,“一个太监,本少爷还能贪图他的美色?倒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我这儿胡搅蛮缠,现在是不是该跟本少爷道个歉啊?” “额......道歉?”云安把头一仰,倔强道,“我可是当朝郡主,这么轻易就跟你一个无官无职的人道歉,有损皇家颜面。” “呵......瞧你那泼辣的样子,我看你比少爷我都会找借口!唉......若你还是以前那个温温柔柔的云安郡主......那该有多好......” “你说啥呢?脑子糊涂了吧?我几时对你温柔过了?”云安疑惑道,“倒是你,在御膳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犯人抓到自己这儿来,问出点什么没有?” “没有。” “噗!”云安一口茶水喷出来,“喂......有没有搞错,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这人搞来,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哎哟......看来本郡主真是高看你了......” “就是因为线索断了,所以才要把希望寄托在郡主您的身上......只要你肯把你和黑刺青的关系,还有那把长萧的来历告诉我。” “额......这个嘛......也行吧。” 云安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眨着眼睛望向蜡烛,仿佛从火焰中看到了以前的景象...... 第369章 豪情壮志 五年前,十三岁的云安四处张望着,鬼鬼祟祟地从遥月山庄的后门走出。 当看到下方崎岖的山路之时,她不由得长叹一声。 “唉......两个师娘也真是麻烦,非要说我身份特殊,不宜在堂前抛头露面,这样也就罢了,连上山下山都要走后面的小路,又陡又滑又窄还有蛇...... 云安脚下一蹬,不满道:“我好歹是个郡主,在帝京都没受过这么大的气呢......唉......也许这就是江湖吧......” 云安一边抱怨着,一边顺着陡峭的小路,跨出细长的腿,小心地向下山的方向行进着。 突然,她在半山腰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一个诡异的场景,一个浑身黝黑,装扮奇怪的男人正在前方的小路上爬行着,他一步一步,吃力地趴上山来。 而他的身后则是拖出了一串长长的血迹...... 云安虽然对此人的来历心怀疑虑,但也不能见死不救,她立即滑步而下,跑到了男人的面前。 “喂,你没事儿吧?怎么流这么多血啊?” 男人抬起头来,露出脸上奇怪的白色图案,他没有回答云安的问话,反倒一个劲儿地问起云安来。 “敢问姑娘......可是遥月山庄......的弟子?”男人眼神涣散,声音虚弱,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云安见他的惨状,知道此人受伤太重,应该是救不回来了,她于心不忍,眉头一皱道:“我是,你是来我们这里求救的吧?” “是的......我听说遥远山庄有一种神药,名叫回光返照丸,能让垂死之人续上一天一夜的生命,只有这样......我才能......我才能够把......咳咳咳咳!” 男人咳得翻过身来,露出胸膛之时,云安才看清他胸前致命的刺伤,而此时此刻,男人口中的神药就在她的身上。 虽然师娘告诉过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此药,更不要拿去救治陌生人,可若她此时不行动,这人只会凄惨地死在半山腰,而他分明还对什么事情抱有强烈的执念,即便是死了,也会死不瞑目的...... “你别动,我身上就有你说的药,来!张嘴!” 云安从身上掏出回光返照丸,塞进了男人的嘴里,随后从旁边的水潭里舀出一抔水送他服下,并为他运功输气。 直到男人的眼神再度清澈起来,云安便知道,药丸发挥作用了。 这时,男人朝着云安跪下,眼中含泪。 “多谢侠女,虽然我的家乡习俗中,禁止男人向女人下跪,可您大发慈悲对我施以援手,我真是感激不尽。” 看到男人感激涕零的模样,云安眼神微颤,心里更是生起惋惜之意。 “那个......你自己也知道,此药只能保你一天一夜的生命,时间一到,你就会......” “我知道!即便一天一夜后我就会身亡,但我对姑娘的感激之意是不会变的!而且一天一夜......足够我铲除那些孽障了......” “那些孽障?”云安心里一沉,连忙质问道,“你想去杀人?而且还不止杀一个人?!” “姑娘误会了......”男人凝眸,严肃地解释道,“我要杀的不是人,而是一种叫黑刺青的毒禽......” “既然姑娘救了我的性命,那我也不瞒姑娘了,我乃北原一个神秘部落的猎人,这种名为黑刺青的毒物,正是我们部落用来狩猎的工具...... “可前不久,你们中州帝京有一位使者来到部落,想要用重金买黑刺青,部落中的人担心对方利用黑刺青图谋不轨,所以只答应卖给他一只......” “没想到,后来我们才发现,我们的族长利欲熏心,还卖了几百个将要孵化的黑刺青蛋给对方,若这些鸡蛋全部孵化出来,被奸人利用,定会生出不小的祸事!” “所以......部落在推翻族长之后,派我来追踪黑刺青的去向,可对方貌似的兵分两路,那只黑刺青失去了踪迹,我只能紧紧跟着载有黑刺青蛋的马车......” “终于,我确定了对方藏匿黑刺青蛋的窝点,准备先行折返,做好充足的摧毁计划,没想到就在回来的路上,被对方的杀手察觉,我一人难敌四手,最终受了重伤......” “他们用马车把我扔到路边,我尚有一丝意识之时,抬头看见了月牙形状的山巅,我便知道,那是你们中州有名的正派,遥月山庄......” “而且我听说过,你们遥月山庄有一种能够让人苟延残喘的神药......所以我才......” “我懂了,”云安冷静道,“所以你现在是想回到那个窝点,把那些毒物的蛋给摧毁对吧?” “不错,”男人眼神坚定道,“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们中州的安定,也是为了我们部落的声名,若有人利用黑刺青为非作歹,那么以后,江湖上定会盛传,我们部落是一个制造毒物的邪恶种族......所以我不辞万里,也要从北原追到这里!” “现在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了......” 听到这里,云安心里也生起一股莫名的念头,她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又是中州朝廷的郡主,怎能允许有人利用毒物生事呢?! 于是她一把拉住了男人的胳膊,义正言辞道:“好!既然是为了中州的安危,我作为中州子民,也该出一份力,你这就带我去吧,等事成后,你即便是身故了,也有本姑娘为你收尸!” 男人未曾料到,这个姑娘小小的身躯里,竟然怀揣着如此豪情壮志,他本来以为自己就要曝尸荒野,没想到居然还能有人给自己收尸。 若对方不是女子,他甚至都想按照中州的规矩,跟她成为拜把子兄弟。 可他考虑起事情的危险程度,也不得不犹豫起来。 “小姑娘,此行凶险,并非儿戏,你心中可有准备?” “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再说了,本姑娘功夫高着呢,肯定不会拖你后腿的。” 第370章 看破 370 十二时辰的倒计时正式开始,男人脚步明显快了许多,他一边凝眼望着去敌人窝点的路,脚下跑跑停停,云安跟在他的身后,连问几声他的名字,他都仿佛充耳不闻。 直到云安一鼓作气冲到他的身旁,对着他的耳朵大喊一声:“喂,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脸上一愣,暂且停下了脚步,他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回道:“我叫木幕格塔,在我们的部落语言中,是展翅雄鹰的意思。” 紧接着,他又往前跑去,似乎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 事实上,刚刚听到云安问话的那一刻,他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温暖,自己如今只剩二十四个小时可以活,已经是个板上钉钉的死人了。 而这个遥月山庄的小姑娘居然还要问一个死人的名字,他是应该感到喜悦呢......还是悲哀呢? 这次对话过后,二人一前一后,默默无言地在林间穿梭着,往前行进了大约半个时辰,正是日头高照的时候,木幕格塔突然纵身而起,爬到树顶放眼远望。 他估摸着记忆中的方向,直到看到那边的一处地方升起袅袅的炊烟,他便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轻轻落下后,他回头看向云安,一脸恳切地嘱咐道:“小姑娘,若我没有猜错,前方的村落就是敌人的窝点,凶险未知,极有可能付出惨痛的代价,你真的考虑好了吗?若此时收手,或许能够......” “你别说了!”云安抬手打断木幕格塔,眼神坚毅道,“我虽是女子,但心性不输你们男子,本姑娘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你放心,我得到了遥月山庄掌门的亲传,区区十几个杂兵,根本拦不住我......” 木幕格塔上下打量着云安瘦小的身板,在不经意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嘴里小声念道:“姑娘......您真的......能行吗?” 眼看木幕格塔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云安很是不满,她小嘴一噘,直接从身后抽出月牙长鞭,往身后一甩,把树干一绕,随后飞身一扯! 整棵树都被拦腰斩断! 当树干沉重的躯体倒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之时,木幕格塔相信了云安的本领。 “姑娘,有你相助乃是在下的幸运,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量力而行......” “行了行了,快走吧,”云安突然招呼道,“你不是说前面就是敌人的窝点了吗,我们赶紧过去,最好在天黑之前把事情摆平,把那些鸡蛋通通给摔了,之后你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感受一下星空的美丽呢......” 听到这话,木幕格塔心里一沉,脸上有些绷不住了,这个小姑娘性格如此率直,比起他们草原上的男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想到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居然要和这样的奇女子并肩作战。 “额......姑娘说的也是,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穿出树林后,村庄上的炊烟离二人越来越近,突然,木幕格塔抬手指向炊烟的方向,又往左前方指了指,说道:“我记得村庄的东北方有一座小山,最适合藏身,在那里探察敌情最好不过。” 说着,二人便向北绕路而行,直到跑到村庄东北边的小山上,翻过山头,迅速地藏身在树丛后面,二人同时从枝叶缝隙间探出脑袋,望着村里的动静。 那是一个隐蔽的小村落,离官道有不短的距离,若是不留意观察,很难发现这个地方的存在,木幕格塔也是凭借着一些大概的记忆,还有村里隐隐冒出的炊烟,才确认它的位置。 之所以说这村落小,是因为它是真的小。 七八座矮矮平平的土墙房子,与其说是村子,不如说是几家人围起来的一个院落,房顶薄薄一层茅草,有些地方甚至还缺了,想必这个地方早已没人居住,才会被敌人选作窝点。 令人吃惊的是,比起这个村子的小,它周围的布防却颇为夸张,越二十多个蒙面人驻守在这里,村里的各个地方都有人站岗,而村外有两列各三人的队伍,围着村子不停地巡逻...... 云安瞧这阵势,心想她爹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带这么多的侍卫,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在这里微服私访。 突然,木幕格塔凑近云安的耳边,轻声问道:“姑娘,你是这边的人,你可认得出这些人的来历?” 可云安看破了眼睛,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这些人身上的装扮颇为寻常,普通的习武之人都会备上一两套,加上这些人蒙着面,更是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的势力。 不过,这么惊人的数量,若是江湖上为虎作伥的某个门派,那它的势力应该不小,若是帝京里图谋不轨的某位贵人,那此人必定位高权重...... 云安身为郡主,本能地想到了朝廷中的明争暗斗,真因如此,她更是不能放过这些人。 最好能活捉一两个人,问清楚对方是受何人指使。 然而木幕格塔却没考虑那么多,他一心只想毁掉那几百个黑刺青蛋,于是他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绞尽脑汁地揣度着,究竟哪一间屋子里,藏有他要找的东西...... 七间土房,三间土房上的茅草缺失,若是下雨定会不利于储存,而且这两个屋子周围都没人值守,想必里面没有他们要守护的东西,排除。 还有一间的烟囱在冒烟,想必是被当做了临时的厨房,生火燃灶的地方,不适合保管贵重的东西。 此外还有三间,皆有人驻守,看不出哪一间有问题...... 木幕格塔的思路就此断掉,只好转头询问云安。 而云安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房子上面,而是落在了周围巡逻的那两队蒙面人身上,她发现,每当这两队蒙面人经过一个房子周围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扭过头,朝那个房子的方向看一眼。 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让云安看破了一切。 “就是那间屋门朝南的房子。” 第371章 最后一餐 顺着云安示意的方向,木幕格塔看向那间屋门朝南的房子,可即便他看了几眼,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姑娘,你是怎么确定的。” 云安得意一笑,回道:“你从现在开始别看屋子,注意那队巡逻的人,马上他们就要经过那个房子了......三......二......一......” 紧接着,木幕格塔也注意到了,那几个蒙面人十分明显地扭过了头,朝着那间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自此之后,他对这个遥月山庄的女弟子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巴不得当即跪下来给她磕上五个响头。 武功高强,思维敏捷,性格率直,心灵善良......木幕格塔不禁在心里问道,这样的女子是真的存在于人间吗? 还是说他已经死了,而之后发生的一切,只是他在黄泉路上的一场梦...... “喂!”云安一声把他从梦中唤醒,“所以我们是直接冲过去,还是拐弯抹角地冲过去,抑或是变装一番再冲过去?” “变装不行,这些人重任在身,个个神经紧绷,即便是附近出现一只野狗,也会被他们当即杀掉,更何况来历不明的人。” “那好啊,我们直接冲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眼看云安意欲起身,木幕格塔一把将她拦住,脸上尽是焦虑,“姑娘切勿轻举妄动!对方足足有二十几人,屋里极有可能还藏着八九人,一共加起来就是三四十人,光凭你我二人,怕是敌不过啊......” “嘶......”云安眉眼皱起,再次抬头往村里望了望,淡定回道,“我觉得还行吧......这些蒙面人一个个看着挺能打的,但我估计都是些砸碎,只要里面没有六境以上的高手,那本姑娘还是能够稳操胜券的......” 云安身上散发出自信的光芒,几乎快要闪瞎木幕格塔的狗眼,他微微憋着嘴,只好拐着弯儿说道:“姑娘,此事事关黎明百姓的生死安危,切不可冒失行动,依在下看,等到天黑的时候,村里的安防必定会减弱不少,那时才是我们最好的下手时机......你说呢?” 云安琢磨着木幕格塔的计划,眉头一翘,随即点了点头。 “也行,毕竟几百个蛋,即便是少了一个,也有可能酿成大祸,好吧,本姑娘就听你的,我们待到晚上再行动吧。” 就这样,二人在草丛中蹲伏着,在温暖的夕阳照耀下,云安已经歪着脖子睡了过去,幸好她没有打呼的习惯,不然可能招来敌军。 而木幕格塔没有闭眼的打算,他一直盯着那柔软的夕阳,他知道,今晚过后,自己的生命就会如同这夕阳一般,缓缓落下......所以这剩下的一分一秒,他都无比珍惜,想要用心去感受在世上最后一次见到的美景。 直到云安独自一声嚎叫,直接把自己给叫醒了。 “哟......哎哟......我怎么都饿了......” 这时,木幕格塔从怀里掏出一块馕饼,正要递给云安的时候,却发现饼的边缘沾上的一块血迹。 他赶忙把馕饼拿回来,拿在手中思考两秒后,把饼掰成了两块,没脏的那一半递给了云安,沾血的那一半留给了自己,二人就这样,一边看着夕阳,一边嚼着饼。 几下把馕饼咽下肚后,云安冷不丁地叹了一声。 “唉......兄台,你大老远跑来中州,又和我结识一场,若是有机会,我真想请你去帝京的怀云楼吃一顿,可惜你最后的一餐,只是半个馕饼,真是太遗憾了......” “我倒不觉得遗憾,”木幕格塔莫名笑道,“这馕饼是我从北原家中随身带来的,是我一生最挚爱的美味,能在临死前吃到家乡的食物,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啊......是吗?也许吧......” 夕阳落山之后,夜幕悄然降临。 四周树木中的虫叫声虽然聒噪,但却给他们的行动藏匿了声音,果然,一到晚上,外面巡逻的人就进屋歇下了,村里驻守的人也仅仅剩下四五个。 这么大好的机会,简直是明摆着要被人偷袭啊! 可即便如此,也有难点存在。 因为外面这五个人都是相对而站,每一个人的视线中都能看到其他四人,若是任意一个人遭到偷袭,其他人肯定会一眼发现,随后警铃大作,把屋里的人全部吵醒。 到时候,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可这对云安来说,只算是有挑战而已。 只见她转过头去,冲着木幕格塔淡然一笑,微微点头后,便窜出树林,腾空而起,直接飞到村子上方的夜空中。 当下面的五人注意到动静抬头之时,五个月牙飞镖飒然落下,五人同时应声倒地,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紧接着,云安轻轻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时,木幕格塔便轻步跑进村子,和云安汇合,二人点头示意后,木幕格塔蹲伏在门边,云安则是再度腾空而起,翩然落在房顶之上。 她身材轻巧,落在茅草之上,也没有引发任何动静,随后她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拨开茅草,通过一条细小的缝隙,他看见里面并排几个大箱子,一看就是装着什么宝贝,以及箱子旁边的两个人正在打盹。 紧接着,又是唰唰两镖,二人身子一扭倒在地上。 云安直接拨开稻草,落入屋中,立即从里面打开房门,放木幕格塔进屋,紧接着,两人满怀期待打开几个箱子,里面装着的正是黑刺青蛋! 事不宜迟,二人拿起武器在箱子里一通乱搅,直到鸡蛋全都变成蛋液的时候,他们才收手。 就在云安欢喜,以为大功告成之时,木幕格塔却眉头一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没错,他大概估算了一下,一共四个箱子,一个箱子里面装了大约五十个黑刺青蛋,一共加起来就是两百个......这么说,还有一百多个黑刺青蛋没被摧毁! 短暂交流之后,二人默契地点点头,决定进一步行动,到其他屋子里找出剩下的黑刺青蛋。 不料,当他们推门而出的时候,却同时瞪大了双眼。 刚才还倒在地上的五个蒙面人......全都消失了! 二人相视一看,同时意识到了危险。 “不好,是陷阱!” 第372章 战亡准备 大喊一声之后,二人立即警惕起来,正要朝着东北边的山林中钻去的时候,却发现村子四周已经被蒙面人团团包围! 算算人数,竟然比白天的时候看到的还要多! 这种阵仗,一看便知道敌人是有备而来,只等云安和木幕格塔自投罗网,再来一个瓮中捉鳖。 此时二人逃无可逃,周围的士兵又猛然袭来。 经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云安和木幕格塔决定以背抵背,各自成为对方的后盾,警惕四周的攻击,等交手之时,二人以太极八卦之势,盘旋抵挡住对方的攻击。 与此同时,木幕格塔的脑瓜子飞速转动起来,他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从这乱局中突围而出,他甚至还挂念着剩下那一百多个黑刺青蛋...... 然而云安却没有考虑这么多,她并非是因为紧张而乱了针脚,只是怀揣着单纯的心思,想要把眼前的这些贼人全都打倒,一个也不要留下。 打着打着,她甚至愈发起劲,又是在地上飞舞着鞭子,一通横扫,随即倒下去七八个敌人,又是突然窜到天上,落下锋利的月牙弯刀,底下的敌人更是应声倒地,嘴里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等到云安身上的飞刀散尽之时,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周围还有零星几个蒙面人站在远处,他们手上拿着刀子,脚下也迈开了步子,却又进两步退三步,犹犹豫豫的,不敢过来送死。 木幕格塔眼看敌人躺在四周痛苦叫唤着,也算是亲眼见证了云安以一敌百的本事,更是为她的风采所惊叹,苦斗之后,他也略微放下心来,甚至还有心思回头夸赞云安两句。 “小姑娘,你这鞭子使得......简直是惊为天人啊!” 云安拉着长鞭,依旧是戒备的状态,听到木幕格塔的赞赏之言,她也只是冷冷一笑,“一半一半吧,这月牙鞭子乃是遥月山庄的掌门亲传,整个世上只有这么一根,我呢......只算是出了一双手,其他的全凭这鞭子!” 云安的话音刚落,她便凝住了视线,因为她感受到了林间一股清冽的气息,一股夹带冰尘的厉风,朝着他们的方向突袭而来! “小心!”云安大喊一声,一把将木幕格塔推开,随即脚下一蹬,飞速后撤。 下一秒,只听“唰”的一声迸裂的巨响,二人之间的地面上被划出三道深沟。 “尘冰碎裂爪?”云安一眼识破了这个招式,据她所知,三年前,这个门派在一次乱斗中覆灭,掌门在最后的关头拼尽最后的寿命,真气爆发,以吞噬日月的冰尘,和对方同归于尽。 其门下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弟子也大都隐姓埋名,听说有的成了富家贵人的贴身侍卫,有的进了镖局成了押运贵重物品的镖头,还有的成了杀手,或许就是今晚云安所要面对的那一位...... 看着地上这道沟壑的深度,云安不禁心里一沉,她白天之时还在吹嘘,若没有遇上七境高手,她肯定胜券在握。 可惜,若她没有料错,眼前的这一位就是一名七境高手。 她观察着形势,对方除了这个七境高手,只有边上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兵,根本不足为惧。 可她这边也不容乐观,即便是她自己加上木幕格塔,估计也难敌高手一人,短暂的思索过后,云安知道,此事不能动用武力,只能巧取。 她随即落下鞭子,背起双手,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朝着冰爪袭来的方向,正色道:“尘冰碎裂爪,原来你就是那个失去了宗门,最后成为杀手的家伙,怎么突然又干起买卖毒物行当了?!” 这时,前方的林内走出一个漆黑的身影,依旧是个蒙面杀手,只不过比周围的那些小兵要高上一截,体型也要壮出一圈,若是加上他周围散发的强烈气场,周围那些虾兵蟹将简直如同蝼蚁。 杀手冷笑一声,先是看看一身素净的云安,接着把视线落在另一边的木幕格塔身上。 “哼,北原的野蛮人,你的命可真够硬的,都已经被贯穿胸膛了,居然还能活下来,还找来一个小姑娘来当你的帮手......啧啧啧,看来我不得不杀你第二回了......” 面对杀手的挑衅,木幕格塔的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他面无表情地回道:“不劳你费心了,在完成我的使命后,草原上的死神自会带走我的生命。” “哈哈哈......蛮族人就是蛮族人,说起来话神神叨叨,还一套一套的,真是受不了了,若是说蛮族人是蠢货也就罢了......怎么这位小姑娘......也被你这个蠢货骗来了呢......” 杀手眼神一斜,又把冰冷的视线投向云安。 “喂,本姑娘身为中州子民,最看不得的就是你们这些暗地里做着伤天害理勾当的人,今天自愿而来,不仅是助这位北原朋友一臂之力,更是为了匡扶正义,维护和平!” 云安豪迈一喊,换来的确实对方的一声嗤笑。 “呵......好一个匡扶正义,维护和平,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满口的仁义道德,连你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也喜欢讲一些虚头巴脑的大道理,可惜啊......正义和平这些东西,都是在流血后才能显现的......” 说着,杀手抬起右手,手心聚气,指尖上随即冻出冰爪! “如果你们想要正义与和平,我现在就赐予你们吧......” 对方盛气凌人,云安也分寸不让,她一把抬起鞭子,在月光下痛快一甩,随即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哼,一个门派都已覆灭的败家之犬,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敢威胁我,以为本姑娘是吃素的啊?!你不是要来杀我吗?来就来,谁怕谁?!” 这时,杀手看见了云安鞭子上的那一抹月光,做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哈哈......我本来还在想,你一个小姑娘,怎敢在我一个七境高手面前大放厥词,原来是遥月山庄的传人......听说你手里那把月牙鞭子,能够吸收月光之精华,随即爆发出无数锋利刀影,看来今天晚上,我就要见识到了那传说中的招数了......” 云安冷冷一笑,操着一股狠劲儿回道:“你知道就好,即便是七境高手,也给我做好战亡的准备!” 第373章 你死我活 狠话一放,双方剑拔弩张。 云安本想周旋一阵,现在看来,对方这个杀手定是收下了重金,势必要把她和木幕格塔葬送在这个小村子里。 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以骗人,可杀人的眼神从不会骗人,云安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杀手眼神里的凌冽之意,所以她也一定要做好拼个你死我活的准备...... “看招!哈!” 杀手的冰爪从地上一掀,随即一条游蛇一般的冰峰朝着云安袭来,她冷笑一声,纵身一跃,飞到半空中,无比轻松地躲过了,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可就当她穿入夜空之时,杀手立即穿身而起,身法凌厉地朝着云安冲了过来,云安见其来势汹汹,回身把鞭子一旋,姑且挡下了对方的这一波突袭。 等二人翩然落地之时,都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实力。 “内功底子不错,可惜境界不够,我猜也就四境不到,方才那一招,若是你没有手中这把月牙鞭子,估计是挡不住的......”杀手冷冷开口道,语气中根本听不出夸赞之意。 “哼,你知道就好,本姑娘虽然功夫不如你,但只要我手里还握着这条神鞭,你就别想轻易得逞!” 紧接着,两人再次摆出架势,同时飞身而出,互相缠斗在一起...... 杀手射出碎冰刺剑,云安则飞舞着手中的鞭子,把飞来的冰刃绞得粉碎,随后她又舞动长鞭,如同一条银蛇一般,直冲杀手的咽喉而去,可惜杀手身手敏捷,立即用手中的冰爪挡住了。 这时云安才发现,归根结底,这个杀手身上一件武器都没有,全靠能够结冰的功法战斗,只是他手指上结出的冰爪比她想象中锋利许多,普通的攻击根本无法突破。 在找到突破口之前,她只能尽力拖延,让月牙鞭子尽量吸收月光精华,直到爆发之时。 电光火石之间,木幕格塔想起剩下的一百多个黑刺青蛋,趁着云安和杀手大都之时,他赶紧冲进剩下的屋子里,然而,五进五出之后,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可他不是一无所获,因为此时只剩下一个房子,若是黑刺青的蛋没有被转运,那就一定藏在那个房子里。 而正当他朝着那间屋子冲去之时,周围的零散的蒙面人突然从屋子的方向围拢过来,几乎是摆明着要阻拦他,于是他更加坚信,剩下的黑刺青蛋就藏在这个屋子里! 下一秒,木幕格塔大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朝着阻拦他的蒙面人冲去。 一番缠斗之后,云安这边属实是遭遇了困境,二人虽然争锋不下,但每次云安感觉自己要得手之时,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仿佛是被对方戏弄了一般。 就在这一个回合,她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进攻上,竟然没有意识到有一道冰刃正从右侧突袭而来,等她发现之时,只能抽身一躲,随即脚下一撤,连连后退几步,和杀手拉开一段距离。 这下,云安眉头紧皱,略微喘着粗气,而对面的杀手气定神闲,脸上甚至可以看出笑意。 “哈哈......小姑娘,若你操之过急,极有可能死得更快哦,我劝你还是慢慢来吧,今晚我们有的是时间......” 云安调整了架势,略微拉回了鞭子的位置,让攻防更加平衡,她凝眉望向杀手,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明明知道我这鞭子会在月光下积蓄力量,你就不怕待会儿鞭子蓄足力量,一招把你带走吗?!” “哈哈哈,那正合我意啊,我自小就听闻遥月山庄有一条神鞭,只传给未来的掌门人,说是此鞭质地离奇,能够吸收月光加以爆发,在那一个瞬间,持鞭者的功法至少能够提升三境,我真想见识一下,等你的鞭子蓄足力量以后,究竟能够发挥多大的威力......哈哈哈......” 听着对方痴狂的笑声,云安轻叹一声:“疯子。” 好巧不巧,就在云安话音落下之时,她手中的鞭子隐隐发出幽蓝色的微光,意味着月光精华已经完成充能,蓄势待发! 杀手也目睹了这一奇景,止不住地大喊起来:“终于好了......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你们遥月山庄的传宗至宝!哈!!!” 杀手一声怒吼,随即挥舞着冰爪朝着云安奔袭而来! 云安冷静地站定,轻轻挥起幽蓝色的月牙鞭,随后尖声一喝,鞭子在手中疯狂飞旋! 紧接着,无数不知虚实的月光刀影朝着杀手盘旋杀去!这一刻,杀手根本无法判断哪一个刀影是真实的,哪一个是虚假的,等他手忙脚乱地开始防御之时,身上已经被划出无数伤口,鲜血直流。 下一秒,他直接痛得跪下身来,这时听到身后轰隆隆的响声,他茫然地回头一看,才发现背后的林子倒了一大片...... “怎么可能......你的功法不过三境而已,即便是加上那条鞭子赋予你的异能,也顶多能发挥出六境的功力......我应该能够把你的招数全都挡下来才对......难道你......” “我隐瞒功力了,就在第一次和你交手的时候。”云安冷脸道,“你当时一定还以为,我是一个只会讲大道理的傻丫头吧,看来七境高手中也有你这样的蠢货啊......” “噗!”杀手吐出一口精血,喃喃道,“早知道如此......我就该一把将你给......” “哈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云安冷笑一声,慢步走到了杀手面前,一鞭缠住他的脖子,“说吧,买通你的人是谁?” “哈哈哈......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杀手莫名笑出声来,“你若不知,是你一个人的幸运,你若知道了,则是整个中州的悲哀,看你如此天真,还是永远蒙在鼓里吧......对了,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间房子里,你的朋友还在苦战了,你与其来质问我,不如去帮他一把......” 突然,杀手脖子一横,主动被鞭子勒死了。 云安见对方决绝,自己也无力回天,立即转头去帮木幕格塔,七境高手一死,对方这些残兵败将根本不足为惧,两个人配合在一起,三拳两脚的功夫,就把他们给打趴下了。 终于,他们站在了最后一间屋子的门前,迎来了胜利的曙光,云安迫不及待,直接飞起一脚,把门踹开,只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正当二人要进屋之时,一根黑色羽毛突然飞来,插在了云安的肩上,随后整个屋子都响起惊人的啼鸣声。 第374章 葬于星河 黑刺青的惊声尖叫中,木幕格塔眼疾手快,迅速把门给关上了,此时,他还没发现危险已然降临。 而云安感受到了肩上的刺痒,低头凝望着肩上那根黑色尾羽,轻轻伸手将其拔下,漆黑的尾羽连月光也不能反射,仿佛意味着其阴险狠毒,如同万丈深渊一般难测。 “这是......” 云安的话音刚落,肩上的伤口立即迸发出剧烈的疼痛,并如同火焰一般迅速蔓延全身,钻心刺骨,直逼得她连连回退几步,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木幕格塔这才发现事情有异,他立即跑到云安身边蹲伏而下,直到看到她手中的那根羽毛,他才瞬间明白了一切。 “糟了,你中了黑刺青尾羽尖刺上的剧毒!”木幕格塔笃定道。 “原来是中毒了啊......”云安悠悠开口道,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已经失去力气,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了,“哈......看来今天......我也要和你一起上路了......” “别胡说!我怎么可能让你陪我去送死......” “来不及了......”云安冷冷一叹,因为她听到了屋里的动静,那是上百只黑刺青正在叫嚣,使出石头一般坚硬的喙,以及钢铁一般锋利的爪,正在突破着屋子上方的茅草。 加上这草屋本就破烂,黑刺青一受惊,便纷纷狂躁而起。 这时,云安半睁着眼睛,看见木幕格塔默默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地面对着那个狂躁喧嚣席卷的土屋。 云安惨淡一笑,喃喃道:“大兄弟,我们都是要死的人了,也不乏这些毒物来多吃一口肉,何必为了将死之人而战呢......” 木幕格塔没有搭话,而是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长萧,萧身如玉,在月光下泛出青绿色的微光,如同萤火虫发出的光芒一般,很是动人。 下一秒,数不清的黑刺青从屋里破顶而出,每一只都张牙舞爪,疯狂扇动着带有毒刺的翅膀,直奔木幕格塔而来! 大难当前,木幕格塔却临危不惧,他坚定地站在原地,把长萧抬到嘴边。 紧接着,悠扬的旋律响起,黑刺青立刻安静如鸡,仿佛是刻在基因里的程序被启动,每一只都乖乖地站在了地上,或是房顶上,叫声也戛然而止。 此时,木幕格塔身后的云安也发现,伤口正在流出青紫色的血液,自己的意识也在慢慢复苏,力气也顺着经脉回到了肌肉上......她明白,这都是那萧声的功劳。 不过她听着这奇妙的旋律,突然鼻子一酸,有些想哭,她仿佛听到了一个恢弘壮阔的故事,看到了广袤无垠的草原......以及草原上面,那些为了更好地活下去,而努力奋斗的男男女女......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这段旋律刻在了脑海里,这辈子估计也无法遗忘。 紧接着,木幕格塔转过身来,对着云安含蓄一笑,随后轻轻扶起她来。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木幕格塔亲切地询问道,“我说了,不会让你和我一起去死的。” 说着,木幕格塔又突然上下打量了云安的伤势,皱起眉头。 “姑娘,我现在要找个地方,把这些毒物全都处理掉,如果你实在不方便行动,那先留在这里吧,那些敌人暂时不会回来了,你可以安全待到早上再自行离去......” “不!我们这儿有句俗话,好人帮到底,我要陪你一起行动,而且,就像你不会让我去死一样,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走吧,时间不多了......” 说着,云安把手里的月牙鞭子一收,立即化作一把长剑,她把剑身杵在地上,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前进着。 看着云安努力的模样,木幕格塔眼神一颤,随后再度吹起了那段旋律,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带着上百只黑刺青一起行进在深夜的山林中。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一片深湖。 “就这里吧,这些黑刺青惧怕的东西只有三样,一样是我这把笛子吹出的特定旋律,一样是薄荷草的气味,还有一样,也是最容易获得的东西,那就是水。” 说着,木幕格塔再度吹起旋律,那些黑刺青听到萧声,如同着了魔一样,完全受到了木幕格塔的操纵,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往湖心的方向飞去。 夜幕之下,这样诡异的场面,云安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 等黑刺青全都入水后,木幕格塔的萧声一停,它们才如同大梦初醒,惊觉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任凭它们扑腾着翅膀,挥舞着利爪,却也无济于事,仿佛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望着湖面上的动静,云安和木幕格塔心里却无半点喜悦,因为他们知道,诀别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唉......”木幕格塔畅快地吐出一口气,随即在湖边坐下了,他双手在身后撑地,视线从水波荡漾的湖面望向群星璀璨的夜空。 “你们中州和我们北原一点都不像,只有抬头之时,望见的星空才有几分相似......” “星星嘛......在哪里看都是一样的。”云安收拾了一下裙摆,随后在他身边坐下了。 “嗯,没错,既然面对着同样的星空,那我死在中州,和死在故乡......有什么不同呢?”木幕格塔释然一声,眼中泛起微光。 听到这句莫名感慨的话,从一个垂死之人的嘴里说出,云安心里只觉得有些酸楚。 她自幼摆在遥月山庄门下,也曾随着二位师母一起去江湖上闯荡,生离死别在年少如她的眼中,已是常事,可此时,她却情不自禁地感到一丝遗憾。 她明明认识这个男人,不过十二个时辰。 或许是因为,在这十二个时辰里,他们成为了生死相交的战友,一起奋力杀敌,互相帮助,走到了最后的终点。 而在终点处送他最后一程的人,唯有她自己。 接着很长一段时间内,二人没有眼神交流,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看着天上的那片星空。 再过一个时辰,等到太阳升起,星空湮灭,异国人将会死于此处。 然而,木幕格塔却突然起身,望天一叹。 “果然啊......比起太阳,我还是更喜欢星星啊......如果下一辈子能活在星星里就好了......” 说着,他的目光渐渐下坠,看到了湖里反射出的万丈星河...... 于是他回过头来,对着云安坦然一笑。 “姑娘,这辈子相遇短暂,下辈子我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吧......” 话音一落,木幕格塔纵身窜入湖中,消失在了水波荡漾的星河之中...... 直到水面平静下来,云安才掉下了滚烫的眼泪。 第375章 萧声记忆 回到今日的皇宫,云安讲完这个故事以后,江离竟然也有些感慨,他不仅是为这个故事本身所打动,更是为这个世界能够补充出这么离奇的剧情而震撼。 随之而来的,还有满脑子的困惑。 “所以那个北原部落的男子把他的笛子留给你了,你也记住了操纵黑刺青的那段旋律,那你之后有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当然有了!”云安振奋道,“当时即便逃过一劫,看似把所有的黑刺青全都消灭了,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那天晚上的情况是,有一百多只黑刺青提前孵化了,他们孵化之时,木幕格塔还没追踪到敌人的窝点,所以我也不排除幕后黑手提前送走了几只......” “毕竟他们偷运的数目庞大,木幕格塔也只能估摸个大概,若真是被偷偷送走几只,是很难察觉的,而我身为中州郡主,决不允许有漏网之鱼的存在,所以一回帝京,便继续追查了下去......” “等等......”江离突然打断了云安,问道,“不对啊......你都说了,那个使用尘冰碎裂爪的人是个江湖杀手,为何要跑回帝京查案,你不该现在北郊附近询问探查吗?” “正是因为那是在北郊附近,所以本郡主才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铜面军府,查询近日北郊可有异常发生,然而什么都没有,加上那晚和我交战的人都战死了,死人不会说话,身上也无标识,想必是一群闲散的江湖闲人被聚拢在了一起,我只能凭着一种直觉,回到帝京城里继续探查......” “直觉?”江离满脸疑惑,“我倒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还是个直觉性选手。” “哼,那一晚我估摸着敌人的数目,大概盘算了一下,幕后真凶要么有不小的权力,要么有不俗的财力,总之得是个大势力的组织......” “首先,江湖门派有自己的弟子,是不会去花钱聚拢一些零散人员的,其次,商贾若是要运输货物,也会找一个靠谱的镖局,那些闲散的江湖客之所以被雇佣,是因为幕后黑手不想用自己的人手,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我猜,藏在暗处的真凶是帝京的某个官员,还是有名有姓,有权势有财力的那种......” “嗯......你这个思路也不错,”江离琢磨道,“可即便是有权有势的官员,这帝京里也不少啊,加上这些官员都有随身护卫,你又是尊贵之躯,不好光明正大地问话......” “是啊......”云安长叹一声,“那么多的官员,暗地里行动的事情,就连皇叔都不能一一知晓,我一个深闺里的丫头又能如何呢?” 紧接着,云安眉头一皱,话锋一转道:“可我转念一想,暗地里的东西我查不到,明面上的案件我总得去查一查吧,即便这网是撒得大了些,说不定也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所以啊,我瞒着家里,借着府中失窃的由头去了银面军府,虽然我怕银面军府那个狗鼻子统领闻出我身上的江湖气,但我还是一鼓作气登门了......” “噗......”江离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江湖气?!哎哟,这位小姐,你真的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吧......所以呢?银面军府的人觉察到异样没有......” “哎哟......完全没有!”云安桌子一拍,慨然道,“那天狗鼻子正好不在!银面军府的其他人见我驾临,全都吓了一跳,毕竟我十几年间,还是头一次亲自跑到他们军府里去,他们自然不敢慢待......” “所以呢,本郡主也硬气起来了,我直接告诉他们,说我一件珍贵的首饰失窃,怀疑是潜入帝京的江洋大盗干的,因为我心急,所以要亲自查看银面军府近半年的所有案宗。” “听到我要查卷宗,那些小喽啰就吵起来了,有的说我是郡主,身份尊贵,他们应该对我唯命是从,有的说我不是军府之人,擅自查阅卷宗是为不妥,应该等他们统领回来再行定夺......” “于是啊......本郡主直接大吼一声,把他们数落了一遍,连带着他们那个狗鼻子统领也骂了一遍,接下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啊......我记得那天啊,我在他们的案卷库里找了半天,幸好有冬巧陪着我一起看,不然本郡主眼睛都要看瞎了,看到后面,本来我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突然,我在一份杀人案的卷宗中看到这么一段描述......” “说大约半个月前,一名女子的父母被杀,凶手能在手上聚气,化为锋利的冰刃!” 听到这话,江离振奋而起,大喊道:“也就是说,那个使用尘冰碎裂爪的杀手在帝京城中犯下过杀人案!” “不错,所以我赶紧追查了下去,一打听才知道,银面军查了半天,除了那个父母双亡的女子目击到了行凶现场,其他什么都没找到,最后就陷入了僵局......” “等等......”江离眼中一颤,发现了云安话里不对劲的地方,“你说女子目睹了杀人现场,眼看自己的父母被杀,最后却独自活了下来......那就怪了,杀手为什么不杀她呢?” “本郡主也想知道啊!”云安大声抱怨着,“后来我还去找了那个女人,可我一开口,她就疯狂地摇脑袋,嘴里大喊不知道不知道......” “于是我才猜,她是不是受到了谁的威胁,不敢开口说话,所以我立即亮明了自己郡主的身份,对她说可以给她庇护,保她不受幕后真凶的迫害,谁知她的反应更大了,直要将我赶出门去......唉......我就真的不懂了啊......” “后来,久而久之,我手中的线索断了,再也没有什么进展,加上黑刺青如同销声匿迹一般,未曾出现毒物伤人的案件,所以我渐渐地忘记了这回事,不过那段萧声的旋律我却一直记得......” “哈哈......”江离笑道,“得亏郡主记得,不然那天晚上,我这小命就不保喽......” 第376章 不见不散 云安把五年前的事情和盘托出,二人便沉默下来,江离也紧紧盯着烛光,眼神混沌,陷入深思。 据云安所说,五年前有人前往北原神秘部落,找那个贪腐的部长买了一只黑刺青,此外还偷偷买下了几百个黑刺青的蛋,那只鸡估计是为陷害元掌膳的师父准备的。 剩下的几百个黑刺青蛋,一半多被云安和木幕格塔搅碎,剩下一百多孵化成了黑刺青,也被木幕格塔用萧声控制,通通沉入了湖中...... 可即便是如此,依然无法查明是否有漏网之鱼的存在,而收买黑刺青的真凶还藏于幕后,直到五年后,黑刺青莫名现身在选婿的试炼中,可出题的管事太监也为人所害...... 若把这些因素全部串联起来,江离几乎可以肯定,幕后之人就藏在空中,还得是个位高权重的大官...... 可惜,管事太监一死,他的徒弟也对黑刺青的来历一无所知,如同五年前云安所面对的状况一样,全部的线索汇聚于此,又到此为止,难以深究。 甚至在此事里活下来的人都少之又少,几乎只剩下云安一个,顶多在加上那个父母被杀的女子...... 想到这里,江离脑中迸发出惊人的火花,一拍桌子大喊道:“对啊......那个女人也许知道些什么!” 云安默默抬眼,冷不丁地打了个哈欠,“你又在说什么......如今哪来什么女人......” “你忘了吗?!”江离愤然起身道,“就是五年前,父母死于尘冰碎裂爪下,她独自苟活下来的那个女子!” “你说她啊......”云安伸了伸懒腰,毫无兴致,甚至有些不耐烦地回道,“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那女的嘴硬得就像一块破石头,即便你拿着铁锹去,也不一定能撬开她那张嘴,反而会挨上一顿打,被她赶出门去......” “嘶......” 江离想象着自己被泼妇暴打的场景,默默吸进一口冷气,随即他突然眉头一皱,仿佛下定了决心。 “不行!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也许五年过去,她的心境可能会有所改变,我们想想办法,威逼利诱一下,搞不好她会告诉我们当年的事情!” 这时,云安面无表情地抬起眼来,事实上,只有眼球抬了上来,呈现一个无语的状态,“我们?谁跟你是我们了?本郡主有说过要和你合伙吗?或者你是觉得,本郡主是一个富家闲人,整天没事做就喜欢帮你这种人的忙?” 看着云安冷眼相对,江离心里一凉,脸上一沉,抬手指向云安,正想拿着江山社稷这种大话来压制对方,不料脑子短路,一时词穷,半分钟后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最后只能支支吾吾地喊道:“你你你......我我我......” “唉......江离,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云安坦然道,“本郡主知道,你一定又会搬出义正辞严的样子,甚至拿着父王母妃,甚至皇叔皇祖母来说事儿,可本郡主呢......自小潇洒惯了,你越是想要用那些条条框框来束缚我,我越是不会听你的......” 面对云安突如其来的抗拒,江离胸前剧烈地起伏,略微调整了呼吸,让自己的心神冷静下来,他重新落座,舌头顶着腮帮子,脸上死气沉沉。 “郡主大人,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会帮我把这案子继续查下去喽?” “哈哈......你真想让我帮你啊?”云安鬼马一笑,莫名讨厌,“可本郡主就不懂了啊......你非要我帮你作甚?五年前我可是什么都没查到,即便我现在帮你,也于事无补啊......你完全可以自己跑去银面军府把这份案宗找出来,自己去寻啊,以你今日之声名,银面军府定不会拦你。” 听到“银面军府”四个字,江离心里咯噔一声,眼皮子眨个不停,即便额头上没有流汗,他也条件反射一般抬手擦了擦......而这些动作,全都被云安捕捉在了眼中。 “怎么?你不敢去银面军府?还是说,你来帝京这半年内干了不少坏事儿,怕银面军查到你头上去?!” “哪有!”江离红着脖子一声大喊,却因情绪过激,让他的反驳显得更加无力。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哈哈哈哈哈......”云安张狂大笑着,随即竟开始自夸起来,“哎呀......看来你还是太嫩了,本郡主这些年也在京中搞过不少事情,银面军根本就没查到我头上来,该说你太笨呢......还是本郡主机敏过人了......”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江离冷冷反讽一句,“当然了,你明面上是温婉动人,知书达理的郡主,银面军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到你身上,你还好意思洋洋得意呢......” “哈?!” 这次轮到云安愤然起身,指着江离大喊道:“你是在质疑本郡主的逃匿能力?!” “没有哈......郡主可别血口喷人,”江离默默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再说了,这跟逃匿能力有何关系?即便银面军府发现了幕后之人是你,他们敢冲进豫王府去逮你不成?” “哈......气死我了,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敢这么质疑本郡主的能力!”云安怒不可遏道,“江离,你不信是吧,那本郡主就证明给你看!” “证明?怎么证明?”江离笑着探出脑袋,明显来了兴致。 “明日,明日我就和你去一趟银面军府,到时候你去查案,而本郡主要亲自去问一下他们的那个蔡统领,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怀疑过我!” “好!”江离振奋起身,一脸欣喜地拍着巴掌,“好志气!郡主不愧是混江湖的!如此毅然决然的身影,宛如一代侠女!在下深感佩服!” “那还用你说?!”云安皱眉道,“总之,明天早上我在宫门等你,我们一起去银面军府,不见不散!冬巧,我们走!” 云安猛然回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江离甚至笑出声来。 “哎哟......这个郡主有了女主的人格以后,真是颇有意思......” 这时木成舟凑上前来,问道:“少爷,女主人格是什么东西?” “诶......这东西解释起来很复杂,你也没必要知道,总之明天,我们得出一趟宫了......” 第377章 入幕之宾 第二日清晨,永帝睁眼之时,惊讶地发现几篇诗文已经放在了床榻旁边,裴公公见永帝醒来,连忙拿起诗文递到永帝手中。 “陛下,这是江离少爷今日的三篇诗词。” “嗯?”永帝接过那三首诗词,眯着眼睛,皱起眉头,“嘶......今天这小子......怎么这么早就把诗写好送过来了?” “回陛下,少爷说今日他有急事,所以天未亮时就派人把诗词送到老臣这里了。” “急事?什么急事?是不是奔原军府里出了什么乱子?” “老奴觉得......不是,因为江离少爷说,今日他要和郡主一起去一趟银面军府,说是要去查案子......” “什么?”永帝猛然惊醒,“和云安......去银面军府......查案子?你确定?是不是你听错了?” “回陛下,江离少爷亲口所言,一字一句老奴听得真真儿的,他确实是说,要和郡主一起去一趟银面军府。” “怪了,他和郡主的婚约已经没了,本应该少有见面的机会,甚至要互相避嫌才是,可他们俩又是什么时候凑到一块儿的?” “这个......老奴不知......” “还有,一个军府少爷,一个深闺郡主,两人凑一块儿去银面军府作甚,查案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娃娃该干的事儿啊......” “这个......老奴也不知......” “嘶......还有江离这小子口中的案子,到底是什么案子需要他们两个去查?豫王府和银面军府少有来往,江离更是进京才过半年,估计连银面军府的门槛都没踏进过,突然要去查案了......到底是什么案子值得他们两个挂念......” “这个......老奴还是不知......” “哎呀滚滚滚!”永帝烦躁地挥手道,“你这老东西什么都不知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派人去跟着他们!有什么消息马上传回宫里告诉朕!” “好好好!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裴公公一个转身,慌忙朝着寝宫外面跑去,却突然又被永帝叫住。 “等等!你先回来!” 裴公公又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来,他这副老骨头,到了这个年纪,少有这么剧烈的运动量了。 “哈......哈......陛下还有什么旨意?” “你传令给蔡伦,江离和云安进银面军府后,无论要查什么案子,都要为他们让道,而且他要亲自陪着,寸步不离。” “老奴听清了,这就去传令!” 而此时,云安的马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宫门外,她靠着身子闭上眼睛,正在养神,倒是旁边的冬巧扭来扭去,一脸忧虑的模样。 “郡主,我们陪那江离走这一遭......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云安未曾睁眼,冷冷回答道。 “这个......其实奴婢昨晚就已经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可当时郡主您正在气头上,所以不敢开口......”冬巧搓着小手,声音里饱含委屈。 “是吗?那现在我气已经消了,你且说说看。” “额......那个......就是......”冬巧眼神飘忽,犹疑道,“奴婢只是觉得......昨天晚上,那个江离好像早就盘算好了今日的事情,刻意挖下陷阱,再用那些虚与委蛇的话把郡主套住......最后您才被......” “我知道。”云安面不改色地回道,连脸皮子都没动一下。 “您知道?!那您为何还要主动上他的套?”冬巧的脸拧成一团,大为不解。 “冬巧,你前半段说得不错,后半段却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江离确实盘算好了今日的计划,可陷阱不是他专为我设下的,也是我专为他设下的。” 这时,云安睁开眼来,看着冬巧一脸困惑的表情,她轻轻一笑,温柔地解释道:“因为昨天晚上,我看他听到银面军府的表情,就知道他要么是有什么把柄握在银面的手里,要么就是和银面军的哪位将领结下过梁子......” “我敢去银面军府是因为我敢肯定自己能全身而退,他去了可就不一定了,所以到时候,待我仔细观察一番,抓到他和银面军之间的过节后,反而可以拿着要挟他一番。” “原来是这样!”冬巧张大嘴巴,恍然大悟道。 “哼,谁叫他瞧不起本郡主呢......一心只想把我当武器一样利用,殊不知自己手里的武器......也会反过来伤到自己的......” 云安话音一落,随即得意一笑,紧接着,外面的马夫回过头来,朝着车帘里面喊道:“郡主,江离少爷来了。” “好,我们出发吧,让他的马车跟在我们后面便是。” 没想到,云安话音刚落,一个八尺男儿就突然跳上了马车,钻进了幕帘。 下一秒,冬巧闭上眼睛尖叫起来,却被江离一手捂住。 云安目睹此情此景,冷眼道:“喂,你小子没有自己的马车吗?” 江离坦然一笑,一屁股坐在了冬巧的对面,双腿张开120度,十分悠闲。 “不好意思了郡主,今天毕竟是办私事,不好再请陛下为我安排马车,只好跟郡主挤一挤了。” 云安沉默之时,冬巧却率先一步大骂起来 “岂有此理!你这少爷好生无耻,胆敢做出如此不雅之事!我家郡主和你非亲非故,如今婚约也已经没了,你怎敢和郡主同坐一辆马车?莫非你想玷污郡主的清誉不成?” “不雅?哪里不雅了?”江离疑惑道,“我只是上来搭一个顺风车,这在我们那儿可常见了,男男女女几十个人挤在一辆公交车上,你贴我我贴你,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你......你......你这个无赖!”冬巧气急败坏道。 “这样吧,如果你觉得不雅,那你下车好了!下去了就看不到什么不雅的景象了!” 眼看自己说江离不过,冬巧赶紧扭头朝着云安求救。 “郡主!你看看他!” 然而云安一脸冷淡,只是默默地回道:“冬巧,只是多一个人,路程也短,不碍事的。” 第378章 早候 车上三人一路冷漠,互相之间大眼瞪小眼,江离和云安没什么异样,倒是冬巧在一旁磨皮擦痒,浑身都不自在。 当马车在银面军府门前停下来的时候,冬巧立即起身一蹭,第一个窜下车去,仿佛在躲避瘟神一般。 紧接着,江离第二个下车,他回过头,正要扮作绅士一般,优雅地伸出手扶着云安下车之时,冬巧眉头一狞,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掌,顺手把他推到一边,还使了个凶神恶煞的眼色,然后她伸出手,把自家主子给扶下马车。 “郡主,来,当心脚下......” 等云安站稳落地,二人便朝着银面军府的大门走去,殊不知银面军的统领蔡伦早已在门口等候着,现在一见到他们下车,便连忙迎了上来。 “银面军统领蔡伦......见过郡主!” 眼看蔡伦就要跪地行礼,云安立即快步走上去,伸手将他扶起。 “蔡统领万万不可,你是朝中要员,又是年长我不少,怎能对我一个晚辈跪下呢?!” 听着云安轻声细语的声音,江离默默转过头去,小嘴一抿,麻利地翻了一个白眼,这云安郡主真是不嫌累的,人前是一副懂礼得体的郡主模样,人后是一副泼辣刻薄的侠女模样,这两种身份加在她一人身上,一演就是十多年,也真够辛苦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之所以有今日,全是拜江离的疏漏所赐,所以江离也不好说什么。 蔡伦起身后,对着云安露出了江离从未见过的笑容,紧接着,他微微转移了视线,看向了云安身后的江离...... 当蔡伦的眼神落在江离身上的那一刻,江离敏锐地察觉到,蔡伦的鼻子微微动了一下,明显再度警觉起来,用他那鼻子挑出江离身上的篓子。 可惜江离早有准备,昨天彻彻底底地洗了个澡,配上宫女采摘来的各色花瓣,此时身上只有阵阵幽香,搞不好会吸引来蜜蜂和蝴蝶,唯独对这蔡伦来说,毫无益处。 江离想起之前和蔡伦的过节,本以为蔡伦会拿他身上的花香讥讽一番,不料蔡伦却无视了江离,再度扭头看向云安,江离一时不爽,立即上前一步,主动抱拳行礼道:“在下江离,见过蔡统领,多日不见,蔡统领可还安好啊?” 江离主动出击,蔡伦也不得不被动迎战,只见他眉上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紧接着在脸上堆砌起僵硬的笑容,与面对郡主时的喜悦大相径庭,随即开始和江离说起客套话来。 “哦哟,原来是江离少爷啊,恕蔡某眼拙,方才还以为您是郡主的仆从呢......失礼了失礼了......” 说完,蔡伦低头抱歉,可嘴角明明微微翘起,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即便对方阴阳怪气,话里有话,明褒暗贬,江离也不能乱了分寸,他也悠然背起手来,面无惧色地答道:“蔡统领啊......谁家的奴仆能有本少爷半分的俊俏?您这眼睛也太不好使了,还是得多磨炼磨炼,只靠鼻子办案的话,小心被奇怪的气味糊弄过去啊......” 一听江离这话,蔡伦嘴角瞬间耷拉下来,他知道,江离是在拿着上元节那时的事损他,那一日他怀着探查江离的心思,往奔原军府去假意做客,最后当着整个军府下人们的面,把江离的衣服给里里外外闻了一遍...... 可他没想到,江离这小子也不知是为了遮掩罪行,自己提前在衣服上做了手脚,还是识破他的目的,想要反过来整他一回......总之,当日他可是出尽了洋相,至今都忘不了那天在江离衣服上闻到的屁味儿。 如今江离再度找上门来,还敢拿此事来嘲笑他。 即便是郡主在场,但就这一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正当他抬起头,要与江离一番争论之时,云安却抢先一步,突然插进话来。 “诶对了,奇怪啊......”云安看着蔡伦,露出疑惑的神色,“蔡统领,我和江离是昨晚临时起意要来银面军府,此间也没有通报任何人,你怎么早早就在这里候着了?难道你知道我们要来?” 蔡伦正要回答,却又被江离插进话来。 “还用说吗?”江离不屑道,“消息总比我们的马车快,应该是宫中的某位贵人已经把郡主出行的事情送到银面军府了,加上蔡统领对郡主和少爷我心怀敬意,这才早早地在军府门口候着了,真是感人至深哪......” 江离此话一出,明面上是在夸蔡伦,实则是在逼着蔡伦夸自己,蔡伦听了之后,表情就跟吃了石头一般,可江离已经把话说绝,他也只好把这硬石头嚼碎了咽下去了。 “郡主,确实如江离少爷所说,蔡某收到了陛下的口谕,加上对郡主......和少爷倍感敬重,早早出门迎接是应该的......” 说完,蔡伦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口水,仿佛是在悔恨刚刚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 云安倒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她还笑盈盈地回道:“嗐......原来是皇叔啊......不过蔡统领你也不必紧张,今日之行本来就是本郡主的私事,皇叔应该是担心我们这些小辈给您添麻烦,所以才特意叮嘱两声,望蔡统领不要介意。” “哪有哪有!能为郡主服务是蔡某的荣幸,即便陛下不传口谕,蔡某也会竭尽全力满足郡主的要求......” ...... 就这样,云安压抑着心中侠女的人格,熟练地和蔡伦扯着客套话,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江离在旁边直跺脚,可谓是不胜其烦。 终于他受不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章程,直接大手一挥,一脸不耐烦地喊道:“得了得了!不就是来查个案子吗,又不是过年走亲戚,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啥,蔡统领,走走走,赶紧把我们带进案牍库便是!” 说着,江离大步流星地朝着府门走去,蔡伦和云安相视一愣,眼神中尽是尴尬无奈,只好随着江离一起进去...... 第379章 查到自己 去案牍库的路上,江离本以为这一路会风平浪静,大家一门心思只会干正事儿,没想到这个蔡伦见到云安之后,就开始问前问后,明明二人之间没什么往来,蔡伦也抓住了唯一一次往来,硬要和云安扯上两句。 江离还没看出来,这个蔡伦也有攀附权贵的一面,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地在执行皇帝的口谕,一门心思就在讨好云安这件事儿上面。 “郡主,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大约四五年前,您曾来过我们银面军府,貌似您长这么大,只来过那一次,可惜啊......那一日蔡某在外奔波忙碌,未能亲自接待郡主......” “等我办差回来的时候,居然听说府里一些不识抬举的小子居然敢为难郡主,气得蔡某立即对那些浑小子动用了军罚,本来蔡某还打算择日登门,去豫王府向郡主赔罪,不料后来帝京案件频发,诸事忙碌,所以才未能亲自上门道歉,还望郡主海涵......” “嗐......”云安皱眉一叹,可脸上的笑容也没有落下来,“蔡统领言重了,五年前的事情何必愧疚到今日呢,再说了,当年的确是我心里急切,行事不妥,您也没必要责罚手下人,哦对了,今日我们前来,正是为了五年前的那份案卷!” “啊?就是五年前郡主亲自来查过的那封案卷?!”蔡伦惊讶道。 “正是,五年前我虽然熟悉了案情,但也未能继续查下去,如今这位江离少爷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想再看看那份案卷,找到当时的目击证人。” “好好好,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银面军的的案牍库只保存五年内的案卷,五年以上的就要运到仓库里归档了,到时候要想找起来可就麻烦不少。” “哈哈,原来是这样,那本郡主今天来得真是巧了......”云安笑着,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江离使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色,江离完全没有体会到眼神里的深意,只是默默地往前走。 一进案牍库,里面的七八管事立即跪下来,纷纷喊道参见郡主,看来宫里的消息传得真够迅速的,银面军府上上下下都已经做好了恭迎郡主的准备。 这排场真是令人叹服啊,江离这时才想起,莫非刚刚云安对他使的那个眼色是为了炫耀,若是这样,那这丫头也太幼稚了点...... “平身吧,今日是本郡主有求于你们,所以你们不必多礼。” 接着,蔡伦一声令下,案牍库的管事们就开始穿梭在书架之间忙活起来,而云安和江离则被安排坐在一边,蔡伦甚至还给他们准备了茶桌和炭火,让他们能够喝上一壶热茶。 江离捧着热乎乎的茶水,轻轻吹了两口,等茶水入喉,他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被茶香和暖意所打动,可当他的视线碰上蔡伦冰冷的眼神之时,他再度提醒自己,他不过是沾了云安的光。 这么一想,手里的茶也不香了。 半个时辰过去,云安和江离几杯茶下肚,炭火上甚至已经烧起新的一壶茶水,江离甚至已经跑了三次茅厕,可那些管事们还在搜查着。 见他们手忙脚乱,却又一无所获的样子。江离急不可耐地抖起腿来,正当他想蹭起身来,加入搜寻的时候,一个管事突然拿着一个卷轴冲出书架,大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管事双手拿着卷轴两端,恭敬在茶桌前面跪下,稳稳当当地把卷轴呈给云安,江离脑子一热,可顾不得这些虚礼,他迅速伸手把卷轴一抢,正要打开之时,却突然意识到周围炽烈的视线。 抬头一看,周围七七八八的人全都在盯着自己。 “额......那个......蔡统领啊,”江离抠着额头,试探地问道,“你能不能带着让他们先出去啊,毕竟这是郡主的私事,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太好......” 一听江离开口,蔡伦先是本能地皱起眉头,紧接着他转念一想,觉得江离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他立即下令,让所有的下属都退出了案牍库。 没想到,等众人退下后,江离的视线又落到了他自己身上。 “那个......蔡统领,你能不能也先暂时退避一下啊?” 这下蔡伦根本不用想,一口回绝了这个要求,他作为银面军府的统领,怎会让郡主和一个心思诡谲的小子同处一室,再说了,陛下已经下了口谕,让他必须呆在郡主身边,寸步不离! 眼看蔡伦态度强硬,坚决不肯离开,江离便瘪了瘪嘴,用眼神示意云安相助。 云安立即会意,抬头对着蔡伦微微一笑道:“蔡统领,你也先下去吧,我和江离都只为查案而来,你若不放心,大可站在门边,以你的武功境界,还有你神一般的嗅觉,查探屋里的状况还不是轻而易举......” “啊?郡主......这个......”蔡伦一脸为难,搓着手指,不知所措。 “蔡统领,就一刻钟的时间,毕竟这事是本郡主的私事,还请您多多体谅。” 云安的语气波澜不惊,但仿佛藏有深海一般的威慑之力,蔡伦听后,原本坚硬的态度逐渐瓦解,随后乖乖点头,退出了房间。 等门一关上,江离和云安立即把卷轴展开在桌上,一句话一句话仔仔细细地读了下来。 “普通人家......留其孤女......目的不明......凶手使用尘冰碎裂爪......犯案后一路往北,不知所踪......” 看到最后,江离还是一头雾水,只因这件凶杀案过于离奇,疑点重重,一桩杀人案的要素都没有显现出来,就像是随随便便杀了两个人。 看来一切都要从那个活下来的孤女查起...... 突然,江离注意到了卷轴最下方的墨迹,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写在那里:幸存者已经离开原居所,现居所为城东......凤尾楼?! “我去......”江离闷声一叹,“这是查到了自己的地方啊......” 第380章 在沦为棋子之前 凤尾楼三个字横在眼前,江离顿时目瞪口呆,从案卷上猛然抬起头来,云安瞧着江离吃惊的模样,立即凑过头去,眯着眼睛看清了底下的那一行细小的字迹。 “城东......凤尾楼......什么?她后来去了凤尾楼?!” 云安眉头紧皱,随即露出了和江离差不多的表情,不过是出于另一个原因。 “怎么可能......五年前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对我就跟一个泼妇一般!像她这样的疯女人,即便是有几分美色,也不太可能被凤尾楼收留啊......” 云安的疑惑不无道理,江离心里也怀有同样的困惑,此外,他更多的惊讶于这名女子居然就呆在他的地方,甚至自己也许和她见过几面。 紧接着,云安仿佛也有所察觉,她突然把目光扔向江离,若有所思地问道:“嘶......等一下......我记得凤尾楼......现在不是你手下的产业吗?!” 云安这么一问,江离却不是特别想承认这件事儿,毕竟他一个有头有脸的官家少爷,私底下居然经营着全帝京最繁华的青楼,这件事若被这位郡主编成骚话,去永帝面前说道说道,那江离伟光正的形象不就打了折扣吗。 可他转念一想,皇帝老儿生性多疑,手中暗线广布,或许他早就知道了,自己根本没必要隐瞒什么...... 想到这里,江离默默点头,闷声回道:“是的,不过本少爷也是看着那些姑娘们可怜,这才一掷千金把凤尾楼从前东家孙黑夜那里买下来,说真的,我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云安眼皮子一翻,直呼道:“谁管你有没有非分之想?谁管你是心怀什么目的?谁管你从谁的手里买下的凤尾楼?你小子又不是我谁,我干嘛要关心你的人品?本郡主此行只为查案,你带路便是。” 云安的话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是默默和江离割了席,说完她还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眼神,似乎不想和江离的私事沾上半点关系。 于是江离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不爽地说道:“怎么?你看不起我买下凤尾楼这行当?” “没有啊......你自己不都说了,你买下凤尾楼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儿嘛,本郡主一个身外之人,自然无暇过问你的这些俗事啦......”云安绕开眼神看向别处,竭尽全力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江离明显看出她心里的在意。 “哼......总之本少爷光明磊落,只怕有些人心里阴暗,悄悄咪咪地把我揣度成好色的小人......”江离幽声反讽道。 “谁暗自揣度你了?!”云安狞脸瞪眼道。 “郡主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你了?!”江离随即反驳道。 “哼!” 两人同时双手抱胸,各自把脸甩向了一边。 正是此时,江离望着书架的方向,发现了一丝异样。 没错,刚刚案牍库的几个管事帮忙查询案卷的时候,江离抬头看了几眼,心里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直到此时,众人退去,他才把这份不对劲的地方看明白。 有一个书架上的一排档案十分诡异,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其他的案卷都多多少少被管事们查找过,只有这一排的案卷一动不动,仿佛被管事们给刻意跳过了...... 也就是说,管事们知道这些案卷特殊,所以刻意没有查阅,然而越是这样,江离心里就越是好奇。 趁着云安赌气之时,江离慢慢起身朝着那个书架走去,他伸出手指,对着那排案卷从左到右划拉了一遛,随即从中间抽出一卷,随即在手里徐徐展开...... 案卷上的文字展露在眼前之时,江离会心一笑,露出洁白的牙床,就连牙缝里都是藏不住的喜悦,整个人高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可江离选择了强忍笑意,默默回头看向云安,与此同时,云安也察觉到了异样,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江离,二人对视的那一个瞬间,云安从江离的脸上读出了强烈的得意。 她甚至觉得,江离的脸上不仅是得意,还像是那种看见别人成了落水狗,而自己站在岸上安然无恙的那种幸灾乐祸...... 突然,江离冷不丁地喊道:“郡主,要不您过来看看?” 江离阴阳怪气的喊话如同一条咒语一般,云安虽然稳住心神,竭尽全力想要抵御他的诱惑,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默默朝着江离的方向走去...... 紧接着,云安面无表情地把江离手中的案卷抢过,抬起手来定睛一看...... 【二月初十,云安郡主在东市欢欢赌场暴打一名七旬老汉,银面军已经妥善处理,共计花费十两银子,未有后事,未酿成重大后果。】 【六月十六,云安郡主潜入纵海军府,盗窃了首饰三件,其中翡翠耳环一件,银镯一只,玛瑙项链一串,已于第二日到黑市变现,散于贫民,银面军已经妥善处理,共计花费239两银子,未有后事,未酿成重大后果。】 【九月二十六,云安郡主在一富商之子的酒杯中下泻药,导致对方连跑三日茅厕,银面军已经妥善处理,共计花费无,未有后事,未酿成重大后果。】 ...... 案卷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仿佛都化作了一根根冰冷的针,飞刺一般穿过了云安的胸口,让她不得不退后两步,空出一只手扶着书架,才勉强不让自己的身躯跌倒在地。 “怎么可能......银面军......居然连这些都知道......” 紧接着,云安抬头看向江离身后的那一排书架,心里依然明了,那整整一排的案卷,全都记录着她这几年在帝京的所作所为! “啊......不可能......”云安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既然银面军记录如此详细,那这些年过来,他们为什么不主动戳穿我......还要花钱给我收拾残局......” “那应该是因为郡主身份高贵,在帝京所行都是些侠义之事,加上没有造成恶劣的影响,所以他们就对郡主网开一面喽......”江离笑着解释道。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事也太可怕了,那么些年,本郡主自以为事情办得天衣无缝,现在想来,每次在帝京的行动都能顺风顺水,和银面军府的刻意隐瞒以及后续支援脱不了关系,最后被蒙在鼓里的人......反而是我......” 看着云安大梦初醒的模样,江离冷冷一笑。 “郡主,朝廷看似平静,却比江湖凶险得多,你总是看不起我这种想要纵身庙堂之人,却不想,我也许和你一样,也是时时刻刻身处他人的盘算中。” “所以......”江离凑近了云安耳边,轻声道,“在彻底沦为棋子之前,我们要尽可能地掌控我们的命运,这样才能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第381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安把门一拉,在门外贴耳守候的蔡伦立即弹跳起来,连连退后两步后,再度堆起笑脸,对着云安恭敬行礼道:“不知郡主查得可还顺利,可否有什么疑问需要解答,郡主放心,蔡某一定知无不言!” “不必了,”云安冷脸道,“本郡主已经查到想要的东西了,今日劳烦蔡统领了,先告辞了。” 说完,云安果断地绕过了蔡伦,头也不回地走到廊上,蔡伦瞧着云安坚决的态度,一时摸不着头脑,心里直犯嘀咕:“嘶......我是哪里得罪这个郡主了吗?怎么感觉她对我的态度突然变了呢?” 怀着满心的疑虑,蔡伦赶忙跟了上去,贴近走在云安的身旁,卖笑道:“郡主,您看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您就给蔡某一个面子,留在银面军府里用完午膳再走吧,您放心,我们府里厨子的手艺虽没有御膳房那么精湛,但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知郡主可否赏脸......” “不用了,本郡主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也没有闲情逸致去品鉴什么美味佳肴,蔡统领见谅。”云安面无表情地回道,脚下的步伐甚至加快了些,仿佛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银面军府这个是非之地。 正当蔡伦想进一步舔着脸相劝的时候,却被江离一把拦下了。 “蔡统领,郡主都说了,今日诸事繁忙,没那个闲工夫陪你一起吃饭,您若真想请客,要不本少爷留在这里做客?” “哎呀哪有你的事儿,你快给我让开!” 然而,蔡伦话音刚落,就看见云安的背影迅速地消失在了拐角处。 这时,江离在他面前微微抿嘴,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随后一路小跑,跟着云安一起消失在了拐角的地方...... 蔡伦站在原地,琢磨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他随即招来手下,让他们回到案牍库里查看是否有异样,他总觉得,云安郡主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 另一边,云安和江离迅速地走出了银面军府,门口的冬巧等得正是焦急,一见云安的身影便迎了上来。 “郡主!您怎么去了这么久?!奴婢还以为您发生什么事了......” “军府里面能有什么事儿,走,有什么话先上车再说。” 上车之后,三人再次回到了你看我我看你的环节,最后还是云安首先打破了僵局,她默默看向江离,平静地嘱咐道:“待会儿到了凤尾楼,就是你的地盘了,我对那地方不熟,到时候暂且听你的安排。” 这时,江离还没开口,冬巧再一次地坐不住了,她仿佛是听到了鬼故事一般,眼睛瞪得如同桂圆。 “哈?什么?郡主,奴婢没有听错吧?!您去凤尾楼这种地方作甚?!若是被人知道,您去了那种莺歌燕舞的地方,岂不招人口舌?!” “冬巧,你放心,本郡主只是为了办正事,不得不去,再说了,我也不是毫无准备。”说着,云安从坐榻下面掏出了一面斗笠,和她在参加选婿的时候戴的那顶一模一样。 可冬巧脸上的疑虑未消,下一秒,她微微转过视线,正好和江离做贼心虚的眼神对上,于是她立即把心中的怀疑扔到了江离身上。 “啊......难道......难道是你小子可以引诱郡主到那种烟花柳巷之地?!我早就听说你和凤尾楼有一些不清不楚的牵扯,难道也想把我家郡主一起拉下水吗?!” 面对冬巧突如其来的质问,江离一时失语,幸好云安反应及时,她对着冬巧的膝盖轻轻一打,皱眉劝止道:“丫头,你是闲书看多了吧,本郡主去凤尾楼真是为了查案,而江离虽然和凤尾楼有关,但这也是巧合,我们去那里是为了找一个证人。” “哦......是吗......”冬巧小脸一红,突然低下头,如同温顺的羔羊一般,“对不起郡主,是奴婢妄自揣度了,还望郡主不要怪罪......” “你是我的丫鬟,我自然不会怪罪你,可你三言两语就要揣度别人,污人清白,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你可以跟他赔礼道歉。” “哈?跟谁道歉?跟这小子?!”冬巧伸手指向江离,一脸的不可思议,“郡主,奴婢才不要和这种人道歉,即便刚刚是奴婢误会了,但我知道,这小子为人风流,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无论郡主怎么说,奴婢都要保持清醒!这样才能在危急关头把郡主从滔天的谎言里拉出来!” 听到这话,江离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在这个丫鬟的眼中,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坏事做尽,十恶不赦之人,可他转念一想,这样的待遇也不是第一次了,话说回来,总比被看作北原贱种来得好。 所以他欣然接受,并来了一拨反向操作。 “啊......在下之前确实闹出过不少的事情,冬巧姑娘对我有成见,在下也理解,在下只希望未来能和冬巧姑娘和睦相处,兴许过一段时日,冬巧姑娘会对我有所改观呢......” 江离放低姿态,做出一副谦逊坦然的样子,这一招甚是巧妙,不仅立即堵住了冬巧的嘴,云安听到这番话,多多少少都会觉得江离是个识大体的人,而冬巧与他相比,就有些胡搅蛮缠了...... 不料,江离话音刚落,云安默默叹了一口气,抬起冬巧的手握在手里,“冬巧,你要多学学江离少爷,他这种阴阳怪气,话里藏话,挑拨离间的招数......真的是很高明,若不是本郡主是个有脑子的人,恐怕就被他骗过去了......” 说完,云安朝着江离不怀好意地一笑,江离也只能回她一个尴尬的笑容。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382章 寻人 江离和云安先后下了马车,凤尾楼便矗立在他们面前。 云安从下往上打量着凤尾楼,虽然下午的时候楼里没有晚上那么热闹非凡,但已经能够听见阵阵人声。 “不错嘛......江离,”云安拐弯抹角地感叹道,“你来帝京不过半年,竟已经把这么大一座产业搞到手里,还是从穿山军府的狼牙里抢过来的,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郡主谬赞了,不过是穿山军府那位已故的孙黑夜少爷心怀慈悲,见我面善,于是在临死前把凤尾楼托付给我,在下如今只是代为打理而已。” “呵呵......好一个代为打理,”云安嗤笑道,“也罢,孙黑夜都已经上了黄泉,搞不好都已经投胎了,如今凤尾楼里不就是你的一言堂吗,不过今天查案要紧,本郡主不想去追究那些细枝末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江离正要反驳两句,谁知云安一马当先快步走进了凤尾楼,根本没给江离解释的机会,她的丫鬟冬巧紧紧跟在她身后,还不忘回过头来甩给江离脸色看。 “这两个臭丫头......瞧不起谁呢......”江离默默咒骂一句,随后快步跟了上去。 一进凤尾楼,云安便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着。 这里虽不似皇宫一般金碧辉煌,但确实融合着一种另类的繁华,绫罗绸缎,花雕栏杆,寥寥乐声,盈盈舞步......云安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生动,仿佛书中的仙境也不过如此。 “喂......江离,你这地方还真是好啊......” 云安痴痴地感叹道,然而江离却在她的身后冷不丁地一叹,他虽是这里的主子,却在云安发出赞叹之时,独自皱起了眉头。 “女子出卖色相讨好宾客的地方.......有什么好的?”江离默默说道,“这里的女子大多是些无家可归,无依无靠之人,若是有个正经的营生,谁会来这里谋生?” 听到江离莫名其妙的反驳,云安立即伸手指向台上的舞姬,噘嘴道:“你瞧台上的那些舞姬,每一个看上去都是满脸笑容,喜滋滋的啊......感觉她们在这里很快乐的样子......” 江离默默擦了一把汗,回道:“郡主,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也不想笑,只是为了赚钱,为了献媚,才站在那台子上面假装一天到晚都很高兴,这样的人在我们那个地方,叫做社畜。” “社畜?嘶......”云安倒吸一口冷气,“人怎么会被说成是畜生?!” “唉......郡主,你要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所谓的江湖,好像只有打打杀杀,心里只有侠义豪情,殊不知所谓的江湖,都是有这些身不由己的人堆砌而成的,我这不大的凤尾楼,何不是个小江湖呢?” “不懂。”云安瘪着小嘴,默默摇头道,正要进一步追问的时候,她看到一个衣着端庄,容颜美丽,甚至可以说是惊为天人的女子迎了过来。 “诶?少爷不是在宫里,怎么突然来这里了?曳影有失远迎,还请少爷恕罪。”曳影低头赔罪道。 “不妨,少爷我也是临时起意,还来不及派人告知你,今天到凤尾楼也是为了办正事。” “哦......原来如此......”曳影打量着江离身边,若有所思道,“不过少爷,既然是办正事,成舟侍卫怎么不在您的身边?最近少爷风头正盛,很多人心怀叵测,想要对少爷不利,您更是要多加小心,细细提防着才行。” 江离淡然一笑,冷静回道:“曳影姑娘大可放心,出宫之时,我已经让成舟暗中跟随了,他藏在幕后更方便行事,如果发生什么危险状况,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现身的。” “那就好,还是少爷思虑周全,”说着,曳影把视线落在江离身旁的两位女子身上,“少爷,这二位姑娘是......” 江离正要开口,不料冬巧抢先一步跨上前来,扬起下巴,一脸傲娇道:“这位可不是什么姑娘,这位小姐乃是豫王亲女,大名鼎鼎的云安郡主!而本姑娘是郡主的贴身丫鬟,自然不能和你们这些青楼女子混为一谈......” 冬巧的言语中虽然有冒犯之意,但曳影的脸上波澜不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只是轻轻低头,含笑道:“原来是云安郡主,奴婢曳影见过郡主了......” 眼看冬巧又要开口自吹自擂一波,云安立即上前拦住了她。“冬巧,不得无礼!今日我们有求于曳影姑娘,你怎敢如此放肆?!” 紧接着,在冬巧退到自己身后之时,云安对着曳影微微一笑,说道:“曳影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府里的下人缺乏管教,多有冒犯,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哈哈,郡主言重了,我们凤尾楼的姑娘里,比这位冬巧姑娘性格更为强烈的,少说也有十几人了,奴婢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曳影言辞得体地回道。 “那就好,那本郡主就开门见山了,今日我让江离带我来此,是为了找一名女子......” “女子?”曳影侧过脑袋,微微皱眉道,“郡主,可我们凤尾楼上上下下的女子不下百位,每个女子都是以艺名为生,真名不曾透露,不知您要找的......是谁啊?” “这个嘛......”云安转头和江离交汇了眼神,说道,“我只知道,她约是四五年失去了双亲,大概也是在那时进凤尾楼的......” “五六年前......”曳影若有所思道,“郡主抱歉,奴婢也是今年经过少爷提携,才成为了凤尾楼的管事,四五年前的事情......奴婢还真不清楚......” 这时,云安细细思索一番,为今之计也只有亲自辨认了。 “曳影姑娘,要不这样吧,我虽然不知这名女子的艺名,但我记得她的样貌,如果四五年下来,她的容貌未曾大变的话......我应该能认出她来,不过,就得劳烦一下曳影姑娘,把楼里上上下下的女子们全都叫来,让我一一辨认了。” 紧接着,江离也插进话来:“曳影,今日之事颇为重要,暂且辛苦你了。” 云安言辞恳切,加上江离的话里已然言明此事之重要性,曳影自然不好推脱,于是她扬眉一笑,坦然道:“那好,奴婢这就遣散一下楼里的客人,今日凤尾楼就暂停营业了,不过......楼里的姑娘们大多昼伏夜出,怕是要等到晚上,才能把她们聚集起来,供郡主一一辨认。” 听到这话,江离一口答应下来。 “也行,曳影啊,你就给我和郡主找一个厢房,送上几碟小菜就行,哦对了,再送来几盘糕点,一壶清茶,下午的时光......可漫长得很哪......” 第383章 素颜 几盘糕点,一壶热茶,配着窗边远山之美景,江离和云安二人硬是把时间消磨到了晚上。 其间,曳影清退了凤尾楼里的客人,在客人的抱怨声远去之时,楼里渐渐安静下来,直到晚上,曳影把整个凤尾楼的姑娘们都叫来,一阵阵铃铛一般的笑声从大堂里绕楼而上,几乎每一个房间都能听见,江离和云安也不例外。 听到笑声,江离和云安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冬巧立即露出了嫌恶的眼神,看来让她呆在这个地方,可真是委屈她了。 不久后,曳影急匆匆地推门而入,笑盈盈地喊道:“少爷,郡主,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此时下楼便是。” 离开房间之前,云安突然拉住了江离的臂膀,一脸严肃地嘱咐道:“待会儿你在前,我蒙面在后,毕竟我的身份特殊,不宜于人前暴露,可懂?” “懂懂懂,郡主就放心吧,凤尾楼是本少爷的地方,这些场面本就该我来操持,郡主就在我后面,一个一个认人就是。”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与此同时,上百位女子的笑声越来越近,此时听更是让人觉得聒噪,甚至有些心烦意乱。 随后在曳影的引路下,江离和云安走上了大堂里的台子,望着下面各式各样插满首饰的精致头颅,江离抬头挺胸上前三步,随便清了清嗓子,就聚集了台下所有女子的目光。 这时,冬巧也随着云安上了台,她压抑住对底下那些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的厌恶,凑近到云安耳边,轻声问道:“郡主,您看到您想找的人了吗?” 云安憋着嘴,微微摇头道:“不行,她们脸上妆容太盛,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要想透过浓妆辨认出来那人,实在是不容易......” 当然,这一点也被江离觉察到了。 事实上,几乎整个下午,他都在盘算着如何编造一个形式,来把这些七嘴八舌的姑娘们蒙骗在鼓里,如今计划在心,江离开口忽悠之时,显得无比顺畅。 “各位姑娘们晚上好,想必你们都认识我,那本少爷就不多做自我介绍了......”江离一边喊话,一边观察着下面人的反应,“废话少说,今夜我把大家伙儿召集到这里,是想着我接管凤尾楼这些时日以来,未曾亲自关心过你们,加上本是头牌的曳影姑娘也退居幕后,为我打理凤尾楼上下事宜......也就是说,这凤尾楼的头牌,如今空缺了下来。” 江离此话一出,底下的姑娘们便闻到了他话里那浓厚的名利味道,纷纷凑近了身子,伸着脑袋,生怕错过江离说的任何一个字儿。 “哈哈......我知道,我们凤尾楼里不缺美人,但若是没有头牌,便没有一个立身的标准,所以我想了想,最终决定抽出点时间,来到我们凤尾楼,让本少爷亲自鉴赏一下你们的美貌,最终敲定头牌的人选!” 江离话音刚落,底下如同麻雀被炸了窝一般,立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选头牌啊......我真是等得花都谢了,终于由我崭露头角的时候了......” “呵呵......妹妹莫要焦躁,你这张脸蛋啊......说白了就是不难看而已,至于对头牌之位痴心妄想......我建议你还是省省心吧!” “嘶......可这头牌之位......用一个晚上就能选出来吗?我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嗐......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江离少爷亲自出面,每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难道他还蒙骗你一个乐妓不成?” “就是,少爷今非昔比,现在是陛下眼中的红人,能让少爷看上两眼是你的福分哪......” “哎呀说起这个......如果江离少爷能够看上我,这凤尾楼的头牌之名......老娘不要也罢!” “嘁,八字儿没有一撇的事儿,你们就已经做起白日梦来了,还是回去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配不配吧......” “哎哟我说各位姐妹都别吵了,我看啊,咱们还是赶紧回房里好好打扮一番,争取在少爷面前多露两面再说......” 眼看底下的人七嘴八舌,纷纷扰扰,江离仿佛置身菜市场,这时,曳影上前一步,对着众人大喊一声:“都给我安静!少爷在此,成何体统!” 曳影这么一吼,下面的女子们纷纷闭嘴,这时,站在前面的一个姑娘畏畏缩缩地问道:“曳影姐姐,我们只是想知道,能不能给一点时间,让各位姐妹回屋梳妆打扮一番?” “对啊对啊,若是要选头牌,定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行......” “没错,况且今日少爷在场,我们各位姐妹更是不能落下了规矩和体面......” ...... 眼看叽叽喳喳的声音再度燃起,江离立即上前一步,大声解释道:“各位姑娘莫要心急,今晚的头牌竞选,不似以前需要浓妆艳抹,而是考验你们的本真......” “本真?这是何意......”女子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 紧接着,江离继续解释道:“各位姑娘,在本少爷的眼中,真正的美人,有如一块纯粹的璞玉,是柔和无光的,是不加修饰的,所以今晚头牌竞选的规矩就是......每个人都必须素颜登场!” “哈?!素颜登场?!” 一时间,底下完全炸开了锅,江离让她们素颜登场,就像是扒了她们一层皮一样,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抗拒。 而背后的云安则是了然地一笑,嘴里闷声念道:“哼......原来这江离说了这么半天,演上这么一出,就为了这个?呵呵,不过也好,这下本郡主的眼睛才能发挥作用。” 在曳影的帮助下,众人唉声叹气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开始洗脸卸妆,而站在台上的江离则是走回了云安的身边,轻声嘱咐道:“台子已经搭好了,接下来......就要靠云安郡主了......” 第384章 各显神通 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凤尾楼上上下下的姑娘全都从浓妆艳抹的小妖精变成了素面朝天的小村姑,刚才还在如麻雀一般肆意喧闹,此刻全都安静如鸡,甚至胆怯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江离见状微微一笑,耐心地安抚道:“各位姑娘不必羞涩胆怯,少爷我方才说了,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就是不加修饰的,此刻你们之所以感到畏缩,感到不安,都是因为你们活在花一样的妆面下太久了,忘记了怎么以本来的面目示人,殊不知,素面朝天的你们......在本少爷的眼中也很美。” 江离有声有色地念着词儿,听起来就像是十年前电视上播放的劣等广告,不过这些话貌似真的起了作用,底下好些个女子脸上重新找回了笑意,她们一个接一个抬起头来,用难以捉摸的笑容盯着江离,就像盯着一块肥肉。 然而紧接着,她们就发现了站在江离身后的怪人,没错,那个一身白衣,头戴白色幕帘斗笠的人一直站在江离后面,瞧其姿态,颇有几分气势,貌似是江离的贴身侍卫,可看其体型,仿佛身轻如燕,感觉又像是一名女子...... 江离听到下方的窃窃私语,便转身看向云安,说道:“对了,忘了给大家伙儿介绍了,这位公子是本少爷的密友,元少爷,今日本少爷特意请他前来,陪我欣赏各位的美貌,选出头牌之名,不过因为元公子家世显赫,不好抛头露面,这才让他戴上斗笠。” 此话一出,底下的女人们再度炸开了锅。 “天哪......到底是有多么显赫的家世,连面都不肯露啊......” “瞧瞧那位元公子的气势,依我看啊......一定是某位位高权重的大人家里的公子......” “不一定,我倒觉得这位公子一定是出生在商贾家庭,所以一身的富贵气.......” “嘶......可我不记得帝京里有哪家高官富户是姓元的啊......还是说这位元公子是外地人?” “也许吧,江离少爷不就是北原人吗?兴许这位少爷也是异国他乡来的呢......” “嗐......老娘可不管他是哪家的公子,我只知道,只要能被他看上几眼,兴许下半辈子就不愁吃喝了,哈哈哈哈哈......” 底下笑声渐渐燃起,斗笠下的云安默默叹了一口气,心里莫名尴尬,旁边的冬巧更是怒不可遏,她连忙凑到云安身边,直言道:“郡主,您如此高贵之人,竟然在此被一群青楼女子议论个不停,我看这个江离分明是刻意设套,要趁机羞辱您!” “住口,”云安冷声回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况且我又没有亮明身份,自然不会有什么损失。” “哎呀郡主,可是......” “别说了,冬巧,你暂且退下,马上就是重头戏了,你莫要搅扰到我的精神,待会儿我得集中注意力,不然今日就白来了!” “是......奴婢遵命......”冬巧撅着小嘴回答着,随后闷闷不乐地退下了。 接着,江离吩咐人们搬来两张长木桌放在台下,自己和云安坐于左右两边,分别占据一张桌子,桌上还为他们准备好了吃食和茶饮,如同看戏一般。 然而,云安可没有心思去喝什么茶,吃什么果子,如今她一门心思就都放在台上,当第一名女子走上台的时候,她便把目光投向了对方的脸上...... “江离少爷好,元公子好,奴婢名叫染香,年二十三,擅长一些歌舞,这就给你们二位跳上一段......” 这位染香踮起脚尖正要跳舞之时,江离看见云安微微摇头,便知道此人不是目标,为了节省时间,江离立刻开口喊道:“染香姑娘,今晚时间有限,后面还有一大堆人呢,你且不必跳了,先下去吧......” 染香眼中一愣,双唇颤抖道:“少爷......可奴婢这舞......好吧,奴婢这就退下了......” 说完,染香掩面跑下了台,随后冲回了自己的屋子,埋在被窝里痛哭起来。 众人目睹此景,纷纷为将要登台的自己捏了一把汗。 紧接着,眼看着好几个颇有姿色的姐妹,甚至话都没说上几句,自我介绍都还没讲完,就被江离少爷唤下了台,剩下的姑娘们更是心惊胆战。 她们中间,有人已然心如死灰,搞不懂江离的评判标准,甚至觉得宫里的选秀也比不上这里来得严格。 而有一些人神思敏捷,她们心里飞快地打着算盘,知道上台之时,留给自己展示的机会甚少,所以一登台就得使出杀手锏,在一秒钟内就吸引住下面二位少爷的视线。 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种匪夷所思的骚操作接连登场。 有一个人还没有登台,歌声就先从台下窜了出来,江离和云安正疑惑怎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等到一首小曲儿都唱完了,这名歌女才缓缓登台,开始自我介绍。 于是江离眉头一皱,禁止接下来的人在台下就开始唱歌。 相比这位拖延时间的做法,另一位则是反其道而行之,她三步化作两步,迅速冲上了台子,紧接着又迅速褪下披肩露出香嫩的...... “停停停!大庭广众之下,干啥呢?!先给我下去!”江离一声惊呼,直接把这位拥有着绝世香肩的女子赶下台去。 不久后,又是一名女子站在台上,一句话也不说,她本以为自己只要不说话,江离就会对她产生无穷无尽的好奇,关心她沉默寡言的性格,关心她的家世,关心她难以忘怀的成长经历...... 可惜江离没有,他只是想看啥子一样看着她,随后冷冷一声,把她唤下台去...... 就这样,台上争奇斗艳,花样频出,江离和云安心里装着正事,根本无暇观看她们的表演,一个个把她们喊下台后,整个凤尾楼里仿佛都陷入了一种茫然的哀愁。 然而更加哀愁的是云安,把凤尾楼的女子看了大半,也没有看到当年的那张恐惧的脸,她甚至怀疑是不是银面军府的案卷记录出了差错,还是说那个女子已经彻头彻尾地改头换面了。 直到最后一个女子搬着一张巨大的古琴,脸上含羞地走上台来,云安的心里彻底绝望。 今晚经她过目的所有女子,每一个和五年前记忆的女人有半分相似,江离看着云安不安的举动,也对当前的困境了然于心。 可如果问题不在银面军府的案卷记录里,问题又在哪里? 第385章 深夜迎客 每个人都在台上溜了一圈,云安也是看得仔仔细细,不可能会漏看了哪位,可问题是,五年前那个父母遇害的女子确实不在其中。 众人下台之后,要么回到屋里哭泣,要么三五成群地挤在周围的围栏边,互相诉说着今夜之悲伤,而江离和云安完全是因为另外的事情而感到疑惑。 莫非真的是银面军府的记录出了岔子? 紧接着,江离便唤来曳影,让她拿来凤尾楼上下一干人等的名册,打算仔仔细细地查阅一番,他一边翻看着名册,一边还在朝着曳影追问一些重要细节。 “曳影,这五年有多少人离开凤尾楼?” “少爷,您莫不是忘了?自打孙黑夜掌管凤尾楼之初,我们这里的姑娘就是终身的契约,若不是年纪太大了,或是死了,一般是不会离开凤尾楼的,大多人也拿不出赎身的钱。” “也对,我要寻的那位姑娘算下来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应该还在凤尾楼吧?” “应该是......奴婢记得,当时少爷让我接手凤尾楼的时候,奴婢曾经清点过上上下下的名录,每年都有不少人加入凤尾楼,走的人却都是年纪不小的,所以少爷要找的人......应该还在凤尾楼里。” “那为何这一轮看下来,却没见到那位姑娘的身影呢?” “这个......兴许是那位姑娘生病了......不对这连着半月我都没有收到谁的病条,莫非.......哎呀!” 曳影小叫一声,连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少爷,我记起来了,我们凤尾楼里有一个歌女,名叫霜果,算算年纪,应该跟少爷所寻之人相近,因她只在深夜接待客人,所以此时她还没到楼里呢!” “哈?凤尾楼还有这样的女子,那她是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享有这样的待遇?”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听说,早在孙黑夜掌管凤尾楼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留客人过夜了,顶多就是偶尔来唱唱小曲儿,甚至不会给客人好脸色看,只不过......深夜前来点名要她唱曲儿的客人还是数不胜数......” “嚯!”江离一声惊叹,怎想他接手凤尾楼好几个月,却不知深夜的楼中竟有一位人气歌姬,而且现在经过排除,她极有可能就是五年前失去父母的孤女! “曳影,那这名乐妓可有什么特征?或是什么异于常人的性格?” “少爷,不瞒您说,此人平日里锦衣玉食,身上的气质和凤尾楼的其他姑娘全然不同,奴婢也曾私下和她聊过,问她生活优渥,为何要投身青楼,她却只是淡然一笑,说自己是为了找乐子......” “奴婢一听这话,便纳闷儿了,以往只听说男子到青楼寻乐,却没听说乐妓还能在这里活得舒服,当时我便觉得,这位女子性格离奇,身上或许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可她在凤尾楼向来安分守己,只做该做的事,未曾惹出风波,所以奴婢也没有怎么过问。” 听到曳影的描述,江离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几乎可以认定这名深藏不露的乐妓就是他和云安要找的人。 算算时间,如今已经快到子时,按照曳影所说,再过小半个时辰,应该就能见到这位女子的真面目了。 然而,就在江离盘算之时,四周的麻雀却暗自嚼起舌根来。 “啧......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江离少爷突然说要选头牌,却又没怎么用正眼瞧过我们......” “是啊......他旁边的那个元公子也甚是奇怪,看得仿佛很认真,就是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在那儿摇头,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他一直摇头......莫非是对我们不满意的意思?” “不会吧......难道我们上上下下那么多女子,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那这位元公子的眼界也太高了!” “哼,我倒觉得他是在自作清高,故弄玄虚,一个脸都不敢露的公子,瞧不起谁呢!” 当周围的喧嚣逐渐蔓延开来的时候,江离才意识到,眼前还有一桩涉及上百个女子的破事还没解决,当然,这件破事由他一人挑起,自然也得由他一人解决。 于是他主动站到台上,把所有人再度汇聚起来,看着台下那些脸都哭花了的女人们,江离坦然大喊道:“各位姑娘,今夜你们都表现得很好,少爷我真是开眼了,就连今夜的贵客元公子,也对你们淡雅的美貌赞不绝口......” 江离话还没说完,底下的人就小声嘀咕起来。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感觉到呢......” “赞不绝口?可我都没见到那位元公子张嘴啊......” “就是就是......感觉两位少爷看都没看两眼,怎么就开眼了呢......” 眼看底下非议四起,江离连忙清了清嗓子,让麻雀们安静下来。 “少爷我知道,你们中的一些人一定在疑惑,为何今晚如此仓促,唉......这也怪少爷我,近日在宫里诸事繁忙,只能抽出这么一点时间,来操办此事,还请各位姑娘见谅......” 此话一出,底下的女子们全都说不出话来了,想想,宫中的大忙人特意抽出时间来凤尾楼,为她们操办事情,这是何等的荣誉啊?! 眼看风评转好,江离便清了清嗓子,继续发表着大论。 “虽然今夜匆忙,但本少爷还是尽力了,不过呢......我刚刚从曳影姑娘那里了解到,凤尾楼里还有人未到,为了公平起见,少爷和元公子都决定,陪着大家等上小半个时辰,等那位姑娘来后,大家再一较高下,可好?” 下面再度议论纷纷。 “姑娘?还有哪位姑娘?我感觉所有人都已经来了啊?” “你忘了,那位霜果姑娘只在深夜出来迎客,白日里不见人的......” “就她啊......那个女人自视甚高,我看她连头牌之位都看不上呢......” “别的不说,我只希望霜果姑娘赶紧过来,今日不用接客,老娘都有点困了......” 大家等得不耐烦,小半个时辰过去,凤尾楼的大门有了动静。 众人纷纷回头一看,看到一个女子披着一身华美的紫袍走了进来,紧接着,她们赶忙迎了上去。 “霜果姑娘,我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给盼来了!快快上台去,今晚可是个大日子!” 第386章 离奇的日子 今日对霜果来说,是个离奇的日子,按周围人的话来说,是个大日子,她刚刚跨进凤尾楼的大门,数不清的人便朝着她簇拥而来。 这五年来,她少有和凤尾楼的其他女子们有过交流,此刻他们却叽叽喳喳,口齿喧嚣,让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杂乱的声音中听到了江离的名字。 她对江离没有什么想法,她自认为是凤尾楼里的隐形人,所以无论凤尾楼是孙黑夜掌控,还是这个新来的江离少爷掌控,她都不觉得有所谓。 可当她素面朝天被推到这位江离少爷面前之时,她还是有些胆怯,心里只觉得荒唐。 也就是这时,云安看到霜果的脸,五年前的记忆被瞬间勾起,轻易席卷了她的脑海,她立即转过头看向江离,轻轻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江离也确定了目标,他默默走到霜果的面前,低下头去,仔细端详对方的脸,然而,如同任何一个有着清高姿态的女人一般,霜果默默扭过脸去,几乎是把她对江离的漠不关心写在了脸上。 “霜果姑娘,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江离鬼笑着,任谁看都是不怀好意的反派角色。 即便如此,霜果没有任何反应,她对江离口中所谓的好消息,没有展现出半点激情,她甚至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圈套中,将在不久后成为众人的笑柄。 江离见她不吭声,便直接将流程进行了下去。 “经过我和元公子的评选,凤尾楼新一任的头牌......就是霜果姑娘你!”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在场每一个女子都把震撼写在了脸上,没过两秒,她们脸上的震撼迅速转化成口中源源不断的怀疑...... “哈......我没有听错吧?江离少爷刚刚是说......霜果姑娘是凤尾楼新一任的头牌?” “不对......我不能接受!那个霜果刚刚登场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少爷只是浅浅地看了她几眼,就认定她是头牌了?!” “是啊......论相貌才学,那个霜果确实有两把刷子,可她只在深夜出来迎客,还自视甚高,对很多客人都不理不睬......这样的女子,怎能成为凤尾楼的门面?!” 听到周围的争议四起,霜果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爽快地回过头来,直视着江离若有所思的眼睛,直言道:“江离少爷,若奴婢没有记错,我们是第一次见吧?” “确实是,当时本少爷接手凤尾楼之后,还不太知道有霜果姑娘您这么一号人物,毕竟我们府里管教慎言,我可不敢在这凤尾楼里留到深夜再回家......” “既然我们素不相识,江离少爷看我几眼,就认定我是凤尾楼新的头牌了?这未免也太唐突了,你听听周围这些姐妹们的抱怨,若就此选我为头牌,怕是难以服众啊......再说了,奴婢向来不喜欢热闹,对所谓的头牌之位根本没有一分想法,还是请江离少爷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吧......” 霜果微微低头,算是对江离表明了诚意,然而江离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对方,于是他突然凑近到霜果的耳边,轻声道:“霜果姑娘,其实吧......你确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架不住本少爷今日有位贵客,他跟我说对你一见如故,一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初恋,他这么痴迷,我也不好驳了这位贵客的面子......” 听到这话,霜果眉眼一抬,随即在周围的人群里扫视,随即把目光落在那个戴着白色斗笠的神秘人身上。 “就是那位元公子吗?”霜果面无表情,冷冷地回道,“可江离少爷,不好意思,奴婢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认识什么元公子。” “嘶......霜果姑娘,本少爷也很难办啊......那位元公子对你喜欢得厉害,若是今夜我驳了他的面子,以后就少了一条有用的人脉,不如......霜果姑娘帮我说服他一下?” “什么?”霜果皱眉道,“此事于我何干?江离少爷,奴婢即便是要迎客,也是有心挑选过的,这种来历不明的客人......就别强求奴婢去接待他了......” 见霜果不从,江离眼神一冷,寒气逼人道:“霜果姑娘,你莫要轻视了这位元公子,我虽然不能说明他的来路,但我可以告诉你,他的来头不小,若是你今夜不从,那本少爷也保不了你......” 此话一出,霜果的眼神一颤,分明是被江离的话动摇了,她甚至有些好奇,那位元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来路,她又是如何吸引了他,她不信仅仅凭借和他的初恋有几分相似,自己就荣登头牌了。 “也行吧,江离少爷,你且让这位元公子在顶楼的厢房里等我,奴婢去梳妆打扮一番就来。” “霜果姑娘不必了,”江离爽朗地笑道,“这位公子跟我说,他就喜欢你素颜的样子,那么清纯动人,那么淳朴天真......” “呵......这位元公子的品味还真是奇特,”霜果浅笑一声,“那好吧,既然那位元公子都这么要求了,那我也懒得去折腾了,不过我也得回房间里准备一下,正好最近我得来一本新的曲谱,正好可以唱给二位公子听。” “甚好!甚好!”江离满意地拍手道,看着霜果的背影消失在侧廊,随后他走到云安身边,一脸严肃地问道:“喂,你可看清楚了?别认错了人,到时候白搞一趟。” “你放心吧,本郡主记性还是好使的,多亏这个女人五年之间都没有什么变化,不然我还真认不出来。”云安淡然回道。 “嘶......我只是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感觉她有点无欲无求,想把自己从俗世中摘出来......” “可能和五年前发生的事情有关系,只有等待会儿仔细盘问一番,才能见分晓,不过在那之前,要确保她不要中途跑掉......” 第387章 记忆汹涌 凤尾楼顶层的厢房,江离和云安在两张长桌后面并排而坐,当霜果换上一身华衣锦服走进来的时候,江离在这一瞬间觉得她配得上头牌之名。 霜果踩在云腾图案的地毯上,站在了屋子的中央,紧接着她便发现了异样——一个黑衣侍卫突然出现在了房门口,他抱起双臂,一脸近乎木讷的严肃,包括他身上散发出隐喻的气场,让霜果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有可能走不出这个房间。 好在她看到那个江离少爷脸上还挂着笑,虽然不知是不是甜蜜的陷阱,总比另一个元少爷好多了,因为霜果发现,这位元公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冷漠,她根本不能感受到江离少爷口中那对初恋的爱意...... 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霜果轻轻开了口,她那嗓音如同山间流淌的清泉,如同仙鸟降世的第一声啼鸣,如同一个婉转动人的故事......江离和云安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她的歌声里。 直到这时他们才理解了,为了这位霜果姑娘自视甚高,毕竟如此歌喉,便是她春风得意的资本,也不怪那么多的男人趴在她的门边,就为从门缝里听一曲她的歌喉。 与此同时,云安陷入了深深的矛盾,眼前的霜果言辞优雅,歌声不俗,举手投足间都跟五年前那个女的判若两人,云安不禁怀疑,眼前的这个女人,和五年前那个发疯要把她赶出门去的泼妇,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要想验证,只有一个办法了。 等霜果的歌声缓缓落下,江离闭着眼睛抿着嘴,悠悠地摇着脑袋,似乎还在回味那歌声里的余韵,这时云安轻轻拍了他一下,他便知道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好好好!甚好啊!”江离赞不绝口,双手拍起响亮的掌声,随后他回头看向云安,悠然笑道:“如此歌喉,怕是只在仙界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哪?江某觉得,若是元公子真心喜欢霜果姑娘的歌声,不如以真面目示人来得好......” 此话一出,霜果心里一颤,对这位元公子的好奇达到了顶点,可当那位元公子摘下斗笠之时,她却立即傻了眼。 “啊......怎么......怎么是一位女子?!” 震惊之余,霜果望着云安的脸,眉头一皱,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脑中的记忆却又混沌不清,她只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仿佛之前在哪里和她发生过争执。 瞧着霜果一脸疑惑,云安慢慢起身,淡然一笑,亮明了身份。 “姑娘,五年不见,你可还好?” 听到云安的声音,霜果脑海中的记忆猛然翻涌起来,把她带回到五年前的那桩悲惨的事件里,那时她失去了双亲,一个自称是云安郡主的丫头突然登门,要给她帮助,可她不能开口,甚至连一个字都不能说,最后她只能装疯卖傻,把这位自称云安郡主的丫头赶出去。 不过那一日,她还是把那个郡主的长相印在了脑海里,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五年过去,她竟然还能见到这张脸,虽说这位郡主的脸蛋比五年前成熟了一些,不过也透着令人愉悦的天然灵动...... 可即便是五年过去,她依旧是一个不能说,此刻她只希望对方什么话都别问,她甚至立即转身,想要冲出房间,可门口那个人高马大,面无表情的侍卫,光是站在那里,就是在提醒着她,今夜她无路可逃。 “霜果姑娘,我那位侍卫下手不知轻重,怕误伤了你,你还是回来吧,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江离贴心嘱咐着,却只换来霜果的一声冷笑。 “哼......我就说今夜怎么如此怪异,原来你们二位早就给我设好了局,费尽心思就为了把我困在这里......这个所谓的郡主也就罢了......江离少爷你为什么要帮着她要为难我?” “哈哈,看来你还记得这位云安郡主啊?”江离爽朗地笑着,“既然如此你还不知道吗,这位是堂堂的郡主,本少爷人微言轻,自是被她胁迫的,你说对吧?郡主。” 云安白眼一翻,不想接下江离的冷笑话,随后她凝视着霜果,严肃地说道:“你既然还记得本郡主,自然知道我今夜是为何而来。” “哼......如果郡主是为了五年前的事情来了,那奴婢只能说一句,无......可......奉......告......”霜果可以拖长了语气,充分表达了自己不会开口的决心。 云安眉头一皱道:“霜果姑娘,本郡主并不想为难你,只想知道一个真相,五年前你的父母死在尘冰碎裂爪之下,凶手已被本郡主正法了,可五年前,你依旧不肯对我敞开心扉,所以我那时就知道,那件谋杀案背后还藏着更大的人物,也许你就是受到了对方的威胁,才一直选择沉默......” “是又怎样?”霜果瞪大眼睛,脸上毫无惧意,“即便你是大名鼎鼎的郡主,我也要提醒您一句,有些真相可以公之于众,有些真相只能永远烂在心里......我这么说,您懂了吗?” 突然,江离抱起双臂,冷笑一声,随即插进了话来。 “霜果姑娘,你这么一说,本少爷倒觉得好奇,到底是谁的威胁,能让你在五年后同样选择沉默,即便是云安郡主亲口承诺要助你一臂之力,你也不买账......” 这时,江离看到霜果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他便知道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本少爷斗胆猜一下,之所以你连郡主的援助都不肯接受,会不会是这个原因,就是威胁你的人......比郡主的势力更盛,甚至比豫王府的势力更盛......” 江离的猜测一出,霜果眼神一愣,随即跌坐了下去,云安听到江离的分析,也同时瞪大了眼睛,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江离。 紧接着,江离便背起双手,缓缓走向坐在地上惘然无措的霜果,他蹲伏下去,慢慢贴近霜果的耳边,轻声道:“霜果姑娘,我猜猜......威胁你的人......是某个皇子吧?” 第388章 只管开口 “威胁你的人......是某位皇子吧?” 江离此话一出,全场惊愕,云安突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冬巧明显是受了惊吓,紧紧扶住云安的臂膀,就连站在门前的木成舟听到这话,手上的匕首也握紧了几分...... 至于被江离逼问的当事人......那位霜果姑娘已经无助地任凭下半身趴在了地上,双手艰难地支撑住自己的身躯,她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的仪态和呼吸,却也拦不住粗重的喘气从胸腔内喷涌而出。 江离一瞧,便知对方的心理防线已被彻底瓦解,此时此刻,江离知道,他只需再轻轻添油加醋一两句,便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大好的机会,他自然是不肯放过。 于是江离站起身,如同作法一般,绕着霜果轻步走了几圈,仿佛是在刻意扰乱她的心智,最后他停在霜果的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微微俯下身去,笑着问道:“霜果姑娘,如今帝京中得势的皇子只有两位,那威胁你的......究竟是二皇子......还是太子呢......” “够了!!!”霜果一声忍无可忍的尖叫,随即抱着脑袋捂着耳朵埋下头去,仿佛一秒也不想再听到江离的声音。 江离眼看就要得手,自然不肯就此放弃纠缠,他偏偏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即便这个女人和五年前一样,耍起装疯卖傻撒泼的手段,他也毫不在意。 于是他肆意拉开了嗓门,对着霜果大喊道:“霜果姑娘!本少爷可以告诉你,即便今日你打死不开口,我也有办法继续查下去!呵呵......” 突然,江离冷笑两声,刻意加重了诡异的氛围。 “霜果姑娘,你且听好了,如今我深受陛下看重,登门去见几个皇子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我只需把你的名字和身份往他们面前一报,一切自然都会真相大白......” “不!!!” 又是一声惊声尖叫,冬巧随即抬起头来,可让江离心生疑惑的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妥协的意味,反而是对江离充满了敌意,下一个瞬间,她的眼里突然一沉,瞬间化作平静的湖水,仿佛充满了对俗人的哀怜...... “江离少爷,听奴婢一句劝,你......你是斗不过那个人的......即便你当前受到陛下看重,可盛宠总有离开你的那一日,你若执意查下去,最后大难临头的......不仅仅是你自己,更有你的家人,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奔原军府和你一起去送死吗?!” 霜果言辞犀利,最后一声沙哑的哭喊,悄然拨动了江离的心,可他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就从未想过回头,于是他脸上装出波澜不惊的样子,义正言辞道:“多谢霜果姑娘关心,我奔原军府上上下下上百人,本少爷能庇护得了一天,他们就能活下去一天,即便是最后灾祸降临,我也会和他们一起赴死,绝不苟活。” 听到这话,霜果脸上一木,眼中一愣,整个人都傻了,她未曾料到会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脑子仿佛短路一般,随后她突然低下头去,漫无目的地摇晃着脑袋,呵呵地发出两声冷笑,抬头之时,她看江离的眼神,就像在看三岁小孩。 “我早就听闻......奔原军府从北原接回来的少爷不同寻常,今日......我真是见识到了......哈哈哈......江离少爷,你确实勇气可嘉,奴婢深感佩服......” 突然,霜果侧过头去,望向窗户的方向,她眼神迷离,任由无数星辰坠入她的眼底。 “可惜啊......可惜啊......如此一个无谋勇夫......不久后就要坠落了,为了所谓的真相咬死不放,五年过去还追查至此,到时候......连我也要陪你一起送死......呵......真是可笑......” 见霜果反应冷淡,江离立马拍着胸脯,直言道:“霜果姑娘,你放心,凤尾楼是本少爷的地盘,有我的庇护,定能保你安然无恙!” “呵呵......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哈哈哈哈哈......” 霜果几句饱含凉意的嘲笑,如同她方才吟诵的歌谣一般,充满了故事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投入她的阵营。 可惜,江离和云安都深知,此事关系重大,极有可能威胁帝京安宁,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紧接着,江离便抹去脸上所有的笑意,如同面相严肃的门神一般,用力凝视着霜果的眼睛。 “霜果姑娘,你可知道半个月前,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吗?” 江离莫名其妙插入的话题,让霜果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木讷着脸蛋,一声未吭,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我告诉你,半个月前,我遭到了一个皇子的刺杀,一个刺客将我重创,随后把我踢落山崖,紧接着,少爷我的身体被崖底的尖木贯穿,刺出了一个大洞。” 江离语气平和,仿佛是在说着上辈子的事,可房间里的人听完无不震惊,每一个人都紧紧地盯着江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光是想象着那残暴破碎的场景,就让人不寒而栗。 见屋内鸦雀无声,江离便继续讲述着自己九死一生的遭遇。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借用铜面军的身份回到帝京,进宫参加云安郡主的选婿大会,即便最后错失了婚约,也得到了陛下的恩宠......” 这时,江离突然凑近了霜果的脸蛋,吓得她整个身子急忙往后倒去。 “所以说......霜果姑娘,你现在还不愿意相信,本少爷能够保你安然无恙吗?” 此话一出,霜果默默闭上眼睛,陷入了沉默,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心里充满了纠结的缠斗......终于她眼睛一睁,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江离少爷,在开口之前,我得提前知会你一声,那人行事无比谨慎,不留痕迹,五年下来,我能保留的只有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记忆,如果你要让我提供什么实打实的证据......那是不可能的......” 说着,霜果抬眉一笑,眼神中似有深意。 “江离少爷,奴婢话都说到这里了......你也要相信我的话吗?” “无妨,霜果姑娘只管开口便是。” 第389章 圈套 “五年前,家里突然遭了变故,当时我懵懵懂懂,又受了惊吓,完全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后来察觉异样的时候,已经被困入了陷阱,如今想来,那时一个巨大的阴谋,当时落在我爹娘头上的......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紧接着,在屋里众人的注视下,霜果缓缓仰起头来,仿佛透过屋顶看到了漆黑的夜晚,她的思绪逐渐飘远,回到了五年前的那段阴冷的时日。 “我记得那时尚未入冬,帝京突然袭来一卷寒流,一夜过去,整个城里都盖满了白花花的雪,我父母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平日里就在街上摆个不起眼的小毯子,卖些便宜的小首饰...... “那时我已经成年,他们都说,我有一副天生的好歌喉,若不去卖唱赚钱,那真的可惜了,可我呢......又不想去青楼那种地方献媚,于是就跑去了东市,跟着戏班在市场里唱曲儿卖艺...... “可时间一久,弊端便显现出来......那时就有莫名其妙的男人到戏班老板那里,打着结识我的名号,实则是图谋不轨,我出身虽然卑微,但好歹也是清白人家,断然不能接受......” “可我没想到,不仅外面的男人如此,就连戏班里的男人对我都有非分之想,甚至有一次,戏班的老板把我关在屋里,欲行不轨之事,我拼命挣扎,总算逃过一劫......” “再后来......我心生胆怯,便不敢当众唱曲了,闲暇无事之时,我就会去摊子上面帮爹娘照顾生意,虽然收入锐减,日子也还过得去,摊前也有些男人趁机来摸一把我的手,可总比以前在戏班的时候好多了......” “我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地过下去......直到那个雪夜,一个黑衣怪人闯入我家,闹出不小的动静,我和爹娘同时被惊醒,点燃蜡烛后,便朝着门的方向慢慢靠近。” “谁知那个怪人突然破门而入,手上挥起幽蓝色的爪子,接着,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我的爹娘......就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 霜果眉头一皱,紧接着,滚烫的热泪顺着她的面庞簌簌而下,她咬紧牙关,巨大的悲痛在她心里生出一根长刺,五年过去,她每次想起爹娘呜咽倒地的场景,总会心如刀绞。 “那天晚上......我以为那个怪人是劫财来的,于是我告诉他,我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剩我自己一条小命,既然他把我爹娘都杀了,就把我也杀了吧......” “诡异的是,那个怪人莫名其妙地笑了两声,随即放下了双手,他声音低沉,语气暗淡,如同从地狱上来索命的厉鬼,他说......他不会杀我,今天晚上,他的任务只有我的爹娘二人......” “他说出这话,我便以为自己要落入他的手中,受尽羞辱折磨后再撒手人寰,所以我一把抓起手边的剪刀,往自己脖子上捅去,没想到他突然挥起一爪,扔出一把冰刃将我手里的剪刀给打掉了......” “我手足无措,浑身都动弹不得,只能乖乖站在原地,做不了任何的反抗,我都已经闭上了眼睛,静待生死,没想到只听到他踏着雪走出家门的声音......” “最后,我的爹娘双双殒命,而我不知为何逃过一劫,在把我爹娘匆忙下葬之后,我发觉此事诸多诡异之处,为什么他杀了我爹娘,唯独留下了我,也没有抢走任何东西......” “可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再过几天,就没有时间留给我思考了,因为父母一死,我便成了一个孤女,是个人就能踩我一脚,甚至乞丐都会堂而皇之地闯入我家的院子,硬说他要借宿一晚......” “更残忍的是,我爹娘留下的那个小小的摊位,居然也有人觊觎,那是我活下去唯一的支柱了,所以无论对方怎么威逼利诱,我就是不从......” “终于在不久后,对方找来了几个打手,成天围在我的摊位前面,一有客人接近,他们就上去威逼恐吓一番......这种恶劣的手段我自然是吃不消,几日下来一件东西都没有卖出去......” “又过了两天,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一个戴着面具的公子突然走到我的摊前,不顾那些流氓的威逼,硬是要在我这里买下一块宝石戒指,紧接着,那些流氓就把他紧紧围住,眼看他们之间一触即发,我只能妥协,说今日不卖了......” “谁知那位蒙面公子清了清嗓子,随即从四周窜出了十几个侍卫,把那几个打手围了个水泄不通,随后他一声大喝,流氓们吓得抱头鼠窜,急忙穿出人群逃到了附近的巷子里......” “就这样,那位公子救我一命,对我恩重如山,我也对他无比感激,后来他对我很好,甚至是我这辈子都没感受到的,超乎想象的好......” “虽然他不肯摘下自己的面具,也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家里是贩卖宝石的,十分富足,我那时候刚刚失去双亲,无依无靠,不知不觉间,便陷入了他的温柔之中......” “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了异样,也许是那一天,他突然疏忽了,一不小心露出了他随身的玉牌,我定睛一看,上面竟是四爪金龙!也就是说......他是皇家的子嗣!” “目睹玉牌后,我只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把此事一直藏在心底,不过我又突然疑惑起来,我觉得命运对我来说,过于巧合了......” “我甚至有一种怀疑......那个杀手就是这位皇子派来的,故意杀死我的爹娘,让我无依无靠,紧接着再演上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我出于感激,一定会对他百依百顺......” “如此阴险毒辣的圈套......非常人所能,加上对方的皇子身份,我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他为了霸占我所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怪人杀手,也是他的手下......” “可惜......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是心里充满了怀疑,也不敢摆在脸上,我想过要逃,然而就连我回趟自己家,他也派人盯着我,所以那时候,云安郡主来找我问话,我只能装疯卖傻,闭口不言......” “再后来,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更盛,于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说自己想去凤尾楼唱曲儿,他一开始不肯,可我答应他只在深夜迎客,而且对客人严加挑选,他这才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之所以要去凤尾楼,是因为我知道,他这种身份的人不会出现在凤尾楼这种风月场所,而我呢......才能在深夜的时候,换来短暂的自由......” 霜果一声长叹,眼中是无穷无尽的悲哀。 “我说完了,这些......就是你们想要的真相。” 第390章 不止一层 霜果话音一落,屋子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五年前的案发现场被摆在众人眼前,残酷而血腥的夜晚实则包含着更加深邃的阴谋,江离和云安默默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同时理解了这个女人,为何她会选择闭口不言,为何她已经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却选择逃避。 究其原因,并非是她懦弱,而是对方阴险毒辣,权势滔天。 可这一次,江离不得不要她勇敢,只有这样,他们才有破局的希望。 他轻步上前,伸出结实的双臂,把霜果扶了起来,随后把她牵到一边的椅子上,让她坐下歇息。 正当江离要对霜果提出请求之时,云安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屋子另一侧的幕帘之后,云安眉头紧皱,思虑都浮现在了脸上。 “你相信这个女人的话?” 云安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江离有些猝不及防。 “这......当然相信啊......”江离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她刚刚哭得那么厉害,应该很难不相信她吧,我看刚刚你的样子......不也是被她的话打动了吗......” “那不一样!”云安焦急道,“我是说,如果她刚刚说的这些话都是编造的,这整件事情就是一个圈套呢?你也知道,幕后之人思虑深沉,心肠歹毒,他们完全可能花上五年时间设下一个局,就等我们这些想要查明真相的人上钩!” “额......这个......”江离摸了摸下巴,突然凝视云安道:“诶?等一下......思虑深沉?心肠歹毒?郡主大人,幕后真凶极有可能是你的某个皇兄啊......你就这么说自家哥们儿的?”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这些!”云安狠狠地一跺脚,烦躁地喊道,可她突然想起霜果还和他们呆在同一间屋子里,又立马压低了声音。 “江离......你给我听好,我,云安,不仅仅是中州的郡主,更是要在江湖上执行正义,成为一代侠女的人,面对如此邪恶之事,即便是我自己的身边人,本郡主也绝不放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声张正义,救平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得得得得得......”江离推手道,“郡主大人,我信你是侠女好了吧?可这个霜果姑娘,一言一行都是情真意切,你完全可以放下心来,就算这真的是个圈套,但只要有本少爷在,定能和郡主一起......全身而退!” “我呸!”云安麻利地翻了一个白眼,“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想全身而退?做梦呢吧!再说了,刚刚那个女的在你面前唱曲儿的时候,你可是眼睛都看直了,我看你是魂儿都被那位霜果姑娘给勾去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江离拍着胸脯保证道,“郡主放心,我虽然对女子的相貌有所挑剔,但绝对不是什么见色忘义之徒!郡主想想,您都是帝京中有名的美人儿,但面对和你的婚约,我不是爽快地放手了吗?!” “额......你小子几个意思?”云安眉头一皱,发现江离话里不简单,“不对......你是在讽刺我?!你是想说......本郡主的相貌名不副实,所以你大可扔掉和我的婚约?” “没有哈!这是郡主你自己的理解,郡主你可不要道德绑架我,毕竟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婚约了。”江离小嘴一噘,故意挪开视线,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算了!这重要的关头,本郡主才没时间给你理论这些有的没的,”云安单刀直入道,“所以你是相信那个霜果说的话,那你说吧,你下一步想要怎么计划?” “当然是要查出幕后凶手的身份,如果对方真的是皇子的话,也得确认是哪位皇子才行啊......”江离冷静分析,心里默默盘算着。 “哼......说得轻巧......”云安冷不丁地叹了一声,“你知道皇子的居所戒备有多严吗,你是不是以为帝京所有地方都跟豫王府一样,你随便换件衣服,易个容就能混进去?” “哈哈......这个我自然知道,”江离淡然一笑,“所以此次行动之人不是我......” “那难不成是我?本郡主去潜入皇子居所?”云安目瞪口呆道。 “嗯......诶?!我本来还没想到这一点,不过郡主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不错,毕竟你跟皇子也算近亲,登门拜访一下,也没什么风险,不过呢......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霜果姑娘?” “不错,”江离点头道,“她苦心经营,蛰伏五年,至今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若是有她帮助,事情就会轻松不少,当然,这一切都要让霜果姑娘开口同意才行......” “你也知道啊?”云安冷漠道,“依我看,这五年过去,那个女人的复仇之心已经逐渐麻木了,如今她可以在凤尾楼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何须赔上性命替你去冒险?” “唉......这一点我也知道,但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她身上,我们只能尽力一试了......” 说完,江离和云安迅速调整好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面无表情地从幕帘后方走出来,紧接着,云安停在了远处,而江离则是径直朝着霜果走去。 “霜果姑娘,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江离俯下身子,面容和善地问道,显得十分贴心。 “江离少爷,你别在这里虚情假意了,你要说什么话快说吧,这个夜晚......已经太长了......” 如他所料,霜果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不过这样也好,他正好可以开门见山,省下不少时间。 “哈哈,既然霜果姑娘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直言了,”江离笑着,随后眼神突然一沉,凝视着霜果平静的面孔,“我想请霜果姑娘帮我个忙。” “哼......我就知道,你是想让我帮你查清那位皇子的真实身份对吧?”霜果冷笑道。 “不错,霜果姑娘只需趁着对方睡着,摘下他的面具看上一眼就成......” “哈哈哈哈哈......”霜果莫名大笑起来,“江离少爷,我该怎么说你还好啊......你还真是......单纯得可爱......” 说着,霜果站起身来,毫不胆怯地贴近了江离的脸,“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实话告诉你,这个险......我已经冒过了,结果就是......他的面具不止那一层......” “他这个人......也远远不止一层......” 第391章 暴露 江离走在前面,云安跟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间门,江离脚步细碎,扶手都没有扶就下了楼梯,云安一脸焦急,下半身的裙摆碍事无比,又不能像江离一样健步如飞。 直到二人下到大堂,江离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对着云安笑着:“天色晚了,我送郡主一程。” “送什么送!你小子别想跟我转移话题!”云安跑到江离面前,瞧那气势就差揪起江离的衣领,“你快说!刚刚你跟那个女的神神秘秘地说了些什么,她怎么就突然答应你了?!” “这个嘛......郡主没有知道的必要,”江离扫了扫头发,肆意卖着关子,“事实上,从现在开始,此事郡主就不用插手了,江离感激郡主的相助,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一人处理就是。” “什么?!你这是想踢我出局啊?!”云安不解道,“江离,我今日陪你出来折腾了一天一夜,你居然还想把我踢出去?再说了,我也算是本案的当事人,你利用完我以后就想收手,本郡主告诉你,没门儿!” “哎呀郡主......您大可不必胡思乱想,我真的没有怀疑你的性格和能力,只是天亮后我要去的地方,郡主去不得......” “去不得?笑话!”云安迅速反驳道,“这整个帝京大大小小那么多地方,还有本郡主去不了的?” “我要去二皇子的居所。” ...... ...... “额......什么?”云安疯狂地眨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要去云禄的居所?哈......你逗我呢吧......” “郡主,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江离语气平静地回道。 这时,云安看见江离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沉稳,她也不由自主地收起了笑脸,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你去找二皇子作甚?你可别忘了,选婿之时,你可是和他手下的孙白晨针锋相对,想必你已经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都这样了你还去自投罗网,呵......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是啊......而且之前我还把他的贴身侍卫送进了金面狱,算是把他给得罪完了,不过这一趟,我还是得去......” “好好好,我懂了......原来你是已经失心疯了,赶着去送死呢......那本郡主还要谢你一句,没有把我一起拉下水,”云安讽刺道,“不过你放心,等你头七的那天,我看在道义的份上会给你烧点纸钱的,到时候你可别又死而复生了,哈哈哈哈哈......走了走了......” 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云安带着冬巧走出凤尾楼的大门,随着马车轮子的滚动声响起,她们逐渐消失在漆黑的深夜...... 而江离暂且留在了凤尾楼里,他让曳影给他安排了一个安静的房间,趁着天亮前的这段时间赶紧睡了一会儿,等到街上开始出现行人之时,他和木成舟换了身衣服,随后乘着凤尾楼的马车出门了...... 紧接着,不知在何处的一座阁楼上,云禄方才用过早膳,灯鬼则在旁边守候着。 当下人为他递来漱口的茶水之时,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另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跑进了阁楼,直到跪在云禄身前的时候,他还在喘着粗气...... “这大早上的,是遇到了虎狼,还是遇到了豹子啊?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说着,云禄将茶水送进口中,漫不经心地漱起口来。 “二殿下恕罪......只是......楼......楼下有人要见您......” 噗...... 整整一嘴的茶水,全都被云禄喷了出来。 “什么?有人要见本殿下?不可能,此地极为隐蔽,非内人不得知,难道是这座阁楼已经暴露了?”说着,云禄转头看向灯鬼,抛去一个质问的眼神。 灯鬼立刻跪倒在地,“回殿下,这座阁楼绝无暴露的可能!那人极有可能在虚张声势啊!” 这时,报信的下人支支吾吾的,再度开口道:“殿下......那人指名要见您,说他知道,您就在这里的阁楼上,他还说......如果见不到您,他就不走了......” “可恶!”云禄怒不可遏地把桌子一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来者可有报上姓名!” “他说他叫江离......” ...... “什么?!江离?!” 云禄和灯鬼同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听到了江离的名字。 “你确定?他真的是奔原军府的江离?!”云禄进一步追问道。 “奴才听得一字不落,那人确实自称是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 “呵......江离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会突然跑到我这里要见我......”云禄绞尽脑汁思考道,“还有,他是怎么知道这个隐蔽的据点的......真是太诡异了......” 这时灯鬼凑近过来,语气冰冷道:“殿下,既然此人已经登门,不如属下这就下去把他碎尸万段,好了结他这个祸害!” “不......此事不简单......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说着,云禄伸着脑袋,继续询问着报信的下人。 “他是一人来的,还是带了侍卫?” “回殿下,他带了侍卫,只是进屋的只有他一人,他的侍卫则是站在屋外,没有进门的意思......” “侍卫停在屋外?没有进门的意思?”云禄皱着眉头,揣摩着江离的意图,“看来他这是在想我表明心意,今日不想闹出纷争......” “那好,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速速让他上来!” 第392章 战术投敌 阁楼古旧,每往楼梯上迈进一步,江离脚下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看来这个二皇子为了追求隐蔽,对藏身的据点还真是不挑,一个不起眼的老旧阁楼确实能够收敛住他的锋芒。 等他上到木楼梯的尽头,抬头一望,便发现灯鬼正用猩红的双眼凝视着他,似乎对之前自己被迫害的遭遇甚是不满。 江离虽然有些紧张,但他知道,这个灯鬼对二皇子唯命是从,今日只要有二皇子坐镇,他自然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违抗命令来取江离性命。 于是他走到灯鬼面前,正面迎上那双猩红之眼,笑着行礼道:“灯鬼侍卫,有些时日不见了,不知你这些日子可好啊?” 灯鬼嘴唇轻抿,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哈哈......灯鬼侍卫莫不是还在气我上次,在宫里把你送给金面军的事儿?嗐......如今选婿大会已经结束,本少爷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大家就不要计较了,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您说是不是?” 灯鬼依旧没有作答的迹象,他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去,把江离引向茶室的门口,随后他守在门口,等到江离进屋,便把木门给拉上了...... 一间淡雅的茶室,陈设颇为简单,但又不失精致,光是眼前这张不起眼的小茶桌,应该都是忧山送来的贡品,后来被永帝赏给二皇子的...... 此时此刻,这位二皇子就坐在这张小茶桌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江离,他抬手指了指桌上的两杯热茶,似笑非笑地说道:“坐吧,本殿下已经把茶给你沏好了。” 一听这话,江离心里一紧,话说这二皇子亲自为他倒茶,这是在欢迎他的到来?还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圈套? 紧接着,江离抬起衣服下摆,端坐下来,尝下一口茶水之后,只觉得清香扑鼻,一喝便知,这杯茶水里面的茶叶乃人间珍品,就连沏茶的水都不同凡俗...... “这水是我命人在日出之前去北郊的山间采的朝露,用来泡茶,即能使茶香更加清冽,犹如昼夜交替时的徐徐微风......” “二殿下,”江离突然开口打断了云禄,这也是他见到云禄之后的第一句话,“今日在下突然上门拜访,二殿下就不觉得奇怪吗?” 云禄先是脸上一愣,随后慢慢裂开嘴角,展露出笑容。 “怪啊......甚是奇怪啊......”云禄又给桌上的杯子添上了茶,“可是啊......若是别人登门,我定然会觉得古怪极了,可一听到是你的名字......就大不相同了,毕竟你的那些手段,灯鬼已经告诉过我了,本殿下呢......也曾亲眼见识过,所以......” 云禄徐徐抬起茶杯,看姿势仿佛在向江离敬酒,“你能找到我藏身的居所......也不足为奇。” “那二殿下就不好奇,我主动找上你是为了何事吗?”江离进一步追问道。 “哈哈......你倒是有趣,本殿下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没有开天眼,你以为我还能随便看穿别人的心思吗?你来找我作甚......我怎会知道?倒是你别故弄玄虚了,都这个时候了,你的那些手段就别来了,干脆开门见山直说吧......” 紧接着,江离屏息静气,随后眼神真挚地看着云禄,默默扔出了一句话。 “在下有一份礼物想要献给二殿下......不知殿下感不感兴趣?” 江离话音一落,云禄拿着茶杯的手瞬间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也暂时凝固,他以极快的速度揣度着江离话中的深意,随后把茶杯放下,下巴一仰,眉眼一抬,紧紧盯着江离。 “你要献礼给我?不对,且不说你要送什么大礼给本殿下,我更想知道,在这个关头,你为何突然跑来我这里闹这么一出?江离,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很可疑啊?” 面对云禄的起疑,江离则是呵呵笑了两声作为应对。 “哈哈......殿下神思敏捷,疑心重,这个在下是知道的,殿下如果愿意相信我,我可以为殿下解释一番......” “相信与否暂且不论,你且说说看......” “殿下也知道,在下在选婿终试上打响了声名,算是半只脚踏入了朝廷,如今宫里宫外七七八八的眼睛都在盯着我,保不准未来会对我的身家性命有所威胁,加上在下听说孙白晨那小子已经被殿下踢出局了,所以才想来寻求二殿下的庇护......” .......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禄突然捧腹大笑,对着江离直摇头,“江离,你这借口编得......也太不合情理了!你?来寻求本殿下的庇护?开玩笑呢?!” “殿下,您听我......” “别别别!”云禄爽快打断江离的辩解,继续笑道,“江离,如今你正得父皇恩宠,在宫里的锋芒甚至盖过了我们这些皇子,都这样了,你还需要本殿下的庇护?呵......我还以为你多么高明,怎么这次撒个谎都这么站不住脚啊......” “殿下!我把实话给您说了吧!”江离突然正色,语气严肃地喊道,“我虽有陛下庇护,但在探查一桩五年前的旧事之时,无意间得罪了一位宫中贵人,此人身份不明,权势不容小觑,在下只知道......他是一位皇子!” “五年前的旧事......身份不明的皇子......你在说什么?本殿下怎么从未听过这回事?”云禄露出了逼真的疑惑脸。 “此事殿下不必知道,不然极有可能会如同在下一样,招来杀身之祸!但我既然查到了线索,就一定会追查到底,我在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把此事一查到底,若能够在争斗中取胜,便把战果献给二殿下,作为在下为您宣誓效忠的大礼!” “嚯......江离,你这又是在演哪出啊?你的意思是说......要为本殿下扳倒一个对立的皇子?而本殿下只需坐在幕后看戏,全程不闻不问,等到你得手之时,我出来领功便是?” “正是!” “哈哈哈哈哈......有趣......甚是有趣......本殿下好久没听到过这么新鲜的提议了,那好吧,你只管去办吧,我倒想看看你这次又在盘算些什么东西......” “不过你给本殿下听好了,如果你这次又耍些阴谋诡计,本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就算你再神通广大,我也有能力让你在帝京无声无息地消失......懂了吗?” 半个时辰不到,江离已经走下阁楼,随后在木成舟的护送下,安然无恙地回到了马车上。 另一边,云禄站在阁楼的窗户边,望着江离的马车在人群中渐行渐远,若有所思地一笑。 这时,灯鬼凑了上来,他眉头紧皱,显得有些不安。 “殿下,这江离素来狡诈,您为何就这么简单地答应了他?” “哼......反正他所提议之事又不需本殿下亲自动手,无论成败......对我们都没有损失,且等上几天,慢慢看戏吧......” 第393章 好运日 在为霜果插上最后一根玉簪之后,侍女对着镜子瞧了瞧她手上的式样,随后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姑娘,要奴婢说,您昨夜就不该在凤尾楼逗留那么久,今天可是大日子,若是累坏了身体怎么办,您即便是露出半点疲态,奴婢也难担罪责啊......” “无妨......我这身子骨,不至于少睡一两个时辰就倒下了,”霜果语气平淡,对侍女的担忧毫不在意,她悠然转过头,神色冷漠地看着侍女,问道:“马车到了吗?” “到了,如今正在院子外面等着姑娘呢!” “好,我们这就可以起身了。” ...... 依旧是那些个熟悉的步骤。霜果被送上一架朴素的马车,随后被人要求闭上眼睛,紧接着,一张深黑的布条在她的眼前缠绕,瞬间夺走所有光明。 接下来的路上,她感受不到具体的时光,只有感受到脚下车轴的颠簸,和四周逐渐变小的人潮之声,马车细碎的转向仿佛在刻意蒙骗她,让她分不清走了多远,去往何方,每一次都是这样...... 几年下来,她依然没有摸索清楚这条漫长的道路。 这次也是同样,当她在侍女的牵扶下走下马车,被取下眼前的黑色布条之后,一个山水别院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这奇妙的跳转就像法术一般,让她摸不着头脑。 “姑娘,公子已经在里面等许久了,快快进去吧......” 霜果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迈上台阶,走进了别院的大门,一进去她便轻车熟路,踏过石板砖铺成的大路,踩过青石子铺成的小路,最后来到一个巨大的寝屋前。 门口的两个侍卫会为他打开门,随后她便会独自进去,等侍卫把门一关,那个熟悉的陌生人就会出现。 “你来了?怎么今天迟了些?是不是身体有恙?” 问话的人就是五年前的恩人,如今被她怀疑是自己弑父杀母的仇人,五年来他未曾告知自己的称谓,连个假名字都不愿意编造,只让她叫他一声“公子”。 “回公子,昨晚凤尾楼里突然演出一副闹剧,奴婢一不小心牵涉其中,后来就耽搁了些时间......” “哈哈......我知道......听说凤尾楼的江离少爷邀来了一位神秘的公子,指名要你成为头牌,嘶......” 公子突然抬起眼来,隔着面具看到了霜果眉头紧皱的表情,随即畅然一笑:“哈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派人盯着你,不过我也是担心你嘛......听说昨天晚上你被带去和他单独见面了......那小子可有对你不利?” “没有。”霜果斩钉截铁地回答道,“那位公子虽然刻意掩藏身份,但瞧他的举止,应该是身家清白、品性高洁之人,我也只是为他唱了一首新曲儿而已......” “哈哈......那就好......”公子突然低头叹气道,“唉......也不知当初让你回凤尾楼唱曲儿是不是对的,那地方本来就与你相性不符,如今又被那个江离掌控,那个小子......实在是不容小觑......” 这时,霜果眼中一沉,瞬间抓到了对方话里的关键,于是她连忙开口追问道:“公子和这位江离少爷有什么过节吗?” “哈哈......过节自然没有,我只是听过他的声名而已,毕竟他死而复生的事迹,还有他的那些诗篇,在京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哈哈哈......” “这个奴婢也有听闻,其实昨天晚上,奴婢才第一次见到江离少爷,也不知他为人如何......” “总之你不必和他纠缠,能不见就不见,此人声名在外,里面藏着什么样的野心还不为人知,所以我才想让你尽早从凤尾楼退出来,就在我这山水院落里当一只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不好吗?” 说着,公子上前两步,将霜果揽入怀中。 “公子说得轻巧......恕奴婢直言,您这院落里哪里自由了?每次来这里,奴婢都得被蒙上眼睛,进了院子也不能四处乱走,若非有公子陪我,光是在这地方待上半日,奴婢都要闷死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几年下来好奇心反倒愈发旺盛了,居然还有些小脾气了,你是不是还想摘下我的面具,瞧瞧本公子的容貌是否英俊啊?” 听到这话,霜果的眼神一颤,立即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唉......奴婢想又怎样?几年过去了,公子还不是不肯露出真容,不过呢......这样也好,只怕有朝一日,公子卸下面具之后,奴婢反倒不习惯了!” 霜果挑逗性的语气如同一条游蛇一般,直往对方的心窝窝里钻去,搞得他一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这么体贴,看来我也得对你更体贴一点才行啊......这样吧,你不是想在这别院里自由行动吗?我马上就吩咐下去,自今日起,在别院里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会拦你,满意吗?” “哼......瞧公子说的......仿佛是在施舍奴婢一般......”霜果撅起嘴来打趣道。 “怎么?你这丫头还不满意?要不我收回自己的施舍?” “别别别!”霜果焦急地喊道,“好不容易到手的鸭子,怎么能让它给飞了呢?” “哈哈,你呀......真是让本公子越来越喜欢了。” ...... 一夜过去,霜果毫无行动,任凭睡意将自己吞噬,等到早晨那位公子离开床铺之时,她也逐渐苏醒,直到听到公子对下人的吩咐之时,她才偷偷睁开眼睛。 “本公子的马车备好了吗?” “回公子,备好了。” “好,你记住,霜果姑娘这两日多有疲累,你们等她睡醒了,再伺候她用完早膳,最后平平安安地送回去,不得有半点差池,明白吗?” “小的明白了。” 一声轻轻的关门后,偌大的屋子里只剩霜果一声。 她默默地蹭起身来,眼神比任何时候还要清醒。 她知道,今天不仅仅是个大日子,还是一个好运的日子。 第394章 相信 霜果迅速地换上了衣服,简单地在镜子前面梳洗了一下,随后便开始蹑手蹑脚地行动起来,在屋子里四处搜寻,争取不放过每一个角落,也争取不发出半点声音。 可她一番搜寻下来,那些柜子书台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反倒是回到桌边坐下的时候,她的小腿不小心踢到桌脚,腿上燃起疼痛之时,门外的丫鬟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霜果姑娘?您醒了?”丫鬟在外面仔细探听着。 “哦......哦......”霜果轻声回应着,装作无事发生的情状。 “那奴婢就进屋来伺候您用膳了。” 不久后,丫鬟把大门一推,随后领着好几个奴婢提着食盒进来了,一进门她们先放下食盒,把里面的盘子和碗全都摆出来,随后分散在屋子四处,把各个窗户给打开。 “姑娘,昨夜本还风大,没想到今早上就已经暖和起来了。”丫鬟一边把各种各样的早点挪到霜果面前,一边和她闲聊着。 “是啊......公子怕我着凉,一整个晚上都把整个屋子门窗紧闭,我呢......也不好当面拒绝公子的好意,一个晚上下来,感觉都要闷死了呢......” “哈哈......公子对霜果姑娘百依百顺,霜果姑娘也对公子无微不至,这都是姑娘的福气啊......姑娘,这些点心都是热乎的,姑娘快吃吧,公子吩咐我们尽早把您送回去呢......” 于是霜果拿起了一个皮薄肉厚的包子,浅浅咬了一口,眼神中流露出算计的波光,“诶......那个......公子有没有吩咐过你们,说自今日起,他可以让我在别院里自由活动了?” “回姑娘,昨晚公子就已经吩咐下来了,奴婢说句斗胆的话,这几年下来,姑娘和公子的感情愈发好了,让姑娘在别院中自由行动也是迟早的事儿,不过奴婢还是要恭喜姑娘了......” “唉......这又什么好恭喜的,姑娘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也不知公子是不是说来糊弄我的......”突然,霜果眉眼一抬,说道,“诶?要不这样吧,待会儿用完早膳,反正也不可能挺着个饱肚去马车上颠簸,不如趁着这点时间,在别院里逛上一逛,如何?” “这......”丫鬟挪过视线,莫名为难的样子,“既然公子嘱咐下来了,那应该不成问题,只要不在别院中逗留太久,公子应该不会怪罪的,所以霜果姑娘大可放心。” “那太好了......”霜果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假装把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的早点上,实则是在心里偷偷盘算着,如何要利用这么短暂的时间,达成江离交给她的艰巨任务。 渐渐地,霜果的双眼慢慢失神,回到了昨天晚上,江离对她的嘱咐仿佛重新来到她的眼前...... 她坐在椅子上,倔强地仰着头,和江离冷眼对峙着。 “我猜一下......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冒着被怀疑、被盘问、甚至被杀的风险,把他的重重面具给取下来,然后看一眼他的真容?” “如果本少爷就是这样打算的呢?”江离肆意逼近霜果的耳边,轻声道,“如果我这么说出口了,霜果姑娘愿意这样做吗?或者说,你敢吗?” “呵呵......”霜果冷笑一声,一脸不屑地回道,“江离少爷,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是这件事情值不值得的问题,你我无亲无故,顶多就是一个凤尾楼东家和歌姬之间的关系,我有什么理由要冒着赴死的危险......去帮你呢?” “嗯?”江离退后两步,突然皱起了眉头,“瞧霜果姑娘这话说的......方才你在本少爷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还以为你对父母的死深感愧疚,甚至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揪出真凶,手刃仇人,难道你现在完全没有复仇的心愿?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离不开了?” “谁说我不想复仇?!”霜果大吼一声,眼色一横,仿佛藏有尖刀,“复仇......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复仇,如果能让我手刃仇人,让我的爹娘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那这一切所谓的锦衣玉食,我都可以不要!” “好!”江离一声应和,再度逼近,“那你就给我看看你的决心。” 听到这话,霜果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等她睁眼之时,她已然恢复了平静。 “江离少爷,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首先,等你再和他见面的时候,不用去取他的面具。” “什么?”霜果疑惑道,“江离,你莫不是在愚弄我?如果不取下他的面具,记住他的模样,如何才能确认他的身份?” “这个本少爷自有打算,而你要做的......就是在他的居所里寻找一件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识破对方的皇子身份的吗?那个刻有四爪金龙的玉牌......我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拿到那块玉牌,一切就会有转机......” “玉牌?你用这个作甚?这张牌子虽然能够象征皇室的身份和权力,却不能当做杀人案的证据啊!” “这个嘛......霜果姑娘就不必多问了,你只需要把这块牌子带出来,交到我的手里就成。” “嚯......你说的倒是轻巧,可问题是......我怎么知道他把玉牌藏在什么地方,那座别院里里外外那么多间屋子,每间屋子里面还有不少的摆设,你要我从何处开始下手?” “观察......”江离一脸淡然地回道,“霜果姑娘,你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越是重要的东西,守卫他的人就越是敏感,顺着这个思路,你一定能成功的......” 这时,江离突然伸出双手,把持住了她的肩膀,随即用无比坚定的目光穿透了她的眼底。 “霜果姑娘......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第395章 进退两难 “相信我能做到......相信有什么用......”霜果自顾自地念叨着。 “姑娘?您方才说什么?是不是今日的早膳不合您的口味”丫鬟突然发问道。 “哦哦......没有没有,我只是......额......胃口不是很好,”霜果视线摇晃,赶忙解释道,“你让他们先把这些东西都撤了吧,我准备去外面走一圈,昨天晚上实在是把我闷坏了,如果现在踏上回去的马车,本姑娘搞不好会吐在车上......” “那好,那就由奴婢陪着姑娘出去吧!” “啊?还是......算了吧......”霜果一脸为难,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只好磨着嘴皮子,想出了一个无比蹩脚的理由,“你一天到晚跟在我的身边,估计都烦了,你也有点自己的时间,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对不对?” “嗐......霜果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受公子之命,不分日夜负责照顾姑娘的起居饮食,怎么会觉得烦躁呢?!再说了......这几年姑娘和公子对奴婢都不薄,奴婢自是要把您照顾好了,那走吧姑娘,我们这就去庭院四处逛一逛。” 不等霜果开口,丫鬟立即上前来挽住了她的胳膊,霜果只能挤出一个无比勉强的微笑,跟着对方一起走出屋去...... 表面上霜果对丫鬟十分平和,实则她的心里已经烧起了熊熊烈火,恨不得一甩手把这多事的丫鬟抛到九天云外。 她精心盘算的计划,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就因为一个臭丫头给葬送掉?! 不行......她的心里一声闷响,决不能就这么束手无策。 这时,她又想起江离对她的嘱咐——观察。 没错,观察不一定非要自己去看,也可以是借助别人的眼睛去看。 既然这个丫鬟硬是凑上来赶不走了,那就好好利用她的眼睛,让她充分发挥自己的价值,反正霜果好歹是主子,对方终归是丫鬟,她问上几句话,丫鬟终归是要乖乖作答的。 “左边那间矮屋是用来干什么的?” “回姑娘,那是公子用来待客的茶室,只不过此地是公子的私宅,几年下来只为接待姑娘一人,所以这间茶室也不曾怎么使用,连摆设都未曾完备,只是吩咐了奴才,每隔一段时日进去打扫一下......” “哦......”霜果意味深长地叫了一声,随后挪开了视线,因为她知道,那个公子如此高贵的人,是绝不可能把玉牌这么贵重的物品放在一个没人管的茶室里的。 “那右边这件大屋又是什么?” “回姑娘,那是库房,里里外外都是些下人在进出,若您对里面感兴趣,奴婢只能提醒您一句,里面可脏得很,若是弄脏了您的衣服,奴婢可担不起这个罪责。” “我没想过进去......”霜果默默回道,自然而然地排除了库房这个选项。 紧接着,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到了别院的另一侧,这地方霜果倒是没有来过,连同这里的亭台楼阁,都觉得十分稀奇。 “那个池子边上的三重塔是什么?” “回姑娘,是佛堂。”丫鬟老实地回答着。 “佛堂?公子是礼佛之人?可我认识他五年下来,没见过他礼佛的样子啊......就连公子全身上下,一串佛珠都不曾见到过......” “这个......姑娘有所不知,公子他是不礼佛的,之所以修建这座三重佛塔,听说是在别院建造之初,风水先生说此地多年前有战乱发生,需要建造一座佛塔,供奉佛骨舍利,来震慑妖风邪气......到了今日,这佛塔就是一个摆设而已,据说公子一次都没进去过呢......” “一次都没进去过啊......”霜果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心里面差不多有了底,看来那玉牌也不可能藏在那里面。 紧接着,二人又绕着池子走了几步,这时,望着远处的一座屋子,霜果眉头一皱,感觉到了异样。 因为那座屋子前面站着两个侍卫,而这整个别院里,除了寝屋之外,就只有此处驻守着侍卫,其他的侍卫全都围在别院外面,防止有外人入内,当然,也是为了防止她从里面出逃...... “诶,那边那个屋子又是什么地方?” 在霜果的示意下,丫鬟看向远处的那个有侍卫驻守的屋子。 “嘶......奴婢依稀记得......那里貌似是公子的书房......只是公子不让下人进入,所以奴婢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书房?”霜果眼睛一亮,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接着她假意一笑,说道:“正好,本姑娘一直仰慕公子文采惊人,一直想看看公子究竟在读些什么书,走!我们这就去公子的书房看看!” 不等丫鬟反驳,霜果大步流星地朝着书房走去,不出所料,两个侍卫本能地抬起手臂挡在了门前。 霜果眼神一邪,冷声道:“喂,你们这两个侍卫小哥......几个意思?昨日公子已经许我在别院里自由行动了,你们还拦着我作甚......” 此话一出,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同时迟疑了起来。 “这......貌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公子好像确实吩咐过......” “那你们还拦着本姑娘作甚?”霜果毫不讲理地喊道,“还不赶快给我让开。” 紧接着,两个侍卫对视着点了点头,随后退去了两边。 可正当霜果将要推门而入之时,丫鬟突然从身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霜果姑娘,时候也不早了,该到回京的时候了,若是误了时辰,公子就要怪罪了......” 丫鬟的话让霜果犯了难,眼看目标就在面前,却难以一鼓作气地冲进去搜刮个遍,若是此时收手,太过可惜,若是此时动手,又太过可疑...... 如今她正是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经过脑中电光石火一般的思考,她快速下定了决心,悠然地转过身来,对着丫鬟坦然道:“也好,你们这些下人们办事也不容易,公子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唉......那就走吧!” 第396章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丫鬟搀扶着霜果,走出了别院的大门,当她小心翼翼地迈下台阶之时,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她知道,如果再不想出法子,那今日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直到被送上马车,霜果更加心乱如麻,她今日如果不能得手,日后便会夜长梦多......而此时江离应该已经在等着她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表面上佯装镇静,实则在心中接连不断地问着自己。 没办法了......即便是使用拙劣的技巧,她也要豁出去一次了...... 终于,在马车即将开动的时候,霜果终于开始了行动。 “哎呀......”霜果突然大叫一声,吓了旁边的丫鬟一跳。 “霜果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丫鬟瞪着小圆眼睛,一脸关切地看着霜果,然而没有等来对方的回答。 与此同时,霜果做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开始在身上四处翻寻着,从头摸到脚,又从脚摸到头......任谁看,她都像是丢失了什么贵重物品的样子。 “姑娘如此惊慌......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丫鬟按捺不住心里的焦急,立马询问道。 “是一个贴身的香囊!”霜果猛地仰起头来,眼中仿佛燃烧着焦急的火焰,“那个香囊可是我和公子的定情信物,我和公子几年前就约好了,这个香囊一定要随身戴着,可我明明来的时候还戴在身上,现在怎么突然......哎呀......怎么突然找不着了......” 眼看事情不小,丫鬟也跟着着急起来。 “姑娘......您再找找,会不会是揣在身上哪个不起眼的地方没瞧见?” “哎呀我这不是在找吗?!”霜果操着不耐烦的语气回道,“可我都把全身上上下下都搜过一遍了,真的就是......没有啊......” 丫鬟眼珠子一转,兴奋地问道:“姑娘!既然您身上没有......那会不会是落在别院里了?” 听到这话,霜果也眼睛一亮,她在这里演上半天,就等着对方说出这句话,而且是要让她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自己才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嘶......我昨晚换了一身衣服......今早起来的时候神思混沌......搞不好还真的是掉在寝屋里的某处了......” “那好!奴婢这就回去仔细找一找,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把香囊给您原封不动地找来!” 说完,丫鬟迅速蹭起身来,正要窜下马车之时,却被霜果一把拉住,她回过头,只见霜果用一种莫名其妙的严肃眼神望着自己,仿佛是自己触碰了某根底线...... “不可......”霜果冷静地说道,“你忘了?公子早有明令,若是我不在屋子里,任何女人擅自进入寝屋,都会被治罪,所以这些年来能够单独进屋打扫的下人......都是男子......” 一听这话,丫鬟立即张大了嘴巴,大大吸入了一口冷气,紧接着,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坐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姑娘说得不错......奴婢方才一时心急,差点把公子立下的规矩给忘了......啊......多亏姑娘方才提醒得及时,不然奴婢的半个脑袋已经掉下了......” “不仅如此......”霜果凝视着丫鬟,进一步地恐吓道,“刚刚这条是明面上的规矩,公子暗地里和我私自立下的规矩......也不少......” “暗地里的......规矩?”丫鬟咽下了一口口水,手上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不错,有些规矩是公子和我二人之间立下的,其中有一条就有关这个香囊......”霜果继续故弄玄虚道,“公子说......这个香囊专属我一人,不许其他的女人沾染上气味......若是他发现其他的女人经手了香囊,就会砍掉她的手......作为惩戒......” “啊......”丫鬟突然叫出声来,又立即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神惊恐,颤抖着逼出泪水...... 看到丫鬟的反应,霜果心里无比满意,紧接着,她默默叹出一口气,皱着眉头故作怜悯。 “唉......公子行事作风飘忽不定,几年下来你们这些下人受了不少苦,有的甚至在办事的时候办着办着就没了......得亏我是公子的枕边人,他愿意对我敞开心扉,而你又是在近处服侍我的丫鬟......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碰到香囊。” “多谢霜果姑娘救命之恩!”丫鬟突然抓起霜果的手,埋头痛哭道,“今日若不是姑娘好意提醒,奴婢怕不是已经......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场戏码演到现在,霜果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占了上风,接下来只需一步一个脚印,收获胜利的果实了。 于是她轻轻拍着丫鬟的背,随口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语,紧接着,她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微微笑着,“你就在此处等我便是,我去去就来,你放心,只要你我一天还是主仆,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说完,在丫鬟感激涕零的注视下,霜果果断地离开了马车,轻步跨上台阶,在大门两方侍卫的注视下回到了别院。 如今公子不在,可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她这只狡猾的猴子自然不会有人阻拦,不过此时若是直接折返书房,可能会引起怀疑,还是得先回寝房,再曲线救国...... “本姑娘有件重要的东西落在屋里了,二位小侍卫......麻烦通融一下?” 就这么一句话,让门口的两个侍卫乖乖让步了,关门之前,霜果还不忘嘱咐他们,说:“二位小哥,本姑娘在屋里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把门守好,千万别让任何人靠近,若是你们办事不力让公子知道了......到时候谁也饶不了你们!” “属下知道了!属下知道了!” 两个侍卫连连点头,霜果才心满意足地关上了门。 进屋之后,她没有多做逗留,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目的不在于此,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屋子后方的窗户,轻声落地之后,她便出到了院子里,接下来的一路便是畅通无阻,就连书房门口的两个侍卫也被她的三言两语给蒙骗了过去,当然大多是靠的威胁恐吓的手段。 等把书房的门一关,才是她今日最重要的独角戏。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霜果急速地转动着眼珠子,对着书房四周东看西看,她不敢动手去翻箱倒柜,怕留下难以还原的痕迹。 这时,她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起江离的嘱咐。 “观察......要用眼睛去观察......观察最显眼的地方......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霜果抠着脑袋,心想这一间书房里面哪来的人? 突然,她的视线被墙上的一幅画像所吸引...... “人......终于找到人了......而且这个好像还不是普通的人......甚至是......皇帝陛下......” 紧接着,在本能的驱使下,她莫名伸出手去,把画像高高抬起,当看到画像后方的墙上隐藏的窗格之时,她瞪大了眼睛...... 第397章 回宫再说 马车一声晃动之后,丫鬟猛地抬起头来。 “姑娘你回来了?!怎么样,找到香囊了吗?” 霜果坐下之后,一声未吭地抬起一个粉色的香囊,脸上洋溢着眉飞色舞的笑容,随即把香囊好好地收在了身上,“还是小心一点,这玩意儿可不能让你碰到了,快把眼罩带上吧,我们也耽搁了不少时间了......”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丫鬟连声回道,随后小心地为霜果蒙上了眼睛,接着朝马车前方大喊一声,“马夫!可以启程回京了!” 黑暗中,霜果靠在柔软的垫子上,感受着身上那块方形硬物的存在,她知道,今天离开了这个别院,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连同着五年来的记忆全都一并带走...... 当然,她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留恋,说到底,在那座别院里的日子如同笼中之鸟,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等阳光再度撒入霜果的眼帘之时,她已经回到了帝京的院落,此时此刻,她感到这座宅邸有一种莫名陌生的感觉,凭着一种女人独有的直觉,她知道这里的氛围已然变了,或许意味着挣脱,意味着自由...... 丫鬟扶着霜果进了院子,突然,她兀自皱起了眉头,松开霜果的手跑进了圈子里,左右张望了一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怪异之处。 “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今日这院子里有些冷清了......是不是院子周围的侍卫又在偷懒啊......” “也许吧......”霜果默然地回道,“偷懒就偷懒吧,反正公子告诉我这段时日他诸事繁忙,下一次把我接回别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这些侍卫们平日里保护我的安危,每分每秒都绷紧了神经,现在也好放松一下,由他们去吧......” 霜果嘴上这么说,其实她心里知道,外面的侍卫估计已经被江离的人解决掉了,现在唯一剩下需要解决的人......正是她身边的这个丫鬟。 “姑娘......奴婢怎么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是有些不对劲......”霜果冷冷地回道,手下默默准备好了家伙。 “嗯?姑娘也察觉到了什么吗?” 丫鬟这么问着,突然回过头来,然而就在她看到霜果的那一个瞬间,一把粉末从霜果的手中冲出,丫鬟反应不及,下一秒眼睛一翻,昏厥了过去...... “哼......这江离给的东西还真是好用......干脆下一次问他多要点用来防身......” 丫鬟一倒地,紧接着,一个身形肃然的少年侠客从天而降,落在了霜果身边,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头看看被毒晕的丫鬟,又抬头看看拍着手上粉末的霜果。 “霜果姑娘,在下木成舟,是江离少爷派来接应您的......” “我记得你,所以你们是想要把我安顿在哪里?” “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那位可是皇子,再安全的地方他都能给你揪出来,要不你还是拿着这块牌子回去交给你家主子,别管我的死活了......” 说着,霜果掏出刻有四爪金龙的玉牌,递到木成舟的面前,然而对方没有接下的意思。 “姑娘,少爷承诺过,会竭尽全力要保住你的性命,你大可不必......” “得了吧......只要你们能够帮我复仇,我一人赴死有什么可惜的呢?还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可是少爷已经安排好了安全的庇护所,就连那个皇子也一定猜不到的庇护所,姑娘只要去了,就一定能够逃过一劫,静候佳音。” “哈哈......可是啊......本姑娘有些累了......不想再躲下去了,我在凤尾楼一躲就是四五年......还不是别人手上的玩物吗......继续躲下去有什么意思呢......干脆就这样......” “那就怪在下不客气了!” 突然,木成舟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把霜果往肩上一抗,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放手,最后在地上的丫鬟醒来之前,他成功将霜果带离了这个囚禁她长达五年的地方。 ...... 傍晚,凤尾楼的顶层厢房,当木成舟将玉牌递给江离的时候,江离终于放下心来,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 “怎么样?人成功送到了吗?途中可有人发现?” “回少爷,霜果姑娘已经安然无恙地到达庇护所了,那边已经好生接应上了,不过少爷......您就这么放心,把霜果姑娘交给那边的人?” “因为这有那里,才是对手接触不了的地方,至少在最终的决战之前,霜果姑娘在那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那少爷,接下来您准备怎么做?需不需要先回府中调集一些援手?” “不必......”江离默然摇头道,“奔原军府的人在这件事儿上起不了什么作用......” 说着,江离举起手中的玉牌,用大拇指反复摩擦着...... “算了,还是先回宫再说吧......” 第398章 洗劫 夜幕降临,马车一路往北行驶着,到了宫门前方,金面军上前逼停了马车,江离便示意木成舟拿出玉牌,紧接着,宫门的金面军接连下跪,立即放行。 马车随即穿过拱廊,往宫里驶去...... “少爷,果然不出你所料,那些金面军分不出这两块玉牌的差别,即便刚刚给他们看的是偷来的玉牌,他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确实啊......”江离捏着手中的玉牌,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玉牌乍一看毫无区别,旁人只知道它们是皇族的象征,却不知如何从玉牌上面的纹理来仔细分辨是哪一号人物......再加上没有封地的皇子的玉牌长得都一模一样,他们见到牌子也懒得去分辨,干脆地跪下就是了......” “可少爷,若是皇子的牌子都一模一样,那您费尽心力,让霜果姑娘把这牌子偷过来,也无法认出是哪位皇子啊......” “这个嘛......只要这块玉牌到手,就不需要本少爷亲自去探查了,幕后之人定会主动现身,你想想,自己手里最重要的东西,象征皇家高贵身份的玉牌丢了,他能不赶紧找上门来吗,即便是本少爷待着不动,他也一定会有所行动的......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好高明的计谋!少爷此举真是不同凡响啊!”木成舟惊讶地赞叹道。 “嗐......毕竟对方来头不小,若少爷我不用上一些非常手段,怎么能让大鱼上钩呢......不过接下来的这些时日,就要辛苦成舟你了......” “少爷放心!属下义不容辞!” 说着,马车已然停在了江离的居所院子外面,一下马车,踏进院子,只见裴公公提着灯笼,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他听到门口的动静,猛然回头,当看到江离的身影之时,他便踩着小脚飞速冲了过来。 “哎哟江离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裴公公一脸急切,不由分说地拉起江离的手,“您离宫的这两天啊......陛下可是每过一两个时辰就问起你,硬是要咱家时不时就往这里跑,来看看您回没回来,这两天咱家的腿啊......感觉都要肿了......” “陛下如此关心我?”江离受宠若惊道,“嘶......可陛下若是关心我,他大可派上一两个隐士暗中跟着我啊......怎么还劳烦公公一个人跑来跑去......唉......公公,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事儿,陛下故意拿我当借口,实则是为了刁难你啊?” 瞧着江离眼中灵动的光芒,裴公公居然觉得他的话越听越有道理,最后他手上一颤,直接把灯笼都掉在了地上。 “啊......难道真如少爷所说......陛下这是在......这是在惩罚咱家?!”裴公公捂着胸口,心惊胆战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江离突然笑出声来,抬手拍了拍裴公公的肩头,“裴公公,少爷我开玩笑呢,瞧你这紧张的......诶,既然公公都来了,那就随我进屋喝上两杯,怎么样?” 听到这话,裴公公脸上却露出了迟疑,“江离少爷......这大晚上的不太好吧......估摸着陛下还在等着咱家回去复命呢......” “哎呀还复什么命!”江离豪爽地揽过了裴公公的肩膀,干脆地甩头道,“这么深的夜,兴许陛下早就洗洗睡了,正巧我们上次还没喝够,今夜再大战三百回合怎么样?!” “还是别了吧......”裴公公迟疑道,可奇怪的是,他手上确实在往回拉,步子却在跟着江离走,这样欲拒还迎的戏码,江离还是在小时候收压岁钱的时候才会上演。 “哎呀裴公公无需推脱!今夜您要不跟我进去喝上两杯,就是看不起本少爷!来来来!不醉不休!不醉不休!” 说着,江离一手拉着裴公公的手,一手抢过了裴公公的扫帚,随后把他强行拽上台阶,脚上对着房门一蹬,砰的一声,屋门大开。 紧接着,木成舟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裴公公的灯笼,在江离把大门踢开的时候,他便识趣地把灯笼凑近过来。 就在江离和裴公公踏入屋门之后,还未走上两步,他们两人的脚上同时提到了碎木头,咔咔一声,碎木头飞出老远。 紧接着,木成舟手中的灯光悄然入室,下一秒,他们在看清这屋里的景象,准确来说,应该是这满屋子的乱象...... “啊......哎呀呀......不得了!江离少爷,您这屋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看着跟被山贼洗劫了一般?!” 江离没有说话,只是踩着地上的那些破烂碎片,小心翼翼地前进着,他环顾着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狼狈,紧接着,他回过头来,一脸惊恐地看着裴公公。 “裴公公,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这屋子真的是被什么人给洗劫了......” “怎么可能?!”裴公公愤然道,“这天子脚下,偌大皇宫里,有金面军重重守卫,日夜巡逻,怎么会发生如此恶劣之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时江离眼神一冷,默默叹了口气。 “唉......所以说......此人真是无法无天,竟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动手,这般狂妄,着实让人心生恐惧......” 紧接着,江离话锋一转,自怜道,“不过也怪少爷我,这段时日风头过甚,就连宫里也有人想要取我性命......看来我真是......生不逢时啊......” “江离少爷何出此言?!”裴公公大喊道,“少爷你可是陛下亲自下旨请进宫的贵客,今夜之事乃是奸人所为,少爷您也是彻头彻尾的无辜之人哪!哼,少爷莫要失意,我立即禀报上去,陛下定会让金面军全面清查......只是今晚,少爷可能要移居其他地方了......” “算了,我方才看了一眼,里屋还不算太乱,我让侍卫收拾一下还是能够住人的,”江离冷静地劝解道,“再说了,本少爷作为受害者,有必要在这里保护犯罪现场的完整,以防有人从中作梗,销毁证据......” “也是......少爷说得有理,那咱家就先告退一步,把事情报到金面军那里,那少爷这里可要增派人手?” “不必,”江离一口回绝道,“他们来过一次,肯定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回来的,公公放心吧,至于陛下那边也不必把事情描述得过于夸张,怕扰了陛下安宁。” “唉......都这个时候了,少爷还能考虑如此周详,咱家真是深感佩服,那少爷就多多保重吧......” 说完,裴公公从木成舟的手里拿过灯笼,转过身去急匆匆地走了,紧接着,木成舟便踩着碎片走到了烛台边上,掏出身上的火折子点上了烛火。 当烛火燃起之时,江离脸上诡异的微笑也逐渐浮现...... 第399章 从阳间送到阴间 木成舟低头收拾着地上的碎片,等他抬头之时,正好和江离脸上的笑容对上。 “少爷,这样真的好吗,这些可都是皇帝陛下给你布置好的东西......” “就是因为是他的东西,所以砸起来才不心疼啊......话说我们出宫之前,不是砸得挺尽兴的嘛......”江离鬼笑着,回想起两天前自己在这屋子里的骚操作。 “唉......属下只是害怕金面军会发现异常,最后怀疑到我们的头上,毕竟这样的事情......在宫里,几十年都遇不上一次,等到明天早上消息传开,估计整个皇宫都要人人自危了......” “我就是要让消息传开,就是要让他们人人自危,”江离胸有成竹地回道,“只有这样,幕后之人才会主动出手,因为他会误解,以为如果自己再不出水,就要被其他有心之人得手了,他肯定想不到......这一切都是本少爷自己演的一场戏......等今晚过去,不出三日,对方一定会动手,目标就是抢回他的玉牌,还有杀掉被我从御膳房里带出的那个证人......” “对了少爷,那个太监!”木成舟突然惊呼道。 “哎哟,本少爷差点忘了!”江离一拍脑袋,和木成舟二人面面相觑。 紧接着,在烛火摇曳的微光之下,二人一前一后急忙冲出了屋子,朝着院子角落里的柴房冲去,等木成舟利落地卸下房门上的硬锁,江离立即推门而入。 下一秒,烛台的微光照亮了柴房深处,那个一脸沮丧的扭曲身影。 这时,江离龇牙咧嘴地一笑,最后朝着那坨身影走了过去。 “太监兄弟,水和干粮还够吧?哎哟这两天可是委屈你了......” 紧接着,江离接过木成舟手中的烛台,随后用眼神示意他为太监松绑,木成舟便果断地手起刀落,砍断了太监手上的绳子,随后又拿回了烛台,独自走到墙边,回到了一个背景板的状态。 这时,太监抿着嘴,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看着江离,双唇颤抖着,仿佛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几句话。 “江......江离少爷......奴才都已经认命了......您为何还要把我锁在这里......奴才被关在这个地方......甚至不知天昏地暗,有那么一刻......奴才都想咬舌自尽了......” “得了吧,”江离语气冰冷,眼神默然道,“这两日幸好你在这里老实呆着,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要不然啊......你即便是不想死......估计也得死喽......” 此话一出,太监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悲伤转为惊愕,他牙齿颤抖,手上紧紧地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眼神犹疑道:“怪不得......我之前半梦半醒之时,依稀听见旁边传来破裂之声,难道是他们已经闯入过少爷你的屋子了?!” “不错......幸好我提早把你安排在这个小柴房里,你才能够逃过一劫,”江离笑道,“这下你懂了吧,少爷我啊......可是用心良苦,你要多多感激本少爷的恩情啊......不说别的,你总得帮我把这一波给挺过去吧......” 紧接着,江离眉眼一挑,大手一挥,承诺道:“兄弟,你放心!等事情完了,你若是想自尽,少爷我二话不说,立马满足你的要求,无论你是想咬舌自尽,还是怎样,少爷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如果你想被毒死,少爷我可以把最烈的毒药给你弄来,如果你想上吊而死,少爷我就去把面料最好的白绫给你找来,如果你想在女人堆里爽死,那......少爷我就无能为力了,请你见谅哈......” “等你死后呢,我就在北郊山上选一个风水宝地把你埋了,每年清明呢,再去给你烧点纸钱,如果少爷我抽不开身,也会吩咐下人去帮你扫墓的......总之你放心,少爷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把你从阳间送到阴间......” “额......那个......”太监脸上露出几分胆怯,“江离少爷,奴才突然记起来,自己还有些未了的事儿......所以还是让奴才多活一阵子吧......至于怎么死怎么下葬怎么扫墓......还是等奴才自个儿以后慢慢考虑吧......” “哦?看来你不打算死了,唉......亏得少爷我如此用心啊,连你的棺材刷哪种漆都想好了......”江离眼睛一亮,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你就跟着少爷我,把幕后的凶手找出来,到时候要生要死随你的便!” 说着,江离便转过身去,意欲离开。 突然他回过头来,说道:“对了,这几日估计也要苦一些,毕竟我的正屋里一片混乱,少爷我一个人住都感觉无从下脚,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第400章 心理准备 晚上,江离和木成舟大概把屋子里的碎片清理了一番,随后就踏踏实实地睡了过去,夜色飞速流转,很快就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金黄色的朝阳刚刚透过窗格的时候,江离还未睁眼,可门口强烈的敲门声迫使他不得不醒来,等他爬起身来,一脸迷糊地走到屋里,正巧看见木成舟开门。 没想到他刚刚把门一拉,一个微胖的身影迅速地穿梭进来。 “江离少爷!咱家这一大早就来了,可是半点都不敢怠慢哪......不知少爷昨夜可还睡得安好?” 裴公公语速极快,问得江离有些措手不及,江离不由得想起小区里的那些老人家,晚上睡不着,早上起很早,然后就开始叽叽喳喳播放噪音...... 他只好揉了揉眼睛,甩了甩脑袋,又抬起手来拍了拍脸,强硬地让自己清醒一些,紧接着,他用混沌的双眼看向裴公公,咂了咂嘴,说道:“裴公公,我这里一切都好,不过您还真是精神啊......这才几时,您就赶着来我这儿问话了......感觉您都不需要睡觉的......” “哎哟少爷啊......您这里发生了天大的事儿,咱家怎么还睡得着啊?!如今陛下知道此事,更是关心至切,立即命我在您醒后接您过去回话!” “这么早?陛下上朝了吗?”江离疑惑地抠了抠脑袋。 “陛下今日特意吩咐了下去,不上朝!毕竟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陛下估计是想把这事情解决了,好还整个宫里一片安宁......” “也是,那我这就去见陛下吧。”江离淡然道。 “好好好!轿子已经在外面备好了,少爷快快有请!” ...... 去皇帝寝宫的这一路上,江离掀开轿帘东张西望着,他发现自从他这次回来,昨晚事发之后,宫里的守卫变得森严了许多,每条道每个拐角都分布有金面军,瞧那阵势,让江离不由自主地想起选婿之时,游兰玉枝失窃的时候,金面军也把整个皇宫给封得死死的。 看来他这次的遭遇,换来了宫里对待宝贝一样的态度。 不久后,当他来到永帝面前,正要低头行礼之时,永帝却突然冲了上来扶住了他的双手,接着对他上下打量,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仿佛是在查看一座价值连城的文物是否有损坏...... “额......那个......陛下,草民没事,这一身上下一点事儿也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松开了江离的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回到卧榻旁边,怅然若失一般徐徐坐下,“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属实是超乎了朕的想象......自朕登基那么多年以来,前朝的余孽大多只能流窜在宫外,没想到这宫里也能出这样的事情......” “陛下觉得此事乃前朝余孽所为?”江离眉毛一挑,眼神犀利地试探道。 “不然还能是谁?如此恶劣的罪行......除了前朝的那些不知死活的余孽,还能有谁做得出来?” 江离心里噗嗤一声,没想到他费尽心机设计这么一出,居然被永帝误解成和前朝余孽是一个水准,且不说自己是不是受辱,若是永帝把此事归咎为前朝余孽的罪行,那江离的计划可就行不通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帝这么想,就算编造一个惊天的谎话,也要把永帝的思路拐过来。 “陛下......草民有一言......不知陛下愿不愿听......”江离弯腰抬手,小心翼翼地铺垫道。 “你是本次祸事的受害者,有什么话自然可以直说。” “陛下,草民只是觉得......此事应该不是前朝余孽所为......” “哦?”永帝眼尾一翘,眼神一斜,若有所思地回道,“你且说说,若此事不是乔超余孽所为,那还能是谁?总不能是我们自己人干的吧......” 江离心里冷冷一笑,毕竟这事儿还真是他一个自己人干的,真要继续糊弄下去,还需要厚厚的脸皮,可惜江离别的没有,只有一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厚脸皮。 紧接着,只听扑通一声,江离突然跪倒在地,他脸上充满血色,双唇颤抖,眼中噙泪,活脱脱一副受了大惊的模样。 目睹此景,永帝和裴公公同时把眼睛都吓圆了,张着嘴巴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陛下!草民......草民有一个怀疑......想说......但是又不敢说......” “哈?想说又不敢说?这到底是为何?”永帝皱起眉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纠结。 与之相对的,江离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绝望,当然,这是他用尽所有的人生感悟才演出来的,头一次尝试这样的演技,江离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眼泪差点没能出来,不过他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如今已经是一个影帝级别的状态。 “草民......草民怕自己一说出口......可能......可能就活不久了......” “胡说!”永帝惊诧而起,大喊道,“你有朕的庇护,难不成还能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要你的性命?!江离,你放心!只要有朕在一天,就不可能让任何歹徒伤你一根毫毛,只是现在,朕需要你开口,说出你想说的话,无论是一个名字也好,一个称号也好,一个地方也好,一个时点也好,你只有开口了,朕才能给你主持公道,不是吗?!” “唉......虽然陛下这么说,但此事非同小可......”江离哀叹道,“不过草民作为陛下的子民,自诩忠贞之士,有必要把这件证物呈给陛下,只希望陛下在看这件证物之前......要做好心理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你既然有证物了,朕马上就能吩咐金面军,顺着线索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什么证物,快拿出来吧!” 于是江离抬起颤抖的双手,在身上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终于他摸出一块长方形的玉牌,双手递给了永帝。 “嘶......这不是朕给你的玉牌吗?这怎么能是证物呢?” 永帝接过玉牌,眉头一皱,脸上似有不解......突然,他盯着玉牌上的纹理和图案,眼神骤变,惊恐无比。 “不对......这张牌子......不是你的......” “不错,陛下应该也发现了吧......”江离声音坚定,目光如炬道,“这块玉牌,是陛下的其中一个儿子的......也就是当朝的某一位......皇子......” 第401章 设局 永帝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玉牌,用手反复揉搓着牌子上面的纹路,他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可无论怎样,这块牌子都是货真价实的。 终于,永帝抬起惊愕的双眼,一脸无助地看着江离。 “你这牌子......是从何处得来的?!” “回陛下......草民近日在查一桩陈年旧案,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当年案件的一个证人,才被幕后的凶手的凶手盯上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对方来得如此凶猛,不过,对方在行动之时,也留下了破绽......” “没错,昨夜草民在收拾残局的时候,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这块玉牌,起初草民以为这是陛下赐给我自己的玉牌,没想到往身上一摸,发现那块牌子就在自己身上......所以这块牌子......只可能是外人的......” “想到这里,草民就怕了,如今宫里有这种玉牌的,只有各个皇子,可是草民又不敢擅自揣度,即便心里再惊慌,也不敢大晚上地报给陛下......” “草民抱着这块牌子,苦想了一个晚上......最终下定决心,如果陛下不主动问起,草民就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一辈子都不会提起,只有陛下问起了,草民才把这件证物交给陛下,亲口说出自己心中所疑......” 江离话音落下之后,脑袋也沮丧地低垂下去,偌大的宫殿中没有一丝声音,永帝仰着脑袋,一脸迷茫地望着窗外,裴公公站在一边更是不知所措,他知道,若想打破僵局,只能交给永帝自己开口,毕竟这件证物一出,这一场恶劣的祸事,就变成了永帝自己的家事...... 终于,在漫长的沉默后,永帝吐出一口长气,缓缓地转过头来,他的眼中痛苦却不失坚定,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江离啊......是哪位皇子动的手......你可有眉目?” “啊?!”江离故作惊愕道,“难道陛下已经决定要追查到底?草民觉得......万万不可啊......无论是哪位皇子,那都是跟草民之间的过节,陛下何须为了草民,揪出自己的亲儿子,也是一国的皇子呢?!” “唉......我知道你凡事都是为朕考虑,只可惜朕不是个昏君,即便是自己的儿子做了错事,朕也要严惩不贷,你若有怀疑的对象,大可直接说出来,朕绝不会偏私......” “可陛下,草民从头到尾,也只是捡到一块牌子而已,说不定此事有什么误会呢......再说了,众所周知,皇子们的玉牌都是一模一样的,光凭一块玉牌,是没办法确定是哪位皇子的......” “有理......”永帝若有所思道,“一块人人都有的牌子,要想找出真凶......不好办哪......要不这样吧,朕把各个皇子全都叫过来,挨个儿清查他们手里的玉牌,拿不出的那个......就是闯入你屋里为非作歹的凶手。” “全部皇子都叫来?!”江离目瞪口呆道,“陛下,皇子乃一国之本,如此大动干戈,必定会引起朝廷内外的猜疑!到时候无论宫里宫外,都会飘荡着有关皇子们的风言风语,此事实属不妥啊......话说回来,陛下真的无需再查下去了,即便是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也不见得有半点好处啊,至于这委屈......草民一人吞下就够了......” “不行!”永帝心意已决,大手一挥,喊道,“若是朕的皇子都是如此奸恶之人,那朕的泱泱大国,还有什么根本可言?!朕就算和那个贼子断绝君臣父子之间的关系,也绝不可能把国家交给这样的畜生!” 此话一出,江离心里悄然一笑,他知道自己卖惨初见成效,接下来,就是要引导永帝,一步一步为自己搭建起一个舞台,也是为敌人搭建起一个陷阱...... “唉......既然陛下决心已定,那草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具体如何行事......还请陛下三思啊......” 听到这话,永帝慢慢朝着江离走近,眼神真挚,凝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江离,你也是本案的当事人,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提议,既能揪出幕后的凶手,又能保住我中州皇族的颜面?” 江离假装思考着,实际上心里已经把整个计划都盘算好了,毕竟连同今日在永帝面前上演的这出好戏......也在他的盘算之中...... “陛下,要想揪出凶手不难,可要想保全名声......还需要从长计议,首先,行动的时间和地点,就要细细考究,时间上得尽快,不然就会给对方留下做手脚的空档,地点上要疏远,一为了是控制舆情,不让各种消息传得人人皆知,二是可以避免对方留有后手......大概就是这样,草民目前只能想到这些......” “朕懂了,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永帝捻着胡须,沉思着,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五月的春猎......时间和地点......都是完美之选......” 听到这话,江离心里乐开了花,他本来还怕经过自己一番粗略的指点,永帝可能想不到春猎的事儿,没想到这老头脑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够用,三言两语就想到了五月春猎,不需江离多嘴提醒。” 紧接着,永帝一个起身,精神振奋地朝着裴公公喊道:“快!现在就去宣旨,五月春猎,朕要每个皇子全都到场,不准以任何理由推脱!” 第402章 有你 豫王府里,冬巧独自低着头,提着食盒穿行在走廊中,看到竹阁四周层层的府兵守卫,她只能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等她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府兵一把将她拦了下来。 “怎么......连食盒也要查验啊?”冬巧眉头一翘,很是不耐烦,“喂......我说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闲得慌啊......这里面是早点啊!包子馒头花卷都没见过吗?!” 然而,在冬巧的抱怨声下,守门的侍卫皆面不改色。 “冬巧姑娘,对不住了,这是王妃的命令,任何送进竹阁的东西都要经过我们检查,以防郡主利用一些意想不到的玩意儿,突然出逃。” “得得得得得......”冬巧眉头紧皱,一脸无奈地举起食盒,喊道,“你们要查可以,不过本姑娘定会把你们一个二个的模样记清楚,事后等郡主知道了,定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即便冬巧威胁至此,守卫们也按照豫王妃的命令,一丝不苟地检查了冬巧手里的食盒,连里面的盘子都拿起来了,就差把食盒整个翻转过来搞一个全方位的检查了。 “得了!看够了吧?!”冬巧一把夺过食盒,烦躁地喊道,“真是的......一个个不知变通的东西,都以为自己多大的能耐啊......郡主是何许人也?若她真想出逃,还需要在这个小木盒子里动手脚?就连你们这些个愣头青根本拦不住!少费工夫了,闲的......” 紧接着,冬巧一边叱骂着,一边朝着竹阁里面走去,等她推门之时,只见屋里死气沉沉,一丝活人的动静都没有,仿佛郡主已经逃出去了一样...... 然而冬巧知道,即便她在外面把自己主子吹得再厉害,在此时的重重防备之下,也难从府里逃出去,也就是说,郡主肯定还在这个屋子里。 于是冬巧把食盒放在桌上,根据自己本能的指引走进里屋,看到床上一动不动的一团,她眼中微微一颤,默默地叹了口气...... “郡主,还是吃点东西吧......您回来都一天一夜了,都未曾吃过什么东西,这样下去......即便您的身子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啊......” 冬巧这么一劝,床上突然有了动静,云安一个翻身,随后把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瞧她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不甘和愤懑。 “我不吃......”云安坚定道,“反正被困在这个屋子里,成天除了躺着还是躺着,又不需要花什么大力气,吃东西作甚?!你把东西拿走吧,喂狗也行,去孝敬我那娘亲也行,反正本郡主不吃......” 冬巧见云安如此固执,眉头微微一拧,随后走到窗前,用充满哀怜的眼神看着自家的主子。 “郡主......奴婢知道,您心中有气,可是你何必跟自己的身体置气呢?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再这么折腾下去,禁足令也不会自动解除不是吗?所以啊,还是乖乖听话,赶紧起来吧,那些早点都是奴婢出府到您最喜欢的铺子上买的!再晚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没错,本郡主就是心里有气!”云安一声大喊,随后从床上猛地抬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肆意表现着内心喷涌而出的愤怒。 “本郡主不过是去了一趟凤尾楼,回来得晚了一些......他们居然就直接把我禁足了,连我的解释都不听!我明明说了,我去凤尾楼的时候可以换装隐藏了身份,而且我去也并非是为了取乐,可他们就是不听啊!硬要说我在外面沾染上什么下流风气......我真的......我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安捂着脑袋尖叫起来,眼睛中血丝密布,仿佛快被逼疯。 “而且我想了一个晚上,还发现一点奇怪的地方,我从宫里出来这一路......包括那一天整个的计划,都是因为在宫里和江离打了赌,也就是说临时起意的,最后一回到府里,却被父王还有母妃双双质问去凤尾楼的事儿......这一切......只有一种可能......” 云安猛然抬起头来,脸上如同冰霜裹面,眼神中是冰刺一般的锋利...... “我一出宫,他们就一直有在派人跟踪我......” 冬巧看着云安那张冷峻的脸,仿佛也被她的眼神给震慑到了,可她身为豫王府的家奴,自然是要主动化解矛盾的,于是她盯着巨大的压力,轻步上前,壮起胆子接住了云安的视线。 “郡主......奴婢觉得......王爷和王妃之所以会派人跟踪您,也是因为他们二老心里挂念您啊......您想想,上一次您突然消失,化身江湖侠客进宫参加选婿,王爷和王妃可是心急如焚哪...... 眼看云安的神色稍有柔和,冬巧更进一步,势必要把那感人至深的氛围给渲染出来...... “奴婢记得那时候,王妃带着奴婢跑了一重又一重的山,找了一座又一座的庙子......到后面,王妃的小腿都肿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您的踪迹......郡主,莫怪奴婢多嘴,可您也要体谅一下王爷和王妃的用心良苦啊......” 冬巧的话确实起了作用,云安听到冬巧所言,眼中一颤,仿佛看到了豫王妃漫山遍野去寻她的艰辛模样。 “唉......我知道了......”云安默默坐到床边,把被子扔到了一遍,“快点帮我更衣吧......” ...... 几盘点心下肚,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食盒,云安算是吃了个饱,冬巧也十分欢喜,正当冬巧要提起食盒走人的时候,却被云安叫住了。 “冬巧,你先别忙着走。”云安趴在桌子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冬巧,问道,“外面的守卫怎么样?人多吗?” 冬巧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沉,脸上再也挤不出半个笑容。 “郡主......您问这个做什么?”冬巧咽下口水,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准备逃出去了!”云安身子往后一仰,显得十分坦荡,只是她的直率倒是让冬巧大吃一惊。 “郡主轻声点!都这个时候了,这种玩笑话怎么可以随便乱说,若是被外面的侍卫听到,再传到王妃耳朵里去,郡主这禁足令搞不好更严了!” “谁跟你开玩笑了?”云安吊儿郎当地一笑,“你瞧瞧本郡主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不会吧郡主?!”冬巧下巴都快掉在地上,惊恐万分地回道,“奴婢还以为您已经想通了?!” “想通?哦......父王母妃将我禁足的事儿,本郡主确实想通了,也不怪他们了......”云安突然脸上一垮,愤愤道,“可还有江离那小子......我绝对不能放过!” “江离少爷......又怎么了?!” “哼,他心里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亮,一门心思就想着,如何把我充分利用了,再一脚踢出局,最后自己斩获所有的功劳,这种见利忘义之徒......本郡主一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即便我被禁足了,也要想办法从府里逃出去,进宫里去到江离身边,继续查案,本郡主身为当事人,自然不会把这件案子交给江离一人!” “可郡主......您这话说得容易......这外边儿的守备比以前禁足的时候多了不下三倍,整个院子都被围得死死的,苍蝇都飞不进来,就连奴婢送个早点都被查问了一番,奴婢直说了吧,这时候要想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啊......” “没事儿......”云安嘴角一咧,对着冬巧露出一个大大的邪笑。 “我这不还有你吗?” 第403章 做绝 一个鬼鬼祟祟的丫鬟提着食盒,从竹阁里走了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头上多了一层厚厚的头巾,脚步匆忙,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直到走到门口,她的身后突然一声叫喊,两个守门的侍卫再度把她叫住。 “站住,冬巧姑娘?你是冬巧姑娘吧?你脚下走这么急是为何?还有你头上的那块丝巾又是干嘛的?” ...... 面对侍卫的盘问,丫鬟没有转身,也没有回话,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手中的食盒抓得紧紧的,就在侍卫要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臂膀之时,她脚下用力一蹬,疯了一般窜了出去。 “不好!一定是郡主假扮成了丫鬟!所有人!快给我追!” 一时间,整个竹阁院子四周的侍卫全都惊起,朝着喊声的方向冲去,他们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个时候,甚至做过不下五次演练,毕竟变装成丫鬟是郡主的常用招数。 瞬间,整个豫王府的后院都乱了套,那个提着食盒的丫鬟靠着自己瘦小的身躯,在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之间窜来窜去,二十多个府兵在她身后紧追不舍,每每要得手之时,却被她侥幸逃过。 终于,当丫鬟逃到一条廊道上面的时候,府兵们将两方都堵得死死的,丫鬟逃无可逃,只能乖乖地站在廊道中间,一动不动。 可接下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丫鬟低头脑袋,竟然发出沉闷的笑声,不像是陷入了走投无路的绝望,更像是在嘲笑这群府兵的无能...... 正当周围众人疑惑之时,她突然把头一仰,麻利地摘下了头巾,露出真容。 下一秒,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冬......冬巧姑娘?!怎么是你?!” “不然是谁?”冬巧冷不丁地回道,“本姑娘给郡主送完早点,刚刚提着食盒出来,你们就突然朝我冲了过来,我一个小女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啊?硬是吓得我话都说不出来,简直是抱头鼠窜啊......所以你们追我作甚?” 冬巧这么一问,反倒把周围的一群人问懵了,直到里面一个头脑稍微清醒的人大喊一声,他们才知道大事不妙。 “不好!这莫非是郡主的调虎离山之计?!” “什么?!啊......这么说竹阁那边!” “糟了糟了!所有人赶紧回去!” ...... 他们猜得不错,这确实是云安设下的调虎离山之计,因为此时此刻,她已经潇洒地走在朝圣天街上面了......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听着街上摊贩的叫卖声,云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不禁觉得当个郡主也没什么好的,甚至没有当个普通的老百姓要来的自在...... 紧接着她一路往北,直冲皇宫的方向而去,她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她一进皇宫,就马不停蹄地赶去寿康宫寻求太后的庇佑,在整个宫里,太后是最宠她的,有她老人家的庇佑,即便是她的父王母妃也不好说什么,到时候,她就可以继续大展拳脚了...... 抱着满肚子的诡计和雄心,云安自如地穿过人群,来到了宫门之前,把随身的牌子一露,守门的金面军自然不敢阻拦,可云安隐隐觉得,今日的金面军有些不一样。 以往她进宫的时候,金面军听到她的名字,定会笑脸相迎,可今日不知为何,金面军反应有些莫名冷淡,甚至连对方的长相都有些贼眉鼠眼...... “怎么回事儿......莫非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还是说,是本郡主的幻觉?” 这时,金面军眼神微颤,把牌子还给了云安,恭敬道:“郡主请进。” 穿过长长的拱道,迎来金色屋檐之时,云安知道豫王府的府兵已经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把她绑回去了,她得意一笑,心里彻底放松了下来。 可就当她往前走不过两步之时,一个巨大的身影却挡在了自己面前。 此人在宫里宫外都有不小的声名,云安自小长在宫里,自然认识他,他就是宫中金面军的统领,被人称为怪物巨人的高如山。 可云安自知,她和这个高统领没有任何过节,为何这时他会突然出现,拦住自己的去路?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兴师问罪道:“高统领这是何意?见到本郡主非但不行礼,还突然拦住我的去路,你是因为眼睛太高,瞧不见本郡主的存在吗?” “属下不敢,属下见过郡主。”高如山行礼道。 “哼,那你还不赶紧让开?!本郡主还有正事,你领着一队人马在这里挡着作甚?” 说着,云安迈出脚步,然而她惊讶地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让步之意,当她回头另寻他路之时,更是目瞪口呆,因为身后的路也被金面军给堵死了...... 就在云安进退维谷之时,高如山操着沉闷的嗓音开口了。 “郡主恕罪,王爷和王妃有令,若是没有陛下和太后的召见,郡主不可私自进宫,王爷和王妃对属下嘱咐过,若是郡主擅自进宫,则属下有责任把您送回府中......郡主,请吧......” ...... “哈......”云安冷笑一声,从未感觉自己的人生如此凄凉。 “你们......做得可真绝啊......” 第404章 遣返 在高如山亲自护送之下,云安上了金面军的马车,她甚至不用猜,都知道这辆马车是朝着豫王府开去,不久后,高如山就领着她跨进了自家的大门。 而此时的堂前,豫王妃已经在悠然品茶,一边等着自己这个叛逆女儿的归来。 走到堂上后,云安嘴角一瘪,自觉地跪下了,因为她知道,如今自己是真正的走投无路了,如果现在继续耍把戏装聪明,只会适得其反,不如早点开口认错,或许能够换来一个轻一点的惩罚。 “母妃......云安知道错了......云安以后再也不敢了......” 云安双唇轻轻一抿,随即眨巴起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硬生生地挤出了几滴老泪,本以为可以借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博取母亲的怜爱和同情,没想到豫王妃抬头之时,视线直接绕过了跪在地上的云安,看向了她的身后。 “哎哟......高统领还亲自跑上一趟,真是辛苦了,来来来......快来人呐!赶紧给高统领上茶!” “王妃的好意高某心领了,可惜高某还有要事,不能久留,既然郡主已经安全回府了,高某也不想在这里耽搁王妃处置家事了......” 高如山恭敬地低头行礼,事实上他从进屋开始就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仿佛是怕自己一仰头就捅穿了豫王府的房顶。 “嘶......高统领既然有差事要办,那行吧......今日之事是我豫王府多有叨扰,改日本王妃会亲自备上一份厚礼送到金面军府......” “王妃不可!”高如山一口回绝道,“为中州皇族效力本就是我等金面军的职责,我等今日出手不求其他,只为王妃一声令下,况且高某身享朝廷俸禄,绝对不敢索取额外的报酬啊......” 听到这话,豫王妃还没开口,倒是旁边的云安冷不丁地嘟囔起来:“哼......为中州皇族效力......本郡主也是中州皇族......也不见高统领为本郡主着想过啊......” “住口!”豫王妃对着云安叱骂道,“高统领好心送你这丫头回来,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好意思在这里阴阳怪气?!” 紧接着,豫王妃川剧变脸一般换上温和的神色,微笑着抬头,再度仰望着高如山伟岸的身躯。 “哎呀......我知道高统领为人正直,一身廉洁,一般不收那些个俗物,可你帮了本王妃一件大忙,我自然不能什么也不汇报,这样吧,贵重的东西也就罢了,我之后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一些闲散的物件儿送到金面军府,高统领拿去赏给底下的将士即可,也不算是寒了将士们的心,您说是不是......” 豫王妃这么一撺掇,高如山也很难再说出一个“不”字儿了,如此热诚的态度,若他此刻拒绝就是打了豫王妃的脸,反倒显得他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 “哈哈......王妃若至于如此,那高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先替我们金面军的将士们谢过王妃......”高如山抱拳行礼,随后侧过半个脑袋看着云安的后脑勺,“那要是王妃和郡主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高某就带着金面军告辞了......” “好好好!一路慢走啊!管家快去送送高统领!” 豫王妃吆喝着送走了金面军,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时候,她突然脸色一冷,眼底一沉,把寒冷的气息射向了云安身上...... “哼,你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你的老娘省心,自从你和江离的婚约解除后,我看你的行为举止是愈发的张狂了,若不是我特意找人盯着你,要不然还被你蒙在鼓里......” “蒙在鼓里?”云安叫屈道,“母妃,您这话可不要乱说,女儿自小对您百依百顺,蒙骗你什么了?!” “凤尾楼啊!你这丫头都敢瞒着自己的父王母妃,跑到那种污秽之地了!” 豫王妃一声大叫,惊愕的表情展露无疑,事实上,直到今日她还记得那天深夜的场景,当探子口中说出凤尾楼三个字的时候,她眼底一黑,几乎快要晕厥,之后她反复询问探子,无论听了多少遍同样的回答,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知书达理的女儿,会跑去凤尾楼那种地方。 “哎呀母妃!”云安愤愤不平地叫唤道,“我都给您解释过不下十次了!其一,女儿去凤尾楼不是为了偷欢享乐,是为了办正事儿!其二,女儿去凤尾楼的时候隐瞒身份,那天晚上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富家公子,根本就没人知道豫王府的郡主跑去了凤尾楼!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人家凤尾楼是做正经生意的!里面大多的女子都只是唱唱曲儿弹弹琴,只有少数的姑娘会出卖身体换钱,而且大都是身不由己,您能不能别总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啊......” 云安这一波极限输出,非但没有唤起豫王妃的同情,反而让她更加怒不可遏。 只见豫王妃捂住胸口,手掌随着胸口剧烈地起伏,她艰难地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女儿嘴里居然说出这种话。 “好啊......你现在都要为青楼里的妓女说话了,你接下来还想怎样?还想直接跑去青楼接客吗?!看来我给你禁足都算是轻的,你就应该呆在家里好好读书画画学习女红,等我马上给你物色一个好人家,嫁出去好好改改这身习性!” “母妃!你怎么如此顽固,怎么就不听劝呢?!”云安眉头紧皱,奋力争辩道。 “我不管!”豫王妃大手一挥,肆意撒泼道,“你这孩子三番两次逃出家里,如今我是管不了你了!” 眼看自己亲娘如此胡搅蛮缠,云安怒火中烧,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喘着粗气,对着豫王妃连连点头。 “好......母妃,我的话你可以不信,那江离的话......你愿不愿意信?!” 这时,豫王妃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猛然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向云安。 “你说谁?江离?他和此事也有关系?” “有,而且关系不小,看来母妃对江离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人间英才,又是皇叔眼前的红人,那母妃可能不知道......那天晚上凤尾楼里,我是和江离同行的......也就是说,要想证明女儿的清白,找江离来府中问话就是......” “真的假的?你这孩子,莫不是又在掰扯些什么有的没的......来糊弄我?” 云安没有说话,可此时豫王妃观察了她的眼神,随即被自己女儿眼中的坚韧给震撼到,她心里不禁有一丝犹豫,难道这个丫头不是在说谎。 看来,只有把江离请过来仔细问一问,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第405章 心病 噗...... 江离一口水喷了出来,瞠目结舌地望着木成舟。 “什么?豫王府的邀请?他们邀请我作甚?今儿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还是说我不小心犯了什么事儿得罪他们了?” 木成舟闷声回道:“具体的事宜属下也不清楚,不过属下怀疑,今日之邀约可能和郡主有关。” “郡主?”江离一脸问号,“那丫头不是应该在家里好好呆着吗,要不就是在她所谓的江湖上面兴风作浪,关她什么事儿?又关我什么事儿?” “属下只是从金面军那里打听到一件事儿,说昨日郡主进宫的时候,被金面军的高统领给拦下来了,之后还被高统领送回了金面军府,听说郡主不知是犯了什么错事,这两日都被王妃禁足在府中,昨日突然逃了出来,谁知刚刚进宫又被金面军送了回去......” “嘶......怪了,禁足两天?”江离翘起眉头,若有所思地念叨着,“可两天前她不才刚刚和我一起出宫吗?怎么就突然被禁足了?莫非豫王府之所以找上我,是怀疑我和她所犯之事有什么关联......” 江离一拍桌子,一脸笃定地喊道:“没错,一定是因为这个,若我没有猜错,一定是那个丫头无法脱身,然后就开始胡乱攀咬,硬是把我也拉下了水,好一个不择手段的恶毒女人......” “额......少爷,您这么说郡主......是不是不太好?”木成舟支支吾吾地劝道,“郡主或许是真的碰上了什么麻烦事儿,需要少爷去解围,这个从豫王府送来的邀约,怕不是郡主在向您求救呢......” 木成舟这么一劝,本以为会换来江离认真的态度和积极的动力,没想到江离悠然自得地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走到了卧榻边,一屁股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叨着...... “哼......那个郡主碰上麻烦,和本少爷有什么关系?就算她是在朝少爷我求救,我就一定得花费我珍贵的时间去救她吗?少爷我又不是善人......” “再说了,如今我和那位郡主的婚约没了,意味着我们奔原军府和他们豫王府之间再无半点关系,他们邀请我本就突兀,不合情理,本少爷明知如此,还应邀登门,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如果我真的去了,到时候消息一传出去,街上的那些闲人又要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本少爷,说我如何痛失郡主婚事,又如何恬不知耻地登门求和,还会说我为了拉拢皇族势力不择手段......所以啊,本少爷去这一趟......图什么?” 江离一套嘴炮打得有声有色,木成舟听得直愣愣的,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驳,甚至觉得江离说得颇有几分道理,可摆在他面前的是实打实的事儿,需要他立即给个答复。 “那少爷,您想要属下如何答复豫王府呢?总不能说您不想去,所以拒绝了......若是豫王府知道您如此无礼,恐怕陛下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嘶......也对啊......”江离蹭起身子,仔细琢磨道,“直接拒绝的话......确实不妥,还是得编个好一点的理由,不要太复杂,简单一点,容易操作一点,不会被怀疑的那种借口......” 这时,木成舟也开始帮着江离思考起来,搞笑的是,他明明不久前还在劝解江离,这时候已经被江离整个说服,完全站在了自家主子这一边。 “嘶......少爷,称病如何?” “这个本少爷也知道......”江离眉头紧锁,略有烦躁地回道,“可问题是用什么病才好......总不能随口编造一个不痛不痒的病症,就拿去糊弄人家吧,毕竟对方可是皇族,这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要想糊弄还得动动脑子,好生想想......” “得想一个,人人皆知,却不易察觉的病症......” “少爷,心病怎么样?心病不形于表,少爷你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反正心病这东西本就诡异,对方就算请来再好的大夫也看不出来,就连太医来了,也可以三言两语地糊弄过去,您觉得如何?” 听到这话,江离眼神一亮,他伸手拍了拍木成舟的肩膀,一脸欣慰地笑着...... “成舟啊......你跟了我半年,总算是长进了,如今这些个坑蒙拐骗的技巧......你简直深得少爷我的真传哪......” “哈哈......多谢少爷夸赞,属下不过是跟在少爷身边,听得和见得多了,自然也学了不少......不过属下这点头脑在少爷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不不不,你这次搞不好帮了我一个大忙......”江离得意地摇晃着脑袋,“心病......不错不错......你就这样回禀给豫王府吧,就说本少爷突发心病,身体不佳,暂且不能出宫造访,还请王爷王妃多多担待......” “属下遵命!” 一声应答后,木成舟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而江离则是猖狂大笑起来。 “等消息一回到豫王府,云安那丫头一定跟吃了屎一样吧......哎呀,不能亲眼看到那丫头吃瘪的绝望表情,真是遗憾哪......” 然而,江离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以退为进,却没能换来一个心满意足的结果,因为对方以进为进的招数,彻底打乱了他的盘算,并且极有可能让他沦为一个笑话...... 最为可怕的是,对方来势汹汹,就在第二天的早上,江离被木成舟慌忙叫醒之时,一场让人猝不及防的大戏又要上演了...... 第406章 另有所图 “少爷!醒醒!” 木成舟俯身在江离床边,拼命地摇晃着江离的肩膀。 “少爷!快醒醒!刚刚裴公公来过了!” 江离感受到那剧烈的摇晃,却也未曾睁眼,他昨晚好不容易睡上一个好觉,还做了一个美人环绕周身的好梦,本想今天早上睡个昏天黑地,却不料美梦被木成舟瞬间打碎,即便他屏息凝神也再也找不回来了...... 错失美梦,江离心中愈发烦躁,他眉头紧皱,一个翻身向里,嘴里沉闷地挣扎道。 “知道了......我不是早就把诗词准备好了吗......你直接让裴公公带回去就是......不要来烦我,让我多睡会儿......” 听到这话,木成舟更是急得咬牙切齿,他在床边跺脚道:“少爷,裴公公已经走了!可他给少爷带来了消息,说豫王妃马上就要登门拜访!” 木成舟此话一出,本以为江离会有所反应,至少会先扭转身来,睁开眼睛,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有动作,锁在被子里跟一个蚕蛹一样,嘴里叽叽喳喳,满不在乎。 “哎呀......拜访就拜访嘛......这一天天的......想拜访本少爷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也不稀奇嘛......” 说完,江离闷头大睡,暂且沉默下来,可他蒙在被里,突然心里一颤,在茫茫的潜意识中,似乎捕捉到那么一点不对劲的地方,等他彻底醒悟之时,便急忙翻身窜起,瞪着巨大的眼睛看着木成舟。 “什么?你刚刚说谁?豫王妃进宫来了?还要来拜访我?!”江离一脸崩溃地喊道,“怎么可能?我不是让你回禀过去说我患了心病不宜见人吗?!她怎么突然要来我这里?!” “这个......”木成舟脸上略微有些苦涩,“属下听裴公公说,豫王妃听说少爷身体有恙,特意进宫来看望少爷您,此刻正在陛下那里问安,估摸着......不出半个时辰,马上就要到少爷这里来了......” 豫王妃突如其来的造访惊得江离是龇牙咧嘴,他回想起昨日谎称心病时的得意模样,更是悔不过当初,可他转念一想,这个王妃和他又没有见过几次,私下见面也只有他假扮临泽观道士潜入豫王府的那次,怎么会突然登门关心起他的病情来了? 难道说......豫王妃是念着和江离娘亲的情谊,想着已故好友的儿子病了,自己亲自来安慰一下,表达一点她身为长辈,对晚辈的怜惜之情? “不对......”江离摸着下巴,默默思考道,“本少爷谎称的又不是什么大病,一定是云安那丫头暗中做了手脚,要么就是在她娘旁边吹了耳旁风,硬生生地要把她娘吹进宫来见我......真是好狠毒的心......” 眼看江离又把心中的怀疑扔到了云安头上,言之凿凿如同已经盖棺定论,木成舟也觉得有些不妥,在旁边轻声劝解道:“少爷......如今事情还不明朗,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您就这样说郡主居心不良,心肠狠毒......是不是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江离恶狠狠地甩了一个眼色给木成舟,“嘶......等一下,你这个木成舟,到底是本少爷的人还是那个郡主的人?怎么突然胳膊肘往外拐了?你是不是瞧上了豫王府的差事,想去那边做事?还是说你看上了那位身份尊卑,高洁美丽的郡主,想去豫王府做她的贴身侍卫啊?” “啊?!”木成舟先是一愣,随即大惊失色,条件发射一般跪了下去,“少爷明察!属下对少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再说属下出身卑微,无功无名,何谈看上郡主之事?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看着木成舟拼命辩解的模样,江离扬眉一笑,说道:“哎呀......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少爷我不过随口一说,再说了你这人也不差啊,长得有鼻子有眼的,放在我们那儿也算是个帅哥,送去直播间卖货也会有富婆为你买单,一个郡主又算什么?所以你也没有必要看轻自己,妄自菲薄好吧?” “额......属下不懂少爷在说些什么,但属下知道少爷一定是为了我好,那就先谢过少爷了......” “哈哈......你倒是识趣,那赶紧把屋子里收拾一下吧,豫王妃马上就要登门,她呢和我母亲是旧识,好歹也算是本少爷的长辈,所以礼节方面万万不能疏忽,正巧不久后就要用午膳了,你现在就去御膳房吩咐一下,让准备一桌好吃好喝的东西,本少爷呢也展现一下对她的尊重......” “好,属下都记住了,现在就去办。” 木成舟一走,江离便独自穿戴整齐,晃晃悠悠地走到屋子门口,对着万里晴空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突然他又想起自己扮做临泽观的道士,前往豫王府为豫王妃解过蛇毒的事儿,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隐隐有些不安...... “嘶......对啊......豫王妃是见过我的模样的......”江离细细思考着,“而且事后我也没见过她,也没有机会跟她解释一番,如果待会儿她突然认出我来,我又该怎么办呢......” 紧接着,江离越想越觉得烦躁,直接把脑袋一拍。 “算了!就装傻到底吧!即便她认出我来,本少爷咬死不认,她也不可能会逼我认......行,就这样吧......” 眼看太阳越爬越高,江离先是迎来了御膳房的人,这时他突然发觉,自从他上次去了一趟御膳房,带走了藏在御膳房的那个太监,唐司膳亲自送餐的频率就越来越少,如今都是其他的掌膳带着一众制膳宫女儿在送菜。 江离也不知为何,对方突然对自己生了忌惮,他只是隐隐觉得,也许唐司膳突然转变的态度,和他带走的这个太监,甚至和黑刺青之间脱不了关系,可问题是,若她已经心生警觉,江离想要从她口中套取信息,就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暂且说来,也算是有得有失...... 等一桌的山珍海味上齐之时,院门不远处便传来了响动,江离心想这个豫王妃怕不是掐着时间来的吧,他这边刚把一桌子好菜备好,豫王妃就走到院子门口了,真是巧得不得了。 紧接着,豫王妃的人影还没出现,笑声就已经越过院墙传到江离耳朵里面了,于是他赶紧走下台阶,站在院子里,做好了迎接豫王妃的准备。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要迎接的人不止是豫王妃,还有跟在豫王妃身后的云安郡主。 而且云安一露面,就对江离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江离这才知道,今日豫王妃亲自登门,绝不止问候病情这么简单,而是另有所图...... 第407章 盛情难却 “晚辈江离,恭迎王妃。” 豫王妃三步上前,一把抓住江离的双手,满脸欢喜道:“都是一家人,什么恭迎不恭迎的......” 江离正在纳闷,怎么豫王妃突然就说他是一家人了,等他绕过视线,发现后面的云安也同他一样疑惑不解,其间如鱼得水毫不尴尬的人,只有豫王妃,此时她还在上下打量着江离,眼神中充满了喜爱和欣赏之意。 “哎呀,你小子居然都长这么大了,之前我没什么机会和你见面,如今你都长这么大了......唉......你小子离京太早,估计都没印象了,你刚刚生出来,只有小狗那么大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豫王妃突如其来的寒暄,让江离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能愣愣地点着头,刻意应和道:“哦哦哦......原来还有这回事啊......可惜晚辈那时候年纪太小,如今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唉......你这孩子也是可怜......”豫王妃突然眼底一沉,兀自叹气起来,“你娘走得早,你自小就被接回北原祖母身边......我们远在帝京,也帮不到你什么忙,直到你成年回京,才见上一面......可惜今时今日,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瞧着豫王妃突然忧伤起来,江离生怕她会突然掉下眼泪,到时候场面就更尴尬了,于是他立马挺身而出,扶着豫王妃的肩膀,轻言细语地安抚道:“那个......王妃,陈年往事,就让它过去了吧......今日晚辈好不容易见到王妃,要不咱们进屋再说吧......” “好好好......”豫王妃拍着胸脯,平复情绪道,“这大好的日子,我可不能坏了气氛......走吧孩子,我还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 江离牵扶着豫王妃,小心翼翼地把她带上台阶,云安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一脸的闷闷不乐,心里直呼江离逢场作戏,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如果她的母妃不在场,她估计就要当着江离的面,劈头盖脸地骂过去了...... 豫王妃一进屋,看到一桌丰盛的饭菜,更是喜不自禁。 “哎呀......你这孩子居然如此有心,知道我要来,居然提前备上了这么丰盛的菜肴......就连我在府里的时候,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呢......唉,如果我的这个女儿,也能像你这孩子一般体贴就好了......” 说完,豫王妃悠然回头,扔给云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自行体会,实际上她的话说得无比直白,云安只要有脑子,就知道自己的母妃是在说自己懒惰。 若是平日她也就罢了,毕竟这种话她在家里听过不下千百回,可如今这场面大不相同,她的母妃居然在一个外人面前贬低自己,还把自己和面前这个伪君子相提并论...... 这口气......云安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于是她小嘴一噘,眼神一飘,阴阳怪气地念叨着:“哼......谁知道呢......毕竟女儿没有某些人那么会演戏......可是这种人最是需要提防,谁知道心里面在打些什么算盘呢......” “你放肆!”豫王妃一个回头,大声斥责道,“在被人屋里怎么说话的?一点大家闺秀的仪态都没有,今天你这丫头是想让我们豫王府出尽洋相吗?!” 不等云安反驳,豫王妃立即回头看向江离,她的表情转换之快,上一秒还是如同恶魔一般凶恶,这一秒看向江离的时候,脸上已经是天使一般的笑容...... “哈哈......孩子你莫要见怪,我家这个女儿啊,平日里疏于管教,我这两日又罚她在府里禁足,到现在她还心生愤懑,所以才会如此无礼,你多多见谅哈......” “无妨无妨,那王妃和郡主快快请坐吧......” 三人接连落座,王妃身份尊贵又是长辈,自然坐在上方,江离和云安则相对而坐,分别坐在豫王妃的左右。 这时豫王妃眼睛一瞪,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探头看向江离,打量着他的脸色,疑问道:“孩子,你昨日不是派人回禀说......说你患了什么心病......不宜见人吗?嘶......怎么我看你精神状态还不错啊......” “哦,这个啊......”江离突然捂住脑袋,做出一副焦灼的样子,“王妃有所不知,晚辈这心病啊,可谓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这几日可能是因为过于劳累,所以发作得多了一些,晚辈就怕突然犯病,惊扰到王妃,所以只能推辞了王妃的邀约,还望王妃见谅......” “嗐......这有什么,我也只是想着见你一面,一听你说自己患了心病,我这心里也不太好受,总想为孩子你做点什么,恰巧云安在旁边提到,说你出不了宫,那我们可以进宫去见你,所以我第二天就来了,还给你戴上了不少补品呢,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此话一出,江离嘴角一瘪,他冷不丁地看向云安,眼神交汇之时,他确信今日之所以会有这个场面,果然和对面这个丫头脱不了关系。 所以今日王妃登门,绝对怀有其他的目的。 紧接着他朝着豫王妃举起酒杯,表情真挚地回道:“多谢王妃对晚辈的关心,那些补药晚辈就暂且收下了......” “嗐......一点补药而已,哪有孩子你的身体重要,如今你深得皇兄的器重,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反倒是我这个做长辈的,该恭喜你才对,来来来,孩子,我也敬你一杯,助你以后在朝廷一帆风顺,早日平步青云!” 王妃盛情难却,江离也立马举起酒杯,正当二人对视之时,豫王妃突然眉头一皱,仿佛唤起了久远的记忆。 “嘶......孩子,我们两个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408章 好女儿 江离果然没有猜错,豫王妃还是认出了他的面容,也许是他这张脸过于英俊帅气,令人可谓是过目不忘,流连忘返...... 然而此时可不是洋洋得意的时候,江离知道他还是得搬出一条解释来,总不能直接开口说自己是假扮过临泽观的道士吧...... “哈哈......”江离尬笑两声,随后故作镇定地举起酒杯,解释道,“王妃方才不是还说,晚辈幼时您曾抱过我吗,兴许是那时就留有几分印象,此时再见王妃便觉得有几分熟悉罢了......” “是吗?嘶......可我觉得不对啊......”豫王妃凝视着江离,伸着脖子前前后后,以不同的距离打量着江离这张面孔,接着回道,“不应该是因为我见过你小时候,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儿了,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总觉得就在今年,好像在什么地方和你见过......” 眼看豫王妃掩藏不住心里的好奇,对自己逼问得越来越紧,江离眉头一翘,随即开始疯狂找补。 “嘶......这个嘛......”江离若有所思道,“王妃莫不是忘了,在选婿大会的终试上,您不是也在场吗,兴许是在那个时候您远远地看了晚辈几眼,留了个印象罢了......” “也对哦......”豫王妃拍拍手,恍然大悟道,“那日你褪下脸上的面具,我确实看到过你,虽然隔得远,我也看不太清楚,不过好歹也留下了一个粗略的印象,或许还真是那天的缘故......唉......孩子你瞧瞧,我这人老了之后啊,脑子也越来越不管用了,加上我这里还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可是搞得我心力交瘁啊......” 此话一出,旁边的云安立马不高兴了,她不过是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夹菜吃饭而已,根本不想,也懒得掺和江离这出谎话连篇的戏码...... 云安本以为自己能够明哲保身,谁知她的亲娘说着说着,就突然把她单独拎出来,毫不留情地训斥一顿,这种见缝插针的眼力,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可她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她发觉,在江离面前,她母妃的心情莫名高涨,仿佛怀揣着前所未有的积极性,意图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甚至都快要忘记,今日她母亲和江离的会面,是她一手推波助澜的,目的是为了洗脱她去凤尾楼的怀疑...... 可是此时此刻,她骤然惊觉,豫王妃对她的数落并非空穴来风,对江离的吹捧也显得十分刻意......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她坚信,事情正朝着一种诡异的方向发展...... 若她不及时让自己的亲妈悬崖勒马,极有可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于是她猛然抬头,眼中冒出火光,江离突然感受到桌子对面炽热的视线,便也迎合而上,和云安的眼神纠缠在一起...... 下一秒,云安突然冷笑一声,淡然开口道:“哎呀,母妃,您今日前来拜访江离,不是还有一件事儿想问吗?” 云安冷不丁的一问,让江离也警惕起来,可奇怪的是,云安此话一出,豫王妃却没有半点回应,仿佛故意无视了她一般,还在举着酒杯和江离笑谈往事...... 云安经此可见,她的这位娘亲原来根本就不是来寻求解释的,定然是怀揣着别有用心的目的,可越是这样,云安就越需横加阻拦,凭借一种古灵精怪的直觉,她知道此时必须继续开口。 “母妃?您是不是喝多了,若让父王知道您在宫里这般豪饮,他该不高兴了......” 说着,云安脸上一冷,随即顺理成章地伸出手,一把抢过豫王妃手中的酒杯,接着她进一步提醒道:“母妃,您光顾着饮酒,可别把正事给忘了......” 可惜,云安即便是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豫王妃只是朝她挥了挥手,看上去压根就不想提起此事儿,云安心底一沉,看来只好直接让江离开口,倒逼自己这个装聋作哑的老娘亲承认真相...... 于是云安笑盈盈地看着江离,她脸上的笑容看似和蔼,可在江离眼中却隐藏着一种深邃的恐怖,仿佛被毒液浸润过一般,饱含威胁...... “那个......江离少爷,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本郡主也不得不提及此事......”云安一字一句地说道,“两日前,你我曾同去凤尾楼,直到半夜,我从凤尾楼回府,此事你可还记得?” 云安口中话题突然转变,让江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一时纳闷,怎么说着说着突然扯到那天晚上在凤尾楼的事儿了? “哈哈......在下自然记得,不过郡主为何突然问起此事呢?” “不是本郡主要问起此事,是我的母妃对此事颇为好奇,”云安冷幽幽地看向豫王妃,说道,“江离少爷,实不相瞒,自我从凤尾楼回府之后,我的母妃就把我罚在家中禁足,只因我去了江离少爷你掌管的凤尾楼,而母妃却说......你的那座凤尾楼......是个下贱的地方。” “下贱的地方”这五个字被云安轻描淡写地扔了出来,却如同一颗核弹一般,在每个人的心里炸开了花,幸好在座几位都是习惯逢场作戏的人,即便内心遭受剧烈的冲击,表面上也仅仅是放下了筷子而已。 江离也被云安突然的坦白搞得不知所措,毕竟凤尾楼是自己的地方,豫王妃说凤尾楼下贱,多多少少也算辱骂了自己,这时候若是他主动开口,只会让本就尴尬的局面变得更加尴尬...... 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感叹云安的招数离奇,短短几个字就把整个局面搅成一团浑水,他和豫王妃通通被卷入其中,还被分别拉到了对立面,这一招高,实在是高! 当然,云安此话一出,其间最尴尬的当属豫王妃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被自己的女儿疯狂背刺,明明上一秒自己还把江离夸得天花乱坠,下一秒她女儿就冲了出来,把自己诋毁凤尾楼的事儿给捅了出来。 这下可好,直接搞得她里外不是人。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哀叹道:“老娘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第409章 续约 江离没有思考过,他穿越进这本小说的半年来,最尴尬的时候是在哪一刻,现在他知道了,无论是在这里半年,还是在这里继续呆上十几年......几十年......今天这一场午宴的尴尬程度,即使是在所有的情节里面,都能排得上号...... 现场三个人都同时陷入这种诡异的氛围中,云安作为认出炸弹的人,几乎是铁石心肠,定然没有收拾残局的打算,江离作为被污蔑“下贱”的客体,自然也不好率先开口解释,因为这种强压之下,他越解释只会让场面显得更加荒唐可笑...... 总而言之,此时要想打破僵局,只有等豫王妃自己开口解释了,而她经过绞尽脑汁的思考之后,也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如今自己的女儿已经泼出祸水,她要想以退为进,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她干脆放下筷子,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做足了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准备......接着她抬起眼来,一脸真挚地看着江离,双唇微微颤动,欲要开口...... “额......那个......孩子,首先我想让你不要误会,本人也不会否认说过的话,没错......我确实是说过,你那凤尾楼是个低俗的地方,还说凤尾楼的女子都是些下贱之人......” “可是你要听我的解释,那时候我听到自己的女儿进了凤尾楼的消息,一时气急攻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我为人父母,谁家做父母的都不会想听到自家女儿去青楼这种事情......这一点......孩子你可能体谅我的良苦用心?” “哦哦......”江离突然反应过来,恭敬地回道,“那是自然,王妃对郡主关爱有加,一时心急,说点胡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晚辈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这时,江离一抬眼,正好看到云安在对自己使眼色,他便知道自己还有未完的话要说...... “哦对了......”江离扭转过视线,继续对豫王妃回话道,“既然王妃说起此事,那晚辈也要为郡主解释一下,毕竟晚辈也不想看到,王妃和郡主因为这些个莫名其妙的误会,伤了母女之间的感情......” “其实那一天,去凤尾楼的事情,是晚辈提议的,而郡主他只是跟着晚辈而已......” “额......啊?”豫王妃一脸惊诧地看着江离,声音颤抖道,“是......是你带着这丫头进的凤尾楼?孩子,你莫不是在撒谎,想为这个丫头担责吧?” “绝对没有!”江离拍着胸脯保证道,“不过王妃请放心,那天晚上,晚辈带着郡主前往凤尾楼,绝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为了查案。” “查案?不对啊......”豫王妃眉头紧皱道,“孩子,你如今身上又没有官位,谁会让你去查案啊?” “这个嘛......”江离摸着后脑勺回道,“王妃有所不知,晚辈只是碰巧遇到一场事故的受害者,路见不平,想要拔刀相助,于是就跟着线索一路查了下去......没想到查着查着,就查到了自己的地方,所以那天才会出宫去凤尾楼......” “是吗?可问题是......你查案就查案......关我们家云安何事啊?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为何要跟着你一起去查案?” 听到豫王妃说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江离差点没憋住笑,他强压笑容,一脸严肃道:“唉......郡主也是心系黎明苍生,见不得有人在帝京为非作歹,所以也想出一份力,不过晚辈考虑到郡主身份尊贵,又是闺阁女子,不宜在外抛头露面,就让郡主隐瞒身份,扮作男子进入凤尾楼,从始至终,也没有人识破郡主的身份,所以还请王妃放心......” “哦......原来是这样!”豫王妃恍然大悟,随后身子一转,一把抓住云安的双手,眼中尽是怜惜。 “安儿啊......原来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是母妃不好,是母妃不由分说,这才误会了你,让你吃了委屈......母妃......母妃真是无地自容啊......” 眼看自己刚硬的母亲也已经放下身段,云安自然也不好继续摆谱,于是她也抬起豫王妃的手,含情脉脉地回道:“安儿知道......安儿知道母妃都是为了我好,是女人不知分寸,让母妃担心了......” 瞧着母女深情对望,诉尽衷肠的情景,江离心里却无半分感动,因为他知道,在这整件事里,自己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人,而且还被利用得干干净净...... 为了陪着云安那丫头演好这一出戏,还把他搞得心惊胆战,如坐针毡,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捞到...... 如果单是这样,江离也就忍了,但接下来,豫王妃突如其来的骚操作,让他和云安猝不及防。 也就是在这时,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豫王妃今日真正的动机所在。 只见豫王妃一手拉住云安,一手拉住江离,眼神充满怜爱地在二人之间晃动,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公布...... “哎呀......原来在我们这些长辈瞧不见的时候,你们两个孩子都已经悄悄走到一起了,那好吧......” 说着,豫王妃把二人的手拉到了一起,当江离和云安的手被强制拉到一处之时,他们眼神无比惊恐地对视了......也就是此时,他们知道,前方就是万丈深渊...... “既然如此,那你们的婚约可以续上了......” 第410章 放心 “续上婚约?!” 江离和云安如同触电一般,火速抽回了手,又心有灵犀一般反复搓着手掌,试图把浑身的尴尬给清理掉...... 紧接着,他们同时意识到了豫王妃藏在心底的真实目的,看来今天这场合,什么凤尾楼不凤尾楼的都是前面的铺垫,她真正的想法是想扮做月老,强行把江离和云安两个绑在一起...... 江离和云安本以为今日是和对方的明争暗斗,殊不知在场用心险恶之人,居然是表面上看似和善的豫王妃,而他们两个刚刚差点没反应过来,着了这位老娘亲的道! 一瞧这两人的反应,豫王妃心里一落,自然不满意了,只见她眉头一斜,小嘴一翘,随即开始不眠不休地念叨起来...... “哎哟......你们两个孩子......这是何意啊?本王妃不过是稍微提了这么一嘴,你们就吓得跟惊弓之鸟似的,老娘我又没有叫你们上战场?只是续个婚约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你们两个的婚约本来都已经十几年了,还是皇兄首肯的,要不是中途突然出了一些变故,你们两个如今都已经收拾着准备成亲了......” “事到如今,那些叽叽喳喳的闹剧已经过去了,你们的婚约明面上是解除了,可是解除的婚约也可以续上的呀?!老祖宗也没有立下过什么规矩,说婚约解除了就一辈子不能成亲了......” 豫王妃机关枪一样的念叨,让云安不胜其烦,让江离头痛欲裂。 江离在穿越前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然没有想象过被长辈催婚的场面,如今真碰上以后,才知道如此麻烦,豫王妃如同一只麻雀一般,在他的耳边滔滔不绝地叫了又叫,催命一般说着婚约婚约......到最后他听得头昏脑涨,除了“婚约”二字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安因为其母亲猝不及防的打击,表现得出奇愤怒,她也凭借着这种强烈的怒意保持了清醒,当她听完豫王妃一堆歪理的时候,便忍无可忍,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于是她干脆地放下了筷子,以坚定的目光打断了豫王妃源源不断的输出...... “够了,母妃。” 云安冷眼凝望着自己的母亲,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一个敌人。 “母妃,女儿直接告诉你吧,我和江离的婚事是不成的......” “其一,江离即便是诈死,但皇叔已经因此事重新选婿,过去的婚约不复存在,如今也无需多言,所谓续上婚约之事,纯粹也是痴心妄想......” “其二,选婿由皇叔亲自监督,规则分明,流程完备,最后江离未能取胜,而夺得婚约的那个侠客也莫名失踪了,如果您是觉得,既然那人消失了,那婚约就应该顺理成章地递延给江离,那恕女儿不敢苟同,因为女儿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可以送来送去的东西......” “其三,既然婚约已经没了,选婿大会也早已落下帷幕,如今女儿无论在面上,还是在内里,都是一具自由身,不需要母妃为我牵桥搭线,女儿尚且年轻,也不急于这一时......女儿想说的就是这些,还望母妃明鉴......” 云安三套说辞逻辑紧密,可谓是一环扣一环,此话一出,豫王妃脸上是三分惊讶,三分不解,另加四分迟来的愤怒,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如此决绝地反对自己,不留一分一毫商量的余地...... 眼看豫王妃又要掀起怒火的波澜,江离赶忙开口,试图打断豫王妃的反击。 “哎哟王妃啊......在下听着郡主之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道理?她那一堆胡话,哪来的道理?!”豫王妃一个甩头,对着江离怒不可遏道,“孩子,你是心善,不知道这丫头的执拗,她若是心里不满意,什么胡话都能给你说出来!” “王妃啊,您暂且消消气,毕竟婚约不仅仅是晚辈和郡主之间的事,也不仅仅是你们豫王府和我们奔原军府之间的事儿,更是整个中州皇族和我们北原之间的事儿,此事还需陛下定夺,你我在此都是多说无益......” 豫王妃听了江离所言,连忙蹭了起来,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那好啊!恰巧今日你们两个都在宫里,我这就带着你们去见皇兄,让皇兄好好地定夺一下!” “且慢且慢!”江离赶紧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豫王妃的袖口,竭尽全力地安抚她坐下,“唉......王妃莫要冲动,此事不宜冒进,还需细细规划......” 紧接着,江离便做出一副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模样,开始细讲这场婚事的利弊。 “王妃你想,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关于郡主的婚约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首先是晚辈和郡主的婚约失效,紧接着,短短七日过后,陛下为了郡主的终身大事,紧锣密鼓地操办了选婿大会,不料到了最后,获胜者突然远遁归隐,婚约再度落空......” “此事起起伏伏,已经在民间引起的不小的争议,家家户户都在谈论着郡主的婚事,有些大胆狂徒甚至把郡主婚约之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拿出来一番笑话......” “王妃不如思考一下,若您此时让陛下下令,突然恢复了晚辈和郡主的婚约,那民间大众都会觉得这整件事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到时候,那些多嘴之人定会四处散播流言蜚语,说陛下朝令夕改,毫无主见,说郡主本该是个清白的闺阁女子,如今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同一个花瓶一般,可以肆意摆弄......” “晚辈斗胆猜想一下,事情到最后,只怕整个中州皇族的名声,都会因此受损啊......所以晚辈想提醒王妃,此事万万急不得,要慎之又慎,缓之又缓......” 听了江离的话,豫王妃如同脑子开了光一般,眼睛瞪得老圆,紧接着,她倒吸一口冷气道:“嘶......孩子,难怪皇叔如此看重你,如此缜密的心思,无论大局还是里面的每一个人,你都考虑得如此周到,这种心智......这种谋略......果然是一代栋梁啊......” “王妃谬赞了,晚辈不过是随口一说,如果能够帮到王妃,晚辈就知足了......” “好好好!此事就暂且搁下!刚刚听了你的话呀,我真的是茅塞顿开啊,感觉一下子思路就通畅了......” 这时云安嘴角一瘪,一脸不满地念叨着:“什么思路通畅......刚刚他说的那一堆跟我说的不都一个意思嘛......” 豫王妃直接无视了云安的抱怨,随即拉起了江离的双手,此刻她对江离的喜欢达到了高潮,眼中几乎是充满了溺爱的火光。 “孩子,下个月的春猎你要来的吧?到时候让我家安儿,好好地领略一下你的风采,这丫头嘴硬,到时候估计看到你的英姿呀......那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 “什么狗屁英姿!”云安蹭起身来,一脸不屑,“母妃,既然凤尾楼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禁足令也该结了,那女儿就先行告退了,这段时日女儿就去寿康宫随着皇祖母住,母妃自己回去吧!” 说完,云安不等豫王妃回答,一个转身就飞快地跑出了屋子,豫王妃目瞪口呆,一脸尴尬,只好笑呵呵地看向江离,解释道:“孩子你见笑了,我家这女儿啊,虽然有些顽劣,但少有这么嚣张的时候,估计是因为我误会了她,把她惹急了,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家女儿啊......” “怎么会,郡主天真活泼,率直可爱,晚辈很是欣赏。”江离客套地回道。 “真的假的?!哎哟,有你这句话,本王妃就放心了,那咱们春猎的时候再见哈!” 第411章 注意安全 豫王妃带着璀璨的笑脸,洋洋洒洒地走了,江离却也没有完全放下心来,桌上的饭菜大都没有动过,他也没有准备收拾掉,而是突然抬起视线冷眼望着门外。 “进来吧,我知道你还没吃饱。” 江离的话音刚落,云安就大步流星地从门外走了回来,她心安理得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以同样冷漠的目光望向江离。 “天真活泼......率直可爱......呵......”云安不屑一笑,对着江离缓缓摇头道,“江离,我可真是低估了你,为了达成目的,什么违背良心的话都说得出来......” “怎么?郡主就这么看不起自己的性格,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哼......你少来,你那些三脚猫功夫,姑且糊弄一下我的母妃还成,要想糊弄我,还差得远呢......” 紧接着,云安麻利地捡起筷子,夹起几片薄肉就往自己嘴里塞,堂堂郡主,对自己的吃相毫不在意,仿佛在自己卧室里吃饭一般,抑或是她对江离满不在乎,也对江离对她的看法满不在乎,所以才如此随意吧...... “唉......我在这里陪着郡主演上半天,全程蒙在鼓里,最后就为了给郡主解围,如今郡主心愿已了,是不是该对我说句什么,比如谢谢之类的?” “咳......咳......咳......”云安连声咳嗽,咳出了几颗米饭,“什么?!你还想让我感谢你?喂......江离,你有没有搞错,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带我去了凤尾楼,本郡主能遭这种罪吗?” “诶诶诶......”江离抬手推脱道,“那天也是郡主您自己主动进的凤尾楼,别把什么坏事儿都推到我头上啊......” “哼......反正如今本郡主已经自由了,也不想跟你计较下去,这件事儿就暂且结束了。” “好好好......”江离急声答应道,“说真的,我也不想一直这么伺候郡主,您赶紧填饱肚子,慢走不送吧......” 说着,江离起身准备往卧榻的方向走去。 云安突然抬起视线,冷冷一声。 “喂,我有话要问你......霜果姑娘怎么样了?” 江离不想多谈,头也不回地说道:“她很好,不劳郡主关心。” “你回来说话......”云安用命令的语气喊道,“那天晚上过后,你是不是安排霜果姑娘实施了计划?你是不是让她找个机会摘下那个幕后真凶的面具?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知道,在背后操纵黑刺青的皇子是谁了,对吧?” “没有。”江离用词简短,语气冷静地回道,“我说了,计划进展顺利,霜果姑娘也被妥善保护了起来,暂时没有性命之危,郡主不必过问了。” “你让我不要过问?”云安把筷子一拍,随即蹭起身来,疾步走到江离面前,眼神犀利与他对峙着。 “江离,你别忘了,我也是黑刺青的当事人,我也有仇要报,所以......无论你的计划是什么,本郡主都要知道。” “等等......郡主有仇要报?你不会指的是那个来自北原的异族人吧?”江离回话的时候,语气里莫名有一丝笑意。 “是又如何?”云安理直气壮,毫不退缩,“再说,我乃本国郡主,幕后真凶又是我们中州皇族之人,于我更是脱不了关系,倒是你一个外人,妄想把我蒙在鼓里,暗中行动,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已经把此事告知陛下了。” 此话一出,云安惊愕不已,她没想到江离的计划如此大胆,如今证据不明,对方身份未知,他竟然敢直接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说给陛下听...... 要知道,幕后真凶极有可能是陛下的其中一个儿子,江离如此细心敏锐之人,怎会走出如此夸张的一步棋?!还是说,他另有谋划?! “郡主,我说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如今陛下已经知道此事,所以主导权也从我的手中转交给陛下了,如今我就是陛下手下的一颗棋子而已,至于你......我劝郡主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坏了大事......” 江离突然拿着永帝说话,确实把云安给震惊到了,她也知道事情发展过于迅速,局面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如今她只能按照江离所说,暗中观察,静待良机。 “好,我就信你这一回,不过你要记着,你的计划最好天衣无缝,不然整个帝京的百姓都要跟着你遭殃!” 说完,云安决绝转身,准备离开。 “郡主且慢!”江离突然一声把云安叫住,“提醒郡主一下,春猎之时,多戴上两个护卫,注意一下自身的安全。” 第412章 寸步不离 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去,当江离再度推开柴房那扇老旧的门时,已经是下个月的事了,那个被江离关在这里的太监仿佛已经习惯了这里黑灯瞎火的生活,然而,当他听说江离想要带他重见光明的时候,一瞬间惊人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头顶。 “什么......江离少爷......您想带奴才去春猎?!” “怎么,不过是陪我去个猎场而已,你这么惊讶作甚?”江离冷淡地回道。 面对江离似是而非的态度,太监心里莫名一紧,总觉得事情一定有古怪,接着他蹲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不是......奴才......奴才只是觉得,少爷身份高贵,而我乃是一介罪奴,不配跟从在少爷左右......” “嗐......太监兄弟,你这是在扯些什么东西?”说着,江离走到太监身边,随他一起蹲下,随即伸出大手盖在他的肩膀之上,隐隐施加着强大的压力,“兄弟,你若是害怕,可以直说,在本少爷面前,你无需拐弯抹角!” 即便江离开诚布公,太监也低着头,哆嗦着身子,心里的阴影挥之不去,对江离的态度也是将信将疑,下一个瞬间,当他感受到江离那冰冷的目光之时,一种溺水一般的命运感压在了他的心头,他知道,如今自己退无可退,服从这位江离少爷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太监幽幽地叹了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江离的眼睛,说道:“少爷,奴才自知罪孽深重,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只因少爷您觉得奴才还有利用价值,事到如今奴才也没什么挂念的,少爷想如何利用奴才......便直说吧......” 此话一出,江离先是一愣,他本以为这个太监性格懦弱,就如一只臭水沟里的癞蛤蟆一般,要用棍子戳着走,戳一下他才会动一下,即便是以性命相要挟,他也定会是不情不愿,不依不从的样子...... 没想到这个太监比他想象中要识趣得多,又或许是这段漫长的时光里,他身处这狭小的柴房,在黑暗与寂静中看穿了自己的命运...... 但总之,江离知道自己无需多费口舌了,于是他畅然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唉......既然你心里都清楚,那少爷我也不必跟你绕弯子了......” 说着,江离手放在膝盖上轻轻一撑,随即蹭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太监...... “再过三日,就是每年的春猎了,到时候陛下会带领着宫里的各位皇子和贵人一同前往西郊狩猎,而本少爷呢......恰好也在邀请的名单之上......” “这下问题可就来了,在宫里我有一个侍卫,便足够保证本少爷的日常的生活和安全,但到了荒郊野岭就说不清了,所以我还需要另一个人,也就是你,来当我身边的随从,正巧你本来就是宫里的太监,也懂得怎么服侍主子,这不就巧了吗?!哈哈哈哈哈......” 江离几声尬笑,没有引来太监的同感,太监全程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江离所言,生怕漏下任何一个字,也就是在江离的字里行间,他渐渐读懂了江离的计划,也读懂了自己的命运...... “少爷之所以想把我带去春猎,是想用我做诱饵,引出幕后的真凶杀人灭口吧?” “哈哈......看来你挺聪明的嘛......随便一猜就把本少爷的计划摸清楚了......”江离笑着夸赞着太监,随后话锋一转,故意试探道,“嘶......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想必对自己的处境也清楚了,那少爷我就问你一句话......” 紧接着,江离突然凑过脸去,一双锐利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太监颤抖的瞳孔。 “你......敢不敢?” “奴才......我......”太监抱着脑袋,一脸痛苦道,“我......我敢......” “啊?你大点声!少爷我刚刚没听到?!”江离一步踩住了太监的心理防线。 “奴才说......我敢......”太监声音颤抖地回复着,依旧不敢抬起头来直面江离。 “他奶奶的......你没吃饭啊?!你给本少爷抬起头来,大声地告诉我!你......到底敢不敢?!” ...... ....... “我敢!” 太监一声怒吼,抬头之时他的眼神已经无比坚定,仿佛下一秒就可以上场杀敌,英勇赴死...... “好......” 江离露出心满意足的笑,随即晃晃悠悠地转过身去,看着柴房木门的方向。 “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少爷已经把衣服给你准备好了......” ...... 三天后,当太监穿上江离为他准备的衣服,在江离的命令下随他一起登上马车的时候,他依旧觉得自己活在梦中。 细算他的这段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首先是自己受到别人的蛊惑,利欲熏心,犯下了杀人的罪过,调离辛者库之后更是事事小心,甚至不惜扮做制膳宫女,之后被这位神通广大的江离少爷揪出,关进一间不见天日的柴房,看不清自己孱弱的命运......最终他情愿化作一个诱饵,乘上了贵人才能上的马车,坐在了江离少爷的身边...... 他一个卑贱的太监哪里坐过这种奢华的地方,光是屁股下的坐垫的用料,他连名字都叫不出,在这荒芜的人间活了这么久,头一次感受到贵人的生活之时,他却心中惊惧,抓耳挠腮,屁股挪来挪去,硬是坐不舒坦。 最后他无奈地看向江离,支支吾吾地说道:“少爷......要不奴才还是下车去跟在后面走吧......奴才这种身份卑贱之人,怎敢和少爷同坐一个马车......” “哦,”江离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回道,“可以啊,如果你不想活了,大可下车去走,你要知道,搞不好幕后的凶手正在盯着你,如果你突然暴露了,下一秒没命也是极有可能的......” 听到这话,太监心里一沉,仿佛看到自己胸口有鲜血流出......他一脸惊惧地看向江离,迟疑道:“啊......少爷......这......不会有这么凶险吧......” “你说呢?”江离突然睁开眼,一脸不屑地看向太监,“你自己也见识过,对方为了杀人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你一下车,说不定人家都不用现身,直接甩一个暗器过来,你这小命就没了......” 紧接着,江离眼底一沉,严肃道:“你记住,如今能保住你的性命之人,只有本少爷,所以你离我越近越好,越近也就越安全,你才能活得更久,懂了吗?” “懂了懂了!奴才知道!奴才一定寸步不离!少爷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 紧接着,马车突然停下了,木成舟从前面掀起车帘,对着江离禀告道:“少爷,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儿,整个车队都停下了。” 第413章 气运不佳 “成舟,你速去前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遵命。” 江离一声令下,木成舟随即跳下马车,往队列前方飞奔而去。 这时江离身边的太监明显躁动起来,他急速地搓着双手,几乎是把不安两个字写在了脸上,眼看江离如此淡定,他就更是焦躁不安,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内心深处的担忧,朝着江离畏畏缩缩地问道:“那个......少爷......会不会是幕后黑手做的手脚......他是不是马上就要来取我的性命了?!” 瞧着太监这副窝囊样子,江离一脸不耐烦,随即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 “喂......这位老哥,你当幕后黑手是蠢货吗?如此明显的动作,让整个车队都警惕起来,即便是起到了调虎离山的作用,也不会真的动手的,就这招数......甚至连试探也算不上,你担心个什么劲儿?我看啊......人家都还没来杀你,你倒是要先把自己给吓死喽......” “额......说的也是......”太监说完低下了头,彻底安静了。 不一会儿木成舟折返回来,一把掀开车帘。 “少爷,是前面有一辆马车突然两个轮子都陷进泥坑了,拉车的那匹马年迈,加上好像没有喂好,四个蹄子使不上什么力,没法把马车从泥坑里拉出来。” “嗐......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就这啊?所以是谁的马车?”江离一脸不屑道。 “回少爷,据周围的下人说,好像是云安郡主的......”木成舟如实禀告道。 一听云安的马车陷进泥坑里面了,江离瞬间就来了劲头,立马窜下车去,让木成舟引路,飞快地跑往队伍前面去,只为在第一时间看云安的笑话。 车上的太监眼看江离下车,自己也没胆子继续在车上呆着,于是他也随着江离一起跳下车去,一边念叨着对江离“寸步不离”的使命,一边紧紧地跟在江离的屁股后面。 当看到那辆深陷泥坑的马车之时,江离不怀好意地一笑,随后背起手来,用一种洋洋自得的姿态走了过去。 等他走到马车边上,先是低头看看深陷泥坑的两个轮子,又转头望望那匹没有吃饱饭的疲惫老马,最后江离莫名一笑,朝着马车的帘子看去...... 紧接着,江离就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看来郡主今日气运不佳啊......马车好好儿地跑在路上,突然车轮子就陷进泥坑里出不来了,嘶......这可怎么办啊......依我看,郡主干脆就从车上下来,一路走到猎场去吧......” “你说什么?!”云安一把掀开了半边车帘,露出一张暴怒的脸,“喂,本郡主凭什么要走过去啊?还有你身为皇叔的客卿,不来搭把手也就罢了,还在这里讲什么破烂笑话?!我看你小子就是找打!” 眼看云安就要撸起袖子,跳下车来和自己大战一场,江离连忙抬手,假意投降道:“诶诶诶......郡主莫要生气嘛......本少爷不过是在自己的车上坐久了,想下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罢了。” 紧接着,江离畅然一笑,对着云安故意挑逗道:“哈哈......毕竟我的那辆马车啊,无论是车身还是轮子,连同那只拉扯的骏马,都好得不得了!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想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无论如何也不会像郡主这两马车一样,卡在这里进退维谷,动弹不得呀......” “你......!”云安抬起手指,怒不可遏地指向江离,却又气得说不出任何叫骂的话来,紧接着,云安脸上的愤怒瞬间消散,随即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鬼笑。 江离看着云安脸上的笑容,如同目睹鬼片拍摄现场一般,心里生出一层莫名的惊恐,紧接着他眉头一皱,发现云安的表情有些不对,没错,这个丫头的表情与其说是惊恐,不如说是在刻意挑逗,仿佛是在跟江离说:“你中招了。” “不好......”江离心里一声沉闷的响动,知道自己落入了这个恶毒女子的圈套。 果然,时间来到下一秒,云安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离才猛然惊觉,这辆马车上还有别人! “哈哈哈哈......江离啊,既然你的马车这么好,那就让给哀家吧......” 紧接着,云安顺势掀开了两旁的帘子,露出了车上之人的尊容,江离不用猜都知道,这位就是当今天子的母亲,中州德高望重的太后! 听着太后阴阳怪气的问候,江离知道自己刚刚的戏谑之言,全被这老太太给听进去了!短短几秒之内,强烈的尴尬迅速蔓延到江离的全身,如同跳蚤一般爬满他的身体,让他浑身瘙痒,却又动弹不得,连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趁着江离目瞪口呆之时,云安小心翼翼地把太后扶下了马车,当太后那似笑非笑的老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江离知道,自己的处境将会变得无比艰难...... “江离啊......哀家年纪大了,这匹马和哀家一样,年纪也大了,所以拉不动车了,你说是不是啊......” “没有没有......”江离一口否决道,“太后多年礼佛,自有佛祖保佑,定是青春永驻,长命百岁之人!哪能和这拉车的老马相比......” “也是......”太后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这匹老马也不中用了,不论怎么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也总比我一个老太太要活得久,干脆就把你们的马车让给哀家吧......” “当然可以!能把马车让给太后,乃是草民的福气!”江离连忙回道,每一个字眼里都透露出强烈的奉承之意。 “呵呵呵呵......你这孩子也算懂事,那安儿,我们往队伍后面走吧,也不要辜负江离这孩子的一番好意了......” 太后一声令下,带着身边七七八八的宫女太监走人了,在临走时,云安还不忘扔给江离一个鬼笑,那个眼神是无穷无尽的嘲讽...... 紧接着,就当江离看着眼前的马车,束手无策之时,太监在身后开口了...... “少爷......这太后娘娘的马车......我们该怎么办啊......” ...... ...... “搬!”江离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第414章 通晓生灵 烫手山芋落在自己手中,江离别无他法,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云安是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一边琢磨着怎么把这两马车给搬出来。 话说起来是容易,可真要实施起来,江离心中却生起多重顾虑...... 首先这辆马车非同小可,看上去虽然平平无奇,但好歹是太后的座驾,若是江离擅自动用了蛮力,让这辆马车有个损坏,恐怕有不怀好意之人借此说事,尤其是那种小心眼的恶毒女人,比如豫王府的云安郡主...... 其次是此事必须速战速决,毕竟整个队伍都因为这一辆马车动弹不得,如今江离接下了这块烫手山芋,相当于主动把责任担在肩上,若是队伍延迟一秒,在场诸位对江离的议论就会多上一分...... 最后便是江离他自己的能力问题,如今的他乃是御前红人,声名在外,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等他露出自己软弱无力的一面,那些人就会雀跃而起,说他是个徒有其表的废材...... 所以,江离无论如何,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完美的手法解决这驾马车的事儿......而他知道,世界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法子,如果说有,那也是被他握在自己手中...... 这时,木成舟见事态不妙,便主动凑上前来,自告奋勇地说道:“少爷,要不属下从马车后面推上一掌,直接用蛮力将马车从泥坑里推出来......不知少爷觉得如何?” “不妥......”江离缓缓摇头道,“你武功太高,掌力太盛,这辆马车有些年头了,连带着前面那只不能受惊的老马......估计都受不了你一掌,可本少爷的掌力......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紧接着,旁边的太监也急得直跺脚,他一边东张西望地警惕着四周,注意着四周暂且不存在的杀手,一边绞尽脑汁为江离出谋划策,突然他一拍双掌,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顿时惊喜不已。 “少爷!要不您去求助一下金面军的统领!就是那位......诶......好像是姓高吧?!您和他交情如何,不过依少爷如今的声名,他肯定是愿意帮少爷您一把的!” 太监兴高采烈地出着主意,换来的却是江离的一口否决。 “不行,高统领确实有那个本事,搬一辆马车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可问题是......他不会出手。” 眼看江离如此笃定,太监颇为不解地问道:“少爷,您为何如此肯定那位高统领不会帮你呢?如今你身份不凡,即便他是金面军的统领也会给您个面子不是?” “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难道你们没发现吗?”江离回过头去,眼神犀利地扫视着后方的队伍,“自从太后下车之后,就没有人跑来过问了,也就是说......他们暗自通了气,就想让我独自处理此事,好看看我身上究竟有什么本事...... “若少爷我没有猜错......陛下那边估计也知道了,高统领是在陛下身边守卫之人,陛下应该是默许他不准帮我,不然高统领早就跑来查看情况了,也不会直到现在还瞧不到半个人影......” 江离分析得头头是道,听得太监一愣一愣的,他虽然没有听懂江离话里的逻辑,但他已经知道了一个既定的事实,那就是没有人会帮他们了,一想到这,他如同经受了一盆凉水从头倒下,整个身心都是冰冰凉凉,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若真是如此......那少爷......我们该怎么办啊?!若是再想不出法子......估计就要受罚了......” “别急,少爷我自有办法......” 说着,江离抬脚一跨,起身跳上了马车,紧接着,他一把拉起了套马的缰绳,随即掀开车帘,正准备钻身而入之时,他突然回过头来,朝着马车旁边的木成舟和太监喊道:“你们就守在马车旁边,不要让任何人接近,知道了吗?” 虽然不明所以,木成舟和太监还是按照江离的吩咐,乖乖地守在了马车旁边,他们一边警惕着四周闲杂人等的接近,一边注意着身后马车里的动静。 就在这时,太监的小眼睛不经意地一瞟,竟然通过车帘的缝隙,看到了一丝莫名的金光,正当他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的时候,他看到马脖子后面的缰绳突然被拉直了,想必是江离在马车里拉起了缰绳...... 紧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马车前方的那匹老马突然发出雄壮的啼鸣,撩起蹄子迸发出惊人的气力,如同一只驰骋在草原之上的骏马,甚至这匹老马的眼神都比之前要多上几分光彩! “这......这是发生什么了?!” 正在太监惊叹之时,马开始发出一种近似嘶吼的声音,与此同时马蹄奋然发力,紧接着,它竟然一步一步将马车从深陷的泥坑里拉了出来! 此情此景,看得周围的太监宫女是目瞪口呆,就连那些达官贵人听见马的嘶吼声,也接连掀起车帘想要一探究竟。 最后,当他们看到江离钻出马车,悠然自得的模样之时,彻底被这个神奇的北原青年所震慑到了..... 紧接着,整个队伍都迎来了一个寂静的时刻,唯独一些女眷在马车上悄悄地观望着江离,窃窃私语...... “天哪......这位江离少爷到底使了什么法子,那匹死气沉沉的老马就跟直接焕发新生了一般!” “是啊......莫非是他们北原一种不为人知的驭马之术?今日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话说回来,这位江离少爷果真有些本事在身,刚刚他出言不逊,不小心得罪了太后娘娘,我都以为他要栽了......” “确实......我方才也捏了一把汗呢......太后娘娘明面上不表,实则是扔了一个破烂摊子给他,就等他束手无策,好在之后数落他一番......” “嗐......谁知这位少爷还有这种通晓动物灵性的本事,刚刚只见他把缰绳一拉,那马就直接把车拉出来了,厉害极了......” “诶......你们方才看到了吗?我方才依稀看到那辆马车里亮了一道金光,嘶......还是说......是我舟车劳顿,意识不太清楚了......” ...... 单枪匹马,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一匹老马重新焕发出生命的张力......此等壮举,恐怕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匹敌,周围旁观的人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学识和阅历过于浅薄,乃至没有见过如此精彩的场面...... 在万众瞩目之下,江离只是淡然一笑,随后把视线落在了底下的木成舟和太监身上。 “你们两个还愣着作甚?快上来了,别把大家伙儿耽搁久了!” 第415章 简直完美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江离坐在太后的位置上继续闭目养神,太监则是坐在了云安之前所在的位置,他这辈子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坐在郡主的位置上面...... 此时此刻,他对江离的崇拜之意达到了顶峰,他也越来越坚信,这个神通广大的少爷能够保住自己不死,这一次,他一定能够成功生还。 想着想着,太监竟然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江离在旁边听得清楚,却也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吐出一口长气,面无表情地说道:“别傻乐了,刚刚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你与其在这里洋洋自得,不如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 “是是是......少爷教训的是......奴才这就闭嘴......这就闭嘴......” 接着,太监也学着江离一般,开始闭目养神,养精蓄锐,如今他心里多了一份底气,就算之后面对刺杀,惨叫的声音势必也会小上不少...... 又过了半个时辰,前后的马车纷纷停下,周围也接连传出躁动声,江离随即睁开眼睛,看来猎场已经到了,紧接着,他便下了车,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早已搭建好的营地,数十个帐篷扎在一块宽阔的土地上,中间留出一块方形空地用来集会,就是电视剧里典型的狩猎配置。 正当江离走进猎场之时,他注意到了周围火灼一般的目光,于是他漫不经心地一回头,发现几乎身后的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此时此刻,江离感觉自己化作了动物园里任人观赏的奇珍异兽,浑身都不自在。 紧接着,一个太监走上前来,笑容满面地看着江离。 “江离少爷吧?哈哈......请随奴才去您的帐篷吧,陛下特意吩咐了,给江离少爷留个僻静一点的帐篷,方便少爷抒发诗兴......” 听到这话,江离不禁眉头一翘,他倒是真没想过,到了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这皇帝也要他随时准备写诗,眼下自己纸笔都没带来,只带了几个活生生的人,看来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这一点...... 不过在太监引路之时,江离被告知帐篷里已经为他备好了纸笔,连墨都已经提前为他研好了,他一进帐篷就可以写下几首绝美的诗篇...... 可这个时候,别说提笔写下绝美诗篇,江离连抄袭的念头都没有,他一心只想早点引出幕后真凶,顺便在皇帝面前将其一网打尽,自己来一个和和美美的结局,接着潇洒走向下一个剧情...... 临走之时,太监还不忘毕恭毕敬地嘱咐江离,让他晚上出来参加宴会,到时候又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唉......这种你来我往互相吹捧的场合,江离还是要去面对了...... 话说他在穿越前不过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宅男,如今竟然变得跟一个商业成功人士一样,需要四处交际,一想到这个他就烦不胜烦,和人说话他不如鬼聊天。 正在江离烦闷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突然钻进了帐篷,把屋里的三人同时吓了一跳。 木成舟正要拔刀之时,那人随即抬头露出真容,江离凝眉一看,原来是元掌膳。 “哎呀......是我啊!这才多久的功夫,你们就不认得姐姐我了?!” 元掌膳畅然一笑,随后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瞧她那宾至如归的样子,完全是把江离当做了自己人。 “额......元掌膳,原来你也来春猎了......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我好有个准备。” “嗐......有什么好准备的......”元掌膳坦然道,“每年春猎的时候,御膳房都会派人提前过来准备膳食,不然你们这些公子哥们吃啥呢?难道去路边拔野草吃吗?” “不过呢......往年的春猎,本掌膳是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的,可今年大不一样,你不是要在这里实行计划吗,本掌膳也想着要来给你搭把手,所以就主动请缨,来给你们做饭来了!” “哈哈......等你小子揪出凶手,我就悄悄在他的汤里下毒,到时候那个祸害神不知鬼不觉就死了,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简直完美啊......” 第416章 冲动之人远离战场 元掌膳说起杀人就如同谈起如何切菜一般,还是十分家常的做法,旁边的太监听了一时干瞪着眼睛不知所措,就连木成舟都有些无所适从。 江离就更不用说了,若这次的行动真如元掌膳想象中那么简单,他还何必费心费力去做计划? 眼前如何揪出凶手的事情暂且不论,这个元掌膳肆意妄为的态度倒是让江离的心里莫名不安,江离隐隐觉得,如果不对元掌膳的行为加以约束,她搞不好会闹出不小的乱子,最后搞得他整个计划摧枯拉朽一般覆灭,甚至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而此时此刻的元掌膳对周围人的态度毫无察觉,她只是觉得帐篷里莫名安静了些,她心里琢磨着,如此高明的计划,周围这些人居然也不给点反应,想必是她用词还不够激烈,描述得还不够完善,于是她再度起身,双手叉腰,豪迈一笑。 “哈哈......我瞧你们一个二个都不说话......一定是被本掌膳通天的智谋给震撼到了吧......” “额......震撼确实是震撼到了。” 江离语气无奈地说着反话,不料元掌膳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江离话里的不对劲,反而一拍胸脯,继续自夸起来。 “哼......江离,你认识本掌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你就放心吧,这次就是最后关头了,那个贼人绝对逃脱不了我的手掌心,我一定要把他给揪出来绳之以法!” 眼看元掌膳愈发激动,江离只能无奈一笑,上前两步用直白的语言劝解道:“那个元掌膳啊......你心里的这股冲劲儿,少爷我明白,只不过......” “不过什么?!”元掌膳瞪眼反问道,仿佛容不得半点异议,“江离,你完全没必要怀疑本掌膳的决心,我告诉你,我这次已经准备得十全十美了,连毒药都是选的最好的那种,只要我一出手,即便对方是贵人,甚至是仙人,也难逃......” “停停停停停......”江离连声劝止道,不知不觉之间,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结,随后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唉......元掌膳,本少爷实话告诉你吧,这次行动确实是最后的关头了,不过一开始,我就没想让你掺和进来。” 此话一出,元掌膳脸上的笑容一燃而尽,刚刚脱口而出的豪言壮语瞬间化作过眼云烟,仿佛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你说什么......”元掌膳一脸疑惑地看向江离,言辞恳切地质问道,“不对......江离,你是不是忘了,你之所以会开始插手这件事,就是为了报答我对你的恩情,而如今到了最重要的关头,你却要让我置身事外...... “喂......我说过很多遍了,我的师傅......我的师傅死在那个恶人的手上!如今马上就要把凶手揪出来了,你却想让我站在旁边看着?!怎么,难道是因为对方身份贵重,你就想包庇他,草草结案,然后为自己换一个大好前程?” “我没有。”江离一声否决道,他的面容平静,语气坚定,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元掌膳,你要知道,若凶手真的是某个皇子,那就不仅仅是我们之间的事,而是关乎江山社稷,朝廷安定的大事......” “皇子又如何?我不懂,也不屑于懂!我也不关心什么江山社稷还有什么朝廷安定,我之所以苟活到今日,就是为了为我师父报仇,除此之外我一概不管!” “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用自己的方式给你师父报了仇,你的师父在九泉之下......就能安息了吗?”江离眼神柔和地说道,“你的师父若是知道,你为了给她报仇,把整个帝京都搅得满城风雨,甚至动摇了朝廷和皇家的根基,影响到了百姓们的安居乐业,她真的会感到高兴吗?” “这......” 元掌膳眼中一颤,明显是心里有了犹豫,江离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于是乘胜追击道:“元掌膳,你尽管放心地把事情交给我,本少爷已经做好了全盘的计划,定能让凶手付出他应该偿还的代价,绝不徇私,绝不枉法,绝不包庇,本少爷可以用我的身家性命发誓。” 江离如此严肃认真的模样,元掌膳还是第一次见,她也因此觉得江离这人值得信任,毕竟他们已经一起谋划了这么久,若是在最后的关头分崩离析实在是有些不划算,甚至是有些幼稚可笑...... 又或许,幼稚可笑的人只有她自己罢了,她心里也大概知道,光靠下毒就能把一个皇亲贵胄送到阎王那里......是多么愚蠢的想法...... “好吧,江离少爷,我既然一开始就信了你,自然要信你到最后,你也不必用什么身家性命来发誓,本掌膳承受不起,我只希望你能兑现你的诺言,仅此而已。” 元掌膳就这么松了口,江离听了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在漫长的神经紧绷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哈哈......我之所以敢用身家性命发誓,就是知道元掌膳是个明事理的人,既然我们把话都说到这儿了,不如把话再说得清楚一点......” “元掌膳,这几日的春猎,本少爷希望我们就各司其职,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地做好本职的工作,准备膳食即可,除此之外,全都交给我来处理,不知元掌膳意下如何?” “行,我既然说相信你,那自然会按照你的嘱咐行事,江离,我期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元欢一个潇洒的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帐篷。 这时,在旁边目睹一切的太监畏畏缩缩地说道:“江离少爷,这位元掌膳......奴才进御膳房的时候,依稀见过她一次,奴才只是听说过她性格孤僻,没想到她是如此嚣张之人......” “这也不叫嚣张。”江离冷静地回答道,“她不过是困在仇恨里无法自拔,越是靠近真相的时候,她的情绪就会愈发汹涌......这种情绪不稳定,极易冲动的人,还是远离战场的好......” 说完,江离走到椅子边上坐下了,他暂且闭上眼睛,把整个计划按照行动顺序摆在脑海中......而他才刚刚完成第一步而已,甚至就感觉有些疲累了,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儿...... 别说之后,意料之外的事儿这时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又是一个潇洒的身影利落地把门帘一掀,随后一脸冷漠地冲了进来,和元掌膳一样,这个人仿佛也把江离的帐篷当做了自己家,进来一句话也不说,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江离对面的椅子边上坐下。 江离就算不睁眼睛,光是听着对方那躁动的声响,也知道是谁来了,等他睁眼之时,面对来者没有感到分毫的意外...... 他突然抬眼,目光无比冷漠。 “唉......云安郡主,您又有什么贵干?” 第417章 咳嗽 第二个嚣张女子登门,江离只能仰天长啸。 “啊......难道这里的女人都是这样聒噪多疑的吗?” “喂,你说谁呢?”云安皱眉道,“本郡主不过是想过来问一声,你接下来到底有什么计划,本郡主好大发慈悲地和你打打配合,你就别在这里说三道四,不识抬举了......” 云安腰板挺直,话也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之前对江离的迫害都成了过眼云烟,这种厚脸皮的精神让江离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她那蛮不讲理的态度,更是让江离直呼不能接受。 “嚯......这位郡主大人,您莫不是忘了,刚才在来的路上,您可是拉上太后她老人家,一起坑了我一大把啊......如今还好意思说什么......要大发慈悲帮我?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听到这话,云安眼神莫名真挚起来,她本以为江离一个大男人不会计较这件小事,没想到对方竟然把马车的事牢牢记在心里,可云安心里知道,对付江离这种人,即便是一步也不能后退,不能留给对方一点把柄,不然他一旦得寸进尺起来,最后受罪的只会是自己...... 于是云安依旧面不改色,维持着傲娇的表情,甚至下巴比刚刚进门的时候还要抬高了一些...... “诶诶诶......你这人注意言辞!明明是你主动找上门来的,怎么还怪我坑你呢?”云安冷笑一声,“哼,谁叫你光顾着看笑话,没有预想到自己会被当成笑话呢......” 云安这一番说辞只让江离原地愣住,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是在心里恶狠狠地埋怨着,这云安真的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紧接着,不等江离开口,云安又背起手来,一脸好奇地盯着江离,随后开始绕着他转圈...... “不过呢......本郡主还真的挺好奇,那辆马车两个轮子陷在泥坑里那么深,那匹老马根本没可能把马车从泥坑里拉出来,而且本郡主该试的法子都试过了,也没能把事情办成,所以......你这小子又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这里,江离小嘴一撅,随即抱起双臂,把脸一扭,很是不屑,“哼......郡主不是说了,本少爷只是一个笑话吗,既然是笑话还有什么好说的?所以啊......少爷我只能送给郡主四个字......” 说着,江离走向云安身边,俯身贴耳,轻轻吐出四个大字...... “无......可......奉......告......” “你!”云安怒而伸手,指着江离的鼻子,又突然发觉自己失了态,随即甩过脸去,朝着门帘的方向走了两步...... “小气鬼......”云安嘟囔道,“你说说,你一个大男人,还是北原来的,怎么这么小肚鸡肠?本郡主可是听说,你们北原男子个顶个的豪迈,不拘小节......再说了,你不是化险为夷了吗,居然还跟我一个女子耿耿于怀,真是幼稚......” “嘿......”江离十分不满,快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郡主,你这话说得......谁规定说男人就一定要让着女人了?谁规定说男人只能吃亏,女人只能获利了?谁又规定说男人被坑了就要坦然释怀了?” 江离一通道德谴责,直接把云安这丫头给听晕了,她在江湖上也卷入过很多恩怨,不过这些男男女女的话术,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而另一边,江离见云安来不及反应,于是迅速加码,又是一通火力输出...... “呵......至于你说北原男人怎样怎样,和我江离有什么关系,北原男人那么多,总有几个与众不同的异类,说不定我江离就是那个异类,怎么的?你有意见?” “再说了......我江离是怎样的男人,和你云安郡主有什么关系?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如今你我之间没了婚约之实,那就是陌生人,郡主你也别对我一通评判......” “还有,既然我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江离发自心底只想做一个好吃懒做的浪子,根本就不想掺和到你们中州朝廷的纷争之中,我之所以掺和进来,是因为我不得不掺和进来......唉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的,郡主,你还是高抬贵手,让我省省心吧......” 江离这一波滔滔不绝的输出,直接把云安打得哑口无言,她没有想过这个男人如此难缠,她甚至找不到其他合乎礼仪的词汇来形容,心里只有一个字儿那就是“贱”! 这时云安便知道,和江离纠缠这些恩恩怨怨的事情毫无意义,不如直接说正事,还能节省一点力气,舒缓一下心情...... “行行行!”云安撒手道,“本郡主今天不想和你辩,行了吧?我偷偷跑来你这里,只想知道你到底有何打算。” “唉......郡主,之前在宫里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现在不是我如何打算的问题,是陛下如何打算的问题,如今陛下才是下棋的人,我呢......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即便你是一颗棋子,那你也应该知道整个计划才对啊,不然你怎么知道自己往哪儿落子呢?” “计划嘛......我确实知道,不过呢......” “别不过了!”云安烦躁地把手一挥,凝眉道,“你只需要把计划告诉我,本郡主自会见机行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坏了皇叔的计划,我只是想知道......” 突然,云安莫名停住了,下一秒,木成舟首先警觉地把头看向帐篷门边,云安和江离随即也把视线落在那个方向...... 他们三人都感受到了,门外有脚步接近的动静。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云安一个纵身,随即藏在了卧榻后与帐篷之间的缝隙中,紧接着,帐篷的门帘轻轻打开,伴随着笑呵呵的声音,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哎哟......爹,您怎么突然来了?” “我来看看自己的儿子,还不许啊?”宋定康自然地落座,紧接着,木成舟端来了热茶,江离眼色极快,立马走上去从木成舟手里接过热茶,随后笑容满面地把茶递给了自己的爹。 “爹,孩儿还以为您和陛下在一处呢,怎么有时间往孩儿这里来了?” “嗐......陛下旁边常年围着那么多人,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的,再说春猎时期,陛下的安危都是随行的金面军,还有西郊的铜面军一起负责,为父也没什么事儿干,不妨来看看你......” “哦哦......原来如此......”江离一边回着话,一边微微侧过脑袋,注意着卧榻后方的动静,想必云安此时正挤在那个狭小缝隙之间,努力地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哦对了,孩子......”宋定康突然放下茶杯,说道,“前几日,豫王夫妇突然邀我去王府,说是多年没见,想和我见上一面叙叙旧,可又没有具体说什么,此事......你可有什么头绪?” “啊?豫王夫妇设宴邀请您?这个......”江离琢磨道,“莫非就和他们所说,只是想和老友叙叙旧?” “我看未必......”宋定康面色凝重,时而摇头道,“那天他们虽然都在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可时不时就会说起你来,他们还问了你不少的私事,比如说你进京半年以来,可有心仪的姑娘,当时我回答说没怎么听说过,他们便让我回来向你打听一般,甚是奇怪...... “嘶......话说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如今你身上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应该早一点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嘶......这个嘛......其实有。”江离冷静地回道。 听着这话,躲在卧榻后面的云安不知为何,突然心里一紧。 “哦?那是哪家的姑娘啊?若是你真的喜欢,为父好早些安排提亲的事儿。” 这时,江离的嘴角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鬼笑...... “是云安郡主......” 在场尽皆目瞪口呆。 “......的贴身丫鬟,冬巧姑娘。” ...... “咳!” 一声剧烈的咳嗽从卧榻那边响起,宋定康先是因这个陌生的丫鬟名字所疑惑,紧接着注意力又被这声奇怪的咳嗽吸引了过去...... “嘶......孩子,你刚刚可有听到一声咳嗽?” 第418章 声名太盛的烦恼 “咳嗽?”江离故意撅起嘴来装作不知,随即左右张望道,“孩儿未曾听到什么咳嗽的声响啊,难不成是父亲听错了?” “不会啊......” 说着,宋定康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朝着屋里扫视了一圈,嘴里喃喃道:“方才为父明明听到一声咳嗽,虽然短促,但是我分明听得清清楚楚,莫非是为父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这时,江离暗自扭过头,朝着卧榻之后云安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紧接着回头看向宋定康,淡然笑道:“哪有的事,父亲大人正值盛年,怎么会耳朵不好使了呢......” “那你说说,为父刚刚听到的是个什么东西?嘶......”宋定康捻着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真是怪了......不过短短时间,现在想起来,那声音又不太像是咳嗽了......” “哈哈......孩儿猜想,猎场远在京郊,周围草木茂盛,多有野生动物出没,陛下又特意把孩儿的帐篷安排在营地边缘,兴许是刚刚有只野猫,或是野狗,或是野猪,偶然从孩儿的帐篷边上路过,轻轻地叫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像是咳嗽,父亲大人兴许是误会了......” 听到这话,躲在帐篷后方的云安气得咬牙切齿,她明明知道江离这是在贬损她,在骂她是野猪野狗,然而即便她心中怒火再旺,也不敢贸然现身暴打江离一顿。 可她这么一想,便知道江离就是抓住了她不能现身这一点,故意趁人之危,把以往不敢说的胡话全都说一遍,想到这里,云安越是气得心痒痒...... 想来她来的路上好不容易设计将了江离一军,不料此时形势瞬间反转,被困在这狭小的地方动弹不得,甚至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 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哼......江离,你小子给我等着,等你爹一走......有你好看的......” 听完江离的猜测,宋定康暂且安下心来,他坐回椅子上,缓缓点了点头,回道:“也是......你说的也有道理,陛下安排你住在边缘之处,自有他的考虑,你也不要嫌这嫌那,毕竟这里不比家里,无论对谁都要多个心眼......” “父亲说的是,孩儿本就不是娇生惯养之人,自会知道怎么处事......” “好好好......看来你进宫不过数日,心智也有所长进,为父深感欣慰,嘶......” 宋定康眉头一拧,随即想起了方才没有说完的话题。 “对了,你方才说有个喜欢的姑娘,叫冬.......冬什么来着?” “回父亲,她名叫冬巧。”江离如实回答道。 “哦哦,冬巧是吧......等等,你方才说......她是云安郡主的贴身丫鬟?” “不错,冬巧姑娘貌似自小跟在云安郡主身边,陪着郡主一起长大,应该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女子......” 听到这里,云安眉头一皱,差点憋不住笑。 知书达理?这江离开玩笑呢?她自己的丫鬟自然是她自己最了解,冬巧别说知书达理,顶多是在陪云安念书的时候,认得几个大字而已,江离这不怀好意的东西......又在信口胡诌了,也不知道想干嘛...... 云安白眼一翻,随即默默吐出一口气,这江离刻意说出一连串的胡话,就是为了摆弄她的心神,可江离越是这么调戏她,她就越是不能心乱。 紧接着,宋定康脸上一沉,话锋一转,将这场闹剧带上了高潮。 “不成!” 宋定康一声否决,江离立即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若是此刻云安能够看到他的表情,必定会觉得他十分讨人嫌。 “父亲......为何不成?冬巧姑娘虽然是个女婢,但好歹也是豫王府的女婢,和那些普通的奴才多少是有些区别的,而且孩儿是真的喜欢她......” “唉......我刚刚才夸了你,你小子现在就犯糊涂了吗?”宋定康看着江离急躁道,“正因她是豫王府的丫鬟,又是和云安郡主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所以才不成!” 不等江离开口,宋定康急忙起身,掰着手指给他解释道:“你小子好好动动脑子想想,你和郡主的婚事刚刚解除不久,随后又在选婿大会上搞出那么大的名堂,如今整个帝京都流传着你的事迹,你的声名......” “你说说,如果此时,我们奔原军府去豫王府提了亲,而且提亲的对象竟然是云安郡主身边的女婢,那会如何?那样的话......城里的风言风语定会爆炸而起,不绝于耳!到时候我们奔原军府,连带着豫王府一起,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眼看宋定康如此激动,江离心里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不过是随口开了一个玩笑,目的也只是为了吓唬一下躲在暗处的云安而已,没想到他的老爹反应如此剧烈,看来在这帝京中当一个权贵人家,对名声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 为了防止宋定康进一步爆发,江离立即镇定下来,面无表情地回道:“孩儿知道了,孩儿不娶她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江离面不改色的妥协,倒是让宋定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本来还想借此机会好好发挥一下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威力,没想到江离一句话就认输了,让他显得像一个哑火的炮仗,再也燃不起来了...... “额......孩子,你不是说你挺喜欢那位冬巧姑娘吗,怎么一下子就答应了?”宋定康皱脸一问。 “嗐......孩儿知道,儿女情长怎有家国大事重要,只需父亲轻轻一点,孩儿便能分清局势,拎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好好好,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宋定康转怒为笑道,“孩子,你放心,之后等局势慢慢稳定下来,你若有其他心仪的姑娘,只要双方门当户对,你们也互相喜欢,为父一定二话不说,答应你全部的要求!” “多谢父亲,孩儿感激不尽。” “嗐......你我父子,何须如此多礼?那好吧,看见你没事儿,为父也就安心了,再过一个时辰就到晚宴了,到时候估计有不少的达官贵人想要与你结识,你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审时度势,分清哪些人可以结交,哪些人要拒之于千里之外,知道吗?” “孩儿知道了,父亲大人慢走......” 送走宋定康之后,不仅江离松了一口气,躲在卧榻后面的云安更是整个人的舒坦了下来,她急不可耐地钻出那个狭小的缝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随其走到江离面前,得意一笑。 “哼,看来你小子也一身的麻烦事儿嘛......本郡主瞧着你那满脑子顾虑的爹,就够你喝一壶了......” “哈哈......不劳郡主关心了,这是在下的家事,我自然料理得好,郡主与其担心我,不如多多掩盖一下自己的身份吧,一旦郡主的身份暴露,江湖再大,郡主也去不了喽......” 云安小嘴一噘,十分不满地插起腰来。 “这么多年,本郡主都把自己的身份掩藏得好好的,即便是银面军府查到过我犯下的事情,也没有识破过本郡主的江湖身份,你不过是想用你那张乌鸦嘴咒我而已,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随便吧......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江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略显疲惫道,“马上就要到晚宴了,郡主还是赶紧回去准备一下吧,至于计划的事儿......在下......哦不,是陛下会看着办的......” “哼!” 云安愤然转身,一脸不屑地朝着门帘走去,谁知下一秒,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旁边的木成舟也突然警觉起来。 当云安飞快转身,再度躲进卧榻后面的时候,江离眉头一狞,心中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唉......怎么又有人来啊......这就是声名太盛的烦恼吗......” 第419章 试探 “他奶奶的......又是谁啊?!” 江离愤然起身,眼睛紧紧盯着那两块白色的门帘,若是来的人不熟的话就直接赶出去,没想到,那人和江离挺熟,光是他的那双红眼睛江离也见过不下三回了...... “额......你不陪在你家主子身边,来我这里作甚?” 灯鬼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抬起门帘,随后往左方退出了一个身位,紧接着,一个穿戴素雅,身形瘦削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冰冷的目光江离早有见过,可能是因为此时江离的心里挂念着云安,觉得对方的目光更加冰冷了...... “哟......这不是二皇子吗?不知二皇子驾临在下这简陋的地方......有何贵干哪?” 如同灯鬼一样,二皇子也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抬起视线,扫视着周围一干人等,最后他把视线放在了太监身上,吓得太监连连退后两步,差点摔在敞篷幕布上面...... 在这个瞬间,江离立马读懂了二皇子眼中的深意,于是他立刻看向木成舟,以命令的语气说道:“成舟,你带着他先出去吧,二皇子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 木成舟眉头一皱,心存顾虑道:“可是少爷,属下不能让您单独留......” “别说了,这里是皇家猎场,没有人敢肆意妄为,你只管带着他出去便是......” 木成舟接过命令,随后领着太监一起走出了帐篷,紧接着,灯鬼也十分识趣地跟着二人走了出去,只留江离和云禄二人留在帐篷里,当然,还有藏在卧榻后方默默偷听的云安......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云禄作为来客,却没有落座的意思,他只是紧紧地盯着江离,眼神不算友善。 “江离,你试探我?” 此话一出,江离便知道了对方的来意,他知道这个时刻终将到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位二皇子会挑这个时候来找他,不久后晚宴就要开始,二皇子也算是见缝插针了...... 紧接着,江离撑起一个奉承的笑,说道:“呵呵呵......二皇子莫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在下身份卑微,怎敢斗胆对二皇子做出不敬之事呢?” “哼,你把那个女人送到本殿下这里,让我帮忙保全她的安危的时候,本殿下明面上不说,暗地里还是感觉奇怪,便设法让那个女人开口了......没想到我就这样中了你的圈套!” “哈?圈套?”江离目瞪口呆道,“哎哟二殿下,您这话可就太严重了,我不过是送了一位姑娘给你,让你帮忙照看几段时日,收留她吃饭睡觉而已,怎么就是圈套了......” “你不用为自己开脱了,她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你之所以会选择把那个女人送到我这里,一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就是这个女人之前服侍过的皇子,也就是你在追查的幕后黑手......” “如果试探出是我,那本殿下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你的靶子,若不是我,那本殿下的居所就是整个帝京最安全的地方,因为真正的幕后凶手是另一个皇子,也就不会闯入本殿下的地盘,所以你才敢安心地把那个女人送到我这里......” “哼......你这计谋可真是一环套一环......若不是本殿下早有提防,怕不是全程被你耍得团团转,甚至到最后都被你蒙在鼓里!” “哎哟......殿下神通广大,在下不过是雕虫小技,自然逃不过殿下的法眼,还请殿下多多恕罪了......” “哼,只要你能揪出幕后黑手,无论他是哪一个皇子,对本殿下来说,都是好事,我根本不想治你什么罪过,可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利用我......” 说着,云禄走到了江离的身前,以无比锋利的眼神和他对上,二人的身躯十分靠近,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江离,你给我听好了,以后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把我当猴儿耍,本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一样能够让你身败名裂。” 云禄凝眉瞪眼看着江离,眼神中仿佛迸发出炸裂的火光,看来他是真的被江离激怒了,然而这一切其实都在江离的预料之中,包括云禄今日暴怒的模样。 事实上,在不知不觉间,江离已经把云禄紧紧拿捏住,以一己之力将他拖入这浑水之中,如今二人如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已经被江离强行绑定在一起,加上永帝的入局,更是让云禄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对江离乱来,因为他知道,如今这场面,已经不是他一人能够左右的了...... “哈哈......二殿下息怒啊......”江离眉头一抬,巧言令色道,“在下不过是使了点不入流的小手段,即便是放在明面上也是无伤大雅,况且殿下也说了,只要在下能够帮您除掉那位幕后黑手,您心里不也觉得舒坦吗......至于殿下方才的嘱咐......” 说着,江离眼中一沉,心里开始疯狂算计起来。 “在下可以向殿下保证,经此一役后,在下便和殿下不再往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您走您的朝天大道,我走我的独木小桥,我们两个相安无事,岂不是美事一桩?” “哼......”云禄背起手来,一脸不屑地侧过脸去,“要不是你诡计多端,加上这次事态紧急,本殿下才不屑与你为伍......” “再说了,你这次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且不说能不能揪出幕后真凶,本殿下看你能不能保全自己,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反正本殿下还是劝你一句,皇家威严,不可动摇,你不要太高看了自己......” 此话一出,江离立即俯身接下。 “多谢殿下好言相劝!在下一定谨记在心!” “哼,你知道就好。” 说完,云禄扔给了江离一个凶狠的眼色,随即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帐篷。 紧接着,江离吐出一口长气,突然又感受到身后的动静,他默默回头,不知何时,云安已经从卧榻后面走了出来,此刻正站在距他三步之远的位置。 只见她稍微低着头,身子底下双拳紧握,微微翘起眼眸,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而刚刚在和云禄的纠缠之中,江离几乎忘了这个帐篷里还有云安的存在,如今她站在自己面前,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冰峰一般的凌冽感,让江离背后直直发凉。 从她的眼神中,江离只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怀疑与愤恨。 “你......是云禄的人?” 云安一开口,就是这样一句简短的问话,声音却颤抖不已,语气中更是包含了复杂的情绪,或许在此时此刻,她眼中的江离已经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早已攀附上权贵,对云禄唯命是从,在主子的操纵下为非作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郡主误会了,我没有。” 江离临危不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极其坚定。 “撒谎。”云安笃定地说道,“刚刚你和云禄的对话,我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即便是有些嫌隙,但不可否认的是,你们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也就是说......你和他合作了。” “那是前不久的事,我也是临时起意。”江离沉稳地回道。 “临时起意?哈哈哈......”云安突然冷笑两声,“好一个临时起意!所以你临时起意,就把霜果姑娘送到了云禄的手中,我问问你,你可知道云禄是怎样阴险毒辣之人?!” “我怎么会不知道?!” 随着云安加大了质问的声音,江离也忍不住吼了出来,可他知道这个时候和云安纠缠下去毫无意义,他必须立即镇定下来,恢复平和的状态。 “郡主,我不求你理解,我只想让你知道,此次的计划涉及皇室太深,即便我再精心布置,也难免百密一疏,所以我必须借助其他皇室人员的力量,这样不仅能够保证霜果姑娘的安全,更能保证计划能够顺利推进......” “你说得好听!”云安迅速反驳道,“你就没有想过,你把霜果姑娘送到云禄那里,若是云禄就是幕后真凶,那你岂不是把她直接送进了虎口?!” 突然,云安眼神一愣,脑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突然清醒了...... “哦......我懂了......怪不得云禄刚刚说你故意试探他,原来如此......”云安看着江离,眉头紧皱摇了摇头,“江离,你为了达成目的,果真是不择手段,即便是牺牲霜果姑娘这种无辜人的性命,也无所谓,是吗?” “郡主,我说过了,事情没有你想象中这么简单,皇室的纷争并不像你理解的江湖,刀光剑影之间就能见个分晓。” “你不必说了!”云安抬手喝止道,“方才我还说云禄阴险毒辣,看来真正阴险毒辣的另有其人,这样的人操纵的计划,我才不屑参与!” 一声霹雳一般的大喊过后,云安怒目冲出了帐篷。 江离只是傻在原地,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出手阻拦,也拦不住了,他和云安之间的误会,只有等事情尘埃落定,才能慢慢想办法化解...... 第420章 噗嗤一声笑 随着夜幕降临,林间逐渐晦暗,营地里随即燃起了篝火,慢慢热闹了起来,这里虽是荒郊野外,但毕竟是皇家猎场,比起宫中只是换了个地方,宴会的布置依旧是皇家才有的豪华规格。 那些贵人们,或许是在帝京狭窄的布局里憋屈久了,来到这广阔的天地之间,每一个心里都欢喜无比,尤其是那些有机会出宫随行的宠妃们,老远就能听到她们笑盈盈的声音...... 跟着管事太监的引导,江离早早地落座了,只不过他的座位有些过于靠前了,即便陛下对他多有青睐,也是出乎意料。 按身份来说,如今他官方的身份不过是奔原军府宋定康的儿子,顶多再加上个客卿的身份,无论怎么安排,他的位置也不应该排到这么前面的位置。 江离四下环顾了一番,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位置,随后他无比惊讶地发现,他的位置甚至比自己的亲爹还要靠前!再往前数,就只剩皇子和妃子了! 这样隆重的待遇,让江离受宠若惊,甚至屁股下面都感觉坐不安稳,他身后的小太监倒是十分欣喜,还不忘凑上前来奉承江离两句。 “少爷,您这位置可是介于皇室和高官之间呢......如此优待,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江离听了更是心里一紧,他眉头一皱,面上不喜地冲着太监喊道:“你懂什么,赶紧退回去,小心别被黑手暗杀了!” 江离此话一出,太监立刻被吓得连退两步,紧紧地贴在木成舟的身边,巴不得化身一只巨大的壁虎趴在他的身上。 然而木成舟的精力根本不在太监的身上,他作为江离的侍卫,自然是要警惕全局,他已然聚集了所有的精力,周围一星一点的风吹草动,他的眼睛和耳朵就不能放过...... 江离落座不久后,云安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却没有主动看他一眼,只见她面色冷淡,一看就是心情不顺的样子,在冬巧的陪同下,云安坐在了他旁边的那张桌子。 看来果然如同江离所料,他这个位置,正好处于皇室和官员之间,突然他转念一想,又或许是因为永帝念及此次计划中江离的作用,所以特意把他安排在了显眼的位置,这样才能让凶手迅速注意到他,还有他身后这个太监...... “哼......一定是的......” 江离默默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永帝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来这个坐在龙椅上的老狐狸,心里的盘算比起江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晚有永帝的安排,江离便可以省下抛头露面的功夫,只需要坐在自己位置上,展露自己的笑颜即可...... 这不,第一位上来和江离攀谈的人已经出现了,那人虽在身处野外,依旧对自己的穿着不敢怠慢,一身平整的官服,一看就是提前洗过熨好的,只差戴上个官帽,就可以进宫去上朝了...... 而此人,便是官清寺的管事,亦是江离祖母的门徒,严沧大人。 “哎哟,这不是严沧大人吗?!”江离立即起身,恭敬行礼道,“多日未见,不知严大人近日身体可还好?” “好得很......好得很哪......”严沧笑呵呵地看着江离,眼中满是慈爱,“倒是少爷你命运多舛,之前老夫听到你死讯的时候,可是心碎了一地啊......如今你死而复生,可谓是上天的福报啊......” 听到严沧的感叹,江离心里冷笑一声:什么上天的福报,不过是少爷我天生神力,自己死里逃生,化险为夷,反败为胜罢了...... “哈哈......严大人过奖了,过去的事儿不值一提,我们这些年轻的小辈,还是把眼光放到未来才行......” “好一个放眼未来!”严沧大声赞叹道,“少爷你小小年纪,便已经知道不拘泥于过去的道理,如此鸿鹄之志,如今的世上能有几人能够做到?!老夫真是没有看错人啊......想必身在北原的老师要是知道少爷能有如此恢宏的志向,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说着,严沧的神色突然一冷,随即贴近了江离的身前,刻意放下了声音,话锋一转。 “少爷,老夫年事已高,其实往年春猎的时候,陛下都特许老夫不必来此处参加春猎的,只是今年少爷你初登大雅之堂,又是在这种荒郊野岭,险象环生的地方,老夫实在不放心,这才跟着一起来了......” “哦......原来如此,严大人的好意晚辈心领了,”江离语气温和地回道,“哈哈,其实我们这些年轻人,多多出来见见世面也没什么,权当是锻炼身体了,倒是严大人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猎场地处偏远,事事都比不得帝京家里,大人不要着凉了便是......” “嗐......少爷误会了,老朽不是在跟你说着不着凉的事儿......”严沧眉头一拧,有些不耐烦地回道,“老朽是说,少爷你如今名声太盛,定会有达官贵人们排着队来跟您结交,您可要擦亮眼睛,仔细识别才是,老朽也会时刻注意着,别让你行差踏错了才行......” “哈哈,严大人所说之事,家父已经仔仔细细地嘱咐过晚辈了,可晚辈只是觉得,不过是一场宴会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 瞧着江离云淡风轻的模样,严沧第一次觉得江离的表现像个未经世事的蠢货,他甚至激动地拉起了江离的手,一字一句仔细地嘱咐道:“少爷,你别看这只是一场宴会,宴会前的应酬都够你吃一壶的了,不信你瞧......” 严沧示意江离和他一起转头望去...... “仰慕你声名的人马上就要找上门来了。” 严沧说完,随即退后两步,站在了江离的侧边,紧接着,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迈着极大的步子,朝着江离走了过来,那人满脸的胡子,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他身上仿佛自带一种压迫众生的气场,江离都有点被震撼到。 “想必阁下就是陛下新得的才子,江离少爷吧?当日选婿终试,江离少爷夺目无比,可惜本侯有事在身,不能亲临现场,一睹江离少爷的风采,实属遗憾了......” 中年男人一上来就说了一堆,江离能够提取到的有效信息,只有此人是一个侯爷,但具体是什么侯爷,江离就说不上来了,自然也没法把对方的话接下去。 眼看场面就要陷入尴尬,严沧神色极快,连忙踏出一步,朝着那位中年男人笑道:“齐裕侯府深受陛下器重,侯爷有些事情抽不开身也正常的......” 经过严沧这么一提醒,江离便立即接上他的话茬。 “是啊!齐裕侯府的大名威震四海,就连晚辈在北原也听过侯爷的光荣事迹呢......” 这时,江离转念一想,突然觉得齐裕侯的说辞有些不对劲。 对啊......他明明记得,在选婿的时候,齐裕侯府的小侯爷因为触犯了规则,被罚下去关进金面狱了,想必当时齐裕侯这个做老子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自家出了这种丑事,别说去看选婿的终试,就连出门都嫌丢脸吧...... 想到这里,江离从丹田处生出一股强大的笑意,并且猝不及防顺着胸腔一路往上,在他毫无防备之时,化作噗嗤一声笑,吐出嘴来...... 第421章 口舌之快 吐出一口笑那是轻而易举,可要收住表情那就挺难,如果还要把自己突然发笑的缘由合情合理地解释出来......那便是难上加难了...... “额......江离贤侄这是怎么了?何故发笑啊?莫不是本侯说了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话,惹人笑话了?” “没有没有......咳......咳咳咳......” 江离连忙推手否认道,谁知突然被口水呛住,大咳三声之后才勉强支起笑容道:“侯爷莫要误会,晚辈方才说在北原时就听过侯爷的威名,对侯爷早就是心存敬佩,如今终于得见侯爷,晚辈这心里那真是喜不自胜,一时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来,还望侯爷不要见怪......” “哈哈哈哈哈......”齐裕侯拈着胡须,豪迈笑道,“你这孩子可真是实诚,和本侯才刚刚见了一面,就愿意把自己的心里话摆在台面上来说,如此推心置腹之人,难怪深受陛下喜欢,贤侄啊......犬子若是有你一半的德行和才干,本侯怕不是做梦都要笑醒喽......” 这时,江离听到齐裕侯说起他的儿子,便立即抓住了话题,他知道,只要他一直提起齐裕侯那不争气的儿子,对方一定会自惭形秽,不胜其烦,最后三言两语应付完,就赶紧离开江离身边。 于是江离眉眼轻挑,明知故问道:“哎哟,说起赵旭小侯爷,之前我貌似在哪儿见过小侯爷一面......嘶......怎么突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瞧着江离抠头苦思的模样,齐裕侯心里一紧,默默把双唇紧闭,江离这么一说,他脑子里立即闪回了自己去金面狱捞人的狼狈模样,而现在趁着江离还没想起选婿的事,他一定不能让江离回想起在选婿的时候,被管事太监罚入金面狱的就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紧接着,齐裕侯开口极快,呵呵两声就打断了江离假装思考的动作。 “哈哈哈......我家的那个浑小子啊,平日里在帝京城里放纵惯了,各个地方都有可能见到那小子,兴许贤侄你就是在哪个酒楼见到过他一面,不是什么大事儿......” “哦?是吗......”江离若有所思道,“可晚辈总是觉得......在什么特殊的场合看见过小侯爷,嘶......我依稀记得......好像是在......宫里?” “江离少爷!”齐裕侯眼睛一瞪,迅速开口打断了江离,随后挤出一个无比勉强的微笑,用一种近乎木讷的眼神看着江离,一字一句地说道,“马上就要开宴了,本侯暂且失陪了,若是将来有机会,贤侄可以到我齐裕侯府做客,本侯一定盛情款待!” “好好好......侯爷的心意晚辈心领了,那侯爷请慢走......” 随后江离微微鞠躬,毕恭毕敬地送走了这位被儿子搞得愁眉不展的爹。 与此同时,站在侧边的严沧翘着眼睛,对着江离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慰,就差对着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了。 “少爷,您可真是一点就通啊,在官场上与人交际,就应该向你刚刚那样,说话不能说太满,只说三分,剩下七分的意思要扔给对方自己去揣度,剩下的空间算是留给自己的退路,这样的言行才叫张弛有度,进可以结交好友,退也不至于得罪谁,看来少爷你的悟性真是远远超出老朽的想象啊......” “哈哈......不过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不过既然严大人就看到晚辈是如何交际的,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哈哈......放心了放心了......”严沧喜笑颜开道,“若是老师亲眼看到少爷方才的言谈举止,也会放一百个心的,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老朽就先告辞了,少爷有什么吩咐,直接派你旁边这两位随从来找我便是,我已经认得他们两个的脸了......” “好好好,那晚辈就先行落座了,严大人慢走。” 目送走严沧之后,江离再度坐回位置上,一番口舌之争过后,他自然是觉得口渴难耐,连忙端起桌上的杯子,连连喝了三杯水,最后畅然地吐出一口暖气,算是让嗓子恢复了活力。 而就在江离旁边,目睹一切的云安突然冷不丁地发话了。 “哼......什么说话三分满......七分靠别人猜......别人把你夸到天上去,把你夸得自己都信了?嘁......这些个阴阳怪气的雕虫小技,居然还能被拿出来说道一番,真是可笑......” “再说了,齐裕侯儿子在选婿时被送入金面狱的事情,宫中人人皆知,有些人居然天真地以为,齐裕侯没有听懂你那话里的讥讽之意,哈哈......愚钝之徒,连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别人也不知道,还在这里得意忘形,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听到旁边的戏谑之声,江离嘴角一抿,随后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云安在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那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嫌弃了。 突然挨了一顿讽刺,江离自然也要原封不动地讽刺回去,这样才对得起他做人的准则。 “哈哈......有人笑,有人悲,总比没人在乎来得好,想想看,一个未出闺阁的官家女子,在这么大的宴会上面都没人来搭理,只能孤零零地坐在一个冷板凳上,不顾体面地嗑着瓜子,哎呀......怕不是宴会都开没开始,有人桌子上的瓜子壳儿都要堆成小山咯......” 听到这话,云安的脸上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她身后的冬巧一个气不过,拧着脸就朝着江离大吼过来。 “喂!江离你说谁呢?!我家郡主不过是肚子饿了,吃点东西暂且垫垫肚子,你在这里瞎说个什么劲儿?凭空污人清白,你毫不知廉耻!” “诶诶诶......”江离转过身子,随即对着冬巧抬起双手作投降状:“冬巧姑娘,你要讲讲理啊,我方才怎么就说你家郡主了?我明明连你家郡主的名字都没提起过,你怎么还赶着上来认领来了?还是说,在你的心里,你家郡主就是那样不堪的人?” 江离肆无忌惮的挑衅,还有他那挤眉弄眼的样子,直让冬巧头上冒起鬼火,她一把指向江离,咬牙切齿地喊道:“江离!你这个狗......” “够了!” 云安突然一声喊,打断了冬巧的发挥,直接让她把冒出嘴巴的怒火给吞了回去...... “冬巧,我们为人清白,身份贵重,无需和某些低俗的伪君子置气,一时的口舌之快,换不来一辈子的顺风顺水。” “对对对!郡主说得极是!”冬巧马上笑着搭腔道,随后得意地瞥了江离一样,“有些人就只会耍点嘴皮子,搞不好过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了,呵呵呵呵......” 这时,江离选择了以闭嘴的方式来平息这场暗潮涌动的风波,他只是默默地抬起杯子,喝下一口清茶,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小吵小闹在未来还多得很,现在无需多费精力。 然而他身后的太监却不这么想,也从不觉得这就是小吵小闹,毕竟他从未见过有一个无名无分的公子敢跟郡主这么置气,还吵得有来有回。 方才的他全程站在后面呆若木鸡,竭尽全力地想把自己从这场闹剧中摘出去,直到面前的二人相继闭嘴,他还心有余悸。 然而,就是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候,他不经意地一个抬头,便看见了藏在远方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如同刀剑一般冰冷,仿佛一种查探猎物的视线,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第422章 身不由己 江离正好端端地坐着,突然从他的身后伸过来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个本能的回头,却看到太监那张惊悚得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惨白脸庞。 “少......少爷......有......有人在盯着我......” 听到这话,江离猛然回头,顺着太监的视线往对面人来人往的地方一望,正当他捕捉到一双锐利的眼睛之时,对方仿佛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一般,一个转身闪开了。 江离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边锁定着对方的去向,一边轻声吩咐道:“成舟,跟上去看看是谁。” 紧接着,木成舟一个遁身,便穿入了人群之中,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踪迹,这时,江离身后的太监再度开口,只是他这次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已经带上了若隐若现的哭腔...... “少......少爷......不会......不会是他们已经盯上奴才了吧......那奴才要不要现在逃走啊?” “哎呀你放心啦......”江离坦然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宴会都还没开始,没人会对你动手,即便对方已经锁定你了,也不会在宴会上面动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然而,江离表现得越是淡定,太监心里就越是紧张,毕竟他自知没有江离那样的胆识,又或许他的胆识早已在多年前,随着他的那个玩意儿一起,被取掉了...... “可少爷......奴才总是觉得后背阴嗖嗖的......” “嗐......什么后背阴嗖嗖的......那是风吹的!”江离愤然转头,眼冒金星地看着太监,“你动脑子想想,有陛下坐镇的宴会,哪个凶手胆大包天,敢挑这个场合下手?!到时候这里里外外上百个金面军团团围住,他逃得了吗?难道他就不顾一切地把你杀了,最后等着被瓮中捉鳖?” “这......”太监犹疑道,“少爷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是很有道理!你记住,少爷我说的话简直就是真理,你只需要闷着头相信就行了,听到了吗?” “那好......奴才知道了,反正奴才这条性命已经是少爷您的了......” 说着,木成舟利落的身段再度出现在江离的视线之中,他如同梭鱼一般迅速地穿出人群,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江离身边,周围的人仿佛对他的动向一无所知...... “怎么样?找到那个偷窥之人了吗?” “属下无能,在人群密集处跟丢了,只不过属下发现,他好像去了御膳房他们制膳的营地。” “御膳房?”江离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念叨道,“那也说得通了,毕竟本少爷早就怀疑这幕后真凶和御膳房的人有什么关联......” “少爷,既然如此,要不要拜托元掌膳,让她在御膳房的营地里替我们留意一下?”木成舟稳重地提议道。 “没有必要,”江离一口回绝道,“这后面的事情......元掌膳还是不参与的好,况且御膳房估计只是真凶的一个分支势力而已,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不必为了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去费精力......” 说着,又是几个官员朝着江离走了过来,江离虽然不胜其烦,但也只能支起笑脸,站起身来,挨个地应付着。 这一切都被云安看在眼里,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江离是个可怜人,本来身在北方辽阔的大草原,从小自由自在地长大,如今一成年就被送入帝京,去迎娶一个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女子,紧接着要打出声名才能立足,立足后又要费尽心机去参与官场上的这些明争暗斗...... 突然,云安莫名设想起一个可能,如果江离和她一样,厌倦了宫里那些权欲纷争,又对江湖有着无限的向往......如此这般,他们两个也许能够走到一起。 可惜想象终归是想象,比起江离这个自投罗网的笼中鸟,她更愿意飞出皇宫,飞出帝京,飞到更遥远更辽阔的地方...... 无论在哪,都比被困在一座身不由己的城墙里要好。 想到这里,云安轻轻叹出一口气,兀自把身前堆满瓜子壳的桌面给清理干净,在旁边纷纷扰扰的谈话声中,她默默地抬头,望向那辽阔的天空...... 此时此刻,远方的边缘处已经燃起暮色的红晕,炽热的暖阳印在她的脸上,又突然从林间吹来一阵微风,让她感到无比清爽...... 等云安慢慢低下头来,透过纷纷扰扰的人群扫视着四周之时,才发现周围有一双带笑的月牙眼睛正朝着自己这边张望...... 那是她那爱操闲心的母亲,也是豫王府的当家主母,此刻她正带着自己迟钝的丈夫坐在云安的斜对面,远远地望着自己的女儿。 当然,云安心里清楚得很,她亲娘之所以满脸喜色,笑得就跟初春绽放的花朵一样,不单单是因为看到了她,更是因为看到坐在她旁边的江离,或者说,她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女儿和自己心仪的女婿坐在一起,而心生欢喜...... 直到这时,云安眉头一皱,终于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对啊......这江离区区一个军府少爷,身上又没有官职,顶多只能算是个客卿,怎么会跟本郡主坐在一块儿?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时云安猛然抬头,再度迎上自己母亲那张宠溺到像是在犯花痴的脸,她似乎明白了一切。 “嚯......这家人为了把我和江离凑在一起......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云安瞬间心生愤懑,随即甩头看向江离,只见江离正在支起假笑在跟朝中的各个大员应酬,一看他那张贱兮兮的脸,云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行......本郡主绝不能坐在这小子旁边......” 于是云安立即下定决心,准备挪个地方,正好她另一边的座位还没有人,可正当她蹭起身子,将要往旁边的座位上凑过去的时候,一个屁股率先落地,把整个座位死死地占据了...... 云安尴尬地抬头一看,一张傻呵呵的脸蛋出现在眼前。 “呵呵呵......云安妹妹这是要做什么?诶?难道是我这座位上有灰尘吗?” “额......不是,”云安立即收手道,“原来是五哥你坐在这里,我前几日听祖母说你病了,还以为五哥你不来了呢......” “哈哈,天有不测风云嘛......不过云安妹妹,我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额......这个......”云安故作扭捏,实则心里的算盘打得哗哗响,“那个......其实五哥,云安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嗐......你跟五哥客气个什么,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 随意试探一下,就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云安心里偷偷一乐,毕竟她的这位五哥,也就是当今的五皇子,可是一个出了名的愣头青,平时无论是和长辈,还是和下人,都是笑呵呵,一点皇家威严的样子都没有。 就因为这个,他挨了皇帝太后好多顿训斥,也难改自己大大咧咧的本色,因此云安也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今日是遇见的他,若是别的皇子可没这么好说话。 “五哥,其实云安就是想和你换个位置。” “好啊!”五皇子一口答应下来,随即眉头微微一皱,问道,“可妹妹你为什么要换座啊?我们这些小辈坐的椅子和用的桌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哈哈......五哥这个座位离篝火近一点,前几日云安稍有风寒,这马上天黑了,我怕待会儿着了凉,不知五哥可否愿意......” “没问题!来来来,你赶紧来五哥这里坐下。” 说着,五皇子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随即让出座位,紧接着还热情地招呼着云安稳稳落座,其间还不忘念叨几句。 “哎呀云安妹妹,你说你,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前几日又染了风寒,还来什么春猎啊,直接跟皇祖母说一声就成......” “额......其实我也不想来......是我母妃硬要我来的......”云安撒谎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硬生生地把锅甩给了豫王妃,可真是一个大孝女。 “唉......也许豫王妃也是为你好嘛......” 说着,五皇子便坐到了云安原先的位置,当他转过头的时候,才发觉旁边这人来头不小,好几个重要的官员都围在他的桌边,和他相谈甚欢。 他心里咯噔一声,若自己没有猜错,此人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江离...... 第423章 喜上加喜 接下来一刻钟的时间里,五皇子就这么仰着头,呆呆地望着旁边的江离,算算年纪,此人甚至还比他小上一两岁,但看他和各位官员攀谈时候自如的模样,仿佛一位涉世已深的老手...... 连同他的言谈举止,都仿佛透露出一种欲拒还迎的优雅......此时此刻,五皇子再度想起了数年来,自己的父皇母妃还有皇祖母对自己的训诫,仿佛他们的话语之间,想要他成为的......正是江离这样的人......而不是一个遇到事情只会呵呵笑的愣子...... 可他就是一个愣子,而且已经当了二十几年的愣子,到现在又能怎么办呢?还是笑一下算了...... 想到这里,五皇子呵呵笑了两声,正好遇上江离送走最后一批来牵拉关系,推荐女儿的官员,紧接着江离一个扭头,两人的目光随即对上。 在这一个瞬间,江离眉头一皱,明明不久前这里还坐着云安郡主,怎么她突然挪了地方到上面去了,还有这个正冲着他傻呵呵笑的人......到底是哪位? 幸好他反应极快,知道只要是坐在他上方的人,一定就是皇子,然后他把对方这个傻笑和他写下的人物设定一对照,便不难猜出,这个人就是人称傻乐皇子的五皇子云喜,于是他立马弯腰行礼道:“草民江离,拜见五皇子。” 一听这话,云喜立即目瞪口呆,他和江离从未正式见过面,对方居然能直接猜出自己的身份,简直是恐怖如斯,吓得他一下子就从座位上弹跳起身。 “你......你认得我?” “嗯?难道您不是舒妃娘娘的五皇子吗?”江离迅速反问道。 “我是......我是......”云喜脸上麻木着,只有一张嘴在靠潜意识运作着,他默默地看着江离,如痴如醉,只因对方准确地叫出了自己的称谓,他对江离的崇拜感油然而生...... “殿下?您要不还是落座吧,马上陛下就要出来了,想必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哦哦......好好好......我这就坐下......这就坐下......” 云喜仿佛着了魔一般,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对江离的建议言听计从,不自觉地就坐回了位置上。 他心里默默盘算着,等待会儿宴会开始后,他一定要找个机会跟江离多多聊上两句,这样的才子就连他父皇都青睐有加,他一个不入流的皇子若是能够与他聊上两句,不说多有裨益,反正也不会吃亏的...... 于是他暗自在桌子下面掰着手指,一门心思就在想着,待会儿该怎样朝着江离开口,才不会显得愚钝庸俗...... 紧接着,夜幕悄然降临,各位皇子和高官纷纷落座,永帝也在皇后和贵妃的陪同下出场落座。 等永帝坐下来的时候,现场便立即安静下来,整个营地里几乎只能听到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按照惯例和章程,永帝应该开始说几句过场话,相当于做一个开幕词。 然而,永帝貌似没有立即开口的意思,他先是看了看左右两侧的皇后和贵妃,又把目光投向下面无比拘谨的官员,紧接着,他把目光落在了周边自己的那些儿子身上...... 他知道,就在这三日的春猎中,他的一个作恶多端的儿子将会原形毕露,而他身为中州的皇帝,又是这个孽障的父亲......到底应该怎么决策呢...... 最后,他把目光落到了江离的身上,江离也毫不退缩地与永帝对上了视线,仿佛是出于一种奇妙的默契,二人对彼此的信任在这个瞬间达到了顶峰。 永帝嘴角一笑,随即对着在场众人举起酒杯,语气硬朗地说道:“这年头过得真快啊......又是一年春猎,朕都记不清这究竟是第几次来西郊参加春猎了......” “如今我们中州兵强马壮,才换来长治久安,而朕之所以每年都要举办春猎,也执意让各个皇子大臣们参加,就是让你们铭记,我们中州以武立国,切不能忘......” 永帝话音一落,在场的皇子和官员们仿佛串通好了一般,同时举起了酒杯,随着永帝大喊。 “以武立国!切不能忘!” “以武立国!切不能忘!” “以武立国!切不能忘......” 谁知,永帝突然话锋一转,直让刚刚陪他一起大喊口号的官员们尴尬不已。 “哈哈......话虽如此,可朕知道,我们中州虽然以武立国,但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多年以来确实不如周围列国,不过呢......如各位所知道的那般......奔原军府宋定康之子江离,文采斐然,一鸣惊人,实则是让朕深感欣慰......宋定康?宋定康在哪里?” 永帝一问话,宋定康立即从座位上蹭起身来,精神抖擞地回道:“臣在!” “哈哈哈......你可是有一个好儿子啊......武功不俗,文采更是上佳,说吧,你们奔原军府要什么赏赐......” “回陛下,犬子不过是有几分小才,能够得到陛下赏识,全都是这小子的运气,臣怎敢向陛下索要什么赏赐呢......” “呵呵......你还是太谦虚了,朕知道,江离身上的这些诗才,大多是他的外祖母,也就是北原的江老太太所传授,可是你不也出了一点血脉吗,怎么说还是有些功劳的。”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开口,那朕就赏你们奔原军府......” “且慢!” 突然一个女人的叫喊,打断了永帝的发话,人们正在寻找声音,想着哪个不懂礼节的女子,竟然敢在陛下发话的这种关键时候,打断陛下的话呢? 正在众人疑惑之时,豫王妃不慌不忙地从位置上站起身来,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当然,江离和云安更是心中一紧。 因为他们都知道,刚刚明明在说奔原军府的事情,现在豫王妃突然插进话来,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此时的云安更是抓紧了桌子上的酒杯,她甚至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她那娘亲突然开始当众胡言乱语,她定要愤然起身,一个杯子飞过去把她娘给砸晕,换回他们豫王府的一点脸面...... 这时,永帝也寻声朝着旁边望去。 “嗯?豫王妃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豫王妃刚刚打断了永帝,此刻却显得无比的理直气壮,也不知是天生的不怕死,还是自然的脸皮厚,她甚至对着永帝扬眉一笑,说道:“皇兄,江离这孩子如此才华,怎么能随便用几件赏赐打发了?若是传出去,民间怕不是说我们中州皇族苛待才子!” “哦?”永帝扶着一边的椅背,身体慢慢凑近豫王妃的方向,一脸好奇地问道:“那豫王妃有什么高见?” “哈哈......这还不简单?!”豫王妃一时兴起,豪迈地走出了自己的座位,“皇兄,你得了江离这个才子,是一件喜事儿,那要怎么做......才算是喜上加喜呢?” ...... 豫王妃话至此处,江离和云安同时心跳都停了一拍,他们立即猜中了豫王妃心里的诡计,也再度见证了对方的狠毒...... 她居然把这种事情放在台面上,当着各位亲族还有各位高官的面,就为了让众人作陪,好实现她盘算已久,念念不忘的诡计! 这个计谋之歹毒,连江离和云安都暂时想不出应对的策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豫王妃开口,在他们两个惊恐的视线中,豫王妃开口的画面几乎变成了慢动作。 “皇兄......不如给江离安排一件婚事怎么样?” 第424章 跪谁? 豫王妃终究还是开口了,她突然提起江离的婚事,话里的指向十分明显,这波攻势来势汹汹,分明就是冲着云安而来。 而此时的江离已然不知所措,他此前一直在盘算着揪出真凶的计划,根本无暇考虑其他鸡毛蒜皮的差错,不料豫王妃突然出手,一拳打在了他的意料之外...... 而一边的云安更是咬牙切齿,在临行前,她分明都已经离开了豫王府,逃到了宫里皇祖母的身边,本以为和她这位母妃拉开一段距离,且能让对方安生一段日子...... 没想到,趁着自己女儿不在身边,豫王妃竟然偷偷谋划着这么一桩妙计,就等着打她一个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此时此刻,局势异常紧张,既有皇子大臣,又有天子坐视,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让形势急速扭转,但若是不说话,那就只能等着豫王妃的计谋得逞,坐以待毙。 相比江离,云安心里更加冲动一些,她深知不能坐以待毙的道理,与其一路让步,或是束手囚禁,都不如直接掺和进去,把豫王妃心里流淌着的涓涓细流给搅成浑水来得好...... 于是她愤然起身,脸上是一个兴高采烈的微笑,趁着豫王妃还未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云安抓准时机,直接开口了。 “皇叔,母妃说得极是!这江离少爷之前在选婿中失了与我的婚约,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人家,应该为他另选一位佳人才是......” 此话一出,豫王妃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她急速地转过脑袋,几乎是用一种饱含恨意的眼神看着云安,仿佛在说道:“你这臭丫头,为什么老是和老娘我作对?!” 而江离的心中则是升起一股强烈的笑意,最终在他的嘴角形成一个细小的弧度,依他所见,这位郡主真是颇有智慧,又不失胆识,如此一招,便把话题迅速从自己身上摘开,直接让豫王妃的花拳绣腿失去了效用...... 甚好......甚好...... 正在江离傻乐看戏,点头称道之时,豫王妃微微瘪嘴,明显对云安的说辞颇为不满,紧接着,她冷冷地看了云安一眼,又笑着看向永帝,无奈一笑道:“皇兄莫要怪罪,云安这丫头头脑简单,另择佳人哪有她说的那么容易,嗐......况且江离这孩子,今时不同往日,身怀陛下青睐,自是比不得以前,若是随意给他选了一个所谓的佳人,那可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永帝闷然点头,正要开口的时候,底下的云安再度插进话来,仿佛一丝机会都不放过。 “哈哈......母妃说得极有道理,正好云安在闺中也结识过帝京中不少贵人之女,都是些出身清白之人,论相貌,她们锦衣玉食,自然比江离少爷优雅端庄,论才华,她们只是在闺中读点闲书,自然比不上江离少爷,但言谈举止也不失高雅......” 紧接着,云安眉头一翘,笑道:“皇叔若是同意为江离另择嫁人,要不......就让云安代为操劳吧!云安也算是还了让江离少爷错失一纸婚约的错漏......” “胡闹!”豫王妃突然大喊道,此时已是怒火灼目,瞬间失去了方才的淡然,“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哪轮得到你一个小辈来操办?你这丫头甚至比江离都还要小,来插什么手?!” 豫王妃的暴怒,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对劲,因为此时场上的氛围突然变得诡异,他们也纷纷意识到,为何奔原军府家的婚事,非要豫王府的人来插手? 而且豫王妃和云安郡主对于此事剑拔弩张,仿佛马上就要大吵一架,连此时的永帝都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方才他还慈眉善目地想给奔原军府安排赏赐,现在经过豫王妃和云安这一闹,直接搞得他心乱如麻,只能暂且拉下脸来,沉默不已...... 眼看豫王妃和云安隔空对峙,各不相让,陛下又选择沉默,不予置评,场面逐渐陷入僵局,这时江离突然意识到,根本上他们还是在讨论自己的婚事,想必只有自家人出面表明心迹,才能结束这一场莫名其妙的纷争。 紧接着,江离转过头去,朝着自己不知所措的亲爹试了一个眼色,宋定康随即心领神会,默默点头,抬手大喊道:“多谢豫王妃和云安郡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 宋定康突然话锋一转,以转折的语气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不过......犬子的婚事乃是微臣的家中小事,怎敢如此兴师动众,甚至劳烦陛下和郡主呢......事实上,江离的外祖母远在北原,听到江离和云安的婚约解除之后,便开始着手为他挑选佳人......所以就不劳豫王妃操心了......” 宋定康言辞恳切,不料,他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豫王妃还不依不饶,直愣愣地回道:“哎呀......这......江老太太乃是一介文学泰斗,她老人家的眼光定然不会有错......只不过若是让江老太太选人的话......那我们中州和北原的联姻不就......” 豫王妃话未说完,却不言自明,然而宋定康也仿佛料到了这么一出,随即坦然地回道:“哈哈......王妃多虑了,江老太太的门徒遍布天下,其中中州的学生三中有一,各个都是现今中州的栋梁,这些门徒的女儿定然都是一些书香世家教养出的小姐,还是我们中州的人,自然不需要这些顾虑......” 此话一出,几乎就是把豫王妃的话给堵死了,于是她瞪着眼睛,对宋定康的这套说辞十分不满,情急之下,她竟然直接把车冲出了跑道,不计后果地说道:“哎呀......江老太太选的女子......给江离当个妾不也挺好的嘛......要不我看......” “放肆!”永帝突然一声怒喊,直接逼停了豫王妃的混账发言,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永帝之所以选择在此时开口,是因为若是他此时不开口,中州皇族的脸面就保不住了。 连豫王妃身后的豫王都站起身来,急忙把豫王妃给拉了回去,还不忘给永帝点头道歉道:“皇兄,奚清她估计是在宴前小酌了两杯,现在甚至有些不太清楚,还请皇叔见谅......” 紧接着,永帝清了清嗓子,准备让这件闹剧迅速落幕。 “宋定康,既然你说江老太太对江离的婚事另有安排,那朕就不对这孩子的婚事指手画脚了,一切就交给你自己家中定夺吧......至于赏赐,那就依循惯例,赏奔原军府白银千两就是了......” 永帝话音一落,江离和宋定康同时出席,跪地谢恩道:“叩谢陛下隆恩!” 这时永帝眉头一翘,把眼神放在了江离紧贴灰土的双膝之上,微微一笑,他联想起之前在宫里和江离见面的场面,觉得十分有趣。 “呵呵......江离啊,朕记得在宫里的时候,你见了朕都不曾跪下过,怎么现在突然又跪了?嘶......那朕就觉得有些好奇了,你是在跪朕这个人......还是在跪朕赏赐给你的这些银钱呢?” 第425章 集中火力 永帝突如其来的追问,让江离心中一颤,他在心里不由自主地叱骂着,怎么今日仿佛诸事不顺,不仅豫王妃中途跑出来对他的婚事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怎么连永帝也跟着一起作妖?! 这个情节是他怎么也没有想象到的,毕竟在穿越之前他就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一个人无依无靠地长大,即便是到了结婚的年纪也不会有人在意,如今穿越到了小说里,竟然无数人开始关心起他的婚事来了,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江离还是头一次体会到...... 可江离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永帝也知道,如今放在他们头上最为紧要之事,乃是尽快找出那个藏在皇子身份之下的凶手,怎么一开宴,他反倒开始对着江离挑刺儿了,然后带着几乎所有人,把火力都集中在了江离一人身上,仿佛他才是今日那个要被清除的孽障...... 这时,宋定康不知是气急攻心,抑或是护子心切,一巴掌狠狠拍到江离脑袋上,随即咬牙切齿道:“你这臭小子!以往在北原放荡惯了,如今进京已然半年有余,竟然见了陛下都不曾下跪!你这孽子......想让我说你什么好?!还不赶紧给陛下磕上三个响头认罪!” 江离一听这话,深知宋定康的这招甚是高明,看他如火山爆发一般震怒,实则是在拼了老命再给江离一个台阶下,留给他一条退路。 既然老子都为江离搭好了戏台,江离只需登台演戏即可,于是江离赶忙跪下,朝着永帝磕下三个响头,相当于占领了一个先机,这下轮到永帝砸着嘴,只能顺着刚刚宋定康的话继续说下去。 “唉......宋统领,朕不过是随口一问,你何必这么苛责他?毕竟这孩子嘛......自小就没了娘亲,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长大,虽有一位文豪祖母好生教养,却难免沾到一些当地民俗的气息,如今他还年轻,未来的日子长得很,慢慢来就是......你这么逼他,那可就是揠苗助长了,哈哈哈哈......” 听到永帝几声畅快的笑,江离便知道这一场危机已经解除了,他和宋定康谢完恩,便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时旁边的云安扔给他一个意义不明的眼色,江离也不懂她想表达什么。 不过想起刚刚的经历,江离还是心有余悸,但他表面上还是装作十分淡定,毕竟他是今晚的焦点,无数双眼睛盯在他的身上,切不可表现出任何弱点...... 又是一阵莫须有的唠叨过后,永帝突然高举酒杯,朝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大喊一声:“开宴!” 紧接着,一整列端着餐盘的宫女儿便走上了会场,把一道道精心制作的佳肴送到桌上...... 也不知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惊人的巧合,给江离上菜的人竟然是元掌膳,只见她趁着这短暂的时间,甩给江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小子看着办吧......” 江离心领神会,随即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目送元掌膳离开...... 正在宴会上众人觥筹交错之时,江离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太子突然起身,抬起酒杯走到会场中央,朝着自己的父皇深深一敬...... “父皇!今日佳宴,儿臣敬父皇一杯,祝愿我们中州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祝愿父皇身体安康,皇祖母长命百岁!” 说完,太子抬手,一饮而尽,十分豪爽。 永帝和太后瞧着自己的儿孙这么孝顺,心里大喜,嘴上直笑:“哈哈哈......你这孩子倒是实诚,把这春猎的宴会当做寿宴了一般......不过你有这份孝心实在难得,甚好......甚好啊......” 这时,太子眼中一亮,突然转身看向江离,大声喊道:“父皇!今日地处野外,天上月明星稀,地上美酒佳肴,如此鲜活的场景,怎能不作诗一首呢?依儿臣看......要不就让我们中州新得的才子,江离少爷为大家作诗一首吧......” 太子突然的提议并没有让江离乱了阵脚,事实上,他早就料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出,也早就在脑子里准备好了几首诗词,然而他没有预料到的,是永帝的举措...... 只见永帝并未开口命令江离写出几首诗篇,而是缓缓抬起手来,对着旁边的裴公公轻轻地一挥,紧接着,裴公公心领神会一般,悄然退场了...... 江离目睹这一切,心里莫名紧张,他害怕永帝还准备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留给自己,怕就怕这份惊喜到头来落在江离头上,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惊吓...... 就在江离疑惑之时,永帝突然敲了两声酒杯,示意众人停下。 “哈哈......朕知道,你们都敬仰江离的才华,一个二个都想把他的诗词收藏一份在家里观瞻,可今晚朕看着江离已经应酬你们不少了,所以早就为他准备好了......” 紧接着,永帝抬手轻轻一拍,宴会周围便有了些许的动静...... 坐在下面的江离却是有些纳闷:“准备好了?准备好什么了?难道这皇帝还有什么计划没有告诉我?他又想搞出什么幺蛾子来?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称病离开宴席?” 突然,数十个太监连同着金面军,从左右两侧列队走出,他们一人手中举着一幅卷轴,上面贴有一篇诗词,并迅速地分散到会场的四处,举起手中的卷轴供在场各位观赏...... 此时江离定睛一看:“这不是我这些天在宫里写的诗词吗?” 第426章 圈定 举着卷轴的太监和金面军站定之后,永帝畅然一笑,对着底下众人解释道:“你们都知道,朕之前特意命江离进宫,为朕创作诗篇,而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诗词,就是这段日子,江离在宫中为朕所撰写的,一天天过去,竟然已经写了这么多篇了,朕都觉得十分惊喜......” 永帝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的酒杯也随即一起落下,他们瞪着眼睛,借着周围篝火的光亮,努力地辨认着卷轴上的字样,当一首又一首的千古名句映入眼帘之时,他们每一个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仿佛已经置身到诗词中的美丽世界......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 当欣赏完眼前的诗篇过后,场面突然喧闹起来,无数佳句被在场众人传颂着,每一个人都在交头接耳,挤眉弄眼地议论着江离这些文采惊世的诗词,而他们对江离诗词的评价,几乎都是赞不绝口...... 此间也许只有两个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激动,一个是云安,自从否定了江离的为人之后,她自然也把江离写下的诗篇一同否定了,她虽然不知道江离是如何写出这些诗句的,但她心里肯定江离一定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伎俩,所以直接把江离判了死刑,而且没得商量...... 另一个人呢......便是坐在江离身旁的五皇子云喜,他异常努力地弓着身子,瞪着眼睛看着江离的诗词,可他看着看着,眉头便打成了死结,直到往身后颓废一趟,嘴里念叨着:“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是个啥意思?” 江离见状微微一笑,毕竟他身旁这位五皇子的设定就是文不咋地,武也不咋地,即便是传送千古的名诗放在他的面前,他也会觉得味同嚼蜡,读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江离凑近了一些,用一种看着弱智儿童的慈爱眼神看着云喜。 “五殿下,这两句是说,春蚕结茧到死时丝才吐完,蜡烛要燃尽成灰时像泪一样的蜡油才能滴干,是在说眷恋的缠绵,还有思念的煎熬......不过后来,这两句诗大多用来指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 江离细心的解释过后,云喜依然听得云里雾里,他嘟着小嘴,默默摇头道:“还是不懂......明明是春蚕和蜡烛......怎么就是在说情情爱爱的事呢......难道是春蚕和蜡烛相爱了?可春蚕不是个人,蜡烛也不是个东西啊......难道是我太笨了......” 一听这话,江离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位五皇子真是思维清奇,看来诗词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张写着诡异文字的纸,毕竟他连人话都听不懂,怎么能把藏着深意的诗词说出个所以然呢? 这时,江离淡然一笑,让眼前的金面士兵把卷轴送到别处去,接着语重心长地对云喜说道:“五殿下,您不必为自己读不懂诗词懊恼,毕竟诗词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玩物,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瞧瞧帝京城里那么多的老百姓,又有几个懂诗词的?可大家不也过得开开心心的吗......” “哈哈......这话本殿下听得懂!江离你可真会讲道理!”云喜的脑回路瞬间拐过弯来,对着江离一通夸赞道。 紧接着,江离抬起酒杯,朝着云喜敬去,“五殿下,这几日本就是为狩猎而来,诗词这些东西都是陪同作兴,没什么大不了的,与其去斟酌这大把大把的文字,不如多多喝上几口,你说是不是?” “哈哈哈......这话本殿下爱听!喝!我们一起喝!” 云喜随即同江离一起举起酒杯,可就在江离仰天畅饮的时候,云喜眼光一瞟,看到了江离腰间不经意露出的一块玉牌,他双眼一瞪,随即放下酒杯,眼睛死死地盯着江离身上的那块玉牌...... “诶......江离,你怎么会有这个玉牌?” 云喜突然问起玉牌的事,搞得江离有些猝不及防,他下意识的伸手,急忙把玉牌塞进腰间,搪塞道:“哦,这块玉牌是我无意中得来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哦,是吗?”云喜凝眉道,“可我刚刚瞧着......你这块玉牌和我的那块十分相似啊......” “哈哈......玉做的东西嘛......都是一个颜色,没什么稀奇的,五殿下还是多喝酒吧......” “哦......”云喜闷声答应道,随后再次举起酒杯,趁着此时江离也开始注意云喜的身上,可他的腰间并没有别上什么玉牌之类的东西,倒是让江离心中生疑。 “诶?五殿下,在下听说你们皇子都有一块御赐的玉牌,用来象征自己皇家的身份,是不是啊?” 江离问得十分刻意,甚至有点生硬,可这样浅显的套路对于云喜来说完全够用了,只见对方眨巴眨巴眼睛,灿烂一笑:“我刚刚就是说的这个!” 可下一个瞬间,云喜的脸上突然一沉,明显是心中有事,而他的这个表情已经被江离敏锐地捕捉到了...... “五殿下?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额......没什么......”云喜突然转过身去,一个人喝起闷酒,明显是在逃避江离的问题,他这个动作让江离几乎可以确信,关于这个玉牌的事情,云喜身上一定有问题...... 这时,江离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一段对话,这段对话是在宴会开始之前,他与各位官员应酬之时,无意间听到的...... “原来是五哥你坐在这里,我前几日听祖母说你病了,还以为五哥你不来了呢......” “哈哈,天有不测风云嘛......” ...... 江离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中州以武立国,所以永帝对各位皇子的武学十分看重,对每年的春猎也非常上心,必定要求所有在帝京的皇子悉数到场...... 五皇子在春猎之前突然称病,如今又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春猎的宴席之上,看他的样子完全不像是生了病,硬挺着身体的样子...... 也就是说,他之前是借故装病,不想来参加这个春猎,却碍于自己父皇的威严,而不得不来...... 这样可就奇怪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能让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皇子,即便是称病,也不愿意来参加春猎呢? 再加上五皇子对于玉牌的奇怪反应,江离心中默默圈定了他这个人,甚至觉得对方的稚嫩之下包裹着一层冰冷入体的寒意...... 而江离现在想做的,就是挑破这层寒意,只有这样,也许才能拨开迷雾,看清这个五皇子的真面目...... 于是江离趁着云喜不注意,悄悄地凑到了他的耳边。 “五殿下,你的玉牌......是不是掉了?” 第427章 皮囊之下 不出江离所料,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云喜立马有了反应,甚至是虎躯一震,连酒杯都吓得掉在地上...... 云喜反常的举动,直接让江离心里的警报声一阵一阵地响起,难道江离轻轻一句,就把真凶给试探出来了?还是说......事情还存在其他的可能,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进行解释...... 不行,江离怎么想都觉得不能放过这次机会,若是这次就让云喜逃过去,那自己可能就会离真相越来越远了...... 紧接着,云喜手忙脚乱地拿起酒杯,急忙用袖子擦拭着酒杯上的泥土,刚好放在桌上的时候,下一秒,突然,江离手速极快,十分强势地把酒杯抢了过去,云喜顺势抬起头,二人的目光一对上,云喜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惊人的刺意深入自己的眼睛,扎得他头皮发麻...... “江......江离......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云喜开口之时,声音都颤抖不已,脸上那副白皙的皮囊都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形状,想必他一定已经紧张到了一种极限,即便心里继续强忍,表情也渐渐地有些不对劲了...... 江离见状更是笃定云喜这人有问题,于是他耐下了性子,面不改色地把云喜的酒杯放在自己桌上,随即抬起冷漠的视线,准备乘胜追击。 “五殿下,在下方才是在问......五殿下的那块玉牌......是不是不见了?” 江离又是这么一问,云喜终于知道自己刚刚听到的不是幻觉,他咽下一口口水,瞳孔都随着面庞一起颤抖...... 他和江离今日是第一次见,但他此前听过江离的名声,今日瞧着江离也觉得他为人和善...... 然而,云喜从未想过江离会有如此压迫的一面,仿佛刚刚跟众人谈笑风生的是另一人,这种人格的突变让云喜觉得十分诡异,看着江离的眼神仿佛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抑或是一个多面的怪物......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性格古怪的人正在紧紧盯着自己,仿佛要看穿自己的灵魂,云喜后背直冒冷汗,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精神的重压,他不得不服从江离的压迫,随即刻意放低了声音,嘴里支支吾吾的,小声喃喃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听到这话,江离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哦不对,不是落地,而是直接把江离的心底砸了一个大窟窿...... 五皇子......云喜......难道从黑刺青到霜果......这一系列案件的幕后真凶......就是云喜? 江离作为小说设定的创作者,自然是了解云喜的性格的,即便是有些情节发生了变动,也不会让云喜这么一个只知道傻乐的皇子犯下那些恶毒的案件...... 而且江离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离奇了,之前他让霜果去偷走了幕后真凶的玉牌,如今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五皇子,身上的玉牌也突然消失了...... 事情的发展过于顺利,江离和永帝的计划都还没真正开始实行,仿佛就已经来到了收网的时刻...... 真有这么简单吗? 还是说云喜丢失玉牌之事另有隐情? 或者说......这完全就是一个巧合? 不会...... 江离十分笃定,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这时,和云喜看待江离的态度一般,江离看云喜的眼神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眼前的五皇子只是顶着一张纯善的皮囊,里面则是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灵魂......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江离心想,也许就和女主角和云安合二为一那般,剧情里出现了什么差错,让一个穷凶极恶之人进入了云喜的身体,随即犯下了一连串不为人知的祸事...... 可上面这些都是他一人的猜想,如今没有真凭实据,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能引起对方的怀疑,于是江离眉眼一挑,转口一笑。 “哈哈哈......在下不过是随口一说,五殿下这么紧张作甚?哎哟这大好的日子,还管什么玉牌不玉牌的......我们先喝个尽兴再说!” 江离随即举杯,一路陪着云喜喝酒,一直喝到了宴会结束...... 然而,整个宴会下来,江离嘴上说着要喝尽兴,可他全程没有一分一秒尽兴的时光,因为他所有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了云喜的身上,他一边试图消除对方的疑虑,一边仔细观察着云喜,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如何才能剥开对方的皮囊,一探究竟...... 可惜......江离的这些尝试都失败了,自从他以一种威胁的姿态质问云喜玉牌的事后,云喜心里便对他有了嫌隙,即便是江离无数次地对他敬酒,他也只是小声地应和一下,然后低头稍微抿一口...... 等到宴会结束之时,云喜便匆匆离去,仿佛一秒钟也不想多待在江离的身边。 江离见计划不成,也在木成舟和太监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帐篷,直到一包早已准备好的解酒药下肚,他把今晚喝进肚子的琼浆玉液全都吐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才清醒一些。 这时,早已迫不及待的木成舟便走上前来,语气焦虑地说道:“少爷,属下方才听着......难道那个五皇子就是幕后的真凶?!” “有可能......但不能完全确定......” “可是他自己都说,他把御赐的玉牌丢了,这还不足以认定他就是幕后的凶手吗?” “不行......”江离笃定地回道:“主要是......我暂时没有想清楚,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把自己掉了玉牌的事情说出口了......要么就是他足够愚蠢,一不小心就对我卸下了防备,要么就是他足够聪明,先下手为强,暴露自己的同时,也识破了我们的目的......” 紧接着,江离吐出一口长气,眼神迷离道:“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条线索,我们不能轻易放过......” 木成舟又上前一步,严肃地喊道:“少爷,要不属下今夜潜入五皇子的帐篷里,探个虚实?” “嘶......难......”江离一锤定音道,“若是他早有防备,你就算去了也是自投罗网,别说你,估计经过宴会上的事情,他对本少爷也有所防备了......” 这时太监突然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神惊恐地开口了...... “少爷......您不会让我去吧?!若是奴才去的话......那才是真正的自投罗网啊......” “蠢东西,谁要你去了?!”江离不耐烦地叱骂道,“如今要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光是靠我们是不行的,还得借助别人的手才行......” “嘶......只不过这个别人,现在估计不太好请得动了......” 听到这话,木成舟脑中灵光一闪,“少爷,你说的不会是......” “唉......”江离一声闷叹,随后双手一撑,从椅子上蹭起身来,“无论如何,总得去试一试吧......” 随后,江离冷冷地望向太监,准确来说,是望向了太监身上的那身衣服...... “喂......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把衣服脱下来给本少爷啊!” 第428章 谢过驸马大人 穿上太监的衣服,江离再度开始了自己的化身,这半年来,他不是扮做道士,就是扮做太监,就是突出一个瞒天过海,久而久之自己便演习惯了,拿捏起不同的腔调来也算是驾轻就熟。 此时已是深夜,经过宴会上的举杯豪饮,在座的众人大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中,只剩下在会场上收拾残羹剩菜的奴才们,他们借着篝火的亮光,一门心思收拾着残局,江离从他们身边经过也没有引起半点怀疑。 可金面军不一样,此时他们已经整齐地分布在了营地的各个角落,以及各个帐篷的门前,江离走了几步便惊讶地发现,连高官的帐篷门前都守着两个金面士兵,更不用说皇子和妃嫔的住处了...... 这种程度的守卫让江离始料未及,江离转念一想,也许这是永帝的手笔,一切都是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防止幕后真凶从中作梗,暗中伤人...... 可这不仅防备了凶手,还把江离也防备得死死的,他每每担惊受怕地在这个营地里走一步,就要提防着是否有周围的金面士兵注意到他,即便是被注意到了,他更是得镇定自若,若是一不小心露出马脚,这营地里可没有逃跑的地方...... 一路躲过金面军的巡视,几经辗转,江离终于来到了目标所在的帐篷,果不其然,帐篷门前站着两个高大魁梧的金面军,他们俩一动不动,如同镇守庙宇的两尊神将。 可问题是......那帐篷里漆黑一片,貌似没有点灯,又或者说......帐篷里的人已经熄灯睡觉了? “嘶......不会吧......宴会才刚刚结束,就要睡觉了?” 紧接着,江离抽出一条随身的手帕,仔细地捧在手心里,然后低着头稳步朝着那边的两个金面士兵走去,果然如他所料,在离帐篷门口尚有十步之时,金面士兵眉头一拧,立马大喝一声要他停下脚步。 “慢着!你这不长眼的太监,这是想往哪儿去啊?你可知道这是云安郡主的帐篷?!” 一听这话,江离便乖乖地站定脚步,随后抬头谄媚地一笑,说道:“二位将军,奴才正是因为知道此处是郡主的帐篷,所以才斗胆前来的......” 此话一出,两个金面士兵便借着周围火把的光亮,朝着江离走近了两步,随即露出一脸鄙夷的表情,双唇严肃紧闭,对着江离上下打量...... “哼......你一个卑贱的太监......有何事需要求见郡主大人?你以为云安郡主是你想见就见的吗?!还是说......你心里正偷偷谋划着什么坏事儿......想要对郡主图谋不轨?!” “没有没有!奴才向来胆小,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会有那个熊心豹子胆,去加害云安郡主呢?!” 江离一边叫屈道,一边将手里的手帕举到了两个金面士兵的眼前...... “二位大人,奴才是在收拾宴会残局之时,在郡主的座位上面发现了一块手帕,奴才觉着这帕子定是郡主的,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这才立即跑来郡主的帐篷,想要把这块帕子交还给郡主......” 听到这话,两个金面士兵先是一愣,随后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下一秒,二人同时抬起下巴,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笑得前仰后合,滔滔不绝,捂着肚子快要笑出眼泪,等他们笑了个爽,其中一个金面士兵便俯下身子,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江离。 “喂......你这个太监真是蠢得可怜......你以为靠这种老掉牙的招数,就能攀上郡主吗?!你一个低贱的奴才,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老子告诉你,别他妈白日做梦了!”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个金面士兵又赶紧补上。 “嗐哟......我他妈今天晚上算是开眼了,太监,你以为随便拿一块手帕来,就能骗过我们的眼睛,就能一路畅通进去见到郡主了?你是不是还在盘算着,等见到郡主以后,怎么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啊?哦......我忘了!对不住啊兄弟,我忘记你已经没那玩意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瞧着二人张狂大笑的模样,江离腮帮子一紧,看来他的这招确实不能奏效,可毕竟事发突然,他也是临时起意,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想出了这个昏招,看来只能暂且离开这个尴尬场面,另外打算了...... 正当江离灰头土脸地转过身,慢悠悠地准备离开之时,金面士兵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等他转过身来,只见对方的眼神里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五分严肃和五分高傲...... “喂,太监,难道......你就想这么走人吗?” 说着,金面士兵手速极快,一把从江离手里抢过了那张手帕,脸不红心不跳地塞进了自己怀里。 “太监,你记住,不是我要抢你的东西,而是我们金面军有规矩,若是发现形迹可疑之人,就要没收他可能用于犯案的工具,所以你这条手帕......我暂且收下了。” 一听这话,江离心中直呼荒唐,金面军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狗屁规矩,这两个金面士兵还说他图谋不轨,可现在想要另有图谋之人,明明是他们。 然而,江离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暂且把怒气给吞了下去,他咬紧牙根,轻轻说了一句好,随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可他刚刚迈出几步,又被身后的金面士兵给叫住了。 “诶......太监,大爷我大发慈悲提醒你一声,你千方百计想见的郡主大人还没回来呢,估计这个时候还在太后那边服侍呢,我看你啊......就收收你那攀龙附凤的心思,回去洗洗睡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在金面军的嗤笑之中,江离拖着落寞的背影离开了,但其实他并没有离开,他只是趁着那两个金面士兵意识松懈的时候,巧妙地绕了一个圈,加上夜色为他掩护,电光火石之间,他就已经绕到了郡主帐篷的背面。 紧接着,他手上一掀,随即纵身钻了进去,然而里面一片漆黑,他刚刚站起身来,右手便不小心打到了一根烛台,他慌忙地把烛台扶稳了,保证把声音降到最低,接着半分钟过去,他的眼睛适应了帐篷里的昏暗,隐隐约约能够看清物件的摆放,姑且能够在这里自由活动了。 看来那两个金面士兵没有撒谎,帐篷里果然空无一人,此刻江离只需躺在云安的床上,等她回来便是。 可下一秒,他便被门口的两个金面士兵的谈话所吸引...... “喂......你说这手帕是不是真是云安郡主的?” “嘶......我觉得......说不太准,我瞧着那个蠢太监老实巴交的样子,感觉他说的不像假的。” “如果这手帕真是云安郡主的,我又把它抢到手了,总得让它发挥一点作用才行啊......” “哈哈......你小子简直色胆包天啊,还说那个太监攀附郡主,我看你也不赖嘛......” “哼......不然老子费尽心机去抢一块手帕作甚,等郡主回来,我一定要抓紧这个机会......” “好好好,等哥们儿你攀上郡主,飞升成了驸马,可别忘记还有小弟我这么一号人物啊......” “一定一定,到时候我就把郡主身边那个叫冬巧的丫鬟许配给你,如何?” “不错啊,反正我是来者不拒,不过还是得早早地说一句,谢过驸马大人......” 第429章 惊喜 听到帐篷外面两个金面士兵的对话,江离差点没笑出声,他心想着,这两个狗东西,表面上装出一副正义伟大的皮囊,实则心里比谁都还黑,估计不久后他们就要为江离演上一出好戏喽...... 不过在好戏上演之前,江离还是准备躺在云安的卧榻之上,浅眠一会儿...... 正当他将睡未睡之时,帐篷外面突然有了响动,他便眼睛一瞪,翻身而起,连忙跑到帐篷的帘子边上,透过一条隐蔽的缝隙,观望着外面的动静。 只见云安和冬巧一前一后,慢慢朝着帐篷的方向走来,而门口的金面士兵俨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江离甚至能够看见金面士兵手中蓄势待发的手帕。 等到云安走近帐篷的时候,耐不住性子的金面士兵便大步迎了上去。 “属下拜见郡主!” 目睹此景,云安吓得身子后缩,眉头一皱,随即问道:“这是要作甚?这大晚上的......你们金面军好好地守卫帐篷就行了,这么大声行礼是想吵到谁?” “郡主恕罪......只是属下有一件重要的东西,不得不交给郡主......” 紧接着,在云安和冬巧疑惑的眼神中,金面士兵抬起了那条从江离手里抢来的手帕。 “属下只是想,把郡主掉在宴会上的手帕......物归原主。” 说完,金面士兵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坚毅,颇有一副大义凛然的样貌,仿佛自己是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国宝,此时他的心里想着,郡主一定会为他的这颗赤诚之心,给感动到不能自己吧...... 然而,他心中描绘的美好愿景没有发生,事实上,云安的表情都未曾变过,依旧是那一副充满疑惑,如同在看山间野猴子一般的表情...... 正当云安心中疑惑自己何时有张这样的手帕,又何时把它掉在了宴会之上的时候,冬巧突然上前拉住了云安的胳膊,把她往回拉了两步,随即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郡主,你可别上了他的当,据奴婢所知,这些都是那些色胆包天的下人,向自己主子献媚的招数!他们就算没有契机,也要捏造一个契机,比如假装捡到主子的物件之类的,以此来给主子牵上关系,一旦得逞,自己被主子看上,便可飞上枝头变凤凰!” 云安一听大惊失色,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套路,她赶忙压低嗓音回道:“那我该怎么办?需要我怎么跟他说?” “郡主,你不必开口,这件事儿就交给奴婢吧!” 说完,冬巧立即挺身而出,插着腰做出一副凌厉的阵势。 “喂......郡主尚且年轻,你这种垃圾招数,郡主没见识过,可本姑娘见得多了!什么掉在宴会上的手帕......我告诉你,我家郡主根本没有这块儿手帕!” 一听这话,金面士兵眼中一沉,立即乱了阵脚,他突然低下头去,把手上的手帕看了又看,又突然抬起头来,用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冬巧。 此时,他知道自己的罪过已经犯下,如同覆水难收...... “不会的......不会的......他明明说这条手帕是郡主的,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紧接着,冬巧冷冷一笑,继续数落道:“你可长长眼,我家郡主的手帕乃是南郊进宫的贡品蚕丝织成的,哪是你随便找的一张破烂帕子能够比的?我看你真的是又蠢又坏,来人哪!” 冬巧一声大喊,随即唤来周围七八个金面士兵。 “此人故弄玄虚,欲对郡主不利,赶紧把他给我拿下!” 下一秒,金面士兵的左膀右臂都被死死禁锢,双膝也仅仅跪在地上无法动弹,而此时,他寄予厚望的那张手帕已经落在地上,沾满了灰黑色的泥土...... “不对!郡主!郡主我是被冤枉的!是那个太监!是那个太监的计谋!” 金面士兵大声叫屈,更是引得冬巧满脸鄙夷。 “哼......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你当本姑娘方才是聋了吗?!” 突然,旁边跑来一个人影,扑通一声跪下,江离定睛一看,是另一个守门的金面士兵。 “郡主!属下可以给他作证,这张手帕确实是一个太监拿来嫁祸给他的,他也是着了那个太监的道啊!” 见有人求情,冬巧更是怒不可遏。 “好啊......你们两个原来还是一伙儿的,让你们这种人渣守在郡主的帐篷前面,指不定会发生什么祸事呢!快!把这两个人一同押下去!回京后交给你们高统领处置了!” 就这样,江离笑嘻嘻地看着两个金面士兵一边惨叫,一边被拉了下去,此时冬巧看着空荡荡的帐篷门前,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凉意。 “嘶......郡主,方才忘了让他们新派两个人过来守门了,要不奴婢现在去跑一趟?” “不必了,”云安摇头道,“这营地里到处都是金面军,守不守门无所谓,再说了,这荒野地方不比宫里,那些金面士兵也是想着营地里管理松懈,才会动了歪念头,与其让他们守门,还不如靠自己......” “也是,郡主说的也有道理......” 说着,二人便携手走进了帐篷,当冬巧点燃一盏蜡烛的时候,云安便看到卧榻上那个斜躺着的身体,随即大叫起来。 江离则是鬼笑着看着她,嘴里淡淡飘出一句。 “surprise!” 第430章 共处一室 床上突如其来多了一个男人,还是那个令人作呕的江离,云安浑身一震,脑子一时短路,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身后的冬巧倒是思维敏捷,看到江离的下一秒便大声尖叫起来。 冬巧的尖叫声直接冲出帐篷,紧接着便引来了所有驻守在四周的金面士兵,等帐篷门外再度出现齐刷刷的脚步声的时候,云安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郡主?!帐篷里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金面军一声大喊,云安随即掀开门帘,神情自若地看着已经在外面站成队列的金面军。 “没事,只是我的丫鬟在点灯的时候瞧见了一只虫子,一时被吓到才会尖叫,没什么问题,你们诸位可以退下了......” 即便云安这么说,可领头的金面指挥使总觉得事有蹊跷,区区一只小虫子,竟然能把人吓得叫出这么大的动静,有如惊天动地一般,他默默回忆起刚刚刺入耳中的尖叫,总觉得这不是见了虫子,而是见了鬼...... 于是指挥使稍微侧过脑袋,越过云安的声音默默朝帐篷里面张望着,只见屋里的陈设整洁干净,地上也没有明显的污痕,边上站着一个丫鬟正在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想来刚刚受到惊吓的人就是她...... 见金面军的指挥使不肯领队退下,云安下巴轻轻一抬,把眼眸吊了上去,嘴也随即翘了起来,俨然一副高傲的模样。 “怎么?指挥使不信我?那要不......你们进来搜上一搜?” 说完,云安果断地侧过身去,一手抬起门帘,神情冷漠地为金面军让开了路,看她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金面军里哪个敢进去?就连心存疑惑的金面军指挥使也生了怯,随即对云安支起一副妥协的假笑。 “嘿嘿......那个......郡主大人,您可别误会,我们金面军也是担心您的安危,若您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儿,即便是一星半点的皮外伤,我们这些将士们也难逃罪责,所以......” “所以你们进不进去?”云安麻利地一问,可她的语气给人的感觉却是强烈的威胁和拒绝...... “哎哟......不进了不进了......郡主您的住处我们这些金面军怎敢踏足呢......看来今夜只是一场误会,既然郡主这里没什么事儿,那属下们就暂且退下了,若是郡主之后有什么吩咐,属下们都是随叫随到的......” “行吧,我知道了,你们也都辛苦了,若本郡主真的遇上了性命之危,一定会扯破嗓子叫你们来救命的,放心吧......” 说完,云安十分坦然地走回了帐篷里,手上轻轻一扔把门帘给放下,门口的金面军随即转头离开,可他们全都面面相觑,议论纷纷,有些甚至以为自己刚刚得罪了郡主,开始为自己的前途忧心起来...... 可真正忧心之人还留在帐篷内,云安一回到帐篷,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凝重,双眉之间就像两条麻绳一般纠缠得死死的,直到她看到江离从床后面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来,她对此人的厌恶达到了顶点。 可她不能像冬巧一样肆意尖叫,挥发自己浓烈的情绪,如若招来金面军,这下可就说不清了......于是她强忍着压低了声音,只是眼中的火光熊熊燃起,似乎要把江离灼烧殆尽...... “你......到底想做什么?!”云安气话都懒得说,直接对着江离开门见山。 看着云安怒上眉梢,江离便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想要中和掉对方身上强烈的杀意,于是他扣着脑袋,舔着一张笑脸,从床边不慌不忙地朝着云安走了过来。 “哎哟......瞧郡主这话说的,咱又不是做贼来了,今夜贸然到此,确实是有些难言之隐......” 一听这话,旁边的冬巧稳不住了,她三步冲上前,飞速抬起手来,随即指着江离的鼻子叱骂道:“什么狗屁难言之隐?!你大半夜的不好好呆在自己的帐篷里睡觉,居然趁着郡主不在偷偷潜入!此等恶行猥琐无比,简直天理难容!” 紧接着,冬巧愤然转身,一脸急切地看着云安,兴奋地提议道:“郡主,我看咱们不要和这个小子说话,直接把金面军叫来,直接把他押回帝京,送去金面狱处置就是!” 不等云安回话,冬巧一个飞速的半身回旋,张牙舞爪地就要朝着江离冲来,江离侧身一闪,随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冬巧的胳膊,紧接着朝着云安喊道:“郡主啊......你可别让你这个丫鬟肆意妄为啊!你可别忘了,即便是你此时把我送到金面军的手里,陛下为了大局着想,也不会立即处置我的!” 听到这话,云安也暗自咬紧了牙关,她知道,江离说的话不无道理,在之前因为自己觉得江离的计谋过于阴险,所以她主动选择了割席退出,但这不意味着她可以肆意扰乱江离的计划,况且这个计划还有陛下坐镇...... 如何选择,对她来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下一秒,云安脚下一蹬,飞身上前,一把抓住冬巧的肩膀,把她从江离的魔爪中拉了回来。 脱离江离的魔爪之后,冬巧反而愈发兴奋起来,她浑身上下都在不断挣扎着,嘴里龇牙咧嘴,如同泼妇一般对着江离喊道:“你这个阴险小人,本姑娘今天势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将你这狂妄之徒绳之以法!不仅如此,我还要......” “够了!” 云安一声怒喝,止住了冬巧的折腾,紧接着,她轻轻地松开了冬巧的肩膀,吩咐她到帐篷外面去独自冷静一会儿...... 到最后,帐篷里只剩一盏孤灯,灯火映出两个孤独的身影,江离和云安相对而站,却同时沉默下来,江离知道,若是云安先开口,那一定是无数的疑问,云安也知道,若是江离先开口,那一定是莫名的解释...... 在这个瞬间,他们两个甚至有些心灵相通的感觉,最终还是充满疑问的一方先开了口。 云安愣愣地看着江离,似乎对他的那些招数已经失去了耐心,也不想耗费时间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于是她单刀直入地问道:“别的我不想问了,所以你来找我干什么?” “唉......其实少爷我也不想来的,只是事关重大,我才不得不......” “直接说,我不想听你废话。”云安言辞冷漠,不想和江离绕弯子。 “好。”江离随即正色道,“我好像已经发现幕后真凶了。” 第431章 追查到底 “云喜?你是说五皇子云喜?!” 直到此时,云安的脸上终于破了冰,有了一些生动的表情,可她展现出来的表情并非是那么友好,而是对江离所言充满了怀疑...... “不错,”江离面不改色地肯定道,“宴会上,他就坐在你我中间,我本来以为你也有所察觉,但如今看来......你好像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哎呀......那是因为......因为不可能是他!”云安眉头紧皱,无奈地直跺脚。 “嗯?此话怎讲?怎么就不可能是他?这位五皇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江离噘嘴问道。 “嗐......今日你虽是第一次见他,可只要和这位五皇子聊上几句,就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那个人......性格就如外表一样简单,凡是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根本不需要你去猜!你说说,这样的人和你追查的那个凶手......能是一个人吗?!” 听到这话,江离心里不由自主地一颤,若这个世界只是单纯的一本小说,他自然不必担心里面角色的性格发生变化,可自从他穿越进来以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就连他眼前的这位云安郡主,本来是一个温文尔雅,弱不禁风的角色,和强悍的女主一融合,就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所以他不敢轻言论断,毕竟他之前也不敢相信,一个江湖侠女和一个深闺郡主能够是同一个人...... “在这个世界,凡事都有可能......”江离闷声反驳道,“再纯善的模样,也有可能只是一张皮囊,兴许我们所看到五皇子的单纯简单,都是他故意演给我们看的呢?” “演?你说云喜在演?嚯......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云安无奈地吐出一口长气,“江离,你可真是异想天开,若云喜是演的,那他可太不容易了,从小演到大,到现在一共演了二十几年!” 紧接着,云安愤然地坐到了椅子上,喝下一口水后继续对着江离输出。 “我告诉你吧,云喜他自小就有些咋咋呼呼的,读书......读书不会,骑射......骑射不通,皇叔和皇祖母明面上不说,暗地里都知道他就是个千真万确的庸才,连他的母妃都在悄悄埋怨,说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蠢儿子......” “而你在追查的那个凶手,是个怎样的人?暗中购买剧毒之物,雇佣江湖残党作为杀手,一手酿成灭门惨案,霸占走投无路的女子,而且在这么多年都没有被识破身份......这样的手笔,这样的谋略......能是一个庸才能拥有的吗?” 听完云安滔滔不绝的论证,江离也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可他毕竟是注意到了一个巨大的疑点,就是云喜丢失的那块玉牌...... 于是他稳住心神,一脸严肃地看着云安。 “你知道之前我们出宫的时候,我让霜果姑娘去干了什么事吗?” “哼......你一个人和霜果姑娘神神秘秘的,本郡主哪知道?不过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让霜果姑娘潜入了凶手的别院,偷走了他的玉牌。” 一听这话,云安立即瞪大了眼睛,瞬间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 “玉牌?你是说皇叔御赐的那个?!那可是皇子尊贵身份的象征,偷盗玉牌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掉不掉脑袋?”江离一脸不屑地回道,“我之所以要偷这块玉牌,一是想要借此识破对方的身份,二是想要引起对方的警觉,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没想到,就在今晚的宴会上面,五皇子不小心透露,就在宴会前不久,他的玉牌不见了......” “等一下......”云安眉眼凝重,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就因为这个怀疑他?可问题是,若他真的是凶手,怎么会自己透露出玉牌不见的事儿呢?这不是蠢吗?!” “不一定......他也有可能是反其道而行之,用主动的坦白换取化解别人的猜忌,让别人相信,他的玉牌确实是不小心掉了的......” 江离认真地说着自己的见解,云安听完却是小嘴一瘪,一脸的不耐烦。 “哎呀......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啊......我看是你自己疑心太重,一天到晚怀疑这个,又怀疑那个......搞不好云喜他确实是自己不小心把玉牌掉了......” “还有一点,”江离不顾云安的嘲讽,继续解释道,“五皇子说,自己前几日病了,本来是不想来参加春猎的,最后迫于陛下的威严才来了,可今日我看他的脸色,一点都不像是生病之人。” “你怀疑他撒谎?”云安追问道。 “不错,五皇子不惜撒谎,也不想来参加春猎,你说为什么?” “这有什么?他不想参加就不想参加呗!”云安直爽地回道,“讲真的,若不是你要在春猎的时候搞事,本郡主都不想来的,更别说不通武艺的五哥了......” “哈?事情真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江离一脸不解道。 “不然呢?我不是告诉过你了,我那位五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庸才,从来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每年来春猎都是心不甘情不愿,来了之后呢,要么就是从马上摔下来,等着金面军把他抬回营地,再等着太医来给他上药,要么就是走路崴了脚,被皇叔一顿训斥,再被自己的几个兄弟一顿冷嘲热讽,我若是他,我也不愿意来......” 云安说得无比真切,江离似乎都已经看到了五皇子在猎场上屡屡吃瘪的落魄模样,可这是他手中唯一的线索,而他的预感告诉自己,这个线索一定不能放过...... “不行,无论怎样,我还是想请郡主帮我跑一趟。” “哦?你还是认定云喜是凶手?” “只是怀疑,”江离冷静地回道,“可只要有一丝怀疑,就要追查到底,不放过真相的每一个角落......” “哼......江离,要不是本郡主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物,还真被你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给骗了,也罢......” 云安悠然站起身来,突然玩起了耳边的头发。 “那本郡主就大发慈悲,替你跑一趟,哦不对,江离,你给我记住,我不是在为你办事,而是在为皇叔办事,为中州的百姓办事,你可懂?” 第432章 苟活于世 就在江离和云安为了云喜之事重整计划之时,在营地的边缘,也就是江离自己的帐篷里,木成舟和太监大眼瞪着小眼,即便此时已是深夜,二人依旧精神抖擞,毫无睡意。 木成舟因为是个侍卫,身兼护卫职责,晚上自然没多大的困意,而对面那个太监经过这一日的折腾,本来已经困了,但他全程都在提心吊胆,担忧着自己的性命。 直到此时,太监也不敢放下心来,尤其是在江离离开的时候,他只能把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到对面这个冷冰冰的侍卫身上,甚至他的眼中对木成舟的敬仰都多了几分...... 长久的平静之下,倒是木成舟这个木头侍卫首先开了口,打破了二人相顾无言的僵局,因为自从晚宴过后,他的心里一直搁着一双诡异的视线,一个从人群中匆匆逃走的身影,直到现在也难以忘怀,如今正巧和太监同处一室,不如好好问问他。 “对了,公公,我也没听少爷问起,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木成舟这么一问,太监随即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抬起不安的小手,一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嘴里喃喃道:“哎哟......我不过是个奴才,哪敢自称什么公公,侍卫大人叫我小山子就是......” “小山子?哦......我记住了,”木成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那小山子公公,你可记得宴会上面,你说一双眼睛在盯着你,你可曾看清对方的长相,或者是能够辨认出对方身份的穿着?” 一听到木成舟的问话,小山子立即想起了在宴会上紧紧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到现在还不寒而栗。 “嘶......这个......奴才当时太害怕了,很多细节都记不得了,我依稀记得那人头上盘着头发,应该是宫中女官的样式,以及她的穿着......应该是御膳房的人......”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木成舟坦然地回道,“当时我一路追踪,虽然断了踪迹,但我确信对方逃进了御膳房制膳的营地,若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一个制膳宫女,只不过我想问的是,你对那人的面孔有没有什么印象?” 小山子随即咬紧了牙关,他抠着脑袋,竭尽全力地想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可他的脑子里面,除了一双冷冰冰的眼神,再无其他......一番头脑争斗过后,他吐出一口长气,算是宣告了自己的无力...... “不行......”太监无奈泄气道,“我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就像豺狼盯着猎物一般,如今想来,当时幕后凶手承诺把我掉进御膳房,怕不是为了和御膳房的贼人里应外合,把我悄无声息地给杀了,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想到这里,一股剧烈的刺痛爬上了小山子的脊背,紧接着他浑身一震,眼皮也跟着颤动起来,仿佛自己已经丢过一次性命...... “侍卫大哥......你说说,他们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把我接到御膳房以后......就要把我灭口啊?!” “极有可能。”木成舟话不拐弯地回道。 “天哪......那我简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如今想起来......可真真是九死一生哪!若不是江离少爷把我从御膳房抢回来,我估计......估计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猜得不错。”木成舟面不改色,十分坦然地回道。 “嘶......那一群阴险毒辣之人,我听信了他们的妖言,不仅手染鲜血,成了一个杀人犯,他们竟然还想置我于死地......实在是可恶至极!侍卫大人,你说是不是?!” 说着,小山子用近乎愤懑的眼神看着木成舟,期盼着对方热诚的回应,然而木成舟却没有说话,他并非是没听到小山子的一腔热血,而是他的注意力被奇怪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因为就在刚刚,木成舟突然发现,自己脸上的毛孔不由自主地刺起,因为一股莫名的冷意在整个帐篷里蔓延开来,他正觉得疑惑之时,紧接着便看到门帘的下方缓缓飘入冰尘一般的烟雾...... 然而,木成舟迅速地盘算了一下时间,即便此时是深夜,但也到林间起雾的时候,才这个时辰就有烟雾飘了进来,甚是古怪。 可下一秒,这种古怪就突然化作了离奇,只见门帘下的烟雾突然窜起,化作一条空中游蛇,并以出其不意的速度,朝着离门口更近的小山子袭去! 事发突然,木成舟阻挡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烟雾瞬间钻入了小山子的鼻孔,紧接着,小山子眼神一飘,身子一斜,随即滑溜一下瘫在了地上,随后脖子一歪,不省人事...... 木成舟见状连忙俯下身去,伸出手指试探了小山子的鼻息,知道感受到手指上一股孱弱的温热气息之时,他暂且放下心来...... 可是木成舟知道,此时还不足以放下警惕,因为敌人就在四周,而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已经勾勒出了一个身影,然后一丝一点地画出了那人的面孔...... 他似乎对此人的出现早有预料,随即把昏迷不醒的小山子给留在了帐篷里,孤身一人掀开了门帘。 一出门他便看到林间晦暗的树影,偶有微风吹过便显得渗人无比,突然他在一棵树上看到一缕白烟,便独自走出了营地,朝着那棵树走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正当他要伸手揪住那缕白烟之时,它却如同有了意识一般,慢慢溜走了,木成舟便知道这是有人刻意在指引他去什么地方。 于是他缓缓调整了呼吸,便跟着那缕白烟遁入了林间...... 直到他身后的光亮越来越远,最后被茂密的树丛给掩盖,此时只有头顶的月光与他相伴,而那缕白银在月光的照耀下竟然也发出银白色的微光...... 大概走了一里多的林间路,他终于走出了树林,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荒地,仔细一看,这片所谓的荒地并非一望无际,而是有着曲折破碎的边缘,以木成舟的常识来看,这里应该是一处悬崖,而悬崖之上,一个雪白的背影正在等着他...... “有些时日不见了,这段日子,你在中州的皇宫里过得可好?” 说着,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清冷的面孔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阴森,而他身边缠绕着的烟雾更是令人生畏。 一看到他的面孔,木成舟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因为此人就是遥月山庄名义上的弟子,实则是和他一样苟活于世的前朝余孽,刘烟子。 第433章 月光下的再会 木成舟看着悬崖上的刘烟子,眼睛都不眨一下,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他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凌冽的气息。 自从上次,他设计抛弃了刘烟子,独自回到了帝京,怎么说心里都有些过不去,而自那天之后,刘烟子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此时对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木成舟便拿捏不住对方心里怀揣着什么目的了。 于是他决定先冷漠地应和着,静观其变。 “我很好,你不必担心。” “哈......瞧你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刘烟子轻声笑道,“那天本来想带着你一起离开帝京的,没想到你心里对帝京的人和事有了挂念,那天你逃走后,我也没有办法,回到了遥月山庄......” “为什么?”木成舟眉头一皱,颇为不满地追问道,“你明明可以一个人离开,为什么又要回来?!” “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因为我们的大业!谁叫你是我们整个计划的关键!”刘烟子突然也激动起来,他身边的白烟也逐渐沸腾起来,在他的身体四周若即若离...... “不必了!”木成舟神态坚决地大喊道,“你所谓的大业......我木成舟一人也可完成!至于你......你已经为我,为我们的故国操劳太久了,你应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忘掉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哈哈......你说什么?”刘烟子眉头一翘,几乎是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在跟木成舟说话,“你要我......忘掉一切?你要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说得容易!” 刘烟子突然把声音放大,随即朝着木成舟走近了几步,又突然抬起右手,愤然指着他的鼻子。 “你当时太小,现在说些混账话我不会跟你计较,但我告诉你,你娘......和我娘......她们两个的死,才换来了我们的生!如今你想让我忘掉一切......你觉得可能吗?” 说着,刘烟子双手一挥,抬头望向月亮,颤抖的眼中是无尽的悲愤与哀伤 “成舟,你知道吗,我之所以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仇!只要我醒着,我就在思考如何报仇,即便是我在睡梦之中,也会无数次地想象着自己手刃仇人的模样!” “而这份仇恨......已经深深地刺入我的身体,我的心智,如果我把这份仇恨忘记了,我还是我吗?哼......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孤魂野鬼罢了......” 见到刘烟子对着月亮告白的凄惨模样,木成舟也不免心生怜悯,其实他的心中却是有恨意,但事发之时他且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对家国之仇的感受远不如刘烟子深刻,毕竟刘烟子才是亲眼见证过一切的人,而那个时候,刘烟子还不足十岁...... 想到这里,木成舟完全理解了刘烟子对报仇的近乎疯狂的执着,可他隐隐约约地觉得,在将来的某一天,刘烟子的这份执着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木成舟想给他一条活路。 但现在看来,他的这个心愿极难实现了...... “我知道,家国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刻也未曾忘记自己的身世,和我身上背负着的命运,我也从未怀疑你的忠诚......可我总是觉得......事情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而你......可以迎来一个更圆满的结局......” 听到这话,刘烟子眼中一颤,随即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 “成舟,你的心意我明白,可仇恨的消灭总要伴随着牺牲,而我是不会让你牺牲掉的,就如二十年前的那天,我拼尽全力也要保住你......” 木成舟闭上眼睛,深深吸进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他随后镇定下来,胸口也不再剧烈地起伏,等他睁眼之时,眼中已是波澜不惊。 “所以你想要做什么,你今晚突然出现在此地,又把我引过来,定是想要实施什么计划吧......” 木成舟突然开口一问,刘烟子却一边摇着头,一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 “不必了,此时的你心里牵挂太多,若是让你入局,不一定是件好事,今晚......我们就当没有见过吧......” “什么意思?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眼看对方后退的脚步加快,木成舟赶紧追了上去,可等他靠近刘烟子的时候,对方已经退到了悬崖的边缘......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插手......” 留下这么一句虚无缥缈的劝告之后,刘烟子从悬崖边上坠身而下,随即被一团白烟裹挟着飞走了...... 见刘烟子逐渐远去,木成舟心里疑惑丛生,他隐隐觉得,刘烟子定会趁着春猎大做手脚,甚至闹出事端,可问题是,春猎这几日正好是江离追查凶手的关键时候,若是让刘烟子贸然入局,极有可能打乱江离查案的全盘计划...... “不行......我一定不能让他以身犯险......” 半刻钟后,愁眉紧锁的木成舟回到了营地,掀开门帘之时,他没想到江离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而就在下一秒,江离就敏锐地捕捉到了木成舟脸上的愁绪。 “怎么了?刚刚去哪儿了?怎么一副被谁惹了的模样?” “没什么。”木成舟迅速收住脸上的表情,冷冷地应道。 “那他又是怎么回事儿?”江离指着地上昏迷的小山子,语气满不在乎地问道。 “哦,刚刚帐篷周围有金面军的巡逻队伍经过,他以为是刺客刺杀,吓得突然晕过去了......”木成舟随口搪塞道。 “唉......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亏本少爷今天给他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准备,算了算了......今日大家都累了,暂且歇下吧,明天才是大戏开场的时候,且有的闹呢......” 第434章 恨与愧 猎场大开,锣鼓喧天,皇子将军们披金带甲,连上了年纪的豫王和永帝也打算亲自上阵,与此同时,御膳房早已在猎场边缘摆好了桌椅,细心地上了吃食,专供留在这里的妃嫔女眷们消遣...... 此时的豫王妃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在往年的春猎中,她虽是女流之辈,却也不甘人下,也会穿上铠甲背上弓箭去打下几只野兔,可今年不同以往,今年她可谓是心事重重,根本抽不开身去打什么兔子...... 她得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女儿的动向,可奇怪的是,自从开猎以来,身边的一排排座位里就没有见到云安的身影,她桌上的点心居然动都没有动一下,连她身边的那个冬巧丫头也不见了踪影。 豫王妃心中一颤,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莫非这丫头又在背着她搞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脊背发凉,随即肃然起身,转身穿过一排排的妃嫔座位,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可她刚刚走出人群之时,一个身披紫色长袍的声音从旁边闪了出来,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狩猎才刚刚开始,陛下和豫王都刚上马不久,你这是要去哪儿?” 豫王妃抬眼一看,正好迎上对方冰冷的视线,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那张脸,毕竟这些年来,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她已经看了不下千遍...... 这个一脸冷漠,穿着华丽的女人,就是她的亲姐姐,当今太子的生母,贵妃奚氏。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先回营地休息。”豫王妃轻声回道,面不改色地低下头,准备从奚贵妃的身旁绕过。 “站住!” 奚贵妃一声大喊,让绕到自己身后的豫王妃停下了脚步,随即她悠然转过身来,用一种近乎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妹妹的背影。 “我记得往年春猎,你可比那些皇子将军们都还要积极,人人都夸你女中豪杰,一点也不输男儿,怎么今年突然不上马了?说吧,是你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豫王府发生什么事了......” 听完,豫王妃愤然转过身来,眼神坚毅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无论豫王府发生何事,都是我的家事,就不劳贵妃烦心了,贵妃与其在这里和我纠缠,不如好好想想,到时候陛下狩猎归来,你要说点什么好听的话才能让陛下开心。” “哼......都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还如年少时候一般的倔,”奚贵妃冷冷一笑,继续说道,“可你不会忘了吧,就是因为你的执拗倔强,才害得我们奚家满门葬身火海,连尸骨都不曾留下......” “够了!” 豫王妃一声大喝,胸口剧烈起伏,鼻息也瞬间加重,紧接着,她的眼神里冒出激燃的火光,咬紧牙关说道:“几十年前的事情,你想拿着说多久?莫非只有我死了,你才会觉得高兴?” “哈哈......我确实希望你可以替我们的家人去死,不过如今奚家只剩你我二人了,你弱死了,你的姐姐我不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所以啊......我还是盼着你能够长命百岁......” “不需要!你也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对我的恨意就没有少过一分,我对奚家亡魂的歉意也未曾少一分,所以我也刻意避着你,尽量不和你见面......可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已经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庭了,你何必对我苦苦相逼?!” “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庭?奚清,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奚贵妃嘴角一咧,表情也随之扭曲,“自从你害全家送葬之时,你就和奚家脱不了关系了,即便你现在顶着豫王妃的头衔,但你生是奚家的人,死也是奚家的鬼......而这一切,都是你欠奚家的......” “好好好......是我欠的,行了吧?可贵妃娘娘想要我怎么还?他们已经死了,如今深埋在地下,我除了每年清明节给他们烧些纸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不,你可以做的还有很多,呵呵......”奚贵妃一声鬼笑,随后贴近了豫王妃的耳边,表情逐渐阴狠,“死人的事你管不了,但是你可以为我们奚家的未来出一把力,就当是赎罪了......” “奚家的未来?哈哈......”豫王妃也冷笑一声,“贵妃娘娘刚刚都说了,奚家只剩你我二人,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听到这话,奚贵妃的眉头一拧,随即抬手捂住自己的小嘴,似乎觉得豫王妃的话无比的幼稚可笑。 “哎哟......你忘了?我的儿子可是当今太子啊......他就是我们奚家的希望啊......呵呵呵......奚清啊,你是聪明人,我都把话说到这儿了......你自然该知道怎么做......” 此话一出,豫王妃不得不虎躯一震,随即退后两步,用一种近乎惊恐的眼神看着奚贵妃。 “你......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想让我牵涉入你们的党争,为太子在朝中打下根基助力?” “哈哈哈......我都说你是聪明人了,你这不是知道吗?”奚贵妃笑盈盈地回道,“奚清啊,你想想,等到陛下仙逝,太子登基,我作为他的生母,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我们整个奚家,也会享有无上的荣耀!哈哈哈哈哈......” 奚贵妃张狂大笑着,近乎疯狂,豫王妃看着自己姐姐对权力近乎狂妄的模样,不由得眼中一震,连连摇头,也就是在这时,她彻底看清了自己姐姐的真面目...... “不对......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奚家,而是为了自己......奚家只是你用来要挟我的工具......”豫王妃笃定道。 “哎哟,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嘛......而且姐姐我又不是让你为太子当牛做马,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忙......” 说着,奚贵妃眼珠子一转,笑容愈发瘆人...... “你家云安的婚约不是已经没了吗?正好太子这边有一位英俊儿郎,本宫瞧着和云安倒是十分登对,你若有心那本宫可以......” “疯子!”豫王妃一声大喊,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你以为我和你这种深宫里的疯女人一样,会把自己的孩子当做筹码?我告诉你,即便是我死,我也不会让云安成为你们手里的权柄!你的那些小心思最好给我藏在心里,不然即便你是我的亲姐姐,我也对你不客气!” 豫王妃狠话一放,随即一个转身摆脱了奚贵妃,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营地。 第435章 误会 心中揣着愤懑,豫王妃走路的步伐都变得沉重起来,等她来到云安的帐篷前面,见到门前空荡荡的一片,更是怒不可遏...... “金面军这些个没用的东西......堂堂郡主的帐篷门前都没人值守,是想翻天吗?!” 正当她准备愤然掀开门帘,直冲冲地闯入帐篷之时,却在门外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甚至其中有一个声音明显是男人! 豫王妃心中一沉,突然觉得事情不简单,紧接着,她可以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门帘边上,小心翼翼地把门帘掀开一条小缝,把眼睛往那儿一放,随即看到了不得了的情景。 只见冬巧和一个只穿着内衣的男子,在床边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豫王妃只觉得这两人真是胆大,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孤男寡女竟敢在主子的帐篷里行苟且之事! 正当她准备冲进去问个究竟之时,冬巧突然说话了。 “哎呀......你们金面军也真是的,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值守,也不知道多带一套衣服......” “哎哟......姑娘有所不知,往年的春猎我们金面军都是只穿一身衣服来的,毕竟春猎总共就三天,这一身衣服已经足够了,要不是姑娘突然要求,属下也想不到......” “哎呀算了算了,”冬巧不耐烦地说着,随后手上一推,直接把男子推到了床上。 豫王妃目睹此景,吓得眼中一颤,嘴巴微微张开,想要大喊一声制止这对狗男女,却又因为灵魂深处的震撼,迟迟开不了口...... 一个人郡主的贴身丫鬟,一个人是不知名的金面士兵,两个人趁着主子不在,竟然敢在主子的床上...... “哎哟......” 豫王妃闷声一叹,想都不忍想下去,也就在这时,她的神经终于恢复了对嗓子的支配,随即大喊一声,冲了进去。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眼看豫王妃突然杀入,二人猝不及防,金面士兵赶紧把被子一掀,盖住自己细长的身体,企图在床上装作一具尸体,而冬巧以极快的速度跪了下去,低头大喊道:“王妃......王妃万安!可王妃......您怎么来了?” “哼......我怎么来了?”豫王妃冷笑一声,“若我今日不来,你们这对小年轻还不把郡主的床榻给弄翻啊?!” 听到这话,床上的金面士兵和地上的冬巧一起,浑身一颤,尤其是冬巧,她的眼神无比惊恐,仿佛短短一句话,就让她在十八层地狱走了一遭,经受了难以想象的酷刑...... “不是的!王妃您误会了!奴婢没有......” “还说没有!”豫王妃毫不留情地大喊回去,“如今那个男的都已经躺在床上了,若是我迟一步,你们两个怕不是已经在上面卿卿我我,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吧!” “王妃冤枉啊!”冬巧一头磕了下去,大声叫屈道,“奴婢绝对没有骗您!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冬巧的话音刚落,谁知那个金面士兵竟然一把掀开了被子,露出自己的真容,紧接着,他用更加焦灼的眼神看向豫王妃,恳求道:“王妃听我一言,我和冬巧姑娘确实什么事儿都没有啊,还请您明鉴啊......” 王妃看到此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麻利挥手指着金面士兵的鼻子,狰狞道:“嚯......你这小子居然还有脸爬出来为你们开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豫王妃一声怒喝,金面士兵吓得赶紧又把被子盖上,在被豫王妃送回金面军,处以极刑之前,他需要提前感受一下身为一具尸体的感觉。 紧接着,豫王妃又把视线落回到了冬巧身上,她走进了几步,看着冬巧低垂的头顶,频频摇头。 “冬巧啊......你可是我亲自挑选进豫王府的丫鬟,如今竟然干出这种蠢事,真是让我大失所望......有你这样的婢女在郡主身边,难免以后不会出什么乱子......哈......” 豫王妃一脸无奈,吐出一口漫长的冷气...... “你在豫王府多年,也算是主仆一场,今日之事我就不追究你的罪责,不过你现在就可以回京,收拾包袱离开王府了,我们豫王府向来清白,容不得你这样的女子......你快走吧......” 听到这话,冬巧知道事情闹大了,若她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那真就把自己逼到穷途末路了,于是她猛然抬头,肃然瞪眼,一脸赤诚地看着豫王妃,双唇微颤,似乎有话要说。 “王妃,其实......其实这一切......都是郡主的注意......” “哈?你什么意思,郡主出什么注意了?!” 就在这时,豫王妃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她本就是为了寻找云安而来,一进帐篷就忙着捉奸的事儿,都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而她进来的全程,云安都没有出现过...... “对啊......云安那丫头去哪儿了?!怎么这里只有你在?那床上这个男的又是怎么回事儿?!快说!” 豫王妃一声令下,冬巧不敢不说。 “王妃,奴婢之所以会让这个金面士兵躲在帐篷里,是因为郡主......郡主借用了他的服饰......” “什么?借用金面军的服饰?”豫王妃心里一沉,感觉十分不妙,“她借用金面军的服饰作甚?” “郡主她......郡主她冒充金面军,和各位皇子一起,进猎场去了......” 第436章 又惊又喜 “进猎场去了?这不胡闹吗!” 豫王妃一声埋怨,直让冬巧抬不起头来,床上的那个金面军早已一动不动,真就跟过世了一般。 紧接着,豫王妃急着在屋里来回踱步,两个手掌心搓得擦擦响,嘴里一秒也不停地念叨着...... “云安这丫头到底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堂堂王府郡主,又是待嫁的女子,怎能随着男儿一起去打猎呢?再说她身体本就柔弱,顶多就会爬上马背走个两步,怎么就突然要进猎场打猎了呢......” 想到这里,豫王妃愈发神思昏沉,她不知是自己的女儿悄然长大,性格慢慢变化了,还是她自己杂念太多,心里逐渐产生了误会...... 但她总是感觉,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云安那个丫头了,仿佛这些年对她的教导和嘱咐都化作了泡影,没有起到半点作用,此时此刻,她唯一敢确定的是,自己的女儿一定在打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主意...... 于是她迅速走到冬巧面前,瘪着嘴角盯着她的后脑勺。 “喂喂喂......你先别忙着低头,你且把脸露出来告诉我,郡主女扮男装混进猎场......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冬巧嘴里支支吾吾的,浑身扭来扭去,一副不是很舒坦的样子,豫王妃看着她这副扭捏的模样,更是气急攻心。 “哎呀你快说啊!在这里扭扭捏捏地干啥?莫非是云安那丫头封了你的口?”豫王妃斥责道,随即瞪着恶狠狠的眼睛,迅速逼近了冬巧的小脸蛋,紧接着她咬牙切齿地威胁道:“臭丫头......你要记住,你不仅仅是郡主的贴身丫鬟,更是豫王府的奴婢!如今本王妃在跟你问话,你还想替你家小姐隐瞒不成?!” “奴婢知罪!”冬巧眼泪一崩,再次叩头在地,哭诉道,“可是王妃......奴婢......奴婢确实不知道啊......郡主只是嘱咐奴婢要把这个金面军给藏好......呆在帐篷里等她回来,其他的......奴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到冬巧的哭声,豫王妃耐着性子,把心里的怒火给压了下去,其实她也料到了,依云安的机敏,定不会把所有计划和盘托出给一个小丫鬟,即便她在这里喊破喉咙,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既然你家小姐是这么吩咐的,那本王妃就跟你一起呆在这个帐篷里等着,老娘今天倒想看看......你们到底在耍什么鬼把戏!” ...... 与此同时,猎场的树林里热闹无比,几个皇子跟在永帝的后面,一边施展自己的身手,一边准备着在永帝射中猎物之时,用早已准备好的词汇大拍马屁。 正当永帝兴致高涨的时候,他回头一看,默然一数,突然发现自己的几个儿子里面......貌似少了一个。 “嘶......老五呢?老五去哪儿了?”永帝眉头紧皱,伸着脖子在身后的人马中搜寻着,可后方的皇子将军们也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视线里都没有发现云喜的踪影,仿佛他连人带马一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队伍里。 看着永帝略显焦虑的表情,太子立马支起笑容安抚道:“父皇莫要惊忧,您又不是不知道五弟驭马不精,兴许他只是掉在队伍后面去了,等一会儿自然就跟上来了......” 太子这话一出,其他皇子的表情全都变得微妙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太子这番话明面上是在劝解,实则是在说云喜无能,连骑马跟上大部队的本事都没有,进而勾起永帝对云喜的厌恶。 果不其然,在太子暗戳戳的挑拨下,永帝顺利地上了他的勾,脸色一下拉了下来,嘴角一瘪,不耐烦地喊道:“算了,我们等他作甚?这小子都已经二十几岁了,连马都骑不好!简直愧对朕这么多年对他的悉心教导......嗐......我们走!” 永帝毫不留情的转身,让太子心里乐开了花,他又一次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只需短短一句话,就能悄然戳破自己父皇的面子,让其他皇子在永帝面前的形象一落千丈...... 可他的身边,正有另一双眼睛在盯着他,那就是二皇子云禄,云禄从头到尾目睹了由太子引起的风波,深知此人话中有话,刻意挑唆,但既然太子又没有挑唆到他自己头上,所以就放之任之,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便是二皇子云禄的行事准则。 至于被他们肆意摆弄的云喜,确实如他们所猜想的那样,慢慢掉在了队伍后面,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单枪匹马,孤身一人,甚至接近了迷路的边缘。 正当他抠着脑袋,骑马翻过一个一个小山坡,竭尽全力地识别着东南西北的时候,身后传来马蹄拍打地面的声音,让他无比惊喜。 于是她兴奋地调转马头,谁知脚下的马差点不听使唤,一个甩身差点把他扔下去,好在他及时调整了姿态,避免自己摔到地上吃满一嘴落叶的惨状。 等他稳定下来,便看到对面的马上是一个金面士兵,只是此人的皮肤过于白皙,面容也过于清秀,让云喜有些不解。 直到对方摘下脸上的金面,露出满脸笑容之时,云喜立即大吃一惊。 “哎呀......你......你......怎么是你?!” “哈哈......五皇兄,这一路,你感觉自己还行吗?”云安俏皮一笑,坐在马上四平八稳。 看着云安淡然的笑容,云喜更是摸不着头脑,他知道女眷甚少进入猎场,更知道云安本就是个闺阁女子,不该进猎场这种地方,于是他紧张地眨巴着眼睛,靠着本能的意识回道:“哦......那个......我是还行,不过......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进猎场吗?”云安噘嘴道,“嗐......其实我只是嫌呆在帐篷里闷得慌,也不想和后宫的女眷呆在一起,所以就想了个法子,找守门的金面军借了身衣服,这就混进来了......” “啊......啊?”云喜听完目瞪口呆,仿佛自己刚刚听到的是梦话。 “哎呀......五皇兄,这件事情只要你不说出去,谁会知道啊?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就得了?既然如此那就别傻愣着了,若是今日五皇兄你又跟往年一样,空手而归,皇叔估计又要训斥你了......不如让云安助你一臂之力,我们一起搞一个满载而归,如何?” 看到云安天真烂漫的模样,云喜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云安妹妹,你可太高看我们俩了......你五哥我是文不成武不就,骑射更是一点都不通,就凭我们两个......别说满载而归了,估计抓只兔子都难啊......” “哎哟......五皇兄你何必妄自菲薄呢?要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还有,我离京之前去找了一位大师算过了,今日可是妹妹我吉日,有我作伴,你一定不会空着手回去的!” “你说今天是你的......吉日?真的假的?” “不信你试试!” 云安话音刚落,远处的树根下就出现了一只兔子,正在啃食着地上的青草,紧接着云安便压低了声音...... “五皇兄你快看!就在那边有一只兔子,你现在就拉起弓朝那兔子射过去,有我的幸运作法,你一定能够射中!” “哦?哦......” 云喜闷声答应道,随后在云安的指示下拉起了弓箭,艰难地瞄准着远处的野兔子,他虽然照做了,但脸上依旧是怀疑的表情。 就在他手上的箭离弦之时,云安手中的石子也弹了出去。 下一秒,兔子应声倒地,四脚朝天! 云喜简直是又惊又喜! 惊,是因为他明明感觉自己的箭射歪了。 喜,是因为兔子明明被射中了。 紧接着,在惊喜过后,他心里生起一种莫名的困惑...... “嘶......我真有这么厉害吗?” 第437章 吉人天相 果然,当云喜下马,靠近那只被他射杀的野兔之时,他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证实,只见野兔的身上虽然有一道伤口,可他亲手射出的箭却离奇地消失了。 紧接着,他下意识地在附近扫视着,果然发现自己的箭,落在了旁边不远处的空地上...... “云安妹妹,你别动这只兔子,事情好像有古怪!” 云安听到这话心里一颤,担心自己的戏法漏了陷,随即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撅起小嘴回道:“五皇兄......什么有古怪啊?这兔子不是被你射死了吗?” 云喜深吸一口气,赶忙走到那处弓箭落地的地方,一把拔出箭身,展露在云安面前。 “云安妹妹,你快看,这把箭明明落在了其他的地方,而且箭头上面一滴血都没有沾上,但兔子却死了......” 让云喜没想到的是,云安并未露出和他一般困惑的表情,而是俏皮一笑,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用一种撒娇的语气回道:“五皇兄,我方才不是跟你说了嘛......大师说了今日我吉人天相,你看看,你这没瞄准的箭都能射死兔子,还不能证明我能给你带来幸运吗?” “可我总觉得......” “哎呀五哥......”云安一把推着云喜的后背,把他推向那只死因不明的兔子,“你就别想东想西了,如果你再质疑上天对我的保佑,那就是对上天不敬啊......快快快,把这兔子绑起来挂在马上吧,这样就不会空手而归了......” 在云安峰回路转的攻势之下,云喜的脑子如同短了路一般,轻易地相信了她的谗言,甚至觉得自己今日真的有神明保佑,于是他带着云安继续骑马穿梭在林间,对着逃窜的猎物接连射出几发弓箭。 令他震撼的是,每一把箭都偏离了他想瞄准的方向,可每一个猎物,都在他的箭离手之时,突然倒下...... 直到他的马屁股后面挂满大大小小猎物的时候,他才对云安所谓的吉日深信不疑,甚至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甚至亲手抓住云安的双手,差点就要感动得泪流满面...... “云安妹妹,你今日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我......我从没想过今年春猎,我能打到这么多的猎物,这下父皇也不会责备我了,就连那些看不起我的兄弟们,估计也会高看我两眼......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嗐......有什么可谢的,你我都是一家人,还说这些作甚?” 云安笑着回应道,她看着云喜感动得快要抽泣的模样,心里愈发确信,此人不会是幕后的凶手,毕竟云喜这么一张单纯的脸,这么不加修饰的表达,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凶手呢...... “那好......云安妹妹,时候也不早了,估计父皇他们已经回去集合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 “好,不过五皇兄,我是女扮男装进来的,待会儿会先你一步偷偷溜出去,你到时候就独自带着这些猎物回去,也不要说是我在旁边帮你,就说是你今日运气奇佳,才猎到这么多东西,懂了吗?” “懂了懂了......那云安妹妹,你也要小心啊,不要被人发现了......” ...... 一刻钟过后,太阳已经爬到众人头顶,狩猎归来,每个人的额头都还泛着油光,当云喜还没从猎场回来的消息,传入永帝耳边之时,更是让他烦不胜烦。 “别管那小子了!就算等下去,他还能给朕打七八只野兽回来不成?我看他啊......能抓回来一只野兔子就不得了喽......” 永帝此话一出,众人便随声附和起来,其间还不乏一些鬼鬼祟祟的嬉笑,就在众人话音刚落之时,一人一马,孤独的身影缓缓走到了席间。 随后云喜不慌不忙地跪下。 “父皇恕罪,儿臣回来得晚了一些。” “哼......你能回来就不错了,快到一边儿去坐下吧。”永帝一脸不屑地回道。 紧接着,云喜站起身来,把马往旁边引去...... 就在云喜的马调转过身躯之时,永帝看着马屁股上层层叠叠的动物尸体,目瞪口呆地站起身来。 “等一下......云喜啊......你那马后面那堆东西是......” “哦......”云喜转过身来,语气平静地回道,“回父皇,这些都是儿臣独自打猎,收获的猎物。”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在座几乎每一个人都赶紧站起身来,挤眉弄眼地朝着马屁股的方向看去,当他们目睹上面挂着的野兔野鹿之时,纷纷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展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随即周围喧哗声四起,对这位斩获如此丰富猎物的五皇子议论纷纷...... “嘶......这怎么可能呢......五皇子从小就不是一块习武的材料,这么些年练下来,也只能暂且保证自己不从马背上摔下来而已,怎么今日突然打出这么多的猎物......” “就是啊......方才还说他在林间迷路了,需要金面军回去一顿好找呢......谁知人家竟然一个人一匹马,最后满载而归了......” “可你们也没有觉得有些古怪......这五皇子这么多年来未曾听说有什么长进,怎么到了今日,就如突然开窍一般......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啊......这下五皇子算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翻身咯,你们看陛下的样子,明明刚才还在对五皇子嗤之以鼻,现在脸上都快笑烂喽......” “哼......你们这些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与其在这里感叹,不如仔细想想以前有没有和五皇子产生过矛盾,若是有的话......赶紧趁着这几日春猎,私下备上一份厚礼去请罪吧......” 就在众人的议论声甚嚣尘上之时,永帝摇身一变,成了席间最为欢喜之人,他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么明显,仿佛每一丝头发都随着表情飞舞起来,每一根胡须也在上翘着,张扬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紧接着,永帝突然站起身来,笑呵呵地朝着云喜走去,他一边迈着步子,手里一边拍着巴掌...... “我儿啊......我儿啊......这么些年......你可总算是开窍了!” 听到永帝的夸赞之言,云喜立即单膝跪地,抱拳致谢道:“儿臣不敢当,今日狩猎,儿臣之所以能有如此收获,全都是因为......” 突然,云喜心里一紧,仿佛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善心,让他不忍对着自己的父皇撒谎,等他眼珠子一转,正好看见席间的云安,她依旧没有换下金面军的装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偷偷地站在了席间,竟然也没有任何一人识破她的身份。 可云喜一眼便认出了云安,因为对方也在朝着他发射着提醒的眼神,可云安眼中的波光甚是凌厉,说是提醒,不如说是警告。 目睹云安的警告之后,云喜仿佛脑袋被锤了一拳,几乎是虎躯一震,立即想起了之前云安的嘱咐,也准备好了自己的说辞。 “那个......儿臣之所以能够收获颇丰,全都是因为父皇这些年对儿臣的细心劝导,若不是父皇的金口良言,儿臣怎能有今日之收获呢?” 听到云喜这张巧嘴这么会说话,永帝大喜,随即亲手把云喜扶了起来,他一把搂过云喜的肩膀,父子之间仿佛亲密无间...... “哎哟朕的好孩子......你有这本事,早点展露出来才对啊......若你是早点开窍,父皇也不会骂了你这么多次,如今看来......倒是父皇误会你了,你瞧瞧你这马屁股后面......” 永帝伸手一指,云喜立马识趣地扶起永帝的胳膊,将他牵引到马背后面。 “你瞧瞧你猎到的这些东西,又是兔子又是鹿的......算算数量,你的那些个兄弟们哪......朕看都不如你喽......” 此话一出,几个皇子不约而同地脸上一沉,表情别提有多难看,永帝的这一句话就像一个巴掌一样,重重地打在了他们的脸上,让他们抬不起头来。 其间最恼火的便是太子和二皇子,他们本以为云喜此人平平无奇,不足为惧,即便是踩上两脚,对方也没那个还手的本事,没想到这一次,云喜不仅还手了,还是借他们父皇的手,打了自家兄弟一个猝不及防的大巴掌...... 想到这里,太子和二皇子同时咬紧了牙关,他们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暴露出来,于是他们收敛住自己狠毒的心思,立马朝着永帝和云喜跑上去...... 他们每一个人的嘴里都在夸赞云喜,用词之夸张如同天花乱坠,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些话不是说给云喜听的,而是说给永帝听的,只有这样,才能装出他们兄弟之间和睦友爱的样子,在永帝面前找回一点薄面...... 而此时的云喜深陷其中,竟浑然不觉,虚心地对着每一个哥哥弟弟表达感谢。 与此同时,在一旁目睹一切的云安也放下心来,她本来不打算来见证云喜反败为胜的场面,只是她和云喜分开之后,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她再次冒险回到席间...... 果然,云喜在撒谎的时候差点露馅,要不是她当时一个闪电一般的眼神,云喜那蠢货怕不是要把真相全给抖落出去...... 万幸,最终一切都如计划一般顺利,于是她算是大功告成,正当云安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她看到了对面江离,二人相视一笑,算是合作愉快。 第438章 埋伏 功成身退之后,云安穿着金面军的衣服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她一边思考着今日在云喜身上实施的计划是否有差错,一边挂念着冬巧那边是否还顺利...... 当然她没有想到的是,冬巧那边不仅不顺利,而且还除了一个巨大的漏洞,而不久后,这个巨大漏洞将会化作豫王妃的血盆大口,将她无情吞噬...... 当云安掀开门帘,大步流星地冲进帐篷的时候,看到床上的一坨隆起,和旁边的云安之时,她甚至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奇怪之处来自于冬巧的表情,这自家的地盘上面,冬巧站在那里如履薄冰一般,甚至只敢偷偷抬起头来瞥云安两眼,也没有如同往日一般笑着欢迎她回来。 若她看得足够仔细,还会发现冬巧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嘶......冬巧,你这是干嘛?是我啊!” 云安快步走到冬巧面前,摘下脸上的金色面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喂,你这丫头不会连自家主子都不认得了吧?本郡主不过是戴上一个面具,穿上一身盔甲而已......” 瞧着云安轻松淡定的模样,冬巧更是心里一紧,她眼神低垂,双手放在身下搓了又搓,支支吾吾道:“郡主......那个......奴婢......奴婢......” “哎呀你支支吾吾的干嘛?”云安不耐烦地喊道,随后把视线投向床上被子盖住的那一坨凸起,“你这不是干得挺好的吗,虽然你让这位金面军兄弟上了本郡主的床,不过也都是为了计划嘛......你放心,本郡主不会责怪你的......” 这时,云安发现床上之人一动不动,躺在被子下面如同一具尸体一般,于是她眉头一皱,背着手朝着床边走去...... “嘶......只不过这大兄弟怎么跟断了气儿似的,动也不动一下,还是我这床榻太舒服了,他盖在里面睡着了?” 紧接着,云安本能地伸手掀开被子,与此同时,冬巧侧过脸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因为她不忍心看到如此残忍的画面...... “嗯?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安大声尖叫起来,慌乱地连连后退,谁知脚后跟一绊倒,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可此时的她没有感受到半分疼痛,她身上的每一处知觉,都被一种名为“惊恐”的情绪所占领了...... 因为当她掀开被子的时候,床上展露出来的,竟然是豫王妃那张恶狠狠的脸! 这几秒钟的对视,让云安几乎忘记的呼吸,她用尽所有的智慧,也不能理解为何刚刚那个场面会发生...... 她只能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床上正在咬牙切齿的豫王妃。 “母妃......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紧接着,豫王妃手脚麻利地从床上跳下来,豪迈地双手叉腰,徐徐走到云安的面前,随即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服侍着地上一脸惊恐的云安。 “哼......你还问我为什么在这儿?我倒想问问你这丫头,为什么没有在这儿?” 紧接着,云安抠着脖子,刻意侧过脸去,躲过了豫王妃审判的视线,“我......我......女儿只是去办一件事儿......” “哈哈......有意思,云安,你撒谎的时候能不能先看看自己这身装扮!”豫王妃毫不客气地挑破道,“我倒是好奇,到底什么事儿需要你女扮男装,偷偷摸摸换上金面军的衣服去办?!” 豫王妃怒吼之下,云安嘴边一瘪,随即沉默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娘亲此时正在气头上,在这个时候,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是错的,最后只会引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若是操作不好,还有可能彻底惹怒亲娘,换来数不清天日的紧闭...... 所以,她与其绞尽脑汁去编造莫名其妙的谎话,不如乖乖闭嘴,看对方如何反应,再决定自己下一步如何应对。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豫王妃已经先她一步占领了一处高地。 “好......你不说是吧......很好!”豫王妃执拗地点头道,“你这丫头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惜啊......冬巧都已经招了!你今天早上换上了金面军的衣服,跑到猎场里面去了!” 此话一出,云安立即抬起头来,用难以置信的表情望向冬巧,然而冬巧也是哭丧着脸,悄悄地冲着她连连摇头,于是云安便知道,这丫头一定是被自己这位手段高明的亲娘给威胁了...... “喂!你这丫头往哪儿看呢?!老娘话还没说完呢!”豫王妃大声斥责着,紧接着她换了一口气,继续对着云安责问道,“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怎敢跟着那群大老爷们儿一起到猎场去呢?!你可知道那猎场里不都是些人畜无害的小兔子?若你在猎场上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如何给你爹交代?” “哎呀母妃......这个我自然知道,我也是一时好奇,想去看看打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不也没出事儿吗......您就别责骂我,再说了,您不也是女子,可往年,皇叔也特许你进猎场打猎啊......” “我和你能一样吗?!”豫王妃暴躁道,“你娘我是陪着你爹一起野过来的,可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姑娘,从小又在宫里娇生惯养,你小时候连骑马都只能骑最矮最小的那种,甚至还要奴才牵,你现在这个年纪就想进猎场......这不胡闹吗?!” 听到这话,云安心里不由得一声哀叹,她多么想告诉自己的娘亲,其实她很久以前就会骑马了,甚至骑得比她的亲生父母还要六,而之前在宫里学着骑马的柔弱模样,都是她假装出来的...... 可云安知道她不能和盘托出,她只能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对着自己怒火正盛的母亲哀求道:“母妃......云安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母妃这一次就饶了云安吧......云安以后再也不进猎场了......” 虽然这招对豫王妃用了无数次,但每一次豫王妃都会吃招,当她看见自己女儿可怜的大眼睛,里面飘动着微微波光......她便心中一软,随后泄下气来...... “唉......算了......”豫王妃轻声叹道,“想必是前段日子在府中将你禁足,你闷得慌,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既然你在猎场中没有酿成大祸,自己也没有受伤,那这件事儿就暂且过去了吧......” “哈哈!多谢母妃!云安一定谨记母妃教导!” “哼......你最好是!”豫王妃嘴角一瘪,说道,“那你赶紧收拾一下,换一身干净衣服,一个女孩儿穿着男人的衣服成何体统?待会儿还要参加午宴呢,你可别在别人面前出了洋相......” “好嘞......女儿知道啦,那母妃慢走不送了!” 接着,豫王妃轻轻一甩手,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当她掀开门帘的时候,突然又回过头来,用一种深沉的眼神打量着云安。 “安儿,你今天跑进猎场......真的只是因为好奇?” 听到这话,云安眼中一愣,但还是尽力保持住了脸上的笑容。 “当然啦......不过女儿觉得猎场里面也挺无聊的。哈哈......看来这些男儿喜欢的东西......果然还是不适合我。” 第439章 醉意 那天因为云喜突然在骑射上面开窍,打满了一整筐的猎物回来,永帝甚是欢喜,整个午宴上都能听到他豪迈畅快的笑声,美酒也是一杯一杯地往自己肚子里灌,不久后就已经有些醉了...... 永帝确实是高兴的,然而在场的各位可未必。 永帝身旁的妃嫔们转着眼睛,一门心思地琢磨着,云喜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莫非是舒妃在宫中偷偷请了神仙给他附体? 其他的皇子们也纷纷沉默了下来,独自坐在自己桌前,一杯一杯喝着闷酒,旁边的奴才好心劝导,却只换来他们一个白眼...... 其中最郁闷的要数太子和二皇子,太子早上还在自己父皇面前对着云喜一顿揶揄,没想到短短一两个时辰过后,云喜就用马屁股上面多出自己两倍的猎物,还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而二皇子云禄怎么也想不通,云喜的才能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他自视心思缜密,识人无数,可这时他的心里却感到深深的无力,即便自己的眼睛盯着云喜那张笑呵呵的傻脸,也看不出半点端倪。 他甚至觉得,难不成......云喜这小子愚钝的表现全都是他装出来的?其实他早有隐瞒,压抑多年,只为在今日今时搞出一个大场面,找回这些年丢掉的所有声誉...... 云禄沉思着,若是云喜的计谋真是如此,那此刻他俨然已经达成了目的,毕竟连父皇都对他瞬间改观,视若珍宝......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 底下的官员们也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他们都知道,在夺嫡的纷争之中,要数太子和二皇子的势力更盛。 太子虽只是贵妃之子,但他长子的地位依然难以撼动,加上他比其他皇子要大上几岁,见识多阅历多,虽不说有通天的才能,但也有了一些实实在在的功绩。 而二皇子背后依靠着苗皇后,明面上貌似没有什么实绩,可只要信息通畅一点的大臣都知道,在暗地里悄然搅动帝京局势的人......正是这位默默无闻的二皇子,可见其本领和势力同样不容小觑...... 所以想要在新皇降临之时延续家世的臣子,都已经按照自己的预料下了注,并且希望自己这一赌,能够保证家族后代的仕途一帆风顺,最后,除去奔原军府这种想要中立的势力,他们要么就投靠了太子,要么投靠了二皇子。 说到底,也难怪他们只有两个皇子可选,毕竟其他的皇子要么资质平庸,要么背后没什么依靠,就连云安郡主身后都有豫王府和太后做靠山,与其去投靠那些个不得宠的皇子,还不如去投靠云安郡主呢...... 然而,今日发生的事情,悄然地拨动了一些大臣的心弦,让他们知道,在中州的朝野之上,出现了第三个可能...... 五皇子云喜,生母乃是当朝贵妃,和太子之母地位相当,若他从今日起真是开窍了,从而获得了陛下的青睐,那今后的局势,极有可能呈现一幅三足鼎立的场面...... 皇帝、妃子、皇子、大臣......宴会上的暗潮汹涌,都被江离和云安捕捉到了眼里,与此同时,坐在他们中间的云喜浑然不觉,依旧顶着一张纯善的笑脸,举起酒杯跟来拍他马屁的官员们说说笑笑...... 云安见状心里十分舒坦,她稍微侧着身子,正要把自己得意的眼神扔给了江离,仿佛在说:“你瞅瞅,我这五哥就是一个啥也不懂的二傻子,你就别怀疑他了......” 而旁边的江离对云安的表情不为所动,他眼神阴冷,丝毫不怀疑自己的猜想,因为他心里确信,在这个小说世界,什么离奇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连他自己都能死而复生,恶贯满盈的坏人自然也能装成一脸纯真的好人...... 就这样,宴会上飘荡着有关云喜的议论,不绝于耳,而永帝就在这纷扰之间豪迈大笑,不停地饮酒下肚,仿佛是在庆祝自己得到了一个新的儿子。 确实,此时他眼中的云喜,重新回了娘胎再生一般,彻彻底底脱胎换骨了...... 众人都没想到的是,永帝就这样喝着,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直到脸上挂满幸福的红色,甚至喝到了太阳下山之时,终于他喝着喝着,就醉倒了,直到失去意识之前,嘴里还都是对云喜的赞美之言。 永帝喝了个尽兴,下午的狩猎行程自然取消,在座的皇子大臣们自然也不敢继续留在此处享乐,在把永帝恭敬地送回帐篷之后,众人才冷静下来,纷纷撤回了自己的帐篷。 从中午开始的长时间享乐,不仅让永帝醉得不省人事,让整个御膳房的人手忙脚乱,一道接着一道提前供应着吃食,还让各位皇子们都忧心忡忡,直到回到自己的帐篷,他们都在为云喜这个新出现的对手而担忧。 他们恐惧的不是云喜有如神明附身的本领,而是恐惧自己不知道,不知道云喜身上的本领究竟到了哪个程度。 这一整天,云喜抢过了所有的风头,甚至盖过了江离的风头,宴会上的那些大臣们如同忘记有江离这号人物一般,忘记自己昨日是如何对着江离花言巧语巴结他的......一门心思只顾着去讨好那位五皇子...... 不过这样也好,江离整个下午都没有喝下几杯酒,直到夜幕降临之时,他还清醒得很,这也是他刻意为之,因为他知道,今天晚上,在整个营地里弥漫着酒味和困意之时,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儿要干...... 终于,当周围林间的虫鸣响起之时,他盼来了一个微胖的身影,当对方趾高气扬地走进帐篷之时,他才发现自己盼错了人。 “嘶......冬巧姑娘,怎么是你?你家郡主大人呢?难道醉了?可我也没见她喝几杯啊......” 听到江离的问话,冬巧脸颊上的肥肉都没动一下,她只顾着撅着小嘴,对着江离展现自己的臭脸,其他什么也没想。 “哼......郡主说,最近王妃盯她盯得紧,她最好不要轻易到你这里来,以免被王妃逮到,招致误会,所以呢......这几天的联络就由本姑娘来操办,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哦,原来如此......”江离顿悟道,“那今天晚上的事儿......郡主她是已经去了?还是......” “郡主说五皇子现在想必还醉着,说不出几句能听的话,所以郡主决定过一个时辰再行动。” “嘶......”江离摸着下巴,倒吸一口冷气,“一个时辰之后再行动......是不是有些晚了?” 此话一出,冬巧连忙正色,严肃地清了清嗓子。 “我家郡主英明神武,心里自有考量,不需你来关心,我呢......也只是负责过来传话而已,你有什么多余的问题本姑娘一概不会回答,懂了吗?!” “也行也行......那冬巧姑娘慢走,江离就不送了......” 当冬巧把门帘一掀,趾高气扬地离开之后,旁边的太监才不满地补上了一句:“嘿......这个丫鬟怎么如此无礼,难道她也喝醉了?” 第440章 解酒 冬巧回到自己主子的帐篷之时,脸上郁闷的表情依旧没有消散,看着云安坐在床边,一条腿跨在床上,无所事事地嗑着瓜子的时候,她更是心急如焚。 紧接着,她眉头一皱,径直朝着云安走去。 “哎呀郡主......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闲心嗑瓜子啊?” “嗯?”云安疑惑抬头,手里磕瓜子的动作还没有停下来,“我不是说了一个时辰之后再行动吗,你这个着急干什么?” 冬巧一个跺脚,一脸无奈地甩着脑袋,“奴婢不是在跟你说这个,奴婢是想说,那个江离的计划真的靠谱吗?而且是江离那小子怀疑五皇子有问题,也不关我们的事儿啊......何须郡主您亲自出马?” “哼......”云安低头凝望着远处的地面,不屑一叹,“因为那个江离太自以为是了,一口咬定我五哥这么多年都是在装好人,我就是看不惯他这种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嘴脸,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查清云喜身上的谜团,好好地打一下江离的脸,呵呵呵......” “可是郡主......若您今天晚上又被王妃她抓到了现行,那我们即便是跳进南江也洗不清了......”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关键时候怎么老说这些丧气的话呢?”云安白眼一翻,埋怨道,“郡主我呀......已经打听过了,和皇叔一样,我的母妃今天可是喝了个够,估计这整个晚上,她都不会醒过来了,你就别担心了,她不会来碍事的......不过倒是云喜那边......” “是啊郡主,五皇子今日可是喝了不少酒,估计现在都还不省人事呢,你就算今天晚上过去,又能问出个什么来呢?要不今天晚上就算了吧......那什么计划就让江离自己办去!” “嗐......你这丫头,就是喜欢瞎操心,”云安轻声叹道,“醉酒的人是最容易被套话的,本郡主就是要趁着云喜将要清醒、却又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我才能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懂吗?” 说着,云安突然把手里的瓜子壳儿一扔,兀自搓起手来...... “我估摸了一下,按照五皇兄以往的酒量,加上今日他喝下肚子的酒,定然不会让他昏睡整晚,他应该会在晚上某个时候醒来,而这个时候,应该就在一个时辰过后,也就是我行动的时机......” 云安眼神中的自信和笃定,也没有打消冬巧心中的疑虑,此时她的内心就像一个迷途的羔羊一般,对事情的走向有着诸多的顾虑。 “那个......郡主,您这样无故登门,岂不显得唐突?五皇子会不会觉得你另有所图?” “哈哈......冬巧啊,你以为本郡主是吃素的吗?其实呢......我早就准备好了。” 说着,冬巧从腰间掏出一株野草,草叶成细长的条状,草根成发散的树状,上面甚至还粘着新鲜的泥土,散发出一种源于自然的清新气味...... “郡主,这是......” “这叫回望草,医书上说有解酒的功效,今天早上我在猎场里面正好碰到,便顺便采摘了一株,就是为了待会儿派上用场......” 瞧着自家主子灿烂的笑脸,冬巧心里隐隐觉得,云安是铁了心要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一心想把江离的脸皮子给扯下来,可谓是准备充分。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无论问什么,云安都已经有应对之法,就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于是她识趣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只在心里暗自祈求不要出事。 终于,百无聊赖的一个时辰过去,云安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尘,随即麻利地站起身来,抄着那株带着泥土的草,带上忧心忡忡的冬巧,大步流星地出了门,朝着云喜的屋子走去。 云安本以为这一路会顺风顺水,没想到在云喜的帐篷门前,两个守门的金面军竟然敢对她横加阻拦。 “云安郡主恕罪,五皇子现在还醉着,尚未清醒,郡主现在怕不是不宜入内......” 云安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说道:“本郡主怎么就不宜入内了?我就是来给五皇子送解酒药物的?你们两个不仅不放行,还对本郡主横加阻拦,该当何罪啊?” 此话一出,两个金面士兵立即跪地,然而他们即便是跪下去了,双膝也没有从门口挪开的意思...... “可郡主......五皇子的帐篷......您......” “哎呀你们两个都是猪脑子吗?五皇子的生母舒贵妃往年都没有来过春猎,这些年他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身边的奴才又不好使,这时候不得本郡主帮衬一下?你们这些不识抬举的东西,赶紧给我让开!若是耽搁了为五皇子解酒,本郡主保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云安接二连三的斥责,直让面前的两个金面士兵不寒而栗,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可他们职责所在,也不敢轻易退开半步,就这样,云安和他们在帐篷门前僵持着,直到云安身后的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 “这里是怎么回事?” 听到身后这个雄壮且沉闷的嗓音,云安眉头一翘,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还听过不止一次。 等她转过身来,目睹那人的高大身影之时,她不由得心里一紧,来者正是金面军的统领,人称高如山的巨人,他此刻就站在远处的火炬旁。 可怕的是,就连他身旁的火炬也未能照出他整个身体,而他的头颅依旧深陷在黑暗之中,甚至眼睛都在高空中隐隐发出微白色的光...... 紧接着,他朝着云安走了过来,每一步打在地上都会震起周围的尘土,等他走近,云安甚至能够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颤动,与此同时,她的头也逐渐仰望了起来,内心也跟着地面一般,随着高如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抖动...... “哦......原来是云安郡主,属下失礼了......” 高如山看似粗大野蛮,但其实是个懂礼的人,只见他对着云安低头抬手,可即便如此,他的拳头也高出了云安三四个头的距离,可见此人的身躯之高大。 高如山突如其来的出现,让事情变得麻烦起来,然而云安选择了临危不惧,虽然心脏明显比之前跳快了几分,可她表面上,依旧尽可能地保持了镇定。 紧接着,她面不改色地抬起头仰望着高如山,语气中不带半点情绪地说道:“高统领来了,那正好.....” 说着,云安回头看向两个金面士兵,此刻他们已经低着头微微发抖,他们本以为今晚只是一次寻常的守夜,没想到云安郡主突然上门找事,如今还引起了自家统领的注意,场面更是扑朔迷离了...... 他们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今晚一过,他们两个必然凶多吉少......因为此时此刻,云安冷漠的眼神在提醒着他们,她不会留给他们任何辩解的机会...... “高统领,本郡主想着五皇子醉酒,念及舒贵妃未能和他一起来此春猎,身边缺人照顾,本郡主心里担心,所以带着备好的草药,来为五皇子解酒,却被你这两个守门小兵不由分说地拦了下来......你说说,这件事儿你准备怎么处理啊?” 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段话以后,云安本以为她和这位高统领又会发生一番纠缠,心里正在盘算着新的说辞,没想到对方的表现十分谦逊,让云安对他刮目相看。 “哈哈......郡主和五皇子情同手足,自然可以进去照看,只是这两个小子乃是新兵,又是第一次到春猎营地值守,还请郡主大人大量,绕过他们这一次。” 高如山突然松口,十分坦然,云安自然也不敢多加责难,于是淡然点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后两个士兵便为她让开了路,她终于跨过了这一道难关,进入了云喜的帐篷。 紧接着,高如山便严肃地看着两个守门的士兵。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本统领会另找两个人来替你们的班,待会儿郡主出来若是又见到你们俩,搞不好又会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来......” 第441章 自首 一番纠缠过后,云安终于以威严肃穆的态度扫平了障碍,金面军再也不敢对她横加阻拦,于是她保持着那个清冷的神色,脚步沉稳地走进了帐篷。 一进去,云安首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云喜,他还在豪迈地打着鼾,浑身的酒气也未曾消散,看来云安来得还早了些。 紧接着,云安又把目光投向床边的一个随从,下一秒,她目光一愣,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舒贵妃派来服侍云喜的奴才。 奴才和云安一对上眼神,连忙从床边跑了过来,手脚麻利地朝着云安跪地行礼。 “奴才小宇子......拜见郡主!” 瞧这个奴才跪地行礼的模样,甚是真诚,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其他的奴才要大上几分......然而,云安心里知道,这个奴才的表面才是一张虚伪的皮囊,实则心眼坏得很。 因为这位小宇子明面上对云喜百依百顺,暗地里则是偷偷使了不少小绊子,毕竟云喜是个神经大条的主子...... 这样的主子放眼整个帝京城,都算是千载难逢,对他这么一个颇有心计的奴才来说,那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肥肉,而云喜也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了这个奴才敛财的工具。 最后一年下来,云喜东被骗三两,西被骗五两,逢年过节还会被骗一些珠宝首饰,到年末清点下来,却对自己的遭遇浑然不觉,连舒贵妃都觉得离奇,心想自己这个傻儿子平日里也不喜欢放肆享乐,怎么一年下来开支比想象中高上几倍...... 原因呢......就在这个坏心眼的奴才身上,而云安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为有一次,冬巧不小心在宫里撞见了这个奴才对云喜花言巧语行骗的情景。 后来,冬巧立即回去告知了云安,当时云安念在这是云喜自己的家事,她即便知道真相也不好直接插手,于是让冬巧暗中派人去通知了舒贵妃...... 谁能想到,舒贵妃也不比她儿子聪明多少,又或许是聪明过了头,她收到消息后,不先怀疑那个奴才,也没有找云喜过来询问一番,反而突然怀疑起这个消息的来源,甚至派人跟着线索追查回来。 出于好心的云安完全没有料到舒贵妃会来这么一出,于是赶紧斩断了线索,摆平了有关此事的人,随即抽身离开皇宫,路上还不忘咒骂起舒贵妃的愚蠢。 不过这个太监倒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象,像是一颗复仇的种子,偷偷地埋在她的心里,只等一个大好的时机破土而出,长成一朵绚烂的花。 而此时,这一朵绚烂的花已经悄然开放在了云安的脸上,化作一个阴冷渗人的笑容...... “呵呵呵......先起来说话,你说你叫......小宇子?那你......是服侍五皇兄的奴才?” 云安装作不经意地一问,小宇子随即抬起笑脸,对着云安毕恭毕敬地回道:“回郡主,奴才是贵妃娘娘派来陪少爷念书的书童。” “嘶......想想也是......”云安侧过头去,若有所思道,“五皇兄在诗词文采上面却是要输其他皇兄们一筹,舒贵妃派一个专门的书童来辅导五哥,也是应该的......” “不过......”云安突然嘴角一笑,话锋一转道,“今日你应该也瞧见了五皇兄的英姿吧?” “哎哟......我们殿下今日可是大出风头了,可惜因为奴才只是一个书童,不懂骑马狩猎之事,所以未曾和殿下一起去猎场,亲眼见证殿下追捕猎物之时的英姿,甚是遗憾......” “不过好在奴才在午宴上亲眼目睹到了殿下满载而归的场景,那可是十分威风啊!想来这么些年,其他那些皇子们对我家殿下任意欺凌打压,殿下却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今日狩猎,可真是扬眉吐气啦!” 听到这话,云安眉毛一斜,心想这个奴才真会做戏,明明他才是欺凌云喜最多,从中获利最多的人,居然还装出一副为云喜感到高兴的样子,真是虚伪至极。 于是云安冷冷一笑,说道:“呵......是吗?那你真的是为你家殿下感到高兴喽?” 此话一出,小宇子立即脸上一愣,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心里琢磨着云安的这话,总觉得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可下一秒,他又突然觉得这位郡主话中有话,像是在查问,又像是在讽刺,反正给他十分诡异的感觉,像是在窥视着自己...... 不过他反应还是挺快,立即重新支起了笑容,准备用玩笑一般的语气缓和氛围。 “哈哈......郡主您这话说的......奴才怎会不为殿下感到高兴呢?如今殿下得了陛下的青睐,那地位就是今非昔比了,连奴才都觉得跟着沾了光呢......” “哼......你这奴才想法还真是单纯,”云安轻叹一声,随即露出锋利的眼神,用虚无缥缈的语气说道,“小宇子,你就没有想过......如今五皇兄在骑射方面有了长进,甚至是一鸣惊人的长进,可他在诗词文采上面可谓是毫无建树......这怕不是你的罪责吧......” “这......这......” 小宇子没有料到云安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这一句话可谓是峰回路转,在话的结尾突然甩出一把匕首直指自己,他上一秒明明还在卖笑,下一秒就被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内心。 现在小宇子眼珠子乱转,脑子里也被云安的话打乱了思路,只记得自己身上有罪的事实,紧接着他承担不住这份罪责的重压,肩头上面如同放了两块巨石一般,逼迫着他,让他不得不重新跪下去。 最后,他颤抖着牙齿,缓缓抬头仰望着云安,声音战栗地说道:“郡......郡主,奴才应该怎么做......还请郡主明示!” 听到这话,云安又是一笑,只不过这次已经明显笑出了声音,一句话就是她不演了。 “小宇子,你这么紧张作甚?如今五皇兄还睡着,说不定即便他醒来之后,又碰巧意识到了你的无能,说不定也不会处置你呢......至于舒贵妃那边我就不知道呢,所以我先祝你好运吧......再说了,你这点罪责比起这些年你的那些恶行来说......都算是小的了......不是吗?” 云安轻轻吐露的一声“恶行”,进一步将小宇子打入了寒冰地狱,他愈发这位郡主浑身都散发着冷气,分明是来意不善,而他跪在地上也被这寒意所侵蚀,一分一毫都动弹不得...... 因为他知道,就在自己毫无察觉之时,这个郡主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已经把自己看穿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本郡主在说些什么了......那行吧,这些年你从五皇兄身上骗下来的钱财,加起来也不少了吧......但本郡主估摸着你也已经挥霍了不少,那你先去跟金面军自首吧......” 云安话音一落,如同一锤定音,将小宇子的罪孽坐实。 而跪在地上的奴才微微张着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祈求道:“自......自首?什......什么时候?郡主能不能宽限几日,等到春猎结束,奴才回京就马上去......” “现在。” 云安面若冰霜,毫不留情。 “我说了,现在。” 第442章 黑漆漆 小宇子离开帐篷之后,事情算是尘埃落定。 冬巧全程目睹了自家郡主的操作,而她全程也把心脏都捏紧了,因为她突然感觉自己的主子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她刚刚说话的形式,说话的内容......都像极了江离那个小子...... 想到这里,冬巧不由得心里一沉,她现在大概相信了一件事,那就是云安好像跟着江离学坏了...... 可惜云安对冬巧的想法毫无察觉,现在的她一门心思只顾着自己的事儿,在送走小宇子后,帐篷里只剩云喜,冬巧,和她三个人,事不宜迟,她快步跑到了床边,看着云喜一副街边酒鬼的睡相,又有强烈的酒气朝着她的鼻子里钻,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嘶......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啊......他怎么喝得这么醉?” 这时,冬巧顶着那张忧心的小圆脸,畏畏缩缩地走上前来,站在云安身旁轻声提议道:“郡主......奴婢瞧着五殿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应该醒不过来了,要不......今晚还是算了?” “怎么可能?!”云安头也不回,一句话否决了。 “没事儿,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说着,云安高高举起右手,像是在跟老天借力。 时间来到下一秒...... 啪......! 一个利落的巴掌落在云喜的脸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甚至帐篷外面的金面军都能听到,然而他们即便是听到了帐篷里的响动,也不会轻易入内,毕竟他们刚刚得罪了这位郡主,此时自然不好现身,除非是五皇子发出了遇刺的惨叫。 就这么一巴掌,十分直爽,同时也十分见笑。 云喜眉头一皱,随即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可整个身体传来一种僵直的痛感,让他难以起身,也无法在脑子里组织语言...... 紧接着,他的左手本能地抬了起来,摸向自己的左脸,当看到云安期盼的眼神之时,他算是找回了一点说话的思维。 “嗯......云安妹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嗐......我今日坐在五皇兄身边,见你喝得不少,心里总感觉有些担心,所以想着来看看你......” 云安一边熟练地回答着,一边亲手把云喜从床上扶起来坐着。 “哎哟......云安妹妹根本无需担心,我今日可真是高兴啊......想想往年春猎,都是我一个人独自坐在桌前喝闷酒,可今天......那么多人来找我敬酒......” 说着,云喜大手一挥,一脸通红地大喊道:“我可是高兴都还来不及啊......” “高兴归高兴,可也不能喝多了啊......正巧,妹妹我这里有一株解酒的草药,你揉碎了放在水里喝下去就会见效,到时候就好受多了......” “哦......那我还是......多谢云安妹妹的好意了,不过妹妹放心,我这里也不缺人照顾,那个小宇子......” 说着,云喜伸手一指,却发现自己指去的方向空无一人,紧接着,他才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只见整个帐篷里,就只剩下自己,云安,还有云安的丫鬟。 “诶......这是怎么回事?小宇子去哪儿了?” 眼看云喜想要起身去寻找那个奴才,云安连忙按住了云喜的肩膀,幸好现在云喜是喝醉的状态,身上也使不出多大的力气,所以云安要想控制他轻而易举。 紧接着,云安便看着云喜,直言道:“你的那个奴才,就是叫小宇子的那个,已经到金面军那里去自首了。” “嗯......嗯?自首?”云喜半睁着眼睛,嘴唇高高撅起,“小宇子他犯了何罪啊......为什么要去自首?” “额......听那个奴才说,这些年他明里暗里骗了五皇兄好些财物,方才他突然良心发现,于是跑去金面军那里自首了......” “财物......嗯?”云喜努力地把眼睛睁大,意图用视觉唤醒自己的记忆,“怪不得......我总觉得自己没怎么花钱,但最后母妃总是说我花钱大手大脚......原来是他啊......” 在醉意的加持下,云喜十分轻易地就相信了云安的说辞,也给了云安极大的自信。 她相信,自己今天晚上一定能够套出云喜的话,当然,她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给云喜套上罪名,而是为了证明他的清白...... 稍微组织思路之后,云安咂了咂嘴,开始实行今日计划的重点。 “那个......五皇兄啊,我看今日猎场里也有不少的野鸡,你明天要不抓上两只,回去斗鸡玩儿,怎么样?” “鸡......”云喜声音含糊地说道,“哈哈......我确实喜欢鸡,那种黑漆漆的......鸡。” ...... ...... 此话一出,云安心里如同被黑刺青的毒刺给刺穿了一般,仿佛黑刺青的毒液已经流窜在自己全身,让她丝毫不能动弹...... 她的心里,本来对这位五皇兄毫无怀疑,但听到云喜这句话,她也不得不开始思考另一种可能,就是江离嘴里说的那种可能...... 酒后吐真言......莫非,云喜真的就是幕后真凶?! 不可能!以她独有的直觉,加上她这么多年和云喜的相处,以及对云喜这个人的了解,云安不敢轻易相信,做出那些恶事的凶手就是眼前这个云喜,这个会为了得到赏识,而沾沾自喜的云喜...... 紧接着,云安从迷乱中清醒过来,随即喊着冬巧一起,把云喜抬到了椅子上面,让他坐得端正了一些,随后她跪在云喜面前,一只手盖在云喜膝盖上面,用一种仰望的姿态,和一种亲切的眼神看着云喜,就像哄小孩儿一般...... 此时的云安,比她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认真。 “五皇兄......你的说的黑漆漆的鸡有何特别之处,能让你如此喜欢?”云安顺着话题故意问道。 “额......咯!”云喜吐出一个嗝,随后支起一个幸福的微笑,“当然喜欢了......那种黑色的鸡......炖出来的鸡汤可鲜美了,小时候......母妃都会吩咐御膳房给我做,如今我府里的厨子虽然手艺不比宫里,但我也喜欢喝......嘿嘿嘿......” “哦......原来是......原来是乌鸡汤啊......” 云安眼神瞬间冷淡,脸色也随即拉跨下来,她刚刚还在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这下突然放松下来,心里大起大落,让人十分不畅快...... 不过,她要问的事情,不止这些,还有霜果那边获取的情报...... “诶......那个......五皇兄啊,等春猎结束,我们回京之后,我能不能去找你玩儿啊?”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云喜摇头晃脑,靠着本能回答道,“云安妹妹今日又是赋予我吉祥,又是帮我清理门户......自然是我府上的贵客......贵客啊......” “哈哈,那好,等我们一回京,我就去找你,嘶.......”云安咧着嘴,话锋一转道,“可五皇兄你的府上我也已经去过了,感觉闷得慌,云安不喜欢,不知五皇兄有没有什么别院,在京郊的那种,可以让我去参观一下呢?” 听完,云喜噘着嘴,突然仰起头来,大喊一声:“有!当然有!” 云安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她的心脏再度跳了起来,就如同刚刚,她听到云喜说起“黑漆漆的鸡”一样...... “额......五皇兄,你说的那个别院......是不是地处偏僻,一般人进不去啊?” “哈哈......是啊......那地方隐蔽得很......一般人肯定是进不去的......” 问到这里,云安心里的预感愈发不妙,她都问到了这一步,到了这个时候,只能直击要害了...... “诶?那五皇兄有没有带过其他的女子去这座别院呢?比如......乐妓之类的......” 说完这一句话,云安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毕竟她的问法十分大胆,若是云喜此时还是清醒的状态,听到她这句话必然警铃大作。 幸好此时,他还是处于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 “嗯?我倒是想......可是......父皇知道了,会罚我的......” “哈?皇叔?”云安一时不解道,“光皇叔何事啊?” “啊......嗯?云安......那个别院你不也去过吗,父皇是不会让我们带闲杂人等进去的......就连太子也不行......” “呵......原来你说的那里啊......算了算了,那我就懂了......” 说着,云安麻利地蹭起身来,听到云喜的回话她便知道,原来云喜说的是皇家别院,他们小时候也经常在里面玩耍,根本不是什么诡异的地方。 如此一来,云安便觉得云喜身上的嫌疑慢慢消散了,她也有充分的把握,证明云喜是清白的......既然如此,便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正当她想要转身离开之时,云喜突然伸出手来抓住她的衣角,醉眼朦胧地看着她,问道:“那个......云安妹妹......你不是给我送了一株解酒的药吗......要不你就把药给我服下吧......那个小宇子也已经不在了......” “哦哦,好。” 于是云安和冬巧一起,将草药揉碎了放进了茶杯里,在送给云喜服下,随后把他送回到床上躺下。 大功告成,云安便准备离开,没想到她身后的冬巧却停下了脚步。 “小姐......有问题!” 云安猛然回头,只见云喜躺在床上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第443章 闯祸 “郡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冬巧尖叫之时,云安的精神暂且还在涣散着,她一时分不清眼前的状况,毕竟云喜口吐白沫,浑身不停抽搐的场景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中。 可下一秒,她就把视线投向了桌上那杯泡过草药的茶杯...... “草药......草药有问题......但是怎么可能呢......” 直到冬巧嚷嚷着要去找人帮忙的时候,云安才瞬间恢复了神智,把她拦了下来。 “不行!千万不能惊动别人,不然事情一旦暴露,极有可能连累整个豫王府,为今之计,只有靠我们自己给五皇兄解毒!” 此时,冬巧由于过度恐惧,眼中泪光闪闪,说话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可是......郡主,我们哪懂什么医术啊.....要是再找不来大夫......五皇子可就没救了......” ...... ...... “大夫......大夫......” 云安在嘴里不断念叨着,同时双眼逐渐涣散,已然脱离现实,在深厚的记忆中探寻...... 不知为何,一个道士装扮的人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如今看起来十分滑稽,但云安却没有笑出来,因为她知道,此人便是救下云喜性命的关键! “冬巧,去叫江离,他有办法。” “江离?!”冬巧一脸震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会听到这个名字,“郡主,江离他不过是个闲散少爷,顶多是会写几首诗词而已,这治病救人......” “快去!” 云安一声大喊,瞬间打消了冬巧的顾虑,冬巧也迅速冲出了帐篷,当她哭着飞速冲过两个守门金面士兵的中间之时,他们同时对她投向了怜悯的目光...... “嘶......你说那个云安郡主看上去那么温柔美丽,在外面的名声也是知书达理,怎么来了这里,突然变得如此刁蛮?连自己的丫鬟都不放过,真是可怜啊......” “是啊......听说让我们来接班的那两个小子,就是因为得罪了云安郡主,才被换下去了,得亏高统领足智多谋,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唉......看来今天晚上我们俩得小心一点了,千万不能得罪这位脾气火爆的郡主大人......” “是啊......估计今天晚上有的熬喽......” ...... 三十秒的时间不到,冬巧迈着小步子,任谁看都是无比急切的模样,最后当她急匆匆地闯入江离的帐篷,精准识别了他的位置,并且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之时,江离才反应过来她的出现。 “诶诶诶......冬巧姑娘,你怎么突然又回来了?我说你家郡主到底在搞......” 这时,江离注意到了冬巧脸上的泪痕,在这关键的时候,冬巧泪流满面地跑来找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云安那边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让她必须找人帮忙...... 于是在冬巧开口回答之前,江离已然理解了一切,之后也没再开口问话,只是随着冬巧一起马不停蹄地来到了云喜的帐篷。 当然,有云安在帐篷里坐镇,两个金面士兵自然也不敢对江离横加阻拦,加上他们自然认得这位大名鼎鼎的江离,所以也未曾有什么疑问。 当江离走进帐篷里,首先是看到了坐在床边沉默不语的云安,其次便是躺在床上口吐白沫的云喜,他的双手无力地颤抖着,一下接着一下,分明已经是发作过了。 “这是怎么回事?”江离赶紧冲到床边跪下。 “中毒了,是我在林子里给他采的回望草,用来给五皇兄解酒,没想到他吃下去以后竟然出现了中毒的症状,也许......也许是我认错了草药,让他吃下了毒物......” 说完,云安侧过脸去,表情无比纠结,如同疼痛难忍。 “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就想起你来了,你毕竟冒充过临泽观的道士,也确实治好过我母妃的蛇毒,加上你自己也曾掉下悬崖,大难不死......” “所以江离,你有把握治好他吗?” “能,”江离镇定自若地回道,随即眉头一拧,“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是本郡主能够做到的,我一定立马给你找来!”云安急忙保证道。 “不需要,我要的是你们离开这个帐篷......” 说着,江离转过头来,以云安从未见过的真挚目光看着她,“郡主若信得过我,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 “我既然叫你来了,自然是信得过你,只是五皇兄他......” 这时,云安回头看向床上的云喜,心里有如刀割,十分不忍,突然,她眼中一愣,仿佛在云喜的脸上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下一秒,她整个人如同站不稳一般,连连后退两步,撞到了身后的桌子边上。 “江离......五皇兄他......” 江离也寻声看向云喜,随即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变得比他想象中还要棘手,于是他转身对着冬巧大喊一声:“冬巧姑娘!赶紧把你家郡主扶出去,我要开始下手了!” 江离的话音一落,冬巧马上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扶着云安的手,实际上是把她拉出了帐篷,顺便用一种不可阻挡的泼辣气势支走了门口的守卫,留下她和云安二人在帐篷门口忧心忡忡,面面相觑。 突然,云安一把抓起冬巧的手,紧紧握在手心,看她的神色,已然是惊恐万分...... “冬巧......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五皇兄他......” “郡主,你莫要如此担忧,”冬巧突然打断了云安的话,随即抚摸着她的手,耐心地劝解道,“既然那个江离敢做出承诺,那他一定是有把握的,郡主您不是也说他是大难不死的活神仙吗,所以我们只能相信他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在冬巧轻言细语的安慰下,云安冷静了下来,可她就此沉默不已,因为她深信自己没有看错,如果她刚刚没有看错,那就意味着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即便是江离对她伸出援手,或者是这时再把太医招来,甚至是仙人降临......也难以挽回这破碎的局面...... 而此时的她只能选择沉默,仿佛被困在内心的牢狱之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与此同时,帐篷里的江离已经拿起了锈笔,开锋之时,细碎的光芒飘洒在云喜的身体之上,整个帐篷里充盈着难以言喻的温暖,就连门外的冬巧也感受到了异样,可她也按耐住了自己好奇的性子,毕竟此时正是关键的时刻,而江离让她们从帐篷里出来也不是毫无道理...... 等到江离收起锈笔的时候,云喜右手的小指头已经有了动静,江离随即抬起手放到他的口鼻之处,也感受到了他的呼吸,虽然十分微弱,但算是已经脱离了危险,暂且捡回了一条命...... 大功告成之后,江离迅速走出帐篷,当他掀开帐篷的门帘,直接把守在门口的二人吓了一跳,紧接着,云安便一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江离的左手,这时江离的惊觉,这好像是云安第一次主动抓起他的手。 这时,云安本想开口问云喜的状况,可她似乎又感受到了一种虚无和荒谬,于是她又突然甩开江离的手,一把掀起门帘往帐篷里钻去,仿佛自己的行为已经不能按照通俗的意义去理解。 看见云安行为诡异,江离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转身拉住了冬巧的手,仔细地嘱咐道:“五皇子已经没有事了,只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待会儿你只需把太医找来,告诉他五皇子是因为饮酒过量,差点要了性命,至于你家郡主送来毒草这件事儿,一个字儿也不要提,懂了吗?” “懂了懂了!不过......太医诊脉的时候,如果诊出五皇子体内的毒素怎么办?” “这个不用多虑,我已经想办法把五皇子体内的毒素都给清理掉了,再厉害的太医也诊断不出来的......总之今天晚上,等太医过来,你们说明完情况就可以离开了,逗留的越久,变故就越多。” “好好好......”云安连连点头,随后准备冲进帐篷,突然她一个回头,看着江离眼神复杂,随即她瘪了瘪嘴,用一种诡异的语气说道:“今天晚上......有劳江离少爷了......” 不等江离反应,她一个钻身冲入了门帘,仿佛不想再跟江离多说一句话,而江离则是淡然一笑,随即转身回到了营地边缘的帐篷里...... 而当冬巧冲入帐篷之时,便看到云安已经坐在床边,而云喜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样子仿佛和之前中毒之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口中已经不再吐出白沫,而四肢也不再抽搐抖动了...... “郡主!五皇子怎么样了?!” 冬巧迅速上前,却只见云安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她侧坐在床边,沉默着盯着云喜那张平静的脸庞,古怪的是,她的眼神细微地颤抖着,仿佛比目睹云喜中毒之时还要惊恐...... “我试过鼻息了......五皇兄已经没事了......” “那太好了!那奴婢这就去把太医找来!郡主你放心,江离少爷他已经嘱咐好了,只要我们不提中毒的事儿,太医一定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说完,冬巧再度冲出了帐篷,今天晚上她才是这个营地里的大忙人。 然而云安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她回想起之前看到的场景,云喜躺在床上,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挣扎,他的双唇微张,瞳孔已经涣散...... 经过云安在江湖上的游历,她可以肯定,那个时候,云喜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所以当时的她已经确信,无论如何,她身上已经背负上了罪孽。 可离奇的是,现在江离一出手,云喜居然又找回了呼吸,活了回来...... “死而复生......这种事......难道是真的吗?” 半刻钟后,当冬巧带着太医马不停蹄地回到云喜的帐篷中时,她却惊讶的发现,云安已经不知去向...... 第444章 戳破 “出来一下吧,这里人多嘴杂,我有事情要单独问你。” 就这样一句话,云安把江离带出了营地,二人脚步轻盈地穿梭在林间,江离则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了云安的身后,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怀云楼上,他和云安那次不愉快的交谈...... 只不过今日情况应该有所变化,毕竟他们两个都是清醒的状态,而江离心里隐隐觉得,云安突然把他叫来,一定有什么事情,或许跟云喜中毒有关?其实他也拿不定主意...... 直到二人走到一处宽阔的悬崖之上,迎着月光,云安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用一种近乎朦胧的眼神看着江离,有点像是喝醉了,但她沉稳的脚步在提醒着江离,她现在是无比的清醒,一定是为了一件特别的事情而来......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就在昨天晚上,这个地方已经见证过了木成舟和刘烟子的再会。 “你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有怀疑到你们头上吗?” 江离三连发问,云安却显得无比镇定,仿佛对云喜的生死漠不关心...... “不知道,”云安无比冷漠地回道,“我离开的时候太医还没有来,不过有冬巧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此话一出,江离才意识到不对劲,算算时间,确实云安出现得有些太早了,如此一来,江离就更加捉摸不透云安的想法了,难道她是为了别的事才找上门来? 可这都是三更半夜了,加上今天为了实行计划,也发生了不少的事儿,大家无论身心都多有疲倦,营地里好些人甚至早早就睡下了,而云安在这个时候把江离叫了出来,让他感觉甚是诡异...... “额......郡主,所以你查到云喜的底细了?难道你偷偷把我叫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是因为他身上确实有问题?” “没有,”云安,面不改色,一口否认道,“我已经反复试探过了,五皇兄没有所谓的底细,他的身上也没有问题,你的预感,还有对他的怀疑......都是错的......” 云安言辞果断,一锤定音,仿佛没有想过留给江离反驳的机会。 “真的假的?那你是如何......” “总之!我可以确信五皇兄不是真凶,你怀疑错人了......”云安坚决地打断了江离的回话,随即皱起眉头,开始说起正事,“而且我找你出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果然,江离心里一紧,知道自己的预感没有出错...... 今天晚上确实还有其他的事儿,只不过他尚且不清楚云安到底在纠结些什么,明明她刚刚才失手差点毒死了自己的皇兄,这时不但不感激江离的恩情,还对他言辞冷漠,如同审问一般...... “郡主有什么话直说吧,今天大家都累了,天色也不早了,明日还有狩猎,计划也需照常推进......郡主心里的疑惑,江离也会尽力解答的......” “我只有一个问题......” 说着,云安迈出沉稳的脚步,一步一步朝着江离逼近,与此同时,她的双眼如同鱼钩一般锁在了江离的脸上,锋利得如同想把江离的脸皮给扯下...... “你......到底是谁?” ...... ...... 悬崖之上,江离和云安四目相对,一时相顾无言...... 山间寂寥的夜风吹过悬崖,掀起他们的衣摆,可二人毫无反应,只听到风声在耳边轻轻地刮过...... 其实在这冷风吹来之前,他们的心里已经不约而同地生起一股寒意...... 对于云安来说,这股寒意意味着深刻的怀疑,和对未知的恐惧,而对江离来说,这股寒意意味着他的百口莫辩,意味着他要推进情节的艰难...... “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看似虚无缥缈,实则是言之有物,并且直击江离的内心深处,意图将他异世界的灵魂一把揪出躯壳,并且用一种严肃的眼光加以审判...... 江离不是没有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事实上,在他穿越到小说世界,并且无数次地展现异能之后,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底,知道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有人终究会以凌厉的目光穿透自己表面的躯壳,对自己的身份加以深究...... 只是江离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是从云安嘴里说出来的...... “哈哈......”江离侧过脸去,浅笑两声,想要借此缓解二人之间紧张的氛围,“嘶......郡主啊?您这是在问什么话?我还能是谁啊?奔原军府的江离呗!话说我们两个也见过不少回了,你难道还不认识我嘛......” 看见江离云淡风轻的表现,云安心里的怀疑反而更加涌动...... 她甚至觉得,相比江离怀疑的云喜,他本人身上的谜团还要更多一些...... 于是,云安依旧保持着那锐利的眼神,面不改色道:“江离,你不用在我面前用这些障眼法,我不是说你明面上的身份,你奔原军府的身份对于你的才能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我是在问,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云安坚定的眼神,平实的言辞让江离知道,他今晚难逃一劫...... 即便他继续装怪耍宝,云安也不会吃这一套了......于是他干脆也收敛住笑容,对着云安瘪了瘪嘴...... “郡主莫不是对我有误会?毕竟我在郡主您面前变换过那么多次身份,又是山贼......又是侠客......又是太监......又是道士......又是铜面军的小兵......最后却发现我是一个从北原来的官家少爷......” “确实......我的身份多有变化,郡主心中生疑......我也能够理解,只是我已经说过了,那些个身份都是少爷我假扮的,还有一点我搞不懂,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郡主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此事?还是说您今天晚上因为五皇子的事儿受了打击,头脑不清醒了?” “哼......本郡主刚刚说了,你有多少种身份......我根本不在乎,最古怪的是,发生在你身上那些异于常人的事情,还有不符合你气质的那些才能......即便是仙人降世,也难以做到......” 此话一出,江离不由得眼神一颤,整个脸随即冷漠了下来...... 他一直都在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甚至还是被这本小说的女主角给挑破的,这下事情可真是棘手了...... 可一时之间,江离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应对方法,只能暂且装作听不懂人话了...... “额......那个......郡主啊,您在说些啥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哼......那我告诉你,我自幼生在帝京,却又长在江湖,刀光血影之间......” “所以......我自然见过死人的什么样子的,而在你救治五皇兄之前,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时候......五皇兄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你用了什么古怪的法子,把五皇兄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也就是传说中的......起死回生。” 第445章 不需神明 云安开口的那一瞬间,江离的眼前恍然浮现起方才云喜躺在床上的模样,只见他的双手已然没有动静,胸口也停止了起伏,双眼茫然失神,瞳孔涣散无光,嘴巴微微张开,上面却没有暖热的气息呼出...... 种种要素都在显示着,床上的云喜已经是一具将要冰冷的尸体,当然,江离也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但越是情况危急的时刻,他越要镇定下来,怎想在电光火石之间,云安的眼睛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下江离的现状几乎是一目了然,云安先是确认了云喜已经身亡,紧接着经过江离一番救治,不过一晃眼的功夫,云喜就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了...... 对于云安这个小说里的角色来说,这是比至高至秘的武功心法都还要可怕的景象,毕竟无论是在何时,无论是在何地,人死不能复生这一条,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可就在今夜,这则铁律突然被江离打破,而且仿佛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就在目睹一切之后,云安心里对江离有了更深的认识,也有了更深的恐惧,她甚至觉得江离此前的那些身份,包括此刻他所谓的奔原军府少爷的身份,都是皮面上的假象,而他真实的身份难以捉摸,并且非同小可...... 最令她心惊胆战的是,选婿之时,江离曾自称被奸人刺杀,跌落悬崖,后来大难不死,抑或是死而复生......甚至还回到了帝京城,打了一把漂亮的翻身仗。 如今云安想来,江离所言并非胡诌...... 死而复生......也可能真的存在...... 于是,她才暂且抛下了云喜的事情,也暂且抛下了整个追查真凶的计划,甚至春猎本身都对她来说毫无意义,毕竟如今摆在她面前的,是难言的诡异,是惊厥的古怪...... 可她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把江离叫到了外面,毫不畏惧地问出了那一句...... “你......究竟是谁?” 而此时此刻,当她捕捉到江离脸上细微的变化之时,她心里便有了底,那就是所有的怀疑......都不是空穴来风,而江离这个人的身上......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 十秒过去,江离才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表情十分暗淡,在月光下更是显得清冷,而他坚信,他那微微下垂的眼角,以及紧闭的双唇,还有茫然颤抖的眼神......都被云安给捕捉了下来。 现在最紧要的是,他无论如何都要给出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云安的眼神柔和下来,至少能够说服她的答案...... 下一秒,他立即抬手摸着后脑勺,露出一个野性的微笑,对着云安龇牙咧嘴地回道:“嘿嘿......郡主大人,这死而复生怎么可能呢?你莫不是听信了那些说书的胡诌吧......” “哼!你少骗我!”云安笃定道,“本郡主走南闯北,死人见得多了,虽然当时我没有亲手去试,但我可以肯定,五皇兄明明就已经没有气息!” 见云安眼神犀利,语气也如同石头一般坚定,江离知道不能再让步了,如果他再让下去,就会被云安这丫头逼到崖边,甚至到最后只有自己跳崖,才能从云安怀疑的双眼中逃脱...... 于是他准备换一个思路,与其自己去绞尽脑汁,拼命找补,不如挑出云安话里的问题,逐个击破。 紧接着,江离立马收起笑脸,随即眉头一皱,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 “嘶......郡主,您这话可就前后矛盾了......”江离侃侃而谈道,手里就差一把折叠扇子,“您先是说自己未曾亲手确认五皇子的状态,接着又说自己确信五皇子已经没了气息......” 突然,江离抬起眼来,嘴角微微翘起,对着云安鬼魅一笑,仿佛是在散发英俊少年的魅力,虽然他知道这一招对云安来说只是花拳绣腿,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本少爷就不太懂了......大家伙儿都知道,要想确认有没有鼻息,必须亲自伸手,拿到口鼻之处才能确认,郡主既然没有确认,为何如此肯定?莫不是郡主修炼成了一种不为人知的气功,即便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中毒之人那细若游丝的鼻息?” “你......你居然怀疑本郡主?!”云安抬起手来,龇牙咧嘴,看样子是被江离的话激怒了...... “诶......郡主莫要诬陷在下,我没有怀疑郡主的本事,我怀疑的是五皇子当时确实是濒临死亡了,但还没有完全死去,换句话说......五皇子当时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了,所以才出现了死人尸体独有的一些特征,让郡主误解了......” “而在下呢......就是在这危急关头,一把手拉住了五皇子将要跨进鬼门关的另一只脚,这才没让五皇子被阎王爷收了去......哈哈,所以郡主啊......这一切都是误会......” ...... ...... 江离一番长篇大论,说完之后便瞪着眼睛注意的云安的反应,与此同时,他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说辞,其实就是编好了另一套故弄玄虚的谎话,来应对云安接下来的追问。 然而,直到山中夜莺啼鸣,回荡在悬崖峭壁之间,云安也没有开口,她只是用一种近乎愤恨的眼神盯着江离,牙齿却又死死地咬紧了,仿佛听完江离的一通忽悠之后,惊觉自己竟然找不出合适的反驳理由...... 简而言之,云安吃瘪了,而且是莫名其妙地吃瘪了...... “嗯嗯嗯......啊啊啊啊啊啊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云安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一声长吼破口而出,瞬间盖住了山林中的所有声音,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奔涌在山间...... 看见云安气急败坏的模样,江离却装出了无辜的模样,只见他微微嘟着嘴,眨巴着自己扑闪扑闪的眼睛,仿佛对自己方才所为导致的后果毫无知觉...... 他甚至还做出一副天真的强调,问着云安:“那个......郡主......您怎么啦?是不是江离说错什么话,把你得罪了?” 听见这话,云安眼中的怒火更是旺盛,她扶着胸口,让自己的喘息不要过于剧烈,影响了自己的仪态,以及说话的节奏...... “江离......你应该感谢我当时没有去试探五皇兄的鼻息......不过你给我听好,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有及时保留住证据,可下一次......我一定会揪出你的真面目......你给我等着吧......” 说完,云安愤然转身,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江离心里却有些不爽快,怎么就因为这个,云安对待自己的态度就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呢? 世界上出现了一个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甚至能够救死扶伤的人......难道不好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江离大喊一声叫住了云安。 “郡主!江离有一个问题,不知郡主可愿解答?” 云安闻声停住了脚步,但她却没有转身回头的意思。 “说吧......今天晚上看在你治好了五皇兄的份上,本郡主可以回答你。” “好,我只想问,若我真如郡主预想的那般本领通天,那郡主会怎样?” ...... “我......我会将你铲除。” 江离听闻此话,心中大惊,没想到在云安的眼中,自己的本领竟然是一件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东西,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为什么?!” 云安沉默良久,突然回过头来,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因为中州需要的是能够引领百姓前进的人,而不是诡计多端,无所不能的神......” 第446章 刮目相看 经过和江离的一番折腾,云安算算时间,子时已经快过了,想必云喜那边已经尘埃落定,在冬巧的引导下,太医也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 于是她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一掀开门帘,她就感到浑身疲惫,瞧着烛台上快要燃尽的蜡烛,也不想多走两步,去把烛火给续上,此时的她只想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个晚上...... 可当她的身体陷入床榻之时,脑中的思绪却突然汹涌而起......毕竟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从猎场上相助云喜,再到宴会上见证云喜逆风翻盘的过程,又到被豫王妃步步紧逼的追问,再到深夜中在云喜的门口和金面军纠缠,再到进入帐篷套出云喜的话,最后却不小心因为一株毒草,差点要了云喜的性命...... 当然,还有一件她难以忘怀的事情,那就是在江离手下,云喜死而复生的事情......可经过今晚和江离在悬崖之上的交谈,她心中对江离的怀疑确实有一丝动摇了...... 直到闭上眼睛,她还在思考,到底是自己的阅历不够,还是直觉出了问题?难道当时云喜真的没死? 而在营地的另一边,江离躺在床上,同样没有停止思考,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起云安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因为中州需要的是能够引领百姓前进的人,而不是诡计多端,无所不能的神......” 诚然,这位诡计多端,无所不能的神......明显是在指向江离本人,可他一时也不能理解这样的话。 因为无论在哪部文艺作品里,若有神明降世,百姓只有磕头跪拜,感激涕零的份儿......可云安明显不这么认为,她反而对江离展现出了不小的敌意,还已经放下狠话,一旦抓住江离的把柄,就要将他铲除...... 一想到这里,江离不由得脊背发凉,当然,自今天的事情起,他还是得收敛一下锋芒,毕竟云安那双眼睛一定会紧紧盯着自己,记录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只等找到破绽,将他一举挑破...... 他可不想和小说里的女主角成为生死对头...... 就这样,怀揣着同样复杂的心绪,二人在这个疲惫的深夜悄然入睡,至少在梦境里面,他们暂且能够获得一点安宁...... ...... 第二天早上,云安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之时,发现冬巧已经忙着在帐篷里擦拭桌子,一见云安醒来,她的脸上立即绽放出太阳花儿一般的微笑。 “郡主你醒啦?”冬巧麻利地擦完桌子最后一角,随即把抹布给收好,看着一尘不染的桌面感叹道,“唉......这里毕竟是荒郊野外,脚下尽是些尘土,即便是在帐篷里面来回走动,也难免带起灰尘,郡主您瞧,我们来这里两日不到,桌上就已经积灰了,虽然咱们还有两日才离开,但奴婢看着实在闹心,所以还是动动手,简单打理了一下......” 听着冬巧的念叨,云安只觉得神思混沌,她扶着头,从床上慢慢支起半个身子,她对这帐篷里的灰尘毫无兴趣,只是突然想起昨日云喜的事儿。 “对了,冬巧啊......昨夜我回来的时候,见帐篷里没人,当时你是不是还在五皇兄那边?” “是啊......昨晚奴婢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对着太医亲口嘱咐好了一切,直到太医把完脉,为五皇子开完药,奴婢把太医亲自送走才敢回来......” “好好好......”云安连连点头,又突然眉头一皱,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不对啊......冬巧,你之后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应该回禀一下啊......” “郡主恕罪,奴婢回来的时候,见郡主您睡得正熟,心想郡主劳累了一日,不忍把您吵醒,所以才......” “原来是这样......”云安安心道,同时坐起身来,“算了......你也是为了我好,我不会责怪你,那你现在说说吧,五皇兄那边后来是什么情况......” 云安一问,冬巧立即讲述起了昨夜的情景...... 昨天晚上,当她带着太医急匆匆地冲进云喜的帐篷之时,只见里面只剩云喜独自躺在床上,原本坐在床边的云安已经不知所踪...... 冬巧虽然心有疑惑,但念在自己肩上背负着重任,一丝也不敢怠慢,于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救治云喜和糊弄太医的事情上...... 太医确认云喜呼吸尚存之时,便立即伸手开始诊脉,与此同时,冬巧也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就怕太医突然眉头一皱,紧接着开口直言五皇子的病症乃是中毒之状...... 万幸的是,冬巧的担忧没能变成现实,如同江离所言,太医未能从五皇子的脉象中探查出任何痕迹,瞧着太医愁眉不展的样子,冬巧知道,该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太医啊......五皇子的脉象是不是十分微弱,微弱到看不出什么迹象啊?” “嘶......这个......”太医一边诊脉,一边捋着胡须回道,“如姑娘所言,五皇子的脉象确实微弱,如同大病初愈,可是......老臣惭愧,却又看不出是什么病症......” “哎呀......”冬巧故作惊讶道,“要说今日五皇子在宴会之上,可是喝了好多好多酒啊......当时我陪着我家郡主就坐在五皇子旁边,看得可是真真的......那些大臣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来,每一个都举着酒杯,说今日怎么也要敬上五皇子一杯酒,不知五皇子是不是喝多了酒,这才......” 一听这话,太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眉毛瞬间展开,抬起手指就对着冬巧一番赞同。 “对对对......姑娘所言极有道理,俗话说喝酒伤身,五皇子之所以会如此,定是喝了不少的酒啊......唉......那些个臣子也真是的,看着五皇子来者不拒,就非要来敬酒,这下可好,差点没要了五皇子的命......” 突然,太医站起身来,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不过有本太医在,绝不会让五皇子的身体受到损害!我自会禀明陛下,这些时日五皇子只需静养,加上我为他专门调制的汤药,他的身体便可恢复如初!” “好好好......太医真是高明!”冬巧连忙笑着迎合道,“那太医......您可一定要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禀告陛下啊,切莫少说了什么,也千万不要多说了什么......您应该懂吧?” “呵呵呵......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的,即便是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啊......姑娘您想想,这可是欺君之罪!哦对了,虽然郡主不在,但还请姑娘转告郡主,五皇子安然无恙,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太医慢走......” ...... ...... 云安听完,脸上不知不觉已经露出微笑,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圆脸丫鬟,为她昨日的壮举感到无比自豪。 “不错,冬巧你昨日的事情都办得极好,要不是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行动了......” “哪有!都是郡主您的计划本就精湛,奴婢只是按照吩咐行事罢了......哦还有,昨日江离少爷的嘱咐也帮了奴婢大忙,唉,看来这位江离少爷还真是有些本事,经过昨夜,奴婢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冬巧的话音一落,她却惊讶地发现云安的脸色瞬间冷淡了下来,就是在听见“江离”这两个字的时候。 紧接着,云安默默地走下了床,兀自往镜子前面走了过去。 “冬巧......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江离这个人......” “也不要问为什么。” 第447章 目标明确 从第一日发生的事情,营地里的所有人都有所察觉,那就是今年的春猎不同寻常,云喜在骑射上的突飞猛进更是让春猎蒙上了一层魔幻的色彩...... 当第二天,他饮酒过量的事情传到永帝耳边的时候,一场新的波澜又将被掀起...... “什么?!”永帝一拍桌子,惊炸而起,“昨天晚上五皇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太医到了今天早上才来禀告?!” “陛下恕罪!”太医跪地求饶道,“当时已是深夜,陛下已然入眠,老臣不敢轻易打扰,所以才等到第二天早上,今日听闻陛下一起,老臣就赶紧过来了......” “行行行......你们这些年纪大的老东西,心里的顾虑比谁都多!”永帝毫不客气地斥责道,“那你赶紧给朕说说,云喜他究竟怎么样了?!” “五皇子他并无大碍,只是饮酒过量,老臣听闻,昨日宴会之上,五皇子一鸣惊人,紧接着好些大臣都纷纷拿着酒杯过来,一个接着一个朝着五皇子敬酒,五皇子饮酒过量,这才......” 太医话音未落,永帝已然怒上眉梢。 “哼......这些个朝廷上的老东西,一个个的......比谁都要势利!以前云喜平平无奇的时候,他们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甚至都不把他当皇子看待!现在倒好,一个个居然好意思舔着脸去巴结人家,真是不知羞耻......” 永帝突然的发难让太医也哑口无言,他知道,此时最稳当的做法就是把嘴巴闭上,若是他为那些敬酒的大臣们说情两句,保不准自己也招来一顿斥责。 然而,永帝的怒火还没有发泄完...... “嗐......云喜这小子也是,天真得很,那些人来敬酒分明就是另有所图,他竟然来者不拒,看来他身边的那些侍从们也都是些没脑子的蠢货,一点辅佐的作用都起不到......看来还得朕为他多多琢磨一下......” 这时,站在一旁的裴公公突然搭话道:“陛下说得甚是,经过昨日,人人都知道五皇子身怀奇才,只是需要假以时日才能显现,若是陛下为五皇子安排一个良师益友,那五皇子以后可就大不一样了......” “哼......再说吧,如今那孩子身体尚且虚弱,需要好好调养,等我们回京再议,这剩下两日的狩猎也不要让他参加了,另外再派两个细心一些的侍女过去照料......” “回陛下,”裴公公立马接话道,“奴才听闻云安郡主已经过去照料了,听郡主说,五皇子身边有她即可,不需要其他的侍女......” “呵呵呵.....”永帝听完转怒为喜,呵呵笑道,“云安这丫头真是懂事,她知道云喜的生母舒贵妃远在宫中,所以才以妹妹的身份过去照料,这份手足友爱的心思甚是珍贵......恐怕再过几年,在整个宫里也见不到几回了......” “那陛下,今日的狩猎......您可要亲自上阵?”裴公公试探问道。 “不必了!”永帝大手一挥,果断否决道,“昨日不只是云喜那孩子,朕好像也有些喝多了,到现在头还尚且疼着,今日就让其他的皇子们各自展露技艺吧......诶正巧太医在这里,赶紧过来给朕把把脉......” ...... ...... 另一边,云安简单用完早膳之后,已经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云喜的帐篷,此刻她已然坐在了云喜的床边,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云喜的动静。 她心里已经准备好了,等云喜一醒来,就要把昨夜有关毒草的事情,向他解释一番,至少要打消他对自己的怀疑,于是她反复在心里念叨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等待着云喜睁眼的那一刻...... 终于,就在云安默默背诵第三十遍解释的时候,云喜的手上有了些微的动静,只见他的小指微微翘起,突然又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摇动着,云安见状连忙扶起云喜的手臂,为他疏通经脉。 就在云安反复尝试过后,云喜双唇一瘪,眉头一拧,随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看向了帐篷的顶部,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随后他一脸迷茫地侧过头来,云安的面容在他眼前,从模糊的虚象慢慢变得清晰...... 最后他凭借着第一缕清醒的意识,认出了这是他的云安妹妹...... “五皇兄......你终于醒了......” “云安妹妹......你怎么会......在我这里......”云喜说完,慢慢地从床上撑起身体,可脑袋突发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去扶住额头,紧接着,他的身体便失去了支撑,只能侧躺回床上...... 云安见状连忙过去扶着,她用一种愧疚的眼神看着云喜,忧心地说道:“五皇兄你别着急,太医说你得慢慢来,昨日你在宴会上饮酒过量,后来又......后来又出了事情,所以你现在身体不怎么好,尤其是这几日要多加注意一些......” “什......什么?”云喜忍住疼痛,微微皱眉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喝酒的事情我知道......昨日在宴会上,我确实喝了不少的酒,只是后来又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听到这话,云安心里咯噔一声,仿佛老天在她心里扔下了一个幸运的结,当她展开之时,发现一切都是一场虚惊...... “五皇兄......你没有印象?难道......难道你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了吗?” “昨天晚上?”云喜扣着脑袋,看他的神色十分苦恼纠结,“昨天晚上我只记得自己太累了,然后就躺下了......不过我好像......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对......当时那个梦境迷迷糊糊的,但我好像梦到你了......” “梦到我了?”云安假装不知,笑着回道,“五皇兄看来是对我感激很深啊,连做梦也梦到我......” “哈哈.....也许吧......”云喜不好意思地笑道,“只不过具体梦到些什么......我就想不起来了。嘶......嗯?云安妹妹,我的那个奴才,就是那个叫小宇子的书童......他怎么不见了?” 听到这话,云安眉头一翘,随即露出了淡然的微笑,看来云喜果真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这正合她意,因此她也不必费心费力去给云喜解释毒草的事儿了...... 不过这位小宇子的事儿,她还是要重新解释一遍...... “哦......那个五皇兄啊,那个名叫小宇子的奴才因为犯了事儿,所以被我交给金面军暂时关押起来了,难道五皇兄就没有发现吗?这些年他明里暗里,侵吞了你不少东西...... 听到云安控诉小宇子的话,云喜几乎露出了和昨夜一模一样的表情。 “啊......他是母妃派来辅佐我的,所以我也不怎么过问他,只不过每到年末母妃清点资产的时候,总会觉得有那么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唉......原来都是他啊......” “哈哈,是啊......”云安赶忙迎合道,“所以五皇兄,你以后还是要对下人严厉一点,不然他们那点坏心思根本藏不住,最后你丢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 “确实......妹妹你说的有道理,”云喜点头道,“说到这个,最近我不是把御赐的玉牌给丢了吗......哎哟真是太倒霉了......” 突然,云安脑子里电光一闪,这才发觉一个早就该察觉到的问题...... “是啊......玉牌丢了,身边正好有一个喜欢偷鸡摸狗,暗中敛财的奴才......这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想到这里,云安立即蹭起身来。 “五皇兄!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我的丫鬟冬巧会留在这里照看你,你好好休息啊!” 说完,在云喜冬巧二脸懵逼的时候,云安已经冲出了帐篷,这一次她的目标无比明确,就是被金面军暂时关押起来的那个奴才...... 第448章 背后议论 金面军的营地就在猎场边上,距离王公贵族的营地不过几步之遥,这自然是为了方便和安全考虑,若无事发生,金面军需要留出一段距离,不打扰到王公贵族们享乐,若是发生了危险,他们便能以雷霆一般的速度出击,最大限度保障局面安全...... 所以当云安来到金面军营地之时,距离她从云喜的帐篷冲出,仅仅用了半刻钟不到...... 可不知为何,她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金面军的营地,周围值守的金面士兵都未曾对她出手阻拦,也没有对她简单地询问一番,就让她这么径直闯入了...... 不仅如此,云安还敏锐地发现,周围的金面士兵虽然表面上对她冷漠,一副只顾办好自己职责,对其他人其他事漠不关心的模样,但其实他们每个人的眼珠子都在灵敏地转动着,每个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云安一人身上,分明是对她颇为在意...... 这种莫名恐怖的氛围让云安后背一冷,她也不好直接顺手抓一个金面士兵过来,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地盯着自己,她只能稍微放宽心,继续穿行在驻守着诸多士兵的营地之间...... 突然她发现近处有一个篝火,上面吊着一口脸盆那么大的铁锅,里面猪羊混杂,发出一股惊人的肉香,而两个金面士兵背对着云安,围着这口大锅坐着,他们舀了一碗汤捧在手里,直直地冒着热气,看上去就十分幸福。 正当云安好奇心一起,想要走近几步查看锅里到底在煮些什么的时候,两个士兵突然笑着攀谈起来...... “哎呀......这汤真好喝啊......一碗下肚,感觉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是啊......今年春猎的天气不太好,这几日山间又有寒潮袭来,感觉比去年刚刚入冬的时候还要冷,如今能够喝上一碗暖汤,就已经是人生之幸事了......” “唉......若是没有出昨天晚上那档子事儿,那就更好了......” “唉......谁知道呢,谁叫我们这么倒霉,偏偏碰上那位郡主大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云安的眼睛随着二人的交谈慢慢瞪大,眉毛也随之拧成一团,这时,她脑子里哗啦一声响动,才发觉这两个金面士兵的嗓音有些熟悉,等她竭尽全力挖掘着昨晚的记忆,才惊讶地发现,这两个蹲在铁锅之前侃侃而谈的两个金面士兵,正是昨天晚上把她拦在云喜帐篷门前,和她一番纠缠,硬是不让她进去的那两个小子! 云安正要开口,谁知那两个小子还没说完,他们蹲在那里,只顾感受自己手里碗中的温暖,对站在他们身后的云安竟然毫无察觉...... “嘶......不过我就不懂了,这帝京里谁不知道啊......云安郡主自小长在宫中,有太后亲自派人教导,礼仪举止都是最标准的......可昨天晚上也不知怎么的,那位郡主就跟一个母老虎一样,见人就咬,一点也不讲规矩,不讲礼节......” “我也觉得奇怪呢......昨天晚上被高统领救下来之后,我也是琢磨了一个晚上,昨晚还是我头一次这么近见到郡主,也是第一次跟她说话,本想着还能凑近一点,多多欣赏几秒她的美貌,怎知她竟然是个如此泼辣的角色,连高统领的面子她都不给......” “嗐......人家可是郡主,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怎么着都比高统领高上一截,不过你说......难不成这云安郡主,这么多年的温文尔雅都是装出来的?可一个小女子,这么多年来能够骗过宫里宫外那么多人,可见其心机之深哪......” “我觉得嘛......也不一定,毕竟郡主长大一些后就回到了豫王府,我猜郡主性格的突变和她那位母妃逃不了关系,哈哈......你也知道那位豫王妃是个怎样的人,现在想想昨晚郡主的表情......简直和她娘一模一样?你说是不是?” “对对对!我刚刚正要说呢!看来我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随即大笑起来,场面甚是愉悦,他们豪爽的笑声跟着汤锅里的肉香一起传到了云安面前...... 云安听到这些屁话自是愤懑,可不知为何,她心中有如岩浆一般滚烫的怒火烧着烧着,竟然化作了脸上一个无奈的笑,她甚至感到了一丝滑稽和一种莫名其妙的荒芜...... 紧接着,她站在两个士兵身后,直接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将士还真是有趣儿,说话还真是好听呢......” ...... “哈哈......姑娘过奖了......不过是......” 金面士兵本能地回着话,正准备扭过头去,可突然他们同时心里一沉,双眼一瞪,随即发觉了异样...... 金面军的营地里......哪有什么姑娘...... 而且这位姑娘的嗓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于是他们缓缓地转过头去,那动作缓慢到如同放慢了一般,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自己心里已经意识到了身后发出声音的人到底是谁。 可当那张笑眯眯的脸庞出现在他们眼前之时,他们还是不由得虎躯一震,立即撒腿跌坐在了地上,潜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可他们的双脚就像被石化了一般,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安朝着他们逼近...... 只见云安插着腰,朝着跌坐在地上的两个士兵走近了两步,最终她的身体挡住了大半个太阳,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阴森可怕,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两人。 即便地上的两人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双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云安也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她慢慢俯下身子,嘴角逐渐裂开,原本阴森的笑容到此刻变成了疯狂。 “哎呀......刚刚本郡主在你们后面听着你的讲的那些话......似乎你们对本郡主的意见很大啊?” 此话一出,两个士兵如同被打通了全身的经脉一般,立即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忙不迭地跪下,朝着云安连连磕头,大声求饶道:“郡主恕罪!郡主恕罪!小的该死!小的不该在背后偷偷议论郡主!” “呵......原来你们也知道不能在背后私自议论主子啊......我瞧着你们两个聊得正欢,甚至不敢打扰你们的雅兴呢......可问题是,你议论本郡主那还好说,毕竟昨夜我都饶了你们两个,今日又绕你们一命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云安话锋一转,脸上瞬间冷淡,没有夹杂任何情绪,“你们议论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说起我的母妃呢?你们可要知道,我母妃的脾气可比我爆裂不少,到时候我把这事儿往她耳边一报,你们觉得会怎样呢?还是说......你们觉得你们的高统领,也能在我母妃手里保住你们的性命?” 云安话音一落,两个士兵赶忙继续给她磕头,嘴里接连不断,换着花样说着求饶的话,在云安的威胁下,他们求饶的声音都已经成呜咽状...... 正当云安要对二人降罪之时,旁边突然闪现了一个金面士兵,看他服侍的规格,应该比这些个喜欢乱嚼舌根的小兵们高上不少...... “参见郡主,高统领听闻郡主驾临,特命我来邀请郡主,到主营帐篷中一谈。” 云安立即反应过来,随即支起一个笑容。 “呵......你们高统领还真是好客,不过你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看来......你们高统领虽然个子高大,却还是个关爱属下,心思细腻的主......算了,带我去见你们高统领吧。” 紧接着,云安扔下一个“你们好自为之”的眼色,随后在引导下往高统领的帐篷走去...... 第449章 痛心 等走到金面军的主营帐篷,云安不得不眼前一愣,呆站在原地,原因在于高如山所在的这顶帐篷不似营地里其他帐篷低矮,而是如同为他量身定做一般,足有四五个普通人加起来那么高...... 云安粗略地算算,这顶帐篷连所用的布料都比其他帐篷要多上两倍,看来为了给这位巨人统领打造一个合适的帐篷,金面军可谓煞费苦心。 当引路的士兵为她掀开巨大的门帘,云安则是深吸一口气,整顿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是个不好惹的严肃角色,随后她抬头挺胸地走进帐篷...... 一进去云安便发现,这里不仅帐篷高大,连帐篷里的用具全都不容小觑,一把看似普通的椅子可以坐下八个云安的屁股,一张形状平凡的卧榻同样能躺下八个云安...... 而此时此刻,高如山正坐在一张巨大的木桌后面,抓着一根手臂那么粗的毛笔在写着什么东西,云安放眼一望,那张桌子足有自己的床那么大,而高如山一个两人之高的大汉趴在上面居然显得无比和谐...... 紧接着,高如山发现面前动静之后,便抬起眼来,看到云安已经背着手站在堂前,他立即从桌子后面抽身出来,三步走到云安身前,跪地拜见...... 这时云安惊讶地发现,即便这个大高个在她面前跪下,也比她高上不少,而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更是显得压迫感十足,云安由此心生胆怯,不过她好歹也是在江湖上历练过的,于是她默默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就把他当做一只巨大的兔子......没错,巨大的兔子......” 下一秒,这只巨大的兔子张开他的西瓜那么大的嘴,让云安落座,而高如山自己则是宾至如归地坐到了云安的对面,云安一屁股坐上那把巨大的椅子,才惊觉这上面比她想象中还要空旷。 她身后的空旷程度,甚至能够塞下一车行李,紧接着,她抬起左手,惊觉自己够不到左边的扶手,她又抬起右手,却发现自己也够不到右边的扶手,这时她又本能地想要往靠背的方向躺下,却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心中的理性在提醒着她,若她往后躺下,整个后背只会直愣愣地平摊在椅子上,根本不可能靠上椅背...... 总而言之,云安整个身体只有屁股和椅子是有接触的,所以给她的感觉如同坐冷板凳一般,而对面的高如山却舒舒服服地坐在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椅子上,显得气定神闲。 相比之下,云安看上去就像一个受训的孩童,这一点,就已经让她占了下风...... “哈哈,我们金面军的营地设施简陋,还请郡主不要见怪。”高如山微微笑着,客气地说道。 云安感受着身体四周的空旷,只能支起一个惨淡的笑容,回道:“怎么会......这些年的春猎以来,本郡主还是头一回来你们金面军的营地,没想到高统领这里还......嗯......挺有自己的风格......” “郡主过奖了,”高统领沉稳应答道,“只不过这些年确实甚少有女眷到我们这里来,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 不等云安作答,高如山突然眼珠子一转,接着自己的话说道:“难道......郡主是来找昨晚在五皇子帐篷门前的那两个小子,兴师问罪的?哈哈......属下不该擅自揣度郡主的心思,郡主品行高洁,怎么会和两个目不识丁的下人计较呢......” 此话一出,云安心里大受震撼,她原本以为高如山只是个武夫,凭着自己巨人一般的身躯,和惊天动地的蛮力,才稳坐金面军统领的位置这么多年...... 可她没有想到,今日一见,她才惊觉这位高统领才不是一个只会动用蛮力的莽夫,而是一个脑子动得奇快的人,刚刚他明着是在夸云安大度,实则是在劝云安大度,而且他刻意接下自己的话茬,硬是把云安将要说出口的斥责憋了回去,还无法反驳...... 这样的心计,确实和高如山那副粗犷的外表格格不入...... 可他唯一算错的一点就是,按照他对云安的理解,他几乎确信云安会忍气吞声地接下他这一招,可惜他看到的只是明面上的云安郡主,没有看到的是她乖巧表面下肆意的灵魂...... 而他这一招只对脸皮薄的人有用,而真正的云安......脸皮厚得和江离有的一拼。 于是云安眉头一拧,对着高如山直言不讳道:“谁说本郡主不会和他们计较了?下人怎么了?下人犯错就不用受罚了吗?我是郡主,又不是观世音菩萨,怎么就不能计较了?” 云安突如其来的翻脸打了高如山一个措手不及,他听完云安这些撒泼一般的陈述更是目瞪口呆,这一刻他神色都开始变得恍惚,突然觉得面前坐着的不是当朝郡主,而是北方沙漠里开客栈的蛮横老板娘...... 不等高如山彻底反应过来,云安小嘴一噘,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击。 “呵......不过呢,高统领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你们金面军那两个小兵的事情确实不该本郡主来管,他们俩犯了事儿,自然是您这个金面军统领来管,是不是?” “额......这个......确实如此......”高如山被动地回答着,同时发现自己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那好......”云安毫不客气地说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本郡主大人大量,可以暂且不追究,问题是......刚刚我走进你们军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那两个小将士,您猜猜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在私下议论本郡主是如何泼辣,如何蛮横......” 听到这话,高如山心里竟然觉得那两个小兵说得极有道理,可他还是做出了一副愤怒的表情,拍着椅子大喊道:“什么?那两个臭小子竟然敢妄议郡主?!好大的胆子!” “可不是吗?!”云安说起来就气,正当她想学着高如山大拍椅子以此泄愤之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拍不到,于是她尴尬地收回了手,继续讲述着那两个士兵的罪行...... “唉......若是这样也就罢了,两个小兵闲暇时候瞎聊一些有的没的,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云安眼睛一邪,话锋一转道,“高统领你知道吗,这两个小兵私下议论本郡主也就罢了,他们竟然还敢妄议我的母妃,侮辱我可以,侮辱我的母妃怎么成?我绝不能忍!” “哈?他们在讲豫王妃的坏话?” 这时,云安敏锐地捕捉到了高如山表情的变化,她本以为拿豫王妃说事,高如山定会愤恨脚架,立马想要把那两个小子绳之以法,没想到高如山竟然展现出了悲悯的表情,几乎是在说自己不忍心...... 这时云安脑子里灵光一闪,回想起这整件事情,那两个金面军不过是新来的小兵而已,高如山为何对他们屡次相助?莫非......他们两个是高如山亲近的人? 想到这里,云安立即正色道:“高统领,嘶......如果本郡主没有猜错......那两个小兵应该是你的亲信吧?” 此话一出,高如山杏眼圆睁,他知道瞒不过这位手段高超的郡主,只能轻轻叹出一口气,随后坦白了一切...... “不瞒郡主,这两个小子分别是我两个拜把子兄弟的孩子,他们以前也是为中州朝廷效力的将士,只不过再后来对抗前朝余孽的行动中,双双阵亡了......只可怜这两个孩子,爹一死,娘也改嫁,两个孩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长大了,而我虽然尽了不少力,却也不能对他们事事教导,所以才让他们变成这种混账模样......” “本想把他们安插进纪律严明的金面军,可以让他们改头换面,没想到他们自己不争气,一不小心就得罪了郡主,还在私下里议论王妃......属下实在是痛心啊......” 第450章 生路 高如山突然道出那两个小兵的身世,云安便理解了一切,此时的她知道,如果继续找茬下去,细究他们的罪过,那就过于苛责了,而她本就不是一个会下死手的人,当然,江离是个例外...... “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层故事......”云安冷静下来,以柔和的目光看着对面一脸痛心的高如山,“虽然他们俩的德行不关本郡主的事,但我还是要多说一句,金面军毕竟要负责陛下和各位皇子嫔妃的安危,若是用人不当,以后难免会生出祸端......” 说着,云安眉头一翘,冷静地看向高如山,“不知我这么说......高统领是否懂得我的意思?” “当然!当然!”高如山连连称是,看他的表情是对云安无限感激,就差跪在云安面前磕头道谢,“多谢郡主饶过这两个浑小子!等我们一回京,我就把他们调离金面军,给他们另寻出路!” “很好,若他们真是有才有德之人,即便不在宫中当差也能大展身手......”云安顿了一下,突然又严肃了表情,趁着高统领对她无比感激的时候,她得抓住机会把正事办了...... “那个高统领,说了半天......也该谈谈本郡主的事儿了......您说是不是?” “哦哦......郡主请讲,高某洗耳恭听。” “哈哈......既然高统领愿意坦诚相待,那本郡主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见一个人,就是昨天晚上我送到你们这里,让你们关押的那个奴才。” “奴才?”高如山转过脸去,若有所思道,“郡主是说五皇子身边的那个......书童?” “没错,就是他,”云安随即点头回道,“我今日来只是想问他几句话,不知高统领可否行个方便?” 云安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的请求之下,高如山显得十分纠结,仿佛猜不透摸不清前因后果,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如何的选择,毕竟在他看来,这整件事情疑点重重,事实上,今日就算云安不来找他,他也会亲自去找云安,为的就是这个太监身上的事儿。 “郡主......不过是见一个罪奴而已,属下对这个为什么意见,只是属下觉得此事颇为古怪,心里有几处疑问,不知郡主能否为属下解答一二?” “行吧......”云安双手一摊,神情自若地回道,“反正今日郡主也没有什么事情,高统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好,首先是这个奴才本身的问题,他进来的时候自称是五皇子的陪读书童,可当夜五皇子尚且在醉酒之中,尚未清醒,本统领听说是云安郡主您把他送过来,命金面军将他关押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哈......高统领,你觉得我那五皇兄怎么样?” “啊?郡主要属下评价五皇子?”高如山畏缩道,“属下身为臣子,怎敢对皇子妄加议论?恕属下不敢......” 见高如山如此紧张,云安脸上一沉,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高统领,我问你什么话,你直说便是,这里不是朝堂,也不是皇宫,这里是你们金面军的营地,在场的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说不得的?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额......属下只是觉得,五皇子昨日甚是英勇,有如万丈光芒加身,无比瞩目,极有可能在以后成为我们中州的栋梁之才啊......” 听到这种千篇一律的客套话,云安沮丧地垂下头去,等她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力...... “高统领......那你觉得春猎之前的五皇子是个如何的人......” “这个嘛......”高如山眉头紧皱,仔细琢磨道,“郡主,恕属下直言,臣和五皇子没有私交,所以对五皇子没有什么了解,只是偶尔听宫里的人说起,说他......说他是......” “说他是个庸才,对不对?”云安迅速接话道。 “诶......属下就是这么听说的......” “好......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舒贵妃为了辅佐五皇兄,特意派了一个书童去辅佐他读书?这个书童,就是昨晚我送来你们这里的那位。” “这个属于后宫的事......属下自然是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不要紧,”云安淡然笑道,“高统领只需要知道,这个奴才实则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小贼,这几年明里暗里顺走了五皇兄不少值钱的东西,高统领也知道,我那五皇兄心思单纯,对这种小偷小摸毫无察觉,所以到现在损失惨重......” “嘶......那郡主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呢?” “你问我吗?”云安眼珠子一转,反应迅速地回道:“哦......那是因为我的丫鬟曾经目睹过那个书童的罪行,所以我留了个心眼,直到这次才找到了个机会,趁着春猎的时候和那个奴才当面对质,准备将他绳之以法!” 云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瞬间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不容怀疑的正面角色,直让高如山抬起大手,为她鼓掌。 啪......啪......啪...... “没想到郡主如此关心五皇子,此举简直堪称女中豪杰!属下属实佩服!” “好好好......”云安抬起手,赶忙叫停道,“本郡主知道你佩服我了,不过现在你已经把事情弄清楚了,能不能带我去见那个奴才,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问他......” “好,郡主请随我来......” 关押在春猎里犯事的奴才,有一个专门的帐篷,安插在金面军营地的边缘,另一边就是猎场...... 在高如山带领下,云安走近了帐篷,高如山因为身形巨大,只能站在门口观望,于是他派了刚刚为云安引路的那位小将士带着云安进去,可即便是掀开门帘,云安发现帐篷里面依旧暗无天日,瞪眼一看,这里连一盏残灯也没有点燃...... 与此同时,帐篷里一坨坨黑漆漆的影子被困在木桩之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绝望的腐臭味道,他们嘴里也不断呻吟着,然而云安听不起他们是在求饶,还是在诉说自己的冤屈...... 这时,小将士燃起一盏孤灯,带领着云安往帐篷的左前方走去,当他把烛光照到捆绑那个书童的木桩之时,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因为不知何时,木桩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地上一条被挣脱的锁链,和几滴鲜红的血液...... “哈?开玩笑吧!”云安惊呼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们金面军看着看着,让他给跑了?!” 小将士竭尽全力不去理会云安的斥责,努力镇定了心神,随后拿着烛台缓缓蹲下身去,紧接着,他伸出手指,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地上的血迹,又让血液在指尖揉搓...... “郡主,这血是新鲜的,他应该还没跑远!” “好好好,我知道......那还不快追啊!” 云安大喊一声,随即和小将士一起冲出了帐篷,高如上被两人焦急的神情吓了一跳,听闻那个奴才逃走的消息更是目瞪口呆,惊讶得不敢相信。 确认现状之后,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旁边的树林,那边就是猎场,他们都知道,那个奴才要想逃命,猎场就是唯一的生路...... 下一秒,正当高如山发号指令,准备实行追捕行动的时候,云安不知从哪里牵了一匹马,一跃而起,马不停蹄地钻入密林中去...... 第451章 受命 今日云安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江离也同样抽不开身,事实上,他一大早就被永帝召见,慌忙赶到营地中心永帝的帐篷之时,他发现一个神情猥琐的太医正跪在地上。 “草民江离......参见陛下......” 江离依旧是抬手行礼,可此时的永帝仿佛已经无暇关心,只见他烦躁地挥了挥手,直言道:“你小子别拜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自称什么草民,赶紧上前来坐着,朕有事要跟你商量......” “哦哦......”江离闷声答应道,随后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陛下,究竟是何事如此着急召见草民?莫非和我们计划的那件事有关?” “不是......”永帝瘪嘴摇晃着脑袋,神情严肃地问道,“江离啊......你可知道昨晚五皇子身上发生的事情?” 经此一问,江离眼中一愣,心里也随之一紧,后背也突然爬上一股凉意,仿佛永帝暗中生出了一只冰冷的爪子绕到了他的身后,只为在恰当的关头给他致命一击...... 紧接着,江离便皱起眉头,做出无辜且忧虑的表情,“嘶......五皇子他怎么了?五皇子昨日不是大出风头,陛下您不是还夸赞奖赏了他吗?莫非五皇子出什么事儿了?” 永帝随即低下头去,轻叹一声,“唉......这孩子心思单纯,来者不拒,昨天在宴会上那些臣子们接连来敬他的酒,他这个傻孩子,竟然乐呵呵地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下去,宴会一过立马就醉倒了,到了晚上他的身子更是出了大事,若非云安那孩子关心她五皇兄,云喜这小子怕不是已经乐极生悲了......” “哦......原来是这样......”江离随即乐观安抚道,“可是陛下,您转念想想,五皇子虽然蒙了难,但好歹逃过一劫,也算是吉人天相,因祸得福啊......” “哼......你这个小子倒是会为别人开脱......”永帝淡然一笑,随即脸上一沉,眉间无比凝重,“无论如何,云喜这小子虽然昨日展露出不俗的能力,只是他那纯粹的性格依旧没有任何改变,要想成为真正的皇子,必须心中要有谋略,脑中要有思考,而如今的他......离这些还很远。所以朕是真的为他忧心啊......” “嗯......”江离低头琢磨着,若有所思道,“陛下,依草民所见,五皇子尚且年轻,若请一个头脑聪明的良师加以引导,兴许会让五皇子的智谋有所启发......” “哈哈哈哈......”永帝突然开怀大笑道,“江离啊......你可真是跟朕想到一块儿去了!不错......朕就是想要找一个谋士,去辅佐一下五皇子,你猜猜朕心里的人选是谁?” 永帝笑着问道,随后朝着江离投向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而江离脸上一麻,明显感受到了永帝眼光里意有所指,而指向的人也十分明显,就是江离自己。 于是他茫然地抬起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 “陛下......您是说我?您想要草民去辅佐五皇子?” “怎么......你不愿意?”永帝眉头一翘,似乎在揣摩江离的心思。 “不是,陛下莫要误会,只是事发突然,草民一时有些恍惚,而且以草民现在的身份,怎敢去辅佐皇子呢?” “嗐......你就别自谦了,你小子的才能满朝文武有目共睹,还需用什么莫须有身份来证明吗?江离,你给朕听好了,自今日开始,云喜就暂且交给你了,朕不求你在短短时间之内把他变成无所不能的英才,只求他能跟上他的兄弟们,将来好歹能够在治理朝政上有所作为,懂吗?” 眼看着云喜这块烫手山芋就要掉在自己手中,江离内心其实是很不愿意的,因为在剧情安排上,他要辅佐的皇子另有其人,虽然那已经是很久后的事情,但多一个云喜怎么也会让他分身乏术...... 沉默之时,江离心中无比纠结,脑子里也疯狂回旋着,可永帝那双如同雄鹰狩猎一般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在这样的重压之下,江离只能乖乖松口...... “草民......遵命,不过陛下,您虽然信任我的本事,但我的本事不一定能够指导五皇子,草民有一个提议,就是为我和五皇子设一个期限,自回京之后算起,若是在这段时间内五皇子毫无长进,那草民也没脸继续辅佐下去了......陛下认为如何?” “好!朕正有此意!”永帝大声回道,“江离,虽然你一直保持着这幅谦逊的姿态,但朕相信,有你在云喜左右对他加以教导,他一定不会毫无收获的......” 听到这话,江离心里不由得一沉,他心里很清楚,永帝表面上是在夸赞他的品德和才能,实则是在提醒他,一定要尽力辅佐云喜,而且还要起到肉眼可见的效果,相当于是竖了一把闸刀悬在他的头顶上...... 然而江离既然已经答应下来,自然是退无可退,于是他只能强撑笑容,闷声答应下来...... “草民......谨遵圣命......” 当裴公公送江离走出帐篷,来到湛蓝宽阔的天空之下,裴公公便乐呵呵地笑起来...... “呵呵呵......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少爷年纪轻轻,都已经能够担起辅佐皇子的重任了!少爷可要知道,以往有资格辅佐皇子的人......至少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学士!” 听到裴公公盲目的吹捧,江离转身看向他,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哼......大学士......裴公公,虽然方才在陛下面前,你我都不动声色,但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这辅导皇子的差事......说好也好,说坏也坏,全凭自己本事,可问题是......这位云喜皇子的状况你也清楚,这状况可是比写诗要困难多了......” 紧接着,江离微微抬起下巴,望着蓝天白云轻轻一叹...... “唉......这次陛下可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眼看江离愁眉紧锁,裴公公依旧是笑嘻嘻的,仿佛没有把江离诉说的纠结当做一回事儿。 “哈哈......江离少爷足智多谋,老奴和陛下一样,都相信少爷的本事,总而言之......祝少爷好运吧......” 留下这句话后,裴公公就转身走进了帐篷,望着他的佝偻着的背影,江离一脸不屑地埋怨道:“哼......这个老滑头,嘴上话说得这么好听,心思藏得实则比谁都还深......” 也罢,云喜如今状况不佳,江离对他的辅佐也不急于一时,春猎还剩两天,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顺利推进计划,从剩下的皇子中寻获真凶...... 至于云喜身上的嫌疑是否已经洗清......江离其实还不敢妄下定论,可他心里隐隐觉得,这一次不妨相信云安一会......毕竟自从他穿越过来之后,还没有真正的相信过谁,也许这一次,云安那边会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 抚平心绪之后,江离便朝着猎场的方向走去,而木成舟早已在那边为他备好了马匹和弓箭。 昨日有永帝在场,江离还不好去探听皇子们的消息,今日便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正巧,当江离骑着马慢慢地走进林子,一个身影就突然凑到了他的左边...... 江离转头一看,居然是满脸胡须的太子。 “哈哈......江离老弟,本殿下正等你呢,今日和你一起狩猎,定会妙趣横生哪......” 正当江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右侧也突然冲出一匹骏马,他立即回头一看,来者是二皇子云禄。 “哼......江离,有些人心里的算盘打得哗哗响,诡计都已经写在脸上了,正好本殿下今日有兴致,帮你稍微提防一下......” 第452章 并驾齐驱 太子和二皇子的突然出现,直让江离猝不及防。 他被夹在两个皇子中间,连人带马丝毫不敢动弹,而他们的目光交汇在江离眼前,仿佛正迸发出剧烈的火光,火光中犹如刀光剑影纷纷乍现,江离脸上只感觉一阵麻木...... 此时他们三人三马排在一起的场景,简直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并驾齐驱...... “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云禄啊......”太子悠然地拈着胡须,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你不在帐篷里好好待着,跑来打什么猎啊?就让你身边的那个红眼睛侍卫帮你捉几只野兔子回去得了,你成天龟缩在屋子里,我都怕你身子骨受不了这一路颠簸啊......” “哼......多谢太子关心,打猎这种小事......以往我自然是不屑参与的,不过呢......母后她经常跟我说,要多多去和兄弟们相处,所以呢......这一年下来,我经常涉足野外练习骑射,如今技艺已经比以前突飞猛进,只是昨日被云喜夺了风头......皇兄要是不信......今日比一比如何?” “哈哈哈......云禄啊......你说出这些话来不觉得可笑吗?以往每年狩猎,你的收获都是不上不下,更是远远不及我,连父皇也未曾夸赞你半句,你觉得今日一战,你就能突然赢过我吗?” “不比一比怎么知道呢?”云禄淡然笑道,“不上不下也不意味着示弱,太子就没有想过,今日的我有没有可能像昨日的云喜那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 “哼......云喜那小子是犯傻太多,昨日突然走运了,而你......”太子狞脸道,“我敢保证......你没有那个运气。” 江离夹在太子和二皇子的口舌之争中间,简直大气都不敢出,他只是敏锐地观察着二位皇子的反应,只能看出他们两个势如水火,除此之外没有感受到任何对于破案有用的信息...... 而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太子和二皇子突然同时把目光抛向了他...... 紧接着,太子蛮横道:“江离,还好你在这里!你是外人,正好可以给我当裁判,我要你亲眼看见对面这具瘦骨头是怎么被我打败的!” “好!”二皇子应声大喊道,“江离,你不必推脱了,今日反正你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就来见证一下,即便是当朝太子,也有可能输得一败涂地!” ...... 说完,二人的目光逐渐焦灼,江离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要烫出一个大洞,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是退无可退,于是乖乖点头,闷然回答道:“好......好的,能为二位殿下办事,是草民的荣幸......” 紧接着,太子和二皇子同时甩动着缰绳,策马而去,而江离则是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当前方出现第一只兔子的时候,江离知道,第一个惊心动魄的时候到了。 太子眼疾手快,首先稳住了马身,随即抬手拉弓,二皇子也不甘人下,紧跟着太子的手法拉起长弓,紧接着,还是太子手中的箭先一步朝着兔子飞去。 正当太子以为自己要命中目标,嘴角稍微翘起,将要展露胜利的微笑之时,旁边一支箭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去,可奇怪的是,那一支箭并未瞄准地上的野兔,而是明摆着朝着太子射出的那只箭飞去! 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迸裂的脆响,太子那支箭瞬间断成两半,正当太子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之时,二皇子趁机抬手,迅速射出了第二支箭。 唰的一声,第二支箭正中野兔的眼睛! 命中目标之后,二皇子悠然转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太子的表情,随即开口嘲讽道:“太子大人......看来打猎这事儿,光有速度和力气还不够,还要有脑子......” 二皇子的嘲讽底气十足,直让太子气得满脸通红,太子如今太子终于知道,二皇子之前对自己的吹嘘并不是夸夸其谈,而是他真的在骑射方面有所长进,甚至长进不俗,连太子一时也摸不到对方的上限。 骑射猎物好歹有个体格庞大的目标,可二皇子这一箭乃是瞄准了太子的剑身,也就是说,他在抬箭之时,就已经算准了太子的箭飞去的速度和方向......诚然如二皇子所言,这不仅是速度和精准能够做到的事情,还要脑子里迅速而准确的计算...... 连身怀异能的江离对这位二皇子都佩服了几分,能以常人之手射出这么一箭,看来二皇子为了今年的狩猎颇费了些心思,而昨日他之所以没有展露身手,完全是因为被突然觉醒骑射天赋的云喜抢了风头...... 兔子眼中的箭横穿而过,这一局已然尘埃落定,十秒钟过后,太子才发现自己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甚是难看,于是赶忙把嘴角一咧,满不在乎地一笑。 “哼......二弟,你不过是射下一只小兔子,占了一把先手而已,你就跟已经大获全胜了一样,今日的时间还久着呢,本殿下这一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也别太得意了......架!” 说完,太子怒气冲冲地挥舞着缰绳,骑马往前方窜去,与此同时,二皇子云禄扔给江离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随后骑马也冲了过去,而江离夹在两个盛气凌人的皇子之间,也只能按规矩办事,于是他也骑着马紧紧跟了上去...... 不久后,又是一只兔子出现在三人眼前,依旧是太子眼疾手快,首先拉起长弓,等他的箭飞速离手之时,二皇子依旧是故技重施,一只穿云之箭直奔太子的箭身而去。 和上一次一样,只听咔嚓一声,太子的射出的箭被拦腰截断,两节残木破碎地掉在地上的落叶上面,然而,正当二皇子拉弓准备射出第二件之时,他只听到呜叽一声,野兔身上中箭,被直接插到了树根之上...... 江离和二皇子同时吓了一跳,明明两位皇子的操作都和先前一样,怎么结果却完全不同了呢? 这时,太子回过头来看向云禄,露出一个无比得意的笑容,“二弟啊,脑子这东西......不知你一个人有,有脑子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动脑子,也就是说......人要知道变通,你瞧,本殿下不过是同时射出两支箭,你那雕虫小技就不起作用了,哈哈哈哈哈......二弟啊,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看云禄的表情,他确实没有想到有这一点,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毕竟他自诩机智聪明,即便抛去他的太子身份,他也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惊天动地,操纵全局的谋士......无论如何,他都觉得自己会比这个嫔妃所生的太子要高贵不少...... 可惜他还没得意几时,太子就一个巴掌打了过来,他也因此知道,对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愚蠢,而自己要想和他对抗下去,确实需要多加变通...... “呵呵......也好,”云禄淡然一笑,豪迈放话道,“我本以为今日很快就会分出个胜负,没想到我们竟然还打得有来有回,也罢......如此一来还多了许多趣味......” “哼......二弟啊,你输就输了,竟然还能把话说得这么漂亮。”太子轻蔑道,“嗐......这场面上事情本太子确实不如你,不过今日你也别抱有获胜的心思,因为啊......我是不会让你赢的。” 此时此刻,太子和二皇子只是各自射下一只野兔而已,就已经呈现出剑拔弩张的举止,夹在中间的江离更是心惊胆战,他怕就怕两个皇子突然动起怒来,互相给对方一箭,最后两人携手共赴黄泉...... 到时候要是江离拖着两具皇子的尸体回去,永帝定会扒了他的皮,让他成为第三具尸体...... 所以江离知道,就这样让他们拱火下去肯定不行,到时候三个人没一个会有好下场,与其花上一整日的时间看他们龙争虎斗,不如速战速决,江离也早一点卸下肩上沉重的担子...... 于是,正在太子和二皇子僵持之时,江离骑马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个......二位殿下,若我们在这林子里耗上一整日,陛下可能会说你们二位贪图玩乐,在下有一个提议,不知二位殿下可愿一听?” “讲!”太子和二皇子异口同声地喊道。 “是这样,这林子里兔子野鸡太多......就这样比下去怕不是没完没了,要不这样,把狩猎的目标定为一只鹿,若是二位殿下谁能首先猎到鹿,谁就赢了,如何?” 太子一听,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你这个提议甚好,本殿下本来就不想花太多时间和他这种角色比拼,干脆来个速战速决,不过鹿也太简单了,我中州以武立国,身为中州皇子,以鹿作为目标定输赢,传出去怕不是惹人笑话!” “哼......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太子这句话还是有理,射鹿太简单,不能体现本殿下的水平,江离,要不......我们捕熊吧?!” 此话一出,江离目瞪口呆,正当他准备开口反驳之时,对面的太子一声大喊:“好!捕熊就捕熊!正好借此机会,让你看看我的英姿!” 第453章 分道扬镳 江离不过是轻轻提了一嘴,没想到在两个皇子拱火之下,狩猎目标居然变成了捕熊! 这下他彻底傻了眼,一时半会儿居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毕竟捕熊不是一件小事,更不是随口一说就能办到的...... 熊乃是山中霸王,一掌拍死一个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比起人去捕猎它,它反过来捕猎人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再说了......这两个皇子又不是专业的猎人,平日里也久居城中,少有实战的猎熊经验,加上他们二人身上都没有什么防身的功夫,在大灰熊的面前......说白了,俨然是两块散发着高贵香气的肉...... 直到这时,江离心里愈发确信,自己将会带回去两具新鲜的尸体,于是当两个皇子将要策马奔腾之时,江离大喊一声,让他们停了下来...... “二位殿下且慢!在下觉得......猎熊之事......感觉不太可行,这山林虽大,却不知是否真的有熊,若是山中本来就没有熊,即便二位殿下翻过整座山岭,穿过茫茫林间,也只是白费功夫而已......二位殿下觉得如何?” 太子听了淡然一笑,“哈哈......江离,你莫要操心了,昨日金面军就已经回禀过了,说这片林子里是有熊的,所以今日......哼哼......本太子一定要用猎熊来和对面这小子一决胜负!” 说着,太子策马奔腾而去...... 他的背影决绝,谁人也不敢阻拦...... 相比之下,二皇子也同样不甘示弱,立马挥舞马鞭冲上前去...... 江离实在是没有办法,也不能抛下两个皇子临阵脱逃,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那只传说中的熊不要出现在这片林子里...... 然而......就在一刻钟后,在一个山坡上方,一个爪印的出现,让江离彻底陷入了绝望...... “江离你快看!”太子骑在马上,指着地上脑袋那么大的兽爪印,兴奋大喊道,“这就是那只灰熊留下的痕迹!看来我们离那只灰熊已经不远了!哼......我一定要抢占一个先机!” 不等江离反应过来,太子和二皇子立即冲下山坡,掀起一阵落叶,随着他们奔跑的马蹄一同向前飞舞而去...... 而江离还愣在原地,看着地上那巨大的熊掌印,心里立刻生起一股凉意,并从后背迅速地渗透而出,让他吓得浑身一抖,连马儿仿佛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惊胆战,随着他一起聒噪起来...... “唉......妈的,这两个皇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平日一个一个老会装逼,这下皇帝老子不在,他们如同仇人见面,誓死都要拼个输赢,简直就是两个蠢犊子......唉......我这是个什么命哦......” 江离只能深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一下心情,然后骑着马跟着前方急促的马蹄声音,一起跟着熊的痕迹穿梭在林间...... 江离跟在二人身后,越是深入山林之中,他心里就越是惊惧,他突然想起穿越前在网上看到的新闻,说一些涉世未深,头脑简单的探险者,没做准备就深入山林,结果迷路不说,还碰上了灰熊,最后几乎全军覆没,成为了灰熊口中血淋淋的美餐...... 江离光是想象着那个血光四射的场景,心里就一阵恶心,胃里残食翻涌,快要呕吐,而前面的两个皇子几乎都将要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他们飞快地骑着马,嘴里连声大喊着“驾驾驾”...... 江离只能暗自叹气,可他没想到,更骚的事情发生了,太子和二皇子跟着灰熊的踪迹一路搜寻着,却在一棵大松树下面停了下来,因为灰熊的踪迹在这里出现了分叉...... 一处是灰熊的粪便,指向西北边,一处又是灰熊的爪印,指向东北边......太子和二皇子对地上的踪迹各执己见,最后两人干脆分道扬镳,一个决定走东北边,一个决定走西北边...... 可怜的江离在他们之间简直插不进一句话,然而现在一个人要往东北,一个人要往西北,江离又不能把自己掰成两半,分别跟去两个方向,也就是说,现在他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 之所以说是艰难的选择,因为如今的他身份不凡,他的选择会影响到太子和二皇子对他的看法,进而影响到之后夺嫡的局势...... 所以......他必须慎之又慎...... 但幸好,他本来就已经下定了主意,或者说,在原本的小说里他就是这样想的,太子和二皇子......他一个也不想选,反过来,他也一个也不想得罪。 就在太子和二皇子注视着江离,期盼他嘴里说出自己满意的答案之时,江离突然骑马绕过松树,往正北边而去,临行前,他突然转过头来,笑着回道:“二位殿下,既然熊的踪迹一个往西北,一个往东北,那在下斗胆猜测,灰熊大概率就在北边,所以我先行一步,不出意外我们应该会在北边汇合的......” 说完,江离头也不回地往北走了,留下太子和二皇子愣在原地目瞪口呆,这时他们心里确信,江离不是一个普通人,而他们若想把江离拉进自己的阵营,还得下不少的功夫...... 紧接着,二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茫然地对视了一眼,又突然同时沉下脸来,随即把头一甩,各自往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一路向北的江离也加快了速度,因为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想比两个皇子都要快一步找到灰熊,然后在灰熊身上偷偷做一些手脚,当两个皇子碰到灰熊的时候,让他们不至于丢了性命...... 抱着这样的心思,江离掏出了锈笔,一边策马一边把锈笔开了锋,紧接着,他举起发亮的笔尖伸进自己的耳朵里,轻轻转了几圈,随着笔尖上的光芒入耳,江离耳中瞬间敞亮,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汇聚到他的耳中...... 树叶婆娑的风声......兔子踩过落叶的沙沙声......山间小溪流淌的叮咚声......周围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即便这会给他的大脑带来极大的负担,但为了把风险降到最低,江离也不得不如此。 于是他继续一路策马往北,一边放耳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力求不放过一丝细节......终于,当他骑上一个高大的山坡之时,耳中终于有了反应...... 他知道,灰熊就在不远处...... 第454章 变通 此时已然过了正午,本该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下一秒却突然刮起了妖风,紧接着,山林上空一层苍茫的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遮天蔽日,林间随即变得晦暗了几分...... 江离抬头望向天空,心里也随之蒙上了一层阴影,此时他只希望待会儿不要下雨,如果他连普通的尸体都带不回去,只能带回去两具湿漉漉的尸体,那就更是命运多舛了...... 不过江离骑在马上奔腾着,速度奇快,又有神笔傍身,加上千里耳的异能,他怎么说也会比两个皇子更早一步找到灰熊,突然,他听到来自百米之外的地方传来一声嚎叫,他便知道灰熊就在前方...... 江离立即拉起缰绳,停马下到地上,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踏着落叶,一步一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逼近,到声音只剩三十米的时候,江离便藏身在一个粗壮的树干之后,稍微露出一个眼睛,远远地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这时,他听见了某种锋利的东西刮擦树皮的声音...... 于是江离定睛一看,只见一只站起来足有两人之高的大灰熊,正在站起身来趴在一棵树干上面,爪子用力往上爬着,可因为树干比想象中要细,无法承担起它的重量...... 紧接着,江离便顺着树干往上方看,只见树顶有一个巨大的马蜂窝,江离瞬间想起小时候,他因为调皮去戳了蜂窝,结果被蜜蜂蛰了个鼻青脸肿,还进了医院住了好几天...... 此时此刻,对江离来说,那个马蜂窝意味着心里的阴影,意味着潜在的危险,而对那只大灰熊来说,它仅仅意味着不可多得的美味...... 灰熊眼看自己爬不上树,脾气逐渐暴躁起来,紧接着它也放弃了用爪子刮树的念头,随即掀起熊掌,重重地往树上拍去,然而那个树的树干虽然不粗,但却也十分坚实,大灰熊一掌下去,只让树身稳稳一震,顶上的蜂窝只是微微摇晃了两下,并没有一点要掉下来的样子...... 然而这只灰熊没有放弃的意思,貌似还是个执着的主,或许是因为他平日里在山林中吃肉吃撑了,想要尝尝甜美的蜂蜜,借此改善一下口味...... 但对江离来说,这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知道,只要他提前一步把这灰熊干倒,等太子和二皇子跑到这里,他们受到伤害的概率就会极大降低...... 可现在就是一件麻烦事儿,江离在这里也是孤身一人,总不能从正面冲上去,用他的小胳膊小腿儿跟那么大一只灰熊一决高下吧? 即便江离身上有五境的功夫,也难敌灰熊的天生蛮力啊,怕不是灰熊挥起一掌,可以直接把江离的脸给打烂......所以江离思虑再三,知道此事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不仅如此,还要保证充分保证自己的安全,最好连面都不要露......要想做到这一点,看来自己只能借用锈笔的神力了...... 于是江离再一次摸出了锈笔,这时,他的注意力突然又被树顶上的蜂窝吸引了过去......刹那间,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潜在的危险......也可以变成扭转乾坤的武器......” 于是江离抬手将锈笔指向蜂窝的方向,紧接着用意念将锈笔开锋,下一秒,树顶的蜂窝从上到下开始石化,表面显现出坑坑洼洼的灰色,等它完全变成一颗大石头之时,树枝已经难以承受它惊人的重量...... 下一秒,如江离所料,蜂窝化作的巨石压断了树枝,随着咔嚓一声,石头便以地心的加速度朝着树底下的灰熊袭去,直到江离听到灰熊脑袋上哐当一声响,他嘴角一笑,知道自己已然大功告成...... 果不其然,巨石滚落在地上之时,灰熊已经应声倒地,它头上还咕噜咕噜冒着鲜血,看来即便是没死,也是伤得不轻...... 江离这才鼓起了胆子,迈着轻快的脚步朝着灰熊走去,望着灰熊趴在地上的可怜模样,江离很是满意,他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下只需要把太子和二皇子引来这个地方,让他们轻轻射上一箭,紧接着,他们便会误以为是自己射死了灰熊......这一场纷乱的闹剧也就此结束。 于是江离抬起头来,学着熊嚎叫的腔调,仰天长啸......这下他只需要竖起耳朵,注意着周围马蹄的声音,若是马蹄声由远及近地显现,那就是两个皇子已经接近了,江离便迅速藏身到附近,只等他们之间的比拼尘埃落定之后,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冲出来主持大局......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江离光是想想这整个计划,都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 “哎呀......我怎么就这么聪明呢......”江离捋了捋头发,突然耳中一惊,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错,太子和二皇子的马蹄声根本没有传来,四周只能听到风声,按理说,他们两个皇子性子急躁,为了拼个输赢不顾死活,如今江离已经设法想要把他们吸引过来,他们不应该毫无动静才对...... 这时,江离心里咯噔一声,脸上也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麻木...... “难道......难道他们出事了......” 说时迟那时快,江离远远地听见,更北的地方传来一阵嚎叫,他很清楚,这叫声和他刚刚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更北边的林子里......还有一只灰熊! 不知为何,江离心里一紧的同时,他莫名想起之前太子的那个笑容,那时他为了打破二皇子的诡计,特意射出了第二支箭......而就是这第二支箭才扭转了战局...... 想到这里,江离脊背发凉,双腿发软,望着嚎叫声传来的方向大惊失色...... “对啊......太子的弓上可以有第二支箭,那这么大一片林子......也可以有第二只熊......” 突然,太子的那句话随即在江离脑中响起...... “有脑子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动脑子,也就是说......人要知道变通。” 江离回想着这句话,茫然地走回了马边,正当他跨上马背,准备继续往北前行之时,他听见了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叫声,从第二只灰熊的方向一同传来...... “完......完蛋了!” 江离疯狂地挥舞着马鞭,比他念书的时候去食堂抢饭都还要急切,他竭尽全力地骑着马,惹得身下的骏马一阵嘶鸣,可此时的江离顾不得其他,他只想朝着叫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第455章 神射手 “妈的,不会真的要搬尸体了吧......” 江离骑在马上策马奔腾着,身体也随着马背剧烈地起伏,当然,他的心里跳得甚至比马上还要剧烈,之前总是说可能会把太子和二皇子的尸体搬回去见永帝,没想到这个梦想很可能就要成真了...... 随着马蹄的步伐愈发急促,江离耳边听到的声音也愈发明显,他赶紧做好了心理准备,以防止待会儿若是自己看到残尸遍地的画面,一是不要呕吐出来,而是不要晕厥过去,不然他也会沦为灰熊的盘中餐...... 然而古怪的是,就当他估摸着自己离目标还有五十米距离的时候,声音突然改变了......灰熊不再嚎叫,而被灰熊攻击的人也不再发出声音...... 仿佛有什么事情已经走向了结局,只剩下人的医生落幕后的死寂...... “不会吧......难道......难道我还是迟了一步......” 怀着忐忑的心情,江离下了马,没想到没走几步,不远处再度传来了声音,这声音无比熟悉,江离在不久前才刚刚听到过,那是灰熊用爪子刮擦树皮的咯咯声...... 江离听了眉头一皱,心里一沉...... “怎么回事?这大灰熊难道吃了两个人下肚还不过瘾,又想去拿树顶上的蜂蜜来吃?可问题是这林子里真有那么多的蜂窝?还恰好出现在搏斗的现场?” 江离沉稳住了呼吸,随即从马上取下了弓箭,于是他一只手拿着弓箭,一只手拿着锈笔,俨然一副攻守兼备的态势......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一边晃着脑袋不停地往前张望着,可此时的云层更加阴暗,林间也随之变得树影婆娑,仿佛看不清前进的方向...... 于此同时,江离神思也逐渐混沌,他尽力不去想象太子和二皇子惨死在熊掌之下的情景,可那些血淋淋的场面老是止不住地往他脑子里钻...... “可恶......江离,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振作起来......”江离扶着太阳穴,又看了看手中的锈笔,随即露出了坚定的眼神,“没错......有此神力傍身,区区一只灰熊而已......何足为惧?” 于是江离深吸一口气,迈出坚实的脚步,稳重地往前迈进着......终于,他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庞大的背影,这个场景他似曾相识,几乎和之前遇到的那只灰熊一模一样,只是这只灰熊的身上多了一点淡棕色的纹路而已...... 令人欣慰的是,地上并没有江离想象中的残酷场景,别说血淋淋的尸体,就连一丝红色的血迹都没有看到,这让江离稍微宽下心来...... 而二位皇子不知逃到了哪个地方,江离心想他们既然已经没了声音,想必是顺利地从灰熊的攻击下逃脱了,如今应该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紧接着,江离便默默抬起视线,顺着灰熊奋力攀爬的那棵树徐徐往上望去,他本来期望着树上有一个巨大的蜂窝,好让他故技重施,把蜂窝石化之后砸死灰熊......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当他望向高高的树顶之时,出现在他视野中的,不是高悬在树枝上的蜂窝,而是两个爬在树顶上瑟瑟发抖的男子...... 他们两个身上的衣服微微泛起金光,江离一眼就认出,树顶上正是太子和二皇子...... 只见他们两人两手空空,弓箭早已不知道被扔在了何处,而他们随行的骏马更是不知所踪,想必早就被灰熊给吓得魂飞魄散,惊惧而逃了...... 然而此时此刻,魂飞魄散的不仅是逃走的马儿,更是树顶上无法逃走的两位皇子,只见他们趴在树顶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更别说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更可笑的是,他们一人踩着一根如手臂一般细细的树枝,小心翼翼地依偎着对方,两人同心协力才不至于让彼此掉下去成为灰熊的美食,江离心想,也许自他们出生的二十多年以来,兄弟俩从未如此融洽过,若他们不是将要参加夺嫡的皇子,经此一役,极有可能变成生死之交。 看着树顶上两个皇子滑稽的场景,江离忍不住笑出声来,好歹他们两个都毫发无损,只是有些吓破了胆罢了...... 此时江离悬着的心已然放下了大半,他甚至还有一些空闲的时间来慢慢思考,如何把这只灰熊给解决掉,然后再把两位皇子从树顶上给安然无恙地救下来...... 然而,灰熊突然一声嚎叫,随即高高举起了巨大的熊掌,江离在远方看着,心里未有什么波澜,因为此情此景都是他之前看到过的...... 这只灰熊和上一只看起来大小相似,而它所拍打的那根树干也和之前挂着蜂窝的那棵相似,既然上一只熊没能成功把蜂窝给拍下来,那江离便可以做下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一只灰熊也同样会面对这棵树木深感无力...... 下一秒,灰熊一掌拍下,同时也将江离心里的妄想拍了个粉碎,因为当灰熊的巨掌落到树干上的时候,树干上竟然瞬间被拍出了裂纹! 这时江离深感不妙,看来熊也是不可貌相,换个角度想想,人里面也有八境高手,那这只熊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也是熊族里的高手呢? 没等江离反应过来,灰熊再度抬起熊掌,又一次剧烈的拍击,这下更是让整棵树都剧烈地摇晃了两下,树顶的两个皇子更是已然闭上了眼睛,咬紧牙关,默默祈祷自己不要死在这里...... 江离见状,深知此时自己若是不出手,那就没机会出手了! 于是他一手抬起了弓,正要从身后抽出一只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支箭也没有带在身上!等他回头一望,不知什么时候,连马都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时江离手里的锈笔微微震动起来,笔身上已有金尘洒落......于是江离集中了精力,紧紧地握住锈笔,随即锈笔开始朝两端延长......成了一支金光闪闪的箭...... “成了。” ....... 咻......! 树顶上的两个皇子只见一道光芒从树下穿过,那惊人的金色直让他们睁不开眼,等他们缓缓睁开眼,才发觉脚下的树木已然停止了摇晃,这时,他们便低头朝着树下望去,只见刚刚那只狂暴的大灰熊已经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们心中疑惑,完全不知刚刚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当他们看到远处的江离,拿着一把长弓,朝着树下走来之时,他们还是被惊掉了下巴......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射手吗?” 第456章 化险为夷 被救下性命之后,太子和二皇子便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了下来,太子先是轻步站稳脚跟,紧接着一边盯着灰熊身上被贯穿的那个血窟窿,一边绕到江离身边,随即看向江离手中的那把长弓...... “江离......你刚刚那支箭是怎么射的?怎会如此厉害?竟然直接把那么大的灰熊给射死了!” 太子急切地问着,然而江离脸上毫无表情,也没有给太子一个热烈的回应,于是太子赶紧指着地上的庞然大物,快要手舞足蹈。 “老天爷......你可知道自己干了一件什么事儿吗?一箭......你仅仅用了一箭,便射穿了这么一头大灰熊!这样的实力,如今的朝中也只有高如山有这个本事了,当然,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巨人,射出一只穿云之箭也不在话下,只是江离......你居然这么厉害,藏得够深啊......” 江离听到太子对他的夸赞,只是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在下不过是念及二位殿下的安危罢了......一念之间,谁知道竟然使出这么大的气力,想必是老天有灵,不想让二位殿下受伤,这才赋予我惊人的神力,也就是说,运气罢了......” 说着,江离轻步上前,在灰熊尸体面前蹲了下去,表面上,他在故作悠闲地检查着灰熊的尸体,实际上他趁着太子不注意,偷偷地将刚才射出去的锈笔收回来,藏在了自己的袖子里...... 等他起身回头之时,太子脸上却出现了疑惑的表情,只见他皱着眉头,抠着脑袋,似乎心里有一个解不开的谜团,让他十分苦恼...... “不对啊......江离,我刚刚明明看见,树下飞过了一道金光,如今想来,那道金光一过,灰熊便应声倒地了......也就是说,那道金光一闪的招数,就是你射出的箭......对不对?” “金光?”江离故意撅起嘴来,做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太子殿下,你莫不是看错了?方才我确实是射出了一支箭,但所谓的金光......哈哈,或许是因为当时我过于紧张,忘记了眼前有没有什么金光了......” “是吗......”太子轻轻抬手,捻着胡须,若有所思地回道,“难道方才......是本殿下眼花了?” “你没有眼花。” 镇定的语气从身后传来,江离回过头才发现二皇子也滑下了树干,他先是看了看地上灰熊的尸体,又把坚韧的视线投向了江离身上...... “因为方才在树上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二皇子面无表情,语气笃定道,“确实有一道金光从树下飞过,那道金光无比刺眼,不过......本殿下还是在闭眼前的最后一刻,看到了包裹金光的箭穿过灰熊身体的那个瞬间......” 紧接着,二皇子嘴角一窍,用一种暧昧的眼神打量着江离,和他手中的那把长弓...... “江离......江湖上所谓的神射手,顶多也就是射得快,射得准......而你今日的表现......我看远不止神射手三个字能够说清的吧......还有那惊人的力度,一箭贯穿那么浑厚的灰熊身体,最后留下一个大窟窿......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说完,太子看向江离的眼神多了几分仰慕,而二皇子表面上是在夸赞江离,实则是在拷打他,想让他说出这一支神威之箭的真相...... 紧接着,二皇子便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想必是在等待江离能够给他一个能够说得通的答案,更可怕的是,他仿佛也对江离身上的怪异有所察觉,就如之前目睹江离施法让云喜起死回生的云安那般...... 对面的江离只能乐呵呵地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二位殿下,在下方才都说了,我只是站在远处,目睹二位殿下身处危险之中,紧接着就在我绞尽脑汁,在想如何搭救二位殿下的时候......突然!” 江离突然抬手,伸出食指指向天空...... “突然,我就感到一道隐形的闪电,霹雳而落,瞬间穿过了我的身体,下一秒,我身上的四经八脉就如同被完全打通了一般,手上青筋突起,甚至都能感受到血液在里面疯狂地奔涌......” “紧接着,我就感受到丹田里缓缓升起一股温暖的气息,从腹部开始在全身流窜,最后他突然窜入了我的双手,仿佛在刻意操纵着我,让我抬弓射箭......” “于是我以为这就是上天的旨意,紧接着便乖乖照做了,谁知道我摆好架势之时,双手竟然泛起阵阵金光,连同手中的弓箭一起,都被亮眼的金色所包裹......” “下一秒,我的手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轻轻松手离弦,任由那只金光闪闪的箭朝着那只灰熊奔去,眼看灰熊倒地,我赶紧再次查看双手,没想到手上已经恢复了正常,那些金色的粉尘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所以我才觉得......这也许都是我的幻觉......” 江离叽里咕噜地扯完谎话,对面的两个皇子便沉默了,他们一边思考着江离话中的细节,一边对江离的遭遇感到惊叹...... “你的意思是说......是仙人附了你的身,借此救下我俩的性命?”二皇子开门见山地问着,脸上的表情扭曲,仿佛对江离编造的故事将信将疑...... “嗐......反正大概的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正觉得奇怪呢......”江离把弓收到身后,准备迅速结束这个问题,“二位殿下应该都清楚,我虽然会写几句闲诗,但武艺方面啊.....确实没什么长进,到今日也就是个四五境的水平,今日能够射死这么大的一只灰熊,除了神明保佑,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来......” “哈哈,也是......”太子点头赞同道,“看来是我命不该绝啊......” 太子一边笑着,悠然转头,没想到正好和二皇子的目光对上,就在他们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二人的脸色瞬间冷淡下来,场面再度变得十分尴尬...... 紧接着,太子轻轻叹出一口气,又开始他对自己兄弟无穷无尽的讽刺...... “唉......可惜啊,今日没能分出个胜负,不过呢......在本殿下的心里,有些人根本就不配成为我的对手,今日之所以愿意答应比上一场,纯粹是因为闲的......” “哈哈......我看倒未必,”二皇子也毫不示弱地反讽道,“有些人刚才趴在树顶上,那浑身上下抖的啊......我看即便树底下没有灰熊在拼命拍打树干,有些人怕不是自己都要把自己给抖下去了......” “哼......有些人说得跟自己没有上过树一般,当时还是本殿下首先提议去树上躲避,有些人若是有种,何须听本殿下的命令,还跟我一起爬到同一棵树上?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 眼看两个皇子争执不休,这样下去极有可能衍生出新的战局,然而江离今日已经很累了,不想陪他们再纠缠下去,于是他大喊一声,粗鲁地打断了他们的吵闹。 “二位殿下!别他妈说了!”江离暴躁开口,脏话脱口而出之时,他才感觉自己有点出格,又赶忙转着眼珠子,解释道:“我是说......今日天色不早了,若是我们到天黑还留在这里,到时候林间更加凶险,也许到了晚上,连仙人都去睡觉了,再也没法儿保护二位殿下的安危了......” “行吧行吧......”太子爽快地回道,“反正今日本殿下也累了,想想也真是幼稚,那就走吧!” 说着,太子便往南边走去,然而他刚刚走出几步,却突然停下,回头之时脸上满是惊惧,下一秒,他疯狂地摸着身上的衣服,从上到下从下到上...... “等等......我的玉牌呢......本殿下的玉牌......怎么不见了?!” 第457章 大海捞针 听到玉牌这两个字,江离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身体不自觉地赶忙凑了上去。 “太子殿下!您说的玉牌......莫非是陛下......” “还能是什么?!”太子暴躁大喊道,“那块玉牌可是我们中州皇室身份的象征,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若是就这样被我弄丢了......那本殿下身上的罪过可就大了......” 太子一脸沮丧,随即跌坐在了地上,俨然没有了往日傲慢的姿态,然而江离却对此事有所怀疑,毕竟他的追查的真凶,现在身上一定有一个特征,那就是没有皇室的玉牌...... 也就是说,对方极有可能谎称自己玉牌不小心掉了,这也是最好使的法子,无论是之前的云喜,还是现在的太子,江离都有理由怀疑,他们身上的玉牌早就不见了,也就是被霜果偷走了...... 因此江离有理由认为,现在太子瘫坐在地上懊悔的惨状,极有可能是他刻意演出来的...... 于是江离在太子面前蹲下,不经意地试探道:“诶?太子殿下,您确定自己的玉牌是在这林子掉的?会不会有可能在今日之前就已经掉了?” 江离最后一个字脱口之时,他便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太子脸上的反应,只要对方的眼神有半分闪躲,江离心里便多有几分把握,太子身上的嫌疑就大了几分。 然而太子的反应却无比直爽,只见他大手一挥,眼神真挚地喊道:“怎么可能?!昨日我这玉牌尚且还在身上,今天早上穿衣的时候也被我挂在腰间......一定就是在这个林子里丢掉的!” 眼看太子言辞豪迈,表情也十分真挚,江离一时分辨不清他是演出来的,还是真的受了刺激,然而站在另一边的二皇子则是悠闲地靠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对着太子淡然一笑...... “哈哈......有些人连自己身上的宝贝都看管不好,还好意思各种吹嘘自己如何能干,如今玉牌丢了,我倒想看看你今日如何收场......” 如今太子正是懊恼的时候,一听对面的二皇子对他冷言冷语,太子更是怒火中烧,窜起身子就像冲过去暴揍对方一顿,幸好江离反应及时,一把将他莽撞的身躯拦住...... “太子殿下莫要冲动!如今首要的任务是找回玉牌!” 说着,江离又突然转过头去,朝着二皇子使了一个眼色。 “烦请二殿下也少说两句,玉牌丢失不仅仅是太子殿下一个人的事,更与整个中州皇族有关......” 在江离的劝解下,两个皇子暂且冷静了下来,紧接着江离便开始思考玉牌的下落,换句话说,他是在思考如何验证太子所说之真假...... 若是他能够证明太子所言是假,而刚刚他的表现也都是在演戏,那江离甚至不用继续推进计划,就可以揪出真凶了...... 但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于登天,毕竟今日太子骑马穿过整个林子,玉牌极有可能掉在林子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加上林间环境复杂,遍地都是残枝落叶,小小一块玉牌无论掉在哪里都不起眼,要想在日落之前找到如同大海捞针...... 而江离现在还背负着将两位皇子送回去的任务...... 没想到,正当江离纠结之时,南边传来了大队人马的动静,紧接着,两列训练有素的金面军便骑马而来,最后停在了江离和二位皇子的面前...... 领头的金面士兵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哥,连同他的那张暗淡深沉的脸,几乎掩盖了脸上金色假面的光泽,当三人仔细观察着他的时候,他突然对着太子和二皇子跪下,抱拳行礼道:“属下救驾来迟,还请二位殿下恕罪!” 看来来者真的就是金面军,可太子眉头一翘,瘪着嘴上前两步,仔细端详着那位金面军领队的脸,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真的是金面军的人?怎么本殿下在宫中从未见过你?” 太子的质问之下,黑脸领队不慌不乱地抬起头来,语气平实地回道:“回太子殿下,我们乃是金面军外派来驻守在西郊猎场的小队,不在宫中办差,常年就在这猎场之中活动,只为每年春猎来临之时,保卫各位王公贵族们的安全。” 这时二皇子眼睛一瞪,仿佛想起了什么,随后他上前一步,说道:“嘶......我好像记得确实有这么一支金面军守在猎场中,前些年来春猎的时候,本殿下也见到过你们,那时我还以为你们的宫里随行来的人......行吧,今日你们来得也不算迟,赶紧送我们出去吧......” 说完,黑脸领队从队列中牵出两匹皮毛顺滑的骏马,慢慢地送到了二位皇子的身边,毕恭毕敬地说道:“二位殿下,这两匹马虽是林间的野马,但都是训练有素,十分乖巧听话的,若二位殿下不嫌弃,就请坐上它们,我们一起回到营地吧......” 紧接着,二皇子一句话也没说,飞身便上了马,这时,太子心里还在挂念着玉牌丢失的事情,而江离也站在他的身后思索着如何在这茫茫林间把玉牌找出来,这时他抬起头来,正好和太子的眼神对上,于是他轻步上前,对着太子嘱咐道:“太子殿下,今日天色已晚,您还是跟着金面军先行一步回到营地,才更安全一些,至于那件东西......就交给在下吧......” 太子一听属实有些吃惊,他并非怀疑江离的本领,只是他知道江离就算再手眼通天,也难以做到这大海捞针一般的事情......于是他皱着眉头回道:“江离,你是说......你要一个人去把本殿下的东西找回来?可是那么小一个东西,你如何才能......” “太子殿下放心,”江离果断地打断了太子的疑虑,“在下心里自有办法,太子还是先走吧......” 于是在江离的劝解下,太子才起身上了马,临走之时,他不忘对黑脸领队命令道:“喂,你们队伍里还有没有马?挑一匹脚力快一些的,给这位少爷,他留在林间还有要事要办......” 听到这话,黑脸领队眼神一闪,明显有些为难,“太子殿下,这......马是有,可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到时候林间阴暗,昼伏夜出的猛兽们也纷纷出现,这位少爷的事情......要不改日再办吧?” “不。”江离眼神坚定,一口回绝道,“这件事很重要,本少爷必须马上去办,这位将士,你只需给我一匹普通的马就行,我会小心行事,不会给你添其他的麻烦......” “那好吧......”黑脸领队松口道,随即又从队伍里牵出一匹黑色的骏马送给江离,“少爷,你一定要小心行事,我们队伍里人少,只能暂且把两位殿下送回去,不过您放心,等到晚上,我们一定会折返回来找您的......” “哈哈......多谢了,”江离淡然一笑,随后竟然开始眉飞色舞地打趣道,“只希望你们到时候回来找我的时候,找到的不是本少爷的尸体......”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脸上一愣,一时不知道该对江离的玩笑话作出何种反应,甚至不知道江离所说的是不是真的玩笑话,可就在他们目瞪口呆之时,江离起身上马,随即踏着落叶,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等到江离走后,黑脸领队才看到近处的树干下躺着一只巨熊,只见巨熊的身上一个碗口那么粗的贯穿伤口,难以想象是用什么兵器,或者什么武功做到的...... “二位殿下......这头灰熊是......”黑脸领队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一脸疑惑地问道。 “哦......对了,”太子调转过马头,悠然回道,“这头灰熊就是刚刚那位江离少爷一箭射死的,辛苦你和各位将士,把这灰熊的尸体一起拖回去吧......” 此话一出,黑脸领队惊讶得牙齿打颤,舌头都捋不直了...... “一箭......射死......这......这怎么可能......” 紧接着,黑脸领队连忙转过身去,望着江离离去的方向,仿佛在寻找着仙人留下的踪迹...... “喂......领队老兄,你还愣在那儿作甚?还不赶紧把本殿下送回去!”二皇子急不可耐地喊道。 “好好好,属下这就下令动身......” 可直到上马之时,黑脸领队一直在不断地向身后张望,他心里默默想着,想着能够再见江离一面,最好能够亲眼见识一下江离手里能够射穿灰熊的惊天一箭...... 这时,他正好看到了队伍末尾的灰熊尸体,随即胸口一紧,火辣辣地疼,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在林间遇到的灰熊袭击,拼命挣扎才捡了一条命回来,只是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个熊爪撕裂的伤口...... 自那天开始,这个伤口就留在了他的身上,也留在了他的心里,日复一日,难以愈合。 第458章 是人是鬼 云安骑马冲入猎场之时,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 一个在千般宠爱下长大的闺阁女子...... 一个在传闻中身体柔弱的千金郡主...... 她怎能独自骑马冲进地貌复杂的猎场呢? 当云安上马之时,震惊笼罩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包括那位见识广博的高统领...... 然而,等到高如山反应过来的时候,云安已经骑着那匹雷厉风行的骏马,不出十秒便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之间...... 高如山始料不及,毕竟猎场里面形势不清,又有野兽晃荡,郡主一个弱女子,即便是会一些基础的马术,又怎能独自骑马闯入呢?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别说等陛下降罪,估计豫王夫妇也饶不了他,到最后......他甚至只能自刎谢罪了...... 慌乱之间,高如山顶住心里强大的压力,随即一声令下,让营地里所有得空的人起身去追,让他们不得有一点怠慢...... 就这样,上百个金面军骑着马浩浩荡荡着冲进了猎场,只为寻找云安一人的踪迹...... 其间他们爬过了高低起伏的山坡,穿过了枝叶茂密的树丛,甚至还顺手捕猎了几头路过的野猪...... 然而,上百个金面军追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之时,他们都一无所获...... 听到失去郡主踪迹消息的那一刻,高如山感觉自己的天塌了,他本是一个在官场上运筹帷幄之人,负责春猎误会数年来,从没有发生过一起祸事,顶多就是哪位皇子一不小心被野猪拱了一下,事后敷敷药休息几天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这一次和以往大不相同,高如山甚至觉得,他的试图将会随着郡主的踪迹一起断送...... 此时高如山的心里无比纠结,他究竟是要瞒住消息,继续搜寻下去,还是应该主动跑去永帝那里,剃头请罪呢......毕竟云安仿佛和她追踪的那个奴才一起,在林子里人间蒸发了...... 但事实上,她只是迷路了。 眼看着太阳从西边,透过树林洒下鸡蛋黄一般的暖色,云安知道若是再不找到那个奴才,等天色一晚,找人就更加困难了,况且下午当她飞速在林中奔波之时,甚至还听到了几声野兽的嚎叫,不知道是熊还是什么东西...... 可她心里知道,能发出那么壮阔的嚎叫声,那玩意儿无论是个什么东西,都是她惹不起的东西,所以她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那个逃走的奴才,把他安然无恙地绑回营地,再逼问他有关云喜丢失玉牌的事情...... 然而,就当云安心里美滋滋地打着算盘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于是她停下了马,往四周张望了一番,只见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景物都长得差不多,同样的树木,同样的石头,同样的落叶大把大把地铺在泥土上...... 而她举目四望,再也看不清刚刚走过的路,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幸好此时太阳尚未落山,她暂且根据阳光射来的方向,确认着东南西北,加上她知道猎场在营地的北边,所以她就算迷路了,也能一路往南,总会回到营地周围...... 可是她一个下午都没能揪出那个奴才,心里实在不甘心,加上那个奴才可能有云喜玉牌丢失的线索,所以她也不敢怠慢,依旧是那股好强的心性在支持着她,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新的线索,最后在江离面前耀武扬威一回...... “哼......该死的奴才......等本郡主找到你......一定有你好看的......驾!” 云安咬牙切齿,一边跟着自己的直觉,甩着缰绳朝着北边赶去...... 与此同时,江离已经和金面军的队伍告别,他心里清楚,有这么一队金面军的护送,应该能够保证太子和二皇子的安全了,而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快一点找到太子丢失的玉牌...... 当然,江离自然也设想了第二种可能,那就是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玉牌,但这也能够证明,太子之前所言皆是谎话,他那些真挚的表情也都是在演戏...... 无论如何,经过今天晚上,江离便能确认太子身上的嫌疑是否属实...... 为了抓紧时间,他再度动用了锈笔,算算今日开锋的次数,江离已经献出了整整三千两银子,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他并不缺钱,但短短一天之内他就这般挥金如土,着实还是让他有些肉疼...... 不过为了查案,顺利地推进剧情,他也在所不惜了...... 说着,江离这次把锈笔开锋的光芒引到了自己眼睛,随着一缕金色钻入他的瞳孔,他感到眼睛周围的血脉一阵暗涌,随即传来一阵刺痛,让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瞳已经发出微微亮光,而从他的视野开始,周围的景象都变得层次分明起来,连每一片落叶的轮廓都变得无比清晰...... 更重要的是,他能够根据颜色准确的区分植物,动物,以及人和人身上的物件,有这个能力傍身,江离只需用上一些时间,便能把整个猎场都扫描一遍,即便是太子玉牌被野猪吃进肚子里了,他也能够准确地找出来...... 小半个时辰过后,太阳最后的边缘也被远处的群山所吞没,夜色慢慢地笼罩在了林间,夜风带来一阵阴冷,江离骑马穿行在冷风之中,感觉周围的视野都变得纷乱起来,连同声音也逐渐嘈杂...... 看来夜色一旦降临,林中就不止是江离一人了,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生灵们开始从洞穴中出来,为了寻找猎物睁着自己亮晶晶的大眼睛,然而此时江离的眼睛比它们还要亮,甚至在百步开外就能看见它们的动向,所以江离心里的底气也多了几分...... 然而另一边的云安就完全不一样了,她虽然有一身功夫傍身,但双拳难敌四手,若是碰见野兽对她群起而攻之,她也难以逃脱危险,所以她干脆下了马,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幸好她曾经常常在夜光充盈之时修炼过,所以夜视能力远胜于常人,所以即便太阳下山,也不至于变成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当然,如果运气不好,碰见乌云把月光都给挡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离继续骑马前进着,越是走到后面,他发现林间的动物越是多了起来,它们在江离的视野里表现为红色,小到一只蛾子,大到野猪猛虎,江离发现数不清的红色正在自己的眼中游走着。 小的东西若是没有毒,那自然对他没什么威胁,至于大的东西他还是要多加警惕一些,于是江离只要看到眼中出现一大坨红色,便开始绕着走...... 走着走着,他时不时会发现地上遗落的物件,这些物件的形状规整,一看就是人所留下的,于是他就照着这些东西的形状,仔细地搜查着太子玉牌,可是每每都无收获...... 然而不久后,奇怪的景象便出现了,只见远方连滚带爬窜过一个人形生物,看对方的动作仿佛十分慌张,手脚并用地在林间奔跑着,看样子像极了传说中的野人。 江离突然感到不对,立即骑马冲上前去,在一片黑暗中挡在了那人的身前,谁知那人眼前一黑,直接撞在了马肚子上,随后身体往后一倒,跌坐在地上,叫苦连天...... “哎哟......我他娘的怎么这么倒霉,这又是撞到了个啥啊......” 这时他抬起头来,借着朦胧的夜光,认出了眼前是一匹高大的马,而马上有一个高大的人,那人眼睛发出诡异的淡黄色亮光,自上而下,冷冷地看着自己...... 他吓得咽了一口口水,对着江离轻声发问。 “你......你是人是鬼?” 第459章 狡辩 “是人又如何?是鬼又如何?” 江离毫无情绪地回答着,随即把视线落在此人的脚上,只见那人的脚脖子上还有一圈清晰可见的伤痕...... “倒是我想问问你......你是谁?大晚上跑来夜场里面作甚,我瞧着你的穿着......应该是哪位大人家的奴仆吧......” 听到此话,地上那人两眼一瞪,在茫茫月色下露出大半眼白,紧接着又连连后退了几步,他觉得江离的话身世离奇,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林间,对方怎么会看得清他身上的穿着,甚至他自己往身上一看,也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难道......这个骑马拦路的人,是地府上来抓他的鬼差? 可他根本就没死啊! 口腔的呼吸...... 身体的温度...... 心跳的节奏...... 以及思考的能力...... 每一样都在提醒着他,他是个好生生的大活人。 可即便如此,他对面前这个黑漆漆的人影依旧感到无比恐惧,紧接着,他便口齿不清的解释道:“我......我......唉......这位大人,我是白天随着我家主子到此打猎,中途不小心迷路了,直到现在......也没能走出林子......” “哦?你说你迷路了?”江离眉头一翘,刻意试探道,“那好啊......那我正好要回营地,顺便就把你带回去,说不定你家大人还会赏我些银两呢......” “别别别!千万别!” 奴才突然放声大喊,惊得远处的夜莺都开始啼叫,紧接着,他扑通一声跪在江离面前,言辞恳切地祈求道:“这位大人......您千万不要把我捉回去......小的跟你磕头了!” 说着,奴才跪在地上对着江离疯狂地磕头,而江离则是轻步下了马,站在他的身前,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哈哈......你方才说......把你捉回去?”江离冷笑道,“看来你不仅仅是个奴才,还是一个罪奴啊......怪不得我瞧着你行动匆忙,神色慌张......说吧,你是哪家的罪奴,是什么时候从金面军的营地里逃出来的......” 夜色朦胧下,江离已然识破对方的身份,然而奴才却兀自低下头去,暂时选择了沉默,仿佛沉默是他最后的武器...... “嚯......怎么还不说话了?”江离俯下身去,笑着打趣道,“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可就你我二人呆在这林子里,周围可是什么人都没有,顶多有几只野猪野兔子,若是我在这里对你动点手脚,你猜......之后会不会有人知道啊?” 江离恶语相向,这才有了点效果,在江离的威逼之下,奴才这才抬起头来,眼神中已经浸润了泪水,但江离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对方故作可怜,博取同情的假象...... “没......没有,大人是误会奴才了,奴才真的只是跟着主子进来狩猎,不小心迷路了而已......大人您发发慈悲,放小的走吧......小的保证一定会回到营地的......” 奴才此话一出,江离便叹出一口长气,没想到事到临头,这个奴才还不放弃狡辩,看来只有他给予对方沉重一击,才有可能让他说真话了...... “哼......小子,你当我傻?”江离收住了脸上的笑容,露出阴狠的神色,“你脚腕上的伤痕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之前应该是被金面军关押起来,脚上被脚铐给牢牢锁住了,这才会出现你脚腕上深红色的伤痕......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怎......怎么会......连我脚上的痕迹你都能看见......” 奴才茫然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脚,只见下面一片漆黑,他即便把眼睛瞪得再大,也瞧不见自己脚上的伤痕,然而古怪的是,眼前这位大人居然声称自己看得一清二楚......这......这怎么可能?! “哈哈小子,事已至此,你就别狡辩了,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强行把你带回营地,交给金面军任凭他们发落,只不过呢......你身为一个逃跑的罪奴,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此话一出,奴才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别无选择,于是连忙上前拉住江离的右腿,仰头祈求道:“大人!我选第二个!我选第二个!” “哦?我都还没说第二个选择呢,你怎么就答应上了?说不定第二个选择是把你拿去喂老虎呢......” 江离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不经意的玩笑直让对方吓破了胆,只见奴才再次瘫坐在地上,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了,紧接着江离听到身前传来潺潺水声,随即林间缓缓升起一股莫名的骚味...... “额......小子,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居然吓成这样?”江离抬手掐着鼻子,皱着眉头说道,“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第二个选择,就是把你的身份,和你犯下的罪过给我如实招来,若我觉得你情有可原,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马......” 听到这话,奴才心中再次燃起希望的火花,他完全不顾自己湿透的裤子,连声答应道:“好好好!奴才这就说!这就说!只要大人能够放了奴才,奴才什么都愿意告诉大人......” 紧接着,江离便安静下来,以一种审判的眼神凝望着跪在地上的奴才,静候他能说出点什么有意思的事儿来,可江离没想到,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自己心里一惊。 “奴才......奴才是五皇子身边的书童......” ...... “嗯......哈?什么?你是云喜身边的奴才?”江离飞快上前一步,一脸疑惑地问道,“可那天晚上我怎么没瞧见你?” “额......大人,您说的是哪天晚上?奴才昨夜就被降罪了,那时候五殿下还在昏睡着......” “算了,这不重要......”江离抱起双臂,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你继续说,你是五皇子身边的人,究竟犯了何事才把你送给金面军的......” ...... 另一边,云安缓慢地骑行在林中,一天下来,不只是她,她甚至感觉身下的马儿都有些疲倦了,马蹄子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踩在地上哒哒哒地响...... 直到后来,马儿实在是没多少气力了,连一个小坡都爬不上去,云安本想挥起鞭子,试图激发马儿的最后一丝潜能,可她转念一想,若是就这样把马儿激怒赶走了,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于是她干脆下了马,随后牵着马绳继续前进着,同时她眼观四周,耳听八方,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当她走到一处堆满落叶的下坡之时,突然她踩到了一块硬物,随即脚下一滑,仰面栽倒,整个人都跟着落叶滑了下去,蹭起来的时候她满手是土,骂骂咧咧地回过头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自己如此狼狈。 这时,她发现身后的坡上有一块方形的石头,在月光下闪着淡绿色的微光...... 第460章 你说呢 仿佛是上天刻意的安排,江离奔着玉牌而去,留在林中一阵搜寻,竟然找到了从金面军手里逃脱的罪奴,而另一边,云安一心想要把云喜身边的奴才给抓回来,阴差阳错竟然找到了江离心心念念的玉牌...... 此时云安把玉牌拿在手中,对着月光仔细辨认着上面的纹路,下一秒,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手上怎么会是这张牌子...... “这是......我们中州皇族的......玉牌?!” 震惊之下,她把玉牌紧紧攥在手里,随即扭头朝着四周一番张望,见四下无人之后,她再度拿起玉牌仔细端详起来,紧接着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云喜丢失玉牌的事情...... “难道......这是五皇兄丢失是那块牌子?” 可她转念一想,立即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随即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不对啊......按五皇兄的说法,在来春猎之前他的玉牌就已经丢了,那这块牌子又怎么会掉在这猎场的林子里呢?难道说......这块玉牌的主人另有其人?” 云安一边思索着,手里一边揉搓着玉牌,谁知下一秒她手上一阵刺痛,抬手一看,手指上居然已经被什么东西划开一道小小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更加阴沉...... “嘶......为什么我的手会......” 云安眉头一皱,随即把玉牌凑近到眼前,这时她才发现玉牌的一角有一个锋利的缺口,上面甚至还沾着她自己的血...... “嚯......这是哪个皇兄如此不小心,传家的宝贝都给弄出这么个缺口,若是让皇叔知道了,定然免不了一阵斥责......算了,等回到营地再去打听打听到底是谁丢的,今晚还是得先把那个逃掉的奴才给抓住才行......” 于是云安小心翼翼地把玉牌藏在身上,上马之时,她还谨慎地往腰间摸了摸,直到感受到身上那块方形的硬物,她才放下心来,继续骑着马在夜色中前进...... 而江离这一边还在对云喜手下的罪奴进行盘问,一开始他本来没打算将此人放在心上,可自从听到这个罪奴是云喜身边的奴才,便觉得事情不简单...... 按理说,云喜的人设就是一个傻呵呵的皇子,对下人也不会装出主子的架子,更不用说把底下的奴才交给金面军处置了...... 江离由此想来,这个太监一定是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才会落得这个下场,凭着自己天生的直觉,江离觉得此人身上定有许多秘密可以深挖...... 或许经过江离这么一问,云喜身上的谜团就可以展开...... 然而江离没有想到,自己首先听到的,竟然是另一个人的名字,而且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只见罪奴瘫坐在地上,低着头发着抖,嘴里支支吾吾地回道:“大人......并非是五殿下把奴才交给金面军的,而是......而是云安郡主......” 云安的大名突然出现,直接给了江离当头一棒,他心里愤愤地想,这个女人又在背着他做些什么幺蛾子,怎么突然对云喜的家务插手,把人家的奴才给送走了,实在是莫名其妙,不过江离为了确认事实,还是决定把前因后果给问个清楚...... “是郡主把你交给金面军的?嘶......你一个奴才,又是五皇子府上的,究竟犯了什么错事,需要郡主出面制裁你?” “这个......我......”奴才神色慌张,眼珠子疯狂乱转,两只手缠在一起如同苍蝇一般搓个不停...... 江离见对方表情纠结,心生忧郁,随即眉头一皱,大声训斥道:“快说!别他妈浪费小爷我的时间!” “奴才......奴才确实犯了错,这些年奴才在五殿下身边做事,经常干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到后来一点一点积少成多,已经从五殿下手里偷走了不少钱财......” 说着,罪奴微微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观察着江离的眼色,他怕就怕自己坦露罪过之后,立即就会被面前这个八尺高的大人给暴打一顿...... “嗯?你愣着干嘛?接着说啊!” “哦哦......奴才遵命......后来,奴才偷到不少钱财以后,一段时间都心生恐惧,怕殿下和贵妃察觉到我的罪过,没想到五殿下一点也没发觉,贵妃也顶多是训斥了殿下几句,其他也没有多问......” “所以......奴才本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悄无声息地积累起本钱,想着事成之后便逃出五皇子的手下,找一个偏远的地方开一家小店,从此不再回帝京......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江离语气凶恶地追问道。 “只不过......这些事情不知怎么的......竟然被云安郡主知道了,奴才现在想来感觉甚是奇怪,郡主一个闺阁女子,和五殿下虽是一家人,但素来交往不深,谁知她不仅知道我的名字,连我这些年在五殿下身边暗中敛财的事情......她都一清二楚......” 听到这话,江离鬼笑一声,因为他知道,云安看似是个不问世事的乖乖女,实际上她这些年暗中在朝野内外行动,知道不少皇家的内幕,而这个奴才不过是这些内幕中的一个小角色,如今被云安逮到纯粹是运气太差了...... “到了昨天晚上,郡主突然登门,声称看望醉酒的五殿下,谁知郡主一进帐篷,就开始数落起我的罪过......当时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几乎是傻了眼,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郡主已经在说要把我送给金面军了......” “当时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逃无可逃,所以只能在郡主的威压之下,出去找金面军自首,金面军虽然未知事情全貌,但也遵照郡主命令,把我给关押了起来......” “就这样,我在漆黑的帐篷里面度过了一整个晚上,可突然,我的心里生起一层深深的恐惧,因为我知道,偷窃皇家的财物,那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更何况这么多年下来,我犯下的那些大事小事加起来简直难以计数......” “于是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逃,如果我不逃,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拼命地挣脱了锁链,才留下脚腕上的伤痕......” “可能是老天想要留我一命,快要天亮之时,我终于挣脱了锁链,趁着天色微明,林间雾起,我便悄无声息地逃进了猎场之中,一路往偏僻的地方逃去......本以为自己能够逃出生天,谁知遇上了你......” 听完罪奴的陈述,江离瞧着他遗憾的表情,知道他没有撒谎,于是他冷冷一笑,说道:“确实,你本来可以逃掉了,可惜遇上了我,但问题是,遇上我也未尝不是好事儿,毕竟你只是偷窃了一些钱财而已,又没有杀人,加上我这个人呢又比较开明,放你一条生路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到这话,罪奴猛然抬起头来,两个眼睛都在月光照耀下微微发亮,“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得回答我的问题......” 没错,在刚刚罪奴陈述自己偷盗之时,江离就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一个喜欢偷偷摸摸的奴才,云喜又在离京之前丢失了玉牌......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巧合。 “我问你......你可知道五殿下在离京之前,丢失玉牌之事?” “这个奴才知道!”罪奴迅速回答道,“就在离京的几天前,五皇子突然发现御赐的玉牌不见了,还让他心焦了好几日,毕竟春猎这种场合,皇子按照惯例,都会戴上玉牌象征自己高贵的皇室身份......” 说着,奴才突然眼中一沉,因为他发现江离的沉默另有深意...... “大人......您不会怀疑是我偷走了五殿下的玉牌吧......” 江离嘴角一笑,露出狐狸一般狡黠的表情。 “你说呢?” 第461章 怎么是你? 越往林子深处,云安越感到脊背发凉,望着远处黑漆漆的一团,她总感觉里面有什么古怪的物体在蠕动,就等她接近之时,跳出来一口将她吞噬...... “不怕不怕......我可是一个侠女,江湖都闯荡过了,一个漆黑的林子算什么......” 云安就这样安慰着自己,却没有给心里的胆怯带来一丝和缓,她只能姑且壮起胆子,继续往深邃之处前进,突然,她听到从左前方传来一丝动静...... 虽然那个响声十分微弱,但由于周围出奇的安静,她立马分辨出,那是某种动物的喘息声,紧接着,她望见远处的黑暗中悄然浮现出两只巨大的眼睛,在夜色中发出微微亮光...... 云安反应极快,她先是快速估算了一下那玩意儿离自己的距离,又赶紧根据那双眼睛的大小判断了一下对方的体型,结果显而易见,云安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儿,那就是逃。 于是她立即调转马头,逃命一般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谁知还没跑出多远,她就已经听到了身后飞快的脚步声,蹦跶蹦跶......仿佛狠狠地踩在自己的心脏上...... “糟了......被盯上了......” 云安狠狠咒骂着自己的怀孕期,又加快了马力,但其实她身下的这匹马儿比她更加懂得性命的重要,即便云安不怎么用鞭子抽打马的屁股,它也跑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这一切仿佛都是发自动物求生的本能,都是为了保命...... 于是云安抽空回过头去,这时她发现身后那玩意儿离自己越来越近,也正是这时,她瞪大眼睛,在月光下隐约看到了那头怪物的全貌...... 下一秒,她立即认定,那是一只凶猛的老虎,从头到尾长得惊人,要是它站起来,一定比一个成年男子都还要高上一截...... “哎哟......真是绝了,这么大的林子怎么会让我遇上老虎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的运气,在昨天白天的时候全都送给云喜了,所以到了晚上才会这般倒霉?” 万幸的是,即便是来到了西郊猎场,云安也随身携带着月牙鞭子,她把鞭子藏在了自己的腰间,即便是被别人发现,也可以说是一种新奇的装饰...... 她已经准备好了,一旦这只猛兽追上她,对她发起攻击,她就立即抽出鞭子,和老虎展开一场生死决斗,对于取得最后的胜利,她心里有十足的把握,唯一感到的不安的是,若是她搏斗之后留下一声伤痕,穿着破破烂烂满是泥泞的衣服回到营地,又该怎么向其他人解释她在林间的遭遇...... 说起来,她今日在金面军营地里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出格了,她甚至都没有想到如何向高统领解释,自己一个身形柔弱的女子,怎么脚下一蹬就骑上了马,而且还飞奔着冲进了猎场,仿佛骑马对自己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可现在她身处险境之中,暂且只能把这些事情抛到脑后,她现在只想尽力地避免和老虎的正面冲突,最好能够快马加鞭把老虎甩掉...... 然而,老虎的穷追不舍浇灭了她心里希望的火花,此时她已经从身上抽出了鞭子,随后开始计算着老虎离自己的距离,眼看老虎离马屁股越来越近,云安已经握紧鞭子准备出手了...... 突然,马儿莫名嘶鸣起来,云安才急忙转头望向前方,谁知前面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挡住了去了,马儿狂奔不止,躲避不及,云安又手忙脚乱地胡乱操纵着缰绳,最后不出所料,人仰马翻。 当她身子一晃,以为自己要硬生生地栽倒落地之时,突然一双坚实的大手稳稳地接住了她的身体,睁眼之时,一张莫名熟悉的脸便出现在自己眼前...... “怎么是你?!” 江离大喊一声,随即把云安扔在了地上。 ...... “哎哟我的屁股!你怎么回事儿?疼死了!” 云安坐在地上,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抬起头来大声呵斥着江离,正当江离准备还嘴之时,却听见一声猛兽的嚎叫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这时云安突然意识到危险还未过去,于是迅速站起身来,双手拉着月牙鞭子,警戒着叫声传来的方向,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马儿就在刚刚已经逃走,而身后还有一个人,正是她今日费尽心思寻找的那名罪奴...... 江离站在她的身边,见她如此戒备的样子,也顺着叫声传来的方向,往那一团深邃的黑暗中望去,下一秒,他便看见两个橘子一般的大眼珠子在微微发出萤火一般的光芒...... 紧接着,一只身形庞大的老虎抬着锋利的巨爪,一步一步,踩着落叶,走到月光洒落的地方,江离也因此看清了它嘴上那一双锋利的獠牙,而这整个老虎在他的眼中都被标记成了鲜红的颜色,仿佛寓意着灾难的发生...... “嚯......郡主大人,您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江离瞧着那只老虎微微张开的嘴,幽幽地挑逗道,“您突然出现在猎场里面,就为了给我带来这么一个大麻烦,看来你为了让本少爷吃瘪,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啊......” 听到这话,云安眉头一皱,横眉看向江离,看她的表情,几乎是想自己化身老虎,把江离这出言不逊的小子一口吞掉,除之而后快......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胡说八道,”云安看着江离,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本郡主想要碰到老虎吗?还有......要不是你刚刚挡住了本郡主的去路,现在我又怎么会和老虎对峙呢?你与其在这里风言风语,妄加揣度,不如想想怎么在这家伙的血盆大嘴下把命保住......” 江离冷笑两声,举手投足间没有一丝慌乱,他淡定地转过头来,对云安的狠毒报以微笑,面不改色地回道:“郡主,不好意思,在下身上没带什么武器,所以这头巨虎就交给你了,你说行吧?” “什么?!”云安大吃一惊,随即瞪大双眼道,“你让我一个人把这么大一只老虎给打趴下,你以为本郡主是神仙哪?!我告诉你!如果我被老虎给吃了,你就算后来脱离了虎口,之后回到营地也会被皇叔治罪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云安迅速抛下了狠话,随即飞身而起,直奔老虎而去,而江离确实如他所言,身上没有武器,所以就堂而皇之地站在一旁观战,他甚至悠闲地抱起了双臂,像是在看一出精彩的武打戏剧...... 只见云安在半空中耍着月牙鞭子,不断飞舞回旋,老虎抬头看着上空天花乱坠一般的景象,脑袋晃个不停,仿佛在拼命寻找着云安的弱点...... 紧接着,云安在空中积蓄了力量,随即高举着鞭子竖劈而下,可惜这老虎虽然身形庞大,但夜视能力极佳,行动也足够敏捷迅速,只是一个侧身甩尾,就躲过了云安的月牙神鞭...... 这还没完,云安这招一出,暂且在调整架势之时,老虎瞧准了时机,抬起巨爪朝着云安飞扑而来,云安只好抬起鞭子,用坚硬的鞭身挡住老虎的爪子,随后用鞭子一缠,暂且束缚住老虎的双爪。 紧接着,她丹田发力,勉强抵御住老虎整个身体施加的压力,就这样,场面算是僵持了下来...... 与此同时,江离还站在旁边无动于衷,当云安转过头来准备找他相助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江离已经靠在了旁边一棵树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瞧着此情此景,云安心里恨得牙痒痒...... 自己在这里拼死拼活,和一只比自己大上几倍的老虎展开殊死搏斗,江离那小子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即便是自己一口被老虎吃掉,江离可能心里都不会有一点波澜...... 云安回过头来,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仿佛把对江离的恨意注入到了对抗老虎上面...... “江离这天杀的东西......等我把这玩意儿解决了,有你好看的!” 第462章 又逃 云安独自拼尽全力,和老虎对峙着,而江离站在一边袖手旁观,毫无出手相助的意思,于是此时,云安心里对江离的印象坏到了极点,对他的愤恨也高涨到了极点...... 连同他的那些破天荒的诗词,他死里逃生参加选婿的壮举,他妙手回春挽救云喜性命的法术...... 一切的一切......都让云安更加认定,江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虚伪小人,她甚至想,江离甚至不如帝京城里任何一个男人,毕竟稍微有些家教,有些担当的男人,都不会任由一个身形孱弱的女子陷入危险之中,更别说让她命丧虎口...... 想到这里,云安心中更是愤恨交加,如同将要爆发的火山一般,岩浆滚滚,将要翻涌而起,也正因如此,云安心里的愤怒给予了她极大的力量,她甚至在和老虎巨爪的对峙中,身体更加坚定,双手也不再颤抖...... 紧接着,她突然大喝一声,用划破自己双手为代价,把鞭子从两头狠狠一拉,下一秒,老虎的双爪竟然被锋利的鞭身给直接截断! 然而这还没完,云安趁着老虎失去双爪之时,立即抽回鞭子,在手中轻轻一甩,紧接着,鞭子的每一小节都层层叠叠地拼凑起来,随即化为一把锋利的月牙宝剑...... 云安也没有留给老虎喘息的机会,她举着宝剑迅速突进,然后一剑刺进了老虎的右眼,只听老虎一声悲壮的呜咽,便趴在地上,痛苦地扑腾着,却在十秒钟之内就奄奄一息,再起不能...... 讽刺的是,当云安把宝剑从老虎眼中抽出之时,身后竟然响起了拍手的声音,她不用想,就知道是江离在后面为她鼓掌...... 等她转身一看,果真如此,只见江离的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可他的神情中并没有一丝敬佩之意,仿佛就是从头至尾都在看云安的笑话...... “可恶......太可恶了......” 云安小声嘀咕着,此时冰冷的夜风袭来,却难以吹灭她心中愤怒的烈火,现在她的身体如同太阳一般炙热,手中沾着老虎鲜血的宝剑似乎在迎合着她的怒火,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她:“你若足够愤恨,可以一剑杀了此人......” 下一秒,云安果然飞身而起,直奔江离而去,而江离依旧面不改色,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他只是微微侧过头去,躲过云安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的月牙宝剑插到自己身后的树木之上...... “郡主,我知道您现在对在下很生气,但我不是说了吗,我手上没有武器,再说了......我的那三脚猫功夫您又不是不知道,即便是出手了......又能帮上您什么忙呢?您说是不是?” 看着江离那个满不在乎的表情,和对刚刚的遭遇侃侃而谈的态度,云安更是觉得恼怒,她狠狠地盯着江离,一字一句地质问道:“问题不是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出手......” 云安表情真挚,像是在审问犯人,江离于是知道,若是自己继续这么吊儿郎当下去,一定会被对方当作是眼中钉肉中刺,甚至一刀杀死她也能够下定狠心...... 于是他也暂且收敛住了自己的表情,言辞恳切地说道:“郡主,您真的误会了,我确实很想救你啊......但我怕自己一旦出手,反而弄巧成拙,分散了你的注意力不说,还害得我们两个都命丧虎口......所以我就打算不出手,让您在生死攸关的危急关头,爆发出自己惊人的潜力,这样大家都能从老虎嘴里捡下一条性命,不是吗?” 听着江离的歪理,云安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她突然转念一想,发现自己心里的想法确实奇怪,仿佛冥冥中就对江离这个人有所期待,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按自己的意愿去行事...... 可问题是,她很早就已经认定了,他们两个注定是陌路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连带着她刚刚对江离的大声质问,都变成了一个幼稚的笑话...... 所以她接下来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取下插进树干的鞭子,茫然地将鞭子收到身上...... 她决定先离开,至少在这个晚上,她不想再见到江离这个人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之时,惊觉身后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也就是这时,她不经意地看到了江离的表情,他那双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 下一秒,江离突然抬起手来,一把将云安拦在了身后,接着他纵身而起,朝着前方冲去...... 也正是此时,云安茫然地回过头来,这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那只老虎已经在距离自己不足五步的地方高高站起,挥舞着它那残肢断臂,想要拼劲最后的力气,把他们两个一起带入地狱...... 然而此时江离已然飞身而上,迎面朝着虎头的方向冲去...... 随后他手中聚力,一拳对着老虎的左眼飞速而下,只听一声嘭的巨响,整个林间都掀起了一阵波澜,周围的落叶也随之飞舞而起...... 随着老虎再度闷声倒地,云安也彻底目瞪口呆...... 因为她知道,这完全不是江离这个武功境界能发挥出的功力......而江离落地之时,也看着自己拳上露出的骨头关节,咬牙忍受着皮肉暴露在空气中的剧痛...... 确认老虎死透之后,江离才回过头来看向云安,他的眉间因为手上的伤痛而微微皱起,嘴角也轻轻咧开,嘶嘶地吐着冷气...... 云安看着江离的所作所为,心里的怒火瞬间熄灭,留下了一股莫名的温暖,这种温暖是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更别说从江离这个人的身上感受到...... 她甚至都有些恍惚了,明明之前的江离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此时却为了救她挺身而出,不惜付出伤痛的代价...... 这种突如其来的转折实在是有些离奇,云安一时半会儿都难以理解,她只是想着,也许江离这个人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堪,但与此同时,她更加看不懂江离这个人了...... 直到江离走到她眼前,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轻轻笑道:“看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也算是爆发了一会啊......” 紧接着,江离抬起视线,和云安错愕的眼神对上。 “郡主,这下你相信我了吧?人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是能够爆发出惊人的潜力的......” 云安没有应声,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话,江离见她不做回答,于是也绕开了话题。 “好了......现在这个祸患也解决了,我们三个也该动身了,不然夜长梦多,谁知道后面又会遇上什么样的麻烦......” 这时,云安才从自己对江离的揣度之中回过神来,她张望了一下四周,只见他们二人和旁边的一匹马,而云安自己的马早就已经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三个?你说谁?”云安直率地问道,“难道你是说,我们两个......和你的这匹马?” 听到这话,江离迅速转身,瞪大双眼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随即气得咬牙启齿,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打出了一个大洞...... “可恶......那个从金面军营地里逃出来的罪奴......居然趁着刚刚逃走了!” 江离愤恨地咒骂着那个小人,云安也发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没错,她刚刚骑马撞向江离的时候,隐隐约约地记得江离身边好像还有一个瘫坐在地上的人影...... 而她现在听到“罪奴”两个字,更是多了一层想法。 “罪奴?你说的不会是云喜身边的那个书童吧?!” “就是他啊!他不还是被你送到金面军那里的吗? “哎哟本郡主就是为了抓他来的!没想到歪打正着,居然让他给跑了!” 第463章 妙不可言 江离瞧着月光下的老虎尸体,气得咬牙切齿,他本以为那个罪奴已经认命,会把自己交给他任凭处置,没想到他居然还趁乱逃跑了...... 可恶......实在可恶...... 正当江离开始思索下一步的对策之时,云安已经迅速动起身来,不过她还是回过头白了江离一眼,不留情面地斥责道:“喂......你还愣着干嘛?追啊!” 然而,当云安脱口而出之时,她才发现自己已是孤身一人,之前从金面军营地骑来的那匹马儿早已经不知去向,而此时二人身边就只有江离的一匹马...... 想到这里,云安心里即刻犯了难,她从头到尾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殊不知这尴尬的局面冥冥中就摆在了自己眼前。 难道......她要和江离同骑一匹马? 不行......绝对不行! 云安连连摇头,光是想象他们两个在马上前胸贴后背的景象,她都觉得恐惧,仿佛有无数只长手长脚的虫子在身上爬...... 而江离则是没有想到这些,他顺理成章地攀上了自己的马背,随即冷冷地看向云安,语气沉稳道:“喂......你到底上不上来?刚刚你不还说要赶紧去追吗?现在又傻站在那儿琢磨些什么......” 江离的念叨之下,云安心里更是纠结,她甚至暗自埋怨起江离来,这个人一点也不解风情,难道不知道一男一女同处一匹马上,乃是一件十分忌讳的事情吗? 况且他们两人早已没了婚约之实,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愤恨和吵闹......随后云安转念一想,莫非北原那边不在乎这些?一男一女即便靠得再近......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上马了? 可没过几秒,江离一盆冷水泼下来,直让云安猝不及防...... “喂......郡主大人,您不会是还在顾忌着,我们两个一起骑在一匹马上,被人瞧见会遭人误会吧?”江离莫名鬼笑起来,继续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打量着云安。 “如果我说中了,那大可请郡主大人放心,这大晚上的,又是在深山老林里......即便我们两个真的发生些什么,也不会有人瞧见的......” 瞧着云安默不吭声,江离眉眼一挑,继续挑逗道:“哈哈......郡主,您若真是冲着抓那个罪奴而来,大可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再说了,恕在下直言,江某虽是一名气血方刚的男儿,可对郡主您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就算您和我靠得再近,我也不会有一丝感觉......” 此话一出,林间万籁俱寂,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时空被凝结在了这一刻...... 江离说出的每一句话,云安都听得清清楚楚...... 气血方刚的男儿,却半点兴趣都没有...... 即便靠得再近,也不会有一丝感觉...... 这一句句话不像是用来和缓关系的解释,更像是一记记野蛮的重拳,一个个响亮的巴掌,直接甩在了云安脸上,此时此刻,她开始回忆自己备受宠爱的一生...... 仅仅五秒钟之后,她便能够确定,自己这辈子......都没有遭到过这么严重的贬低......还是出自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子嘴里...... 云安越想越觉得自己心里的怒火渐渐熄灭了,甚至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和江离这种人纠缠,现在她只觉得可笑,也确实笑出了声来...... 等她回过头去,看江离的眼神里已是无比的坦然...... “哈哈......江离,你可真有意思,本郡主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要和你一起行动,更没有提过一个字,说要和你骑在一匹马上,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真当本郡主离了你活不下去吗?” “在下不敢!”江离赶忙退步示弱道,随即眉头一翘,话锋一转,“我也只是在担心郡主您的安危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说着,江离在马上朝着云安缓缓俯下身子,做出一个莫名焦虑的表情,故弄玄虚一般说道:“郡主啊......您瞧瞧旁边这只被我们打死的老虎,尸体可还是热着呢......那您说说,这样的猛兽......在这山间会有几只呢?” 看着江离戏剧性十足的表情,和他嘴里吐出的阴冷文字,云安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瞳孔也慢慢放大,就跟她小时候听到宫女们聊宫里女鬼的时候一样...... 瞧着云安露了怯,江离便立即乘胜追击...... “三只?五只?还是十几只呢......嘶......这个我就说不清楚了,毕竟郡主闯荡江湖也有些年头了......应该知道,猛兽都是昼伏夜出的,夜色越是深黑,那些猛兽就越是活跃,说不定在这周围的那一处黑暗之中,就潜伏着一头更加残暴的猛兽......在蹲伏着我们呢......” “且慢!”云安一声大喊,打断了江离的鬼话。 随即她做出一副傲娇的样子,翘起下巴撅着小嘴,一脸蛮横地说道:“本郡主决定了,今天晚上还是以抓住罪奴为重,其他的恩恩怨怨,本郡主暂且可以不追究......” 云安越这么说,江离脸上的笑容就愈发明显,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为自己找借口的样子十分俏皮可爱...... “你笑什么笑!”云安直愣愣地呵斥道,“本郡主说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查案,为了家国大义!说白了,若不是为了追查那个罪奴,本郡主才不会想要和你小子骑在同一匹马上,你当我是......” “算了吧郡主......”江离似笑非笑地回道,“夜已经深了,您要上马就赶紧上来吧,别到最后,家国大义都被您讲完了,那个罪奴也还没抓回来......” 紧接着,云安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百般借口,脚步轻盈地上了马,她神色木讷,双手撑在身后,拼尽全力地想要和江离分开一段距离...... 这时江离也感到自己后背空空,心想这个郡主还真是有趣,只好淡然一笑,说道:“郡主,在下得事先告诉您一声,我的马术不怎么好,再加上林间晦暗,路上凹凸不平,骑马的时候多有颠簸,您若不想被甩下马去,还是用手抓在我的腰间才好......” “不......不用了!”云安瘪嘴道,“本郡主自会看着办......你只管骑马找人便是......” 江离自知拗不过云安,于是直接挥舞着缰绳,操纵着马头往前方冲去,谁知好巧不巧,他们刚刚骑出百步不到的距离,突然地上出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把马蹄给硬生生地绊了一下...... 虽然马儿反应极快,但整个马背还是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云安反应不及,整个身子都朝着后面仰去......眼看自己就要从马屁股上滚落下去,云安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迅速地保住了江离的腰身...... 直到感受到双手上结实的肉感之时,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即如同被火烫到了一般,赶忙又把双手收了回去...... “郡主,我说过了,山间多有颠簸,您还是把手放上来吧,没事的......” 江离突然放低了声音,轻言细语的,仿佛是在对云安加以安慰,紧接着,不知为何,云安感觉自己就像着了魔一般,抑或是被江离那种莫名和蔼的语气所蛊惑,双手不由自主地就抱了上去...... 与此同时,江离的腰上感受到一股温热,随即嘴角露出一个轻盈的微笑,月色之下,二人骑马相伴而行,这对穿越前的江离来说,是只有在书里,在电影里才能出现的场景...... 如今他亲身体会到这种莫名感觉,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仿佛有一股暖风拂过脸颊,或者是烫过一条轻盈的溪流...... 总之这感觉......妙不可言啊...... 第464章 单纯 江离和云安穿梭在林间,骑出了大约一里的距离之时,云安便发觉有些古怪的地方,或者说,是江离这个人身上又出现了离奇之处...... 比如深黑的天,天上的月光也无比稀薄,即便是走在路上都得丈量下脚步,然而江离挥舞起缰绳,把马骑得飞快,似乎完全不关心会不会撞上什么石头树木,抑或是把赋予了身下的马儿全部的信任,全凭马儿的双眼在发挥作用...... 可云安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江离仿佛是能够在黑暗中看清一切一般,硬要形容一下,他就像夜猫子一样,这时云安才想起刚刚的场景,她突然感觉,今晚江离的眼睛好像比白天还要亮上几分...... 难道是她的错觉? 想到这里,云安难以按捺自己心里的疑惑,在江离身后直截了当地问道:“喂......你骑得这么快......是看得清前面的路?” 这时江离后脖子一冷,随即尬笑道:“哈哈......哪有,我也不是神仙,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我们骑的这匹马身上有些神通,似乎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 “是吗?”云安摸了摸马屁股,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地方,随即眉头一翘,继续说道,“这马不也是营地里骑来的马吗......能有什么神通之处?本郡主怎么没感受到?” 云安的三连追问直让江离倒吸一口冷气,他只能强打精神,迅速地编造着谎话来哄骗云安...... “额......这个......郡主有所不知,这马啊......并非是营地里带来的马,而是金面军的马......” “金面军的吗?”云安迅速接话道,“可金面军的马不也是从营地里骑进来的吗?我刚刚的那匹就是金面军的马,眼神儿也没有特别好使,天黑之后我也骑得小心翼翼的......” “哈哈......郡主,我说的这支金面军不是从宫里随行而来的,而是常年驻扎在这个西郊猎场里的,这马就是他们借用给我的......” 江离一脸尴尬地回答着,暗自庆幸云安坐在他的身后,看不见他脸上龇牙咧嘴的表情...... “嘶......西郊猎场的金面军......本郡主好像有些印象......” “对吧!”江离突然大喊道,“我猜是西郊的金面军专门训练出了一种夜视能力极佳的马匹,用以维护西郊猎场晚上的安全,正好今天晚上被我们给用上了,真就是未雨绸缪了......哈哈......郡主您说是不是?” 云安似乎没听出江离尴尬的笑声,随后脖子一歪,姑且相信了江离的说辞,“是吗,如果西郊的金面军真有如此本事,培育出了这种夜视极佳的马匹,那应该让皇叔知道才行,到时候对他们赏赐一番,也不枉他们为了培育马匹费的苦心......” 云安说得头头是道,江离却听得心惊胆战,若真让永帝知道了这事儿,他的谎话可就圆不过来了,不仅如此,到时候他还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脸...... 想到这里,江离觉得必须得迅速斩断云安这个可怕的念头...... “那个郡主啊......那支金面军的领队告诉我了,说他们这个培育夜视马匹的技术尚未成熟,准备等两年在陛下大寿之日,作为一个惊喜献给陛下,所以你不要事先去搅了别人的精心准备,您说是不是?” “原来如此!”云安惊呼道,“没想到区区一个金面军的领队,而且常年驻扎在京郊,还有如此心思,真是难得啊......好,那本郡主必须要为他保守这个秘密才行,也不枉他对我们中州的一片赤诚之心......” “是是是......郡主说得极对!” 江离连声应和着,心想这个女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单纯一些...... 这段对话过后,两人之间便安静下来,江离一门心思放在前进的路上,眼神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而云安也不知不觉地朝着江离贴近了一些,她虽然看不见周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好歹凭着不错的听力,心想自己也能帮上一点小忙...... 接下来的路上起伏不平,云安更是本能地朝着江离贴近,当跑到一出下坡之时,她一个前倾,整个人都趴到了江离背上,她随即小脸一红,立即撑起身子,故作淡定......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江离全程表现十分淡定,几乎一声未吭,仿佛自己身后坐着的不是个人,而是件什么货物,正当云安心里莫名生起无数倒刺之时,江离突然开口嘱咐道:“郡主,坐稳一些,若是我把您摔下去了,罪过可不小......” 云安于是彻底沉默了,她突然觉得,他们二人之间从未如此和睦过,或者说是一种实打实的客套,现在江离对她出乎意料的客气,可这种客气却让她很不舒服,仿佛是脑子被牢笼给死死困住了,不知该如何看待此事...... 她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和江离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又或者说,她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实则一直在期盼着另一种可能,也是一种全新的可能...... 而此时江离也发现了不对劲,就在刚刚云安贴到他的后背上时,他的腰上感受到一种坚硬的感觉,类似于自己睡觉的时候被子里搁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让他心里十分在意...... “那个......郡主,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物件,方方正正的,像是一块石头......” 经过江离这么一提,云安才突然反应过来,在撞上江离之前,她取得了一个了不起的发现,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在马上掏出玉牌,伸手越过江离的胳膊送到他的眼前...... “对......刚刚情况紧急,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事儿,这块玉牌是我在猎场里面看见的,看质地和样式......应该是御赐的玉牌,可我就不知道是哪个皇子如此不小心,连象征自己皇族身份的玉牌都能丢掉,实在是难以理解......” 云安突然把玉牌放到自己眼前,直让江离眼前一亮,随即把手中的缰绳狠狠一拉,马儿急停,前蹄高高扬起,云安始料不及,连忙抓住了江离的腰身,以免让自己摔下马去...... 等马背上稳定下来,云安对着江离的后背狠狠一拍,咬牙切齿道:“喂......你干嘛!想要谋杀我啊?” 谁知,江离不顾云安的斥责,一把抢过了云安手里的玉牌,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嘴里独自念叨着:“玉牌......找到了......我今天晚上就是为了找它......才留在这里的......” “什么?”云安大为不解,眉头紧皱道,“你说你是为了寻找这块牌子才留在这里的,那你是知道有人把玉牌掉在了林中,也就是说......你知道这玉牌的主人?是不是江离?” 江离把玉牌紧紧攥在手中,若有所思道:“太子和二殿下今日和我一起到林中打猎,最后太子殿下说......他的玉牌不小心掉在林间了,我瞧着事有蹊跷,所以主动请缨,留下来帮他寻找玉牌......” “太子也丢了玉牌?!”云安大惊失色道,“怎么会这么巧,云喜也说他丢了玉牌,但他是在来猎场之前就丢了,所以这块玉牌......果真就是太子的?” “不一定......”江离默默摇头道,“今晚因为那个罪奴的出现,我猜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你说云喜身边那个书童?”云安恍然大悟道,“我今日就是为了找他才去的金面军,因为我突然也觉得云喜丢失玉牌之事,也许和这个喜欢小偷小摸的书童有什么关系......” “不错......看来我们想到一处去了......”江离双眼凝神,继续思索道,“若是在春猎之前,那个罪奴书童把云喜的玉牌偷了,然后他随行到猎场,你却突然出现将他罚给金面军,紧接着他逃了出来,慌乱之间把玉牌掉在了树林里......” “也就是说......这块玉牌是云喜的......而太子撒了谎,他根本就没有在林中丢失玉牌,他的玉牌早就被霜果姑娘偷走了......” 听到这话,云安大吃一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江离......你难道是怀疑幕后真凶......就是太子?!” 这时,江离回过头来,对着云安邪魅一笑,“只是怀疑而已,现在还不能妄下论断,还是得等我们抓到那个罪奴,拿到他的供词才行......” 第465章 不打算输 事情的矛盾点逐渐显现,江离的心情也愈发激动起来,他们感觉自己距离真相仅有一步之遥,而那个罪奴的证词就是一把打开真相之锁的钥匙...... 现在江离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罪奴说,是他偷走了云喜的玉牌,然后不小心把它掉在了树林里,这样的话,云喜身上的嫌疑便会洗清,而江离可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太子身上...... 若是如此,一切都会豁然开朗...... 然而,坐在江离身后的云安却显得有些忧心,她眉头微微皱起,仔细梳理着这整件事的细节,当她梳理到最后,发现太子身上的嫌疑不小的时候,她心里还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毕竟那可是太子,一国的储君,甚至这位太子的生母都不是皇后,只是一个侧妃,但也不妨碍他坐上一国储君的宝座,可见永帝对他的宠爱和器重...... 江离要想动太子,就是准备动摇整个朝廷的根基,甚至让整个朝中的局势全都翻转,甚至变成一团乱麻......可退一步说,以江离的能耐,又如何和太子这号人物抗衡呢,搞不好到最后没把太子扳倒,自己却被反咬一口,成了金面狱的阶下囚...... 云安越想越觉得脑中昏沉,仿佛千头万绪都在撕扯着自己,一时之间她只想彻底脱离去这些纷杂的事情,她这才莫名发觉,所谓的江湖不是她的前路,而是她的退路,当朝中纷乱之时,江湖才是能够保护她的栖身之所...... 可她看着江离,却难以想象他就这么陷入朝廷的纷争之中,她突然觉得,是不是这个案子一直搁置下去,会更好...... 漫长的沉默之后,云安终于下定决心,声音冷静地问道:“江离,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我们查出来真的是太子,你会怎么样?” “嗯?你问我会怎么样?嗯......当然是把太子抓起来......绳之以法咯!” 江离回答的语气十分轻浮,仿佛根本没有把云安的问题当做一回事,又或许他根本没把这件事儿放在眼里,也没把太子这个人放在眼里,而这让云安深感困惑...... “江离......你可知道他是太子,高高在上的太子......我们这些兄弟姐妹,虽然和他是一个辈分,但身份地位有天壤之别......” “那又怎么了?”江离迅速反驳道,“王爷又如何,太子又如何?在我这儿呢只有一句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他是太子,只要是干了伤天害理的祸事,我就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江离说得漫不经心,却又慷慨激昂,云安听着听着居然嗤笑一声,她觉得江离举手投足之间都十分莽撞,甚至有些可爱...... 可下一秒,她想象着后事的艰难,就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江离,我只能说......太子毕竟是太子,在朝中已经盘踞多年,他的势力不是你一个外来的小少爷能够想象的,我就怕到最后,你没有扳倒他,却把自己和奔原军府一起搭了上去......” 听到云安的话,江离非但没有露出半分忧虑的表情,反而直接转过头去,对着云安爽朗地一笑...... “郡主......你这是在担心我?” 瞧着江离脸上意义不明的鬼笑,云安迅速皱起眉头,龇牙咧嘴地回道:“哎哟谁关心你了?!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还想跟太子斗呢,我看你还是想办法把自己的小命保住吧......” “算了吧郡主......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此事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在谋划,说白了,我在查案中只是一个帮着跑腿的小角色,真正掌控大局的,乃是我们的永帝陛下......有他老人家坐镇,你说说......我还用得着怕太子吗?” 紧接着,云安不屑一叹,随即把脸扭到一边...... “哼......说你傻你还真傻,别以为皇叔高看了你几眼,你就觉得自己可以肆意妄为了......你不是自诩聪明吗?那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你和皇叔是什么关系?太子和皇叔又是什么关系?人家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你居然还天真地以为皇叔会站在你这边......” “嘶......这个嘛,我还真没想过......”江离倒吸一口冷气道,“所以郡主有什么高见?我是不是该这个时候跑路?” “不知道,”云安一脸无所谓地回道,“反正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太子不是那么好扳倒的,也许你废了无穷的心力,终于把太子给揪了出来,可到最后皇叔念及父子之情,说不定会宽恕太子一回,到时候难堪的就是你自己了......” “啊?不会吧......”江离若有所思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一定就会被赶尽杀绝吧,我瞧着太子殿下也不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安突然大笑起来,独自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还拍着江离的后背说道,“哎哟......江离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啊,我怎么感觉你是第一天在这世上活呢?你都把太子那些破事儿扔到台面上了,你觉得他还会容得下你?” 不等江离说话,云安便摇晃着脑袋,神情愉悦地说道:“哈哈......当然啦,太子那个人呢,表面上还是很体面的,说一句正人君子也不为过,所以本郡主猜猜......你最后应该会被他悄悄给毒死,或者在荒郊野岭把你劫了,最后抛尸在深山野岭......又或者......” “诶别别别......”江离迅速打断了云安狠毒的推测,倒吸一口冷气后说道,“嘶......郡主,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太子殿下要把我怎样,倒像是你在默默盘算着要把我碎尸万段呢......” “哦,是吗?”云安把脸伸到江离的肩膀上,对他俏皮一笑,“那你以后可得小心了,我虽然比不上太子有权势,但心里的伎俩还是很多的,毕竟人们都说最毒妇人心嘛......哈哈,你多理解一下......” “哼......不好笑。”江离木讷地转过头去,随即挥起马鞭,朝着前面狂奔着,前方突然涌来冰冷的气流,直让云安俯身把脸贴在了江离的后背上...... 突然,江离迎着冷风笑了两声,“哈哈......郡主,你瞧,这么黑的夜......这么冷的风......我们不也挺过来了吗?而且我还一直挡在你的前面,怎么说......我江离虽然不是什么游历世间的一代豪侠,但好歹也算是个英雄好汉吧,要不你还是暂且相信我一会,至少这一次,我不打算输......” 听到江离在冷风中爽朗的陈词,云安心底竟然涌出一股温暖,她突然觉得,自己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和江离在官场上扫黑除恶......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么一想,云安眼前一晃,仿佛看见自己和江离原本不会重叠的两条道路渐渐交合在一起了...... 或许这就是她心底一直盼望着的崭新的可能吧......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江离的视野中终于有了些许的动静,他远远地望见,大约百米之外的地方,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拼命向前穿梭着...... 这次他看得十分清楚,那不是老虎,也不是灰熊,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对方那仓皇逃窜的情状,江离嘴角一笑,看来这个罪奴求生的欲望比他想象中还要旺盛,即便是冒着惹怒江离的风险,也要趁乱逃走...... 江离由此心想,或许从一开始,这个罪奴就没有想要对他坦白所有的真相,反而一直在寻找一个时机,谁知恰好云安引来一只凶猛的野兽,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此时此刻,那个罪奴自以为逃离了江离的魔爪,心里应该美滋滋的吧...... 然而江离会心一笑,随后骑马冲了过去,不久后,他就要打乱那个罪奴脑子里所有的痴心妄想...... 第466章 藏身 江离骑马疾驰向前,直指那个在夜色中逃窜的声音,然而此时的云安丝毫没有察觉,她只是坐在江离身后,突然感觉身下突然加速,随即连忙抬起下巴,越过江离的肩膀向前张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喂......你怎么突然跑这么快?是发现了什么吗?” “嘘......”江离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头也不回,只是轻声示意云安不要说话,云安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暂时把嘴闭上,以她对江离的了解,他行事都是有章法的......所以轮不到她来操心...... 紧接着,江离的目光穿过林间茂密的树木,锁定着对方那一条被染上红色光芒的身体,脚下一蹬加大马力......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 且慢! 下一秒,江离眉头一皱,随即用力一拉缰绳,马蹄高悬在半空之中,而马蹄之下,便是万丈深渊...... 还好江离及时收手,这简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悬崖勒马...... 他身后的云安也吓得不轻,立即窜下马去,在悬崖边上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坐在上面,捂着胸口,闭着眼睛,希望能够暂且忘记刚才惊心动魄的危险时刻...... “喂......江离......你是不是真的想谋杀我啊......”云安一边为自己舒气,一边喘息道,“你可知道方才......若是我们再往前一步......我们就连人带马......死无全尸了......” 听着云安的斥责,江离心里未曾在意,他只是沉稳地停下受惊的马,然后下马把它栓到最近的树上,此刻他的心里相比对坠崖的后怕,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 紧接着他往前一望,下面是万丈深渊,回头一看,又是枝叶茂密的树林,最为古怪的是......刚刚还在他眼中标记为红色身影的罪奴此时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紧接着,悬崖下方一股冷风吹上,扬起江离耳边的头发,让他感觉到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 看着江离往悬崖下面连连张望,云安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随即站起身来,随他一起往悬崖下面望去,只见下面深不见底黑漆漆的一片,云安想起自己小时候对死亡的幻想,她觉得,通往地狱的道路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江离,你是难道是觉得......那个罪奴从这儿跳下去了?” “不无可能,”江离笃定道,“我方才明明还能看到他的身影在远处的树木间逃窜,可就在刚刚我们逼近悬崖上的一刹那......他就突然消失了......” “看到?”云安瘪了瘪嘴,随即皱起眉头说道,“这么黑的天......这匹能力特殊的马儿能够看到也就罢了......你如何能够看到?” “嗯......”江离低头沉吟道,“当时那个罪奴离我们已经很近了,我借着月光大概能够看清他奔跑的身影......” “那你就能确定是他?”云安抱起双臂,继续追问道。 “嗐......郡主,这大晚上的,在猎场的林子里疯狂逃窜的人......除了那个罪奴还能是谁?”江离打趣道,“不过如果他真的跌落悬崖了,那定然难逃一死......即便我们能够找回他的尸体,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毕竟活人才能开口,我们才能拿到想要的供词......” “嘶......”云安又俯身望了一眼悬崖下方,随即倒吸一口冷气,说道,“说不定他没死呢......” 听到这话,江离轻轻地笑了一声,“郡主,从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竟然还能大难不死,你当他是神仙啊?要不你自个儿跳下去试试?没准儿我还能十分荣幸地为您收尸......” 江离出言不逊,云安却没有动怒,她只是轻挑眉眼,意有所指地说道:“嘶......可本郡主记得......你不就是从这样高的悬崖上掉下去的吗?你都能大难不死......他为何不能?” 云安突如其来的一问,可是把江离给难倒了,上一秒他们明明还在讨论罪奴的行踪,可这一秒云安突然又把话题拐到了他的身上,真是令人猝不及防...... “额......那个郡主啊......”江离压抑住心里的不耐烦,一边抠着侧脑勺,一边回道,“我知道郡主心里......怎么说呢......对我有很多好奇的地方,可现在我们真的是有要事在身,难道我们奔波劳碌了一天,就为了站在这个悬崖上,反复提起我掉下悬崖大难不死的事儿吗?” “郡主,在下求求你,至少这个时候,麻烦您给我专注一点,不要去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不要去想我是个怎样的为人,等我们把这件事儿给办成了,把藏在黑刺青和霜果姑娘身后的凶手给揪出来了......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您说是不是?” “嗯......也对......”云安撅起小嘴,眼神飘忽地思考着,随后默默地沉吟道,“那你说......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罪奴......没有掉下悬崖......” “嗯......难道说郡主有什么高见,不妨说说看,江离我洗耳恭听......” 听到这话,云安嘴角一翘,十分满意地笑了,紧接着她眼中亮出机智的光芒,开始对自己的猜想娓娓道来...... “嘶......本郡主觉得,因为环境的缘故,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 “环境?什么样的环境?”江离迅速开口追问道。 “因为天黑啊,那个罪奴又没有千里眼,现在月光稀薄,我们两个刚刚都差点失足掉下悬崖,何况他呢,但若是他看见了悬崖呢......” “所以本郡主就在想......他若是没有看见悬崖,就会不小心失足掉下去,当时的他一定是一个无比惊恐的状态,在坠落中感到了死亡的威胁,这种时候,一般人都会拼命尖叫,做出自己最后的挣扎......然而......方才我们两个都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 听到这里,江离眼前一亮,觉得云安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他也抱起双臂,神情专注地继续听了下去...... “所以,他也许凭着自己惊人的注意力,看到了悬崖的存在,但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身后愈发急促的马蹄声,注意到了我们在朝他迅速逼近......” “这个时候,那个罪奴前面是万丈深渊,后面是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少爷,可谓进退维谷,无论往前走还是往后退,都是死路一条......” “但他都那么拼命从你手中逃脱了,想必......他应该是个惜命的奴才,所以我猜......当时他没有胆子朝着悬崖下面跳去,但是呢......也不敢回头接受我们两个的审判......” “所以......他应该是在附近找了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躲了起来......” 对于云安前面的分析......江离还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她最后给出的结论,江离却不敢恭维...... 毕竟他的双眼上已有神力俯身,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情况复杂的密林之中,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何况那个罪奴好歹是个六七尺高的一个人,更是难逃他的法眼...... 于是江离默默摇头,一口否定道:“不可能,那个罪奴即便是能够找地方藏起来,但也没法保证可以逃过我们的眼睛......” “嗐......江离,你不要这么武断好不好?再说了......你不在周围找找怎么能够知道呢?”云安小声埋怨着。 江离拗不过云安,只好抬起头对着四周的密林里扫视着,他先是抬头往上一望,只见树枝之间只有一些鸟儿呆在上面伸着脖子,还有些蝙蝠倒挂着撒尿,大一点的动物就是几只荡来荡去的野猴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地上呢......也只是大片大片的落叶,这些叶子从冬天开始就堆在了这里,里面有些搞不好已经在这里有些年头了,总之一眼望去,地上除了大片大片的叶子,什么都看不到...... 正当江离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突然看到附近地上,有一处落叶微微拱起,有点像一座低矮的坟冢...... 紧接着,他的心中不免生疑,与此同时,云安仿佛也注意到了那一堆微微隆起的落叶,她心想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能有人会好心过来把落叶扫到一堆? 于是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随即朝着那一堆落叶,轻手轻脚地走去...... 第467章 保命 江离和云安一步一步朝着落叶逼近,脚踩在残破的叶片之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音,也正是在此时,江离发现那堆落叶仿佛有了些许抖动,最上方有几片甚至悄然滑落下来...... 可刚刚刮过一阵冷风过后,山崖之上就已经安静下来,江离本能地觉得事有蹊跷,已然抬起双手,准备来他个瓮中捉鳖!只要出手够快,就能把藏在里面的那个小奴才一把抓住...... 然而谁能想到,正当江离将要出手之时,落叶里迅速窜起一个身影,随即猛抬双手掀起一波碎叶子朝着江离和云安扑去,趁着江离和云安扫清眼前障碍之时,那人一个转身,慌不择路地朝着林中窜去...... 等眼前的叶子飘落而下,江离和云安一眼认出,那就是刚刚趁机逃走的罪奴...... “好小子......我还说你藏哪儿去了,原来是躲在落叶堆里面,还想趁机偷袭我们,借此逃跑......” 说着,江离和云安迈开脚步,迅速地朝着罪奴逃跑的方向追去,这一次他们的眼睛盯得很紧,尤其是江离开了光的眼睛,更是锁定在了那个红色的背影身上......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他们与罪奴的距离已经不断拉近,就差大约十步的距离,就能将他给抓回来...... 然而此时,罪奴频频回头,眼看着后面的一男一女如同猛兽一般对自己穷追不舍,心想自己已经逃过一次了,若是再落回到这两个人的手里,那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罪奴咬了咬牙,眉头紧皱,迫使自己的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气,脚下步步生风,落叶和尘土也随之飞舞,然而他急于逃生的念头已然被江离识破。 只听一声脆响,罪奴感到一颗小石子打到自己的小腿上,带来的确实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一颗小石头就把他的腿骨给打断了一般...... 下一秒,罪奴立马倒在地上,抱着小腿痛苦地左右翻滚着,此时他的心中只有后悔,后悔方才没有下定决心,直接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至少那样他还能死得痛快一些...... 这下倒好,再度落到江离手上,他深知自己不仅难逃一死,深知在死前还要受尽折磨,痛苦不已...... 眼看着江离停了下来,气定神闲一般,对他一步一步默默逼近,那张神色阴冷的脸庞,更是如同从地府来讨命的鬼差一般...... 罪奴忍着剧痛,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他知道自己必有一死,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即便是死,也要死得痛快一点,至少不能被这个诡谲之人折磨致死...... 于是他顺手抄起了旁边一块有些棱角的石头,高举在自己太阳穴边上,随时准备一石头敲下去,自我了断...... “你们不要过来!”罪奴放声大喊道,“如果你们再上前一步的话......我......我就一石头砸死自己!到时候......你们别说问我什么话,就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目睹这个场景,江离竟然一点也没感觉到威胁,他甚至觉得有些滑稽,这个贪生怕死的罪奴,到这个时候居然会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想必是被逼急了...... 于是江离冷笑两声,毫不在意地直言道:“哈哈......小兄弟,你这又是演的哪出啊?若是你有那个胆子,刚才就应该从悬崖上跳下去粉身碎骨了,一路逃到现在,又突然举起一块破石头说要砸碎自己的头......你这是吓唬谁呢?” 此话一出,奴才心里更是生起一股不甘不屈的情绪,他感觉自己仿佛被眼前这个人看透了一般,连心里的懦弱也在对方的凝视下,显露无疑...... 可他好歹算是个头脑清醒的奴才,他知道,既然对方已经把自己给看透了,那他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不能让对方一口抓死自己的把柄,若真是那样......自己便再无出路了...... 紧接着,罪奴紧紧握住石头,恶狠狠地看向江离,面目狰狞地说道:“好......很好......你不信我是吧......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看!” 话音一落,罪奴突然用石头朝着自己的小腿猛然砸去,瞄准的地方正是江离刚刚用石子攻击的地方,想必那滋味简直就是痛上加痛,十分酸爽,连江离和云安都不免皱起眉头...... 然而剧痛之下,那个罪奴既然咬牙强忍住了,他面不改色地看向江离,再度高举起石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我的决心,如果你们再逼我......我下一次砸的地方......就是我的脑袋了......我说过了,你们若是不放过我,那即便是废了大半天的功夫,最后也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眼看罪奴如此嘴硬,而且瞧着他的眼神也不像在说谎,加上他小腿上已然青紫一片,渗出暗色的血液......江离知道,现在他的精神已经到了破釜沉舟的地步,所以接下来,他只能巧取,不能莽撞...... 然而他旁边的云安不这么想,她甚至贸然一步上前,一脸蛮横地盯着那个罪奴,大声地叱骂道:“喂喂喂......你这个奴才还好意思拿自己的性命说事儿?!我看你也太不要脸了,本来就是在五皇兄身边偷盗财物的罪奴,现在居然还敢跟我们讲理?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对于云安的质问,罪奴只是冷笑一声:“哼......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自然不懂我们这些奴才的苦衷,我们一辈子为主子当牛做马,即便是到死,也不能过上主子十分之一的富贵日子......” “而我呢......从小在贵妃娘家办事,本来日子过得平淡幸福,谁知贵妃突然命我进京,在宫外为她办事,过了几年,本来我以为自己能够回到家乡,却又被指派到五皇子身边,我就像一块砖一样,哪里需要我就往哪里去......根本没有人在意我心里的想法......” “而且我累死累活,甚至好几次身陷险境,连小命都差点丢了......然而即便我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我的死活......可幸运的是,我碰见了一个傻主子,这才有机会为自己的逃跑计划筹谋......” “不过今晚我发现了......虽然很可笑,但你们两个有求于我,所以肯定是在乎我的生死的......我只能利用这一点,才能逃出生天,去寻找我梦中的好日子......可你们却穷追不舍,逼我至此,实在可恶!我明明......明明只差那么一点......” ...... “那个......不好意思,谁逼你了?” 江离冷不丁地一问,瞬间打破了罪奴刚刚才营造起来的严肃氛围...... 紧接着,江离瘪了瘪嘴,随即抱起双臂,表情冷漠地说道:“本少爷方才明明说了,只要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放你一马也未尝不可......明明是因为你自己不相信我,还趁乱逃跑,最后才落得如此境地,怎么还怪起少爷我来了?” 瞧着江离漫不经心的态度,罪奴的左手紧紧抓在地上,把深黑色的泥土都嵌入了指甲中,他死死地盯着江离,眼神如刀,仿佛在看着仇人...... “因为......你们这些主子......全都他娘的不可信!” 罪奴一声大喊,把自己的愤怒抒发到了高潮,随即他喘着粗气,手里举着的石头也因他过度用力而颤抖...... 眼看罪奴情绪激动,仿佛立马就要做出不轨之事,云安心里也随即一紧,可江离却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从身上取下了一个东西,抬手扔给到了罪奴面前...... 罪奴低头看着那翠绿色的物件,缓缓拿起之后,发现是块玉牌,在月光下微微散发出翠绿的光芒,他立马发现,这种玉牌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这......这是......” “这是陛下亲赐的玉牌,只有皇族男子才有的,”江离气定神闲地说道,“反正这玩意儿比你的性命可贵重多了,我把这个牌子给你用来保命,这下你该相信本少爷的诚意了吧?” 第468章 不要命啦?! 方才三人还陷入了僵局,这时罪奴拿着御赐的皇家玉牌,瞬间陷入了手足无措的境地,而旁边的云安比他更早一步反应过来,急忙在身上摸索着,随即摸出自己捡到的那一块玉牌,心中更是迷惑了...... “江离......这是怎么回事?我捡到的玉牌明明在身上,你怎么还会有一块玉牌?!”云安大惊失色道。 “额......这个嘛......这块玉牌本该是你的。”江离淡定地解释道。 “哈?我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女子,怎会有皇叔亲赐的玉牌?!”云安一脸拧巴,更是不知江离在胡说些什么。 “嗯......硬要说的话,这块玉牌应该属于豫王殿下,未来会交给豫王府的女婿,也就是你的夫婿......只不过呢,陛下把它提前转交给我了......” ...... ...... 江离此话一出,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就连那个太监听着这些故事,也像是在听书...... 他本人也知道此事复杂,解释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永帝为什么要给他这么一块牌子,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争执,江离决定果断地岔开话题...... “总之!你要知道,这块牌子乃是整个中州最为贵重的宝贝,用这玩意儿在手,你不必担心自己会死在谁的手里,即便是遇到金面军,你也有周旋的机会,懂了吗?” 罪奴本来决定不再相信江离的话,任凭对方花言巧语,他只需为自己的性命打算,谁知现在把御赐的牌子握在手里,他立马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重量,仿佛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压在了上面一般...... 然而,就在罪奴大受震撼的时候,江离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到了疑点...... 没错,这罪奴一开始把玉牌拿在手里的时候,立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瞪大的眼睛自然不会说谎,江离一眼便能看出,这个罪奴是认得这个牌子的,甚至十分熟悉...... 于是江离抓住了这一点,决定乘胜追击。 “书童,本少爷瞧你这反应......你认得这牌子?” 听到江离突如其来的发问,罪奴浑身一震,吓得把手里的玉牌抖落在地上,又赶紧抓起来紧紧握在手中,一脸惊恐地看着江离...... “哼......看来我说对了,”江离淡然一叹,继续逼问道,“那事情就简单了,反正除了这件事以外,我对你那些其他的小偷小摸的事情也不关心,你只需乖乖回答我,我就可以保证让你带着这块牌子走人......” 此话一出,罪奴更是不淡定了,他的目光反复在江离和玉牌之间跳转,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站在江离旁边的云安更是不淡定了,她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种承诺......是正常人能够做得出来的吗?把御赐的玉牌交给一个罪奴?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个谬谈...... “且慢!”云安大喊一声,随即生硬地拉了拉江离的袖子,压住声音,却压不住脸上狰狞的表情...... “喂......你疯了?!不论皇叔是出于什么目的赏赐给你这块玉牌,你也不能随便把它交给一个罪奴啊?!” “郡主......你且听我......” “我不听!”云安决绝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心里面在打什么算盘,但你可要知道......这玉牌乃是御赐之物,擅自交给别人乃是天大的罪过,是要杀头的!况且你还想把它交给一个罪奴......哎呀你......你不想要命啦?!” 云安心急如焚,脚步也随即跳跃起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江离心里清楚,他这个计划已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说天衣无缝,至少能够保证这个罪奴乖乖听话,至于事后如何收回玉牌......江离心中自有考虑...... 于是江离无视了云安的话,直接朝着罪奴走进两步,蹲身在他的面前,神情无比严肃地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云喜的玉牌在我们前往西郊猎场之前就已经遗失......是不是你偷的?” 此话一出,罪奴目瞪口呆,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紧接着,他牙齿都开始颤抖,但心里求生的本能依旧在支持着他,让他即便是哆嗦着,也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位江离少爷......如今我在你们的眼中确实是个罪奴,我以前也干过不少小偷小摸的勾当......但这不意味着我贼胆包天啊......” 罪奴一脸沮丧,对着江离如泣如诉道:“我虽是有些贪财,但也顶多只是贪些小财,那些过于金贵的玩意儿......我是碰都不敢碰啊......” 眼看罪奴一字一句说得情真意切,江离心里却没有发现防备,比起这个罪奴的一面之词,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目光和直觉...... “是吗?可方才你看到这块玉牌的时候,我明显看到你表情十分吃惊啊......如果本少爷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见过这玉牌的,哦对......你不仅见过,很可能还和这牌子有什么渊源......我说的可对?” 说完,江离抬起身子,悠然地抱起双臂,冰冷的眼神高高落下,姿态与审问犯人无异。 “这个......我......我确实想要把这玉牌给偷了......”罪奴突然松了口,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不等江离开口,他又赶紧说道:“可是......可我没有偷过云喜少爷的玉牌!真的,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发誓......” “你已经好几次拿自己的性命说事儿了,谁知道你这次是不是表面上迎合我,背地里却在想着怎么逃跑?”江离语气冷漠地回道,企图把这个奴才的心思掌握在鼓掌之间...... “江离少爷,您既然已经给了我这块玉牌,我自然是彻底相信您了,所以您也该相信我说的话才对啊......” 说着,罪奴突然仰起头来,双眼迎着月光突然一亮,紧接着,他一下伸出食指,大喊一声:“对了!我想起来了!” “大概半年前......我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贼心,想着要从五殿下身上捞一笔大的,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恍惚间,我听府里的奴才们聊起,说朝中的每一位皇子身上,都有一块御赐的玉牌,不仅其本身就价值连城,更是象征着中州贵族的身份......” “我突然就想着......若是有此玉牌在手,就不必忧虑自己的下半生了,无论是直接卖掉,还是当做一种物件来使用......它都是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啊......” “所以你偷了,然后拿去卖了?”江离直率地逼问道。 “没有!”罪奴一口否认,声音之大,响彻黑夜的林间...... “那天......我本来都已经得手了,只是我突然想......我突然想以前的小偷小摸没有被发现,都纯属侥幸......这一次若是偷走玉牌,那必定会掀起滔天巨浪,到时候我即便是得手了,能不能从这巨浪中活下去都不知道......” “哦?那这么说......你放弃了?”江离话锋一转。 “嗯......当时我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乃是我一个奴才承受不了的,搞不好连带我在老家的亲人都会跟着被处以极刑......所以我最后选择了物归原主......只是在这个时候......我......” 眼看罪奴吞吞吐吐,快要沉默下来,江离赶紧上前一步,脸上一横,以凌厉的眼神攻向罪奴,随即嘴角撕裂地喊了一声:“说啊......你那时候你干了什么事?!” “我......我犯了一个错误......” 说着,罪奴眼神飘忽不定,嘴上欲言又止,江离瞧着更是心烦,于是他急不可耐地揪住对方的衣领,直接将他从地上高高举起。 “快说......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奇怪的是,罪奴遭到如此蛮横的对待,却没有半分反抗,此时他的眼中唯有愧疚...... “那天......我......我在把玉牌还回去的时候......一不小心,对,我是不小心......把玉牌摔到了地上......等我拿起来一看,它已经......已经留下了一个缺口......” 第469章 缺口 “缺口”这两个字从罪奴口中说出的时候,江离眼前一愣,手上不自觉地就松开了罪奴的衣领,紧接着,他默默回头,看向身后的云安...... 二人目光相接的时候,仿佛一切都已经了然...... 这时,云安已经默默从身上拿出了从林中捡到的玉牌,随即把它高高举起,让它袒露在了月光之下,这时江离走上前来,明显看到那块玉牌上的一个小缺口,上面甚至还有清晰可见的血迹...... “喂......书童,你赶紧过来看看,那块带有缺口的玉牌,是不是就是这一块......” 江离一声令下,罪奴不敢不从,他不顾小腿上钻心的疼痛,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窜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江离和云安所站的地方,紧接着他便眯着眼睛,仔细瞧着云安手里的玉牌,当看到那一处锋利的缺口之时,他眼前一亮,随即朝着江离疯狂点头...... “没错!就是这块!这块玉牌就是五殿下的!” 罪奴见到这块玉牌兴奋不已,却又突然眼前一愣,发现了整件事中不对劲的那一环...... “等一下......不对啊......”罪奴一脸麻木地说道,“五殿下的玉牌早在帝京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当时我还想说......那个贼人居然比我还要胆大包天,居然敢偷走皇族信物,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猎场呢......” 这时,罪奴一抬眼,才发现江离和云安的视线已经落在他自己的身上,二人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冰冷,充满了审判和怀疑,直让他不寒而栗...... “额......云安郡主......江离少爷......”罪奴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对方二人的眼神,“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不会在怀疑我吧......” 紧接着,江离冷笑道:“嘶......这不是我们硬要怀疑你,是你身上的嫌疑太大了,如果你方才对我们撒了谎,那事情的走向就完全不一样了......” “可我真的没有撒谎啊!”罪奴大声辩解着,随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直到他的膝盖跪倒在地之时,他才突然发现膝盖上一声脆响,紧接着惊人的剧痛直让他瘫倒在地,不受控制地滚来滚去,嘴里叫苦连天,连口水都顺着嘴角流在地上...... 瞧着罪奴在地上痛得翻来覆去,疯狂打滚的情状,连一向心狠的云安也软下心来,她甚至主动凑近了江离耳边,对他轻声道:“江离......你说会不会他真的没有撒谎,五皇兄那块玉牌确实不是他偷的......” “唉......”江离轻叹一口气,一脸无奈道,“郡主,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心里也应该清楚,要么这个罪奴和太子一样,都说了谎,要么这个罪奴和太子一样,都没有说谎......” “也就是说,如果罪奴没有说谎,那云喜的令牌之所以会出现林中,那就是太子所说的,他把自己的玉牌掉在猎场里面了......但问题是,太子丢失的玉牌和云喜的那块一样,都有一个缺口......这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春猎之前,是太子在帝京中派人盗走了云喜的玉牌,又趁机在猎场中丢掉,假装自己不小心在慌乱间遗失了玉牌,进而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而太子之所以要在春猎前偷走云喜的玉牌,是因为他自己的也被人偷走了......没错,就是霜果姑娘偷走的那块玉牌......至此一切线索都连起来了,幕后真凶......就是太子......” 事已至此,云安心里早有准备,然而当她亲耳听到江离说太子就是凶手的时候,她依旧感到了一种刺入骨髓的凉意...... 正如她之前对江离的嘱咐所言,太子乃是朝中储君,一国根基,对待太子一定要慎之又慎,切不可轻举妄动,然而她和江离都已经查到了这一步,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让真相大白...... 然而云安恐惧的是,这一脚下去,整个帝京的局势,乃至整个中州都会变得风云诡谲,难以捉摸...... 她甚至都能够预想到,若是太子突然倒台,那其他胸怀大计的皇子们便会蜂拥而上,如豺狼虎豹一般争抢太子剩下的残余势力,到最后,整个朝中便会呈现出你争我斗的残酷局面...... 想到这里,云安更是心中一颤,她甚至开始怀疑,也许一开始自己就不该牵扯进来,如果后面出了岔子,极有可能还会连累豫王府...... “江离......你说我们这么做是对的吗?” “嗯?郡主说什么?”江离眉眼高翘,对云安心里的想法毫无察觉。 “你......”云安一脸无奈地看着江离,欲言又止道:“我想只是觉得奇怪......难道你......你就不觉得胆怯吗?若事情真是这样,我们的对手就是太子......” 这时江离才读懂了云安脸上怯懦的表情,他只是稍微瘪了瘪嘴,随即畅然一笑,“太子又如何,太子不也是人嘛......是人总会死的,最后都是一具尸体,谁有比谁高贵几分呢......” 此话一出,云安的灵魂深处都感受到了剧烈的一阵,她仿佛看到自己这些年的回忆,对世界的认知,对理想的刻画,都逐渐支离破碎,瞬间化作灰尘随风而去了...... 当然她也思考过死亡,但像江离这般如此直白地把死亡套用在太子身上,她还是头一次听到...... 就连躺在地上的罪奴听到江离所言,都吓得立马坐起身来,膝盖上的疼痛就如同瞬间消散了一般,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江离,不知道自己是在看天神......还是在看阎王...... 他只知道,这个江离少爷是个十足的狠角色,古往今来从未出现过的那种,由此可见,江离方才轻而易举地就把皇族信物给了他,也不难理解了...... 正当二人为江离所言震惊之时,江离却浑然不觉,甚至还迎着月光伸了个懒腰,然后默默叹气道:“唉......今天折腾了一天,又是熊又是老虎......总算是把线索给揪出来了......无论如何,下一步的目标已经锁定了,只等明日关门打狗,把这整件闹剧给完美收场......然后我就坐车回到家里,美滋滋地睡上三天......嗯......想着就觉得爽啊......” 说完,江离又把视线落在罪奴身上,下一秒,罪奴立即把玉牌深深埋在了自己胸襟里,随即侧过身去,对江离颇为防备...... “江离少爷......你答应过我的,我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您了,您说过可以让我带着这块玉牌,去闯出一条生路......” “对对对,只是你这脚......嘶......少爷我感觉你拖着这条残腿,也走不了多远啊......这大黑天,林中野兽横行,你一个一瘸一瘸的人,怕是很难走出这片林子吧......” “这......这个......”罪奴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痛点,他尝试着站起身来,也只能拖着痛腿,扶着树干一步一步地挪动,这样的速度,最后只能成为野兽的美餐...... 瞧着罪奴可怜的模样,江离默默呼出一口气,随即冷静地说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就让他来送你出去吧......” 江离话音刚落,突然一个深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直落到江离身前,单膝跪地道:“属下来迟,还请少爷恕罪!” “不算迟,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好啊......哈哈......”江离把木成舟扶了起来,细心地嘱咐道,“成舟啊,今晚辛苦你了,不过现在呢,本少爷需要再跑一趟,把这个奴才给送出猎场,到官道上面,哦对了......” 江离突然凑近木成舟的耳边,对他轻声耳语道:“你要记得,最后要把那玩意儿给我带回来,知道了吗?” 第470章 多谢关心 在江离的指示下,木成舟带着罪奴离开了,有他的加持,罪奴即便双脚离地,也能如同脚下生风,迅疾如飞...... 等两人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远处的树木夹缝中,江离才回过头来,这时只剩下他和云安,还有一匹陪伴他们一整个晚上的马儿,然而即便是天色甚晚,云安也没有立即上马回去的意思...... 看着她脸上皱巴巴的表情,江离便知道,她还在忧心太子之事......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想默默地抬起手,放到云安的头上,再轻轻抚摸两下,企图抚平她心中的疑虑...... 令江离自己都震惊的是,他竟然按捺不住心里的这个念头,如同本能一般,自己的右手缓缓抬了起来,慢吞吞地朝着云安的头发伸去...... 可下一秒,只听啪的一声,云安一把打落了江离的手,眉头紧皱地喊道:“你干嘛?” “哦......没事......”江离瘪了瘪嘴,十分不自在地收起自己未能得逞的右手,把双手都紧紧背在身后,随后故作淡然地回道,“郡主,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听到江离的劝告,云安只是默默叹出一口气...... “唉......今天真是离奇啊......连这个结果都是我没有想到的......” 说着,云安默然抬头,眼神真挚地看向江离...... “江离,之前发生的种种......本郡主可以不再计较,我们就当恩怨两清,互不相干,不过......我要你答应我,无论你之后要对太子实施什么手段,切勿牵涉到我们豫王府,更不要企图利用我的父王和母妃......” “郡主这是......在求我?”江离眉眼一抬,刻意挑逗道。 “哼......你说我求你?那你就当是本郡主在求你吧,不过你要知道......如果你违背了我方才说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云安迅速地放完狠话,随即飞身一跃,直接跳到了江离的马上,然后一脸冷漠地望向站在原地的江离...... “喂......你到底上不上来?我们再不抓紧一点的话......天都要亮了!” 江离瞧她神情镇定,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还在威胁别人,江离觉得她这种厚脸皮的态度......值得世界上的所有人学习,如此一来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就会变得无比的简单高效...... 紧接着,江离也心怀坦然地上了马,二人如同之前那样,骑着马一路往南,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他们互相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实际上,他们心里正在仔细地梳理整件事情,每一个细节都不容放过,与此同时,他们也在不约而同地考虑,考虑回到营地之后,如何和其他人解释今日之遭遇...... 当然,这件事情要想做得完美,得需要他们二人之间串好口供,然而此时的马背上鸦雀无声,江离和云安都只想在自己心里揣摩清楚,两人都不想节外生枝,和对方闹出新的矛盾...... 直到他们看到远处金面军的火光,他们才发现天色已然微亮,而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来串通口供了...... 他们同时说出“你”字的时候,气氛又突然陷入尴尬,两人不由自主地侧过头去,这时江离觉得自己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始终是要首先迈出一步的。 于是他顶住压力迅速接上话来,“郡主,待会儿回到营地,太子和金面军一定会盘问我们在林中发生的事情,我们到时候就说,你一路追寻罪奴,可因为马术不精,半途摔倒后马也跑了,随后迷路到了深夜,幸好被我偶然遇到,才救下了你的性命......” 听着江离的现编现造的故事,云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眉眼一抬,用一种莫名鄙夷的眼神看向江离...... “喂......江少爷,你这是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大英雄啊......深夜山林中,单枪匹马,英雄救美,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而本郡主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弱女子,最后只能沦为你的陪衬,是不是?” “哎呀郡主大人......”江离不耐烦地埋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揣摩我的心思了......再说了,你觉得现在还有更好的说辞吗?方才我编得这段可谓是大道至简,您可要知道......撒谎这种事,向来都是说多错多,所以不如不说,要说就要言简意赅......” “行行行......”“你江少爷这么厉害,哪还有本郡主说话的份儿哦?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呗......”云安飞快眨眼,阴阳怪气道,“不过太子那边......玉牌的事儿你准备怎么糊弄?” “就说没找到,那块玉牌本来就是要作为证据,献给陛下的......” “行吧......总之天亮之后,就是最后一天了,这最后的一战......江离,你有几分的把握?”云安沉稳问道,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悄然凝视着江离...... “说不准哪......可即便只有一分的把握,我也要把它搞到百分之百,这就是我的目的......” “噗......都这个时候了还嘴硬,算了算了,本郡主且看你今日要闹出些什么幺蛾子来,该说的也说了,是时候让金面军发现我们了......” 说着,云安清了清嗓子,随后作出一副尖厉且柔弱的声线,江离一听觉得十分矫揉造作,颇为刺耳,自己赶忙蒙上了耳朵...... “喂......我们在这里呀......你们赶紧给本郡主过来......” 就这样,在金面军的簇拥之下,两人被平安无事地护送回到营地中...... 按照之前两人串通的那样,江离先去给太子报了自己搜寻玉牌的成果,当他说出自己在林中找了一整个晚上,却一无所获之时,太子脸上并没有本分责怪的意思...... 江离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脸上原本紧绷的肌肉突然松弛了下来,真是隐隐可以看见轻微的笑意......于是他更加认定,太子巴不得把玉牌掉在林中,永远不要被人找到,因为那本就不是他的玉牌...... 与此同时,云安在金面军营那边,也在扯着犊子糊弄高如山,当高如山听说云安冲进树林里不久后,就因为自己马术不精,摔落在地上的时候,他心里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了...... 毕竟这样娇贵柔弱的郡主,才是他多年来对云安的印象,至于那个罪奴,云安也说既然让他跑了,也就放他一马...... 云安本就是把书童送给金面军的人,如今她发话了,如果五皇子那边没有异议,那金面军也不必费心费力去追究,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反倒图个清闲...... 可就当云安陈述完毕,准备转身离开之时,高如山眉眼一拧,突然发现了云安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郡主且慢!” 云安回头之时,高如山已经急不可耐地从座位上抽身而起,随即一步跨到了她的身前,紧接着他迅速跪下,把自己的高度降到和云安一个水平...... “郡主......你......你受伤了?!” 这时,云安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有伤口...... 那是她和老虎搏斗之时,自己的月牙鞭子在手上勒出的伤口......如今虽然血迹都干了,但依然可以看见暗红色的血痕...... 完蛋,云安心里一沉,若是让高如山发现她手上有搏斗落下的伤口,那必然会引起怀疑...... 高如山本就是个心性多疑的人,别到了最后,他突然察觉到云安伤口上的异样,顺便把她方才的谎话全都推翻...... 想到这里,云安果断地收起双手,背到身后,然后在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哈哈......没什么大碍,只是在摔下马的时候,手被地上的硬石头划了一道,我之后回去包扎一下就行了,多谢高统领关心了......” 说完,云安迅速转身离开,高如山却愣在原地,摸着自己的胡子陷入了思考...... 石头化的伤口......会流出这么多的血吗...... 第471章 如梦如幻 春猎的最后一日,当永帝在温暖的卧榻上醒来之时,消息灵通的裴公公便立即凑上前去,把昨夜江离在林中救下云安的事情给禀报了...... 裴公公秉持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一个劲儿地在永帝面前添油加醋,甚至还眉飞色舞,给江离英雄救美的情节加了不少戏...... 比如江离如何从马上纵身跳下,如何在空中飞舞盘旋,如何伸出宽阔结实的双臂,轻盈地接住将要跌落在地的云安...... 然而永帝并不领情,即便是把裴公公那些天花乱坠的描述加进去,他也只是淡然一笑。 “哼......朕倒是觉得,江离和云安这两个孩子甚是有趣,嘶......之前在宫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了不少交集,现在出了宫......居然也还会因缘巧合绑在一起......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裴公公这时才感到不对,脸上的神色瞬间暗淡下来,并且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给江离添油加醋的行为...... “老奴不知啊......兴许是江离少爷和云安郡主在冥冥中有些......” “有些什么?你说说看......” “有些......缘分吧,不过陛下,老奴也是斗胆猜想,绝对没有其他意思......”裴公公低头解释道。 “呵呵......缘分......”永帝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道,“若是他们两个真有那么深厚的缘分,之前的婚约也不会那么莫名其妙就解除了......我估计应该是江离这小子查到了什么,云安只是被他顺便拖累到的,甚至这孩子被江离利用了,可能还浑然不觉......” “啊?!江离少爷......竟然会想要利用郡主?!” “朕也只是随口一猜......不过江离那小子昨晚在猎场里面呆了一夜,怎么着也该查出点东西来,今日也是最后一天了,等他睡醒了,就来把他叫到朕这里来,在最后的计划实施之前,朕还有一些事情想和他确认......” “老奴遵命......” 当永帝苏醒之时,江离才刚刚入睡,昨天他在林间整日整夜的奔波搏斗,还要费心和云安那丫头口舌纠缠,回到营地之后已是疲惫不堪...... 在暂且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他终于得以爬到自己帐篷的床上,两秒之间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太监就在一旁守着他,一刻也不敢离开,他心里清楚,今日已是最后一天,加上那个名为木成舟的侍卫已经一个晚上没有回来了,所以他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多加警惕才行...... 过了快两个时辰,太阳都快要升到最高的位置,太监突然发现江离的眼皮开始急速地跳动,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 而此时江离正被困在梦境之中,他梦到自己游走在猎场的林间,四周浓雾密布,宛如整个云海倾覆而下,即便他一直往前走,却也摸不清来路,找不到去向...... 紧接着,他又听到黑刺青催命一般的叫声,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朝着自己迅速逼近...... 随着声音响彻耳边,江离抬头一望,只见漫天的黑色羽毛如同瓢泼大雨一般,朝着自己倾泻而下...... 刹那间,江离的视野被混沌所吞噬,四周只有漆黑一片,耳边只能听到黑刺青发疯一般的啼鸣,更可怕的是,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四周开始地动山摇,他的身体也摇晃不止...... 最后,他倒吸一口冷气,把神智从混沌的梦境中拔了出来,当他猛然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双颤抖着的手在紧紧握住他的右手臂,想必梦里的地动山摇就来自于此...... 见江离从噩梦中苏醒,太监才默默松开了手,稍微安下心来...... “江离少爷,奴才瞧着您方才眼皮子跳得厉害,接着又开始梦中呓语,声音越来越大,感觉快要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奴才斗胆......把您给摇醒了,还请少爷恕罪......” 江离没有特别在意太监所言,他默默撑起身子,这时后背的空隙间窜入一股冷气,让他浑身一颤,他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在做梦的时候出了不少的汗...... 现在醒来,他已然觉得梦里的情状无比真实,真实得甚至有些恐怖,那些黑刺青滚滚袭来的叫声,还有漫天撒下的毒刺尾羽......总感觉那么真切,近在眼前,一点也不像是梦境...... 于是江离拍了拍脑子,让自己清醒过来,紧接着太监非常识趣地为他拿来了衣服,已然放在床前,江离默默开始穿衣,一边对着太监询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回江离少爷,现在正午刚过,少爷您大约睡了有三个多时辰,不过想在少爷昨日整夜未归,定是身心俱疲,即便多睡上一两个时辰,应该也不会有人过问的......” 听着太监阿谀奉承一般的套话,江离扭过头去,冷冷一笑,“如今侍卫又不在身边,若是本少爷继续睡下去,怕不是你死在我旁边了,少爷我都还不知道呢......” 此话一出,太监立即捂住自己的嘴,无比后悔自己之前发自本能说出的话,紧接着他连忙支起笑脸,试图亡羊补牢地挽救道:“哈哈......少爷就莫要戏弄奴才了,奴才这两日可是一个好觉都没能睡上,眼看这春猎都要结束了,奴才也想着......或许这整件事情也要尘埃落定了......” “不错......”江离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今日便是春猎的最后一天,也是本少爷计划收尾的时候,所以少爷我在想......都到这个关头了......你应该做好觉悟了吧......” “觉悟?”太监的双手紧紧抓在一起,畏畏缩缩地回道,“少爷是说......” “我是说赴死的觉悟。”江离直言道,仿佛没有考虑过给太监缓冲的时间。 “唉......这个......奴才是知道的,江离少爷您这么多日的筹谋,不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吗?到现在奴才也只能祈求上苍,听天由命了......” 说着,太监眼中一沉,随即把头也低了下去,江离瞧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第一次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竟然有一种朝气蓬勃的生气...... “你听好了,所谓祈求上苍,听天由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你与其去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把所有的信任都交给本少爷,我虽然不能保证你毫发无损,但一定能够保你不死,即便你性命垂危,离鬼门关只有区区一步,少爷我也有本事能把你拉回来......” 看着江离脸上豪迈的微笑,那口亮白的牙齿,太监立马就被他那股胸有成竹舍我其谁的气势给压倒了,虽然他知道江离的保证和上天的垂怜没什么两样,毕竟人真要死的时候,是谁也拉不回来的...... 瞧着太监脸上将信将疑的表情,江离眉头一翘,赶忙问道:“怎么?你信不过我?” “没有没有......”太监抬起双手疯狂摆动,连忙否认道,“奴才只是......嗯......被少爷您的话震撼到了......” “嗐......你心里面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江离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想想,本少爷都是起死回生过的人,难道还保不住你的小命?” “额......这个......可能奴才没有少爷那么大的福分......” “什么福分不福分的,总之你相信本少爷,明天这个时候,太阳高挂,你肯定还是个阳间的人。” 江离说着,突然帐篷外的门帘一掀,裴公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裴公公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江离已经见惯了,不过这一次他敏锐地察觉到,裴公公的眉眼之间稍微多了那么一丝凝重...... 或许这最后一日,连裴公公都得严阵以待了...... “江离少爷,陛下口谕,请您过去聊聊。” 第472章 提前跑路 回到帐篷,在入睡之前,云安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虽然不能左右永帝和江离的计划,也不能插手既定的案件走向,更不能改变板上钉钉的真凶......可至少她得把自己的父王和母妃从这场纷争中摘出去...... 她知道,一旦等江离开始发力,最后的戏码开始上演,那这个春猎营地里的所有人都会变成不由自主的玩物,甚至当矛盾冲突达到高潮的时候,未免还要开始表明意见...... 如此一来......又会有多少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的事情发生呢...... 云安抱着这样深沉的想法进入了梦乡,甚至在梦里她都在潜意识里思考着如何挣脱这错综复杂的局势,甚至冬巧都发现,云安即便是睡着了,眉头也是紧锁着的...... “唉......郡主肯定是累坏了,也不知那江离少爷在林中是如何对待郡主的......”冬巧默默叹着气,随即给云安扯了扯被子,等她回过头的时候,突然一个富态的身体从穿过门帘径直走入了敞篷...... 豫王妃脚下仿佛踩有星辰,头上仿佛冒着嚣张的气焰,冬巧仔细一看,发现豫王妃耳边的头发都还是乱的,也不知她的贴身奴婢是怎么服侍的...... 可豫王妃看上去对自己的装扮毫不在意,即便这时有旁人说她是疯婆子,估计她也会当做耳旁风,她如此匆忙跑到云安这里,自然是有的放矢...... 当豫王妃看到云安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更是露出了急不可耐的神情,紧接着,她无比焦躁地抬起右手,对着云安一指...... “嘶......这丫头怎么还睡着呢?!昨天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来知会亲娘我一声,老娘昨天晚上可是担心得都睡着了!” 担心得......睡着了? 冬巧头一次觉得自己听不懂人话,也不知豫王妃是担心呢,还是单纯地想睡觉,她眼看豫王妃就要冲到云安的卧榻之前,连忙上前,三步化作两步,将她拦住...... “王妃!郡主她昨日在外面劳累了一整夜,就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吧......” 即便冬巧拦住自己,并且苦苦哀求,豫王妃一点也不领情,只是粗鲁地一把掀开冬巧的手,不耐烦地说道:“这都正午了!她还想睡到什么时候?六个时辰,死人都该睡醒了!” 说着,豫王妃两步跨到卧榻旁边,一把掀开盖在云安身上的被子,下一个瞬间,冰冷的空气一下席卷了云安整个身体,连同她的梦境都变得无比寒冷刺骨...... 紧接着,她眉头紧紧一皱,随即睁开双眼...... 当她从朦胧的视线中看到自己的母妃时,心里不免一沉,即便是她意识还未完全苏醒,但她打从内心深处就明白,一般她的母妃突然出现在她床前,野蛮地把她叫醒,那便意味着一定没有好事儿...... “喂......你这丫头还想睡到什么时候,太阳都照屁股了!” 说着,豫王妃一个回头,甩了一个严厉的眼色给冬巧,直率地命令道:“快,给郡主更衣,穿好衣服就可以出去了,我有事情单独跟郡主讲......” 冬巧瞧着豫王妃这火烧火燎的阵仗,自然不敢违抗,于是她按照豫王妃的吩咐,麻利地把云安从床上扶起来,迅速地为她穿上了衣裳,连头发才刚刚梳到一半,就被豫王妃大手大脚地赶了出去...... 而这时云安也完全恢复了清醒,或许是经过了梦境的沉淀,她在冥冥中已然下定了决心,俗话说,惹不过那还躲不过吗...... 只要能提前从这个猎场离开,那自然就不会掺和到后面的一堆破事,至于之后的局势如何变化,那都还可以随机应变,至少不会把自己给赔进去...... 决心已定,云安便贸然开口:“母妃......我想......” “你想什么不重要......”豫王妃熟练地打断了云安的话,随即搬了根椅子来,和云安一起坐在梳妆台前,“重要的是......你心里想着的那些事情,总得告诉母妃我啊......瞧你那藏着掖着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瞒着父母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豫王妃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直让云安摸不着头脑,她甚至在猜想,是不是在自己昏睡的时候,外面已经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儿,然后不小心牵扯到了她...... “额......母妃......你在说什么啊?女儿怎么听不懂?” 瞧着云安那双无辜的眼神,仿佛有精灵在她的眼波中畅游,豫王妃更是不耐烦,只见她眉毛一拧,暴躁地喊道:“还能有什么事儿?!就昨天晚上啊!” “昨天晚上......怎么了?”云安依旧不明所以,嘴角微微皱起,一脸迷茫地回道,“昨天晚上......女儿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母妃何须担心这个?”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重要的是......昨天晚上你可是和江离他骑着同一匹马回来的!” 听到这话,云安双唇一抿,眼皮子止不住地往上翻,不过她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原来你是说这个啊......”云安侧过脸去,漠不关心地回道,“可这个事有什么稀奇的?当时我的马跑了,恰好又遇到了江离,所以只能和他骑一匹马回来,不然呢......难道要我走回来吗?” 豫王妃听着云安屡屡错失重点,心里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于是她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云安的手腕,强制让她们母女之间的目光对上...... 也正是在这时,云安发现自己的母妃脸上浮现出了一种莫名诡异的笑容...... “女儿啊......你和江离......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豫王妃语气古怪地问道。 云安随即眉头一皱,龇牙咧嘴地回道:“嘶......母后何出此言?女儿能有什么事情瞒着您?再说了......江离又有什么事情要瞒你?” 紧接着,豫王妃肆意地假笑着,眼神儿也止不住地乱飘,“安儿啊......母妃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太巧了......你想想看,自从选婿落幕之后,你和江离的婚约就已经没了,但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反而走得更近了?经常就是莫名的时机,莫名的场合,你们就走到一起了......你难道不觉得......很巧吗?” 此话一出,云安瞬间明白了豫王妃话里的生疑,她随即脸上一垮,只剩下万分无语的表情...... “母妃,你难道是在怀疑......我和江离私下在一起了?” “哈哈......我可没有说啊,母妃只是觉得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云安理直气壮道,“您都说了很巧,那就是巧合咯!” 谁知,云安想当然的辩解,竟然正中豫王妃的下怀,只见她手里的巴掌一拍,随即露出无比惊喜的神色。 “对啊!安儿,这么多的巧合说明什么?!说明你和江离之间是天意啊!是老天刻意撮合的姻缘啊!” 说着,豫王妃把云安的双手高高举起,捧在手里握得更紧了...... “安儿你想想......你和江离的婚约明明都已经没了,结果好巧不巧,两个人总是频频相会,想必是老天都不忍心拆散你们两个金童玉女,所以才专门给你们两个频频制造机会......” “所以啊......要我说,就趁着春猎大家都在的时候,就去请皇兄把旨给下了,到时候......” 啪......! 云安突然身体一滑,直溜溜地摔到了地上。 仅仅一秒之后,她的声音就变得无比虚弱,气若游丝...... “母妃......安儿好像发病了......快......你快和父王一起......带我快马回京......我们一起去临泽观......不然就晚了......” 第473章 请辞 云安手上用力地一扯,便从豫王妃的手中滑落,随后她便倒在地上,做出一副病急攻心的模样,双手捂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上,整个身体都拼命蜷缩着...... 她就不信,自己都演到了这个地步,豫王妃还会不心软,她这一招确实骗过了豫王妃...... 毕竟云安多年前患过一场大病,最后还是靠着一种神秘的药物才能治好,如今突然复发也不是没有可能,豫王妃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于是她赶忙张罗起来,一声大吼把冬巧喊了起来,二人协力把云安抬回到了床上,这时云安装作浑身乏力,双手低垂,一点也不想挣扎,想要把戏演得更加真实...... 谁知豫王妃心里一急,立马就忘记了云安方才所说要回帝京的事儿,只见豫王妃飞快地给云安盖上了被子,随即扭头朝着冬巧大声地命令道:“冬巧快!快去陛下那边,把春猎随行的太医请来!” 一听这话,云安突然蹭起半个身子,大喊一声“不要”! 下一秒她才突然发觉自己的行为不妥,明明方才还是奄奄一息的模样,这时突然就能起身,嗓门儿还比没有发病的时候还要大...... 任谁看了,都会感到不可思议...... 于是云安立马假装头晕,身体突然跌回到了床上,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对着豫王妃气若游丝地说道:“母......母妃......那些太医......没用的......他们都没有本事......治好我的病......” 说完,云安还突然抬手捂着嘴,故作娇弱地咳嗽了两声...... 可即便云安这么说,豫王妃也不能放弃找太医的念头,她就当自己没有听到云安所言一般,立即转过头去,对着冬巧不管不顾地大喊道:“去!快去!把太医找来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哦......”冬巧愣愣地答应着,这时她突然看到躺在豫王妃身后的云安正在朝着她挤眉弄眼,明显表情灵动得很...... 于是冬巧脑子一通,知道云安是在演戏,而且瞧着云安的颜色,她是要让自己也加入演戏的阵营,所以不能就这么让豫王妃把太医给叫来...... 紧接着,冬巧先是顺从地转过身去,往门帘的方向稍微跑了几步,随即突然回过头来,皱着眉头,扮出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朝着豫王妃问道:“那个......王妃,奴婢应该去陛下那边......叫哪位太医啊?” “哎哟......”豫王妃龇牙咧嘴道,“张太医李太医孙太医赵太医郭太医......只要是个能治病的太医你就给我找来便是!” “哦哦......”冬巧敷衍地回答了两声,紧接着又回过神去,继续朝着门口跑了两步,突然她脚下再度一停,又是一个懵懂的回头...... “那王妃......奴婢要找几个太医过来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豫王妃心急如焚,听到这种屁话更是气得大叫起来,“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么干嘛?那边有几个太医就给我叫几个过来!快去!不要再问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伴着豫王妃怒吼的声音,冬巧急匆匆地掀开门帘冲出了帐篷,可就当她走到营地外面的那一刹那,她的脚步就突然放慢下来,最后慢悠悠地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云安的帐篷里面,豫王妃已经整个屁股都坐在床边,俯身仔细查看着云安的症状,又是粗鲁地翻起云安的眼皮子,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在看个什么,又是一把掰开云安的嘴,让她吐出舌头,仔细分辨着舌苔上粉白相间的颜色,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站在云安的视角,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的折磨,话说他的这位王妃母亲也不懂医术,怎么突然在面前装模作样起来,也许是因为她救人心切,想要在太医来之前,把云安的症状给记下来吧...... 可惜,豫王妃不会知道,冬巧没有如她所愿地行事,所以太医不会过来了...... 这时云安便抓住机会,默默伸出手来,把豫王妃的手轻轻拉住,紧接着,她躺在床上抿了抿嘴,对着豫王妃轻声说道:“母妃......这种发病的感觉......只有女儿自己知道,和那一年的症状无异......” “安儿!你别再说了......等太医一来......什么事都会好起来的......” “不......即便太医来了......他们也无能为力......就像当年一样......” 说着,云安的眼神开始涣散,似乎在回忆着数年前发生在她身上的怪病,当然,这也是她在演戏...... “当年......若不是皇叔......在帝京内外广发告示......然后山间药农招来稀有的药物......我才得以捡回一条命......所以......若现在真的要把我的性命交给太医的话......那女儿......就真的没命了......” 说完,云安的眼角正好流下了一滴眼泪,时间拿捏得可谓恰好好处,豫王妃一看自己女儿凄惨的脸庞,自然于心不忍,内心纠结之下,她终于选择握住了自己女儿的手...... “安儿......这次母妃就听你的......我们这就快马加鞭回帝京去,把你送到临泽观,给王兄诊治一下,一切就好了......” “好......”云安有气无力地回答着,“母妃......那您快去向皇叔请辞吧......我会让冬巧把马车准备好的,还有父王那边,我也会让冬巧安排好的......” “好好好......”豫王妃也泪眼朦胧地回道,“母妃这就去......这就去......” 就在豫王妃仓促走出帐篷的下一秒,云安立马从床上蹭起身来,独自麻利地整理好了行礼,甚至还得空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 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她对这个走向颇为满意...... 另一边,江离已经被裴公公带到了永帝面前,连同小山子一起跪在了地上...... “江离,这个太监就是你手里的筹码吗?”永帝瞧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山子,一脸不屑地问道。 “回陛下,正是此人,这个小太监就是受了幕后真凶的懵逼,才犯下了杀人的罪过,若是今日他能够引出凶手,并且能够大难不死,不知陛下可愿宽恕他的罪过......” “这个没问题,”永帝坦然道,“毕竟这个小太监毒死的那个大太监本来朕就看不惯他许久了,如今早几日死了也算清净......只不过......” 永帝上下打量着小山子,随即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朕只是觉得......即便朕不赐他死罪,真凶也没能置他于死地,瞧着他这窝囊的模样,搞不好自己就把自己给吓死喽......” 此话一出,小山子更是手脚颤抖,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开口为自己辩解,可一开口便支支吾吾说不清话来...... “回......回陛下......奴才......奴才一定不负陛下所......所托......” “哈哈哈哈哈......”永帝大声嘲笑道,“得了吧,你按照计划行事即可,放心吧,按照原本的计划,你是不可能死的,即便是要死,也是别人替你去死啊......” 说着,永帝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随即看向了一边...... 江离正要接话之时,突然一个身影火烧火燎地冲进了帐篷,并且不由分说地跪倒在了永帝面前...... “皇兄!安儿犯病,我们要即刻请辞,立马返回帝京,赶往临泽观!” 豫王妃开门见山,永帝却大吃一惊,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云安犯病?什么病?难道是当年的旧疾复发?!” “皇兄!”豫王妃一声大喊,“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解释了,您就准了吧!” “好!你现在就带着云安回京!朕的马车交给你们!” 江离站在旁边一听,便知道这又是云安自导自演的鬼主意,不过他也能够理解,所以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豫王妃带着旨意离开了...... 紧接着,江离透亮的目光又回到了永帝身上...... “陛下,无论如何,我们最后的计划应该开始了......” 第474章 人算不如天算 云安收拾好行李不久后,便听到帐篷外有了动静。 于是她一个敏捷的翻身躺回到了床上,随即做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正要开始发出矫揉造作的呻吟之时,才发现回来的人原来是冬巧...... “嗐......原来是你啊......”云安又从床上窜了起来,“你这丫头回来倒是吱一声啊,我还以为是我母妃这么快就回来了......” 瞧冬巧一脸坏笑的样子,云安猜她想必是十分庆幸,能和自己主子一起演上一出大戏吧...... 紧接着,在她们二人的操作之下,也在十几个金面军的细心运送下,云安顺利地以一种躺平的姿势被送上了马车,而她的父王和母后就分别坐在马车的两侧,可谓是对她关怀备至...... 冬巧则是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方便虽是为豫王夫妇报告前面是什么地方...... 而当马车轮子开动的那一刹那,云安心里莫名一沉,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父王母妃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一秒,她便一秒也不能松懈...... 也就是说,这场戏......她必须得从头演到尾了,而且还需演得精湛,演得动人,外加不能出半点疏漏...... 如果后来她被揭穿是在装病演戏,自家人的责罚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有人会趁机把事情闹大,治云安一个欺君之罪,那就不太好摆平了...... 于是云安决定默默地闭上眼睛,放轻呼吸,想象自己是一具尸体......一具死了三天的尸体...... 然而就当她把眼睛闭上的下一秒,豫王妃便突然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 “安儿,别睡,现在你一定要打起精神,如果睡过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好......女儿知道了......” 于是,云安只能瞪着眼睛,直愣愣地望向上方,同时还要接受父母关爱的视线......这种诡异的场景对她来说,犹如酷刑一般,她现在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只想一下子窜起来,冲出马车,即便是光着脚跑回去,也比呆在这个马车里要好...... 可她只能默默祈祷,希望时间能够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好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能回到帝京...... 她也已经盘算好了,等他们的马车一进帝京,她就准备说自己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之前的症状已经慢慢消失了...... 如此一来,他们也没有理由再折返回到猎场,只能乖乖回到豫王府了......在云安的心里,这几乎就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直到他们的马车轮子被卡在了路中央...... 等冬巧下车去检查了一趟,上来回话的时候,云安才知道,原来这一个坑,就是三天前她坐太后马车来的路上陷进去的那个坑...... 那时是她趁机把这个麻烦事儿直接扔给了江离,没想到,这下却落在了自己头上...... 如今马车陷在泥坑里一动不动,她又不可能突然蹭起来说自己也来出一把力,这下可好,难道她们一家人就要卡在这路中间直到半夜吗? 云安只能默默叹了口气,看来人算是真的不如天算啊...... 另一边的营地里,今年的最后一场狩猎将要开始,除了身体不适的云喜之外,其余的皇子也要悉数出场,江离也把小山子带上了场...... 江离心里清楚,今日他的目标唯有太子一人,而小山子虽然不知道具体要杀他的人是谁,却知道这个人一定就藏在这些个皇子之中...... 这时,小山子莫名感觉自己这一身衣服有些扎眼,尤其是在一群穿着华贵的人里面,显得十分暗淡,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是能让对方准确地识别出自己,然后来取自己的性命...... 这时,江离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细语道:“公公......你应该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吧?哈哈......待会儿跟紧我,别紧张就是......” 听着江离的安抚,对方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江离也不好继续挑逗下去,只是默默地扶他上了马,然后自己也轻轻一跳,落到马背上...... 这时,整齐的队列中出现一道裂痕,并且迅速地往左右两边退开,留下一条宽阔的道路,紧接着,永帝骑着一匹壮实的骏马,马蹄子悠哉悠哉地踏着,一步一步朝着队列前方走来...... 等他停稳之时,在场所有的人,无论皇子还是大臣,都微微低下了头朝他致意...... 永帝昂首挺胸,独立于人群之前,与他朝夕相伴的裴公公此时已经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毕竟江离交给了他一件要事,必须得劳烦他亲自跑一趟...... 所以永帝独自拉着大弓,向着头顶的太阳拉了三下弓,这是他们中州的一个传统习俗,说是在狩猎前朝着太阳拉三下弓箭,可以保佑猎人不在狩猎活动中受伤...... 可永帝心里清楚,今日在这个猎场里,极有可能出现血光之灾,甚至一箭过后,一场争斗就悄无声息地落下了,而那个无辜的生命就会飘然倒下,和落叶泥土融为一体...... 想到这里,永帝眼皮子突然一闪,随即转头看着江离,对他使了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色...... 紧接着,永帝收起弓箭,对着众人高声喊道:“诸位!今天下午这一场狩猎......乃是今年春猎......最后一次狩猎!按照惯例,你们之中的每一个成年男丁......都要上场!善于狩猎者......便轻车熟路,勇于当先!不善狩猎者......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总之,诸位都给朕打起精神来!不要丢失了我们中州男儿的气概!” “遵命!”无数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轰天的响声扩散开来,江离又想起在军训时大家齐喊口号的情景...... 下一秒,猎场大开,永帝就带着诸位皇子冲进了猎场,各位大臣紧随其后,而江离则是等到所有人都骑马走后,带着身后的太监慢悠悠地进了猎场...... 毕竟他今日的目的并不是狩猎,他甚至连一只野兔子都不想抓,手上的弓箭也只是为了防身,今日他就一个任务,就是在杀手出现之时,保住太监的性命,并且迅速反击,把杀手给活捉了,之后才方便他和永帝刑讯逼供...... 于是江离和太监两人两马,一前一后,慢慢地骑行在林中,太监甚至比江离都还要警惕四周,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前半个时辰尚且安稳,算是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可接下来,只是因为头上的树顶突然窜下来一只松鼠,太监就尖叫一声,随即从马背上跌落在了地上...... 他捂着屁股,嘴里连声哀嚎着,仿佛痛苦不已...... 这时江离果断下马,飞速跑到太监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在此之前,江离设想过很多种突发状况,唯独没有想到这太监居然会被一只松鼠吓得从马背上掉下来...... 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紧接着,江离咂了咂嘴,倒吸一口冷气道:“嘶......公公,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找你来当人质啊......你连骑马都不会,到时候若真是杀手来了......我感觉你有点......凶多吉少啊......” 听到这话,太监面露难色,只是轻声回道:“不妨,奴才不也是江离少爷计划中的一部分吗,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奴才只需相信陛下和少爷您的智谋就行了......” 确实如此,江离心里盘算着,即便此时另做打算,那也来不及了,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 说着,江离扶着太监上马,正当太监在马背上稳住身体之时,江离耳边突然一震,他瞬间意识到,那是某种速度奇快的物体划破空气的声音! 江离毫无防备,只能抓住太监的衣袖顺手一拉,随即把他再度拉到了地上...... 下一个瞬间,江离敏锐地捕捉到一支疾风之箭从马背上飞了过去...... 当太监又痛苦地想要叫唤之时,江离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随即把他拖到了旁边的树干后面...... “安静一点!要杀你的人来了!” 第475章 来了 算算时间,现在距离狩猎开始,不过一个时辰,对方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下死手了,江离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执行力,杀手这么快就来了...... 更可怕的是,这个杀手应该是个射箭的高手,看其箭的速度,肯定在七境以上,就是刚刚那一箭射偏了,现在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江离也无法估计对方射箭的力度如何...... 此时他只能拉着太监躲在一棵树身稍微粗壮的树木后面,继续观察对方的实力...... 可下一秒,江离再度听到那个划破气流的响声,下一个瞬间,一把锋利的箭头直接穿过了他们藏身的树干,直接插到他们两个的脑袋之间,距离穿过他们的脑袋,几乎只有一线之隔...... “我去......单凭一箭就能够穿过这么粗厚的树干,那对方可是一个八境箭手啊......” 江离一边感叹着,一边思考如何从这位八境箭手的弓箭下面逃生,虽然他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但他知道,呆在这个地方是逃不了命的...... 于是他果断地拉起太监的手,随即朝着林子深处逃去......而八境箭手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穷追不舍,一箭又一箭地朝着他们袭来...... 可不知为什么,那个杀手射出五六箭后,江离惊觉每一支箭都离他们两个差了那么一点,仿佛他和太监今日是撞了大运,竟然那么多支箭都没能命中他们...... 紧接着,杀手便放弃了射箭,只是快步追在他们身后,估计是想要用更直接的方式杀掉江离和太监...... 于是,一场激烈而漫长的追逐战,在林间展开了,江离是一刻也不敢停息,拉着太监的手就直接跑出了二里地,太监本来不是个运动能手,但现在他心里知道自己是被在被人追杀,所以也拼尽全力地跟上了江离的脚步...... 而追在后面的杀手也很有耐心,仿佛是刻意地在跟江离他们保持一段距离,或许是想等江离他们跑累了,身上没什么力气,他才更好下手...... 可一切的追逐都会有个终点,江离和太监也不例外,因为就在树林的尽头,一座悬崖断送了他们的去路,而太监已经跑得神志不清了,若不是江离有心拉住他的手,他怕不是已经慌不择路地跳下悬崖去了......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逃无可逃,只好转过身来,勇敢面对身后如同豺狼虎豹的杀手,与此同时,江离手里已经紧紧握住了锈笔...... 他心里自然知道,八境高手不同街上的流氓混混那么容易对付,但也不过是多开锋几次锈笔的事儿...... 紧接着,一个黑衣裹身的影子走出了树林,他手里一把普通的长弓,背上一筒普通的弓箭,看上去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想必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所以弓箭都是用的寻常的样式,毕竟是要离手的东西,若是身后留下了把柄,那就不好解决了...... 令江离惊讶的是,对方竟然直接丢掉了弓箭,仿佛是要放弃杀人的念头,可下一秒江离便知道,是他自己想多了...... 因为......杀手默默地从他的黑袍子下面掏出了一把青色弯刀,那锋利的刀锋即便放在阳光之下,也丝毫盖不住那冰冷的颜色,想必一刀下去,唯有一阵酥麻,然后江离和太监就倒地了...... 紧接着,江离一边握住锈笔,做好搏斗的准备,一边习惯性地开口周旋,为自己开锋预留一些时间...... “这位大侠!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想要致我们于死地?!”江离大喊道,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 下一秒,杀手轻声一笑,语气低沉地回道:“哼......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嘶......不过呢,对方只付了我杀一个人的钱......那我应不应该把你一块儿杀了呢......” 杀手莫名开始纠结起来,江离见状立即笑道:“当然不应该啦!哈哈......大侠你想想,杀一个人你赚一个人的钱,杀两个人你也只赚一个人的钱,那何必多费功夫呢?” “哼......看来你这小子还是个识趣的家伙,那你快滚吧!老子要杀的人......就是你旁边的这个死太监!” 此话一出,太监浑身一颤,差点脚下一滑摔下悬崖,而江离听到这话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果然,他就是幕后真凶派来的杀手...... 江离心里感叹,不愧是皇家的子弟,一出手就请来八境的高手,看来是志在必得了...... “唉......那个大侠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江离委屈地回道,“陛下说了,若是这个太监死了......我也得跟着死,所以我要想不死,得保证他也不死......你说说......那我是应该陪他去死,还是不让我陪他死呢......” 这绕口令一样的骚话直接把杀手给搞蒙了,只见他甩了甩脑子,突然暴躁地喊道:“什么他妈的死不死?!我看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给老子看招!” 杀手话音一落,随即脚下一蹬,挥舞着青色弯刀朝着江离二人冲来,与此同时,江离手中的锈笔已经开始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可下一秒,杀手离他们还有十步之远的时候,一团赤红色的火焰突然从天而降,直接把杀手拦在了半路上,紧接着,天上落下另一个黑色的身影,当他落地之时,地上的火焰也随即熄灭...... 江离瞧着他那熟悉的背影,不用他回头露出那双红眼睛,他也能认出此人就是二皇子身边的侍卫灯鬼。 “哟......你怎么来了?这时候你难道不该陪在你主子旁边打猎吗?”江离用挑逗的语气问道。 紧接着,灯鬼头也不回地回道:“江离少爷,你身边的那个侍卫不也没在你身边吗?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自己也不知道,毕竟这都是我家殿下的意思......估计殿下只是想让我来光照一下你,别让你死的太难看......不行吗?” “嚯......二殿下竟然如此体贴,江离真是感激不尽,不过灯鬼侍卫,这位大侠可是一位八境高手,和您搞不好不相上下呢......也不知您到底行不行啊......” “哼......”灯鬼不屑地叹道,“我很久没有碰到过八境的高手了,正好今日能够切磋一下,不说一招毙命,至少也要把对方打得一个满地找牙才行......” 听着灯鬼的狂妄之词,对面的杀手更是怒不可遏...... “他妈的......一个红眼睛怪物都敢在老子面前叫嚣!好啊......今天我们就来打个八百个回合!看谁是谁的手下败将!” 说着,二人腾空而起,开始激烈的搏斗厮杀,紧接着慢慢的消失在林中...... 这时太监总算的放下心来了,可正当他要松开江离的手臂之时,江离却突然拽起他的手,把他朝旁边拉了一步...... “小心!” 下一秒,又是一支穿云之箭划破长空,从太监的身边呼啸而过...... 紧接着,林间再度走出一个身影,那人身上素净,没有半点灰尘,甚至脸上也没有半点遮掩,只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江离觉得有些陌生...... “江离......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所以留了一招,可惜啊......你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江离抬起视线,和来人默默对视着,讲真的,这个场景他曾经设想过,却又慢慢淡忘了,甚至到后面,他都不愿意去相信,这个场景会发生...... 可它还是发生了......如今就摆在自己眼前,就如活生生的云喜站在自己面前一般...... “五殿下,你身体如何了?” “唉......一点酒而已,没什么大碍,倒是云安妹妹那株毒草可是让我吃了不小苦头,不过幸好,你不是把我救下来了嘛......哈哈......” 云喜笑着,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阴毒。 此时山间一阵冷风刮过,江离的眼神也微微一颤...... 第476章 真凶显现 悬崖之上,云喜和江离相隔不过二十步,萧瑟的风从二人身旁扫过,扬起他们耳边的头发,云喜手持一把长弓,脸上冷冷笑着,江离则是面无表情地与他对峙...... 说真的,在江离的诸多设想中,这个场景发生的可能性要排在最末尾了,但十分不幸的是......它还是发生了,如今就摆在江离眼前,他也不得不去相信......云喜就是整件事情真凶的事实...... “五殿下,你身边的那个书童......其实是受你控制的吧......” “不然呢?”云喜蔑笑道,“难道你觉得区区一个书童......就能凌驾于本皇子的头上?他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我利用他为我打造一个单纯好骗的形象,可以免去不少的麻烦......” “即便是后来东窗事发,我也可以威胁他,继续为我撒下弥天大谎,所以我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也是被他的谎话给骗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云喜狂妄的笑声在山间回荡,而江离则是心中一沉,他再度回想起那天晚上在林中遇到逃跑罪奴的情景,当时那书童情真意切,江离还以为他所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所以才放松了对云喜的警惕,把所有的嫌疑都加到了太子身上...... 想到这里,江离随即深呼吸一口,胸口也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他目光严肃且真挚,直直地盯着云喜的眼睛...... “五殿下,我想过是你......但是......我不希望是你......” 江离此话一出,直让云喜轻哼一声,独自笑出声来...... “呵呵......看来本殿下还真是神通广大啊......连你这位奇才都被我天真烂漫的样貌给骗过去了,嘶......江离,人人都说你才华绝世,智谋奇绝......但依本殿下看......你也不过如此嘛......” 云喜扭曲着表情,肆意展现着对江离的不屑,此情此景,和他在人前的表现大相径庭,甚至说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江离由此可见,应该是云喜的设定,或者是某一部分的剧情出了差错,才让他变成这副模样,最直观的结果就是,云喜在原文中本来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如此一来......便成了一个暴虐的加害者...... 而且他用心设计多年,刻意掩藏自己的残酷面貌,若再让他肆意妄为下去,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祸事发生......所以江离已经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把云喜给扳倒...... 然而云喜那边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目空一切的态度,仿佛是在宣告着自己是最后的赢家......这时江离才想到方才云喜射出的那支破风之箭,单看竟然有七境的功力...... 江离这才意识到,云喜身上的差错并不只是性格的转变,还有他不知从哪里习得了箭术,还达到了不低的境地,想到这里,江离心里也有些不淡定了...... 云喜看着江离的表情愈发纠结起来,脸上的笑容更是张扬,只见他微微咧着嘴,露出獠牙一般的虎齿,如同猎人盯着猎物一般,对江离和他身边的太监虎视眈眈...... “哼......江离,看你的表情......好像你心里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啊......你现在是不是十分困惑?在想......本殿下本就是个无能平庸之辈,怎会拥有如此高超的箭术?” 面对云喜愈发猖狂的挑衅,江离没有应声,他只是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哈哈哈哈哈......瞧你这一副木讷的样子,本殿下还真是觉得好笑,算了......也不怪你!只能说其他的兄弟们都在为了春猎,磨炼自己的箭术,而我呢......自然也不甘落于人下,甚至啊......我在这上面花的功夫......可不比他们少呢......” “只不过呢......本殿下需要收敛锋芒,这些年呢......也让我的那些兄弟们出了不少的风头,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也渐渐对我卸下了防备,都觉得我不过是一个闲散皇子,根本不足为惧......” “所以我才得以夹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暗中积蓄实力......不过你的出现是个意外,江离啊......其实本殿下光凭感觉就知道,你是个棘手的角色,到了以后也一定会变成一个障碍,何况你身边还有这个背叛我的死太监......” “哼......那今日还真是巧了,正好我可以把你们同时送去见阎王爷,你们说好不好啊?” 听到这里,江离才意识到今日不仅是他有计划,云喜心里也在盘算着一个计划,甚至比江离的还要精湛...... 先前那个八境的弓箭手只是一个幌子,他的作用是把江离他们逼到荒无人烟的绝境,然后引出江离身边的侍卫,并带着侍卫离开,最后谁都意想不到会有第二个人出现,还是云喜本人...... 加上云喜本就不参加今日下午的狩猎,即便是之后江离和太监的尸体被人发现,杀人的嫌疑也不会落到云喜的头上...... 这么精湛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云喜为了取他们的性命不惜暴露自己的嘴脸还有武功,可谓是煞费苦心...... “好吧,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我就当你们两个默认选择去死了......江离,别怪我......也许下辈子我们可以做做主仆,给你一个在我手下办事的机会......哈哈哈......” 说着,云喜默默举起了长弓,随即搭上一根足以贯穿常人身体的利箭...... 也就是这个时候,江离迅速地闪到了太监身前,然后大喊一声:“等等!” “哦?江离,你还有什么遗愿想说吗?比如你的墓地想选在哪里......诸如此类的......” “五殿下,在下临死前想要知道......五殿下为何要从北原部落买下黑刺青这种毒物,而且五年前就开始着手此事了......” 听到这里,云喜眼皮子一颤,随即放下弓来,露出一个无比惊喜的表情...... “哟......江离,我可小瞧你了!”云喜开朗地笑着,“没想到你居然能够查到这个事儿来,那本殿下猜猜......霜果之所以会把我的玉牌给偷走......也是你指示的吧?哼......亏我如此宠爱那个女人,原来她这些年一直在对我欲拒还迎,暗地里都在打着想要扳倒我的念头......” “五殿下!”江离一声大喊,“你只需回答我,为何要买下那么多的黑刺青?!” “哈哈......你急什么啊?本殿下又没说不告诉你......” 云喜淡定地回答着江离的喊话,随后他竟然在原地开始左右散步,嘴里喃喃道:“既然你们都要死了,那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吧......” “众所周知,我的母妃虽然是贵妃,但比起太子的生母,地位便低了几分,而二哥呢......又有皇后为他撑腰,所以才得以和太子一较高下......所以我从小呢......就不怎么受父皇重视......” “可本殿下自认为自己没有哪一点不如他们,就连我的野心也远远胜过他们,可到头来,他们在朝廷上轻而易举地积蓄了势力,要人脉有人脉......要财源有财源......” “我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在后宫里成天对我左支右使,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母妃,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寻求一些能够让我壮大起来的队伍......”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想到,我这边的势力何须在官场呢......江湖不也很大吗?所以我就略施小计,招揽了江湖上一些流落的帮派为我办事,他们树倒猢狲散,如今已是遭到万人唾弃,我只是略略施恩,他们便对我死心塌地......” “可是江湖上闲散的人员也不多,到最后可能也不能与太子和二哥匹敌,所以后来呢......我又突然想到,我这边的势力又何必是人呢......” “紧接着,我便派人去打听,终于打听到北原一个部落在驯养一种战力超群的野鸡,所以后来我便想法设法,耗费人力物力把它们弄来了,也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些......” “黑刺青。”江离默默回道。 第477章 谈判 “没错,就是你口中的毒物......黑刺青。” 话已至此,事情的全貌已经慢慢浮现出来,江离也在心里偷偷构造着整个逻辑的链条,然而下一秒,他的思绪直接就被云喜的笑声给打断了...... “哈哈......江离,你都死到临头了,就别去考虑本殿下是怎么运作的了,哎呀......反正这周围也没有人,时间也还宽裕,我就把后来的事情全都告诉你吧......” “当年我把黑刺青从北原运到了帝京附近,怎想中间出了意外,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差点坏了大事,幸好我的手下把剩下的一百个黑刺青蛋及时运走......” “然后这几年的时间里,我把这些破壳而出的小毒物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又下了不少功夫去驯化他们,江离,你不如猜猜......到现在他们已经繁衍了几代了?” 听到云喜这话,江离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早晨的梦境,梦里铺天盖地的黑色羽毛......如今看来,仿佛预示着噩兆的发生...... “五殿下,那你为何要在郡主选婿的赛场上投用这种危险的毒物呢?你就不怕事情暴露,自己也被查出来吗?” “哼......江离,本殿下素来行事只有一个准则,那就是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既然我敢如此冒进,自然也是做好了不牵连自己的准备......” “毕竟五年过去,我驯养的黑刺青也大都有些战力了,可是我还不太清楚,若是真的上了战场,这些毒物究竟能不能为我换回最终的胜利......” “所以......你就决定在选婿的赛场上做一个测试?!你可知道若是真的出事了,便会死伤无数,里面甚至还有一些王公贵族的子弟,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我就是想要他们死!”云喜一声怒喊,脸上青筋暴起,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就是知道去参加选婿的人里面,大多都是朝廷官员的后裔,而这些官员也大都分属于太子和二皇子两派,所以我不说把他们杀了,只是想办法把他们给毒残了,那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啊......” “所以呢......我就单独分出了一批黑刺青,去其他的地方驯养,即便之后除了事儿,也查不到本殿下的秘密基地......至于如何将这些毒物投入赛场......” 下一秒,江离立即接上了话,“你利用了选婿的管事太监,因为他和御膳房的某个人有不浅的关系,而这个人就是唐司膳,她是你的心腹......” “哈哈......江离,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云喜惊叹道,“没错,唐司膳和那个管事太监是对食的关系,加上父皇又不插手前三轮试炼,所以才让我有了可趁之机......” “事成之后,我又让唐司膳利用了你身旁的这个小太监,尽快地解决了管事太监这个祸害,不然等他意识到自己是受到了利用,那唐司膳也自身难保了......” “到这里,就只剩下这个小太监,本来一开始我只想取他一人的性命,没想到啊......你江离却突然插手,直接把他给抢走了......” “那时候我便知道,你我二人终将做个了断......” “只是因为你太过自信,以为很快就能把我给揪出来,所以反过来,我也只能快点把你除之而后快了......” 至此,江离已经把云喜的计划整个摸清了,如今细想起来也不难理解,云喜的生母虽是贵妃,但比起身为长子的太子来说,地位还是低人一等...... 加上他多年来又不受永帝重视,久而久之心里就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怨念,连带着他对几个兄弟的嫉妒一起,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底...... 所以他才暗中筹谋,用一种谁都意想不到的方式,悄悄地积蓄实力,然后继续扮做一个天真无辜的皇子,并且威胁自己的书童,散布自己被欺骗的谣言,加深众人对他的印象...... 这些年来他可谓是步步走得都十分仔细,不容得半点闪失,唯一不对劲的地方......估计就是霜果姑娘了...... “五殿下,所以你这些年......一直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但为何在霜果姑娘这件事上......你行事如此焦躁,漏洞百出呢?” 听到这话,云喜的眼中突然闪烁着莫名的光芒,紧接着,他微微侧过头去,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哼......谁叫本殿下对那个女人......一见钟情了。” 听到“一见钟情”这四个字,江离先是感到一股淡淡的清冷爬上自己的脸庞,随即又觉得十分可笑,手段如此残忍之人,竟然会说出“一见钟情”这几个字。 “五殿下,你可不要忘了,当年你为了得到霜果姑娘,拍自己的手下杀了她的爹娘,又假意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这种残忍恶俗的套路,你好意思说自己对霜果姑娘有情义吗?” “怎么不算呢?”云喜眉眼一抬,迅速反问道,“这几年来,我对她是千般万般的好,她想要什么......本殿下就给她什么,珠宝首饰,乐器乐谱......什么都不在话下,她只要轻轻开口,我便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哼......说得好听,那不过是你的虚情假意罢了。”江离一脸不屑地回道。 “真情实感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毕竟我也是真的对她好过,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子,都没有如她一般得到过那么多的宠爱,即便是我母亲在后宫身为贵妃,父皇也不曾对她这么好......” “呵呵......”江离嗤笑两声,“所以你觉得......霜果姑娘是想要这些......才会跟你在一起吗?难道不是你暗自威胁了她,束缚了她的自由吗?” 听到这话,云喜脸上露出一丝愁绪,嘴角冷冷一笑,说道:“既然她已经逃走了,我也不必多加解释,不过如今看来,她应该是对我多有怀疑,等到你一出现,说要帮她,她便临阵倒戈,离我而去了......女人......真是让我捉摸不透啊......” “呸!有什么琢磨不透的?!”江离直接骂道,“你杀了人家的爹娘,还想瞒住别人,让她跟你好一辈子?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也罢也罢......她的性命我可以后来去取,而现在......你后面的那个太监......才是排在我心里第一位的......死人。” 说着,云喜再度拉起弓箭,直戳戳地瞄准了江离和他身后太监。 “江离,你若是要把那个小奴才挡在自己身后,我就连你一并杀了,哈哈......你可要知道,我这七境的箭术,一箭穿过两个人的身体......也不是做不到......” 事已至此,江离握紧了锈笔,随即灵机一动。 “殿下,你真的要杀我?你刚刚不是还说,多亏我救下了你的性命,如今你是想连同你的救命恩人一并杀了吗?” “嘶......江离,说起这个,本殿下还有一点不明白,我当时毒发攻心,无论怎么在体内运气都无法将毒素给逼出来,当时我都觉得荒唐,自己筹划这么多年,竟然要被莫名其妙地毒死了,可后来你来了,我又活过来了......” “要不你给本殿下说一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是天上下来的神仙,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殿下真想知道?”江离试探着问道。 云喜噘着嘴,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回道:“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替我解毒的,我放了你的性命......不过呢......你还需帮我做一件事儿......” 说着,云喜眼睛轻轻一眯,仿佛在盘算着什么恶毒的计划。 “何事?殿下请讲。” “你只需帮我把那个太监给推下悬崖,然后我们两个之前的恩恩怨怨......全都一笔勾销!你甚至可以成为我的麾下,等我大业一成,中州的朝廷便有你的一个位置......” “江离,你觉得如何?” 第478章 居然是你 云喜本是随口一说,只想看看江离滑稽的反应,顶多之后再取笑江离两句,没想到,江离竟然突然转过头去,默默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太监,似乎是有意听信云喜的话...... 这下就搞得云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分明方才江离还在拼死保护这个太监,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还唾骂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怎么这下又突然有投降的阵势? 虽然云喜看不懂江离突如其来的变化,可他知道,这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这时他能够成功耸动江离,让他把太监给解决了,那云喜自己就省了功夫,还免去了嫌疑......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啊! 想到这里,云喜连忙上前一步,如同恶魔低语一般,继续对着江离说道:“江离啊......你想想,你乃朝中大员之子,堂堂奔原军府的少爷,他不过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奴才,他的性命无足轻重,你何必搭上自己的命为他担保呢?” “还有,本殿下可以保证,只要你把他给我推下去,你就会成为我云喜真正的恩人,之后你可以加入我的座下,我们以主仆相称......哦不!我们以兄弟相称!如何?” 云喜耸动至此,江离也朝着太监慢慢伸出右手,太监见状,只得往悬崖边上退了一步,他一直低着头,浑身颤抖着,都不敢抬起头来直视江离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太监知道自己今日凶多吉少,所以无论是被谁杀掉,他都丝毫不惊讶,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目睹此景,云喜心里乐开了花,他没想到自己虚晃一招,竟然直接让江离和太监之间生了嫌隙,看来这个江离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的光明正大...... 眼看着江离已经伸出了手,只需轻轻一推,便可以结束一切......云喜心里急得不行,连忙又上前两步,继续怂恿道:“江离,只要你手上轻轻一推,以后荣华富贵,怀抱美女,若是你癖好特殊,本殿下给你找几个美男也不是不可能啊......还有白银万两,良田百亩......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云喜话音一落,江离双眼一瞪。 下一秒,江离轻轻一推,太监身子一仰,随即高喊一声,从悬崖上坠然而落...... 随着太监落到深渊之下,连死前最后的叫喊声也逐渐消失,云喜更是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离!你这人可太有意思了!喜欢喜欢......我喜欢!” 听着云喜肆意的笑声响彻山间,江离悠然回过神来,表情冷漠地看向云喜,语气平静地说道:“五殿下,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按照你我之前的约定,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所以第一件事,我想知道你手下还有哪些要员,宫里的......宫外的......我都想知道......” 听到这话,云喜表情一冷,随即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紧接着,他又背过身去,往回走了两步,等他回头之时,又顺手拉起了弓箭,箭头直指江离...... “哼......江离,你这人是虽然有趣,但还是太单纯了......本殿下不过是随口一说,你竟然就相信了,啧啧啧......该说你是可笑......还是可悲呢......” “五殿下,你想反悔?!”江离大声质问道。 “反悔又如何?”云喜面容扭曲,用一种威胁的语气说道,“江离......你可别忘了,这里乃是猎场的边缘,人迹罕至,即便刚刚那个太监掉下悬崖,叫得那么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 “而本殿下只需在这里把你除掉,又有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至于之前我在你耳边吹嘘的那些所谓的荣华富贵......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是等你死后,我去你的墓前烧给你吧......” “无耻啊......无耻啊......”江离淡然一笑,摇头感叹道,“五殿下,我还真的挺佩服你的,像你这么无耻的人,要想装作善人,自己心里一定十分恶心吧?” “你说得不错,本殿下确实觉得恶心,时时刻刻都想把自己脸上伪善的皮囊给撕掉,不过呢......正是这幅伪装让我看到了未来在争权夺势中获胜的希望,所以呢......本殿下也没什么怨言......” “那殿下,你就没有想过......若是你方才的这些狂悖之言被陛下,或者是陛下身边的亲信听到了......您到时候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哈哈哈......江离,你都被我逼到这个境地了,居然还想拿出父皇来压我?我告诉你吧,即便是那个小太监还活着,即便那个小太监听到了我所有的罪恶,但他只是一个奴才,根本不足为惧,一个奴才,和自己的亲生儿子相比......你说父皇会相信谁的话呢?” 这时,云喜嘴角一翘,露出鬼笑,仿佛已经把全局都拿捏在了自己手中,然而令他疑惑的是,站在悬崖边上的江离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江离,你笑什么?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殿下,我在笑你啊......笑你苦心孤诣地谋划,最终还是落到了我的圈套中?” “圈套?!”云喜眼前一愣,脑中飞速转动着,紧接着他抬眸一笑,“江离,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不必虚张声势了,我暗中出来之前已经查探过了,营地里的金面军要么留着驻守,要么随同父皇去狩猎了,根本不会有人来支援你......” “我不需要金面军的支援。”江离似笑非笑地回道,“殿下,若我告诉你,那个你想灭口的太监,其实此刻就在营地中呢?” ...... 此话一出,云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眼中一沉,连忙追问道:“你什么意思?那个奴才为什么会在营地里?!” “殿下别急啊......他不仅在营地里,而且是在陛下的帐篷里......”江离微笑着袒露着一切,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云喜敏锐的神经之上。 “不可能......父皇......那个低贱的奴才怎么会在父皇的帐篷里!江离你在骗我对不对?!”云喜瞪大双眼,对着江离大声叫嚣道,“如果真正的太监在营地里,那刚刚被你推下去的人是......” “哈哈......五殿下啊......”江离神情自若地回道,“方才我把那个太监拦在身后,他没怎么露脸,也没怎么说话,可你怎么就认定了......他就是你要杀的那个奴才呢?” 此话一出,云喜更是惊愕,连手中的弓箭都随着他的身体一起颤抖。 “难道......难道你在今日......特意把身边的那个太监给掉包了?!不可能......不可能......那你为何要把那个奴才推下去呢?!” “哈哈......事到如今我也可以告诉殿下,一是因为他在我的身边太碍事,而是因为他把该听到的话都听到了,所以还是暂且消失一段时间才好......” “该听到的话都听到了......江离,你什么意思?!刚刚被你推下去的人究竟是谁......不不不......既然那人已经死了,他听到什么也没事,所以你还是在故弄玄虚!” 紧接着,江离再度露出邪笑,仿佛在这一瞬间,稳操胜券的人就从云喜变成了他...... “殿下,您说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刚刚被我推下去的那位公公......没死?” 此话一出,云喜仿佛受到了灵魂的震撼一般,彻底说不出话了,江离见状,随即大喊一声,“成舟,带他上来吧!” 江离一声令下,木成舟立马抱着太监从悬崖下方飞了上来,稳稳地落在了江离身边。 “你......你的侍卫?!我失策了......怪不得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紧接着,太监才抬起头来,露出自己的真容。 就在此时,云喜看到他的脸,整个人顿时呆滞住了...... “裴......裴公公......居然是你......” 第479章 野心旺盛,手段阴狠 “五殿下,正是老奴。” 裴公公恭敬地屈了屈身子,随即回到了往日里那副淡然的姿态,不过江离倒是觉得,这老头子演起戏来颇有一些天赋...... 就在方才江离要把他推下悬崖的时候,他脸上那个五分惊恐五分遗憾的表情真的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多看几秒还会觉得有些好笑,当时江离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此时的云喜已是面色惨白,显然,这个场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 “裴公公......你居然和江离联手对付我......”云喜默然感叹着,随即倒吸一口冷气,“不对......我懂了......不是你和江离联手,是父皇指使你和江离联手,也就是说......父皇和江离......其实是一伙儿的......” 说完,云喜喘气声愈发激烈,胸口也随即剧烈起伏,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皇看上去毫无疑心,其实早已和江离联手设下埋伏,就等他自投罗网...... 而他一直在沾沾自喜,以为所有人都被自己蒙在鼓里...... 如今的局势可谓是瞬间反转,裴公公作为永帝身边最为亲近,若他向永帝转述云喜所言,那永帝必定会相信...... 直到这时,云喜才感受到什么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本以为设局的人是自己,没想到入局的还有比他更要老辣的人......现在他自己反倒被逼上了绝路...... 可至少......他还活着。 抱着这样的念头,云喜默默抬起头来,从左到右打量着三个人,一个是江离,听闻武功在四境到五境之间,按理说很好对付,另一个是裴公公,年老体弱,根本就不懂武功,所以不足为惧...... 最后就是江离身边的那个侍卫,虽然不清楚他的实力,但云喜的箭术已然是七境,帝京中大部分的侍卫都没有七境的实力,何况江离只是一个闲散少爷,他的侍卫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最后,云喜果断地下定了决心,他要拼死一搏,至少要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 下一秒,云喜一个转身,迅速拉起长弓,江离定睛一看,弓上竟然齐齐并排着三支弓箭,看来云喜是想一把将他们全部诛杀,看来这位皇子真的是被江离给逼急了...... 然而,云喜不知道为何,他的三支利箭已然蓄势待发,但站在对面的三人里,除了裴公公脸上有些畏惧,其他的两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江离甚至还在隐隐露出微笑,仿佛在期待着云喜射箭...... 紧接着,只听“咻”的一声响,三支利箭跨破空气,激起乱流,以凌厉之势朝着对面的三人冲去...... 可时间来到下一秒,云喜却惊讶地发现,对面一声惨叫都没有,简直是难以置信...... 紧接着,云喜定睛一看,自己射出的三支弓箭已经被握在那个侍卫的手里,如同几只死亡僵直的泥鳅,再也无法产生任何威胁...... 更可怕的是,木成舟手上一用力,直接将那三支箭捏碎成了几段,掉在地上哗啦哗啦地响...... 与此同时,云喜的心脏仿佛也被捏碎了一般,他头一次在江离面前展现出畏惧的神情,默默地盯着那个名为木成舟的侍卫,如今他心里已经清楚,此人的武功定在七境以上,甚至不输他的箭术! 眼看自己将要落得一个势单力薄的境地,云喜恨得咬牙切齿,他苦心筹谋多年,眼看着胜利在望,怎能在这种地方就栽倒下来,束手就擒呢?! 想到这里,云喜再度咬紧牙关,打起精神,拔出了身后所有的弓箭,蓄以全部的力量,直到数不清的箭头离弦之时,云喜大喊一声:“都给老子去死吧!!!” ...... 半个时辰前,在猎场回京的路上,云安突然心里一沉,她缓缓睁开眼睛,往下车下的众人,轻声问道:“父王,母妃......这轮子怎么样了?” 豫王妃见状立即跳上了马车,尽力安抚道:“没事......没事......金面军已经在帮忙了,不一会儿就能把马车开出来了,安儿,你一定要挺住啊......” “你们这群废物!”豫王站在马车边上,突然大喊一声,“一个小坑你们都无能为力,不知朝廷养你们这些废物来有什么用?!” 说着,豫王也急忙爬上马车,一把扶起云安的身体,“安儿!快......随着为父来!那群废物一点用都没有,这马车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了,父王只能想办法把你用马送回去!” 听到这话,豫王妃瞬间炸起,急忙推了豫王一手,让他把云安给放下。 “哎呀你在胡说些什么?!如今安儿身体虚弱,怎么可能让她在马背上颠簸?!若到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岂不是更大的祸事!” “可此时要回去找一辆新的马车,就怕太晚了......”豫王一脸无奈道。 眼看自己父母如此焦急,云安心里莫名生出一阵愧疚之意,毕竟这个场面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是因为她在装病,于是她稍微调整了语气,轻声安抚道:“父王,母妃,其实安儿比起之前没有那么难受了,只是身上隐隐有些痛而已,你们慢慢来就行,安儿一定能挺过去的......” 没想到,云安这番安抚的话让豫王更是愤懑,他咬牙切齿地跳下马车,对着底下的金面军大喊道:“都给本王用力推!若是耽搁了郡主的病情!我让你们全部给郡主陪葬!” 此话一出,金面军瞬间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一瞬之间,他们每一个都铆足了劲,充分地利用了每一块肌肉的力量,随着大家的力量汇聚在一起达到高潮,马车也轻轻一抖,从泥坑里跑了出来...... “好!甚好!众人继续前进!快!一定要快!” ...... 半个时辰后,当云喜奋力一搏,赌上自己所有的力量之时,他彻底绝望了,因为他射出的每一支箭都被木成舟给接住了...... 每一支...... 到这里他才惊觉,原来江离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侍卫,实则是个八境高手,就如二皇子云禄身边的灯鬼一般...... 现在留给他的......只有最后一招,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正当他转身欲逃之时,木成舟已经迅速逼近到他的身后,紧紧一招就把他给擒获在了手中,随即用绳子一捆,他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江离朝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用一种俯视的角度看着他,眼神里更是充满了对失败者的怜悯...... “五殿下,不用挣扎了,你已经穷途末路了......”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然迟暮,日落的余晖洒在营地里每一个人的脸上,让他们的表情显得更加惨淡。 云喜就跪在空地中间,接受着在场众人的审判,他默默抬头看着自己的父皇,然而他的父皇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仿佛对他不会再有半分怜悯...... 这时,还有几个不明所以的皇子跳出来,想要为云喜说情,永帝直接扔过去一个凌厉的眼色,让他们纷纷退下...... 紧接着,永帝站起身来,朝着众人宣告道:“各位,五皇子犯下了难以容忍的罪过,具体是什么罪过......朕不想让你们知道,因为丢人,太丢人!” “朕之所以让诸位相聚在此,皆是为了警醒你们,你们可以有野心,但野心不可太旺盛,你们可以有手段,但手段不可太阴狠......而五皇子,在你们眼中也许是个天真无辜之人,实则他野心旺盛,手段阴狠,干下了很多你们想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 这时,营地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众人一看,正是跪在篝火前方的云喜在低头嗤笑,他颤抖着身子,仿佛觉得永帝之言十分可笑。 “父皇......您说我野心旺盛,手段阴狠,可若是我不这样......以后我还能有活路吗?” 第480章 活路 当云喜说出“活路”二字时,等于是将生死摆在了台上,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特别是周围的大臣,他们都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而且现在开口也不合时宜...... 永帝也眼前一愣,他看着云喜脸上愈发狰狞的表情,难以想象他就是帝京中人尽皆知的傻乐皇子,如今细想过来,这么多年永帝都被自己的儿子蒙在鼓里,如此心思缜密,计谋深沉之人......让永帝心里不免有些后怕...... 紧接着,不等永帝开口训斥,太子倒是在这个间隙看到了时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展露一下自己作为一国储君的气势,也顺便在自己父亲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和兄弟友爱的模样...... 于是下一秒,太子桌子一拍,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眉间如同被烈火点燃,一双怒目直直地盯着近处的云喜...... “五弟!父皇面前......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没有活路?!你贵为皇子,你的母妃又在后宫备受尊敬,谁人敢断你的活路?!我看你就是脑子出了问题,之前还好好儿的......如今在这里浑浑噩噩,神神叨叨......我看需要让太医治你一治才好!” 太子嘴上说得慷慨激昂,手上也不忘做出恢宏的动作,可听到这些话的云喜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随即嘴角一咧,冷冷地笑了几声...... “哈哈哈哈......太子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着给自己加戏啊?讲真的......我演了这么多年,估计也没你会演......你和二哥争权夺势,水火不容......到头来势必会把其他与你们不相熟的皇子们赶尽杀绝,不留后患......你说说......我一个势单力薄的落魄皇子......还能有什么活路?”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永帝目瞪口呆,沉默不语,二皇子云禄听到云喜爆出自己的名字,也难免虎躯一震,太子更是气得浑身颤抖,龇牙咧嘴,横手直指云喜。 “你......云喜你放肆!父皇说你犯下大错!如今你走投无路了,就想着来攀咬我们这些无辜的兄弟们!你......你......你真是好狠毒的心!” 太子越说越激动,甚至喘气的声音都无比明显,然而他的这些攻击的话语落到云喜身上,仿佛成了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紧接着,云喜轻哼一声,默默摇头道:“太子,真要说起来的话......你又有什么能耐呢?你我的母妃同属贵妃之位,只因你比其他兄弟们早出生一两年,我们就只能把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呵......你瞧瞧你这幅气急败坏的嘴脸,哪有一点太子的模样?” 云喜轻轻一句反问,直让太子气急攻心,一屁股跌坐到位置上,捂着胸口,一脸难言的痛苦...... “哦......对了,还有你......”云喜突然扭头,把话锋转向二皇子云禄那边,“二哥啊......说真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呢?仗着自己的生母是皇后,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多年来你自以为聪明,把自己的位置凌驾于其他兄弟之上,实则只是一个藏在背后的阴险小人......和阴沟里的老鼠有什么不同?哈哈哈哈哈......” 云喜荒唐的笑声回响在众人耳边,更是如同银针一般刺痛了云禄的耳朵,他怎么也没想到,江离要找的幕后真凶就是云喜,更没有想到,云喜暴露之后,竟然直接撕破了脸皮,在自己各位亲族面前发疯...... 但如同云喜所说的那样,云禄是个聪明的主,他知道此时开口争辩,定会进一步惹怒云喜,最后把场面闹得更难看,所以此时,还是专注自身,以退为进的好...... 于是云禄果断地站了起来,却突然侧身,面向永帝微微鞠上一躬,语气镇定地回道:“父皇,儿臣只是不善言辞,行事低调而已......只是可能在五弟的眼中看来,不善言辞,行事低调的人都是阴险小人,此等狂妄之言,儿臣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还请父皇明鉴......” 云禄一言一行十分得体,永帝听完便朝他点了点头,以表示对这个儿子的欣赏,而坐在另一边的太子便吃了瘪,他突然觉得方才站起来对着云喜一顿痛骂的自己,如今看起来就像一个笑话...... 太子默默想着,看来比起云喜,对面这个老二才是更加阴险歹毒一些,不愧是和他纠缠多年的劲敌...... 然而,无论是太子的慷慨陈词,还是云禄的巧言令色,在云喜眼里都是一坨让他无比厌恶的屎,他甚至刻意挑起眉头,仰着下巴,肆意叫嚣道:“你们两个得了吧......在朝廷上斗了这么多年,满帝京的百姓都知道你们两个一肚子坏水儿,如今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呢?” 说着,云喜突然眼神一邪,笑盈盈地看向了自己的父皇...... “呵呵......当然了,我和你们两个一样,也是一肚子坏水儿,如今想来,不过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喜犀利的讽刺,刺耳的笑声直让永帝气得面目扭曲,他如今完全不想顾着自己身为天子的尊严,随手从桌子上抄了一个酒杯就朝着云喜砸去,可云喜只是笑着一扭头,就巧妙地躲过了永帝的攻击...... 此时永帝意识到,只有一种攻击是逃不过的...... “逆子!你这个逆子!” 永帝终于按捺不住,爆发出剧烈的声量,龙岩震怒之下,在场众人全都原地下跪,头也不敢抬起来...... “啊......你这个逆子今日可真是让朕开眼了,这么多年你呆在朕的身边,我竟然没有察觉到你性格之乖张,用心之歹毒......任你生长至此,殊不知竟让你一步一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可恨!真是可恨!” 永帝的话在众人眼中句句都是诛心,然而等他话音刚落,云喜的笑声竟然愈发张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父皇,您可说得太好了,可恨!我实在是可恨啊!这些年正因我如此可恨,你才不把我当做你的亲生儿子......” “你......你这逆子又在胡说些什么?!”永帝眼眶通红,声音颤抖着追问道。 “好,父皇你既然想听,儿子就细数给您听听......” 紧接着,云喜闭上眼睛,扭了扭脖子,看上去像是快要上场的搏击手,等他睁眼之时,眼神中只剩下苍茫的寒冷...... “首先,众所周知......我母妃生我是早产,接生的那天晚上,太医都说,母妃很难顺利地生下我,即便是生下了,我也会很快就夭折......” “所以那天晚上,父皇你全程都没有出现过,连过来看一眼都不愿意,即便后来我母妃艰难地生下了我,你也没有过来,看望一下自己新出生的儿子......” “呵......说起来我也能理解,一个本该夭折的婴儿,自然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然而老天有眼,竟然让我拖着这身瘦小的身体长大了......” “等到了七八岁的时候我便发现,我在读书识字,武术骑射上面不如我的兄弟,即便是努力了但进步也十分浅薄,所以啊......父皇你就更不把我当回事了......” “那时候,我站在其他兄弟面前,看到你对他们那么慈爱,却对我冷若冰霜,我感觉自己仿佛他们身边的小太监,我皇子的身份......反而成了我身上的束缚......” “直到十几岁的时候,我不知为何,仿佛开窍一般,突然抓住了骑射的要领,但那时候朝中的格局已然成形,父皇您的宠爱也已经散尽,大势之下,我只能掩藏自己......” “久而久之......我开始愤怒,开始痛恨......为什么,为什么我注定要委屈至此,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证明自己,把其他人都踩在脚下,在众人仰慕之下走上高位......那该是多了不起的成就啊!” “所以,我才成了今日的我......但父皇,你知道吗?” 云喜缓缓瞪大眼珠子,表情甚至有些兴奋。 “我一点也不后悔......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81章 定夺 云喜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大笑着,而且他的笑声疯癫诡异,听起来刺耳无比,甚至让人感觉有些恶心。 永帝面临着自己儿子巨大的反差,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他只能轻轻地挥手,招来金面军。 “来人哪......把五殿下压下去,单独找一个帐篷,严加看管,等明日带回宫里,朕要亲自审问......” 说着,永帝拖着袖子,一脸疲惫地走下了饭桌,“朕累了,今日就散了吧......” 直到永帝落寞的身影完全消失,众人才悄悄地蹭起身来,轻手轻脚地走回自己的帐篷,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试图讨论方才发生的事情...... 因为他们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即便他们提起云喜的称谓,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所以还是夹起尾巴坐人才好,有些话躺在被窝里小声说说就差不多了...... 而江离身为这次计划最大的功臣,方才在云喜的批判大会上也没有说一句话,他刻意站在远处,悄悄地观察着场上的局势,同时也是为了避嫌,若是云喜突然看到他在场,说不准又要拿他出来胡乱攀咬一通...... 等到云喜被押走,众人逐渐散去,他才有一种功成身退的满足感,可正当他要回到自己的帐篷,打算好好睡上一觉的时候,裴公公却突然出现,把江离拦住了...... “江离少爷,陛下有请。” “陛下?”江离疑惑道,“陛下不是说他累了吗?” “哈哈......少爷知道的,方才那样的局势,陛下不得不说一句累了,如今找您过去,自是有要事相商......” 裴公公试了一个眼色,江离便心领神会,他让木成舟先行回到了帐篷收拾行李,自己乖乖随着裴公公一起去了永帝的帐篷。 一走进去,只见永帝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手肘撑着椅子,手掌撑着额头,瞧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江离也不好开门见山,于是他微微清了清嗓子,然后朝着永帝行了一礼。 “江离参见陛下。” 永帝默默抬起头来,一脸疲惫道:“别跪了,起来说话吧......” “陛下,如今整件案子的真凶已经抓获了,陛下心里还有什么顾忌吗?”江离语气沉稳地问道。 “顾忌倒谈不上,只是方才的场面......唉......朕也觉得十分难堪,云喜方才所言,大多都是朕的家事,如今突然摆在各位王公大臣面前,即便是朕自觉无愧,也问心有愧了......” “所以陛下是觉得自己愧对五皇子?”江离迅速地接上话。 “也不全是......”永帝眼帘低垂道,“只是因为朕在是他们的父亲之前,首先是整个中州的皇帝,第一份心思自然是要放在治理江山上,这些个皇子已有十几人,朕分身乏术,自然无法照顾到每一个......” “至于云喜呢......唉......其实他说得不错,朕确实因为他小时候资质不佳,冷落了他,可自古以来,无论是生在平民百姓家,还是生在君王家,都是面临残酷的竞争,资质不佳的人自然会受尽冷落,朕又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只是云喜这孩子......多年来对此事念念不忘,无法释怀,才一点一点变得性格扭曲,以至于走到今日之境的......” “所以陛下如今怎么看待五殿下呢?”江离直言不讳地问道。 “唉......朕只是觉得,他本该是个好孩子,虽然落到今日之下场,大都是因他咎由自取,但其实朕身上也有不小的责任,所以朕在想......” “陛下想放过五殿下?” 听到江离的发问,永帝突然眼前一愣,随即默默点了点头...... “朕只是觉得他罪不至死,只是他心里欲望太盛,今后是作不了皇子了,也作不了朕的儿子,朕准备把他降为平民,驱逐出京,任他自生自灭,江离......你觉得如何?” 永帝话音一落,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裴公公更是低头默默转着眼珠子,似乎在揣摩永帝的心思...... 事实上,江离也没有想到永帝会询问他的意见,毕竟事到如今,云喜被抓获之时,江离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之后如何处置那便是永帝的家事,江离一个外人自然不好插嘴...... 然而说到底,他也是这个世界的作者,虽然云喜在之后没什么戏份,即便是现在送去问斩也不会给剧情带来多大的轰动,可永帝若是草草了事,把他随意找个地方放逐了,那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 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江离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上两句,加上永帝也开口问了,那自然说明他江离的话是有几分作用的...... 于是江离抬手直言道:“陛下,草民以为......五殿下心性深沉,若草草放过......恐怕......” “恐怕什么?”永帝侧头询问道,“没事,孩子,你也是这次计划的大功臣,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朕不会怪你插手朕的家事......” “草民只是觉得......五殿下潜伏多年,不知底下还有多少盘根错节的势力,若就此将他轻轻放过,即便是贬为庶民,五殿下也有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可能......” 听着江离的话,永帝一边捋着胡须,随即缓慢地顿了顿头,“江离......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这样如何,朕吩咐高如山专管此事,让他率领金面军,加上银面军支援,继续追查云喜下属的势力,等到把他的势力全都一网打尽,才把云喜放逐出去,在此之前......就把他关到宗人府吧......” “陛下英明!” 如此一来,江离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一是他可以借永帝的手把云喜错乱的剧情全都扫清,而是趁着云喜被关押之时,他可以暗中插手,扭转云喜的命运,毕竟说到底,云喜也是永帝的亲生儿子,即便江离直说必须杀了他,永帝也不会同意的,他反倒会觉得江离此人杀戮成性...... 和永帝会面商量完诸多事宜后,江离便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此时小山子已经被提前护送回到了帐篷中,此时正和木成舟一起收拾着行礼...... 紧接着,小山子听到门口的动静,一个抬头瞧见江离,随即眉头一翘,立马露出一脸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江离少爷!这几日真是多亏了您,没想到您的计划如此精湛,奴才之所以能够保住小命......全靠着少爷您狸猫换太子的谋划啊!” 说着,小山子感动得泪流满面,事实上,他需要感谢的是裴公公,今日所有的惊险都是裴公公一人替他遭受了,而他就安安稳稳地呆在永帝的帐篷里,无事发生...... 瞧着小山子一脸苦相,江离轻哼一声:“哼......你哭个什么劲儿?今日你可是毛都没少一根,都是人家裴公公替你受过了,现在你相信本少爷所言不假吧?你的小命可是一点闪失都没有啊......” “相信了!相信了!少爷神通广大!奴才这些天简直就是瞎操心!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早知少爷有如此手段,奴才早就死心塌地追随少爷,少爷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绝无二话!” “哦?”江离眉头一抬,笑着挑逗道,“听你这话......是在埋怨本少爷没有一开始就把计划告诉你喽?” “奴才不敢!”小山子惊惧大叫道,“少爷的计谋是至高无上的机密,奴才只是少爷的棋子,哪敢早知道少爷的计划啊......” “棋子吗......你这奴才倒是有自知之明......” 紧接着,小山子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喊道:“少爷!既然奴才身上的罪孽已经被陛下赦免,若少爷不嫌弃,就让我做少爷的奴仆吧!少爷放心......以后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江离还没想到这一糟,经过小山子这么一问,突然还有些不知所措...... 而此时,另一半的木成舟突然眼前一愣,放下了行李...... “棋子......往东......往西......” 突然,木成舟倒吸一口冷气,立即吸引了江离的注意力,毕竟木成舟这么一个沉着镇定的人,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成舟?你怎么了?” “少爷......属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您还记得五皇子身边的那个书童吗?” “记得啊,他还骗了我呢,唉......当时就不该让你把他放了,不过至少玉牌倒是捞回来了......” “少爷,不对劲的地方就在此处,当日属下护送他出了猎场,来到官道之上,按理说他身为罪奴,应该往西边逃,之后越过边境,乘船逃往西海......可那个书童......” “他向东往帝京的方向逃了。” 第482章 退路 木成舟一言惊人,江离赶忙上前一步,瞪大双眼追问道:“你说什么?!那个罪奴往帝京的方向跑了?!” 木成舟点了点头,确信道:“不错,当时天还未亮,所以属下也未曾在意,如今回想起来,罪奴逃跑的方向......确实是东边......” 这下江离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那个罪奴从始至终就是云喜的人,并且常年受到云喜的胁迫,为他打造天真无辜的受害形象...... 如今江离都让木成舟将他放走了,他本应该因为获得自由而兴奋,应该马不停蹄地往西边逃走,即便是南边北边也可以理解...... 但为什么他会逃往东边呢?! 莫非他在帝京还有什么挂念? 可他这么贸然回到云喜的府邸,不就是自投罗网? “奇怪......太奇怪了......” 江离沉吟着,随后魂不守舍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他双手合十放在紧闭的嘴唇前方,双眼逐渐失神...... 江离隐隐觉得......也许云喜的计谋还不止于此,他可能也想过自己被擒获的局面,所以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也就是说,那个书童身上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任务...... “不好,”江离神情严肃地站起身来,雷厉风行地冲出了帐篷,“我去一趟金面军营,你们不必跟过来。” 眼看着江离一脸焦急地离开了,木成舟也露出了同样忧虑的神色,他心里也隐隐感受到,也许这个夜晚比他想象中还要漫长,黑夜中似乎还潜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 而小山子今日才刚刚捡回自己一条贱命,如今正是感激涕零,欣喜若狂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也不知道江离和木成舟为何突然这么忧虑,他只知道云喜已经被金面军给关了起来,再也没法出来行阴毒之事了...... 然而此时,金面军营的云喜迎来了访客...... 当他听到帐篷外面发出响动之时,便知道有人来看望他了,他甚至知道这人是谁,所以他一直没有抬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他只是任由自己被铁链困在一个粗壮的木架子上面,双臂被高高吊起,双膝跪在灰黑色的泥土上,除了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衣服,没人看得出来这个人是中州的五皇子。 等到感受到有人轻步走进帐篷之时,他便轻轻笑了一声。 “呵呵......江离,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来看望我......怎么?你是想看看我这个手下败将,濒临绝望的样子吗?” “五殿下,你知道我要来?”江离语气平静地问道。 “哈哈......即便到了现在,我也还是觉得......你们这些人就是一群蠢货,所以一开始我还在猜,今天晚上你们一个人也不回来,如果有一个人会出现在这里......那一定是你。” 说着,云喜微微仰起头来,朝着江离露出自己满是血丝的眼睛...... “江离,看来你确实不同凡响,至少比外面的那群蠢货要聪明一点,哈哈......这是本殿下对你的赞美,你大可心满意足地收下,没必要怀疑我有什么险恶的用心......” 听着云喜的戏谑之言,江离一声不吭,不过他倒是看出云喜确实性格执拗,心计深沉,即便是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也管不住他那张攻击力十足的嘴...... 不过,相比他之前在永帝面前的精彩发挥,此时的他说话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豪迈的声量,看来他也只是凡人而已,一天折腾下来,怎么也有些累了...... 紧接着,江离算好安全的距离,兀自上前了两步,在云喜面前蹲伏下来,他目光冰冷,直视着云喜的脸,并做好了被云喜吐口水的准备...... 毕竟江离还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即便是被云喜吐口水,他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五殿下,您既然都知道我要来了,自然也知道......我为何而来吧?” “哈哈......知道啊......本殿下当然知道......”云喜声音慵懒,有气无力地回道,“你不就是想要知道......我那个书童往哪儿去了嘛......江离,我说得对不对?” 江离沉默不语,云喜便知道他说对了。 “呵呵......江离啊......你虽然神机妙算,可千算万算,还是有失误的时候嘛......你现在一定非常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看清我的真面目,没有早一点看清那个书童的真面目,最后竟然放他跑了......哈哈哈哈......蠢啊......蠢啊......” 云喜肆意地嘲笑着江离,随后突然抬起眉眼,嘴角露出一个坏笑...... “江离,要不这样吧......本殿下可以给你三个机会,你说说自己的猜想,若是说中了......本殿下便直接承认,如何?” 瞧着云喜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江离知道,即便自己强行逼供,肯定也逼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既然云喜开口了,不如就抓住这次机会,陪他玩上几把。 “好,三次机会,就让在下来猜一猜吧......” 紧接着,云喜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容,而江离则是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第一个猜想,五殿下是让那个书童回去通风报信,好让你们转移阵地,以保住自己绝大部分的实力,等到以后东山再起?” “噗......”云喜突然喷了出来,“江离......你就这水平?亏本殿下方才嗐夸你聪明呢,喂喂喂......你好歹动动脑子想想,我如今人都被锁在这儿,光是他们转移阵地有什么作用?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再说了......这种临阵脱逃的举动,哼......本殿下才不会去干,江离,你若这么想,可是太小看我了......我怎么着也得来个刺激一点的......惊喜一点的......哈哈哈......” 面对云喜的挑衅,江离面不改色,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 “那殿下听好,第二个猜想,那个奴才确实是去通风报信了,但接下来的计划并不是逃走,而是趁着陛下出宫,你们一举进攻皇城,占领皇位......” “嗯......”云喜若有所思道,“虽然你猜得不对,但本殿下倒是挺喜欢你这个想法,只不过呢......我父皇尚且安康,让人都知道他这几日往西郊春猎去了,若此时我的人进攻皇城无疑就是谋反,即便最后成功了,也不可能留下什么好的声名,所以啊......这种蠢事,本殿下也是不会做的......” 经过两次否认之后,江离也不由自主地变得犹豫起来,他隐隐觉得,这位五殿下搞不好在酝酿着更为邪恶的阴谋,那个太监一定是去通风报信了,至于具体是要干什么,江离还没有具体的想法...... 可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了...... “哈哈......江离,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你尽管猜吧。” 这时,不知为何,江离再次想起自己的那个梦,茂密树林里铺天盖地的黑色羽毛,仿佛自那时起就预示着危险的发生...... 紧接着,他感到一阵凉意爬上脊背,耳中传来一阵虚无的轰鸣...... 下一秒,江离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揪起云喜的衣领,咬牙启齿道:“你......你想对这里下手?!” 此话一出,云喜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而此时,云安和豫王夫妇的马车已经到了帝京附近,经过长途的颠簸,云安感觉自己腰酸背痛,然而旁边的人全程一秒钟也没有闭上眼睛,全程都在观察着她的情况...... 而这时,云安看到旁边的冬巧,她正百无聊赖地玩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冬巧......你手上......在玩什么啊?!” “哦......郡主,这是之前我们被卡在路中间的时候,奴婢在旁边草丛里发现的一根羽毛,奴婢瞧着这羽毛的颜色黑得挺好看,所以就捡了回来,想想能不能做成一个首饰......” “黑色......的羽毛......” ...... “啊!” 云安一声大叫,突然蹭起身来,一把抢过了冬巧手里的黑色尾羽,拿在手里仔细辨认...... “这......这个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猎场附近?!” 第483章 绝望的坦白 云安一声大喊,整个马车里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众人耳边只能听到车轮子往前咕噜咕噜飞速转动的声音,冬巧以一种震撼的眼神看向云安,豫王夫妇更是大惊失色...... 明明前不久云安还躺在卧榻之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现在突然又一下蹿起身来,从丫鬟手里抢过一根黑色羽毛,随后放声大叫起来,比山里的野猴子还要活泼好动,一点也不像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愣了两秒过后,豫王妃才微微皱起眉头,在她眼里......云安身上之所以发生如此剧烈的转变,那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云安病亡前的回光返照...... 想到这里,豫王妃眼神疯狂地颤抖着,胆怯地伸出手,缓缓摸向云安的肩膀,嘴里哆嗦着喊道:“安儿......你......你怎么了?” 紧接着,豫王也露出一脸担忧的表情,整张脸几乎就拧在了一起,连他脸上的胡须看上去都乱糟糟的,一点也没有一个王爷该有的样子...... “安儿......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要不......你还是先躺下吧......我们马上......对,马上就要到帝京了......” 然而,在豫王夫妇二人惊慌失措的目光之下,云安没有回答,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她只是默默地盯着从冬巧手里那根黑得发紫的尾羽,细细辨认着羽毛边缘的形状,羽毛尖端那根阴冷的刺...... 不出两秒,云安便眼前一愣,随后心里一沉...... 没错,这玩意儿怎么看,都是黑刺青的尾羽,按照冬巧所说,她是在马车陷入泥坑之时,在路边的草丛随手捡起的,可那地方离猎场还没出来多远,在离猎场这么近的地方,怎么会有黑刺青这种毒物的痕迹?! “不好!” 云安莫名大吼一声,紧接着果断地仰起头来,对着前方的马夫大喊一声:“停车!我要下车!” 云安此话一出可不得了,他们一行人冒着夜色,千辛万苦从西郊猎场快马加鞭跑回帝京,好不容易马上就要到了,云安居然这时叫马夫停车...... 此情此景甚是疯狂,豫王夫妇自是不能理解,他们甚至觉得自己的女儿被病魔逼疯了,出现了幻觉,所以他们反应极其迅速,两人一人一边,同时伸手拉住了云安的双臂,随即把她拉回到了卧榻上面躺着...... 云安却挣扎个不停,几乎是手脚并用,却又怕伤了他的父王母妃,所以略微收敛了一些手脚,然而豫王夫妇见她越是挣扎,越是觉得不能让她为所欲为,于是他们支使着年过半百的身子,在这一瞬间发挥出了惊人的力气...... 等他们将云安死死按在卧榻之上时,便抽出空隙朝着马夫一声大喊:“不要停车!千万不要停车,而且还要更快!郡主的病情已经不行了!我们一定要再快一点,及时赶到临泽观!” “遵命!”马夫一声大喊,随即更加奋力地挥舞起了缰绳,前面的马匹骏马几声嘶鸣,脚蹄子下面更是卖力...... 云安听到马蹄子愈发急促的声音,知道自己离猎场的方向越来越远了,于是她的心里更是绝望,恍惚间,她看到一旁还坐着惊慌失措的冬巧...... 可就在她朝着冬巧使眼色的同时,她的母妃对着冬巧一声大吼:“冬巧!你这丫头还坐在那儿傻站着干嘛?!没见到这里需要帮忙吗?!赶紧过来帮我们按住郡主!” 冬巧感受到了云安的眼色,却更是害怕豫王妃的怒火,她只能畏畏缩缩地上前,慢慢地伸出自己的手...... 眼看着自己的丫鬟也无能为力,反倒要帮着束缚自己,云安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酸楚...... 可黑刺青的羽毛出现在猎场附近并非小事,云安必须赶紧回去一趟,一刻都不能停,想到这里,她甚至觉得自己称病撒谎这些事......都已经不值一提了...... 只要能够救人于危难之中,她也不怕承认自己撒了谎...... 下一秒,云安痛下决心,仰头一声大喊。 “父王母妃!” “其实......其实女儿没病!女儿只是骗你们的!” 此话一出,豫王夫妇同时一愣,更是搞不懂现在的情况,毕竟之前云安在他们面前演得真真切切,怎么看也不像是演出来的呀...... 于是,他们两个手上并没有松开,依旧保持着对云安双手的禁锢,还顺便开口安慰云安...... “安儿......你别叫,我知道你现在情况很不妙,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们到了你王叔那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哎呀我没给你们开玩笑!我真是装病的!”说着,云安瞪着眼睛看着冬巧,用力地撅起嘴喊道:“不信你们问冬巧,她也是我的帮凶!” 云安突如其来的指认,直让冬巧乱了阵脚,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装病的事儿......她自己都还没招,自己的主子却先招了,还直接把祸水引到她一个丫鬟头上...... 紧接着,豫王夫妇的目光立即被冬巧吸引了过去,冬巧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迫感,立即在马车里跪了下来,大声求饶道:“王爷王妃恕罪!奴婢确实是帮着小姐装了病......” 此话一出,豫王夫妇同时心里一沉,随即转忧为怒,手上的力气甚是更重了几分,豫王妃更是毫不客气地斥责道:“你这丫头!一天到晚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可知在你的此举在皇兄面前可是欺君之罪?!还是说你仗着皇兄对你的宠爱,这些年愈发的目中无人,肆无忌惮了!” “没有啊......”云安委屈地喊着,脑袋也疯狂地摇摆,“女儿也是迫不得已啊!是因为女儿偶然听闻,今日营地里将会发生一件惊天大事,女儿只是害怕连累到父王和母妃,只好出此下策,称病让我们早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瞧着豫王夫妇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云安赶忙神情急切地补上了几句:“父王,母妃,你们若是不相信,大可等上一天,到时候你们便会知道,在我们离开之后,营地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祸事!女儿之所以敢犯下欺君之罪,并非没有理由啊......” 眼看云安言辞恳切,加上她那副凄惨的面容,豫王夫妇还是心软了下来,可豫王妃还是有一件事没有搞清楚,于是她直接开口问道:“那好......你娘我现在相信你是为了让我们家避开将要发生的祸事,才装病使我们提前回京,可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怎么突然又让停车了?!” “那是因为......” 说着,云安的眼前一黑,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树林里疯狂逼近的黑刺青,乌央乌央......黑色的毒羽连成了一整片...... “因为女儿发现,此事貌似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所以我必须回去......也不得不回去......若是女儿不回去......整个营地都会遭到血光之灾,甚至就连皇叔......皇叔也有可能死掉......” “永帝将死”这件事被云安脱口而出,豫王夫妇更是大受震撼,他们目瞪口呆地听着云安的话,但见她说得那么真切,又不得不信上几分...... 这种纠结的心态,让他们意识恍惚,一个不注意手上便松了力气,云安看准了这个时期,猛然抽出双手,迅速起身拜托了豫王夫妇的束缚,随即跳下马车,顺带抢了随行金面护卫的一匹马,趁着豫王夫妇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啪塔啪嗒地朝着西边去了...... 方才那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操作,简直看呆了豫王夫妇,他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甚至怀疑方才那个身手敏捷,行动迅速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女儿...... 紧接着,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到了冬巧身上...... “冬巧......郡主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第484章 战前准备 瞧着云喜脸上的表情愈发邪魅,江离知道将有更大的灾祸要降临于此,如今他知道了云喜心里的盘算,便没有必要和他继续纠缠下去...... 于是江离一把松开了云喜的衣领,任由他跪倒在了地上,手脚上的铁链子也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紧接着,江离迅速转身,快步走向帐篷的门口...... 然而就当江离离开之时,云喜还不忘抓住时机,对着江离冷笑两声...... “哈哈哈......江离,没用的......即便你再神通广大,也阻挡不了的,这一切都是我早已设下的局,如今看来......更像是一种天意,而天意......是不可违抗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云喜疯狂的奸笑声,江离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帐篷,随即朝着高如山的帐篷跑去,金面军营里的人见江离脚步如此急切,丝毫不知道江离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不久后将有多么恐怖地灾难降临...... 而当江离冲进高如山的帐篷,对方一抬眼,便冲着他呵呵地笑:“哈哈......原来是江离少爷大驾光临,今日在下可是听说了,陛下之所以能够撕开五皇子的真面目,还是多亏了江离少爷您啊......看来少爷您不光是一位才子,就连断案也是......” “别说了!我有急事找你!”江离大喊一声,叫停了高如山的吹捧之词,江离的嗓门之大,甚至吓得对方这个巨人都虎躯一震...... 紧接着,高如山便注意到了江离的表情,那是危难时才有的严肃表情,连同江离眼中坚韧的眼神......高如山一眼便知道,江离找他一定有要事...... 毕竟这种表情,他只在上战场的时候看到过...... “江离少爷何事找我?速速请讲?!” “高统领,你听好,我要你现在马上调出金面军的所有人手,,每人手里拿一根火把,把整个猎场给死死围住,然后让他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树林里的动静......” “还有!出了金面军以外的人,全都集中在营地中心的三个帐篷里,所有人不得私自外出,帐篷外面也要用人手团团围住,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住大家的性命......” “把整个猎场围住?”高如山眉头一皱,问道,“江离少爷,你有所不知,围住猎场这种级别的命令,只有陛下才能下达,即便我是金面军的统领,也不可私自......” “陛下那边我待会儿自会去请旨!高统领不必担心,只管按照我的嘱咐行事即可!” 江离语气果断,完全没有留给高如山商量的余地,可高如山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江离少爷......到底发生何事了?” “有敌人要袭击营地。”江离言简意赅地回道。 “有敌人袭击营地?!少爷你这消息从哪里得到的?”高如山赶忙追问道。 “现在来不及解释这些了!”江离神情焦灼道。 “那少爷总得告诉我是怎样的敌人吧?!” “是黑刺青,就是之前有人偷偷用在选婿试炼里的毒物,可这一次要来得更加凶猛,高统领可知道其中利害?!” 一听毒物二字,高如山立即心里一沉,双眼瞪得老圆,可他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了,因为不管江离所言是不是真的,只要事关黑刺青这种毒物那就非同小可...... 于是他立即答应道:“少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高如上匆匆离去,江离也不能久留,他立即动起脚步跑回王公贵族和高官大臣的营地中,一边指挥着金面军,一边朝着永帝的帐篷冲去...... 当江离行色匆匆,一声不吭地闯入帐篷之时,永帝突然仰起头来,他本来在清心寡欲地练习书法,想要借此消去云喜这个逆子带给他的愁绪,而此时江离突然闯入,确实打乱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 旁边的裴公公更是吓了一大跳,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江离,心想这个少爷怎么都没通报一声,就这么莽撞地闯进来了,莫非是仗着今日自己立了大功,开始为所欲为了? 然而这时,永帝察觉到了江离脸上焦急的表情,于是随手放下了毛笔,抢在江离跪下行礼之前就开口喊道:“江离,你不必行礼了,有什么急事直接说吧......” “陛下!今晚营地有难!” 江离言简意赅,却直让对方二人摸不着头脑,毕竟那么多年的春猎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今年也顶多是云喜的事情,也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造成多大的危害...... 现在又是哪里来的劫难呢? 紧接着,永帝和裴公公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裴公公随即上前两步,轻声细语地回道:“少爷......您莫不是喝多了酒,此时有些醉了?哎哟......要不老奴先把少爷您送回去吧!” “哎呀我没醉!”江离不耐烦地挥挥手,大声回道,“陛下,方才草民心中不安,隐隐觉得五皇子一定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所以曹铭抽空去探视了五皇子,结果我发现......五皇子的计谋还不仅如此!他极有可能在今晚反攻我们的营地!” 永帝越听江离的话,就越是觉得荒唐,云喜这个不成势头的皇子,还能有什么能耐来反败为胜?况且他自己都被关押在金面军营中无法动弹,如何反攻? 裴公公听着都露出尴尬的表情,到现在他还认为江离是喝醉了就在说胡话,不过他也在疑惑,为什么江离这小子喝了酒以后,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吐字也无比清晰......就是说出的话十分荒谬...... 正当裴公公准备进一步劝解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帐篷外面一阵喧哗,随即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几个皇子在金面军的护送下走进了永帝的帐篷...... 这些个皇子一个个呆头呆脑的,走进帐篷里来的时候还不明所以,他们和永帝大眼瞪着小眼,互相都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个场景...... 紧接着,永帝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们,稍稍抬起手指说道:“你们这大晚上的......是要到朕这儿来干什么?” 这时太子率先一步站了出来,抬手抱拳,表情庄严地回道:“回父皇,我们都是接到了高统领的通知,说今晚营地里将有祸事发生,所以让我们集中到营地中间的一个帐篷避难......” 听到这话,永帝更是吃了一惊,他连忙把目光转向江离,正要开口之时,江离却率先一步下跪请罪了...... “陛下恕罪!事态紧急,草民来不及请旨,只能出此下策,不过还请陛下相信草民,毕竟大难当前,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江离此话一出,永帝虽然不明所以,却也坐回了自己的桌子,暂且沉默了。 而太子听到江离的话,便觉得这是个挑拨离间的好机会,毕竟这段时日江离在永帝面前锋芒过盛,这样下去怕不是永帝会对他爱不释手...... 所以......太子一直在处心积虑地盘算着,如何削弱江离在自己父皇眼中的地位,而这个荒诞的情景,就是他下手的好时机...... 于是太子一步上前,对着江离一脸鄙夷道:“哼......原来是这位江离才子的主意,我就说今天晚上如此奇怪呢......什么大难当前,必须要我们全部龟缩在一个帐篷里,江离......本殿下看你才是用心不纯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江离的身上,太子见状淡然一笑,迅速补上了几句...... “嘶......不对啊,江离......你既然是避难,怎么我瞧着金面军已经把整个营地都给围起来了啊?而且就连我们的帐篷外面,也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也不知道你和金面军到底是在防谁啊......” 太子恶意曲解直让江离怒上眉梢,而永帝的神情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江离,你赶紧给朕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短暂的沉默后,江离说出了那个残忍的事实。 “陛下,五殿下的毒物大军要来了......” 谁知江离话音刚落,众人便听见熙熙攘攘的啼叫声从远方的树林里传来,那叫声刺耳无比,即便是隔着帐篷,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江离深吸了一口气,扫视了一眼众人脸上惊惧的表情...... “没错......它们来了。” 第485章 天亮后还是活人 毒物的叫声一传到耳边,众人立即骚乱了起来,女眷纷纷互相牵扶在一起,随即缩进了角落,男人们即便是面不改色,眼神也变得躲闪起来,就连方才还在质疑江离的太子,此时也一起变得安静如鸡...... 永帝听到黑刺青惊人的叫声,知道树林里毒物的数量众多,心里随即一沉,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更是失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本都打算放那个逆子一马,可云喜居然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他自己一人堕落还不够,还想把营地里的所有人都拉去陪葬...... 永帝越想越觉得云喜可恨,随即怒上心头,气得咬牙切齿,最后永帝实在忍不住,一把抓起桌上刚写好的字迹,揉成一团废纸,用力地扔在地上...... “可恶!云喜这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实在可恶!” 见龙岩震怒,众人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纷纷下跪,低头不语,可他们明明也知道,即便他们跪得再快,头埋得再低,也缓解不了永帝身上爆发的怒气...... 唯有江离一人上前一步,镇定地劝解道:“陛下莫要动怒,如今重要的是应敌......现在我们在明处,毒物在暗处,更是要多多准备,仔细注意着才是......” 江离一语中的,让永帝瞬间清醒过来,他连连摆摆手道:“没错......你说的没错......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那好!江离,朕就把应敌的事交给你,毕竟你在选婿试炼之时,也有过迎战黑刺青的经验,从现在开始,所有的金面军都归你一人调动!” 江离随即抬手回道:“草民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托!” “好好好......事不宜迟,你赶紧去安排好迎战的事宜吧,江离,朕可是把整个中州皇族的性命都交给你了!” 正当江离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只听近处一声巨大的呜咽,随后皇后突然走上前来,一脸震惊地大喊道:“陛下!云禄......云禄他人呢?!” “你说老二?”永帝在人群中扫视着,确实没有看到二皇子的身影,“嘶......老二他人呢?难道是金面军没有通知到他?!” 一听这话,周围的皇子和妃子们开始面面相觑,不过似乎他们没有一个人看见过二皇子,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这时,不知道哪个没长眼的皇子跳出来,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二哥......会不会是还在猎场里打猎啊?” 此话一出,众人惊惧,皇后更是瞬间地跌坐在了地上,握着胸口,一脸忧心,将要落泪的模样...... 不过俗话说,为母则刚,皇后刚坐下去不过两秒的功夫,就再次愤然站起,嘴上叫着要到外面去找自己的儿子,脚下也开始付诸行动...... 江离一看皇后的阵势,自是不会让她去凑麻烦,于是他果断地伸出一只手臂,将皇后拦下。 “皇后娘娘,此事大可交给草民,若是娘娘相信草民的本事......等天亮以后,二殿下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娘娘的眼前......” 听着这话,皇后突然热泪盈眶,双眼看着奖励,眼中唯有感激之意,“好好好......江离,你若是能够把云禄给我安全地带回来,你就是本宫的恩人。” “娘娘客气了,二殿下本来就是一个行事有分寸之人,他一定能够保全自己的,还请娘娘放心。” 说完,江离果断地转过身去,脚步急促地离开了...... 等他走出帐篷,拥抱夜间的冷风之时,便听到金面军的队列在营地中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在高如山的指挥下,他们被安排得井井有条,每个人都有自己驻守的位置,整个营地的各个角落都被安排的错落有致...... 由此可见,高如山并非一个只会武学的傻子巨人,而是一个治兵有道的统领...... 紧接着,江离一边想着云禄失踪的事,一边朝着云禄的帐篷走去,嘴里还不忘咒骂他几句。 “妈的......这狗比二皇子......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也不知道在哪里整什么幺蛾子......” 江离甚至在想,若是待会儿他发现,云禄只是因为自己在帐篷里睡着了,所以错过了金面军的消息,又或者是没把高如山的警告放在心上......那江离搞不好会把他暴打一顿,如果灯鬼插手,就连同灯鬼一起暴打一顿! 然而,当江离脚步焦躁地冲进云禄的帐篷之时,却发现云禄已经换上了一身盔甲,他旁边的灯鬼也默默抬起头来,瞪着鲜红的眼睛看着江离,却又默不作声...... 看到云禄这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军装,江离眼前一愣,随即开口问道:“二殿下......你这一身是要......” “为了上场杀敌啊。” 云禄云淡风轻地回道,听他淡然的语气,仿佛自己待会儿不是要上场杀敌,而是要去酒楼喝花酒...... “嗯......二殿下说什么?你要和金面军一起上场杀敌?”江离眉头紧皱,完全不能理解云禄以身犯险的行为。 听着江离的疑问,云禄也只是默默地抬起眉头,悠闲地回道:“怎么?你不是派高如山来告诉我,今晚营地有难吗?那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江离随即倒吸一口冷气,云禄乃是剧情中重要的人物,江离决不允许他以身犯险,要是他不小心嗝屁的,江离又有得一阵折腾...... 于是江离支支吾吾地说道:“二殿下,你可是皇子......” “江离,你不用说了,我们中州本就是以武立国,身为皇子上战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说着,云禄突然仰起头来,对着江离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鬼笑...... “江离......你肯定在想本殿下本来是一个阴险歹毒,藏身幕后的小人,怎么这时又突然要亲自上阵,迎战敌人的毒物了?” 江离没有回话,因为云禄说中了,他确实不能理解为什么云禄突然又要披盔戴甲,亲自上阵......对他这么一个细心谨慎的皇子来说,听起来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呵呵......”云禄轻笑两声,随即叹气道,“唉......江离,看来你对本殿下的了解还不够深刻啊......本殿下并非只是单纯阴险,而是为了成功不择手段,所以才显得阴险,如果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我眼前,我也会铤而走险的......哈哈哈......” 听着云禄的笑声,江离的瞳孔慢慢放大,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凉意,原来......这种危难关头,在云禄眼里......竟然成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江离不得不感叹,这中州皇子之间的竞争......也太特么的卷了...... 与此同时,云禄察觉到了江离脸上的变化,便笑着回道:“看来你也恍然大悟了......哈哈......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你想想......大难临头之时,我的那些个兄弟全都龟缩在父皇身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简直就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可本殿下呢......现在已经戴上了头盔,披上了铠甲,马上就要上阵杀敌,为国争光了......哈哈哈哈......江离,你说之后父皇知道我独自上阵杀敌的英勇事迹,会怎样看待我?又会怎样看待我那群不中用的兄弟呢?” 瞧着云禄脸上的笑容愈发鬼魅,江离只感觉脊背发凉,拿自己的性命来赌,简直就是疯子的行为,无论如何江离是不可能理解的...... “那好吧......既然二殿下自己心里拿定了主意,那在下也不好说什么......” 说着,江离便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当他将要走出帐篷之时,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于是转身朝着云禄嘱咐道:“哦对了......二殿下,在下还是要请你小心,毕竟皇后奶奶十分关心您的安危,而且在下也向娘娘保证过,保你天亮之后,还是一个活人。” 第486章 上阵杀敌 “听好了!这些毒物全身漆黑,夜色中难以分辨,而且生性凶猛,嘴硬如石,还能射出带有毒刺的尾羽!一旦被毒,神仙也难救!所以你们全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旦前方有动静,便立即射杀!” 高如山仔细指挥着营地周围防卫的金面军,把需要注意的每一点都讲得清清楚楚,这时,江离已经从云禄的帐篷里走了出来,悄然走到了他的身后...... “高统领,现在情况如何?”江离神色镇定地问道。 “江离少爷,现在我把能安排的地方都已经安排好了,所有金面军全都蓄势待发,准备应敌,只不过......方才还能听到林中黑刺青的啼鸣,可现在它们全都安静了下来,不知为何......” “突然都安静下来?”江离眉头一皱,赶紧追问道,“是所有的黑刺青同时安静下来的吗?” “不错,当时本来听见这些毒物在林子里远远地啼叫,听那阵势,应该在朝着我们的营地慢慢逼近,不过紧接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中的啼叫声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所以到现在我们也摸不清那些黑刺青已经前进到了哪个地方,如今也只能随机应变,临场发挥了......” 听到这话,江离倒吸一口冷气,嘴里喃喃道:“嘶......不太妙啊......看来几年的时间下来,五殿下还真的完成了驯化,弄出了一群训练有素,听从指挥的黑刺青......这下事情可就麻烦了......” “什么?!”高如山也大吃一惊道,“搞不得我就说......方才这些黑刺青的叫声嘈杂无比,却突然安静下来了,看来是受到幕后之人的操控,准备悄无声息地偷袭我们这里!啧啧啧......这手段真是云喜殿下想出来的吗?即便事到如今,我也很难相信,那位殿下会是个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现在不是讨论五殿下的时候,”江离沉稳地应答道,“先挺过今天晚上,之后是事情交给陛下定夺便是,话说对方既然能够操纵黑刺青,那也不是百利而无一害......” 听到这话,高如山微微挑起眉头,仔细地听着江离的分析,但其实......他一直是以俯视的角度盯着江离的头顶...... “少爷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操纵黑刺青的敌人下手?” “没错......”江离点头道,“没有指挥的军队只是乌合之众,没有大脑的身体宛如一盘散沙......擒贼先擒王,也就是这个道理,只要我们能率先把敌人的指挥使给干掉,那其他的都不成问题......” “那好!本统领这就戴上一队精锐,直接深入树林,一刀把那藏在暗处的贼子给喀嚓了!到时候......” “别别别......”江离连声制止道,“高统领都说了,敌人藏在暗处,哪能那么容易被你找到,然后咔嚓一刀杀了?而且高统领您的身形巨大,即便是黑夜中也过于显眼,还有金面军披盔戴甲,在林中也行动不便......” 听着江离的话,高如山眼前一愣,随即顿了顿脑袋,眼神也突然摆动起来...... “江离少爷所言有理,那此次行动少爷心中......莫非已经有了人选?” “呵......还能是谁?”江离冷笑一声,“当然是少爷我啊!” “嗯......啊?少爷您要亲自上阵?”高如山惊叹道,“可是少爷,您可要考虑清楚,那树林里都是毒物啊......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小命的,您身份高贵,又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我怎敢让您就这么冲入敌群呢......” “嗐......高统领放心吧,这就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说......我在选婿是有过和黑刺青对抗的经验,所以这件事交给我是再好不过了,而且你没瞧见吗,我这身行头十分轻便,最适合干这种潜行之事了......” “嘶......”高如山若有所思地回道,“不行......说什么我也不能让少爷您一人进去,总得给你配上一个得力的侍卫才行......” “不必了,我有侍卫。”说着,江离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地朝这边跑来,“瞧,那就是......” 下一秒,木成舟脚步轻盈地来到了江离面前,先对着高如山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语气沉稳地跟江离汇报道:“少爷,属下已经把营地周围大概看了一遍,所有人都应该已经回到营地了,少爷不必多虑。” “好......你辛苦了,”江离淡然笑道,“不过接下来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赶紧跟着少爷我一起进林子里去吧,我们要把藏在黑刺青后面的卑鄙小人给揪出来宰了......” 说完,江离笑着带着木成舟走出了金面军的防卫圈,两人一前一后遁入夜色,消失在茂密的林间...... 高如山也被江离那种临危不惧的精神给震撼,要知道......江离好歹是个官家的少爷,虽说是在异国长大,但他身上的担当,乃是帝京中绝大部分的公子哥们都比不过的,就说这一次,江离已然轻装上阵,其他的皇子公子们还躲在帐篷里避险呢...... 如今在高如山的眼中,江离比那些个皇子们更能挑起大梁...... 直到眼前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高如山才隐隐打消这个想法,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此时此刻......在他眼前站着的......是中州的二皇子,云禄殿下! 只见云禄一身亮色铠甲,在月光下更显高洁庄严,一把镶嵌着贵重宝石的利剑,跨在他的腰间...... 从上到下看这一身,云禄仿佛天上的神使降临,来为人间斩杀妖邪...... 高如山看着云禄那一身装备,支支吾吾地问道:“额......二殿下......您......您这是......” “当然是为了上阵杀敌了,”云禄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地回道,“毕竟本殿下和我那些兄弟们不太一样,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不会一味地龟缩在父皇身后,一辈子仰仗朝廷的庇佑,本殿下身为皇子,更应该反过来保护我的父皇,我的母后,还有我们中州的亲族......” 云禄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直接把高如山给搞糊涂了,毕竟在他的眼里,这位二皇子甚少插手这种要事,甚至平日里就很少在朝野上出现过...... 相比抛头露面,朝中的人都知道,这位二殿下即便不露面,只需呆在帘子后面,便可运筹帷幄,可今日却大不相同,他竟然直接穿起盔甲,拿起宝剑,准备上场杀敌了...... 高如山虽然不能理解,但也本能地佩服起这位皇子,要知道,身为储君的太子都还躲在帐篷里面,这位二皇子能够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自然是要高人一等的...... “高统领,所以现在安排地怎么样了?”云禄开门见山地问道,仿佛自己已经成了营地里的统帅。 “回殿下,整个营地的防卫已经安排好,没有留下一点缝隙,即便是毒物从四面八方袭来,属下也有信心能够完全抵挡住......” 高如山诚恳地禀告着,换来的确实云禄冰冷的脸色...... “不行。”云禄一口否决道,“你的防御再精湛,能抵得过一时半会儿,也抵不过整个晚上,本殿下觉得......光是被动防御,是无法取得胜利的,还需主动出击,才能拉大胜算......” “哈哈......二殿下所言极是,所以江离少爷已经亲自上阵了......” “江离?”云禄眉头一翘,露出稍显鄙夷的眼神,“江离这小子又去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这种关键时候不能轻举妄动吗?!” “回殿下,江离少爷说,擒贼先擒王,所以他准备先去把幕后黑手抓住,到时候事情就好办了......” “哼......”云禄不屑一叹,笑道,“什么擒贼先擒王,说得好听,他不过是想去抓几个人质过来,在父皇面前邀功罢了......算了,高统领,你给本殿下调一队人马过来,本殿下要上阵杀敌!” 第487章 绕路而行 越往树林里走,身后营地的火光就越来越远,之后江离和木成舟便走入深不见底的夜色之中,但其实他们两个已经对树林里的黑暗习以为常了...... 尤其是江离,他在这里的每一夜,几乎都难以避免地被大大小小的事情勾引到林中,现在即便他不适用锈笔的神力,自己心里也安定了许多...... 毕竟他也是杀过熊和老虎的人,接下来顶多就是多杀几只鸡而已,而木成舟则是保持着他一如既往的淡定,同时赋予了江离百分之百的信任...... 自木成舟跟着江离走进林子来,他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问江离下一步具体要怎么做,只是默默在江离身后跟着,时时刻刻警惕着四周,一有动静他便会及时出手......算是在尽他身为贴身侍卫的职责...... 紧接着,还是江离主动打破了沉默...... “成舟啊......你怎么看五皇子这个人?” 江离突如其来的问话,直让木成舟摸不着头脑,他心里不由在想,江离怎么突然又提起云喜来了,难道只是为了在赶路的时候聊聊天,解解闷儿? “这个......少爷,属下只是一名侍卫,云喜殿下即便是犯了错,也是陛下的儿子,中州的皇子,不是我这种身份的人敢私自议论的......” 木成舟回答得十分有分寸,就跟他一直以来的言行一致。 然而......江离却不依不饶地说道:“嗨呀......有什么说不得的?现在那些个王公贵族全都躲在营地的帐篷里,我们两个离得远着呢......难不成你以为我们在这里说话,他们在那边还能听到不成?即便是本少爷在这里臭骂他们的十八辈祖宗,又如何啊?” “少爷慎言......”木成舟细心地提醒道,“属下只是觉得......五殿下之所以误入歧途,有他自身的问题,但确实也和中州皇室对他的态度有关......” “确实,你说的有理......”江离肯定地回答道,随即爬上一个小坡,“成舟啊......那你怎么看待云喜这种蛰伏多年,只想在有朝一日反败为胜的举动呢?” 此话一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爬上木成舟的身体,他表面上毫不在意,心里实则受到了灵魂的重创...... 毕竟这样说来......他的身份和处境,竟然和云喜这位破落的皇子如出一辙...... 想到这里,木成舟不得不觉得心惊胆战,莫非他的这位少爷发现了什么,如今是在探听他的底细? 可问题是......若江离真是在探听他的底细,何必选在大战当前的这个尴尬的时刻? 木成舟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得其解,紧接着便突然发觉自己沉默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于是他赶紧回过神来,抬头回道:“属下只是觉得,五殿下天资聪颖,却又被仇恨懵逼了双眼,束缚了自己的眼光,若是能够把这份委屈自己的心思用在别处,那也许今日的处境就会大不相同,甚至今日在朝堂上相争的人......就不是太子和二皇子了......” “哈哈哈......你还真看得起他......”江离有意无意地笑着,随即爬上了山坡,等他停下脚步,便看见远处星星点点的亮眼睛...... “成舟,看来我们得绕路而行了......” ...... 与此同时,高如山在金面军中精挑细选了一番,总算临时组建出了一只小队给云禄使用,对方毕竟是朝中得势的皇子,他自然不敢怠慢...... 高如山怕就怕这位二皇子自不量力,最后死在黑刺青的毒刺下,到时候他自然难辞其咎,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指派一些精锐的将领去陪着二皇子进攻,或者可以说......去以自己的肉身之躯保护云禄的安全...... 等他把这十来个精锐送到云禄眼前之时,高如山还怕云禄觉得他给的人太少了,没想到云禄只是轻轻扫视了一圈,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多谢高统领了,不过高统领......这些个将士应该都是你金面军中的精锐吧?你可莫要拿一些虾兵蟹将来糊弄本殿下,毕竟这可是战场,并非是过家家的儿戏......” 云禄面带微笑,却又阴阳怪气,话里意有所指......高如山见他刻意试探,便立即拍着胸脯回道:“殿下大可放心,这些将士们皆是本统领一手培养的,说句大胆的话......他们就算比起皇子们的亲卫,也丝毫不输......” “哈哈哈哈......好!高统领如此豁达,本殿下深受感动......” 说着,云禄对着众人大声喊道:“各位将士们,今夜亲族有难,可你们要给本殿下记住,只有主动出击,才能取得胜利......若你们是贪生怕死之辈,大可一声不吭地留下,本殿下绝不惩罚!” 此话一出,全场沉默,紧接着,不知道是哪个愣头青默默地轻喊了一声:“属下远听殿下指挥!” 紧接着,这嗓音就像人传人的病毒一般,此起彼伏地从每个人喉咙里窜了出来...... “属下远听殿下指挥!” “属下远听殿下指挥!” “属下远听殿下指挥!” ...... 听到喊声,云禄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压着手掌,示意众人闭嘴,“好好好......既然大家这么有诚意,那本殿可以确信,今天晚上......胜利的一定是我们!好!大家跟在本殿下的身后,我们深入密林,将黑刺青和敌人一起......杀个片甲不留!” 说着,云禄骑马带着精锐部队冲进了命令,留守营地的高如山看着他们奔跑的身影,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觉得这位二殿下十分懂得鼓动人心,或许将来去战场上多历练几年,也许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指挥使......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位二殿下十分莽撞,仿佛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英勇,为了树立自己的形象,又或者说,他就是为了立功,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然而无论云禄如何行动,都不是高如山这个属下能说了算的,他虽是金面军的统领,却也只能听从各个皇子的吩咐,努力满足对方的要求...... 虽然高如山心里隐隐不安,但他相信自己的那些属下们,毕竟他们好歹是金面军的精锐,不至于连一个皇子也保护不好,说不定......之后还真会如同二皇子所说,进攻之后便大获全胜了...... 紧接着,密林里的精锐们先是跟在云禄身后,后来他们在夜色下轻声交流了一番,都觉得就这么让皇子独自走在前面,十分冒险,于是他们暗自加快了速度,一个个悄然骑到了云禄的左前方和右前方,相当于是在前面将他保护起来...... 云禄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任由精锐们骑到了他的前面,马蹄踏破碎叶,四周虫鸣轻轻响起,众人一步一步前进着,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前面有黑暗而恶毒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可他们没有想到,黑暗而恶毒的东西,不一定在前面,也不一定只在前面...... 大约小半个时辰过后,高如山在阵列后面静静观望着树林中的情况,可前方安静得出奇,甚至让他感觉今晚和前几个晚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就在转眼之间,林子里有了轻微的声响,高如山立即皱起眉头,仔细分辨着,他随即示意阵列众人抬起弓箭,一旦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或者禽兽啼鸣的声音,就万箭齐发...... 可奇怪的是,他听到了是马蹄声,而且是一个孤零零的马蹄声...... 算算时辰,若是二皇子率领的部队回来了,那声音怎会如此单薄呢? 那可是十来人的小队啊...... 紧接着,一匹形单影只的马儿缓缓走出了树林,来到了阵列之前,这时高如山眼前一沉,随即让面前的众人退开,脚步艰难地朝着那匹马走去...... 下一秒,马背上滑下了一个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高如山走近一看,那是他亲手传授武功的徒儿,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第488章 送你上路 “怎......怎么会......” 高如山眼神颤抖,急忙跑到尸体旁边蹲下,用自己的大手将其扶起来,仔细检查着对方的情况,可几秒钟不过,高如山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徒儿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不可能再复活了...... 紧接着,在不远处待命的太医听到呼唤,便朝着高如山的方向冲了过来,太医及时地找出了致命的根源,就是尸体手掌上一个深黑色的小洞...... 联想一下树林里的情况,不难想象,此人一定是遭遇了黑刺青的袭击,之后剧毒发作,死在马上,所以方才马背上才会拖着一具尸体回来...... 想到这里,高如山无比痛心,可他又觉得十分古怪,二皇子带着他们这些精锐进去不过半个时辰,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变成尸体回来了呢?! 明明他自己挑选的人,都是些精兵良将啊......为何会在黑刺青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高如山痛苦地拧着眉头,可下一秒,他脑中突然一阵刺痛,仿佛被针线穿插而过......因为如果这些精锐都成了尸体......那么...... “遭了......”高如山大惊失色道,“那二皇子......二皇子他......” 正当高如山目瞪口呆之时,近处的树林里传来纷纷扰扰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如同波浪一般涌动...... 紧接着,阵列里的每一个士兵都看到了,那一排齐刷刷的亮黄色小眼睛,如同黑夜中收割性命的死灵一般,正在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高如山瞬间反应过来,随即撕破喉咙大喊道:“放箭!!!” 下一秒,阵列中万箭齐发。 树林里的黑刺青开始疯狂躁动起来,一只接着一只,冒着枪林弹雨朝着营地奔袭而来,好在金面军的攻势密集,黑刺青还未靠近几步,便被飞来的利箭穿身而过,有的甚至直接被钉死在了树上,不得动弹...... 高如山甚至亲自上场,拿起自己特制的大弓,轻轻往身前一放,足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当然,这样的大弓必须适配长箭才行...... 紧接着,高如山便从底下人手中接过一把半人之高的弓箭,约八九支直接架在弓上,蓄势待发...... 高如山虽然体型笨重,但他的箭术可一点也不笨重,如今大敌当前,他的手法更是敏捷,箭术更是精湛,九支长箭离弦而出,每一支都完美命中目标...... 甚至有些一支箭上面穿过了两三只黑刺青,这种力量和精准度,整个宫里都无人能够匹敌,所以......这些年高如山能够坐稳金面军统领的位置,并非是浪得虚名...... 一番攻势过后,金面军将要弹尽粮绝之时,对面的黑刺青也已经消停下来,只见近处的林子里,只剩几只负伤的黑刺青在苟延残喘,走不动几步就吧唧一声倒下了...... 高如山对这一轮的成功十分满意,毕竟对面的黑刺青连毒刺都没有射出来一根,就已经被杀得死伤殆尽,而他们这一边可谓是毫发无损...... 他坚信自己已经消灭了黑刺青的助力,所以即便现在金面军的弓箭已经用尽,也不用担心熬不过这漫漫长夜...... 当然,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松防卫,可他现在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毕竟此事的起源在那个罪孽深重的人身上,他作为金面军统领,负责护卫陛下安全,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然要去审问一番...... 说着,高如山丢下弓箭,朝着金面军营走去...... 当帐篷外出现一个沉闷的脚步声之时,云喜默默仰起头来,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体钻进帐篷,等对方站直身子,头顶已经到了帐篷的顶棚...... 然而,云喜并没有被对方占据整个帐篷的身体给吓到,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能够吓到他了,他只是微微一笑,轻哼一声,懒洋洋地说道:“贵客啊......都这个时候了,高统领不在外面忙着应敌,居然还记得还看望我这么一个穷凶极恶之人,真是太光荣了......太光荣了......” 高如山走进了两步,为了拉近二人的视线,他选择了单膝跪下,然而他们双方都知道,此举并没有一点尊敬之意,只是为了方便说话而已...... “五殿下,高某在宫中任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阴险恶毒的招数,我可以告诉您......即便是前朝的余孽,也未曾下手如此狠毒过,所以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您的计划......” “哼......这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恨中州皇族的人太多了,不止我一个,也不止前朝的余孽,可说到底......一个朝代无论过多久,总是会毁灭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看到云喜漫不经心的模样,高如山眉头一皱,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怒火,闷声道:“五殿下,你被关在这里面......还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过?” “罪过?我犯下的罪过还不够用一条命去抵吗?高统领就为了这个来兴师问罪?” 说着,云喜眉头一翘,随即嘴角迅速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云喜俏皮地问道,“是不是外面有什么重要的人死了?高统领,您快告诉我?是谁死了?快说给我听听......让我在临死前也高兴高兴......哈哈哈哈......” 高如山听着云喜的笑声,瞧着他一脸的疯样,呼吸愈发沉重,他站起身来,默默摇头道:“唉......高某原本以为二殿下才是心思诡谲,难以捉摸之人,如今在其他殿下都在龟缩之时,唯独二殿下身先士卒,可惜了......” “哎呀......原来是二哥死了啊!死得好......死得好啊......”云喜肆意欢呼着,手脚上的铁链也随之哗啦哗啦地乱响,若不是还有铁链将云喜绑住,他搞不好会高兴得直接蹦起来三米多高...... “哼......五殿下大可得意,等风波平息过后,本统领定会将你的罪状一一禀告陛下,到时候即便陛下有心饶你,也不得不依法行事了,五殿下,你自求多福吧......” “多谢高统领。”云喜故意朝着高如山鞠了一躬,随即目送着这个巨人以同样的姿势钻出帐篷,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十分顺利,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 那个平日里躲在暗处,却能呼风唤雨的二皇子,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他的计划之下,一想到这里,云喜就觉得得意无比,当然,他希望这个营地里的所有人,都能得到和二皇子一样的下场...... 所有人的生死,都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生死也被握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手里...... 当高如山离开不久,一个陌生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帐篷里,云喜对此人的到来毫无预料,只是在极短时间内,认出了对方的那双猩红的眼睛...... 这时,云喜心里一颤,头一次感到了不妙...... “你......你是二哥身边的那个......不对......二哥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紧接着,灯鬼不声不响地走向云喜,闷声回道:“云喜殿下,我家殿下让我转告你,这世界上有一种招数,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听到这话,云喜双眼死瞪着,随即抬手拼命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原来......原来是这样......果然他才是最阴险恶毒之人,这才是他一贯的招数,躲在幕后,坐收渔利......我......我居然被利用了......” “云喜殿下不必自责。” 灯鬼默默掏出了匕首。 “我家殿下命我好好送您上路......” 第489章 大的要来了 灯鬼利刃出鞘,云喜瞬间倒地,脖子上一条细长的伤口血流不止...... 即便如此,云喜还是没有放弃最后的挣扎,他用尽全力摆动着铁链子,但也只是发出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难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曾经想过自己会如何死去,可他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计谋得逞之时,反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并且遭到突如其来的暗算...... 断气之前,云喜低着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流在地上,却又无能为力,他只能耷拉着脑袋,发出他这一辈子最后的一声冷笑...... “额......呵......看来......是我......技不如人了......” 直到铁链也随着云喜的身体垂下,并且停止发出聒噪的声音,灯鬼便确信云喜已经死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不过他心里清楚,今天晚上可是一个漫漫长夜,他身上的任务也当然不止这一个...... 想到这里,灯鬼脚步轻盈地离开了,他进出关押云喜帐篷的全程,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行踪,毕竟此时金面军营里,大多的人都在赶着抵御黑刺青...... ...... 另一边,在与云喜会面之后,高如山雷厉风行地回到了阵列之前,此时他自然不知道,就在他前脚刚刚离开帐篷的时候,有一个不速之客悄然进入了云喜的帐篷...... 而此时......被铁链锁住的云喜已然成了一具尸体...... 现在的高如山管不了其他的,他迅速在阵列中巡视了一圈,检查各个分队的人员可有伤亡,武器可有短缺,到最后一通检视下来,高如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因为他发现,在方才的对阵之中,金面军万箭齐发,杀得黑刺青四散奔逃,取得了极为显着的战果,然而接连几波攻击下来,金面军的箭已经所剩无几...... 幸好此时的树林里也渐渐安静下来,里面的黑刺青仿佛已经死伤殆尽,只剩寥寥几只一边一瘸一拐地走着,一边有气无力地叫唤着...... 眼看对面树林里的残破景象,金面军的每一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心想他们已经击破了黑刺青的主力,剩下的就只需等待江离把幕后操纵之人抓到手,然后一切就都摆平了...... 紧接着,有些金面士兵甚至把手里的弓箭都放下了,一个一个开始交头接耳地聊起天来...... “喂喂喂......你们说这二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嘶......连我们金面军里随同进树林的领队大人都死了,所以我猜啊......二殿下估计也凶多吉少了......” “唉......都怪这位二殿下自不量力,说来也是奇怪,朝中都说二殿下乃是行事最为谨慎之人,可今夜为了立功,竟然如此莽撞,还搭上了我们金面军的几位大人......” “哼......看来不仅是我们金面军里要变动一些职位,就连朝廷也要换一番局势了......如今龟缩在帐篷里的太子殿下可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啊......” “可不嘛......还有独自去林子深处,声称要擒贼先擒王的江离少爷,明面上说是怎么怎么冒险,还不是我们把黑刺青都给他杀干净了,让他去白捡一个功劳......” “嗯......你还别说,这位江离少爷搞不好早就打着这个主意,如今看来......他真是算得比谁都精......” 听着四周的士兵逐渐聒噪起来,高如山眉头一皱,随即大吼一声:“他妈的......都给老子闭嘴!你们别以为今天晚上就挺过去了!敌人计划多年,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有人敢趁机在底下胡言乱语,等天一亮......立马军规处置!” 高如山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希望方才那一波的黑刺青就是所有,毕竟保命和胜利......才是他身为一个统领想要的东西...... 听到“军规”二字,底下的士兵们自然不寒而栗,上一秒他们还嘴碎得不得了,如同小河边洗衣的大姐话家常,这一秒全都乖乖闭上了嘴,接连把弓箭举起来,可到了这时,他们身上的箭只剩三三两两,轻飘飘地拿在手里,更是感觉没有底气...... 紧接着,众人便回到了最初严阵以待的状态,一双双紧绷着的眼睛盯着树林里的动静...... 高如山心里也在盘算着,方才的黑刺青数目已有三百左右,对方应该不会再有后续的袭击了才对...... 然而下一秒,一声悠长的鸣笛从树林深处传来,直让高如山放弃了侥幸的幻想...... “笛子......这笛子是什么意思......”高如山眉头紧皱地猜道,“莫非这笛子乃是敌人撤退的信号?” 正当高如山陷入思考之时,一个微胖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不是,那个笛声不是您猜的意思,高统领。” 听到这个有些细腻的声音,高如山眉头一拧,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有女子在营地里到处乱跑? 等他急忙转身,便看到一个神态镇定的宫女规规矩矩地站在自己面前,她微微低着头,以表示对高如山的尊敬,高如山则是花了两秒的时间打量了一下对方,看装扮......应该是御膳房的人。 紧接着,高如山便脸色一沉,语气冷漠道:“宫女,你可知道此时正是交战之际,你怎敢擅自在营地里四处乱走,还在本统领面前胡说一通?!” 高如山声如轰雷,震得旁边的士兵急忙捂住耳朵,可对面的御膳房宫女面不改色,甚至在听到高如山的斥责之后,毫不胆怯地仰起头来...... “高统领,奴婢是御膳房的掌膳,之所以犯了规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告诉高统领一件要事......” 这次,高如山没有打断这位掌膳,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她,仿佛默许了她继续说下去...... “高统领,接下来奴婢说的每一个字,烦请您记好,黑刺青这种毒物来自北原蛮荒之地,经过多年驯化,变成猎人的伙伴,而猎人操纵黑刺青的方式,就是笛声......” “笛声?!”高如山杏眼圆睁道,“莫非本统领方才听到的是......” “不错,那并非是敌人撤退的信号,而是敌人指挥黑刺青进攻的信号,也就是说,今晚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敌人之所以敢继续进攻,想必手里还操纵着难以计数的黑刺青......” “这......这怎么可能?!”高如山挥舞着巨大的手臂,一脸不敢相信地大喊道,“方才我们金面军已经杀了那么多的黑刺青......你瞧!那边的林子里到处都是黑刺青的尸体......” “诱饵而已。”元掌膳语气严肃地打断了高如山的大喊,“敌人抛出这几百只黑刺青来送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障眼法,他们就是想用这个法子,耗尽金面军的弓箭,蒙蔽高统领你的双眼,让你们放松警惕,因为接下来......大的就要来了......” 元掌膳语气抑扬顿挫,说得振振有词,高如山不得不信上几分,毕竟他心里也隐隐感到不安,总觉得之前赢得过于轻松,仿佛金面军只是在靶场里练习了几下射箭,胜利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元掌膳的一番话彻底打醒了高如山,让他瞬间警惕起来,可现在困境也摆在他的眼前......金面军的弓箭大都消耗殆尽,若真有下一波黑刺青,甚至数目更大,攻势更加凶猛,那他们极有可能难以攻下...... 甚至到最后......怕是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拼命...... 与此同时,元掌膳仿佛是从高如山那张粗犷的脸上,读出了现在的困境,想必高如山一脸焦急,她倒是显得云淡风轻,不过她来这里不是看热闹的,而是为了献言建策...... “高统领,有一个办法,比成千上万只利箭还要管用......” 一听这话,高如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朝着元掌膳投去急切焦灼的眼神...... “什么办法?!快说!” “笛声。既然敌人是用笛声操纵黑刺青,那我们也可以用笛声扰乱黑刺青,虽然不清楚作用有多大,但总归是有效果的......” “笛声?”高如山一脸为难道,“可春猎这地方,又不是什么吟诗作赋的场合,哪位贵人会带笛子过来?!” 这时,树林深处的笛声再度响起,众人耳边再度听到窸窸窣窣的吵闹声,直到再度看到林中齐刷刷的眼睛,他们知道,大的终于来了...... 第490章 木头人 “成舟,你听到后面的动静了吗?” “属下听到了,看来敌人派去进攻的黑刺青数目不少......” “是啊......所以我们要快一点了,可惜我们手边没有笛子,若是有笛子的话,兴许还可以稍微抵抗那么一阵,算了......”江离继续前行,一边说道,“这个时候也指望不上了,还是赶紧跟着笛声的方向前进,把那个狗崽子给揪出来吧......” 说完,江离和木成舟的脚步加快了一些,他们一边注意着断断续续的笛声,一边朝着树林深处前进...... 可没想到的是,当他们距离笛声越来越近,算算距离不过百米之时,一个浑身漆黑的身影从天而降,往江离身前扔了一个火镖,下一秒,江离和木成舟四周突然燃起三圈熊熊火焰,让他们不得前进半步,唯一可以逃出这个圈套的方法就是往上突破...... 然而对面的黑衣人看样子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手里拿着几个磷光闪闪的小石头,看样子很有来头...... 江离这时便知道,想必他若一飞冲天,这个黑衣人便会迅速瞄准,再把手中的石头迅速给扔过来,到时候江离和木成舟人在空中,束手束脚,估计只能听到一声爆炸,他们两个就成了碎块儿...... “喂......这位兄弟,你是谁啊?怎么突然拦我们的去路?”江离眉头紧皱,很不耐烦地问道。 然而,对方没有一丝要回答的意思,他只是默默地拿着磷光石头,站在原地观望着江离和木成舟二人,自己就像一个木头人一般...... “不说话?看来你是有任务在身啊......”江离随即试探道,“说吧......你和云喜是什么关系?你是他雇佣的杀手?还是他多年培养的干将?” 可惜,江离的几个问题都如同落进水池的石头,一声响动后便轻易地沉了底,掀不起任何的波澜,对方依旧一动不动,更没打算开口回答江离的问题...... “还不说话?那好吧......”江离坦然道,“如果你是云喜雇佣的杀手,那本少爷可以花上十倍的价钱,让你为我所用,如果你的云喜培养的干将,本少爷也可以不计前嫌,之后在陛下面前为你说情,帮你脱罪,你觉得如何?” 即便如此,对方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简直比木成舟都还要像木头人,江离这下是忍不了了,他直接撩起袖子,破口大骂道:“好狗不挡道啊!他妈到底听到没有?!再不给老子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时,木成舟眉头一皱,仿佛是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之处,下一秒,不等江离反应,木成舟脚下一蹬,随即飞身而起,灵敏一跃便出了火圈...... 奇怪的是,对面的黑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拿着磷光石头的双手更是动都没有动...... 紧接着,木成舟落地之时,双刃瞬间出窍,直奔黑衣人而去,只听咔嚓两声,黑衣人碎成七段,哗啦几声倒在地上,紧接着,黑色袍子里滚出几节粗壮的木头,一路滚过火圈,滚到了江离的脚下...... “木......木头人......还真他妈是木头人?!”江离直呼不敢相信,他居然被这么简单的骗术给骗过去了...... 但仔细想来,越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越是简单的骗术反而能够取得惊人的效果...... 江离只是不知为何,这个木头人的骗术仿佛针对他而来,也就是说,对方早就知道他生性多疑,所以才为他量身定做了一个小把戏,简直就是早有设计...... “成舟,看来对方连我们要绕道而行这一点,都已经想到了,看来待会儿有好戏看了......” 紧接着,江离轻步越过了火圈,心情也仿佛被脚下的烈火点燃了一般,带着木成舟直奔笛声的方向,两人快步穿行在树林之中,速度甚至比最开始还快上不少...... 直到他们来到一座小山之下,惊觉笛声正是从山顶的地方传来的,江离冷笑一声,心想云喜手下的这些家伙们还真是头脑灵光,训练有素...... 他们甚至知道占据高地,方便迎敌,而且这样的高地还能更方便他们传播笛声,实现对整片森林里的黑刺青的控制,这样缜密的计划,自然是出自云喜之手...... 江离反复感叹着,剧情不过是稍微扭曲了那么一点点,竟然直接把云喜从一个平庸的皇子变成如此牛逼之人,他甚至觉得,若是云喜这次能够逃脱,之后必定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甚至当他们再次相遇之时,云喜已经可以与江离匹敌...... 然而藏身山顶的计划也不是天衣无缝,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笛声一出,四面八方皆能寻找到笛声传来的方向,而且山顶比林中更为显眼......也就是说,江离想要找到敌人,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江离更是加快了脚步,若他的预感没有出错,营地那边的金面军已经和黑刺青厮杀成了一团,马上就要拼个你死我活,他只要快一点解决山顶的敌人,就能让营地里少一点损失...... 紧接着,江离和木成舟默契地飞身而起,踩着树枝一路往山顶直奔而去...... 不过半分钟的功夫,他们已经落了地,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上面,竟然有一座山寨,远远看上去甚至十分气派,仿佛有人多年驻扎在此,把这里变成了一个严防死守的基地...... 此时笛声再度响起,江离便瞬间确定,敌人就藏在山寨之中,正当江离准备起身杀进山寨之时,木成舟却突然拦住了他,随后示意他往旁边的道上看去...... 江离眼前一愣,只见地上有许多马蹄的痕迹,看数目竟然不下几十,在这深山老林中仿佛就是一支军队...... 看到马蹄痕迹之后,江离越来越不敢相信,这些都是云喜一人所为,他怎么会有能力一边驯化黑刺青,一边在春猎的密林里安插自己的军队呢...... 突然,江离脑子里灵光一闪,伴随着火花的声音噼里啪啦地炸起,他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莫非......这只军队不是云喜的,他们只是和云喜达成了某种特殊的关系,互相利用,互相帮扶......只为在今天晚上成就一番大事...... 正当江离陷入沉思之时,身后竟然出现了马蹄的声音,于是他们二人迅速隐蔽到附近的草丛后面,可一听这声音十分悠闲缓慢,江离抬头一看,只见一匹没有坐人的马慢慢走上山坡...... 下一秒,江离惊讶地发现,这匹马正是之前他为了留在猎场里寻找玉牌,驻扎在猎场的金面军借给他的马! 紧接着,江离眼看着那匹马儿朝着山寨大门的方向走去,乖乖听到门口,站岗的哨兵发现之后,便开了门让它进入......江离目睹全程,更是瞠目结舌...... “原来,驻扎在猎场的金面军......和云喜竟然是一伙儿的......大意了......是我太大意了......” 江离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串逻辑的链条,他甚至能够想到云喜身上的差错是如何影响到猎场的金面军的,只能说这个世界的剧情就是一环扣一环,让人措手不及...... 然而江离也不得不面对,至少他的身边还有木成舟这个八境高手,所以他们的胜算不少...... 下定决心之后,江离和木成舟一人一边,朝着山寨的哨岗上突袭而去,只听两声轻微的呜咽,两个站哨的小兵轻飘飘地倒下了。 紧接着,江离和木成舟便往山寨里面望去,只见里面热闹无比,一如此时的春猎营地,这里的每一个金面军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江离也迅速锁定了吹笛的那个人,他就站在山寨中央的一座高高的木塔上面...... 第491章 恐惧 营地的这一边,当每一个金面士兵都射出自己身上最后一只箭的时候,恐惧占据了他们的大脑...... 有些士兵眼看着黑刺青如潮水一般朝着自己涌来,直接吓得冻在了原地,手里举着武器和盾牌,却又一动不动...... 高如山在射出手中最后一支长箭之后,便对着周围的士兵高吼一声:“都别被我愣着!大敌当前!我们需拔剑战斗!要想不死!只能杀出一条生路!” 紧接着,高如山雄壮激昂的喊话鼓舞了所有人,他们有剑的举起剑,有枪的举起枪,每一个都铆足了劲,排成一列大喊着朝着黑刺青杀去...... 一时间,黑夜下的营地前方一片混乱...... 帐篷里的人们抱紧了自己的脑袋,蜷缩地蹲下身去,他们耳边只能听到外面金面军的嘶吼声,还有黑刺青的尖叫声...... 光是听着声音,他们便知道外面的战况有多么惨烈...... 有些胆小的女眷甚至轻声哭泣起来,永帝坐在宝座之上,连忙抓起身边嫔妃的手,一边是在安慰她们,实则也是在安慰自己...... 突然,门帘突然一开,男人们惊愕不已,女人们更是大声尖叫,叫声听上去和黑刺青没什么两样,她们还以为黑刺青闯进来了...... 然而等他们艰难地露出眼睛,才发现闯进帐篷的人是一个宫女,看服侍应该是御膳房的掌膳...... 紧接着,皇后身边的太监便冲了过去,他面目狰狞,恶狠狠地对着元掌膳大声呵斥道:“你这个不长眼的奴婢,这里可是主子们避险的帐篷!你一个卑贱的奴婢也敢到这里来藏身,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元掌膳面不改色,视线绕过这个嚣张跋扈的太监,直接望向永帝...... 紧接着,她对着永帝大声喊道:“陛下!奴婢乃是御膳房的掌膳,有要事想要禀告陛下!” 谁知永帝还没开口,皇后身边的太监便继续大声呵斥起来:“你一个小小掌膳,也敢到这里来跟陛下说话?你可知道刚刚自己擅闯陛下的帐篷......已经是犯了死罪!” 太监的质问之下,元掌膳根本没有搭理,她只是越过太监的肩头,默默地看着永帝,仿佛在等待着永帝开口说话...... 太监眼看自己遭到了无视,立马气急攻心地喊道:“你这个死奴婢,不听本公公的话......竟然还敢在各位主子面前撒泼!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太监一把抬起手来,正要打在元掌膳脸上之时,却被对方的左手一把拦住,下一秒,元掌膳的右手突然飞起,一巴掌狠狠打在太监的脸上...... 只听“嗷呜”的一声喊叫,太监应声倒地,捂着自己红彤彤的脸蛋痛苦不已......谁知元掌膳更是不依不饶,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通叱骂:“你这狗眼看人低的太监,若是耽搁了今天晚上的事儿,让哪位贵人不小心丢了性命,我看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是你!” 说完,元掌膳愤然下跪,对着永帝严肃地大喊道:“陛下,奴婢知道一计,可以对付外面的毒物!” 虽然跪在下面的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永帝听到这话还是吃了一惊,想想如今的境况,信总比不信要好,毕竟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于是永帝迅速地挥挥手,大声回道:“宫女你快说!到底是什么法子,能够对付黑刺青?!” “笛声。”元掌膳言简意赅地回道,“敌人是通过笛声,吹出特定的旋律来操纵黑刺青的,所以我们如果同样吹奏出笛声,即便吹不出反击的旋律,但也能扰乱敌人对黑刺青的操纵...... “所以自从开战之时,奴婢一直在营地里寻找笛子和长箫,可惜奴婢周围只有奴才,想必这种乐器只有主子们手里才有,所以只能斗胆闯入陛下的帐篷,还请陛下恕罪......” 说着,元掌膳一头磕了下去,永帝却毫不在乎她闯进帐篷的罪过,连忙看向周围的众人,直接问道:“你们谁带了笛子过来?!快!有笛子的人赶紧拿出来!” 永帝一问,帐篷里的众人都面面相觑,就是没有一个人伸出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里可是春猎的场合,怎么可能有人带着乐器来吟诗作赋呢?到时候不仅没能助兴,还会遭到永帝的一通责骂...... 皇子们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其他帐篷里的大臣了...... 眼看周围毫无动静,永帝也抿着嘴,一脸的无奈,元掌膳也感到十分懊悔,她埋怨自己没有随身带一支笛子过来,应该早一点想到这几日会发生这种事情...... 可问题是,她既不是神仙,也不像江离那般神机妙算,说到底,今晚事发突然,就连江离这位神机妙算的才子也没能想到,何况她一个小小的掌膳呢...... 就在方才元掌膳细说笛声之时,裴公公站在一边,眼神疯狂地转动着,在江离的眼中看来,这个帐篷里最有头脑的人便是这个老太监...... 因为这位裴公公在宫中多年,老谋深算,甚至不输他服侍的永帝...... 而此时,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兴许能够反败为胜,救下所有人的性命...... 于是他默默上前一步,对着永帝说道:“陛下,老奴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直说便是!”永帝一脸无所谓地说道,“现在只要有主意的人,无论是否可行,都可以到朕面前来建言献策!” 有永帝这句话,裴公公便大胆地开口了...... “陛下,老奴觉得......既然云喜殿下乃是驯化黑刺青的幕后真凶,也是这次袭击的幕后主使,那五殿下定然会想......如何在黑刺青进攻营地的时候,保住自己的性命,毕竟那些毒物终究是畜生,又不会分辨哪些人该杀,哪些人不该杀......” 听到这话,元掌膳瞬间瞪大了双眼,永帝地振奋地挺起身子...... “裴公公......你的意思是,云喜这小子他......” “不错......老奴在想,在黑刺青大举进攻之时,云喜殿下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定然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这条后路不需要什么精湛的计划,只需要一个笛子,能够在危急的关头,侥幸留下一条性命而已......” 听到这话,帐篷里的人全都茅塞顿开,这时永帝更是喜笑颜开,仿佛自己已经抓住了胜利的契机...... “快!谁快去关押云喜的帐篷,搜一下那个逆贼的身上,一定能够发现一支笛子!若谁能把笛子给带回来,朕重重有赏!重重有赏啊!” 永帝语气激动,声音洪亮,却不想周围的人全都鸦雀无声,就连他的儿子们也接连低下头去,永帝随即眼神一冷,心里也蒙上了一层灰尘...... 毕竟帐篷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外面的金面军已经和黑刺青杀成一团了,此时出去,就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他们尊贵的性命......怎么可能为了一只笛子,平白无故地葬送了呢...... 永帝目睹了众人的沉默,在今夜第一次觉得人生是那么徒劳,他用心宠爱的妃子们,悉心培养的儿子们,连同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奴才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漫长的沉默过去,竟然没有一人敢说话,敢勇敢地站出来,承担这个使命......而说到底,不过脚下跑一趟而已...... 看来再大的赏赐,也弥补不了众人对死亡的恐惧...... 可下一秒,一个响亮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僵局。 “陛下!我愿意去!” 众人寻声一看,正是方才闯进帐篷的那位掌膳。 永帝一听,更是喜笑颜开道:“好好好!你身为小小一个掌膳,竟有如此担当!朕深感宽慰,等你事成归来,朕一定重重赏你!” 说完,元掌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敞篷,殊不知没走几步,一只黑刺青就朝着她扑面而来...... 第492章 为何造反? 一声尖叫,元掌膳抱头倒地,以躲避黑刺青的袭击,可这毒物不会轻易放过她,见她倒地更是嚣张无比,掀起巨大的黑羽就腾空而起,若是再不阻拦,它的毒刺就要取了元掌膳的性命...... 元掌膳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背,刚以雄心壮志接下一个艰巨的重任,还没跑到关押云喜的帐篷,就被黑刺青逼得跌倒在地,如今自己的命运也暴露在这可恨的毒物之下...... 想到这里,元掌膳更是咬牙切齿,这一瞬间,她想起五年前和自己师父见的最后一面,难道她也要无助地命丧于此了吗...... 可下一秒,只听一声激昂的怒喊,一把关刀横劈而过,元掌膳看到黑刺青连毒羽都还没来得及射出,瞬间就被劈成两半...... 救命之人......正是金面军的统领,高如山,这时元掌膳才发现,在这个巨人面前,黑刺青的尺寸不过就是一只刚刚孵化的小鸡,他一脚就能踩死一只。 元掌膳逃过一劫,大难不死,心里十分感激,可她现在身负重任,不能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于是她迅速站起身来,简短道:“多谢高统领出手相助。” 随后便一个转身,步子不停地朝着金面军营冲去......这一路十分短暂,她的耳边却充盈着金面军和黑刺青搏杀的声音,刺耳无比...... 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战斗的残酷,仿佛以前在宫里乖乖制膳的日子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此时此刻,她只想快一点结束这场残酷的纷争...... 关键之物......应该就藏在那位罪孽深重的五皇子身上...... 可当她好不容易冲进关押云喜的帐篷之时,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帐篷里烛光微微晃动着,远处两条铁索把一具身体的双臂吊住,可这位五皇子脑袋低垂,毫无动静,铁链子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像睡着了一般...... 紧接着,当元掌膳从旁边的烛台上取下一支蜡烛之时,她清楚地听到云喜那边传来什么东西滴落的声音...... 嘀嗒...... 嘀嗒...... 嘀嗒...... 这声音仿佛恶魔的低语,一声一声刺在元掌膳敏锐的神经之上,她顿时感到心中不安,脊背发凉,面庞也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麻木...... 她拿着烛火一点一点靠近,直到看到地上一滩鲜红的血液之时,她便瞪大了双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元掌膳大惊失色道,连忙放下蜡烛查看五皇子的情况,可她只是稍微查看了一下伤口,又伸手试了一下脉搏,便知道云喜已经断气了...... 看着云喜脖子上一滴一滴流下的血液,地上蔓延的红色,元掌膳便知道,杀害五皇子的人十分迅速,简直就是一刀毙命...... 可这个关头,营地里的人要么在帐篷里避难,要么在和黑刺青展开殊死搏斗,怎么还会有人专程到这里来行刺皇子呢? 再说了,云喜现在已经是一个阶下囚的身份,为什么还会有人跑来行刺呢?! 这时,帐篷外面金面士兵的惨叫声把元掌膳拉回到了惨痛的现实中,眼下她没有时间去思考云喜被杀是不是一个更深沉的阴谋...... 事实上,云喜现在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身上应该有元掌膳想要的东西...... 于是元掌膳马上行动起来,本能地伸手往云喜的身后搜了一番,果然她摸到一块长条状的东西,心里随即兴奋不已,等她从云喜身上把那个笛子抽出来的时候,眼神中更是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终于!太好了......这下就有救了......” 只要能拿到笛子,便能吹出类似笛子的声音,即便是不成旋律,也足以扰乱黑刺青的听觉...... 抱着满怀的信心,元掌膳踏着云喜的血冲出了帐篷,望着周围厮杀的场面,她立即将笛子放入嘴中...... ...... 这时,在远处山寨的木塔之上,黑刺青的操纵者眉头一皱,发现情况有了变化...... 而藏身在哨岗上的木成舟也隐隐听到了营地方向的笛声,于是朝着江离轻声问道:“少爷,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江离冷静地回道,随即嘴角一翘,“看来也该我们动手的时候了......成舟,与其解决木塔楼上面吹笛的人,不如直接把那座木塔给搞了吧,我们一人一根木头,行不?” “属下知道。” 倒数三声之后,江离和木成舟突然纵身而出,直奔木塔的立柱而去! 底下的士兵虽有察觉,但根本来不及反应! 下一秒,江离和木成舟一人飞起一脚,只听咔嚓两声,立柱从中间猛然折断,紧接着便是哗啦一连串的响动,整个木塔轰然倒塌,上面吹笛的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整个人就随着木楼一同胯下...... 笛声一断,江离相信营地那边的情况应该会有所好转...... 然而,他和木成舟现在面临着更严峻的情况。 他们一现身,一出手,自然是暴露了自己,如今把木塔一破,还敢面不改色的站在敌营里,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紧接着,周围的敌人全都听到了动静,立即把他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四面八方堵得死死的,不留给江离一点逃生的缝隙...... 紧接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即便是卸下了那扇金色面具,江离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当时借给他马匹的金面军领队...... 而对方也见他也眼前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下一秒,又突然缓缓地伸出手,对着江离拍起了巴掌...... “好......好啊......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江离少爷,我本来还以为所有人全都蒙在鼓里,全都是些坐以待毙的蠢货,没想到你江离少爷这么厉害,仅仅带着一个侍卫,就直接冲到我们营地来了,在下佩服......佩服......” 江离眉头一翘,反笑道:“那还是不及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明面上是驻扎在西郊猎场的金面军,实则和云喜串通一气,想要行谋逆之事,连本少爷都吓了一跳啊......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声,若不是当日你借给我那匹骏马,我还真不一定能够走到现在......” “哼......”黑皮领队冷笑道,“阴差阳错罢了,我也不知道借你一匹马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只是明面上不得已而为之,至于江离少爷说我们是乱臣贼子......” 突然,黑皮领队眼中一沉,表情也随即变得凶狠,紧接着咬牙切齿道:“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们就是乱臣贼子!实打实的乱臣贼子......怎么样?江离少爷,您还有什么话想说吗?还是说,您想自称正义之士,然后义正言辞地声讨我们这些乱臣贼子呢?” “也没有。”江离应答自如,“本少爷只是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们不惜违抗朝廷,愿意参与云喜这个大逆不道的计划......毕竟你们是金面军,即便是在整个朝廷里,也算是人上人了......” “金面军?朝廷?人生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离随口一问,殊不知对方却仰天大笑起来,仿佛觉得江离讲了一个幽默无比的笑话...... 黑皮领队收住了微笑,微微摇头道:“江离少爷,想来您也是个外来人,估计不知道我们这群金面军都是些怎样的人,哦不,我们甚至不能算人,只是朝廷养在荒郊野岭的一群狗罢了......” “即便是金面军,也有三六九等,宫里的美差早就被达官贵人们的亲友们占据了,而我们这些没背景的人,明面上虽然是金面军,却只能被放逐到了这荒无人烟的猎场里驻守,比起宫里的待遇......那就跟罪人一样......” “猎场的环境跟宫里更是天差地别,这些年,来猎场驻守的兄弟伤了不少,死的也不少......有的是被灰熊一掌拍烂了脸,有的是被老虎抓死的,还有被毒蛇毒死了......总之是各种死法......太多了......太残酷了......” “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不知过了多久,队里的兄弟们也逐渐迷失了自我,我们整年驻守在这里,不能离开半步,只为每年春猎之时,去保护皇帝的安危......” “可我们的安危谁来保护?我的前程又该去往何处?哼......没有人在乎......” “直到有一天,云喜殿下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说有一个大计划,当时我们几乎所有的兄弟们,全都答应了......” 说着,黑皮领队眼睛一亮,脸上的邪笑一览无遗。 “所以江离少爷,你说说......我们究竟为什么要谋反?” 第493章 不容怀疑 听完黑皮领队的控诉,江离大概明白了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又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驻扎在西郊猎场的金面军,确实如同别放逐的罪人,终年身处荒郊野外,只在每年春猎之时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久而久之,心里难免有怨气...... 所以......也难怪云喜趁虚而入,如此轻易便和他们达成了交易,细想起来,还是江离设定上的疏漏,毕竟这些金面军也是人,如今有了自己的想法,更不会按照江离荒唐的设定行事...... 想到这里,江离默默抬手扶着额头,暗自叹气道:“看来还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们设定成这样,如今闹成这个局面,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然而,对面的黑皮领队根本不知道江离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眉头一皱,一脸不耐烦地喊道:“你在叽里呱啦说些什么?我们早就知道自己干的是要么生要么死的勾当,你也无需多言,比起这个......江离少爷,你不如看看自己如今的处境,就凭你和你身边的这个侍卫......你觉得自己逃得掉吗?” 说完,黑皮领队嘴角一翘,笑出了声,四周的金面军也露出了邪笑,举着冷冰冰的武器朝着江离逼近了一步。 江离则是面不改色道:“谁说要逃了?本少爷说过要逃吗?” 紧接着,在众人凶狠目光的注视之下,江离竟然背起了双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说实话,现在你们操纵黑刺青的人已经被本少爷解决掉了,营地那边的情势势必会有缓解,本少爷是该功成身退,却也没想过要逃......毕竟逃跑这种行为......不是本少爷的风格......” 说着,江离悠然抬手,拂过自己耳边飘逸的秀发,此时山上一阵微风吹来,更是让他的逼格拉满...... 然而对面的黑皮领队却对江离不屑一顾,他表情狰狞,随即冷笑道:“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嘴硬!江离,我已经打听过了,你虽然文采惊世,可武功不过就四五境,想必你身边这个侍卫的武功也比你好不了多少,我们这么多人,你以为自己还会有胜算吗?!” “嘶......”江离微微皱眉道,“看来云喜的计划做得很充足啊......你们连本少爷的武功境界都打听到了,可这位领队兄弟,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啊?要不你稍微动动脑子,回忆一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时本少爷干了一件什么事情?” 此话一出,黑皮领队眼中一愣,整个身体也被那一天的回忆冻住,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江离身上的弓箭,还有被贯穿身体的灰熊...... “那天......你......你一箭射杀了一只两人之高的灰熊......” 紧接着,黑皮领队一抬眼,正好看到江离微笑的表情,还和他敏锐的目光对上,一时间,他心里一紧,喉咙也随即发干...... 一人之力,射杀棕熊,这可是他亲眼所见,不容怀疑。 和黑皮领队一样,周围的金面军们也回想起那一天的奇妙遭遇,当他们听到灰熊的嚎叫,赶到太子和二皇子身边之时,只见两个皇子站在那里安然无恙,而那只大灰熊已然倒地不起,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贯穿灰熊的身体...... 当时在场不过三人,唯一的武器就是江离身上的弓箭,虽然此情此景难以置信,但他们都知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江离一箭射杀了灰熊,才能造出这种贯穿伤口...... 如今拥有如此神力的人就站在他们面前,金面军们不得不脚下一软,一边紧紧盯着江离,注意对方的动静,一边互相打探,看着队友的眼色,脚步犹犹豫豫地往后退去...... 眼看自己人害怕得往后退,黑皮领队立马不淡定了,他虽然也对江离的神力心有余悸,但他心里更清楚,此时正是生死存亡之际,决不允许有人临阵退缩......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以坚定的毅力撑住自己的身体,随后中气十足地大喊道:“大家别怕!依我看......这个江离少爷定是在虚张声势!” 说着,黑皮统领眉头一挑,继续大声喊道:“大家也许不知道......这位江离少爷在错失郡主婚约之后,又回去参加过云安郡主的选婿......” “终试之时,这位神通广大的江离少爷......最后居然输给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姓甚名谁的江湖侠客!可见此人的武功根本不足为惧!” 听到这话,江离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知道对方此举是为了鼓舞人心,可没想到对方举的例子如此低劣...... 于是江离淡定一笑,下巴微微抬起,挑逗一般地回道:“说得好!说得好啊......本少爷确实参加过郡主的选婿,也确实在最终一场比试中落败了......” “可是啊......无论怎样,少爷我好歹也是接连闯过三轮试炼,进入终试成为最终的二人......怎么说......也不算是不足为惧吧......哈哈......” 江离仰头一笑,黑皮领队自觉理亏,立马乱了阵脚,眼睛珠子疯狂乱动不说,连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总之......总之大家别怕!这个江离少爷......若是真的有他说的那么本领通天,永帝早就给他在朝中安插职位了!但他到现在身上还没个一官半职,说明永帝也对他的本事心存疑虑!这种狐假虎威之人......根本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看到黑皮领队身体逗得不行,还硬要装逼的样子,江离无奈地摇摇头,吐出一口长气,他知道对方已然穷途末路,便不必继续纠缠下去...... 于是他瘪了瘪嘴,坦然道:“行吧,就如你所说,本少爷确实就是个狐假虎威之辈,我的本事呢......也确实不是各位的对手,所以呢......这次少爷就不打算出手了...... “嗯......那我想想啊......要不就让我身边这位侍卫代劳吧,毕竟我如今可用的也只有他一人,各位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全场惊愕。 虽然黑皮统领不知江离意欲如何,但他知道,只要这个古怪的少爷不出手,那他们的胜算就大了不少,他甚至想......区区一个侍卫,他一个人就能搞定,甚至还能搓一搓对方的威风,鼓舞自己这边的士气...... 想到这里,黑皮领队的兴奋和傲气溢于言表,他一个大步上前,回到了一开始那种得意扬扬的神态...... “呵呵......好啊!不过呢......我们这边人数众多,一起上阵的话......怕被江离少爷说是以多欺少,所以就本领队一人挑战这个侍卫就行了,也懒得兴师动众......” 紧接着,江离便朝着木成舟使了一个眼色,随即贴到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可以见血,但不要送了他们的命......” 木成舟心领神会,默默点头后便走出了两步,沉默地注视着站在对面的黑皮领队。 黑皮领队也默默拔出佩剑,冷白的亮光象征着他这把宝剑的锋利程度,然而令人困惑的是......他发现对面这个侍卫没有拔刀的意思,双手松弛低垂着,仿佛根本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 于是黑皮领队咬牙切齿地喊道:“喂!你这个臭侍卫未免也太轻敌!老子都已经拔剑了,你居然还愣在那里,腰间两把匕首都不拔出来迎敌,哼......难道你怕了?要不这样吧......你背叛你家少爷,转而投靠我们,老子饶你一条小命,如何?” 听到这话,木成舟面不改色,随后淡然开口回道:“动手吧。”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子......看招!” 一声怒吼过后,黑皮领队挥舞着剑刃朝着木成舟奔袭而来,看他一脸扭曲的模样,仿佛想要把敌人杀个片甲不留...... 等到他的剑刃将要落到木成舟脖子上的时候,木成舟轻轻一个扭头,便轻易地躲过了这一剑,还不等黑皮领队反应过来,木成舟身下一拳,突袭敌人的腹部...... 随即一声呜咽,黑皮领队愕然倒下,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之下吐了一地...... “好......好强......怎么会这么强......” 第494章 留一手 木成舟仅仅用了一拳,就把黑皮领队打倒在地,只见对方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整个身体如同虫子一般蜷缩着,五脏六腑仿佛都受到了摧残一般...... 众人见状全都惊愕不已,要知道,这位黑皮领队已经是他们之中武艺最高超之人,却被江离身边的这个侍卫一拳打倒,想见定是他们低估了这个侍卫的实力...... 如今情势瞬间翻转,围在周围的人即便脚还站在原地,手已经抖个不停,甚至有些人一个不注意,手里的武器不小心滑落在地上,发出啪哒一声脆响...... 他们眼看着自己的领队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挣扎......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把他扶起来,毕竟他们也说不准,那个侍卫什么时候又是一拳上来,到时候别说救人,就连自己的小命儿也搭上去了...... 他们甚至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然涣散,之前的雄心壮志已经荡然无存,方才领队为了鼓舞人心的豪言壮语都成了一个笑话...... 可他们更是知道,如同领队所说,若现在退缩......那就只剩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全都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上前迎战......怕死,落荒而逃......也怕死...... 就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之下,木成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来是没有要继续动手的意思,他甚至都没有再看地上的领队一眼,一个转身就回到了江离身边...... 紧接着,江离淡然一笑,轻浮的视线扫过四周的金面士兵,每一个人被江离的眼神扫过之时,全都脖子一缩,微微往后退去,同时迅速低下头去,不敢和江离的目光对上...... 目睹此景,江离便知道,他已经充分占据了上风,这些人的心里摇摆不定,现在要想说服他们,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 于是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袖子,默默抬起头来,一人的目光扫视着周围上百个金面军。 “诸位......方才你们都看到了,本少爷虽然没什么武艺,但我身边这个侍卫却不是吃素的,现在你们都已经看到这位领队的下场了,也该清醒一点了......是不是?” 此话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心里更是摇摆不定,江离赶忙抓住机会,继续高声喊道:“如果你们之中还有谁不服输的......直接上来挑战即可,本少爷和我的这位侍卫一定奉陪到底!哦对了......如果你们嫌麻烦,一起上都不成问题!也省得本少爷浪费时间......” 就这样,江离不断敲击着众人的内心,消磨着他们的士气,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猎场金面士兵们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把手里的武器给放下来了...... 江离见状淡然一笑,随后伸出双臂说道:“既然如此,那各位将士们,快快丢下武器,跪下投降吧......本少爷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愿意投降,我之后可以到陛下那边为你们说情,虽然你们活罪难逃,但死罪肯定是可以免除的......” 听到这话,金面军们全都瞪大双眼,仔细考量着应不应该跪下来,然而江离清楚,投降是一个从众的过程...... 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人跪下,那第二个人就会紧接着跪下来...... 然后就是第三个......第四个...... 最后不出三秒钟的功夫,所有人都会跪下...... 于是江离扫视了一圈,挑了一个身形矮小的士兵,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之所以选择这个士兵,一方面是因为对方的体型不占优势,另一方面是他在人群里面颤抖得最为厉害...... 就如俗话说的,打蛇打七寸,而这个身材矮小的士兵......就是整个部队的七寸...... “兄弟,你今年多大?”江离语气温和地问道。 对方听到江离问话,先是眼前一愣,随即畏畏缩缩地回道:“十......十七岁。” “嘶......十七岁啊......那很年轻啊,那你家中可有父母?” “有......有父母,还有公公婆婆......”小士兵下意识地回答着,脱口而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说多了两句,他不应该把自己家里有哪些人和盘托出,尤其在这个时候,简直就是愚蠢之举...... 紧接着,江离便叹了口气,眉头微皱,一脸怜爱地看着这位小兄弟,“唉......你这么年轻,家里又有这么多人,何必把自己的青春年华,和未来的大好前程全都葬送在这里,你说是不是?” 士兵仰头看向江离,眼神微微一颤,似乎心里有被打动到的地方...... “小兄弟,投降吧,不仅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你的家人,若是他们知道你突然背上谋逆的罪名,撒手人寰了......他们该有多伤心啊......” 果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最好的说服策略,小士兵一听这话,眼神一颤,嘴唇一抿,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紧接着,如同江离心中料想的那样,金面军一个接着一个跪了下去,如同波浪一般迅速扩散,不出五秒的功夫,所有的士兵全都已经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他们深深地低着头,仿佛在期待江离的怜悯...... 江离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毕竟他也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人,能够和平解决问题,是他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的觉悟...... 紧接着,正当江离准备豪情发言之时,跪在地上的小士兵突然抬起头来,抢先一步说话了。 “江离少爷!小的有一件要事想要通报!” 江离眉头一翘,迅速回道:“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少爷......操纵黑刺青的人都是云喜殿下安插的......而且......”小士兵眼神闪烁地说道,“云喜殿下安插的地方......不止一处......” 此话一出,就轮到江离大惊失色了,他赶忙蹲下身去,两个眼珠子瞪得老圆,大声问道:“什么?!也就是说,还有另外的人才操纵黑刺青......在哪儿?!快说!” 没等小士兵开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从东方再度传来悠扬的笛声,算算距离,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赶到的...... 江离咬牙切齿,满嘴脏话全都骂了出来,没想到云喜这狗东西这么诡计多端,刻意把吹笛之人分散看来,以保证能够操纵黑刺青,把营地里的人赶尽杀绝...... “云喜啊云喜......你是真他妈的可恶!” 江离愤然咒骂着,可现在还不是发泄怒火的时候,即便离得再远,他拼尽全力也要赶到,毕竟这关乎到营地里所有人的性命...... 想到这里,江离大喊一声:“快!给本少爷备马!” 紧接着,江离和木成舟迅速上马,嗬哧嗬哧地冲出了寨子,迅速下山,快马加鞭地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 而此时,营地中的元掌膳眉头一皱,因为前不久笛声刚刚消失,现在又突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 眼看着方才局势刚有好转,这下袭来的黑刺青又变得暴躁起来,她即便是用尽全力在吹笛,吹不出特定的旋律,也难以完全扰乱黑刺青的听觉和行动...... 此时此刻,元掌膳只能在心里暗自埋怨道:“江离啊江离......你到底在干什么......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这边就撑不住了......” 与此同时,西郊的官道之上,一匹骏马正快速跑过,掀起一阵风浪,路边的杂草也随之摇曳...... “驾!驾!驾!” 云安策马奔腾着,早已把自己撒谎装病的罪过抛到脑后,她越靠近猎场,心里就越是不安,直到她冲进进入猎场的岔路,便听到了树林深处嘈杂的声音...... 她心里随即一沉,恐怖的预想马上就要得到验证。 等她再离近几步,黑刺青惊悚的啼鸣再度入耳,瞬间唤醒了她有关这个毒物的所有记忆...... 下一秒,她从裙上撕下一块碎布,把脸给遮住,随即骑着她的骏马,冲入了深不见底的密林之中...... 第495章 恶毒 “驾......!驾......!驾......!” 江离和木成舟并驾齐驱,在密林中继续冲刺着,即便身下的马已经拼尽全力,跑出了最快的速度,江离依然觉得不够快,可即便他再挥舞着鞭子,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如今那笛声再度在耳边响起,更是如同一段咒语一般,直让江离心生厌烦...... “该死......我怎么会没想到呢......云喜那种心思诡谲的疯子,肯定不会把关键的手段藏在一个地方的......” 木成舟听到江离埋怨的声音,只能轻声安慰道:“少爷莫要自责,今晚事发突然,谁也没料到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不过现在还有机会,我们一定赶得上......” 即便木成舟不说,江离心里也清楚,到了这个时候,再多的埋怨也只是浪费力气而已,他只能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去到第二个笛声的源头,一把将敌人给打倒,之后便万事大吉...... 幸好他和木成舟这一路十分畅通,很顺利地就找到了笛声的源头,那也是一个突起的小山坡,上面用几顶帐篷,简单搭了一个营地,吹笛之人就站在山顶的一棵大树之上,脚下踩着树枝,双手捧着长笛,静静地吹奏着...... 这时,江离一门心思都放在树上的吹笛人身上,甚至连他底下的守卫们都全都无视了......不过还好,他身边还有木成舟...... 紧接着,木成舟朝着树下迅步如飞地冲去,几个守卫才刚刚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眉头一皱,然而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木成舟以凌厉的身法,厚重的拳头解决了...... 此时江离便飞身而上,直取吹笛之人! 只见江离迅速伸出右手,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随后反手一拉,直接把吹笛人拉下了树,只听扑通一声响,吹笛人仰面倒地,还被江离死死地按在地上,身体疯狂地挣扎,却又动弹不得...... “你......果然是你......云喜殿下说的没错......果然还是要小心提防你这位神通广大的......江离少爷......” “哼......”江离冷笑一声,没有松手,“没用的......本少爷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提防得了的,你们云喜殿下已经被抓,一切都结束了,你也没必要挣扎了......” 说着,江离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笛子,随手扔给了木成舟,紧接着手上一松,放开了对方的脖颈。 吹笛人艰难地站起身来,一脸痛苦地捂住自己刚刚被掐住的脖子,他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守卫们,又看了看江离身边的侍卫,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到了江离身上...... “你......你不准备把我们都杀了?” “没必要,”江离背起双手,语气冷漠地说道,“你们已经穷途末路,如今不过是群败家之犬,你们的性命对本少爷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听到这话,吹笛人先是眼前一愣,随即竟然仰起头,痴痴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果然啊......你虽是官家少爷,却真如传言中那般不同凡响......” “事到如今,我大可告诉你,其实在从云喜殿下手中接下这个任务之前,我们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一旦任务失败,我们需要赶在被擒获之前,吞毒自杀......没想到你根本就不准备把我们赶尽杀绝,好像也不打算把我们擒获......真是奇怪......” 这时,江离眼中一沉,凝视着对方脸上的笑脸,默默说道:“我只是没有云喜那么重的杀心而已,而你们......不过是一群被利用的可怜人,之所以掺和到这种破事里面......大多也是迫不得已,所以你们走吧,有多远走多远,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改名换姓,改头换面,好好地过下半辈子......” “也好......看来我们陪着云喜殿下一路走到现在,真是荒谬,到头来还是被一个陌生的少爷饶过一命......罢了罢了......只能多谢江离少爷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了......” 说完,吹笛人把属下的守卫接连拍醒,醒来的人见到江离先是吓了一跳,赶紧抽出身上的武器,却被吹笛人一声制止了...... “别拼命了,云喜殿下也没有想过我们的活路,我们何须为他拼命,江离少爷决定放我们一命,赶紧逃吧,等天亮了再想逃跑......那就麻烦了......” 几个守卫立即心领神会,从脏脏的泥土上爬起来,便撒腿就跑,而吹笛人目送他们消失在树林里之后,也准备转身离开...... 临行前,他突然转过身来,眼神温和地看着江离,说道:“江离少爷,你是个好人......不过今晚还没结束,云喜殿下那个人很恶毒......至少比你想象中还要恶毒......” 说完,吹笛人默默转身,跟着他的几个守卫弟兄们,一同消失在黑夜的密林中...... 而江离站在原地,还在思考着吹笛人的话...... “恶毒?云喜是很恶毒,但事到如今,他已经彻底败了,还能恶毒到哪儿去?” 突然,熟悉的笛声再度响起,江离和木成舟耳边一惊,他们立马环顾四周,想要找到笛声传来的方向...... 然而令人惊恐的是,笛声居然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东南西北......没有一个方向听不到! 粗略计算一下吹笛人的数目,至少不下十个! 一种被戏弄的痛感涌上江离的心头,他愈发愤怒,就越是咬牙切齿...... “操操操......我操!云喜啊云喜......你可真他妈的厉害!看来你这条命......本少爷是容不下了!” 当然,江离不会知道,当他愤怒地咒骂云喜的时候,云喜已经是一具血液干涸的尸体了...... ...... 另一边,云安穿行在密林之中,没出多远便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笛声,不用想,这定然是敌人操纵黑刺青的旋律! 笛声的范围广阔无比,想来敌人是花了大功夫来准备,云安这时才知道,这年的春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而江离的计划与之相比,仿佛就是这个阴谋里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紧接着,云安便听到远处黑刺青暴躁的啼叫声,如此强力的笛声操纵下,黑刺青定然会愈发急躁,发挥出平日里数倍的战斗力...... 与此同时,金面军的惨叫声也传到云安的耳边,她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快一步,不然营地里的所有人,不仅是她的兄弟们,就连中州的皇帝,都会葬送在黑刺青的毒刺之下...... 想到这里,云安迅速地冲上了旁边的一个山坡,占领了营地周围的一个高处...... 也就是在此时,她目睹了营地里的全貌,只见金面军和黑刺青在拼命厮杀着,地上黑刺青的尸体多得数不清,其间还夹杂着金面军的尸体,在火光之下显得更为惨烈...... 而高如山那个巨人还在死守营地,云安一眼认出,此时此刻,高如山宽阔的背后就是永帝所在的帐篷,看来所有人就已经藏进帐篷里了! 与此同时,高如山正被十几只暴躁的黑刺青围攻,即便他力气再大,也是分身乏术...... 此间还有一个掌膳装扮的女人站在营地中,拼尽全力吹奏笛子,可她势单力薄,吹出的旋律也完全不对,在四面八方袭来的笛声中,更是显得无济于事...... 到了这时,云安知道她必须出手了...... 于是,她迅速抽出随身携带的长箫,放在唇边,下一秒,那清新婉转的旋律从她的笛中迸发而出,迅速覆盖到了整个营地...... 紧接着,黑刺青纷纷安静了下来,即便四面八方传来的操纵之声滔滔不绝,它们也立即停下了攻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成为了一块待宰的肉...... 这时,高如山和元掌膳同时听到了云安的笛声,他们虽然不知这笛声是从何人口中吹出,但看到眼前的黑刺青呆如木鸡的模样,他们知道,胜利就在眼前...... 反攻的时候到了! 下一秒,高如山一声大吼。 “剩下的金面军......给我杀!” 第496章 大恩人 深远的猎场密林中,正当江离手足无措之时,他却惊讶地发现周围的笛声居然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 木成舟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赶紧走上前去,“少爷,你听到了吗?笛声渐渐消失了......难道是我们的人过去把他们给铲除了?” “不可能......”江离眉头紧皱,默默摇头道,“这些吹笛人分布之广,处在四面八方,营地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已然自顾不暇,光是袭来的黑刺青就要拼上所有金面军去对付...... “所以......他们是抽不出人手,同时做到清除分布在各处的吹笛人的......” 突然,江离脑中一闪,眼前一亮...... “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同时意识到,即便再继续吹奏下去,也无法实现对黑刺青的控制了,反而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敌人全都放弃了,如今估计已经落荒而逃了......” 江离话音刚落,营地那边的笛声便穿过夜空,传到了他的耳边...... “少爷,你听到了吗?这个笛声又是......” 江离眉眼一抬,突然觉得这个笛声很是熟悉,闭眼一想,这不就是在选婿的第三场试炼中,救下他性命的笛声吗...... “是云安......云安回来救大家的命了......” “郡主?”木成舟疑惑道,“郡主明明已经生病倒下,豫王和王妃也带着她一齐快马离开了,怎会又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不知道......”江离眼神恍惚地摇了摇头,“兴许是她发现了什么迹象,知道今晚云喜将会操纵黑刺青大举进攻,所以她才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不过幸好......她回来得很及时,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少爷,我们赶紧回到营地那边吧!应该还有不少事情需要解决......包括那群被云喜殿下耸动的猎场金面军,也需要少爷回去为他们说情......” “不错,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说完,江离和木成舟赶紧上马,再一次策马奔腾...... 而营地这一边,在云安笛声的加持之下,金面军的游戏难度直接从地狱级别变成了菜鸟级别,一刀下去就杀死一只黑刺青,而且这些毒物之前还是张牙舞爪的可怕姿态,如今一个个都愣在原地,即便是尖刀穿过身体也就不还口,简直就是任凭金面军处置...... 反攻的情绪愈发强烈,高如山率领着众人清缴着附近剩下的毒物,不出两刻钟的时间,眼前能够看到的黑刺青已经被他给杀了个干净...... 直到这时,云安的笛声还未停止,高如山也注意到了笛声传来的方向,他抬头一望,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坡道,上面是一座小山崖,那个吹笛救命之人,此刻应该就站在那上面...... 想到这里,高如山甚至忘了回到帐篷里向永帝复命,而是拔腿朝着那座小山冲去,他心里隐隐觉得......山上吹笛之人出现得过于巧合,对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然而,云安在黑暗中没有注意到有人正悄悄朝着她跑来,等到她感受到背后一个人强大的气息,口中的笛声便戛然而止,她猛然回头,惊觉一个巨人已经站在她身后不过十几步的位置...... 高如山一眼认出站在山巅的人是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只是云安蒙着面,加上夜色深黑,他依旧没能看清云安的长相...... 紧接着,高如山抱拳行礼,脸上的胡子一翘,语气稳重地问道:“敢问姑娘是何方神圣,今夜姑娘救了中州皇族的性命,可谓立下的莫大的功劳,还请姑娘报上姓名,陛下之后一定重重有赏!” 熟人就站在眼前,云安自然不敢开口,因为她一旦暴露自己的声音,就几乎是在昭告天下,说这个吹奏笛声控制黑刺青的人......正是帝京中人人皆知的乖乖女,云安郡主。 到时候她的身份一旦暴露,事情就麻烦了。 于是她保持了沉默,同时脚下已经蓄足了气力,虽是准备抽身离开。 可即便云安保持了沉默,高如山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姑娘为何不作答?莫非是对在下心有顾忌?” 说着,高如山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换用了一种温柔的语气说道:“是在下冒昧了,姑娘看到我这个巨人,定是心里吓得不轻,那在下先自我介绍一下......” 高如山瞬间站直了身子,表情也变得庄严起来。 “在下乃是中州皇城金面军的统领,虽然我不喜欢这个称号,但人人都称我是高如山,听到高如山这个名字,帝京人人都会知道是谁,想必姑娘现在应该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吧......” 高如山得意地笑着,然而云安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哈?姑娘竟然不认得在下?”高如山大吃一惊,同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打了一巴掌,紧接着,他默默抬手擦了擦头顶上的汗渍,叹气道:“好吧......看来在下的名声还是不够响亮啊......” 话说到这里,云安本以为高如山应该消停了,她也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谁知道,高如山竟突然开始根据云安的话揣测起来,让她猝不及防...... “姑娘......你既然没有听过高某人的声名,想必不是帝京之人,嗯......那这样的话......你应该是江湖上的人吧?” 云安依旧没有吱声,任由高如山随意揣测着。 “而且,姑娘你还懂得如何操纵笛声......说明你极有可能是北原人,甚至是那个驯化黑刺青用于捕猎的部落的人......不知在下有没有猜错?” 云安深深吐出一口气,这下高如山猜测的方向错了,倒是让她稍微放宽了心...... “最后,你此番出现,定是为了帮助我们中州的皇室逃过此劫,所以......你肯定不是敌人,而是我们的朋友,或者是和我们中州皇室来往密切的朋友......” 话已至此,高如山突然眼睛一亮,对着云安大声喊道:“我知道了!姑娘你是不是江离少爷身边的婢女?!在下之前打探过一番,说江离少爷身边有一个叫冬巧的奴婢,力大无穷......难道就是江离少爷派你来的?可要是这样,姑娘你为何不早一些出现呢?” 听到这里,云安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心想,既然高如山已经误会了,那不如就让他误会到底,毕竟麻烦不是她自己的,也可以完全把嫌疑扔到江离那边去...... 重重好处叠加在一起......她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云安默默点了点头,然后趁着高如山一个不注意,脚下一蹬便飞走了...... 高如山望着云安远去的背影,一边摇头一边感叹道:“那位江离少爷真是不同凡响,连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都是这般深不可测......啧啧啧......看来以后这中州朝廷的局势啊......要变天喽......” 一番感叹之后,高如山原路返回到营地,正巧碰见江离和木成舟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他觉得正巧,于是赶紧冲上去把江离拦住...... “江离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眼看高如山一脸欣喜,仿佛不是自己反败为胜,而是大获全胜一般,江离心里觉得古怪,眉头一皱便发问道:“高统领......你这是怎么了?营地里的情况还好吗?” “虽然死了一些弟兄......但好歹还是坚持下来了,这一切......都要感谢江离少爷您啊......特别是您身边的那位冬巧姑娘!真是如同仙人降世,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啊......” 看着高如山一脸感激的神情,江离更是不明所以,他只能转头看了看木成舟,谁知木成舟和他一样,一脸懵逼...... “额......高统领,我家那个丫鬟如今正在府里老实呆着呢......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哎哟......”高如山眉头一皱,大笑道,“在下知道江离少爷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活神仙!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就不必装了,从今日开始,江离少爷就是我们整个中州皇族的大恩人了......大恩人啊!!!哈哈哈哈哈......” 高如山的笑声一下响彻整个营地,江离根本不知道他为何欢呼,又为何这般吹捧自己,他只能默默地抬起手抠了抠脑袋,一脸别扭地看着对方...... “这......到底在说个啥......” 第497章 天还未亮 高如山豪爽大笑着,随即搂住江离的肩膀,准备把他带进帐篷里,在永帝面前好好夸耀一番,然后论功行赏......然而,旁边突然闪过一个微胖的身影,打断了他们的去路...... “高统领且慢,奴婢找江离少爷有些话想说,不知高统领能否行个方便?” 瞧着眼前矮矮胖胖的女人,高如山眯了眯眼,下一秒眼睛一瞪,像是认出了对方的脸...... “哦哟......你是那位说要用笛声压制黑刺青的御膳房掌膳!方才多亏了有你及时出手,虽然吹得是难听了一点,不过也为我们争取了不少的时间,避免了不少的伤亡......” 奇怪的是,元掌膳没有露出笑容,反而保持着一脸的严肃回道:“高统领,大难当前......这些都是奴婢分内的事,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只是奴婢现在找江离少爷有要事......” 江离瞧着元掌膳微微皱起了眉头,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分明现在已经是反败为胜的局面,可元掌膳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更像是忧心忡忡,不知所措...... 江离突然觉得,一定是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而元掌膳也不敢立即把这事公之于众,所以才会提前找他来商量...... 想到这里,江离立马上前一步,可还未等他开口,高如山就呵呵笑着,把他搂了回来...... “哈哈......这位掌膳大人,如今有什么事儿能比去陛下眼前复命更重要?如今这位江离少爷立了大功,以后自然是飞黄腾达了......难道......你想趁着这时候和他拉拉关系?哈哈......我懂......我都懂......” 高如山毫不避讳地笑着,可他越是笑着,元掌膳的表情就愈发郁结,江离甚至觉得,若是高如山继续这么笑下去,元掌膳搞不好会一下子跳起来,怒锤他的膝盖...... 在场面闹得不愉快之前,江离率先挣脱了高如山的束缚,神情自若地说道:“陛下那边估计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高统领,我就随这位掌膳大人去一去,你先回去跟陛下复命,若他提起我,就说我还有一些后事需要处理,一刻钟内必会赶到......” 说完,没等高如山回话,江离和元掌膳,还有木成舟三人低着头,齐刷刷地走了...... 高如山望着他们走去的方向,忽然皱起眉头,“嘶......他们怎么往我们金面军的营地去了?有什么事情非得去那边说?” 高如山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任由他们去了...... 元掌膳脚步不停,带着江离直奔金面军的营地而去,江离见她神色急切,便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连忙问道:“元掌膳,危险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你怎么还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别说话......”元掌膳冷漠地回道,“跟着我来就行,到时候你自己一看便知......” 元掌膳语气沉闷,仿佛不容任何人反驳,江离也识趣地闭上了嘴,直到走到关押云喜的帐篷,江离和木成舟同时皱起眉头...... 没错,即便是站在帐篷外面,也能感受到里面那阵阴冷的氛围,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血腥味,也不知是从周围的残破战场上传来......还是从这帐篷里面传来...... 如今江离站在门前,相信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难道......” 下一秒,江离和木成舟接连冲了进去,元掌膳则走在他们后面,为他们点燃一支蜡烛...... 烛火摇曳之下,只见云喜被吊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手脚的锁链也静悄悄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而他的身下一片鲜红色的血泊,像是整个身体的血都流了出来...... 由此可见,云喜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目睹此景,江离眼前一愣,口中直言道:“怎么会......他怎么突然死了......到底是谁......” 江离根本没能料想到这个结果,他一开始本来想放过云喜一马,即便是在后来接连落入云喜设下的圈套之时,他也没有想过要让云喜死得这么凄凉...... 可现在......云喜的死不仅仅是凄凉的问题,而是他死得不明不白,江离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像云喜这般疯狂执拗的人,一定不会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 也就是说,他是在营地被黑刺青袭击之时,被人趁虚而入杀死的...... 这时,江离还愣在原地,试图把所有的逻辑都连在一起,木成舟已经在元掌膳的帮助下,开始查看现场的情况...... 依他所见,现场十分简洁,除了尸体上一个锋利的口子,还有满地流淌的血意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见,凶手行动之迅速,手法之凌厉,仅仅一刀,直奔云喜脖颈上的动脉而去,为的就是能够确定,云喜能够立即变成一具尸体,并且再也不会活过来...... 事实上,杀手已经做到了这一点,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事到如今,即便是江离也无法将云喜死而复生,毕竟他的神力只能把人从濒死的状态下拉回来,并不能把尸体变成活人...... 一番勘验之后,木成舟起身走回江离的身边,轻声说道:“少爷,云喜殿下死于脖颈上的致命刀伤,凶手刀法精湛,不留痕迹,武功境界难以捉摸,但至少在六境之上......” “好......我知道了......” 江离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突然感觉在云喜的计划之后,还跟着一个更为阴毒的计划......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是这个道理...... 不过谁是那个黄雀......江离暂时还没有注意...... 眼下云喜的死,宣告着今天晚上的阴谋还未结束,江离还不能放松神经,他必须继续跟进,直到幕后的黄雀现身的那一刻...... 于是他默默转过身去,眼神再度回到坚定的状态...... “走吧......陛下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 ...... 站在帐篷门外,江离便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一掀开门帘,便能看到里面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大难不死的喜悦...... 可江离三人神情冷漠,毕竟他们刚刚见过了云喜的尸体,现在看到一群哈哈大笑的活人,只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紧接着,江离便领着木成舟和元掌膳,三人一齐跪下,向永帝复命。 “草民江离,任务归来,见过陛下......” “哈哈哈!江离你这小子终于回来了!” 永帝一看见江离,喜笑颜开地从龙椅上蹭了起来,伸着双手走下台阶,直往江离这儿来,亲自扶住江离的手,把他给请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江离,你今天晚上可是立了大功了!”永帝一脸感激地看着江离,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此时,太子目睹永帝的感激之情,无奈地瘪了瘪嘴,他对江离的嫉妒溢于言表,毕竟从小到大,永帝都未曾这么亲切地对待过他,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咒骂着江离,也痛恨着龟缩在这里的自己...... 不过太子转念一想,留在外面的云禄此时还没动静呢......说明自己贪生怕死地藏在这个地方,搞不好还是一个明智之举...... 在众人兴奋的注视之下,江离只是默默点点头,谦逊地回道:“陛下,这些都是草民该做的......没什么好说的......” “嗐!你这孩子......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谦虚什么,你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干了什么吗?你可是救了我们整个中州皇室的命啊!这么大的功劳,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说吧!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只要是朕能够做到的,都可以赏给你!” 面对永帝不加修饰的赞赏,江离只是微微抿了抿嘴,他觉得云喜那件事......一定要早一点让众人知道,这样才能早一点抓住藏在幕后的那只黄雀...... “陛下......现在还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江离眼中一沉,默默提醒道,“因为......天还没亮,这个夜晚还没完全过去呢......” 下一秒,永帝立马听出了江离话中的深意,随即眉头一皱,歪着头询问道:“江离,还有什么事情......你但说无妨!” 江离深呼吸一口,众人也屏息而视...... “陛下,云喜殿下他......被人杀害了。” 第498章 死得其所 上一秒,整个帐篷里还是一副欢天喜地的快乐景象,一听到云喜的死讯,在场所有的人都惊愕不已,毕竟云喜好歹是个皇子,一个皇子突然死了,总会让人有几分咂舌的...... 没想到,永帝正处在惊愕之中,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子就率先一步走了出来,一脸不在乎地说道:“父皇,五弟他作恶多端,今天晚上更是差点让大家都走上黄泉路......无论古今,这都是谋逆的大罪!依儿臣看......他死了就死了,儿臣还想说死得好呢!” 太子话音一落,周围人开始交头接耳,默默点头,想必是对太子这一番说辞十分赞同,然而永帝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眯着眼睛,仿佛在思考一些什么,回忆一些什么...... 这时,太子还不肯善罢甘休,他看到自己的父皇没有说话,便变本加厉地胡说八道起来...... “父皇!儿臣觉得......像云喜这种大逆不道之人,即便是死了,也不配身为我们中州皇族的子弟,更不配把尸体放在祖先的陵墓,要儿臣说......干脆随便找一个乱葬岗,直接把他的尸体扔了,任凭野狗郊狼分而食之,才能还清他在身前犯下的罪孽......” 江离一听这话,脸上瞬间不淡定了,云喜死得不明不白,怎么能随随便便把尸体给处理了呢? 可他转念一想,太子如此激烈地想要把云喜的尸体解决了......莫非......他就是杀死云喜的幕后黑手,而他之所以在这里铆足了劲胡言乱语,就是为了掩盖他杀人的痕迹? 想到这里,江离更是觉得有必要把云喜的尸体保存下来,于是他猛然抬头,大声回道:“陛下,太子所言万万不可......因为云喜殿下......他是被有心之人杀害的......” 此话一出,帐篷里死一般的寂静,每一个人话也不敢说了,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永帝更是大吃一惊,一把抓住江离的肩膀,眼含热泪地问道:“你......你说什么?!云喜他......他是被人杀害的?” “不错。”江离果断点头道,“云喜殿下被单独关在金面军营地的帐篷之中,歹人趁着金面军和黑刺青交战之时,潜入了帐篷,云喜殿下被铁链束缚,自然无法抵抗,歹人紧紧用了一刀,直奔云喜少爷的咽喉,之后应该不出一刻钟,云喜殿下便失血而死......” 听着云喜的遭遇,在场众人微微皱起眉头,永帝更是整张脸都扭曲在了一起,此间唯有一人一脸不屑,他就是此前大放厥词的太子...... “哼......可能是云喜生前作恶太多,不少人都视他如敌,如今抓住机会......便一刀要了他的命,说到底......这都是云喜这个阴险歹毒的小人应得的,如今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够了!” 永帝一声怒吼,打断了太子荒唐的发言,因为永帝也意识到,云喜那么嚣张跋扈之人,定然会给自己留下后路,既然留了后路,那就不会轻易地自我了解...... 此时有人趁虚而入,一定别有用心...... 于是他想起江离刚刚说过的话,没错,天还没有完全亮起,这个漫长的夜晚还没有过去...... 众人沉默之时,此间一个人的表情显得尤为纠结,只是因为他个子太高,大家只要不抬头就看不见他的脸...... 没错,高如山从刚刚开始,就陷入了一种进退维谷的状态,在这个纷乱的夜晚,有一件事只有他一人心里清楚,也必须由他一人像陛下禀告...... 那就是二皇子带着一队金面军精锐,浩浩荡荡冲入密林,却一去不返的事情...... 江离如此把云喜的死告知众人,大家都还处在震惊的状态,永帝的情绪更是难以捉摸......高如山在想,要是此时把二皇子下落不明的事情说出来,永帝会不会气急攻心,脑子一晕便倒了下去,到时候他身上的罪过可不小...... 可另一方面......若是高如山瞒住不说,等到天亮清点战场,永帝定会发觉异样,紧接着便会知道二皇子有去无回的消息,到时候他同样脱不了责任,还会背上一个隐瞒不报的罪名...... 一天晚上牺牲两个皇子......这在哪一个朝代都是痛心之时,说与不说......都捞不到任何好处,所以此时高如山的心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郁闷,全场这么多人也没有一个察觉到...... 正当他还陷在决断之中时,永帝身旁的皇后突然走上前两步,伸着脖子,微微张着樱桃小嘴,晃着脑袋在帐篷里四处张望...... “且慢......云禄呢......我的禄儿呢......” 这一句话瞬间打醒了江离,他今天晚上全都顾着要去解决操纵黑刺青的人,回来都忘了打听二皇子的下落,毕竟他之前答应过皇后,要在这个动荡的夜晚保住二皇子的性命...... 然而此时云禄确实没有出现在营地里。 江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转念一想,二皇子身边有灯鬼这么一个八境高手,即使黑刺青对他大举进攻,怎么着也不会落得一个牺牲在战场上的下场...... 然而,江离没有想到,高如山的下一句话......将会把事情拉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方...... “陛下......皇后......臣......有事要报......” 高如山轻喊两声,随即上前一步,在永帝和皇后面前跪下,他微微低着头,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仿佛犯下了什么滔天的罪过,要求永帝的宽恕...... “陛下......皇后......二皇子带领一队金面军精锐进密林迎战,至今......未归,只是回来了一匹马......马上......是一个金面军精锐的尸体......” 高如山话音一落,皇后瞬间哑然失声,随即白眼一翻就倒在地上,旁边的太监侍女赶紧上前,将她扶到背后坐下,为她拍背舒气...... 永帝更是急火攻心,一把掐住高如山的肩膀,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牙齿颤抖着说道:“什么......二皇子......二皇子他......一去不返?!” 高如山不敢抬头回话,只是轻声回道:“陛下......属下已经派人去树林里找了,半刻时辰内应该就有结果,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稍安勿躁......” 听到这话,皇后眉头一狞,突然挣脱开了太监宫女们的双手,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指着高如山咬牙切齿地喊道:“稍安勿躁!好一个稍安勿躁!高如山......你身为金面军的统领,连皇子的安危都保护不好......如今还仰仗着陛下给你们论功行赏,真是天大的笑话!” 高如山被皇后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却也不敢还口。 江离见状立马上前一步,好心调解道:“皇后娘娘,今夜事发突然,敌人来势汹汹,高统领也是尽了全力,金面军的将士们也死伤不少,大家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啊......” 紧接着,皇后默默转头,冷冰冰的眼神落在江离的脸上,下一秒,皇后突然冷笑一声,一边盯着江离,一边默默摇头...... “江离啊江离......你竟然还敢为别人说话?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怎么答应本宫的?你明明在众人面前,跟本宫保证过......说在天亮之后,一定保证我的禄儿是个大活人,可现在呢......哈哈......” 皇后仰起头,疯疯癫癫地笑着...... “天还没亮......我的儿子就已经了无音讯,也不知是生是死......江离,这就是你给我的承诺吗?” 说着,皇后突然朝着永帝一跪,表情严肃,言辞恳切地喊道:“陛下!二皇子如今生死未卜,可江离和高如山二人这般无能,还请陛下处置!” 皇后这一跪,直接把场面的紧张局势推向了高潮。 永帝眉头皱得愈发深沉,他如今皇后的江离中间,根本不知道偏向哪边,又该如何决断,毕竟他方才还夸赞了江离,难道现在又要因为云禄的事情降罪吗? 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帝王,也会有如此纠结尴尬的时刻...... 幸好下一秒,帐篷外的一声大喊打破了僵局,一个金面军冲进帐篷,跪地大喊道:“陛下!皇后娘娘!二皇子救回来了!虽然伤势较重,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第499章 洪福齐天 金面军带回了云禄大难不死的消息,皇后又惊又喜,方才一脸的愤恨和愁苦,在这一瞬间化作云烟...... 太子眼中一沉,微微瘪了瘪嘴,他方才本来还在心里偷笑,想着不过一天晚上,跟他争权夺势的兄弟一下子少了两个,他简直就是平白无故地捡了好处,怕不是老天保佑...... 然而当云禄没死的消息传到耳边,太子虽然极力克制住表情,也免不了露出一脸的消沉,看来老天还没有完全站在他那边...... 永帝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欣喜若狂,连忙扶着皇后,对着回来报信的金面士兵大声喊道:“二皇子现在何处?!快!快带着朕去看他!” 紧接着,一群人便朝着营地中专用的医疗帐篷跑去,永帝在裴公公的搀扶下跑得一摇一摆,皇后也在侍女的搀扶下迈着细小的步子...... 后面跟着一大群人,虽然他们心里对云禄是生是死没什么感觉,只是看到皇帝都这么恳切,他们自然也要演得十分关心,不然怕被挑错,惹祸上身...... 江离则是默默跟在后面,他总觉得今晚发生在云禄身上的事情过于蹊跷,还需仔细查探一番...... 可就在这时,他看见营地边上还有金面军在拖着死亡士兵的尸体,一点一点地朝平地上挪去......这样凄苦的景象,前面的那群达官贵人们竟然熟视无睹,仿佛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过是一只死猪...... 此时此刻,他们的眼里只有奄奄一息,大难不死的二皇子,全然把为了拯救他们性命而赴死的将士们跑到了脑后...... 江离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一转头便看到高如山也走在他的侧后方,高如山看着自己的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至今没能得到半分关心,表情也十分痛苦,宛如失去了至亲一般...... 江离只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安慰道:“高统领,等今天晚上过去,所有的将士们都会得到他们应有的礼遇,我相信陛下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然而听到这话,高如山第一个反应却是默默摇头...... “不会的......唉......”高如山长叹一声,低头看向江离的眼睛,一脸沮丧地回道,“虽然今晚我们金面军立下了汗马功劳,但陛下他也失去了一个孩子,甚至还差点失去另一个孩子,在这种关头......我们金面军的死伤倒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说着,高如山突然抬起头来,眼神涣散地看着远处的幽暗密林...... “也罢......今晚本就是灾祸连连,想来也没什么值得庆幸的地方,我们金面军兄弟的后事......暂且交给我来处理吧......毕竟我对他们来说,是高高在上的统领,他们对我来说......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江离少爷,陛下那边......就交给你了。” 说完,高如山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金面军的营地走去,此时他垂头丧气,高大的背影显得无比落寞,江离深有感触......君臣之间的嫌隙,往往就是出自这种进退两难的抉择时刻...... 愣了两秒之后,江离也跟上了永帝和皇后,一齐朝着云禄疗伤的帐篷走去...... 一到帐篷门口,永帝和皇后便掀开门帘直接冲了进去,后面的人正想跟着进去的时候,却被旁边的侍卫一把拦了下来...... “帐篷里面狭小拥挤,二皇子的情况还未完全好转,陛下和皇后娘娘可以进,各位贵人还请各位在此等候。” 此话一出,人群中的好些妃子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暗自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跟上来,如今不能在陛下面前表现自己对二皇子的担心,只能干站在帐篷外面,即便演戏都没人看...... 就像是戏台子都已经搭好了,等到登台的时候,观众却全跑光了......真是可气。 然而,江离肯定是不愿意被拦在帐篷外面,毕竟他也很关心云禄的生死,也想知道,云禄在灯鬼的保护下......怎么还会落到一个重伤的下场? 光是这一点......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更奇怪的是......云禄虽然大难不死地回到了营地,但灯鬼却突然不见了,方才趁着人群往这边赶的时候,江离吩咐木成舟查看了营地和周围的密林,也没见到灯鬼的踪迹...... 按理说,除了执行特殊的任务之外,灯鬼作为云禄的侍卫,应该和他寸步不离才对,怎么会突然没了人影呢? 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江离突然觉得......只有当他查看过云禄身上的伤势之后,才能找到一点端倪...... 可现在的问题是,江离倒是想进去,却被门口的金面军拦得死死的,能过号令的永帝又在帐篷里面,江离总不能站在门口嚷嚷着要永帝放他进去吧...... 这也太过无理,尤其是在永帝和皇后出于极度情绪化的时候,江离这么做无异于把自己的脖子往闸刀上送...... “不行......不行......得想一个办法......” 江离默默走出了人群,来到一片空旷的地方,他默默摸着下巴,低头沉思着,木成舟见他愁眉不展,便贴心地问道:“少爷,您是不是想进去看看二皇子的情况?若您想进去,属下倒是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江离立即扭过头去应答道。 “少爷,那个帐篷是专为太医救治伤者准备的,您只需扮做太医,说是要进去救治二皇子,门口的守卫自然不会拦你......” 听到木成舟天真烂漫的提议,江离只能惨淡一笑...... “嚯......成舟啊......你可真是傻的可爱,现在这个营地里,谁不认得本少爷这张脸,即便是扮做太医,怕不是帐篷门都没进去,就被认出来了......” “还有,从皇宫里随行来营地的太医就那么几个,互相都认识十几年了,要是少爷我突然冲进去,说自己是太医,你觉得其他真正的太医不会戳穿我吗?唉......不行不行啊......” 听到江离的反驳,木成舟目光呆滞,惨笑道:“唉......对不住少爷,属下头脑愚钝,帮不上少爷什么忙......” 可就在木成舟话音刚落之时,江离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眼前一亮...... “对啊......那里是专为太医医治伤者用的帐篷,虽然本少爷不能扮做太医......但可以扮做伤者啊......哎哟成舟啊,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啊!” 江离喜上眉梢,随即抬手拍了拍木成舟的箭头,下一秒,木成舟也迅速反应过来江离想做什么,他微微皱着眉头,表情有些纠结地说道:“少爷......您不会是想把自己给......弄残吧?” “嗐......怎么可能?”江离白眼一翻,迅速回道,“少爷我怕疼得很,何须为了进一个帐篷损伤自己的身体?直接装晕就行了,那群蠢笨如猪的太医又查不出什么......好!就这样办,成舟啊......你就在帐篷外巡逻着,尤其是注意一下灯鬼有没有回来,少爷我先去了!” 说完,江离果断地转身,再度挤进人群之中,占据了人群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下一秒,只听“哎哟”一声痛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江离所吸引,当他们反应到有人出事的时候,江离已经瘫倒在地上...... 紧接着,便有奴才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不好了!江离少爷晕倒了!快!快送进帐篷里让太医诊治啊......” 于是,江离感受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抬了起来,整个人都轻飘飘地飞到了帐篷里,随即后背迎来舒服的羊绒床榻,然后是两只长满老茧的手指放上了他的手腕...... 这时,江离听到了永帝的声音...... “怎么样,江离他怎么又晕倒了?!” 如江离所料,太医松开脉搏之后,立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陛下......江离少爷他的脉象没什么问题,兴许是今晚四处奔波,累得晕倒了......” 很好,江离心里一乐,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得逞了,此时他只需听着旁边的对话,便能知道云禄的情况...... “好好好......那二皇子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之后可有危险,还需如何治疗调养?” “陛下放心,二皇子虽然身受重伤,但老天保佑,二皇子身上的刀伤全都避开了致命的位置,因此才捡回一逃命......可谓是洪福齐天啊......” 第500章 阖家欢乐 太医话音一落,江离也心里一沉...... 身受重伤......刀伤全部避开了致命部位...... 这才捡回一条命......可谓是洪福齐天...... 可问题是......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般好运? 江离心里疑惑丛生,他现在只想从床上蹦起来,贴到云禄面前去,看看他身上的伤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不知不觉间,江离心里的情绪悄然传递到了脸上,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他,眉头已经紧紧皱起,一张嘴也微微撅起,任谁看都不像是晕了过去,更像是做了一个烦躁的梦...... 这时,太医眼神极快,立马看出了江离脸上郁结的表情,随后他突然伸出手,对着江离的脸蛋轻轻拍了两下...... “喂......少爷醒醒......” 这两下拍的,和这一声叫的......直让江离猝不及防,他的身体本能地弹跳起来,杏眼圆睁地看着太医,一边喘着粗气...... 这时,太医脸上便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伸着脖子查看了下江离的瞳孔,又上下打量了江离这一身,随后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嘶......江离少爷,方才您不是还晕了吗,怎么现在突然又......” “哦......是这样......”江离扣着脑袋,眼睛珠子乱转着回道,“我应该是今晚太累了,所以精力不支,倒下去睡着了,只是心里一直挂念着事儿,太医您这么一拍,直接让我清醒过来了......” 听着这话,太医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低头回道:“哎哟......是老夫的错,老夫只是看着少爷您的表情郁结,像是进入了梦境深渊一般,所以就斗胆把您给拍醒了......还请少爷不要介意......” “诶......不会!太医您也是为了我好。” 说完,江离默默从床上蹭起,走到了永帝身边,低头笑道:“陛下,方才草民让您见笑了......” 永帝挥挥手,面色平静地回道:“诶......无妨,你今晚立下了汗马功劳,都已经累得晕倒了......朕怎会苛责与你呢?” 永帝说完,再度把视线落回到了云禄身上,只见皇后一直趴在床边,一脸悲悯地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儿子,等她听到永帝发话,回头望向江离之时,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神色还是从脸上显现了出来...... 看来,即便是永帝不想苛责江离,也有人对江离意见颇深啊...... 总而言之,江离已经找到了机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云禄床边,这下就要开始考虑如何查看云禄的伤势了...... 于是江离凑近了永帝一步,无比贴心地问道:“陛下,二皇子伤势如何?有什么事儿是草民能够搭把手的?陛下放心......只要是草民能够做到的事情,就绝无二话!” 听到江离的忠贞之言,永帝欣慰地笑了笑,“你这孩子,自己都才刚刚醒过来,就想着为朕分忧,不过现在经过太医诊治,二皇子的状况大为好转,算是从鬼门关回来了......” “哦......原来如此......”江离点头迎合道,“看来二皇子果真是有福之人,嘶......诶?听高统领说......随着二皇子进入猎场的那些精锐们呢?他们都怎么样了?” 这时,裴公公从旁边站了出来,恭敬地回道:“江离少爷,那些精锐们......大都没能活着回来,所以啊......二皇子能够大难不死,那真是老天爷赐福啊......” 其他人都死了,就云禄一人保住了性命,大难不死回到了营地...... 这天大的巧合摆在眼前,永帝和皇后仿佛对二皇子侥幸生还的事情只有庆幸,江离则是觉得内心不安,因为即便是巧合,那这件事也过于巧合了...... 这时,江离突然走到云禄床边,朝着永帝提议道:“陛下,我们北原那边有一个方子,可以根据伤口的大小粗浅,定做一种草药,敷在伤口上......不过数日便能恢复如初......而且不留一点疤痕......” “此话当真?”永帝兴奋地回道,“北原竟然还有如此神药?可朕为何没有听说过?” “哈哈......此药珍贵,天南海北就只有我们北原长有,可即便是在北原,这种草药也难以生长,因此十分稀少,不过我家外祖母十分精通培育草药,光是我们江家府中就载有不少,草民自小顽皮,跌打损伤之后用过了不少,如今长大之后,竟然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可见这种草药的神效......” 江离一通瞎编胡扯,直接把永帝给糊弄了过去,连对他心存顾忌的皇后都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听着他讲有关草药的事情...... “好好好......江离,为二皇子疗伤的事情就暂且交给你了,朕相信你的本事,也相信江老太太......今晚幸好有你在,不然朕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哈哈......陛下谬赞了,”江离谦虚低头道,“那等天一亮,草民就修书一封送回北原,让外祖母送足量的草药到帝京来......不过现在呢......草民想看一看二皇子的伤势,毕竟对症下药,不知陛下和皇后娘娘是否允许?” 听到这话,永帝大手一挥,便允了江离,皇后趴在床边虽然不情不愿,但事关他儿子的性命安危,她也不得不从床边站起,慢慢退后两步,为江离留下一个位置...... 一番操作之后,江离总算能够亲眼查看云禄的伤口了,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伤口上的衣服和布条,看着云禄身上一道一道的刀伤...... 江离没有想到,云禄身上的伤口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从胸膛到小腿,几乎就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很显然,凶手下手残忍,简直是一种折磨的方式在对待云禄,可问题在于......这些伤口都可以避开了动脉,仿佛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云禄的性命...... 然而另一边,所有随同云禄进攻的精锐们全都死了...... 看着云禄身上遍布的伤口,却又没有一处致命,江离莫名想起云喜死时的悲惨情状......只是一刀,云喜身下便血流成河,不一会儿就撒手人寰...... 这极与极的对比......更是让江离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下一秒,突然云禄眉头一皱,眼睛轻轻地眨了眨,手上也有了些微的动静,江离立马回过头,朝着永帝喊道:“陛下......二皇子好像要苏醒过来了......” 一听这话,皇后第一个冲了过来,江离几乎是身体一闪,为她腾出床边的位置,紧接着便是永帝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床的另一边,紧接着是太医火烧火燎地上前来查看云禄的情况...... 江离则是默默站在了一边,他准备听一听云禄自己的说辞,也许能够帮助解答他心里的疑惑...... 紧接着,云禄果然睁开了眼睛,他嘴唇微张,双眼朦胧,先看了看左边的永帝,又看了看另一边的皇后...... “父皇......母后......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云禄正欲起身,却被太医一把扶住,“殿下万万不可!您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千万不能随意乱动!还是乖乖躺在床上的好!” 这时,云禄手上一动,随即眉间一狞,倒吸一口冷气。 “疼......” 在皇后的帮扶下,云禄安心地躺了回去...... 紧接着,他便开始对永帝诉说着他的遭遇...... “父皇......是孩儿无能......孩儿求胜心切,率领一众金面军精锐攻入密林,我们攻速极快,黑刺青倒是不难对付,只是没想到......后来竟然中了敌人的埋伏......” “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拼尽全力为我杀出一条生路,我虽然也身中数刀,但好歹还是逃离了敌人的魔爪......父皇......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啊......” 云禄突然嚎啕大哭,皇后也随他一起哭泣,连忙伸出袖子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擦拭眼泪...... 永帝听了这话也于心不忍,更别说开口责备,他只是默默摸着云禄的头,轻声安抚道:“孩子,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为了逆转危局,勇于冲锋,父皇应该嘉奖你才是......而且你这一身伤啊......哎哟,朕怎会责备于你呢?!” 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场面上演,江离站在近处却像一个路人一般,可他分明觉得,这层温馨的幕布下应该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他想要做的......就是把这层秘密给挑破。 “二殿下!” 江离突然大叫一声,随即在床前跪下了! “草民答应过皇后娘娘,要保护殿下您的安危,如今却让您身陷险境,实在是我的过错!还请二殿下给江离一次机会,告诉我袭击您的人到底是谁,江离一定为您报仇!” 第501章 祈愿 起初,云禄刚刚醒来,眼前只有他的父皇母后,心里光顾着为自己卖惨,却没见到在众人之外阴悄悄地站着一个江离,如今江离突然蹦出来对他的事情插一腿,直让云禄心里不爽...... 就在此时,江离敏锐地捕捉到了云禄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只见他的双眼一愣,脸皮迅速紧绷,又在下一秒突然舒展,忽闪忽闪的睫毛仿佛在透露着他心里的顾忌和猜疑...... 以江离的经验看来,这位身受重伤的二皇子一定在隐瞒着什么,所以他无论如何......即便是当着永帝和皇后的面,也要想方设法套出云禄的话来...... “云禄殿下......”江离走近两步,眉头紧皱,一脸庄重地说道,“您全身上下都受了重伤,这么多刀下来,可见那贼人是想慢慢将您折磨至死啊......若放任这样的歹人逍遥法外,那陛下您的安危......以后还怎么保证呢?” 江离言辞恳切,云禄却眼神犹疑,一脸不在乎地回道:“嗯......本殿下虽然受了不少的伤,但好歹性命还在,可见那歹徒没有下死手,所以不像你说的那般穷凶极恶,况且......这次也是因为本殿下一时轻敌,疏忽大意才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以后定会备加小心,所以......就不劳烦江离你操心了,你的心意......本殿下倒是可以收下,哈哈......” 轻笑两声之后,云禄回到了往日里那种恬淡的状态,江离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不愧是这位二皇子,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心的编排,话说出口来可谓是天衣无缝,想必方才他的脑子就快转死机了吧...... 眼看云禄即便受了重伤,也如同铜墙铁壁一般,难以攻破,江离转念一想,既然对方油盐不进,不如换个思路,从别人的身上旁敲侧击...... 没错,现场正好有一个性格直率,极好操控的人......那就是云禄的生母,中州的皇后娘娘...... 于是江离突然绷起脸,一脸忧心地喊道:“那可怎么行?!二殿下,您贵为皇子,又深得陛下荣宠,怎能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说着,不等云禄回话,江离立即转头望向皇后,只见她早就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刚才听到江离说起歹人的事情,更是吓得发抖,生怕自己的儿子以后有个三长两短...... 下一秒,江离朝着皇后大喊道:“皇后娘娘!可千万不能让二殿下轻易放下此事啊,歹人诡计多端,今天晚上分明是有备而来......这次他们没能得手,谁知道下一次又会采取如何的行动?您想想......他们连黑刺青这种毒物都敢随意操纵,还有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干不出来啊?!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江离对着皇后一顿输出之后,皇后心里的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她的两个眼睛珠子摇摆不停,连忙伸出手去,一把抓住自己儿子的手,眼神哀切无比,仿佛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要离她而去...... 紧接着,皇后终于按捺不住对未来的恐惧,对着云禄苦口婆心地开口了...... “禄儿啊......虽然这个江离今晚确实没能保护好你,但他方才的一番话确实不无道理,那些歹徒皆是穷凶极恶之人,今夜不只是你......就连我和你的父皇也差点被歹人的毒物害了......” “所以禄儿......既然江离这么说了,我们不如再信他一回,你就告诉他那些歹人都长成什么模样,穿的什么衣服,用的什么武功......即便他们逃了,我们也得想想办法,把他们抓回来绳之以法,杜绝后患,以免夜长梦多啊......” 皇后娘娘字字涕泪一般,可谓是情真意切,永帝站在旁边听了也不免落泪,紧接着,永帝默默摸了一把云禄的头,轻声地嘱咐道:“孩子,朕也觉得......你被刺杀的事情非同小可,你的母后也是心疼你,若任由歹人逍遥法外,恐怕你的母后日后也不会心安,所以你就告诉江离吧,无论能不能成,总得试一试才行......” 皇后和永帝接连发话后,江离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了,云禄夹在他父皇和母后中间,一定是进退维谷的状态...... 这一点,江离光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只见云禄脸上似笑非笑,欲哭未哭,完全是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最后成了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神态,江离见他如此纠结,更是确定他的心里有鬼...... 紧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云禄终于决定开口了...... “那个......当时夜色昏暗,林中更是看不清东西......所以我......” 不等云禄说完,江离眉头一皱,迅速开口打断...... “诶?不对啊......二殿下当时说要大举进攻,才能取胜,所以带了一队金面军的精锐进去,当时天色已是深黑,即便殿下忘了,那些金面军的精锐也会在马上挂一个照明用的提灯,所以你们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才对......” 江离光速打脸,云禄脸色一沉,知道江离这小子是故意来给他挑刺儿来了,于是他抿了抿嘴,随后立即改口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提灯,我不是完全没有看到......而是看得不太清楚......” 云禄迅速的改口没让永帝和皇后感到任何的异样,但江离心里却如同石头掉进池塘一般,掀起了一阵波澜...... 从现在开始,他对云禄言辞的审判会更加严格,云禄心里也清楚,在江离的问话中,他的回答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被挑出矛盾之处...... 于是他决定每说一句话之前,先好好地在脑子里过一过,确认无误之后,才脱口而出...... 然而......江离诡计多端,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只见他默默俯身,露出一个温馨的微笑,实则是在朝着云禄示意,你继续编......继续给我好好编......最好不要露出一点马脚...... 紧接着,江离便轻声说道:“二殿下莫要心急,草民知道夜晚的林中情势复杂,殿下可能记忆会有差错,所以呢......为了尽可能还原出殿下今晚的遭遇......还请您从头到尾,把进入树林......到遇袭逃脱的这整个过程告诉在下......” “这样......便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不错过任何一点线索......” “哦哦,好......好......”云禄神情木讷地回答着,实则心里恨得牙痒痒,巴不得现在就把江离这个烂货的嘴给封上...... 紧接着,在众人关切的注视之下,云禄开始讲述他今晚的惊险经历...... “嗯......今天晚上,是我错误判断了形势,以为我们不应该一味防守,正面突破才能反败为胜......所以我让高统领为我选了一队金面军的精锐,和我一起冲进猎场迎战......” “我们冲进树林之后......便跟着黑刺青的啼叫声而去,没想到......冲着冲着,黑刺青的叫声竟然越来越远,甚至绕到了我们的身后......” “这时我们才知道,敌人应该是不想让黑刺青给我们正面发生战斗,所以选择控制黑刺青绕过了我们,只取营地......我们见事情不妙,便立马掉头,想要折返回去......” “更加意料不到的是......正当我们准备快马加鞭赶回去的时候,几个敌人从天而降,将我们拦在了原地......” “二殿下且慢!”江离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您说敌人有几个......那到底是几个?毕竟你领着那只金面军精锐组成的小队,加起来也有十来人,到底要几个人才能把你们这么多人拦下来?” “额......当时情况混乱,周围又漆黑一片,只听附近的动静,对方应该也有十来人吧......” 云禄一边回答的江离的问题,眼珠子一边疯狂乱动着...... 紧接着江离突然瘪了瘪嘴,装作神思的模样,说道:“对方有十来个人......嘶......那这就奇了怪了,因为二殿下你带进去的小队可是全军覆没了啊......同样的数目对阵,对方竟然能够将我们金面军里的精锐赶尽杀绝?二殿下,对方的力量......真有这么恐怖吗?” 江离莫名好奇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云禄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默默把双手藏在了身体下面,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 云禄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祈愿,希望江离这个狗东西能在下一秒就消失...... 第502章 解释 江离发问之后,云禄至少愣住了三秒钟的时间,紧接着,他的眼皮也开始轻微跳动,最后竟只能露出一个惨笑...... “这个......对方的人数和武功应该是和我们势均力敌,只是他们来得突然,我们简直是猝不及防,这才损失惨重......” “哦......原来是这样啊......”江离若有所思地回道,随后倒吸一口冷气,“嘶......可也不太对劲啊......那些金面军的精锐们大都历经沙场,无论是多么被动的场合,他们都也已经经历过了......” “而且双方势均力敌的话,不至于金面军的精锐们全军覆没啊......还有一点实在是有些古怪,方才高统领命人去找您的时候,说只发现了您一人,其他的尸体在一个一个运回来,但问题是......敌人的尸体却一具也没有看到......” “莫非......敌人那般神通广大,不仅杀光了所有的金面军,又把殿下您折磨成了这幅惨状,最后还全身而退了?” 江离的语气逐渐激昂,而且是激昂中透露着诡异,云禄本人也发觉了自己话中的破绽,不仅是他,就连他久居深宫的母后也感到一丝不对劲,趴在床边兀自思考起来...... 永帝听到江离的分析更是眉头一皱,毕竟金面军的本职是护卫他这位皇帝的安全,如今,金面军的精锐竟然被敌人杀得片甲不留,而敌人却能全身而退...... 无论怎么想,都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知道现在,永帝还是相信他的儿子,只见他的鼻孔里涌出一股热流,声音沉闷道:“嗯......金面军竟然如此无用,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高如山治军无方,还是那些士兵们本就资质平平?!哼......朕之后定要找高如山来给个说法!” 眼看永帝怒上眉梢,江离赶紧抓住机会安抚,其实是准备在暗中挑拨...... “陛下莫要动怒,小心伤了龙体,据草民所知,那些精锐皆是高统领亲自挑选给二殿下的,据高统领所说,这些精锐年轻力壮,武功皆在五境之上,乃是金面军里的栋梁之才......连他们都死在了战场上,可见敌人的武功更是难以预测......” “说到这一点......草民也感觉有点奇怪,我们这边的精锐武功至少是五境的实力,那对面定然技高一筹,如此说来......那敌人岂不都是六七境的武林高手?!陛下,您想想,云喜殿下怎会有如此本领,能在一夜之间聚齐十几个武林高手呢?” 在江离刻意提点之下,永帝双眼一瞪,随即也理解了江离话中的深意,没错,即便他手下的金面军再无能,但也不至于连江湖上流窜的鼠辈都打不过,云喜的势力豢养一群毒物还算可以,但要把控十几个武林高手......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了...... 这时,众人的目光再次回落在了云禄身上,他们都在期盼着......云禄的口中能够给出一个解释,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一个能够让所有人满意的解释...... 只见云禄独自磨着嘴皮子,苦想了半天才开始吐出字儿来...... “啊......我......我突然想起来了,当时情况十分古怪,一开始我眼前只出现了一个人,可一眨眼的功夫,那一团黑影竟然生出好几个黑影分散开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此前听过江湖上的这些传闻......说是有一种奇妙的武功,能够让一个人分出无数个虚幻的影子,以此迷惑敌人......所以我在想......这会不会就是江湖上传说的......” “分身术?”江离差点嗤笑一声,连忙眨了眨眼睛,回到严肃的状态,“二殿下......您该不会是想说,对面只有一个武林高手,之所以会出现那么多人把你们赶尽杀绝......是因为对方使用了分身术?” 江离的话中明显有挑刺儿的意思,稍微头脑清醒的人都会听出他的阴阳怪气,可云禄现在仿佛是失了智一般,处于一种病急乱投医的状态,他想都没想,就一般结果江离的话茬,连连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所谓的分身术!” 紧接着,云禄更是兴奋不已,瞪大了两只眼睛,绘声绘色地为他的父皇母后讲述对方的凶险...... “父皇,母后......儿臣亲眼所见,当时那人一身黑衣,手持利刃从天而降,随即移形换影一般变化出约十几个分身朝着我们袭来,想想......十几个武功高强的人拦在我们面前,即便是金面军的精锐......也难以抵挡啊......” 云禄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看他的表情仿佛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编造的故事,江离也很是后悔,不该自己去提一嘴“分身术”的事情,这下云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咬着分身术三个字不放...... 而永帝和皇后又是两个久居深宫的蠢货,对江湖上的这些武功心法一窍不通,即便是云禄随口编造一门功法,他们也会深信不疑...... 这下子轮到江离愁眉不展,他好不容易把云禄的嘴撬开了,如今对方却巧言善辩地躲开了江离的挑刺,还煞有其事地在病床上演起戏来,没过多久就要把自己给洗白了...... 正在江离面无表情地苦思着......如何重新把这位二皇子拉下水的时候,对方为了烘托自己的悲惨,竟然一改之前支支吾吾的状态,滔滔不绝地把后面的经历说了个爽...... “父皇啊......母后啊......儿臣这次可谓是九死一生啊,当时那个高手的武功足有八境,就连整个帝京也挑不出几个八境高手,我们站在他和他那十几个分身的面前,就犹如待宰的羊羔一般......手上即便持有武器,也毫无还手之力......” “紧接着,对方行动极快,手上的刀刃更是锋利无比,不出半刻钟的功夫,我周围的金面军精锐们接连倒下,有些甚至连一声呜咽也没有发出,就死在了敌人的刀下,那场面......可真是惨烈无比,那些将士们身上遍布着伤口,每一道都深入骨髓,可见对方下手之狠毒......” 这时,听到云禄的描述,江离突然眉头一翘,抓住了其中的几个字眼,没错,刚才云禄激动不已的时候,又说错话了,这个机会江离自然不能放过...... 下一秒,江离果断开口问道:“二殿下,您方才说那些将士们身上遍布着伤口,而且每一道伤口都深入骨髓,嘶......可方才你不是逃了吗?既然逃了,又是如何知道这些将士伤口的具体情况的?莫非您还返回去看了两眼?” 江离的问话一出,云禄整张脸都瞬间愣住,明明上一秒他还在有声有色地讲故事,这下江离一开口,他直接被问倒了,想必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一定后悔不已吧...... 毕竟他谨慎了二十多年,大都藏在幕后,甚少露出马脚,今天晚上却不知为何,他一错再错,掌控不了局势,也拿捏不到分寸...... 点到为止的道理......他应该是早就懂得才对...... 当然,这一切都被江离看在眼里,云禄这些异于往常的举止让他确信,事情一定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紧接着,云禄刻意地挤起苹果肌,勉强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轻声回道:“本殿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自然是没有回去过,只不过在打斗之时,我见将士们接连倒下,连忙上前查看伤口,想要救他们一命,这才看到了他们伤口的情况......” 听到这话,江离差点翻起白眼,这位二皇子真是厉害,事到如今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甚至都不在乎自己说出来的话逻辑通不通顺...... 江离只能默默点头,意味深长地回道:“哦......看来是二殿下您心系各位死伤的将士,所以才会在九死一生的境地中,想着救死扶伤......在下佩服......实在是佩服......” 江离和云禄话里交战,至此江离大概知道了云禄和金面军精锐们在林中发生的事,其中真真假假......江离只能确信一点,那就是敌人武功高强,刀法迅速,刹那间就能够置人于死地...... 可其他呢......江离暂时没有头绪...... 他在想着......如果有一个线索把这些事情串起来就好了...... 这时,江离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一个血淋淋的画面,紧接着他虎躯一震......没错,今天晚上还有一个人死在武功高强的人手上,同样也是死在迅疾的刀法之下...... 那就是在金面军营地里被谋杀的云喜...... 若这两件事是同一个人所为的话......那事情就有另一种解释的可能...... 想到这里,江离突然发觉了一个漏洞,一个从始至终都被云禄刻意忽视,也被他自己忘却的漏洞...... 紧接着,江离默默抬头,一脸严肃地问道:“二殿下......您身边的那个侍卫呢?他武功高强,为什么没在现场保护你的安全?” 与此同时,江离鼻子一皱,发现了帐篷里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没错......从一开始江离就感觉......这个帐篷里面有一股十分清爽的味道,清新地甚至有些刺鼻...... 第503章 渔翁之利 时间回到开战之前,当江离对着云禄说完皇后娘娘关心他的这番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帐篷,云禄则是披上了盔甲,露出了邪笑...... “哼......江离这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来在意别人,没事......今晚过去,就有无数人来给你陪葬了......哈哈哈哈......” 云禄冷笑几声,随即眼神一飘,悄然落到旁边的灯鬼身上,“灯鬼......今天晚上就要看你的了,一定要把这场好戏给本殿下演好......演绝......” 紧接着,只见云禄一人出了帐篷,灯鬼则留在帐篷里,把每一盏蜡烛的火都给掐掉了......清理完一切后,他便默默坐在一把椅子上,猩红的双眼定格在空气中,沉稳的呼吸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 又或者说,他在等着一个声音的响起,没错,当黑刺青的啼鸣声轰然炸起之时,便是他行动的时候...... 他就这样默默听着帐篷外的声响,从金面军万箭齐发......到高统领高声呐喊,鼓舞人心......再到金面军弹尽粮绝的抱怨......他都在黑暗中默默听着,就这么听着...... 直到第一个金面士兵被黑刺青袭击,发出响彻整个营地的惨叫,他便悄然起身,气定神闲地走出帐篷...... 此时营地周围已经乱作一团,金面军艰难地抵挡着黑刺青如同狂潮一般的进攻,每一个人都在发出怒吼和嚎叫,每一个人也都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人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进了金面军的营地...... 更没有人看到,这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关押五皇子的帐篷...... 这天晚上的战况之艰难,连在关押云喜帐篷前面守门的士兵都被调遣去迎战了,所以灯鬼这一路几乎是畅通无阻,很快就站在了云喜面前...... 不久后,灯鬼手起刀落,云喜连连一声呜咽都没来得及发出,喉咙上就贯穿了一个致命的伤口,血液喷溅,他的生命也随即流逝......直到他断气之时,灯鬼早已离开,奔赴他的下一个任务...... 进入树林中后,灯鬼的脚步变得迅速起来,当一波又一波地黑刺青出现在眼前之时,他知道自己必须绕道而行,最快的行径当然是走天上...... 于是他一跃而起,踏树而行,树下黑色的毒物们朝着营地的方向奔涌而去,从上往下看,宛如从地狱涌来的海啸...... 他无心关心这些,更没有考虑营地中人的生死,他只有一个任务要做,其他的事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久后,他停在了一棵粗壮的树木之上,这棵树是他在昨日就做好了标记,此时只需要按照计划,在这里等待...... 紧接着,北边有了不小的响动,一听便知道是十几个人骑着十几匹马朝这里跑来...... 灯鬼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竟然和起初的预想大差不差,可见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 等他识别出自家主子那张阴气十足的脸庞之时,他便把目光投射到云禄身后紧跟着的那群将士身上...... 下一秒,只听唰的一声,灯鬼迅速拔刀,飞身而下,底下的金面军根本反应不及,甚至不知道敌人从哪儿来,敌人有几个...... 灯鬼身法迅速,利刃出鞘在众人的身体中飞速穿行,每穿行一次,就会留下一道致命的伤口,金面军连连惨叫,却也无能为力,他们面对这种诡异的武功,根本不是对手...... 当然,他们也没有考虑的时间了,因为仅仅过了十秒,他们就浑身是伤地倒在了马下,一个接着一个歪了脖子,失去了气息...... 直到最后一个将士断气之时,灯鬼才稳稳地落在地上,朝着那个毫发无伤的生还者跪下,冷静地说道:“殿下,他们都已经死了......” 瞧着周围众人的尸体,云禄嘴角一翘,月光下他的面容更是令人骨寒的阴森......他冷眼看着那些金面军凄惨的死状,轻笑两声,感叹道:“哼......这些人居然还是金面军的精锐呢......竟然几下就死了,一群废物,枉顾本殿下精心布局,把他们引出来杀掉......莫非是高如山骗了我?他选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精锐......” 这时,云禄的目光落回到灯鬼身上,见灯鬼跪在原地一言不发,他便呵呵笑道:“哈哈......我知道,他们确实是金面军的精锐,只是本殿下的侍卫太过厉害,不过轻轻几招,就把他们给碾压了......” “呵呵......无论如何,本殿下的计划已经达到了,现在金面军的精锐都死光了,营地那边更是孤立无援,现在只希望那些毒物们能够争点气,把营地里面的人都给我解决掉......也不枉我这么处心积虑的筹谋啊......哈哈哈哈......” 云禄站在寂静的林中,肆意大笑着,突然他眼前一冷,背着月光转过身来,“哦......对了,母后那边你可有检查清楚?” “回殿下,属下在行动之前已经检查过了,那个东西今日一直被皇后娘娘戴在身上,若是不出意外,娘娘是不会轻易摘下来的......” “好......”云禄胸有成竹地说道,“唉......毕竟她是我的母后,她的命......还是需要留下的,不然我也太冷血无情了一点......哈哈,灯鬼,你说是不是?” 灯鬼低头不语,因为他知道,云禄看似是在问话,实则根本不需要他来回答......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他们全部死得干干净净,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云禄脸上露出狡黠的一笑,仿佛一切都被他牢牢把控在了手中,他最后的胜利也根本无需多言......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当第二轮笛声悄然消失之时,灯鬼抬头一愣,赶紧问道:“殿下,笛声又停了......莫不是江离那小子在动什么手脚?” 听到江离的名字,云禄本能地露出鄙夷的神色,他毫不在乎的吐了一口口水,随即微微扬起下巴,轻叹道:“哼......江离那小子倒是行动得挺快,一处一处地跑来跑去......竟然也不嫌累得慌......” 灯鬼不知他的主子为何如此淡定,便接着云喜的话问道:“殿下,这江离行动如此迅速,这笛声已经是第二次停下,要不要属下去搭把手,阻碍江离的计划?” “不必......”云禄脸色一沉,淡然回道,“你是我身边的人,又和江离他们交过手,而且还输得一塌糊涂,这一次也难保会赢......再说了,今天晚上的主角本来就不是我们,我们只是借力而已......” 听到云禄提起之前和江离的交锋,灯鬼也脸色一冷,他心里至今都还对此事耿耿于怀,他一个八境高手,又是皇子的贴身侍卫,竟然会输在一个闲散少爷的手下......真是可恶...... 灯鬼光是想起这件事,都气得咬牙切齿,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希望能够和江离重新交锋,最好就在今天晚上,可云禄的态度让他也感到一丝心灰意冷...... 他甚至想,今天晚上江离搞不好就死在敌人手上了,甚至可能连尸体都没留下,这样一来......他想要翻盘的计划就完全落空了,而他的主子也会一直记得......他曾经输在江离手下,一塌糊涂,甚至需要自己的主子亲自的金面狱捞人...... 想到这里,灯鬼实在忍不住,继续开口试探道:“殿下......江离此人阴险毒辣,保不准坏了您苦心经营的计划,属下趁着夜色行动,对方应该认不出我来,再说......即便江离他们认出了我,到时候他们也是我手下的亡魂了......” 然而,灯鬼心中所想已经展现得足够直白了,云禄还是默默地摇了摇头,毕竟他一直就是个呆在幕后的人,因为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最好的计划一定是不动声色的,从头到尾不露面,但把所有的成果都收入囊中...... 这......或者说他......才是中州朝堂需要的人才,才是国家的栋梁...... “灯鬼啊......你莫要心急,夜还长着呢......虽然江离脑子里确实装着不少鬼主意,但你也别小看了我那位五弟,说起来......方才被你暗杀的云喜和江离比起来,甚至比对方还要阴险毒辣......” “即便现在笛声消失了,但本殿下猜......云喜肯定还留有后手,不信你听着吧......” 说完,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望向夜空,竖耳倾听着林间所有的响动...... 刚开始,他们只能听到山里萧瑟的风声,如同一种哀婉的乐曲,在给今晚死伤的生灵们送葬...... 可不久后,笛声果然再度响起,而且是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同时响起! 灯鬼心里一沉,环顾四周吓了一跳,云喜更是惊喜万分,连连拍着巴掌,大笑道:“哈哈哈......五弟啊五弟,你这招数真是厉害啊......听到这四面八方的笛声,那江离肯定人都傻了吧!哈哈哈哈哈......” 云禄张狂大笑着,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营地里血流成河的景象,然而......没等他笑多久,周围的笛声接连消失了...... 诡异的是......笛声消失得太快,仿佛就在一瞬间......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笛声怎么全都突然消失了?!难道是江离做的手脚?!可是江离单枪匹马,怎能同时解决那么多地方?!” “不对......”云禄的脸色瞬间惊惧万分,“你仔细听听,还有一处笛声,只不过......这个笛声和之前听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灯鬼突然瞪红了双眼,大声喊道:“殿下!笛声是从营地的方向传来的!” 第504章 刨根问底 “不可能!这笛声不是云喜的人吹出来的!” 云禄一声大喊,从石头上起身之时,脚下突然一扭,整个人都跌倒在地,灯鬼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正想劝解之时,云禄却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他只是疯狂地转动着眼睛珠子,一脸惊惧,嘴里细碎地念叨着...... “不可能......不可能......江离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帮手,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云禄艰难地坐回石头上,指甲狠狠抓着石头粗糙的表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十分刺耳,灯鬼见云禄的身体也逐渐发抖起来,心里也十分不安...... “殿下莫要心急,兴许我们还有机会,五殿下可能还留有什么后手......” “没有了......没有了......”云禄伸出双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脸,痛苦地说道,“这个笛声听起来和先前的完全不一样,想必是来救人的,云喜手下的吹笛人根本敌不过,此时已经失去了对黑刺青的控制......” “若是如此,营地那边的黑刺青肯定已经停止了攻击,变成了任人宰割的肥肉,啊......你没听到吗?树林里的骚动都停下来了......他们......他们竟然化险为夷了......” 云禄放下手来,抬头望向天空,目瞪口呆,灯鬼身为属下自然有劝谏之责,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低头大喊道:“殿下!您千万不要放弃,一定要振作起来啊!今晚尚未完全过去,我们应该还有翻盘的机会!只要我们......” “没有了......”云禄打断了灯鬼的话,一脸沮丧地回道,“我们这一回......败了......没有回旋的余地,更不可能有反攻的机会......” “可是殿下,我们只有去试了才知道......” “不必说了!”云禄一声大吼,随即喘着粗气,眼神变得愈发坚韧起来,“现在我们不求反攻,只求自保,幸好今晚目睹我们计划的人全都死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怎么解释他们的死,又怎么解释本殿下为什么活了下来......” 这时,云禄眼中反射出一丝皎白的月光,更显冰冷无情...... “当然......我若是毫发无伤,定会引人怀疑,所以我身上必须得有伤口,不仅要有......而且要多,多到令人瞠目结舌......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他们的怀疑......” 此话一出,灯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大概知道了云禄下一步的计划,可他实在是做不到,潜意识让他本能地默默退后了两步...... 然而,时间来到下一秒,云禄默默抬起视线,锁定在了灯鬼身上,脸上露出惨淡的一笑...... “灯鬼啊......我相信你的功夫,也相信你对我的忠诚......所以,快动手吧,你知道该怎么做......” 云禄的话音一落,灯鬼那双猩红的眼睛微微颤抖着,要知道对面坐着的可是他的主子,他的命令灯鬼自然不能违背,然而云禄的身份中,除了灯鬼的主子,还有中州的皇子...... 灯鬼怎能轻易伤害皇子呢? 事实上,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要用自己的武器在自己的主子身上划出数道伤口,然而,云禄冰冷的眼神在提醒着他,这件任务他必须完成,也只能交由他来完成...... 下定决心之后,灯鬼默默地拔出了刀刃,与此同时,云禄也在石头上面躺好了,在闭眼之前,云禄还不忘细心地嘱咐道:“灯鬼,你只需掌握分寸就行,本殿下会尽量保持不动,你一刀一刀地来......别急......” 说完,云禄把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咬在嘴里,默默闭上了眼睛,而灯鬼持刀默默走到他的身边...... 紧接着,如同灯鬼杀死那些金面军精锐一般,他重新上演着一模一样的刀法,只是这一次的对象换成了他的主子,需要极其精细地把握分寸,既要划出肉眼可见的伤口,又要避开筋骨血脉这些关键的部位...... 可即便灯鬼再小心,动刀总是要见血的...... 一刀下去,云禄眉头一皱...... 二刀下去,云禄默默要紧了牙...... 三刀下去,云禄隔着布条闷喊了一声...... 四刀下去,云禄整个身体突然一抖,痛得眼里挤出泪水...... 这时,看到云禄反应逐渐剧烈,灯鬼停了下来,轻声询问道:“殿下,要不先休息一会儿?也不急于这一时......” 然而,云禄光是听到灯鬼的提议,就知道这是一句屁话,到时候他拖着一身的伤口回去,有些已经结了痂,有些还在流血......这样的景象被太医看到,尤其是被江离那种疑心的人看到,定会怀疑他的伤口作假...... 所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云禄坚决地摇了摇头,闷声喊道:“你平时怎么杀人的......就怎么用你的刀来砍我......不要停......若是停了,就会留下破绽......” 灯鬼听令之后,默默点头,随后再度挥刀...... 五刀...... 七刀...... 十刀...... 二十刀...... 直到云禄身上的伤口足够触目惊心的时候,灯鬼终于停了下来,他赶紧上前查看着云禄的伤口,其实也是在查看着他自己的手艺...... 幸好,他砍下的二十刀中,没有一刀砍在致命的位置,虽说云禄现在浑身是血,但这些血迹模糊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若是不出意外,肯定要不了云禄的性命...... 紧接着,灯鬼居然露出一个释怀的笑,下一秒他便知道自己笑得有些不合时宜,又赶忙冷脸下来,轻声回禀道:“殿下,你应该会没事的......等金面军把你送回营地之后,今晚就会顺利过去了......” 灯鬼话音一落,随即看到了不远处的火光,听到了金面军的呼唤声...... “二殿下!” “二殿下你在哪里啊!” ...... 事到如今,灯鬼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随即纵身消失在林间,可谓是功成身退,云禄也被及时发现,迅速地送回到了营地...... ...... 直到这时,江离突然问起灯鬼的行踪,云禄的心脏再度提到了嗓子眼......无论如何,他都要竭尽全力把灯鬼摘出这件事儿,不然若被江离看出破绽,事情就麻烦了...... 紧接着,云禄强行打起精神,磨磨蹭蹭地回答道:“灯鬼啊......我交给他另外的任务,让他去办了,所以才没在我的身边护卫......” “哦?原来是这样的吗?”江离眉头一拧,继续问道,“那草民想问一下,这灯鬼侍卫到底是去做什么任务了?” “嗯......当然是对付敌军啊!”云禄两眼一亮,直白地回道,“我让他绕过战场,去解决操纵黑刺青的吹笛人了......” 然而,江离不打算留给云禄喘息的机会,迅速质疑道:“嘶......不对吧?在下记得......二殿下您一力主张进攻,怎会采取和在下一样的策略呢?再说了......我这一路跑了两个地方,解决了两个黑刺青的操纵者,也没见到您的侍卫啊......莫非......他在林子里迷路了?” 不等云禄狡辩,江离随即转头看向永帝,言辞诚恳地说道:“陛下可能有所不知,二殿下身边这个侍卫,本领高强,武功足足有八境之高,在整个帝京都可谓是一等一的高手了,用刀的手法之迅速啊......” 说到“八境”这两个字的时候,江离刻意地加重了语气,明显是在提醒永帝,希望他能动动脑子,把云喜被杀,还有金面军精锐被团灭的事情联系起来...... 幸好永帝不负所望,只见他老眼一瞪,仿佛是脑子的脉络瞬间连通了一般,紧接着,永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儿......何须刨根问底呢?江离......倒是朕有些关于黑刺青的事情想要问你,你随朕来一下......” 第505章 四问四答 永帝叫走了江离,随即让裴公公安排金面军在门口守着,帐篷里只剩他们二人,江离身姿挺拔,神色淡定,老老实实地等待着永帝向他问话...... “江离......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永帝开门见山地问道,然而江离只是淡然一笑,不紧不慢地回道:“陛下不也是发觉到了什么异样吗......” 听到这话,永帝眼神一沉,脸色变得更加冰冷,仿佛方才从劫难中死里逃生的喜悦已然消失,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黑夜比他想象中还要漫长...... “朕只是隐隐感到有些古怪,云喜的死十分蹊跷,仿佛有人趁虚而入,却又不知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而云禄的生还也同样离奇,那些精锐的武功定然高他一截,但最后活下来的却是他,即便他能够自圆其说,朕的心里也感觉还有些不对劲的点......” 永帝说着,默默皱起眉头,胡须也随着紧皱的脸皮子微微翘起...... “朕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直到你方才那一句话点醒了朕,如果把云喜的死,和云禄的生......这两件事串到一起,那就有一个崭新的可能了......只是朕......” 说到这里,永帝突然停下了,他一脸痛苦,默默瘫坐到龙椅之上,他的姿态和他的表情一样扭曲,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眉头,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甚至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去想...... 然而江离知道,无论如何今天晚上就要做一个决断,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因为在原文的情节里,云禄正是借着春猎的机会起兵谋反的...... 江离一开始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太子身上,后来又专心致志地对付云喜的阴谋,他本以为云喜这事情一出现,就会打乱原文里云禄的剧情,没想到......云禄反而借着这个机会,把云喜利用得干干净净,最后还要了他的性命......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江离更是坚定了决心,虽然一个晚上痛失两个皇子这件事,对于身为父皇的永帝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所以这层窗户纸必须由江离来挑破...... 紧接着,江离突然跪地不起,一脸坚定地喊道:“陛下!草民有一个猜想,望陛下能够听听!” 此话一出,永帝心里一沉,脸上莫名恍惚起来,看来......他身为一国的帝王,身为这些皇子的父皇,有很多事情是不得不面对的...... 而跪在他面前的江离,就像一把开启未来大门的钥匙,或者说像是一把强劲有力的推手,在默默推着他去面对现实,去承担现实带来的一切...... 作为君王,他无从逃避...... 紧接着,永帝低下头去默默叹了一口气,上半身微微蜷缩,算是默许了江离的请求...... 江离见机会难得,立马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陛下,如果有一种可能......杀害那些金面军精锐的凶手,和杀害云喜殿下的凶手是同一人呢?” 听到这话,永帝疲累地扶着额头,眼睛都没有睁开,轻声回道:“这个朕也想到了,关键是这个凶手的身份......” “陛下,如果云禄殿下的话是真的,那这个凶手便是一个八境高手,但细数整个军营,八境高手屈指可数,行动自由的更是稀少,而云禄殿下身边那个名叫灯鬼的侍卫确实值得怀疑...... “毕竟......云禄殿下只是说,给他的这个侍卫安排了一个任务,说是去剿灭敌营,可是今天晚上,出现在敌营的人只有草民和草民身边一个侍卫,我们二人全程都没有瞧见云禄殿下那名侍卫的踪影......” “既然草民已经说到了这里,那陛下......”江离眉头一翘,朝着永帝使出了细微的眼色,“您现在......应该心里已经有数了吧......” “江离,你是想说......是云禄身边的那个侍卫杀了金面军,还有云喜?那他自然是受到云禄的指示喽?” “哈哈......草民没有诬陷二皇子的意思,草民方才也都说了,如今只是猜想......只是猜想......” 江离惨淡一笑,暂且让了步,其实他心里还不清楚,永帝究竟是会站在他这边,还是站在云禄那边,毕竟这个皇帝看重的儿子就那么几个,云禄就是其中之一,他苦心孤诣培养那么多年的亲生儿子,怎能轻易地断送在自己手上? “江离,如果这一切都是云禄计划的......那你来解释解释,他为何要这么行动?为何要谋害金面军的精锐?为何要杀掉云喜?又为何满身是伤地生还了?” 永帝四连发问,之后便坐等江离的回答,事实上,江离一直在默默等待着这个时刻,因为他的心里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陛下,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云禄殿下要这么行动?因为云喜殿下的计划也被他看在眼里,之后他边想着,可以暗中利用云喜殿下,从而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少,收益拉到最大......” “第二个问题,云禄殿下为什么要谋害金面军的精锐,因为他知道云喜手下的人会操纵黑刺青大举进攻,到时候整个营地危在旦夕...... “云禄殿下明面上率兵出战,其实只是一个名头,实际上,他故意带走了金面军的精锐,然后让自己的侍卫把他们杀害,这样金面军的防卫力量就极大地削弱了,也就是说......云喜殿下苦心积虑,只想让大家丧命在黑刺青的毒羽之下......” 听到这话,永帝虎躯一震,随即瘫倒在龙椅之上,紧接着他又使劲地抓住椅子,艰难地坐起身子,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想置他于死地,甚至连同自己的兄弟亲族,连着朝中的高官一并葬送...... 此等卑劣恶毒的行径,只有鬼怪才能做出...... “江离......你......你继续讲......” 江离默默点了点头,随即镇定了眼神,继续开始他的分析。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云禄殿下要杀害云喜殿下,其实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云禄殿下趁乱让他的侍卫出手,就是怕云喜殿下给自己留了后路,怕他从金面军的关押中脱险之后,会成为自己最大的阻碍,所以云禄殿下就先下手为强了,只是可怜云喜殿下......到死都还以为最终胜利的人必定是他自己......” 听到这话,永帝默默流下豆大的泪珠,他表情惨淡地摇着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只希望这只是一个故事,是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想...... 毕竟这种兄弟相争,手足相残的悲剧,是他这一辈子最不想看到的...... 然而江离并没有打算留给永帝喘息的时间,因为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陛下,第四个问题,为什么云禄殿下要带着和金面军同样的伤口回来,因为当时敌军退散,我方反败为胜已成定局,云禄殿下的计划落空,反倒要解释为何他带去的金面军全都死掉了......” “所以......为了打消众人的疑虑,他选择牺牲自己,应该是让他的侍卫下手,用同样的武器,在他身上划出同样的伤口,而且伤口要足够逼真,但又不能伤到致命之处......” “最后,他便带着这一身血淋淋的杰作回到了营地,声称自己是一个幸存者,再为陛下编造一个听起来能够自洽的故事,这样下来,云禄殿下便可洗脱嫌疑,彻底度过这一次难关......” “陛下,这些就是草民的分析,信与不信,全凭您自己......” 说完,江离默默低下头去,等待着永帝的回复...... 此时此刻,龙椅上永帝仿佛苍老了十岁,开口的时候气若游丝,简直就像临死之人...... “江离......朕......朕实在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你......你可有什么证据?” 听到这话,江离隐隐露出一个微笑,他知道,现在就是尘埃落定的时刻了...... “陛下,今天晚上您可有从身边人的身上闻到一股味道?” “味道?”永帝一脸疑惑道,“什么味道?你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 “那是一种清爽的味道,时而淡雅......时而浓烈......” 这时,永帝突然眉头一皱,想起了宴会上的一个场景...... “皇后......你这身上什么味道,十分清爽怡人啊?” 皇后恬然一笑,随即从头上拔下了一只簪子,“回陛下,是这个玉簪的味道,听说戴在头上有清心明目,提神醒脑之效......” “哦?如此神奇?皇后从何处得来此物的啊?” “哈哈......还能是谁?自然是禄儿这个孝顺的好孩子送给臣妾的。” 第506章 消失的玉簪 皇后簪子的回忆浮现在脑海中,永帝的后背突然发冷,他茫然地看向江离,一脸认真地问道:“皇后的那支玉簪......那个香味......究竟是......” “是薄荷。”江离直截了当地回道:“陛下有所不知,黑刺青极其厌恶薄荷的味道,此前在选婿的试炼中,草民曾经用薄荷粉制成的烟雾驱散过黑刺青......所以,云禄殿下之所以送给皇后娘娘这个掺有薄荷粉的玉簪......其目的不言而喻......” 听到这话,永帝不知道是喜是忧,只能惨淡地笑了一声,“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有一丝良知,知道要留下她的生母一命,哼......朕苦心培养他多年,竟然会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可朕真的不希望啊......不希望啊......” 永帝闷声悲叹着,愈发浑浊的视线落在江离身上...... “江离......说真的......朕现在只希望你的所有猜测都是错的,虽然这些证据指向十分明显,但也有可能纯粹是巧合,除非......你有什么方法,能够证明这一切都是云禄的计划......” 永帝说出这话,等于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江离眼中一沉,他知道......他必须亲手把永帝的这根稻草斩断,丝毫不能犹豫...... “陛下,您想要证据,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现在只需回到云禄殿下身边,方才陛下和我离开之后,帐篷里只剩皇后娘娘和二皇子,您可以猜猜......在我们走后,云禄殿下会对皇后娘娘做什么呢?” 这时,永帝瞬间瞪大双眼,口齿颤抖着回道:“你......你是说......云禄他会......” “没错,”江离斩钉截铁地回道,“若是您此刻回去,发现皇后娘娘头上的玉簪消失了,那这整件事情的真相......就昭然若揭了......” 说到这里,江离默默朝着永帝伸出了手,“来,陛下,我扶您过去看看吧......” 在江离和裴公公的陪同下,永帝面容沉重地走出了自己的帐篷,他的脚步也同样沉重,仿佛是去往刑场,只是他要去的这个刑场并非是为他自己准备的,而是为他心爱的孩子准备的...... 这一路对他来说,每一步都是无比的煎熬...... 等他站在医疗的帐篷面前,江离便凑上身去,在永帝耳边轻声提醒道:“陛下,记得表情镇定一点......无论到时候您发现了什么,都请您不要暴露出任何奇怪的反应......” 永帝默默点头表示同意,紧接着裴公公为他掀开门帘,永帝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甚至还微微噘着嘴...... 云禄一见永帝回来,虽然身子动不得,但头还是立马转了回来,皇后看见了更是欣喜,立马迎了上来,笑着说道:“陛下怎么又回来了?您放心吧......有臣妾在此坐镇,禄儿他出不了什么事的,况且这里还有那么多的医官......倒是陛下今夜忧心操劳,应该早点睡下才是,明日还要起程回京呢......” 永帝表面上是在听着皇后讲话,实则连她的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他全程把视线落在她的头上...... 没错,方才还在皇后头上的翠绿玉簪,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即便如此,那股淡淡的清香还在帐篷里悄然盘旋,永帝默默地吸了吸鼻子,随即闭上眼睛皱起眉头,他虽然年老,但嗅觉一直灵敏,他不会没有察觉到这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此时的他已经确认了江离的猜想,冷漠的眼光落到云禄身上,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假装无辜,一脸天真的表情,心里如同刀绞一般,他一想到云禄想要把他们赶尽杀绝的狠心,更是感到无比痛恨...... 这时他默默回头看向江离,只见江离这孩子的眼神波澜不惊,仿佛在把真相抛出之后就打算置身事外,把最终的选择留给永帝自己,他只觉得这个选择甚是艰难...... 他不禁在心里诚然发问,为何他的儿子们都是这样狠心残暴之徒呢...... 想到这里,永帝神色恍惚,眼神也逐渐涣散,脚步紧接着也有些游离,裴公公见永帝状态不佳,立马上前贴心地扶起永帝的右臂,轻声说道:“陛下......若是您今夜累了,有些事情就等到明天说吧......” 听到这话,永帝突然冷笑一声,凄凉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他抿了抿嘴,随即往云禄的床榻走近了两步,嘴里喃喃道:“有些事情......是等不了明天的,只能在今天晚上......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着永帝似笑非笑,将哭未哭的表情,云禄脸上的神色也有了悄然的变化,他微微张着嘴,不知不觉之间心脏已经慢慢提到了嗓子眼...... 云禄突然挪过视线,看向永帝身后的江离,直到他看到江离那小子胸有成竹的表情,便知道事情麻烦了......而且是大大的麻烦,是要送命的那种麻烦...... 可不等云禄进一步反应,永帝便朝着裴公公轻言几句,紧接着,裴公公清退了帐篷里的寓意,顺带把皇后也请了出去,紧接着,裴公公带着一队金面军守在了帐篷之外,此时此刻,云禄身边就只剩永帝和江离二人...... 紧接着,江离手脚麻利地为永帝搬来一根椅子,就放在云禄的床榻之前,永帝悄然坐下,看着自己躺在床上,浑身是伤的儿子,沉默无言...... 这个场景像极了监狱里审问犯人,只是这位犯人还不太清楚,接下来他将会经过风暴的洗礼...... 而江离则是站在了永帝身边,像是选择了永帝这边的阵营,就等着永帝开口,揭开这审问的序幕...... 这时云禄才彻底反应过来,不知江离暗中操作了什么,还是跟自己的父皇说了什么闲话,反正他一定得小心应对了...... 不过此时,他还是决定占一个先机,至少要把自己受害者的身份给保住,这样的话......即便他的计划出了漏洞,被江离察觉到,说不定永帝出于对自己儿子的怜悯,也会饶他一次...... 紧接着,云禄没微微皱起眉头,故作疑惑地开口了...... “父皇......您怎么突然回来了?您这是要......” 永帝深吸一口气,冷漠地回道:“禄儿......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云禄眼中一沉,脸上如同冰霜裹面,他好不容易才支起笑容,一脸无奈地说道:“父皇......儿臣到底犯了什么罪啊?” 这时,云禄突然眼睛珠子一转,瞬间张大了嘴,装作醍醐灌顶的样子,随即大声喊道:“哦!父皇,儿臣知罪!儿臣不该擅自出兵,断送了金面军将士们的性命,可这也不全是儿臣的错啊!都是五弟的手下太过凶残,他们这才......唉......” 云禄一声长叹,随即悄然抹泪...... 站在对面的江离嘴角一翘,表情十分不屑,看来这位二皇子即便浑身是伤,但脑子还算灵光,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江离来者不善,要立即扮可怜争取永帝的同情...... 最好的策略呢......自然是把锅甩到别人身上,加上云喜如今已经是一具尸体,自然是甩锅最好的人选,云禄深谙其道,这门甩锅的技术他已经掌握得十分熟练了...... 然而单凭这个,根本不能打破永帝对他的怀疑,永帝反而是一脸冷漠,看到云禄这幅祈求的模样,非但没有半分怜悯,心里还翻江倒海一般的恶心...... 紧接着,永帝默默扭头看向江离,下巴微微抬起,示意江离上前说话,江离心领神会,随即上前两步,面带微笑地看着云禄,说道:“二殿下,陛下今夜累了......现在只想动耳朵听听,至于说话......就让草民代劳吧......” 看见江离的笑容中透露着狠毒,云禄也心里一冷,直呼不妙,现在他的内心深处只剩下深深的后悔,痛恨自己没有一开始就把江离杀了...... 他甚至想起孙白晨暗杀失败的事情,开始默默埋怨起那个已经落魄的穿山军府少爷,若是他一开始暗杀成功,自己怎会被江离这个贱种小子逼到这个绝路...... 第507章 绝路 黎明的曙光将会在半个时辰之后出现,利用这半个时辰的时间,江离将要把云禄送上绝路...... 永帝坐在一边沉默听戏,云禄愣在床上,一脸晦暗,眼神中充满了警惕,江离则是轻声一笑,随即开始了自己的指控...... “云禄殿下,草民现在代表营地里的所有人,指控您意欲杀害兄弟,谋刺亲父,连同整个中州的皇族,还有朝廷上的官员一起葬送......你可认罪啊?!” 江离开场一声大喊,直接把事情推向了高潮...... 云禄根本没有想到江离一张嘴就是这么大的动静,简直猝不及防,这么大的指控落在他的身上,即便真是他下的手,他也吓得无所适从了,他只能颤抖着伸出带伤的手臂,愤然指向江离,口齿也紧跟着颤抖起来,甚至吐字都变得不甚清晰...... “江离......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知道你所说的......是多严重的罪过吗?!本殿下乃是中州的二皇子,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之一,自幼尊兄爱父,敬重朝中大臣,仰慕少年英才,怎会处心积虑犯下如此滔天罪过!你......你这就是血口喷人!” 云禄竭尽全力争辩着,嘶吼着,脸上通红,青筋凸起,说话时候因为过于用力,甚至还喷出了唾沫,此时他的神态可以说是狼狈尽显,和上一秒那个默默流泪的卑微模样相比......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然而江离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云禄的垂死挣扎,他越是嘶吼得厉害,就说明他越是心虚,江离要做的......正是把他那颗虚伪的心脏揪出来,拿到永帝的面前,让他彻底看清自己这个儿子真正的面目,那是如同恶魔一般......深邃,诡异,无所不用其极的罪孽...... 紧接着,江离冷笑一声,仿佛完全没有受到云禄言语的反击,他默默走回了两步,突然回头,眉头一翘...... “云禄殿下,你方才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甚是精彩,草民听了您在密林中的悲惨遭遇,即便是没有亲眼所见,也差点掉下两滴热泪呢......” 江离的阴阳怪气直让云禄胃里一阵恶寒,他微微蜷缩着身子,随即侧过脸去,畏畏缩缩地说道:“你......你什么意思......本殿下之前所言全都是真的......” 紧接着,云禄转头看向永帝,哀声祈求道:“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你一定要相信儿臣啊......这个江离......这个江离信口雌黄......一定是想挑拨离间!您一定不要中了他的诡计啊......父皇......” 云禄泪流满面地哀求着,然而永帝面不改色,甚至默默闭上了眼睛,接下来的十秒钟,整个帐篷里鸦雀无声,只有烛火在轻轻摇曳,三人的倒影立在地上一动不动,更是显得凄凉...... 紧接着,江离瘪了瘪嘴,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二殿下,既然您说我挑拨离间,另有所图,那您想不想听一下我的猜想?哈哈......草民心里也有一个故事想说,但我这个故事,虽然和殿下您的故事有几分相似,但也有很多处的不同呢......” 江离鬼笑一声,随即开始讲起自己的猜想...... “草民这个故事里,主角也是一个皇子,他筹谋深远,多年来一直藏在幕后,只是指使自己的手下办事,到后来也积累起不少的实力......” “后来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有个同样藏在幕后的兄弟,甚至比他藏得还要深厚,甚至他还知道,这个兄弟在酝酿着一个宏大的计划,他便觉得在这个计划里......他有机可乘......” “再后来,当兄弟的谋逆计划开始之时,他也开始行动了,他表面上是在帮着自己的父皇这一边,声称要上场杀敌,实则是把军队里的精锐带到了战场上,趁着四周没人,让自己武功高强的手下出手,把所有的精锐全都杀害了......这样下来,护卫军的力量就被极大削弱了......” “还有......他心里还顾虑着那位挑起谋逆大事的兄弟,一旦谋逆事成,对方将成为他的心腹大患,所以趁着战场纷乱,他便唆使自己的侍卫下手,也把这个罪魁祸首给杀害了,最后他还可以把所有的罪过都扔到这个兄弟身上,自己则是清清白白,毫无罪过......” “可他没想到......他的父皇这边也有高人相助,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敌军的优势便荡然无存,这也意味着......他利用别人计划的计划也随即落空了......” “之后他便面对一个艰难的抉择,毕竟他带走了一群金面军的精锐,最后只有自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这怎么说......也难以解释,所以啊......他选择了以摧残自己为代价,一方面证明自己的清白,另一方面还能博取众人的同情,甚至有人还会因此为他歌功颂德呢......真是一举多得啊......” “紧接着,他命令了他的属下,用同样的刀法在他身上留下伤口,所以当他回到阵地的时候,才会大难不死,因为他属下下手之时,刻意避开了所有致命的部位......” 说完,江离默默抬头,眼神里闪动着惊人的光芒...... “这......就是草民要讲的故事,二殿下......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江离讲出的故事精彩纷呈,若是放在大街上去讲,听书的百姓都要迷死了,说书人都要赚疯了...... 然而,听完全程的云禄心里只剩下冰冷,因为江离的故事里,每一个情节......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是他自己的计划......他自己的抉择......他自己的遭遇...... 江离这个怪人,仿佛是放了一只眼睛绑在云禄身上一般,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云禄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 此时此刻,云禄震惊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根本无暇顾及江离是怎么推出这个完整的故事的,他如今只有一个心思,就是要想方设法,拼尽全力逃避江离的指控...... 因为若是他不逃,那等待他的......只有一条绝路...... “血......血口喷人!”云禄一声大吼,身体都跟着翻腾起来,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也随即撕裂,鲜红的血液突然流下,染红了床单...... “江离......你......你到底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本殿下?!现在居然编造出如此惊世骇俗的故事......企图污蔑我!” 说着,云禄迅速转头看向自己的父皇,眼神中都要燃起炽热的火焰,“父皇!这些都是江离这个小子编造的故事,都是他的一面之词!您千万不能相信他啊!” “江离这小子本来就是一个外人!甚至还是一个北原的贱种!一个外来的贱人生下的贱种!这种人的话怎么可能是真的呢?!父皇若是你信了他的话,那就是中了他的圈套啊!!!” 云禄声嘶力竭地嘶吼着,连守在帐篷门口的裴公公也吓得虎躯一震...... 永帝坐在云禄对面,一直保持着淡然的神色,可当他听到“贱人”“贱种”这两个词汇之时,他默默睁开了眼睛,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他默默起身......走到云禄面前,伸手就是一个力道十足的大巴掌...... 这个大巴掌落到云禄脸上,痛得他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十秒后他才转过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怒上眉梢的父皇,支支吾吾地说道:“父皇......为什么......您为什么要帮着这个贱种......” 啪......! 又是响亮的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云禄再也不敢提起“贱种”两个字了,紧接着,永帝又默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仿佛是在闭目养神...... 云禄眼看着和自己的父皇失去了交流的机会,只能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江离身上,只见他恶狠狠地盯着江离,咬牙切齿道:“江离......你居心叵测,连父皇都被你懵逼了,你那个三寸不烂之舌,凭空编造一个故事,便能蛊惑人心......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可你要知道,故事终究是故事......我们中州乃是法律严明之地,光凭故事,没有证据......是无法定罪的......” 这时,江离微微一笑,俯下身去直视着云禄的眼睛,默默回道:“二殿下......您要证据?可证据不就在您的身上吗?嗯......让我猜猜,您应该是把那个玉簪子藏在了枕头下面吧......” 此话一出,云禄呜咽一声,脸上只剩惊愕,瞬间哑口无言,可他的右手还是本能地反应过来,瞬间按死了自己的枕头...... “哈哈......看来我猜对了,唉......云禄殿下,您想要皇后娘娘活下来,这门孝心在下十分感动,可惜到最后,却将您自己逼上了绝路啊......您说是不是?” 第508章 深藏幕后之人 云禄的动作无比刻意,现在江离和永帝都清楚,云禄的枕头下一定藏着什么关键的东西,若他们的预料没有出错,枕头下面一定就是皇后娘娘的玉簪...... 这个掺杂了薄荷粉的玉簪,一开始被云禄送给皇后娘娘,希望她能够在黑刺青的毒刺下面活下来,然而,方才趁着永帝带着江离离开,他和皇后娘娘独处的时候,一定想了法子从皇后娘娘身上要回了这个簪子...... 只是因为他行动不便,没法及时把簪子藏到隐蔽的地方,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把它藏在自己枕头下,等到这一夜的风波过去,他再及时把这个簪子销毁,他的罪证就彻底消失了...... 可惜现在,他藏在枕头下的罪证已经被江离锁定了,江离甚至已经伸出了手,朝着枕头的下面伸去...... 云禄没有说话,只是咬紧了牙关,拼命地按住了自己的枕头,仿佛底下藏着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江离见状只能回过头去,朝着永帝示意,看到永帝默默点头之后,江离便回过头来,朝着云禄露出轻浮的一笑,“不好意思了......云禄殿下。” 说完,江离一把抓住了云禄的手腕,此时云禄手上的伤口也已经崩裂,江离稍微用力,对方便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被搬开...... 紧接着,江离把另一只手伸到枕头下面,随意一摸,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尖锐而冰冷的触感之时,随即会心一笑,这个漫漫长夜......总算还是迎来了终点...... 当江离把玉簪送到永帝手上之时,永帝接过玉簪,眉头微微皱起,随即把玉簪凑到了鼻孔前面,轻轻一嗅,整张脸便皱成一团,鄙夷的神色展露无疑...... “云禄......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父皇......儿臣......儿臣真的是愿望的啊!这个玉簪......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玉簪会在我的枕头下面......等等!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儿臣!对!就是这个江离!父皇!一定是江离偷偷把玉簪藏在儿臣枕头下面的!父皇您千万不要中了他的阴谋诡计啊......” 云禄痛哭哀求着,永帝的表情竟然从愤怒慢慢变成了阴冷,阴冷中还裹胁着一丝鄙夷...... “云禄,证据已经摆在面前了......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着攀咬旁人,借此脱罪......朕......朕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说着,永帝扶着椅子,慢慢撑起身体,抬头望向苍白的帐篷顶部,冷笑一声,甚是苍凉...... “今天晚上......真是一出好戏,朕的两个好儿子,一个比一个厉害,心里的计谋一环套着一环,还不忘互相残害......归根结底,你们都是冲着朕的性命来了......” “哈哈......是啊......朕老了,在你们眼里已经是个无用之人,早就该退位让权,好让你们这些年轻气盛的小辈们一展身手,大展宏图了......” “可恨的是......你们为什么要用如此凶恶残暴的手法呢?甚至想要把亲族也一齐送入地狱,若是你们的计划最终得逞,你们就会心安理得地坐上皇帝的宝座吗?当你们有了自己的后代,也会顾忌着......有朝一日,他们会不会也和当初的你们一样,设计害死自己的父皇,从而篡夺皇位? “哼......世间一切不过是因果报应,你们今日对自己的亲族犯下滔天罪过,也难免多年之后,你们自己的亲族也对你们做同样的事......” 永帝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云禄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怜,还有一丝飘忽不定的疑惑...... “可是云禄啊......朕还有一点没有想清楚,云喜那孩子自小不受关爱,朕对他也稍有放纵,所以长年累月下来有了阴暗的心思,才一手推成了这个阴毒的计划......” “可你完全不一样......你可是朕最宠爱的儿子,你小的时候,可是朕亲自教你读书写字,骑马射箭......你怎么会变得跟云喜一样阴险狠毒,想要置朕于死地呢?” 此话一出,云喜脸上虚伪的神色逐渐褪去,他低着头,身子都轻轻颤抖着,但江离知道,他之所以颤抖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发笑...... 是的,云喜突然开始冷笑,而且笑得发抖...... 等他抬头之时,脸上的阴毒已然显现,他这个常年藏在幕后搅动风云之人,终于露出了自己恶魔一般的真面目...... “哈哈......父皇啊......您可把话说得真好听啊......您说,我是您最宠爱的孩子,哼......那儿臣倒想问问您,既然我是您最宠爱的儿子,那为什么太子不是我,而是那个庸才蠢材!” 云禄撕裂大吼着,声音迅速穿过永帝的耳膜,刺透了他的天灵盖,永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和云喜一样......这一切都是因为对太子之位的嫉妒...... 紧接着,不等永帝开口,云禄突然撇过脸去,冷漠地一笑,语气中尽是轻蔑...... “哈......所以说,所谓宠爱......都是虚伪的笑话,现在坐在太子之位上的那个人,即便蠢笨如猪,但就因为他比我早出生几个月,他就敢安安稳稳地坐在太子宝座之上......” “而我呢......明明是皇后亲生的儿子,地位天生高人一等,本该受到万人敬仰,连兄弟亲族都给高看我一眼,却一直被一个蠢货踩在脚下......这种感觉仿佛深陷泥沼,让人恶心至极......” “所以父皇,我告诉您吧......这次春猎即便云喜不动手,我也会动手的,和他的目的一样,一切都是为了推翻自己的命运,我要把你和你真正宠爱的那个儿子,一起送上黄泉路,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翻身,名正言顺地坐上中州皇帝的宝座......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禄突然张狂大笑起来,仿佛今天晚上计谋得逞的人是他,然而江离却在他的笑声中听出了一丝凄凉,那是一个走上绝路之人山穷水尽的落寞...... 听到云禄所言之后,永帝的表情早已拧作一团,一如他在听到云喜陈述之时表现出的模样,他默默地撑起身子,走到云禄面前,轻轻摇头...... “没想到,你的妒忌让你误解了朕,竟然把朕想象成了这样一个昏君,云禄,朕扪心自问,无论是对皇后还是对你,都已经付出了全部心力......” “因为我知道你是有个有才能有本领的孩子,即便以后不当皇帝,也能当一个受人敬仰的王爷,到时候你在中州的土地上建功立业,依然能够名留青史,被世人所崇敬......” “然而......你却自己把自己推上了绝路,唉......你和云喜两个孩子,看似深谋远虑,实则和你口中的太子一样蠢笨,事到如今是个什么状况呢?云喜死了,你也会被关进宗人府沦为阶下囚,而太子毫发无损,依旧稳坐他的宝座......你们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竞争的,可惜啊......可惜啊......” 永帝背过身去,一脸痛苦地抬起头,眼角悄然落下眼泪...... 云禄只是惨淡地一笑,说道:“确实啊......也许事情真如父皇所说,但对于我和云喜来说......哦不对,是对于所有其他的皇子来说,心里都有一团火焰,一团肆虐的火焰,无论怎么压抑,它总有一天会熊熊燃起,烧光一切......” “哈......我知道自己已经穷途末路,可是父皇......我从没想过要去宗人府,也没想过要变成阶下囚......云喜在死之前,其实给自己留了后路,而我呢......也给自己留了后路......” 此话一出,永帝迅速转身,脸上泪痕未干,已然目瞪口呆...... 江离更是绷紧了神经,注意着云禄的一举一动...... 紧接着,云禄蔑然一笑,冷冷地说道:“灯鬼,动手吧......” 然而,仅仅一秒钟过去,云禄眼前一愣,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即便是他开了口,预想中的情节也没有发生...... 灯鬼也没有出现,他方才的命令成了一句空话...... 这下,轮到江离蔑然一笑了...... “云禄殿下,您不必喊了,您那位侍卫应该不会回来了......” 看到江离脸上的笑容,云禄才彻底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笑道:“哼......果然啊,你这位外来的少爷,比那些蠢货皇子要厉害多了,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哼......” 第509章 是真是假 正当江离和永帝在营地里审问云禄之时,幽深的树林里正在发生一场对峙,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应该是被夜间的冷风从营地的方向吹来的...... 然而,对视的两人已经对这种味道十分熟悉,血腥味钻入鼻孔,侵入肺部,他们却连鼻子都没皱一下...... 灯鬼睁着血红色的双瞳,直直地盯着站在对面的木成舟,大约一刻钟之前,灯鬼未能收到云禄的讯息,正准备往营地的方向赶去之时,一个漆黑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把拦住了他的去向...... 即便是夜色深黑,灯鬼也从对方腰上两把银白色的匕首,认出了他的身份......那就是江离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名字好像是叫......木成舟? 灯鬼随即眼里一沉,闷声说道:“你......不对,应该是你家少爷......他知道我要悄悄潜伏回到营地?” 木成舟面不改色,冷眼回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我家少爷的想法......谁也无法揣度,不过我家少爷总是技高一筹,你要把他想得这般神通广大......也无可厚非。” 听到这话,灯鬼脸色突然变得暗淡起来,眼中的红色光芒似乎也要随之熄灭,事实上,自从他用精湛的刀法在云禄身上留下数道伤口之时,心里就隐隐感到不妙...... 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哼......看来云禄殿下已经落到你们手中了,我不得不说一句,你家少爷确实是个人才,文能舌战群儒,武能与我一战,连计谋也是天衣无缝,两个心机诡谲的皇子接连倒在他的手下......实在是令人佩服......” “等等,”木成舟直言道,“你莫要诬陷我家少爷,云喜殿下分明是你杀的,云禄殿下身上的伤口也是拜你所赐,和我家少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到这话,灯鬼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是啊......这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自受,他们不该又谋逆之心,更不该骄傲自满,以为自己今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然而......他们最不应该的......就是没能早点杀了江离,留他成了心中大患!多年计划......全都落空,付之一炬......” 这时,木成舟脸上有了些许表情,只见他眉头一翘,歪了歪头说道:“总之现在......你的主子已经伏法了,你身为他的贴身侍卫,自然没有退路,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乖乖和我回去认罪,接受中州律法的处置,其二是选择逃亡的生涯,不过在你逃走之前......必须得过了我这关......” 说着,木成舟两把匕首同时出窍,刀锋上的冷光裹挟着寒冰一般的月光,显得更加锋利...... 眼看对方已经摆好了阵势,灯鬼却突然轻声一笑...... “哼......我没有打算跟你动手,因为我知道,你家那位少爷诡计多端,即便是在他的手里......我也吃过瘪,最后还被他送进了金面狱......所以我不会和他的人展开正面交锋......” “况且,去年我们已经打过一次了,那天晚上一路从凤尾楼到郊外的野林子,我们也没能分出胜负,所以今晚即便开打,也是无用的功夫......” 紧接着,木成舟微微低头,锋利的视线依旧锁定着灯鬼那双红眼睛,“怎么......你这是要投降了?” “不不不......”灯鬼默默摇头,语气散漫地道,“云禄殿下是我的主子......这没有错。可是我可以有其他的主子,在此期间我的所作所为,皆是收他之时,如今他已经落网,不能实现对我的许诺,所以我自然不会为他承担罪责......” 说着,灯鬼的眼神微微亮起...... “我乃孤灯之鬼,眼中含着仇恨,身上背着责任,我不会命丧于此,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说着,灯鬼从身上掏出了两块磷光色石头,木成舟定睛一看,发现似曾相识,紧接着,他便惊觉,这不就是他和江离追寻笛声之时,拦路的木头人手里所持的东西吗? “原来......当时拦路的不是云喜殿下的人,而是你!”木成舟恍然大悟道。 “呵呵呵......是我不错,那只是我今天晚上的一个任务罢了,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手法也会骗过江离少爷,一个木头人,几颗破石头就把他吓得不敢从火圈里钻出来......真是可笑啊......” 紧接着,木成舟便慢慢挪下视线,把目光锁定在灯鬼手里的两颗磷光石头上面,“所以你手里这两颗石头......是真是假?” “嗯?你很好奇吗?”灯鬼笑着挑逗道,“你想知道的话......很简单啊......来试试就行了!” 灯鬼话音一落,突然将两个磷光石头朝着木成舟砸了过来,木成舟只能飞身后退,下一秒,两颗石头撞到地面,只听一声巨响,沙子乱石接连飞起,四周树枝随即折断...... 等尘埃落定之时,木成舟才放下手臂,露出眼睛......之前眼前已然空无一人,地上两个炸裂的大坑,与此同时......灯鬼早已消失在密林深处......不知所踪...... ...... 营地这一边,永帝下了密令,让高如山亲自关押云禄,随即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云禄被关押的消息,即便是皇后问起,也会回答说是把云禄送往临泽观去疗伤了...... 很快黎明的曙光就照到了营地,兵荒马乱的长夜终于过去,一地的血迹残破终于被阳光驱散,所有人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脸...... 除了少数金面军留在原地收拾残骸之外,其他的人便踏上了回京的路...... 回到帝京之后,江离第一件事不是回奔原军府,也不是跟随永帝回宫处理云禄的事,而是赶到了豫王府的门前,他知道......昨天晚上突然出现,吹奏旋律,拯救众人的那个神秘人,极有可能就是云安...... 然而此时的豫王府大门紧闭,门前甚至无人守门,他前去敲了几声,也没有一丝回应...... 当他第三次敲门之时,厚重的大红门终于开出一个小缝,一个小厮探出脑袋,对着一脸烦躁地喊道:“你谁啊?你是哪家的少爷?没长眼睛吗?这里可是王府!” “我知道这里是王府,”江离气定神闲地回道,“在下今日登门,正是为了来拜见云安郡主......” “嚯......现在帝京里的公子们还真是踊跃,这春猎才刚结束,就登门来献殷勤了,不过您请回吧......郡主她啊......已经被王妃禁足了,此时正在祠堂里面跪着呢......” “在祠堂里面......跪着?”江离一脸疑惑地说道,“那小哥......你可知道郡主是犯下了什么过错?” “嘶......这个嘛......具体是什么事情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昨日王爷和王妃带着郡主提前从猎场回京,但中途又发生了什么事,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王妃却还是气得不行,郡主更是连床都没沾着一下,就被王妃罚去跪祠堂了......” “哦哦......那在下知道了,多谢小哥......” 小厮回完话后,便又把豫王府的大门关上了,江离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心里装着的全是云安的事...... 他在想,搞不好现在云安的另一重身份已经暴露了,所以豫王妃才会如此盛怒,他必须要做一些事情,来解除豫王夫妇的猜忌,缓和他们和云安的关系...... 可无论如何,这事也要云安的配合...... 想到这里,江离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当即想到了一个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主意...... 紧接着,他说干就干,悄悄地绕进了豫王府的后门,随便打晕了一个小厮,把他拖进柴房换下了他的衣服,这一套操作对江离来说简直就是轻车熟路...... 紧接着,江离便朝着祠堂的方向潜入...... 直到看到祠堂门口的冬巧之时,他便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眼看冬巧站在门口还在打瞌睡,想必是陪着她的主子一直站在这里,连觉也没睡...... 这样也好,江离便越过冬巧,悄然进入了祠堂,紧接着他便看到,祠堂正中的黄色垫子上,云安正跪在那里,眼睛已经闭上,脑袋一顿一顿的,想必是困得不行...... 这时,江离默默凑近了脸,冲着云安的耳边轻喊一声:“别睡了,豫王妃来查岗了。” 第510章 动心 “啊啊啊啊啊......” 一声凌厉的尖叫,云安猛然惊醒,双手疯狂挥舞,身子都跪不稳了,紧接着,只听扑通一声她一下子跌落在了旁边,等她艰难地爬起身子,凝视着站在自己面前一个小厮装扮的人...... 她艰难地睁开朦胧的眼睛,又伸出右手用力地揉了揉,直到看到江离脸上戏谑一般的笑容,她的神情迅速从恐惧犹疑变成了愤怒痛恨,一拳就打向江离的膝盖...... 江离猝不及防,捂着膝盖连连后退,嘴里一边叫屈道:“喂喂喂......你这女的怎么如此野蛮无理?见人就打如同疯狗一般?!” “谁叫你突然在这里装神弄鬼?!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云安一脸通红,撅起小嘴埋怨道。 这时,门外的冬巧听到里面的动静,也立即醒过神来,紧接着便冲进祠堂,下一秒便认出了江离那张脸...... “江离少爷?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这一身衣服......” 江离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回道:“冬巧,你去门口守着,本少爷找郡主有话要说......还有,你记得头脑警醒一点,若有其他人接近祠堂,立即通知我们......” 听完江离的吩咐,冬巧乖乖地走了出去,还不忘帮他们把门关上...... 云安看得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自己这个丫鬟竟然这么听江离的话,仿佛她不是自己的丫鬟,而是江离的丫鬟,最神奇的是,冬巧以前是那么地讨厌江离,甚至是痛恨江离,巴不得把江离揪出来暴打一顿,最后扔到粪坑里去...... 看来江离那种光明正大的形象已经被播种到了冬巧的心里,在云安看来,这不过就是江离的阴谋诡计再度得逞,骗取了冬巧的信任,现在想来简直可恨...... 云安默默坐回垫子上,一脸冷漠地抬头看向江离,说道:“你来找我作甚?没看见本郡主现在正忙着吗?” “你忙?”江离鬼笑一声,“哈哈哈......忙着罚跪是吧?听说你又犯了什么事儿,被豫王妃给罚了,这次云安郡主又创下了什么滔天大祸啊?” “你......你还好意思讲?!”云安愤怒地指向江离,埋怨道,“昨天晚上要不是本郡主快马加鞭赶回猎场,你们这群蠢货早就死在黑刺青的剧毒之下了!” 听到这话,江离眉头一翘,随即默默点头道:“我知道是你......因为除了你,我想象不到还会是谁......” 云安迅速撇过脸去,一脸傲娇地说道:“哼......你知道就好,怎么着?你今天是来给本郡主表达感激之情的?” “嘶......在下确实有这个心意,但也不止于此......”江离靠近了两步,微微俯身笑道,“郡主,在下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行动中有没有出什么差错,让其他的人发现你另一重身份?” 云安看着江离,突然嗤笑一声,说道:“哈......原来你还关心这个,放心吧......本郡主行走江湖,隐藏身份这么多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次我回到营地之时,趁着夜色深黑,又蒙了面,所以即便在事后,高统领赶到了我的面前,但他也没能认出我来......至于我的父王母妃......” 说到这里,云安眼中一沉,表情无比纠结,江离看到她的神态自己心里也隐隐不安,毕竟昨天云安的操作十分离奇,先是演戏装病,十分卖力地演出了一种马上就要死去的状态,让自己的父王母妃赶紧送自己回京...... 紧接着,刚到帝京之时,云安突然又跳起来嚷嚷着要回去,整个人瞬间焕发生机,仿佛病魔一下子就被击退了一般,甚至她还从护卫那里抢了一匹马,蹦跶蹦跶就往猎场的方向逃了...... 江离甚至能够想象到,当时留在车上的豫王夫妇一定是蒙蔽的状态吧...... “所以你之后是怎么给王爷王妃解释的?他们信了吗?” “哼......我救了你们的命,自己倒是落得一个罚跪的下场......你说他们信了没有?”云安不屑地回道,“当时我就说自己突然仙人附身了,获得了一身武艺,又预料到猎场那边马上就要发生危险,一定要立马返回拯救他们......” 听到这话,江离实在是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仙人附身?郡主,您的撒谎水平......简直和我不相上下啊......佩服,在下实在是佩服!” “哎呀你在这里挑唆什么?!本郡主还没说完呢......等我回来的时候,又突然装作晕倒,说自己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紧接着,我的父王母后自然觉得我不是被仙人俯身了,而是被妖怪俯身了......” “所以他们就把我关在这里,让祖先的灵体来净化我身上的妖怪......” 听到这里,江离不由得觉得云安有些可怜,作为侠女的她,成了昨晚最大的救星,今日她本应该受到万人敬仰,受到皇帝嘉奖,可作为郡主的她,却只能跪在祠堂里面,驱散自己身上的“妖怪”...... 江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今日陛下回宫,王爷王妃不久后便会知道昨夜在猎场发生的灾祸,也自然就会相信你身上附身的不是妖怪......”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抱怨,我反而担心他们会把我当仙人一样供起来,我可不想当什么神仙,我只想浪迹江湖,当一代女侠而已......” 说着,云安竟然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我觉得......昨天晚上我出现得十分及时,拯救所有人与水火之中,就像书里的大侠一般......这种感觉却是挺爽的......” 江离看着云安一脸的微笑,心里却感到一丝凄凉...... “唉......若是他们知道救自己性命的人是当朝郡主,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哼......他们才不会呢,他们肯定会说......这个郡主一天到晚不学好的,不好好呆在府里搞什么琴棋书画,却去搞舞刀弄枪的东西......根本不会有人懂我心中所想,因为他们都困在这城墙之中,根本不懂什么是江湖,什么是人生......” “我......我懂你。” 江离突然这么一说,云安默默转头和他真挚的眼神对上,整张脸都定格在了这一秒,嘴唇微微张着......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两人就这么沉默对望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紧接着,两人仿佛同时通电了一般,身子一抖,随即恢复了神智,各自挪开了视线...... 云安眼神颤抖着看向地面,江离则是转过身去摸着脖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说出了那一句话,这根本就不像他的风格,云安自然也觉得诡异,江离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人怎么可能对她说出这种体贴的话呢? 幻觉......一定是幻觉...... “额......总之你没事就好,我......我还要回一趟府里,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江离兀自抛下一句话,随后快步推门离开了,云安则是整个人都愣在了垫子上,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即便她用内力镇压也难以遏制...... “这......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为什么我的心跳变快了,即便是在江湖上打打杀杀......也没有如此惊心动魄的时刻,江离......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云安默然抬头,看着列祖列宗的排位,她仿佛看到无数只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甚至看穿了她的内心,看透了她的灵魂,她似乎听到冥冥中有声音在提醒她...... “云安......你对那个小子动心了......” ...... 动心......动心? “幻觉!一定是幻觉!” 云安一声大喊,立即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冬巧...... 冬巧立马闯进屋子,大声喊道:“郡主你怎么了?什么幻觉?哪里出现了幻觉?!” “没事......江离已经走了吗?没人发现他?” “郡主放心,江离少爷已经顺利出府了......” “好......冬巧,以后别让江离单独来找我了......” “郡主?为什么啊?” “嗯......我只是觉得江离......有些古怪,对,有些古怪......” 第511章 天降救星 西郊猎场一劫安稳度过,一切尘埃落定...... 云喜一死,他苦心筹谋多年的阴谋也随即落幕,众人都说他自作自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按照律例,之后也不能葬入皇陵...... 云禄则是被悄悄地关押起来,即将送往宗人府,同时永帝已经下令封锁消息,出了几个金面军的人,和身边的裴公公,以及江离之外,没人知道云禄究竟发生了何事,即便是皇后,也只是听说永帝把云禄送去临泽观秘密就医了...... 两天过去,宫里的消息传到豫王府,豫王夫妇才知道云安所言果真不假,那天晚上她竭尽全力挣脱束缚,从金面士兵手上抢过马匹,快马加鞭回到猎场拯救众人...... 豫王夫妇也愈发纠结,难道自己的女儿真的被神明附体了吗?那他们要不要把云安给供起来啊? 还有一点,若是宫里的人察觉到那晚的救星是云安,会不会派人前来问话,到时候会不会徒增事端? 豫王夫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把这件事按下不表,就当是一个秘密,希望永远都不要揭开...... 紧接着,经过云安一番答复之后,谎言再度被完美地圆上,云安自称失去了那天晚上的所有记忆,即便高统领再站出来指认她,她也可以装作无辜的样子...... 既然如此,众人也都无须多问,她便可以继续过她逍遥快乐的日子...... 江离在度过那个漫长的夜晚之后,又立马去豫王府查看了云安的状况,确认对方相安无事之后,他便回到了奔原军府,等待宫里的传唤...... 若他没有聊错,永帝应该会在三日之内召他进宫,论功行赏...... 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然身心俱疲,一门心思只想陷进床里,不问世事地睡到明年...... 沉星见他憔悴的模样也担忧不已,直到她从大街上听到那晚在西郊猎场发生的祸事,她才体会到江离的艰难,也深深为他的英勇机智所折服...... “不愧是我家少爷。” 这是沉星对江离一如既往的评价。 江离这一觉下去,立马睡到了第二天,他迷迷糊糊地梦到了许多场景...... 黑刺青铺天盖地的剧毒尾羽...... 被铁链锁住的云喜伤口流下一滩鲜血...... 云禄躺在床上千疮百孔地演着戏...... 灯鬼扔下两颗磷石之后消失无踪...... 细想一下......除了云喜,其他的人大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结局,想来剧情框架的作用还是十分显着,即便生出了差错,但还是往前走了...... 如此一来,江离便省下了不少精力,总算能够安稳地睡一觉了...... 可他在潜意识里又止不住地思考下一部分的剧情,神思混沌之下,他只能想起两个字,并且在睡梦中脱口而出,通过梦话喃喃地念叨出来...... “忧山......忧山......” 沉星一听立马凑到床边,贴近耳朵仔细分辨着江离说的梦话,随即眉头一皱,“忧山?忧山又怎么了?少爷怎么突然说起忧山来了?” 江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当他眼睛一睁的时候,一大桌子热腾腾的饭菜便送到了他的面前,事实上,自从他昏睡过去后,整个府里都在翘首以盼,仔细计算着时间,等他一醒来,就立马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毕竟现在的江离更是今非昔比,以前是永帝眼前的大红人,此刻乃是拯救了永帝乃至整个中州皇族的恩人,这下不仅下人们对他更是敬上三分,连他的父亲宋定康也对自己这个儿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于是江离在奔原军府度过了两日舒坦日子,心想接下来的剧情将会一如往常,紧接着,如同江离所料,宫里的人果然来了...... 然而奇怪的是,来的人不只是宣旨的裴公公,还有高如山也跟着来了,江离走上正堂之时,看见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眉头一皱,便发觉事情不简单...... 可他还是笑脸迎了上去,端正地抬手行礼...... “哟......裴公公,高统领,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裴公公一见江离立即面露喜色,呵呵笑着根本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江离少爷,您在自个儿府里倒是舒坦,可陛下在宫里想见您都想得不得了了!” 突然,裴公公突然上前一步,贴近江离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不仅如此......听说这次寿康宫的那位听到了您的英勇事迹,都想亲自见一见您呢......您如今可是要彻底发达了......呵呵呵呵呵......” 听到这话,江离表面上是笑容满面,实则心里咯噔一声沉了下去......毕竟太后久居深宫,也是和他第一次见面,不知会给他出什么难题,而且这次的召见定然十分匆忙,江离也不知能做什么准备...... 这时,他又看到站在旁边愣愣的高如山,于是便转头问道:“嘶......高统领,您是亲自护送裴公公来宣旨的?” “哦......哈哈,江离少爷,是......但也不全是......” 高如山淡然一笑,背起手来,也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江离心想这宫里的人都怎么了,经过一次劫难之后,一个二个都面带喜色,又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江离甚至觉得:“莫非......他们是在学我?” 紧接着,高如山便不再卖弄关子,直言道:“江离少爷,其实呢......今日本统领也是来宣旨请人的......” “请人?”江离双眼一促,更是搞不清楚状况,“陛下还要请谁?若是家父,他今日不在府中,若是我的侍卫木成舟,我要进宫他自然是和我同行,何需高统领亲自来请呢?” “哈哈......江离少爷,我要请的人......是您身边那位奴婢,沉星姑娘?” 这时,端茶走到门口的沉星恰巧听到了高如山的话,手里猛然一抖,几盏茶水散落一地,噼里啪啦碎了个遍,可她仿佛毫无察觉,只是端着空空的茶盘,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愣愣地看着高如山那个巨人...... 紧接着,沉星支支吾吾地说道:“陛下......要见我?” 目睹沉星的到来,高如山恬然一笑,说道:“江离少爷,想必这位眼神灵动的丫鬟,便是沉星姑娘吧?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听到高如山突如其来的称赞,江离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今日的沉星也是平时的装扮,怎么看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何来不同凡响这一说? 这高如山也太会拍马屁了,而且这种意义不明的拍马屁更是让江离警惕起来...... 连沉星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他和这位高统领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她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甚至不认识自己,怎么今日一登门,就开始对她一番夸赞了呢...... 奇怪啊......甚是奇怪...... 尴尬的气氛逐渐蔓延,江离觉得不能这样呆头呆脑地下去,于是赶忙抬头问道:“高统领,您是说......陛下要见我的这位丫鬟......可为何啊?” “江离少爷,不过才两日......您竟然就忘了?”高如山打趣道,“我知道江离少爷您管教有方,手下的人皆是一些谦逊之辈,即便居功至伟,也毫不留恋功名利禄,一如这位沉星姑娘......” 这时,高如山一个大步子走到沉星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姑娘,高某知道您不会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但陛下还是命我向您表达感谢,那天晚上,要不是您及时出现在营地,吹响反击的笛声,我们定然伤亡惨重,甚至整个中州皇族都不能幸免于难,你虽是北原人,但此时此刻......您就是我们中州的天降救星啊......” 此话一出,江离杏眼圆睁,立马明白了高如山在说些什么,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但由于云安那边有所顾忌,不能暴露身份,江离也只能任由这个误会发展下去了...... 然而,听到高如山的话,沉星更是一头雾水,她面容苦涩地磨着嘴皮子,却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眼看事情不妙,江离三步上前,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沉星,你就别谦虚了!什么话都不用说,赶紧随着本少爷进宫领赏吧!” 第512章 洗脑 在进宫的马车上,沉星一脸惊恐,坐立不安,只能紧张地玩着手指,不时抬起窗帘往外面张望,以缓解心中的纠结...... 木成舟则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他默不作声地坐在沉星旁边,根本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如此躁动,事实上,他本人也在为让灯鬼逃走而自责,虽然江离事后不但没有罚他,反而奖赏了他,但他依旧觉得是自己的过失才让灯鬼逃走了...... 而江离坐在马车正中,依旧是一种闭目养神的状态,他在心里盘算着,在觐见之前,一定要让沉星做好准备,一言一行全都不能出错...... 而他也要仔细想想之后觐见太后的时候,对方会不会给他出什么难题,他又该如何回答才能让太后称心如意...... 恍然间,马车已经停在了江离在宫中居住的小院之前,高如山有事在身,把沉星送进宫门便离开了,裴公公等到他们下马车,毕恭毕敬地嘱咐了几声,随即也赶回了永帝身边...... 三人一同进入了庭院,七日过去,这里毫无变化,沉星一进去倒是觉得新奇,一时都忘了自己方才心里还是无比紧张,她在小院子里四处张望着,嘴里默默地说道:“少爷......这个庭院虽不如府里宽敞,却别有一番雅趣......” 江离轻笑着回答道:“哈哈......这里毕竟是皇宫,寸土寸金的地方,我一个外人能够住在这一亩三分地,已经算是无上的殊荣了......好了,快进屋准备一下吧,估计明日就要到陛下那边觐见了,今天晚上还有要事要商量,以免明日出什么差错......” 紧接着,夜色悄然降临,御膳房送来晚膳之时,江离定眼一看,只见桌上各种菜色,肉眼可见的丰盛,比起之前的膳食还要好上几分,就连颜色形状也多了好些...... 看来......如今的江离真是得到了至高的荣耀...... 沉星看到这满汉全席,更是惊得眼睛都不炸了,她先是兴奋地端起筷子,又默默地放下筷子,一脸为难地说道:“少爷......这些东西......奴婢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江离冷静地回道,“你不仅可以吃,而且必须心安理得的吃,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把自己当做是陛下的救星,当做是整个中州皇族的大恩人,绝对不要露怯,知道吗?” 在江离的安慰鼓舞之下,沉星果断地拿起筷子,迅速夹起一块五花肉送进嘴中,随即露出无比满足的表情...... “少爷......这宫里的御膳,果真不同凡响,府里的厨子啊......完全比不上......比不上!” 沉星无比兴奋,仿佛真的进入了救星的角色,江离一脸欣慰地看着她的吃相,紧接着便听到屋外传来动静,没想到......这一桌的膳食还不算够,御膳房的宫女们又来加菜了...... 趁着这个机会,江离随便抓了一个宫女问道:“诶,这位姑娘?今晚怎么没看见你们唐司膳呢?她人去哪儿了?” “这个......”制膳宫女一脸为难道,“少爷您有所不知,就在陛下率领众人从猎场回京的那一天,唐司膳不知为何,突然收拾了东西,乔装打扮之后,想要逃出皇宫,结果在快出宫门的时候被金面军拦住了......如今已经下狱了,听说......过不了几日就要处死了......唉......也不知是唐司膳是犯下了什么罪过,竟然落到这么一个下场......” 江离微微一笑,随即让制膳宫女退下,他心里无比清楚,这是唐司膳应有的下场...... 与此同时,沉星听到这个新的称呼,立马抬起头来,嘴里一边嚼着鱼肉一边问道:“少爷......唐司膳是谁啊?你在宫中......是不是交到了很多新朋友?能不能也让奴婢认识认识,以后也有个照应,嘿嘿......” 江离冷冷一笑,说道:“这位可不是我们的朋友,而是潜伏在我们周围的敌人,幸好现在她已经认罪伏法了......” 趁着沉星吃饭的时候,江离便开始了他的嘱咐,条条框框,一则一则讲给沉星听...... “沉星,你听好了......下面的事情,你虽然没有做过,但你一定要装作自己做过,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你都要记在心里,不要疏忽大意,知道吗?” 沉星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猛然点头。 “好,第一点,春猎开始之时,你就随行在本少爷的身边,因为你的我的秘密武器,所以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而是一直藏在暗处,等到危难关头再出现,拯救众人于水火之中......” 沉星咽下一口饭菜,随即皱眉问道:“少爷......奴婢潜伏在您身边,可奴婢住哪儿呢?” 沉星突然的发问倒是把江离给拦住了,江离抠了抠太阳穴,默默回道:“你就说......自己在猎场附近搭了一个简易的营地,十分隐蔽,不为众人所见,事后你把营地拆除了,他们估计也不会深究......” “好好好......奴婢知道了,少爷您接着说,奴婢听着呢......” “好,第二点,那天晚上当黑刺青大举进攻之时,你在自己的营地里听到了动静,立即感觉不妙,随即想起我对你的嘱咐,一旦听到毒物尖厉的啼鸣,就带上笛子来到营地,吹奏控制黑刺青的旋律......” “嗯......少爷,这里也有问题,”沉星皱皱巴巴地打断道,“如果陛下问起......我如从哪里学到那段旋律的......奴婢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梦到的吧......” “嘶......这个......”江离闭眼思考着,突然想起沉星的北原身份,脑子里灵光一闪,“对了!你就直接说,自己是北原驯化黑刺青的那个部落的后代,幼时就听过这一段旋律,长大后也依然记得......” “好!奴婢本来就是北原人,他们也不可能远赴北原跑去查证,少爷,您真是机智啊......”沉星笑着感叹道。 “好......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那天晚上,虽然众人都听到了你的笛声,但见过你的人......只有那位高统领,你需要做的......就是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搭理高统领,反而在事成之后逃走了......” “嗯......要不奴婢就说,当时奴婢吹完笛子,突然尿急,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其他事儿了,就赶紧飞身逃走了......” “嘶......这个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好歹是在陛下面前,你不能说得如此粗俗,你不如就说,是本少爷的命令,让你一直在暗中行事,你身为奴婢不敢违抗,所以便悄然逃走了......” “好!奴婢都记下了!”沉星胸有成竹地回答道,紧接着,她突然眉头一皱,问道,“少爷,还有一个问题......要是陛下突然要奴婢吹奏那段旋律给他听听......那该如何?吹笛子这种事情......奴婢只能吹出声音,但要吹出旋律......对我这个门外汉来说可就太难了......” 听到这话,江离立即心里一沉,没错,还有这个问题需要解决,但他却没有注意到,这下可好,江离又不可能立马出宫去找云安要一份乐谱,若是等到明日永帝真的让沉星吹奏一段,那不就露馅了? 谁知下一秒,一个潇洒的身影风风火火地走进院子,毫不避讳地跨过门槛,走到桌前把一份乐谱放下了,江离定睛一看,来者居然是元掌膳...... 只见元掌膳一脸冷漠地说道:“这是那段旋律的乐谱,那天晚上我听到之后,便在脑子里记下来了,现在写成乐谱,你们应该能够用到......” 说完,元掌膳不由分说地在桌边坐了下来,宾至如归一般,开始夹起桌上的饭菜...... “哦......谢谢元掌膳......”江离拿起乐谱,随即看向沉星,说道:“沉星,看来今晚你要辛苦一下了......” 而沉星则是看着对面这个野蛮无理的大姐,怯生生地问道:“敢问......这位宫女大人是......” “哦......我叫元欢,是御膳房的掌膳,你是江离身边的丫鬟吧,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说完,元掌膳朝着沉星伸出手去...... 第513章 地狱的位置 元掌膳朝着沉星的方向伸手,沉星也自然而然伸出手去,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元掌膳的手却突然急转直下,伸到桌子中间的盘子里,一把揪下一个鸡腿儿,送进自己嘴里香得不得了...... 沉星尴尬的手凝固在空气中,下一秒她迅速反应过来,急忙把手抽了回来,紧促地放在身下,如今她筷子都不动了,只是默默地看着对面那个狼吞虎咽的陌生女人...... 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少爷在宫里究竟结识了些什么怪人,这个所谓的掌膳一点宫女的样子都没有,甚至感觉她一点规矩都不懂...... 进门的时候没有通报不说,见到江离少爷也不行礼,反而扔下东西,就坐在桌边兀自吃起饭来,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 如此目中无人的宫女,竟然能够在宫里活到现在,甚至还能爬上掌膳之位......沉星越想越觉得离奇,在她认知里面,中州的宫城乃是世界上最严苛的地方,故事里讲在皇宫里任职的下人,一个不小心,比如打翻了一盏热茶,挡了主子的路,都会被立马送去看头...... 如今看来,沉星只觉得自己被说书人给骗了...... 奇怪的是......沉星发现自家少爷对这个女子也是十分纵容,即便这位元掌膳如此粗鲁无理,江离也如同默许了一般,甚至感觉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紧接着,沉星心里悄然滋生一种诡异的感觉,她突然觉得事情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因为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位少爷虽然平易近人,却也不会任由下人如此胡作非为...... 莫非......这位元掌膳和她的少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抑或是他们已经进展到了某个地步,而沉星全程都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沉星更是觉得胆寒,桌下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默默抬起视线,仔细观察着元掌膳的模样,只见对方身形微胖,脸上虽然圆滑,但眼角的周围也难免显现出岁月的痕迹,若沉星没有猜错,这位元掌膳已经三十多岁了...... 而她的少爷,乃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光鲜亮丽的儿郎,如今更是深受众人敬仰的少年英才,怎能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小掌膳扯在一起...... 一想到二人之间的差距,沉星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捂住脑子,反复提醒着自己:“不行......不行......即便我只是少爷身边的奴婢,人微言轻,但我也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即便是远在北原的老太太,也不会任由他们这样发展下去的......” 下定决心之后,沉星闷喊一声,随即猛然站起身来...... “嗯......啊!!!不行!不可以这样下去......” 沉星突然一喊,瞬间吸引了其他三人的目光,元掌膳嘴里啃鸡腿的动作也暂且停下了,杏眼圆睁地看着沉星...... 看着周围三人疑惑的表情,沉星突然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刚刚在脑子里的想法也瞬间烟消云散,嘴里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了...... 她只好拧着脸,从江离手里一把抢过乐谱和笛子,随即快步地冲出门去,只留下一句:“少爷......奴婢出去练一练笛子......” 沉星突然发作,三人皆面面相觑,元掌膳放下鸡腿,突然轻笑一声,说道:“哈哈......江离,看来你身边的这些下人们......各个都是不同凡响啊......我只能说,不愧是你......” 江离迎上视线,稍微瘪了瘪嘴,说道:“元掌膳,你今晚来我这里总不是为了吃饭吧?你都来送乐谱了,一定也是想让我给你什么东西是不是?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江离能够做到的......一定会答应你......” 这时,元掌膳脸色一沉,眼睛里却迸发出惊人的光芒,“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那个谋害我师父的贱人......即便她马上就要被处死了,我也要在她临死之前,亲口问出当年的来龙去脉,这样......才不会让我师父死得不明不白......” 元掌膳声音沉闷,语气严肃,脸颊肉因为对仇人的愤恨而微微颤动,江离瞧着她的模样,轻声安慰道:“元掌膳,你要去金面军见唐司膳,这并非难事,本少爷自然可以帮你,可也要提醒你一句,你都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千万不要在这最后的关头冲动行事......” 听到江离的嘱咐,元掌膳眼中一闪,眼神随即柔软了下来,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江离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容...... “我知道的,好不容易查获真凶,我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阴沟里翻船,你放心,我行事自有分寸,你只需把那东西给我,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元掌膳话音一落,江离便顺手从身上掏出了玉牌,说道:“元掌膳,就今天晚上,你速去速回,我会在这里等你,希望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把一切都放下了......” 元掌膳抿了抿嘴,接着收手从江离手中接过了御赐的玉牌,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唉......我知道的,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希望今夜过后,我的师父能在地下长眠,我在人世也能够睡个好觉......” 说完,元掌膳立即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背影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走向新的未来的准备...... 木成舟心存担忧,扭头向江离请示道:“少爷,如果您实在担心,属下可以暗中跟随元掌膳,以免她情绪过激,做出傻事......” “哼......不必了......”江离淡然一笑,望着屋外漆黑的庭院说道,“不要小看这位元掌膳,她能够卧薪尝胆这么多年,自然也会圆满地走完最后一步......” ...... 不久后,金面狱前,元掌膳果然被两个金面士兵给拦下了,当她拿出玉牌之时,不出所料,守门的侍卫马上退了一步,为她让路...... 她神色镇定,脚步轻盈,穿过地下曲折的石道,借着墙上昏暗的灯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终于来到了那个罪人的牢房之前...... 短短三天之前,那个人还是她的上司,手里握着操纵她人生的权力,此时那个人已经沦为阶下囚,经过刑讯逼供之后已是遍体鳞伤,如今只能趴在稻草铺成的地面上,小声地呻吟着...... “唐司膳......我来看你了。”元掌膳轻轻开口,幽幽地声音便传到了牢里那人的耳中...... 唐司膳趴在地上,默默扭过脑袋,露出一只眼睛,当看到那张熟悉的令她厌恶的面庞之时,她只是冷笑一声......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呵呵......”唐司膳想要坐起,可她浑身的伤口不允许,她只能趴在地面,用一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牢门之外的元司膳...... “我就知道......你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现在我已经穷途末路,马上就要成为一具尸体了,你还想方设法地来这里看我的笑话......哈哈......你一定是恨极了我吧......” “恨......非常狠......无时无刻都在恨......”元掌膳表情镇定地说道,“可是我今日来......不是为了看你的笑话,我只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谋害我的师父,是为了夺权?是为了一己私欲?” “哈哈......杀人的原因有很多,到现在已经记不清有哪一个,只记得你的师父挡了我的路......所以她该死,正好当年我机缘巧合结识了云喜殿下,不久后便投入他的阵营......” “有一天他告诉我他新得到了一种宝贝,也是一种杀人利器,想让我帮他试验一下......正好,我也有一个心腹大患,就是你的师父,所以我就暗中派人骗她,让她误以为黑刺青是一种人间美味,是一种难得的佳肴,你师父蠢笨得让我想笑,竟然直接相信了......” “你错了,我师父不是相信了你的诡计,她是相信膳食,相信自己的手艺,相信能够做出天下的美食,而你身为制膳之人,却用毒物玷污了自己的身份,玷污了自己的人生,最后还在这里洋洋自得,看看你自己,不过是个可悲的弃子......” “哼......弃子又如何,要不是云喜殿下只差一步,不然我今日一定会爬得更高!可以说......整个宫里的下人都不敢和我作对,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司膳张狂大笑,元掌膳冷眼旁观...... “云喜殿下已经死了,他和你一样,也是被人利用的弃子,你的主子尚且如此,何况你自己呢,哈哈......你就随他去死吧,在十八层地狱里,他的旁边一定也有你的位置。” 第514章 一家人 直到深夜,沉星的练习总算落下了帷幕,在江离的指导,或者说是逼迫之下,沉星进步奇快,短短两个时辰已经能够吹出个所以然来了,虽不说是悦耳的仙乐,但好歹也算入耳了...... 等元掌膳回来还玉牌的时候,江离顺便打量了她一身上下,见没有一丝血迹,便松了一口气,他笑着说道:“元掌膳,看来你已经彻底放下了......这样也好,以后你就可以专注于膳食厨艺,总比深陷在过往里面要好得多......”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元掌膳语气震惊地重复着这句话,随即抬起视线和江离四目相对,“话说回来,没有你的帮助,光凭我自己肯定难以走到这一步,所以江离,无论如何......谢谢你。” 不等江离回答,元掌膳果断地转过身去,低下头毅然决然地走了,江离心里掀起一阵波澜,事实上,元掌膳这一段剧情是由于云喜的差错徒增的事端,如果换做以往的江离,只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现在他成功帮助元掌膳了解了心中仇怨,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充盈的成就感,这是他在穿越前的数年生活里,都无从感知到的...... 紧接着,他便回到屋里,遁入梦境,自从度过那个充满阴谋的漫长夜晚,江离感觉现在的夜晚变得短暂,往往是一闭眼就会进入梦境,在梦中飘动着......游走着......不一会儿又睁开眼睛,迎来崭新的日光...... 这天是个关键的日子,他要带着沉星和木成舟前去觐见永帝,估计会拿到不少奖赏,而沉星也得好好扮演她救世主一般的角色,不能出半点差错...... 江离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她不要忘记练了一个晚上的旋律...... 而这一天,江离估计在见完永帝之后,太后那边就会随即召见,他自己也得做好准备,毕竟太后不同永帝,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更摸不清她心里对江离的看法和意见,所以更要小心行事,谨慎对待...... 可江离的预料还是出了差错,当他带着木成舟和沉星来到殿前之时,裴公公果然迈着熟悉的小步子跑了过来,脸上一如既往笑呵呵的...... 然而下一秒,裴公公眉头一翘,说道:“江离少爷,陛下说您不用进去,只需您的这位侍卫,还有这位丫鬟进去面圣就行了......” 听到这话,江离心里一沉,随即握紧了拳头,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地回道:“啊?公公,陛下为何只要见我的两个下人呢?” “这个......其实也不是陛下的意思,少爷忘了?寿康宫那边......太后也要见您啊,所以现在您就赶紧往寿康宫赶去吧,太后一大早就在那边等着您哪......” “太后......” 江离心里默念着,如今别无他法,他只能被迫和沉星分开,临行之前,他嘱咐了木成舟,一定要全程注意沉星,不要让她中途出了篓子,然后也给了沉星一个警示的眼神,让她在永帝面前一定要小心行事...... 紧接着,江离便独自前往了北方,一路直奔寿康宫...... 紧接着,江离便发现此时他的待遇比起之前已有不同,比起选婿之时只能在宫里偷偷摸摸地行动,更是有了天壤之别...... 现在即便他不出示玉牌,也能在宫中一路前行,而且畅通无阻,因为几乎宫里的每一个宫女太监,还有金面军,都认得了他这张帅脸...... 他尊贵的身份还有英勇的事迹,仿佛全都写在了这张脸上,如今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面带微笑,毕恭毕敬地行礼,即便是朝中大臣也未曾有如此待遇...... 就这样,江离一路穿行后宫,终于来到了最北边的寿康宫,之前他在选婿的时候潜入过这里的佛堂,当时来去匆匆,对这里未曾仔细观察...... 如今站在殿前一看,整个院子都是淡雅的风格,没有大红大紫的花,也没有千奇百怪的石头,只有翠绿低矮的树木,和淡雅清香的花朵...... 紧接着,一个太监便迎面朝着江离走来,他脚步急促,面带微笑,迅速走下台阶,对着江离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平实地说道:“江离少爷,您来了......太后娘娘如今正在佛堂礼佛,还请您进殿去等,等太后娘娘从佛堂回来,立马就会接见您......” “好好好,劳烦公公了......” 紧接着,在太监的带路之下,江离走进了太后的寝宫,这里十分宽敞,甚至比永帝的居所还要宽敞,只是所用的物件皆是淡雅的陶瓷,整个屋子跟富丽堂皇搭不上一点关系,甚至连一丝金色都看不见...... 可以看出,这位太后潜心礼佛不是做做样子,她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勤俭朴素之人...... 江离等上了半刻钟的时间,太后还是没有出现,他便按捺不住性子,开始在殿里四处走动,东瞧瞧西看看......连摆件也拿起来欣赏一番...... 殿里虽有太监和宫女值守,但江离名声太盛,又是出了名的行事诡谲,所以他们也只能乖乖闭嘴,不敢说江离半点不是...... 紧接着,江离突然看到了墙上一幅画,这幅画卷从上往下足有两米之长,上面线条杂乱,粗的粗细的细,毫无章法,黑乎乎地搅成一团,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品味的地方...... 江离甚至暗自心想,难道这就是一朝太后的品味? 紧接着,他默默叹了一声,表情十分不屑,直到他转身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个身形瘦削,面容朴素的老太太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这是云安郡主小时候画的画,虽然是玩闹之作,但极其富有情趣,哀家很是喜欢......” 江离立马跪地行礼,“草民拜见太后......” “起来吧......来这边坐......” 江离坐在侧方,太后则高坐堂上,紧接着,宫女便为江离奉上热茶,江离只是轻轻尝了一口,没想到一股浓烈的苦味瞬间涌入他的鼻腔,直通他的天灵盖,带来一阵酥麻...... 江离一时没忍住,眉头一皱,任谁看他的表情......显然对这种茶都是百般厌恶...... “江离,你喝不惯这茶?是不喜欢吗?”太后眉头一翘,轻声问道。 “不是......哈哈......”江离支起假笑回道,“草民只是第一次喝到这种茶,以前没有尝过这么清苦的味道,一时受了惊吓,还请太后见谅......” “哈哈哈......年轻人都是这样的,云安也不喜欢这种茶,每次哀家让她喝这茶,她都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没有尝过苦的味道,自然是不喜欢的......但仔细想一想,人生本来就是甜中带苦......不是吗?” “哈哈......太后说得极是......”江离迅速迎合道,随即端起茶杯,忍住对这种苦味的嫌弃,大大地喝了一口,甚至还吞了两颗茶叶,以此显示对太后的尊重...... 紧接着,江离爽快地放下茶杯,随即赞叹道:“太后,草民多喝两口......竟然觉得这茶是苦中带甜啊......正如您所说的那般,人生不就是甜苦交加的吗......” 听到这话,太后先是眼前一愣,随即乐呵呵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你这孩子倒是挺会讨人欢心的,只不过你的自称该改一下了,什么草民不草民的,你这孩子都自称草民?那街上的老百姓应该自称什么?你和云安是一个辈分,直接自称晚辈就行了......” “哦还有......你也不要叫我太后,你一个年轻力壮的少年,一声声太后叫着,哀家听着也不太舒服,你不如就跟云安一样,叫我皇祖母就行,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 ...... 此话一出,江离瞬间沉默了,手里捧着茶杯不知所措,“太后?一家人......啊......晚辈实在是不敢僭越啊......” 看着江离惊慌失措,一脸为难的模样,太后竟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现在确实还不是,但未来也可以事......所以啊......” 太后突然从椅子上撑起身子,表情也随即严肃起来...... “我们来谈一谈你和云安的婚事吧......” 第515章 拒绝 “婚事”两个字从太后嘴里脱口而出,宛如阵阵雷鸣刺入江离耳中,他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猝不及防地站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事前他曾经考虑过太后会对他问些什么,如今想来他的思考是那么可笑,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路数即便是他也难以预料,他即便是排除掉所有可能,也不敢相信太后竟然会在他的面前提起云安的婚事...... 这整件事简直是......太荒谬了...... “江离......你怎么不说话了?”太后声音幽幽地问道。 江离赶忙放下茶杯,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随后默默低头跪下,恭敬地回道:“太后娘娘,晚辈实在是不知道您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心里着实有些惊诧,晚辈还以为......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了......” “尘埃落定?云安的婚事何时尘埃落定了?哀家怎么不知道?你未娶她未嫁,两个人也没有另外定亲,怎么就尘埃落定了?” 太后装神弄鬼地问着,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 然而......江离却不得不把它们摆上台面,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武器,是他反击的希望...... “太后娘娘,您莫不是忘了......之前晚辈不慎为奸人所害,失足跌落山崖,当时晚辈的死讯一经传出,和云安郡主的婚约也就自然而然地解除了......” “紧接着陛下就下旨为郡主另择佳婿,我虽大难不死,还回到京中进宫参加选婿,到最后却也落得下风,没能脱颖而出,夺回郡主的婚事......所以......这应该是老天爷的意思,晚辈实在是没那个福分迎娶郡主罢了......” 听到这话,太后眉头一拧,烦躁地拍了拍椅子,“什么选婿不选婿的......要哀家说,那场选婿从头到尾就是闹剧,也不知皇帝当时是怎么想的,哀家明面上没有开口,心里却总是不满意,好几次都想把这事儿给叫停,就怕驳了皇帝面子,如今闹剧落幕,哀家也算是侃侃而谈,但你和云安之间从小就缔结了婚约,自然是有缘分的,不至于像你说的那般......好像你们两个就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江离没有想到,太后一把年纪,头发都白了大半,可思维还是那么敏捷,说话也无比利索,一波一波滔滔不绝,涌入江离的耳朵,让他迷失在散乱的文字中,一时找不到反击的词眼...... 不等江离说话,太后又进一步劝解起来...... “还有......不是哀家逼你,而是云安那丫头实在散漫,需要有人来约束一下,那孩子的父王为人忠心耿直,说难听一点就是脑子里不装东西,定然是管不了她的......她的母妃呢虽说是个机灵鬼,但同时也是个暴脾气,即便是插手了估计也逃不了好......此外就是哀家,哀家年事已高,也不知还能活几年,如今在临终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看着我从小抚养长大的安儿出嫁......” 此话一出,江离立即抬头,反过来劝解太后道:“太后娘娘!您千万不可轻言生死啊,太后娘娘您诚心礼佛多年,定然深受佛祖庇佑,因此一定会福寿绵长,长命百岁......” “唉......孩子,所谓长命百岁都是些好听的场面话,哀家不说活了百年,也在这世间经历了好几十年了......在此期间,哀家就没见到多少个长命百岁的......哀家虽是皇族,但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切在冥冥中自有定数,该离开的时候......是一分一秒也不能长留......” 说着,太后沉静的眼色再度落回到江离身上...... “所以江离......你愿不愿意帮助哀家完成这个愿望?这可是哀家的遗愿......你应该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此话一出,江离手上仿佛已经戴上了枷锁,太后这个要求来得突然,来得猛烈,来得猝不及防,江离更是没有防备,只能和她慢慢周旋...... “这......太后,话虽如此,但晚辈感觉要把这事情定下还是过于唐突,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太后要选定我?” 听到这话,太后脸上纹路皱起,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哀家久居深宫,但消息还算灵通,你的事情......哀家可是从底下的人口中听到不少,现在宫里几乎每个人嘴里都在流传你的德行,你的本领和才能......包括你前几日随行猎场,于危难中拯救众人的英勇事迹,哀家也听人说了......” “所以哀家觉得......相比京城外面那些明面上光鲜亮丽,实则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官家少爷,不如你实实在在的名声来得真切,毕竟你已经用自己的性命证明,你就是驸马最好的人选......” 江离倒吸一口冷气,表情变得郁结起来,那天晚上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保住众人的性命,根本就没想过要有什么样的赏赐,连要回郡主毁约这种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如今竟摆在台面上,让他进退两难...... “太后......猎场一劫,晚辈只是遵循本心行事,并没有想过要借此让人为我歌功颂德,除此之外......一个有才能,有本事的人,不一定就是完美的驸马人选,真正的驸马是要理解郡主,敬重郡主,爱郡主,承诺一辈子对郡主好的人......而这种人并非是选出来的,也不是任何人能够指定的,而是郡主心里油然而生,发自内心喜欢的......太后娘娘,您觉得呢?” 江离话音一落,太后大受震撼,她活了几十年,头一次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论断,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十分温暖,仿佛有一股热风拂面,随即从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这种对婚姻的理解超出了太后的想象,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能够说出的话,但她冥冥中又觉得江离说得很有道理,至少她本人是深信不疑...... “江离......你果然如他们所说,非同凡响。”太后点头赞叹道,“你可知道方才你的那番话......意味着什么吗?” “晚辈不知,还请太后明示?” “意味着理解,意味着尊重,也就是说......如果你心里还有云安,那你们便是天生地设的一对儿......唉......只是现在看来,时候未到......时候未到啊......” 江离听得云里雾里,一时不知道这老太太突然在唉声叹气什么,不过他大概知道,这次的劫难已经安然度过了...... 果然,下一秒太后的神情就恢复了平静,一脸慈祥地看着江离,说道:“孩子,你......很好,很好啊......今日之事哀家之后暂且不会提起,不过你要相信,冥冥中自有定数,有些事情你是逃避不了了,相比之下......还是正面迎上才是最完美的解答......你走吧。” 听完太后玄乎的说辞之后,江离在太监的带领下走出了宫殿,这时就连太监都忍不住对江离说上两句...... “江离少爷......您可是太厉害了,奴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太后方才是想直接把云安郡主许配给您啊......这么好的事情,帝京里的那些公子哥儿们求都求不来,您竟然给拒绝了,还说了一番云里雾里的话......虽然奴才听不懂,但奴才觉得太后娘娘也被您的话给打动了,如此格局......少爷您的前程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太监的笑声和注视,江离走出了寿康宫,他畅快地吐出一口气,心跳随即恢复了正常...... 等他回到皇帝的寝宫之时,裴公公告诉他木成舟与沉星已经受赏完毕,此时已经回到住处了,江离正要转身回去,却被裴公公一把拦住...... “少爷,您的两个下人已经领了隆恩,您可别忘了自己啊......快里面请吧,陛下还有话要对您说呢......” 紧接着,裴公公为江离推开了门,江离再一次整装待发,出现在了永帝面前...... 永帝一见江离,脸上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江离看到这个笑容,瞬间联想到方才的遭遇,因为这个笑容和太后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模一样...... 于是在永帝开口之前,江离壮起胆子,抢先开口了...... “陛下,若您是要赏赐给我郡主的婚事,那就不必说了......因为我方才已经拒绝过太后娘娘了......” 第516章 受赏 “嚯......你这小子,连太后都敢拒绝,胆子真够大的......” 永帝乐呵一笑,随即绕开桌子走到江离面前,“起来吧,看来你脑子动得还挺快,朕本来也要问你这件事儿,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那朕也不必逼你......” 江离没有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魂不守舍地站起身来,一脸疑惑地看向永帝,“陛下......您不怪我?” “唉......这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估计可能是豫王妃又在悄悄撺掇着太后,要撮合你和云安的婚事,朕倒是觉得你们两个都还年轻,可以多多历练一下,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过几年再说也不迟......朕倒是觉得,说不清啊......再过一两年,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永帝打着哑谜,自个人默默笑出了声,随即把视线投向江离,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这小子想要什么奖赏?你身边的侍卫和婢女朕都已经厚厚赏赐过了,总不能把你落下了,到时候传出去你的名声也不太好听......” “这个......陛下,草民是个俗人,也懒得去考虑要怎样的奖赏,陛下干脆就送我银子吧,说实话......我最近挺穷的......” 此话一出,大大地出乎了永帝的预料,他随即仰头大笑起来,如雷贯耳......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子还真是直率,朕以前问我的孩子们到底要什么奖赏之时,他们好歹还会装一下,推脱一番,你这小子倒好,直愣愣地问朕要钱......有意思......” 永帝捋着胡须,饶有兴趣地说道:“既然你嫌麻烦,那朕也不想多费心思,那就直接伤你十万两的白银吧,足够你江离在帝京快活一阵子了......” “多谢陛下......草民一定把这些银子用到正道之上......”江离俯首贴地地回道。 “得了吧,这些银子是朕赏给你的,之后就是你的私物了,你想花在什么地方......就花在什么地方,跟朕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在你出去快活之前,朕还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陛下请讲,草民洗耳恭听。” 紧接着,永帝清了清嗓子,挪开脚步往窗边走去,见到窗外春意盎然,永帝却悲凉一叹,江离一看便知道,永帝又要提起云喜和云禄两位皇子之事了...... “江离,猎场一劫乃是你我二人都未曾料到的......即便最后我们反败为胜了,朕还是在这场劫难中深受打击......” “云喜潜伏多年,精心策划,一旦让他得逞,后果不堪设想......好在他的阴谋被你及时识破,进而瓦解,我们中州皇族才避免了毁灭的命运......” “此外就是云禄,这个孩子的心机比云喜还要深沉,甚至利用云喜达成目的,自己则藏身幕后,如今想来......更是可恶,云喜现在已经死了......那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处置云禄呢?” 江离瘪了瘪嘴,保守地回道:“陛下,这毕竟是您的家事,或者说是朝廷的国事,草民确实没有插嘴的余地,所以......也给不出什么意见......” “也是......”永帝低下头,眼神黯淡下来,“有这样的儿子,任凭是谁也会束手无策的,若是朕下令把云禄诛杀了,却也觉得于心不忍,若就此把他放过......也难解心头之恨,他可是差点把自己的兄弟父母一齐葬送在毒物的利爪之下......” “这种人简直就是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魔,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况且,关押云禄的事情还是机密,如果朕要对他进一步处置,势必要想好一个完美的解释,能够让众人信服的解释......” 这时,江离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一个主意...... “陛下,草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说......” 永帝眉头一翘,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直接说吧......朕听听看。” “您不是散布消息,说......云禄殿下去临泽观疗伤了吗?紧接着您便可以说,云禄殿下在临泽观中被清泽道人感化了,立即在观里成了道士,跟着清泽道人一同闭关修炼去了......陛下觉得这样如何?” 永帝微微皱起眉头,伸手捋着胡须,眼神再度落到窗外,看到那繁花似锦的景象,他点了点头...... “也好......那朕就暂且把云禄秘密送往京郊,悄悄关押起来,然后对外散布消息,说他长居临泽观,如此一来,他底下的人自然会懂得......自己这个主子已经搞不住了,也算是变相瓦解了云禄的势力......好!就这样办吧......” 紧接着,永帝突然回过头来,对着江离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朕得告诉你,再过三四日左右,忧山的使节就要来进贡了,到时候需要一个人去接待......朕在想,如今你名声正盛,想必其他人,对方自然会高看你一眼,所以想给你一个接待使者的身份,你愿不愿意去?” 此话一出,江离瞬间意识到,剧情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个阶段,而永帝表面上是在问他,其实他一点选择都没有,因为在原文里面,他二话不说就接下了这个旨意...... 现在也是一样,他一头磕了下去,毫不犹豫地接下了旨意,连永帝都吃了一惊...... “呵......奇怪了......朕本来以为你还会推脱一番,没想到你这么积极,看来你一门心思都在仕途上面啊......很好,年轻人少一些儿女情长,多一些家国天下......终归是好的,那你就去做准备吧,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裴公公和整个内务府都会为你准备好......” 江离谢过永帝之后,正准备转身离开,却突然又被永帝叫住了...... “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忧山一国和我国一样以武立国,只是他们人力太少,不足以和我们匹敌,但他们强在有不少武林高手,好些甚至在他们的朝廷身兼要职,这一次也一定会随行几个高手,每一个武功都在七境之上......” “他们听过你的声名,极有可能会向你发起挑战,你也需要做好准备,切不可落了下风,丢了我们中州的脸,懂了吗?” “草民知道,草民一定竭尽全力,保住朝廷脸面......” 突然,永帝嗤笑一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自称草民,你已经是身负重任的人了,可以自称下官......哦不对,你还要特殊一些,下官听起来太客套......太生疏......那这样吧,你就自称晚辈,以后见了朕也不必下跪行礼了,一律和皇子一样就是......好了,你先退下吧,之后有你忙的......” 紧接着,裴公公把江离送出了宫殿,江离一路漫步,从宫城的中央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刚走进院子,便能听到屋里欢声笑语,其实都是沉星一人发出来的,她得到的赏赐皆是女孩子喜欢的珠宝首饰,锦衣华服......光是端在手里,就已经喜欢得不得了了...... 至于木成舟呢,表面上一如既往,波澜不惊,但他的眼神一直放在手里两把短刀之上......这是永帝赏给他的新武器,材质比他原来的那两把要好上许多,光是造价都要比金面军随身的武器要高上几倍,可谓是无上的殊荣了...... 江离一脸沉默地走进屋子,沉星看了立马冲了上来,大声嚷嚷道:“少爷少爷!您瞧这个簪子上的玉石,简直流光溢彩,甚是漂亮,陛下出手真是阔绰,奴婢虽然迷迷糊糊的,但这些东西一拿在手里,心里就暖和得不得了呢......” 紧接着,沉星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江离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简直就是空手而归...... “少爷,您得了什么赏赐啊?怎么什么东西都没瞧见呢?” “十万两银子,估计会直接送到府上。”江离漫不经心地回道,沉星却惊掉了下巴...... “十万......十万两银子?!”沉星尖叫道,“少爷,奴婢莫不是听错了吧?陛下真的赏给你十万两银子?!这简直......这简直......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江离做到桌边,默默叹了口气道:“不仅如此,陛下还给了我一个官职,要我去接待忧山的使者......之后我们又有得忙了......” 江离默默闭上眼睛,他知道,忧山的篇章马上就要翻开了...... 第517章 新的线索 517 夜色中,一个身法奇绝的人影飞檐走壁,穿行在帝京的屋檐之间,他迅步如飞,脚下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直到他对准一个阁楼飞身而上,揭开屋顶两块瓦片,悄无声息地确认着屋里的情况,直到看到那个瘦削的身躯躺在床上之时,他便轻轻将瓦片合上...... 紧接着,他翻身而下,一个纵身遁入窗户,在地上滚了一圈,也没有发出半点动静,床上是一名女子,面朝墙的方向沉睡着......他一步一步悄然逼近,然后伸出右手,轻轻地拍了拍那个女子的肩膀...... 下一秒,女子猛然睁眼,刚回头看到眼前的黑衣人,正准备大声尖叫之时,黑衣人比她更加眼疾手快,迅速地捂住了她的樱桃小嘴,随即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起,冲出了窗户...... 直到这时,房门外的侍卫才发觉屋里出现了动静,可当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空荡荡的床铺......大开的窗户......都在昭示着关在这里的人已经被劫走...... 那天晚上,他们每一个人都因为怕失责而受到处罚,一个接着一个心惊胆战,并且迅速达成了共识,不出一刻钟的时间,整个阁楼都人去楼空...... 紧接着,那名女子在黑衣人的挟持之下飞檐走壁,不知道踏过了多少屋檐,才落在地上......她大半夜经受如此的遭遇,自然是心有余悸,落地之时双腿还在颤抖...... 直到看到四周是一个草木茂盛的庭院,还有不少竹子,她心里才稍微放松下来,这个地方好像是一个官家富户的宅子,被坏人劫持到这里,总比被劫持到郊外的小木屋来得要好...... 紧接着,黑衣人竟然拉下面罩,主动展露出真容...... 木成舟语气平静地说道:“霜果姑娘,方才多有冒犯,这里是奔原军府,江离少爷的居所,您自今日起就暂且在这里居住,一应事宜......少爷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您不必担心......” 听到这话,霜果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木成舟领着她走进了竹阁,为她点燃几盏蜡烛,耐心地嘱咐她在府里居住的各种事项,之后便急匆匆地想要离开,仿佛身上还有什么事情一般...... 霜果心里还有些疑惑,于是轻喊一声把他叫住...... “这位侍卫大哥......为何要突然把我从那个地方接回来啊?是那个地方有问题......还是奔原军府更安全啊?” “嗯......霜果姑娘,那个地方的主子已经下狱了,所以不再安全,江离才命我将您偷渡出来,现在虽然局势暂且稳定了下来,少爷还是怕敌人留有后手,会对你不利,所以这些时日......就请您暂且居住在这里......” “那侍卫......”霜果为难地说道,“那江离少爷......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这个......说不定,因为现在少爷在宫中身兼要职,将要迎接忧山前来进贡的使节,估计每个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所以还请姑娘耐心等待,少爷日后一定会为您安排一个好去处......” “好好好......江离少爷我自然是相信的,侍卫大哥,今天晚上......多谢你了。” 霜果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任凭一个男人看了都会春心荡漾,然而木成舟却是面无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耳边一阵微风,霜果在心里感叹着,江离少爷不同凡响,连他身边的下人也都是如此,怪不得能够这么快就在宫中立足......甚是厉害...... 处理完这事之后,木成舟急忙回到了宫中...... 带着江离给他的玉牌,他一路自然畅通无阻...... 回到庭院的时候已是深夜,江离和沉星都在打着呼噜...... 木成舟正要关门之时,突然发现庭院门口有一个身影在鬼鬼祟祟地张望着,他想都没想,一下子冲了出去,眨眼间便出现在那人的身后,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可他趁着月色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被唐司膳利用后犯下杀人案件的太监...... “公公?你怎么在这里,少爷说......你不是已经被赦免了吗?”木成舟平静地发问道。 “哈哈......奴才确实是被赦免了,这一切......都是托了江离少爷的福啊......”太监喜笑颜开地回道,“陛下已经赦免了我杀人的罪行,但前提是让我尽快离宫,怕我留在这里会生出更多事端,这样也好......毕竟这深宫里面,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原来如此......”木成舟微微点头道,“所以公公这么晚了来找我家少爷,是为了......” “为了告别啊......”太监神情兴奋,两个眼睛都在发光,“江离少爷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大恩人,此次我一离宫,估计一辈子都见不着少爷了,所以想着走之前能够拜谢少爷一番......” 说着,太监突然面露难色,“可惜少爷现在貌似已经入睡了,奴才也不敢搅扰少爷安眠,幸好奴才早有准备,写下了一封告别的信件,还请侍卫兄弟帮我交给江离少爷,奴才......这就走了......” 说完,太监递给木成舟一封信,紧接着默默转过身去,一步拖着一步,依依不舍地消失在了宫道的尽头...... 等第二天早上太阳高高升起,江离一觉醒来,刚刚走到正屋伸了一个懒腰,随即便发现桌上放着太监的信,他漫不经心地拆开,只见里面都是一些赞美之词...... 江离看到一半,突然信封里滚出了一颗圆圆的珠子,江离捡起来一看,貌似是从哪个地方摘下来的佛珠...... 江离的视线再度回到信纸上,一行一行看下去,直到看到最后一段,江离的神情突然有了急转直下的变化...... ...... “江离少爷,这颗佛珠是我身上最值钱的宝贝,我将他留给你,希望少爷能够福寿绵长,不过少爷请不要追查这颗佛珠的来历,不然奴才又会被抓回宫处置了......” “因为这颗佛珠是奴才从太后的佛堂里偷出来的,那天是选婿的时候,趁着选婿试炼开放宫中要道,奴才也偷偷潜入了后宫,去太后的佛堂准备偷一点东西。” “本来当时奴才是想偷走游兰玉枝的,但此物太过珍贵,一旦丢失整个宫里将会大乱,奴才即便有命偷,也没命逃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偷走了这颗佛珠......” “还有一件事不敢说,那就是那一天在佛堂,我躲在暗处目睹了一桩命案,一个江湖侠士杀死了一个胖子,然后把他拖进了一条暗道,等他们走后,我再去查找暗道,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此事事关重大,我人微言轻,加上刚刚犯下盗窃之罪,所以未曾跟任何人提起,一直藏在心里直到现在,如今我离开皇宫,只能把这件事告诉江离少爷,如果少爷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查探一下......” “我记得......那个江湖侠士虽然蒙住了大半的脸,但依稀可以看到,他的脖颈侧方有一个叶子形状的红色胎记......奴才只知道这个,不过少爷您这么聪明,一定能够利用好这个线索的,希望对少爷的仕途有所帮助......” “永别了......” ...... 看完一整封信,江离双手都开始颤抖,选婿时的记忆再度涌现脑海,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胖子死于破离拳的案件又出现了新的线索...... 如今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江离手上...... 脖颈侧方的叶片状红色胎记...... 很好,即便只有这一个线索,江离也有了追查的方向...... 加上之前已经得到的信息:忧山,武功八境,破离拳法,红色胎记,江离已经大致能够描绘出对方的形象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三日后忧山的人就会前来进贡,负责接待他们的正是江离...... 江离突然觉得,也许他可以利用好这一次的机会,没准儿能够把凶手给揪出来,了解他心里长久的疑惑...... “是谁......你究竟会是谁呢......哼......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江离冷笑一声,随即把信伸到烛火之上,任由它变成一团灰烬,落在地上化为黑色的粉尘...... 第518章 有他好看的 直到使节进入帝京的当天,江离还在思索着破离拳高手的线索,江离心想,他虽然不能马上就去忧山,把每个忧山人身上的胎记都看个遍,但他总可以从眼下开始...... 如今眼下......自然就是从忧山的使节开始...... 于是这天早上,江离早早起床,谁知木成舟和沉星比他还要看重这门差事,比他起得还早,并且早就为他准备好了官服,江离只需起身,沉星就笑着进来为他更衣...... “少爷......您这身官服看上去甚是气派,虽然颜色是古旧了一点,不过依旧掩盖不住少爷您身上少年英雄的万丈光芒......” “哈哈......”江离呵呵直笑道,“就你这张小嘴儿会说话,不过是一个临时的职位而已,有什么可称赞的......” “哪里?!少爷可不要妄自菲薄,”沉星皱着脸皮子埋怨道,“要知道......您可是从异国来的,在中州顶多也只能算是外臣,算算时日......您这边才半年,就已经谋得了一官半职,这可是多么厉害的事情啊......即便是远在北原的老太太知道了......也一定会为您感到欣慰的......” “哈哈哈......你说是就是吧......”江离笑道,“不过今日确实需要隆重一点,我一个北原人去代表中州接待忧山人......本来听起来就有些古怪,所以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场面搞得隆重一点,才不会让异国的客人觉得我们是在戏弄他们......” “少爷说的不错,来......奴婢再把腰这一块给您收收......” 不久后,江离便带着护卫的金面军出现在了东门,他站在城门口,眺望着远处的官道尽头,不久后他没有看到前面的动静,反倒听到了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 只见身后的城门里,挤满了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他们一个一个笑嘻嘻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江离身上,江离一个回头,视线撒到她们身上,她们更是如沐春风一般,有些甚至发出了迷惑的叫声...... 紧接着,这群女子开始如同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哎呀......你挤什么挤,你再往前挤江离少爷也不会注意到你......” “哼......难道江离少爷就能注意得了你?也不瞅瞅自己的样子,快给我闪开......” “哈哈......你们这群小姑娘,也不瞅瞅自己的家世,江离少爷如今可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并非是一时的风头,人家可是在西郊猎场英勇护驾,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是啊......如今的江离少爷即便是郡主也配得上,你们这群小丫头片子也好意思来凑热闹?谁叫你们去年江离少爷进城的时候不去献媚呢......” “呵呵......不过说真的,那时候谁能知道这位少爷能有如此成就啊?我记得当时街上的姑娘们都在议论,说这位北原来的少爷身上有牛屎臭呢......” “唉......如今人家一飞冲天了,你们怕不是巴不得立马改口,说江离少爷身上有花香呢......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人群中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搞得江离心情焦躁,十分不耐烦,他似乎体会到了在现代社会当偶像,当明星的感觉...... 就是一群小姑娘围着你叽叽喳喳,既不敢过度接近你,又要在你周围想要引起注意,把你搞得不胜其烦,你却还得顾及自己的体面,甚至要对她们报以微笑...... 这么一想,偶像明星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干的活儿...... 当然......如果钱给足了,天底下没有不能干的活儿...... 终于,在经过小半个时辰漫长的等待之后,江离终于在远方看到了马车和人的影子,再后来,车轮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也随即传到耳边...... 江离趁机收拾了一下袖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准备好服务业专用的笑脸,看着忧山的车队从远处慢慢驶来,一点一点地接近,直到完全停在自己面前...... 紧接着,他便正面迎上几步,大声喊道:“在下江离,乃是接待各位忧山使节的使者,各位这一路辛苦了......” 果然,当忧山人听到江离的名字之时,每一个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纷纷转过视线打量着这个声名远播的官家少爷...... 领头的那位乃是护送忧山使节的武将,他身后两把利剑十分夺目,听到江离的名字,他也眉头一翘,仿佛对江离很感兴趣的样子...... 下一秒,马车上下来一个身影,瞧那一身雪白,江离还以为是来奔丧的,接下来,他发现对方不仅衣裳的白的,就连胡子头发也都是白的...... 整个人从上到下,简直就是白成了一片...... 这时身旁的木成舟立马凑近江离耳边,轻声提醒道:“少爷,这位应该就是忧山的国师,干邪。” “干邪......”江离在心里琢磨着这个熟悉的名字,随即在脑中想起了此人的设定...... 这个干邪虽然看上去是个八九十岁的老头,但其实他年纪不过五六十,只是因为他练功过于痴狂,年少时整个身上的毛发就已经白了...... 好在身子直到现在一直很硬朗,姿态挺拔,身形端正。配上他那一头的白发,更是配得上“仙风道骨”一词...... “在下江离,见过干邪国师......” 江离恭敬地低头行礼,对方却头也没有点一下,甚至下巴还往上方抬了一点,貌似是对江离十分不屑...... 紧接着,这位国师发出了一种扭曲的怪声,直让江离心里很不舒服...... “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江离少爷?呵......挺年轻的嘛......不过也仅此而已,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七境的实力了,可我感受你身上的气息,貌似也只是四五境的水平,嘶......那你是如何闯出这么大的名声的?不会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吧......” 说完,干邪冷笑一声,江离脸上也没有光彩...... 但他作为这本小说的创作者,心里清楚,忧山人的设定就是,一见面就要讨论武学,武功境地高的人就会高人一等,年纪资历在他们那边都是狗屁,声名也只有武功高强的人才能拥有...... 眼看气氛陷入了尴尬,江离也不好直接翻脸,毕竟此时此刻他代表的不只是他自己,更是整个中州的朝廷...... 若他现在出手,和这个中年白发老头大干一架......到时候场面确实热闹起来的,但他也不得不承担巨大的责任,付出巨大的代价,想到这里,江离还是默默地咽下了这口气,强撑笑容道:“哈哈......我们中州不同忧山,不单单以武功一较高下,而是选择培养资质齐全的人才......毕竟若是武功能够决定一切,那今日前往异国朝贡的就是我们了,您说是不是?” 江离阴阳怪气的话术,宛如一击重击,啪的一声打在干邪的脸上,他未曾料到江离这个小子如此巧言善辩,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自己下不来台...... 他只能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背起手,侧过身去,“哼......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算了......念在你年轻,本国师不跟你计较,这几日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到时候......哼......你给我小心喽......” “好好好......在下等着,到时候一定会小心的......”江离毕恭毕敬地说道,“好了,诸位,随我一同进宫吧......” 紧接着,江离便骑马领着众人,顺着朝天大道一路朝着皇宫而去,一进城门,坐在马车上的干邪立即听到了热浪一般的喧闹声,他掀开窗布,只见外面女人们一张张入了迷的笑脸,每一个都在朝着江离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哼......看来这个小子,比我想象中还要有声名,方才我还小看他了......” 这时,旁边一个女子按住干邪躁动的手,轻声安抚道:“国师大人,您放心吧......您在明面上不好和他撕破脸,等我一出手,到时候有他江离好看的......” 第519章 大师 江离一路将车队引进宫门,顺着直道来到殿前,永帝已在里面等候多时,紧接着,江离领着使节走进正殿,大箱大箱的贡品跟在他们身后...... 江离把人带到永帝眼前之后,便退到一边...... 忧山国的国师干邪率领众人跪下,江离这时发现,他们这群人方才对他可是不屑一顾,如今在永帝面前却是跪得十分顺畅,看来这群人是彻头彻尾的仰慕强者...... “忧山国国师干邪,拜见中州永帝陛下!” 永帝也是很会做人,即便身在高位,也不忘从龙椅上起身,一步一步从金色台阶上走了下来,他面带着微笑,态度无比和蔼,甚至亲自把干邪扶了起来...... “干邪国师快快请起,此行路途遥远,国师甚是辛苦......朕只是没想到,今年也是国师亲自送来贡品,甚至让朕......深受感动啊......” “陛下,这都是我的本分,早几年本想就把进贡的事交给我下面的徒儿,可他们年纪不大,资历尚浅,还不能独自担起大任,怕就怕到时候他们在这里横冲直撞,不小心冒犯了陛下......那就不好了......哈哈哈哈......” 干邪客套地笑着,永帝也微微翘起眉头,笑着回道:“不怕......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英气最是难得......国师也不必怕你这些徒儿闹出什么祸端,毕竟朕下面的金面军也是在尽职尽责啊......哈哈哈哈......” 江离站在一边,听着永帝和干邪一齐笑着,他心里清楚,这看似其乐融融的场面,里面暗藏深意,干邪和永帝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次交锋,如今看下来......两人的话术竟然不相上下...... 若要用江离自己的话来评价......那就是两只老狐狸在悄悄咪咪地缠斗...... “哈哈哈......陛下,笑话说完了,我可不能忘了正事啊......来,让我的徒儿们挨个儿给陛下展示一下今年的贡品......” “好好好......四个邻国之中,每年忧山的贡品都是朕最喜欢的,快带朕看看今年又是些什么玩意儿,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江离不禁偷偷犯了一个白眼,永帝这老狐狸,怕不是对着每一国的使节都是说:“你们国家的东西都是朕最喜欢的......” 这种话随便听听也就得了,若是认真......就是被永帝的谎话给套住了...... 紧接着,江离也凑到了永帝身边,他其实也很好奇......究竟忧山会送来什么东西...... 永帝走到第一个箱子面前,旁边站着一个光头壮汉,身上肌肉无比发达,但看脸上又十分稚气,应该就十几岁的年纪......想必也是一个习武之人...... “徒儿,把箱子打开给陛下看看吧......” 干邪话音一落,小光头仅仅伸出一根手指,就把厚重的木箱盖子给抬了起来,可见其气力惊人...... 紧接着,一阵幽蓝色的光芒从箱子里溢出,看上去仿佛把汪洋大海装在了里面......江离定睛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看上去像是闪闪发光的水波,仔细一看却发现是一种通体晶莹的宝石...... 永帝在中州当了几十年皇帝,什么奇珍异宝都见过了,但这种奇异光泽的幽蓝色石头还未见过,江离虽然是穿越过来的,脑子里带着的是互联网时代的知识,但看到这颗巨大的蓝色宝石,也不得不瞪大双眼...... 紧接着,干邪坦然一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陛下,此乃我们忧山最深的矿洞里新开采出的晶石,虽然时间都知道,最美丽的宝石要么在北原的地下,要么在西海的海底......可依我看......现在这种宝石一经面世,也许格局就会不一样了......” 面对这诱惑的蓝色光影,永帝忍不住伸出手去,当他触摸到宝石表面那冰冷的触感,身体如同触电一般,不由得抖了一下...... “好......甚好......如此新鲜的宝石,朕还是第一次见,今日真是开了眼了,哈哈哈哈哈......” 永帝豪放大笑,看上去对这件宝贝十分满意,干邪也对永帝的反应十分满意,脸上甚至多了几分光彩...... “陛下,这还没完呢,我们要献给您的不仅仅是这块宝石本身,因为这是一块崭新出土的宝石,至今没有名字,所以准备把它命名的权力送给陛下,希望陛下能够为它取一个青史流芳的美名......” 一听这话,永帝瞬间大喜,心花怒放,连江离也不得不对忧山人的巧思折服,不光送宝石,还把宝石的命名权一并送了,真是买一送一,很是下了一番心思啊...... “嘶......命名啊......那朕可得好好想想,颜色深蓝透亮,又幽静诡秘......干脆就叫蓝幽石吧......” “好!”干邪一声大喊道,“多谢陛下赐名!” “哈哈哈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永帝掩藏不住一脸的高兴,随即走到下一个贡品旁边,这一次的贡品旁边站着一个矮小的男孩儿,鬓角的头发已经被剃去,只剩头顶一小团黑毛,看上去古灵精怪...... 可连江离都能感受到,这个小娃娃身上也是有些功夫的,甚至不在江离之下...... 小男孩儿看见永帝,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随即拉起盖在贡品上面的红布一角,轻轻一拉,一颗长着七彩果实的树木出现在众人面前,上面果子奇形怪状,如同河里随便打捞起来的怪石头,色彩缤纷......而且全都长在一棵树上...... 永帝再次看呆,干邪则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捋着自己修长的白胡子,满意地笑道:“哈哈......陛下,此果树乃是我忧山的果农培育多年,嫁接了无数奇珍异果才培养成功的......不仅看上去色彩纷呈,吃起来也是比寻常的果子要香甜数倍,来,徒儿,摘一个给陛下尝尝......” 接到师父的命令,小男孩儿随即伸出小手,从果树上摘下一个色泽金黄的圆形果子,双手捧着送到永帝面前,永帝迫不及待地接下果子,连忙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可谓是鲜香四溢,口齿留香...... “好......甚好......”永帝一边品尝着果肉,一边发表着赞叹之词,“这种果树就种在朕的御花园,再让专人看护,这种奇珍异宝,还得让太后尝尝......” 听到这话,干邪突然上前一步,胸有成竹地说道:“陛下,我们早就为您准备好了另外的果树,您可以直接种到太后的寝宫......这也算是表达我们忧山对太后娘娘的尊敬......” “哈哈哈哈......”永帝笑得开怀,摇头赞叹道,“干邪国师啊......朕不得不说一句,你真的是事事都想得周到,若是朕身边也有一个如你一般的能臣......好久万事不愁了......” “陛下谬赞了,而且您的身边到处都是人才,不仅皇子们英武,大臣们也皆是得力......不仅如此......您身边这位江离少爷......不是都说是位栋梁之才吗?哈哈哈......看来是陛下您自谦了......” 听到干邪突然夸赞自己,江离眼中一愣,心里暗自吐槽道:“臭老头......一开始你可不是这么说本少爷的,现在到了皇帝面前又突然改口了......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哈哈......江离这小子也是刚刚崭露头角,一股蛮力加上运气罢了,能不能真的成才还得看以后啊......”永帝替江离做出了自谦的回答,省得他自己想说辞...... 紧接着,干邪将永帝引向了最后一件贡品前方...... 这一次,贡品旁边站着的是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看她挺拔的英姿便知道,她和前两个人一样,都是干邪的徒儿,也都身怀不俗的武功...... 而她身边的贡品更是不容小觑,光是高度就超出在场的所有人,想必他们为了把这东西搬到这里,定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陛下,这一件贡品,才是今日的重头戏,徒儿,快为陛下打开了......” 紧接着,女徒弟把贡品上的红布揭下,下一个瞬间,一座盘龙石像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座石像雕工精美,材质不俗,每一个纹路都锋利无比,清晰可见,石雕上的巨龙更是栩栩如生,仿佛马上就要腾飞而起...... 这时,永帝突然眉头一皱,连忙伸出手指着石雕,问道:“难道......难道这是那位大师的杰作?!” “不错,正是陛下所熟知的那位大师。” 第520章 只雕神佛 那是一位忧山的佛雕师,一辈子只雕神佛,除此之外的图案他都不会涉及,即便忧山的贵人花上千金,请他为自己雕一座画像,也被他拒之门外...... 再后来,他便渐渐退出了世俗众人的视线,隐匿在了深山老林中,探寻雕刻的至高境界,据说在整个忧山,知道他身处何地的人,不过寥寥几个...... 然而现在摆在永帝面前的龙雕,据干邪所说......正是出自那位佛雕师之手,永帝细细端详上面的纹路和式样,确信这定然是一件惊世杰作,但他心里也有些怀疑......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如干邪所说,出自那位隐世高人之手...... “干邪国师,你方才说......这件龙雕是出自那位隐世的佛雕师之手?” “陛下,千真万确......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担保。” “可朕听说过......那位高人早就已经隐居到了忧山的深山之中,而且他只雕神佛,这象征皇家的金龙......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雕刻的......” “哈哈......陛下说得不错,但那位高人也不是毫不讲理,毕竟他身上还有一个心结,就是他嫁给忧山皇族的女儿,也是如今忧山皇宫里的贵妃娘娘......” “在娘娘的劝说之下,他才开口答应,为陛下您雕刻一尊金龙......这也是我们忧山皇族献给陛下最大的礼物......” 此话一出,永帝感到无比惊喜,连喘息都剧烈了一些...... “好......甚好......能够得到那位大师的杰作,也是朕的荣光啊......哈哈哈哈哈哈......” 永帝的笑声滔滔不绝,众人也随之露出笑容,然而站在永帝身后的江离却一反常态,愁眉不展...... 因为他在思索着,为什么这尊石雕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在他的原文中,今年忧山国的贡品中......根本就没有这一件龙雕...... 也就是说......剧情再度出了差错,而这个差错......极有可能出在忧山皇族,或是那位佛雕师的身上...... 可眼下永帝大喜过望,江离根本不敢插嘴,也不敢开口提出异议,关键是他也没有想好合适的说辞,若是可能的话,他甚至想直接把这石雕抢回去研究一番...... 紧接着,永帝便大声喊道:“来人哪!把这石雕搬去朕的寝宫,放到宫殿的正中间!” 永帝大喜,一声令下后,江离也阻拦不及,他只能在心里祈祷这只是一个不痛不痒,微不足道的小差错...... 紧接着,永帝随即命江离护送各位使节去到居所安顿,没想到刚从永帝眼皮子下面离开,干邪立即又对江离露出了高傲自大,略带鄙夷的神色...... “哼......小子,你方才应该也见识到了,我们忧山物资丰饶,不是你们北原那种贫瘠之地能够相提并论的......” “哈哈......”江离客套地笑了两声,神情自若地回道,“那是自然......忧山的贡品确实是不同凡俗,尤其是那一尊石雕金龙,真是活灵活现,连在下都没有见过如此高超的雕刻技术呢......” 江离假意笑着,表面上是在恭维,实则是想套干邪的话,他心里一直对这个石雕的来历感到疑惑,毕竟在原文的设定中,那个佛雕师隐匿深山之后,就再也没有作品流传于世......更别提亲自雕刻一个贡品送往中州帝京献给永帝了...... 江离甚至觉得,这玩意儿搞不好是个高仿的赝品,而永帝则是被一个假货骗得团团转...... 听着江离的夸赞,干邪并未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反倒是不屑一顾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你这小子年纪不过二十左右,即便是来到中州帝京也不过半年......能见过什么好东西?只能说......永帝陛下不过是看重你的当下,却看不清你的未来......小子,你要知道......仅仅凭借你现在的资历,是完全上不了台面的......哈哈哈哈哈......” 干邪张狂大笑着,整个宫道上的宫女太监们听到他的笑声都纷纷回头,江离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实则已经把这半百老头咒骂了一番...... 硬要说的话,江离才是这里的主子,而且是这整个世界的主子,论阅历......即便是十个干邪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江离的一个脑子...... 可惜江离只有二十岁的身体,旁人便自然以为,他也只有二十岁的思想,在一众博古通今的大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与此同时,江离还注意到了干邪的另一句话...... “即便是来到中州帝京也不过半年......能见过什么好东西?” 这不经意的一句贬低,反倒是提醒了江离,今日他和干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他被任命成接待使者也不过是三天前的事情...... 那时候......忧山的车队应该还在路上...... 而他们下车后全程又有江离陪同...... 想到这里,江离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个忧山使团的消息比江离想象中要灵敏许多,若他没有猜错,忧山一定在帝京城中......甚至是皇宫里安插了人手,然后把所有关键的消息,所有关键的人尽快传达给干邪...... 所以干邪这白发老头才会如此胸有成竹,仿佛把一切都拿捏在了手里...... 江离接下来的一路便保持了沉默,他一边思考着忧山安插的人手到底会藏在哪里,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职位......不出一刻钟的时间,江离就把使团带到了为他们安排的住处...... 这时江离抬起头来,看到门上匾额的三个大字,他才意识到这是哪里...... “融春院......” 江离眼里一沉,随即先一步走进院子,只见这里已经焕然一新,和一个月前已然大不相同,想必是在选婿之后,永帝下令将这里修缮了一番,添置了不少假山怪石,甚至挖出了一个清澈见底的池子,里面还有锦鲤在慢慢游动...... 此外,每个房子也都经过修缮,刷上了一层新漆,看上去倒是光鲜亮丽了不少,江离想起之前这里的糟糕环境,和当时他的境遇,心里依旧觉得不爽...... 但忧山使团看上去貌似十分满意,一走进院子,干邪就对整个融春院里的布局十分满意...... “好......甚好......永帝殿下真是有心了,这院子在整个皇宫里都算宽敞的,有山有水有花有草......颇有生趣,比起我们忧山的自然园林也不在话下......徒儿们,快把行李从马车上搬下来吧......” 这时,江离眼睛里闪出狡黠的光芒,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可以近距离观察忧山来的这些使节...... 叶片状红色胎记......搞不好就藏在这群人中间...... 干邪就不用说了,他身份高贵,肯定不会亲自动手...... 他的三个徒儿之中,那个童颜壮汉光是看身材,就不像是能够塞进黑色袍子,即便是能......那也会无比显眼,江离记得那个使用破离拳的凶手身形和他相当,并没有特别高大,也没有特别瘦小...... 根据这一点......那个头顶一小块儿头发的小男孩儿也可以自然而然地排除在外...... 剩下的便是那位容貌姣好,身形优越的女徒弟...... 这时,江离莫名有了感觉,他先前凭着直觉......把使用破离拳的凶手刻画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可现在想来......何必是一个男人? 若是一个女子......还能更加掩人耳目,行事也更加方便...... 于是,当那个女徒弟从马车上搬下一个大木箱的时候,江离大喊一声,马上冲了过去帮她一同扶起箱子...... “哎哟哟......这么大的箱子,姑娘一个人怎么搬得动啊......还是让在下来给您搭把手吧......” 说着,江离的视线便悄然下移,往那个女徒弟的脖颈深处看去......然而今日女徒弟身着一件高领衣服,脖子侧边也被遮得严严实实...... 下一秒,女徒弟眼神冷漠地看向江离,轻蔑地转过脸去,一把拉过箱子抬到自己手里...... “不必了......区区一个箱子而已,本姑娘还是抬得动的,江离少爷莫要小瞧了谁,我们忧山的弟子们......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就是她转头的那一个瞬间,暴露了自己脖颈侧后方,江离立即看到了古怪...... 没错,那个女人脖颈后面贴了一块纱布,仿佛是在刻意掩藏些什么...... 江离好不容易抓到这个线索,更是不能轻易放过,于是他突然叫住了女徒弟,紧接着大声问道:“姑娘!你的脖子后面......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让在下去找太医为您诊治一下......” 这时,女徒弟的眼神有了轻微的变化......并且被江离敏锐地捕捉到了...... “不必了......”女徒弟冷漠地回道,“我只是在来的路上被虫子咬了一口而已......” 第521章 不老不死 江离坐在自己庭院的屋子里,一边抖着腿,一边对着眼前早已干涸的茶水品了又品,直到听到门口出现急促的脚步声,他便立即起身瞪大了眼睛,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 下一秒,木成舟便行色匆匆地跑进了屋子,江离也立即迎了上去......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江离迫不及待地问道。 “少爷,属下打听到了,那名女子是干邪唯一的女弟子,名叫涟漪,属下光凭感受气息......只能知道她的武功应该在七境左右,具体她以前是什么门派,使用的什么武功招式......还得进一步试探才行......” “涟漪吗......”江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名字倒是好听......就是不知道这位女弟子的心肠是否也跟名字一样好......” “少爷,您怀疑这个女子有什么问题?”木成舟发问道。 “现在还不敢确定,至少要摸清她的武功招式才行......不过她身上貌似没带武器,说明她使用的极有可能是拳法......这样一想,她身上的嫌疑又多了几分......” “少爷,您准备怎么做?属下愿意为少爷效力......” “哈哈......确实,现在我很多事压在肩上,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这种暗地里的事情只能交给你和沉星了......不对,你都还不太好轻易出手,因为你在身边已经露面,若你出手,他们一定会觉得本少爷另有所图,之后一定会对我严加防备......所以还是让沉星出手最为稳妥......” “嗯......”木成舟也开始考虑起来,随后说道,“少爷所言有理,那属下就负责在沉星姑娘附近藏着,若发生了意外,便可及时出手保护她的安全......” “好......今晚有个晚宴,晚宴上的欢愉过后,他们一定会放松戒备,事不宜迟......我们的计划就在晚宴之后进行,你现在就去把沉星叫来,她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转眼便到了晚宴之上,永帝以美酒佳肴热情款待,众人举杯同饮,喝了个痛快,干邪作为使团领头的,自然还多喝几杯,至于他的那几个徒弟,即便上就是稍微喝两杯表达对永帝的敬意......其中那个小孩儿因为年纪太小,所以滴酒未沾...... 整个晚宴都其乐融融,没有发生什么过节,永帝十分满意,时值深夜才遣散众人,干邪也在徒弟们的护送下回到了融春院...... 江离正准备回到居所,等待木成舟沉星回来报告战况,然而却被永帝留了下来...... “江离啊......你且留下一会儿......朕有话要对你说......” 永帝脸色微红,但说话还算利落,江离有些惶恐,毕竟他心里清楚,这世界上最不好伺候的人就是醉鬼,凤尾楼里尤其如此...... 于是他低下头去,试探着问道:“陛下......您喝了那么多酒......现在还没有醉吗?” “哈哈哈哈哈......”永帝豪爽大笑道,“江离,你可是小瞧朕了,朕乃一国之君,一年大大小小的宴会接连不断,连着几十年下来,你难道以为......几杯烈酒就能把朕给醉倒吗?”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晚辈只是担心陛下的身体......” “唉......”永帝挥挥手道,“你有这个心......这很好,不过现在,朕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觉得......忧山国的那个国师干邪......是个怎样的人?” 这时,江离眼睛珠子一转,脑子开始飞速地转动起来...... 事实上,当他听到永帝这个问题之时,第一反应是在脑子里挖掘出干邪的整个设定,然后照本宣科一般念出来,这样省力省事儿,还不会出差错...... 但若他真是这样做,便会暴露自己的学识过于广泛,搞不好还会引起永帝的怀疑和警惕...... 于是江离准备省略一些,装作略知一二的样子...... “嘶......陛下,晚辈也只是听宫里宫外的流言......说这位干邪国师乃是一个奇人,年少时为了修炼武功,不过二十多岁就已经是一头白发......” “那你觉得......他修炼成功了吗?” 永帝突然问起武功的事,江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嘛......晚辈也不知道那位干邪国师在修炼什么武功,我在想......既然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应该会修炼成了吧......” “哈哈哈......可若是朕告诉你......他年少的时候并未修炼成功呢?”永帝突然笑道,话里仿佛藏有深意...... “啊?若真是如此......那这位国师也太悲惨了......” “唉......因为啊,那个干邪是追求长生不老之人,他所修炼的......乃是一门不老不死的心法,世人听了只会觉得是痴心妄想,而他也在最后付出了头发花白的代价......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没有修炼的药引,也是一件人间珍宝......” “药引?什么药引?”江离装作十分好奇,但他心里分明比谁都清楚永帝在说什么...... “那就是游兰玉枝,没错,就是之前在太后寿康宫的祠堂里供奉着,然后在选婿之时失窃的那个宝贝......” 紧接着,江离便突然警惕起来,因为干邪修炼的心法需要游兰玉枝作为药引乃是他写下的设定,但游兰玉枝失窃乃是他未曾料到的差错...... 难道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设定,最后才导致了游兰玉枝的差错吗?! 想到这里,江离愈发觉得干邪和那个破离拳法的凶手更加脱不了关系...... “陛下......所以您是觉得......游兰玉枝失窃一事......和这些忧山人有关?”江离直接发问道。 听到这话,永帝先是皱起了眉头,随即挪开视线,瘪了瘪嘴,说道:“朕也只是怀疑而已......不过想想当时,朕降低了选婿的门槛,意图招揽天下英才,自然也会存在心怀不轨的异国人来到帝京,借着选婿之名,却是另有所图......” “陛下是怀疑......有人利用选婿的机会潜入了宫中,不声不响地盗走了寿康宫的游兰玉枝,为的是送回忧山,让他们的国师干邪练成不老不死的心法?” “哈哈......不错,看来你脑子转得挺快,简单说来......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儿......”永帝坦然地回道。 “可陛下......若是忧山人真的犯下如此恶行,意味着干邪也已经练成不老不死的神功,那他应该要避嫌才是,为何今年还要亲自率领忧山使团前来我朝敬献贡品呢?” “这个嘛......”永帝若有所思地说道,“江离,你不妨换一种思路,干邪每年都来,可若是他自今年起就不来了......说明什么?正是说明他心虚......不敢来啊......” “所以朕才猜想......他们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借此打消我们这边的顾虑和怀疑,哈哈......毕竟干邪可是一个老狐狸,这种计谋才像是他的风格......” “所以陛下......您想让我怎么做?” “哈哈......你小子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只是他们不会在京中停留太久,所以你得抓紧时间,在他们离开帝京之前,要试探出他们究竟有没有盗走游兰玉枝,还有干邪......他们究竟是否练就了不老不死的神功......” “若他真的练成了......那忧山未来就不容小觑,事情就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麻烦得多了......” “晚辈明白了,这半月的时间,晚辈一定会竭尽全力,为陛下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的......” 告别永帝之后,江离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这一天下来,江离只觉得十分巧合,他没有想到,永帝心里的盘算竟然和他不谋而合,游兰玉枝的失窃再度把线索串了起来...... 然而在永帝开口之前,江离已经开始实行计划了,此时他坐在桌前,正在静静地等待着木成舟和沉星回来,希望他们此行能够顺利,并且能带回来一个有关“破离拳法”的消息...... 江离希望能够快刀斩乱麻,真相随即浮出水面......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比他想象中还要戒备,事情也变得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 第522章 喜欢打人 把干邪扶到床上躺下之后,三个弟子走出房间,轻轻为他们的师父关上房门,随即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下一秒,涟漪打破了僵局,对着其他两个弟子说道:“你们两个都回去睡吧,这是第一天晚上......师父又喝醉了,容不得半点差错,今天晚上就由我来守夜......” 说完,涟漪飞身踏上房顶,在屋檐上轻轻坐下...... 她默默望着远方夜空中的残月,随即瘪了瘪嘴...... “这中州的月亮......确实没有我们忧山的好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瞬间沉静下来,整个融春院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轻微的虫鸣,宫廷里到处都是围墙,几乎阻断了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显得死气沉沉...... 只有坐在屋顶,才能感受到来自远方自然的清新气息...... 涟漪愈发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一辈子困在这高墙之内呢? 她这么想着,眼前突然恍惚,仿佛已经回到了忧山的高山之上,清冽的冷风带着薄雾吹来......仿佛置身仙境,一时间......她竟然慢慢露出微笑来...... 可下一秒,周围的动静立马让她脸上一沉,她迅速地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的院墙上跑过一个黑色的身影...... “谁?!” 涟漪大吼一声,随即起身快步踏过房顶,对着那个黑衣人直奔而去,黑衣人眼疾手快,身法也同样迅速,飞速跳下院墙,往外面的宫道上跑去...... 涟漪不肯放弃,一路紧追......眼看正要追上的时候,下一个拐角过去,对方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涟漪眉头一皱,感到莫名诡异,那个黑衣人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消失了,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对方一定是个十足十的高手...... “究竟是谁......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时,涟漪的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吓得她立马回过头去戒备着...... 然而......迎面走来的不过是一个宫女,她端着一些吃剩下的盘子,在官道上小心翼翼地走着...... 涟漪看她如履薄冰的模样,心里想着......这中州皇宫里的奴仆甚是悲惨,即便是深黑的天......也还要赶着干活儿,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打入牢狱,甚至丢了性命...... 她默默摇摇头,却也没打算去帮这个宫女一把,她只想和这个宫女擦肩而过,快步回到融春院,毕竟这极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她不得不防...... 然而,正当她和宫女将要擦身而过之时,宫女突然脚脖子一扭,随即撞到了她的肩头之上...... 紧接着,只听宫女一声尖叫,她手里的盘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不等涟漪反应,宫女突然转过脸,一脸愤恨地看向她,眼中立即燃起熊熊火光......紧接着,宫女咬牙切齿地大喊道:“你怎么看路的?!你可知道这些盘子都是御用的瓷器?!摔碎了是要丢性命的!” 涟漪被宫女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到了,可她分明只是在路上走路而已,甚至走的是一条直线,一条不偏不倚的直线...... 所以......她心里觉得,这件事儿无论如何,都不该怪在她身上...... 于是涟漪面不改色地回道:“嘶......这位小宫女,本姑娘只是在路上好好儿地走着,明明是你突然脚下不稳,冲撞到了本姑娘,这才摔碎了手中的盘子,如今怎么还赖起我来了?本姑娘不细究你的冲撞之罪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说完,涟漪甩过脸去,当着宫女的面冷笑一声...... 看到涟漪不屑一顾的表情,宫女更是气得发抖,握起拳头仿佛要把事情闹大...... 涟漪看着宫女瘦弱的身躯,还有她颤抖的身体,紧紧握住的拳头,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她心里毫无惧意,甚至还凑上脸去挑逗一番...... “哈?小宫女......我没有看错吧?你握着拳头是想干嘛?是想打我吗?哈哈......好吧,即便这件事儿真是本姑娘的过错......那你又能如何呢?瞧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教训我一顿吧?” “哈哈哈哈哈......”涟漪突然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中州的小姑娘,一个个光顾着涂抹脂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谁知到了这种时候......还不是只能任人欺负......” 说着,涟漪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随即转过身去,嘴里喃喃道:“小宫女啊......本姑娘劝你还是认命吧,在这个世界上......弱者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说完,涟漪背起双手,朝着融春院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刚刚走出不过两步,就听到了身后坚定的声音...... “站住......” 短短两个字,听起来却无比坚实,仿佛出自另一个人之口,涟漪眉头一翘,心里突然来了兴致,于是她默默回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站在对面的宫女...... 这时她发现,这个小宫女的身体已经停止了颤抖,眼神也变得沉静如海......仿佛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这种状态......涟漪只有在决斗的时候才见过...... “嗯?小姑娘,你说什么?方才本姑娘没听清啊......”涟漪继续挑逗道,准备把这个小宫女当猴儿耍...... “我说......叫你站住......”宫女沉稳地回答道,眼神没有从涟漪的身上挪开一秒...... “好好好......小宫女,反正夜晚漫长,本姑娘不如陪你玩玩儿,也算是解解闷儿......说吧,你想怎么教训我?用刀子?用筷子?用碎掉的瓷片儿?哈哈......你总得选一个能用的东西不是?就凭你那花拳绣腿,怕是给本姑娘扇风......我都觉得力气小啊......” “我用拳头。” 短短四个字,彰显出了宫女磅礴的气势...... 然而听到这四个字,涟漪甚至捧腹大笑,开始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宫女...... “拳头?哈哈哈哈哈......哎哟,你们中州的女子果真如书中说的那般,一个个外强中干,没什么大本事,但都怕丢了面子,就是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道理......那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哈哈哈哈哈......” 就在涟漪肆意发出嘲笑的时候,对面的宫女已经默默举起了右手,手上握紧了拳头,一看便是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涟漪一看更是嗤笑一声,“嚯......你这架势还不错呢......好吧,你就来试试看,本姑娘就来接接招,看你这小拳头能打出怎样的威力......” 下一秒,宫女一声怒喊,脚下轻轻一蹬,举起拳头朝着涟漪冲去...... 就是在这一个瞬间,涟漪眉头一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没错,就在这宫女冲出的一瞬间,她的拳头上突然出现了强烈的气息,不出一秒便带动了周边的气流汇聚到了她的手上...... 涟漪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点,随即心里一沉,她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明白这个宫女的来头,但她心里隐隐不安,潜意识里已经默默抬起了手,以防万一...... 时间又过去一秒,当宫女的拳头打在她的手掌上之时,涟漪感到了强大的冲击力,仿佛一颗磷石在手中爆炸了一般......一阵灼热的剧痛随即从手臂涌向她的脑子,让她不由自主地咬紧牙根,身体连连退后几步...... 若不是她早有防备,此时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等这一拳过去,宫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默默地盯着涟漪的眼睛...... 与此同时,涟漪的心中更是波澜四起,她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走向,她甚至觉得难道是她睡着了,而这个宫女只是一场梦...... 然而......手掌上重锤一般的疼痛在提醒着她,现在是明明白白的现实,而对面的这个宫女,是在抱着真情实感在和她决斗...... 她怎么也想不通,区区一个宫女,一个在中州皇宫里随处可见的宫女......怎会有如此霸道的蛮力...... “你......你这拳法究竟是......” “我不懂什么拳法......”沉星一脸鄙夷道,“我只是喜欢打人而已......” 第523章 藏龙卧虎 涟漪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身处这样一个荒谬的场景中,竟然在中州的皇宫里,在深夜中和一个小宫女对峙着...... 而且这个小宫女看上去身形瘦削,柔柔弱弱的模样,连个盘子都端不稳,结果竟然身负惊天蛮力,光是刚刚那一拳......若不是涟漪眼疾手快,提前防备,那现在她肯定已经身受重伤...... “你......你区区一个宫女......竟然......” “宫女怎么了?”沉星撅着小嘴回道,“宫女就要任人欺负吗?哼......我看你这个装扮,还有你方才对我们中州女子不屑一顾的说辞......看来你应该是忧山使团里的人吧......” “哼......听说你们忧山人崇尚武力,看轻弱者,如今一见......果然是这样,可惜......你今日是碰到硬茬了,我虽只是一个宫女,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说完,沉星眼中一沉,身体也随即摆好架势,拳上蓄力,引起周围的气流悄然变动...... 涟漪见对方不肯松手,知道今晚必有一战,而且从她的内心来说......今晚也不得不大战一场,毕竟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更是忧山的使团,更是整个忧山的皇族...... 若是她今晚在中州的宫廷里输给一个小宫女,那之后传出去......不仅她自己的声名难保,就连整个忧山武林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到时候......整个江湖都会流传,忧山国师干邪的徒弟竟然输给中州朝廷一个小宫女...... 一想到这里,涟漪就恨得咬牙启齿,脸上的青筋也随即突起,她也默默摆好了回击的架势,只能赢不能输......这是她心里下定的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决心...... 见到对方摆好架势,沉星突然歪了歪头,一脸疑惑地问道:“你就这么看不起本姑娘?连武器都不抽出来?哼......果然不愧是你们忧山人......” 谁知涟漪却不屑一笑,眼神凶狠地回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你一个小宫女,用拳头就够了,本姑娘怕把武器拿出来,你这小娃娃就直接没命了......” “拳头?拳头好啊......”沉星嘴角一翘,立即想起江离对她的嘱咐...... “沉星,你只需记得一点......无论对方有没有武器,最好都不要让她动用武器,而是要用拳头和你交战,你要试探的是一种名为破离拳的拳法......” “当然......到时候你一定要小心防备,注意躲避,因为一旦中了这种拳法,极有可能连骨头都碎掉,如果这种拳法一旦出现,藏在附近的成舟就会立即识破,你之后直接全身而退就行了......切记一点,千万不要伤了自己......知道了吗?” 于是沉星握紧了拳头,没想到今晚这么顺利,这个女人真的准备用拳法和她进行对决,她求之不得呢...... “好!那我们就以拳法一较高下!快出招吧!” 紧接着,两个女人便在夜色下搏斗起来,与此同时,木成舟藏在不远处的一个阁楼上,双手抱臂观望着那个名为涟漪的女子的一招一式...... 只见沉星和涟漪你一拳我一拳......几乎是不相上下的水平,沉星出拳直来直去,力道惊人......然而对方的拳法确实如同游蛇一般飘逸,跟力度精准的破离拳法有着天差地别...... 不一会儿,木成舟的脸色逐渐变得暗淡起来,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那个叫涟漪的女弟子根本就不懂破离拳法...... 要么......就是她可以隐藏自己的武功,但奇怪的是,木成舟看她咬牙启齿的模样,分明是使出了全力,这样的状态之下......真的还能有所隐瞒吗? 沉星和涟漪经过一番纠缠之后,还是不能分出胜负,双方谁也不能胜过谁,一刻钟下来难以分出胜负,反而是引起了周围金面军的注意...... 两人同时意识到不能就这么纠缠下去,于是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仿佛是在约定之后再打一架,定要分出一个胜负...... 紧接着,沉星在木成舟的护送下,成功全身而退,一路直奔江离的居所而去...... 与此同时,涟漪也脚步敏捷地回到了融春院,即便是走进了自己人的地方,但她的心跳还在急速跳动着,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望着四周的高墙,还有上方逼仄的夜空,眼神逐渐涣散,心里疑惑丛生...... “宫女......怎么可能呢......”涟漪自言自语道,“莫非这中州的皇城里......果真是卧虎藏龙?” ...... 在江离的这一边,当他看到沉星和木成舟完好无损地回来之时,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忧山的那群弟子们个个都不是吃素的,看来沉星行事还是十分有分寸...... 然而在接下来沉星的回话中,江离倒是大大吃了一惊...... “哎哟少爷您是不知道......那个女人狂的呀......”沉星眉头紧皱地喝下一口水,润了一下喉咙后接着说道,“她一开始都是用下巴看我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感觉自己厉害极了......” “可等我一出手啊......哈哈哈,那女人直接傻眼了,她也没有想到,一个宫女竟然能够使出如此蛮力吧......”沉星洋洋自得地说道,对今晚的计划十分满意...... “所以呢......她的招式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江离迫不及待地问道。 “嗨呀......什么招式......”沉星一脸不屑地回道,“那个女人就是嘴皮子厉害而已,最后竟然跟我一个门外汉打个不相上下,她的那套拳法也没什么威胁......不信可以问问木成舟,他一直在附近盯着呢......” 紧接着,江离便把视线投向木成舟,木成舟也随即上前一步,脸色一如既往地镇定,不过江离倒是发现,他今晚的神情与其说是镇定,甚至还有些暗淡,仿佛盖上了一层灰尘...... “少爷,属下躲在暗处观察了那位涟漪姑娘的一招一式,虽然不知道她用的具体的哪门拳法,可她的拳法游离飘逸,而破离拳法力度惊人,直来直去......两种拳法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是同一种......” 听到这话,江离眉头一挑,心里自然而然地有了怀疑......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涟漪姑娘刻意掩藏了自己的拳法?就是怕暴露自己会破离拳法的事实?” “这个......属下看着不像,”木成舟默默摇头道,“因为当时沉星姑娘和那位姑娘之间气氛十分紧绷,双方都是咬牙切齿,剑拔弩张的状态,仿佛都是拼了命一般......这种状态之下,应该不会有所隐藏......” 木成舟话音刚落,沉星便一拍桌子,声音豪放地大喊道:“就是!少爷您是不知道啊......当时奴婢都快真的入戏了,仿佛是真的恨极了那个女人一般,都怪那个女人太过高傲了,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的......她以为自己是谁啊?最后奴婢简直是使出了十分的蛮力,她也同样发挥出了全部的实力,这才和我打得不相上下......” 听到二人的回话,江离明白为什么木成舟的脸色会有些难看了......看来江离的计划失败了,他对那个涟漪姑娘的猜想也是错的...... 使用破离拳法的凶手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呢...... 那天晚上,江离依旧被这件事情所困扰,直到进入梦乡之后,这件事情也阴魂不散地困扰着他...... 他在迷雾中看到了涟漪姑娘的身影,一路追寻而去...... 等到她挺拔的背影停下,江离便走上前去...... 她没有回头,只是紧紧地站在原地,眼神看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江离轻步上前,站到她的身后......这时,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她脖颈后的那张白色的绷带所吸引...... 紧接着,他鬼使神差一般,对着她的脖子伸出手去...... 据涟漪姑娘说,这是一个被蚊虫叮咬的伤口...... 可江离把这块白布揭开的那一个瞬间,看到的确实一个血肉模糊的洞口...... “啊......”江离轻声一喊,吓得退后两步......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迅速的脚步声,等他转身之时,一记重拳已经落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这才是真正的......破离拳法......” 第524章 搬救兵 江离从噩梦中惊醒,起身便捂着自己的胸口,当发现自己的肋骨没有损伤之时,便知道那只是一个梦...... 然而梦里的情景让他心里更加好奇,那个涟漪姑娘的那道伤口究竟是什么东西...... 江离呆滞地望向上方,长长吐出一口气...... 从忧山使团进京的第三天开始,永帝为了彰显国威,也算交流两国之间的友谊,会举办一连串的庆典,到时候江离一定有的忙了...... 至少今日他时间尚且宽裕,加上没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他立即去办,总算可以稍微冷静下来,暂且思考一下...... 与此同时,才宫外的豫王府中,云安早已按捺不住躁动的心,现在她虽然已经不用跪祠堂了,但自己的父王和母妃时时刻刻都在派人盯着自己,连她身边的冬巧也一同被监视了...... 这下可好,云安不仅要看自己爹娘的眼色,还要看府里这些守卫的眼色,如今她名义上是行动自如了,但细想起来......就跟被关了禁闭没什么区别...... 然而,随着忧山使团进京的消息一来,云安立即变得激动起来,毕竟忧山乃是武学之地,里面高手如云,每年云安都在盼望着,希望自己能够和忧山随行而来的高手们比试一番...... 尤其是那位干邪国师的弟子,听说这位国师的座下有好几个弟子,每一个都会不同的招式,武技精湛,胜过江湖上绝大多数的门派...... 毕竟他们是为忧山皇族办事的人,本领自然是远远胜过普通的江湖人...... 想到这里,云安更是心痒痒,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冲进宫里,然后找个机会跟忧山的各位切磋一番...... 然而......一方面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宫中更是要谨言慎行,另一方面,如今她正被七八个守卫紧紧盯着,要想进宫谈何容易...... 甚至上一次被禁足之时,她想进宫的计划早就被豫王妃给识破了,最后被高如山给送了回来,可谓是落魄无比...... 陷入绝境之后,云安只能躺在床上独自生着闷气...... “嗯......嗯......啊啊啊......烦死了!” 云安疯狂地蹬着双脚,每一脚都奋力地蹬在空气之中,以此发泄她心中的怒火,即便她知道这种牢骚无济于事,但她也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发泄了,除非现在就冲出去把那些不长眼睛的侍卫暴打一顿,不然难以发泄她心中的焦躁...... 冬巧听到里屋躁动的声音,立即冲了进来,站在云安的床边,神态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云安呼吸沉重,每一个字都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哼......我怎么了......本郡主受不了了!!!” 云安如同鲤鱼打挺一般从床上一跃而起,随即咬牙切齿地看向窗外的花花草草...... “这么多人监视着本郡主,和牢狱里的犯人有何关系?!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眼看自己的主子怒上眉梢,冬巧只能轻轻拉着云安的袖子,语气温柔地安抚道:“郡主......您小点声,猎场风波还未过去多久,王爷王妃一定还对您心存芥蒂,这种时候更是要沉住气......郡主,要不奴婢去街上给您买您喜欢吃的叫花鸡?” “哎呀谁要吃叫花鸡了?”云安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甩开了冬巧,“本郡主什么也不想吃,如今忧山使团进京,宫里一定热闹无比......” “他们一定带来了不少稀奇的玩意儿,还有一身好本领......本郡主却只能呆在府里,若是有半点异动,那些侍卫就跟狗一样一下子就察觉到了,然后立即撒着他们的狗腿去给我母妃通风报信......” 说着,云安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仿佛受尽了人间最苦的冤屈...... “不行!”云安振奋而起,眼睛中都迸发着惊人的光芒,“忧山使团不过半月就要走了......本郡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一定要想个办法......让我名正言顺地进宫去,到时候才有机会和忧山的人切磋一下武功......” 眼看云安躁动的心思再度浮现,冬巧立马慌了,连忙在床边跪下去,皱着小脸哀求道:“郡主!您一定要三思啊,若您此时进宫,王妃一定会知道的......说不定她还会亲自进宫去把您抓回来,到时候......就不只是监视这么简单了......” “哼......你个傻丫头......”云安不屑一笑,“所以本郡主不是在说......要找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进宫吗......” “名正言顺的机会?”冬巧抬头问道,“什么机会?” “不知道。”云安傻愣愣地笑道。 “噗......!” 冬巧趴在地上,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抬眼之时脸上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个......郡主啊......竟然您暂时还没有办法,要不......咱们还是先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吧,等过段时间风头过了......王妃一定能够让您恢复自由的......” 突然,听到“王妃”二字,云安轻轻眯起眼睛,心里面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甚至是剑走偏锋的想法...... “对啊......我们整个豫王府,包括我的自由......一切都是我的母妃说了算,所以本郡主只需想个法子,搬个救兵,突破我母妃那关就行了......哈哈......冬巧,你倒是提醒我了......” 看着云安脸上意义不明的微笑,冬巧更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云安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郡主,您是不是糊涂了?如今王妃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即便是您把太后娘娘搬来,估计也劝不动啊......” “确实......你说得很对......”云安默默点头道,“皇祖母确实劝不动我的母妃,退一步说......皇祖母甚至都不一定站在我这边,所以我想搬的救兵......是另外的人,而且啊......” “嘶......本郡主觉得这个人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至少比你我想象中还要大上不少......” 听到云安卖弄关子的话术,冬巧也突然有些好奇...... 究竟是何方神圣,比德高望重的太后娘娘还要管用,能够劝得动豫王妃,为郡主纾困呢...... 冬巧死活都想不出来能有谁做到这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云安,等待她的嘴里吐出一个名字...... “还能是谁......就是江离啊!” ...... “噗......!” 冬巧再次趴倒在地,她艰难地喘息着,这次貌似真的吐出了一丝血色...... “啊......那个......郡主,您是不是真的疯了?江离少爷?奴婢没听错吧?”冬巧抬起头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哼......你这丫头,脑子怎么转不过弯儿来呢?” 云安俯下身子,掰着手指给冬巧细细分析着...... “首先你想想啊......江离现在是朝里举足轻重的人,他的话无论是放在谁的面前......那都是有几分重量的,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的母妃貌似一直想让我和江离重新立下婚约,这样的话,若是江离向我母亲开口,想要邀我进宫的话......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听到云安的计划,冬巧目瞪口呆,惊讶于云安的果敢和巧思,然而正在云安傻乐的时候,冬巧却眉头一皱,转念一想,随即发现了一个难点...... “郡主,还有一点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你说说看。”云安从床上趴下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冬巧...... “因为......江离少爷他也不一定愿意帮你啊......” ...... ...... 下一秒,云安眼中一沉,气氛陷入了难以忽视的尴尬...... “额......好像......好像是哦......” 云安惨淡一笑,随即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即便是闭上眼,她也仿佛能够看见江离那张戏谑的笑容,耳边甚至能够听到江离鬼笑的声音...... “哈哈......没想到堂堂云安郡主也有求人的时候,哟......那本少爷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第525章 贱人 冬巧走出竹园的时候,果不其然被守门的府兵给拦住了...... “冬巧姑娘......您这是干嘛去啊?” “本姑娘干嘛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识相的话就给我一边儿去!” 冬巧白眼一翻,正准备往院子外面走,不料守卫却直接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冬巧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王妃已经下了死命令,说一定要对郡主严加看管,即便您是郡主的丫鬟,我们也要过问两声,您只需告诉我们出去做什么,兄弟们自然不会为难您......” “哼......出去干什么?”冬巧一脸不耐烦地抱起双臂,“郡主饿了,想吃北市怀云楼的叫花鸡,你们现在拦在本姑娘面前......是想让郡主饿肚子吗?!” 冬巧大声质问着,守卫们的脸色便缓和下来,“嘿嘿......原来是买吃的啊......那您早说啊,兄弟们自然是不敢拦住您的,那冬巧姑娘......您快去快回啊......” 冬巧随即甩过脸去,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豫王府...... 一来到朝圣天街上,她的脚步立即变得急促起来...... “快一点......一定要快一点......时间有限,不然会引起那些府兵的怀疑......” 紧接着,冬巧迅速地穿行在人群之中,好几次把其他人的鞋子都踩掉了,然而她也顾不及去道歉,只能继续往皇城的方向冲去...... 直到冲出北市,远远看到宫门,她才停下来稍微喘了一口气...... “好,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任务了......” 于是冬巧马不停蹄地跑向宫门,对着一个守门的金面士兵就走了上去,随即在他面前亮出了云安给她的令牌...... “军爷,我们豫王府有个小忙想请你帮一下......”说着,冬巧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到金面士兵的手中,还是顺便塞了二两银子过去...... “军爷,你只需跑跑腿,把这封信送到江离少爷那里就行了......江离少爷你总认得吧?” “哈......江离少爷的大名如今整个皇宫谁不知道?在下自然是认得的,姑娘放心,等待会儿在下一换岗,立马就进宫把这封信转交给江离少爷......” 得到金面士兵的答复之后,冬巧满意地笑了笑,随即转身回到北市,按照既定的计划走进了怀云楼...... 不久后,当冬巧捧着香喷喷的叫花鸡回到王府,站在竹园门前的时候,每个府兵守卫都松下了一口气...... “哈哈......冬巧姑娘果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是去买叫花鸡......还真把叫花鸡买回来了......” 听着这话,冬巧一脸不爽地撅起小嘴,回道:“不然呢......你以为本姑娘是去干什么?你们这些人啊......即便是对郡主都如此多疑,哼......算了,郡主和本姑娘都是宽宏大量之人,不会跟你们这些鼠辈计较......” 说完,冬巧眉头一拧,大声喊道:“还愣着干嘛呢?!赶紧给本姑娘让路啊!” 当冬巧抱着叫花鸡走进屋子,刚刚放在桌上的时候,云安闻着味儿就冲了出来,她难掩兴奋的神情,手忙脚乱地把裹着叫花鸡的土壳子掰开...... “怎么样?事情完成了吗?”云安一边撕着荷叶,一边兴奋地问道。 “郡主放心,奴婢已经把郡主您写的信交给了金面军,而且使了银子,应该不出两个时辰,江离少爷就会收到您的信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奴婢只是觉得......江离少爷即便收到了信,也未必会帮您......毕竟之前你们两个闹了不少过节,甚至一度都成了水火不容的状态,如今看来......” “嗐......我以前和江离的矛盾都算个啥?那不过就是些小打小闹!再说了......我又没伤到他,也没害他的性命,他有什么可抱怨的?放心吧......江离这人是知道分寸的,有害的事儿他一定不会做,有利的事儿他巴不得赶紧钻进来呢......” 说完,云安狡黠一笑,随即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冬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云安这么胸有成竹,想必是在信里用了什么手段吧...... 与此同时,宫里的江离收到了云安写给他的信,当他从送信的金面士兵口中听说,这封信是豫王府送来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 细想一下,豫王府里面会主动找他的人不过就两个,豫王妃若要找他......那肯定是直接登门,此外的话......应该就是云安了...... 想必云安这丫头又是因为受到了什么拘束,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和江离交流了...... 想到这里,江离心里甚至涌现出一股乐趣,他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得要云安这个丫头送信过来...... “嘶......不会是情书吧?” 等他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之时,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搞得他迷思涌动...... “我去......这郡主在搞什么......连信纸都是香香的,莫非......这真的是一封情书?” 紧接着,当他看到信上的称谓之时,更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因为云安在信里称呼他为“江离少爷”。 虽然听起来这四个字十分客套,但要知道......云安之前可是直呼江离性命的人,要想从她嘴里听到一个尊称......那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而此时她却肯放下身段,尊称江离一句“少爷”...... 不用说,这个丫头一定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对江离有所请求...... 紧接着,江离的视线继续往下面挪动,每一段都感觉十分古怪,之所以觉得古怪......是因为这封信充满了对江离的赞美之词...... 若是从别人口里听到这些话,江离倒不会觉得有任何异样,毕竟这些天他在宫里听多了这种话,早就已经习惯了,甚至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然而这封信的意义大不相同,这可是那位刁钻野蛮的云安郡主写的信,里面的赞美之言看上去就像一个神话...... 江离甚至开始怀疑,这封信是谁的恶作剧...... 紧接着,江离惊讶地发现,下一段话总会比上一段话要更加深情,对他的夸赞逐渐成了肉麻的感觉...... 这更是让他难以想象,他根本无从想起,那位郡主究竟是在什么状态下写下了这封信,即便是喝醉了酒,云安也只会趁着醉意狂骂江离一个时辰...... 江离甚至开始思考一种新的可能......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鬼上身? 看着那些肉麻的吹捧之词,江离脸上突然感到一阵麻木,身上也随即感受到一股瘙痒...... 可接下来,他才惊讶地发现,身上的那股瘙痒并非是幻觉,而是货真价实的瘙痒,不仅痒,而且非常十分极其地痒...... 他甚至在看信的同时,另一只手止不住地摸向自己的后背,等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瘙痒难以控制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了下一段文字,随即脸上一沉...... “哈哈......江离,你中计了!” 这时,江离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瘙痒并非是因为读了那些肉麻的情话,而是被人做了手脚! 紧接着,他便想起拆开信件之时,迎面而来的那股清香...... “难道......是一种毒?!” 江离立马拿起信,继续往下面读去...... “江离,在你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已经被我下了毒......不过你放心,这种毒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让你身上瘙痒难忍,而且啊......这种毒素普通的太医根本没法解,所以你就不要奢望他们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本郡主进宫为你带来解药,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写一封信,告知我的母妃,说你想邀请我进宫,一起筹备接待忧山使团的各项事宜......” “哦对了,你也可以拒绝......不过若是你拒绝的话,那就只能自己解决身上的毒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离的耳边仿佛听到了云安得逞时张狂的笑声,拿信的双手也逐渐颤抖,同时他的身上果真瘙痒难耐...... “操......云安这个贱人!” 第526章 真正的实力 诚然,江离是这个世界的创造主,但他也马失前蹄,落到人为的陷阱之中,而这一次......他是毫无防备地栽倒在云安这个死丫头的手上...... 江离即便将信撕得粉碎,也难解他心中的愤恨......可他身上的瘙痒又在提醒着他,解药就在豫王府,就在云安的手里...... 只要能够答应云安的条件,那解药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自己手上,他也不会继续忍受这残忍的折磨...... ...... “不行!”江离握紧拳头,竭尽全力忍受着身上的瘙痒,咬牙启齿地喊道,“老子......一定不能让云安这个死丫头得逞!” 然而仅仅过去了一秒,江离就再也忍受不住身上的瘙痒,可即便是两只手的十根手指全部用上,也难以缓解这一波接着一波的刺激...... 江离深呼吸一口气,默默地念叨着:“我一定......一定不能输给那个恶毒的女人......” 紧接着,庭院里的沉星听到屋里的动静,便快步冲了进来...... 下一秒,沉星看见江离面目狰狞,身体扭曲的情状,一时目瞪口呆,吓得说不出话来...... 等江离看见沉星,便大声喊道:“沉星快!快帮我找个东西来......” 瞧着江离一脸痛苦的样子,沉星才突然回过神来,她连忙上前查看着江离的情况,只见江离把手伸进衣服疯狂地挠着,仿佛身上进了什么野虫子一般...... “少爷,您想要什么东西......奴婢这就去给您找......” “我想要痒......” “哈?痒什么?”沉星贴耳问道。 “痒痒挠!” 江离大喊一声,沉星眼前一愣。 “痒痒挠?哦......哦......奴婢懂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找一根痒痒挠过来......” 说着,沉星快步冲出了庭院,紧接着,江离需要一根痒痒挠的消息从她的嘴里脱口而出,迅速扩散......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宫里的下人们都在给江离寻找痒痒挠...... 这阵仗之大,连后宫里的娘娘都有所耳闻,纷纷开始在自己宫里寻找有没有挠痒的东西,甚至到最后连太后都听到了这事儿,随即在下人面前呵呵笑道:“江离这小子真是有趣儿,找个痒痒挠把整个皇宫都惊动了......罢了,来人,把哀家那柄翠玉的给他送过去,这孩子在宫里没人照应......还是挺可怜的......” 不久后,江离终于收到了痒痒挠,等他拿在手里的时候,才发现这柄痒痒挠居然还是玉的...... 紧接着他向沉星一打听,才知道这玩意儿还是太后命人专程送过来的...... 江离不知说啥才好,只是立马把这柄玉制的痒痒挠投入了使用,虽然没有木头做的见效快,但好歹还是缓解了他背部的痛苦...... 然而可怕的是......江离一直挠着,他身上就一直瘙痒着,而且完全没有消退的迹象...... 江离心想......云安那个丫头是要吃定自己了,居然下了这么重的毒,这样下去......他不得一天到晚都给自己挠痒痒吗?! 况且明天一大早,他就要去陪行忧山使团啊...... 到时候若是人家在那里好端端的站着,他独自拿着一根痒痒挠站在旁边给自己挠痒痒......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想到这里,江离也不得不服,那个女人的手段实在太过凶险,太过狠毒...... 如今想来,江离甚至觉得云喜和云禄加起来都没有云安这么狠毒,谁知道女主和女二揉在一起之后,竟然诞生出如此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角色...... 此时的江离真的是恨到牙痒痒......可他更多的是在埋怨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把稿子多多检查几遍,以至于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祸端......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江离终于想通了,这样下去始终不是个办法,虽然投降不是他的本意,但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必为这种小事所困扰...... 紧接着,他朝着屋外大喊一声:“沉星!拿笔来!” 写完亲笔信之后,江离把信交给了沉星,让她立马送出宫去,送到豫王府交到豫王妃的手中...... 半个时辰过后,当豫王妃打开江离写下的亲笔信时,脸上是又惊又喜,看到里面提到江离想把云安接进宫中,她更是大喜过望,甚至在王府里尖叫起来...... 等豫王妃赶到云安的竹阁之时,发现云安和冬巧已经开始收拾好了心里,她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甚至帮着自己的女儿一起收拾行李,巴不得直接把云安一起打包送进宫里去...... 就这样,云安用了一个诡计,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脱离了父母的管教,进到了宫里...... 当然,她进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江离送去解毒的药水,她也预料到了,待会儿江离见到她一定是如同看见仇人一般愤恨的眼神,所以她也有了心理准备...... 直到云安来到江离居住的庭院,听到屋里的一声声嚎叫之时,她突然笑出声来,脚下的脚步竟然胆怯地迈不动了...... “哈哈......不行,现在进去送药一定会被江离这小子暴打一顿的,这样冬巧,你直接把这瓶药交给他的丫鬟,然后我们两个撒腿就跑,等跑到寿康宫,江离就对我们没法子了......” 说完,冬巧便按照吩咐行事,把药送到沉星手中之时,不等对方反应,冬巧一个转身,带着云安撒腿就跑......这时江离在屋子里听到外面啪啪啪的脚步声,随即大声吼道:“是不是云安那个贱人来了!?快!赶紧把她丫的给小爷我拦住!我一定好好地教训一下......哎哟好痒好痒......” ...... 云安成功逃出生天来到了寿康宫,太后听说她进宫的消息,也一如往常地吩咐下人,为她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屋子...... 那天晚上,云安暂且把江离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一心都是装着忧山的那些高手,即便四周都是金面军的守卫,但她依旧按捺不住自己涌动的内心...... 她巴不得现在就在寿康宫里搭建一个擂台,让她上去和忧山的弟子们大战八百个回合...... 想到这里,即便是深夜她也按捺不住自己涌动的心,事不宜迟,干脆今晚就去打探一下...... 于是她从床上翻身而起,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宫女衣服,躲过寿康宫外金面军的巡逻,按照熟悉的路线,脚步轻盈地朝着融春院的方向跑去...... 依托她对皇宫布局的熟悉程度,云安迅速走出了后宫,来到了宫廷的西南方,不远处就是忧山使团居住的融春院,原本是用来选婿的居所,云安也居住过,所以对里面十分熟悉...... 如今她扮作宫女,自然也不必躲躲藏藏...... 于是她昂首挺胸地走在大道之上,随即一个拐弯朝着融春院的大门走去...... 然而,就在她要进门之时,一个潇洒的声音从天而降,拦在了她的面前...... “喂......宫女,你到这里作甚?是不是走错路了?” 云安定睛一看,若她得到的消息没有出错,那眼前的这位......应该就是那位名叫涟漪的女弟子...... 云安心想,这下不就正好吗,女侠碰上女侠......多么富含江湖的味道啊...... 于是云安默默扬起脸,面不改色地回道:“本姑娘没有走错,这里是融春院,而你......是忧山国师云邪座下的女弟子......名叫涟漪......” 紧接着,涟漪的眼神里果然有了涟漪,对眼前这个宫女愈发警惕...... “哼......又是一个宫女,你们中州皇宫里的宫女还真是有趣,一晚上一晚上地来我们这里找茬,所以......是昨天晚上那个宫女给你告了状?让你来教训教训我?” 听到这话,云安虽然不明所以,但她心里清楚,若她说是,切磋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没错啊!本姑娘就是想来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异国人......” “哼......大言不惭,那好!昨天晚上本姑娘没能发挥全部的实力,今晚我们找个地方,一定要让你们这些宫女们知道,我们忧山人真正的实力!” 第527章 打打杀杀 “不用找其他地方了!就在你们融春院的院子里比一场!”云安豪爽地大喊一声。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像极了闯荡江湖的女侠,上门就是挑战,原地就可以分个胜负...... “比就比,谁怕谁?昨天那个宫女已是嚣张无比,没想到今天还来了一个更嚣张的......跟我进来!” 很快,二人就在融春院里站定,月光洒落,她们两个的表情皆是肃然,有如银霜裹面...... 紧接着,云安第一个摆好了架势,对面的涟漪也当仁不让,随即也褪去袖口,伸出了拳头...... 下一秒,她们二人同时发出一声怒喝,随即快步冲向对方,拳脚相向,身体也时不时纠缠扭打在了一起...... 云安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动过手了,如今拳脚之下很是畅快,至于涟漪呢......她一直怀揣着昨日没能取胜的愤恨,今日正好发泄一下自己浑身的怒气...... 没想到七八个回合下来,二人依旧没能分出个胜负,于是各自退后两步,稍作调整,等待下一轮的比拼...... 然而这时......云安突然发觉,对方的拳掌功夫比起对方的身法要逊色一些,想必这位涟漪姑娘并非是主用拳法之人...... 于是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对着涟漪喊话道:“喂......你应该有其他的武器吧,看你的拳脚功夫......挺一般的......” “哼......”涟漪迅速回击道,“大言不惭,要本姑娘说......你的拳脚功夫也不怎么样!” 听到这话,云安浅笑两声,“哈哈......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别在这里用拳脚空比划了......直接亮出各自的武器吧!” 说着,云安从腰间抽出早已准备好的长鞭,随即在手中一甩,瞬间化为一把月牙长剑...... 看到这变化多端的武器,涟漪眼前一愣,随即咬牙笑道:“哼......不过是一件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真正的高手,用的却是最为简单的武器......” “最简单的武器?你在说什么屁话?!”云安皱眉反驳道,“那你倒是给本姑娘瞧瞧你的武器啊......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武器如你所吹嘘的那般......大道至简......” 紧接着,云安本以为涟漪会从身上的某处抽出一把利刃,或者是一条鞭子,甚至掏出一把锤子,没想到对方却微微一笑,随即把手伸到了头顶...... 下一秒,在云安疑惑的注视下,涟漪拔下了头上的铁簪子,轻轻握在手里,甚至还学着杂耍一般盘旋了两圈...... “这......就是本姑娘的武器......” 瞧着涟漪洋洋自得的表情,云安更是傻了眼...... “哈?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区区一把簪子......还没我的剑把手长呢?就凭这东西你就想赢我......莫不是痴人说梦吧!” “哼......看来你不过是一个眼界粗鄙的小宫女,所谓武器不论长短,不论大小......即便是短小的武器,一样能够轻易要人性命......你与其在这里说风凉话,不如小心点,别输在我这又短又小的簪子上面......” “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看招!” 云安话音一落,随即挥舞着利剑朝着涟漪穿刺而去,令她意外的是,涟漪并没有闪身躲开,而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云安的剑尖接近她的身体之时,她便轻悄悄地拿起簪子挡在身前...... 下一秒,只听叮的一声......云安的剑居然被她那把小小的簪子给挡住了...... 看来是云安小瞧了对方的本事,也小瞧了这个簪子的本事,想必这个其貌不扬的铁簪子乃是用某种材质坚硬的东西打造而成的,跟市面上普通的装饰品完全不一样,甚至就是两种东西...... 一击未成,云安便撤回两步,仔细观察着涟漪手里的簪子,她心里隐隐有个感觉,这个簪子除了质地坚硬,应该还另有玄机...... 看见云安退后了几步,涟漪更是笑出声来...... “哈哈哈......小宫女,你怎么退后了?你可以举起你的宝剑多来试几次啊......嗐......看来你也发现了我这铁簪子并非俗物,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这簪子的材质乃是千年玄铁,别看它只有小小一根,却能抵挡千把寻常武器,不过呢......我看你那把宝剑也不是一件俗物,看来今天晚上......我们有的比了......” ...... 皇宫的另一边,在得到解药之后,江离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身上的瘙痒完全退散了,此时此刻,江离感觉重获新生一般,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舒坦无比......仿佛快要飞起来了...... 然而,他心里对云安的怨恨之火还在熊熊燃烧着,毕竟这一天他本来应该空闲地享受一番,结果却只顾着给自己挠痒痒,什么都没干成...... 不仅如此,他需要痒痒挠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皇宫,就连远在寿康宫的太后都被惊动了,现在不出意外......整个皇宫的下人们都在讨论着江离挠痒痒的笑料......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望差点毁于一旦...... “云安啊云安......你可坑得少爷我太特么惨了......” 说着,江离连忙穿上衣服,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跳了起来,随即脚步稳健地走出屋子,沉星立马迎了上来,表情关切地说道:“少爷这是要去哪儿?您的身体才刚好不久,有什么事情还是留到明天再做吧......” “不行......”江离一口否决道,“这件事情我无论如何都得在今天做,因为......本少爷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看着江离咬牙切齿的表情,沉星皱起眉头询问道:“少爷,您不会是要去找云安郡主算账吧?” “不是算账......而是报仇!是报仇啊!”江离振奋无比,沉星也吓了一跳,眼神都变得恐惧起来...... “可是少爷......云安郡主此时应该在寿康宫歇下了......那里可是太后的地盘,您要怎么去找郡主报仇啊......” 沉星的这番话无疑是一盆冷水,哗啦一声浇在江离头上,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对哦......她在太后那边,那本少爷还得想个办法潜入寿康宫才行......” 说着,江离坐在了桌边,摸着下巴开始苦思冥想...... 然而,正当他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潜入寿康宫之时,木成舟却在夜色下回到了住处...... “嗯?成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少爷我不是让你在融春院那边蹲着吗?”江离一脸疑惑地问道。 “回少爷,属下确实在融春院附近蹲伏着,一直没有离开,只是就在方才......融春院里貌似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突然来了一个宫女登门,跟那个涟漪姑娘不知说了些什么,好像是再说什么比试......什么挑战......然后她们二人便走进了院子,把院门关上,紧接着......属下便听到了院子里传来打斗声......” “什么?打斗声?”江离整张脸都皱作一团,“区区一个宫女......怎么会想着要去挑战忧山国师的弟子呢?那不是自不量力吗......” 江离对此表示难以理解,木成舟倒是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少爷......属下觉得,那个宫女不一定就是宫女,她也有可能和昨晚的沉星姑娘一样......是别人借机假扮的......” 此话一出,江离有如醍醐灌顶...... “是啊......不过到底谁这么蠢,明明人已经在宫里了......还在想着打打杀杀的事情......” 然而,就在江离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面就已经浮现出一个具体的人影,没错......正是那个一天到晚嚷嚷着要去江湖上面行侠仗义,打打杀杀的郡主大人...... “难道......是她?!” 想到这里,江离眼中闪过急促的红光,仿佛是触碰到了什么警报一般...... “不行......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肆意妄为,快!成舟,我们现在就去融春院!” 第528章 花 此时的融春院里,经过几轮交锋之后,双方依旧不相上下...... 云安和涟漪都大概摸清了对方的招式套路......你一来我一去,谁也占不了上风,他们知道,自己的招式需要有所变化,才能分出一个胜负...... 紧接着,云安突然把手里的宝剑一甩,瞬间变回了鞭子的形态,涟漪则是突然松开了簪子,可奇怪的是......即便她松开了簪子,簪子也没有掉在地上,反而是在她手中飞速旋转...... 云安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对方的秘密武器...... “哼......我就说呢......一根小簪子如何才能发挥出强大的杀伤力,原来你是通过运用真气操纵簪子在空中穿梭的......有意思,我到现在也没有见过这种招式呢......今天就当是给本姑娘开眼了......” 听到这话,涟漪也眉头一皱,“嘶......听你的话,貌似你经常参与打打杀杀的争斗啊......可你一个久居深宫的宫女,是如何做到的呢?包括你这一身武功,还有你手上那把诡异的武器......我确实不得不承认,你们中州皇宫里多得是本姑娘不知道的事......” “哼......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接招吧!” 接下来,又是无休止的比试,涟漪灵活地操纵着簪子,可云安的鞭子环顾周身,即便那么长的鞭子,也被她耍得十分灵活,攻守兼备...... 而云安这边一边要顾着防守,进攻便总是不到位......这样又是几轮下来,双方依旧不能分出胜负......然而就在这几轮比试之中,云安的鞭子已经悄悄地吸足了月光精华,如今已经到了迸发的时刻...... 下一秒,云安突然大吼一声,长鞭在手中飞速盘旋,对面的涟漪也感受到了异样,因为她看见那条长鞭上面浮现出了诡异的光芒...... “你那条鞭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云安手上用力一挥,那条鞭子便直冲涟漪而去!更可怕的是,鞭子的攻击方向并非直来直去,而是如同一条飘逸的游蛇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涟漪虽然眼疾手快,但面对云安神鞭雷厉风行的速度,也是猝不及防......她只能尽力地闪开身子,同时还不忘在身下飞出簪子,以求能够在这一刻分出胜负...... 下一秒,云安的鞭子正好擦过了涟漪的脖子,把她脖颈侧边的白布穿透下来,与此同时,云安清楚地看见涟漪的脖子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花......” 然而,云安没有注意到,另一个危险已经迅速逼近...... 等她反应过来之时,那把簪子已经飞向她的肩膀,若再过一秒,她就会被这只簪子刺中......此时此刻,她已经躲避不及...... “哼......居然实测了......” 然而......当时间来到下一秒的时候,云安并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因为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为她接下了那根飞速袭来的簪子...... 她定睛一看,来帮她的人竟然是江离...... “够了,夜色已经深沉,宫里毕竟是皇族居所,岂能由你们在此胡闹?”江离神情冷漠,声音严肃地说道。 然而,涟漪仿佛对他突如其来的插手十分不爽...... “哼......明明方才本姑娘就要得手了,谁知你这位江离少爷突然钻出来了,真是扫兴......不过今晚也算是有所收获,没想到......你们中州皇宫里随便一个宫女都是身怀不俗的武功,本姑娘不得不承认......之前是我们忧山人小看你们了......” “哼......你知道就好!”云安赶忙上前叫嚣道,却被江离一把拉住,藏到自己身后。 “涟漪姑娘,今天晚上是我们中州的宫女多有冒犯,算是给您添麻烦了,过两日在下会一并补偿,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江离突然发现了涟漪身上的异样,没错......她脖子上的白布已经消失不见,留在那里的并非是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而是一个花瓣形状的胎记...... “花......那究竟是......” 江离开口之时,涟漪却立即注意到了江离怪异的目光,随即拉起衣服,把自己的胎记给牢牢遮住...... “喂......你看什么看?难道江离少爷不知道......不能对着女子上下打量的道理吗?” “这个嘛......在下确实知道,不过......” “那就别不过了......今天晚上不过是一场闹剧,本姑娘也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江离少爷请回吧,哦对了......这位小宫女还记得请江离少爷多家管教,擅闯使团居所......怎么看也不像是你们中州的待客之道......” 云安一听这话更是气得不行,一边想要挣脱江离的束缚,一边对着涟漪大喊道:“喂喂喂......你说谁需要管教呢?我看你这女人才是欠抽吧?!你若是不服......我们再大战三百个回合啊!” “还战什么战!”江离对着云安怒喝一声,“赶紧跟我回去......这一天天的......真不让人省心!” 说完,江离连拖带拽,总算是把云安带回了寿康宫,幸好全程太后没有苏醒,寿康宫的人也对云安的消失没有察觉...... 但即便是江离亲自把她送到了寿康宫门口,云安也一脸不情愿地不想进去...... “喂......这位郡主大人,您又是在耍什么脾气?是不是要本少爷亲自抱你......你才愿意进去?” “我呸!谁要你抱了?”云安愤恨地说道,“还不都怪你......突然插什么手,若是你不插手......本郡主马上就能赢了......” “嚯......赢什么赢?”江离一脸无奈地说道,“郡主......你是不是眼睛瞎了?当时人家的簪子都快刺到您的肩膀了,要不是本少爷及时出现......现在您已经被送到太医院去疗伤了......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云安自觉理亏,但心里又十分不甘,只能倔强地转过头去,选择不和江离对视,然而江离刚刚看到了一件不可忽视的东西,此时此刻更是需要云安来和他确认一番...... “唉......其他的就暂且不提了,只是郡主......那个涟漪姑娘脖颈上有个红色胎记......你是否看到了?” 听到这话,云安迅速回过头来,对着江离抛出一个嫌弃的眼色,“咦......你这人能不能正派一点......怎么一天到晚盯着人家女子的脖子看?要不要这么下流?” 江离长长吐出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本少爷只是想要确认一件重要的事情而已,总之你就告诉我......那位姑娘的脖颈上到底是不是一个红色的胎记?” “嗯......当时本郡主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所以留下了印象,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血迹,但仔细想想血迹怎么会出现特定的形状呢?所以我才感觉应该是某种胎记......” “形状?郡主可有看清楚......那个胎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状?” “嘶......花?应该是某种花儿?但我具体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花儿,也没有太在意......” “花吗......看来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东西,那就好,郡主,多谢你的回复......你赶紧回去歇下吧,再晚寿康宫的人就要发现你不在屋里了......” “行吧行吧......今天晚上虽然没能尽兴,不过好歹也算见识到了忧山的武功,嘶......现在想起来,她那个簪子使得还真是出神入化,不错......不错......什么时候本郡主也学学运用真气驱使武器......光是看上去就已经很潇洒了,哈哈哈哈......” 云安爽朗一笑,紧接着潜入了寿康宫,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江离也在木成舟的陪同下,踏着青石板回到自己的居所......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仰头看向天上一轮弯弯的月牙...... “花儿......叶片......嘶......这两种胎记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联系?看来......要想找到新的线索,还得从那位涟漪姑娘身上下手才行啊......” 第529章 她来干嘛? 自从穿越到这个小说的世界以来,江离每次闭上眼睛的时候,都会幻想自己突然回到了现世,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然而......每次他都会感觉自己在无限坠落,随即堕入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面形形色色的场景和人,几乎已经跟现实世界脱离了关系...... 他也害怕若是这么下去......一切都会变成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他也再也不可能回到现实中了,仿佛自己和这个他创造的世界融为一体,和这里面的人难舍难分...... 而这一天晚上也毫不例外,一个熟悉的人出现了他梦境的迷雾中...... 那是霜果姑娘,在奔原军府的庭院里走来走去...... 只见她探着脑袋,双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周围的假山假石,一会儿又突然回头,瞪大眼睛往后查看......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又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 江离就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她却对江离熟视无睹,仿佛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捉迷藏...... 紧接着,江离鬼使神差地拦在她的面前,下一秒她仿佛开了眼一般,突然意识到了江离的存在,随即尖叫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这时,江离见她跌倒,却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甚至都没想伸手将她扶起来...... 他只是默默低着头,悄然朝她接近着...... 一步......又一步...... 眼看霜果的表情愈发惊恐,双手也随即撑在地上,双腿不断蹬地,往后连连退去......江离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他甚至感觉梦中的自己并非自己,而是被什么人占据了身体,只能无意识地做出既定的动作...... 与此同时,他也突然心生好奇,因为他之前做过的梦都是莫名其妙的桥段,却都好像蕴藏着什么深意...... 不知这诡异的梦境最终会走向怎样的结果,又会意味着什么...... 然而......江离没有想到,今晚的这个梦境比他想象中还要恐怖,因为下一秒,他突然一拳下去......霜果姑娘甚至连一声呜咽都没能发出,身上随即出现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周围每一块骨头都崩裂开来,甚是惊悚...... 而梦里的他却毫无愧疚之意......甚至还干笑了两声,说道:“呵呵......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这时,江离的潜意识里开始发奋抵抗,试图找回原本的心智,他咬牙启齿地抬起双手,看见上面模糊的血迹更是颤抖不已...... “不对......这不是我......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一个梦而已......” 突然,江离发觉自己根本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而下一秒......他的双手竟然向自己的脖子掐来...... “呜......!” 江离一声闷喊,整个脖子都被自己的双手死死掐住,他的双手强壮有力,而且完全不听他的使唤......随即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头顶,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只听见“扑通”一声,他倒在了地上...... 等他睁开双眼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与此同时,木成舟听到江离房间内的动静之后,迅速冲了进来,双手稳稳地放在自己的匕首之上,已经做好了和歹徒开战的准备...... 然而,等他冲进房间,看见的只有江离一人在床上瞪大双眼,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一阵一阵地喘着粗气...... 至于木成舟想象中的那个歹徒,似乎全程就没有存在过...... 等木成舟走近了几步,竟然发现江离出了一身的热汗,把被子一掀......甚至江离的头顶都在冒烟......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木成舟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 “没事......”江离慢慢地平复着情绪,头也没回地说道,“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只是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有些可怕......” “噩梦?”木成舟眉头一翘,接着江离的话说道,“少爷,属下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你我之间没什么话不能说的......”江离有气无力地回道。 “少爷,是这样......沉星姑娘曾经跟属下提起过,说少爷您自从进京之后,夜里就老是做噩梦,而且是一天都不停地做噩梦......有时候嘴里还会叽里呱啦念叨一些她听不懂的话......沉星姑娘觉得奇怪的是......您在北原的时候甚少做梦,也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说完,木成舟蹲下身子,再度朝着江离投向了关切的眼神,“少爷......您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要不趁着我们在宫里,去找两个医术高明的太医来瞧瞧?” 木成舟的提议是出于好心,但江离只是觉得毫无必要...... 因为他心里清楚,自从穿越进来之后,他的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信息,不光是前世的,还有这个小说世界的......每一件事都在排着队等他处理...... 不过半年下来,这里发生的事情,连带着一连串的差错接踵而至......重压之下,他的脑子经常都转不过来...... 而一到晚上,各式各样的信息就会在他的脑子里疯狂流窜,如同不受管控的海啸一般,在每个晚上席卷他脑中的世界,最后留下一个又一个混乱且逼真的梦境...... 总而言之,这些都是能够理解的事情,简单来说的话......那就是他太累了,累得连一个好觉也没能睡过...... “算了,成舟,今日还要和忧山使团一起去见陛下,至少我这个接待使必须把既定的章程给走完......” “少爷,您不必去见陛下了......” 木成舟突然这么一说,江离瞬间一脸懵逼,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甚至怀疑自己还游荡在梦中,所以木成舟才会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 可他又伸手打了打自己的脸蛋,却发现那滑嫩润弹的触感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真切...... 于是他只能默默叹了口气,心里明确了现在自己已经醒来的事实...... “为何?今日不是有接待忧山使团的活动吗?”江离耐下性子来,轻言轻语地问道。 “少爷,是这样的......裴公公在你醒之前就已经来通报过了,说......陛下收到忧山几件贡品之后,心情大好,转而觉得往年迎接使者的既定章程太过死板,所以陛下决定让忧山使团自行决定后面几日的章程,以显示隆恩浩荡......” “嚯......居然还有这出?”江离惊叹着,却又露出无奈的表情,“永帝这老头子......还挺会给自己找事儿的,哦不对......是会给我找事儿......” 江离瘪了瘪嘴,明显对永帝浩荡的隆恩十分不爽...... “嘶......如此一来,本少爷岂不是就要对忧山的那些使节言听计从了吗?他们想做什么......本少爷就得陪他们做什么,他们想要什么......本少爷就得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叫本少爷往东......本少爷就不能往西......” “哼......这鬼差事,真是够折磨人的......” 眼看江离心灰意冷,木成舟便急忙安抚道:“少爷莫要急躁,方才忧山使团已经传信来了,按他们的意思,今日忧山国师干邪要和陛下商量国事,而少爷你只需去招待好他那几个徒弟......” “带小孩儿啊?”江离一脸讽刺地笑道,“还是算了吧,少爷我最讨厌带小孩儿了,那个大高个儿还有那个小屁孩儿......一看就不好对付,只有那位涟漪姑娘......” 说到这里,江离突然眼前一愣,仿佛望向了更加深远的地方...... 紧接着,他一拍大腿,笑着大喊道:“对啊!本少爷方才怎么没想到呢......这不是一个接近那位涟漪姑娘的大好机会吗?而且还没有那个狗屁国师的干扰......岂不美哉?!” 说着,江离兴奋得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 “成舟,干邪的几个弟子有没有说今日想干些什么?” “有,但他们的要求并不苛刻,只是想要品尝一下帝京城里的美食而已......” 听到这话,江离更是挺起胸膛,仿佛此事不过弹指之间,轻而易举...... “好嘞!一座怀云楼就能解决的问题......本少爷原本还以为有多艰难呢......” 紧接着,江离突然露出坏笑,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若有所思地念叨着:“嘶......如果是在怀云楼的话......本少爷搞不好还能跟那位涟漪姑娘近距离交流一下呢,呵呵......” 木成舟看着江离一脸不正经的模样,随即开口,给江离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少爷......那个,听说云安郡主也要和我们一起......” “噗......!” 江离瞬间瘫倒在了床上...... “她来干嘛?!” 第530章 无言 听到云安要随行的消息,江离只觉得这个女人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凡是跟忧山使团有关的事情就非要来插一脚,甚至都不跟江离商量一下,简直根本就不把他这个接待使放在眼里...... 这都暂且不说,昨天晚上她甚至才刚刚跟人家忧山的人打过一架,今天又要陪着别人一起好吃好喝去了...... 对于这位郡主大人的厚脸皮......江离是没有丝毫的怀疑,可云安的脑回路也甚是难以理解,江离甚至觉得是不是两个人格在云安身上合二为一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精分起来了,可惜这个皇宫也没有精神病院,不然江离一定第一个把这小丫头片子给关进去,可以省下自己不少麻烦...... 然而......幻想只能是幻想,眼前却是江离不得不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 “好吧,那个丫头也要来,她有没有说要过来和我一起去见忧山使团?”江离压抑住心里的焦躁,面如死灰地问道。 “郡主说了......她就不跟少爷一起出宫了,她准备先去怀云楼把宴席安排妥当,然后给忧山的使者们一个惊喜......” “嚯......还惊喜呢......”江离不屑一顾地叹道,“她昨天才跟别人大打了一架,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辱骂别人两句,今天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乐善好施的主人......” “到时候怕不是惊喜变成惊吓,涟漪姑娘一见她便恶向胆边生,一边疑惑着为什么昨夜的小宫女突然就变成了当朝郡主,还在这里假仁假义地招待他们......” “算了......不管了......”江离无奈摇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赶紧用膳吧,估计忧山使团还在等着呢......” 两刻钟过后,当江离再次见到涟漪的时候,她脖颈上胎记的位置再度被一张白色绷带盖住...... 江离不禁心生疑惑,只是一块胎记而已,而且形状也不难看,为何要刻意盖住,搞得很见不得人的样子......当然,江离今日的一个重点就是要问出有关这个胎记的秘密......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说辞,最好能在不引起对方警觉或是反感的情况下把胎记的事情问清楚...... 然而江离没有想到的是,今日的涟漪姑娘十分安静,甚至对江离有些冷漠,她可以走在两个师兄弟中间,不给江离接近的机会...... 即便是上了马车,她也是默默闭上眼睛,仿佛对江离眼不见心不烦,这下搞得江离处境艰难,他和两个愣头小子又没什么可聊的,想要和涟漪姑娘说两句话......又找不着机会开口...... 就这样......四人一路无言,只听着马车轮子咕噜咕噜地跑向宫外...... 等到马车畅快地穿过了宫门,北市里的喧闹之声开始穿入马车的幕帘,大高个儿和小屁孩儿同时兴奋起来,连忙掀开布帘子探看着外面的情况...... 然而即便是听到了外面无比热闹,涟漪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甚至她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比起她的两个师兄弟来说可谓无比淡定,想必今日是做好了对江离冷处理的准备了...... 紧接着,江离瞧着两个闹腾的大小兄弟,默默笑道:“二位少侠莫要心急,北市大都是吃饭的地方,虽然郡主已经在怀云楼上面开始准备宴席了,不过现在我们还不必那么早过去,不如......我们先去东市逛一逛,那里不少好玩儿的东西,少爷我第一次去东市的时候,也实在是开了眼哪......” 一听江离的提议,大高个儿和小屁孩儿同时欢呼雀跃起来,闹出的动静差点没把马给惊着...... 然而......在江离说出“郡主”二字之时,他敏锐地发现......涟漪的眼皮子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嘴角一翘,知道涟漪对郡主的突然出现完全没有预料...... 果不其然......下一秒涟漪就默默睁开了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她转头看向江离,眼神镇定,语气淡然地问道:“江离少爷,您说的可是那位豫王府的云安郡主?” “哈哈......我们中州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郡主,其他的都是只享有郡主之名,但和陛下没有血脉的关联......”江离笑着解释道。 “听说......这位云安郡主乃是京中一大美人,不仅容貌端庄,而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听闻她体弱多病,甚少出府见人,怎么今日......这位郡主大人突然要来迎客了?” “额......这个嘛......”江离抠着头发,绞尽脑汁地给涟漪解释道,“涟漪姑娘啊......您可能是对我们的郡主大人有什么误会,在外的声名也有可能是流言蜚语,至于具体是什么......在下还不能告诉你,等到正午的时候,您去见到云安郡主自会懂得......” “行吧......”涟漪自然而然地回过视线,“我就听江离少爷一回......” 说完,整个马车里再度安静下来...... 于是江离瞧准时机,准备向涟漪问起她脖颈上胎记的事情之时,涟漪却如同早有准备一般,乖乖闭上了自己的嘴,同时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一如先前那般......整张脸都不给江离留下一个漏洞...... 江离甚至猜想......她巴不得把自己的耳朵也给堵上,最好不要听到从江离嘴里说出的半句闲话...... 不一会儿,车轱辘的声音总算是停下了,又一阵喧闹穿入马车,这一次的声音和之前大不相同,里面夹杂着刺激的欢呼,一听便是属于游乐的场所...... 紧接着,江离便招呼着三人下了马车,大高个儿和小屁孩儿一下车,眼神儿立马就被扔火棍的卖艺人吸引了过去,紧接着脚下也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钻进了围观群众的队伍...... 这时江离才发现,身后的涟漪姑娘没有一点动静,于是他突然回头,先是看见涟漪脸上挂着一种慈祥的笑,如同一个欣慰的母亲在望着自己的两个傻儿子...... 然而,就在江离转头的下一秒,涟漪突然意识到江离正在盯着自己,立马收住了脸上的笑容,回到了冷若冰霜的状态...... 这时,江离走回两步,和涟漪并排而站,两人一起观望着甩火棍的艺人,还有围观群众里面高兴得直拍手的两个忧山小伙儿...... 紧接着,江离轻笑一声,朝着涟漪微微扭过头去,说道:“涟漪姑娘,这两个忧山弟子还挺尽兴的,看来今日......在下是带着你们来了一个好地方,只是......在下不知道涟漪姑娘您是否满意啊?” 此话一出,涟漪依然面不改色,将冷漠发挥到了极致,而且准备坚持到底...... “一半一半吧......”涟漪眼神空洞地说道,“毕竟我那两个师兄弟成日跟在师父身边修炼,长到十几岁也没见过什么大的世面......本姑娘就不一样了,自小就是在忧山的江湖上闯荡过的,你们东市里这些把戏......我早就已经看厌烦了......” 紧接着,江离立即抓住了对方话里的关键,赶忙赞叹道:“嘶......原来涟漪姑娘也是个闯荡过江湖的女侠啊......但在下瞧着您和这两个弟子年纪相仿,干邪国师怎么会任由你独自去闯荡江湖呢?他就不怕你遇到危险吗?” “我也没办法......”涟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然而此时,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凭着潜意识作答,“因为我要去找我的......” 突然,涟漪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立马闭上了嘴,甚至还抬起手来非常刻意地捂住自己的嘴唇,估计她自己都没能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江离套话...... 而就在刚刚,她差点脱口而出,幸好悬崖勒马,没有把关键的信息告诉江离...... 这时他才意识到,站在她旁边的这位江离少爷是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表面上仿佛是在和她话家常,实则是在有意无意地查探她...... 即便她机敏如此,居然也差点着了对方的道...... 江离......果然如同传说中那般诡谲,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 于是涟漪完全闭了嘴,江离也很识趣,没有再问她的话,因为江离知道,经此一役涟漪是不会轻易开口了,除非是在特殊的情况下,比如喝醉了...... 第531章 特殊提议 涟漪紧紧关上了自己的嘴,而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不要轻易中了江离的奸计...... 在她的重重防备之下,江离也别无他法,只能有意无意地瞟一眼她脖颈侧边被盖住的胎记...... “花瓣......和叶片......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有......那会是怎样的关系?又或者是巧合......” 江离一边在心里打着算盘,希望能在用餐之时能够把涟漪给灌醉,然后他好从她的口中套出有关胎记的故事,一边又带着他们三个忧山的子弟往南市而去...... 看着南市低矮的房屋,还有那些只卖女人首饰的店铺,大高个儿和小屁孩儿同时大失所望,还没下去走上几步,就表情冷漠地回到了马车上...... 然而,令江离没有想到的是......涟漪仿佛对那些首饰特别感兴趣,她径直走入一家卖簪子的店铺,江离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影的时候,赶紧朝着她的方向跟了过去...... 走进店里之时,江离却看到涟漪已经非常细心地在挑选簪子了...... “姑娘,您看看这只全玉的簪子,温润无比,极其适合您这种皮肤水嫩的姑娘......” “玉?玉的话......不太行。”涟漪瘪了瘪嘴,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掌柜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即再度支起微笑,解释道:“姑娘莫不是看错了吧?这只簪子的做工虽然不比青玉坊,但也是从北原开采的上好的玉......而且您看,这玉里面透过的光线都......” “我不是说这个,”涟漪果断地打断了掌柜的解释,“我只是觉得玉的质地太脆了,无论什么玉都是如此,并不是说你家的簪子不好......” 听着这话,掌柜的眉头一翘,心想这个客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她怎么听不懂?玉簪乃是十分通用的款式,都走进她的店铺了,又说玉簪太脆,质地不行...... 掌柜的明面上支着微笑,实则只能在心里默默咒骂两声,毕竟她在这帝京南市开店这么多年,头一回碰到这么莫名其妙的客人...... “啊......原来姑娘是不喜欢玉簪啊......我懂了我懂了......”掌柜笑着招呼着,随即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盒子,放到了涟漪面前...... 当她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连站在旁边的江离都被那突如其来的金色光芒闪到了眼睛...... “姑娘您瞧......这根簪子乃是纯金制成,不同寻常,哈哈......当然......这支金簪子可是价格不菲......” 这时,江离凭着一种贪财的本能,身体都不由自主地被那根金簪吸引了过去,只见上面的纹路走向十分精致,有如鬼斧神工一般...... 江离就差直接伸手把这金簪抢到自己口袋里了...... 然而相比之下,涟漪确实一脸的冷漠,即便金光洒在她的脸上,也没有融化她脸上的寒霜,她甚至一边看着金簪子,一边瘪着嘴摇了摇头...... “不对......不是价格的问题,这金簪上面纹路太多,不够顺滑,即便是用来扎头发......本姑娘都嫌硌得慌......” 此话一出,掌柜整个人都惊呆了,她从没见过这么蛮横的客人,要知道......她每次拿出这支金簪的时候,每个见到它的客人都为那纯金的光芒所震撼,接着便是源源不断的赞美之词......然而到最后,每个人也都因为其价格高昂望而却步...... 正因为如此,这支金簪才成了她店里的镇店之宝...... 然而......这个操着邻国口音的女客人确实挑剔得很,连上面的纹路都觉得不喜欢,甚至还在掌柜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用来扎头发都嫌硌得慌”...... 如此不屑一顾,如此目不视物......直让掌柜惊掉了大牙,加上涟漪那冷漠且真挚的语气,宛如一巴掌打在掌柜的脸上...... 掌柜的甚至怀疑这个女子就是专门来找茬的,搞不好就是附近哪个同行花钱雇来砸场子的...... 听到涟漪的话,连旁边的江离都目瞪口呆......他瞅着掌柜的表情如此咬牙切齿,连忙在身下扯了扯涟漪的袖子,随即凑上了柜台,笑着安抚道:“哈哈......掌柜的,这位姑娘是忧山来的,可能他们忧山人的品味和我们中州的不太一样,没有针对您的意思,您多多体谅啊......” 即便江离主动卖笑,掌柜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她只是斜眼看向涟漪,阴阳怪气地回道:“品味不太一样?可本掌柜瞧着这位姑娘可是品味好得很哪......” 说着,掌柜突然抬起视线,把目光停留在了涟漪头上的铁簪子上面,“比如这位姑娘头上的铁簪子,那质地才叫一个坚硬,毕竟是铁嘛......它能不硬吗?那纹路才叫一个顺滑,哈哈......因为上面根本就没有纹路?” 听到掌柜的戏谑之言,涟漪微微抬起眉头,算是对掌柜的阴阳怪气有了反应,这时江离心里却有些不甘,毕竟此前他那么卖力地想要引起涟漪的注意,想要让她开口,却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没做到的事情,反而被这个掌柜给做到了...... 涟漪盯着掌柜,冷声说道:“你是在讽刺我?” “不敢啊......您可是异国的客人,头上的簪子一看就是珍贵无比的玩意儿,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里的小金簪了,要不姑娘您还是走吧,我们这一亩三分地......可供不起您这座大佛......” 此话一出,即便涟漪反应再迟钝,也总能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掌柜确确实实是在讽刺她...... “好吧,是本姑娘没有说清楚......” 涟漪默默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因为本姑娘想买的簪子不是用来装饰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说完,涟漪在其他人一脸懵逼的状况下轻步离开了,江离则是和掌柜愣在了原地,二人面面相觑,气氛甚是尴尬...... 紧接着,江离只能惨淡地一笑,朝着掌柜解释道:“哈哈......掌柜的您别当真,她这人哪......就喜欢开玩笑,呵呵......一根簪子,又不是刀枪棍剑......怎么可能用来杀人呢?呵呵呵......” 尬笑几声之后,江离如同抢劫了财物之后逃跑一般,快步冲出了店铺,随即跟着涟漪一起上了马车...... 直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稳,江离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抬起头来,默默观望着涟漪的表情,只见对方又恢复了镇定,神情自若的模样,仿佛刚才自己没有闹出任何的不愉快,一切都是日常生活里的小插曲...... 江离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坚韧,这样的厚脸皮......让江离不得不想起另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此刻就在怀云楼里等着他们,等着给他们献上一个惊喜......或者是惊吓...... 算算时辰,江离准备吩咐马夫顺着朝圣天街一路往北,差不多可以到怀云楼用膳了,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涟漪却突然提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想法...... “江离少爷,我们还没去西市呢......” “西市嘛......”江离思考着说道,“西市都是些男人用的器具,没什么可看的......” “不是......我只是听说你们帝京西市里面藏着一个黑市,若江离少爷能够带我们去见识见识......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说完,涟漪居然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看着那个微甜的笑容,江离的心里仿佛悄悄融化了一块儿...... 然而即便对方笑得再甜,江离也免不了心中纠结,毕竟他可是在执行公务,怎么能带着异国的客人跑去那种非法的地方呢? 若是到时候永帝问起来,说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结果三个忧山弟子转头就把他给卖了,全都坦然地指认江离带他们去了黑市......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眼看着江离的表情愈发纠结,涟漪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哈哈......看来江离少爷心里很多顾虑啊......那今日我们就算了吧,改日等本姑娘有空了,准备自己去寻一寻......” “我带你们去!”江离突然开口,吓了涟漪一跳...... “嗯?江离少爷您说什么?”涟漪再次确认道。 “我说......本少爷愿意带你们去黑市。” 第532章 一口价五两银子 江离已经放出了狠话,此时也来不及后悔了,毕竟泼出去的水收不回......这个道理江离怎么都懂的...... 只不过......江离心里也清楚,如此贸然行事必然会付出应有的代价,事后他需要打点好车夫和随行的侍卫,若是他们其中一个嘴上关不严,跑去上面说江离带忧山弟子去了墓市,那他江离身上的麻烦就不小了...... 就这样,马车一路朝着西边而去,此时江离脸上略显暗淡,眉头也微微皱起,仿佛心里有诸多考虑,难以消融...... 而坐在一侧的大高个儿和小屁孩儿只顾着自己心里乐呵,如同去春游的小学生一般...... 坐在他们对面的涟漪脸上甚至都有了笑容,估计她自己都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十分突然,很是无理取闹,她也没有想到江离居然会开口答应,看来这个江离少爷虽然是永帝下面办事的人,但其行事的风格不会一板一眼,而是融会贯通,简单来说......就是很会做人...... 在这之后不久,马车就已经停到了青玉坊的门前...... 方才经历在簪子店里的风波之后,江离再也不敢让涟漪走进卖首饰的店铺了,按照她用簪子杀人的需求,她要去的根本就不是这些卖金银珠宝和玉器的店铺,而是应该去找一个经验老到的铁匠...... 幸好......现在涟漪一心只记得自己要去墓市,即便是大名鼎鼎的青玉坊就在自己眼前,她也仿佛没有注意到,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着江离,嚷嚷道:“那地方在哪儿呢?我听说是在地下......我们是不是得从一个什么洞里钻进去?” 听着涟漪的话,江离突然发觉她的语气中终于多了几分灵动的感觉,不然的话......江离甚至觉得这个涟漪姑娘简直就是女版的木成舟...... 紧接着,江离吩咐马车和随行的侍卫在原地停下,独自走进青玉坊向老板要了进墓市的钥匙,随后由他一人带着三个忧山弟子前往墓市...... 于是江离便带着三人绕过青玉坊,钻进旁边一条狭窄的小巷,这里的屋檐墙壁都是陈旧,空气中甚至发出一股腐烂的气味...... 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其他人的兴致,他们就像一群探险家一般,越是惊险隐秘的地方,他们越是喜欢,越是爱不释手...... 当江离把他们带到一家当铺之前,涟漪的脸色瞬间冷淡了下来,她探着脑袋望了望店内,透过一栏一栏的木格子,和木格子下面一个方形小洞,她一眼便认出这地方应该是个当铺...... “喂喂喂......先等一下,”涟漪突然伸出手来,赶忙拦住自己的两个师兄弟,“江离少爷......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这地方可是当铺,你莫非还想让我们在这里当点什么东西,来付给你酬劳?” 听到这话,江离轻笑一声,耐心地解释道:“哈哈......涟漪姑娘误会了,不过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各位随着在下进去便是......” 说着,江离便领头走进店铺,忧山三个弟子虽然脸上有几分疑惑,但还是慢慢地跟着江离走进了当铺...... 只见这个当铺里面昏暗无比,顶上一闪狭小的天窗透下几丝亮光,空气中也弥漫着潮湿的味道,甚至还能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滴水声...... “嘶......你还别说......”涟漪一边观望着四周,一边念叨着,“这地方还挺诡异的......确实有黑市的那种邪门儿的感觉......” 这时,窗格里的老板脸色一沉,紧接着居然从窗格里伸出了脑袋,一脸不爽地看着涟漪,“这位姑娘......我们只是做点小本儿生意而已,也不是什么腌臜的地方,您若是嫌弃......何必跑来这里自讨没趣呢?” 听到掌柜阴阳怪气的驳斥,涟漪惭愧地笑了笑,第一次有了一种弱势的感觉,“那个......掌柜的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若是你们这地方不邪门儿的话......本姑娘也不会来了......” 听到这话,江离倒吸一口冷气,背后立即出了一声冷汗,他默默地抓着头发,心想这个涟漪姑娘可真他娘地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别人得罪完了...... 眼看着掌柜的眼神里将要冒出火星子,嘴边也稍微裂开露出虎牙,江离知道这样下去可不太行,于是他一个闪身挡住掌柜和涟漪的视线交流,然后对着掌柜惨淡一笑...... “嘿嘿......掌柜的,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位姑娘乃是异国人,和我们中州帝京的说话方式不太一样,而且她自小习武,身上有些江湖习性......还请您多多见谅......” 紧接着,不等掌柜的回话,江离立即说出了通往黑市的暗号,于是掌柜的也没有阻拦他们,只是默默扔下一句:“旁边走廊尽头,你知道该怎么做......” 按照之前来过的经验,江离带领众人来到长廊尽头,把钥匙投入叫花子石像的碗中,随后暗门一开,一间干净简洁的茶室出现在众人面前...... 走进茶室,看着墙上挂满的面具,忧山的三人立马目瞪口呆,合不拢嘴了...... “哇......果然如同书里写的那样,一间神秘的密室通往地下阴森的墓市,里面都是些形形色色的怪人,卖着千奇百怪的邪门玩意儿,本姑娘今天真是见识到了......” 涟漪眼睛放光,直率地感叹着,然而江离听到她这段话心里更是无奈,他只能默默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嘱咐道:“那个......涟漪姑娘,这些话你私下跟我说说......没问题,只是待会儿到了下面,你可不要当着那些墓市商人的面讲这些话啊......那可是要得罪人的......” “哈哈......江离少爷放心吧......”涟漪爽朗一笑,和之前马车上全程保持沉默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接着她招了招手,语气轻快地回道:“今日江离少爷不辞辛苦带我们来这里见世面......我们自然不会给江离少爷你添麻烦的......” 说着,涟漪一个扭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师兄弟,“你们说是不是?待会儿下去了都给我老实点,不然等我回去告诉师父......有你们两个好看的!” 听到这话,江离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心想......涟漪与其担心自己的两个师兄弟,不如多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现在反倒先教训起别人来了...... 江离只是大开眼界,这位涟漪姑娘的厚脸皮简直和云安有得一拼,想到这里......江离甚至有些期待,待会儿涟漪和云安见面之后,到底会是个怎样的场面...... 他只知道,身为旁观者的他到时候有乐子看了...... 嘱咐完成后,江离让三人从墙上选好了面具,然后开启了通往地下的暗门,紧接着,忧山的三个弟子怀着躁动的心情,跟着江离一起,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地下的黑暗走去...... 终于......他们看到了那梦幻的场景...... “墓穴......被当做了摊位......真的是......太......太厉害了......” 涟漪发自真心地感叹着,脚下艰难地挪动着,当她的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之后,发现自己都快看不过来了,每一个墓穴的摊位上都摆着她千奇百怪的物件儿,她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 此时此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孤陋寡闻的村妇,自己十几年的江湖经历将会变成一个笑话...... 越是往前走,涟漪就越是觉得离奇,这里卖的东西都不像是人间的玩意儿...... 当她失神看着一家店铺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粉末之时,脚下突然被一只惨白的手拉住,她还是忍不住一跳而起,随即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死人手啊!” 江离回头一看,这样的场面让他感觉似曾相识...... 当他看到地上那张惨白的脸之时,他还是认出了那位贩卖毒药的老熟人...... 于是他走了过去,面不改色地俯视着那个小贩,嘴角一翘,随即问道:“老兄,你之前的屁毒很有用处,帮了我不小的忙,现在还在卖吗?” 江离这么一问,白脸小贩眼睛一瞪,随即振奋而起,盯着江离语气激昂地喊道:“小伙子......你可真是一个识货的客人哪......这屁毒我不仅还卖,而且我还搞出了一个加强版!” 说着,小贩从腋下掏出了一个瓶子,江离不知道为什么货物会从那个地方出现...... “你瞧......只需这小小一瓶......就能够毒倒一整栋楼的人......” 这时,涟漪恢复了镇定,她壮起胆子走上前来,眼睛紧紧盯着那瓶屁毒,“真有这么厉害?那本姑娘来一瓶!” “好嘞!姑娘......看来您也是个行家啊,这瓶屁毒那我就给你打个折扣,五百两银子如何?” “五百两?!”涟漪惊呼道,“就这么一小瓶东西......居然要五百两?!” 看到涟漪如此夸张的表情,小贩无奈一笑,说道:“那姑娘开个价吧......若是有缘,也不是不可以低价卖给你......” “好......一口价五两银子,本姑娘给你买了!” 第533章 不问死者 涟漪砍价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从五百两到五两银子,只用了十秒钟的时间...... 屁毒到手后,涟漪甚是欣喜,看着她洋洋自得的表情,江离甚至不敢告诉她......这瓶屁毒顶多也只值二两银子,眼看着涟漪兴奋得想要打开瓶子自己先闻上一口,江离连忙将她制止...... “涟漪姑娘......这瓶毒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您若是现在闻上一口,那待会儿我们三个就得合力把你抬回去了......” “嘶......真有这么厉害?”涟漪眉头一翘,一脸兴奋地回道,“你们这个墓市真的名不虚传......看来本姑娘是来对了地方,这瓶毒药既然这么厉害......那之后得好好地利用一下才行......” 说完,涟漪把屁毒收到了身上,脚步轻快地朝着前方走去,两个师兄弟则是东看看西看看,想要摆弄一下铺子上的商品,却遭到了店主的嫌弃...... “去去去......两个小屁孩儿来这地方瞎胡闹什么,赶紧回家找妈妈吃饭吧......” 涟漪一人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查看身边的奇特商品,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随即转过身来,用一种严肃的神情看着江离,两瓣嘴唇左右摩动......仿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江离凭着一种绅士的本能,识别出了涟漪表情中的尴尬,他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涟漪姑娘......你该不会是......那个来了吧......” “嗯?”涟漪一脸疑惑地抬起头,随即一边朝着周围张望,一边问道,“什么来了?谁来了?” “哦......在下只是看你一副扭捏的样子,在想你是不是......” “哦......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涟漪眼底一沉,对着江离说道,“喂......江离,听说这个墓市里没有买不到的东西......那......在这里能买到一个人的线索吗?” “你要找人?要找谁啊?”江离突然有了兴趣,毕竟这位涟漪姑娘之前对他爱理不理,这下居然主动开口求他帮忙了。 涟漪抿了抿嘴唇,眼神飘忽地回道:“这个......是我的私事,你只需告诉我......这个地方有没有情报贩子就是......” “情报贩子?有啊!本少爷有个熟人就是这里的情报贩子,若是他今天出摊了的话......应该能够帮上你的忙......” 于是江离带着涟漪一路往前,驾轻就熟地来到了一个墓穴之前,涟漪望着墓穴里一口孤零零的棺材,表情有些尴尬...... “江离少爷......我们是来问死人哪?这棺材里是尸体莫不是会算卦?可我要找的是人间的活人,问死人有何用处?” 没想到......涟漪话音一落,眼前的棺材板子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踊跃地想要出来...... 就这么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动,直让大高个儿和小屁孩儿接连后退三步,甚至躲进了对面的摊位里,涟漪也被吓得浑身一震,不过她还是凭借着坚定的毅力稳住了脚步...... 下一秒,棺材里传出一个沉闷的声音...... “谁说......这棺材里只能装死人啊......” “尸体......尸体说话了!”涟漪一声尖叫,让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棺材里的人先是愣了愣,随即开口回答道:“都跟你说了......我不是尸体......你这小姑娘......怎么不长眼睛呢?” 棺材里的人操着一口死气沉沉的嗓音,任谁听了都觉得诡异阴森,若是江离认识他,也定会怀疑是不是棺材里的厉鬼复活了...... 紧接着,江离背起双手,气定神闲地笑了一声,随后走进棺材,在涟漪无比好奇的注视之下敲了敲棺材板...... “喂......范七郎,你就别在这里故弄玄虚吓唬人家小姑娘了,这位可是忧山来的客人......是来找你买情报的,你还不赶紧出来迎客?” 江离这么一说,棺材里先是安静了一阵,随即棺材板发出摩擦的声音,木屑也随即掉落在地上,微微打开了半条缝隙...... 紧接着,涟漪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两步,瞪着灵动的大眼睛朝着棺材里面望了望,然而......她从那个方形的小口看去,里面几乎一片漆黑...... 突然,躺在棺材里的人一下子张开了嘴,露出两排亮白的牙齿,在一片黑暗中十分夺目,当然也有些吓人,涟漪一声尖叫,随即退回到了江离的身后...... 可让江离感到奇怪的是......这范七郎光是把棺材打开了一个小口,却也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更没有从那口棺材里抽身出来接客...... “范七郎......你今天又是要作什么妖啊?本少爷都告诉你了......今日我是给你找来了一位贵客,正是赚钱的好时候......你怎么着也该露个面吧,还藏在里面做什么呢?难道你......怕丢人啊?” 说着,江离轻步走向棺材边上,正要往里面查看范七郎的情况之时,棺材突然被范七郎猛地推开,紧接着一只迅速的手猛地抓住江离的肩膀,将他一把拉进棺材...... 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棺材轰然紧闭,就这样......江离莫名其妙被抓紧了棺材,现在正和范七郎挤在那个漆黑狭小的盒子里...... “喂喂喂......卧槽你发什么神经?把本少爷抓进来作甚?”江离看着对方两排黑色的牙齿斥责道。 “我还想问你呢!?”范七郎也迅速反驳,随即压低声音,仿佛不想让其他人偷听到他们的对话。 “江离少爷......你不是在为陛下办差吗?怎么突然跑到这鬼地方来了?!” “本少爷是在办差啊!”江离连忙接上范七郎的话,唾沫星子都飞到范七郎的脸上,“陛下交给我的差事,就是迎接忧山的使团......所以今日,本少爷就带着他们忧山的弟子在帝京城里逛一逛,玩一玩......” “哈?逛一逛?玩一玩?” 即便在黑暗中,江离看不清范七郎的表情,可听着对方急促的语气,就知道范七郎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懂为什么江离会跑来找他...... “哎哟......大少爷,你怎么这么糊涂?这帝京城这么大......能玩的地方那么多......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着异国的使者跑来这墓市游玩啊?!这不是给自己自找麻烦吗?若是陛下知道你带着他们跑这儿来了,不光是你......还有我......甚至整个墓市都会受到牵连!毕竟这关乎我们陛下的脸面......” “嗐......范七郎,你这么激动作甚?是他们这些弟子吵着嚷着要见识一下我们帝京的墓市,本少爷既然敢带他们过来,事后自然会打点好,绝对不会连累你们的......还有......” 说着,江离的眼神突然严肃起来,虽然范七郎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出来江离是个什么表情...... “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你一定要放在心上......现在站在棺材外面的那位姑娘,脖颈上有一个胎记,应该藏着什么秘密,本少爷之所以会轻易答应她的要求,及时为了搞清楚她胎记的含义......所以......” “待会儿她向你打听情报之时,你一定要抓住时机反问两句,只要能问出她胎记的含义......本少爷今日就算大功告成......” 听着这话,范七郎先是眼前一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江离少爷......这也是陛下交给你的公务?” “当然不是......这是本少爷自己的私事,不过也十分重要,你可以当做是公务来对待......” 紧接着,范七郎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鬼笑,“嘿嘿......你这小少爷可真的是......人家忧山的使者才来几天啊?你就瞧上人家的女弟子了,算了算了......我都懂,年轻人嘛......总是要保持对生命的激情......” “嗨哟你说啥呢?赶紧帮忙吧!” 江离刚刚说完,涟漪在外面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拍打着棺材板了...... “喂喂喂......江离你没事儿吧?!” 下一秒,棺材板再度顺滑地打开了,江离一脸急躁地掏出了那个狭窄的盒子,在他的身影之后,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缓缓坐起身来......对着涟漪微微笑着,看上去有点像被烧焦了的活佛...... “姑娘......听说你找我有事儿?” 第534章 你怎么知道 看到一个全身黢黑的光头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涟漪立即倒吸一口冷气,一时无语凝噎,一张嘴完全哽住了...... 虽然她今日已经是见识到了,这个墓市底下的商贩里怪人不少,只是这位所谓的情报贩子看上去就像一具被烧焦的尸体,而且还是躺在棺材里......就更加应景了...... 瞧着这位忧山的客人一言不发,只是愣愣地盯着自己,范七郎先是歪了歪脑袋,随即嘿嘿一笑:“哈哈......姑娘?您不是要找在下买情报吗?那您直接开口问吧,既然是江离少爷推荐您来的,那在下自然会给你一个熟客的价钱......” 听到这话,涟漪终于才回过神来......她脸上虽然还带着尴尬,但至少也算有了表情...... 紧接着,涟漪突然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范七郎两秒,随即转过头去看向江离,然而江离的神情无比正常,也没有给她任何的眼神回应,仿佛她才是这里最格格不入的人...... “那个......您真的是情报贩子?” 范七郎坦然一笑,眼睛珠子里闪过灵动的光,“姑娘,在下确实是情报贩子......如假包换的情报贩子,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便是......” 说着,范七郎突然眼神一斜,独自摸着下巴,说道:“嘶......不过姑娘您应该是忧山人吧......这中州的情报我这里倒是不少,至于你们忧山的事情......在下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没事!”涟漪突然上前一步,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应该是相信了范七郎情报贩子的身份...... “因为我要问的人早就离开忧山了,这些年他势必会经过中州这一大片土地,甚至可能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只要在中州生活过,他便会留下痕迹......所以我才会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 “姑娘想问的......是个人?”范七郎若有所思地问道,“可是姑娘......想过没有,别说在中州找人......就算是在这小小的帝京找人......也是不易,要想找一个流落天涯之人......更是如同海底捞针,姑娘......所以你要找的是你什么人?” 听见范七郎的问话,涟漪突然低下头去,躲过了范七郎的视线,仿佛是在刻意回避着对方的问题...... 与此同时,江离敏锐地发现......她的双手正在紧紧抓着自己衣服上的布料,这一看就是心里紧张的表现...... “这个......是我的家事,自然不能告诉你......”涟漪突然变得扭捏起来,江离更是觉得她心中有鬼...... 到底是怎样的人,要她费尽心机地寻找,却又不能让别人知道呢...... 又想要把人找到......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人的身份......这难道不就是自相矛盾了吗? “嘶......”范七郎皱起眉头,伸手抠着自己光秃秃的脑瓜子,说道,“姑娘......实不相瞒,您这样的客人咱还是头一回遇上......” “您又想在我这里打听一个人的情报......却又不告诉我此人的身份信息......那您这不是刻意为难我吗?难道您还要在下专门去揣度客人的心思,猜出对方想要找的人是什么模样?这也太荒谬了......” 说着,范七郎脸上似笑非笑,有意无意地试探着表情拧巴的涟漪,“喂......姑娘,您要找的人......莫非是你以前的情郎,比如说......他突然抛下你跑了,然后那你就千里追夫,一路打听着他的消息,却又碍于脸面,怕别人知道他把你给抛下了......所以才会如此,对不对?” 此话一出,涟漪顿时怒火中烧,眉头一拧便指着范七郎的鼻子骂道:“你......你说谁被情郎抛弃了?!本姑娘要找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情郎......那可是我亲生的......” 突然,涟漪眼前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了话,她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自己祸从口出...... 江离知道,方才乃是范七郎的激将法,他这个法子是好,只可惜......只差一点就能套出涟漪的话了...... 于是江离走到涟漪身边,语气温柔地安抚道:“哈哈......涟漪姑娘莫要生气,我这位贩子朋友平日里就是口无遮拦,想入非非的一个人,你别理他就是......不过他虽然性格乖张离奇,但搞情报还是有一手的,涟漪姑娘不如就信他一回......” 看着江离温柔的眼神,涟漪的心里微微一颤,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江离之前一直以诡谲的形象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也向来看不起江离这种诡计多端的谋士,觉得他们都是些阴险小人...... 没想到这一日相处下来,她渐渐地对江离这个人有了改观,现在听到他温柔的声音,自己心里竟然会感受一股温暖...... 明明是一个官家少爷,身上却没有一丝嚣张跋扈的习性......明明和她非亲非故,甚至来自两个不同国家的人,江离却在今日尽力地满足她的要求,为她打点一切...... 涟漪不禁在想,难道......她之前对江离的看法都是偏见,所以江离是一个人人称赞的正人君子,而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今在江离的帮助下,她好不容易来到了墓市,若是继续这样别扭下去,不仅会辜负江离的一番心意,自己也会白来一趟,一无所得......只剩下满满的遗憾...... 想到这里,涟漪下定了决心,她准备相信这个长相怪异的情报贩子,当然......她之所以相信这个情报贩子,也是出于对江离的信任...... 只有做到了完全的信任,她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好......我虽然不能告诉你他和我的关系,也不能告诉你他以前的身份,但我可以告诉你他身上的一个醒目的特征......” 正当范七郎准备开口追问之时,突然涟漪伸手绕到自己的脖颈后方,在江离惊讶的注视之下摘下了盖住自己胎记的那块白布...... 范七郎也没能想到,他甚至还没有开口提及这块胎记的事儿,对方就直接袒露出来了...... 紧接着,江离和范七郎二人都在屏息以待,期待着涟漪说出的下一句话...... “我脖子上这个花瓣形状的......是自出生时就带有的胎记......” “而我要找的那个人,脖子上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胎记......” 听到这话,江离突然浑身战栗,仿佛头皮都被猛烈地刺了一下,他的心脏也随即剧烈的跳动,脑子里的预感仿佛马上就要化作现实...... 没等涟漪开口,江离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涟漪姑娘......你要找的那个人......他脖子上的胎记,是不是一个叶片?” 江离的话音一落,涟漪整个人都冻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 ...... 沉默的氛围中,江离的内心却是轰然一声炸响,因为他先前的预感再次兑现,就连那个荒诞的梦境也变得有迹可循...... 一花一叶的胎记......江离不用深想,便知道他要找的那个人和涟漪是什么关系...... 可他突然回想一下,事情似乎过于顺利了,以至于让他感到离奇,涟漪仿佛一个送上门的线索,从忧山大老远地跑来江离这里送给他...... 虽然她对江离闭口不谈,如同铁锁一般把自己的嘴巴牢牢关上,但是江离也仅仅只废了一日不到的功夫,就从她嘴里套出了话,瞬间连通了有关破离拳高手的线索......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就在江离深感震惊,整个人都愣住的时候......坐在对面棺材里的范七郎也愣住了,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单凭一个胎记到底能够找出什么线索,毕竟即便是再奇形怪状的胎记,在这莫大的世上也不一定只在一人身上存在...... 紧接着,范七郎便露出难色,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哎哟......姑娘,就一个胎记......确实让在下很难办啊......这普天之下脖子上有胎记的人多了去了,即便是出现一模一样的形状也不足为奇,您可还愿意多透露一点其他的信息?” 范七郎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里最兴奋的反倒是江离,他几乎是屏息以待,眼巴巴地望着涟漪的樱桃小嘴,期盼着她能够多说两句...... 因为江离心里清楚,只要涟漪多说一句话......他距离识破凶手的真面目就又近了一步...... 然而,令江离恼火的是......涟漪却突然默默低下头去,回到了起初扭捏的状态,江离眼看着事情就要走向死胡同,连忙上前一步,压抑住内心的躁动,声情并茂地劝解道:“涟漪姑娘,你都说自己找了这么多年都还没有线索,现在好不容易来到这地方,你难道不应该......” “等一下......”涟漪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江离,眼神微微颤抖着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要找的人脖颈上的胎记是个叶片形状?” 江离突然遭到了反问,一时不知道应不应该把破离拳手的事情脱口而出,他只是觉得......在掌控全局之前,旁人能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 不过现在这个关头,江离更倾向于把破离拳手的事情做一个对价,来和涟漪交换有关他的信息...... 于是江离脸色一沉,眼神坚定无比认真地回道:“涟漪姑娘......搞不好本少爷还真有一些你想知道的信息,不过......你也要将你知道的事情如实相告......这样才公平。” 听到江离提出了一个交易,涟漪沉默了半晌,随即抬头直视着江离的双眼,仿佛下定了决心...... “好......成交。” 第535章 天罚 十二年前,忧山雨季过后,山中草木旺盛,随之而来的便是药农果农收获的季节,也是无依无靠的穷人们有机可乘的季节...... 一个名叫涟漪的小女孩潜行在山中,这一年她七岁...... 只见她穿着破烂的草鞋,小眼睛左右挑动着,聚精会神注意着四周的一切,只要翻过这座山头,那一整个下坡上都是地主家的果林...... 一年中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有机会吃到新鲜的果子,而不是去街上捡别人吃剩下扔掉的果核...... 当然......前提是她能够得手...... 然而等她翻过山坡,才发现地主已经加强了戒备,可能是地主发现每年下来......果子莫名其妙都会少不少,所以才在果树的四周都安插了护卫......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雇来的,看他们身上整齐的穿着仿佛像是正道,看他们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仿佛又像是山上的土匪...... 无论如何......他们手里明晃晃的大刀都在提醒着涟漪,这次要想偷到果子难于登天,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头脑也算清醒......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儿,即便身形再隐蔽,一旦被这些恶汉抓住......那就是一个飞蛾扑火的下场...... 想到这里,她默默转过身子,准备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她不争气的肚子突然叫了一下,更是让她这次空手而归的经历增添了一份感伤...... 这一年......吃的越来越不好找了...... 可下一秒,她突然发觉身后的坡下传来声音,那是守卫们的躁动之声,随即众人脚下都纷纷动了起来...... “他在哪?!你们谁看见了?!” “不对......好像是......好像是往东边去了!” “该死!今天一定得把他给抓住,不然我们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天,一个小贼都没能抓到,大人一定会质疑我们的能力的!” 纷乱之后,底下的守卫们纷纷提着刀往东边而去,他们行色匆忙,甚至忘了留下一个人在原地驻守,如今果园里空空荡荡,只有金灿灿的硕大果实挂在枝头,光是看上去就无比可口,十分诱人...... 望着那些无人守护的果子,涟漪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微笑...... “真是天助我也......” 紧接着,她迈着小脚丫飞速地钻进林子,艰难地踮起脚尖采摘着头顶的果子,够不到的话她就拼尽全力地爬上树干,伸出细长的手臂去够...... 紧接着,她把偷到的果子一个个装进早就准备好的粗布口袋里,直到自己难以负担这些果子的重量...... 最后,在对方的守卫回来之前,她拖着粗布袋子满载而归,全程没有任何人看见...... 即便是返回的途中,她也不忘警惕地探看着四周,这几乎已经被她练成一种本能,刻进了基因里...... 不过,今日一大袋的果子到手,涟漪还是掩不住自己满脸的喜悦,甚至差点笑出声来...... “大丰收了......今天真是大丰收了......”涟漪轻声念叨着,“光是今天这一趟,都比去年一整年偷到的果子还多......真是老天保佑了......” 涟漪回到山谷里的破木屋,把装有胜利果实的布袋子拖进了屋子,当她把布袋子打开的时候,金灿灿的果皮几乎是放出了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 紧接着,果香随即从布袋子里散发出来,不一会儿就充盈了整个屋子,也直往涟漪的鼻孔里钻,带来了巨大的诱惑...... 看着这些水灵灵金灿灿的果子,闻着香甜诱人的果香......涟漪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听着自己的肚子叫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悲壮,涟漪只能伸出小手捂着肚子,一边压抑着自己想要伸手的冲动...... “不行......哥哥还没回来......等哥哥回来的时候一起吃吧......” 说着,涟漪把粗布袋子封好了,小心翼翼地藏在角落里,随即躺在木板的稻草床上......闭上眼睛开始了熟悉的默念...... “快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不知过了多久,涟漪发觉自己又出现在了那片果园之中,硕果累累的果园依旧无人守卫,那些果子甚至长出了笑眯眯的眼睛,随即发出了笑盈盈的声音...... “小姑娘......来啊......快来把我们摘下来,别怕......他们都已经走了......哈哈哈哈哈......” 涟漪环顾着四周,果然空无一人,她咽了咽口水,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弓着背垫着脚,朝着果园里走去...... “来呀......快一点......我们很香很甜的......再慢的话我们就要枯萎了,到时候就不好吃了......” 果子们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试探着,涟漪也加快了脚步,如同一只身手敏健的狐狸一般钻进了果园...... 紧接着,她便望着头顶那些金灿灿的果实,和果实上有些诡异的笑眼四目相对...... 下一秒......她仰着头,尽力地伸出小手,去够到头顶的果实......然而就当她的指尖将要触碰到那诱人的果实之时,突然,一双强壮有力的手从天而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果园里高高提起...... 这时她才看清楚,对方是一个高大的巨人,看样子这里的守卫,只是他那惊人的高度......怎么看都觉得不真实...... 涟漪就这样被吊在空中,即便自己的小身板如何挣扎,也难以挣脱对方碾压性的力量......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涟漪大声嘶吼着,却也无济于事,巨人只是面不改色,默默地将她拿在手里,一双窗户那么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下一秒,巨人突然张口说话,涟漪甚至能感受到从巨人口中吹出的狂风...... “小姑娘......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赶跑到这里来偷果子,哈哈......这下被我逮到了吧......” 听着巨人沉闷的嗓音,涟漪瞬间感觉四周如同地震了一般,她也知道自己偷果子是理亏的事情,自然也不好反驳,于是她只能默默地转过头去,刻意避开了巨人审问的视线...... “哈哈......你不说话是吧?那我告诉你......偷窃是伤天害理的事儿,不是你的东西......就不是你的,你若硬要强行窃取,那只能接受惩罚......” 这时,巨人的眼睛慢慢被血红的颜色浸染,周围的天空也突然乌云密布,随即雷声滚滚......仿佛下一秒就要降下天罚...... “小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此话一出,涟漪更是惊惧交加,她更是尽力地挣扎,可突然......她的眼神不经意地和巨人血红的瞳孔对上,整个人便完全动不了了,仿佛意识和灵魂都被禁锢在了这个凡人的躯体内,根本无法动弹...... 紧接着,巨人抓着涟漪弱小的身体,一点一点往自己的头上挪,涟漪颤抖着低下头看向下方,只见巨人的嘴正在微微张开,撕裂的獠牙就在她的身下等待着...... “呜......” 涟漪一声呜咽,随即留下了泪水,这一秒,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地脆弱,即便上一秒还是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有可能被这庞大的世界所碾压,如同一条虫子一般...... 下一秒,巨人突然松开了手指,放开了她...... 涟漪也闭上眼睛,任凭自己朝着巨人撕裂的嘴里跌落而去...... ......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 “喂喂喂......你醒醒!快醒过来啊!” 一个少年轻轻地拍打着涟漪的脸,随着一声尖叫,涟漪终于从噩梦中苏醒,那种真实的濒死感还游荡在她的脑海,自此之后也会寄宿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成为她终生的阴影...... “哥哥......我做噩梦了......我梦到......” “唉......别说了,”少年轻声打断道,“只是一个梦而已......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不过啊......你今日怎么独自跑去偷果子了?我不是告诉你老实呆在家里等我回来吗?” “这个......我想着哥哥你出去办事了,回来可能没有吃的......所以就想着要去偷点果子......” “唉......真是的,下次不许这样了,要不是今日我把那些守卫引开了,搞不好你的小命儿都没了......” 这时,涟漪突然从床上窜了起来,冲向藏着果子的角落...... “对了,果子!哥哥快来看啊......涟漪今天可是偷到了不少呢!够我们吃上好些时日了......” 第536章 离忧 536 涟漪兴高采烈地提起袋子,用尽全身力气把它放到屋子里仅有的一张木桌上,小心翼翼地把袋子打开,紧接着,耀眼的金色光芒映入眼帘,点亮了这个残破的土屋...... 望着一口袋金灿灿的果子,少年的脸上也染出几丝红晕,“妹妹......你也太厉害了......我本以为你顶多就摘两三个果子走人了,结果你居然记得带一个粗布口袋过去......哥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而且这些金灿灿的果子,据说是名贵之物,即便是城里的达官贵人也只有少数人才能享用,今日你我啊......哈哈哈......真的是有口福啦......” 听着少年的赞叹之词,涟漪表情更是兴奋,“嘿嘿......这些不都是哥哥你教我的吗?偷东西之前一定要做好十足的准备......你瞧,我这不就是做好了准备吗?” “好好好......还是你这丫头厉害......”少年欣慰地笑着,随即眉头一翘,“今天是个丰收的大日子,可我们不能光吃些果子充饥啊......你且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紧接着,涟漪一脸疑惑地看着少年冲出了家门,不一会儿他便用双手举着一根粗树枝跑了回来,上面穿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鸡,上面甚至能够看到金灿灿的油光...... “哇......我的天哪!”涟漪惊喜大叫道,眼神都在烤鸡上面死死盯着,根本挪不开眼了...... “哥哥!居然是烤鸡诶......我们都好几个月没有吃过烤鸡了......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烤鸡?!” 紧接着,少年鬼笑一声,把烤鸡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随后看着自己的妹妹眉毛得意地一扬...... “哈哈......当然是偷的啊!”少年语气兴奋不已,“今日哥哥我不是告诉你要出门办事吗?俺就是去办这事儿去了,本想着搞不好会费些功夫,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把这肥鸡给抓到手了......” “到手之后呢......俺就在想,既然今日这么顺利,说不定是俺的良辰吉日,有老天保佑......所以我就在想要不要去顺便偷一点其他东西,于是就往山那边的果园子过去了......” “幸好啊......我碰到了你这个莽撞的小丫头,及时帮你把那些烦人的守卫给引开了,才没有生出事端......好了不说了,继续显摆下去烤鸡都要凉了......来......” 说着,少年伸出手去,用力从烤鸡上拔出一整根鸡腿,随后笑眯眯地递到涟漪面前...... “这是鸡腿......你一个......哥哥我一个......” 就这样,一对无父无母的兄妹在他们简陋的破屋里吧唧着嘴,时而狼吞虎咽,时而细嚼慢咽,品尝着他们这辈子最美味的食物...... 每一口咬下去,他们都感到无比满足,想要竭尽全力地去感受鸡肉的每一根纤维,让这些香味永远留下自己的唇齿之间......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上几天,细想一下,他们这些年都是饿过来的,多的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白天夜晚......他们都在为食物所发愁,至少在今日,他们可以悠闲地品尝一下人间的美味...... 饱餐一顿过后,二人便走出了屋子,躺在门前的草地之上...... 月明星稀,兄妹俩并排躺下,用手枕着后脑勺,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痴痴地望着夜空...... 涟漪咂了咂嘴,回想着果子和烤鸡的香味,仿佛此时此刻还萦绕在她的嘴边......这时,她望着夜空里的星星点点......一脸好奇地问道:“哥哥......你说......天上的星星可以吃吗?” “这个吗......不知道,”少年无奈地瘪了瘪嘴,回道,“当时去私塾偷听讲课的时候,先生好像没讲过星星可不可吃......但我看这些星星飞在天上一闪一闪的样子,应该很活泼才是......搞不好和烤鸡是一个味道......” “是吗?!那星星到底是什么味道啊,难道比烤鸡还要好吃吗?”涟漪想都没想,便全然听信了她这位哥哥的话,心里一分怀疑都没有,她只是兴奋地望着夜空,伸出手去想要够到星星,最好能够像今天在果园里摘果子的时候那般,能够直接把星星从天上摘下来...... 而少年望着夜空,心里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想法,因为这十几年来,忧山的这片天空他已经看得厌烦了......当然,他也厌烦了这种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太穷了......太苦了...... 少年心想,若是他一个人一直过这样的苦日子,咬咬牙也就过去了......然而,他有一个年幼的妹妹,他不忍心就这么看着她和他一起沦落成为山野中的小贼...... 若就这样下去......过些年头,难道要她的妹妹去当山贼吗? 想到这里,少年更是痛下决心,事实上......这门心思他很早就已经有了,他想带着她的妹妹离开忧山,至少要离开这个毫无前路的地方...... 去中州......去西海......去南江......去北原...... 天地广阔,处处都是生机,不必拘泥于这贫瘠的土地,这惨淡的人生...... 想到这里,少年默默望着夜空,想象着世界之广阔,星辰大海......才是他们兄妹两个真正的归途...... “妹妹......你想不想离开忧山?”少年语气平淡,试探着问道。 “离开忧山?”涟漪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是哥哥,离开忧山的话......我们能去哪儿?难道要去找我们的爹娘吗?” “别想什么爹娘了......”少年脸色一沉,眼神中一半是坚定,一半是怨恨,“妹妹,你要记住......我们的爹早就已经死了,而我们的娘抛弃了我们,不对......她不配是我们的娘,她只是生下我们,却又不管不顾的女人......总有一天我要找到她,为我们这些年的艰辛苦楚讨个说法......” “哥哥......难道你......你是想去找娘亲打架吗?”涟漪支支吾吾的说道,表情甚是拧巴...... “哈哈......你放心,我们虽然干的不是正当的活路,但这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我们要吃饭,要生存......该讲道理的时候,我们也要讲道理,这样才不失为一个人,懂了吗?” 听完少年的嘱咐,涟漪的头直接摇成了拨浪鼓,“哥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涟漪知道,如果以后有钱了,我们就会成为好人的......对不对?” “哈哈......你也可以这么说,等我们有钱了,一定会成为乐善好施的好人的......”少年笑着回道,同时伸出手去抚摸着涟漪的头发...... 紧接着,涟漪却突然眉头一皱,“可是哥哥......我们怎样才能变得有钱呢?即便是要离开这里,路上也要盘缠......可我们两个身无分文......难道要一边乞讨,一边去中州吗......” “哈哈......妹妹啊,你难道忘了?我们不是还剩下那么多的果子吗?”少年兴奋地笑道,“听说那些果子价格不菲,若是拿去城里的集市上去卖,一定能换来不少的盘缠,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坐车离开忧山了...... “说不定啊......等我们到了中州的帝京,还能剩下钱来大吃一顿呢......” 话题再次回到吃的,涟漪立即想象着中州帝京的美食应该长什么样子,可她只是听别人说过,即便在脑子里用力勾勒一番,也仅仅是知道那些美食一定是装在盘子里...... 至于什么味道......她一点概念都没有...... “好了!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带着剩下的果子下山,进城去把它们卖了,你呀......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 这一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饱餐了一顿,涟漪睡得无比满足,连前一日的噩梦也没有再度闯入她的脑中,她只能感觉到自己仿佛被用洁白瓷盘装着的佳肴环绕着,仿佛预示着她未来的生活...... 等她被山里的野鸡啼叫声吵醒,起床之时,她的哥哥已经带着装着果子的麻布袋子离开了,她用昨晚吃剩下的鸡骨架子将就了一顿,随后跑去屋外不远处的小溪旁,用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洗一把脸...... 紧接着,她便笑着环顾四周,她知道......这样的景象她估计见不久了......因为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展开新的生活了...... 然而,涟漪没想到的是......直到日落,她的哥哥也没能回家,她只能蹲在山坡上眼巴巴地望着...... 就这样,她一直等到了深夜,直到眼皮子都止不住地往下吊着,她便回到了屋里,躺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然而,直到涟漪被困意征服之时,门口也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 直到第二天早上的阳光照进残破的窗户,她醒来之时,发觉自己依旧是孤身一人...... 下一秒,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要涟漪了......” 哭过之后,涟漪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不过年幼的她知道......不能继续在这里等下去了,她要下山,要去城里找他的哥哥......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便是自己被抛弃了,抑或是她的哥哥出了什么意外,她都想要一个答案...... 仅此而已...... 天色微明,林间起雾......涟漪就这样踩着湿哒哒的山路往王城的方向前进着...... 偶尔她脚下一滑,一屁股结实地摔了下去,她也没有哭,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只是咬了咬牙,立即蹭起了身子,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然后继续往山下迈进着...... 终于,在一个时辰的艰难跋涉之后,她来到了王城的大门之前,因为身上太脏,她甚至被守城的士兵拦下询问了一番...... 好不容易进城之后,她又突然感到迷茫...... 偌大的王城车水马龙......要到哪里去找他的哥哥呢? 她只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行在人潮之中,一边竖起耳朵注意倾听着周围人的谈话,说不定能听到什么线索......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游荡了小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听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那是穿行在她身边的两个女人在笑嘻嘻地聊着八卦...... “诶诶诶你听说了吗?听说昨天有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子在集市里贩卖圣果......” “什么?他好大的胆子!这圣果珍贵无比,连达官贵人们都不一定能够享用,他一个小孩儿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还用说?当然是偷的咯......现在倒好,路人一看见他卖的东西,立马就报了官,把他给逮住了......” “那后来呢?他们是不是把他送到衙门去审问了?” “还审问什么啊......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有什么好审问的?听说啊......直接把他送去人贩子那边抵债了,现在估计都已经随着车队出城了,不知道卖到哪儿去了......” 听到这话,涟漪两眼一直,随即跌坐下去,晕倒在人潮之中...... 第537章 未来栋梁 崎岖的黄土大道上,涟漪微微皱起眉头,转身看着装满罪人奴隶的车笼远去......紧接着,她便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光着脚朝着车队冲去...... 然而无论她怎么用力往前跑,自己却里前方越来越远,直到她连车轮子掀起的灰尘都看不见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经走了......再也找不到了...... 她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从今以后......她就真的成了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如今连亲哥哥也失去的孤儿,她甚至还来不及考虑前路,就被这路上的风沙所淹没,化为世间一粒细小的沙尘...... 至于那天晚上见到的星辰大海......以及涟漪想象中外面的世界......如今全都化作了一滩破碎的泡影...... 她只感觉浑身无力,只想躺下去好好的睡一觉,希望醒来的时候,她的哥哥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身边......要不然,就让她一直沉睡下去...... 永远都不要醒来...... 永远...... 突然,她眉头一皱,梦里的光景随即如同水中的幻影一般,随着扩散的波澜逐渐涣散...... 等她睁开眼时,发觉自己竟然还在现世,心里竟然不免有一丝的失落......毕竟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了...... 然而当她从柔软的床铺上撑起身子,环顾四周之时,她却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宽敞的房间,琉璃一般的窗格,光滑的木地板,银制的灯盏......这个地方太过奢华,是她理解范围之外的......她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是梦?”涟漪挠了挠头顶,一脸疑惑,“不对......若现在是梦,那方才我光着脚在路上追赶车队又是什么?” 紧接着,涟漪愣住了几秒,手中轻轻地抓了一把被子,随即感受到惊人的柔软,她瞪大双眼,捧起手里的被子放在眼前...... “这被子怎会如此柔软?是棉花?不对......甚至比棉花还要柔软......” 她又一脸默然地抬起头,再一次环顾四周,一时之间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原来是天上的人间啊......看来我果然已经离开人世了......” 就当涟漪这么预想之时,门外突然传来谈话声,吓得她赶紧躲进了被子...... 涟漪竖起耳朵一听,只听到两个嗓音十分活泼水灵的少女在谈话...... “喂喂喂......你端着那些饭菜是要去做什么?” “嗐......去给那个小丫头送饭啊......大人之前说再过一个时辰这丫头就该醒了,叫我们好好准备着,等她一醒过来,就要给她送饭去......” “哎哟......那小丫头真是撞了大运了,不过是突然在街上晕倒了,随后就被大人救下来了......甚至还被送回了府里要我们好生对待......你说大人怎么偏偏看上这个黄毛丫头?” “嘘......你疯了?大人的心思你也敢揣度?还不赶紧给我闭嘴,小心被人听了去,之后大人把你赶出府去......” “哎哟......多大个事儿啊......我只是说两句嘛......毕竟像你我二人,都进府这么多年了,大人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们,昨日突然街上出现一个小丫头,就被大人救回来了......这人生的运气啊......真是奇怪......” “得了得了......你也别在这里嫉妒了,人比人气死人,大人把这小丫头接回来,自然是有他的目的,我们做下人的最好还是恪守本分,做好该做的事儿就行了......好了,你也赶紧去办事儿吧,我要进去看看这小姑娘醒没醒......” 说完,一个少女轻步离开了,而另一个则走到了门前,轻轻敲了两声,随即把门拉开,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盘餐食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涟漪眼疾手快,听到木门响动的声音之时就迅速地缩进了被子,仿佛是出于一种天生的机警,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不想相信任何人...... 紧接着,少女把餐食放在桌上,走到床边,一脸疑惑地看着床上卷成一团,一动不动的被子...... “嘶......这时候也该起来了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有这丫头睡觉怎么连头都裹进被子里......能出气儿吗?” 说着,少女伸手去轻轻地碰了碰被子,期待着下一秒涟漪能够噌的一声把头伸出来...... 然而被子里依旧一动不动,少女甚至怀疑这小丫头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现在已经撒手人寰了...... 直到她听到被子里传来规律的呼吸声,她才安下心来...... “行吧,估计不久后就要醒了,我干脆把东西放在床上,等她起来自己去吃吧......” 说完,少女手脚利落地从床边蹭起身来,随即快步走出了屋子,走前甚至还不忘贴心地帮涟漪把门给拉上...... 等到周围再度陷入沉静,涟漪便如同藏在洞里的狐狸一般,一边警觉着四周,一边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她光着脚丫,一步一步朝着桌子的方向走去,甚至在这个时候她已经闻到了桌上食物发出的阵阵香气...... 她本能地抬起鼻子,嗅着那愈发诱人的味道,仿佛是被这味道勾去了魂魄一般...... “好香啊......怎么会这么香......甚至比前两天吃过的烤鸡还要香......” 她赶忙爬上一个凳子,整个人都趴到了桌上,当她揭开桌上的盖子之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晶莹剔透的蒸饺......皮薄肉厚的包子......香气袭人的豆浆......” 紧接着,她慢慢地挪动着视线,终于看见了摆在旁边的果子......那个金灿灿的果子...... 下一秒,她的脑海里一阵刺痛,随即想起了昨天在街上听到的谈话...... “诶诶你听说了吗?听说昨天有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子居然在集市里贩卖圣果......” “什么?那小子好大的胆子!听说这圣果珍贵无比,连王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不一定能够享用,他一个小孩儿是从哪儿得来这些圣果的?” “这还用说吗?一个穷小子,当然是偷的咯......现在倒好,路人一看见他卖的东西,随即报了官,把他给逮住了......” “后来呢?他们是不是把那小子送到衙门去审问了?” “嗐......还有什么可审问的?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根本就无需送去衙门......听说啊......直接把他送去人贩子那边抵债了,现在估计都已经随着车队出城了,不知道卖到哪儿去了......” ...... 涟漪挣扎着从桌上撑起身子,看着桌上那个金灿灿的果子,她便想象着自己的哥哥被关进笼子的惨状,一时间不由得心如刀削...... 而这个果子竟然被当做她的吃食摆在桌上,更是让她心情复杂...... 然而就在看到这个圣果的一瞬间,她也意识到了,把她从街上救回来的这位“大人”必定是身世显赫的人家,即便是放在王城的达官贵人里,也算是高人一等的...... 于是她的心里生出了和那些丫鬟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是我?” “我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那个大人为什么要把我救回来?还用这么好的东西招待我......” 想到这里,涟漪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默默咬紧了牙齿,算一下......自从昨日早晨离开家,来到王城寻找她的哥哥......直到现在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吃,早已是饥肠辘辘...... 如今丰盛的食物摆在眼前,她不得不向这些食物屈服......不对,她是在向命运屈服,只有吃饱了肚子......才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找回她的哥哥...... 坚定了决心之后,她便果断地伸出手去,拿起蒸饺和包子狼吞虎咽起来,因为吃得太快,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感受这些食物细致的味道,毕竟饿肚子的时候,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就都是美味的...... 然而......即便她如同洗劫一般将包子和饺子吞下了肚子,但那个果子她全程动都没有动过,因为那个所谓的圣果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拜这个圣果所赐......她的哥哥才沦落到被当做罪人贩卖异国的下场......现在她光是闻到这个果子的气味,即便知道那是她这辈子吃过最香甜的果子,她也忍不住生理性的厌恶,甚至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之前吃下的东西都要吐出来...... 她赶紧盖上了盒子,甚至不想多看一眼那果子金灿灿的光芒,她希望自己能够把这果子的色泽,形状,味道......还有她去偷果子的经历一并忘掉...... 就在她把盖子盖上的时候,旁边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随后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人走了进来,看样子有点像山里修行的道士...... 那人看上去大约四十岁的模样,但奇怪的是,他脸上确实是四十岁的状态,然而头发的胡须全都变成了花白的模样,若不是涟漪细细地看了两眼,还以为是个七旬老头...... 潜意识里的预感告诉涟漪,这位半百老人应该就是把她从街上救回来的大人...... 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出现,让涟漪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跪在凳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对方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近...... “你已经用完膳了?”大人语气和蔼地说道,随即淡然伸手把桌上的盖子揭开,看着空空的笼屉,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而当他看到旁边金灿灿的果子上一个咬痕都没有,突然眉头一皱,随即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紧接着,他默默伸手拿起圣果,然后朝着涟漪递了过去,当看到涟漪突然皱起眉头,对着圣果避之而不及的情状,他更是难以理解...... “小姑娘?这个果子很是香甜,是可以吃的......要不你尝尝?” 听着对方和蔼的声音,涟漪心里更是纠结...... “我......我已经吃饱了,这果子我吃不下了......” “哦......那好,那我就把这果子留给你,你之后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大人话音一落,涟漪随即抬起头来,眼神呆傻地看着对方...... “你......是这里的大人?也是救我的人?” “嗯......对,我叫干邪,是这个府邸的主人。” 听到干邪的名字,涟漪眉头一皱,她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曾经听他的哥哥说起过......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涟漪果断地问道,“我不过是山里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和你非亲非故,莫非你是在做善事?” 涟漪没有想到,听到这句话......对方竟然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 “哈哈......原来你是没人要的孩子?那正好啊......我正担心你家中父母不准我收你为徒呢......” “什么?收......收我为徒?”涟漪大吃一惊,“为什么?我......我可不会读书识字......其实我除了偷东西,什么都不会,甚至连偷东西都不是很会......” 这时,干邪突然伸出手去,轻轻拍打着涟漪的头顶,说道:“今后你成了我的徒弟,不用读书识字,更不用去靠着偷东西卫生,我要你成为的......乃是未来忧山的栋梁......” 第538章 嘱咐 年纪尚幼的涟漪根本不懂什么是未来的栋梁,可她那时走投无路,根本没法选择,只能投在这位名叫干邪的大人手下开始习武......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位半百的老头乃是忧山的国师,也说明了为何会用圣果来招待她...... 就这样,涟漪在干邪的指导下一天天地长大,即便她是一个女娃,干邪对她的训导也没有少一分苛刻,她常常感到疲累......有时甚至感到痛苦...... 然而还是那句话,她走投无路,根本就没有选择......加上她心里还存着一个迫切的愿望...... 她要修行一身的功夫,之后会去闯荡江湖,紧接着她便要走遍大江南北,直到把她的哥哥给找回来...... 这样的想法一直坚定在她的心中,就连闭眼睡觉之时,梦里的她也在反复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自己背负的责任,更不要忘记哥哥的模样...... 忧山风云变幻,国师干邪岿然不动,依旧屹立于朝野之中,一言一行皆受到主上看重...... 一转眼,十年便匆匆过去了...... 曾经在街上晕倒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身姿挺拔的大姑娘,只见涟漪脚步轻快地穿过庭院,素面朝天,眉宇之间仿佛有一种男儿特有的英气...... 丫鬟偶然碰见她都会退避三舍,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个姑娘是个狠角色,无论男女只要冒犯了她,就会被抓来一顿暴打,其脾气之火爆......是她们万万惹不起的...... 涟漪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朝着书房走去,进屋之时甚至连门都没扣,直接冲到了书桌之前,跪在干邪的眼皮子底下...... “徒儿拜见师父!” 干邪仿佛习惯了一般,眼神都没有从文卷上抬起来,只是嘴边喃喃地念叨着:“你这丫头......这两年愈发放肆了,为师说过几次了,进门的时候一定要先通报,不能莽撞闯入......你在府里尚且可以如此,为师不计较,但你若是在主上面前如此放肆......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听着干邪无奈的口气,涟漪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嘿嘿......多谢师父提点,徒儿一定会记得的......” “哼......你这丫头每次都这么说,可说完就当耳边风一般......下一次该怎么做你又重蹈覆辙,要为师看啊......你这小丫头根本就是没把为师的话放在心上!” “哎哟师父......您年纪也不小了,不要一直为这种小事操心嘛......”说着,涟漪跑到了桌子一边拿起茶壶,一脸殷勤地说道,“来来来......师父您一定渴了吧,徒儿给您倒杯茶来喝一喝......” “喝什么茶?我这茶杯都还是满的呢......”干邪瘪了瘪嘴朝着涟漪埋怨道,“你啊......这些小脑筋动得真快,难道你以为为师看不出你是在刻意转移话题吗?为师只是胡子白了,脑子还清醒着呢......” “哈哈......师父瞧您这话说的,你虽然年纪还没到古稀之年,但也离得不远了......俗话说啊,人到半百更是关键的时候,要多多注意身体才行,来来来......徒儿为您捏捏肩......” 说着,涟漪又不由分说地绕到了干邪的椅子背后,随即伸出双手为他捏起肩膀,干邪嘴皮子都懒得动了,只能乖乖闭上眼睛,暂且享受一下着徒儿对他的一片孝心...... 毕竟他人已经过了五十,膝下有没有子女,更别提孙子孙女,以后搞不好还真得仰仗这几个徒弟照顾他......而那些徒弟个个都是武艺精湛,这照顾人的活儿嘛......能干好的却寥寥无几...... 唯独涟漪这个丫头算是心灵手巧,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能够把他给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然而干邪看着她长大,对她的了解比任何人还要清晰......涟漪这个女娃不可能无事献殷勤,这次她急匆匆地跑来又是为他倒茶,又是为他捏肩......一看心里面就在盘算着什么主意,需要接住她师父的一臂之力...... 于是,在享受一小会儿涟漪的捏肩之后,干邪默默叹了一口气,仿佛把心里的郁结全都吐出来了...... “唉......罢了罢了,你这丫头啊......肯定是想要求我办事的,说吧......这次你又想干什么?是剑又断了?还是簪子折了?抑或是衣服又破了几个口子......” 干邪话音一落,涟漪手上捏肩的动作也随即一停,紧接着,涟漪轻轻一笑,手上又恢复了正常的动作...... “嘿嘿......师父你怎么能这么揣度徒儿呢?徒儿今日只是想为您尽尽孝而已,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您这话说得......好像徒儿不能来找您一般......” “哈哈......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丫头?”干邪眉头一翘,笑着回道,“平日里为师要你陪我进宫一趟,你比死了都还难受,说什么......里面的格局太憋屈,自己感觉就要窒息了一般......” “然而你一听说要去郊外习武,行礼收拾得比谁都快,马车都还没停稳你就已经钻到车上去了......怎么着?你又想请令离开王城,跑去那荒郊野岭磨炼武功?” “嘿嘿......”涟漪小脸一红,随即腾出手来抠了抠脑袋,明显是被干邪给说中了...... “师父啊......你说我们这种习武之人,一天到晚呆在这城里的四壁之间难道不憋屈吗?我们更是要去江湖上开阔一下眼界啊......” 说着,涟漪突然松了手,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干邪的脚边,还突然拉起干邪的手,做出一脸可怜的情状,一字一句地说道:“师父......您想想啊,若是外面的人们都在磨炼武功,练就了全新的招式,可我们就一直呆在城里闭门造车,都不去和别人切磋一下,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那不出数年,我们搞不好就要远远落后于他们了......您说是不是?” “哼......什么落不落后的?”干邪冷笑一声,“为师传授给你们的武功乃是我毕生修炼而成的精华绝技,哪是外面那些旁门左道能够比得了的?我看是你这丫头又想去外面惹是生非罢了......” “哎哟师父......徒儿怎么能算惹是生非呢?那些侠客又不是被我追着打,我们是切磋,是切磋技艺啊......”涟漪拖长语气,为自己诉说着冤屈...... 然而......干邪眉头一皱,仿佛根本就不领情...... “呵?切磋技艺?你那簪子一出手,这周围有谁是你的对手?每次都是你把别人打得满地找牙,一问就说是忧山干邪的徒弟,还在那边大放厥词,说什么......哦,如若不服,可以直接到忧山国师府来挑战......哎哟,我看你是真会给我找麻烦!” 听到这话,涟漪心里自觉理亏,姿态放得更低了,就差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对着干邪一通跪拜...... “哎呀......师父我求求您了......您就让我出去几日吧,我徒儿保证......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涟漪就这样唉声叹气地祈求着干邪,终于......在她的一番软磨硬泡之下,干邪手上一松,干瘪的嘴终于有了松口的迹象...... “唉......女娃大了,就一点也不听话喽,想你七岁那年刚刚被我救回来的时候,那么乖巧一个孩子,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怎么短短十年过去......就变得如此蛮横?罢了罢了......说吧,你这次要出去几日?” 此话一出,涟漪脸上瞬间点燃了希望的火焰,她龇着牙,难掩自己心里的兴奋...... 然而,当她想起自己马上就要说出的话之时,脸色又突然暗淡了下来,再度回到了一开始苦苦哀求的模样...... 紧接着,涟漪磨了磨嘴皮子,随即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师父啊......徒儿这次能不能出去久一点?” “多久?” “那个......一......一个月怎么样?”涟漪语气轻巧地试探道。 干邪本能地点着头,下一秒就发现事情不太对,瞬间皱起眉头,一脸震惊地转过头去盯着涟漪。 “嗯......什么?!你要出去一个月?!” 干邪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要知道涟漪以往出去城外顶多不过三天,若是第三天她都还没回来,干邪已经心里着急得派人出去打着火把寻找了...... 然而这一次......涟漪提出的期限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她跑出国境了......如此一来,时间一长,干邪更是放心不下...... 虽然涟漪是他最得意的徒弟,身上也有足够防身的功夫了......然而她年纪才十七岁,江湖上的阅历都还不够丰富,干邪怎能放心让她独自离开一个月的时间...... 然而,干邪还是尽力地压抑住心里的疑惑不解,耐下性子询问涟漪这样做的理由...... “一个月......涟漪,你这是想去哪里?这偌大的忧山难道还容不下你了吗?” 这时,干邪惊讶地发现涟漪的眼神突然褪去了之前的灵动,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一如十年前他第一次在房间里见到她那般...... “师父......徒儿......徒儿有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情,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若是不能完成......那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即便是以后死了,也会死不瞑目的......” 听到这话,干邪整个人目瞪口呆,震撼得整个身体都往椅背上靠了靠...... “你......你到底想要出去干什么?” “这个是徒儿的私事,师父不必操心......徒儿已经十七岁了,不是以前七岁的孩童了,这些年......多谢师父交给我许多的道理,如今徒儿已经懂得如何分辨是非,黑白,善恶......所以徒儿也有信心能够独自面对前路上的一切遭遇......所以师父......” 说着,涟漪的整个身板都挺得老直...... “若师父信得过徒儿,就给徒儿一次机会把......徒儿保证,我一定会在一个月内回来的......” 涟漪话音一落,整个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就连窗边的风都停了下来,窗外的鸟儿也识趣地停止了啼叫...... 看着涟漪诚挚的表情,干邪心里竟然涌现出一种触动的感觉,他仿佛从这个女孩澄净的眼神中看到了她要踏上前路的决心...... 于是干邪知道,如果此时阻止她,自己就会变成一个阻碍徒儿前路的罪人...... 紧接着,干邪低下头去,默默地吐出一口长气,等他抬头之时,脸上竟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哼......也罢,你这孩子的心思看来比我想象中还要细腻,那为师也就任由你去吧......需要什么武器尽管吩咐管家,他都会给你准备好,需要钱财的话就往库房去,他们也会把该准备的东西交给你......” “徒儿多谢师父!” “且慢......为师话还没说完呢......”干邪摸着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要去做什么事情......为师可以暂且不过问,可是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必须答应我......” “师父请说!徒儿一定谨遵教训!” “活着。就这两个字,你一定要给为师做到......” 第539章 面具 539 说到这里,涟漪突然眼中一沉,独自转过身去沉默了下来,江离见状赶紧把脸凑到她的身边,接上一句:“那后来呢?这一个月的时间......你有什么收获?” 然而,即便江离语气急切地追问着,涟漪仿佛不愿意继续谈起此事,这时江离发现,她的眼神明显在闪躲着他,不敢和他对视,应该是心里再次犹豫起来...... 紧接着,涟漪突然瘪了瘪嘴,眼神分明是疲累浑浊,脸上却强行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装作释然的模样向江离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再不回到北市的话......你们郡主大人应该也等急了吧,我们忧山弟子们虽然是客人,但也应该遵守礼节,快走吧......” 说着,涟漪先是恭敬地对范七郎行了一礼,算是和他告别,紧接着便领着她的两个师兄弟一起朝着墓道入口处走去...... 江离和范七郎招呼两声之后,也脚步迅速地跟了上去,他看到涟漪走在前面行色匆匆,分明是不打算留给他追问的机会,看来......江离要想继续从她的口中套出话来,得另下一番功夫了...... 只看能不能在怀云楼点一壶烈酒把这丫头给灌醉,等她酒后吐真言......说到午宴的事儿,也不知道云安那丫头在怀云楼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个都可以暂且不提,还有一个问题让江离不得不放在心上,那就是昨晚云安冒充宫女和涟漪大打出手,事后还对着人家大肆叫嚣...... 待会儿两人一见面......江离仿佛都能够在脑海中预见到,涟漪目瞪口呆,大惊失色的样子......唯独不知道的是......之后的两人到底是会变成冤家......还是变成朋友...... 从西市回到北市的这一路,江离的心中可谓是忐忑不安,他就怕到时候两个所谓的“江湖侠女”一见面,立马就变成水火不容的局势...... 紧接着,两人大吵大闹,直接把怀云楼给掀了个底朝天......到时候江离还得去替她们两个赔礼道歉...... 直到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怀云楼下,江离悬着的心都还没放下来,下车之后,他先是愣愣地望了望怀云楼那高雅的屋檐,不知不觉之间咽了咽口水...... 这时,涟漪刚要跨进怀云楼的大门,随即发现身后突然没了动静,她默然转身,只见江离独自站在原地,伸着脖子往楼上张望着...... “喂......江离少爷,你愣着干嘛呢?莫非是你和这位云安郡主有什么过节,不敢随我一同上去?” 听到这话,江离先是眼前一愣,随即竟然笑出声来,“哈哈哈......涟漪姑娘这话......其实也不无道理,你想想......这帝京说来说去就那么大一片地方,成千上万人挤在这里哪有不生过节的啊......您说是不是?” 江离翘着眉头,对涟漪鬼笑着,仿佛是在提醒着她......和云安郡主有过节的不止他一人,甚至有人和郡主结上了梁子还浑然不知呢...... “涟漪姑娘请吧......想必郡主大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店里的小二会迎着您上楼去见郡主的,本少爷就跟在您的屁股后面沾沾光就行了......” “哼......你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涟漪也学着江离一般,意义不明地鬼笑着,“你和郡主的婚事曲折离奇,整个帝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我们这些异国人来你们这里不过两三日,也有所耳闻啊......江离,你丢了郡主的婚事......难道就不觉得可惜吗?若我像你一样丢了这么大一个好处,那本姑娘必定是气得咬牙切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哼......”江离脸上一沉,眼神不屑地说道,“是好是坏,等待会儿涟漪姑娘见到那位云安郡主再说吧......本少爷是个有品位,有智慧的人,不会无缘无故作出没有道理的选择......” 听着江离故弄玄虚的话术,涟漪也不屑地转过身去,在店小二热情的招呼之下,轻步踏上了楼梯...... 在来到顶楼,进入厢房之前......涟漪只把今日这一场宴席看作两国之间的政治交往,无非是见人说人话,见人说鬼话......你来我往,觥筹交错,脸上挂着假笑,嘴里说着客套的赞美之词......这些早在忧山的时候干邪就已经教过她们了...... 而且今日只是陪一个郡主吃顿饭,又不是王爷,更不是当今的中州皇帝,涟漪根本就不再怕的...... 于是她脚下生风一般,上楼之时走出了侠女的风度,直到进入房间,看到对面那个姿态优雅,身形瘦削的背影之时,她才眉头一皱,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让她感到不对劲的并非是对方的背影,或者服侍这类外在的东西......而是对方身上隐约散发出的气息,那气息若有若无......但涟漪自幼便开始在忧山的悬崖上修炼,吸取日月精华,所以对气息十分敏感...... 而这位云安郡主,身上的气息分明不是常人,而是一个习武之人,而且武功境地还不算低...... 更让涟漪感到诧异的是......她隐隐约约感觉,这气息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感受过,而且就在前不久...... 这时,江离也随即走入了厢房,下一秒他便看到涟漪即没有开口问候,也没有按规矩行礼,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脸好奇地盯着那边的背影...... 江离嘴角一翘,看来......涟漪这丫头已经察觉到对面这个郡主身上的诡异之处了...... 眼看气氛逐渐凝固,包厢内无人开口打破尴尬,好心的江离便准备帮她们一把...... 只见他一步上前,眼神轻挑,身姿懒散地对着云安的背影喊道:“喂......云安郡主,是您要招待别人......怎么还藏着掖着不露脸呢?这又是在搞什么把戏?” 说着,江离露出了鬼笑,语气更是轻浮,竭尽全力地挑逗着对方...... “哈哈......云安郡主,您就别逃避了,今日可是您主动要来宴请忧山弟子的,想必您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啊......该来的总会来的,您不如坦然一点,不要那么小家子气嘛......” 说完这句,江离惊讶地发现云安姿态端庄,身体稳重,仿佛真的成了一个大家闺秀...... 若放在平日里,江离若是敢说上她两句,怕不是已经气得发抖,急着要来跟他一较高下了...... 今日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有外来的客人在场,云安这丫头想要尽力保住自己的颜面? 可问题是......早在昨天晚上她就已经跟这位涟漪姑娘撕破脸皮了,哪里还剩下什么颜面? 突然,云安一声中气十足的回话吓了江离一跳...... “谁敢说本郡主是小气之人?!” 云安话音一落,随即悠然转过身来,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她那一身得体的淡粉色长裙,然而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她那张精致的脸......或者说,是那张盖着精致面具的脸...... “噗......” 江离一口喷了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云安为了不暴露身份,居然想出这么一个烂法子,江离觉得甚是幼稚可笑...... 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云安脸上的面具甚至是翠绿色的,上面刻着精致纹路的玉面......可谓是花费不小,不仅要有实用性......还要兼顾美观,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然而这些骚操作摆在江离面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江离实在是忍不住,短短两秒之后便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郡主,您这玉面......挺精致的啊......敢问是宫里哪位匠人打造的?在下过几天也去找他打一个差不多的......哈哈哈哈......” 看着江离肆无忌惮地嘲笑着自己,云安只能瘪了瘪嘴,用尽全力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怒火,毕竟现在的她必须要以大局为重,言行举止必须要有大国的风范...... “呵呵......”云安轻笑两声,声音沉稳地回道,“江离少爷是不是有点太得意忘形了?皇叔不过是给了你一个暂时的职位,但你却当自己成了当朝宰相一般......竟然还敢顶撞本郡主?” 这时,江离透过玉面看到云安眼中仿佛冒出火光,他这才知道这丫头原来是来真的......看来在异乡的客人面前,他还是要多给这位郡主几分薄面...... 想到这里,江离果断地跪了下去,大声请罪道:“是在下考虑不周!还请郡主大人见谅!” 这下轮到云安愣住了,她没想到江离这家伙竟然如此识趣,她不过是呵斥了他两句,江离就跪得十分果断,扑通一声响彻整个厢房...... 紧接着,云安迅速回过神来,轻声为江离解围道:“罢了罢了......今日是接待忧山客人的日子,你带着他们在帝京游玩了一天也是辛苦......” 说着,云安转过视线,把目光落在涟漪的身上,“这位是涟漪姑娘吧?还有你身后这两位应该是你的同门师兄弟......哈哈......今日不论出身,不论国家,都围坐一桌吧......” 紧接着,在云安的安排下,五人坐在了圆桌的周围,大体是江离和云安坐在一边,涟漪和她的师兄弟坐在另一边...... 没想到刚刚落座不过五秒钟的时间,涟漪就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开始对云安展开攻势了...... “那个......云安郡主,在下冒昧的问一句......您为何今日脸上要戴一个面具啊?” “哦......”云安本能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玉面的边缘,“不瞒姑娘......本郡主这也是迫不得已,本来今日是迎客的大好日子,没想到......早上起来的时候脸上突然生出了不少红色斑点,一照镜子差点没把我吓晕过去......” “下人们都在劝我说,干脆今日就不去见忧山的弟子了,可本郡主从来都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只要是定好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办好......” “只不过这脸......实在没法出门见人,所以才能出此下策,戴一个面具来会见你们,绝对不是本郡主看轻你们,还请涟漪姑娘见谅......” 云安说得绘声绘色,一字一句之间不留半点破绽,连江离都感叹这个丫头撒谎的功夫日益精进,如今竟然能够和他一较高下......真是让人感叹...... “哦哦......原来是这样......”涟漪尴尬地端起了茶水,送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紧接着她眼中一亮,随即抬起头来兴奋地回道,“哎呀......正巧在下身上有一盒忧山特制的膏药,若郡主不嫌弃......现在就可以把面具摘下来试试!” 涟漪突如其来的提议瞬间让云安犯了难,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丫头身上居然还随身携带着药膏,也不知是碰巧......还是有意为之...... 她只好尬笑两声回道:“哈哈......多谢涟漪姑娘的好心,不过本郡主只用我们皇家御医调制的东西,其他的东西一概是不能上脸的......” “哦哦......那是在下冒昧了,还请郡主多多恕罪......” 第540章 私下 酒桌之上,云安的回答滴水不漏,涟漪只能默默喝下一杯酒表达歉意,她之所以刻意试探,是想找出云安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的来源...... 然而,这股气息时有时无,若隐若现,涟漪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从云安的身上传出...... 难道......只是她的感觉出了问题? 正当涟漪碰壁之时,云安反倒是主动问起她的事来...... “哈哈......忧山逍遥,云雾缭绕,忧山人也是神采奕奕,本郡主早就想见识一下忧山弟子的风采,尤其是涟漪姑娘......” 涟漪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差点被酒水给呛到,她连忙放下杯子,一脸惊惧道:“云安郡主......知道我的名字?” “哈哈......”云安轻笑两声,随意地摆弄了一下衣裙,“在今日设宴之前,我已经把此次入宫的友忧山使节了解了一遍......毕竟本郡主是主人,这些信息自然是要了解的......” 紧接着,云安嘴唇微张,好奇的眼神凝视着涟漪说道:“听说......涟漪姑娘乃是干邪国师座下最得力的弟子,也是他最满意的弟子......不知是真是假?” 此话一出,涟漪眼前一愣,她知道......在这种场合,一言一行必须要有所考量,即便是事实也要拐着弯说,即便是谎言也要说得理直气壮...... 话要七分真,留下三分假,便是这个道理...... 于是涟漪轻笑两声,默默摇头道:“哈哈......谣言而已,我们这些弟子大都只在忧山王城内活动,江湖上面也没多少人认识我们,只是我们师父的声名太盛,不少人对我们这些座下的弟子有些揣测罢了......事实上......我也只是师父那么多弟子里面最平庸的一个......” 见涟漪如此谦逊,云安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不爽,明明涟漪这女人昨天晚上和她打得有来有回,今日却突然装出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仿佛两个人都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一般...... 云安只能在心里悄悄咒骂着:“这女的说啥呢?明明她的功夫在忧山里都算是排得上号儿的,现在演得比本郡主还要入戏,真是不识抬举......” 和谐的氛围中,云安继续追问道:“哈哈......是我问得冒昧了,那涟漪姑娘......你学的是哪种武功啊,听说干邪国师所传授的功法十分神奇,有如仙人临世一般......涟漪姑娘既然能够随行来京,自然也是有看家本领傍身的咯?” 云安自然而然地问着,涟漪也回答得十分坦然...... “不过是写雕虫小技,郡主见笑了......” “哈哈......所以是什么雕虫小技,涟漪姑娘可别随便拿什么三脚猫功夫来糊弄本郡主才是......”云安笑着打趣道。 “不敢不敢......”涟漪低头回道,“在下自小随着师父修行,常常在高山之巅感受天地灵气,遁入丹田化为内力,因此能够运用气息操纵武器......” “什么?用气息操纵武器?!”云安大叫一声,随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江离忍不住瘪了瘪嘴,白眼一翻,心里止不住地吐槽:“云安这丫头戏也做得太足,明明交过手,现在演得这么浮夸,生怕别人察觉不到她身上的异样......” 不等涟漪回答,云安瞪着大眼睛急忙追问道:“那你是不是不用手......就能够操纵起刀剑斧枪?那也太厉害了......那你一个人就是一只军队啊......” 云安突如其来的吹捧,直让涟漪一脸通红,她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微微一笑:“哈哈......郡主误会了,若我只能隔空操纵那么多东西......那不就成神仙了,在下能操纵的只是一些小玩意儿而已,靠的是敏捷和灵巧,不靠武器本身的蛮力......” “哦......原来如此......”云安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指着桌上一个酒杯,不管不顾地说道,“快快快......涟漪姑娘,你快用真气让这个杯子飞起来看看......” 听着云安蛮不讲理的要求,涟漪只能无奈一笑,她莫名其妙地想起忧山街上的那些孩童,每次见她路过就要围上来,七八张小嘴嚷嚷着,要她为他们变个戏法...... 而此时此刻,这位中州郡主的仪态就和那些小孩儿无异,涟漪心里也悄悄对她有了改观,看来这个郡主比想象中还要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 于是涟漪抬起袖子,伸出两根手指,指向云安面前的那个酒杯,紧接着,她目光聚神,双指聚力,江离和云安都能感受到她的指尖迸发出一股细腻的气流,正在饭桌的上空飞速流动...... 下一秒......那个酒杯轻轻一震,摇摇晃晃地飘了起来,随即稳稳当当地停在半空中,全程一滴酒水也没有撒出来......可见涟漪对真气的运作十分熟练,力度和速度也掌控得十分准确...... 紧接着,涟漪再度用真气把酒杯轻轻地送回到了桌上,停在云安的面前,下一秒,云安便欢呼起来,手里连连拍着巴掌......就连她昨晚见到涟漪用真气运作簪子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夸张的举动...... “天哪......涟漪姑娘,你这哪是武功啊......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仙术吧!”云安神采飞扬,看样子几乎是想把涟漪捧在手心,好好地夸上一番...... “哈哈......郡主谬赞了,涟漪虽然修行多年,但师父说我还是过于年轻,功力尚且不足,如今能操纵地也只是这些小物件儿而已,平日用来逗逗乐子......还是挺有用处的......” “诶......涟漪姑娘这就是妄自菲薄了啊......”云安眉头一皱,随即突然把眼神撇向江离,阴阳怪气地说道,“涟漪姑娘这功夫怎么可能只是用来逗逗乐子呢......依本郡主看啊,有些人的三脚猫功夫跟你比起来,那简直就是难登大雅之堂......” 这时,江离默默转头看向云安,从她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和贼眉鼠眼的视线来看......她说的三脚猫功夫正是他自己...... 江离就搞不懂了,他明明独自好端端地在旁边坐着,全程只顾着看云安这丫头演戏,完了一句话也没说,云安却突然引火烧上他的身了...... 面对这种无理的挑唆,江离自然不能忍气吞声,他不仅要反击,而且要让云安无从还口...... 于是他瘪瘪嘴,举着酒杯朝着云安露出一个鬼笑:“哈哈......郡主说得极是,我们中州虽然以武立国,但也有好多滥竽充数的人......比如就帝京北郊不远,那里有一个什么门派来着......” 此话一出,云安眼前一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闭上了嘴,任由江离在此胡作非为...... “哦......我想起来了,遥月山庄!”江离突然转头看向涟漪,一脸嫌弃地说道,“涟漪姑娘,你是不知道啊......这个门派虽然是江湖上所谓的名门正派,但依在下所见......不过是自命清高而已,他那个门派的弟子不过就是会一些三脚猫功夫,连本少爷一个就能打他们十个,唉......就他们那三招两式就敢在帝京周围立足,看来我们中州的标准还是得提高一些才行......您说是不是,涟漪姑娘?” 听着江离的嘲讽,云安只能关进嘴巴,深呼吸一口以压制自己的怒火...... 她知道此时不应该和江离继续纠缠下去,正好她的肚子也饿了,可以利用上菜转移话题...... 没想到,云安还没来得及对店小二开口,下一秒涟漪一开口,她就被反问了一道...... “嘶......说了这么多,在下都没发现,”涟漪眉头一皱,双眼凝视着云安,“云安郡主......也对武功感兴趣?在下此前听闻......郡主您是一个极具诗情画意之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只不过我还不知道您还对武功感兴趣......” 此话一出,云安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几分,她尴尬地眨了眨眼睛,脑子里飞速运转,两秒钟时间就想出了说辞...... “哈哈......本郡主也只是好奇而已,平日里我的奴婢会给我讲一些武侠小说上的故事,我听了觉得十分有趣,想着江湖那么广阔......是不是很好玩儿啊?” 云安眉头一抬,眼睛一脸发着亮光,一副稚嫩天真的模样,涟漪瞧着她那闪闪发光的眼神,听着她天真烂漫的问话,突然有些失语...... 连江离都感到有些奇怪,一时分不清云安这丫头是在演戏......还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涟漪磨着嘴皮子,一脸纠结,因为她发现......云安口中所问的江湖,和她所走过的江湖......仿佛不是一个东西...... 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算完美,毕竟对方是一朝郡主,自小处境优渥,众星捧月一般长大,江湖上那些爱恨情仇放到这位郡主面前就跟鬼故事无异...... 涟漪怕就怕自己一出口,这位郡主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于是她在想......要不要把那些刀光剑影美化一下,甚至变成一个甜美的睡前故事,送到云安的耳边...... 然而,正当涟漪内心纠缠之时,云安已经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纠结,于是她轻声笑道:“要不就算了......看来今日江离没少让姑娘你说话,这下坐到饭桌上面估计嘴皮子都已经累了吧......哈哈,那就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说,反正你们忧山使团还要留在帝京十余日,不急,不急......” 为涟漪解围后,云安便转身望向旁边的店小二,仪态端庄地说道:“去吩咐厨房,可以上菜了......” 不到半刻钟,十几道美味佳肴摆上了桌,大高个儿和小屁孩儿方才全程没有说话,一脸冷漠地听着涟漪和云安讲话,如今看到桌上各色鲜美的菜肴,终于才有了一些动静...... 他们双手撑在桌上,眼睛都快贴到盘子上面了,原来这就是中州皇族的手笔,看来今日他们是来对了地方,这个云安郡主......也是一个慷慨的人...... 见他们两个哈喇子都快流到桌子上了,云安浅笑一声,随即抬手示意道:“两位忧山弟子,你们动筷子吧,今日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你们只管吃好喝好就是......” 云安话音一落,两个忧山男弟子便大快朵颐起来,吃相如狼似虎,涟漪也很无奈,毕竟这不是在忧山自己府里,而是在中州郡主面前...... 于是她默默把手放到身下,放在他们的腰上,轻轻掐了他们腰间的赘肉,下一秒,她的师兄弟便看向她,感受到那火辣的视线...... “师兄,师弟......你们吃好喝好啊......” 涟漪脸上笑得甜美,表情却是凝固着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皮笑肉不笑,两个师兄弟也立即心领神会,吃饭的姿势立即变得规矩起来,细嚼慢咽,每一块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 几人一边吃着一边说着客套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久而久之他们都有些累了,干脆专注吃饭得了,这时云安才腾出空来扫视着四周,她随即眉头一皱,发觉今日江离身边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江离,你今日出宫都没带侍卫?” “哦......木成舟和我一起出了宫,我派他去确认一件事情了......” 巧合的是,说曹操曹操到,木成舟快步跑上楼梯,身形迅速地跑到江离的身边,见他眉间郁结,神色明显不似往常那般平静,江离便立即凑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少爷,此事......必须私下说。” 第541章 偷家 木成舟神情紧绷,言辞急促,江离立马察觉到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在忧山弟子的面前,他还是尽力做到了得体...... 只见他默默抬起杯子,轻轻笑道:“哈哈......各位先吃着喝着,在下的侍卫有急事找我商量,先失陪了......” 谁知江离话音刚落,正欲起身离开座位之时,旁边的云安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默默地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喂......你什么意思?你是想留着本郡主一人在这里应付这几个忧山人吗?” 看着云安眉头紧锁的样子,江离心里也十分不爽,他立马低下头去,对着云安挑衅道:“喂喂喂......郡主大人您搞搞清楚,今日可是你吵着嚷着,抢着要来招待他们,本少爷今日顶多就是个陪衬,帮你干干杂事而已......现在我又要事在身,郡主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江离正想甩开云安的手,谁知这丫头双眼一瞪,手上握得更紧了,仿佛今日她是要把江离吃定了一般...... “不行......你要走可以,本郡主就带着他们三个和你一块儿走,你去哪儿......我们就跟着你去哪儿,反正人多热闹嘛......哈哈哈哈......” 瞧着云安一脸无所谓的笑容,江离又转过头去看着木成舟脸上无奈的神情,默默吞下了一口气...... “郡主,我只是去外面听我的侍卫回几句话而已,马上就回来陪您一起继续招待他们......如何?这样您总该满意了吧?” 听着这话,云安突然撅起嘴来,若有所思地迟钝了一会儿,最后才稍微松了手,也松了口...... “行吧行吧......你赶紧啊,毕竟这招待忧山使者的官职是皇叔给你的,又不是给本郡主的......真要说起来,本郡主才是你的陪衬才对,难道你还指望着我把你的活儿全干了?做梦吧你......” 说完,云安彻底放开了江离的手,饶有兴致地举起酒杯往对面三人敬了过去...... “来来来......咱们接着喝!江离这小子如今是皇叔面前的大红人,平时忙得不得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那是多了去了!哈哈,你们都别管他,本郡主陪你们吃着喝着就是......” 眼看云安独自招架住了场面,江离赶紧带着木成舟走出了房门,不知为何,此时的木成舟十分敏感,不仅刚走出房门就赶紧回过头把门给关上,还领着江离往靠里的那一侧的围栏上面走去...... 直到二人在这无人光顾的地方站定,木成舟才稍微松了口气,然而他眉间的郁结之气依旧没有消遁,反而使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加暗沉...... “怎么了?成舟,本少爷不就是让你回府去看看家里的情况吗?怎么你如此惊慌地回来了?还神神秘秘的......莫非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木成舟双唇紧闭,眉间愈发焦灼,仿佛他一开口就会遭到天罚一般...... “少爷,您听了之后......可千万不要心急,此事离奇诡异......连属下发现的时候都是猝不及防......” 听到这话,江离更是心里一紧,要知道......木成舟平日里都是一个无比淡定的人,可谓是大难当前也临危不惧,江离甚至相信......即便是他面临着生死抉择,也会表现得面无波澜...... 然而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居然让木成舟这个木头人都有了慌张的神色,看来......事情不小,这是江离本能的直觉...... “你说吧......本少爷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毕竟少爷我曾是死里逃生过的人,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接受呢?” 然而......当江离说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心里就猛然一沉,结合木成舟别扭的表现,他本能地认为......一定是奔原军府里有谁死了...... 而这个死去的人一定是关键的人物,是跟木成舟关系密切的人物......这样的人根本就不用猜想,整个奔原军府里......唯有一人符合这个条件...... “不会吧......”江离双眼一愣,口齿都哆嗦起来,“难道......难道是我爹......我爹他......死了?!” 此话一出,木成舟心里倒是吃了一惊,他赶忙绷紧了脸,严肃地回道:“少爷误会了,倒不是老爷......老爷他身体还算健朗......” “那是谁?!是不是我的那个病恹恹的小娘......突然身故了?”江离急躁地追问道。 “也不是......是......”木成舟依旧吞吞吐吐,难以一次性把整句话给说出口。 “哎呀你说啊......总不能死的人是个无名小辈,你却慌慌张张地把我叫出来告诉我吧?快说快说!要不然本少爷就回去吃饭了......” “是霜果姑娘。” 木成舟此话一出,如同一击重拳狠狠打在江离的心脏上,让他整个人都随着内心的剧痛虎躯一震,随即而来的是脑子里的轰然炸响,以及耳边难以逃避的持续性耳鸣...... “你......你说什么......”江离脸上拧作一团,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为什么会听到霜果姑娘的名字...... “成舟......你是说......霜果姑娘她......死了?!” 江离大声地质问着,然而木成舟长久的沉默仿佛就是一个回答,一个死气沉沉却又铁证如山的回答...... “不对......霜果姑娘怎么可能死呢......” 紧接着,江离双眼失神,四肢也随着内心的崩塌逐渐失去力气,脚下也突然站不稳了,他只能连忙伸出手去,艰难地扶住栏杆...... 木成舟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把江离的肩膀稳稳地扶住,关切地询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这一次......默不作声的人成了江离,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听到霜果的死讯...... 要知道......他之所以会把霜果接回奔原军府,就是为了好生安顿她,保护她的安危,以免有云喜或者云禄的残党对她下毒手...... 他本以为奔原军府会是整个帝京城中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霜果居然会死在他自己的居所里......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全然难以理解...... 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宴席上面,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个烂醉,所以现在听到的话......甚至是包括木成舟这个人......都是他脑子里漂浮着的幻觉...... 然而他知道自己神智清晰,甚至方才还能跟云安你来我往地拌嘴......所以眼前这个木成舟不会是假的,他方才听到的霜果的死讯......也不会是假的...... 打起精神之后,江离才艰难地抬起头来,浑浊的视线和木成舟对上了...... “她......她是怎么死的?” “属下来得匆忙,暂且没有进一步查验霜果姑娘的尸首......但她的死状......”木成舟突然停了下来,仿佛不想继续讲述下去...... 然而江离已经等不及,便立即催促道:“快说......人死不能复生,但至少本少爷对她的死有责任,所以一定要把她的死因了然于心,只有这样......我才会问心无愧......” 此话一出,木成舟便知道......即便他不想说,也不得不说了...... “少爷,霜果姑娘的死状惨烈,胸口渗出鲜血,双眼也未曾闭上,她应该是被歹人谋杀了......” 听到“谋杀”二字,江离心中悲凉的预感再次应验,但又不似尘埃落定那般让人心里坦然,而是如同尘土飞扬,掀开新的风暴...... 就在此时,江离不禁想起他那天晚上做的那个诡异的梦......梦里的霜果在夜色下的竹园里躲藏着,仿佛是在逃避着什么......而江离自己好像就扮演着追杀她的角色...... 如今看来......这个梦境仿佛是霜果遇害时候的预言,也是对江离的警告......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呢......” 江离知道他不能继续震惊下去,一定要迅速行动,立马赶回奔原军府,在霜果的尸体身边寻求线索...... 紧接着,江离违背了他对云安的承诺,领着木成舟快步下了楼,即便有小二前来问话,他也神情冷漠,闭口不答,雷厉风行地冲出了怀云楼,直往朝圣天街的南边而去...... 即便是在路上,江离也不忘向木成舟询问有关案件的各种讯息...... “府里有人发现吗?” “还没有......属下回去得早,下人们都还未送早膳过来,属下本还想着等霜果姑娘醒来再去问问她的情况,谁知一靠近竹阁......属下立马就闻到一个刺鼻的血腥味......” “所以霜果是死在了竹阁里面?既然府里没有其他的动静,说明下人们也未曾发现,这么说......她应该是昨晚遇害的......” “少爷说的不错,方才离开府里之前,属下已经跟下人们交代清楚了,让他们今日不必送膳到竹阁去......没有少爷您的吩咐,也不让他们靠近竹阁......” “好......你做得很好......”江离语气稳重地称赞着,转眼间就往旁边的岔道上拐去,不久后便来到了自己家的门前...... 守门的侍卫一看到江离,立马笑着迎了上来,还没等他们恭维两声,江离就长驱直入,随即绕过正堂往后院快步走去...... 府里办事的下人们看见江离如此风风火火的模样,心里都在疑惑......为何这位少爷一回府里就这么慌张,仿佛像是在宫里犯了什么大错,回来躲事儿的一般...... 然而......此时的江离根本顾不得其他人的目光,他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能够尽快地赶到霜果的身边,准确来说......是霜果尸体的身边...... 紧接着他便已经站到了竹阁门前,四周悄然无声,下人们也不见身影,果然如同木成舟所说,光是站在竹阁门口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道,甚是刺鼻...... 然而等江离推门而入之时,这股血腥的味道更是刺入了鼻孔,直冲天灵盖...... 江离忍住想吐的冲动往里走,木成舟随即冲入房门点燃了一盏拦住,为了掩人耳目,他还迅速回过头把门给死死锁上...... 下一秒,江离便看见了那个惨状......只见霜果仰面躺在地上,双眼呆呆地望着上空,两个眼瞳已经全然放大,现在看来像是在死前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会在江离的地方遭到毒手...... 江离慢慢靠近了尸体,看到霜果胸口上大片大片的红色,他心如刀绞,甚至不忍直视...... 到底是谁如此残忍,又如此贼胆包天,甚至敢在他江离的地盘杀人......这种狠毒的手段,江离甚至只能想起一个人,那就是已经死了的云喜...... 难道......云喜没有死?或者即便是他死了,还未江离准备好了无穷无尽的阴谋诡计? 然而,下一步的发现就推翻了这个假设,也让江离震惊地目瞪口呆...... “少爷......如同您同意,属下就把霜果姑娘的衣服揭开,看看里面的伤口了......” “好......事不宜迟,你赶紧动手吧......” 然而就当二人目睹伤口的那个瞬间,江离熟悉的记忆再度在脑中炸裂而起,那些碎裂的骨头疯狂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旁边的木成舟的一下子放大了瞳孔...... “少爷......怎么会是破离拳?!” 第542章 全要了 此时此刻,奔原军府里的竹阁大门紧闭,四面竹墙没有透出一点光芒......唯有木成舟手里微微燃起的烛光才为江离提供着昏暗的视野...... 即便如此,他们二人也清清楚楚地看见,霜果的肋骨分明已经是破碎的形状,一如清泽道人的死状,也如江离此前被袭击,掉下山崖的时候...... 然而霜果的死比起前两次谋杀还要令人心惊胆战,因为事发的地点就在江离自己的府里,甚至是他自己的居所......也就是说......那个神出鬼没的破离拳杀手已经潜入了帝京,甚至已经埋伏在了奔原军府的附近...... 更可怕的是......从头到尾没有人看见他的行踪,霜果死的时候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见这个杀手行动无比隐蔽,难以捉摸...... 一想到这里,江离心中更是生出一阵恶寒,毕竟这地方可是他自己的地盘,如今对方竟然都敢登堂入室,在他的房间里杀人......可见此人恶胆包天...... “成舟,你在周围有没有注意到什么线索?比如脚印之类的东西......” 然而,木成舟看上去也同江离一般陷入了沉思,若是往日,下一秒他的嘴里就已经说出自己的发现了,然而这次,木成舟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连猜想都说不出一句...... 一阵沉默之后,木成舟抿了抿嘴,还是给出了一个猜想...... “少爷,此人虽然没有留下线索,所以我们才会显得如此被动,但是呢......我们不妨反过来想......”木成舟话锋一转地说道,“既然没留下线索,说明取人性命这种事对那人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所以属下猜想......对方极有可能是个职业杀手......” 一听这话,江离立即皱起眉头,眼神也随即涣散...... “职业杀手......不应该啊......” 江离双眼失神,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曾经写下的设定,他并没有写过什么职业杀手,归根结底......连霜果这个剧情都是出人意料的,无论是她的出现......还是她的遇害...... “呵......可恶,若真是职业杀手,本少爷还真一点头绪都没有,况且对方行事如此周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难道......他是早就潜伏在了帝京,做了完备的计划......紧接着趁着我们进宫办差,他就趁着府里无人......选在夜晚潜入杀害了霜果?” 突然,江离俯视着霜果残破的尸体,视线从上到下慢慢地扫视着,紧接着,他双眼一瞪,随即蹲身而下,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错......霜果的手里紧紧握着,就如在凤尾楼被毒杀的清秋一样,看到那个紧紧握住的拳头,江离本能地觉得......霜果手里一定捏着什么东西,搞不好是她在临死前刻意留给江离他们的线索...... 事不宜迟,江离立马将霜果的拳头掰开,如他所料,霜果的手和清秋遇害的时候一模一样,仿佛是在临死前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把最后的证物捏在手里...... 因此江离也废了不小的力气,才让她手中的东西得以展露...... 下一秒,江离和木成舟便看到了一小块翠绿的宝石,上面有一道红色的闪电印记...... 奇怪的是,江离身为本书的作者,这道红色印记他却没有见过,更没有写过...... 他只能把宝石送到木成舟的面前,毕竟木成舟也是这个世界的人,对那些自我补充的世界观应该比江离还要了解才对...... “成舟,你快来认认......这上面的印记是个什么东西......” 紧接着,当木成舟的视线落到那块玉石上面之时,江离期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因为木成舟也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少爷......这印记属下未曾见过,至少在我们中州没有见过......” “这样啊......唉......”江离叹了口气,露出了遗憾的神色,说道,“看来这个杀手比我们还要神秘......” 到此,除了愤恨和疑惑之外,江离心中对这个杀手又生出了新的感觉,那就是源源不断,无穷无尽的好奇......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个杀手究竟是谁?他为何要三番两次谋害江离身边的人,搅乱他亲笔写下的剧情...... 以及这个杀手本身......他究竟是江离笔下的人物,还是这个小说世界自动生成的? 一切......都笼罩在深不见底的迷雾之中,江离一时还不能看得清楚,看得明白...... 不过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和这个黑暗中的破离拳杀手展开正面的交锋,毕竟对方杀人都已经杀到他江离的家里了......想必要见面也是迟早的事情...... 然而想到这里,江离突然发觉自己遗漏了一点......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此前中州篇的时候,清泽道人一上来就死在这个杀手的破离拳下...... 紧接着......又是江离死而复生的选婿篇,胖子死在暗道里,也是这个杀手的所为...... 现在忧山篇才刚刚开始,这个杀手再度出手,让霜果变成了他手下的亡魂...... 江离这才发现......这个杀手行动的时刻仿佛有一种冥冥中的定律,都是在小说的情节发生巨变的时候出现,犯下一条人命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这里,江离不禁怀疑......这个杀手难道是个小说本身的剧情走向有关系?就像一个凭空生成的魔头,目的是出现在小说的每一个重要节点,给予江离沉重的考验...... 可若真是这样,这一连串的案件也过于离奇了一点...... “喂?少爷?既然如此......霜果姑娘的身体要如何处置,若就此把她藏在府里,下人们一定会生疑的......若是惊扰到了老爷,到时候有嘴我们也说不清了......” 江离回过神来,认真地思考着木成舟的话,没错,他需要对霜果的尸体进行一番处置,但问题是......她的尸体也是一个证据,就怕上面还存在一些江离未曾发现的线索...... 一番考量之后,江离下定了决心...... “成舟,去取冰块儿来,能有多少就取来多少......如今只能尽力先把霜果姑娘留在这里,能留几天是几天,若我的猜想没有错,对方搞不好会有下一步的动作,至于尸体散发出的异味......待会儿本少爷亲自前去南市采买香料吧......” 计划落成之后,江离和木成舟便分头行动起来,木成舟前去厨房亲自送来冰块,并以天气炎热作为借口,即便厨房的人心里嘀咕着天气哪有这么热,木成舟还是以江离的名义把所有的冰块都要了过去...... 而江离则是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南市,随便冲进了一家胭脂铺,开口就是要香气最浓烈的那一种...... 然而如今的帝京中早已不流行浓烈的香气,好多店铺的胭脂水粉都主推清新淡雅,这样才不俗......然而此时的江离根本就管不上它俗不俗,连连拜访了好几家店铺,都没能找到他心怡的浓香...... 就在他束手无策之时,脑子里仿佛灵光乍现一般,想起了遥远的回忆...... 那是半年前他和清秋为数不多的两次见面,凤尾楼清秋的房间里燃烧着的那种浓香,已经不仅是浓烈的问题,甚至是有些刺鼻了...... 用那种浓香来掩盖尸体的异味是再好不过了...... 紧接着,江离便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节,直接通过视野回溯回到了半年前的凤尾楼...... 此时的清秋还没有变成一具流出青紫色血液的尸体,而清泽道人是尸体就藏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床底下...... 再一次看到这个场景......江离心里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毕竟当时他也不知道这位美人的床底下居然藏着一具尸体...... “这香......是奴婢从一个越漠商人那里买来的......” ...... 听到这话,江离立即中断了视野,回到了现在...... “越漠商人......这南市有越漠商人吗?” 江离心情急躁,根本没有时间去挨家挨户地找,于是他干脆随便拉起了旁边一个女子的人,对方虎躯一震之后一脸震惊地回过身子,正要尖叫之时......却发现拉住自己的是一个翩翩公子,看长相都是一个管家的阔少...... 那个容貌平平的小女子脸上的震惊瞬间消散,甚至慢慢染成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一般......她心里嘀咕着:“难道老娘的好日子就要到了?居然在街上被哪家的少爷看上了,以后就是山珍海味,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了......哈哈哈哈哈......” 然而接下来,江离严肃的表情在提醒着她,好日子还远得很哪...... “这位姑娘......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越漠人开的店铺,卖香的?”江离赶忙追问着,语速前所未有的快...... 一听江离是来问话的,女子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她从未这么贴切地感受过......什么叫做美梦的破灭...... “越漠人卖的香粉?”女子随即皱起眉头,用诡异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江离,“这位少爷......你口味儿挺重啊......这越漠人的香没几个人喜欢的,放炉子里点上不到一刻,怕不是人都得熏晕过去了......” “本少爷不怕......我就想知道在哪儿能够买到这种浓香......”江离慌忙地追问道。 “这种店铺生意破落得很,这大街边上的好店铺肯定不会有的......还是去那种偏僻的疙瘩角看看吧......” 说完,女子一脸冷漠地走开了,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江离一般...... 江离一边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钻去,一边感叹这帝京里的女子真是现实,若是和他没有机会发展......就会把你当做彻头彻尾的陌路人,甚至帮个小忙都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真是太势利了...... 幸好那个女子口中所说并非谎言,钻进小巷拐了七八个弯之后,江离果然闻到了浓烈的香气,循着味道过去不远,便看到了越漠人的店铺...... 紧接着,他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若不是他手里握着大把的银票,掌柜的还以为他是进来打劫的......毕竟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是每天都能看到...... 而江离一冲进去,便把一大叠银票扔到了对方的面前...... “你这家店......本少爷包下了,这店里的所有东西......以后都归本少爷了!” 此话一出,掌柜听得那是目瞪口呆,他甚至把小指头伸进了耳朵里掏了掏,以免自己是在这巷子里住久了,耳朵不清醒了...... “这位少爷......您这......真的是想买下我这整个店铺?” “不错不错......”江离赶忙接话道,“你这个店铺,还有店里的东西......全部归我,至于你自己......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继续留下来当掌柜,我以后按月付你工钱便是......” 话已至此,掌柜完全打消了心中疑虑,脸上迸发出灿烂的笑容,大声地喊道:“好嘞好嘞......以后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小的听着便是......哈哈哈哈......” “好,现在你就帮着本少爷把店里的香搬回府里吧......” “少爷想要多少?小的好去给您找一个合适的箱子......” “不用找了,把所有的箱子都带上,因为少爷我要的是......全部。” “全部?!”掌柜惊呼道。 “没错......全部。” 第543章 审视 等到江离一大箱一大箱地把浓香偷偷运入府中的时候,木成舟也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短短一刻钟之后,竹阁里已经被布置得十分周到,冰块环绕在霜果的尸体旁,香炉里更是散发出浓烈的气味,足够掩盖住霜果身上逐渐散发出来的腐败味道...... 直到这时,江离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即便这样下去也一定不会长久,需要早一点解开那块带有红色闪电印记的石头蕴含的深意...... 现在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他的亲爹,若是一不小心让宋定康知道,自家的府里居然死了人,甚至还死在他儿子的私房里,而且这个女子以前还是凤尾楼里唱曲儿的...... 这一层buff叠加下来,江离怕不是要被赶出家门......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宋定康都还未曾发觉,居然就有几个不速之客贸然登门了...... 正当江离和木成舟走出竹阁的时候,他刚刚回过头检查竹阁的门是否已经紧闭,随即便听到前院的方向传来吵闹的声音...... 对方的嗓门之大,连拐过几个弯,隔着几道墙的后院都能听到,这种关头......府里万万不能生出其他的事端,加上近日他爹宋定康又不在府中,所以迎客的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江离身上...... 紧接着,在木成舟的帮助下,江离稍微整理了一下一身上下的穿着,端正了仪态,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恢复了往日的潇洒淡然...... 然而当他来到前院,看到登门的几人之时......心里还是不禁一沉,之前特意扮上的主人姿态瞬间破灭,毕竟在不久之前,江离还和这几位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只见云安如同醉鬼一般,脚下的步伐都有些站不稳了,此刻正在对府里的下人手舞足蹈,嘴里大肆叫嚣着,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江离还是猜出她应该是在强调自己尊贵的郡主身份...... 下一秒,一个下人看见江离,便慌慌张张地朝他跑了过来,他愁眉紧锁,一脸惊慌,仿佛从未见过如此阵仗...... “少爷......这几个人贸然登门,其中那位小姐更是一身酒气,声称自己是豫王府的郡主,可问题是......她这副模样,怎么看也不像那位身份高贵的郡主大人啊......”下人一脸为难道,“可即便她这么说,奴才也不敢贸然放她进来,所以才陷入了纠缠,还请少爷出面把这个女酒鬼赶出去吧......” “不必了,她确实是云安郡主。”江离面无表情地回道。 听到这话,下人逐渐抬起头来,他微微张着嘴,眼神先是疑惑,又慢慢过渡到了震惊,随后瞳孔突然放大,开始为自己刚刚的言行悔恨起来...... “少爷......那奴才方才说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妥啊......”下人惊慌失措地问道,双手也颤抖起来...... “不必担心,今日郡主登门之事,只要你不私自往外说,就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江离面不改色地回道,“还有......你先带着其他下人们下去吧,记得也不要去竹园,郡主这边......就交给本少爷应付......” 江离话音一落,下人们连连称谢,心里对江离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然后每个人都低着头,双手握在小腹上面,迈着小步子迅速消失在了视野中...... 这时,江离朝着对面的几人走了过去,他先是和涟漪四目交接,随即二人的视线同时落到了云安的身上,看她恍然的姿态,想必方才在酒桌上应该喝了不少...... 江离瘪了瘪嘴,默默摇了摇头,涟漪想必也是被云安裹挟至此,看上去也是迫不得已,一脸无奈...... 紧接着,云安一眼瞅到江离出现在自己面前,先是眯了眯眼睛,当确认是江离那张脸的时候,她摇头晃脑地朝着江离走了过来...... 云安眯着眼睛,虽然戴着面具,但江离也能看出她脸上正在嘿嘿笑着,下一秒,她抬手指向江离,手上却也摇晃不稳,开口说的话也断断续续...... “哼哼......江离,你居然敢骗本郡主......说什么......你只是失陪一会儿,结果呢......居然跑到自己府里了!哈......你就是不想给本郡主面子是不是?你可知道......今日接待忧山使者本来是你的差事,所以你这是......你这是......擅离职守!擅离职守......可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江离眉头一皱,随即自然地伸出手去,把云安的肩膀扶稳,让她不要在自己面前癫来癫去,如果在这里摔一跤,江离免不了要配上给她治伤的钱,还要亲自到豫王府登门道歉,解释为什么云安会在他的府里摔了一跤...... 然而云安却很是不服气,她小嘴一撅,两只手臂无力地挥舞着,随即大骂道:“你别管我!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居然敢玩弄本郡主......你今日在午宴之上,赶着要回到奔原军府......是不是急着要见你藏在这里的小女子啊?!哈哈......本郡主就知道,你江离不过也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浪子......金屋藏娇嘛......很正常,本郡主不怪你......” 看着云安迷离的眼神,听着她东一句西一句的发言,江离默默闭上眼睛,然后深深地吸进一口气,以让自己保持清醒,紧接着他睁开眼,一脸严肃地看着云安,说道:“郡主,你别误会了,在下本来就不胜酒力,加上今日身体不太舒服,便想着早点退下,回到府里休息一阵,之所以会对郡主撒谎......那是因为怕坏了大家喝酒的兴致......” “嚯......你还挺会为自己辩解的嘛......明明是自己在府里藏了什么美娇娘,忙里偷闲都想回来看她一眼......你以为本郡主不知道啊?哈哈......本郡主的直觉可比你想象中还要灵敏哦......哈哈哈哈哈......” 云安肆无忌惮地仰天长笑着,声音足以覆盖整个奔原军府,想必此时府里众人都在疑惑,大白天的......是哪里来的泼妇在疯笑,莫非是被哪个王侯子弟选作了媳妇不成?! 若是其他人看到云安在这里发疯,心里对她所有美好的幻想将会瞬间破灭,甚至连同豫王府的名声也一并葬送了...... 想到这里,江离更是不能让云安暴露,他甚至开始后悔......要是他早知道云安喝了酒后会变成现在的疯样,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来帮忙招待忧山的弟子们...... 眼看云安更加放肆,江离只能凝住视线,厉声制止道:“郡主!你看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奔原军府,不是皇宫......更不是豫王府!你身为当朝郡主,更要注意自己的皇族形象!” 一听这话,云安脸色一沉,仿佛是本能觉醒一般,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 “啊?!我......我没听错吧?江离......你方才是说本郡主作为皇族一员......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哈哈......有意思,”云安冷笑一声,突然话锋一转道,“那江离......皇叔不是给了你象征皇族后裔的玉牌吗?你现在也算是半个皇族的人了,怎么好意思说本郡主什么?难道只许你金屋藏娇,不许本郡主站在这里手上两句吗?!” 瞧着云安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江离更是来气,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气势回道:“哼......即便是我金屋藏娇......那也是本少爷的私事!跟你云安郡主有何关系?你要知道......我们之间的婚约早就已经结束了,即便本少爷取上个三妻四妾,也轮不到你云安郡主来对我指手画脚!” 江离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气势如虹,言辞之中有理有据,他本以为就能就此震慑住云安,让她收敛一下,然而他没有预料到的是......云安听了他的话之后,居然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哈哈......江离......你终于承认啦!好好好......非常好!”云安突然拉住江离的胳膊,一脸谄媚地说道,“那好......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日大家兴致甚好,我们帮你把婚事给办了!来来来......带本郡主去见你的新娘子,本郡主要赏她......赏她几件珠宝,用来安慰她以后在你身边的悲惨日子......” 云安的胡言乱语之下,江离才意识到这位郡主已经醉得深沉,连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 可令人无奈的是,她嘴上不仅说着疯疯癫癫的话,还准备身体力行,付诸实施......此时她正拉着江离的手往后院冲去...... 江离心里直呼不妙,若是被云安看到霜果姑娘的尸体,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江离甚至能够想象到......云安肯定会立即清醒过来,对他劈头盖脸一顿叱骂,责备他居然会让霜果姑娘丢了性命......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江离都毫无反驳的余地,毕竟这确实是因为他的过错,才让霜果姑娘在惊恐中丢了性命...... 当前紧要的便是不要让云安冲到竹园,然而云安拉住江离的蛮力在提醒着他,此时她是一个不管不顾的醉鬼疯子,是不可能讲得通道理的...... 想到这里,江离知道必须要有一个法子,让云安彻底清醒过来...... 眼下的他也来不及思考,殊不知最复杂的问题往往会有一个最简单的答案...... 下一秒,江离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抬起了另一只手,然后自然而然地朝着云安的脸上打去...... 他的本意是借着这一巴掌将云安给打醒......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在出手的那一个瞬间,忘记了此刻云安的脸上正带着一个玉面,而旁边的涟漪虽然惊慌失措,却也来不及阻止江离的这一巴掌...... 而且当江离本人意识到自己将要犯下的过失之时,他的巴掌已经收不回来了,转眼间就落到了云安的玉面之上...... 下一秒,只听清脆的一声响,云安那扇脆弱的玉面在江离蛮力的作用下悄然滑落......紧接着啪的一声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也不知是因为江离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还是因为脸庞突然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之中,还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伪装已然脱落......云安双眼一瞪,瞬间醉意全无,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她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要窒息一般...... 然而在场众人里,和她一样窒息的还有另外一人...... 只见涟漪看着云安的脸,几乎是目瞪口呆,她难以理解为什么那张熟悉的面孔会出现在这个郡主的脸上,她也难以把宫女和郡主这两个身份结合在一起...... 经过大约两秒细微的审视,涟漪知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昨晚上门挑战的那个宫女......就是这个郡主假扮的...... 与此同时,问题也来了......这个身形柔弱的中州郡主......怎么会有不俗的武功?! 想到这里,涟漪上前两步,云安见她紧紧盯着自己,便敏捷地转过脸去,躲过涟漪凝视的眼神...... 紧接着,涟漪在云安的面前站定,一脸严肃地说道:“郡主......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第544章 那个时刻 江离一掌过后,云安脸上的玉面脱落,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至今也萦绕在众人的耳边...... 下一秒,当涟漪目睹云安那张熟悉的面孔之时,立马想起昨天晚上那个突然上门找茬的宫女,以及那个宫女一脸不屑的表情,和她大肆叫嚣的语气...... 她花了接近三秒钟的时间,才把眼前的这位云安郡主和昨晚蛮横无理的宫女儿联系在一起......紧接着,她便走近了云安,发出灵魂深处的疑问...... “郡主......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这淡淡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回荡在尴尬的空气之中,四周本就无人开口说话,如今更是显得寂寥无比...... 云安双唇紧闭,一脸尴尬,甚至都不敢转过头来直视涟漪的眼睛,那个玉面仿佛是她最后的筹码,如今玉面一碎,她心灵的丑陋也随之暴露...... 她这时才发现,往日里行事那般坦荡的自己......居然也有如此羞愧难当,下不来台的时候...... 可她转念一想......这也不全是她的错,要不是江离突然一巴掌飞了过来,把她的玉面打掉了的话,她也不会落到这么一个进退维谷的下场...... 而且她死活也想不通,江离这人为何突然跟发了疯一般,一巴掌就废了过来,仿佛是故意想要她在涟漪面前露出真容一般...... 难道......他只是为了让云安从酒醉中清醒过来? 不可能...... 云安眉头一皱,当即在心中否定了这种想法,认识江离半年以来,他的调性她不说了然于心,也是能够猜出一二的,江离行事总是为了利益,甚至是抱着不怀好意的心思...... 这一次......一定也是他为了保全自己,选择牺牲别人! 而她......就是江离扔出来的遮羞布,一个彻头彻尾的替死鬼...... 想到这里,云安更是感到愤懑,她随即无视了涟漪的问话,一个仰头,咬牙切齿地看向江离,随即爪子猛地一伸,一把揪住江离的衣领,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好啊你小子......本郡主不过是戳破你金屋藏娇的事实你就这样对我?呵呵......所以你以为......是本郡主让你在涟漪姑娘面前丢了颜面?江离......本郡主还不知道你是个要脸的人呢......” 见到江离一脸无奈的表情,云安更是尖酸刻薄地讽刺道:“嚯......你这是个什么表情?不就是养了个小娘子在府里嘛......有什么好隐瞒的,再说了......你方才不是亲口说过,即便你在自己屋里养上个三妻四妾都不算什么事儿,如今怎么又突然害怕别人知道了?还把本郡主推出来替你挡枪,此等阴险狠毒,本郡主只能说......不愧是你......不愧是你啊......” 即便是被云安揪住衣领,还听着她的百般戏谑之言,江离手上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一脸冷漠地看向眼前这个有些疯疯癫癫的女子...... 趁着云安说话的间隙,江离抓住机会,赶忙插上了一句:“郡主,你醉了......在下先送郡主回府吧......” 说着,江离抬手拉住云安的手臂,然后轻轻一拉,让她的爪子从自己的衣领上滑落下来...... 谁知下一秒云安却眉头一皱,用力地甩开了江离的手,因为自己动作幅度太大,脚下一抖,还差点摔在原地...... 幸好她凭借仅存的意识站稳了脚跟,随后抬眼看向江离,一脸烦躁地喊道:“回什么府!我是从宫里来的......即便是要回去......也是回宫,回到皇祖母那边才行......” “好好好......”江离耐心地劝解道,“那在下就把郡主送回宫里去......” “你别碰我!我们还没完呢!”云安迅速地退后两步,这一次她的运气没有那么好,她一脚踩到了石板路的边缘,最后脚下一扭,一屁股坐到了身后的草坪里...... 众人见状连忙上前把云安扶起,就连涟漪看见这个出乎意料的情状,也暂时放下了和云安的恩仇,慌慌张张地冲了上去搭把手...... 直到云安稳稳地站起身来,他们才稍微放下心来...... 紧接着,云安瞧着江离,突然嘴角一翘,再度露出诡异的邪笑......说真的,现在江离甚至已经摸不清云安精神状况的走向了...... 因为她时而温和,时而暴躁......时而挑逗,时而愤恨......整个人阴晴不定,仿佛灵魂都被肆意拉扯,分秒之间就能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于是江离猜想......这不应该只是酒精的作用,更有云安体内两个女子截然不同的灵魂在肆意碰撞,若是她清醒的时候,还能巧妙地将这两种性格结合在一起...... 但是现在她喝了酒之后,暂时失去了对神智的掌控,精神才会变成现在破碎的模样...... 江离知道......若是继续任由她在这里撒野的话,想必会生出不小的祸端,想到这里,他赶紧走上前去,硬生生地拉住云安的手...... 甚至他这一次拉住云安的时候多使了几分力气,然而令他疑惑的是......云安并没有挣脱他的束缚,甚至一个扑身直接冲了上来,直到把自己送入他的怀里,一双纤纤玉手还在他的身上不停摸索着...... 江离哪能想到这个剧情走向,他这辈子都没被一个女流氓上下其手过,如今突然遇上这门子的事儿,甚至震惊得无法动弹,仿佛整个身躯都被冰块死死禁锢了一般...... 在场的忧山三人更是一动不动,看得目瞪口呆......毕竟此时的云安和他们印象中的云安郡主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而且他们也听说过江离和云安之间的婚事,如今这两人在他们眼前纠缠在一起,他们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上前介入,毕竟这怎么看也是别人的家事,他们甚至都不是中州人,哪里能去插手别国的事情...... 死寂的氛围之下,只有江离的嘴,还在慌慌张张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喂喂喂......郡主你......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之间......一定要注意影响啊......” 谁知云安听了江离的话依旧没有停手,仿佛把江离的话当做的耳旁风一般,两秒钟后,她眉头一翘,嘴里笑道:“有了有了......” 紧接着,她从江离身上摸出了一块玉石,上面有一道红色的闪电印记,颇为亮眼...... “哟......这石头上面还有印记呢......不会是你和那位小娘子的定情信物吧......哈哈,江离......没想到你还挺懂情趣的,年纪也不小了,还搞小娃娃这一套......” 看着云安掐在指尖的石头,,江离眼前一愣,心想这不是他从霜果尸体上找到的证据吗,如果这玩意儿落到云安的手中,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突如其来的震撼让江离的行动力回到了身体中,他赶忙伸出手去,大喊道:“不行!快还给我!” 谁知云安手上一握,身子迅速一闪,带着石头灵敏地退了两步......这时的她又完全看不出是喝醉了的模样...... “哎呀......看来是被本郡主猜中了......果然就是你和那位小娘子的定情信物啊,嘶......那这上面的印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本郡主怎么没见过呢......” 江离听着云安挑逗一般的话,心里如同被两块墙壁挤压了一般,紧迫无比,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采取行动,霜果遇害的事情搞不好就要暴露了...... 若是云安知道霜果在奔原军府里遇害,那她一定不会放过江离的...... 想到这里,江离甚至觉得,此时此刻的情况,即便是犯下罪过,也不得不剑走偏锋了...... 下一秒,江离一脚蹬地,飞速朝着云安冲了过去,他依旧是抬起了手,和之前用巴掌打掉云安脸上的玉面是同一个动作...... 然而......这次他的目标是云安的肩膀,只听云安肩上沉闷一响,随即呜咽一声,紧接着白眼一翻,身子一斜,整个人都倒了下去,就在她要脑子着地的前一秒,江离迅速地扶起她的身子,将她轻轻抱起...... 当他把云安紧紧抱在怀里之时,还不忘腾出手来把她手里的石头给抢回来...... 这下......在场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眼看江离为了摆平局势,不惜出手将云安给打晕,涟漪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愧疚之意,她两步上前,对着江离抱拳行礼道:“江离少爷......今日都是因为要招待我们......所以才会闹成现在这样,在下代表忧山给你配个不是......” “嗐......没什么,今日本来是个大好的日子,本该让你们高高兴兴的才是,如今却让你们目睹了一场闹剧,应该是本少爷向你们赔个不是才是......” 听到这话,涟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之事实在是难以预料......不过我们三人还是已经玩得尽兴了,也算不虚此行,江离少爷和云安郡主今日都辛苦了,不过......等郡主醒来过后,不会怪罪江离少爷你吧?” “哈哈......郡主自然是会怪罪,不过涟漪姑娘请放心,在下和豫王妃还是有些交情的......等到郡主醒来之后,我自会登门豫王府赔礼谢罪,到时候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原来如此......那我们今日也游览得差不多了,天色也不早了......是时候回到宫里了,估计师父他们已经在埋怨我们了......” “好吧,涟漪姑娘请......马车应该就在府外等着......” 回宫的路上,气氛比起出宫的时候还要压抑,忧山的三人目睹了云安酒疯的现场,以及她和江离的缠斗之后,心中震撼不已,久久说不出闲聊的话来...... 尤其是涟漪姑娘,此时的她心里定是迷雾重重,有关云安的事情深深缠绕着她,她即便再长出两个脑袋,也解释不清云安身份和声名的双重反差...... 这时,她看到江离把手里的石头放进怀里,就在这一刹那的功夫,她看清楚了那块石头上的红色闪电印记,随即瞪大了双眼,嘴唇微微张开,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江离的胸膛...... 紧接着,江离便注意到了她的凝视,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又抬手在涟漪的眼前晃了晃,一脸疑惑地问道:“涟漪姑娘?你在看什么呢?” 涟漪的视线突然被打断,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惨笑一声,说道:“哈哈......也许是今天跑了太多地方,有些乏了,方才有些眼花罢了......” 听到这话,江离也贴心的安抚道:“今日真是累坏各位了,今晚回到宫里,还请诸位回去好好休息,接下来的几日我们就别在宫外乱跑了......” 然而,当马车里再度安静下来的时候,江离敏锐地发现,涟漪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胸膛上,如同她头上的簪子一般,仿佛想要刺破他的胸膛,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这时江离才察觉到,涟漪不仅仅了累了那么简单,一定是她对自己突然产生了一种新的好奇,而且还不敢当面直问...... 相反,江离也觉得涟漪这个人很有意思,和他一样,心里还有没有全然袒露的秘密...... 这剩下的时日......他已经做好准备,势必要让涟漪把她的故事,她的秘密全部讲出来...... 他期待着那个时刻......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那个时刻来得那么快...... 第545章 升官 江离一行人回宫之时已是迟暮,和涟漪他们告别之后,江离先让木成舟回到庭院,让御膳房的人备好餐食,而他还要负责把云安给送回寿康宫,还要好好跟太后解释她为何会晕了过去...... 这些都是小事,江离只需三言两语便可蒙混过关,即便太后追问......他心中也有应对之法...... 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等云安醒来的时候,定会想起今日在奔原军府的事情......她向来心高气傲,定会把今日的事情牢记在心,等她清醒过来搞不好会火气冲冲地跑到江离这边找他算账......到时候搞不好又是一番颤抖...... 江离知道他应该未雨绸缪,在云安跑到他这里兴风作浪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至少不能再让忧山人目睹他和云安的窘境...... 他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偏偏君子,但好歹也是一个要脸的人...... 江离可忍受不了让别人看见他于心不安,进退两难的模样,尤其是那个涟漪姑娘...... 而此时此刻,马车上就只剩下江离和云安二人,云安醉酒后又被江离打晕,此时还在昏睡中,胸口匀速地起伏着......睡得还挺香...... 这一整天下来......江离也有些乏了,毕竟他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今天他不光带着忧山弟子们满帝京城乱跑,把东南西北四市逛了一圈,甚至还把涟漪带下了墓市去游览一番...... 紧接着又是回到北市参加云安准备的午宴,席间又听闻奔原军府里......霜果死在自己的居所中的噩耗,再后来又是慌慌张张地掩盖尸体的气息......直到迎来云安这个不速之客,在忧山众人面前,将今日的剧情推向高潮...... 只可惜......那是尴尬的高潮,江离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忆起云安在他面前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发怒的疯癫模样...... 不过此时他凝视着云安,借着窗户边上透进的几丝昏黄的阳光,看着她那张安详恬静的脸庞,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子若是不开口说话,不动手做事的话......那还真算一个美人儿,也对得起这位云安郡主在帝京城中的声名...... 总而言之......此刻江离对云安的看法十分复杂,表面上是温文尔雅的郡主,内心却是放荡不羁的侠女,他有时会感觉自己对她颇有好感......有时又会觉得这个女人蛮横无理,过于难缠...... 如果用一种食物来类比的话......江离会觉得云安是一块儿炸鸡,外面的油炸裹粉香脆但油腻......里面的鸡肉滑嫩但生腥...... 想到这里,江离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念叨道:“唉......若是这个郡主是个哑巴就好了,谁叫那个蛮横的女主上了她的身呢......” 紧接着,马车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寿康宫的门前,江离把郡主包下了马车,紧接着便有四五个宫女从大门里跑了过来...... 她们一脸疑惑,仿佛这辈子都少有看到云安这样的姿态,同时她们看着江离用结识的臂膀将云安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突然又觉得羞怯,一个接着一个都红了小脸...... “这......江离少爷,郡主这是怎么了?” 江离面不改色地回道:“嗯......是这样,郡主今日在北市怀云楼宴请忧山弟子的时候,不小心贪了几杯......直到现在都还没清醒过来,唉......这都是少爷我的错,我应该及时劝止郡主的,让她别喝那么多......可是郡主兴致一上来,那是谁也劝不住啊......” 说完,江离看见每个宫女接连皱起眉头,对着云安的脸庞左瞧右瞧,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于是他赶紧补上一句:“哦......不过你们放心,郡主只是醉了而已,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也不需请太医过来,估计睡上一觉就好得差不多了......那郡主就拜托你们了,辛苦各位了......” 江离话音一落,几个宫女随即迎了上来,慌慌张张地从江离手中接过云安......江离脱手之后,立即赶到如释重负一般,整个身躯都放松了下来...... “那江离就告辞了......” 说完,江离看着几个宫女把云安送进了宫殿,随即转身踏上马车,现在的他饥肠辘辘,已经准备好回到住处对着御膳房准备好的美食大快朵颐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宫女们刚把云安送进寿康宫,其中一个宫女就折返回来,她快步走下台阶,在江离的马车开动之前,一声大喊把马夫给叫住...... “且慢!” 江离听见这清脆的声音,便知道是方才的宫女在说话,他顺手抬起了窗户布,探出半个脑袋往外面一瞧,只见寿康宫的一个宫女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轿子边上,低头说道:“江离少爷,太后娘娘请您进去一趟......” 听到这话,江离心里是很不耐烦地,他忍不住凝住了眉头,不过还是压抑住了语气里的烦躁,谦和地问道:“姑娘......不知太后娘娘叫我进去作甚啊?” “这个......太后娘娘也没说,只是叫您进去一趟......” 见宫女也是一脸无奈,江离也没有办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手脚麻利地下了马车,心里悄悄咒骂着:“这个老太婆怎么这么多事儿,明明都到饭点了还不让人家回去,即便别人饿着肚子,也没她的一句话重要......” 然而强权之下,江离是自然得罪不起太后的,只能暂且收起自己锋利的狼爪和獠牙,扮做一只温顺的绵羊...... 然而,当江离踏进宫殿的第一步之时,他那双灵动的小眼睛就已经看到太后坐在不远处的桌边,而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菜肴! 这时太后看见江离走近,便露出祥和的微笑,然后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吧孩子......你忙活了一天估计已经饿了吧,快来坐下,陪哀家一起用膳吧......” 江离看着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甚至比中午在怀云楼的宴席还要丰盛,看来太后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一律是最顶级的...... 江离目睹此景,本能地想象着太后安逸的退休生活,然而下一秒......当他看到桌上那一块块肉的时候,才发觉事情不简单...... 因为在他的设定里面,这个诚心礼佛的太后......是吃素的...... 然而此时的桌上那一块块肉色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素食,即便是在穿越前的现代世界,也没有几家餐厅能够做出如此逼真的素肉......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桌上的这些香喷喷的东西,确实是肉...... 想到这里,江离不禁心里一沉,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难道是太后的设定,或者是有关她的剧情出了差错,把她这么一个清心寡欲的食素老太太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眼看江离神情紧绷,太后便轻轻伸手,拉着江离的袖子让他坐下,还轻声安慰道:“你不用紧张,哀家这里又不是什么大场合,你就当是家宴就行......” 然而江离却默默伸出手,指着那盘金光灿灿的回锅肉,说道:“太后娘娘......您不是......不吃荤吗?” 听到这话,太后也立马转过头去,看着桌上占据半壁江山的荤菜,她先是眼神一愣,随即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的心思还真是细腻,不错......哀家是食素的,毕竟哀家信佛,吃荤乃是禁忌,今日桌上这些荤菜都是为你准备的,所以哀家也不会碰......现在你放心了吧?” 此话一出,江离更是露出惊愕的表情,这桌子上大半热腾腾的荤菜......居然是为他专门准备的!也就是说......太后早就料到了他会送云安回来,所以特意准备好了一桌美味佳肴等他过来...... 此时的江离神思恍惚,甚至难以分辨眼前的宴席是恩赐......还是陷阱...... 他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在等着他...... 紧接着,太后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把他拉回了现实...... “你愣着干嘛!吃啊......莫不是你这孩子今日太累了,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哈哈哈哈哈......” 听着太后还有心思打趣,江离稍微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就怕太后笑里藏刀,在酝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 然而从他动筷子开始,直到最后一碗牛骨汤顺滑地落进他的肚皮......全程无比正常,太后也只是和他有一阵没一阵地寒暄着...... 一切都如同太后所说,感觉上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宴一般......直到夜色落下,江离挺着肚子走出寿康宫的时候,太后也没有问过他任何刁钻的问题,甚至连云安为何醉倒的这种问题都没有说过...... “完美......真是完美的一餐......太后请吃饭的规格还是很牛逼的......” 江离由衷地感叹着,不久后便回到了居所...... 一进门他便看到木成舟和元掌膳分坐桌子两边,正在拿着筷子一把一把地往自己嘴里塞,如同从穷乡僻壤里逃到皇宫的难民一般...... 木成舟一看见江离,立马放下了筷子,连嘴边的饭粒都来不及擦擦,噌的一下就站起身来,好不容易才把嘴里没有嚼烂的东西吞下去,下一秒就赶紧说道:“少爷!是属下的错!属下应该等您回来之后再用膳的......” 然而江离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木成舟对面的元掌膳就大喊一声:“等什么等!” 紧接着,元掌膳抬起头来,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将嫌弃的目光扔向江离...... “喂......我说你这个少爷可真逗,让自己的侍卫回来安排好膳食,整个御膳房的人都为你忙前忙后,结果呢......你居然就把这一桌子饭量在这里,自己的侍卫没看到你人,都不敢动筷子吃饭,若不是今日是姑奶奶我来送饭......指不定到现在他还饿着肚子呢......” 听到这话,江离羞愧地摸了摸自己的圆肚子,语气温和地说道:“哈哈......我在太后那边吃过了......成舟,不好意思了......” 木成舟一听江离居然在向他道歉,精神立马振奋了几分,“没事!这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 “什么没事!”元掌膳火速地打断了木成舟的回话,“明明就是你家主子的错!人家在寿康宫和太后一起享用整个宫里最美味的菜式,你却在这里饿着肚子等他......这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 眼看元欢身上的气焰越来越强大,江离只能惨淡地笑了一声,迅速服软道:“哈哈......这次确实是本少爷的错,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嘶......不过今日怎么是元掌膳亲自来给我送膳呢?” 听到这话,元掌膳的脸色突然柔软了下来,甚至有点似笑非笑的感觉...... “嗯......你猜猜?你难道就没发现......今天我的穿着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时江离才发现......元掌膳身上已经是一身高贵的红色,一如已经处刑的唐司膳那般...... “元掌膳,你......升官了?!” “哈哈......你该改口了,如今的我......乃是御膳房的元司膳!” 第546章 偷 元司膳说完自己升官的事情,随即露出一个得意扬扬的微笑,还顺便夹起一块肥肉送进自己嘴里,一副了不得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皇帝看上,飞上枝头变凤凰,去后宫当妃子了呢...... “恭喜啊......”江离赶紧凑上前去,笑着奉承道,“元掌膳......哦不,元司膳,如今您可真是苦尽甘来了,好事儿一件接着一件......” “嗐......怎么说呢......”元司膳眨了眨眼,突然放下筷子,表情变得真挚起来,她默默地凝视着江离的双眼,感慨道:“我知道......若只凭借我一人之力,是绝对不会有今日之地位的,甚至可能在唐司膳那个恶毒女人的设计下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这一切的转机......还是要归功于你......” “哈哈......元司膳言重了,我们只是因为利益一致......所以才暂时绑定到了一起,最后走向了互利双赢的圆满结局,换句话说......若是本少爷缺了元司膳你,也难以走到现在这一步啊......” 此话一出,元司膳身上的火气全然消散了,她甚至举起杯子,送到江离面前,“江离,其实今日呢......本司膳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而这一桌子菜,嘿嘿......” 元司膳突然鬼笑两声,露出一个狡黠的神色,她扫视着这一整桌子的菜,就像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玩具一般...... “江离,这一桌子菜......可是本司膳亲手为你做的,谁知你竟然在太后那边吃饱了肚子,害得本司膳一番好意全都落空了,真是可恶......” 元司膳嘴上埋怨着,但确实不似之前那般怒气冲天,所以江离也暂且放宽了心,坦然地回道:“那确实是少爷我辜负了元司膳的一番美意,确实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紧接着,江离突然话锋一转,把话题扔向木成舟,也算是给自己解了围,“不过呢......虽然本少爷没能吃上一口新鲜的,成舟倒是替我好好地品尝了一番,所以啊......元司膳也算不虚此行了......您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元司膳嗤笑一声,眉头翘起说道:“呵......你这小子倒是挺会拉别人出来给自己挡箭,罢了罢了......既然今日我的这桌菜没被浪费,那也算是尽了心意,江离......以后你若继续在宫中任职,我们两个还得多多照应了......” 听到这话,江离只是冷冷地点点头,言不由衷地回道:“这还用说!以后自然是要仰赖元司膳的光照了,至少您不要在我的饭菜里下毒才行啊,哈哈哈哈哈......” 江离一声打趣,元司膳也开怀大笑,屋子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欢声笑语接连不断...... 然而转眼间,江离就暗自眼中一沉,因为他知道......自己方才说的确实只是客套话,更是言不由衷的话...... 之所以说是言不由衷,因为江离心里清楚,元司膳这个角色并没有出现在小说的主线剧情中,之前的种种解释差错...... 甚至可以说......元司膳这个角色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难以忽视的差错,所以此后江离需要做的便是逐渐疏远元司膳,让她在宫中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掺和到腥风血雨里面...... 所以江离其实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之后不要和元司膳主动联系了,只有把她排除在外,才能保证之后宫里的剧情平稳运行...... 幸好元司膳虽然脾气暴躁,但也是一个头脑简单,好糊弄的人,这一餐晚宴下来......她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江离心里的想法,也看不出他表情上微妙的变化...... 直到她喝了个尽兴之后离开庭院,也没觉得今晚有多少异样,反倒是江离在目睹元司膳的背影消失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木成舟敏锐地察觉到了江离身上气息的变化,于是走向门口,站在江离旁边,贴心地问道:“少爷......虽然元司膳没感觉到什么,但属下觉得......您是不是对元司膳有什么意见?” “嚯......这都被你小子看出来了?”江离转过头去看着木成舟,又惊又喜地回道,“你说得不错......简单来说,我们以后不要和这位元司膳来往了......” “为什么?”木成舟几乎是脱口而出,“元司膳人不听好的吗......此前还在黑刺青一事上面帮了我们不少的忙,少爷为何要选择疏离她呢?莫非......这位元司膳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甚至属下也被她那副天真烂漫的外表给蒙骗了?!” 眼看木成舟眉头紧皱,想象力突然爆棚,江离又不能把小说设定的事情讲给他听,只能默默笑了一声,一边在脑子里思考着如何哄骗他,一边气定神闲地回道:“哈哈......是你想多了,少爷我只是觉得......我们未来的路途甚是凶险,元司膳前半辈子都过得不太舒坦,这下半辈子......还是别让人家来跟我们一起蹚这滩浑水了......你说是不是?” 一听江离这话,木成舟立马就对江离的想法深信不疑,他心中甚至涌现出了一股敬佩之情,随即一脸真挚地看着江离,眼中闪耀着感动的光芒...... “少爷......您可真是体贴无比,深明大义啊......元司膳若是知道您这番心思,一定会感动的......属下敢说,即便是石头听了你这句话,也会流出泪水......” “什么石头流出泪水......”江离眉头一皱,一脸嫌弃道,“有什么好感动的?本少爷又没救谁的命......还有啊,你可不要私下去告诉元司膳这件事,此后你就不要和她主动联系了,平日里见到她也多多避让一下,懂了吗?” “少爷用心良苦,属下自然懂得!” 此时此刻,在木成舟的眼里......江离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如同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浑身上下都迸发出惊人的光芒,如同活佛在世,仙人驾临...... 然而只有江离清楚,他不过是别无选择罢了,为了能够顺利推进剧情,他不得不这样做...... 紧接着,漫长的夜晚再度来临......经过这一日的折腾,江离早已通身疲惫,躺在床上轻轻一闭眼......十秒钟内江离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迷雾渐渐退开......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扇空旷的城门之前,回头往上一看,“忧山”二字赫然悬挂在城门上方...... 江离放眼一望,城门外是一条崎岖的黄土山路,弯弯绕绕通往遥远的异国......也就是中州。 正当他疑惑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之时,身后突然传来凌厉的骂声,以及很多车轮子,马蹄子咕咚咕咚的身影...... “他奶奶的......你在这里堵着门作甚?!” 听到声音之后,江离回头一望,只见一列长长的车队正从城里朝着城门这边冲来,江离侧身一闪,随即躲到了路边,为车队开路...... 一时间......江离的眼前尘土飞扬,他立即抬起手臂挡住眼前......三秒后,他才慢慢地放下手,此时车队还在他的面前快速行进着,可见这列车队比想象中还要长上不少...... 然而,当江离重新露出双眼之时,却目睹了无数个粗布钉死的囚笼,里面都是一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人...... 江离立即明白,他眼前这一列......乃是忧山贩人的车队!突然,里面有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一下子伸出手来,离江离的衣服只有三厘米的距离,他大声哭嚎着:“公子!救救我吧......我都一把年纪了......不想被卖到异国他乡啊......” 然而......他的哭诉也没能起到任何作用,随即被车队送出了好长一段距离,江离只能看见他细弱的手臂伸出笼子,无力地挥舞着...... 直到车队末尾出城,江离一直注视着笼子里的人们,突然,最后一个车笼从江离面前驶过,里面一个少年一下子伸出手来...... 这一次,他的运气比之前的那个老头好多了......因为他一把抓住了江离的衣领,与此同时,江离也瞬间认清了他脖颈上的胎记...... “这是......叶子形状的胎记......” 于是江离立即看向那个少年的脸,古怪的是对方的面庞十分模糊,仿佛眼睛鼻子和嘴全都融为了一体,根本就看不清楚...... 下一秒,少年轻轻松了手,随着车队的末端一起跑远......江离不甘心,急忙拔腿追了上去......车笼里的少年对他的追赶不为所动,只是紧紧地望着江离...... 与此同时,江离突然发现......这个情节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他也想不起来,只知道自己仿佛身在梦中...... 即便是在梦中,他也没有放弃对那个带有叶片胎记的少年的追寻,出乎意料的是......他跑得比想象中还要快,不一会儿便追到了车队的末尾...... 紧接着,少年见他渐渐接近,再一次朝着江离伸出手来,江离也自然而然地把手伸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江离迎来的却是一种冰冷的触感,转眼之间,车队突然掀起漫天沙尘......等沙尘落地之时,整个车队已然消失不见...... 奇怪的是......江离手里还握着一个人的手,那只冰冷惨白的手......他定睛一看,只见霜果......不对,应该是霜果的尸体躺在自己眼前,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正当江离心生疑惑之时,霜果却突然眼中一闪,身体再度活了过来,她在江离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子,撑着毫无血色的脸面,对着江离微微一笑...... “少爷,对不起,霜果还是没能挺到最后......” 听到这话,江离不禁鼻子一酸,说到底......是他没能保护好霜果,才会让她命丧他人之手...... “霜果......你不要自责,是少爷我对不起你,如果有来世......哦不对,如果我写新书的话,一定会给你一个好的人设,让你在一个新的世界里,过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好不好?” 这时,霜果眼帘低垂,朝着江离走近了两步,几乎快要贴上他的胸膛...... “少爷......霜果其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在少爷身上拿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啊......”霜果轻轻叫了一声,随即跌入了江离的怀抱,与此同时她的双手开始在江离的身上摸索着......仿佛在他的身上寻找什么东西...... “额......霜果姑娘,你需要什么东西直说便是......何须这样摸来摸去......多不雅观啊......” “找到了......” 霜果迅速退后一步,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拳头,与此同时江离心中感觉空荡荡的一片,他本能地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霜果的手腕...... “你到底抢走了什么?!” 江离的话音一落,他也同时睁开了眼睛,而醒来的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上确实抓着一个蒙面人的手腕,按照对方手腕的粗细,应该是一名女子...... 二人目光一对上,气氛甚是尴尬...... 下一秒,江离从床上蹭起半个身子,手上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腕,毫不客气地骂道:“你这小娘子......居然趁着本少爷睡着来偷东西!好大的胆子!” 第547章 茫然 江离一声呵斥,手上死死地抓住对方的手腕,然而他的人尚且躺在床上,姿势十分尴尬,另一只手的胳膊肘还在撑着床铺,根本腾不出来去接下对方的黑色面纱...... “可恶......你究竟是谁,竟敢在深夜独自闯入本少爷的房间,还对我上下其手,一阵乱摸......实在是太失礼了......” 江离咬牙切齿地看着对方,随即仰头大叫一声:“成舟!快点进来抓贼啊!!!” 一声大吼过后,蒙面贼人立即大惊失色,紧接着,对方使出全力手上一扯,随后是哗啦的一声撕裂,江离手上只剩下一块碎布......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蒙面贼人已经从床边逃开,迅速破窗而出,飞出庭院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秒木成舟才破门而入,他一脸惊慌地看着愣在床上的江离,随即听到一丝萧瑟的风声,转头一看......窗户上面只剩下一个大洞...... “怎么会呢......居然有人闯入了......” 看来木成舟对于这个贼人悄无声息地闯入,也感到惊讶且疑惑......江离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慢慢地蹭起身子坐到床边,手里紧紧地捏着从贼人袖口上扯下的破布...... 紧接着,只听扑通一声,木成舟便在江离面前跪地不起,“少爷,属下失职,竟然没能注意到有贼人闯入,还请少爷降罪!” “不是你的错......”江离默默摇头道,“此贼之所以能够骗过你的眼睛鼻子,必定是行事机敏,有所准备......若非我在梦中受到指引突然惊醒,不然对方就真的是不留痕迹了......” 此话一出,木成舟眉头紧皱,脸上更显疑惑...... “少爷......属下只是觉得奇怪,因为属下一直都站在屋顶,周围一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属下的眼睛,即便对方藏在隐蔽之处,可以绕过了我的视线,属下身为习武之人,亦能感受到习武之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然而今天晚上,属下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人的气息,耳边也只有屋檐底下沉星姑娘的呼噜声,没想到贼人竟然已经登门入室,跑到了少爷您的床榻边上了......真是不可思议......” 诚然,感到不可思议的人不仅仅是木成舟一人,江离也觉得对方的行为十分古怪,按理说......如今江离声名正盛,要想取他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即便是在原文里,江离遭遇谋杀的次数就不下十次,但他从来没有写过今天晚上的情节...... 也就是说,混沌里的产生的差错再度降临在他的面前,幸好这一次对方不是奔着他的性命而来,而是奔着...... 想到这里,江离突然眼前一愣,瞬间感受到了梦中那股胸口被掏空,一脸茫然的感觉......下一秒,他赶忙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胸膛上,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胸膛之间竟然是诡异的平坦...... 下一秒,他直接伸进右手反复在衣服里摸索着,那件被他随身携带的证据,结果只剩下一场空...... 这时,他又想起梦里霜果姑娘在他胸前摸索的场景,想起那个贼人被他抓住手腕之后,紧紧握住自己拳头的场景......江离这才恍然大悟...... “糟了......那块刻着奇怪印记的石头......被那小贼偷了!” “什么?!”木成舟一脸震惊道,“这......这怎么可能呢?那块石头乃是少爷今日才拿到手中,对方怎会消息如此灵通,直奔这块石头而来呢?!难道......这是因为幕后凶手发现证据落在了少爷您的手上,所以派人专程来偷走证据?!” 江离没有回答木成舟的猜想,但他不得不承认......木成舟的话有几分道理,他的怀疑也是江离的怀疑...... 那块刻着红色闪电的石头乃是霜果留下的遗物,而木成舟发现霜果的尸体,还在今日的白天......短短半日多的时间,对方难道就能察觉到自己的行动有所疏忽,留下了关键的证据,然后派人到皇宫潜入江离的居所,把证据偷走...... 无论江离怎么思考,都觉得这个猜想虽然符合逻辑,但过于离奇......若真是这样,对方肯定是在这个世界无所不能,手眼通天之人...... 然而这样的人屈指可数,除了皇帝和太后之外......就只剩江离自己......想到这里,江离深感荒唐,毕竟他已经是这里最牛逼的人,难道还有人比他更牛逼? 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江离完全否定了这个猜想,他眼神黯淡,默默摇头道:“不可能的......若真是按照如此猜想,那对方的势力不可小觑,还能在宫里自由行动,在这宫里除了永帝,太后之外,几乎没人能够做到......至于太子那边......他虽然和我有过节,但他的能力......也不足以办成此事......” 听着江离的分析,木成舟突然愣住了,他微微张着嘴,眼神微微颤动着,口中吐出一口凉气......“少爷......您方才不是说......太后有这个本事,那太后她老人家之前......不是留你用膳吗......” 木成舟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江离虎躯一震,随即呆在原处...... 没错,今日一天,自从他从霜果手中发现遗物之后,见过的人屈指可数,云安和忧山的三人乃是早就定下的日程,而太后留他用餐便是唯一的意外...... 况且江离今日还怀疑过太后身上是不是出了差错......如此一来,太后身上的嫌疑就大大地加重了...... “成舟......你说的有道理,今日太后请我用膳,备上了大半桌子的荤菜......然而众所周知,太后信佛,严禁荤腥,所以我一开始就觉得古怪......如今想来,更是觉得事有蹊跷啊......” 江离话音一落,窗口的破洞突然涌进冰凉的夜风,如同利刃一般掠过江离单薄的身体,更是让此时的气氛显得阴森诡异......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太后,她为什么会介入霜果遇害之事,她又在这个案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难道她才是幕后主使?可今日她明明叫我把那顿饭当做家宴,对我无比客气......难道这一切......都是她为了瞒过我,做出来的伪装?” 江离越想,越觉得太后此人深不可测,自己仿佛是一只蠢笨的鱼,未经思考就一口咬上了对方的鱼钩...... “少爷莫要心急,”木成舟冷静了下来,贴心地安慰道,“无论幕后之人是不是太后,此事还需要继续进一步查探,少爷......您可有什么打算......” 江离想都没有想,眉头一皱直言道:“当然是要把那块石头给找回来!那可是霜果留下的遗物,如今被偷了......更是能够证明它是一件关键的证据,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它找回来......” 说着,江离突然眼中一沉,嘴唇一瘪,默默地抬起手中的碎布拿给木成舟看,随即叹气道:“可惜......那个贼人来去如风,现在已经不知道藏在哪儿去了,只剩下一块破布,唉......” 这时,木成舟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停留在了那块黑布上,可下一秒,他突然瞪大眼睛,把手伸向那块黑色破布,“少爷......麻烦给属下看看这块布......” 紧接着,木成舟把那块碎布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随后用手轻轻一搓,碎布下面居然盖着一张纯白颜色的布条,看材质不是俗物...... 紧绷的氛围之下,木成舟终于咧开嘴笑了...... “少爷......若属下没有猜错,你应该是把那贼人里面的衣服也扯下了一小块儿,看这种材质应该不寻常,现在我们就有新的线索了......” 江离一脸茫然地从木成舟手中接过那块小布条,仔细看了几眼却也没搞懂这玩意儿能起到什么作用,毕竟这块小布条只有他手指那么粗,上面也没有什么颜色或者式样,根本看不出什么信息残留...... “嘶......这玩意儿能拿来干什么?成舟,难道你想凭借这个东西找出偷走证物的小贼?” 看着江离茫然的模样,木成舟笑着解释道:“少爷有所不知......这帝京中的人分三六九等,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自然要分三六九等,不同人穿的衣服材质更是有天壤之别,属下打算拿着这碎片去南市打听一番,应该能确定这种布料的类型,从而确定对方的地位是否高贵,若是运气好......还能根据布匹的销路直接锁定对方的身份......” 听到这里,江离双眼一亮,啪的一声拍着大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你这小子......关键时候还真是聪明!那好,事不宜迟,你今晚无需守夜了......睡好之后等明天一早,你就拿着这玩意儿出宫,去南市打听一番......” 说着,江离嘴角一翘露出邪笑,眼中流动着一丝狡黠...... “本少爷呢......也不可能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是少爷我的风格,明天呢......我准备再去寿康宫一趟,就以探访郡主身体的名义,太后也没理由把我拒之门外......” “哼......本少爷倒想看看,究竟这宫里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居然能从本少爷的身上偷走东西,有种......真是有种啊......” “好了,今日就这样了,等明日各自行动了!” ...... 一夜过去,清晨的风透过窗户把江离吹醒,紧接着沉星便端着热水,开门走进了房间...... “少爷怎么都醒了?那赶快来洗脸吧......虽说今日陛下没有安排差事,但难得少爷起了一个大早......” “本少爷是被风吹醒的......” 顺着江离的视线,沉星也往床边看去,只见一个大洞赫然出现在窗格之上,仿佛是被野猪突破了一般...... “哎呀......”沉星尖叫一声,快步朝着破洞跑了过去,“这是怎么了?!昨晚这窗户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破了这么大一个洞呢?!” 江离听着沉星惊讶的尖叫,心里只能哀叹一声......这个丫头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昨晚就只有她一人睡得正香,对身边潜伏的危险浑然不觉...... 也不知该说她是蠢笨,还是天真......不过这样粗枝大叶的人往往是最幸福的...... “没事......”江离轻描淡写地说道,“昨天晚上进了贼而已......” “什么?!”沉星一个回头,杏眼圆睁道,“进贼了?!难道这洞......不对啊,可是昨天晚上奴婢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哼......你睡得跟死猪一样,连木成舟站在屋顶都能听见你的呼噜声,怎么可能听得见?” “那少爷可有受伤?!”沉星赶紧凑到床前,一脸关切地打量着江离全身。 “放心吧......少爷我福大命大,对方也不是冲着我的性命而来,只是被偷走了一件东西而已......” “天哪......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偷窃之事?!即便是在府中也未曾有贼人擅自闯入,如今这宫里却出了这种事情,真是太邪门了......” “罢了罢了......至少本少爷把命保住了,哦对了......待会儿你穿得正式一点,画一个淡妆,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啊?!”沉星眼睛透亮,看上去激动不已。 “去见寿康宫的那位老太太。” 第548章 刀枪不入 第二天一大早,太后尚在佛堂双目紧闭,静气凝神地拜佛之时,一个面色沉静的宫女微微低着头,轻手轻脚地走到太后身边,随即俯下身子,用手遮住嘴巴,往太后耳边轻声道:“太后娘娘,江离少爷突然来了,说是要探望一下郡主的状况......” 宫女话音一落,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向金身佛像那张平静的脸庞,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哈哈......这孩子心思还真是细腻,昨日才刚刚把安儿给送回来,今日一大早就跑来查看安儿的状况了,甚是难得......不过哀家总觉得......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说完,太后扭头看向宫女,宫女也是一脸疑惑,不知太后话中指的什么不对劲,于是宫女微微皱起眉头,毕恭毕敬地把太后从金黄色的垫子上扶起来,轻声问道:“太后娘娘......江离少爷今日来探望郡主,应该是合乎礼仪举止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一边往外走,眼神中若有所思地说道:“确实合乎礼仪举止,但哀家想起此前......我曾亲自出面撮合他和云安,当时看他的模样......仿佛不是很情愿,哀家便心想,也许这个孩子心里已经有人了,又或许是不喜欢我们安儿......” “什么?!”宫女大惊失色道,“娘娘,那江离不过是一个将军之子,能够高攀上郡主都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怎么可能还会不喜欢郡主呢?!” “哼......你们这些小丫头从小憋在宫里,没见过世面......”太后瞥了宫女一眼,言词辛辣地说道,“那个江离是在北原长大的孩子,见过高山绿水,天地广阔......自然有可能不喜欢安儿这种笼中之鸟......” “可是娘娘......郡主她从小到大都是受到万人敬仰,当初江离的死讯传来,第二天帝京内外的贵公子们就排着队打探郡主婚约的消息......奴婢简直想不到,这天底下还有不喜欢郡主的男子......” “有什么想不到的?”太后扬起眉头,一句反问,“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我那儿子坐在龙椅之上,乃是一国之主,万民之尊,可这天底下也不是人人都喜欢他,甚至有人恨他入骨,一有机会就想送他去见阎王,你说呢?” 宫女万万没有想到......太后居然会拿永帝来举例,她一个小小宫女怎敢私自议论当今皇上,如今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默默低下头去,心里祈求希望太后不要继续这个话题...... “罢了......哀家只是觉得,江离这小子这么快就突然登门,明面上是说为了探望安儿,实则是有其他的目的......无论如何......且让哀家去会会他再说......他已经在殿内了吧?” “是的。”宫女言简意赅地回道,现在的她惊惧不已,能够少说一句话就少说一句话,能够少说两个字就少说两个字,强权之下,只有字斟句酌,才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紧接着,太后从侧门走进了宫殿,此时江离已经在堂上规规矩矩地站着了,太后让宫女简单地为自己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即步伐轻盈地朝着堂前走去...... 下一秒,江离未见其人,却先听到了太后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你这孩子还真是有心,昨日劳烦你把安儿送了回来,今日你还不辞辛苦再跑一趟,安儿听了估计都要动容了......” 听着太后的打趣,江离也面上带笑,随即弯下腰去,毕恭毕敬地朝着太后鞠了一躬,说道:“此乃臣下的本分,太后娘娘,不知郡主大人......此时身体如何了?” 江离刻意地问道,其实他的心里正在期待一个特定的回答...... “呵呵......江离啊......如果你是想要面见那丫头,哀家只能告诉你......你来得太早了,那丫头还在被窝里睡着呢......哈哈哈哈......难得你有这份心,且坐下说话吧......” 听到这话,江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他之所以起了一个大早跑到这里,就是趁着云安还没起来...... 若是云安醒来见到他的话,必定会提起昨日江离把她打晕的事情......到时候别说在太后这里查探证据,搞不好云安这一关都过不去,甚至还得在太后面前大打出手...... 幸好云安一如既往地懒惰,又或者是昨日喝了太多的酒,至今还没完全清醒,不过倒是给江离行了一个方便,他也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随即一脸淡然地坐在了侧方的木椅上...... 等到江离落座之时,太后微微抬起头来,一眼注意到了江离身后那个穿着素净的丫鬟,衣服首饰看上去淡雅不俗,脸上却又灵气动人...... 于是太后微微抬起手,指向站在江离身后的沉星,问道:“江离,你身后的这个丫鬟是......” “哦......太后,她是晚辈从北原带来的贴身丫鬟,名叫因为她还是第一次到宫里来,不是很懂规矩,所以此前晚辈也甚少带她出来抛头露面......” 说着,江离突然转过头去看向沉星,语气低沉道:“沉星,还不赶快到前面来拜见太后......” 江离一声令下,沉星也没有慌乱,脚步轻盈地走到太后面前,规规矩矩地跪下,朝着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奴婢沉星......拜见太后!” “哈哈哈哈哈......”太后一脸慈祥地看着沉星,笑道,“现在宫里的宫女儿们,一个个浓妆艳抹,一件衣裳上面巴不得穿八个颜色,而你妆容素净,穿着朴实,此乃心平气和,不骄不躁的表现,你......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太后话音一落,沉星便抬起头来,她的表情平静,没有展现过多的情绪,这种不卑不亢的气质让太后十分满意...... “好......好......好......”太后连连称赞道,“此前好多奴婢第一次见到哀家的时候,吓得都要流眼泪了......仿佛哀家是豺狼虎豹一般,你这孩子倒是完全不一样,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之间都合乎礼仪,哀家若是不知道你是北原来的,还以为你是在宫里长大的呢......哈哈哈哈哈......” “回太后,奴婢也是初入皇宫,在少爷的教导下,学习了宫中的礼仪......” “哈哈......哀家就说怎么回事,”太后转头看向江离,笑着说道,“果然是你小子的功劳,连自己的丫鬟都调教得这么讨人喜欢,唉......如此奇才,若是能成为我的孙儿就好了......” 太后此话一出,全场震惊不语,江离也未曾想到,明明太后上一秒还在夸赞沉星,下一秒话锋突然一转......就扔给江离这么大一个名头...... 而且太后话里的指向十分明显,言下之意就是想要江离成为云安的夫婿......旧事重提,江离今日登门如同自投罗网,如今已经整个人都撞到太后的枪口上了...... 然而江离还是决定举重若轻,他轻笑一声,表情爽朗地回道:“太后娘娘说笑了......您的那些个皇孙们一个一个都是智勇双全的能人,以后必定会成为朝廷的栋梁,晚辈不过是耍着一些小聪明,一时偷了运气罢了......哈哈哈哈......” 江离的反击无懈可击,太后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已经碰了壁,不过她真正的目的也已达成...... 因为方才江离可以逃避太后话里的深意,由此可见......他确实对云安没有半点想法,甚至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太后提起云安的婚事,所以他今日一大早登门......必定不是奔着云安来得,而是另有所图...... 想到这里,太后嘴角一翘,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住了江离,接下来就是要进一步挑出江离心里藏着什么猫腻,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江离也抱着和她一样的想法...... “哈哈......你倒是挺会自谦,”太后客套地答复着,随即把视线落回到了沉星身上,“江离啊......你这个丫鬟哀家甚是喜欢,嘶......哀家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考虑一下?” 太后自降身段,开始对江离发出请求,江离自然不好拒绝,只能顺着太后的话说下去...... “哈哈......太后有什么请求直说便是,只要是在晚辈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会为您办到......” “那好,哀家想要你这个丫鬟到我身边服侍一阵子,你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沉星顿时不淡定了,即便她尽力地压制住内心的波澜,脸上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 紧接着,太后敏锐地捕捉到了江离突然眼前一愣,随即表情又舒展开来...... “哈哈......一个丫鬟而已,自然是可以的......”江离说着,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呢......太后娘娘,沉星这丫鬟乃是从小陪我长大的,也和晚辈有不小的情谊,所以晚辈是不能让她长留在您身边的,还请您多多见谅......” “哈哈哈......这个哀家自然懂得,”太后心满意足地说道,“哀家也并不是想要把这丫鬟抢过来,哀家只是瞧着她的模样感觉十分灵动,有几分似曾相识,所以想着让她在我身边服侍几日,等日子到了自然会送还给你的,你大可放心......” “晚辈相信太后,自然不会担心,”说着,江离低头看向沉星,一字一句地嘱咐道:“沉星......方才你都听见了,自今日起,你就暂且留在寿康宫服侍太后娘娘,你记住......此后一定要以太后娘娘马首是瞻,唯命是从,不得有丝毫违抗,懂了吗?” “奴婢......奴婢懂了。”沉星声音微微颤抖着,太后听了之后,嘴角却轻轻翘起,仿佛这才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 没错,在看到江离身后那个丫鬟的一瞬间,她便知道这个丫鬟和江离关系密切,应该是他从北原带过来的贴身丫鬟...... 既然关系密切,又是贴身丫鬟,那她一定会知道江离身上不少秘密...... 紧接着,太后心里就有了一个念头,她要把这个丫鬟从江离身边要过来,不需要她一辈子服侍自己,只需要几日的时间,她便可以威逼利诱,让她为自己所用,把江离心里的私密之事完全掌控在手里...... 当她看到这个丫鬟面色平静地向她行礼的时候,她口口声声皆是赞叹江离管教有方,心里却是一沉,她就怕这个丫鬟和江离一样,乃是一个刀枪不入的狠角色...... 到时候别说打探江离的私事,就连从她嘴里套出半句闲话都是难事,直到最后,当太后说出要把这丫鬟要过来的时候,她敏锐的发现这个丫鬟身上在微微发抖,明显是心里有些慌乱了...... 于是她便微微一笑,看来这个丫鬟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坚韧不拔,兴许两三天的时间,太后就可以把她牢牢掌控在手里......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偷笑之时,低头颤抖的沉星嘴角也稍微翘了起来...... 第549章 布料 木成舟快马出宫之时,太阳才刚刚从东边的城墙上探出半个脑袋,街上的摊贩都还在准备出摊,只有卖早点的摊子已经织好了,街上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 空荡荡的大街之上,木成舟手上的缰绳不停,骏马的蹄子也不停地往前迈进着,他一路直奔南市而去,没有丝毫松懈,而此时他怀里那一小条白布将会成为今日的重头戏...... 与此同时他还在担心这江离那边,虽然江离身边有沉星陪同,但也不知太后是不是真如他们想象中深不可测,他只能相信自己少爷的才能和智慧,希望江离能够完成任务后全身而退...... 不一会的功夫,木成舟便到了南市,此时太阳才刚刚冒头,很多商铺都还没开门,帝京的女子们虽然爱美,爱穿五彩缤纷的衣服,但这大早上的......也不会有人专程起一个大早跑来南市买衣服...... 幸好木成舟看到街角有一家突然开了门,随后走出一个伙计,把门口的几大块木板全都搬到一边...... 木成舟抓住机会,立即下马冲了过去,正要入店之时却被伙计一把拦住...... “诶诶诶......这位客人,我们铺子还没有开张,要不您先等小半个时辰再来?连我们老板娘都还没起来呢......” “无妨......小伙计,你懂不懂布料?”木成舟一把抓住伙计的胳膊,直接开口问道。 “这个......小的只是在这里打杂而已,只能说略懂一些......”伙计支支吾吾地回道,看来他对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信心...... 然而木成舟还是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他赶忙从怀里掏出那一张小布条,递到伙计手里,这时他突然眉头一翘,又接着从怀里掏出两坨碎银子塞到伙计手里,随即嘱咐道:“伙计,麻烦你看看......这块是个什么布料,能不能看出是什么来路?” 两坨银子落在手中,伙计又惊又喜,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开个门的功夫,就有一个贵客送上门来,还硬塞给他两块银子,就为了辨认一块布料...... 现在即便是他不懂布料,也必须得用尽心思去辨认一下了...... 然而下一秒,当他稍微看了两眼那块布料,又拿在手里揉搓了两下之后,突然眼前一沉,脸上随即露怯...... “嘶......贵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块布料小的未曾见过,我们店里也没有卖过这种布料,或许是因为这布料所用的材质过于稀奇,又或许是因为产地太过特殊......总之小的确实不认得,要不......这二两银子还是还给您吧......” 说着,伙计识趣地准备把银子塞回木成舟的手中,木成舟却手上一推,果断地拒绝了...... “罢了......二两银子而已,那你可知道这南市中哪家衣裳铺子用的布料最丰富?” “这还用说?!贵人莫不是才来帝京不久吧?”伙计瞪大双眼道,“要说帝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衣裳铺子......那自然是织海阁了!他们家不仅衣裳华美,绣工精细,里面的绣娘见多识广,也是最懂布料的......若您拿着这块布条去织海阁问问,兴许能够得到答案......” “好好好......多谢了!” 说完,木成舟立即纵身上马,随即往南市最高的那座木楼策马奔驰而去......伙计则是颠着手里的二两银子,脸上笑开了花...... “哈哈哈......这帝京城里......还是好人多啊......” 不一会儿木成舟缰绳一拉,马头高昂,随即稳稳地停在了织海阁的大门前,这地方......此前他曾和江离来过几次,如今看着织海阁的店面,依旧是那么豪华气派...... 毕竟店门前的两头威武的石狮子并非是个店铺就能有的......听说织海阁门前的这两头还是太后命人亲自雕刻,送给织海阁的,可谓是无上的恩宠...... 然而此时,织海阁大门紧闭,木成舟只好上前叩门三声...... 咚......咚......咚...... 无人应答...... 他屏息静气,再次抬手,又是叩门三声...... 咚......咚......咚...... 果然,门内还是没有一丝回应,想必织海阁里的绣娘们有严格的作息时间,不到时辰是不会开张的...... 然而今日的木成舟身负要务,不可能就站在这里傻傻等织海阁开张,因此无论如何,他都要先见到一个绣娘再说...... 眼看敲门不应,木成舟便耐不住性子,直接对着楼上纵身一跃,轻轻地停到了二楼的屋檐之上,眼看楼内一片混黑......他便再往楼上跃过一层...... 就这样......木成舟一层一层往上跃进,终于在第四层的时候看到屋里的半个身子,貌似是一个绣娘在借着朝阳的金黄色光芒,在俯身绣着云朵的式样,她表情十分认真,即便是有人站在窗外的屋檐上,她也没有感到丝毫异样...... 直到木成舟轻步走进屋子,挡住了朝阳的大半光线,她才茫然抬头,看到眼前一身侍卫装扮的人......而这个装扮,一看便知道应该是为官家做事的人...... 可下一秒她便心生疑惑,随即凝起双眉,毕竟管家的人怎会从高楼的窗户里闯进来呢?莫非又是官府的人跑来查探什么莫须有的案情? 想到这里,绣娘随即脸色一沉,眼神冷漠地看向木成舟,“哼......你又是哪个府里的人?莫非你们官府的人都觉得我们织海阁是好闯的地方?能来就来......能走就走?” “姑娘误会了......”木成舟轻声回话,随即蹲身而下,降低自己的姿态,以打消对方的疑虑,换取对方的信任,“我是来找你们织海阁的绣娘们问一件事情,只是因为你们没有开张,所以只好冒昧闯入,实在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哈哈......”绣娘冷笑一声,随即把手里的针线放到篮子里,“这位官爷......你这话就有些可笑了......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能牵涉到我们织海阁?我们这里不过是一些靠着针线活儿吃饭的绣娘而已,又不是黑市里面贩卖兵器的......” “再说了......即便是这帝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在我们织海阁也得守规矩,哪有如同你这般凭空闯入的,除非是宫里的皇子妃子来我们这里做衣服,不然我们是不会提前迎客的,你请回吧......” 然而,木成舟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绣娘也疑惑这个男人怎么还不滚,反而把手伸进怀里摸索什么东西,绣娘随即皱起眉头露出鄙夷的表情......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微微向后退去,仿佛是害怕木成舟会掏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东西...... 可下一秒,木成舟从怀里掏出来的......竟然是一块金光闪闪的玉牌!借着朝阳的暖光,更是显得光彩熠熠,差点闪瞎绣娘的眼睛...... 紧接着,绣娘便眯着眼睛,眼神透过金色光芒,小心辨认着玉牌上面的纹路,当她看到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龙之时,她便惊得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这......这......你是宫里的皇子派来的人?!”绣娘大惊失色地喊道。 “这个在下无需奉告,既然姑娘已经对在下的身份了然于心,那不知这忙......你是愿意帮,还是......不愿意呢?” 如今木成舟御赐的玉牌在手,说话的底气都多了几分,甚至语气中都有了几分挑逗的意味......当然,这些小伎俩都是他向江离学的,虽然他自认为学的只有五分相似,但已经完全够用...... “当然愿意!无论您的主子是谁,但只要是宫里的贵人......那就是我们织海阁的贵客啊!”绣娘眼睛发亮,大声惊呼道,“即便是我们还没有开张,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跟我说,其他的绣娘如今还没起床呢!哈哈......所以您是想要做怎样的衣裳?可有心仪的布料,还有限期几日?到时候奴婢亲自给您送到府上便是......” 绣娘见到玉牌之后突然变得热情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盖上红盖头嫁给木成舟了,实在是让他难以招架,木成舟沉着镇定地摇摇头,说道:“我不是来做衣服的......我是想来问一种布料......” 紧接着,木成舟便从怀里掏出那张白色布条,递到绣娘手中,“就是这一张布条,我想知道它是什么材质,以及这种材料的来源......听闻你们织海阁的绣娘见多识广,兴许能够知道这种布料......” “哈哈......那您可真是找对人了,我们织海阁确实汇聚了天底下优质的布料,您放心,只需半刻钟的时间......我便可以认出这块布料......” 紧接着,绣娘便把布条举在阳光之下,让一丝丝阳光透出它的纹路,紧接着她又在手中轻轻揉搓了一下,又突然皱起眉头...... 最后,她一脸疑惑地把布条凑到鼻子边上,轻轻一闻......这时木成舟发现,绣娘的眉毛拧得越来越近了,一看便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看见绣娘愁眉不展的模样,木成舟赶忙凑上前去,语气急切地问道:“怎样?你认出来了吗?还是说......这块布料有什么问题?” “这个......”绣娘一脸为难,和之前的自信模样判若两人,她紧紧盯着布条,嘴里喃喃道,“我只能认出......这块布料应该是蚕丝做的,质地也确实符合蚕丝......但有一点我不能理解......” “什么不能理解?快说来听听......”木成舟催促道。 “按理说......蚕丝织成的布料是不会残留气味的,然而这种布料上面却有一种莫名的清香,而且并非是寻常铺子里卖的香料染上的......而是这块布料自然而然发出的香气,甚是罕见......” 听到这话,木成舟的心里是喜恶交加,因为“罕见”便意味着木成舟能够根据这块布料锁定极少数的人,但同时也意味着确认布料的困难,毕竟连织海阁的绣娘都不认得这种布料,他怎样才能查出这块布料的来源呢? 这时,绣娘瘪了瘪嘴,突然抬起头来,“唉......看来我确实是才疏学浅,又或者是这种布料过于珍稀,不过呢......” “不过什么?”木成舟眼睛一亮,仿佛又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有一个人可能认得。” “谁?!” “那位曾是织海阁的首席绣娘,几乎认得所有的布料,绣得所有的花样,如今我们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就是因为太后极其喜欢她的手艺,才赐给我们的......可惜,五年前她已经退隐了......” “此话当真?那她如今在哪儿了?” “她离开了帝京城,跑去南郊隐居了......”绣娘若有所思地回道,“听说她住的地方里平川侯的府邸不远,那地方人迹罕至,若有人有人居住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 此话一出,木成舟心里再度燃起希望的火光...... “多谢姑娘!那我先告辞了!” 木成舟从绣娘手里接过布条,随即转身离开...... 他从织海阁的楼上轻轻一跳,飘逸地落在了马背上,随即再度策马奔腾,出了城门直往南郊而去...... 第550章 不认识 木成舟心里清楚,平川侯府旁边就是一片大湖,旁边还有绵延的山坡,山坡上草木茂盛...... 如此有山有水有草木的地方,最适合还是猴子形态的平川侯,也适合退隐山林...... 可问题是......绣娘只给了他一个大致的方位,加上对方退隐多年,必定不想被人打扰,所以要想迅速找到她也并非易事,兴许对方在密林中建了一个小木屋住着,若不仔细看......用眼睛根本就发现不了...... 可即便困难重重,木成舟还是一路狂奔到了平川侯府,他不知道的是......此前江离曾在这里大闹过一番,之后平川侯身上便发生了奇迹,从一只毛脸猴子变成了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向周围的人们一打听,木成舟才知道此前侯府旁的那片大湖还曾迎来金色飞龙,然后一夜结冰,仿佛仙人降世,不久后平川侯便由猴子变成了人,所以......他们自然把平川侯的变化视为老天显灵,也不再议论他身上的诡异之处...... 无论别人如何议论这片土地,木成舟明白了南郊这片是个风水宝地,那位德高望重的绣娘会选择这里隐居也合乎情理...... 如今木成舟已经停在了平川侯府的门前,官道上大都是外来进城的人,即便是费力气去打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木成舟干脆下了马,牵着缰绳往平川侯府的大门走去...... 咚......咚......咚...... 三声叩门之后,里面迟迟没有回应,木成舟便脸上一沉,心想今日怎么如此倒霉,早上到织海阁吃了闭门羹,到了南郊这里还得碰壁...... 他别无他法,准备故技重施,翻墙而入......之后的事情就留给之后他自己慢慢解释,然而......正当他准备一跃而起之时,却听见里面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长着八字胡的管家拉开了门,透过一条一尺宽的缝隙打量了两眼木成舟,随即开口问道:“阁下......有何贵干?若是来拜见我家侯爷的......那就请回吧,今日不巧,我们侯爷外出狩猎了......” “不是的,在下并非为拜见平川侯而来,”木成舟赶忙解释道,随即抱拳行了一礼,“在下乃奔原军府江离少爷的贴身侍卫,今日来南郊办事,遇到一些问题,恰好平川侯府就在附近,所以想着来打听一番......” 听到江离的名字,管家眼前一亮,虽然他不知道,当日把平川侯府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个道士就是江离本人,但他对江离这个名字还是如雷贯耳,毕竟现在整个帝京中最有声望的人便是江离了...... “诶唷......原来是江离少爷的侍卫,失敬失敬......”管家连声招呼着,随即咬紧牙关,卖力地把大门给拉开,生怕耽搁了一秒钟的时间,紧接着他微微喘着粗气,对着木成舟殷勤地笑道,“侍卫小哥,要不您进来说话?您放心......江离少爷有什么吩咐,我们侯府自然是义不容辞......” “不必了,”木成舟一口否决道,“今日时间紧迫,在下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在其他事情上面,我还得尽快回去向少爷复命呢......” “好好好......”管家赶紧答应道,脸上笑得皱纹四起,“侍卫小哥有什么想问的,直问便是,小的必定知无不答......” “我想问一下,平川侯府的附近有没有住着一位绣娘?” “什么......绣娘?”管家突然皱起眉头,仿佛木成舟的问题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紧接着管家惨笑一声,一脸为难地回道,“哈哈......那个侍卫小哥,您也不是不知道南郊是块什么地方,客栈倒是有几个,但这绣坊......小的在这边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瞧见啊......更别提什么绣娘了......” “哦......管家误会了,”木成舟冷静地解释道,“这位曾是帝京织海阁的首席绣娘,几年前选择退隐了......听说她隐居的地方就在南郊,而且正好在你们平川侯府的附近......” “退隐的绣娘啊......”管家本能地抬起手抠了抠脑袋,“这个......我倒还真不清楚,毕竟那位绣娘都已经退隐了,想必也不会缝制衣服了,但说回来......这南郊地处偏僻,水路居多,行动也不是很方便,所以在此隐居之人大都清心寡欲,此前我们侯爷也是因为众所周知的情况,陛下才会准许他在此设立府邸......” “不过呢......也就是说这周围居住的人不多......”管家眼睛珠子打着转,随即小眼神一亮,若有所思地说道,“侍卫小哥,我倒有一个拙计,要不......您试试看?” “管家先生但说无妨。”木成舟言辞诚恳地回道。 听到这话,管家仿佛受到表扬一般,甚至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脸上一红,言辞兴奋地说道:“嘿嘿......无论那位绣娘藏身多么隐蔽......她总得吃饭是不是?若是要吃饭......她总得生火做饭是不是?若要生火做饭......那一到饭点,自然会冒出一缕一缕的炊烟......” 管家话还没说话,木成舟心里突然豁然开朗,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如果我在午前找一个高处,观察这一片的动静,有炊烟的地方......就有人烟......” “哈哈哈......小哥你真是一点就通!”管家喜形于色,仿佛自己参与了一项了不得的大工程...... “那管家先生,这附近最高的山是哪一座?”木成舟赶忙发问道? “呐......就西边,你身后的这一座。” 管家话音一落,木成舟随即回头一望,只见官道的另一边就是一面密林,慢慢往上面延伸,远远地可以看到那是一座小山...... 在南郊这块被水路分割的地方,能有这么一座小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下一秒,木成舟往山顶望去......只见那里有一根十分突兀的...... “管家先生......那是什么?”木成舟抬手朝着山顶指去...... “哦......那个啊......那个乃是山顶上的古木,如今已经不知道又多少年了,我在这儿做事的时候它就已经这么高大的,足足要十个人才能围拢......可见我们南郊这片地方真是风水宝地啊......” 管家突然开始自夸起来,随即抬头看了看顶上的太阳,迎着火辣辣的阳光,他赶忙低下头来,对着木成舟嘱咐道:“侍卫小哥,马上就要到饭点了......事不宜迟,您赶紧朝着山顶那棵古木去吧,站在那棵古木的树顶,四周一览无余,若您眼神儿没问题,是一定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好,多谢管家先生。” 木成舟抱拳行礼,同管家告了别,随即穿过官道,直接冲进密林之中,管家望着他瞬间消失的背影,心里还在沾沾自喜...... “哈哈......今日我也算是帮过江离少爷的人了,江离少爷的人情......不是谁都能给的......嘿嘿......” 与此同时,木成舟正飞速往山上冲去,他干脆一跃而起,脚踏树枝穿梭在树叶之间,一路往上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可见这里地处荒凉......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这里人越少,意味着木成舟需要排除的人也越少...... 不久后,那棵巨大的古木已然出现在木成舟的眼前,此前站在远处看着只觉得突兀,如今站在这根巨木面前,木成舟甚至觉得它不仅仅是突兀,而且巨大得有些诡异了,仿佛老天硬生生把它安插在这里的,如同一根神针一般...... 紧接着,他便踩着树干,踏步而上,如此漫长的爬树过程,对他这种轻功高手来说还是第一次......紧接着他又穿过茂密的树叶,令他惊讶的是,这棵树不仅树干粗大,连树叶也都大得离奇,随便一片树叶居然都比他的头还要大...... 于是木成舟花费了一番力气,才终于站在这颗古木的顶端......正如管家所说,站在树顶,周围的一切确实一览无余......眼看太阳慢慢地就要爬到头顶,木成舟知道做饭的时候到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看见湖边的平川侯府升起了炊烟,仿佛是府里刻意在迎合他而发送的信号弹,紧接着他便环顾四周,注意着四周的动向...... 一阵清风袭来,吹起木成舟的鬓发,令他惊讶的是......这里的风清冽无比,里面没有掺杂一丝人的气息......可见这周围果然人烟寥寥...... 眼看着太阳马上就要升到头顶,木成舟呼吸都加重了几分,心里波澜炸起,然而他期望中的那缕炊烟并没有及时升起,无论是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四周仿佛被时间静止了一般,除了风儿在流动,其他所有都被停留在了原地...... 正当木成舟以为管家的计划落空,正准备另想一个计划之时,西南边的密林中突然升起了白色的烟雾,立即点燃了木成舟眼中的火焰...... “就在那里!” 木成舟大喊一声,随即纵身一跃,朝着炊烟升起的地方冲了过去,上山爬树的路途算是艰难,如今下山就只剩下畅快了......加上目标已经锁定,木成舟更是信心爆棚,脚下生风...... 紧接着,就在炊烟消失的前一秒钟,木成舟已然穿过密林,看到一条小溪流的旁边矗立着一座小木屋,他定睛一看......便知道这是隐居的标准配置...... 屋子旁边是清澈的小溪,直饮都可以感到一股自然的甘甜,屋子前面是一块空地,上面投下来的阳光足以让衣服晾干...... 屋门大大敞开着,意味着这里有人居住,而且不怕外人叨扰,想必是因为屋子的主人觉得此地十分隐蔽,不会有人轻易打扰的...... 于是木成舟走向空地,眼神敏锐地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可他光注意着眼前,却忘记了注意脚下,他一脚踩到落叶,随即感受到脚下一股虚空,整个身体立即沉了下去...... 然而他作为一个八境高手,反应还是足够迅速,立即在手下催出凶猛地真气,硬生生把自己从陷阱里给推了出来...... 当他在陷阱后方站定之时,屋子里便慢悠悠地走出了一个女人...... 只见她素面朝天,一身粗布,头发也只是简简单单地盘在了一起,脸上有些皱纹显露出她的年纪,但面容还是和蔼的...... 她一脸平淡地看着木成舟,仿佛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紧接着她上下打量了木成舟一番,随即薄唇轻启...... “你......是官家的人?” “正是。”木成舟恭敬地低下头,抱拳行礼道,仿佛对刚才的遭遇毫不在意...... 听到木成舟的回答,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 “我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我当时离京的时候就已经说过,织海阁的一应事宜全都与我无关了......就连针线布料我也不会再碰了,如果你是为了我的手艺而来......赶紧请回吧......无论是哪位贵人相求,我都不会动手的......” “那个......娘子误会了,”木成舟言辞恳切地解释道,“在下并非是来找您缝衣的,我只是奉我家少爷的命令,来找您辨认一种布料......” “你家少爷是谁?” “江离。”木成舟如实回道。 “不认识。” 第551章 一切的解释 女人轻描淡写的一句“不认识”打了木成舟一个措手不及,紧接着他又突然觉得自己愚钝至极,这位绣娘已经隐居多年,躲在这山林之中不问世事,又怎么可能知道江离的名字? 即便此时木成舟把江离的各种光辉事迹一股脑地讲出来,这位绣娘必定也会不为所动...... 眼看木成舟突然沉默,女人眉头一翘,冷笑一声道:“哼......看来你家少爷应该是初出茅庐,刚刚有几分声名的人,不过我已经说清楚了,即便是宫里的皇子妃子派你来,我也不会轻易答应你的条件的......” 女人语气坚决,仿佛刀枪不入,于是木成舟心里一沉,那块布条也被她紧紧握在手中,他知道......要从这个女人嘴里套出话来......还得需要一个特别的击破口...... 突然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瞬间有了一个想法......即便这个绣娘自视甚高,对自己的技艺也定然自信无比,即便她已经退役,也定是不会让人轻易贬低自己...... 想到这里,木成舟心生一计,随即学着江离往常的模样,微微扬起下巴,脸皮轻轻提起,眼角嘴角随即一翘,露出一个不屑一顾的笑容...... “哼......这位娘子,我瞧你百般阻挠,想必是因为离开织海阁久了......连怎么做衣服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更别说辨认什么布料了......呵呵呵......” 木成舟一边笑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对方的一身粗布衣服,“也对......瞧你这一身素衣,毫无绣娘技艺的痕迹,想必是早就把以前赖以为生的手艺抛诸脑后了......” 说到这里,木成舟敏锐地捕捉到女人的表情从松弛变得愈发紧绷,眼中燃烧起傲气的火焰......仿佛下一秒就要一触即发......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娘子而已,亏我家少爷还特命我来这南郊山里拜访,哼......看来今日我是白跑一趟喽......” 此话一出,木成舟的激将法算是完成了,紧接着只剩最后一步,他头发一甩,一个飘逸的转身,留下一个看垃圾一般不屑的眼神,随即往林中慢慢走去...... 光是看他那自以为是的背影,就足以让人心生憎恨,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位绣娘才意识到......即便她在这深山老林中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本该是一个心平气和,与世无争的状态,但这个毛头小子刺耳的话已然如同银针一般钻进了她的耳朵,让她想起自己以往的伟大成就,想起多年前的自己是怎样的心高气傲...... 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被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小侍卫讽刺玷污...... “等一下!”女人大喊一声,语气里分明带上了几分情绪,想必是心里的怒火从喉咙一路烧了上来...... 这时木成舟即便没有回头,光是听那绣娘的声音,也知道自己这一招果真奏效了...... 然而俗话说......演戏要演全套,那才足够逼真,于是木成舟茫然回头,淡然伸手把自己的鬓发绕到耳朵后面,表情依旧是那种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感觉...... 这时,木成舟和绣娘互相看着对方,二人之间一片沉静,气氛无比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相向,大战八百个回合一般...... 恰巧不知从那边传来的两声嘎嘎嘎的鸟叫,甚是刺耳难听,也为二人之间的氛围增添了几分尴尬...... 眼看绣娘沉默地凝视着自己,眼中分明有千头万绪,嘴上却也一句话都不说......木成舟准备率先出击,进一步挑起对方的怒火...... 于是他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还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嘶......娘子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您被在下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想要找在下的麻烦?哈哈......那还是算了吧,您早就不问世事了,今日也算我莫名打扰......在下先给您配个不是,方才说的那些话呢......在下也没打算收回,毕竟在下觉得方才我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眼看木成舟愈发得寸进尺,绣娘下意识地深呼吸一口,但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朝着四肢迅速扩散,到这时候她的双手握拳,已在微微颤抖...... “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绣娘一字一句地问道,语气之强烈,仿佛是在审问木成舟一般...... “额......”木成舟眼睛珠子一转,机灵地回道,“在下只知道您以前是谁,但现在嘛......哈哈......您不过就是一个藏在深山里面,丢失了技艺......还自作清高的一个普通女人而已......” “普通女人”四个字如同凭空落下的天雷一般,直直地劈在绣娘的头上,她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子会如此贬低自己,仿佛她这一辈子的成就全都是过往云烟,根本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她更是气急攻心,此时此刻......她只想赶紧证明一下自己的本领,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绣工大师...... “喂!你这小子......竟敢如此口出狂言,你可知道......我曾经为太后娘娘准备过寿宴的服饰,现在织海阁门口的两座狮子都是我一针一线挣来的,你以为我归隐山林了,以前吃饭的本事......就全忘了吗?也太小瞧我了!” 此话一出,木成舟嘴角一翘,心想自己奸计得逞,现在只需把话题引到那块带有神秘气味的布料上面......那一切就会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 说不清,这块白色布条上的秘密就自然而然地解开了...... “哈哈......娘子,在下劝您还是别逞能了,虽说只是辨认一块布料而已,但在下今天早上已经拿着它去过一次织海阁了,里面的年轻绣娘也没能认出它的来源......而您嘛......” 木成舟再次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对方,眼神中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鄙夷,“毕竟您已经归隐山林这么多年了,阅历甚至还没现在的年轻绣娘广博呢......要不就算了吧,省得到时候丢人,在下权当没来过这里......” “放肆!”绣娘怒气冲天地一声大喊,甚至已经忍不住抬手指着木成舟,“我都告诉过你不要小瞧我,我毕竟当过那么多年织海阁的首席绣娘,有什么布料是我不认得的?现在织海阁的那些小丫头片子......一个个都只想着去赶时髦,攀附权贵,能认得几块布料?!” 说着,绣娘大手一挥,对着木成舟豪气一喊:“快!把你那块布料给我!我敢保证......不出一刻钟的时间,我就能够给你讲得一清二楚!” “好......那在下就姑且一试!” 紧接着,木成舟便顺手把布条递到了绣娘的手中,随即一脸期待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和织海阁的那个年轻绣娘一样,她拿到布条之后,先是用手小心地捏住两端,随即把它高高举起,对着太阳仔细辨认着上面的纹路...... 紧接着,她便定下结论:“是蚕丝......这个不会有错,至于这种蚕丝的产地......” 绣娘把布条放下,低着头仔细地观察着,用手指感受着面料上的质地...... “这块布料虽然狭小,但随便一摸就可以知道......它的编织工艺十分精细,普通人应该是用不起的,一定是有身份地位,或是有钱人家才能用得起这块布......” 听到绣娘慢慢吐露出诸多有用的线索,木成舟更是喜形于色,他赶紧上前一步,急不可耐地说道:“此前在织海阁的时候,那个绣娘说这块布料上面有一种莫名的清香,您要不问问?” 木成舟话音一落,绣娘便赶紧低下头去,同时把布条凑近自己的鼻子,轻轻一嗅...... 然而令木成舟心里一紧的是,她和织海阁那个年轻绣娘一样,突然皱起了眉头,仿佛对这块布料上的气息有不小的疑惑...... “奇怪......这块布料的味道......应该来自它的材料本身,蚕丝本身确实有一股清香的味道,但到了做成布料的时候早就已经没什么味道了......然而这块布料所用的蚕丝却能持续散发清香,延续至今......嘶......” 绣娘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开始沉思起来......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不就有就要超过绣娘所说一刻钟的期限,但她却一直沉浸在思考中,木成舟虽然心里着急,但也不敢打断对方的思绪,即便最后是对方食言,超出了时限,但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确切的答案而已...... “不过......这种气味我总觉得很熟悉......仿佛多年前在哪里问道过,好像是......好像是一种植物......” “什么植物?!哪里的植物?!”木成舟赶紧追问道,两个眼睛珠子瞪得老大。 “嗯......让我先想想当时的情景,那时候我是在干嘛呢......”绣娘默默闭上了眼睛,思绪好像跑到了很多年前一般...... “那时候......我好像离开了帝京,四处游历......是为了去见识不同的材料......至于这个气味......”绣娘嘴里喃喃道,“这个气味......我应该是在爬山的时候闻到的,对......应该是在爬山的时候......” 听着绣娘的回忆一点一点浮出水面,木成舟更是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错过对方口中任何一个字...... “那个时候的山路......好像有些弯弯绕绕,我为了抄近路,开始在草丛中一点一点地往上爬行,结果脚下突然一滑,快要滑下去的时候,手上突然抓住了一株从未见过的野草,等我顺利爬上去的时候,也顺手把这株野草拔了起来,那时候就闻到这颗野草有一股清新的香味,和今日这块布料上面......简直一模一样......” “我猜......或许做出这种布料的人,就是用那种野草去喂养蚕,然后得到带有这种想起的蚕丝,才能做到气味经久不散......” 此话一出,木成舟又惊又喜,他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赶紧问道:“那您是在什么地方游历的时候看到这种草的?” “嘶......这个嘛......我游历的地方太多,记忆有些模糊了......” 这句话仿佛又是一盆冷水泼到木成舟的头顶,让他瞬间心灰意冷......难道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上好的线索从自己手中溜掉吗...... “等一下......我虽然不记得那座山在哪儿了,但我依稀记得......那座山上不仅路径弯曲陡峭,而且还有很多裸露的黑色矿石......” “黑色矿石......” 听到这里,木成舟心里轰然一声炸响,若他没有猜错......绣娘所看到的裸露在外的黑色矿石乃是黑铁石,这种石头只有一个国度生产,并且广泛地用于兵器的制作...... 这个国度......就是忧山...... 而此时此刻,忧山的使团就在帝京之中......而且就在宫里......甚至就在江离的身边...... 如此一来,一切都仿佛能够解释清楚了...... 第552章 涟漪有了涟漪 这天晚上,当木成舟带着白色布条的线索归来之时,发现庭院里十分安静,进屋子一看,只见江离独自坐在桌边用膳,整个屋子里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少爷,沉星姑娘怎么不在?”木成舟问了两句,行了一礼后走到江离身边的凳子上坐下...... 紧接着江离闻声抬头,说道:“沉星被太后要过去了,估计啊......得在寿康宫待上个几天吧......” “什么?!沉星姑娘被太后要去了?这是什么意思?太后为什么突然把沉星姑娘要去作甚?”木成舟一脸疑惑地问道。 “怎么说呢.....”江离放下筷子,神色淡然道,“寿康宫那位嘴上说什么......看着沉星那丫头面善,其实呢......她应该是想从沉星身上打听我的消息......” 此话一出,木成舟脸上更显惊愕,“这么说......太后对沉星姑娘别有用心,那少爷为何不当面拒绝呢?” “哈哈......太后确实是别有用心,可本少爷也不是傻子,更没必要去驳她的面子,其实啊......本少爷早就想到了对方会有这么一出,所以今日才刻意带沉星去见她,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兴许过不了几天,沉星那边就会找到线索,给本少爷带回一个大惊喜......讲真的,我也想看看这个太后肚子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着,江离再度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块火辣辣的猪耳朵肉往自己嘴里塞去,随即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仿佛一切事情的走向就被他牢牢把控在心里...... 然而木成舟却突然犯难了......他也不知该不该说,更不知如何开口说,毕竟按照他得到的线索,太后身上的嫌疑差不多就已经洗清了,反倒了忧山的那伙人在搞鬼...... 也就是说......此时即便沉星成功打入了寿康宫,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了,因为昨晚贼人盗窃的事情......说白了,根本就不关人家的事儿...... 一番思虑之后,木成舟当机立断,还是决定把查到的事情说给江离,他知道......即便他不主动开口,江离也会主动问他的...... “那个......少爷,今日属下去查那块布料的事情......” “嗯......所以你查得怎样?有什么收获吗?哈哈......如果你查到的线索指向太后的话,那事情就简单了......”江离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认定了太后身上的嫌疑...... “嗯......少爷,您要不先放下筷子听属下说,此事感觉......非同小可,也许和少爷的猜想不太一样......” 此话一出,江离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立即领会了木成舟话中的意思,随即放下了筷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木成舟,“你说......到底查到什么事情了?” “属下先去了织海阁,在一个绣娘的指引之下去了南郊,找到了一位已经退隐的绣娘,她说这块布料乃是蚕丝制成,但上面有一种清新无比的味道,乃是因为蚕吃了一种特殊的植物才会产生......” 木成舟停顿了一下,抬起视线默默地观察着江离的反应,只见不知何时,江离已经默默地咬起了手指,仿佛对木成舟的 “而这种植物......是她在忧山游历的时候发现的......少爷,也就是说,这块布料......极有可能是忧山人身上的......” 木成舟本想说得委婉一些,可无论如何江离也是要面对现实的,现在江离的瞳孔微微颤抖着,并慢慢放大,他为自己的失算感到遗憾,也为今日自作聪明把沉星送到太后那边深感后悔...... “可恶......我不该那么早就怀疑太后的,看来昨日她突然设宴请我留在寿康宫用膳,确实是出于好心......是我恶意揣度她了......” 江离默默地搓着双手,一脸茫然地看着桌上的残羹...... “而且现在事情就不好办了,沉星已经留在寿康宫了,我也不能突然跑去让太后把她送回来,那样就太言而无信了......不过我猜只要沉星应对得当,太后也不会对她怎样......反而是忧山那边......” 说到忧山,江离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门外逐渐深沉的夜色...... “对啊......忧山......为什么我一开始没有怀疑过忧山的人呢?昨日他们忧山的几个弟子大多时候都和我在一起,直到回宫我们才各自分开......” “加上云安吵闹之时,曾经从我手中把那块石头抢了过去,他们也应该知道这块石头的存在......莫非是忧山的人认出了这块石头,才趁着夜色跑到我这里把它抢了过去?” 听到这里,木成舟也心生疑惑,他用手肘撑着桌子边缘,默默朝着江离靠近了一些,“少爷,属下查到线索指向忧山的时候,也是觉得此事有些离奇,毕竟忧山弟子们同少爷一起出去游玩了一天,居然还能省下精力深夜潜行......就为了偷一块石头......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合理......” 听着木成舟的猜疑,江离突然双眼一亮,“不对......他们既然都累了一天,还要在深夜来我这里偷一块石头,想必是知道这块石头十分重要,但问题是......他们是如何认出这块石头很重要的呢?” 推论到这里,江离心里仿佛已经有了定论...... “本少爷觉得......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中有人认出了石头上那道红色闪电的印记,而且知道这个印记代表着什么含义......所以才会为了某种目的,不辞辛苦也要把它偷到手里......” “少爷,既然如此,那是不是说......只要我们找到偷走石头的贼人,那就可以问出这块石头上印记的含义了?” “不错......至于怎么锁定这个人嘛......”江离抬手摸着下巴,这时他才感觉自己下巴上面已经长出了粗糙的胡茬,想必是因为今日过于操劳,连刮胡子这种杂事都被抛到了脑后...... 看着江离绞尽脑汁苦思的模样,木成舟突然心里一沉,想起了昨夜的遭遇...... 没错,有一件事情一直让他久久不能忘却,即便是他今日出宫出城,跑到南郊查找线索的时候,这个问题也时不时从他的脑海中跳跃而出...... 那就是昨晚,当他独自站在屋顶,而且头脑保持清醒之时......为什么没能察觉到忧山人的动静? 按理说,他身为一个武功八境的高手,忧山使团里面估计只有国师干邪能与他一较高下,其他的弟子们无论是修为还是武功境界根本就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所以,木成舟应该能够轻易察觉到任何一个忧山弟子的气息,事实上,当他今日去到怀云楼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忧山三个人身上的不同的气息...... 首先是那个人高马大的高个子,他呼吸沉重,修炼的应该是硬派的功法,所以气息直来直去,十分容易感受到...... 其次是那个机灵鬼小屁孩儿,他的呼吸轻盈跳跃,如同山间流淌的小溪,杂乱无章没有动向,但也正因如此才十分容易辨认...... 最后是那位涟漪姑娘,此人的武功境界在忧山三个弟子中应该是最高的,但木成舟确信即便是她也无法和自己匹敌,因为他也感受到了涟漪身上的气息...... 木成舟也发现,相比她的两个师兄弟,涟漪姑娘身上的气息十分缓慢,如同波澜不惊的水面,无论环境如何变化,她的心境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所谓处乱不惊,就是她的这种状态...... 然而不论怎样,木成舟好歹也是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的...... 如此一来,到底是哪个弟子才能在木成舟眼皮子底下潜入庭院,甚至跑到江离床边的呢...... 木成舟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江离对贼人的身份感到疑惑,木成舟心想不如把这个心结一同抛出来,兴许能够借此讨论出一种新的可能性...... “少爷,您可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儿吗?”木成舟冷静地说道,“昨晚贼人进屋的时候悄无声息,即便是到了您的床边,属下也未曾发觉,直到听到你的叫声,属下才匆匆下来冲进屋子......” “是啊......”江离也眉头紧皱,“昨晚你明明站在屋顶......怎么就没感受到谁的气息呢?莫非对方的武功比你还要高超?这么说......是干邪那老头子跑来偷的东西?” “不会......”木成舟坦然道,“干邪国师身份贵重,此地又是异国的皇宫,他即便心里有这个想法,也肯定不会亲自动手,肯定是会命令他的徒儿们行动,但问题是......若是忧山的三个弟子过来,属下应该会有所感知才对,可问题是......对方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气息,就像身上的气息不存在一般......” “气息不存在......” 听着这话,江离嘴里喃喃念着,嘴里突然磨着牙齿,若有所思地说道:“成舟,你说......若是一个人能够熟练运用真气......是不是也能掩盖自己身上的气息呢......” 此话一出,木成舟倒吸一口冷气,“少爷,您还真别说......江湖上面貌似还真有这样的功法......” 话至此处,江离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的眼神也回到了波澜不惊的状态,他默默仰起头,痴痴地看着上空......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成舟,今夜你留守这里,本少爷准备去一趟融春院......还有,我们带进宫里来的夜行衣给我备上,今夜我需要隐蔽行事......” 不久后,深夜悄然降临,江离独自在屋檐上奔跑,此时他已经对金面军巡逻的路线了然于心,加上隐蔽性极高的夜行衣,他整个人如同融入了夜色一般...... 不久后他便已经站在融春院的高墙上...... 果不其然,当他脚下刚在高墙上站稳之时,融春院的一间屋子突然冲出一个矫健的身影,快速朝着江离冲来...... “你是何人?!竟敢夜闯忧山使团的居所?!” 江离则是不慌不忙,转身就往北边逃去...... 他刻意丈量好了一段距离,不让身后之人落后太远,也不让对方抓到自己,如此一来,对方便一路追了过来......紧接着,江离翩然而落,稳稳地站在了许氏夫人的枯园子里...... 等他悠然转身之时,涟漪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哼......你费尽心思把我引到这个枯园子里......到底是想干什么?!别以为这里是中州皇宫,我们忧山人就会任人欺负,我告诉你......三秒内你不歇下伪装的话,就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涟漪狠话一放,江离便乖乖听从,只见他默默抬手揭开自己的黑色面巾,随意把它扔到地上,露出自己的真容,甚至还对着涟漪微微一笑...... 这时涟漪整个人都冻住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是江离...... 就直接她默默咬紧了牙帮,却又沉默不语...... 江离由此可知,这位涟漪姑娘平静的心中......终于有了几丝涟漪...... 第553章 思维敏捷 枯园里夜色浑浊,寂静无声,江离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明亮灵动,仿佛已经把站在对面的涟漪看穿了一般...... “涟漪姑娘,晚上好啊......”江离操着挑逗一般的语气,甚至让人感觉有几分轻巧,明明身穿夜行衣鬼鬼祟祟潜行在宫里的是他,此刻却显得有十足的底气...... 然而涟漪只是原地不动地与他对峙着,也没有开口说话,想必还在揣度江离突然引她至此的目的...... 紧接着,江离便背起双手,淡然一笑,眼神真挚地凝视着涟漪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庞,说道:“涟漪姑娘......你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吗?比如......为何本少爷要突然把你引到这里来?” 听到这话,涟漪先是瘪了瘪嘴,总算是有开口的迹象,只是比起之前,她的口气显然僵硬了不少,即便是和江离完整相处过一天,也突然变得客气了几分...... “江离少爷,涟漪只是突然听到屋外的动静,一时以为是贼人闯入了融春院,凭借本能追到这里罢了......至于为什么贼人的真身会是少爷你......恐怕不该在下来问,而是你亲自解释一番才合理吧?” 涟漪虽然已经察觉到了江离此行不怀好意,但她还是尽力稳住了心神,眼神也随即停止了颤动......这种沉着冷静的态度让江离深感佩服...... 毕竟江离心里清楚,今晚的贼人是他自己不错......但前夜闯入他居所的贼人......也必定是站在对面的这位涟漪姑娘...... 想到这里,江离稍微抬起下巴,对着星光璀璨的夜空长长吐出一口气......下一秒,他准备开门见山,一丝一丝揭下涟漪强行撑起的伪装...... “嗯......涟漪姑娘,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我想......你心里也应该有所预料才对,今夜我之所以把你引到这枯园子里......就是为了不让你的师父知道你床下的祸事......” 此话一出,涟漪心里一紧,脸上的肌肉瞬间收缩,形成了一个显然惊愕的神色,与此同时......她的双手本能地握紧,成了两个硬邦邦的拳头,仿佛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朝着江离冲过去...... 然而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因此全盘皆输,至少还有挣扎周旋的余地,此时露怯无异于不战自降...... 于是涟漪默默舔了舔牙帮,随即撅起嘴来,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嗯......哈?江离少爷......你这是在说什么?什么叫做不想让我师父知道我闯下的祸事?等一下......我闯什么祸了?前日我不还在和你一起畅游帝京城吗?” 说着,涟漪突然抬手摸着下巴,装作苦思的模样,嘴里念叨着:“嘶......莫非是在下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江离少爷?可听闻江离少爷心胸宽阔,为人坦荡,应该也不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故意深夜前来找我吧......” 瞧着涟漪装模作样,江离的耐心瞬间消磨殆尽,看来这个女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紧接着江离便站直了身板,毫不客气地直言道:“涟漪姑娘......你别装了。” 说着,江离朝着涟漪逼近了两步,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见他一步一步靠近,脸上竟然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脚下也没有挪动半分,只是淡定地与江离双眼对视着,仿佛完全不怕江离对她的任何审判...... 她甚至还微微翘起嘴角,一脸疑惑地问道:“江离少爷......我怎么就装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江离没有想到,这位涟漪姑娘在自己被逼急了的时候,也会长出一张城墙一般厚重的脸皮,装傻充愣的法子倒是很有一手...... 由此可见,江离不能留给她一丝机会,只能像踩死蟑螂一般,一脚定胜负...... “涟漪姑娘!”江离突然大喊一声,把涟漪装疯卖傻一般的戏谑截断,紧接着他可以压低了声音,以营造一种低沉严肃的氛围...... “涟漪姑娘......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再说,也不想听你解释,我只想你为我做一件事......那就是把那颗刻有红色印记的石头还给我......” 此话一出,江离敏锐地发现......在他话音刚落之时,涟漪的眼神微微一颤,瞳孔明显放大了一圈......想必是对他话中的“红色印记的石头”有所反应...... 终究她还是隐瞒不住自己心里涌动的涟漪,最终凸显在她本该平静的眼神里,彻彻底底地暴露了自己...... 即便如此,涟漪还是没有放弃最后的挣扎...... “石头......你说什么石头?我根本就没有......” “就是你偷走的那快石头!”江离一句落定,根本就没给涟漪狡辩的机会...... 眼看江离态度坚决,言辞之间魄力尽显,涟漪也不得不心生畏惧......毕竟此时的江离和前日的友好温和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看来这块石头乃是江离的心中大忌...... 然而涟漪出于特别的目的,也不远就此松口,进退维谷之下,她还是选择回到了一开始沉默的战略......至少这样能够留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让她仔细想想如何化解眼前的危局...... 涟漪再度沉默之时,江离发觉事情又将回到原点......这时他才意识到,涟漪一定是和他一样,心里有着什么顾忌才会如此缄默不语,想必和石头印记的特殊含义有关系...... 正因如此,江离更是要从她的嘴里敲出有用的信息,他也隐隐觉得,如果不扔出所有的证据,将涟漪心里的防线一一击破的话,那他们今晚就会僵持于此...... “好吧......涟漪姑娘,本少爷没有想到你心中竟然如此严防死守,那本少爷就来说说......我为何会怀疑你,为何会直接锁定你,为何又会不辞辛苦把你引到这里......” 紧接着,江离便回忆起事情的起点......那个地方并不是他的居所,而是奔原军府......当涟漪在云安手中目睹那块石头的时刻...... “那天......在奔原军府,云安郡主酒醉捣乱,从我身上抢走了一块带有红色闪电印记的石头,也应该是在那个时候,你注意到了石头上的红色印记,并一眼认出了它所代表的含义......” “当时你便知道......这块石头非同小可,要么不能被我这种无关人士握在手中,要么就是对你而言无比重要......所以你不得不铤而走险,亲自潜入我的居所,趁我熟睡之时把它给偷走......” “然而你没想到的是......你刚刚得手之时,我便从睡梦中惊醒,一把抓住了你的手腕,眼看着屋顶的侍卫就要冲进屋里,你别无他法,只能拼尽全力挣脱我的束缚,却没想到自己衣服的袖子会被我撕下一小块儿......” “也许你事后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衣服被撕下的事情,以为只要能够换件衣服......就能躲过所有的嫌疑,然而你肯定没有想到,本少爷昨日命令我的属下拿着这块布料去了织海阁......” “然后呢......在织海阁里的绣娘指引之下,他找到了一个熟知天下布料的隐世高人,经过这位高人一番指点,我们便知道,这块布料乃是蚕丝织就而成,上面有一种独特的清香乃是源自于一种特殊的草植,而这种野草......只在你们忧山才有......” “这时候我便已经能够锁定贼人所在的范围了,毕竟的宫中符合条件的......就只有住在融春院的忧山使团了,加上见过这块石头的人寥寥无几......所以贼人只可能是你们三个弟子其中之一......” 江离说着说着,看到涟漪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想必是自己亲眼目睹自己一点一点被江离揭露,却又无可奈何......如今看来,竟然有几分实打实的可怜...... 紧接着,江离便轻笑一声,继续解释着他的推理...... “哈哈......这时涟漪姑娘肯定就在想,忧山弟子一共又三个,本少爷也不一定会怀疑到你的头上......然而事实却是我只把你一人从融春院里引了出来......” 江离继续凑近一步,这时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涟漪的面庞,眼睛半眯着,甚至有几分挑逗的意味...... “涟漪姑娘......你就不想知道......本少爷是如何锁定你的吗?”江离坏笑着,任谁看都是一副不怀好意的小人模样...... “你......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什么石头的事情......你这样随便怀疑我,把偷窃的由头扣在我的头上......难道这就是你们中州迎接客人的礼仪吗?!” “诶诶诶......”江离连忙抬起手来制止道,“涟漪姑娘怎么急了?还突然拿我们中州礼仪来说事儿了,喂,麻烦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本少爷前日可是亲自带着你到处乱逛,脚都快走麻了......结果你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我看啊......是你们忧山不懂尊敬我们这些主人家吧......” 江离阴阳怪气地反讽道,随即转过身去,故意无视了涟漪恼羞成怒的表情,甚至还露出一个邪笑让她亲眼看到...... “你!”涟漪一声大喊,但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了,看来她也知道自己理亏,即便继续争论下去,也不会落得半点好处...... 目睹此情此景,江离知道时机已到,该给涟漪致命一击,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哈哈......那本少爷就不卖弄关子了,要想在忧山三人中锁定涟漪姑娘你,那可太简单了......”江离胸有成竹地说道,“其实这件事儿吧......也不是本少爷主动发现了,是涟漪姑娘你自己主动暴露的......本少爷是想不发现都难啊......” 此话一出,涟漪更是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撼,她惊愕的表情展露无疑,几乎是把“怎么可能”这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想必此前的她对自己无比自信,根本想不到自己的行事会有半点差错,即便是那块破碎的布条,也只能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证据,根本不足以锁定她...... 然而此时江离却口口声声说她自己暴露了自己......这何止是一种指认,更是一种侮辱和轻视...... “涟漪姑娘,你还记得吗?前日在怀云楼用餐之时,郡主问过你修行的什么功法,你说自己从小在高山之上吸收天地灵气,对于气息能够运用自如,你的武器也是飞簪,还在郡主面前隔空操纵过酒杯......” “所以少爷我就在想......你既然能够熟练运用真气,是不是也可以隐匿自己身上的真气呢?从而起到一个悄无声息的效果,所以你潜入的那天晚上,我的侍卫连一丝气息都没有察觉到......你说呢?” 此话一出,涟漪整个身体彻底冻住,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江离......她没有想到,原来真的是她自己暴露了自己,毕竟隐匿气息的功法世间罕有,江离能够迅速锁定她也不足为奇...... 只是才短短两日时间,这位少爷竟然能直接把她揪出来,他的思维是不是太过敏捷了?! 第554章 逐出师门 眼下江离振振有词,如同一手一手将涟漪身上的伪装撕了个一干二净,不留半点反驳的机会,涟漪深知自己已然暴露无遗,单单就她能够隐藏自己气息这一点就能把她一口咬死...... 涟漪根本就想不到......今夜她不过是出门追贼而已,不久后自己做贼的事儿反倒被江离生生挑破,如今毫无还手的余地...... 紧接着,她默默低下头去,兀自叹了一口气,随即把手伸进衣服深处,慢慢摸出了那块石头袒露在江离眼前...... 月光之下,江离一眼看到石头上红色的印记,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来他确实是误会太后了......前夜的贼人果真就是涟漪...... 现在需要弄清楚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涟漪为何要把这块石头偷走,她是否知道这块石头上印记的含义? 下一秒,还不等江离反应过来,涟漪轻轻一抬手,然后把石头扔向了江离,江离顺手接下,立即展开手心查看石头的形状,只见石头和被偷之前毫无差别,上面的红色闪电印记还是那么鲜明...... 然而令江离意想不到的是,涟漪把石头扔给江离之后,便立即转过身去,仿佛马上想要蹬地而起,潇洒离去...... 江离未曾料到她打算就此离开,连忙伸手喊住她,“涟漪姑娘且慢!这块石头的事儿......你就没什么想要跟本少爷解释的吗?” “既然已经物归原主,那也无需多做解释,江离少爷,我有些累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涟漪语气冷淡,一听便是不想和江离多做纠缠...... 可江离好不容易得来这个机会,若不一鼓作气,那只能再而衰,三而竭......等到之后,这件事情就会被涟漪悄然掩盖过去...... “什么以后?为什么要拖到以后?”江离拉下脸来,毫不客气地质问道,“涟漪姑娘......你可要搞搞清楚,现在是你偷走了本少爷的东西,现在还被本少爷给揭穿了,难道你就想一走了之?” 听到这话,涟漪转过大半个身子,面若冰霜地看向江离,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她已经知道......江离这个男人乃是帝京城中数一数二难缠的人物...... “怎么?不过一块石头而已......江离少爷这就想要对我兴师问罪吗?你是不是还想把我带到你们陛下那里自陈罪过......然后将我下狱让我在你们中州坐上十年八年的牢?” 涟漪噼里啪啦一顿争辩,越说越是激动,一张小脸都涨得通红,殊不知这个时候她越是卖力就越是露怯,现在江离看她的眼神中根本就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一脸自信,感觉自己已经把这个女人狠狠拿捏住了...... “哈哈......涟漪姑娘这么激动作甚?”江离淡然笑道,“本少爷何时说过要对你兴师问罪了?又何时说过要把你带到我们陛下面前了?再说了......即便是要问罪,也应该是把你带到你师父干邪国师面前......难道不是吗?” 听到“干邪”二字,涟漪的脸上明显颤动了一下,头皮都紧绷不已,江离见她心中已经混乱,便乘胜追击地威胁道:“啊......看来涟漪姑娘应该不想让干邪国师知道这件事啊?嘶......那这事儿就不太好办了......” 说完,江离抬手摸着下巴,微微皱起眉头,装作自己很为难的样子,涟漪看了更是心中愤懑,却也无能为力......毕竟这件事情不能轻易让干邪知道...... 谁知下一秒江离突然来了一个回马枪,假仁假义地开始给涟漪解围道:“哈哈......本少爷知道涟漪姑娘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冒着风险从我这儿偷走一块石头,而且只能独自行事,还不敢让自己的师父知道......” 说着,江离眉头一翘,眼神灵动地说道:“嗯......要不这样吧?涟漪姑娘......只要您回答我想知道的事情,本少爷敢保证......无论是陛下还是干邪国师,他们都不会知道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所以......你这是在威胁我?” 眼看涟漪微微抿嘴,稍有犹豫,江离赶紧继续劝解道:“涟漪姑娘,这怎么能算是威胁呢?你想想......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人这件事情,而本少爷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于你而言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即便是能够借此操纵你,也对我没多大的好处啊......况且过不了多久你就要离开帝京了,你说是不是?” 江离嘴炮连天,却字字都有其道理,涟漪稍微考虑了江离所言,觉得他的提议也并非过分,但说白了......此时的她几乎就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与其说是同意江离的提议,不如说是妥协...... “好吧......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如果我不说......想必你也是不会死心的,那好,接下来我说的话,还请你一定不要对外声张......” “没事儿没事儿......涟漪姑娘只管说便是,在下只想知道那块石头上的印记有什么含义而已......”江离笑着回道,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将气氛和缓下来...... 紧接着,涟漪便完全转过身来,深呼吸一口以平复情绪,随即深深地凝望着江离的眼睛,薄唇轻启...... “你还记得前日在墓市的时候,我没有讲完的故事吗?” 经过涟漪这么一问,江离立即想起来当时涟漪说到一半便停下了,他立即接话道:“记得记得......当时你好像是说......你经过请示之后,在你师父允准之下,准备离开忧山三月,去寻找你那个被人贩子带走的哥哥?” “不错......那时候我虽然已经过上了有吃有穿的生活,但我的心里却一直挂念着我的哥哥,每一天......每一夜,片刻也不敢忘却......” “我常常会在想他此时人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是否还是从前的模样?如果我去找到他的话......他是否还会认得我......种种种种......都在驱使着我,离开忧山去四海八方寻找他......” “其实那时候......我告诉师父我会在三个月之后回来,但我知道......我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便这样会辜负师父对我的养育之恩......但哥哥他也是养育过长大的人......” “然而在我临走之前,师父却突然给了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那是忧山和中州边境上的一个小城......” “师父告诉我......纸上的人是抛下我离开的娘亲,他让我在离开忧山之时,顺便去看我娘一眼,给她磕三个响头,算是感谢她生下我,此后便让我和她断绝关系,毕竟她做的......也只是生下我而已......” 说到这里,涟漪的眼神突然变得落寞,江离这是才发现,这个女子虽然深受忧山器重,但始终是个孤苦无依之人......然而转瞬之间,涟漪的眼神微微一颤,仿佛还恐惧着什么...... “后来我拿着那个地址离开了忧山王城,半个月不到我就来到了忧山边境的那座小城,按照地址......我找到了那户人家,若是纸上的消息没有出错......那座宅子应该就是我娘的居所,她就是在抛弃我和哥哥之后来到了这里,过上了和我们截然相反的幸福生活......” “我承认......当时我跨进大门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恨意,我甚至想......要不要直接给她两个耳光,让她感受一下什么是痛苦,即便一巴掌下去的痛苦,跟我这些年经历的事情相比之下......完全不算什么......”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之前,那座宅子就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我进门之时,没有听到里面一点响动,也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气息......” “紧接着......我便闻到了厚重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出三步,我就看到了第一具尸体,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然后我就冲进了屋子,在里屋的卧榻上认出了最后一具尸体,那应该就是我娘,因为她和我的相貌......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看她的死状凄惨,我心里却一点也没有感到痛快,反而是觉得十分遗憾,为什么她不明不白地死了,直到最后......一句道歉也没有留下......” “想必是她身前作恶太多,才会招来如此灭门之灾......然而在验尸之时我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寨子里所有人身上的创伤都是一致的,想必都是死于同一人之手......” “而且凶手所用的招式......乃是来自忧山一个名为破离拳的门派......” 听到“破离拳”三个字,江离心里猛烈一颤,差点脚下都站不稳了,他赶紧上前一步,根本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眼神都在微微抖动...... “等一下!”江离大叫一声打断涟漪,难掩兴奋地说道,“你确定......你娘的那一家人全都死于破离拳?” “我是忧山人,自然知道忧山的诸多招式,破离拳的创伤十分容易辨认,当时那些尸体连骨头都已经破碎了,除了破离拳法......其他门派是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伤口的......” “那你可有查出杀人真凶?!”江离立即追问道。 “没那么简单......”涟漪冷静地回道,“因为那时候我还发现了其他的东西......” 说着,涟漪看向江离的手中,江离也意识到了她的视线,随即抬起手来,露出掌心的那块石头...... “没错......我还在现场找到了这块刻有红色闪电印记的石头,就在我娘的手里......” 此话一出,江离更是惊愕不已......因为霜果死的时候,这块石头也是在她的手里!如此可见......这块石头就是凶手杀人后的标记,而不是死者留给自己人的线索...... 紧接着,涟漪无视了江离的震惊,继续讲述道:“那时候拿到这块石头,我便感觉奇怪,因为破离派根本就没有这种红色闪电的标志,也就是说......此人除了会破离拳法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身份......” “为了查出此人身份,我便折返回去一路直奔破离派,因为我有师父作为靠山,破离派的人也未曾为难我,短短三天我就已经在门派里打听了一个大概......” “按他们的掌门所说,近几年破离派有几个不听管教的弟子被逐出了师门,其中好些都是些资质平庸之辈,赶走了也无所谓,只是里面还有一个资质甚好的少年,当时因为犯了一件大错,紧接着便被逐出师门......那时候掌门还深感惋惜,感叹如此良才竟然犯下这样的过错,实在是不应该......” “所以那个少年是犯下了什么错?”江离赶紧追问道。 “杀人......而且是杀了很多人......”涟漪轻语道,仿佛是在将别人的故事。 第555章 破离拳手 随着涟漪讲述着自己生母惨遭灭门的事情,一个被破离派逐出师门的少年渐渐浮出水面......据说他天赋奇佳,而且心狠手辣,江离隐隐觉得......这位离经叛道的少年应该藏着什么秘密,和他心中一连串的疑惑脱不了关系...... 紧接着,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涟漪抬起头来继续说道:“当时去了一趟破离派,我就大概知道......应该就是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徒弟杀了我娘,听说他之所以被赶出师门,也是因为他私自下山去报了往日的私仇......” “然后我就去查探他之前杀的那些都是什么人......结果发现......”涟漪突然眼神一沉,脸上尽显苍凉,“他杀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忧山的人贩子......” 此话一出,江离脑子里轰然炸响,他一下子理解了为何前日在墓市之时,涟漪不想把所有的故事都讲完,因为如此一来所有的线索都连上了...... 那个手上沾着数条人命的少年,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江离完全理解了涟漪的苦楚,他先是愣了愣,随即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饱含怜悯一般看着她,说道:“所以那时你就已经猜到了?那个少年就是......” “不错......我又不是傻子,很难不猜到吧......”涟漪眼神落寞地回道,“先是杀死把他卖掉的人贩子,后是杀死了抛弃他的生母,连带着她新的家庭一并葬送了,想必我这位哥哥......应该是吃了太多苦头,以至于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恨极了,恨透了......” “可是知道这些事情之后,我也有些动摇了,毕竟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查探下去,应不应该找到我那在江湖上漂泊的哥哥,和他团聚,完成我多年来的心愿......” “因为我知道......这些年下来即便我没有太多改变,他也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了,以前的他虽然处境艰难,但从未想过残害人命,所谓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 “那后来呢?”江离连忙追问道,“你有没有去找他呢?” 听到这话,涟漪只是低下头去,兀自咬紧嘴唇,默默摇了摇头,看来那时的她还不愿意面对现实,不愿意面对已经成长的自己,和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哥哥...... “那时候我突然觉得,多年前一次飞来横祸,拆散了我们兄妹俩,我们的人生也完全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我被忧山国师收养,有身份有地位,不愁吃穿,不愁生计......” “而他不知被人贩子拉去了哪里,但经历肯定比我惨痛万倍,即便他后来不知如何进入了江湖门派,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但他心里已经种下了仇恨的种子,用自己的拳头杀红了眼......” “我都不敢想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他会如何看待我......我又会如何看待他......有时我甚至都会祈愿,希望他这辈子能够平安无事地过下去,也希望我们两个就此再也不要重逢......” 话至此处,江离完全理解了涟漪心中的苦楚,多年来两个人被分割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即便是重逢了又能如何呢? 然而现在即便涟漪能够释怀,摆在江离面前的却是血淋淋的现实,因为不知为何......涟漪的这位兄长突然把江离视作了仇敌一般,从一开始就企图谋刺他和他身边人的性命,并且屡屡得手...... 甚至连他自己都差点葬送在此人身上...... 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了凶手的身份,江离势必要追查到底,所以此时此刻,他更不能轻易放过涟漪这一条线索,即便是她不愿意提起过往,江离也要逼她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然而还没等江离开口,涟漪仿佛就已经感受到了江离眼神中迸发出的急切,她也意识到江离不可能就此放过自己...... 事实上......她也对江离手中的这块同样的石头抱有疑问,于是在江离追问之前,她便率先一步开了口...... “我知道......你想问我这块石头的事情,当时查清两起血案的真相之后,我协助官差完成了案件,然后就下定决心,不再准备追查下去了......我只是希望我的兄长能够就此收手,过一段安稳的日子......” “紧接着,我便把我娘手中的那块石头带回了忧山王城,一路上我都在打听上面的红色印记到底有什么含义,可大多的人都没有见过那种红色的闪电形状......又或许见到过这种形状的人都已经死了吧......” “可有一次......我在路上偶遇了一个西海来的宝石贩子,顺手给他看了这块石头,紧接着我就发现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无比惊慌恐惧,抬头看我就像看到了鬼一样......” “当时我正要追问,谁知他竟然趁我不注意,把眼前的摊子突然一掀一溜烟儿地跑了......我当时就意识到,这块石头一定不简单,肯定跟西海有不小的关系......” “但既然我已经决定不再追查下去,于是还是乖乖回到了王城,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回到忧山王城的当天,我的师父早早已经派了人在城门接我,仿佛是早就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虽然事后我没有提起此事,但我隐隐觉得,师父他应该是担心我的安危,一路派人暗中随行,全程掌控了我的行踪,所以迎接我的人才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可等我回到府中之后才发现,师父做的事情远远不止于此......等我回到我的房间之后,才发现桌上有一个圣果,旁边是一宗案卷......” “案卷上面记录的是这个石头上红色闪电的含义......那是一个源于西海的杀手组织,在任何需要杀人的地方活动,只要能够给到足够的赏金,他们就能无所不用其极,帮你杀掉想杀的人......” “当时我记得,我看完那个案卷的时候......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事情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我的哥哥离开名门正派,最后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杀手......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最后他竟然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 “紧接着,我便按着这份案卷找到了我的师父......那时我才知道,其实早在我离开忧山之前,我的师父就已经暗中查探到了我兄长的下落......” “在得知我兄长已经沦为杀人组织的杀手之后,我师父选择把此事隐瞒了下来......因为我的兄长已经入了邪道,而我乃是忧山贵族正派的人,自古正邪不两立,不如就此斩断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直到我决心离开忧山去寻找兄长之时,师父才意识到......是时候把真相告诉我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斩断我和哥哥的关系......” “我记得那一天......师父吩咐我回房间的时候,把桌上的圣果吃下去......因为我这些年因为兄长的事情,一直厌恶那个香甜的味道,多年来连见到圣果都会感到厌恶......” “师父让我把圣果吃下去,就是代表着让我放下往事,斩断我们兄妹之间的联系,从此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 说到这里,涟漪突然惨淡地笑了一声,抬眼看向江离之时,眼眶里已经有了泪光...... “可悲的是......我真的做到了,我吃下了圣果,甚至感觉十分香甜,仿佛我生来就应该享受那种甜美一般......” 涟漪神情落寞,泪水迎着月光潸然洒落......江离最看不得这种悲凉的画面,心里一软,随即莫名其妙地抬起了手,朝着涟漪的头顶摸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涟漪也未曾躲开,而是任由江离在她脸上抚摸着...... 可下一秒,一声突如其来的轻叫吓得江离一下子收了手...... 紧接着二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约而同地朝着旁边望了过去......只见昏暗的枯园子里,一处高高的草丛里突然走出一个瘦削的身影,那个女人披头散发,背对着月光,如同阴间的鬼魅一般,她眼神锐利,一步一步朝着江离和涟漪逼近了...... 等她确认了江离的脸之时,江离也认清了她的脸,随即心里一沉,脸上惨淡一笑...... “额......许氏夫人?这么晚了......你居然还没睡啊?” 谁知下一秒,许氏一个拳头就朝着江离打了过来,江离身手敏捷,反应迅速,一把拉着涟漪连连退后两步...... “夫人你这是作甚?!怎么一句话不说就出手打人呢?!”江离眉头紧皱,大声叫屈道。 “哼......你还问我为什么?!”许氏夫人咬牙切齿道,“你这小子都敢带其他的女人来我这里私会了!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还有......你之前跟我信誓旦旦地保证过,结果在选婿上面不光输给了一个不知名的江湖侠士,亏我还把押宝押在你这小子身上!我可真是瞎了眼!” “如今你不思进取......进了宫有了名声,也没想着去挽回一下云安的婚事,还跟一个不害臊的女人在这枯园子里鬼混!看我不打死你们两个奸夫淫妇!” 许氏夫人话音一落,随即张牙舞爪地朝着二人冲了过来,这一次涟漪迅速上前,一把抓住许氏夫人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嘴里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这深宫里的老女人......说谁是不害臊的女人呢?谁又是奸夫淫妇了?我看你才是个疯婆子吧!” 江离见状大惊失色,因为他知道女人吵架斗殴乃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于是他立马冲上前去把涟漪和许氏夫人分开,随即伸手轻轻一推,把许氏夫人推开一段距离,趁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离一把拉住涟漪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直到二人来到另一处僻静的角落,他们才停下脚步,站在阴影处喘了几口气...... “嚯......江离,没想到你在这宫里还有这么些烂事儿,你都答应了那个疯女人什么?她为何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嗐......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儿,没什么......”江离漫不经心地解释道,紧接着又想起石头的事情,“对了,正事儿还没说完呢......涟漪姑娘,事出紧急,明日恐怕需要你陪我走一趟了......” “去哪儿?” “回一趟奔原军府,其实带你们游览帝京城的那一日,我们府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不然你以为我那块石头是从何处得来的?” 听到这话,涟漪瞪大双眼,恍然大悟道:“难道是你府中......不可能啊......即便对方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凭空在你江离少爷的府里杀人啊?!” “你不是说过了吗......那个杀人组织的规矩就是......只要给够了钱,无论什么人都可以杀......只是最奇怪的事情是,这一次死在我府里那位,伤口也是破离拳创下的......” “什么?!破离拳?!” “不错......而且破离拳出现在我身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事实上,我自己就被破离拳突袭过,差点送了性命。” 第556章 无脸 那天晚上和涟漪分别之后,江离的思绪复杂不已,他也意识到了这个晚上他将会抱着无数杂念入睡,兴许在梦中能够得到谁的指点...... 或许已经身故的霜果将会再次降临在他的梦中,在冥冥之中给他线索,指引他找到那个幕后真凶......这个人便是涟漪失散多年的兄长,刚才在离别之前,涟漪告诉了江离他的名字......川涯。 于是江离在回到居所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走进房间躺下了......如她所愿,很快他就安然进入梦境之中,随即从四周袭来迷雾,将他团团包裹...... 紧接着他便睁开眼来,身边的重重迷雾也开始逐渐消散,远远地露出一些建筑的影子...... 又过了一伙儿,江离看清四周屋檐楼台的全貌之时,才发现这里是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我怎么会梦到朝圣天街......” 没错,此时此刻他正站在朝圣天街之上,古怪的是......相比现实中的喧闹繁荣,梦里的朝圣天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无论是摊位后面......还是店铺里面......都空无一人...... 就像一座刚刚被人遗弃的鬼城一般......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江离傻傻地站在朝圣天街之上,环顾四周也毫无发现,可接下来,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缥缈之声......仔细一听,应该是一个女子轻柔的呼唤声...... “少爷......快往这里来......” 江离寻声回头,只见远处街口的薄雾之间有一个单薄的白色身影静静地停留在那里......江离痴痴地看着她,脚下未曾挪动一步...... 紧接着,那名女子见到江离一动不动,随即伸出手来,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手...... “少爷......快过来啊......奴家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如果少爷再不来......那真相就永远不会得以见天日......那奴家也就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此话一出,江离立即意识到......站在远处的女子应该就是霜果!他未曾多想,只觉得是死去的霜果又来给他托梦了...... 于是江离立即迈出脚步,飞快地朝着女子的方向小跑而去......没想到女子见到江离冲了过来,突然一个转身,整个身体轻飘飘地朝着街角拐了进去...... 江离紧追不舍,立即跟着女子的步伐拐进了左边的街角......这时他才发现,女子已经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座府门之前......抬头一看,那里正是他居住的奔原军府...... 目睹此情此景,江离突然心里一沉,他在脑中快速思考着......难道霜果要带他回到府里,重现她被杀害的经过? 想到这里江离立马跟了上去,当他站在奔原军府大门的台阶下面之时,女子已经默默地飘上了台阶,径直消失在了府门的另一侧...... 这时江离抬头一看,府门的匾额上不知何时已经装上了白色的花球和绸缎......想必是府里死过人了,然而这里是他潜意识里的梦境,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映射进来,让他的梦境变成这副模样,也不足为奇...... 紧接着,江离便推开虚掩的大门,大步跨过门槛,走进了奔原军府的庭院...... 这里一切如常,只是和外面一样,一个人影都没能看到,那些往日里忙前忙后跑上跑下的下人们此时全都已经失去了踪影,加上院子里挂满了丧葬时候的吊饰,更是给江离一种阴森鬼魅的感觉...... 然而这时他惊讶地发现,方才领他进门的女人也突然消失了,整个庭院里空荡荡的一片,再也没有任何指向的标记...... 然而他心里清楚,自己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母亲生前修建的那个竹阁...... 他预想不错,一走到竹阁那里,女子就已经站在门前等他,等他走近几步,才发现站在台阶上的女子并不是霜果,但江离也无法认出她究竟是谁...... 因为那名女子根本就没有脸,一身素衣裹着雪白的躯体,双脚也没有落在地上,整个人如同鬼魂一般飘荡在空中...... 又或者说,她本来就是一个孤魂野鬼,然而江离只是不知道,如果她不是霜果,又会是谁呢? 于是在走进竹阁之前,江离的脚步停在了台阶之下,他抬头仰望着那个没有脸的女子,突然感到一阵熟悉,又感到一阵虚无...... 紧接着,江离微微皱起眉头,开口问道:“你是谁?” 短短三个字,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女子却突然转过脸去,好像没有打算回答的意思,江离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毕竟对方连眼睛鼻子嘴巴都没有,又如何能够察觉她的情绪呢? 紧接着,在江离正要追问之时,她却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江离以虚无的身躯穿进了竹阁的门...... 此举一出,江离更是确信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一个亡魂,但她是不是霜果还有待确定...... 此时想必女子已经身在屋内等着江离,江离也不想让她继续等候,于是深吸一口气,算是做好了准备,紧接着他踏出沉稳地脚步,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最终把竹阁的大门一开...... 下一秒,整个世界突然昏暗下来...... “不对啊......我没有关门啊......怎么突然变了呢......” 江离正在疑惑之时,女子突然又出现在侧前方,她手持一盏微微燃起的烛台,上面是青色的鬼火,姑且能够照亮整个屋子...... 这里确实是竹阁的房间里面没错,只是干净地有些出奇,地上光滑无比,木头上都微微反射出油光,桌面上也整洁地离奇,霜果的尸体也未曾出现在这里......甚至空气中都看不见一丝灰尘,江离只知道......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地方...... 紧接着女人便停留在侧方的一把椅子旁边,随即朝着江离招了招手,仿佛是在示意让他过去...... “少爷......来这里坐下吧......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江离不明所以,知道梦境大都是诡异的,想必他在现实里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如今到了梦里却难以决定梦境的走向,于是他听从的女子的嘱咐,走到椅子边上坐下,随即瞪大双眼,借着青色的烛光观察着四周的动向...... 可十秒过去,四周没有一点动静......死气沉沉的一片,让江离感觉自己仿佛真的来到了地狱一般...... 紧接着,江离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突然转过头去看向站在身旁的无面女人,只见她面色平静,或许说她的那张平整的面容上也只剩下平静...... “姑娘......你究竟是想让我看什么?” “嘘......少爷,她马上既要回来了......” “她......她是谁?” 江离话音刚落,随即听到竹阁的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江离定睛一看......来者居然是活生生的霜果! 只见她神色慌张,脚步匆忙,刚冲进屋子便手忙脚乱地回过头去把门关上,紧接着她还不忘插上手臂那么粗的门锁,最后竟然还用自己整个身体抵在木门之上,仿佛外面有什么力大无穷的野兽在追杀她一般...... 目睹此景之后江离瞬间心里一沉,他立即意识到了......眼前的景象乃是霜果生前发生的事情...... 她一定是在外面撞见了什么危险的东西,才会如此匆忙地回到竹阁,而且对方定然有着恐怖的实力,才会让霜果拼尽全力堵住木门不让对方进来...... 紧接着霜果便双唇紧闭,深呼吸两口调节了气息,随即屏声静气,竭尽全力地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江离坐在椅子上面,看着霜果扭曲的表情,也感到万分的茫然无力,事实上他知道霜果已经遭遇毒手,这里也不过只是一个或真或假的梦境......然而他的愧疚之意还是让他的心里痛如刀搅...... 可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江离也只能坐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事也做不了,因为在现实中事发之时,他甚至还在皇宫里面安然享乐...... 在霜果压低声音之后,竹阁内外仿佛再次安静下来了一般......江离只能听到霜果气若游丝的呼吸声,仿佛轻轻用手一掐,她的性命就会葬送于此...... 过了大约三秒之后,突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虽然十分轻微,但江离还是听到了,那一声一声,一步一步轻轻迈上台阶...... 当门外的脚步声停止之时,霜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她已经意识到,那人已经站在了竹阁的门外,与她只有一块木头的距离...... 与此同时,江离的心脏也剧烈得跳动起来,一波借着一波朝上翻涌,仿佛马上既要从胸口跳到嗓子眼,再从嗓子眼挣脱而出...... 下一秒,门外的人默默伸出了右手...... 咚......咚......咚...... 三声敲在门上,如同恶鬼的低语......每一声下去都让霜果的身体止不住地一颤,她肯定是怕极了,甚至眼角已经流下了两滴浑浊的泪水...... 更让人惊恐的是......三声叩门不应之后,便从门外传来低沉无比的声音...... “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 江离眉头一皱,只觉得这声音低沉浑浊,根本不具备任何的辨识度,也不像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人能够发出的声音,也许梦境本来就是虚虚实实,这种细节也无须在意...... 然而此话一出,霜果便知道今晚自己难逃一劫,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随即咬紧了牙关...... “你......你为什么要找我?” “哼......你知道的......刚刚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怪不得我了......” 话音一落,霜果只听到咔嚓一声,她疑惑着低头一看,惊恐地发现门栓已经断成了两半,她赶忙退后两步,脚后跟却突然一跌,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就这样,霜果无助地抬起头,看着大门被一点一点推开,那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一张苍白的脸大半都淹没在了阴影之中...... 下一秒,江离看见他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邪笑...... “姑娘......你本可以不死的,这也不是我该做的事......但你确实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所以......” 话至此处,凶手高高抬起了自己的拳头,上面气流涌动,强大到已经扭曲了光线...... “下辈子小心一点吧,哈......” 重拳落下之时......江离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不愿目睹霜果被杀害的惨状,等他睁眼之时,凶手已经消失了,连同霜果的尸体一起也化作了云烟...... 这时江离痛苦地抱着脑袋,问道:“你......你问什么要给我看这个?霜果问什么会被杀?” 这时,无脸女人依旧没有搭理江离,而是默默的走到了竹阁的门前,随即回过头用她空洞的面庞看着江离...... “少爷......我们该走了......” “还要去哪?还有......你究竟是谁?” “她是怎么死的......你已经看到了,现在我们要去的是我死的地方......” 第557章 另有其人 “现在我们要去的是我死的地方......” 女人音色缥缈地说出这句话,随即回荡在江离的耳边,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死的地方?这是何意?!”江离赶忙从椅子上蹭起身来追问道,然而女子却又一次转过身去,幽幽地飘下了台阶...... “少爷快来吧......再晚一些,梦就要结束了......” 抱着满心的困惑,江离跟在了无脸女人的身后,一路上他还在揣摩着对方的身份......根据方才的对话江离可以知道,这个女人肯定已经死了,而且和江离也有不小的关系...... 他正要翻阅记忆和设定,企图找出这个女子之时,眼前迎来一栋腐朽的高楼......江离随即定睛一看,惊觉那就是他手下的凤尾楼...... 只不过梦中的凤尾楼有些过于残破,通体上下看不到一丝灯光,一点颜色......仿佛是荒废了数年的荒野古宅一般,死气沉沉地矗立在那里...... 来到凤尾楼的大门之前,无脸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她默默抬头望向楼上,单薄的背影更显落寞...... 紧接着,她突然伸出纤细雪白的手,朝着凤尾楼的顶层 指去...... “少爷......你记得吗?那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此话一出,江离愕然一震,他立马意识到这个无脸女子究竟是何人......然而不等他开口,女子竟然主动回过头来看向他,紧接着她的脸上慢慢地出现了线条和沟壑,一笔一笔画出了一张让江离无比熟悉,甚至是此生难忘的脸...... “清秋......居然是你......” 没错,早在江离穿越不久后,便发现凤尾楼的头牌易了主,而原本的头牌正是这位清秋姑娘,经过江离的一通操作之后,设定中的头牌曳影终于重新走回尊位,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清秋身上的差错就此消失了...... 当时清秋声称自己拜访了临泽观,在受到清泽道人非礼之后砸死了对方,又动用人手把清泽道人的尸体大老远地运回了凤尾楼,再用来自越漠的浓香来遮掩尸体发出的腐败气味...... 最后这一切都被江离察觉......紧接着他便登顶凤尾楼找清秋对峙,没成想她已经身中西海潜鬼毒,无药可解,神仙难救...... 江离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清秋便已经撒手人寰...... 当时这起案件的脉络原本十分清晰,但江离却察觉到了几处端倪,再后来......当他在临泽观甘泉的帮助之下,完成清泽道人尸体的解剖之后,才发现清泽道人并非死于清秋之手,而是死在一种名为破离拳的拳法之下...... 而清秋的死也有了另外一层含义......她并非是畏罪自杀,而是早就已经被下了毒,等到合适的时候让她毒发身亡...... 如今江离已经知道了还有涟漪兄长川涯那么一号人物,但尚且不能确定清泽道人和清秋之死,是否真是此人所为...... 然而江离隐隐感觉,这一位清秋的幽魂马上就会为他揭示真相...... “少爷......好久不见......”清秋对着江离惨淡一笑,不等江离回答便回过头去,独自飘入了凤尾楼的大门,只留下缥缈之声对着江离嘱咐着,“少爷,快上楼来吧......奴婢就在原来的地方等着你......” 紧接着江离便急不可耐地跑进了凤尾楼,等他跑到楼下,抬头一看,第一眼便觉得这地方十分孤寂冷清,毕竟往日里的凤尾楼皆是灯火通明,罗裳密布......而此时的凤尾楼空无一人,一丝乐器的声响都听不到...... 刚刚先他一步走进楼里的清秋也消失无踪,江离没有多想,立即扶着楼梯的栏杆朝着顶层冲了上去...... 这时江离惊愕地发现,每当他上一层楼的时候,四周的景象都愈发扭曲起来,原本直立的柱子和整齐的窗格都变得歪歪扭扭,就像水面上倒映的景象遇到了波澜一般......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远处的景物开始融化,变得一片混沌模糊,如同颜料浸入了清水一般...... 江离猛然意识到......梦里正在发生什么猛烈的变化...... “不好......我应该是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不行......得再快一点跟上清秋才行......” 想到这里,江离随即加快了脚步,眉头一皱,一溜烟儿地冲上了顶层,此时他发现崩溃的梦境已然追到他的身后...... 紧接着江离一咬牙,拼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前方的房门撞去,随着一声撕裂的脆响,江离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房间干净整洁,桌子和窗格有棱有角......看来他的梦境暂且已经稳定下来了...... 正当江离疑惑之时,清秋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只是感受到脖子后面一股阴森的气息,下意识地转头过去,谁知正好看到清秋那张惨白的脸,吓得他直接退后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之上...... 紧接着清秋又是惨淡一笑,眼神落寞地落在江离身上...... “少爷......你不用怕,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现在你就乖乖坐在这里,看清楚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吧......” 说完,清秋掠过江离,径直穿过里屋的珠帘,珠帘却没有一丝晃动,江离随着她的白影看向屋子里侧,谁知下一秒,珠帘突然哗啦啦地响了起来,一个衣着得体,妆容鲜艳的清秋突然拨开珠帘走了出来......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江离便意识到这个清秋并非是方才的幽魂,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者说,是一段活生生的记忆...... 只见她一脸焦虑,先是走到门边微微把门开了一个小缝,凑近眼睛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外面的动静,这时江离也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喧闹之声...... 看来这一切都是现实中的记忆,至于具体是哪个时点,江离还没有什么眉目...... 紧接着清秋便紧紧关上了门,忧心忡忡地走到了江离对面的窗户边上,正当她抬手准备把窗户关上之时,外面突然涌进一阵猛烈的夜风,反而把窗户给整个吹开了...... 这时清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连忙后退几步,一手撑着圆桌子的边缘,另一只手捂住胸口,眼神惊恐地看着窗户幽幽地落下,在窗台上发出诡异的摩擦声......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江离的意识也本能地被窗户给吸引过去......看着清秋一脸惊恐地望着窗户,他总觉得下一秒窗户那边将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果不其然,江离还未反应过来,窗户突然从外面被撞开,一个漆黑的身影轻盈落地,紧接着他甚至不用动手,仅仅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屋里的所有窗户都已然紧紧关闭...... 黑衣人进屋之后,清秋脸上虽然凝重,但身体却没有退后半步的意思......她仿佛是已经预料到了此人会突然闯入,心里虽然惧怕,但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你......你又来我这里干嘛......我已经都按照你的吩咐,收下了那个老头的尸体,还冒了那么大的风险藏在凤尾楼里,甚至是我自己的床底下......你怎么还不愿意放过我?!” 听到清秋的争辩,黑衣人只是沉闷一笑,随即走向清秋,又有意无意地绕过了她的身体,坐在了桌子边上...... “我说过了......既然你已经上了船,就别想轻易靠岸......” “明明是你威胁我!”清秋脖子上青筋突起,冲着黑衣人大喊道,“要不是你给我下了毒,我堂堂凤尾楼的头牌何至于沦落到给你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藏尸?!” “诶......清秋姑娘,你可得小心一点,这外面那么多双耳朵可都听着呢......”黑衣人肆意挑逗道,“你就不怕其他人突然闯进来,发现堂堂头牌居然在床底藏尸啊......” 此话一出,清秋的呼吸都加重了几分,她的怒眼恶狠狠地盯着黑衣人,巴不得马上就把他千刀万剐,粉身碎骨...... 黑衣人仿佛也察觉到了清秋身上浓厚的敌意,紧接着他只是淡然笑道:“清秋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有其他多余的想法,毕竟如今你的性命就在我的手上,你身体里的毒素还在缓慢地流动着......” “你究竟想怎样?!到底要我做什么才肯放过我?!”清秋压低声音,颤抖着闷喊道。 “哈哈......问得好,不过在那之前......”黑衣人突然看着空荡荡的桌子,说道,“来者是客,我都已经进屋这么久了......你怎么都没有倒茶呢?难道这就是你们凤尾楼的待客之道吗?清秋姑娘,我看......要不你就先倒上两杯热茶,我们两个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商量一下......” 在黑衣人的威胁之下,清秋即便心里在不情愿,再是愤恨交加,也只能委曲求全,答应黑衣人的请求,随即两杯热茶分别放在两人面前,黑衣人端起热茶一饮而尽......随即畅快地说道:“清秋姑娘,现在只需最后一步,你就可以解脱了,哈哈哈......你现在是不是很感动啊?” “别卖关子了!”清秋表情冷漠地回道,“你究竟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全都摆上来吧!反正我就这么一条贱命,死不足惜!” “好......没想到清秋姑娘如此爽快,不过什么生生死死的就不必了......因为这最后一件事要比清秋姑娘你想象中简单多了......” “说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清秋神情冷漠道。 “哈哈......你还不知道那个箱子里装着的是谁吧?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他是临泽观的清泽道人。” 此话一出,清秋惊得目瞪口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哈哈......这么惊讶做什么?清泽道人你应该也知道吧,他是当今皇帝的兄长,以前还是一个王爷呢......” “你......你竟敢杀害皇亲国戚?!” “不是我杀的......是你杀的。”黑衣人话锋一转,言辞犀利地指向清秋。 “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让我来给你顶罪?!” “也不算是顶罪,到现在清泽道人之死还未曾有人察觉,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在东窗事发,有人找上你的时候,揽下所有的罪责......” “你......你也太可恶了,可惜我连临泽观都没有去过......怎么给你揽下罪责?真是可笑......” “很简单,你只需要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就行......比如,你是为了求药跑去清泽道人那里的,然后递给了守门道士一封信件,好不容易见到道人,他却对你上下其手,最后你用药罐子将他打死,又让人把他一路送回凤尾楼,秘密藏在床下......就这么简单。” 紧接着,在清秋一脸惊愕之下,黑衣人给清秋讲述了一个她从未听过的故事,并且要她成为这个故事的主角,担起杀人的罪名...... 清秋虽然不明所以,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一五一十地把这个本不属于她的故事记在心里...... 当黑衣人的故事将要讲完之时,他突然转头看向床边,一如在他闯入之前清秋看向床边那般...... “有人来了,我先走一步。” 说完,黑衣人迅速闪身,打开房间门逃走了......下一秒,江离从窗户边上纵身而入,看见了一脸惊愕的清秋...... 这时江离才终于意识到,梦里的时点停留在了何处...... 眼前的另一个江离,乃是半年前刚刚从豫王府逃出,到凤尾楼避难的江离,紧接着,那个江离便发现了桌上温热的酒杯...... 后来的故事,就已经明了了...... 这时,周围的世界突然扭曲,白衣的清秋再度出现,企图在梦境破碎之时抓住江离的臂膀,她面目狰狞着,朝着江离发出最后一声嘶吼...... “少爷......我临死前最后的那一句......” ...... 下一秒,大汗淋漓的江离从梦中惊醒,紧接着清秋的遗言便钻入了他的脑海...... “少爷......只要有金银......就可以......” 买凶杀人...... 所以涟漪的兄长是被收买的杀手,那藏在幕后的......还另有其人! 第558章 买凶 从梦中惊醒的江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此时他全身已经湿透,湿哒哒的睡衣死死地贴在他的后背上,头发也湿哒哒地粘成了一团,看上去仿佛是刚从虎口龙潭逃出来一般......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仿佛还在浮现着清秋惨淡的笑容,还有在梦境的最后一刻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如同半年前她的遗言一般,牢牢地刻在了江离的脑海,连绵不断地回响着...... 事到如今,江离已然清楚清秋最后那句“只要有金银”的含义,原来她早就知道了黑衣人的杀手身份,也知道对方是被人重金收买,才会犯下如此恶行...... 而这个黑衣人的出现,就在江离穿越进这个世界不久...... “不对......太不对劲了......” 江离一边念叨着,深知此事还有诸多谜团尚未解开,因为藏在幕后买凶杀人的凶手仿佛一开始就在这个世界等候着江离一般......这半年多以来更是屡次出手。 此前在斜阳山之上,对方还占用了孙白晨刺杀江离的情节,一招破离拳法把江离打落山崖,让他的肋骨破碎,身体也被树木贯穿,差点害得他在野外山间撒手人寰...... 若非江离有一只神笔傍身,他早就已经被这接连不断的阴谋诡计给杀害了...... 然而,即便现在江离知道杀手的身份,知道杀手极有可能就是涟漪失散多年的兄长,知道杀手乃是在忧山被人贩子拐卖,然后不知为何进了破离拳派,之后不知怎么的又辗转到了西海,成了杀手组织的一员...... 但藏在他身后的买凶杀人者......江离尚且没有半点头绪...... 细想起来......在原本的设定中,一开始就对他恨意颇深的人只有奔原军府的大夫人,也就是他的继母王妙姿...... 如果真凶是她的话,那确实有可能一开始就有作案动机,能够在江离入京之前就准备好杀手,等待江离前来送死...... 可奇怪的是......王妙姿没过多久就被江离给送到衙门去了,如今已经不知道被流放到了什么蛮荒之地...... 按理说,若凶手真是王妙姿,她一失势就意味着杀手的行动也会终止......然而恰恰相反,杀手的恶行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甚至还夺走了江离身边人的性命...... 说到霜果遇害一事......江离也觉得十分诡异,细想一下......霜果死得十分蹊跷,她不过是一个因为云喜差错延伸出来的配角,跟江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再加上云喜一死,她就等于是完结了自己的剧情,此后就是一个平白的路人甲而已......按霜果现在的身份来说,根本没理由对她一个弱女子下此毒手......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江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如今能够想到的就是尽快找到涟漪的兄长川涯,只有找到他,才能问出他杀害霜果的缘由......才能知道花下重金让他杀人的幕后真凶究竟是谁...... 一番思索过后,江离总算是冷静下来,脉搏和呼吸也恢复了平静,浑身的汗水也已经冷却,带来一股透心凉的感觉...... 江离随即起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紧接着走到窗边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只见高墙之上天色微明,层云涌动,仿佛预示着今天天气阴凉,甚至可能下雨...... 突然一股冷风吹来,更是加深了江离身上的寒意,他轻轻咳嗽了两声,还止不住地打出一个喷嚏...... 紧接着沉星听到声音便推门而入,先是看了看空荡荡的卧榻,随即扭头看着站在窗边的江离,她眉头微微皱起,冲着江离无奈地瘪了瘪嘴...... “少爷......您穿这么少站在窗边作甚?” 说着沉星便快步走到衣柜前,一把拉开衣柜,为江离找出了一身加绒的袍子,轻轻地擦了擦肩头上的灰尘,随即拿着袍子走向江离...... “少爷,今日不知老天爷怎么的,突然冷了不少,还不停地刮风,您昨夜怕是已经染上了风寒......” 沉星一边嘱咐着,一边贴心地为江离披上袍子,又不由分说地挡在床前,没问江离一声便关上了窗户...... 只听咔嚓几声,沉星麻利地把所有的窗户都关得死死的,不留一点缝隙,不让一丝冷风窜进来...... 江离也识趣地坐回到了床边,沉星看着他脸皮子愣愣的,神不守舍的模样,便忧心地走到了江离面前,把柔嫩的手掌贴到江离的额头之上,仔细感受着手上的温度...... “嘶......少爷,你莫不是发烧了?”沉星疑惑地说道,然而江离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真的是脑子被烧糊涂了一般...... 在经过反复比对之后,沉星还是确认了江离发烧的事实,随即在屋子里点燃暖炉,把被子也给江离披上...... “少爷莫要心急,你应该是发烧了,奴婢这就去让太医送几服药过来煎了给你服下,估计一两日就可以痊愈了,你今日啊......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吧,反正忧山使团那边也没什么大事儿......” 此话一出,江离总算了有了反应,他一把拉住沉星的手,表情严肃地说道:“不行......今日我有要事要和涟漪姑娘出宫一趟......耽误不得......” “什么耽误不得?”沉星小嘴一噘,毫不客气地埋怨道,“少爷,您现在的病情才是丝毫耽误不得,那涟漪姑娘算什么东西?她若是有什么要事需要帮忙,何须让少爷您亲自相陪?宫里随便找个宫女太监不行吗?” “不是这个意思......”江离口干舌燥地解释道,“我和涟漪姑娘真是要出去办一件正事儿......” “嗐......少爷您可别说了,您听听您的声音都已经哑了,要不您还是好好地躺在床上,埋在被子里,把烧退了再说吧......待会儿那位涟漪姑娘若是来了,我见到她自会向她解释的......好了,少爷我先去太医院了,您在这里千万不要乱来啊!” 沉星一声轻松的嘱咐,挤出一个凶狠的笑容,在江离耳中看来......她的嘱咐更像是一种命令,仿佛江离若是不听她的要求,她回来就会大发雷霆,把整个房子都给掀了...... 正好在沉星出门后不久,木成舟便走进了房间,他看到江离一脸通红地躺在床上,立马看出江离这是生病了,随即凑到床边一脸关切地问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发了烧而已......”江离嘴里喃喃地解释道,“你放心,沉星那丫头已经去张罗了,至于你......今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代替我去办......” “何事?少爷直说便是!”木成舟中气十足地回道。 “待会儿你用完早膳之后,马上赶到融春院,不出意外的话......涟漪姑娘应该会在那里等你......” “涟漪姑娘?”木成舟疑惑道,“少爷昨夜匆忙出门......莫非是去见了涟漪姑娘......还跟她说好今日要一起去办事?” “不错......估计今日有沉星看护着,少爷我是出不了宫了,但此事十分紧急,唯有让你代替我陪着涟漪姑娘走一趟......” “何事如此紧急?”木成舟立即追问道。 “霜果的尸体......还在奔原军府的竹阁里,我怕有什么线索是我们遗漏了的,若是让涟漪姑娘前去查探一番......兴许会有了不得的收获......” “让涟漪姑娘去查验尸体?”木成舟疑惑道,“可是她......” “不要可是了......我已经跟涟漪姑娘商量过了,你大可赋予她完全的信任......你要记住,今日无论涟漪姑娘是否查出了线索,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我这里来......因为,我怕她即便查出了线索,也会刻意隐瞒,所以我需要亲自盘问一番......” 江离说的头头是道,木成舟却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知道江离之所以会吩咐得如此细致,肯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作为属下自然没有异议...... 紧接着按照江离的吩咐,木成舟准备好之后便火速赶往了融春院......果不其然,如同江离所说,那位忧山的涟漪姑娘已经站在融春院门口的拐角处等着他...... 涟漪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朝着自己走来,立即眉头一皱,“怎么是你?你家少爷往哪儿去了?” 木成舟一五一十地答道:“涟漪姑娘,我们少爷今日身体有恙,不宜出行......所以由我代劳,还请姑娘见谅......” “身体有恙?”涟漪赶忙追问道,“他突然又怎么了?不是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身体有恙了?” “嗯......这个......多谢涟漪姑娘关心,其实少爷他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不过今日只能让在下和您一起出宫了,您就当在下是江离少爷就行......” 涟漪虽然不明所以,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之后两人坐在马车上,四目相对,却又一声不吭......涟漪这时才发现这个侍卫比她还要沉稳,或者说是发自内心的冷漠...... 两人对于今天要办的事情心照不宣,只是一边听着车轮子的咕噜声,一边朝着奔原军府而去...... 不久后,木成舟就带着涟漪站在了竹阁门前......光是站在这里,涟漪就已经感觉到了异样,没错......那股死亡的气息对她来说再也熟悉不过了...... 涟漪清楚......江离想要她去查看的那具尸体,此时此刻就藏在这座竹阁里面,木成舟率先一步迈上台阶,将两只手稳稳地放在门前,这时他突然停了一下,默默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涟漪...... “涟漪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涟漪点头回应之后,木成舟手上轻轻一推,竹阁的门便慢慢打开...... 然而下一秒,他们前脚走进竹阁,立马就傻了眼,连一向稳重的木成舟都惊愕不已,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这怎么可能呢......” ...... 当天晚上,木成舟按照江离的嘱咐将涟漪带回了宫里,带到了江离的面前,事实上......即便木成舟不说,涟漪也会主动找到江离的...... 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情过于诡异,她也觉得有必要来找江离好好商量一下...... 此时此刻,涟漪和木成舟就在江离的卧室中,江离光是看着他们两个的神色,就觉得很是不对劲,想必今日在奔原军府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紧接着江离抠了抠太阳穴,做好了接受晴天霹雳的准备...... “涟漪姑娘,你直说吧......今日在竹阁究竟查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查到......”涟漪脸色十分难看。 “什么?!你开玩笑吧?你和木成舟去了一整日,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查到?!” 说完江离立即看向木成舟,只见他的脸上也十分难看,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难言之隐...... 真当江离疑惑不已,愁容满面之时,涟漪紧接着开口了...... “嘶......因为今日当我们走进那个竹阁之时,那位霜果姑娘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第559章 抽丝剥茧 这日白天,当木成舟轻轻推开竹阁大门之时,白晃晃的光芒照入昏暗的屋子,紧接着他带着涟漪轻声走入,这时涟漪便已经皱紧了眉头,她发觉这个屋子里有一种诡异的气息...... 那种血腥的,冰冷的,浓烈的,刺鼻的,而且逐渐消散的气息...... 下一秒,当木成舟看到屋内景象之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可能?!霜果姑娘的尸体......居然不见了!” 此话一出,涟漪也眼前一愣,她看着地上的一处人形轮廓,看着周围湿哒哒的水迹,看着炉子里已然熄灭的烟尘......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是说......那位被杀害的姑娘,她的尸体突然不见了?” 惊愕之下,木成舟只能点了点头,这下情况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好好放在这里的尸体......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而且他已经吩咐好了下人,说好没有江离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入竹阁...... 事已至此,木成舟只能另做打算,他立马转身看向涟漪,表情严肃地说道:“涟漪姑娘,事发突然,在下得赶忙去查清楚霜果姑娘的尸体为何突然不见了......” “你想从哪里查起?”涟漪立即追问道。 “当然是先从府里的下人们开始查起,毕竟此事乃是机密,除了我和少爷之外没人知道,就连沉星姑娘都被我们瞒在鼓里,外人更是不可能知晓的......” “好,那你先去,我就留在这里查探一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二人商量落定之后,木成舟便抽身冲出竹阁,赶往兰园寻找张婆子,他一走涟漪便小心地把竹阁的门给关上了,随即点上一根蜡烛,仔细观察着地上遗留的血迹...... 虽然涟漪看似聚精会神地用眼睛巡视着屋子里的一切,但事实上她真正集中精力的地方乃是她的丹田,她正在运用真气,细致地感受着这个屋子里存在的气息...... 这是她的拿手绝活,想必江离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加上她和杀人凶手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这才火烧火燎地让木成舟把她带过来...... 一番巡视之后,涟漪并没有发现太多的痕迹,地上的血迹早就已经干涸,而且经过细致的清理,想必是有人来盗取尸体的时候,刻意打理地十分干净...... 但气息这种东西是会长久留存的,就像志怪传说中的魂魄一般,会留在爆发之处经久不散...... 也就是说......这个屋子里应该保存有凶手的气息,涟漪这时开始紧张起来,因为她曾经在她生母的府里感受过他兄长的气息,那种充满着血腥味,夹杂着满腔怒火的气息...... 过了这么多年,那种赤红色的气息一只保存在她的脑海,偶尔想起都会让她感受到一阵灼烧一般的痛苦...... 涟漪想着,若是能够在此处感受到同样的气息,那这个杀手应该就是她的兄长无疑,想到这里,涟漪立即投入身心,去感受着屋子里残留的气息......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因为涟漪发现,这屋子里的气息十分杂乱,如同千丝万缕交织在一起......涟漪要想仔细分辨,必须平心静气,然后催发出丹田的内力,化为吐息,变成一根细小的针,去一一解开气息中那些杂乱的结...... 于是涟漪干脆爬上了书桌,随即闭上双眼,盘坐在桌上静心运气,紧接着,她开始想象自己正处在一个正方体的黑色空间,里面有好几种不同颜色的气息在流窜...... 紧接着,她开始吐出第一口气,去拉出一个红色的气息......那应该是霜果被残害之时身体的血液迸发出的血腥味道,那红色之浓烈,足以让涟漪想象出她被杀害时候的惨状...... 然后涟漪又吐出一口气,这一次勾住了一丝蓝色的气息,这气息冰凉无比,直让涟漪浑身一颤......想必是江离为了保存尸体在这里用了很多冰块,因此才会留下如此凌冽的冷气...... 下一步她有勾出一丝黄色的气息,刚才她闻到的浓烈气息应该就来源于此......这应该是一种香料的味道,与忧山人喜欢的清香可谓是大相径庭,涟漪一猜便知道是忧山北方越漠国喜欢的香料......想必江离之所以用这种香料,定是为了遮掩尸体的气味...... 直到这里,涟漪不禁有些心烦......这个江离为了保存尸体下了不少功夫,可就是因为此举才会扰乱整个屋子里的气息...... 幸好经过漫长的抽丝剥茧,涟漪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揪出真相了...... 这时,她在黑暗中看到一条暗紫色的气息,宛如一条游蛇一般在屋子里盘旋舞动,她立马锁定了这条暗紫色的游蛇,随即把它吸入丹田...... 下一秒,一股强烈的杀意涌上她的心头,脑海里尘封多年的记忆也被瞬间勾起......那种血淋淋的......残酷的......不问是非的杀意...... “兄长......果然是你......” 一声悲叹过后,涟漪睁开了眼睛,正当这时,木成舟推门而入,看他一脸沮丧,垂头丧气的模样,想必是没能找到霜果尸体的下落...... “不行......那些下人们什么都不知道,看他们的样子也不想在撒谎,反而对我的追问感到奇怪,这下如何是好,如今霜果姑娘的尸体也没了,如何找到更多的线索......去确定杀手的身份呢?” “不用找了,”涟漪语气冰冷地说道,“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凶手......确实就是我的兄长川涯。” 此话一出,木成舟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见他的脸上三分惊愕,剩下更多的是怀疑...... 而到了晚上,当涟漪在江离眼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离露出了和木成舟一样的表情...... “涟漪姑娘,你这么确定杀手就是你的兄长?” “江离少爷,你虽然知道我能够熟练运用气息,无论是操纵武器......还是隐匿自己的踪迹,事实上......我的能力还远不止于此,即便是尸体被藏起来了,我也能够感受到杀人者残留在案发现场的气息......” 江离瞬间来了兴趣,毕竟他在原文里,对涟漪的设定只有笼统的“能够熟练运用真气”而已,没想到她竟然自己衍生出了那么多的功能...... “是吗?这是怎么一个操作?涟漪姑娘可否为在下解释一番?”江离一脸好奇地追问道。 “很简单......杀人者,特别是武功高强的杀人者,在运功杀人的时候会溢出一部分真气,留在犯罪现场经久不散,而我能够捕捉到这股真气,就像文字一样标记在脑子里......” “而多年前......我离开忧山王城去寻找我兄长的时候,曾经在我娘被杀害的现场感受过他的气息,而今天......我在你的竹阁里面感受到了同样的气息,也就是说......我的兄长在你的竹阁里面杀了人......” 此话一出,江离茅塞顿开,看来这位涟漪姑娘运用气息的能力真是不容小觑,这下更是帮了他的大忙...... 在涟漪的加持下,杀手的身份总算一锤定音,如今自己的兄长杀害了无辜的人,涟漪更是斗志满满,看她眼神中冒出烈焰火光,想必是已经做好了大义灭亲的准备...... 不出江离所料,两秒过后涟漪便开口朝江离提出了要求...... “江离少爷,这次案件虽然都是冲着你来的,但事关我的兄长,我必须要插手......” “嘶......涟漪姑娘,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本少爷自然是感激不尽,”江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回道,“可是......那毕竟是你的兄长,如果你中途动了私心,突然偏向了你的兄长,那非但不能帮忙,还会弄得本少爷满盘皆输啊......” 此话一出,涟漪眼中一沉,突然想起幼时的记忆......那时候她的兄长是那么好的人,如今却...... 想到这里,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江离少爷,你不必担心,”涟漪一脸严肃道,“我涟漪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发誓,一定会帮你找出我的兄长,把他绳之以法,即便最后他会落到一个五马分尸的下场......我......我也不会有一丝动摇!” 涟漪的声音铿锵有力,眼神也坚定不移,江离看了抿了抿嘴,说道:“涟漪姑娘,怎么说呢......此事确实也不仅仅关乎少爷我自己,还关乎你的过去......所以本少爷也会对你鼎力相助的......” 说着,江离突然站起身来,向着涟漪伸出了右手......涟漪看了却有些手足无措...... “江离少爷......你这是......” “哦......这是我们北原表达成交的方式,只要二人握了手,交易就达成了......之后谁也不许背叛谁,不然的话......嗯......就会受到老天爷的惩罚!” “好!” 涟漪爽快地答应了,随即用力地握住江离的手,直接把他的手掌捏出了几条大红印子...... 江离倒吸一口冷气,随后迅速把手抽出,慌忙地在空气中甩了一甩,笑道:“哈哈......那之后就要仰仗涟漪姑娘了,不过现在即便是确认了杀手的身份,可杀手的踪迹还是难以寻觅,涟漪姑娘可有什么想法?” “这不算难事......”涟漪继续解释道,“我的功法中还有一种,就是不断地去感知一个人发功的气息,在丹田里形成一种强烈的印象,之后若是此人出现在我的附近,无论我周围的气息多么杂乱,我都能在准确地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我去......这么厉害?!”江离惊呼道。 “不错......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我需要去到我兄长其他的杀人现场,去抽离他运功时候的气息,大约三个就行了......到时候若是兄长出现在我周围,即便他藏身在暗处,我也能够立马在人群中找到他......” “三个......正好啊!”江离大声喊道,“涟漪姑娘,事不宜迟,我明日就让木成舟带你去那三个地方......有涟漪姑娘的神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啊......” 这时,木成舟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上前一步,对着江离问道:“少爷......那霜果姑娘的尸体该怎么办?毕竟今日事发突然,她的尸体消失得离奇,少爷难道就不想深究一下此事吗?” 经过木成舟这么一提醒,江离才发觉此事也有诸多诡异之处...... “对啊......这件事也十分古怪,霜果明明都已经死了,为何还有人要刻意偷走她的尸体,难道这也是凶手所为?可若是凶手所为,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霜果的尸体给偷走?还要故意留给我们发现......” 一番思索之后,江离倒吸一口冷气...... “嘶......确实,霜果的尸体失踪一事,本少爷还需好好思考一下其中的缘由......说不定,事情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 当江离话音一落,卧室的木门被轰然打开,门口站着目瞪口呆的云安,她浓眉紧皱,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江离...... “你说......什么,霜果的......尸体?她怎么会......死了呢?” 第560章 巴掌 夜半时分,云安突如其来的出现完全出乎了江离的意料,瞬间将他脑中的一切思绪都给打散了...... 而她惊愕的眼神,颤抖的双手都在提醒着江离......这下事情闹大了...... 不光江离,木成舟也是猝不及防,他方才深深地陷入了有关霜果尸体的讨论之中,一时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悄然进入了庭院,甚至就在门外偷听他们的对话...... 而涟漪更是目瞪口呆,因为这时她才看清了这位郡主的脸,下一秒她便反应过来,瞬间认出眼前的这位云安郡主正是前几日到融春院登门挑战的那个小宫女...... 一个文弱的郡主......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虽然涟漪心中有诸多不解,但眼前的情势紧绷不已,她反倒成了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外人......加上江离和云安之间的视线逐渐焦灼,她也找不出任何理由去质问云安,为什么要故意扮作宫女和她交手...... 见江离沉默不语,云安拖着脚步跨进了门槛,无力地走到了江离的身前,她一脸沮丧地俯视着江离的脸,随即江离也抬头看向云安...... 紧接着,江离双唇紧闭,一时间并未开口,云安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愧疚......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瞬间明白了霜果身上发生了什么...... ...... 啪......! 一个巴掌猝不及防地落在江离的脸上,让他突然甩过头去......在场之人无不震惊,但木成舟和涟漪都知道......这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左右的事情...... 眼下重要的事情已经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计划也已经定得差不多了,正巧这时江离也朝着他们两个使了一个眼色,于是他们也识趣地离开了房间,全程没有说一句话,连出门时的脚步声都刻意地放轻了,最后还不忘给江离和云安二人关上门...... 紧接着,木成舟便把涟漪送到了庭院门口,一脸为难地说道:“涟漪姑娘,今晚事发突然,让姑娘看笑话了......在下知道姑娘你心中定有诸多疑惑,但那些事情之后少爷和郡主应该都会为你解释清楚的......” “这个都无妨......”涟漪坦然道,“郡主的事情......其实我心中早就隐隐有了感觉,只是郡主突然在我面前露出真容,一时还是有些惊讶,不过刚才发生的事儿......难道是郡主和那位死去的霜果姑娘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个......郡主和霜果姑娘可以说是旧相识,在之前猎场风波中,我家少爷全权负责保护霜果姑娘的安危,没想到风波倒是过了,霜果姑娘却在我们自家府里遭到了暗算......此事离奇,少爷虽然心里对霜果姑娘满是愧疚,但也不想横生枝节,所以才一直瞒着云安郡主......谁知......” 话至此处,木成舟默默闭上了嘴...... “那今晚郡主和江离少爷之间......不会发生什么过激的事情吧?”涟漪关切地问道。 “哦......这个姑娘放心,少爷既然已经让我们出来了,自然是心中已有对策,姑娘大可回去歇息,少爷应该会处理好事情的......即便今晚少爷被郡主给打残了,明日也有在下陪您一起出宫,就和今日一样......” 听到木成舟突如其来的玩笑话,涟漪先是眼前一愣,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这位木头侍卫竟然拿他自己的主子说起了笑话...... 紧接着她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没想到木侍卫其貌不扬,倒是一个会说笑话的人,今夜本姑娘的倒是对你有所改观,那好吧......既然如此,那本姑娘就先回融春院了,希望江离少爷能够安然度过此劫,明日早晨......我们不见不散!” 说完,涟漪姿态洒脱,大步流星地走开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宫墙边的拐角处,木成舟才回到屋子门前,一边注意着墙外的风声,一边留意着屋内的动静......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待会儿屋子里两人突然大打出手,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把江离和云安分开...... 但他同时坚信着,自己神通广大的少爷一定有法子将此事悄然化解...... 与此同时,屋子里江离和木成舟还在无声对峙着......方才江离挨了云安一个耳光,却也没有开口争辩,他只是默默地转回了脸,依旧用黯淡无光的眼神看着云安...... 另一边的云安在发泄怒火之后,明显比一开始要冷静了不少,她表情冷漠地看着江离,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所以呢?你难道就不打算说话吗?” 江离仰头长叹一口气,开口之时语气中没有半丝情绪......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霜果姑娘的事情......确实是我的疏忽?” “所以她是怎么死的?明明云喜和云禄都已经被处置了......她也应该被你好好地保护了起来,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云安大声地质问着江离,江离却漫不经心地揉了揉眼睛,因为霜果被害的原因他自己都不太清楚,整件事都在困在若隐若现的迷雾之中,所以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给云安一个完美的答案,只是脑子里的思绪愈发混乱,心里也更加厌烦......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安进一步质问着,声音都开始颤抖,“难道霜果死了......你却连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哈......世人都说江离少爷神通广大,可谁能想到......一个弱女子在你的保护下......竟然能够死得不明不白......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云安愈发疯狂,激烈的耸动之下,江离反复地调整着呼吸,总算是保持了往日里的镇定,因为他知道......霜果已经死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是尽快查明她的死因,找出杀手以及藏在杀手身后的幕后真凶,而不是在这里跟云安纠缠...... 于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抬起头来直面云安的蔑视,紧接着他坦然地说道:“郡主,事发突然,我这里了解到的信息有限,我只能告诉你,霜果姑娘是在奔原军府里,也就是我的竹阁里......被人杀害的。” “你说什么?!” 听到霜果遇害的地点,云安更是感到难以理解......如果她的耳朵没出问题,脑子也没有丧失思考的能力,那江离刚刚那句话就是在说......霜果在他自己的地盘,甚至是他自己的居所被杀了...... “荒谬......真是荒谬......”云安眼神涣散地摇着脑袋,仿佛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江离......本郡主可真是高看了你,之前你把霜果送到云禄那边的时候......我没想到你会拿她一个弱女子去试探一个心思诡谲的皇子,我也和你争辩过,幸好最后霜果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可没成想......呵......” 云安嗤笑一声,语气中尽是鄙夷,此时的她对江离可谓是失望透顶,面对如此荒谬的事件只能惨笑两声...... “哈......江离,我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不会连凶手都还没找到吧?” “确实没找到,但是凶手的身份已经确定下来了。”江离如实回道。 “所以是谁?!”云安瞪大双眼,迅速追问道。 然而这时,江离再度沉默了......因为他不知道现在让云安掺和进来是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她刚刚知晓霜果的死,如今还处在一个云里雾里的状态,加上她的脾气难以捉摸,之后会干出什么事情更是难以想象...... “你说啊!你还愣着干嘛?!那可是杀人凶手!莫非那个杀手和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你想袒护于他?!” 云安声声质问之下,江离知道今天晚上他可糊弄不了她,眼下要想让云安冷静下来,唯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当初自己被涟漪兄长迫害的事情坦然说出...... 于是江离猛然抬头,一声大喊:“郡主!请你冷静一点!” 这招果然奏效,趁着云安冷静的空档,江离立马抓住机会,赶紧提起选婿之前的事情...... “郡主,此人的身份非同小可,眼下我不敢透露太多的情报,因为......我此前也差点死在他的手中......” 此话一出,云安果然有了反应,她的双唇微张,眼神逐渐柔和了下来...... “这......你这是什么意思?” “郡主可还记得陛下为何要给你举办选婿大会?” “当然是因为你突然失踪了!” “不错......那郡主可知道我为何失踪?” “不是说你在斜阳山给你娘上香的石头突然遇袭,然后掉下山崖了嘛......” 说着,云安突然眼前一愣,恍然大悟道:“难道......当时刺杀你的人......就是这次杀害霜果的人?!” “不错,就是他。” “等一下!”云安惊呼道,“可当时我以为......你是被太子或者是云禄谋害了......难道不是?!” “当时二皇子确实指使孙白晨派来了杀手,可那个杀手还没动手,就在我的身后被灭口了......” “这么说对方不是皇族派来的人?!” “不错......所以如今想来,他既然不是云喜或者云禄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之前西郊猎场黑刺青一事前来报复......但我同样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谋害我......” “所以当时......你是被那个神秘杀手打下了悬崖,但你不知怎么的大难不死,捡回了一条性命,才回到宫里参加选婿?” “不错......我虽逃过一劫,但对方好像没有停下对我的迫害,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死在他的手上,而这一次......不知为何,他突然把毒爪伸向了霜果姑娘......” “原来......原来是这样......” 云安难言心里的震惊,她这才知道此事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也明白江离心中的愧疚和苦楚...... 毕竟江离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无论如何防备都会出岔子的,霜果这一次被杀,江离也是无能为力...... 话至此处,云安彻底地冷静了下来,她也为刚才自己暴躁的表现,还有她不分青红皂白赏给江离的那一耳光,感到无比后悔...... 紧接着她便双手紧握,一脸抱歉地说道:“那个......方才是我过于激动了,我不该什么都不问清楚就打你......总之是我的不对,本郡主在这里给你道个歉......” “哼......你也知道自己不对?”江离打趣道,“不过道歉有什么用?你刚才那一巴掌可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本少爷的脸上,要不你现在来给我揉揉?” “你想得倒美!”云安小脸一红,随即转过身去,“算了,今日是我不对,我自然会想办法补偿你,霜果的事情我自然也会出一份力,你说吧......想让我怎么帮忙?” “帮忙啊......”江离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嘶......还真是巧了,明天郡主应该就能派上用场......” “明天?明天你想让我干嘛?我几时来找你汇合?” “不必......郡主甚至可以足不出户,因为啊......明日你的任务就是,帮我拖住太后。” 第561章 动静 太后平躺在柔软的卧榻之上,身上盖着丝绸和羊毛制成的被子,紧接着她耳边听到窗外鸟鸣,又感受到身边一种若隐若现的气息,随即眉头一拧,睁开双眼...... 下一秒,一个人形出现在她的床边,一张灿烂的脸笑嘻嘻地盯着她...... 太后先是吓了一跳,整个身子突然一抖,随即发现站在床边的原来是她的宝贝孙女,可她不能理解云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眼前,毕竟云安这丫头很少能够起这么早...... “你这丫头......平日里起得比谁都晚,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跑到哀家床榻边上了?现在这是要作甚?”太后一边问着,一边从床榻上蹭起笨重的身子,云安见状赶忙上前去搭一把手,一脸嬉笑着...... “嘿嘿......皇祖母,安儿进宫这么多天了,一直在顾着自己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好好服侍您......到时候若是母妃追问起此事,之后一定会责怪安儿的......” “哼......你这丫头,这下倒突然想起要来服侍哀家了?”太后笑着埋怨道,随后突然眉眼一挑,继续说道,“嘶......可哀家怎么感觉......你这孩子是不是另有所图啊?” “哎呀哪有......”云安娇嗔道,自然而然地把身体靠到太后怀里撒着娇,“安儿乃是皇祖母看着长大的,对皇祖母您的孝心天地可鉴,只是这几日诸事繁忙,所以才把服侍皇祖母的事情落下了......” “行吧行吧......”太后无奈地叹道,“你这孩子古灵精怪,但好歹也是有孝心的......这一点哀家知道,所以你今日是准备带哀家去做些什么?” “哈哈......皇祖母莫要心急,我们一边用膳,一边慢慢地聊吧!” 说着,云安兴奋地从太后怀里蹭起身子,抬手拍了两个巴掌,紧接着朝着门外大喊两声,“来人!可以准备好送膳了!” 与此同时,江离和木成舟也已经趁着晨曦来到了融春院,涟漪已经在融春院附近的宫道边上等了许久......她之所以选在这里会面,自然是为了躲避她的师父和师兄弟...... 毕竟她帮助江离查案的事情极为隐秘,不能轻易被外人所知,即便是她的师父也不行...... 等她看到江离的时候便迎了上去,没想到江离只是匆忙地路过她的身边,轻声扔下一句:“别说话......随我来就是......” 紧接着,让涟漪意想不到的是......江离和木成舟接下来去往的方向并非是出宫,而是一路往北而去...... 可木成舟昨晚分明跟江离说好要出宫,今日怎么突然往反方向去了?莫非是昨夜云安郡主的出现让计划有了偏差? 涟漪虽然心中大为不解,但江离语气冷淡,仿佛不容商量,她也只好默默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大大出乎了涟漪的预料,只见江离带着她一路往北走过了一条一条的宫道,最后停留在了通往后宫的高墙之前...... 要知道......前朝的官员若是没有特许,是不能擅入后宫的,况且涟漪还是一个异国人,此前她曾经跟着江离闯入过后宫里的枯园子,可那时夜黑风高,无人察觉,她也是因为追贼迫不得已...... 但今日的状况却大不相同,涟漪瞧着江离的架势,今日他们的目的地就在后宫之中! 这时涟漪终于忍不住插嘴了,她轻轻地扯了扯木成舟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道:“木侍卫......到底发生何事了?我们不是说好今日要往宫外去吗?现在怎么要往后宫去了?” “涟漪姑娘放心,今日计划有变,这后宫里是我们必须要去的,或早或晚而已,只是因为突然出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我们今日先去后宫......” “先去后宫?” 听到这里,涟漪心中更是惊愕......因为她和江离接下来的计划就是去到她兄长的三个杀人现场,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其中一个杀人现场竟然就在中州的后宫之中! 要知道这宫里的金面军分布在各处,后宫中尤其戒备森严,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兄长竟然如此嚣张,竟然敢在后宫里杀人! 想到这里,涟漪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兄长已经丧失了心智,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魔,即便是失散多年的妹妹站在他的面前,也唤不起他的半分良智...... 然而她并没在莫须有的揣度中沉沦太久,因为她知道那是她必须面对的事情,于是涟漪立即回过神来,一门心思专注在眼前的事情...... 她倒想看看......江离身为一个外臣,如何能通过守门的金面军进入后宫之中...... 结果事情比涟漪想象中还要简单,江离只是堂堂正正地站在了金面军的面前,随即不慌不忙地从身上摸出一个玉牌,一脸淡然地举到守门士兵的面前...... 下一秒,目所能及的金面士兵尽皆下跪,为江离让出一条宽广的道路......与此同时,涟漪也看清了江离那块玉牌上的纹路,一时目瞪口呆,震撼不已...... 若她没有认错......那块玉牌乃是中州皇族的象征,是只有皇室宗亲的男子才配拥有的,如今居然出现在江离的身上!可见永帝对这位江离少爷的荣宠...... 看到那块玉牌之后,涟漪对江离又有了新的改观,看来......这位来自异国的少爷比她想象中还要神通广大,身为一个外臣居然能够被永帝赐予皇子同等的待遇,古往今来都是难以想象的...... 紧接着,三人一路畅通无阻,绕着边上的宫道,一路来到了一座园子,涟漪一眼便认出这里就是之前江离引她过来的枯园子,里面住着一个疯疯癫癫的瘦女人...... 而且,那个女人好像和江离关系匪浅...... 站在月亮门前之时,江离突然放慢了脚步,伸出脑袋往园子里看了两眼,涟漪立即意识到,他是在查看那个女人是否在园子里,看来神通广大的江离在宫里也有惧怕的人物...... 涟漪突然嗤笑两声,轻声道:“哈哈......江离少爷,若是你这么惧怕那位娘子,干脆我们就换个地方吧......” “不行,整个后宫里就这个地方安全一些......”江离一边扫视着园内,头也不回地说道,“好了,她应该还呆在屋里没有出来,我们站得离屋子远一点,说话的声音小声一点,应该不成问题......” 说完,江离和其他两人轻步走入,在一台粗糙的石桌旁边坐下,屁股下面一坐稳,涟漪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所以......我的兄长在后宫里面杀过人?!” 涟漪开门见山,直率无比,倒是省下了江离解释的功夫,于是江离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肯定了涟漪的猜测...... 这下涟漪的心里反倒滋生了更多疑惑......她的兄长即便武功再高,本事再强,如何能够做到在金面军的巡查之下,突破重重防守,闯入后宫里面杀人呢? 无论怎么想......涟漪都觉得不可思议,看着她的表情,江离便知道她一定有很多问题,趁着云安行动的空隙,他想着不妨一次将这起案件给涟漪解释清楚...... “涟漪姑娘,我知道你感觉很奇怪,你的兄长如何能够在后宫里杀人?可事情确实发生了......” 江离眼神放远,回忆起选婿时候发生的事情...... “涟漪姑娘,我曾经被你的兄长打落山崖,虽然大难不死,但也因此丧失了与云安郡主的婚约,为了夺回婚约,加上查出真凶,我借用了铜面军的身份回宫参加选婿......” “因为当时我觉得,凶手极有可能出现在选婿之中,没想到我猜中了......然而我唯一没有猜中的是凶手的目的......” “我一开始以为你的兄长是冲着云安郡主的婚事去的,因为我本能地想,他之所以会解决掉我,一定是幕后雇佣他的人想要夺走云安郡主的忽视,如今看来我确实是先入为主了......” “不对啊......”涟漪眉头紧锁道,“那既然他杀你并非是为了郡主婚事,那他进宫参加选婿是为了什么?” “为了太后供奉在寿康宫佛堂里的宝物。”江离言简意赅地回道。 这时涟漪眨了眨眼睛,想起她依稀听说过此事......毕竟游兰玉枝乃是稀世珍宝,世人皆知中州太后有一株供奉着佛堂之前,之前只是听说中州太后宫里失窃,如今想来......应该说的就是这一株游兰玉枝了...... “江离,你是说......我的兄长盗走了游兰玉枝?” “不错,现在摸清身份之后,就可以看清以前发生的案件......”江离冷静地解释道,“游兰玉枝乃是救命治病的稀世珍宝,你的兄长把它偷去一定不是为了自己,应该是受到幕后之人的指示......” “这么说......雇佣我兄长的人,拿游兰玉枝有重要的作用?换句话说......那人需要游兰玉枝来保命?” “不错......但你的兄长犯案时还是留下了痕迹,因为觊觎游兰玉枝的并非只有他一人,而另一个人也因此成为了他手下的亡魂......” 话至此处,涟漪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我的兄长是为了和人争夺游兰玉枝才会在后宫中犯案!我懂了......所以待会儿我们是要去寿康宫的祠堂咯?” “不错,案发现场就在寿康宫的祠堂里。” “嘶......可寿康宫毕竟是太后的地盘,之前我的兄长之所以能够顺利闯入,那是借着选婿的由头,可我们又该如何,再加上青天白日的......我们总不能贸然擅闯吧......” 听着涟漪的顾虑,江离只是淡然一笑,仿佛已经把全局都掌控在了手中。 “涟漪姑娘放心,因为啊......今日我们还有一个得力的帮手。” ...... 与此同时,云安已经陪着太后用完早膳,随即扶着她往佛堂里去礼佛,如今她们祖孙二人都已跪在了金灿灿的垫子之上,朝着沉静的佛像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着...... 等礼佛结束,云安赶忙去扶着太后起身,笑嘻嘻地说道:“皇祖母,既然都已经礼完佛,那我们就去御花园里逛逛如何?安儿瞧着今日天气甚好......最适合出去遛弯儿了......” “呵呵......确实,你这孩子也难得来陪哀家逛一逛,前几日乍暖还寒,呆在屋子里实在是闷得慌......” “是啊是啊......此前安儿入宫的时候,都瞧着寿康宫里的下人们愁眉苦脸,无精打采地呢,今日我们不妨就带着他们一起出去,顺便活动一下筋骨,之后他们才能把您服饰得舒舒服服的......” “哈哈哈......好好好,就依你说的办......” 这时云安在心里鬼笑一声,随即带着大队人马,把太后引出了寿康宫...... 与此同时,枯园子里的木成舟感受到了动静,随即抬眉道:“少爷,寿康宫那边有动静了......” 第562章 重访暗道 云安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的皇祖母,带领着寿康宫的绝大部分下人,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祖孙俩有说有笑,太后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只是被自己的孙女儿哄得咯吱咯吱地笑...... “皇祖母,你可知道安儿此次进宫费了多大的力气?唉......我那母妃整天怀着操不完的心,束缚得我呀......是半点不敢违抗她,只有躲到宫里来,藏在皇祖母您这里,才不会被她给抓回去......” “哈哈......你母妃她行事确实嚣张跋扈,不过说到底......她也是为了你好,你也要多多体会他们为人父母的良苦用心,当然......如果你实在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自然可以来我这寿康宫避避风头,嗐......谁叫你是皇祖母唯一的孙女儿呢?” 听着这话,云安顺势贴近了太后的身边,一脸娇嗔道:“我就知道......这天底下唯有皇祖母最疼爱安儿了......云安以后一定多多进宫来侍奉您,带您到处去走一走,省得您一天到晚呆在屋子里闷得慌,嘿嘿......” 云安的甜言蜜语回荡在太后耳边,让他开怀大笑,一边捧着云安的手暖在手心,一边夸赞这个丫头年轻轻轻就如此懂事,比她那几个皇兄们要孝顺多了...... 殊不知就在太后沉溺于云安的甜蜜攻势之时,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地溜入了寿康宫,此时寿康宫里的下人们走了大半,只剩几个看上去呆呆的金面士兵守在宫殿门口...... 即便是这些金面军也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们眼神涣散,任凭自己在岗位上放空,毕竟现在寿康宫的主子都已经不在这里了......他们还提心吊胆的作甚? 正因如此,江离他们才有了可趁之机,稍微放轻脚步,便可以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他们悄悄咪咪地闯入太后的佛堂,再小心翼翼地把佛堂的门关上......全程都没有半只眼睛注意到有人非法闯入的痕迹...... 直到站在那尊金光闪闪的巨大佛像面前,涟漪才松了一口气......她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作为一个忧山人,居然在一个北原人的带领下闯入了中州太后的地盘...... 怎么想......这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可见江离此人行事大胆,而且对自己的计谋自信无比...... “好的,计划进行顺利,但不知太后会在及时回来,云安虽然会帮助我们拖住太后,但若是她拖久了......反倒会引起太后的警惕,所以现在开始......我们要争分夺秒......” “成舟,你守在这佛堂里,外面有任何动静立即下来通知我......” “涟漪姑娘,你随我一同下去......你兄长的杀人现场就藏在这佛堂下面。” “什么?佛堂的......下面?”涟漪低下头去看着佛堂地上光整的石板,又往屋子四周瞧了瞧,怎么看这地方都不像一个阁楼啊......这下面难道还能藏什么东西? 见涟漪一脸疑惑,江离也没有作过多的解释,只是走到屋中一角开启了暗道的机关......紧接着,涟漪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脚边居然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 “这......原来这里有一条暗道!” 紧接着,江离便从佛堂的供台上拿走了一盏烛台,神色冷静地对着涟漪说道:“涟漪姑娘,事不宜迟,我们快下去吧......” 走下暗道之前,江离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木成舟一眼,突然想观察他的表情,毕竟在原本的设定里面,身为前朝皇子的木成舟之所以能够在追杀下逃脱,就是通过这条通往宫外的暗道...... 然而木成舟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一丝的情绪,这时他已经站在门前,神情紧绷地注意着屋子外面的动静......可谓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侍卫。 紧接着,江离和涟漪随即钻入了暗道,举着微亮的蜡烛,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往前不久后,江离便一脸好奇地朝着涟漪问道:“涟漪姑娘,你现在能不能感受到什么特别的气息?” “不能。”涟漪斩钉截铁地回道。 江离听闻大惊,想着之前涟漪对她的本领信誓旦旦的样子,连忙追问道:“涟漪姑娘......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你可是口口声声说自己能够感受到气息的......” “嗯......这个是因为......”涟漪嘴角一撇,好像不愿意往下说下去...... “因为什么?”江离迅速开口追问道。 “因为......嘶......”涟漪一脸为难地回道,“江离少爷......恕我冒昧,您到底几天没有洗过澡了?” 说完,涟漪默默地往前走去,没有打算转头看向江离,仿佛一开始就打算好了,不准备和江离对视...... 这下江离倒是傻了眼,他赶紧抬起两边的袖口稍微闻了一闻,果然能够闻到一点成熟男人特有的味道,然而这事儿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还真是不太体面...... 所以江离也只能抠了抠后脑勺,对着涟漪尴尬地笑了笑...... “嘿嘿......涟漪姑娘莫要误会,这是因为本少爷前几日事务繁忙,多有劳累,一回到住处就赶紧睡下了......加上这两日又染了些风寒,我家那丫头硬是不让少爷我洗澡,所以才......” 对此涟漪不作回应,一门心思地往前走去,仿佛想要就此让这件事情过去...... 然而江离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要给自己争回脸面,若就让这件事情稀里糊涂地过去,那此后他在涟漪姑娘心里的形象定会大打折扣...... “哈哈......涟漪姑娘,少爷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我绝对不是那种不爱干净,不检点之人,事实上......我以前那可是天天洗澡,夜夜洗澡,身上一出了汗就洗澡......” “江离少爷别说了......”涟漪一脸冷漠地回道,“我对你几天洗一次澡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不过......若真是如您所说,天天洗澡夜夜洗澡......那您这身上怕不是已经洗掉几层皮了吧?” 此话一出,江离更是羞愧难当,可听着涟漪冷漠的语气,江离也知道继续解释下去也只有丢脸的份儿...... 说真的,一开始他就应该装聋作哑,不要多嘴提问,也不要耍嘴皮子去解释......如今尴尬的竟只有他一人。 “江离少爷,所以我们还有多远?” “快到了。”江离言简意赅地回道,说话的声音也朴实了起来。 紧接着,两人再往前走了几步,涟漪突然眉头一皱,即便身旁江离散发出的气息再重,她还是在这暗道中浑浊的空气里察觉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 虽然那血腥早已干涸,但只要洒下过鲜血,血腥味就会长长久久地萦绕于此......加上这个暗道封闭,更是让能够保存气息长达数年不随风消散...... “江离少爷,看样子......我们快到了。” 就在涟漪话音落下不久,两人便看到了地上干涸的血液......江离知道,之前胖子的尸体就躺在前面不远处,他就是在这里被川涯杀害的...... 而游兰玉枝也被川涯给抢走了,胖子苦心孤诣进宫寻药为妻子治病,最后却落得个夫妻俩共赴黄泉的下场...... 每每江离想到此事,总会眉头一皱,心里痛如刀割...... “杀人现场应该就是在这里吧?” 于是涟漪停下了脚步,在烛光闪耀之下,观察着四周残破的血迹......只见狭窄的四壁上沾满了溅射状的血迹,可见破离拳的威力惊人...... 涟漪甚至都能够想象......她的兄长一拳下去,死者的血肉瞬间分崩离析,四处飞散......一如她生母的死状...... “真是残忍啊......”涟漪本能地感叹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评论的对象是她的兄长,江离听到涟漪不经意说出这句话,对她的信任也多了几分...... 看来她已经做好了和他兄长站在对立面的准备...... “涟漪姑娘,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紧接着,涟漪便在暗道正中盘地而坐,就像她在奔原军府竹阁里做的那样,她默默闭上眼睛,等待着不同颜色的气息在黑暗中浮现出来...... 这个暗道里面的气息比她想象中还要简单,大概就是杀人者和被害者两个人,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兄长那独有的黑紫色光芒...... 现在只需将它慢慢吸收,转化为丹田里的气息印象即可...... 然而,就在江离和涟漪争分夺秒行动之时,云安那边突然出现了不可预料的状况...... 她们刚走入御花园之时,天空尚且清朗,随即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一阵阴风,抬头一看......上一秒还晴空万里,这一秒却突然涌现了层层叠叠的乌云...... 还没等众人来得及反应,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下人乱作一团,赶忙护着云安和太后往回走...... 事发突然,云安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拦太后,毕竟若是在这种时候让太后不要回宫,那只会显得她自己可疑...... 于是云安只能跟着太后抱头鼠窜,在下人的簇拥之下往寿康宫跑去......此时此刻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江离他们能够早点完事,在她们回到寿康宫之前把事情办好...... 然而地道里的二人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涟漪专心致志地打坐,而江离站在旁边为她掌火,不敢有丝毫的打扰...... 唯有木成舟看到屋外突然飘下了大雨,他眉头一皱,立即感觉不妙......兴许此时太后已经在往回赶了! 想到这里,木成舟马上行动起来,快速冲向了暗道里...... 紧接着,江离这边也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迅速地朝着他逼近,不久后木成舟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少爷,不好了!外面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太后和郡主估计马上就要回宫了!” “什么?!”江离大惊失色,然而此时涟漪还在暗道里屏息凝神地打坐,若此时将她打扰,那只会功亏一篑...... 情急之下,江离只能快刀斩乱麻,迅速做出一个大胆的决策...... “成舟,你留在暗道里陪着涟漪姑娘,待会儿若是佛堂的暗道门关上了,你们就从另一个方向走,那边通往宫外,明日我只会出宫与你们汇合......” “可是少爷......你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走?” 这时江离抬起了手中的烛台,说道:“我得物归原主,不然会引起别人察觉......” “好,那少爷......你多加小心!属下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涟漪姑娘的安危!” 说完,江离便转身朝着佛堂的方向走去,殊不知此时太后和郡主已经回到了寿康宫,两人迅速地换上了一声干净衣服,云安本以为太后会消停一会儿,没想到她却突然有了意想不到的念头...... “不行!今日原本晴空万里,可哀家一出门就遇到倾盆大雨,此乃不祥之兆!定是早上哀家礼佛不诚,佛祖才会降下如此警示,还是让哀家到佛堂里拜上一拜!” 一听到“佛堂”二字,云安立即警惕起来,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太后就火速抽身往佛堂的方向跑去...... “完了......这下江离那小子要暴露了!” 第563章 再续前缘 云安赶紧追了出去,可太后此时已是迫不及待,八十岁的高龄居然跑出了二十岁的速度,云安追到她身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下一秒,太后猛然推开了佛堂的门...... 只见江离手上拿着一盏烛台,刚刚放在供台之上...... 听到身后一声开门的脆响,随即佛堂里透入亮光,轰隆隆的雨声也随即响彻江离耳边,他迅速回头,只见太后同他一样愣在门口,整个人都惊愕无比...... “江......江离?你这小子怎会在这里?” 太后出现得猝不及防,突如其来的问话更是让江离难以招架,他先是愣了两秒,看了看太后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又看了看站在太后身后手足无措的云安...... 他知道......云安还是没来得及拖住太后...... 此时他的人已经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太后面前,再无逃避的机会,除非他直接神笔开锋清除太后的记忆,但接下来又要想办法给云安解释为何一道金光闪过,太后就丧失了记忆...... 到时候事情还会更加麻烦,云安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江离...... 可即便江离暴露了,他兴许还能圆过去......可若是让太后发觉江离打开过暗道,还有两个不相干的人进入了暗道,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不行......只能胡诌一嘴了...... 紧接着,在太后疑惑的注视之下,江离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默默抱拳给太后行了一礼,“太后娘娘回来了......哈哈,晚辈未经通报,私自进入佛堂,真是失礼了......” “这......所以你到底为何会在这里?”太后往屋内走了两步,云安也跟着太后走进了佛堂,顺便还把门给带上了,紧接着她就在旁边待命,准备在江离撒谎编不下去的时候,上去帮他说一两句...... “哦哦......晚辈今日一大早就来拜见太后,不料来到寿康宫的时候,整个宫殿里已经见不到几个人了,于是晚辈就在宫里四周闲逛了一圈,偶然看到您的佛堂,想着也来跪拜一番......” “哦?你也礼佛?”太后一脸好奇地问道,“可哀家见你年纪轻轻,也不像是会礼佛之人啊......” “哈哈......太后有所不知,早在北原之时,我家老祖母时常会带我去寺庙里面烧香拜佛,所以晚辈也算是半个佛家人了......”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江老太太品性高洁,原来和哀家一样都是虔诚之人,自然有佛祖保佑......”太后恍然大悟,眼神也逐渐柔和了下来...... “对的对的......”江离连声附和道,“毕竟这普天之下人人皆知,太后您多年礼佛,风雨无阻,即便是晚辈远在北原的祖母都听说过您礼佛的诚心,今日见到您供奉的佛堂,晚辈自然要进来跪拜一回,让佛祖多多保佑一下......” 听着江离对自己一连串的称赞,太后喜形于色,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这孩子甚是单纯,可这礼佛怎么可能跪拜一次,就有所收获呢?礼佛啊......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而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不过你这孩子相比这个年纪其他的年轻人,已经足够真诚了......” 说着,太后上下打量着江离一身,看着江离身上光整的衣服,突然眉头一皱,轻轻吸了一口冷气...... “嘶......孩子,方才可是落下好大的雨,可你这一身......怎么一点都没打湿啊?” 太后话音一落,江离立即低头扫视一身,他这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确实跟外面的瓢泼大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不怪太后会生疑...... 然而他反应极快,立马抬起头来,笑着解释道:“哦......晚辈前脚刚刚走进佛堂,后脚外面便下起了大雨,哈哈......也真是巧了,想必是佛祖保佑,才没让晚辈淋雨吧......” 江离急中生智,把一切的解释都扔给佛祖保佑,他知道只有扯到佛祖身上,才会吸引太后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从而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这句话说出口后,云安也默默地朝着江离投来赞许的目光,想必这一招也是她对付太后常用的...... “好吧......今日这场雨确实来得蹊跷,哀家必须再在佛像面前跪拜祈祷一次,才会心安......正巧你们两个孩子都在,不如都和哀家一起吧......” 紧接着,太后跪在正中,江离和云安则是分别跪在她的两边,在太后闭眼之时,他们两个还不忘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才慢慢闭上双眼,假装自己很虔诚地在跪拜上香...... 在念完一长串祷词之后,太后总算是睁开了眼睛,恰好是在此时,佛堂外面的大雨突然停下了,太后闻此大喜过望,连忙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惊呼道:“天哪!看来是佛祖感受到哀家的诚心,才让大雨停下了!真是老天开恩,老天开恩哪!!!” 说完,太后连忙又给佛祖磕了几个头,江离和云安瞧她兴奋的模样,也不敢不跟着她一起磕几个头,江离只是希望太后一直沉浸在对佛祖的感激之中,很快就能忘记今日之事......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即便外面的大雨停下了,太后脑子里的大雨又突然被一件东西引发...... 因为就在太后抬头之时,一眼就注意到了供台上的那盏蜡烛......紧接着,她突然想起方才进门时的情状,江离正是放下了这盏蜡烛,然后一脸尴尬地回过了头...... 这时太后心里不禁一沉,也就是说......江离在佛堂里不仅拜了佛,还动过这屋子里的物件...... 想到这里,突如其来的麻木席卷了太后的脸庞,因为她知道......这个屋子里藏有一个隐蔽的机关,可以开启通往宫外的密道...... 而这条密道乃是中州皇族的机密,只能被几个关键的人物知道,若是被他人知道了这条密道的存在,等于是无意间断送了自己的退路...... 紧接着,一股寒冷爬上了太后的脊背,她默默地瞟了江离一眼,虽然她对江离这孩子很是喜欢,但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来自异国他乡的人...... 即便皇帝对江离赋予全部的信任,太后也觉得她应该对江离多留一个心眼,毕竟佛堂下的暗道事关皇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一定要慎之又慎...... 下一秒,太后便在云安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装作一脸淡然的样子,先是看看江离,转头又看向身旁的云安,对她平静地嘱咐道:“安儿,今日佛祖显灵,哀家准备在这佛堂里面多呆上一会,你先带着江离一起回到宫殿里吃点东西吧......” 听到这话,轮到江离心里一沉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太后的意思是要故意让他们两个离开,自己为了一件特别的事情,要留在佛堂里面...... 不等江离反应,云安便抢先一步回道:“皇祖母,您还拜啊?今日您都已经拜了佛祖两次了......而且方才佛祖他老人家也已经显灵了,要不今日我们就算了吧?” 紧接着,云安做出俏皮的表情,但太后脸上波澜不惊,明显没被打动,江离由此可见,太后心里已经生了怀疑,她之所以留在这个地方,一定是为了检查机关和暗道...... 到时候若是让她发现暗道里的涟漪和木成舟,那事情可就彻底说不清楚了...... “嗐......你这傻孩子,这礼佛的诚心本来就该是源源不断,无穷无尽的......佛祖如此厚待哀家,哀家即便是一日来跪拜个七八次也不为过,你啊还是带着江离去正殿等着吧......哀家待会儿就回来......” 说着,太后突然转头看向江离,意有所指地说道:“江离......你今日来我寿康宫,应该也是为了看望云安而来吧,哈哈......那哀家就留给你们两个小辈一些时间......” “不是的!”江离大声地否决道,“太后,晚辈并非是来看望云安郡主,而是来找您的!” 江离语气突然变得坚决,倒是吓了太后一跳...... “找哀家的?可是......前几日我们不是才刚刚见过面吗......怎么突然又有事找哀家了?” “因为事发突然,而且此事非同小可,是晚辈苦思冥想了几天几夜才下定的决心,所以现在一定要亲口告诉太后!” “嗯......既然你这么急,那就在这里说吧......”太后一脸淡然地回道,然而此时,江离的目光却莫名其妙地落在了云安身上,云安也完全不懂他眼神中的深意,更不知道为什么江离会突然看着自己...... “嗯......那个......太后娘娘,此事事关隐秘,还是得和您私下说才行,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到宫里再说吧......” “啊?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私密?”太后一脸困惑,同时心里被吊足了胃口...... 借此机会,江离赶紧上前两步,站在云安的另一边,紧接着他突然靠近了太后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下一秒,太后两个眼睛瞪得老直,瞳孔剧烈地扩张,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 “好!江离,你这就随哀家过来!” 说完,太后又立即拉住云安,神情紧绷地说道:“安儿,你就留在这里,替哀家继续拜佛,一定要诚心诚意,知道了吗?!” 不等云安答应,太后就拉着江离火烧火燎地走了,直到回到宫里,太后坐回自己柔软的位置上,心里还在砰砰跳动着...... 屁股下还没坐热乎,她就赶忙抬头看向江离,急不可耐地问起江离方才提起的事儿...... “江离......你方才说的可当真?!” “真的......”江离沉稳地回道,“晚辈确实是来向太后提亲的。” “所以你总算是想清楚了......要和安儿重续婚约?” “是的,晚辈已然下定了决心,这辈子......非云安郡主不娶!” 江离斩钉截铁地喊道,嘴里却在默默咬牙,这是他方才在无奈之下想出的招数,虽然江离没想好之后的退路,但好歹是缓解了眼前紧张的局势...... “哎呀呀......”太后一脸喜悦地喊道,“你这小子可算是开窍了!哀家告诉你啊......豫王妃可是在哀家这儿来说过几次你和安儿的婚事了,只是之前哀家瞧着你好像对这婚事不怎么感兴趣,没想到......你今日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江离尴尬地附和着,心里面其实跟吃了生肉难以消化一般的难受...... “好好好......你能想通就好,说到底,若不是中途出了一些闹剧,你和安儿本来就该成亲的......这下既然你都开口了,想必安儿那边也不会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的婚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太后探出半个身子,用一种看热闹的眼神盯着江离,一脸兴奋地问道:“孩子,所以你打算何时告诉安儿这个好消息啊?” “额......不久吧,这种事情也不用太急!” “什么不用太急?!”太后大手一挥,迅速反驳道,“你不急,哀家可是急得不得了!这样吧......待会儿我让安儿送你回去,你直接把这事儿告诉她得了!” 就这样,当云安和江离从寿康宫出来的时候,江离沉默不语,一脸尴尬,而云安还在追问着今日行动的事儿...... “怎么样?木成舟和涟漪得手了吗?” “哦......应该得手了吧。”江离神不守舍地回道。 “既然得手了......那你为什么无精打采的?哦对了,方才你找皇祖母说了什么事儿?那么神神秘秘的......” “那个......郡主啊,若我告诉你,你可不许生气,一定要好好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先说来听听看。”云安抱起双臂。 “那个......我向太后提亲了。” 第564章 一五一十 “你......你说什么?!” 云安惊愕不已,整张脸都拧成一团,如同吃下一坨惊天巨屎一般......她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江离,对他突然的告白毫无防备...... 今日她本以为就是来协助江离引开太后,让他们的人能够成功潜入佛堂而已......没想到现在情况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甚至一把子搭上了她的婚事...... 面对如此惨状,她怎么想都觉得难以理解,事情怎么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荒谬离奇......不可理喻,她甚至觉得......要么就是江离疯了,要么就是她疯了...... “你再说一遍......你跟我皇祖母......说什么了?!” 目睹云安一脸惊愕的表情,江离也知道此事已经逃无可逃,毕竟云安也是他计划中的主人公,现在站在他的面前气焰将要炸裂,如同盛气凌人的母老虎...... 但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但江离也知道自己身后更是万丈深渊,此计一出,他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境地,眼下只能赶紧跟云安解释清楚,但绝对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于是江离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拉住云安的手腕,纵使她拼命挣扎,他也用蛮力禁锢着对方,强行把她拉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没错......就是他一早开始行动的枯园子。 等到四周看不见半个人影之时,江离才松开了云安的手腕,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随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郡主,当时太后让我们离开佛堂,定是为了查验机关和暗道,我怕她这么一查,暗道里的木成舟和涟漪姑娘将会暴露,所以才出此下策,跟太后说起你的婚事,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转移太后的注意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此话一出,云安更是哑口无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酸甜苦辣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复杂无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江离,惨笑道:“所以你还真就出此下策啊......连问都不问本郡主一声,三言两语就把我给出卖了,怪不得......当时你当着我的面,要悄悄地凑到皇祖母耳边说话......” “这怎么能是出卖呢?”江离迅速辩解道,“郡主,我不过是把我们的婚约旧事重提了,而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中啊......到时候你一个不字,不就把事情摆平了吗?” “荒唐!哪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云安愤愤地埋怨道,“如今你都已经开口提亲了,皇祖母和我母妃必定跃跃欲试......一定会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以为到时候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要不是今日你坦白告诉我,没有把本郡主蒙在鼓里,之后我怕不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五花大绑送上花轿,直接送进你们奔原军府了!” “哈哈......那也未尝不可......”江离抠了抠后脑勺,坏笑着打趣道,下一秒云安眉头一皱,抬手朝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你还好意思笑呢?!谁叫你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说着,云安双手抱拳,一脸倔强地说道,“反正本郡主不管......此事乃是你挑起来的,总不能让本郡主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腥风血雨......所以你总得给我想个法子,把这件事儿给我盖过去......” “好好好......”江离笑着糊弄道,“这次确实是少爷我考虑不周,没成想一把子就将郡主拉近了泥潭......我也知道郡主也看不起我这异国阔少,总之郡主放心吧......我们这婚约早就解除了,即便现在旧事重提,也绝对是没可能的......” 江离话音一落,云安嘴角一挑,随即露出满意的微笑...... “哼......算你识相,不过你一定得赶紧的,若是让我母妃抢先一步了,那就不是你我能够抗衡的了......”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瘦削单薄的身影已然靠近...... “什么......你这小子,居然说你们的婚事不可能......”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下一秒,江离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完全没有发觉许氏夫人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不远处,看她的表情......想必方才他和云安的对话都已经被听到了...... 紧接着江离心中便涌现出无穷无尽的悔意,方才他一时心急把云安拉到了这个枯园子里,却忘记了这里还住着一个重要而且危险的人物...... 这个人物甚至和云安还有着血脉至亲关系...... 然而此时的云安却陷入了迷惑,她既不认识这个深宫里的女人,也不能理解为何那个女人一脸愤怒,更不明白为什么江离见到这个女人后,吓得整张脸都麻木了...... “江离,这个女的......是谁啊?你认识?” 听到云安这话,许氏夫人的心中顿时悲愤交加,对面站着自己多年未见的亲生女人,此刻却只当她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这种骨肉分离的痛苦,就像深深的刻痕一般留在了她的骨子里,现在见到云安本人更是刺痛无比...... 紧接着她突然上前几步,跑到云安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云安本能地想要退缩,不料对方的手将她的手腕紧紧锁住,甚至比江离的力气还要大...... 与此同时,云安发现那个陌生女人的眼中已然含满热泪,那双眼神微微颤抖,似有无穷无尽的悲痛说不清,也道不明...... 然而相对的,云安只能是一脸尴尬地看着对方...... “额......这位娘子,您是......哪位啊?” 此话一出,许氏夫人立即流下豆大的泪珠,她眉头拧成一团,望着云安呆滞的脸,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时,江离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更是来不及伸手捂住许氏夫人的嘴,下一秒,她就要开口了...... “安儿......我......我是你的娘亲啊!” 这句话来得突然,云安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总觉得今日不过是短短半天的时间,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都有点过于离奇了...... 首先是江离突然要闯入寿康宫,让她帮忙拖住太后......紧接着又是江离为了转移太后注意力,主动向太后提亲......现在枯园子里又出现一个见都没有见过的女人,声泪俱下地说,自己是她的娘亲...... 这下云安是真的怕了,发自内心的怕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蜷缩在一个漫长的梦境里,眼前的这两个人是不是梦中的鬼魅...... 下一秒,她感受到手腕上的蛮力松懈,便迅速地将这个陌生女人的手给甩开,接着赶忙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恐地看着那个女人,尴尬地笑道:“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有自己的娘亲......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许氏夫人突然大喊一声,因为过于激动显得面目狰狞,“云安,你就是我的女儿!” 女人突然激动起来,吓得云安赶忙躲在了江离的身后,她越过江离的肩膀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那个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的女人,轻声对着江离嘱咐道:“喂......江离,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这枯园子里居然住着一个疯女人,想必是之前被皇叔打入冷宫,然后失心疯了......” “我没疯!我真的是你娘!是永帝硬生生地把我们拆散的!” 许氏夫人的声音愈发尖利,刺在云安的耳中,更是让她确信对方是个失心疯的女人...... 而江离则是沉默不语,但他看着许氏夫人的惨状,也有些于心不忍,他只是不知道......现在应不应该任由许氏夫人说出真相,他也不知道云安是否能够接受真相...... 谁知接下来许氏夫人情绪更加激动,她一把冲上前来揪住了江离的衣领,悲愤交加地喊道:“江离......你是知道真相的,你快告诉她!你快告诉她啊......我才是她的亲生母亲啊......我才是啊......” 许氏夫人随即大哭起来,揪住江离衣领的双手也随即失去了力气,整个身体慢慢地往下滑落,最终跌坐在泥土地上,她的表情无力,眼神涣散,仿佛整个人的魂魄也还要飘散而去...... 光是看那情状......都让江离觉得凄惨无比。 随后江离默默地扶起了许氏夫人,一路把她扶回到了屋子安顿下来,紧接着他便回到枯园子里......不出所料,云安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 或许云安也已经意识到了,江离的沉默似乎另有隐情,也许那个看似疯疯癫癫的女人,真的和她有着深切的关系,真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江离还是觉得,云安的身世事关重大,还需他考虑一阵子之后在做抉择,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找到涟漪的兄长...... 下定决心之后,江离一脸严肃地开口了...... “郡主,我知道你心里应该有很多问题,但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想必你也已经累了,不如先让自己休息一段时间,等过段日子......我自会亲自登门向你解释清楚......” 江离这么一说更是让这件事情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云安的心中也更是躁动,可正当她准备开口追问之时,江离却立即打断了她...... “郡主,眼下我们还是先协力处理好婚约的事儿吧......别到最后你突然变成本少爷的媳妇儿了,其实呢......这件婚事本少爷倒是无所谓,只不过郡主你嘛......” “行行行......确实现在把婚约的事情摆平更重要,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之后一定要把那个疯女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约定好之后,江离和云安分开,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明日他就要出宫,带着已经通过暗道到了宫外的木成舟还有涟漪,一起去东郊的临泽观,那里是清泽道人的案发现场...... 而云安也乖乖地回到了寿康宫,然而她的心里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即便是江离也没能察觉到的计划...... 等到深夜降临,她便原路返回了那座枯园子,几声叩门之后,许氏夫人便打开房门,一看到是云安,她再次泪如泉涌...... 紧接着云安便走进了屋子,看了看这屋子里残破的陈设,随即坐在一张缺了一条腿的凳子上面,此时这有桌上一点星星之火照亮了两个人的面庞...... 这时云安才看清这个女人脸部的轮廓,说实话......她感觉这个疯女人确实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甚至比她的母妃与她还要相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安知道,其中的隐情只有她开口问了......才会真相大白,而今天晚上她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她,已经做好了承受那份真相的准备。 “娘子,现在没有旁人,你可以把事情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 第565章 谁 直到第二天早上出宫之时,云安也没出现,更没有拦在他的面前,也没有要求和他随行......江离本以为那个丫头之所以会如此安分守己,是因为赋予了他完全的信任,殊不知昨夜在后宫的枯园子里发生了让他难以预料之事...... 此时在许氏夫人整夜的追忆之下,云安已然明了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当年发生过的一切......此后她失落魂魄地回到了寿康宫里,神思混沌地躺在床上,企图慢慢消化那难以承受的过往...... 直到这时她才慢慢理解,为何她只是身为一个郡主,却得到了永帝无穷无尽的宠爱,从小到大所有人也都是把她当做公主的等级对待...... 一开始她本来以为是因为永帝膝下无女,所以把她当作了整个国家的公主,受众人尊崇敬仰......然而如今看来,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也想直接冲到太后的面前,质问为什么当年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但云安知道她不能,此事事关重大,不仅关乎于她,更是牵连着她的生母许氏夫人,和收养她的豫王夫妇,甚至是整个中州的皇族...... 而听着许氏夫人悲惨的陈述,想象着她的生母这些年经历的磨难,以及她们母女之间明明同在一座城中,却因为永帝阻拦难以想见......这一切都在摧毁着云安对永帝的敬仰和爱戴...... 即便她已经知道坐在皇位上的这个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她的心里却悄然生起愤恨之意,如同岩浆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地表往上涌出...... 她只知道......那个男人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开明,那么慈祥,他只需动一动手指就能扭曲一个人的命运,而且对自己的高贵身份自持不已...... 正因如此,许氏夫人才会落得今日之下场...... “可恨......实在可恨......” 云安一把拿起被子,掀过自己的头顶,任由黑暗和窒息淹没自己的身躯,沉静自己的头脑......她要想一个法子,即便不能让永帝付出他应付的代价,也要把她的生母从这牢笼一般的宫廷里救出...... 甚至她自己都可以陪着许氏夫人一同离开,此后她们母女俩便远走高飞,她也可以作为一个没能尽孝的女儿,让她的生母安度晚年...... 当然......在此之前,云安知道自己还要做更多的准备,而且光凭她一人之力势必难以达成目标,也许还需要借助其他人的力量,紧接着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江离,而江离却对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等到江离回到奔原军府,木成舟和涟漪已经恭候他多时,昨日他们二人本想原路返回,谁知准备从佛堂上暗道的时候才发现暗道已然关闭,甚至能听到有几个人在地板上面走动...... 他们立即意识到佛堂里已经不只江离一个人了,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第二个计划,按照江离的吩咐,沿着暗道的另一面到了北郊,然后一路返回京城回到奔原军府...... 直到现在三人终于汇合,计划算是圆满完成,今日他们便要去到第二个案发现场......也就是清泽道人遇害的临泽观。 然而,江离一行人出门的时候正巧被张婆子撞见,她进入书房为宋定康送茶的时候,刚要说起江离的事情,没想到宋定康却主动问了两句...... “嘶......离儿是不是回来了?” “回老爷,少爷回是回来了......但还没呆上两刻钟的时间,立马就走了......” 说着,张婆子走进了两步,压低声音,对着宋定康鬼鬼祟祟地说道:“老爷,不仅如此......我发现这些时日少爷有些奇怪,按理说少爷本应在宫里办差,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才对,可这几天少爷回来的次数明显多了,哦对了......” “还有......我昨日听下人们议论才知道一件事儿,说少爷之前在竹阁里偷偷养了一个女子,只有很少几个下人才知道,连我都被瞒得死死的,更别说老爷您了......” 一听这话,宋定康猛然抬头,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惊愕...... “你......你说什么?江离......在竹阁里养了一个女人?什么时候的事儿?!”宋定康焦急地追问道。 “应该就是前不久的事情,好像在少爷从春猎回来的时候就开始了,不过老爷您也不要心急......别人家的公子在府里养上几个丫头都是常事儿,我们少爷身边总不能只有一个丫鬟伺候啊......而起我瞧着少爷对沉星那丫头也不怎么感兴趣......” “我没有心急......”宋定康皱着眉头反驳道,“可问题是......这小子来了半年多都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在府里养女子了呢?况且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为何连老夫都被瞒在鼓里?” “这个嘛......少爷估计有他自己的打算吧......” “他能有什么打算?”宋定康一脸嫌弃道,“指不定是他养的那个女子出身不端,怕被我撞见将她赶出府里,那小子这才小心翼翼......哼......那老夫倒想去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妖精,竟然能让我儿帮她隐瞒至此!” “老爷且慢!”张婆子连忙抬手劝止道,“老爷......那位姑娘如今好像已经不在府中了...... 说着,张婆子也随着宋定康一起皱起了眉头,眼神朝着一侧瞟了过去...... “说来也是奇怪......就在忧山使团进京不久,少爷身边那个小侍卫回来过一次,然后没几天就没见到那个姑娘的身影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木侍卫那天回来不久,就吩咐下人说什么......未经少爷的允许,禁止旁人进入竹阁,反正搞得挺古怪的,奴婢也不太懂其中的缘由......” “罢了罢了......”宋定康神思混沌地说道,“只要这个小子别给我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其他的就随他去吧......至于他养不养女人之类的,说白了......他也到年纪了,如今云安郡主的婚事也没了,也该早一点物色一下其他人家的姑娘,只要对方富有家教,出身清白,那都不成问题,毕竟老夫也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 “哈哈......老爷说得极是,江离少爷少年风流,自然是有无数的女子盼着他呢......” “比起这个......老夫还是希望他以家国大任为重,至少要把陛下给他的差事办完,唉......也不知那小子究竟有几斤几两,我怎么总觉得......他好像一直都是靠的运气......” 这时,马车上的江离突然连着打了三个喷嚏,想必是有人在暗中咒骂他,他抬着袖子擦了擦鼻子,毫无豪门少爷的仪态,不过他的这些举动在涟漪看来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涟漪甚至觉得江离和她没什么两样,同样是在异国长大的野孩子,一个是祖母教养,一个师傅训导......自然是没有豪门少爷小姐那些假惺惺的习性的...... 不久后三人直达东郊,马车停下之后他们便一步一步往山上爬去...... 突然,山下吹来一阵冷风,直让三人脊背发凉,正当江离疑惑为何这风是从山底下往上吹的时候,木成舟和涟漪已然有了反应...... 就直接木成舟匕首出窍,涟漪的簪子也飞向了空中,江离这才意识过来......原来是身后出现了敌人,可等他转身之时,却发现站在山坡下面的是一个矮小的身影,那个圆圆的光头甚至有些可爱...... 下一秒,江离一眼认出了那个小孩儿。 “住手!”江离一声令下,暂且制止住了场面,随后他往山下走了两步,紧接着对方也认出他来...... “原来是你......” “哟......小呆瓜,你居然回来了?!”江离惊喜地喊道。 紧接着,呆瓜瘪了瘪嘴,收住了拳脚,迈着小步子走到江离的眼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哟......看来江离少爷飞黄腾达了啊......你这身衣服看上去比之前富贵多了。” 听着这话,江离眉头一翘,笑道:“哼......你也不赖嘛......回忧山半年,都已经学会油嘴滑舌恭维别人了,真是难得......难得啊......” 这时涟漪两步上前,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呆瓜,眼神里面都要放出光芒,“小孩儿,你竟然是忧山人?年纪轻轻的......怎么都跑到中州来了?” 面对涟漪好奇的发问,呆瓜则是做出了一脸不屑的表情,“年纪小又怎么了?难道要一辈子呆在师父的袍子下面过活吗?年纪小就是要出来闯荡才行!” 说着,呆瓜一脸漠然地转头看向江离,说道:“哼......少废话了,有什么话先回临泽观里再说,也不知这些日子甘泉师兄怎么样了......” 这时,涟漪整张脸都雪白雪白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在无意间被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儿给训斥了,而且她还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因为她确实如呆瓜所说的那样,从小到大一直在干邪的手下做事,唯一离开忧山王城三个月......还是为了寻找她兄长的下落,对于残酷的江湖......她也只是见识到了一个角落而已...... 可恶......但涟漪也只能硬生生地吞下这口气,即便把她涨得满脸通红也在所不惜...... 不久后,二人便到了临泽观的正堂,甘泉正在一张堆满杂草的桌子后面,艰难地打磨着药粉,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他便闻声抬头......正好和江离的眼神对上...... “哟......江离少爷!”甘泉连忙放下捣药的家伙,一脸兴奋地迎了上来,“少爷好久不见了......听闻少爷您在宫里得到了陛下赏识,如今已经做了大官了!恭喜啊......恭喜啊......” 然而江离脸上并没有一丝笑意,他直言道:“没什么好恭喜的,今日我来找你是为了正事......” 经过一番简短的说明后,涟漪把桌上的药草给扔在地上,腾出一片地方然后在上面盘腿而坐,当她闭上双眼之时,周围众人也屏息凝神...... 紧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涟漪突然把手伸向空中,仿佛是在跟空气中某种游动的东西接触...... “找到了......这股青绿色的,渐渐消亡的气息......应该就是死者,他很惊讶......仿佛没有料到自己会惨遭毒手,直到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说完,涟漪再度抬起右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游走着...... 突然,她的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仿佛在空中捏住了一只蚊子...... “这股气息无比熟悉,应该就是我的兄长......他这股嚣张的气焰我不会认错......” 事情进展地无比顺利,眼下只需涟漪把他兄长的气息完全吸收,便可以前往下一个案发地点,然而就在涟漪准备实行吐纳之法的时候,她却突然眉头一拧,慢慢地转过头看向了一边...... “怎么会还有一个人......” “这从未见过的陌生气息......你是谁?” 第566章 第三者 涟漪突然歪着脑袋,一声轻轻的发问更是加重了悬疑的氛围,在场众人突然听到当时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打断了涟漪运功的气息...... 紧接着,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之下,涟漪突然抬起了右手,往左前方的墙边轻轻一探,随即双指捏住了一丝新的气息...... “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涟漪嘴里默念着,就像在说着某种诡异的咒语一般...... “这种气息......不像是常人,有点像是......嗯......” 说到一半,涟漪突然停下了,高举的手也随即放了下来,紧接着她便睁开眼睛,一脸沉静地扫视着屋里的众人...... 江离见她运功完毕便凑上前去,随即开口追问道:“怎样?进展还顺利吗?” 涟漪先是点了点头,随即眉眼一抬,说道:“我的兄长确实在这里犯下了杀人重案,他的气息已经被我吸收进入丹田,距离建立完整的感知印象已经不远了,只差最后一步......我们便可大功告成。” “那太好了!”江离欢呼着,突然又眉头一拧,话锋一转地说道,“不过涟漪姑娘......方才你说......当时在案发现场,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不错......除了我兄长和被害者之外,我还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气息......”涟漪低下头去,若有所思地回道,“只不过那人的气息十分古怪,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有点像是......” 涟漪突然犹豫起来,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江离便又进一步凑上前去,急不可耐地问道:“有点像是什么?莫非对方还能是妖魔鬼怪不成?” “这倒不至于......”涟漪瘪了瘪嘴角,说道,“我也不敢完全确定,只是隐隐感觉那人身体发出的气息不像是一个大活人,而是像是将要离开人世之人......仿佛只有一根隐形的气息吊着那人的性命,一开始我甚至还没注意到那股若隐若现的气息存在。” “原来如此......当时居然有第三人的存在。” 无论如何,江离也算是确认了在场第三人的存在,紧接着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莫名其妙想起清秋的死前证词...... 虽然当时清秋的临终遗言是被川涯逼迫说出的,但如今看来......却好像蕴含着另一层深意...... 清秋临死前说过......她曾经因为难以入眠前往临泽观求药,递给了当时的守门道士,也就是呆瓜一封信件,随后清泽道人便破了“非皇亲国戚不可入观”的规矩,破例让她进入...... 可事实上,清秋从头至尾都没有走进过临泽观,一切都是川涯的手笔,然而江离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呆瓜说过,是有一个女子登门拜访临泽观,情节也都对得上...... 想到这里,江离觉得有必要让呆瓜复述一下当时的情况......紧接着他便回过头走到呆瓜面前,俯下半个身子,瞪大眼睛看着呆瓜的光头...... “呆瓜,你还记得半年前你讲过......你在守门的时候遇到一个女子登门拜访的事儿吗?” “记得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当时那个女子神秘兮兮的,又是斗笠,又是面巾,我还以为是什么不方便露面的皇室子女,或许是你们中州皇帝的私生女之类的......” 听到呆瓜的话,江离长长吐出一口气......如果呆瓜的证词没错,那当时出现在临泽观的那个女子就是幕后的真凶,她之所以要让清秋说出那样的遗言,就是为了让她顶替自己的身份...... 然而在江离看来......这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清秋的谎言一破,对方的身份也就随即暴露...... 也就是说,当时那个神秘的女人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拜访了临泽观,其间可能是与清泽道人发生了争执,才让潜伏在暗处的川涯出手杀死了对方,最后还嫁祸到了清秋的身上...... 可为什么偏偏是清秋呢? 就是这一点......江离完全不能理解,毕竟清秋只是一个凤尾楼的乐妓,虽然在帝京城中是有些声名,但和清泽道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什么偏偏选上了她? 事情发展到现在,江离感觉清秋身上的谜题依旧还没有完全解答,也许这些谜题揭开之时,便是他突破真相的时机,然而现在,他更需要知道的乃是川涯的下落...... 只有把这个残忍的杀手捕获,江离才能暂时心安下来......毕竟对方武功高强,行事没有章法,江离怕时间一天天过去,对方手上又会多上几条人命...... 然而让江离没有想到的是,呆瓜离开帝京大半年,如今回来却带来了不少的好消息...... 众人无声思考之时,呆瓜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人群之中清了清嗓子,随即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向江离,说道:“这位少爷,你就不打算问问我这半年都去干嘛了吗?” “你......你不是说回忧山去查案了吗?”江离突然想起去年呆瓜离开临泽观之时,毅然决然的背影,随即倒吸一口冷气道,“嘶......莫非......你查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这时呆瓜竟突然摆起了架子,他默默走到桌边,双手一撑,一屁股坐在桌上,随即双手环抱,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当时我确实回了忧山......不久后就潜伏进了破离拳派打探消息,多亏我这聪明脑袋,很快我就打听到了......几年前破离拳派出了一个孽徒,因为手上沾了不少人的性命,被赶出了石门......” 这时,呆瓜突然停了下来,嘴角一翘,一脸得意地看着江离,用一种炫耀的语气说道:“这位江离少爷......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查到这些事情的呢?” “不好奇。”江离一脸冷漠地回道,“因为你刚刚说的这些......本少爷都已经知道了......” “什么?!”呆瓜一脸惊愕道,“你远在帝京......怎会知道这些事情?!算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可就不知道了......” 紧接着呆瓜恢复冷静,继续讲述着他查案的经历...... “像他那种手上沾满鲜血的孽障,定然为所有忧山的名门正派所不容,所以啊......我就猜想,他离开破离拳派之后,必定是走上了邪道!” “于是我就去各地官府打听有关破离拳杀人的案件,没想到......还真让我在一个边陲小城找到一个案件......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宅子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全都被杀了!其中受伤最重的女人死得更是凄惨,想必是凶手和她有仇一般......” “这个本少爷也知道。”江离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里也不含一丝情绪...... “你说什么?!”呆瓜突然焦躁不已,两只小手同时在光头上面抠着,“这......这怎么可能?!这些可都是我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查出的,你竟然......” “其实是因为......”江离立即打断了呆瓜的喊话,然后伸手指向涟漪,“因为这位涟漪姑娘乃是忧山人,她和那个杀手关系匪浅,而那个你说私闯凄惨的女人,就是杀手和这位姑娘的生母......” “额......啊?”呆瓜一脸惊愕,看上去对江离所言闻所未闻,“居然......居然还有这等事......” 看着呆瓜脸上突然暗淡,想要炫耀自己成果的念头突然落空,江离也朝他投向一个怜悯的眼神...... “呆瓜小兄弟......虽然你没帮上什么忙,但你回忧山的这一路也辛苦了......你师父在九泉之下看到你这么努力,也一定会十分感动的......” “且慢!”呆瓜抬手大喊道,“我......我还没有说完呢!” 这一次,呆瓜完全抛弃了炫耀的决心,眉头一皱,一张小脸都变得严肃起来...... “江离,你还记得当时那位清秋姑娘死于西海潜鬼毒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江离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道。 “哼......当时我就怀疑杀手不仅有忧山的背景,还跟西海的势力有所牵连,所以......在离开忧伤之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西海......” 一听这话,江离瞬间来了兴趣,没想到呆瓜这小子竟然这么刨根究底,不仅回了忧山查探破离拳,还准备去西海把潜鬼毒一并查了...... “那你查得怎么样?西海那边可有什么线索?”江离急切地追问道,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了...... “潜鬼毒,乃是西海秘药,除了西海皇室会保留一部分之外,其他的只在西海的黑市上贩卖,而且数量及其稀少,渠道及其有限......而其中的大半,都是给了西海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名叫赤雷......” 此话一出,江离和涟漪突然有了反应,他们二人迅速地对视了一眼,互相确认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赤雷......红色闪电...... 那块石头......应该就是这个杀手组织的标记! 如今看来......涟漪的兄长川涯在离开忧山之后,便来到了西海,加入了这个名叫赤雷的杀手组织,之后接受了一个神秘女人的雇佣,来到中州帝京开始杀人计划...... 现在江离感觉眼前慢慢浮现出真相,他马上就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看清了...... 涟漪也同样感到震惊,他的兄长果真是加入了杀手组织,怪不得现在会沦为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如今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一点阻止川涯的恶行!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呆瓜的故事还没有讲完,现在看到江离一脸惊愕的表情,呆瓜甚是满意,终于有一件事情是江离不知道的了...... 然而他还留了一个更厉害的线索,将要脱口而出...... “江离少爷,先别忙着惊讶,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说!继续说便是!”江离激动地喊道。 “确认了这个组织之后,我便知道杀手后面必定藏着一个雇主,只要我能找出这个雇主的身份,甚至是名字......那事情就简单了......” “所以我好不容易找到门道,接触到了赤雷的人......然后借助了一些手段,让他帮我带一些线索出来......最后你猜怎么着......我竟然拿到了他们签下的契约!” 此话一出,全场惊愕,江离更是惊喜无比,如果有契约的话......何愁确认不了幕后真凶的身份? 然而呆瓜却话锋一转,给江离泼下了一盆冷水...... “但是嘛......赤雷的杀手契约十分谨慎,上面除了付了多少金额之外......没什么其他的东西,唯一有用的就是一个掌印......” “掌印?!”江离心里的希望再度被点燃,“那你可有把契约带回来?” “嚯......你当我是神仙啊?我顶多只能看一眼,若真是把人家的契约给偷走了,那我还有命坐船逃出西海吗?!”呆瓜争辩道。 “不过嘛......我倒是记住了那个掌印的细节,因为说真的,那个掌印的纹路还真是有几分独特的......” “那是三条平行的线,就像一个川字......” 第567章 掌纹 “川”字掌纹...... 呆瓜总算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线索,给寻找幕后真凶给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条件,他话音一落,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双手,掌心向上仔细端详着...... 江离也绕着屋子看了一圈,和指纹一样,每个人的手掌上的纹路都不一样,不过他们手上的纹路大都有交叉,看来......三条平行的掌纹乃是世间罕见,由此便成了一个对断案极为有利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江离不禁欣喜若狂,他冲到呆瓜面前,突然伸出双手,一把环抱着那小子的肩膀,将他高举过头顶...... “哈哈哈哈......小呆瓜,这回你可是帮了本少爷大忙了!” 呆瓜被江离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一脸不情愿地在空中手舞足蹈地挣扎着...... “哎呀你这是在作甚?!快......快放我下来!” 落地之后的呆瓜依旧一脸严肃,他从头到尾都不觉得这整件事情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毕竟他之所以会不辞辛苦追查线索,都是因为清泽道人,也就是他的恩师死在了川涯手上...... 只要一天不报仇,他就一天不能安心,如今他好不容易查到了线索,接下来无疑要和江离合作,然而眼前的这个少爷是否能够担当重任......还需观察一二。 紧接着,呆瓜默默抬头,眼神冷漠地看向江离,毫不客气地说道:“喂......这位江离少爷,所以你现在想出办法了吗?我可是赴汤蹈火帮你搞来了线索,你心里可想到什么计划?” 听着这话,江离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一边抠着太阳穴一边说道:“嘶......话虽如此,但光是凭借一个掌纹,也很难成事啊......毕竟光是帝京城里就有上万人,即便这个人的掌纹再独特,也难以一一排查清楚啊......” “哈?!”呆瓜疑惑不解地回应道,“难道你是说......我好不容易寻来的线索......一点用处都没有?!”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江离连声否认道,“你提供的这个线索必定是一个大杀器,只不过呢......少爷我只是在思考,如何才能有效地利用好你这条线索......一个个地找肯定是行不通的......” 说着,江离也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可过了好一会儿,谁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法子...... 江离在想......即便是在现代社会,要寻找一个特定的掌纹无异于大海捞针,人口普查都难免会有错漏,何况在古代的世界里挨家挨户地逐个排查呢? 眼看着众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有关幕后真凶的讨论也暂时陷入了僵局...... 这时甘泉作为临泽观的主人,一边搓着手,一边畏畏缩缩地往前走了两步,站了出来对着江离提议道:“那个......江离少爷?要不......贫道先去把饭菜给你们准备好,今日你们应该会在观里留宿的吧?” “不错......我们这次出来是为了追查凶手的线索,现在临泽观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明天我们会去最后一个杀人现场......” “好嘞......那贫道就先下去为江离少爷和各位贵客安排膳食和住宿了。”甘泉爽快地答应了一声,随后乖乖退下了...... 紧接着呆瓜又凑上前来,一脸好奇地问道:“江离,你方才说......你在追查杀手?” “是啊,毕竟幕后真凶藏得很深,一时间还没有足以锁定对方的线索,但杀手的身份大体已经摸清了,加上这位涟漪姑娘特有的功法,查验三个杀人现场之后,便能够通过气息感知杀手的存在......” “原来是这样!”呆瓜惊呼道,连忙转头回去看向涟漪,一脸惊讶,“怪不得放在你坐在桌上在那里神神叨叨的,原来是在运功!我早就听说过忧山有一门独特的气息吐纳之法,没想到今日终于得以一见,哈哈哈......” 涟漪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嘴角轻轻一挑,笑着回道:“你这小娃娃也不容小觑啊......方才上山之时,你鬼鬼祟祟跟在我们身后,若非我及时感知到你强劲的掌风,怕不是就要被打飞十步之远了......” “哈哈......误会误会......”呆瓜不好意思地抠着光秃秃的头顶,笑着回道,“您是叫......涟漪姑娘吧?那以后我就叫您涟漪姐姐了!” 说着,呆瓜又回过头看向江离,几乎是用一种强迫的语气喊道:“喂......江离!明天我就和你们一起行动,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全,我自有功夫防身!你只需要给我提供一日三餐的饮食,给我一个狗窝大小的地方睡觉就行......” 江离脑瓜子一转,呆瓜虽然年幼,但好歹是个七境拳手,接下来他们要对付川涯,高手自然是越多越好,于是江离很快就开口给出了答案...... “可以!不过呢......你得保证要听本少爷的话,未经本少爷准许不准擅自行动,本少爷叫你向东......你不准向西!我叫你向南......你不准朝北!懂了吗?” 一听这话,呆瓜的脸色暗沉了那么一秒,但他瞬间便明白为了给师父报仇,这些苦头自然是要吃的,纵使他再不喜欢江离,也必须和他一块才能成事,这也算是另一种含义上的忍辱负重吧...... 当晚众人用完临泽观特制的素食之后,一个个很快就睡了过去,今晚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力气往斜阳山上爬去...... 然而夜半时分,木成舟醒来之时,屋子里已经被层层叠叠的烟雾淹没了......呆瓜和江离在他身旁睡得死死的,他手上轻轻一摇,两人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但呼吸尚且流畅,仿佛只是沉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 “不对劲......这难道是......梦魇的迷药......” 木成舟喃喃道,随即推门而出,走到临泽观的正院,此时他惊讶地发现整个道观都已经被淹没在云雾之中,唯有黑漆漆的屋檐突兀地在半空中支棱出来,显得莫名诡异...... 此时四周鸦雀无声,显然......在这烟雾的作用之下,临泽观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唯有几盏昏黄的灯火还在微微亮着,却也驱不散这浓厚的雾气...... 然而此间唯有木成舟一人还保持着清醒,下一秒他便脑中灵光一闪,知道自己的清醒自然是有原因的...... 下一秒,他便听到了一股萧瑟的乐声从高处传来,那是临泽观的山上,有人在吹箫...... 紧接着,木成舟想都没想就从临泽观的后门走出,往山顶的别院赶去......此时他更是认定了,今晚临泽观的众人被迷晕了,定然是“那个人”的手法...... 算算时间,他们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面了......只是他拿不准,对方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现......到底意欲何为? 赶到山顶别院之后,木成舟眼见别院的大门果然大开着,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埋葬清秋还有清泽道人的时候...... 半年的时间过去,这里依旧那么苍老破败,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只是这时,他已然感受到了一个人的存在...... 那人也不躲不藏,堂而皇之地站在别院的正中,悠闲地背起双手,抬头看向夜空中微明的星辰...... 等他听到从院门方向传来的脚步声,便默默转过头来,对着木成舟笑了一声...... “呵......你终于来了。”刘烟子表情惬意,仿佛是到这里来游山玩水一般...... 与之相对的......木成舟的脸色严肃无比,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愈发难以捉摸,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他也对自己的这位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义兄感到几分嫌隙...... “你大费周折,将临泽观里所有人迷晕,又把我引到这山顶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先说好,若你还是和上次一样执迷不悟的话......那就请回吧,我心意已决,没什么好说的......” 听着这话,刘烟子脸上轻轻地一阵抽搐,眉眼一挑,一脸鄙夷地叹了一口气...... “哼......我执迷不悟?可笑......与其说是我执迷不悟,不如说是你这小子太过幼稚,不懂何为血海深仇,居然还甘愿在仇人底下做一个小小的侍卫......” “江离少爷不是仇人!他和中州过去发生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木成舟大声反驳道。 “怎么没有关系?!那个江离虽然现在只领了一个虚职,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永帝那老头子对他的欣赏,我敢保证......不出三年他就会被提拔成为朝中的高官......为永帝办事的人,怎么就不是我们的仇人了?” “仇人......仇人......难道你这一辈子就只有报仇这一件事吗?!” “没错!”刘烟子大吼一声,“木成舟......你别忘了!你的母后,我的娘亲......她们都死在了永帝的手下!若非她们两个献出性命,怎会有你我二人在此苟且偷生?!”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有自己的打算!” “打算?哈哈......”刘烟子突然冷笑一声,“你一个幼稚的小屁孩儿......能有什么打算?话说回来......这十几年来,不一直是我这个义兄在给你打算吗?!木成舟......你现在是想抛弃我,加入敌人的阵列吗?” “仇......我肯定记得,也一定会报,我只是知道......报仇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也并非需要尸首成山,血流成河......你不过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而已!” “哈哈......唉......随你怎么说吧,木成舟,枉你天资聪颖,武功出众......我本以为你身为前朝的遗孤,能够在有朝一日杀灭仇敌,荣光复国......没想到你竟如此懦弱......” “也罢......我刘烟子如今也不指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事实上......我已经找到帮助我的人了?哦不对......还是别人主动找上我的,哈哈......” 一听这话,木成舟立马警惕起来,他随即上前两步,腰间的双刃已然出窍...... “谁?!到底是谁要帮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哼......既然你已经选择背叛了我,我自然是不会告诉你的......”刘烟子一脸冷漠地回道,“今日只是念及旧情,特来提醒你一句,能早日离开江离......就离开他吧......不然到最后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木成舟正欲追问,不料刘烟子却轻轻一转,化为一阵白烟飘然而去......只留下一阵雾气萦绕在木成舟的身边...... 木成舟只能咬牙切齿地见他远去,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刘烟子最后留下的话...... “方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刘烟子到底得到了谁的帮助......他们到底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可恶!” 然而,正在木成舟沉思之时,殊不知一个身影悄然地站在了他的身后,下一秒他突然发觉,转手就朝身后扔出一支匕首,却在对方的眼前稳稳停住...... 涟漪默默拿下被她停在半空中的匕首,一脸淡然地扔给木成舟,说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方才那个人是谁?你们在说什么?” “哦......是一个故人,没说什么大事?” “嘶......你哪位故人为了见你一面,居然把整个临泽观的人都迷晕了,真是来头不小啊......” “啊......不过涟漪姑娘你好像没事啊?” “呵呵......这种雕虫小技,怎么难得到我,毕竟我修行的是吐息之法,普通的迷药是弄不晕我的......所以那人真的没有跟你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有,真的没有。” 第568章 大功告成 第二日清晨,刘烟子在临泽观布下的迷雾已经被清晨的冷风吹散,众人醒来之时没有发觉任何的异样,只是觉得自己的睡梦那般香甜...... 木成舟和涟漪二人也彼此心照不宣,涟漪只是觉得木成舟这人其貌不扬,背地里应该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当然这也不关她一个外来人的事...... 现在涟漪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他兄长的下落......除此之外,她只需节约精力,尽快帮助江离查明幕后真凶...... 然而木成舟的心里却没有那么平静,上一次在西郊猎场,刘烟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只是劝他和他一起离开帝京这个鬼地方...... 可这一次大不相同,木成舟知道......刘烟子那颤抖的眼神里分明已经燃起了复仇的火焰,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个隐秘的计划,还得到了一个神秘势力的帮助...... 更令木成舟惊愕的是......刘烟子这一次的行动已经把他剔除在外,可见其心意之决绝...... 正因如此,木成舟才不得不担忧刘烟子的动向,他隐隐觉得......在不久的将来,刘烟子一定会在帝京中,甚至在宫中闹出一件大事儿,甚至会动摇中州皇族的统治...... 年少时候的他想象过那一天的到来,可随着年纪增长,他的思维逐渐趋向理智,对复仇这种事情也越来越冷淡,他总觉得......会有一个更好的法子解决他心里的恨意。 至少......他不想看到尸山血海,哀鸿遍野的景象...... 然而有关刘烟子的一切都只能暂且被他放在心里,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出暗中威胁江离的人......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和涟漪达成了一致...... 幸运的是......直到他们一行人在甘泉的目送之下,离开临泽观的时候,涟漪都没再问起木成舟有关昨晚的事情,颇为识趣,这也让神经紧绷了一个晚上的木成舟感到心安...... 紧接着江离三人便带着呆瓜一起,乘着马车往北边的斜阳山而去,那里是江离遭到刺杀,九死一生的地方,也是川涯最后一个杀人现场...... 他们心里都清楚,只要今日精湛顺利,计划便告一段落......接下来就可以继续推进计划,好好考虑一下如何用涟漪的功法引出川涯,并将他一举抓获...... 当然,在去往案发的山顶悬崖之前,江离还是顺道往山腰上他娘亲的坟墓前去了一趟......直到这时,涟漪才知道江离悲惨的身世,随即对他投去怜悯的目光,又跟着江离往墓前拜了拜...... 江离看着他娘亲墓碑上的几个大字,想起她被大夫人王妙姿毒杀的那个夜晚......如今在江离的运作之下,王妙姿已经认罪伏法,流放到荒野之地,但江离作为作者心里清楚......其实这件事情还没有画上句号...... 王妙姿不过是一颗被操纵的棋子,被遗弃的替罪羊而已......真正的凶手还好好的活着,江离总有一天会把那个人绳之以法...... 江离隐隐感觉,那一天马上就要到了...... “好了!”江离从墓碑前蹭起身来,对着众人喊道,“等爬上这座山,让涟漪姑娘运功完毕,今日我们就完事了!等晚上我们回到宫里,本少爷可得好好地请你们饱餐一顿!” 说完,江离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去...... 涟漪跟在江离的身后,眼神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脑上,她也不知为何,心里总是对江离莫名感到好奇,除去他在帝京内外的名声之外,涟漪隐隐感觉这个江离远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他的一些言语......一些举动......一些心里的盘算......完全就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可真要说起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涟漪心里也没有底...... 她突然希望能找一个时间,和这位江离少爷促膝长谈,听他把自己的经历一一讲完...... 但一想到那个画面,涟漪又觉得十分暧昧,随即小脸一红,低下头去......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对江离好像产生了某种情绪,而且这种情绪并不单纯,更像是藏在心底深处的躁动...... “不行......我怎么会这样呢?” 涟漪莫名拍了拍自己的脸,殊不知被走在身旁的木成舟看到......木成舟又是个好心多事的人,连忙凑到涟漪身边,一脸关切地问道:“涟漪姑娘......你没事儿吧?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没有没有......”涟漪连忙摇头否认,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表情也略显僵硬,“我本来身子一热,脸上就会有些泛红,多谢木侍卫关心了......我们还是赶紧上山吧!” 短短一刻钟之后,江离再度站在斜阳山的悬崖之上,他穿出树林子,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地上看去......此前孙白晨派来的刺客就埋伏在这里,紧接着又被偷袭,死在这里......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刺客的血迹早已看不出来了,然而涟漪却眉头一皱,立即发现了端倪...... 只见涟漪顺着江离的眼神,走到那片空地边上便停下脚步,紧接着蹲下身去伸手摸着地上的沙石...... “这里......之前死过人,应该是在几个月前,到现在还能感受到此人被杀时候的惊愕......” “哈哈......涟漪姑娘说得不错,”江离笑着解释道,“此人是个刺客,是我的一位老熟人派来刺杀我的,可惜他不知道有一招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惜啊......这只螳螂甚至都还没捕到本少爷这只蝉,就被跟在后面的黄雀一击毙命了......” “黄雀......”涟漪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说道,“应该就是我的兄长吧......没想到他为了亲手杀你,竟然把其他人派来的刺客一并杀了,真是冷血恶毒啊......” “冷血恶毒倒也说不上,你的兄长不过也是收钱办事,”江离一脸淡定地回道,“不过呢......比起他是不是冷血,他的武功还真是值得提防......” 说着,江离转身望向不远处的悬崖,说道:“那个时候......少爷我就是在那边被他偷袭,一记破离拳将我打下山崖......现在本少爷想起那天的经历,还是心有余悸啊......” “是吗?”涟漪突然笑出声来,“哈哈......没想到神通广大的江离少爷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听到这话,江离脸颊上的肉轻轻一颤,然后挤出一个笑容回道:“哈哈......天有不测风云嘛,人生也不总是一帆风顺的,差错时常会有......” 这时,江离眼中一沉,脸上的笑容的瞬间消散,随即用一种沉着的语气说道:“不过大多的差错都在本少爷的掌控之中,唯独你的兄长......是一条漏网之鱼,说实话......至今本少爷也没想明白,你的兄长引发的差错究竟因何而来......” “你不是也说了吗?”涟漪神思敏捷地回道,“天有不测风云,人生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不如一步一步往前走吧,差错自然会显现出来......也会被我们慢慢解决的,好了......该我上场了!” 紧接着,如同临泽观药房里上演的场景一样,涟漪再度盘腿而坐,只不过这一次她硬生生地坐在了斜阳山的悬崖边上,稍有不注意就会掉下山崖...... 可她却一脸平静,身体一动不动......也许是她在忧山修炼之时,就已经习惯了在山巅打坐了...... 就在涟漪闭上双眼的下一秒,她便眉头一皱,因为她立即感受到了川涯猛烈的攻势,和江离猝不及防的受创...... “惨烈......凶猛......猝不及防......” 涟漪嘴里默默念道,短短几个词道出了江离当时的处境,可见当时江离能够死里逃生,一定是得到了仙人的庇佑,除此之外根本无法解释...... 紧接着涟漪迅速地捕捉到了川涯残留的杀气,然后和之前两次一样,一点一点把它纳入丹田......如同一个容器马上就要被填满,涟漪将会形成川涯杀气的印象...... 之后只要川涯在涟漪的附近运功,那她立即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甚至能够严格锁定对方的站位......对寻人来说,涟漪的这门功法简直就是绝技...... 众人就默默地盯着涟漪运功,江离心里也愈发毛躁,只要这一次能成,那他就可以准备实施下一步计划,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突然出乎了江离的预料...... 涟漪睁眼之时,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江离立马心领神会,看来涟漪已经大功告成......然而下一秒,涟漪的表情突然骤变,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全无...... 看到涟漪突然一脸惊愕,江离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走上去一脸焦急地追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你方才运功的时候出了问题?” “不是......我已经运功完成了,现在开始我就能感受到兄长运功时的气息,但是......我刚才感受到......他就在你们身后的这片树林里!” “什么!?他在哪?!”江离大叫一声。 “就在正对着林子大约百步的位置!不对......他已经开始往南边移动了!” 一听这话,江离立即转过头去对着木成舟大喊道:“成舟!快追!” 江离一声令下,木成舟随即腾空而起,直往涟漪所说的方位而去了...... 这时的涟漪还惊魂未定,很有可能她在上山的时候,她的兄长就在暗处悄悄地观察着他们...... 江离更是惊愕不已......原来对方行动如此迅速,不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甚至已经跟踪到这里来了,若是今日江离是独自行动,也许之前被一拳打落山崖的惨剧又要重演...... 然而等到木成舟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人影,一点踪迹也没有留下...... 等木成舟带回这个遗憾的消息,江离只能感叹......这位川涯不愧是职业的杀手,想必他的武功和木成舟已然不相上下...... 因此今日能够逃过一劫,实乃有惊无险,可下一次......不对,江离不允许有下一次了,毕竟现在涟漪已经大功告成,此后便是他主动出击,对方东躲西藏了...... 有涟漪姑娘鼎力相助,江离无比自信,现在抓到川涯也只是时间问题...... 晚上众人回到了宫中,元掌膳为他们准备好了上好的宴席,呆瓜除了不能饮酒之外,也吃了一个爽,还口口声声地夸赞着,说比临泽观的东西好吃多了...... 吃饱喝足之后,呆瓜留在了江离这里和他同住,毕竟江离也不能让他在宫里瞎逛,有木成舟和沉星限制住他,呆瓜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趁着夜色,江离亲自把涟漪送回了融春院,如今涟漪已经成了江离的制胜法宝,自然不能让她有半点差池......直到他亲眼看到涟漪进了融春院,江离才安心转身离开...... 然而涟漪正要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却被一个沉稳的声音叫住...... 不知何时,干邪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涟漪......你和江离这是......什么情况?” 第569章 不好对付 干邪的目光落在身上,直让涟漪后背发凉......她微微低下头去,嘴里支支吾吾地说道:“师父......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哼......为师不过是答应放任你几日自在逍遥,可没说不留一点心思在你身上,方才我看到江离亲自送你回来,你们这一路上......是不是相谈甚欢啊?” 干邪嘴角突然一翘,背着双手朝着涟漪走进两步,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可经过他这么贸然一问,涟漪更是扭捏不已,刷地一下转过身去,仿佛无颜面对自己的师父...... “师父......你说什么呢?!什么相谈甚欢......这两日不过是江离少爷托我帮他办件事情,他念在我辛苦,送我一程罢了......根本就没有您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是吗?”干邪微微仰起头,瘪嘴打量着涟漪上下一身,“可为师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只是单纯去帮他一个小忙啊......” 说着,干邪抬手捋了捋胡子,话锋一转道:“不过话说回来......涟漪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得找一个夫婿恩恩爱爱过日子了......” “嘶......可以前在忧山的时候,为师带着你看了不少王公贵族家的子弟,也没见你对谁感兴趣过......这回的这个江离嘛......虽说是个北原人,倒是也还不错......” “什么不错了?!”涟漪突然激动起来,奋力争辩道,“师父......我求求你不要乱讲好不好?我和江离之间真的没什么关系!还有......我们可是在人家的皇宫里面,若是被别人听到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被人听到又如何?”干邪眉头一翘,一脸坦然地张开双手,说道:“我的徒儿皆是出身清白之辈,那江离虽说自小和云安郡主有婚约,可现在婚约已经没了,那就是一个自由之身,即便你们两个真的搞到一起去了......又有谁敢对你们说三道四?” “哈哈......徒儿,若是你实在不放心,为师明日就可以到奔原军府......哦不,为师干脆直接跑永帝那儿去!帮你把这门亲事给定下......到时候我看谁敢对你们指手画脚,说些闲言碎语......” 干邪说起涟漪的婚事,突然兴致勃勃,全然不顾此时的涟漪一张小脸已经涨得通红,她双手贴在嘴边紧紧握成拳头,因为过于激动而深深颤抖...... “师父......我求求你了!”涟漪爆发的声音响彻整个融春院,“我和江离真的就是萍水相逢而已!况且......我对那个小子也没有一点想法!真的!” “你没有想法?”干邪一脸疑惑地追问道,“那徒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听到这话,涟漪立即眼前一愣,赶忙抬手摸了两把自己的脸蛋,这时她才惊觉自己脸上已经是滚烫的温度,难怪昏暗的灯光之下,干邪都能看到她红彤彤的脸...... 这下她简直百口莫辩,只能一边摇着头,一边尖叫着重回自己的房间,留下干邪一人愣在庭院里...... “嗐......这小丫头,以前从没因为一个男子这样过,看来......江离那小子还真是有几把刷子,不过涟漪一个忧山的女子,若是嫁给那北原小子......永帝真的不会忌惮吗?” ...... 这夜不知为何,涟漪躺在床上的时候,一开始明明在思考着如何让兄长川涯现身的事情,可想着想着......脑海中的画面就突然变成了江离......那张平静的微微带笑的脸皮下,究竟藏着怎样一个人...... 她越想越感觉好奇......一个被刺杀之后死里逃生,陷入绝境之后却逆风翻盘,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深谋远虑之人...... 直到涟漪入梦之时,她的眼前仿佛还是江离的面容在游荡...... 与此同时,江离也躺在床上难以入睡,他一心想着有关幕后真凶的线索,因为在锁定杀手川涯之后,紧接着便要着手找寻幕后真凶...... 在那之前他必须未雨绸缪,试图把一丝一丝的线索串起来,把一块一块拼图给凑成了一个完整的印象...... 首先,真凶曾经蒙面登门临泽观,还和守门的呆瓜有过一面之缘,按照呆瓜的说法,对方应该是一副女子的装扮,可细想一下倒也未必,为了掩人耳目男扮女装也未尝不可...... 所以......真凶的性别只能暂定为女,而且有特殊的身份,不宜抛头露面...... 其次,便是真凶雇佣川涯杀人的事情,这就涉及到清秋临死之前所说的“金银”,毕竟在这个世上,要想买东西容易......买人命总是贵上不少,所以真凶要么就是达官贵人,要么就是富族商户...... 必须要有足够的金银,才能从西海一个神秘的杀人组织里,雇佣一个杀手远道而来,帮自己连杀数人...... 所以......真凶应该是一个有钱有势的人。 再然后,是真凶买凶杀人的目的...... 要想推测出真凶的目的,只能从她买凶杀人的事情开始算起......首先他杀的人是临泽观的清泽道人,而真凶本人也曾主动登门见过清泽道人...... 众所周知,清泽道人就是一个救人性命的活菩萨,登门者几乎无一例外都是为求药而去,所以只有一种可能......真凶身患重病,必须经由清泽道人之手才能恢复...... 然而清泽道人顾忌皇室立下的规矩,即便是见到了真凶,也不愿给真凶医治,结果真凶一怒之下将其杀害...... 那真凶的病...... 想到这里,江离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紧接着浑身如同通了电一般,猛然一震,随即瞪大双眼......因为就在方才,四个大字窜入了他的脑海...... 游......兰......玉......枝! 没错,川涯之前接着选婿的由头进宫,目的只为盗走太后供奉在佛堂里的游兰玉枝,如今看来此行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正是因为真凶在清泽道人那里吃了瘪,才不得不冒着天大的危险潜入寿康宫盗走游兰玉枝,想必此时......经过游兰玉枝的医治,真凶的病症已经好转了...... 而胖子......则是成为了川涯手上一个无辜的冤魂...... 由此可见,真凶原本病痛缠身,先是去临泽观找了清泽道人,被拒绝后杀了对方,然后偷走游兰玉枝得以痊愈...... 至此......清泽道人和胖子的死已经可以解释清楚了,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对方为何又会盯上江离? 细想起来......直到江离在斜阳上被一拳打下悬崖之时......他进京不过短短三四个月,没有太大的名气,也没有太多的敌人,顶多也就是得罪过当时的二皇子,和他手下的那条孙白晨...... 可如今二皇子也已经被永帝处置了,孙白晨失去了靠山自然也不敢继续在江离面前耀武扬威,兴风作浪...... 况且经过选婿之事后,江离已经失去了郡主的婚约,也同时失去了被杀的理由......可真凶为何还不停手,甚至把无辜的霜果也杀害了...... 说到霜果,江离甚至觉得她的死,比他自己被刺杀的事情还要离奇......至今他都没想清楚霜果为何会死,他隐隐觉得......等到他想清楚霜果死因之时,估计就是真相大白之时...... 最后的线索,便是昨日从呆瓜空中听说的......真凶手上独一无二的川字掌纹,三条纹路平行的手掌极为罕见,运气好的话可以直接锁定真凶,免去了胡乱的猜疑...... 若是江离想,他可以一声令下,让银面军帮忙在帝京城里大肆搜查......然而真凶和江离纠缠这么久,还没有露出真容,肯定也是一个神思敏捷之人...... 若是江离在帝京城中大动干戈,对方必定会有所惊觉,紧接着便是闭门不出,无论江离怎么搜查,也只是扑空而已...... 一番思索之后,江离带着深沉的记忆进入了梦乡,看来......眼下还是只能指望涟漪姑娘,先找到川涯才说...... 第二日一大清早,江离方才睁开眼睛,沉星就毛毛躁躁地冲了进来,对着床上的江离大喊道:“少爷!快......赶紧起来穿衣!太后娘娘那边有请!” 话音一落,沉星连忙伸出双手,不由分说地撑着江离的后背,把他从床上给抬了起来...... “嗯......什么?怎么又是太后?”江离揉了揉眼睛,一脸不情愿地说道,“太后她老人家又有什么事儿啊?不是前几天才刚刚见过吗?沉星......要不你去探听一下太后的口气,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就帮我推了吧......” 说着,江离眼睛一闭,想要再度躺下......谁知沉星突然咬紧牙关,手上一掀,直接把江离从床上给掀得站了起来! “我去......你这丫头小心一点,大清早的......本少爷可受不了这种折腾......” “少爷......太后娘娘那边说要你必须去!而且是赶紧去!能有多快就有多块!” 听着这话,江离总觉得有些别扭,毕竟他眼中的太后是一个端庄朴素之人,怎么可能跟个泼妇一样吵着嚷着要他过去呢? 江离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从床上爬起来,紧接着沉星便手脚麻利地给他穿上了衣服...... 一刻钟后,当江离走进寿康宫的大殿之时,才意识到沉星的传话究竟别扭在何处......太后依旧一脸慈祥地走在上方,她脸上无欲无求,仿佛根本就没想让江离过来...... 而太后近处的一把椅子上坐着豫王妃,她一见江离走进来就连忙站起身子,如同苍蝇一般搓着双手,看着江离就像看着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一般...... “孩子......你总算是来了!哈哈哈哈......” 豫王妃突如其来的大笑让江离心里一凉,随即涌现出悲伤的预感......紧接着江离便转头看向太后,太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江离默默点了两下头...... 这下江离便明白了一切,看来......太后已经把他向郡主提亲的事情告诉了豫王妃,怪不得豫王妃见到江离高兴得脸都快笑烂了...... 不等江离落座,豫王妃便快步朝着江离跑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兴高采烈地说道:“哎哟你这孩子......可算是开了窍了!哈哈......你可知道我等这一日等了有多久了,一听母后说起你提亲的事儿,我可是整晚整晚都没睡着觉啊......” 突然,太后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想让豫王妃不要那么失态,然而豫王妃仿佛充耳不闻,太后无奈之下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诶诶诶......你这是做什么?婚事都还没成呢你就赶着说这说那?成何体统?还不赶紧回来乖乖坐下,人家孩子都快被你给吓着了......” 说实话,江离是真的被吓着了......他本想将提亲的事情先放一放,在东窗事发之前再考虑解决,没想到太后这张嘴这么靠不住,一下子就招来了豫王妃...... 江离心里清楚,这整个帝京城中最难对付的女子......除了许氏夫人之外,就是这位豫王妃了...... 第570章 双重加倍 前一日的豫王府中,当太后派人传信过来,豫王妃知道江离提亲的消息之后,她的尖叫声响彻整个豫王府......下一秒府里各处的府兵便争先恐后,夺门而入,却见豫王妃独自一人,又安然无恙...... 正当众人摸不着头脑之时,豫王妃欢呼雀跃着大喊一声:“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府里所有人全部赏十两白银!” 接下来就轮到豫王府里的下人欢呼了,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今日为什么是个好日子,但只要有钱拿......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好日子...... 那天晚上豫王妃几乎彻夜未眠,搅得她身旁的豫王也不得安宁,虽然豫王也得知了江离提亲的消息,但他的反应并没有豫王妃这么夸张,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冷淡,和豫王妃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见豫王妃到了深夜还在瞪大双眼喜笑颜开,豫王无奈地瘪了瘪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诶......你这是作甚啊?都激动大半天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哎呀你这个当父亲的......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豫王妃眉头一皱,反倒是埋怨起豫王来,“你瞧瞧你这态度......江离好不容易回心转意,又想起我们家安儿了......一定是之前老娘亲自登门拜访,诚恳的态度感化了他......哈哈哈......” 见着豫王妃张狂的模样,豫王则是一脸鄙夷地回道:“得了吧......还感化呢......奚清,你就不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吗?” “蹊跷?”豫王妃突然愣住了,完全不能理解豫王话中的深意,“何来蹊跷?这江离提个亲......难不成还想要从中搞鬼?” “我没说他一定会搞鬼......唉......”豫王突然叹了一口气,随即说出了心中的疑虑,“我只是觉得这小子若真的心里有安儿,那为何不早点提起此事呢?非要等到这个时候?” “嗐......那不是因为机缘巧合,这俩孩子的婚约解除了吗?后来我们也看到了......江离那小子为了夺回安儿的婚约,甘愿隐姓埋名回到帝京参加选婿,只是最后事与愿违,在终试输掉了而已......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他对我们家安儿的一片痴情吗?” “是吗......” 经过豫王妃这么一说,豫王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可本王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光是这提亲的对象就有点古怪,按理说......安儿虽然是一朝郡主,但好歹也是我们的女儿......可那江离却跑到太后面前提亲,为什么不亲自登门我们豫王府呢?” “哎呀......这有什么古怪的?”豫王妃挤眉弄眼地埋怨道,“母后人在宫里,江离走几步就能见到......比出宫来找我们方便多了......况且帝京城里人人皆知,云安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估计江离心里也清楚,找太后提亲......跟找我们提亲是一回事儿......” “那为何会是这个时机呢?这几日明明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江离也本该在忙活着接待忧山使团......怎么突然就脑子里灵光乍现一般......想着要求取我们安儿了?” “哎呀......你就少疑神疑鬼了!”豫王妃一脸的不耐烦,顺便扔给豫王一个白眼,“我瞧你一天天的......是不是官场上的老狐狸见多了?江离不过一个小娃娃,能耍什么心眼?” “再说了......这婚事原本在他们小时候就已经定下了,到现在都十几年了......定是老天赐予的缘分,没什么好怀疑的!唉......算了算了!” 豫王妃瘪了瘪嘴,带着怨气就转过身去面向墙壁的方向,嘴里喃喃道:“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有一个好的归宿,本来是件挺高兴的事儿......经过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扫兴得很,不跟你说了!我先睡了!” 接着豫王妃虽然没有入睡,但她也不再开口,只是在心里暗自欢喜,豫王虽然没能说服豫王妃,但他好歹换来了一晚上的安宁,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豫王妃眼看着云安他爹对江离提亲的反应如此冷淡,甚至还在疑神疑鬼,心想这事情必须有她亲自过问才行...... 于是第二日一大清早,她就早早地乘着马车进了宫,借着拜访太后的名义,顺便把江离也叫来......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她准备一把子把成亲的日子给定下...... 然而江离的反应与她想象中大为不同,只见江离眼前一愣,双唇微张,好像对提亲的事情有点反应不过来...... 可明明是他自己提的亲,怎么今日反倒变得扭捏起来了? 豫王妃虽然不明所以,但脸上还是支起了兴奋的笑容,一只手扶着椅子,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朝着江离的方向探去...... “哈哈......江离,我知道今日来得冒昧,不过既然你已经开口提亲了......本王妃身为安儿的母亲,还是需要过问一番......你说是不是?” “哦......是是是......”江离点着头,连声答应着,就是声音听起来有些弱弱的,仿佛没有什么说话的底气。 “行......那既然你已经开口提亲了,那自然也是要我们这边的人给一个答案的,我是安儿的母亲,自然有权力代表我们整个家族,加上今日母后也在场见证,所以现在......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愿......” “等一下!”江离猛然推出右手,大声喊道,“母妃......哦不,豫王妃......其实您不必这么着急的,晚辈开口提亲才几日时间,若你这么久答应下来了......会不会显得有些唐突?” “唐突?”豫王妃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回道,“哪里唐突了......这婚事不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吗?” “哦不是......晚辈是说,对待郡主的婚事......我们应该一丝不苟,每一个环节都要挑好日子,最好是个良辰吉日......” “哦呵呵呵......”豫王妃捂嘴笑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考虑地挺周到的嘛!不过你放心......本王妃出门之前就已经请人算了日子,今日还真就是个良辰吉日!用来确定你和安儿的婚事再合适不过了!” 这时不知为何,太后也笑呵呵地开始搭腔道:“呵呵......江离啊,自从那一日你同哀家跪拜完佛祖,又开口提亲之后,这几日的天气晴朗无比,微风和煦,御花园里的花儿都香了不少,你就别担心了......一定是你的诚心感动了佛祖,才给你送了几个好日子!” 在豫王妃和太后的双重攻势之下,江离愈发尴尬,脸上的肌肉都认不出颤动起来......在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之下,江离好不容易才支起一个笑脸,趁着她们两个说话的间隙,勉强插进了一句话...... “哈哈......那个......王妃,太后,对于郡主的婚事......晚辈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不然也不会主动提亲了,你们说是不是?只不过嘛......这成亲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们是不是应该......去问问郡主的心意?” “嗐......问她作甚?”豫王妃毫不在意地笑道,“我家那丫头平时疏于管教,瞧不起这个又看不上那个......她能有什么靠谱的想法?再说了......儿女成亲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说话?你说是不是?” “哦哦......”江离摸了摸后脑勺,支支吾吾地回道,“可晚辈只是觉得......郡主不同于寻常的女子,性子也比常人更加潇洒刚烈,若是未经郡主同意就定下这门亲事......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豫王妃不耐烦地摊开双手,“我都说了......云安那丫头愿不愿意嫁给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娶她!再说了......你们的婚事是自小定下的,这么多年云安也没有说什么......” “那是以前!”江离继续争辩道,“如今晚辈已经进京,云安郡主也已经长大成人,兴许她心里的念头跟以往不太一样了......晚辈还是觉得此事应该问一下郡主的态度,要不然到时候郡主不愿意嫁给晚辈,场面可就难看了......” 此话一出,三人也陷入了沉默...... 经过江离这么一说,豫王妃也觉得他的担忧不无道理,云安的脾性刚烈,她是最了解的......若是事情没有顺遂她的心意,云安那丫头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有什么事儿是她做不出来的...... 僵持之下,豫王妃转过头去看向太后,试图寻求太后的意见,下一秒太后只是默默对她点了点头,看来太后心里也有和江离一样的担忧...... 紧接着,豫王妃便下定了决心,说道:“江离,你是个好孩子,为人体贴,思虑周到......云安若是嫁给你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也行吧......我们现在就把云安叫出来,问问她的意见!” 豫王妃话音一落,江离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和豫王妃一起同时转头看向太后,太后却脸上一沉,说道:“嘶......安儿此时好像不在寿康宫里,说来也是奇怪,她这两日时不时就会出去,也不知道是去干了什么......” 豫王妃一听更是急了眼,“真是的......云安这丫头,关键的时候又不知道去哪儿逍遥了!” “哈哈......郡主崇尚自由,不拘小节,晚辈深感佩服,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郡主回来吧,反正今日晚辈也没什么要紧事儿......” 听着江离都这么说了,豫王妃和太后也不能多说什么,三人就这么坐在这里干等着,偶尔说几句寒暄的话...... 与此同时,御花园中永帝和干邪二人正在一边游览,一边交谈......说着说着,干邪那白色的眉毛突然一翘,突然提起了一个永帝从未料到的事情...... “陛下......再过不久,我们忧山使团就要离开帝京了,按照惯例,您应该会给我们背上送行的礼物,可是今年呢......我们忧山不想让您如此破费,这礼物的事情......干脆就免了吧......” 干邪这么一说,永帝却露出一个鬼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干邪,笑着说道:“哈哈......干邪国师,我们也认识多年了,你这话朕也听得明白,你的意思是......可以不要朕为你们准备的东西,但是有其他想要的东西......是不是?” “哈哈哈......老夫惭愧,什么事情都逃不过陛下的法眼,不过确实......老夫有一事相求,准确来说......老夫是想为我家涟漪,向陛下您讨一桩婚事......” “哦?”永帝眉头一翘,突然来了兴趣,“嘶......你家那个女徒弟?可她少年英才,相貌端庄,朕想......即便是在忧山也不愁没有如意郎君,国师你怎会想着在我们中州为她说媒呢?” “呵呵......陛下有所不知,我家这个徒儿啊......性子有些古怪,从小到大见了好些忧山达官贵人的儿子,没一个她瞧得上的......只不过到了帝京,老夫发现她好像已经心有所属了?” “是吗?!”永帝惊喜地问道,“那你是准备给她的心上人说媒咯?那你说说......涟漪姑娘的心上人究竟是谁?若是朕能够办到,一定帮你把这门亲事给定下!” “是......奔原军府的江离少爷。” 此话一出,永帝脸上黯淡无光。 第571章 二选其一 此时在御花园里,干邪和永帝之间的对话江离浑然不觉,毕竟他正夹在太后和豫王妃之间巧妙周旋...... 当干邪提出让江离迎娶涟漪之时,永帝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即抬起头来,嘴角挂着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呵呵......干邪国师眼光确实不错,江离那小子确实一表人才,脑子也灵光,不过......你来找朕提这事儿......是不是找错了人啊?江离他是奔原军府宋将军的儿子,和朕顶多算是君臣关系,我看你还是先去奔原军府走一趟吧,哈哈哈......” 说完,永帝袖子一甩便转过身去,仿佛不愿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然而干邪却不屈不挠,赶忙上前两步,站在永帝身后直言道:“陛下所言有理......不过老夫心想,即便是我亲自登门奔原军府,而且宋将军也答应了,可到最后......老夫还不是要过陛下这一关才行啊......” 干邪语气直白,仿佛一口咬定永帝不会那么轻易放手,毕竟如今人人皆知,江离乃是永帝看重的才子,永帝势必会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悉心培养,以后成为中州的栋梁...... 干邪提亲此举无异于虎口夺食,永帝视而不见......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可干邪心里明明知道永帝的心意,却还是一口啃下了江离这块硬骨头...... 下一秒,永帝回头之时,眼神中突然寒光一闪,随即脸上显露出一个略显奸邪的笑容......紧接着,永帝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干邪,莫名伸出右手拍了拍干邪的肩膀...... “哈哈哈......干邪国师,看你的意思......是料定了朕会把江离拱手相让?” “老夫不敢!”干邪立即单膝跪地,言辞恳切地喊道,“老夫只是想为徒儿找一个良婿而已,加上对江离少爷颇为赏识,恰巧现在江离少爷的身上也没有婚约,所以才会想着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 干邪话音一落,矛头直指江离和云安之间早已失去的婚约......此话一出,永帝便没法拿云安来说事,算是暂时堵住了永帝的嘴...... 所谓高手过招,不过如此...... 面对干邪巧妙的攻势,永帝却不慌不忙,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倒吸一口冷气之后,慢慢地说道:“哈哈......那干邪国师怕是来晚了一步,江离和云安的婚约虽然之前解除了,但不巧的是......前几日朕下了口谕,重新缔结了他们二人的婚约,也就是说......江离如今已经有主了......” 看着永帝眼神里挑逗一般的邪笑,干邪立马意识到永帝是在撒谎,看来......这老狐狸被逼急了,为了保住江离不惜谎称自己下了什么口谕! 不等干邪进一步反应,永帝突然看向站在左边的裴公公,轻声说道:“干邪国师,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位裴公公,当时就是由他去向江离传口谕的......” 裴公公突然被推了出来,被赋予了为永帝作伪证的任务,他虽然脸色尴尬,但还是顺着永帝的意思说了下去...... “是啊......干邪国师,当时咱家亲自去传的口谕,江离少爷听得真真的!” 眼看着永帝和这个老太监打着配合,企图用一个荒谬的谎言瞒天过海,直接把干邪扔出局外...... 这口气......干邪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此时他正咬牙切齿地想着对策......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或许是一个上好的法子。 永帝可以堂而皇之地撒下弥天大谎,那他干邪为何不可以? 想到这里,干邪莫名燃起了兴致,甚至是一种斗志,一开始他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思提起江离的婚事,如今的他简直气势昂扬,如同一头发疯的公牛一般...... 今日他已经下定决心,势必要把江离那小子的婚事从永帝这头老狐狸的嘴里抢过来! 紧接着,干邪倒吸一口冷气,和永帝一样开始挤眉弄眼地演起戏来...... “嘶......陛下,可照您这么说,事情可就奇怪了......因为前几日我已经和江离少爷提起过此事了,可他也没有告诉我他已经和云安郡主续上婚约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干邪的这招反击搞得永帝猝不及防,他眼前一愣,不敢相信居然对方会学着自己的套路来套路自己,实在是可恶至极...... 这下轮到永帝咬紧牙关,似笑非笑地看着干邪,实际上已经在心里把对方咒骂了千遍万遍......永帝心想,看来今日是他轻敌了,如今反被对方摆了一道...... 没想到干邪的手段还不算完,他突然抬手抱拳提议道:“陛下......此事颇为古怪,要不我们先去找江离少爷问个明白吧,也算是给郡主,还有我们涟漪一个交代......” 干邪此话一出,明摆着是要把江离的婚事摆上台面,换句话说......为了争夺江离,干邪甚至不惜跟永帝明面开战! 这时永帝脸上的肌肉微颤,明显有几分尴尬,加上他也不好直接拒绝......毕竟此时江离就在宫中,干邪的提议也不算过分......若他一口回绝了,反倒显得自己心虚...... 干邪这明摆着是要让他永帝下不来台! 永帝心里清楚,此时与其针锋相对,不如顺水推舟,之后从江离那小子的身上做手脚,让他偏向自己这一边就行了......而且永帝也很有信心,毕竟他这段时日对江离的恩宠足够把他笼络到自己的阵营...... 下一秒永帝便金口一开,豪迈大喊道:“好!既然干邪国师心存疑虑,那朕定要江离给您一个说法!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往江离的居所去找他!” 永帝说完,干邪手上轻轻一抖,脊背突然冒出一阵凉意,他本以为永帝会及时收手,双方各退一步,事情也更好商量...... 没想到,永帝脾性一上来也跟一个疯子一样不管不顾,甚至连双方的脸面都不要了,仿佛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既然你让我下不来台,我也让你下不来台...... 干邪心想......这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江离本人身上了,希望那个小子脑子能够灵光一点,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之后,能够把这个荒谬的场面给圆过去...... 此时干邪已经不奢求江离能够一口把涟漪的婚事答应下来,可若是他本来就有求娶涟漪的心思......那自然是美事一桩...... 紧接着,裴公公立马凑上前来提醒道:“陛下!江离少爷此刻不在自己庭院中,奴才听闻江离少爷一大早就被太后叫去了,此时也应该还在寿康宫里才对......” “好!摆驾寿康宫!” 永帝一声令下,众人便跟着往北边而去......干邪虽然心里没底,但表面上也不能显露自己没有底气,还是昂首挺胸地跟着永帝往寿康宫走去...... 不久后,在寿康宫里,豫王妃一听到院墙外的动静,身子如同拔萝卜一般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伸长脖子往外面探看着,嘴里嚷嚷道:“哎呀......是不是云安那丫头终于回来了?” 然而下一秒江离竖耳一听,立即察觉到外面脚步声之密集,根本就不只一人,而是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 “不对......应该不是郡主回来了,而是其他什么人来寿康宫了!” 之后寿康宫门口,裴公公朝着屋子里一声悠长大喊:“陛......下......驾......到......” 下一秒,江离倒吸一口冷气,一时哽住了,眼睛珠子也仿佛冻结在了眼眶中难以动弹......明明这时候就是紧要关头,永帝那老头子来凑什么热闹?! 连豫王妃都觉得有些古怪,立马转头看向太后,可太后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无缘无故跑她这儿来......三人就这样面面相觑,直到看到永帝带着干邪走进屋里,江离更是一脸惊愕:干邪这半百老头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儿臣参见母后!” “外臣见过太后!” 永帝和干邪同时行礼之后,太后随即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突然发觉两人之间的气场仿佛正在激烈地缠斗着,仿佛是找她来解围一般...... “额......皇帝和干邪国师怎么突然到哀家这里来了?” “哈哈......未经通报就来到寿康宫,是儿臣失礼了,其实我和干邪国师都是为了找江离这小子而来......”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江离更是浑身一颤,屁股都坐不安稳了,赶紧弹跳起来一脸苦相地问道:“那个......陛下和干邪国师何事找我啊?” 这时干邪抓住机会,立马上前一步对江离使了一个眼色,随即皱起眉头说道:“嗯?江离少爷莫非忘记了......前几日老夫曾找过你说起你和涟漪的婚事......当时你貌似是答应下来了?”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江离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豫王妃就瞪大眼睛凑上前来,大喊一声:“你说什么?!江离答应了涟漪的婚事?!这怎么可能?!等一下......涟漪又是哪位?” 这时干邪看着对面这个气焰嚣张的女子,轻声笑道:“这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豫王妃吧,哈哈......涟漪乃是老夫的徒儿,老夫不过是想给他们两个小辈说门亲事而已......” “亲事?!”豫王妃更是深感荒谬,“干邪国师......你莫不是搞错了吧?这江离前几日已经跟我们云安提亲了,你和你的徒儿还来凑什么热闹!” 豫王妃话音一落,永帝和干邪同时震惊了,永帝震惊之处在于他歪打正着,江离那小子还真的向云安提了亲,干邪震惊之处在于永帝说的居然是真的......如今撒下弥天大谎下不来台的......岂非只有他一人! 不能就这样下去,干邪无论如何都要扭转这个局面...... 于是他立马看向江离,眼神尽可能地显得凶狠,饱含威胁一般看着江离,说道:“江离啊......可那天你确实是跟我提过此事的......不是吗?” 江离看着干邪那张略显扭曲的脸,心里突然一沉,吓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眼看气氛就要僵持下去,干邪眼珠子一转,准备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唉......反正事已至此,江离少爷也无需解释了,可问题是......我的徒儿和云安郡主又不能同时嫁给你,要不......你还是选一个吧!” 干邪一番骚操作下来,江离猝不及防地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本来是为了推脱婚约而来,谁知现在事情突然发展成他在要涟漪和云安之间二选其一了...... 这整件事简直荒谬之极......他根本谁也不想选! 这时太后看着局面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又看着众人略带惊愕与尴尬的脸色,准备开口解围了...... “真是有趣......哀家今日算是开眼了,不过江离,你之前也说过,即便是你愿意,也得考虑一下女子的意见,所以无论是云安,还是那位涟漪姑娘,总得让他们来说上两句不是?” 太后此话一出,江离仿佛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赶紧开口喊道:“太后说得极是!我们还是速速把涟漪姑娘和云安郡主找来问问她们的想法吧!” 第572章 愿不愿意 冲着太后的面子,众人接连坐下,开始慢慢等待着外面的通报,等着涟漪和云安来到寿康宫,在众人面前表态,江离内心焦躁,他心里只期待涟漪和云安说出一个字...... 一个大大的“不”字,就可以让这场荒唐的闹剧终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后,干邪和永帝都是外观得体,内心沉稳之人,他们为了顾全大局,以及各自的颜面,等上几刻钟也不算什么难事...... 然而对于豫王妃这个暴躁脾性来说......这段时间可谓是度秒如年,尤其是在干邪突然闯入之后,甚至现在她看到干邪坐在对面气定神闲,志在必得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 她完全想不通,一开始江离都对云安提亲了,太后也传达了,她也进宫见面了......如今只需要云安那丫头开口答应一声就成......怎么突然半路杀出一个干邪来,要跟她家云安抢亲事? 原本顺风顺水的事情,一下子变成了明争暗斗的局面,她的脑子里也千头万绪,烦躁不已......但更多的是对干邪这个闯入者的怨愤与不屑...... 一个忧山人居然敢在中州的后宫里,跟她堂堂王妃抢女婿......这简直就是有违天理! 于是豫王妃心里越来越气,手放在椅子上面反复摩挲,呼吸的气息也原来越重,挑衅一般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干邪那个半百老头的脸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豫王妃决定在尘埃落定之前,把对面这个白胡子老头给逼出局去,更何况她在自己的地盘,又是占理的一方......何须多虑?直管干就是! 紧接着豫王妃先是吐出一口气,轻哼一声,嘲讽开局...... “呵......今日本来大好的日子,若非干邪国师突然出现......我们安儿和江离的婚事都已经定下了,也不知......干邪国师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我也忍不住怀疑,干邪国师是不是诚心为难我们豫王府啊?” 面对豫王府突如其来的责难,干邪仿佛早有准备,作为忧山的使者,他对这位剽悍的豫王妃也多有了解,此时豫王妃突然开口,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于是干邪默默抬手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做出一副恬淡的样子,眼神也平静得如同毫无波澜的湖面一般,和豫王妃形成强烈的对比...... “哈哈......王妃言重了,既然江离少爷的婚事还没有定论,那任谁看......他都是自由之身,所以老夫想把自己的徒儿许配给他也没有怎么伤天害理吧?” “哟......干邪国师这话倒是体贴,可您也应该知道的......我们中州和北原之间自上一代起就有联姻之事,江离这孩子和我们云安自小就定下了婚约,他的生母也是从北原嫁到我们中州来的......” 听到豫王妃说起江离的生母,干邪眉头一翘,仿佛抓到了把柄一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嘶......哎呀,要是豫王妃没有提起,老夫都快忘了那位夫人了......我记得年轻的时候我曾游历北原,曾经受过北原江家的招待,和那位夫人也有过几面之缘......” “后来听说她嫁给了中州的将门,本以为她自此会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老夫也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谁知道......呵呵呵......” 干邪随即低下头,低沉的笑声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此时不光是豫王妃,连太后和皇帝脸上的表情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因为他们都听出了干邪话中的讽刺之意...... 就在中州的众人愣住之时,干邪的言语攻势还未结束,他意识到江琼之死乃是一个很好的武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对面这群中州人击溃,于是他默默太后,继续说着...... “唉......都已经二十年了,算算日子,那位夫人呆在帝京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估计连帝京的口音都还没学会......几乎相当于是客死异乡了......” “究其原因的话......说句不好听的,中州人向来看不起北原人,或多或少会感觉他们是来自北方的蛮族,只知道在草原上面策马奔腾,吃的是野猪野兔,还有天上的老鹰,身上也是一股臭味儿......” 说着,干邪突然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江离,意有所指地说道:“江离少爷,你说是吧?” 干邪这么一问,等于是把一颗炸弹扔在了江离手里,此时又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就想看看他能够说出点什么话来...... 当然,本着谁也不得罪的原则,江离也只是尴尬地笑笑:“哈哈......这种事情因人而异,一开始可能会遇到,现在也好很多了......” 眼看江离也不肯接招,干邪嘴角一翘,再度把事情拉回到了江琼之死上面...... “唉......说起来你这孩子也是可怜,自小没了娘,全靠北原的老祖母含辛茹苦地拉扯长大,回到帝京不过半年......估计也没什么归属感......” “不过嘛......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人人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年少时更应如此,你尚且在二十岁左右,需要多去游历世界,增长阅历,不应就被一纸婚约困死在这高墙之内......江离,你说呢?” 此话一出,等于是把话挑明了说,江离也不好开口,只得保持沉默......可事到如今豫王妃也忍不住了,即便干邪一直拿着江琼说事,即便他们中州皇室确实对江琼之死心存愧疚,但这也不是让干邪这个忧山人在这里挑事儿的理由...... 于是豫王妃赶紧清了清嗓子,严词正色地说道:“陈年往事而已......如今杀害江琼的凶手已经归案了,人总是要往前看,年轻人更是如此......至于游历世界什么的,我觉得和成家立业并不冲突......” “哦?”干邪立即抓住字眼儿,对着豫王妃反问道,“这么说......王妃是想让云安郡主陪着江离一起周游世界,增长见识咯?嘶......可老夫听说郡主身体柔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身子骨跑去游历江湖......哈哈,豫王妃莫不是在说笑吧?” “你!”豫王妃突然急眼,却突然哽住,一时无法反驳,看着干邪那胜券在握的眼神,豫王妃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正当她准备一拍椅子站起来跟干邪大吵一架之时,门外终于有了声响...... 紧接着,涟漪和云安一起走上台阶,站到了众人面前...... 云安先是环顾一周,见众人齐聚于此,个个面色严肃,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母妃你怎么突然来了?还有你们突然把我叫回来有何要事?哦......我是在路上碰见的涟漪姑娘,她也说寿康宫有人着急见她,所以我就带着她一道回来了......所以是什么事情这么十万火急?” 这时,沉默许久的永帝终于开口了...... “云安啊......还有涟漪姑娘,现在是这么一个情况,豫王妃这边说,江离已经向豫王妃提了亲,想要迎娶云安,然而今日干邪国师也说,江离也和他提起了婚约之事,想要和涟漪姑娘提亲......” “什么?!”云安和涟漪同时大喊道,脸上的表情瞬间拧作一团,如同一张抹布一般......紧接着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江离,表情复杂,不知该如何看到江离...... 江离即便是清白的,但此时也是夹在两股势力中间不能动弹,就像一个任人操控的玩偶一般......可他直到这种折磨马上就要结束了...... 因为如果他的预料没有出错,站在对面的涟漪和云安都会果断地说出不字,甚至严词拒绝这门婚事......到时候虽然他的名誉会稍微受损,但好歹能够捡回自由......那是比什么东西都还宝贵的自由...... 两个女子惊愕之下,永帝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虽然这件事情其中定有什么误会,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过太后也想听听你们两个女子的意见,所以这下轮到你们两个来做选择......” “选择?”涟漪第一个开口了,“什么选择?这......问题是我根本就......” “涟漪啊......”干邪轻声打断了涟漪的话,“现在你只需要记住......只要你肯开口,你和江离的婚事就成了!” 说着,干邪眉头紧皱,眼神也变得如刀枪一般锐利,明摆着就是在威胁涟漪点头说是......然而涟漪本来就不明所以,如今自己的师父突然逼着自己点头,更是惊慌失措...... 她现在只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短短一天过去,她就要开始跟眼前一群老头老太太讨论自己的婚事了?她不过是来中州出使而已,根本没想过会在这个地方把自己给嫁出去...... 说实话,她不否认自己心里对江离有几分感觉,但她认识江离也不过短短几日,再有感觉也不至于马上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怪了怪了......涟漪表情焦灼,试图理解这荒谬的场景,突然她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难道......是昨晚天上干邪误会了涟漪对江离的态度?所以才会搞出这一场闹剧?不对......如今涟漪看着干邪的眼神,分明是颇有深意,她随即意识到,干邪之所以想要她跟江离成亲,定然是另有所图...... 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就被推到风口浪尖,想到这里涟漪更是心情复杂,她知道自己的师父深谋远虑,也知道自己身为他的弟子,应该齐心协力给忧山的未来做出贡献...... 然而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就是不想牺牲自己的自由,也不想用未来的幸福来做赌注,去换一场荒谬阴诡的婚事......这样的她也太可怜了...... 这时涟漪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即便她师父的目光再激烈,她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不愿意。” 短短四个字,涟漪语气平淡,脱口而出,话音一落,干邪眼中的光芒瞬间消散,江离也立即松了一口气......不过在他看来,涟漪和他之间并没有任何情愫之类的东西,开口拒绝也是合乎情理,现在就等着云安开口拒绝他了...... 与此同时,太后,永帝和豫王妃的态度和江离正好相反,如今干邪的计划落空,他们脸上甚至都多了几分光彩,每个人都瞪大眼睛,把目光集中在了云安身上...... 现在只要云安肯说一个“愿意”,他们便是皆大欢喜,豫王妃的双手已经放在椅背上,她准备在云安说出“愿意”二字的同时,双手就一撑椅子,整个人都弹跳起来欢呼雀跃...... 然而江离已经信心十足,因为云安一定会说“不”字的,因为他心里清楚......云安本来就埋怨他提亲之事,还嚷嚷着要他尽快把这件事情摆平...... 如今话语权已经落在云安自己的手里,她肯定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除这门婚事,彻底扔掉江离这个烦人的包袱...... 紧接着,在众人注视之下,云安磨着嘴皮子,眉头也微微皱起,终于,她薄唇轻启...... “我......” ...... “我愿意嫁给江离。” 第573章 兑现承诺 就在云安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一旁的江离眼前一愣,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以至于江离无视了身旁豫王妃的欢呼声...... “哎呀!我的好云安啊!”豫王妃尖叫着起身,朝着云安飞奔而去,一个大大的拥抱把自己的女儿抱紧怀里,右手在她的头上不停地揉搓,看她手上的力道,巴不得擦出火星子...... 然而豫王妃怀中的云安面无表情,甚至有几分木讷,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仿佛自己方才决定的不是婚事,而是晚饭吃什么...... 此情此景,让江离更是难以理解,他下意识地怀疑,要么是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要么就是云安的嘴出了问题...... 可豫王妃,永帝,还有太后三人脸上灿烂的笑容在提醒着他,云安确实说的是“愿意”二字,如假包换...... 可问题是......她怎么可能愿意呢?江离眼前闪现过前两天的画面,云安如同一只发飙的母老虎一般......一边埋怨着江离,还咬牙切齿地让他早点把婚约的事情给解决掉...... 而江离也一直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计划,即便今日事发突然,他通过巧妙周旋,还是能够完成目标......关键是云安要说一个“不”字...... 事已至此,江离也万万没想到,云安没有,她反倒是一口答应了这门婚事......跟两人之前商量的结论天差地别...... 此时的江离错愕不已,脸上的五官都不知道如何摆布,如同木头人一样傻坐在椅子上毫无知觉......他只是用双眼紧紧地盯着云安,想要通过眼神发出质问,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卦...... 然而从始至终......云安都没有和江离对视一眼,她仿佛是在故意逃避着什么,但无论有什么难言之隐,总得事前和江离商量啊...... 就在江离一脸懵逼之时,永帝瞧着心灰意冷的干邪,笑着开口了...... “哈哈......干邪国师,方才你都看见了,也听得清清楚楚,涟漪姑娘不愿意嫁给江离,而我们云安呢恰好又愿意嫁给江离,现在事情已成定局,干邪国师......该不会反悔吧?” 说完,永帝眉眼一挑,语气中带有几分挑衅,干邪自知涟漪开口拒绝江离之后,自己便再没有周旋的余地,无论怎么讨价还价,都更是显得自己悲哀...... 干邪只是不知道,明明江离这么好一个男儿就摆在眼前,时机也是恰好,涟漪分明也对江离有几分感觉......为何在关键的时刻却说出了“不”字...... 可事已至此,干邪也只能在自己心里悲叹一声,兴许......是自己的这位徒儿长大了,有了一些新奇的想法,而他这个做师傅的没有及时察觉到...... 总之江离的婚事已经尘埃落定,干邪也不必留在这里碍别人的眼,于是他默默抬头看向武器,嘴角一瘪,惨淡地笑道:“呵呵......恭喜陛下得此才子,江离少爷和云安郡主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今日天色已晚,老夫就不多留了......” 行礼之后,干邪带着涟漪离开了寿康宫,永帝则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看着干邪干瘪的背影,永帝的嘴角微微翘起...... “哼......这一局,是朕赢了。” 等到干邪离开之后,豫王妃还在用甜蜜的眼神淹没着云安,宠溺得就像在看着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哎哟我的安儿终于开窍了......再也不是那个不听话的孩子了......呜呜呜......” 不料下一秒,云安却眉头一拧,轻轻推开了豫王妃,语气冷漠地说道:“母妃......皇祖母......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吧,今日我莫名有些疲累,恕云安先下去歇着了......” 云安话音一落,不等太后和豫王妃答复,就默默地离开了这个荒谬的场合,豫王妃虽然也感觉云安有些不对劲,但她心中盛大的喜悦还是压过了疑惑,云安一走,他便又把喜悦之情施加在江离身上...... 只见豫王妃一脸笑嘻嘻的,两个箭步朝着江离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双手,如泣如诉般说道:“孩子啊......终于你和云安的婚事又回来了,你知道......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吗?!” 江离面无表情,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云安一人,他只想快一点找到云安,问清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她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心意...... “孩子?”豫王妃伸手在江离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高兴傻了?哈哈......我知道你高兴,我不也高兴得很嘛......没事没事,如今看来......你和我们安儿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任凭什么妖魔鬼怪跑过来......也不能把你们两个拆散!” “既然你提了亲,云安也答应下来了......明日!对......就明日,明天早上我就去奔原军府找你父亲,好好商量一下你们两个的婚事如何操办......” “你放心!我知道你公务繁忙,云安那丫头也不像是会操办婚礼的人......所以你们的婚事由我豫王妃一人主理,我女儿的婚事......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什么东西都要是最好的!” “嗐......不说了!我现在就回去跟王爷先商量一番,哈哈哈哈哈哈......” 豫王妃走后,她张狂的笑声久久萦绕在江离耳边...... 之后魂不守舍的江离跟着永帝一起离开了寿康宫,看着江离木讷的表情,拖沓的步伐......永帝眉头一皱,贴心地问道:“江离......朕瞧着你的模样......貌似不是很开心啊?怎么,想反悔了?” “没有没有......”江离赶紧摆手否认道,“只是晚辈......没有想到郡主会这么快就答应......” “哈哈......朕也觉得奇怪呢,云安那孩子的脾性不同寻常人家的女子,是有几分傲气在身上的,若是普通女子被你提亲,必定会一口答应下来,有些巴不得往你小子身上扑呢......所以依朕看......定是云安那丫头心里有你,才答应得这么干脆......” “心里有我?”江离嗤笑一声,“呵......也许吧......” 这时,永帝突然抬手轻轻拍了拍江离的肩膀,做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安慰道:“孩子,朕知道你心里有几分惊愕,毕竟以后你就是我们中州皇族的一份子了,即便有朕对你的提携,和豫王府对你的扶持,也难保你的未来顺风顺水......” “只不过你心里要清楚......你之所以能够走到今日,是因为你配得上,你有那个能力,所以呢......你大可不必胆怯,等到你和云安的婚事一落定,你就该独自撑起一片天了......哈哈哈哈哈......” 直到江离回到居所,永帝和豫王妃的笑声还回响在他的耳边......他拖着脚步走回房间,跟掉线的木偶一般躺在床上,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他感觉自己在慢慢下沉,沉到无尽的黑暗之中...... 江离想起穿越之前,他希望拥有的仅仅是吃饱穿暖,衣食无忧的生活,如今这种生活唾手可及,他又想要自由,如同被困在一个女人身边,困在宫墙之内,何来自由之说? “没错,自由......最重要的是自由......” 江离就这样陷入深思,连沉星和木成舟冲进房间之时,他都毫无反应...... “少爷!到底发生何事了?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在传......说你和郡主的婚事又有了?!” 江离一声不吭,等于默认了......沉默之下,沉星和木成舟也不好继续说什么,毕竟这些都是主子的抉择,他们下人们只需遵从主子的命令而已...... 到了晚膳之时,屋里三个人都没太大的胃口,突如其来的婚约打乱了原本的计划......江离甚至抽不出时间来思考川涯和幕后真凶的事情...... 他已经决定了......就在今天晚上,他一定要找到云安,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久后夜幕降临,正当江离决定行动之时,冬巧却主动登门了,她给江离带来了一个消息,要他去枯园子里一趟...... 江离心里一沉,想必云安是想在那里见他,估计她自己也想和江离解释清楚今日异常的行为...... 事不宜迟,江离迈着大步,独自迅速地往北边而去,直到他冲进枯园子,看到云安单薄的背影,他才停下脚步...... “你来了......”云安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和白天一样冷静,“今天你应该吓了一大跳吧......” “呵......你说呢?”江离语气中带着两分埋怨,随即朝着云安走近了两步,“今日你到底是在搞什么把戏?明明我们都已经说好了,我也把局给你布下了......当时你只需说一个不字,事情就圆满解决了......所以,你是在故意整我是不是?” “没有,我不是故意的......”云安眼神坚定,斩钉截铁地回道,“我是认真的,这个婚约......我们必须要续上!” “哈?”江离深感荒谬,甚至笑出声来,“云安郡主......你逗我呢?先前你口口声声埋怨我,对本少爷要多嫌弃有多嫌弃......现在突然来了一个大反转,又想把本少爷锁死在这里,怎么......本少爷是任你摆布的玩物?” “所以你愿不愿意听我的解释?”云安无视了江离的挑衅,淡定地说道。 “呵......不然我大晚上的跑这里来作甚?本少爷可是好奇得很哪......我们高高在上的云安郡主,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 “江离,你不必这么跟我说话,你也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并非高高在上,我甚至都不是郡主。” 此话一出,江离眼前一愣,嘴巴微微张开,吐出的气息都凝固在空中......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离,你别装了,我都已经知道了......我不是豫王夫妇的女儿,我的生父是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而我的生母......” 云安突然侧过身子,看向身后的那座破屋...... “我的生母......就住在那座无人问津的破屋子里面......” ...... ...... 沉默,此时的江离唯有沉默......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云安这两日会突然没了动静,怪不得太后说过......这两天总是能看见云安往外面跑,不知去干了什么...... 原来......趁着这几天,云安已经独自知晓了当年的真相,那生离死别的真相...... “你......你居然都知道了......”江离语气低沉,随即默默挪开了视线...... “不然呢?如果我没有发现真相......你准备瞒我多久?”云安语气冷漠地反问道。 “所以许氏夫人是怎么跟你说的?她想让你报仇吗?” “哼......她是恨,但也怕,因为她还有我,我就是她最后的软肋,不然这么多年下来......她也不会在这里苟且偷生......” “那你呢?”江离试探着问道,“你恨吗?” “不知道,”云安垂下头去,“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拿出什么态度,当下我只清楚......生下我的那个女人是无辜的,这些年为了我,她已经失去了太多,所以我想要让她下辈子过得好......” “所以你想怎么做?这又和我们的婚约有什么关系?” “呵......江离,你忘了吗?选婿之时,你曾答应过她,和我成婚之后,要带着我们母女二人远走北原......现在,我想让你兑现自己的承诺。” 第574章 继承大统 皎白的月光之下,云安说出了自己要和江离成亲的理由,她眼神坚定,言辞恳切,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江离也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云安知道真相太早了,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 毕竟云安的身世乃是中州皇族的秘密,对永帝来说甚至是一个丑闻,若是随意地在永帝面前提起此事,必定没有好果子吃,甚至还会被永帝给扔进大牢...... 幸好云安也深知这一点,没有如同泼妇一般跑到永帝面前去质问他,问他为什么要抛弃自己的妻子,问他怎会忍心让云安母女分散十余年,他到底有没有良心...... 云安终究是退了一步,她之所以想要离开帝京,估计也是许氏夫人的意愿,之前在选婿之时,江离就曾拿着此事跟许氏夫人承诺过...... 可眼下要紧的事太多,忧山使者是一码事,杀手川涯又是一码事,许氏夫人的又是一码事......这三座大山同时压在江离肩膀上,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即便他把人分成三个,也不能把每件事都办得尽善尽美...... 沉思良久之后,江离终于抬起头来,颤动的瞳孔直视着云安的双眼,他抿了抿嘴,随即说道:“郡主......哦不,云安,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现在我面临的事情太多,太杂......你也是知道我的难处......” “不需要什么时间,”云安一口否决道,“就是成个亲而已,我们只需要拜个天地,然后入个洞房,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云安的口气显得云淡风轻,仿佛自己说的并非是婚事,而是上街买菜的杂事......可云安的态度越是淡然,江离的心里就越是焦躁,因为他知道......成亲哪有云安那丫头说得那么容易? 而且就算成了亲,也只是有了一个名义而已,若是江离真的提出要带云安离开帝京,永帝和豫王夫妇难道就会甘愿让他带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远走北原? 想到这里,江离深深吸进一口气,又长长吐出...... “唉......郡主,恐怕事情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容易,至少得让我花上几日,仔细想想怎么计划......” “这么说......你是已经答应咯?”云安眉头一翘,试探着问道,江离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好......江离,即便我不催你,但你心里也清楚......我的母妃是个急性子,不会留给你太多的时间计划的,所以......你得抓紧时间了......” 说完,云安不动声色地走过江离身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枯园子,留下江离独自在园子里傻站着...... “唉......怎么突然会发生这种事呢,现在可真是麻烦了......” 江离垂头丧气地踏上回去的路,一路上还在思考着如何正当地提议要将云安带到北原,此外......如何悄无声息地把许氏夫人送到宫外也是一个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最大的问题还没解决,就是江离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回北原的事情,这帝京里的一摊子破事儿都让人心烦,忧山使团还没送走,川涯和幕后真凶也没有露面......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到北原呢? 直到回到庭院之时,江离的脚步已经拖在地上,可谓是身心俱疲,今晚注定要睡一个好觉,明日才有精力思考那些破事......然而就当江离走到院门之时,里面两个女子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涟漪姑娘......要不你就先回去吧,”沉星苦口婆心地劝道,“少爷他出门了,不一定很快回来,您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明日来找他啊......” “实在失礼,只是今日之事......在下不得不前来给江离少爷解释清楚,时间久了容易胡思乱想,到时候产生了误会,双方心里生了嫌隙那就不好了......” “那好吧......要不您还是就在屋里等吧,我在外面帮你看着......若是少爷回来了,我叫你一声便是......” “不用麻烦了,今日那些事情......估计姑娘你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了,这么荒谬的事情......我也不愿让别人听到,所以姑娘你就先回去歇下吧,我自会在院子里等着江离少爷回来......” 沉星拗不过涟漪,便转头进了屋子......紧接着江离便抓住时机,往庭院里走了两步,随即清了清嗓子,刻意引起涟漪的注意...... 涟漪寻声回头,一见江离眼中先是惊喜,随后又是落寞,紧接着变成了尴尬的颤动......她走到江离面前,左右磨着嘴皮子,仿佛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江离见对方举棋不定,便抢先一步说道:“涟漪姑娘......如果你是来说今日寿康宫的事情,那就请回吧......没什么好解释的,你的师父行事没有章法,连我今日都吓了一跳,估计当时你也是错愕不已吧......” 江离语气淡然,显然是想打开天窗说亮话,于是涟漪也不再拘谨,勇敢抬头与江离对视着,随即直言道:“我知道......只是我想着师父给你添了麻烦,所以我得过来解释一番,顺便给你道个歉......” “嗐......没什么,你师父不过是撒了一个谎话而已,不过如今想来......你们忧山为了得到我甚至可以不择手段,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本少爷还应该感谢你们对我的器重呢......哈哈哈哈......” 江离爽朗地笑着,融化了涟漪脸上的冰霜,紧接着涟漪也嘴角一翘,微微笑着回道:“那就好......多谢江离少爷开明豁达,我师父他也是一时起了邪念,我对你也没有半分非分之想......” “哦......你真的对本少爷没有非分之想吗?”江离做了一个鬼脸,古灵精怪地挑逗道,可他没想到他话音一落,涟漪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仿佛煞有其事一般...... 这下江离真的傻了,难道干邪此举并非空穴来风?!而涟漪心里......真的有他?! 错愕之下,江离吓得咽下了口水,表情扭曲地问道:“不会吧......难道你真的......” “没有!”涟漪厉声否决道,“少爷误会了!我之前爬山的时候不是说过吗......我一向容易脸红,是因为......是因为我兄长的气息会不时地在我体内窜动,没错!就是这样!” “是吗?”江离憋着嘴,抬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涟漪愈发红润的脸庞,“可少爷我总觉得,你是不是......” “真的没有!”涟漪尖叫一声,随即转过身去,“少爷不要胡思乱想了!如今你和云安郡主马上就要成亲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不等江离反应,涟漪急匆匆地往院门的方向走去...... “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告辞了,江离少爷你......你早点睡吧!” 落下这么一句支支吾吾的话,涟漪一溜烟儿地跑了,这下江离不禁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嘶......难道她真的对本少爷有意思?罢了罢了,就算有意思又能怎样?俗话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念完伟人的名句,江离乐呵乐呵地走进了房间,他已经打算好了......等他忙完这堆事情,就好好地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别院修养一阵......虽然现在看来还遥不可及,但人总要有梦想才有动力嘛...... 这天晚上,江离舒舒坦坦地睡了一觉,而在另一边的东宫,梦中的太子却没有江离这么好受,他被梦魇折磨了好一阵子...... 如今他双眼紧闭,双唇微微颤抖,呼吸愈发粗重,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浸湿了枕头......他反复尝试着从噩梦中逃离,怎想自己的身体如同被千斤巨石压住了一般...... “不要......云喜......云禄......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不是我!不是我要害你们的!你们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是江离!你们有什么怨念,就去杀江离!” 终于,随着一声尖叫,梦魇撑爆了他的头脑,强迫他从梦中惊醒......紧接着,太子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后的寒凉在提醒着他,他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在那个噩梦里......云喜和云禄化作厉鬼,一下子掐住了他的咽喉,让他难以呼吸......即便是在梦中他也清楚,云喜和云禄一定是来复仇的...... “不对......是江离......明明是江离......” 太子嘴里源源不断地念叨着江离的名字,突然眼神一瞟,发现床头木板上闪耀着一丝寒光,吓得他虎躯一震......接着他撞起胆子,把那把插在床头的飞镖取下...... 紧接着,他把飞镖上带着的字条展开,一字一句地念出了字条上的内容...... “明日入夜,城东灵隐寺,事关未来继任大统之事,不见不散......” ...... “继任大统之事......到底是谁?!”太子一脸惊愕地看着字条上的内容,他甚至都没能发觉是何人闯入了东宫,把这把飞镖插到了他的床头,就直接太子起身冲向屋外,对着门外大喊一声:“来人啊!” 紧接着,守门的金面士兵随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屁颠屁颠地冲进了屋子,齐刷刷地跪在太子面前...... “属下来迟,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我问你们......今天晚上东宫可有外人闯入?!” 太子话音一落,跪在他面前的几个金面军皆面面相觑...... “外人?殿下恕罪......我们一直在门外守着,没见有任何人闯入的痕迹啊......” 听到这话,太子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走到说话的金面士兵面前,突然飞起就是一脚,踢到对方的下巴上,下一秒金面士兵仰面摔倒,捂着下巴痛苦不已,其他人皆心惊胆战,每一个人的头都埋得更低了......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太子大手一挥,尖叫着叱骂道,“今天晚上东宫来了刺客......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竟浑然不觉!本殿下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听到“刺客”二字,金面士兵们更是抬不起头来,刺客都进了东宫被太子发现了......他们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这已经构成了失职的大罪,若太子一发怒,极有可能会让他们削官革职的...... 太子一通叫骂之后,心里的怒火终于发泄完毕,金面士兵们庆幸今天晚上自己又捡了一条命,也多亏太子身上没有受伤...... 冷静下来之后,太子回到了房间中,一脸怅然地坐在床上,仔细端详着那张字条上的留言...... “到底是哪方势力......居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东宫,甚至把杀人的玩意儿插到本殿下的床头......实在是太凶险了......” “如此想来......对方有这么大的能耐,却没有要本殿下的性命,看来......对方还有什么别的目的,继承大统吗......我不妨去会上一会,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第575章 闭口不谈 就在刺客悄无声息地闯入东宫之时,涟漪突然从床上惊醒,并非是因为她做了噩梦,而是她丹田里有关川涯的那股气流突然涌上心头,并迅速占据了全身...... 没错,此刻涟漪的兄长就在附近!很可能就在这皇宫之内! “出现了......终于再次出现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抓到你......” 事不宜迟,涟漪赶忙起身,手脚麻利地穿上衣服,把簪子往头发里一插便冲出了门,随即踏上院墙飞出了融春院...... 本来今日在寿康宫里她已经被自己的师父,还有中州的那一群人搞得神思萎靡,本想好好睡上一觉,谁知川涯却突然出现......之前在心里记下的气息便流窜而出,涟漪的身体内也仿佛警铃大作,搞得她现在精神抖擞...... 紧接着涟漪腾空而起,自上而下感受着川涯气息传来的方向......四周静静无声,夜空明净,微风和煦,不出三秒钟涟漪就探测到了川涯气息传来的方向...... “东边......难道是东宫?!他怎会突然出现在东宫?莫非他下一个目标......是中州的太子?!” 想到这里,涟漪急忙加快脚步,踏着屋檐往东宫的方向飞去......与此同时,她为了不引起别的麻烦,还刻意隐藏了自己身上的气息......加上她身法隐蔽,底下巡逻的金面军即便是听到头顶上传来声音,等他们抬头一看,涟漪早就已经掠过了他们的头顶...... 当涟漪快赶到东宫之时,她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气息在逐渐减弱......想必川涯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正在火速离开东宫,离自己越来越远...... “可恶......难道又要让他给逃掉了吗?!” 涟漪咬牙启齿,可她孤身一人,只能继续追下去......若是此时她往江离那里去寻找木成舟的帮助,估计川涯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不行......我必须要一追到底!” 于是涟漪加快了脚步,在气息完全消失之前赶到了东宫,可就在她从院墙上跳下,刚刚落地之时......不知从哪个疙瘩角冒出了十几个金面士兵,每个人手里都高高举着火把,刹那间就将她团团围住...... 涟漪逃无可逃,只能站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然而下一秒,川涯的气息消失在了东边,再也感受不到他的痕迹...... “可恶......居然又让他给逃走了,都怪这群东宫的金面军......”涟漪心里暗自咒骂着,东宫金面军的领队却趾高气扬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哼......居然还是个女刺客,你好大的胆子!明明好不容易逃走了......居然还敢回来!呵......你当我们金面军是吃素的吗?” “刺客?”涟漪面不改色地回道,“你误会了......我并非是刺客,我正是为了追查刺客而来......” 此话一出,金面军领队先是眼前一愣,随即大嘴一张,在眼前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这女飞贼真是可笑?这就是你的把戏?哎哟......可惜了,你这种招数大爷我是不会吃的......明明就是刺客,居然还敢假扮什么见义勇为的侠客......再说了......大爷我怎么不知道这深宫之内还养了一个女侠客?!” 金面军领队振振有词,看他一脸傲气,仿佛已经把涟漪拿捏在了手中......紧接着不等涟漪开口,金面军领队一声大喊道:“快!把这女刺客给我拿下!交给太子殿下亲自审问!” 眼看金面军迅速朝着自己围拢,涟漪岿然不动,只是默默地闭上眼睛,紧接着她突然大喊一声,单薄的身体竟然迸发出强大的气流,不仅将金面军手中的火把全都吹灭了,还把周围的一群人全都吹翻......连金面军领队都猝不及防,一个仰头就翻倒在了地上...... 等他灰头土脸地抬起脑袋,眼神中只剩下惊恐和错愕...... “妖女......这宫里居然出了妖女......怪不得你闯入东宫我们毫无察觉......”领队艰难地爬起身来,对着周围躺在地上七零八落的士兵们喊道,“快......你们赶紧给老子起来,把这个妖女给我抓住!” 在金面军领队的怂恿之下,周围的金面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站了起来......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涟漪,即便手里拿着真刀真枪,也是颤抖个不停...... “哼......看来金面军也不过如此,今日本姑娘算是见识到了......”涟漪神色冷漠地扫视着周围这一群残兵败将,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得了,本姑娘不想跟你们继续纠缠......现在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本姑娘名叫涟漪,乃是忧山使者,干邪国师的徒弟,根本就不是你们口中的女刺客!” 涟漪话音一落,周围的人便面面相觑,开始互相议论起来...... “忧山使者......干邪国师的徒弟......这几日忧山使团确实在帝京中......” “没错......这位涟漪姑娘身手高超,确实有那位干邪国师的风范,名师出高徒......看来她所言不假......” “那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们是不是应该跟这位姑娘赔礼道歉才行?!”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领队依旧冷若冰霜,目中无人,操着那一口谁也看不起的语气说道:“且慢......即便你说的是真的,你确实是友善使者,干邪之徒......但这半夜三更的,你一个忧山使者怎会突然闯入我们东宫呢?难道你就不知道......外人擅闯东宫乃是罪过吗?!” 听到这话,涟漪知道这个小心眼的领队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即便她可以擅自突围离开,明日这个领队肯定会上报今夜发生的事情,甚至闹到永帝面前...... 想到今日干邪和永帝之间才刚刚有过摩擦,所以涟漪觉得......与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气定神闲地说道:“我说过了......我是来查探刺客的,只是现在刺客已经逃走了,我也拿不出证据......擅闯东宫,是本姑娘考虑不周,现在向你们道歉,我们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你们要记清楚,事情闹大了对你们也没有好处,上面搞不好会治你们一个失职之罪......” 涟漪表面上是在表达歉意,实则是在暗戳戳地威胁,挑拨对方的心弦......这一招果然奏效,金面军领队的瞳孔微微放大,整张脸都松弛下来...... “行......没想到你们忧山人不仅武艺高强,心思也如此细腻......那好,我可以向你保证,今日之事绝对不会传出东宫,不过今夜刺客之事太过蹊跷,我必须带姑娘你去见一见我们殿下,让他来审问一番,若是无误......自然就会让姑娘离开,不知涟漪姑娘......是否愿意啊?” “哼......也行吧,反正我也有事情要问你们殿下......” 话至此处,涟漪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翘起眉头后便闻道:“对了......既然有刺客潜入,那你们太子殿下是否受伤?!” “没有,太子殿下好生生的......甚至还大发脾气把我们斥责了一顿,只不过奇怪的是......今晚只有殿下一人发现了刺客闯入,我们都是在被殿下斥责之后才知道刺客一事的......” “哦?是吗......”涟漪若有所思地回道,“那快带我去见你们殿下吧......” ...... 与此同时,太子正要躺下,准备美美睡上一觉之时......外面突然传来动静,瞬间让他烦躁不已,心里的怒火随即喷发,他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快步跑到堂屋之内,准备把外面吵闹的金面军给抓起来......看来今晚不处置一两个人,杀鸡儆猴,那这群废物就一只这么随意下去了...... 然而最终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女子,和他有几分眼缘......下一秒太子便想起,她好像是忧山使团里的人,之前宴会之上,他曾见过......好像是叫......涟漪? “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子一脸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涟漪。 “忧山国师干邪之徒,涟漪见过太子殿下。” “涟漪姑娘快快请起......”太子语气柔和了下来,随即退散了左右,然后对着轻声问道,“不知涟漪姑娘深夜到此......有何指教啊?” “我只是感觉东宫里有异样,便想着进来查探一番......方才在外面听将士们说......是太子殿下您发现宫里有刺客闯入......所以到底发生何事了?殿下可有受伤?” 涟漪这么一问,太子脸上却突然一沉,眼神闪躲着,仿佛想要逃避涟漪的问题...... “额......那个......其实没什么事儿,我只是听到屋顶上有几声响动而已,嘶......当时睡得很浅,没有听得太清楚,本能地就以为是刺客踩上屋顶了......” 说着,太子突然抠了抠头发,轻松淡然地笑道:“现在想想也不一定是刺客......有可能是野猫爬上屋顶了,或者风吹的也不一定......” 此话一出,轮到涟漪脸上一沉了......因为她分明感受到,今晚川涯在东宫出现过,而且金面军也因为守卫不利遭到了太子的斥责......可现在太子身上毫发无损,而且明显不想提起此事...... 难道今夜东宫刺杀之事......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涟漪决定进一步追问,兴许太子是受到了什么威胁,或者是被下了毒之类的...... “太子殿下......你放心,我虽然是外臣,但我们忧山和中州想好数年,你大可相信我的本事......您完全可以告诉我,那个刺客究竟到东宫来干什么了?!” 眼看涟漪如此纠缠,太子更是心中烦躁,紧接着他眉头一皱,肆意甩了甩手,一转之前友好的态度说道:“没有的事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刺客!不过涟漪姑娘......你也知道自己是忧山人,我们中州皇族的事情......不必外人担心,今夜已经太晚了,要不......你还是请回吧?!” 眼看太子下了逐客令,涟漪也不等继续追问下去了......只是她心中隐隐觉得......太子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又或者是什么难言之隐...... 总之现在川涯的气息已经消失,太子也对刺客之事闭口不谈,涟漪无计可施,只能在金面军的护送至下回到融春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师父和师兄弟对今晚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等到第二天暮色点燃天空,夜幕降临之时,太子立马乘车出了宫,直奔城东的灵隐寺而去......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跟在他的马车之后...... 等出了宫门之后,涟漪迅速混入人群之中,用人流掩藏自己的踪迹,然后跟着马车一起往帝京城的东边而去...... 第576章 神 昨晚回到融春院后,太子支支吾吾的语气,和刻意躲闪的眼神都在暗示着,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涟漪稍作琢磨便定下计划,她准备跟上太子一两日,或许川涯出现在东宫之事,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第二日刚刚入夜之时,她便随着太子出了宫门,此时街上的夜市尚且热闹,行人比起白天只增不减,也方便她藏匿行踪......毕竟她是独自跟踪,混在人群里面就找不着了,而太子的马车在灯火之下显眼无比,她只需稍留心思便可一跟到底...... 只见太子的马车出宫门之后,先往南边跑了一小段路,随即左拐往城东的方向而去,涟漪紧随其上......等到马车在一座寺庙面前停下之时,涟漪便靠在附近的暗墙边上,伸出半个脑袋探看着...... 下一秒,披着斗篷的太子在侍从的护送之下走下了马车,一看他的侍从和马夫左右张望的模样,涟漪立即就知道那个藏在斗篷下面鬼鬼祟祟的人就是太子! 现在太子全副武装来到这个寺庙,事情定然不简单! 紧接着,太子快步走上台阶,先是看了两眼头顶的招牌,然后在两个侍从的保护之下从大门走了进去......与此同时,车夫也把马车开到了街角,生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太子进门之后,涟漪也赶忙跑到台阶之下,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寺庙大门之上的匾额...... “灵隐寺......果然是个寺庙......” 说着,涟漪便走上台阶,往寺庙里面望了望,如今太阳已经下山,寺庙里面香客无几,只有周围几盏孤灯微明,借着昏暗的灯光,涟漪依稀看清了里面有一座巨大的香炉,摆放在广场的正中央...... “不愧是帝京的规模......连香炉都有人那么高,可这么高的香炉......还怎么站到旁边上香呢?” 涟漪随即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还是跟踪太子的事情重要一些,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问问......她跨过门槛之时,正巧看到太子走进了寺庙佛堂的正门,下一秒两个侍从便轻声把门关上,随后一人站在门口左右两边,皱着眉头,神色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个太子果然有鬼......” 涟漪知道......要想硬闯佛堂是不可能的,所以她选择了绕道而行,绕过两个侍卫的视角盲区,一路从后面爬到了佛堂的屋顶之上...... 然而涟漪没想到的是......这座灵隐寺应该有些年头了,寺庙里的建筑都是年久失修,连上面这些瓦片都是脆弱得不行......涟漪在落下之时,即便有意放轻脚步,可踩到瓦片之上也难免弄出咔嚓一声响动...... 这下涟漪整个人都傻在了屋顶上,她眉头紧皱,咬紧牙关,唯有祈祷屋子里的人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幸好老天保佑,底下的人并未发觉她的存在,守在外面的侍卫也没有任何反应......这时涟漪便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即小心翼翼地趴下身来,把耳朵贴在瓦片之上,借此探听屋内的声响...... 下一秒,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如同山间猛兽的低吼......若是涟漪没有猜错,此人的声音定是经过功法伪装的...... 紧接着,涟漪眉头一翘,看来此人就是和太子有约之人,联想到昨晚在东宫发生的事情......涟漪不得不认为此人便是她失散多年的兄长川涯...... 若真是如此......他们兄妹二人只隔着一层瓦片的距离,若是涟漪揭瓦落下,便是他们两兄妹重逢之时...... 然而涟漪知道自己不可能那么轻率,今日她没有江离等人的帮助,可谓是势单力薄,能够完成监听已经是了不起了......所以她还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 兴许就在今天晚上,她能够跟着川涯,凭借一己之力找到幕后真凶,到时候也不用江离去忙前忙后了...... 于是涟漪镇定了心神,企图一字一句记下佛堂里两人所有的对话...... “哼......太子殿下,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在下十分感激......” “所以......你就是昨晚闯入东宫,给本殿下送信的刺客?哼......你可知道东宫乃是禁地,你擅自闯入乃是大罪!” “哈哈......没想到殿下第一句话居然是说这个,不过既然殿下已经主动献身了......那就意味着太子殿下赋予了我信任,所以我那些罪过......还请殿下一笔勾销吧......” “嘁......你这人倒是油嘴滑舌,不过比起本殿下的诚意,你倒是有些敷衍啊......你瞧瞧,本殿下只是穿了一身斗篷,好歹是用真脸见人,而你呢......居然还戴了一个面具,怎么莫非你平日里干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太子试探一问,对方便沉默了两秒,随即呵呵一笑,回道:“殿下不必刻意试探......在下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全是听从命令行事,主人叫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至于什么黑白正邪......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这面具也是职业习惯,毕竟我干的事情虽然并非见不得人,但也是有些隐秘的,哈哈哈......” “你说......你是一具傀儡?”太子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语气逐渐冰冷,“你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悄无声息地进入东宫,不留下半点痕迹......可见你的武功境界不低,如此高手,居然还会受人指使,看来......藏在你身后之人并非等闲之辈......” 说完,太子双唇紧闭,拳头也可以握紧,明显警惕起来,这些细节也被对方迅速捕捉...... “呵......太子殿下不必紧张,我和我的主人对您并无恶意,若我真是要作恶的话......昨晚在东宫之时,太子殿下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况且你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也都是吃闲饭的,我知道您早就应该下过命令,若是这里出现半点异样,外面的二位便会破门而入,和我展开殊死搏斗......” “哼......你知道就好!”太子趾高气扬道,“那好......既然你声称自己并无恶意,那你说说看......你今晚找我所谓何事,那张字条上面的继承大统......又是为何?” “很简单......主人想和太子殿下合作,助您一臂之力,将来继承大统......” 此话一出,太子先是一愣,随即突然破口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家主人这话说的,甚是有趣啊......我倒想问问,本殿下如今已经是太子,之前和我作对的那些兄弟们早就失势了......老二如今还关在宗人府,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军之将,而老五虽然心机深沉,但他计划暴露之后,如今连尸体都不知道哪儿去了......你说说,现在整个皇族......还有谁能够跟本殿下作对?!” “太子殿下,你千万不要轻敌了,局势都是瞬息万变的,昨日可能是一坨糊不上墙的烂泥,今日就可能飞黄腾达,明日搞不好就会力压众人登上顶峰......更可怕的是......那些看似忠贞无二的人,说不定心里在打着什么算盘,太子殿下您可要多加小心啊......” “得了吧......实话告诉你,自从老二跟老五一同倒下之后......朝中有权有势的大臣们大多已经拜入本殿下的门下,说白了,他们根本别无选择,因为我就是唯一有实力继承大统之人,根本没必要去提防谁?” “是吗?可我家主人却让我给殿下您带一句话,说有一个人......不得不防,因为此人,比殿下手中的那些大臣贵人们还要可怕......” “哈?什么人不得不防?”太子突然瞪大眼睛,“莫非......你说的是我的父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挑拨离间!” 然而令太子意想不到的是,对方只是默默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说道:“殿下放心,方才说的并非永帝陛下,因为此人......甚至比您的父皇还要厉害数倍......” “怎么可能!”太子惊愕地大叫道,“你搞清楚......我们中州乃是五国里最富强的国家,而我的父皇乃是中州的天子!即便是其他四国的统领加起来,都抵不上父皇一人的势力!你到底在这里乱说些什么!” “哈哈......太子殿下莫要急躁,所以我才说......有些人看似忠贞不二,却又不得不防,因为他实在是太强大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那个人究竟是谁?!” “江离。” 短短两个字,不仅让太子脸上一沉,也让屋顶上的涟漪吓了一跳...... 太子听着对方冷静的语气,仿佛不像是在开玩笑,可他怎么也想不通......江离不过就是个奔原军府的少爷,怎能和他的父皇有的一比?! “江离......江离......”太子嘴里窸窸窣窣地念叨着,“江离那人虽有几分诡邪之气,但确实颇有才能,父皇也对他视如珍宝,可他即便再强......也并非是皇室中人,跟我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他以后能够留在朝里做一个小官,就应该对我们感恩戴德了......” “哦,是吗?那看来......有一件事,殿下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啊......就在江离进宫之时,你的父皇已经给了他只有皇子才配拥有的玉牌。” 此话一出,太子更是把惊愕二字刻在了脸上的纹路里......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即便江离再得宠,也不可能拿到皇族的玉牌啊!你到底是听谁说的?!” “这些并非是胡说,宫里早就流行起了风言风语,之时殿下您平日里贪图享乐,不知道这些变化罢了......” “不对......即便是父皇给了他玉牌,也说明不了什么......现在江离要接待忧山使团,也许父皇只是想让他在宫里办事更加方便而已......” “哈哈......殿下说的话不无道理,可这件事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问题是江离这个人本来就有问题......” “什么问题?!他虽然是北原人,也随着母姓......但只要他是聪明人,就会知道服从我们中州才是上策,江离这人虽然心计深沉,但他也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绝对不会为了一些莫须有的破事儿和我们作对......” “殿下说的不错,但问题是......无论江离是不是北原人,是不是聪明人,是不是小人......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殿下......您和其他所有人都一样,到现在都没能看清江离的本质......” “本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江离并不是人,你们在他的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渺小的生物......” “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神。” 第577章 古怪 “你说......江离是高高在上的神?” “在下知道......殿下一定会感觉奇怪,但江离的本事确实远远超出了你们的想象,就连中州皇族也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 “怎么可能?!”太子惊呼道,“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江离那小子和我们一样,不过也是肉身之躯,此前甚至还在斜阳山九死一生!他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神呢?!你这种胡话......骗骗小孩子也就得了,居然还想拿来骗本殿下......你当本殿下是傻子吗?!” “没错!可正因如此......事情可就蹊跷了......”川涯不紧不慢地回道,“因为当日在斜阳山袭击江离的人......正是在下。” 此话一出,太子腿上一软,差点跌坐下去......屋顶上的涟漪也大大吃了一惊,看来底下这人的身份......果然就是她的兄长川涯! 这下涟漪完全可以认定了,与此同时,她的心脏也跳的越来越快,几乎快要从自己的胸膛里蹦出...... 就在今夜......她极有可能就要和自己的兄长遇上,甚至发生正面冲突......想到这点,她心里产生一种复杂的感觉,如同一团乱麻搅扰在一起...... 不过,她头上的簪子蓄势待发,早就已经做好了快刀斩乱麻的准备...... “你说什么?!刺杀江离的人......是你?!” “哈哈......其实不只是我,当日二皇子派去的刺客在我之前,我嫌他碍事,便事先把那个刺客解决了......之后我又一拳把江离打下了山崖......这就是问题所在之处。” “哼......这么说来......你偷袭了江离,却又让他捡回了一条性命,只能说明你武艺不精......如今居然把问题赖在江离身上,我看你得了吧......想必是自己没本事,才会这么疑神疑鬼,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看来今夜......本殿下算是白来一趟了,哼......真是晦气......” 说着,太子大手一挥,随即转过身去往门的方向走去,突然他感到背后一阵猛烈的气流......回头之时,只见川涯已经站在了佛像面前...... “太子殿下......现在就给您看一看......在下的本事!” 川涯话音一落,随即拳头聚力,三秒后对着佛像的金身一拳飞去......下一秒,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佛像瞬间胸口上瞬间出现一个大洞,炸出无数细小的碎片飞散四周,太子瞬间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守门的侍卫们听到门里的声响,随即拔刀而出,破门而入,大叫着要守护太子的安危......然而就在他们将要动刀之时,眼前的太子却突然伸出了右手...... “且慢!本殿下没有事......” “可是殿下......此人如此凶残,胆敢破坏佛像......搞得佛堂里七零八落,殿下还是......” “都闭嘴!你们两个想给我出去,把门关上,给本殿下看紧了!没有本殿下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两个侍卫乖乖退下,重新把门关上之后,川涯嘴角一翘,知道自己已经把这位太子殿下狠狠拿捏住了...... “哈哈......殿下,既然你已经见识到在下的拳法了,那您应该察觉到那日斜阳山......有何问题吧......” 太子看着佛像上惊人的洞口,又看了看地上四散的金色碎片,咽了咽口水之后说道:“你的拳力如此惊人,一拳下去......连佛像金身都可以碎成这副模样,那当日的江离......” “不错......”川涯眼中一沉,沉着冷静地回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继续说道,“那日我从江离身后偷袭了他......正当他转身之时,我的拳头已经瞄准了他的胸膛......哦不对,准确来说,是他心脏的位置......” “那一拳落下之后......我敢保证,江离一定是死了......就算不死,等他落下悬崖,估计也摔死了......就算没能摔死,但他也一定已经奄奄一息,见到阎王爷......只是时间问题。” “可问题是......他没死,甚至还好好地回到了宫里,权势比以前更盛,虽然在选婿中落败了......但他也得到了陛下的恩宠和厚爱......殿下说说,这不是神......又是什么呢?” 听到这里,太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感觉毛毛的......紧接着他翘起眉头,一脸严肃地追问道:“你确定......当时你真的击中了江离?” “千真万确,”川涯一口咬定道,“当时,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在我的重拳之下,江离的肋骨分崩离析的感觉,也听到了他胸膛破碎的声音......” “可问题是,他非但没有死......不久之后就活着回到了帝京参加选婿,而且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我知道,这世上没有能够把死人治活的神仙,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个江离本身有问题......” “后来......我是在主人的指点下,确认了这一点......江离确实不是凡人,只是你们都被蒙在鼓里而已......” 听完川涯的话,太子一时陷入了沉思,他抬手摸着下巴,脚踩在碎片上面来回踱步...... “此事若真是如你所说......那确实蹊跷,江离......其实本殿下一直觉得江离那小子有些古怪,不光是他死里逃生,回到帝京参加选婿一事,还有西郊猎场那一次......他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就打碎了云喜的阴谋,还顺便扳倒了云禄......如今想来,仿佛所有事情都被江离掌控在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这种把控全局,一丝不苟的感觉,我以往只在父皇身上看到过......” “太子殿下终于开窍了......虽然主人也没告诉我,为什么江离会有如此怪异的本领,但这种如同仙人降世一般的存在,我们不得不防......” 然而说到这里,太子突然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冷气...... “嘶......可是......为什么本殿下一定要跟江离作对?当时西郊春猎,他扳倒云喜和云禄之后......本殿下确实惧怕过他一段时日,担心他对继续对我下手......可后来我们两个确实相安无事,本殿下不去主动惹他,他也没有找我的茬......所以我为什么要与他作对?到时候我登基了,直接封他做个将军侯爷,或者宰相之类的......也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川涯只是冷漠地看着太子,随即无奈地吐出一口长气,默默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您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江离的本领神乎其神,直到今日他都没有暴露,可见其心思诡谲,藏得之深......他可以隐瞒至此,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大手一挥,将你们整个中州的皇族都扫平吗?殿下你可别忘了,在江离面前......无论多少金面军,估计也算不上什么,他想取你们的性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而我的主人告诉我......他动手的日子就要到了,如果现在太子殿下还不做好充分的准备,那中州的皇族......无疑将大难临头!” “不可能......江离他怎么会......可即便他处心积虑,谋朝篡位,可到时候世人都会知道他是不义之举,加上他是一个北原人,名不正言不顺,根本没有资格坐上中州的皇位......” “哈哈......方才说了,永帝陛下已经给了他表明皇族身份的令牌,还有一点......太子莫不是忘了?昨日在寿康宫里......不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吗?现在想来......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也太凑巧了一些......” “寿康宫里......你是说江离和云安的婚事?!” “不错......太子殿下可以想一想,江离之前那么多次机会,都没有对郡主表态,旁人甚至都以为他对郡主没什么想法......然而前几日他却突然又向郡主提亲了,你说这是不是有点古怪啊?” “哦还有......若是以后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你们这些皇子们......连同陛下一起中了江离的阴谋诡计,一不小心一命呜呼了......你说,江离身为郡主的夫婿,又有陛下亲赐的玉牌......他有没有可能继承大统呢?!” “够了!够了!”太子大声尖叫着,随即抬起颤抖的双手捂住脑袋,仿佛脑仁快要崩裂一般,“江离......江离......不管你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还是地狱爬上来的厉鬼,我都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冷静过后,太子猛然抬头,眼中的瞳孔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恶毒的计划...... “我只有一个问题......江离......只要被杀,他是会死的对吧?” “生死对他来说只是虚无,不过我们可以做到的是......把他从这个世界抹除,对他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死亡。” “好......好......好......”太子喘着气,连说三声好字,随即转过身去,“所以......你和你的主人准备怎么处置江离?本殿下又能够帮到什么忙?” “哈哈......殿下果然是个聪明人,您放心......主人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之后会把详细的计划送到殿下您的手里,殿下只需按照计划行事即可......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方才我在这里又闹下了不小的动静,所以我们还是趁早离开才好,不然把银面军等来了......那就不妙了。” “好......虽然本殿下不知道你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江离这个人......确实是不得不除......” 直到此时,屋顶上的涟漪听到了太子和川涯所有的对话,她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川涯会把江离说成是不同凡俗的神仙......但她已经可以确定,太子将会和川涯,以及川涯背后的真凶联手,一起对付江离,想要把江离置于死地...... 幸好她今日留了一个心眼,一路跟随太子至此,才听到了他们惊人的计划......现在她只需回宫去把这一切告诉江离,那搞不好可以反过来利用太子找出真凶...... 然而......就在涟漪思考之时,她的手肘下的瓦片突然碎裂开来,随即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她的丹田内再度传出川涯的气息...... “不好,川涯已经开始运功了,一定是他发现我了......” 于是涟漪一个起身飞出了灵隐寺,然而就在她的身影从院墙边上落下之时,还是被追上屋顶的川涯看到了...... “居然被人算计了一道......这个太子殿下也太不小心了。” 说完,川涯迅速飞身而下,朝着涟漪消失的冲了过去...... 此时街上的行人开始逐渐散去......涟漪已经不能借助人流掩藏踪迹了,此时她已经隐没了自身的气息,然而川涯依旧紧追不舍,看来是自己逃跑之时,被看到了身影...... 于是涟漪只能穿行在暗巷之中,一路往南边逃去......她凭借这几日对帝京布局的印象,知道前方不远处就是奔原军府...... “好,我就先去江离的地盘躲上一躲!” 第578章 愚蠢 趁着夜色,涟漪一个纵身就跳入了奔原军府的后院,一路摸索到了江离的竹园......幸好现在江离人在府中,下人们也少有往他这院子里来,紧接着涟漪便轻步探入了竹阁,在黑暗中屏息等待...... 此前川涯一运功,这一路上涟漪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等她藏在竹阁里面之后,还能感受到川涯的气息停留在了奔原军府的院墙之外...... 涟漪已经决定好了,等川涯一进奔原军府,她就先在府里闹出动静,让奔原军府全部的下人都来一起捉贼,事后她知会江离一声,给宋将军解释清楚就行了......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川涯的气息就这么停留在了院落之外,但他也并非寸步未移,而是绕着奔原军府的外墙来回走动,左右徘徊,仿佛是在忌惮着什么,顾虑着什么...... “他在怕什么......为什么一直在外面不进来......” 这时,霜果突然想起之前川涯曾在奔原军府里杀过人,那个霜果姑娘就死在现在她所在的地方...... “难道......他是害怕回到杀人现场,引人怀疑?可他已经回来收拾过尸体了......怎么这次又突然怕进来了?” 正当涟漪满心疑惑之时,川涯的气息开始逐渐消散,不一会儿便消失全无......涟漪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已经走远了...... “好吧......看来还没到我和他见面的时候,不过我会等着那一天的......” 为了防止川涯留有后手,涟漪就在竹阁里呆了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启程返回宫里,幸运的是......从头到尾奔原军府的人都没有察觉她的存在,她也省下了解释为什么要闯入奔原军府的功夫...... 此时涟漪心思急切,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连一口水都不曾喝过......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江离的门前之时,发现江离,沉星,木成舟三人还在不慌不忙地吃着早饭...... 见她一脸慌张的模样,江离随即把勺子放进碗里...... “涟漪姑娘......这大清早的,您这么着急......是为哪般啊?” “哈......哈......”涟漪喘着粗气,直接走到江离旁边坐下,不管不顾地端起一碗稀饭,咕噜咕噜就喝下了肚子,随后豪爽地抬起袖子把嘴一擦,长叹一声之后便看向江离...... “江离......不得了了!”涟漪眼冒金光,激动万分。 “什......什么不得了了?!”江离也急切地凑近了身子。 “你不知道......前天晚上,我本来好好地睡着,却被丹田内窜出的气流突然惊醒,下一秒我便感知到了川涯的所在!” “什么?!”江离大惊失色道,“前天晚上?!你是说川涯......出现在了宫里?!” “没错!起初......我也觉得有些古怪,毕竟对方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往宫里跑来跑去......谁知他竟然是抱着不小的目的进来的......” “什么目的!?” “他去了东宫!”涟漪挤眉弄眼地说道。 “东宫?!他......他是想去找太子?!” “不错......当时我感知到川涯的气息之后,便一路赶往东宫,可当我赶到之时......他已经逃出宫墙了,我还被那群碍事的金面军拦了下来......好不容易见到了你们的太子殿下,发现太子居然毫发无伤,所以我就猜想......他深夜潜入东宫来找太子,定然另有所图,加上太子对此事支支吾吾,似有隐瞒,我更是觉得太子和川涯之间有什么了不得的勾当......” 听完涟漪的描述,江离先是脸上一沉,随即低下头去细细思考川涯的目的,随即又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你可有猜出川涯找太子......有何目的?” “猜什么猜?!根本就不用猜!” 说着,涟漪突然爽朗地笑道:“哈哈......本姑娘可不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我刻意多留了一个心眼,决定这两日多留意太子一些......谁知第二天晚上,就昨晚,太子就悄悄咪咪地出了宫......” “于是我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一路跟着他到了帝京城东边的灵隐寺......当时看到太子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我便知道他心里一定有鬼!” “等我一路跟了进去,藏到房顶上一听......你们猜怎么着?果然被我逮到了?!” “什么?!”江离一拍桌子惊呼道,“太子去见川涯了?!可你怎么不事先跟本少爷说一声?我好派木成舟随你一起去啊!你一个人去若是出了事情......我怎么向你师父交代?陛下又怎么向你们忧山王族交代?!” “嗐......这有什么?”涟漪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我只是去追踪一下,打探情报而已......又没想着马上就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正面碰上了,真的动手了......我也不一定见得会输啊!江离......你可别看轻我了。” “行行行......”江离无奈地应和道,“所以呢......你听到了什么?” 江离这么一问,涟漪却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突然面露难色...... “我也觉得有些古怪,总觉得......我的兄长他神神叨叨的,他大概是在劝太子殿下,说要联手一起对付你!” “哈?对付我?!可是我和太子之间......也没什么大的过节啊......”江离着实吃惊,毕竟自从西郊狩猎以来,他根本就没有和太子有过什么往来,更没有想过要把他当做对手,川涯为什么会找上太子,难道仅仅是想利用太子的势力? “这个嘛......说起来就古怪了,因为我的兄长一直在跟太子说......你如何如何地可怕,不仅能够重获郡主的婚事,还能一路高歌猛进,如今已经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 “等等......”江离突然插嘴道,“可即便如此......我对他太子并没有任何威胁啊,我再怎么厉害......不过也只是奔原军府的一个少爷,还是个北原人,更不是中州皇族......你兄长那些闲言碎语......太子真的听得进去吗?” “因为他所说的不仅如此!所以我猜觉得奇怪......因为我兄长说......不对,应该是他幕后的主人告诉他,说......说你不是人。” “哈......我不是人?!”江离眼前一愣,随即叱骂道,“骂谁呢?依本少爷看......他才不是人呢!” “哎呀你别老是插话!我话还没说完呢!”涟漪眉头一皱,扯着嗓子抱怨道,“他说的是......你不是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神。” 此话一出,江离彻底傻了,心脏如同麻痹一般,瞬间停止了跳动......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面,他确实不是一个人,而是如同一个创世神一般......降临在自己创作的小说世界里面...... 可问题是......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的秘密,甚至他最亲近的沉星和木成舟二人,此时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心生疑惑,根本就不知道这句“他是神”所蕴含的意义...... 然而这事情就诡异了......自从穿越之后,江离确实施展了不少神迹,但大都不为人所知,即便是被人撞见,他也巧言糊弄了过去......但藏在川涯之后的真凶居然知道他是神...... 这怎么可能?!难道在某一次他在神笔开锋之时......被人不小心撞见了,可他还浑然不知?! 想到这里,江离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摸着下巴,在嘴里磨着牙齿...... “奇怪......确实奇怪......所以川涯是怎么说我的?他说我是神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记得他好像是在说......当日在斜阳山的悬崖之上,他奉命刺杀你,最后一记重拳打在你的胸膛之上,而且确认了你的肋骨破碎,定然是受了重伤......然后你又跌落山崖,即便是不死,也定然是动弹不得,奄奄一息......” 说着,涟漪突然停了下来,她观察了在座的表情,沉星和木成舟的脸色明显暗淡了几分,看来他们也对江离死而复生的事情心存疑惑...... “按川涯的话说......你当时肯定是死透了,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但古怪的是,你却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帝京,还踊跃参加了郡主的选婿,之后一路有了今日的名声的地位......” 说到这里,涟漪的声音戛然而止,江离也知道他就算不能说服在场的人,也该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呵呵......所以他才会说我是神?”江离嗤笑一声,语气轻松地说道,“不错......本少爷确实是死里逃生了,但那也是我运气好,在北郊的深山里遇到了一户药农,那家药农医术卓绝,用药惊奇,数年前郡主生怪病之时,就是他家的儿子和媳妇采药救了郡主的命......所以那时候他们能够把我从鬼门关来回来也不足为奇......” 此话一出,原本愁眉苦脸的沉星心里的疑惑立马烟消云散......她随即灿烂地笑道:“原来是这样!少爷你可真是老天保佑啊!” 木成舟也金口一开,佐证道:“确实......当年郡主大病,闹得满城风雨,据说只有一种世间罕见的药材能够治愈......后来确实听说是北郊的一户药农采到神药,救下了郡主的性命......看来少爷果然是有福之人!” 经过江离这么一忽悠,瞬间博得了在场众人的信任,连听过川涯原话的涟漪也不再对江离有所怀疑...... “原来如此......看来是川涯误会了什么,又或许是他故意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才能忽悠太子和他联手......” “所以呢?”江离赶紧接过话题,立即追问道,“你的兄长他忽悠成功了吗?” 这时,涟漪低下头去,长长叹出一口气...... “唉......谁叫你们中州的太子殿下那么傻呢?最后我兄长说什么......像你这么神通广大的人,即便是金面军加在一起也不能阻挡,有朝一日定会让中州的皇族倾覆,谋朝篡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太子一听立马吓得屁滚尿流,二话不说就决定助对方一臂之力......那些荒唐的话,他居然全听进去了......不知是该说我的兄长手段高明,还是该说你们的太子殿下过于愚蠢......” “哈哈......我猜是后者。”江离淡然一笑。 “哈?江离,人家都要联手对付你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了?”江离毫不在意地回道,“有涟漪姑娘为我探听,如今我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勾当,自然会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太子那边......我会让人好好盯着,涟漪姑娘不必担心,我自有手段......” “哦对了......还有一点,昨晚到最后的关头我突然闹出了动静,被川涯给发现了......” “什么?!”江离拍案而起。 “没事......我后来一路逃到你们奔原军府,在你的竹阁里面呆了一夜,但有个古怪的事情......当时川涯一路追我追到了奔原军府,却一直在院墙外面反复徘徊,仿佛是有什么忌惮,这一点我怎么都想不通......” “不敢进府吗......”江离随即陷入了思考,“这事儿......有点意思。” 第579章 一个路数 自从涟漪偷听到川涯的动静之后,已经过了整整两日......按照涟漪的猜想,这两日太子那边本来应该有所行动,然而她整日蹲守在东宫周围也没有察觉丝毫异样......川涯的气息仿佛从此人间蒸发了一般,不敢轻易现身...... “哼......打草惊蛇,对方必然有所警惕......看来是我心急了。” 与此同时,在帝京西郊的一座客栈里面,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低着头走进了店铺,在小二的吆喝声中坐在了一张桌子边上,他扫视一圈,这个客栈里留人无几,看来是生意不太好...... “客官,您先喝水,看看今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紧接着,他开口之时,小二便听到这个客人的声音低沉如闷雷,不似常人...... “来一碗阳春面。” “好嘞......”小二一边答应着,随即往后厨的方向走去,经过柜台之时,不知为何他又朝着掌柜的试了一个眼色,突然客栈门边一下子窜出一个人影,双手一拉,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他直接把店门给关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从客栈的二楼和后厨接连走出几个壮汉,旁边甚至站着灰头土脸的女人......无论男女,他们无一例外手里都拿着一把致命的武器,砍刀......锤子......或是榔头,拿在手中一颠一颠,一边上下打量着那位黑袍子的客人...... 这时客栈里的光线已经黑了不少,更加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可即便不用细想也知道......这就是一家不折不扣的黑店!而且还是要人性命的那种! 古怪的是......黑袍行者即便是察觉到了周围蔓延过来的恶意,但也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慢慢端起了一碗水,轻轻地喝了一口...... 见对方如此气定神闲,这伙强盗里面领头的那个壮汉立马忍不住了,他一步上前,脸上皮肉狰狞,连带着一脸的伤痕都显得扭曲...... “喂......你这小子别不识好歹,快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老子让你死个痛快!” 此话一出,客栈里死一般的寂静,然而黑袍行者仿佛对壮汉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气定神闲地坐在座位上...... “哼......死到临头了,居然敢不把本大爷放在眼里?!看来你真他娘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着,壮汉操着手中的斧头就朝着对方冲去,下一秒,黑袍行者突然转过头来看了壮汉一眼,壮汉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他看见的......不是常人的眼睛...... “红色......红色的眼睛......你究竟是......” 灯鬼用他猩红的双眼给出了强烈的警告,劝这群恶人收手,达到目的之后他便慢悠悠地转过头去,继续喝着眼前碗里的水...... 这时,壮汉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连连退后几步,周围的强盗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他们的头儿突然就怯场了...... “不对......那双眼睛没有那么简单......我听说过......现在被关进宗人府的二皇子,他身边曾有一个侍卫,猩红的双眼,毒辣的手段......落到他手里的人,大都死无全尸......” 此话一出,全场惊愕,所有人的血液都瞬间冲向头顶,手里的武器也随即颤抖起来,他们一个个瞪大双眼,拼尽全力注意着灯鬼的一举一动,然而从头至尾......灯鬼不过就是在喝水而已...... 正当局势愈发紧绷之时,突然,客栈门外传来几声脆响...... 咚......咚......咚...... “有人吗?!这大白天的......你们客栈怎么不做生意啊!” 听到外面的动静,壮汉立即示意店小二往门边走去,让他三言两语把外面的人打发了即可......于是店小二轻步往门边走去,然而,正当他准备把门打开一个小缝之时,外面突然爆发一阵猛烈的气流,连同店小二和门板整个撞飞! 下一秒小二吐血之时,才惊觉自己胸口上面已然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骨头都已经化作碎片......紧接着剧痛迅速传遍他的全身,整个人都晕厥了过去...... 众人目睹此景全都目瞪口呆,灯鬼也不免被这突然闯入的来客吸引,望向店门的方向...... 此时在场的人里面,最为惊愕的便是领头的壮汉,他手中的斧头握得越紧,就越是因为惧怕而颤抖,他看着站在对面的川涯,回想着几秒前店小二的悲惨遭遇,甚至觉得有几分离奇...... 他不过是借用这个客栈抢劫而已......怎么会在一日之内同时出现两个高手?! 这时壮汉咽了咽口水,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短短时间内他就已经想得无比清楚......即便是他把全部人的性命全都搭上,也难以对战这两个高手......不如趁现在抛下自己的这些团伙们,赶紧从客栈的后院逃掉,没准还能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壮汉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转身,一把掀开自己的小弟,准备往后院逃去......然而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一股强大的蛮力束缚住了,回头一看,川涯已经猝不及防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位强盗大哥......您这是想要往哪儿去啊?” 说着,川涯手上轻轻一拧,只听一声关节崩溃的脆响,壮汉在剧痛中尖叫跪地,口水直流......周围的人看到他们大哥已经落到这幅模样,一个个吓得腿都软了,根本动弹不得,有些甚至瘫坐在地上,下一秒就尿了一地...... 紧接着川涯便扔掉了壮汉脱落的手臂,嘴角轻轻一翘,挤出一个邪笑...... “唉......只能说是你们运气不好,抢错的人......不然今日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更何况......你们还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若是你们没有看到那双红色的瞳孔,兴许还有命活......可现在吗?只能送你们去见阎王了......” 川涯说得轻描淡写,可他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如同发生了爆炸一般......他们知道,对方已经下了杀令,如果此时不逃......那就真的死到临头了! 下一秒,强盗们打乱,死命地藏到客栈的各个角落,脚步利索地便赶忙转身跑向后院......然而让他们猝不及防的是,川涯不知何时已经闪现在了后院,堵死了他们的出路...... 紧接着便是一声接着一声如同爆炸一般的巨响,每个人在经受川涯重拳之后......全都在三秒内一命呜呼...... 短短时间,客栈的桌椅已然被血色染透......唯有灯鬼那一桌滴血不沾,保持了原样......紧接着川涯便从一具尸体上扯下一块碎布,擦了擦拳头上的血迹,随即不慌不忙地走到了灯鬼的对面坐下...... 望着那双猩红的瞳孔,他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 “是灯鬼侍卫吧......哦不对,现在二皇子已经落入宗人府了,虽然您还在被朝廷通缉,但好歹也是自由之身......不是吗?” 此话一出,灯鬼立马知道对方有备而来,他不想多做周旋,随即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找我?” “哈哈......灯鬼大人不必紧张,若我是朝廷的人......刚才就不会这么对待那些强盗了,其实我也是受人之托,替人办事罢了......灯鬼大人只需知道......在下是和您一个路数的人......” “一个路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因为我的主人和您一样......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奔原军府的少爷......那位如日中天的江离。” 一听江离的名字,灯鬼眼中一沉......说起来他之所以沦落到今日之境地,全都是因为江离那小子扳倒了云禄......他一开始以为二皇子的计划天衣无缝,再说又有了云喜那个替死鬼,眼看着计划就要圆满成功了......江离那小子却在最后的关头杀了出来,而且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二皇子已然失去了往日的一切,被关在宗人府里自身难保,他身为二皇子的亲信也遭到了通缉,即便有心回到帝京救主,却也只能在帝京城郊东躲西藏...... 确实......他一直在想着报复江离,至少要为自己的主子出一口恶气,但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说自己和他是一个阵线的......多少都有些古怪。 “且慢,你先说说......你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才会考虑一下要不要和你联手。” “唉......看来每个人都很好奇啊......估计江离本人也好奇得要死吧,不过灯鬼大人......我的主人身份隐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见人的,主人说......只有等到江离死了,他才会现身,不然就太过冒险了......” “呵......听你的说辞......你的主人不是一个什么小人物,可我在二殿下身边服侍多年,居然也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号神秘的人物......” “灯鬼大人莫要心存疑惑,因为此前......太子殿下也和您有过同样的疑惑......” “什么?!”灯鬼惊愕道,“你们已经和太子联手了?!那这么说......你的主人也不是其他的皇子?!” “太子殿下心思单纯,一心只想继任大统,所以要扫除一切障碍......江离恰好就是那个首当其冲的障碍,所以即便太子殿下好奇我家主人的身份,但也下定决心要和我们联手一起对付江离,所以现在......就看灯鬼大人您了......” “有意思......太子确实莽撞,可他确实有继任大统的目的,可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既然你的主人都不愿意现身,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利用我呢?” “哈哈......灯鬼大人,主人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所以这次......主人命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主人说......若你看到这份礼物之后......一定会二话不说,跟我们合作的......” “礼物?什么礼物?”灯鬼难免多了几分兴趣。 紧接着,川涯从怀中掏出一根画卷,一脸淡然地递到灯鬼的手中......接过画卷之后,灯鬼随即把它给展开...... 下一秒,灯鬼两个瞳孔迅速放大,整张脸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紧接着他的牙齿甚至都开始颤抖,如此强烈的震撼......他生平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这是......这是......” 灯鬼眼神颤抖,看着画像上的女子,那个女子大约十几岁的模样,挺拔的身姿,修长的头发......最难让人忽视的......便是她那双猩红的眼睛,和灯鬼如出一辙的红眼睛...... 灯鬼抬头望向川涯之时,眼中已经难免盛满泪水...... “不对......这怎么可能呢......这画上的人究竟是......” “灯鬼大人莫不是忘了?”川涯嘴角露出一丝邪笑,“这是您失散多年,苦寻未果的亲生妹妹啊......” 第580章 第二支箭 时间退回到半个月前,川涯接到指令之后便赶往了南江都城......按照他主人的说辞,在都城中一番打探过后,他知道在都城的更南边的一个村落不远处的深山里,有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里面藏着一个易守难攻的山寨,里面的贼人是不是就会流窜而出,到村子里抢占粮食...... 后来周围的村子逐渐凋零破落,人们也逐渐搬到了离山寨更远的地方......谁知那些穷凶极恶的贼人甚至骑着快马,一窝蜂地跑来打劫......只是次数和频率少了很多...... 而且听说......那伙山贼的头子是个名叫赤春的女子,拼起命来甚至不输男子,人人听到她的名字都会闻风丧胆,有些对她的描述传着传着......简直成了鬼故事,都说她一双赤红的眼睛,修长的獠牙......几乎就不想一个正常人,更像是从地下爬出来的野鬼...... 打听完有关山贼的消息之后,川涯便确认了自己找对人了,看来他主人提供的信息果然没有出错,那个山贼头子应该就是灯鬼失散多年的妹妹...... 于是川涯直接找到了离山寨最近的那个村子,用了一些银子在当地的一户人家借住了几日......其间那家的主人还反复提醒他有关山贼的事情,让他平日里不要到村子外面闲逛,时间一到就赶紧离开,也不要在途中逗留...... 川涯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声好,实际上他巴不得那群山贼早一点到这儿来,他好早些把赤春给抓回去...... 不过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在村子里住到第三日的那天晚上,村子外面终于有了动静......只听门口哨岗上的守门人突然敲锣打鼓,大喊一声:“山贼来了!注意防备!” 紧接着,村子大门紧闭,厚实的尖刺木头将整个村子严严实实地围住了,这时主人一家几口人全都缩在了屋子深处的角落里,慌乱间又突然发觉,川涯突然从屋子里消失了...... 此时他已经冲出了门,直往村口大门的方向而去,等他腾空而起,落在哨岗上面之时,才发现方才敲锣的人已经被一剑穿喉,躺在地上四肢抽搐,痛苦挣扎,一看就已经没救了...... 看来山贼这次是来真的,紧接着川涯便站在哨岗上往外一望,只见山贼们骑着马,齐刷刷地站成了三排......每一个都跃跃欲试地想要攻进来,而领头的那个女子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正好的川涯的视线碰上...... 川涯嘴角一翘,心中大喜......今天简直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赤春这个小妞居然自己送到眼前了...... “哼......刚刚射死一个,居然又来了一个......”赤春一脸轻蔑地嘟囔道,随即拉起手中的弓箭,瞄准了川涯的胸膛,“碍眼的东西......去死吧......” 离弦之后,只听唰的一声,箭以迅雷之速朝着川涯飞来,然而下一秒,川涯只是轻轻抬起了手而已,等底下众人目光落定之时,才发现那支箭已经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此时的赤春眼中一颤,瞳孔随即微微放大,她观察着哨岗上气定神闲的男人,立马察觉出对方不是等闲之辈......可心里又燃起疑惑的火焰,这村子里面......怎么会藏着这么一个高手? 正当底下的山贼惊愕不已之时,川涯突然从胸口处摸出一个黄金扳指,拿在手里晃了晃......最后竟然轻轻往下面一扔......直接扔到了赤春的眼前...... “姑娘,这玩意儿值不少的钱,够你和你的兄弟们好吃好喝一段时日了......所以这一次就放过这个村子吧......” 赤春看了看地上的黄金扳指,光是从那金光闪闪的颜色看来......就知道这玩意儿一定值不少钱,紧接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同伴把金色扳指捡起...... 然而她却没有撤退的意思,而是再度抬起头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川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相比那个小小的黄金扳指,此刻站在哨岗上的那个男人才是有钱有势,价值不菲......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她已经中了川涯的计划,方才的那个黄金扳指......不过是川涯扔在她面前的一个鱼饵,此时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咬住了川涯的钩子...... 上下打量川涯一番过后,赤春轻笑一声,随即开口了...... “上面这位兄台,我看你......不像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会舍得散财......替一群不认识的人消灾呢?” “哈哈......本少爷不过是游山玩水之时路遇此处,没想到正好碰见你们来打劫......然而呢,本少爷也不愿坏了今日的雅致,所以就想着给你们一些值钱的玩意儿,把你们给打发了,不知姑娘......是否愿意给个面子呢?” 川涯话音一落,随即微微探出半个身子,一脸玩味地看着赤春,眉眼之间微微扭曲,略显挑衅...... 然而此时赤春只听到了两个字...... “少爷。” “哈哈哈......原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啊,我就说怎么出手这么阔绰呢......”赤春意味深长地说道,“冒昧地问一句,不知阁下......是哪家的少爷?” “这个嘛......没必要让你们知道,本少爷独自行走在外......还是不要刻意显露声名才好,姑娘说是不是?” 川涯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思考后说出的,先是假装一个富家少爷的身份,明摆着自己身上有利可图,接着又说自己独自外出游山玩水,身边也没有侍卫...... 这一连串的话居然被赤春给听了进去,在她看来......只要能把眼前的这个所谓少爷给抓回去,那这个破落的村子不抢也罢...... 到时候一封绑架信送到这个少爷的府上,大笔大笔的赎金自然就送到眼前了......哪儿还用这么麻烦? 想到这里,赤春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一念之间便想出了一个恶毒的想法...... “哈哈......这位大少爷,我们寨子里人不少呢,里里外外加起来......你这一个金扳指恐怕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依我看......还是得让少爷您跟我们亲自走一趟才行?” 此话一出,川涯立即做出十分惊讶的样子,口齿颤抖着说道:“你......你什么意思?!我......我都已经把值钱的东西给你们了......你们居然还不肯放过本少爷!真是痴心妄想!” “嗐......问题是,比起你那个小扳指,您这位少爷本身太值钱了......放心吧,今日你是不可能逃得了的......” 说着,赤春默默从身后抽出一支弓箭,再度拉起弓,蓄满了力气,箭头直指川涯的胸膛,瞄准了心脏旁边的位置......她可不想一箭就把这人给射死了,到时候什么都捞不到...... 然而川涯只是蔑视地看着底下的人,口气愈发嚣张起来...... “还来啊?刚才你们这些弟兄们都已经看到了,你方才的那一箭可是被我稳稳接下了......如今居然还想自不量力,我看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刚才那一箭不过是本姑娘失误了,如果不多试上一试,怎么能有个定数呢?兴许这一箭过去......你可就......哈哈哈哈哈......” 赤春的笑声戛然而止,手中的弓箭瞬间离弦...... 山贼们屏息以待,半秒钟后事情就会尘埃落定......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只听蹦的一声响动,这一支箭也被川涯给截了下来,此刻正稳稳地停在了他的手中,箭头离目标不过就两指的距离,简直是遗憾至极...... 正当川涯准备笑着嘲讽两句的时候,众人都没想到......赤春居然先笑出声来了...... “哈哈哈......哎哟,这一招我真是百试不爽啊......这位少爷,无论你功法怎么高强出门在外,还是要多提防一下才行啊......” 这时,川涯眉心一皱,眼前一愣,突然感受到太阳穴一阵刺痛,精神也开始涣散,绵软的感觉渐渐散布全身......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抬起颤抖的右手,把箭头放在了自己的眼前,用尽最后的精力定睛一看...... 箭头上正冒出淡绿色的毒气,刚刚就在他松懈之时,这毒气已经钻入了他的鼻孔,渗透了他的心肺,短短十秒之后,他便已经动弹不得,整个身子无助地往前一仰,落在了山贼前方的不远处...... 目睹此景之后,山贼们爆发了一阵欢呼,对赤春的尊重又多了几分,而赤春只是微微一笑,毕竟在她自己看来,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来人哪......把这小子给我绑回去!明日等他一醒过来,立即严刑拷打,问出他究竟是哪家的少爷,到时候赎金一到手......我们整个寨子就有过不完的好日子了!哈哈哈哈哈......” 山贼们在马上欢呼雀跃,如同北方的蛮族一般用手挥舞着武器......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在他们欢呼之时,川涯的嘴角却微微往上翘了几分,等有人接近之时,他的嘴角又突然垮了下去...... ...... 不久后,山贼带着川涯跨过一条天然防线一般的大河,回到了寨子,随即把他关进木头制成的笼子里,用铁链子锁住,并让人轮流看守,不留一丝逃跑的机会...... 等到夜幕降临之后,看守见笼子里的川涯一只一动不动,心想这大当家的毒也太持久了一些,于是他便在旁边安心地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在半夜醒来之时,眼前恍惚的雾气逐渐褪去......他竟看到笼子里空无一人! 这一瞬间看守心里一沉,连忙揉了揉眼睛朝着笼子跑去,可即便他凑得再近,也看不到笼子里半个人影,只剩下一副铁链子在地上孤零零地躺着...... “不可能?!这究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即便如此,看守还不肯放弃,绕着笼子反复查看了几圈,甚至连连扇了自己几个巴掌,企图从这个荒唐的梦境里醒来...... 然而当他意识到这不是梦的时候......他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完蛋了......现在我彻底完了......大当家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这时,后面有人突然猝不及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想什么呢?” 等他回头之时,只是看见一张陌生的笑脸,下一秒,他甚至尖叫声都没有发出,一声呜咽就倒在了地上...... 把看守打晕之后,川涯迅速地换上了他的衣裳,又给看守换上了自己的衣裳,最后把他往笼子里一扔,十分完美...... 紧接着川涯便小心翼翼地走出了牢房,一路摸索到了赤春的房间...... 接下来......就是计划的关键了...... 第581章 您可满意? 此时山寨里夜深人静,守卫松懈,川涯之所以大费周折,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此时他已经站在了赤春那间屋子的窗户旁边,她一定想不到这个所谓的少爷竟然对她别有所图...... 紧接着,川涯默默从身上掏出了一支迷烟,淡然之后轻轻地捅破了窗户纸......接下来他便呆在原地算着时间,等到迷眼发挥效果之时,他便蒙面进入...... 果然此时赤春已经瘫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川涯轻轻抬起她的手臂,谁知她那绵软柔滑的手臂竟然直接掉了下去...... “嘶......这药效,确实了不得啊......” 说着川涯便迅速把她背起,趁着没人发觉之时,在夜色的掩盖之下逃出了山寨,隔日他就在南江都城里找了一辆马车,把赤春装进了一个箱子里,留了一个小洞给她透气,随即带着此行的猎物回到了中州帝京...... 而此时,他已经把赤春的画像递给了灯鬼,脸上一个狡黠地笑容,仿佛已经把灯鬼给吃定了...... “灯鬼大人......现在我已经把话带到了,东西也已经给您了......至于要不要和我们合作,那就是您自己做决断了......” 这时,灯鬼的视线从画像上抬起,眼神坚定地看着对方,呼吸沉重地说道:“她现在在哪里......我要见她......” 然而川涯却眉头一翘,随即抿了抿嘴,说道:“嘶......灯鬼大人,恕难从命啊......我主人早就嘱咐过,只有等您答应了和我们合作,而且把事情办完了......才会让你们兄妹俩重逢。” 此话一出,灯鬼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思考着能不能凭借他自己的本事把他的妹妹抢回来,然而对方的主人不知姓名,不知身份,更不知他们把他的妹妹关在何处...... 若是从眼前这个男人下手,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方才灯鬼已经见识过了,此人下手心狠手辣,武功境地亦是不俗......若是真动起手来,他不一定能够占得上风...... 可话说回来,即便他占据了上风,也不敢保证对方能够告诉他准确的位置,甚至还会被设计落入一个陷阱...... 一番思索过后,此时的灯鬼感觉自己别无选择,即便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也只能选择顺从,暂且和对方联手......即便对手是江离,但念在自己的妹妹就在对方的手中,他也不能退缩...... 他等他妹妹的消息......已经等了太久了...... “好,我答应你们......”灯鬼语气坚定地说道,“不过......你们得先告诉我,你们准备怎么对付江离,而我......又在其中充当怎样的角色?” “哈哈......灯鬼大人能答应就好,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川涯喜笑颜开地回道,“至于您该做些什么......之后主人会把详细的计划告诉您......” 说着,川涯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和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顺着桌面推到灯鬼的面前...... “这上面是帝京城的一个客栈,灯鬼大人放心,那里足够安全,您只需在那里等着消息即可......还有这一袋子的钱足够您花销了,当然......若是您要去青楼喝花酒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哈哈哈哈......” 灯鬼无视了川涯的挑逗,默默把东西收在了自己怀里......紧接着川涯便站起身来,往客栈门外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回过头,笑着嘱咐道:“灯鬼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被巡逻的铜面军撞上了......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您还是拿着银两早点进京吧,哈哈哈......” 川涯的身影随着他的笑声远去,灯鬼看着客栈里一片红色的血迹,想着刚才发生过的种种......总有一种命不由他的酸楚的感觉...... 可他转念一想,以前在二皇子手下办事的时候,他不过是一颗棋子......如今和一个神秘人联手对付江离,他不过也是一颗棋子...... 道理十分简单,只要能够让他达成目的,找回自己的亲生妹妹,被利用又有何妨?他有自信能够活下来,也能让他的妹妹活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想到这里,灯鬼默默站起身来,轻步走出了客栈,留下一屋子的残破的尸体...... ...... 另一边的皇宫里,涟漪连着蹲伏东宫两日之后,太子那边竟然没有丝毫的动静......好几次她还差点被驻守东宫的金面军察觉,可谓是千钧一发...... 与此同时江离也在忙活着和云安的婚事,他本来想要把这事儿先缓一缓,然而心急的人只多不少,豫王妃自从那天定下婚约之后,就闹腾得不得了,宫里宫外来来回回地跑,到各个宫里各个府上打点,就像走街串巷一般...... 江离这里她也没少来,拿着成亲章程的一大堆事情拿出来,一讲就可以讲上一个时辰,江离可谓是不胜其烦...... 若单单是豫王妃那也罢了,云安也时不时回来催促江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江离早日成亲,然后带着她的生母许氏夫人,名正言顺地跟着江离回北原...... 然而江离现在是自顾不暇,涟漪那边又有了重大突破,他却还要纠缠在婚事上面,根本就抽不开身......豫王妃那边还可以缓一缓,但云安那边态度强硬无比,势必要江离要以她的事情为先...... 心力交瘁之下,江离只能想出一个法子先拖住云安,于是就在这天晚上,江离命木成舟送信,把郡主请到了自己这边,虽然有婚约的男女在成婚之前不宜过多见面,但江离已经顾不上那些繁枝缛节了...... 此刻云安就坐在他的面前,她脸上冷漠的表情几乎就是明摆着在说:“这事儿没得商量,你自己看着办吧......” 于是江离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他舔着脸笑道:“哈哈......郡主要不先喝喝茶?” “我不渴。”云安冷漠地回绝道,随即直入话题,“江离,你直接说吧,今天晚上找我来所谓何事,如果是你现在反悔了,不想和我成亲了......那本郡主可以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 “哎哟......郡主这是什么话?我江离,啊......大男人一言九鼎,驷马难追......郡主莫不是还不相信我?” “呵......你若真的值得本郡主相信,那今夜鬼鬼祟祟地把我叫来作甚?大不了又是死皮赖脸地跟我谈条件......可是我们早就已经说好了,你要和我成亲,然后把该办的事情给我办成......不是吗?” 云安语气坚定,不由分说,江离也只能低下头来,“那个......郡主,我并非是非要怎样,只是我们这成亲之事......不能暂缓一下吗?毕竟我这边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若那个幕后的凶手趁着我们的大喜之日动手,那你我的筹谋那就白费了!” 此话一出,云安眉头一皱,看来江离的话有点作用...... “江离,你是说......屡次刺杀你的那伙人,会在成亲的时候动手?” “怎么不会呢?!”江离一拍桌子,做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喊道,“郡主你想想......对方屡次进犯,至今都没有放弃,这明摆着是要冲着本少爷的性命来的,甚至我身边的人都受到牵连丢了性命......大婚之日人员混杂,更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 “若是本少爷在成亲的时候就被刺杀身亡了,那......那我还怎么带着许氏夫人远走北原呢?!” “嘶......”云安倒吸一口冷气,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的......确实不无道理,那你可有什么对策,难道要我等你把那些贼人全都剿灭以后才行动吗?那也要等太久了!” “唉......我知道郡主心里着急,可郡主你之所以着急......不就是因为许氏夫人还在宫里受苦吗?”江离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皱起眉头说道,“所以少爷我现在想了一个法子,郡主不妨先听听看......” “什么法子......你说就是!” “很简单,无论我和郡主成不成亲,最后都得想办法把许氏夫人给送出宫去,若是我们堂而皇之地把许氏夫人接出来,那陛下和太后肯定有所怀疑,所以我们不如想个法子......提前把许氏夫人给弄出宫去,以免她在这宫里受苦......” “哼......你说的倒是容易,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云安一脸无奈地说道,“问题是......若是她突然从枯园子里消失了,你觉得其他人不会觉得古怪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直接让她人间蒸发吧?!” 云安追问之下,江离却嘴角一翘,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郡主,其实我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安排好了什么?” “许氏夫人的尸体。” 此话一出,云安的瞳孔瞬间扩散,两只活灵活现的大眼睛也是瞪得老圆...... “尸体?!你是想找一具尸体去顶替她?!” “不错,我已经在金面狱里面打点好了,今日就有一个死刑犯处刑,一杯毒酒下去,现在已经是一具现成的尸体......” “可问题是......你这具尸体根本就和我娘亲一点不像啊......到时候宫里的人稍微一验,就知道她被人掉包了......” “确实......所以我们还要做点手脚,嘶......而且是很大的手脚,”说着,江离突然抬起头来,往屋门外面张望过去,“嘶......算算时间,现在已经开始了才对。” 紧接着,云安也转过头去望向屋外,突然院门口有了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木成舟便带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快步走了进来,云安定睛一看,那人就是许氏夫人! “江离......你这是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时木成舟立即回禀道:“少爷,那边已经动手了,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嘶......可问题是,我们这边怎么啥也没看见啊?”江离皱起眉头,一边走到屋门边上,抬头看着远方的夜空...... 这时,云安和许氏夫人也跟江离一起,走到了屋门口,抬头一齐看向远方的夜空...... “回少爷,快了,属下是故意算好的时间,以免事后被人怀疑......” 木成舟话音落下之时,众人看见枯园子的方向燃起了微微火光,并迅速扩散开来,愈发明亮,足以照亮整个夜空...... 与此同时,周围的金面军也全都行动起来,火速赶往着火的方向...... “后宫走水了!后宫走水了!” 这时云安才彻底反应过来,立即转头看向江离,只见江离一脸得意的笑,仿佛对自己的行动十分满意...... 紧接着,江离也转过头来,视线也和云安对上...... “郡主......这下您可满意?” 第582章 计划破碎 江离火烧枯园子,用一具尸体狸猫换太子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等大火扑灭之后,金面军便在残破的屋子里发现一具烧成了焦炭的尸体,其容貌体态全都无法辨认,只能认定死者就是长居在此的那个疯女人...... 那晚云安在江离这里把许氏夫人安定好之后,便借着月光回到了寿康宫,进了后宫之后才发现周围十分热闹,整个皇宫里大半的金面军都来到了这里,后宫里的太监宫女更是蜂拥而至...... 而云安只是低着头路过了他们,一路向北而去,众人被枯园子里的火势吸引,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 不久后她就回到了寿康宫,不料太后正裹着一身绒毛的袍子,站在殿门前往火光传来的地方张望着,她双唇微张,眼神专注地盯着那个方向,即便是云安突然站在了她的身边,她都毫无发觉...... 紧接着云安便同太后一起望着枯园子,突然她眼中一沉,意有所指地问道:“皇祖母,那个枯园子怎么突然烧起来了?我看那火势不小,会不会伤到住在里面的人啊?” 这时太后脸上一沉,下意识地回道:“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个枯园子里面不过住了一个疯女人,早就该死了......她苟延残喘到今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说着,太后默默转身,一脸慈爱地看着云安,伸出爬满皱纹的手,抚摸着云安的头发...... “孩子,金面军已经快把火势控制住了......你不必担心什么,快回去睡下吧......” 看着太后慈眉善目的脸,听到太后轻言细语的安慰,云安想起她的皇祖母在礼佛时候的虔诚模样,此时却对枯园子里被烧死的人不屑一顾......她只是感受到莫大的讽刺。 这座皇宫里面的人,全都是为了自己的体面而活下去的,排除异己这个念头已经牢牢刻在每个人的心里,无论是永帝,还是太后......仿佛一个永生的诅咒,要把所有人的良心就束缚于此...... 想到这里,云安更是坚定了离开帝京,离开中州的准备......她知道,那一天不远了...... “好的......”云安微微笑道,“皇祖母,安儿先去歇下了,今夜外面虽然吵闹,可您也要早点休息才是......” ...... 一夜过去,云安只是浅眠,她透过薄薄的梦境,似乎看到了广阔的北原,那是她和许氏夫人未来生活的地方,一切的勾心斗角都会在那时烟消云散,她也会尽力弥补她作为一个女儿的本分...... 第二日一大早,云安刚刚醒来,陪着太后用完早膳之后就往江离那边跑去......太后阻拦不及,只是用嘴轻声念叨着:“怎么成亲的事情一定下来......这丫头一下子对江离那么殷勤,倒像是她主动去跟江离提的亲......” 不久后云安便马不停蹄地找上了江离,她,许氏夫人,和江离三人把屋子一关,派木成舟和沉星在外守住,借着几盏微弱的烛火开始商量起来...... 坐定之后,云安率先开口问道:“江离,你是准备直接用马车将我娘送出去?” “对,我就是这么考虑的......如果我们鬼鬼祟祟的反而会引人察觉,不如正大光明地乘马车出宫,守门的金面军早就认得木成舟是我的贴身侍卫,加上有我的玉牌傍身,没人敢拦他,也没人敢检查他轿子上坐的人是谁......” “不行......”云安一脸焦急地看向许氏夫人,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不能让她独自出去,木成舟虽然功夫了得,但不一定能够把事情考虑周全......” “唉......可我这两日事务繁忙,太后叫我今日过去要嘱咐一些事情,待会儿我就要去寿康宫了,实在是抽不开身亲自去办这件事情......” “嘶......那本郡主陪着出一趟宫,我一定得把她好好安顿好了才能安心......” 这时,旁边本来一言不发的许氏夫人突然开口了,她一脸凄苦地握着云安的手,嘱咐道:“孩子,你不必这样,等娘恢复了自由之身,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相处,你现在婚事加身,一举一动都会受人关注,还是不要为娘犯险才是......” 许氏夫人此话一出,三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见云安低沉着脸,估计也是心生顾虑,江离只好瘪了瘪嘴,轻拍桌子,洒脱地决定道:“嗐......算了!要不这样吧......今日我就先把太后那边的事情推脱掉,亲自护送夫人出宫,至于太后那边......就由郡主去帮我解释两声,编一个合适的借口就成了,估计太后也不会计较......你们说呢?” 江离此话一出,云安立即喜笑颜开,“好!甚好!你放心......皇祖母那边就交给我,你只需把我娘亲好好安顿下来即可,嘶......还有一个问题,江离,你准备把她安顿在哪里?” “这个嘛......”江离眉头一皱,双手抱臂,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最稳妥的地方......应该就我们奔原军府了。” “不行!”云安大喊一声,语气坚定无比,“奔原军府不行,之前霜果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你们奔原军府,你怎么知道那个川涯不会把魔爪伸到我娘的身上呢?!” “这个......好像也是......”江离瘪了瘪嘴,面露难色道,“那奔原军府是不可能了,豫王府更是不可能......要不就送到凤尾楼吧?那里向来热闹,又有曳影姑娘照应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也不行!你的凤尾楼里也是死过人的!”云安厉声反驳道。 “嘶......我还忘记了这码事了......”江离抠了抠脑袋,“那我们干脆把夫人送到临泽观吧!” 可江离的话脱口而出的下一秒,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毕竟清泽道人就是在临泽观里,在自己的地盘死在了川涯的手上...... “哦......我忘了,临泽观确实也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地方......” 话至此处,三人同时沉默了下来,难道那么大一个帝京城......竟然藏不住一个小小的人吗? 突然,江离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拍桌子蹭起身来,随即大喊道:“有了!有一个地方......很少有人知道,我在北郊认识一户药农,他家曾经相助于我,这次也一定会帮忙的!” “是吗?!”云安也欢喜地蹭了起来,一脸兴奋地望着江离,“那事不宜迟......你现在就把我娘送出宫吧!” 然而,就在云安话音刚落之时,屋外突然有了动静,二人脑子里警铃大作,连忙把许氏夫人藏在里屋,然后迅速把里屋的门给锁上...... 等江离走回正屋开门之时,只见涟漪一脸慌张地闯了进来,没长眼睛一般扑进了江离的怀里...... 云安一下子目睹这尴尬的情景,倒吸一口冷气之后侧过身去......这时涟漪才发现方才是江离和云安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她成了闯入的第三者,还冲进了江离的怀中...... 紧接着涟漪赶紧站正了身子,可她也顾不得去解释什么东西,也管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的......因为江离看她的表情,仿佛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涟漪姑娘......是不是你在东宫那边蹲到了什么消息?!” 这时涟漪猛然回过神来,连忙瞪大眼睛说道:“我确实感受到了川涯的气息,可不是在东宫......而是在后宫!我一个人进不了后宫,所以赶紧来找你了!” “什么?!在后宫?!”江离和云安同时大喊道。 随即三人戴上木成舟一起,往后宫的方向赶去,留下沉星一人照顾好许氏夫人的安危...... 一进后宫之后,涟漪立马锁定了川涯的行踪,可当她说出“寿康宫”三个字的时候,云安还是脸上一惊,心里一沉...... “寿康宫......难道他是要对皇祖母下手?!” 此话一出,一行人更是加快了脚步,旁边的金面军都不知道为何他们如此慌张,甚至赶不上去询问两句...... 终于......众人未经通报就赶到了寿康宫,只见太后高坐在正殿中央,看上去并没有遭到伤害,也没有受到劫持......只是表情有几分严肃...... 这时江离看了看涟漪,只见涟漪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川涯已经办完了事情,在江离他们赶来之前逃之夭夭了......等江离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太后的右手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这时太后一抬眼便看到江离等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莫名挤出一个仓促的笑容,对着江离和云安说道:“你们来了......呵呵呵......江离,你今日来得还真是早啊,是哀家劳烦你了......哦?怎么干邪国师的弟子也跟着过来了?罢了......你们都先坐下吧,现在哀家得先办一件事儿......” 说完,太后伸手招来了一个宫女儿,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然后宫女行色匆匆地跑出了正殿......这时江离察觉到,太后的举止有些不对,想必跟川涯出现在寿康宫有关...... 可不等江离开口,云安倒是抢先一步对着太后问道:“皇祖母......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吗?我看着皇祖母您的表情有些不太好......” “哈哈......确实有件怪事儿,”太后做出一副淡然的模样,笑着回道,“方才不知是谁送了一个字条到了寿康宫,说昨夜枯园子里的那个疯女人没有死,而是被人掉包了......” 此话一出,全场惊愕...... 江离和云安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太后右手慢慢松开,露出了一个字条...... “哀家也觉着奇怪,怎么突然会受到这样的消息......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小心为上,哀家方才已经下令,让各个宫门的金面军严加查看进出人等,这两日你们出行估计也不太方便,干脆就在宫里好好呆着吧,哈哈......” 此话一出,云安心中五味杂陈,江离更是觉得此事诡异,现在一想,川涯之所以出现在寿康宫里,就是为了给太后送这个字条...... 但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江离的计划的?!如今看来......他不仅知道江离的计划,更是知道枯园子里住着怎样的人......更何况川涯是个完完全全的异国人,根本就不会知道中州皇族的旧事...... 也就是说,川涯背后的主人知道许氏夫人的身份......可知道许氏夫人身份的人,在永帝的迫害之下,早就已经死得所剩无几了...... 当日,在江离回到住处不久,云安也赶紧抽空跑了过来......此时愁云惨雾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头顶,原来的计划别彻底打碎了...... “江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川涯怎么会突然出现打乱我们的计划?!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现在也不太清楚......有些事情实在是难以解释,不过现在我们得想想办法,现在宫门是走不了了,我们得想个另外的法子把夫人给送出去......” 第583章 生擒 川涯突然出现在寿康宫,交给太后一张小小的字条之后......江离的计划就被瞬间打乱,可谓是猝不及防......此时不仅是江离,云安也对川涯恨得是咬牙切齿...... 可她不懂的是......那个川涯针对江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来为难她和她的亲娘? 突然云安想起当年发生在许氏夫人身上的事情,按照她所知道的说法,当年知晓此事的人大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现在那个川涯分明是冲着许氏夫人来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川涯怎么会知道许氏夫人身份不凡? 想到这里,云安立即拉住江离的手,眼神严肃无比地问道:“江离,你难道就没发觉不对劲吗?!那个川涯......明显是有备而来!他极有可能知道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可问题是......那怎么可能呢?那个川涯不过是一个异国杀手,怎会知道中州皇族的秘密呢?!” 这时江离抿了抿嘴,一脸无奈地回道:“方才,我就是在思考这件事......川涯作为一个外来的杀手,只是奉命行事,他所接收到的消息都是来自雇佣他的人,所以我猜......雇佣他的人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这也不可能啊......”云安眉头紧皱,继续问道,“我娘说过......当年知道此事的人死的死,不死的也被弄得半死不残,疯疯癫癫,有的被割掉了喉咙,有的被挖掉了眼睛......当时根本就没留下什么活口啊......” 听到云安这话,一脸焦虑的许氏夫人也插进话来...... “是啊......当年永帝手段之残忍,简直为天理所不容......我只知道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就是辛者库买卖消息的那个老头儿,我对他也算有恩,当时是我让他装疯卖傻才逃过一劫......不过他这辈子也只能屈居在辛者库里,不敢明着露面见人......” 一听这话,江离立马想起了辛者库里确实有一个老头,当时选婿还是这个老头帮了他不小的忙...... 难道......那个老头子就是幕后真凶?!可他久居深宫,如何与川涯保持联系......又怀揣着怎样的目的,既要帮助江离,又要迫害江离和他身边的人?! 还未等江离进一步深想,许氏夫人随即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不过肯定不会是他......他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虽然这些年他只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绝对不会是心存歹毒之人,更不会去迫害你我这些本就无辜之人......” 江离更是纳闷了......难道当年还有漏网之鱼?但许氏夫人把当年的场面说得如此惨烈,想必永帝是不会留下活口的......那幕后真凶到底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呢? 一番沉思之后,江离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江离突然抬起头来,大手一挥,说道,“现在紧要的是,如何尽快把夫人送到宫外,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如今太后下令之后,宫里的金面军定会严加防范,甚至会到处搜查可疑的地方,所以我们一定要快,还得保证计划不出错漏......” 云安眉头一皱,随即插话道:“可是现在皇祖母已经让金面军把各个宫门锁死了,任意的车马进出都会遭到盘查......难道我们要铤而走险,到金面军那里去碰碰运气吗?!” “呵......那倒也不必......”江离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方才我说过会想一个其他的路子,如今看来......只能从寿康宫佛堂的密道出去了......” 江离这么一说,云安立即想起来佛堂下面确实有一条密道,之前江离拜托她引开太后,就是为了在这条密道里面办事......如今看来,这条通往北郊的密道就是许氏夫人唯一的出路了! “那好!”云安一声豪爽的大叫,“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办?!要不......就趁着今夜,把我娘给送出去!” “不行......”江离默默摇了摇头,冷漠地否决了,“今日太后刚刚下令,宫里的金面军定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若是此时行动,难保金面军不会察觉,而且行动的人数也要尽可能少,这样才能做到掩人耳目......” “那简单!”云安一脸笃定,胸有成竹一般说道,“我现在本来就住在寿康宫,由我来把我娘送出去,那是再适合不过了......只要你把佛堂里开启暗道的机关告诉我就行!” “嘶......你一个人?”江离眉头一翘,略有疑虑地说道,“郡主,你一个人......真的能行吗?” “不然呢?”云安傲气地反问道,“难道你还有比本郡主更好的人选?明日你只需想办法把我娘给弄进寿康宫,我自然会把她引到佛堂,然后一路带着她逃出宫去......” “郡主,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应该把夫人安顿在哪里,之前我们都已经商量过了,无论是奔原军府,还是豫王府......抑或是凤尾楼,临泽观......都不是安全的地方。” “这个......我已经想到了。”云安冷静地回道,“江离,你可别忘了,除了豫王府以外......本郡主还有另一层身份,所以还有另一个家......” “郡主是说......遥月山庄?” 江离这么一问,云安随即点了点头,可令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旁边的木成舟突然躁动起来,一下蹭起身来,大声喊道:“不可!” 木成舟突如其来的反对瞬间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也让江离和云安心生疑惑......这个木成舟一直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怎么突然又想发表意见了? 他这么一个木头人居然会突然插嘴......还真是少见。 “成舟?遥月山庄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吗?” 这时木成舟眉头一皱,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却又抿着嘴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毕竟刘烟子是遥月山庄的人,如今木成舟也再也拿不准刘烟子的性情和动向...... 虽然刘烟子和许氏夫人看上去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但木成舟心里总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可他不能把刘烟子的事情直接摆在台面上,只好找个借口先敷衍过去...... “这个......属下只是觉得,遥月山庄毕竟是江湖门派,行事作风可能有......不周到的地方,而且遥月山庄地处偏僻,我们在宫里也不能及时知道夫人的信息,所以......” “嘶......”云安吸了一口冷气,一脸疑惑地说道,“本郡主倒是觉得......你方才说的都是优点啊......你想想,遥月山庄是江湖门派,自然和朝廷皇族没有关联,江湖之事......正好可以拒绝皇族插手啊!还有,地处偏僻那就更好了!别人找都找不到的地方......那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至于消息......这个完全可以放心,本郡主和遥月山庄关系匪浅,让山上的师兄弟每日和我书信联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云安一通分析下来,木成舟自觉理亏,自然也不敢多嘴了......他只好老老实实的地坐了下来,回到了之前安安静静听人讲话的状态,只是他心里的担忧依旧没能平复,他总觉得事情没郡主想象中那么简单...... 然而短短一刻钟之后,江离和云安已经把计划敲定了......那就是把许氏夫人从佛堂的暗道送出宫去,暂时安顿在遥月山庄...... 就这样,众人在不安与兴奋之中等到了第二天的晚上,这一整个白天里,宫中的金面军都在反反复复地巡逻,甚至还会突然闯入一些宫女太监的居所搜查,听说......光是辛者库他们就进去搜了三次...... 然而江离这边作为宫中的贵客,又是陛下眼前得宠之人,自然是幸免于难了......可江离知道,今天晚上必须把许氏夫人给送出去,不能再等了...... 于是在木成舟的护送至下,他们成功将许氏夫人送到了寿康宫的墙外,一墙之隔的里面就是佛堂,此时云安已经将佛堂周围的下人们都打发了......只有她一人在原地等着...... 紧接着木成舟便抱着许氏夫人飞过了院墙,停在云安眼前,两人相视点头之后,木成舟转身越过宫墙离开了...... 下一秒,云安立即带着许氏夫人进了祠堂,按照江离讲述的步骤成功开启了暗道,接着便赶紧牵着她的娘亲在暗道里穿行,直到两人钻出洞口,呼吸着北郊清爽的空气......她们知道,现在离自由已经不远了...... “好啊......真好啊......”许氏夫人畅快地感叹道,“在那枯园子里憋屈了那么多年,如今看到这黑漆漆的林子,都感觉有几分雅趣了......哈哈哈哈哈......” “娘,还没到松懈的时候,我得赶紧把您送到遥月山庄,天亮之前我还得回到寿康宫,不然会引人怀疑......” 云安话音一落,再度牵着许氏夫人的人,往遥月山庄的反向走去,等到母女二人爬上月牙形的高山,站在遥月山庄大门前的时候......两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娘......我们......终于到了。” 在两个掌门隐秘的安排之下,许氏夫人也成功地安顿在了遥月山庄,云安快速交代好相关事宜之后,便迅速下了山,借着夜色顺着原路,准备通过暗道返回宫中......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当她回到北郊暗道的出口之时,有一个漆黑的背影却挡在了暗道之前...... 川涯默默转过身来,对着云安露出一个邪笑...... “郡主......晚上好啊......” 云安眼前一愣,脸上的肌肉也随即抽动起来,她已经握紧了腰带上的月牙鞭子,随时准备抽出来迎战...... 川涯见她手上的动静,却是一脸淡然...... “诶诶诶......郡主怎么这就要拔刀相向了?在下今夜并非是来找您打架的......”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跟踪我?!” “哈哈......现在即便我不说,郡主也应该知道在下的身份才对啊......江离应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了才对......” 此话一出,云安双眼一震,呼吸也沉重起来...... “你是......那个杀手川涯?!” “哈哈......能听到我的名字从郡主的嘴中说出,简直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福分哪!” 川涯两手一张,突然大笑起来...... “别在这里嘚瑟!”云安大声叫嚣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若是不说......我现在就把你给五花大绑,好好地逼问你一番!你别以为本郡主是个花拳绣腿的怂包!” “别别别......”川涯突然摆手拒绝道,“郡主误会了......在下今夜虽然跟踪了您,但也不是完全跟踪你,事实上......我一直就在这里等您,想跟您谈一个合作......” “合作?!”云安嗤笑一声,“呵......你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居然也配跟我谈合作?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也不瞧瞧自己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 “唉......在下只是收钱办事而已,杀一个有钱赚,杀两个就有更多的钱赚,还请郡主体谅体谅......” “我呸!一个被人指示的杀人凶手,居然还能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本郡主是不会跟你们谈什么合作的!你不如现在就给我束手就擒!” “嘶......这个在下可做不到,而且郡主您就算再有本事,也买那么容易擒住我,不过呢......你那藏在遥月山庄的娘亲,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第584章 仇 夜风萧瑟,山中寂寥,暗道出口前,云安和川涯二人对峙着......当云安从川涯口中听到“藏在遥月山庄的娘亲”之时,她的脸突然紧绷起来,一脸鄙夷地说道:“哼......自不量力?即便你跟踪我到了遥月山庄,知道了我娘的下落......但有我两个师娘保护,定不会让你们这些奸邪之徒得逞!” “哈哈......这可不一定了......”川涯意有所指地回道,“郡主,难道您就没想过......这一切都是我们为你设下的圈套?” “圈套?”云安眼中一沉,立即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你和江离的动向我们可是清楚得很,我只要你要想办法安顿好那位许氏夫人,自然会找一个稳妥的地方,可无论是奔原军府,凤尾楼,还是临泽观......这些地方我曾经都出现过,也在那里杀过人......所以你们一定不会考虑......” “最后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你那遥月山庄了,为了避免你们有多余的念想,我暗中送了一个消息给太后,让她封锁各个宫门,只为让你们不得已把许氏夫人用暗道送到北郊,等到了北郊......你自然而然就会就近把她送到遥月山庄......” 说到这里,川涯嘴角一翘,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而我呢......早就在遥月山庄安插好了人手......” 此话一出,云安惊愕不已,腰上的鞭子随即抽出,在月光下绽放着寒冷的光芒...... “你......你说什么?!你敢对我娘动手试试!我一定会把你千刀万剐!” “哎呀......郡主莫要着急!”川涯冷笑一声,一脸挑衅地说道,“即便您现在把我大卸八块......也救不了你的娘亲啊!毕竟我已经跟遥月山庄的内鬼说好了,若是明日没有我的消息,他就会暗中把许氏夫人给处置了......而且郡主您还要赶着回到寿康宫那边,待会儿若是耽搁了时辰,太后一怀疑起来......那就大事不妙了!” “我呸!你不要用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来激我!”云安一脸凶狠地骂道,“本郡主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也不会任人摆布!即便是后来捅出篓子......我一样有办法可以把事情摆平!” “嘶......郡主若是这么说的话......在下确实相信郡主您的本事,毫不怀疑......只不过若是你的娘亲不幸离世了,即便您有了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让死人复活啊......您说是不是?所以啊......我还请郡主三思......而且在下说过了,今夜特意前来和郡主相会,并非有什么歹毒之心,而是为了帮助郡主啊......” 川涯这么一说,云安不得不顾忌许氏夫人的性命,毕竟她也没有想到对方留了这么一手,居然在遥月山庄都做了手脚......按照以往的习性,云安势必会怀疑对方的说辞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可这一次......她不敢轻易拿自己娘亲的性命去赌...... 加上这个川涯貌似真的没有杀意,兴许云安可以听他说上一说,或许能够得到一些意外的线索...... 想到这里,云安瘪了瘪嘴,随即把月牙鞭给放下了......她微微抬起下巴,趾高气扬地看着川涯,语气冷漠地说道:“你的话倒是有意思......本郡主在宫里要什么有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即便是需要帮忙......哪里又轮得到你这种任人使唤的走狗?” “嘿嘿......郡主别忘了十多年前的事情,您的身上可是背负着血海深仇啊......” 此话一出,云安眼前一愣,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 “你......你果然知道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怪不得对我和我娘亲了如指掌!不对......不是你,应该藏在你后面的那个凶手......快说!那个人到底是谁?!” 云安叫嚣之下,川涯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见他一脸淡然地挥了挥右手,语气轻松地回道:“郡主莫要叉开话题了......相比我家主人的身份,你更应该考虑的是许氏夫人身上背负着的冤屈和仇恨,我家主人不过是想助你们一臂之力罢了......” 这时,川涯突然朝着云安走近了两步,眉头微微皱起,露出一副怜悯的模样,说道:“郡主......难道您就不想为许氏夫人报仇吗?她可是为了您受尽冤屈啊......” “不必了!”云安把手中的鞭子一挥,立马让川涯退了回去,紧接着她果断回绝道,“你不用在这里费尽心思耸动我!我娘她现在已经彻底放下心结了......” 谁知下一秒,川涯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如同疯魔了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郡主啊......您可真是天真无邪,许氏夫人之所以告诉你她已经放下了,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报仇,也不想成为你的拖累......实际上,这些年她心里的恨意就没有衰减一分,她的头发也是因为对中州皇族的愤恨而白的......其实她巴不得亲手拿起一把剪刀,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千刀万剐,以泄她心头之恨!而你作为女儿......难道就不能体会一分她这些年的愤恨和酸楚吗?” 云安眉头一皱,不知为何眼前浮现起了许氏夫人那张沧桑的脸,和她在讲述多年前发生的祸事之时,那双充满愤恨的眼睛,里面仿佛是有熊熊烈火在燃烧,在燃烧别人的同时,也逐渐吞噬了自己...... 所以一开始,云安才会觉得她是一个疯女人...... 事实上,那晚当云安听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之后,她感受到自己灵魂的崩塌,仿佛自己这些年经历过的美好日子全都是一个谎言...... 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却因为许氏地位卑贱,不敢认她当作亲生女儿......他为了自己的颜面,不惜大下杀手,将当年知道事情的人一一送往地狱,这也注定他这个皇帝本就不应该安享晚年...... 而寿康宫的那位虽然抚养她长大,但也对她生母的遭遇熟视无睹......枉她这些年诚心礼佛,坚持吃素......难不成是为了还当年欠下的血债?!她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如今在云安眼中,更是蒙上了一层虚伪的面纱...... 豫王夫妇对她也有养育之恩,这些年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但说到底并非她的亲生父母,但他们既然知道云安的身份,自然也应该知道真相,如今想来......他们不也是隐瞒真相的帮凶吗?! 想想那些被残害的人......想想他们死得何其无辜...... 这些碎片一样的记忆难以拼凑成一面完整的镜子,反而一块一块地扎入了云安的心脏,让她这些日的隐忍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确实想过复仇,但最后却因为某个念头而放下了...... 难道真如川涯所说,她和许氏一样......都是因为无能为力,才放弃复仇的吗?! ...... 长久的沉默之后,川涯脸上已然露出邪笑,因为她在云安脸上看到了纠结与愤恨......这时只差临门一脚,他的任务应该就会圆满完成了...... 于是他轻轻地往前走了两步,语气和缓地对着云安说道:“郡主......我知道您很犹豫,毕竟要和整个中州皇族作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有我们的帮助,一定不会让许氏夫人这些年的委屈白白受过的......现在您只需要相信我们,也相信你心里的愤恨......” 听着川涯鬼魅一般的声音,云安默默抬起头来,她的眼神明显和之前大不相同,即便是江离见到她现在的模样,也会感觉颇为陌生,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哈哈......郡主,看来您已经想通了......但其实有些事是无法逃避的,过去的恩怨始终是要面对的......与其藏在心里忍气吞声,不如快刀斩乱麻,就此了却一个心结......” 说着,川涯又继续朝着云安走了两步,如今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只剩五步,川涯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云安的表情,和她眼中微微颤动着的瞳孔...... “郡主......既然您已经下定决心了,那我们便会赋予你信任......到时候我们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等时机一到,您自然会都懂得如何行动,在那之前......您只需安安稳稳地呆在宫中,做一个称职的郡主就行......” “郡主......不对,云安公主,夜已经太深了,您赶紧回去吧......哈哈哈哈哈......” 川涯的踪影随着一阵短促的笑声飘然而逝,云安则是站在了原地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此后她便保持了沉默,一直等她安全地回到寿康宫里,躺在自己的床上,神情呆滞地望着上空,在逐渐恍惚的视野中遁入梦乡...... 她隐隐感觉......川涯所说的“那个时刻”,不久后就会降临了...... 第二天早上,当云安出现在江离面前的时候,江离第一眼就发觉了异样......因为云安看上去无比平静,并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兴奋,他甚至看不出昨晚的计划是否成功了...... 而当他主动问起的时候,云安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江离心中唯有疑惑,毕竟许氏夫人的事乃是云安心里的重中之重,昨日她还在担惊受怕,今日的态度怎会突然变得如此敷衍?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离决定操着关心的语气,问她一问...... “那个......郡主,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啊?” “也许吧......”云安冷漠地回道。 “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也没有......”云安不自觉地抬手抠了抠脸蛋,“可能是昨夜太过紧张了,幸好我娘已经在遥月山庄安顿下来了,之后这阵子就不必担心她的安危了......” “那好......”江离突然眉头一翘,刻意地问道,“那郡主......既然夫人已经安顿下来了,那我们的婚事......” “不急,遥月山庄也是个好地方,现在不着急送我娘去北原......你先把自己的那些事情搞明白吧......” 短短几句交流之后,云安便冷漠离开,看她单薄的背影,江离更是觉得古怪...... 这时木成舟凑上前来,皱着眉头问道:“少爷......郡主今日是不是感觉......不太对劲?” “你也这么觉得?” “嘶......属下只是感觉郡主和之前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可能是好不容易把许氏夫人送出宫去,卸下了肩上的担子,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吧......” 然而木成舟的解释未能让江离信服,因为之前的云安急切无比,巴不得立马和江离成亲,然后快马加鞭把许氏夫人给送到北原,越快越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然而今日江离故意说起他们的婚事,云安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明明之前她比谁都还要着急,如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是让他感觉事有古怪...... “嘶......不对不对......”江离下意识地念叨着。 “少爷,怎么不对了?”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感觉昨晚发生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紧接着,江离瘪了瘪嘴,突然转头看向木成舟,一脸严肃地说道:“这样吧......你今日去一趟遥月山庄,查看一下许氏夫人的状况,快去快回,午时的时候回来差不对,最好不要暴露踪迹......” “属下遵命!” 木成舟接下命令,随即拿着江离的玉牌出了宫,江离则是去陪着永帝办了半天的事情,等他陪着永帝用完午膳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木成舟从遥月山庄回来...... “怎么样?许氏夫人那边有什么异样吗?” “回少爷,没有......”木成舟如实禀告道,“夫人那边一切如常,吃住都还算习惯,已经开始做起针线活儿了......听说是为你和郡主的孩子......” “嗐......你说这个干甚?”江离小声埋怨道,“所以许氏夫人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遥月山庄里也没什么古怪的人?” “都没有......许氏夫人现在有专人照料,神色比起以前是要好上不少......” “行吧......那就先这样了......” 江离深吸一口气,心里的疑惑还是没能得到解答......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许氏夫人在遥月山庄没有问题,寿康宫也没什么异常的动静,云安怎么会突然变了一个人?难道真是因为累了?” “不懂不懂......且观察几日再说吧......” 第585章 你也有份 几日过去,金面军依旧没能查到一丝半点的线索,太后也只能认定枯园子里那具被烧焦的尸体就是许氏本人......至于那封莫名的信,也许是谁的恶作剧罢了...... 这几日云安没有和江离怎么联系,仿佛有意在避嫌一般,江离更是感觉奇怪,却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去寿康宫打扰,后来让沉星去一打听,才听说云安在前两日已经回了豫王府...... 这个关头,不在宫里好好呆着,突然回到豫王府是为了什么?江离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又过了两日,忧山使团的访问总算结束,按理说......忧山一行人本该直接返程,然而恰好撞上云安和江离的婚事,于是涟漪跟江离经过商量之后,决定主动跟他师父提议,自己留下来作为忧山的代表参加二人的婚事...... 虽然干邪不太明白,为何涟漪会突然留下来......他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莫非......这小女子之前心生愤懑,现在想要留下来,在江离和云安的婚礼上砸场子? 然而在涟漪再三保证之下,干邪和永帝都允许她留了下来......自此她就一人居住在融春院,江离念她一人在那边不太安全,便派了木成舟过去保护她的安危,顺便负责他和涟漪之间的联系...... 遗憾的是......直到干邪带着其他的弟子离开帝京,川涯的踪迹再也没有出现在宫中,仿佛就此收手,人间蒸发了一般......然而江离知道,越是长久的沉默,就意味着越深沉的阴谋...... 然而就在干邪离京的第二天,江离突然收到一封密信,邀请江离明日午时独自到东郊驿站见上一面,说是天机不可泄露,搞得神秘得很......古怪的是上面没有署名,只是寥寥草草的几句话...... 这封信到手之后,江离便把涟漪和木成舟从融春院找了过来,和沉星四人一起讨论接下来的对策...... 读完信之后,沉星态度坚决,当机立断地喊道:“少爷万万不可!这明显就是敌人故意设下的陷阱!不然的话......他们为什么要您独自去见面呢?!” “确实如此......”木成舟接上话,冷静地分析道,“不过......若真是陷阱的话,对方怎么会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呢?约定的时间在艳阳高照的正午,还在纸上写得清清楚楚送到我们面前......感觉又不太像是陷阱......” 这时,安静在一旁的涟漪仔细地端详着纸上的字迹,眉头轻轻皱起,随即说道:“如果真是陷阱......也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利用这份邀约,设下一个陷阱进行反击......又或者我们可以做好充分的准备,无论对方是正是邪,有怎样的目的......我们都不至于让江离有所损伤......而且......” 说完“而且”两字之后,涟漪突然愣住了,不知为何,她的眼神停留在了信上,久久不能动弹...... “涟漪姑娘......你怎么了?”江离试探着问道。 “哦......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涟漪摇了摇头,随即抬起眼神看向江离,“这样吧......我和木侍卫二人护送你去,然后我藏身在东郊驿站不远处,时刻感受着驿站里面的气息运动......如果有人运功,我和木成舟便会立即闯入,在我们插手之前......你只需保证自己不死即可。” “哈哈......不死啊?这个对本少爷来说应该不是难事,打架我不一定厉害,但逃命这件事儿......少爷我一定不逊色于任何人......” 江离洋洋自得地笑了两声,木成舟和涟漪也宽下心来,众人就这样等到了第二日早上,江离一行人乘着马车出了宫,此时金面军的盘查已经不像前段时日那么紧张,不久后一行人便顺利地从帝京东门使出,直奔东郊驿站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离东郊驿站还有一里路的时候......按照计划,涟漪和木成舟接连下了马车,两人随即一左一右,悄声潜伏在周围的树木草丛之中,一点一点地朝着驿站的方向逼近...... 而江离则是稳稳地坐在马车之上,一直开到了驿站门口,在小厮的指挥下停好马车,然后独自走进了驿站...... 令他江离放心的是......他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杀气,驿站里无论是客人还是伙计,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没有心思去关心他的存在...... 紧接着他便听到楼上木梯咯吱咯吱的响动,下一秒一个白色的身影走了下来......江离眼前一愣,定睛一看,那居然是昨日才刚刚离开帝京的干邪国师...... 在江离心生疑惑之时,干邪已经轻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面容慈祥地说道:“还愣着作甚?赶紧找张桌子坐下吧......” 直到江离坐下,眼看着干邪让店里伙计送上一壶热茶之时,江离还没能消除心中的疑惑......难道送信邀约的人就是干邪? 可问题是......干邪明明都已经走了整整一日,按理说忧山的车队早就已经跑出东郊了,如此说来......干邪仿佛故意停在东郊驿站,就为等见上江离一面...... 然而江离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宫里说......非要大费周折把他引到这荒郊野外的地方......但看着干邪稳重的表情,江离知道自己定会不虚此行...... 紧接着,干邪亲自为江离倒上了一杯茶,然后推到了江离的面前......江离只是瘪了瘪嘴,轻轻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干邪国师,您可以留在驿站,把晚辈找到这里来......并不是仅仅为了喝茶吧?” “哈哈......你小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找你一定是有事要商量,而且此事必定机密,所以老夫才不愿意在宫里找你......这些估计你都因想到了吧?” 说着,干邪突然眉头一翘,呵呵笑了两声,白色的胡子都随之微微颤动起来...... “哎呀......果然,现在我的那个徒儿,还有你的那个侍卫都在外面埋伏着吧?哈哈......老夫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屈从我的要求,估计若是你在驿站里一出事儿,他们就会立即闯进来吧? 干邪此话一出,江离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只能默不作声地支起一个尴尬的笑容......如今想来,不仅涟漪会察觉气息,干邪对这门功法也是了如指掌...... 现在江离只觉得自己蠢笨,毕竟干邪就是涟漪的师父,她的功夫全都是这个老头子手把手教会的,所以这个老头感应气息的能力比起涟漪只多不少...... 幸好干邪并没有心生嫌隙,他甚至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还未江离添上了杯子里的茶水...... “哈哈......不必在意,老夫行事自有分寸,只要他们不进来就好......” “干邪国师,那您就直说吧......今日找晚辈前来,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嘱咐?” “两件事情......我们一件一件地说。” 干邪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水,随即抬起视线和江离对视着...... “第一件事,老夫知道,涟漪那孩子明里暗里......一直在帮你的忙,一开始老夫还不知道你们是想对付什么,但我也不是吃素的,涟漪毕竟是我的徒儿,她心里挂念着什么......老夫比什么都清楚......所以你们应该是在追查川涯那个小子吧?” 干邪突然说出了川涯的名字,把江离活脱脱地吓了一跳,他本来以为干邪这个老头子这段时间都在应付永帝,对自己的徒儿们疏于管教,所以他才有机会和涟漪联手...... 然而江离没想到的是......这只老狐狸的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甚至知道他们为何联手,又在追查何人......江离本以为这是因为干邪反应迅速,信息灵敏,然而对方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江离,虽然老夫不知道你们追查到哪一步了,但其实......川涯这个小子的情况,多年前老夫就已经摸清了......” “你说什么?!”江离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先别急......当年收养涟漪之后,我便开始着手调查她的身世,不久后便查到她有一个被人贩子卖走的兄长,虽然后来几年逐渐断了线索......” “但是呢......我好歹算是半个江湖中人,和破离拳派也有所交往,之后忧山发生了人贩子被杀害的案子,死者的每一块骨头都被破离拳打得稀烂......我便知道,当年消失的那个孩子成了一个孽障......” “后来我想尽快把这个孽障给铲除,怎料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逃离了破离拳派,他应该是离开了忧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去了西海成了一个杀手,因为当他再次回到忧山的时候,他血刃了自己的生母,报了遗弃之仇......” 说到这里,干邪突然停了两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关于这个孽障的事情,其实我比涟漪更早知道......那时候她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心里想要找回兄长的念头愈发激烈,我也不便开口阻拦......” “我当时心想......只有让她目睹自己兄长的恶行,让她意识到她的兄长已经变成了一个穷凶极恶的魔头,只有这样......才能让涟漪断掉当年的念想。” “当时我确实成功了,我知道涟漪在临走之前,已经下定了一去不返的决心,但我坚信她会回来的......最后,她果然回到了我的身边,回到了我给她规划的道路上......” “以前的阴影已经烟消云散,她将继续她崭新的人生......因为她和她的兄长,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只要他们兄妹俩不再有焦急,那便是为师最希望的事情......” “可惜啊......这次带她进京,竟然阴差阳错,遇上了你这小子,又牵扯出了多年前的往事,也不知是祸是福......” 干邪眼中一沉,随即低头看着茶杯里冒着温热气息的茶水...... “那个......干邪国师,你放心......涟漪姑娘绝对没有欺瞒您的意思,她只是不想让您担心罢了......而且晚辈可以向您保证,一定不会让涟漪姑娘身陷险境的!” “哼......小子,你终究只是一具肉身之躯,大难临头之时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只是此时涟漪她决心一定,老夫即便知道她留在帝京并非一件好事,但也只能顺从她的心意......” “这一次找你来呢......也不是为了让你在我面前发誓,毕竟誓言在生死面前能有什么作用呢?与其听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老夫只想为我的徒儿做一点实事。” 说完,干邪从身上掏出两块圆环形状的玉佩,递到江离手中...... “这是老夫毕生修为所练就的宝物,只要把它放在身上,当你遭受致命一击之时,便能保你大难不死......” 江离一手接过一块玉牌,仔细看了两眼之后抬头问道:“这两块玉牌......都是给涟漪姑娘防身的吗?” “不是......”干邪微微摇头道,“一块给涟漪,一块给你。” “哈?!我也有份?” 第586章 幽灵 看着自己手中的两块玉佩,江离不敢相信干邪居然会考虑到他,还把这种保命用的宝贝给他......然而江离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于是默默地收下了其中一块玉佩,把另一块推回到了干邪面前...... 这时,干邪轻轻挑眉道:“怎么......你不想要?你可知这玉佩乃是忧山云雾之间蕴含的精华练就而成,乃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宝贝,老夫也是运用自身的气息熔炼多年......才得来这区区两块。” “干邪国师,正因为这玉佩如此贵重,晚辈才不能收下,你我非亲非故,怎能把如此贵重的东西白送给我呢?” “哈......原来你是在顾虑这个,”干邪捋了捋白色的胡须,随即解释道,“你说的不错......你我确实非亲非故,但我与你的母亲却是故人,之前在寿康宫的时候,你应该听老夫说过......老夫年轻时候曾游历北原,当时和你母亲有过一段缘分。” 此话一出,江离随即瘪了瘪嘴,因为这件事儿他不仅知道,而且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因为干邪和江琼的这段缘分是被他亲手写在设定里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见江离突然沉默下来,干邪也只是淡然笑道:“呵呵......当时你还不在这个世界上呢,甚至江琼都还没嫁到帝京城,你自然不会知道......估计江老太太为了避嫌,也少有跟你提起过我的事儿......” 这时江离变得莫名焦躁起来,因为他已经感受到干邪就要拿着当年发生的事情侃侃而谈......但这些事情在他脑子里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根本就不需要长篇大论的陈述...... 于是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准备占据一个先机...... “那个......干邪国师,让晚辈猜一猜......您和亡母之间不仅仅是有一段缘分吧?你们两个......搞不好是有一段姻缘吧?” 此话一出,干邪先是眼前一愣,手也停在了长长的胡须之上,随即轻笑两声,略显兴奋地回答道:“哈哈......你这小子果然机敏,这都被你给猜到了......虽然是陈年往事,但你的娘亲一直存在老夫的心中,永生难以忘怀......” 说着,干邪还是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来,眼神飘向驿站的窗外,听那风声游动,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在北原的美好时光...... “当时我对你娘心生爱慕,她却一副冷淡的模样......因为在她看来,女子是不必早就谈婚论嫁的......她甚至对周围的男子十分冷淡,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好歹也算接受了我......虽然只有短短数月,可那段时光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记忆......” “后来我回到了忧山,不久后就听到了北原联姻的事情......当时我知道中州的皇帝阴险狡诈,此时联姻绝非良策,但北原一方是为了稳定局势,才会出此下策......我随即休书一封寄往北原,让江琼推掉这门婚事......” “没成想,那封信没有一点作用,当时的我不知道她已经决心嫁给宋定康,甚至都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这封信......过了不久,我就已经听到她嫁入帝京的消息......” “江琼嫁入帝京快三年的时候,我一直有意无意地在探听她的消息......听说她乖张的性格在帝京城格格不入,宫里宫外闹出了不少的麻烦......最后还是因为怀上了你,才暂且收住了活泼好动的心思......” “当时我已经下定决心,等你安然降世的那一天,我就彻底放下对江琼的心结,可没想到......你来到这个世界不久,江琼就莫名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记得她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可我心里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她?我只是隐隐感觉江琼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你的出生意味着中州和北原有了新的联结,江琼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若是有人庇护的话,她会活得逍遥自在......若是有人觊觎的话,她便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后来我便开始着手调查,明里暗里派了数十个暗探前往帝京,调查江琼的死......一开始见效甚微,没带回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后来听到了一些坊间的风言风语,指向奔原军府的某个夫人,可你们奔原军府只有三个夫人,其中一个还一直卧床不起......想都知道,有可能下手的人只有那位大夫人王妙姿......” “但直到此时我都还没有动手,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了......若是王妙姿想要杀害江琼,为何不在孕期之时,连带着肚子里的你一起给杀掉?非要等到你出生之后才下此毒手......所以我立时感觉事有古怪,或许真相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 话至此处,江离脸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他的神色从不耐烦变成了严肃,因为他心里清楚,干邪说的都是真的,而他也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江离......我听说你进京不久后就查出了当时的真相,从而扳倒了王妙姿,这一点......很了不起,可惜你还是太年轻,没能发觉更深层的阴谋......这个阴谋本想由我自己来挑破,不过如今你已经长大了,也有为母报仇的决心,所以我才会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只是因为想要大仇得报,实在是不容易,因为对手太过难缠......这一秒你可能还好好地活着,下一秒就可能被五马分尸......所以我才要给你这件宝物,让你在最后的关头能有一线生机......” 江离十根手指交叉在一起,抱着拳头撑着下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干邪只是惊讶于他的淡定,殊不知身为作者的江离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江离......现在我准备告诉你,杀害你娘的真凶是谁了......所以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的话,我就开口了。” 这时江离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慢慢地抬起头来,视线和干邪对上了...... “干邪国师,我知道王妙姿只是一个被人撺掇的傀儡,也知道杀害我娘的真凶是谁,那个男人......命中注定会死在我的手上,你多虑了......” 此话一出,干邪惊愕不已,他双眼一瞪,瞳孔随即震动,脸上的纹路都在跟着颤抖...... “你......你说什么?!”干邪无比惊愕,竟然都有些口齿不清,“你......你说你知道真凶是谁?!” “是啊......”江离平静地回道,“可能晚辈比干邪国师想象中还要机敏,甚至比我要杀的人更有城府......相比杀害我娘的真凶,另一件事情的真凶才是我心里担忧的事情......” “什么真凶?!”干邪连忙追问道。 “就是川涯,他已经接连对我出手......我身边的人好几个都送了性命,现在他又在帝京开始行动了,不用想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不知干邪国师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个......在涟漪放下心结之后,老夫也没有刻意留意那小子的动向了,这次我知道那小子又出现了,还是跟着涟漪和你才知道的......不过雇佣川涯的人真有那么难缠,甚至比那个男人还要可怕?!” “哼......”江离邪气地一叹,“看不见的东西......总比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可怕,相比藏在川涯身后的黑手,川涯此人都不足为惧,那个神秘人就像一个幽灵一般潜伏在不知名的地方......” “我甚至怀疑......那人就潜伏在我的身边,若隐若现......只是我看不见......抑或是忽略了......” 听到这话,干邪的表情更是显得凝重,这一次他主动拿起江离还回来的玉佩,硬是塞进了江离的手中...... “原来这次你面临的对手如此厉害,你连杀害你娘的凶手都能追查到,却连这个凶手的样貌都查不出来......所以你更需要这件宝物来防身了,江离......听老夫的,把这东西收下吧......若是你能借此保住性命,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安慰的......” 盛情难却之下,江离终究还是收下了两块玉佩,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干邪眼中的震撼依旧没能退散,他一门心思紧盯着江离,眼中几乎快要放出光芒,仿佛是在盯着一尊金佛一般...... “江离......你比老夫想象中还要神通广大,怪不得早在忧山之时,你的声名就已经传到老夫的耳边了......当时我还在想着,有其母必有其子,如今看来......你比你娘,比你爹,比起你远在北原的外祖母......都还要厉害!” 面对干邪毫无掩饰的夸赞,江离只是冷静地回道:“干邪国师谬赞了,我只是在按部就班地做事情而已......现在我只想早一点完成这个故事,早一点获得真正的自由?” “故事?呵......你这孩子倒是有意思,你是觉得自己现在经历的东西......就像故事上面一样离奇吗?” “哈哈......”江离浅笑两声,若有所思地回道,“与其说是像故事,不如说我的人生就是一个故事罢了......” 说完,江离麻利地站起身来,对着干邪抱拳行礼道:“干邪国师,多谢你对晚辈的嘱咐,你送我的宝物......晚辈一定会转交给涟漪姑娘,自己那一份也会好好利用的......您就安心返回忧山吧,最后的那一日......我相信你会听到一个好消息的......” 这时干邪也站起身来,目光颤动着看着江离,语气诚挚地说道:“江离......你临危不惧的这份勇气......甚好!老夫真心希望你能够顺利,能够实现心中所愿!我在忧山......等着你的好消息!” 和干邪告别之后,江离踏上了回京的马车,驶出一里路之后,涟漪和木成舟便迅速地钻进了马车...... “少爷......怎么样?!到底是谁硬要见您?对方是什么目的?” “是干邪国师。”江离神色平静地回道。 “什么?!师父?!”涟漪大惊失色,“他不应该早就离开帝京了吗?怎么还会刻意留在东郊驿站,难道他是专程留下来等你?!” “嘶......这个嘛......”江离随即从怀中掏出其中一块玉佩,递给涟漪说道,“干邪国师应该是惦记涟漪姑娘你的安危,特意找我把这东西转交给你......” 涟漪接过玉佩之后,眼睛一点一点地瞪大了...... “这......这可是师父珍藏的宝贝!”涟漪惊呼道,“我小时候调皮,去师傅房间拿了这么一块玉佩出去玩,结果还被师父给罚了!当时师傅说......这东西珍贵无比,乃是他毕生修为练成的宝物,除了忧山王族之外......根本就不会轻易给别人......” “哈哈......所以我才说干邪国师担心你的安危啊......” “是吗?!”涟漪惊喜地喊道,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等涟漪开口,木成舟先一步发现了这件事的离奇之处,随即追问道:“少爷......干邪国师就为了给一个牌子?那他为什么不在临走之前直接给涟漪姑娘,非要特意找你大老远地跑来这里,又让你把这东西转交给涟漪姑娘呢” 第587章 流放 靠近越漠的一座边陲小城里,还残留着多年前战乱的痕迹......一队衣衫褴褛,脚戴镣铐的人搬着石头在乱石堆中艰难走过,他们都是犯下重罪,被流放至此的犯人...... 其中一个女人嘴里小声谩骂着,似乎有些疯疯癫癫......她到这地方已经三个月,似乎还没有接受破落的现实......毕竟短短三个月前,她还是奔原军府养尊处优的大夫人...... 王妙姿扔下这一块石头之后,插着腰往旁边吐了一口口水,她一脸不满地看着周围的官兵,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若是在以前,按照她的脾气......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这些狗东西给解决了,最好把他们给碎尸万段...... 可如今她已经成了阶下囚,以往的声名和势力全都烟消云散,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还比以前消瘦憔悴了几分...... “哼......都怪江离那个杂种......如果当时我把张婆子那个贱人也解决掉,就不会沦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想到这里,王妙姿气急攻心,随即抬脚踢向旁边的碎石,可留给她的只有脚上的剧痛...... 这时旁边的官兵注意到了她,随即冲了过来,抽出鞭子对着她就是两鞭子下去! 只听啪啪的两声......王妙姿随即躺倒在地,在地上翻来覆去地哭喊求饶......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然而鞭子的啪啪声依旧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不仅如此,官兵一边卖力抽打着王妙姿,嘴里还在大声咒骂着:“你这臭婊子!老子可不管你以前是哪个府里的大夫人......你现在就是一个犯人!如果不好好地给老子干活,今日之内把这些碎石头搬出城外......今天你就是死命一条!听清楚了吗?!” “我......我听清楚了!”王妙姿声音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挡住自己的脸蛋,即便是身上被抽出无数条伤痕,她也要保住自己的脸,因为她知道......女人一旦失去了颜面,那就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然而她的声音细碎微弱,更是让士兵心生恼火......他本来在帝京周围好好当差,却突然调来守着这些流放的犯人,如今他心生怨恨,更是要拿王妙姿出气...... 即便王妙姿已经开口求饶,整个身躯都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打滚,也没有让士兵的心里燃起半分同情,他手中的鞭子反而更重了,仿佛是想要在今天就把王妙姿打死,赶紧送去见阎王爷一般...... “臭婊子......烂东西......打死你!今天老子就打死你!” 鞭子一声一声地落在王妙姿身上,她知道也许今日自己已经只剩死路一条,干脆闭上了双眼,也闭上了嘴,不再求饶......她只能咬紧牙关,蜷缩着身体,一下一下地接下那霹雳一般的痛苦...... 然而......当王妙姿已经准备好以身赴死的时候,鞭子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本来正抽打得起劲的士兵也突然没了动静...... 王妙姿不禁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已经被打死了?但是死人......怎么会感受到身上的疼痛呢? 紧接着王妙姿便睁开双眼,才惊觉刚才打她的士兵已经躺倒在地,手上的鞭子落在一边...... 更令人惊恐的是......他的喉咙上插着一把飞刀,贯穿的伤口瞬间夺走了他的性命......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什么了?” 王妙姿双手撑着铺满碎石的地面,艰难地站起身来,这时她才发现......不仅仅是那个士兵,周围的所有人都已经躺倒在地,每一个人的咽喉上都插着一把飞刀...... 一瞬之间,王妙姿的四周全都是死人...... “是刺杀......是刺杀!” 王妙姿立即警惕起来,本能地转过身去,撒着脚丫就往跑去,即便是脚底板被地上尖利的碎石刺伤,也止不住她逃命的步伐...... 她知道......若是再晚一步,她极有可能和那些人一样,被一把飞刀莫名其妙地结束了性命,死得不明不白...... 然而她还没跑多远,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随即挡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王妙姿惊愕地睁大双眼,嘴里也呼出冷气,她双腿止不住地颤抖,恐惧之下竟然无法动弹...... 然而下一秒,那个身穿黑色斗篷的杀手却突然露出真容,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您就是奔原军府的大夫人吧?在下名叫川涯,突然出现多有冒昧,哈哈......不过您大可放心,我没有恶意,恰恰相反,我是为了拯救您而来的......” “拯救我?你......你这是何意?”王妙姿脸皮紧绷,眼神警惕,上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她拼命回忆着这张面孔,短短几秒之后便认定,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您因为暗杀奔原军府的二夫人江琼,被江离揭发落了狱......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也难逃被流放的下场,如今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服刑,过着和上半辈子截然相反的人生......而我......正是为了把您从这悲哀的局面里救出来,才会现身的......” 说着,川涯突然抬起双手,示意王妙姿看向她身后的一片尸体...... “大夫人,您若不相信可以回头瞧瞧......为了救您,我可是杀了不少人啊......难道这还不足以表明我的诚意吗?” 王妙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望着每个人喉咙上的飞刀,她并没有感到半分痛快,反而有一股刺人的寒意爬上她弯曲的脊背......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武功高强,手段残忍,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怎么......大夫人?我都已经拿出这样的诚意了?您还不愿意相信我吗?” “不是......我......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为了救我......愿意杀掉这么多人?你可知道......这些人里面的官兵......全都是朝廷的人!” “朝廷的人又如何?这正是说明夫人您有这个价值......我正是为了您身上的价值,才会不辞辛苦跑来这边陲小城救您的......” 听到这话,一股荒谬的感觉涌上王妙姿的心头,她情不自禁地冷笑一声,说道:“呵......价值?我还有什么价值?即便你知道......我曾是奔原军府的大夫人,但你不也知道......我已经沦落成了流放的犯人,现在无论是娘家还是婆家都不肯认我,我也没那个脸去求他们的庇护......所以你倒是说说,我还有什么价值?” “大夫人,您当然有价值......”川涯意有所指地回道,“您的价值......在于你对江离的痛恨,我需要的就是这份恨意,来让我们一起联手,把江离那小子给解决掉......” “江离?呵......原来你是冲着那小子来的,”王妙姿冷笑一声,继续说道,“确实,你说的不错,我是因为江离那小子才会沦落到今日的下场,我也确实恨那个小子......可相比恨,我对他更多的是恐惧,是源源不断的恐惧......” 说着,王妙姿突然低下头去,看着地上奇形怪状的碎石,仿佛在其中某一块石头上面看出了江离的脸庞...... “那个小子......不是我能够对付的,当时他刚刚回京,表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我便也轻敌了,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北原来的野小子,根本不足为惧......” “谁能想到......他转头就给了我一拳重击,在我和老爷之间挑拨离间,一上来就给我吃了不小的苦头......后来我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没想到那小子还给我设下圈套!” “而且,那种诡异阴毒的招数......我没有在任何人手里看到过,我简直就跟一头蠢猪一样,被那小子耍得团团转......正当我自鸣得意之时,却不知道身边的仆人已经被江离那小子挖了墙角!” “后来直到我身边的婆子突然叛变,我才知道大事不妙,那小子一开始就有备而来......他定是早就知道的他娘的死跟我有关!然而他表面上对我尊敬有加,实则就是在等我出手,以便他收集证据,逐个击破......” “到最后东窗事发,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彻底完了!他行事之迅速,我连收拾东西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官府的人就已经来砸门了......如今想来,江离那小子简直用心歹毒......” 说到这里,王妙姿的神情愈发惊恐,仿佛又回到了她被江离送入官府的那一天...... “所以呢?”川涯表情冷漠地看着王妙姿,“难道就因为这一次的挫败......您就打算放过江离了吗?” “挫败?!”王妙姿突然皱起眉头,言辞激烈地喊道,“这哪是挫败?!老娘差点死在江离那小子的手上!” “可您不是没死吗?没死......就意味着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我可以告诉您,当时我刺杀江离,他也差点死了,没想到他却不知为何捡回了一条命,还回到宫中参加选婿,得到了你们陛下的赏识,如今已是朝中的大红人了......” “呵......是吗?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那个小子还真是了不得......”王妙姿心灰意冷地说道,紧接着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抬起头来看着川涯,“等等......你方才说什么?你刺杀过江离......还差点得手了?!” 川涯嘴角一翘,微微扬起下巴回道:“不错......如您所听到的那样,我确实曾经刺杀江离,将他送到了阎王殿前,谁知他自己从鬼门关爬回来了......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有这个本事能够对付江离,您大可不必继续活在恐惧之中,只要你我联手,那便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 话至此处,王妙姿彻底沉默了,她在脑子里仔细地盘算了一下,又掂量了川涯说过的话......细想来,此时此刻她不过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女人,如果有人伸出援手,对她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甚至可以说......眼前的条件下,王妙姿根本就别无选择...... “好,”王妙姿抬起头来,果断地回道,“我愿意跟你联手一起对付江离,不过得你告诉我,我能够做些什么?” 川涯歪了歪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王妙姿沧桑而坚定的面庞,说道:“不急,等我们回到帝京,回到大夫人您熟悉的地方再说......” ...... 短短半月之后,王妙姿就重新走在了朝圣天街之上,只是她每次出行都必须把全身遮挡得严严实实,还得谎称自己是越漠来的旅人...... 当这天她走在街上之时,旁边恰好路过一辆朝着皇宫进发的马车,江离坐在车上,朝着涟漪和木成舟解释着,刚才他和干邪的对话...... 当然他对干邪的嘱咐有所省略,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别人知道更好,比如王妙姿只是被人指使,才会下毒杀人,而藏在幕后之人,此刻正安稳地坐在龙椅之上...... 第588章 前夜 雾气湿重的下半夜,江离沉睡在困梦之中,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涟漪突然感受到了川涯的气息,猝不及防地惊醒,而木成舟也被一缕白烟所吸引,直往宫墙外面飞去...... 沉星昨日回到了奔原军府,如今忧山使团离去,意味着江离马上就可以出宫回到奔原军府,她早日回府正是为了提前安排江离和云安的婚事...... 这夜她忙了一天之后回屋之时,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可揉了揉眼睛之后,对方又突然消失不见......她只当做是幻觉...... 此时此刻,江离身边空无一人,整座院子都空荡荡的,偶尔有金面军列队走过的声音,却也没有打扰到他一分一毫的沉眠...... 江离就这样沉浸在梦中,不知在冥冥之中,灾厄的魔爪正在朝着他一步一步逼近...... 当他在雾中拨开迷雾,竟然发现自己正站在某个山巅之上,远远一望,山的周围云雾缭绕,四散飘摇,仿佛来到了仙境...... 突然,江离听到身后传来声响,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头发花白,面无五官的老者朝他走来,正当江离准备走上去招呼一声之时,老者却刻意忽略了他,自顾自地往山崖的方向走去...... 江离不明所以,只好跟了上去,两人一齐在山崖的边缘站定,望着茫茫无际的云海吞噬着整个世界...... 这时江离已经知道,此时他应该是身处梦境之中,可问题是这一次的场景他从来就没有梦到过,既真实可见,又虚无缥缈......他甚至有些好奇,若此刻他从这山巅之上一跃而下,跳入云海之中会有怎样的后果? 然而他只是这么一想,旁边的老者仿佛瞬间洞察了他的心思,随即轻轻地抬起手来把江离拦住,说道:“还没到时候......不过快了......” 听到这话,江离一脸疑惑地看了看老者,又上前一步,弯着身子皱着眉头看了看底下涌动的云海,随即问道:“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这里是你的终点,也是你的起点,而我......不过是一个引路人罢了......”老者语气缥缈地说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会突然梦到这里?这一切存在着什么含义?” “江离......不对,我更应该叫你张鹏,你这些日子可还安好?心中可有什么感悟?” 听到自己的真名之后,江离浑身一震,双眼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扩散开来...... “你认识我?还知道我在小说里发生的事情?!” “我不仅认识你,我还一直都在注意着你......你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天,每一夜......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我不知道......”江离语气生硬地回道,“不过我听你的意思,你既然自称引路人......那是你把我引到这个地方来的?” “对......也不完全对,这个地方......是你自己要来的,而我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影子而已......具体怎么理解,到最后的关头,你自然会懂得......” “最后的关头?这就是你出现的原因吗?”江离赶忙追问道,“所以我马上就要回到现实的世界了?” “还没到那个时候......不过快了,你现在只需要做好准备,迎接最后的挑战......阴谋正在悄然降临,你不得不主动去面对......” “阴谋?!”江离突然兴奋起来,赶忙追问道,“老神仙......你既然知道我所面临的阴谋,那你应该知道操纵阴谋,要想置我于死地的幕后真凶是谁......对不对?” 老者没有应声,只是默默地看着远方的天空......江离见状心里更是急切,急忙上前一步,快要把自己焦躁的脸怼在老者的脸上...... “老神仙......您都说了,你每日每夜都在观察我,关注我的一举一动......而且,你既然都出现在我这边了,必定也是站在我这里一边,想助我一臂之力的......对不对?!” “既然如此,要不您就帮我一把......我不需要知道别的,您只需要告诉我幕后真凶的名字就可以了,到时候我自己会看着办,再也不来梦中叨扰您老人家......好不好?!” 眼看江离愈发焦躁,老者只是默默地吐出了一口气......这口气随即化作白色的烟雾飘向远方,最后汇聚在云海之中,成为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缕气流...... “年轻人......这个世界是由你自己创造的,我能够起到的作用有限,而且......我已经不只帮过你一次了,这是最后一关了,可能我也无能为力,但我会以另外的方式帮助你......” “至于真凶是谁......是你笔下世界发生的差错,现在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差错不同以往,也许和你想象中大相径庭,对方一直潜伏在暗处,却又来势汹汹......” 这时,老者突然转过头来,用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看向江离,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命运始终是握在你的手里,你自己的选择会决定一切,这也是你进入这个世界的原因......”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江离更是晕头晕脑,不知所言,“老神仙......为什么您总是说,我是自己选择来到这个世界的?我难道不是莫名其妙地就穿越进自己的小说了吗?” 听到江离的话,老者又叹了一口气,视线逐渐看向远方的云彩,平静地说道:“看啊......这幅场景,你本应该很熟悉的......现在的问题就是,你的记忆缺失了一块,你把这幅景象给忘了......年轻人,快想起来吧......等你想起来之后,便有继续前行的决心了......” 老者的话搞得江离云里雾里,他急躁地捂着脑袋,根本想不起来一分一毫,难道眼前这一片云海......他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这时老者见江离始终想不起来,只能就此作罢,下一秒竟然腾空而起,往云海起翩然而去,最后只留下缥缈的一句话,游荡在江离的耳边...... “孩子......等云雾散去,你应该就能看到真相了......” “老神仙......别走!” 紧接着,老者不顾江离的呼唤,猝不及防地消失在了云海之中......江离努力思考着老者留下来的话,却又毫无头绪...... “云雾散去......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轰鸣之声,仰头一看......一架巨大的飞机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 “飞机?!”江离惊恐万分,“这里怎么可能会出现飞机?!” 紧接着江离吓得连连后退,却发现自己脚下如履平地,等他低头一看......原本的山巅已经变成了一个宽阔的天台,而他......正站在一座摩天大楼之上! 眼前的场景猝然变幻,仿佛江离已经回到了现代社会,然而他知道......自己一直都还沉睡在梦中...... “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江离艰难地蹭起身来,跑到天台的边上扒着栏杆往远处眺望着......只见如同老者所言,远方突然出现一轮金光闪闪的太阳,从云雾中破晓而出,紧接着强光驱动之下,云雾逐渐退散而去,露出的居然是一座城市的全景...... 江离这才意识到,这是他在穿越之前,生活过的地方...... 下一秒,他的脑仁剧烈地刺痛,仿佛快要撕裂开来,随着脑子里灵光一闪,他一下子记起了眼前的场景......记起了他在穿越之前,发生的最后一件事...... “当时的我......穷困潦倒,被生活逼上了绝路......” “靠酒精麻醉自己......妄想逃离这个残酷的世界,去往幻想中的极乐净土......” “后来我趁着醉酒,爬上了这座城市最高的大楼......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一步一步朝着天台的边缘迈进......” “那天正值破晓,黑夜即将被朝阳驱散......而我的人生,却永远地被困在了混沌之中,再也迎不到光明......” “命中注定沦为卑贱的人生......过下去又有什么意思......一切都会被淹没在黑暗之中,而我......不过是先行一步......” 这时江离突然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高楼的边缘,身体已经全然不受控制,耳边的风声和眼前巨大的落差,都显得无比真实,他意识到这是曾经的重演...... 是他最后一日的重演...... 最后他闭上了眼睛,同时又在心里默念着自己最后的愿望...... “操......如果我能在自己的小说里面活一次......那就太好了......” ...... 下一秒,江离从梦中猝然惊醒,坐在床上浑身是汗,剧烈地喘着粗气......方才在梦中发生的事情,以及老者最后留下的那些话,一直在江离脑子里疯狂地流窜着...... 他立即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当时他从高楼上跳下,几秒钟后便是一命呜呼......可在临死前他心中默默许下的愿望被某个神明一般的存在听到了......紧接着他丧失了死前的记忆,在朦胧之中来到了小说世界,成为了男主江离...... “这里是你的终点......也是你的起点......” 没错,江离在现世的人生已经结束,在小说里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此说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也没有所谓的故乡可以回去...... 他只能在这个小说世界,以江离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这就是那个老神仙所谓的决心吗......” 想到这里,江离再度疑惑起那个老者的身份...... “所以他到底是谁?难道那个老头就是引导我来到这里的神仙?可他为什么会说自己一直在注意着我,还在出手帮我?可到最后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 这时他不由自主地摸索着自己身上,随即在床铺周围仔细地搜索了一圈......这时他惊愕地发现,自己身上的那支锈笔居然不见了! 联想到老者在梦中飘然而去,遁入云海的情景......江离心里轰然炸裂,知道只有一种解释...... 那支从一开始就出现在他手上的神笔......就是这个老神仙的化身! 如今老神仙遁入云海,神笔也就随之消失...... 可如此一来......江离可就失去了最大的钞能力啊! “怎么办......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江离在屋子里焦躁地踱步,还不忘继续在屋子里翻找一圈,“这个老头也真是的......明明都说我马上要迎来最后的挑战,偏偏这个时候把金手指给我撤了......还口口声声说要帮我,这不是在整我吗?!” 江离苦寻一个时辰,直到天亮之时,都没能发现一点踪迹,算算时辰,马上木成舟应该会从融春院那边回来给江离复命......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木成舟在昨晚就被引出了宫,涟漪也是...... 此时他的身边空无一人,刚把大门一开,等来的确实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孔...... “江离少爷......劳烦您跟咱家往东宫去一趟,太子殿下有请。” 第589章 危局 顺着崎岖的小路爬上遥月山庄的后山,刘烟子终于在山巅停了下来,木成舟也紧随着他身后留下的尘烟,一路追到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刘烟子转过身来,视线与木成舟对上,此时二人都知道对方眼神中显露出的决心...... “成舟,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在天亮之前,你可以选择和我一起,和我们一起完成大业......” “和你一起......和你们一起......”木成舟若有所思地回道,“原来如此......你和那个川涯是一伙的......” “成舟,你早就应该发现了......其实早在数日前,那个名叫川涯的杀手就找上了我,邀请我和他的主人一起完成大业,实现我多年来的夙愿......这么好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为什么要说不呢?” 刘烟子话音刚落,山间便传来鸟鸣之声...... 不知不觉间,冷风掠过木成舟鬓角的头发,带给他一丝冰冷的触觉......他知道阴谋正在接近,这便是大战前的那个夜晚...... “兄长,你可知道川涯是个什么人?你可知道藏在他身后的又是何人?你可知道......他们曾经联手杀害过好些无辜的生命,如此凶狠恶毒之人......你居然愿意跟他们同流合污吗?” 听到这话,刘烟子满不在乎地叹了一声,说道:“哼......这又如何?永帝曾经把我们逼得走投无路,我只能出此下策......现在想来,只要能够帮我达成目的......那也未尝不可......” “疯了......”木成舟轻声叹道,“现在的你已经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再也不是当初的你了......” “哈哈......成舟,你是在说我变了吗?”刘烟子挑起眉头,一脸轻蔑地反问道,“那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如果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那只能说明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之前清高自重的模样......不过是我的伪装,我装了这么多年,心里一直燃烧着愤恨的火焰,我巴不得能够吐出熊熊烈火,一把将永帝的皇城付之一炬......最后烧他个片甲不留!” “我本以为你应该和我一样......心怀家国之仇,我本以为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会站在我这边!没想到......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你却临阵倒戈,偏向了江离......偏向了永帝那一方!” “我没有偏向任何人!”木成舟厉声反驳道,“我只是不想看到生灵涂炭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发生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了......可现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都在安居乐业,享受着太平的生活......难道就为了你的一腔怒火,要把他们的性命一并搭上吗?” “呵......成舟,你还是那么天真,那么善良......也罢,既然如此,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可以说的了,毕竟最后的时刻马上就要降临,而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此话一出,木成舟眉头一拧,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警惕...... “我知道......你夜半时分突然闯入宫里,一路引我至此,不过是调虎离山之际,可我没你想象中那么愚钝,即便是我现在回到宫里,也一定来得及......” “哦......是吗?”刘烟子一脸玩味地笑道,“那你可得考虑清楚了......毕竟现在需要你保护的,可不只江离一个人......” 说完,刘烟子默默抬头看向遥月山庄的阁楼,如今许氏夫人就安睡在里面......这时木成舟瞬间意识到了,对方所谓的任务是什么...... 正当木成舟心生纠结之时,刘烟子却悠然地抬起了右手...... “成舟,来吧......虽然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俩之间会动手,但至少今天晚上......你是走不了了......和我一较高下,分出一个胜负吧......” 下一秒,木成舟利刃出鞘...... ...... 涟漪在宫中辛苦蹲守数日之后,终于在今夜再度察觉到川涯的气息,她不假思索就朝着气息传来的东边赶去,殊不知和她同在融春院的木成舟先她一步被调离了宫中...... 这一次,她准备直面川涯,并且凭借她一己之力,打败她的兄长,问出幕后真凶的下落,解决这么多年的心结,顺带帮着江离扫除邪恶...... 于是涟漪跟着在川涯气息的引导之下出了宫,直到出城之时,她心中才闪烁出一丝不安...... 难道......这是对方使的调虎离山之计? 可涟漪转念一想,川涯消失了那么些日子,好不容易出现一次,不知下一次出现又是什么时候了......如今她不能继续死守下去,必须要主动出击......最好能够一举制胜! 于是涟漪下定决心,跟着川涯的气息往东郊而去......正巧她之前陪着江离数次往返东郊,所以对这边的地形和道路还算熟悉,不久后她就感受到川涯迅速地攀上了一座山坡,她也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直到看到那古色悠悠的道观之时,她才意识到这里是何地...... 然而川涯没有在临泽观过多停留,而是继续往山顶跑去......这时涟漪想起之前她曾陪着江离一行人,在临泽观里住宿过一个晚上,那晚她半夜苏醒,惊觉整个道观里已经被迷雾淹没...... 恰好她的身体不受毒气侵袭,又发现山顶上传来莫名的气息......紧接着她便在山顶发现了一座别院,那时候木成舟一个人呆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这时她心中已经认定了目标,干脆直接越过了临泽观,朝着山顶别院的方向而去...... 当她疾步越过别院的围墙,一眼便看见别院空地的中央站着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在月光下尤为显眼......而她丹田内的气息也越发躁动,直接指向站在那边的黑衣人...... 不用想,那必定就是她的兄长......川涯。 涟漪心里一声悲叹,看来......今天晚上她和兄长就要迎来久违的见面了...... 不过她瞧着川涯镇定自若的背影,想必对方也是有意引自己到这个地方的,怕是早已设下了什么圈套,然而涟漪来都已经来了,自然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至少能够解开自己心中多年的郁结...... 于是她轻步走到川涯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川涯转过身来...... 兄妹俩对视的那个瞬间,多年前的回忆同时涌上心头,也就是在这么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之下,他们兄妹俩曾幻想着广阔的天地,幸福的生活...... 没想到多年后二人重逢之时,竟是这么一副凄惨寂寥的场景...... “你来了。”川涯平静地说道。 “是啊......我来了,可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要来吗?”涟漪的语气也十分镇定。 “哼......我一直在想,如何避免和你接触,心想着......等到忧山使团离开帝京之后,你便会随他们一同回到忧山,没想到你却独自留了下来,想必......你应该是准备死磕到底了,那时候我便预见了今日的场景,也做好了和你见面的准备......” 听到这话,涟漪默默吐出一口气,抬起冰冷的视线,说道:“和你见面......确实需要很大的决心,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你早就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了,哦......不对,我根本就没法想象你现在的模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可能是我的兄长呢?” 涟漪话音一落,川涯不免眼中一颤,脸皮也随即紧绷起来......他突然用一种柔软的视线看着涟漪,默默低下头去,惨淡地笑了一声...... “涟漪......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奇妙,这么古怪,又这么不讲道理......十多年过去,好人可以变成坏人,坏人也可以变成好人......而在这之间,很多人都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涟漪皱起眉头,尖声质问道,“你现在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你选择了金钱......选择了用屠刀去换大把大把的银票!” “哈哈......我承认,我确实是杀手组织的一员,也确实是为了赚钱在干这一行,可直到我遇到现在的主人......一切都改变了,我的主人带我见识了这个世界有多么虚假,这太平盛世有多么荒谬......而我们的人生,也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时,川涯的眼神再度变得阴冷,让人心生寒意...... “涟漪,你不会懂的......如今我已经不为钱财办事,而是彻头彻尾地服从我的主人,我们将会给这个虚无的世界带来彻头彻尾的毁灭,也会让它从灰烬与泥土之中获得新生......”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兄长,你是不是被幕后真凶洗脑了?那个恶人蒙蔽了你的眼睛,让你替他背下所有的罪责,让你成为千古罪人......这也没问题吗?” “没问题!”川涯大喊道,“涟漪......你的命比我好,而且好上太多,你根本就不能理解这个世界有多么荒谬可笑,也许你们还会用眼前的幸福来麻痹自己,而我......却在主人的指引下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穷途末路!” “涟漪!你快清醒一点......加入我们吧!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是兄妹,这不就是你这些年来的梦想吗?!” 川涯失控大喊起来,涟漪见他疯疯癫癫的模样,只能默默摇头,然后从头上抽下了簪子,柔软的头发也随即披散下来...... “兄长......你已经走火入魔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我可以确定......你是被奸人蛊惑了,所以......今天晚上,我必须将你从那个所谓主人的束缚下拯救出来,然后让你亲口告诉我......对方到底是谁......” 看到涟漪已经拔下簪子,川涯眼前一愣,竟然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涟漪啊涟漪......虽然我从没想过会有今日,我们兄妹好不容易重逢,却要杀个你死我活......可即便你是我的亲生妹妹,也不过是我们宏大计划中的微小代价......” 说着,川涯褪去了身上的黑色袍子,露出一身的硬甲...... “涟漪......我会把你......和山下的那群道士一起,作为我们计划......最初的献礼......” ...... 此时在宫城之中,江离在太监的引领之下,一路前往东宫......此时他依旧没能看到木成舟和涟漪的身影,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加上太子此前和川涯有过接触,这时突然把他叫到东宫,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可江离转念一想,如今局势安稳,永帝和太后皆身体康健......太子应该不敢对江离胡作非为吧? 然而当江离看见太子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之时,他就已经个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江离,你可知罪?!”太子严词厉色地喊道。 “啊?太子殿下,在下犯了何罪啊?” “哼......居然还不承认,你这逆贼胆大包天,竟敢起兵谋反!来人哪,把江离给我抓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四周突然冲出好几个太子仆从,意图把江离困死在这里,然而江离虽然没了神笔,却也不是吃素的,他正欲飞身而起,对周围的恶人们一顿反击...... 然而不等他动手,眼前突然冲出一个人,一记火热的拳头打在江离的腹部,瞬间让他跪坐下去...... 这时江离抬头一看,那双猩红的眼睛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灯鬼......你怎么会......噗......” 江离吐血,随即倒地。 第590章 生者与死者 江离睁眼之时,意识尚且恍惚,他发现自己并没被束缚,因为自己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四肢全然失去了力气......好不容易抬头一看,自己被关在一个逼仄的小屋里,灯鬼办了一张椅子坐在他的面前,睁着红色的瞳孔,一门心思看守着他...... 这时江离竖耳一听,外面安静得出奇...... “江离,你终于醒了......没想到还能看到你如此狼狈的模样......哈哈哈哈......” 江离没有理会灯鬼的嘲讽,一股脑地追问道:“发......发生什么事了......” “哦......你忘了?你起兵谋反,意图刺杀陛下和太后,却被太子殿下一举擒获,如今已是一个半身不遂的待死之人......” “起兵谋反......你们居然将要嫁祸于我......”江离有气无力地说道,“等一下......不可能,你们拿来的兵力举兵谋反呢?你莫不是在诓骗我?” “哈哈......看来江离少爷还是没能神机妙算啊,那我把实情告诉你吧......此时穿山军已经杀进皇城,封死了宫中要道,永帝和太后已经退守寿康宫,想必坚持不了多久了......” “至于宫外......听说铜面军和银面军还在奋力抵抗,不过他们的溃败也是时间问题,至于你们的奔原军......哈哈,估计现在宋定康本人都自身难保,事情已成定局了......” “穿山军府......孙白晨......”江离深吸一口气,“是啊......我一直忘了他这号势力,没想到二皇子倒下之后,你和孙白晨都愿意为太子效力......” “不不不......”灯鬼悠悠摇头道,“我们和太子并非主仆关系,我们是合作关系......至于我们是如何成为联盟的,你得去问问那位川涯,以及藏在他身后的那位神秘人了......” “果然......果然如此......看来他们在暗地里花了不少功夫......不过我相信,陛下和太后一定能够安然无恙的,至少......他们还有最后的退路。” “哈哈......退路?”灯鬼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江离,如果你是在说寿康宫里那条密道的话......那可就尴尬了,估计在永帝和太后逃入密道之前,他们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你什么意思?!”江离愤然追问道,“有金面军保护,怎么都能抵挡一阵,足够陛下和太后逃走了......” “哎呀......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估计永帝和太后到死也没想到,自己会为多年前犯下的恶行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更不会想到......把自己送上黄泉路的,竟然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此话一出,江离随即瞪大双眼,如今他的脑海里唯独被一个人的名字占据...... “云安......你们居然还拉拢了云安......” “也不能说是拉拢,只是略施小计......一半威胁,一半耸动,那位郡主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什么是恶人,知道怎么对待恶人......相信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好血刃至亲了......” “不可能!云安绝对不会的......我也不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 “唉......江离,都这个时候了,你何必挣扎下去?如今天已大亮,你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还有忧山的那位涟漪姑娘,都还没回来呢......至于你,如今不过是一个废人,根本不足为惧,你以为你还和之前一样神通广大,随随便便就能力挽狂澜,拯救危局吗?” 在灯鬼不断的嘲讽之下,江离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嘴里轻声念叨着:“不会......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这时,江离突然扫视到了挂在腰间的圆环玉佩......那是干邪在临走之前,留给他保命的东西...... 紧接着江离双眼一瞪,一声大吼之后,玉佩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随即砰的一声炸成碎片,下一秒便化为强劲无比的气流朝着四周冲去...... 灯鬼始料不及,被强大的真气贯穿,口吐鲜血之后猝然倒地,瞬间晕厥过去...... 短短几秒之后,这些逃逸四散的真气又突然折返回来,一股一股钻入江离的身体,打通他全身的经脉,最后被他纳入丹田之内...... 等江离的气息平静下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之前的伤口和血迹全都消失不见...... “那块小小的玉佩......竟有如此神力!” 然而江离知道,现在还远远不到可以感叹的时候,如今寿康宫里的局势瞬息万变,加上云安的行动也诡谲不定......江离必须早一步赶到寿康宫才行...... 从东宫逃出之时,江离顺手从一个金面士兵的尸体上拔下了衣服和面具,简单伪装之后便一路朝着北边飞跃而去,在他的身下穿山军和金面军正在奋力厮杀,痛苦的哀嚎响彻整个宫廷...... 江离好不容易摆脱了身后的追兵,终于冲进了寿康宫,他此时寿康宫周围的金面军仅剩几百人,而高如山独自镇守在寿康宫门口,江离撑着他们在奋力厮杀的时候,一路绕行到了寿康宫的侧殿,偷偷地从太后的卧室里翻了进去...... 这时他听到正殿里传来声响,想必后宫的大多妃嫔都已经来到此处避难...... 正当他准备冲出的时候,却听到云安的笑声突然响起,于是他干脆躲在后方,透过屏风的缝隙悄悄地观察着堂上的动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安的笑声诡异,引得在场众人惊愕侧目...... 太后听着云安的笑声愈发疯癫,赶忙追问道:“安儿......你这是......在笑什么?!” 这时永帝旁边的裴公公也是一脸惊恐地说道:“郡主这幅模样......难道是被吓得失心疯了?” “你才疯了!”云安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不过是在笑......这一切都是报应!是你们这些人的报应!” 云安突然横手一指,指向坐在上方的太后和永帝,她目光锐利,似乎要刺穿人心...... “皇祖母,你的手上应该也沾着不少人的鲜血吧?还有我敬爱有加的皇叔......哦不对,我是不是应该叫您一句......父皇?” 此话一出,全场震撼,唯独太后和永帝的脸上一脸尴尬,却又难以开口解释半句...... “不说话?”云安嘲讽着说道,“是啊......清清白白的皇族,怎么会承认当年犯下的罪行呢?那我现在可以告诉在座的各位......” “我,云安的亲生父母,并非是豫王府的王爷王妃,我的生母......是一个宫里一个卑贱的奴婢,而我的生父,是坐在龙椅之上,俯视众生的皇帝陛下!” “可惜啊......正因我的生母出身卑微,扫了皇家的颜面,我敬爱的父皇才会强行把我们母女二人拆散,多年未曾相见,我的娘亲也在枯园子里变得疯疯癫癫......” “不仅如此,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我的父皇,还有皇祖母曾经下令,把知道此事的人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幸存者,靠着装疯卖傻逃过一劫......” “可惜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偏偏怎么着......这件罪恶滔天的祸事,居然被我给知道了!哈哈哈哈哈......所以我才会说,今日之劫难......完全就是你们的报应!而我呢......也不介意给今日之局面添上一把火......” 这时,云安脸上一沉,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永帝瞬间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随即大喊道:“快来人!郡主失心疯了!快把她给我抓起来!” 永帝一声令下,身边两个金面士兵立即冲了上来...... 然而下一秒,云安随手抽出一根月牙长鞭,两个金面士兵还未出手,便猝然倒地...... “哼......父皇,你挡不住我的。” 看着云安手中修长锐利的鞭子,还有鞭身上闪烁着的银白色亮光,永帝和太后瞬间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 “你......你这丫头,怎么还会使用武器?!你从哪里学的武功?” “哈哈......父皇,您有秘密,我也一样有秘密,现在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我不妨告诉您,我自小一边在宫里学习规矩,一边在江湖门派学习武功,如今武功境界已经大有长进,即便是这屋子里的人一起上阵,都不是我的对手......” 此话一出,永帝和太后瞬间跌坐在了椅子上,周围的人连忙朝着角落缩去,为云安留下广阔的舞台...... “父皇,皇祖母,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赎罪吧。” 云安话音一落,随即挥起手中的鞭子直冲永帝和太后而去...... 下一秒,鞭子的尖端在永帝的鼻梁前方戛然而止,这时云安定睛一看......眼前出现了一个金面士兵,他手中紧紧握着云安的鞭子,甚至已经出了血...... “哼......居然还有不怕死的,你们这群金面军不过也是他们的帮凶!” 紧接着,江离便抬起另一只手,默默取下了脸上的金面...... 二人对视之时,眼中同时有了波澜...... “江离......你怎么会......” “郡主......不对,云安,你不必走到这一步的......这也不是许氏夫人的初衷......云安,若是让仇恨继续下去,只会衍生出更多的仇恨,而你......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棋子,被人利用殆尽却又毫不自知......收手吧。” “江离......你可知道此时我的生母正处在危险之中......” “我知道......但我相信我的同伴,相信木成舟和涟漪,我也相信你......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正当江离和云安对峙之时,寿康宫外厮杀的声音愈发剧烈,想必是金面军的防线要被突破了...... 下一秒,两个身影破门而入,所有人的吓得闭上了双眼...... 然而江离和云安定睛一看,闯入的人居然是木成舟和涟漪! “云安,看!我已经说过了,我相信我的同伴,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下一秒,木成舟冲了过来,迅速朝着江离复命道:“少爷!寿康宫危局已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开始反攻,和宫外的银面军一起来一个瓮中捉鳖!” “好一个瓮中捉鳖!不过此时我们兵力不足,如何反攻?!” 这时涟漪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他师父留给她的圆环玉佩,说道:“有此物即可!” 涟漪说完,果断地转身朝着屋外走去,而江离趁机把云安交给了木成舟,迅速嘱咐道:“速速带郡主从密道出宫,去遥月山庄,守护好她的安全!” 紧接着涟漪站在寿康宫门口,脚下一跃飞上正殿的顶部,运用真气操纵着玉佩缓缓声控,随即撕裂一吼,玉佩随即炸裂,迸发出无数气流,如同万箭齐发一般,精准地照着整个皇宫倾覆而去! 紧接着,宫里的穿山军一个接着一个猝然倒地,孙白晨和他的父亲也被一击毙命...... 一天之内,残党已被扫清,太子也被下狱,江离让涟漪也去遥月山庄等待回合,他则回到了太后和永帝身边,他们两个已然惊魂未定,但更多的......是被云安给吓到了...... “江离......云安她......” “陛下,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以后你们再也不要提起云安郡主了,也不要去追查她,去细究她的罪过,就当这个世界上再无她这个人......” “可刚刚她发疯的情状,她想要杀朕的决心,你都已经看到过了......” “所以呢?难道陛下想要杀了她,永绝后患吗?” 此话一出,永帝突然沉默下来,像是被江离说中了一般...... “陛下,晚辈只想一个罪过,来抵消郡主身上的罪过,望您和太后能够放她一马......” “什么罪过?!” “陛下忘了,当年你霸占我娘不成,利用王妙姿下毒,害她命丧黄泉,本来我也该为我娘复仇的,不过现在......我只想用您的命,保住郡主的命......” 此话一出,全场再度惊愕,永帝再也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招了招手,示意江离离开...... 这时,江离本该一路直奔遥月山庄,然而他的心中却有一个未解之谜,那就是在今日的大战之中......为何奔原军府毫无动静,难道是提前被人设计好了? 有此能力之人......到底是谁呢? 如今想来......沉星早就回到了奔原军府,难道她已经被策反了,奔原军府的事情......都是沉星在搞鬼?! 等江离走进奔原军府之时,只感觉无比的寂静,因为军府里面的下人躺倒在各个地方,口吐白沫,都已经没了气息...... 江离迅速赶到书房,发现宋定康和张婆子也已经共赴黄泉...... 最后他回到自己的竹阁,眼看着大门徐徐打开,王妙姿用一把利刃挟持着沉星走了出来,一脸凶狠地看向江离...... “江离......好久不见,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你还满意吗?” “是......是你?!”江离目眦欲裂,难以接受真凶就是王妙姿这个事实。 “是我又如何?我正是为了报仇才会设计好这一切!江离......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说完,王妙姿高举尖刀,正要朝着沉星身上刺去之时,江离一拳猛然突进,正中王妙姿的眉心,接下来只听到呜咽一声......王妙姿猝然倒地,死了。 “少爷!”沉星奔跑而来,眼泪簌簌,“是奴婢无能,奴婢目睹了王妙姿投毒,却不小心被发现了......都是奴婢的错!” 事已至此,江离也无能为力,只能轻声安抚沉星,然而他总觉得王妙姿出现得蹊跷,死得更是蹊跷...... 她......真的就是凶手吗? 这时,沉星看着尸体,突然表情变得惊恐,江离随着她的视线看向王妙姿那张微胖的脸,只见她的嘴角慢慢留下青紫色的血液...... “潜鬼毒......和清秋的死法一样......”江离惊愕道,“清秋是替死鬼,那王妙姿也是替死鬼......” “清秋......清泽道人......奔原军府......治病......” 突然,江离脑子里剧痛不已,目眦欲裂......一个一直被他忽视的角色浮出水面...... 当他带着沉星冲往梅园之时,那个女人已经在石桌旁为他倒好了茶水...... “江离......来坐吧。” 江离和三夫人相对而坐,对方气色红润,一点也不像一个卧病之人,甚至脸上还微微带着笑容...... “唉......这最后的关头,还是被你发现了啊......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三夫人,终究是你操之过急,暴露了很多只有我才知道的事情,比如云安郡主的婚事,比如永帝操纵王妙姿刺杀的事情,比如灯鬼有个妹妹,比如刘烟子的复仇计划......” 这时,江离眼中一震,笃定地说道:“你和我一样......都是穿越到这个小说世界的吧?” “呵......那天你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我不幸被你砸中了,估计也是一命呜呼......到这里之后,我当然要报仇啊......最好能够让你在这个世界消失,让我的生命得以永存......” 这时江离眼中一颤,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原来......当时是我害你......死了......” “罢了......虽然我处心积虑,杀了那么多人,最终还是输了......江离,是你赢了。” 这时,两人之间的石桌上面突然出现一阵金光,神笔再度乍现,在空中挥舞写就六个大字...... 生者走,死者留。 看到字迹之后,三夫人惨淡地笑了一声,说道:“江离,动手吧......杀了我,你就能永远在这里活下去了......” “不对......我们两个本就都是死者,何来生死一说呢?”江离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有一种可能......当时我从楼上跳下之时,砸中了你,我当即毙命,而你......还活着。” 三夫人眼前一愣,江离却伸手轻轻一挥,把神笔的金光挥向了三夫人,下一秒,金色光芒包裹住了三夫人的身体...... “果然如此,三夫人......哦不,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现实中叫什么,但你的人生还没结束......回去吧,这本就是我欠你的......” 紧接着,三夫人流下一滴泪水,随着金光一同消失了,与此同时,在某个医院的病床上,一个女孩猛然睁开双眼...... ...... 三个月后,北原的所有人都听说江家的少爷迎娶了一位不知来路的许氏娘子,连带着这位娘子的娘亲一齐接到了江家生活...... 后来,江家有了孩子,又有了孙子孙女,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 直到许氏娘子临死之时,江离才跟她讲起另一世界的事情,她听得很入神,在咽气之时,她望着江离的眼睛,默默许下一个愿望...... 她希望能够在江离的世界,和他一起,重新活一次。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