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红尘》 第1章 声入桃源 竹山县境内的堵河上,一艘小木舟正沿着河道的一条狭窄支流缓缓前行。 周围山水秀丽风景宜人,在这全国高温爆表的盛夏,温度还是舒适的二十多度,让站在船头的易书元不由心中暗叹难怪《桃花源记》所记是从这出发找到世外桃源。 很多人以为常德等同于古代武陵,但其实在晋太元年间,中国版图上叫武陵的地方只有现在的竹山县,当时叫武陵县,属于上庸郡,小船下面的堵河就是当时的武陵河,也是易书元这么些年一直都想来的地方。 在这山水之间,易书元的代入感勾起了书瘾,在内心想象着某种画面,咽嗓气息变了变,以心境中的情绪开口。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易书元好似沉浸在《桃花源记》的意境中,声音清朗而有力。 在易书元的脑海中仿佛刻画出晋太元年间,一名渔人泛舟水上悠悠前行的画面,一甲的普通话水准再加上他自己情绪渲染和想象的意境,手指悠悠指向岸边,好似那里化出一棵棵桃树...... 船尾划着船的大爷听得都有些入神了,甚至下意识顺着易书元手指的方向看去,当然也没看到什么桃树。 易书元此刻正在酝酿情绪呢,划船的大爷以为他念完了,忍不住就搭话了。 “小伙子,你蛮扎实的嘛,声音怪好听的,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易书元无奈转头看向后面,指了指头上带着的运动相机。 “大爷,我网上混饭吃的,你把我当说书的好了。” 划船的大爷恍然大悟。 “哦哦噢!你就是,就是那种网红吧?” 听到这话,易书元自嘲地笑了笑。 说书和口技结合,一人演绎出书中万般精彩,古时以来少数说书艺术大家在此道有不凡造诣,时至今日不能说完全断绝却也难寻踪迹了。 而易书元的志向就在于此了,他曾认为自己天赋异禀,必能有所成就,工作几年后毅然辞职,以梦想为蓝本投身新媒体行业。 但努力并不一定就会成功,而各种ai之声的出现也将易书元的信心击垮,如今来这里游遍全国后,也差不多该从梦里走到现实生活了。 “大爷,我就是随便玩玩,和网红不搭边,您觉得好听我那我继续说,后面还有呢!” 说来讽刺,易书元觉得自己名头最响的时候居然还是在大学。 不过也不是啥好名头,而是被全校通报批,那次易书元宿舍都喝醉了,被他拉着在校图书馆白墙外刷了一篇醒目的打油词,自此易书元“仙人、神棍”的外号传遍全校,连辅导员都跟着叫。 “要得哇要得哇!” 划船大爷的声音打断了易书元的短暂回忆,后者收拾心情深呼吸一口气,再次酝酿情绪,转身看向前方,想象出心中神奇。 “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易书元的声音变缓了下来,他微微睁大眼睛,瞳孔不由自主地缓缓散大,恍惚间他好似真的错觉般看到一片朦胧的光就在前方。 “砰~” 小船撞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易书元猝不及防之下连个反应都没有,“啊”了一声就在船尾大爷的惊呼声中坠入河面。 “噗通~” 在坠河的那一瞬间,易书元好似看到了什么东西撞到了船,那似乎,是一大片......冰? 下一刻,易书元就被无数流水浸没,他挣扎着划水竟无法浮起,甚至越是划水沉得越快,仿佛身上绑着铅块,坠向水中一片恐怖无比的深邃幽暗,如同一张要将他吞噬的巨口。 “呜呜呜噗噜......呜噗噗......” 现状带来的慌乱恐惧让易书元更难屏气,无数水泡从易书元嘴里溢出。 身体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易书元嘴里不知道灌了多少口水,意识都变得不再清晰,除了身体上的窒息感,周围的水似乎也正在变得越来越冷,他的挣扎也微弱了下来。 ‘好难受,好冷,难道我要死了?’ 幽暗之中仿佛出现了一道道朦胧的流光,在易书元昏沉的视线前乱窜,而他的脑海中更是如同走马灯一般划过一段段回忆的画面,甚至产生一些幻觉,有人影,有书文,有声音,有长衫和甲胄等各种或熟悉或陌生的自己...... 而这一切既像是在脑海中又像是在眼前,都仿佛要随着自己的生命一样离易书元而去,从身上化为一道道光飞去。 这一刻,易书元本能地要伸手抓向这一切,那搅动的流光好似被他抓在指尖。 隆隆隆…… 流光摇摆,指尖颤抖不断,易书元心中仿若剧震,让他有种要被撕裂的恐惧感。 心神动摇的那一刻,无数光点在刹那间炸开,流光若丝断而飞逝。 轰隆~ 冲击让水流不断翻卷,无数星点飞射消散,易书元指尖残存流光一闪而逝,他整个人也在水中翻转着,画面越来越模糊。 “咚……” 易书元脑袋磕到了什么,人突然从昏沉中清醒过来,慌张中胡乱划水,立刻惊喜地发现,那种被不断卷入的束缚没了! 这哪还顾得上其他,易书元只敢往黝黑的水下看了一眼,就奋力划水上浮,窒息的强烈痛苦让他形态疯狂。 “砰~” 易书元的头撞到了什么,在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中,他的身体又从一个分开两半的裂口中钻出水面。 “嗬......嗬,嗬,咳咳......救,救命......” 易书元边喊边乱摸,混乱中才明白自己身边居然是一片片浮冰,只是晃动得厉害,根本趴不住。 冰?怎么会有冰?但此刻的易书元无暇多想,他发现岸边不远,又奋力踢着水游过去,只是他现在已经体力不支四肢僵硬,勉强趴住岸边却根本没力气上来,只能用冻得哆嗦的嘴不断呼救。 “嗬,嗬.....有,有人吗,救命——” 但入目是林地夹杂着残雪,夕阳照耀着河谷,如同一片寥无人烟的荒山老林,让易书元的心比冰水还凉。 但这里其实真的有人。 在岸边不远处几棵大树后面就藏着一群人,其中一人见河中的情景,犹豫一下正要出去,却被身边人用拉住。 “让他再扑腾一会,扑腾得越厉害越好,那畜牲喜欢活的。” 于是,一群人又静静等了一会,看着易书元在那边绝望挣扎,眼看他动静越来越小,刚刚说话的人也沉不住气了。 “大哥,看来今天不会来了。” 话语间,这人看到大哥点头,立刻朝河岸赶去,几步之间已经到了岸边,在易书元惊喜的眼神中,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哗啦啦啦~” 只是一提,浸泡在冰水中的易书元就被来者拎出了水面...... “谢,谢谢......” 易书元被冻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而救了易书元的人则咧开了嘴,转头对身后过来的众人笑道。 “他还得谢谢咱?”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那边传来一片哄笑声。 第2章 恶人恶物 一间破旧的山中土屋内,一团篝火在屋子内侧升起,上头还用架子挂着一口锅。 一群人围在篝火边,而披着一件破棉衣的易书元蜷缩着身体在最里面的角落,烤着火才让他逐渐缓和过来。 只是易书元此刻心很乱,无比慌张的同时又强迫自己冷静,刚被救上案时那种生的喜悦早就无影无踪了,因为即便还搞不清楚状况,他也明白自己处境不妙。 用易书元听到的一些话来理解,众人所处的土屋其实是一座废弃的驿站。 之前易书元是被冻得说不出话,现在是根本不敢随便说话。 屋内这些人一个个不但身着奇装异服,而且不是拿着刀就是拿着那种长杆尖枪,还有钩镰和网索,对易书元推来搡去,仿佛当是一件货物,眉眼间流露的凶神恶煞好似肉眼可见,绝不是什么善类。 易书元曾一度以为是什么古剧拍摄现场,但有一定相关工作经验的他,只需要扫周围一眼,发现没有任何器械和工作人员就能立刻否决了这种可能,所处的所谓废弃驿站也根本没有任何现代化痕迹。 现在易书元的心中除了残存了一丝不切实际的侥幸外,只剩下无尽荒谬感和恐惧感。 不过易书元不说话,屋子里的其他人却言谈甚欢。 “大哥,明天是不是换一个更上游河段,或者换个岸边一点的地方?” 说话的是一个离易书元较近的人,他身裹着一件类似马甲的皮绒,内里却穿着宽布劲装,头发用丝巾扎着发髻却还有部分散落在后脑勺,可见头发不短。 易书元清楚地记得就是这人单手将他从冰水中提起,又在后面单手拎着他走了好一段路来到这里。 其他人的打扮虽有不同,但基本上大同小异。 那所谓大哥还没说话,边上有人就抱怨开了。 “这么些天了,根本一点痕迹都没有,是不是消息有误啊?” “是啊,带的干粮也不太够了,再这么下去难道把他当口粮?” 一个人抓着树枝捅咕着火堆,说着恐怖的话就将燃着火星的枝头点向易书元,令后者短暂窒息。 吃人?吃我?易书元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无血色。 “行了别吓唬他了,一个傻子的肉你吃了也不怕变蠢?” “哈哈哈哈哈......自己本来就够蠢了,再蠢一些也无妨。”“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你!”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两人脾气显然不是一般的暴躁,甚至都按住了兵器,而此刻一直沉默的一名短须男子终于开口了。 “好了别闹了!那畜生力大无穷,却胆小狡诈,确实不好对付,明天还得想想别的法子,但决不能轻易放弃,雪蟒这种异兽世所罕见,若能得雪蟒蛇胆,胜过不知多少金银财宝!” “那是,听说就算直接服用,都能驱除百病功力大进!”“当然是卖咯,这样我们下半辈子就能荣华富贵了!” “若献给那皇帝,是不是能弄个官当?”“恐怕还得给大官!” “钱也不能少咯!”“说得在理!” “哈哈哈哈......” 众人谈笑憧憬间,那短须首领却是看向了易书元,后者正在思考着“皇帝”这个词,见到他人望过来,下意识往角落缩了缩。 “嗯,阿狗给他点热汤,给点吃的,就这么一个饵了,再弄死就真麻烦了。” “知道了。” 易书元视线迅速看向应声者,这是一个即便穿得不薄也看起来明显瘦一些的男子,在这群人里算是沉默寡言的,之前一直在管着锅。 其他人的聊天方向开始转向一些荤段子,什么某某城某某楼的姑娘,什么地方的俏寡妇之类的。 虽然易书元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那个阿狗,看他用竹罐装汤,看他从布袋里掏馒头,甚至易书元会不由自主舔舌头咽口水,可他的余光和耳朵却一直在留意着其他人的交谈内容。 再次确认没有任何布景的痕迹,也没见到任何器械设备,而那种令易书元压抑的凶悍气息,以及冰河里险死的经历,让他意识到这真的不是在演戏...... “给,汤还有点烫,自己注意着点。” 易书元小心地伸手捧过竹罐和馒头,饥饿感和渴望再也抑制不住,他小心抬起竹筒,微微抿一口试了试温度,然后就“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汤很美味也很温暖,一股温暖浓厚的热流顺着口腔流入易书元的胃部,也迅速温暖着他的身体甚至思维,让他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随后易书元就大口啃起馒头,把嘴巴塞得鼓鼓的才开始咀嚼,再就着汤水咽下,身体的渴望和所处的环境让他根本顾不上什么斯文。 见易书元能吃能喝,那阿狗才离开回到了刚刚自己蹲的位置。 那边聊天的人似乎话题暂告一段落了,有人就又转头看向了正在狼吞虎咽的易书元,带着明显的笑意问了一句。 “哎,那傻子,你家在哪啊?” 听到这话,刚刚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的易书元愣了一下,身体却比思维更快一步,几乎是本能般开口说了出来。 “我家,我家在元江县西河村,我娘等着我回......” 说到这,易书元一下闭上了嘴,怎么回事?那是哪?思绪运转的同时,某种模糊但明亮的记忆也在易书元脑海中浮现,那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村落,有猫有狗有鸡有鸭...... “哈哈哈哈哈,他就会这一句完整的话,每次问都马上回答!” “啊哈哈哈哈哈......” 篝火边又是一阵大笑,而易书元自己则更是局促不安的同时又有些浮想联翩。 倒是那个阿狗,看易书元吃光了就走过来要抽走他的竹筒,但易书元紧紧攥着,并抬头看着这个阿狗,这是易书元下意识的行为,但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这不理智,于是赶紧松开了手。 阿狗抽回了竹筒,看着蓬头垢面的男子表情惊恐不安,叹了口气道。 “我给你再盛一点。” 边上有人侧脸看着阿狗打趣道。 “阿狗,可要养好咱们的傻子,要不然没饵了说不准拿你充数!” 这话听得阿狗身子微微缩了一下,一直注意着这里的易书元能感觉到他也明显流露出了恐惧,不过那个所谓大哥立刻讲话了。 “阿狗,别听他胡说,你好好做事就行了。” 说完话,那大哥还狠狠盯了刚刚打趣的人一眼,后者连连摆手,脸上的嬉皮笑脸却并未减少。 角落的易书元不断用深呼吸缓和着自己因为恐惧而过分亢奋的心,他的视线尽可能低调地观察着室内的一切,看到了一些人衣角疑似血迹的暗斑,看到了一些人擦拭兵刃时刃部的一些豁口,也看到了有反射着寒光的暗器类事物...... 易书元将心中残存的侥幸也压下了,这群人是真的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篝火的火光略微有些摇曳,在易书元眼里,照得一群人背后的影子不断扭曲,恍惚间看起来好似种种张牙舞爪怪物。 盛汤的阿狗再一次过来了,但原本一直在期待着热汤的易书元却没由来升起一种更大的不安,一种隐约超过眼前这群恶人们的不安。 不知不觉间,易书元已经下意识轻轻捂住了鼻子,一股某种带着怪异腐烂性味道的腥臭出现了,从若有如无到越来越清晰...... 易书元看向周围,篝火边的恶人们毫无所觉地谈笑着,就连提着竹筒过来的阿狗都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不对,不对,不对!易书元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第3章 对方是谁 废弃驿站外的山间林地中,一条木桶粗的大蛇正在缓缓爬行,但缓慢只是体积和体态同环境交错带来的错觉,实则速度惊人。 大蛇鳞片如雪无声无息,若非爬行过的地方压弯枝叶枯草也压陷的一些积雪,几乎就能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蛇本是冬眠性的动物,比较讨厌寒冷的环境,但这一条显然是例外。 “嘶......” 蛇嘶声中的大蛇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火光跳动的的屋子,也隐约听到了里面的交谈和笑声,更能清晰嗅到里面的种种气味。 这些不同于山中动物的人大概是大半个月前进到这一片山域的,因为他们明显行为古怪,所以大蛇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捕猎也没有做什么其他事,而是一直在观察着这群人。 “嘶......” 肉香味从那火光跳动之处传来,大蛇从雪地爬上岩道,又盘着岩石挂到一棵挑出山壁的树上,大半个身子就悬在了废弃驿站的右上方。 今夜乌云遮天,山林里其他地方都较为暗淡,废弃驿站的那一点不明显的火光在此刻也变得明显起来,忍了这么久,今天大蛇饿了! 废弃驿站内部,易书元有些疑神疑鬼地左顾右盼,但其他人即使发现了他的动作也不以为意,毕竟这傻子一直都这样。 “给,喝吧。” 阿狗麻木地把竹筒向易书元递过去,但后者接过竹筒的同时却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阿狗诧异地看向面前的傻子,却见对方苍白的脸上,那一双眉头皱起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在易书元眼中,这个“阿狗”的脸上分明还有着几分稚嫩,当阿狗的身体挡在易书元面前的时候,他终于第一次有了不同于“傻子”的表现。 这不是一个傻子该有的眼神!对视的那一刻阿狗心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而同他对视的易书元则缓缓抬头,阿狗也下意识顺着易书元的视线一起抬头,随后他一下瞪大了眼睛,瞳孔也在同时扩散。 悄无声息之间,一个硕大的白色蛇头已经伸入了驿站东角的破口...... 随后在阿狗眼中瞳孔的猛烈收缩中,那蛇头闪电般射出,令他如坠冰窖身体僵硬,也是这一刻,阿狗只觉得右手传来一股大力,身体被牵引着往前倾倒,正是易书元猛拽了一下阿狗的手。 下一刻,原本在阿狗身后的男子被蛇口笼罩,连大喊声都发不出,就被巨蛇含着刹那间拔地而起,只拖着“呜呜”声远去。 周围人惊骇抬头的那一刻,只见到一双不断踢蹬的腿消失在驿站的屋角破口处...... “不好,是雪蟒!” “那畜生竟然会离开冰河水域!” “都起来抄家伙——”“小心些,它就在外面!” “怎么办?”“它竟然这么大!” “安静——” 为首的短须含着大吼着持刀起身,其他人也迅速动作,一一将自己的兵刃抓在手中,神色不安地看向周围的屋顶和墙壁。 冷汗从这些人的额头和脸颊上渗出又缓缓流下...... 这一刻,猎人和猎物形势逆转! 至于刚刚被蛇含着叼走的那人是死是活?之前还称兄道弟的一群人没任何人提起。 易书元微微喘息着,心跳快得不可思议,其实他本可以顺着那股不安感提醒的,但心中又充满了矛盾,只是犹豫了一会,不安感就化为了现实。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蛇?白色的? 而堪堪逃过一劫的阿狗此刻更是心跳得要炸开一般,他趴倒在易书元一侧的墙边,心有余悸地看着上方,又看向身边的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傻子”。 如果不是这人拉了我一把,刚刚死的就是我吧?阿狗心中这么想着,已经判了被叼走的人死刑。 “呼呜......呼呜......” 安静了一会之后,一股诡异的寒风顺着驿站的屋顶、檐口、门缝等各个角落侵入屋内,那边的篝火也在寒风中不断摇曳,眼看已经越来越有熄灭的危险。 “不好,护住篝火!” 首领的声音此刻都不免带上了一丝颤抖,一群人赶忙用身体挡住寒风,更有人慌乱添柴。 “不要加柴了,不要加了!” “不要所有人都管火,注意周围!” 手忙脚乱加上寒气侵袭,篝火差点就直接灭了,好悬才堪堪守住火焰,一半人守着火,一半人注意力则向着外侧。 “大哥,那还是普通的雪蟒吗?” 有人胆战心惊地问着,虽是惊鸿一瞥,但那雪蟒的块头绝不正常。 为首者死死攥着刀柄,掌心肉与之摩擦出细细的响动,同时也尽力调整着气息。 之前的计划是在其活动时间段引诱雪蟒吞人,蛇吞了人那是跑也跑不快凶也凶不起来,只要下手快,就能轻松制住雪蟒,但没人想过这条蛇竟然大到这个地步,速度更是惊人。 “那畜生,恐怕要成精了......” 恐惧感这一刻在每个人心中不断滋生放大,雪蟒再厉害也只是一条异蛇,是畜生,但如果真的成了精,那就是传说中的妖怪,让人打心底里感到恐惧! 易书元同样紧紧攥着拳头。 成精?妖怪?易书元心中恐惧夹杂着急切,他不想死!恶人们迟早弄死他,那外头的怪物也肯定也不会单独放过他...... 我该怎么办? 此时,易书元几乎是直觉般地看向一边同样惊魂未定的阿狗,若这群人里真有谁能依靠一下且值得拯救,必然是此人! 这一刻,在生死存亡的威胁下,易书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正在急速运转! “咯啦啦啦......咯啦啦......” 屋顶传来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声,屋内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易书元一下抬头,然后皱眉看向周围,更留意到因为缺乏看护而在寒流中不断跳动的篝火。 此时有人压低了声音道。 “在屋顶上......” 为首的人看向左右,低声道。 “如果它已经成精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必须......” 在这人说话的时候,易书元身上的肌肉已经紧绷。 那大哥还没说完,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篝火突然在这一刻熄灭,刹那间,屋中陷入一片黑暗。 “分头逃,出山就能活——” 首领大喊着,一群人顷刻间散向多个方向,身法带起狂风卷起灰烬和火星,速度之快超乎易书元想象。 “砰”“砰”“砰”...... 有人撞碎门板而逃,有人打碎木窗飞射...... 阿狗这一刻也同样有了动作,他只在心中犹豫一瞬,身体反应则比思维更快,双手抓住易书元的衣襟就要将他甩在背上。 只是这往日里的傻子此刻的力气竟大得惊人,阿狗抓住人还没来得及提起,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眼前的人一拉一按,按得趴在了地上,同时一只脏手已经捂在自己口鼻上。 也是这一刻耳边传来易书元此时清澈且沉稳的低语。 “嘘,别动,它追过去了!” 阿狗心中一惊,熄灭了反抗的心思,眼神愣愣看向那个傻子的方向,黑暗中看不清样子,却能感觉到对方沉稳的呼吸。 这人,根本不傻! 外头远远传来一阵阵声响,更有树木倒塌山石塌陷的动静,随后声响也越来越远。 易书元的心跳非常快,机会只有一次,这种时候采取的反直觉行动被赌对了! 但正在易书元窃喜的时候他忽然猛地看向一处,那熄灭的篝火边行,竟然还趴着一个人,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角落的易书元和阿狗,残存火星的照射下,其面庞正转向这里。 等了大约几息,篝火边上的人似乎是想要跳起来逃走,但见到角落昏暗中那两人一动不动,他也便缓缓放下了手。 此刻几人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借助篝火残存的火星都足以勉强视物,双方的样子也呈现眼前。 那个大哥?易书元心中一惊,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好阴毒的人! 对面的那人此刻眯起眼睛,阿狗和那个傻子? ----------------- ps:酝酿了一段时间,仙侠新书终于和大家见面了,本书已经签约,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让更多人能够看到它。 第4章 两相猜忌 等了大概十几个呼吸,易书元的嗅觉告诉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拍了一下阿狗,却感觉到阿狗身体僵硬。 易书元装不下去了,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他猛然起身,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同时一把将阿狗从地上拉起来。 “走!” 那怪蛇的气味已经远去,应该是在追别人,易书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往那股味道的相反方向跑! 屋内还有一些散落的衣物,易书元随手抓了两件,拉着有些跌撞的阿狗一起冲一个破碎的小门冲出了飞起驿站。 那个首领几乎一同起身,但他没有作出什么过激反应更没阻止易书元的动作,而是随着两人一起出了驿站。 一到外面,更明显的寒冷刹那间袭来,易书元没说什么,就是往一个感觉中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还顺便穿衣服,只是没一会,身体居然被人抓起,在一阵甩动感之后落到了阿狗的背上。 “这方向是吧?抓紧咯!” 下一刻,易书元只觉得自己腾空而起,他下意识抓紧阿狗的脖子,随着阿狗一跃跳起几米高,向前“飞”了得有十米才落地,然后下一刻阿狗脚尖一点,再次带着易书元飞跃向前。 在这种恐惧和紧张的关头,过山车般的感受让易书元心跳更快,但反应过来之后,竟也让他短暂失神。 这难道是......轻功? 但易书元很快就从对轻功的震撼中出来,有人比他们更快。 那个首领形如鬼魅后发先至,只一瞬间就已经超过了两人,但他却并未独自远去,而是始终徘徊在易书元和阿狗身边。 易书元眼皮狂跳,但三人暂时没有任何冲突,只是一起不断向前,后方时不时就能听到一些动静,甚至也有呼喝叫骂以及惨嚎...... “啊——” 山中传来一声回荡不散的惨叫,距离似乎并不远! 背着易书元的阿狗脚下明显慌乱了一些,呼吸急促起来,步态也有些不连贯,那身边的黑影更是在刹那已经窜出去老远,并很快逃得无影无踪。 看那黑影不见了,易书元立刻低声对阿狗说话。 “离我们还远,那些人死不足惜,稳住,调整呼吸,脚步不要乱!” 有阿狗背着肯定比易书元自己跑快无数倍,如果阿狗撑不住那他也不乐观,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起效了,或者可能是阿狗自身的求生欲,他迅速调整了气息,步伐也变得有序起来。 如果换成是那个首领背着易书元,他还要担心对方是不是会直接扔了自己,但阿狗不会,不是认定了阿狗心善,而是阿狗清楚从刚才到现在都是凭着易书元的动作和指示才活下来的。 “向左,尽量不要留下痕迹!” ...... “前方偏转向左,不,立刻向右!” ...... 易书元完全是凭着嗅觉在指挥着阿狗远离那股臭味,当臭味闻不到的时候,那就凭感觉。 而在阿狗这里,虽然是背着人在逃命,但心中却有种出奇的踏实感,情绪也从慌乱变成求生希望的逐渐坚定,能活,我们能活! 能活!能活下来!易书元心中也是同样的念头。 从轻功身法跑到急速奔走,从急奔渐渐变为小跑,从黑夜逃到黎明...... 整整一夜时间,阿狗背着易书元在山中逃命,一直跳到精疲力尽,一直逃到晨光破晓,在东方的霞光沐浴下,阿狗将易书元放在了一棵底下积雪已经融化的大树底下,然后自己瘫倒在地。 “嗬,嗬,嗬,嗬......我,我没力气了......” 阿狗四肢张开呈现“大”字,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已经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虽然话说不完整,阿狗还是在看着易书元,怀疑着对方的身份,想着为什么他能带着自己逃出来,反正绝不可能是个傻子! 易书元同样疲惫,虽然一夜都是别人背着他跑,但还是抱着人也几乎将他的体力耗尽,只是比阿狗好一些而已。 “放心,我们应该安全了......” 易书元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们已经到了一处山口,远方虽然还是山,但明显山势没有后方那么险峻了,他转头看向两人逃来的方向,那边黎明的光还没照透,依旧昏暗幽深。 同时易书元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感觉,那些人,应该出不来了! “呸~” 一口含了一夜且夹杂着一些灰烬的唾液被易书元吐在脚边的地上,这群逼人死了最好,还了世间一份清静! 除了一个人。 正这么想着,易书元的身体忽然微微一僵,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几乎同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幽幽传来。 “没想到老子看走了眼呐!” 刚刚还瘫在地上休息的阿狗一下坐了起来,一个身影从一块岩石后面走了出来,既然被发现了,他也就不躲了,不是那个首领还能有谁? 果然摆脱不掉吗? 易书元深吸一口气,这会他是没法当隐形人了,那首领只是瞥了一眼阿狗,主要注意力都落到了易书元身上。 “在那驿站中我就纳闷,阿狗这小子能有这等城府?谁承想竟然是你!” 首领抓着刀,声音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接近。 易书元缩在袖中的手死死捏紧了拳头,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他的心就好似坠入了冰湖,只是仅存的一丝尊严让他没有后退,横竖是个死,就坐在那里看着那首领接近。 那人停在了大约三尺外,将刀鞘杵在地上,右手则握住了刀柄,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易书元。 这距离和动作让易书元皱起眉头,随后心中微微一动。 易书元没学过武术更不懂这个世界的武功,但平日里乱七八糟的知识可看了不少,再加上个人直觉,让他意识到眼前人这动作看似松散,实则是既利于爆发,也利于逃跑。 这种厚重的刀明显更适合砍,说是攻势不该直接挡在身前。 在高压之下,诸多心理活动只是短短一瞬的时间,易书元眼神微微一闪,也就是说,他在戒备我!也是,想想之前再想想昨夜,有什么理由不戒备? 事实也正如易书元所料,那首领心中此刻也有多种思量,细细思考了之前种种和昨夜的事,再加上他意识到已经被发现了,权衡之下选择现身。 “阁下好强的听劲啊,只是似乎身体状况不太对劲啊!” 心理博弈,心理博弈!易书元不断在心中暗示自己,曾在天赋加成下经过了日积月累练习的工作与热爱,在此刻爆发出优势,他几乎刹那间就“入戏”,这人阴险、狡诈、狠毒,那就按他的思维方式来。 “状况再不对,要结果掉你还是不难!” 易书元瞬间调整好声线开口,却是一种浑厚冰冷的声调,完全不是之前“傻子”的声音! 那首领心头一惊,而阿狗也惊愕地看向易书元。 或许是高压之下带来的反应,易书元发现自己的观察力变得极其敏锐,他甚至注意到了首领的右手下意识紧了紧刀柄,他紧张了! 但随即,首领脸上又露出一丝微笑,虽然手依然紧握刀柄,脸上却露出轻松的表情,甚至原地扭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啪”声响。 “那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易书元心头一跳,但面部却反直觉般眼神一凝,那首领危机感顿生,眉头一皱,立刻出声道。 “我猜你余力不多,若是出手定是损人不利己......” 说到这里,那首领忽然心头猛然一动,一句话直接脱口而出。 “你也是为了雪蟒蛇胆而来!阁下好算计啊!我们还以为找了个好饵,不成想差点成全了你,若是被你吃了蛇胆,恐怕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了......” 刹那间,一切事情已经在恶人首领脑海中完成串联,这人身体有恙,以龟息大法之类的手段骗过我们,装傻充愣混进来,让我们带着他来寻雪蟒,找准时机抢到蛇胆,随后身体恢复,其他人就任其宰割了! 换成我,就会这么做!首领心中微微发寒。 ----------------- ps:感谢书友黑色眼眸、王者之king的盟主打赏,也谢谢其他打赏和投票支持的书友,没想到还能有人在才开书就打赏盟主,实话说挺感动的的! 第5章 死里逃生 谢谢你的联想,易书元微微松了口气,既然你阴毒,你喜欢联想,那就让你想,他声线不变,以冷笑的语气道。 “哼哼,现在也死得差不多了,我在驿站中略施手段,将那雪蟒引来,一切都算到了......” 说到这,易书元微微叹了口气才接着很是带着一些恨恨的不甘说道。 “唯独没想到,那雪蟒竟已修炼成妖物!我纵然再自负,也不敢在此等状况下出手......” 听到这些,别说首领了,一边的阿狗都倒吸一口凉气,那雪蟒竟然是被此人故意引到驿站来的?本是抓别人为饵,谁承想昨夜所有人都是一人的饵! 难怪雪蟒会逆其习性离开冰河,到了离河极远的废弃驿站,现在说得通了,不光是因为它可能要成精了,还因为这本就是此人使了手段! 首领甚至下意识左脚后撇了半步,但他并未底气全消,竭力稳住气息,让自己不露怯,眼前这人太危险了,必须想办法脱身! “你至多只剩下一二击之力了吧?否则也不至于需要阿狗背着你!” 易书元知道他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适当的时候也得给个台阶下。 “哼!” 一声冷哼之后没有其他话,这是易书元给的台阶,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话。 只是在这时候,易书元身体却一下子僵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难看. 那种气味......又出现了,并且越来越近...... 那首领看到易书元脸上难看的表情反而松一口气,猜中了啊!对方不想拼,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抓住刀鞘微微后退两步。 “我们都没能得到蛇胆,便也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冲突,我不问你是谁,你也没必要和我拼命,我们,就此别过如何?” 易书元眯起眼睛,强忍着心中冲动,硬是做出思考了一下的样子,然后立刻道。 “雪蟒的消息不要散播出去了!” 这时候易书元的声音已经略微有些变形了。 但恶人心中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一心想走之下也没留意到,反而觉得这人连妖怪都还想动。 “好,一言为定!” 易书元立刻冷声道。 “你往北我往南,十息过后自由随心,就此别过吧!” 首领点了点头,又抱了抱拳,见那人没反应,再后退两步,然后朝着远方跑动起来,余光则一直死死留意着易书元,看着对方转头望来却没起身,动作才越来越快。 “别丢下我——” 阿狗平日里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摆脱那群人,但这一刻见那首领独自逃走,心慌之下居然喊了一句。 但那首领虽然听到了,又如何可能带阿狗走呢,别说对阿狗死活并不在意,就算有些作用,可那人明显行动不便,自己走了再带走阿狗的话,没了代步工具不是逼人家出手吗? 易书元也不容阿狗多话,而是立刻严肃道。 “背上我,快走!” 阿狗心中惧怕却也不敢不从,只能照做,背起易书元就往南面纵身而去。 那首领将轻功身法运转到了极限,从一个山口的树上借力的时候,视线的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凌空转过头去,眼中瞳孔在散大之后猛然一缩,刹那间拔刀出鞘。 “铮~” 刷刷刷刷...... “当”“当”“当”“当”...... 舞动的刀光打在坚硬的鳞甲上竟然冒出点点火星,一个白色的身影已经急速接近,正是那条大蛇。 首领借着反震力跃至山壁,横身疾走边砍边逃,前方石壁倒头而一口内气也提到极限已经稳不住了,只能一跃而出,而那蛇头居然立刻追咬过来。 “喝!” 眼见就要被咬住,空中无处借力的首领扔掉刀鞘猛然一踩,刀鞘急速下坠,而身体也在关键时刻借力,堪堪拔升一个身为避过蛇口,一掌打在蛇头再凌空借力,刀尖从上而下在大蛇头顶一刺。 “当~” 这一下手臂发麻,刀尖在大蛇顶上刺出一点血痕。 “嘶~” 一条带着模糊残影的白尾甩来,首领甚至只来得及横刀就被击中。 “砰~” 一个身影撞在石壁上又滑下,弯折的大刀坠落身边,而巨蛇腾挪间已经扑了过来...... “不——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远方传来,易书元吓得浑身一抖,阿飞更是面无血色,脚下步子也快了很多。 “它来了!快跑!” 气味正在快速变清晰,易书元急得大喊,阿飞虽然一点动静都没感觉到,但浑身鸡皮疙瘩早就全都暴起,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但说来也怪,根本没走多远,只是过了一条山涧,从那片险峻大山到了对面山脉,但霎时间就给易书元一种安全感,那气味也随着阿飞的移动迅速淡下来。 它停下了?为什么不追了? 易书元转头看向他们逃跑的方向的山林,虽然看不到大蛇在哪,但他清楚一定在那个方位的某个阴影中。 易书元视线下落,看向那条山涧若有所思,虽然不大却远远将山峦分成两边...... 十几息、一刻钟、半个时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阳光也带给此刻的易书元一阵阵温暖,阿飞还在玩命地跑,易书元心中的心中的危机感却早已逐渐散去。 终于安全了么? 易书元狠狠松了口气,看来那大蛇只守在那一片山里,至于那恶人首领,反正直觉和推理层面,易书元都不认为那个所谓首领还能活。 这一放松,易书元就忍不住低笑了几声,没想这一笑,让背着他的人身子都是一抖。 易书元一下子反应过来,阿狗还怕着妖怪呢,嗯,也可能更怕他,于是赶紧宽慰道。 “阿狗不用怕,那怪蛇不会再追来了,我也不会害你的。” 但显然阿狗对这句话没多少信任,身体依然紧绷着。 易书元皱起眉头,他既不敢立刻公开解释刚刚的行为,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让人有敬畏也是好的,可也不想让对方时时刻刻防着自己,万一哪根筋不对晚上给自己脑门来一下呢? 斟酌了一下,易书元只能带着笑意开口,此刻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原样,也温和不少。 “阿狗,昨夜篝火熄灭的时候,你第一时间冲过来,是想救我吧?” 阿狗心中惧怕,但还是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脚步也放缓了下来。 “之前您也救了我......” 易书元脸上笑容不改。 “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阿狗愣了一下,是啊,他完全没必要救我啊,反正谁都是他的饵,难道因为我给他吃的,难道他想好了要留一个,可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 易书元也想对方多想,半真半假地说道。 “我虽用了些手段,却也没你想得那么不堪,那群人都是恶人,根本死不足惜,但你还有得救......” 这么说着,易书元顿了一下,认真地说道。 “一个人的良知,有时候能救自己一命,而如果没有你,我同样活不下来,你心有善念,又于我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害你!” 已经动之以理,晓之以情了,希望阿狗能想通。 或许是易书元的话起了效果,阿狗的脸色好看多了,呼吸也渐渐放松了一些。 “好了,先休息一下吧。” 阿狗本来就比较疲惫了,这会也听话地将易书元放下,但神色还透着小心,只是没之前那么畏缩。 又过去一会,阿狗拽过身侧的布兜,从里面翻出个馒头啃了起来,见易书元看向他,身体一激灵,赶忙又拿了一个恭敬地递过去。 “前辈,吃点吧......” “谢谢!” 易书元伸手接过,也不去多想什么有没有毒了,坦然吃了起来,吃到一半觉得披散的头发碍眼,便叼着馒头,扯了一条身上的碎布,将头发往后束起来。 阿狗坐那一边吃,一边偷偷观察易书元,这人神色安然也不狠戾,尤其是露出面部之后,五官端正眉宇舒缓,眼神也平和,甚至给人一种带出几分出尘般气度的感觉。 如果易书元知道阿狗内心所想,明白靠自己的脸让对方多了些平静,肯定要吐槽一句到哪都看脸。 又过去一会,阿狗开始频频看向来时的方向,有些坐立不安了,休息得够久了吧?他还是觉得不安全,生怕大蛇追上来,所以犹豫着开口了。 “前辈,我们去哪?” 易书元咽下口中咀嚼的馒头,看着眼神注视着此刻并不猛烈却已经十分温暖的朝阳,顺着心中的感觉说道。 “先出山,然后去元江县。” “不是,前辈,我是怕那大蛇再追上来,昨晚逃了一夜呢......” 虽然易书元有种奇特的直觉,让他明白这次怪蛇追不上来,但这种时候还是别侥幸心理了,他也不头铁,一下就站了起来。 “听你的!” 第6章 敞开心扉 白雪皑皑的山道上,两人再次出发,不过当然不可能和之前一样玩命狂奔,一是因为暂时没那必要,二是阿狗今天腿脚已经酸软,需要更合理分配着赶路时的体力。 这次一下子就直接跑到了太阳西斜,几乎是沿一个方向跑了这么久,就连阿狗都内心都没那么紧张了。 解了性命之忧,易书元坐在阿狗的背上,心中却逐渐有些茫然,他到底是来到了什么地方,或者是什么世界?很显然他已经不可能还在原来的时空了。 心中烦闷之下,易书元只能寻找其他感兴趣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同时也是方便了解现状,增进一下和阿狗的交流,便和他聊了起来。 “阿狗,你的轻功不错啊?” 一直赶路的阿狗其实也一直想着怎么和背上的说些什么,只是又觉得自己想的一些话题不太合适。 此刻听到易书元主动开口,阿狗立刻精神一振,听到被这样的前辈夸赞轻功,心中多少也是有些高兴的,便回答道。 “前辈,我就这点轻功能拿得出手,说非如此,昨晚可不敢动救别人的念头,呃......” 易书元绷不住笑了起来,阿狗为自己说错话而紧张,殊不知在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繁杂环境洗礼的易书元这,觉得阿狗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能动这念头并救了我,已经胜过千万人了,相信我,心有恐惧仍不忘初心则更为难得,若非你自身心善,也走不出这险峻深山!” 阿狗没有马上说话,听到夸奖当然好,可他高兴不起来。 易书元正纳闷呢,才听到阿狗低声说着。 “我哪还有什么初心啊,我爹说得对,我就是一无是处......” 这话听得易书元直皱眉头,也正好借机探探阿狗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于是便又问了一句。 “阿狗,你为何会同那些人混在一起?” 听到这,阿狗脚步都少有不稳,既有些怕易书元误会,又十分难受,还是本能地想解释一下,这会他甚至忘记背上人也很危险。 “前辈,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也幻想过行侠仗义的......” 阿狗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或许是憋在心里久了,或许早就想寻人倾诉,也不管之前对易书元多怕,这会他他一五一十将自己的事和后面发生的事都向对方说个明白。 身边的山路不断后退,易书元不嫌弃阿狗步伐慢了下来,他在阿狗背上默默的听着,听着对方带着情绪的话,听着对方有时激动到忍着一些哭腔,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只需要倾听就好了。 还是个孩子啊!易书元在心中感叹着。 一个本来向往行侠仗义的人,与家人矛盾激化便自己出走,初到江湖却误入歧途,虽然没主动做恶却也多次见死不救,在心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帮凶,还根本摆脱不掉那群人,内心既痛苦又怨恨自己胆小贪生,以至于逐渐麻木。 但至少良心未泯! 也是从阿狗口中,易书元更意识到那群人有多狠,不由有些后怕。 “你可知他们的名号?” 阿狗把压抑的事全倾诉出来之后好受多了,此刻语气也平静不少。 “这群人在江湖上被称为乌山八鬼,我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的,他们的武功都不错,领头的那一个叫青面鬼,但他不是最厉害的,昨晚在屋内一口被叼走的那个武功最强......” 易书元微微点头,甚至有闲暇吐槽一句。 “那被叼走的人一定叫倒霉鬼吧?” 阿狗听着都忍不住笑了。 易书元说笑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带着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阿狗,你心地不坏,否则这段时间也不会如此痛苦,江湖是很复杂的,不是除了侠义就是匪寇,也不是每每都能快意恩仇,若不是和家里人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次之后你还是先回家去吧......” 易书元不懂这里的武功,更不了解这里的武林,但他说的是江湖,即便是在他来这前的二十一世纪,也是有江湖的...... 阿狗沉默了下去,易书元思绪也已经飘远,阿狗还有家可以回,可是他自己呢? 这一刻,昨天开始一直被压抑着的情绪在易书元心底爆发,即便他天性比较乐观也不由有些悲从中来。 如果可以,易书元一丁点都不想来这里,这是一个令他没有安全感的世界,不要说法制、医疗等层面,还有妖怪这种难以估量的存在。 ----------------- 傍晚,有些撑不住的阿狗主动提出了休息,易书元同意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背了他一路。 两人在一棵倒下的枯树边暂时休息。 这会看着阿狗在那闭眼双手上下摆动做出一些动作,易书元猜测这就是内功调息了。 对于这种涉世未深城府也不深的年轻人来说,这种下意识的姿态已经说明他对易书元的感觉了,也让易书元更宽心不少。 不过只等了一小会阿狗就调息结束,挠着头看向易书元。 易书元露出笑容,便在此时问了一句。 “你的名字叫什么?” 易书元可不相信对方的名字就叫阿狗的,果然在他问出这句后阿狗就露出笑脸,立刻高兴地回答道。 “前辈,我叫麦凌飞,阿狗这名号是离家后混江湖时被他们被叫出来的,我一点都不喜欢,亲近一些的人都叫我阿飞,前辈也可以这么叫!” 那你不早说?易书元心中无奈吐槽一句,嘴上却是另一句话。 “那好,今后我就叫你阿飞了,阿狗这名号就和那段过去一样抛弃吧,再也别用了!” 阿飞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易书元明亮的眼神没有闪躲。 “嗯!” 易书元这会有种小小的骄傲和满足,或许自己也算是拯救了一个灵魂呢,所以说话也更轻松了一些,当然还是拣着关心的话来讲。 “容我多问一句,武功练到你现在这种程度,花了多久?” 阿飞听着这话,心中某根心弦微微一动,本想要站起来说话,但想了又想没想出什么能让人耳中一亮的花哨说法来,撑地的手便又松弛下去,略显失落地说道。 “我资质一般,以前又比较贪玩,练功不够勤奋,九岁开始练功,到如今已经小二十了,也才这点能耐,除了轻功稍好之外一无是处......” 易书元暗道那也比一般人强得多,但哪怕有心理准备,听到用了十年还是多少有些无奈,不是嫌弃阿飞练得不好,而是想象自己如果要学点武功啥的很可能会更难。 斟酌一下言语,易书元走动几步,随后侧身看向阿飞,稍有些扭捏地再次开口。 “你的,呃,你且不要多心,若我想一观你的武功心法,不知需要......” 易书元话还没说完,阿飞心中欣喜已经抑制不住,前辈莫非是要指点我?这一刻他一下跳了起来。 “前辈,我打给你看!” 家传秘籍阿飞怎么可能随身带着,但练了这么多年也都记住了,上头的一些图形也都是他打的招式,打一遍就是了。 “飞身、踏燕、追月、寻踪、清雪......” 阿飞一边打,一边口中念着招式,身形在易书元面前时而甩动,时而出拳,时而带起啸声,时而扫去残雪和地上尘土,形态迅捷,虎虎生风。 “砰~” 阿飞一拳打在一棵大腿粗的松树上,树皮表面刹那间如同龟裂,一直延伸一米,整棵松树不断抖动,残雪、松针、枯枝等如雨而下。 下一瞬间,阿飞一击扫堂清雪,腿形如鞭,带起一阵无形劲风打在“雨”上,将之弹飞,更在地面扫出一片净土。 那种劲力感,那种冲击力,让易书元死死盯着阿飞,一双眼睛不断睁大。 好厉害!好强!完全是出乎预料地震撼! 完完全全不是上辈子那种跆拳道之流的花哨玩意能比的。 这一刻,易书元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心中对武功的概念是完全错误的,甚至升起一股敬畏感,刚刚的自己讲的那些话也太过轻松了。 易书元觉得,那被阴死的恶人万一要是随便拼一下,明年这时候他的坟头草都要老高了! 第7章 清心诀 一整套拳脚功夫施展了足足三遍,阿飞的招式名称和运招口诀也念了三遍,易书元则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到结束。 “呼......” 阿飞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双臂摆动调息收功,然后看向易书元。 “前辈,我打完了!” 易书元愣愣看着阿飞,这就是武功不行?那行的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之前因为那条怪蛇袭击,那些恶人四散逃命,即便是那个首领,除了轻功外,也都没在易书元面前展现出什么厉害之处,此刻想来是当了一次井底之蛙了。 “前辈?” 阿飞又喊了一声,易书元才回了神,他看向对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便先岔开话题。 “刚刚你所念的便是你所修武功的心法?” 阿飞的表情有些尴尬,也不敢在易书元面前夸大什么。 “前辈,我们麦家拳又算不上什么上乘武功,哪有什么心法呀,也就是配套招式的一些运劲口诀罢了,勤修苦练日积月累才能修出内气......” “已经很厉害了!” 易书元由衷地赞叹一句,而阿飞则又挠了挠头,还以为前辈怕伤他自尊,随后又立刻期待地问道。 “前辈,您对我的功夫可有什么指点?” 指点?易书元愣了一下,心中顿觉尴尬,阿飞是真把他当什么前辈了。 “没有什么可指点的......” 看到阿飞失落的眼神,易书元又还是凭着感觉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不过我见你打拳的时候气息其实并不稳,就像昨夜你一慌神就散了气息一样,或许你心能定一下会好很多......” 毕竟涉及到对方的武学根本,易书元也不好信口胡诌,否则可能害了人家,只能安慰性地说些根本不会错的话。 这些话落在阿飞的耳中就更加倍感失落,也是,爹都看不上我,何况是前辈呢。 气氛一下子沉默且尴尬了起来。 休息了一会,两人又开始赶路,不过这一次,易书元不好意思再让阿飞背着,也只有在一些他不太好过去的地方才让阿飞背着他用轻功过去,这会需要找个地方度过夜晚了。 阿飞变得沉默寡言,一直到了晚上。 两人在山坳的积雪处发现了一个内凹两三米的坑洞,外面升起篝火,里面很快就变得十分温暖。 其实阿飞还想连夜接着跑,只是易书元实在受不了了,他好说歹说才说服阿飞,连忽悠带安慰的表明易某人“能闻到妖气”,真有情况也能提前应变,这才说服了阿飞。 寒意早已经被驱散,篝火前,阿飞默默烤着馒头,也用身上的竹罐取一些冰来放边上等着自然化开。 易书元正在捏着那几乎有半指长的胡子,这玩意暂时没法管,他又摸了摸脸,想着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长相如何,是和原来的自己有相似之处呢,还是完全另一个人? 转头看向一侧,易书元瞧着坐在内侧看着阿飞消沉的样子,心中顿时有些苦恼。 这傻小子心倒是不坏,可心态好容易出现问题啊,和以前小表弟一个样,这该怎么开解,可他易书元也确实不懂武功啊! 随后易书元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武功咱确实是不懂,可是若说让人静心安生调养生息的法子,易书元也确实算不上完全不会呀! 易书元想到的就是打坐,不是这世界什么练武的打坐,而是上辈子静心养性的那种,严格来说也算是道门心法,在他的理解中也类似冥想。 这对易书元在心中模拟说书和口技时有一些作用,以前也有很多次苦闷,易书元也都借之舒缓过心态,虽然没什么大用,但至少能让人心神安宁一些。 “阿飞,我没什么绝世武功传给你,不过倒是有一些让人保持宁心清静的法子,你想不想学?” 这一刻,一直对着火堆发呆的阿飞愣住了,他缓缓转过头,表情从单纯诧异到不可置信,反应过来后眼神中甚至隐泪光,随后狂喜之下点头如捣蒜。 “想!想学!前辈我想学!” 这一幕看得易书元心中直呼卧槽,心想这下要是没用,这家伙心态岂不是得崩? 这一刻,易书元已经在琢磨着一会怎么忽悠着安慰阿飞了! 到了这种时候,有一个简直把“期待感”三个字写在脸上的人,用强烈到刺眼的眼神盯着自己,易书元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悄悄深呼吸几口气,易书元清了清嗓子调整呼吸,以清朗有力却并不如何响亮的声音开口。 “此法调理的是心境,要得法也同样重视心境,我会出声助你的,过来盘坐。” 出声其实也就是心理暗示的一种,易书元对自己的声音还是有点自信的,而阿飞既然认为他是前辈,应该也会比较信服他的话,同样对暗示有帮助。 阿飞这会赶紧放下烧火棍,下意识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快速到易书元身边盘腿坐下,想了想又赶紧起来,坐到了易书元的对面。 易书元嘴角微微一抽,也不管其他了,尽量保持自身的心态平和。 “脊背挺直,双手自然置于腿上,眼睛微闭,舌抵天堂,调整气息,先自然,再放缓,静气、收心、凝神......” 易书元自己没有闭眼,看到阿飞眼皮有所跳动,自然明白他杂念很多,便立刻以轻柔夹杂着严肃的声音,增大一些声量暗示地说道。 “莫要以目力看向黑暗,而是要忘视忘息以至于无息无念,若思绪不能消解,则滤众念而从一念,追想不断,念透而自止!” 这句话简单说来就是当杂念实在太多的时候,那就不要直接向着无念,而是追寻其中一个杂念,某一件事不断思考,一直追思,直到思透或者念头自觉无趣的那一刻,止念变化为无念。 在阿飞这边其实一直不能完全进入状态,但前辈的声音仿佛直催入心,在心神的黑暗回荡,让他不再专注于视线,而是随着声音一起到达心神之间,周围一下子变得空灵起来。 看到阿飞的眼皮不再跳动,且呼吸也均匀绵长了,易书元才微微松一口气,他自己也轻轻闭上了眼睛,不过令他稍感意外的是,他自己进入状态比以往快非常多。 当心思宁静了一段时间之后,某一刻,易书元再次开口。 “心神放大以观寰宇,观想自身神念,交风云之气,感日月之辉,照入心境,汇天地之元气!” 这一刻,易书元仿佛心神出窍乘风而上,身体都有种轻飘飘的感觉,仿佛真有风云汇聚照应内景,这种感觉非常良好...... 在阿飞的内心,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甚至呼吸,随着前辈的声音从天外传来,一片空旷幽静的黑暗竟然逐渐有风云化出,并开始明亮起来。 这种感觉对于阿飞来说实在是蔚为神奇,心神都为之颤动,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身上的内气也开始自发动了。 糟糕,我刚刚心神失守了,怎么办?阿飞心中大急,控制内气回丹田却按下葫芦浮起瓢,这一急内气就更加紊乱,身体经脉也开始难受。 “前辈,我感觉到内息在动,念头越想控制就越乱也越来越难受!” 阿飞也顾不上什么了,只能焦急求助前辈。 易书元心头一惊,从刚刚那种感觉中脱离,他不知道阿飞说的是他理解的气感还是其自身的内力,但两者情况非常相似,便立刻再次出声,声音更是放大了一些。 “守住心神,收束杂念,心随意不随,心观念不观,以静体动,以动衬静,守住自身天地,任由山水遨游!” 想要一个人完全不关注气感是很难的,因为这除开那些玄乎的解释外,在易书元理解中本身也代表了念头和生理的综合反应,但可观不可控,一个会神奇武功的人应该能做到吧? 果然,阿飞心中不断默念着易书元的话,呼吸逐渐平静下去,神态也逐渐安详,呼吸也越来越绵长,甚至到后面每一次呼吸,都有一种好似从头淋到脚的奇特感觉,更恍若心境明亮可观山河...... 易书元终于放心下来,在他看来,阿飞的问题就和上辈子很多人一样,或许主要出在心态上,即便天赋真的有限,他相信心态不扭曲的话,也是会大有帮助的,未必不能大器晚成。 然后易书元又看向篝火,愣了一下后赶紧蹑脚走去,将两个用树枝插着的馒头挪开,有一面都烤黑了,但是闻着蛮香的。 稍稍有些出乎预料的是,阿飞过了很久才清醒过来,不过易书元想了下也就释然了,虽然一般人开始坚持不了多久,但阿飞毕竟有武功在身,这世界的武学恐怕也离不开打坐吐纳之内的事情,久一些也正常。 阿飞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有一种恍惚感,眼睛虽然睁开了,但却还没完全脱离那种状态,感应一下自身,刚刚紊乱的内气此刻安安静静的在丹田之中,不,不完全是安静,而是带着一种微弱的旋转。 以静体动,以动衬静? 阿飞心有所悟,转头看向一边,易书元正在那里撕着馒头吃。 “醒了?” 易书元笑着这么问一句,毕竟有时候这也确实像是在睡觉,熬夜精神萎靡的时候恢复精力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下一刻,阿飞的动作却吓了易书元一跳。 只见阿飞直接起身之后,面向易书元就跪了下去,不停在地上磕头。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阿飞有眼不识泰山,之前还怀疑前辈心术不正,阿飞愚钝,求前辈收下阿飞吧,求前辈收下阿飞吧!” 我去,你特么的玩这么大?易书元惊愕之下阿飞已经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头,反应过来之后他赶紧起身搀扶阿飞,但后者却凭着蛮力还要磕头。 这下易书元也有些火气了,别说我确实不知道什么厉害武功,就算我真是什么江湖前辈,还玩强买强卖吗? “够了!” 短短两个字,但因为易书元情绪不同,声音中那一丝严厉的感觉也好似瞬间震醒了阿飞,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磕头的动作自然也在这过程中停了下来。 阿飞这会心中后悔,一动不动地愣在那有些患得患失,易书元看得好笑,举起另一支插着糊馒头的树枝递过去。 “别愣着了,吃吧。” “哎!” 阿飞这下才如释重负,赶紧过去接过馒头,吃了几口心思又飘远了,好一会看向易书元,小心翼翼地询问一句。 “前辈,您刚刚教我的心法,可有名字?” 心法?易书元刚想说什么,但念头一转才幽幽开口吐出个有点逼格也较为相关的名字。 “你可以叫它清心诀。” “清心诀!” 阿飞默念一句,心中亢奋不已,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一门无上心法,今天晚上都要兴奋得睡不着了! 第8章 孩儿不孝 有点让阿飞自己感到意外的是,可能因为逃了一天一夜太累了,这一夜,他睡得非常安稳,再没有以往的噩梦。 只不过近在咫尺的易书元却不是这样,他不但做了梦,还做了恶梦,他再一次梦到了自己坠河的那一幕。 但梦中的易书元是站在船头看向水中,看到了流光! 下一刻,连人带船直接被吸入水中。 眼前不再是流水,而是各种混乱的画面,各种心中思绪仿佛也都投射而出融入其中,易书元不光是在“想”,而且是在“看”! 当时手心前方,光点一片,流光道道,还有很多画面浮现,易书元同样下意识想要抓住它! 但易书元的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慌,他的思绪和情感不知不觉间已经再次融入当初,融入到几乎窒息的水中,那种万般无助又万般渴望的感觉让人生不如死...... 卒~ 这一刻,水中光晕炸开,一道道流光飞散。 “嗬,嗬嗬......” 易书元从入神的状态被惊醒,整个人身上已经冷汗直流,心跳扑通扑通的,仿佛心脏要破胸而出。 一边原本安睡的阿飞立刻跳起来看向四周,然后马上来到易书元身边,脸上满是紧张。 “前辈你怎么了?是不是旧伤发作?前辈,我要怎么帮你?” 易书元逐渐缓和气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摇了摇头。 “没什么,一个噩梦罢了,继续休息吧!” 说完易书元也不管阿飞什么反应,紧了紧盖着的皮袄,侧着身子就躺下了。 就是因为那流光,我才来到这里的吧?是什么呢?易书元这么想着,心慌感也在莫名加剧,他赶紧撤去念头,强迫自己睡觉。 阿飞看着易书元的样子欲言又止,随后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头,坐在篝火边添柴照看了,他今晚自觉精力充沛,已经休息够了。 ----------------- 自那一天起,阿飞和易书元白天赶路,晚上则是易书元睡觉阿飞修习清心诀,从每次都要易书元的声音引导才能入静,到后面可以自发修习。 易书元也是有些佩服阿飞,这家伙真是刻苦,居然能屁股都不挪地方的坐一晚上,他也曾经想过自己行不行,但静下进来时间久了总会生杂念,最难以避免的就是会想到坠河的事,然后在心慌中惊醒。 这一晚,一处崖壁边上,阿飞又升起了篝火,火上还烤着白天逮住的倒霉兔子,易书元是看着兔子差点直流哈喇子,好些天没见着油水了,以前半夜在电脑前吃垃圾食品多幸福啊。 但是阿飞却心系清心诀。 “前辈,我想先练清心诀了。” 易书元回头看他。 “兔子不吃了?” 阿飞笑着挠头。 “我还是想先练......” “行吧行吧。” 易书元反扇着手示意他一边去吧。 听到前辈允许,阿飞立刻坐到稍稍远离篝火的位置,盘腿过后很快呼吸就均匀绵长起来。 这不光是心境上的不同,阿飞自觉虽然这段时间没有练拳,可若再练,定不同以往,这不需要验证,光看是内气的状态就足以说明情况了。 那边转动兔子的易书元一边撒着盐,一边望一望那边的阿飞,心想,难道这家伙其实是个可造之材,他家人不识货而已? 阿飞的转变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在易书元面前变得活泼了,也变得自信了,也会讲一些侠义故事了,这甚至可以是一种蜕变了。 当然了,易书元很乐意见到阿飞的这种变化,并由衷希望它能伴随其到永远,见证美好事物的发生,这过程本身也是一种美好。 篝火内的柴枝偶尔“噼啪~”一下,烤兔子撒了盐花的表皮滋着油,易书元收回念头望着群山,不清楚山有多大,反正看起来望不到头。 阿飞说他知道怎么出去,易书元也不清楚这个知道有多少水分,到了这份上也就只能信任他了。 第二天一早,阿飞才醒来,眼前还有约莫半只早已经冻硬的烤兔子,易书元则搓着手跺着脚在暖身子。 “醒了?今天还是你背我吧,我自己走太慢了,我们尽快出山去。” 前几天都是易书元自己走不少路,在实在不好走的时候阿飞背着他用轻功,现在他不想矜持了,再向往大自然,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他也受够了。 “哦......” 阿飞的声音略微有些失落,自从前天他发现凭自己也能修习清心诀之后,他就预料前辈肯定很快不会慢走了,现在预感果然应验了。 正这么想着,阿飞忽然伸手“啪~”得给了自己下耳光,麦凌飞啊麦凌飞,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还想贪心到什么时候? 那一声响亮的耳光,把正在用烧热的石头放竹罐烘雪水的易书元给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向他。 “好端端的打自己做什么?” “呃,没事的前辈,我脸痒!” 阿飞揉了几下脸,心情舒畅了,清心诀果然厉害。 脸痒你用打的?易书元嘴角抽了一下,也不揭穿阿飞。 等水开了,易书元先喝了一点再递给阿飞,让他就着水啃了几口冻兔肉,随后两人就上路了。 今天因为由阿飞背着,易书元就分外轻松,加之已经差不多习惯了那种落差感,也不再和坐过山车一样刺激,能看看周围风景。 不得不说***会写啊,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画面确实美,可惜易书元不是赏景的心态。 “前辈,咱们在苍山山脉之中,以我现在的脚程,我估摸着明天就能从东南方看到阔南山,等入了阔南山,元江县也就不远了。” 听到阿飞突然这么说,易书元精神一振。 “不会走错吧?” “错不了!” 易书元心下略安,阿飞则加快了步伐,他现在只要保持合适的节奏,就可以内气生生不息,赶路速度比以前强不少。 其实阿飞随着那一伙恶人入山的地方并不是元江县,而是在苍北区域,两地相差甚远,所以易书元才担忧他们会不会走错路,毕竟据说这苍山大得很,大山里面迷路也很正常。 不过两天以后,实际情况证明了易书元的担忧是多虑了。 阿飞说他们已经进入阔南山的时候易书元只能“哦”一声,但又过去小半天,阿飞的步伐逐渐慢下来,易书元往前看去,一个山岗上立着一块碑,上面刻着浸红漆的大字。 “月州界元江县境。” 易书元默念着有些像篆体的碑文,竟不觉得生分,心中则是略微有些激动。 真的快到了! 两个人在冰天雪地的大山里走了这么久,之前还不觉得怎么样,在看到界碑之后,易书元现在急切盼望回归人类社会群体,更有种莫名的思乡情怯。 周围的山林积雪明显已经化开不少,很多地方都露出了土地,甚至偶有绿意。 以阿飞的速度,没过去半天就已经找到了下山的路,只是在接近又一片山岗的时候,易书元忽然心有颤动。 “停一下,放我下来!” “怎么了前辈?” 阿飞停下脚步,易书元从他背上下来,顺着一条山中小道走上一个小斜坡,阿飞不明所以地跟在背后,两人逐渐走上一座地势缓和的山岗,周围有竹林也有树丛,但最让易书元在意的是竹林前的地方。 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冬季的山林十分寂静,远处两座坟冢就这么立在杂草丛生的地方。 易书元皱起眉头,脚步慢了下来,有些不敢前行,又强迫着自己前进,直至站到墓碑外几尺的距离,看清了碑文。 先考易升之墓,先妣陈玉兰之墓,孝子易保康立...... 看着两座墓碑上的文字,易书元的身子在颤抖着,他一步步接近,思绪在此时已经模糊化。 一丝丝,一点点,然后汇聚成洪流!强烈到不可抑制的情愫从脑海,从身体的每个角落,甚至从灵魂深处不断涌现出来...... 至二老墓前,眼泪已经如流水一般从易书元眼中淌出,湿润了脸颊,流进了脖颈,也顺着下巴滴落地面,又在哽咽中带出两声轻轻的呼唤。 “爹......娘......” 无数的记忆涌现脑海,无数的情感在心头炸开,一瞬的时间仿佛如半生那么漫长,易书元好似又经历了一次出生到成长...... 心神从内心再次辐射到外界,视线从模糊再次凝聚到眼前,情到此处易书元不想克制自我,一下跪在了墓前,对着坟冢不断磕头。 “咚”“咚”“咚” “爹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孩儿回来晚了,孩儿不孝!” “咚”“咚”“咚”...... 头破血流,磕头不止! 阿飞愣愣站在易书元身后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也陪着一起跪下。 第9章 儿童相见不相识 易书元和阿飞在坟头前一待就是小半天,也将周遭的杂草尽数清除。 悲痛的情绪来时非常强烈,此刻倒是逐渐缓和下来,这是从身体传来的强烈情感,只是即便悲伤至此,易书元尽力搜刮浮现的记忆,也记不清父母的样子。 “前辈,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收拾完杂草坐在墓前,阿飞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句话。 易书元摸着磕破的额头,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愣愣盯着墓碑出神。 是我占据了墓冢爹娘之子的身体,亦或是痴儿魂飞他界过了另一段易书元的人生呢? 易书元有一种庄周梦蝶的感觉。 “走吧,去我家......” 这一刻,易书元已经清楚了道路,入目都隐约有一种熟悉感,已经不需要先找到元江县城,也不需要阿飞寻路了,他站起身来走在前面,阿飞自然也是立刻跟上。 “前辈,我背着你吧?”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 易书元回望一眼身后的山岗,踏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山道,一步步走向山乡,眺望视线方向,山下的河边,一个隐炊烟的村落已经映入眼帘。 ----------------- 村口的几个草垛间,一群孩子正嬉闹着分成两边,相互之间的雪仗打得激烈,那“嘿哈”“看球”之类的稚嫩呼喊声,似乎是想要模拟出两军对垒的气势。 “那边有人!” “哎呀,你还扔?” 不知哪个孩子喊了一声,孩子们陆续停了下来,但有孩子没收手,就又立刻雪球扔成一片。 直到沿着山道一路下来的易书元和阿飞走到了近前,那群打雪仗的孩童才真正停手,纷纷好奇地看向来者,这大冷天的还有外来者? 易书元心情患得患失,下意识整理一下头发露出五官,以手代梳将挂在身后有些打结的长发尽量梳理整齐,甚至弄了弄碍事的胡子,到村口的时候,一群孩童全都盯着两人,易书元也就止住了脚步。 “这里是西河村么?” 尽管记忆中的熟悉感已经告诉了易书元答案,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一个大一些的孩童左右看了看,开口回答道。 “是的,你们是谁?来我们这做什么?” 也有孩子好奇地看着易书元的额头,向着身边伙伴低语。 “他的头怎么了?” 易书元心中涌现复杂的情愫,嘴唇微微颤抖,一个“回家”没能说出口。 “易翰林家是在这里吗?” 一群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那个孩童回答了一句。 “村里人我都认识,没有叫易翰林的......易伯伯家也没人叫这个吧?” 孩子前半句大声回答着,后半句则确认性地询问旁边的同伴,几个孩子连连点头,但话也被易书元听到了,他一下想起墓碑上的字,尝试性再问了一句。 “那,易保康呢?” “哦,易伯伯啊,这我知道我带你去!” 孩童纯真,带着易书元和阿飞一起往村中走,其他孩子也蹦蹦跳跳地跟上。 易书元视线不断在村中游曳,院墙或是篱笆,矮屋间或草垛,有很多熟悉,但也有更多陌生,有大人经过,或者开了院门出来,看到了都会问上一句。 “这俩是谁啊?干什么去?” 这时候一群孩童中总有人争先恐后地回答。 “外来客,去易伯伯家的~~”“来省亲的哩~” 这种时候易书元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偶尔向一些村人拱手,村里人见两人行为有礼面色和善便也只是关注着,但也有个别年长的皱起眉头,似乎觉着其中一人略有熟悉感。 很快,孩子们带着易书元二人到了一间村中院落,一个看起来大约五十上下,穿着棉衣戴着布巾的男子正扛着一捆麻绳出来,立刻有孩童出声叫住他。 “易伯伯,有人过年来省亲哩!” “啊?” 满面风霜的汉子下意识抬头看向声音方向,只一瞬间就愣住了,一双眼睛不断睁大,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激动又有些怀疑,犹豫不决的同时身体都微微带着颤抖,难道自己在做梦? 易书元身上也有一股激动的情绪夹着一种亲切感升起,可以说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但又有些认不出来了...... 阿飞静静站在易书元身后,不敢打破此刻的寂静,甚至还伸手做出禁声的手势,示意几个好奇的孩童们也别闹。 吸了一口气,还是易书元率先打破了安静。 “翰林......” 声音入耳,扛着麻绳头发花白的老汉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兄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二十多年了,你去哪了呀?你,你怎么都没变呀......” 易保康扔下麻绳,激动地跑到易书元跟前,流着眼泪上下打量对方,而易书元纵有千言万语在心中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更有另一种震撼在易书元心中徘徊,离家二十多年了么? 阿飞惊愕地在边上看着,一个老态憔悴头发花白,一个满头青丝神庭饱满,但竟然前者是弟后者是兄? 院子里其他人听到动静出来,都分外诧异地看着外头的情况。 “爹,你怎么了?他们是谁?”“当家的,你在外面叫什么呢?” 一个和易保康有些相像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略有老态的妇人走了出来,院门处还有一个年轻妇人牵着孩子。 这一刻,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什么什么胡话,是你们大伯回来了,来孩子,叫伯爷爷!兄长,快到里面去!” 易保康笑中作怒脸,拉着易书元往前走。 “大伯?” 年轻人瞪大了眼睛,其他人自然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小孩子也压根就不敢叫,只是缩到母亲身后好奇地望着。 周围几户邻居也闻声过来看,在一片一轮声中,易书元和阿飞才被请进了院子里。 易家的院内,两兄弟坐在一起,边上还站着易家其他人,那之前的一些孩童也不曾离去,更有一些邻居和早就跟着的人也在里头。 一直都是易保康说得多,易书元说得少,他激动得诉说着过往,也倾诉着情感。 原来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甚至村中人都快忘了曾有这么一个痴傻的易家大儿。 原来在易书元还没痴傻的时候,那个曾经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小翰林,在父亲临终前已经将他改名叫易保康了。 其实在易书元失踪前,易保康就改名好些年了,只是那会这里的易书元也早已痴傻多年,脑海中一片浑噩,心中记忆最深刻的弟弟就是“翰林”。 易保康惊喜于自家兄长已经不再痴傻,也惊愕于兄长竟然丝毫不显老,但更多的是倾诉这些年的辛酸与思念,当说到母亲临终时的那一刻,易书元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再次溢出,这是一种身体记忆牵动灵魂直至全身心的感觉。 别说是易家兄弟,就是听着的旁人都忍不住抹眼泪。 阿飞更是偷偷用袖子擦了好多回,忍不住也想起自己的爹娘,心想也难怪前辈之前让自己回家,由此一幕很难不触景生情。 同时,阿飞也对易书元的武功有了更深的想象,原来真的有人能将武功练到这等至高境界,真的能逆反先天,一定程度上容颜难老。 这一天也正好是上元佳节! 第10章 稀奇事 这天太阳好,村头草谷场边的茅屋旁,几个人晒着太阳,捧着饭碗蹲在那一边吃一边聊着,一个端着饭新过来的汉子还没蹲下,就已经一边接近一边猫着身子挥着筷子说了起来。 “哎,听说没有?老易家大儿子回来了!” 一个正在吸溜粥饭的汉子闻言一下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来者,一脸不可思议,开口说话的同时就连一些细小粥沫沫都喷出来了。 “什么?保康这么老实的人,外面还有个大儿子?那他家的凶婆娘不得扒了他的皮!” “哎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保康他兄长!” “他兄长?不会是那个傻子吧?”“细说细说!” “来来来,坐凳子坐凳子......” 有人赶紧给来者让个凳子,自己则到一边蹲着吃,来人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开始说道了。 “别不信啊,这事都传开了。” “我前两天见有人去保康家省亲,不会就是那两人吧?” 才来的汉子抓着筷子空戳着连点。 “对对对,就是那两人,一个是易家大儿,另一个还是江湖客呢!呃,这么多年了,易家老大的名字有些忘了,叫易书什么来着......” “易书元?” 有人提醒着,说话的汉子握着筷子便一拍大腿。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易书元!当初老人怎么说来着,易家一个‘书元’一个‘翰林’,哪压的住这名字啊,害了孩子性命,所以升叔临终前才给保康改了名的。” 一名汉子伸手摸着嘴角的粥粒,再将它塞到嘴里,诧异地说。 “你的意思是说,那跑出去的傻,呃,那易书元还没死?” “何止没死呀,还回来了!听说连痴傻癔症都好了呢!” 扎堆的人正说着呢,又有一个人托着碗小跑着过来,人还有十几步远,就满是兴奋劲地说了起来。 “哎哎哎,我这有个消息,那易家的大儿子回来了!” “正说着说着这事呢,你有什么新消息?”“快过来一起讲讲!” 新来的这人喜欢嘴里塞着东西说话,一边扒饭,咀嚼几口才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听说呀,那人自己走回来的,瞧着比保康还年轻呢!” “不显老呗?” “何止不显老,牛三说那胡子和头发黑的很,面相也显嫩,左看右看盯天了,说是看着都到不了三十的样子。” 一听这话,附近几个人都惊了,纷纷停下了送饭的动作。 “啊?”“此话当真?”“还有这种事?” “你听错了吧,或者牛三看错了?” 听到自己的消息被反驳,含着饭菜说话的人立刻咽下口中的饭回对质疑,动动脖子努努嘴示意一个村中方向,那一头显然也有人一些人在聊天。 “喏喏喏,那边可不止牛三这么说,另有几个见过的也这么说!” “那莫不是那易家老大的儿子回来了吧?” 有人提出合力的怀疑,也有人立刻反驳。 “对啊,算算时间确实合理!” “保康能认错咯?”“就是,而且哪家婆娘愿意为一个傻子生孩子呀?” “万一就是有呢,万一他在外面好了呢,万一保康老糊涂了呢?他家都出了一个癔症了......” “呃,也不是没那可能哦......” “吃完看看去?”“嗯,看看去!”“对,顺便见见江湖客长啥样子!” 几人琢磨着开始各自快速扒饭,毕竟一个人再怎么不显老,也不可能五十多岁的人了跟个年轻人一样,至少在西河村这样的偏远乡村,这种事情是匪夷所思的。 当然,比起易书元,江湖武人阿飞同样让村民们很感兴趣。 ----------------- 易家院内的堂屋门口,能晒着太阳又能挡风的地方,易书元坐在小凳上,手里捧着装了粥和少量萝卜干的陶碗,他一边吃一边将视线从院内延伸看向院外。 一个袄衫罗裙盘着发髻的妇人在院内井边洗衣物,这是侄儿易勇安的媳妇。 易书元的视线略过妇人再看向其他地方,低矮的几间房舍,土培的围墙和茅草为顶的门头,屋舍顶上和院落内留着残雪,视线延伸向外,周围房舍或远或近都是差不多的样式。 透过院门举目远眺,平原盖积雪,近山披素裹,却看不到什么高大的建筑,也难见什么通达的大道,更不可能有什么电线杆之类的。 当然,那些或装路过,或专门趴着门来看的村民也不可忽视。 心中有事的阿飞端着陶碗就站在易书元边上,时不时会无意识地顺着易书元的视线望望。 不过易书元的视线也随着院门的关上而收拢回来。 这会,易保康已经将院子的台门关了起来,否则家里就跟被看猴似得,老是有人来。 外头还有人村民的低估声和议论声,甚至有胆大的了解到阿飞好说话,朝院里喊一句。 “哎江湖客,能不能打些拳脚功夫让我们瞧瞧?”“是啊,让我们见识见识!” “听说武功好的跳得老高了!”“哈哈哈......” 对此,易书元和阿飞都当做没听到。 “这些个闲人......兄长、麦大侠,你们别见怪,过段时间农忙了大伙应该就没那么闲了......” 易保康走过来致歉,阿飞臊着脸赶忙说道。 “别别,易叔您可别这么叫我!”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阿飞心里面还是有些飘飘然的,有人叫自己大侠了,这么想着,但他还是会小心瞥一眼易书元。 易书元笑了,阿飞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你这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但易书元也不揭穿。 易保康拍着身上的尘土,也去厨房盛粥了,那边他的媳妇赵氏正在和儿子说着话,似乎略有争吵,他的脚步也不由加快了一些。 易家院墙稍高,门一关很快来的人就少了,至少没多少声音了。 阿飞吃完了粥,又站了一会,在一番心理斗争之后还是犹豫着开口了。 “前辈,我想回家了......” 易书元神情略有诧异的转头看他,这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有些习惯阿飞在身边了,但又很快对阿飞的话分外理解,脸上也露出释然。 “你是该回去了,记得和你爹和解,从你的言语中听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你的。” “嗯......” “什么时候走?” 阿飞微微低头。 “今天。” 易书元点了点头,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将碗中的粥都吃了个干净,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更何况他自觉和阿飞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前辈!” 阿飞声音重了一些,易书元看向他,却见阿飞放下碗筷来到院中,双手抱拳对着易书元跪了下去。 “前辈救我性命,传我心法,是我麦凌飞再生父母,此大恩大德我麦凌飞永世不忘,他日一定尽力报答!若此生不够,那便来世,来世不够便再一世,前辈请受我麦凌飞一拜!” 激动着说完这些,阿飞下拜,更伏地“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次易书元只是站了起来,但却没有去扶阿飞,就这么生生受了对方的大礼,这能让阿飞好受一些。 院中洗衣的李氏停下了,厨房那边的几人也探出头来。 阿飞抬头起身,走向了院门,打开门后回望一眼院内的易书元,然后一步跨出,提起内气向村中出声。 “西河村乡亲们,想看武功那便给你们看看——” 这既是满足别人的好奇心,也是短暂放纵自己,更是向前辈展示自身所得。 下一刻,阿飞轻身飞跃而起,一道身影如翩翩蝴蝶又如轻燕飞鸟,借着屋舍草垛,施展着拳法举重若轻地凌空而去。 “飞身——踏燕——追月——” 拳啸如闷雷,气劲如急风,掀起许多屋舍顶上的积雪,所过之处犹如飞燕携细雪,下得绵绵一阵。 也看得西河村的村人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阿飞的声音回荡着传来,人已经远去了...... 易书元看着远方,心里复杂中透着欣慰,阿飞成长的又何止是武功呢! 第11章 面对现实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在这段时间迅速回暖,村里人对易书元的热度逐渐下降,来看的人也少了。 只是易书元如今头发理顺了,脸上也干净了不少,衣衫也比来时合身,加上五官端正体态修长,身形也不佝偻,用他自己的标准看也称得上是俊朗。 这样貌在这穷乡僻壤确实也算出众,导致村里有些个妇人还是不时会经过易家这里,对此,易书元颇有些哭笑不得。 而且在外人眼里别说是比易保康大,就是说他三十多岁都有些过,当然了,以易书元自己的眼光看自认还是很成熟的,至少不嫩。 看过易书元样子的村里人多少会私下赞一句长得好,不过也没有多少人信他是易保康的兄长,更多人还是相信易书元是那人的儿子,毕竟算算时间这才是合理的。 当然,也不会有太多人闲得蛋疼一定要去纠正易保康,毕竟有人试图纠正还让他急眼了,那他愿意叫自己大侄子为兄长那就叫吧,村里人只当是茶余饭后的笑话。 这一天清晨,易书元还没起床,在屋子里就听到厨房方向的响动。 厨房内,赵氏拉扯着易保康不让他盛粥。 “吃吃吃,就知道吃,当家的,咱们要养这么个外人到什么时候?” 易保康平日里很多事都听老婆的,但是这时候却一下甩开了赵氏的手,瞪着眼睛看着她。 “什么外人?那是我兄长!娘离世前的嘱托我没做到,我已经心有愧疚了!” “你还真的当他是你兄长?” “你也信外面的风言风语?莫要说是长相问题,就连小时候在山上兄长为了救我受的腿上伤疤痕都在那呢,我能认错?” 见易保康有些激动,赵氏居然难得低了一头,主动帮他盛粥,但瞅了瞅厨房外的方向,嘴上还是不停。 “那你说他怎么不老呀?” “这,说不定有神仙救了兄长一命呢,说不定是阴间放兄长还魂回来的呢,看着就没怎么老了......” “嘶......别说了,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赵氏忍不住又伸头瞅瞅外面,所幸易书元刚好出门晒太阳呢,这才安心一些。 这种话其实也没什么说服力,毕竟易书元的表现摆在那里,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但随便外人怎么说,易保康也知道那就是自己兄长,不光是儿时就在的一些痕迹,也因为一种感觉。 易家的院子也不算大,易书元坐当然能听到厨房的争吵,实际上这些天晚上也隔墙听到一些微词,他没什么好怨的,毕竟以前的自己也不认同啃老呢,何况是啃兄弟。 至于显不显老,从到这个世界的一系列经历来看,在易书元这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 当然了,整个西河村估计就易保康和易勇安两人信易书元是兄长和大伯,其他的就连二人各自的媳妇赵氏和李氏都不太信,小孩子则另算。 这段时间算是真正安静下来的日子,易书元也想了很多。 易书元心中有迷茫,有不安,感觉自己怕是再难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去了,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这世界天地之开阔,星辰之繁多,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孤独感挥之不去,心也难以真正安定。 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易书元将心头烦闷暂且撇去一边,闭眼面向东方感受着阳光的温暖,也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人终究是要融入现实的,不论是在哪里的现实,不论是何种现实。 “保康。” 易书元睁开眼朝着厨房那边喊了一句,里头的易保康赶忙借此在媳妇面前脱身,特地跑出来应一句。 “兄长我在呢。” “父亲的一些东西,是否还在?” 易书元说着走过去,继续向易保康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 没过一会,易书元跟随易保康一起进了堂屋的里屋,也是易保康夫妇起居的房间,赵氏也亦步亦趋跟着,几人最后在一个尘封已久的木箱面前停下。 “兄长,就是这了,有的已经没了,剩下的都在里面。” 听着易保康的话,易书元点了点头,蹲下去用衣袖扫去箱子上的一层细灰,扬尘呛得他咳嗽两声,随后他小心打开木箱,里面除了一些衣物之外,还有一个漆红木盒。 易书元伸手触碰木盒,儿时模糊的回忆在脑海中浮现。 一个已经记不清样子的人在身边大笑着一拍手:“好好好,此联甚妙,此字更是又有进步,确实胜过为父,愿赌服输,明天爹爹就专门进城去给你去买糖葫芦!” “说话算话,弟弟也要有!” “嘿,那是自然,为父何曾食言?” “哦哦哦,爹爹最好咯!” 不知不觉间,易书元嘴角已经扬起一个弧度,他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放着笔墨砚,和几张微微发黄的白纸。 笔还是好的,墨已经裂了,就连那老砚台都缺了一大角。 看了一会之后,易书元还是将小木盒盖上,小心地将木盒捧了出来走向外头的堂屋,箱中其他旧衣裤等事物则先不去管它。 没过一会,易家其他人也都围到了堂屋的桌前,眼神中透露的一丝好奇。 第一次准备在这里写字,易书元给自己添加了一点仪式感,清洁了双手之后才到了桌边,文房四宝在桌上摆开。 将破损的砚台用石子垫起破口的一边,随后取清水用那一截发干开裂的老墨条小心研墨,那手势自有一股儒雅在里头。 一切动作既有些陌生,又熟悉无比,提笔、沾墨,笔尖却在距离纸张上面停了下来,易书元深呼吸一口气,随后落墨纸面。 但显然第一笔就没控制好,笔头直接在纸面上划出一坨墨。 “嘶......” 易书元倒吸一口凉气,勉励写完一个字,自己都没眼看,这字简直惨不忍睹,边上都有人忍不住嗤笑出了声。 易书元强忍着脚趾能扣出三室一厅的尴尬,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放轻松,易书元你行的,你要相信自己,正常人几十年不写字都这样,这附近可就你一个文化人...... 反复深呼吸之后,易书元终于再次平静下来,既然已经写得这么差了,心理负担也就少了。 心不定,手不稳,急于着墨,写字自然有些抖,但易书元脸皮厚起来了当旁人不存在,练习之中逐渐心无旁骛。 可以说易书元自觉身体和灵魂都是有些天赋的,那曾经的记忆也逐渐被狼毫笔从心中引了出来,只是写完十几个字,易书元落笔之后的文字已经较为工整。 两张纸的正反面写完,易书元看着字,自觉已经比较顺眼,拜此世记忆所赐,写得这些字也不觉生僻。 而站在易书元身边的几人此刻也都有些惊愕,他们这辈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只是觉得自己兄长或者大伯的字写得真是漂亮,光有这一手字就饿不死吧? 旁人朴素的想法其实也是易书元的打算,此刻更是心下安定不少,凭着自身的一点学识,嗯,至少能写能读,应该能找一份相对好一点的工作先养活自己。 易书元倒也并不介意出卖力气,只不过一来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方面信心不足,二来觉得在这个社会,学识的优势极为明显,不利用自身长处就太浪费了。 第12章 改头换面 又过去一日,易书元从那一个箱子中寻出了一些衣物,一身直裰,和一块朴素的儒巾,虽然陈旧,但比照身材之后自觉应该能穿。 这一身也是箱子里唯一还能不作缝补就马上能穿的儒生行头了,原本有好几身衣服,这些年早就拿出改动或者剪裁了。 刚来这世界的时候易书元还很消瘦,如今脸上已经饱满不少。 易书元粗略洗漱,在自己屋内整理了一下头发,取一把小刀,稳稳当当地一点点刮去脸上的胡子,在那一面母亲当年陪嫁传下来的铜镜前,他的神色也微微露出一丝惊色。 随后换上衣物,带上儒巾,等易书元穿戴完毕出屋舍的时候,直接把易家人给惊呆了,衣衫贴合身姿修长,步伐稳健行有儒风,再加上刮去了胡子,和之前一比简直脱胎换骨! “兄长?” 易保康走过来愣愣问了一句,似乎有些不太确信自己是否眼花。 “这是,大伯?”“大伯?” 易家其他人也同样惊愕不已,易保康的衣服更是捂住了张大的嘴,一脸的难以置信,就连孩子也愣在那里。 这外貌也让易书元多少欣慰了一些,确实胜过上辈子,至于周围人的反应,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 “保康,我要去一趟城里,看看能不能找个活计,方便的话带我去一趟如何?” 说出这句话,也代表着易书元从心底打算接受现在的自己了。 “我,爹,让我带大伯去吧!” 易勇安自告奋勇,易保康犹豫一下还是同意了,随后送两人到院门处还叮嘱着。 “早去早回,天黑路可不好走。” “放心吧爹,我一定照顾好大伯!” 易书元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点头示意之后,和易勇安一起离开了,而他们一走,院内的说话声和讨论声显然大了起来。 二人一路沿着村中小道向着东南,外头遇上的左邻右舍和村中乡亲见者无不愣神,大部分人纳闷只是哪里来的儒生,少部分知情者也是直到有人提醒才恍然大悟,随后就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或许会带起易书元在村中的第二轮热度。 这些细枝末节易书元并不在意,他和易勇安沿着东南方向的土路一直走,目的地就是元江县城。 才出村子,易书元明显就放松了不少,脚步也变得轻快,可能因为他毕竟有好一阵子算是在山里锻炼着过来的,竟然让原本亦步亦趋跟着的易勇安都有些跟不上步伐。 易勇安见跟不上,忍不住喊着。 “哎,大伯您慢一些,等等我!” 易书元只好放慢脚步等易勇安上来,两人保持相同步伐前进。 能进城去逛逛,易勇安其实也稍有些兴奋,所以一路上“大伯”前“大伯”后地和易书元搭话聊天。 终于,易书元有些受不了了,过了一个路口后对易勇安说道。 “勇安,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大伯大伯的叫我,城里人多,更不清楚你我底细,单轮外表而言,我们看起来年龄相仿,你这么叫我,让外人听了多怪异?” 其实易书元这是说得比较照顾自己大侄子感情了,他们两这会看起来绝对不是年龄相仿,他大侄子二十多岁的人乍一看能看成三四十岁,要比实际年龄显老得多。 易勇安一边跟着,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 “怪异?大伯,有的是辈分大的孩子,我还见过老人管孩子叫叔嘞!” 易书元一愣,这货说得竟然有些道理,但还是赶紧摇了摇头,差点被绕进去了。 “还能有大伯和侄子差不多大的?而且你说的毕竟是少数,我们今天去城里,少不得要去些体面地方,就不要节外生枝了,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兄长也可以的。” 一听这话,易勇安反应比易书元还大,赶紧踏着小碎步侧身前行,在易书元面前双手连摆。 “不不不,这可不行,您是我大伯呀,我怎么能叫您兄长呢,这不乱了辈分了嘛,而且如果被我爹知道我叫您兄长,那他和我......哎,非打死我不可!” 易书元哭笑不得,自己那弟弟一家之主的威严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体现出来了。 最后好说歹说,易勇安只是表示会尽量少叫,就算要叫了也会凑近压低声音,反正是死活不同意把辈分叫低了,这方面脾气和他爹一样犟,易书元也就只能这么着了。 随着两人不断前行,易书元也逐渐被周围的风景所吸引。 一路上春阳照残雪,万物拔生机,所见皆原始,目及尽自然,草木已经率先破开寒冬的外衣,开始争先恐后抽芽生绿,林木中的小鸟叽叽喳喳脆鸣不断,沿途偶有牛鸣鸡叫则更添韵味。 易书元也不是单纯赶路,而是边走边欣赏着所见的一切,这种景象不是一些个什么几a景区的刻意营造能比的,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在,或许易勇安和这里的其他人司空见惯,但易书元却觉得分外新鲜有趣,仿佛走入万物生机盎然的诗画之中。 从天才亮的清晨走到日上三竿,易书元走得脚底板发酸,终于接近元江县城外,到了这个距离,周围能遇上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严格来说,按照易书元上一世的对比标准,易家居住的西河村距离县城并不算太远,天气良好的情况下,在北山上用目视就能较为清晰地看到县城所在方位。 只不过如今可不比上一世的道路便捷,这里乡下的路远算不上平顺,林田改道,遇水寻桥,七弯八绕的绕出来十几二十里路都不一定打得住。 所幸易书元在这里虽然先疯傻后是失踪,但现在发现身体却出奇的强健,或许只能是村中百姓的平均水平,但绝对比上一世的易书元强太多了,绝不是他自己以为的那种文弱书生,走这么多路都觉得不算太劳累。 实话说,越接近县城,易书元也稍稍有些紧张,毕竟在这里,他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记忆中上一次他来县城时不过是孩子,经历几十年痴傻和失踪,除了一些空洞的高大热闹等词汇,早已经对县城没多少印象了。 身边的易勇安也有些拘谨,易书元看到自己大侄子这样子比自己更不堪,心态居然放松起来。 “勇安,别这么扭捏,大大方方走路就是了。” “哎大伯,呃......” 易书元摇摇头没什么,率先走向城门,易勇安赶紧跟上。 城门口人来人往,倒是没见到什么兵士查看。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内心略微兴奋和忐忑但表面镇定的易书元带着易勇安,随着其他人若无其事地从城门口走入城中。 一入城内,易书元顿觉眼前一亮,一幅充满风韵的古城画面映入眼帘。 不,不该是古城这种词汇,这本就是元江县城的风貌,典雅古朴与生活气息融为一体,贩夫走卒与城中百姓热热闹闹,这里本就如此,一切都十分自然,不自然的不过是易书元自己的内心而已。 心中摆正位置之后,易书元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放松自我,沿着街道漫步踱入。 元江县地属月州北部,北靠阔南山,南临娥水,虽算不上什么名城大县,但四季分明风景秀丽,除了最近一些年气候有些反常外,一直以来也算宜居佳地,县城照比同级县算是颇有规模了。 易书元带着易勇安走在城中,步伐时快时慢,视线目不暇接,哪怕这一世有过在此的记忆,但终究以孩童时候居多,而且大多数都模糊化了,可以说所见一切都是新鲜事物。 避让挑夫和行人,耳中充斥着叫卖和行人的谈笑,各店揽客的伙计吆喝声也是时有入耳,城中不时有酒食之香,也常有脂粉气味交错而过。 身边亦步亦趋跟着个易勇安的易书元几次被盛情邀请,邀请人既有沿途摆摊的摊贩,也有一些店铺的伙计,只可惜他既不是来消费的,也没啥消费能力,摊贩那边还能装模作样驻足观看一番,那些店铺楼阁是不敢随便进去的,免得徒生尴尬。 到了这时候,易书元心中也早已没什么残存的幻想了。 ----------------- ps:还请书大家即便是养书,也多多投票支持一下,这样书能出现在更加醒木的位置! 然后也希望大家尽量不要发一些误导性言论,比如明明一天两章却单独开贴写一天一章什么的,我能理解大家想要多更的心情,但我想大家也都清楚这种误导对新书是绝对不利的,我能保证新书期每天两章是肯定不会断的,谢谢大家! 第13章 得意忘形 易书元在城中走着,视线一直在关注着城中街头可能对文字工作有需求的地方。 书画摊、文房店、代写家书和对联等等,甚至连一些个算命摊位也会偶尔驻足,更会装作是顾客在摊位上看看他人的文字。 总结下来就是,易书元觉得自己目前的字虽然肯定不算多了不起,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会在一个字画摊位前,店家正殷勤地招呼着易书元。 “客官,您真有眼光,这可是号称大庸三百年独钟一人的书法大家燕沁先生的真迹,我看它与您有缘,您要是喜欢呀,只要十两银子我就割爱卖与你了!” “十两?” 一边的易勇安瞪大了眼睛叫出声来,一张破字卖个天价?烧火都塞不够炉子,这店家真敢要! 易书元其实不知道燕沁是哪门子的名家,但店家报出来的称号头头是道的,应该是个人物,至于这眼前的字帖嘛就不好说了,他拿起字帖仔细端详。 在入城走马观花的这段时间,易书元也敏锐的发现自身对文字方面的一些鉴赏有一种天然的直觉,想来也是儿时天赋遗赠,手里的字帖字里行间确实有几分令人眼前一亮的神韵,但很多地方笔画有些刻意。 “店家说笑了,燕沁的真迹怎么可能只要十两,这字吧尚能入眼,但竖折钩撇之处临摹得有些刻意了。” 店家笑容顿时有些尴尬了,暗道碰上行家了呀。 “呃呵呵呵,客官,这字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若您真的喜欢,二两银子就成!” 易勇安在一边有些着急,他生怕自己大伯手一挥就买了,瞅准个机会凑到易书元耳边低声道。 “大伯,咱没带这么多钱......” 易书元根本不理他,将字帖放下,然后转身离去,易勇安则赶紧跟上,这些个文人玩的东西真是死贵。 “哎,客官,一两,八百文也成啊!五百文,真的不能少了——” 可惜易书元根本连头也没回,只留下摊贩摇头叹息。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沿着入城的主街道一直往前,到达了元江县中心位置,能看到县衙和挨着不远的元江县学所在了。 这片区域显然更为繁华,尤其是现在午时已至,一些酒楼饭馆内外香溢不断,闻着这些香味,别说是易勇安有些受不了,易书元闻着都有些挪不动道,但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看向了学塾,可以说他是本能地就沿着儿时走过多次的路到了这。 那学塾此刻也有学生出来,毕竟不是所有学童都带了午餐,有的自己回家,有的则有家人或者家丁在门口等着。 “那便是学塾,我小时候在这上过学,夫子姓严,性如其姓,异常严厉!” 易书元有些感慨,易勇安则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一直在看着不远处的酒楼。 那就是在元江县鼎鼎大名的两楼之一的同心楼,而另一座醉宾楼则在城隍庙外,两楼分别在县城两处最繁华的地方占据一角。 “咕噜噜~~” 听到易勇安肚子的叫声,易书元回头,看到易勇安一脸尴尬。 “大伯,咱走了半天了,该找地方吃个饭了......” 易书元看了看斜对面酒楼的招牌,易勇安赶忙凑近说着。 “咱买几个同心楼的包子,保证滋味鲜美!” 同心楼和大地方的奢华之所自然没法比,但在元江县也是百年老字号了,其中菜品价格合适口味上佳,在元江县极有名望,楼中的包子糕点等吃食尤受百姓喜爱。 县中如有嫁娶大事,不少人会到同心楼定制包子糕点等物,既是冲着口味也是讨个彩头。 易书元正看着酒楼内,忽然发现一个中年儒生从县学方向走入了同心楼,视线也就下意识跟随上了。 那酒楼内的人热情的大声招呼着来者。 “哟,是连夫子,快请快请,给您安排楼上雅间吧?楼上雅间一位~~~” 那儒生拱了拱手说着什么,随着酒楼伙计一起上了楼。 易书元看得有些出神,也不知严夫子如今在哪,这么多年了,还认不认得出我呢? 随即易书元就摇头笑了笑,当初他在这不过是少年,如今物是人非,怎么可能还认识呢。 “你去买几个包子吧,我先到那边看看。” “哎哎,大伯您可别乱跑啊,这城里巷子深,容易迷路的!” “没大没小的还教育我了?” 易书元拿出长辈的气势玩笑一句,没想到这还真管用,易勇安说着“可不敢了”,逃一般往同心楼窜去了。 那边县衙外告示墙上贴着告示,易书元刚刚就看见了,这会也走过去瞧瞧,可能是时间不对,路过在那边驻足的人不多,除了走来的易书元,也就只有两人。 等易书元到了告示墙那边,刚刚看告示的两人也走了,他便自己默读着上面的文字。 “本县近期欲新编元江县志,需招司文笔吏二人,字迹工整者......” 易书元仔细看完告示,上面写明了要求和待遇,落款也有时间,算日子贴了得十日了,但看起来人还没招满? 就两个人,这么难招? 易书元不清楚的是,元江县也算是文学气息浓郁的地方,算不上太过穷苦之地,更因为也出过几个大官,县内读书人很多都以考取功名为己任,要说出来赚点钱财的也有,但宁愿代写家书甚至替大户人家抄书什么的,也不大会响应这个告示。 坏就坏在一个“吏”字,不光是元江县,大庸朝野乃至读书人之间风气如此,看不起小吏。 为吏者一非官员,二无朝廷薪俸,不过是县衙自主支出,用易书元上一世的话说就是临时工都不如,加上普遍的鄙视链,向来被认为不是“有志气”的读书人会当的。 更不用说这地方县志最后署名不是县令就是县丞和主簿,和文吏是半毛钱关系没有,连个名头都留不下。 但易书元不知道啊,他爹和夫子都不讲这些不和谐的,就算知道,现在的他也未必会在意,他觉得这份工作似乎比较有保障,工钱按字数算,和抄书也没啥区别,就动了试一试的念头,就是怕自己这身份问题是不是有麻烦。 “古代的环境应该没统计得非常详细清楚吧?” 侥幸心理在此刻放大,易书元渴望自立以摆脱现状了,他望了望同心楼那边,大侄子正站在楼外蒸笼边上等着新一笼包子蒸熟,那眼睛则一直瞅着酒楼内其他人的饭菜。 嗯,去试试吧!心中这么想着,易书元决定尝试一下,告示旁边没人,他就去近处一个侧门那边的官差处问问。 县衙自然不只有正门,那是擂鼓升堂的地方,真正办公人员出入最多的还是侧门,这一点易书元还是清楚的。 两名差吏值守在侧门,也早就留意到过来人了。 易书元礼数做足,面带微笑地向两名官差拱手行礼。 “两位差爷,在下想应聘修编县志的文吏,不知应该去寻何人?” 易书元虽然穿着朴素,但神态自若气度不凡,两名差吏不敢怠慢,纷纷回礼后说道。 “先生既应征文吏,我们自当带你去见主簿大人,尚未请教先生大名?” “呃,在下......易书元!” 易书元犹豫之后还是用了真名。 “易先生这边请!” 差吏其实对面老百姓是稍有些蛮横意味的,有的人甚至会故意做出一些凶相给人看。 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面对易书元,其神态真诚不似作伪,两人的态度便也非常平和,或者说甚至生出一些好感,毕竟读书人普遍看不起他们这种人,有些人表明恭敬眼神却透露着鄙夷,若说在读书人眼中的差吏鄙视链,舞刀弄棍的肯定还要排在文吏后面。 一个人继续值守,一人带着易书元进入县衙内部,穿院过门走了一阵,才来到一栋屋舍外。 “主簿大人,有人应聘修撰县志的文吏。” “带他进来吧。” “是!” 差人回答后看向易书元,向内伸了伸手。 “请吧。” 易书元在一拱手,调整一下心态,和官差先后走入其中,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短须男子坐在公案前,他没有穿官袍,只是一身常服。 在听到易书元的脚步之后,主簿抬起头来,看到易书元的第一眼就面露诧异,此人形容俊朗,仪态颇有几分气度,竟来应聘文吏? 不过易书元又不知道别人想法,这会只是表面镇定,心里紧张得不行,他会不会开口就要查户口啊?在西河村自己的身份虽然比较复杂,但证明是本地人应该问题不大吧?还是要考验我学识? “你要应聘文吏?” 听到问话,正在胡思乱想的易书元赶紧正色回应。 “正是!” 主簿点了点头站起来,从桌上取了一张纸推到桌案另一边,又从笔架上取了一支悬挂的狼毫笔递给易书元。 “写几个字让本官瞧瞧。” 写字没问题,易书元松口气接过笔,一手扯袖右手提笔在桌案砚台内沾了点墨,正要落笔却犹豫了一下。 文吏算不算公务员?应征的人挺多的吧?我随便写工整一些指定是被刷下来的! 这么想着,易书元脑海中仿若灵光一现,此前书画摊的画面一一浮现,其中真意我是否能得一二呢?那文字的轨迹在此心中刻愈发明显,仿佛真的落笔能成。 下一刻,易书元落笔,运墨饱满行文流畅,字体不潦不草却透着几分空灵自在,正是将之前那字帖中临摹的缺陷抹去,又没有那么潦草。 在易书元精神高度集中之下,所写文字借意燕沁又截然不同,是为得意而忘形! 一首《锄禾》落下,纸面文字功力是易书元两世为人目前的巅峰,就连他自己都心头一惊,暗道莫非我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本只是考教文字功底,但随着易书元一笔一划落下,就连边上有些眼力的差吏都瞪大了眼睛,而那主簿的嘴已经微微张大。 ----------------- ps:希望大家继续多多支持,耐心阅读前面的章节,不要觉得费事,因为前后息息相关,仙侠的内容逐渐就会来了! 第14章 近忧心愁 易书元稍稍自得之后放下了笔,发现身边两人都没什么反应,尤其主簿盯着字像是出了神。 “主簿大人,在下的字可算是过关了?” 这句话易书元算是明知故问,他还是有点鉴赏力的,这字要是还不过关,那这县衙也不用招人了。 “主簿大人?” “啊?哦哦,此字甚妙,甚妙,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主簿说话的时候居然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特地到易书元面前拱手询问,易书元心中微微紧张,不敢怠慢地回礼答道。 “在下易书元,祖籍元江县,近日才归来。” 果然是外来的,但易书元这个名字确实是没听过,只是管他听没听过,主簿只知道此人书法功底绝不是不容小觑这么简单了,他有些患得患失地询问一句。 “易先生莫不是来寻本官开心的吧?先生当真要做那文吏?” 这下易书元纳闷了,难道这工作和卖身契一样?进得去出不来?于是小心问道 “主簿大人,这文吏可是只许进不许出?” “这怎可能,只是怕先生将来为官,被人看轻啊......” 易书元安心了,他还怕被人看轻?这段时间都差点被当猴耍当西洋镜看了,于是面露轻松的笑容,当官离他太远了,而且古代考功名卷得可怕。 “主簿大人多虑了,易某平生懒散自由惯了,根本无意为官。” 主簿见他这么说也不想再问了,他打心底里自然是希望易书元留下的,他点了点头,准备起文契。 这一纸文契相当于合同,上面的条款对易书元来说也并不苛刻,易书元说自己住在西河村,来回县衙不方便,主簿立刻添上一条县衙可提供住宿的条款,连被褥都写上,可谓是极尽周全,摆足了诚意。 在一切条款看完之后,易书元在现居地写下了西河村,并签下大名。 “那就请先生屈就了!两日后,可需我遣人去西河村接先生,帮先生带些行李物件?” “不用麻烦,在下轻便前来,没什么东西要带。” “那如此,吴明高就在此恭候了!” 主簿心下放松了一些,直接自报名讳,易书元心里也同样松了口气。 随后易书元和主簿相互行礼,在那差吏的带领下沿原路出去,两日后他需要来此报到,算是正式开始工作。 易书元也是心下大宽,没想到今天真能直接能找一个合适的工作,甚至能帮他摆脱相对扰人的环境,至于回去怎么说,抬出县衙便是。 官署室内,主簿面带微笑送别易书元,等站在门口看不到对方背影之后,身形猛得一跳,一下就到了公案前,小心拿起那张宣纸,仔细欣赏着书法,又怕未干的墨迹流下来,赶紧又放回桌上凑近了看。 很多书法需要仔细端倪才能看出其中造诣,而眼前这字,只是初窥就有一股淡淡的神韵,这便是最为难的地方,能不能及上古之大家还不好说,但假以时日绝对不可想象。 “好字啊,好诗啊,年纪轻轻竟有此等造诣!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代大家名传天下!” 主簿喃喃自语,小心等着宣纸上的墨迹干透,这张么,当然要裱起来私藏,不然他当主簿的俸禄可买不起什么名家真迹的。 “哎呀,没让易先生落款呀!不过来日方长,还有机会......” 主簿还在那窃喜,县衙外,易书元刚拱手向两位差吏道别,一个急得满头大汗的人终于发现了易书元,顾不上那是县衙,赶紧冲了过来。 “大伯,大伯你去哪了?可急死我了!” 易书元快步过去瞪了易勇安一眼,后者声音立刻小了下去,一边快步跟上易书元的步伐,一边献殷勤地从手中递上去一个油纸包装,里面是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大伯您尝尝,同心楼的包子,菜肉馅的!” 易书元也不客气,伸手就抓起一个咬了一口,在本身饥饿的加持下,只觉得包子美味非常,几口就吃掉一个。 “下次大伯带你吃同心楼的硬菜!” 画完饼,易书元伸手又拿了一个包子吃起来,包子本就没多买,一共三个,剩下的午饭就是自己带的窝窝头,看得易勇安连忙抓起最后一个。 “唔好吃,对了大伯,您怎么在县衙里啊?” “找了份差事,能赚点银钱,我有手有脚,总不能让你们家养着吧?”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已经要往回赶了,易书元回头看看,那两差吏似乎也在远远望着他的方向。 ----------------- 傍晚时分,易家厨房的在台边,灶炉内还有微弱火苗,饭桌就摆在这相对温暖的室内,一展油不时跳动一下火焰,作为室内的照明。 “什么?兄长,你要去县衙当文吏,那离家多远啊!” 易保康还惊愕着呢,桌下其妻一下踩了踩他的脚趾,笑着对易书元说道。 “大伯找差事做是好事啊,对了大伯,县衙给你多少工钱?” 长辈说话的时候,易勇安夫妇和孩子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吃饭,但耳朵都在留意着的,此前易勇安也问过自己大伯,但他路上只是笑笑没多说。 听到赵氏的话,易书元斟酌了一下并未完全如实说,折个五成将数字说了出来,毕竟主簿说他给的待遇绝对是争取到最高了。 “按日书不低于两千言算,能得米一斗五,以市价计铜钱。” 撰写县志当然不止抄录那么简单,得查旧补新,得归纳整理,得记录成册等等,但易书元就按桌上人能听懂的方式说。 “一斗五升米啊!”“一斗五......” 易保康的媳妇赵氏惊呼出声,这可是大白米啊,不是小米之类的东西,换算现在米价,怎么也得七八十文钱,这对于乡下农人已经不是小数目。 农家有粮但钱不多,就算有人收粮,在乡下也不会使劲压价。 易勇安夫妇也忍不住低声说话。 “这么多啊!”“这是多少钱?” “快一百文钱了吧!”“一天就这么多啊?” 要知道易勇安想着一年来不了几回城里,咬牙买的几个同心楼的包子,也不过是花了九文钱,三文钱就能吃一碗素阳春面了。 也就只有孩子屁股跟个轱辘一样在位置上摇摆着,不知道大人咋呼个什么劲。 赵氏脸上变得笑容满面,脚踢了两下易保康,见他不说话,便自己开口,脸色也从高兴立刻变得有些唉声叹气。 “哎,还是大伯有能耐,这些年我们为爹娘养老送终可是困难,娘之前常年有病,时时呼唤着大伯,要是大伯早点回来就好了!” 这声大伯赵氏喊得从未如此亲切真心。 赵氏的话外音谁都听得出来,易保康老脸都要涨红了,张口就要说话,但被易书元先一步说话压下。 “弟妹放心,身为兄长,我定会补偿这些年的空缺,吃饭吧。” 说着,易书元拍了拍易保康的肩膀,拿起筷子夹菜吃饭,只是点咸菜萝卜也吃得津津有味,比此前在这的任何一天都畅快,赵氏心中那点计量,他又何尝不知呢。 “别看着,吃饭呀!”“哦哦!” “大伯,这个鸡蛋您吃吧......” 赵氏假意把唯一一个水煮蛋递过来,但令她诧异的是易书元居然毫不拒绝的接过,在桌角“咔咔”拍两下,就开始拨了起来。 等到把蛋拨好,易书元看了赵氏一眼,带着笑容摇了摇头,转手就放到了桌上孩童的碗内。 将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在赵氏都略微有些尴尬的表情中,易书元起身离开了饭桌。 ----------------- 这一晚,易书元入睡的时候很踏实,因为生计问题暂时解决,在这世界的烦乱少了一大半。 但到了后半夜醒来之后,易书元还是有些失眠了,近忧稍解,乡愁袭身,自己的未来也依然十分迷茫,我这辈子该怎么过?也有种如上辈子第一次找工作时那种淡淡忐忑。 易书元的思绪又不断延伸,这世界太大了,不知道边界在哪,这世界又太陌生了,不知道外面有什么。 那条怪蛇算是妖怪吧?如果真的是妖怪,那么鬼神仙佛呢? 易书元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有,毕竟少有人能完全不向往这些,可另一方面他希望没有,因为有就代表着未知和危险。 只可惜武功难练咯,以在阿飞那旁敲侧击来的说法,易书元早已过了锻武的时机了。 第15章 画眉悟道 不过奇怪的是,之前在山里也好,现在在村里也是,不论易书元多失眠,但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依然精神奕奕。 这次易书元索性也没多眠,直接在鸡鸣声中果断起床了。 向家中人会知一声,易书元要独自去往北山走走,在幽静的山中寻一下清静,也去二老坟前看看,还希望能赶在太阳升起前看一次日出。 山里已经开始涌现翠绿之色,飞鸟更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易书元提着一个存水的竹罐,揣着一个昨晚剩的冷窝头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 天色还有一些灰蒙,但对于易书元来说问题不大,他已经明白现在的身体素质绝对比上辈子强。 紧赶慢赶,终于,天边朝霞越发明显的时候,易书元到达了山南岗,当他站在山岗上面向东方,一轮金色的朝阳正在缓缓升起,将易书元的脸也照得通亮。 易书元愣愣出神,只觉得神随霞光心遨游,不由轻轻闭上了眼。 但朝阳之光仿佛并未在眼前消失。 迷迷糊糊之间,易书元好似能感觉到阳光挥洒在山上,照耀在他身上,犹如一层轻柔但温暖的纱,又好似婉转流动的水,在那如纱似水之间微有跳动,又恍如点点模糊的火。 易书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应,但在这体感依旧偏寒冷的时节,此刻的他只觉浑身毛孔得以舒展,颇为惬意。 “唧唧~” 一声鸟鸣将易书元从迷糊的清梦中惊醒,他寻着声音转头看去,发现母亲陈氏的坟包后面不远处有一小片苦竹,此刻一根有些弯斜的细竹上飞来一只小鸟。 小鸟落到了苦竹枝头,压得苦竹上下晃动,竹叶上的露珠丁零当啷往下落,仿佛一场细雨。 易书元下意识就被小鸟吸引了注意力,它黄腹蓝背,脖胸带翠,眼侧羽白双目明亮,就这么挂在竹枝上一晃一晃地盯着易书元看。 小鸟叫了两声,啄了啄脚下,然后又张嘴叫了几声,声音清脆悦耳灵动非常,仿佛能带动易书元心中点点涟漪。 易书元静静地听着,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嗯,像是画眉。 这么想着,易书元的顽皮劲忽然上来了,比起这一世的浑噩过去,上辈子的一切却历历在目,自然也包括曾经热爱的事物。 易书元轻轻抬起右手,用袖子挡住鼻子以下的脸。 “唧唧,啾~~~~唧~” 口技毫无生疏感! 而在那苦竹上的小鸟这会反复跳了几下,然后也跟着叫了几声,脑袋左转右转,似乎在寻找着那个忽然出声的同伴。 “唧啾啾~~~” 这次的声音和小鸟自己刚刚落下的声音不能说一模一样,那至少也在同一个音色和调子上。 顿时,苦竹上的小鸟跳来跳去,它似乎十分纳闷,东张西望一会之后仿佛受到了些惊吓,就振翅飞走了。 易书元想来,这声音必然是透着类似询问的情绪和意义,本以为还能再逗一逗小鸟,没想到它直接飞走了。 “哎!” 易书元轻叹一口气,但脸上却笑容依旧,他忽然觉得不无聊了,他忽然觉得心情开朗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一些焦虑都淡了,忽然找回了最初的那一份乐趣。 易书元只觉得现实有趣又好笑,不由地想着:易书元啊易书元,曾经你抑郁寡欢,只觉得梦想与现实遥不可及,只觉得环境浮躁内心浮躁,那么现在呢? 少了繁杂,少了争吵,也少了压力,少了键神键圣,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环境吗,在这也没人和我卷呀! 那我还在这惶惶不可终日,岂不是叶公好龙? 这段时间没有手机没有网的,也不是不能活啊! 换一种角度,这熟悉历史之外的世界,这天地间,有多少新鲜事物等着我去看? 有多少未被污染的美丽风光等着我去游? 在这里我又能创作出何种作品,并一展技艺,或许传遍天下流芳百世?关键是取悦自身! 若是我能回去,将此世种种故事呈现给千千万万的人,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这一刻,易书元只觉自己逐渐卸下内心负担,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心思也变得兴奋且愈发活泼起来。 这里当然会有这里的担忧,比如这一条路上可能碰到的危险,但这里自然也有这里的解决方式,用易书元的话说就是,别人能活,我不能活? 甚至,易书元内心那种别样的渴望也占据了上风,渴望能亲身遇上一些神鬼志异之事,渴望世间种种玄奇!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心情大好,迎着山林肆意大笑,更是在深深吸气之后放声大喊。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反自然......自然......” 山中余音回荡久久不散。 有时候困扰许久的心结,不过是欠缺一点很可能外人看来极为微不足道的点拨,本就天时地利的基础,再促成一点人和。 一时间,易书元只觉得身心自然,天地之色更显斑斓。 这一刻,心神蜕变! 书得看,元江县志也得整理编撰,说不定武功也能尝试性练一练。 明明有了目标,易书元却不急了,换成上辈子的他,这会肯定已经迫不及待,但现在他却并不急了,不光是他深知要做好准备不可盲目而动,也是因为他心中有一种明悟般的感觉。 我所想,我所欲,无人会争,也无人可争,普天之下只我一人! ----------------- 良久后,心情大好之下的易书元似乎想去寻那一只画眉鸟,悠悠然踏着步子,在山中逛了起来,只不过山林繁茂,一只飞鸟怎么可能随便找到呢。 于是乎,易书元听到什么鸟叫声,不管学得像不像总会出声逗两句,引得其人所过之处,林中叽叽喳喳一片。 走着走着,易书元顿时收声,前方有个中年樵夫背着一小捆柴在另一条山道上前行,那樵夫驻足侧身,明显是看到他了。 易书元赶紧向着樵夫方向拱手行礼,这人可能就是他们村的,易书元认不全也不敢侥幸,可别让人回村说易家大儿在山上又疯了。 那边樵夫倒也是个讲究人,也向着易书元拱了拱手,才没好气地说道。 “我说今早上这山里叽叽喳喳这么吵闹,原来是你在这挑事!” 哈哈哈,这人果然听到了,易书元咧开嘴连忙笑着解释。 “兴之所至,和林间飞禽走兽嬉闹罢了,惹人发笑了!” 樵夫摆了摆手,背着柴走了,易书元可不敢再玩,折返方向开始往山南岗的方向走去,给父母坟冢除除草,今天他逛得有些远,得走一会了。 尽管易家二老的坟冢处前段时间已经被易书元和阿飞薅秃了,没有半根杂草,但春来草木青,芽长不停,易书元今天来又看到一些新长出来的。 第16章 溪石作新砚 “我说后生。” 声音遥遥传来。 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易书元愣了一下,转身回望,发现那樵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改了线路,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了。 诧异归诧异,易书元还是点了点头。 “这位老哥可是有事?” 樵夫背着柴禾走来,一手扶着后背一手擦着汗。 “打柴有些渴了,又忘了带容器,我方才见你带了竹罐,可还有水喝?” 易书元释然,露出笑容,停在原地等樵夫过来,然后解下腰间竹罐递过去。 “还有,拿去喝吧。” 樵夫面露喜色,接过竹罐就痛饮起来,直至喝到一滴不剩,才将竹罐交还给易书元。 易书元摇了摇竹罐,里面完全空了,他只能无奈笑了笑,但也没说什么。 “方才太渴,喝得有些急了。” “一罐水而已,不值得说道。” 易书元收起竹罐就要走,樵夫也一起同行。 “后生是要去哪?”“山南岗。” “哦那正好顺路,我们同行一段吧。” 易书元此刻心里很放松,或许是心境转变,也或许是身边这个人给他一种自然随和的感觉,总之第一次见面,边走边聊也还算融洽。 “你这后生倒是洒脱,大清早的上山做什么?” “山中风景秀丽又有父母在侧,是个能让我暂时清静有能得安宁的好地方。” 易书元一边回答,一边很自然地顺手撑起一条拦路的小枝,让樵夫先过,这动作也不是第一次了。 樵夫双手勒着柴绳跟着,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要别人说是来寻清静我还真不信,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听到这话,易书元能确定这樵夫不是西河村里的人了,否则不可能不认识他,本来刚刚还在想着一个村多少沾点亲带点故,他都不知道该叫啥,毕竟自己辈分蛮大的,这下不用多想了,便随口轻松地说着。 “老哥你这打柴也是意思意思啊。” 樵夫扭头看了看背后,后生是在笑话他柴打得少了。 “哈哈,开春时节,山中林木生长,常进山打柴的人可不会随便砍伐,山上捡些枯枝便可,万物枯荣当遵循其理,方可源远流长繁荣昌盛!” “受教了,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易书元刚刚没想俺么多,现在听了也明白有道理,略显尴尬之余也觉得这樵夫有点不凡了。 林间小鸟叽叽喳喳的依然叫得十分欢快,却一点也不烦人,吵闹跟随着像要一起加入了聊天话题。 很快山南岗已经到了,远远就能看到那两座坟包。 易书元到这脚步就缓了下来,樵夫也在此处放下柴禾坐在山石上休息。 见到易书元在小心翼翼地拔除坟冢附近的小草,樵夫看着看着便问道。 “墓中所葬何人?” “正是家父母,早年疯癫迷失在外,离家多年未回,清醒时归来,爹娘已然双双亡故。” 樵夫点了点头,提起柴架子就背在背上,看起来是休息够了准备走了,临走回头看了一眼易书元。 “我有空路过这里,也会替你看看的,不过后生,以你这性子,将来若入官场,少不得污了这天性自然,怕是会不太顺心哦!” 易书元心中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向樵夫方向,他的心思还是有些敏锐的,其他倒还好,但这句话是正常樵夫能说出来的? “我本也无心考取功名。” 听易书元这句话,樵夫笑着摇了摇头,瞧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背着柴禾,然后唱着山歌走了。 “伐木哟~~取薪~过人生~~~~一壶浊酒~~米三升~~~” 余音久久不断,环绕山间。 易书元缓缓站起身来,目送樵夫越走越远,低头看看腰间的竹罐,心中微有亢奋,不由浮想联翩。 不过心中虽然有着某种怀疑,但易书元终究还是没有拦下樵夫,更没有问出什么话,这种情况下,任其自然还是更好一些,大不了以后多来几次阔南山,应该还能遇上。 ----------------- 那位樵夫有没有可能是山神呢?亦或是什么武林高手?或者说也可能是个隐士?还是说他只是一个有点人生智慧的樵夫? 易书元在山中走着,稍稍有点患得患失,很快耳边就出现了一些流水的声音。 竹罐里的水被樵夫喝光了,易书元渴了当然不是直接回家,而是去山中的溪泉之所灌水喝。 虽然此世有几十年空白,但儿时一些或深刻或模糊的记忆还是在的,山中溪流的位置易书元也知道一些。 果然,没走几步,视线中已经出现了一条蜿蜒的流水。 如今天气虽然还比较冷,但也已经化冰,易书元快步接近,只见溪水清澈无比,涓涓细流带起的声音在山石间跳动。 易书元卷起袖子蹲下身子,先用溪水洗了洗手,然后用在溪水的冲刷下用竹罐接了半罐,仰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哈~” 溪水入喉,易书元一声哈气后放下竹罐,用手擦了擦嘴角的水迹。 这溪水都是山泉汇聚,虽然冰凉,但却清冽中透着甘甜。 易书元再次俯身将竹罐伸入水中,在灌水的同时,视线不由也看向清澈的溪水上下,见水中有诸多形态各异的山石,他不由心中微微一动。 那一方家传的老砚台早已经破了,还需要垫高一个角度才能勉强使用,县衙应该是会提供文房四宝的,但以文墨吃饭的人怎么能没有自己的砚台呢。 找一块合适的山石当砚台用用也是挺有趣的事啊! 这么想着,易书元将竹罐摆在一边,伸手将卷起的袖口再拉高一些,然后直接步移动着在溪流间翻找起来。 光滑的石头不少,易书元要找的是那种带着凹陷的,凹坑需要稍大一些,样子最好也好看一些。 合适的石头还没找到,倒是惊扰了不少住在石头下的八腿将军,易书元乐在其中,也不客气,干脆拿过竹罐倒出一半水,笑着将个头合适的螃蟹都抓进去。 不过短短一段时间,易书元的焦躁抑郁已经不见总踪影。 等易书元找得腿都蹲酸了,竹罐内的螃蟹也装不下了,终于在距离一开始喝水的位置二十多米的地方发现了一块合适的石头。 那是一块淡黄色的山石,形状是略微有些不规则的椭圆,恰在一缕清泉冲刷下方,水流打在凹陷处又激得泉水飞溅,在林渐斜插的阳光下镀出一层浅浅的彩虹。 只一眼,易书元就认定了这块石头。 “就是你了!” 易书元大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过去抓起了黄石,也是此刻,石头下方一条浅黄色泥鳅模样的小鱼惊慌失措地窜了出去。 “哈哈哈哈,对不住了!” 玩笑一句之后,易书元带着石头和竹罐,活动了一下发酸的双腿,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第17章 乾坤变 仅仅过了一天,易书元现在易家中的地位明显实质性抬升了,弟媳赵氏一见到他回来,站在院门口就立刻喜笑颜开地客气上了。 “大伯,你一大早去哪了呀?早饭还没吃吧?” “我走的时候和保康说过了,去北山转转。” 易书元提着竹罐托着山石,一边回答一边快步越过赵氏走入院内,直奔屋舍方向。 赵氏视线跟随着易书元的身影,并未停下献殷勤。 “哦,他没告诉我,对了,锅里还热着几个窝头呢,大伯吃点吧?” “那有劳了,哦对了,这竹罐内有很多石蟹,养到明日,清理过后与粥一起炖煮,撒点盐花就滋味鲜美得很了。” 赵氏接过竹罐打开塞盖瞧了瞧,里面确实有很多螃蟹,便笑嘻嘻回道。 “那我先给你去拿窝头。” 易书元点点头,然后到了堂屋,摆出文房用具。 一样的旧桌,一样的笔墨和纸,只不过今天那方破损的老砚台换成了一块淡黄色的石头,易书元将石头摆在桌上,本以为需要弄个东西垫平整,没想到放上去之后石头却不摇不晃。 “啧啧,这便是缘分了。” 易书元取了墨棒就着清水研磨,墨汁在黄石之中慢慢化开,如乌云层层晕染天空,最终化为一片细腻漆黑。 对比第一次在家中练习,今天的易书元一瞬间便已进入了状态。 沾墨轻点,笔落宣白,狼毫在纸面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度,既然昨天能写出那么好的字,那么以今天的心境就更可以。 真就是意到神到,练习书法写什么都行,但心境开阔之下,易书元一气呵成般不断书写的时候,宣纸上落墨的赫然是那一篇《乾坤变》,正是当年害得易书元寝室六人一起被通报批评的打油词。 此刻易书元已经不是那个烦闷的自己,那游历天下一展心神向往的感觉,好似在一字一句间不断放大,延绵出那种普天之下只我一人的意境。 易书元边写边念越写越快,恍若以笔为剑,刻画出豪情万千,又尤显其志在红尘,而心境逍遥! “知阴阳,参五行,上应北斗化繁星,天干地支和相数,四季节气遥呼应,吞日月,抖乾坤,神游万千拾道碎,看天地,悟缘生,八方六合独梦寐,天罡法,地煞变,且笑梦中意相随,却叹不过痴心醉......” “咔嚓~”一声,易书元心头一跳,最后一笔没能落下,文章自此而断。 随着文房用具倾斜着滑落,笔尖在纸张上划出长长一道痕迹,这张旧木桌的一只桌角塌了。 “砰”“啪嗒”...... 镇纸、墨条、山石、宣纸,纷纷随着桌子的倾倒而摔落地面,易书元抓着笔站在原地,也只是下意识伸出左手抓住了盛清水的陶碗。 “哎呦,大伯,你是怎么回事啊——” 赵氏端着一碗窝头进来,正巧看到桌子倒了,顿时尖叫着跑来,但那下意识气势汹汹的样子到易书元面前又很快收敛起来,变得和和气气。 “大伯,这桌子好好的怎么会倒啊?” 易书元没有理她,将陶碗放在地上后走到侧倒的桌子面前,看向那崩裂的一只桌角,原来这只脚早已经被虫子蛀空,外面看并不明显,上部的内侧则已经只连着一点外皮。 如今蛀虫倒是早就没有了,但勉强撑了这么久的桌子也在这会坏了。 “嘿。” 易书元笑了一声,指着桌角道。 “这桌子早就被蛀空了,不是坏在今天也会坏在明天,所幸没伤着人。” 赵氏这会也随着易书元的视线看到了那只桌脚,也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把窝头递过去。 “哦呦原来是这样啊,刚刚可把我吓了一跳,一会让当家的找个木棍先修一修,来大伯,吃窝头,这里交给我来收拾就行了。” 易书元点了点头,捡起了地上的镇纸和一些大点的碎墨块,以及当砚台的黄石,又连同狼毫笔一起放入漆木盒内,然后接过装窝头的陶碗摆在盒上,托着盒子去对面屋子了。 赵氏说是自己来收拾,但等易书元离开,立刻就叫来了自己儿媳李氏,自己则忙其他的去了。 易书元当然看在眼里,摇头在心中叹息,难怪有句话叫媳妇熬成婆,上辈子不好理解的话,看看这辈子就一目了然。 李氏倒也任劳任怨,拿扫把准备收拾地面,才开始收拾呢,就下意识被地上那张宣纸吸引。 此刻宣纸表面可不只有易书元最后那一笔的划痕,还溅上了一摊墨迹,正是刚刚随着黄石落地,剩余的墨水溅倒出来了。 “这字真是漂亮啊......” 即便李氏根本不识字,但也下意识觉得就这样把这张纸当垃圾扫掉太过可惜了,她放下扫把,将宣纸拾起来,并小心拍着上面的尘土,看了一眼易书元那屋,随后将纸挂在了倾倒的桌上晾干墨迹。 傍晚,今天出门帮村里人打地基去的易保康和易勇安回来了,一起和小伙伴们去看热闹玩耍的孩子阿宝也跟着回来了。 “当家的,你们回来了?堂屋的桌子被虫蛀坏了,找东西先撑一下!” 赵氏在厨房朝外头叫着。 “啊?桌子坏了?” 易保康诧异一句,和儿子一起走到堂屋去看,查看之后果然如此,桌脚被虫子蛀空了。 而易勇安到了堂屋就一直在盯着那张墨迹已干的宣纸看。 “大伯这字真是漂亮,感觉比上次还漂亮很多!” 易保康笑了,有些骄傲地道。 “那是自然,你大伯当年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那县学夫子和他亲得呀,简直当儿子疼,不对,儿子是可以随便教训的,那夫子连戒尺都舍不得往你大伯手上拍!哎,要不是当年病了......” 易保康的声音低落了下去。 “好了别愣着,你先把桌子翻过来,我去找根木棍。” “嗯。” 易勇康答应了一声,视线却一直盯着宣纸,心想,上次在城里,那些书画摊上这么多字画,感觉没有哪张能比得过大伯一个字的,好家伙那摊主敢卖十两,那大伯的字岂不是一百两都打不住? 虽然知道摊主都是漫天要价的,但易勇安真的觉得那些所谓能卖钱的字画都比不过这张纸上的。 “大伯——您这写了字的纸还要不要啊,不要我拿去烧咯?” 易勇安朝着易书元的屋子喊着问了一声,那边门虚掩着,传来易书元的说话声。 “不要了。” “哦,大伯,您这写的是什么呀?” 易勇安又喊了一句。 此刻的易书元在屋内躺在床上以手枕着头,悠悠向外头回了一句。 “乾~坤~变~” 堂屋那边,易勇安闻言又是犹豫之下,还是不舍得真将这张纸拿来烧火,虽然它已经被染了墨,最终他还是小心将纸折叠起来放好。 易保康拿着木棍斧子和麻绳过来了,丈量长短斜削木材,还能同那桌角劈出的角度斜着接上,再用麻绳绑好,就又能将就用一段时间。 而此刻的易书元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依然在体会着刚刚行文落墨时的那种意境,心思不知道飘往了何处。 ----------------- ps:进入主题确实慢了些,但其实依照书名来说,已经在主题中了哈,不过还是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支持哈! 第18章 人才优待 易书元并没有等到后天才动身,而是第二天天明就已经收拾好一切准备动身去元江县城。 至于行李则并没有多少,易书元只带了那个斑驳的漆红木盒,以及一点能替换的衣物,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轻装简行。 易书元相信,就算缺个什么床单被褥之类的东西,他和主簿商量商量能补上的,就算县衙没有,预支一点工钱甚至哪怕向别人借一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今天易书元并没有让易勇安跟着,毕竟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认识路的情况就没必要让人家大老远来回一趟。 大清早村里已经鸡犬相闻,但出来活动的人还不多。 一家人送到了院门口,而易保康和易勇安父子则一直送易书元到村头。 “好了,别送了,回去吧。” 易书元转身劝父子两回家,易保康看看身后,从怀里掏出一只囊袋塞给易书元。 “兄长,你就算已经找着活计,但身无分文怎么在发工钱之前立足呢?这钱不多,你收着吧!” 易书元也没有推辞,更没说什么客套话,点了点头接住了易保康的钱袋。 “大伯,您可别忘了我们呀,您常回来啊!” 看着易勇安的反应,易书元是乐了。 “勇安,我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县城在那也不会跑,你若是想我了,过来找我便是,记得我说过什么没?” 易书元眨了眨眼睛,易保康顿时想起了大伯要请自己吃硬菜那一出,脸上一下子笑容满面。 “呃,就我一个人?” “你带几个人都行,只要你大伯我请得起!好了保重,勇安,记得多帮帮你爹。” “哎!” 易书元说完,在易保康和易勇安的叮嘱声中离去。 行至一里外左右,易书元打开钱袋一瞧,几十枚铜钱,还有两粒指甲盖大的碎银子,对易家来说不算少了。 ----------------- 没了易勇安这个累赘,易书元的脚程比上一次快了不少,离晌午应该还有好一段时间,他就已经到了县城外。 因为来得更早了一些,易书元看到这次城门口入城的人比上次更多,有一些农人挑着一些货物进来,甚至有一些牛车装着木桶,里面是活水养着鱼。 类似这种蔬菜河鲜之类的东西,肯定是要找到才方便开卖。 上一次来元江县城,易书元多少还有些小心翼翼,这一次则心态更轻松不少,嗯,至少在到县衙之前是这样的。 随着人流入城,易书元也不闲逛,而是第一时间奔向县衙所在的方向。 元江县衙门的侧门处,值守的人还是那两位,而易书元的辨识度还是比较高的,更何况主簿叮嘱过后两人最近也比较留心,所以大老远就发现了背着包袱过来的易书元。 “那是不是易先生?”“我看像!” “你在这守着,我过去一下!” 上次带易书元进县衙的那个差役向同伴叮嘱一声,然后离开岗位匆匆迈开脚步朝易书元走去,越近就看得越清晰,还没到跟前已经手持边走边行礼问候。 “易先生,我还以为要等到明日的,来我帮您拿!” “不用不用,根本不重。” 易书元赶忙回绝,他一个文吏又不是什么官,不可能人家客气一句现在就喘上了。 两人快步来到县衙,又快速去往内部,还是那间屋子,人还没到,差役已经高声通报。 “主簿大人,易先生来了!” 上一次是吴明高允许易书元才被带进去,这一次对方却是快步迎出门来,一出门就已经拱手。 “易先生能提前而至,真叫我放下忧愁了,我还生怕先生不来了,明日先生若不至,我定要亲至去西河村寻你了!” 易书元这可不敢怠慢,忙在还礼。 “不敢让主簿大人久等,在家中也无甚事,便提前一日来了,若大人方便,可派人带在下去看看工作之处,嗯,还有住宿之所......” 易书元还是希望快点安顿下来的。 “易先生所言甚是,请随我来......” 说着吴明高看向身边的差役。 “去替本官准备一下,查看床铺被褥等物是否俱全,若不俱全速去办理!” “是!” 差役赶紧去了。 易书元算是回过味来了,在他面前吴明高自称“我”,在差役面前就是“本官”,看来确实对自己非常看重了,还好那天写字费了点力气! “易先生请!我们先去看文库所在,也与先生讲一讲这县衙各处。” “哦有劳大人!” 易书元随着吴明高前行,他不知道什么情况下主簿会亲自当导游,但很显然并不常见。 直到深入县衙,易书元才明白里面的状况可不止以前看电视时了解的那么简单。 看惯了电视剧内的皇室和朝廷大员,或许会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县衙罢了,但对于元江县一方水土来说,这就是头顶的天。 县衙的机构也并不简单,各种大小房间足有六七十个,设立了三班六房,分为皂、壮、快三班,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元江县非军事要地,兵房虚设,但也有五房。 平日里守城门的,站公堂喊“威武”的,追查和缉拿犯人的,看牢房的等等各处的衙役在电视剧看起来差不多,但其实也都是不同的,而易书元算是在礼房之列。 当然县衙可支配的钱粮有限,各处人手也不可能太多,有些时候需要相互帮助也不会分太过清楚。 吴明高一边走一边为易书元讲解,在经过一些地方也会被衙署内部的差吏看到,有人也不由在私下聊着,是谁竟然让主簿大人亲自带着介绍县衙? 随着深入衙门,易书元也逐渐明白“官”这个字的分量。 主簿这个名词在上辈子很多人那连听都没听过,或许只有县令才“有资格”勉强入耳,但在这里,整个县衙其实只有县令、县丞、县尉、主簿这四个人是真正有品级有编制有俸禄的“官”,其他人一概为“吏”,是县衙自主招自己养的。 “到了,这便是文库,先生日后就是在此工作,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吴明高带着易书元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面有很多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书籍,而中间一个书案上,摆了文房四宝,那挂笔的笔架子上竟然有六支大小不一的笔。 吴明高在一边轻轻抚须,观察着易书元的反应,心中暗道,我可是费了些力气张罗的,应该尚能入眼。 不过易书元倒是没提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看了一圈回头道。 “呃,主簿大人,若易某没记错,那告示上是要招两人,另一位同僚在何处,可是尚未招到?” 吴明高笑容略微尴尬,想了下还是如实说了。 “其实自先生来过之后,我便就命人把告示揭了,希望先生以一人之力编撰县志,还请先生海涵!” 看过易书元的字,吴明高哪还有心思再叫一个人帮忙?那是帮忙吗?那是帮倒忙!我堂堂元江县,一部县志本可以当个宝,干嘛要把字写出两张脸? 不错,就是当个宝,吴明高就是这么想的,别人买名家之作一字难求,我《元江县志》一整部都是,厉不厉害? 想到这,吴明高不由飘飘然露出微笑。 易书元看吴明高说完就在那抚须笑,也不多说了,一个人就一个人吧,钱都我赚也挺好,就是可能闷点。 “既如此,自今日起,我便在此处办公了。” 吴明高也回神了,指着书案补充道。 “若有其他需求,先生请务必告知,我定尽力为先生办妥!” “一定!” 易书元拱手致敬,人才还是有优待的呀! ----------------- ps:起点现在推出了读者纠错功能,应该能在类似本章说的位置纠正错别字了,作者能在后台看到并选择是否更正,大家可以留意一下! 第19章 心生向往 之后膳堂、寝所等地倒是简单,毕竟在吴明高看来最主要的就是文库那边,但在易书元这却如同游览名胜那般,处处都觉得分外新奇,一个县衙内部,实在是超乎易书元想象的丰富。 在易书元看来,似乎主簿这活并不太忙的样子,吴明高带着他逛了小半天,才再一次带着易书元回到文库,开始交代一些编撰要求的大致细节。 其实内容也不多,就是仿照之前的县志形式就行了,而且也不是把之前所有县志都抄一遍,理论上只需要修这二十年的就行了。 但工作涉及到的内容却不局限于文库,可能还要在县里面走动,甚至也要借阅一部分卷宗之类的,可以说既没有易书元想得麻烦,也比他想得更麻烦。 等说得差不多了,吴明高就让易书元自己熟悉熟悉环境,易书元闻言也就先看看书架,再试试书案桌椅什么的,只是有时候会抬头看看门口,心想这主簿为什么还不走? 不走当然是因为有事,站在边上的吴明高内心实在有些忍不下去了,便稍有些扭捏地提了一嘴。 “易先生,上次你写的诗文,还差点东西......” 易书元放下手中的一册书籍望向主簿。 “不知吴大人指的是什么?” 吴明高露出笑容。 “先生尚未落款!” 易书元心里一下子门清了,拍拍脑袋说道。 “是了是了,不过在下如今尚无刻印,落款无印怕是不成,待过阵子制备一枚印章,再替大人将落款补上!” “那我便放心了,哦,易先生且现在这熟悉熟悉,今天中午就不要去膳馆用餐了,我已在同心楼定好午膳,算是为先生接风了!” “多谢大人!” 人家都做到这份上了,易书元哪还会不识趣,当然是答应了,而且他确实也挺想试试同心楼的菜。 “那我便先去处理公务了,午时之前再遣人来请!” 吴明高说完后和易书元相互行礼,然后才带着笑意离去了。 留在文库的易书元暗暗捏把汗,虽然知道这主簿是客气和尊重,但多少让他感受到官场的一些东西,这官场确实麻烦。 没了人打扰,易书元取了几部旧县志坐下来看,权当是小说来浏览着看。 元江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县志上记录的事情当然不少,易书元本以为有趣的不多,心想大概大多是什么修整某某建筑,修缮如堤坝之类的某某设施,颁布什么法令等等。 但真的翻开来看了,才发现其实县志也是很有价值的书,光看几个册子的扉页就明白,县志是涵盖了历史、地理、风俗、人物、文教、物产、气候等各种内容的,算是每隔十几二十年对所处县的一次全面的总结。 当然了,有趣的事情也是会记下来的,比如易书元翻着翻着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嘿,这可真是有些讽刺啊......” 县志上记录了四十多年前元江县出一个神童,四岁能写六岁成文,并且过目不忘,最终却以大病之后痴傻收场,令人不胜唏嘘。 “嗯?” 在翻过自己那一部分后又过去几页,易书元忽然惊讶出声。 “村人迷失山中,久不得走出,幸得山神相助而脱困......” 县志中记载的山神是以一个樵夫模样出现的,易书元摩挲着现在光滑的下巴,侧着脑袋想着一个人的样子,那樵夫是山神的可能性大增啊,不对,他就是! 不行,过阵子得去山里逛逛! 易书元一点点翻看,不知不觉桌案上已经摊开了许多书。 一名差吏匆匆走来,到了文库门口却放缓了脚步,室内那儒生正安静的翻阅着书籍,整个宽敞的桌案都快放不下了,这位易先生,好用心啊! “易先生。” 易书元抬起头看向门口,那差吏便赶紧开口。 “主簿大人让我来请你过去,说是一起去同心楼。” “好,有劳了!” 易书元赶紧起来,他早就饿了。 ----------------- 同心楼外,吴明高与易书元一起走来,一边走还一边说,显然言谈甚欢,楼外的店伙计赶忙上前殷勤招呼。 “是吴大人啊,快请进!掌柜的,吴大人来啦——” 吴明高带着笑意扬了扬手,带着易书元走进楼内,霎时间,在外面就听得见的声音也变得更加热闹。 掌柜的赶紧刷一下存在感。 “吴大人,楼上雅座,已经准备好了,这就让后厨上菜?” “易先生是想先用茶还是直接上菜?” 吴明高笑着问了易书元一句,但易书元实在是不想太麻烦了,儒生潇洒的一方面他觉得不错,迂腐的规矩他学不来啊,直接苦笑着坦言。 “在下腹中饥饿,大人,我们还是直接用餐吧。” 吴明高略有诧异,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甚至在掌柜的好奇的眼神中介绍了一下易书元。 “这位是易先生。” “哦,易先生!” 掌柜的行了一礼,易书元也只能回礼,咱能吃饭了吗? 等客套完了,终于上了楼,坐在了窗户边的雅座上,左能看到学塾和半个县衙,右边则是元江县最繁华的大街。 红烧河鱼、清炖排骨、卤煮下水和烩萝卜...... 一道道香气四溢的可口饭菜也陆续上来,光是闻着气味就馋坏了易书元,这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可真的是硬菜了! “易先生,我等都有公务,白日不便饮酒,吴某以茶代酒,算是为先生洗尘了!” “多谢大人!” 吴明高举起茶杯,和同样举杯的易书元同饮,不过易书元放下茶杯看对方还在倒茶,直接就抓起了筷子,苦笑道。 “大人,水装多了就装不下饭了,易某人是真的饿了!” “呃,那先生便用餐吧......” “行!” 就等你这句话呢,易书元说完就直接下筷,夹了一大块排骨放在口中,顿时只觉咸香冲击味蕾,忍不住连骨头都想咬碎,随后又试了试那红烧鱼,用舌头抿出细骨的同时,鱼鲜已经在口中肆意流转。 易书元动作并不粗俗,但那下筷的速度着实不慢,边吃还边赞叹。 “真乃美味!” 吴明高略有错愕的看着易书元,但见其动作自然表情舒展,是真的为美食所动,不由也露出笑容。 “易先生天真洒脱,无怪乎能写出那等书法!” “吴大人就莫要客套了,再不吃易某就吃完了。” 易书元吃着美食心态放松,这么说了一句,吴明高心中也没半分不喜,他仿佛明白了这易先生的真性情。 “好,吴某也来尝尝......嗯,今日的红烧鱼尤其入味!” 两人不再拘泥于身份和礼数,一起吃喝起来。 这一幕看得过来添饭添茶的酒楼伙计都暗暗咋舌,从没见过吴大人吃饭这么放得开的,而且今天光是米饭这两人就吃了好几碗。 一顿饭结束,易书元吃得是极为满足,而吴明高同样倍感舒心。 回去的路上,两人的聊天明显自然多了,至少在易书元看来是这样,不再那么过于拘泥礼数,过于毕恭毕敬,不再那么累。 等易书元回了文库,吴明高也心情舒畅地回到了自己的公案前,揉着满足的肚子,他好久没这么舒心了。 若说之前吴明高对易书元尊重是因为对方的术法和学识,那么现在他是真的很想结交易书元,不是那种认识认识,不是那种上级下属,也非那种贪慕虚荣地为了求墨宝,而是真的当个朋友! 或者说那种清新自然的感觉,也是吴明高内心的一种向往吧。 第20章 夜鸣鼓声 易书元来元江县城里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头几天算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到第一次休沐回了一趟西河村再展开工作,状态也放松了下来。 虽然没有同僚说话,但也没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更无上级监督,易书元这工作完全靠自觉,但大前提是至少保持适当的进度,在县令或者县丞之类的问起的时候能展现一定阶段的成果。 不过现在是编撰初期,易书元的主要工作就是通过阅读了解基本内容,不但要读县里的,甚至周边的一些文献有收录的也要看一看。 此刻夜已经深了,一盏油灯摆在桌角,照亮了书案却不能将整个文库照得透亮。 易书元披着外套坐在桌案前阅读着一本《山水要注》,这本书大致收录了整个大庸皇朝境内的一些著名山峦水泽,虽然很多讲得都比较笼统,但也算是一本在这文库中少见的地理书籍。 “嗬哈~~~” 易书元打了个哈欠,看看室内有些昏暗,他便取下纸灯罩用竹夹子将灯芯提一点出来,随着火苗壮大不少,室内也一下子明亮了一些。 “呼......呼......” 屋外起风了,易书元也感觉到了一阵凉意,不由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衫。 “咚咚咚咚咚咚......” 衙门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鼓声,易书元微微一愣,下意识放下书站起身来,抓着外套的衣襟走到门口,并将文库的门打开。 “呼......呼......” 风吹得易书元的鬓发晃动,那鼓声也越发明显。 “咚咚咚咚咚咚......” 这么晚了,县衙不可能击鼓召集差吏,那么就是有人击鼓鸣冤? 易书元一下子来了兴趣,赶紧将外套穿好,然后轻轻关上文库的门,两辈子没见识过真正的升堂,别说是他还没睡,就是已经躺下了说不定也会爬起来看看。 衙门升堂当然是允许看的,老百姓都能在一定距离外看着,更何况易书元现在也是衙门的吏员。 易书元穿廊过道的时候,望见有几处寝所已经亮起烛光,听里面的说话和叫骂声就知道一定是皂班的衙役,这群人是要在站在公堂两边的,现在都在赶紧穿衣起床。 不过实际如果公鼓一响,理论上听到的衙门各部都得派人过去。 易书元不管那么多,他脚步快,先许多人一步来到前方公堂,这会已经有本就在此夜间值守的壮班差人在公堂掌灯。 “易先生?您还没睡呢?” 公堂几个差役正纳闷突然从内部来的人是谁,就有人认出了易书元,但对方却并不是易书元认识的人,他只好拱手笑道。 “深夜在文库修文,未曾见过击鼓之事,便来瞧瞧,毕竟县志中也有不少案子收录。” “易先生您真是用心了,这大晚上的谁不想睡觉啊......” 其他几个差役也纷纷向易书元拱手,毕竟上头很看重这一位,易书元自然也一一回礼,随后好奇地随着两名差役前往正门,看着他们一起去除插销打开大门。 “咣啷啷......” 伴随着低沉的声响,衙门的正门缓缓打开,正在击鼓的人逐渐停下了动作。 公堂内部光线照亮了击鼓之人,而外面的人也透过逐渐展开的门缝看向内部,他看到了开门的衙役,当然也看到了站在门后的易书元。 “何人在此击鼓?” 衙役爆发出响亮的吼声,显然也是练过两手的,但此刻的易书元却已经稍稍睁大了眼睛,眼中瞳孔微微扩散。 那击鼓者约莫三十上下,身体被冻得略显哆嗦,脸色也微有些苍白,但尽管神色有些不安和忐忑,但声音还算响亮。 “大人!草民是娥江边杜家村人,我要状告江州商人贾云通强抢杀害民女——” 击鼓者喊着说出这句话,面向易书元行礼,易书元赶紧让开并出声解释。 “在下可不是什么大人,大人还没到呢。” 两名衙役也出去一左一右将人“请”进门内,严厉喝道。 “且在此等候,大人马上就到!” 但正当那击鼓者被两名衙役架着带入大门的那一刻,有淡淡的光芒一闪而逝,一道白影直接从击鼓者身边被弹飞。 “啊......” 一声女子的惊呼中,白色身影摔在了大门外一丈的地上。 易书元退开在大门一边,也看看那个击鼓的男子,但眼神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向门外。 那是一个披着白衣的女子,惨白的脸色泛着青,额头隐有伤口在流淌红黑色的血,她被弹飞之后立刻起身想要进入公堂。 刷~ 又是一道白光亮起。 “啊——” 女子尖叫一声再一次被弹飞,这次摔得更远,直接摔到了大街上,她挣扎着再一次起身,迅速接近公堂大门,却不敢迈步,只是惊慌地四下张望,然后无助地在门前徘徊。 刚刚开门的那一刻,易书元就看到这女子和击鼓者站在一起,而当时易书元根本没想过这种情况,仅是一瞬间的直觉,以及视觉的冲击,就让他明白女子是什么了。 易书元心里有些瘆得慌,却还忍不住留意着这一切,更没有选择离去,同时也在想着自己为什么能看到鬼? 带着这种疑惑,易书元看向其他人,其他衙役显然根本看不到女子,就连那个击鼓者此刻也一直在左右张望着像是找寻什么,但即便视线也扫过门外方向,似乎并不曾见到女子站在哪里。 他也看不到?易书元心中有种莫名的怪异。 正在这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衙门后方传来,很快,两排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小跑着进入公堂,又过去一会,一名身穿官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在一名常服儒士的陪同下大步走入公堂。 随着县令落座,师爷也坐上一边的小桌准备记录,易书元识趣地退到了堂外区域,并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只是余光依然会不由自主留意那个离他并不远的女子。 外围一些衙役乃至捕快也在这过程中陆续有人赶来,大家也不行礼客套,只是在堂外区域静静等候,一次击鼓,衙门里半数以上的人来了,易书元觉得如果吴明高不是家住得远,听到也得来。 很快,县令手中的惊堂木也在公案上重重落下。 “啪~” “升堂!” 两排水火棍杵向地面连点:“咄咄咄咄咄咄咄咄咄咄......” “威——武——” 元江县令姓林,上任已经两年,胡须寥寥面庞清瘦,此刻正严厉地看着堂下被带上来的击鼓者。 “何人击鼓?状告何事?” 如果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击鼓者必然会先挨一顿打,否则整个元江县衙被惊扰的人都不会答应。 击鼓者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一副东张西望的样子。 “啪~” “堂下之人,速速答话,否则水火棍伺候!” 击鼓者哆嗦了一下,鼓起勇气拱着手高声道。 “草民是娥江边杜家村人杜方,我要状告江州商人贾云通强抢杀害民女——贾云通借行商之名骗了诸多良家妇女,更会使手段强抢,有人不堪受辱,被其迫害致死,请大人做主——” 这边公堂其实是不用跪着见官的,但此刻杜方说着说着变得激动起来,说完就直接跪了下去。 “请大人做主啊!” 夜间有风,公堂内的烛火即便有灯罩也略显跳动,县令看向堂下之人,明显是一个年轻的普通农人模样。 江州?这已经不是跨县了,这是跨州啊?那人证物证怎么办,命案是发生在本县境内的吧?林县令皱起眉头,还是打算问个清楚。 “那江州商人现在何处?是谁被其害死,与你又是何种关系?” “被害死者不止一个,小人只知一人,名为何欣,原是梧州罗县人,被那恶商从梧州掳来,害死之后沉尸娥水,那恶商的楼船如今就停在县城码头,大人派人去抓,定能将那恶商缉拿归案!” 多亏了之前看的书,易书元脑海中立刻想到了同样娥江过境的梧州,那船可能是从梧州一路顺着娥江过来的。 县令闻言皱起眉头,眼前人还没交代具体,当然不可能一句话就让县衙派人。 “你与那死者是何关系?” 跪地的杜方犹豫了一下,如实道。 “并,并无关系......” “嗯?那你又是从何处知晓何欣被害一事?” 杜方又开始东张西望。 “啪~” “你莫不是做贼心发虚?给本官从实道来!” 县令显然有些怒了,大半夜升堂也就罢了,告状的人眼神闪闪躲躲,身子畏畏缩缩,东张西望的,简直藐视公堂。 林县令这一喝骂,吓得堂下的杜方身子猛得一抖,张口就回答。 “回大人,是何欣之鬼魂亲口告诉草民的,她夜夜在草民梦中现身,更不时在午夜于耳边出声哀求,草民初时十分害怕,后又愤恨不已,遂在其哀求下前来报官!” 鬼魂? 林县令眉头紧锁一脸的不信,但深夜击鼓确实有些蹊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你既来击鼓,想必是有办法让本官信你了?” 杜方看看县令,不断在身边张望。 “姑娘,何姑娘,我们到公堂了,何姑娘!你不说午夜有办法让大人听到你的声音吗?姑娘,你快和大人说啊......” 看着杜方在那张望着说话,等了得有半盏茶的功夫,县令心中的耐心被磨没了,火气正在上升,自己居然会有那么一丝想相信这种荒唐事? “啪~” “大胆刁民,我看是你在鬼话连篇,竟敢戏弄本官!来人,给我打二十大板!” 这下县令可谓是动了真怒! 第21章 借假伸冤 听闻县令大人的命令,六名衙役越众而出,更有人移出杖刑宽凳,其中两人到达杜方身前将他直接按倒在凳上,杜方惊慌失措,不停大声喊冤。 “不,大人,草民不敢戏弄大人啊,草民句句属实啊!大人,草民冤枉啊......” 林县令不再理会,抛出了令签。 “给我打!” 杜方的背部腋下已经被两根水火棍交叉架住,双脚也同样被两根水火棍架住,另有两人分左右站在杜方两边,一名衙役冷声道。 “你最好莫要乱动,水火无情,水火棍亦是如此,你要是乱动,一棍子下去可能把你的腰腿打断,那就不是躺几天的事了!” 杜方被吓得面无血色,不敢再随便乱动,但还是喊着冤枉,更不停张望四周。 “何姑娘,何姑娘——你快出来啊——你不是说能叫县令大人明白的吗——” “莫要喧哗!” 一名衙役怒喝一声,手中举起的水火棍重重落下。 “砰~” “啊——” “砰~” “啊——大人,我冤枉呐——” “砰~” “啊——” 仅仅四五棍落下,杜方已经连惨嚎都不太发得出来了,只剩下了哀叫,口中一直喊着冤。 易书元站在公堂外下意识攥紧了衣衫的一角,更是频频看向背后大门外的女子,那女子也在哀嚎着。 “大人,不关他的事,大人您能否听到——小女子冤枉啊——大人——” “我已是孤魂野鬼,有家不能回,又不得超生,枉死在这悲凉之地,我不甘呐,啊——” 女子叫声凄厉悲惨,声音竟然透出几分凶戾,听得易书元头皮发麻,再转头看去,那女子那惨白的脸上青色愈发深重,七窍都开始流出黑血,一股股黑气在身上弥漫。 即便不了解任何这方面的事情,但易书元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是要化为厉鬼了! “八”“砰~” “九”“砰~” 水火棍还在落下,杜方已经没了叫喊挣扎的力气,其实衙役在后面已经开始留手,只不过即便留手,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这水火棍对杜方是一种煎熬,对女子也是,但对易书元同样如此。 原本易书元还在思考着鬼话能不能信,但却在这一刻真切感受到了女子那种绝望的情绪。 易书元忍不下去了,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砸下那九下水火棍也像是砸在他的心头,他也更不想让女子变成厉鬼。 既然所有人都看不到听不到,而你也进不了公堂,那么我易书元来帮你! 易书元不过是一个小小文吏,人微言轻,不可能硬拉着县令走到县衙外去,但他有自己的办法。 “住手——” 终于,易书元开口了,他声音清朗而响亮,一下子盖过了深夜公堂上本就没多少的其他声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他。 县令皱眉看着外头,在公堂和正面之间有一片无顶的区域,这也算是外堂,此刻正有一个身影站在边上,正是易书元。 “如果本官没有认错的话,你应当是修撰县志的文吏吧?” 易书元没有直接走入公堂,而是从边缘往外走几步向着公堂内拱手。 “正是在下!” “你可清楚扰乱公堂之罪!” 易书元深呼吸一口气,答非所问道。 “大人,在下年少时曾大病一场,病愈之后,偶能遇上一些奇异之事,也曾在夜间目视鬼神......” 在场人闻言都微微一惊,不至于这人也来戏弄县令吧? 县令更是眉头紧锁,对比地上惨兮兮的杜方,易书元仪态从容气度不凡,又是县衙自己人,不太像是会专门戏弄他吧? 易书元也不等其他人询问,而是转身面向公堂大门外,眼神直接就落到了那白衣女子身上。 “姑娘,若易某猜得不错的话,你正是那被害的何欣何姑娘吧?” 那原本已经戾气缠身的白衣女子面露惊愕,随后立刻浮现狂喜,想要跨步却又有所畏惧,带着不可置信的声音询问。 “先生!您能看见我?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易书元点了点头,同时也留意着女子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的声音。 “能看见,亦能听见,我虽畏惧鬼魂,但也见不得恶人逍遥法外,更不忍你有冤无处申,在这公正严明之所生生化为厉鬼......” 随着易书元的话音落下,很多人下意识觉得有些凉,不少人都顺着易书元的视线看向公堂外,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 “易先生,你......” “大人——请给在下片刻就好!” 易书元这会也豁出去了,话语间看向公堂,同县令对视,眼神清澈明亮自有正气在身,竟让一县之尊说不出话来。 易书元再次看向公堂外,很好,那女子已经稳定了不少,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姑娘,易某人微言轻,更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今夜愿借身于你,助你开口倾诉冤屈,县尊大人定会为你做主!” 上身?白衣女子愣了一下,在场所有人愣了一下。 “先生,我如何上得您身?先生要出来教我么?先生?您不过来么?先生——” 但不论白衣女子怎么叫,易书元就是不走出去,非但没走出去,反而一步步走向公堂,到达杜方身边后看了他一眼,随后望向身后大门方向。 “姑娘请,之后借我之口,一句一句将冤情诉说!” “先生——公堂内我进不去!先生——” 白衣女子在那焦急大喊,她还以为易书元不知道这事,情急之下,她退后几步,竟然想要再次冲向大门。 但易书元的头低了下去,尽量保持心中平静,调整自身气息,在白衣女子快要冲到门前之时轻声开口了。 “大人......” 杜方暂时忘记了痛苦,已经快到门前的白衣女子也愣住了。 这不是易书元的声音,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确切说,这是何欣的声音! 这就是易书元的计策,他一介文吏,吴明高虽然看重他,但在县令这里估计根本算不上什么,不可能他说能看到鬼能对话人家就会信,在外人眼中怕只是看到易书元对着空气说话呢。 所以易书元需要一种所有人立刻就能信的方式。 “是何姑娘!是何姑娘!” 在杜方惊喜的叫声中,公堂之内上至县令下至衙役,在这一刻所有人鸡皮疙瘩全都泛起。 这一刻,易书元心气攀升,纵然我只是一介说书人,纵然我对鬼怪也有所忌惮,纵然我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我易书元照样有能力帮你! “大人......民女正是何欣!” 易书元再次开口了,如果最初那两字还要低声调整,此刻已经吐字清晰,与何欣的声音一般无二。 县令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脚一直升到头顶,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你有何冤屈......” 刚刚中气十足官威强盛的林县令,此刻说话都没有多少底气,哪怕他是一县之尊,夜里见鬼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不怕,那边上的师爷更是连笔都快拿不稳了。 两排衙役死死抓着水火棍,如果不是日积月累的习惯,都有种忍不住要跑开的冲动,就连堂外刚刚赶到不久的几名身负武功的捕快都手脚冰凉。 听到县令的话音,易书元知道成了一大半了,他稳住心态,再次幽幽开口。 “请大人先放了杜公子!” 县令看向被打惨了的杜方,赶紧向左右下令。 “不用打了不用打了,将他带下去,再请郎中来为其医治!” 几步一回头的杜方在边上人一阵手忙脚乱中被搀扶着离开,微微低着头的易书元也再次说话了。 “民女原是梧州罗县人,被那恶商从梧州掳来,我不愿受辱,宁死不从,被其害死之后沉尸娥水......” 说到这里,易书元那女化的声音略微停顿,这些话是之前杜方讲过的,之后的需要何欣配合。 “其中原委,请县尊大人听我道来......” 易书元脸微微侧向外面,姑娘,易某人现在不方便跟你明说,但这暗号够明显了吧?易书元心头这么想,希望那女子不需要他再做其他暗示。 果然那大门外的女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反应了过来,立刻向着堂内方向说了起来。 “小女子原是梧州罗县一户篾匠之女,家中排行第三,上有......” “小女子原是梧州罗县一户篾匠之女......” 白衣女子说一句,易书元立刻跟着开口,声音语调几乎一模一样。 随着不断诉说,白衣女子像是已经忘了传话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动情,悲伤之处已经哭泣出声。 而易书元竟然一丝语态都没落下,同样悲切有声,虽背对女子,但就一些连姿态都有几分相像。 县衙公堂内,原本害怕居多的人也随着易书元的叙述逐渐被事件本身所吸引,心头怒意渐起! ----------------- ps: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大家投点月票推荐票支持一下吧,谢谢大家了! 第22章 公门拿人 易书元不但声音同何欣一模一样,更似乎带着一种感染力,听到后面,即便是林县令也已经怒不可遏。 “那恶商的楼船如今就停在县城码头,仍在船上寻欢作乐,船上尚有和我一样或骗或掳来的女子,只恨我虽是鬼魂却奈何他不得,才恳求杜公子前来替我鸣冤......” 易书元说完这一句话,早已听得怒发冲冠的林县令狠狠砸下惊堂木。 “啪~” “来人啊,速去城南外码头缉拿要犯贾云通,不得有误——” “遵命!弟兄们,跟我走!” 外堂处候命的一名缁衣捕头领命,带着八名捕快冲出县衙,急行如风的九人就全部从门口的白衣女子身边经过,但并无谁能看到一脸激动的她。 易书元在此刻身形微微晃动一下,然后才站定身子,一边喘息一边面向公案位置,拱手向县令行礼。 “大人,县衙公堂有我朝气数和严明正气所护,鬼魂不能久留,何欣姑娘已经回到了公门之外等候了!” 这是易书元自己的声音。 刚刚鬼魂言语清晰又有礼数,更不似要害人的样子,林县令现在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惧怕了,再听到易书元现在的说法,就更加放心了下来,他上下打量着易书元,随后连连点头。 “易先生受累了,来人,给先生看坐!” “多谢大人!” 易书元拱手致谢,看着衙役搬来座椅,他想了下又有些感慨地向着县令说道。 “县尊大人,易某正在编撰县志,大人夜审孤魂,为其讨回公道,此事定要记入元江县志之中流芳百世!” 林县令微微一愣,有些后知后觉地点点头,脸上更是浮现一丝莫名神色。 日判民纷,夜断冤魂,这事记入书中,光是想一想,就让林县令有些激动,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更升起另一种气度,此案定要断得漂亮! “有劳易先生了,如实记录便可!” “是。” 易书元应声之后走向一边,那边的师爷已经站起身来。 “易先生请!” 易书元拱手之后,两人才一起坐下,师爷还小心凑过来询问一句。 “易先生,那何欣姑娘现在......”“就在门外等候着。” “哦......” 师爷点了点头,顺着易书元示意方向看向空空无也的大门外,只觉似有阴风吹拂,忍不住紧了紧衣衫。 而在他人视线之外,白衣女鬼何欣正感激地向着易书元行礼。 易书元长出一口气,这女子现在正常多了,没有再七窍流黑血,他又想着刚刚那些快速离去的捕快,他们动作迅捷,看起来也是会武功的,希望能带回那个恶商。 内堂之外,县尉姗姗来迟,他见衙门武夫少了一大票,便向一边的老教头询问情况,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之后,也选择离开衙门去码头看看。 ----------------- 元江县南门处,九名捕快急速而来,要去缉拿犯人的也不只是他们九人,还有一票壮班的衙役。 “我等领命缉拿要犯,速速将城门打开——” 守城门的衙役打着哈欠披着衣服出来,看了一眼一脸凶相的捕快,朝着他们身边一同来的壮班问了一句。 “嗬哈~~~这大晚上的,弟兄们是抓谁去啊?” “少废话!速开城门,逃了要犯拿你是问!” 捕头发话,声音中含着怒气,吓得守门的领班一激灵,赶紧和手下兄弟一起打开城门。 随着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捕快和一众衙役立刻冲了出去,县城码头也就不到二里路,在城门口就能看到那边码头灯笼和船上的灯火。 捕快个个是被传授过公门武学的,就算是衙役也是有两手的,至少比普通人强,一行人很快来到码头,这边停着大大小小不少船,光楼船就有四五艘。 “你你,还有你们几个去那,你们几个去另一边,我们分头去查,先打探清楚那厮在哪条船上,莫要轻举妄动,找到他后弟兄们一起上船抓人!” “是!” 几波人马在有经验的捕快带领下,通过询问码头上的人,很快摸清楚了罗州来船只,锁定了江州商贾的楼船,并且通知了同僚过来,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九名捕快和十六名衙役一起聚到楼船前。 船上似乎还在莺歌燕舞,除了乐曲声,还不时有嬉闹和叫骂声传出来,显得十分嘈杂。 昏暗之中,头戴高顶方冠的二十多人聚在船外看向上方。 “哼!” 捕头冷哼一声,对左右道。 “我等上船,先制住艄公,老余带你带几个人守住两侧船舷封住前后入口,记得留意我们的动向见机行事,明白了吗?” “明白!” “上!” 下一刻,两名轻功好的捕快一跃而起,先后落到了楼船甲板上,随后一起放下跳板,下方的人也立刻冲了上来。 “哎哎你们是谁?” “元江县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闪开!” 捕头暴力地一把将刚出甲板的一人扫开,带着一众人冲向楼船正堂,并且一脚踹向大门。 “砰~” 灯火通明的堂内,乐曲声戛然而止,衣着清凉且正在跳舞的女子也惊慌失措地跑向角落。 堂内的人全都惊愕地看向入口,一群凶神恶煞的捕快涌了进来。 “谁是贾云通?” 捕头大声喝问着,但视线已经锁住了大堂内里中央的那个发福男子,坐在上首的应该就是那恶商,外貌特征也符合。 捕头向着左右招手。 “想必就是此人,抓住他!其他人也不要放过,全都带走!” “是!”“领命!” 一众捕快饿虎扑食般立刻冲上前去,堂内顿时大乱,尖叫声一片。 “啊——”“不要啊!”“救命!”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 其他人只管抓人,而两名捕快则一起冲向贾云通,后者惊慌大叫着后退。 “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我?” “死罪!” 一名捕快咬牙切齿地回应一句,伸手就要抓向贾云通。 只是这一刻,一只脚忽然踢在了捕快手上,随后又一掌打在他肩头。 “砰~”地一声,一名捕快飞向一边,旁边的捕快瞳孔一缩,当即拔刀。 “铮~” “胆敢拘捕,纳命来——” “铮~”“铮~”“铮~”“铮~” 在场所有捕快全都尽数拔刀,多人冲向贾云通方向,只见一人身形左右晃动,避过诸多刀砍,如同鬼魅一般在捕快们身边腾挪。 “砰”“砰”“砰”...... 又有三名捕快被击飞。 捕头一看情况不对,也拔刀上前,一击力劈将对方逼开两个身位,随后脚下发力旋身拖刀,横斩跟上,但刀光还未到,就被对方一脚踢开,震得捕头不由向后退了好几步。 此刻船舱内场面一片混乱,很多人都已经被衙役控制住,而很多捕快都已经倒在角落,正在挣扎着起身。 有惊叫也有痛呼。 唯一站着的一些人在堂中相互对峙。 “阁下何人,为何阻拦我们缉拿要犯?此人罪大恶极,你若护他便是同犯!” 站在捕头和一众捕快对立面的是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其人手大臂长,姿态微躬,如猿猴低伏懒而不散,他将贾云通护在身后,面对捕头的怒喝他似乎并不在意,带着笑意说道。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人你们带不走,只是不想同公门中人有纠缠我才留了手,刚刚算是打了声招呼,若还要强上,我便不客气了!” 贾云通刚才是被吓坏了,此刻见暂时无忧,也一边缓和呼吸,一边从怀里掏着东西,一边赶紧出声说道。 “各位差爷,此事一定是什么误会,我这边有一些银两,各位差爷拿去喝花酒如何?” “哦?误会?但是有人在县衙告状,既然县尊大人已经下令,误不误会去了县衙便知!” 捕头自知不敌,但也没有露怯,而是不动声色向着船舱外守着的一人地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借捕头刻意提高的声量作掩护,悄无声息地跃下船去了。 “定是误会,定是误会!可知是何人告状?” 捕头想了下,脸上带起怪笑,以幽幽冷声开口道。 “告状的可不是人,而是有鬼魂击鼓鸣冤,使得衙门半夜升堂,那鬼魂名叫......何欣!” 捕头一直留意着贾云通的表情,当何欣这个名字一出口,对方身子猛得哆嗦了一下,也不由让捕头露出冷笑。 “哼,知道怕了?即便我们拿不住你,但那鬼魂也会来找你索命,你是选择去县衙,还是等冤魂厉鬼上门?” 捕头眯起眼睛,细声道。 “你害死的,应该不止一人吧......” 那一边的贾云通已经脸色发白。 “胡,胡说!哪,哪有什么鬼魂,定,定是有人陷害我......” “是不是胡说我讲与你听就知道了......” 捕头今年四十三岁,曾在承天府衙当过多年捕快,武功或许不高,但经验却是不差的,几年前回到家乡就立刻被当时县令聘为元江县快班捕头,他自然知道这一刻是要攻心和拖延时间双管齐下。 第23章 夜断阴案 实话说,县衙夜审鬼魂这种事情是真的很能勾起人的好奇心,即便是护在商人贾云通身边的武者同样如此。 听捕头讲夜晚鬼魂前去击鼓鸣冤,而元江县县令竟然真的夜审鬼魂,不由令在场所有人都惊奇,就连惴惴不安大其他宾客舞姬之流都不再叫嚷,但那江湖人一面听着,一面的眼神却在不停环顾四周并确认每一位官差所在。 捕头明白对方不好对付,有意麻痹那江湖高手的警惕心,便向着那江湖人说道。 “我不知阁下是哪路高手,我们元江县衙是小地方衙门,确实无人能制得住你,但身为江湖中人,你护着似贾云通这等恶商,就不怕被江湖同道所耻笑吗?” 那人微微摇头。 “故事讲得不错,只不过人你们还是带不走,我要走你们也拦不住!” “嘿,阁下要走我们自然没本事拦下,只是你要带着这么一个体态臃肿的人一起走,怕是也没那么容易,这船上船下现在都是我们的人!” 之前那几名捕快虽然身上吃痛,但此刻也大多站了起来,加上一些壮班衙役,一起围住了楼船的内堂。 那武者微微皱眉,如果不是必要,他不想展露自己的武功特征,于是侧脸对贾云通道。 “一会我护着你离开,记得跟紧我。” “我船上还有很多值钱的字画呢......” 武者阴冷的眼神看向贾云通,后者立刻不说话了。 “大侠放心,只要护着我离去,定有厚报!” “嗯......” 武者前一刻还在和贾云通低语,下一个刹那竟然直接鬼魅般闪身到了一侧,双掌齐出狠狠打在两名捕快胸口。 “砰~”“砰~” 两名捕快还没反应过来,竟然直接倒飞着撞碎一侧船舱,随着木屑等物一起坠入江中。 “走!” 这一刻,武者拽住贾云通的腰带,提起一口内气带着他猛得冲向破口。 捕头和一众捕快瞳孔收缩,一起出刀阻拦。 “哪里走!” 但刀光汇聚之处却没有砍中武者和贾云通,那人竟带着一个快两百斤的人一跃而出,看得捕头恨愤不已。 正在此刻,已经带人跃向江面碎木的武者突然听到一阵破空声,心中警兆大作,几乎是本能反应般一记柔掌打在贾云通身上。 两人在这一刻一左一右分开,而同一时刻,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从两人之间穿过,又“咚”的一下射在楼船一角。 “县尉大人来了!” “恶贼休走——” 又有一声由远及近,一道身影跳向刚刚在码头上落地的武者。 “是教头!”“教头和县尉大人来了!” 来人正是之前在一众捕快衙役离去之后,为求保险也跟来的元江县县尉和武练教头,正好和回去叫援手的捕快在城门口撞了个正着。 捕快衙役们心中振奋,立刻有人大喝道。 “快下船一起缉拿要犯!” 捕快和衙役纷纷下船,挥刀舞棍一起攻向那武者,一名年长的劲装武人也一同攻向那高手,远处举着弓的县尉也弯弓作射。 一时间众人战作一团,从码头一侧打到另一侧,因为需要护住贾云通,也牵扯了武者不少精力。 “当”“当”“当” 那武人脚点在数把钢刀之上,感觉到背后劲风袭来,换成平常他本不会在乎,但现在前有刀棍外有强弓,只能亮出真本事了。 武者身形在空中一转,一双大臂甩动如鞭,先后齐出,摔碑猿掌。 “砰......” 老教头拼了一掌,直接被打飞了出去,但这时武人自己也在空中无处借力,迎面就是破空的啸声,这一刻县尉抓住机会三箭连珠,用出了朝廷的军武绝学。 武者平静全力躲过一二两箭,但第三箭速度太快,而且一口提起的内气也已经耗尽,失去了腾挪的余力,避无可避之下,只能用左臂试图抓住箭矢。 “滋啦~” 箭矢在武者手心摩擦得血肉翻滚,冲势不止又浅浅扎入武者肩头,其人闷哼一声往后坠去,却竟然还借着箭头带来的身体旋转之力右手往前一甩,袖中寒光一闪而逝。 只不过这样一来,武者的身形也再难稳住,直接坠了下去。 几乎同时,几支棍棒立刻狠狠杵在武者后心。 “哼~” 武者闷哼一声终于坠落,几柄钢刀也架在了身上,身上大穴立刻被点。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气喘吁吁,那元江县老教头则在两名衙役的搀扶下挣扎起身。 稍远处的县尉同样额头渗汗略有气喘,弓已经掉在了地上,左手捂着右侧锁骨位置,一支钢镖已经深深扎了进去,鲜血正不断涌出,也不由让他心中有些后怕,刚刚不是躲了一下脑袋就开花了,这人好厉害的武功! “大人,贾云通也抓住了!” “把船上的人全都赶下来,一起押解去县衙!” 县尉下着命令,也看向那些受伤的捕快和衙役,有的人现在已经昏迷,也不知道伤势有多重,这该死的江湖人! -----------------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阵子,县衙那边等待着的人也逐渐焦急。 所幸好消息终于传来了,几乎集合了元江县公门所有武力,才终于制服了那名武者,抓来了贾云通一行。 “大人,贾云通已被抓获!” 随着衙役禀报,林县令也怒喝着下令。 “带上堂来!” 门口处的白衣女子看着贾云通一行逐渐接近,脸色也逐渐狰狞起来,一股阴风环绕在县衙门口,所过之人只觉得浑身冰冷头皮发麻。 尤其是当脸色苍白的贾云通被两名捕快驾着走过时,白衣女子瞪眼看着他,发出尖锐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这笑声极为恐怖瘆人,竟然被公堂上下所有人都听到了。 “真的有鬼啊!”“哎呦妈呀!” “有鬼啊——” “啪~” “肃静——” 惊堂木之下,林县令怒喝出声,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贾云通腿都彻底软了,几乎是被两名捕快拖着上了公堂,一撒手就瘫在了地上,并且神色慌张地左顾右盼。 易书元坐在师爷边上,看向门外的何欣,再斜眼看着这个恶商,微微冷哼了一声。 林县令居高临下地看着公堂上那一滩烂泥。 “你就是江州商人贾云通?” “小,小人是......” “那梧州女子何欣可是你害死的?” “小,小人不知呀!” 一听到这话,林县令已经难忍怒火,惊堂木重重砸下。 “啪~” 这一下砸得林县令手都麻了,他站起身怒喝道。 “大胆恶商,那何欣冤魂就在堂外,竟还敢在这里厚颜无耻地狡辩,来人,大型伺候!” 直接上大型,林大人真性情,易书元在一边暗暗佩服一声。 但那贾云通立刻尖叫起来,这种时刻竟然让他忘记了恐惧。 “大人,就算真的有鬼,你不信人而要信鬼?常言道鬼话连篇,鬼的话哪里能信得?” 易书元皱起眉头,担忧地看向公堂,谁知林县令冷笑连连地说道。 “那便先不论民女何欣的案子,你拒不前来,更重伤我多名衙役,实乃藐视公堂,藐视朝廷,来人,给我上夹棍——” “大人,大人冤枉呐,不是我伤的人啊——” 没人管贾云通的尖叫,十指夹棍一上,四名衙役在两边拉绳索收紧,贾云通的喊冤声立刻化为杀猪般的惨叫。 “啊——痛煞啦,痛啊——” “加力!” 四名衙役咬紧牙关一齐发力,贾云通的惨嚎从呼声变成了吸气,只剩“呃呃”声,叫都叫不出来了。 等夹棍松开的时候,贾云通的十指已经不成形状,显然断了不止一根手指。 “哼,现在我们再来说你骗掳民女之事,按朝廷律例,此罪当斩!” “啊?” 贾云通虽痛得脸色扭曲,此刻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断狡辩。 “大人明察啊,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啊,小人经商过境,根本没有作出过什么......” 衙门外的白衣女子惨笑连连,鬼相正变得愈发恐怖,恨不得吃那人的肉,喝那人的血! 但女子鬼相虽骇人,戾气却远没有之前强,易书元反而不太怕了,甚至朝着门口方向微微摇头,隔空微微压手让她安心,因为他清楚林县令根本就不信那个贾云通。 贾云通的这通狡辩和之前易书元声情并茂的诉说比起来,哪个真诚哪个心里有鬼,在场的人谁都清楚。 “若大人愿意给小人个机会,小人愿意向元江县衙捐五千两白银以作善款!” 贾云通也是急了,竟然在公堂就把这话喊了出来。 林县令冷笑连连,他自认确实算不上什么清官,他其实也爱钱,平日里也收过一些县中大户的银两,给些适当的方便,但在这件事上贾云通的一切只能令人作呕。 “贿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冷声说完,林县令看向易书元。 “易先生,那何欣姑娘可还在?” 易书元心头微微一动,起身行礼后,融入自身情感沉声带着一丝感受自女子的恨意说道。 “回大人,何姑娘一直都在,正站在公堂外看着贾云通,方才其人经过门头之时,差点扑了过去,如今正在门口徘徊,似是恨不得冲进来生啖贾云通之血肉!” 贾云通身子猛得一抖,易书元的声音就像是传入了心中,他看向门口,这一刻阴风阵阵鬼号声起,在怨恨与心虚交互冲击下,一个带着惨笑的白衣身影竟然在他眼前从模糊到清晰,青面獠牙双目猩红...... 捕头之前的话在贾云通心头响起“你是选择去县衙,还是等冤魂厉鬼上门?” “啊——不,不要过来!我色迷心窍,我不是人,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贾云通瘫在地上双腿连蹬着往内缩,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面向公案,用扭曲的双手按着地面磕头。 “大人,我招,我全都招,是我害死了她们,是我——” “咚咚咚~” 贾云通连连磕头,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 易书元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贾云通,这人竟也见到了何欣么?也是,最该见到的就是他了! 这一刻,公堂上的所有人都冷眼看着贾云通,更有人望向那公门外,就连堂外那个被捕的江湖高手也惊骇地看向衙门大门处。 第24章 值得一书 随后,贾云通颤抖着声音将自己做过的许多事抖出来,害死的女子何止是何欣一人,更与一些青楼勾栏之所有关联,听得不知道多少人咬牙切齿,尤其是几个有女儿的父亲更是双目如火。 贾云通这一认罪,从他船上带来的许多人本就心中怕极了,也很快抖落出许多事情,算是争先恐后做污点证人。 更有一些女子流着泪着庆幸自己得救,她们之前根本不敢做声,现在则在外堂区域泣不成声了。 但待到贾云通和一干人等交代完,尤其是随着贾云通透露出一些有些骇人的消息,公堂上一些人也忍不住面面相觑,师爷更是频频看向林县令,就连易书元也脸色严肃。 林县令此刻神色已经不再是愤怒,而是透着一种复杂,深深有种骑虎难下之感,又更加觉得这贾云通,真该死啊! 深夜的公堂内外,短暂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林县令。 林修长叹一口气,视线略过他看向衙门外,他看不到何欣所在,于是看向易书元,后者正微微着点头。 “让他签字画押!” 深呼吸之后,县令说出了这句话。 罪状是易书元边上的师爷写的,贾云通抬头看了一眼林县令,随后跪在地上签字,十指剧痛之下根本无法正常拿笔,只能掌心握笔书写,然后颤抖着按了印泥画押。 衙役拿着罪状递交到公案上。 “大人,那恶商贾云通已经画押了!” 林县令扫了一眼罪状,然后再次举起惊堂木。 “啪~” 所有人心头一跳,知道要宣判了。 “恶商贾云通,强抢民女、奸淫掳掠、勾结官宦、草菅人命,罪行累累,铁证如山!按我大庸律例,查抄其船产钱货,并判处贾云通......” 林县令话语微微一顿,眼神一凝,看着贾云通一字一句道。 “腰,斩,之,刑!即日起收监地牢,上报刑部,发大理寺复核!” “啊!” 贾云通面无血色地瘫在地上,但心中亦还有几分庆幸,他看向门外,女可怖的鬼影这会似乎已经看不到了,只是依然觉得浑身冰冷。 “青天大老爷呀!”“青天大老爷呀!” 一同从船上被带来的人中,很多女子甚至是男子在外堂向着公堂内叩拜,就连易书元看向林县令的眼神都带着敬意。 接下来就是一些从犯同谋以及对那位江湖人的审问,各自也都有所判决,自然也还了不少人自由。 一场夜审下来,元江县衙的人有一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贾云通等人已经被押入地牢,其他人也都被一一清退,到了此刻,师爷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县尊大人,那贾云通之案......” 林县令闻言叹了口气,却忽然笑了,他当官前其实并没太大的抱负,不像很多书生那样逢人便倾诉一腔热血,甚至也不想在官场爬多高,得一生富贵的同时不犯什么大错便可。 作为县令,这些年林修调任多地,干了一些本分事,当然也得了不少油水,但当了这么多官,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人叫“青天大老爷”,他抬头看了看身后高处的公堂匾额。 明镜高悬! “罢了罢了,谁让叫我给遇上了呢!退堂吧......” 县令说罢站起身来,松了松官府领子,将头顶的乌纱取下放在公案上。 这一刻,在易书元眼中,仿佛林县令身上都般明亮了一些。 “易先生,那何欣可还在?” 易书元站起身来拱手回答。 “回县尊大人,何欣姑娘一直站在门头之外。” 林县令走下公案,向公堂外走去,易书元立刻跟上,那师爷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只是因为惧怕,还是落后几个身位。 边上的衙役等人则面面相觑,虽然大人说了退堂,却无人立刻就走。 以林县令为首的三人到达县衙门头处。 “大人,何欣姑娘就在三尺之外。” 易书元说着看向那白衣女子,随后微微一愣,不知道什么时候,街上出现了一名身穿黑袍的官差,也可能是之前他一直在里面被门墙挡了视线,这官差明显不是县衙的人,笔直地站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头顶的高帽上写着一个“游”字。 见到易书元看来,那官差似乎也愣了一下,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易书元心头一跳!不是人? 这一切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就连何欣也是如此。 此刻的何欣正一脸感激地看着县令和易书元,她在门外直接跪下,向着易书元磕头,又向着县令磕头。 “多谢先生,多谢大人!” 仿若因果纠缠气机交感,这一刻,竟让林县令也隐隐看到了一点模糊的白影,似是一个女子正在门前不断磕头,隐约还有哭泣的声音幽幽传来。 “多谢先生,多谢大人!多谢先生,多谢大人......” ----------------- 夜更深了,刚刚审案子的人早已经散去,易书元也已经回到了文库,他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去睡了。 只是此刻易书元的内心却并不平静,想着那个最后飘走的白衣女子,想着林县令,也想着贾云通是否能够真正服刑,同时也联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个黑衣官差。 那莫不是阴差游神之流?他是后面到的,还是一开始就跟着杜方与何欣来的呢? 说是要收拾东西睡觉,但易书元来到书案前却又下意识坐下了,他顺手取了笔,展开一张新的宣纸。 笔落宣纸,挥洒着浑然天成的字迹...... 真是个值得一书的好故事啊,有个好的开端,希望能有个好结局! ----------------- 第二天天明,昨夜县衙替鬼魂伸冤的事情不胫而走,街头巷尾更有不少人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同心楼柜台处,一个衙役匆匆跑来,在柜台上放下一个酒壶。 “掌柜的,吊半斤酒。” 县衙膳馆只是简单让大家用餐的地方,基本是不提供酒水的,但衙役之流在外面打酒之后带去也一般不会有人说,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同心楼一楼厅堂内本来热闹非凡,这会却忽然安静了下来,有人朝着柜台方向指指点点,那衙役也是有些纳闷了,但他还没说什么,柜台后的掌柜一边抓起酒壶就问了出来。 “尤三哥,听说昨天县衙半夜升堂,还是鬼魂击鼓鸣冤,可有此事?” 边上立刻有人补充着说道。 “是啊,昨晚上我在家里都听到击鼓声了!”“打更的也说了,衙门那亮着灯在审案呢!” “对,听说半夜还出城去抓犯人呢!” 那衙役看看周围,露出了笑容。 “哟,消息够灵的啊,都知道了?” 听到衙役这么说,大家就明白此事很有可能是真的了。 “哎呀,都在传呢,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尤三哥方便说说不?” 那边一张桌子上,有人也高声附和道。 “尤三哥,别去那膳堂吃了,来我这,菜才上来,加一副碗筷,酒我也点了,您就讲讲昨晚的事吧?” “是啊,就在这吃吧!” 旁人也起哄着。 衙役露出了笑容,一边走向那桌一边笑笑道。 “那怎么好意思呢......” “哎呀,尤三哥为人爽快,请您吃一顿饭怎么了,还能告我贿赂呀?哎,三哥,昨夜的事是不是真的啊?” 那尤三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哈出一口气。 “莫说你们了,就是我,现在想来也有些恍惚,昨晚鼓声响起来的时候,我是真没想到竟然是鬼魂来伸冤!” “真的是鬼啊?” 尤三点了点头。 “嗯,但敲鼓的不是鬼,而是本县的一个年轻人,他受鬼魂之托来击鼓鸣冤,只不过县衙公堂是何等场所,鬼魂竟然进去不得,以至于一开始县尊大人都不相信那小子,以为他戏弄大家,打了他十几大板啊......” “这,那县尊后面如何信的?”“是啊,三哥您别卖关子了!” 衙役也不急着吃饭,直接背着饭桌坐下,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原本那小子虽然心肠不错,但怕是要被白打了,纵然县尊是青天大老爷也认为其鬼话连篇,但妙就妙在我县衙之中有一位奇人,那先生日能见神夜可视鬼!” “嘶......”“县衙有这等高人?”“是谁啊?” 衙役看看周围人好奇的眼神,低声说道。 “修撰县志的易先生!当初易先生来的时候,主簿大人全程陪同左右,亦步亦趋地为他介绍县衙内外,当时我就纳闷了,这人是有什么能耐能让主簿大人这样做......” “咳,扯远了,昨夜易先生正巧也在,他见鬼魂冤屈可怜,便相助于她,令其能在公堂上开口鸣冤......” “哎呀......”“竟是这样......” 衙役的表达能力虽然不算太好,但昨晚的事本身已经足够精彩,随着他的叙述,所有人都惊叹连连...... 第25章 山中骤雨 元江县衙深夜为鬼伸冤一事,很快就在元江县城传遍了。 经此一事,林县令青天大老爷的名头在县里叫得响亮,但同时,易书元也成了县里不少人知晓的奇人,同时也不知道多少人唾骂那个恶商,更对何欣的遭遇倍感唏嘘。 只不过县衙虽然已经宣判,但却不能立即执行,死刑这种高规格的刑罚别说是小小的元江县衙门,就是月州知事也没这个权利,必须要上报刑部裁定,再由大理寺确认之后,得到回执的元江县衙才能对贾云通执行腰斩。 尤其是这案件还涉及到官员,可能还需要朝廷监察司介入。 未免夜长梦多,林县令已经命人连夜就出发,快马加鞭将案情提交上去,同时更是修书一封送往承天府,给同期进士的朝官。 不过事情涉及朝廷命官,就算一切顺利,要等到大理寺回执也得两个月起步,这些事复杂的事情对很多人来说太遥远了,就连易书元也没有太大的概念。 日子过去了几天,元江县也一如既往地平静,易书元却没有闲着,他以公差为由还专门去了一次杜家村,但那杜方说何欣没有再出现过。 只不过易书元觉得,贾云通还没有被执行,何欣就应该还没有安息,只是不再现身而已,这是一种直觉。 这段时间天气越来越暖和,似乎也是因为这样,县城里活动的人反而比以前少了一些,很多人都开始耕田翻地,逐渐到了农忙的时候了。 这一天休沐,易书元早早起床就来到了同心楼。 掌柜的一见是易书元来了,赶忙客气道。 “易先生来了,您吃点什么?后面的馄饨新包的,包子也蒸着呢!” 易书元在柜台上放了一个竹罐,笑道。 “有劳掌柜,要一壶米酒,装满便是,再要几块米糕,一小包就好。” “哎好,您稍等。” 易书元点点头,视线扫向堂内,有的人在那吃馄饨吃面条,见他看来居然还会放下筷子拱手行礼,易书元也不管认不认识,都也向着那边微微拱手或者点点头。 “易先生,好了,一共二十三文钱。” 易书元从钱袋中摸出四个大钱外加三个小钱放在柜台,和掌柜相互客气一句后,提起竹罐和糕点包就走了。 西河村那边也在农忙,今天又是休沐,易书元便动了去山上的心思,经过那天晚上的事,他对鬼神是愈发有些好奇了,今天终于决定动身,看能不能再会一会那阔南山神! 之前易书元去阔南山都是从西河村去的,这次他不打算去村里,那自然有更近的路好走,直接从县城西北方向过去就行了。 现在的易书元脚程,走路过去再爬山自然不在话下。 如今山中绿色渐浓,许多冬日里的光杆子树都已经开始抽芽,虽然最近偶尔会有倒春寒,但山中似乎也有一些焦急的花朵现在就已经开了,偶尔能在山中见到一抹红色。 走了一段山路后,易书元站在一个山口上,正在辨别着方向,这阔南山的山神庙似乎在更靠西的位置。 只是这时候,易书元忽然发现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他环顾四周随后皱眉抬头,心中暗道糟糕,看这情况怕是要下雨! 细想来已经好一段时间没下雨了,甚至可以说易书元在这世界醒来之后就没怎么下过雨,让他都有点忽略了这种情况了。 易书元左手提着糕点右手提着装酒的竹罐,根本没带什么雨具。 在山里赶路最怕下雨,处在易书元现在这个位置简直进退两难,目的地还远没有到,跑回县城路更是不少,若是在下山的时候正好下起雨来就更危险。 “哎,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我进山了你开始下!” 易书元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先走着呗,实在不行寻地方避雨,再不济大不了淋成落汤鸡。 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艳阳高照呢,此刻已经乌云遮天,易书元脚步的频率也加快了许多,甚至在相对平整的地方都小跑着前进。 不过说实话,此刻有一种清风徐徐柔面颊,让易书元舒适到浑身上下毛孔大开的特殊感觉,或许雨中漫步也挺不错的? 易书元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了。 走了一刻多钟,眼看天色越来越不对,一场不小的雨就在酝酿,易书元还哭笑不得地发现,左侧稍远处的一条山道中还有几人也在赶路。 那几人似乎已经累得不行了,赶路的速度也比易书元平时走得还慢。 易书元瞧着应该是三个儒生,远远看一个是明显的襕衫,另两个看不清细节,大概是直裰或者直身之类的儒服,浅蓝和白色的衣衫加上头戴儒巾,八成是结伴来山中游玩的书生。 易书元提着东西健步如飞,而那三人上气不接下气,相比较之下,令易书元心中感叹,对方那才是正宗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不过易书元也没心思和人套近乎,脚下不停歇地朝前赶路。 但易书元没打算接近那三人,他们三个在发现易书元之后,下意识朝着他的方向走。 “呼......呼......” 雨还没彻底落下,风已经带着湿味,又过去仅仅几息时间,天空率先有细雨落下,随着山风扭动着打在易书元身上和脸上,感受到一种潮湿的土腥味。 糟糕,已经开始下雨了! 易书元心中有些急躁起来,这种细雨还不至于马上把人打湿,但终究不是办法,而且山中这会开始出现一层朦胧的薄雾,这同样不是好消息。 雾虽然不浓,但能见度也受到了一定影响,前方一片山壁的后有一棵巨大的古松,树干被山壁挡着,但那伞盖般巨大的树冠已经伸开一侧。 易书元心中一振,虽然下雨天最好别躲大树下,但距离惊蛰都没到,而且这种绵绵细雨大概率不会打雷,应该能在那边暂避。 易书元脚下行进的速度愈发快了,这让后面稍远处拐道过来的三人叫苦不迭,他们快跟不上了,而且因为山中起雾,远远看去那个身影已经若隐若现,这情况像是要在山中迷失方向。 这会可顾不上矜持了,三人焦急之下,不约而同地喊了起来。 “兄台~~~”“前面的兄台请留步——” “兄台请留步啊~~~” 易书元听到了三人焦急的喊声,他回头一望,发现这三人不知不觉已经被他拉开了不短的距离,在这山路崎岖林木侧生的地方,几乎要消失在雾气中,他便向着那边喊话回应。 “三位,向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前方有一古松,我等可在此处避雨,我在此等候,还请快些过来——” “好,我等马上过来——”“多谢兄台——” 后方那三人心中大喜,赶紧振作精神前进,前头那人果然没有远去,而是在那边等他们。 等三人到了近处,确认他们不会跟丢了,易书元也不等和他们挨近,就赶紧继续往前,毕竟衣衫已经泛潮。 “我就在前头,几位快些过来!” 喊了一句后,易书元快步向前,很快越过闪避转向内侧,但随后就愣了一下。 那棵古松之下竟然有一个茶棚,他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之色,快步向前,但很快脚步就缓了下来。 这种地方过路的人很多么?为什么会有一个茶棚? 精怪?妖物?山神?还是真就只是茶棚? 在易书元愣神犹豫的时候,后面三个书生紧赶慢赶终于也过了石壁。 “兄台,我等可算是赶上你了!” 说完这句话,三人中就有人发现了茶棚,顿时面露惊喜。 “咦,这有个茶棚!”“真有!” “果真如此,哈哈,避雨的地方有了!” “走走走,快些过去!” 三人赶紧过去,但走到一半却发现易书元没动,脚步也不由跟着慢了下来。 “兄台,为何不去茶棚那里?”“是啊,莫非......” 三个书生也不是蠢人,顿时也觉出味来,荒山野岭遇骤雨,雾气缭绕之中突然出现一个茶棚,确实有些诡异。 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四个被细雨淋着的人就这么分两拨站在茶棚十几步开外,不敢走入茶棚中避雨。 茶棚中的灶台那边热气腾腾,冒出的水汽和周围的雾气融为一体,显得有些不真实。 一个老翁像是才从灶台忙活完,提着一个水壶慢慢走向外头,转头一瞥就看到了茶棚外的四人,他将茶壶放在台边后纳闷道。 “四位客官,山中下着雨呢,为何不入茶棚避一避呀?” 易书元再三犹豫之后,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若真的是玄奇且厉害的恶物,只管扑过来就是了,还须这么墨迹?大不了不喝茶。 这种时候,露怯并不明知,易书元觉得转身就逃不是最好的办法。 见到易书元动了,那三个书生犹豫一下,也还是跟着走入了茶棚,也就在四人进入茶棚后不久,外头的雨势也哗啦啦地变大了。 易书元只是提着东西站在茶棚中,视线审视茶棚各处,并且始终留意老翁,那三个书生有样学样,也不敢落座,并且纷纷挨过来就要客套。 “多谢兄台方才指路,敢问兄台是......” “先不忙介绍。” 易书元摆了摆手低声说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忌讳,反正不想在这种时候自报姓名住址信息,三人见他语气严肃也不敢多言,只是小心看着老翁。 在这过程中易书元还快速查看了一下包袱,只是布沾了细雨,里面的书都没事。 老翁看他们几人的反应,笑着摇了摇头,提着茶壶走向最近的一张桌子。 “老朽在此设立茶棚,偶尔为人行个方便,并无甚恶意,四位若是不嫌弃,尝尝老朽亲手炮制的松雾茶,驱一驱身上的寒气。” 松雾茶......易书元心中刹那有灵明一动,缓缓抬头,视线中,茶棚檐口外古松挺拔翠盖一片。 这一刻,易书元仿若双目有神游于身外,恍惚间,身边的茶棚如影如雾,所见之中唯有实质的古松挺拔,以及沁人心脾的茶香阵阵。 这茶棚乃幻化所造!遮雨的只是古松!但这茶是真的,并且有益无害! 易书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穿的,再加上之前经历的种种,他只知道此刻心中明晰,或许他易某人也并非纯粹的普通人! 第26章 茶棚趣事 易书元心中有疑惑有惊喜,但在此之外,他的紧张感放松了下来,这不正是自己所期待的玄奇之事吗? 这么想着,易书元微微一笑,主动走向老翁身边的桌子,拉开一张凳子便坐下。 那三人张了张嘴,其中一个“哎”了一个字,就被同伴拉扯两下不再出声,一起站在那担忧地看着易书元方向。 而易书元笑着摇了摇头宽慰道。 “不过是一间与人方便的茶舍而已,老伯,我想尝尝这茶水,不知方便不方便?” “又有何不便呢!” 老翁从桌上茶具中翻正一个杯子,随后提着茶壶为易书元不急不缓地倒上一杯茶水,茶色湛清,茶香淳厚,只是闻一闻就让人精神一振。 易书元也不客气,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几下,就抿了一口,顿时一股甘甜暖流带着清香浸润舌尖,就算两辈子的易书元都不是什么讲究人,从来不懂什么茶道,也觉得此茶甚妙。 “好茶!阔南山雨雾微朦,青峰春浅意云烟,不愧松雾之名,好茶!” 易书元即兴之作令老翁眼神渐亮,闻言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公子好才情,此言令老朽甚是欣慰!嗯,三位也不要在屋檐边吹风了,何不过来坐坐呢?” 易书元也向着三人微微点头。 三人明显犹豫了,扭捏一阵之后也走了过来,全都围坐在易书元同一桌。 老翁一一为三人倒茶,几人见易书元没什么事,也就品尝了一下,顿时连声“好茶!”,令老翁笑容不止。 不过易书元的脑子里却在联想着某种剧本,这三家伙其实挺好骗,如果我也是妖物幻化的,那不就中招了? 不过其他人当然不知道易书元的心理活动。 茶壶被老翁放在桌上,他自己去灶台继续忙活了,易书元四人就坐在桌边相互介绍。 不出易书元所料,这三个书生是上山游玩的。 身穿白色襕衫的那位叫楚航,自称是半个元江县本地人,但从反应看应该没听过易书元那个故事,也可能是才回元江县,而那个故事在城里的热度也已经消退了。 另外两人一个叫陆闵,一个叫张玉同,是从月州城那遇上之后随着楚航一起来的,易书元也乐得省去麻烦,简单介绍自己名字外加当地人士就是了。 这三人也是倒霉,刚刚一起奋力翻山越岭到没多久,正是体力耗尽寻地欣赏美景的时候,突然遇上变天,所以才会在易书元眼中这么不堪。 此时喝着清茶聊着天,几人也就熟络起来,加上对处境并不担忧之后,气氛不再像刚才那么尴尬。 那一边,老翁自顾自在灶台忙活,添完了柴之后,站在茶棚檐口边看着山中远方。 “这雨得下好一会咯!” 楚航等人在放松之后再没怎么关注老翁,但易书元其实一直在留意着他,听到他在那边的话,立刻转身看向他。 “老伯,那依你看来,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 “呵呵呵呵,若是寻常,至多也就再下半个时辰,但今日却不好说。” 陆闵也接话道。 “这,此话怎讲?你这店家还懂得观天象?” 老翁没有接陆闵的话,而是笑着提开水壶过来替易书元等人续水,一边看向易书元往茶壶倒水一边慢悠悠地说着。 “公子非寻常人也,老朽也就和你聊聊趣事可好?” “愿闻其详!” 易书元当然不可能不同意,他正期待着呢! 老翁点了点头,正好将茶壶倒满,随即放下手头的东西,拖过一张凳子在边上坐下,看着外头的雨悠悠说道。 “有一个娃娃,成天在水边嬉戏玩闹,因总有长辈管教着所以也没出过事,一日,娃娃哭着闹着,喊着自己的房子被人搬走了......” “你这店家尽说笑了,房子怎么搬走呢?” 老翁笑了笑根本没理会说话的楚航,而是继续讲了下去。 “娃娃平日虽然顽皮,但该刻苦的时候也刻苦,日子久了总能鼓捣着学一些本事,没能耐举重若轻,但是在滚石的时候推着走更远些还是可以的,这雨啊,就像是娃娃的眼泪,一直哭着......不过呢,至多也就明早,雨是肯定会停的。” 讲到这,楚航三人听着发笑,自顾自在聊着自己的话题也不再留意这边,但易书元听得愣愣出神,一瞬间,他就想到了一幕,那日他从山溪中取黄石当砚台,一条“小泥鳅”逃窜了出去。 易书元几乎可以肯定,这不是他自己想太多,而是老翁就在讲这件事! 好一会之后,易书元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好笑又是感慨。 “原来如此,抢走一个娃娃的房子委实可恶,不过那人或许并非有意为之,哦,老伯,若是您能遇上那个娃娃,还请劳烦转告,我相信他的房子很快就会回去的。” 老翁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还是继续说道。 “公子不必多虑,虽然娃娃哭着很可怜,但那房子娃娃住过也未必就是娃娃的,本是天地给的,跟着谁也是看天,不若今夜几位就在此将就一晚吧?” 易书元也笑了,听了这话,他当然意识到那充当砚台的黄石是件宝贝了。 但易书元本来也不是什么贪婪小人,经历过夜审冤魂之事并见过林修那一刻的但当之后,他更是觉得,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至少这件宝贝,他不打算要。 倒也不是易书元担忧什么山野精怪的报复,如果真有能耐报复,何须等这么久呢? “老伯说笑了,我易书元并非什么圣人,但也不至于抢一个孩子的珍视之物,之前算是借用了一些时日,下次带来便会还回去的。” 老翁闻言站了起来,面对易书元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 “公子心怀坦荡,令老朽钦佩!” “不敢当不敢当!” 易书元赶忙站起来郑重回礼,弄得刚刚只顾自己聊天没留意这边的那三个书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清楚方才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是在拉家常来着。 -----------------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书元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随后微微一愣,立刻站了起来,他环顾周围,茶棚、老翁、桌凳等都已经不见了,身边是粗壮的古松,抬头望去,顶上是华盖一般的巨大树冠。 雨已经停了,四人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靠着树干的古松树下,周围十几尺的地方都是干燥的,而在这之外还是湿润一片。 易书元心觉不可思议,先是拍了拍身上的松针和枯草,然后向着古松拱了拱手,这纵然是妖,心地倒是也不坏。 这一刻,易书元心中也有些兴奋,却也没有激动到太夸张的程度,毕竟很多事情隐有猜测,而且也见过真的鬼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易书元再看向树下依然昏睡的三人,带着笑意弯腰逐个将他们推醒。 “楚兄,陆兄,张兄,快醒一醒,快醒一醒,雨停了!” “呃嗬~~~”“睡得好香啊......” “哎,哦易兄啊,我们......” 楚航话音顿住了,因为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嗯?”“啊?”“这!” 三人不约而同地惊愕出声,语气助词居然无一相同,早预料到这一幕的易书元如看戏一般,觉得分外好笑。 “这这,茶棚呢?”“是啊,茶棚呢,难道是做梦?” “怎么可能!做梦会我几人都做一样的梦吗?” “莫非......”“难道......”“易兄,这......” 三人看向易书元,易书元皱眉摇了摇头。 “莫要多说了,雨已经停了,你等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是是是,易兄所言极是!”“对对,下山下山!” 三人支撑着赶快站起来,边走边拍着身上的尘土和枯草,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的样子。 但三人才走几步就立刻反应过来什么,转头看向易书元。 “易兄?你不走?” 易书元笑着摇摇头。 “我本就是有事进山来的,岂能立刻就走呢,几位先请回吧。” 三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人意识到了什么,身子猛得激灵,再不敢多说什么,狠狠拽了拽另外两人,拉着他们匆匆离去了。 ----------------- ps:修仙的事情算是接下来才要开始了。 第27章 闹个乌龙 看着那三人离去的样子似乎带着一点惊慌,易书元站在原地纳闷了一会,忽然就哑然失笑,该不会他们把他易某人也当成什么山野精怪了吧? “这三家伙倒也是有趣!” 这么笑着,易书元提起地上的装酒的竹罐和那一包糕点,四下看了看山路就再次离去。 在距离古松位置大概小半个时辰山路的地方,易书元找到了一座山神庙,就伫立在一片相对缓和的山岗上,周围一边倚靠山峰,一边开阔但有不知名的几棵大树为小庙遮阴。 易书元舒出一口气走了过去,这庙的位置相对算是比较偏的了,显然这山神对香火并不算太过渴望,当然也可能是修庙的人缺心眼。 走入庙门,可以看到庙宇内部和外面一样斑驳陈旧,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供桌上有香炉烛台,以及一盘倾倒的贡品,那是一些不清楚啥时候供的馒头,掉得地上几个桌上几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小动物扒倒的。 神像端坐在高台上,泥像还披着一件披风,看着十分威严,庙中心梁下有一片黄幡遮着神像肩部以上,只有到香案边才能看到神像全貌。 幡上有字,易书元轻声读了出来。 “司掌阔南山。” 易书元走到香案前,拿起一个馒头捏了捏,硬得堪比石头,看来这山神庙也许久没人来供奉了,但山神庙绝对不是没人来,因为庙里一些角落有生火的痕迹,还堆着一些柴禾。 柴或许有可能是山神所化的樵夫放的,但火应该不是他生的。 易书元提起封好的竹罐摆在香案上,又扶正供盘,放了三块米糕在上头。 “浊酒一壶,米糕三块,聊表寸心。” 做完这些,易书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和信徒一样在蒲团前下跪作拜,一来他两世都没这习惯,二来他不是来求神的,三来他和山神照过面聊过天,说点可能不自量的话就是,他易某人想的不是低人一等的那种交情。 是的,来了这山神庙之后,易书元心中有种感觉能让他确认,之前那樵夫就是山神。 所以易书元只是向着神像拱了拱手,随后才离去,他这至多算是来套个近乎,而既然对方不想现身,他也没必要死皮赖脸留在这。 毕竟易书元人都到这了,一山之神哪能不知道他是专门来此的呢? 临出门时,易书元回望那山神像,心中想着,一介凡人能活多久呢? 在没有高铁、飞机、汽车,到处都是山野,道路条件原始且不乏危险的世界,他易某人又能走多远呢? 但易书元认为自己身上也是有一些特殊的,或许能得山神解惑,或许他也有机会能够一窥仙道?即便不成,结识一些神鬼乃至精怪也未尝不可。 走出山神庙,易书元微微一笑,心趣顿生,双唇开合吟唱而去。 “伐木哟~~取薪~过人生~~~一壶浊酒~~~米三升~~~” 声音高远婉转,并不比之前樵夫所唱的差,甚至那份悠然气度都不曾落下,或者说易书元也自有易书元自己的心气。 因为在古松树下睡了一觉,时间已经耽搁得够久了,既然没见到山神,易书元便打算回去了,阔南山并不小,他也熄了原本去山南岗走走的念头,从现在这个位置过去的话,再回县城天肯定黑了。 一路山歌伴着小调,易书元再次路过那古松之处,向着那大树拱了拱手后也不做停留,哼着曲回去了。 那一包糕点也没有全都放在山神庙,而是还有一半在易书元自己这,算是当午饭了。 ----------------- 元江县衙门处,一个身影慌慌张张跑到了县衙后方的一处院子,直接就这么跑向了主簿吴明高办公的官署。 人还没到,声音先一步进入了屋内。 “舅舅,舅舅,我在......”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吴明高抬头看了进来的人一眼就呵斥着打断了他,来人畏缩了一下,放慢脚步走到桌案边,低声道。 “舅舅,之前下雨,我和两个友人在阔南山遇上怪事了!” “下雨?” 吴明高瞅了一眼门外,县里似乎是没有下雨,那看来是一场山雨,他继续写着书文,随口问道。 “什么怪事啊?” “舅舅,我跟你说啊,我同友人才上山不久,山里忽然就开始下雨了,然后遇上一个儒生,他带着我们去了一个茶棚,那茶水清香沁人心脾,似乎是叫松雾......” 原来在这管吴明高叫舅舅的人正是楚航,随着他不断诉说,吴明高也渐渐停笔。 “然后我们被推醒了过来,却发现那茶棚和老翁都已经不见,周围不过是一片荒山野岭,只有那儒生还在!当时我们有些瘆得慌,邀儒生一同下山,他却笑着不来......还好我反应快,明白他定也不是人!” 吴明高神色莫名地看着自己的亲外甥。 “你真遇上此等玄奇之事?莫非你在外读了几年书,学会寻你舅舅开心了?” “哎呀舅舅,我哪敢呐!对了,那书生说自己叫易书元,也是元江县人,但那定是让我们宽心的说辞,他与那老翁谈笑自若品茶论诗,还聊家长里短呢,怎能是人!哎?会不会是因为......” 楚航忽然惊叹出声,他被这件事勾起了小时候的心事,只觉得是自己招了妖邪,越想越觉得惊悚,以至于有些心神不宁。 吴明高此刻已经是失神状态,心中更泛起波浪,但看看自己外甥这不安的样子,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楚航看着自己舅舅则一脸的古怪,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赶紧说道。 “舅舅,我真的没骗你,我骗谁也不敢骗你呀!” “嘿嘿,我晓得你未曾骗我......嗯,你随我来。” 说着,吴明高离开书案走向门外,楚航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两人在县衙内穿院过廊,期间也有一些衙役差吏恭敬行礼。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文库的位置。 吴明高先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他轻轻推门而入,易书元果然不在里面。 “易先生果真去了阔南山啊......” “舅舅,你嘟囔什么呢?” 吴明高脸上带着笑意,叹着气摇着头看向楚航。 “你遇上的并非儒生并非什么山中妖精,而是帮忙修撰本县县志的一位先生,正是易书元易先生!” 吴明高故意没说易书元是文吏,反而用了其余多种词汇来概括他的工作,这话听得楚航愣住了。 “啊?这......此话当真?” “我还骗你不成?也是你们外来不知事,这易先生乃是一位奇人,他那一双眼睛,能见鬼神,若你们在山中见到的确实是他,那么茶棚玄奇之事应当是真的了......” 楚航神色莫名,能见鬼神之人? “不对,舅舅,您怎么好像还是没相信我呀!我还不如一个外人能......” 楚航说着说着话音被掐断在喉咙里,他瞪大了眼睛看向一个过廊处,易书元正从那边缓步走来。 “舅,舅舅,就是他,他就是那位儒生!” 吴明高不理会外甥的大惊小怪,笑着向着易书元拱手。 “易先生可是从阔南山回来?” 易书元边走边拱手回礼,看到楚航这样,脸上就忍不住笑意了。 “正是从山上归来,楚兄,我们又见面了!嗯,我既不是山鬼亦不是妖怪啊,哈哈哈哈哈哈......” “呃,易兄......呃呵呵,哈哈哈哈......” 楚航终于反应了过来,哪里还不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尴尬之余不由也跟着笑出声来,心里也不由大为宽松。 第28章 物归原主 晚上,楚航和两位结伴回元江县的朋友又在同心楼汇合了了,三人点了一桌子菜,把酒言欢的同时自然也聊到了白日里的事情。 “这么说那位儒生不是精怪之流,而是人?” 张玉同这么说着,楚航一边夹菜一边点头,为了怕两个友人看不起一介文吏,更是用才听说的那个案子来抛砖引玉。 “酒咱们可以慢慢喝,还有一件奇闻两位要不要听听?” “什么奇闻?” “嘿,元江县衙夜审阴魂为其伸冤!哎先不忙乱想,此事可不是假的,就是前阵子发生的事,整个元江县人尽皆知呀!哎那边的小二,前阵子县衙为鬼伸冤的事还记得不?” 楚航前半句是对同桌两人说的,后半句则是朝着在另外桌子那边送菜的小二喊的,后者回头看了一眼道。 “那哪能忘啊!这辈子都没遇上过这种事,那该死的恶商还关在牢里呢!大家都说等行刑那一天要去看呢!” 听闻小二的话,陆闵和张玉同面面相觑,然后看向楚航。 “赶紧讲讲!”“对对,莫要卖关子了!” 随着楚航的叙述,两人的也逐渐被案件的离奇所吸引,更是意识到那易先生也不是一位简单的文吏了。 陆闵,张玉同听得有些心潮澎湃,忍不住说道。 “那为何不邀请那易先生前来一叙呢?我等在山中也算是有缘相逢啊!” “是啊!为何不去请易先生呢?” 楚航可惜地摇了摇头。 “我舅舅说,人家呀,本就不是寻常凡俗之流,在县衙修撰县志也不过是兴之所至,那书法造诣堪称大家,我等寻欢作乐之事在他那不过儿戏,叫我不要去打搅他,若是惹得这尊隐士不喜,拂袖离开县衙,他就拿我是问呀!” “楚兄,你这......”“我等在你舅舅眼中竟如此不堪......” “哎......” ----------------- 易书元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他,此刻已经入夜,他坐在文库的书案前,正写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这可不是“不正经人”写日记,而是纯粹记录玄奇趣事,他一边写,一边也意识到一个新问题,不由幽幽叹着。 “哎,以后自己出门游走,纸张是个大问题啊。” 易书元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遇见很多人很多事,种种精彩的故事他都会想要记录下来,以后的纸张书籍会越来越多,说不定会拖个大箱子,实在有些不便了。 想着想着,易书元又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但心思就是停不下来,此刻的纸面上,他也正好写到醒来后茶棚都消失的事情,不由心中微微一动。 或许将来能遇上什么仙神玄奇之事,能恰巧解决心中忧愁吧,这么想着,易书元看向了那充当砚台的山石。 易书元渐渐犯困,迷迷糊糊的一个瞌睡过去,再醒来居然已经是天明时分,他抬起头来看看外头已经放亮的天色,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将披在身上的衣服穿好。 “嘶.......怪不得睡得这么冷。” 易书元看看桌面,将昨夜写的东西收好,起身跺跺脚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向吴明高去请个假,既然昨天答应了归还这块石头,他也就不拖到下一次休沐了。 这点面子吴明高自然不会不给,易书元打过了招呼,直接去外面街上买了点吃的就匆匆往山里赶。 这一次易书元目标明确,所以没往山神庙的方向走,路过古松也只是多看了两眼。 天公作美外加脚力好,还没到中午的时候易书元已经到了那一条山溪边上。 易书元先在这涓涓细流溪水叮咚的地方喝了点山泉水,嘴角尚有泉水滴落,视线已经在溪流上下游曳,没发现那条小怪鱼,倒是有一些螃蟹在活动。 “算了,先把房子还给你吧,嗯,我记得是这个地方!” 易书元四下瞅了瞅,来到了一处溪流的落差处,将油纸伞和包袱放下,从包内翻出被他充当了一段时间砚台的黄石,并摆在溪水落下的位置。 这石头大致还是当初模样,只是在凹痕中心始终有一圈墨迹洗不掉。 当石头被易书元放好,顿时一股清泉打在石砚的凹陷处,激起一圈圈水花,更是荡起一层层墨晕,阳光射来,一片浅浅的彩虹时隐时现。 易书元痴痴地盯着看了一会,然后撑着膝盖站起来,回想着古松下老翁的话,他笑着朝对溪流中说喊着。 “娃娃~你的宝贝房子给你放回原处咯!” 易书元满怀期待地等了好一会,但没有任何回应。 溪流中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小鱼钻出来,易书元顿觉无趣,再站了一会才捡起自己的伞和包袱,朝着山南岗的方向走去了。 等易书元才离开有一会了,溪流某处的枯枝烂叶下面,一条浅黄色小泥鳅模样的小鱼悄悄钻了出来,冒出溪水表面吐了两个泡泡,瞧见那一抹彩虹处,尾巴一抖,带起一片淤泥窜了过去。 黄色石头下面,那飞溅的溪水透着一股墨色,小泥鳅一呼一吸显得分外惬意。 正在这时,水边忽然有声音出现。 “点墨压灵台,智慧生......天意啊,造化啊,你这娃娃倒是好运气!” 一个满面风霜樵夫模样的汉子,正站在那看着溪水中的黄石和水下的小鱼,后者一下缩回了石头内,而樵夫则望向了山南岗方向,这书生看来非同一般呀,怕是有大智慧之人! 而另一边的易书元正在接近山南岗,有一阵子没来这了,今天顺来爹娘墓前看看吧。 但易书元才踏上山南岗,却发现已经有人先一步在这了,刚刚还在水边的樵夫此刻就坐在一捆柴禾上等他呢。 易书元心中一喜,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拱手行礼。 “昨日还想着何时能再见,今日便得以见君,易书元有礼了!” 樵夫微微点着头站起来,这时候易书元才发现他的脚边还摆着一只竹筒,正是昨天他放于山神庙装酒的那一只。 易书元的喜色流于言表,心道比起那些求神拜佛的信徒,他也算是能和山神面对面说上话了。 樵夫一边望着山溪方向,一边活动着筋骨,口中慢悠悠说道。 “想必你已经知道那黄石是件宝贝了吧?” 易书元哪能不知呢,他走到近处,话语也十分坦诚。 “确实已经知晓,昨日有茶棚老翁借趣闻告知易某,正因为知晓,遂今日归于原处,若只是普通山石,我倒是直接拿来用了。” 樵夫又笑着坐下了。 “你不光是说说,也确实这么做了,凡人有此等胸怀,委实难得,可我若告诉你,这样做未必是一件好事呢?” 易书元眉头一皱,一脸疑惑的看向樵夫。 “为何?是那娃娃依然记恨于我?” “非也,随着娃娃灵智日清,将来便会明白你于他有大恩德。” 山神看向山溪方向,自顾接话下去。 “常言道,水族灵物,凡有志者皆欲化龙,娃娃道行虽然浅薄,然灵明生智慧,终究是机会更大了一线。” “难道真的妖怪修成了就要害人?” 易书元走到近处遥望山中景象,也等候樵夫说下文。 “自然不是,天下妖物精怪魑魅魍魉,害人者众多,然在这阔南山一隅,我还算是了然于胸,少有那种邪祟。” 也就是说这里其实也有么?当然这话易书元藏在心中,没那么不识趣现在问出来,而樵夫也继续说了下去。 “修五百年化蛟,成蛟再苦修五百年,方可期化龙之梦,一旦跃过这道坎,则天地广阔!” 易书元兴趣大增,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五百年是整好五百年,还是能有些出入?” 樵夫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易书元能问出这样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道。 “这自然是指的道行,若真的五百年一到便可化蛟,天道也未免太过仁慈!其中劫难重重,若度不过,道行倒退还是万幸,稍有不慎则身死道消。” “那么也有天赋异禀之辈,以较短年岁修得深厚道行的咯?” 樵夫笑了。 “树有高低玉分好坏,就如有人被称神童,习文落笔由如神助远胜常人,万物亦可遵循此道也。” 易书元暗暗记下,而樵夫还在说着。 “娃娃化蛟,山中溪流是不够折腾的,需兴水势冲入大江大泽水灵充沛之所。” 易书元心中一动。 “您是说娃娃下山的时候可能会兴起洪水,让附近百姓遭灾,我今日之事也算担了因果?” “确实会担一些因果,不过并不是他下山的时候,若他能修到那一步,也容不得他在阔南山胡来,况且娥水这么近,用不着大动干戈,一道山洪便可入江。” “但是那时候我便管不到他了,是福是祸,是德是孽,难以预料,你并非只是归还山石,而是留了智慧在上面,与你的干系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想得有些远了,易书元听得哭笑不得。 “我说山神大人,这事往少了说,起码也得几百年后了吧?我易书元一介凡俗,何德何能可以活到那时候呢,又有何资本去烦恼呢?难不成现在去溪边拿回来?我可做不来这等事!” 易书元这会放松了不少,一边和樵夫聊着,一边竟然开始从包袱里掏出点心来,翻弄糕点的同时还说着。 “人生来懵懂,万物众生亦是如此,正邪有时候或许是一念之间,但这一念源于教化,娃娃终究还只是一个娃娃,尚不知对错善恶,习得恶为恶,习得善则为善!” 听到这里,樵夫终于再次站了起来,在易书元抬头的时候,见到樵夫带着笑容站身前,向他拱手作揖。 “阔南山神,黄宏川。” 易书元略微错愕之后也面露欣喜,赶紧放下糕点拍了拍手后回礼。 “县衙小吏,易书元,山神大人定是知道我底细的。” “嘿,正好,借花献佛,我带了你给的酒,不介意一同用点午饭吧?” “哈哈哈哈,求之不得!” 山神此刻极为洒脱,而易书元能和阔南山神关系更进一步,自然难掩亢奋。 第29章 惊蛰劫变 山石为桌亦为席,易书元摊开包袱,用里面的糕点当下酒菜,和山神一起坐畅谈。 “这么说,你还真不想去考取功名?” 黄宏川略感诧异,以易书元的情况看,绝对不是没希望考上的那种人,更不能理解的是他居然想当个游走天下的说书人。 好吧,易书元的想法其实复杂多了,但在黄宏川这简单理解之后还是归结为“说书人”三个字了。 听到黄宏川如此诧异,这会已经放松许多的易书元也笑了。 “山神大人不是也说过,我这样的人进入官场是受不了那种污秽的,所以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事去做不是很好吗?” 黄宏川摇了摇头。 “初见之言,尚未窥得你赤诚天真之心,现在让黄某再说就未必了,若你能为官,想必会是一代贤臣!” 易书元又有不同的意见。 “先生所言差矣,我易书元也是人,人性有时候是经不起考验的,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不去考验,我很怕自己成为此刻嗤之以鼻的那种人,何必去蹚本就讨厌的浑水呢,做自己喜欢的事,倒是能保持天性自然。” “有你这句话,我便愿意信你能出淤泥而不染!” 易书元咧了咧嘴,送了一块掰碎的米糕进嘴里,这山神怎么老劝他做官去呢。 搞得好像易书元鼓捣其他就是玩物丧志,专心科举就能考取功名一样,我易某人也得卷的过人家啊! “不说这些了,在下志不在此,倒是对红尘众生之事非常感兴趣,正想向山神大人你求教。” “也是,我操什么心呢。” 黄宏川不再多说,和易书元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也渐渐叹服于易书元偶尔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糕点差不多吃完了,易书元全程用自带的竹罐喝水,黄宏川则自斟自酌,言谈不曾停下,且话题逐渐向玄奇之事转移。 “原来如此,妖物若道行精纯,妖气就浅,若为祸造业,就可能妖气驳杂浓郁,状态不同气息也不同。” “正是,但也有一些隐藏之法,不过常人别说是分辨了,便是能嗅到的人都万中无一。” 说到这,黄宏川抿了抿酒水特意叮嘱道。 “虽然我说妖物分得好坏,但你将来若是遇上妖魔鬼怪之流,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哎,一个人喝酒真是无趣。” 这话明显说给易书元听的,易书元犹豫一下,将自己桌上自己竹罐里的山泉水倒了,然后取了黄宏川那边的竹罐往自己的容器里倒了一点酒。 “我只能浅尝辄止,陪山神大人喝一点。” 黄宏川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和易书元碰了一竹罐后抿了一口酒,然后立了看戏一般等着皱眉头的易书元喝酒。 这酒虽然不是什么好酒,但土酿米酒真材实料,酒味非常大,易书元上辈子极讨厌喝酒,这辈子也没碰过,但杯都碰了还是忍着喝了一口。 嗯?哎! 酒水碰到嘴唇和舌尖,化为一股醇香弥漫,易书元下意识就又多喝了一口进嘴里,顿时苦味翻卷的同时又有辛香漫过口腔,回甘缓缓上涌,之前冲鼻的酒气在这种口感加持下也变得好闻了起来。 恍惚间,易书元仿佛通过这杯酒,感受到了酿酒人情感,仿佛感受到了两代人土酿倾注的心血和喜悦,这已经不只是味道层面了。 易书元愣愣盯着装酒的竹罐,然后看向黄宏川那边的竹罐。 这世界的酒不一样?这东西原来这么好喝?亦或是因为我不一样了? “一杯酒,恍若人生!” 黄宏川期待已久的事情没发生,这哪是第一次喝酒之人的表情,分明是一个嗜酒之徒的沉醉。 “我再尝尝!” 易书元立刻拿起对面的竹罐再倒了一些,见黄宏川一脸怪异,赶忙又将竹罐还回去,两人相视一笑,随后碰杯同饮。 两人话题不断,易书元有什么说什么,又聊到很多他感兴趣的事,问了是否存在仙人之流,因为那桩案子的原因,更细问了幽冥之事,还有一些前世今生之类的探讨,甚至还谈到了天界。 只可惜天界天庭不是易书元想的那种,甚至都不止一个,几方天庭虽各有不同却也大同小异,上头都是神修,虽然黄宏川颇有些讳莫如深地没有多言,但还是让易书元通过所聊的香火之事,明白上面并不是那么自由的。 原来神有这么多种,原来神也这么复杂,原来神也分兼修和主修...... “嘿,将来哪一天我大限将至却不得再进一步,说不得也得要飞升天界咯......” 黄宏川这么自嘲一句,再看向竹罐却发现酒水已经开快见底了,转头望向易书元,在已经醉态显露。 黄宏川不由露出笑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这个后生聊了这么多,但自觉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易书元脸色微醺,将最后的酒水均分到两人的竹罐中,提到了今天最后的问题。 “人生苦短,倾我一生怕是也难以看遍人世红尘,请问山神大人,我易书元能否修仙得道,以延寿元?可有指点?” “易先生,你醉了!” 黄宏川,摇了摇头,到底是第一次喝,酒量确实不行。 “求仙成道,也是凡俗诸多幻梦之一,然仙道浩渺万法求真,仙缘难求,仙路更是莫测......登仙者,当审视本心,你志在红尘故事,可即便在这山中,你也尚未能做到心如止水,一到红尘如何能稳住仙道之心?醒来不过泡影!” 说完,黄宏川站起身来,望着已经醉倒的易书元微微叹息。 “我一介神修,虽无仙道妙法......罢了,且我助你一手,自审内心吧!” 话语间,黄生明伸手在易书元眉心一点,随后将最后一点酒饮尽才缓缓离去,留下一个趴在地上的易书元。 易书元醉得迷迷糊糊,但也听到了黄宏川的话。 审视内心方可心如止水? 若说真要说起来,易书元内心确实有地方不敢审视,甚至不敢去想,他手撑着身子抬头,天空已是满天星辰。 不过是这么一竹罐酒,不过是这么一点糕点,我竟然和阔南山神聊了一天么? 在醉酒状态下,易书元看着星空点点随着视线腾挪仿佛带出残影,如若流光。 看着看着,易书元翻身躺在山石上,缓缓闭上眼睛,渐渐睡去了。 但第二天早上,易书元却并未醒来。 山中鸟儿叽叽喳喳,有画眉在他身边飞来飞去,易书元却还是睡着,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也是如此,若非微有鼾声,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 这期间却并无什么山中鸟兽来伤害易书元的身体。 此刻的易书元在梦中,他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回到了竹山县,他吟着《桃花源记》坠入了堵河中...... 流光远去若即若离,易书元瞪大了眼睛,尽管心中有强烈的恐惧,但他还是如当初那般伸出了手,并且握得更紧。 轰~ 流光炸开,无数光芒散向天地,易书元被冲击得在水中翻滚,但用力握紧的手心依然残存着光芒,这一次他没有浑噩过去,直面那一股犹如天倾地覆般的恐怖压力。 这一刻是第四日,子时,惊蛰至! “轰隆隆......” 九霄风云悸动,春回大地的第一声雷响在阔南山上炸开。 “呼......呼......” 一时间,阔南山上忽然狂风肆虐,天空雷云在顷刻间密布起来,滚滚滚雷霆在云中闪耀。 “咔嚓——轰隆隆——” 闪电照亮整个山野,乃至整个元江县,多年春雷都难有这样的威势,只惊得天地间万物生灵瑟瑟发抖。 “轰隆——” 一道闪电打在山南岗边缘,距离易书元不过几步之遥,他霎时间睁开眼睛,愣愣看着天空雷霆,眼中倒映着无穷闪电。 这雷霆不光在天上,还在他心中,五脏六腑如被天光洞穿,内景之中如万马奔腾,双目泛青雷霆肆虐,随后如血一般溢出体表浇灌全身。 “啊——” 强忍住这一切的易书元终于发出一声惨叫,但下一刻却起身怒而向天。 “轰隆隆——” 只是这一切又好似皆为梦幻,因为若外人在此,易书元依然躺在地上睡着...... ----------------- 也是这一刻,阔南山山神庙中,一个身影踉跄着跨出庙宇,惊骇地看向天空,这不是寻常雷响,可他又找不到异常在哪。 但身为阔南山正神,黄宏川连通地脉与山同感,分明能察觉到阔南山处于某种风暴的中心,无劫雷,但惊蛰节气的气息之浓郁数百年来前所未见。 此乃风雷蓄势之感! 可是,劫从何来,劫在何处?何人渡劫? “难道!” 黄宏川忽然想到了一个荒谬的可能,骇然看向山南岗所在,但这一刻他竟没有勇气过去,甚至不敢去算前因后果! “噼啪——” 一道闪电落下,黄宏川刹那间遁入地下。 “轰隆——” 山神庙屋盖被炸开,闪电正中神像,神像所披衣袍碎裂,黄宏川自己也觉得天旋地转。 ----------------- ps:虽然好像没啥用,还是求一求月票推荐票,关键是追读和读书时长,影响到本书的后续推荐的,各位朋友们! 第30章 入道而已 山南岗上,天地威能并非是以雷霆在天空展现,易书元昏睡在地上,任由风吹雨打,身魂以内一片混沌,其中又有内景化生。 “轰隆隆......” 雷霆在易书元体内显化。 惊蛰雷响,蛇虫复苏毒物现! 自易书元手、脚、头、躯干各处,从虚到实,内邪纷纷显现,于内景之中更是出现无数蛇蝎毒虫,让易书元的精神想逃也无处可避! 梦境内景之中,易书元脸色苍白,天空雷霆照亮黑暗,他站在山巅,下方是黑压压无穷无尽的蛇虫淹没过来。 根本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仅仅片刻,万千毒物就将易书元淹没。 惨嚎声在恐怖而密集的啃咬中响起,易书元浑身颤抖,若能立刻死了也就罢了,但身体的感觉却一直都在,仿佛他自己的血肉永远也啃不完。 这简直比炼狱中无尽刑法还要可怕,易书元的意志都几近崩溃,既痛不欲生又不想就此死去。 逃,我要逃离这里! 身陷蛇虫之中,易书元在奔溃边缘,升起强烈求生欲和强烈求死欲,在这种矛盾中,人在山巅便纵身一跃。 但毒物并未离开身躯,反而不断从周围山体上飞跃而出,将易书元包裹成一个毒物构成的恐怖黑茧。 而易书元还在不断下坠,就好似刚刚那山峰下面是没有尽头的九幽! “天威至此,若要取我性命,那便拿去好了!” 易书元怒吼出声,无数毒物竟要往嘴里钻,此刻天空星辰闪耀流光溢彩,天空电舞银蛇般的雷霆在此刻突然一道道落下。 “轰隆隆——”“轰隆——”“噼啪——” 雷霆正好击中易书元,或者说击中那颗毒物大茧。 “啊——” 惨叫中,雷光反而将裹住易书元的蛇虫击碎,无数毒物如雨而下,易书元的身躯上完全被雷光覆盖,如坠火海...... “易书元,莫要再坚持了,再这么下去,真的要就此消亡了——” 山巅上,有华服仙人在大喊,模模糊糊的视线中,似乎和易书元自己有几分相像。 “易书元,快些拉住——” 山腰处,有人伸出手,身边摆满了奢华之物,金银美玉佳肴美酒。 “易书元,再下去就是九幽消亡之处,再难救你了——” 山底,一人姬妾成群,有着无尽美好与温柔,他也想救易书元,也有着几分熟悉。 而易书元还在继续下坠,亿万毒物之中,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三处地方呢...... ----------------- 阔南山中,恐怖的雷霆持续了一夜,后半夜更是伴随着狂风暴雨,直到天明之前才逐渐减弱。 这一夜,易书元就这么睡在露天的山上,任由狂风暴雨吹打,到黎明之前,雨势风势才渐缓...... “唧唧~啾~~” 鸟鸣声在身边的树梢上响起,听起来很像画眉,或许就是之前那一只。 易书元的眼皮微微抖动,随后缓缓睁开眼睛,眼角和发梢有水滴落下,衣衫更是早已湿透,全都搭在身上,乌云在快速消散,当他撑起身子看向东方,天边的朝霞已经为昏暗的天地带来一抹红晕。 易书元的头巾已经被风雨吹走,此刻披头散发的他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来,拧着长发上的水,将湿漉漉的头发甩到身后,就这么站着看向东方。 大地的远端太阳正在升起,阳光刺破苍穹,照亮了山南岗,易书元的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缩小,整个人身上开始冒出白气。 白气蒸腾如雾,在这种几乎无意识的状态下,只片刻,易书元的衣衫竟已经干燥,他失神地看向身上,只觉得阳光带来了一层常人绝难见到的模糊火焰,在他身上如水般流动跳跃。 此时,在易书元的眼中,山里既有山雨停歇后阳光下的清新,更有一层模模糊糊灵雾,它同山中万物都交缠在一起,又如同微弱波浪略有动荡,更在太阳缓缓升起之时会有相应变化。 有浓有淡,时强时弱,隐有潮汐涌动的感觉。 “这便是所谓灵气吧。” 低声自语着,易书元这会真有些分不清了,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二十一世纪的自媒体工作者穿越到了异世,还是那个疯癫之子魂梦他界。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虽然对过去心有迷茫,但有一点易书元很明确,如今的他就在这里,他就是他,兴趣未变,梦想未变! “我易书元无意做那仓颉,也可能会无意间偶行了那仓颉之事,嘿,神游万千拾道碎,既有全天道之功,总不能叫我自裁吧?易某人求一个问心无愧便是!” 前生之世,道全天地损,当今之世,天地全而道缺,一次坠河天地换,如今算补得天道完满,算不算莫大功德?只是换我能入道修行,够不够格? 易书元喃喃的同时既对心自问也是在问天地。 正在这时,易书元忽然心有所感在此刻转身,看到阔南山神已经站在身后,他皱着眉打量着易书元,神色怪异又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是你?你没死?” 易书元笑了,你这山神向来高深莫测,没想到也有这种表情。 “很显然,天不收我!” 此时此刻,易书元身上有一股浓郁的天地之力在纠缠,周身雾气环绕不散,如同淡淡的雷云,其中更应有电光闪动,就好像那劫数还未过去。 只是在易书元说完话之后,一切气息迅速消散,雾气化为乌有,雷电如同错觉,就连易书元那泛着青丝的眼眸都归于平常,再次化为那个好似凡俗一个的书生,在黄宏川眼中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天地间,竟真有一朝成道之人?” 黄宏川心中激动非常,甚至身躯都微微颤抖,这种颠覆世界观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就算他是阔南山之神也难以冷静。 “一朝成道?” 易书元神色茫然,口中喃喃自语。 “怎可能是一朝......而且,也不过踏破心关得以入道罢了......” 说着易书元对着黄宏川笑道。 “山神大人真是说笑了,也是因为山神大人昨日提点,我才粗明心中内景,有了一种‘道’的感觉,但对这世间玄奇的认识,依然不过无知书生一个,还是需要以修行妙法为依,方能将心中之道显化出来。” 易书元字字真心,但心里也绝对不是像表面那么平静,而是充满了激动与亢奋,只是昨夜的那种感觉尚在,以至于一言一语都好似飘忽天外。 易书元想要修行,还是需要有法可依的,但即便还未踏入修行之门,他却已经明晰自身的底蕴,算是并不迷茫,甚至对这份底蕴如何显化都已经有了想法。 而黄宏川这边也是心绪难定,他昨天确实与易书元一同饮食,但说到底他还是一山之神,虽然敬佩易书元的为人,可对于易书元多少还带着一点神奇看凡人的心态,今日却不敢有丝毫轻慢之心了。 至于易书元嘴上说的“基础”?黄宏川有些不相信这种说辞,又不好贸然询问,因为心里有点乱,一堆话到嘴边却化为苦笑出言。 “不敢在先生面前为尊,先生一口一个‘山神大人’,可是在取笑黄某?” “在下可没那个意思,既如此,我称你一声黄公吧?” 易书元记得寻常百姓也是这么叫这阔南山神的。 黄宏川微微点头,刚想要说话,面前的易书元忽然脸色一变,一声“不好”之后就快步朝一个方向跑去。 黄宏川不明就里但只是微微一愣就也跟着过去,片刻之后两人已经到了易书元常取水的小溪边。 半道上黄宏川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其实他身为山神,本该比易书元早察觉的,只是一来他昨天被天雷劈得金身微微动荡,二来今早因为太过震撼也乱了心神。 两人在溪边站定,视线所对的正是那块留有墨色的山石处,那溪水涓涓依旧,但石头下面却没有了任何生机。 从旁边的焦痕看,昨晚这里也落下了一道雷。 易书元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蹲下去将石头拿起来,石头上部凹痕墨色如新,而翻转过来,底部只有一抹血迹,此外再无那条小鱼。 “是受了我的牵连了......” 听闻易书元的话,黄宏川微微张口心下骇然,视线聚焦在那凹陷处的墨迹上,心中隐有猜测,甚至很是有些后怕,因为刚刚他好悬没忍住想要请教易书元悟得何道。 但现在黄宏川不敢了,莫非此道引天妒?莫非此道天不容?那么为何易书元还能活着? “黄公是在想为何我易书元还活着吧?” 听到易书元忽然这么说,黄宏川心中一颤,连声道“不敢不敢,不敢知晓!” 黄宏川是真的怕了,他本以为自己这阔南山神足够洒脱,足够看得开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恐惧,原来是自己高高在上惯了,忘了一些恐惧。 昨日那一击雷霆似乎只是威力大一些的自然天雷,但却把黄宏川吓得够呛,因为那可不太像是巧合! “黄公切莫如此,你于我有入道之恩,若他日我修行有成,定会报答!” 易书元没有再开黄宏川的玩笑,说完后只是看着手中血色和墨迹都不散的山石出神。 娃娃似乎是已经被天雷击散了,但易书元得到一线生机而度过了惊蛰之劫,那娃娃等于在陪他过同一道劫数,难道就没有一线生机留存么? 第31章 一线生机 边上的黄宏川好一会才缓和下来,他是真的怕易书元说什么了不得的天机来,伸手从易书元那边接过山石,此刻看着山石也是摇了摇头叹息道。 “神魂已散,精魄已消,娃娃是再无生机了!” “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易书元有些不甘心,“娃娃”的死既让他内疚,“娃娃”是否有救,又有一点同天地抗争的心思在里头。 只是忽然间,易书元心头忽然有种感觉萌动了一下。 “嗯?” 易书元的声音引起了黄宏川的注意,在易书元伸手的时候,后者赶紧将石头交还给对方。 易书元拿着石头仔细端详,皱着眉头思考好一会,喃喃道。 “黄公,娃娃虽说确实神魂消散,但这一抹血迹却擦不掉啊,当是最后一缕精气渗入此石,已经同山石灵性和墨光交融在一起了,或许......” 易书元的话音缓了一缓,黄宏川愣了下,立刻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或许如何?” 难道几乎等于魂飞魄散死透了的妖怪,你还能救不成?但这话也就是黄宏川心里想想,嘴上是不会说出来的。 见黄宏川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易书元才继续说道。 “妙就妙在山石上所留墨迹,它与娃娃残存的一丝精气交融,它既助娃娃生智慧,也等于勾连了娃娃的灵慧气息,保了那一分灵性......” 黄宏川此刻也细细看着山石,渐渐品出些味道来,确实,墨晕灵动间竟然与天地灵气有着微弱的交换,但他又马上皱起眉头。 “易先生,即便你说得对,但娃娃还是难救,它本源已散,重塑太难,这石头......至多是百十年之后或许能自生灵韵,化出另一个小精怪来。” 易书元眼神闪动,他对这世界的诸多仙妙玄奇了解不深,但他也有自己体悟,更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和那一份清灵的感觉。 “未必!若有幽冥之力相助,借轮回造化之功,既能再造身魂,亦能掩盖天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黄宏川一下瞪大眼睛看向易书元,这是让娃娃去投胎?不,是让这块石头去投胎?这也未免太...... 想着想着,黄宏川脑海中的荒谬感竟然淡去了,仔细想想,未必没有可能啊! “易先生,你有几分把握?” 黄宏川的声音都不知不觉带了一分激动的感觉,易书元握着山石看向远方,他不懂幽冥,更不懂这里的仙道,只是凭借心中的那一份道蕴,以及那一种强烈的直觉,所以话没法说满。 “只能说应当不是没机会!” 成败难测啊?而黄宏川心中念头闪动,但也希望化腐朽为神奇。 “请黄公赐教,何处鬼神好说话些,元江县城隍庙可有神祇坐镇?” 按照这里的市井传说,城隍是管辖阴间事的,易书元虽然之前去城隍庙逛过,但自然也不是他到了必须就有鬼神让他看见。 黄宏川摇了摇头,在易书元以为元江县城隍庙是个迷信空壳的时候,他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收回这一想法。 “我与那元江县城隍也算有些交情,但他怕是做不成这件事的,这毕竟是块石头,实在有违幽冥之道,更可能牵扯到一些不可说的奥妙!不过嘛,幽冥之神对此道定是比我更为了解,先生可以前去问上一问!” 易书元眉头紧锁,但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不管用何种方法,娃娃他一定要救,即便借助轮回之力不行,他也要保住这石头上的一分灵性再寻他法。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内疚了,更算是易书元自身之道的一步,这既是悟道修行的过程,也是显化的过程,也必定是不同于这个世界的道妙神奇! 勾连阴阳,逆转天数,化死为生,显玄机奥妙...... 易书元思绪至此,神念之中无数流光再次闪过,他心中灵光一动,三个字随着心中所思所盼所欲之念而出,是为——天罡变! “若娃娃能重获新生,易某当要还他一个修行成道的机会!” 似乎看出了易书元的决心,黄宏川生怕他立刻就带着石头离开阔南山,赶忙道。 “易先生切莫着急,此事还需慢慢来,如今这山石灵元不稳,纵然你有通天妙法可依,贸然去做只会让这一线生机立刻断绝,此石还需灵养,最好在原处继续汲取日月之辉天地之华,短则一年,多则三年,方保稳固!” 到底是山神,这方面比易书元看得通透些,也让易书元明白不要被心态所左右,不能忽略了这石头的现有基础。 易书元郑重点了点头,缓缓蹲下,小心翼翼地将山石放回原处。 黄宏川地站在边上,有几分庆幸,易书元想要保住娃娃的一线生机,他黄宏川又何尝不想呢,不光是他算长辈,也因为心有戚戚,若此事能成,或许自己也有机会一闻那招致天劫的道音? 怕归怕,但黄宏川即便是一山之神,也并非无欲无求,谁人不想更进一步,谁人不想一闻大道? 而昨夜,统御阔南山脉,勾连地脉能接天地气息的黄宏川,竟只能觉察到有浩荡天威降临,却连劫在哪都看不见,只能隐隐察觉有凶险莫测。 甚至就连山溪中的小小精怪,都因为那一点智慧之墨而惨遭天雷洗礼,他黄宏川自己几乎没做什么,就是陪着一顿酒,点了点灵台助人集中精神,就引来天雷劈金身? 能令天地阻道,易书元悟的又是什么道?不敢听,不代表不想听,不敢听不代表不渴望! “黄公。” “啊?易先生有何吩咐?” 黄宏川一下回神,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姿态放低了一些,易书元看着流淌的山溪,心态也逐渐放松,再次展露笑颜,又变回了那个追求梦想的开朗之人。 “对于玄奇之事,我不过是一个半知不解的门外之人,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还望黄公不吝赐教!” “不敢言教,黄某一定知无不言,只不过,易先生,你是不是该回元江县城了?” 黄宏川的话点醒了易书元,他一拍脑袋,暗道这都第四天了,也不知道县衙里什么情况! “所言甚是,今日我便不久留了,他日再来找黄公一叙!” 易书元拱了拱手就要走,黄宏川笑道。 “易先生若是不嫌弃,便让黄某送先生一程可好?” 这话听在易书元耳中怪怪的,啥叫送我一程?当然他也知道是以前电视剧看多了,黄宏川身为一山之神,一定不是简单的送。 “还请黄公施法!” 黄宏川点点头,一道光晕裹住两人,易书元只觉得有一种微微失重的感觉,好似踩了棉花,但下意识脚下踩扎实就立刻又是脚踏实地了。 “易先生,你这是为何呀......” 黄宏川带着易书元根本遁不下去,他也不好用强,只能有些哭笑不得地出言提醒。 易书元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尴尬,放松心神之后,失重感再次传来。 刷~ 一瞬间明暗交替,一种潜入水下又略带恍惚的感觉在眼前不断闪现,不算完全黑暗却也没有多少光亮,期间甚至能偶尔看到一些山石和树根等物。 在这种摇摇晃晃的感觉中,易书元微微闭上眼睛,心神仿佛也在此刻随着前进的道路眼神,好似能感受到大地之下的某种脉络。 这是,地脉? 一阵带着雾气的光影闪动过后,下一刻,黄宏川和易书元出现在了山脚下,时间也没过去多久。 黄宏川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过程中没出什么岔子,脸面保住了,带着这易先生感觉分外沉重。 “易先生,我就送到这了!” 易书元还在体会着刚刚那种神奇的感觉,此刻闻言才回过神来,转向一侧拱手致谢。 “多谢黄公相送,易某这便回去了。” “易先生先留步!” 易书元疑惑地看着黄宏川,是你刚刚提醒我该回去了,现在又叫住我? 黄宏川说完之后,右手在腰间一拍,裤腰带那有两道淡淡的流光飞出,在他手上化为了一个方形木条样式的东西,以及一本书。 在易书元的视线中,黄宏川将这两样东西交了过去。 “易先生,黄某没有什么仙脉妙法,如今所修神道之法乃此方天庭神道综录之一,也不便展示,这本书上有一些对山川地脉的感悟,另有一些个障眼法,先生可拿回去参考参考。” 易书元顿时面露欣喜,双手接过两件东西,视线除了扫过书本,自然也落到了木块上面。 这东西乌黑发亮,手感颇为沉重,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反正易书元知道肯定不会让他带回去当柴烧。 “这木头是?” “哈哈哈,先生不是说志在红尘,要以说书人行天下嘛?此物在我手上一直也没什么用,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但水火不侵坚固异常,我看大小合适,先生可拿去做个醒木抚尺吧!” 易书元闻言也笑了。 “哈哈哈哈哈,好,妙!多谢黄公了!” 再次相互告别之后,易书元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中的两个宝贝,又顺手用一根藤蔓扎了个发髻,随后大步向着县城方向离去。 而黄宏川则站在原地皱眉思量,又抬头看向天空,很显然,此番易书元渡劫,怕是只有他们两人知晓了。 第32章 踏入修行(31章已修改) ps:这段话放在开头,想了下,确实之前的31章不太好,可能过于想体现易书元的不凡,于是我把第一版废稿从回收站弄出来改了改放上去,提出“一线生机”的是黄宏川,这应该顺眼多了。 ----------------- 县衙内,易书元三天多时间未归,确实造成了的一定的影响,但却也没他想象中那么大,毕竟除开最初几天,之后一直关注文库的人也不多,而且他走之前还请了假。 易书元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没见到什么寻人启事之类的事情,甚至一些衙役还和他正常打招呼,所以他就这么没有任何波折地回到了文库之中。 走进门的时候,里面的摆设也和他那天早上离开的时候一样。 易书元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哎,我易某人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悲凉啊,悲凉!” 这么自我调侃着,易书元走到了书案前,放下伞和包袱,拽过那块之前一直没有用的砚台准备磨墨。 最近易书元自觉有点疏于工作了,他毕竟是来修撰县志的,虽然没人催进度,虽然他也不是故意拖延,但估摸着算是落后不少了,只是手上磨着墨,眼睛却一直盯着桌下的包袱,有些心痒难耐。 就先看一会,就一会! 这么想着,易书元把笔墨纸砚都准备妥当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包袱,取出了山神所赠的书册。 这本书明显不是一般的材质,仅仅是触碰起来就给易书元一种相当扎实的感觉,书本封面和扉页都没有书名和多余描述,而是直入主题。 易书元只是略微阅读,心神就沉浸进去了。 所谓山川大地,以黄宏川站在山神的视角来看,是一种势的凝聚,承其厚重而勾连地灵,也是山神土地除神道香火外的主要修行方式。 从某种角度来说,如果能够在最后做到完全摒除香火而执掌大山大岳,那么山岳便是我,我便是山岳,携大地山川之势,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也不逊于仙道第一流。 只可惜,难!太难了! 尤其是一些山神土地其实本身一开始是鬼,因为人间供奉又得正统敕封,化出金身得以修行,这类山神本就同香火纠葛太深,可谓成也香火败也香火,已经成为了香火愿力所希望的样子,想自修突破就更难。 以此类推,易书元大概能联想出几方天庭中神祇的处境了,只会更依赖人间香火,已经是纯粹的香火之神,但又不能介入人间大势太深,否则反噬起来难以承受。 当然几方天庭多少也相互有所制衡,这应该是各地在信仰上体现出来的差距所形成的。 这些似乎有些矛盾,但其实就是如此,不过是在发展与制衡中为自身的处境取一个平衡点罢了,以期那一丝突破的可能。 事实当然会远比易书元想的复杂,但他觉得这个概念应该是存在的,黄宏川也有意无意表露出一些类似的想法。 易书元一点点往后面看,终于看到了真正的修行心得,用黄宏川的话说,其实山神土地的能耐,最明显的外在特点就是御土控金生木,而内在就是对山势的掌控。 易书元没打算当山神,其他宽泛的先通读,而在他眼里或许以后能够得着的就着重细品。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从上午到了傍晚,易书元这一天都坐在文案前,甚至忘了出去吃午饭。 正在这时候,有脚步声匆匆接近,易书元抬头看看门口方向,赶紧先放下书,拉过桌案角落的参考文献,抓起一边的笔沾了沾墨水,开始在白纸上对照着书写起来。 几息之后主簿吴明高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一到门口看到易书元在里面,顿时松了口气。 “哎呀易先生啊,你这一去就是三天,请假时的招呼也不打明白一点,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若非刚刚有人说看到你了,我都打算派人去西河村看看了!” 易书元既尴尬又顿感少许欣慰,至少还是有人在关心他的。 “林大人昨天提到想要看看县志修撰得怎么样了!” 吴明高这一句话一出口,易书元刚刚浮起的一丝笑容就尬住了,我去,报应来的这么快吗,这还不如没人关心我易某人算了! “林大人什么时候要看?” 吴明高走到了书案边上,看了看易书元正在写的内容,嘴上也回答着他的问题。 “原本昨日就想看看,让我给搪塞过去了,说你家中有事,要暂时回去几天......嗯,易先生,大人想看的进度,你应该知晓是什么吧?” 易书元哪能不知道呢。 “多谢主簿大人提醒,易某自然是明白的,再润色一下便可让林大人看看了,不过这案子还没结束,肯定写不完全。” 易书元话里有话,在他心中,真正意义上的结束,至少也是贾云通被腰斩,其背后的人也不能善了。 当然,如果仅仅是写入县志的话,不管结果如何,光是夜审那一篇就很够格了。 “哎,你清楚就好!” “吴大人放心,应当无碍!” 这句话易书元说得还是有底气的,因为这正是他志趣的一部分,那天夜里就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那便好......” 吴明高说着就站在书案边,低头细细看着易书元的字,不由抚须暗叹,真乃妙手天成之笔。 “主簿大人可还有事?” “哦,没别的了,易先生可要记得刻一方印章,没有印章终究是不太方便的!” 易书元笑了。 “忘不了!”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随后吴明高就告辞离去,不打扰易书元赶进度了。 易书元看着吴明高走出文库,脚步声也渐渐远了,立刻放下笔重新把黄宏川给的书拿出来继续看下去。 书上也不只是写了山神能力范围的一些感悟,而是由土木金延伸到五行之道,毕竟五行相生相克,单一之道也需要统筹着来看才全面。 时间匆匆一下子就到了晚上,即便腹中开始觉得饥饿,易书元也不舍得动一下,只是点燃油灯后继续看到了一些障眼法的内容。 这部分所谓的障眼法,其实也就是幻法的一类,或以幻术呈现幻景,或以外法乱人心神。 山野之地有时候有人所遇的鬼打墙也属此列,虽然看似虚假,却也并非都是小道,理论上修为到至高之境甚至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难以辨别,未必不能实现从简单的借物遁形到偷天换日的转变。 “万法皆不可小觑......” 易书元喃喃出声,内心留下几分敬畏的同时,也倾注更多心神阅读这一部分内容,因为他要将自己的道推衍并显化而出,这一部分内容至少在修行初期绝对是非常重要的。 ----------------- 夜越来越深了,易书元也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灯火发呆,今晚没有罩上灯罩,所以火苗的跳动清晰可见。 从黄宏川的书上也能明白,仙缘是何其难得,仙道是何其难测,易书元觉得如果照目前情况发展下去,很难说他究竟要多久才能真正接触到修仙的基础妙法。 我的桎梏真的只是仙道功法么?或许还要加上见识和能力不足,以及其他外部困境? 县令林大人在那一晚,面对自身两难困境的状态下,是怎么产生某种心理变化的呢?或许有时候并没有那么复杂,很可能只是一种很细小的原因吧? 易书元此刻想起了那一只画眉鸟,内心的杂念也逐渐消散。 或许很多事是我想太复杂了,易书元这么想着便站了起来,看了看文库,内部也算比较宽敞,他将袖子卷起一些,站到中央放松身心,轻轻闭上眼睛,想那么多不如一试! 就先从武功开始吧! 易书元回忆着阿飞当初在他面前打拳的样子。 那种感觉,那种气势,那份劲力,那一种筋骨的震动,一切都好似在易书元面前重现。 第一式的起手就是向前推掌,而易书元的手只是缓缓推出。 易书元的动作并不快,可以说极为缓慢,甚至就连动作的准确度也不算多高,只是不管身体动作上再不对,心中的那份感觉却越来越近。 渐渐的,易书元的动作也变得标准起来,到某一时刻,他全身筋骨一抖,刹那间产生从缓慢到急速的骤变,好似从重影中打出一拳。 追月! “砰~” 空气一声短促的爆鸣,整个文库内部都好似轻轻一震,气劲飞散之下不少书架乃至房梁上顿时灰尘四起。 这一拳打出,易书元就好似久坐办公室的人有些过量运动了,浑身上下的筋骨都开始酸痛,让他也不由咧了咧嘴。 “武功么,是有点意思!” 感觉是对了,身体素质还不够。 那么这世界的仙修之辈是如何修炼的呢? 仙道难以言说,那么天生地养的精怪和自己诞生灵智的妖类呢?再怎么变化应该也脱不出纳天地灵气,采日月精华吧? 易书元这么想着,活动了一下手臂,回到桌前,此刻心有灵韵也就不管室内灰尘了,他就这么坐下,支起右手以拳托腮小寐起来。 随着易书元逐渐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他的心神却好似不断扩散,恍若在一片模糊之中感受周遭一切。 为什么会这么模糊呢,是我心不静吗?易书元这么想着,心神在这种疑惑下似乎更加细化,脸上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原来是文库之中的灰尘...... 这一刻,易书元心念微动,反而心随自然,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是以心念观察满室浮尘,看其起伏,看其细节,看得越细,心也越静...... 这些灰尘缓缓落下,落到了地面,落到了书桌上,也落到了易书元的身上,随着周围这一切逐渐清晰,易书元的心境之中也逐渐明亮起来。 这光芒照亮了心神中的昏暗,逐渐化出诸多色彩,乃至大地山川,心中包藏天地,照应自然。 回想当初传阿飞清心诀的时刻,易书元两相对照,内心升起一种明悟,即便无法可依亦可淬炼己真。 我易书元从今天开始,便踏入修行之道吧! “汇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 易书元口中轻声低吟,细语朦胧,散出道音阵阵。 元江县衙门内周围,在常人的感知之外,一股微微旋转的道韵在无声无息间形成,渐渐卷动一丝丝灵气...... 第33章 查无此人 到第二天天明,易书元从书案上醒来,拍拍头发抖抖衣衫,就有不少灰尘落下,再看看桌子一角,油灯早已因为灯芯被油浸没而熄灭。 吹去纸张上的灰尘,易书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身上的筋骨也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昨天习武带来的酸痛已经消散无踪,灵气的淬炼效果似乎非常不错。 易书元细细感受一下身体,经脉中隐约有一股气息在流动外,虽然很细微却循环不止,这应当就是习武之人的内气了,这算是意外之喜,只是并不像阿飞说的那样收在丹田,他也没有刻意去引导。 随后易书元又心神微微内观,好似能看到一片广阔的天地山川,隐约有浅浅一层灵气在地面流动,不时也带起一阵淡淡的灵风。 易书元心中思量着,这算不算打了基础涨了修为呢?但是这方面他也没遇上过这世间的仙修对照过,也不知道自己这状态叫什么。 算了,总归是和自身之道更靠近一步的! 不过卫生是要好好打扫一下了。 易书元看着文库内部,本来文库里面的书架顶上灰尘就积攒了不少,昨晚更是将房梁上的积年老灰给震下来了,搞得文库里面和几个月没人打扫一样,到处都是灰尘。 感觉得要一次大扫除了! 没过多久,易书元寻来笤帚簸箕,一个袖子捂着鼻子,一只手拿着笤帚清扫,只觉得一阵阵灰尘分外呛鼻。 “咳咳咳......” 这种时候,易书元心里不由特别想了解一些什么高明的御风御水之类的法术,那估计搞卫生绝对效率极高。 清扫出的灰尘扫入簸箕,易书元带着些许咳嗽,拿着簸箕将灰尘倒到廊外不远处的小花坛里。 才倒完灰尘,易书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廊道尽头。 那里,一名官差正略显诧异地看着他,注意到易书元的视线之后对方立刻回神,上前几步行礼问候。 “元江县日巡使孙垣,见过易先生!” 易书元才看到这名官差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是县衙的人了,此刻更是看到了对方帽子上写着个一个“巡”字,应该和之前晚上看到那个“游”字的官差是差不多的存在。 易书元放下簸箕拱手回礼,顺着心中的想法开口道。 “日巡使?是否属元江县城隍管辖?” 孙恒微微一愣,这种事还需要问?但看易书元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寻他开心,所以他还是立刻正色道。 “正是城隍大人手下日巡使之一!” 这是真的鬼神了!易书元心稍有激动,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话语也尽量客气一些,毕竟也有事想要咨询对方。 “不知日巡使阁下来找易某有何贵干?” 日巡使来见易书元如此客气,心中不由放松了一些,紧绷着的脸也缓和了一些,随后如实说道。 “昨夜城隍大人见元江县城灵气汇聚月华异动,认为若非是有高人在施法,便可能有厉害的妖物之流隐藏修行,遂遣在下前来县衙问一问先生,昨夜之事您是否知晓?” 易书元在心中沉思,看来元江县城隍已经知道他易某人的存在了,这明显是来探口风的,不过这事他也没必要隐瞒,搞得一会人家真以为有什么妖怪藏在这里了。 “倒是惊扰到城隍大人了,昨夜之事与妖物无关,正是易某修行所致,之后易某会多加注意的,还请勿要多心。” 真的是他?日巡使微微点头,再次向着易书元行了一礼。 “多谢先生告知,既如此,不敢多加打扰,日巡使孙恒告退!”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眼前的官差转向一侧,脚下升起一股阴风,几步迈出竟已经到了走廊尽头,眼看就要离去了。 易书元抖了抖簸箕的功夫那日巡使差点就消失了,他赶紧出声叫人。 “日巡使留步!” 那边的孙恒身形一顿,从略微模糊的状态重新化为清晰,转身看向易书元。 “不知易先生叫住在下所为何事?” 易书元赶紧先拿着簸箕到文库门口放下,然后走向那边的日巡使,虽然周围没什么人的样子,但他总不好在县衙内部用喊地说一些阴司城隍之类的内容。 见到易书元走来,日巡使孙恒也赶紧向他接近。 等到了近处,易书元才开口说道。 “劳烦日巡使向城隍大人转述,就说易书元有些事情想请教阴司鬼神,黄公指点我可去寻这城中城隍,不知城隍大人那边是否方便现身见我?” 孙恒心中一动,黄公?难道是阔难山神?他听见只是传个话,自然满口答应。 “哦,原来如此,在下一定帮先生转达!不论城隍大人见与不见,在下都会前来告知,先生若无其他事,那在下便告退了!” “日巡使慢走!” 见易书元没事了,孙恒才转身离去。 目送对方离开,易书元心里也宽松了一些,之前还想着怎么和元江县阴司搭话呢,结果就这么解决了,本来还觉得可能到时候得请阔南山神帮忙了。 ----------------- 元江县城隍庙处,这会正是人流涌动,诸多香客前来上香的时候,庙外的街道上也极为热闹,其繁华程度不比县衙之外的大街差。 但是在常人视线之外,一名特殊的官差正快速穿过大街上的人流前往城隍庙。 明明庙外庙内都是香客,但当这名官差一步跨入庙宇正殿的大门,光线也在此刻暗了下来,原本从殿外看进去的香客们全都不见了,整个大殿只剩下了庙中神像和这名官差。 这官差正是才从易书元那离开的日巡使孙恒,此时他对着殿中的城隍像行礼道。 “城隍大人,属下已去过元江县衙见了那位易先生,据其所言,昨夜变动正是他修行所至。” 神台上巨大的城隍像此刻竟然缓缓低头看向孙恒,一道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果然是此人。” 孙恒立刻又说道。 “那位易先生还说有事情请教,希望能够前来拜会城隍大人,说是经黄公指点。” 巨大的城隍像在此刻缓缓站起来,身上好似有灰尘脱落却又化为一缕缕烟雾,带着一阵阵檀香,巨大神像一步跨出的时候,身形也越来越小,最终在神台前化为一个常人大小且头戴通天冠的老者。 “他要见我?” 孙恒点头回应。 “确实是这么说的。” 城隍微微皱眉,看向县衙的方向,喃喃道。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却在县衙当一个小吏编撰县志,多少有些荒唐,不似寻常仙道中人,然其又为一介孤魂出头伸冤,若是又认识黄宏川,那更不像邪魔之流,他借一个莫须有的凡人名号来我元江县,究竟有何深意......” “大人,那我便去回绝他?” 城隍转头看向日巡使,抬手阻止。 “不可!此人道行莫测,既提出相见之事,我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且让我探他一探,这样吧,稍晚一些你便去与告知他,就说明日卯时开庙之刻我邀其来城隍庙一叙!” “属下明白了!” 日巡使拱手领命,城隍点了点头看向殿外。 “嗯,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日巡使离开了大殿,殿内只剩下了元江县城隍一人站着,殿外不远处,诸多香客怀着各自的心情和诉求,又带着香往这边走来。 城隍迈步走向殿外,一步跨出,身边都是上香的人流,再回头,身后的大殿内也是人群熙攘,信众们都在拜着那泥塑的神像。 这位易先生,究竟是谁? 老城隍的神情若有所思,作为管辖元江县一域的地方神祇,先不说外来者了,至少对元江县境内的所有凡人住户都有所了解,更有城隍殿的阴司宝物可以查证凡人所作所为。 生死册作为阴司神道之力衍化的宝物,虽没有易书元上辈子神话中那么夸张的能力,但可以帮助阴司之神了解辖境内凡人的状况,甚至在有人死期将至时作出提醒。 那一天晚上,当易书元被注意到的时候,元江县阴司就已经通过各种方式详细查过了,一段时间以来了解到易书元是易保康胞兄,易升长子,不论是易家人还是西河村村民,无人不知晓这件事。 只是这一切在元江县阴司上下阴神看来实在是荒唐至极。 盖因为易家根本没有一个叫易书元的长子,就连生死册上都没有这个名字! 这实在是一件极为匪夷所思的事情,很难理解为什么很多凡人认可并记得易书元这么一个人,而阴司神祇却毫无印象,若阴司神祇大抵还有遗忘一说,那生死册呢? 如果是对方施法,那为何做这种看似没什么意义的事呢? 而且记忆这种事情是很玄乎的,因为凡人虽然很容易被幻境所骗,但思维也是最为复杂的。 以神通法术来影响一人的记忆不难,但如果是一家人一个村,并且还要所有人的记忆相互串联,下至孩童上至老叟,乃至于部分阴魂亦是如此,且延绵数十年之久,这就有点太不可想象了! “他要见,那便见吧。” 老城隍微微皱眉,思索片刻之后还是决定等见过易书元再去寻阔南山神了解一下,毕竟黄宏川也是个怪人,他成为城隍这两百多年来就打过一次交道,实在了解不深。 第34章 见的不是鬼! 傍晚,易书元一边看着书,一边就着水吃着几个窝窝头,看的不是山神送的书,而是手中这本书叫做《珍馐奇录》的书籍,现在他这样子和上辈子看美食视频吃泡面不能说完全相同,但也是异曲同工。 等将桌上的三个窝头吃完,易书元不由放下书轻轻叹了口气。 “哎,再忍两天.......” 易书元这么喃喃自语地安慰自己,再忍两天就能正式领薪金了,这两天就随便吃点对付对付吧。 之前易保康给的钱易书元已经差不多快用光了,主要是稍稍买了点日用品直接用去了不少,以至于现在真的囊中羞涩。 元江县衙每月二十之后清账,就这么两天了,易书元也不想去借钱或者预支工钱,就等着发薪金的日子了。 工作进度嘛,确实没有预想中那么快,易书元觉得自己肯定是领不满额度的,但毕竟他的工作是大致时间暂定的前提下按月平均发放薪俸的,不至于太少,最后不管用时长还是短,钱的总量是不会变的。 “至少得有三贯吧?” 易书元不由露出笑容,如果不是临时工,领足薪俸干一年得有四十多两银子,而且假期其实不少,看似一旬一休沐,实则春节、寒食、上元、中原、端午和各特殊时令节日乃至皇帝的生日都有假期。 这么一看,易书元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志在红尘且已入修行之道,现在的工作确实还不错。 正在这么无聊瞎想之中,易书元忽然觉得有一股阴寒之气由远及近,让他微微一惊。 肯定不是冷风,鬼还是阴差?还有那么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是鬼神! 这会县衙比较安静,易书元的感觉也就更敏锐了一些,比白天更早感觉到有鬼神的存在,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看向感觉中的方向。 也就是这一刻,之前中午见过的那位日巡使孙恒出现在了廊道的尽头,也看到了文库门口的易书元正在看向自己。 孙恒心头一愣,明白对方早知道自己这一刻到来,便赶紧靠近过去,毕恭毕敬地先行了一礼。 “城隍下辖日巡使孙恒,见过易先生!” 易书元回了一礼后立刻询问自己的请求结果。 “孙日巡,可是城隍大人有回复了?” 听到易书元略显期待的声音,孙恒点头回道。 “先生说得对,城隍大人命我传达,明日卯时开庙后邀先生在城隍庙一叙,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易书元能有什么意见,当然是同意了。 “如此甚好,请告知城隍大人,明日卯时易某定会前往城隍庙,多谢孙日巡代为转达了!” “先生客气了!若无其他事,在下就告退了!” “好,易某不送了!” 孙恒觉得和易书元说话毫无压抑之感,更感觉易书元身边清新自然,心里不由又想到城隍大人严肃的样子,感觉城隍大人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日巡使和易书元道别的时候,走廊另一边的小院门前,一个人原本路过的身影收住了脚步,他看到易书元站在门前一副和人说话的样子,不由眉头紧锁。 这易先生在干嘛?不过见易书元带着笑容看过来,那身影也露出笑脸相迎,只是这时候阴差经过,带起一阵阴风,让楚航顿时身上一凉。 “楚兄又来找吴大人?” “呃,是啊!” “嗯,大人应该在老地方,你自去吧。” 易书元说完就回了文库中了,楚航走过文库的时候朝里面看了看,易书元正在里面伏案书写。 楚航看了看就离开了,只是眉头有些难以舒展,此前县衙里在传,一般的鬼是进不来县衙的,所以刚刚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可如果不一般呢? “嘶......” 楚航赶紧抖了抖身子快步离去,只是仍然会忍不住回头看看文库方向,似乎也不对啊,而且天都没黑呢,那还是自己想多了? 虽然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但楚航的心思却没有停下。 因为小时候不太美好的经历,楚航见惯了各种坑蒙拐骗或者有点皮毛本事就吹上天的所谓高人,反倒在半个家乡的元江县遇上了易书元,前有助冤魂告状,后面也有一同经历的茶棚之事,就显得其人越来越觉得他神秘了。 儿时不能解决所以在埋藏已久的某种期盼,似乎也在楚航心中有萌芽的念头。 ----------------- 今晚易书元没有再熬夜,而是早早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单间寝舍躺下,不过自然不是单纯的睡觉,而是再次以自身体悟修行起来。 修行这种事肯定是不能乱来的,但易书元心中有道,好处就是若觉得不对也能自查,而且现在不过算是单纯的吐纳天地元气而已。 有了之前日巡游的提醒,今天晚上易书元的修行也轻巧了许多,但也更加细致,躺在床上悠然而眠,随着呼吸缓缓吐纳着那若有若无的灵气。 在易书元的感觉中,就像是身体躺在了室外,身边始终有一股淡淡的清风吹拂,让他每一个毛孔都倍感舒畅,更好似月光直接透过了屋顶直接落到了他的身上,让其在睡梦中亦觉得周身明亮。 等到天色渐明,易书元又自然而然地醒来,走出屋舍看向院墙外的东方。 朝日初升,映得易书元脸上通红,那种模模糊糊的阳火随着日光挥洒至天地间,也不怪阴魂之流白天难以现身。 时间差不多了,易书元稍稍洗漱了一下,随后离开县衙前往城隍庙,没过多久已经到了庙外的那条街上。 此刻太阳初升,街上人算不上多,但已经有很多摊贩开始提前准备,各个店铺也都已经打开了门,只是暂时还没有吆喝起来,显得街道上有些冷清。 易书元独自在街上走着,也留意着一些包子铺和面馆之类的地方,但还是见城隍要紧,所以脚下步子不停。 因为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不用争什么头香,大清早的城隍庙附近自然没多少香客,倒是卖香的摊贩早已经提前就位。 见到易书元走来,立刻有勤快的摊贩招呼起来。 “哎这位公子,来拜城隍爷啊?我看您没准备香烛呢,要不要从我这买吧?三炷香只需两文钱!” “多谢了,不用!” 易书元笑脸回绝,径直走向庙门。 城隍庙对面醉宾楼的一个雅间内,楚航用小二送来的热棉巾擦着脸,一边的桌上和软榻上趴着躺着两三个人,几人几乎是把酒言欢听曲作诗地闹了一整晚。 同心楼虽然好,但离县衙太近了,容易被自己舅舅逮住,要通宵玩乐,两楼之一的醉宾楼就是最好选择。 正精神一点了的时候,放下棉巾的楚航无意间看向窗户,随后便是微微一愣,竟看到易书元居然大清早来城隍庙了。 可能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让楚航比较在意,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睡着的友人们后,居然鬼使神差般直接下了楼。 在常人肉眼可见的视线之外,两名阴差已经左右分立在庙门前等候了,看到易书元过来,孙恒和另一名日巡游立刻上前几步行礼。 “易先生,城隍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还请随我们来!” 易书元拱了拱手没有说话,随着两位日游神进入了庙宇,穿过外院外殿越过中庭又来到内院,此刻庙门不过刚开,内面冷冷清清,直至正殿也没什么香客。 “易先生请!” 孙恒先走一步,跨入了正殿,易书元也紧随其后,哪知道一步跨入,周围的光线头刹那间都暗了一些...... 还是那个摊贩处,楚航买了三炷香,视线则一直看着易书元的方向。 在易书元进入城隍庙正殿之后,楚航也已经小心地走进了庙院,但好似一个恍神的功夫,再瞅城隍殿方向,里面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这就让他有些不淡定了。 “我来拜神的,来拜神的!” 嘴里嘟囔着这话,捏着三炷香的楚航犹豫过后故作大方地走入了城隍殿,装模作样先拜了拜,视线余光却没发现易书元,他干脆又在里头绕了一圈,但还是没找到易书元。 “怪事,我明明见到他进来了的......” 回到了正殿门前的楚航喃喃自语眉头紧锁,然后下意识看了一眼城隍像,心头猛然一跳。 换成其他人进庙不见,楚航更多想的是可能错开了,但易书元毕竟是县衙的奇人,而且刚刚自己明明较为关注那个方向的,这种情况下,不能不让楚航过度联想。 第35章 阴间事 楚航心中想着自己舅舅说过的话,一般的鬼进不了县衙,但如果是神的话就肯定没问题了。 这么想着,楚航心中敬畏,在一边的烛台那点了香,照着城隍像拜了拜,然后将香插到了香炉里,赶紧先回醉宾楼去了。 ----------------- 城隍庙内,易书元一步跨入正殿,只觉光影交错之间明暗有异,庙外的一些杂音都在此刻消失不见,人已经进入到了真正的城隍殿内。 和之前日巡使回来的那次不同,此刻易书元的眼前并无什么巨大的神像,而是一间略显空旷的大殿,一股香火气环绕在殿内,周围三三两两站着一些认不出的身影。 “城隍大人,易先生到了!” 日巡使孙恒带着易书元进来,同时也开口通报。 像是才听到身后动静,一个身穿蟒纹皂袍其头戴通天冠的老者转过身来,看向此刻也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的易书元。 易书元作为拜访者当然先行拱手行礼。 “在下易书元,见过城隍大人!” 老城隍脸上浮现笑容,同样拱手回礼。 “易先生不必多礼,老夫正是本县城隍向常青,听闻先生欲来拜访,老夫已经暂搁公务,在此恭候多时了!嗯,请上座!” 殿内中央有桌有椅,城隍亲自带着易书元走向内部,然后相继坐下,边上还有其他鬼神落座,向城隍也一一为易书元介绍。 “此乃阴阳司、功过司、罚恶司......等各司之神与文武判官!” 各个主官听到城隍说到自己,也纷纷向易书元拱手,后者当然也不敢怠慢,一一还礼相迎。 这过程中,阴司各神也在细细观察着易书元,这人道行不知深浅,但举止有礼气度不凡,阴司各神对人心最为敏感,即便对方道行高深,但那种自然而然呈现出来的以诚待人之感不似作伪,而且似乎对阴司分外好奇。 这种情况下,包括城隍向常青在内的阴司各神心下都放松了一些,真正亲自接触之后,他们能感受到,这位易先生至少绝非邪祟之辈! 易书元确实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若非怕被人误会不礼貌,他这会肯定是东张西望起来了,就算是现在也是忍不住会观察一下视线范围内的一些事物。 “易先生,你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城隍虽然开门见山了,易书元却还要拐弯抹角一下,斟酌了一下言语后便说道。 “此事稍有些复杂,与阴间事物有关,我与那阔南山神黄公关系尚可,他说与城隍大人有一些交情,也是他建议我来此请教。” 很正常的提一嘴共同的熟人拉近关系,在易书元看来效果也非常明显。 只是易书元有一点想岔了,黄宏川之前所谓的“有一点交情”,确实只是一点,多一点都没有了。 在场的鬼神其实对阔南山神了解不多,只知道其性子虽然洒脱但眼界很高,不太好相处,但毕竟是正神,尊重不能少,面子也得给。 于是城隍也表现得更客气一些。 “请教不敢当,但我等一定知无不言,不知易先生想了解何事?” 很明显,易书元能感觉到城隍说话的态度都有微妙变化,看来关系这种东西,即便在鬼神这边也不可免俗。 这么想着,易书元的思绪也渐渐转到了阔南山,心中回忆着当时的惊蛰之劫。 “此前,易某拿走山中一水中灵物的住所为砚台,又在数日之前将之归还,因此事与黄公在阔南山上对饮畅谈,在下还向其讨教仙道之妙......” 易书元说的都是实话,但他话一到这,城隍和一些鬼神不由就皱起眉头,从易书元的语调中,他竟然向阔南山神这一神修讨教仙道?可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仙道中人,甚至都无法窥探其虚实。 莫不是我听岔了,是探讨仙道?这么一想好像就没问题了,山神勾连地脉牵动山势,在天地自然之道方面确实与仙修能聊上话题。 易书元不知道城隍心里的复杂想法,简要说了前因之后就继续讲后果。 “酒水见底,黄公离去,而易某不胜酒力,已经醉了,便于山岗上小寐,只是惊蛰一至,雷鸣声起,那溪中娃娃却因我归还的石砚而招来霹雳,殒命天雷之下......” 易书元也不是有什么说什么,至少自身渡劫的事情他隐瞒了下来,着重讲了娃娃的事,但他渡劫这件事可以不说,渡劫中的感受却能讲。 所以为求让鬼神信服,一些劫中所感易书元也讲了不少,只是将之转嫁到娃娃身上,成了娃娃遭劫而易书元凭借自身感知感受到了一部分恐怖过程。 但即便如此,随着易书元说出的种种细节,元江县阴司内一众鬼神如坐针毡,仅仅是听到易书元的一些叙述,就恍若心中雷毫卷动悸动难安! 就算易书元根本不可能将一整夜惊蛰劫数讲出来,但当他终于说到和山神一起发现娃娃身死之后,一众鬼神竟有一种缓过一口气来的感觉,仿佛在心中都经历了一次小小的劫难。 “只可惜,我将充当了一段时间砚台的山石还给娃娃,反倒害了娃娃性命,只剩一缕精气同山石结合......” 易书元既然是求人,自然将娃娃那部分事情讲得尽量详细,务必不造成什么信息缺漏,也阐明了其还有一丝元气保存在山石之中。 “我与黄公讨论之后,认为若借助天道轮回之力,娃娃尚有一线生机,只是此事还需请教幽冥之神,或许少不得还得有幽冥大神相助!” 这里易书元也没直说是黄宏川的意思,更没讲黄宏川认为这里的城隍可能不足以完成此事,只言是商议过后的决定,说完这些,易书元期待地看向向常青。 “城隍大人,可有指教?” 老城隍此刻心绪莫名,还在想着一块砚台上留了一丝墨,竟然招来灭顶之灾,但易书元问了,只能压下心中的思绪,斟酌着回答。 “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城隍,还从没听过让一块石头去投胎的,只是照先生和黄公的说法,那山石本身不凡,又有墨韵保全智慧,那娃娃也确实不能说必死无疑......” 其实老城隍心里是另一番话,一块石头去投胎,哪怕它有一丝精怪的元气在里头,但它还是块石头啊,这玩意怎么可能投胎成功? 只不过这件事是易书元提出来的,之前刚进城隍殿时的易书元,和现在的易书元,在一众鬼神心中已又有不同,既然对方说有可能,便先绞尽脑汁去顺着易书元的思路想。 “若真要行得此事,关键不在于我等法力是否高深,而是在于即便我等是幽冥之神,也只能助其过完黄泉路,但想要过忘川河就......” 老城隍眉头紧锁,话音到这里暂且中断。 易书元先是微微皱眉,然后又面露好奇,他对这里阴间的事根本不了解,至多也就是听一些传说,此刻机会难得,便立刻问道。 “不知城隍大人可否讲讲这投胎的过程,比如黄泉路和你说的忘川河,难道阴司也左右不了?” 向常青这会是真的掩盖不住诧异地看向易书元,此人连这个都不知道?但看易书元一脸认真,绝不像是故意来取笑人的。 一边的阴阳司监察看向老城隍,见其面有惊色没有说话,便接过问题回答道。 “易先生,常言道黄泉两条路,一条走阴司,一条去往生,以凡人为例,新死者沿黄泉路来到各处阴司,可能是土地送来,也可能是被阴差带来,等阴寿尽了,若有投胎资格,便需要沿着黄泉路再度出发,一直走到忘川河界......” 阴阳司监察到这里话音略微停顿,易书元身边的老城隍接过话茬。 “那忘川河便是魂灵的最后一道考验,河中有无数恶鬼怪物,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厉鬼,更是魂蛇满布,腥风扑面,即便阴司没能抓住魂灵把柄,错判他能够投胎,也很难过这条河!” “忘川桥上风雨摇,恶魂一上忘川桥,必会坠落!而石头这种死物根本连桥都上不去,就是有魂灵带上去,也会因为多了这一点异物而一起坠河!” 老城隍这么说着也看着易书元的反应,一副恍然之后皱眉的样子也不像假的。 “倘若真的要让一块石头过忘川河,只有另一种办法!” 易书元精神一振。 “什么办法?” 老城隍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除了忘川桥,还有幽冥渡!这其实不是什么正常手段,阴间之魂数不胜数,总有一些因为特殊原因过不了忘川桥却应当往生者,幽冥渡便因此而生,只是也因为幽冥渡的存在,一些个逃过阴司查探的恶魂,也有机会渡过忘川河......” 易书元明白为什么老城隍之前不太想说的样子了,这也算是阴间的一小部分灰暗面了吧。 “若有魂灵能带着石头一起乘坐幽冥渡过河,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让那石头去投胎......” 老城隍细细说着,既然已经朝这方面去思考了,便尽量完善。 易书元也逐渐了解到一些阴间的细节,正所谓鬼神不上幽冥渡,金身难近忘川桥,这最后一步就连阴间之神都没法帮,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道行选择重新做人。 忘川桥是不用想了,只能寄希望于幽冥渡,但也不是随便找个鬼魂就能带着石头上船过河的。 整条忘川河里是数不尽的厉鬼和怪物,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它们碰不到忘川桥,却会想尽一切办法要把幽冥渡上的魂灵拉下水,每每有渡船经过,河中原本看似充满哀嚎和祈求声的可怜鬼物,就会凶相显露异常疯狂...... 鬼魂护着石头过河这种事情可不容易。 “对了,若行此事,那天庭是否会管?” 易书元这问题一出,满堂鬼神都愣了一下,城隍看他不是在开玩笑,便回答道。 “虽说幽冥之神与天界也算互有关联,但分数阴阳两端,不至于管得那么宽。” 老城隍这是客气的说法了,幽冥之内自成体系,可谓是重民生而轻苦修,以德为基而养金身,相互帮助是可以的,但不是民间以为的上下统属。 神奇之处也在这里了,阴间就不那么怕香火的影响,类似此等赏善罚恶之神,信者心中有善,恶者多惧怕三分,加上金身以德为基,不那么怕被香火愿力绑架,或者他们为神以来也就是愿力所期望的样子。 第36章 我辈不能测 等易书元从城隍庙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来的时候是两个日巡使在庙门口等着,走的时候则是元江县城隍向常青亲自送他出来,两人边走边聊,一直聊到庙门口。 “好了,向老先生不用送了,今日多谢元江县诸位为易某解惑,又为易某出谋划策,易书元感激不尽!” 易书元真心道谢,向着向常青拱手行礼,后者也不敢怠慢,立刻还礼。 “易先生客气了,若有事,先生可随时来此寻我!” “一定!那么今日我便告辞了!” 说完这句,易书元收起手,在老城隍宋常青的目送之下逐渐远去。 看着易书元的背影消失街道上,宋常青微微皱眉又缓缓舒展,此人真是一个迷啊...... 到最后,宋常青都没问出易书元为什么要来易家当这么一个易书元,或许真的另有深意吧,对方不说还是不要贸然提起的好。 这么想着,宋常青看了一眼阔南山所在,思量之下决定晚上去见见黄宏川,定下这件事之后,他才转身走回庙中,只是在跨入庙门之前,他还抬头看了一眼醉宾楼。 此刻日后已经不早,城隍庙外的街上也已经十分热闹,庙里面的香客也多了起来。 醉宾楼的雅间内,昨夜的酒菜早已经撤去,宿醉的友人也已经请人抬去客栈,但桌上多了一些清淡粥食,因为楚航还留在这里。 楚航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耐心都快磨没了,竟然真见到易书元出庙来了,见到易书元和一个老者告别之后,他又下意识被那个老者吸引,猜测着对方是谁。 没想到那老者忽然抬头看向了这边,吓得楚航赶紧心虚地从窗边蹲下,等他再抬起头,那人早已经不见了。 犹豫再三之后,楚航结了账,再一次来到了城隍庙前,又买了三炷香,和其他香客们一起进了庙内,这次他既留心其他香客,也在心中有某种猜测的情况下频频看向各殿的神像。 最终,楚航又来到了城隍殿,当进入殿内的时候,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城隍像,只觉得身上过电一般,一股酥麻感从脚后跟直冲头顶。 那老者的样貌楚航自然是没看清的,但那身打扮和仪态感,竟和城隍像神似,也就是没戴那个显眼的通天冠而已。 楚航咽了口口水,诚心实意地向着城隍像拜了又拜,然后插上香马上离开了,这事对他的心理冲击太大了。 那位易先生,绝不是能见鬼神那么简单! 同时,楚航心中又升起一股兴奋感,这次终于遇上有真本事的高人了吧? ----------------- 一个路边的馄饨摊上,易书元就着馄饨汤吃着馒头,也看着楚航从路边经过,看他时不时垫脚看看前头的样子,估计以为他易某人就在那个方向。 易书元洒然一笑,完全没有叫住楚航的想法,这货在吴明高那的评价就是一个妥妥的问题儿童。 将口中的馒头咽下,喝了一口馄饨汤,易书元看着碗中没有一个馄饨的清汤陷入沉思,热气如烟雾般一点点升腾,隐约间,汤面上的倒影好似随着他的思绪变化,变得朦胧且混乱起来。 “呼~” 易书元吹了吹热气,清汤中带起一阵阵涟漪,然后又送到嘴边喝了馄饨汤,吧唧了一下味道。 “店家,这汤水可否再加一点盐?” 摆摊的汉子瞥了易书元那边一眼,装作没听到,易书元也不以为意,不再多说什么,吃完馒头喝完汤,留下钱就走了。 摊主一面去把桌上的一文钱收起来,一面嘴里还嘀咕着。 “什么人都有,买个馒头要碗汤,还嫌汤淡......” 前头的易书元只当做没听到,快步朝着县衙方向走去了,走着走着又忽然露出了笑容,究竟是自己脸皮变更厚了,还是一入仙道心态又有所不同呢,或许都沾一点吧! 或许是因为娃娃的事情虽然麻烦,但至少算是有眉目了,易书元明显心情不错,回去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正在街上走着,一个吆喝声吸引了易书元的注意。 “卖扇子咯,卖扇子咯,团扇折扇蒲葵扇,天过阵子就热了,走过路过的都来看看啊~~~” 扇子? 易书元心中一动,走向了那边的街边摊贩,见到有人过来,摊贩热情地招呼起来。 “哎,这位公子,看看扇子吧,这边有上好的折扇,您看这把,红酸枝为骨,特制的宣纸为扇面,上面有名家字画,绝对是文人雅士首选呐!” 易书元拿起这把扇子闻了闻,又缓缓展开,扇子做得中规中矩,但所谓名家字画显然是夸大其词,只能说写得还算工整,画得还算像样。 “呃,您再看看这把,坚竹为骨漆纸为面,厚重素雅!” 摊贩可谓绘声绘色,说得头头是道。 易书元拿起那扇子在手中端详着转动一圈,随后展开扇子,漆黑的扇面居然掉下一点黑色纸渣,扇面的黑色上也斑驳了一点白色...... 摊贩赶紧取了一把没有纸面的扇子。 “这一把,香木重叠所制,做工精巧风过留香,自己用或者送给心仪才女都可啊!哦对,若是要送给佳人,这边的团扇也可看看!” 这把扇子的没有纸面,都是一片片薄薄的木头,也十分小巧,但那股香气更像是脂粉味道。 “这位公子,可看中哪一把?” 易书元放下手中的小折扇摇了摇头,这些扇子他都觉得不错,又都觉得差点意思。 “尚未见到想买的。” “这,客官您想要何种扇子?我下回可帮您寻来!” 易书元眼神微闭神光闪动,思索间隐约在心中勾勒出一把扇子的影子,却无法描绘出来,只能再次摇了摇头。 “说不出来啊......” “这......” 摊贩说不出话来了,浪费了这么多口舌,若非看眼前这人虽穿着朴素但气度不凡,肯定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了。 易书元也知道自己浪费别人时间了,于是拿起了最开始那把扇子道。 “这一把多少钱?” 摊主立刻露出笑容。 “客官眼光不错,我看客官也是懂扇识扇的雅士,这一把红酸枝扇就两百文......” 摊主话还没说完,易书元已经把扇子放下了。 “在下还是觉得天气尚凉,不宜用扇,见谅了!” 易书元道了声抱歉然后转身就走,开什么玩笑,十文二十文的,勉强还能支持一下,两百文就算了,本来也不称心。 他这一走,那卖扇子摊主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不是非得两百文的,可以还价的呀...... ----------------- 天色渐暗,晚霞细挂,阔南山的山神庙外来了一位令黄宏川意想不到的客人,以至于让他立刻显身出现,快步走出了山神庙。 “向城隍?” 庙外身影竟然就是元江县城隍,严格来说阔南山有一小半在元江县境内,但这两尊地祇大神各管各的,就连手下的鬼神山怪之流都百十来年见不了一次,更不用说亲自登门拜访了。 此刻城隍正向着着黄崇川拱手,也看着此刻破损的山神庙,不但屋顶开了个大口,就连神像都被劈得半身焦黑,这山神也太不把自己的神职当回事了。 “黄公!你这山神庙似乎遭逢大难了呀?” 听到城隍这多少带着一丝调侃的话,黄宏川也是叹了口气。 “哎说来话长,快快请进!” 黄宏川回礼之后请向常青进去,他的山神庙本就没有城隍庙气派,现在就完全和个破庙一样了,但两人显然也不会真在意这个,才入了庙里,向常青便开口了。 “黄公可知我为何而来?” 这会黄宏川也大概猜出原因了。 “该是易先生去过向城隍那了吧?” 老城隍点了点头。 “不错,易先生与我探讨那山石投生之事,不过我想说的不是此事,敢问黄公可知晓这位仙道高人究竟是何来历?” 黄宏川笑了。 “高人确实是高人,不过来历嘛,城隍大人焉能不知,易先生父母之墓尚在山上,是那西河村易家之人.......” “嘿!” 黄宏川皱起眉头。 “向城隍何故发笑?” 老城隍笑着摇头。 “我还道你知晓易先生的来历,不成想也不清楚。” “此话怎讲?” 黄宏川当即发问,老城隍则看向庙外的山景。 “这西河村根本没有易书元这么一个凡人,就连生死册上都不存在!” 黄宏川霎时间瞪大了眼睛,满脸地不可置信,但回想易书元的种种又根本不像假的,一时间竟思绪混乱。 “可他连仙道的一些基础都不知晓......” 老城隍看向黄宏川。 “真不知晓?那易先生在元江县衙文库内静修,引动我元江县城天地灵气日月光华,若不是知道他在那,我还以为哪来了个大妖呢!” “易先生入道便显不凡,或许自有神异吧,与其相谈能感出其赤诚之心......” 黄宏川这会有些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看向同样一脸严肃的向常青。 “且黄某敢说,易先生心在自然志在逍遥,定是有道正修!” “这是自然!” 接触过易书元之后,当然能从他的状态谈吐中感受一二,正修这一点是错不了的,只不过城隍本来是来求解的,没想到疑惑更大了,两人探讨许久,也讲到了西河村人和鬼的记忆之类的事情。 到了此刻,黄宏川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中猛然一跳,一股电流般的感觉让他微微颤粟,他看向正在皱眉思索的城隍。 “向城隍,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易先生就是易升之子,易保康之兄,他本来就是西河村人......” “绝无可能,我能错,生死册还能......” 城隍的话讲到这里戛然而止,他似乎明白山神在说什么了,看向黄宏川脸上莫名的表情,后者还微微点了点头。 “若,若生死册无法承载......” “易书元曾说他志在红尘心逍遥,也说过疯癫如梦亦如幻,梦幻前后似一生,他一求入道天来阻,亦或许本就身在仙道中......” 黄宏川回忆着与易书元接触的种种,以喃喃之声说出这些。 “是游戏红尘?还是一梦而忘,亦或是......” 老城隍也在此刻浮想联翩。 两神在这一刻沉默了许久。 “哎,莫要多想了!去看看那山石吧,以你幽冥之神的眼光看看其究竟有无希望。” 黄崇川有些怅然的说着,他们两再多想也没有结果的。 城隍点了点头,怀着有些亢奋的复杂的心思随着山神去了那溪边。 当两神真的到达溪边,看着涓涓细流落在那山石之上,端详许久之后的向城隍最终还是感叹一句。 “此墨形不散色不消,非浩渺之韵而不可留,我辈不能测也!” 城隍说的是石头上的墨,而没有讲娃娃的生机,因为这不需要多言了,仅仅过去这么短的时间,那块泉水浇灌的石头处,竟然在那一片墨韵之中滋生出点点几乎细不可见的灵光。 黄宏川倒是笑了,没有刚才那么纠结。 “天地间多一位这等玄奇莫测的正道高人,难道不是好事吗?” 向常青恍然,看向黄宏川。 “黄公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确实,正道昌盛乃苍生之福也,何必刨根问底惹人不喜呢!” 第37章 魂选? 在山神和城隍都在讨论高人的时候,这位他们口中的高人正躺在住所的床上,手中把玩着那一块乌木。 易书元掂量着这块木头的分量,伸出左掌,用右手抓着木头往掌心轻轻一拍。 “啪~” 一声脆响倒是让易书元精神一振。 不过易书元虽然把玩着乌木,想的却是之前在城隍庙的事情,那小石头如果要过最后一关,必然是需要有鬼魂带上幽冥渡的,但这个过程却也十分凶险。 鬼魂么...... 易书元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了何欣的样子,但很快就甩甩头散去这种念头,这姑娘已经够可怜的了,他不想让她去冒这个险。 那么就...... 易书元想到了贾云通,这货体积大,在幽冥渡上也不容易掉下去吧? 只是让贾云通能够去投胎,易书元觉得有些太便宜他了,也不知道阴司法度那边,贾云通这种人死了怎么处置? 先在阴司受刑一段时间,然后再令其投胎为畜?这似乎有操作的空间。 “啪~” 乌木又与易书元的掌心发生碰撞,打出一声脆响。 易书元的心神又转向了修行,如今他虽然没有法决,没有神道法力更没有炼出所谓仙人法力,但身上灵气十分活跃也有别于外界,能不能施法呢? 依照山神书籍上对于障眼法的描述,易书元在观想中运转灵力,能感觉到体内灵气微有消耗,似乎是有效果的。 障眼法也不光是幻术,比如这“随风去”,其实还有一些御风的门道在里头,这下更是让易书元来劲,研究得更为认真,他对于之前扫除弄得灰头土面可是耿耿于怀的。 尝试一阵之后,易书元将乌木放在床头,侧身闭眼渐渐入眠,梦里梦的也是障眼法的尝试,又尝试一下御土之法,反正做梦嘛,同时易书元即使不刻意动念,也自然而然心随意转,招引天地元气。 这使得即便易书元已经睡去,但周围的灵气却依然在变化不断。 有夜巡游从元江县衙经过,能明显感觉到此处和其他地方的不同,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清,可能就是觉得这里舒坦点,月光好似更明亮一些。 等夜深了,回到城隍庙的向常青出现在了城隍庙顶端,他眺望着县衙方向,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 易书元将之前鬼神说的话记在心上,虽然对方没有干涉他修行的意思,但他还是尽量减轻修行的时候汇聚灵气和月华的动静。 甚至灵气和月华都算不上有什么聚动,但向常青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了。 在元江县衙的位置,灵气的活跃度截然不同,太阴华光更是隐现璀璨,这种修炼别说是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过! 是天地元气本身之灵韵汇聚,亦或是天地元气在那易先生身边便显出灵动呢? 这个念头一出,不论何种结果,都让身为一县城隍的向常青内心一股敬畏感油然而生! 对于易书元而言,则是自觉逐渐摸索出更合适自己的修炼方式了,更安逸,更不费精力,更舒适,也不“扰民”! 在易书元睡梦修炼的时候,元江县衙内上上下下的人也只觉得睡觉更舒坦,心神宁静之下噩梦不缠。 而林修所在更是有所不同,本来他前阵子夜审之时激起的那一股心气还没消散,但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减弱。 此刻则灵气月华好似自有灵韵,也有一小部分“游荡”或者“折射”到本有些辗转反侧的林修床榻处,也让睡梦中都眉头不展的林修渐渐眉宇舒缓。 当然,那灵韵气息环绕在易书元周围,更有相当一部分随着易书元心神所系,逐渐融入身边的乌木之中。 ----------------- 第二天清晨,易书元起床后没有先去文库,而是到了一座特殊的半下沉式建筑外。 这建筑独立在整个县衙建筑群之外,但守备力量明显提升不少,外有衙役站岗和巡视,正是元江县衙的地牢。 易书元想去贾云通那看一看,如果还算可以便埋个伏笔,这等贪生又罪孽深重之人死后在阴司也不会好过,到时候易书元现身或者城隍出面提及今日之事,等于给一个深种的念想,免得被打魂鞭抽到失去神智了。 没错,阴司里面最狠的刑法是打魂鞭,恶魂是极有可能被抽傻甚至直接魂飞魄散的。 易书元才到地牢外就立刻被看守的衙役发现了。 “来者何人?” 易书元拱手自爆身份。 “在下易书元,是编撰县志的文吏,那日夜间的案件要记入县志,不过还想看看那恶商贾云通等人,做一些查漏补缺的记录,不知是否能行个方便?” 这话也不假,毕竟县令还要看那部分内容呢,确实也需要查漏补缺,只不过是易书元的次要目的。 “易先生?” 负责守卫地牢的衙役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位衙门中的奇人,对于易书元,衙门上下多少都带着一些敬畏。 “易先生,不是我们不想行这个方便,只是贾云通乃要犯,没有县尊大人的准许,即便是他家亲戚来了都不得探视的......” 易书元皱起眉头,难道还要去县令那边一趟? “能否通融一下?” 另一位守门衙役想了下说道。 “这样吧,易先生毕竟是我们自己人,我下去问问六爷,若他同意,下去看看也无妨!先生稍等!” 这是去和牢头商量了?易书元当然不会有意见,拱手致谢道。 “劳烦小哥了!” 那衙役进了向下的阶梯,快速到了地牢内。 近门处有一张桌子,上面摆了酒碗和几碟下酒菜,一个身着差役服且较为魁梧的汉子正在这独自小酌。 衙役靠近了将外面的事情一说,牢头便露出诧异的神色。 “就是那位能见鬼神的易先生?” “正是他,此前在膳堂遇上过几次,不会认错的!” 牢头皱眉想了下,犹豫片刻之后点了点头,戴上了桌边的帽子。 “请他进来吧。” “是。” 还是那句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易书元是衙门自己人,又有着非同一般的能耐,且更不可能和贾云通有什么不正当关系,送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 易书元随着一名衙役顺着台阶走下地牢,光线也一下子变暗了不少。 牢头就在下面等着,见易书元下来了便拱手问候。 “易先生!” “这位便是六爷吧,久仰了!” 易书元自然是客气回礼。 “哈哈,这些兔崽子们的笑称罢了,先生请吧,牢中较乱,便由我亲自带先生过去,省得这群犯人不安生,请吧!” “多谢了!” 易书元笑了笑,有点特殊的名头有时候确实挺方便的,换成另外一个小吏过来怕是没这待遇。 地牢里头不但光线不好,越是往里面走,空气中异味也浓一些,但真要说空气不流通的话也不对,易书元能看到很多牢房顶上有一个狭窄的透气窗,大概三指宽。 牢头一边走,一边还说着话。 “易先生,那贾云通这段时间算是有些癫,其实也问不了什么东西,就在前头了。” 元江县衙的地牢并不大,犯人也并不多,但有限的犯人看到牢头过来都本能地往内缩,显然是很怕他。 易书元两辈子都是第一次见地牢这种环境,好奇之下自然也在观察着周围。 拐了个弯,就到了重犯区域了,最里面的就是关贾云通的地方,在这个弯头之后的牢房和外面的牢房又不一样。 里面的牢房几乎没多少木栅栏,并且靠外的墙体也基本全都被厚重的砖石砌起来了,只有门那边能看到里头,并且门也不是木门,而是铁条打造,看着就极为牢固。 不过整个重犯区域就关着两个人,最靠外的牢房那是第一个。 易书元透过铁门发现了这人有些眼熟的人,脚步也停了下来,他和其他犯人的待遇都不一样,不是牢房环境好,而是人身上的待遇不同,那枷锁很特殊。 牢头自然留意到了易书元的眼神,笑道。 “此人便是那晚护持贾云通的高手,用了刑也什么都不说,其双手反背的铁枷不但固定腕骨,还扣死无名指,名曰寸头锁,专门预防一些江湖好手,脚上的镣铐也有机关,运用劲容易被刺伤筋骨。” “原来如此!” 易书元点点头,一副长见识了的模样,然后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他怎么吃东西啊?” “哈,一天叼着喝一碗米粥,吊着命就行了,也让他多泄几分力气!” “哼!” 牢房中的人冷哼一声,牢头则看着他无声冷笑,倒是易书元面色平静似笑非笑。 “阁下收钱护持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此刻倒是还体现出几分江湖人的傲骨?” 易书元声音缓和,但话意却极为扎人,论阴阳怪气,我易书元也是在网络上厮杀过的! 里面的江湖人心中升起怒意却怼不回去,等再想发作,易书元和牢头已经走过去了,气得他胸闷不已。 终于,最后一个牢房到了,易书元看向内部,不由微微一愣,眼睛也睁大了一些。 牢头见易书元发愣,以为他是找不到贾云通,便笑着指向角落的那一张上头裹满枯草的席子。 “易先生,贾云通就躲在那下面,胆小如鼠之辈,神志亦有些不清醒了,成天不是躲起来就是惊叫不断,直言鬼要害他!” 那一堆枯草下面的身影在瑟瑟发抖,丝毫没注意到易书元和牢头来了,嘴里不停嘟囔着。 “别过来,别过来,我已经认罪了,我已经认罪了......” 但易书元其实并没有在看贾云通,而是在看距离他不远的一个方位,那里砖砌的床上正站着一个白衣身影,她见到易书元过来,脸上顿时露出惊喜,正向着他行礼。 “小女子何欣,拜见易先生!” 第38章 吓不死你 易书元此刻只觉得现实荒诞又觉得分外合理,有句话怎么讲来着,冤有头债有主,这冤亲债主看得可真紧! 只是今天的何欣并无任何凶相,连脸色上的青色都淡了,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个清秀的白衣女子,只是看着略微有些苍白而已,嗯,还得忽略额头流着的血。 由于牢头在边上看着,易书元怕吓着他,也就没有出声与何欣打招呼,而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贾云通,看来他在这种情况下至少能感觉到何欣的存在,所以怕成这个样子。 此刻的牢头已经在用手拍着铁门。 “砰砰砰~” “贾云通,你给我出来,有人来看你了!贾云通,给我出来!” 往日里牢头在这地牢可谓是说一不二,他吼一声,所有囚犯都得抖三抖,不过今天贾云通确实也是一直在抖,就是根本不理会牢头。 牢头这会稍有些尴尬,只能对着易书元说道。 “易先生,你看,他就这幅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易书元看了一会,然后开口了。 “贾云通,你可知道我是谁?” 易书元声音听起来平缓,但声量却不小,甚至并不比之前牢头的吼声小。 听到易书元的话,那边在瑟瑟发抖的贾云通忽然愣了一下,这声音他略微有些熟悉,并且很快意识到是谁了。 下一刻,贾云通掀开草席和稻草,直接冲向铁门,并“砰”地一下撞到了门前。 这一下又快又急,猝不及防之下就连牢头都本能地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但易书元却站在门前纹丝不动。 贾云通伸出手,脸上带着惊喜和慌张这两种矛盾的情绪。 “我知道您是易先生!能见到鬼的易先生!先生,先生救我!那鬼,那鬼就在这里,她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她,她要扒我的皮,吸我的血,抽我的髓呀,先生救我,我愿意献上亿万家财给先生呀——” 贾云通的手伸出栅栏在那挥动,依旧肿胀的手指头妄图碰到易书元,但易书元就站在距离他手指不过三寸开外的地方,视线略过贾云通看向牢房内部的何欣,估计这姑娘没少吓唬贾云通。 似乎是意识到易书元在想什么,何欣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去,即便已经化为鬼魂,一些女儿家的习惯作态也没有改变。 易书元倒是笑了,能有羞耻感是好事,说明何欣距离厉鬼很远,至于贾云通嘛......易书元的视线收回,微微低头看着脸挤在门栅栏上想要奋力碰到他的人。 “啪~” 一个刀鞘狠狠打在贾云通的手背上,让吃痛之下的他缩回手去,出手的正是一边的牢头。 “呸~你小子给我安生点!” “先生救我啊......” 即便手缩回去了,贾云通还是期盼地看着易书元。 易书元就这么看着贾云通,看着看着,或许是视线太过专注导致,他好似隐约从贾云通身上看到一缕缕黑气凝结,就连脸上的气色都透着一股晦暗。 易书元心中微微一动,这是死劫将至? 被判了腰斩,确实算是死劫,但易书元又不由有些微微皱眉,总觉得似乎有点不对。 是何欣会提前弄死贾云通? 易书元看向那白衣女子,后者微微低头,但这并不是心虚,而是这边女子下意识的矜持,且她身上也没太浓重的戾气。 似乎是觉得易书元频频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何欣轻巧地飘出牢房到了易书元身边,低着头以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 “易先生,我就是想吓他解气,他越害怕我就越想吓他,您别看他好像很不堪,其实根本吓不坏的,常言道祸害遗千年,您看,他就是在装疯......” 易书元侧头咧了咧嘴,随后注意力再次放到贾云通那边。 难道这货会病死? 易书元这么想着,看向另一侧一个牢房,那边有人一直在微微咳嗽,此时他有心凝神望去,却见那边隐约有一片灰雾蒙蒙,而再看贾云通,却只有死气。 难道有别的变数? 短短时间的心理活动之后,易书元心里有了几种猜测。 “易先生?你不是有话要问么?” 牢头看易书元迟迟没有说话,忍不住这么问了一句。 易书元点了点头,暂时抛开脑中所想,以清朗有力的声音在此刻开口了。 “贾云通,你悔么?” 听到易书元的话,贾云通一脸的悔恨。 “悔啊,我悔不当初啊,求先生救我,求先生救我啊,先生和那女鬼说说,让她莫要再缠着我了——” 看着贾云通恐惧到疯狂的模样,易书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不是真悔,至少在他看来不算。 “确实,你后悔了,只是你悔的并非是自己曾经为恶获利,悔的是被抓,悔的是竟真有冤魂索命,没能事先准备没能求神拜佛,悔的是没有护住自己!” 贾云通似乎没有刚刚那么癫狂了,他愣愣看着易书元,就像是被看穿心事,嘴唇抖动着却没有说话。 牢头在一边看看易书元又看看贾云通,心中暗暗称奇,这易先生果然是一位奇人,三言两语让人装疯都装不下去了。 介于贾云通的反应有些让易书元不爽,他略微思索之后看了看牢头,随后眼神平静的看着贾云通的眼睛。 “贾云通,易某可以告诉你,那被你害死的何欣姑娘就站在你身后。” 贾云通身子猛得一抖,整个人一下子缩在了门边,哆嗦着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嘶......” 就连牢头六爷都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朝着门内望去,虽然看不到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会只觉得那里面阴气阵阵,让他浑身发毛。 何欣愣愣地看着贾云通和牢头的反应,然后再看向易书元,她明明就站在易先生边上的,不过脸上很快浮现一丝笑容,这易先生也喜欢作弄人。 “先,先生,救我呀......” 贾云通差点被这句话吓破了胆,他只觉得背后阴寒阵阵,令他毛骨悚然,整个身子缩到了门前。 易书元冷笑一声。 “你既已经被宣判,等候腰斩便是,她真要动你又何必等到现在,只是你也不要心存侥幸,以为你的什么靠山会来救你,恐怕等他们知情,最想你死的就是他们了,即便你死了,阴曹地府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易书元前半句话算是合理的推测,后半句则是实打实的从各个阴司神祇那了解的,他这话一出吓得贾云通更加不堪。 毕竟这种话由眼前这人说出来,就令人分外觉得可信。 “求人不如求己,求救不如自救,阳间如此,阴间亦如此,倘若你哪怕有那么一丝真正的悔意,便也需要叫人看得到,听得到才是,而非再此苦寒哀怨!” 贾云通沉默了,他愣愣看着易书元,有些事情他又怎么可能没想过的,只是多少还抱着一些侥幸,毕竟也不是没有被抓又被捞出来的经历。 但有些超出常人能力之外的事情,是无法侥幸的,贾云通好一会才小声询问道。 “真的有阴司地府?” “哈哈哈哈......” 易书元笑了。 “听说你那楼船上供佛又供神的,此刻倒问我有无阴司?真甚是可笑!” “那,那为什么鬼魂不去阴司?” 贾云通声音微微带着一丝颤抖。 易书元摇了摇头,顺着心中所想直言道。 “因为你害她成了孤魂野鬼,更因为你还没死,她要一直等着,等着看你死!你信不信如今你们早已被阴差盯上了?” 这话听得已经成了鬼的何欣都下意识看向周围。 “阴间刑法是什么样的?” 贾云通呼吸不畅地追问,就连牢头都带着惊色在留心听着。 “那怎能知晓呢,我易某人又没看到过,只是即便没看过,也知晓凭你贾云通所犯罪孽,去了阴司只怕会面临远比阳间更可怖的刑法......” 这么说着,易书元声音又是一顿,给了贾云通一会想象的空间,然后才似笑非笑地盯着贾云通的眼睛。 “你,信么?” 看着贾云通面无血色的脸上冷汗直流,易书元心中暗笑,吓死你丫的! 一边的白衣女子若有所思,今晚上就在这厮睡梦中按照易先生的说法去吓他!不过阴司可怕的刑罚长什么样呢?问易先生他会告诉我么? 旁人自然不可能知晓何欣的想法,贾云通则完全沉浸在对阴间的可怕现象中。 “可,可有补救的办法?” 贾云通这句话一出口,易书元微微叹了口气,真悔就不会这么问了,终究还是因为怕。 “易某说过了,只能自救,我易书元不过是一介撰文的小吏,如何能救你呢?” 易书元已经将兴趣转向不足县志的细节了,贾云通这厮这贾云通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看来只能让阴间的刑罚教教他做人了,嗯,到时候是做鬼。 谁知道易书元这句话落下,贾云通深吸一口气后忽然说道。 “我有要事要说,但只说与先生你听!请先生进来!” 易书元微微一惊,还真被他鼓捣出来一些东西?他看向一侧的牢头。 牢头表情极其纠结,这似乎案情要有突破?开不开门?贾云通虽惨但也两百多斤,易先生一个文弱书生单独进去肯定不行。 犹豫再三之后,牢头选择打开牢门。 “我必须得在边上看着,这条规矩万不能坏了!” 第39章 天赋异禀 大概又过去一刻钟之后,易书元离开了地牢,贾云通的牢房里只剩下了他和一旁的何欣,看着贾云通那频频四顾,患得患失中带着担惊受怕的样子,何欣忍不住“哼”了一声。 谁知这一声竟似乎被贾云通听到了,引得他身子都都是微微一抖。 这下何欣立刻来了兴趣,使尽浑身解数想要现身吓吓贾云通,可惜之后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效果。 不轮何欣如何拳打脚踢,贾云通依然在惊慌中茫然四顾,气得她忍不住喊了一声。 “啊,气死我了——” 这一喊,贾云通又是一抖,一下子缩到了床下,裹上了埋在干草里,一边发抖一边求饶。 “姑奶奶,我已经认罪了,放过我吧,姑奶奶饶命啊......” 看得何欣在那愣愣看着他,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 地牢外,牢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易书元边上,他送到了地牢外都不停,还一路随着他走入县衙范围,到了无人的走廊,这才担忧地开口了。 “易先生,方才之事......” 牢头欲言又止,甚至有些后悔刚刚跟着易书元一起进到最里面的牢房那了,这会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让自己这么多事! 易书元也在想着刚刚的事,听到牢头的话他也明白对方的忧虑,于是笑安慰道。 “六爷不必多虑,此事你知我知便可,你也无需向任何人提起!” 易书元说着,又强调了一句:“记住,是任何人!” 牢头如临大赦,赶紧向着易书元不断作揖。 “是是是,多谢易先生提醒,多谢易先生提醒,我一定谨记先生教诲,谁那都不说!不,根本就没这回事!” 易书元点点头后迈步就走,然后发现牢头还下意识跟着他走,不由停下来好笑道。 “六爷,我要回去办公了,你也请回吧,地牢那少不得你!” “啊?哦哦,是,那先生慢走,我就告退了!呃,可牢里有鬼呀......” “哈哈哈,那何欣姑娘也是明事理的,安心回吧,不会有事的,只要六爷平日里没做什么亏心事就行了。” “哎......” 牢头再次拱手,然后转身离去,走几步还回头望望易书元,看得易某人既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也不知道这牢头是在担心刚刚听到的事情,还是在担心撞鬼。 易书元也转身往文库的方向走,只是神色迷离若有所思。 刚刚从贾云通那了解的事情,易书元暂时不打算说出去,他相信牢头也不会。 这案子或许现实一点说,对于元江县和林县令而言,比较好的结果是贾云通被处以极刑,林县令被嘉奖一通,之后就可能草草收场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易书元也没必要让人微言轻又心有顾忌的好人,内心承受更多的煎熬,就当故事中关于他们的那一部分已经结束了吧。 易书元的眼神重回清澈,看着前方大步走去,毕竟就算是他易某人自己,若非已与常人有所不同,易地而处也很难说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唧唧~~唧唧唧~~~” 鸟鸣声吸引了易书元的注意。 过道一侧的花坛小树上,几只小鸟正叫得欢,易书元寻着叫声走了过去。 似乎是易书元惊到了小鸟们,让它们全都拍着翅膀飞了起来,但飞了一圈竟然又转了回来,绕在易书元身边飞了几圈,叽叽喳喳一阵欢实。 不过易书元的视线却看向了远处,原来前头就是县衙的校场了。 说是校场,其实就是一个县衙内部的小广场性质的空地,三班衙役和捕快一般在这里起晨操练武艺。 易书元心中一动,就这么很自然地迈开脚步走了过去,武学之道对他而言算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也不妨多尝试修习一下,也算是一种防身手段。 此刻只有一些勤勉的差役在活动拳脚,大概也就六七人,看衣着全都是快班的捕快,在那舒展着手臂相互聊天,显得心情不错。 “前阵子抓那恶商的时候受的伤似乎是好了不少了!”“我这也觉得好受了一些。” “嘶,还是不能举重物,先活动活动吧!” 在一群人活动拳脚的时候,校场边上有一个意外来客正在走过来,正是易书元。 有人见到易书元走来,身为捕头的杨平忠不由面露诧异,但略微思索过后还是先一步带着笑容朝易书元喊道。 “易先生可是这校场的稀客啊,可是来散步的?” 边上也有捕快带着笑意起哄一句。 “易先生可要小心啊,这边刀剑无眼,万一哪个手没捏稳伤了先生可不好了!” “胡说什么?易先生请勿要在意,这些个家伙就是欠打!” 易书元已经到了近处,一抖袖口伸出双手,向着杨捕头那边拱了拱手笑道。 “我易某人就不能是来练武的吗?” “哈哈哈哈哈......先生说笑了!” “哎呀易先生,您那细指头捏捏笔杆子就行了,刀剑怕是拿不动的哈哈哈哈......” 杨平忠转身就朝着说话的人踹了一脚,那捕快直接被踹得凌空飞出去一丈多远,“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抱着屁股开始嚎叫。 “哎呦~杨哥您下手也太重了!”“哈哈哈哈哈哈活该啊你......” “哈哈哈哈哈......” 其他几个捕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杨平忠则歉意地对易书元回了一礼解释道。 “易先生别看他们嘴碎,其实心眼都不坏,都是元江县一方水土长起来的混小子,没有多少繁华大城那边坏习惯。” 易书元看得心头直乐,当然不会把那几句话放在心上,文人与武人之间相互都有固有印象,况且是几句无心的玩笑话。 “不说笑了,为修撰县志,易某想要加深一些事物的了解,一如这武功路数和拆招方式,也好将那天夜捕凶犯的细节写个清楚!” 我说我的来意和习武有关你们不信,非得找个符合身份的由头,易书元也是这种身份与目的不时转换的现实也十分有趣。 不过一听到易书元的话,几个捕快顿时眼睛一亮,地上的那个都不嚎了,一溜烟爬了起来。 一群人全都围到了易书元身边。 “这个好!”“不愧是易先生,做事就是细致!” “易先生,这县志中可会出现我等的名字啊?”“对啊,能有名字吗?” 看着凑过来的人一脸的期许,就连杨捕头都面露期待,易书元便临时起意地回答道。 “名字嘛,自然是有的,非但有名字,易某还会将你们擅长的武功路数给写上,那一夜的抓捕过程可不能少,得往精彩处写!” 这对于易书元来说完全是举手之劳,虽然一般而言这种地方是略过的,但他有自信加上名字也不会让他的文稿显得冗余,反而能充实信息。 而听闻此言,几个捕快的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哈哈哈太好了!”“那我们是不是也青史留名了?” “想得美!”“哎,杨哥你不也乐开花了?” “别得意忘形了,刚刚是谁还取笑人家易先生呢?” 之前被踹了一脚的捕快赶紧凑到易书元身边郑重作揖,连着拱手三下。 “易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刚刚都是无心之言啊!” “没事易先生,您就别记录他的事好了!”“对,不用记他!” “唉唉哎,你们不帮我说话也就算了,怎地落井下石呢?找打!” 一群捕快相互之间逗乐着打闹起来,明明是一群大人,却给易书元一种很有活力的感觉,只觉得其实很多人虽然长大了,但一颗童心未泯。 易书元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气氛真好! “哎,易先生笑了,笑了就是原谅我了!” 那捕快赶紧这么说着,但看向易书元的时候脸色明显还有些紧张,玩笑归玩笑,他真怕易书元不单独漏下他。 “无需担心,易某不会漏下任何一个人,不但有杨捕头,有你们,还得有教头和县尉大人。” “好了好了,易先生若是小气之人,哪会给你好脸色啊?易先生,可需我等做什么?” 杨捕头心里美滋滋的。 听到杨平忠这么说,易书元也不客气。 “易某需要了解武学方面的细节,更需要看看你们擅长的武功路数,这才方便在下一个门外汉想象出那种拼搏的时刻,嗯,越详细越好......” “嗯,总的来说就是易某对武功了解太浅,希望能了解得更透彻一些,对武功有一个准确的概念,才能抓住脉络!” 杨平忠不由皱起眉头,这好宽泛呀,不过易先生一个不懂武功的人,确实也只能这么形容,该怎么让易先生理解武学上的事呢? 苦思冥想之间,杨平忠忽然眼前一亮,指着那边笑道。 “易先生,您的要求,有更合适的人来帮忙了!” 那一边,一个身形略微有些佝偻的老者负背走了过来,正是元江县武练教头。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啊?” 老教头虽然年事已高,但声音中气十足,一群人嘿嘿笑着看向他,而他则诧异地看向了易书元。 “这不是易先生么?先生不在那文库修撰县志,来校场是要散步?” 不等易书元回答,已经有捕快抢答了。 “教头,易先生要把我们都写进县志呢!”“对,先生说要把我们抓捕凶犯的细节都写出来呢,我当时可是用了一招直捣黄龙打中了那败类的后心!” 杨平忠赶紧走近老者几步低声解释了几句,让老教头的眼神越来越亮,随后看向了易书元。 “那可太好了呀!易先生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他们这些兔崽子哪能说得清楚啊,来来来,先生过来,先让他们操练几手给你看看!” “还愣着干什么?捉对打呀,嗯不对,既然是要写捉拿凶犯,这样好了,你们所有人一起上,围攻你们捕头,就这么定了!” 杨中平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许紧张。 “唉唉唉,且先打住,教头这样不好吧......” 但老教头已经拉着易书元往后退开了,而周围的捕快全都摩拳擦掌,不怀好意地靠了过来。 “嘿嘿嘿,杨哥对不住了!”“捕头,您可准备好了?” “嘿嘿嘿嘿......” “你们敢?” “弟兄们,上啊——” “哎呀!”“快打!”“砰”“砰”“哎呦——” 校场上瞬间打成一团...... 第40章 各道皆可取 看着逐渐在打闹中变得认真起来的元江县一众捕快,易书元也看得兴致勃勃。 易书元不会嫌弃元江县衙门的人武功,因为再平凡的人也有闪光点,况且易书元自己也谈不上什么武艺,而真正打起来才发现,即便是这些捕快,出手时刻同样劲力感十足,打起来十分精彩。 今天校场上之人一拳一脚打得格外认真卖力,杨捕头更是拿出了看家本领,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 每每到易书元眼前一亮的地方,他就会向身边的老教头讨教其中的细节。 “喝啊——” 杨平忠大吼一声,浑身气劲爆发,神采在此刻跨越了某种界限,将两个原本抱住他两条腿的捕快一下震飞。 “砰”“砰” 易书元眼神顿时一亮,目不转睛地看着此刻的杨平忠,更能从他身上看到不同于刚才的某种气色显化。 “哼,臭小子们来呀——” “一起上!”“砰”“砰”“砰” 杨平忠越战越勇,一众捕快也不甘示弱,虽然没有动刀剑,却全都拿出了真本事,在易书元眼中,他们各自身上的神采也有所变化。 易书元睁大眼睛不想错过一丝细节,他渐渐发现,比起一些所谓的招式细节和技巧,武人在某一刻散发出的某种气势和呈现出的状态反而更吸引他,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 每当易书元观察到一些让他眼前一亮地方,不论是气势还是招式上的变化,在不懂的时候他都会立刻向老教头请教,但眼睛却并不会离开校场上打斗的众人。 本来老教头也是乐呵呵地帮助易书元了解县衙各人的武功,但渐渐的,老头越来越诧异,视线也频频从校场上打斗的人身上离开,而是多次认真打量易书元。 这易先生虽然不会武功,但眼光何其精准毒辣,每次关注的点都在那些衙役捕快最得意的手段上,有的瞬间一闪而逝,甚至连老教头自己都没注意到,但易书元却留意到了。 在又一次讲解了一个腿招之后,老教头偷偷看望易书元的身形和手脚,心中不由生出些感慨。 真是太可惜了呀! 要是这易先生能再年轻十岁,一定是一块练武的绝佳材料,哎,人家学识渊博,估计也看不上武夫...... 大概一刻钟之后,因为太过卖力,校场上的人都已经气喘吁吁。 杨平忠一个人站在中央,虽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但维持着自身屹立不倒,叉着腰喘着气大喊着。 “嗬,嗬,嗬......来呀——怎么不来了?都站起来啊,继续打啊——” 五六个捕快东一个西一个,也有两三个扎堆躺在一起。 “嗬,嗬,不,不打了!”“打,打不过......” “哎,还是杨哥厉害,嗬,嗬,嗬......” “知,知道厉害就好!” 杨平忠喘着气,看向易书元和老教头这边,边说边往地上坐了下去。 “易先生,献丑了......” 易书元在一边忍俊不禁,而老教头则笑着讽刺道。 “这几下子就累得不行了?还是平日里不够勤快,嘿,让易先生看笑话了!” 后半句是对易书元说的,但他哪会嘲笑他们,赶紧真情切意地说道。 “不不不,快班的弟兄们武艺出众,打得精彩纷呈,让我这个门外汉着实大开眼界,我心中对怎么着墨已经略有脉络了!” “那可太好了!”“哎呦,回去得涂膏药了......” “嗬,嗬,易先生满意就好!” 接下来众人肯定是练不动了,在和易书元又交流了一阵子之后,纷纷以公务为借口离去,不过在易书元看来,应该主要是想去涂跌打药。 于是乎,这场演武算是这么散场了,自觉已经有所收获的易书元也准备离去,向着老教头告辞。 “陆教头,今日易某获益匪浅,时候不早了,在下也该告辞了。” “嗯,欢迎易先生多来校场看看,武功这东西啊,就得多练,先生要加深了解,也得多看!” “一定!那么易某告辞!” “好,易先生慢走。” 易书元点头之后再行一礼,然后朝着校场外走去。 原本也已经要走的老教头望着易书元的背影,犹豫之下还是回头叫住了他。 “易先生留步!” 易书元止住脚步转身回望。 “陆教头还有事?” 老教头向着易书元走近几步,犹豫之下在怀中摸索一阵,随后摸出一本泛黄的册子交给他。 “教头,这是?” “易先生,这是我早年所得,一本算不上多高明的武学,但上面也留下了老头子我毕生的心血,先生可以拿回去看看,凭先生玲珑聪慧之心,理解字意问题应该不大,若不懂也可再来问我......” 易书元面带诧异地接过册子,他还没说话,老教头又以极为真诚的语气说道。 “先生若是感兴趣,也,也可自己练一练,但得买一点医道书籍研究一些经脉穴位,若真要尝试,务必先来老头这边问一问,老夫也随时恭候先生来问......” 这本书分量不轻啊!易书元点了点头,郑重作揖道谢。 “多谢陆教头厚爱,易书元一定会细细研读,争取让故事生动完满!” “哎......” 老教头欲言又止地应了一声,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易书元表现出的武学敏锐性实在太惊人了。 ----------------- 今天易书元没有磨洋工,只用半天时间就快速收录和整理的数千字,算是把昨天的工作也补上了。 到了午后,易书元终于取出了清晨在校场所得的那本武学书籍。 书的材质很好,虽然有些泛黄,但纸张没有明显缺损,封面上既无图案也无文字。 易书元打量过后翻到扉页,从这一页开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不算太工整的文字,应该当是老教头写的,都是各种感悟各种心得。 易书元皱着眉头将所有字看完,硬是没找出一句有营养的,反而看得他有些脑壳疼,甚至很多字糊在一起了。 “没个名字吗?” 易书元在扉页和后面几页上来回翻了翻,没见到这所谓秘籍的名称,他也不再纠结这些,继续往后看去。 还好老教头的字没有盖住书上本来的文字,易书元打算先通读一遍,然后再看老教头留的内容。 整本书原册从头到尾没有一张插图,正常来说单靠书本文字描述来练武是非常困难的,据易书元所知,很多武学在最初阶段都是师父传徒弟,需要手把手指导。 不过在书本中间页位置夹着几张纸,这些纸全都是人体摆架势的姿态,根据纸张材质来判断,这些纸是后加的,应该是老教头琢磨出来的图案。 不过对于易书元那丰富的想象力而言,单纯理解文字层面的意义问题也并不大。 渐渐地,易书元也明白这本书的大致内容了,这书严格来说算不上完整的秘籍,不是说它是什么残本啥的,而是整本书记录其实算是一种运劲方式。 显然成书者可能是描述水平不够,洋洋洒洒写了一整本,有很多文字归纳起来,用易书元的话来理解就是在写“这个很厉害”、“这样非常强”之类的话。 “调动全身经脉么......” 易书元喃喃自语着,书里废话不少,但能看出来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成书者武功造诣或许并不低,只是文化程度稍有欠缺。 接着易书元又打算结合老教头的心得来看,瞬间头都大了,这老教头记录的习惯明显有些特殊,外人看来显得有些乱,易书元只能硬着头皮解读。 等再一次通读一遍太阳都西斜了,不过易书元也能理解老教头的心思了。 按老教头较为杂乱的记录来看,也是认为这秘籍是有缺漏的,老教头用自己的方式尽一切努力想要补足那方面缺漏。 往往是时隔很久忽然想到了什么,老教头就会在某页某句处,在原本批注的基础上再补上新想法,所以整本书看起来比较乱。 所幸老教头还附上了图。 时至今日,老教头应该是自觉圆满,确实算是毕生心血了! 这书中武学最大的好处就是打熬筋骨,弥补基础的不足,同时又能生出内气,逐渐进入内功之境。 看得久了,易书元就想自己试试,书中虽然没有插图,但固有描述加上老教头自己绘的图也算够了,对想象力丰富的他来说问题不大。 易书元放下书站起身来,就在文库内摆出架势,这种武功同样没有什么能被称为内功心法的东西,内力靠几个桩工架势化五谷之气产生。 易书元这一站,直接站到了天色变暗,他经脉中原本就有内气在也在缓缓运转,所以根本不用经历书上一些复杂的阶段,很快能感受到一些内气的变化。 很自然地,易书元又换成了另一个架势,仅仅片刻他就觉得不对,直接换到了下一个架势,内气的流动顿时更为顺畅。 然后是第三个架势,易书元同样微微皱眉,他能感受到全身经络穴位最细微的变化,凭着前几个架势和对书中理解,他便顺着感觉将不对的地方动一动,或意随内气,或摆动身形,甚至在某种时刻身形轻轻震动,化解一些淤积之气。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整本书一共十二个架势已经全都被易书元尝试过或者改动过,直至子时,闭眼体会的易书元双手空抱,顺着感觉摆出了第十三个架势。 “唔吼.......咕吼......” 易书元躯体内部的经脉和脏腑在这一刻,竟隐隐发出一阵低沉的啸声,内气更是随着啸声震动不止。 易书元每一次呼吸,那种啸声便会隐隐响起,这是一种脏腑和经脉的震动。 “咕~~~” 这次不是啸声,是易书元肚子叫了,他睁开眼睛摸了摸肚子,感觉不但肚子饿,身体更是觉得疲惫。 “这武功是有可取之处,但这么练对我来说有些死板了。” 自语的同时,易书元直接盘膝坐下,没有摆出任何一个架势,但周身经脉中的内气竟然像之前架势那样在震动运转。 而下一刻,不同于正常武学层面的变化在易书元身中出现,从身体的各个角落,竟然有一股股灵气渗出,化入经脉之中。 易书元嘴角浮现一丝笑容,果然行得通,我可以不需要五谷之气和药食大补! 慢慢的,易书元脸上笑容收敛归于平静,他竟然通过这种习武方式,感受到了身中内景的变化,甚至因为那种啸声,内景之中响起雷鸣。 天光逐渐变暗又随着时间流失渐渐变亮...... 当东方翻起白肚皮时,易书元眼皮微微抖动,缓缓吐出一股浊气。 “呼......” 一口气息吹出一阵风的感觉,文库内部地面上灰尘四起,好一会才平息下来。 书中言练习持续越久,效果就越强,但久练必损筋骨,过犹不及,循序渐进到能维持一个时辰便是上佳之境,但易书元却不间断从昨天傍晚练到今日黎明。 并且此刻的易书元更是由武学映射到仙道,他意识到身中内景一切皆虚,不过是照应身体所显化,但身中内景又一切皆实,因为世人修仙或许就是这种由虚转实的过程。 或许其实无所谓虚,也无所谓实,却又有些反直觉,动念为虚无为则实。 易书元睁开眼睛,眼神并无焦距,仿若还在看着身中种种,昨夜体悟,也符合他自身之道,武功如是,仙道如是,道无处不在,但你想看时又往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眼神恢复清明,视线聚焦到门前,易书元露出笑容,天又亮了,以前在电脑前修仙,现在在这是真的修仙! 易书元站起身来,心神微微感受一下,能觉出此刻体内并非一般的内气,因为是炼化灵气而生所以更像是灵气和之前内气的综合状态。 这算什么境界呢?我的武功在江湖上能算几流? “还是多练一阵子吧,不可小觑天下人,改天去问问老教头。” 这么自语一句,易书元的念头一转,嘴上露出笑容,今天发工钱了! 第41章 月州来人 今日县衙吏员领取薪俸,易书元到得很早,毕竟本来也没睡。 从县衙账房出来的易书元心情明显更好了,看得出来县衙还是很照顾他的,一共领了薪俸四两二百钱。 如果是才来这个世界的易书元或许对这笔钱没啥概念,而现在他就会在心中喊一句“妥妥一笔巨款!” 买什么奢侈品之类的是没有上限的,而如果仅仅用满足基本生活,说这笔够买普通人家一年的粮食是不夸张的。 当然,如果真的换算实际购买力的话或许也就是上辈子普遍工资的水准,但照比这里其他人的水平绝对算不错了。 今天又是休沐,易书元当然是直奔同心楼,先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再说。 但一个匆匆跑来的衙役打乱了易书元的计划,人还没到账房边上呢,喊叫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易先生,易先生!县尊大人让您速速去官署!” 衙役来得显然比较急,跑到易书元面前都微微带喘,易书元第一反应就是林修要看他编撰的县志,心中不由有些无奈。 怎么这边的领导也兴在假期看工作进度这一套啊。 但衙役接下来的话让易书元知道自己想岔了。 “易先生,月州城那边来人了,是贾云通案子的事情,县尊大人让您快过去呢!” 易书元微微皱眉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说了一个“走”字,就直接快步朝着县令的官署方向前去,那衙役自然是赶紧追上去为易书元带路。 还在路上呢,易书元便问起了一些细节,得知月州知州派了不少人过来,正在向林修当面了解案情的详细经过,而易书元作为承接案件前后发展的关键人物,自然不能缺席。 ----------------- 县令的官署毕竟也在县衙范围之内,加上易书元和衙役脚步很急,所以片刻之后就已经到了。 那是一片单独的院落,两人才到门前已经看到至少十几个陌生装束的官差,打扮都是一身墨绿色劲装再戴着结式幞头,大部分人手中持公门标准的职刀,但也有人腰缠锁链或者背着特制的棍子。 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很多人朝着门外看来,易书元没有理会那些人,而是径直走向那会客的厅堂方向,能见到里面除了县衙几个官员外还有几人,为首的一位戴着一顶长翅帽,应该是月州来的官。 易书元人才到门口,已经先一步向着林修行礼。 “县尊大人,易某来了!” 见到易书元来了,林修下意识从座位上起身。 “易先生快进来,来来来,我向诸位介绍,这位便是易先生了,易先生,这边位是月州的通判李大人,这几位都是月州城那边的公门差人!” 在易书元进门的时候,所有的视线就都看向了他,而亦步亦趋跟着的那个衙役则成了透明人,此刻正小心翼翼站在一边,连话都不敢说。 对比之下,易书元落落大方,向着几位月州高官拱手行礼。 “元江县文吏易书元,见过几位大人!” 月州通判和几个差人都在上下打量易书元,前者轻轻冷哼一声问道。 “哼,你就是那位能看见鬼的易先生?” 易书元眉头一皱抬起头来,这语气不太客气啊,他用余光瞥了一眼一边案几上,那天的案件卷宗正被摊开在上面,显然已经被看过几轮了。 不过易书元心不急气不燥,保持着该有的恭敬态度回答后,再度转向林修那边。 “正是在下,林大人,不知大人您招在下过来所为何事?” 易书元这是明知故问,但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也方便林修这一县主官拿回主动权。 但林修还没说话,那月州来的李大人已经先一步开口。 “据卷宗所言,此案中是你代那女鬼何欣开的口?可有此事?” 易书元,心中吐槽一句好大的官威,面上则是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 “那你再让那女鬼上你身说说看?” 这明显有些强人所难了,一边的吴明高硬着头皮开口解围。 “通判大人,县衙之内鬼魂难进,且现在是白天,幽魂定是难以现身的,而且鬼魂也不是召之即来啊......” 易书元也开口道。 “吴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即便何姑娘不在这里,但贾云通的认罪状摆在这里是做不了假的,有些事情只要一查便知真伪。” “哼,卷宗上写得分明,贾云通认罪之前被用了刑,难保不是屈打成招吧?” “通判大人未免太过武断了吧,此人拘捕伤人,令我县衙折损不少好手,带到衙门里受点刑法再正常不过了!” 说话的是元江县的县尉,他肩头的伤还没好,一只胳膊挂着布绳,说这话是比较有说服力的。 但那通判边上有人低声嗤笑一句:“好手?” 此话一语双关,激动县尉心头怒起,狠狠看向出言那人,刚要说话,易书元不太熟悉的元江县县丞就立刻出来说话了。 “呃,好了好了,大家都为朝廷办事,莫要伤了和气呀!” 一边的师爷也赶紧附和。 “对对,我们是在讨论案子呢,莫要伤了和气!” 林修深呼吸一口气。 “此案自有刑部给说法,通判大人不用过于费心。” 月州通判眉头一皱,扫视元江县众人。 “林修,你不知那梧州通判是谁,那总该知道前梧州知事乃是现任吏部侍郎,你如何让上头信服?就凭这鬼魂伸冤的卷宗?” 若是别的京官,林修确实有可能不知道,可吏部负责各地官员考评,而且尚书虽然是主官但只是总览全局,真正负责干活且说得上话的都是侍郎,林修当然不可能清楚。 至于出点什么岔子?通判没有明说,但即便是易书元也能联想一二。 确实,对于元江县衙门的人来说,这案子是亲身经历,自然无有不信,但对于其他人尤其是上面的官员而言,这种内容陈述多少有些荒唐。 易书元见县令沉默不语,便开口说道。 “通判大人若是不信,可问问当夜在场的差役,也去那地牢亲自问问贾云通嘛,我相信此人是不会翻供的。” “哼,不用你说我也会去问!” 说着,月州通判叹了口气看向一边脸色不太好看的县令道。 “林修,朝野之争最为凶险,我也是怕你误卷其中,因为此事被人当刀使了,你这些年的考评我也看过,虽无什么功绩,但也没什么大错,有些事情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论这案子结果如何,你都很难独善其身了。” 就像是被这句话激了一下,林修心中怒起,周身灵韵隐动,竟让易书元感受到他身上略显明亮,但开口却也没讲什么太激动的话。 “下官心中有数,所做的皆是分内之事,多谢通判大人关心!” 月州通判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走吧,带我去地牢!” ----------------- 一行人很快来到地牢,但月州城过来的人几乎是同时就直接接管了地牢的防卫,各自占据了地牢的一些关键岗哨,原本的衙役和守卫既不敢擅离职守,又不敢呵斥这些人,在一边有些尴尬。 林修跟随在月州通判边上,皱眉质问道。 “大人,这是为何?” 月州通判看了他一眼。 “就凭元江县衙如今剩下的这些衙役,何谈防卫?本官暂行代管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元江县的一众官吏只能认了。 地牢里,牢头六爷这会哪还有那种牢里唯我独尊的气派,如同一个殷勤的小卒走在前面为这些大人物开道。 “诸位大人,前面就到了,贾云通就在最里面!” 跟在月州通判边上的几名官差则全都被缩在另一个牢房中的人吸引了注意力,有人不禁叫出了声。 “长臂猿孙士万?”“嗯!” “你没有认错?”“不会有错,这厮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没想到却被抓住关在这里!” “他竟然会护着贾云通?”“哼,这次新仇旧恨可以算一算了,也让他尝尝我们的手段!” 几人在议论中走过,而牢里的江湖高手则一言不发,脸色显得十分阴沉。 很快,众人就到了地牢的尽头,贾云通还是缩在那个角落,而听到动静的何欣已经先一步转向门外,见到这么多人,尤其是是这些煞气不轻的武者,下意识微微后退。 但当看到易书元和林修在人群中,何欣立刻面露欣喜,向着两人行礼。 “民女何欣见过林大人,见过易先生,易先生,林大人听不到,你告诉他我行礼了啊!” 易书元微微点头,但没有开口的意思,何欣也不敢催,就在边上干看着。 “贾云通,月州的大人和县尊大人来看你了,快出来!” “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不只是个办事的......” 贾云通在那瑟瑟发抖地回应着。 “贾云通,你给我出来!”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牢头一连喊了几遍都是这一句回应,看得月州的人皱眉连连,低声道。 “此人若是疯子,证词可不太能作数啊......” 元江县衙的几人这会心中也顿时有些紧张,不希望贾云通真的疯了,林修立刻下令道。 “打开牢门,把他拉出来!” “是大人!” 牢头立刻打开铁门,犹豫一下扫视监牢内部,低语几句“勿怪”,然后和另一个衙役一把将贾云通从躲藏的枯草中拉出来。 “不,不要找我......” 贾云通剧烈挣扎,还以为厉鬼现身了,但被强行转向门口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了易书元,顿时仿佛看到了救星。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或许是体重的巨大优势,贾云通居然一下子挣脱了牢头和衙役,趴到了门口向着那边不断磕头。 “咚咚咚......” “易先生啊,求您救救我,救救我,让那鬼魂不要纠缠了,我快受不了了,我已经全都招了!” “咚咚咚......” 一个月州官差伸手稳稳托住了贾云通的额头,然后看向一边的易书元,不只是他,其他人其实也在看易书元。 林修心中一动,忽然问道。 “易先生,难道那何欣姑娘就在这里?”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跳,哪怕之前再怎么不信,结合贾云通的疯狂和现在的环境,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易书元面色平静,也不作什么隐瞒,身中灵韵之气随着心念而动,分出一缕飘向那鬼魂,随后点了点头道。 “何欣姑娘正在贾云通背后!” 易书元本意是想要助何欣凝实鬼体,让她能出点声音让大家感受到,但没想到随着他的动作,一阵诡异的阴风竟然在牢中刮起,吹得众人衣角拂动。 呼......呼...... 一个迷糊的白色身影竟然在所有人眼中隐约浮现。 “嘶......” 一时间,所有人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即便是武者也是鸡皮疙瘩炸起...... 真的有鬼! “啊——” 贾云通尖叫一声,拼命往门口爬,不过立刻被外头的人几人按住,牢头和衙役也在此刻往外跑。 第42章 情况有变 真的看到了鬼,在场的人无不惊悚,但易书元和林修是例外。 何欣看到众人的反应同样面露诧异,她只是觉得忽然间周围舒适了不少,忍不住舒展了气息,却没想到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了。 “易先生,林大人他们都能看到我了么?” 女子声音清幽中带着明显的惊喜,传到众人耳中却让人头顶直冒凉气,易书元随口说道。 “或许是此刻气机纠缠,或许是天地有感,不愿你含冤,在这地牢阴秽之地,令诸位大人能见得到你。” 说着易书元也看向身边的人平静地说道。 “何欣姑娘虽已身死,但并非厉鬼,不会害无关之人的,请诸位大人放心。” 这一刻,易书元也在观察着何欣,他发现随着他度了一口灵气过去,不但何欣非但显形了,而且她的身影清晰了不少,脸色也好看了一些,甚至就连她的额头也停止了渗血,伤口更是变小了一些。 就像是回应易书元的话,何欣像活人一样朝着外面施了一个万福礼。 “民女何欣,见过各位大人!” 很多人心中的惊惧也渐渐缓和了过来,再看着女子,似乎形容清秀不算恐怖,又加上她似乎能交流,心里稍稍安心一些。 “这便是那鸣冤之魂?” 月州通判言语中充满着惊奇,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鬼魂,若不是现身方式较为惊悚,这会细看竟和常人一般无二,也就是额头有一些血迹。 “回这位大人,正是民女。” 话语间,何欣还故意走向贾云通,引得他尖叫不断。 “别过来,啊,别过来——” 贾云通此刻瑟瑟发抖,挣扎着想要远离,但此刻臃肿的身体却被两个月州来的差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之前贾云通都看不到何欣,而此刻自己能面对面同他对峙,更见到他在众人面前如此不堪的样子,对何欣而言也是一种快意。 “当初我曾如此哀求你,而今你如何请求终究难逃一死,更如易先生所言,会有阴间刑法在等着你!” 只是比起以往,何欣自己都没发觉今天的她没有那么冲动易怒,不是那么恨不得生撕了贾云通,反而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 林修看向一边的月州通判。 “李大人,您有什么问题,便问吧,原告被告都在这了!” 面对此情此景,再说刚才在县令官署那些话显然已经不合适了,而不论何欣还是贾云通,一个激动一个害怕,此刻都是知无不言。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何欣已经再度消失不见,贾云通也在哭喊中被再度锁了回去。 等月州通判和林修等人一起离开地牢的时候,心情和来时自然也不再相同。 本来只是来验证供词真伪,没想到贾云通竟然又说出了几个名字,也让元江县的官员和月州通判更加心惊肉跳,心情也变得极度复杂。 又过去一个时辰,在县令官署的书房内,这位月州通判就起身告辞了,林修带着众人一直送到了县衙外。 县衙外面,通判和几名随行人员已经上了马,他看着林修,犹豫之后还是说道。 “林大人,知州大人那边我会去说的,还有我带来的那些人,都是月州公门内的好手,他们都暂时听你调遣!” “多谢通判大人了!” 林修郑重道谢,而那通判又看了一眼易书元,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多说了一句。 “我月州衙门内,也有人以侍郎大人的门生自居,这浑水我是不想蹚的,李某告辞了!” 实际上这公文此前一直被月州知事压着没有发,所以绝对是不利于案件的那一方会先一步察觉,但这些话李通判也没有说破。 只不过这次连鬼都见到了,李通判也不敢照着本来目的行事了,就连官威都收敛了不少,官运虽好也怕厉鬼索命啊! “通判大人走好!” 林修再度行礼,易书元等人也在后面拱了拱手。 李通判点了点头,命令下属牵动缰绳,和剩余几名官差一同离去了。 月州通判这一走,元江县衙的人既是松一口气,心情却也又有些沉重,虽然还没发生什么,但已经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了。 好消息是,今天肯定没人有什么心情看易书元的县志进度了。 -----------------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易书元也没有潜心工作,不是他刻意要上班摸鱼,而是觉得现在这种时候,他更需要提升一下自己,所以一直在文库中修炼武学。 易书元的一拳一脚一招一式虽然没有展露劲风,但他练功和自己练字修仙一样,练的是那份意,到某一时刻才会突然在拳脚中融入一丝真劲,震得室内气息动荡。 易书元既练阿飞的拳法,也练从校场看来的一些招式,也有老教头那本秘籍上的一些附带的招法,同样重意重势而不重形,把握的就是那一份武者的神韵。 当拳脚招式练得形随意动之后,易书元忽然轻轻一跃,整个人跃到了文库的梁上,双手张开微微晃动一下就稳住了身形。 随后易书元又是轻轻一跃,身形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一般落向那边的书架,脚尖一点身形又旋转一周来到对面墙壁,伸手抓住屋内檐挂在了那边。 随后易书元松开手,自己又缓缓落下轻轻着地,那提起的一口内气却到此时都还没有乱,显然轻功还极有余力。 “嘿,难不倒我易某人!” 心中开心之下,易书元不由自语着赞叹一句,不过这结果其实并不意外,有些事情不会的时候觉得很难,一旦开窍了就一通百通。 这段时间易书元也去向老教头请教过一些问题,若真的一一对照起来,他现在的内功状态其实在本质上就和寻常武人不同,反而更接近传言中的所谓先天之境。 加上日日修行不怠,以灵气淬炼己身,身体基础加上内在不同,纵然易书元虽然没与人动过手,也觉得自己的武功绝对不弱。 不过老教头是一直以为易书元只是了解而没有习武的打算,总是旁敲侧击般让易书元可以试试,也是苦心一片了。 这么想着,易书元又回到了书案边,取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些心得,一页纸满,伸手隔空轻轻一拂,纸张就飘到了桌子一角,再挥手一招,另一张白纸就到了眼前。 这也是易书元自己琢磨出来的玩法,既有内气运用又带了几分身内灵气之韵,显得更加自在柔和,用起来十分顺手。 至于贾云通那边,易书元也不用额外留心,因为看守的不光有月州公门人和元江县衙自己的人,其实还有元江县城隍手下的游神。 虽然之前易书元已经了解到鬼神是不会干涉阳间事物的,但不会出手不代表不能帮易书元的忙,比如发现什么不对的苗头,来易书元这告知一声还是问题不大的。 就算是之前何欣求杜方来伸冤,夜游神也是观察过后选择不作处理,否则是一般的孤魂野鬼或者凶魂厉鬼,早就遭到处置了。 所以在易书元看来,鬼神也是能通融的,也是有人情味的。 时间连续过去多日,易书元都以自身修行为主,偶尔还去校场走走,或者请教一下老教头,似乎日子就这么一成不变地过下去了。 整个元江县衙都不再那么绷紧神经,觉得这案子现在至少也该到承天府了,或者说应该已经到刑部那边了。 或许最倒霉的是那个之前表现得十分硬气的江湖人孙士万,被月州的官差折磨得不行。 ----------------- 这天晚上,易书元并没有修炼,而是在补之前的工作内容,一支狼毫笔在指尖挥墨不断。 但下一刻,易书元动作微微一顿,门外已经有一股阴气扫过。 “易先生,那贾云通命数有异,似乎是活不久了!” 什么? 易书元猛得一惊,立刻打开文库的门,外头站的是一位元江县的夜游神。 “此话怎讲?” 夜巡游微微躬身如实道。 “此乃生死册所现的迹象,依此前情况看,算是有点蹊跷,判官大人命我速来告知先生,防小人暗中得手!” 类似这桩案子,因为何欣的存在,元江县的阴司也算是一直关注着的,虽不便介入阳间事物,但既然有高人此前就已经插手了,派人来通知一声既顺本心也卖人情。 “多谢夜巡使告知,易某亲自去看看!” “先生客气了!” 易书元点了点头,也不等夜巡游离开,直接离开文库向地牢方向而去。 而时的地牢里,贾云通不断用头“咚咚咚”砸着墙壁,一双手在自己身上不断抓挠,皮都被抓花了。 “啊......我好难受啊......” “贾云通!你在干什么?” 几名衙役赶来,见此情景立刻打开牢门冲进去想要按住贾云通。 “啊——” 三个衙役刚抓住贾云通,竟然立刻被甩飞,“砰”“砰”两声重重砸在墙壁上,剩下一个闪得快滚到了一边。 这时候,月州公门的人也到了两个。 两人一句“闪开!”,一前一后冲入内部,各自呈爪抓住贾云通一只手腕,然后剩下的手齐出,在贾云通身上各个穴道狂点。 “啊我好难受啊——” 贾云通凄厉地叫喊着,浑身筋骨和肥肉都在抖动。 “咯啦啦咯啦啦......” 两名官差扣住贾云通的手臂在颤抖中移位,竟然有些拧不过贾云通,点在穴道上的手更是好似被肥肉滑开。 “不起作用?” 两人对视一眼,果断喊人。 “来人——帮忙——” “嗷——” 贾云通竟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这动静引得牢里其他犯人都十分不安,就连那被关的武者都依在门前眺望着看不清的角落。 第43章 以命抵术 “轰......” 贾云通身上竟然有一阵气浪炸开,两个原本也是勉强制住他的官差霎时间被震开好几步,也是此刻外头已经又有四名官差赶到。 “哗啦啦......” 一道铁索射进牢房,瞬间勾住贾云通的腰部,外头的官差双脚成桩聚力一阵随后狠狠一拽。 “砰......” 随着一身赘肉的贾云通重重摔倒,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两下。 下一刻,四人一同进入牢房,连同之前的两人一起,分别制住贾云通的四肢和头部,另有一人飞身而起,一招千钧坠坐在贾云通身上。 “怎么回事?” “不知道,贾云通就和中邪了一样!” “按住他,这可能是要妖人下降头,封住他全身大穴!” 几名官差腾出手来,凝聚内力快速在贾云通周身上下所有穴道连点,片刻之后,他们感觉到身下的动静小了很多,但依然不敢松懈。 “成了吗?”“不知道!” 又有外头守卫的官差冲了进来,见到牢里的乱象诧异出声。 “怎么了?咦,贾云通身上怎么会......” 众人心头一惊,仔细看向贾云通,发现此刻他身上的皮肤逐渐变得通红一片,更是隐约有一些地方鼓包...... “情况不对劲,速去元江县城隍庙抓香灰过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名月州官差抓住边上的元江县衙役吼道。 “城隍庙在哪?” “在城北,我带你去!” “快——” 几人火速冲出地牢,直奔城隍庙而去,而地牢里的人同样心急如焚,那名指挥的官差立刻又吩咐其他元江县的衙役。 “找冷水和烈酒,速速取来——” “啊?好好!” 元江县的地牢衙役手忙脚乱地冲了出去,冷水好办,烈酒却没了,而地牢里贾云通情况在短短时间内更加诡异。 “呃啊啊啊......嗷吼......” 六名官差死死压住贾云通,但身下的躯体真正快速抖动,一股可怖的力道在其身中酝酿。 “糟糕,要压不住了......” “顶住——” 这一刻,易书元已经出现在地牢外,在这个距离,他立刻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气息,身边跟随着的夜游神同样眉头紧锁。 随后易书元身中灵气一动,化为一道清风吹向牢房方向,哪怕是第一次运用,便也在不着痕迹情况下使出了障眼法,便是那有几分御风之道的“随风去”。 在发现慌乱中有衙役们真的根本看不到自己后,易书元也明白自己的障眼法成了。 别说是普通衙役,就是夜巡游都差点没注意到易书元,只是感觉到忽然起了一阵风,边上的易先生就不见了,但他毕竟是鬼神,立刻意识到易书元施法过去了,所以也赶紧跟上。 易书元脚下不停,将障眼法和武功身法结合,身形恍若变得模糊,数步之间已经跨越相当距离到达了地牢内部,带着一阵风直接吹到地牢最底端。 一到这里,障眼法也直接化为一叶障目,同样令一众衙役忽略掉易书元的存在,倒是跟着的夜巡游终于能看到他了,虽然也比较模糊。 “嗯?” 看到贾云通这幅样子,易书元不由惊疑不定,再看向牢内,何欣躲在墙角也是一脸不知所措,显然也不是她所为。 “呃呀,用力!” “干他娘的,贾云通这厮......怎么莫名就中邪了......” 几名月州官差这会根本没发现易书元的存在,全部精力都在应对贾云通,他们人人内力激荡,脸色都涨得通红。 这情况易书元也不知道怎么办,看向身边的夜游神,而后者皱眉道。 “易先生,怕是有心术不正的妖人术士做法,虽是不入流的小道却恶心异常!” “仙修?” 一听到妖人做法,易书元心头猛然一惊,难道我正道仙修还没遇上过,就先碰上是邪道? “呃,并非仙修,只不过是一些不入流江湖术士之流......” 正在此刻,贾云通身上炸开一层气浪。 “轰——” “砰”“砰”“砰”...... “啊!”“呃啊——” 三名官差被直接震飞,另有三人勉强稳住,也是这一刻易书元动了,他一步跨出,身形如同游鱼一般划过一道弧度,下一刻就出现在贾云通面前。 刚刚贾云通震开所有穴道的那一瞬间,易书元就感觉到了他体内数道非同寻常的气息,凭借那一瞬的感觉,似乎这气息十分松散,并不强大。 不论如何,贾云通不能出事! 就像是双眼能够看见一样,易书元闪电般出手,一指点在贾云通眉心,其巨大的身躯刹那间静止,下一指点在其心窝,又一指点在其丹田。 三指过后,贾云通身体摇晃一下向着易书元倒来。 易书元眼神一凝,一个转身避开,内力和灵气如同游龙般汇聚手掌,哪怕对面是游神口中“不入流”人,但第一次的法术对抗让他分外紧张。 下一刻,在贾云通倒下的中途,汇聚灵息之力的一掌被易书元反手狠狠拍在贾云通背心。 “砰......” 一掌过后,随着贾云通在同时刻倒下,整个地牢都仿佛有一种错觉般的震动,贾云通身上的那一股在易书元看来轻飘飘如灰尘般的邪气也被震散了。 这也让易书元微微一愣,比想象中弱好多啊! ----------------- 稍早时刻,县城几里外的一处阴寒之地内,周围有树荫遮蔽灌木遮挡,大约数尺见方的位置插满了小旗,中心正摆着一个法坛,在坛后的蒲团上坐着一个身穿某种黑色法衣中年人。 法坛前面的空地上,一个和贾云通有着几分相像的孩子被堵着嘴蒙着眼睛绑在那里,脸上满是恐惧和痛苦,身上的皮肉鼓起一条条蚯蚓一样的血管。 身穿黑色法衣之人双手不断挥舞,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小旗的外围则有几人在皱眉观看。 “堂主,我们为什么不直取县衙呢,那衙门里守备能有多强?还让这种巫蛊术士来此......” “袭击衙门罪同谋反,若被发现那事情就真的大了......”“嘘,尽声!” 此刻黑衣人似乎正到了关键时刻。 “呜呀呀呀呀,给我......” 这黑衣人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间一种极端的危机感产生,闭眼的黑暗中恍若看见一道手掌形状的白光刹那间浮现。 “轰隆——” 恍若雷声炸响,法坛上的一些东西直接炸开,这黑衣人更是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四五丈,“砰”得一下重重砸在了地上。 “噗......” 一口鲜血喷出,黑衣人动弹不得的在地上抽搐。 这变化来得太快,围观的人愣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向着黑衣人冲去。 ----------------- 地牢内,本还有些愣神的易书元忽然心有所感,好似在心中隐约听到某个方向雷声炸响。 甚至在听见响声的那一刻,恍惚间好似能凭借这种感受的回应在脑海中刻画出一种画面感,犹如看到了一小群模糊的人,更感受到其身上的气息。 不是错觉,确实不强,而且很近! 这念头一生,易书元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就急速离开了地牢。 在内心亢奋和紧张之下,易书元下意识将轻功身法和障眼法运用到了极致,这一刻二者竟几乎不分彼此。 身如风雷动,形似卷残云。 此刻已经不是障眼法和单纯的轻功身法那么简单。 易书元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特殊之处,原本刚才就已经隐约有所得,此刻更是一心二用一路推衍变化,身形彻底化为一阵狂风吹出县衙,卷过元江县各个屋顶,一路吹向南方。 阴司游神拼尽全力在后面追赶,竟然都只能感觉到一阵狂风远去,除此之外既看不见,也追不上! 在快到城墙位置之前,易书元体内气息升腾,一跃腾空形如飞燕,到高处竟然腾起十数丈有余,身体轻飘飘地好似踩着风,滑向了城外...... 十几里的距离不过二三十息时间,几乎是顷刻间便已到达。 那阴寒之地的众人此刻还在震惊于法坛上的突发情况,纷纷在那黑衣法师身边叫喊着。 “法师!” “法师,这以命抵术是不是成了?” “可曾结果了那贾云通等人?” “法师?法师?” 黑衣法师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嘴角不断溢着血,语无伦次甚至话都说不清楚,口中咳着血色泡沫,显得极为痛苦。 “有,有......高,高,咳,咳,高人,......非,非,凡间,奇,奇门......乃,呃咳,仙,仙,我,......呃嗬啊......” 黑衣法师死死拽着身边一人的裤脚,似乎是想要站起来,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元江县城的方向,满脸都是渴望。 外人以为他不甘于没能得手却被反噬,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那股浩渺的仙灵之气,不是如自己这样的凡人能有的,只能是有真仙法的仙人。 没想到终己一生,竟是以这种可笑又荒唐的方式接触到真仙人,而且就在十几里外的那座县城里,几乎近在咫尺! 即便黑衣法师自知即将气绝,甚至魂魄都开始瓦解,但他好想去到城中仙人,哪怕只是见上一面,好想啊...... “我,嗬咳,不甘......” 正在此刻,易书元也已至近前,他看到了那边有人,但他推衍至关键时刻,有些停不下来了,只能携着一阵狂风呼啸着吹来。 “呼......呼......” 这群人不由伸手遮挡,有人甚至被吹得后退几步。 “好大的风!”“怎么会突然刮起这样一阵风?” “小心!风中有人——” 易书元到达这里的时候那一口提起的内息终于散去,也彻底在风中显出身形,头巾也再一次被吹走。 在外人眼中,只见周围枝丫摇摆落叶翻卷,一位模糊的长袖身影站在风中,衣衫和鬓发在空中乱舞,简直不似凡尘中人。 但这种情况下,几人的本能反应就是来者是敌非友。 “出手——” 为首一人大喝一声,聚起全身内力纵身一跃挥掌打易书元,其他几人反应稍慢一些,但几乎立刻要冲来,更有人抽出了兵刃分成几路呈夹攻之势头。 易书元第一次用这种自创的极端方式赶路,显然没有能完全掌握和把控好,刚刚一时间稍稍有些上头,以至于此刻气息翻涌灵气动荡。 这会才一站稳就见一人破空攻来,那带起的劲风和气势一看知是高手,情急之下只能运劲挥掌打去。 “砰——” 双掌相击带出一声金石般的轰鸣,一道掀土卷叶的气浪自易书元手掌为圆心翻涌而出,更扫得另一人如同风中枯草。 “呃......” 为首那人右手筋骨齐断,臂骨更是戳穿手肘而出,带着惨叫倒飞出去,但人在空中喷着血却还声嘶力竭地大喊。 “先天真气——” 第44章 轻取 第一时间看到己方高手被一掌打飞,其余人心中惊骇于堂主竟一招都接不下。 而当听到“先天真气”这四个字,都已经要攻过来的几人更是已肝胆欲裂,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几乎在同一时刻纷纷强止身形往四周纵跃而出。 “分头跑——” 有人这样吼了一声便再也顾不上其他人,而那个和易书元对拼一掌倒飞出去的人居然已经在此刻借此力道远去,人在空中就已经对着自己连点数下止血。 一时间,之前在这里的五人全都使尽浑身解数以轻功身法逃走,他们不求所有人都能逃出生天,只求有一人能够离开,将消息带出去! 其他武者的内功根本都是内气为基础可称为内力,只有当武者修习武道已臻化境,身中内气逆反先天,便能化生先天真气,达到内功至高的先天之境,这种人已经不是什么靠名气传播的所谓武林名宿了,而是实打实的武林传奇。 易书元才从刚刚那一掌中缓过神来,借此一掌,自身气息也终于平复下来,然后就发现了眼前这种情况。 原来这群人不过如此?原来我武功真有这么强? 不过随即易书元就是眉头一皱,这些人既然要跑,那他就不能让他们跑了,所以下一刻他身形一动,一步跨出已经如同缩地般接近其中一人。 那人只觉得身后狂风袭来,转头一看顿时心神欲裂,连来人的身影都看不清,只能下意识挥动手中的长刀攻向对方,但此刻长刀的轨迹在易书元眼中清晰且缓慢。 “叮”的一声,以易书元竟然以手背排开长刀侧面,随后手臂去势头不止,已经一掌印到了那武人的膻中穴。 “砰~” 那武人连哼都哼不出一声,胸口在一阵“咯啦啦”的响声中内凹进去,身体如同枯树一般抛飞出去。 易书元只是扫了对方一眼就身法游动向下一个人追去,同时心中默默思量着出手的力度,显然刚刚那一下出手还是太重了,很显然其他人的武功跟最初对掌那家伙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这只是一个念头的时间,易书元就已经接近到下一个人,之前一人的惨样此刻的人当然也留意到了。 “啊啊啊,饶我一命——” 话音才落,易书元已经一指点到,直接点在其胸口,随后向下一人追去。 连续四人,全都被一招制服,到头来竟然还是最开始和易书元拼了一掌的人逃得最远。 当易书元追到江边的时候,那人早已经纵身一跃跳入江中,易书元站在江边上看着江水,只能借着一点星光看到水中浮起的血色,却看不到那人出来换气。 好一会之后,易书元皱眉看着江面上的波涛,始终不见对方的身影,气息也被江水隔绝了。 被他跑了?可惜不会御水! 这人显然在五人中武功最高,开始就已经中了易书元一掌,居然还能逃走,不能说是单纯的运气,而是实力了。 “哼!” 易书元冷哼一声,也怪自己仙法不成手段太少,若是道行高一些,一个重伤的武者怎么可能从手底下溜走。 直到此刻,那名夜巡游才赶到了现场,看到易书元已经拎着几个武者丢到了那碎裂的法坛边上。 “易先生,此处就是方才那术士做法的位置了!” 易书元视线扫向法坛后那个奄奄一息的黑衣男子,想必这就是夜巡游口中所谓的江湖术士了,他一步步走过去,同时也侧颜询问已经到跟前的阴差。 “术士之流是什么意思?不是修仙之人的一种么?” 本以为易书元有什么要事吩咐,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问题,听得夜巡游愣了一下。 “易先生,您,您不知?” 易书元一脸莫名其妙。 “知道我还问你?” 夜巡游此刻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好一会才回答道 “术士之流就是阳间一些懂点微末法门的凡人,其中相当一部分说是也在修行,但贪慕荣华富贵和权势,更够不着仙脉之基,只是无根之萍损耗自身,岂能是仙修中人?少部分也只能做到一些休养之道,便是他们自己也少有敢以仙修自居的。” “术士术士,其名由此而来,所施之法同样是无根浮萍,难恒难久也处处受限,但即便如此,真术士也是不多,所谓法师之流多是坑蒙拐骗之徒,如方才所见的那种手段,应当算得上极为出众了,在术士中也算凤毛麟角。” 说了这些,夜巡游见易书元一副你继续说的表情,便又补充道。 “我记得当初阴司中也见过两个术士亡魂,判官大人云,此类人五感幽塞六识不明,难引天地元气,既不能御五行,又无法跨阴阳,更不得求长生,却往往积弊甚多孽债缠身!” 易书元点了点头,身形已经同夜巡游一起站到了黑衣男子的边上。 此刻那黑衣男子竟然强撑着一口气还没有死,因为神魂已经开始消散,在这真正的最后时刻就好似神魂灯火最后的璀璨,以至于隐约看到了以往看不到的画面。 易书元虽在到达这里后就现形,但障目之效并未全消,而此刻在黑衣男子眼中却好似有丝丝雾气缠绕,身形高大而模糊,和想象中的仙人临凡一般无二,边上一个阴气阵阵如同官差的人恭敬地跟在旁边,头顶帽子上还写着一个“游”字。 “呃嗬......仙,仙......尊......” 一只颤抖的手始终没能抬起来,半句话都出不了口,黑衣男子气绝身亡,神魂犹如一缕缕细细的流光在散溢而出,在易书元眼前消散。 “区区不入流的小道,妄图和仙修高人抗衡,死有余辜耳!” 阴差的声音黑衣男子是听不到了,不过易书元却没有说什么,虽然脚下这人一句话都没能说全,但他最后时刻眼神中的那种渴望还是被易书元感受到了,虽死有余辜,但也多少令人有些唏嘘。 “呜呜......” 被绑住的孩子惊恐地躺在冰凉的地上,只感受到风声,只听到惨叫和呼喊,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易书元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轻轻在他身上一点就令他昏睡过去。 随后易书元蹲下,伸手将孩子抱起来摆在膝盖上,再为其解开绳索。 只扫一眼,易书元便知晓这孩子是贾云通的亲儿子,看起来不过只有六七岁,和易书元在西河村的那位侄孙差不多大。 “贾云通啊贾云通,害人终害己,还祸及子孙,何苦呢......” “易先生,您打算如何处置这四人和这孩子呢?” 夜巡游虽然是鬼神,但跟在易书元身边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加上这位仙道高人也随和,便直接问了出来。 “还能如何呢,丢到元江县衙吧,这几个家伙现在也翻不起浪来了,也算是多些人证,至于这孩子,嗯,也交给县衙......” 元江县衙好歹是一方父母衙门,交给他们省事。 这么想着,易书元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发现夜巡游身边的多了一“人”,那人正被他用一根细锁绑着。 “呃,易先生,死了一个......” 听到夜巡游的话,易书元看向了四人中那个膻中穴中了他一掌的人,胸口都塌下去了,确实活不了。 ----------------- 今夜,注定是元江县衙门忙碌的一夜。 贾云通在狱中疑似中邪,差点出事,惊动了包括林修在内的衙门上下,此刻的林修正带着人在地牢的牢房外焦急等待,牢中已经有一位大夫在检查贾云通的情况。 老大夫又是把脉又是翻眼皮瞧眼睛的一阵忙活,其实也看不出太大问题,只好转身对着林修等人行礼说道。 “县尊大人,此人身体似乎并无大碍,身上也不过是些皮外抓伤,重点当是惊了神,我开一些安神的药物,每日按时服用便可。” “好,下去吧。” “是!” 老大夫如临大赦,在衙役带领下出去开药方了,如果不是县尊派人来请,牢里这种环境他可不想来。 监牢深处又陷入短暂沉默。 “为何贾云通会突然中邪呢?” 林修坐在外头的凳子上,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朝着牢房内部小心张望,他有些怀疑是何欣等不及了。 “大人......请莫要怀疑民女,小女子虽恨贾云通入骨,也是知轻重的......” 一道有些无辜和无奈的声音从在狱中幽幽响起,不止林修听到了,其他官差和衙役也全都望向贾云通牢房,只觉得背后发烫头皮麻烦,这鬼真的一直在这? 何欣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若是愿意,已经可以出声让别人直接能听到,她甚至怀疑自己能主动现身,只是没那么试过罢了,她到底还是清楚人鬼殊途,会吓到别人的。 不管是不是何欣,林修此刻只能赶紧安抚着说道。 “何姑娘是明事理的,本县不该怀疑你......” ----------------- ps:求个票,月票推荐票各种票。 第45章 得道多助 “咚咚咚咚咚......” 忽然传来的鼓声,让地牢中的众人也是一惊。 有人击鼓?难道又有人在半夜击鼓鸣冤?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修只能让狱中官差看顾好贾云通,自己则和县尉等人赶紧去往公堂方向。 在刚才地牢出事就也已经起床的站班衙役手持水火棍小跑着过来,先一步到达公堂,摆开架势,准备一会呐喊“威武”。 县令和县尉以及杨平忠等本就在地牢的人一起稍后移步赶到。 但林修等人还没进公堂,有守门衙役赶忙跑来拦下了他们。 “大人,先不要升堂,我等并未发现击鼓者!” “什么?难道是声东击西?” 这一刻,县尉和一边的杨捕头同时也脸色大变。 “不好,快去地牢——” 两人几乎刹那间做出反应,什么方向来的,就从什么方向冲回去,杨平忠如百米冲刺,县尉更是伸脚一勾,就将边上一名衙役手中的长弓和箭袋踢飞,凌空接住之后跃向屋檐。 这反应看呆了刚刚说话的衙役,他都没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话导致的。 林修在一边同样有些急躁,但他知道自己是赶不过去了,而且就算去了也只能是累赘,顿时觉得心烦意乱。 “你们到的时候鼓声应该还没停,就没看到什么?” “呃,回大人,我们开门的那一刻鼓声就停了,出去的时候只见到鼓槌在地上滚动,其余各方不见半个人影,当时我们几个也有些怕,还以为又来鬼了......” “对对,大人,虽然没有发现击鼓人,但是外面还有几个人,大人请随我们出门去看看!” “啊?” 林修愣了一下,有些被这两个衙役搞糊涂了,什么叫没见击鼓人但外面还有几人?但他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在随着两人一起走向门头,公堂上手持水火棍的两队站班衙役则紧随身边。 “大人,就是这些人!” 看到外面鼓架边的情况,林修总算是明白了,原来鼓架边上背靠背昏迷着三个人,身上被人用麻绳困了几圈,而靠着鼓架的位置还坐着一个昏睡孩子,身上被盖了一层衣服。 很显然这四个人都不可能是击鼓者,所以击鼓的人大概率是想要引人过来发现这四人,或许未必是声东击西袭击地牢? 林修想明白这些后看向那两个守门衙役。 “方才为什么不说这些?” 衙役顿觉紧张,小心地回答着。 “呃,这,我刚想说来着,话才说到一半呢,县尉大人和杨捕头他们就窜出去了......” 林修微微摇头。 “他们去看看也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了,这几人你们查看过没有?” “我等不敢擅自查探,等大人们来做定夺呢。” 林修点了点头,对身边人道。 “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是!” 林修身边剩下的两名捕快立刻走到三人身边开始检查。 因为是县衙公鼓响了,所以这会不断有听到鼓声之后赶来的县衙人员,只是不见升堂却见一大堆人围在大门口的位置就有些奇怪了。 正好老教头也过来了,向附近衙役询问两句之后,他也赶忙走到近处。 林修一见到老教头过来,顿时面露喜色。 “陆教头来得正好,今夜贾云通疑似中邪,此刻又有人半夜击鼓引我们来查看这几人,你快看看这几人是否有异?” “遵命!” 老教头一来,那两名捕快也让开了一些,三人一起检查之后相互之间看了看,都能察觉到对方脸上的惊色。 还是老教头用周围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开口道。 “这三人筋骨粗壮孔武有力,都不是普通人,应当是身负武功之辈,并且功夫不差,但全都受了重伤,应该是被其他高手所制!” 斟酌了一下言语之后老教头看向林修继续道。 “大人,出手者功力之强实在超乎老夫想象,其内力直破三人经脉,以至于三人几处大穴泛起淤痕,这是内功被外来内力所废之兆,而这三人各自只受了瞬时一击......” 说话间,老教头就将其中一人胸口的衣服拉开露出胸膛,在胸口任脉一线上的几处穴位浮现淤血红点。 林修虽然看不懂,但听起来就知道很了不得,而老教头则下意识看向周围街道,仿佛黑暗中隐藏着一位绝世高手。 “大人,这里有张写了字的纸!” 一个捕快忽然在三人相互抵住的背部发现了一张纸,立刻小心抽出来起身交给林修。 林修接过纸条左右浏览一遍,顿时明白了一些事,频频看向地上被捆的三人和另一边的孩子,只是还不确定信上内容的真伪。 “若信上所言非虚,那么这三人是江湖义士所降,且其人早就关注此案,知晓这些人与贾云通案有关,还说那妖人术士施邪法的位置就在城外,这孩子可能是贾云通之子!” 说着,林修将信纸递给已经站起来的老教头,后者浏览过后也眉头紧锁,办案的事情他也不懂啊。 “那大人怎么看?” “先去城外看看再说,杨捕头,速带人去城西南外江边找寻那妖人术士施邪法的场所,呃......” 林修话说到这才意识到杨平忠等人已经去了地牢,于是对着旁人道。 “去地牢看看有没有事,若是没事,让杨捕头先过来吧。” 正在这么说着呢,那边杨平忠却带着几名捕快和两名月州差人来了,人到近处已经大声禀报起来。 “大人,地牢那边没有什么情况,县尉大人担心大人这里出事,让我先过来了!” “来来来,杨捕头来得正好!” 林修赶紧让杨平忠过来,同他说明了大门处的情况,然后将信纸递给了他,杨平忠皱着眉头边听边看着门口三人的情况。 “杨捕头,你速带人去城西南外江边找寻那妖人术士施邪法的场所,注意万事小心!” “是!” 杨平忠接过信纸后,又看了几眼地上的三人,随后带着几名元江县的捕快和衙役,外加两个月州来的官差,一起向城外搜索过去。 此刻的鼓架边,原本靠着鼓架坐在地上昏睡的孩子已经被老教头裹着衣服抱了起来,并交给了身边一个短须衙役。 “这孩子可能是贾云通之子,先带下去好生照看吧。” “哎!” 等衙役抱着孩子走了,门口也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只是依然有听到了鼓声却不明情况的县衙中人在赶来,其中也包括了衣衫都还有些不整的师爷。 林修站在衙门门口,并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情况依旧不明,但看起来确实是有利于他们这边的。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希望是有高人出手帮忙了! ----------------- 另一边,得到命令的官差们一路向城外搜寻,专门找寻那些较为阴暗的地方,终于,有人在一处灌木后面发现了那破碎的法坛,急忙招呼其他人过去。 “杨捕头,在这呢——” 杨平忠带着多名官差立刻赶到,视线越过灌木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炸开的法坛,随后是地上的小旗子和死尸。 那法坛上的一应事物,以及死去有一会的黑衣法师,都说明了不久前的夜里这里在做什么。 查看到一半,又有人在不远处喊了起来。 “捕头,这里还有一具尸体!” 有人发现了那一个江湖人的尸首,杨平忠便又走了过去,只见那人胸口凹陷七窍流血,显然是被极强的掌力一招毙命。 “嘶......好强的掌力!” 死的这人虎口有厚厚老茧,加上身边掉落的兵刃,应该是一位使刀的好手,那么出手的人武功就更不简单,再联想到县衙门口的情况,那一位江湖义士是何等高手已经让众人脑海充满了想象空间。 随后众人再仔细检查周围,结合县衙外三人的情况和这边的尸体,基本能确认之前在这里发生了一场一边倒的打斗,而那名黑衣法师身上反倒没有什么明显的创伤。 和月州衙门的人商讨片刻之后,杨捕头得出一个最接近真相的结论。 “当时贾云通中邪之刻,定是这妖人在此施法,不过正好被一名江湖义士撞见,亦或者他早就留意这些人,选择这一刻才出手......” “双方战斗一触即发,也乱了这妖人的邪法,致使其反噬而亡,其余人等也被江湖义士制服!那么这样一来,贾云通在狱中突然好了,也就解释得通了,因为施展邪法之人中途已经暴毙......” 只是这江湖义士是谁,真的只是单纯仗义出手么?真的只是一人还是说有一群?这案子是越来越复杂了! 有这种念头的不止杨平忠一人,只不过今夜对于元江县衙来说算是万幸。 众人先整理一下现场,做了标记之后又收拾一些物品,然后一起连尸首带物证,全都带回县衙中去。 还是那句话,这一夜注定是元江县衙忙碌的一夜,既要整理证物,又要医治新到的犯人,还得审问后面醒过来的人,更要安抚和照顾那个孩子。 就连易书元后面也被叫去帮忙。 第46章 我道初显 那三名被捆在县衙门口的江湖人虽然受伤不轻,但主要是武功经脉上的,自身性命并无大碍,直接冷水泼醒就开始被分批审问。 很显然,这些新被捕的江湖人没有孙士万嘴巴硬。 到四更天的时候,地牢的刑房内,一个十指红肿的的江湖人扛不住了,面对狱卒手中扬起的一种见都没见过的细钩状刑具,本已经沉浸在被先天高手废功的打击中的他,终于开口求饶。 “我,我招,我愿意招......” 一边原本有些打哈欠的师爷立刻精神一振,赶紧坐到小桌边抓起笔。 “快说,你们是谁,何人派你们来的,是不是要对贾云通不利?” 不远处另一个充当临时刑房的牢房内,在这里也充当笔录员的易书元都听到了师爷兴奋的喊声,知道那边有人扛不住了。 似乎是意识到同伴准备招人了,易书元这边的一个犯人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同样出声求饶。 “我,我也招了......” 一边的狱卒和捕快全都微微松一口气,一直坐在小桌前的易书元抓起笔看着他,等候对方的话。 一个捕快狠狠踢了那人一脚。 “快说啊!” “是,是,我们,我们是天鲸帮的,陪着周法师来......” 对方在那说,易书元则同步记录着,只不过这次的字迹刻意写得平常一些,毕竟是要作为证物甚至夹在卷宗里的,搞不好朝廷会看,还是别太引人注目了。 ----------------- 县衙官署位置,林修同样夜不能寐,一直在书房等候消息,手中的一本书从翻开的时候就一直维持在同一页没有翻动过。 这时候,有脚步声匆匆从外头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也随着脚步接近。 “大人,大人,他们招了——” 林修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书房门前为来人开门,然后直接从衙役手上夺过了供词,再匆匆走到桌案灯边浏览,他一边看,一边嘴角的笑意就越来越明显。 终于,当林修看完之后,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滕敬才啊滕敬才,你可算是落到我林某人手里了!” 没错,江湖人招认了今夜的事情,将前后都说得很详细,但在林修眼里这里可不只是这样。 “哼,你们使手段,就不要怪我了!” 这一刻,林修心中已经有计策。 天鲸帮和江湖术士想要让贾云通死?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若江湖术士不成功,天鲸帮的武者就会袭击县衙? 这可不是林修强加的,完全是合理的推测嘛,而袭击朝廷官署罪同谋反!即便还没做,这倾向已经很明显了! 至于江湖术士的邪法么...... 林修眼神一闪,他不管具体过程如何结果如何,他要直接定为巫蛊之术害人! 本来这界限也就有些模糊,对于普通人而言更是如此! 据说巫蛊咒人能叫人不断患病不断虚弱,不着痕迹的将人咒死,因为有当年生母疑似被后宫巫蛊娃娃害死的事,巫蛊之术乃当今皇上心头大恨,是大庸朝廷大忌,就抓死这一点! 当即,林修就伏案提笔,开始写起新公文。 两个新罪名,一个罪同谋反,一个只重不轻。 “我看你们压不压得住!” 反正事已至此,林修也是豁出去了,他就要把事情搞大搞乱,到时候就算不是巫蛊之术,朝廷问起来他就咬死了自己不懂但不敢怠慢这一点! 你一个能施展邪法的人,在十几里外要对本案关键人物不利,算不算巫蛊?反正我们元江县乡下小地方,县衙里的人都觉得是巫蛊! 林修越写越兴奋,心中充满一种畅快感,赢不了那叫憋屈,能赢那才叫舒展为官之志! ----------------- 直到鸡鸣时分,整个县衙才逐渐恢复平静。 易书元也终于得以往文库中走去,虽然已经开始鸡叫,但外面天色还是漆黑一片,县衙里审问的和被审的都已经安静了下来, 文库内那一盏油灯跳动的光焰是唯一迎接易书元归来的动静。 入文库内部并关上门之后,易书元随手朝着油灯一指,一道灵风过去化入灯油,灯芯更是微微拔高,文库内瞬间便亮了很多。 也难怪人人都想修仙,即便自己这种程度,也确实方便太多了。 这么想着,易书元坐在文案前,思索着今晚的事情,他想到了那些江湖人,想到了那个满眼渴望的术士,想到了夜巡游的评价。 在易书元看来,所谓江湖术士其实也算是市井中一些法师之一,倒也不至于像夜巡游说的那么不堪,除了专门的骗子和心术不正之辈,其他的很多本就是为了糊口,算是一种职业了。 但也有不少心有追求,渴望真正仙道,即便是今夜死的那一个,想必也是如此。 “嘿,他把我当仙人了......” 今夜对于易书元来说本已收获良多,那去往县外时的推衍感悟就已经是一种惊喜,但忙了大半夜,这种惊喜已经化为了感慨。 喃喃自语一句,易书元重新取出了那一本山神所赠的书册。 今夜县衙众人在兴奋和感慨中一直议论的“江湖义士”,也让易书元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有些时候自己的身份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现在如此,以后如此,于人世红尘中游历也是如此! 有些有趣的故事,不身临其境自然书不完全说不明白,而融入故事之中却也不能一成不变,这就又回到了易书元推衍自身之道的志向上。 现在看来虽有些好高骛远,但易书元不觉得自己是在白日做梦。 带着这种念头,易书元着重又翻到了那关于障眼法的部分内容。 即是障眼法,但也是根本幻术,用得好和用得坏之间相差都很大。 这书上写的化影、消形、障目、生幻,虽都是基础,但黄宏川写得原理分明,显然是多年钻研过的。 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也如易书元心中之道,想要推衍显化而出,不可能真的有了正宗仙道炼法就能跳出来。 “轰隆隆......” 天空隐有闷雷声响起。 很快,一滴、两滴、无数滴春雨从天空落下,文库外已是一片“哗啦啦......”的雨声。 易书元看着书,思绪还留在书中内容之上,视线却看向了文库的门,挥袖一甩,灵力交感气劲隔空之下,其中一扇文库的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夜雨不断落下,好似在易书元几丈之外形成一片淅淅沥沥的水幕,加之如今春寒尚在,那雨水落地却在这夜间荡漾起一片片淡淡的雨中之雾。 这薄薄的雾气就好似一汪春水,蔓延到了文库前的廊道和屋檐下,甚至隐约蔓延到文库房门口。 雾气本就形态不定,又加上了微微跳动的灯火,更使得其不断变化难以捉摸,如丝如潮如幻如烟...... “蒙蒙春雨细生烟,万法变幻由心起!” 易书元低头看向手中的书,视线也随着心中所想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部分内容上,障目、生幻! 身中内景灵潮拂动,一缕缕灵气在易书元身上浮现,他闭眼运转了一下灵气,随后睁开眼,拉过桌面用来研墨的水碗一看,似乎毫无变化。 易书元眯起眼睛细细思量,随后眼神一闪,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微微摇着头,怎么把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忘了呢? 这一刻,易书元心境再有变化,情绪逐渐改变,心神就如同画笔一般,随着念头勾勒出一种厚重中又隐含几分凌厉的感觉...... 酝酿几息之后,易书元以右手轻轻拂过整张脸,心念也随着这种手掌动作的暗示逐渐变化...... 如雨如雾寸寸蔓延,心如颜变层林尽染! 当右手彻底拂过面部的时刻,易书元便默认变化已成,这一刻他能感受中身中灵气的流失,甚至隐约感受到内气状态都有所变动,再一低头,水碗中倒影着的,已不是那张熟悉的脸了。 似乎是更突显了一些岁月感,却在这种年龄感有提升的状态下更显得俊秀几分,易书元面色带着笑意,随后轻声张口,声随心变浑然天成。 “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这声音显然不是易书元本来的声音,而是在调整之后变得有些音域更低却又在低沉却更多了几分磁性。 叫龙飞扬怎么样?有点中二啊,再想一个吧...... 龙飞扬是易书元玩武侠网游的时候比较喜欢用的角色名称,不过确切一点说,大多数情况下,易书元在建号的时候总会被提示这名字被占用,所以他的号一般是“龙飞扬i”或者“龙飞扬也”...... 一想到自己这些事,易书元在陷入回忆的同时不由就笑出声来,这一笑心境立刻动荡,心一崩脸也跟着崩了。 凭着对自身变化的细腻感觉,易书元不照水碗也知道自己变回去了。 “呼......” 长长呼出一口气,易书元用双手拍了拍脸,发出“啪啪”的响声。 想彻底稳住还是不容易,还需要多练,不过嘛...... “很有挑战性,我喜欢!” 易书元带着笑意这么自语一句,一瞬间心情大好,起身走向文库门口,望向外头看着那春雨从天而落。 道显就是道显,不显就是不显,哪怕只有一点点,易书元也敢在此刻说,他的道行有实质性提升。 “天罡地煞之变,总有一天我会推衍出来的,到时候变化随心,真幻由我!” 喃喃自语间,易书元的脸上又浮现更灿烂一分的笑容,但又马上自我告诫这不过是低起点的基础上所有提升罢了,没什么好自满的! 确实没好自满的,但易书元的笑容就是止不住,内心还满满都是“我好牛逼!”几个字,这兴奋感是要一段时间才能平息了。 第47章 当断则断 清晨,娥江的某一处江段上,一个身影从江水中奋力爬上岸,这人拖着一只残破的右臂,浑身瑟瑟发抖,回望一眼来时的江面,跌跌撞撞朝前走去。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男子不断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但身体的状况却非常不乐观,他正是和易书元对拼一掌之后唯一逃离的人。 原本已经止住血的右臂此刻正在不断渗血,戳出体外的臂骨连着筋肉露出一丝森然惨白,待找到一处稍能避风雨的破草棚,男子就撞开烂门进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用牙咬开瓶塞,颤抖着往嘴里倒药。 几粒丹丸下肚,男子盘腿坐下,开始运功疗伤,很快头顶都升起一丝丝白雾。 “噗......” 一口泛着黑的污血吐出,男子的内气才稍稍好受了一些,但身体上的痛苦却愈发明显了。 “先天境界,先天境界,我仅仅一步之遥,这差距竟如同天堑......嗬嗬,咳咳,真,太过讽刺......” “先天真气,真就如此霸道强悍么......” 男子也自认算是超越一般一流高手的存在,甚至已经能隐约触摸到先天境界的门槛,却十数年再难寸进一步。 可笑的是,男子原以为自己就算真的遇上先天境界的高手,至少也能缠斗一番,但现实却如此残酷。 真的遇上了先天高手,却连一掌都接不住,男子终于明白,在那等境界的高手面前,自己根本不堪一击! 那恐怖的气势,那骇人的掌力,以及浑厚非凡的先天真气,哪怕此刻回想都依旧带给男子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想着想着,男子抑气加心慌,残存的内力再次紊乱,直接就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多久,男子才从梦中惊醒,然后慌张地左右张望,那个狂风之中,衣衫长发随风乱舞的模糊身影,已经如同暗夜梦魇挥之不去。 “咳,咳,咳,呕......” 男子用左手捂住嘴,嘴角却依然有血溢出,体内的伤势还在不断恶化,先天真气带来的伤势根本不是他的内力能完全抗衡的。 不行,得马上出发,这件事远比想象中更大,帮里再掺和下去就不是利益问题,而是关系到生死存亡了! 那几个被抓的人未必能守得住口! 男子不敢多想了,挣扎着站起来冲出屋外,迎着冰凉的春雨走去,所幸身上还有银子,找了一个土郎中固定右臂,又买了一匹老马,骑着马沿江奔跑。 “公子的分舵,分舵快到了......” 两天以后,已经换乘一匹马的重伤男子终于再也撑不住,直接坠马昏迷在江边。 ----------------- 一只携着狂风的手一掌打来,恐惧感瞬间充斥一切。 “啊......” 男子在惊叫声中一下子直起身来,不断喘息的同时,瞪大了眼睛惊慌地看向周围。 这是一个微有晃动的大船舱房,自己则睡在干净的床榻上,就连右臂上的伤都已经被重新处理过了。 “咳咳咳......呕......” 糊在喉咙处半凝固的淤血被咳着呕了出来,男子喘息着看着掌中的血污,显然有人已经为他疗过伤了。 外头似乎也有人发现男子醒了,赶紧惊喜地大叫起来。 “喻堂主醒了——喻堂主醒了——” 很快房间外就有更多脚步声传来,一个年轻公子模样的人匆匆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然后坐到了床边。 “喻堂主,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你不是办要紧事去了吗,其他人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受伤男子支撑着身子靠到后辈的舱墙上,微微喘息地看着眼前的人。 “公,公子,我昏迷多久了?” “距离我们在江边发现你已经过去两天了,喻堂主,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公子口中的时日,喻姓男子顿时面露惊色。 “什么?已经两天了?公子,快去找帮主,晚了就来不及了,此番我等去办事,遇上了先天境界的高手,我只和那人对了一掌,就几乎死在其掌力之下,快,快通知帮主......咳咳咳......” “先天高手?” 那公子惊得站了起来,然后立刻反应过来。 “你们去办的事与先天高手有关?为什么要得罪那样的人物,他是谁?” 受伤的男子用左手一把抓住那公子的的手臂。 “快派人通知帮主,我们,我们被人骗了,这事根本不是解决一个人牙子那么简单,有先天高手在背后出手,我等,咳咳咳......我等恐已卷入危及帮派存亡之纷争,让帮主速速做打算,咳咳......” 这喻堂主越说越激动,咳嗽得也愈发剧烈,口中鲜血不断溢出,那公子赶紧安抚他道。 “好好好,喻堂主,莫要激动了,我一定尽快通知我爹!言叔,快帮喻帮主运功疗伤!” 舱房内短暂的混乱暂时过去,那公子忧心忡忡地走出了船舱,命人取出信鸽直接将消息飞鸽传书送走,站在甲板上看着波涛滚滚的江面,再看看船舱,这公子心中有些焦虑和混乱。 帮中到底牵扯上什么事了?喻堂主之前去了哪里? 此刻一名中年男子也走上甲板,其人额头隐现汗水。 “公子,喻堂主的伤势暂时稳定住了,但那先天真气实在太过霸道,喻堂主的功力以后怕是......” “看这情形,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没回来的那些估计就再也回不来了,言叔,我爹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中年男子皱起眉头微微摇头。 “我只知和朝廷派发盐引有关,按说这些年我们财运亨通,江湖上的事算是很少牵扯了,怎么会突然遭逢如此强敌,先天境界的高手啊,多少年没在江湖上出现了,这一次怕是要腥风血雨了......” 年轻公子神色微微一惊,随后眼神一凝。 “盐引?真的是江湖之事吗?当今世上存在先天高手的地方,不只是江湖吧......” 那言姓男子心头猛然一惊,脸色瞬间骇然。 “公子是说,可能是朝廷要下手?” 年轻公子看向身边人,当机立断道。 “还没搞清楚,但不能拖延,言叔你背上喻堂主,我们立刻去见我爹!” ----------------- 忧心忡忡的又何止是天鲸帮的人,远在元江县六百里外的梧州城内,有人这段时间可谓是夜不能寐,正是梧州通判滕敬才。 滕敬才原本也不是通判,而是梧州长史。 长史作为知州自己任命再交由朝廷认可的佐官,天然同知州关系非常近,当原本的梧州知事升任吏部侍郎之后,滕敬才便很快升了梧州长史,再有两年,估计就能调任外州知事。 只可惜一封紧急的信件打破了滕敬才原本的安逸的官运和财运,这封信来自他的老上官,如今已是吏部侍郎的盛舒英。 一看到信中激烈的言辞和内容,滕敬才就明白出大事了,贾云通居然在月州被捕,更是伏法认罪供出了他的名字,如今罪状已经送到了京师承天府。 这一下滕敬才可谓是慌了神了,一面派人向各处通气,一面更是更是以重金请来了“解难大仙”,并且以长期盐引为承诺让天鲸帮出手协助。 这解难大仙在梧州颇有些名望,擅长各种法事,曾经也在知州面前露过一手,令当时在场官员都惊叹不已。 而滕敬才私下和解难大仙关系不错,更是清楚对方还有些更厉害的本事,这一次也是既是使钱又借着人情说事,软磨硬泡请了对方出手。 这样就落不下任何证据,反倒能倒打一耙,告元江县令污蔑朝廷命官,甚至可能污蔑朝中大臣。 虽然解难大仙满口答应,并且承诺绝对能成,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滕敬才心中也开始不安起来。 日盼夜盼,其他方向倒是有一些口信回传,最关键的元江县方向,大半个月过去了,却迟迟没有传来什么好消息。 此刻夜已经深了,滕敬才坐在自己的书房中,虽然翻开了书本,内心却极其焦虑。 “老爷,天鲸帮的人求见。” 天鲸帮?难道成了? “快快请他们进来!不,我亲自过去!” 滕敬才赶紧站了起来,和下人一起往外面走去,脚步都变得前所未有的轻快,一到前院,下人已经将天鲸帮的人带到了会客厅。 “诸位义士,我可是盼着你们送来好消息啊!周仙长呢?可是成了?” 天鲸帮来的人一共四个,一人脸色苍白且憔悴,一个年轻公子,一个是滕敬才熟悉的天鲸帮老帮主,还有一个扶着人的男子,四人见滕敬才过来,赶紧一起行礼。 “见过滕大人!” “免礼免礼,可是事情办成了?怎么没见到解难大仙周仙长啊?” 那帮主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后者微微点头,上前一步微微拱手道。 “自然是成了,只是那法,呃,那周仙长说他损耗颇大,要先行回去休息,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怕是不会现身了。” “啪~” 滕敬才拍了拍手,原本焦虑无比神情憔悴的脸上霎时间容光焕发,兴奋地来回走动。 “哦,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啊,改日我一定大摆宴席答谢仙长和诸位!” 只要贾云通一死,这事就能在刑部那边打个弯运作一下,即便案子上有滕敬才的名字,也至多梧州自查,至少绝对不可能惊动御前,轻拿轻放再慢慢消弭无形! 或者抓住机会向元江县发难,一个小小的县令,有的是手段收拾他! 滕敬才的脑子已经飞速运转起来,这几年送出去不少美女,个个投人所好,除了打通路数,总得多发挥一点作用才好。 那公子看了喻堂主一眼,随后说道。 “滕大人,我天鲸帮为了此事可是损失不小,盐引之事还请大人不要忘了。” “那是自然,最少未来五年,定保你们财运无阻!” “多谢大人照拂。” 四人赶紧一起道谢,那公子随后又说道。 “大人,那人牙子此番恐怕是惹到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我们喻堂主重伤归来,说那边有先天高手出手,若非周仙长以神奇法术逼退对方,恐怕堂主都回不来了,大人可知其中缘由?毕竟涉及先天高手,我天鲸帮也好做个提防!” “先天高手?” 滕敬才愣了一下。 “是武功很厉害的人咯?那贾云通惹到江湖人了?难怪呢,这人事事谨慎,我说怎么这次就栽了跟头呢......” “既然大人不知,那我等也不多问了,时候不早,我等先行告退了!” 滕敬才露出笑脸。 “好,他日我再宴请诸位!” “多谢大人!” 几人行礼之后退出会客厅,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出了滕府外,老帮主就看向自己儿子。 “为什么要骗他?” 那公子答非所问道。 “这人前后神态变化太大,之前焦虑得不似人形,闻得喜讯则容光焕发,他摊上的事一定不小!爹,这事为什么瞒着我?” “呃,这,滕大人他......” 那公子摇了摇头。 “爹,你那藏起来的美妾也是滕大人送的吧?儿子我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更不会阻拦你寻乐,但这件事你不该瞒着我的!” 老帮主脚步都停下了,一时间觉得尴尬无比,一边的喻堂主低声道。 “帮主,是我说的......” “那这件事......” “这件事我们只能自救了,那滕敬才被人设套了!爹,当断则断!” 第48章 东窗事发 比起天鲸帮那边的焦虑,滕敬才此刻是心情舒畅,回到后院就叫来妾室寻欢,胃口也有了淫欲也有了。 后半夜,滕敬才忽然觉得胸闷,逐渐开始做起了噩梦,然后从梦中惊醒,他发现小妾的手压在了胸口。 “嗬......” 滕敬才轻轻将小妾的手臂挪开,侧过身子继续睡。 只是睡着睡着,滕敬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记得那姓周的术士好像以前讲过,他的法术也是多有局限的,有些武者气血成罡,遇武功至强之人则效用不多,遇上武至先天者更是不可能起效。 武至先天,先天高手? 之前那天鲸帮公子的话又浮现在脑海...... 滕敬才一下子直起身来,那人在说谎!姓周的那法术根本不可能打退武至先天的武者! 再回想那喻姓之人重伤难以自立的样子,滕敬才越想越有些后怕,不会根本没成吧?不会姓周的也被抓了吧? 滕敬才这下睡不着了,惴惴不安的等到了天明,就迫不及待地穿上衣服准备去天鲸帮总舵所在,不过没能见到天鲸帮的话事人,只是被请进去喝了点茶,等到了一个堂主来聊了两句,说帮主出去了。 滕敬才不依不饶,一直等到了下午才离去,并吩咐天鲸帮的人,让他们帮主回来就去找他。 但第二天滕敬才在家中等了一天都没等人来,再次寝食难安的他第三天一早又去了天鲸帮总舵,这次只见到了一些小喽喽,其他什么人都没见着,依然客客气气不敢怠慢。 回到家中书房,滕敬才心中郁气难消。 也是这时刻下人拿着一封信件小心翼翼地过来。 “老爷,有月州来的信……” “什么,快给我!” 滕敬才抢过信件就迫不及待撕开,左右浏览之后脸色越来越差。 “砰”地一声,滕敬才重重拍在书桌上,但右手的疼痛立刻让他些龇牙咧嘴。 “好你个元江县令,好毒啊……” 滕敬才光是联想一下就觉得不寒而栗。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下一刻,滕敬才立刻悄悄开始到家中各处翻找一些所藏的贵重之物。 ----------------- 在天鲸帮和滕敬才在梧州折腾的时候,元江县另一份加急奏文早已到达承天府。 这一次的奏文着重详述了巫蛊邪术害人之事,和上一次不同,这下立刻引起了刑部的注意。 不过也有人再一次悄悄给送出了消息,当吏部侍郎盛舒英半夜知道这事的时候,整个人瘫坐在了家中书榻上。 “完了......这个混蛋到底还干了什么?这是要害死我呀!” 没想到滕敬才这厮竟然敢碰巫蛊害人之事,这便犯了当今天子大忌,十个脑袋不够掉的! “嘶......不能坐以待毙!” 盛舒英猛得一抖,将手中纸条捏成一团,然后立刻在书房中翻找起来,找出了之前滕敬才送来的秘信,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平复一下,立刻开始研墨起书。 第二天正值大朝会,一夜没睡的盛舒英早早穿好朝服进了皇宫,候朝房室内,他总觉得一些个官员在瞥向他,又好似只是自己的错觉。 终于到了朝会的时候,一众文武官员排队进入紫宸殿,皇帝还没来,盛舒英已经紧张得不行。 “盛大人,您很热吗?” 边上有同僚困惑出声,盛舒英伸手摸了摸额头,满是细密的汗水,只能尴尬道。 “是,是有点热......” “皇上驾到——” 盛舒英提振精神看向上方,群臣一起高呼:“恭迎圣上——” 在大太监引路之下,一名身穿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的高大中年男子坐到了龙椅上,平静地说了一句。 “众爱卿免礼!” 太监站定之后惯例高声一句。 “有本上奏——” 盛舒英看向群臣,看向刑部官员和承天府尹以及另外几名官员的时候,看谁都像是要走出来的样子,他赶紧第一时间带着奏章越众而出。 “陛下,臣盛舒英有本上奏,臣要告我那旧部贪赃枉法谋财害命,其人更恬不知耻竟以秘信妄图让微臣庇护,实在罪不可赦,臣还要自告识人不明,竟没有发现曾经的下属做出此等罪行,请皇上责罚——” 龙椅上的人微微皱眉,定睛看向下方的大臣,虽有一点距离,但看得出盛舒英很紧张。 这种事正常而言是直接递交刑部,就算真的要送到御前也可以下午去御书房,但盛舒英急着选择在朝会上直接上奏? 皇帝的神色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呈上来。” 皇帝一发话,太监便接过奏章后递送御前,在皇帝浏览过后便看向刑部方向。 “司敬修,可有月州奏文送来,可知涉及滕敬才一案?” 刑部尚书从群臣中走出来。 “回陛下,刑部确已收到相关奏文,不过收到了两封,因为涉及朝廷命官,前一份已经在审议之中,并准备同监察司商讨,昨日又收到一封......” 说着,刑部尚书看了一眼盛舒英,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份奏章。 “臣已大致阐明内容,请皇上过目。” “呈上来。” 皇帝依然是不咸不淡地一句,只是等太监将奏章送来并展开之后,他身子开始坐正,脸色也逐渐开始变了,随后看了一眼盛舒英,心中冷哼一声。 “盛爱卿不愧是国之栋梁,只是信错了小人呐,也或许当初你在梧州之时滕敬才还算安分吧。” 这么说了一句之后,皇帝看向刑部尚书,淡淡说道。 “一个小小的梧州通判,伙同商贾害了这么多民间女子,只为娼馆之利?事后竟为此事不惜请妖人以巫蛊害人,那元江县令怕是还有一些事没敢奏上来吧......” 这么说着,皇帝看向群臣。 “敢以巫蛊之法害人,更有那江湖人敢染指此事,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此案给朕好好查一查,盛爱卿就先留任办公,若并不相关自然也不会冤枉你。” “臣等遵旨!” 几名官员立刻应声,一边的盛舒英应声的时候冷汗直冒。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向下方,但除了巫蛊之事搅得他心情不佳外,视线也再次瞥向一边的奏章,子夜审鬼? ----------------- 朝廷之中逐渐起了风波,但对于元江县衙而言,日子却平静了下来,字那次夜袭之后一个月都没有再起什么波折。 而易书元这段时间也没有到处跑,除了补全县志的内容,也细细品味着这段时间的所得。 这一个月来易书元过着膳堂与文库两点一线的生活,连寝所都没去过,几乎等于一种另类的闭关状态,直到今日才算神收意止。 对于如今的易书元而言,修行中的每一份收获都是值得欣喜的,更何况自悟而得也会多几分成就感,只可惜想要彻底由虚至实,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坐在书案前,已经把此前收获留住的易书元心态青松,再一次翻动着黄宏川所赠的书册,另一只手则把玩着那块乌木,并以自身灵气滋养着它。 虽然易书元不懂什么炼器之法,但觉得以自身灵气滋养肯定不会错。 而眼前整本书易书元也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但还是下意识会多翻一翻。 此刻易书元一边看书,一边回忆着之前的种种修行所得,心中不由念动万千。 若我真能将这一道显化而出,那么将来虚实一念可化心中万千,由心生幻又化而成真,应当称得上是地煞之变! 已经有过半次经验的易书元又不由露出笑容,这样一来他要学要适应的东西可就太多了,若不是自身确实认真修习了武功,并且内功修为已经到了先天之境,那么这半次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易书元并不心急,反而有些自得其乐的感觉,游历红尘见万千人见万千事又能全己道,何乐而不为呢。 “嘿,这亦算是乐趣!我易书元能成半次,就能成一次,能成一次,就能成万次......啧,好像有点好高骛远了哈......” 自言自语着,易书元忽然看向门口。 过了一会,一个孩子到了附近,他在那边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踮起脚小心地望了望文库内,结果发现里面的人也在看着外面。 孩子顿时有些尴尬地挠着头往一边走开了。 不过易书元却放下乌木和书本站起来走向门口,他站在文库门前看着那个默默离去的孩子,正是那天他救回来的那个。 “没有人陪着你吗?” 易书元声音平和,尽量不吓到对方,那孩子原本要走了,听到易书元的话止住了脚步,站在大概十几步外的走廊上,有些局促地回答着。 “就一个人在能去的地方转转......” 声音带着明显的非本地口音。 “去看过你爹了么?” 孩子神色变得有些慌张和害怕,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怯生生地回答着。 “差大人们带我去过了,说那个人就是我爹......大人,我能走了么?” “没事了,你去吧。” 听到易书元这么说,孩子如临大赦,赶紧小跑着离开了,他不能离开县衙,也不能去一些要地,也没那么多人一直照看他,只能一个人在能去的地方转,到点了可以去膳堂吃东西,睡觉则是在通铺那边挤挤。 易书元想着这件事,而那个孩子到了走廊尽头却又趴在那边柱子后面望着这边,似乎是犹豫了好一会才终于又开口了。 “大人,我娘什么时候来呀?” 易书元微微一愣,看着那个孩子道。 “为什么来问我?这件事其他差人应该会更清楚的。” 那孩子张了张嘴,犹豫着说道。 “有个公子和我说,可能这边的先生会知道......” 易书元微微皱眉,随后舒缓神情向着那孩子招了招手,后者在柱子后面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走了过去,到了易书元跟前。 “是哪一位公子说的呀?” “就是那个除了大人你之外,还愿意和我说话的一个公子。” 易书元笑了。 “我不是什么大人,你说的那位公子不是衙门的人吧?” 这孩子不准离开县衙,平常也见不到县衙真正的几个官的,因为那些地方他也不准去,而即便只是个私生子,其他差役之类的也多半不待见他,所以他说的公子可能是相对没那么容易代入主观情绪的楚航。 “我不知道......大人,我娘什么时候来呀?” 孩子又问了一遍,眼中满是带着慌张的期盼,易书元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后者明显想要闪避,但身子动了动还是没躲。 这孩子脸上手上肤色粗糙,并不像从小过惯富贵生活的样子。 看着看着,有意无意间,易书元恍若看到一股淡淡的气在孩子头顶变化,更好似能感受到一种遥相呼应的焦急情绪。 这是,母子连心啊。 “他们,他们说我被掳来的时候,娘就可能出事了......” 孩子的声音似乎带了一点哽咽,也中断了易书元的感受,他微微皱眉道。 “谁和你说的?” “没,没人说,我晚上睡觉,听通铺里头的几个差爷在那头床铺小声议论过......” 易书元点了点头说道。 “你放心,你娘没事,她很担心你,过阵子就会来了,去玩吧。” 易书元的声音带着一种沁润入心的安宁感,仿佛天然就能令孩童信服。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孩子脸上露出惊喜,向着易书元鞠了几下躬,然后小跑着离开了。 第49章 想岔了 看起来那个家伙还是一直在关注着我啊。 这么想着,易书元倒也有些对楚航另眼相看了,明明上次他已经算是看到了一些东西,却能忍住这么久不来找自己。 不过就凭楚航还有指点这孩子来找他这一点善心,易书元便决定有机会就主动找到楚航聊一聊。 这么想着,易书元伸手往文库一招,桌上的乌木和书册瞬间悬浮而起并在下一刻飞入他手中,收好东西之后,他便迈步离开了文库。 先去吃饭吧,今天就奢侈一下去同心楼,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不得不说易书元的工作是真自由,还没到饭点了呢,想出去也完全没人拦着,很快就到了县衙斜对面的同心楼门前。 大街上早市热热闹闹一片,一些早起来城中卖一些山货农品的摊贩则大多正在收摊,人来人往却没有多少人进各个餐馆,毕竟还没有到用餐的点上。 同心楼外,有店伙计看到易书元来了,立刻殷勤地招呼起来。 “易先生来了?快里边请!” 这会处于早客已走午时未至,正是各个酒楼饭馆清闲一些的时候,掌柜一边记录着障目一边拨着算珠,听到外面的吆喝,笑脸迎向易书元。 “易先生可算是来我们小楼了,我还以为我们的菜品不合您口味呢!” 易书元闻言也是一笑,这掌柜的很擅长和人拉近关系。 “哈哈哈,掌柜的多虑了,易某只不过是囊中羞涩罢了,这不领了薪俸就来了。” 掌柜闻言笑容更灿烂。 “易先生说得哪里话,您来吃饭,就是送也得送几个菜!先生今天可是要去楼上雅座?” 易书元看了看大堂,没什么人在吃饭,自然是点头准备上楼。 “去楼上吧。” 边上的店小二便朝着楼梯方向吆喝一声。 “楼上雅座一位——” 和掌柜客套一句,易书元随着店小二一起上楼,那楼上也就两桌客人,一桌在楼梯边上,一桌在窗口。 易书元视线扫了几眼就和小二一起到了窗边。 “易先生,坐着看看街景,我给您倒茶,咱们同心楼的八珍菜,蒸肉饼、红烧时鱼、炒鲜笋、炖鸽汤......样样都好吃,您要是还有别的想吃的,只要报出菜名,后厨会的都可以做!您先请喝茶!” 小二的业务能力显然十分娴熟,一边报着菜名说着推荐,一边把茶倒了给易书元递过去。 “嗯,那就来个羊肚鲜、烧时鱼、炒鲜笋和炖鸽汤,再来一壶酒。” “好嘞,先生您稍等,我马上让后厨去做!” 小二高兴地下去了。 易书元还是点了酒,毕竟在山上和山神喝酒之后,他对酒的滋味就有些念念难忘了,虽然衙门不提倡白天喝酒,因为怕影响公务,不过易书元自认如今的他还不至于因为一壶酒醉倒。 易书元喝着茶望着窗外的街道,这条元江县最繁华的大街上人流穿梭不止,有元江县人,也有外地来客。 元江县作为娥江水道上的沿途县城之一,虽然不是什么关键枢纽,但城外也有一个还不错的码头,是很多江上来往船只偶尔会停靠一下的地方。 所以在元江县的大街上,永远能看到一些陌生的面孔,也总是能听到一些外地的口音。 易书元双眼逐渐有些朦胧,眼神的焦距仿若延伸扩散到了整条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流在他的眼中好似模糊起来,成了一片形态各异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就是一副烟火人间的画卷。 视线逐渐回收,眼神恢复焦距,易书元低头看向手中的茶杯,微微晃动一下,里面的水和茶叶也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旋转。 “嘿,人间呐......” 茶水在杯中缓缓流转,易书元看着看着好像又出了神。 忽然间,易书元心有所感,看向窗外,那三叉街口的纵向一侧,一个身影似乎正要往县衙去,正是吴明高的外甥楚航。 易书元以真气和自身灵气相互交感,向着那个方向轻声开口。 “楚兄,若没什么事,便来同心楼一叙吧。” 街口的楚航明显愣了一下,先是下意识张望四周,然后才对话中之意反应过来,抬头望向斜对面同心楼,在二楼的窗口处看到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这么远?却好似在身边说话? 楚航的震惊只是一瞬,随即脸上就浮现喜色,赶紧向着同心楼方向快步走去。 又过了一小会,楚航就上了楼,然后向着窗口走来。 “易先生相邀,岂敢不来啊!” “就勿要客套了,坐吧,易某已经点了菜,一会让小二天一副碗筷,就当是午膳了。” “哈哈哈哈,那太好了!” 楚航一边回应,一边自己拿了一个茶杯倒茶,只是浅浅喝了一口立刻就出声夸赞。 “好茶,易先生定是点了那同心楼的上梅春茶吧?” 易书元笑了笑没说什么,这茶是同心楼每桌都送的,肯定不是什么上梅春茶。 “楚兄,是你让那孩子来找我问他娘亲之事的吧?” “呃,给先生添麻烦吧?” 楚航略显尴尬,他还以为那孩子不认识他的,不过现在一想,就算真不认识,易先生也未必不知道啊。 “我看他有些可怜,又觉得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或许易先生您会知道,便让他去问一问,毕竟别人说他娘可能已经......” 毕竟亲眼看见易书元去城隍庙的离奇事,楚航觉得那孩子的娘有没有过世,易书元应该会知道。 听到这话,易书元愣了一下,好家伙,你小子原来花花心思这么多,如果那孩子的娘真的过世了,岂不是要我易某人当这个“恶人”? “对了易先生,那孩子的娘究竟......” “你放心,他娘亲没事!” 易书元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哦哦,那就好!” “菜来咯——” 这时候楼梯口方向传来店小二的高声吆喝,他托着一个盘子快速走来,又将菜盘放下。 “羊肚鲜、炒鲜笋、炖鸽汤,一壶酒,两位先用,剩下的那条鱼还在处理!易先生,这羊肚鲜要用刀切开,要我帮您吗?” “不用了,你忙吧!” “好嘞!” 店小二带着托盘走了,易书元的视线则已经被菜吸引了,炒笋和汤水中规中矩,倒是这个羊肚包不是完整一个,应该是把一个羊肚割成很多张,每张包成这样一个碗大的羊肚鲜。 易书元拿起小二留下的小刀就将扎了细麻绳的羊肚包割开,顿时里面有羊肉、菌菇、笋子和豆泡随着汁液流出,一股浓郁的鲜香味同热气一起飘来。 好香啊! “楚兄,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咱们动筷子吃饭。” “呃好,我给先生倒酒!” 易书元可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下筷吃菜,一连好几口之后咀嚼着到一半,再喝一口酒,顿时鲜香与淳厚在口腔中翻滚,脸上的表情也显出几分陶醉。 到底还是红尘好啊,深山老林里的仙修哪有这般逍遥! 楚航原本并无心吃饭,但看到易书元吃饭的享受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也开始吃了起来。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易书元才从那种对美食欲罢不能的品味感中出来,看向对面的楚航,他正在大嚼特嚼。 似乎也觉得自己和易书元拉近了关系,楚航咽下嘴里的菜之后,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一直想要说的话。 “易先生,您那天是去了城隍庙吧?” 易书元提着一杯酒微微晃动,似乎是在感受其中酒水的流转,一边点头后答非所问地说道。 “楚兄像是有心事,便直说吧。” 楚航这会心中忽然有些微微紧张,像是犹豫了一小会才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易先生,我知晓您绝非常人,我便与你说一些怪异的事情,这事藏在我心里许久了,呃,您莫要告诉我舅舅啊......” 在意识到易书元那天可能是去见了城隍,并且让城隍亲自送出来,楚航就明白易书元绝对不是单纯能见鬼神那么简单了,也反复想过怎么和易书元拉近关系,但县衙上下最近一直在忙碌,又不好去打搅。 易书元精神微微一振,还真有正事? 之前易书元觉得楚航可能无意间看到他见鬼神的事了,以他对这人的印象,应该不是套近乎满足好奇心,就是可能会寻求鬼神助力科举什么的,反正不是啥正事,没想到想岔了。 第50章 上方接手 不过楚航这人稍有些跳脱,为求保险,易书元点头之后补充一句。 “只要楚兄不是干了什么作奸犯科之事,易某不会让吴大人知晓的。” “易先生多虑了,我怎可能做那种事!” 楚航赶紧否认,免得对面的人心生误会,稍稍酝酿了一下便再次开口。 “易先生,您非常人也,既能见得鬼神,定也是相信这世上还有很多妖精怪物的吧?” 易书元眉头微微一挑,不但相信,还亲身接触过。 “楚兄请说下去吧。” 见易书元没有出口反驳,楚航心中大定,点了点头继续道。 “易先生,这事我小时候和爹娘说过,最开始无人信我,后面虽然也请过一些法师来做法,只是那些人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根本没什么真本事,这些年我老不愿意回家,也是因为此事......” “哦?莫非你家中还有妖怪?” 易书元的兴趣来了,楚航则表情复杂。 “若说是妖怪吧,也不太像,毕竟妖怪都是要吃人的,从小到大,从懵懂到懂事,家里也没见谁被吃了,或者说除了我以外,甚至无人感觉到怪异。” “妖怪也不是都吃人,那日山中骤雨,茶棚之事楚公子忘了?” 易书元笑着这么说了一句,听得楚航心下恍然,点了点头,暗道那天果然是遇上妖怪了,但很难说不是因为眼前的易先生在才没事的,当然他也不会反驳易书元。 “先生说得是!我家中的情况有些特殊,自我七岁开始,在家里就常常做一个噩梦,有个看不清样子的怪物,常来梦中找我......” 易书元微微皱眉,而楚航明显已经进入回忆状态,言语间也带着一丝惊悚情绪。 “那怪物形态模糊难以恒定,时而似兽时而似人,时不时就会溃为烟雾又重新汇聚,每每出现都伴随着凄厉嚎叫,然后呜呜丫丫地说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音,分外瘆人啊......” “然后呢?” 易书元这么问了一句,等待楚航的下文。 “没然后了呀,要有然后我现在哪还能坐在这里啊?哦,当年来我家做法事的法师中有一人或许有些本事,他虽然也和我爹满口打包票说家中无事,但见到我实在是怕得紧,就私下偷偷和我说,若真的怕,就试试少在家住......” 听到后面易书元就明白了,难怪楚航说他是半个元江县人,原来从十三岁开始就有大部分时间不是住在舅舅吴明高家,就是在月州生活。 “易先生,依你之见,我梦中的是什么妖怪?” 这易书元也不知道啊,只能既说实话也宽慰楚航道。 “未曾见过,也不好说是什么,但从楚兄描述的情况看来,这纵然真的是妖怪,也不似要害你的样子,至少没那个能力,更像是......” 易书元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奇怪,但听楚航的描述就给他产生了这种感觉。 “更像是在求你什么。” “求我?” 楚航瞪大了眼睛,有些没好气道。 “我求它还差不多,我求它别来吓唬我了,我求了它好几年呢,变本加厉!” “嗯?” 易书元心中一动,忽然露出了笑容。 “楚兄,你第一次求它别吓你是什么时候,不会是七岁的时候吧?” 楚航皱起眉头苦思了一会。 “这,太久了,那会又小,具体的时间有些忘了,大概就是那会吧......哎?要这么说的话,确实在这之前噩梦还不算多......” 说到这,楚航话语一顿,恍然大悟地看向易书元。 “易先生,你是说正因为我求它了,所以它知道我能梦见它听见它,就一直来梦里吓我了?” 是一直来求你了吧? 易书元没有说破,而是点了点头。 “有这种可能,不过尚不能确认,哪天有机会了,易某同你一起去你家中一次,探一探虚实再说。” 楚航闻言大喜。 “那太好了!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可去不了,莫说眼前的案子还没结束,就算案子结束了,易某至少也得编撰好县志才行。” 一想到舅舅吴明高发怒的样子,楚航立刻冷静下来。 “是是是,不能急于一时!来来,喝酒!” 楚航站起来给易书元倒酒,不过易书元却看向了大街的远方。 没过多久,有马蹄声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城南方向来了一大票人马,有人骑马有人牵马,还有甲士开道。 楚航也顺着易书元的视线望去,很快也见到了这一批接近的人马。 “朝廷的人?” “楚兄,你自己在这继续用餐吧,易某得赶紧回县衙去了。” 易书元站了起来,这阵仗,一会县令肯定是要命人击鼓召集全员的,他不在就不太好了。 “哎哎,我也得去瞧瞧啊!” 楚航跟着易书元站起来,两人匆匆下楼,在柜台前结了账之后一起往县衙走去。 果然没过多久,衙门的鼓声就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 在鼓声中,县衙的大部分人都往公堂方向跑,甚至县衙外又有一些百姓来围观。 易书元和楚航一起走到衙门公堂位置的时候,县衙中许多人已经到这了,楚航虽然不是县衙的人,但周围人都清楚他是谁,没人会拆穿。 大部分吏员全都站在堂外,只有几个官员以及各班房的话事人在公堂那边,一名腰间配刀的武官和一名腰间悬剑的文官站在公案前。 见人都差不多了,文官展开手中的绸卷。 “朕绍膺骏命:元江县贾氏案,案情重大,牵扯深远,兹今日起,由三司遣巡察使接手,元江县衙门秉公断案、处置得当,结案后再行封赏,钦此——” 以林修为首的元江县四位官员和一众吏首倒也不用跪下,纷纷拱手领命。 “臣等领旨谢恩!” 这圣旨一下,林修等人也算是大大松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下来,至少这代表皇上已经知晓了,接下的他们算不上孤军奋战了。 易书元站在堂外撇了撇嘴,真没意思,他本来还想站里头去近距离感受一下氛围的,没想到压根没资格进去。 那文官宣读完圣旨之后也非常客气,笑着说道。 “林大人,带我等去看看那贾云通和一干嫌犯所在吧?” “是,几位大人请随我来!” 一行人走出公堂,很快来到地牢,贾云通之前的一些手下仆从都关在外围,里面的重犯区域则关着几个江湖人,到最里面那间则是犹如惊弓之鸟的贾云通。 ----------------- 更早时刻的梧州城中,同样有朝廷官员到达,更还有不少披甲之士进城。 但这些披甲之士并未最先去往梧州官衙,而是兵分几路,在几位武官的带领下第一时间冲向天鲸帮的几个舵口。 一群气势汹汹的甲士冲来,更有人策马而行,大街上的行人纷纷惊慌失措地躲开。 “让开让开,朝廷捉拿钦犯——” “闲杂人等让开——”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兵士们叠簇着脚步声接近,枪刃如林又整齐划一的指向一栋占地颇广的三层楼阁。 “怎么回事,这里是天鲸帮总舵,各位军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为首的武官在一众甲士后面的马背上,冷眼看着眼前出来的几个神色不安的江湖人。 “哼,误会?奉朝廷之命,天鲸帮裹挟策动官员染指盐贸,更利用巫蛊之术迫害朝廷命官,乃谋逆贼子,众将士听令,持兵向前,凡天鲸帮帮众,格杀勿论——” “领命——” 士兵们齐声大吼,手持兵刃向前。 这种处置,这明显是在江湖人越来越放肆的现在,朝廷拿天鲸帮杀鸡儆猴了,甚至不少脏水都往天鲸帮上泼。 无数甲士冲向楼中,一时间喊杀声一片,即便是武者,在功力没有到达一定高度的情况下,面对熟悉战阵的披甲之士也是敌不过的,普通帮众更是被一边倒地屠杀。 “砰”“砰”“砰” 楼上有人士兵被打飞,有人窜出屋顶想要逃跑,结果周围早已等候的数十上百把强弩纷纷发射。 “叮叮叮......” “噗”“噗”“噗”...... “呃啊——”“啊......” 就算身负轻功又有兵器格挡,但不过是“叮叮”几声之后,就在惨叫中被射成了刺猬。 率军的武官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手,光是手下的士卒和几名副官,就已经将此处舵口剿灭,只是他眯眼看着楼内,觉得这所谓的总舵似乎高手太少了一些,据了解,这不算是个不入流的小派了。 天鲸帮各处面临灭顶之灾,梧州通判府同样有文武官员携兵士前来,一众甲士冲进府邸搅得里头鸡飞狗跳尖叫连连。 大约一刻钟之后,有人跑到通判府前院对着等候在此的官员道。 “大人,这府上的人都说,那滕敬才几日之前就不见了,一起消失的还有一些值钱之物。” “跑了?” 这边的两位文武官员瞪大眼睛面面相觑,这怎么向皇上交代?愣神过后就是愤怒。 “先把滕敬才所有亲眷收押,派四路人手去往四个城门方向沿途搜索,命梧州各县派人协助搜查,即日起梧州严查路引,发出榜文告示,通缉滕敬才!” “遵命!” 陪同在边上的梧州知事虽然官阶比巡查高,担此刻却有些战战兢兢,一句话都不敢说。 第51章 搅浑 因为皇帝的一句话,三司衙门一起出手办案,更是调动军卒,这动静不可谓不大。 此外,在梧州乃至周边享有一定威望的天鲸派因为牵扯其中而直接遭到朝廷绞杀,一时之间引得梧州上至官场下至黎民,以及中间游走在江湖的武者,全都惊愕或者惊恐不已。 承天府,皇宫,御书房内。 大庸当今天子坐在软榻上看着书,边上的香炉内焚出一缕缕细细的烟雾,软塌头尾部各有两名端庄的宫女手持长扇轻轻扇动,但风不能直接吹到皇帝,业不能让檀香烟雾溃散,是个技术活。 一名太监踏着无声的小碎步走来。 “皇上,司大人来了。” 皇帝视线不离开手中的书,淡淡说道。 “让他进来。” “是。” 太监走到御书房外,刑部尚书小心问了一句。 “公公,陛下心情如何?” 太监笑了笑。 “尚书大人不必担忧,陛下心情应当还不错。” 作为贴身大太监,自然是最明白皇帝的习惯的,这会皇帝在看杂书寻乐就代表着心情不错。 尽管有大太监提示,司敬修还是不敢怠慢,到了软榻外数步之后以合适的声量弯腰揖拜。 “臣司敬修,拜见陛下!” “司敬修,滕敬才那案子究竟如何了?我看送来的文书上写得有些不尽人意啊。” 司敬修直起身子如实回答。 “回陛下,那滕敬才事先逃跑虽略令人意外,但也尚在情理之中,只是居然逃得这么干净,定是有人暗中帮忙的......” 皇帝笑了,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到一边,从软塌上坐了起来,摆摆手,边上四名宫女顿时停下了扇扇。 “梧州以盐业为支柱,富甲中南道十一州,是我大庸出了名的富庶之地,本来还想着多少留点底线,看来梧州官场的根子都烂了,这滕敬才已经死了都说不定。” 皇帝说着看向司敬修,后者微微一愣后赶忙道。 “皇上圣明。” “行了,正好借此机会整顿得彻底一些,抓滕敬才的告示继续贴着,也不要只盯着官,办事的人才是最清楚的,这一点不用朕提醒吧?” “臣等明白。” 这一点确是不用多说,已经在这么做了,司敬修斟酌了一下又道。 “盛舒英那边......” 皇帝站了起来,走下了软榻,司敬修的视线就随着皇帝的身影缓缓移动,一直到了茶几座椅那。 “也不能一棍子全部打死,免得让朝中人心惶惶,总要有人办事的,留一些余地吧。” 司敬修微微点头。 “臣明白了。” 皇帝在茶几上拿起一个玉如意把玩着,忽然侧目看向司敬修。 “元江县案犯口供中的那个先天境武者查清楚没有,究竟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司敬修心头微微一凛。 “回陛下,据我手上文书所言,不论是元江县中人,亦或是被抓获的天鲸帮武者,都不清楚那名先天武者是谁,甚至连样貌都不清楚,但应该......确有其人!” 说着,司敬修也有些疑惑地继续道。 “只是这些年我朝对天下武夫虽不能说监察甚严,但对江湖有数的名宿还是清楚的,这些人的行踪清晰,更无谁突破到那传说中的武道先天境界的,如果有早就弄得武林尽知了。” 皇帝的脸上神色莫名,元江县令是个人才,审鬼的事情也十分有趣,事实清楚之下,也为梧州官场的整治送了个不错的时机。 整个大案之中,反倒是这名突然出现的先天武者成了最扑朔迷离的地方。 “司敬修,你也是会武功的,这先天境界的武者,究竟有多厉害,我皇宫大内高手如云,他能不能进得来?” 听到这话,司敬修不得不审慎发言,斟酌了好一会才回答道。 “陛下,微臣的武功至多只能算二流罢了,先天境界距离微臣太过遥远,但臣曾听家祖父说过,先天境界的武者,一身内力逆反先天化为真气,自此武道更进一步的同时反补元损,能以全盛之资直至此生最后一刻。” “厉害自然是厉害的,但真要说强到无视法度却也不能,一些江湖高手距离先天也就一步之遥,虽可能终其一生都不得迈过这道坎,但真的遇上了先天武者,即便无什么胜算,也未必不能缠斗一番的。” 或许是怕自己说得太满,司敬修又补充道。 “不过先天高手往往寿数较长,传言曾有先天武者活到了一百三十岁,在这过程之中,经年累月之下,很可能武道还会不断突破,武学精进没有止境,这等人物就难说有多厉害了,只是到了这一步的武者也算是天下无敌了,一般早已脱离了寻常世俗之欲,生命之末,皆是寻仙之辈了......” 这不是司敬修瞎说的,而是都有史料记载或者有江湖各处卷录或者故事相传的,算是公认的事实。 并且几乎每一位先天武者致死都坚信,先天之上还有路,凡人蜕变可成仙,尽管那时候他们自己在江湖人上往往也已经是“陆地神仙”了。 说道这,司敬修笑了笑。 “不过嘛,曾经的先天武者留下的武学宝典虽然精妙,却几乎没有后辈再成就先天,所以江湖传言,先天武学很可能都少了最关键的一部分心法内容,若不是自身天资卓绝到能凭一己之力突破,那么只有先天高手口授并近身相护才有成就的可能。” 司敬修话语顿了一下说道。 “也就是江湖人传言中所谓的魔扰心关。” 皇帝脸上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色,听着这些让他颇有种艳羡情绪,不由感叹道。 “武学之道竟如此灿烂么,可惜朕不会武功!” 司敬修赶紧道。 “陛下万金之躯,乃天下共主,自有天子龙气护体,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更有无数忠肝之士护持,根本无需练什么武功。” “哈哈哈哈,朕也就是说说,先天高手这么难成,朕练了武功怕也就是个三流。” “陛下言重了。” “总之,那先天高手务必要查清楚,手段么,温和一些。” “是!” ----------------- 在司敬修松了一口气离开御书房的时候,有人却处于日不安夜不寐的状态。 天鲸帮中的高手虽然大多都已经事先躲藏或者逃离,但他们没想到朝廷的动静比想象中更可怕。 梧州罗县,一处农家庄园内,有十几个人坐在火炉边。 这时候,房门被打开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人走了进来,室内十几人顿时都看向他,靠内的一个青年更是站了起来。 “言叔,怎么样?” 来者神情憔悴,走到室内先端起柜子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咕噜咕噜”一口气把茶水喝光,才“哈”出一口气。 “唉!各处分舵算是都完了,根本不是什么查抄产业,而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啊......” 听到这话,室内的人既是庆幸又是哀叹。 “还好公子当机立断,否则我们怕是都跑不了。” “可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啊?”“是啊,难道一直这么躲着?” “帮主,公子,我们怎么办?” 天鲸帮帮主如今已经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赚来的万贯家财也不过能带走一小部分罢了,所幸逃得早,一帮老兄弟和家小暂时无碍。 “天儿,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向朝廷投诚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天鲸帮主之子如今不再是翩翩公子的打扮,而是一个穷书生的模样,他看看窗外,不由叹了口气。 “朝廷本质上是要整顿盐业和震慑武林,我们不过是牺牲品,硬碰硬是不行的,投诚更是不可,即便我们说自己知道的不多,但别人不会信的,普通帮众或许问题不大,但我们,生死难料啊......” “躲,拖,藏得深躲得久,风头过去之后再改换门庭,以后别做惹人注目得事就好了,这些年挣得家当虽然只带出来一小部分,但也够大家做个富家翁了。” “公子,这......” 那公子笑了笑。 “不过嘛,还可以把水搅浑,放出消息说,我天鲸帮其实是无意间被拖入朝廷争端得,我等去元江县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先天武道!” “元江县有隐世多年的先天境界前辈,如今很可能到了要寻传人的时候才现身,我天鲸帮得知此密去往月州,中途误信了小人选择合作,谁承想反被前辈所恶,没能得到先天前辈青睐,反倒迎来灭门之祸......” 说到这,公子看向室内众人。 “你们说若这消息流传出去,会如何?” “那武林,怕是会沸腾吧......”“天下武者都会趋之若鹜!” 这些人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身上鸡皮疙瘩一阵,别说是外面的江湖武者,就是在场的这些人,对先天武道哪个不渴望呢? ----------------- 月州元江县,有尚在人世的先天境界前辈,并且似乎有意寻人传承衣钵,只这一个消息,就引爆了武林...... 第52章 风起云涌 先天境界武者出世的消息自然有人怀疑真假,但先天武者出现的事情本身毕竟是真的,至少以常人视角来说是如此,江湖中人也会有自己的关系网,自然逐渐得到了真相反馈。 而更多江湖人则在消息并没有查实的时候就已经动身前往月州,这过程中消息也经过多方演变衍生出好几个离谱的版本。 其中最离谱的版本有两个,一个是先天武者要将毕生功力传给某个有缘人,另一个是先天武者身受重伤,已经不得要传承衣钵,更有那内含先天之秘的武道宝典在身。 传到后面,就连朝廷中的人都愈发重视,毕竟先天武者真实存在,而江湖为此风起云涌,作为掌权者虽然不喜欢一些有目无法纪嫌疑的武者,但总体上更不希望江湖动荡。 一时间,月州既成了武林中人人谈之兴奋的宝地,无数武者纷纷前往,也成了让朝廷紧张地地方,皇帝亲自下旨一定要控制事态。 青州城南的一栋大院内,一个女孩兴奋地穿院过廊,跑到一处后院内,院子里正有一个年轻人在打拳练功。 “阿哥,阿哥——” 阿飞打出一阵拳风,故意将身前落叶全都打到廊道上,正好纷纷落到来人身上。 “哎呀,阿哥你又作弄我!” “哈哈哈哈哈......” 阿飞大声笑了气来,他回家之后更是深刻感受到了当初前辈所言非虚,曾经的自己太幼稚了,如今与家人和解之后,更像是心窍通了身也通了,武功进步更是水到渠成,但他非但没有急于求成,反而不断夯实自己的基础。 被落叶袭击的女孩并未真的气恼,而一边扫清身上的落叶杂草一边近几步,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道。 “阿哥,你知道吗,外头的人在传,月州元江县有一位隐世多年的先天境界老前辈,如今身许是大限将至,江湖上许许多多的人都要去月州呢,爹让我喊你过去!对了阿哥,你不是从月州回来的吗?” 阿飞整个人已经愣住了,自己妹妹在身边说什么都像是从天外来的,因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易书元。 “阿哥?阿哥?” “啊?” “想什么呢?爹让你赶紧过去!” “呃,好!” 阿飞心事重重,随着妹妹一起到家中前堂,却发现此刻前堂里人可不少,椅子几乎坐满了,都是几位叔伯,边上也站着他们的子女或者弟子。 其中很多人一般逢年过节走动都不多,也就是遇上大事才可能聚齐。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胖有瘦,长辈都认识,年龄较为相近的人,则有几个他认识,也有几个陌生一些,让见到这场面的阿飞兄妹都显得有些紧张。 见到阿飞过来,其父麦井华脸上不由浮现笑容。 “飞儿来了?来来,你回来这段时间没有到处走动,今日让几位叔伯瞧瞧,还有他们......” 阿飞和自己的妹妹走过去恭敬向着几位长辈行礼。 “见过几位叔叔伯伯,见过几位师兄弟师姐妹!” 长辈们笑着看这两位后辈,他们身边带来的晚辈则是不敢怠慢地回礼,因为都知道关系亲近,各人气氛还算比较轻松。 “麦师兄,麦师妹好!”“见过麦师兄麦师妹!”“两位好!” 这些叔伯都是麦井华年轻时的结义兄弟,能一交二三十年且没什么利益冲突,自然关系都差不到哪去,见阿飞来了个个脸上浮现笑容。 “哎呦,几年不见阿飞变化蛮大的啊?”“是啊,长结实了啊!”“阿珂也亭亭玉立了,就是不知道小时候的蛮劲还在不在。” “哎呀贺伯伯别说我呀......”“嘿嘿嘿她一点没变......哎呦!” 阿飞跟着笑笑,被一旁的妹妹狠锤背部,听这“咚咚”的响声是完全没留手。 这也引得几位长辈和他们身边子女弟子诧异地看向阿飞。 “身子骨练得不错呀!”“确实,这几锤下去,换个寻常人不得锤吐血?” “哈哈哈哈哈......” “我这孩子,以前较为叛逆,如今还算成器了,外出锻炼了一圈,武功底子扎实了不少。” 麦井华声音多少带着些欣慰和骄傲,之前儿子出走那段日子,他是真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但现在早已经一扫而空了。 阿飞心中有事,也不等自己老爹吹嘘了,赶紧发问。 “爹,叔叔伯伯们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小妹说的事是真的吗?” “不错,你贺伯伯牵的头,和其他人一起来的,江湖上出了一件大事,那月州元江县境内似乎隐居着一位先天境界的前辈......” 麦井华直接从元江县令夜审鬼魂说起,前面只是大致讲讲,后面重点讲到先天高手出现。 “那群人却不知道,元江县竟然隐居着一个先天境界的前辈,自然也知晓这案子,有他出手,小人便害人不成而被反噬,朝廷本还想压消息,可如今这件事已经在江湖上传遍了,无数人武者都去往了元江县,朝廷见此,竟决定借此声势在月州召开武林大会,也广邀天下武林豪杰一聚!” 不得不说天鲸帮公子裴长天这一招确实有效,先天高手外加无数江湖武者,直接迫使朝廷的注意力转移了,只要天鲸帮解下来低调些,朝廷就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大兴兵戈追杀天鲸帮武人。 而面天下这么多武者,即便是朝廷也不得不慎重对待,只能疏导不能强压,既然消息走漏了,干脆也借此机会开个武林大会,算是能在朝廷和江湖人之间定一个默契,甚至天鲸帮一事也可能会大事化小,毕竟明面上天鲸帮已经被灭了。 “武林大会?由朝廷发起?” 阿飞听着感觉怪怪的,听到他的话,年长的贺姓男子笑道。 “嘿,此前天鲸帮将手伸到官场,朝廷以雷霆之怒回应算是杀鸡儆猴,不过凡事张弛有度,这次也算是朝廷向武林人士示好,武林各派乃至各方名宿都要前往,更是借朝廷的面子,要将那神秘的先天前辈请出来!这也是江湖上数十年难得一遇的盛会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月州这地方,即便是借了先天前辈的威望,可有能力发起这种武林大会的还能将一切琐事安排妥当的,还真就只有朝廷了,否则其他人也承办不起。” 另一个长辈也附和一句。 “是啊,天下豪杰齐聚月州,这辈子都未必能见着第二回,我们也得去凑凑热闹,也让你们这些小辈长长见识!先天境界的传承是不太敢想的,但是这种盛会若是错过,老来临死怕是都会后悔不已的!” 麦井华脸上带着笑意。 “先天境界的陆地神仙若欲寻人传承武学,自然是要寻年轻之辈,我们没机会,但咱们的晚辈未必啊!” 武林大会汇聚各方英才,若先天老前辈如果真的要选择传人,在其中挑选肯定比自己找方便,也有大概率会现身,或者说大概率在找传人的时候被发现。 说着,麦井华不由看向阿飞,自己儿子这次回来之后仿佛整个人都迎来了一次蜕变,懂事了,也开窍了,武功不说一日千里,却也越来越扎实,颇有种大器晚成厚积薄发的趋势,该去武林大会长长见识,和天下年轻英杰一较高下,压住骄傲之心,或许还能闯出点名头来。 “嗯,今天晚上就在家里吃饭吧,我去酒楼叫一桌菜回来,然后大家好好休息一晚,收拾好行装,再补充点吃穿度用,明日一早我们就快马加鞭赶去月州!” “好,那今晚喝个痛快!”“不错不错,等从老三家出去后,路上就不要再喝酒了!” “老三,我记得你藏了上百坛女儿红,拿点出来?” “哎哎哎,这是为我阿囡出嫁的时候藏的,藏了十几年了!”“你有上百坛呢!” “哈哈哈哈,爹,就拿一坛吧!反正小妹也嫁不出去的......啊——” “哈哈哈哈哈......” 阿飞和妹妹之见的互动,也终于让之前略有拘谨的其他同辈人笑出声来。 ...... 麦家足够大,房间也多,安排这些长辈和同辈住下问题自然不大,多亏了阿飞兄妹的活跃以及同龄人种也有几个一起耍宝,一群人处得还算融洽。 只是当回到自己房间并反手关上房门之后,阿飞的神色就从兴高采烈变得十分凝重。 不会错的,月州元江县的先天高手,只能是“前辈”,他知道前辈武功非比寻常,也有过一些联想,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先天高手,也是,逆反先天容颜难老,这先天高手不是易前辈还能有谁? 也不知道前辈身体状况如何了?前辈身份暴露没有?不知道朝廷清不清楚? 前辈,您千万别出事啊! 不知不觉间,阿飞已经攥紧了拳头,随后狠狠朝自己脸颊上“啪~”地扇了一个耳光。 “你回家做什么?你该留在前辈身边多待一段时间,如果你在,前辈需要自己出手么?唉!” 第53章 天有异动 作为事件中心地的月州元江县境内,大约在消息才开始流传的时候,朝廷早就已经在元江县境内展开了排查。 元江县衙门内,除了几位官员,其他衙役吏员全都聚集到了公堂外。 朝廷上方的命令是手段要温和,不要刺激到可能存在的那名先天高手,但县衙的人都是官府自己人,排查的时候可以简单直接一些,毕竟本来希望就不大。 此刻人员都聚集在公堂这边,衙门的大门也是关闭的,一个个武夫在公堂上轮流接受朝廷武官检查之后,就轮到文吏了。 “下一个!” 等在公堂外的易书元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走入了内部,三个身穿常服,仅仅扎了护腕的武官分别站在公案前的三角。 在三名武官打量易书元的时候,坐在一边小桌前的县衙师爷赶紧说道。 “这位是易书元易先生,负责编撰县志。” 为首的武官微微点头,易书元的名字他们当然是清楚的,也是元江县令林修计策中的关键人物,让这位文吏配合演了一出“审鬼”的戏码。 这事即便聪明人都能猜出来事实也不能查,甚至不能说破,只管办犯官不可查青天,因为皇上很欣赏林修,此人日后必定是要被提拔的,甚至有意立为当朝青天的典型,所以林修是不能有污点的。 来元江县的巡察使和随行官员可不是边缘人物,而是承天府下来的亲信。 “易先生,无需紧张,放松一些站直了便好。” “呃,好!” 易书元装出一些紧张的样子,只是比之前每一个进入这里的文吏表现得稍稍沉着一些,他体内的真气和灵气早已在此刻消弭无形,全都归入身中内景了,处于尤实转虚状态,他就不信普通武者能查得出来。 三名武官一人以手贴住易书元脊背,另外两人分别抓住易书元的左右手,三股内力三路齐发,探入易书元的经脉。 易书元非但没有任何抵抗,反而任由异种内力在身中经脉游走,只是在一些地方的经脉做出略有不畅的样子。 大概十几息之后,三个武官各自收回内力并收功,相互之间都不用眼神交流就知道结果。 还是那位为首的武官开口说道。 “易先生肝脾经络略有不畅,还是少熬一些夜,勿食太多生冷之物了,平日多锻炼一下,好了下去吧。” 换其他时候武官不会多嘴一句,但元江县这里嘛情况自然不同。 “呃,多谢大人......” 易书元行礼道谢之后离开公堂位置。 “下一个——” 在易书元走后,又有吏员进入公堂接受排查。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整个县衙所有人都被排查了个干净,本来希望也就不大,这样只是程序上避免疏漏罢了。 毕竟除了县令、师爷和他们的家仆,县衙其他人都是元江县知根知底的本地人。 排查结果和县衙明面上的记录完全一致,文吏浑身上下的经脉都没有内力,武夫功力有高有低但都脱不出那条普通线,甚至很多明面上的大部分衙役虽然是武夫,但本身经脉里没有练出内力来,也就快班的捕快强一些。 整个县衙唯一可能性略大的就是那陆老教头,但也只是年龄上近一些,其他方面依然是一眼到底。 县衙里面可以这么查,外面却不可能,那毕竟是一位先天境界的高手,就连朝廷上面都要求手段温和勿要刺激,毕竟从对方的出手动机来看至少也是个正道武者,最好不要交恶。 只不过大规模明面上的排查不可,小范围暗中查访还是需要的,这些重担就落到了元江县本地人的头上了,也就是县衙原本的人手,朝廷派下来的人反而在期间作为辅助。 县衙自查完毕的当天,包括易书元在内的几乎所有人就都接到了命令,开始在元江县城内外,以及周边各个村落暗访。 十几天时间内,光易书元一个人就在各处里正的配合下,摸查了包括家乡西河村在内的临近三个村落,这是需要尽量将村中有几户,户内有几人,人员情况的细节都大致摸清楚的。 元江县是个大县,不算县城的话,整个元江县还有大小村落一百多个,每村户数从几十倒几百不等。 县衙虽然对大致人口总数有估量,也设有一些里正的职务,但实话说从这次看,管理并不到位,很多村落中一户人家的人口记录不齐,甚至还有完全没有记录的,记长不记幼,记男不记女这种事更是常见。 可以说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整个元江县暗地里来了一次人口普查,把县衙的人累得不行。 直到江湖上的消息越传越开也越来越离谱,元江县这边怕引起误会,就连暗中查访也停下了,这时候元江县城还没有粗略过一遍呢,那一片阔南山和一些没有人烟的野外更是不可能探清。 易书元在这过程种也逐渐放松下来,他已经明白如今的情况可不比上辈子人人档案清晰,处处监控探头,别说是他这个本地吏员了,就算真有一个别的先天高手,人家在孤家寡人的情况下,一个人想藏太容易了。 毕竟,元江县的人口之前预估的六万,外部村落排查一遍之后,直接涨了一万多,这还是没覆盖全县呢,这算是小小震撼了易书元一把。 这天傍晚,县衙的浴场,众人合力之下,因为嫌麻烦而许久没有使用的浴池已经被放满了热水,很多县衙的衙役在冲洗过后都到浴池里来泡一泡,这次易书元为了体验一下也在这里,算是少数能混到和衙门武夫一起泡澡的文吏。 一些衙役疲惫地靠在浴池边上,在场的人都早已熟悉,此刻没有外人也就抱怨开了。 “哎呦,这段时间可把我累坏了!” “谁说不是啊,原以为朝廷接手贾云通的案子之后,咱么能轻松点,没想到比之前累十倍不止啊......” “嘘,这话莫要说了!”“呃对!” 易书元也穿着一条短裤过来进了澡池子,他愿意和武夫一起坦诚相见,非但没有让武夫觉得他比其他文士粗鄙,反而更加敬重他,见他过来就立刻有人让开好一点的位置。 “易先生也累坏了吧,是得来泡一下,否则筋骨骤然这么一折腾会酸痛很久。” 易书元将头发散开,抹了一把脸也跟着抱怨一句。 “是累啊,不光是自家村子,还有边上两个村子,可遭了不少白眼呢,以为我易某人成了计税的税吏,我......唉!” 易书元这一声叹息半真半假,他确实有些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咱们也差不多,不过我们凶啊,易先生随和,事情就难办不是?” “莫要提了,莫要提了!” 易书元摆摆手,澡堂内气氛顿时快活不少。 “不过话说回来,上头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么个查法还不是为了找那位义士嘛?” “是啊,但人家能让我们给找到?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武道先天境界的陆地神仙!” “只是这位义士一出手,我们可苦了!” 易书元立刻脸色一正,对着说话的人道。 “也不能怪人家仗义出手啊,没他的话我们衙门上下,从大人到我们这些下面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对对对,易先生说得在理,没他的话贾云通这厮就死定了!”“还有那些武者,若来袭击县衙我等可挡不住!” 易书元遥遥头又叹了一句。 “说不定人家也嫌麻烦呢。” 有衙役这会又问了一句。 “你们说,江湖传言是不是真的,这位老前辈要寻传人?若我成了他的传人,习得一身绝世武功,皇上还不得封个大将军给我?” 有人“啪”地一下拍出一片水花过去。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人家能看上你?” “呃,世事难预料嘛......” 很快澡堂里又议论开了,只不过话题不再是抱怨工作。 “最近县里面的生面孔也越来越多了,不少都是武者呢。”“嘿嘿,还有人偷偷去阔南山的呢,那山这么大,真要藏个人能找得到?” “据说朝廷打算在咱们月州开一个武林大会,天下武夫都会过来呢,想要借朝廷和武林的声望一起将那先天前辈请出来......” 易书元在一边将脸巾罩在头上,舒服地靠在浴池边上,既听着旁人聊天,也有着自己的心思。 喵了个咪的,这事情越来越离谱了,我脑子秀逗了才现身那什么武林大会,不过热闹倒是肯定很热闹的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易书元一下从休憩状态中惊醒。 “有人击鼓?” 还在聊天的衙役们,纷纷诧异地看向易书元。 “啊?”“易先生你说什么?” “击鼓?有么?” 所有人都停下了说话,安静下来之后侧耳倾听,随后很快放松下来。 “嗨,易先生听差了吧?” 易书元愣了一下,随后笑道。 “可能易某太劳累了,好了,我不泡了,回去休息了......” 易书元起身和挽留的同僚告别,然后迅速到一边外室擦干身体简单穿上衣服就匆匆走出澡堂。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三下,六下,再九下,鼓声非常明显,并且十分遥远。 易书元出了澡堂又快步前行,一直到相对空旷且没有屋檐遮挡的位置寻着声音抬头望向天空,顿时心头猛然一惊。 视线中遥远的天上,一面散发淡淡红光的大鼓就架在云端,也看不清是谁站在云中,手持鼓槌击打鼓面,每一次鼓槌落下,鼓面就闪过一层红光,并向四方发出一阵鼓声。 ----------------- 有朋友来py了,推本书,《人生扮演游戏》,是《亏成首富从游戏开始》作者青衫取醉的新书,质量肯定有保障,新书是游戏制作文。 第54章 武魂天鼓 这鼓声在易书元耳中是如此清晰,那光芒在易书元眼中也是如此明显,但澡堂之中乃至衙门上下,没有一人察觉到,整个元江县境内可能也是如此。 或许也就只有鬼神有所察觉了吧? 易书元这么想着,不由下意识望向城隍庙方向的天空。 此时此刻,不光是易书元在看着远方的天空,元江县城隍庙顶上出现了几尊阴司大神,阔南山山巅上出现了山神以及那位古松所化的老翁。 很显然,这鼓声并非局限于元江县上空一域,甚至月州城城隍庙顶上都出现了月州大城隍的法身,月州城内一些庙宇处也有神道金身的身影,乃至于一些灵觉特殊的非人存在也在隐秘角落望向天际。 这鼓声和天空的变化让易书元难以保持平静,将衣衫穿戴完毕之后,他带着略微亢奋的心情,急于要弄清楚状况。 趁着这会天还没黑,易书元匆匆走出了县衙,步入了行人如流的元江县街道上,很多百姓行色匆匆急着回家,更有不少武者在街上游荡,同心楼更是已经客满。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能引起易书元的兴趣,他在街上走着走着,障眼法就开始逐渐生效,身影变得越来越不容易引起注意,直到渐渐被所有人忽略之后彻底消失在人们眼中。 随后一阵清风掠过人群刮上屋顶后,吹向了元江县城隍庙,片刻就已经吹到了城隍庙的屋顶上。 向常青在感受到一阵清风吹来的时候就微微皱眉,侧目看向身边,随后心中微微一跳,因为易书元逐渐在风中显出身形。 “易先生?” 易书元此刻维持着障眼法让城隍庙范围内来来往往的游人香客看不到自己,向着老城隍和周围几尊已经有行礼动作的阴司大神拱了拱手就再次看向天空。 “城隍大人,易某开门见山,这天上的大鼓是什么,鼓声又代表着什么?” 向常青对于易书元会问出一些没有常识性的问题已经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便较为感慨地说道。 “正所谓人随天数却也牵之,这天上的大鼓,乃是武魂鼓,由武曲星君亲自敲打,当是奉了天帝之命,乃大庸武运大昌之兆!这一切起点,怕是就在元江县了......” 说话间,向常青和周围神祇纷纷看向易书元,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清楚得很,那所谓的先天武者其实就是这位易先生,在他们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误会罢了。 只是这误会越来越大,牵动了整个江湖,又牵动了大庸朝廷,现在居然牵动了天数? 实话说,即便真的有一个先天高手在,也未必能造成这样的变化,也不是随便开个武林大会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武魂鼓响,只能是天庭的玄天仪真的感受到武运大昌之兆了,是大庸国运自兴之大势,天庭这才敢一定程度上推波助澜。 易书元见到这几位阴司大神都看过来,顿觉窘迫。 “这,易某可没想到自己引来个武林大会,更惊动了天庭啊,此前我也不知这先天高手如此稀缺啊......” 向常青之道易书元误会了,便开口解释起来。 “易先生,并非你想的那样,不是随便一个假的先天高手所能成就这种变数,既然是天数之动,定是有动天数之机啊......” 易书元皱起眉头,却发现几尊鬼神还在看着他,意识到什么的他赶忙摆了摆手。 “此事与易某绝无关系......” 只不过这句话易书元自己说得都有些底气不足了,而几位鬼神只是点点头没有咄说什么,但易书元总觉得他们一脸不信的样子。 其实阴司的鬼神也拿捏不准,毕竟确实有可能是巧合,只是太巧合了一点而已,同时心中难免对易书元更多了一份敬畏。 老城隍也不想多说这方面引易书元不喜,于是看着天空依然在响着的武魂鼓感慨一句。 “没想到大庸三百年国祚之后,非但不见颓势,反而又有大兴之兆啊,天庭以武魂天鼓震慑寰宇,一是助声势兴武道之心,二是要警告妖孽魔物休要在此刻作乱。” 易书元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也就是说天庭中应该有什么宝物感应到了某种征兆,而且这征兆是有利大庸的,而作为大庸以及周边头顶的一方天庭,大庸稳定兴盛也意味着自身神道昌盛,所以在不违天数不返天条的情况下很乐意推波助澜,直接祭出武魂鼓,由武曲星亲自击鼓助威? 这玩的有点大了吧? ----------------- 看了很久之后易书元告别了阴司诸神,但回去之后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今晚有没有睡觉的心思了,于是易书元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到了文库,趴在书案上一边把玩着自己的那块乌木,一边想东想西。 不过易书元自认问心无愧,倒也不太过害怕,而是好奇居多,即便一切开始于一个误会,可天庭是不会拿这种事当儿戏的。 “那么确实是巧合?听说当今皇帝是一个明君,或许大庸正好要在他手上复兴?” 易书元喃喃自语着,又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怎么想都多少和他有些关系。 只是想着想着,易书元又笑了,纵然真的有一点关系又如何呢?咱牛逼不行么?还能让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么? ----------------- 而在易书元胡思乱想的时候,除了已经先一步到月州的,武林中各方豪杰也都在往月州赶来,谁都不希望错过这次盛会。 月州西部的一条官道上,十几人牵着马在官道边上宿营,而这一处官道左右适合宿营的地方有着不少篝火,显然夜宿官道边的人不止他们一群。 阿飞将马匹拴好之后检查了几遍,却忽然微微皱眉,抬头看看远方的天空,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奇怪,为什么错觉般听到鼓声?” “阿哥你在干嘛啊,还不过来?” “哦来了!” 阿飞应了一声,从马背上解下一小袋米就准备去那边才升起来的篝火处。 忽然间,有声音在远处响起。 “站住别跑——” “前边的江湖好汉,可有人伸出援手——” 很多人寻声看去,只见有白衣人施展轻功于腾挪之间在树梢前行,后方也有人在追着,但大多在地上跑,轻功上面差前人太多了,分明是在被戏弄。 “你们这群窝囊废也想追上我?哈哈哈哈哈......” 前面正在逃跑的人却不逃了,在周边几棵大树上腾挪,引得追他的人怒骂不止,一个汉子更是怒声向周围求助。 “大家都是武林同道,可有人愿意助拳?此人出言调戏我女儿,实在可恶啊——” 这条外州同往月州城的主道上最近格外繁忙,所以此刻周围人不少,虽然在官道边上宿营的不全是武林人士,但九成都冲着武林大会去的。 那树上的人站在一处树梢上像是荡秋千一样摇晃着,调笑道。 “我与你女儿两情相悦,怎么能算是调戏呢,你去问问她自己,是不是在想着我呢,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不远处有一处篝火那边有人坐不住了。 “哼!就凭你这句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语间,那人直接一跃而起,乃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施展了轻功冲向了树梢上的白衣男子。 “我拿住你再说,看招——” “就凭你?” 树梢上的人轻飘飘一跃而起,避开来人的一掌,随后从天而落一脚踢向来者,而来人在树干上站定,双拳齐出,两人一瞬间交手三次。 “嘭”“嘭”“嘭” 三拳对三脚,空中那人借力远飘,而树上的汉子内气一阵翻腾之余忍不住赞一句“好功夫!”,一句话过后,树上助拳的汉子再次一跃追向白衣人。 麦井华等人也不由站起来观看,并且赞叹道。 “这白衣人好俊的轻功啊!” 却在这时,明明作势欲跑的白衣人忽然止住脚步,在后面那汉子轻功还没落到下一棵树上无处借力之时忽然左袖一甩。 一直盯着打斗的阿飞顿时心头一凛,分明看到了一丝寒光。 “小心——” 这一声提醒极为关键,还在空中的汉子在这一刻以腰力翻腾一下,一道寒光几乎贴着背部射了出去。 本来观战的一些人以为这至多算是小冲突引起的切磋,没想到白衣人下了死手! “小人,那我便不留手了!” 汉子明显怒了,翻腾间已经到了那棵树上,双拳带起拳风猛力向前攻去。 “喝!” “就凭你也敢留手?” 白衣人声音十分不屑,和汉子斗在一起,没想到拳脚之间不过十几招,汉子脚下不慎没有踩稳,就对方抓住机会一拳打在胸口。 “嘭”的一声后,汉子被打飞出去,而那白衣人居然不依不饶,凌空追过去又在其胸口补上一脚再借力翻腾回树梢,而那汉子直接被这一脚踢得干咳出血来,身形被打得坠向乱石地面。 这一刻,阿飞动作比附近一些武者更快,几乎下意识冲向汉子坠落的方向,跃起空中就伸手接住了那汉子,谁知才触碰到汉子的身体,感受到了一股巨力袭来,甚至双臂筋骨都感受到了疼痛。 这一刻,阿飞几乎本能一般顺势旋转,带着汉子在空中旋身数周,化去力道之后双脚稳稳落地。 这一幕举重若轻,业引得树梢上的白衣男子多看了阿飞方向几眼,暗道是个高手。 麦井华等人这会也聚了过来,当几人看清阿飞接住的是谁就都不淡定了,麦井华更是惊呼出声。 “邓老三?” 邓家兄弟号称大别湖三义,在青州那一片素来名声不差。 “可恶,那混账竟下这么重的手?” 看到这情况,刚刚追逐叫骂的一群人此刻也没声了,知道眼前人不是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反倒是树上的白衣人又笑了。 “怎么样,以我的功夫,不算亏待你女儿吧,哈哈哈哈......” 这话引得众人怒从心起,明显上头那人就不是什么好鸟了,仗着武功好简直肆无忌惮,麦井华和贺朝举当即就站了起来,但一只手却搭在了麦井华德脚上。 “几位不要冲动,咳,这人武功......太厉害了!” 邓老三在和白衣人交过手之后就明白对方的武功高出他至少一个层次,不是寻常武者能对付的。 索性众怒之下,周围大多数武人都已经起身,都看向白衣男子面露不善,阿飞更是心中紧张之下暗暗鼓劲,双目随着内力沸腾折射出侵略性极强的目光。 树上的那人是很强,甚至阿飞觉得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但此刻心气攀升,竟然十分想和对方交手,纵然敌不过也不能放任此人嚣张。 白衣男子环顾四周,最后看了一眼阿飞等人的方向。 “嘿,人多势众啊?那爷就不玩了!” 说完这句,白衣男子施展轻功,在踏着树梢掠向远方。 第55章 山河仙炉图 白衣男子施展轻功离开,下方众多武者也无人敢真的起身阻拦,任由其越跑越远,最终消失在众人眼中。 直到这时,周围才有人聚到阿飞等人身边,自然也包括了之前追逐那白衣男子而来的一群人。 出伤药的出伤药,阿飞更是二话不说直接运功帮助邓老三顺气疗伤,因为他刚才就看清了对方伤在什么位置。 忙活了一小会,阿飞收功回气,邓老三的起色也好转了。 “邓大侠情况如何?” 阿飞这么问了一句,邓老三吐出一口浊气,手撑着地转过身子向着阿飞拱了拱手。 “小兄弟内力之精纯实属罕见,多谢你为我疗伤,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刚刚若非小兄弟出手,邓某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太好了!”“邓大侠没事就好!” 边上最初寻求帮助的几人都松了口气,即是因为事情因自己而起,也是因为邓老三不是无名小卒。 “那人下手毫无顾忌,十分歹毒!更调戏良家,绝非什么好货色!” “对,说不定是什么采花贼!”“哼,这种混账也配去参加武林大会?” “就是!他也配?” 一群人个个义愤填膺。 麦井华将阿飞拉起来并带到一边,看向自己的儿子道。 “飞儿,你刚刚是不是想出手?” 知子莫若父,尽管阿飞变化很大,但身为父亲总是更敏感一些的,阿飞犹豫了一下也没隐瞒,直言道。 “刚刚那人虽然厉害,但我确实想和他较量一下......” “你出什么头?要上也是我和你贺伯伯他们上,那人招式看似花哨,实则通过种种眼花缭乱的动作迷人眼,他的杀招你看都看不清的!” 我看得清!阿飞忍不住想要反驳一句,但也只是想想,并未说出口,深吸一口气才平心静气说道。 “是,爹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这么冲动的。” 麦井华满意地点点头,到底是懂事了,换以前早就顶嘴了。 “你知道就好,这次我们去武林大会长长见识,不要节外生枝。” “嗯!” 阿飞应了一句。 那边的邓老三已经起身,麦井华就赶紧拉着阿飞过去,在一群人相互寒暄过后,人群逐渐散去,邓老三也和同行人一起再次向阿飞致谢。 “小兄弟,大恩不言谢,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邓家兄弟定会帮忙,今天就不打扰了!” 阿飞和身边人一起抱拳回礼。 “邓大侠客气了!” “嗯,告辞!” “请!” 几个营地之见至多也就百十米远,两边却郑重行礼告辞,等这一群人走后,阿飞等人的所在也终于清净了一些,众人也轻松不少。 “阿飞的功夫不错啊?”“确实,刚刚那一下十分了得,难怪你爹此前如此自信啊!” “哈哈哈哈,谬赞了谬赞了,这臭小子还差得远呢,刚刚还自不量力想要出手,这小子啊,容易被义气冲昏头脑,远不能自己行走江湖呢,走吧,做饭去......” 听到这话,阿飞又是深呼吸一口气,心中默念清心诀的口诀。 尽管已经深深明白家人的意义,但实话说,珍重家人归珍重家人,老爹呛阿飞的时候真的是不顾及他的感受啊,能让阿飞用清心诀来恢复平静,不得不说也是家人之间独有的神奇能力。 等众人都围坐到了篝火边,麦阿珂偷偷凑近阿飞身边问了一句。 “阿哥,刚刚你若是出手,能有几分把握?” 比起父亲那种虽知孩子已经今非昔比,却依然生怕其有半分损伤的样子,妹妹同样了解自己兄长的蜕变,也更崇拜兄长。 听到自己妹妹这么问,阿飞嘿嘿一笑,竖起三根手指。 “三成把握可以试着碰一碰,八成把握能全身而退!”“这么厉害啊?” 阿飞笑了笑不再说话。 兄妹两的对话也被附近挨着的几个同辈听到,有人略显诧异地看向阿飞,也有人忍不住低声嘴碎一句。 “牛吹得真大......” 今夜明月虽远但也使得夜空星河分外显眼,整个月州境内星辉熠熠,众多武人和百姓都看着同一片天空,只觉得群星格外璀璨。 很多人还没到月州城呢,光是路上就已经发现了越来越多得高手,有好有坏有老有少,也侧面反应了此次武林大会的动静有多大。 ----------------- 月州城内,月州衙门官署和驿站都已经成了朝廷官员的主要办公地点,此次办理武林大会,一群官员早在得到消息之初就已经分外紧张,索性人手还算充足。 此刻夜已经深了,但官署内依然有很多官员没有休息,再三核查着一些情况。 官署大堂中间的桌上展开了一张月州城全图,把城内外以及周边的地形和一切建筑街道的位置都囊括了个清楚。 “城中一共八十三家客栈,规模大一些的已经尽数在我等管控之下,其余客栈也有人协助管理,还有各处勾栏妓院也都严查过后打了招呼。” 月州知事作为负责人之一眉头紧锁,摇头道。 “不够,远远不够,这次来的江湖人绝对不少,这么一点地方怕是连有名有姓的门派中人都不够安置的,还有各处酒楼也得算上。” 一边的朝官道。 “隔出三个坊来安置江湖人如何?” 边上的通判皱眉道。 “大人,隔出来的百姓又如何安置呢?” “让他们去亲眷家,最好是去乡下暂居,官府给予他们补偿。” 月州知事赶紧摇头,这种事以后朝官拍拍屁股走了,他们可是要收拾烂摊子的。 “不行不行,皇上再三叮嘱不可起民怨,江湖人也不全是仗义之辈,有些人手脚不干净,有些人爱闹事,毁坏民居一走了之,这事还不落到我们官府头上了?不可!” “那这样吧,城中富户若是有多余房产或者家中院落愿意暂时租借,日后多给些补偿,此外再搭建一些军帐以备不时之需如何?” “嗯,此法不错!”“那就先这么办吧!” “大人,最近已经有江湖人频繁闹事了,这怎么处理?” 月州知事分外头痛,这种事处理不好很容易激起江湖人和朝廷人手双方的反感,但又不能不处理。 方才那名朝官叹了口气。 “这样吧,联合一些江湖大派和武林名宿一起出面,若有江湖人不守规矩就遭到武林和朝廷双方的联合惩治!” “妙,就该这么办!” 这时候,官署外面的夜幕中又有一支车队停下,这车队中诸多车辆悬挂灯笼,更有打量高手护持,为首的一辆车周围竟然全是御前带刀侍卫,更有两名侍卫统领随车骑马而行。 一名中年太监带着威严的仪态在众多武功高强的侍卫开路下走入官署,这气场根本不敢有官差阻拦。 “御前总管到——” 官署大厅内的一众官员心头一惊,赶紧出去迎接,在那大太监还没有进来就已经躬身行礼。 “我等见过公公!” 那大太监手中托着一个用绸缎套着的长条圆柱状物件,看起来绝对不像是圣旨的样子。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这是皇上为了这次武林大会,忍痛割爱让老奴带来的头筹之宝!” 几名官员面面相觑,而那大太监手中的东西已经被两名带刀侍卫轻轻放到了放置地图的桌上,并小心撤去外面的绸套。 当绸套撤去,里面的宝物也露出真容,乃是一个纸卷,不知道是字还是画。 “打开~让诸位大人掌掌眼!” 大太监的公鸭嗓音在此刻都带着一丝激动。 “是!” 两名侍卫统领小心翼翼分两头将卷轴展开,逐渐显露出其上承载的内容,只见纸面上山峦林立流水婉转,有烟有雾,有河有谷,更有无尽平原与天际之光。 而在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上,山巅居然还顶着一座看似透着光彩的丹炉,这丹炉对于整幅画而言十分渺小,却出奇的显眼。 “此乃传世至宝,无名圣手千古之作,山,河,仙,炉,图!” “嘶.......” “山河仙炉图!”“这是无价之宝啊!” 在场官员全都被这张惊世画作所吸引,画卷上的一切都栩栩如生,让人恨不得想要沉浸其中,忍不住伸手想要抚摸。 “唉!诸位大人,勿要触碰,可不敢损了此画!” 月州知事此刻痛心疾首道。 “区区武夫,如何懂得欣赏这等千古名作,给他们简直暴殄天物啊,皇上糊......” “嗯?” 大太监看向月州知事,后者几遍知道差点说错话,但还是一幅痛苦的脸色,另有几位官员虽然没说话,但同样心头难受,武夫哪懂得欣赏啊? “哼!谁说武夫就不懂欣赏?” 一边的一个武官忍不住发话了,他同样沉醉这幅画,同样喜欢,所以字画到了一定境界,吸引力是不分人的。 那图画的边缘满是各种落款感言和大小印章的痕迹,显然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收藏并留下印记,只不过没有原作者的留笔。 “唉,皇上也是不得已啊,必须拿出人人想要却又不庸俗之物,以彰显我大庸朝廷的气度,一些所谓神兵利器,金银和官位,即便能引得一些武人注意,却无法令一些武林名宿侧目,更不用说引得先天高手注意了......” “思来想去之后拿出了此物,定是无人敢小觑的!这字画虽好,毕竟是玩物,皇上啊,心系天下呢......” 大太监看着图画也是恋恋不舍,只是君无戏言。 “不过嘛,皇上也说了,力求保证公平公正,决不能让人觉得有失公允,但除此之外嘛......四十岁之下,不限参与者......” 一听到这话,几名武官顿时眼神闪亮! 而几名文官也逐渐有些回过味来,暗道天子好手段,这一番动作暗藏多种深意,可不是简单那个无价名画当彩头那么简单的。 第56章 好奇难耐 武林大会的地点已经被定在了月州城,毕竟那边地方大好施展,这也让元江县衙门的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真要是在元江县搞武林大会那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武魂天鼓每天傍晚都会响一阵子,易书元发现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他从最开始的兴奋忐忑,一段时间之后就已经习惯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又在响了,至于为什么是入夜前,可能是震慑邪魔吧。 反正易书元是完全感觉不到影响,坐在文库的书案前流畅地书写着,这两天他又清闲了下来,开始补上之前遗落的工作。 “武林大会这么大动静,也不知道阿飞会不会来?这小子和家里人和解没有?说起来已经工作这么久了,给大侄子画的饼还没圆呢,同心楼还有什么菜好吃?那大澡堂泡澡还挺舒服的,为什么以前用得少......” 易书元一心多用,一边对照文献,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还在脑海里胡思乱想喃喃自语。 正在这时候,易书元忽然抬头看了看门外方向,他听到有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处,没过一会,楚航托着一个油纸包快步走来。 “易先生你果然还在这!嘿,这是醉宾楼的焦酥烧鸡,还有点温度呢,外表酥脆内里鲜嫩,肉质入味细腻脱骨啊,不比那同心楼八珍菜差的!” 说话间,楚航已经走入了文库,将油纸包放在书案一角,易书元也不客气,放下笔打开油纸包,顿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引得他馋虫都要上来了。 “那我不客气了?” “唉,先生请用!” 易书元便直接上手,第一时间撕下一只鸡翅,将翅尖整个啃到嘴里,咀嚼之下发现连骨头都酥脆了,顿时一起嚼碎咽下,再对着鸡翅下嘴。 吃完一只鸡翅,易书元忍不住吮了几下手指,只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入味了。 “居然这么好吃!” “嘿嘿,那是自然,最宾楼靠着这道菜就能和同心楼的八珍菜抗衡,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做的了。” 易书元点了点头,做菜也是很有门道的事情啊,不可小觑,一边又拿了一个鸡腿,一边看向楚航。 “楚兄,你不是挺喜欢凑热闹的嘛,怎么不去月州?过阵子就要召开武林大会了。” 楚航看易书元实在是吃得太香了,忍不住也伸手扯了一只鸡腿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话。 “当然不能错过,而且我已经去过一趟了,过阵子还得再去,易先生不去?” “我也想啊,不过比不得楚兄你自由身,想走就走。” 易书元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自己脸皮厚,他在县衙混日子式的工作模式可不要太自由啊。 而且月州城距离元江县算不上太远,对于如今的易书元来说更非遥不可及,只不过他要去凑热闹,当然是一个人去。 “哎呀,这贾云通等人不日就要处刑,案子也算是结了,我都问过舅舅了,倒时候县衙会补上前阵子休沐的缺漏,如先生这样的文吏完全可以去月州一游啊,而且还有一件事易先生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易书元只管吃着眼前的烧鸡,对楚航的话毫不在意。 见易书元似乎真的不知道,楚航便带着一丝兴奋之情说道。 “山河仙炉图啊易先生!皇上将山河仙炉图送到月州来了,听说这次武林大会以武会英雄,将在四十岁以下的年轻才俊之中决出第一人,获封武魁状元并赠予传世名画山河仙炉图!啧啧,给一群武夫,真是暴殄天物啊!” “我等怎么能错过这机会一堵传世名画真容的机会呢?” 楚航一幅捶胸顿足的样子,然后看向易书元,希望看到感同身受的表情,但易书元只是愣愣看着他。 “山河仙炉图?很有名吗?” 楚航的表情呆住了,这易先生书法堪称大家,一般这种人说句文学翘楚不过分吧,但是居然连山河仙炉图都没听过? “呃,这......易先生您没听过?” 易书元知道这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名画,但他没听过就是没听过,又不是什么特殊场合,不需要装腔作势,便笑抓着一只鸡翅,油腻腻的一摊手直说道。 “还真不清楚,不过想必是一幅价值连城的画。” “何止价值连城,简直是无价之宝啊!哎呀,弄些金银赏赐就是了,给个官职也就罢了,干嘛要赏赐这个呀!” “我和你说啊,这画可大有来头啊,已经传了很多年了,相传古时有一人做梦......” 楚航将这画的种种渊源讲了一通,从古到今又延伸出很多仙怪传说,易书元这说书的都听得有些入神,又看着楚航痛心疾首的样子,也大概明白这画的分量了,不过他却有着自己的见解。 “这画不是为拔得头筹者准备的,是为了那先天高手准备的,寻常庸俗之物怕是入不了那等高人之眼,而神兵利器在先天高手面前或许也不再能引起注意,反倒是这等定是蕴含了画师意境的传世名作,或许更好一些,作为拜师礼绝对能显出诚意......” “这一招,可谓一箭双雕,既得了名声,又得了武林人士和先天高手的好感。” 这么说着,易书元好似对当今皇帝又多了几分了解。 “皇上用心良苦啊,能拿到这画的武者,定是年轻一辈翘楚,而若先天高手真的要寻传人,也定是要寻根骨奇佳者,再加上这山河仙炉图,更是能让这位神秘的先天高手多几分现身的可能。” 楚航愣愣地听着易书元分析,虽然不太懂武林人士,但听起来似乎十分有道理。 “行了,这事轮不到我们操心,楚兄想看就自己去月州吧。” 楚航愣了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再一看油纸包,鸡肉已经被易书元吃了大半于,是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布包,放到桌上展开。 易书元本以为又是吃的,但一筹发现是一块半个拳头大的淡黄色玉石。 “这是我舅舅让我去找的,上好的山景软玉,刻印章的绝好材料,还有这把刻刀,舅舅说你们这种大书法家喜欢自己刻......” 易书元咧了咧嘴,好家伙,吴明高这是看他迟迟没有刻印章,心理着急之下直接主动找来了印章材料。 难道我易某人还会晃点他不成?这么想着,易书元却又有些能够感同身受,毕竟上辈子喜欢一件东西,明知道特定节假日电商大减价,可他有时候也忍耐不到那时候买,这种迫不及待的心情可以理解。 “那便多谢了,易某得空的时候会自己刻的,也请楚兄转告吴大人,易某答应的事情一刻都没忘,实在是太过忙碌所以无暇兼顾啊!” “呃,是是,那是自然......” 楚航陪着易书元聊了一会天,等鸡肉彻底吃完了,便带上一包鸡骨头起身告辞,让易书元不由在心中赞叹一句这家伙会做人。 只不过易书元又在文库书写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吹灭灯火回到住处却没有躺下睡觉,而是熄灯之后仅仅躺了一小会又偷偷溜出了门。 往日里此刻应该已经十分安静的元江县,如今各处酒楼那边却依然有些吵闹,毕竟虽然武林大会确定在月州城召开,但来元江县转转的武者还是不在少数。 不过易书元的目的不是他们,他施展障眼法,带起一阵清风化入其中,风随身法而变动,逐渐变得猛烈,携着风势吹往月州。 虽然易书元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对于感兴趣的事情他可是非常喜欢凑热闹的,武林大会他自然会去瞧瞧,而今晚更是被楚航说得心头痒痒的,如果有机会,他想马上见见那颇有传奇色彩的名画。 一出了元江县城后没多远,易书元就直接撤去了那自己摸索的御风之法,直接以速度慢不少的轻功身法赶路。 倒不是易书元吝啬身上的灵气,而是此刻他急行而去的同时,右手已经在心理暗示之中法度自成,抹过脸庞化为了另一个面孔,更是取下头巾换上一根丝带扎了中间一半长发垂在身后,任由鬓发飘散。 如今的易书元施展变化还没法做到身心完全如一,所以如果同时施展那种自悟的御风或者其他障眼法的话可能会绷不住脸,正好借此机会练练。 毕竟独自一人偷偷练和面对其他人有压力的状态下是完全不同的。 易书元此刻心思敏捷心情舒畅,不由在心里暗笑,嘿,一夜时间,足够我在月州转一圈然后再回到元江县了! 但就算轻功身法会慢,也是分和谁比德,比起江湖武者,易书元的轻功可谓是飘逸出尘又迅捷无比。 一边欣赏夜色风光,一边或是贴地急行,或是借力腾空,仅仅半个多时辰,易书元已经到了月州城区域。 和元江县城的城区直接被城墙围起来不同,月州城要大得多,并且虽然也有一道城墙,但多年来早就在城墙外也延伸出诸多建筑,可以说城区面积得到了大大扩展。 如今特殊时期,此刻的月州城内灯火通明显得极为热闹,竟然让还没有接近城区的易书元放眼望去,隐有种上辈子城市灯火的错觉。 易书元腾空的身形不由慢了下来,双臂展开任由大袖咧咧发丝飞舞,好似借着风力推着自己,又在一颗树梢借力飘向城区方向,眼神则是愣愣看着月州城。 “万家灯火......” 第57章 月州不夜 灯火迷人眼,让易书元的心神都有些恍惚,或许是有感这异常强烈的万千民生之火,或许是同一些记忆中的霓虹灯重合,直到好一会之后他才微微闭眼,再睁开时一切也变得更加清晰。 “月州城真是个大城市啊!” 这么感慨一句,易书元此刻腾在空中距离下一棵树还十分遥远,但很自然的脚下一踏,直接点在了风中,身体再一次腾高十数丈,随着风滑向远方。 易书元微微一愣,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感觉,就让他的“风感”变得更加自然,此前御风急行与武道身法相结合,虽然快,但终究受限于地面,至多只能借着轻功提气做到腾空滑行。 而此刻,易书元隐隐有种感觉,仿佛自己能做到更多,仿佛自己的身体也变得更加轻盈,所以腾起十数丈之后,他随着这种感觉再下一脚,顿时又似软软地踏在风中,身形再一次腾高十数丈。 “呼......呜......呼......呜......” 高空风变得更加大,易书元好心神摇摆身随风动,原本在风中张开以保持平衡的双臂渐渐收拢在身后,并缓缓闭上眼睛,脚也不踏了,人也不动了。 克服心障,我自不坠! 下一刻,易书元内心担忧坠落的恐惧在达到顶峰之后逐渐稳定,慢慢变得平和。 牵风而走,御风而行! 十几息之后,易书元还没有坠地,他睁开眼睛,身形依然在高天之上随风而去,再一摸脸,变化也未溃散,这一刻,易书元心中有无限畅快。 “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这才是真正的御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这一个收获,易书元就觉得此番出来的决定实在是太对了,万事实践出真知,今夜他突破了自我,更领悟到了御风的精髓,从此能真正做到脱离地面御风飞行! 修仙之人怎么可以不会飞呢? 易书元笑容满面驾风而行,直至真正接近月州城外围他才逐渐降下身形。 而此刻的城区之外,不断有骑着马或者驾着马车甚至步行的人流赶来月州城。 易书元看了看那些各方来客,随后以简单的轻身之法在一些稍低的屋檐上腾挪而去,他避开了可能的视线死角,不时躲入建筑阴影之中,就像是一个轻功高手的手段。 如今的易书元对自身的武功已经有了一定认识,知道自己凌驾于绝大部分武者之上。 所以即便除了变化之术外,易书元没有施展任何神通法术,却也凌驾全城武者,光是以轻功也能做到九成九以上的人在不十分有心留意一些死角的情况下无法发现他。 易书元这样做既可以锻炼身法,又可以锻炼心态,让自己更加融入此刻江湖人的身份,唯一的坏处就是真气消耗肯定会比较大,在城中移动的速度也会比较慢。 不过易书元的真气相较于寻常武者自身的内力来说就和作弊一样,只要自身灵气枯竭就源源不断生成,而且他本也存了逛一逛的心态,慢点又何妨? 很快,易书元就被繁华的月州城牵引了注意力,此刻的月州城是如此的特别,如此的有活力,他的心神也沉浸在周围的一切中。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各处都是吆喝声叫卖声和欢声笑语,完全不像是夜晚,反倒像是在白天,不,元江县的白天都没这么热闹。 在跃过一个街区到达又一个雷同度很高的建筑街坊区域,易书元躲在一处屋顶角楼的阴影处,看向对面的一个小面馆,里面的一个厨子正在猛火灶前爆炒着锅中的浇头菜肴,一个伙计奋力抽拉着风箱,面馆内已经几乎满座,却还有人路过来询问。 “唉,店家,还有位置没?” 厨子一遍炒菜一遍看向店外,那是背着刀挎着剑的五个人。 “整好,那边还有张空桌,各位客观不介意的话挤一挤,本店只有炒肉加面条,上菜很快!” “那好,我们就去那张桌子,快点啊!” “是是,一定快!” 店里八张桌子几乎有大半坐着武者,有人吃着面条满头大汗,也有人如他们一样在等着,还有人似乎之前已经和店家混熟了一些,笑道。 “店家,这段时间生意不错吧?” 店主一边准备着餐食,一边兴高采烈地回答。 “从没这么好过,我和娘子一个管白天一个管晚上,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啊,来来,这位客观,麻烦你们自己来拿一下面条,我实在腾不出手啊!” “哈哈哈哈哈......” 武者身在江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需要凶神恶煞的,相反很多都是人情世故,这种情况下被氛围感染,更是几乎没人会生气,反而笑着过去拿面条。 店外,一个老妇人笑呵呵走到面馆边上,对着刚刚进来的那五人笑道。 “几位大侠一定才来月州城吧?寻着住处没?咱们家院子里还有空屋子两间,可要租住?价格一定公道啊,比那客栈便宜,而且客栈也没空房了呀!” 老妇人兜售着家中屋舍的租住权,而已经在城里找过一些客栈的几名武者正为住宿发愁,当即就心动了。 “在什么位置?多少钱?” “就在对面坊内,包管比客栈便宜,还管热水嘞!” “等吃完了就去看看,莫让给别人了!” 老妇人捂着嘴笑道。 “自然不会,我在这等各位客观吃完!” 易书元在高处阴影中愣愣看着,视线又扫向其他位置,类似这种情况比比皆是。 大街上张灯结彩,大晚上的街上还人来人往,各个酒楼饭馆都十分热闹。 街道上随处可见手持兵刃身穿劲装的武者,也少儒生打扮的文人墨客。 城中各个各行各业的店铺可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许多店铺甚至两班倒,拉亲朋求好友,或者夫妻分开管理,想方设法白天晚上都开业。 因为总有人晚上出来逛,总有风尘仆仆的武人或者外来凑热闹的人是才到月州城的。 是的,武林大会一开,来的可不光是武者,还有很多商人商队乃至一些好事之徒,山河仙炉图的消息一出更是有无数文人也趋之若鹜。 有一点愁坏了身在月州的官员,那就是即便他们自以为做足了应对预案,但情况还是远远超出了预计,他们准备的客栈楼阁甚至还威逼利诱了一些富户借来了一些宅院,但还是完全不够。 可情况往往柳暗花明又一村,官府管得严,又有各大派和武林名宿配合,江湖人也就都比较守规矩,百姓们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没有官府的人出手干预,城中各个坊市各个街头巷尾,各处民房屋宅,多得是百姓赚外快,腾出屋子租借给前来月州城的人,甚至有的人家腾不出屋子来,就主动让家里一些人去乡下亲戚家暂住,别人家都赚钱了,而且这些外来客出手大多不吝啬,没人愿意错过机会的。 这可是百姓的自发行为,官府一开始觉得出乎预料又喜出望外,后面一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索性将更多经历投入到维持治安中去了。 一场武林盛会,生生将月州城短时间变成了一座不夜城,整个大庸朝真正意义上的不夜城! 无穷人气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浓密的红光,环绕在城中更升腾于城上,如同一片肉眼不可见的巨大红云,将一切其他气息全都盖住,以至于易书元都望不清气了。 但这一切也让易书元深受震撼,微微摇着头却又满是感慨地笑容,这就是人间,这就是市井,这就是烟火气的活力,这就是变动的世界! 也难怪刚才在城外就让易书元被这万家灯火所震撼,更是借此让修行更上一层楼! 易书元的视线看向城中各方,月州城之大本就超乎他的想象,视线所及的四五层高楼就有好几个了,而元江县的同心楼一共也就三层。 深入城内之后见到此情此景,即便易书元两世为人,也有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这么想着,易书元不由觉得更加有趣了,这世界肯定比自己想象中更加丰富多彩,上辈子所谓的影视城远远无法呈现这种盛况。 视线在四处搜寻一下,易书元看向了内城方向一座最为显眼的一座高塔。 这高塔再一次刷新了易书元对这个世界狭隘的认知,它立在内城方向,不用到达那也不用走遍全城,只一眼也知道这高塔在整个城中一定鹤立鸡群,光是视线看去就远远高于那一堵能隔绝内城绝大多数建筑的城墙,并且高出老大一节。 “一二三四五......” 易书元只是粗略一数那视线中细小的叠层,就数出了十六层。 就那了! 心中自语一句,易书元视线扫过城中种种,身形再次移动,很快到了内城城墙脚下,这里的城上到处都有官兵,他也不头铁,直接找了个隐蔽角落下来,随后十分自然地走入大街上,向着城门走去。 像月州城这种建筑布局情况,城门晚上是不关闭的,让城中居民可以任意出入。 而易书元一落地,月州城的热闹感更是扑面而来,光是走入城门这段时间,就已经有人远远向着他吆喝,邀他进店吃饭,问他要不要寻住处...... 第58章 英豪遍地 易书元穿过城门跨入内城,只觉内外都是一片繁华,他存神于心又寄情于形,就好似一个才来到月州城的江湖客,如旁人一样走马观花踏步城中。 到了这一刻,易书元觉得自身的变化已经算是成了,经受住了这份压力和考验,化为了一种同自身融合的本能,可以并无多少顾忌地和周围人攀谈。 大约一刻钟之后,易书元终于靠近了那座高塔,这高塔单独占据了一片凸起的高地,下方则是一座宏伟的庙宇。 高塔外围禁有人把守,止外人入内,易书元在远处抬头一看,上面几层几乎每一层都有官差和武者在,能观察到城中一些动向。 易书元嘿嘿一笑,又绕一圈路到了高塔后方,一个简单的消形障目过后,双腿微微一弯发力腾空,身如轻燕拔地而起,跃至大约十层位置才伸手攀住一支挑出的斗角借力一按,身形再次悄无声息攀升向上,从最高层两名武者身后一掠而过,稳稳在高塔尖端落下。 到了这个位置,城中一切就尽收眼底。 易书元视线首先在内城区域搜寻一番,找到了几处建筑群,那些地方都有大量官兵把守,想来其中之一就是月州衙门官署所在。 正常来说那山河仙炉图应该会在月州衙门,但这种无价之宝的保护措施再严密也不为过,所以也很可能并不在那。 同时易书元也深感不愧是天下武林英豪汇聚之地,此刻光是视线随便搜寻一番,在城里各处就有许多人显出不凡,有的是外形张扬,有的则气度斐然。 当易书元的视线转到城南一个方位的时候,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城南某条街头的一角,十几人牵着马在街上走着,所有人都难掩震撼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月州城这么繁华的吗?”“是啊这可是快午夜了,居然和白天一样热闹?” “阿哥,你上次不是经过了月州吗,这里一直都这样吗?” 阿飞一手牵着两匹马,愣愣看着周围的一切,视线中正有一个店伙计用竹竿挑下一个熄灭的灯笼,检查着里面的蜡烛又换上新的点燃,显然是要一夜不能熄灭。 “上次自然不可能是这样的......” 领头的贺朝举充满感慨地说道。 “不愧是要举办武林最大盛会的地方,这次可真的是来对了,否则必定悔恨终生啊,还有那山河仙炉图,也能一睹真容了!” 其实这一块靠近居民坊,相较于月州城其他地方已经算是比较安静了,人流也没有几条主干道上那么密集。 “师傅,山河仙炉图究竟值多少钱啊?” 听到自己身边的弟子这么问,贺朝举“啪”地拍了一下他的头。 “庸俗!这山河仙炉图乃无价之宝,在古今名画之中至少能进前三,谁会用金钱来衡量此宝?不得不说当今皇上好大的魄力,易地而处,我是舍不得的......” “嘿,大哥做过皇帝梦啊?” “哎哎哎,月州城到处都是官府的人,这种玩笑说不得!” 一群人嘻嘻哈哈但到底还是会顾忌一些东西的,而刚刚被敲打的那个弟子摸着头又问了一句。 “那会不会是假画啊?” “师兄,这你就胡扯了,不知道有多少武林豪杰和文人墨客赶来月州,这要是都敢造假,岂不是真的被天下英雄耻笑?或者你以为这么多人就没有识货的?” 一行人这么走着,阿飞的视线却停留在街边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没有桌椅的小铺子,店家在门内忙碌制饼,此刻只有一个客人,他头戴红缨毡笠子,披着一件破损的陈旧大氅,只身一人显得风尘仆仆,双手捧着一个油纸包裹着的大馅饼,坐在店铺的台阶上吃得津津有味,一根头部套着布罩的大枪就横在膝盖上。 “阿哥,看什么呢?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麦阿珂凑近阿飞,一边顺着自己兄长的视线看去,一边好奇地问着,而阿飞脚地牵马前行,视线则不离开那人,微微点头回答道。 “一种感觉,是个高手!” 边上听到阿飞话语的不止麦阿珂一人,同行者很多都看向那个方向。 似乎是感受到了众人的视线,那吃饼子的男子抬起头望了过来,就这么捧着饼子向着众人抱了抱拳,阿飞等人也抱拳回礼。 双方交错而过,都没有多说什么。 吃饼的男子目送眼前的一群人走过,好一会了才收回视线,只是余光还是留意着远去的阿飞,嘴角不由咧开一个弧度。 “这次真的来对了,好多高手!” 只是这时候,男子忽然眉头一皱,看向一侧巷子,阴影中还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似乎在虽然已经看不到了,但视线所留方向似乎是刚才远去的一群人,嘴角更浮现一丝冷笑,心中暗暗思量着事情。 官府已经通告过,此番大会比武环节只在四十岁以下,那么这个之前不顺眼的小子说不定还会对上。 “藏头露尾......” 不屑地声音传来,引得白衣男子立刻看向那边饼子铺门口,一双不善的眼神显露阴冷。 “朋友,凡事祸从口出啊!” 那边吃饼的男子只是抬头看着白衣人,脸上毫无惧意,同样是高手,这一个他就不想正眼瞧了。 忽然间,白衣男子袖口寒光一闪,这一下毫无征兆,危机警兆刹那间在吃饼的男子心中升起,他几乎本能反应般大腿一挑,横在腿上的大枪霎时间转动。 “叮~” 布套之中的枪尖点中飞来的钢针,男子怒从心起,同一刻携枪一跃而起,一手扔了饼子,右手直接握住枪柄,以猛虎搏兔之势头冲向对面巷口。 “小人受死——” 这一枪袭来气势如虹,刚刚出手暗算的白衣人都心头猛得一惊,几乎立刻跳起,倒翻跟头跃入巷子之中,这种地方长枪不利于发挥。 谁知道持枪男子根本不惧,枪尖刺空的时刻直接顶入巷子石墙,带着枪尖摩擦出一路火星,直冲敌手,下一刻长枪一甩斜上。 “喝!” 笔直的枪杆子甩出一道弧度,因为枪身极为坚韧所以速度奇快,以至于这弧度模糊不清,更带出乌风呼啸一般的声音。 “嘭~” 一枪砸在一侧墙壁,壁石都碎裂几分,那白衣男子见机攻来,却见持枪男子向后一跃的同右手挎枪反手一甩,身形随枪转动,人横旋,枪竖转,划出锐风呼啸的刃圈,逼得白衣人只能闪躲。 可持枪者却松开了手,一只脚踢在枪柄,使得长枪仿佛刹那间伸长一倍,带着呼啸戳向闪避中的白衣人,只是后者脚下身法奇快,居然躲过了枪势不断后退,更狠狠一脚踢在枪尖尾端,将长枪踢得翻腾回去。 持枪男子不依不饶,身形追枪而去,握住翻回的枪柄双手运力,刹那间牵头的枪尖好似分化出七八个残影,手中的枪杆更是如同一条模糊的长鞭,以更快的速度攻去。 枪不好发挥你也不好躲! 己方蓄力而动,对方身法闪躲间一口内气已经见底,正是旧力枯竭新力未生的时刻,长枪在这一瞬间抵达生死距离。 “死——” “当当当......”“嘶啦~” 白衣人以一柄短刀硬接几枪,但还是没能完全躲过,直接被一枪刺入胸前,还好他反应快侧过了身,却被大枪撕碎了衣衫,又被长枪残影抖落,枪杆一击拍打在胸口。 “嘭......” “噗......” 一口鲜血吐出,白衣男子也借力翻腾出十几丈,一时轻敌之下居然被从头到尾逼迫到这个地步。 “那边干什么呢?”“什么人胆敢在城中闹事——” 有官差和武者的喝问声传来,持枪男子侧头看向之前进来的巷口,但再一转头,白衣人已经消失不见,于是一口唾沫就吐在地上。 “呸!狗东西,算你运气好!” 这一幕全都被已经到了不远处屋顶上的易书元看在眼里,只觉得分外精彩,不由暗中喝彩! 而官差来了,持枪男子也立刻就跑,他也知道这里不宜惹事。 当官府的人和一些武者一起赶到的时候,自然也见不着人了。 只不过让易书元觉得更有趣的是,那持枪男子过了一会居然又回来了,到了那饼铺门口捡起了刚刚丢掉的饼子,也坐回了之前的老位置。 饼铺的店主明显有些愣神,但犹豫过后并未多说什么,身边这位不像是坏人,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男子三两口就将手上的饼子全都吃完,再将油纸上粘上的咸菜粒捡出来塞入口中,看了看身后的店铺笑了笑就打算站起来。 只是才一撑腿,男子的身子就微微一僵,因为他眼前两步外的街道上多了一个影子。 男子猛得抬头,面前正有一个宽袖长衫的男子带着笑容在看着他。 这人怎么会突然出现的?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感觉到! 男子瞪大了眼睛,脸上既是不可置信又显出几分兴奋,这就不是一般的高手了! 易书元也觉得眼前的男子有些意思,看他吃饼末菜渣的样子,似乎是囊中羞涩,于是便询问一声那边正在制饼炸饼的店家。 “店家,你这饼子多少钱一个?” 店主看向外头回答着。 “三文钱一个,咸菜饼子,好吃得很啊,客官要来几个吗,有现成出锅的?” 易书元从怀中取出九文钱,垒成一摞放在店家制饼的木台边缘。 “要三个饼,一个我自己吃,两个给这位朋友,不知阁下是否赏脸?” “哈哈哈,正饿着呢,没那么讲究!” 店家笑呵呵把饼递给易书元和刚才坐在门口的男子。 “二位慢用!” 说完这句店家已经吆喝起来。 “刚出炉的月州咸菜饼咯——三文钱一个——” 易书元拿起饼子再向男子点了点头便要起身离去,可不能让那白衣小比崽子跑没影了。 这种江湖一见萍水相逢,又能相互之间有那片刻交情的感觉很不错,易书元已经代入进自身武者这个角色中了。 那男子抓着饼不急着吃,立刻一抖膝盖将大枪挑到身旁,站起来抱拳行礼。 “晚辈段嗣烈,请问这位前辈高姓大名?” 易书元脚步一顿,看向男子,刚想回答却忽然心中道一声‘糟糕’,因为名字还没想好,于是只能深沉一把了。 “名字不值一提。”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就几步之间跨出相当一段距离,直接在段嗣烈眼前远去。 段嗣烈愣愣看着,心中则激荡不已,不愧是天下英雄群聚的武林大会,这等高手都现身了,也不知道那传闻中的先天高手得有多厉害! 激动之下,手中的饼都被段嗣烈捏得挤出了馅料,等烫到了手才回了神,赶紧大口吃了起来。 第59章 非凡世之作 刚刚那个白衣男子明显不是傻正路货色,而且对阿飞也有敌意。 最开始那一手暗器出得又快又毒,不但出乎段嗣烈的预料,甚至易书元都没想到那人会一言不合直接下这种杀手,如果不是段嗣烈本身功夫过硬,那一下至少是重伤,当时就算是易书元怕是也未必来得及阻止。 易书元离开之后直接快步在街道上穿行,虽然别人可能很容易跟丢,但他毕竟不是常人,自然不会让人轻易走脱。 一种模模糊糊的气机感浮现易书元的心头,仿佛能隐约感受到那人受伤之后更添几分的戾气。 那人明显没有往闹市方向走,易书元很快追到了一处居民坊区,他轻轻一跃上了一处屋顶,随后轻盈纵跃急速向前。 这边明显就比闹市区要安静不少,但也依然有人在穿梭,甚至还有一些百姓领着才到月州的客人前来居住,其中有武者也有儒生和商人。 易书元的视线四处搜寻一番,耳中微微一动,听到了轻功破空时衣衫带动的声响。 白衣男子此刻正在急行而走,过弄堂穿小巷,偶尔一跃而起翻个跟头跃过低矮的屋宅,又穿过一条巷子之后最终在一处堆放干柴的棚子处停了下来。 “嗬......” 白衣男子呼出一口气,轻轻一跃到了干柴之上,他从胸口摸出一个小巧的护心镜,发现此刻的镜面微微有些凹陷,可见刚刚那枪杆一击的力道有多大。 随后白衣男子将护心镜重新贴身塞好,又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两粒小药丸服下,随后双腿盘膝而坐,闭目运功疗伤。 片刻之后,白衣男子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伤得并不重,但心中郁气难消,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咬牙切齿的恨意几乎溢出体表,令其自身戾气隐隐如淡淡黑云一般显现。 “咔咔嚓......” 一节木柴被白衣男子捏碎,好似是捏住了持枪男子的心脏。 “若非我一时轻敌,刚刚就把你弄死了......” 白衣男子恨恨低语一句,这才缓和了一些气息,比起其他令人在意的年轻一辈高手,这个使枪的家伙已经上了他的必杀名单。 而且看那个使枪的应该同样没有到四十岁,想必会是一个劲敌。 如果易书元能知道白衣人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嘲笑他心口不一,刚刚还说如果不是轻敌就能弄死段嗣烈,结果心里又觉得对方是劲敌了。 不过哪怕之前白衣男子确实不将很多人放在眼里,可事到如今心中还是不得不承认,在这月州城里是不能再托大了,之前的自己多少有些太自负了。 “这武林大会想要赢,看来也不容易啊......” 低语一句之后又坐了一会,白衣男子从柴堆上一跃而下,身形翻到屋顶,脚尖点着屋檐飞速离去。 已经到了附近的易书元见到这人的轻功,也不由在心中暗赞一声了得,单在纯粹的轻功层面,易书元觉得除了以先天真气为基础的自己,城内或许还真没多少人能稳压住这人一头。 而且看起来这家伙伤得并不重,也没有消停的意思,易书元暂时收起了立刻现身的想法,他倒要看看这家伙究竟要干什么,或者看看他最终会去哪。 这会易书元手中还有一根钢针,正是之前白衣男子打向段嗣烈的那根,被他捡了捏在手中,一会若情况有变,他也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没过多久,易书元的心头越来越犯嘀咕,那人在中途已经换上了一身更利于夜间行动的深色衣服,不过依然打扮成风度翩翩恶样子。 那男子在城中一边移动一边躲避视线的样子,十分像刚到月州城时候的易书元自己,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大约一刻钟之后,男子居然接近到了一座安静的宅院附近,人在宅院周围小心变换方位,最后更是到了一处角落取出一块丝布,用特制的炭笔图画了几笔并写下一些字,然后再次移动离去。 易书元皱眉看着这一处宅院,虽然看似安静,但明处有岗哨,暗处有气息,显然保护的力量并不少。 这家伙到底在干嘛? 易书元看了看天色,夜还长着,他便耐着性子继续跟下去。 那人在月州城各处移动,或许是因为之前打斗的原因,他的动作极其小心,更还会不时进入街道装作行人。 男子在城中各处标记了七个地点,竟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期间他也有时候会专门停下来盯着一些江湖人暗暗观察,样子很像是之前观察阿飞的时候,只是更加隐蔽更加小心。 易书元大概明白这人在干什么了,显然是在找寻什么东西,并且也很在意一些年轻一辈的武者,或者说是有资格参加大会比武的好手。 难道这家伙在找山河仙炉图? 易书元难免产生了这种猜测,从行为逻辑上讲也很说得通,而且这动作一看就是惯犯。 不得不说,让易书元自己去寻那名画,他也就是从官署驿站之类的地方入手了,但那人找的地方根本不在此列,属于易书元八成会忽略的地方,这样的画,要在月州城寻到画,虽说没大海捞针这么夸张,但肯定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一共过去大半个时辰,男子总算不在城中乱跑了,最终到了一处大客栈,以一个住客的身份进入了客栈内部。 来月州城这小半夜,易书元也算明白了,能住大客栈的武者一般都不一般,不是江湖大派也属于大势力,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来头。 易书元全程都没有选择出手,此刻的他也没有在客栈附近,而是停留在距离这个客栈数百步远的一棵树上。 身体左侧远处可以眺望到那男子标记的第七处地点,而右侧几百步能遥遥看到那个客栈。 一种奇特的感觉让易书元没有挪动脚步,而是频频看向左侧,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分外神奇,好似让他明白,心中所想之物就在那边。 “还给你吧!” 这么低语一句的同时,易书元右手挥袖一抖,手中的钢针已经消失不见。 那客栈的房间内,那已经换新一身完好白衣的男子将丝巾取出铺在桌上,小心推敲着某种可能。 山河仙炉图乃是无价之宝,只要能得到它,不管有没有先天高手的传承,都足以换来数不尽的金银,拥有几辈子享不尽的荣华。 当男子到月州城得知宝图出现的消息时就想了两手准备,若能凭本事在武林大会出头自然最好,若不行,那便试试能不能把画偷到手! 只是这一刻,一道寒光从远方一闪而至,竟然刹那间穿透客栈外侧木窗,而男子正好双手交错按在图上思考。 “噗......” 钢针来势之快根本不容人反应,直接从男子右手手背穿入又从左手手心穿出,更也穿透了标记位置的丝布,将双手与丝巾一起钉在了桌上。 与此同时,先天真气带着一种几乎无法忍受的侵略性痛楚从钢针上传入男子手心破口。 “啊——” 惨叫声从男子口中发出,强行想要忍住却也不能,更无法动手封住咽喉穴位,此刻的他只觉得好似钢针在撕扯着他的经脉,双手手背到小臂的青筋如同蚯蚓一样全都凸起蠕动...... 客栈中的人听到惨叫声,官府何江湖人士都立刻做出了反应。 “怎么了?”“这那边!” “快过去看看!” 这一刻,男子心头慌神,但双手竟根本无法挣脱钢针,一股可怕的异种内力如活物一般锁死了他的双手,他甚至无力破坏桌子。 ----------------- 另一边,易书元已经不再去管那个男子,每个大客栈中都有官府的人严加看管,还有武林大派的人在,就那个人赃并获的场面,不需要他再去关心了。 易书元在树上观察许久,确定了没有鬼神和其他不属凡俗的存在关注这里,下一刻,他便化作一阵清风吹向那一处宅院。 在重重高手守护之下,宅院深处的一个房间内,一名中年太监半躺在软塌上,而软塌不远处的木屏风上,正挂着展开的一幅图卷,正是无数人想要一见真容的名画山河仙炉图。 大太监盯着图卷,仿佛能一直看下去,尽管不舍,但他是不敢违抗皇命的,只能趁现在还没到时间就多看两眼。 “呜呼......呜呼......” 外面似乎起风了,风从窗户入内,吹得屋中灯火摇曳,但太监却根本不在意,而是更加出神地盯着画卷。 在清风之中,画卷微微摇摆,更好似活过来一般,让人领略到山河壮丽,让人感觉到缥缈出尘...... 而此刻的易书元,已经随风入室,站在了图卷之前。 当看图卷的那一刻,易书元就知道这是真迹无疑,因为只一眼,心中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就好似一眼万年,又如同神入画中,更犹如处在山巅依于炉前...... 易书元觉得身中灵气激荡,只觉得神魂颤粟,只觉得浩渺无边,只觉得自身渺小...... 这画中之景,竟然隐隐有些像身中内景,而作画者所留下的一丝意境更是好似击穿时空,让他整个呆立于画前久久不得动弹! 即便这画上毫无灵气相随,更不引任何气机变动,甚至图卷很多地方都有陈旧破损的痕迹,但这一刻,易书元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画卷,根本不是什么凡画名作,而是仙妙绝品! 何等伟力能出此作?何等意境能绘此景? 第60章 直指第一 “唉,皇上要是能把这画赐给老奴该有多好啊......” 太监在软榻上喃喃着,易书元回过神来侧身看向一边,听这明显有异的嗓音,这半躺半靠的人应该是一个太监吧,此刻这人脸色微醺身上有酒气,应该是喝了不少。 只不过明明是个太监,却给易书元一种其人身上阳气浓烈的感觉,显然也不是常人,看来和外面的守卫一样,这太监也是守护画卷的重要一关。 易书元再回头看向山河仙炉图,竭力平复着心中的情绪,这是天赐的仙道机缘,所以这幅画他一定要想办法得到。 只不过即便再渴望,易书元也做不出直接从这里顺走画的事情,否则就不只是有违自身做人原则和仙道追求了,他甚至觉得这幅画也会离他而去。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非常怪异奇特,但此刻的易书元分明就是有这种感觉,也是这种感觉,让他更加坚信此画的不凡。 修仙还是要保持一颗敬畏心的啊,仙道之中有这种大佬,我易书元纵然有心中大道,也万不可自负于天下! 这一刻,易书元对世间仙修的认知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因为眼前这幅画换在他来这里之前,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如今的易书元已经步入仙道修行,更已经明白对照外部天地,身中也是一个天地,而内景就是自身天地的显化,他不知道别人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但他自己却深感这天地浩渺。 这种情况下,易书元连自身内景都心存敬畏,更不用说纵观景中天地了,而这幅画就给了他这种感觉。 能画出这幅画,那么作画的高人便已经不仅仅是了然内景天地,而是到了能显化天地的地步了么? 易书元在画前一站就是整整半个时辰,那显露醉态的太监已经睡了过去,直到此刻,易书元才怀着敬畏的心情伸手触摸画卷。 只是易书元的手才刚刚碰到画,软榻上的太监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并且直接一跃而起。 “谁?” 这一声喝问吓了易书元一跳,不过人倒也没动。 大太监死死盯着画卷又看看窗户和门,随后皱起了眉头。 “没人啊?难道是被梦影响了?唉,饮酒只限今日,之后大会结束前便不喝了......” 自语过后,大太监万分不舍地再细细看着画卷好一会,随后伸手小心地将画取下,摆在桌上一点点卷了起来。 一直看着这一幕的易书元伸了伸手,但也只是嘴角抽了一下,没有额外动作了。 “呜呼......呜呼......” 窗口又起了一阵风,吹得屋内纱帐都随风摇摆,大太监收好画,看了看吹得外面花树微微摇摆的清风,想了下还是把窗户关上了。 ----------------- 清风吹出这一处宅院,又吹到了一处小巷,重现化为此刻样貌的易书元,他缓缓向着巷外走去,只是眼神并无焦距,心神还留在刚刚看画的感觉上。 同时易书元也在反思自身的修行。 那山河仙炉图上有一座丹炉,那么我仙道修行的基础,是不是也差这么一座丹炉呢?得到这画一定对我的修行大有助力! 这么想着,易书元的脚步又轻快起来了。 一刻多钟之后,在城中转了一些地方的易书元找到了一家规模中等的酒楼,即便这会夜已经深了,但酒楼里依然生意兴隆。 易书元进去的时候,酒楼的伙计根本无暇招呼他,而他也不需要招呼,径直走到了角落的几张桌子那,看向这三张桌子上挤着的十几人。 “各位,整个酒楼内都没有位置了,就你们这边还坐得下人,可否行个方便让鄙人挤挤?” 这低沉中带着些许磁性的嗓音响起,引得这边的十几人都看向说话的易书元。 贺朝举皱眉看了看酒楼中,确实都没有空桌了,但挤得下人的地方也不止他们这啊,只不过对方神态轻松,举止从容不迫,虽没有携带兵刃却也不像儒生,更不像普通人。 “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师承何门何派?” 易书元心头一愣,随后心中叹一句罢了...... “鄙人龙飞扬,无门无派不过是一介江湖散人,不知几位可否行个方便?我再让店家每桌加几个菜如何?” 话语间,易书元的眼神已经扫过桌上众人,在不远处的阿飞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下。 贺朝举看了看一边的几个兄弟,随后对易书元道。 “龙大侠便不必加菜了,我等已经点了菜,马上就会上来,若是不嫌弃就坐下一起吃吧。” 这种场合直接赶人肯定不合适,出门在外对人行个方便是可以的,但也要保持一定谨慎,这种情况下也没必要接受陌生人加的菜。 易书元拱了拱手左右看看,走向了阿飞等几个后辈所在的八仙桌。 “可否让一个座位?” “呃好!” 这桌子上已经坐了六人,易书元便和贺朝举的弟子坐同一条长凳,而对面就是麦家兄妹,一侧就是隔壁桌的贺朝举和麦井华。 “诸位也是来武林大会凑热闹的吧?不知是何门何派,从何处过来的?” 同桌之人刚有人要说话,边上桌子的贺朝举便笑道。 “我姓贺,这几位是我的义弟,我们都不是什么大门大派,只是有些家传武学,从青州带着晚辈过来凑个热闹,不知龙大侠是不是这样?” 易书元看看贺朝举等人笑道。 “鄙人本是来月州寻访老友,倒是正巧碰上这武林大会,老友便建议我留下来看个热闹,又听闻朝廷要拿出山河仙炉图作为本次武林大会的彩头,自然要一睹此画真迹的神韵。” “唉,只可惜年事已高,否则倒是想要争一争这绝世名画!” 年事已高? 一些人刚才乍一看这龙飞扬还以为年纪并不大,也可能是夜晚灯火毕竟还是不够明亮,此刻他们特意细看其面貌,才发现其面庞显出几分沧桑,青丝中也夹着一些白发,实际年龄肯定比外在初见的感觉大不少。 边上有人低声议论,麦阿珂更是凑近麦凌飞耳边低语,引得阿飞不明显地瞪了妹妹一眼,提示她慎言。 从刚才这个人出现到现在,阿飞就一直在观察对方,进月州城后随处可见的武者他都能瞧出几分门道,有的是用眼睛,有的是凭感觉,但眼前这人他却瞧不出深浅,不论是呼吸的节奏力度还是神情举止,都透着一股子随性。 听到山河仙炉图,贺朝举也显出几分认同。 “是啊,能参与此次武林盛会又能一睹此画真迹,也算是此行无憾了。” 易书元侧身看向贺朝举。 “仅此而已?” 贺朝举等人微微皱眉,却见这龙飞扬已经看向阿飞,口中更是笑道。 “我觉得这位小兄弟气息绵长,眼中神光充盈,武技且先不论,至少内功在龙某所见年轻一辈之中是少见的精纯,未必不能争一争这山河仙炉图。” “你说阿飞?”“飞儿?” 这边十几人全都面露惊色,就连阿飞自己都顿觉尴尬,另一边的麦井华却忍不住脸上浮现笑容,这龙大侠好眼力啊,这种感觉真棒,同时也明白这姓龙的肯定是个高手。 “龙前辈您说笑了,我可不敢奢望去夺那第一的。” 阿飞被夸得不好意思,谁知这一句出口,对面的龙飞扬转过来看他却神色严肃。 “小兄弟,龙某说你功夫不错就是不错,并不是在夸你,你若有向武之心,此话便最好只是谦虚,适用于别处却不适用此刻,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若要去参会,心中必直指第一,否则就不用去了,还未比试便已低人一筹,遇上真正的高手只会落败!” 阿飞心中一震,一句话直击内心,震散了他那带着几分自负的谦虚,神色都在这一刻微有变化,深呼吸一口气之后,直接离开座位,向着面前这人弯腰作揖。 “多谢龙前辈指点!” 易书元则才重新展露笑容,微微点头道。 “武林大会还没召开么?其实不然,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这句话意味深长,但阿飞却已经听懂了,自决定踏上月州之行那一刻,以武林大会为目标的武者就已经开始了这一次大会,开始将心中兵刃磨得锋锐,大会之上不过是展现锋芒的时刻。 而易书元也不是随便说的,他来月州城见到了太多年轻高手了,很多来时便进入了那一份同天下英雄一较高下的心境之中,比如有一面之缘的段嗣烈。 听到这些话,看到阿飞的反应,贺朝举何麦井华等人哪里还不知道来了高人,心态也纷纷发生转变。 “菜来咯~~~~” 两个店伙计一手托着一个木托盘走来。 “来来,劳烦各位客官搭把手啊......” 麦井华赶紧站起来帮忙,口中更是说道。 “小二,先放这一桌,再天一副碗筷!” “好嘞!” 易书元没多说什么,帮忙将酒菜从托盘上拿下来,随后同这些人在一起用餐就融洽了许多,更是频频与人饮酒畅谈。 一杯两杯三倍四杯,贺朝举、麦井华、麦凌飞以及在座的人都纷纷向易书元敬酒,他也来者不拒,只是任由他人旁敲侧击,对于武道方面的事情他却不再多提。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易书元顺走了一只才被端上来的烧鸡,又带走一壶酒就告辞离去,除了一个名字外,并没有留下自己住址等其余信息。 等易书元一走,贺朝举等人相互看看不由议论了起来。 “此人功力怕是深不可测,刚刚我等轮番敬酒,他来者不拒喝了这么多,走的时候身上却不见半分酒气泄露,内功定是已至化境!” “是啊,这等高手不会无故对我等不利,当是看到飞儿后起了惜才之心啊!” 麦井华抚须微笑,点着头附和道。 “不错,所以他刚刚也问了我等根脚,得知我等并非什么门派中人才表露心思,先天高手的传承不敢想,若是能得此人指点,飞儿的功夫定是会长进的。” “爹,您的意思是那龙大侠看上阿哥,要收他做徒弟啊?” “肯定是这意思吧?”“我觉得也是!”“麦师兄果然比我厉害啊!”“哈哈哈难道你小子之前还在较劲么?” “别闹了,吃饭吃饭!”“对对,刚刚那龙大侠在,害得我都不敢多夹菜......” 阿飞在一边并没有加入讨论,而是在想着刚刚的话。 直指第一么?别人来此都是为了先天传承,而人人渴望的这一点,我麦凌飞或许已经得到了精髓,若还不敢争这第一,如何有脸面再去见易前辈呢! 第61章 双管齐下 英豪群聚、朝廷重视、气数变化、鬼神巡视、天庭关注,这场武林大会可是热闹得很,易书元既不想牵一发而动全身,更明白龙飞扬这一重变化毕竟还是虚的,那么指点可信的后辈帮个忙自然是更稳妥一些。 易书元从阿飞那边离开的时候心情还是蛮好的,这小子没白混日子,看起来进步不小,尤其当他点破那一句向武之心的时候,阿飞身上气数攀升是易书元直接可以看见的。 以阿飞现在的状态,除非运气差到天上去了,否则不可能开头几轮就被击败的,那么也就有时间让易书元继续帮助他不断提升。 易书元欣赏的人不只有阿飞,从情感上他当然希望阿飞能争取到第一,但值得这个位置的肯定不止阿飞一个人。 月州城这一座不夜城再热闹,终究也是分时段的,四更天的时候,虽然城中各处依然张灯结彩,但也明显开始安静了下来,一些酒楼饭馆也停止了吆喝,毕竟赶来月州的人如果觉得实在到不了,也会在外面宿营一夜的。 人流少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也就变得明显了。 易书元在城中一条街道上走着,视线扫过路边,一个店铺门口的伙计打着瞌睡,身子摇摇晃晃靠在门边,另一侧的店面里,一对夫妇正在洗着锅碗瓢盆,并且在小声乐呵的议论。 易书元听得分明,夫妻店光是白天连上这一夜就赚了快十两,虽然疲惫却也辛苦得开心,低声细语都难掩窃喜和激动。 那边的一个铺子里,东家已经去休息了,两个守店的伙计外加一个厨子,将一些剩菜烩在一锅,用炭炉炖着,就这么坐在铺子中边吃边聊天喝着小酒,显得十分惬意,聊到欢乐之处的笑声在此刻的街道上也变得十分明显。 不同的时段,同一座城市,带给易书元不同的感受。 在城中转了许久,易书元才走到了一条巷子中,这种巷子一般是一些店面的后方,大多是一段一段的,间隙处很多都建了草棚或者柴房。 而易书元的脚步也在一处柴堆前停下,一个盖着陈旧大氅的男子正枕着双手躺在柴枝上睡得香甜,一根套着破损布罩子的大枪就摆在摆在身边。 易书元伸手一招,那一根大枪在悄无声息间就飘了过来,他伸手接住只觉得此枪较为沉重,枪杆既不是金属也并非纯木,外层附着着类似竹片的材质并嵌了铜条,更刷上了均匀厚实的生漆,显然还是一支工艺精湛的复合枪杆。 易书元尝试弯了弯枪,和想象中那种耍花枪柔软的状态不同,这枪杆子笔直如铁,不见明显弧度,用这种枪抖出枪花的难度可想而知,但他又马上明白这种枪花的可怕之处。 感受着枪上的气机,只是一瞬间的联想,易书元就好似化身持枪之人,在脑海中抖出那一片枪花,正因为枪的坚韧程度决定了回弹的速度和力度,抖出的枪花根本看不清虚实,甚至只有一丝错觉般的残影,而枪尖范围数尺都是死亡地带。 厉害! 心中赞叹一句,易书元又看向躺着的男子,故意显出呼吸的气息。 下一刻,段嗣烈就睁开了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摸身边的长枪却摸了个空,心头猛然一惊,侧头一看,近在咫尺的位置居然站着一个人,手中还拿着他的枪。 段嗣烈一跃而起,站在柴堆上摆开拳架子。 “谁?” 不过很快段嗣烈就放松了下来,因为他借着星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立刻站在柴堆上抱拳行礼。 “原来是赠饼的前辈!” 易书元笑了笑,将右手的枪和左手提着线的油纸包以及手指勾着的酒壶都丢了过去。 “接着。” 段嗣烈双手齐出,枪杆入了臂弯,而双掌一手托着油纸包,一手抓住了酒壶,光是闻着香味就知道都是好东西。 “可有兴致再吃点喝点?” “前辈相邀怎敢不从!” 易书元也不废话,轻轻一跃上了柴枝,就这么盘腿坐下,段嗣烈微微一愣之后展现笑容,也盘腿坐下,将油纸包摆在两人之前展开,露出了里面虽早已凉透却依然香气扑鼻的烧鸡。 “哈,我便不客气了!” 这么说一句之后,段嗣烈直接伸手撕了一只鸡腿下来,一口咬去大半肉,第二口连骨送入嘴中咀嚼。 易书元则上手一只鸡翅,同样吃得豪放。 “可要参加武林大会?” 易书元咽下一口鸡肉,看着段嗣烈这么问了一句,后者咀嚼着鸡肉笑着回答。 “若不参加,我来此做甚?” “那你觉得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说完这一句,易书元拿过酒壶,微微仰头张嘴,让酒水倒入口中,而段嗣烈哈哈一笑,直白地回答。 “若不为第一,我参加做甚?” 说出这一句话的段嗣烈整个人就犹如身边的这支大枪,布罩已经半破,露出其中点点锋芒。 易书元放下酒壶,咕噜一声咽下酒,看着段嗣烈赞叹一声。 “好气魄!若你真能得第一,我拿东西和你换那山河仙炉图如何?不会比那先天传承差!” 段嗣烈听得眼睛一亮,随后却又笑了。 “哈哈哈哈哈......冲前辈信我能得魁首,也冲这一顿酒,那图送予前辈又何妨!” 易书元能看清段嗣烈的神采所衍生之气,隐能觉出这话的分量,也不由让他心中生出些豪气。 “就冲你这句话,你能不能得那山河仙炉图,我的东西都会给你!喝酒!” 易书元将酒壶递过去,段嗣烈也学他仰头就往嘴里倒。 “痛快!前辈你......” 灌完一口酒后低头的段嗣烈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他微微瞪大了眼睛,起身四顾,哪里还有刚刚那前辈的身影,他更是跳下柴堆看看左右巷子,又轻轻一跃上了一侧屋顶,同样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我见鬼了?” 喃喃自语间,段嗣烈看了看手中的酒壶,嗅了嗅壶中的酒气,又觉得十分真实。 ----------------- 段嗣烈见的当然不是鬼,此刻的易书元已经消形远去,不是故意走得急,而且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易书元的脚步很快,行动更是悄无声息,绕过几个街口之后一跃空翻,跳过了一处区坊的隔墙,双脚没有完全落地就轻轻一点地面弹了出去,进入了一个居民坊区。 易书元抽了抽鼻子,那股味道更明显了一些,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分辨外在异味和一些特殊气息,心中隐隐明白此刻自己闻到的是什么。 妖气! 月州城现今如此浓密的人火气,而且下有鬼神巡视上有天庭关注,居然有妖物敢在这种危机四伏又如同火炉中的环境现身? 这妖气很微弱,但在易书元的嗅觉中却很明显,他也没有多怕,现在的月州城汇聚各方英豪,几乎等于一个天然的人道大阵,这滚滚人火压制一切邪祟,妖邪只有躲藏的份,没有嚣张的余地。 除非真的是厉害到没边的妖怪,但真厉害的妖怪,妖气不至于是这点,也不至于藏不住吧? 如今的易书元当然也明白他的感知明显有些天赋异禀,修仙之后则更加不凡,但也正是如此让他对自己嗅到的妖气本源有更清晰的辨识力。 穿过坊中小路,跃过几处民宅,又化为一阵清风吹过一条弄堂,易书元的身形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显现,他皱起眉头,心中不由有些犯嘀咕。 怪事,妖气到这里就消失了? 易书元环顾四周,远远近近都是有些民房的,而且都有人烟,甚至能感受到其中一些民房内借住武者的煞气,显然这妖气的主人都不在那些位置。 我出现错觉了?不会吧? 不过在易书元视线扫过周围的时候,顿时心中一动,他忽然发现脚下有一些水迹,而视线随着水迹一直看向荒草。 易书元一挥袖,周围就起了一阵风。 “呜呼......呜呼......” 荒草在风中摇摆,也隐约露出杂草之后的一个水洼。 是水隔绝了气息,只不过这水洼上似乎浮着一小层油? “嗯?” 易书元忽然又有发现,他弯下腰从草丛里捡起了一根鸡骨头,又用手一扫枯草,发现了一个木桶,他细看了一下桶中的残留物又用鼻子闻了闻,露出一脸古怪的表情。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个妇人的尖叫声。 “哎呀,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们家的泔水桶啊——” 易书元立刻看向脚下的木桶,嘴角不由抽了一下,不会有妖怪混到这么惨吧? 忽然间,一股阴气夹杂着一丝檀香味由远及近,易书元又隐约听到鬼神低语。 “妖气当在此处!” 易书元心中对着水潭暗道一句你自求多福吧,然后一个闪身消形离去。 第62章 再相逢 那消失在小水洼中的是个什么妖怪呢? 易书元在蟾蜍、鱼、蛇、貂之类的小动物中联想着,身形已经悄悄躲到了远处,躺在十几丈外的一处围墙后面,装作一个醉酒酣眠的江湖客。 仅仅一息左右的时间,两名鬼神就已经到了易书元刚才站立之处差不多的位置。 虽然易书元隔着墙看不到两个鬼神的样子,但能感觉到那一股明显的阴气和檀香味,大致也明白他们在哪,而且还能听到鬼神的议论声。 那一片杂草丛生的地方附近,两名官差模样的游神就站在那个被草丛隐藏的水洼边。 其中一个笑道。 “果然是它!” “嘿,在那条巷口闻到妖气,不是它还能是什么?不过职责所在例行公事来看看罢了。” 易书元在墙根处思索着,看来还是个偷嘴的惯犯咯? 此刻一名鬼神看看同僚道。 “怎么办?如今较为特殊,是否将它拿下?” 另一个鬼神摇了摇头道。 “还是罢了吧,此处多为附近孩童游玩之所,若非它将周遭毒蛇全都抓了,少不得夭折个别孩童,它拿邻里一些吃食并不过分!” 边上的鬼神点点头道。 “也是。” 说着,这名游神走到了水坑边,对着水坑说道。 “今日便放过你,可若你在大会期间跑出来作乱,被天上的注意到了,丢了小命可别怪我等不曾提醒你。” 那鬼神想了下右补充一句。 “等大会结束后不可再留于城中,去山野间更适合你的地方吧。” 说完这句,两个鬼神相视一笑,随后携着一股阴风离开了。 易书元躲在墙根后面若有所思。 等到鬼神的气息已经消失了,易书元一拍地面,整个人浮空般跃起,一个侧身翻卷已经落到了刚才的位置。 不知不觉间,易书元一手轻功已经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 看着面前的小水坑,易书元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之前买了没有吃的那个咸菜饼。 它吃蛇,那应该是吃肉的吧?若给给它吃咸菜饼,是不是比喂羊吃辣椒更过分?但它也吃泔水啊,泔水它都吃应该也吃饼吧? 这么想着,易书元不由咧开了嘴,走到水坑边上将手中的油纸包放下。 “这个比泔水好吃,给你了。” 做完这些又说完这句,易书元也不再停留,起身离开后脚步逐渐加快,向着城外方向离去。 今晚也逛够了,易书元不至于真的熬到天亮。 此刻的月州城少了一些喧嚣,易书元到了城外,回望这城中灯火,只觉得虽然不过一夜,却好似经历了许多。 有人、有神、有妖,更有宝物! 等到了城郊之处,易书元再次以轻功点枝,身形拔高之后却再未落下,御一阵天风吹向元江县,再次体会御风而飞的乐趣。 直到易书元已经御风离开了月州城,之前他所处的水洼那,一只爪子悄咪咪探出了水。 这爪子抓住油纸包后又飞速缩了回去,而油纸包很神奇的在入水之后蒙上了一层气泡,使得里面的饼子没有被水浸透。 ----------------- 等易书元再一次现身的时候,已经是元江县县衙内部了,他回到了自己住所门前,开门进去之后迅速宽衣解带,掀开被子就在床上躺下,随后长出一口气。 “呼......今天晚上可真刺激!睡觉睡觉!” 自语这一句,易书元拉了拉被子直接睡去,但梦中却还在想着那一幅山河仙炉图,自身内景也在梦中慢慢浮现。 ----------------- 第二日天明,月州城内一个居民坊内,两个挨着的百姓院子处,已经起床的一群人陆续从房内出来开始洗漱。 贺朝举带着一行人租住了两户人家的五个房间,两间给女眷,三间给男子,其中一个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既方便又安逸。 阿飞弯着腰在水井边捧起水桶中的井水,拍到脸上一阵搓揉,洗去了残存的睡意。 做完这些,阿飞就直接去了另一个院子,那边的贺朝举等人也正在井边洗漱。 “爹,我想出去一趟,看看之前在外的时候让我暂住的农户。” 阿飞回家之后对易书元的高人身份只字不提,只提过在元江县一处农户家里暂住过,得了很多帮助。 听到这话,正用布巾擦拭脸庞的麦井华点了点头。 “既然你说过得了人家很多帮助,确实该去看看,这样吧,这个你也带去。” 麦井华掏出自己的钱袋,从里面有零有整取出许多碎银和铜钱,刚好手中一把,然后将这些零碎放到阿飞手中。 “我知道你有些整银,不过给这些更合适。” “嗯,我会快去快回的!” 说完这些,阿飞收好铜银,去更远的一个畜棚牵了自己的马,随后直奔月州城外而去。 如今天气合适路况也不算太差,阿飞纵马疾行的情况下,下午的时候已经从月州城到了元江县,不过他没有去县城,而是直接去了西河村。 行至村中,阿飞就直接下了马,牵着马在村中走着,视线扫过村中一张张好奇地面孔,凭借记忆他还能找到易家的院落,他不问路,也没人敢接近他,显然衣衫一改,村里人没多少认得出他。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村中的狗在远处对着阿飞狂吠。 阿飞心中微微诧异,这村里有这么多狗么?之前和易前辈来的时候似乎都没听过多少狗叫,还是说那会它们都不叫呢? 很快,阿飞牵着马到了易家院外,正巧碰到易勇安听到附近的狗叫声出来看情况。 “你是......麦大侠?” 易勇安先是疑惑,随后脸上逐渐露出惊喜,阿飞也笑着拱手,一边说一边瞅着院内。 “易大哥,前,呃,易先生可在家中,就说阿飞来看他了!” “哈哈哈哈,麦大侠快请进,大伯不在,他现在在县衙当差呢,累了吧,快进来喝茶!阿宝,去叫你爷爷,说麦大侠来了——” “哦......” 院内的孩子刚要跑出去,就被阿飞伸手拦住了。 “不急不急,易先生去县衙当差,难道是捕快?” “什么呀,大伯一个文人当什么捕快,他呀在县衙编撰县志呢。” 阿飞点了点头,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心中已经有了脉络,前辈就在县衙里面,那件案子中的小人正好撞上了,出手也就顺理成章了。 “易大哥,我就不留下了,去城中看望易先生,嗯,这个给你,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着,阿飞将一个钱袋子递了过去,除了父亲给的那些,他自己又加了一点点,易勇安伸手接住只觉得袋子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都是铜的和银的。 “嘶......这么多钱?麦大侠,使不得啊!” 易勇安下意识要把钱袋递回去,又被阿飞轻轻一推就推到了胸前。 “收下吧,我去县城了。” 说完这句,阿飞就牵了马离去,而易勇安愣愣看着手中的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追出去几步喊道。 “麦大侠,您吃晚饭吗——” “不吃了——” 阿飞也挥挥手,快速朝着村外走去,一到村外就骑马里去了。 所幸马快,虽然折腾了好一会,但阿飞总算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到了元江县城内。 靠近城门的大街牌坊位置,一些匠人在官差的监督下,在那敲敲打打地搭建台子,周围人路人偶尔留下的几句议论声很快解答了阿飞的疑惑。 “那恶商终于要杀头了!”“就是,早该死了,到时候杀头可得来看看。” “听说是腰斩吧?”“管他们,反正都一样!” 议论声随着阿飞牵马路过而渐渐减弱,他也明白了朝廷大概是要在武林大会正式召开前结束那桩案子了。 阿飞没有立刻去找易书元,而是先寻了一处客栈住下,随后才向着县衙方向走去。 易书元本来正在文库中记录整理书稿,忽然间心中微微一动,随后就放下了笔。 在阿飞于县衙外围犹豫许久不知该以何种方式让易书元知道的时候,却见易书元已经从县衙内部走了出来,一看到阿飞,他的脸上也流露出自然地微笑。 这一刻,阿飞惊喜的同时,一直微微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前辈看起来气色很好! 第63章 以武入道 “前辈!” 阿飞这一声前辈没有直接发出声来,只是动了动口型,易书元带着笑容走到了他近处,他才出声作揖,比起江湖常见且较为随意地抱拳礼,他觉得面对易前辈更好似面对一位夫子。 易书元伸手拍了拍阿飞的胳膊,点了点头道。 “从月州城过来的吧?走,找个地方请你吃饭。” “嗯!” 毕竟在雪山中相处过相当一段时间,易书元和阿飞今天这一见并没有什么生疏感,一个前面走着,一个在旁边跟着,很快就离开了县衙区域。 不巧的是,因为来了不少江湖客,元江县的两大名楼同心楼和醉宾楼都没有位置了,但巧的是易书元和阿飞都没打算堂食。 易书元从同心楼买了一些包子和两壶酒,又顺路从醉宾楼买了一只焦酥烧鸡,随后带着阿飞一直向前。 两人越走周围的人流就越是稀少,越走就越是安静,很快就到了县城城墙的西北侧墙根处。 因为城墙坡道和城门距离这边都及比较远,而且这边光照条件非常不好,反而显得较为荒凉,除了一些草棚柴堆和杂物,连块荒芜的草田都没有。 此刻已经是黄昏,天色也已经昏暗了下来,易书元抬头看看城墙,又看看身边提着吃食的阿飞,笑了笑道。 “让我看看你的轻功练得如何了。”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轻轻一跃,整个人如同一片随风而起的鸿毛,身形甚至带着一些摇曳和飘动,犹如烟絮延展,悄无声息之间已经上了三丈多高的城墙,站在了女墙之上。 比起月州城城墙上的诸多岗哨,元江县的城墙上连个大头兵都没有,守城门的壮班衙役已经是四道城门唯一的守备力量了。 阿飞抬头看着易书元这一手惊艳到令他心中微微震撼的轻功,心中也升起动力。 下一刻,阿飞运转内力提气一跃,身形在空中螺旋拔高,随后双脚空踢两下就落在了易书元身边的城垛上。 一落地,阿飞就忍不住问道。 “前辈,您的伤好了?” “哈哈哈,算是吧......” 易书元哈哈一笑也不说破了,曾经雪山中的一切就当是个美好的误会吧。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轻轻一跃跳向东南角的角楼,阿飞则立刻跟上,和易书元一前一后上了这角楼的屋顶。 因为年久失修,元江县城墙上也就城门处的城楼还算完好,而角楼屋顶的砖瓦都有不少破损,甚至还长了一些草 易书元就坐在朝西一面的屋瓦上,阿飞有样学样在他身边坐下。 两人视线中最直观的就是阔南山,虽然山脉总体上位于元江县北面,但向着西南延伸,所以每当太阳落山,元江县天黑得也相对比较快。 此刻两人所能看到的也就是山那边的晚霞。 易书元一直没说话,阿飞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先开口了。 “前辈,那案子中提及出手的先天高手,是您吧?” 这点在阿飞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易书元点点头直接就承认了。 “确实是我,那时朝廷还没关注到此案,贾云通又是案件关键人物,元江县衙守备薄弱,若我不出手,恐小人迫害成功,只是没想到之后引来了许多麻烦事啊......” “果然是前辈!” 阿飞内心十分高兴,不光是因为易前辈的伤势似乎大有好转,也因为前辈行事符合他的想象,不过求慎重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那前辈的身体无碍吧?传言中说您似乎是因为身体问题,要寻传人的......” “嘿......” 听到这话易书元又笑出了声,谣言这种东西传得有鼻子有眼,越传越离谱,最后弄得很多人都信了,甚至是最开始传谣的人都以为自己是在传播正确信息了。 现在如是,上辈子网络时代这种更加容易获取信息的地方则反而更加夸张,有时候是误会,有时候则可谓是敲骨吸髓恬不知耻。 而在武林大会这件事上,始作俑者是朝廷还是其他人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身体并无大碍,至于在不在武林大会上现身,其实也并不重要,不论结果如何,朝廷终究是达到了目的,武者终究是共襄盛举,你也可以借此机会一展拳脚,看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阿飞认真地说道。 “我麦凌飞现在算不上是四十岁以下的最强者,但这一次我必为魁首!到时候把山河仙炉图送给前辈!” “哦?为何敢这么说?” 阿飞笑容不改。 “大会比试的安排由武林前辈和朝廷共议而定,出具各方路引以证身份和年岁,年龄相仿者同台比试,最后方是强者角逐。” “同辈人中我可不惧任何人,每一场比试都是我武功精进的基石,而且我内力占据天然优势,到强强角逐之刻,各方高手必然内力大有损耗,短时间内不可能尽复,而我武功时刻精进,内力维持鼎盛甚至更近一步......” 说到这里,阿飞看着易书元的眼神极为明亮,充满自信地说了下去。 “我麦凌飞,如何不能赢得?” 好小子,有心计的啊! 易书元听完都忍不住拍了拍手。 “啪啪啪啪啪......” “不错,并非盲目自信,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现在有几斤几两吧!” 话音一落,易书元竟然毫无征兆地出手朝阿飞攻去,一掌挥出掌风呼啸。 阿飞猛然一惊,整个人一跃而起跳到角楼中心尖端,随后再度一跳自上而下挥拳打向易书元。 “嘭嘭嘭......” 易书元站在原地不动,以单手运掌接住阿飞来势汹汹的三拳,随后左脚上踢阿飞胸口,被他双臂交叉挡住有借力腾空,身形翻转直接以腿回击,瞬间又踢出三脚。 只是这招式虽然凌厉,可在易书元这还不够看,即便他动用的真气十分克制,但站在原地单手出击就能轻松化解阿飞的攻势,横臂一扫之后将阿飞扫开。 “就这点本事?” 易书元以言语相讥,阿飞顿时浑身气势一变,先天境界的高手当面,用不着他留手,直接使出十二分功力就是了! 下一刻,阿飞双手在角楼屋尖一拍,再度冲向易书元的身形和动作快了何止一筹,更是直接一脚扫起多片屋瓦。 “啪”“啪”“啪”“啪”...... 瓦片在易书元手中被击碎或者打飞,也是这一刻,阿飞犹如破风而出,朝易书元中门飞踹。 易书元刚要挥掌相迎却没想到挥了个空,阿飞以手撑地右脚虚晃,同时刻脚左脚踢出蓄力一击,一脚打在易书元掌力爆发的末端,易书元也在这一份力道下后滑半步。 这一刻,阿飞气势瞬间攀升,向着易书元追击过去,身形在角楼上快速腾挪,每一拳每一脚都好似带上了风雷之声。 一连二十几招下来,易书元终于用上了双手,阿飞克制心头喜悦,攻势也越发凌厉,直至易书元开始施展身法,阿飞为了跟上动作,本已经到极限的招式和身法又更上一层楼。 两人在狭小的角楼顶上飞速交手,手脚相击恍若幻影,拳脚之声被淹没在狂风呼啸之中...... 大约一百招之后,阿飞又一掌打来,易书元右手轻飘飘一掌,用出了几分真力。 “嘭......” 一掌过后,阿飞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袭来,双脚急速踩着瓦片后退却无法止住身形,直至一下摔倒在屋顶。 “嗬,嗬,嗬,嗬......” 面对易书元,阿飞运功太猛毫无保留,此刻的内力已经耗尽,刚刚就已经拼着一口气在强撑,现在只能躺在那喘息着,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即便易书元对江湖上武者的细分排名并不了解,但就冲阿飞刚刚的表现来说,绝对差不到哪去的。 “能做到这一步,算是非常不错了。” 说完这一句,易书元笑着将阿飞拉起来,两人重新坐到了一起,而刚刚交手刻意避开的地方正放着带来的酒食。 “饿了吧,先吃东西吧。” “嗯!” 易书元将身边的油纸包一一打开,还冒着热气的吃食散发出一阵阵香味,喝酒吃菜看晚霞,两人也笑谈当初在雪山中的事情。 阿飞和易书元打过一场之后只觉得心情舒畅信心倍增,即便明知道前辈让着自己,但天底下有资格和先天高人交手的人能有几个? 此刻阿飞的心态也变得更加放松,只是实在忍不住疲惫,边吃边聊的时候已经躺回了瓦片上。 “前辈,您是真正的先天高手,那先天之上真的还有路么?一些个江湖术士也常搞些驱鬼捉妖的行当,是真的有鬼有妖么?当初的那条雪蟒,是不是真的成精了?” 易书元将手中的包子塞入口中咀嚼着咽下,起身迎着晚风走向檐口,站在角楼挑檐尖端望着最后一抹晚霞。 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刚刚切磋时一直坚持不散的儒巾在此刻终于在风中瓦解,在吹飞出去的那一刻被易书元伸手抓住,任由长发在风中飞舞。 易书元知道阿飞想问什么,而真正的先天高手当面,自然是问这种问题的难得机会。 “古往今来,习武之人到了某个境界,能感内功质变,逆反先天化生出真气,能以全盛之姿直至临终,这一步被江湖人称为先天武者陆地神仙,嘿嘿......好生狂妄啊!” 天边晚霞是夕阳的余晖,即便元江县城大部分地方已经变得十分昏暗,在此处却依然能欣赏那一份日落前的美丽。 易书元心有感慨地说道。 “只不过所谓仙道,并非他人吹捧一句陆地神仙就心飘飘然了,能成先天者皆惊才绝艳之辈,若能勘破虚妄明心见性,其实已经一只脚踏入仙道之中了.......” 易书元所说的都是实话,因为这皆是自身感受所得。 “呜呼......呜呼......” 狂风在此刻呼啸着,天空骤然光亮一闪。 “轰隆隆——” 雷鸣九霄之刻,惊得阿飞心头一跳,他看向天空,分明没多少乌云。 易书元皱眉看向天空,也不再多言,又坐回了刚刚的位置,看着最后一抹朝霞暗淡下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阿飞的视线从天空收回,再看着易书元的身影,心神竟有些恍惚。 阿飞忽然发现自己可能错得很厉害,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根本还不了解易前辈。 就刚才寥寥几句,可以说言明古今先天高手心中桎梏,但换种角度理解呢? 阿飞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了不少,难道易前辈已经勘破了虚妄明心见性,一只脚踏入仙道之中了么? 很多古来很多先天高手,临终都是“闭死关”之后就在没有出来过。 阿飞联想到此前易前辈严重不佳的身体状况,再看如今易前辈的从容气度,分明就是迈过了传言中的那一个虚无缥缈的“死关”! 此刻易书元的身影和记忆在阿飞这里又到了另一重高度,一切的一切汇聚成了江湖中最美好也最绝望的传说——以武入道! 第64章 罪徒处刑 而在远方月州城的云端之上,一名天神正踏云来到武魂天鼓处,忽然间感受到九霄雷响,心头也是微微一惊,他诧异地看向天宇,却不见再有异动。 四名守在武魂天鼓四角的神将也眺望天际又看向遥远的凡尘,不知道刚才为何起了雷声。 “星君,方才为何响起了雷声?” 武曲星君一身红锦朝袍好似和自身神光融合在一起,他看过天宇四方后收回视线。 “不过是偶有气机变动,激得云水生木罢了,乃天地自然之常态,不必在意。” 一般这种晴雷,也就一击之力,果然如武曲星君所说得那样,雷声也就这么一下,之后再无动静。 武曲星君走到武魂天鼓处,抓起天鼓鼓槌,向鼓面打去,一击落下,华光随着鼓声一起爆发。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元江县西北城墙角楼上,易书元寻声看向天宇一方,能见到武魂天鼓又露了出来,神人正在天际擂鼓。 阿飞见易书元看向天空,也下意识朝那个方向望去,恍惚间,他好像又隐隐听到了一些动静。 “易前辈,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有鼓声?” 易书元回头看看阿飞。 “许是有神人在天际擂鼓吧。” 阿飞只当是易书元的玩笑,提起酒壶往嘴中倒酒,又提及其事情。 “今日我来县城中时见到街口在搭建行刑台,应该是那案子的案犯都要被处刑了,这案子应该算是结了吧?那样前辈有没有空闲去月州城凑个热闹?” 易书元晃动着自己的酒壶,看向城中一个方向,好似能看到那一处刑台。 “算是结了吧,后天就行刑了,至于凑热闹嘛,再看吧。” 这案子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只能说朝廷有朝廷的考量,皇帝有皇帝的想法,现在这样已经算有魄力了,毕竟元江县这边是杀一个贾云通和其爪牙以及一些武者,但在梧州可是连杀带革职,几乎将整个梧州官场肃清,如天鲸帮之类被连带被处置的人则更多。 如果不是月州武林大会和山河仙炉图的事情吸引了大量的目光,由元江县起头带出的梧州盐案绝对更加轰动。 “后天么?那我也看了行刑再回去,反正武林大会要到初一,还有好几天呢。” “你还是快点吃吧,吃完早点回客栈调息,今天耗尽了内力,可别第一场就败了。” 易书元调侃这么一句,阿飞则嘿嘿笑着。 自阿飞的清心诀的修炼步入正轨之后,他的内力生生不息,越是损耗得厉害,每次恢复之后就会比之前更精纯一分,恢复速度也会更快,一夜时间足够恢复个七七八八了。 ----------------- 在三月二十七这一天,的对于元江县的百姓来说是个看热闹的重要日子,因为贾云通要被行刑了。 当然,由于武林大会的事情,所以一起看热闹的远不止元江县本地人,除了一些外地客商,更是有为数不少的江湖武者,阿飞则和一些武者一样混迹在人群之中。 元江县中心大街的街口牌坊处,行刑台已经搭了起来,周围满是看守的士卒,而元江县自己的衙役只是在外围维持秩序,防止老百姓靠得太近。 街道这边早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有的百姓甚至从自家带了凳子过来,为的就是获得高人一等的观看位置,更不用说街口附近的几栋茶馆酒楼之类的地方,楼上位置早已被人占满。 若非武者在月州大会的情况下都会卖官府一个面子,只怕一些屋顶上也会站人。 只不过何欣的家人终究还是没能在这一刻赶到,或许对普通人而言路途还是太过遥远了。 行刑台上,贾云通和一众犯人被五花大绑着跪了一排,其中有贾云通手下的一些凶恶仆从,也有孙士万和那几个在元江县被抓的天鲸帮武者。 这些元江县抓的人在这里行刑,而其他需要处刑的犯人大多在同一天的梧州正法。 罪犯们边上除了有一名刽子手,贾云通旁边更是放着一把黑色大闸刀。 行刑台上还摆了几张桌子,桌后面坐着三个人,一个是县令林修,一个是月州通判,一个是朝廷监察司的巡查。 贾云通跪在那边,感受着身边闸刀的森森寒气,身子止不住地打着摆子,他边上的几个曾经的仆从也同样不堪。 几个江湖人或心如死灰,或面无表情跪在那边,倒也还算安分,只是面对周围数不清的围观百姓,个别人眼神中多少带着一些复杂。 “怎么还不杀头啊?”“是啊,都站了这么久了。” “你们懂什么,要等午时!” “啊?家里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那你回去呗,哎哎,别挤我呀!” “茶水,茶水~~~一文钱一盏,卖茶水咯,一文钱一盏......让让,哎让让,卖茶水了,哎让我过一下......” 有人等着看杀头,有人在这里做生意,衙役们用烧火棍横在身前,时不时喊话让百姓们靠后。 易书元和一些衙门中人则多少有点特权,可以在行刑台后面这种相对宽敞的位置观看,他的身边除了吴明高和楚航,还有这段时间因为武学方面的交流已经和易书元混熟了的杨捕头和老教头。 老教头这会打趣着说。 “咱元江县好多年没砍头了,没想到今年一砍就是一串,易先生的县志中可不能少了这一段。” “那是自然。” 易书元回应一句,视线却看向另一边,在那里,一个孩子被一个略显紧张的妇人搂着,那妇人的视线愣愣地看着贾云通,眼神中多少也带着一些复杂。 再看向人群,除了翘首以盼的百姓,还有众多江湖客也在等着,阿飞就站在一个店铺的廊柱旁。 呜呼...... 一阵常人难以察觉的阴风吹来,易书元立刻侧目,只见一队阴差已经来到了刑场边,有的佩刀有的腰挂锁链,有的撑着大黑伞。 “易先生!” 为首的是日巡游孙恒,他向着易书元方向拱了拱手算是问礼了,而易书元此刻自然也不好回礼,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阴司都准备来收魂了。 不远处的日冕阴影逐渐指向午时,那边的朝廷巡查看向林修道。 “林大人,请吧。” 林修点了点头,以今天监斩主官的身份慢慢站了起来,而因为他这个动作,周围诸多围观百姓也不约而同地慢慢安静下来。 “嘘,要杀头了!”“别吵了别吵了!” “快看快看!” ...... 原本嘈杂的街道很快变得有些寂静。 林修看着行刑台上跪着的一排人,从桌上抽出一支令箭,一边丢出令箭,一边以中气十足的嗓音下令。 “午时已到,行刑——” 令箭丢在地上,刽子手和两名官差走到了贾云通身边,后者整个身子都已经近乎瘫软,呼吸都变得非常急促。 刽子手将闸刀拉开,两名官差则将贾云通拖到闸刀的刀座上。 “呃啊啊,我,我......” 贾云通想要说些什么,但嘴巴抖得厉害,视线下意识看向那边的妇人和孩子,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周围的人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的恐惧,就连围观者现在也大多一言不发。 而贾云通所看的方向,妇人蒙住了的孩子的眼睛。 一边的刽子手活动一下肩膀,然后双手抓住闸刀的长柄,提起浑身劲力,猛然往下一压。 “嘎嗤......” “嗬呃......” 闸刀切肉分骨的声音响起,贾云通却并不是第一时间发出惨叫,反而吸气无声,鲜血内脏和污物霎时间染红了闸刀的刀座以及一部分行刑台。 很多人选择将孩子的眼睛蒙起来,也有很多人自己都闭上了眼睛。 但很快,贾云通久感受到了痛苦,并且越来越强烈。 “呃嗬......杀,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嗬呃......” 腰斩之所以残酷,就是因为被腰斩之后人不会马上死,而是要承受一段时间的极端恐惧和痛苦。 贾云通下半身在那抽搐,上半身伸出手想要爬行,痛苦的惨叫逐渐减弱为哀嚎,又逐渐变成无声的抽动,一直到好一会之后,贾云通才彻底断气死去。 那和贾云通关系特殊的母子却已经离去,他们没有被牵连得一同处刑也只能说是运气好,因为朝廷这次的原则是尊重元江县令的判罚。 在易书元的眼中,阴差勾魂索已经射向了贾云通。 “贾云通,该到阴间走一遭了!” 阴差的冷笑声中,勾魂使者将锁链一拉,贾云通上下半身之魂就都被勾了出来,在阴差的大黑伞下还原成一个人形,只是依然能看到那断成两截的豁口,鲜血淋漓甚是可怖。 贾云通这会还有些恍惚,好一会之后才如梦初醒,随后惊慌失措的张望着身边。 “阴差!” 贾云通这声尖叫中充满了恐惧,因为易书元说过的话从没有变得这么清晰和直观。 一旁的阴差则没谁理会贾云通。 接下来是其他犯人,一个个或求饶或痛哭或麻木。 刽子手给大刀喷上酒,随着一次次手起刀落,一个个人头滚落在行刑台上,鲜血飚出几丈远,围观的百姓早就已经在这过程中退开了好一段距离。 原来砍头这么可怕呀! 最后一个则是长臂猿孙士万,之前一直克制沉默的他终于也忍不住了,向着监斩台大吼。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是天鲸帮的人,把我塞到天鲸帮一伙,胡乱安排谋逆罪名,这就是朝廷的公正严明?我身为武者,月州武林大会怎可不去参与,就算要死,也要等大会结束,我不服——” 在人群后方的阿飞此刻以内力爆发吼声。 “尔等武林败类也妄图参加这武林盛会,少给我们武者丢人——” “江湖败类!”“不错,少他娘的给武林大会败兴——” 虽然有许多武者沉默,但也有众多武者应和。 监斩台上的林修露出了冷笑。 “本官只知道你死不足惜,自己背了哪些案子无需本官赘述了,斩!” 刽子手可不会犹豫,这一刻大刀再一次落下。 “噗......” 鲜血喷涌间,孙士万这个曾经在江湖上有一定名气的好手人头滚落。 当所有犯人都被斩首后,不论是行刑台这边还是围观的百姓那,人群中都安静了好一会,随后也不知道谁喊了第一声“好”,很快人群就都激动起来。 “好!”“杀得好——” “为民除害了!”“杀得好啊!” “拐子都该死!” 第65章 死亦未了 易书元看看那边的阴差,一个个死去之人已经都被勾魂,最近的一个鬼魂距离易书元不过几步之遥。 而那些鬼魂一个个或懵懵懂懂或惊慌失措,甚至还有的居然脸上带着喜色。 不过不管如何,当这些鬼魂看到自己的尸体的时候,最初总是会发呆好一会。 所有鬼魂都已经被收拢,元江县阴司的事情也就结束了,孙恒和其余阴差清点完鬼魂,随后向着不远处易书元拱手行礼。 “易先生,我等这便去向城隍大人复命了,告辞!” 易书元依然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但那些鬼魂听到这句话,尤其是贾云通听到这声音,全都惊骇地看向易书元方向。 只可惜这些新死之鬼现在根本不能左右自己的行动,被勾魂索一拉,甚至来不及多说什么,就立刻随着阴差飘远了。 行刑台上,一些衙役骂骂咧咧的开始处理尸首。 “他娘的,这些苦活累活又是我们做!”“那能咋办,扔着不管?” “哎呦,这贾云通一身肥膘,被腰斩了可真恶心啊......” “啧啧啧......” 行刑台上就数贾云通的位置最污秽,几个衙役都不愿意靠近。 只不过就算衙役们不愿意,他们还是得把所有尸首都整理了,得拉着板车丢到乱葬岗去,因为这些犯人都没亲朋来收尸。 围观的人群也在此刻逐渐散去,易书元望了望之前那对母子的方向,显然他们也没打算管贾云通的尸首,而且应该也不会再回县衙了。 易书元再看向远处阿飞的所在,之前就说好了看完行刑就走,所以阿飞也不去找他道别了,见易书元看了过来,阿飞向着这边行了礼,随后转身离去了。 “散了散了。”“易先生,我们也走吧。” “对了易先生,我又想到一招,咱们探讨探讨,给我些指点?” 杨捕头一说到武功招式就有些兴奋,这易先生实在是厉害,自己不会武功,但眼光异常独到。 现在接触久了,杨捕头和易书元探讨招式,很多时候能从一些细微之处从招式本身的动作之外,得到一点出乎预料的收获。 用易书元的话说,这叫旁观者清。 “又有什么怪招?我也参考参考?” 老教头在一边也加入话题,易书元正要说话,吴明高却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易先生,差不多该把这一篇县志写完了吧?林大人肯定很快就会问起的。” 易书元眼皮一跳,看了一眼那边正在离去的林县令,他带着一脸笑容似乎正要和月州通判以及朝廷巡查一起去同心楼。 “多谢吴大人提醒,易某这就回去将剩余部分完成!杨捕头,恕易某失陪了!” “哎哎易先生......” 杨捕头话还没说完,易书元已经小跑着冲向了县衙,这桩案子一了,林修铁定第一时间想要看县志的进展。 这事可耽误不得,而且易书元打算写完整理好了之后就主动去给林修看看。 倒也不是易书元想要在领导面前表现表现,而是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他肯定要去凑热闹的,不希望在之后一段时间林修忽然想起要看县志。 贾云通一案,目前为止的内容足够以有头有尾的形式写入县志了。 易书元回去之后立刻在文案前奋笔疾书,将一切还不完整的补全,一直写到了日近黄昏才收笔。 随后便是拿出前文结合上下反复检查了,到这一步易书元也可以暂时放松一些了。 “呼......快弄好了!” 自语间,易书元又看向文库的门外,好似透过诸多围墙房屋看到城隍庙,好似看到阴间内部。 也不知道阴司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何欣应该也已经去了吧? ----------------- 阴司之中,整个元江县新死之魂全都被各路阴差带来,或者由那一方土地送来,这些生魂基本上也用不着城隍处理,善恶定夺大多由判官就直接判了。 与易书元来的时候那种香火气息环绕的氛围不同,被带到阴司的鬼魂感受到的是一种威严而恐怖的氛围。 整个阴司范围阴气森森,更好似始终有淡淡的迷雾在周围,自过了鬼门关之后到处都有阴差,并且大多在鬼魂眼中极为凶恶。 阴间建筑高大异常,屋高飞棱都如巨物压心,给鬼魂造成极大的心理压迫感。 “啊——”“呃——” “我再也不敢了,啊——” 尖叫和惨嚎隐约在远方响起,更能看到每一次惨嚎中都有隐约可怖的冷光闪过,显然是正在受刑的鬼魂。 不论之前是武功高手还是普通商贩,此刻的贾云通等鬼魂早已没有当初的威风,一个个变得战战兢兢惴惴不安。 当一众鬼魂随着阴差来到一处殿外时被门口的阴差拦住。 “站住,在这等着!” 这大殿异常高大,光是大门就得有数丈高,简直胜过元江县的城门。 在排着队等候判官宣判的时候,诸多鬼魂都惴惴不安,抬头看向那大殿的匾额,上面是环绕阴气幽光闪烁的四个大字——赏善罚恶。 殿内的陈设其实有些像放大版的公堂,但细节上又有诸多不同,两边站了不少面向凶恶的阴差。 大堂中央有一张巨大的桌案和一把巨大的椅子,看着简直像长条的亭子和小房子,只是此刻却并无人坐着。 相比起来,主座边上还有一条很长的桌案,虽然也很怪异却至少大小上不算太夸张,而那桌案后面坐着的就是文判官。 此刻文判正在看着今天最后一个元江县本地鬼魂的记录。 “李福有,享年六十八岁,平生并无大错亦无大德,阴寿十二载,带下去吧。” “谢判官大人!” 老翁鬼魂行礼致谢,被阴差领着离去。 文判点点头,随后看向门外道。 “都带过来吧。” 门口阴差放行,贾云通等鬼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这威严中又森森可怖的环境,让一众鬼魂忍不住缩在一起。 大殿中央上方巨大的神案和巨大的椅子更是带给众鬼巨大的心理压力,此外最显眼的是边上一张长长的书案,上面放满了书籍和竹简,还有一个持笔的长须判官和在看着他们,但没有说话。 下一刻,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也在一名阴差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是你!” 贾云通见到白衣女子之后被吓得下意识连连后退,却又被一旁的阴差挡住。 判官面露冷笑。 “贾云通,你可是好大的面子啊,城隍大人会亲自过问你们的事。” 也是在这一刻,殿外仿佛有什么声音在接近。 “咚”“咚”“咚”...... 除了何欣外,一众鬼魂惊慌地看向殿外,只见阴气朦胧之中,隐约有金光伴随着一个巨大的身影在接近,这身影每落下一步都震动地面,也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一股浓郁的檀香味随着声响也越来越明显。 城隍爷! 所有人鬼魂都明白了来者是谁,那身影就像是庙中巨大的神像活了过来,一步步走到殿外,原来这大殿之所以如此高大,是因为需要容纳城隍金身通过。 当城隍路过一众渺小的鬼魂之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和恐惧让诸多鬼魂形态不稳,贾云通更是上下半身都重新脱开。 城隍巨大的身躯来到主座并缓缓坐下,一双阴气和神光缠绕的眼睛如星辰如黑洞,扫过殿内鬼魂,令他们无一不感到心中发紧,就连何欣都变得十分紧张。 “都到了?很好!” 城隍一开口,声音好似震动得整个大殿都在微微抖动,又好似只是震动了诸多鬼魂的内心。 随后城隍看向了那个白衣女子,果然她魂体凝实阴气充盈,看来是易先生暗中又帮了她一把,让她脱离化为厉鬼的可能。 “何欣。” 何欣赶紧回应。 “小女子在!” “你虽惨死他乡,但死后又得仙道高人庇护,算是另有境遇,如今魂体凝练,若是投生也有一个不错的起点,准你借阴司托乡台向家人托梦诉说情况,寻回尸骨享受祭祀,阴寿二十一载。” 何欣长长出了一口气,向着上方高大的城隍行万福礼。 “多谢城隍大人!” “嗯,下去吧。” 城隍的视线扫向贾云通等人,一众鬼魂不论身前多大能耐,此刻全都露出不堪,在向城隍的眼中,那魂体都有些扭曲。 “贾云通。” “小,小人在!” 贾云通缩着身子,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看城隍,两只手紧紧拽着几乎要脱落的下半身,那被腰斩的痛苦似乎在此刻又开始增强,让他忍不住想要吸气。 “哼,你的事不用我多说,自己也当清楚,由于你种种罪孽,每日当受一十六刑,挨打魂鞭七下,三十年不断,恶秽不尽不得超生!” 三十年刑法确实很长,不过这是在刑狱司内部的时间,因为刑狱司自有其规则,除了本身时间迥异于外界,更会让鬼魂有种时空错觉。 所以往往是鬼魂在里面经过各种痛苦刑法,历经漫长时间之后再出来,外面却没过去想象中那么长的时间,但对于鬼魂自己而言,漫长的刑法是实实在在的。 此刻贾云通一听自己要面对的可怕的三十年刑法,顿时被吓得尖叫连连。 “啊?城隍大人,小人已经知错了,小人生前受了腰斩之刑,已经是历经极端痛苦,求城隍大人开恩啊——” 第66章 踏足阴间秽自分 城隍露出玩味的神色,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鬼魂,不由微微摇头。 “仙道高人此前有言在先,需寻一魂做一件事,若能成,亦能得一个投胎的机会,不过尔等皆不堪之辈,嘿,若让你们去办,怕是会坏事!” 这段时间以来,易书元也是通过游神和阴司这边交流过的。 易书元的本意是想要贾云通去做那件比较危险的事情,但在此刻的城隍看来,让眼前这些魂魄去护着小石头过河似乎不太现实。 但再看不上眼前这种鬼魂,和易书元商量好的事还是得办。 这么想着,老城隍又多看了贾云通几眼,欲望强也好过麻木,兴许抽三十年之后,就抽结实一些了,至于投胎的机会,成了确实能有,只不过投的未必是人了。 贾云通此刻脑海中瞬间闪过易书元的样子,想到了易书元曾经在牢房里说过的一些话,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立刻放声大喊起来。 “是易先生,是易先生对不对?城隍大人,那仙人定是易先生吧?” 在场神与鬼都看向贾云通,城隍的嘴角也微微咧开。 “是又如何?易先生确实提过让你的名字,只是你自己不争气,如你这等不堪之魂,形体尚且不稳,如何能过得那忘川河去?你自己永不超生也就罢了,若误了那份机缘,我有何颜面去同易先生说呢?带下去。” 这话在贾云通听来就好似自己已经没了机会。 勾魂索又一次裹住了贾云通,也不知道是极度害怕还是内心升起了希望,贾云通竟然在大殿上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城隍大人,求您给我一个机会,什么事我都愿意办啊,什么都愿意,我认识易先生啊,我认识易先生啊,我愿意帮易先生的忙,就算再危险也愿意,求城隍大人给我一个机会啊——” 老城隍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 “纵使要办事,刑不可免,若你能撑过三十年,便让伱去试试吧!” 城隍话音落下,贾云通就被阴差拖走,他凄厉的嚎叫声就如同阴间的背景一样,变得若有若无。 已经在殿外的何欣听到了贾云通凄厉的嚎叫,在快意的同时,脚步却逐渐慢了下来,身边的阴差皱眉看向她。 “何欣姑娘可是有事?” “阴差大哥,那易先生是仙人?” 易书元的大名在元江县阴司如今算是十分响亮的,阴差点头道。 “不错,易先生乃是一位驻于世俗游走红尘的仙道高人,他只来过我们阴司一次,那一次为迎接其上门,城隍亲自出面,文武判官和各司大神齐至......你也是运气好啊!” 何欣神色有些恍惚,她之前竟以为易先生只是一位品德高尚的文人,真就仙人驻世返璞归真,反观人间权贵却耀武扬威。 “易先生需人帮什么忙,为什么要找贾云通那种人?” 这一点阴差也比较纳闷。 “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要找鬼帮忙,走吧,仙人高来高去,不是我等能够揣测的。” 何欣点了点,但身形却没有动,仇报了但恩情却欠了不少,贾云通都可以我难道不行么? “何欣姑娘?” “阴差大哥,我想回去见见城隍大人,易先生的忙我能不能帮?” 阴差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大殿方向,涉及到仙道高人与阴司大神的事情,他不敢擅作主张,可万一这是转机也不好耽误。 城隍那边正在看着剩下的鬼魂,这些鬼魂包括孙士万在内,一个个抓住机会大声喊着。 “城隍大人,我也愿意帮忙啊!”“城隍大人,我比那贾云通强多了!” “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行的——” 向城隍一双金身法目扫过诸魂,心中冷笑不已,无魂可堪大用,随后忽然眉头一皱,看向门口,何欣居然回来了。 “怎么回事?” 一边的阴差赶紧回话,将何欣刚刚说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最后补充解释道。 “城隍大人,属下认为何欣姑娘所言有些道理,不敢擅自做主强行将她带走,遂来此请示。” 何欣也开口说道。 “城隍大人,小女子此番受多方恩惠,但阴阳两隔,别人的恩情或许只能来生再报了,方才得闻易先生之事,若小女子想帮忙,不知我是否够资格?” 何欣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然后看向高大的城隍。 老城隍神色严肃地大量着白衣女子。 “你?” 确实,贾云通就算撑过三十年,若其本性在三十年中没能大彻大悟,也不算是个值得信任的鬼,可是上幽冥渡太危险了! 斟酌过后,老城隍看向身边一名阴差道。 “夜巡使。” “属下在!” “速去元江县衙说明情况,若可以,请易先生亲自来一趟阴司。” “是!” 领命之后的夜巡使踏着一阵阴风急速而去。 ----------------- 天色已经暗了,太阳也完全下山了,易书元将笔摆好,习惯性活动一下手腕,又将对照过后又修改润色的一纸内容放到桌角晾干。 “大功告成!” 易书元露出了笑容,咱是不是也该在领导面前表现那么一下子,比如明天主动带着文稿去找林县令。 嗯,这样的话,应该不至于在武林大会期间找我,要不要连着其他的内容一起给带过去呢?这段时间也补充不少了。 正这么想着,易书元忽然察觉到外面有阴风吹来,顿时知道有阴差到了。 果然,很快就有阴差在文库门前现身,是一个没见过的,但从其头顶的字看应该是本县夜游神之一。 “元江县夜巡使伍浩宇,见过易先生。” 阴差一边行礼一边说话,易书元自然也是回礼之后等候下文。 “易先生,城隍大人命我来此告知先生,关于山石机缘之事,贾云通未必可堪大用,那何欣姑娘却主动出言......” 阴差一边先大致将之前在阴司大殿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随后再陈述来意。 “城隍大人说,先生若是方便,最好到阴司那边去一趟。” 去阴间,现在? 易书元微微一愣,随后立刻点头,说实话他上次去的那地方不太像是真正的阴间,这次估计能看到不少东西。 “好,请夜巡使稍等片刻。” 说完易书元直接挥手扇灭了油灯灯火,随后走出去关上文库的门。 “走吧。” 下一刻,易书元化化为一阵清风吹向屋檐方向,身边的阴差竟丝毫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在微微一愣之后,阴差赶紧向着那一阵风跟去。 脚下在屋顶檐口上轻点,易书元化入清风不断前行。 没有夜间庙会,城隍庙此刻已经关闭,不过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易书元也不走庙门,他到庙前显出身形,阴差也已经到了边上。 “易先生,请随我来!” 阴差带着易书元朝着庙宇靠近,当到达某一个点的时候,其身上一股阴气不断攀升,竟好似周围腾起一些白雾。 易书元跟随着阴差向前,感受着此刻周围的变化,分明有种阴阳交织并跨过某种界限的感觉。 刷~ 下一刻,阴差和易书元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座鬼门关,关上关下皆有阴差阴兵驻守,阴间的气息也在易书元面前展现。 这便是鬼门关? 易书元脸上不由浮现一丝玩味的笑容,自己还没死却有机会到鬼门关走一遭,换上辈子真是想都不敢想,哪怕给机会也未必敢去。 “先生请!” 阴差走在前侧位置,易书元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守关的阴差阴兵都在看着易书元,但没有哪一个出来阻拦,显然都是知情的。 易书元怀着几分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随着阴差在这阴司之中穿行,很快来到了赏善罚恶殿之外。 “易先生请。” 阴差先一步走入大殿,易书元看着这巨大的殿门,随后一步步走入其中。 殿内除了正常阴气,还有一些秽气,并非鬼神所发,而是一些阴魂身上散发,在阴间这种环境下很正常但也很明显。 易书元一步步走来,既不显神通也不施展妙法,但在他自己和鬼神眼中,一丝丝秽气往往到他身前就会被主动分开。 纵然易书元入道都有天劫,但大功德在身,他都无需有任何动作,这种阴间污秽也无法近身,甚至会出现一种好似主动避开的感觉。 易书元自己在心中暗道神奇。 但能看清污秽的不只有易书元,在场的鬼神不论神职大小都是能看见的,见识的以为易书元施了法,但如判官这种则已经瞪大眼睛。 向常城隍心中震动但面色不改,这易先生不显法不动神通而秽气不得沾身,那么不是大功德在身,就是仙道玄妙无迹可寻,不论哪种都非同小可。 即便是在殿内的新死鬼魂,虽然看不到一些秽气之类的东西,但感官上的刺激却更加强烈。 只见殿外进来一人,随着他一步步走来,周围的阴冷感都似乎有所减弱,更是好似有一股清新之气随着一种温暖的感受缓缓接近,仿佛整个阴间大殿都变得不再那么压抑。 这种感觉阳世环境下的活人或许感觉不到,但在阴间环境下的死人却感受得尤为明显。 所有鬼魂都明白,仙人到了! 第67章 该是你的 出于身为功德之神的某种敏感性,城隍还是更倾向于前一种猜测。 只不过寻常有大功德之人往往是秽气不得浸染,却想象不出何种功德才能出现这种几乎秽气主动避开的程度,这实在已经在正常理解范畴之外了,只能又和仙道之妙关联起来。 也是到这一刻,元江县城隍向常青已经可以确信,易书元虽然是仙道中人,但所和寻常仙修是大有不同的,更神异也更莫测。 易书元从外头走进来,就好似其周围都隐隐变得明亮了一些,直到他真正进入赏善罚恶殿,其身形在一众新死鬼魂眼中才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何欣看到易书元是又惊又喜,孙士万等鬼魂则惊愕无声,没想到元江县衙里真的有仙人在,而且还是那一位文吏! 而易书元这边,进来就看到了巨大的城隍法身,心中直呼卧槽,不过外在还是维持了平静,以周全的礼数向着城隍拱手行礼。 “城隍大人,易某来了。” 向城隍恍若初醒,巨大的法身离开座位起身回礼。 “易先生不必多礼,左右,看座!” 立刻有阴差搬来一张座椅。 “易先生请坐,想必你也知我为何请你亲自过来了,此事还需先生亲临定夺才是,我等不敢越俎代庖。” “多谢城隍大人派人通知。” 易书元一边回答一边坐下,随后先看向靠近城隍桌下的何欣,再环顾四周却没能见到贾云通。 从易书元来时的变化到包括城隍在内一众鬼神的态度,都让其他鬼魂明白来者的分量,这样的气场让何欣都不敢和易书元打招呼。 倒是易书元坐下之后就立刻笑着向何欣开口了。 “何姑娘应当怨念已消,入阴间享阴寿可有什么波折?” 何欣这才放松一些,脸上露出笑容。 “多谢易先生关心,并无任何波折,城隍大人还允许我向家人托梦呢,我其他恩情报不了,只想能够帮到易先生你。” 易书元看向城隍,后者微微点头。 “何欣姑娘,你可知为何易某和城隍大人最初选的是贾云通?” 何欣点了点头,壮着胆子主动接近易书元两步说道。 “方才城隍大人已经明言,要冒险过幽冥渡,水中都是恶鬼怪物,但城隍大人也说了,我魂体凝实远胜一般阴魂,我相信我不会掉下去的!” 易书元听得哭笑不得,这种事是自己信就行的吗?他看向城隍道。 “既然易某已经来了,劳烦城隍大人先命人将贾云通带来如何?” 这种要求自然是不合规矩,但也得看是谁说的,易书元现在这么一提,城隍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直接对着身边的阴差道。 “把贾云通带过来。” “是!” 一名阴差匆匆离去,没过多久,在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声中,看起来半死不活的贾云通已经被带了过来。 阴司刑法是很有手段的,并且早已总结出规律,贾云通的一十六刑,是那种循序渐进的刑法,确保后一刑法比前一刑强烈很多,不至于因为前面太痛口而对后面的刑法麻木了。 而最强烈的刑法自然是最后的打魂鞭,这也是很有门道的,不只是因为怕鬼魂痛麻木了,而是若一开始上打魂鞭,没有前面痛苦的积累提高阈值,有可能几鞭子下去直接把鬼魂抽得魂飞魄散。 虽然从贾云通被带到刑狱司深处到现在看起来过去还没多久,但贾云通其实已经在炼狱之中承受了一天的刑法,完全是被阴差拖着过来的。 “哎呦......哎......饶,饶命啊......” 两天时间已经让贾云通受尽了痛苦,直接被阴差丢在大殿中央的他甚至连易书元到场了都没注意到。 “贾云通,你看看谁来了。” 听到上方城隍的话,贾云通颤抖着四处张望一下,在看到易书元之后微微一愣,随后精神猛得一振,哭喊着朝易书元爬去。 “易先生,易先生救我啊——我什么都愿意做,易先生您要救我啊,这样的日子还有三十年,先生救我啊——” 但贾云通根本没能爬到易书元身边,直接被阴差拦住。 易书元看着贾云通。 “贾云通,不论如何你也得受完这三十年的刑罚,能带伱出来见我一面,已经是阴司各神卖了易某一个面子,只要你能承受住这三十年刑罚,说不定就能保你一个投胎的机会。” 此刻,在一边等候审判的孙士万等鬼魂只觉这是一个不能放过的机会,纷纷也出声恳求。 “易先生,那贾云通不过是個恶商,他能行的我也能行!”“易先生,我生前武功不错,我一定比贾云通强!” “易先生,我也不差的!” 易书元表情十分玩味地看向一众鬼魂。 “哦?诸位,你们的判罚可还没下来,据易某所知,并不会如贾云通那般夸张,就如天鲸帮的列位,算是运气不好,阳世的斩首已经是重刑,在阴间就不会那么重了,还是有投胎的机会的,而易某的忙可不是那么容易帮的,甚至可能永不超生......” 说到这,易书元也笑了。 “几位还想帮么?” 那些武者鬼魂张着嘴呆在那都不说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包括城隍在内,周围一众鬼神阴差也纷纷怪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哦嘿嘿嘿嘿嘿......” 这声音仿佛无限发达,又仿佛无限嘈杂,一众鬼魂只觉得心神动荡双耳刺痛,甚至生出无限恐惧...... 声音在鬼魂听来分外可怖骇人,更透着讽刺,看这些鬼魂在阴间的丑态,也是阴司之众的乐趣之一,若这些武者能听到易书元的话之后还选择帮忙,倒是能让鬼神高看几分,不过现在嘛...... “他们怕,我不怕!” 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大殿中的笑声也平静下来。 所有视线都看向何欣,高坐上方的老城隍虽已经收声但脸上笑容不改,只是这笑容在看向何欣的时候并无任何嘲讽之意。 有时候人心叵测,有时候人鬼之心的赤诚也是一目了然,尤其是对幽冥之神更是如此。 易书元看着何欣,她的表情和眼神都透着一丝激动,但以往被看一会都会矜持地别过头去的女子,此刻却认真地看着易书元,没有任何逃避和闪躲,因为她怕易先生误会她的决心。 “易先生,小女子何欣愿意帮你!” 何欣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话,这显然并非一时冲动之言了,见易书元不说话,甚至鼓起勇气又补了一句。 “先生莫要瞧我是女子就心存疑虑,小女子一样能一诺千金!” 说这话的时候,何欣藏在袖子的双手都是攥紧了拳头的,若非鬼魂无汗,肯定脊背都会发烫。 虽然这一生过得短暂,但在死后收到了众多帮助,让何欣感触很深。 作为鬼魂,何欣有时候看得比人清晰,她能感受到当初杜方的恐惧和勇气,能察觉县令的两难与愤怒,甚至贾云通与私生子见面那一刻,哭泣与懊悔也显出了一定真诚。 所以何欣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受助者,别的地方帮不上也就罢了,此刻这个忙她一定要争取过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种不想被人看轻的气愤在里头。 但何欣不知道的是,在这种环境下还能说出这种话,此刻她散发出来的气场也远超寻常鬼魂,甚至能让易书元和老城隍感觉到其神魂本质的某种变动。 易书元认真打量着何欣,随后慢慢站了起来。 “既然何欣姑娘心存此志,易某再推辞反倒矫情了!我易书元虽然算不上什么大能,但此事若成,我与小石头都欠你一个人情!” 易书元没有说什么具体的报答,只是给出一个承诺,虽然现在似乎有些廉价,但他对自己有信心,对自己将会衍化的道有信心,尤其看过山河仙炉图之后更是如此。 若是让贾云通帮忙,那便是属于他的机遇,但让何欣帮忙,易书元应下的这一刻便是承这一份情,而且分量并不轻。 老城隍在高坐在上微微点头,直至此刻才不由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可惜了,若无此事,老夫都想为何欣姑娘腾出一个神位来了,不过这样更好,该你有这份机缘和功德!” 老城隍相信,以何欣此刻表现出来的状态而言,上幽冥渡过忘川河问题不会很大,因为船上的其他鬼魂在位置争夺上怕是多半也争不过她。 刚刚被鬼神之笑骇了心神,此刻听到老城隍的话,贾云通忽然惊醒过来,大声疾呼道。 “我呢?易先生,易先生!我呢?我也愿意啊,凭什么她行我就不行......” “带下去!” 老城隍不想多听贾云通在这哭喊,命令一下,立刻有阴差过来拖魂。 “不,不——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易先生,易先生救我——” 爱莫能助呀贾同学,易书元只是看着,连话都没说一句,他又不是啥圣母婊,对于贾云通这种鬼的应得下场,他毫无心理负担。 况且易书元早就有言在先,只是说和城隍商量着观察一下,显然城隍那边是认定了贾云通不行。 不过这些话易书元也只是在脑海里想想,说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第68章 不可错过 “易先生,城隍大人,我现在该怎么做?” 等贾云通的惨嚎声都听不见了,何欣立刻出声询问,她比易书元还心急。 “何欣姑娘不必着急,此事时机未到,你便先在阴间安心待着,等时机到了,易某自会来寻你。” 说着易书元走近何欣,后者显得十分紧张,两手在身前不有些不知所措。 今晚事情算是圆满解决,结果也算是恰到好处吧,真让贾云通上,易书元确实还有点不放心呢。 此刻易书元近距离上下打量何欣,见其现在哪里都好,就是额头的伤口始终在那,想了下说道。 “还差一点。” 说完易书元内景灵雾翻涌,在指尖汇聚起丝丝灵气,随后朝着何欣的额头一点。 灵光在易书元指尖和何欣的额前一闪而逝,随后何欣整个魂体身上都浮现一层淡淡的灵光,这灵光如同萤火呼吸,几息之后没入何欣身体不见了。 而此刻的何欣额头的那个伤口逐渐愈合,脸上甚至恢复了一些血色,看起来几乎与阳间活人无异。 易书元甚是满意,上次他就发现了自身灵气的妙用,这次一试果然更为出众。 而何欣显然也感受到了自身变化,她看看自己的手,满是骨肉自然的样子,额头那种痛感也消失,她小心地抚摸脸颊,一寸寸挪动到额头,入手的触感光滑,简直比生前还要细腻,脸上的惊喜之色难以掩饰。 这一幕在却让阴间鬼神的内心震动不已,老城隍双眼神光微微一亮,只是点头却不说话。 有阴差十分贴心地找来一面镜子,何欣就在那边拿着镜子看个不停了。 易书元看的好笑,看来女子还是普遍爱美的,他本是补全何欣灵魂缺陷,但看起来附带效果似乎更让何欣感到欣喜。 “好了,易某出来够久了,县衙那边尚有公务,就不打扰了,何欣姑娘,等时机成熟,易某便会再来,城隍大人,还有阴司诸位,易书元先告辞了!” 老城隍再一次站起身来,巨大法身越案而出。 “剩下的这些新魂便交给文判了,易先生,老夫送送你!” 易书元抬头看着这巨大的法身,他的头顶至多到老城隍膝盖以上,这种感觉十分古怪,不过既然城隍要送,他也不至于不识趣,点头之后和老城隍一起走出赏善罚恶殿。 只是一出了大殿过后没多久,老城隍的身躯就越走越小,脚步的震动也越来越轻,十几步之后已经变得和常人无异。 易书元看后忍不住赞叹一句。 “法身变化确实神奇,可惜易某不修神道......” 说话间易书元也在想着,若能成擎天巨人岂不是法天象地了? 老城隍的回应则颇为认真。 “法身也并非神道独有,不过是法力凝练,只是神道金身最为方便而已,易先生仙道高绝,想成岂是难事?” 话说到这份上了,易书元也就借坡上驴了,厚着脸皮道。 “易书元不过新入道而已,岂能有什么高绝仙法,易某对修行之道各种玄奇奥妙早有向往,只是接触不到太多,若是老城隍方便,城隍殿内有什么能借阅的此类书籍,可否容易某一观?” 上回第一次来,易书元没好意思讲,这次看老城隍心情不错,而且一来二去也熟了,就尝试提了一嘴。 “哈哈哈哈,世间最玄之妙,仙道法脉当占其一,我元江县阴司不过一隅小神之辖境,怎可能有什么仙道奇书,先生也未免太高看我等了,但先生若是不嫌弃,我命人抄些神道之册和一些杂学给先生送去吧,也不谈什么借阅,就赠予先生了。” 易书元当然不可能嫌弃,心中赞叹一句大气,嘴上也由衷感谢道。 “那也好,多谢城隍大人了!只是这神道之册能轻易外传么?” 易书元记得上一次阔南山神就对神道的东西讳莫如深。 “嘿,幽冥通录自然不方便露出,但关键之处在于神位,不承其重则不涉宝录之秘,抄写一些概要之言算不了什么,快则三日,慢则一旬,待我等好好整理一番便给先生送去。” 很显然,比起山神,老城隍在自己的管辖区域内的自主权要大得多,也让易书元放心不少。 两人聊天间已经到了鬼门关,一众阴差无不郑重行礼让出关口。 老城隍也在出关之后斟酌着说道。 “易先生本该是出世仙修,或许是逍遥自在惯了,如今又志趣游戏红尘了,只是先生似乎对当今尘世种种已不甚了解,便说这神道香火吧,也同众生功德息息相关,有些神祇只想要香火之力却忽略了根本,实在是可笑又令人唏嘘。” 这么说着,老城隍带着笑意说道。 “前朝刘士道善修水利,乃有大功德,一次带领百姓拜那水部天官,其神竟有些受不住那三跪九叩,当夜梦中就告知刘士道今后勿要再拜。” 说着,老城隍看向了易书元,对于心中的某些怀疑也不说破,算是点到即止。 老城隍话里有话,易书元也大致听明白了,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只是严格来说这种误会的方向其实也不能算错,不过是程度差了不少。 “多谢老城隍提醒,易某心中有数!” 话虽这么说,易书元也在想着如果自己真的向哪一尊神像拜神行大礼,不知道会咋样? 当然这也就是想一想。 “好,老夫就送到这了,欢迎先生随时来城隍庙找我。” “城隍大人客气了!” 易书元和老城隍相互揖礼之后,他才大步向前走去,到阴阳界限之处时一步踏出,阴间一切已经消失在身后。 老城隍看着易书元离去却久未转身,似乎在想着什么。 而易书元回头看了看城隍庙之后微微一笑,化为一阵清风吹向元江县衙。 ----------------- 第二天清晨,易书元从住处中醒来,这一夜睡得很安稳,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直接回了文库。 易书元又整理了一下书稿,大致浏览一遍。 在这过程中易书元也不由回想当初种种,只觉得很多事情也多少有些意外。 当初贾云通在牢里神神秘秘说出来的秘密,以及所谓的自保后手,在朝廷动了真格之后反而变得毫无影响了,根本用不到那些,巡查和天军一至,就到处都是证据了。 那会易书元自己还小小紧张了一下,甚至都没有马上告诉林修,打算朝廷有向梧州追责打算的时候,中途让负责的官员自己“查出更多真相”,结果完全多虑了。 “哎,要说怎么这么多人想当大官,想当皇帝呢!” 易书元感叹一句,元江县这边紧张兮兮绞尽脑汁要对付的恶势力,当今皇帝一发话,一切迎刃而解。 整理完书稿,易书元将贾云通案的书文放在最上面,其他的县志内容放在下面,一起整合在一個木盒子里后,就出门去找吴明高了。 作为自己的主官,易书元还是要给吴明高足够的尊重的,先找过他再去找林修。 只不过很快易书元就回了文库,并没有再去找林修,他走到文案前将盒子放下,嘴上嘀咕着。 “居然去月州城了么?” 从吴明高那易书元得知林修一大早就已经随着月州通判和朝廷巡查一起去了月州城,显然短期内不会回来,县衙公务也由县丞代管。 也难怪昨天还很紧张的吴明高今天十分轻松,还邀请易书元一起去月州城观瞻山河仙炉图。 “也好!” 易书元迅速整理了一下,随后也准备前往月州城,虽然他拒绝了吴明高的好意,但月州城肯定要去的。 在吴明高还没有收拾好东西出发去月州城的时候,易书元早已先一步离开元江县,到了去往月州城的路上。 时近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原本试图在元江县内碰碰运气的武者们也已经在朝着月州城赶,谁都不想错过这次盛会。 易书元的速度当然不是常人能比的,不到中午他就已经到了月州城内,不过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去寻什么住处或者吃食,而是到了之前的那个小水坑。 易书元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会,既闻不到什么妖气,也感受不到什么灵气的波动,就好似那个妖物已经离开了。 几个孩童正在那边拿着树枝乱打一气,学着江湖人在那“比斗”,呼哧呼哧得好不热闹。 “打打打!”“看招~” “啊啊,你已经死了啦!” “我没有!” 孩童们闹成一团,其中一个被人一推脚下没站稳,踉跄几步摔向了水潭。 “啪嗒~” “哎呀,衣服湿了!”“都怪你!” ...... 在孩童相互埋怨的时候,易书元却眼睛一亮吗,它还在这! 孩童不过是一脚溅起水花打湿了一些衣服,但水坑一角有波纹晃动,显然下面另有水道,这家伙不但在,而且也在看孩子打闹,在那热闹呢。 气息藏得不错啊! 之前会露出妖气,但现在却藏得这么好,易书元一时间对这妖物越发好奇了。 第69章 不识炉山真面目 月州城外围四个方位都已经建立了比武场,按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为界,各方十个场地,有普通的平地,也有春耕田地,有乱石地,有林木地,也有水流竹圈地。 而主会场在东方青龙之位,有一个调集多方人手赶工赶时建立的青石台,分别在四角何中央树立了五根木桩。 四月初一这一天可谓是最近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来月州城最重要的日子。 辰时,月州东城外,距离最近的城市楼阁不过百丈的青龙主场附近已经人山人海。 物不清的江湖武者和儒生文士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此刻还用不到主场,青石台上搭建了一個木质高台,上头此时站着几个官员和一些武陵泰斗。 从台上向周围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人,稍远处的一些城中楼阁那边,屋顶上也站满了武者,根本难以计数。 从承天府来此的大太监章良喜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他代表的是天子威仪。 十几个武林泰斗也不是武功最高的,而是十个武林大派的掌门,此刻他们同样心情激荡,视线频频扫过外围数不清的武者和台上摆在桌案上的那个画卷。 这种盛会,这辈子都难说再有第二次了。 “公公,是时候了。” “嗯。” 章良喜站起来,先向着身边的官员拱了拱手,也没有遗忘对那些武林泰斗的礼数。 “老奴代表皇上,此事就当仁不让了!” “公公请!”“自然是要劳烦公公了!” 官员们自不必说,武林泰斗这种时刻也卖朝廷的面子,于是章良喜便一个人缓缓走向高台边缘,其身后的两名卫士则取了图卷跟上。 章良喜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开口,以深厚内力爆发出极其洪亮的嗓音。 “承天子隆恩,感天下武运——” 章良喜的嗓音犹如雷鸣,霎时间将一切嘈杂的声音都压了下去,所有人都震撼地看着高台上的人,就连同在台上的一些武林泰斗都面露惊色,谁也没想到这太监的内功竟然如此可怕。 “今日,天下英豪汇聚月州——趁此嘉际......天子御赐,山,河,仙,炉,图——” 随着章良喜的这一句话落下,好似小半个月州城都语音回荡,而他身后的两名卫士也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将画卷缓缓拉开。 几个同在台上的文官和武官相视一眼,不知道谁第一个带头,也跟着站起来往边缘走,在一侧细细看着山河仙炉图。 十几名武陵泰斗相互看了看,也不再矜持,这种机会哪是随便就有的,也纷纷起身到了另一边观看这千古名画。 虽然这些人嘴上不说话,心中却纷纷感受到了那一份震撼。 不愧为山河仙炉图,此画一出,世间画卷都黯淡失色,难道真的出自仙人之手么? 台上的这些人能看清画卷,而台下的人因为距离遥远,能看清画卷的人却不多,即便如此,一个个也显得极为激动。 当然也有一些个功力深厚目力出众的人能看清高台上的画卷,此刻忍不住出声赞叹。 “不愧是无价的千古名画,此作只应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观......” 一个长须男子愣愣看着高台喃喃自语,其边上就有几个文士,但他们根本看不清,急得不行。 “哎呀,这么高怎么看得见啊!”“就是说啊,这如何能见到名画真容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 而此时此刻,易书元站在距离高台外百丈远的屋顶上,看着那远处几乎小到只有一点点的画卷出神。 当画卷展开的那一刻,即便相隔如此遥远,易书元都能感受到那一份意境,甚至他觉得在这个距离反而更加明显。 为什么远了反而更显这份意境? 易书元心中一动,看向周围城中楼阁和远处的田地与山水。 这山河仙炉图的意境既然是天地与仙炉,可若只是将它当成一幅画,是不是我太狭隘了呢? 有了这一种心态,易书元再去看画,并且将心神沉浸进去,将城中楼阁,将外部远方的田地和林木,将这一切都已经和那一幅画卷联系在了一起。 “这是......” 易书元不由有些失声。 恍惚间,易书元只觉得画卷与天地仿佛不再分彼此,只觉得画卷开始不断延伸,逐渐变得无限大,变得无限宽,目之所及皆为画,更有那更为真实但光芒显得暗淡的丹炉...... 骤然间,有一道金光闪耀。 卒—— 一道金虹一般的光芒夸过天地,一直到了易书元跟前,化为一座巨大的金桥...... 这一刻,易书元心神也受到冲击,稳不住心中的意境延伸,再一个恍惚,他身子微微一抖,随后清醒了过来。 再看向远处高台的画卷,仿佛刚刚的一切皆是游梦画中,却又觉得倍感真实。 “原来如此啊......” 易书元感叹的同时轻轻摇着头,这便是仙与凡的差距么! 这一刻,易书元对山河仙炉图的不凡有了更清晰地认知,但他对山河仙炉图的执着反而却没了。 易书元心中的悸动也逐渐平息,可以平静地看着远方的画卷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怀敬畏志存高远,动容天地之心,起感万物之情。 “仙道之中有此高人,令我甚是欣喜!多谢前辈了!” 说完,也不管周围人山人海是什么反应,易书元双手相抵伸直手臂,向着山河仙炉图的方向躬身作揖。 周围也有人注意到了易书元的动作,却也没有多少人在意,毕竟传世名画在前,很多人都比较激动,行为怪异的不止一个。 易书元脸上有喜色,但也有一些疑惑,他现在不解的是,如这种宝物,大庸皇室是如何能传下来的? 大庸皇室不清楚这画的价值,难道世间仙妖魔怪修行之辈不知道么? 只当是传世名画来保存,就这么放在皇宫就能保得住? 易书元现在面对此画能平静,但他不认为其他修行之辈都能平静以对。 忽然间,易书元又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不远处,竟然是月州城的鬼神现身了,而且不止一尊,其中头戴冕冠的明显是月州大城隍。 这些鬼神也在欣赏画作,甚至在相互议论。 很显然,虽然易书元并不远,但鬼神并没有留意到他,大概因为凡人都听不到,鬼神的交谈也较为随意。 “果真是山河仙炉图真迹,这当今大庸天子好大的魄力!” “城隍大人所言极是,两百年前我考取榜眼,曾在皇宫有缘得见山河仙炉图,真是恍如隔世啊!” “呵呵呵呵,只可惜此画虽不凡,却不知作画之人是谁。” “凡人能作出此等画作,无怪乎古今文人墨客欲将此作此画者推为无名画圣了......” ...... 鬼神之言在易书元这边已经变得微弱,但却依旧清晰,当听到后面几句的时候,易书元皱起了眉头。 凡人作出此等画作? 易书元忍不住望向那边的鬼神,显然那边的鬼神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不知道是因为武者太多掩盖了气息,还是没有识破他的变化。 但易书元的内心却又有些不平静了。 他们说“凡人”? 易书元心中有道,内心深处其实自视甚高,但看过山河仙炉图他是真的服气,这样的画师如果是凡人,那世间还有仙人么? 难道月州大城隍不清楚这画乃是仙作?难道他们没发现此画上的仙韵吗?这么一座仙炉难道不够明显吗? 易书元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大胆,但很可能距离真相不远的猜测。 包括月州大城隍在内,这些鬼神,根本识不出山河仙炉图的神异,甚至他们根本看不懂山水与丹炉的意义,或者说,这画展现出的仙道,可能迥异于正常的仙道路数? 在易书元心中不断联想的时候,此刻高台上的大太监还在讲话,但那些声音在易书元这却显得好似十分遥远。 “四方武台,擂鼓——天下英豪,以武会友——”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阵鼓声在此刻响起,东南西北城外四个方位皆有力士擂鼓,鼓声压过一切杂音,好似传遍整个月州城。 易书元的也在此刻回神,再次看向高台之上。 若他们真的发现不了山河仙炉图的神异,是不是代表其他人也发现不了? 这么想着,易书元抬头看向天际,那武魂天鼓也在此刻响起,而天上却没有神人落下来。 随着鼓声响彻月州城,所有武者都已经沸腾起来,武林泰斗开始在高台上宣布此次大会的比武规则。 只不过其实这规则早两天就已经通知到城中各处,甚至还张贴了告示。 许许多多的武者开始往一些位置挤去,取出各自的路引让朝廷官员查看,阿飞和段嗣烈自然也在此列。 在青龙主会场正西方分别放着三个大木箱,有诸多侍卫把守,武者分成多列在主会场青石台周围接受检查,根据年龄被引导向不同的木箱。 终于轮到阿飞了,他面前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高达武官。 阿飞将路引递过去,武官打开细细查看,青州城批复,麦凌飞,一十九岁。 路引上甚至还有一些阿飞的特征描写,显得极为细致,武官抬头看看阿飞后微微点头。 “二十岁以下,走这边。” “多谢!” 阿飞接过路引,朝着武官指示的方向走去,来到那一处大木箱的位置,两名侍卫守在那边一言不发。 阿飞前面一人伸手从木箱里掏出一张纸条展开给侍卫看过之后就走了,阿飞有样学样,也上前掏出一张纸条。 “展示场次!” 阿飞将纸条打开,上面写着,朱雀九,乱石坡,一百二十。 这些讯息已经让阿飞明白自己对决的地方和对手。 城南么? 根据单双数对决规则,阿飞的对手会是最接近一百二十的单数,毕竟有可能没人摸到一百十九或者一百二十一。 当同时存在一百十九和一百二十一时,单数取小。 另一边,段嗣烈看向自己手中的纸条,白虎三,竹林,三十一。 一位位自视甚高或忐忑不安的武者陆续摸到了自己的纸条。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除主会场外一共四十个场地,自日出到日落前,全天候比试,不限时间吗,直至分出胜负或一方认输后才能进行下一场。 这武林大会到了此刻,已经不再单纯是为了先天武道和山河仙炉图,更是江湖排序的巅峰之争。 能在这一场大会上大放光彩的人,其人乃至其门派,未来数十年必定在江湖上享誉盛名。 这一刻,月州城中的武道气数攀升,武者气血牵动煞气,甚至让易书元好似看到城中弥漫起一道道红光。 ----------------- ps:本书将会在五月一号0点上架,希望朋友们能支持一下哈! 第70章 君子协定 上午抽签下午就开始比试,每个比武场都有朝廷和武林两方的人监察,当然也少不了参加比试的各方高手和其亲朋好友。 比试的规则其实很简单,除了不能浸毒之外,没有任何规则,理论上兵刃拳脚全凭自由,甚至可以使用暗器。 但暗器虽然不限飞镖钢针等一系列手段,却不能使用袖箭和机关之类的东西,必须是靠自身功力所投掷才被承认。 城南乱石坡边缘,此刻光是这一处场地外就围了数百人,阿飞等人也在这些人当中,而划定的比武场内部,正有两名武者在比斗。 比斗者招式都非常凌厉,交手速度非常快,轻功也十分了得。 两人在高低不平的乱石破中如履平地,拳掌交错气劲横飞。 双方都想速战速决,因为谁都知道接下来还有恶战,所以结束试探之后的胜负往往会很快。 其中一人终究是技高一筹,用缠手制住对手擅长的右手,随后一击伸手一戳点在其胸口,并在对方身形不稳的时刻迅速扼住其咽喉。 “承让了!” 随后胜者颇有风度的抱拳,败者虽然不甘但也只能认了,同样抱拳之后离去。 麦井华在一边点评道。 “这两人功夫都十分扎实,败的那个如果能稳扎稳打也不会输这么快,到底还是年轻气盛,飞儿,切记勿急勿躁。” “孩儿知道了。” 一名武官看向人群道。 “一百一十九、一百二十,上前——” 阿飞这边的亲朋全或紧张或激动。 阿飞向长辈行礼之后大步向着朝廷武官走去,而另一个方向也走来一個年轻人,对方看起来自信满满。 “互通名号!” “青州,麦凌飞!” “承天府,立和门,于万彬!” 说话的时候,阿飞脸色较为平静,于万彬则上下打量着阿飞,不是什么名门大派,虽然是个小角色,但还是不要轻敌的好。 “入场......” 随着两名年轻的比试者进入乱石坡,朝廷武官立刻喊道。 “开始——” 下一刻,阿飞由静急动,刹那间已经闪过六七个石块来到于万彬。 好快! 不光是对手,所有观战者内心都是这个想法。 于万彬瞳孔一缩,刹那间挥掌攻去,却见阿飞一掌同样一掌袭来。 “嘭~” 一击之后于万彬右臂吃劲浑身一震,阿飞却借力翻身向上,以倒栽葱的状态快速向下拳掌相击,刹那间打出数招,逼得对手只能同样全力向迎。 只是这一轮对攻,于万彬双臂已经筋骨刺痛,脚下的石块都已经被踏出裂痕。 于万彬奋力双掌隔开阿飞,下一刻以掌撑地运劲上踢,被阿飞双臂一格借力翻到身后,左臂一震格开一击返身锤,右手一掌打在于万彬后心。 “嘭......” 于万彬直接被打得趴飞出场地,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输了。 “哎!” 于万彬狠狠捶打地面,他还没发挥出本事就已经落败了。 “承让!” 阿飞抱拳行礼。 周围人看阿飞的眼神全都变了,好凌厉的攻击,前后加起来不到五招就击败了立和门的人,而且绝对留有余力。 麦阿珂已经尖叫起来。 “阿哥赢啦,阿哥赢啦——” ----------------- 城西边,段嗣烈此刻也和人对阵,竹林算不上很密集,但却大大影响长枪发挥,只不过他枪出如龙力道恐怖,将身前数丈的竹子直接扫断。 刷刷刷...... 一根根竹子好似化为了多柄长枪,随着段嗣烈一同攻向对手。 对方明显实力差了太多,一把鬼头刀疲于应付飞来的断竹,当看清眼前的时候,枪尖已经到了咽喉。 “承让了。” 段嗣烈说完就抽了枪,结果对手居然立刻挥刀攻了过来,但段嗣烈一脚踢在枪柄,枪杆如化残影打在了对手小腿。 “嘭......”“咯啦啦......” “啊......” 骨碎的声音和惨叫声响起,段嗣烈也不再多说,竹林外的眼睛都看得出胜负。 走出竹林,段嗣烈看向远处的林地,一颗大树巨震之下落叶纷纷,显然也有高手在出掌。 第一天的比武至黄昏结束,一共决出六百多名获胜者,有的对决结束很快,有的则从开始一直打到日落,在天色昏暗双方又几乎力竭的情况下才勉强分出胜负。 直到第三天下午将第一轮三千多名胜者全部角逐而出,然后才开始第二轮抽签。 参与人数之众,实在是有些恐怖,这还是只限定了四十以下,且更多适龄者没有参加的情况下。 三天时间,易书元游走在城中四方,观看了许多场比试,见到了许多年轻一辈的武林好手。 虽然只是武者比斗,但在易书元眼中同样精彩万分,尤其是一些武者逆境之中再有突破的时候,那种爆发时的精气神往往是十分光彩夺目的。 当然,比试过程中的意外也是难免的,比武双方打出真火难免就会下死手,更何况还有本就不对付的势力碰面的情况。 三天下来,伤者数以千计,死者都有近百人,就这还是控制得当的结果。 所幸朝廷力量介入之下,大夫是不缺的,而且也有很多既会武功又会医术的人帮忙。 -----------------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有一个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武者名声大噪,也有一个个原本一直是天之骄子的武者落败出局,残酷的高强度比斗一刻不停。 这场武林大会可没有什么积分制,败了就是败了,不会给人找理由的机会。 每一天都会淘汰大量武者,之后的比试已经不再单纯是个人比斗,开始有各种武林门派和江湖势力牵扯进来。 后面每一天的比试,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双方拼到最后一刻的场面,谁都不愿意轻易认输。 第九天的时候,还剩下的武者仅有一百零八人。 这九天中,易书元还回了几趟云江县,怕县衙有人找他。 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除了县丞和一些负责基础运作的人实在走不开,县衙里陆续来月州城的人可不少。 有的人甚至直接从元江县顺着各种水道把船划到月州港口乃至港外水岸,因为城里实在没地方住了。 结果因为在船上更方便观看水战,划船来的人又做起了生意...... 第九天夜里,月州城一座酒楼的第四层被整个包下,本应是今晚绝对主角的阿飞却不在楼中。 虽然如此,青州大大小小二三十个武林势力代表都在这里为阿飞庆贺。 “来来来,贺兄,麦老弟和麦贤侄不在,这杯你一定要喝!”“对对对,麦贤侄可是为我们青州长脸了呀!” “哈哈哈哈哈哈,都是青州武林同道,分什么彼此啊!” “对对对,确实如此!” 楼内的武者纷纷附和,一个个激动万分。 “尤其是昨日麦贤侄击败那个柳州的奸徒,根本不给对方放暗器的机会,直接折断了对方的小臂,实在太解恨了,若非那个奸贼,我儿不会差点殒命!” “不错,这种奸诈小人早就该出局了!” “麦贤侄如今是我们青州的独苗,千万要稳住啊!” 麦家人都不在这,但贺朝举此刻红光满面,举着酒杯谦逊几句。 “阿飞有此成绩,我们做长辈的的已经十分满意,不过诸位放心,阿飞性子沉稳,一定会拼尽全力,定不叫青州武林同道失望!” “有贺老弟这句话就好了!”“对了,还要防着一些小人暗中使坏!” 说到这里,在场的欢闹声也小了下来。 “不错,现在的比试已经不再单纯是与会者之间了,昨天我听说有人联合动手脚!” “什么?朝廷和各大派都看着呢,他们敢?” “哼,各大派也要名头的,而且规则是死的,他们联合多位武者强耗目标的内力,等到自己人上场比武自然会轻松许多,这是比试者之间的事情,就算是朝廷也不会多说什么。” “也得提防小人仔会场之外动手脚!” 贺朝举此刻笑道。 “诸位放心,我青州武林的诸多高手都护持在阿飞周围,更有朝廷的人在,谅他们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使坏!” 这种提防心态不只是青州人有,其他各处的武林人士也都有差不多的心态。 大庸天下二百一十六州,虽然因为路途问题不是每一州都来了很多人,可如今只有百人角逐,均摊下来都不到一州一人,个个都是年轻一辈的绝对翘楚。 事实也如贺朝举所说,除了寸步不离的麦家人,青州武林也有很多武功不俗之人选择在阿飞住所附近护持,其中也包括了邓家兄弟。 不得不说在当今朝廷的大力整治之下,武林大会的秩序远超一些江湖人的想象,但也没人会大意。 毕竟有些规定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而阿飞此刻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房间内盘膝静定。 阿飞既是在修习清心诀,也是在这种心思宁静清晰的状态下复盘此前的比斗。 之前几天,阿飞一共也就参加了七场比武,但除了第一二场外,之后每一场的对手都不容小觑。 尤其是第六场的时候,和对手缠斗近一个时辰,若非对方内力不济,很难说最后谁会赢。 可既然赢了,那么这一场恶斗的就化为了阿飞进步的基石,让他不论是从精神还是武功上都更进一步。 “呼......” 阿飞又吐出一口浊气,身上的伤势基本已经稳定,内力也已经恢复了八成。 远处的一栋民房屋檐边,易书元收回眺望的视线,悄然离开了这里,阿飞的状态火热啊。 ----------------- 在城中一座大客栈的一间上房内,段嗣烈此刻正在房中闭目调息,他赤膊的上身也有一些处理过的伤势,身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好歹也是赢了这么多场的人,就算段嗣烈孤身一人,朝廷也不会再让他露宿街头。 北凉州地处边陲路途遥远,来此的武林人士很少,段嗣烈身边依然没有多少人,很多人有心想结交,可他也没工夫理会。 比武的强度越来越大,消耗也越来越大,应酬这种事情既麻烦也奢侈,能多休息一会也是好的。 到现在,最近几场都让人精疲力竭,但却也让段嗣烈觉得异常痛快。 忽然间,段嗣烈睁开眼睛,随后又皱起眉头,但一低头却心中一惊,床上居然多了一张纸。 刚刚有人在这? 段嗣烈瞬间跳下床并握住了床边的大枪,警惕地看向周围,但许久都不见有什么危险。 留纸之人来去如同鬼魅,武功必然登峰造极了,若要对我不利,我怕是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这念头一出,段嗣烈瞬间就洒脱了,那还紧张个屁啊! 随后段嗣烈放下枪捡起床上的纸,只见上头画着一些人形摆出的架势,除了每个架势下面有口诀外,更有一行显眼的字。 “君子协定,言出必行,习得此法,固本培元,次序勿乱,更进一步。” 段嗣烈瞬间眼睛一亮,是那位前辈! 仅仅半个时辰之后,段嗣烈就打开客栈房门对着外头的人大吼。 “快拿些吃食补品来——” 外头有官府的人也有寥寥几个北凉人,但虽有疑惑,段嗣烈的要求却还是会满足的,毕竟关注他的人可不少。 第71章 争名夺利(五一上架) 将自己改良钻研后的功法给了段嗣烈之后,易书元就远离了那个客栈,独自走在了月州城的街道上。 如今的月州城依然热闹非常,多得是店铺通宵达旦开门营业。 很多武者已经被淘汰,有些人十分不甘,但更多的人和他们的亲友反倒轻松了不少,以更加轻松的心态观看剩下的大会。 武林中的年轻高手和各种武功不但让诸多武林名宿侧目,也让易书元大开眼界。 阿飞和段嗣烈当然很厉害,而且进步飞快,但其余一百多人同样不弱,同样信心十足,武林大会年轻一辈第一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不过易书元现在并不是很执着于山河仙炉图了。 那一份仙意易书元已经领会到了,能得真图自然最好,但这图不是凡物,得不到也只能说缘法如此。 因缘际会之下,能得自然能得,即便阿飞和段嗣烈都败了,易书元相信他也能拿到画。 不能得的话自然也不必强求。 武魂天鼓的鼓声响彻天际,易书元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天赋高绝之辈对武道的领悟力也是远超以往的。 这些参加比试的武者,每一个都在不断进步,每天都有人突破桎梏,也难怪说武运昌盛了。 “之后与会者应该有休息的时间了吧?” 易书元这么想着,走入了街边一家依然十分热闹的小酒楼。 现在这剩下的一百多人,每人的损耗都非常大,大会自然不能让所有人每次比试都处于极限状态。 从角逐出一百零八人之后,接下来是比一场休息一天,人数越少,休息的时间也会相应增加。 “唉,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本楼已经客满,您要是不介意,可以稍等一会,或者问问有哪位愿意拼桌的......” 看到易书元进了酒楼,周围的小二又都忙得不可开交,掌柜的只能赶忙招呼着赔不是。 易书元摇了摇头道。 “不用腾位置了,给我来一壶酒,再来一包花生米便好,我带走。” “哎哎,马上给客官您准备!” 掌柜的高兴地应下,赶忙为易书元准备。 “客官稍等,马上就好。” 易书元玩笑一句。 “掌柜的生意兴隆啊?” “嘿嘿是不错,不过这些大侠要是收不住脾气,很容易打起来,前天楼上就打了起来,砸坏很多桌子。” 比武的深入也是的武者们越发亢奋,更因为支持各自看好的人而时有冲突,甚至还有人私开赌局,自然不可能一直和和气气。 “哦?那赔么?” 酒坛前的掌柜的提起酒提子微微一顿,再倒酒入壶,一壶酒就满了,他放下漏斗带着笑容站起来,将盖好的酒壶放在柜台上,又将一包花生米放到一起。 “当然赔,不然我这小本生意可不敢继续做咯!官府的人来得可是很快的,客官,一共三十文钱。” 易书元从钱袋里取钱的时候,掌柜的又和他攀谈起来。 “还是和你们文人谈得来,武夫,尤其是偏远之地的武夫脾气太差了......” 将铜钱排出来的易书元笑了,他现在这个散漫不羁的样子,居然还会被认成文人。 “我也是江湖人。” “啊?” 掌柜的又打量了一下易书元后摇头道。 “不像,江湖人这段时间我见多了,客官您啊,一看就是书生,连個袖子都不扎起来,就是这头发不太像书生打扮,但您这份气度我是不会认错的!” 正在掌柜和易书元聊天的时候,酒楼大厅内的人吵吵闹闹自然都在议论接下来的比试。 “要说这次年轻一辈的天下第一,我看摩云铁手卢林风希望最大,他之前几场都迅速挫败对手,简直势不可挡啊!” “唉,非也,卢林风虽然厉害,但能到这一步的哪有庸手?” “对对对,多少名头响亮的之人败在此前听都没听过的人手上,萧清富不就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州小子手里吗?” “砰......” 有青州人一拍桌子站起来看向说话那人。 “名不见经传?说话小心点,你这种人在麦大侠手中走不过三招!” “呃,诸位息怒,诸位息怒啊!官府三令五申不得闹事,小店还要经营呢,还请各位大侠高抬贵手啊!” 本来还在打酒的掌柜的连忙跑出去安抚众人。 “是啊,卖掌柜一个面子吧!”“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不要剑拔弩张......” 和事老也出来劝解,但起争执的人却无人先服软,更似乎觉得有人劝架就可以逞口舌之利。 “怎么?青州人?那麦凌飞确实不凡,也确实很多前辈说他每一场都在精进,武学天赋着实惊人......” 话说道这,青州武者脸色已经好看很多,但那人后面还有话。 “但他就算是天纵之才,也才不满弱冠的年纪,他若再有十年,或许能争一争这天下第一,现在嘛,怕是还欠一些......” 这话不能说错了,但他又多嘴欠一句。 “限于年龄之优势,先前和他比的都是黄口小儿,遇上萧清富不就陷入苦战了么?” “你说什么?”“好小子,你是说我青州无人了?” “有人嘲笑麦大侠,还欺我青州无人——” 这一嗓子下去,楼上楼下冒出来十几个人,刚刚嘴欠的人也楞了一下,本以为对方只有同桌那两人的。 “教训他——” 酒楼里瞬间打了起来,盘子酒菜满天飞。 掌柜的被吓得缩到一边,但嘴里还在大叫着。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咣当......” 一张桌子在身边被掀翻,几人拳掌相交然后干脆扭打在一起。 这哪是武者冲突,分明是闲散之人斗殴。 “哎呦!” “铮”“铮”“铮” 站在柜台的易书元侧目皱眉,拔刀剑了性质就不同了。 几乎是下一个瞬间,易书元衣衫飘飘如同化为一道残影,刹那间已经到了人群之中,宽袖一甩,刚刚拔刀到一半的几人,手中的刀就撞回了刀鞘。 易书元身影旋转,衣衫仿佛在此刻膨胀,这过程中手臂以剑指挥过,真气气劲如龙游走。 旁人根本没看清来人是怎么出手的,就好似衣衫在他移动旋转的过程中甩到了人。 但等易书元再次回到柜台前,刚刚打斗的两拨人已经全都被点了不止一处大穴,都身子僵硬地站在原地或者倒在一边。 易书元看了一眼在那边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的掌柜,留下钱后拿起自己的酒和花生就走了,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话传来。 “你看,我说了我会武功吧?” 掌柜的愣愣看着,似乎是还没有回神,不过看到这一幕的自然不只是掌柜。 一楼被点穴的就不说了,二楼楼梯处也有一些个没有参与打斗的人,看到了易书元出手时的惊人一幕。 实话说也就是在武林大会这种场合了,否则易地而处,换个寻常武人或者百姓,甚至可能觉得刚刚那是仙人出手。 ----------------- 易书元提着酒壶抓着装了花生米的油纸包,独自在街上走着,百步之后见到有官差朝着刚刚那个酒楼的方向跑去,这反应已经算很快了。 打开酒壶闻了闻,酒味芳香淳厚,易书元便抿了一口。 或许是城中武道气息浓厚,也使得这酒味染上了几分江湖气息。 “江湖,这可不是我想象中的江湖,嗯,这也是江湖......” 汇聚月州城的武者自然是将武林大会视为此生不可或缺的盛会,不过对比整个江湖,它又不过是争名夺利的一个小小的缩影。 随后易书元酝酿心中意境,提起几分豪气与感慨,哼着歌往前大步走去。 “有道是......满腔热血......酬知己......千杯的酒......向天祭......” “人间是是非非善善恶恶终有报......沉沉浮浮悲悲欢欢无穷期......” 走过某个街口,易书元微微侧目后飒然一笑,脚下步子不停,身边渐渐起风。 几息之后,几个人匆匆走出街口,向着四周不断察看,却没有发现刚刚那人的身影。 “人呢?” “怎么会不见了?”“明明刚刚还在的!”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犹豫着问了一句。 “这种鬼神莫测的功力,这份气度,这位前辈不会就是......” “我们竟然遇见了么?” ...... 易书元已经离开了,留下街口那些人在那瞎想。 如今的易书元已经明白了,哪怕武魂天鼓天天响,地祇天神始终有一个大原则在,便是不涉足凡尘之事。 看过山河仙炉图,有感其中意境之后,易书元自身修为或许还没涨,但那种仙道意境的感觉却脉络清晰了。 也使得易书元得以直指自身之道,在悠然之中对自身的变化更有了几分从容。 便做一个洒脱的武道高人又如何呢? ----------------- ps:再次留言说明,本书五月一号0点上架哈! 第72章 契机已成 易书元没有留在城中,他抓着酒壶和油纸包走街串巷之后,越走越偏也越走越远,直至出了城。 很快,易书元到了作为西方白虎位比斗场地之一的竹林。 如今的竹林可谓是一片狼藉,原本还算茂密的竹子基本断的断折的折,已经不能算是“竹林场地”了。 当然,月州是不缺竹子的,再找一个竹林场地肯定很容易,只是这样会距离月州城稍远,索性就不找了。 所以竹林比斗场提前谢幕,现在的这里不过是一片被破坏严重的普通竹林而已。 易书元这么想着,视线扫过一些残破的竹子,上面还有一些血迹。 或许还洒了许多武者的血在林子里吧。 不过竹子这种东西最是会长,看着好像破坏严重,但春笋都发起来的时候,竹林就能很快恢复了。 林子中当然不可能没有还完好的竹子。 易书元轻轻一跃,身形如同一根飘荡的羽毛,落到了一根坚挺的大竹上面。 竹梢瞬间被压弯,带着易书元的身体垂落一个大大的弧度。 但易书元就稳稳地躺着,任由竹子一荡一荡,就好似在荡着秋千。 “嘿,那小家伙之前也是在荡秋千吧?” 易书元自语着,想起了之前阔南山苦竹枝上的画眉鸟,也是这么一荡一荡的。 这么躺着,看着天空的星辰,易书元将油纸包打开,喝一口酒,品味片刻,又伸手吃着花生米。 失策,该买只烧鸡的! 不过这种偶尔闪过的思绪逐渐变淡,就像之前几天夜里那样,易书元此刻又在回忆着山河仙炉图画中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半梦半醒之间最浓。 所谓仙道功法,恐怕都没那幅画呈现出来的直观。 任何文字口诀甚至是言传身教都可能有信息缺漏,但那幅画呈现出来的意境却不会。 半梦半醒间,易书元好似又看清楚了那座丹炉。 虽然丹炉的炉火似乎有种偃旗息鼓的样子,但也正因为如此,让一些丹炉的本源得以显现。 那是一种阴阳交融的感觉,整个丹炉虽然不动,却又好似在某种程度上一直没有停下。 但这丹炉必定是修仙者自身本源所化出的东西,是修行的关键! “秉承阴阳之气......不假外界,只求身中......” 易书元的思维从没有这么敏捷过,他借助自身心中之道,以设想中天罡变的感觉对照山河仙炉图。 且不说仙道,就是医道上,人体也有阴阳之说。 阴阳之感的说法似乎较虚,却也脱不开五行。 五行之感对照阴阳更实际,因为对应脏腑。 易书元觉得这思路对了,他再次感受那一份意境,忽然间露出一丝笑容。 我真蠢,仙道画卷在眼前,我却光用想不用“看”? 这一刻,易书元瞬间明晰更多自己所忽略的内容,而画卷意境居然也更明显了一些。 在大太监章良喜暂居的宅院中,有一個精钢铸就的大箱子 此刻箱子内的山河仙炉图已经缓缓打开,虽限于箱子不能全展,但画中意境却显露无疑。 而易书元正在睡梦中“看”画。 山峦叠嶂巍峨耸立,是为金,肺金气在这一刻于易书元的眼中盛起。 草丰木盛林深秀远,是为木,肝木之气也在这一刻显得繁茂。 大地厚重广袤无垠,是为土,脾土之厚重得以被发现...... 易书元看向山中水泽,又看向各方,这画中绝对五行平衡,因为这种感觉很强烈。 下一刻,易书元看向丹炉,也是这一刻,五行相生阴阳显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常言道水火不容,但在身体之中,在医理上往往求一个阴阳平衡水火交融。 于仙道上,最初是盛起水火之气,后化阴阳之力,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从这两仪阴阳之中炼化出这一尊丹炉! 易书元忽然有些感慨,他觉得之前自己和阿飞说的话太满了。 确实,先天武者都是精才艳绝之辈,但再有天纵之才,若想要化出意境成就仙炉,这最后一层窗户纸可太难戳破了。 那一座金桥之前从画中一直到我面前,便是虚实之间的桥梁吧? 有那一座金桥,便可虚可实! 这一刻,易书元再次对照自身,心中升起无限向往,更有无限欣喜,仙道路数终于摸清了! 而且这是一种契机已成的感觉。 仙法并不是说拿着刻度尺比划着具体长宽,更不可能度量水火阴阳,纵然有天书妙文,所传的也就是那一种感觉。 身体是自己的,内景是自己的,仙基是自己的,人人大同却又人人不同。 在仙道这条路上,若找准本心,没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悟出妙处便是契机已成! 竹枝的晃动越来越平缓,直至在微风中维持一个轻微摇摆,而易书元已经睡着了。 手中酒壶随着易书元的气息微微起伏,还没吃完的花生米顺着油纸一侧一粒粒落下去...... ----------------- 武林大会的争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这段时间,疑似先天高手可能现身的消息也多了起来,但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也影响不了剩下武者的心态。 此刻玄武场之一的水上竹筏之地,正在进行一场比斗。 比试双方一人是用枪的好手,正是段嗣烈,一人善用九节钢鞭,在距离上也并不吃亏。 岸上挤满了观战者,而聪明一些或者手段强一些的人,早已经都雇了船在河面上观看。 段嗣烈一柄大枪犹如手臂的延伸,长枪在他手中灵动非常又刚猛无比,每一次长枪舞动都带起一阵阵呜鸣。 使用九节钢鞭的武者也不遑多让,钢鞭在他手中可柔可刚,甚至能化为另一柄长枪和段嗣烈正面硬碰硬。 “嘭~” 二者的枪头与子相撞,原本刚猛地鞭子忽然软化,刹那间缠住大枪往后一拽。 段嗣烈只觉得一股巨力从枪上传来,但这会松手就等于被缴械了,他干脆纵身一跃,从自己的竹筏上跳起,凌空冲向对手的竹筏。 人在空中,段嗣烈还运力抖枪,让对手无法撤走钢鞭。 “喝——” 对手本来想要收回钢鞭攻击空中的段嗣烈,现在发现自己兵器也被缠住。 “来得好——” 双方各自运起内力,一个从天而降,一个扎马相迎。 “砰——” 竹筏周围的水面炸起水花,周围既是场地边界,又充当固定竹筏之物的绳索竟然在这一掌之下寸寸断裂。 “嘶啦......” 整条竹筏顺流飘出,而竹筏上的两人根本没有停下,在二人眼中,此刻的竹筏就是场界! “啪”“啪”“啪”“嘭”...... 两人从兵器之斗化为赤手搏斗,拳掌、擒拿、腿脚等处处交锋,身法招式不断交锋,在狭小的竹筏上腾挪交手。 周围岸上的纷纷随着移动,水中的观战者也不断催促。 “船家,快追上去——”“快行船——” 竹筏那边,比试双方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两人又重新抢回兵刃,在狭小的空间中交锋。 枪尖和鞭头闪烁冷光。 “当——” 又一次交锋,枪头再被缠住,双方运力之下枪尖划过竹筏底部,整个竹筏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散架了。 两人再次快速交手几下,各自脚下只剩下了一根毛竹,身形晃动几下维持平衡,随后立刻再次攻向对手。 “哈哈哈哈哈,痛快,阁下好手段——” “阁下也是好功夫——” 两人在竹子上维持平衡,边打边飘,很多大小船只在那边追赶,岸上则有更多人在跑动。 九节鞭中段握在使鞭者手中,双手舞动如同在舞另一柄大枪,以鞭尾和鞭尖和段嗣烈的枪尖和枪柄硬碰硬。 双兵交击发出金铁之鸣。 “当”“当”“当”...... 一个水浪拍来,段嗣烈脚下的竹子不稳,这时长鞭却突然软化,擦着间隙射向他腰间,直接将他的腰缠住并用力一带。 “给我落水——” “休想!” 段嗣烈以枪柄格住九节鞭,双脚用力一蹬,踏得竹子没入水中又带着水花腾起。 人在空中的段嗣烈身形扭转,干脆用身体将九节鞭“缠绕”过来,同时大枪凌空使出一式横枪扫雪。 “啪~” 大片水幕被直接扫起,段嗣烈人随枪走,直接穿出水幕抖出多个枪花。 此刻对手武器被夺,一时间有些慌乱,想要变招却有些体力不支,只能双手运劲不断格挡枪影,但又怎么可能只凭肉掌完全挡下。 “砰”“砰”...... 这一刻,枪影破出。 “噗......” 段嗣烈一枪刺入了对方的肩头,随后长枪一挑,枪头带着碎步和血迹重新出现,对手身形也被挑飞。 “噗通~”一声坠入河中。 “呼.......” 段嗣烈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持枪向着水中抱拳。 “承让了!” 水中之人输得心服口服,同样抱拳回礼。 “在下败服!” 不论是岸上的还是船上的,很多人不由为这一场比斗喝彩,这过程实在是太精彩了。 更有人在频频议论。 “这段嗣烈也太厉害了!”“是啊,前两场已显颓势,竟然又有突破!” “哎呀,我没买他赢啊,我以为遇上擅长水斗的江万仓他输定了!” 段嗣烈站在竹子上微微喘息着,这一战之后他又收获良多。 这一天,一百零八星本该直接淘汰一半,但更有那两败俱伤或者双双力竭之人一起出局。 一天残酷的比试下来,与会者竟只剩四十一人。 第73章 孕育仙基 虽然已经只剩下了四十一人,但接下来的比试节奏会放得越来越慢。 等这四十一人角逐出年轻一辈的天下第一,怕是要到月底。 但易书元却没有继续在这里等下去,他对于山河仙炉图已经没有执着,悟透玄机之后则更加洒脱。 易书元多留一天,不过是为了看看阿飞和段嗣烈的状况,阿飞依然稳中进取,而段嗣烈也已经绝处逢生。 这就够了。 至于二者能不能得这天下第一,又是谁得这天下第一,只能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当晚,易书元就直接离开了月州城,他现在要凭借着心中的那一份感觉,突破玄关,踏入仙道正途。 是的,虽然易书元身中孕育的灵气十分不凡,又能使用法术,甚至能够御风而飞。 但看过山河仙炉图之后,仙修在易书元心中的位置拔高太多了,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踏入仙道正途。 踏着风远去的时刻,易书元回望繁华热闹的月州城夜景,只是轻声祝福一句。 “希望你们两个能走得远一些吧。” ----------------- 大约一刻钟之后,元江县县衙处,文库门外。 一个长发衣衫在风中舞动的身影从天而落,正是一路慢慢悠悠从月州城过来的易书元。 到了这里,易书元心念微微一动,身上的变化便已经散去,“龙飞扬”隐入心中,恢复了那县衙易先生的面貌。 易书元推门进去,视线瞬间就落到了书案的一角,那里多了一样东西。 月光照亮了文库内部,易书元能看到那是一卷深色偏黑的竹简。 这东西在易书元上一次离开之前肯定没有,显然是有谁在之后放进来的。 “竹简?” 易书元走到书案边,伸手将竹简握在手中,这东西入手冰冰凉凉,也很有分量感。 元江县阴司送来的? 易书元十分新奇地上下打量起竹简的外观,入手虽然有些凉,但却没有上次去阴司时那种阴浊感,反而一种清凉入心的感觉。 “竹简,并且只有一卷,能写多少东西?” 易书元喃喃一句后将竹简放在桌案上慢慢展开,他没有点灯,而是借着月光观看。 随后易书元眼睛睁大几分,双眉微微一挑,好家伙,每一根竹片上黑压压一片。 凑近细看才发现这不是把竹简涂黑了,而是密密麻麻刻满了字。 这字小到几乎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并且排列密集,用手摸都摸不太出来了,太细密了。 “这么夸张?” 易书元有些犯难了,这该怎么看?怕是要盯出近视眼来? 正这么想着的易书元下意识凝神想要看清上头的字。 结果下一刻,竹简上的字迹好似在心神之中浮现,又恍若视线同心神结合,让他得以看清竹简上的内容。 所呈现出来的感观就好像竹简上的文字在眼前变大了,让易书元能随着心神与视线的变动而自由浏览竹简上的内容。 厉害! 易书元心中赞叹一句,随后开始认真浏览,他发现竹简上居然还归纳了一些目录,让他方便找到一些内容的位置。 只是大致阅览一下,易书元就有些喜出望外了,神道上的一些内容有这他不意外,但城隍虽然讲过没有什么仙道妙法,可一些仙道上的内容却并不少。 或者说很多修行上的道理其实和仙道互通,或许在城隍和山神那种存在眼中,这算不上仙道妙法,但在易书元这,哪怕是在诸如御水方面只是涉及一些原理的内容也算是仙道内容。 而很多城隍眼中的“杂学”,其实也夹杂着不少令易书元眼前一亮的内容,完全可以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更关键的是,虽然只有一份竹简,但一整册一共六十五根竹片,每一片上都密密麻麻记录了大量的内容。 当然,这竹简的来历也在最开始几列上就已经言明。 “阴竹刻字,当真鬼斧神工!” 不过今天易书元肯定不会专注于看这本书,而是将竹简先收好,随后盘坐在书案前开始平复心神。 比起在天庭关注的月州城,肯定还是在这更加合适一些。 随着易书元逐渐进入修炼状态,身中内景也随之显现,呈现出天地山川的景致。 易书元凭着之前看山河仙炉图的感觉,又回想起当初自己渡劫之时的情况,身形竟好似逐渐在内景之中显化而出。 踏着这一片天地中的风,易书元来到了山峦之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之处。 以水代阴,以火代阳,肾水与心火,交融出阴阳太极,从而化生丹炉! 这种念头一起,整個天地之间仿佛出现了一种隆隆声。 “隆隆隆隆......” 易书元从山巅往下看去,下方不知何时已经漫起大水,并且水势还在不断升高,也越来越狂躁。 同时刻,天光大亮,易书元再抬头看去,发现天空一颗巨大的火球正在膨胀。 这一切都应着易书元心中所想,都应着其之前所悟,即便他自己也略有心惊,但变化却并没有改变。 “哗啦啦......”“轰隆隆......” 水势不断上升,火势不断下降。 一片巨浪翻卷向上,又有天火下坠...... 易书元就站在这最高的山巅,看着近在咫尺的水火碰撞在一起,翻卷出无穷雾气,让这天地都笼罩在迷雾之中。 但在水火交融的中心,气化的不再只是雾气,而是呈现出真正的阴阳二气。 气化阴阳? 易书元凝聚精神,让自己保持专注,对着那一片阴阳之气大吼。 “转——” 透明的水和红色的火逐渐化为黑白二气,而黑白二气在这一刻缓缓旋转,好似太极阴阳。 稳住稳住! 易书元现在的状态很怪,明明应该很紧张,但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十分平静,好似心知必成。 阴阳旋转越来越快,就好似有一种强大的吸力,所有阴阳水火都在往那边坍缩,就连弥漫天地间的雾气也被吸了个干净。 易书元在身中显化的样子更是狼狈不堪,衣衫头发也在这阴阳狂风之中乱舞。 阴阳二气在不断缩小,直至小到了一个点。 一切的外在动静都没了,甚至好似一切声音都被吸入这一个点,一切归于寂静。 易书元心神一动,就是现在! “炉现!” 当易书元在心神之中说出这一句的时候。 “轰隆~~” 原本的内天地一切都好似无声,这一刻的易书元却好似清晰得听到一种爆炸的声响,天地都好似在震动。 这是一种没有光焰的爆炸,易书元自己都被掀翻在山巅。 而在他头顶不远处的天空,那原本的阴阳太极中心,此刻出现一道道带着奥妙气息的波纹。 一座巨大的丹炉就像是从模糊到清晰,一点点出现在空中! 随后丹炉缓缓下降,直至落到山巅,落在易书元的身边。 “咣.......” 丹炉三足落地,爆发出一阵轰鸣。 好一会之后,易书元站起身来,走到了的丹炉边,心情略显激动。 成了! “呜呼.......呜呼......” 这内景天地之中起了一阵风,易书元的视线从丹炉中收回,看向周围,那被他修炼时吸纳炼化的灵气,此刻正在不断汇聚。 这些灵气形成一阵阵灵风,从丹炉的几个口子进入丹炉。 仅仅片刻,丹炉之上开始蒸腾出大量白气。 易书元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在山巅看着丹炉炼化灵气,又看着一缕缕丹气飞向各处,纷纷没入内景大地之中。 随着这些丹气在大地之中秉承天地之力再次孕化,一缕缕带着奥妙的无形气息在不断升起。 易书元只是动一个念头,手中就多了那一缕气息。 这一缕气息极为灵活却也极为听话,易书元的每一个思绪都能被瞬间领会,在指尖游走或者直接隐入经脉...... 文库之中,易书元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能感受到内景和燃烧着丹火的丹炉,也能感受到那丹气最终孕育的东西。 “这便是仙道法力吧!” 召之即来,念动万千! 之前易书元使用自身灵气施法,本已经十分熟练。 但感受过真正的仙道法力之后,易书元才明白,此前的自己,手段是多么粗糙。 法力法力,御法之力。 所谓仙法,必然需要对自身所施之法有绝对控制力,所以能称之为“御”。 而单纯以灵气带动,能生法施法,却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御”。 就连易书元引以为傲的御风飞行,都只能叫“爬风”,更像是抓着一股天风搭便车,还是不系安全带的那种。 稍微来个厉害点的,能用出真正御风之术的那种仙修,就能把易书元“从车上甩出去”,说不定能直接摔死...... 当然,易书元自身的灵气十分特殊,也让他的法术可控性更强。 换成一般的仙修若没有法力,单用灵气就和想借外部天地的灵气直接施法一样,不到一定境界的话难度不小。 现在想想,易书元觉得之前的自己,颇有一种小孩子自以为了不起的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想到这里,忍不住一个人笑了起来,还好之前没人看到! 第74章 可不只画饼 笑着笑着,易书元忽然察觉出一些古怪来,随后皱起眉头思索片刻,瞬间心中就明白了过来。 一个“卧槽”不由低声脱口而出。 易书元以为自己修炼的时间并不长,毕竟这天才刚刚亮呢。 结果此刻心念所至便已经明晰,他在这文库中一坐就过去了好久,现在已经是自那日起好几天后的夜里了。 “难怪说山中无岁月呢......” 不过转念一想,果然回文库是对的,这么多天时间都完全没人打扰。 此刻易书元心境自在,也不执着于月州城中的胜负,甚至也不急着看那一部竹简。 反倒是从一边的书柜角落翻出了那块山景软玉和那把刻刀,到现在他终于可以刻字了。 但易书元也没有直接在文库里面刻字,而是取了竹简和一些东西,将之用布包收在一起,随后开门走了出去。 ----------------- 同心楼外,店伙计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休息。 这会天色还早,加上近期外来客商也不多,更有很多本地人也去月州城凑热闹,所以这段时间同心楼的生意没有往日好。 不过当店伙计看到易书元从街上走来,立刻就来了精神,起身来走出去几步招呼起来。 “易先生您没有去月州城啊?可是要吃点什么?” “去过了,不过见不着画,城里也太挤了,便回来了。” 正在核算账目的掌柜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在易书元进门的时候已经带着笑脸相迎。 “易先生来得真早啊,吃点什么?” 易书元扫了一眼柜台上方挂着的菜牌后带着笑意说道。 “八珍菜各来一道,再买两壶同心楼自酿,做完之后帮我装盒,我要带走。” 掌柜的点点头,吩咐店伙计立刻去后厨准备,随后再看向易书元。 “易先生且先坐下喝点茶,现在楼里没什么人,您先坐一会,或者回县衙,一会我派人给您送去?” “我就在这坐一会吧。” 易书元看看大堂,直接在一张无人的空桌前坐下,随后从布包里翻出了山景软玉和刻刀,对着玉石端详起来。 这块软玉在头部都已经削出一块平整的区域,尾端的美感也是浑然天成,不用再雕琢也十分好看。 之前是没想好刻什么,毕竟易书元从没打算刻真名上去,现在倒是想明白了。 无所谓狂妄,也无所谓卑微,想到便刻出来就是了。 易书元没有任何犹豫,也不需要首先在玉面上先写字画什么模子,刻刀落下就开始篆刻。 一簇簇碎末随着易书元的刻刀划动而落下,刻痕也由浅到深, “呼......” 易书元轻轻一吹,指尖和玉面的粉末就随着这一口风飘出了室外,印章正面的文字雏形也逐渐显现。 一名店小二提着热茶过来,到易书元身边翻开杯盏,为他倒上新泡的茶水。 “易先生,您喝茶。” “嗯,多谢。” 易书元回应一句,依然专注于眼前的事情,那小二好奇地望了望。 这会字的痕迹还不明显,加上篆刻的字是反的,所以店小二根本看不出刻得什么字。 “易先生刻印呢?” “是啊。” “您这手可真稳!” 易书元看了店小二一眼又继续刻下去,口中说道。 “玉好,不舍损坏,自然要稳一些。” 店小二点点头,将茶壶放下后就自己去忙了,那边的掌柜的看易书元在那刻印章也不再打扰,自顾自拨动算盘算账。 易书元的手可不只是稳,而且劲也大,刻刀在软玉上每一次划过的痕迹都很深。 加上对角度和位置的把握了然于胸,所以易书元刻印章的速度非常快,更有一缕缕法力沿着刻刀融入印章。 所谓印章,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自己,所以这印章虽然不是炼制法器,却也同易书元之间有非同一般的联系。 所以在篆刻的过程中,易书元的心神上就与印章之间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纽带。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后厨的一阵阵菜香也越来越浓郁。 当店小二提着一个食盒从后厨的幕帘后面出来的时候,易书元的刻刀也收了起来。 “易先生,菜已经准备好了!” 掌柜的在柜台那边喊了一句,易书元轻轻扫去衣衫和桌面的颗粒粉末后站起身来。 旁人以为易书元不过是暂时中断篆刻,但其实仅仅这么片刻工夫,一方印章已经篆刻完成。 见易书元走过来,掌柜笑呵呵地打开食盒将两瓷壶酒放进去。 “易先生,带走的时候尽量勿要颠着了,当心汁水撒出来。” “嗯,多少钱?” 掌柜的笑容更灿烂一些。 “一共四百二十文钱。” 有点贵,但易书元觉得值得,已经发过两轮薪俸的他也消费得起,遂痛快地取下钱袋拿了一小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一声“稍等”后将银子过秤,又找给易书元十几枚当五通宝。 “易先生慢走啊!” 易书元接过钱提起食盒,道了一声“多谢”,便十分轻松地迈出门口沿着出城方向走去。 城门口附近,之前贾云通案件相关的通缉已经换成了其他告示,让元江县人不要硬往月州城凑了。 不过这种事情其实和普通老百姓关系不大,毕竟现在是农忙时节,除了有门路可以去赚钱的,普通人家都忙着田里的事。 易书元扫了一眼直接出城去了,食盒中则已经在这一路上多了一串糖葫芦。 回西河村的路上,所见的林地早已是郁郁葱葱一片。 因为之前的案子和之后的武林大会,易书元已经好久没有回去,如今已经是芒种时节。 只不过去年冬天到年初的时候天气一直较为寒冷,受天气影响,今年的春耕和播种都晚了一些。 沿途的田地早已经耕好沤肥,甚至一些水田处已经长出了许多郁郁葱葱紧紧挨在一起的秧苗。 秧苗已经差不多长成,很快各处田地中就该是一片忙碌的插秧种稻的景象了。 如今易书元不但步入了修行,武功更是不差,就算是提着沉甸甸的食盒也举重若轻。 有时不急不缓慢慢前行,有时运转身法踏青疾走,又有时直接身融清风吹向远方。 心在逍遥法自然,人在红尘入仙流。 虽然不是急着赶路,但没有刻意收着的话,易书元的速度依然快得惊人,不过一刻多钟时间,竟然就从县城到了西河村。 甚至村中许多人都没有发现易书元到来,直至他在易家院落外一段距离缓下身形。 在接近易家院落的时候,在外面玩的小侄孙就先一步发现了易书元,远远喊了一声“伯爷爷”,然后就往家里跑。 “伯爷爷回来啦,伯爷爷回来了!” 第一個到院门口迎接的居然是弟媳赵氏,她脸上笑容灿烂,牵着自己孙子的手走出院来。 “哎呀,大伯你可回来了,这阵子听说县衙可忙了,没累着吧?” 上次阿飞给的银子,可是让赵氏开心了好久,此刻再见到易书元,就愈发热情。 而如今易书元心态又有不同,不管赵氏是真情还是做作,在他这也都称不上反感了,或者确切的说起不了什么内心的波澜。 “兄长!”“大伯!” 易保康和侄媳妇李氏先后出来问候,一个激动一个腼腆。 易书元提着食盒进入院子,堂屋那边的桌子还是上次塌了之后绑着木棍的那张在将就着用,但显然也算结实,易书元便将食盒放了上去。 如今天气不冷了,在堂屋这总是比厨房宽敞一些的,不过易书元看了一圈没发现易勇安。 “勇安呢?” “爹在河边跟人下网的人聊天呢。” 易书元看向侄孙道,笑着将手伸入食盒内,然后迅速抽出,在孩子眼中就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串红红的东西。 “糖葫芦!” “哎呀,怎么多了一串这个呢,大人都不爱吃啊,给谁呢?” “伯爷爷,伯爷爷,给我,给我——” 孩子在扒着易书元的衣服跳着想抓住糖葫芦。 易书元不闹了,直接将糖葫芦给了孩子。 “去,把你爹叫回来,就说同心楼的硬菜来了,告诉他晚了就没了!” “嗯!” 孩子拿着糖葫芦兴高采烈跑出门,但马上又停下了。 “晚了就没了?那我不去叫我爹了!” 卧槽!真孝顺,易书元绷不住咧开了嘴,边上的易保康和赵氏也乐开了,就连李氏都捂着嘴笑容不止。 “哈哈哈哈哈,快去叫他,你伯爷爷和你说笑呢!” “去吧,等你们回来了再吃!” “别骗我啊!” 这么说了一句,小孩子才快速跑了出去。 也不知道易勇康是怎么回来的,反正速度非常快。 易书元觉得院子里还没笑完呢,就见到易勇康一手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手提着一条鱼冲了回来。 “大伯!” 这一声惊喜的叫声算是真心实意,易书元“嘿嘿”一笑,眨了眨眼睛,做了个“你懂的”的眼神,然后终于掀开食盒的盖子。 顿时内部白气上飘香味扩散,从县城到西河村,菜都还热乎着呢。 “同心楼八珍,来来来,快把碗筷拿来,我们开动了!” 我这当大伯的可不是只会画饼的! “哎哎,我去拿,这鱼先养着,晚上做菜!” 有人去拿碗筷有人帮忙把盘子小心地端出来,有人摆凳子,也有人只是在边上起哄着叫。 这一刻易书元是觉得很温馨的,这才有一点家的样子。 而在这一片其乐融融中,易书元身中灵机跳动内景透亮,引得周围灵气活跃,不是修行又胜似修行。 第75章 意外来客 一桌子从同心楼带回来的美味佳肴被吃得干干净净,那真的是一点不剩,就连盘底的汤汤水水都用窝窝头擦干净之后吃了。 这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同心楼的菜在易家比较稀罕,也是因为一桌人抢着吃更有味道。 饭后,赵氏和李氏一起在收拾桌子,阿宝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小心的舔着糖葫芦,糖衣添薄了一些才啃山楂,不愿意浪费一点点。 易书元、易保康、易勇安三人拿了一张椅子一条长凳,坐在门口晒着太阳。 “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还吃得下......阿宝,让爹吃一个怎么样?” 易勇安看着阿宝吃着糖葫芦,忍不住这么说了一句。 阿宝回头看了看易勇安,犹豫了一下再看看自己手中的串子,伸手数了数。 “一、二、三、四、五,那,那你吃一个吧......” 亲爹到底还是有一些威严的,阿宝犹犹豫豫将糖葫芦递了过去,看易勇安真的接了过去,双手趴在易勇安的腿上,眼巴巴看着。 好家伙,易书元本来以为易勇安就是逗一逗孩子,没想到这家伙真上嘴,一下就是一整颗。 “咯啦啦”的脆响中,糖碎都掉了下来。 “爹,爹,快还给我,糖被你咬掉了!” 阿宝在边上叫得焦急,显得非常心疼。 易保康忍不住拍了一下易勇安的头。 “多大个人了,还抢孩子的吃食。” “嘿嘿,这玩意酸酸甜甜的,确实好吃!” 易勇安揉了揉头,把糖葫芦还给阿宝,后者抓过糖葫芦,屁颠屁颠地就跑开了。 易书元看着阿宝跑出了院子,心想若是遇上了其他孩子,阿宝是分还是不分呢? 随后念头一转,看向易保康道。 “保康,家里的田还没种吧?” 保康正在用一根柴枝剔牙,听到这话笑呵呵说着。 “还没呢,不过秧苗已经收了,丢田边水渠里泡着呢,这两天就去插秧了,兄长,你要一起插秧吗?” 易书元眼睛一亮。 “好啊!” 上辈子的易书元小时候在农村长大,但那会父母都进厂打工了,田大多都荒了,后面连田也被收走建厂了。 而这辈子倒是有儿时种田的记忆,只是显得有些模糊了。 易勇安看看易书元的衣衫,挠了挠头说道。 “大伯会么?” 易保康瞪了易勇安一眼。 “用得着你操心?你大伯小时候就帮会了!” 易书元此刻站起身来,看向院门外的远方,那边也是水汪汪的田野,甚至能远远看到一些正弯腰劳作的村人。 “之前寒冬大雪,今年开春虽然冷了一些,但是风调雨顺,一定会是個丰收年的!” 这是一种感觉,属于仙修的感觉。 不过这时候,村中却有马蹄声响起,引得村中一片狗吠。 很快,狗吠声居然越来越近了,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 “再叫?再敢叫我就宰了你们——” 没想到这一声吼之后,村里的狗叫得更欢实了。 “看标!” 女子叫了一声,随后是土狗“呜......呜呜......”的鸣叫声,一群狗显然都散去了。 “哼,知道姑奶奶我的厉害了吧?” 也就是这句话过后,一个女子牵着一匹马出现在院门口,而院子中的易家人也看向了他。 “那个,敢问此处是否是易家?” 易书元看着这眼熟的女子,自然认得出她是阿飞的妹妹,每次阿飞胜了就数她叫得最欢。 这倒也真是巧了,易书元都才回来没多久,麦阿珂就找了过来,或许她之前都先去过县衙了。 只是这种时刻,麦阿珂自己出来乱跑似乎是有些不合适吧? 麦阿珂不盘头也不叉簪,额上箍着发带,鬓发两侧和后方都有丝带缠绕向下,又有丝带和发丝一同垂落,显得干净利索又不失秀美。 加上麦阿珂本就生得靓丽,西河村哪见过这样的姑娘啊,以至于易保康和易勇安都看得呆了一下。 “这里确实是易家,这位姑娘有何贵干?” 说话的是易书元,麦阿珂或许认识龙飞扬,但却认不出眼前之人,听到易书元的话顿时松了口气。 “那易书元易先生在这咯?” 虽然是在问话,但麦阿珂直直看着易书元,毕竟易保康和易勇安父子一看就不像。 易书元笑了,也不避讳什么,大方承认了。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是谁,来此寻易某作甚?” 麦阿珂顿时露出笑容,直接牵着马就走进院子,这时候易书元才发现她牵着两匹马。 等进了院子,麦阿珂才暂时将马放在一边,也不拴着,而是向着易书元行了一个抱拳礼。 “易先生,小女子麦阿珂,是麦凌飞的亲妹妹,我们兄妹向来心有灵犀,他这段时间私底下常常念到您呢,应该是很想您去看看的!” 听到是麦凌飞的妹妹,易书元等人还没说话,刚收拾完碗筷的赵氏倒是笑容灿烂地立刻迎了出来。 “哎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麦大侠的妹妹啊,这就难怪了,咱这小地方哪有这么出挑的女子啊,快快请进!” “快,给麦姑娘泡茶!” 李氏赶紧应了一声,就要去厨房,麦阿珂赶忙过去拦住。 “姐姐不用的,我待不了多久!我来找易先生的!” 说着,麦阿珂就笑嘻嘻看向易书元,兄长说的没错,这易先生确实有几分气度,哪怕他不会武功也挺顺眼的。 “易先生您不知道,兄长现在可厉害了,人人都说他武功突飞猛进愈战愈强,现在已经是天下前四了!” 麦阿珂根本不提年轻一辈这几个字,但她笑容还是很真诚的,提到兄长满是骄傲。 “易先生,后面几天就要角逐出天下第一,兄长自己不说,但他说过您是他除爹娘外最敬重的人,对他有再造之恩,还说过要是您能看到他胜出就好了......” 这种话阿飞可没有说过,虽然确实私下表露过类似的意思,但绝对没麦阿珂添油加醋般说得这么煽情。 只不过阿飞本以为易书元肯定会来看比武,但这么多天根本就没见到过易书元的身影,多少也确实会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麦阿珂说着也是越走越近。 易保康和易勇安都不敢搭话,易书元看看那边的两匹马道。 “那姑娘究竟是何来意?” “那当然是请先生一起去月州城咯,这等盛会,一辈子都难见几次的!” 这姑娘也是艺高人胆大,换成寻常女子肯定不敢一个人出远门,不过很显然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或者说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跟着。 易书元凝神感受之下,能察觉出一些特殊之处,武者藏得再好,那种气血热力和煞气还是比较明显的。 想来这些人应该是保护麦阿珂的可能性更多一些。 如她所言,阿飞现在是前四,朝廷和各方都会紧盯着他,就算是他的妹妹也不至于真的落单出来。 再退一步说,麦阿珂身上并无凶险气息。 即便如此,易书元还是觉得麦阿珂不该独自跑出来。 这些思绪不过是易书元短时间的心理活动,面对麦阿珂的邀请,他却并没有马上接受。 “听说了武林大会这件事,麦大侠武功高强,定是能够获胜的,但这种江湖人的事情,距离我等升斗小民太远了......” “姑娘还是快回去吧,麦大侠和令尊若是发现伱久出未归,乱了方寸的话就因小失大了。” 麦阿珂笑嘻嘻的,一个女孩子到陌生男子面前,这距离凑得也有些近了。 只是易书元忽然发现了什么,麦阿珂用手梳理鬓发的时候,忽然用口型快速说了一句无声之语。 在易书元这几乎一目了然——兄长不妙,求先生想办法! 易书元顿时眉头微微一皱,心神感念阿飞此刻的状态,上下浮动如雾里观花。 或者说易书元到底也算不上能掐会算,很多时候往往凭借望气天赋,亦或者近身交感才能看出一些事情。 但麦阿珂肯定不会拿自己兄长的事情开玩笑,能说出这句话,就不是小女儿家的任性了。 麦阿珂直接找过来,很可能是阿飞的意思,也就是说阿飞确实遇上事了,而且麦阿珂显然在提防着别人。 易书元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易保康和易勇安,以轻松的语气说道。 “对了,歇得差不多了就去插秧吧?武林大会的事情对我们这种农人还是远了些,若是误了插秧的时日,今年的收成可就受影响咯......” 麦阿珂冰雪聪明,瞬间心领神会。 “啊?那这样吧,我帮先生一起插秧!” “哎哎哎,不可不可,麦姑娘你这水灵灵的,哪能下田啊!” “对对,这哪使得啊!” 赵氏在一边劝说,易保康也赶忙附和,不过麦阿珂似乎铁了心了。 “这位婶婶可莫要小瞧了我,我学什么都快,更有武功底子,插秧肯定不慢,是吧易先生?” “嘿,你这姑娘,你若硬要帮忙便试试吧,弄脏了你这衣裳我们可不赔!” 比起村中屋舍密集,和村外道路边的高低土丘以及树木林立,沤肥后灌了水的稻田是一块连着一块,开阔得很,有什么人都是一目了然。 第76章 春日生苗 易家吃的那一顿可以说是早午饭。 所以中午都没到呢,易家人就一起来到了田间。 这是一片连在一起的开阔水田,田埂交错阡陌纵横,更有一些个村人正在弯腰插秧。 而易家的水田就在一大片田野的簇拥之中,自家田地加上租用的水田,总数有二十九亩地,这数字易书元初听的时候都觉得夸张。 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并不是太过分,因为稻谷的产量摆在这里,根本不可能和易书元记忆中的二十一世纪相比。 以元江县这种地方为例,也算是比较少灾害了,在人勤快的情况下,一年一熟,亩产两百多斤算是不错了。 刨除田租和各种赋税,再加上卖米购置家用,只能说农人的抗风险能力确实不高。 当然,元江县百姓不说多富庶,但勤劳一些的话日子也不算多苦。 就这二十九亩地,倒退个十几二十年的基本都属于易家自己所有,只是这些年下来,便成了一半自己家的,一半需要租了。 个中酸楚易书元虽不尽知,却也对弟媳赵氏的诉苦多了一些理解。 此刻易家人就站在田埂边,易书元、易保康、易勇安早已脱了鞋子并且把衣摆扎在腰间,也卷起了裤子。 侄媳妇李氏同样要下地,不过她这会正帮着麦阿珂整理衣衫。 这位江湖侠女的衣服好看也利落,但是有些不适宜种田的时候穿。 麦阿珂脱鞋子卷裤子,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一边的易勇安看得眼睛都直了。 “咳,咳......” 易保康咳嗽两声,易勇安赶紧挠着后脑别过头去,也怕恶了人家客人。 这反应倒也不怪易勇安,毕竟乡下农人那见过这样白皙细腻的姑娘,这会他自己都替自己有些不害臊了。 要是易勇安有一台能连上二十一世纪网络的电脑,看到上面的那些图片影视,高低得对着电脑磕一個。 那边的李氏则在不断劝说麦阿珂,这衣裳弄脏了可惜,这身板干活肯定也不行。 “麦女侠,你真的要下田啊?田里脏得很的。” “姐姐放心,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娇贵!” 麦阿珂一边说着,一边又看了易书元那边几眼,她现在还有些不真实,这易先生看起来这么年轻,居然是这家的“大伯”? 麦阿珂一时间有些胡思乱想,又不断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别多想,指定不是亲的。 “行了行了,干活了。” 易保康把田埂上的腰篓子捡起来,分给准备下田的每一个人,这种竹制容器用绳子系着穿过肩膀斜着挂在腰间,专门盛放秧苗。 而秧苗又是从水渠中取上来的,挂上这个腰篓子,腰间的衣衫就瞬间湿了一片。 “下田,兄长,你呃......” 易保康刚想叮嘱几句,却见易书元已经一步跨入田中,几步下来身形稳健丝毫不晃,显得游刃有余。 看来兄长还是没忘记小时候怎么插秧的,易保康这么想着又看向儿媳和麦阿珂那边。 “玉莲,照看好麦女侠啊。” “知道了爹!” 嘱咐完了,易保康和又偷瞄麦阿珂一眼的易勇安一起下了田,同样步伐矫健。 稍晚一些时候,李氏也下了田。 “麦女侠,下来小心些,烂泥粘脚,你慢着点!” “这有何难?” 麦阿珂看所有人都轻轻松松的,自己也一步跨出到了田里,谁知脚刚刚落下,就感觉整条右腿都被吸入田中。 麦阿珂身形不稳,下意识赶忙跨出左脚,这股冲势让她身体前倾,但右脚一时间居然拔不出来。 “哎哎哎,啊......” 麦阿珂叫了一声,整个人就“啪~”的一声,摔在了田里。 一旁的李氏就算已经抓住了麦阿珂的一只手,但也来不及有更多反应,就见眼前的麦阿珂已经栽了下去,另一只手艰难地撑在泥地里。 “哎呀,麦女侠,你怎么样?” “怎么搞得?”“哎呀,让你照顾一下麦女侠的!” 易家父子又是着急又觉得好笑,到底是富家千金,怎么下地都不懂。 在李氏的搀扶下,麦阿珂带着半身泥浆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身子一边不断重复“没事没事”,脸上烫得差点把泥浆蒸干。 这下脸丢大了! 易书元在那看着好笑,看来会武功也不能轻视种田的技术含量,还好我比她厉害。 在麦阿珂艰难适应的时候,易书元等人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插起秧苗。 易书元的记忆虽然模糊了,但动作却不生疏,并且过来的时候他也悉心观察了其他村人的姿态,此刻干起活来颇有些得心应手的感觉。 而插着插着,易书元更能感受到一份春种禾苗的特殊气息,遥看各方水田,天地与人和在此刻呈现出几分特殊韵味。 “瞧瞧伱大伯,多利索!” 易保康这么说一句,脸上也满是喜色,看来今年插秧的速度会快上不少。 易勇安也是说一句“不愧是大伯”,就赶紧干活,要是被落下太多,准挨骂。 麦阿珂到底也是有武功在身的,很快就掌握了身体平衡的窍门,只是种田就差点意思。 不过她本来也不是来种田的,所以麦阿珂对李氏说了几句时候就很快离开她身边,凑近到易书元那一块区域。 易书元仿佛心无旁骛,左手在竹篓内分苗,右手则快速插秧,一缕一缕一株一株,水田中的秧苗整齐划一,且株株挺拔。 只不过因为麦阿珂过来了,易书元分了身边一小块地方给她,也减慢了一些速度。 “阿飞出了什么事?” 麦阿珂一边学着易书元插秧,一边低声回答。 “有人使坏用阴招,但是找不出根子在哪,就像,就像被施了法术一样,阿哥成天睡不好也集中不了精神,最近内力损耗也厉害得多了......” “上一战差点就输了,还加重了一些伤势!” 麦阿珂说话的时候也三分期盼七分好奇地盯着易书元,阿哥为什么会暗中会意她来找这易先生呢,难道他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儒生么? 其实有些事就算阿飞不说,身为最亲近的妹妹,麦阿珂也会发散性联想。 自己阿哥对这位易先生显然异常敬重,私下提的时候都恭恭敬敬的,真亲眼见了易书元,麦阿珂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气度不凡。 但他会怎么救阿哥?他会是以为隐藏的大高手么? “嗯?” 易书元一听就皱起眉头,他看了一眼脸上和衣衫上还满是泥浆的麦阿珂。 “几天了?” “快三天了,确切的说进入前十的时候就这样了,阿哥起初不在意,以为是自己太执着于得胜,后面内力不济的时候意识到问题大了!” 无法集中精神?也就是说无法用出清心诀入静,所以阿飞的内力无法快速恢复,甚至根本无法恢复。 这不是简单动手脚了,而是极有针对性,并且不是普通人出手! 术士? 易书元回想当初死在反噬之下的那个人,又下意识眉头紧锁。 只是那种程度根本不可能影响清心诀,除非术士中还有远超此程度的人。 月州的地祇鬼神不清楚么?天庭根本不知道么? 但如果是人祸的话,除非是真正邪魔之流,否则这两方确实不介入也正常了,甚至都不排除就是朝廷在动手脚,只是这种可能性相对较低。 想到此处,易书元忽然心神一动。 或许能看出山河仙炉图不凡的人不止他易书元一人,觊觎此画欲得之的话,自己用过的手段,别人也可能用! 想通这一点之后,易书元心神之间灵犀萌动,顿时明白这大概率接近事实。 不管是什么情况,出了这种事,易书元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我确实对山河仙炉图没多少执着了,你若有心指点,悉心培养其他武者夺魁也就罢了,但使用这种手段,未免有一些下作。 “易先生,您,可有办法?” 见易书元久久不语,麦阿珂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易书元收回思绪看向麦阿珂,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如春风和煦,抚平了旁人心中的焦躁。 “自然是有的。” 清心诀的底蕴在于天地自然,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小天地与外天地之间交汇的凡境层次。 与其说清心诀是纯粹的武功心法,不如说还有几分仙诀的影子。 而此刻的易书元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对策。 天地自然之中最具活力的气机便是春生之气,于枯寂之中破而获生,正可应对如今水田芒种之景。 此时此刻,易书元内景丹炉炉火熊熊,各处丹田不断浮现玄奥气息,一缕缕法力汇聚金桥,刹那间浮现在他身中。 左手一株秧苗已经交换到右手,易书元将其轻轻插入水田。 同时刻,法力挥洒而出,以自身初入修行时所悟之法感应天地。 心中暗存神思: 接天地春生之灵气于此! “呜呼......呜呼......” 这一刻,广阔的田野上隐隐刮起了一阵细润的春风,吹得易书元衣衫微动发梢摇摆。 更吹得易书元手中一支禾苗随风晃动。 麦阿珂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身体略微敏感,似乎隐隐觉得一定有什么不同了 只不过在她下意识四处张望的时候,易书元已经将刚刚那一株禾苗重新提了起来。 “给,拿回交给给阿飞,插秧还是不适合你,告诉阿飞,就说我知道了。” “啊?” 麦阿珂楞了一下。 “可是,易先生,我阿哥他......” 易书元回应一个令人安心的平静脸庞。 “回去吧,护着点禾苗,不要让它干死了,我的事也不要随便提。” 这姑娘心思聪慧,易书元知道她会领会的。 至于月州城发生的事情,易书元当然不可能只这样就不管了、 至少目前为止,易书元并未有危机感,这一株禾苗既是解法,也算是一步试探。 麦阿珂呆了一瞬间又立刻回神,下意识接过了这一株禾苗。 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药石?没有方剂?没有其他的东西? 真的只带这个回去? 此地的土法?让阿哥煮了吃? 第77章 破法 插秧确实不适合麦阿珂,在易书元的催促下,她也没在这里多耗费时间。 很快,麦阿珂就离开田地,到水渠那简单清洗了一下手脚,随后就离去了。 易家人也没有过多相送,唯一送出来的李氏等麦阿珂骑马离去之后,也就又回去插秧了。 易书元即便一直没有离开水田,但心中对于禾苗的感应却很清晰,至少麦阿珂这一路应该没什么危险。 大片大片的田地逐渐种满了秧苗,水田也焕发出生机。 易书元站在田埂上,看着刚刚种完的一块田,心中升起了一些成就感。 另一边的易家父子和侄媳妇李氏还在那边弯腰劳作,而田地边缘时不时就有一些长喙水鸟落下,在田中不断翻找吃食。 一缕缕春风吹过,使得田中禾苗微微摇摆。 易书元站在风中微微闭眼感受,好似能感觉到禾苗的扎根生长,好似能“看”到开花抽穗,以及随后的丰收...... ----------------- 返回月州城的路上,麦阿珂正纵马飞奔。 当然,麦阿珂此刻也并非孤身一人,身边还有其他武者骑着马跟随,都是青州的江湖好手。 只不过如今兄长被暗算,除了父亲之外,麦阿珂不知道该信任谁,即便是一些看似亲近之人也未必没有动机。 江湖凶险,天下第一的名头也太大了,山河仙炉图更是无价之宝...... 虽然心中焦急,但麦阿珂的外在表现依然是单纯的青州妹子 一支看似娇嫩但生机勃勃的禾苗正装在一个细长的封塞竹筒。 这竹筒就用细绳绑在麦阿珂的腹部,随着马匹的不断奔跑,竹筒内的水也不断晃荡。 大约下午的时候,麦阿珂终于赶回了月州城,城里禁止骑马,她便直接将马交给随行者,以脚力在城中急行,很快就回到了住处。 阿飞的状况不好这件事并不是没人看得出来。 但不同之处在于,其他人是觉得麦凌飞如此年轻,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极为不易,终于快要到极限了。 甚至就连麦井华和贺朝举等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但他们已经足够自豪了,多以鼓励为主。 被人施了法术这种事情多少有些荒谬了,阿飞私下尝试过一些已知方法之后就明白不是常人能应对的了。 比起说出来让亲朋担忧,让其他所有对手都明白他的弱点,装作毫无影响说不定还能唬一唬人。 也只有麦阿珂清楚自己兄长被人使了手段了。 在赢之前,阿飞本不想打搅易书元,但这种输法他太不甘了! 此刻的阿飞正盘坐在房间的床上,双目紧闭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但耳中总有一些嘈杂的烦躁耳鸣感,让他根本难以入静。 屋外,麦井华和贺朝举等人一直守在这里,外围也有其他青州的高手。 就算这次朝廷整体的把控非常不错,但现下这种关头,谁也不清楚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头,会不会有人丧心病狂。 就在这种时候,麦阿珂和几名青州的高手一起回来了。 麦井华也算是微微松了口气。 “二哥,路上没事吧?” 麦阿珂身边的一名短须男子笑道。 “能有什么事,若是袭击一个后辈女流,纵然得了天下第一,也不怕江湖人耻笑么?倒是阿珂学人种田,似乎是闹了笑话!” “陆伯伯......不是说好了不提起的嘛......” 一想到上午的事情,麦阿珂脸都要红了。 麦井华笑着摇了摇头,上下打量自己的女儿。 “就是二哥不说,你这一身的泥,我们就猜不到?对了,那户农人请来了没?怎么没见一起来啊?” 麦井华瞅了瞅外侧,除了几名青州的武者,并没有见到谁一起来。 “他们不来,说是不想耽误种地......” “唉,农人便是如此,看比武不能当饭吃,罢了。” 麦阿珂看向那边的屋子。 “兄长怎么样么?” “正在调息,你莫要去打搅了。” ...... 外头的嘈杂声让阿飞意识到妹妹回来了,在麦井华说话的时候,阿飞打开了房门。 “飞儿,阿珂去过元江县了,那户农人忙着种田不愿前来,你还是安心休养,准备接下来的比试吧!” 听到麦井华的话,阿飞顿时有些失落,易前辈不愿意来么? “知道了爹!” 不过麦阿珂立刻上前几步,并且从腰间解下了竹罐递给阿飞。 “阿哥,易先生给你的。” “竹筒?” 阿飞微微晃动一下,里面似乎有液体,难道是药水? “里面是一株禾苗,他说给你就行了,让我告诉你他已经清楚了,这个,具体怎么弄我也不知道......” “好了好了,伱兄长需要安静。” 麦井华走过来拉开了女儿,对着阿飞道。 “莫要有负担,接下来要心无旁骛全力以赴!但也不要让自己留下太重的伤。” “嗯!” “阿哥,记得打开看看啊,若要煎药告诉我!” 阿飞握着竹筒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屋内。 等阿飞进屋之后,外面迅速安静下来,显然是怕打搅到阿飞,就连偶尔的说话声也是压低了声音。 阿飞走到屋中的桌前坐在凳子上,小心地将竹筒的盖子打开,里面除了有一些水,还有一株翠绿的禾苗。 “真的是一株禾苗?” 阿飞楞了一下,难道这一株是药? 这么想着,阿飞伸手想要将禾苗拿出来看看。 只是当阿飞的手触碰到禾苗那翠绿的杆子之后,刹那间,竹罐内部仿佛明亮了起来。 一股淡淡的春风环绕在竹罐周围,甚至将阿飞的头发都吹得微微浮动。 阿飞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在他眼中,罐子内的禾苗更是产生了神奇的变化,他好似看到禾苗在快速生长。 仅仅是片刻,禾苗在一阵光芒之中突破了竹筒的桎梏,直接生长了出来。 叶片不断变大,禾苗不断变长,根系越来越发达,枝叶不断扭动延伸,那明亮而柔和的光芒就仿佛冲破囚笼的春光...... 一直以来让他心神不宁,始终纠缠在耳边和心间的烦躁感消失了。 阿飞就像是一個种田的老农,怀着期盼和欣喜,看着禾苗从最初的翠绿开始不断生长,直至开花抽穗,硕果累累...... “轰隆——” 一声巨响,在阿飞的心头炸开。 阿飞身子猛然一抖,随后清醒了过来,他看向手中。 竹筒还是竹筒,禾苗还是禾苗,仿佛刚刚一切皆是幻觉。 不对!怎么可能只是幻觉? 阿飞发现自己的烦躁感没有了,甚至,室内居然还隐隐残存一股稻花香! 神了! 阿飞此刻心中兴奋不已,易前辈果然已经踏破凡人桎梏,入了仙道了! 古往今来有数的先天境界之中,易前辈当属第一人! 随后阿飞又立刻醒悟过来,提醒自己莫要错失良机,绝不能给前辈丢人! 阿飞小心将竹罐摆在桌上,自己则跳回床上盘膝坐下。 下一刻,清心诀瞬间运转,并且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仿佛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生机在心法运转的那一刻,就从四面八方融入阿飞的身体。 四肢百骸和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乃至周身穴位,都有一股勃勃生机显现,此前的一些损伤都被快速抚平...... ----------------- 月州城中,在阿飞入静之前,那个枯草覆盖的小水坑里。 “砰......”的一声。 水坑炸起了三尺高的水花。 “吱——” 一声动物的叫声尖锐却短促。 整个水坑上都是白色的泡沫,更有一缕缕烟雾从破开的泡沫中出现,就好像有谁往里面扔了个炮仗。 不过这动静并不大,加上白天月州城极为热闹,也没有谁留意到这里。 这水坑其实是一个废弃的古井,虽然被石块掩埋了大部分,但在石缝之下还有十几米深的水。 此刻水下的旧井底部,一个毛茸茸的身影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本来裹住身体的气泡这会也炸了,两只爪子捂着自己的口鼻不敢动弹,心中思绪更是凌乱。 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 有高人识破了我的法术,他要来收了我么? 在这井下妖怪的感觉中,刚刚分明好似看到了一株拔地而起生机无穷的禾苗。 这禾苗在极短的时间内长大,枝叶甩动就有风雷交织,春雷阵阵在心头炸响,实在恐怖至极...... 哪怕没见过,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一般意义的法术。 或者说这哪是法术啊,简直如同看到了春日破旧立新的无穷生机。 没有鬼神的香火味,妖怪邪魔之流更是绝不可能用出这等神乎其技的灵韵妙法! 这是仙法,甚至不是寻常层次的仙修能有的! 跑吧?不跑死定了! 不行啊,那张古画已经这么近了,我为它吃了这么多苦,这次一定要拿到啊! 可恶啊,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啊! 世间这么多庸俗之辈,多少人见过这古画都识不出神妙。 这画就合该是我的机缘,错过这次,不知道又要多少年了! 不甘心啊! 再不甘心还是跑吧!小命都要没了,要画有什么用? 远处的巷子外,易书元望着那边水坑的方向皱起眉头。 没想到并不是同道仙修,自己和月州的游神都看走了眼? 第78章 滑头得很 那水坑中的妖物很厉害?之前不过是伪装? 它是单纯的不想害阿飞?还是对山河仙炉图有想法? 如果是对山河仙炉图有想法,那么它应该帮了一个武者吧?否则凭它自己的妖躯不可能直接去抢画。 首先,阿飞和段嗣烈就被易书元排除了。 这两人是易书元看好的,一个是受害者。 另一个性烈如火十分豪爽,指点武功段嗣烈肯定感激,但若通过迫害对手来获胜,段嗣烈说不定比受害者更急眼。 那就是两人的对手之一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疑点也是易书元在思考的。 易书元不由回想起之前的情况,这妖怪是暴露过妖气的,而暴露的原因是偷泔水吃。 为了试探月州鬼神的态度?这未免太荒谬了,能隐蔽干嘛试探呢? 但能影响阿飞修炼清心诀,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虽然这妖怪身上疑点重重,但处在这么近的距离,易书元却能感觉到水下的妖气其实并不强盛。 成就仙基之后,易书元觉得自身的六感比之前更强了。 加上之前禾苗破法时的感觉,易书元能逆推出这妖怪其实并不强,只不过绝对很特殊。 正在这时,易书元发现有人朝着这一处巷子走来。 因为障目之法,那人并没有发现易书元,而是直接进了这一处巷子。 等穿过巷子之后,来人的脚步一下子就加快了,三两步之间就跨越十几丈距离到达水坑边上。 易书元在巷口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说曹操,曹操就到? 不过来人这一手轻功虽然不错,但不论是花白的头发和胡须,还是那一股暮气上看,都说明其年纪却不小。 明显不可能是剩下四人之一,但保不准就是身边人。 只见那人到了水坑边,立刻就从随身的包袱中取出香炉檀香,更是有糕点、水果、烧鸡和几個饼。 易书元目力好,眼尖地认出了那个饼不就是之前买过的咸菜饼吗? 香炉摆正,檀香被点燃,贡品则都放在一张铺开的油纸上。 来人对着水坑跪下磕头行礼,口中快速地念念有词。 “井龙王,井龙王,求您继续显灵,快快显灵,我家少主势如破竹,已经位列前四,若能得天下第一,定倾力还愿以报......” 易书元在巷外猛然一惊。 井龙王?龙? 此刻的易书元心头微微亢奋起来,说不出是忌惮还是兴奋。 居然是龙?龙耶! “啵啵啵啵......” 水坑上不断冒出一个个气泡,每一个气泡中更是有一缕缕白烟升起。 在水坑上部的烟雾中,模模糊糊出现一个威严的龙形轮廓。 “不要你们倾什么力,我说过了,只要山河仙炉图......” “是是是,山河仙炉图一定双手奉上!” 跪拜的老者不断对着烟雾磕头。 随后一缕缕白气就融入了香炉之中。 在巷外的易书元却又皱起眉头,心中的兴奋感也减弱了不少。 这白烟分明是一种障眼法,更无什么龙气显现,至少易书元不认为那是龙气。 诓人呢吧? 水面上的白色烟雾很快消散了。 那老者拜完之后,立刻将油纸上的贡品全都抖入水中。 随后老者捡起香炉小心地揣入怀中。 先打败麦凌飞,有了这一点香灰,然后看段嗣烈和陶羽客,再远远的把香灰吹向二者之一,那样少主就赢定了。 老者脸上带着难言的窃喜离开了。 易书元看着人离去却并不去追,而是在对方擦身而过的时候信手一拈,一缕白气就从那人的香炉内飞了出来,直接被吸入易书元手中。 嘿! 易书元微微一笑,这让他想到了成就仙基之前的自己,御法不稳就是这样了。 一缕白烟被易书元小心地控制在手心。 易书元再看向水抗那边,并没有任何反应,显然这妖怪还没发现呢。 这道行比我差远了! 不论如何,这妖怪确实想要山河仙炉图,说不定就知道些秘密。 此刻周围四下安静,易书元便一步步走向水坑,随后停在了水坑的边缘。 “出来吧。” 话音落下好一会,水坑中毫无反应 易书元也不费什么话,右手作出剑指模样,故意将法力凝聚到指尖,并显现些许气息。 “孽障,我念你没有直接害人性命才与你多说两句,再不出来我便一剑除了你!” 这次易书元话音一落,水面很快升起许多气泡。 “啵啵啵啵......” 不过并没有和刚才一样气泡爆开升起白烟什么的,而是有一个粗犷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上仙息怒,上仙息怒,我,吾乃井龙王,并未有害人之念啊......” 就你还井龙王?我信你个鬼! 而且这声音在易书元一听就明白是装出来的假声,而且十分粗糙,那股子小心翼翼的感觉更是显露无疑。 易书元也是乐了,好一个妖菜瘾大。 下一刻,易书元手中法力又盛几分,水坑周围更是起了一阵小小的旋风,将水面扫起一圈圈波纹。 “不见棺材不掉泪,斩了伱再说!” 比起水下的妖怪,易书元这声音到情感都无懈可击,法力相辅更是气势十足。 这一次易书元话音才落下,水坑里嗖一下窜出来一只小动物,直接趴在易书元脚边挥爪就拜。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啊,我不是故意的啊......” 一边挥爪拜着,一边还不断磕头,那样子别提有多滑稽了。 易书元微微愣了一下,这居然,是一只貂? 乖乖,易书元想过鳖想过龟,想过鱼虾蛇蟹,甚至河狸都想过,却没想到是一只灰白相间的貂? 而随着这只貂的现身,周围明显浮现出淡淡的妖气。 只不过这会易书元并不希望引来鬼神,所以在妖气还没扩散的时候直接大袖一挥,法力一冲就将妖气消去了。 这只貂一看这情况,拜得更加勤快了。 “上仙饶命,我是个好妖,我非但没害过人还救过人呢,就这里我吃了几条毒蛇救过孩童性命,上仙明察,上仙明察......” 后半句倒还真不是假的,而且这妖怪的妖气并不是那种很让易书元不适的。 “且莫多说了。” 易书元左手一招,法力涌现之下,地上的小妖怪顿时不可自控地浮空而起,被他摄入手心,一把扼住了毛茸茸的脖颈。 几乎是同一时刻,妖怪就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身体和妖气都被仙道法力封住。 完了,吾命休矣...... 易书元看了看左手,这货比想象中还没用,遂将手缩入袖中。 “呜呼......” 一阵清风升起,水坑边就没有了易书元的身影。 城西外那一片竹林里,一阵清风吹过之后,易书元再次显出身形,他已经封住了手中的妖怪,也不怕它跑了,直接将它放在地上。 这竹林之前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只不过才这些天没见,有一两场雨的助力,已经到处都是高高的竹笋。 那只貂妖自然不敢跑。 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活着带出了城来?那便有得商量! 貂妖畏畏缩缩地就用两只后腿站在地上,也不知道从哪掏了掏,就变出一只大烧鸡,看起来正是之前老者上供的那只。 “呃,上仙请笑纳......” 易书元看着这妖怪,一张小小的貂脸上居然呈现出一种谄媚的表情,既有些荒谬也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现在妖气却又不明显了。 “敛息的能耐不错。” 易书元这么夸了一句,还不容他多说,小妖怪就自己抖出了老底。 “上仙谬赞了,我被吓着就憋不住妖气,也就是现在发现上仙您宽宏大量仙心仁厚,不忍杀害我这无辜的苦修小妖,这才能稳得住心神......” 彩虹屁在易书元这是行不通的,他看了看这只貂,慢慢往前走去,后者就忙扛着烧鸡跟着。 “你使妖法迫害大会武者,这也算无辜小妖?” “仙长明察啊,那麦凌飞分明是在欺负人啊,他那武功心法哪是常人能有的?分明就已经得了先天武道传承,还跟别人没有的去争,不是欺负人是......” 妖怪说着说着回过味来,眼前这尊仙人不就是因为麦凌飞来的吗? “咳,不过其人也是天资不凡,年轻气盛想要借此机会一举成名,想想也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这本事,也该他得天下第一!” 滑头...... 这妖怪绝不是才炼化横骨的那种,简直太滑了。 “嘿,可是你似乎也并不止动了麦凌飞啊,刚刚那人不是第一次来你吧?” 全都看见了? 小妖也光棍,立刻叹了口气。 “唉,都怪我嘴馋又心善,经不住诱惑,人家拿着贡品来求,我便忍不住想要帮人家,但绝非我的本意啊......” “你还要山河仙炉图来着?” 妖怪又是心头一跳,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 “呃,仙长,我听说山河仙炉图是无价之宝,就想着拿来瞧瞧,没别的意思......” 这时候这小妖心里居然还拽上了几分,哼,你厉害,但你肯定没我识货,山河仙炉图摆面前你认得出宝贝么? 易书元也是乐了,这家伙满嘴跑火车。 “就算别的不说,你冒充龙族,自称井龙王,这我可没冤枉你,便把你交给龙族如何?” 易书元还没见过龙族呢,更不可能认识,随口一说罢了。 地上扛着烧鸡小貂僵住了。 第79章 机缘何在 易书元的脚步也停下了,看看僵在那里的小貂,看来龙族威慑力还挺大的。 “你道行不高,鬼心思倒是不少,可有名字?” 听到这话,小貂顿时缓过一口气来来。 “回上仙,在下祖上姓灰,名叫灰勉,在凤来山修行了两百多年,当地村民还给我立过塑像呢!” 这小貂确实会一点神道的手段,说被塑像拜过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听到它这句话,易书元不由转身再一次认真打量起它,祖上姓灰?两百年? 这货就算真的修了两百年,怕是也没攒下来多少道行。 不过那油嘴滑舌的人精样,确实不太像是涉世未深的妖怪能有的。 “这山河仙炉图可看出门道来了?” 正在努力营造自己“好妖”妖设的小貂,听到这句话心中嘀咕一下,再次糊弄一句。 “这毕竟是绝世名画嘛,我虽然妖力低微,但也附庸风雅,想要鉴赏一下......” “附庸风雅?偷泔水?” 易书元忍不住来了这么一句。 小貂在那边身子微微抖动,身上的妖气都稳不住开始显现。 “啊——欺人太甚,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和你拼了——” 这小妖怪丢下烧鸡张牙舞爪胡乱挥舞,易书元心中一凛,运起法力和真气一掌拍了下去。 “嘭......” 这灰白相间的小貂顿时被打飞出去,撞断了两根竹笋后摔在几颗断竹下面,一身妖气都被打散了。 也是易书元反应快,及时撤去大部分法力和真气。 不过现在这情况似乎也不怎么好。 易书元一步跨出,脚步落下的时候就到了小貂跟前,发现这妖怪躺在那一动不动,已经没了生息。 死了? 不对!刚刚那一掌已经收力了,能打痛但不至于打死。 “你再不起来我便补上一掌,这次可不留手了!” 易书元也不只是说说,手上已经聚起真气,视线更是锁住地上的小貂。 “嗬......” 小貂身子一抽,立刻爬了起来,两只前爪不断拜着。 “仙长饶命......” 易书元这回是真的被这货逗乐了,这家伙的花花肠子是真不少啊,他弯下腰看着这小貂,后者抬起头却不敢直视易书元的眼睛。 “刚刚痛不痛?” “痛......” 看着这小妖惧怕的样子,易书元的眼神反倒柔和起来,其实也是心向修行之有情众生。 “不用怕,我不会收了你,也不会把你交给鬼神,更不会将你假冒龙王的事情说出去。” “伱的妖气并无恶感,确实没多少戾气。” 说着易书元伸手一招,那边摔落在地的烧鸡就被飞到了他的手中。 “还给你,武林大会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了,以后不要再叫人给逮住了。” 说完这些,易书元轻轻一跃,又到了之前他常来的那颗老竹上躺下,竹枝一挑一挑的像是在荡秋千。 “那一掌就当是替麦凌飞教训你了,你走吧!” 易书元的话让小貂灰勉愣住了,它想过各种坏情况,苦思冥想各种脱身的方法,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小貂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上方的易书元,犹犹豫豫不敢真的跑,好一会才小心地又问一句。 “仙长......您真的放我走了?” 易书元已经取出了一份竹简,缓缓将之展开。 “去吧,以后好好修行,莫要步入邪道。” 这一刻,小貂心中有些感动,眼眶都发烫发红,他真的要放我走? 遇上真的仙道高人了...... 这种时候,小貂心中居然有些不太想走了,这位仙人和以往遇见的任何一个仙修都不一样! 但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灰勉用爪子从身边断裂的竹笋处扒下来几片笋壳子,然后小心地将烧鸡放在笋壳上,又从胸口的绒毛处抖出一些其他吃食。 “多谢仙长不杀之恩,多谢仙长!” 说话的时候小貂也对着上方拜了拜,只是这次拜得真心实意。 易书元看向下面,看着这留下的食物,又看着那只小貂蹦跳着快速离去,以喃喃自语的声音悠悠说了一句。 “能看懂山河仙炉图真意的,究竟有多少呢?” 本已经要跑出竹林的灰勉顿住了,一个毛发灰色的貂头转了过去,看向那躺在竹子上的仙修。 易书元就这么半躺在竹子上看着竹简,只不过心神并没有真正关注到竹简的文字内容上,他知道灰勉肯定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那只本已经该逃走的小貂又回到了竹下。 易书元放下竹简看向下面。 “为什么还要回来?” 灰勉现在内心既纠结又亢奋,它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盯着易书元的身影。 “仙长,您也能看出那山河仙炉图的不凡么?” 易书元笑了,看向地上的小貂。 “此等仙作无人可赏岂不可惜?纵然是画作自身,也是不甘寂寞的,只不过画卷有灵,不常以真身示人罢了。” 说到这里,易书元既不逼迫也不调侃,而是真诚又带着好奇地询问。 “你看出几分真意?可知这山河仙炉图的来历?” 灰勉此时根本不把易书元当成一个普通仙修了。 这一刻,它心中灵犀闪动,恍然大悟之下,忽然意识到比起缥缈的山河仙炉图,难道眼前不正是它此生最大的机缘么? “仙长,我曾经见过这幅画,这幅画根本不是凡品,画中藏着天地,这画中之景不是死的!” “说不定,那画中就是一個福地洞天!” 灰勉这句话一出,易书元便摇了摇头,看来看得还不真切,但它确实瞧出几分真意了,只是会错了意。 没想到天神阴神都瞧不出什么,反倒是这一个小妖怪能看穿山河仙炉图,只能说这妖怪肯定也不寻常。 见到易书元没说话,灰勉的貂尾一垫就坐到了地上,低下头有些丧气地说道。 “我自从看过那幅画之后,偶尔梦中都能梦见它,梦了一百多年了......其实我也知道很可能这辈子都够不着这幅画,但就是想要,就是想要......这才动了歪心思......” 这回应该是说实话了。 易书元身子侧翻,轻飘飘从竹梢上落下来,那一根竹子则一摇一摆地晃动着。 “看来你确实也不知道这画的来历,这样吧,若是有缘,这画过几天会到我手上......” 灰勉抬起头来,而易书元带着微笑看着那一张毛茸茸的小灰脸。 “若是无缘,我带你到足够近的距离去看看画,如何?” 灰勉有些愣神,但下意识点头同意。 “好......” 本想直接开口请求自己跟随在身边,但灰勉却不敢直言,生怕有些话说出口就没有任何余地了。 但灰勉还是忐忑地又多问了一句。 “那,那这几天,我能跟着仙长么?” “那就跟着我吧,也别回那个破井了。” “嗯!” 灰勉一下子兴奋起来,跳起来之后又把烧鸡扛了起来,献殷勤道。 “仙长您吃!”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这小貂心情变化很快,这会已经兴高采烈地撕下一个鸡腿,还拍干净了上面的尘土后递给易书元。 “仙长,您吃吧!” 易书元想了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看到易书元接过去了,小貂似乎非常开心,自己也撕下鸡腿啃了起来。 “嗯,仙长,还没请教您的大名呢!” 易书元正要回答,想了下之后,还是念头一动散去了身上的变化。 这一手让正啃着鸡腿的小貂明显又愣住了。 “鄙人易书元,你也不用一直叫我仙长,叫声先生更合适一些。” ----------------- 第二天上午,青龙主场,就如同当初武林大会才第一天那样,围在这里的武者可谓是人山人海。 现在克不光是平地观赛,更搭建起了众多观赛的高台,月州当地商人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自比试进入前十之后,每一次比武都在青石铺设的青龙主场进行。 这场地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地形了,而是一片巨大的青石场,中间和四角位置都立起了一根有双手合抱那么粗,六七丈那么高的原木。 此时的主场中已经有人在比试。 打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在易书元眼中,很显然一方气势正盛,一方却有些心不在焉。 阿飞手中的是一根两头包了镔铁的白蜡棍,棍棒在其手中舞出阵阵呼啸声,长棍扫过,对手急忙闪避。 “嘭......” 被打中的原木立刻呈现出可怕的凹陷,这一棍子若是打到人身上怕是能把人打碎。 阿飞的对手手持一把长剑,却根本近不了身,每次格挡都觉得虎口阵痛。 对手的本来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头,内心更是在意露怯。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这麦凌飞不是已经内力大损了吗?为什么他的招式还真么猛烈,好似完全不顾忌内力? “当——” 这一刻,阿飞看出对手怯场,乘你病要你命! “看招——” 长棍舞出一片幻影,竟然好似枪法一样出击。 “当——”“当——”“当——” 对手以长剑格挡,手臂早已发麻,在阿飞提棍前突的时刻,只来得及横剑胸前。 “喝——” 阿飞暴喝一声,浑身内力翻腾,一击突刺犹如爆发出巨力,长棍顶住剑身撞到了对方胸口。 “砰——” “呃......” 长剑撒手,人更是倒飞出去,直接坠落了场外,很多人惊叫着冲了过去。 “少主——少主——”“少主!” 比武场边缘,一名官员高声宣告。 “胜者,麦凌飞——” 阿飞手持长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台下的一个方向,那边有两人也在看着他。 一个是手持长枪的段嗣烈,一个是背着大刀身着软甲的男子,名叫程守良,是一名朝廷的武官。 第80章 天下第一 不过段嗣烈和程守良的比试已经在今日更早一些时候结束了,胜者自然是段嗣烈。 只是两人不打不相识,此刻已经成了朋友。 见到麦凌飞的眼神,程守良凑近段嗣烈道。 “段兄,日前还传言这姓麦的状况不佳,今日却这般神勇,怕是又有突破,此人还如此年轻,当真可怕!” “嘿嘿,那不正好?参加这次武林大会,正是为了一会天下英雄!他越强,就越合我意!” 此刻的段嗣烈自身就犹如一柄锐不可挡的长枪,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势。 一边的程守良心头微有震撼,比起方才,虽然不敢说这段嗣烈又强了几分,但总觉得再交手会输得更快。 程守良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次他是心服口服,再没有以往那种对江湖人嗤之以鼻的高傲心态。 虽然有很多江湖人入不了眼,但这群人中同样不乏从气度和武功上都称得上英豪之辈。 一处外围的高台上,一群武者都激动万分。 “哈哈哈哈哈,我买了麦大侠胜,哈哈哈哈哈——” “我也是哈哈哈,那斐粱一看就不是对手!” “接下来就是天下第一和第二的对决了,这一场一定精彩万分!” “不错,盘口现在是什么比率?”“不知道呢,开盘的根本不敢随便下定论啊!” “换我也头痛!” ...... 易书元就站在这一处观战台的一角,他的肩头还趴着一只灰白相间的小貂。 此刻的灰勉同样激动不已,它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看此次大会中武者的比斗。 确切的说灰勉之前至多只能听听消息,到月州城之后,它连水坑都没离开过几次,而这一次居然正大光明地在这看人家比武。 “仙,呃,先生,你这样直接带着我在这看真的合适么?” 灰勉的声音压到比蚊子还轻,生怕惊动了鬼神之流。 易书元看向其他方向。 “肩头趴一只小貂怎么了?比咱们怪的人多得是,你瞧瞧那边。” 还别说,这是武林大会,天下江湖怪侠奇人应有尽有。 易书元肩头上趴个貂,别人手上脖子上盘着蛇的,提着鹰的,牵着狗的,抱着猫的,什么样的都不缺。 即便如此,灰勉还是十分小心,趴在易书元肩头尽量装成一只普通的小动物。 “好了,今天结束了,明日就是武林大会的终局之战了!” 易书元就和一个寻常观战之人那样,随着其他武者一起陆续离开观战台。 灰勉明显活跃了许多,兴奋劲一直没有退去,低声在易书元耳边说个不停。 “麦凌飞果然厉害,才一天不到就彻底恢复了,不过那個段嗣烈听说也很强,而且他本来就擅长用枪,麦凌飞最擅长的是拳脚,用兵器对抗铁定吃亏呀!” “行了,谁胜都一样的。” 易书元这么说着,但灰勉却纠结得很。 “哎呀先生,这画这么难得,哪能谁胜都一样啊,您修为高强法力深厚,想想办法吧?” “我已经帮过了,剩下的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灰勉在一边挠着耳边的绒毛,显得有些焦急又无可奈何。 不过等到吃东西的时候,这小貂顿时就两眼冒光,易书元带它去吃的都是热乎现做的饭菜。 ----------------- 还是第二天上午,青石擂台上,阿飞和段嗣烈相对而立。 一个手持自己的大枪,一个则手持那根棍棒。 两人虽然只是站在那,但眼神交汇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了交锋。 在易书元眼中,两人身上升起的气都变得十分明亮耀眼。 虽然武者看不到自己的气机,但易书元能看见双方气机不但相互锁定,更是爆发出相实质般的碰撞,激荡得比武台上的其他气息都纷纷散去。 这是武者精气神的凝聚,是自身武道锋芒的体现。 可以说现在这一刻开始,一般的邪法都难以影响到阿飞和段嗣烈了。 朝廷的一名武官站在两人中间,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这就是年轻一辈中角逐天下第一的两人。 “北凉州,段嗣烈!” “青州,麦凌飞!” 双方互报了姓名,台下近处和远方形形色色的武者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开始——” 武官说完之后往后急速退去,而下一刻,阿飞和段嗣烈瞬间动了。 两人的身形在常人眼中甚至有些模糊了,长棍与长枪在刹那间碰撞了很多下。 “当——”“当——”“当——”“当——”...... 从侧身到正身,从反手到正手,二者站在原地,如同花棍和花枪的碰撞,激荡起一阵阵金属交击的火星。 “呜呼......呜呼......” 兵刃的碰撞和气劲的激荡,竟然使得比武台上刮起一阵风。 双方气势攀升到顶天,几乎在同时猛出一击。 阿飞一击背身反扫,段嗣烈一击横枪平扫,双方的武器几乎在空中弯出一个月牙般的弧度,随后在残像之中碰撞。 “砰——” 这一下气劲横飞,阿飞和段嗣烈各自向着身后滑去。 两人各滑了三四丈之后,分别用棍和枪杵住石板缝隙,下一刻再次冲向对手。 没有任何侥幸,更没有任何小动作,比武双方硬碰硬。 从场中打到场边,又打回场中,棍棒和长枪不断在两人身边起落,被抽中的青石板都纷纷裂开。 段嗣烈到底是更擅长兵刃,在一击逼退阿飞之后,居然枪尖戳入青石裂缝,猛然一挑。 “喝——” 半块大石板居然被一枪挑起,随后又一枪抽在石板上。 “轰——” 石板瞬间炸开,无数石块犹如数不清的利器,嗖嗖嗖射向近在咫尺的阿飞。 阿飞手中长棍被舞出残影,以急速击碎飞来的石块,但他知道这不是杀招! 下一刻,碎石烟尘之间,段嗣烈挺枪而出,前端枪尖呈现出十几个枪花,犹如模糊的死亡残影。 阿飞瞳孔猛烈一缩,一边格挡一边急速后退,这一招接不住! 但段嗣烈的杀招岂是说躲就能躲的,阿飞退得快,枪来的更快,那枪尖的锋芒甚至割裂的阿飞的脸颊,造成一丝丝擦伤。 “认输吧,休要丢了性命——” 段嗣烈声音低沉,但手下却一点不留情,浑身内力都涌入这一击之下。 一瞬间,两人已经到达擂台边。 再退就要退出擂台了,但现在腾挪一点就是死,阿飞拼尽全力逃去,终于让他找到一丝生机。 阿飞以棍杵地身形倒起,居然在到达边角原木的时刻倒退着向上。 “嘭”“嘭”“嘭”“噗......” 长棍在瞬间被绞碎,下一刻长枪更是直接将原木扫断...... 阿飞一飞冲天。 “吃我一棍!” “嘭——” 饱含内力的一脚踏出,断掉的原木如同一根巨棍轰然朝着段嗣烈砸下来。 段嗣烈以枪杵再一点地面,避开头顶阴影。 阿飞眼睛一亮,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居然没有踏出一脚就拔升高度,反而紧紧贴着巨木一起落下。 在段嗣烈杵地闪躲之时,阿飞直接到了他面前。 “轰隆——” 巨木砸落烟尘肆起。 这一刻,阿飞破尘显现,双掌齐出,这一刻段嗣烈来不及以长枪应对,只能双手格挡。 勾手、擒拿、拳、掌、爪、肘...... “啪”“啪”“啪”“啪”“嘭......” 两人从长兵打到拳脚,刹那间已经对出十几招,但这过程中段嗣烈的长枪始终不脱手,甚至不断用枪柄接掌。 只要撑过去,对方丢了兵刃,这一战我就赢定了! 这一次,轮到段嗣烈边打边急速后退,想要离开那一拳距离。 但阿飞根本不给机会,两人的双脚密集在石板上点踩,一个后倾急走,借着拳脚碰撞的力量飞速后退,一个则倾尽全力追打过去。 阿飞甚至直接扣住了长枪另一端,就是为了不让段嗣烈有机会使出枪法。 场外观战的人比场内比试的人还要紧张,整个青龙主场之外几乎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场内,盯着这几乎碎了大半石块的擂台。 易书元同样牢牢盯着场中两人,这两人不但在死斗,甚至还在比试过程中不断变强,越打气势越盛,没有人逊色分毫。 其他观战台上很多江湖名宿都已经站了起来,不少人脸色骇然的看着场中比斗。 这场对决简直飞沙走石,不似凡人对抗。 即便是这些个武林大佬,谁都不敢说上去就一定能赢场上的任何一个。 “或许我们真的老了......”“这等天纵之才在此,先天前辈会现身吗?” 坐在中心的苍山派掌门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前辈还没有现身么?我看未必啊......” 周围几个武林名宿,乃至稍远处的朝廷官员和大太监章良喜都纷纷侧目看向苍山掌门。 随后所有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全都再次看向场中比试的两个年轻一辈武者。 这两人都精进神速,这两人处处绝境逢生,这两人都气势非凡,这两人都愈战愈强。 从默默无闻到争夺天下第一...... “唉!确实!”“或许前辈早已经现身了!” “既然要寻传人,这武林大会自然是最好的指点机会,先天前辈果然远胜我等......” 恐怕易书元都没想到这些个江湖前辈武林名宿,竟然能猜出几分真相。 而此刻,场中双方终于分出了胜负。 此刻的段嗣烈被逼迫到了擂台边缘,半个身子已经挂在外面,而阿飞一手握住枪尖一端,算是拉住了他。 这种状态,段嗣烈只要轻轻一推,长枪就能刺穿阿飞的胸膛,但很显然,他不会这么做。 阿飞用力一拉,段嗣烈恢复平衡,重新站到了台上。 两人相对而立惺惺相惜,却久久不语。 “是我输了!段某,心服口服!” 段嗣烈持枪抱拳,阿飞以礼回应! “承让了!” 朝廷的武官此刻也已经跃至两人身边,怀着激动的心情高喊。 “吾代表朝廷,代表江湖各道,在此宣布,胜者为麦凌飞,乃当今年轻一辈,天下第一高手——” 天下第一! 整个会场都沸腾了,人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这是整个大庸武林从未有过盛会,这次大会各方面竭尽全力的相对公平,也使得几乎大半个武林认可这第一高手的份量! 滚滚武道气势更是升到顶点...... ----------------- ps:想了下,上架感言肯定是要早点发,所以就尽量把这章也赶早发了。 要上架了 如题,五月一号0点,本书就上架了。 很多人喜欢把这本书的易书元和计缘比,但两人的境遇和性格都不相同。 计缘是独一无二的,易书元也有自己的追求,有的人生来富贵,有的人从头开始,有的人心怀天下,有的人注重自我。 但两本书都是古典仙侠,作为作者的我,在心中对仙侠的定义是不会变的。 本书到目前为止就不过是个开端,易书元不久后自然会走出去,他志趣红尘,当然不可能一直留于原地。 还有很多人关心的是,本书和烂柯有没有关系? 这一点其实很多朋友都已经瞧出来了,山河仙炉图出自谁手也不用多说。 只不过咱有一说一,有没有关联和是不是真的在一处地方并不冲突,可能在,可能不在,可能啊可能...... 别的不多说了,五一凌晨就上架了。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一下吧! 支持一下订阅,哪怕是首订哈! 上架当天应该会有八更吧?凌晨先更一部分,后面白天再补上,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细说红尘》要上架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1章 可了不得啊(求订阅) 尽管有再多的不舍,但大太监章良喜还是将山河仙炉图从精钢箱子拿了出来。 “诸位武林泰斗,我等一同将此画交给麦大侠吧!” 在同一个观战台上的诸多武林名宿江湖大佬全都站了起来,这些人要么是名门大派掌门长老,要么是江湖大帮的掌舵人话事人。 哪怕对朝廷再有微词,这些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朝廷可谓是把很多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一切把控都做到了极致。 一起将山河仙炉图交给胜者,很大程度上也杜绝了赝品掉包的可能,让人无话可说。 章良喜和几名御前侍卫一跃跳出,从那高处看台上落到擂台,一众武林前辈紧随其后。 一群人到达阿飞与段嗣烈身边。 “呵呵呵呵,恭喜麦大侠了,段大侠也同样是英雄!” 随着章良喜的笑声响起,御前侍卫在两人面前缓缓展开山河仙炉图。 “这山河仙炉图就交给麦大侠了,可惜先天前辈不肯露面人前,若麦大侠有机会,便亲自交给他吧.” 章良喜感慨地说着,但这句话也是一种小小的试探。 只不过阿飞此刻却无暇分辨这种话中细节,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山河仙炉图,已经被这旷世名画所吸引。 甚至好似感觉到这画卷深邃无比,远不止画框限制的这一点。 对于章良喜的话,阿飞也只是回以一个“好”字,也让章良喜眼神微微一亮。 一边的段嗣烈看着画,多少也有些遗憾,自己是没办法把画送给那位前辈了。 武林大会圆满结束,前百名之中,除了魁首麦凌飞得到山河仙炉图,更有很多俊杰得到了朝廷授予的名誉官职。 前二更是得到御赐金牌一枚,可谓是皇恩浩荡。 随后是朝廷大摆宴席,一众有资历有实力的江湖武人共同赴宴。 比武台成了宴会台,在吃酒的同时,一些武者看着那破裂的大青石,更是能直观感受到前几名武者的功力。 —— 是夜,月州城的高空之上,武魂天鼓慢慢变淡,随后消失在了云层之上。 武曲星君看向人间的月州城,不由也生出几分感慨。 “一场武林盛会,确实成就了月州不夜的奇观。” “星君,我等还需向天帝复命呢。” “嗯,走吧!” 心有武魂之辈,在这场武林大会中得的好处,足够受益终身了。 易书元所化的人没什么明面上的身份地位,也不想用手段混进去,所以他没资格去青龙会场那一片区域赴宴。 不过月州城多的是兴奋中的武者,城里处处都开宴,更有不少豪爽之辈掏钱请客。 易书元带着灰勉蹭了一顿流水席,此刻正站在那一家饼子铺门前,手中抓着一个热乎的饼子,抬头看向空中。 武魂鼓已经撤去了,天神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落到地上来过。 但不得不说,许多武者能在大会上突破桎梏,天鼓激荡武魂的作用绝对不可忽视。 即便是阿飞和段嗣烈,能进步这么快也不是只靠易书元的传授的。 “先生,那阿飞拿到画了,该怎么给咱们啊?还是说什么时候我们去拿?” 易书元肩头的灰勉眼睛盯着他手上的饼子,但在耳边一遍遍催促他去拿画。 “急什么?是我的跑不了,而且这等传世名画,不得让麦家亲朋好友好好欣赏一下?人家很多人都没看过呢!” “哎呀,凡人看什么嘛” 灰勉抱怨到一半,见易书元掰了一份饼子给它,顿时双爪抱着饼子开心地在他肩头啃了起来。 这种安逸又安心的感觉真好!—— 宴会持续到很晚,直至半夜三更,麦家人和一众青州豪侠才回到了他们租住的居民坊。 朝廷不光是只送了画,就连那一个精钢铸就的盒子都一起送了。 这会夜已经深了,居民坊中夜静了不少。 包括麦井华、贺朝举、邓家兄弟以及一些个青州有数的大侠在内,全都围在这一户居民的客厅内。 阿飞将精钢盒子放在八仙桌上,打开之后小心地取出了画。 “爹,您拿着那头。” “唉!” 麦井华的声音都微微有些激动,和自己儿子一起缓缓展开这幅画。 当山河仙炉图全貌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哪怕只是借着灯火观看,也让众人赞叹不已。 “不愧是千古名画啊,画中气度不似人间能有啊!”“山水跃然于纸上啊!” “多少文人墨客,多少古之名家,皆以观瞻此画为荣啊” 贺朝举看着画卷中那些印章和留墨,不由皱起眉头,有些心疼地说道。 “这些个文人墨客,收藏便收藏了,偏偏要盖个章留个字,占这么多地方,殊不知留白之处也是此画韵味之一啊,唉!” 这群武者虽然不乏大老粗,但看到此画无不惊叹,听到贺朝举的话,也是大为惋惜,若是没这么多印戳,肯定是更完美的。 “是啊,又不是这些家伙画的,印子还一个比一个大” 一边的麦阿珂听得乐了。 “贺伯伯,如果您收藏了画,难道会不想留个名么?” “呃”“哈哈哈哈哈哈.” “我等皆俗人也!” 众人欣赏画卷许久,邓老三此刻说话了。 “这画堪称无价之宝,天下有几人不为之动心?麦兄,今次得此画自然值得高兴,可如何收容此画却也要小心啊!” “怕什么,阿飞如今是年轻一辈天下第一,假以时日,这年轻一辈几个字也能去掉,谁人敢造次?” “不错,而且当我们青州人都会坐视不理吗?” 月州城内的良好情况不过是朝廷倾力维持出来的假象,江湖怎么可能如此平和呢,即便是月州城,也算不上真的平和。 “诸位叔伯前辈请勿担忧,此画在我手中也不会留多久,在下早已答应要将此画送人。” 此话一出全屋惊骇。 “什么?”“送人?”“谁啊?” “麦贤侄,这可开不得玩笑啊!” “飞儿,你.” 麦井华刚想教训几句,话却顿住了,其实有些事能有一些感觉,能有一些猜测。 正常而言,阿飞又如何能突飞猛进直指天下第一呢? 麦阿珂在一边掩嘴偷笑,这群叔伯终于反应过来?阿哥早就是先天前辈的传人了! 这么想着,麦阿珂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易书元的身影,应该就是这位易先生了吧? 一株禾苗破解小人暗算,这算是武功么?先天之后这么神奇的吗? “爹,可以放出声去,就说画送给先天前辈了。” 这既是将要达成的事实,也能让天下觊觎宝物的人不再盯紧麦家,至于先天前辈是谁,那就无可奉告了。 只不过麦家依然需要小心,毕竟惦记先天传承的人也不少。 但相对的,先天前辈只是不现身,可不是死了,而且麦凌飞现在可是天下第一,哪怕只是年轻一辈。 想通一些关窍之后,麦井华更加兴奋了一些。 “那怎么给?” “这一点我会.” 阿飞话还没说完,桌上的山河仙炉图居然悬浮了起来。 有人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抓,却只是从画框处滑过,根本碰不到画。 室内起了一阵微风。 这画就像是在风中漂浮一样,直接飞出了厅堂。 “不好,快追!” 一众人冲出室内,却见画在空中随着清风起伏向上, 几名武者纵身跃起却都已经够不着,眼睁睁看着画越飞越高. “追啊!”“快追快追——” 许多青州武者追了出去,外头又有更多武者跟着一起跑,那可是山河仙炉图啊,那是无价之宝啊! 阿飞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天空,难以形容此刻心中的感觉。 麦阿珂瞪大了眼睛盯着天空,画卷已经在视线中越来越小,刚刚的风不是很大吧? 麦井华贺朝举等人原本也要去追,但见阿飞没有动,脚步也下意识缓和了下来。 “追不到的!” —— 月州城外,易书元带着灰勉踏着悠然的步子离去。 灰勉在易书元肩头不知道第几次询问。 “先生,什时候去拿画呀,这会不该去找阿飞吗?” 易书元也是哭笑不得。 “要不我就过去取了画再走?” “有何不可,怕他们不成?总不至于麦凌飞反悔吧?” 易书元伸手拍了一下灰勉的小貂头,这家伙不可能听不出他在开玩笑。 至于这画嘛,怎么取确实得好好斟酌,毕竟现在阿飞那边肯定万众瞩目。 正在这时,易书元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空中。 一张画卷在天空随风飘荡,在翻腾几次之后随风缓缓飘落。 易书元一伸手,画卷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山河仙炉图?” 易书元诧异间将画展开,还真是这幅画。 灰勉在易书元肩头瞪大了眼睛,看看画又看看易书元,然后再看看画。 乖乖,可了不得啊! (本章完) 第82章 墨已成灵(求订阅) 易书元下意识张望四周再看向天空,但并无任何鬼神踪迹更无什么仙魔气息。 只不过是天风徐徐草木微动。 这画居然自己来了? “嘿,果然还是我的,就是这么大一幅画,不太好藏啊” “我,我,先生,交给我!” 兴奋不已的灰勉在易书元肩头蹦跳着毛遂自荐。 “我来藏!” 易书元将画卷一点点卷起来,然后递到了小貂面前,后者双爪小心抱住前端,然后往自己脖子下的绒毛怼。 那一撮毛发内就像藏着一个无底洞,长长的画卷就这么送入了绒毛之中,看得易书元啧啧称奇。 灰勉的绒毛脸上挤着滑稽的笑容,易书元这份信任比看到画来了还让它高兴。 “这是什么法术?” 易书元这么问一句,灰勉立刻显摆起来。 “这是纳藏之术,我这可比一般妖怪的厉害多了,有些喜欢往肚子里吞呢!” “哦,厉害厉害,方便细说给我听听么?” “哈哈哈哈哈,先生也觉得厉害吗?我和您说,我修行的日子可不短呢,会的本事都有好好打磨的呢,就比如这纳藏术” 易书元一边走,灰勉一边讲,一个讲得天花乱坠,一个听得也十分认真。 某一刻,灰勉偶然望了望周围,然后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随着易书元到了天上,正踏着一股清风飞行。 “啊——啊——,我们在飞——” 小貂在易书元肩头尖叫起来,显然这妖怪还从没飞过。 易书元能理解这小家伙的心情,他第一次飞的时候也十分激动。 只是易书元不知道的是,灰勉激动的不只是飞,而是更激动于易书元带着他飞走,武林大会已经结束了,没有赶它走。 “飞——我会修行得道的——” 灰勉双爪凌空胡乱挥舞,两只后爪则死死抓着易书元肩头的衣服。 修行得道么? 易书元回头看看月州城此刻依然璀璨的灯火,再看向远方的天际,他也相信自己能修行得道。 对比易书元和灰勉的一个轻松自在,月州城内可乱了套。 青州的武者追出那个居民坊的时候也把消息带了出去,山河仙炉图被风吹到了天上。 不管是着急的,凑热闹的,起贪念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知多少武者跟着追,也不知有多少个脑袋对着天空看。 起初还有人能看到天空飘着的画,后面则直接成了一个小点。 再到后面,画卷已经彻底消失在众人眼中。 但无数武者乃至月州城的百姓都依然在四处寻找,更有不少人找出城外。 这件事是真还是假呢? 若是假的,有众多武者亲眼所见,即便近距离见到的大多是青州人,但不可能人人都演得如此逼真,连悔恨和贪婪都演得惟妙惟肖。 若是真的,一群武者,甚至还有年轻一辈的天下第一都在,却让画被风吹走了? 更有人渐渐在传,这山河仙炉图本非凡作,不过是仙人收回了而已。 还有人传言,那先天前辈已经以武入道,成为神仙中人,他指点了麦凌飞,化出一道天风收走了画。 种种离奇的传闻,种种发生的故事,为整个月州武林大会又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易书元没有带着灰勉直接回县衙,而是回了西河村,近三十亩地呢,易家人不可能短短两天就种完的。 易书元回来帮忙,让易家的插秧进度加快不少。 而总是出现在易书元身边的小貂,则成功勾起了阿宝的好奇,总是想要抓住它却总是不能得手。 到了村中,武林大会的一切事都好似远去。 阿飞没有前来打搅,易书元也没有主动了解这大会是否已经散了,只是专注于芒种时节的田亩。 终于,在又过去四天之后,易家的田终于种完了。 “呼” 易书元长出一口气,用稻田中的泥水洗了洗手,然后直起身子,那边易勇安也只剩下最后几列。 田埂上的茶壶和茶碗处,灰勉靠在那边休憩,看着茶壶不让一些蝼蛄蚂蟥之类的虫子接近。 忽然间,灰勉睁开眼睛,发现田埂那头有个讨厌的家伙跑了过来。 “哈哈哈哈,在这,让我摸摸你” 阿宝兴冲冲跑了过来,直奔茶壶边上的小貂,不过显然后者动作更快,几下就蹦走了。 “别跑——” “阿宝,别追了,小心摔着!” “别跑,别跑——” 显然阿宝根本没听进去。 那边的灰勉早已经跑远了,他后脚和尾巴着地立起,看着那边的孩子。 哼,要不是先生的侄孙,看我高低给你点颜色瞧瞧,晚上你上床睡觉的时候,往伱屁股那块洒点水! 这么想象一下之后,灰勉又立刻跑了,这村里的孩子在田埂上跑得飞快,这么一会已经追上来了。 田里,易保康和易勇安也已经直起身子,用手舀水着脚下的水搓手。 “全种上了,今年比往年轻松多了!” “会有个好收成的。” “兄长说得是,今年定会丰收!” 易书元看看远处的阔南山,对着易保康道。 “一会我去山上一趟,若天黑前未归也不必准备我的晚饭,更无需担忧。” 那边正坐在田埂上洗着脚的易勇安问了一句。 “大伯,那你晚上回来吗?” “回来的。” 易书元说着已经走向一边,跨上了田埂,舀起用田沟中的水搓洗一下小腿,就提上自己的鞋子沿着田埂走了。 田埂所经之处都是秧田,除了劳作的农人,更有众多诸如白鹭水鸭之类的野鸟。 “哗啦啦啦.” 一片水鸟被惊飞,拍着白翅膀四散向天,一只小貂从那边冲来,一下就跳到了易书元的肩头。 易书元看看后方,那边阿宝正带着几个孩子在水田附近到处找呢。 “这群臭小子想抓住我?哼!” “你厉害!” 易书元夸奖一句,灰勉就乐了,然后赶忙问道。 “先生,咱们回家吃饭了吗?” “不回,去阔南山!” “啊?” 灰勉顿时心头一紧,难道是要送我上山?先生不要我了?不会吧. “呃,先生,我不太想去,我想陪阿宝玩” 灰勉忐忑地试探一句,易书元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刚刚不是很讨厌这些孩子吗? “也行,那留这陪他们吧。” 可易书元才说完这句话,就发现一个小貂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不不不不,还是陪先生上山要紧!” 易书元见灰勉前后的情绪反差,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这家伙,不会以为我刚刚是想丢了它吧? 不过易书元也不说破,很快从田地踏上了村中道路,穿上鞋子往北山方向走去。 沿途有西河村中的人见到易书元,能认出来的都热情地打着招呼,认不出来的也会多看几眼,心中寻思这书生是谁。 直到离开西河村,易书元本就轻快的脚步更加健步如飞。 —— 当易书元来到山南岗的时候,一片红色映入眼帘。 在易家二老坟前,或者说山南岗这一大片区域,此刻已经开满了显眼的杜鹃花,映衬得山峰一片红。 蜂蝶在花丛中忙碌,易书元沿着山道慢慢走来,也引得花香沾身蝴蝶环绕。 灰勉站在易书元肩头,双爪不断挥舞想要抓住蝴蝶,却又不想要从易书元肩头上下去,在那玩得不亦乐乎。 既然坟冢被鲜花簇拥,易书元便也没必要除什么草了,在这山南岗上站了一会之后,闲庭信步地向着那一处溪流走去。 很快,在那泉水叮咚的位置,易书元止住了脚步,脸上也露出欣喜。 几只画眉始终在溪边树上叫着,仿佛随着泉水声为节拍在唱着歌。 在看到易书元或者说其肩头的小貂之后,树梢上的鸟儿叫得激动了几分,在那跳来跳去叽叽喳喳。 “叫什么叫!” 灰勉直接口吐人言,树上的一众鸟儿似乎是被吓住了,声音都没了,全都盯着下方。 易书元抬头看看溪边枝丫上的小鸟,好似想要分辨出最初他见过的那一只。 最后,易书元的视线停在了一只跳来跳去的画眉鸟身上,看了好一会才低头望向溪水中。 这溪水中的染墨黄石依旧在原处。 只是比起当初,在此刻的易书元眼中,石头周围隐约有淡淡的雾气环绕,灵韵天成,更牵动了附近的灵气。 这也证明了易书元之前判断的准确性。 而那山石中间的凹陷处,原本涂开的墨痕,竟然已经变了样子。 虽然距离神形兼备还有一段距离,但此刻的墨痕不再是摊开一片,而是已经隐约有了几分小泥鳅的样子。 (本章完) 第83章 溪边一聚(求订阅) 易书元看得有些出神,良久之后才喃喃道。 “比想象中更快啊” 肩上的灰勉这会也不和树上的小鸟较劲了,它也注意到了易书元的眼神,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溪流中的那块山石。 刚刚没有发现,此刻仔细观察之下,灰勉逐渐意识到,这石头是个宝贝啊。 看来先生是为了这石头而来的。 “易公子?” 一个略显惊讶的声音从易书元背后传来,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易书元转身,向着来人拱了拱手。 易书元脸上呈现出笑容。 “老先生,许久不见了!” 来人正是当初山雨之时幻化出茶棚招待过易书元的那个老人,也即是那一棵古松所化之人。 那老者带着些许愣神,他刚才来的时候都没发现易书元在这。 回了一礼之后老者才走近一步,上下细细打量着易书元,然后再看向溪流之中。 “易公子果非常人也,山神大人言,娃娃自有造化,看来是与公子有关了!” 老者这么说着,也留意到了易书元肩头的小貂,而后者则一下子变得紧张,缩在易书元肩头不敢乱动。 对于易书元所说的一线生机,黄宏川除了和已经知晓的元江县城隍商讨过之外,没和其他人讲过。 就是这山中老松也只晓得娃娃虽死却也另有造化,算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可以这么说吧。” 易书元说着也不见外,蹲下身子,先是将双手袖子卷起,然后左手挡住小黄石上方淋落的清泉,指尖泛起灵韵,顺着那种相互呼应的感觉,右手以拇指在山石凹陷处轻轻一抹。 顿时,那原本显露在外的墨色隐入石中,那环绕在山石周围的灵光与雾气也渐渐消失不见。 易书元本就在障眼法上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如今仙基一成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法力展现,这一手他自认还算无迹可寻。 做完这些,易书元才甩了甩手站了起来。 “易某有好多问题想要请教老先生,不知老先生方便不方便?” 老人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幕,当然说不出回绝的话。 “自然是方便的!” “那方不方便再加一个我?” 一个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易书元和老人全都转身看过去。 “黄公!”“山神大人!” 黄宏川还是樵夫打扮,甚至还挑着一担柴火。 “老松翁又来看娃娃的变化了?” 其实黄宏川知道这老松虽说也带着几分对娃娃的关心,但更多的是惊于造化的神奇。 所以当老松发现山石之变之后,几乎天天来此,日日观看其中最细微的变动。 在墨灵逐渐成型的过程,也是一种顺天地之道汇聚生机的过程。 黄宏川只望了一眼山石,就知道易书元动了手脚了,再看看易书元肩头,这小貂倒是颇为灵动。 “易先生好手段,不过即便先生今日不出手,过阵子我也会消弭此处的影响,不然会越来越显眼。” 说着,黄宏川再看向山石。 “依照如今的变化,怕是用不了一年了!” “当日我虽说娃娃尚有一线生机,心中多少带着几分忐忑,如今见此情此景,算是安心不少!” 黄宏川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慨,也带着一份欣喜。 且不说自身对道的追求,单论情感,山中一草一木尤其是有情众生都算是山神看顾着的。 娃娃能有一线生机,黄宏川就如同长辈一样开心。 “陨也墨灵,成也墨灵!” 黄宏川的这话易书元深以为然。 虽说娃娃被天雷击碎是是因为那一点墨,但也同样因为那一点墨和山石自身之妙保住了一线生机。 若易书元心中推衍能成,保守来说,将来娃娃的修行之路至少不会比之前差。 而夸张一点说,易书元比照自身,可以说一句娃娃前途无量。 “不过成了一半罢了,我等且耐心等待吧!” 老松站在一边不知道易书元和黄宏川打的什么哑谜,但见娃娃从陨灭到生机,怕是涉及造化之功。 当日在山雨中根本没发现此人竟然是高人。 实乃真人不露像啊! 老松心中不由就焦急起来,却又不好直接问出口,只能带着诚恳和无奈说道。 “山神大人,易先生,不若老朽泡上一壶清茶,我们边喝边聊可好?也解一解老朽心中疑惑,实在是听得心中抓挠般痒啊!” 这会老松对易书元的称谓都变了。 不过易书元闻言却是愣了一下,看向黄宏川,他见老松来此看娃娃,很自然就以为对方也已经知情了。 “黄公并未告知老先生?” 黄宏川“嘿嘿”一笑。 “此事怎敢随意告知他人?若因此误了娃娃生机,那黄某的罪过就大了,况且此事还是少人知道为好,当然,松翁确实也算不得外人。” 易书元点点头,明白黄宏川的意思,随后露出笑容向着老松抱歉道。 “老先生要怪就怪黄公,易某非有意打哑谜的。” 老松心中松了口气,不是有意要瞒着他就行,随后挥袖一甩,溪边的大石头上就出现了茶案和蒲团,案上有茶壶瓷杯。 “那便请先生边喝茶边解惑吧。” 易书元眼睛微微一亮,之前灰勉的纳物术他就听得很动心,老松这招他也想学! 三人在茶案边坐下,灰勉就从易书元肩头跳到了桌上。 在一边紧张了这么久,现在灰勉算是搞清楚,先生可了不得了,边上一个山神,一个树妖,都客客气气的。 看起来关系不错,那灰勉放松之下就没那么多顾及了。 “我呢,才三个茶盏,我呢?” 别拿小爷我不当妖怪,我跟着先生来的! “嗯?” 老松和山神全都看向这只小貂,心头猛得一惊,它居然是炼化了横骨的妖修? 刚刚二者初见的时候,皆以为这小貂就是有些灵气的动物,或许已经快要生出灵智,却没想到能口吐人言! 灰勉在易书元身边这段时间,别的本事没有长,但那本就浅薄的妖气却被易书元修炼时引来的特殊灵气冲刷了。 “呃,哈哈哈哈,好,再加一个茶盏!” 老松袖子一抖,又从中飞出一个杯子。 易书元轻轻拍了一下灰勉的头,让它不要太嚣张了。 不过易书元也清楚,这小家伙精得很呢。 被易书元拍了一下之后,灰勉也不多话了,把茶杯捧到易书元的杯子边上,等着人给它倒茶。 —— 三人在溪边落座,没有先聊什么娃娃投生的事情,也没有聊什么其他修行上的事。 易书元投石问路,先将月州武林大会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一说。 这一场盛会在月州地界也算是百年不遇,即便是在阔南山中的黄宏川和松翁也是知道的。 即便这两位根本没去月州城看看过那武林大会,但架不住江湖人会往阔南山跑啊。 “这些人,寻先天高手都寻魔怔了,早些时候一波一波往山里跑,叫人不得清净。” 易书元笑道。 “就当他们是来踏青的吧,不过说到这武林大会,就不得不提一下那山河仙炉图了,不知两位对此画可有见解?” 灰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而黄宏川则笑了笑。 “能有什么见解,古之名画,被人争来争去.” 老松此刻倒是说话了。 “这山河仙炉图定是极为不凡的,若非这次情况特殊,老夫都想去看看的,此画出自西垣高武帝时期的画师之手,距今少说也有七百多年了。” “哦?松翁知道这画的来历?” 易书元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七百年前的仙人所绘? 既然易书元感兴趣,老松便坐正一些,斟酌之后才说道。 “此画见过的人不少,高武帝时期,此画被赐给北恒大帅,此人极为珍爱此画,欲寻遍千山,找到画中之景.” 说道这,老松好像陷入了回忆。 “其人曾携此画到过阔南山,当时老夫还接待过他,一晃已经三百多年了” 三百多年前? 黄宏川便也只是听着,那会他还不是阔南山神呢。 易书元则问道。 “那他寻着了吗?” 老松摇了摇头。 “应当是未能如愿吧,晚年卷入朝野风波,被抄了家,这画也就回到了大庸皇室手中。” 黄宏川也来了几分兴趣。 “那依松翁之见,此画为何不凡呢?” 老翁看向目力不可见的月州城方向。 “常言道纸成百年,绢保八百,此画历经悠久岁月尚未损毁,其画中定是有存有画师神意,算不得凡品了!” 易书元恍然,但显然老松也是看不出画中真正的仙韵的,只不过他也并没有拿出画来显摆的意思。 (本章完) 第84章 山中所得(求订阅) 随后易书元便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上一次易书元其实还想向山神多了解一些修行方面的事情,今天正好借机补上,而且还多了一个道行不浅的古松老人。 黄宏川有一点顾虑是对的,有关“娃娃”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宣扬出去,至少也要等真的扭转了乾坤才能放下一些顾忌。 不过老松也算知根知底,其名为松朝,意为立于山中迎朝阳,在这阔南山上修行了六百余年的大妖,其原身古松甚至已经有近千年的树龄。 老松在这阔南山上的时间比黄宏川还要久,虽困在此处不得脱形而出,道行却非同一般。 即便这样,老松自开启灵智以来从未害过人,甚至山中动物都没有主动伤害过,就如一棵恒古不变的大树,为不知多少生灵提供过住所和庇护。 即便是黄宏川也要敬老松三分。 三人在溪边饮茶叙谈,当听闻当初惊蛰疑似有雷劫降临,也惊得老松出了一把冷汗,他竟完全没察觉到当日惊蛰之时有劫数落在阔南山。 惊蛰那一夜让老松在意的,一是黄宏川的山神庙被劈了。 二是娃娃的死,但其实山中精怪在雷雨天太过活跃,确实是有可能引来雷霆的,以娃娃的道行,承受不住也属正常。 没想到还有劫数这一重变数在。 易书元不明说,黄宏川也不点破,老松便以为召来劫数的是娃娃。 虽然有些荒谬,但天下无奇不有,也许娃娃就是这么不凡,或者,因为那墨痕使它不凡。 “那娃娃若是投生成功,算是过了这一劫吧,今后修行定是一片坦途了?” 老松忽然意识到,这娃娃就连现在都还在劫数之中,也只有真正投生成功了,才能算是度过了天劫。 这劫数果真玄奥,也充分说明了这一份机缘的特殊! 老松毫不掩饰语气中的羡慕,他修行这么多年,虽道行日深但却一道坎卡了几百年,有时候修行确实也需要一些运气。 易书元笑了笑,摇头说道。 “成道之路,能够大致看个清楚都极为难得,但说修行一片坦途怕也是没那么容易,惊蛰一响未必是终,说不定只是一个头,有惊蛰,或许还有春分,过春分未必没有清明.” 易书元这话其实是在说自己。 “啊?” 老松顿时一惊,不由下意识看向溪流中的山石,这机缘也不好消受啊. 一边的黄宏川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他可是知道易书元在说什么的。 难道二十四节气皆有一劫?易先生既然这么说,只怕是心中已经有了这种预感? “两位也不必惊慌,易某不过是随口一说,未必是真,纵然真的有,也没什么好怕的。” 老松为刚刚的失态有些尴尬,他可太怕天劫了。 易书元察觉到老松这种状态,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几分气息变化,和老松此前的自然气息颇有些不符。 轰隆隆. 内景心神之间,好似隐有雷声。 易书元皱起眉头,犹豫片刻之后看向老松,像是要宽慰他此前的尴尬。 “其实若非坏事做尽遭到天谴,那么天劫便是应自身修行而生,越怕就越有心障,心神不稳则求道之志不坚,惧怕天劫甚重,殊不知.” “有可能已在劫中” 老松一下子愣住了,好一会都没有回过神来。 已在劫中,已在劫中. 黄宏川在边上举杯不语,眼神偶有落在老松身上都是若有所思,而一边的易书元也不再多言。 好一会,老松才从略微失态中恢复正常,随后又看了一眼溪水中的山石感慨道。 “娃娃若是能借此机会能获得人身修行,那就真是因祸得福了。” “天地万物皆有机缘,而天道独钟人族。 人乃万物之灵,生来得天独厚。 修行之辈以近人者为妙,草木之中,人参修得近似人形,能走能遁,化身妙绝,走兽之中,猿猴之流亦往往法力不凡。 因妒伺人身之妙,才有那诸多邪祟铤而走险!” 听得老松的感慨,黄宏川也不由叹息一句。 “遂入了歧途也!” 易书元当然明白人身修行的好处,所以很多妖物化形皆是人形。 但是人也往往最容易被红尘浸染,被七情六欲所左右,好的占得多,不好的也多。 而老松的话也让易书元明白了一些关键,就是松翁至今不得脱形而出。 难怪易书元一直觉得老松的身形带着一些虚幻,他开始以为是自己道行不够看不清,现在深聊之后才明白原来这依旧不是真身。 听着老松的话像是在诉苦,黄宏川“嘿”了一声。 “化形与道行确实有很大关系,但在天地之间有万般玄奇,修行之辈千奇百怪难以尽数,各人皆有困难,各人也皆有机遇。” 一边的易书元听得津津有味。 “请黄公指教!” 黄宏川点点头,将杯中茶水倒了一些到茶几上,又从一边的地上拈了一撮土撒上去,土和水渍在茶几上融化,渐渐化为各种形状。 “飞禽走兽生来肉身到处奔走,花草树木生来勾连大地。 虽都汇天地灵气吞日月之辉,但严格来说,前者成气候为妖,后者则是精怪之属,反而更近山石等灵物。 只是世人不分,皆称为妖,久之则有了精妖不分的习惯,不过倒也无伤大雅,算是已成常态。” 易书元心中微汗,他也这样的,但貌似好像之前身边这两人也没说这么清。 黄宏川话音一顿,继续说道。 “就如飞禽走兽鳞壳虫蠃之流各有不同,花草树木亦是如此。 如参天古树,难动分毫,走脱固躯之地需修外身,再转灵明,再成真身,而所留旧躯则是真壳; 小一些的花草,则影响小一些,也有移栽的,有过一些人世传说。” 老松这会也从自身的郁气心态中走出来,重新露出笑容补充道。 “山神大人所言甚是,一如我方才所言的人参精,也是一种特例,而我树躯根深蒂固,根基深厚虽有诸多好处,却也让我难以脱形,哎!” 说着老松自嘲一笑。 “在本方天庭倒是报备了,若哪一年我殒于天劫,亦或是大限已至,算是能得一个小小的神位,又或者,另有机缘吧.” 老松用眼神的余光小心瞥了一眼易书元。 若说世间能点透玄机奥妙者,当属仙人为第一流,所以才素有“仙人指路”这样的传说。 只是能到那种境界者实在太过罕见,也太过不食人间烟火,但眼前的易先生老松看不透,山神也不愿意说透。 老松心中也就升起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希望。 —— 今天易书元算是收益良多,天庭之类的事情还能从一些民间传说和庙宇故事中了解,但一些妖修精怪和其他天地玄奇的是更让他有种更了解修行之事的感觉。 既见到娃娃整体偏好,又了解的更多知识,告别阔南山一神一妖后,走在回村路上的易书元心情大好。 等易书元走后,一直送到山南岗的黄宏川和老松才收回视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松翁,凡事莫要强求,易先生可远非其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仙人指路,他能指,但路未必好走,你也未必敢走的.” 黄宏川见老松不语,便摇了摇头。 “好了,我便先告辞了。” 老松看着易书元离去的方向愣愣出神,等其再看向身边,黄宏川早已消失不见,他立世千余年,正修数百载,当然有自己独特的感觉,否则内心也不会这么患得患失了。 —— 这一晚,易书元依然留在村中过夜。 即便月州武林大会已经结束,可现在是芒种时节,县衙也是允许吏员回去帮种的。 此刻易书元正脱去外衣躺在床上,只盖了被子的一角。 屋外满是一阵阵蛙叫声和虫鸣声,以前久在城市,已经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听过这种似乎是嘈杂,却很容易让人安然入眠的声音了。 在这种乡野天籁之中,隔壁也传来一些声响,是易保康夫妇在那边说着悄悄话。 易书元不是有意要听,但显然他现在的听力还是比常人强太多了,谈论的内容也在预料之中,无外乎钱财。 “先生,那块石头要去投胎么?” 灰勉缩在床边悄咪咪问了一句。 “睡你的觉吧!” 见先生不理会自己,灰勉就独自在那玩着尾巴想东想西,今天听了这么多,对它也是挺震撼的,也不由有了更多遐想。 而易书元翻了个身,思绪却没有停下。 今天易书元除了看看山石,也不光是听个八卦去的,更是怀着一种求知的心态在同一神一妖交流。 对于神道的了解又有加深,而对于妖类,尤其是草木精怪之道则更有深入了解。 真要算起来,易书元最开始的修行方式更类似于天生地养的精怪,却因为自身在那类似清心诀的理解又有所不同。 以前易书元觉得差别或许不大,但时至今日,易书元却也愈发明白“道”之一字在这世上的分量,差之毫厘或许也会有本质的不同。 不过么,有时候也是因为“道”之一字,一些路也能殊途同归。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易书元缓缓闭上眼睛,再一次修行起来,也是在一片蛙叫虫鸣的天籁之中入眠。 (本章完) 第85章 妙笔天成(求订阅) 第二天清晨,易书元醒来之后没有再于村中多留,而是直接告辞回了县城。 回到县衙的时候,明显衙役吏员多了不少,显然很多人都已经回来了。 易书元还没到文库呢,就见门开着,走过去一看,发现主簿吴明高已经在文库中了。 小貂第一时间直接缩入了易书元胸口的衣服中。 吴明高正在仔细看着桌上的文稿,一边看一边还喃喃自语着。 “此字甚妙啊” “吴大人?” 听到易书元的声音,吴明高抬头看去,正好见到易书元走入文库。 “易先生,那一篇夜审冤魂是不是已经完成了?” “自然是已经完成了,正准备拿去让吴大人你看过之后,再去方官署让林大人过目。” 不但这一篇完成了,而且其他内容也早已跟上,易书元也不是吃干饭的。 “不知今日林大人是否已经回了县衙?若大人回来了,我便准备送去请他过目了。” 易书元走到文案这,一边说,一边整理起文稿,并且将次序排好,随后一一放入桌角的硬纸盒之中。 “那正好,大人昨夜就已经回来了,便不等他想起了,今天我便与你一同去!” 那易书元当然没有什么意见,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林县令有不满的地方,想来吴明高肯定也会替他圆场 —— 县衙官署的后方院落内,县令林修刚刚吃完早点在书房中坐下,一名家仆就进来通报了。 “大人,主簿大人和易先生来了。” 原本因为这段时间喝了不少酒,脑袋微微有些胀痛的林修一下子清醒了,因为这两人来意太好猜了。 林修顿时面露喜色,实际上昨晚林修自己都想到那篇县志了。 “快请。” “是!” 没过多久,衙役带着吴明高和易书元一起走入了书房,两人一起向着林修行礼。 “见过县尊大人!” “不必多礼,来人,看茶!” 说着,林修站起来,走到一边的茶几和客座边,伸手示意两人入座。 “来,两位请坐。” 易书元和吴明高也不客气,一起在那边坐下,林修看着吴明高道。 “吴大人也过来了?” “身为主簿,修撰县志本就在我管辖范围,此前县尊大人过问,我自然也要过来。” 林修点点头,果然是县志的事情,遂看向易书元道。 “听吴大人提起过易先生的书法,说是颇有造诣,本官也常喜欢以书法陶养情操,今日倒是正巧能借此机会向先生讨教一二。” 如今林修心态轻松,自然有心情陶养情操 易书元虽然是一介小吏,但林修觉得他也算自己心腹,还想着将来提拔了把易书元也带走。 所以林修同易书元讲话并没有什么居高临下的姿态,把礼贤下士的姿态表现出来。 “县尊大人谬赞了,岂敢在大人面前言‘教’!” 吴明高脸色稍稍有一些古怪,看来县尊大人还没意识到,当初他吴某人吹易书元书法那些话可没夸大呀。 然后吴明高就听到县令带着一些期待说道。 “易先生可是将目前整理的县志内容带来了?” 不得不说流芳百世的诱惑力真的很大,案子结束之后林修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了,对于这一篇同自己息息相关的县志内容自然是非常关切的。 反倒是月州武林大会,在林修这种纯粹的文人这很难激起共鸣,也就是看山河仙炉图的时候兴奋得紧。 易书元点点头,将手中带着的盒子放在茶几上,并把素封打开,露出里面的书稿。 “请县尊大人过目。” “好,我来看看.” 林修话音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张纸,只是乍一看他就心头一跳,立刻取了几张拿在手上细看。 越看,林修的眼睛就不由微微睁大,眼中渐渐发散的瞳孔证明了其情绪的不平静,他再看向纸盒中的其他书稿,字迹一般无二。 这是一股游走在文字之间的灵性,越看就越是沉醉其中,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 作为自儿时开始几十年握笔的文士,只要不是得过且过的,对书法之道往往有独特的感觉。 这就像常人看艺术作品,有时候觉得不就这样吗,但在一些人眼中能看出感动。 林修甚至连这一篇书文的内容都没有细品,只是流连于书法之间,一时间竟然看得痴了! 吴明高看了易书元一眼,犹豫一下还是选择没有打搅已经好一会没反应的林县令,而易书元就更无所谓了,安然坐在一边。 “大人,茶来了。” 家仆端着托盘带着盛了热茶的茶壶进来了,也终于打破了书房内的平静。 但林修依然看着纸张没有说话,等家仆为三人倒完茶且放下茶壶出去了,他才感慨地看向易书元。 “我只道是先生书法有一定造诣,没成想竟已到达此等境界,方才林某笑言,实在有些自不量力了” 林修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是有些尴尬的,还好刚刚自己矜持了一些,话没说得太满,还好用了个“讨教”。 但就是现在,林修也觉得脸皮发烫,好在当了这么多年官脸皮是练出来了,这会还能镇定一些。 “大人过奖了,还请大人看看此文内容写得如何!” 易书元的话听不出什么激动,写得多了,他也就不会因为别人夸自己字写得好就觉得飘飘然了。 此刻林修再看易书元的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这书法造诣已经能称得上是大家,更是能见鬼神,真没想到修撰县志能招来这样一位奇人! 甚至林修也不由再度联想开来,认为易书元之所以能见鬼神,怕也是和书法之道达到此等至臻之境有些关系,亦或者正是因为他本就灵性非凡,才能将书法练到此等境界? 历史上那些盖天下之奇才,似乎也多多少少有一些玄奇经历,也留下过不少让人浮想联翩的故事. “大人,大人?易先生此文写得如何?” 吴明高见林修迟迟不发表意见,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也把林修从遐想中拉回来。 “呃,甚妙,此文甚好,甚好!哦,易先生请喝茶!吴大人也是” 易书元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微微松了口气的。 吴明高也是如此,但是两人没想到的是林修压根就在失神瞎想,根本还没顾得上看内容。 两人喝茶的时候,林修依然拿着纸张在细细端详,更是将盒子里的其他书稿全都取了出来一张张看,如同在欣赏什么绝世美女稀世珍宝!随后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转头看向吴明高。 “吴大人,编撰县志之人可是有两位?” 就好像吴明高老早就准备应对林修突然问的问题,此时立刻面带笑容地回答道。 “当日见过易先生落笔之后,下官立刻就把榜文揭了,岂能再找一人乱了易先生的工作?” “啪~”“如此甚好!” 林修忍不住拍了一掌,吴明高干得太漂亮了! 易书元好悬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真是有什么上官就有什么下属,这两人居然第一时间都考虑这种事! 然后林修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皱眉看向易书元叹息着说道。 “让易先生作为一介小吏编撰县志,实在是屈才了,也对先生的将来哎,若先生介意,县志上可以不用署名!只是此案卷宗上已经留了先生之名,哎呀,失策呀!” 之前林修还想着以后自己升官了,想办法带走易书元,但现在没这想法了。 林修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如易书元这样的人,即便科举不第,日后名声传到朝中,也是会被招贤为官的。 不过这话听得易书元愣了一下,意思是我不介意的话,县志上我还能署名? 反而是林修前面的话,易书元并不在意。 “大人多虑了,说句实话,我易书元其实自视甚高,只是视线所落与常人不同,对官场并无兴趣,在意是否曾经为吏更是无稽之谈。” 易书元这么说着,看向林修道。 “比起这些细枝末节,在下倒是更想向大人了解一下,经历此案,大人有何感想?” 本来易书元一介小吏,问这种问题完全没必要理会,但现在易书元的分量在林修心中重了何止一筹。 林修脸上露出笑容。 “这个嘛只能说,快哉!哈哈哈哈哈哈.” 这当青天大老爷的感觉确实非常不错,甚至他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身子骨和精神也更好了,吃的香睡的香。 易书元也跟着笑了,得到这一句,在他这,才算一书完结!—— ps:先发这五章,剩下的熬个夜再加上明天白天码了发出来! (本章完) 第86章 玉惊(求订阅) 易书元和吴明高一起离开县令的书房的时候,吴明高是心情舒畅,易书元只能说表情平静,心中还是有一些些碎碎念的。 真正见识过易书元的书法造诣之后,林修除了不吝溢美之词之外,还表示之前疏忽了对县志编撰的重视,以后一定会经常找易书元探讨。 好家伙,易书元觉得这些话虽然都是好话,但自己以后摸鱼的难度岂不是要上升了? 等吴明高和易书元一起回到文库的时候,前者却还没有走,易书元一边整理书案,一边好奇地看看他。 “吴大人那边没有公务要忙么?” 吴明高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书案前帮易书元一起整理纸张,一边整理还一边赞叹。 “好字啊,好字,先生的书法是又有进步啊,或者那会来县衙的时候,最初不过是随手写了一些字罢了” 吴明高看着整理着纸张没有作声的易书元,心中不由泛起一些波澜。 书法到了这种境界已经很难了,实在很难想象这易先生是在这短短时间内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看着吴明高那有些扭捏的表情,易书元随后说了一句话。 “等易某制备一枚书印,定会另外书文一篇赠予主簿大人。” 呃,貌似印章已经做好了! 不过吴明高不知道,闻言顿时脸上笑逐颜开。 “哎呀,这如何使得呢.不过易先生既然这么说了,那吴某怎好推辞呢!” 易书元看着吴明高那副样子,实在是忍不了了。 “吴大人,你这神态,也太过做作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明高大笑起来。 等到吴明高笑声渐止,易书元才带着感慨说道。 “其实易某的书法确实是这段时间才有新有进步的。” 吴明高闻言微微一愣,随后面露惊骇,竟然真的是这段时间带来的进步?只不过易书元的话又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人生在世,很多人都是平平静静碌碌无为。 有的人觉得无趣,有的人觉得是福,只是在这平静之下,人人皆有灵光闪动。 或许是闲暇时的一个美梦,或许是偶然间的一个惊喜,也或许如林大人那样在两难之境时选择为民伸冤” 说着,易书元看向吴明高。 “易某的书法也是如此,深受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一切影响,能至此等境界,不过是融情于纸上罢了!” 吴明高不笑了,他看向易书元,恍惚间,只觉得两人之间有一道天堑将他们隔开。 这是吴明高自认无法到达的距离,但或许这就是易先生为什么不凡,这就是易先生的书法为什么能到这种境界吧! 各道之中,古之大家如星河灿烂,这易先生将来必是繁星中的一颗! 吴明高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 “吴某受教了!” 易书元笑了一下。 “吴大人,易某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说教什么。” “嗯,我就不打扰先生了,先生记得刻一方印章啊。” “忘不了!” 易书元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句,随后和吴明高相互行了一礼,目送他走出文库。 随后易书元将桌上的纸张都整理好,坐在桌案前用手撑着脸。 灰勉从易书元的衣服中钻了出来,又爬到了肩头,看着易书元在发呆,不由好奇道。 “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想着以后的事情了” 这么愣神了一会,易书元又拿出那块乌木在另一只手上把玩,立起来翻转,立起来再翻转 灰勉就在边上这么盯着,仿佛怎么也看不腻。 渐渐地,易书元的眼睛缓缓闭上。 易书元的姿态就像是那天第一次真正吞吐天地灵气的时刻,以拳托腮靠案小寐,但他显然并不是在睡觉,也不像是在修炼。 时间不知不觉就又到了晚上,今夜乌云遮蔽星月,元江县内除了灯火能找到的地方都显得黯淡无光。 灰勉知道分寸,静静趴在桌边等着,不发出一点动静。 此刻的易书元,其心中正回忆着那天在街头扇摊边的感觉,心神深处那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是一片雾气,就如同对照天时,易书元的心境也是一片昏暗。 文库之外,原本被乌云挡住的月亮慢慢露了出来,而易书元的心神之中也好似乌云渐开,透出明亮光彩。 那雾气朦胧之下,是一片略有涟漪的水幕,随着涟漪渐渐平静,水中倒映出易书元的想象,一只手抓着一把独特的折扇缓缓打开。 扇面上既有文字,也有图案,既有山水也有人家,有人有鸟亦有兽,有男有女亦有老有少. 易书元睁开了眼睛,心中对自己想要的扇子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这扇子只能自己来做,自己来画了。 这么想着,易书元换了一只手托腮,并低头看向手中的乌木,自然是不能少了抚尺! 抚尺和县衙公堂上敲的醒木其实是一类东西,只是在不同的人手中叫法不同,作为一个说书人,怎么能没有一块自己的抚尺呢? “啧啧,这两件东西做出来,要是将来真能被我易书元炼成什么宝贝,也是蛮不错的!不,不只是不错,想想都挺叫人兴奋!” 易书元喃喃自语着,想象着自己拿着扇子边走边扇的样子。 想着想着忽然皱起眉头,靠,怎么脑海中出现个欧阳克的画面,赶紧从我脑海里滚出去! 想象力太过丰富,有时候也未必都是好事。 “没事的时候还是收着好了” “先生,您在想什么呀?” “没什么,饿了么?” 易书元看向书案一角的小貂,后者摇了摇头,立刻回答道。 “不饿!先生你继续修行就好!” 易书元点了头,但视线又很自然地落到了身边的乌木上。 “你说这块木头究竟是什么木的呢?” 灰勉好奇之下,也走了过来,凑近了细细看着乌木,又探出鼻子嗅一嗅,上面都是先生的灵气。 这块木头也不知道究竟是取自什么树木,手感十分沉重。 它其实并不小,有三指厚,长度更是略微超过一掌,就做醒木抚尺而言,两块都绰绰有余。 因为长期随着易书元修炼浸染灵气,只要细心感受,就能觉出此刻乌木之中自有灵韵,似乎变得更为不凡。 要不试一试?毕竟也有刻印的经验了,自己的掌控力挺好的!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受不住,很快易书元就变得心痒难耐,只考虑了一小会,易书元就打算尝试一下。 手头只有一把小刻刀,拿过来对着乌木比划了两下,在一侧的中间位置缓缓下刀,只是刀尖碰到乌木就像是碰到了精钢,根本不得寸进。 易书元微微皱眉,运起身中法力,逐渐从指尖而出缠绕到刀尖。 这一刻,乌木之中似乎也有灵韵遥相呼应,以至于刻刀一下子就破入了乌木。 易书元眼神微微一亮,仿佛看到了乌木中心一道细线,顺手划刀而下。 “滋啦.” 只是一道浅浅的刀痕过后,乌木竟然在桌上一分为二,这看得易书元自己都啧啧称奇。 被分开之后的两片乌木大小几乎一模一样,但每一片都显得较为修长。 有了刚才的经历,易书元心中信心大增,抓起其中一片乌木摆好,顺着刚刚的感觉,以同样的手法抓着刻刀在乌木上落下。 这一刻,易书元仿佛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易书元能感受到手中乌木的每一寸细节,能呼应其中的每一丝灵气,能察觉到乌木脉络中本身那细不可闻的特殊脉动。 更好似心神遨游,随着手中之物遥遥看到一颗曾经顶天立海的大树 惊涛骇浪拍树向天,天穹翻腾倾覆而下 时间沧桑,九霄动荡. 原来手中的本不是乌木,不过是被天雷洗礼所致,原来真的有树可以长到万尺之上么? “锵锵——” 一声悠远洪亮的鸣叫声穿透时空。 易书元的心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在内心的想象和遨游也至此而止,带着不平静的心神逐渐重新回归现状。 但下一刻,易书元手中的刻刀再次落下,此时已变得更加游刃有余,每一刀都浑然天成如游龙起舞。 不断有木屑在桌案上落下,这过程中甚至隐现雷光,易书元根本不加理会,他要将心中意气在此刻完全书写出来,就以刻刀为笔! 灰勉已经缩回了桌案一角,心中的倔强让它不想逃离书案,逃离易书元身边,死撑着要陪着。 易书元手中乌木的外表已经渐渐变了。 四角变得圆润,体态变得修长,身上多出匀称的花纹,从首至尾的花纹仿佛一条细腻的丝带环绕木身。 易书元此刻开始产生强烈的疲惫,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心中那种成败在此一举的明悟强烈到心神颤动。 易书元用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以稳住开始微微颤抖的手,刻刀不但是笔,更好似在手中化为一柄细剑。 “轰隆隆” 隐约有雷声在天空响起,易书元恍若未闻,但他的内景之中,同样有雷鸣声起,一如当初惊蛰之时。 回忆到当日的可怕,也回忆到了当初雷霆之威。 易书元深吸一口气,调度全身法力乃至真气,双手之力稳住刻刀,在抚尺中央缓缓落下。 两行文字在刻刀下逐渐显现,但随着文字越来越多,易书元已经几乎力竭,双手都挪动不动刻刀了,双眼皮都开始打架,好似下一刻就会昏过去。 干,就差一步! 易书元心头发狠,顾不上疼痛,狠狠一咬舌尖。 刹那间精神一振,鲜血浮现口腔泛起微弱玄光,被易书元一口咽下。 指尖竟再生出一股玄奥气息,更好似那当日惊蛰的雷毫也随着易书元的想象重新浮现在其中,也让刻刀得以再次移动。 尺落招音御蛰雷 手持擎天驾海推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那一刻,一道黄光自抚尺之上闪过。 易书元头发和衣衫被震得胡乱飞舞,手中的钢制刻刀刹那间粉碎,而一方细润修长的抚尺正悬浮在他面前的书案之上。 “轰隆隆隆.” 雷声再一次响起,外头开始“哗啦啦啦”下起雨来。 易书元微微喘息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杰作,脸上的神色既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惊喜莫名,他甚至能感觉面前抚尺那活跃的灵性,仿佛其自身也充斥着和他这个主人一样的喜悦。 易书元微微喘息着,在身体被强烈的疲惫攻陷之前说出最后一句话。 “嗬,嗬,嗬伱便是我的抚尺,名曰:玉惊!” 玉惊,也即御惊,说完最后一个字,易书元就昏了过去。 嗡—— 一种气息刹那间自抚尺之上爆发,无形气息扩散,让文库外的天落之雨都荡漾出一阵雨幕波纹。 “先生——先生——” 灰勉顾不上恐惧,惊叫着一下子跳到易书元身边. (本章完) 第87章 孪生双宝 这一次易书元消耗极大,身体有种前所未有的枯竭感。 在这种状态下,内景之中山河自现,周围的一些灵气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向文库之内汇聚。 先是元江县衙附近,之后很快扩散到了整个县城。 随后更是往周边不断延展,娥江以南,乃至县城以北的阔南山中,都有源源不断地灵气如同流水汇向低洼,不断朝着元江县衙内的某处聚拢。 这些灵气只是范围广,量却并不大,甚至速度也并不快,但却极其活跃。 就像是一缕缕清泉在跳动中逐渐汇聚到县衙文库这边,而这时候灵气也已经十分可观。 也如同活水争先恐后汇入干涸的鱼汤,周围的灵气也带着自身活跃的灵韵不断融入易书元的身躯。 桌上的抚尺缓缓从空中落下,落到了桌面,落到了易书元的手边触碰其指尖,也一同吸纳着令活跃的灵气。 灰勉不敢离抚尺太近,只能换到另一个位置挨着易书元。 而在易书元自身无意识的状态下,周围的一切显得比往日里更加自然和细腻,就像是一场细细春雨润物而无声。 也就只有距离易书元较近的元江县城隍向常青逐渐发现了什么,只觉得整个元江县城的灵气都变得活跃异常。 这种情况下只要关注一下元江县衙就很快能发现端倪。 虽然不知道易书元在做什么,虽然对灵气的这种状态感到诧异,虽然心中异常好奇,但向常青显然不可能去打扰。 大约在天明时分,易书元就像是正常睡了一夜那样自然而然地醒了过来。 易书元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看向身边,看到了睡梦中的小貂,也马上发现了手边的抚尺。 这一刻,易书元微微松一口气,带着喜悦抓起抚尺,爱不释手地在手中把玩着,更是能感受到指尖触碰之物同自己的某种呼应。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开怀大笑,自己这算是有法宝了吧? 看着手中这两指半宽却有一掌多长的抚尺,这规格同一般的醒木抚尺略有不同,稍显修长。 但一股细润灵动的气息却异常明显,至少易书元面前是这样的。 “好宝贝,哈哈,好宝贝!以后你就随着我走南闯北游遍天下,哈哈哈哈——” 灰勉被惊醒了,见到易书元正在开怀大笑,顿时心头松了一大口气。 “先生,您没事了?” “好得很呢!” 把玩抚尺许久,易书元这才缓和自身的兴奋之情,又看向桌上剩下的乌木,这木料如此不凡,剩下的一半自然也不能浪费。 易书元自觉既然他能自己做出抚尺,那么还有一把折扇也未必不能自己动手,只是不知道自己这种方式算不算是炼器? 仙道法宝的正统炼制手法易书元并不清楚。 不过之前之前在山中和一神一妖交流时曾讨论过。 神道之器有时候是应愿力随金身而成,有的则是自身以法力和香火共炼。 精妖之属炼制器物往往同自身本源有关,或者干脆修的就是自身躯体的一部分。 各类法器宝物的诞生方式也并非一成不变。 有的天生就是宝物,有的则是在时间长河中慢慢成就,当然也少不了人为炼制,甚至凡人器物也有孕灵为宝的,可以说有各种机缘巧合在里头。 而有了手中的抚尺玉惊,易书元在实践中出真知。 易书元认为,仙道炼器虽然肯定有诸多奥妙,但生法之器归根结底并不复杂。 法的本源在人不在物,宝物之根本就是被主人灵性浸染的过程,是应人之念而生灵,能吐纳灵气则灵性自成。 理论上若真有那仙妙高绝出尘于世外的道蕴至诚之人,就算是一件普通的东西陪伴在其身边久了,也会逐渐生出灵性。 这么想着,易书元把手一展,抚尺就如同和他心有灵犀,顺着手腕就飞入了袖中。 易书元拿起剩下的一块乌木,想着如何使用它,并用手指丈量着乌木尺寸。 “若做扇骨,长度似乎有些不够,但若巧接之后延伸一倍,则恰到好处,再琢磨琢磨或者找黄公想想办法,或许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思量间,易书元的眼神扫过桌案,下意识定格在了桌案一角的纸张上,他顿时心中灵光一闪,何不连纸张也自己做了呢? 这样的话,抚尺和折扇也能算是易书元亲手所制的孪生之宝了。 易书元觉得就像是常人生活中也会有一些小乐趣,自己做出孪生宝物那就是修仙中的小乐趣。 “我们出去走走!” 易书元一招手,灰勉就窜上了他的身,又钻入了衣衫中。 文库的门被易书元打开,他出门之后就直接一路到了县衙外。 此刻时间尚早,但元江县的大街上已经到处都是人了,不过易书元既不去酒楼也不去饭馆。 就算是各个酒楼饭馆飘来的餐食香味,都不能动摇易书元的步伐。 易书元在街上一路找寻一路问,终于在一条小巷子口找到了他的目标。 这是一条至多只有一辆马车宽度的巷子,巷口那个院落的门头上挂着一块匾额,易书元走到院门口抬头看了看。 元江纸坊,就是这了! 在月州,几乎每个县城都有自己的造纸作坊,月州著名青元纸坊所出的青元纸,更是会年年上贡承天府。 院门没有关,易书元便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的院落非常宽敞,到处都能见到晒纸架,只是这些架子上现在并没有纸张,显然是才摆出来不久。 但即便如此,易书元还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浆酵味。 这味道常人闻起来可能觉得是一种异味,但对于他而言却仿佛在想象中感受到了文脉繁盛的基础。 “哎?这位公子是谁?买纸的话该去铺子里。” 一个老汉扛着两个架子出来,看到了站在院中四处张望的易书元,看着有几分眼熟,以为打听到此处来买纸的书生。 “我们元江纸坊有自己的铺子,其他文房店铺也能买到这里的纸。” 易书元看着这老汉将工具放下,郑重说明了来意。 “在下并非前来买纸,而是想看看元江纸坊是如何造纸的,若是方便的话,在下不但想要观摩学习,更想借贵坊之地亲手造一张纸出来。” 汉子将手中的架子放下,一个一个在院中摆开,这过程中频频以诧异的眼神侧目看看易书元。 “造纸?我说公子,这可是个辛苦活,公子看过之后就知道这不是附庸风雅的好主意了。” 易书元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微微摇头道。 “老伯,在下是并非为了附庸风雅,是真的想自己造一张纸出来,特来此处学习的,哦,不论是成是败.” 说着,易书元从怀中取出钱袋。 原本摸到小一点的碎银,但转念一想,易书元还是咬牙取出了一锭五两足银并直接递了过去。 “在下愿意付出丰厚报酬,只为学习尝试一番。” 老汉愣了一下。 难道是来学造纸技艺准备自己开纸坊的? 可是月州到处都有啊,而且造纸业属于需要经过官授的行业,是不允许随便私造的。 不过一锭银子递过来,老汉还是下意识伸手接住了,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和善起来。 “公子是学着自己造些纸耍耍也未尝不可嗯?官银?” 老汉手中的银锭是标准的扁银条,上面还有官府印戳。 当然官银最终也是会在市场上流通的,但大多数在流通不久之后就因为上秤找零等各种使用场景而被剪碎了。 而完整一根的官银一般出自官府人员之手。 老汉不由抬头看向易书元。 “公子是官府中人?” “哦,还未介绍,在下易书元,乃是县衙的文吏,老伯不必担心是歹人!” 老汉霎时间瞪大眼睛上下打量易书元。 “原来是易先生啊!哎呀,我说怎么有几分眼熟,前日那恶商被腰斩,我也在人群中看呀,先生就站在那刑台后方吧,先生为何不早说呀!” 话语间,老汉赶紧将手中的银锭双手返还。 “既然是易先生求助,定是会全力相助,还使什么银钱啊,快快收起快快收起,我是万不能拿您的银子!来来来,先生请进!” 老汉说什么也不肯收银子了,还极为热情地请易书元往纸坊中去。 这种热情当然不光是因为易书元自身的名头,也有他身份地位的加成。 毕竟易书元在县衙也算一号人物了,说不定一句话就能影响现任坊主一家的生计。 易书元不知道老汉心中太多所想,但能不花钱,自然是在略微惊喜中收回了银子。 “那易某便打扰了!” “哎,打扰什么呀,易先生能来可是令我们纸坊蓬荜生辉了,先生请!” 易书元随着老汉一起走入纸坊内部,这里不但外面的院子很大,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宽敞而通透的坊场。 老汉名叫姓陈,乃是这家传纸坊现在的所有人。 整个纸坊平日里十几个工匠在忙碌着,除了陈老汉和两个儿子,剩下的都是帮工,当然,大家都是什么活都干。 一些地方堆满了原材料,一些地方木槌不断落下捶打着原料,更有那制作纸浆和抄浆之人正在完成最后几步。 老汉一边走一边为易书元介绍这里的东西,也向其他人说明了易书元的身份,引得纸坊内其他人频频好奇地看向他,只是手头的工作并未停下。 易书元也是对纸坊的一切都啧啧称奇。 这里有浆池,有用来煮纤维的大锅大灶,也有土窖,更有钉耙、钉鞋、木碓,纸凼、纸槽、竹帘、木榨各种大小不一的数十种工具 (本章完) 第88章 今时不同往日(求订阅啊) 严格来说县城内的纸坊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阔南山脚下,那边还有一个院落作坊对原料进行最初的粗加工。 老汉一边走一边说,可谓是介绍得极其详尽。 “这造纸啊,笼统来说是从斩竹漂塘、煮徨足火、舂臼打烂、覆帘压纸,最终透火焙干 而其中细分起来足有数十道工序,这才能成就文人墨客书案上的纸张啊!” 说到此处,两人已经停在了一些大桌板前,这里有一个汉子正用一把带着弧度的大裁纸刀在裁切纸张。 “到这一步裁切完成,便是我月州的青元纸了,名头虽不及那丰州宣纸,但质地却绝对不输的!” 老汉的话语中充满了骄傲,而易书元更是仿佛经历了一次心灵和视觉上的旅途,即便有上辈子的经历,此刻也不由生出无限感慨。 “先贤之智,浩渺高深!” 在和易书元大致介绍完所有工序之后,老汉拿起一张纸递给易书元。 “先生看,这青元纸细腻坚韧,纸张洁净,是上好的文房之宝啊!” 易书元微微点头,抚摸着手中的纸张。 并非只有月州城那边青元纸坊的纸才叫青元纸,整个月州的制纸之法算是一脉相承,只是青元纸坊占了最正宗的名头。 不过如今的所谓白纸没有易书元上辈子常见的那种工业漂白。 即便是宣纸也并没有到那种苍白的程度,这青元纸同样有诸多工序在,还微微泛着一点青黄色。 “先生若是想尝试造纸,一会呀,可到那边的浆池里试试捞浆,老汉我亲自帮您把纸晒出来!” 陈老汉以为易书元就是想体验一把,想要一种亲手造几张纸出来的成就感。 仔细一想也渐渐能理解了,毕竟文人嘛,有时候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易书元闻言便看向稍远处的浆池。 有人正弯着腰用竹帘抄纸浆,这应该就是造纸的最后几步了,他觉得陈老汉应该是把他当成玩票性质来体验的人了。 这么想着,易书元将手中的纸放下,认真地回答道。 “陈伯你误会了,易某之前就说了,并非为了附庸风雅才来此的。 造纸也不是来玩一玩,易某想要从伐竹割藤开始,全程参与制作,直至在我手上完成一张真正的纸张,方可算是完满!” “啊?” 陈老汉以为易书元在开玩笑,但看着对方一脸认真的表情,顿时觉得有些荒谬。 “易先生,方才我已经细说过了,数十道工序全程下来用时可不短,光是浸竹都得几月的.” “哎?刚刚可是陈伯你自己说的,愿意全力相助,易某可是当真了的!” 老汉脸色古怪。 “说是这么说没错,可易先生,这纸张做起来可是极磨人耐心的.” 陈老汉心里想的是易书元这样的书生,怕是到半途就会觉得造纸无趣了,甚至可能在炮制原材料的那几个月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不过人家自己想试试那便试试,陈老汉也不想得罪易书元,便只好开口道。 “既然易先生真想试试,老汉我也不拦着,一定全力相助,即便先生中途有事中断,我们纸坊一定也会帮先生做完剩下的工序的!” 这话说得好听,易书元笑了笑,向着陈老汉拱手行了一礼。 “如此甚好,易书元先谢过了!对了,我们何时开始?” “呃,不如就在县衙下次休沐之时,易先生随我等进山取竹?” 下次休沐,易书元微微点头,他现在是工作进度都有超出了,就算今天也是有时间的。 “好,届时一早我便过来。” 都已经谈到这份上了,陈老汉也就不纠结了,点头后又开始细细叮嘱起来。 “易先生可得来的早一些,城门一开我们就得出城,上阔南山的竹林里去,当天的事情可不少的” 易书元连连点头,大致知道了那天需要做什么准备.—— 最终,易书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元江纸坊。 纸坊外那条巷子外的大街就是连通城隍庙的街道,也是元江县最繁华的大街之一。 易书元出来之后顺便在街边买了几把小刀和刻刀,然后视线一扫,就又见到了上次的馄饨摊。 上次只在这吃了一个馒头,我倒是要尝尝看你这馄饨究竟有多好吃。 “走,咱们吃东西去!” “吱” 灰勉应了一声,易书元就走了过去。 这会馄饨摊位上正是忙碌的时候,几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 易书元瞅准一个空位,就赶紧过去坐下,同桌的是两个吃着馄饨的汉子刚刚结账站起来。 易书元朝着那边忙碌的摊主喊了一句。 “店家,两碗馄饨再加一荤一素两个包子!” “好嘞,客官您稍等啊——” 店家只顾着看了易书元方向一眼又吆喝一声,就继续操弄橱车忙碌起来。 “店家,记得给我的馄饨汤多放几粒盐,汤淡~” 易书元又玩笑着喊了一声。 那摊主只是“好嘞好勒”地回答着,显然已经完全把易书元那档子事给忘了。 哎,没意思! 易书元顿觉无趣,记不起来我了! 没过多久,摊主就端着托盘过来了,他先给临桌的人放下馄饨碗,然后才到了易书元跟前。 “哎客官,您的馄饨和包子,多放了一些盐,您若是还嫌淡可以再叫我,您慢用!” “呃好!” 店家说完之后就赶紧去忙碌了,一天当中就这会的生意最好。 易书元看着他在那边忙活着,升起的炊烟偶尔模糊他的样貌,但却能看出其忙碌中透露着喜悦。 易书元的嘴角也不由浮现一个弧度,嘿,不错,他取了桌上的木勺子,用嘴吹开馄饨汤面的葱花,然后先喝了一口汤。 “嗯,啧!这次味正了!” 易书元再用勺子舀起一个带着汤的馄饨,吹了几下在哈气中送入口中,只觉得咸鲜滋味在口腔中绽放。 “好吃!” 似乎是听到了这一声夸赞,且似乎稍稍空闲了一些,那边摊主朝着易书元方向得以道。 “好吃吧?不瞒您说,这手艺祖传的,整个元江县找不出第二家!” 易书元点头笑道。 “确实不错!” 说着,易书元又舀起一个带着汤的馄饨,这次送到了脖子附近。 在障眼法之下,旁人若是关注这边,会以为易书元在吃混沌,殊不知有一只小貂趴在其领口吃得正欢。 “好吃!” 这声音一出来,那边店家笑着应和一声。 “祖传的手艺嘛!” 不过说完,店家又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易书元,刚刚是这一位先生在说话? 声音怎么好像不对啊,听岔了? 易书元若无其事,拿起包子啃了一口,嗯,这味道就比同心楼差多了,看来祖传下来的高明手艺只有馄饨。 易书元完全没有寻常书生那种慢条斯理品味的习惯,遇上好吃的照样吃得欢快。 正吃着呢,易书元视线一转就看到大街斜对角稍远处,有人挑着担子在那边放下了,摊位还没完全展开,人已经吆喝上了。 “卖扇子咯,上好的折扇团扇蒲葵扇咯——” 又是他!看来都是习惯性的摆摊地点啊。 易书元笑了,不过今天他还真需要买一把扇子,因为他要细细研究一下折扇的结构,也方便他自己做一把满意的扇子。 抚尺见过多了,而且只要方正就差不多,扇子可不行。 所以易书元匆匆把很快把馄饨吃完,又两口将手中的包子塞入嘴里,咀嚼一阵就着一口馄饨汤咽下。 “店家结账。” “来了来了,客官一共是八文钱。” “好。” 易书元回应间已经从钱袋里取出一个当五通宝和三个小钱,随后在店家的“慢走”声中起身离去。 而剩下的一个包子则被易书元塞到了灰勉那。 卖扇子的摊贩还在卖力吆喝着,因为天气确实也开始升温了,所以来摊位问问看看的人也有不少,只是看的多买的少。 易书元走到跟前顺手就拿起一把青黄色扇骨的折扇。 “小哥,这扇子怎么卖?” 摊贩忙招呼摊位上的一名妇人自己看,然后靠近易书元几步张口便夸。 “哎这位公子真是有眼光啊,这扇子坚竹为骨宣纸为面,上面可是有名家字画,十分的难得啊!呃,我看客官似乎有些面善呐.” 易书元笑了。 “上回有个看了很多扇子最后觉得天气还凉就没买的人” 摊贩微微张嘴点着头,笑容略显尴尬。 “噢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这不,天气合适了,在下便过来买扇子了,这一把多少钱? 坚竹嘛就是竹骨,不是什么名贵材料,这纸上的字画也只是能入眼,给个实在价吧?” 见易书元是真的想买,摊主的表情又浮现喜色。 “一看客官就是懂扇识扇之人,我也说个实在价,一口价,九十文钱!” 易书元展开手中的扇子,材质还算坚韧,想了下回道。 “四十五文。” 本等着和摊主在砍价中拉扯一下的易书元,却看到摊主笑容不改道:“成交!” 易书元眼皮一跳,我靠!这都买贵了! —— ps:今天的8章更新完了。 (本章完) 第89章 天落怪雨 “哎,客官您收好!” 易书元也不矫情什么了,直接爽快付钱,然后转身就走。 卖扇子的摊贩带着笑意收钱,在易书元转身离去之后还在热情地说着。 “欢迎您下次再来,要是有什么想要的扇子,一定要告诉我,我弄来包您满意啊” 易书元摆了摆手没有回头,包他满意的扇子,这世上怕是没几人能弄来的。 易书元没有急着回县衙去,而是就这么悠然地走在大街上,一边看着街头的一切,一边又缓缓展开手中的扇子。 这扇子一共有十六根小骨和外面两根大骨,在刚刚扇摊那边属于最常见的一类。 每一根小扇骨深入两层纸面之间,易书元在走动中举起半开的扇子,抬头对着天光能看清扇面的每一寸结构。 一根根扇骨打磨得恰到好处,重合之后整个扇柄十分细腻,一点也不割手,尾端则是一根小铁芯作为转轴。 坚韧却也精致,四十五文也算值得。 “轰隆隆” 正在这时,天空隐约响起一声闷雷。 似乎是基于某种直觉,易书元将扇子从眼前挪开,视线望向天空,只见天已经阴了了下来,云层上竟隐约有一道虹光一闪而逝。 行雨的天神? 易书元如今也算对天神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天上神祇不违天意也顺应四时。 在四季气候的变化中也是应天时而动,也即所谓的一般只推波助澜,不是说没有例外,而是很少有这个必要。 可是刚才明明是多云初晴啊? 易书元现在属于一法通而通感自然的状态,对于天象的感觉还是比较敏锐的,按正常来说,今天不该下雨了。 那么,可能不是天神咯? 易书元此刻又想起曾经去山中时在茶棚处避雨的事情,娃娃在山中哭泣也多少影响了山雨,或者那会可能也有老松帮了一把,但总之能影响天候的情况还是比较多的。 “轰隆隆隆.” 雷声再次响起,随着这一声响亮得多的雷声,天色也变得更加暗沉,是真的要下雨了,而且这雨看起来不会小。 懂得看天时的并不只有易书元,实际上大多数生活经验丰富的百姓也看得明白,尤其是常年要在外面摆摊的人。 人群在易书元身边匆匆流动,此刻大街上不论是行人还是一些摊贩都有些诧异慌神。 “要下雨?”“快快快,要下雨了!” “哎呀这老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啊.” “我连挡雨棚都没带啊!”“我也是啊,谁能想到呢!” 街上的人脚步都变快了,一些摊贩也在慌忙中收拾摊位。 易书元跑到了一家布料店的屋檐下,见店主一个人正在慌忙收拾摆在店外的布料,他便也上前帮忙。 “多谢这位公子了,帮我一起摆到里头的架子上就行了!” 店主见一个不认识的儒生来帮忙整理布料,忙乱中说了声谢之后也加快速度。 “好!” 易书元也不多话,每次捧起几匹布就进到店内摆好,和店家一起交替几次之后就将外头摊架上的布全都收进去了。 正在两人将架板抬起靠墙放好的时候,几乎是下一刻,天空就落下了大雨。 “哗啦啦啦啦” 大雨说下就下,路上的行人不少都尖叫起来。 “啊,下雨了!”“快躲一躲——” 街边各处的店铺内或者屋檐下瞬间就成了抢手的地方。 许多街上的人全都跑到了这些地方躲雨,当然也有一些头铁的人还在雨中狂奔。 易书元所在的布料店这边也来了不少人避雨,而他此刻则已经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外头,出神般看着天空。 “轰隆隆” 在雨声和偶尔响起的雷声之外,易书元隐约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哞哞.” 这声音有些像牛叫? 易书元几乎下意识看看大街的左右两头,除了奔跑的行人和慌乱的摊贩,并没有见到什么牛车。 “轰隆隆” 雷声又起,夹杂着风啸。 “呜呼.呼.” 大雨向着檐口等处扫来,易书元身边一同多余的人全都叫唤着后缩。 “哎呀”“快进去躲躲!” 边上都是人,易书元没有用什么特别的手段,只是下意识挥扇一挡,衣衫下摆被雨水浇身,手中折扇的扇面也被雨水打湿。 易书元“啧”了一声就皱起眉头,折扇的纸面上湿了一大片。 又一阵风携着雨扫来,这一回身边的人都已经躲到了身后的店铺里面去了。 易书元手中折扇微微一抖,雨幕就在他身前不远处被扫开,但外头只剩下了易书元自己,自然无人注意到这一点。 观察着天雨的易书元侧耳倾听,却再也没听到那种声音。 “听到刚刚的声音了么?” 灰勉小心翼翼从易书元的领口探出来头。 “雷声?挺吓人的” 妖怪,尤其是道行不够的妖怪,天然就极为惧怕雷声,这一点即便是灰勉也不例外。 “这位客官,外面雨大,何不到铺子里来躲一躲呢?你的衣摆都湿了” 易书元闻声侧目,却是那布料铺的店主,其人脸上带着笑容,显然对易书元之前的帮助极为感激。 “若不是客官方才帮忙,我这布料定是来不及全收进去的,打湿可就不好了!” 易书元笑着摇了摇头。 “多谢店家好意,不过不用了,在下就喜欢看看雨。” “雨有什么好看的这雨来得快,下得又大,实在不是什么好雨。” 这店家说话的时候也在看着天,易书元闻言倒是多看了他两眼。 “这夏天还没到呢就开始起阵雨了,不过这一年到头总有些怪天气的,哎哎哎,别抖到我的布料” 店家前半句还在对着易书元说话,后半句看到殿内那些躲雨的在跺脚抖衣衫,他就赶紧又进去了。 易书元转头继续看向天空,刚刚那种声音绝不是错觉,应该是和这场雨有关的。 易书元他挽起左手的袖子,把手伸出檐口借了接了一些雨水,再收回手来细细端详掌中之水,和平常并无太大区别。 店铺内部,有年轻女子在向着店家询问着什么,店家看看易书元后只是摇头低语回应。 易书元只当是没看到这些,甩去手中的雨水,抖了抖衣衫也走到店铺里面,顿时里面的说话声都停下了。 “你这边是只卖布料还是买了布还能做衣服呀?” 易书元想到了纳藏之术。 之前在山溪边的时候也谈到了这些,而灰勉也见过这个,在仙道上有纳藏乾坤之说。 这法术本身并不算太难得,但很考验控制力,也需要一个基础的依托之物。 比如很多妖修到一定境界,喜欢把东西吞入腹中,依托的就是腹内乾坤,而且是身体的一部分,也更好掌握。 仙修其实也能这么操作,甚至也不乏这么做的。 但易书元还是不太做得出来,他打算来常规路数,也是正常仙道高人的路数。 反正易书元自觉法力应心而动,肯定能轻松纳藏于袖。 本质上藏东西的还是袖子中的内袋,只不过以妙法加持袖子,让其能容纳更多。 当然也有炼制诸如乾坤袋之类的宝物的,只是这种宝物所需的材质既比较难得也比较另类,易书元显然没有。 况且,易书元觉得自己也该弄一身新衣服了,身上的衣服还是上一代留下的旧衣。 听到有生意可做,店家那是立刻来了精神。 “能做能做,客官可是想要定制衣衫,咱这既可以买布料,也可以定衣服,客官若是想要做衣服,只管选布料,我为您丈量尺寸。” “行,那先给我量一下尺寸吧。” “好嘞,客官您抬一下手!” 易书元张开双臂,任由店家用细线丈量他的身围,店里面其他躲雨的人也在看着这一幕,还有那女客忍不住上下打量后窃窃私语。 “嘿,客官您这身形真好,您放心,一定给您做出合身的衣裳,布料您想用什么样的,这边架子上和墙上挂的都可以看看。” 易书元扫了一眼周围,将手放下让店家测量肩宽,随手用扇子指了指那边的淡青色与玄色。 “就这两种颜色各做一身吧,另外再各做一件大氅。” 店家一听顿时更加笑容满面,瞅了瞅易书元所指的颜色,虽然料子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但这一下这么整齐的两套也能小赚一笔了。 “放心客官,刚刚您还帮我收布呢,定给您好好做,价格嘛,按布匹的用量再溢价一成如何?” “嗯,很公道。” 易书元确认着两种布料的标价,应该一两纹银不到的最终价格。 虽然对普通百姓来说依然很贵,但易书元觉得自己一套衣服那起码穿很多年的,还是稍稍该弄好一点。 至于货架上的那种泛着丝滑光泽的丝织品就没必要买了,一来太招摇,二来,买不起。 —— 开头的大雨只持续了一刻多钟就逐渐变小,很多人躲雨的人也不等雨完全停下就已经走了,易书元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易书元明白之后这种绵绵细雨的状态至少还要持续个把时辰,他就不在布料铺子里耗着了。 (本章完) 第90章 制扇先锻骨 易书元一路小跑着回了县衙,随后一边抖着衣衫上的水迹回到了文库之中。 “刚刚你真的没听到那种天上叫声?” 灰勉从易书元的领口钻了出来,抬头疑惑地看着易书元。 “什么叫声呀?” “像牛叫那种,哞哞.” 易书元一边说,一边忽然施展口技学了起来。 确切的说易书元现在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口技,不但是声音像,更是在回忆品味着刚刚那种感觉,以至于声音中带着特殊的意味。 一听到这声音,灰勉身上犹如电流窜过,的毛都立了起来,僵在易书元胸口不敢动弹。 “先,先生,是你么.” “学得应该挺像的,你怎么毛都炸起来了?” 灰勉心噗噗地跳。 “被您吓的呀先生,您别用龙叫声吓唬我,我胆小” 龙的声音? “龙的声音像牛?” “先生,您就别取笑我装井龙王了.” 易书元揉了揉小貂的脑袋,它的毛也柔和下来。 “我可没取笑伱的意思,而且你胆子可不小,在阔南山上要茶水不是理直气壮的嘛?” “嘿嘿嘿嘿.” 灰勉尴尬地笑着。 易书元也不进文库了,转身望向天空各处细细看着,心中多少透着一些兴奋,原来龙叫声像牛? 在山中聊到过龙吟声震九霄的事情,那么显然龙吟声应该较为高亢。 现在看来一般的龙叫声和龙吟时候的声音肯定是不同的,否则易书元想象不出“哞哞”之声震动九霄。 那刚才我看到的虹光可能是龙咯? 蛟龙还是真龙?真龙太罕见了,应该是蛟龙吧? 啥时候能近距离见见呢?不过听说龙族脾气都不太好. 易书元在天空各处搜寻了好久,都没有见到龙的影子,只能走回文库内去了。 只要一直修行下去,我就不信以后我易某人会见不着龙! 带着这种想法,易书元关上门走到书案前坐下,灰勉也窜了出来。 “竹简。” 易书元一句话,灰勉从自己胸口一掏,就掏出来一份竹简,正是阴司所赠的那一份。 有灰勉在,易书元这段时间带东西都方便了不少。 一些不能轻易示人的东西塞灰勉那就行了,这小家伙个头不大,纳物术炼得不错,能装不少东西。 “你可以在一旁看看书,想看山河仙炉图也行。” “哦!” 灰勉应了一声,却没有去找文库中的书,而是又爬到了易书元的肩头,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展开的竹简。 易书元也不多说什么,心神随着视线已经到了竹简的内容上了。 炼制出玉惊,可以说是易书元福至心灵所成。 天雷浇灌的海中巨木所留精华,引出易书元惊蛰心雷之力。 是天时地利人和,是那一瞬间的缘法。 通俗点但不太恰当的说法,这有点撞大运的成分了。 毕竟之前做抚尺的时候,易书元自我要求不高,只是想做个好看能用的就行,没想到炼成宝贝了。 可现在要想要炼制折扇,易书元就要求稳了,因为有了玉惊,他已经不想只是做一把牢固的折扇了。 孪生双宝的念头可不是说说的! 所以现在易书元要全面系统的对自己能了解的知识做个大概的梳理,这份还没有看多少的竹简自然也要查阅。 不说通读吧,至少也得浏览个大概,说不定上面还有一些炼器的东西呢。 —— 似乎是因为阴司那边已经了解到易书元想要做一个游历红尘的说书人,会对一些特殊的事情感兴趣。 除了修行知识各方杂学外,竹简上还记录了一些阴司鬼神所遇的冤魂厉鬼之类的事件,以及一些阳世恩怨延续到阴间的故事。 这对于易书元来说可谓是异常丰富量大管饱,简直和一样。 但易书元现在并没有看这些故事,至多一扫而过。 即便只是如此也十分耗费时间,因为这竹简上的内容太多了,不知不觉都已经日暮时分了。 “嗯?” 易书元眼睛一亮,还真发现了想要的内容。 早已经在易书元肩头睡着的灰勉听到声音醒了过来,一抬头,发现先生还在看书,不由心中嘀咕一句。 这破竹简又没记录什么仙术妙法,都是一些阴间破事,先生怎么这么喜欢看呢,看书好累啊 易书元可不知道灰勉在想什么。 此刻易书元居然看到了判官笔之类的阴神法器的制作方式,虽然只是浅谈,借助神道之力炼化温养的部分写得模棱两可,算是仅仅提及。 但易书元又不需要真的判官笔,这种神道法器和神职息息相关,了解了用处也不大。 恰恰是纯制作过程,才是易书元在意的,看得他都移不开视线了。 “要制扇,先锻骨!” 易书元喃喃着,道理其实和判官笔的笔杆子异曲同工。 得七分韵味,三分才是塑形! 易书元暂时放下竹简,又把买来的折扇展开放到旁边。 随后易书元取出了抚尺玉惊,将之放在桌案一角,以镇杂念。 最后,易书元取出了剩下那一半乌木和刻刀。 肩头的灰勉在抚尺出现的那一刻就精神一振,一看到易书元拿出一半乌木和刻刀,顿时吓了一跳。 又来? 灰勉下意识抓紧了易书元的衣衫,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易书元感觉到肩膀上的细微动静,看向小貂笑了。 “你紧张什么?” “哪有.这次我眨一下眼睛,我就不是好汉!” 灰勉输貂不输阵,还在嘴硬,它觉得跟在先生身边哪能这点阵仗都受不住! 易书元摇摇头看向乌木,也不知道灰勉在较什么劲。 似乎是因为有抚尺在,这一次的易书元心神汇聚于刀尖显得更加容易。 随着元气汇聚心如止水,易书元手中的刀也在剩下的一半乌木上落下,木屑点点而落,木纹寸寸浮现。 —— 四月三十,县衙休沐日。 易书元在鸡鸣声中起了个大早,天还没有完全亮,他就已经穿戴衣衫且洗漱完毕。 今天要和元江纸坊的人一起进山伐竹,开始造纸的第一步,易书元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轻微的亢奋之中。 仙法有时候始于缘起动念。 在易书元的眼中,从这一步开始,缘法已起,他就等于也在炼制自己的法宝的一部分了。 元江纸坊的院落那边,陈老汉正在一辆牛车前准备着。 本来这种基础工序的东西他用不着亲自出马,但毕竟易书元身份特殊,自己不去终究有些不放心,怕那易先生以为元江纸坊怠慢了他。 “爹,易先生会来么,会不会睡过头啊?” 牛车旁的一个汉子将一捆麻绳放到车上,看了看巷外的街道后询问着。 陈老汉瞪了小儿子一眼。 “就是他真的睡过了头,我们也得等他一等。” 元江纸坊造纸创造的收益,官府占大头,陈家只能占小头,原则上纸坊本就是朝廷产业,陈家人不过是有经营权罢了。 “你呀,向你兄长学着点,俗话说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吏,像易先生这样有本事有地位的文吏,和他关系处好了,就算以后来几任新县令,咱也多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懂了吗?” “哎,懂了!还是您想得深远!” “嘿!” 陈老汉笑了笑正要说什么,不过很快发现蒙蒙亮的街头,正有一个身影在快步走来。 “瞧见没,人家易先生准时得很,用不着咱们操心!” 说完这句话,陈老汉就已经带着笑容朝着易书元迎了过去。 “易先生来得可真早啊,用过早膳没有?我们有包子,一会在路上一起简单吃点吧?” “那易某就不客气了!” 易书元笑着拱手,他知道陈家人多少是因为他的身份才这么客气,但他会回报他们的。 易书元帮着陈家父子和两名帮工一起整理了一下工具,随后一行人就牵着牛车出发了。 纸坊的人显然早已经轻车熟路了,等一行人赶着牛车到达北侧城门口的时候,城门也差不多在这时候打开。 城内城外赶早的人左右分队,各自有序地进城或出城。 这是易书元第一次走北城门,也是第一次随着元江纸坊的人去阔南山的东北方山域。 月州人对于阔南山风景秀丽的印象大多在西南山域,那里有着崇山峻岭,有着各种山花奇草,更有一些景致出现在名流的诗词歌赋之中。 但其实阔南山的东北山域同样有不遑多让的景色,而最具有标志性的则是大片大片的竹林。 牛车在出门之后就一路向北,大半个时辰之后,牛车从一个山村外边路过。 顺着这村庄北侧的山道一直缓缓向上,前面人牵绳,后面人推车,最终停在了一处开阔的山岗上。 这一处山岗是一个面积相当大且较为平缓的地方,两侧相连的山头也不高,东西两侧的山头更是比这山岗还要矮一截。 而这山岗上一角有几间瓦房,除了瓦房附近的区域,山岗其他地方几乎都是光秃秃的整片外露岩层。 “易先生,这就是我们元江纸坊造纸头道工序的场地了,这纸平岗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纸坊的宝地啊,是整个阔南山最好的晒料场!” 陈老汉的话语带着骄傲和感慨,而易书元眼中所看到的山岗上,岩层表面的很多地方都晒着一堆堆原料。 “在这里晒足数月,受天地日月之光洗礼,原料方能产生蜕变啊!” 陈老汉说着,易书元心怀敬畏地点了点头,他能见到晒料场上一些原料呈现不同程度的发白。 “爹,你们来了?” 一个声音从那边的瓦房处传来,陈家大儿子和一个帮工听到动静从里面出来。 陈老汉带着笑容介绍起来。 “这就是我的长子陈业平,业平,这位易先生,就是那一位和林大人一起助冤魂得以伸冤的易先生啊!” 那中年汉子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一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才赶快接近几步拱手行礼。 “易先生,我早就听说您的大名了,先生放心,您的事情我们一定全力相助,您看这阔南山竹,多有灵气!” 说的灵气自然不会是修行人理解的那种。 但易书元回礼之后顺着陈业平的方向看山上成片成片的竹林,在风中带起一片片竹浪,也觉得很有灵气。 —— ps:有作者朋友来找我这扑街了就帮个忙吧。《公主,请自重!》,老作者“长风”的新书,应该还是有水准的,感兴趣的书友自己去品鉴吧。 (本章完) 第91章 皆至尾声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易书元随着纸坊的人一起进入山中竹林。 这一块山域存在着大量的竹林,数量远胜过山中的其他树木,深入其中就进入了竹子的海洋。 陈家人同易书元讲了很多细节,包括怎么选竹,怎么砍竹,从哪开始更方便运出去等等。 易书元听是在听,但显然未必会这么做,他进到竹海之中,心神就已经发散开去。 整个竹海在此时的易书元这,就好似活了过来,竹枝竹叶随风飘动带起的竹浪就好似是竹海的声音。 陈家人已经开始在选竹了,而易书元则在稍远处逛着。 别人只当易先生来踏青,并未多说什么。 毕竟易书元虽然拿了把柴刀,但那文质彬彬的样子,也不好真让他砍这大竹子。 易书元闭上眼睛倾听着,听着竹海波浪中的沙沙声,听着竹子摇摆的响动,更感受着山中灵气的流动。 还有鸟类的鸣叫声,在风中不时响起,似乎天籁各有归处。 这边! 易书元睁开眼睛,迈步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易先生,别走太远了,竹林太大,别迷了道” 那边传来陈老汉的声音,易书元远远应了一声就继续走去。 不过没过多久,陈平业还是跟了过去,怕易书元出个什么意外不好交代。 “易先生,您别往深处走了,这次咱们先找道边的,里头的不好运出来。” 陈平业远远看着易书元的身影,一边快速接近,一边喊着,等他到的时候,却发现易书元已经停下了。 易书元的眼前有两颗高耸的大竹子,随风摇摆之中隐约能听到空灵的竹响。 “就是这了!” 陈平业才刚走过去,就发现易书元已经弯腰对着竹子的底端一柴刀下去。 “啪”“啪”“啪”“啪”. “咔嚓嚓” 没多少下,一颗高大的竹子已经倒下—— 没过多久,纸坊的人都知道了易书元真不是来郊游的。 “爹,易先生可有把子力气呢!” 这都不用陈平业说了,光用看他和陈平业一起拖两根大竹子出来就知道了。 随后一起砍竹装车,一起运出竹林,都是易书元一起参与一起帮忙,让众人之间的隔阂也逐渐减轻。 牛车来回拖了好几遍,才将今天砍得竹子全都拖走。 也没有拖到之前的山岗晒场,而是拖到了山中的一个水潭边,这里也有一个草棚,显然也是工序场地。 在这里,易书元和众人一起将竹子纵向劈开,并去除表皮,然后分断切小。 这工作就占去了几乎大半天的时间。 最后所有竹子全都处理完毕,再一起洗刷一遍,除了易书元的那两根竹子被单独区分开来,其他竹子都捆起来丢入水潭。 这一天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这些精心挑选过的竹子要在山泉活水中浸泡一旬之日,才能进入下一步工序。 又是一旬之后,易书元如约而至,这次是石灰浆洗,之后再是晒干。 或一旬,或三五日。 元江纸坊的人就要进山处理材料,而易书元每一次必然到场,从无缺席。 从浸泡、浆洗、晾晒、打碎、过碱水,再到蒸煮. 每一个步骤易书元都亲力亲为,并且极为卖力认真,让元江纸坊的人都熟悉了他的存在,也不再有什么拘束。 甚至严格来说,易书元还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帮工,不但干活卖力,而且体力也不差,别人不说,他也从不喊休息。 一段时日之后,已经被处理了很多轮的材料,才在众人肩扛车拉之下,全都运到那巨石山岗上。 一堆堆加工之后的料子被摊开放到这里,它们要在这里接受风吹日晒,接受天地洗礼。 或许真的纸平岗是天赐宝地,在纸平岗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下,其他地方需要大半年乃至一年晒制的材料,在这只需不到半年后就能进行下一步工序。 随后的日子里,易书元一边修炼,一边兢兢业业编撰县志,等待着材料的蜕变。 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 易书元虽然再没有和元江纸坊的人进过山,但几乎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自己上山去纸平岗看一看。 这一天清晨,太阳已经升起。 易书元站在山岗对面的一座山峰上,看向纸平岗方向。 “先生,应该快好了吧?” 灰勉在易书元的肩头询问着,易书元也颇为期待地回答。 “是啊,差不多了” 经历了数月的风吹日晒,那些碎渣一般的竹材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颜色,表面染上了一层雪白。 易书元是看着这些材料一点点发生蜕变的,直至今日如同结霜。 陈平业从守料的草房里打着哈欠出来,习惯性扫视料场一圈,再看向周围山中。 “嗯?” 本已经扫过对面山头的陈平业又迅速回转视线,却并没有看到那边山头上有什么特殊。 “难道眼花了?感觉刚刚站着个人啊.” 陈平业拍拍脑袋准备去洗漱了。 而易书元已经带着灰勉离开。 —— 在那条熟悉的山溪边上,泉水冲刷下的黄色山石同样也快要完成蜕变了。 似乎是早有预料,也可能是最近本就到的勤。 易书元到的时候,黄宏川和松翁正巧也站在了溪水边。 “我就说易先生这两日便会过来的吧?” 黄宏川笑着对松翁说了一句,随后一起向着易书元拱了拱手。 易书元回了一礼,道了一句“两位好”,随后几步之间已经到了溪边。 黄宏川看着石块淡淡道。 “灵性已经稳固,快是时候了。” “确实,已经快了!” 话语间,易书元撸起右臂的袖子,弯腰伸手从水中取出那一块山石,一如当初取石砚的时候。 等石头到了易书元手中,上面的墨痕也顷刻间显现出来,正是一条惟妙惟肖的“墨色小泥鳅”。 仿佛是哪个妙笔生花的丹青圣手将图案画在了石头上。 易书元看着手中的山石,回忆着当初他以石头为砚的时候。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山石灵性的稳固在这个时候即将完成。 折扇的纸料也已经成了,接下来的工序耗时并不长。 而秋分将近,西河村的稻谷也该收割了。 甚至元江县志的编撰也已经接近尾声,不过是需要查漏补缺完善一下罢了。 易书元看了山石许久,随后将山石放回原处,心中暗道,我易书元离开元江县的日子,也快了! —— “唉,你们听说没有,月州城出祥瑞了!” “什么?”“什么祥瑞,快说说快说说?” 膳堂一角,几个衙役在那扎堆谈天,其中一人正说着劲爆消息。 “嘿嘿,元江县一处居民坊的院子里啊,发现了一株稻谷!” “稻谷有啥奇怪的?”“这也算祥瑞?” 其他几名衙役顿时兴趣缺缺,而且这稻谷还是在院子里。 之前说话的衙役笑嘻嘻的,对同僚的反应早有预料,他喝了一口水,继续道。 “稻子是不稀奇,可是这株稻子长得比人还高,那稻穗上的谷子啊,花生那么大,这稀奇不?” “啊?”“有这种事?”“不会是你编的吧?” “怎么可能是我编的,我老表在月州城亲眼所见,听说都报承天府去了!” “还能有这种事?” “不知道了吧,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那户人家,正是之前大会魁首麦大侠住过的!” 一群衙役顿时更加惊愕,纷纷热议起来。 同样在膳堂吃饭的易书元听到那边的动静,顿时咧嘴笑了笑,他都忘了这事了,没想到那株稻谷居然还成熟了。 —— 饭后,易书元回到了文库。 和之前的热闹相比,平静的日子才是元江县的主旋律。 也是在这种平静之中,提笔书写的易书元完成了最后一个字。 这是一张大号的青元纸,易书元写的字也就比较大,纸面上落下的是一首《锄禾》。 下完字,易书元取出印章,并没有沾什么印泥,而是朝着印章上哈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下去,印章的颜色都起了变化,随后易书元手握印章落于纸上。 “啪~” 印章离开纸面,已经留下了“易道子”三个字,而纸面的墨迹竟也在此刻干涸,无需额外晾干了。 书案一角,很多本垒起来的书册共同构成了一部完整的《元江县志》。 这不但是已经编撰完成了,而且也已经查漏补缺,力求做到更加完善。 易书元看向文库门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很多事物都已经熟悉了,若非有更高追求,在这里安度一生其实也不坏。 “是时候交差了!” (本章完) 第92章 去也匆匆 当吴明高知道易书元来意,并看到他递过来纸张的时候忍不住面露喜色。 居然专门选用的承载字画的那种大号纸张,吴明高激动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接过青元纸之后放到桌上细细端详。 比起此前小纸张上的字,这一张就是标准的字画样式,也更显得大气。 “上次听先生所言,吴某方知我等俗人于书画之道的不足,此字我要好好装裱起来,哈哈哈哈.” 吴明高看到了落款和印文,不由念了出来。 “承兴九年作于元江县,易道子。” 吴明高抬头看向易书元。 “这便是易先生的号吧?” “正是!” 吴明高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一些文人的正常习惯,而且加了落款之后,只觉得这字更加浑然天成,真叫人百看不腻。 “对了,吴大人,易某今日除了来给大人送字,也是来向大人交差的,《元江县志》已经全部修撰完成,大人可以前去核查。” 原本一脸喜色的吴明高愣了一下,又看向易书元平静的脸。 身为主簿,县志的编撰进度吴明高比县衙其他人了解得更清楚,早就知道已经差不多了。 元江县衙太小,容不下易先生这尊大佛,吴明高纵然有不舍,但也不可能出言挽留易书元继续当一介小吏。 “这一天终究还是会来啊,只是比预料中的早了这么多!” 吴明高叹了口气说着,至于核查,此前翻过几回,易书元完成的书稿从无半点错误。 “我会和县尊大人去说的。” “多谢大人成全!” 易书元郑重行了一礼,算是感谢吴明高这段时间的关照。 —— 易书元要离开的消息很快就在县衙内传开了。 不舍易书元离开的人不少,但几名县衙的官员,上至县令林修,下至主簿吴明高,没有一个人表露挽留的意思。 在这些官员眼中,易书元乃是大才,迟早会步入官场,不可能出言留他做一介小吏,只是表达出足够的重视和感怀便行了。 反倒是很多衙役吏员对易书元多有挽留。 等核查了县志的编撰情况后,易书元才逐渐清闲下来,但只是工作清闲了,人却闲不下来。 就和上辈子易书元离职的时候一样,关系好的同事之间还吃了个散伙饭。 陪着几名官员吃了一顿,话语多是祝福寄愿。 易书元也不频繁解释自己无心官场了,反正就是什么祝福都收着,什么好意都领着,陪着官员客套客套。 然后易书元也陪着相熟的衙役吃了一顿。 两顿饭上不论是谁敬酒,易书元都来者不拒,把众人都惊掉了下巴,才发现这易先生竟然是海量。 —— 这一天,易书元正在文库整理自己的物品。 笔架摆好,每一支笔都清洗干净,依照大小挂在笔架上。 砚台洗净,同镇纸一起装盒摆好,纸张收拢,书籍归位,也将室内的卫生搞一搞。 灰勉抓着湿抹布,跳到各个书架上面帮忙擦拭灰尘。 易书元正在用鸡毛掸子清理灯罩的时候,就像是才发现了什么,看向了门口,见到老教头已经站在那了。 “易先生,前日酒局老夫没有去,今日找着个机会过来单独和你道个别。” 老教头走入文库,依然是上下打量着易书元。 老教头对易书元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他很希望易书元突然来问他那个秘籍的事情,希望易书元突然会习武。 但在心中,老教头又明白易书元不可能练武,只是时时为这练武的好材料惋惜。 如若早个十年发现易书元,上次武林大会上,易书元未必不能一鸣惊人。 “哦对了,听说易先生千杯不倒,可惜知道得晚了,这是我自酿的酒,很烈,却也醇厚,驱寒补身皆可,便算是临别赠礼吧。” 老教头解下肩头的一个绳子,易书元这才发现有一个很大的葫芦背在老教头身后。 这葫芦明显是老葫芦炮制的容器,下半部比脑袋还大不少,葫芦嘴做成的塞子还留着一截枯藤。 “这酒葫芦倒是有趣,一并送予我了?” 易书元放下鸡毛掸子双手接过酒葫芦,入手沉甸甸的,显然装满了酒。 这么大个葫芦,这么好的形制,做出这个酒壶也不容易。 “嘿嘿,这酒葫芦是以前我行走江湖的时候用的,很多年了,先生不嫌弃就行了。” “不嫌弃不嫌弃!” 易书元稍稍用了点力气才拔开塞子,闻了闻里面的酒味,觉得酒香扑鼻,还能嗅出一点点药材的味道。 “易先生喜欢就好,那老夫便告辞了。” 老教头送完酒就要走。 “陆教头留步!” 易书元喊住了老教头,在后者疑惑的眼神中,他转身从一个书架的盒子里取出了一本书。 老教头一看就知道这是上次他送的那本,顿时心中一叹,到底是不愿意练。 易书元将书递给老教头道。 “这书是陆教头的心血,留在易某这里太过浪费,不过当初武林大会之前,曾有一他乡故友前来拜访,借阅过此书,教头不会介意吧?” “有什么好介意的。” 老教头接过了书,易书元却又叮嘱一句。 “我那友人是我回乡前在外结识,易某从不知道他会武功,上次见面之时他才言自身武功尚可,遂对书中内容略有改动,望教头勿要忘了翻阅。” “改动?” 老教头略微有些错愕。 易书元点了点头。 “我那友人说,此书内容确实不凡,不过原先内容不可深涉,练久必累顽疾,如今改动过后方才驱除隐患。” 易书元这话就是说给老教头听的,他几十年钻研这秘籍,身体早已经损耗太多。 按照现在正确的方式慢慢调理,或许能将身体逐渐养好。 而老教头闻言立刻翻开书,发现自己原来那张旧的图画纸张之下又多了一张纸。 这张纸上同样画着一些姿势,不论是练功小人还是姿态的细节都更为出色,顺序略有不同,边上还有一些口诀辅助。 和给段嗣烈的那一张一模一样,同样的文字同样的警示,也同样少了易书元推衍出来的第十三个架子。 光是这些口诀就已经直指整本书的精要,把成书者表达不出来的内容给提炼总结甚至推陈出新,后面的变化更是化腐朽为神奇。 老教头是研究本秘籍几十年的,口诀一念再看看这些架势,顿时就能觉出不凡,越品越是如此。 “这,这” 这么多年下来,自己一直在自我亏空么. 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可以说这已经不是同一种秘籍了。 “先生友人姓甚名谁,可是什么江湖名宿?” “哈哈哈哈哈什么江湖名宿?和易某一样,不过是一介闲散小卒,他姓龙,名飞扬,名字倒是招摇。” 说完,易书元就又拿起了手中的鸡毛掸子,又开始掸尘土。 而老教头抓着那本秘籍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藏在书架处的灰勉在那偷笑着,龙飞扬不就是先生变的嘛,真有趣! “易先生,这” “陆教头,易某又不练武功,这书留着也没什么用,你就拿回去吧。” 老教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文库的,等到了自己的住所,他才再次小心地打开书本。 除了图案和口诀,底部一行字也较为显眼。 “固身培元,调养根基,切勿轻易示人,或可阅之焚毁,若有天资出众又勤勉之辈,习之可推衍第十三式。” 老教头喃喃着念出这句话,心头依然有些恍惚,这有些荒谬,但心中却也隐有无法抑制的激动.—— 易书元离开县衙的时候很轻便,只带了自己的一些物品,没有动文库原有的东西。 当然,易书元也没忘了领取剩下的薪俸。 虽然时间比预计的要短很多,但编撰县志是按工作量来算钱,并不是按时间,早晚总量都是那些。 加上之前领的,以及县衙给予的附加奖赏。 编撰完一部县志,易书元一共得了七十二两出头的银钱,算是十分丰厚了。 该拿的拿了,该交的交了,易书元没有再惊动什么人,辞呈往文库书案上一放,就直接离开了县衙。 连带那个酒葫芦一起,易书元都收入了自己的袖中,他这半年修行可不是虚度的。 纳藏之法其实就是收纳物品的法术,收在袖中是以法力为基础,依托衣袖隐藏,正常而言并不需要专门炼制衣服。 哪怕衣服换了,也不过是转个袋子。 易书元走时不见什么行李,以至于守门的衙役都以为他只是和往常一样出去转转,见了也只是简单招呼一声,没有什么临别的感觉。 出了县衙,易书元居然有种淡淡的忧伤感,但又很快调整了过来。 “先生,咱们去哪?” 灰勉在领口探出头来询问着。 “先去将纸料取了,虽然还没到约定的日子,但材质已成,已经可以做纸张了。” “哦,我也想什么时候能炼个法器” “你先把修行的基础打好吧!采气诀练得如何了?” “快,快了.不过先生上次指点我的御火方面的错误,我已经不会再犯了,前天我没用火折子就点燃油灯呢!” 这点能耐也来显摆,易书元不知道说灰勉什么好。 不过灰勉入歧途太深,能一点点纠正过来已经能说是逐渐向好了。 这小貂好高骛远,从最开始就不专心以妖修的方式修炼,反而花太多心思鼓捣仙道和神道的门道。 但触及不到核心法脉,也没有人指点,反而入了歧途。 “所谓仙道法门,并不是得了一册仙术就算得法了,只得形而不具神,仙法也是旁门。” “悟神意而法相随,妖术亦成正道!此前的错误尽量忘了,知道了吗?” 易书元说的都是结合自身的体悟,他初时没有仙基,采集天地元气的法子更类妖修,却也修出仙灵之气。 以幻术为基,也能推衍出地煞之变的头,同样是一个例子。 所以易书元明白,法无定法。 “知道了” 灰勉低声答应一句,不敢夸口,它之所以陷入歧途太深,是因为它有一本“家传”的《五行妙术》。 虽是关五行御法的基础和概要,不涉及五行御法的绝学,却也是正统仙录。 说是家传的,其实就是开灵智后就在洞里扒出来的。 现在这本书暂时在易书元这了,不光是因为易书元借阅的时候,以自身体悟帮助灰勉纠正修行中的不足。 也是因为灰勉早已经将易书元当成亲人了。 哪怕易书元早已解释过自己算是“初入仙道”,但灰勉现在就是先生很厉害的态度,易书元自己说也不算。 (本章完) 第93章 吟尘 说起来其实也不怪灰勉在心中把易书元想得高大。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自然是易书元对灰勉很好,没有任何对妖怪的恶感。 那种发自内心且自然呈现的关怀可以一时造假,却不可能时时流露。 其次是,易书元抱着热情和好奇学习五行御法,但在灰勉眼中进展快得过分了。 灰勉对比自己这么多年修习的情况,甚至会怀疑易书元是不是故意“初学一遍”,帮它纠正错误。 但其实易书元本就会御风,御土御金也因为山神的书而略有领会,自然也学得不慢。 而御水和御火易书元花费了主要的时间,看起来就像是整体都很快。 几个月下来,五行御法连带纳藏之术,易书元不说全都融会贯通,却也基本运用自如。 —— 阔南山的纸平岗处,陈平业看着山岗上一片区域如同结霜的纸料,明白今年晒的料子比往年更早成材。 虽然这一批料子比往年提早了一个月制备,但进度却快了至少两三个月,成色似乎也更好。 在山岗上走了一圈之后,陈平业来到了易书元准备的那堆料子处。 这堆纸料膝盖那么高,成色更加出众,那“霜色”也要更明显一些。 陈平业看了一会,便去溪流处洗漱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易书元正在看料场的屋前等他。 陈平业不由小跑着过来。 “易先生,您怎么来了?就一个人?” 陈平业看看山岗来路,显然没有车马和其他人,而且约定的日子应该还没到吧? “不过是来装那一点料子,无需劳师动众。” 易书元说着拍了拍脚下的麻袋。 陈平业这才发现易书元坐在一个麻袋上,他转头眺望一个方向,那堆特别显白的料子似乎已经不见了。 装袋子里了?这么快? “先生已经装好了?您不会是想要将这袋子里扛下山去吧?” “嘿嘿,就这么一点料子,易某还是有把子力气的!” 易书元想起当初,这么玩笑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 “好了,我便是告知你一声,省得以为遭了贼,这便回去了。” “先生您说笑了,哪有贼会偷这个呀呃,我帮您扛下去吧,一会去山下村中雇个车马好送到城里,这一路下来路途太远了。” 哪知易书元直接提起袋子往肩膀上一抗,那架势和码头力工没什么区别。 “不用劳烦了,车马我自己会在山脚下找的。” 易书元摆了摆手,扛着袋子往前走去。 陈平业就跟在旁边小心看着,生怕易书元站不稳麻袋给掉了。 但易书元步伐稳健,看起来扛着东西毫不费力,陈平业这才放心了一些。 “哦对了,往后元江纸坊制备新材,就从夏至前开始,到秋分之前收起,应该会好一些,剩下的纸料最好也快些收走吧。” 天地灵气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有自己的“潮汐”在其中。 纸平岗确实得天独厚,晒料的过程是料子的蜕变,也暗合天理,但显然还没摸准某种规律。 易书元说的时日是纸平岗一个较为稳定的“浪潮”。 保持这个时间节奏,不敢说纸坊能有多大突破,但纸张肯定不会差。 因为制备纸料是工艺中用时最长的阶段,也是决定纸张质量的根本所在。 陈平业只是应了一声,看着易书元扛着麻袋下山远去,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分。 “这么扛回去得多久啊,易先生应该会雇车的吧.” —— 事实和陈平业想得相差甚远,易书元在山道上就已经御风而起,直接到了元江县城内才落下。 前后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元江纸坊处,此刻陈家人和帮工们正热火朝天地工作着。 现在天气热,以至于很多人在工坊内都卷着裤腿打着赤膊。 易书元轻车熟路,没有在院外徘徊,而是扛着麻袋直接走入了工坊内部。 有人看到易书元来了,赶忙去叫来了在另一个角落休息的陈老汉,后者闻言匆匆迎着过来。 “易先生?今日可是县衙无事来这边逛逛?” 陈老汉带着笑容走来,向着易书元拱了拱手。 易书元回礼之后看看周围忙碌的工作,开门见山道。 “陈伯,易某这次来是为了之后工序进展的事情。” “哦,易先生,这还早呢,下个月才是我们约定的时日啊,而且近日繁忙,实在抽不出身陪先生上山啊!” 易书元指了指脚下的麻袋道。 “易某已经雇车将自己的那一堆料子带回来了,无需劳烦陈伯,只需要借工坊器物一用便可.” 易书元说着看向工坊中,各处都在忙着,显然没有空闲的地方。 “这” 陈老汉看了看工坊内,犹豫一下还是道。 “既然是早已答应了先生的,先生便先准备抖料捣料吧!” 有了陈老汉的话,易书元便放心去处理纸料了。 去除杂质提纯材料,接下来的工序就是用捣、切、压、漂、洗等手段,将材料中的纸浆分离出来。 易书元整个过程安静无声,并且和纸坊分工明确不同,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处理,委婉回绝了好几个想帮忙的人。 直至搅出纸浆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甚至午间都拒绝了陈老汉一同用餐的邀请。 纸坊里很多人在吃饭的时候都端着碗过来。 一边扒饭一边留意着易书元的动作,看他将纸浆导入一个空置的浆池。 “那点纸浆不够的吧,要不要去给易先生添一点?” “少多管闲事了,等他讲了再说。”“看他一会一个人怎么抄纸。” 一些帮工在那看戏聊天。 易书元干活确实像那么一回事,但浆池这么大,料就这么一点,竹帘抄纸都成不了型。 而且竹帘不小,一般需要两人抬着配合抄纸才能确保均匀。 不过易书元已经完全沉浸在制纸的过程之中,仿佛根本不清楚纸浆太少,也不在乎竹帘大小。 别的浆池全都是浑浊一片,而易书元这边的浆池却如清汤寡水,只有一些看似杂质一般的雪白纸花在水中沉浮。 易书元整理了一下袖口,随后拿起竹帘,弯腰小心地抄入水中。 原本随着水流飘动沉浮的纸花好转动几圈,居然全都汇聚到了竹帘上。 易书元上下一摆,纸浆便随着流水均匀地铺到了竹帘上。 就像是干过无数次的老师傅一样,易书元转身往背后的桌上一送,就像是铺席子一样将湿润的浆纸铺在了桌上。 如此反复几次,易书元就将池子里的所有纸浆捞了个干净。 易书元总共制作了十几张纸,但叠在一起摊桌上也就薄薄的一层。 这是易书元第一次请人帮忙,请一个帮工一起抬着桌板,一起到烘纸房去给湿润的浆纸挤水烘干。 等易书元一走开,其他一众帮工,甚至是陈老汉在内,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聚到了易书元刚刚的浆池前。 “这”“我是不是眼花了?” “那我指定也花了” 这哪像个才干完活的浆池啊,里面纸浆被抄得干干净净。 别说残留的纸浆,甚至连一丁点杂质都没有,以至于池子里的水清澈如山泉。 “少废话了,干活去!” 陈老汉呵斥一声,一众人才不情不愿地离开,只是心中始终对这种情况百思不得其解。 干了这么久造纸了,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 因为总共没多少纸,只有薄薄几层。 所以沥水挤压外加烘干纸张,这种正常厚厚一打纸张需要一天一夜的事情,在易书元这也就小半个时辰都不到。 此时纸张只是半干,易书元便和人抬着“纸板”到了晒场。 “多谢!接下来易某自己来就行了。” “唉,易先生有需要的话只管叫我!” “好!” 帮忙的长工离开,易书元看向纸板,提起一个陶壶,均匀地重新将纸板浇湿。 下一刻,易书元又将一层薄薄的纸张从叠一起的“纸板”上揭下来。 这一层纸此刻就如同一层柔软的布料,在易书元手中随风飘荡。 透过那湿润的纤维,易书元仿佛能看到山野和竹林,感受到天地自然。 “呼” 轻轻呼出一口气,易书元将这一层纸贴到了已经润湿过的晒板上。 一张两张三张,一面板,两面板 十几张纸很快铺完。 易书元站在晒纸架一旁,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侧目看看纸坊内部,随后挥袖一扫。 “呜呼.呜呼” 院子中起了一清风,日光挥洒下来,在纸张表面燃起一层薄薄的天阳正火 直至易书元取了纸之后道谢离开,元江纸坊内的人都还对着那一池清水啧啧称奇。 —— 此刻,易书元心情较为激动,一路脚步轻快,一直沿着城中道路出了城。 随后更是运转那种陆地身法踏风急行,融入风中吹到了乡野田间的林前。 前边是大片硕果累累的稻田,身后是幽静的树林。 周围既无行人也无走兽,只有林中偶尔有鸟鸣声传来。 易书元寻了一块有树荫遮挡的大石头坐下,这石头平整宽敞,仿佛就是天然的石桌。 灰勉立刻跳了出来,站在石桌的一角,摆出了此前易书元自己买来的笔墨砚台,更是将抚尺玉惊镇于石上。 “先生,要做扇子了么?” “嘿嘿,看好咯!” 易书元笑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将之对折之后用刻刀凌空划了四刀。 顿时,两片扇形纸张便已脱落,随风飘到了易书元掌心,而身下的那一张大纸则被灰勉接住。 纸张仿佛两片蝴蝶的翅膀,在风中一起一伏,却又并不飞走。 易书元面色恢复平静,袖口一展,其中又一根根飞出了之前早已完成的扇骨。 纸若白绢起伏,缠住根根扇骨。 没用什么浆糊,一根根扇骨就与扇面之纸贴合在一起。 直至扇柄相合之处,易书元也没有用什么其余的材料,而是将一根乌木芯按作转轴。 整个过程十分轻柔,既无锻火炎炎,也无天雷轰鸣。 一把两面洁净的白纸扇已经出现在易书元手中,不过至此扇子尚未完成。 “先生,墨磨好了!” 踩着纸张的灰勉提醒一句,然后放下墨条,将笔举起。 易书元手持纸扇放于石上,接过笔轻轻沾墨,在纸张两面分别书写一句话。 随着笔尖触碰纸面,墨汁就如同流水那样,以浓郁的墨色流入纸面,形成一个个水汪汪的文字。 天罡地煞和相数。 千变万化各不同。 最后一个字落下,折扇微微一震,墨色中隐有华光闪过。 易书元将笔放下,手持展开的折扇,看了看远方。 随后正手对着远处的阔南山一扫,再反手向元江县城一扇。 刹那间一股清风逆卷,缠绕着易书元周围,更缠绕着易书元右手之上的折扇。 易书元身中的法力乃至灵气和精气神都疯狂涌入折扇。 扇面上,一面渐渐浮现阔南山水,一面渐渐呈现古城之景。 “呜呼.呜呼呜呼” 风依然不止,折扇周围仿佛起了一阵龙卷,让一边的灰勉都有些睁不开眼睛,慌忙扑住笔墨纸砚,防止被吹走。 而一边的抚尺玉惊已经悬浮而起,飞到了易书元身边,仿佛和折扇之间存在着某种呼应。 易书元略显疲惫,却不再如上一次那样不堪,看着手中高举的折扇,带着从容的笑声说道。 “天韵自起,妙法自成,你便是我的折扇,名曰:吟尘!” 没有当初抚尺那样巨大的动静,更无雷鸣雨落,只是环绕折扇的风在此刻散去。 那两扇子扇出来的风于此刻才显现。 这风吹向乡野,吹向城池,也吹向了山林与流水. “先生救我,啊——” 抱着那张被裁白纸的灰勉,直接被吹走了。 易书元眼疾手快,在灰勉飞远之前伸手抓住了它的尾巴,但脸上绷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94章 石机已至 风逐渐缓和了下来,灰勉就将白纸纳藏起来,然后跑到了易书元的肩头。 “先生,你有新扇子了,之前那把可以给我了吧?” 正在把玩着手中折扇的易书元看向灰勉。 “之前那把?哦,可以。” 易书元将之前从摊贩那边买来的扇子取出,然后递给了灰勉,后者抓住扇子一阵欢天喜地。 还别说,灰勉的爪子十分灵活,居然还能开扇子学着易书元的样子扇风,只不过得双爪。 “走吧,回家了。” 易书元收起折扇,将石头上的文房用具也一并整理好,带着挥扇臭屁的灰勉前往西河村。 —— 秋分还未到,元江县内的农人先后开始了收割稻谷的工作。 易书元先回了一趟易家的院子。 院门锁着,家里似乎也一个人没有,易书元便知道肯定在田里了。 如今的田野里大多数金黄色的一片,麦浪如同潮水,在风中起起伏伏。 今年西河村的稻子长得都不错,而易家那一片的稻子长得尤其好,光是个头就比其他地方高一小截。 易书元走着田埂来到了易家那一片田亩所在。 易保康夫妇和易勇安夫妇都埋头在地里割刀,阿宝自己在田边跑来跑去,然后发现了易书元从田埂那边走来。 “伯爷爷,伯爷爷来了——” 阿宝高兴地叫了一声,赤着脚冲了过来,扑到了易书元的腿上。 “大伯,大伯!小貂呢?” 阿宝瞅了瞅易书元的肩头,没见到灰勉,然后立刻跑到易书元背后,也没发现。 灰勉原本抓在易书元背后的衣服上,随着阿宝转过来,它也赶紧跑到了前面,这两家伙玩上捉迷藏了。 “兄长!”“大伯来了?” 易保康等人也直起身子,看到了在那陪着阿宝玩闹的易书元。 “是啊,过来帮家里收稻子!” 易书元说着露出笑容,而他胸口的灰勉也在此刻蹦了出去。 “小貂别跑——” 阿宝叫了一声,赶紧追了过去。 易书元也不再废话,在易家人的寒暄之中,已经脱鞋子卷裤腿和衣袖,走向了田地。 来割稻子肯定是有备用的镰刀。 正如当初所预料的那样,今年是一个丰收年。 —— 收完稻谷后没多久就是秋分了。 这天夜里,易书元悄悄从床铺上起来,化作一阵清风吹向了阔南山。 去山中时只有易书元和灰勉,但当一阵风带着易书元在元江县城隍庙处显形的时候,他身边多了黄宏川和松翁。 黄宏川或许好奇的成分更多,但在老松眼中,这可等于是娃娃在渡劫,现在是渡劫最后一步。 谁都不想错过。 此刻夜已经深了,街上更无什么行人。 易书元双目在庙前扫视一番,便发现了什么,回想当初夜巡游的手法,他运转法力,跺了跺脚。 阴与阳的界限便呈现在三人眼前。 鬼门关处,守关的阴兵忽然看到有三个外人出现,本想大声呵斥,但又忽然看清了什么。 除了易书元,边上的黄宏川更是在这阴阳界线之处隐隐呈现神光。 “是易先生,那边上的莫不是阔南山神?”“速去禀报城隍大人!” 等易书元等人在一名阴差的带领下到了阴司殿外的时候,元江县城隍和几名阴神正巧迎了出来。 “易先生,黄公,这位是松翁吧,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城隍大人客气了!”“见过城隍大人!” “请!” 一众人被请入了大殿,不是审问鬼魂的赏善罚恶殿,而是易书元第一次来时那种殿堂,更像是城隍庙在阴间的投射。 阴司的各司大神几乎都放下了手头工作到齐了,毕竟这也算是元江县阴司的一件奇事,以后估计不太可能再有了。 见到这么多阴间的鬼神,灰勉紧张得不行,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就缩在易书元身上装动物。 其他鬼神只当没看到这只小貂,他们才不关心这个。 众人才落座,向常青便发问了。 “易先生,这山石如何了?” 易书元直接从袖中取出了那一块山石,将之一抛就悬浮在大殿中央。 当看到山石上那宛如活物的墨痕的时候,一众鬼神都啧啧称奇,很多人都站了起来走近一些细细观看。 “真是少见,竟然还真的成了,呃.” 武判下意识说出了心里话,看见没人注意他才放心。 “这墨痕简直宛若活物!”“是啊,再放个百十年的,怕是能生出精怪来?” “以此石为基,定能炼制出一件宝物!”“不错不错!” “确实如此,若非早有安排,此物炼成宝物大有可为!” 向常青也观察完山石之后看向易书元。 “确实已经灵性不缺.来人,去将何欣带来,就说时机已到。” “是!” 阴差离去,殿内鬼神还在对着山石评头论足。 不过没过多久,当何欣踏入城隍殿的时候,所有视线都落到了她身上,看得何欣紧张不已。 何欣又成了那个有些拘谨的女子,她走入殿内,向着各方行了一礼。 “各位大人,小女子来了!” “易先生,可是终于到时候了?” “是到时候了!” 易书元站了起来,一招手,山石就飞到了何欣面前。 何欣看着眼前的山石和其中灵动的墨色小鱼,觉得甚是新奇,就算她只是个阴魂,也觉得这石头是个宝贝。 “嗯?难道我要带着它过河?” 何欣虽然知道要上很危险的幽冥渡,但其实并不清楚具体的细节,此刻看到这山石似乎明白了一些。 说话间,何欣也下意识伸手,山石就这么落到了她的手中。 好沉!根本不像是这么小的一个石块! “不错,正是要带着它过河,与你一同去往轮回!” 易书元的话确认了何欣的疑问。 一边的向常青看了看周围,严肃地说道。 “好了,都到了,便不废话了,走!” 一个“走”字话音才落,城隍大袖一挥,周围城隍殿的景色迅速模糊,再清晰的时候已经不在阴司府邸范围内。 此刻,易书元和一众鬼神已经到了一条一处阴山边。 脚下是一条蜿蜒的大道,一直通向远方,前头能隐隐看到一条宽广湍急的大河。 有很多鬼魂从数不清的“小路”上出来,逐渐汇聚到了“大路”。 有的鬼魂只身一人,有的三两成群,有的还有阴差看顾,全都向着远方走去 天色是无边无际的阴沉,但在大道边上,开满了一种暗红色的花朵。 “这便是黄泉路吧?” 易书元问了一句。 “不错,诸位勿惊,且看老夫施法!” 城隍说完再次一扫大袖,众人脚下生出一股雾气,裹挟着他们急速前行,就像是一团阴云贴地而飞。 黄泉路上很多鬼魂看到看到阴云飞来,纷纷下意识躲避,却看不清阴云之中有什么。 老、少、男、女 形形色色的鬼魂都有,各式各样的死法几乎都能在魂体上看到端倪。 一条黄泉路上虽都是鬼,却仿佛让易书元看到了人世百态与纷争。 这里时间似乎有些错乱,片刻好似很久,很久又如同片刻,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向常青才再次开口。 “黄泉路乃幽冥之域,想要速行需我等幽冥鬼神之力相助,否则纵然是仙佛之力,在此处也可能迷失。” 向常青话音落下,众人身边的阴云也在逐渐散去,并且生出脚踏实地的感觉。 面前不远处,就是一条宽阔壮观的大河 忘川河! 一种嘈杂的声音隐隐从河面上传来,初始并不明显,但当易书元仔细倾听之时,声音顿时变得嘈杂且明显起来。 “冤枉啊”“帮帮我”“救我上去!” “大人,大人我冤枉啊——” “来个人拉我一把.” “好冷,好冷!”“救救我,拉我上去——” 这一刻,易书元都微微有些头皮发麻,他的目力太好,竟然逐渐看清了这大河的波涛之中人头攒动. 那是无尽的阴魂,看着十分可怜,向着路过的阴魂乃至阴差祈求帮助,一个个都凄惨嚎叫着! 远方有一座模糊不清的大桥,而河面处偶尔还会有一艘船在行驶。 这种船与其说是大船,不如说是没有棚子的平板木船,在波涛中起伏,看着极为危险。 船下密密麻麻挨满了河中的鬼物。 这些鬼物哀求着船上的阴魂,但有时候会忽然变得极为可怖。 或抓住船上的鬼魂就想要把他们拉下来,自己则想方设法欲爬上船去,或露出凶容好似要将船掀翻. 何欣虽然是鬼魂,但此刻抱着山石的她胸口剧烈起伏,就连灰勉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恐惧。 这是忘川河水带来的恐惧,也是无尽凶魂厉鬼扭曲恶物带来的恐惧! 向常青取出一个令牌,直接放到了何欣抱着的山石之上。 “凭借此令上船,登船之后尽量守在船心,其他鬼魂遇险,亦或是有任何河中之鬼叫你,都不可相助或者答应.” 其余鬼神也纷纷开始叮嘱。 “记住,千万不可被拉入水中,否则永不超生!” “谁也不知道鬼魂在幽冥渡上会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只知道有些鬼魂会莫名到船边去!” “更不可对水中鬼物生出怜悯之心,伱所见的不过是表象,它们都是恶鬼凶魂,恨不得吞噬你的魂魄!记住了吗?” 何欣深吸一口气。 “记住了!” 向常青看出了何欣的恐惧,他微微皱眉,随后看向易书元,有些话就看易先生的意思了。 易书元上前一步开口道。 “何姑娘,你若反悔现在还来得及,这忘川河会比你预想中还要凶险!” 何欣确实犹豫了,但也仅仅犹豫了片刻,马上就甩了甩头清醒过来。 “不反悔!他们能过去,我也能过去!而且这石头沉,我不会被拖下去的!” 石头沉? 易书元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 石头上的令牌此刻已经开始散发光芒,河岸一个简陋的码头处,三三两两聚集过去很多鬼魂。 这些鬼魂手中都有类似的“船票”,一艘渡船已经朝着岸边驶来。 向常青也不再给何欣第二次反悔的机会了。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不要误了登船!” “是!” 何欣看向易书元,看向一众鬼神,看向不曾见过的山神和松翁,最后也看了一眼易书元身上那只小貂。 易书元向着何欣拱手行了一礼,后者慌忙回礼,然后也向着其余人行了一礼,礼毕才走向了那边的渡口。 等走出几步之后,何欣再回头,却发现根本看不到元江县的鬼神和易书元。 周围仿佛只剩她孤身一人,以及手中沉重的山石. 我能行的,别的鬼可以我也可以! (本章完) 第95章 有惊无险 渡口是一个黑石垒砌的老渡口,一个个鬼魂脸色各异,有的难言亢奋,有的忐忑不安。 何欣的样貌看起来与活人无异,手上还抱着一块石头,在一众准备登船的鬼魂中显得尤为特殊。 虽然很多鬼魂都看向何欣,但显然大多被告诫过不要在幽冥渡上做多余的事,所以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一共有三四十个鬼魂在渡口等待,所有人都不敢太靠近河水。 站在岸边,此刻看向河中竟有一层雾气,看不清河水有多宽。 只能看到水中出现的鬼魂在哭诉,听到水中不断地喊冤声。 一艘渡船缓缓驶来,船尾的摆渡人笼罩在阴影中,穿着一身蓑衣带着一个斗笠,看不见长相,甚至不知道是鬼是神。 “救我——”“求求你,让我上去!” “我是冤枉的!”“让我上船——” 鬼物在河中变得激动起来,船下满是水中的鬼怪。 但鬼怪无法抗衡河水的流动,往往只能凭运气在船边逗留一小会,就会被水波卷走,无法在同一处停留过久。 摆渡者没有看向渡口,而是看向远处的黄泉路方向,那边有一团若有若无的阴云。 想必是有幽冥之神在那个方向看着。 随后摆渡者才看向这一趟准备登船的人,一共三十一个,勉强能挤得下。 嗯? 摆渡者发现了站在较后方的何欣,这女鬼气色如同活人,还抱着一块石头? “嘭~” 船靠在渡口,摆渡者将船杆往船上一挑,将一块门板大小的跳板挑出,连接了渡船和渡口。 “上船吧!” 听到这话,在渡口上的鬼魂面面相觑,没有一个率先迈步,而是忌惮地看着水中。 整艘船都鬼物包围了,甚至有一些伸长了手,看着都扒到船舷和跳板了。 摆渡者不知道已经摆渡过多少回了,看着一众鬼魂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也见惯了这种场面。 “上船吧,占个好位置!” 此话一出口,所有鬼魂惊觉。 下一刻,好多手持令牌的鬼魂几乎同时向船上冲去。 这船看着不大,要登船的鬼却不少,如果占据中心,那就不用担心掉下去了。 “别挤!”“我先上船!” “不要挤我,别挤,啊——” 因为太想先登船,七八个鬼魂同时上跳板,其中一个晃动之中竟然被水中一只长手鬼抓住。 水中刹那间聚起一团鬼物,一个个都想往上爬。 “让我上去——”“拉我上去——” “啊,救我——” “哈哈哈哈,换我上去,换我上去.” “放开我!”“别抓着我!” “噗通~”“噗通~”. 拥挤在跳板附近的鬼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只片刻,四个鬼魂就被拽入了河中。 船边的河水好似沸腾了起来,无数鬼物露出凶相,对着落水的四鬼啃食. 惨叫声和鬼物荒谬诡异的笑声和哭喊声交融在一起,吓得一众原本急着上船的鬼魂都缩在岸边。 “上船吧——” 摆渡者对刚刚的事情恍若未见,又这么说了一句。 何欣同样看得头皮发麻,即便鬼魂不用呼吸却也胸口起伏。 但此刻,何欣却快步上前,抱着手中沉重的山石,快速走向跳板,这会没人挤。 “咚咚咚” 何欣几步就走过了跳板,在上船的那一刻令牌就飞到了摆渡人身边。 而当何欣踏入船上之后,整条船都剧烈晃动起来。 摆渡船起伏不定的样子,看得岸上的鬼魂十分不安,似乎对船只的可靠产生了怀疑。 摆渡者又看向了何欣,更多看了那石头几眼。 好重啊,也不知道是这个女鬼魂重,还是这石头重! 按理来说,只一鬼上船,船只不可能起伏这么夸张。 “上船吧,再不上船就不等了!” 摆渡者说出这话,很多鬼魂才又开始上船,只是这次虽然也抢位置,但明显克制了很多。 远处的阴云之中,易书元和元江县的一众都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地上船了。 一共二十七个鬼魂登船,一道道令牌飞走。 最外围的鬼魂同船舷不到一臂距离,船只的吃水也明显深了不少。 船只还在微微晃动,摆渡者已经挑回了跳板,撑着船杆开船了。 “走咯走咯,往生路上莫停留行船行船,忘川河上莫回头” 船只摇摇晃晃起航,向着雾中的忘川河对岸驶去,而幽冥渡所过之处,忘川河上一片沸腾。 元江县的一众人和鬼神看着船只远去,易书元和山神等人还好,但一众幽冥鬼神已经都皱起了眉头。 “这船吃水太深了!”“是啊,看着好重啊!” “不知道会掉下去几个” 幽冥渡那边,船只的行驶速度都比往常要慢,所幸主要靠摆渡人撑杆,不至于被鬼魂拖走。 “啊,滚开,滚开——”“让我到里面去!” “走开——” 船舷边上不断有苍白可怖的手伸上来,边上的鬼魂纷纷往里面挤。 越是大喊大叫的鬼魂,就越快呈现出癫狂的样子。 有的鬼看何欣是女流之辈却在中间,岸上时还残存的一点风度在此刻也没有了,想要把她拉出去。 “伱到外面去,让我进去!” 何欣的手臂被边上的一个鬼魂拉住,吓得她身子一抖,喊叫着猛然用石头砸向对方。 “放开我——” “嘭~” 一道墨光闪过,抓住何欣手臂的鬼魂直接被弹飞,摔到了船边。 “救救我!”“让我上去——” 一只只手在这一刻抱住了鬼魂悬于船舷边的脖子,在鬼魂的尖叫中将他拖了下去。 “那块石头是个宝贝!”“抓着石头一定能过河!” 一众鬼全都看向了何欣,后者更是抱着石头频频后退。 “别过来,滚开!这石头不是宝贝,是长辈托付的东西,滚开——” 何欣挥动着手中的石头,带起“呜呜”的风声,使得一众鬼魂都不敢靠近她。 有鬼魂从她背后偷偷接近,然后猛得伸手抱住了何欣的腰。 “哈哈哈哈,看你往哪跑!给我拿来!” “啊——” 何欣吓得尖叫起来,上半身扭转半圆,挥动石头就是一砸。 “嘭~” 又是一道墨光闪过,那个鬼魂直接被砸飞,“噗通”一声坠入河中,又引得水中厉鬼一阵“狂欢”。 所有鬼魂都退缩了,不敢再靠近何欣。 船上又变得安静下来,鬼魂们都昏昏欲睡。 —— “欣儿.欣儿” 一个凄苦又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昏睡中的何欣一阵头痛,她望向来时一侧的水中,竟看到自己的母亲在水里挣扎。 “欣儿.救救为娘” “阿姐,阿姐——” 更多在意的亲人在水中显现。 何欣的意识都变得有些恍惚,心中更是痛苦不已,怎么会?怎么会呢? 脚步踉跄一下,何欣就迈步走向了船边。 这一刻,手中的石头刹那间变得更加沉重,使得何欣一下子被带得趴在了船上。 “咚~” 得一声,石头砸中船板,也让何欣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下来——” 一个厉鬼伸手抓向何欣身边,她心头大骇,拖着石头仓皇后退。 “噗通~”“噗通~”. 又有几个鬼魂落水的声音。 “莫回头,莫回头,忘川河上莫回头” 摆渡人悠悠说着,手中的撑杆不断落下,不论是谁坠河,他驾驭的渡船都毫不停留。 这会船上已经空旷了不少,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个鬼魂。 有的鬼魂惊恐不已,尽量缩在船中央。 有个鬼魂神色恍惚,看着忘川河的同时,身形摇摇晃晃,也不知道会不会走出船去。 河不知道多宽,船不知道行驶了多久。 在船上的鬼魂又变得昏昏欲睡。 何欣蹲在船心抱紧了手中的石头,这股分量也让她感到踏实,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更不敢看向河水。 还有多久,还有多久才能到? “船家,还有多久到啊?” 有鬼魂受不了了,这么问出了声来。 然后下一刻,那鬼魂看向对岸,忽然发现船已经靠岸了。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 “真的到了!快走快走!” “我先上去了!” 鬼魂刹那间狂喜,刚刚那问话的鬼魂率先冲向了岸边,在船舷上一跃而起,他身边的几个鬼魂紧随其后. 何欣也看着岸上面露欣喜,见其他人已经上岸,她立刻也要跟着起身,这破船她一刻也不想待了! 只是手中的石头现在奇重无比,何欣根本起不了身。 眼看船上的鬼已经都上岸走光了,只有何欣一鬼还在船上,这幽冥渡又有离岸的趋势。 “啊——给我起来啊,我要上岸——” 何欣尖叫起来,但就是搬不动手中的石头。 丢下它,丢下它我就能上岸了!丢下它,它太重了,我搬不动了! 这种念头产生的那一刻就不可抑制地放大。 我马上就要轮回了,下辈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丢下它! 何欣死死抓着石头的手指都渐渐松开了. “不行!” 咬牙低吟一声之后,何欣又死死抱住了石头。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密集的跳河声传来,这一刻,何欣又瞬间惊醒,恐惧和庆幸升起,魂体一阵酥麻。 将近十个鬼魂跳入了水中,剩下的鬼魂也大多到了船舷边。 “还没到呢,还没到呢” 摆渡者平静地回答着刚刚的问题,但提问的鬼魂已经坠入了忘川河 何欣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恐惧和亢奋使得她有一种呼吸急促的错觉。 她看着手中的石头,此刻虽然沉重,但不至于根本搬不动。 我在帮它,它也在救我! 船只靠岸的时候,船上剩余的鬼魂已经只有五个。 何欣抱着山石死死蹲在船上,其余鬼魂也不敢随便下船。 直到摆渡者将跳板放好。 “咚咚咚” 船杆敲打着船板,也打在鬼魂心间。 “到了,上岸吧,来生好好过!” 山石一下子变得轻了许多,何欣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但相信手中的分量感,她第一个站起来,踩着踏板冲上了岸。 脚踏实地,没有坠河! 轮回的岸边,是淡淡的光芒,看似有大门在远方。 当何欣看向那扇门的时候,再回神,却发现自己似乎在流光中距离那门越来越近。 身后再无忘川河,身边也再无其他鬼魂,光芒呈现,从五颜六色到黑白交织 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何欣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了.—— 忘川河另一端的岸边,元江县一众纷纷长出一口气。 “终于上岸了!”“过去了!” “真是好悬啊”“若是让那贾云通来,必然是过不去的!” “唉!” 易书元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确实,贾云通来的话八成已经坠河了。 向常青微微点头。 “易先生,黄公,此番事了,我等回去吧!”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直到离开前,松翁愣愣看着忘川河对面,他们能察觉到登岸,却因为迷雾已经看不清细节。 这一劫,娃娃算是过了么? (本章完) 第96章 新衣白纸扇,抚尺袖中藏 这收成好的日子里,整个西河村都洋溢在一片喜悦之中。 易书元每每在村中走过,入目最多的颜色就是金色,村里能晒谷子的地方全都晒满了,田里也都晒着稻草。 家家户户院内院外都晒了谷子,晒谷场那种开阔地带更是得排着队来。 这便是事实呈现的丰收年。 晒谷场中,易书元用耙子翻动着谷子,周围都是稻谷的香味。 “伯爷爷,爹——娘说吃饭了——” 阿宝跑到晒谷场喊易书元和易勇安去吃饭。 午饭较为丰盛,除了一盘腊肉,还有一条新鲜的红烧鱼,再加上青菜和和丝瓜汤,用易保康的话说就是神仙不换的日子。 “来来来,大伯快坐!”“当家的,去隔壁借点酒来。” “对对对,这么好的菜,没有酒怎么成!勇安快去!” “哦” 刚刚盛好饭坐下的易勇安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看到阿宝趴在桌子下面到处看来看去,就一把拎了起来按在凳子上。 “好好吃饭,趴地上干什么?” “爹,我在找小貂呢.” “一会剩点鱼骨头给它,它就会出来了。” 躲在房梁上的灰勉听着顿时火气就上来了,我又不是狗,凭什么让我啃骨头? “好了,勇安,你不用去了,我那有酒,我去拿。” 易书元站了起。 “唉大伯,我帮你去拿就是了,是不是在屋里?” “不用了,你找不到的。” 易书元拦下了易勇安,然后走向自己住的那间屋子。 一进门,易书元袖子里就飞出一个葫芦,并在空中由小变大。 等到了易书元手中的时候,这个葫芦已经变得老大一个了。 养了这么些日子,今天就尝尝老教头的药酒味道如何。 等易书元回到堂屋,易勇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手中的葫芦,这么大一个我会找不到? 不过大伯什么时候带来了这么大一个葫芦? “哎呦喂,这么大一个葫芦啊?”“兄长,里面什么酒啊?” “好玩好玩,伯爷爷这葫芦给我玩好不好?” “去去去,这是装酒的!” 易勇安将阿宝又按回位置,显然所有人都被这葫芦吸引了注意力。 易书元轻轻拔掉葫芦塞,一股酒香顿时就从葫芦里面溢出来。 “这酒是我辞去文吏之职时,县衙的陆老教头所赠,是好酒,趁着今日便一起尝尝。” 这酒到易书元手上虽然还没多久,但如今也不能算纯粹的普通药酒了。 这段时间的晚上,易书元不再是睡梦修行,而是盘腿打坐,将酒葫芦放置身前,算是浸润了不少灵气在里头。 “这是药酒,里面可有不少名贵药材,喝了能调理身体,让人少生病痛。” “这么厉害啊?”“味道倒是香.” 其他人都被酒吸引了,但赵氏却听得一惊,赶忙问道。 “大伯,您辞去了县衙的官职?” 易书元点头确认。 “一介文吏,岂敢称官,不过确是辞了,元江县志已经编撰完成,易某也没理由留在那了。” “啊?”“大伯辞官了?” 这下易家人都反应了过来,本以为易书元只是农忙的时候来家里帮忙的。 易书元笑了,他早就想到了其他人的反应了。 “怎么,觉得可惜?” 易保康却一拍大腿道。 “辞得好!兄长这就能专心赶考了,等高中了,就是真的大官,也能告慰爹娘在天之灵了!” 靠,差点忘了还有易保康这么个绝对挺兄派。 易书元哭笑不得,他的外表年轻,易家人有时候就也会忽略他的真实年龄,那是妥妥的老考生。 “我呢,想要在有生之年游遍山川大河天下名城,或许有一天我会想当官,但肯定不是现在。” “不说了,来,尝尝这酒!勇安,伱去给你媳妇拿一只碗来,弟妹,你也喝点,这酒中药材可名贵得紧!” 赵氏本来是不喝酒的,但一听药材很名贵。 即便还在为易书元辞职的事情可惜,但还是去拿了空碗,只是嘴中有些碎碎念。 很快,酒碗齐备。 易书元亲自为每个人都倒了一碗酒,他的手很稳,一滴都没有撒。 即便李氏和赵氏几番推辞,易书元也依然为她们倒满了。 等倒完酒,堂屋里酒香已经盖过了菜香。 “来,我等从未一同饮酒,今日就喝一个。”“对,兄长请!” “大伯请!”“请!” 几人端起酒碗,就连李氏和赵氏都笑着学男人碰了碰碗,随后浅尝辄止地抿了一口。 这酒一入口,一股辛辣和醇香同时冲击口腔。 等咽下去之后,更有热流在胃中扩散,激得人体表泛起一层细汗,火热但又舒坦。 “好酒啊!”“真好喝!” “兄长,这酒不便宜吧?”“别人送的,不知贵贱。” “我也要,我也要喝!” 阿宝闹了起来。 “小孩子家的喝什么酒?” “我就要嘛.” 堂屋里一阵欢闹,接下来众人开始夹菜吃饭。 这酒虽然看似劲不小,却并不如何醉人。 赵氏和李氏两个从不沾酒的女流之辈居然也将一碗酒喝光了。 只是当菜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易家人却也几乎都醉倒在了桌前,不像是喝醉的,更像是吃着吃着吃醉的。 除了阿宝,也就只有易书元还端坐在桌前。 “伯爷爷,娘亲他们都怎么了?” “喝醉了呗。” 易书元瞧了瞧阿宝的饭碗,板着脸严肃道。 “剩下几口都吃了,给你弄点鱼肉。” 易书元用筷子剔出鱼脸颊上的一块肉,沾了点红绕酱汁后放到阿宝的碗里。 看着阿宝扒干净碗里的饭,易书元这才露出笑容,随后站起了身来。 “阿宝,伯爷爷接下来说的话,你要记住,知道了吗?” “哦” 阿宝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 “伯爷爷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这些钱是伯爷爷攒下来的,让你爷爷奶奶收好” 易书元袖中滑出一个钱袋,将之放在易保康身边的桌上。 钱袋里面一共有五十两银子,算是易书元能够拿出来的极限了。 易书元看向盯着他的阿宝,笑道。 “你爷爷是个好人,但有时候性子太憨厚,你奶奶有时候凶一点,但精打细算是个能管住家的,就是不要对侄媳妇太苛刻了,玉莲是个孝顺乖巧的孩子。” 这么说着,易书元又玩笑似得说了一句。 “还有你爹藏起来的那张字,可以一直留着,不过哪天若他真的想卖,可不能卖得贱咯!” “好了,伯爷爷走了,你不要出去乱转,等你娘亲他们醒过来了再出去玩。” 易书元走近阿宝揉了揉阿宝的头,然后向着堂屋外走去。 房梁上一道灰光一闪,刹那间已经窜到了易书元的身上,阿宝根本就没看清。 “伯爷爷——” 阿宝叫了一声,易书元回头看向他。 “那个,那你回来吃晚饭么?” 易书元摇了摇头。 “不吃了。” 易书元离开堂屋,走入自己的屋子。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内着淡青儒衫,外套玄色大氅,头上的儒巾也换成了丝带扎髻随发飘落。 “伯爷爷?” 阿宝跑到了堂屋门口,瞪大了眼睛看着易书元这一身行头,有些认不出来了。 “伯爷爷走了,别乱跑!” “哦” 易书元笑了笑,走向院外,出了之后将院门关上,随后迈着悠然的四方步,向远方走去。 人在走着,往事一幕幕也不断在易书元脑海中浮现,有回来之后发生的一切,也有儿时的点点滴滴。 曾经模糊的记忆,在此刻变得清晰,就连那朦胧不清的爹娘,似乎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袖中一把纸扇滑落到手中。 折扇“刷~”地一下在易书元手中展开,扇面摇曳之间带起一阵阵清风。 “人常说,修仙出世忘却凡尘,我倒好,反而越发清楚了,嘿嘿嘿” 易书元笑着,却丝毫未觉不妥! —— 易书元交代阿宝事情的时候,易家人的确实都醉了,但又好似在做一个梦。 梦见自己醉了,梦见自己趴在桌边,梦见大伯(兄长)在那叮嘱着阿宝,虽然醉了,但却听得清晰。 易保康如此,易勇安如此,赵氏和李氏也是如此。 阿宝听易书元的话,没有出去乱跑,就一个人在家里玩。 阿宝会奇怪那个葫芦去哪了,毕竟没见伯爷爷拿走,也会时不时找找小貂是不是还在家里,更还会爬上凳子夹一口剩菜边吃边玩。 终于,足足一个多时辰之后,易保康第一个醒了过来。 “醒醒,醒醒?怎么都喝醉了?阿宝,你伯爷爷呢?” 院子里拿树枝当马骑的阿宝噔噔噔跑了过来,趴在门框上说。 “伯爷爷走了,晚饭不回来吃的!” 赵氏等人也已经醒了过来,前者抓过桌上的钱袋,打开一看是一锭锭银子。 赵氏抓着钱袋走到门前看看外面,然后将孙子拉进屋内。 “你伯爷爷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易勇安和李氏等人也都看着阿宝,看得孩子顿时有些紧张。 “说,说了好多,说,说爷爷很好,奶奶也很好,爹娘也很好,我,我给忘了” “哎呀,你伯爷爷不是让你要记住的嘛?怎么就转眼给忘了呢?” “刚刚是记住的.” 其实小孩子也就是一时紧张想不起来,缓和一下就又能回忆起来。 不过阿宝记不记住其实都无所谓,因为易家人其实都听到了。 —— ps:说声迟来的感谢吧,感谢各位朋友的打赏和订阅,感谢“胤_0001”的盟主打赏,对这位朋友说声对不住,惊醒迟早会补上的。 (本章完) 第97章 凶恶之物 元江县郊的土路上,易书元挥着扇子走着,灰勉趴在肩头显得兴致勃勃。 “先生,咱们不去同阔南山神和松前辈道别吗?还有元江县城隍。” “上次阴间一会已经算是道别,何须专程再去说一次呢?” 易书元是很随性的人,而且道别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不需要三番两次重复,尤其是在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交代的情况下。 君子之交淡如水,过分亲热反倒反倒让易书元觉得麻烦。 “这些先不去想,找娃娃要紧,而且,先生我终于可以舒舒坦坦当一个说书人咯,利起西南,缘在东北,走也——” —— 一段时日之后,元江县衙内。 又游玩了一圈的楚航回到了元江县,不先去找自己的舅舅,而是直奔县衙文库。 “易先生,易先生,我带个好玩的东西给你看看,易.” 楚航的脚步顿住了,文库的门关着并不稀奇,但他走到门前,却发现门上居然有一把锁。 怎么回事? 楚航抓住门锁瞧了瞧,趴到门前想要通过窗户纸看看里面,但却什么也看不到。 找舅舅! 楚航急匆匆跑向主簿的官署,一进门就“嘭”的一声,和吴明高撞了个满怀。 一个倒地,一个踉跄后退,各自发出哀嚎。 “哎呦”“啊” “嘶” 吴明高和楚航一人揉着肩膀一人揉着头,前者一看是自己外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兔崽子,瞎跑个什么劲,这里是县衙!” “舅舅.您没事吧?我这不是有急事嘛.” 楚航赶紧去搀扶吴明高,将他扶到座位上,吴明高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什么急事?” 楚航顿时开口道。 “舅舅,易先生呢?文库的锁是他放的吗?” “原来你还不知道,易先生已经辞去了文吏之职,离开县衙了。” “啊?” 楚航顿时目瞪口呆。 “走了?怎么突然就走了?他怎么能走呢?” 听着这货吴明高火气又上来了,甩开楚航的手道。 “怎么?不能走?伱想让易先生一辈子当这县衙小吏?你自己不学无术便罢了,易先生可是大才,不可能一直屈尊于此的!” “不不不,舅舅,我不是这意思啊!” 楚航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解释的时候也哭丧着脸。 “易先生有没有提起我啊?” “唉!” 吴明高叹了一口气,自己怎么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外甥呢,他站起来,从背后的书柜木盒中取出一份信件。 “确实提到你了,这是易先生留的辞呈,末端第二行提到你的,自己看吧。” 楚航立刻拿过信,那手忙脚乱的样子看得吴明高心惊胆颤。 这封信也相当于书法作品了,而且有留名就相当于有落款。 “兔崽子你小心着点,这信别给我弄坏咯!” “是是是” 楚航动作尽量轻柔,取出信纸之后大致浏览了前面,都是一些对他来说没营养的,到最后两行的时候才有他的名字。 “望吴大人转告楚兄,就说他的事暂且不急,切勿担忧,易某有机会自然会造访的.” 楚航眉头紧锁,什么叫有机会造访?那没机会呢? “易先生和你打什么哑谜呢?你的事是什么事?” 楚航放下信纸,随口编造道。 “就是,就是想向易先生请教学问,请教书法” “这倒是还像点话,好了,被你给搅和忘了,我还要去林大人那边呢!” 吴明高再一次站起身来,看了楚航一眼,还是先把信收起来才离开了。 楚航站在室内干瞪眼,本以为至少也要到明年的,怎么突然就走了,不行,得去易先生家里找他!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楚航注定是找不到易书元的了。 —— 八月二十四,寒露,清晨天雾蒙蒙. 一条清澈的小河沟边上,易书元挽起袖子走到浅滩边,蹲下去双手捧起一汪清水。 随后易书元将这清水拍在脸上搓洗,一缕缕水流一粒粒水珠环绕在他的双手之间,并未立刻飞溅出去。 “哗啦啦哗啦啦啦” 等到易书元洗够了,双手一撤,浑浊了一些的水全都随着他的手撒了出去。 在易书元的脚下,还有一只灰白相间的小貂也做着差不多的事,用河水清洁着自己,四肢爪子也全都清洗了一遍。 “先生,过了这一片应该就到秀州了吧?” 易书元站起身来,河沟对面,朦胧的雾气之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村落,或者说是一个村寨。 “我们应该已经在秀州境内了,只是这一片较为荒凉,一直见不着城镇罢了。” “飞过去不就很快了嘛?” 易书元看了看灰勉。 “你这家伙,我们顺着那一份缘法牵连找娃娃,不是急着赶路,飞来飞去快是快了,天晓得是不是一下子就过了头!” “走吧,前面找人家买点吃的。” “还要买做菜的佐料!” 灰勉说着就扯着易书元的衣衫,几下蹦到了他的肩头。 小河有深有浅,易书元这会的位置有很多大块的鹅卵石,河水清澈见底,他踩着石头就能轻松过河。 雾气始终未消散,不过对于易书元来说并不影响方向感。 走着走着,脚下原本有些荒芜的地方,明显有了踩出来土路的之感,还能踩到一些车轴印。 土路的一边,易书元忽然发现了一间小房子,真就是那种只有半人高的小房子。 这是一种小庙,一般是建给土地的。 虽然比不上那种富丽堂皇的大庙,但至少让地祇有地方安身,有塑身能享受香火供奉。 只是当易书元几分好奇心走到庙前,想要看看这泥塑的水平如何的时候,却猛然发现那小庙之中的泥塑,竟然被削去了脑袋! “嘶” 易书元肩头的灰勉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毛都炸开了,它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先,先生,土地公的头,头不见了” “兴许本就是没有神祇的空庙吧?” 易书元也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这可不是上辈子的地方,人们对神祇的敬畏可是很强的,谁敢随便把泥塑的头弄掉? “确实也没多少香火气息.” 易书元这么说着,但没多少不等于没有,他走近小庙几步,蹲下来细细端详泥塑。 “先生,我觉得瘆得慌,咱们还是快走吧” 灰勉扯了扯易书元的鬓发,不太想要在这里停留。 “唉,你是个妖怪啊,你怕什么?” “可是.” 被灰勉这么一搞,易书元紧张感都没有了,但代入感也少了。 不过易书元明白自身通感之能极强,略一犹豫之后,左手扯起右手的衣袖,将右臂伸向庙内。 “勿怪啊,勿怪。” 这么喃喃两句,易书元的手指触碰到了泥塑断去的脖子,一种锋锐的感觉就像是触感一样被他触摸到了。 灵觉在恍惚中呈现一种朦胧的感知,易书元双目微闭只留余光,好似要从余光中看到什么。 “喵嗷——” 一种尖锐可怖的哮声在脑海中刹那间响起,惊得易书元身子微微一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这像是一声猫叫,但太过凄厉尖锐,也太过悚然,是一种第二声骤然到第四声的急促转变,此刻易书元的脑海中都余音阵阵。 根本不像是易书元印象中可爱猫咪能发出来的。 这种通感十分强烈,易书元收回手的时候,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已经暴起。 “妖物!而且凶恶至极!” 易书元搓了搓手臂,将袖子放下。 “这妖怪连土地公的头都敢砍了,先生,我们快走吧!” 灰勉怕极了,跟着易书元久了,一直随着易书元修炼,使得灰勉的灵觉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强。 灰勉虽然不能像易书元那样拥有直观的感受,更不可能听到那一声瘆人的嚎叫,但这种时候直觉却不差。 易书元皱起眉头看向远处的村寨。 “先去那边看看!” 好歹也是自诩修仙正道之人,易书元没办法坐视不理,至少也要摸清楚一点情况。 正如易书元所言,那边是一个村寨,整个村子都被围了起来。 沿着土路一直前进就到了村寨的正面,这里还垒起了石拱门,或许是因为太早了,两扇木质大门此刻还关着。 村寨中明显是有人烟的,至少在这易书元能感受到人火气。 这也让易书元微微松口气,他就怕到了跟前是个死村。 不过易书元站在门前也犯了难。 “你说我们直接跳进去会被当贼打吗?” 易书元玩笑了一句,不等灰勉回话,他便直接拍门。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人吗?可方便开门让在下进去——有人吗——” “砰砰砰” 易书元敲门的动静还挺大的,很快就有脚步声走到了村口。 “咯吱吱吱吱” 大门被从内部缓缓打开,但只开了一条缝,并且有东西卡着门角,一个男子通过门缝瞅向门外。 易书元立刻很配合地走到他们视线能看清的范围。 “哥,看起来儒生?”“问问再说!” 里面两人的议论声全都被易书元听到了,他就等着对方问。 “你从哪来的?就你一个人?” “是啊,从山那边过来的,顺路的车马搭了一程,自己走了一程,见这边有村寨,就想来买口饭吃!” 山那边? 两句话的工夫,门内已经不止两人了,另外又聚集过来七八个汉子,有的手上还拿着棍棒铁耙等物。 “山那边都是瘴气,你怎么过来的啊?不知道这里闹响马啊?” 瘴气? 易书元几乎是立刻回答。 “不知道啊,我跟着一队车马来的,到了这块不顺路了,他们就不载我了,我从外乡过来,也不知道这里有响马啊” 村寨的围墙上一处,有人爬上来看了看,确实只有易书元一人。 随后里面明显是在商量着什么,没过多久,村寨的门就缓缓打开了。 门内此刻将近十个汉子,看到了门外只身一人站着的易书元。 易书元一见这阵仗,被“吓”得身子一抖往后缩了好几步,脸上呈现出惊慌之色。 “哎哎哎,我只是个路过的,既无钱财也无货物,有话好说” 一见到门外的人被吓到了,门内的人反倒心态轻松起来。 (本章完) 第98章 声临其境 见到外面儒雅打扮的外乡人似乎有些畏惧,一群人中年长一些的开口说话了。 “外乡人莫要怕,我们也不是什么凶恶之徒,只是怕让坏人进了村寨,来来来请进吧!” 易书元表现出片刻的犹豫,最后还是进入了村寨大门。 “多谢多谢啊” 易书元一边拱手一边感谢。 村寨的门此刻又被缓缓关上了,也引得易书元频频回头,表现出一些不安。 一众人上下打量易书元,并未见到什么兵刃。 “外乡人,你家乡在哪,可是出远门?” 虽然是放易书元进来了,但众人的戒备显然没有放下,一群人围在这边也不让开,还是一副盘问的架势。 易书元赶忙将手伸入怀中,掏了掏就掏出一份文书。 “在下家乡在月州,这是路引。” 大庸虽然有路引的规定,可其实在这事情上的管理还是较为宽松的,也只有遇上一些特殊情况才会严查。 但有路引肯定比没路引多一些方便,比如这种时候。 易书元取出的路引其实只有元江县的印戳。 但架不住易书元会变啊,路引展开的时候,上面已经多了梧州的印记,还有四五个县的印戳。 这就使的这一份路引十分饱满,有很多个官府印章。 其实村寨的人也看不懂官府文书和印章,只是有这么一个东西,还是让村寨的人放宽心不少。 “这就是路引啊?”“这么多印子?” 易书元见路引在一群人中传来传去,他便解释道。 “在下是个江湖说书人,去的地方比较多,停留的时间也比较长,未免麻烦,很多时候会准备路引唉切莫弄坏咯” 老者将路引从一个年轻人那拿过来,然后还给易书元。 “月州啊,这么老远过来,都没个行李啊?” 有人这么问一句,易书元顿时露出苦色。 “唉,别提了,那商贾的车马队载我一程,我不过中途在荒野解手,他们就自己走了,害得我在这边走了许久.” “这行李都还在车上,现如今只有身上带的一点行头了!” “哎呀,怪可怜的,先生要是得空,可否给我们村里说一段书?” 老者这么问一句,似乎是因为涉及本身职业,易书元脸上从刚刚的紧张和惊慌呈现出几分自信。 “这有何不可呢!行李虽然丢了,但吃饭的家伙还是随身带的。” 说罢,易书元右手袖中滑出一把折扇,左手上也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块抚尺。 到了现在,人们对易书元的身份已经基本相信了,态度也明面缓和了下去,棍棒铁耙弓箭之类的东西更是收了起来。 “咕噜噜” 易书元腹中传来一声明显的叫声,既有些尴尬,也打破了最后一点尴尬。 “先生勿怪,最近不太平,我等如此戒备也是迫不得已啊!走走走,请先生去吃个便饭吧” “呃,好好.” 易书元随着老者前进,而边上的人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多了。 —— 一个矮篱笆的宽敞院落内摆了一张小桌,桌边放了几个小凳。 易书元和那老者,还有几个汉子就坐在桌前,桌上是一点腌萝卜和咸鸭蛋。 几人端着粥碗,就着这么一点小菜吃饭。 “呼” 易书元将白粥刮起一条,吹几下之后送入口中,再夹起一片萝卜啃一点,吃得异常美味。 “易先生,只管吃,锅里还有不少!” “嗯好,多谢了,多谢!” 院子内外围着不少人,既有左邻右舍,又有游手好事之人。 这大清早从外面来了个外乡人,还是从月州来的说书人,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 “这位先生,月州有什么稀罕的事吗?”“来这里用了多久啊?” “路上还遇见什么稀奇事了?”“先生是说书的,能给我们来一段吗?” “去去去,什么事也得等先生吃完了再说!” 易书元看向四周,看来这村子是挺少有外人来的,更别提是说书人了。 但别人在看易书元这个西洋镜,易书元却也一边吃,一边在观察着人群。 目前为止所见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很正常,并未沾染什么妖气。 又扒了一口粥,就着一筷子咸鸭蛋吃下的易书元笑着说道。 “说到稀奇事啊,我在月州的时候,见到月州办了一个武林大会,好多江湖武者去呢,那个热闹啊.” 这下子人们的兴趣更大了。 “有多热闹?”“人很多吗?” “快给我们讲讲吧?” “好好,一会给你们讲,我还给你们说一段书,嗯,村里想听的人都可以来啊。” “哈哈哈,那可好了!”“村里好久没来戏班子了!” 易书元只能是咧了咧嘴继续吃粥,在村人眼中说书人和戏班子是可以划上等号的。 “对了,老里长,这边的马贼就没有官府来管吗?” 接待易书元的老者其实是一个里长,当然村里人也管叫村长。 “当然是管的了,只是官府派兵试图来剿匪,也是因为山中瘴气问题不了了之” “瘴气?” 易书元一路走来,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瘴气,而且瘴气这东西他也没有直观感受过。 “近些年这里不太平,周围的山上还产生了瘴气,尤其是雾天最危险啊,易先生伱算是运气好.” “是啊,你这外乡人是在雾中凑巧顺着道摸到了咱们这,若是走错了路进了山,那就危险了!” 秀州在这一块的山其实并不算多险峻,或者说地势的起伏并不是很夸张,是在缓缓呈现高低。 但山其实不小,山林也不少,实则若放大范围,也是山峦众多。 只是山峦落差感并不强烈,有时候会有一种分不清进山出山的错觉,所以很容易迷路。 秀州的人口分布十分不均匀,这一块属于地广人稀。 村寨的人既靠山吃山,也种地打鱼,日子过得倒也还行,近些年虽然不太平,但还不至于过不下去。 易书元一边同人聊天,一边认真听着,心中也是思量着事情。 ——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易书元来到了村中一处较为特殊的开阔地。 这村寨大体上是环形建造的,周围有的地方有围墙,有的地方以屋子外墙为界,内部起起伏伏。 易书元这会在的地方是寨子中心的一个水潭边,也是居民主要的用水地。 水潭面前有一处较为平整的广场,背后是隆起的土丘,两侧还有一些村中楼阁,这广场也算是一定程度上被环绕包围。 今天是个阴天,虽然见不着太阳,但这会雾气已经消了。 这雾一消村寨中的人明显情绪也会更放松。 一张小桌,一把椅子,易书元背靠水潭在椅子上落座,周围早已经围满了村寨中的人,两边的楼上也有不少人探出头来。 距离易书元最近的几个孩子几乎都快要趴到桌边了。 听说有人要说书,许久没见类似娱乐活动的村中人,大多想来凑个热闹看个稀奇的。 人群议论纷纷,有人在讲着说书人的来历。 有人在讨论会说什么书,也有人起哄让说书人快点的。 易书元将抚尺和折扇放好,慢条斯理地略微卷起一点袖子,又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 说书也是要仪式感的。 然后下一刻,易书元一手取扇一手抓起抚尺。 “啪~” 这一声骤然而起的脆响盖过了众人的议论,所有人心头一惊的同时下意识闭嘴,使得这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而在这种氛围下,也没有人再次开口,全都看向易书元。 “刺啦~” 折扇一展,露出扇面上神乎其技的山水。 “今日初至宝方,承蒙里长招待,便献丑说一段书,以为报答.” 易书元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人,更是微微闭眼,感受着外围更多的人火气。 周围人只觉得说书人眼神内敛,轻轻摇扇仿佛陷入回忆。 下一刻,清朗有利的嗓音响起,在周围地势的帮助下甚至带着一些回音。 “话说承兴九年之初,在苍山山脉以南的元江县,出了一桩奇案,当夜县中一位文吏正深夜矫正书稿” 三言两语间,众多村人已被神牵故事之中 “夜越是深了,就越是寒冷忽然间!文吏觉得阴风阵阵” 易书元话至此处,以折扇遮住口鼻,模仿出一阵风声。 “呼呼.” 周围听众本就已经十分入神,此刻更是只觉得身临其境。 “咚咚咚咚咚咚.” 易书元口中竟然发出一阵“鼓声”,边上几个孩子忍不住趴到桌前去看说书人的嘴。 发现说书人嘴巴鼓鼓囔囔,鼓声夜确实是从他嘴里出来的。 边上的大人赶紧把孩子拉开,生怕打扰到了说书先生。 易书元根本就没有在意孩童的动作,他放下扇子压低身子,以浑厚但低沉的嗓音道。 “这击鼓者,竟然是死于娥水之冤魂——” “嘶” 人群中略有骚动,但无人出声。 “那元江县衙之中上至官员,下至小吏,听到鼓声,那管是深夜,纷纷前往公堂啊.” “任谁也不知,此案的牵扯会有多大” 当初身临其境,而此刻的易书元则声临其境,此刻只凭借一张嘴,就好似将所有听众都带回到了那一个夜晚。 他能感受到在场之人的种种情绪,能感受到他们的这一份专注。 每一次情绪的起伏,都能引起人们气色的变化,并且因为易书元的讲述,人群中原本驳杂的气色也逐渐趋于统一 但与此同时,易书元在说书之余,视线也扫向周围。 常人容易被故事牵动情绪,不是人的气息在此刻就会变得显眼了 一股很淡的怪异气息在此刻隐约于人群之中浮现,虽然很淡,但某些方面在易书元这又显得有些浓重。 这并不矛盾,淡是因为接触浅,浓是则是因为那股隐藏其中的凶戾的气息。 妖物来过,甚至,很近! 易书元眉心发紧,分散的妖气在眼中随着心神通感逐渐合一,化为一个带尾的模糊阴影 这算是一种标记么?好会藏啊! (本章完) 第99章 现身了? 易书元继续绘声绘色地说书。 “那时刻,冤魂被拒公门之外不得入内,公堂上为冤魂出头的村人则正遭刑罚,一时之间,枉死女子悲从中来戾气丛生,将要化为厉鬼啊” 易书元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悲戚感,当讲到这一段,周围听书的人内心也压抑到了极点。 正在此刻,易书元的折扇再次上扬,遮住了的半面,口中响起幽幽悲苦之声。 “我已是孤魂野鬼,有家不能回,又不得超生,枉死在这悲凉之地,我不甘呐,啊——” 这声音一出口,竟然是女声,听得一众村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甚至有人都吓得低呼出声。 几个孩童又是怕又实在是忍不住好奇。 又胆大的孩子趴到说书人身边,侧着脑袋看向扇子后面,发现真的是说书人发出来的声音。 这看得两个还挂着鼻涕的孩子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易书元侧颜瞧向孩子,微微一笑之后又立刻恢复严肃,他放下扇子,声音立刻变得低沉。 “那文吏见此,尽管心中惧怕,却再难忍耐下去,否则良心不安!” “书生心怀抱负,习先贤之智,秉承的就是那一股浩然正气,岂可见死不救见冤不助?” 易书元微微扇动扇子,当遮面的那一刻,嗓音立刻变化,爆发出坚定有力的声音。 “住手——” 根本不用说书人在此刻旁白,所有听书村人都知道,这是那文吏的声音,他阻止了行刑 听书的人已经完全沉浸在故事之中,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几乎都在此刻微微松了口气。 灰勉缩在易书元的大氅内侧,既听着先生说书,也留意着外围的情况。 易书元的声音并非局限于水潭边的村寨广场,更是远远传了出去,不断在村寨之中回荡。 一只手在衣裳之外轻轻一拍,灰勉会意之后就偷偷从几乎快要挂着地面的大氅一角滑了出去。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只小貂快速窜动着离去,所有人都被说书人声情并茂的演绎所吸引。 —— 灰勉的移动速度非常快,也不局限于在平地上跑,也在石头和屋墙上不断窜动。 视线更是到处游曳,随着灰勉快速在村寨之中移动,仔细观察着许多地方。 虽然心中忐忑,虽然此刻十分紧张,但这是易书元要它帮的忙,所以灰勉绝对不会掉链子了。 先生很少让我帮忙的,不能怕,不怕不怕,我也是妖怪! 灰勉自我安慰着,快速在村寨之中跑动,穿廊过道,走在墙上爬在木梁上窜。 鸟巢、燕子窝、鼠穴. 没有,没有,没有 全都没有,一只燕子也没有发现,一只老鼠也没有看到! 先生的总是这么细致入微,先生的直觉总是这么准确! 灰勉此刻就像是稍稍胖了一些,但这不是真的胖了,而是因为身上发凉,毛发有些开炸。 有些时候,并不非要从玄妙法术和气息的角度入手才能看出一些端倪。 有些时候,往往观察看似不相关的事物,就能推导出一些厉害关系。 村寨中存在的鼠穴和燕子窝之类的东西是不少的,这说明这里绝非没有这些小动物,至少曾经是。 而灰勉作为一只貂,天生也对这些东西很敏感,甚至能看出一些痕迹。 全跑了,全都被吓跑了! 妖怪虽然并没有显露多少气息,但那股恶意却让一些弱小又敏感的小动物感到恐惧,在本能驱使之下已经跑光了。 而且很可能让它们感觉到恐怖的东西本身就带着一种天敌的感觉。 别说是其他小动物了,灰勉自己都有种想跑的冲动,若不是易书元在这,它半刻钟也不想留下。 随着发现越来越多,似乎是受到易书元的影响,灰勉的通感也在这些线索的加持下变得更加明锐。 它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原本不易察觉的,若有若无的妖气。 这绝对不太可能是某个善良的妖怪义务帮村里人赶赶老鼠了。 当终于看到了几条狗之后,这种原本灰勉很讨厌的动物居然都让它倍感亲切—— 村寨的水潭那边,易书元说的故事已经快到尾声。 大约到了公门官差一起去往楼船那边,并最终捉拿到恶商的时候,村人纷纷振奋拍手。 也是这种听书之人情绪高涨的时刻,一道灰影“嗖”地一下从椅子那边窜入了易书元的衣衫内侧。 “常言道邪不胜正!集合元江县衙所有武力,终于将那恶商一众拿下!” 易书元声音略显高亢,给予听书之人抒发情感的空间。 边上有好一些人刚刚都屏着气在听,此刻不由大口呼吸。 “呼!终于抓住他了!”“还好抓住了!” “这恶商真该死啊!”“不是人的东西,拐卖良家的人牙子!” “听见没,这就是娘常说的人牙子,以后别出去乱跑?” “知道了” 易书元缓缓扇着扇子,一只左手已经伸入大氅一侧,轻轻抚摸着灰勉背上的毛发。 此刻易书元能感觉到小貂正在微微颤抖着。 易书元虽然没说话,但那一只温暖的手抚摸之下,灰勉也逐渐恢复了平静,就像是能感觉到先生的声音一样。 莫怕莫怕,先生在呢! —— 比起寻常一些喜欢“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的说书人,易书元这一场说书可谓是一气呵成。 “那恶商终究是被腰斩于元江县,县中居民无不拍手称快啊” 易书元放下扇子,声音放大几分,但语气却略显缓和地说道。 “正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此案至此而终,也算是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也不知那贾云通曾经为恶之时,是否想过这一天呢?他的船上供满了神佛,是不是也深藏恐惧呢?” 易书元站起身来看向依然沉浸在故事之中的村人。 “诸位唏嘘之余也勿要多虑,书中事已是过往云烟,只求心中无愧,便可安然入睡!” 从开局到结尾,易书元用一个多时辰将整个故事圆满结束。 “啪~” 抚尺再次落下,惊得众人纷纷回神,而易书元已经手持折扇拱手谢礼。 “献丑了,多谢各位听到现在!” “已经结束了吗?”“废话,那恶商都死了!” “真是好听啊!”“好故事啊!” “原来说书人这么厉害啊.” “可不是嘛,比唱大戏还精彩!” “先生说得真好啊!”“是啊,再来一段吧?” “先生,再来一段吧!” 易书元连连摆手。 “呵呵呵呵,不了不了,说书也是个体力活,连说一个多时辰,在下也累了!” 说着,易书元已经端起茶盏喝水润喉。 村里几乎没什么听过其他说书人说书,经过这一次,让村寨中的很多人对说书先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故事听得村人是流连忘返感慨不已,更是让这个碧潭村寨内的村人对易书元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原来光靠说书人一张嘴,可以比唱大戏还精彩。 以后有机会进城或者去外地,哪怕要花点钱,也高低得去听一段书! 老里长乐呵呵走到了被一群孩子围着的易书元身边,拱手说道。 “先生还没住处吧?若是不嫌弃,就在老夫家中将就一下吧?” 易书元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连忙回礼感谢。 “多谢老里长好意,在下正为此事犯愁呢,又因为脸皮薄,不太好意思开口!” “那就好,那就好!” 老里长笑容不改,这说书先生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他以前也听过别人说书,印象中哪有说书人厉害成这样的,这种人就算去繁华大城怕也是名角! “先生,也可以去我家过夜啊!”“对对,我家也欢迎先生去啊!” “好了好了,你们是想让先生去说书吧?” “哈哈哈哈哈,多谢诸位厚爱了,都散了吧!” 易书元笑着感谢,人群不愿散,他便随着老里长一起离开了。 至于桌椅,自然有其他人收拾。 —— 易书元同老里长在村寨中逛着,哪还有之前被百般提防的样子,分明是成了村寨贵客。 “这年头啊,村里人没见过说书人,不知道先生的厉害,先生讲书,真妙不可言啊!” 老里长多少有些文化,这会的夸赞是发自内心的。 “哈哈哈哈,里长谬赞了,在下以说书为业,亦是以说书为乐,而说书嘛,正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老里长点点头。 “先生是直接去寒舍休息,还是逛逛?” “自然是逛逛!” 易书元一边走一边看向村寨中,这会很多村人还激动于刚刚书中的故事,就像一些人看完戏一样在讨论着剧情。 更有一些没有听着书的少数人在那懊悔。 然后就像是无意间发现了什么,易书元随口向着老者问了一句。 “老里长,这村寨中倒是幽静,怎么连个鸟雀都没有啊?” 听到易书元这么一说,老里长也像是才发现一样。 “先生不说,老夫还没觉得如何,现在一想,是有一阵子没听到什么鸟叫了” 不说别的,就是燕子都没一只,现在可远没到越冬的时候呢。 易书元神色如常,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哦对了,在下入村之时,见到村外道路上有一座小庙,庙中泥塑的头” “唉!定是那些挨千刀的马贼,连土地公的头都给砍了,这群人真是不得好死!” “原来如此啊” 易书元一边点头,但心中知道至少这件事不是马贼所为。 “这群马贼,害得我们平日里都不敢随便出门,就前阵子还失踪了几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害了,唉!” 易书元皱起眉头,已经有人被害了么?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忽然间有几只狗跑来对着易书元一阵狂吠,老里长赶忙呵斥。 “去去去,滚一边去,别冲着客人叫——” “唉还叫?打断你们的狗腿!” 见这些狗不走,老里长抄起一根树枝冲过去赶狗。 易书元慢慢打开折扇,扇风的同时,他的视线从前去赶狗的老里长身上收回,缓缓转身向后。 那里,又一个手中提着篮子,带着些许腼腆笑容的妇人正在看着他。 “都说来了个厉害的说书人,哎呀真是可惜,方才没能听见先生说书呢!” 在易书元眼中,这妇人的双目带着一种模糊的感觉,细看之下分明是黄色中带着竖瞳。 一股在人火气压制下的妖气显得若有若无,却也臭不可闻! “喵嗷——” 这一刻,易书元的心间响起一声凄厉可不的猫叫 易书元心中微微发紧,但越是这种时刻,他却反而越是沉着冷静,平静的脸上展露出一丝笑容。 “哦,都是村人谬赞罢了!” (本章完) 第100章 葫芦炼酒 居然现身了么?难道被它看穿了? 易书元表面上保持着平静,心中思绪却在不断闪动。 不对! 易书元虽然修仙的时日算不上多长,可也不是曾经的修仙小白了,他有自己总结的规律和经验。 所谓勘破也是有前提条件的。 诸如仙灵之气、神光香火气、妖气、魔气等等,都是因气息的泄露或者气机的碰撞,才能被察觉到。 一如今日遇上的妖物气息藏得很好,就连易书元也是通过蛛丝马迹慢慢慢慢察觉到的。 易书元自觉在敛息和通感这两方面,他有与生俱来的独特天赋,纵然能被看穿也不会这么快。 是因为灰勉? 但灰勉如今的外在妖气全无,甚至能通过易书元的考验。 难道一只普通小貂在村寨中跑过,也到了引起妖怪注意的程度了么? 种种思绪不过是片刻的思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不是怕的时候! 而对面的脸上的腼腆之色不改,甚至有些不太好意思看易书元,听到他的回答才抬头细细打量。 “先生定是谦虚了,村人都在夸赞了!” 这时候老里长抓着树枝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这些牲畜,就知道乱吠,先生勿怪啊哦是淑惠啊,这位是外来的说书先生。” “嗯,刚才已经见礼了,这位先生模样长得可真好啊,我便不打搅了” 妇人说话的时候略显有些羞涩,随后好似忽然想起什么,匆匆施了一礼就离开了。 易书元盯着女子离去的方向,对方身姿摇曳,吸引了路边一些村中汉子的眼神。 “老里长,这妇人是个寡妇吧?” 老里长楞了一下看向易书元。 “先生怎么看出来的?” 易书元随口回答道。 “在下看她衣摆别着白花呢。” “哦,唉,都是该死的马贼害的。 两夫妇去一趟娘家,回来就出了祸事,她男人为了护她逃走,至今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老里长还是觉得很惋惜,更是指着稍远处一些汉子道。 “这些个闲汉,也不知道谁传的风言风语,说双腿哪能跑得过四个蹄子,说淑惠定是经了马贼的手了。 这样诋毁作践妇道人家,也不怕不得好死么” 尸首都找不到么. 易书元若有所思,甚至已经想象出一些可怖的画面。 “老里长,马贼害了不少村里的人吧?” 老里长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呀,去年到今年,邻村加上我们村寨,前前后后害了十几条人命了,这官兵也不多来一点人” 易书元随着老里长走着,听着对方絮絮叨叨诉苦。 到话语间隙之刻,易书元忽然又问了一句。 “今年的马贼比去年闹得更凶一些吧?” 老里长连连点头。 “对对对,今年凶一些,这不村人都不敢随便出门了!” “走吧先生,咱先去安顿住处,一会就在老夫家中吃个便饭当午膳了。” “好,多谢老里长关照!” 易书元随着老者一起走了,不过偶尔还会侧眼看向妇人离去的方向。 虽早已看不到人了,但不时能听到一些狗吠声传来。 —— 老里长给易书元安排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易书元借口想要休息一会,单独在屋中小憩。 等关上门之后,灰勉就从易书元的袖中钻出来跳到了桌上,易书元也在桌边坐下。 “先生,妖怪发现我们了么?” 灰勉显然满是后怕。 易书元摇了摇头。 “方才我也吓了一跳,但现在想来,却觉得有些怪,那妇人身上并无幻术痕迹,也尚有人火气在.” “附身?” 易书元看了看灰勉否定了它的推测。 “不是,这种凶恶的妖气,若是真的妖魂附体,这点人火气定是压制不住的!” 想了下,易书元又补充道。 “不光人火气压不住,人都会很快死去,死人是不会有人火气的。” 刚刚那个妇人明显还活着。 “那她是中了什么妖法?” “或许吧” 易书元转头看向窗户,窗户纸透进来的光将室内照得还算明亮,外面还隐约能看到老里长家里人走过的影子。 想着之前和老里长聊过的内容,易书元的只觉得身上微微发凉。 这妖怪很不简单,也很小心,更带给易书元一种恐怖的感觉。 这种恐怖并不是直观意义上让易书元感觉到了强弱分明的压迫,而是另一种层面的狡猾与恶意。 “这种妖怪,决不能任其成长下去!” 如果易书元想得不差,这妖怪怕是养着周围几个村的人当牲口呢! 而且它的胃口正在变大! 甚至易书元明白,自己这个明面上的说书人已经被盯上了。 —— 在老里长家里吃过午饭之后,易书元就独自在村寨之中逛了起来。 光靠现在的信息还不够,就算有一些危险,但易书元也决定冒险确认一些事情。 得益于之前的表现,现在村寨中的人对易书元都十分友善,不会起什么戒心。 在大致的村道都逛了个遍后,终于,当易书元刻意走入一片没什么人的遮阳小巷的时候。 身后的脚步声让易书元止住了身形。 易书元转头看向身后,那妇人果然再一次出现了。 正午也敢现身么?是因为人火气? 似乎是刚刚干完体力活,妇人的身上都是汗。 头发都贴在脸颊和脖子上,小腿也卷了起来,夏日轻薄的衣衫上也都是水渍和汗渍 看到易书元,妇人显得格外惊喜。 “啊?您是那位说书先生?” 哼,跟了一会了,还装? 不过易书元比妇人还能装,他脸上也露出诧异,甚至做出下意识被妇人身段一些部位吸引的样子,然后慌忙移开视线。 “呃,这位嫂嫂好!” 女子面露凄苦,但走近几步又忍不住露出些许笑容,上下打量着易书元道。 “先生,若是不嫌弃,去我家喝个茶吧?” “哎哎哎,不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易书元做出很怕女人的样子,在女子靠近的时候慌忙后退,还不小心绊倒了脚后跟。 “哎呀”一声,易书元就摔在了地上。 “呃?啊哈哈哈哈哈.” 妇人笑的身子微颤,凑近了弯腰搀扶易书元。 “先生就像是没见过女人一样,快起来!” 这搀扶的动作可是有点大,甚至是刻意蹭了过来,在接触的那一瞬间,易书元眼神深处神光微闪。 就像是顺着气机牵连跨越了某种界限! 断首土地、村寨气息、逃离的动物、眼前的妇人,以及这一股骚劲. 易书元的心神之中的感觉好似在这一刻具现化,让他“看”到了一只舔舐伤口的怪猫。 猫躯之下尚有白骨累累 “喵嗷——” 猫嘴一张,发出厉哮。 这一切不过是瞬间通感,易书元本人在此刻则是慌乱中后退起身。 “在下不敢无礼,不敢无礼” 易书元一边道歉,一边后退,左手还不停搓揉刚刚触碰女子的右臂,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在出了巷子之后,易书元再次拱手,偷瞄一眼妇人之后,赶紧低头离去。 “在下告退!告退!” 那妇人愣愣看着易书元这样离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了过去。 “哈哈哈哈,这先生真有趣,先生啊您不用.嗯?” 妇人追出巷口,却发现那说书先生逃也似得跑走了,这么一会工夫已经跑那边村道了。 妇人看着那说书人的背影,双臂抱胸抓得衣衫变形,呼吸微喘中咬着下唇,这种文气和俊秀比任何鲜肉都诱人 “唉,淑惠啊?在这干什么呢?” 一个带着调笑的声音从边上响起,妇人转过头去,却见是一个腿上带泥的汉子。 本该过一阵子再说的,可是现在妇人被勾得耐不住火气了。 “阿仁哥,我家中有些活计,做不动,你能帮帮人家吗” 妇人的神色柔弱,但楚楚可怜带着一丝挑逗,看得男子心痒难耐。 “哎呀,有事定是要帮衬一下的!” “那快来” 妇人带着汉子专挑小道回家,二者似乎都有些迫不及待。 到了院中根本没见什么活计,妇人只说“事在家中”,汉子也不多过就跟着进屋。 趁着“换去湿衣”的时刻,自然而然发生了双方都期待的事情,直接滚倒在了衣橱的地上。 “呃啊.” 亢奋的呼喊中,有人想象着易书元的样子,十指的指甲缓缓变长 只是激动中的男子全然未觉。 正想面对亲吻时,男子骇然看到了面对之人双目可怖口生利齿。 这一瞬间,一股凉气只窜头顶,但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一下子捂住了男子的嘴,腰间也被死死缠住不得挣脱。 随后一张利口在极度兴奋中啃在了男子的脖子上。 “呜” “嘶啦.” 鲜红飙射血肉模糊.—— 很快,易书元回到了老里长家中。 有人在午间休憩,有人出门去了,院中只有易书元一人。 易书元还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这种事情在别人看来似乎很香艳,但对于易书元来说,光是那股子味道就让他觉得恶心。 同时易书元也确认了一件事。 这妇人既是妖也不是妖,虽还有人火气在,但严格上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忽然间,易书元猛然抬头看向一个方向。 “嗯?” 正午之刻有人遇害?妈蛋,这妖怪当真肆无忌惮了! 本以为妇人这点程度,白日里忌惮天阳正火,不可能太过分,很多妖怪在这种大太阳天连现身都不敢。 没想到居然敢害人! 易书元知道现在过去已经迟了。 就是真的过去,除了打草惊蛇之外,甚至可能自身还陷入危局。 稳住! 易书元深呼吸一口气。 厉害的妖物还在暗处,但自己也不算是暴露明处,现在最正确的选择是做好准备! 这种情形,易书元也不说求什么援手了,凡事终究还得靠自己。 易书元大袖一甩,一道微风就吹到了老里长家屋宅的顶端,一个大葫芦显现在屋顶上。 随后易书元一勾手,葫芦嘴的塞子就脱开了。 同时,易书元走入暂住的屋舍,正是盘坐于葫芦屋顶下方。 心神扩散山河显现,更勾连天地气息。 就如同当初在阔南山上看到的一样。 此刻随着易书元的修炼,他能感受到天阳照射下来,恍若化成模糊的火焰,又好似一缕缕细润的流水。 但这火焰是挥洒到地上的,大多从葫芦边划过。 这一刻,易书元心念微动。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妖邪作祟残害生灵,在下欲弘正气,引天阳正火之气于此—— 同时刻,易书元好似将意境丹炉与葫芦重合,化葫为炉! 呼.呼. 葫芦嘴边上就像是刮起了一阵微弱的风,周遭的烈日气息纷纷被这一阵风所吸引,相当一部分流入了葫芦之中。 有用! 易书元心神振奋,一直维持着这种感觉。 直至傍晚日暮西山,天阳气息不断衰退,但另一种气息在此刻易书元的心头升起。 村寨之中,不断有一朵朵民家灯火亮起。 易书元福至心灵,心神再动! 民家之火,虚室生光,照亮人伦,生生不息,来—— 百姓家中不知不觉又起了一阵阵清风,在夏日带来清凉,也让家中灯火跳动。 当清风汇聚于屋顶的葫芦,开口处隐约有火光连绵,纷纷没入葫芦口。 这一刻,易书元睁开了眼睛,带藤的塞子也飞至葫芦之上,将葫芦重新封了起来。 此刻葫芦之中,剩下的一半酒水在内部忽明忽暗,微微翻腾. 持续不了多久,但稳住一时半刻是够了! (本章完) 第101章 压力促成动力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易书元走出门外,向着屋顶伸手一招,葫芦就重新飞入了袖中。 这会老里长家中的厨房那边已经炊烟袅袅,并且招呼着易书元准备吃晚饭了。 老里长育有三女已经全都嫁人,如今就和老伴一起住在这里,易书元的到来也让家里热闹了不少。 老人睡觉早,加上今晚上又喝了几杯,等晚饭结束,易书元帮着一起收拾了碗筷之后,老两口就先后去睡了。 易书元虽然也是一副要去休息的样子,只不过进了屋子之后当然不会躺下睡觉。 易书元先是摆出砚台取出笔,又将酒葫芦从袖中拿出来。 手中运转法力封住葫芦周遭之后,易书元才轻轻拔开塞子。 一股透着些许炙热感的淡淡酒香飘出,但并没有脱开易书元身边。 一缕酒水被易书元倾倒入砚台之中,灰勉摇摇晃晃地抱着墨条想要来研磨,被易书元轻轻夺了过来。 “闻点酒气就要醉,一边去。” 在这种略微紧张的时刻,灰勉这样子也带给易书元些许轻松。 而易书元透着笑意的话语则同样给小貂带来信心,原本的惧怕感都被冲淡了。 易书元卷起袖子小心研磨,墨色同“烈”酒融合,在砚台中央不断旋转,犹如小范围内激荡的惊涛。 但在易书元小心控制之下,砚台中的动静逐渐减弱并趋于柔和,最后化为了色泽浓郁的墨汁。 易书元微微点头,他现在要学一个传说中的典故。 折扇在易书元手中被展开,狼毫笔沾染着特殊的墨汁。 笔尖的毛发好像一个无底洞,一直吸附墨汁,将砚台中的墨水完全吸了个干净,以至于笔头都微微鼓了起来。 易书元手握笔杆,稳住心神控制发力,随后直接在扇面上落笔。 墨线条条勾勒出形态后渐渐连成一片。 这次不是书写什么文字,而是画画。 灰勉捂着鼻子凑近观看,只见在易书元笔下,扇面上逐渐呈现一种锋锐的感觉。 又有一种炙热的灼烧感,让灰勉好似不是靠近了折扇,而是靠近了火炉。 而在这种灼热之中,又怪异地感受到一股寒意。 一柄寒光凌冽的宝剑渐渐呈现于扇面之上. 而因为这墨汁的关系,本该是黑白调的宝剑之上,隐约泛起一层赤色。 “呼” 易书元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等墨迹干涸,手中的折扇就被合上了。 将折扇拿在手中,易书元身中运转法力,不断融入折扇之内,更是同折扇心神相连,渐渐将心中所感隐射折扇。 这一刻,手中的折扇好似要融化一般,变得模糊了起来。 心生念,念化法,法生幻,幻化真! 易书元心存真法不断暗示,折扇上空好似生出一些雾气华光,更如同水中泛起涟漪,映照了折扇之影。 随着法力不断度入折扇,易书元额头微微见汗,折扇上“千变万化”几个字隐隐浮现宝光。 折扇变得越来越模糊,好似雾气环绕,反而是上空倒影,在涟漪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当折扇彻底被雾光遮蔽,其上方原本越来越大的涟漪开始趋于平静。 当最后平静无波之时,倒影已经从折扇变成了酒盏。 易书元手中雾光散去,折扇也居然真的成了一个酒盏! 成了! 易书元的心跳都比平常快了好几分。 果然,压力之下适合学习突破并非空穴来风,之前一直还差点意思,今天终于成了。 灰勉也一下子激动起来,高兴得两只爪子下意识拍打起来。 先生成了! 易书元露出一丝笑容,但法力不散,动作不停,他将酒盏转到右手,再次抓起酒葫芦向酒盏之中倒酒。 随着酒水满起来,水面上竟然漂浮着一柄剑的影子。 易书元看了一眼灰勉,后者也在看着他。 随后易书元二话不说,直接将酒水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刹那间一股灼烧般的感觉充满口腔,更有一种锋锐的感觉让易书元口中生疼。 “嗯” 易书元差点把酒喷出来,甚至能感觉到口中的腥甜味,但他鼓起腮帮子强行忍住。 “咕噜.” 这一口此生目前为止最烈最可怕的酒,被易书元咽了下去,从喉咙直至腹中,又是一阵灼烧. 这一招本叫“口蜜腹剑”,本是很久以前一个妖魔腹中养剑的邪法。 易书元的原则就是,法无好坏,法无定法,要看什么人用和怎么用。 以这一招为灵感,去除一些糟粕,再融入自身想法之后,这一招便生出新变化,足以化腐朽为神奇。 而且这酒太烈,易书元实在不好控制,以他现在的道行难以做到细致入微。 但以墨中和烈性,以画来框定剑形,再变化承载此剑的折扇,将载体顺着酒水,自然而然化入易书元腹中。 那么以易书元现在的道行,也随着他一步步巧妙化解困难,做到了腹中藏剑! 凭借墨酒藏剑这一手,易书元控制住腹中一剑问题不大。 而且绝对威势不减,更是绝对的出其不意! 斗法,斗的可不只是单纯意义上的神通奥妙法力高低! “今天就让易某来会会你这妖孽!” 藏剑在腹,虽腹中灼烧,却也让易书元更多出几分底气。 “先生,如果我们打不过怎么办?” 易书元拍了一下灰勉的头。 “别说丧气话!” “哦” 灰勉抱着头,易书元的语气也让它轻松了一些。 易书元看向关着的室门。 “那妇人白天吸了血食,晚上定会去寻那妖孽真身度转元气,咱们来个黄雀在后!” 白日里通感的一瞬让易书元明白,那猫妖真身状态并不好,以自身充分准备应对妖物有损之躯。 也就是趁它病要他命!—— 虽然村寨的里长老两口已经睡了,但现在时候尚早,村里人都还在活动。 不过村里也闹起了一些动静,有老人在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叫嚷着家人不见回来。 这事动静还不小,惊得老里长都披上衣服去了一趟,吵吵闹闹一阵子也没个结果。 最终只能先各回各家,明日再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中的灯火也一盏盏熄灭。 山村之中夜间没多少娱乐,村人都逐渐开始休息了。 易书元全程都没有出门,此刻盘坐在床上,心神处于一种空灵状态。 村寨中似乎没有人打更,若是常人都不知道夜晚的时辰。 大约是天空明月当空的时刻,易书元睁开了眼睛。 终于忍不住了么? 室外的村中,月光将原本昏暗的村寨照得清晰可见,但又因为生了雾气,使得贴近地面位置多有朦胧。 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悄悄从家中出了门,她扫了一眼周围,然后行色匆匆的离去。 这大半夜的几乎没什么人会在外面瞎逛,加上这附近也不太平,更是无人会晚上出门。 妇人步伐十分矫健,一路走到了村寨的边缘。 而老里长的家就靠近村寨大门。 妇人到了围墙边,又看了看周围,随后四肢着地。 下一刻,妇人纵身一跃,直接跃过了围墙,跳到了村寨外面。 几息之后,易书元轻飘飘地落到了围墙之外,随后脚尖在地上一点,寻着那一股妖气,以轻功追去。 妖物的真身必然躲在山中,否则易书元肯定早就发现了。 而那所谓的瘴气,怕是也和这妖怪有关! 易书元属于那种越是临场就越是稳定的人,能够站在另一个角度审视自己。 而得益于两世为人的经验,更是不会乱了方寸。 虽然对自己的敛息有自信,但这种情况下,易书元为求稳妥,尽量不施展仙法。 仅仅是收敛气息,避免施法泄露气机。 妇人虽然已经不能算人了,但显然也做不到腾云驾雾,只是速度确实不慢。 易书元收敛气息远远尾随,随后心头微微一惊,因为一段时间之后,他又感受到了另外一股妖气。 这妖气和村寨寡妇的略有不同,但在根本上属于同源,同样强不到哪去,也一样的令易书元不适。 小妖果然不止一个么! 不过易书元也早有心理准备,这种靠美色勾引人来吞噬精元的角色,他并不怕,多一个不多。 前面赶路的和后面追的都不是常人,在山中行进速度极快,山中夜色中的雾气也构不成什么阻挡。 过去好一会之后,易书元逐渐觉得头皮发麻,越来越能觉出一种凶戾的感觉。 妖气开始浓郁起来了,而且周围的雾气也变得古怪,以至于已经好一会没什么虫鸣鸟叫了。 看来这就是瘴气了,果然和妖物有关! 一座木头垒起来的小寨子渐渐出现在了易书元的眼中,路过的地方也能看到不少马蹄印。 原来真的有山贼响马! 只不过此刻前方的贼寨子里死一般寂静,如果妖物藏在这,那这群贼匪肯定已经凶多吉少了。 两个妇人都小跑着进入寨子之中,而易书元则停留在了寨子之外的墙边。 虽然易书元修行至今也没见过几个妖怪,但这股妖气的凶戾程度,让他明白这妖怪绝对不简单。 刚出门行走天下,就遇上这种,说不紧张是假的,但还是那句话,易书元沉得住气。 “喵~” 一声轻微的猫叫声让易书元心头一惊,他看向山寨远处的围栏,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着一只猫。 这绝对是一只普通的猫,但这只猫似乎看穿了易书元的藏形? 几乎和猫眼对上的那一刻,易书元就确认了这一点,而这一声猫叫真要了老命! 越来越明显的妖气使得易书元过于将心神关注于妖怪。 而一直寂静无声的环境,让易书元下意识按照白天经验和逻辑,以为动物都跑光了。 是这一点让我忽略了普通动物么? 这一刻,易书元头皮发麻,山寨之中的凶戾妖气已经沸腾起来。 —— ps:求一个月票推荐票吧! 还有,有时候真不是我想断,而是就恰好到这了,怪只怪我码字效率没那么高。 (本章完) 第102章 藏剑一式 怎么办?快想办法! 这种时候不能盲目自信,而且从这只猫出现的情况来看,就算气息再正常,易书元也不可能把它归为普通动物了。 一切只能当被提前发现来考虑。 这一刻,易书元心念如电,刹那间的急智在心灵之中撞出火花。 反其道而行之! 易书元非但没有运转法力施展任何仙法,反而运转轻功纵身跳到山寨的尖刺一般的墙上。 双脚落在木围栏上的易书元,口中朗声笑道。 “早听说这里山贼久不能除,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原来是有内鬼——” 易书元身形在空中翻身,轻飘飘落入山寨之中,眼睛看向山寨中央的屋舍。 屋舍上挂着一块歪了一点的牌匾,上书:聚义厅。 这牌匾不论是贼寇在的时候还是现在,于易书元眼中都有些讽刺,他声音清朗义正词严道。 “哼,既然官府无能,身为江湖正道,我今日就荡去你们这帮贼子为民除害——” 活脱脱一个自信满满的江湖任侠! 易书元虽然法力不展,但感知犹在,果然,妖气的暴躁感一下子就弱了。 有智慧的妖怪和人一样,大多不喜欢超出掌控的变数。 一个江湖武者对于这种级数的妖怪而言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易书元心思灵动,而且,猫么,我也养过,就算是成了妖怪也习性难改,喜欢戏弄猎物! “哎呦,奴家好怕哦~~~” 酥麻的声音从山寨之中传出,两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身影看清了易书元的样子之后,微微一惊之余又被喜色盖过,舔舔嘴唇,那笑意掩盖不住。 “啊呵呵呵呵哎呀,原来是说书先生啊,您还是一位江湖大侠哦?真叫人喜欢” 易书元此刻已经融入江湖侠士的身份,而且是一位儒侠,做戏要做全。 易书元身上真气运转气血升腾,更是刻意展现几分文气,他皱起眉头看着两人,又左右看着周围。 “其他贼子呢?为何不一并出来?” 村寨中的妇人上前一步,调笑道。 “我们就是了,先生,我看你英俊潇洒,奴家将自己交给你,就放了奴家如何?” 这会对方似乎完全没了顾忌,身上的衣衫直接滑落到一丝不挂。 易书元皱起眉头微微侧脸。 “恬不知耻,亏得此前我还可怜过伱!” 村寨妇人一把扫开身边同样蠢蠢欲动的女子。 “别跟我抢,他是我的!先生,你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目不斜视,陪奴家来玩玩吧.” 这一刻,女子由静及动,速度骤然提升,很快逼近了易书元身边。 易书元运转身法侧身一晃,但女子反应非常快,几乎违背惯性一样刹那间转身抱了过来。 易书元表现出一瞬间的惊愕,随后双手格开抱过来的双臂,运起真气一掌打在女子膻中穴。 “嘭~” “啊” 女子直接惨叫一声倒飞出去,而易书元直接乘胜追击,飞身而上。 边上的女子也立刻朝着易书元扑去,在空中就被易书元擒拿扣手,甩到身下,跟着一脚下扫在腹部。 “砰”“呃啊——” 第二个小妖也被打飞,口里同样发出惨叫。 两女一前一后砸在两侧的杂物上,易书元才轻飘飘落地,不屑道。 “就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手?说吧,其余的山贼在哪?否则我就不留手了!” 易书元这算是一语双关。 这两小妖虽然速度快,力气不小,但站在武功的角度,却根本不入流。 也就是靠着妖化的躯体和美色勾人了,若不着道,武功好的江湖武者也能对付它们。 但易书元心中半分都不轻松,那股妖气没有像一开始那么凶戾暴躁,但也越来越明显了。 易书元知道对方差不多要现身了。 虽然易书元表现出来的是轻易拿捏了两小妖,但他这招依然是示敌以弱! 也是易书元说完话没多久,一个柔柔的声音从山寨一个屋舍中传来。 “公子好功夫,真是锻得一副好体魄,也真是,好生俊秀” 一名美艳程度远非两个村中妇人可比的女子,缓缓从山寨所谓的聚义厅中走了出来。 就连见惯了网络美女的易书元,都不得不承认其确实美得非人,只是那股恶臭却太过令人作呕! 当然,表面上,易书元展现的样子是明显愣神了。 “你也是山贼?还是被掳来的?” “啊?呃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子笑得身子乱颤,身上本就宽松的衣物几乎遮不住形体。 “妾身最喜欢公子这种义气干云之士,真是忍不住想要将公子拥在怀中,到我们共同热血亢奋之刻,再将公子.吃掉!” 易书元眼神一凝。 “长得如此美貌,却原来是蛇蝎心肠!” “你们男人,不就喜欢这样的么?” 女子的声音忽然在易书元身边响起,令他骇然一惊,头也不回直接挥拳打去。 “嘭~” 拳风击起一阵爆鸣,却打在了空处。 “没打中哦.” “看招——” 易书元左腿摆尾后扫,紧接着转身拳掌交击,一连五击,最后更是右拳挥锤横扫。 刷~ 最开始几下当然没有任何效果,最后一锤出其不意,但拳风只是擦着女子的发梢划过。 “不可能!不可能!你的武功怎么会这么厉害!” 易书元额头渗出汗水,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 连连后退了三四步,才定睛于重新现身正面的女子。 女子把玩着右侧的鬓发,带着欣赏的笑意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年轻侠士。 “公子的武功确实不错,而且似乎开始还对妾身手下留情,是不忍心么?就是不知道公子别的功夫怎么样.” “咯啦啦啦.” 易书元双拳紧握,发出一阵筋骨爆鸣! 此刻易书元浑身真气涌动,散发出远超常人的气血。 这看得眼前女子眼神越来越亮,甚至惊讶地微微张口。 “受死——” 一声暴喝之后,易书元脚下泥土炸出两个小坑,一改轻盈身法,以无可匹敌的气势冲向女子。 拳、掌、指、肘子、膝、扫 易书元招式比刚刚快了何止一筹,招招刚猛招招狠辣,但一招一式都打不中女子。 对方总是擦着易书元的拳脚躲过,这种戏耍的样子,反而好似在调情嬉戏。 “嘻嘻嘻嘻.公子我在这呢~” 女子转身躲过易书元一记横踢,将他的脚抓在手中,一条猫尾巴一闪而逝,直接将易书元绊倒。 随后女子主动一扑,就这么骑坐着易书元,“嘭”的一下将之坐倒于地上。 “嗬,嗬,嗬,嗬嗬.” 易书元微微气喘,挣扎着却不得起身,心中则极其冷静:够近了,但还可以再近! 易书元挣脱不得,便直接挥拳打向女子面颊,却好似不自觉般收了几分力道。 这显然也被女子察觉到了,她轻轻捏住了易书元的手。 “公子还是手下留情了,看来是喜欢妾身了.” 女子这话说得和声细语,身子更是压低了下来,它对自己的魅力十分有自信,眼前的男人也不例外! 女子脸颊贴近易书元面部,在不断攀升的欲火中看着眼前一张愣神中的脸。 “主人,求你了,把他赐给我吧” 这一声祈求明显打扰到了女子的兴致,它侧目狠狠瞪了一眼寡妇,为了肉欲胆敢打搅自己的雅兴? 小妖被一瞪眼,立刻缩在那不敢动弹。 “公子放心,妾身一定会叫你欲仙欲.” 女子重新转头的那一刻,看到的却是易书元平静的脸,而最后一个字易书元在心中帮她说了出来。 死! 时间仿佛都变慢了几分,这种近乎面贴面的时刻,易书元甚至能看到对方眼中瞳孔正在收缩。 这一刻,易书元口中,寒光展现。 “铮——” 一声清亮剑鸣炸响,拖着火色的剑光射出入妖怪口中,几乎同时刻穿颅而出。 “啊————” 尖锐的惨叫声从女子口中响起,身形被这一剑带飞,身上更是燃起烈火 易书元在一瞬间封闭耳识,但依然觉得脑瓜嗡嗡响。 “仙修——” 惨嚎中,燃起火焰越烧越烈,妖怪在痛苦中不断挣扎。 那一剑的创伤更是让其元气不断外泄,遇上火焰更是如同火上浇油,烧得如烈日一般。 易书元如释重负,到这一刻才能微微松一口气。 但忽然间,易书元眉心一紧,视线之中的一切气息刹那间清晰几分。 一道不起眼的灰光在火焰之中分离,射入围墙那边一只猫的身上,一跃就翻墙跑了。 还没死? 易书元这下是真的心头惊骇,这还能活着? 但下一刻,易书元立刻做出反应,他抬头看向天空,一道带着锋锐的火光还在飞射。 浑身法力疯狂涌现,折扇从袖中滑出,右手以扇代剑指点向空中。 “回来——” 嗡. 虽然很勉强,但火光震动一下,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直接重新射向大地。 天空的压迫感使得逃走的黑猫回头,这一眼便骇得它惊恐尖叫,居然被看穿了? 猫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山林。 以易书元变态的通感,都几乎已经快感觉不到妖气。 但易书元不急不躁。 手中折扇好似重达千钧,易书元只能凭着感觉向几乎不可见的方向一指。 “给我中——” 低喝的那一刻,易书元的心神好似刹那间与剑光同步,看清了急速逃遁的那一只黑猫。 “铮——” 又一声剑鸣,也怪妖怪跑得直,拖曳着十数丈长火光的锋芒正中猫身。 “喵嗷——” 凄厉可怖的惨嚎声响彻夜空,甚至震动山野,骇得林鸟惊飞,野兽奔逃. 这尖锐的惨嚎也同样让易书元心神一震,面露痛苦。 易书元就好似延展的心神被全部震回躯体,整个人都略微有些恍惚,看什么都带着一些重影! 远方的火光也在此时渐渐消散了 易书元抓着扇子看着火光消散的方向,几息之后才平复心神动荡,随后眼神回转,看向山寨一侧。 刚刚的变数来得极快,两个小妖甚至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说都不敢有什么反应。 但当易书元回头看来的时候,两个七分人三分妖的妇人,脸上才露出难以形容的恐惧。 跑! 二话不说,两个妇人直接风头窜向山寨外。 “哼!” 易书元冷哼一声,左袖一甩,一道乌光一闪而逝。 “轰隆——咔嚓轰——” 平地炸起两声惊雷,抚尺一击过后又折向一边,先后击中两个小妖,再回转之后飞回了易书元手中。 两个小妖连叫都没叫出来就已经没了生息。 易书元感受着山寨附近的妖气,这会已经淡了下去。 他走到刚刚那女妖的位置,最初的那个躯体现在已经焦黑一片。 随后易书元来到两个小妖的尸体边,见它们手上呈现出猫毛和爪子,口中也显现尖锐,但除此之外依然和常人无异。 “呜呼.呜呼” 一阵清风吹过,易书元化入风中。 很快,风吹到了火光最后消散的地方,易书元显现身形的脚下,正是一只焦黑的死猫。 这次死透了吧? 易书元在原地站了许久,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之后,易书元右袖一展,从中飞出那个葫芦,他拔开瓶塞在葫芦底部一拍。 顿时,一股浓烈燥热的酒水从葫芦中飞出,环绕在易书元周围,这明明是酒液竟好似其中有火焰燃烧。 易书元“刺啦”一下展开折扇,随手一扇。 酒水化作一蓬酒气,刹那间散向四野。 在这夜色之中,山野间好似短暂起了一阵火色雾气,带着浓烈的炙热将瘴气中和焚尽。 —— ps:求点票. (本章完) 第103章 九命猫妖 “呼” 易书元长出一口气,山中瘴气一除,顿时觉得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似乎想到了什么,易书元拍了拍腰间。 “好了,没事了!” 直到这一刻,一直缩在易书元衣衫中的灰勉才敢动弹。 小貂钻出来爬到了易书元的肩头,第一时间看向了地上的猫尸,兴奋地在肩头猛挥爪子。 “先生赢了,先生赢咯!哈哈哈哈,不知死活的孽障妖怪,敢和先生斗法?” 易书元也露出笑容,这家伙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让你躲在村寨你又不愿.” 灰勉这会完全是选择性遗忘自己的恐惧。 “先生,咱们快回山贼的寨子里去吧!” “去干什么?” 灰勉凑近易书元的耳边。 “那边本来是马贼地方啊,肯定有很多钱!” 易书元不由看了灰勉一眼,这家伙心思还挺多。 “就算是真的,也都是些不义之财!” —— 片刻之后,易书元站在了山寨聚义厅下的地窟之中。 面前的箱子里满是铜钱和白银,更有少量黄金,还有珍珠、宝石和翡翠。 而另外一侧,则堆了累累白骨,显然不少应该都是此前盘踞于此的山贼响马。 “这些人,打家劫舍,害命谋财,谋到最后又如何呢?” 不过灰勉已经跳下易书元的肩头,两眼放光地跑到了大堆钱财面前。 “先生,我们发财了,这么多钱两百年都花不完!” 易书元走过去将灰勉拎起来放到肩头,伸手抓了一把碎银子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哎哎哎,先生,好多没拿呢!好多呢!” “嘿嘿,这一次先生我的收获可比这一点点金银要珍贵得多了!” 回去的路上,灰勉已经恢复了过来,它爱钱和真正贪财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因为易书元不准用法术取巧不劳而获,所以在灰勉眼中,这些黄白之物等同于好吃的好玩的。 有当然好,没有其实也没什么,先生总是有办法的。 一人一貂来的时候紧张亢奋,回去的时候则轻松惬意。 吹着山风,沐浴着月光,易书元以轻功不急不缓的在山中前行。 “感觉出来和来时有什么不同了么?” 易书元这么问了一句,肩头的灰勉张口就说。 “没有瘴气了!” 易书元看了灰勉一眼。 “这就是你修行的不足了,伱用心去听.” 灰勉侧过毛茸茸的小脸细细倾听,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周围满是虫鸣,不时更有夜鸟鸣叫。 “是自然万物之声,山林又活过来了!” 听到易书元这比喻的话,灰勉恍然大悟,来的时候山中很多地方死寂一片! 灰勉放松身体趴在易书元肩膀上,被点透了这一点,只觉得看向山野的感觉都不同了 正在此刻,易书元的脚步却变缓了。 前方几块山石之间冒出一团淡淡的烟雾,这出场方式让易书元想到了黄宏川。 下一刻,一个披着一件长袍,像怪多过像人的存在冒了出来,见到易书元直接磕头就拜。 “小神林坛,多谢上仙出手除妖,多谢上仙出手搭救啊!” 见到真的是山神,易书元回想刚刚的危险,也不管是不是不尊重了,多少有些没好气道。 “方才怎么不现身相助?” “呃” 山神抬起头来一时间不敢说什么了。 易书元摇摇头,他也不是真的生气,上前几步伸手将山神扶了起来。 人家好歹是一方地祇,神光看似不强,也不至于居高临下面对人家。 “阁下不必多礼,快起来说话吧。” “是是是!多谢仙长!” 山神微微松口气,这可是一剑诛杀化形凶猫玄姬两条命的仙人,自己这小神说话可得小心点。 即便眼前仙人语气缓和,山神还是赶紧解释道。 “不敢欺瞒仙长,小神虽受一些供奉,但法力低微,未曾勾连多少山脉地力,山神之名受之有愧.此前更是差点被这妖孽吞了” 说着,山神脸上露出无辜的神色。 “仙长此前根本未曾显露丝毫仙灵之气,小神哪能知晓是仙人来除妖,哪敢现身啊!” “等仙长仙威显露之刻,已然是诛妖之时,小纵然想要相助,也赶不及了” 这算是拍了一句高明的马匹。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种无伤大雅的时刻,易书元也喜欢听好听的。 “确实怪不得你,方才是我失言了。” 山神心下大安,赶紧从怀中一掏,直接掏出一个竹篮子来,里面满是新鲜的果品。 “上仙诛除那猫妖,小神无以为报,只能当面道一声谢,以山中果品招待仙长!” 看到果子易书元肩头的灰勉两眼放光。 “哈哈哈哈,这个好!” 灰勉直接纵身一跃,跳到了篮子上,抱住一个果子就啃了一口。 “啊!先生,好甜!” 紧张了半天易书元看到水果也觉得渴了,向着山神拱手致谢。 “那我便不客气了!” “哎哎,仙长折煞小神了!” 易书元看着这山神依然有些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如此说话真累,还是坐下边吃边说吧。” 易书元率先坐下,拍拍边上的石头向着山神点点头,后者犹豫一下,也在旁边坐下。 易书元也不客气,拿了一个果子嗅了嗅,然后啃了一口。 “咔嚓~” 这是一个不知品种的野柿子,但吃起来十分可口,有些像是上辈子的脆柿子,只是更甜更多汁。 咀嚼着咽下口中果肉,看向身边依然稍有些紧张的山神。 “这猫妖藏身于此应该有些时日了,既然此山有你这山神看顾,为何不想办法奏报上神呢?” 那山神苦笑道。 “上仙说笑了,如我这般不入流的小神,哪有上达天听之能啊,况且这猫妖凶戾无比,竟使得漫山都是瘴气,小神根本连现身都不敢啊.” “先生救的不只是附近黎民,更救了山中飞禽走兽,救了小神我啊!” 易书元又认真打量着身边的山神。 虽然脸长得奇怪,但并无什么戾气,确实是正修,不过想来算不上正神,多半沾点淫祠的调调。 只是易书元也不说破,只要不是邪祟,这种闲事他才不会管呢。 “那山神大人可知此妖根脚?” “仙长折煞小神了,只是仙长难道不知此妖来历么?” 山神既有些受宠若惊,也惊愕于眼前仙修竟然不知道山中的妖物? “确实不清楚,还望山神告知。” 易书元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山神似乎真的清楚。 山神心间恍然,原来是仙修高人途径此处,察觉妖物作祟,便直接出手将之诛杀! 这便让山神更多了几分敬重。 “仙长有所不知,此妖是有来历的,它初来之时,我尚且分辨不出,后来才明白,此孽障便是那九命猫妖玄姬!” “九命猫妖玄姬?” 易书元看向水果啃得正欢的灰勉,后者连个反应也没有,肯定是也没听过。 但光从这名头上就明白绝对不好惹,甚至让易书元想起上辈子某部童年阴影之一的电视剧。 山神点点头道。 “正是此妖,就连天神亦在捉拿此妖,却每每都能被其逃脱,传言其只剩最后一条命” 说着,山神看了易书元一眼,不由再次拱手。 “现在看来,这孽障还有两条命,只是它却撞上了仙长,两条命显然不够了!” 易书元神色若有所思。 回想刚才的情况,那猫妖逃脱的时候确实诡异,很多时候死一条命就金蝉脱壳了。 只不过显然死一次之后绝对会大大削弱。 否则刚刚第二剑既不是出其不意弱点一击,且本身威能也降低了,是很难杀死前一条命状态的妖物的。 “不知道是它运气差,还是我运气好呢.” 易书元忍不住这么说了一句,这这话是一语双关。 但听在山神耳中又是另一种解读。 “此妖孽作恶多端凶名在外,是报应到了!” “对,报应到了!它这么死还便宜它了呢!” 灰勉也跟着说一句,被易书元直接弹了一个脑瓜崩。 “就你事多!” 看着抱着头依然不忘吃东西的小貂,易书元又看向山寨方向,眼神微微眯起。 “它真的只剩两条命了么?” 这话吓得山神身子微微一抖。 这猫妖凶则凶矣,但名头更多是在于狡猾难缠,杀它一次都极为困难,之后往往就会失去踪迹蛰伏起来,修为还不断提升。 今天遇上这等高人直接一剑两命,猫妖怎么也该死透了! 尤其第一剑最为可怕,直接洞穿紫府,可以说是破了妖魂元神,就算还有命都讨不了好了,呸呸,肯定没命了! “定是死透了的,定是死透了的!” 山神这么说着,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便好!” 易书元撑着腿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道。 “夜深了,我也该走了,便不打扰了。” “先生,果子带着嘛!” 灰勉抱着篮子不肯撒手,一边的山神也赶忙附和。 “还请仙长笑纳!” 易书元也不客气了,直接将一篮野果收入袖中,向着山神拱了拱手。 “多谢了!” “仙长可否留下名讳亦或仙号?也让小神铭记于心时时感恩!” 山神显然对此还是有些在意的。 灰勉抱着半个跳到易书元肩头,嘿嘿,知道先生的厉害想要晓得名讳了? “先生叫” 话说到一半,灰勉又顿住了,看向了易书元,后者给了一个“有点长进”的眼神,随后看向山神道。 “易道子!告辞了。” 说完,易书元一挥袖,化出一股清风,自身化入风中随风而去,消失在了山神眼前。 清风一起,山神就完全感觉不到仙人气息了,他看着清风离去,却不知道最终去往何方。 “易道子” 山神喃喃着,随后向四周看了看,又遁入地下去了。 (本章完) 第104章 送上门的功劳 一股清风吹向了易书元借宿的村寨,吹入村中巷子,吹到了老里长家的院子中。 整个村寨静悄悄的,老里长两口子也睡得正香。 易书元显出身形回到房中,灰勉抱着的果子跳到桌上,趴在那啃着。 “灰勉,你说是不是成了气候的猫妖都会有很多条命?” 灰勉抬起头来,用舌头舔去嘴边的果屑。 “那怎么可能呢,要这样当猫妖也太占便宜了!” “这话说得,那妖怪还都觉得当人的占便宜呢。” 易书元随口这么一句,灰勉立刻连连点头。 “先生说得是,当人最占便宜!生来就是万物之灵,生来就有气数庇佑,生来就暗合天数.” 不过见到易书元在看着自己,灰勉的声音就笑了下去,嘀咕一句“玩笑嘛” 易书元也不和灰勉对牛弹琴了,而是一边将果篮子取出放到桌上,一边若有所思。 第一剑的时候,那猫妖明明已经死了,这一点易书元是不会感觉错的。 所以又察觉到猫妖逃遁的时候,当时的易书元是真的吓了一大跳。 虽然以前总听猫有九条命,可这不过是戏言。 易书元觉得命不可能凭空而生,所谓的九条命其实在根子上还是连成一体的。 想到这,易书元回忆着刚才猫妖被一剑开颅之时,逃遁出去的灰色气息,那便是第二条命的根本了吧? 易书元回忆着那种感觉。 那一缕命数气息确实诡异,直接避开了燃烧中的躯体,无声无息就逃了。 似乎是碰不到的,可若是能有办法碰到呢? “先生,那山神说妖怪是九命妖猫玄姬,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它会不会还没死啊?” 灰勉打断了易书元的思绪。 虽然嘴里在说妖怪会不会没死,但现在灰勉可丝毫没有害怕的情绪。 先生能杀你两次,就能杀你更多次! “我也在想此事,不过应当是死了。” 不管怎么说,易书元刚才也在现场再三确认,并且逗留了许久,等妖气瘴气都被净化之后才离开的。 “就算它还能有命活着,也难掀起什么风浪,我那一剑已经破了它的紫府,就算有很多条命,我也不信能无视元神之损,更不要说还有肉身之限了。” “那就好,这妖怪挺厉害的,刚刚光是死前的惨叫都差点把我耳朵震聋了.” 说到这,灰勉也有些后怕地揉了揉耳朵,刚刚有那么一会它都几乎失聪了。 这一点易书元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 “确实厉害。” 看得出那猫妖本就元气大损,可见其道行绝非一般,能在天庭通缉之中有名头,不能算是什么小妖了。 “哈哈哈,还不是被先生斩了,先生比它厉害多了!” 易书元看着灰勉,不想让这小家伙太嚣张了,于是半真半假地说道。 “今晚我也算是有心算无心了,而且这妖怪本就是元气大损,若是它妖身完好,亦或是没那么轻敌,那稍有不慎我们可生死难料哦!” 灰勉瞪大了眼睛,它还一直以为易书元一切尽在掌握,甚至在戏弄妖怪呢,没想到这么凶险。 “那,那若是这妖怪本身完好无损,今晚上我们死定咯?” 易书元笑着摇了摇头。 “那也未必!” “猫这种动物,即便成了妖怪也习性难改,自觉稳操胜券便喜欢戏弄玩耍猎物,甚至有些记吃不记打,还是那句话,有心算无心!” 易书元的话语充满自信。 “就是让它完好无损再来一次,这一剑,它还是躲不了,或许未必能杀它,但绝对够它重伤!” 这妖怪已经化形,而化形妖物则照比人身,紫府乃元神之居所,更是可谓是妖修元气的罩门。 而且那妖怪也没什么特殊的宝贝,这一剑根本来不及防备的。 “好了,伱慢慢吃,我先休息了!” 易书元这会也感到了些许疲惫,说完这句话就躺到了床上和衣而睡。 不过说是休息,其实也是在修炼中体悟今日所得。 尤其是剑光重新下落之时,心随剑去的那种感觉,易书元可不想忘了! 灰勉应了一声,再看向床边,发现易书元已经在均匀的呼吸之中睡去。 大约在易书元睡去之后又过去好一会,村寨周围的虫鸣声和夜鸟声逐渐开始恢复。 金秋之际的夜晚本不该处于寂静。 —— 第二天清晨,阳光普照大地,整个村寨在周围山林的鸟鸣声中醒来。 妖物一除,笼罩在村寨之中的恐怖也消散了。 不过村寨中的人早上却在议论纷纷,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可不只是因为有人失踪。 易书元还没出门呢,都能听到老里长家院子外面村人的声音。 “你们昨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叫声?”“听到了,怪吓人的,不敢下床。” “哎呀,我也是啊,憋了一晚上的尿!” “我睡得死没听见啊.”“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那叫声可是瘆人得很啊!” “还有雷声呢!但却不见下雨,八成是老天爷在收妖怪啊!” “啊?”“哎呦别吓人啊!”“真有可能啊!” 那边还在议论,易书元则已经出了门,从水缸中舀了一盆水开始洗漱了。 没过一会,老里长咬着一根旱烟杆子回来了。 “唉,村里又丢了两个人!易先生,你真的要今天就走?” 易书元用布巾擦拭着脸上的水迹,正要说话呢,忽然感觉到一阵地面的震动,更有一片马蹄声隐约传来。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外边有人在那边喊着。 老里长立刻转身,匆匆向着村寨大门处跑去,易书元放下布巾也跟了过去。 村寨的大门此刻已经被打开,大批的官兵在不断前进,更有一些兵卒分出几路将村寨大门堵住。 这一幕看得村中百姓惴惴不安,也看得易书元皱起眉头。 一名骑手纵马跑到大门处,老里长赶忙上前几步。 “军爷,这是为何啊?” 骑手扫视村寨,又上下打量老里长。 “你便是里长?” “正是正是!” “上锋有令,贼匪屡剿不成,定是有刁民通风报信!我等奉命看住周遭村落,不许任何人进出!” “你身为里长,当约束村人不得造次,否则格杀勿论!驾” 说完这句话,骑手直接上腿一拍,纵马离去。 老里长不敢有异议,赶忙进了大门。 “大家都散了,安心回家,今日不要出村了,官兵剿匪呢.” “唉,又剿不过.”“嘘” 村人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易书元在边上看得奇怪,于是凑近走回来的老里长问道。 “老里长,官兵来剿匪不好么?” 老里长看看外头,拉着易书元往村内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 “剿匪自然是好,可也得能剿掉啊!次次都剿不了,我们还得伺候着,一个不慎还得脱一层皮,唉” 说着,老里长开始吩咐周围的。 “大家也别抱怨了,凑点米,凑点肉,把各家酿的酒水都拿出来” “谁知道官兵是不是和强盗串通了呢”“嘘!不想活了啊?” 这么听着易书元就回过味来了。 不过官兵搜刮民脂民膏是真,串通贼匪倒是不好说,毕竟都想出围村这招了。 —— 这一次官兵来的不少,即便将周围几个村落都看住了,也依然还有相当数量向着山中进发,显然决心不小。 领头的几位武官已经爬到一个相对较高的山头上眺望山野。 新来的校尉在扫视山野之后皱眉看向身边人。 “你们不说这里山中多的是不散的瘴气,稍有不慎就折损兵将吗,为何我看不到?” “呃,这”“大人,此前确实如此啊!” 有人灵光一动,赶忙说到。 “回大人,今日晴空万里,就连那久不散去的瘴气都见不着了,正是校尉神机妙算,算到这最佳时机!” “不错,今日正可剿了这匪患!” “哼,那便好!” 毕竟才来这里,身边都是日后的手下,说得也都是好话,校尉也不好多说什么。 “传令下去,十队人马分头搜寻,以号角为令,烟火为号,不可冒进!” “是!” 官兵兵分十路,在山中搜寻前进,寻找着马蹄足迹等等。 今天一大片山域之中确实是晴空万里,甚至就连事先准备的向导都没用到。 那令人闻之色变的瘴气更是完全没见到。 要知道前几次因为瘴气可是折损乃至失踪了不少兵卒。 现在反倒多少让校尉觉得此前剿匪不利都是借口。 什么“老天爷都在帮他们”,搞不好之前这群饭桶根本出工不出力,甚至可能有人和山贼串通! 进山两个时辰之后,一个方位的天空射起一个烟花,立刻引起了其他方向官兵的注意。 大约又过去小半个时辰,很多官兵全都找到了那个山寨。 不过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厮杀,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除了一部分兵卒之外,大多数后到的官兵全都列队在山寨之外。 以校尉为首的武官都已经到了山寨之内。 山寨中央是一大片火燎的焦灼痕迹,中间还有一个焦黑的尸首,看得一众人面面相觑。 “大人,这边还有尸首!” 校尉立刻小跑过去,其一人跟上查看,发现了另外两个小妖的尸体。 “嘶” “这是人是妖?” 校尉也看得头皮发麻,但在新下属面前,依然表现出不为所动的样子,他蹲下去凑近其中一个尸首。 小臂以下满是毛发,指甲十分尖锐。 校尉用刀鞘捅入其中一个尸首的口中,然后刀鞘一扭就将其嘴巴撑开,露出里面尖锐的獠牙。 这看得周围武官和兵卒都倒吸一口凉气。 “大人,找到贼匪的宝库了——” 又有人在那边喊着。 没过多久,几名武官就到了聚义厅的下方,见到了那些金银财宝,也见到了那将地下室铺了一层的累累白骨 看着白骨和金银混杂的场面,一众武官久久无声,就连新来的校尉都失了言语。 “我们之前剿匪,究竟是和什么东西在斗?” 有武官喃喃着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也让在场所有人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下午的时候,村寨外的官兵就全都撤去了。 虽然也带走了村人的一些酒水,但却并未拿走什么牲畜,更是也没有索要什么钱财。 而且村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在传着好消息,说是官兵成功将盘踞于此的山贼响马剿灭了。 很多人村人都能看到远方的山中有燃烧的浓烟升起。 用传讯官兵的说法,这是将贼匪连尸首带山寨已一同焚烧了。 (本章完) 第105章 枯木逢春 大队兵马来的时候为求出其不意,算是几急行军来的,回去的时候则较为轻松。 今天没有在几个村落中要点好处,也不是因为官兵真的良心发现了。 一方面是因为有新官上任。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山贼的贼窝里受到了一些冲击。 而且缴获的金银虽然一部分需要看管起来,但所带的一营兵马,上下将官也都分润了一些好处。 新上任的校尉自然也是懂一些御下之道的,恩威并施有助于迅速收拢人心。 很多兵士这会都比较开心,毕竟得了好处还不用拼命。 但新上任的校尉的神色却看不出喜怒,他的视线时不时就会看向被篷布罩着的囚笼马车。 这些马车本来是为战利品和抓住的贼匪准备的,但现在里面除了山寨中搜寻的东西,更放着两具尸体和一些装箱的白骨。 一名武官轻轻拍着马到了校尉身边。 “大人,咱们干嘛要把这些东西带走啊?” 校尉看向他道。 “若上头问我们我们要剿匪的凭证,怎么给?抓些山民农人割首充数?放心吧,剿匪的功劳是少不了的。” —— 易书元本来打算当天就走的,但官兵堵了村寨大半天,他也走不成了。 虽然完全可以直接施法一走了之,但村民若是发现官兵一来说书先生就不见了,会不会认为易书元通匪? 就算易书元没通匪,也是黄泥掉裤裆了,他虽不求什么名利,可不至于让村民误会,在背后非议吧。 而官兵一走,离天黑也没多久了,正常人也不好一个人这时候出行。 于是直到第二天一早,易书元才向里长老两口辞行。 老里长送易书元到了村寨口,仍然不忘多劝一劝。 “易先生,要不还是再住一阵子吧,看看是不是真的没山贼了,过段时间有车马经过再搭个便车!” “是啊,三叔说得没错,你个书生用两条腿赶路,天黑出得了山嘛?” 边上有村人也这么说一句,旁边人起哄道。 “是说啊,还不如多留一段时间,给我们多说几段书!” “对对对!” 易书元拍了拍腿笑道。 “诸位可莫要看不起在下,鄙人虽是读书人,但也是个江湖人,靠着两条腿走天下的,山道不在话下!” 易书元说罢向着村口送行和看热闹的人拱了拱手。 “这两日多谢诸位通融,多谢老里长招待,在下这便告辞了!” 劝也劝过了,村人非亲非故的也再多说什么。 “唉!”“先生走好!” “有机会路过咱这,再来说几段书啊!” 易书元口中说着“一定一定”,同村人再次相互行礼之后,转身向村寨外的土道走去。 路过那间小庙的时候,易书元发现正有人在上贡。 一个老妇人跪在小庙前不断拜着感谢。 “多谢山神土地爷保佑,除去了山贼,多谢山神土地爷保佑” 易书元弯腰瞧了瞧,泥塑被人用泥巴又糊了一个新的脑袋上去。 灰勉在易书元的领口探头,有些不高兴地低声说道。 “关山神土地什么事,是真有山贼,多半也是靠官兵嘛!” 易书元不说什么,看了一眼也就走了。 等易书元走远了,老里长才回到家中,不过才进院子,就被自己老伴拉着到了易书元之前留宿的屋内。 “老头子,你看,我收拾房间的时候就在了!” 顺着自己老伴手指的方向一瞧,老里长顿时看到了床上的一张纸和压着的几粒碎银。 作为里长,老人是识字的,他拿起纸张一瞧,正是易书元的留书。 “承蒙收留,不胜感激,些许银两,不成敬意,勿念!” “这” 老里长想了下,跑到村口去看,只是道路远方哪里还有易书元的影子。 山道上,灰勉已经爬到了易书元的肩膀上,忍不住碎碎念道。 “先生,您就抓了一把碎银,现在还给他们这些,那还不如全把银子拿了分给村人呢。” “人多嘴杂,到时引来官兵一问反倒生出祸事了,若被当做通匪之证就不好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官兵抄了贼窝,有了功劳又多少都能分点好处,也不会难为村人了。 —— 小半日之后,一直以常人速度前行的易书元一座相对较高的山峰脚下停了下来。 易书元随后轻轻一跃,就乘着一股清风到了山巅之上。 这里相当范围的山域都是不险峻的缓坡型山林,易书元此刻的所在已经算是难得的险峰了。 “就这了。” 灰勉从易书元身上跳下来。 “先生,我为你护法!” 易书元嘿嘿一笑。 “行啊,觉得无聊的时候也别跑远了!” 说完,易书元就盘腿在山巅坐下,随后一抬袖子,酒葫芦就从其中飞了出来,落到了身前。 下一刻,易书元闭上了眼睛。 在灰勉眼中,眼前的易书元居然直接消失不见了。 这吓了灰勉一跳,赶紧凑近几步,才终于又感觉到了易书元的存在,随后眼中从模糊到清晰,又看到了先生。 灰勉也学着易书元坐下,不敢随便乱跑。 山中灵风拂动,天阳之火挥洒大地。 易书元此刻处于一种若存若离的感觉之中,既是修炼,也是感悟。 灵气如若有若无的潮汐,日月星光如火亦如水。 易书元既收拢天地元气,却也不过分索取,维持着这一份独特且灵动的修行状态。 按照《五行妙术》中的说法,御五行之法不过是仙道修真的附带。 若五行得真,那御五行之法也是水到渠成。 易书元深以为然,所以在他眼中,《五行妙术》不只是简单讲五行御法,也可逆推五行内炼之道。 书上说,五行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内炼五行也讲求一个俱全,如此五行圆满才能算是“真人”。 易书元此前的修行一直是不懈怠的,对五行之道的领悟也颇有心得。 但是易书元毕竟修行尚短,对五行之道的领悟不可能一蹴而就。 灰勉对控水也很有心得,算是为易书元提供的指导。 得《五行妙术》观水之道后补充领会之下,易书元对水行之妙已得三分真味。 易书元擅长御风,入道之劫历经惊蛰之雷,雷属木,而抚尺玉惊属雷属木,木行真意易书元也体会极深。 御金御土有阔南山神心得馈赠, 尤其是御土,易书元虽从未施展御土之法,却借通感之能领会其中真意。 但御金易书元总是差点意思,御火则是他五行之中最弱的。 这或许和易书元自身的性格有些关系。 在诛杀猫妖的时候,易书元于御金之道,领会了那几分锋芒,更是在炼酒之时领会了几分躁动的御火之灵。 自身不足得以弥补,到如今易书元有了内炼五行的自信了。 随着易书元的修行越来越深入,心神不断延伸,恍惚之间分不清心中内景与外界天地的区别。 内景之中,易书元盘坐在山巅丹炉旁。 而在外天地之中,易书元盘坐之地边有一个酒葫芦,其形竟和丹炉十分相像。 酒葫芦拟丹炉变化,本是易书元此前福至心灵的想法,在此刻成就了内外呼应道法自然。 更能借天地之力突破自身桎梏! 某一天,灰勉从修行中醒来,它看向一侧,竟然看到自家先生面前的不是酒葫芦,而是一个大大的丹炉。 嗯? 灰勉用爪子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易书元面前的还是酒葫芦。 灰勉愣在那边开眼又闭眼,好一会也没弄明白刚才是不是错觉。 —— 山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灰勉坐不住的时候就会出去山中转一圈。 看着山中野果成熟,看着大雁从天空飞过,看着山中草木逐渐枯黄,看着落叶结霜,也看着雪花飘落 易书元虽然处于修炼之中,却也同样交感万物,和灰勉一样“看”到了这一切。 但在修行上,明明已经领悟五行根本之理,却总是还差点意思,只不过易书元并不着急。 直至当年腊月二十五。 易书元只觉得这一刻内外天地虚实之间气机交汇。 天地之间五行气数犹幕至朝,于生生不息之中化入新意,虽还是腊月,但新春之气已至。 易书元嘴角露出微笑,可下一刻就心神震动。 外天地之中五行复生,但易书元只觉得自身内景天地中,五行气息仿若内外逆转,竟开始枯竭. 这一刻,易书元明白,真的被当初的他言中了! 立春,五行之气往者过来者续于此! 劫至,内外天地交感成虚实阴阳之势,外天地苏生,于内天地则反之,五行不济,往者去而不续. 正在其他山头玩雪的灰勉心头猛然一惊,抬头看向易书元所在的山头,只觉得有一股可怖的气息环绕在那。 但再仔细一看,灰勉却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只不过这一刻,灰勉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知道刚刚绝非错觉! 先生! 虽然心中惧怕,但灰勉还是急速朝着那边山头奔去。 等灰勉飞奔到山巅,却发现易书元的消形之法都已经破了,身形直接暴露在风雪之中。 更可怕的是,易书元此刻皮表细润不再,就连头发也在迅速失去光泽. “先生——” 顾不上什么惊扰不惊扰了,灰勉尖叫着冲向易书元身边,难道先生走火入魔了吗? 只是灰勉还没扑到易书元身边,在其一丈之外就如同遭遇雷霆之击。 “轰~” 一阵灰光闪过,灰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在远方的山谷之间摔落下去。 易书元现在确实陷入危机之中,它苦苦控制自身,强运法力不让自己彻底枯竭。 可是这一切好似徒劳,易书元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不断流失,不断流入外界天地。 就像是遭受凌迟之刑,清醒感受痛苦,清醒地看着自己死去! 恐惧和不甘化为挣扎,却无法阻止自己越陷越深. 但因为内外交感,易书元对于外界的感知并未断去。 灰勉的那一声尖叫一下子引得易书元心头一惊,也让他从竭力抗争之中清醒过来。 我要死了么? 借天地交融悟自身缘法,又以自身微薄之力抗逆天地,确实自寻死路! 乾坤变歌诀于此刻不断在心中浮现。 易书元的心神明亮了起来。 阴阳相克却也能阴阳相生,交融内外可分虚实,亦可虚实不分。 天罡地煞之变推衍之终,不就是化乾坤转虚实么? 看天地,悟缘生! 只看不悟何来缘,何来生? 春来大地,天地已经过冬,而我只以内天地交感自然,自己却长春不老? 易书元仿佛放弃了抗争,自身元气以更快速度流逝,变得枯瘦干涩,变得白发苍苍. 死亡的气息逐渐逼近,形容枯槁的易书元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天地不再是原本的天地,面前的葫芦也直接变成了丹炉。 虽自身元气尽失,已经是临终之刻,但炉火熊熊,没有因为身中没有灵气而熄灭,反而越来越猛烈。 “五行之气往者过来者续于此!” 声音自易书元口中发出,低沉浑浊如同闷雷。 “隆隆隆隆.” 雷声一般的响动传遍山野。 而丹炉也在不断抖动,这一刻,由虚至实,聚少成多,渐渐有无穷无尽的元气在周围化生而出,不分内外天地。 这一刻,易书元枯木逢春! (本章完) 第106章 脱胎换骨 原本易书元周身内外元气已经尽数枯竭,甚至就玉惊和吟尘以及酒葫芦都变得灰暗无比。 但此刻易书元生机重新焕发,酒葫芦映照内外丹火熊熊,抚尺和折扇更是重新展现华光! “咕咚.咕咚咕咚” 心脏的跳动犹如在心神擂鼓,这跳动不断延展,顺着经脉传递律动。 经脉重新开辟,气血重新滋生,筋骨重新扩展,脏腑肉体重新被润泽,并逐渐呈现出白、黑、青、红、黄五色 最后周身大穴都呈现出一种跳动感。 内丹炉外葫芦之火都逐渐趋于平稳,天地灵气日月华光纷纷汇聚。 易书元的气色从枯槁之状慢慢恢复。 身边冰雪消融,更有一些花草或抽芽生绿或破土而出 立春之刻到来时尚是深夜,而此时已是朝阳升起的时刻。 易书元的枯竭状态已经全没了,周身五行充沛阴阳平衡,收心可内观,放神可外照。 身体宛若新生,隐约间,双目之中有碧波之光,神光棱棱而圆中显方,呈碧眼方瞳之像。 也只剩下满头白发正在渐渐重新化为青丝 真人真人,在仙道理念之中,如此才是一个得真之人么? 甚至说极端一点,如此才能算知我明己,才能算一个真正的人。 果然修仙难度大啊! 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劫数应在此处才如此凶险。 这一刻,易书元睁开了眼睛,虽早已闻到花香,但当真的看到身边山头花草争艳的时候,一手促成这一切的他还是不免也有些惊奇。 但破关之后的感触只是这一瞬间的事情,易书元马上想到了的情形。 糟了,灰勉! 易书元立刻起身一跃,甚至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念头和法力运转,自有一股清风汇聚,带着他滑向远处的山谷。 虽然当时看不到,但隐约能察觉到灰勉被弹飞出去的方向就在此处。 谷中有一条小河,秀州的冬天不足以使得流动的河水完全结冰,此刻依然流水潺潺。 易书元踏着山风落到河中,又轻轻踩在水面看向周围,顺着河水方向踏浪往下。 到下游十几里的位置,易书元开口喊了一声。 “灰勉——” 带着回音的呼唤在山谷间跳动,但易书元却得不到什么回应。 易书元皱起眉头,用心感受着周遭的一切,却也没有发现什么。 水流不该冲太远才是,难道被鱼叼走了? 不对,并不远! 易书元看向岸边,轻轻一跃,身形离开水面,落到了岸边的一块大石头旁。 也就是这时,一道烟雾从石头边冒了出来,这是一个杵着拐杖的矮小老人。 虽然看似是人,但易书元一眼就瞧出对方是精怪之身,只是套着衣服,身形也似模似样。 随后易书元看到了手中正捧着的小貂,看样子似乎是昏死过去了。 在现身之后,老人赶忙捧着小貂向易书元行礼。 “小老儿拜见仙长,仙长可是在寻它?” 易书元赶紧上前一步扶老者起来,然后伸手小心地将灰勉从对方手中捧起来。 “多谢老先生相助!” 灰勉的状态不太好,眼前这老者显然是施法想要护住灰勉的。 只是不见什么效果,因为灰勉沾染的是立春劫数气息,所以看似气若游丝。 但这在易书元眼中算不上什么凶险,如果他不在这,时间久了灰勉可能真的会死,这小家伙绝无可能度过此劫。 只不过在现在的易书元这,灰勉的问题就不成问题了,他伸手轻轻一拂,就将灰勉身上的劫数气息扫去。 毕竟这就是易书元的劫,而且已经度过了。 灰勉几乎是立刻就醒了过来,实际上它本来也就是清醒的,只是刚刚根本无法动弹,仿佛精神尚在身体在死去。 “先生!” 灰勉惊喜地看着易书元,几下从他手中窜到了肩头,又是拉拉耳朵又是扯扯头发。 “先生您没事了?您的头发?” “没事了,先生我的劫已经过了,头发嘛,也不难看,不是么?” 易书元扫了一眼披散的肩头的长发,刚刚因为心急于灰勉的安危,直接就来了,以至于青丝化生不全。 虽然此刻头上是黑发多白发少的格局,但细看之下也根根透着一种光泽,并不影响自身。 如果易书元愿意,能够直接化为满头青丝,但他却觉得没有必要。 如此也算是一种缘法,也更符合易书元得真之刻的道蕴真髓。 对灰勉说完,易书元才重新面对老者,向着他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再道了一遍谢。 “多谢老先生了!” 就连平日里十分跳脱的灰勉,此刻也站在易书元肩头拱手。 “多谢土地公救我!” 即便没有什么用,但人家毕竟是有心救助。 手持拐杖的老者赶忙拱手回礼。 “折煞小老儿了,折煞小老儿了!” “你可是本方土地?” 易书元好奇地问了一句,他记得之前那个山神距离这边其实也算不上太远的。 老者点头又摇头。 “不敢欺瞒仙长,小老儿原身不过是山中精怪,算不得正神,有一间村人供奉的小庙,呃,也没得过正统敕封.” 这种情况其实是常有的,庙小规模也不大,够不着朝廷淫祠的律法标准,天庭也未必在意。 得一些零星的供奉,也不敢过分显露神威。 属于那种虽不算是很正,但却默认存在的毛神。 “老先生若得闲暇,可以去那边山头多坐一坐,对修行还是有些好处的。” 易书元遥遥指向此前刚刚度过立春之劫的山巅。 那山峰在这一片山势缓和的山域中十分明显,即便此处河谷已经离得较远,却依然能够看到。 土地公抬头看了看,尴尬道。 “这,那边早已超出小老儿辖境了呀” “那边有其他山神土地?” “荒无人烟的,倒是并未觉出什么同道的道场。” 灰勉忍不住开口了。 “那你怕什么,过去就好了!” 还是易书元更理解对方,知道这等毛神,本就不正统。 离了供奉范围久了,香火愿力不稳,庙都容易被别人占了。 是的,什么精妖野怪之流,都有可能占据庙宇。 不过易书元还是笑着说道。 “土地公,比起你这点香火,在那修行的妙处更多一些,神道不过是辅助,山水之神的正道在于勾连地势。” 只是黄宏川说过的,易书元转述给土地公听罢了。 多的易书元就不讲了,更不可能明说自己在那渡劫,否则土地公心中有了这个念想,反倒可能害了他。 易书元该说的都说了,至于对方愿不愿意去,就看他自己了。 “好了,在下言尽于此,土地公,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仙长走好!” 土地公赶忙行礼相送,在易书元的回礼之中目送对方踏着风离去了。 遇上了仙道高人是毋庸置疑的,甚至还得了一句指点,只是别人眼中的三瓜两枣,也是自己的家当啊。 等易书元走了,土地公望着远方的山头,心中不由有些纠结。 —— 易书元踏风前行,飞出了这一片山便缓缓落地,再次开始脚踏实地赶路。 一路上,灰勉比易书元还兴奋。 “先生,您此前是在渡劫吧?” “这是什么劫?给我讲讲可好?” “先生,那葫芦怎么样了,是宝贝了吗?” “先生,您现在修为是什么境界,可厉害了吧?” 灰勉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易书元有的回答,有的则是笑而不语。 按照《五行妙术》中的概括,如今的易书元乃是仙道真人,在仙道之中能有一席之地的。 而易书元自己总结的排序之中。 仙道第一步是感悟内外天地,明晰日月华光天地灵气之动,能纳元气入体,锻骨血精神。 仙道第二步则是铸成仙基,孕育仙炉,显化自身法力,得仙妙神髓。 第三步是累五行之气。 这一步需观仙录习妙法,靠悟性,靠缘法,靠心性,逐渐领会五行之真意,达五行平衡,尝试修真得真。 虽然易书元达到这一步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但他明白自己的特殊之处,所以认为这算是非常有难度的一步。 而第四步才是孕化五行,脱胎换骨,修成真人! 立春之劫也是应在了这一步上,还好易书元最终逢凶化吉,既过劫数又修成真人。 只不过脱胎换骨究竟是修成真人就会经历的,还是因为度过了立春之劫才出现的呢? 这一点易书元也不太吃得准,所以和灰勉聊的时候也算是有些含糊其辞或者直接笑而不语。 以上种种都是易书元修行至今以来实践出真章的结果,也符合道法自然之妙,更是他乐意和灰勉分享的。 灰勉听得似懂非懂,但结论总归是一个,先生就是厉害! 倒是那个酒葫芦,暗合易书元内景丹炉,又和抚尺折扇一样,同他这主人一起度过了立春之劫。 如果此前的酒葫芦只是因为炼酒临时有些神妙的话,如今已经真正成了一件宝贝! 也算是易书元的意外之喜。 —— 转眼之间,易书元带着灰勉已经穿越了整个秀州。 此刻易书元正走在一条官道上,道路上除了有一些行人,还不时有车马经过,只是频率不高。 两边有着一些参天大树,是前朝人所栽,用来为曾经繁华的官道提供荫蔽之所。 只不过没想到后来前朝开凿了运河,河运兴起,使得这条道路的商贸辉煌也远去了。 走着走着,道路前方就出现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文字,漆面已经脱落大半。 “茗州界。” 易书元喃喃念了出来,没有写县名就是说边界那边直属州城。 当易书元路过界碑后没多久,心神之间已经隐约有感,不由笑着对灰勉低语道。 “娃娃应该就投生在此地了!” (本章完) 第107章 久盼得孕 听到易书元的话,灰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真的吗?终于要找到了,那是不是不用赶路了?可以在这里好好玩一阵子了?” 易书元还没说话,灰勉已经掰着爪子算了起来。 “就算当初过河之后它马上就投胎了,现在也就是五六个月而已,距离生出来还早呢!” 别看灰勉咋咋呼呼的,但就如易书元当初的评价一样,这小家伙精着呢。 不过易书元立刻就打断了灰勉叮当响的小算盘。 “嘿,这一点还真未必!” “为什么?” 易书元笑了。 上辈子老是听人在网上讲投胎是一门技术活,如今看来居然确实如此。 阴间能一定程度上决定往生者下辈子做人还是做畜,并影响投生家庭是否富贵。 但是具体降生在哪,降生家庭究竟如何,却很大程度上受到往生者自己的影响,最后一刻的思想,最后一刻的姿态和方向等等 而且投生的时机很多时候也并不相同。 有的时候,婴孩在母体中初具形体便已经有人投生,有的时候临盆那一刻才有人往生。 早与晚各有好处与坏处,那所谓的“胎中之迷”也受这个时间影响。 其中道理被易书元这么一说,顿时让灰勉听得有些发愣。 “那岂不是说娃娃有可能已经生下来了?” 易书元同“娃娃”之间早有缘法牵连,冥冥之中能感觉到一些事情,离得越近就越清晰。 “非也,娃娃出生还早呢!” “先生你这是在戏弄我,这不是和我说的一样吗?” “没有,只是给你讲讲你不清楚的道理!” 易书元一本正经地回答着。 他已经隐约有感,知道这一次前所未有的投生,自然也会非常特殊。 —— 茗州城内,一个大户人家正准备用餐,桌子上摆满了大鱼大肉和汤水,屋内还起了炭盆用作取暖。 坐在桌前的人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还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妇人。 老妪年纪虽大却面色红润,妇人也是生得丰腴却不臃肿,显得颇有贵气和风韵。 两人在这已经等了好一会了,这会就连饭菜都有些凉了。 “老爷呢,怎么还不来?” 妇人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边上立刻有丫鬟道。 “回夫人,已经叫过了,老爷说等等就到。” 妇人微微吸了一口气,身形稍稍有些不稳,她摸了摸肚子,觉得腹中极为饥饿,却还得忍着等待。 一边的老妪看了看儿媳,摇了摇头道。 “等便等了,急躁什么,吃得多了也见不着用处。” 妇人微微低头,忍不住咬着嘴唇觉得委屈,她知道婆婆在讽刺自己,可生不出子嗣又不是她自己所愿意的。 最近妇人的身体也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状况。 算算时日,月事已经有两三个月不来了,身子也偶尔有些不适却也还好。 去找大夫去看过却也看不出什么病症,更不是期待的喜脉,心中难免不安。 只不过这会状况忽然是莫名的不对,就好像一下子不适感增强了,说不出是饿的还是难受的。 一时间竟然让妇人呼吸都有些无力,维持坐姿的时候额头已经微微见汗。 “夫人,是不是火盆太热了?” 丫鬟见到妇人的样子,关心地问了一句,妇人微微摇头没有说什么。 对面的老妪皱起眉头看着儿媳,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但还是开口说道。 “罢了罢了,迟迟不来也确实过分,先不等了。” “母亲,孩儿身体有些不适,想要去休息了” 妇人虽然觉得身上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但还是强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老妪看了她一眼。 “吃完了再去休息吧,伱们把凉了的菜去热一热。” “是!” 边上的丫鬟应声之后伸手要去端菜,但人刚到桌前却看到自家夫人从一侧滑倒下去。 “夫人——” 丫鬟尖叫着赶紧搀扶住妇人,才防止她直接摔倒。 对面的老妪都惊得站了起来。 “怎么了?” “怎么办呀,老夫人,夫人她晕过去了!” 老妪赶紧到了另一边,看着被丫鬟托着的媳妇连声呼唤。 “婉容!婉容!哎呀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叫老爷,快去请大夫啊!” “哎哎哎!”“是是是!” 另外的家仆赶忙冲了出去,家里顿时一阵忙乱。 大约是一刻半钟之后,一名清瘦长须的大夫被请到了大户人家的府上,穿院过廊到了后院的居舍内。 领路的仆人一边帮大夫提着木箱子,一边连连催促对方快一些,然后对着那边屋舍喊了起来。 “老爷,大夫到了——” 听到外面仆人这么喊着,原本在屋子里的中年男子赶紧开门迎接,让大夫进门之后又马上将门关上。 “大夫,我夫人她方才用餐之前昏了过去,快看看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大夫瞧了瞧那边的床榻,点点头对男子道。 “墨老爷勿急,天寒地冻的伤风着凉是常有的事,待我先看看再说。” 说完,大夫就走到了床边,坐到了那边的凳子上。 大夫首先瞧了瞧妇人的面貌,脸色略显苍白,额前满是虚汗,似乎是虚症? “夫人,请伸出手来让在下把把脉。” 床榻上的妇人明显面露不安,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这会只觉得身上各种不适,越是不安,不适感也随着心理作用变强。 这一边,大夫切脉寸关尺,双目微闭细细感受。 好一会之后,大夫微微皱眉,睁眼看了看妇人,再仔细探脉。 脉象十分奇怪,大夫默不作声地坐了好久,让被看病和旁边陪着的人心都提了起来。 差不多得有一刻钟了,大夫才终于能确认滑脉的脉象,这时候墨老爷也有些急了。 “大夫,我夫人究竟是什么病?” 只是大夫脸上却露出了笑容,站起身来,分别向着男子和床榻上的妇人拱手庆贺。 “恭喜墨老爷,恭喜墨夫人,夫人这是喜脉啊!” “喜脉?” 墨老爷楞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从急切到愣神再逐渐转化为喜色。 “喜脉!我夫人怀上了?” 大夫微微颔首。 “不错,只不过脉象较为虚浮,需要多补补!” 床榻上的妇人同样一脸不可置信,随后表情很快化为惊喜。 “哈哈哈哈哈,夫人,怀上了——” 墨老爷在那狂喜,而床榻上的妇人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刚刚是身体各种不适各种难受,身上无力浑身虚汗,只觉得自己得了什么大病。 现在好了,这会妇人身上的不适感都淡了,只剩下了饥饿。 只恨此前找的是庸医,让自己白担惊受怕着么久! “相公.” 听到呼唤的男子赶忙走到床榻边上握住妇人的手道。 “夫人,你觉得怎么样?” “相公,妾身觉得有些饥饿” “啊对对对,快,吩咐厨房,快准备饭菜,煲汤,煲一个鸡汤!” 大夫乐呵呵站在边上,喜脉是他最乐意探出来的脉象。 随后大夫详细问了妇人几个问题之后,终于确认孩子大概已经怀了两三个月了。 墨老爷一高兴,出手就是一锭银子的诊费,让大夫的笑容更加灿烂,连连叮嘱一些注意点之后才离去。 神堂内,听下人来报说儿媳不是得病而是怀上了,那老妇人都喜得健步如飞,匆匆赶去关怀儿媳。 —— 这一天,一顶轿子停在了顺天娘娘庙外。 随行的丫鬟立刻掀开轿帘,而一边的墨老爷赶忙搀扶住轿内人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轿子里的人出来。 “夫人,小心一些!” 轿内的墨夫人一出了轿子,就戴起了披风上的兜帽。 在得知怀孕之后,墨夫人家庭地位更是肉眼可间的提升,吃喝也不再忌讳。 一两天时间下来,墨夫人肚子都鼓了一些。 “夫人,这种事情让下人来就行了,干嘛非得亲自来一趟啊?” 墨夫人瞪了男子一眼。 “老爷,我曾许诺,得知怀上就立刻亲自来还愿,若是不来,是会触怒神灵的!” “是是是,夫人说得是!” 反正现在墨夫人提什么要求墨老爷都依着。 还愿自然少不了祭品,除了人亲自来,墨家杀猪宰羊,带来了不少贡品。 墨夫人还远没有到走不了路的时候,实际上她的状态好得很,只是相公扶着她也乐意。 夫妇两和跟着的丫鬟一起进了庙中,这庙不小却只供奉一尊神,正是后方大殿内的顺天娘娘。 庙宇香火还算不错,香客信徒络绎不绝,而且也有很多善男信女前来求姻缘求子。 当然了,在前来敬香的信徒这边,顺天娘娘什么都得管,管平安、管财运、管嫁娶也管生育。 等着其他香客少一些了,墨家人才进了大殿,亲自上了香之后,墨夫人在庙宇垫子上跪下。 “多谢顺天娘娘保佑,多谢娘娘让我怀上孩子,还请娘娘保佑我顺利诞下一子,他日必再次前来还愿!” 墨老爷和丫鬟也一起在边上跪拜祈福。 一边的庙祝是个老妇人,打从墨家人来她就一直殷勤地跟着,这会更是取下千筒递过去。 “墨夫人,为胎儿求个签吧?” “嗯!” 墨夫人将千筒拿在手中,再次祈福默念诉求,然后甩起签筒。 “咔嚓咔嚓咔嚓.” 只甩动两下,签筒里面的签子居然全都撒了出来。 “呃呵呵呵,墨夫人再试试!” 庙祝赶忙弯腰将所有签子都捡起来放入签筒,墨夫人点点头,再次尝试。 “哗啦啦” 签筒的底子居然直接穿了,一筒竹签全都撒了出来。 “这” 墨家一行面面相觑,庙祝反应快,立刻指着墨夫人腹前腿根处的一根竹签道。 “瞧,其余签子全都坠地,就这一根落到了墨夫人腹前,应着腹中胎儿啊!” “是,这样么?” 墨老爷有些将信将疑,但庙祝口吻斩钉截铁。 “定是这样的,我看管了这么多年的庙,不会有错的!你们看,上上签啊!” “那就好!”“上上签,嗯,不错啊!” 签子好那墨家人自然是乐意的。 墨夫人笑着取了这一根竹签,旁边的人则将她搀扶起来。 “相公,我想为孩子点一盏长明灯!” 墨老爷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小块金子递给庙祝。 “为我墨家点两盏长明灯,保我夫人和腹中胎儿母子平安!” 庙祝的脸都乐开了花,接过金子连连保证。 “是是是,老身定帮墨老爷墨夫人办妥!” 等墨家人取了签文纸走了,庙祝才开心地掂量起金子,这分量还是挺压手的,不过看着一边的签筒心中也不由想着。 这签筒怎么就偏偏这时候坏了呢,还好自己反应不慢,否则这布施未必有这么多。 其他香客陆续进来了,庙祝赶紧捡起签筒,收拾签子。 只是最后拿起那一根上上签的时候,签子却在庙祝手中直接裂成了两半。 这一幕让庙祝心头猛然一惊! 庙祝看看庙外,心中不由有些犹豫,一小会之后,还是咬牙快步走了出去。 (本章完) 第108章 风雷从之 墨家人得了签文自然是要找人解签的。 顺天娘娘庙也算是茗州城中香火不错的庙宇了,庙外解签的人肯定是不缺的。 虽然墨夫人这会还没到行动不便的时候,但已经提前体会起大肚婆的姿态。 所以庙祝老妪匆匆跑出来的时候,墨家人才刚刚出了庙外。 庙外解签的人摆着好几个摊位,各个都标榜自己神机妙算,能解签能算命。 墨家可是大户人家,这一出来,每一个解签的先生都望着呢。 只不过相互之间也是有些默认的规矩的,更不好和店小二一般吆喝着招揽生意,多是客人问起才会开口。 庙祝见此情形,直接追了出来。 “墨老爷,墨夫人” 听到庙祝的声音,墨家人不由转过身去,看着对方匆匆接近,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墨老爷,墨夫人” 庙祝走近两人之后依然是一副笑脸,她用嘴努了努庙外一个角落的树下。 “喏,那边那人啊,解签的手段较为高明,两位可以请他去看看!” 墨老爷看看那边的树下。 “那边?似乎没什么顾客的样子啊.” 确实,其他位置上要么是有人在谈,要么是有人在边上坐着,那边那个角落有些偏,也没什么人过去。 “人少或许是讨人嫌,未必是没本事,呃呵呵,两位若是不信,那老身也就不说什么了,老身庙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话已经讲过了,庙祝也就不再多说了,而且她自己也不好胡乱说。 远处的树下,摆着小桌子小凳子的摊位上,那个老头看看庙祝在那嘀咕着指这边,顿时脸上铁青,准没讲自己的好话。 等到庙祝回去了,正好两人的眼神对上。 “哼!” 老头哼了一声。 “哼!” 庙祝在庙门口同样哼了一声,也没什么好脸色,两人瞧了一眼就各自别过头去。 墨家人在那面面相觑,墨夫人将信将疑道。 “相公,要不就去庙祝说的那边吧,她总不能害我们吧?” “可是那人若真的高明,应该是客人络绎不绝才对,娘子你瞧瞧那边,一个人都没有.” 这说得墨夫人也犹豫了。 “那还是去咱们常去的那边吧。” 墨家人向着最靠近庙门口的位置走去,那边也是客人最多的摊位,那个解签的先生都已经抚须露出笑容。 不过跟在墨夫人身边的丫鬟看看回了庙中的庙祝,再看看那边形单影只的解签摊位,凑近墨夫人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 “夫人,我觉得或许还是去之前庙祝指的摊位好一些。” “彩莲,何出此言啊?” 墨老爷倒也没有呵斥自己夫人的贴身丫鬟,只是纳闷的问了一句。 “老爷,我刚刚瞧着庙祝和那边相互瞪眼,似乎是不太对付.” 墨老爷顿时眼睛一亮,再次瞧了瞧那边树下。 那位先生和庙祝关系不太好?但庙祝却还是推荐了那一位,那怕是真的有本事的! “夫人,咱们还是听庙祝的吧,毕竟咱们捐了这么多香油钱,她定是不会害我们的!” “嗯,听相公的!” 于是本已经快到摊位面前的墨家三人又转身去往另一个方向。 那个最近的解签摊位处,解签的男子都已经快速处理了面前的客人,给墨家腾出位置来了,却见人家居然转向了。 “这” 解签的想要站起来问一问,但碍于身份还是没有动,只是心中多少有些郁闷。 另外较近的两个摊位上的人则偷偷发笑。 三十多步开外的树下,较为孤单的解签摊位那,老头明显愣了一下,这墨家人居然来自己这了? 老头下意识狐疑地看看庙门方向,难道那老太婆良心发现了,给自己介绍生意? 哼,准没什么好事! 虽然心中一直在嘀咕,但墨家人来了,老头还是露出了一副笑脸。 即便面对其他客人的时候老头大部分时候面无表情,但墨家人到底不一样点,还是得给个笑脸。 “几位是算命呢,还是解签啊?” 摊位后的老头穿着一身随处可见的灰色道袍,头发没多少却还梳着个发髻插着个木簪子。 衣着上虽然差了另外几个摊位一筹,但气质上却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夫人请坐,我们是解签。” 墨老爷扶着墨夫人在摊位前的凳子上坐下,然后将手中的签文递了过去。 老头点了点头接过签文纸,一看上面的签诗,他都不需要问,就知道是子嗣方面的,顿时侃侃而谈起来。 “上上签啊,嗯,夫人这是已经怀上了呀?” 这都不用算,看墨家人这搀扶得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了。 “呵呵呵呵,确实是怀上了,今日特来庙中还愿的。” 老头点了点头,签诗上都是好话,也就是一个正常的上上签,他也就以正常的好话挑着说。 这种签又是这种诗文,基本也没啥坏的地方了,一顿彩虹屁吹就是了,等于是送钱来的。 “此卦接竹引泉之象,凡事谋望大吉也,墨老爷,墨夫人这是” 老头一边抚须一边笑言,只是话到这里却顿住了,看了这么久,他忽然从墨夫人面向上看出点什么来。 “这是什么?” “哦,这自然是事事顺遂了” 老头微微皱眉,只望妇不望夫,难免不全,他又看向了墨老爷,随后微微皱起眉头。 这两位都是富贵面向,而且墨家在茗州城也是素有善名,求的签也是上上签,怎么会有些不善之兆啊 “呃,若是方便的话,墨老爷和墨夫人能容老夫细看面相和手相吗?” “嗯,先生看便是了。” “我的也要看?” 墨老爷有些纳闷,不过老头自有一套说辞,笑着解释一句。 “这腹中胎儿命系父母,光看胎儿的签文不看父母之相,还是有些不全的!” 墨老爷微微点头,果然庙祝推荐这位一位相师还是有点道理的。 老头这会也打开了脚下的小木箱子,翻出一张符纸放在桌上用力一点。 “哗啦~”符纸微微一亮之劫化为黑色粉末,而老头的指尖已经多了一团若有若无的淡淡光芒。 老头直起身子,以手指往自己眉心一点。 一瞬间,老头眼前一暗,就像是稍稍晕了一下,随后视线恢复清明。 露了这一手,顿时让墨家人眼前一亮,真高人啊! 不过老头面色平静,只是也就平静了一会。 再看向墨夫人的时候,老头顿时觉得身上有一股电流从脚后跟直接窜到头顶,只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墨夫人原本富贵的脸上,缠绕着一股晦暗不明的气息,老头根本看不清什么,但只是觉得隐约能听到一种呼啸之声。 老头再看向墨老爷,这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也和墨夫人的气息关联在一起。 该死的老太婆,果然没好事啊! 唉不对啊,那怎么会是上上签的呢? 老头皱起眉头,犹豫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墨夫人,方才求签的时候,是对着顺天娘娘虔心祷告再求的吧?” 一边的丫鬟立刻说话了。 “这话说的,我家夫人还能不虔诚么?当然是咯,就是签筒坏了” 老头微微皱眉,赶紧追问。 “怎么回事,可否细说一下?” “先生,这和解签有关系么?” “唉,墨老爷有所不知,寻常相师解签只看签文,但需知万事万物皆有关联,求签之人身边发生之事也是需要了解的。” 被老头这么一忽悠,丫鬟便说了。 “也没什么,就是求了两次,第一次.” 听完这求签的过程,老头已经眉头紧锁。 就算老头之前好话说了一箩筐,但墨家人又不是傻子,也能觉出不对了。 而之前那一手确实在常人眼里十分神奇。 墨夫人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妥?” 老头的笑脸也装不住了,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又追问一句。 “墨夫人是何时得知有身孕的?怀胎几月了?” “夫人和我们都是前天知晓的,已三个月了。” 老头看了看说话的丫鬟,又看向墨夫人,皱眉道。 “三个月?为何今日才来还愿?” 墨夫人解释道。 “并非我们有意拖延,而是此前找大夫没有看出身孕,我还以为自己有什么疾病,直到前天才有大夫探出喜脉的.” 墨夫人说着又赶紧补充一句。 “绝非有意怠慢顺天娘娘,先生,可是惹了顺天娘娘不喜?” 老头摆了摆手,开始细细推算气来,但全都毫无结果,卦象乱得很。 三个月?把不出脉来. 墨老爷有些急了。 “哎呀,先生,您可是看出点什么来?有话不妨直说,纵然是坏消息,也得给我们个准备不是?” 不过老头却没说话,而是站了起来。 “几位稍等,我进庙里一趟,马上就回来!” 说完这句话,老头将手头的东西往桌上一摆,匆匆冲向了顺天庙。 墨家人在原地面面相觑,但这会怎么可能离开呢。 在忧心忡忡之中,却见那老头很快就气鼓鼓地回来了,左边的脸上还多了一条抓痕。 “呃,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 老头捂着脸回了一句,不止签筒碎了,连签都裂了,这种事情要不是他冲进去问,还被蒙在鼓里呢! 但是呢,签正! 面对上墨家人,老头的神色却又没有刚刚那么难看了,郑重其事地说道。 “墨老爷,墨夫人,你们的孩子可不简单呐,常人怀胎好一些的也就是个大富大贵之相,而这孩子,神灵难测啊!” “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难道” 看到了墨家人的脸色,老头怕他们想岔了,赶忙开口解释。 “不不不,这孩子必定天生不凡,命数不清而风雷从之,以天人之姿形容也不为过啊” 老头心里有些话没讲,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种命数虽然看不透,但若是在乱世中甚至不敢声张的。 看到墨家人面露喜色,老头赶忙继续说道。 “几位莫要高兴得太早,这孩子生来贵不可言,如今开始显现气数,必遭天妒而召来灾祸,抢其气数阻其降生!”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老头眼睛已经亮了起来,虽然有些不礼貌,但克制不住地忘墨夫人腹部瞧。 “此子也只有修行高人能化解其难,老夫不才,还是有一些道行的,定会保其降生,将来咳咳” “先生放心,将来必有厚报!” “唉,墨老爷误会了,我是说,嘿,将来这孩子,若能拜我为师,定是能悟出真道,那是大大的不凡啊!” 老头说话还尽量保持平静,内心已经激动到不能自己。 筒碎签裂上上签,命数不清风雷哮,如此的天生的灵慧不凡,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老天开眼了,让自己遇上了这等资质的孩子! 若是能继承自己衣钵,或许真的能代己追梦,成就神仙中人! 墨家人还没说什么呢,老头已经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沉声开口。 “老夫纵然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这孩子平安无事,什么妖魔鬼怪也休想来抢来害!” 三月都不显胎象,偏偏在我回了茗州城半月之后显露胎气。 不正是因为这孩子天生灵慧,懵懂之中已然预感到老夫我在了么,知道我能保他么! (本章完) 第109章 今生再会 老头在那越想越兴奋,但墨老爷却皱起了眉头。 这相师自己都混成这幅样子,让孩子拜他为师,那以后也是个落魄算命的? 不过刚刚符纸自焚的那一手确实让身为普通人的墨家人眼前一亮,知道常人肯定是不能有这种本事的。 “先生,其他事都是后话,能保我儿平安才是首要的,至于拜师,也得看孩子将来的意愿啊!” 听到墨老爷这话,老头顿时心中一喜,有这句话他就知足了! 墨夫人也是忧心忡忡道。 “若真如老先生所言那般凶险,我儿能平安降生,便是拜您为师也是应该的” 听到墨夫人这话,老头更是喜出望外。 “墨老爷,墨夫人,两位请放心,此事老夫管定了,不会叫老夫未来的徒儿出事,当然,此事也老夫也不会强求,定是看孩子自己的意愿的!” 小孩子嘛,好奇心重,老头想着到时候自己露两手,施展个常人可见的法术,再来两手武功,那小孩子还不急着叫“师父”? “先生,我们是不是该去多烧烧香,也去城隍庙,土地庙求一求保佑?” “去自然是好的,不过此乃天妒命数,非是神灵一定能护住的,说不定他们听不到呢.” 这么说着,老头已经代入进师父的角色中去了,立刻弯腰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个锦囊。 老头锦囊里面抽出一打符纸亮了一下,然后将锦囊整个交给坐着的妇人。 “墨夫人,这是我细心炼制的符咒,将之贴在房内门窗处,平日里切记不要动利器,也勿经常出门,容我准备一番再登门拜访!” 交给墨夫人锦囊之后,老头就开始快速收拾东西,将身后的旗子卷起来,将桌布折起来。 “老先生,您这是?” 听到墨老爷的话,老头一边折叠桌布收入盒子,一边抽空回了一句。 “我要回去准备一番,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墨老爷,快带着墨夫人回家吧,不要等天黑了!” 说完这句话,老头已经快速将剩下的东西全都整理好,提起木箱上的绳袋又捡起地上的板凳。 “我先告辞了,等我准备好了一定登门!墨夫人,还请快些回家!” 说完老头就行色匆匆地走了。 “唉——老先生,解签算命的费用还没给呢——” 老头回头看了一眼墨老爷,话都没说就匆匆跑了。 搁之前那是收钱解签,墨家是大户那一定能大赚一笔,但现在就是自家的事情。 别说是这点钱不要,自己那点宝贝家当拼上也不会吝啬的。 这一幕看得墨家人都呆住了,那相师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来的时候满是欣喜,而此刻的墨夫人却已经忧心忡忡。 “相公,这可如何是好啊,他说得煞有其事的!” “夫人放心,这些个算命解签的江湖术士,有时候就是会把话故意说重一些,这样才好多收钱嘛,没事的!” “可是他还没要钱呢.” 这话墨老爷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宽慰道。 “他不是还要登门拜访吗?说不定到时候就要钱了,反正到时候他说几句好话,然后给点钱打发了就是了!” 但毕竟事关自己的孩子,墨老爷还是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孩子是定会平安的,但今天还是先回家吧!彩莲备轿!” “是!” 丫鬟赶紧离开,去把那边正在休息的轿夫喊起来。 被老头这么一顿说,墨家人也不想在外面多逗留了,也想着赶紧回家。 —— 这会茗州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一名身穿青衣外着玄色大氅的男子正在街上走着。 这条街在城里并不算宽,但商客百姓络绎不绝,吆喝、问价、嬉笑、叫嚷声无处不在,好一片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男子手中抓着一把未张开的折扇,不时避让一下挑夫和女眷,眼睛则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对周围生机勃勃的市井显得兴致盎然。 而有时候往往是男子避让之刻,才让擦身而过的人留意到他的存在。 这时候,人们往往会回头多看两眼。 一步两步三步. 脚下是大小合适且整齐的青石板。 就像是做游戏,男子的脚步总是踏出几乎完全相同的距离,让他每一次落脚都在石板的正中心。 那些车轮印和边缘石板上的细小青苔,以及周围漆色新旧,古香如一的厚重建筑等等事物。 对于男子而言,无一不透露着一种历史风韵照进现实的感觉。 这种氛围,这种气息。 仿佛以男子自身为中心,以那青玄之色为底,让他同这城中烟火融合在一起,渲染出一幅曾经难以想象的意境水墨。 此人正是刚到茗州城的易书元。 “不愧是千年古城,两朝以前便是商贸名都,一切都透着那一份悠久的气息,仿佛让人能感受到岁月的韵味” 易书元喃喃自语着,他这话并不是随口乱说的。 一是因为这里的建筑风格,二是因为易书元的通感让他仿佛能感受到一些曾经的气息。 而藏在易书元肩头头发下的灰勉则小声说道。 “先生,我看这和其他城也没啥区别呀。” “咱们脚下的石板可是历史的见证者,它们会说话的。” “啊?成精了?” 灰勉大惊失色,赶忙从易书元的头发这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向地面。 “先生我不过是个比喻罢了。” 易书元有些哭笑不得,灰勉则把头缩了回去。 这种韵味也是易书元行走天下的乐趣之一,让他陶醉其中。 易书元悠悠然走着,前方迎面有一顶轿子被抬了过来。 除了轿夫之外,边上既有丫鬟陪着,还有一个中年华服男子也在轿子边上一同前进。 打从轿子出现的那一刻,易书元的视线便不曾离开过了。 而和街上的其他人略有不同的是,当轿子到了不远处的时候,轿子边的人就留意到了易书元的存在。 当轿子从身旁慢慢经过的时候,轿子边上的人下意识就被易书元吸引,不由侧目看向他。 见轿子边上的男子和女眷都看向了自己,易书元也随着轿子的方向转身,面露笑容向着他们微微颔首。 墨老爷见此也是颔首致意。 此人气度颇为不凡,,髻发系带垂落一边却又毫无不整之感。 一头灰白的发色略微显眼,和人融合在一起又十分自然,丝毫不觉突兀,更使得其年龄略为模糊。 “哎呀” 轿子内妇人的呼喊声一下子将丫鬟和墨老爷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夫人,怎么了?”“夫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墨老爷和丫鬟彩莲的声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甚至立刻想到了那相师的话。 不过轿中墨夫人的话却并无什么慌张感,反而带着几分笑意。 墨夫人掀开侧边的小帘子对着自己相公道。 “方才,感觉到孩子动了一下!” 墨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是么?这么快就能感觉到孩子动了?刚刚可把为夫吓坏了!” “才三个月就会动了,我儿果然人中龙凤啊!” 墨老爷心里那个美啊,不过他再回头看了看,刚才的那人已经远去了。 易书元走在街道上,心情比刚刚更好了。 “已经怀三个月了啊!” “先生,您是说刚刚轿子里面坐着的就是娃娃的娘?” 灰勉显然也是留意到刚才的情况的,能让先生如此留意又主动点头示意,再加上轿子边的对话,那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正是!” 易书元肯定了灰勉的话。 “不过看来娃娃降生并不会很顺利啊!” “先生在这,还能不顺么?” 在灰勉心中,这句话可不算是马屁。 “也是!” 易书元笑着点头,走向了远处有人吆喝的方向,这点自信还是要有的。 —— 另一边的老头这会已经匆匆忙忙赶回了家中。 这是一间城郊外破旧泥胚茅草屋,虽然老头已经回来住了一阵子了,但显然还没有完全收拾干净,所以屋子里到处都很乱。 老头一回来就进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盖着灰布的盒子。 扯开红布,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七星剑、一个香炉、一个瓷瓶、一打纸片人,还有朱砂块压着的符纸,以及一些其他零碎的物件。 老头将剑取出,拔剑出窍一半。 “铮” 剑鸣清脆,剑身光可照人。 老头微微点头,“啪”的一下把剑归鞘,然后拿过盖箱子的灰布,在剑身上一缠,随后往背后一甩,两端布梢再往胸口一扎,就将剑背在了身后。 随后老头又把盒子里的东西全都收拾出来,一一放入旁边有背带的箱子,最后才将箱子也斜挂在身侧。 做完这一刻,老头又轻轻抚须面露思索,想着是否有什么遗漏。 等确认没落下什么了,老头就出了门,将门窗关上,离开几步后他驻足看了一会这破旧的房子,随后转身快步离去。 (本章完) 第110章 胎中之迷 这两天墨府上下算是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之中,比刚过去没多久的新春佳节都要胜过三分。 就连这两年平日里一直板着个脸的老夫人都常挂笑容,让府上的家丁见到她都没有了往日里的紧张感,甚至还能笑着攀谈几句。 墨家的轿子从顺天娘娘回来路上是一刻也不停,到了家中的时候,府上已经准备好了午膳。 这是老夫人亲自去厨房监督的,还为厨子包了红包。 待到家仆来报告还愿的轿子回来了,老夫人又杵着拐杖匆匆去往前院,刚到就见到自己儿子搀扶着儿媳回来。 “回来了?” 老夫人满面笑容地走过去,两孩子赶忙行礼。 “见过母亲!”“母亲好!” “哎呀,婉容你行什么礼啊,出门一趟都这么累了!来来来,快坐下休息!” 老夫人亲自扶着儿媳到堂前的椅子上坐下。 “母亲,我坐轿子的.” 老夫人对儿媳的态度已经恢复了她刚过门时候的热情,和当年一样看哪哪顺眼。 “求签了没有,结果怎么样啊?” 墨老爷赶紧接过话茬。 “求了,上上签,签文也很好,说孩子会很出息,还请庙祝点了长明灯!” “噢噢,那就好,那就好.” 老夫人笑着连连点头,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儿媳神色忧郁,再看向一边的丫鬟也是默不作声。 “怎么了?婉容,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老夫人瞬间看向儿子,那不善的神色让墨老爷顿时感觉不妙,还是墨夫人解释道。 “母亲,不是孩儿受了委屈,而是这签文.” 墨夫人说不下去了,丫鬟赶紧开口道。 “回老夫人,是这样的,签是上上签,但是解签的相师说孩子命太好了,容易遭天妒,出生前可能会有灾祸坏事来找,夫人就是为这担心了一路.” 墨老爷便也说道。 “这些个江湖术士,也就是危言耸听而已,想要多赚一些银钱,母亲,孩儿饿了,咱们吃饭吧?” “是不是嫌弃钱给的少了?彩莲,你记性好,你来说说.” 老夫人问了,那丫鬟自然是一五一十将上午发生的事情都给讲了一遍。 老夫人听完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先吩咐上菜,先吃了午饭再说。 —— 下午的时候,顺天娘年庙前摆摊位的老头找到了墨府所在的大街,一路走到了墨府门前。 不过老头并没有直接进墨府,而是在墨府门前左看右看,又绕着府墙转悠了一阵子,最后才回到了正门。 看门的家丁见到这老头晃悠过去几次,也起了一些警惕之心。 这怕不是贼来踩点的吧?这也太张狂了! 不过老头最后回到墨府门前的时候,直接靠近门台拱手。 “劳烦通报墨老爷墨夫人一声,就说顺天娘娘庙外的齐仲斌前来拜会!” 看门的家丁上下打量着老头,好一会才留下一句“等着”,分出一人进了府中。 当听说那相师真的来了,墨老爷让墨夫人自己在后院休息,他则亲自出来看看。 一出来看到老相师这么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墨老爷还是先客气一番,上前几步拱手道。 “原来是老先生来了,刚才您走得急,还未曾给您解签算卦的钱,这是一点心意,请老先生收下!” 墨老爷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正常人连解签带算命,至多也就是个十几二十文,这一锭银子抵得上百倍不止了。 不过老头根本不收,摆了摆手道。 “墨老爷不必客气,您孩子的事情,就是我老头子自己的事情!” “呃” 墨老爷这下就僵在了那里,难道还嫌少? “墨老爷,不会以为老夫是为了多要些钱,所以故意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吧?” 老头平日里看相解签算命,今天是被激动的心情影响了心态,但不代表他傻,看墨老爷的样子,似乎还是不太信他。 而老头这么一说,墨老爷也只好说道。 “自然不是,请先生先进来喝茶吧!” 老头点点头,随着墨老爷一起进了宅院,亢奋的心情也有所缓和。 既然主人家还有顾虑,那他也得收敛点,但决心是一点不少的。 进门之后会客厅奉茶,墨老爷便和老头攀谈起来,不过老头说的话其实也就是庙外的翻版,不过是更耐心细致地讲解了一番。 更是明说他来护着孩子,并且分文不取。 墨老爷听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要直接留在墨府,直至孩子出生啊! 这搞得墨老爷顿时头大了,赶人吧,虽然终究不太好,但也并非下不去手。 关键是万一这人说的话要是有几分是真的,那怎么办?这相师庙外那一手也确实不似常人。 大约过去一刻钟,在厅堂一侧听着的墨老夫人也杵着拐杖走了进来。 “母亲!” “哦,是墨老夫人吧?在下齐仲斌有礼了!” 老头也和墨老爷一块站起来拱手行礼。 老夫人看看这老相师,虽然看着苍老,但红光满面的也挺精神的。 齐仲斌?名字似乎听过。 “老先生,伱只需一个住处,一日三餐便可?” “不错,老夫只需要有个睡觉的地方,柴房也不嫌弃,三餐能有个馒头白水便也够了。” 这人也说了这么久了,老夫人和墨老爷其实也已经都能察觉出来,对方确实不太像是为了钱。 墨家平日里也没和人结怨,对外不论庶民高官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至少墨家人自己觉得没什么仇家。 “那好,老身做主,让人给老先生腾一间房住下,一日三餐也不会怠慢,只不过希望老先生在府上勿要随意走动,一会我会命人和你详细说的。” “母亲.” “就这么定了吧。” 老头面露喜色,他知道自己这样确实有些突兀,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所以站起来拱手致谢。 “多谢老夫人和墨老爷通融,老夫知道分寸!” “呃,老先生,请随我来,我带您去看看住处,再讲讲规矩.” “好!” 等家中武师带着老头离去,墨老爷忍不住皱起眉头。 “便当是多养一个护院吧,万一真的有事,再找或许就晚了!” “孩儿明白的,只能平日里让人多看着一点了,我再派人去几个大庙名寺里上上香,说一说,求个安心!” “嗯,便去办吧。” 墨家大户人家也是有护院的,看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自然问题不大,至于腾个屋子多一张嘴吃饭,那真不是啥问题。 老头自打进了墨家之后就表现得十分规矩。 当天晚上,老头将屋子内的桌凳挪到角落,自己则在屋子内盘腿坐好, 他打开了随身带来的木箱子,从中将一打纸片人取出。 老头咬破手指,将一滴滴鲜血滴落到纸片人上面,每一个纸片人面部一滴,随后将纸片人一张张排开放在地面。 老头一个后空翻站到地面,右手探到背后。 “铮~”的一声,七星剑出鞘。 老头持剑围绕着纸片人不断旋转,口中念念有词,最后用血一涂剑身,在每一个纸片人身上点过。 “起——” 下一刻,纸片人居然全都站了起来。 “看住后院,走!” 纸片人便纷纷从屋子的门缝中飘了出去。 做完这一些,老头顿时觉得有些虚脱,身子晃动一下,后退了几步坐倒在床上。 “唉,老了啊.” 叹了口气,老头赶紧先清理手上的伤口。 —— 与此同时,早已经睡着了的墨夫人正在做梦。 墨夫人梦见自己到了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游玩,身边是鸟语花香,脚边是潺潺流水。 墨夫人仿佛回到了少女时光,脱掉鞋子提起衣裙,开心地在水中漫步。 或许这里的时节并不是寒冬,溪水虽然清凉却一点也不冻脚,让墨夫人心情欢快。 忽然间,水中一片阴影流动,墨夫人心头一惊,赶紧从溪水中跑出来。 心有余悸的墨夫人回头一看。 哪是什么阴影,而是一块黑色的大石头趴在溪水之中。 这石头蜿蜒瘦长,随着流水和光线折射,看似在水中扭动,好似一条大蛇。 “哎呦,吓死我了” 墨夫人拍拍胸口这么说着。 但这这一刻,水中阴影忽然抬头,并发出了声音。 “娘,我感觉到我师父来了,胎中迷深,我快要没记忆了,您一定要找到我师父啊,一定要让师父收下我啊.” “嗬” 墨夫人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躺在床上微微喘息着。 一边的墨老爷本就睡得不深,听到动静顿时立刻起身。 “夫人,怎么了?可是做了什么噩梦?夫人,夫人?” 墨夫人的眼神一直没有焦距,微微喘息了好一会,视线的焦距好似才从未知之处收回到了眼前。 她看向一边关切的夫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做梦了,但,不知是不是噩梦对了,那相师老先生来了么?” 墨老爷笑了。 “你呀,一定是白日里被他的那些话给吓到了,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放宽心,没事的,为夫在呢。” “至于那老先生,晚上我不是和你说了嘛,他确实来了,安排在家中住下了,你也莫紧张,权当是多了个护院。” 墨老爷怕夫人觉得膈应,便立刻又说道。 “若是过阵子觉得烦了,便找个由头给一笔钱打发了他就是了。” “别!” 墨夫人赶紧出声制止。 “我刚刚可能是梦到咱们儿子了” 虽然刚刚的梦十分荒诞,但墨夫人还是将梦中的事情和墨老爷说了一下,也听得墨老爷略感惊奇。 “难道世上还真有这么玄乎的事情?” “我也不知.” “好了,先莫想这么多了,夫人休息吧,明日我交代一声,让人对那老先生好一些便是了。” “嗯!” 墨家夫妇一个心中疑思,一个略有不安,但还是都重新睡下了。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昨夜那梦醒后的惊吓,还是腹中胎儿自身的维持已经到了极限。 墨夫人身上的胎气开始发散。 前三个月不显什么喜脉,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的墨夫人,到了正常孕妇的怀孕反应本该缓解的时日,反而开始起了反应。 第二天一早,墨夫人吃了一点早餐就觉得腹中一阵恶心,直接就吐了出来,让丫鬟好一阵慌忙。 —— ps:感谢书友“某德国的大zbj”的盟主,感谢其他朋友的打赏、订阅、投票支持。 朋友们啊,不是我不想多更,实在是写得慢啊,那些成了精的触手怪不是我能比的啊 (本章完) 第111章 被惦记上了 几天后的下午,庆元街的药铺中,墨府的家丁正在为墨夫人买抑制孕吐的酸梅。 斜对面的茶楼那边,有店伙计卖力地吆喝着。 “说书咯——说书咯——” 随着这两三声吆喝下去,原本门可罗雀的茶楼外,很快过来了一些客人。 这年头普通人的娱乐活动并不多,看戏听曲也不是常有的,说书自然也是老少皆宜的精神娱乐。 而随着说书人清朗有力的声音从茶楼内响起,聚集到茶楼这边的顾客就越来越多。 很快,茶楼内部已经客满,但听书的人却不见减少,反而扎堆在茶楼外侧蹭书听,也有人拿个凳子在那买一壶茶。 说书先生的本事可谓是技惊四座,随着他口中故事的深入,连庆元街看着都不宽敞了。 墨府家丁也忍不住在买完酸梅之后到茶楼外旁听了一会。 —— 墨府中,前院的厅堂内,坐在软榻上的墨夫人刚刚将吃下去午饭吐了个干净。 老夫人在边上是又着急又心疼。 “婉容啊,你先缓缓,等一会再吃点,这肚子里不能空着啊!” 墨夫人用手帕擦了擦嘴,点点头道。 “母亲,我知道的。” “唉,咱们墨家怀了麒麟儿,但却苦了做娘的你啊!” 墨夫人笑笑,想说话但又是一阵恶心,一边的丫鬟看她手按着胸口的样子,赶紧将痰盂递了过去。 “呕呕.” 吐了一会,墨夫人才缓过来,对着边上道。 “母亲,我想开门透透气,母亲放心,冻不着的。” 为了怕墨夫人受凉,庭内还起了炭炉呢,再加上厚实的衣物,这要能冻着才怪了。 门被打开,新鲜的空气进来,冲淡了刚刚呕吐物的味道,也让墨夫人好受了许多。 刚怀上的时候墨夫人享受着关怀满是欢喜,这才没几天呢,她觉得自己快被关怀过度了。 “买酸梅的人怎么还不回来啊?” “就是,夫人,我去看看!” 彩莲走到门口,却见那边廊道上正有人捧着瓷罐匆匆跑来。 “老夫人,夫人,酸梅买来了。” 家丁将罐子放到桌上,墨夫人打开罐子就取了一颗塞进嘴里,顿时那股恶心的感觉都被压下去了不少。 彩莲在一边埋怨道。 “怎么这么慢?” 买酸梅的家丁看了看一边的老夫人,犹豫着说道。 “因,因为药铺的人都听书去了,所以耽搁了一会。” 其实家丁回来的并不算慢,他听书也就是听了一小会,后面回来都是用跑的,只是这会心虚就说了假话。 墨夫人倒是也没什么怪罪的意思,反而好奇地问了一句。 “连药铺的人都不看铺子了?什么书这么好听?” 家丁顿时脸上一阵燥热,赶忙回答道。 “夫人,您是不知道啊,庆元街之前新开的茶馆一直没生意,那掌柜的不知道从哪请了一位说书先生来说书。” 说到这里,家丁的语调都微微激动了一点。 “哎呀这位说书先生可了不得,他开始说书没一会呢,庆元街都被听书的人给堵了,车马想过都得下来赶人” 这家丁说的话听得老夫人直皱眉头。 “哪有这般夸张的,耽搁了一会便耽搁了一会,休要找这种借口!” 家丁赶紧解释。 “老夫人,小人可没说谎啊,那说书先生是真的厉害,他用衣袖或者扇子往脸上一遮,嘴里变着法说话,什么女人、男人、老人、孩子,还有鸡鸣狗叫,全都他一个人给发出声来.” “还有这么厉害的说书先生?” 墨夫人听着觉得十分新奇。 “是啊夫人,比唱大戏还精彩呢,哦对,那说书先生不只是声音学得厉害,什么戏腔曲调,嬉笑怒骂,反正故事中的人什么身份做什么事,他就怎么说,真神了!” “什么神了啊?” 墨老爷从外面走进来,而在他身后的齐仲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来。 “相公,阿德在说一个庆元街上的说书人呢,说是厉害得紧!” “是啊老爷” “哦,原来如此,这两天出门办事我也听说了,说是城里来了个厉害的说书先生,齐.” 墨老爷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发现齐仲斌不在身边,回头一看,老相师站在门口故作镇定呢,不由也觉得有些好笑。 墨老爷走出门去对着老相师道。 “齐师傅,外面多冷啊,请进吧!” “呃,那好!” 在别的地方的高门大府上,齐仲斌说不定还要摆谱呢,但在墨家,他不能说谨小慎微,也是尽量小心。 不想给墨家人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齐仲斌一进来,墨夫人站起来向他行礼。 “是齐师傅啊,快请坐!” 老夫人也是向着齐仲斌,后者拱手连连致谢,然后在另一侧的桌边坐下。 这大户人家确实会享受,哪怕开了扇门,里面也是温暖如春。 自打那天的梦之后,墨家人虽然并未对外透露,可对这老相师的态度肯定是好了不少。 就是称呼上也叫得更亲近一些,当然,齐仲斌知道这也只是一种叫法,并不是说就已经代子拜师了。 “齐先生,您给的安神符确实有效,近日睡觉都踏实多了,看看婉容今日气色如何?彩莲,倒茶。” 老夫人笑呵呵地说着,并让彩莲给齐仲斌倒茶。 “老夫人客气了!墨夫人面色红润,孕吐不过是胎气显化,过人之资自然也受过人之罪,过一段时间便好了。” “老夫人、老爷、夫人,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家丁阿德待着觉得尴尬,便这么问了一声。 “去吧。” “呐,拿去倒茅房,记得洗一洗。” 彩莲顺手就将痰盂递给家丁阿德,后者咧了咧嘴接了过来。 这里痰盂不止一个,吐了东西的自然要快点处理掉。 等家丁一走,墨夫人便向着墨老爷和老夫人央求起来。 “母亲,相公,我也想去听书,阿德说那说书的讲得比唱大戏还精彩,我想去听一听,见识一下!” 听到这话,墨老爷和老夫人还没说话呢,齐仲斌就急着开口了。 “墨夫人不可啊,您这几天胎气起来了,正是人虚弱的时候,最好不要出门露面啊!还是忍一忍吧!” 墨老爷却笑了。 “这又有何难处呢,过两天我便将那说书先生请来府上,单独为我墨府说一段书便是了,也让府上上下的人都一起听听!” 好家伙,忘了这茬,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齐仲斌也不好说什么了。 “太好了,这样大家都能听书了!” 彩莲拍着手叫了起来。 另一边的家丁阿德端着痰盂到了茅房,却见到有农人来收粪水。 阿德顺手把呕吐物倒粪桶里就走了。 墨家粪水肥力足,而且都免费送人的,收粪水的农人来的可勤了,生怕被人抢了。 这不,农人碰上墨府的人连连恭贺墨夫人有喜,还被管事的封了一个小红包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粪车载着粪桶离开墨府又出了城外,暂时存放在山坟野地边的粪池。 等过阵子处理一下,春耕前就能用来沤肥田地。 做完这些,累了一天的老农擦着汗在夕阳的余辉中回家了。 只是当太阳落山之后,没了天阳之火干扰,在常人视线之外,粪池中隐约有一股同污秽格格不入的气息,开始变得显眼起来。 这天晚上,北风呼啸,显得十分寒冷。 一道刺骨的寒风刮入墨府,顺着廊道一路吹向后院,当卷着落叶吹过一处院子拱门的时候,边上走廊的屋檐下忽然飞出一张白色的纸。 这张纸在风中不断上下起伏,然后落到地上直立了起来,原来是一个纸裁成的小人。 小纸人面部红光一闪,面前就好似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那一阵风撞在墙上顿时就散向了一边。 “咯啦啦啦.” 一种木头的咯吱声传来,在风散去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怪人”。 这怪人眼神空洞,衣着好似贴着皮表,身子和四肢如粗细不一的桶,脸上更是画着夸张地妆容。 一片片白纸飞来,落在地上成了站立的小纸人。 也是这一刻,原本在屋中睡觉的齐仲斌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掀开掀开被子抓起枕头边的七星剑就冲出了屋子,原来他根本连衣服都没有脱。 齐仲斌也管不了墨府的规矩了,直接轻功跃起速度飞快,一下子很快跳到了后院,人在屋檐就已经喝问了出来。 “谁敢造次?” “咯啦啦啦.” 轻微的声响从那怪人身上发出,它抬起头看向落下来的齐仲斌,也令后者猛然一惊。 这竟然是一个糊起来的大纸人! “着——” 齐仲斌根本不废话,直接凌空甩出一道符咒,自己更是手持七星剑跳了过去。 “铮~” 剑鸣声起的同时,符咒已经到了纸人身上,让它身子一僵。 “刷~”的一下,七星剑直接将纸人腰斩,上下两块都掉到了地上。 齐仲斌持剑走近几步,皱眉看着地上的纸人,被斩断之后在地上随着风偶尔动一下,已经成了死物。 纸人身上的细木支架和糊起来的材料都清晰可见,看不出任何特意的地方。 若非刚刚亲眼见到这纸人在动,齐仲斌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弄错了,但这种纸人能出现在这,本身就很诡异。 “发生什么事了?”“在那边,过去看看——” 墨家的护院家丁听到了动静也纷纷过来了,还有人提着灯笼,到了这里正看到齐仲斌蹲下身子在检查地上的东西。 “齐师傅,发什么事了,可是遭贼了?” 齐仲斌脸色凝重,遥遥头道。 “可不是贼啊,但确实惦记着东西” “这是.” 一众家丁看清前面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地上有一个被一分为二的纸人,而廊道和院子里,竟然还立着很多个纸片人。 “去——” 齐仲斌持剑的手一挥,纸片人纷纷随风飞起,消散在各处。 这一幕把护院家丁看得眼睛的瞪了出来。 “齐,齐师傅,这究竟是.” “有妖孽已经找上门来了,这不过是来探一探罢了!” 齐仲斌的神色在灯笼的火光之下有些阴晴不定,刚刚那纸人太邪乎了,他竟然都没察觉到任何邪气。 纸人被一剑砍过之后也根本没有该有的切入感,就像是砍了普通的纸张和细木条一样。 难道这剑已经失去了加持?不可能啊! 借香灰做法是常有的手段,齐仲斌虽没见过神,但也明白人间定是有神灵巡视的。 而且他更明白神灵也非万能的,也不是事事都管,更是如人一样会有疏漏,否则人间哪有邪祟现身呢? 只是神灵未必靠得住,是因为可能看不着,可能不愿看,但神佛加持过的剑不至于吧? 其他家丁面面相觑都觉得身上发凉,不敢吱声打扰,有人壮着胆子问道。 “齐师傅,我们该怎么做?” “都回去睡觉吧,但别睡太死,放心吧,有我在就不会有事的!” 齐仲斌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狠狠一脚将纸人的头踩扁。 (本章完) 第112章 凶日请书 这一天晚上,再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 不过墨府的护院家丁基本上都没休息好,别睡太死是个什么睡法毕竟不好把握,以至于大部分人紧张到了天亮。 而齐仲斌本人更是仅仅相当于闭目养神,基本就没睡着过。 只不过齐仲斌第二天精神倒还可以,墨府的不少家丁则在起床后频频打着哈欠。 “嗬呃.” 一个家丁打着哈欠打扫着院子,路过的彩莲纳闷地问道。 “怎么回事,今天一个个的都无精打采的?” “还不是呃,还不是昨晚上以为遭贼了,大家伙就都紧张兮兮的,结果没啥事!” “嘿,让你们一个个平日里闲的,该!” 彩莲这么说一句,然后端着早膳走向后院了。 关于昨晚可能闹鬼的事情,现在墨府谁都可以知道,就是墨夫人暂时不能让她知晓。 用齐仲斌的话说,如果可以,最好不要让墨夫人受到惊吓,因为墨夫人自己的恐惧会减弱自身的人火气,也会散发更多的胎气。 所以墨老爷在得知之后,命令家丁不可随便透露昨晚的事情,至少在非必要的时候不让墨夫人知情。 就连贴身丫鬟彩莲也不告知。 天亮之后,齐仲斌心中就松了一口气,邪祟不太可能在白天出来的。 至少在齐仲斌的个人经历中所遇上的邪祟,几乎都不会在白日现身,尤其今天还是个大晴天。 所以一大早,齐仲斌在吩咐了几句之后,带着昨晚的纸人匆匆离开了墨府。 顺天娘娘庙外,庙祝老妪正在打扫着外院,这会时间尚早,香客还没那么多。 不过庙祝一抬头就见到讨厌的人从远处过来,顿时心情都不好了,抓起扫把就往庙里面走去。 “唉等等!” 庙祝根本就当做没听见,直接进了庙里面。 “给我站住——” 齐仲斌跑了过来,但很显然他的喊话在庙祝这里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边上正在摆开摊位的几个相师和香烛摊位的人,全都闻声看向齐仲斌,就连一些早来的香客也都望了过来。 “那人手上拿着什么啊?”“纸人?” “大清早的拿这么秽气的东西来顺天庙啊” 齐仲斌瞪了一眼说话的人,维持着本来的步伐冲进了顺天娘娘庙,才一进庙门,一个扫把柄就直接打了过来。 齐仲斌眼疾手快,一下抓住了扫把。 “你干嘛打人?” “姓齐的,大清早你切一个纸人拿顺天娘娘庙里来放肆,伱当我死了!” 齐仲斌就算和庙祝再不对付,这次也是上门有事相求的,赶忙解释道。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来求助的!” “滚出去——” 庙祝抽回扫把,抡着柄就连着“啪啪啪啪”往齐仲斌身上打。 “滚出去,滚出去” “哎哎,唉别打了,别打了,住手——” 齐仲斌再次抓住扫把柄。 “别以为我不敢还手?” “那你倒是还手啊!” 庙祝轻蔑地看着老头,看得后者心里一阵发虚,气势也弱了下来。 “算我求你,帮我看看,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昨晚它突然出现在墨府的.” “哟~我说最近怎么见不着你这讨厌鬼,原来是傍上大户人家了呀!怎么没把你这身行头换一换呢,是不是坑不了人骗不着钱啊?也是墨家人心善,容你在墨府混个温饱养老,免得饿死在外头!” 庙祝讽刺起来毫不留余地,对于齐仲斌和他带来的东西,连正眼瞧一下都欠奉,抽了扫把柄就往庙里走去。 齐仲斌赶紧要跟过去,却见庙祝转身狠狠瞪着他。 “齐仲斌我告诉你,这里是顺天娘娘庙,你敢在这造次?” 齐仲斌下意识看了一眼后方大殿的方向,顺天娘娘还是比较灵验的,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自然更加敬畏几分。 齐仲斌本也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虽然在墨府那嘴上硬气,对自己也有自信。 但说到底齐仲斌还是怕呀,他已经老了,他是怕真有个什么闪失啊! 常人最怕未知的事物,放在齐仲斌这种有些特殊本事的人这边也同样适用,看不穿就代表着层次上的差距。 齐仲斌冲到了庙祝前面拦住去路,在对方正要发火的时候,不断拱手求着。 “算我求求你,算我齐仲斌求求你,帮我看看吧,你要觉得我诚意不够,那我,那我给你跪下.” 周围这会已经有不少香客了,而且因为两人这一闹,也吸引了不少注意。 但显然齐仲斌这话并不是开玩笑的,他见庙祝脸色丝毫不变,一咬牙腿一曲就要跪下去。 “啪~” 庙祝的扫把柄抽在了齐仲斌的膝盖上。 “刚扫完的地,让你给我弄脏咯?” “你的事,我才懒得搭理,不过墨家是我庙里的大金主,看在墨老爷墨夫人的份上,他们家的事我可以看一看。” 庙祝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齐仲斌面露喜色。 “来后堂。” 庙祝转身走了,齐仲斌抓着上下两半纸人匆匆跟了上去,烧香拜神的见没热闹看了,也就各自回归本来目的去了。 后堂其实就是庙祝自己生活起居的地方,一间屋子被隔成内室外室,里面是床铺,外面没有桌椅,只有几个蒲团。 关门掌灯之后,两人在蒲团上坐下,纸人的上下半身则被放在面前的地上。 这屋子关上门之后是那种纯粹的暗室,没有窗户门也无孔,甚至关上之后都严丝合缝的,只有点了灯才能照亮室内。 日光对妖魔鬼怪来说是一种忌惮,但对某些灵觉出众的人也是一种干扰。 庙祝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纸人,它的做工甚至算不上多精巧,但不论是下半身还是被踩扁了头的上半身,都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你说它自己出现在墨府后院的?” “嗯,绝不是谁带进来作弄人的,当时它还会动呢!” 庙祝皱眉看向老头。 “墨家的那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关系很不对付,但显然齐仲斌是信任庙祝的,直接开口说道。 “天灵之资,生来异人,未经降世已有风雷之哮,可以说生下来就只能算半个凡人!” “什么?世上真的有这等命格?” “实话说我根本看不透,只是凭借着一种感觉推断的,他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我想收他为徒,说不定他能走上真正的仙道” “你你还没断了那念想?世上哪有什么仙人!你还想害了这孩子不成?” 庙祝说完恨恨地盯着老头,后者一时语塞,却咬着牙回答。 “这孩子不同,这孩子不同的,虽然我算不明白,但他的劫数只在降生之前,只要能生下来,必然逢凶化吉咳咳咳.” 齐仲斌说得太激动,一口气没喘顺就咳嗽了几声,这令庙祝瞬间惊觉。 老妪一下捏住老头的脸颊,翻开他的眼皮查看。 “你做了什么?” 齐仲斌推开庙祝的手。 “没什么,想强算那胎儿的命数,损耗了一些元气,没什么的。” 庙祝也是被气笑了。 “你以为你还有几年好活?我或许还能有顺天娘娘护着,你这种人死后只会坠入阴曹炼狱,你怕是等不及了啊?” “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说吧,看出点什么没有?” 事到如今,庙祝也懒得和老头人吵了,她的视线重回纸人,严肃地说道。 “看不出来什么,怎么瞧都是寻常纸人,这东西的道行比我们都高!” 虽然讨厌老头,但庙祝绝对相信对方在这件事上说的话,不可能拿个普通纸人来寻开心。 “你都已经立刻做出反应了,胎气却还召来这种玩意,它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藏在城中?城隍爷和土地公不知道?” “官府追凶也有遗漏,鬼神也偏信不得!” “这是娘娘庙!” “那不一样,顺天娘娘福佑民生,助人得子得孙,是大善,不一样不一样.” 老头到底还是心虚一些,赶忙吹了一顿。 庙祝也不和齐仲斌斗气了,只是看着纸,随后闭眼盘算一番才开口道。 “我虽看不出来什么但这东西显然很急切,这纸人定是城中某个丧葬铺顺来的,急着来看看,它也怕别人抢!” 齐仲斌点了点头。 “确实,这份生来机缘肯定很多邪祟想取而代之!” 庙祝继续说道。 “但它再厉害,也是要现身的!” “两日之后,黑道凶日阴月无星,它定会现身,至少本源力量会出现!请四方尊神神像守住屋宅四角,再以香灰连之,阳气鼎盛之众坐镇中央” “邪祟来也不可能一整夜,我就不信它不需要避开神灵视线,只要撑过去” 庙祝的声音微微一顿,才继续开口。 “那么当也它现身过后定能抓住一些马脚,天亮之后便可直捣黄龙!” 很多邪祟在晚上和它硬拼是拼不过的,但拖到白天直接顶着大太阳去灭了它,就不同了。 齐仲斌微微吐出一口气,没有才来时那么急了。 “多谢你今日相助,我差点乱了方寸!有你这些话,我安心多了!” 说着齐仲斌就站了起来,抓起纸人就走。 房门被齐仲斌打开,瞬间阳光照射进来,使得满屋透亮。 庙祝坐在后面的蒲团上说了一句。 “这才三个多月呢” “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齐仲斌留下一句话,也不回头,直接走了。 “别忘了去城里各处的丧葬铺找找,看哪家丢了东西——” 庙祝喊完这句话的时候,齐仲斌已经远去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她在蒲团上坐着没动,良久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唉” —— 城中的庆元街上,墨老爷在阿德的带领下来到了茶楼处。 此刻庆元茶楼里外的人群正在散去,但显然听书的人有些意犹未尽,依然有人在求着说书人再讲一个。 “先生,再讲一个故事吧!”“是啊,再讲一个吧!” 说书人内衬青衫外着玄色大氅,即便系带扎着发髻,但一头灰白的长发依然披散不少在肩头。 几分儒俊不知深浅,几分沧桑不知年月。 “各位客官,一日一个,这是易先生的规矩,休要打扰先生休息了,说书也是很耗费体力的,各位客官,别围着了.” 掌柜的笑呵呵在柜台说着,一些客人依然不愿离去,便又点了一些茶水糕点。 易书元端起被续了热茶的茶盏,用盖子轻轻刮开一些水面茶沫子,然后喝了一口,再抬头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华服男子带着一个仆从模样的人进了茶楼。 “呦!是墨老爷啊,快快里面请!喝点什么茶啊?” 掌柜的声音都高了几分。 “呵呵呵呵,掌柜的生意兴隆啊!我是专程来拜访说书先生的!” 墨老爷说着已经到了易书元桌子的近处,他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正是那日气度不凡之人。 “这位先生,当日我们可是有一面之缘啊!” 墨老爷说话的同时已经拱手。 “原来是墨老爷,久仰了!” 易书元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回礼,肩头的灰勉也钻出来看娃娃的亲爹。 “咦,这是何物?” 你才何物呢!灰勉心中回怼一句,张口却是“吱~”的一声。 “哦,这是在下养的一只小貂,颇有灵性,不会咬人。” “对对对,这小貂极通人性,不会咬人的!” 掌柜的也在这时说话,茶楼生意好,不光只是说书人厉害,一开始这小貂也吸引了不少人的。 “噢噢,先生雅兴啊!” 墨老爷看了看掌柜,又看看易书元道。 “我夫人怀有生孕不方便出门,听人讲了城中新来的说书先生技艺非凡,十分仰慕啊.” 掌柜的是人精,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想开口说什么,犹豫一下又闭上了。 易书元点点头道。 “墨老爷是想让在下去府上说书?”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墨老爷笑着点头。 “不知掌柜的和先生是否方便啊?” “哎呦看您说的,我可做不了易先生的主!” 易书元看了看掌柜的,再看向墨老爷道。 “在下来茗州时日尚短,却也听闻墨家素有善名,那日初来又与墨老爷见面颔首,算是一种缘分,既然墨老爷相邀,在下自当前往。” “那可太好了,先生放心,我墨府不会亏待您的!对了,先生何日方便?” 易书元从座位上做出来,看了看天色才说道。 “日说茶馆夜说宅,这样吧,就两日后的晚上如何?” “哈哈哈哈,那可太好了!先生需要什么,一定给您提前办妥!” 墨老爷一拍手,开心地笑了起来。 —— ps:呃,更新只能尽量,其实我每一章字不少的,比如这章又四千字,我是真的尽力在更,并且保持自己一个较为舒适的精神状态。 爆更这种事,视情况而论的. 养书的朋友不妨点个自动订阅哈,算是给我一些动力。 (本章完) 第113章 春风化雪 齐仲斌当然听到了庙祝的话,他带着被斩成两半的纸人在城中到处找,最后在城西一条偏僻的街道上找到了一家香烛店。 不论是从纸人的样式还是那涂抹的色彩上看,这家店铺摆着的东西都和齐仲斌昨夜遇上的纸人如出一辙。 齐仲斌也不进店去问了,望了一眼城西方向,随后转身就走。 要么躲在城西,要么就是西城外,而西城外既有荒野荒山,也有乱葬岗,可能性是不小的。 只不过范围依旧太大,贸然这么出去肯定是没什么收获的,齐仲斌并不想打草惊蛇。 回到墨家的时候,齐仲斌带出去的纸人已经处理掉了,同时他还从城隍庙带回来两大罐香灰,更是买回来四方尊神。 这四神有说是四灵神兽化身的,在民间有好几种尊号,一般被简称为东灵将、南灵将、西灵将、北灵将。 齐仲斌带着几个家丁去往墨府的四角,先到达东面,将其中一尊神像放下,然后再摆上简单的贡品,取出了自己的那个香炉。 “香,火。” 一个家丁赶忙将香递过去,另一个则递过去一个点燃的蜡烛,齐仲斌将香点燃,把蜡烛交给家丁,随后自己举香静立片刻。 大约几息之后,齐仲斌持香对着神像拜了三拜,再将香插入香炉。 三炷香的烟犹如三条笔直的线,直直向上直至消散。 “走,去南面。” 墨府的南角,齐仲斌依然如法炮制,依然是三柱香三道烟,笔直笔直的。 有家丁见此就明白不是巧合了,有人好奇之下便问了出来。 “齐师傅,您上的香,这烟怎么这么直啊?” 齐仲斌随口回答道。 “心存敬意虔心祈祷,香火能直达神灵则烟正。” “这样啊?” “别多话了,去下一处!” 齐仲斌带着人将四角的神像都摆好之后,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不过这不代表神灵就直接会来这里,这基本上不可能的,而是神灵的力量会落一些到神像上。 等神像摆好,齐仲斌又帮着指挥家丁从四个方位开始撒香灰,一点点撒过去,直至从每一个神像脚下开始的香灰都相互串联。 等撒完香灰,又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了,齐仲斌才安心下来。 这会齐仲斌是真的有些累了,所以回屋去休息了,为了晚上尽量保持充沛的精力,白天总是会睡至少两个时辰。 二月十一,也是齐仲斌比较紧张的一天。 一大早,老头吃了早饭就带着人再次去检查了一下前两天撒的香灰。 一路跟着的家丁心里难免觉得神奇,这两天也不是说完全没有风的,但香灰这么轻飘飘的东西洒在那,居然都没被吹散了。 下午,墨府上下的家丁丫鬟们一个个都兴冲冲的,很多人在前厅整理桌椅摆弄屏风。 大家都期盼着晚上听书呢。 也是这时,又有人找到了齐仲斌,并将他带去了会客厅。 齐仲斌到的时候,除了墨老爷,还见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人。 “齐师傅来了,喻婆说她是您请来的帮手” 墨老爷说了一句,看到齐仲斌一副惊讶的样子,便又看向上门之人,而这人正是顺天娘娘庙的庙祝。 “你怎么来了?” “墨老爷一家都是虔诚之人,子嗣有难,我便来看看能不能帮忙,免得你死了都护不住!” 墨老爷一听这话瞬间脸色一变,他不是怪庙祝的话难听,而是分明听出了什么。 “齐师傅,喻婆,你们在说什么?难道今夜极为凶险?” 庙祝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墨老爷再看看老头。 “好哇,伱居然还瞒着墨家人?” 齐仲斌这会既是尴尬又是懊恼,这老太婆也太直白了,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一句。 “这,这不是免得府上的人怕嘛,还不如不知道呢,挡在外面里头的人也不用知道太多,挡不住的话,知道了也用处不大,反而心慌生乱.” 墨老爷是知道今晚上齐仲斌要做法的,但每次齐仲斌都满口打包票叫他放心,也不需要人帮忙,没想到这会听起来似乎会很凶险。 “墨老爷您也别怪他,这老头子就是这脾气,今晚我来助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墨老爷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搅没了,这是想发火都无处发,毕竟眼前的人是要护着自己家的。 —— 庙祝喻婆来帮忙,让齐仲斌又惊又喜。 不过与之相对的,墨府中的其他人却都被扫了兴了,倒不是他们讨厌庙祝,而是今晚的书听不成了。 墨老爷对外的说辞是说书先生有事推掉了。 但齐仲斌和庙祝却是知道墨老爷想法的。 墨老爷的原话是: “说书先生不是我墨府的人,事先又毫不知情,便不让人家趟浑水了,只要墨家没事,听书哪天都可以。” 这也让庙祝和齐仲斌对墨老爷更刮目相看。 —— 庆元茶楼那边,易书元已经说完了今天的书。 虽然易书元立了规矩是一日一书,但显然是在庆元茶楼里的规矩,不影响他去墨府。 正在易书元收拾东西的时候,从刚才说书末段就到了的阿德挤过正在散去的人群,到了易书元的面前。 “易先生,之前定了今晚去我们墨府说书的,您还记得吗?” 易书元看着来人点点头。 “记着呢。” 阿德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那个,是这样的,呃,是我们夫人突然身体有些不适,本来说书也是专程为夫人准备的,所以.” “所以今天就不说书了?” 易书元帮对方说了出来。 “对对,今晚就算了,哦,易先生放心,这是老爷让我带来的,算是今晚已经说过书了,您收好!” 阿德在易书元的桌子上放下了一锭银子,易书元看着阿德,后者被看的有些尴尬。 “好,银子我收下了。” “哎哎哎,那,那我先回去了啊!” 阿德被瞧得有些不自在,说完之后就转身匆匆离去了。 易书元用展开的折扇在桌面上那么一抄,就将银子抄在了扇面上,他抖了抖扇子掂量了一下,起码得有十两。 一边的小二看着直羡慕。 “嘿,这墨老爷还真讲究,推都推了还让人专程送银子过来!” 掌柜的敲了敲柜台。 “不懂了吧?要不人家为什么是老爷呢,干活去!” 易书元扇子一抖,银子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落到了左手上,他站起身来走向茶楼门口,看着街道上匆匆远去的墨府家丁,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孩子投生到墨家确实不是没道理的!” “会投胎!” 灰勉在易书元耳边低声附和一句,他还记着先生说过投胎也是要技术的,现在看来娃娃确实有技术!—— 虽然把说书人回绝了,但墨府上下的人依然聚集了起来,也不让大家太过失望,今晚的宴席还是在的。 即便是下人用都能吃到一桌不错的酒菜。 墨夫人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埋怨着夫君擅自同意说书人退掉今夜的书,但墨老爷几句生气会影响孩子,就又让墨夫人不好再纠结。 今天本就是阴天,傍晚后天也暗得很快,菜还没上齐呢,外面的天就已经昏暗了下来。 “呜呼.呜呼” 一阵大风吹来,吹得墨府的门板作响。 后院的静室中,盘膝而坐的齐仲斌和老妪先后睁开了眼睛。 “天还没完全黑呢,不至于现在就上门了吧?” “黑道凶日,也不是没可能,不可掉以轻心!” 两人也坐不下去了,站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只不过才到了院子里,齐仲斌就感觉到鼻子上落了一滴水,随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下雨了?” 老头和老妪抬头看着天空阴沉沉的样子,脸色变得比天色还难看。 雨并不是很大,但却很麻烦,因为时间久了香灰可能会被冲走。 “轰隆隆——” 有雷声没雷光,这一声响动让两人齐仲斌和喻婆脸色凝重,这明显不是真正的雷声。 甚至这声音也不是一般人能听得到的。 “妖孽在撞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去前厅墨夫人那守着,你在那我放心,我去后院看看!” 喻婆看看齐仲斌。 “自己小心,别硬撑,顶不住了就叫我!” “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冲了出去。 前厅不远,老妪一下子就到了,但到了这里,刚刚还能听到的热闹居然全都没了。 喻婆脸色一变,“嘭~”地一下打开前厅的门,厅里面居然空无一人。 但喻婆也不慌,闭眼之后手指往眉心一点,一下子,前厅中又是热热闹闹的一片,睁开眼,果然厅内的人都在。 “喻婆婆,怎么了?齐师傅呢?” 喻婆刚刚门开得急,显然也惊到了一些人,她赶忙歉意道。 “哦,没事,就是有些饿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墨老爷作为比较清楚真相的人此刻似乎明白了什么,赶忙招呼了一声。 “喻婆这话说的,来我们这桌,,快快请坐!” “对对,喻婆婆来这边吧,这边宽敞!” 墨夫人同样招呼着喻婆过去,同时又问了一句。 “喻婆婆,您从外面来,有听到雷声吗,他们都说没听到呢!快擦擦雨水。” “外面下雨了,不过雷声确实没有!” 喻婆一边坐下,一边露出笑脸回答,同时心中也在想着刚刚是什么时候中的幻术。 四方法阵效果是有的,但肯定不是没缺点,不直接硬闯的话,如果通过别的方式施加幻术影响就很棘手了。 喻婆拿起碗筷的时候细心数着厅内的人,她要确保谁都不从这出去,否则若是蛊惑住一个家丁,可能从内部破了四方阵。 刚刚那一下,或许就是试探! 这妖邪居然懂高明幻术,而且一下子就明白了阵法的弱点,显然比想象中聪明得多。 喻婆心中暗暗捏了把汗,比起明刀明枪,这种阴的显然是她和老头最不想遇上的。 好消息是,玩这种把戏,也说明对方的硬实力并没有太夸张! 齐仲斌此刻遇上和喻婆差不多的情况,在他奔向后宅的时刻,就觉得整个墨府变成了一座空宅,一丁点声音都没了。 “哼,雕虫小技!” 齐仲斌站在后院做了和老妪同样的选择,施术往眉心一点,刹那间破开了这重幻术。 但幻术被破开的那一刹那,就是一股危机感升起,齐仲斌几乎本能般弯腰,一把纸做的大刀扫过背部。 齐仲斌侧腿一踹,直接将一名纸人武将踢开,随后一看周围,瞬间头皮发麻。 整个后院居然密密麻麻站满了纸人纸马,有的很新,有的十分陈旧。 这些纸做的玩意站在雨中却没有被雨水打湿。 好重好纯的阴气! 可是为什么? 雨还不大,香灰应该也还没有冲走,而且四方尊神都没什么动静,难道刚刚那一声爆响就已经破了阵法?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四方神没有庇佑这?” 一个阴不阴阳不阳的怪异声音在周围响起。 “嘿嘿嘿嘿嘿,等你死了我就告诉你!” “哼,我还道你有多厉害,原来是个只敢藏头露尾的!” “铮——” 齐仲斌七星剑出窍,手中出现一把符纸,直接朝着周围洒出。 六七个纸人中了符,齐仲斌挥剑跟上,同纸人斗在一起,并且纷纷将中了符纸的纸人劈开。 但其他符纸因为雨天的关系,直接被雨水打落在地上。 诸多纸人也纷纷再次发动攻势,有的持刀有的持枪,还有的居然用弓箭,俨然是一个战阵。 齐仲斌一人一剑,同数不清的纸人纸兵斗在一起,法术的效果不大就全凭武功。 但这些东西动动作诡异也不用顾忌生死,齐仲斌短短时间已经几处挂彩。 “来——” 齐仲斌大喝一声,一道道白影飞出来,一个个小纸片人站起来,虽然很小,但却能和诡异的大纸人斗得旗鼓相当。 “我找到你了!” 齐仲斌大喝一声,他已经看到鬼影了,正在一个盖着红盖头的红衣纸人那。 七星剑随着跃过去的主人落到纸人身上,一剑划过,“唰~”的一下,红色纸人一分为二,红盖头也落地。 但没有任何切入感,这让齐仲斌心头又是一惊! 前厅位置,老妪显然察觉到了一些齐仲斌的动静,能感觉到他施法的气息,显然打得十分激烈。 没想到天还彻底黑呢,对方就来势汹汹。 喻婆攥着饭碗捏着筷子,一直告诫自己要稳住,不能乱!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后院传来,喻婆的心神一下子就乱了,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 这让同桌的人全都停下了动作。 “喻婆婆?您怎么了?” 墨夫人这么问了一句,旁边的人也一脸奇怪。 但喻婆根本顾不上回答,人已经冲到了门口,只是在开门前的一刹那,她忽然回头看向墨夫人。 她没听到? 喻婆的抓着门的手停止了动作,但手却在微微颤抖。 屋外的雨声让人烦躁,喻婆的心中陷入了挣扎,去还是不去? 只是下一刻,屋外的雨忽然间小了下去。 墨府所在的大街上,易书元走到了墨府门前,紧闭的大门前挂着红灯笼。 易书元一只手展开了折扇,而折扇上托着一个葫芦。 此刻葫芦之中不断有一道道无形气息升空,在天上好似化为细润如水的火焰,天上的阴云在短短时间内被这酒气浸染。 云层好似被缓缓扭转,如同漩涡…… 这过程中,隐约有如水入油的怪风呼啸。 在两术士眼中诡异可怖的妖邪,在如今的易书元眼里却无所遁形。 确实有几分能耐,但也只是针对术的运用和对人心的把握。 勘破之后,对易书元来说,这种都不能白日现身的玩意在现在的他面前连反抗能力都没。 收! 易书元心念一动,大片大片的酒气就都回来了,就连天上的阴云都被带了回来。 就像一道细小的龙卷正在快速收入葫芦中。 “嗬呃……” 一种好似吸气,沙哑中带着惊恐的低哮声响起,在葫芦收口只刻戛然而止。 “这宝贝若单纯用来阻断雨水倒是也颇有神效!” 喃喃自语间,随着易书元左手一挥袖,墨府大门就直接打开了。 天上的乌云正在散去,露出了一轮明月。 易书元一步步走入墨府前院,一股明媚温暖的感觉,就犹如春风化雪一般融化融去阴气,慢慢扫过整个墨府 (本章完) 第114章 添酒回灯重开宴 后院处,齐仲斌还在奋力挥剑,挥着挥着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嗯?” 齐仲斌愣住了,周围哪有什么大堆的纸人纸马。 倒是身边的小纸片人已经被雨水浸湿,有的已经完全贴在了地上,有的似乎还在挣扎. 齐仲斌顿时醒悟过来,邪祟还没进来,是他中了幻术!一直在自己和自己斗! 糟了,香灰! 齐仲斌刚想跑去查看,却又忽然反应了过来,他抬头看向天上,此刻已经明月当空星光璀璨。 雨,停了? 就连阴云都已经散了? 随后齐仲斌又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原本那一股阴气都已经消弭无形,就好似在精神上感觉四周都变得温暖了一些。 前院厅中,喻婆的心也已经定了下来,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一种污秽已经消融的感觉。 墨家老夫人看了一眼墨老爷,后者便站起身来。 “喻婆婆?” 墨老爷起身这么问了一句。 在厅内墨府上下一众人的感官中,喻婆就是忽然很急躁的冲到了门口,随后就愣在了那。 很多人还在吃着菜,也有墨府的家丁玩笑道。 “喻婆婆估计是内急呢!” “休要乱说!” 墨老爷瞪了说话的家丁一眼,后者赶忙捂嘴。 喻婆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将门打开。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月光将外面照得透亮,湿润的院中石板各处积了一些水。 刚刚的幻术太可怕了,哪怕此刻心中已经觉得安定,但喻婆却直接咬破了指尖,以自身精血在眉心一点。 顿时,眼前的世界都好似微微亮了一下。 也是这时候,一个青衫玄氅的男子,绕过了影壁,慢慢向着院中走了过来。 这男子自然是进入了墨府的易书元,只不过此刻折扇已经收拢,酒葫芦也不见了踪影。 易书元人至院中,首先看到了喻婆,随后又看向了其身后的厅中,脚步变缓之刻已经朗声开口。 “鄙人易书元,路过此处见墨府门开无声,进来看看是否出了什么事——” 易书元声音虽然并不算很大,但却清朗有力,厅内墨府上下众人也大多都听到了。 墨老爷在里面听到声音十分诧异,和几名家丁一起走了出来,他先是看了看喻婆,见她没有特别的反应,便问向易书元。 “易先生?你是如何进来的?” 易书元见到墨老爷出来,先拱手向他行了一礼。 “方才易某路过,见墨府大门未闭,便站在府门外朝内喊话,却久不见人回应,犹豫再三之下才进来看看。” 墨老爷看向身边家丁严厉地问道。 “阿德,门没关吗?” 家丁阿德顿觉无辜。 “老爷,这门哪能不关啊?就是我们忘了,齐师傅也不可能忘啊.” 墨老爷皱起眉头,指了指影壁方向。 “去,看看去。” “是” 阿德和另一个家丁匆匆去往门口了。 喻婆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 正如阿德所说,门不可能没关,但眼前这人,即便她用精血催天目穴也看不出任何特殊的。 可是人看起来不特殊,今晚的墨府却十分特殊,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阴邪污秽的侵袭。 而此刻眼前之人周身清气环绕,就好似是有一阵风随着他进门,一起吹入墨府,扫清了污秽。 直至此人开口同墨老爷说话的时候,一切气息已经平息下去,好似刚才只是喻婆短暂的错觉。 但哪怕刚刚经历了幻术,此刻的喻婆也清楚自己绝对没看错! 绝对的高人! 于术法之道乃是喻婆平生仅见的高人! 易书元此刻视线也看向了喻婆,他知道这位神婆肯定心中犯嘀咕呢,但不出声说破还是不错的。 今天晚上,易书元是来说书的,不想扫了听书之人的兴致,更不想扫了自己的这说书人的兴致。 “相公,是谁来了?” 里面传来了墨夫人的声音,也有一些墨府众人也起身过来看看。 墨老爷回头答了一句。 “是说书的易先生。” 说这话的时候墨老爷并没有想太多,可话才出口就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嘴来不及收了,而墨夫人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 “说书先生来了,他今晚没事了吗?” 易书元皱起眉头看向了墨老爷,后者心中暗道糟糕,没想到今晚上的凶险还不止是妖邪! 不等眼前的说书先生揭穿自己,墨老爷朝他使眼色,并且低声道。 “易先生,今晚府上实在不方便说书你快请回吧.” 易书元的表情十分纳闷,一副搞不懂大户人家打什么哑谜的样子,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在下便告辞了!” 礼数是一定要到的,易书元行礼拜别才慢慢转身。 一边的喻婆眼神微微闪烁,今晚可能已经无事了,也可能还会有事,但如果眼前的高人留下来,那肯定什么事都没有! “相公?相公?”“夫人,您小心啊!” 喻婆还在犹豫,得不到回应的墨夫人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边的彩莲也赶紧起身扶住她。 “婉容.彩莲扶着你家夫人!” 墨家老夫人在一边也略感好奇外面的事,只是她终究没有起身。 一个厅能有多大,墨夫人又不是真的走不动道,几步间已经到了边上,看到了门外正在离去的易书元。 “哎呀夫人,伱出来做什么,外面冷,易先生正要回去呢!” 墨老爷松了口气,没被揭穿。 “这易先生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一边的某个家丁这么嘀咕了一句。 似乎是应了这句话,易书元的脚步顿住了,他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又走回到了墨老爷面前,并且从袖中取出了那锭银子。 “墨老爷,既然尊夫人身体不适不能听书,易某思来想去,这一锭银子实在受之有愧,既然路过此处又进来了,银子便还给您了。” “等哪日夫人身体好了,再让易某上门说书便是,墨老爷,墨夫人,在下告辞!” 墨老爷下意识接住了银子,连礼都没有回,只是转头看向一边已经望着他的墨夫人,脸上满是尴尬。 厅门附近,墨府上下的人全都在看着这里。 刚刚从大门口关了门回来的阿德见到这一幕,直接躲回了影壁之后。 而作为说书人的易书元交还了银子,本来是要走了,但似乎觉得这默不作声的气氛有些怪,一时间也没有迈动步子。 “可是易某说错了什么话?” 易书元故意这么说了一句,躲在他头发下的灰勉捂着肚子都快笑岔了气,却还只能强忍着。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传来,齐仲斌到了前院,但还没多说什么,直接被几步上前的喻婆拽去了一边。 “易先生,今日府上确实不太方便,便下次再请先生来吧.” 已经有些冒冷汗的墨老爷,等来的却是墨夫人这样一句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十分感动。 而一众墨府家丁则顿时大失所望。 这下反倒是易书元心中犯嘀咕了,这夫唱妇随的,这狗粮撒的. 今天想说个书还说不成了? “别啊——说书啊,说书好啊,墨夫人白日里是因为酸梅吃光了,这下午就已经无事了,先生若是方便,不如就留下来说一段吧?” 齐仲斌可管不了这么多了,更没有喻婆这么多左思右想,听过喻婆描述后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耍无赖,今晚也要把眼前的高人留下来! 齐仲斌和喻婆都说今晚说书没事了,而自己的妻子又如此善解人意,不让自己在外人面前丢脸,墨老爷这会倒是释然了。 墨老爷将手中的银子重新向易书元递了过去。 “易先生,此前是我失礼了,若是先生方便的话,可否留下来说一段书?” —— 墨府人全都兴奋了起来,酒席的桌椅被众人小心地往边上挪了挪。 厅中的东面被单独空不出来一块地方,并摆上了一把椅子和一张桌案。 墨家上下以及齐仲斌和喻婆都各有位置。 说书人和听书人全都先后去茅房排了水,再各自落座。 添酒回灯重开宴,在没有忧愁之中等待着说书人展示技艺! 一壶香茶奉上,易书元手持折扇摆开抚尺,在椅子上落座,好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 墨家人本就已经静静等待全神贯注,便不需要抚尺醒神了。 “刺啦~”一声,折扇打开,易书元的声音由轻至重,拉开了今夜故事的序幕。 “话说但凡为人父母,自然对子女抱有殷切期望.” 易书元看向墨夫人和墨老爷,声音提高几分,好似山中流水。 “正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千新生儿呱呱坠地,必各有不凡,在那苍山以南的山林溪中,曾有一条小鱼和一块山石.” —— 一个故事说完了,墨家人听得意犹未尽,在厅中对书中故事议论纷纷。 而易书元借口如厕出恭,也暂时去了厅外。 齐仲斌和喻婆先后跟了出来,等到了一侧的廊道之中,两人匆匆上前,在易书元面前行长揖大礼。 “齐仲斌多谢高人出手相助!” “喻福英多谢高人出手相助!” 易书元表现出了诧异的样子,臂分左右托住两人作揖的手。 “二位何故行此大礼?这位婆婆,易某都说了你认错人了!” 齐仲斌和喻婆在心中已经认定了的事,哪能信易书元的话,但他们也能理解这位高人并不想被人识破身份的心情。 只不过即便如此,齐仲斌还是略显激动。 “今夜若非您出手,墨府之中凶多吉少,这妖邪幻术好生了得,竟然以雨水为媒介,不知不觉间让我和喻婆中招.” 易书元瞧了一眼齐仲斌,这会看出来了?倒也不算太笨。 (本章完) 第115章 融入烟火融道万情 易书元也不逗齐仲斌和喻婆了,毕竟他或许有一些恶趣味,但不至于一直在明眼人面前装糊涂。 “它不只是以雨为媒介,而是彻底化入了雨云之中,你们在下面是耗不过它的。” 眼前之人这么开口等于是承认了,齐仲斌和喻婆面露喜色。 “易先生,不知这邪祟现在如何了?可是被赶跑了?您可知其去了何方,可有方法找到它?” 刚才两人陷入幻术,感官上属于被牵着鼻子走,等于没有什么信息,天亮之后也不好去找。 这要一直被惦记着,以后防不胜防。 “放心吧,不用去找了,它翻不起浪来了!” 易书元说着已经从两人中间穿过,顺着廊道走了下去。 齐仲斌和喻婆赶忙跟上,这易先生难道真的要去上茅房? 当然比起上不上茅房,还是妖邪的事情重要,齐仲斌忍不住继续追问着。 “难道先生已经将之诛杀?亦或是重创?可否算出它究竟在哪,明日天亮我们好将之彻底根除!” “本就是一股精纯的阴气,此刻早已被炼化了。” 留下这一句话,易书元脚下不停继续前行,他当然不是要去上茅房,而是来了后院,来到了齐仲斌刚才中幻术死斗的地方。 竟然真的将之除去了?齐仲斌和喻婆心中震惊之余也下意识跟着易书元走了过去。 此刻那一张张小纸片人还贴在湿润的地上,只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动静。 齐仲斌和喻婆对视一眼,看着易书元一脸新奇地捡起了地上的一张纸片人。 纸张已经彻底酥了,易书元动作稍稍大了一点,揭起来的一张纸片被撕坏了一角,他便索性手指一勾,顿时就有一张完整的纸片散着水汽飞到了手中。 这一幕看得齐仲斌和喻婆都呆住了,怎么做到的? 咒、印、术、器等一样也没见啊,藏在袖子里? 纸片人在易书元手中已经彻底散去了水汽,他上下端详之后,才看向齐仲斌。 “术士高人,是不是擅长很多这样的法术?看着也颇为有趣,这叫什么?” 还在愣神中的齐仲斌下意识回答了一句。 “呃,这叫剪影遁兵,是我较为得意之术” 齐仲斌话说到这,那边前厅已经有人在吆喝了。 “易先生——易先生——您在哪——” 易书元无奈笑了笑。 “看来我这一趟如厕让人等得有些久了,两位,再说一段书易某便告辞了,等会就不单独别过了!来日方长,我们有机会再聊。” 易书元说着拱了拱手,齐仲斌和喻婆也赶忙拱手回礼。 只是易书元都已经走了,老头和老妪却没有动,就和木头一样,一直原地在后院站了很久。 良久,齐仲斌才终于开口了。 “他说,术士高人” “我也听到了” 若同为术士,哪有人会喊同道为什么“术士高人”的。 而常人叫着都是“法师”,甚至不乏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喜欢被叫“仙师”。 回想那邪气猝然间消散,天空乌云散去明月浮现,再得知邪祟已除却让人觉得如此轻描淡写。 还有刚刚那一手莫名的法术,以及那种新奇又平静的语气。 齐仲斌和喻婆不由想到了曾经年少的时候,当时花重金在老法师那学艺,齐仲斌第一次鼓捣出剪影遁兵的雏形,软塌塌的纸兵给老法师看到了。 当时对方也是一种新奇而有趣的评价态度。 这是当术与法的层面凌驾在上者,看孩童之作时的语气,明显不是故意的,而是一种自然流露的情绪。 当年的老法师早已不在人世,齐仲斌的道行也早就超过他了,但再一次听到类似的语气,评价之人的层次也绝对远非当年老法师能比。 而且这位易先生看着,还如此年轻,只不过长发灰白 种种零碎信息串联起来,让站在后院的两人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可抑制的猜测,这猜测有些荒谬,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都可能有些令人惶恐. 这一刻,齐仲斌和喻婆都莫名有一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嘛” 齐仲斌这么问了一句,喻婆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呵,是我想多了吧.” 良久之后,等心情平复一些了,也不再胡思乱想了,喻婆看看天空的明月,再看向一边默不作声的老头开口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高人为什么来茗州城,为什么装作一个说书人来墨府?” 齐仲斌叹了口气。 “我不傻” —— 正如易书元说的那样,他讲完第二个故事就走了,没有再和齐仲斌和喻婆说什么。 今晚精彩的说书让墨府上下大开眼界,墨家的茶叶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墨老爷也算见多识广,却也从没见过如此厉害的说书技艺。 不是没有厉害的说书人能够一人分饰多角,但易书元这样的明显已经打破常人认知了。 墨老爷亲自送易书元到门口,又硬是要多塞十两银子给他。 易书元也不拒绝,收了银子后才拜别离去。 此刻夜已经深了,街道更是没什么行人,易书元拒绝了墨老爷差人相送的好意,只是独自一人在街上走着。 易书元重新拿出了之前在墨府后院捡起来的纸片人,纸张已经被烘干了。 “灰勉,伱见过多少仙修?” 小貂从易书元的头发处钻出来,张口回答道。 “不算先生的话,见过三个,那是一百多年前在凤来山,我第一次见到山河仙炉图的时候,那会有三个仙修应该是一起的,也去看了画,正好撞上了,不过他们一个个的都看不出此画的不凡,还不如我呢!” 易书元瞥了一眼灰勉。 “你不怕啊?” “怕是有一点的,不过那会我还占了一座小庙呢,他们把我当成一个小毛神,没把我怎么样。” 在元江县的时候,黄宏川、向常青和松翁早就有言在先,仙道最是不可捉摸,道行高深的修仙之士也不是常能遇上的。 看来真正的仙修应该都比较高冷,很少在红尘现身吧。 否则如齐仲斌这样向道之心甚坚的人,多少应该给个机会的。 身为术士,齐仲斌身上虽然免不了气数驳杂,应了当初游神那句术士往往“积弊甚多”,但也绝对算不上孽债缠身。 当然,齐仲斌身上的缠身之气是有的,却算不上易书元眼里的孽债,只能说应该也和一些个妖邪结下过梁子。 “先生,他想做娃娃的师父呢,让他教术士那一套,只会害了娃娃,而且咱从娃娃上辈子就开始等,如今找到了,您不收娃娃做徒弟,要让人么?” 易书元一个脑瓜崩“咚”地一下弹在灰勉的头上,让小貂“吱~”了一声不断用爪子搓揉。 “娃娃又不是货物,什么让来让去的,这事没那么复杂。” 易书元步伐轻快,丝毫没有心理负担,轻轻哼着歌回客栈去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齐仲斌依然住在墨府不曾离去,他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但易书元却再没主动来过墨府。 有时候在街上遇着了,易书元还主动打声招呼。 在齐仲斌眼里,这位易先生仿佛已经融入了茗州城的生活,走街串巷的时候也是和寻常百姓一样,遇上熟人会打声招呼,遇上讨厌的事情则会避开。 要知道一般的术士之流,尤其是有真本事的,大部分总是一副高人样子,哪怕可能不是有意为之,但内心其实都有一丝高人一等的心态,并且会不自觉表现出来。 就连齐仲斌自己其实也差不多,至少几十年里面九成以上的时间是这样的,即便这两年看开了也依然有点这种脾气。 而这位易先生,就真的生活在了茗州城中,甚至都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茗州范围内一直有茗州十五绝的说法。 一绝毫无疑问,是茗州以雾青为首的,自古以来名满天下的茶。 二到七绝是茗州几处胜景,这些景致有的只是漂亮,而有的是在史书上都能有浓重一笔的。 千年古城为茗州城留下了十足的历史底蕴,也是茗州人心中那份傲气依存之一。 八到十五绝大都是是茗州的美食所在。 即便是如今的茗州,也依然商贸众多,而在开阳大运河贯通之前,曾经的茗州更是通衢之首。 天下各地人士来往于茗州是络绎不绝,也为茗州带来了丰富的文化和美食,后者更是推陈出新发扬光大。 而现如今的茗州城里,一些好事者喊出了茗州十六绝的口号。 将庆元楼的说书列为茗州城第十六绝。 可以说易书元在茗州城已经有了不少狂热粉丝,而且但凡听过他说书的人,哪怕原本对第十六绝说法嗤之以鼻,听过几次后都说不出嘲讽的话了。 —— 八月初二,是自夏秋以来比较凉爽的一天。 这世界虽然同易书元上一世有很多相似的节日和历法,却并没有七夕这个节日。 但八月初二这一天也有类似的意思,这一天晚上,茗州城的河道中,年轻男女们在河边放着花灯。 名胜之一的荷风桥上,易书元依靠着栏杆,一手挥动折扇为自己带来清凉,带着些许感怀的笑容看着河中和两岸。 桥下是一朵朵飘过的花灯,有人用杆子去捞,也有的花灯随流水而过,好似流光远去。 岸边时不时有男女嬉笑之声,这可一点都不封建。 这让易书元想到了曾经的经典影视之作《青蛇》,此刻仿佛身临其境,将那一份诗情画意同此刻的现实融合。 一首《流光飞舞》在易书元口中低声清唱出来。 “半冷半暖的秋,静静烫贴身边,默默看着流光飞舞,晚风中几片黄叶” 心无爱恋之下,却被他唱出了另一种味道,他自身通感变化,仿佛亦能感受到桥下水边女子的忐忑与娇羞,又能感受到男子的期待与兴奋。 而曲中一句“别问是劫是缘”,正是易书元自身心中感怀。 一曲终了,易书元收起折扇,离开了荷风桥,那绝妙一曲也并非无人听见无人喝彩。 “先生唱得真好,听得我都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人了!” 就算是往日里跳脱的灰勉,也听得十分陶醉。 “哈哈哈哈哈,融道万情,这便是先生我的变化根基仙妙绝技!” 荷风桥边的楼宇上,也有人欣赏着河边的流光飞舞,欣赏着今夜的荷风桥与桥上的人,看着桥上的人离去 (本章完) 第116章 御之变化 感受人间烟火,众生之情,是易书元作为说书人的志趣之一,也是他重要的修行方式。 即便是八月初二之夜所感为男女情意萌动,却也能为易书元带来收获。 易书元并没有住在茗州城繁华的城区,而是住得相对较为偏远,就在城东近郊之处租了一处小屋。 租金极为便宜,一个月五十文钱,基本等于白住,只是要求易书元帮助维持屋宅和院落的整洁。 离这最近的其他屋宅也在几百步之外。 易书元回家的时候,小路旁的杂草之中,萤火之光好似一呼一吸中明暗交替。 灰勉就直接从肩头跳下去,窜到草丛里胡乱嬉戏打闹一阵追逐。 无数萤火虫就被惊得飞了起来,就如同随着易书元走过,无数萤火之光纷纷升空化为灯火,迎接他回家。 易书元正在体会着刚才荷风桥上所感,忽见这漫天萤火,倒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随即折扇从袖中滑出到了易书元手中。 易书元随手一甩,折扇展开,轻轻一扇,周围无数草丛如浪起伏,更升起数不尽的点点萤火。 易书元凌空踏步,带起一阵清风。 折扇在易书元手中好似化为牵风之线,在长袖挥动间带动风之流转,也牵动漫天萤火。 这一刻,易书元双眼微闭,心中曲韵暗生,虽口不出声,却好似情随意延。 渐渐地,原本被清风带动的漫天萤火,仿佛受到易书元情绪意境所感染,跟随他前进,绕着他旋转。 当易书元走到那一间破篱笆小院之中时,院内院外已经是萤火如海。 易书元睁开眼睛,风熄意止,无数萤火虫在周围飞舞一阵,随后渐渐散向各方 灰勉已经跳到了房子的房子的屋顶上,愣愣看着数不清的萤火虫犹如潮汐落去一般蔓延向四方,好久都依然能照亮附近。 等萤火虫全都恢复正常了,灰勉从房顶下来,窜到易书元身上好奇地问道。 “先生,刚刚您怎么做到的?您明明没有唱歌,为什么我好像又感觉能听到您的歌声?” “某种程度上说,它们也听到了!” 易书元收起折扇,笑容难得带了三分得意。 能融道万情又能寄情于万千,得法借法展乾坤变化之妙。 悟出这一点,易书元心神亦随漫天萤火而去,散无有定形,聚犹如流水。 可惜小虫单纯,而动物与人之心驳杂,难以借之牵之,但花草树木风雷流水皆有可为。 易书元所谓的借之牵之,绝非妖术邪法控制人心或蛊惑附身这种,而是从道与情的层面相融。 既得衍乾坤变化神韵,也牵连递进我御法之奥妙! 果然仙道法脉有时候是自成体系的,虽然易书元并无此意,但绝对算是开辟己道法脉了。 易书元的仙道之本,是推衍出天罡地煞之变,展乾坤之妙。 但随着修行,自身所得所悟不断加深,便是不断抽枝散叶,牵动种种仙妙缘法,于“变化”二字不断有新的体会。 虽然不过基础,甚至可能只是昙花一现。 但这一刻,易书元的心神境界上,于御法层面,已经超越了寻常仙道之“御五行”的固有桎梏。 甚至在易书元自己追寻推衍之道上,也打破了自身对于天罡变地煞变之个人偏见带来的桎梏,衍生出御道之变化。 所谓乾坤变,本也该如此,所谓变化之道,只变其形只感其情,而不得变其法,如何能成? 或许这些本就是相融合一的。 当初在元江县的雨夜中,易书元也有过类似体悟的苗头。 但看似早已明白的道理,未必是真的明白。 到今天悟透,易书元心中的自我评价之中,已经可以无愧地说自己道行又进一步了! 心神感悟看似漫长,但其实到院中睁眼之刻已是尾声。 易书元的心神之中,充满了悟道之妙所带来的欣喜。 “先生,那曲叫什么名啊?” 灰勉之前只是觉得好听,现在明白这和易书元仙道都联系起来了。 易书元想想刚才景象,反而意外地贴合歌名,便笑着回答。 “此曲名为《流光飞舞》。” 说完,易书元便回屋去了,这会不修行体悟,更待何时? 只留灰勉自己在外面学着易书元哼歌,窜到草丛中去抓萤火虫,显得无忧无虑。 而今日,墨夫人怀胎已经差不多九个月了。 —— 这天清晨,墨夫人挺着个大肚子,在彩莲和一名女子的搀扶下到后院小花园活动身体。 累了就在亭子里坐下休息。 墨夫人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对着孩子说着话。 “你怎么都没如何动呀?前两个月可真是吓坏为娘了,你该翻翻身呀唉,以后可别很懒吧?” 一边的彩莲和另一个女子捂嘴偷笑着。 墨夫人说的吓坏了,是当时她觉得胎儿动都不动,听别人闲言碎语说有可能死胎。 吓得墨府请来了好几个城中的大夫,每一个大夫看过之后都说脉象和肚子的情况看绝对没问题,才让墨家人安心。 好了,现在都九个月多了,胎儿平时还是不怎么动,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特殊的缘故,墨夫人偶尔能感觉到孩子的心跳,一般孕妇肯定是不可能的。 “婉容,你别着急,等生下来再教训他!” “哈哈哈哈哈” 听到女子这么说,边上的彩莲和墨夫人也都笑了起来。 “哎呀别逗我笑了,笑得肚子抖” “噢哟那我可不敢说话了!” 女子算是墨夫人的娘家亲戚,今天来看望墨夫人。 “我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这肚子是越来越重了,我都快走不动道了” “伱个大肚婆还想去哪啊?安心待着吧!我也是过来人,这时候肚子自然重咯。” 墨夫人抚摸着肚子。 “真的很重.” 墨夫人正这么说着,原本还不错的天气忽然暗了下来。 没过多久,天空起了雷鸣。 “轰隆隆” 彩莲一下站了起来。 “哎呀,要下雨了,夫人,我们快回屋去吧!” “对对对,快回去,走,我们扶你!” 墨夫人慢慢站起来,两人搀扶着她往屋里走。 “咔——轰隆——” 雷声炸响,一道闪电竟然直接劈在院中树上。 “啊——”“呀——” 三女被吓得尖叫起来,墨夫人更是差点摔倒,所幸彩莲和娘家姐姐死死扶着她。 三人才到屋檐下,倾盆大雨忽然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进了屋子之后,墨夫人的状态就不对了,看到她脸色发白,边上的两人一下子慌了。 “夫人,您没事吧?”“婉容,你怎么样?” 墨夫人捂着肚子微微气喘。 “我,我肚子痛,好痛,越来越重了啊.” 两人赶忙将墨夫人扶到床上,彩莲更是冲出去叫喊。 “来人呐——来人呐——夫人可能要生了——” 这一下,墨府上下全都被惊动了,不过城中经验丰富的稳婆此刻正住在墨家呢。 —— “轰隆隆” 雷声不断,大雨倾盆。 老夫人在神堂不断为儿媳和其腹中胎儿祈福。 而后院产房的廊道中,墨老爷是坐立不安,屋内每次痛呼传来,他就忍不住来回走动。 这会墨老爷又走到齐仲斌跟前,询问出一个老问题。 “齐师傅,您是高人,已经这么久了,婉容和孩子不会有事吧?” 齐仲斌自己心神都稳不住,只是盘腿坐在那故作镇定罢了。 但此刻他依然得安抚一下墨老爷。 “墨老爷放心,夫人和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时间不断过去,产房中的动静从白天持续到了夜晚。 别说墨老爷了,守在外头等候吩咐的几个墨家下人都急了起来,齐仲斌更是频频掐算却一无所获。 正在这时,门打开,稳婆神色慌张地走了出来,一下子被墨家人围住。 “怎么样了?生了吗?” “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墨老爷急得要发怒,稳婆看了看旁人,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墨,墨老爷,我,我想走了,您,您找别人来接生吧” “什么?”“混账,你再说什么?” 墨老爷平时十分儒雅的一个人,此刻气得双目圆睁,拎住了稳婆的衣领。 “你保住夫人和孩子,我保你富贵,如若不然,信不信我叫你不得好死!” 边上更是有墨家的家丁拔出了兵刃,眼神及其不善。 “信,信,我去,我这就去” 稳婆被吓得赶忙答应,又匆匆进了屋子。 墨夫人的痛呼声好似惨叫,从初时的有力到现在越来越微弱。 再加上稳婆之前欲言又止的慌张模样,让等候中的墨家人一个个全都面露不安。 屋子中,彩莲和另外一个丫鬟又惊又怕地在一旁给稳婆搭把手。 “夫人,加把劲,快了,快出来了.” 稳婆脸上满是汗水,托着孩子的身子出来,当真正看清孩子的时候,稳婆身子都在不断抖着。 但脐带牵连母子,这确实是墨夫人怀胎足月所生. 剪断脐带,处理胎盘,清创和遮盖,彩莲在那边小心伺候墨夫人。 而稳婆则胆战心惊地用温水擦拭清洁孩子,包好之后手在不断抖动。 “给,抱着” 稳婆怕自己抱不住摔了孩子,将之递给一边的丫鬟。 这丫鬟在稳婆清洁孩子的时候眼睛就不断睁大,脸上也越发惨白,此刻终于稳不住心神。 “妖怪啊——”“轰隆隆——” 丫鬟的尖叫声和雷声混在了一起,两人双手一抖,婴儿就往地上坠去。 “啊——” 彩莲和墨夫人一起尖叫一声,前者直接冲过去双手捧着孩子,随后一起重重摔倒。 当借着灯光看清襁褓中的婴儿之时,彩莲也一下子呆住了,墨夫人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这孩子似乎略小一号,有鼻子有眼,但却是一块人形的黑色石头! 屋内一下子没了动静,屋外的人不明所以,却更加焦急。 但没过多久,彩莲单独开门出来。 “老爷,齐师傅,你们进来,只你们两人.” 彩莲神色慌张,墨老爷心中发慌,但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稳住其他人后和齐仲斌一起进屋。 这时候彩莲立刻就把门关了起来。 当墨老爷看到孩子的样子,人直接呆立当场。 齐仲斌手臂微微颤抖地抓着剑柄,心中之乱比墨府的人不遑多让。 难道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为妖孽所乘?老天无眼啊! 雨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停了,墨府范围内不知何时飞来了许多萤火虫。 这些萤火虫在闪烁之中好似光点所成的云彩,又犹如荧光汇聚的流水,在墨府上空飞舞,引得墨府河周围的城中百姓惊奇观望。 (本章完) 第117章 金秋桂香 萤火虫还在不断增多,从一小股流水般舞动,形成一小片云,到逐渐有越来越多的萤火如百川细流,一点点流入墨府天空。 茗州城一户普通的人家中,有两只萤火虫飞到室内,围着油灯飞舞。 “娘,有萤火虫!” 家中孩子欢叫一声,便想去抓,可是怎么抓都抓不到,更是追着萤火虫跑到了屋外。 而在屋外,孩子看到了更多萤火虫,它们很多都是从周围人家中飞出来的。 “娘,爹——快出来看啊,好多萤火虫——” 孩子兴奋地大叫起来,引得家中大人出门查看。 如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很多户家庭那里,一只只萤火虫在诸多人的视线中飞向远方。 这些萤火虫先是飞入了茗州城中的千家万户,随后再纷纷飞向城中某处,汇聚到墨府附近,形成壮观的萤火之海。 这萤海足够高,以至于城中的很多人都能看得到,在墨家院子里飞舞的不过是很少一部分而已。 一阵清风吹拂萤火,天上一片如晶莹流水,这荧光照亮了墨府和周围大片区域,也遮蔽了天上的阴云。 就好似此刻非乌云盖天,而是星河灿烂。 如若只是普通的萤火虫,这也至多是壮观,但很显然,它们并不普通。 茗州城中,城隍庙附近有鬼神之影浮现,土地庙中的神像似乎也在眯眼。 就连那顺天娘娘庙中,似乎也有华光浮现,让正在屋中休息的喻婆都为之惊醒。 常人看到的是漫天萤火虫的美丽奇观,而鬼神所见的是好似有万家灯火在天空点亮,为下方的撑起一片火光。 这是易书元借法万家,以万家灯火撑起红尘烟云之华盖。 茗州大城隍以金身法相显现在城隍庙顶,遥遥望着墨府的方向,直至萤火漫天,他才能确定发生了什么。 “城隍大人,这是” 身边有鬼神发问,语气中难免透着惊骇。 “有仙人做法遮蔽天机,我就说今天的雷有些怪!” 土地庙处,土地公附在泥塑上,虽没有出庙却好似能感觉到什么。 一个宛若身上每一寸肌肤和衣服上都浮现熠熠神光的赤足女子,踏着湿地青砖,出现在土地庙边上,而附近常人则视之不见。 土地神像发出苍老的声音。 “顺天娘娘,没想到你的法身在茗州城的庙中?” 女子看着远方的的萤火虫道。 “我不过巡游至此,却见此等美景,便来土地公处问一问。” 土地公的神像上不断有灰尘落下。 其他庙中的神像其实多为普通泥塑,不过是收拢香火的工具,但这一尊似乎有些不同。 土地公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我亦不知啊,以萤火借民火,引万众瞩目,汇聚万民之意聚烟火之云,多少年没见这等高明的仙法了.” 神光中的女子看向那个方向。 “那边,有人生子!” —— 易书元此刻可管不了是不是引起鬼神注意了,他仙道法力气正韵清,手段也是正大光明,绝不可能被鬼神误会是邪祟。 好歹显露的仙灵之气,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茗州城的鬼神就算不卖个面子,也不至于出来结梁子的吧。 观察肯定是会观察的,易书元大大方方让他们观察。 此刻的易书元已经到了墨府上空,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御火之法在修仙界是不是独一份,但也绝对不常见。 御萤火聚万家灯火引万众瞩目。 可以说从每家每户飞出的萤火虫,所牵出的不只是万家灯火之韵,更是带出了千家万户之人的目光,不只借火,更是意相随。 没有民意的万家灯火,天雷一击即溃,而没有萤火虫吸引人们的目光,又无法假借这一分意。 这样汇聚起来的萤火之云,等于是大半个茗州城的烟火之云。 这便是易书元的“借法”,借的是万民之烟火! “娃娃本来至少还有一个多月才会降生的!” 易书元不敢说自己料定天机,但娃娃与他缘法颇深,这一点时间还是不会掐错的。 “先生,您的意思是,有人捣乱?” 今天墨夫人突然分娩,自然是不正常的,这是天数之劫,娃娃降世之前的最后一关。 易书元看看天空道。 “是天劫,也是人劫!” 话语间,易书元已经乘着清风落向了墨府的后院。 萤火虫飞这么高,即便有清风相助,也撑不了多久,万众瞩目的视线不可能一直持续,这一份烟云很快就会消散。 但这么一会也足够了! 守在产房外的墨府家丁们原本担忧着产房内部,此刻却都好奇地看向院中突然而至的萤火虫,他们还不知道头顶已是萤火如海。 一股清风拂面,院中的萤火虫纷纷飞散。 易书元乘着风中显出身形,手中提着一个显眼的葫芦。 等易书元落地的时候,诸多飞散的萤火虫又飞了回来,就绕着他转。 “易先生?”“这,我没眼花吧” “是轻功么?” 墨府家丁都瞪大了眼睛,因为这易先生分明就从天而落的。 “娃娃啊,还差一个月才脱胎换骨得成人身呢!” 易书元低语之间,葫芦嘴早已打开。 当初才到茗州城,收了那窥探邪祟,乃是一股极其精纯的阴气。 历经半年之久,于酒葫芦中同原本的阳火真酒一起炼化出一道阴阳化生之气。 不得不说,哪怕确实有易书元未雨绸缪的因素在,但这些先决条件冥冥之中也是一种天意。 这一线生机算是被易书元握住了。 这气息从瓶口出来的时候如烈火似寒风,又相互纠缠着形成一股温暖的气息,绕过易书元身边,再飞向产房之中。 “吱呀~” 房门被阴阳二气吹开。 悲伤茫然中的墨老爷顿时心中一慌,回头冲着门口怒吼。 “谁开的门?” 但下意识看向门口的众人都微微一愣。 门口出现的不是墨府的下人,更不是老夫人,而是城中的那位书说先生。 萤火虫在易书元身边飞舞,但在他踏入房门的时候,却又纷纷散回了院中。 “易先生?” 易书元看向墨老爷,看向墨夫人,看向室内的稳婆和两个丫鬟,再看向握着剑柄的齐仲斌。 众人的恐慌、悲伤、无奈、茫然和挣扎都尽收眼底。 而此刻因为易书元的出现,又多了一分疑惑,只是室内任何一人都看得出,这般出现的易先生,实在不似凡人。 “诸位稍安勿躁!” 阴阳二气从易书元处浮现,又环绕在石头婴儿周围,那玄妙气息和颜色,几乎是肉眼可见。 也是易书元有意显化此气,以稳人心。 “这一个月的化生,我给你补上!” 随着易书元话音落下,他手中折扇展开,向着婴儿处用力一扇。 “去!” “呜呼.” 流风骤起,带着肉眼可见的阴阳二气形成漩涡,随后汇入“黑石婴儿”的七窍。 或许是因为刚才阴阳之气绕过院中,也或许是此刻有所散溢,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一刻的院落中,两棵原本可能下个月才会开化的大桂树生出许多花苞,顷刻之间已经花满枝头。 “咯啦啦咯啦啦.” 桌上黑石一般的婴儿,此时面部满是龟裂,一寸寸荧光从裂缝之中浮现。 墨家人的心情从悲伤恐慌,到易书元出现的错愕与茫然,这会见到种种神异和变化,更是化为不可置信和期待 也是这一刻,一股浓郁的桂花香随风四散,飘向各方,也飘入了产房之中。 好香啊. 这是很多人此刻混乱的心中下意识产生的感觉。 “呜哇啊,呜哇啊,呜哇啊——” 婴儿嘹亮的哭声在这一刻传遍整个墨府内外. 在所有人处于迷茫压抑着惊喜的时刻,易书元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同时拱手庆贺道。 “恭贺墨老爷,墨夫人,喜得贵子!” 易书元的这一声恭喜,就像是打破了禁忌,融化了冰川,将色彩重新带给灰暗的墨老爷和墨夫人。 “我,我儿,他没事了么?他,他不是妖怪么?” “灵明之资,遭天所妒,绝非妖怪,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墨家骨血!” 易书元带着笑意说的话,声音好似融入了一种温和与安宁,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儿没事了?我儿没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儿没事了——” 墨老爷惊叫的时刻眼泪止不住,本已经哭得都没泪水的墨夫人更是再次喜极而泣,激动之中室内只是一阵大哭大笑和嚎叫。 “去告诉老夫人,娘子生了,生了个男孩!” 墨老爷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立刻有家丁带着喜色跑了出去。 “相公,给我看看!”“好好好,我抱过来!哈哈哈哈,是个男孩!” 刚刚惊慌悲伤的产房内,此刻已经洋溢着欢乐。 婴儿的哭声更是十分嘹亮,甚至能盖过屋中的欢腾雀跃. “嗬” 紧紧握着剑柄的齐仲斌就好似泄了一口气,人一松下来差点站都站不稳,他刚刚心神大乱,自己都不清楚会不会拔剑斩下去. 易书元一伸手才将齐仲斌扶住。 齐仲斌看向易书元,赶紧稳住身形后退两步,一边行礼,一边以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 “先生,您可是.” 易书元见齐仲斌甚至不敢问出口,便微微点头,暂时不打扰室内为人父母抑制不住的激动,率先走出了产房。 门口偷偷望着室内的府中管事和家丁赶忙让开道路。 易书元走到了桂开满枝的院中,齐仲斌则亦步亦趋地跟着。 “既然心中早有预料,为何不敢问出口呢?” 齐仲斌顺着易书元的视线抬头看向天空,繁星一般的萤火虫布满天际,而此刻正在缓缓散去. 这是齐仲斌此生前所未见的美景。 这一刻,齐仲斌仿佛看到的不只是漫天萤火,更好似看到一片伞盖一般的火云,也等于是看到了心中的答案。 易书元低头侧目,有些好笑地看向呆愣愣盯着天空的老头,以带着高深却又略显促狭的声音问道。 “齐仲斌,追寻了数十年,我看你也心灰意冷了,伱的仙道之志,还存几分?” (本章完) 第118章 何许人也 心中的仙道之志,还剩几分? 还剩几分? 易书元的话音十分轻微,但在齐仲斌犹如天雷,振聋发聩! 城中一些楼阁之中,有风雅之士和侍女美眷等等人群,如城中万千百姓一样,都看着漫天萤火出神。 “今夜本是寻欢饮酒,不成想却见此等美景!” 有儒生手持酒杯,扶着楼阁栏杆看向天空,心神好似都随着这一份美丽遨游天际。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同楼之中有人此刻亢奋难耐,冲向了内部抱着琴出来,旁边有人见此,也赶紧冲了回去,再回来的时候有人抱筝有人持箫,也有人扶着琵琶 一群人即兴演奏,心中生出曲意,有人起了个头之后,心中灵感随着美景连绵不绝,合奏出一首新曲. 墨府后院中,曲乐传来,声虽已弱,却分外清晰。 轻柔悠然又空灵舒心,好似映照此刻如若繁星的萤火,好似映照城中如痴如醉的视线,好似映照着齐仲斌的内心。 齐仲斌眼角流出两行略显浑浊的泪水,世上是有真仙人的,而且就在自己眼前! 曾经的老法师临终之前,嘲讽地说过:世上哪有什么真仙人,死了若能封神,那就是神仙,神就是仙。 齐仲斌老泪纵横,却出不了声回答眼前仙人的问题,或者说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易书元微微摇头叹气,齐仲斌的样子似乎是没回答,但也等于是回答了。 “这曲子,真好听!” 易书元带着赞赏的语气这么说了一句,不过赞赏的也不只是曲子。 天空的萤火虫已经散向了城中各方,而当萤火虫散去的时候,天上乌云似乎也一起渐渐散开,露出了真正的星空。 茗州城中很多百姓依然看着天空不愿回家,这样的奇特的美景这辈子都没见过,谁又舍得马上回去呢。 更有孩童三两成群,在各自的居民坊中想方设法抓萤火虫,抓到的还不在少数。 “走吧,我们回去看看娃娃,再不进去,一会墨家人回神了,就该冲出来找我们了!” “是,是!” 易书元这么说一句,齐仲斌用手臂擦着眼泪连连称是。 两人从院中往回走,守在屋外的家丁仆从又快速让开,不但不阻路也不敢随便说话。 果然,易书元和齐仲斌才重新进屋,已经在找寻仙人的墨老爷发现之后,直接就要对着门口跪下去。 但易书元袖子一扫,墨老爷跪到一半的膝盖就下不去了。 “多谢仙人搭救我儿,多谢仙人搭救!多谢齐师傅守护,多谢两位仙长!” 墨老爷只能不断作揖,不断致谢。 边上的墨家下人和稳婆也赶紧跟着一起拜谢,就连墨夫人,若非实在是太过虚弱,都想要撑着身子起来拜谢。 这谢意,易书元也欣然受了。 倒是一边的齐仲斌抹着眼泪稍稍有点不好意思,他想要躲易书元身后一点,结果被易书元一把抓到了身边。 易书元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也是比较特别,他以清朗和煦的声音盖过一众主动或被动的道谢声。 “好了,谢意我们也受了,再客套就显得生分了,今日之事也勿要多说了,诸位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这么久茶饭不思,你们不饿么?” 墨老爷心思不乱了,心中也就恢复明镜一般了,也笑了出来。 “对对对,都饿坏了,阿德,吩咐厨房,快做些点心来!” “好嘞老爷!” 门口的阿德高声回应一句,憋了这么久的他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然后沿着廊道匆匆跑向了厨房,见证了今晚的事,哪怕七老八十了和儿孙讲都是妥妥的谈资。 廊道的那边,阿德跑着跑着,就见到了匆匆过来的老夫人,后者一手杵着拐杖一手被人搀着,过来的样子健步如飞。 “阿德,这么急干什么去啊,夫人和孩子怎么样?” “好着呢老夫人,我去厨房叫点心——” 阿德欢快地喊着,听得墨老夫人连连点头,脚下的步子就更急切了一些,让边上的丫鬟心惊担颤。 “老夫人,您慢点.” —— 产房内部,众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只是看向易书元的时候,所有人都免不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易书元走到了床边,向着虚弱中的墨夫人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裹着薄娟躺在一边的婴儿。 此时的婴儿已经停止了啼哭,灯火之下,一双乌黑亮丽的眼睛好奇地瞧着房间内的一切,看着这个在他眼中不同于母胎的新世界。 “娃娃,还记得我么?” 易书元伸出一根手指逗弄着孩子,婴儿莲藕一般的小手伸出来抱住了易书元的十指,一阵婴笑婴语的嘻哈。 不过这动作并非真的婴儿还有记忆,不过是初生婴孩灵觉明锐,感受到了易书元的仙韵气息,觉得舒适自然罢了。 但哪怕仅是如此,也惹得易书元露出自然的笑容。 真可爱! 这孩子不但远比一般婴儿有活力,也不似很多初生儿一样皱巴巴的。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孙子——” 墨老夫人此刻杵着拐杖被人搀扶着走得飞快,人还没到兴奋的声音已经传来了。 庭院中的萤火虫和桂香令老夫人侧目,但在她心中这会容不下其他事。 “唉,老夫人,是阴房啊” 门口有家仆提醒着老夫人。 “顾不了那么多了!” 墨老夫人常年吃斋供奉神的人,按理说要避讳产房,但这会墨老夫人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从白天生到晚上,又是狂风暴雨又是电闪雷鸣,其中凶险可想而知,老夫人求神拜佛祈祷了大半天。 此刻听到好消息的墨老夫人只想尽快亲眼看看。 易书元抽回手指,让开床边位置,对着周围人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候,墨老夫人才跨进了房内,墨老爷赶忙过去搀扶,同时不忘笑着诉说喜讯。 “母亲,是个男孩!” “母亲!” 墨夫人在床上喊了一声,墨老夫人赶紧走上去心疼道。 “婉容,你躺好,躺好,辛苦你了!这一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边走了一回啊” 墨老夫人说着已经到了床边,看到了健健康康活力四射的婴孩,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哎呦,真是个大胖小子!赏,稳婆,丫鬟,府中下人,全都重重有赏——” “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 稳婆等人欣喜地回应着。 今天的接生真是几度大起大落,到现在只能说感慨良多,更是有种幸亏坚持到最后的庆幸。 “点心,点心来咯——” 阿德喊得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家丁和厨子。 点心本就是时刻准备着的,这会不过是热一下就好了。 屋内屋外人人都有,就连易书元也拿了两碗,一碗给自己,一碗给直至此刻还有些恍惚的齐仲斌。 —— 易书元带着齐仲斌从墨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墨府的人已经都休息了,茗州城中也已经安静了下来,而天上的萤火虫也早就散尽,只是偶尔街头巷尾还有两三只起起落落。 齐仲斌这会有些患得患失,又有些后悔刚刚在墨家后院没有斩钉截铁地回答那个问题。 “跟我走,刚刚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会尘埃落定,于情于理都得去拜会一下!” 拜会?拜会谁? 齐仲斌心中这么想着,但嘴里则恭敬地回了一声“是”。 反正只要易仙长不赶我走,那我就赖着! 至于收墨家孩子为徒这件事,齐仲斌根本就不去想了,他现在脑海里已经塞满了别的事,他自觉有些痴心妄想,却又觉得有几分那种可能,似乎,也许,或者. 齐仲斌的无限遐想戛然而止,很快被一股兴奋感所取代。 因为齐仲斌发现,自己随着易书元一起凌空虚渡,被一股清风托着飞了起来。 如果不是强行克制着,齐仲斌这会怕是会大叫出声来。 飞天,每一位追仙者心中的某一种标志! “唉,没叫出来!” 易书元肩头的灰勉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它本来觉得齐仲斌铁定会和它当初一样大呼小叫的。 而听到这迥异的声音,齐仲斌心头一惊,看向易书元那边,见到了探出头来的一只小貂。 这只貂齐仲斌认识,没想到居然能口吐人言。 妖怪? “哼,算伱识相,没有张嘴大喊妖怪!” 齐仲斌下意识捂了捂嘴,他差点就喊出来了。 易书元侧目看看这一大一小,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会的齐仲斌还真有点这种感觉。 “不敢不敢,在仙长身边的,自然也是仙修!” 灰勉眼睛一亮,是啊,我现在修的也算是仙道,怎么不能是仙修?顿时它看齐仲斌就顺眼了起来。 “哈哈哈哈,孺子可教也!” “噗嗤.” 灰勉放文屁,易书元就笑出了声,展袖一扫,已经带着齐仲斌一起落地城隍庙外。 就像是早已等候在此一样,茗州大城隍只身一神就站在庙外。 齐仲斌看不到,易书元拿扇子朝他额头一点,度入了一股特殊的灵气。 在齐仲斌的眼中,此刻安静的城隍庙外,眼中色彩几度模糊又清晰,渐渐浮现出一个头戴冕冠的高大身影,其人神光熠熠不怒自威。 “鄙人易书元,见过城隍大人。” “灰勉见过城隍大人!唉.姓齐的小子,快行礼.” “呃啊!齐仲斌,见过城隍大人!” 茗州大城隍,同样不敢怠慢,郑重向易书元回礼。 “原来城中久负盛名的说书先生,是仙道中人,茗州城隍简充,见过易先生!” 易书元收起双手解释一句。 “今夜事发突然算是惊扰了,特来致歉!” “易先生言重了,此番美景莫说是凡人难闻,我等也是久不可见,谈不上什么惊扰!不知先生的仙号为何?” 这是想了解易书元的来历了,只可惜易书元自修仙以来就是自修自悟,所以报出了“易道子”这个兴之所至的号,城隍也只是多记一个名字而已。 本也就是礼节性地过来见见,见礼过后也没什么事,便道别离去。 随后易书元二人又到了土地庙前,这庙外等候着的不只是土地公一神,还有华光朦胧的一名女子。 易书元一眼就瞧出对方就是顺天娘娘,这庙宇遍地之神居然法身在此,也是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 之后不过是客套寒暄罢了。 今夜事了之后,易书元才带着齐仲斌直接回了自己租住的城郊小屋。 而城中鬼神则在心中细思着今天所见的仙人。 易书元·易道子,何许人也? (本章完) 第119章 得入仙门 去荒郊小屋的路上秋风凉爽,城中已经差不多都消失了的萤火虫,好似全都回到了这个地方,至少在齐仲斌眼中,荒郊杂草中有很多萤火虫起落。 灰勉从易书元身上跳下来,窜到了齐仲斌的身上,后者身子一僵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然后齐仲斌就感觉到耳朵痒痒的,因为灰勉已经凑到了他耳边,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说着话。 “齐小子,我看你很顺眼,所以提醒你一句,一会到家了,你就找机会拜师,反正就是只要先生不用仙法轰伱,就死皮赖脸拖着,实在不行我也帮你一把.” “看我脸色行事!” 齐仲斌心中狂喜,微微点头,然后侧目看向肩头的灰勉,一张貂脸毛茸茸的,这脸色怎么看? “多,多谢前辈提点,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齐仲斌刻意落后两步,恭敬地低声询问灰勉,这些话又让灰勉觉得十分受用。 “我叫灰勉,一百多年前凤来山的云来大神就是我了,现在跟着先生改修仙道,散去了我数百年的神道和妖法修为,正所谓欲寻仙缘,有舍有得,懂了吗?” “懂了,多谢灰前辈!” 齐仲斌郑重其事地点头,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又有灰前辈相助,必须把握住! 易书元听到灰勉在后面瞎吹,差点笑出了声。 这小貂吹牛简直不打草稿,但你硬要说它讲得假吧,它还说得都是实话! “灰仙长有舍有得,易某佩服佩服!” 易书元头也没回,带着笑意这么说了一句。 灰勉顿时不讲话了,两只小眼睛对着齐仲斌挑了挑眼皮,然后从他身上跳了下去。 齐仲斌见着灰勉刚才的动作也是微微一愣,这毛茸茸的貂脸还真的能使脸色。 “先生,您就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吧?” 灰勉又跳到了易书元肩上。 “是是是,确实如此!” 这点面子易书元还是得给灰勉的。 这座荒郊小屋很简单,在齐仲斌这种人眼中都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简陋,不过是一间灶房一间居室。 齐仲斌自己那破屋子都好些年没回来了,也比眼前的屋子要好一些。 原本齐仲斌心中还想着仙人居然就住在这种地方,但这念头才升起又觉得自己肤浅。 而对易书元来说,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凉爽通风环境还好,吃穿他也不愁,如果别人也能隔绝蚊虫叮咬,就这环境,给个高速网的话,上辈子多少阿宅愿意来这呢。 小屋的院子里本来堆着一些干茅草,一场雨过后已经全部被打湿了。 只不过此刻易书元挥袖一甩。 顿时一层水幕从茅草堆上升起,就像是从上面分离揭开了一层水膜,随后又“哗啦啦”一片落向了篱笆外的荒野。 仙法御水! 齐仲斌心中升起这个念头,传说真正的仙道中人有御五行之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易书元回头看了一眼齐仲斌,随后轻轻一跃,直接在空中躺平了身子,轻轻落到了茅草堆上。 “齐仲斌,难得你多年以来还能秉承修行之人的正气.” 易书元说道这,侧头看向紧张站在院中的齐仲斌,语气一顿才继续道。 “想不想修习真正的仙道之法?” 齐仲斌本来已经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但听到易书元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反而愣住了。 灰勉在那边不断挥着爪子,才把齐仲斌拉回了神,他几乎是立刻就要下跪,但却忽然发现身边好似有一股柔风环绕,腿一弯却跪不下去。 易书元直起了身子,看着齐仲斌平静的说道。 “我可以带你入道,不过下跪这一套咱们就免了吧,易某心中大道推衍尚不完全,本事不够,便也不好收你作弟子.” 灰勉在那对着齐仲斌又是一阵挤眉弄眼,被易书元伸出左手轻轻弹了一下脑瓜。 “啪~”的一声,这一下不重,但后劲十足,灰勉在茅草上倒翻了七八个跟头。 易书元看着激动到不能自己的齐仲斌,笑了笑说道。 “可是若教你仙道入门之法而不给你一个名分,你心中定也分外难受.” 齐仲斌此刻已经老泪纵横,站在那里不断点头,满口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便收你做个记名弟子,若将来另有仙途,寻着了便自去好了,无需经我同意,可好?” 齐仲斌抱着揖礼身子不断颤抖,既然不让跪,那便不断行长揖大礼。 “师父在上,受弟子齐仲斌一拜,师父在上,请受弟子再拜,师父在上” 九拜之后,齐仲斌才平复了一些情绪,不断擦着眼泪。 什么改投门庭的事情齐仲斌是绝对不会想的,本事不够也不过是恩师的一种说辞,说白了还是他齐仲斌自己还不够格,但是他已经很满足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比起万千追寻仙道的其他人,齐仲斌只觉自己已经此生无憾。 “我还会在茗州城里待一段时间,至少也要带你真正踏入仙道之门,到时候你就留在这,照顾好你师兄。” 师兄?齐仲斌楞了一下。 “是师妹吧?” 易书元一听就知道齐仲斌想岔了,没好气道。 “你还想和喻婆双双入仙门啊?喻福英在顺天娘娘那必定已经册上有名,将来和你不是一条修行之路了!” 齐仲斌又是心虚又是脸红,但同时也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城里还有一个师兄? 灰勉看不下去,捂着根本不疼的脑袋站起来就说话。 “齐小子,你笨死了,就是墨家那孩子啊!” 齐仲斌当场就给说得呆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大笑起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果然有趣极了。 “呃呵呵呵呵” 齐仲斌也跟着尴尬地笑了起来,既有自嘲也觉得有趣,也是,自己到底还是凡人心态,还被那一套狭义的长幼尊卑所左右。 谁说年纪小的一定不能当师兄,师父本就是冲着那孩子来的,说起来自己也不过是沾光了! 这么一想,齐仲斌就释怀了。 “我一定谨遵师父教诲,照顾好师兄!” 这么快就调整好情绪了?这易书元就觉得没意思了,不由叹了口气,他还等着齐仲斌追问为什么呢。 要说本事不够吧,易书元确实觉得自己的道还推衍得不够,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过一次完整的变化。 但易书元好歹也是真人境界,更领悟了自身御法妙用的真髓,收点徒弟是绝对够资格的。 “好了,我要闭关修行一阵子,这段时间墨府那边你多费点心,这个你先拿去看,看不出什么也不要紧,等我出关再说。” 易书元说话间已经从长袖一抖,从中飞出一张画卷,正是《山河仙炉图》。 齐仲斌弯腰双手接过卷轴,尚不知里面什么内容,只当是妙绝仙法之类的东西。 “谨遵师父教诲!” “嘿,不用太过拘泥,我门下没那么讲究,也没想出来什么门规,你自便吧!”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便离开茅草垛,走向了屋内,他确实需要闭关修行,体悟自身所得。 墨家的孩子出世,对易书元来说意义非凡,他这么执着于来寻他,可不只是因为当初的娃娃受他牵连。 更是因为墨家的孩子顺利出生,能让易书元将此间种种和最终结果化为自身修行的一种对照,成就自身之道的关键进步。 正如当初易书元入道时所感,勾连阴阳,逆转天数,化死为生,显玄机奥妙.虽有诸多波折,虽然不全程相伴。 但墨家孩子的降世,可视为是易书元的一手天罡变之法! 易书元的道行还没真正能自己施展天罡变的地步,但此变终究是成了,这就意义非凡。 易书元需要好好修行体悟一番。 至于如何闭关,易书元既不设阵法,也不搞什么遁形,进入屋内将门关上之后,他倒头就睡—— 屋外的灰勉看着齐仲斌依然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画,便催促了一句。 “你不快打开看看?” “这里方便吗?” “在先生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 听到灰勉这么说,齐仲斌点了点头,将卷轴放在茅草上,随后慢慢展开。 这是一幅画? 星月之光下,山河仙炉图的真容展现在齐仲斌的眼前,即便他不是常常舞文弄墨之人,也看得出这画绝非凡品。 “看出什么来没有?” 灰勉笑嘻嘻地在一边问着,果不其然,齐仲斌打量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在下资质愚钝,肉眼凡胎瞧不出仙品奥妙.” 灰勉跳到了齐仲斌的肩头,用爪子拍了拍他的头。 “用不着灰心,先生的门下可不是那么好入的,纵然是仙道中人和神佛地祇,能看透这幅画的也不多” 灰勉这会的腔调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在里头。 “以后你就知道自己今日得到的是多大的机缘了,哦对了,你知道这幅画叫什么不?” 齐仲斌摇了摇头,一个老人对着一只肩头的小貂毕恭毕敬。 “在下不知,请前辈赐教!” “这画嘛,是山河仙炉图!” 齐仲斌点了点头。 “山河仙炉图,嗯,名字果然符合.山河仙炉图!” 齐仲斌瞪大了眼睛看向画卷,然后再次看向画卷一角的诸多印章批语,果然找到了大庸皇室的一些御用印章和批言。 绝对的真迹!呸,从仙人,不,从师父那拿出来的,当然是真迹! “我听说此画是之前武林大会的彩头,后在月州随风而去了,是师父施法收走了么?” “画是自己飞来的,可不是先生偷的,再说了,麦凌飞早就许诺夺魁就把画给先生的,只是先生并不在意而已。” 灰勉说道这露出了笑容。 “这画上有仙道入门的奥妙,不过一时半会你也悟不透,先收起来吧,你要是不知道怎么收,我帮你保管?” “还请前辈帮忙!” 这张画就算不是仙物,也是无价之宝,齐仲斌可真不敢随便拿着。 灰勉笑嘻嘻的一勾爪,画卷飞起,它抓住画往脖子下方一送,顿时就收了起来,看得齐仲斌心中激动也心向往之。 “好了,今天可全靠了我,咱们去弄东西吃吧,刚刚点心我就吃了点点,先生也不多拿一些!” “啊?” “啊什么啊呀,快走呀,先生还用得着你保护么?” 这次易书元可不是上次那种关键的突破,本身是随时能够醒来的,所以灰勉丝毫不担心,而且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 床榻上,侧卧而眠的易书元则于梦中体悟着自身之道,虽在梦中,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 先有地煞变之基,后有御之变化的奥妙,如今得成天罡一变,再加上易书元自身修为也今非昔比。 此间种种至使易书元之道终于翻开了一页新的篇章,得几分乾坤之妙的神髓! (本章完) 第120章 意外访客 茗州自古以来就是名城,所以不光是客商多,专程来游览名胜的人也不少。 那一夜城中萤火漫天,更是为整个茗州城的人津津乐道。 而且更为神奇的是,按照茗州城的气候来算花期,一般而言茗州最多的金桂树还得再有个把月才会开花。 但那一夜过后,城中的桂树陆陆续续都开花了。 因为茗州本就是茶叶之乡,并且并不局限于一种茶,每年金秋更是还会制作桂花茶,所以城中桂树不少,城外更是还有桂树林。 那漫天萤火的一夜之后,使得茗州城内外都飘满了桂花香,桂花茶的制作也比往年提前了一些。 一段时间后,庆元茶楼中已经挂出了“当年桂花香茶”的牌子,不过茶楼的掌柜这段时间可是有些发愁。 比如此刻,茶楼里面生意尚可,但很多人其实本来不是冲着喝茶来的。 “掌柜的,怎么说书的还没来啊?” “是啊掌柜的,昨天你说今天再来看看,今天还没个影呢?” 掌柜的连忙安抚客人。 “呃呵呵呵,各位稍安勿躁,易先生此前也并非日日都会到场,兴许是有什么事脱不开身呢” 有人便不满地说着: “昨天你也是这般说的!” “掌柜的,我们是从外地专程赶来茗州城听书的,你可不能诓骗我们啊!” “就是说啊,不是说茗州第十六绝吗?我们是来见识见识的!” 掌柜的头都大了,一边的店伙计更是只顾埋头做事,不敢随便搭话。 “各位,请息怒,易先生不过是在本楼说书,但并非隶从于本茶楼啊” “那伱去把他找来啊!”“是啊,去请来啊!” 掌柜的有苦说不出,他压根就不知道易书元住在哪,而且最近也没听谁说遇见易先生了,他如何能去找来呢? 一个之前一直没说话的男子站了起来,他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走到柜台,向着掌柜拱了拱手。 “掌柜的,可否告知此前这里的说书先生家住何方,在下打算登门拜访!” 掌柜的拱手回礼。 “这位先生,我也实在是不知啊,易先生从不透露住处,只知道他住得挺远的。” 掌柜面露苦笑,声音放大一些,既是回答眼前之人的问题,也是和楼中其他茶客解释。 “唉,若我知晓说书先生的住处,那定是早就登门去请了,实在是不知啊!” “那还传什么庆元楼说书第十六绝?”“是啊,你们楼就一个说书先生吗?” “有是有,可其他人如何能与易先生比啊” “这我不管!”“这是你们的事!”“对,我们大老远来的,快去把说书的找来!” 这时候,齐仲斌也正好从这边经过,庆元街上不止有大茶楼,各种各样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少。 只要灰勉提出要求,齐仲斌都是尽量满足,反正灰前辈也就是嘴馋,小小的个头胃口贼大。 这会听到庆元茶楼内外的吵闹声,齐仲斌衣领内部躲着的灰勉也不由说话了。 “嘿,当初先生来这说了几个月书之后就讲了,这掌柜的起个头散出去所谓的第十六绝,聪明是聪明了,但也聪明过头了。” “十六绝是这边散出去的?” 灰勉笑嘻嘻地回答着。 “那是自然咯,没想到一来二去名头还真起来了,主要也是先生太厉害了!” 齐仲斌也是笑着点了点头,闻名而至的人想要来见识庆元楼说书,但来了之后却没有节目,自然心生不满,时间久了就成了反向宣传了。 而神仙中人纵然一时兴起来这说书,总不可能一直留在这的。 只是当齐仲斌走过庆元茶楼的时候,刚刚还在问着掌柜说书先生行踪的人,却转头看向了他。 齐仲斌和灰勉毫无所觉,依然在街上走着。 “咱们今天先吃一些肉包子,然后去买两只活鸡,试试自己做叫花鸡” 也是这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两位请留步!” 齐仲斌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却见有一个山羊胡子的男子正在看着他,他的脚步不由放缓,指了指自己面带疑惑。 而对面的人则微微点头。 两位? 躲在齐仲斌衣领下的灰勉顿时身子一僵,它有种直觉,对方发现它了! 齐仲斌笑着回答。 “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况且老夫也就一人而已。” 山羊胡的男子微微颔首。 “我并无甚恶意,只是想请教二位,易道子阁下现在何处,我想登门拜访一番!” 不是凡人! 灰勉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而齐仲斌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显然也已经明白了什么。 易道子这个号,易书元在茗州只有那一夜向鬼神透露过,所以能知道这个名号的,再加上刚才的反应,眼前的八成不太可能是凡人。 齐仲斌微微皱眉后还是认真行了一礼。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是何身份?” “哦,未明身份,我之过也,鄙人环昱郎,也是奉命前来拜访一下易道子!” 对方只说了个名字,没说身份什么的。 灰勉脑海里转了下,没啥印象。 但齐仲斌只听到这个名字便是心中巨震。 环昱郎,火部天神之一! 奉命?奉谁的命?火部星君?还是. 这不可能是冒充的吧? 拜师才没多少天呢,来这大场面,齐仲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镇定,要镇定,齐仲斌,你也是七十多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如今更是一只脚踏进仙门了,镇定点,别给师父丢人! 而且灰勉前辈也在这了,它以前也是个大神,说不定有交情的! 可这他娘的是真正的天神啊! 齐仲斌心理活动十分剧烈,却发现胸口的小貂一点反应没有,果然不愧是灰前辈。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齐仲斌十分恭敬地再行了一礼。 “原来是火部天神降临,在下失敬了!” 这一刻,齐仲斌衣领内的灰勉立刻炸毛。 “吱~~~” 我滴先生哎,火神下凡?灰勉一下子忐忑起来了,他不会要收了我吧?不对,他找先生的,别吓自己! 对于灰勉的反应齐仲斌也是愣了一下,难道来者不善? “这边不方便说话,我等换个地方如何?” 环昱郎这么提议,齐仲斌忐忑之余哪能有什么异议啊。 没过多久,两人就已经走出了庆元街,顺着城中河道走向了荷风桥方向,在这个时间段这里行人十分稀少。 环昱郎也不多问齐仲斌和藏着不露头的小貂,而是直接问易书元的事。 “我此番下界,专程前来拜访易道子阁下,不知两位可否引荐一番?” 说话间,环昱郎更是额头显露一丝神光,那华光中带着的一丝丝香火气十分浓郁,不是邪祟更不是毛神能冒充的。 也是看得齐仲斌连连点头,他有师父注入的一道特殊灵气在天目穴,否则即便对方显露神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看得见,现在则问题不大。 其实常人眼中的天神,也不是一直在天庭,天神们都是要愿力香火的,在人间都有庙宇。 有的时候会各个庙都转转,有的时候则可能会长时间待在某座庙里,或者说某个标志性的道场,这比一直在天上舒服。 但有事的时候也是需要做事的,环昱郎这次就是被派来做事的。 而且火部正神之一前来,也算是很给面子了。 听到环昱郎说想让自己引荐一下,去见师父,齐仲斌又是新奇又是紧张又是骄傲,反正内心比较亢奋,表面上却还是较为镇定的。 “不知尊神为何要见我师父?” 你师父? 环昱郎不由上下认真打量眼前的老头。 很明显不过是一介凡人,像术士之流多过仙修,本以为或许是和易道子认识,没想到竟然是徒弟? 若徒弟就这么个精魄不济的样子,那师父估计也强不到哪去。 不对! “你什么时候拜的师?” 环昱郎这么问了一句。 齐仲斌有自知之明,知道对方觉得他不行,便带着惭愧的神色回答。 “前几日夜间才拜的师,辱没了恩师名号了.” 果然如此,环昱郎心中恍然。 “哦,小友不必自责,你老来得遇真师,也是机缘到了,恭喜恭喜!” 简单两句对话,环昱郎心中对易道子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这是那种较为崇尚自然又随心所欲的仙修。 也即有道逍遥自在随心之辈,这种大概率比较好说话! 心中安定之后环昱郎也没忘了齐仲斌的问题,笑着将此番下界的原因大致讲了讲。 也让认真听着的齐仲斌和灰勉暗暗咂舌称奇。 果然先生/师父的事情是顺天娘娘说出去的。 顺天娘娘虽然并不负责一些天庭之事,但也算是天神,那天茗州城见易书元这等神乎其技细致入微的御火之法,自然是回天之刻顺便报了一下。 当然,仙与神各修各的,也不会有意招惹对方。 顺天娘娘并没有说太细,也就是讲了茗州遇见了这么一个仙修,御火十分了得,其余的则表示不清楚。 于是才有了环昱郎下界,他当然不可能是兴师问罪,算是来了解了解,拉个交情。 毕竟一个完全陌生却道行非凡的仙修,天庭那边既然知道了,于情于理也得记录一下,至少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 以后有什么天界盛会啥的,也好发个请帖。 只不过环昱郎来了才发现,他根本算不到易书元在哪,专程去问了土地公,对方也不知道。 那能怎么办?只有先来打听打听了。 若真的很久都找不见人,或许可以说明对方根本不想鸟天庭,那也没辙,回去委婉表达就是了。 听完环昱郎的话,齐仲斌和灰勉的心中是有些震动的,也免不了有些亢奋。 天庭的天神专门来拜访啊! 果然先生/师父厉害得紧! (本章完) 第121章 这是师父? 既然眼前的老人是易道子的新收的徒弟,那么本也表现出应有礼数的环昱郎也讲得更细了一些。 等环昱郎讲完,确认齐仲斌已经清楚了,便又补充一句。 “不知齐小友可否带我去见见你师父?” 齐仲斌虽然上一次已经见过神灵了,但上次毕竟只是跟着师父走个过场,话都不用说,从头到尾也就是几句话的工夫便离开了,哪有这次接触得深啊。 可即便见到天神确实令人激动,齐仲斌也不敢做这个主啊。 “回尊神,非是我不愿带你去见师父,而是师父正在潜心悟道,不敢前去打搅啊!” 齐仲斌说着看了一眼领口内的灰勉,后者这会已经缓过来了,既然不是来者不善,而是来和先生打好关系的,那它就不怕了。 犹豫了一下灰勉还是大大方方钻了出来,以后说不定还要跟着先生见识大场面的,现在就怯场有些丢脸,而且还是在听话的晚辈面前。 看到这只貂钻出来,环昱郎的视线也移了过来。 身边有茗州百姓推着车经过,三者就暂时都没说话,等人过去了,灰勉假意咳嗽了两声。 “咳咳,火部尊神,齐小子说得没错,先生正在闭关,绝不是有意不见您的,要不,您等一段时间?或者等先生出关了便通知您?” 闭关悟道? 环昱郎抚须思量了一会,这种事也没必要撒谎。 “也罢,今日是无缘得见了,那这样吧,等易道子阁下出关,请他去土地庙那边会知一声,我收到消息便会再来,二位意下如何?” “多谢尊神谅解!” “不必如此,本就是我冒昧前来,望两位勿要忘了此事,那么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便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环昱郎拱了拱手,齐仲斌和灰勉也赶紧回礼。 环昱郎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去,身形大约在十步开外就变得模糊起来,身上有烟气浮现,原本凡人模样的外形开始浮现神光,衣着也化为神织羽衣。 刷~ 一道神光升天而去,环昱郎也已经消失在了灰勉和齐仲斌眼前。 “呼” 齐仲斌和灰勉同时松了口气,单独面对天神,哪怕对方客客气气的,但压力还是很大的。 “灰前辈,您以前是云来大神,不认识火神啊?” 灰勉毫无尴尬感地说道。 “他是天神,我是地祇,不认识很正常的,走走走,买东西吃去” 齐仲斌是真的佩服灰前辈,他现在整个人都还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根本无心吃东西,而灰前辈居然和没事貂一样。 “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灰勉忽然就叫了起来,吓了齐仲斌一跳,立刻紧张地问道: “什么事?” 灰勉抓着头上的毛发回答着。 “忘了和那火神提一嘴了,也不知道斩了那九命猫妖能不能给点好处.” 九命猫妖?齐仲斌顿时心中升起敬畏,这名头一听就很邪乎。 —— 易书元当然不知道天庭居然派人来找自己了,他现在正在体悟的关键时刻,或者说睡得正香,而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一直都睡得香甜。 易书元时而睡得沉,心神若身在母胎恍惚而动,好似感受着娃娃曾经的九月胎中,甚至能感受到一丝胎中之迷的感觉。 时而睡得较浅,处于梦境之中,体会造化之力扭转乾坤,感受那从幽冥之中绞入天地,又在天地之间游曳着入了腹中。 期间有一道神光曾经浮现,或许就是顺天娘娘曾施展神威略加助力,所以墨家的祈愿还是有一点效果的。 幻梦交替之间,易书元又好似闻到桂香,感受血肉润泽生长,也感受到花开一刻. 有时候如身临其境,有时候易书元又好似是一个旁观之人。 梦境之中,天地间日升日落,易书元的眼神好似能透过梦境看向外界的天地,这是气机已成相互关联。 正如人身以内自成天地,而人身以外则是大天地。 天罡之变应外显化,作用于天地,有扭转乾坤之能。 地煞之变应内显化,作用于自身天地,有万化随心之妙。 在易书元所推衍的道中,变化虽有天罡地煞之分,却也是相辅相成的。 天罡化生之力对作用于自身的地煞变化也是极为关键的。 只不过即便如此,想要真正达成心目中的那种变化,而非靠幻术整个似是而非的,还是有很大难度的。 所谓幻术的变化,即便再神妙,到底也是假的。 哪怕易书元本身的先天条件占尽优势,使得正常情况下难有人看穿这一重幻术。 但假的就是假的,过不了易书元自己这一重心关,也肯定大有高人能够识破。 而易书元心目中定义的地煞之变,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变化,有形有相,可幻亦可真,绝非幻术可比,否则也没资格叫地煞之变,直接叫幻化好了。 世上这么多仙神妖魔的变化,有的高级有的粗陋,但说白了也就是一种幻化。 其实一些小一点的变化,易书元自认现在的法力是绝对够了的,但还有欠缺。 而墨家的孩子从石头状态化生成人的那一刻,变化已成,也等于易书元印证一重天罡变化,心中刹那间已经有所明悟,这便是化生。 “嗬” 一个长梦醒来,躺在床上的易书元打了哈欠。 随着哈欠的动作,易书元胳膊一动,身上的一些个灰尘落下的落下扬起的扬起。 “喔,睡挺久啊.” 易书元自语一句,口中轻轻吹出一口气,就有一股清风旋转之中扫过他全身,将身上的灰尘全部拂落。 这会是清晨,室内并不太暗,易书元从床上起来,感觉不到灰勉和齐仲斌在附近。 易书元走到门前却没有马上开门,而是在门前静静站立了片刻,心中回忆之前的感觉,酝酿几分之后,心神渐渐归于平静。 “滴答~” 就像是心中一片湖泊泛起涟漪,易书元的体表也泛起一阵淡淡的流光,好似皮表以内有光晕流转却并不显露于外。 身中法力不断涌现又化入变化奥妙之中。 “吱呀” 老旧的木门呻吟着被从内打开,开门出来的已是龙飞扬的模样。 易书元现在有把握变化的也就是这个最熟悉的龙飞扬了。 即便如此,初时并不算控制得当,耗费了不少法力。 只不过,易书元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此刻的龙飞扬可不是幻化出来的脸,更绝非徒有其表,而是真正易书元心目中的龙飞扬。 就连一身筋骨都有所不同,体内先天真气也更加澎湃活跃。 当然,这点武功层面的变化理论意义大过实际意义,却也让易书元内心振奋。 易书元走到屋外的水缸边,对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左看右看,还自己捏捏脸扯扯头发,触觉回馈真实不虚。 “嘿,成了!” 这声音都是完全自然,无需刻意变声,不过变化细节上可能还稍有欠缺,龙飞扬现在的声音和易书元此前变化的声音还是略有差异。 这差异在别人那肯能听不出来,但易书元自己是一听就能感觉出来的。 易书元抬起头来左看右看。 可惜了,这会灰勉和齐仲斌居然不在,不然一定惊掉他们的下巴! 话说这两家伙上哪鬼混去了? —— 易书元一步步往城中走着,气温明显已经低了很多。 途径的街坊摊位密集,已经多了很多喜庆的感觉,距离过年已经不远了。 但这不是易书元睡觉时的那一年,而是第二年的年末了。 一觉睡了快十五个月啊! 原本因为第一次真正变化而内心亢奋的易书元,此刻也渐渐平静下来,或许仙修的时间有时候就是这样,走得比常人快很多。 同时易书元忽然有些古怪地想着,如果他一觉睡了不是一年多,而是十几年或者更久。 然后出来的时候齐仲斌已经老死了,那这记名弟子临终前得有多郁闷不甘啊? 路过的一条街道上,有人正在放鞭炮,这噼里啪啦的响动让附近观看的人和路过的人都捂住了耳朵。 这是有店铺在年终之前谢财神,不但外面放着鞭炮,店铺的门口还摆着贡品和香烛。 易书元走过就瞥了一眼,能感觉到一股不同于烟雾的香火愿力升空而去,但财神的神光显然并没有笼罩下来。 走过几个店铺,在同一条街上的混沌铺子内,易书元就看到了角落桌边正埋头在那边的齐仲斌。 齐仲斌用一个包袱挡着一个碗,让灰勉可以抓着勺子躲在那用勺子吃馄饨。 “哟,客官,您要吃点什么?” 店家热情招呼着易书元,灶台和蒸笼之类的事物就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方便外面的客人闻到香味看到真材实料。 “一碗馄饨两个包子,一菜一肉。” “好嘞,您找个位置坐下,马上就给您送过去!” 易书元点了点头,径直走向靠里面的齐仲斌,后者似乎有所察觉,抬头看向已经到了跟前的人。 “阁下是有事?” 易书元此刻略显沧桑的脸上带着淡漠的神色,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从口中发出。 “听说娘娘庙外有个厉害的师傅解签很准,我是专程来找来的。” 齐仲斌恍然,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想让他解签? “哦,实在不巧,老夫早已经不替人解签了,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是么?哟,这只是什么东西,还吃馄饨呢?” 易书元略显惊讶地说了一句,齐仲斌下意识用包袱遮挡了一下,而灰勉则直接抬起头来,伱才东西呢 嗯? 灰勉楞了一下,怪不得声音好像在哪听过,这不是先生变化的龙飞扬嘛? 灰勉兴奋得馄饨也不吃了,几下就跳到易书元的手上,然后一下子爬到了他的肩头。 “先生.您醒啦?” 灰勉低声招呼一句。 易书元点了点头,灰勉的反应不是很强烈,估计根本分不清现在的变化和之前的幻化有什么不同,他便略显期待地看向齐仲斌。 嗯,这反应才像话! 齐仲斌已经愣在了当场,这是,师父? 现在仔细一看,确实衣服很像,但样貌气质完全不同啊! (本章完) 第122章 教徒第一课 “师父?” 齐仲斌小心地叫声了一声。 “嗯!” 易书元点了点头,就在他们那一桌坐下。 快过年了,这种小铺子里的生意冷清了不少,店家很快就将吃的端了过来。 “客官您慢用啊,还想要点什么只管叫我!” “好,多谢了!” “唉您客气了!” 店家将馄饨碗和装馒头的碟子放下,招呼一声就回去忙活了。 “先吃吧,一会凉了。” 易书元说着直接动勺子吃了起来,一年多没吃饭,饿肯定是饿不死的,但是这会一见到吃的,就有些克制不住食欲了。 齐仲斌也反应过来了,这应该就是仙人的变化了,都说妖魔鬼怪会变化多端蛊惑人心,仙人神人不可能差了。 易书元吃得津津有味,任谁像他一样一年多没吃东西,也会觉得只要做得不差的食物都很好吃。 “对了师父,天庭派人神人来找您了!” 易书元楞了一下,抬头看向压低声音说话的齐仲斌,后又看向已经将馄饨汤都吸溜干净的灰勉。 “是的先生!” 灰勉小声回答一句,随后补充道。 “是火部的环昱郎,和您来攀关系的.” 易书元皱眉想了下,还是先吃东西要紧。 “等会再说.” 大约一刻钟之后,在店家“几位慢走”的高亢相送中,吃了好几碗馄饨的易书元带着齐仲斌和灰勉离开了。 这会街道上到处都有放鞭炮的声音,几人边走边逛,拐入城中河附近的道路上一直走着。 齐仲斌和灰勉也在途中将天神的来意和易书元说清楚了。 “火部正神环昱郎?” 易书元喃喃沉思着,抬头看向天空。 易书元倒是也能理解天庭的做法,虽然可能有那么一点小题大做,同时能接触天神,心中也是有些期待的。 “先生,您都已经拖延了一年多了,干脆这次咱们上天庭去瞧瞧吧?” “人家只是来打个照面,没那么多事。” 易书元虽然也好奇天庭什么样子的,但灰勉这话就明显想多了。 “墨家的孩子怎么样了?” 齐仲斌赶忙回答。 “回师父,师兄天生聪慧身体茁壮,早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 这对话齐仲斌自己说得都觉得有点怪,易书元听得直咧嘴,但却还表现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不错,走,咱们去看看娃娃!” 说完这句,易书元身上也不见浮现什么华光,样貌就已经变回了本来的样子,看得齐仲斌暗暗称奇。 —— 墨府处,当听到下人来报说易先生和齐师傅一起登门的时候,墨家人早饭都顾不上吃了,领着孩子一起往前院迎了出去。 “易先生,齐师傅,我等期盼你们登门已久啊!” 墨老爷一边拱手一边上前。 其实齐仲斌基本隔三差五就来,墨老爷这句话主要是说给易书元听的。 墨府中关系近一些的家仆都大概知道,小少爷从生下来就已经被神仙看上了,不是凡人命了。 墨夫人和老夫人也是激动又欣喜地行礼。 “终于把先生盼来了!” 易书元和齐仲斌正在门房带领下去进来,见此情形也是拱手回礼。 “诸位,易某睡了一觉,起的有些晚了,今日来给你们拜个早年了!” “哈哈哈哈,先生客气了,快请!” 墨老爷伸手往会客厅相邀,带着人一起入内,果脯香茶更是已经准备了起来。 除了彩莲留下之外,其他家仆都被屏退。 易书元也不忙着坐下,而是看向始终躲在墨夫人衣裙边的孩子。 这孩子生得白白嫩嫩,还扎着两个小冲天辫,真就和一个小哪吒一样,一脸好奇又有些畏惧地盯着易书元看着。 “生儿,快叫人啊!” 但这会孩子明显有些怕生,就是躲在母亲后面不肯出来,易书元便弯下腰看着他笑道: “娃娃,知道我是谁吗?” 孩童的话语奶声奶气。 “唔爹爹说,我师父来了.” 孩童说着看向比较熟悉的齐仲斌,求助般问了一句。 “师弟,他是师父么?” 齐仲斌赶紧点头,但婴儿还是有些畏惧,易书元也不着急,向他招了招手。 “去吧,不怕!” 见孩子还在犹豫,墨夫人把孩子抓出来,在他背后推了推。 孩童看了看母亲再看看易书元,还是鼓足勇气,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易书元跟前。 易书元看着近在咫尺的肉嘟嘟小脸,带着一丝温和的微笑问道: “娃娃,你愿不愿意做我易书元的弟子?” 到了易书元的身边,一股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孩子也没那么紧张了,更有一种堪比在母亲身边的安全感。 “师父~” 孩童没有回答愿意或者不愿意,而是直接张嘴叫了一声师父。 “唉!” 易书元听着十分受用,这么可爱灵动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而当听到孩子叫出口,并且易书元也应了的时候,墨家上下顿时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平日里悉心教导没白费啊! 一声师父出口,孩童仿佛顿时没了顾忌和犹豫,还胆大地凑到易书元耳边问了一句。 “师父,娘亲说那只经常和师弟一起来的小东西叫貂,您能把它送我玩吗?它好像会偷偷和师弟说话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灰勉忍无可忍地从易书元肩头跳了出来。 “伱这小屁孩,上辈子你还是石头的时候,我就去看过你了,你才是小东西呢,你才一岁多!” 灰勉精就精在这了,之前它一直装动物,现在娃娃已经算是拜师,那么都是自己人了,他也不容自己的尊严被践踏,至少它是这么认为的。 “哎呀!”“妖怪啊!” 墨家人显然被惊到甚至吓到了,灰勉顿时十分不满。 “什么妖怪,我也是修仙法的!要叫也是仙怪!念你们肉眼凡胎看不出仙灵之气,我也不和你们计较!” 你有个毛仙灵之气,易书元心中鄙夷一句,嘴上还是给小貂留面子的。 “诸位请放心,这小貂确实不是寻常妖怪,它名为灰勉,也曾被供奉为神,如今乃是跟随在我身边的.护法。” 灰勉既不是弟子,也不是外人,它一直想要这个护法这个名头,那易书元今天算是满足一下它的小小虚荣心吧。 “嘿嘿嘿,听到先生的话了么?娃娃,放尊重一些,你师弟可比你懂事多了!” 孩童虽然还很小,但明显远比一般的孩子聪明,也瞬间十分不服气,嘟着嘴说道: “可是师弟比我大好多岁呢,他本来就该比我懂事的!” “那谁让你是师兄呢!” 一人一貂针锋相对,然后孩子受不了了,伸手就去抓小貂,灰勉窜来窜去就是不让碰,场面瞬间变成一追一逃的嬉戏。 易书元站起身来看向墨家人。 “孩子可曾起名?” 墨老爷摇了摇头。 “只有生儿这么一个乳名,还等先生您来赐名!” “我取名可未必会取什么诗情画意志向高远之名。” “先生赐名定有深意,我等都不会有意见的!” 墨老爷都这么说了,易书元也不推辞,看向在那边被灰勉耍得团团转的孩子,回想着他的前世今生种种,便开口道: “娃娃就叫墨石生吧!” “石生?石生,石生.” 墨老爷起初免不了微微皱眉,但念叨几句之后却又神色舒展。 “多谢先生为吾儿赐名,生儿,快谢谢你师父!” “师父,您快帮我把它抓住——” 小石生显然根本没听进去,已经和小貂卯上了,结果“嘭”的一声撞到了桌腿,往后一下坐倒了。 “呜哇,呜呜哇.” 孩子瞬间大哭起来,让刚刚戏弄他的灰勉都尴尬地挠头,凑到他边上安慰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让你摸摸” 石生顿时就不哭了,摸着灰勉的尾巴破涕为笑。 客厅里,因为易书元初来时所带来的紧张气氛,也在孩童和小貂的嬉闹间逐渐溶解。 这午饭自然是在墨家吃了,为了招待易书元,墨家厨房可谓是卯足了劲,看家本领都拿了出来。 而易书元的胃口也惊到了墨家人,一大桌菜几乎没有浪费的。 —— 午后,墨家一处单独腾出来的偏院房间中,只剩下了易书元、墨石生、齐仲斌以及灰勉。 地上铺了几个蒲团,齐仲斌和易书元自然不用说,就连石生也乖乖坐好了。 “再过几天就是立春,你们需要感受到身内意境中的天地,在立春之时可借助那一股新春生气尝试显化天地,便是触摸仙道的第一步了。” 灰勉忍不住问了一句。 “先生,火部天神环昱郎想见你,都已经等了一年多了.” 易书元扫了灰勉一眼。 “事有轻重缓急,他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已经等了一年多了,便再等几天吧,而立春一年只有一次,若错过时机就不好了。” 其实错过了也不是不能教,但有事半功倍的时候为什么不利用好呢? 石生毕竟年纪太小,这会在蒲团上坐不住了,想要去抓不远处的灰勉。 “石生,你虽年幼,但此事万分重要,切记不可分心!” 易书元的语气变得十分严厉,石生有些怕了,应都不敢应,赶紧坐了回去。 “仲斌,你年事已高,数十年来损耗精元,已经精魄不济,但也无需过于担忧,只要过了这一道坎,以后灵气反哺本源,便能生生不息。” “是,师父!” 比起石生因为师父威严而害怕,齐仲斌这会是紧张亢奋,回答得坚定有力。 “画呢?” “在我这!” 灰勉从脖子下的绒毛内掏出了画卷,易书元伸手一招,画卷就飞到了他的手中。 “有这画在,一些事还是方便不少的。” 说着易书元已经将画卷展开,显露出画中山水和那一座仙炉。 “仙道根基便如此画,显化身中天地山河,并孕化出自身的这一座仙炉,至此方能算是真正踏入仙道之门。” 石生一下子就被画卷吸引了,只觉得这画好大好大,越看就好似越近,越看就好似越大. 而齐仲斌不管已经看过多少次了,但每次看都依然惊叹于此画的不凡,可也仅此而已了。 “此画呈现的,便是仙道意境.” 易书元看向石生,眼神微微一亮,这小家伙的心神已经被画中意境牵动了,不愧是我徒弟! 但齐仲斌却始终看不透,这也不能怪他,易书元左袖中滑出抚尺,右边则滑出折扇。 折扇往画卷边上放着,易书元心中动念法力流转:变! 刹那间易书元只觉得身中法力疯狂被吸入折扇之中,这消耗连本有准备的他都微微一惊,但还是稳住心神不动摇。 折扇上,逐渐显现出山河仙炉图上的一些景象,但浑身法力几乎快要被抽干了,却也无法将画作全貌呈现,易书元只能及时止住。 别说我当师父的偏心,即便是记名弟子,我也是足够上心的! 心念之间,易书元沉声开口。 “仲斌!” “啊?” 齐仲斌一抬头,却发现师父朝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扇。 刹那间,狂风骤起! “呜呼.呜呼” 齐仲斌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股狂风卷起,身子离地被吹着倒飞而去,“咣当”一声撞开了门,倒飞上天,飞离了茗州城. “啊——师父——师父——” 齐仲斌大喊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惊慌,难道师父见我资质太低,已经要将我逐出去了? “师父——” 这一刻,齐仲斌已经被吹到了天上,周围都是云气,又纷纷被狂风绞碎,他心中充满绝望,但狂风模糊视线的远方,仿佛有什么庞大的阴影从天而落。 “轰隆隆——” 抚尺一击,雷霆骤起! 齐仲斌猛然惊觉,随后忽然发现身边的风没了,身体也直接从天上坠落。 “哎哎哎啊——” 口中的惊叫是不由自主的反应,但齐仲斌已经明白自己没有被师父逐出去,因为他从天上看向下方,是无尽的山河美景,更有一座丹炉在高山之巅矗立 (本章完) 第123章 我这当师父的还在这呢 当天傍晚,易书元面前一老一幼两个徒弟坐在蒲团上看着山河仙炉图出神。 这是真的出了神,但心神并不是进入了山河仙炉图,而是进入了自己内心所逐渐展现的天地之中,很类似于梦境,却也更为神异。 灰勉今天也处于认真修炼之中,它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但因为终究是妖怪,所以想要孕化仙炉,怎么也得等到化形。 所以灰勉虽然修习仙道,但本质上也离不开妖怪那一套,只是妖气无限接近仙气,如今的它只能努力修炼提升道行,争取早日化形。 易书元从蒲团上站起来,开门后走了出去,走到了这个偏远的拱门处,阿德正在那小心张望着,却不敢踏入院中。 “易先生!少爷他们怎么样了?老爷让我来看看,问问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易书元回头望了一眼那间屋子,随后看向阿德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去告诉墨老爷,就说正月初七以前,都不用为这里送吃的了,也不要让人靠近这里,初七当天多准备一些餐食。” “初七?” 阿德暗暗咋舌,这不是还有十几天呢? “可是,少爷还这么小” “没事的,就这么和墨老爷说吧。” 阿德犹豫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易书元想了下,左袖一甩,一股烟雾般的气息扫过拱门,随后就转身回屋去了。 等阿德再次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墙上的拱门没了,赶忙再次回去和墨老爷说。 大约不到一刻钟的样子,墨老爷和阿德一起过来了。 “老爷,您看,我没说谎吧?” 墨老爷凑到原本墙壁的中央,摸着本来该有门的位置,墙壁上陈旧的痕迹都和周围墙体一样,甚至还有青苔,就好似那院子的围墙本就是四面都封起来的。 “真乃神仙中人啊!” “老爷” “这阵子你就守在这里,一旦有消息就通知我!” “是!” 墨老爷点点头,再看了看围墙,还是打消了爬上墙头看看的冲动。 院内的房间里,墨石生和齐仲斌正在经历和易书元当初入道时差不多的事,只是没有天劫,但真的会如此么? 灰勉虽然贪玩好吃,但这会也是有了紧迫感,也是认真修炼,处于静定之中。 易书元就坐在两人一貂的对面,看着他们此刻的样子,脸上若有所思。 其实眼前三者之中,仙道修为精进最快的应该是齐仲斌,他虽然本已经快油尽灯枯。 但步入仙道之后恢复元气,齐仲斌人生数十年的经历就是一笔财富,而术与法的运用也很容易触类旁通,前提是不要钻入以前术士小道的牛角尖。 而墨石生天资不凡,但毕竟小孩子心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灰勉则是最困难的,法力精进有余,却始终有化形那道坎。 “看伱们的造化了!” 易书元闭上眼睛,也开始修炼起来,刚刚几乎将自己的法力抽干了,这会汇聚灵气,既是自我恢复也是帮助面前的人。 茗州城中,灵气开始逐渐活跃起来,并且缓缓向着墨府聚拢。 时间一天天过去,外面有时候烟火鞭炮热闹得很,只不过今年除夕,墨家人少了几分滋味多了几分牵挂。 正月初六便是这一年的立春,初五深夜,易书元睁开眼睛,一道流光从袖中飞出,在手心化为一个大酒葫芦。 “还剩下一点点,就给你们吧!” 当日的化生之气并未全部耗尽,如今还剩下一成。 易书元打开葫芦,阴阳二气如烟雾一般散出,围绕在一老一幼两人身边。 子时已至,易书元挥扇子一扫,烟雾顿时全部随着呼吸汇入墨石生和齐仲斌身中,而两人身内的心神深处,仿佛经历着一场开天辟地。 只是这一刻,易书元忽然心神一动,察觉到了一点异乎寻常的气息。 果然,入我这一道之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没有劫数呢! 不过这儿有两个显然石生和齐仲斌这边,远不能和易书元当初的阻道之劫相比,而且今天也有他这个师父在护道。 易书元站起身来,抬起头,好似透过屋顶看向天际。 “我这个做师父还在这呢!” 墨府上空,有一种无形的气息从天际游离而来,常人肉眼自然不可察觉,便是很多修行之人也难以捉摸。 这是一种似乎淡不可闻且极其隐晦的魔气! 魔分很多种,有形无形,有意识和无意识,但有句话说得好,万魔从心起。 这此番到来的魔气,在接近之刻,易书元已经感受到各种混乱之念,这便是天地间应万物之念中的恶面逐渐扭曲滋生之物! 只不过显然易书元如今道行又有提升,换作以往此刻或许因为通感太强反而会头痛脑胀,此刻却仿佛心如止水,能够旁听旁观。 更是在那一缕缕混乱扭曲之中,感知到几分特别的意识。 哦,还有几个有意识的? 其实魔最可怕的是心中滋生的那种心魔,反而是有意识的魔,你再无形无相,等于也有了弱点。 看似不可捉摸,但它们会怕,怕那些可以捉摸它们的人,怕那些能够损伤乃至毁灭它们的事物。 此时此刻,仅仅是魔气汇聚增强,还没等上空的下来,墨石生和齐仲斌已经满头大汗,仿佛心中也被勾起了魔念。 “哼!” 易书元袖中滑出一块抚尺,玉惊在手,乌色尺身已经隐隐有雷霆般花纹在表面游走。 每一次易书元历劫,也是他几件宝贝的劫数,每一次他有所突破,便也是和宝物的突破。 身中法力涌现,手中抚尺之上的文字都隐隐显现隐晦的华光。 “这便是五行之外的又一种御道.” 就像是说给两个徒弟听的,易书元声音不大,但清晰而有力,随后话语微微一顿,手中抚尺随着最后两个字一起落下。 “御惊!” 这一刻,抚尺击打在手边的空中,仿若炸开一层波纹. 无形雷毫就像是树叶的脉络,刹那间扭转着从波纹中心扫向各方,更好似无视一切距离,扫过小半个茗州城中。 同时刻,也爆发出抚尺落下的的惊堂之响。 “轰隆隆——” 这一刻,墨府上空无形的魔气刹那间溃散,而几团原本融入无形之中的魔念则犹如烈火烹油,发出充满恐惧的尖啸。 “呃嗬啊——” 佛理上常说“当头棒喝”,既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破人迷执,但也有那一声喝惊人元神。 御惊之力没有佛理那么柔和,对于无根之萍一般的这等魔气魔念,犹若天威。 而茗州城中修行之辈,不论是鬼神还是其他的什么,也在这夜中骤然一惊! 墨府偏院的屋子内,易书元脚步动也不动一下,手中抚尺再次抬起,随后落下。 “轰隆隆——” 一御惊,再御动天地! “咔嚓—轰隆.” 这一刻,就连茗州城的天空中都亮起闪电,响起雷鸣。 前两声抚尺落下,其实在常人耳中并不算多响亮,也就只有在墨家这个偏院内才能听到,远不如鬼神等修行之辈那份惊骇感。 但天空雷响是谁都听得到的,也让很多城中还未睡的百姓惊愕不已,甚至有人出门看向天空。 这可还算是隆冬时节,远未到惊蛰前后,真是冬雷震震了! 作为始作俑者的易书元则已经重新坐了下去,墨府上空的魔气也已经消散无形。 魔气可以说是被拍散了,也可以说是被“吓”散了,那几个魔念也消弭于无形。 实话说对付魔这种东西,易书元是没有经验的,但他知道自己的宝贝抚尺绝对有神效,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墨石生和齐仲斌的这一劫在易书元这个师父的护道之下,看似是轻描淡写地就过去了。 但易书元也知道他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更不用说自己也非高枕无忧的。 不过易书元向来是个乐天派,立刻又把玩着抚尺,回忆着刚刚的感觉,我还是挺厉害的! “唉,有点失策啊,魔长什么样来着,尽想着省事了,早知道出去看一看了失策失策!” 这会易书元又有些懊恼了,要是亲眼见一见,以后说书遇上此类段子也好表现得更真切一些。 —— 初七后半夜,穿着厚重衣服,蹲坐在墙角火盆边的阿德正在打着瞌睡。 阿德和两个家丁轮流盯着这里,而初七初六他刻意自己来,好多表现表现。 昨晚能睡觉,但被雷声吓了一跳,后面就睡不着了,今天阿德又不敢睡了,因为少爷他们可能会出来,所以只能和瞌睡虫搏斗。 “啊秋.” 阿德一个喷嚏之后清醒了一些,习惯性抬头看看院墙,却发现拱门“回来了”。 易书元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易先生!” 阿德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们马上就会醒过来,到时候会非常饿,不用顾忌什么,大鱼大肉都上就是了。” “是是是!” 阿德忙不迭点头答应。 易书元点了点头,直接走了回去,不过他没有进屋子,而是一步踏出就化作清风吹向了城中土地庙,灰勉则早已经趴在了肩头。 “爹,娘,我饿了——” 石生的声音从院内传来,阿德赶忙朝着里面喊了一声。 “少爷,我立刻就去准备——” 这两天墨府的厨房真的是时刻准备着,阿德一过去报信,那便立马就准备上菜,都是炖着的滋补上品,而其他菜也正起锅烧油。 两刻钟之后,墨石生和齐仲斌已经坐到了墨府的膳堂内,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两人没有一点斯文的样子。 墨石生两岁不到的小不点,也和齐仲斌一样胡吃海塞往嘴里送吃的。 其实两人已经接下来就能逐渐吐纳灵气了,只不过这一顿还是少不了的。 墨老爷墨夫人这会也瞌睡全无,笑嘻嘻地看着自己那牙都没长满的孩子在那边大吃着。 “易先生呢?为何不来吃点?” “生儿,你师父?” 墨石生百忙之中抽空回答父母的问题,小孩子单纯记忆也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听过的事。 “师父出去了,估计去土地庙了。” 一边的齐仲斌也觉得是。 “呃,大晚上去土地庙干什么?” “之前听说是有个名字叫火部环昱郎的人想见他,等了一年多了,这名字真长.” 石生本就声音稚气且还不算标准,嘴里又塞了东西,所以墨老爷压根没听清楚这么拗口的名字。 “货布环与郎?大概是个卖布的货郎?” “噗咳咳咳咳” 齐仲斌一口把嘴里的汤喷出来,还被呛了好几下。 “齐师傅,您知道?若是与易先生有旧,便请来我墨府一叙,共同享用一些餐食吧,易先生也这么多天没吃东西了!” 齐仲斌抹了抹嘴,这会他也吃了八分饱了,笑着摇了摇头,想了下觉得直接说也没事,便压低了声音对着墨老爷道: “墨老爷,不是卖布的货郎,是火部天神,环昱郎!” “火部天” 墨老爷差点惊呼出声,叫到一半才捂住了嘴,让墨夫人和正在收拾一些盘子的家仆诧异地看向他。 (本章完) 第124章 来者不同 土地庙外,一道清风吹到庙前带起周围几片落叶。 在一小片旋风转动中,易书元显出身形,几片绕着他转了几圈的叶子也缓缓落地。 正月里几天,城中各个庙宇都香火鼎盛,哪怕是晚上,易书元在庙外也闻得到一股浓郁的檀香味。 “先生,听说这儿的土地公很早就有了,和茗州城一样久。” “嗯。” 易书元轻轻应了一声,向着土地庙走去。 很多土地庙都不大,有的甚至只是一间矮小的小屋。 茗州城的土地庙历史悠久,历经三朝,有至少六次翻新整修,那楼殿齐全飞檐斗拱的,看着不比城隍庙逊色多少。 说来也有趣,当初易书元还曾经以为幽冥和天庭是从属关系,结果向城隍的意思是他们算是各归各。 看顺天娘娘之前先找土地公,而火部天神也是找土地公,就能感觉出什么来了。 而有的土地是从城隍庙请出去的,有的土地是民间自发供奉的或者朝廷册封的,还有可能得到天庭承认,总之神道里面的关系比易书元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此刻土地庙中,神像眼皮抖动,随后有一道淡淡的烟雾飘出庙外,化为一个略显佝偻的老人。 易书元没有怠慢,先行行礼问候。 “易书元见过土地公!” “易先生客气了,是老朽有失远迎了,先生来此可是为了那火部的环昱郎?” 这土地公一边回礼,一边询问,但手脚似乎有些不便。 易书元有所察觉却并不多问,而是回答对方的问题。 “正是,此前易某正在修行中,不知天神来找,如今出关便来此说一声。” 土地公微微点头。 “易先生来得不巧,正月之初乃是天神巡游四方之刻,各部各道天神会到凡间各个庙宇乃至祭台享受供奉,此时怕是有些不方便。” 这一茬易书元倒是没想到,毕竟他对神道了解还不够深,对这世界的一些习俗的了解其实也有所欠缺。 “既如此,便劳烦土地公费心通知一声,就说易书元随时恭候。” “好,老朽一定将话传达。” 说着,土地公扫了一眼城中某处,又开口询问了一句。 “易先生,昨日惊雷,可是先生施法所为?可是有什么妖邪作祟?” “乃是有魔气滋生,袭扰我弟子入道,便施法将之破除。” 原来是为弟子护道!昨日有魔气滋生? “此等御雷之法实属罕见,确实吓了老朽一跳。” 易书元昨天的仙法其实是“御惊”,惊神可,惊雷亦可,但表现出来的似乎很像御雷,但也更像心中雷。 易书元也不多解释,只是表达歉意。 “惊扰了城中诸位,是易某之过也!” “先生客气了,可要进我土地庙里面去坐坐?” 说这话等于就是没话了,易书元也识趣。 “那倒也不必了,易某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嗯,老朽就不远送了!” 一人一神相互行了一礼,随后易书元便沿着街道离去,几步间身影已经远到模糊了。 土地公站在庙外一直目送易书元消失也不回去,只是微微皱眉沉思。 “这易道子每每显露些许仙法,便异于常道,然其仙术却也正大光明奥妙不凡,仙道之中没听过这样一尊仙人.” 土地公也不多想了,回到庙中之后就有一道蕴含香火愿力的流光射向天际而去。 —— 接下来的日子里,易书元恢复了正常的起居生活,为了方便教导弟子,他暂时住在墨家的那个偏院内。 易书元自己毕竟太特殊了,墨石生和齐仲斌刚刚接触仙道,少不了做师父的教导。 院子里,易书元将《五行妙术》中的一些理论根据自己的体悟,掰开了揉碎了讲解。 “五行不局限于金水木火土这几种本源,也延伸至各种属相,比如说雷便是属木,水泽之气生雷,也是水生木的范畴,想要对御法融会贯通,相生相克之理也许了解” 墨石生穿着厚厚的大花袄,双手撑在石桌上拖着肉嘟嘟的小脸,双脚悬空相互勾着,听得似懂非懂。 齐仲斌在边上展开一本书册,一边听一边想,还一边记,这些话他是大部分能理解的,但明白自己所谓的理解和真正的悟透还差得远。 五行之道听了许久,齐仲斌便在后面问了一句。 “师父,那幻术呢?” 齐仲斌和喻婆当初在幻术上吃了大亏,实际上数十年的时间里最难缠的也往往是幻术。 易书元微微思量之后回答: “所谓幻术,绝非仅仅是字面理解这么简单,常言道心目清明则幻不生,幻术之中不只是简单的眯眼,其中至少包含了目障和心术,霍乱迷神,甚至滋生心邪.” “以物、气、景、味、温、思、时等各种变数相协,化出种种不同,各有针对也各有章法,其中又以乱心智最为阴险.” “俗话说,心术不正,算略有指代,能代人亦能代术.” 易书元说着看向一边的墨石生,这小屁孩的头已经一上一下晃动,双眼缓缓要闭上又强行睁开,整个人似乎晕乎乎的,嘴角还有一些晶莹. 齐仲斌也顺着易书元的视线看向一边,不由露出笑容,这做他重孙都不嫌大的师兄到底还是太年幼了。 易书元轻轻叹了口气,小娃娃可爱是可爱的,就当玩闹的学前教育吧。 “仲斌。” “在师父!” 正在看着墨石生的齐仲斌闻声一抖,赶紧回应。 “你记得清楚,日后也多教教你师兄,孩子贪玩嗜睡是天性,这阵子石生注定是学不进去多少的。” “弟子遵命!” 收个老成稳重的徒弟就是这点好,吩咐个什么事情能让人放心,就算有什么事齐仲斌做不到,易书元也相信肯定不是他态度或者智力问题,更多是实力确实达不到。 幻术都说到这份上,齐仲斌也就问出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心痒的问题。 “师父,变化也算幻术吧?比如您上次出现的时候是另一个模样。” 这正好搔到易书元的痒处。 在外人面前卖弄装逼,易书元反而会觉得尴尬,但在自己徒弟面前就没有顾及。 “变化未必等于幻化,不过确实绝大多数所谓变化算是幻化,毕竟形立难改” “妖怪修炼中一个极为关键的标志便是化形,此形一出代表脱胎换骨,也有了人身万物之灵的底蕴,此变化历劫而生,便是妖修除妖躯原形之外的第二个本尊形体,绝非幻术!” 齐仲斌点了点头,随后便见到自己师父高深莫测地“嘿嘿”一笑。 “至于你们师父我此前在馄饨铺中的样子,也不是幻化,此为本脉仙法奥妙所成,为真正变化。” 哪怕齐仲斌对仙道了解不深,但明白这仙法绝对不凡! “那师父您不是能有不止一个本尊形体?” 齐仲斌瞪大了眼睛。 毕竟妖怪历劫化形就那么一次,变化为人同妖躯原形一样为本尊形体,而师父说他的不是幻化 易书元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 “真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不无道理,不过还是有些许不同,若法力枯竭,应该还是会变回来的” 易书元在心中补上一句:除非以天罡变和地煞变同时运转! “妖怪死后不是也会现原形么?” 齐仲斌这么说一句,易书元笑着点头。 “死了确实如此,但若单以妖怪法力不济来说,也分几种情况,有的可能会人身退回妖躯,有的则是有可能变回不去!” “这是为何?” 这问题就比较复杂了,易书元自己都只了解个大概。 “只能说妖、精、怪之属太过复杂,便是为师也不能尽知,以后有机会伱自行探寻吧。” 易书元话说到这已经听到了院外有脚步声接近,便开口道。 “好了,今日就到这了,准备去膳堂吧。” “是师父!” 齐仲斌郑重回应,差不多睡着的墨石生也被惊了一下,擦擦口水学着师弟拱手,奶声奶气喊了一声。 “是师父!” 脚步声的主人还没进院子,灰勉已经先一步窜了进来,跳到了桌上,看了看石生袖子上的口水,再看看齐仲斌记了很多的本子,大概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先生,今天的菜可丰盛了,有小羊排呢” 也是这时候,墨老爷亲自到了院门口,看看里面似乎没在讲课,便走了进来。 “易先生,齐师傅,可以用午膳,生儿,有没有用心学啊?” 石生从凳子上跳下来,跑着扑入父亲怀中。 “我可认真了!” 易书元同齐仲斌相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 果然如灰勉所说,今天的饭菜十分丰盛,不过在墨府吃饭这段时间,基本也没有哪天不丰盛的。 墨家的厨子在不限银两的情况下,每天变着法子做菜,除非易书元吩咐清淡一些,否则就是把身为厨子的十八般武艺全都亮出来。 面对这一桌菜,易书元也不由心神感慨,有钱还是好啊。 这段时间墨石生和齐仲斌都胃口大开,这其实也相当于习武之中的锻身躯筋骨,在汲取天地灵气还不熟练的时候,食补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至于易书元和灰勉,如果真的想敞开了吃,胃口也是不小的。 正在易家人吃饭吃得火热的时候,看门的家丁忽然匆匆跑来通报。 “老爷,老爷——外面有人找易先生!” 家丁跑到开了一扇门的膳堂外,也吸引了内部所有人的注意。 “是什么人?” 墨老爷问了一句,家丁心有余悸地回答。 “一个挺高大的男子,胡子和针一样炸开一大蓬,那眉毛翘起边,看起来可凶了,我就多看了两眼,现在心里都后怕呢” 易书元的视线看向前院方向,仿佛能嗅到一丝丝淡淡的香火味。 “他可自报了姓名?” 易书元这么问一句,家丁连连点头。 “有有有,他说他叫曹玉高,专程来拜访易先生,易先生,您要小心啊.” 曹玉高? 易书元没听过,他看看灰勉,抱着一块小羊排的小貂显然也不清楚,整个桌上只有齐仲斌一人吃惊张嘴。 “师父,您不知道?” “应该是天神,却不知是哪一位。” 神名这么多,易书元又没有刻意去背过,不可能每个都知道,不过为啥来的不是环昱郎? 齐仲斌咽了口口水,低声道。 “师父,曹玉高是雷部五雷将之一,术士施法有时候会念到他的名号” 雷部? 易书元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忽然对仙修略微讨厌天庭的说法有那么一点点能感同身受了。 (本章完) 第125章 不情之请 “诸位,易某就先失陪了。” 易书元说着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门外的家丁,出门后径直走向前院。 墨老爷使了个眼色,家丁虽然不情愿但也赶忙跟了过去。 墨府的会客厅中,曹玉高站在厅中闭目养神,一边的两个墨府的下人畏畏缩缩站着,一个丫鬟端着茶水上来,一进到客厅就心中生出惧怕感。 “这位老爷,您,您请喝茶.” 客厅中的男子微微睁眼瞧了瞧茶水。 “多谢。” 正在这时,家丁带着易书元来了。 “易先生来了!” 会客厅边上的几个墨府下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退开一边,易书元向着他们反手推推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几人便纷纷退去。 直到稍稍远离会客厅之后,这几名墨府下人心里顿时好受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附近总是感觉心慌慌的。 墨府几个仆人小声议论着,认为那个过来拜访易先生的家伙指定是个凶人! 然后见到会客厅中的人睁眼,墨府的人顿时吓得不敢说话了,赶紧快步离开。 曹玉高睁开眼看向外面,见一人青衫玄褂一头灰发,步履之间平静从容,丝毫不受他雷神气息影响,便已经知晓此人就是正主。 上下打量过易书元之后,曹玉高只觉得自己在看一个颇有气度的凡人,也明白这位仙人道行不凡了。 “阁下便是易道子吧,雷部曹玉高,前来打扰!” 曹玉高躬身作揖行礼一丝不苟。 这么直接且不避讳的吗? 易书元楞了一下,看了看几个已经走远一些的墨府的下人,耳朵好一点的完全听得到啊,不过他们也不明白这几个字的意义。 易书元走进会客厅,也郑重作揖回礼。 “鄙人易书元,见过曹神将!” 曹玉高想要和易书元客套一下,但搜肠刮肚却也不知道如何同游戏红尘的仙人拉近关系。 原地想了一会之后,曹玉高干脆直接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口袋,并从里面抽出一个两指宽一指长,且带着红绳挂穗的白色玉牌。 易书元收起手,盯着对方,先见他沉默了一会,又看到他取出玉牌。 “这里人称阁下为易先生,我便也这么叫了,曹某不善与人客套,向来有话直说!” 易书元露出笑容。 “正好易某也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曹将军直说便是。” 易书元话音刚落,就看到曹玉高郑重其事地走近几步,双手捏着玉牌递了过来。 “此物乃天帝预批之令,凭此能登天阶过天门,若天庭举办盛会,使者也更方便寻到先生送上请帖!” 你这也太直接了吧?真就一点试探都没有,直奔主题呗? 易书元微微皱眉,这玉牌似乎是很不错的,但是方便送请帖,是不是说明也方便找到自己,知道自己在哪呢? 一般仙修估计不太会喜欢的吧?别说一般仙修了,易书元都不免多想。 看到易书元皱眉,曹玉高到底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便解释了一句。 “平日里若无事,天庭绝不会窥探先生,若是易先生觉得不妥,亦可将此牌放于门中,天庭有请帖便会送至先生门人处,由他们代为转交便是。” 算了,卖天庭一个面子还是有必要的。 而且易书元确实对天庭什么盛会之类的事情很感兴趣,以他满世界乱转的性子,没这牌子说不定还真找不到他。 易书元也没再多犹豫,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多谢天帝美意了!” 客套一句的同时,易书元低头细看玉牌。 这白玉牌玉质极为细润,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上品,上面雕有道道云纹,中间篆刻两个字不是如今常见的文字书写手法,但易书元认识,意为“仙尊”。 一看到这两字,易书元心中就是一个“卧槽”。 这么大名头?这不太好吧? 易书元诧异地抬头看向曹玉高。 “敢问曹雷将,天庭发给仙修的牌子,上面都是这字?易某不过一个红尘闲散人,如何当得起‘仙尊’二字呢?” 曹玉高似乎回想到了什么,曾经也有人在他面前是差不多的反应,绷着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以前是有不同的,但闹出过一些不愉快,此后有人谏言,天帝便将所有此类令牌都改为‘仙尊’。” 不愉快? 易书元发散起丰富的想象力,已经想象出一个好几个说书段子的模样。 “还有一事,也是今日曹某来此的一大原因。” “哦?何事,将军但说无妨。” 曹玉高点点头,走出墨府的会客厅,看向府中一个方向,转头望着也慢慢走出会客厅的易书元。 “听闻易先生深谙御雷之妙,更善消弭魔气寻镇魔念,曹某作为值守雷将,听闻此事便立刻来此了,不知可有此事?” 易书元想了下如实说道。 “其实说易某御雷也并不准确,鄙人炼有一件宝物,正是依仗此物才有之前驱魔气消魔念之举。” 说着,易书元也大方从袖中取出了玉惊。 只是当易书元将抚尺取出来的那一刻,身为雷部天神的曹玉高竟然隐隐感觉到了体内雷光在颤动。 隆隆隆隆隆. 曹玉高金身灵台之中犹如雷霆震动,双目之中也有细细的雷毫闪动,视线死死盯着那宝物上的几个字。 此刻的曹玉高双手在袖内握紧双拳,浑身上下好似都有电流淌过,视线死死盯着易书元手中之物。 易书元手中抓着的好似是一团充斥着天威的雷霆,又好似不同于雷霆,更有一种透着轰隆感的文字浮现,越是想看清楚,这种在心间的轰隆声就越剧烈. 尺落招音御蛰雷,手持擎天驾海推. “滋滋滋滋滋滋.” 易书元脸色微微一变,他发现这位雷部天神身上开始浮现细微的电光,更有一丝丝电光居然有靠近抚尺的趋势。 这绝对有些不对劲了,易书元立刻将手中抚尺往自己掌心轻轻一击。 “啪~” 曹玉高身躯微微一颤,顿时清醒了过来,身形略微不稳地后退了半步,自己的心神之间居然产生幻觉了。 “曹将军,你没事吧?此物还是有些特殊的。” 听到易书元的话,虽然心绪未平,但曹玉高还是不由自主地盯着易书元手中的宝物,看不出究竟属于什么品类的法宝,似乎有些像是一块醒木。 “此物名为玉惊,乃是方便易某说书之物。” 易书元指了指手中的白玉牌,再用抚尺挥了挥示意了一下。 曹玉高顿时明白过来,回想所了解的情况,这宝物居然真的是一方抚尺! 玉惊?御惊? 惊魔,醒神! 好寓意,好名字,好神通! 曹玉高心念闪烁之间已经领会这宝物的几分真髓。 此刻心中已经有了防备,曹玉高再看抚尺就没有刚刚初见时心神被牵引的感觉,但同时觉得错过了点什么,再想看清抚尺却已经看不透了。 这是玉惊应易书元之念收敛了锋芒。 随后易书元将玉牌放在抚尺上,此刻抚尺在易书元手中微微震动,悬浮而起之后带着玉牌一起飞入了袖中。 这一幕看得曹玉高瞬时眼神微微一亮,双目都略微睁大一些,生灵之宝! “能炼制出此宝,更能施展此等御雷之法,难怪土地公和顺天娘娘对易先生的评价如此之高了!” “曹将军过奖了,既然你已经来过了,那易某便不用等火部的神人了吧?” “那是自然,呃,易先生,曹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玉高说话的时候表情又重新变得有些复杂。 易书元就知道肯定不会这么简单,雷部天神来此八成是有事,伱都这么说了,我来一句别讲了也不合适。 “曹神将但讲无妨。” 曹玉高瞥了一眼易书元收起抚尺的那个袖子后说道。 “日前先生镇除魔气和残念颇为得心应手,曹某有一位友人,亦是一位仙修,然其人却陷入痴魔之中,我已经寻他数十年,如今似乎有了一些眉目,只是” 说到这里,曹玉高话语顿了顿,而易书元脸上则已经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他本以为是天庭的事,没想到是雷部天神的私事! “只是我雷部手段多少还是有些霸道,即便我找到好友,也难以在不损伤其本源的情况下助他脱离痴魔.听闻易先生助弟子入道而镇魔念,手段玄妙,又是仙道高人,曹某急切之下便赶来了” “今日一见先生,果然仙妙非凡!” 仙修,痴魔,还是雷部天神的好友,寻他数十年. 这几个关键词可太让易书元感兴趣了,脑海里光是遐想出来的蓝本已经好几种。 曹玉高还没说出请求的话,易书元便主动开口。 “曹神将只管去寻他,若有消息了便来找易某,只要能帮得上,易某定会全力相助!” 曹玉高喜出望外,他没想到易书元这么好说话。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只是易某也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曹玉高脸色一肃。 “易先生请讲,只要力所能及又不违背天条,曹某自当竭尽全力!” 易书元笑了。 “无需曹神将竭尽全力,只不过易某是一名说书人,也对各种故事最感兴趣,易某的条件,便是想要知晓你与那友人的故事,更想知晓你那友人发生了什么,更想之后能一起追寻故事的结局!” 追寻结局? 曹玉高一时之间有些不太理解,但这要求似乎并不是多高。 (本章完) 第126章 敞亮人 易书元往墨家膳堂走的时候,心中对天神的认识又有不同了。 即便是雷部天神,也是有情感细腻的时候的,对于自己的好友是真心相待。 甚至可以说,这种私事在一定程度上就算不是有违天条,也算是擦了一点边了。 但曹玉高还是来了,还是和易书元说了自己的请求,所以易书元明白,纵然是雷神,也是有血有肉的。 墨家膳堂处,易书元走到了门前朝内望了望。 一群人已经结束了用餐,墨家女眷已经离开,桌子虽然收拾过了,却还留了好几道余量不少的菜。 “易先生,没什么大事吧?” 见易书元回来,墨老爷走近两步问了一句,易书元摇了摇头。 “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聊了两句谈了谈天。” 易书元说着看了看桌上,又看向墨老爷和其他墨府下人。 “墨老爷,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两个徒弟说。” 墨老爷也识趣,明白易书元的意思。 “好,那我先告辞了,生儿,认真听师父的话知道了吗?” “知道了” 墨老爷拱了拱手,又冲着两名下人挥挥手,随后一起退出了膳堂。 易书元便在餐桌前坐下,端起碗筷先吃了起来,灰勉这会凑近他身边好奇地问道。 “先生,雷部的人好说话不,他说了什么?” “你这家伙,之前见天神不是很积极嘛,恨不得什么时候都跟上,一听是雷部的就不敢去了?” 灰勉用爪子挠了挠头。 “雷部的还是有些怕的” 换个别的天神来,灰勉都会屁颠屁颠跟着去看,但雷部它还是不敢跟上。 因为雷部往往是妖精最怕的天神,这不但源于雷部的职能,更源自动物化为灵物之前就存在的对天雷的恐惧记忆。 易书元一边夹起一块酥肉送到嘴里,咀嚼着咽下之后才看向齐仲斌和墨石生。 “都坐下,我有话和你们说。” 说着易书元放下筷子,抱着石生坐到了身边的椅子上,齐仲斌则在另一侧坐下。 齐仲斌正襟危坐,石生都看不到桌面,便抓着椅背站了起来。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着易书元重新拿起筷子吃饭,饭桌上聊天或许不够正式,却也能营造轻松的氛围。 易书元夹起一块鱼肉送到石生面前,后者啊“啊”了一声张嘴,就将鱼肉含到了嘴里。 “师父给的鱼肉就是好吃!” 这时候齐仲斌很羡慕师兄能够毫不顾忌地撒娇 易书元笑了笑才开口说话。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在易书元的理解中是口中咀嚼的时候不含着东西说话,而非整个吃饭的过程一言不发,毕竟习俗上饭桌上谈话聊天是常情。 “我在茗州城待了也有两年了,如今你们也算是入了门,寻常仙门如何做的我不知道,但为师为伱们展现的意境,比任何文字言语要更为直观。” 在易书元呈现的意境之中,其实仙道并没有那么复杂,因为意境便包含了那一种道蕴,将很多难以开口讲出来的话呈现了清楚。 但仙道有时候也玄之又玄十分复杂,很多时候需要自修自悟,师父只能在关键的时候提点一下,最终能走到哪一步还是得看自己。 即便呈现清楚的东西,各人经历和感官不同,参悟出的道理也会不同,所以有各人仙路皆不同的说法。 “我希望下一次再见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铸成仙基,化出仙炉。” 站在椅子上的石生犹豫了一下,趴着桌子问了一句。 “师父,您要走了么?” 易书元舀了一碗汤并一口喝干,随后看向身边的孩子。 “师父是一个说书人,师父也是个追书人呀,走遍红尘看遍趣事并记述之,是师父平生一大志趣,怎可能一直偏安一隅呢?” 说到这,易书元笑了笑,看看石生又看向齐仲斌。 “做人修仙,若没几个兴趣什么的,活这么久不也无趣么?” 石生在一边有些慌了。 “师父,是不是石生惹您生气了?石生以后一定好好学” 易书元放下碗筷,摸了摸石生的头。 “你现在还太小,等你长大一些了,师父来带你一起出去转,师父不在的时候,就多和你师弟一起修炼,知道了吗?” “知道了” 石生憋着嘴,似乎要哭了。 在师父身边的时候让人感觉莫名的安心和温暖,这会听到师父可能要离开,小孩子心中一下子有些慌。 “仲斌,此前让你整理你那些术士的手段,整理得如何了?” 齐仲斌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里面还鼓鼓囊囊夹着很多旧纸张。 “师父,只整理了小部分呢,拜神供奉,供请神力等部分的还差一些.您再等我一段时间,容弟子完善一些,查漏补缺。” 齐仲斌想的是这样师父能多留一段时间,但易书元却直接将他手中的册子拿了过来。 “这些便也够了,涉及神佛的那些,很多我也不方便去尝试,自然也不好推衍。” 易书元说着,随手翻动着齐仲斌的手记和一些纸张上的图案和文字,笑着看向他道。 “这些我会挑选一些有趣的尝试推衍一番,或许能在本门之道的变化之下衍化出独特的仙法,届时你修行起来也更容易一些。” 不只是齐仲斌,易书元对术士用的一些个法术也挺感兴趣的,虽然都说是小道,可遇上他的乾坤变,未必不能碰撞出新的火花。 “多谢师父!” 齐仲斌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道谢,他年事已高,不可能如师兄那样想哭就哭,但听闻师父要走,心中还是十分不舍的。 翻了翻书之后,易书元也站起身来。 “师父,您别走~~” 石生一下抓住了易书元的衣袖,也逗得易书元又笑了,将石生抱起了来,擦去他眼角的泪痕,随后放到了地上。 “师父先回家去收拾收拾,还有事没办完,要走也不至于这么急!” “哦” 石生应了一声,一边的齐仲斌也站了起来。 “师父,我去帮您!” “不用了,我那也没多少东西。” 说着易书元便先行离开,走出膳堂快步离去了。 齐仲斌知道师父肯定还不会马上走,因为灰前辈还在这呢,师父真的要走,灰前辈肯定不会落下。 灰勉这会还蹲在桌上吃着东西,仿佛那肚子是个无底洞,当然,也和它嘴巴小吃得慢有关系。 “灰前辈,麻烦您照看师兄,我还是去再将供神之法整理一下,让师父能” “打住!” 灰勉捧着一个鱼头看向齐仲斌。 “别费那劲了,先生都说了不方便。” 齐仲斌皱眉思索了一会,随后反应了过来。 “在下愚钝,都忘了自己已是仙道中人,如何能依赖香火神明之力呢,于仙道是本末倒置了.” “嘻嘻嘻嘻.” 唆着鱼头的灰勉忍不住笑了起来,爪子上的汁水都抖了出来。 “齐小子你还真有意思,什么本末倒置,如果先生还在这,一定会说,管他仙术神力,能解决问题便好,先生说不方便,自然有不方便的道理!” 这下齐仲斌是真的想不通了,灰前辈跟随师父肯定很久了,自己真的想多了? 就连石生也忍不住问了。 “那是为什么呢?” 灰勉用爪子将鱼头的肉都勾出来送到口中,咀嚼着咽下了才看向齐仲斌。 “我问你,你说的那些,要不要给神磕头,要不要虔诚敬香?” “呃,磕头倒也未必,但虔心敬畏,行礼上香是少不了的,否则如何沟通神灵呢?” 灰勉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咱们退一万步说,就算先生放着自身的仙法不用,想要尝试一下你说的供神法.” 灰勉觉得按先生的性子,感兴趣的还真的会尝试. “咳,好吧,若先生真的要试,你们猜会怎么样?” 灰勉不等两人说话,便继续道。 “搞不好神像都会炸了,金身都会不稳,没几个神受得住先生一拜的,嗯,相互行礼那种不算!” 受不住? 墨石生一脸不懂又觉得很厉害的表情,而齐仲斌也是面露诧异,从没想过是这种理由。 —— 茗州城里,易书元凭借记忆走着,走过街道跨越居民坊,穿过小巷,最终来到了一户人家的小院中。 这里住着普通的一家人,正是里面的老农将城郊的荒宅租给了易书元。 租金足够便宜,不过是四五十文,可这也是钱啊。 虽然之前老农说过只要能收拾收拾那边的院子,就算不给钱他也让住,但既然谈妥了租金,不至于不要吧。 只是易书元长梦十几个月的过程中,老农一次都没来收过租子。 易书元不喜欢欠人,今日便来此处把房租补上。 只不过人还没到地方呢,易书元便发现坊间小道上,一个老农向自己走了过来,见到了他,率先主动拱手问候。 “哦,是易先生啊,许久未见了,近来可好?” 易书元微微一愣,拱手回礼。 “多谢挂念,易某近来一切都好,老伯这是要走了?” 老汉拍了拍自己的左腿,上一次易书元见他的时候略微有些瘸。 “哈哈哈哈,是啊,前几年一直要人搀着或者杵拐,现在腿脚利索了,自己出门走!” 易书元点点头,又微微皱眉道。 “老伯,易某还欠着一年多的租钱呢,您这.” “噢噢,确有此事,呃,不若先生帮我个忙,我那几个孩子啊,躁得很,您帮我去说说他们,吵得人烦,好了不说了,易先生,您忙!” 老汉再次行了一礼,易书元便也郑重回礼,他没有拦着对方,而是向了其人来的方向。 没过多久,易书元就到了那个总共也没来过几次的小院内,里面正哭得热闹。 “爹”“爹啊!” “呜呜呜呜,爹你怎么就走了.” 有人声音大,有人声悲切,有人起扑腾,有人还忙着掐架 易书元抬头看看天空,虽不是烈日当空,但也确实是大白天,虽然阴竹简上记载过类似的内容,却真的很少见。 无乌云遮天,无阴差蔽伞。 这老伯,是个敞亮人啊! (本章完) 第127章 一个小玩笑 一般而言,人死之前阴差会先一步到来,但也有几种特殊的情况。 都是自己离开,不同之处在于阴差要抓的那种叫逃魂,而如这位老伯这样的走魂则连勾魂索都不用上。 这种魂魄或许很多时候本也不同寻常,以至于有时候阴司都未必能算准其死亡时间。 这余老汉不知道易书元特殊吗?生前或许不知,死后照面怕是也能觉察出什么的,却也没有什么别的诉求。 哪怕生前,老汉也该是在后来早就知道易书元是城中有名的说书先生,甚至都被人叫出个茗州第十六绝的称号了,却也没涨过租金,甚至都没有过来打搅过。 正如初见时所说,信得过易书元,帮忙照看一下老宅已经十分满足。 易书元带着脑海中的思绪,脚步也在进入篱笆院子之后停下。 这院子的篱笆和易书元租住的城郊老宅处十分相像,估计也是那老伯自己搭建的。 小院的偏房内,老人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声息。 屋内屋外此刻围着一些人,三儿三女,最小的和最大的年龄跨度不小,且各自都已经成家,也带着家人过来了。 一个个哭得热闹,吵得厉害,却似乎没人注意到院里进了个外人。 刚才易书元还没到院外呢,听着里面的吵嚷声就觉得烦了,这会更是耳朵嗡嗡的。 “爹,爹你怎么突然撒手人寰了啊!”“孩儿还来不及尽孝啊!” “假惺惺的.”“你说谁假惺惺?” “谁假谁知道啊,上个月就让你们过来一起陪着了,今天爹走了倒是来了!” “上个月我们也来看过了,爹还挺好的,难道天天待着?不干活吗?” “这才几月啊,地都冻着呢!”“我们没来但是使了钱的!” “就伱们那两破钱?”“那老二呢,他什么都没做,还有他们三姐妹” “别吵了别吵了.” “唉爹啊,您才走啊.” 有人还在哭,有人已经吵了起来,这吵架仿佛谁声音大就谁有理一样,听得易书元都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为什么生出来的子女会这样呢?或许只是这个关头表现得比较不堪吧?” 周围一些邻居也就在自家门前或者道旁三三两两议论着,但毕竟那边死了人,也没人靠近。 “你是谁?” 终于有人发现了院内的易书元,问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估计是哪个女婿,反正不可能是儿子。 其他人则照吵照哭不误,显然顾不上外头的别人。 易书元看看刚刚来时的坊间小路,这忙该怎么帮? 算了,用我自己的方法呗。 于是面对提问,易书元略微提高一点点声量,以清晰的嗓音开口回答。 “在下姓易,此前承蒙余老伯照顾,租住了城郊旧屋两年,还欠大部分租金,今日是来退屋补租的。” 易书元声音并不算太大,却也清晰地传入了众人耳中,听到他欠着老汉的钱,争吵哭泣中的人也有不少看了过来,连争吵声都弱了下来。 还是刚刚问话的人又问了一句。 “不知欠了多少租金?” 易书元瞅了一眼屋内,被人挡着视线,只能看到床铺一角,看不到尸身,便回答道。 “大约十六个月的租钱,应该是八百文钱。” “八百文?” 有人走出屋子,上下打量着易书元。 “还是十六个月?这点钱在茗州也能租屋子吗?” “就是说啊,八百文一个月还差不多,这是看爹死了,空口说白话呢!” “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怎这般心肠,这样的话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这会子女亲戚一个两个的都出来了。 好家伙,刚刚吵得热闹的人这会纷纷一致对外了,也让易书元暗暗乍舌,这一招效果真好。 不过这点质询在经受过网络杠精洗礼的易书元那连个屁都算不上,再旁人眼里,易书元的视线始终被屋内所吸引,时不时还会皱一下眉头。 “喂,你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呢?” “啊?” 易书元恍若才回神一般看向老汉的子女。 “啊什么啊?在说租金的事情呢,一年半的租金不可能只有八百文,按照茗州城的市价,至少也得十几两!” 我去,这价格也算是狮子大开口了,易书元忍不住看向说话的男子,这应该就是刚刚吵架最大声的那一位了。 “我说这位兄台,你的这个市价该是茗州城内有院有井的好屋子吧,我住在城郊旧宅,冬难以避风寒,夏不能驱蚊虫,院中无井用水自挑,来往城中也好几里地呢” “荒了这么久,易某去住还帮着收拾看顾了,八百文确实低了,但十几两未免过分了!” 听着眼前人有理有据出口成章的样子,再看这打扮,应该是有学识的。 院中的子女似乎也觉得确实过了。 “呃这,那这样吧,八百文太少了,你给八两银子吧!” 易书元点了点头,十分爽快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碎银,将之交到似乎是家中老大的男子那。 “真的给啊.”“那破屋子能值八两租啊?” “嘘” 易书元权当做没听到, “这里正好八两,可需要过秤?” “不用不用,信得过信得过!” 老大掂量着手中的银子,这分量肯定比八两还多一些,其他人也不说话了,全都盯着老大的手。 八两碎银子虽然不是太夸张的钱财,但白花花的捧在手中也不大不小的一大把呢。 易书元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屋内。 “这租钱给了,也容易某说一句话。” 老大笑嘻嘻的完全换了一副态度,银子抓在手中洗耳恭听。 “你说你说。” “守灵这几天晚上,可不要打瞌睡啊,家中的那条大黄狗一定要喂饱了,否则若是招了脏东西污了老爷子的尸身,那可要家门不幸了!” 易书元脸色严肃,说完之后也不等别人回话,转身就走。 这话听得院中子女连带亲属全都脸色变了,一阵面面相觑,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后,纷纷追过去出声挽留。 “先生,先生留步啊!” “先生——” 易书元本已经快步走到了院外,此刻也不由顿住脚步转身回望。 “还有何事?” “先生,您刚刚的话是何意?”“是啊,先生方才之言何意啊?” 几人走了过来,此刻再看易书元一头灰发气度不凡,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人了,而且偏偏是父亲死的这天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刚才更是频频皱眉看向屋子,不由让人有些心慌。 易书元面色严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不能明言,不可细讲,但念你们孝顺,我便多说一句,守灵之时,务必三子三女皆至,灵堂不得喧哗,不得放野狗野猫入内,切记.” “不可放声大哭,不可相互争吵惊扰尸身,守灵之后择日下葬便没事了,定能福佑子孙!” 这说得煞有其事,说话的时候还作出掐指状,明显根本不是普通人啊。 而且易书元此刻声融怪异,那低沉的声线带给众人一种紧张和淡淡的恐惧,听得人背后起鸡皮疙瘩。 “敢问,呃敢问法师名号是” “鄙人易道子,山野散人一个,今日我所说的莫要忘了,切记切记,勿要喧哗,在下言尽于此,告辞了.” 说完,易书元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余家院内一众忐忑不安面面相觑。 易书元板着个脸快步离去,等走到刚刚遇见老汉的那条坊间小道外,一张严肃的脸再也绷不住了,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 人才死的时候,哪怕魂已经走了,但耳边的声音还是能听到一些。 余老伯啊余老伯,这几天你灵堂上肯定是十分清净的! 而余家子女就算有可能还去请人问问,但这种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左右也就几天而已。 “唉这余老伯,或许去的不是阴司吧” 易书元此刻心有所感,看向了城中土地庙的方向,但他也并没有一探究竟的打算。 如这种新死之魂,也有好几种可能,说不准就是哪位曾经的高人转世。 只不过到了转世这一步,即便能有曾经记忆,他也不再是他了,那曾经记忆也如所阅书籍,也只有特别深刻的一些才会有所共鸣,有一些因果。 除非胎中没有迷失,可这样的几率十分迷茫,就连娃娃晕染乾坤之墨,也终究还是迷失胎中了。 但也好过彻底消亡不是么。 余老伯,或许以后我们还会相见的! 带着这种思绪,易书元面带微笑,脚步轻快地出了这一片居民坊,沿着城中大道向着城郊方向走去。 到庆元街的时候发现庆元茶楼中有人在说书,也是有不少茶客在听着,只是再无了此前闻名而来堵起街道的盛况。 楼内的人和掌柜的显然都没注意到易书元路过,他也没有进去打搅人家的打算,等以后再来说书的时候再说吧。 城郊的老宅处,易书元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就是将一些铺盖枕头等物收了起来,将自己买的一些碗碟筷子也收走,再施法将屋内屋外的灰尘全都扫去。 一切收拾妥当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易书元关好本就没有锁的门,出来在院中左右瞧了几眼,再看向四周荒郊。 “夏天的时候,萤火如海,还是很漂亮的.” 易书元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过客,但到了此刻,心中也不由有些其他念头。 等过些年若此处没有什么变化,或许可以从余老汉的后人手里把这一块地买下来。 “倒时候弄个牌匾挂门头,就叫.萤海居?嘿,不错!” (本章完) 第128章 讨厌离别的易书元 墨府之中,原本正兴冲冲啃着东西吃的灰勉忽然停了下来,它的耳边传来了易书元的声音。 “还吃呢?要不留在茗州吧?墨府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两个晚辈也会伺候好你。” 先生! 灰勉抬起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先生似乎是不太喜欢当面离别的。 一直站在椅子上趴着桌子看小貂吃东西的墨石生看着它,疑惑道。 “怎么了小貂?” 灰勉白了石生一眼,这小家伙没大没小的。 “叫灰前辈!” “哦那灰前辈,你终于吃饱了么?” 灰勉放下手中的食物,用舌头舔舔自己的爪子将它们清理干净,看向一边闭目感受天地元气的齐仲斌。 “齐小子。” “在呢灰前辈!” 齐仲斌睁开了眼睛。 “齐小子,照看好墨小子,还有伱,比起修仙,先保证自己不尿床!” “我,我哪有尿床” “床单还晒着呢,小不羞!” 听到灰勉的这些话,墨石生鼓起了嘴,齐仲斌则意识到了什么,走近桌前关切地问道。 “灰前辈,是师父要走了么?” 灰勉拍了拍手,从桌上跳到了地上。 “先生啊,嘴上说着什么都无所谓,其实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呢,他不太喜欢说离别,总之你们呀,好好修行!” “灰前辈!” 齐仲斌叫了一声,已经到门口的灰勉转头看向,见到后者躬身作揖。 “请代我和师兄,向师父道个别!” “嗯,我走了!” 说完灰勉往外一跃,身形居然直接消失了。 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之后齐仲斌看向墨石生。 “师兄,我们去送送师父!” 说着,齐仲斌抱起墨石生,走到门外对着墨府的下人会知一声,随后运起轻功跃向墨府之外。 步入仙道之后,虽然还没有铸成仙基,但齐仲斌也发现自己原本的武功内气逐渐转化为先天真气,这使得即便是轻功也已经远超以往。 会在哪,会在哪个方向? 齐仲斌冲出了墨府,身形落到街上却忽然有些茫然,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师父和灰前辈去哪个方向,更不用说准确找到他们了。 “师弟,西边!” 石生心中忽然有种模糊的感觉,便立刻说了出来。 齐仲斌也不犹豫,运起轻功急速向前。 直接避开人群飞檐走壁,奋起直追之下,终于到了城西外侧,齐仲斌脚步不停,一直追到了城郊之外。 但除了一些个行人车马和变得稀疏的楼宇,也就只有一条青石古道一直延伸向城外远方,同古老的官道连接在一起。 “师父,已经走了吧.” 齐仲斌将墨石生放下,随后直接跪在青石路的尽头,朝着远方跪地磕头就拜。 之前师父不允许,但这会齐仲斌还是这么做了。 “师父,弟子恭送师父——” 墨石生这会也像是受了齐仲斌的影响,也在一边跪了下来,学着师弟磕头,然后捂着额头起身。 “师父,石生也恭送您——” 一老一少先后两声呐喊向着远方,也只有周围零星的路人略显诧异的看看他们,但车马行人经过的也都没谁停留,至多在稍稍远离之后议论一番。 城外官道之中的易书元回头看向茗州城方向,隐约能听到两声遥远的呼唤随风而来。 “收徒弟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低语一句,易书元向着茗州城站了一会,随后再次离去。 “先生,要去找楚航那家伙吗?” “倒也不急。” 易书元回答着,脚步变得快了一些,身形也变得更加缥缈。 马上就是春闱了,今年楚航必定是会参加科举的,易书元也不急着找他,向着承天府的方向走就是了。 —— 茗州城近处就有贯通南北的开阳大运河,河道上的河运极其繁忙,从城西门外出来,往西北数量里路就是茗州码头。 茗州的陆运不再繁忙,但水运却是很发达。 易书元虽然来茗州城也算有两年了,可也没来过这城外的码头,今日到了近处,只觉得码头一片繁忙景象超乎了想象。 “嚯,比茗州城里还热闹!” 对比元江县的那个码头,茗州的运河码头规模相当惊人,并且也不只有船舶的泊位,更是楼宇林立,酒楼、饭馆、客栈、仓库等一应俱全, 易书元进了码头,就像是进了一个小城一样。 码头充斥着呼喊和叫嚷的喧嚣,就在易书元路过的酒馆外,甚至有人摆开桌子公然摇骰子开赌局。 “大大大——”“小小小——” “一二三,小!” “哎呀——”“哈哈哈哈哈” 围着的人群叫得兴奋,有的人大冷天的居然都光着个膀子,又是拍桌又是拍腿。 易书元一眼扫去,输掉钱的人已经输急了眼,此刻正在浑身上下摸着,似乎是想要摸出最后一个铜子。 易书元就站在赌局的人群之外盯着输得最惨的那个。 有意思的是,原本那个人呈现的气色还算可以,但随着他输急了眼,头顶开始发暗,呈现出霉云一片。 赌博沾染不得啊。 “别赌了别赌了,几个月的工钱都已经输光了。”“是啊,咱玩不过他们的.” 这会边上有相熟的人正在劝那人收手,但没得来一句好话,反而触怒了对方,那人恶狠狠盯着旁人。 “什么输光了?老子会在意这两个小钱?” “还赌不赌?没钱了就走吧,我这也要收庄了。” “赌,不准走,输家不说话赢家不准走——” 看着那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易书元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了,这种人已经听不进劝了。 码头上的船很多,易书元要找的是去往承天府的船,然后还需要价格合适。 最终,一艘客货两用的船被易书元瞧中了。 这是一艘十几丈长的船,主要是载货,但船头挂着牌子可以载客去承天府,且明日一早起航,算是比较快的。 有人在跳板处问价,有人离开也有人上船。 易书元便走了过去,那边的船头管事正好在和前面的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说话。 这书生头戴儒巾身穿道袍,还背着个书箱,一看就是进京赶考的考生。 “船家,这五两银子也太贵了,能否便宜一些.” 码头上的船家坐在一张小桌子后面,桌上还摆着小秤。 “嘿,嫌贵?那你走陆路啊,两条腿赶路,风餐露宿,那个便宜!” 书生顿时面露不忿。 “你也莫要讽刺,你好好说道说道为何如此贵,你又不提供餐食,十几天水路就收五两,这,这太奸诈了” “先生,五两唉!” 灰勉也在易书元耳边低语着,这钱在它看来都嫌贵。 船头的男子笑了。 “那我还真就和你说道说道,咱这船能装货也能载人,你这书生连着书箱,怎么也得百几十斤吧?若不载你,船东换成百十斤茶叶,就算是品质不好的那种,到承天府的话,几两利润是不是绰绰有余?” “那我问你,不收你五两合适么?” 这下书生顿时语塞,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百十斤的人带来的船费不如货物的话,干嘛载人呢? “行,算你有理,五两就五两!” 易书元在后面一点听得发笑。 船家看似说得很有道理,但其实是偷换概念,且不说货物占用的空间和人的问题,就说其指代的茶叶吧。 好茶不是说收就能收到的,多少商贾盯着呢,劣茶就算能收到,也未必好出手,那所谓的利润是空中楼阁。 载人是不得已的行为,来弥补利润上的不足。 书生走着跳板上了船,船家看向后面的易书元。 “你也要坐船去承天府?” “正是,不过我不到承天府码头,就在延山脚下的码头下船。” “一样,五两!” 听到船家的话,易书元瞅瞅上船饿书生后回道。 “他百十来斤带个书箱,里面的书分量不轻,我只身一人没有行李,比他少二三十斤分量,那我四两!” 船家也是乐了,上下打量易书元道。 “看你也不像是缺那一两银子人!” 连个行囊都不带,必然是沿途码头会各种买东西,甚至在船上买吃食的人。 易书元便笑着回答。 “我看你们这船到明早也招不满客人,定是会空着不少位置,与其空着不如让我四两银子上船。” 说着,易书元已经取出一些碎银子放在秤上。 船家看易书元一脸轻松惬意从容不迫的样子,想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行吧行吧,上去吧。” 易书元拱了拱手,脚踩着跳板几步间就上了船。 船上除了不要去一些特定的船舱外,基本可以随便乱转,也不限定你在哪住,舱内找个地方窝着或者打地铺都行。 在堆了货物的船舱里,易书元看到了刚才的书生,正在角落一个地方摆书箱铺被褥,在见到易书元进仓之后,书生就站了起来。 “这位兄台,在下东庐杨本才,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可是也要上京赶考?” 易书元回了一礼道。 “在下易书元,并不是考生。” “哦” 杨本才点了点头,还以为也是赶考的书生呢,套个近乎好有个照应,原来不是。 易书元没再说什么,往船舱内部走去。 船上的乘客并不算多,除了刚刚上船的书生和易书元,也就零星七八个。 仓内空着很多地方,显然船东这一次收货并不算太顺利。 到了傍晚,有人啃干粮,有人下船去吃东西,也有人去码头采购一些东西,以免在行船途中没东西吃,在这船上,船家除了提供水,其他的一概不管,想吃东西也可以买。 易书元站在船头甲板上看着码头上灯火通明,显得热闹非凡。 跳板那边,又有一些新客上船,有老有少,还有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一个孩子不过六七岁,一个则还需要手抱着。 上船的价格明显随着时间呈现递减,易书元虽然离得远,但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没几个人是直达承天府的,大多会中途下船,但后面上船的人均一两不到。 “死奸商!” 易书元暗暗骂了一句,早知道晚点上船了。 稍远处,有人骂骂咧咧忘这艘船边走来。 “他娘的,真他娘的倒霉!”“你说说那伙人是不是出老千?” “那也拉你不回.” 几人到了船头处,声音就小了下来。 收船费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怎么才回来?就你们最晚了,把桌子搬上船,准备准备,明早要起航的。” “是是是!”“在码头玩了玩耽搁了.” “哼!” 管事的提着一包钱上船了,船下的几个船工低骂几句,搬着桌凳也上了船。 傍晚的昏暗中,易书元在甲板那边若有所思,那烂赌鬼居然是这艘船上的船工。 (本章完) 第129章 浮光跃金 晚上的船舱内不准乘客自己随便点灯,但里面也不是漆黑一片,一盏格栅小铁笼内的柱头灯虽小,但勉强提供了一些照明。 昏暗的船舱内,有人已经睡着了,有的人则淅淅索索的动静不断,至于船舱外的码头则依旧十分热闹,只不过距离大船也稍远。 易书元再一次从舱内出来,来到了甲板上。 此刻已经是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江面之上也拂风起浪。 开阳大运河是前朝在国力鼎盛时期开凿的伟大工程,虽然在当时引得民怨不止,但不得不说时至今日,开凿大运河确实是福泽子孙万世的壮举。 易书元在元江县编撰县志的时候,就从文献上了解过这条大运河。 确切的说这河贯通的是东南和西北两处富庶之地,全长约九千里,平均河道宽度十数丈。 如茗州城外这一片江段,因为和原本的大河互通,外加原本的一块洼地,更是形成了一片百丈不止的宽阔水域。 易书元走上甲板,正月末尾的寒风依旧刺骨,没什么人在这时候待在甲板上,他轻轻一跃,就到了船舱顶部。 船头已经提前调转,此刻是头部朝着运河河面。 易书元就地坐下,靠着这边低矮的围栏,看看码头上的热闹,望一望远方茗州城的灯火,再转头看向运河河面。 夜色的风带起江面不定的波浪,月光照射下来,在易书元此刻的视线中折射出一个角度。 这角度使得在易书元的眼中,月光好似在波浪上跳动,带起一阵一阵的并不刺眼的闪耀。 一时间,易书元竟看得有些痴了。 易书元看的好似不是水,看的好似不是光,看的是起伏不定浩荡不平,看的是闪耀流转又引风动浪。 水波浮动,月色相随,有光有影,如梦如幻。 易书元袖中一道不显眼的光泽飞出,在手边化为了那个酒葫芦,他晃动着葫芦,感受着内部存酒的晃动,好似里面也带起河面的波涛。 “皓月千里,浮光跃金” 不远处,一艘花船在莺莺燕燕和欢声笑语之中缓缓离开了码头,应该是招够了客人,要去河面中一边行驶一边风雅寻欢了 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随风而来,花船缓缓驶过易书元所在大船的附近,引得易书元扫了一眼。 “也就花船画舫会在这样的晚上行船吧.” 花船上有三两女子披着裘绒,即便天气寒凉也出来舱外透气。 “你看那边.” 有女子发现了独自坐在大船顶上的人,虽看不太清,但月色中呈现的大概是一个长发公子,扶着葫芦依靠在低矮的栏杆上,衣袖摆动长发飞扬。 一起的女子顺着旁人手指看向那个方向,看得有些出神。 即便只是远远瞧一眼,都让人觉得那公子形容洒脱,飘飘若仙. 易书元能感受到有视线投来,却不知道自己此刻成了她人心中不可触及的那一份美好。 直到易书元抬头望去,刚刚那几个女子用扇遮面着离开了。 手中的葫芦已经不再晃动,但其内部的酒水却依然澎湃不止。 此时此刻,易书元看着河面倒映月光,想起当初村寨之中的与猫妖斗法之事,那种惊险刺激,以及腹中的灼烧感都历历在目。 一晃眼,时间已经到了午夜,码头附近也已经安静了下来,易书元也在此刻逐渐回神。 “壶中酒,水中月,天阳月阴,浮光跃金” 喃喃自语之间,易书元忽然拔开了酒葫芦的塞子,随后将之随手一抛。 “变化奥妙,仙法机缘,或只在一念之间!” 在易书元的低吟声中,酒葫芦在空中旋转几周,最后“噗通”一声远远落到了河面上,于易书元的视线之中,正落在月影晃动之处。 这一刻,易书元记住此时的景色,闭起了双眼,右边袖子已经滑出折扇,这扇子随着身中法力运转,已经在雾气中化为笔杆。 这雾气却并不消散,反而使得易书元也朦胧起来。 一阵清风吹过,原本坐在船顶的易书元如雾形之人,在风中溃散消失。 而在河面上,双目紧闭的易书元已经在风中出现,他手持笔杆头下脚上,以倒栽葱的坠落姿态落向江面。 风中衣袖猎猎,笔尖落到河面却在波浪中起伏,并没有带着易书元一起坠落水中。 易书元心中的是月光,手中是吟尘所化之笔,笔杆在手中不断流转,划过江面一片片波浪。 笔走如蛇,随浪起伏,易书元嘴角浮现笑容,手中之笔不断舞动。 每一次笔尖划过光影,易书元心中的月光就会少几分,好似以此为墨被吸入笔中,随后又被画入波涛。 灰勉死死抓着易书元的肩膀,先生都不通知一声的,此刻的它也闭着眼睛,因为只要一睁开,眼前就是一片刺眼的光。 十几息时间如一个时辰那么漫长,又好似弹指一瞬。 易书元倒立风中一下睁开眼睛,水中波涛浮动下的月光竟然是一柄剑的光影。 画影剑成! 笔杆一抖,整个人在风中倒着飞起,笔头带出的不是一抹河水,更好似是一道皎白的月光,在离开河面数尺之后又落回了水中剑影之内。 这一刻易书元心念一动,葫芦好似变大了几分,将这浮动的月光吸入葫芦之中。 下一个刹那,波浪浮动下,月影照旧,仿佛刚刚一切不过是幻觉。 “呜呼.” 一阵风吹过,易书元牵动风势,葫芦回到手中,一息之间已经落到了刚刚船上的地方重新坐下,手中的葫芦似乎比刚刚重了不少。 灰勉此刻也睁开了眼睛,十分好奇地询问着。 “先生,刚刚您在做什么法?” “变化,你看。” 易书元晃动着葫芦,打开了葫芦嘴,用手中已经重新变回折扇的吟尘拍了拍葫口。 灰勉爬到葫芦上往里面瞅,隐约能看到葫芦中酒水动荡之下,有月光般的剑在晃动,如蛇如影。 “是虚也是实,可虚亦可实,既是御水也是御火,更是御金,此剑亦是变化之道.” “那金呢?” 灰勉抬头看向易书元,后者往胸口轻轻一拍,口中便吐出一口白虹般的肺金之气,直接化入葫芦之中。 这一刻,灰勉觉得葫芦似乎都微微发烫了起来,但再细细感觉却又感觉不到了。 不过灰勉清楚,这葫芦与先生的意境仙炉隐有关联,刚刚的温度肯定不是错觉。 “只此一道我身中肺金之气入炉,看能不能养成,若能成,我再把这剑喝下去,便与身相融!” 易书元这么说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不过很快就察觉到了别的动静。 “咦,先生,有人从船舱里翻出来了” 灰勉压低了声音指着右边一侧,易书元也伸出头望向下方。 大船右边的某个舱室的窗户打开了,一个人从里面翻了出来,攀着船侧的一些凸起,小心翼翼地挪动着。 “先生,是那个赌钱急眼的船工!他要谋财害命?” “害命不知道,谋财是肯定的。” 只见这个人身手矫健地爬到了另一个船舱窗口,用携带的小刀在窗户下方又挑又划,随后将窗户一点点掀开。 易书元张嘴刚想朝着下方吹一口气让他摔下去。 却见男子使劲的过程中居然一只脚打滑踩空,手也抓不稳了,扣断了两片指甲就滑了下去。 “哎哎哎啊.” “噗通~”一声,男子直接坠入了河中。 除了刚掉下去的时候惊呼出声了,这会即便坠河了,男子也不呼救,艰难划水之后,抓着码头的边缘往有台阶的地方腾挪着爬上岸。 即便攀爬的时候已经减少了衣物,但这大冷天肯定还是穿着不少的,若非身为船工水性极佳,否则换个其他会水的,穿着这么多衣服在水里也扑腾不起来。 “我说他走霉运吧” 灰勉趴在易书元的肩头咯咯咯笑着。 —— 清晨,易书元在船家的吆喝声中醒来,船正在缓缓驶离港口。 易书元走到船舱外的甲板上,晨光不过初升,码头上在离港的船只不止一条。 如今的风向逐渐转为东南,船帆落下的时候,大船不用划桨也走得不慢,但在离港的时候还是需要划桨的。 船工们相互配合,船桨撑着岸边一点点用力,船身中段有个浆仓,左右各六支浆伸了出来,在大船慢慢驶离港口后船工们喊着号子划动船桨。 “一二三起.一二三划.” 原本只是普通的号子,但随着船桨划动频率和同步性上升,号子也变得更加有味道。 “劲往一处嘿哟.划桨起航嘿哟水上翻浪嘿哟讨生活来嘿哟迎风劈浪嘿哟” 号子声和歌一样,听得易书元都不由更随着节奏打拍子,甚至更随着一起低呼着唱了起来,迅速就掌握了要领。 (本章完) 第130章 水中变动 船出港之后,风帆放下,船只平稳地顺着运河向前。 易书元都已经在甲板上看了很久的热闹,船舱里才陆续有其他乘客出来。 那赶考的书生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来到甲板上,虽然易书元不是考生,但好歹多了一个好歹也是知书达理的,所以他也很自然走到了易书元的身边。 “嗬这些个船工,大清早的嗓门这么大,呦!这么多船啊!真乃千帆过境,犹如万千考生赴京赶考,总有人能一帆在前!” 易书元趴在围栏边上看着远近水面的风光,此刻运河的河面有一些船出港,更有不少船从后方河道上过来,大小不一的船看起来颇有几分壮观的感觉。 听到杨本才得话,易书元才回头看看他。 “好志气。” 易书元随口回答一句,抬头看了看桅杆顶端方向,他的葫芦已经摆到了上头,吸收着日华之力,随着船只晃动纹丝不动。 杨本才也望了望易书元看的方向,除了桅杆和船帆什么都没发现,便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易书元身上。 昨天船舱内昏暗,加上大家各自安顿收拾,没有来得及细看细聊,这会一看,发现眼前人明明形容俊朗气色也不差,却居然头发花白。 “呃,易兄台,你也是去承天府么?” “算是吧,兄台此番是第一次上京赶考?” 易书元看看杨本才,这人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但其实头顶文气虽有却并不算显眼。 “正是,此番赴京,必定要一鸣惊人!” 可以的,自信满满呢,像楚航老早就开始会试了,现在已经混成老油条,成天只知道游山玩水了,不过这也得家里条件允许。 随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船舱中其他乘客也出来透气,更有孩子在甲板上嬉闹。 顺风而行,船只的航行速度自然不慢,而各船速度不一,也就逐渐拉开了距离,周围的船也随着航行变少了。 只不过水中的浪头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变得有些大了,就连这条在河中不算小的船都有些晃动不止。 前头的浪不对! 易书元刚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变数就已经发生。 “砰隆.” 随着一声轰响,船身忽然猛烈晃动了一下,就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哎呦.”“啊” 甲板上不少人被晃得身形不稳,有的人甚至直接摔倒,易书元眼疾手快,一步踏出已经离开原地一丈多远,将一个差点要栽出护栏外的孩子单手捞住。 杨本才这会也栽倒在甲板上,没看到易书元的动作,抬头的时候也只是诧异对方一下子跑了这么远。 “谢谢,谢谢这位先生!” 孩子的母亲从甲板上爬起来,赶紧搂住孩子道谢。 “不用!看住孩子!” 易书元这么说了一句,也侧身看向船只吃水线方向,船上的一些个船工也在叫嚷着相互询问。 “怎么了?”“怎么回事?” “撞到什么了吗?” “看不清啊,船还在动!” 大船现在只是微微晃动,也在沿着原本的航道继续航行。 “轰——” 船尾后方不远处,河面忽然炸开一片水花,引得众人纷纷看去,易书元自然也不例外。 附近的水域波浪开始变大,并且似乎愈演愈烈。 “嘭” 就像是海浪拍击礁石一样,一片巨浪拍打在船身一侧,甚至在甲板上都掀起大量水花,船身更是猛烈晃动。 “啊啊.”“哎呀!” “快到船舱里面去——” “走走走!”“快进去!” 在船工的叫声中,乘客们显得惊慌失措,被晃得步子都走不稳,但还是纷纷往船舱里去。 而船工们则是惊疑不定,各自坚守岗位。 “嘭”“哗啦啦啦.” 河道中水浪翻涌,周围还有一些其他船只同样在波涛中飘摇不定,远远就能听到上面人的惊呼和尖叫。 但这会的风明明不算猛烈,就算风再猛烈,这里毕竟是河面不是海面,这样的浪也夸张了。 易书元双眼死死盯着水面,或者说水面之下。 别人什么都没看清,但易书元在关注之下,竟然隐约看到水下深处竟然有两道庞大的阴影在缠斗在一起。 运河的水深是远超普通自然江河的,易书元不知道这一段是多深,他只知道平均深度都有数丈,水下这么个搅动法,掀起巨浪也不足为奇了。 “嘭——” 又有水花直接在水面炸开,整个河面都显得浑浊起来。 “呜唔.” 在易书元耳中,一种低鸣声在水面之下响起,而船上其他人则听着一片耳鸣。 灰勉绷紧了身体趴在易书元肩头,水里有妖物在争斗,因为被河面阻隔所以妖气不明显。 “先生.” “看看再说!” 紧张了大约半刻钟,运河的河面开始恢复平静。 船只在驶离刚刚的区域一段距离之后,船工们就开始忙碌起来,检查船只是否受损,甚至有人脱去衣服下水查看船底。 船内部看不出什么,也没有渗水,随后下水的人被拉了上来,易书元也随着船工走了过来。 “快,毯子,姜汤!” 下水者哆嗦着披上毯子接过姜汤,喝了一口稳了一下之后才说道。 “下,下面被撞了一个印子,但,但似乎没什么事,只是起了一些毛边.” “是磕到什么石头了吗?”“运河底下怎么可能会有石头呢?” “沉船?” “那刚刚的怪浪是怎么回事?” “兴许是河神发怒呢” 船上的人很快变得讳莫如深,代表船东的老者更是朝着河里频频作拜,还塞了一些酒和米下去。 易书元听着船工们的议论,看着船东一方的动作,望着早已经过去的后方河面若有所思。 所幸接下来的半天航行再没有出现什么怪事,船上的人也就逐渐安定下来。 晚间,船只停泊在了运河河道边。 甲板上已经有船工取出了渔网,几个船工跑到了船头一个位置,有人指着岸边一个小小的水湾道。 “这个小水湾肯定有鱼,就在这撒网!” “好嘞,看我的——” 一名船工摆弄好渔网,然后朝着那边的水湾用力一抛,网子在空中张开之后落入水中,等了一会之后,再往回拉。 “哦哟!动静不小!”“快帮忙!” “一起拉一起拉!” 几个船工都兴奋了起来,周围人也凑过来看。 “嘿嘿,要买鱼的可准备好钱啊,这大运河的鱼可是鲜呢!” 有船工吆喝起来,随着渔网被收上来,易书元发现了其中似乎有一抹不同的颜色。 “哈哈哈!鱼不少!” 收回的渔网摊开在甲板上,里面有水草杂物,也有好几条大鱼和一堆小杂鱼,甚至还有一些虾蟹。 “咦!有条金色的!”“唉还真有!” 有船工扒开水草,发现下面盖着一条金红色的鱼,是条两三斤重的鲤鱼。 “起开起开,给我!” 那个赌鬼船工显然在船工队伍中是属于比较凶狠蛮横的,也比较有话语权,他过去一把将金鲤鱼抓了起来,用手指勾着鱼鳃处。 “唉,这种鱼啊,可是少见,若是能吃了它,保管人时来运转啊,做生意的能盆满钵满,尤其是上京赶考的,定是能高中啊——” 船工吆喝起来,很多人都聚集到了这边,而他的视线主要看向几个衣着不错的人,以及易书元和杨本才。 “这个啊,叫做锦鲤,寓意前程似锦啊,非常少见的,有没有人要买啊?” 易书元皱眉看着这条金红色的鲤鱼,这似乎只是一条普通的红鲤,身上并无什么妖气,即便他的眼睛和嗅觉也辨不出什么异常。 但是这条鱼在船工手中看似艰难开合着嘴巴,却并没有任何挣扎甩动。 “吃了这个能金榜题名?” 杨本才在人群中好奇地问了一句,船工立刻来劲了。 “那是自然,那年有人也得了这么一条,似乎就中了榜眼呢!” “多少钱?” 船工打量着杨本才,又看了看一边的易书元,气度上怎么也应该那位更有钱。 “呃二两银子!” “一条鱼这么贵!”“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二两银子也敢要?” 那边的杨本才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易书元便开口了。 “二两就二两。” 船工心头一喜,脸色变了变摆起了手。 “不不不,刚刚说错了,三两银子,这鱼可不是想抓到就能抓到的!” “嘿,如果我三两要了,你再涨价到四两五两,岂不是没完没了?” 易书元冷笑一声,似乎是打算走了,船工赶紧上前几步。 “别走别走啊,三两,就三两,绝不涨价了!” “三两我要了,我先要的!” 杨本才赶紧掏出了钱袋,船工也不做犹豫,向着易书元笑了笑又转头看向杨本才。 “好嘞,那就卖给这位公子!要不要帮您刮鳞去脏啊,给个二十文钱就行了!” 船上卖鱼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甚至小秤都准备好了。 杨本才一边付钱一边接过已经用草绳穿了鱼鳃的鲤鱼,摆摆手道。 “用不着用不着!” “借炉灶可也要柴碳费的!” 杨本才也不说话了,提着鱼就往船舱方向走。 “这边还有一些大鱼,便宜不少,二十文钱一斤啊,谁要?” 船工们又吆喝了起来,而易书元则已经快步追随杨本才而去了。 “杨兄,伱不会真信什么吃锦鲤能前程似锦吧?” 杨本才提着鲤鱼走向自己的书箱,对着易书元回答着。 “易兄你又不赶考,和我争什么呀?这种事啊,就机会那就宁可信其有,万一就差了这么点运气呢?” “杨兄,你有没有想过,就算真的前程似锦,也应该是放生才对啊?” “放生?三两银子呢!” 杨本才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铺盖那边,从书箱中取出了一把刀,看样子是打算自己动手剖腹去鳞了。 当易书元看到他又从书箱中掏出一个小锅的时候,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看着杨本才提着鱼带着工具走向船尾,易书元跟着的同时也不由咧了咧嘴追问。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杨兄,你这家伙事未免也太齐全了吧” 杨本才瞥了瞥跟着的易书元。 “都庸俗之言,我上京赶考的盘缠都要用在刀刃上,还能处处住店处处吃宴?遇上机会了自然要下厨,有些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风餐露宿过来的,能没点下厨的本事?” 我靠,还挺有道理! 之前看不出来啊,这不是个完全迂腐的书生,但对于能增加科举成功率的事情却这么迷信。 易书元也不说话了,他倒要看看杨本才一个普通人,怎么才能剖得了这条鱼。 (本章完) 第131章 虚影摄阳 船尾狭小的厨区甲板上,杨本才将手中的鱼平放在地上。 这条锦鲤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要被人杀了,原本除了嘴巴偶尔开合的它也蹦跶了两下,结果被杨本才一下按住,用菜刀的刀身往鱼的脑门上重重的“啪啪~”拍了两下。 这下鱼彻底没了动静,似乎是被拍晕了。 随后杨本才拿刀刃往鱼腹部那么一抹,结果没抹开,再一抹,还是没割开。 “唉?这刀钝了?” 杨本才拿起菜刀看了看,用手指摸了摸刀刃,视线开始四下搜寻,在那边角落发现了磨刀石。 杨本才立刻去拿了石头,磨完刀之后又回到了刚刚的位置。 “杨兄,我看还是算了吧,这鱼我瞧着有些怪异,哪怕刀钝了一些,也不至于剖不开的。” 杨本才眼看这鱼还是没什么动静,应该也被刀拍死了。 “杀不杀的现在也已经迟了。” 说着,杨本才再次按着鱼身去剖鱼腹,但是这次鱼突然抖了一下。 “嘶哎呀” 杨本才放下刀捂住了手,拇指下方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不断流出,一滴滴落到了甲板上,也落到了锦鲤身上。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这条锦鲤这会开始在甲板上跳动,易书元看得分明,那滴落到鱼身上的血也在这过程中被鲤鱼接入口中。 “哎哎,杨兄,你的鱼” 易书元在边上提醒一句,杨本才一看,这鱼蹦跶蹦跶着居然快要到木栏边了,他下意识想要去按住,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噗通~”一声,鱼已经跳回了水里。 杨本才捂着手,看看地上被涂开的血迹,再看看旁边的易书元。 “别看我,在下怕杀鱼,刚刚可不敢接近。” “三两啊” 杨本才欲哭无泪,再看看手就更是悲伤,三两银子扔水里了,自己手上还开了个口子。 边上有一个年长的船工过来,他也要准备晚饭,像是也看到了鱼逃走,便摇着头说道。 “像这种鱼啊,以前我跑船抓住了都是放生的,逃了也好。” 听到这话,杨本才忍着痛看向了老者。 “老伯,不是说吃锦鲤前程似锦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来的吃了得好运,没见几个发达的!” 老船工这么说一句,也将手中的提着的大胖头鱼摆到了甲板上,用菜刀一下拍晕,顺手就剖鱼去脏,这动作比杨本才利索多了。 “你们这两个后生公子,真要吃鱼一会就来我这吃吧。” “多少钱?” 杨本才这么问了一句,感觉这船上干点啥都得要钱。 不过老船工笑了笑,看向了易书元。 “就冲这后生本想买这鱼放生,这顿算我请你们的。” “哎哎,那说定了啊!不过他肯定也不是放生,只不过被我先买了才这么说的。” “那多谢老伯了。” 易书元也笑着拱了拱手,他也不反驳杨本才,而是侧头看向船尾的水面,那条鱼似乎还在附近。 —— 天色渐黑,大船上也都开火吃饭,做饭虽然都在一个地方,但不论是菜肴还是吃饭的人都分成了好几波。 除了一些个人自备口粮的乘客在前端底下的货仓内自己解决,另外还有三波吃热乎饭的。 代表船东的三人在休息舱内自己吃,船工这边分成两波,有十几个人围着吃的,菜肴多一些,其中也包含了一些买餐食的乘客。 而易书元和杨本才蹭饭的老船工这边,则加上他们也一共才七人。 内仓被人多的一方占了,易书元等人就在船尾厨房边上吃,虽然三面透风,但至少头上有顶棚,不用担心下雨。 而且菜就放锅里,下面炉内还有木炭,一锅咸菜炖胖头,菜肴一直热气腾腾的,看着就暖人。 “嗬,嘶呼.好吃,嗬” 杨本才的手已经包好了,这会不见半点不方便,夹着热乎乎的鱼肉就往嘴里送,被烫得哈气但还是直呼好吃。 易书元吹吹鱼肉送入口中,同样觉得鲜美非常,尤其是这环境这气氛,更是让滋味凸显三分。 “嘿嘿,还不错吧?孟叔跑很多年船了,手艺可不是盖的。” “老伯好手艺!”“没错,真好吃!” 易书元和杨本才先后夸奖,使得做菜的老船工笑容满面,其他四个船工也嘿嘿笑着,各自夹菜扒饭。 “这种冷天,就得吃个热乎饭才舒服!” “可惜没有酒” 老船工这么叹了一声。 听到这话的易书元想了下,便洒脱笑道。 “谁说没有,我那就有,稍等一下,我去取来!” “真有?” “那是自然!对了,给我留点鱼,可别吃光了!” “易兄快去,这么大条鱼哪能说没就没!” 易书元点头笑了笑,起身把碗筷放在自己的凳子上,然后快步沿着船边朝着前方走去。 只不过到了前头,易书元并没有下货仓内,而是伸手一招,桅杆顶端此刻已经在收拢星光月华的宝葫芦就飞了下来,被他抓在手中。 易书元袖中滑出折扇并展开,从葫芦内倾倒出一些酒水,直接就浇往折扇的扇面,这酒落入扇面既不打湿纸面也不从边上漏出来,就好像直接灌入了扇子中。 倒了一些之后,易书元再次将葫芦一抛,重新飞回了桅杆顶端,手中的折扇微微一抛再伸出手去,等折扇落下来的时候,落到他手心已经成了一个柱形的白瓷酒瓶。 船尾处吃饭的人等了没多久,就见到易书元快步走了回来,手中还提着一个小酒瓶。 “酒来了~~” 易书元声调提起,也将闷头干饭的众人吸引过来。 “就等伱了,酒碗都准备好了!” “来来,快坐!” 旁边的船工殷勤地帮易书元把凳子上的碗筷拿起来,请他入座。 易书元坐下之后扬了扬酒壶。 “酒碗准备好,酒不多,也就每人一杯的量,但酒很烈!” “有的喝就不错了!”“对对对,不嫌弃!” 众人都拿出了容器,用的是茶杯暂代酒杯。 易书元拔开瓶塞,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就飘了出来。 “好香的酒,光是闻一闻都要醉了!”“闻得我流口水啊!” “来,老伯,你先来!”“唉好!” 易书元站起来为老船工倒酒,大半杯之后就停下,然后再陆续为其他人倒酒,到自己这的时候也正好剩下半杯。 “请!”“请!”“来喝!”. 众人笑嘻嘻地碰了碰杯子,然后小心地抿了一口,只觉得酒水含到口中辛辣无比,咽下去如同一团火,但却带着一股甘甜回味,身子也一下子更暖了。 一小口酒下肚,喝酒的人额头都渗出一层细汗。 “好酒啊!”“这酒太好了!”“是啊!” “易公子,这酒不便宜吧?” 易书元也将抿了一口的酒杯放下来,笑着说道。 “便宜不便宜的,也就是一杯酒,菜不论价,酒也不论。” “哈哈哈哈,好好好,今日老汉我一番无心之举,反倒占了便宜了,多谢公子!” 老船工是识货的,这酒后劲十足热力翻涌,怕是什么名贵的药酒了! “易兄,这是什么酒啊?” 杨本才也这么问着,这种酒不可能没名气的。 “这个嘛,叫日月乾坤酒,不过是个人所酿,酿酒人说,这酒集日月星光和天地元气于一炉,再辅以名贵药材共酿,不容易喝到的!” “易兄你这就鬼扯了.” “唉,杨兄,是那酿酒人鬼扯!” “哈哈哈,反正我们今天都沾了孟叔的光!”“对对,哈哈哈!” “来来来,吃菜喝酒!” 不算猛烈的炉火将众人的脸照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炭火还是酒力。 炉上大锅内的菜肴热气腾腾,围着的人盛饭吃菜,那一小杯酒水虽然不多,但极为耐喝,七人吃得极为开怀。 这时候内仓里有人从前门出去,到了甲板站上了围栏,对着河面撒尿。 船尾那边欢声笑语的似乎也吃得十分热闹。 忽然间,尿尿的人身子猛得一抖,赶紧从栏杆上下来,望向河面,竟然隐约能看到河中央有一个模糊的白影在飘着。 “哎呀!” 尿尿的人吓得低呼一声赶紧冲回了舱内。 在后面吃饭的人易书元此刻也停下了筷子,耳边隐约能听到一种沙哑的声音。 “招来.招.来.在何方.速现身.” 此刻在大船边上,那个之前船工打鱼的小水湾里,那条金红色的鲤鱼似乎受到了惊吓,小心游到了大船边上,贴着船底躲藏。 而在运河河面上,周围一些船只中都有一缕缕白色气息如同肉眼不可见的白色烟雾一样,向着河中心飘去。 大船的船尾,喝了酒的几人身上一阵阵燥热,在易书元眼中他们的人火气一阵升腾,此外并没有其他影响。 但船上其他地方却也有一缕缕白色气息飘走。 在吸阳气! “你们吃,我去解个手!” 易书元突然开口要去解手。 “速去速去,晚点就没菜了!” “一定!” 易书元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匆匆走向船的前头。 等周围没人了,易书元才定睛瞧向河心,水面的薄雾中又一个披头散发白影在移动,这白影有形有手,但没有脚也没有脸。 “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先生,怪邪乎的” 灰勉的声音从易书元衣服内传来。 “哼!” 易书元冷哼一声,左手已经抓住了从袖内滑出的抚尺,随后扬起抚尺轻轻在船栏上一拍。 “轰隆——” 一声巨响如晴空响雷,在天边回荡,这雷声破邪,水面上的虚影都霎时崩灭了。 易书元皱眉盯着河面,果然是虚形幻影,那么谁吸走了阳气? 在水下么? 这时候,内仓的前门被人从内部打开了,那个赌鬼带着几人骂骂咧咧地从里面出来,见到易书元站在这里也没理会,而是走到栏杆边望着河面。 “哪有什么鬼?”“在哪呢?” “唉?刚刚明明有的啊” “你他娘的傻了吧?大晚上的疑神疑鬼,把雾看成鬼了?” “这位公子,你可见了鬼?” 易书元扫了一眼那人,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几人便又骂骂咧咧回去了。 这时候,易书元却走到了另一侧船舷,看向下方的水中。 “它是在找你吧?” 船边水面处,一条红影渐渐浮现,向着水面吐着泡泡,眼睛完全不像是鱼的,看向上方船边探头的长发男子,眼神中充满了惊骇。 这人,不是凡人? (本章完) 第132章 画中化景 在水中锦鲤看向易书元的时候,远处的运河中似乎又有什么动静。 水面明显起了一阵波纹,易书元皱眉看去,知道水下有东西,随后他再回头看向船侧,那条锦鲤已经不见了。 “这是什么妖怪,开阳大运河没有河神么?” “先生,你是不是把所有神都想太好了,我都当过神呢” 灰勉细声细语的和易书元说着,后者低头看了看已经缩到衣服里的小貂,一时间没法说什么。 实际上天下水泽之神的体系非常复杂,有一小部分天庭挂职的,有很大部分龙族管辖的,还有不少两边都挨着的,也有极少数两边都不沾的。 “先生.” “嘘!” 易书元示意灰勉尽声,后者果断闭嘴并收敛了气息。 河面上的水波如同一个箭头,排开两边冲来一阵阵不太明显的波涛,打到船体上发出水声。 “哗啦啦啦.” 像易书元所在的船比较大,基本上纹丝不动,而稍远处有那么几艘停靠的小船,则会在这种波浪下晃动。 “出来.我知道你在这你跑不了” 水波又一次袭来,这次动静稍大一些,甚至泛出一些妖气上来,在易书元的嗅觉中透着一股浓重的鱼腥味。 又过去一小会,河面才开始平静下来。 船尾那边,有人放下碗筷走到船边向着这边喊了一声。 “易先生——您没事吧——” 看来那边的人担心易书元栽水里去了,易书元只好向着后方回应声。 “没事,我马上回去——” 围在锅前的几人笑笑道。 “没事就好,兴许是大号,莫要打搅他了,来来来,喝一个!” “喝!” 易书元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靠着小水湾的一侧水面。 “伱的妖气虽然没有泄露,但它知道你在这,如果你只是要躲,就躲远一点,省得波及到这一船的凡人。” 水中再次出现红影,那条锦鲤冒出头来。 “不是我要躲在你们的船边上,是你们自己靠过来的,还想抓了我炖肉呢!” 水中的锦鲤张口传来一阵话音,果然至少是炼化了横骨的,但和灰勉小孩子声调不同,水里的是一个女声。 “先生,是这么个理.” 灰勉在易书元胸口吱了一声。 “你会避不开渔网?” 易书元这么问了一句,水中的锦鲤沉默了一会,才再次张口说话。 “我见这船气息清澈,觉得船上定有好人,就想着混上船,一般见到我这种鱼都该是养起来的,谁知道这里风俗这么怪,竟然要吃我.” 听到这无奈的语气,易书元憋了下笑,脸上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来,而水中的锦鲤又再次开口了。 “现在我明白了,不是有好人,是有您在!” “混账,你的意思是先生不是好人咯?小心我要你好看!” 灰勉探出头对着水中亮了亮爪子,它对付鱼和蛇可是有一手的,底下那条鱼那个体格的,轻而易举就能抓住拿捏。 “您是仙长,自然不以凡人而论!” 锦鲤这么说着,尾巴在水中一拍,带着一阵水花飞向了甲板。 在易书元诧异的眼神之中,这条锦鲤竟然在他面前化为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只是这女子浑身湿哒哒的,衣服也都贴在身上。 化形妖怪? 灰勉吓得一下子缩回了易书元的怀中,而易书元自己也是瞳孔微微散大,一把折扇已经滑到了手中。 也有些不太对啊. 女子身上滴落着水,一手捂着胸前跪在地上向易书元恳求。 “仙长,您救救我,如果我被那鲶鱼精抓回去就完了,您看在刚才书生要杀我,我都不曾对他如何的份上,请仙长救救我,只需要把我带出开阳河段就行了!” “你都能化成人形,有手有脚为什么不从岸上走?” 易书元这么问了,女子开口袒露实情。 “仙长,我并非真正的化形妖物,不过是先天便利,如今身受重伤,更被施了法,凭自身之力无法摆脱这一片开阳河水,否则只要脱了水就会变回去,成为一条在干涸陆地上任人宰割的鱼!求仙长大发慈悲!” “先生带我从水道离开,到当今大庸皇城脚下,在皇港气息之下,我便有办法摆脱困境,这过程中不可离开水面太远,否则会被发现!” “先生,不能信她,连她妖气都闻不到,怎么知道她是好是坏?万一水神抓坏蛋呢?” “我有母亲给的宝物护体,所以仙长闻不到我的妖气,但小女子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仙长今日若助我,他日小女子一定会尽己所能报答仙长大恩大德!” 女子还在苦苦请求,易书元忽然向前一扇。 刹那间,女子身体和衣物上的水直接化作一蓬水雾被扇飞,然后几乎是同一时刻,女子变回了一条锦鲤,“嘭”的一下摔在了甲板上。 “啪嗒,啪嗒啪嗒” 锦鲤在甲板上颠簸着。 “仙长,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锦鲤显然是被吓到了,声音惊慌失措的。 “嘘!至少这个你确实没骗人。” 易书元说着,把扇子往水中一指,顿时有一道大腿粗的水柱无声无息飞来上,直接落入了扇面上。 折扇的扇面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吸入了大量的水。 随后易书元将扇子整个展开,上面的画多了一个水池,他就这么蹲下来到了锦鲤面前。 “跳到这池子里来,莫要抗拒,否则就会跌出来,我容你先到扇子中去暂避,等我问你的时候再讲其他,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或许我就是那种喜欢收妖的人呢。” “对,你可要想清楚了!” 灰勉爬到了易书元的肩头,跟着这么说了一句,刚刚虚惊一场,原来不是化形妖怪,是个样子货! “我愿意相信仙长!” 易书元这其实也在实验,他故意不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池子能不能进,就是为了让这锦鲤以为这池子就是可以进的,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心理,就更容易进入变化之中。 鲤鱼在甲板用力拍打了一下尾巴,随后跃起半尺高,跃向了易书元的折扇。 在接近折扇的时候,锦鲤好似感觉到眼前的扇子变大了很多,更是满眼都是雾气。 就像是忽然到了云层,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了,但记着仙长的话,不要抗拒,也明白自己可能会跳到一个水池之中。 有了这种思想,即便在不断下坠,鲤鱼也并不惊慌。 这过程也就是一息多,穿越了雾气鲤鱼就看到了下方有山水,还有一个湖泊。 “噗通~”一声,锦鲤入了湖中,她再抬头看去,只有一片雾蒙蒙的天,而周围虽然有山有水,但同样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也只有身处的湖泊最清晰。 很稀奇,很陌生,但也有安全感。 竟然真的有这种仙法?这是扇中洞天么? 锦鲤好奇地游动一圈之后,就放松了下来,化为了刚刚那个红衣女子,靠着湖泊岸边的水面躺下了休息了,她已经很累很累了。 大船的甲板上,灰勉和易书元一块好奇地看着扇面,看到了一条锦鲤跳入其中,变成了一片融入扇面画作的画中鱼。 然后过去没一会,那条在湖中的鱼成了一个躺在湖边的红衣女子,长发甩在湖水中散开一片。 “好厉害啊,先生,您什么时候练成这么厉害的仙法的?” 易书元也露出微笑。 “上次带仲斌入道的时候想到的,那会就觉得画中有乾坤之妙,这不过用我的变化之法借形施法一试.” 说着易书元不由想着山河仙炉图中的画面。 “其实山河仙炉图若是能炼化出来,肯定是更具妙用,可惜我道行还差不少!” 易书元想到了上辈子神话传说中一件以山河为名的宝物,也是一张图,这念头升起的时候,他就觉得如果结合自己的乾坤变,说不定真有可能梦想照进现实。 “走,先不说其他了,饭还没吃完。” 易书元说着收起折扇,大步向着船尾走去。 见到易书元终于回来了,船尾自然又是一阵热情。 菜虽少但量足饭也管够,酒虽少却酒劲十足,一人半杯多已经喝够了。 易书元搀扶着杨本才回到甲板下舱室的时候,里面的其他乘客应该已经休息了。 杨本才不胜酒力,是唯一一个喝醉的,被易书元放到了他的铺位上,并给他盖好了被子。 随后易书元再回到自己的位置,在这他什么都没铺,就盘坐在几个货箱后面。 此刻展开折扇,那个锦鲤所化的女子已经到了湖中央,因为湖不大的缘故,她飘开的衣衫和头发都占去了小半的面积。 可能是觉得安全了,女子在湖泊里一直在游来游去,而且她发现这湖泊虽然很小,但周围的灵气却十分充足,并且这里的灵气有一种特殊的活跃感。 而在开阳运河之中,因为开阳水神的影响,女子无法从河中汲取太多元气,小池子里的灵气对她来说真的是如饮甘露了。 这时候,一个平静宏大但不是很响亮的声音从天外传来。 “说说你的来历,若是不讲清楚,马上把你倒回运河中。” 这是那位仙长的声音! 女子四下看看再看看天空,虽然看不见易书元在哪,但她明白对方应该是能看到自己的。 “仙长,我原本家住天元池,母亲是化形妖修,父亲是一个凡人.” 随着女子的叙述,易书元也明白了,事情始末,原来那天河面上浪这么大,是正是这条锦鲤在水下和别的妖怪斗,只不过她本就受了伤,这一下更是伤上加伤。 “我不过是借道经过开阳水域,也怪我阅历浅不懂藏拙,那鲶鱼精却看上了我娘给我的宝物,想要强取,更扬言说要纳我为妾,我怎肯依他!” 女子咬牙切齿,手中更是握紧了拳头。 “但他是开阳水神干儿子,在这里我怎么也摆脱不得.只要仙长助我逃离开阳水域,我就有办法自行逃走,等我逃出去告诉我娘,下次再见了,我一定宰了他!” “那白日里和你在水下斗的妖怪就是鲶鱼精?” 灰勉在一边问着。 听到这声音,女子就知道是那只小貂,她愿意相信易书元也是因为这只貂。 “哼,就凭他还没能耐把本姑娘怎么样,白日里打伤我的是开阳水神手下的大夜叉,它原本是众多开阳河中的淹死鬼纠缠所化,后来被开阳水神收了,修行之后化为夜叉,诡异难缠得很.” 易书元立刻想到了那吸取了一些船上人阳气的河面虚影,看来是那夜叉的手段之一了。 (本章完) 第133章 雨中河变 那开阳水神竟然纵容手下吸取凡人阳气?还是说这点程度其实不算什么? 且不论其他,光是这一点,易书元对开阳水神就带了一点不太好的感官。 女子详细描述了好一会,易书元和灰勉才明白现在她的困境。 既不能离开开阳水域,也无法从开阳水域中汲取多少元气,锦鲤女子等于在不断消耗中被瓮中捉鳖了。 虽然女子并不是真正的化形妖怪,但自身肯定是有一定实力的。 能做到现在这样,至少说明开阳水神这山水之神的能耐已经修到一定境界了,易书元知道这水神同水脉勾连绝对不浅。 看来锦鲤女子说的方法确实算是最合适的了。 “我会顺着水路带着你到承天府港口,给我一点能代表你气息的东西,我用来迷惑一下对方。” 听到易书元这么说,女子心头大喜,随后在自己浑身上下看了起来,代表气息的东西? 最后女子犹豫之后从头上取了一缕秀发,刚想着怎么交给易书元的时候,这头发就自己飞了起来,在雾气中消失了。 那一缕头发也到了扇子之上,被易书元抓在手中。 “你叫什么?” 女子在水中起身,对着天空行了一礼。 “我姓陆名雨薇,多谢仙长出手相助,还未请教仙长尊姓大名?” 陆雨薇,好名字! “我姓易,嗯,伱且先休息吧。” 易书元就说了一个姓氏,说着已经合上折扇。 与其说他要代表女子气息之物来迷惑对方,不如说他是想要通过通感之能来最终确认对方的话。 当易书元在手心捏着长发闭目入静的时候,手中的气息也好似变得浓郁起来,触感气味以及其中蕴含的一丝丝遥远的情感。 恍惚间,易书元好似能感受到新生时期的元气纠缠,有妖气也有人火气,最终孕育显化. 良久之后,易书元睁开了眼睛,果然是凡人与妖修结合所诞之女,也没有感受到什么明显的戾气。 这么想着,易书元将手中的长发延展开来,并且几根为一束,分成几束,在手中鼓捣着什么。 灰勉看得好奇,却不知道先生在干什么,好一会才明白先生是在编东西。 这头发很长,比易书元的还要长得多,所以他并不担心不够,而且易书元手很巧,没多少工夫,手中就多了一条用女子头发编出来的小鱼。 正是中国结的结艺手法。 看到这灰勉大概也明白易书元要干什么了,看来先生是真的要帮那条鱼了。 “编的真好看!能不能编一个我呀?” 听到灰勉的话,易书元摇了摇头。 “鱼容易,貂的话太复杂,先生可真没那么大本事编.” “唉” 或许是因为免不了受到上辈子各种作品的影响,易书元对于人与妖的爱恋是存在很大好感的。 这双方之间结合必然存在着极大阻力,这也不是妖怪汲取精元那种邪事,是真正诞下了骨血的。 陆雨薇的存在就是他们恋情的最好证明了。 而且易书元也想到了另一点,正常而言,即便常人与妖修相恋,是很难共同诞下子女的。 虽然妖怪化形之后算是得了人身,但这是修行基础上的,自身的本源存在感太强,妖性使得其无法与人性结合,往往努力一生也生不下孩子。 妖怪想要与人有子,那这妖怪理论上需要达到“修炼成人”的地步。 不是靠着单纯的情欲与爱惜,而是能悲之大切,感之大情,能通情彼此,能真情落泪。 这不是那种完全从妖变成人,在易书元理解中,正要类比的话,虽然有很大不同,但一定程度上可以算作以妖修的方式,近仙修达“真人”的类似标志。 只不过妖怪的这种“修炼成人”并不是必经阶段,也只有在一些“离经叛道”之辈身上才会出现。 陆雨薇的母亲,道行是绝对不简单的! 但最关键的是,易书元对陆雨薇的身世十分感兴趣,或者说对她爹妈的故事十分感兴趣,若非现在确实不是时候,他都要追问其中细节了。 心中思绪断断续续间,易书元再次展开折扇,不过这次是另一面。 将这条用陆雨薇头发编成的小黑鱼放到折扇扇面上,伸手轻轻拂过,法力运转之间,这条小黑鱼就已经成了扇子上的画。 有了之前陆雨薇跃入扇中的心得体会,易书元自己施展起来,对死物就显得轻松惬意。 随后易书元又从袖中取了笔,点了一些朱砂水,对着扇子画上的小黑鱼涂涂画画。 黑色逐渐被涂成红色,形态勾勒完整之后,那种结艺的绳索感也越来越淡,只是颜色有些太红了。 但易书元将手伸到扇子另一面,顿时又一缕清水落下,正是之前吸取的开阳河水。 易书元将这一点点水撒到了刚画好的鱼上,顿时水融入扇中,就像是浇到了水墨之上,将画作冲得有些朦胧,颜色也冲得雾化开来。 在这一片朦胧之中,一条锦鲤在游动,就连色彩也变得微微淡化,恰似之前的那一条锦鲤。 灰勉在边上看得一愣一愣的,随后赶忙说道。 “哎呀,这刚刚就该让那条鱼看到的,这样就能让她知道您的厉害了!” 先生的厉害不能让那条鱼知道,这实在是让灰勉这个“先生吹”有些难受。 易书元没有答话,虽然这一法确实巧手妙思,但他不可能为了让对方看到,就把她从扇子中弄出来,那是没事找事。 易书元再次走出仓去,上到了甲板上。 这会夜已经有些深了,甲板上静悄悄的。 易书元来到河边,扇子冲着那个小水湾一甩,一条鱼就落入了水中,在这个岸边小水湾处藏了起来,和之前的陆雨薇难辨真假。 “运气好的话,这幻术能撑到我们到达承天府。” “它只会躲在这么?” 灰勉这么问了一句,至少在它眼中,这条鱼根本分不出真假。 易书元则微微一笑。 “自然不会,存了那锦鲤的三分惊情在头发上,这鱼也是会跑的,会小心翼翼地躲!” 这鱼为什么像? 因为不仅仅是形似,而更有情似! 这便是易书元的能耐了! —— 第二天天明,船上的乘客们大多赖着不太想起床,杨本才则因为醉酒依然睡得很死。 易书元独自走上甲板,站到了船头位置。 船工们都已经早起,但也有些无精打采的。 一个个船工打着哈欠,用冰冷的开阳河水洗把脸刺激一下,才都精神起来。 与其他船工相对的是,连同孟老汉在内的五个船工打从起床的时候起就精神奕奕,一个个只觉得昨晚睡得那叫一个美。 “易先生早啊!”“易先生早!” 孟老汉和几个船工看到易书元,都先后打着招呼。 “您那药酒啊,真是厉害啊,我老寒腿,大冷天的难受的紧,今早起来别提有多舒坦了!” “我的肩膀也不酸了!” 易书元笑笑回答。 “休息好了自然就会好的。” 几个船工也不玩笑了,因为船东的人已经出来了,便立刻吆喝起来。 “把锚拉起来——” “升帆了升帆了——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昨晚是偷婆娘去了吗?” “真有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 船工们大笑一阵之后都利索了起来,收锚的收锚,扬帆的扬帆。 很快,大船就已经缓缓驶离了原本近岸的停靠处,顺着开阳大运河前进。 易书元望着那一片昨日下网的小水湾越来越远,心中已经在思量着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是这时候,易书元抬头望着天空,今天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见不到一丝阳光。 在起航后不久,船上一些个船工已经带上了斗笠披上了蓑衣,显然觉得快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哗啦啦”的雨水就落了下来。 在货仓下面是没法观雨的,易书元便躲到了上面的舱室下,雨不小,货仓里面的一时间也没法出来。 易书元看着行船前方的河面,大雨将整个河道都笼罩起来,雨珠落到水面上溅起连绵不绝的水花,运河河面上显得有些朦胧。 就和雨中开车一样,雨中行船也需要极为小心,船头处一直有披着蓑衣的船工小心看着。 易书元的视线忽然看向一侧,或许是因为大雨的关系,水中的一些个东西在这种时候变得活跃起来。 在常人视线之外,易书元看到了有阴影在水中冒头,就在河面上动着,看似漫无目的,却往往会随着一些船只一阵路。 这是开阳运河中的水鬼,时运低火力弱的人落水,就有可能被他们拖住。 这时候,河中两个水鬼的气息在惊慌中逃散开。 易书元微微眯眼看向不远处的河道中央,一条比脚下的船小一号的虚影从距离水面并不远的地方游过。 易书元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让自己的目光不要显得太刻意。 显然对方大概能确定陆雨薇就在这一片水域,所以一直在来回找。 正在思量之刻,“嘭”的一声从后方传来,易书元猛然回头,发现后方数十丈开外,一艘二十多丈大船像是撞到了什么,整个船身都倾斜了一下,方向也歪了一些。 “小心——” “前面有船,前面有船——” “要撞了,要撞了——”“转舵,转舵——” 在那条大船的前方左侧,还有一条七八丈长的小船,大船和小船的人都在惊慌大喊。 显然两艘船上的人都没想到本该错开着安全距离的两条船会发生这种危险。 舵手使出了吃奶的劲,但大船的惯性不是立刻就能抵消的。 两艘船的长度差了几乎两倍,而整体上带来的大小区别更是如同卡车对面包车。 “啊——”“呜哇,哇.” 那边的小船上还有孩童的啼哭声,被这种大船碾着撞上了,小船几乎必定支离破碎。 易书元本想不暴露自己,但这种情况他实在忍不了了,几乎立刻侧身到达船舷边,对着远处挥扇一扫。 在两船几乎就要撞上的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浪涛翻腾起来,将小船推开了一段距离。 虽然小船上的人一阵颠倒,大多站立不稳摔了个七荤八素,但船体也离开了危险范围。 大船呼啸着从小船边上擦过,上头船工的惊呼声都在耳畔边过去的。 “呼” 易书元轻轻呼出一口气,视线看向后方水域,水中的东西是故意的! 对方绝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么做这种事要么是为了引出陆雨薇,要么就是为了好玩,要么就是想要趁人落水吃人. (本章完) 第134章 天阳如剑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水中的玩意不是啥好东西。 此时此刻,在水下的可不止一条大鱼那么简单,甚至还有不少略显扭曲的水鬼。 这些水鬼不同于刚刚徘徊在江中的那几个鬼物,而是有着明显目的性地环绕在中间那条大鱼的周围,显然是一伙的。 当看到一道巨浪将小船推开的那一刻,水中的阴影顿时关注到了易书元所在的船。 几道鬼影则立刻游向了大船,在船底和周围一阵游曳,搅得大雨中的水面波纹不断。 一条鱼须从不远处的河面上甩出水面,就像是一根黑色鱼竿在水面上扬起又落下,好似一个监视的上位者。 但很快,鬼影和大鱼都发现没有那条锦鲤身影。 也是这时候,水中的妖物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注意力放到了那条船的上面,一个手持折扇的男子正站在雨中看着水面。 易书元手中折扇展开在身侧,眯眼看着水中那个最大的阴影。 一股模糊的气息,在常人不可见的视线中,以易书元所在的大船为中心发散开来。 不过别说是常人了,哪怕此刻易书元没有刻意收敛,但水中的妖物和鬼物同样看不清易书元身边的气息,只是有种本能层面的压迫感使得它们下意识退开这条船周围。 桅杆之上的葫芦中喷出一股模糊的气息,这气息扭转中升上天空,犹如无形的云鞭打在云层。 “轰隆.” 这响动似雷鸣却非雷鸣,天空的云气都在这一刻消散不少,雨势在此刻也变小了不少。 雨还没有停下,已经有一缕阳光从云层的破口中落下,挥洒到了开阳运河的河面上。 河中央泛起一层随着水浪浮动的金色光芒。 “孽障.” 易书元嘴唇微启,有一阵低沉轻微的声音自他口中响起,常人听不清,但在水中的妖物那却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小雨之中,那原本阳光落下来的水面光斑,居然好似在波浪之中流动了一下,更有一股锐利的锋芒刺激到水中。 这种感觉,好似有人用尖锐的顶端轻轻拂过体表,还未曾伤害到自己,却已经让人升起一种惧意。 水中的一条大鲶鱼隔着晃动的水幕看向船边的那个人,随后感觉到在波动之中有刺眼的光芒晃眼而过。 “呜”“呜啊.” 光芒所过之处,身边的几个满身黑气的水鬼直接消融瓦解,阴气戾气深一些的也只是能发出一声惨叫,就像是烈日消融了冰雪一样。 水下一阵气泡翻腾,都是鬼物死去的动静,鲶鱼精心头一阵恐惧,它虽然庞大,但在水中极为灵活。 猛烈一甩尾巴,鲶鱼精就游窜出去老远一段距离,更是直接御水而行,刹那间已经穿透数百丈向着后方急速游着逃走。 天空雨停,云层消散的越来越多,河面上的日光范围在不断延伸,水下妖物心中那种锋芒中的危机感也在不断延伸。 这一刻,水面上的阳光在扩散,而水中的妖物则好似在疯一般逃避着光照,身后偶闻鬼物消散前的哀嚎. 阳光在追我! 不,阳光中有一股杀机在追我! 这一刻,鲶鱼精好似回忆起遥远的记忆,那是人拿刀俎它不过是一条鲶鱼的时代。 但御水再快,却快不过云层消散的速度。 “何方神圣,此乃开阳水神之域.” 水下一阵呼啸带着强烈的阴郁鬼气迅速接近,那种声音回荡在水域之中,于常人耳中就像是怪异的风啸声。 这一刻,阳光照射到了这里。 嗡. 水底一阵猛烈的震动,无数气泡翻腾着升起。 整片被阳光照射到的水域好似化为了滚油,而黑气和鲶鱼精的妖躯在这里,则好似刚刚入了滚油的一蓬凉水。 大量黑气直接在这穿透水面的阳光下扭曲割裂再消失 但这一刻,那一团纠缠扭曲的黑色气息也同御水之力结合,带着鲶鱼精一起,以不似水中的急速迅速遁逃远去。 直到连那一片水域中的船都已经从渺小开始到看不见了,那股危机感才逐渐消退下去。 而此刻,天空的云层已经彻底消散了。 阳光已经覆盖了河面,但显然普通的阳光并不算太危险,也让移动速度放缓的夜叉和鲶鱼心下松了口气。 “我的胡子!” 刚刚是太过惊悚,此刻鲶鱼精猛然吃痛,却发现自己左边的一根胡须已经不见了。 好悬啊,如果慢一步,丢的可能就不只是胡子了. 水里的黑雾之中,一个男子显出身形,这人头发如水草,脸色惨白中泛着黑气,身上穿着露臂鱼鳞铠,手中更拿着一根两齿钢叉。 男子回头看看刚刚逃走的方向,又望向身边断了一根长须的大鲶鱼。 “究竟怎么回事?” 大鲶鱼这会才缓过气来,看着眼前的夜叉道。 “你可要帮我把场子找回来啊,这人不由分说就动手,在开阳水域我就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我这胡须要再长回来,不知道还要多少年啊!” “你可是发现了那条鲤鱼?” 大夜叉脸色阴沉地询问着,大鲶鱼在水中微微甩动身体。 “不是那条红鲤鱼,而是一个人,站在一艘船上拿着扇子的人!” “我说那鲤鱼不可能有这样的手段之前不使出来!” 大夜叉说着,脸色却更加阴冷地看着身边的大鲶鱼。 “为何招惹到这样的人物来节外生枝?这分明就是一位仙人!刚刚那种锋芒诡异得很,无形无影触之便痛彻心扉,我都不敢沾染,走慢一步你就是一条死鱼了” 说这话的时候,大夜叉不由看向自己的腰牌,若非有水神令在,使得他们在开阳大运河上来去自如,刚刚还真没那么简单逃脱。 “他再厉害也在开阳水域上吧?我干爹是开阳水神,这里我干爹说了算,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出手,连天地正统敕封的水神也不放在眼里吗?” 鲶鱼精此刻满心愤恨,但想到刚刚又十分惧怕,感受着少了一根胡子的鱼脸,连狠话都不敢说得太满。 “人家也未必知道此事,伱刚刚究竟干了什么?如实说吧,若引得对方动真怒,只能先去水神大人那边暂避了!” “啊?你拦不住他么?” 鲶鱼精听到大夜叉的话,身边已经水波浮动,显然是有跑的打算了。 大夜叉摇了摇头。 “不是拦不住,是怎么拦都不清楚,仙法我遇上得太少了.” 平日里阴郁如鬼的大夜叉此刻的话语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后怕,刚刚那感觉,简直像是身为普通鬼物之时,遇上天阳之光照射的感觉,或者更有甚之。 一条鲶鱼精,一个大夜叉,竟然都不约而同想起曾经弱小时的恐惧。 “你快说,为何他会出手?” 大夜叉喝问了一声,鲶鱼精虽然是水神干儿子,但显然对这个夜叉还是有所畏惧的,犹豫之下,支支吾吾说出了实情。 “我刚刚,不过是想试试那鲤鱼精在不在附近,我总感觉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就想着打翻一条船” 等鲶鱼精将前因后果说明白了,大夜叉才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人.这么说起来,昨夜我的虚鬼之影似乎也被雷声惊灭” “刚刚那种情况,完全能说是误会.” —— 远方的事发水域,那边的大船已经控制住船身,而小船上的人依旧惊魂未定。 但雨停了,云也散了。 阳光出现,从微弱到明显,光芒落到周围这些船只上,也给刚刚惊情未消的人们带来一些温暖和安定。 一缕无形的气息重新收回酒葫芦之中,此刻的葫芦依然吸纳着天阳火气。 易书元皱眉看着那股气息远去的方向,这他娘的在水底下能跑这么快? 怕是有河神御水之妙在里头吧,还是说我对御水的理解依然不够? 或者说难道开阳水神就一直盯着这一块的? 易书元思索间,船上的人都活跃了起来。 “雨停了?”“还以为要下很久呢!” “刚刚后面可真悬啊!”“是啊,差点就撞上了。” “还好还好,不然这样的大雨天,救人都不好救,也不知道会有几人沉在河底” 船上的船工们这么说着,孟老汉这会也到了易书元身边。 “易先生,刚您也看到了吧,那若是撞上了,怕是得搭上好几条人命呢.” “是啊,万幸没事!” 易书元这么说着,看向了货仓位置,那边的杨本才已经冒头出来。 “我去忙了,先生请自便,最好莫要太靠近船边,有些地方水下有暗流,说不定就像刚刚那样莫名就控不住船了,容易把人颠下去。” “好,我会注意的。” 易书元回应了一句,现在雨也停了,他便重新走向船头位置。 孟老汉点了点头,他刚刚是有点怕易书元栽下河去的,毕竟他离船边太近了。 唉? 刚刚已经转头准备去船尾的孟老汉又回头望了望易书元的背影,这位易先生衣衫在风中微微起伏着,已经又站到了船头看景。 衣服怎么好像一点都没湿啊? 孟老汉又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易书元之前全都站在仓檐下,后面不过是听到后方水道上的惊呼探了下头,没淋到多少雨而已。 虽然这么想着,但孟老汉还是几步一回头,多看了易书元几眼,随后又抬头望了望天空。 跑船几十年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水上各种怪事也经历过不少,刚刚那种事就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船头处,易书元依靠着船栏,望着身边的水面若有所思。 “先生,我还以为您要宰了水中的那条鱼呢。” 易书元看了一眼领口探出头来的灰勉。 “我的剑虽还没有养好,但本来也是想试试剑的,不过它毕竟是开阳水神的干儿子,本想先将之本源重创,只是没想到御水的本事如此了得,那一蓬黑雾应当就是那个大夜叉吧.” “或许我该试试正统的法子?” 灰勉用爪子挠了挠脑袋,不明白易书元的正统法子是什么。 (本章完) 第135章 正统的方法 天气晴了,危险也过去了,运河上的船只就都开始将全部的帆放下来快速航行。 杨本才从船尾洗漱了回来,很自然地走向前甲板的易书元,经过昨晚之后,他觉得自己和这位易先生已经算是朋友了。 不过走到前甲板的时候,发现易书元正在询问孟老汉事情。 “开阳水神的庙?” 正放下主帆固定一个角度方向的孟老汉做完手中的事,略有些诧异地看向易书元。 “易先生,您不是说您不赶考嘛?” “确实不赶考,却也想了解了解沿途风光。” 杨本才这会才刚刚过来,听到话音就忍不住自告奋勇地开口了。 “大河神庙啊,我早就打听过了,泊云港河神庙,开阳大运河首庙,香火最好也最灵验的地方!就是香油钱有点贵,我都准备好了.对了,孟老伯,咱这船会在那停一下吗?” 杨本才说着就看向了桅杆旁的孟老汉,后者笑了下,点点头看向易书元道。 “杨公子说得对,开阳大运河首庙就在泊云港.” 说着孟老汉看了看杨本才继续道。 “但是泊云港的泊位紧张,且泊位费较为昂贵,我们的船虽然需要在那附近停靠买点吃食补给,但却不会停在泊云港,应该会和往常一样停在港外七八里的小河村。” 杨本才闻言心头一惊。 “啊?不停在泊云港?这怎么成啊!我都准备好香油钱了,而且泊云港不一样啊,泊云泊云,平步青云啊,怎么能不停啊!” 杨本才声量都高了几个度,听得易书元在边上咧了咧嘴,想起了杨本才那句“赶考的盘缠要花在刀刃上”。 孟老汉在边上玩笑着说了一句。 “杨公子,小河村距离泊云港也就七八里地,至多不过十里,您要是真的虔诚,哪怕走走路也就到了,咱的船至少要在那边过个夜的。” 杨本才皱起眉头没有说话,这代表他似乎在认真考虑这种可能性了。 易书元则望向开阳大运河的方向。 “孟伯,咱们的船还有几天路程?” “那可就早咯,怎么着也得至少三天,还得天公作美,要是都下刚刚那种雨,船可开不快。” 听到这,杨本才又来了精神。 “易兄,孟老伯,刚刚在下头我瞧不见,但听得到,是不是差点出船祸了?究竟撞到没,没人出事吧?” “没撞到,是后面的船,挺悬的,大雨天汇水,指不定水下就有涡流呢,刚刚啊.” 孟老汉说着又看了易书元一眼,这会后者已经看向了开阳运河前方。 易先生叫“开阳水神”?常人不都叫河神么,这叫法好怪啊。 “唉说下去啊!” 杨本才提醒一句,孟老汉才回神。 “噢,刚刚啊,雨太大,后面两艘船虽然错开了,但大船不知怎么的就” 孟老汉在讲的时候,船舱里其他乘客也已经出来透气,纷纷围了过来,而易书元则走开几步,回到了靠近船首的地方。 开阳水神庙,泊云港? 易书元出神般看了一会河面,杨本才就过来了。 “易兄,易兄,刚刚后面当真危险,你是不是见着了?差一点船毁人亡啊!不过船没事天也马上晴了,真是老天开眼啊” 易书元对着杨本才笑了笑。 “是啊,昨夜我没有休息好,这会想回去补个觉了,杨兄请自便。” 说完,易书元拱了拱手,就走向了船舱,杨本才下意识回了一礼,回神之后忍不住嘀咕着:“没睡好还起得这么早?” 易书元回到了货仓内暂时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袖中飞出一张毯子垫在地板上,随后侧躺了下去。 在躺下之后没多久,易书元的呼吸就变得均匀。 而下一刻,一个模糊的人形好似脱体而出,到了船外则化为一道无形清风从船舱中吹出,沿着河道吹向了船只前行的远方。 易书元以一床被子幻化躯体,已经能做到有形有质,道行比他低的人是很难看出来的。 此刻易书元御风而行速度飞快。 如今修为已经几次提升,悟道几番所得之下,即便只是普通的御风,易书元使出来也和曾经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语。 江中和沿岸景色急速在往身后掠去,顺风大船需要三天航行才能到的地方,易书元仅仅只需要花小半个时辰就能抵达。 虽然对整体地界的地形不熟,但只需要沿着开阳大运河前行就行了,而且陆雨薇不能离开水域范围,所以易书元也不方便直飞,一道急风始终贴着水面不远。 这导致沿途很多大小船只上的人会突然感觉到一阵强一些的风吹过,吹得人身形都略微晃动,但却又没有后续。 等沿着水道飞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易书元已经看到了远方河边一座繁茂的港口,前一眼还十分遥远,后一眼已经到了近处。 港口附近有一座较为宏伟的庙宇,此刻庙内外香客如织香火鼎盛。 正是春闱在即,这庙里简直人满为患,庙祝庙工是痛苦并快乐着 风缓了下来,托着易书元到了庙宇附近的水边。 在落地之前,易书元将手中折扇往水中一丢。 嗖~ 折扇化为一道无形之风,卷到了水岸附近,在浮萍边上化为了一株沾着露水的水草,随着岸边微风吹拂,荡漾起一阵阵细细的波纹。 易书元此刻已经一步踏在岸上,身形也瞬间从无形到模糊,再到清晰。 只不过虽然形体十分清晰,但此刻的易书元周身清气环绕,于常人眼中就会明亮几分,但可能看过之后很快就会忘记他是什么样的。 灰勉这会才算松了口气,刚刚先生飞得太快,哪怕它在先生怀里不会有狂风扑面,但还是觉得很紧张。 “先生,这就是您说的正统的方法?” “不错,开阳河上出了害人的妖孽,还有成了气候的鬼物摄人阳气,妖物鬼物来去自如,他开阳水神难辞其咎!” 听到易书元的回答,灰勉愣了一下。 “可是那是他干儿子和手下大将啊.” 易书元看向怀中的小貂笑了笑。 “哦是么?但是我不知道啊!” “您明明” 灰勉话到一半不说下去了,它已经反应过来了,先生为什么要知道?确实,先生不知道! 说话间,易书元已经走向前走去,随着脚步的前行,前方的香客也越来越多,旁人对易书元从另一个无人方向出现没有丝毫诧异,仿佛本该如此。 “唉唉唉,各位施主,各位信众,各位大善官人,庙里人太多了,诸位且有序慢走——” 庙工在那边喊着。 “河神大人灵验得很,诸位只需要虔诚以待就行了,买香的就在边上买,再往里面没有摊位了的——” 人确实多,但还不至于到走不动道的地步。 易书元随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入了庙宇范围,发现买香的摊位虽大,但就一个,不似很多庙宇中摊位众多相互竞争。 看起来这香烛摊位也是庙宇的产业了。 “各位香客老爷,可要买点香?” 摊位上有人吆喝有人收钱找零也有人取货递香,显得分工有序。 来这的人虽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买香,但买香的肯定占大部分,易书元也走了过去。 “唉这位公子,可要买香?这里都是上好的檀香,有二十文三柱的,五十文三柱的,一百文三柱的,还有一两银子三柱的神佑香!” 嚯,这香好贵啊! 一两银子的香都敢卖?掺了金粉做的吗? “我要三柱二十文钱的。” 易书元这么回应了一句。 大多数人都是买的二十文,但只要是儒生打扮的,一般再次也是五十文起步。 毕竟春闱在即,这会来拜神的一些个儒生,多半就是寄托神灵,想要请神保佑考取功名的。 而听到易书元的话,招呼人的庙工忍不住撇了撇嘴。 刚刚一眼就看到走来的这位形容俊秀气度不凡,还以为是个大主顾,没想到才买个二十文的。 人家书生都买五十文上百文,甚至一两银子的,神灵凭什么保佑你个二十文的? 心中这么想,口中倒也没说,只是那鄙夷的嘴脸已经如画出来一般明显。 易书元不以为意,他已经取钱给了边上的庙工,自然有人递过来三柱檀香。 “您的香。” 易书元接过之后也不道谢,径直顺着人流去往庙宇内部。 “灰勉,你说这河神受不受得住我三炷清香?” “嘿嘿嘿嘿.” 灰勉用低笑声回答,它已经迫不及待了,虽然早已经知道先生不可轻易拜神,但它也没见过啊,终究是有神要先体验体验的。 河神庙供奉的不只是河神,还有河神手下的各种将官,甚至还有一个偏殿专门供奉了水部的几位天神。 这庙宇也不只是上香,还有诸多景致,更有文人墨客斗诗词留笔墨,营造出一片风雅景象。 易书元没有在这庙宇中游览的打算,更没有参与那边文人们的娱乐,而是和普通目的性很强的香客一样,穿过前面几院,走向了最大的正殿。 前方都是香客,殿院中到殿内,都是一片烟雾缭绕。 易书元从外面抬头看去,开阳大运河水神之像是一个神色平静的男子。 这河神头戴进贤冠,身穿黑云袍,雕琢得十分精细,烘托出三分神性,好似眼神微闭看着台下恭敬虔诚的诸多香客。 易书元就站在院中平静地看着这开阳水神,他没有入庙和香客抢蒲团拜,也没有进到里面上香的打算。 只是念头一动,易书元手中的三炷香顶端就有火气滋生,下一个刹那便被一起点燃。 易书元手持三炷清香,走到了院中的大香鼎边。 这香鼎里一般是香客一大把一大把插香供奉的,而易书元在此刻双手捏住香底,对着神像方向,轻轻将三炷香插入香鼎。 这一刻,一股并非人人可以闻到的浓郁檀香味从香鼎中传出 正在拜神的香客发现,神案边的香炉内,那些长香似乎在抖,原本积攒在香头处盖住半边火星的香灰已经纷纷脱落 正在招呼人的庙祝庙工,发现身旁一些大烛大灯的灯火在飘摇,长明灯内的灯油泛起波纹. 文人墨客正在挥笔弄墨欢言附诗词,却发现茶盏中的盖子在抖,砚台中的墨汁在晃动,手中的笔下的字也略有歪斜,但这不是手不稳笔在晃,而是桌与纸在颤动 这种感觉初时不明显,随后能让人察觉,逐渐变得越来越剧烈. 整个开阳大运河河神庙开始微微晃动,一些打扫不到的积年老灰尘也不断落下。 尤其是一尊河神神像,抖动得最厉害,好似要从神台上翻下来。 “隆隆隆隆隆隆.” 短短时间内,动静已经轰隆有声。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地龙翻身?” 有人愣神,有人惊疑,但随着动静越来越大,终于有人在惊骇中大喊出来。 “啊——”“庙要塌了——” “快跑啊——”“啊” “快跑——” (本章完) 第136章 人前唯诺人后恨 无数香客尖叫着跑向开阳河河神庙的大门。 这时候哪顾得上什么仪容斯文,该挤的挤该推搡的推搡,香炉翻倒砚台倾覆 河神庙外原本准备进庙的人见势不妙,先一步逃离,随后就看到庙里面一阵鸡飞狗跳,刚刚进去的人也纷纷逃了出来。 “快快快,庙要塌了——”“快出去!” “前面的别挡着——” 易书元就站在正殿院中的香鼎之后,无视周围惊恐逃离的诸多香客。 香客们跑得急切,但不至于往重达千钧的大鼎上撞,纷纷从易书元周边逃过,这会他们也根本顾不上旁人,甚至大多没发现有人站在那没动。 外头的喧哗还在继续,正殿这边的香客倒是已经跑完了。 这里只有易书元一人站在香鼎前,看着摇晃中的河神神像。 “隆隆隆隆隆隆.” 水神神像不断晃动,泥塑身上开始出现“咔嚓咔嚓”的声音,身上出现了一些细细的裂纹。 易书元自己也心头略惊,这动静还真不小! 不过虽然在感知上很不明显,但易书元知道自身的功德肯定也是有一点损耗的,只是那损耗的功德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并且易书元发现,他的功德居然还涨了! 抛开这些思绪,易书元再次看向庙宇内外。 庙宇中的事,这不过是十几息之间发生的,想必开阳大运河水神应该不至于察觉不到吧? —— 开阳河水神神府中,在易书元手中的清香插入香鼎的那一刻。 原本躺在石榻上休憩的开阳水神忽然闻到了一股奇香,这香味让他十分上头,身体也感觉晕乎乎的,身上的神道法力变得更加浓郁。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香火功德之力?不像啊,但是妙啊,妙啊” 但这种兴奋感还没持续一息时间,开阳水神开始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呃” 那种香火的香味变得更加浓郁,但开阳水神开始浑身不适,并且产生痛苦。 这种痛苦初时是微微刺痛,后面则越来越强,好似坠入开水之中,更好似身体都要被撕裂 金身! “啊——” 开阳水神痛苦到难以克制,直接从石榻上翻滚下来。 “噗” 一口金红色的血从口中喷了出来,这其中的红色代表着自身妖体的血,但金色便是金身损溃的迹象。 “来人啊,来人——” 几名水族侍卫冲入水神殿,却发现平日里威势无穷的水神大人倒在榻前痛苦翻滚,身上出现一道道裂纹,不断有金光从裂纹中散溢 “水神大人!”“水神大人?” “呃啊——呜吼——” 开阳水神痛苦到发出嘶吼,身上的神光如同碎片,同时体魄上的妖气变得浓郁起来,他踉跄着起来,甚至根本来不及跑出殿内,就直接现出了原形。 “呜吼——” 原来开阳水神原身是一条巨大的黑鲶,此刻直接在殿内显出原形,顿时将一些桌椅廊柱挤压碾碎。 “轰隆隆隆.” 水神殿中也是一片轰隆,就如同此刻的河神庙中。 “轰隆隆” 水神殿直接倒塌了下来,在一阵污泥之中,一条庞大的黑色鲶鱼游了出去。 开阳水神哪怕再迟钝,这会也通过感应明晰了问题出在何处了。 在泊云港河神庙,必须尽快赶去! 作为开阳大运河的水神,自己在运河之中水遁而行的速度自然非常快,再加上水府距离泊云港也不过两百多里,所以没多久,水神就已经接近了泊云港所在的水域。 到了这个地方,那种痛苦的感觉倒是勉强能忍受了,但是浑身上下肉体连同心神都处在一种震颤之中。 “嘭” 开阳运河的一处水湾上,水面忽然炸开一团巨大的水花。 一道无形的气流从水中升起,飞向了开阳大运河河神庙,而这时候,庙宇里面原本的香客才刚刚于惊慌失措之中全都逃了出去。 气息在河神庙前部化为一个身穿黑云袍的中年男子,一落地他甚至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跑向庙里面的河神殿。 “轰隆.”一声。 正殿内的河神神像终于倒塌 “哎呦.” 已经到了河神殿院中的开阳河水神也应声栽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易书元一只手已经捏在了那三炷香上,此刻侧过身来看向后方。 见到了一个在狼狈中起身的男子,其身上神光涣散,但能看出来是开阳河水神无疑。 开阳水神也不是瞎子,当然看到了易书元,也当然明白了原因肯定出在此人身上,其人身上清气环绕仙韵升腾,不用说也是仙道中人,更不用说肯定是道行极高之辈。 “开阳水神年朝生拜见仙长,拜见仙长,求仙长收了神通吧,收了神通吧,有话好商量啊——” 水神跌跌撞撞走到易书元面前,一个不稳直接跪在了地上,他也不起身,拱手对着易书元不断作揖哀求。 这已经不是尊严不尊严的问题了,对方这是要收了他几百年苦修的神道法力啊! 既然是仙人,自己作为水神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或许还有什么误会,毕竟自己这些年也没出去得罪什么人。 “看在天帝的面子上,求仙长放我一马——” 听到这话,易书元捏住三炷香的手顺势往上一提,三柱清香上的火星也在此刻熄灭。 直到此刻,开阳水神年朝生这才一下子好受不少,除了心有余悸,身子也不抖了,只是还剩下强烈的疼痛感。 毕竟伤了就是伤了,不可能对方收了神通自己的伤也会不见。 “多谢仙长开恩,多谢仙长” 年朝生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他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多少年没流过汗了。 这会年朝生撑着身体站起来,才有余力观察面前的仙人,此人头发花白却面容年轻,一手扶着香鼎,一手放在身侧,正看向自己,眼神平静清澈无波,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仙长为何要如此对我是小神何处得罪仙长了吗?” 年朝生平复着心神,不敢咄咄逼人质询,只敢惨声小心的问。 若是换一个人在眼前,得罪了他这开阳水神,保管他走不出开阳河水域。 但眼前这位不同啊,连面都见不着就这么厉害,年朝生怎敢质问,连话音都下意识压低几分。 易书元也不隐瞒,一只手中捏着的三炷香摆到了身前。 “在下也并非要施法害水神大人,只不过听说水神大人面子太大叫不动,在下以礼相待,便先为你上了三柱清香!” 三炷香? 年朝生惊骇地盯着易书元的手,那三炷香不过烧了一小截罢了。 作为神祇,年朝生回想刚刚的种种,瞬间就明白对方说的是实话,这是自己受不起啊. 而易书元的话也还没说完,此刻带着三分讥讽继续说道。 “只是我也没想到,你这开阳水神,竟然连这点程度都受不起啊!” “仙长法力通玄高德无上,小神怎受得住仙长敬香啊!仙长您何苦如此啊,往水府会知一声,小神必定扫榻相迎啊.哎,如今您这一拜,我金身受损,痛苦不堪啊.” 年朝生句句凄苦,字字揪心,但易书元对他感官并不好,便也不觉得多可怜。 我这还没拜呢! 怪只能怪你为神不修德,自身道行也不够扎实,才会如此! 这话易书元没说出口,看着面前的河神摇了摇头道。 “水神大人,伱掌管开阳大运河数千里水域,水上妖孽作祟鬼物横行,夜间汲取河上凡人阳气,白日竟敢堂而皇之扫船害人,在下可不相信你这水神并不知情!” “什么?竟然有妖孽鬼物如此大胆?” 年朝生才平复气息,听到此话,直接宣泄出内心气愤厉声出口。 原来症结在这里啊!对方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在自己的水域上有妖孽鬼物这么猖狂? 可是这自己也太冤枉了吧. 易书元冷笑一声。 “嘿,妖孽乃是一条成了精的大鲶鱼,若非我正巧在附近,它就要害死一船人的性命,助他逃走的则是一个黑气缭绕戾恶未小的大鬼物,前一日夜里还以邪法吸取人阳气,在水中遁速极快!” 说到此处,易书元微微眯眼,声音也低沉了一些。 “我听说你开阳水神原身也是鲶鱼得道,但又想你乃水域正神,不至于同这等妖邪为伍,便来问问!” 年朝生有那么一瞬愣在当场,但神色立刻变得愤恨不平。 “竟然有此妖邪在我开阳河上造孽,身为开阳水神,我定不能轻饶它们!” 易书元神色缓和了一下,对着开阳水神拱了拱手,没想到这动作把年朝生吓得身子一抖,身子都伏低了一截。 “仙长,莫要拜,莫要拜.” 易书元摇了摇头,也不行礼了。 “水神大人一诺千金,在下自然是信的,只是还望你神道多修正果,否则也不会连我稍稍上香都弄得如此狼狈,此非我之本意也,若神德相配,只会生出助力.水神大人好自为之吧!” 易书元这句话半真半假,确实如果能受得住他的敬香甚至一拜,那或许远胜百年香火,并且纯净无暇不受愿力纠缠。 但也得受得住啊! “我便走了,今日之事我会再行观望的!” “仙长,敢问仙长尊姓大名,仙号为何啊,仙长.” 开阳水神在后面喊着,易书元则已经一步迈出,化为清风在对方眼前消失了。 是真的消失了,年朝生甚至都再难感觉到一丝仙灵之气,他不敢阻拦也知道阻拦不了。 此时此刻,庙宇中动静消失,外头一众香客和庙祝庙工们的声音也就明显起来,一片吵吵嚷嚷,显然不少人依然惊疑不定。 毕竟本以为地龙翻身,却发现只有河神庙在震动。 杂乱的气息也覆盖到了庙宇内部,没有因为刚刚那一股清气而消散。 “嗬” 这时候年朝生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那被压制的痛感此刻也变得强烈了起来。 “嘶” 年朝生抽着气站直身体,看向自己神像倒塌的庙中河神殿,脸上又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一个瓮中之鳖的鲤鱼精还没抓到,竟然先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得先把它们抓回来关入水牢,恨不得把它们抽筋扒皮! 毕竟仙人的话还在耳边,这种时候,年朝生实在没胆子说一套做一套! 但想到刚刚的情况,想到自己的处境和损伤,年朝生又愤恨不平,对方甚至连名号都不屑留下! “仗着道行高强,仗着仙法神通,欺辱我大河正神,我要定到天帝面前去参你一本!” (本章完) 第137章 耍得团团转 看到手中的一团头发,年朝生的脸色终于再也绷不住了,转身看向一边的鲶鱼精和大夜叉,也看向刚刚邀功的蟹将军。 年朝生脸上微微抽动几下,逐渐露出凶戾。 “你们.这些天抓的,就是这个?被人家耍得团团转!啊——” 水府之中一圈圈波纹呼啸,整个水府内的水族都觉得双耳刺痛。 也是同一时刻,几乎整条开阳大运河上都波浪翻腾,水中鱼虾躁动不安. 易书元站在大船的甲板上,这点波浪还无法让他们的船晃动得多厉害,但摇摆还是有一些的。 从波涛的震动之中,易书元微微闭起眼睛,仿佛隐约能听到开阳水神的怒吼。 易书元的嘴角微微扬起,假鱼还是被抓住了嘛! 主要也是因为这次开阳大运河水下出动了太多了水族,否则易书元相信他变出来的那条鱼,怎么着也得撒欢跑很多久才会被逮住。 “先生,您笑什么呢?” “那条假鱼被抓住了,感觉得到开阳水神正在大发雷霆呢!” 灰勉一听,想了下道。 “那您要不要再变一条啊?再去问那鲤鱼精拔一点头发?” 易书元不由侧了侧脸,你这家伙是想要把人家薅秃么? “易兄,你在和谁说话呢?” 不远处的杨本才本来在一边看书一边看风景的,忽然发现易书元似乎在喃喃说着什么,不由有些好奇。 “没什么,只是觉得杨兄伱这样看书效率怕是不行,不如回仓内坐在铺位上安心读书吧?” 易书元虽然分心他出,但也看得出来,杨本才好久才会翻一页纸。 杨本才赶忙摇了摇头。 “那不成,那样容易睡着!不可不可!” “杨兄你真是真性情啊.” 听到杨本才如此坦率的话,易书元既有些无语,也有些哭笑不得了。 “唉易兄,你看那些河边洗衣的女子,虽然打扮朴素,却也清新自然啊!” 易书元看看船只经过的河岸边,有女子在河边台阶上洗衣,视线也不时就会望向过往的船只。 然后杨本才还朝着那边挥手,引得那边的几位女子掩嘴偷笑。 “先生,这家伙和楚航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灰勉在易书元耳边低声说着。 白日里接下来的时间都是风平浪静,到了夜晚,一伙人还是在船尾棚下吃饭。 依然是围着大锅吃饭,依然是丰富的河鲜,汤水里面还有一些河虾的虾干。 吃饭的时候气氛融洽,在旁人看来,易书元胃口极好,夹鱼肉和菜的时候经常连着夹好几份。 其实易书元筷子上的菜有时候自己吃,但有时候到嘴边的时候,在旁人视线无法发觉的情况下,灰勉已经在幻影之中把鱼肉叼走了。 这会都吃得差不多了,其他人或者去船边解手,或者已经坐在椅子上休息。 易书元却依然还很有胃口,和两个船工在打扫残局。 将鱼汤浇在米饭上,再夹一点菜和鱼肉,易书元端着饭碗用筷子扒着汤泡饭,扒拉得吸溜有声。 “哈哈哈哈哈,易先生会吃!”“这最后汤里和着碎鱼肉,才是最美的!” 易书元带着笑意咀嚼,咽下去之后才回一个词。 “妙极!” 说着,易书元忽然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一道肉眼难见的星光逆天而上。 —— 开阳水神的水府内,已经狠狠教训过自己干儿子和手下的年朝生心中依然抑郁不已。 手中捏着那一缕鲤鱼精的头发,指关节时不时“咯吱”作响。 那鲤鱼精不可能逃得走的,而且前两天还真身在河中呢,怎么可能突然脱形而走,还留下一条根本辨不出真假的锦鲤。 再想想那位仙人的突然出现并兴师问罪,年朝生越想越觉得并非巧合。 那种惟妙惟肖的气息,真假难辨的形体,绝非那鲤鱼精的道行能施展的法术,就算能有这份法力,也不可能有这份神妙。 “必然是他!是他帮了那条鲤鱼!” “嘭~” 年朝生攥着头发一拳砸在石椅上,心中郁气难消。 其实那鲤鱼精的宝贝虽然很好,但拿不拿的对年朝生来说并非必须,也算是由得自己的干儿子玩乐一番。 但现在这件事性质不同了! 年朝生左思右想之下,一直犹豫到夜晚,他最终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哪怕直接来说一声也好,用得着砸我庙毁我金身么? 招来水族下属吩咐了两句,并且要求蟹将军看紧鲶鱼精和大夜叉之后,年朝生化为一道神光飞出水府,随后破开江面直冲云霄。 天庭的存在并非一个完全的地理方位,它存于天上,但并不是谁懂得腾云驾雾,飞到天上就能撞到天庭里面去的。 如果真的只是顶在天上的位置,那说句夸张的,凡人的烟花放足够高的话,岂不是都能打到天庭里面去了? 进入天庭的方法一般是通过天门,而天门也未必是时刻显现的,也只有达到相应的条件才能见到。 当然,让天门显现的法咒其实并不算难得,各道修行之辈,只要法力足够也能凭借法咒感觉到天门,并且登上天阶,但那时候究竟是算你强闯还是别的,就两说了。 年朝生作为开阳大运河的水域正神,直登天梯直达天门自然问题不大。 一道神光达九霄,随后并非是持续往一个方向飞,而是存神寄念暗运法咒,神光飞行过程中的周围就逐渐变得朦胧。 在某一刻,神光已经落到了天阶之上,重新化为了年朝生的模样,这时候,他从取出玉笏板,快步踏着天阶向上。 虽然是在登台阶,但年朝生的速度极快,几乎是贴着台阶在御风而行。 周围都是朦胧的白气,似雾非雾,在天阶上足足前进小半个时辰不止,雾气虽然变得浓郁,但前方的视线却越来越清晰。 渐渐的,一个庞大的门台虚影出现在斜上方的远处,隐约有华光绽放。 到了! 年朝生深呼吸一口气,他其实很少来天庭,如果不是这次实在气不过,他也不会来此走一遭。 天门是一个十分巨大的门台,足有百丈高不止,宽度也是如此。 此刻正有几队银甲天兵在天门附近巡视,而在天门的门口,还伫立着两尊高大异常的神将,身上散发着一阵阵神光。 年朝生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天门附近之神的注意。 “来者何人?” 有神将询问,年朝生显露神光,捧着玉笏回应。 “我乃开阳运河水神,有事面见天帝!” 神将点了点头,侧身让开通路。 其实这也就是一个形式,神将再大也不过几丈高,根本遮不住百丈宽高的天门。 年朝生踏云穿过天门,迅速飞向天宫深处,他还不能直接见天帝. 神霄宝殿之内神光熠熠生辉,虽然天庭之中有帝称的不止一个,但常言中的天帝,便是在此的这一位天界众神之首,亦有“帝君”“神君”之称。 此刻的天帝正侧卧在殿内深处静修,他一身金边黑袍,头戴玉珠冕冠,身上隐有神光环绕,整个神霄宝殿的神光都是源于此处。 其他天神或许各有道场,而天帝虽然也偶有出游,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坐镇在此的。 殿内此刻也并无什么天女侍候,只有殿外的天兵站岗。 在年朝生上天之后又过去一段时间,一名头戴双翎冠白衣神人小步来到殿内,透过珠帘躬身行礼间,开口诉说来意。 “帝君,开阳水神年朝生从下界上天来了。” “何事?” 天帝轻声询问一句,白衣神人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据其所言,有仙修仗着法力高强,砸了他的庙,欺辱于他,并损伤他的金身,削了他苦修的神道法力,他为求公道,告上天来了!” 天帝微微皱眉收敛神辉睁开眼睛。 “仙修?” 仙道中人天庭是很难管得到的,但一般而言相互之间也有一种默契,不会做太过分的事。 不是说仙人和神人就不会结下梁子,结梁子的例子也不少的,但皆为正道,很多事情是可以讲道理。 “那仙修是谁?” “呃,据开阳水神所言,对方并未留名,而且,开阳水神似乎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对方的模样了.” “嗯?” 天帝看了一眼神人,后者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了下去。 “其只言对方头发花白,穿青衣罩玄氅,初时看得清晰,此刻回忆却显得朦胧问其用何仙法,答曰不知,问其对方为何砸庙,答曰不清楚,问其为何不带人一同前来评理,答曰留不住,问其是否通告对方共赴天庭,犹豫一息后答曰对方不理” 白衣神官说完就静静站在一边,等候天帝的反应。 “哼!” 天帝摇摇头冷笑了一声,这开阳水神来告状是一问三不知啊! “帝君,如何答复他?开阳运河乃是我天庭独管,多少得顾忌一下水神的感受的。” 天帝此刻已经坐了起来。 “让他回去吧,告诉他,此事自有天界神官会查,安心在开阳水域等着,此事会给他一个公道的。” “是!” 白衣神人领命离去,而天帝则坐在云榻上闭目神算一番,可是不论怎么算,却居然一片茫然。 只能隐约“看”到泊云港河神庙在晃动中倒塌,河神像自己栽倒下来四分五裂,以及开阳水神哀求不止的一些声响. 良久之后,天帝身上的神辉变得浓郁起来。 就好似在朦胧之中窥探不久之前的过往,那开阳河神庙宇,那奔跑的人群,那河神殿前的香鼎,却见不到本该在此的仙人. 忽然间,有一道七彩华光好似在香鼎面前流露 而天帝此刻心神遨游的色彩也在此刻迅速消散,好似一切色彩都被抽到了那华光之中,当三点火星亮起的时刻,一切景色顿时崩灭了。 天帝心神微震,随后睁开眼睛,似乎还能看到那一抹华光和三点火星。 “道行不浅啊三点火星?是什么仙法么?” 喃喃自语间,天帝神色也若有所思。 不论是出于开阳水神上天递奏,还是出于对这位仙道高人的好奇,这事甭管怎么处理,首先得查出这样一位仙人是谁!—— 天庭宫殿的一处,有些坐立不安的年朝生终于等到了回复,不用直面天帝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在天庭神官询问各种细节的时候,年朝生心里紧张不已,对方走后甚至微微有些后悔。 来的时候是气不过,但气归气,年朝生毕竟是有些心虚的。 所幸天庭如年朝生想的一样,还是向着他的,毕竟他也是天庭在下界有数的水神了,又没有和龙族眉来眼去,想来是多加关照的。 既然天庭说会给自己一个公道,年朝生窃喜之下,便赶忙通过天门回下界去了。 (本章完) 第138章 告上天庭 天已经入夜了,易书元虽然观察到一束光芒向天而去,却也并非什么事都清楚,当然不晓得那是开阳水神去天上告他了。 二月的天气毕竟还很寒凉,若是稍稍变天,就又会觉得十分寒冷,所以入夜之后船的外部是少有人活动的。 大船依旧是停靠在水岸边上不远处。 以开阳大运河的河道,从岸边起河床就极深,哪怕贴着岸也不用担心搁浅。 易书元今晚沉浸于修炼之中,同一直立在大船主桅杆顶端的葫芦好似丹炉重影,内外遥相呼应。 这种时候,抚尺和折扇也会随着易书元一同吐纳元气。 坐在边上灰勉修行了两个时辰便坐不住了。 平常还好,而在易书元主动吐纳修行的时候,身边的灵气太过活跃,长时间跟随这种节奏修行,是灰勉的心神之力无法负担的。 若按照自己的节奏修行,灰勉觉得可能三五天也抵不上每天在先生身边这样的一两个时辰。 所以除非也是要突破或者单纯积攒灵气,灰勉还是保持一个适可而止的节奏修炼。 这会灰勉左右看看,船舱内全都睡着了,先生也还在修炼,它便走到了一边,看着摆在易书元膝上的折扇和抚尺发呆。 它们都有灵性的,能不能听懂我的话,看到我呢?还是只听先生的? 灰勉尝试向折扇招了招手,但没有任何反应。 “喂吟尘” 灰勉压低了声音叫唤了一声,还加上了折扇的名字。 下一刻,折扇居然悬浮而起,扇头转向了面前的小貂。 灰勉眼睛一亮心头大喜,真的能听懂!它赶紧又招了招手,这下折扇就飞了过来,到了灰勉身边。 “先生在修炼呢,让我瞧瞧那条鲤鱼在干嘛呗?” 折扇缓缓落地没了反应,灰勉等了一会之后,犹豫一下,用两只爪子小心地拉开了折扇的扇面,渐渐露出了上头的画,一个红衣女子正躺在水潭之中。 陆雨薇一直处于折扇中的水潭内养伤。 水是开阳大运河的水,但灵气却完全不同,一直有十分活跃的灵气从外界汇聚过来,在水潭附近游荡。 这灵气的活跃程度,让陆雨薇想要吸纳它们都更像是用捉的方式,但每一次成功汲取一份灵气,身体受到滋润之下伤势也会好受几分。 只不过这种摄取灵气的方式太困难,也太耗费心力,使得陆雨薇难以一直保持。 此刻,仰面在水中好似睡着的陆雨薇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脸上露出几分欣喜,至少身上已经不痛了。 陆雨薇心中不由想着:娘说过,真正意义上的仙道高人往往极为独特,仙术法力玄妙非常,此类道妙修真之仙世间少有,非有缘不得见。 看来这位仙长,便是娘说过的那种仙人了! 落难的时候遇上,这便是一种缘分吧? 这么想着,陆雨薇不由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到雾蒙蒙的天空之上,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怎么样了,开阳河里的讨厌家伙找来了没有? “咚咚咚” 嗯? 陆雨薇精神一振,从水中直起身子,在她的耳中,天上似乎有什么震动声传来。 灰勉在外头用爪子轻轻敲了敲扇面上的画,然后看到没多久,画卷上的女子就坐了起来。 嘿嘿,她听到了? 灰勉瞬间觉得好玩。 扇面上的画卷以一种带彩的水墨形式,虽然偏写意,却也惟妙惟肖,将画中女子的凹凸玲珑体现得淋漓尽致。 “唉,人身,我什么时候也能化形成人呢” 灰勉有些羡慕画中的鲤鱼精了,她因为父母的特殊,本就是以婴孩状态生下来的。 “你好好修行,渐渐步入正轨,会比其他妖修少走很多弯路的。” 易书元平静的声音在灰勉耳畔响起,它抬头看向上方,此刻的易书元已经睁开了眼睛。 “先生,您醒了?” “我一直就醒着。” 易书元笑着回答一句,视线也落到了折扇的扇面上,虽然女子的声音没有传出来,但他明白对方这会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确实如易书元所想的那样,陆雨薇对着天上说了好多问了好多,但就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想了下,易书元便站起身来,走出仓去,上到了甲板上,随后又一步踏出船外直接踩着开阳河波涛,走到了稍远处。 这边有一从芦苇荡,易书元在此处停下,直接坐在了波涛之上,随后将展开折扇轻轻一抖。 “啊” 一声低微的惊呼中,陆雨薇直接从扇子中掉了出来,“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在反应过来之后,陆雨薇立刻陷入惊慌,左看右看都是河面。 “这是开阳河,仙长?” “不用担心,开阳水神察觉不到你在此处的水中,那小鲶鱼更不可能,我看你在里面应该憋得难受,有什么话就说吧。” 易书元肩头的灰勉此刻更是得意一句。 “就算那水神知道又如何,借他一个胆子,他敢来向先生要鱼么?” 陆雨薇敏锐听出了灰勉口中的信息,关键是这小貂的语气神态和之前不太情愿帮她的那会完全不同。 在我躲在扇子中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陆雨薇踩着水,只有肩部以上露出水面。 “仙长,可是在我躲藏期间,开阳水神找来了?” 易书元摇了摇头。 “发生了一些事情,那纠缠伱的家伙应该暂时是出不来了,至于开阳水神,如今他应该更关注于修养,也不太可能出来。” 话虽如此,但易书元也不好明言让开阳水神解除陆雨薇身上的法术,毕竟就算双方可能都心知肚明,可这一层窗户纸还是没捅破的。 “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把那.” 易书元一下按住了灰勉的嘴,这事不好胡乱吹逼,还是把影响范围控制一下的好。 “咳,易某去找开阳水神评了评理,告诉他开阳水域有妖邪作祟,希望他好生看管,开阳水神通情达理,表示知晓,随后便将那闹事妖邪都抓了回去。” 灰勉有些郁闷,挣脱了易书元的手,从得意变得没什么情绪,点头附和。 “就是这样的!” 陆雨薇看看这小貂再看看易书元,心中满是不信,但既然仙长不愿说,也只能点头致谢,这谢意则是真心实意的。 “多谢仙长!” 陆雨薇小腿以上的身体缓缓浮出水面,向着易书元行了一个长揖大礼。 这礼易书元也就受着了。 “为保万一,你还是先随着我们一起去承天府,到了那边再以你说的方法自行脱身,这两天你可在开阳河中自行游动,我扇中水潭太小,难免让你觉得烦闷。” 陆雨薇直起身露出笑容,又行了一个万福。 “我听仙长的!” 易书元瞥了瞥她。 “你还是先回水里去吧” 陆雨薇初时略微不解,随后反应了过来,赶紧又落回水中,甚至把半张脸都给埋在了水面以下,小心张望易书元那边,却也不见什么特别的神色。 即使为了缓解尴尬,也是为了满足自身好奇,易书元便提到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若是陆姑娘不介意,可否同易某讲讲令尊令堂之间的故事?” 陆雨薇脸上发烫地吐出泡泡,听到这个倒是微微一愣,嘴唇浮出水面。 “仙长对这事感兴趣?” 一般来说,虽然对于自己这种身份的半妖是还好的,甚至比普通妖怪更容易获得好感。 但对于人与妖结合这种事本身,不就是“离经叛道”乱了纲常吗? 听到陆雨薇的话,易书元左手亮出抚尺,右手折扇滑出,“刺啦~”一下展开折扇,带着笑容扇了扇扇子。 “鄙人红尘之中说书人一个,最感兴趣的便是世间种种奇妙故事!” 说书人? 陆雨薇又愣了一下,以前是没见过,现在才明白和仙人打交道真是奇妙,时不时就能把她给弄迷糊一下。 灰勉怪笑一声。 “嘻嘻,先生救你,一是因为你确实没有戾气也没撒谎,二就是对你爹娘的故事感兴趣了,可不是因为你长得好!” 陆雨薇笑了笑,尴尬的情绪也已经缓和,视线从易书元身上移开,看向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对我爹的记忆都快要模糊了,小的时候我觉得我爹很懦弱,因为遇上危险和麻烦都是我娘摆平的,长大后看着他一天天老去,而我和娘却没什么变化,才知道爹有时候很无力” 陆雨薇的声音很低,透着一种感慨和追忆,那一股思念的情绪就连灰勉都能清晰感觉出来,更不用说通感之能非凡的易书元了。 —— 大船顺着开阳大运河不断前行,这段时间里河中自然没有什么妖邪出来作祟。 行船十日的时候正值惊蛰。 是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这晚上别说是有人到甲板上了,就连偶尔巡查一圈的船工都不愿多转悠。 易书元站在甲板上看着天空的电闪雷鸣,这不只是自然的惊蛰之雷,还能偶尔见到神光,这是有天神借闪电光照大地,似乎在巡视什么。 天神行事很讲求一个符合天时,如非必要,雷部活跃也往往是在惊蛰之后。 该不会是在找我吧? 易书元心中忽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却又略觉荒谬。 一条锦鲤从船边的水中一跃而起,落到易书元身边化为一个红衣女子,她也抬头看向天空。 “易先生,其中有一些不是寻常天雷。” 如今陆雨薇也不仙长前仙长后的叫了,也学着船上的人一样叫易先生,这样没那么强的距离感。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电光之中犹有神光延展,更是将雨中的大地照得有一瞬间的透亮。 (本章完) 第139章 发生了什么 第140章 玉牌在亮 第141章 震惊锦鲤一百年(月底求票) 第142章 给他个公道(月底求票) 第143章 天帝也挺能演 第144章 万里庙宇一朝倒(月底求票) 第145章 锻书与传言 第146章 离山说书 第147章 一展技艺 第148章 居然有人认识 第149章 熟悉感 第150章 风月之所 第151章 难以消受 第152章 水中陆上皆援手 第153章 启阵封河 第154章 光影灭尸影 第155章 我又成了? 第156章 女剑仙 第157章 何其熟悉的一幕 第158章 想赎身么? 第159章 不止于此不着于相 第160章 听众不凡 第161章 趋势已成 第162章 浮生已去看今朝 第163章 早有准备 第164章 置家渔桑上巳谷雨 第165章 得神得意得形 第166章 醒一醒酒 第167章 随心而幻 第168章 庙小“妖风大” 第169章 所托者仙人也 第170章 解经亦讲道 第171章 长风异事 第172章 这下玩笑大了 第173章 噩梦真相 第174章 真是仙人? 第175章 水淹长风府 第176章 走水化界翻山河 第177章 洪水退去 第178章 难起贪念 第179章 大湖重现 第180章 仙书无字 第181章 渔舟唱晚沧海桑田 第182章 大湖生白龙 第183章 寻踪奇事 第184章 都爱凑热闹 第185章 师徒齐聚 第186章 神牵万里 第187章 坞中灵阁 第188章 金玉其外 第189章 未知预谋 第190章 太阴化生 第191章 北邙妖王 第192章 世外洞天显山河 第193章 天罡一变山河转 第194章 仙侠豪情 第195章 妖变骇仙亦有仙变骇妖 第196章 弦音剑诀《十面埋伏》 第197章 先生又作弄人了! 第198章 论无耻还得是你 第199章 心愿可了 第200章 后会有期 第201章 再见故人 第202章 织锦藏衣 第203章 师父的厉害 第204章 做师父的今天阔一把! 第205章 梦若出神 第206章 水宫异梦 第207章 差点被忽悠了 第208章 无名香火 第209章 仙修不能说,和尚不知道 第210章 这种环境总得发生点什么 第211章 运尸术士 第211章 运尸术士 这些人的装束分成三种风格。 两个人衣着虽然看着色泽并不华美,但服装精致也披着带绒的斗篷,显然是马车上下来的,围绕他们身边的三个人显然是仆从。 至于另外十一人显然又是一种风格,短打、皮夹、又扎绑腿又缠手,显得十分干练,有几分江湖气又有几分不同。 三种人也有三种气数,或晦暗或明朗或驳杂,只是扫了一眼,一切都在易书元眼中显得分明。 而此刻门外的人也才看清楚开门者的样子。 “这么多人啊?” 易书元露出诧异皱眉的样子,好像是看到人多,下意识往后退缩了一下。 “师父!” 石生在内部角落的篝火旁站了起来。 一看到易书元的样子,再看到篝火旁的石生,不少人顿时放松下来。 有个戴着襆头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 “这位书生,我们也不过是过路之人,找地方宿营一夜,这老驿站还有些地方,容我们一起休息休息如何?” 术士? 易书元看了看外面,带着小心谨慎又无奈的语气。 “这也不是我家,你们要休息就休息吧.” “多谢了!” 易书元点了点头,又看了外面一眼便直接回了内部的角落,坐到了石生的身边。 石生一点都不怕,凑到易书元身边好奇道。 “师父,好多人呀,他们是干什么的?” “没什么,路过的,再睡一会吧。” 石生立刻摇了摇头。 “睡够了,一会要行气呢!” 说话的时候,石生好奇地眼神一直盯着新到的路人,这会已经有部分人进屋清理,另一部人则在外头做准备。 清扫地面的人时不时回头看看角落的易书元,他要么回个微笑,要么没什么反应。 驿站外,刚刚和易书元攀谈的人正在解着固定棺材绳索,不过解的只是棺材和牛车固定的绳索,而棺椁本身还有绳索捆着。 等该解的绳索都解下来了,其中四人分别站在棺椁的四角,用双手托住棺椁底座。 “一二三,起!” 随着为首者一声令下,棺椁被四人缓缓抬起,随后朝着驿站内部走去。 “小心点小心点,别磕着!” 两个衣着精致的人小心地在边上看着,不时招呼几人小心一些。 里面一群人好一阵忙活,见到棺材进来,纷纷让开或者前去前去接应。 “哎哎,我说你们怎么把棺材也抬进来啊?” 易书元终于说话了。 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赶紧上前一步。 “叨扰叨扰,见棺发财嘛,没事的没事的!” 刚刚和易书元在门口聊过的那个术士此时正在指挥着四个抬棺的人,他们低声喊着号子,随后缓缓抬着棺材到了内里的角落。 “好,就这,慢慢放下!” 地上垫了枯草,好几块方木,都是本来就携带过来的,此刻棺椁缓缓下降,最终“嘭”的沉闷一声后被摆到了方木上。 那名术士微微点头,这才看向那边的易书元,笑着解释道。 “这位书生,万一要是下雨淋着棺椁不太好,便抬进来看顾,我们已经尽量挑选小路不惊扰别人了,今晚实在是凑巧撞上了,还望见谅!” “唉” 易书元摇了摇头坐下了下去,倒是石生一直好奇地盯着。 片刻后,外面的车架和牛马也已经被固定到了原本老驿站的马厩位置,那三个仆从最后进来,关上了驿站的门。 寒风的呼啸声一下子就弱了下来,寒冷也被部分隔绝在了室外。 “书生,借个火如何?” “请便吧!” 易书元这么说了一句,那个术士便走到了他们身边,虽然是蹲下去抽柴枝,但眼神却细心打量了一下角落的两人。 随后一根燃着火的木柴被抽离,男子道了声谢就回了那边的人群中,借着这根柴枝点篝火,肯定能省不少事。 随着又一堆篝火升起,那边的一群人明显也放松了不少,火焰带来的不只是温暖,也有安全感。 “都注意着点,别睡太死,盯着那边的人。” 马车上下来的一人正在烤着火,此刻闻言又看了看易书元和石生,这会易书元正掰开一个烤馒头递给孩童一半。 “法师,这不过是一个书生一个书童啊!” “此言差矣,带这么小一个孩童出门,不哭也不闹的,还是多留心一下为好。” 篝火上加了支架,很快支起了锅,也不是新炖东西,而是本身就有一锅冻住的肉汤,此刻不过是化冻即可。 很快香味就飘满了老驿站内部。 石生趴在易书元的腿上盯着对面的一群人,嘴里不停咽着口水。 “师父.” 易书元也看向那边,却正好见到那术士端着一个木碗起身走了过来,碗边搭着一只木勺,碗中正冒着腾腾热气。 “这是白日里炖煮的一锅肉汤,热了一下又加了点新料,不嫌弃的话就吃点吧!”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了!” 易书元起身双手接过肉汤,坐下来用勺子连汤带肉装了一勺,石生趴在腿边十分期待,但还是说了一句。 “师父,您先吃!” 易书元也不拒绝,先吃了一口咀嚼着品味,然后再盛了一勺吹了吹递给石生,后者这才吃了下去。 “好吃!” 易书元看向送汤之人再次露出感激的神色。 “多谢了!” “不客气!” 男子回到了自己那一方的人群中,看着易书元和石生毫无戒备的样子,显然并不像常走江湖的样子。 这边的篝火旁也已经吃开了,干饼配着肉汤,在这样寒冷的冬夜别提有多香了。 “赶紧吃,吃完赶紧休息。” “是!”“知道了!” “师父,棺椁中的尸体” “不用担心,算好时间,到地方了自然正好合适,今晚喂一只。” “是!” 除了一碗肉汤,两边似乎再无交集,十几人也在这边边吃边聊,直到易书元将吃完肉汤的碗勺送回去。 易书元拿着碗和勺子走到那边人群中,有人已经站起来接过了东西。 “多谢了!” “书生,还要不要饼子?” “不用了。” 易书元摇了摇头,看了一个角落一个罩着布的笼子一眼,听着里面“咯咯咯”的动静,加上那一股鸡骚味,明显是一个养着不止一只鸡的鸡笼。 寒暄过后,易书元便回去了,双方暂时不再有什么交集。 夜逐渐深了,易书元用茅草铺了地面,在角落对着墙,枕着手臂和衣而睡,石生就躺在他身边的内侧,身上裹着一层小毯子。 另一群人也大多休息了,除了守夜的人,室内只有柴枝燃烧偶尔带出的爆裂声。 子时前夕,易书元眼皮微动,石生则睁开了眼睛。 “师父.” 石生轻声叫了叫,但没见易书元有什么动静。 而在另一边,那个守夜的人则走到了鸡笼边,掀开了罩着的黑布,随后笼开一个缝隙,伸手就抓出一只活鸡,然后走向棺椁。 “咯咯咯” 鸡笼内的鸡一阵闹腾,不过男子手中的那只鸡被扼住了咽喉发不出声。 石生已经爬起来趴在易书元身上,灰勉也从毯子下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咯啦.” 鸡的叫声戛然而止,男子手中的鸡直接被扭断了脖子,并且用指甲直接掐破了咽喉,随后举着鸡头下脚上,一缕鸡血在母鸡的抽搐挣扎中从鸡脖子处落下。 棺材盖子上有一道小小的裂缝,鸡血落到棺材盖上,基本都顺着缝隙流入了棺材内部。 “咣当咣当.” 棺材内部一阵轻微的震动,令举着鸡的男子身子都抖了一下,但棺材很快平静下来,男子也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男子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另一边,发现那个孩童盖着一层毯子好奇地看着这边。 看着石生愣愣盯着的样子,男子以为是自己杀鸡把孩子给吓住了,顿时就有些尴尬,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对着石生笑了一下。 石生盯着男子看着,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男子感觉这笑容特别干净纯洁,让他本有些紧张的神经都好似得以舒缓。 “石生,睡觉。” 听到易书元的叫声,石生“哦”了一声就继续躺下了。 易书元虽然没有睁眼,但对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 原以为只是运送危险的棺椁,没想到还杀鸡养尸,显然棺椁里面的尸体已经尸变了,而且是他们主动激起了这种尸变。 那术士刚刚看着人还挺好的,却居然主动让已经处于尸变中的尸体见血,有些邪性啊! 鸡血进入棺椁之后,内部的阴煞气显然是在增强的,甚至已经隐隐渗出了棺材外。 “咯啦啦啦.咯啦啦啦” 棺椁上发出一阵有些瘆人的咯吱声,这是棺材木料的声响,也是捆棺绳的声响,还有一部分令人牙酸的声音。 正在休息中的那一群人中,术士醒了,他的弟子也纷纷直起身来看着棺材。 好一会之后,棺材的动静消停下去,那些个紧张的弟子纷纷松了口气,而术士则慢悠悠说道。 “大惊小怪,没什么大不了的,休息吧!” 易书元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看怀中蜷缩的石生,后者眼睛睁得老大,显然这会多少有些怕了。 “师父,那是什么声音啊” “指甲抓木板的声音。” “这些人就是术士么?” “算是吧!” 石生声音压到了最低,抓着易书元的衣襟又以出气般的声音问了一句。 “那棺材困得住里面的东西么?” 易书元想了下如实说道。 “困不住。” 很显然棺材里面的阴煞邪气已经远远强于外部包裹着的力量,不是什么时候破,而是棺材里的东西想什么时候破的问题。 里面的东西已经有灵智了,它在观察着外面! 这是人养尸呢,还是尸养人啊?—— 帮作者朋友推书,薪意的《都降妖了,还讲什么武德》,喜欢聊斋故事的看一看,主角在聊斋的世界写聊斋,轻松欢快! (本章完) 第212章 书生,你信长生术么? 易书元不知道今天这群人运着棺材要去干什么,但他知道这群人对里的东西是有一定认知的,甚至都能用动物的血喂养棺材里的东西。 只是很显然,这种认知并不全面,等于是在玩火。 那运着的一口棺材已经是定时炸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了。 室内已经再次安静了下去,这次是真的安静下去了,就连鸡笼里的动静都没了。 石生却有些睡不着了,他觉得可能是因为师父说了“困不住”,所以自己有些紧张了,而且似乎也越来越冷了。 “师父,我冷” 石生终于忍不住了推了推易书元,后者睁开眼睛拍了拍他,随后坐了起来。 “火快灭了,师父把火烧大一点。” “嗯!” 篝火已经没多少火苗了,只剩一些木炭还泛着红光。 易书元说着拨动了一下篝火,然后添了一些细枝进去,等火又旺起来,再慢慢加入粗一点的柴枝,他们所在的角落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对面那群人中,守夜的那个人也变得有些瞌睡。 那名术士在此刻变得有些辗转反侧,打了个哈欠之后,索性也坐了起来。 “我替你守着吧,你睡会!” “是师父!” 守夜弟子赶紧就到枯草上抱着胸躺下,显然已经困得不行了。 那术士也用树枝拨动篝火,添加一些柴枝让火焰变得旺盛一些,他看看对面角落,穿着灰色道袍的书生似乎也睡不着。 此前没有攀谈,此刻深夜再看那边,只觉得那书生和孩童都有些特别,就好像那边更亮堂一些。 术士心中微微一动,但回想今天接触后的种种,觉得此二人肯定没学过道,甚至都不会武功,便起了搭话的心思。 “那书生,你带着这么小一个孩子,是要去哪啊?我听他叫伱师父,可是随你读书识字?” 易书元看了看那个短须男子。 “既教他读书识字,也教他别的,至于去处,只是往前走罢了,算是游学吧!倒是你们,运着这么口棺材,可是遇上了什么血雨腥风?” 术士将自己戴着的襆头抓下来,用一根细细的柴枝挠了挠头顶的痒处,带着笑意摇了摇头。 “你觉得我们像江湖人?” 易书元想了下,也摇了摇头。 “江湖人也见过一些,不过你们这样的,虽有江湖气,却也不像正常江湖客,而且我也听见有人叫你法师了,所以你们当是术士吧?” “猜的不错!” 易书元似乎是生出些兴趣,便又多说一句。 “其实我也不算什么正经书生,不过是一个说书人,这荒野驿站遇上一群人带着棺材赶路,又是惊悚又是稀奇,若是阁下没什么忌讳,可否同在下讲讲呢?” 说书人? 术士微微一愣看着易书元,也不知信与不信,许久之后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书生,你信世上有长生术么?” “长生?戏文里面皇帝命方士寻仙丹,书本中痴人寻仙人?” “对,就是这种长生,远离生老病死,无灾无祸逍遥自在,长生久视之术!” 易书元瞪大眼睛,做出很惊奇的样子。 “你不会告诉我你已经修成了长生术了吧?” “嘿嘿,长生术岂是那么容易修成的,只是但凡有万一可能,便需尽力追寻!” 石生睡不着,这会索性也爬了起来,听到这不由问了一句。 “那你本事很厉害咯?” 术士看着石生,只觉得这孩子一看就十分灵慧,不由露出了笑容,也显出几分得意。 “我的道行不能说很厉害吧,却也非常人可想,荣华富贵不过唾手可得,功名利禄也如探囊取物!” 说话间,术士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两道符咒,走到易书元面前递了过去。 “我们在此偶遇也算有缘,送你们防身吧,用锦囊装着时时带在身上,能帮你们避开邪祟逢凶化吉!平日里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 石生看看自己师父,易书元的表情尴尬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接过。 “多谢法师了!” 术士眼睛微微一亮,常人接住这符咒会觉得十分沉重,但这书生居然连感觉都没有,他仔细盯着书生的反应的,绝非假装,应该说书生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无需客气!也是看你这书生气度不凡,这孩子又灵动非常,甚是讨喜!” 尽管心中已经有些激动,但术士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抚了几下短须点了点头,像是不急着回去,就在边上坐下了。 易书元看着手中这两张符咒,打量来打量去。 这符咒倒也不是胡乱画的,但对气数的影响十分有限,倒是上面画着两个古篆体,意为:沉机,有压浊升清之意味。 也是这两个字,让易书元意识到,这术士有些真东西,这两个字世俗是绝对少见的。 不过即便如此,术士说的效果也夸张得过分了,偏偏他说的时候煞有其事。 等易书元打量完符咒,术士才笑道。 “符咒不过是小道,若要一窥仙道奥妙,须勤学苦练方能有成效” 术士话语一顿,看着易书元道。 “书生,想不想向我学仙?” 啊? 易书元明显愣了一下,那术士却继续道。 “正如我方才所说,荣华富贵可得,功名利禄可期,更有机会长生久视逍遥世间啊!” 易书元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带着几分平静几分好奇地说道。 “唉,我说法师,你说荣华富贵也就罢了,可长生久视太过缥缈,你可见过常驻于世之人?” “嘿!” 术士笑了笑,不怕你好奇,就怕你没反应,而那孩子也睁大眼睛好奇看着,他有些答非所问道。 “世间无有不变法,久驻于世,归根结底不过是一股气!常驻于世的不一定是人,比如僵尸,不腐不化长久于世,若能逼出那一股气,炼之入药便可能成就仙丹!” 易书元双目微睁,这人,想要用僵尸炼丹? 术士的路子这么野的吗,真是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服用仙丹而成就长生仙道,便能免去修行疾苦!若献给帝王,则地位与富贵共至矣!” 不过易书元却并没有露出期待或者犹豫的神色,反而笑了。 “法师,我一个说书的,平日里各种故事说得天花乱坠,但也不如你这般讲述来得荒诞” 易书元看向那口棺材。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乃至仙道长生,样样都能要,样样都轻松,听着都让人觉得不真实啊!” 术士皱起眉头,慢慢站了起来。 “书生,我今日与你说这么多,也是因为觉得与你有缘,明日天亮之后分别,只怕是你此生都再也找不到我了,唉!” 说完,术士便走回了那边人群,随后看着易书元的方向不住摇头,似乎很是惋惜。 不过虽然嘴上没说,但术士其实认同书生的一个说法,那就是长生并不轻松。 他虽然说炼成仙丹轻松成仙,但仙丹却并不好炼,甚至可能需要几代人的积累,需要有资质有天赋的传人延续求仙精神,直至成功,也算是告慰前辈祖师了! 要寻一个好传人实在不易啊!术士心中正在思索着办法。 “咯啦啦啦.” 棺椁那边这时忽然又有了一些动静,术士不由眉头一皱,今天似乎有些不对! 这会棺材又恢复了安静,但术士却推了推身边的一个弟子,后者迷糊醒来,就见到了自己师父略显严肃的脸色。 “叫醒其他人!” 易书元身边,石生缩在他边上,小身子都起了哆嗦。 “师父,我感觉它在看我.” 石生虽然没有显露什么灵气,但身上那种元气充沛的感觉是存在的,带给棺椁内东西的诱惑力大得夸张,它忍不住了。 “滋滋滋滋滋” 棺椁上的绳索忽然都开始冒起白烟,棺椁的底部更是不断有寒气逼人的水滴落,尸气正在快速变浓。 “不好,全都起来——” 那术士喊了一声就抄起一捆绳索冲向棺椁,但显然为时已晚。 “轰——” 棺材上的绳索还没断,棺材本身却直接破碎,一个拖着灰色烂布的死尸一跃而起,看也不看近处的众人,直接扑向另一个角落。 “糟糕!” 术士惊呼一声,想也不想,身上的绳索瞬间甩出,套在了僵尸身上,随后奋力一拉,顿时把僵尸从空中拽下来,“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书生,快抱着孩子跑!你们愣着干什么,制住它!” “是!” 另外的弟子从惊慌中反应过来,找绳索的找绳索,拿棍棒的拿棍棒。 “嗬” 僵尸力气极大,直挺挺从地上起身,轻轻一跃继续向角落跳去,竟然拖着那术士前进。 “快帮忙——” “来了!” 另有几道绳索套上去,其余几人更是帮着自己师父拽住绳子,僵尸前进的势头才止住。 “书生,你们啊.”“哎呀” 话音还没落下,那僵尸竟然身形猛然一扭,带着绳索将背后的人甩飞,不少人纷纷被甩到地上甚至撞在了墙上。 易书元仿佛此刻才如梦初醒,抱起了石生,匆匆跑向门口,但那僵尸也已经扑来。 危急关头,那术士拔剑出鞘,咬破手指划在剑刃上,向着僵尸背心狠狠一剑砍去,剑刃上带起一抹红光。 “噗~” 长剑从僵尸脖子上切入,又在瞬间从另一侧砍出,只一剑,僵尸就被割首,尸身扑出去一段路就扑倒在了地上,流淌出一片尸水. “嗬,嗬,嗬” 术士喘着粗气,举着剑站在原地,看着易书元和石生,二者虽然惊魂未定,但并没有受伤。 其余弟子这会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两个富贵人和三个仆从惨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唉!” 术士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寻着一个僵尸,就这么杀了! “多谢法师,多谢法师救命之恩啊,多谢法师!” “多谢法师!” 易书元放下石生不断拱手致谢,石生也学着师父一起拱手致谢! 这僵尸阴煞气很重,但终究只是尝过一点鸡血,所以被术士一剑给砍了头,但这阴煞气和没散呢。 易书元拱手致谢之余,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气息穿过篝火飞向尸体附近,卷动之间就已经将阴煞气化解,室内的温度都好似上升了不少。 (本章完) 第213章 可悲可叹 那一边的两个商人此刻缓和过来之后,其中一人忍不住怒声道。 “法师,你不是说不会有任何问题吗?这要是回去之后害死几人,引起官府注意可如何是好?” “少说两句.” 同伴拉了拉说话的人,后者便也不再多说,毕竟抱怨一句可以,真说得人怒从心起那可能就恶向胆边生了。 术士看了看两个商人一眼,再次叹了口气。 “一文不会少你们的。” 说完术士还看那边角落,此刻易书元和石生已经停下了动作。 “书生,你们没事吧?” “没事倒是没事,不过难道伱们本就清楚棺椁之中是这玩意,这是僵尸吧?听老一辈说这是吃人的啊!” 术士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对着已经起身的弟子们吩咐一句。 “把棺椁碎片都收拢起来,连同僵尸一起到外面烧了。” 这些棺椁碎片,很多都沾着阴气很重的水迹,浓重的阴煞气虽然被易书元消了,但僵尸的尸体本身的尸气却还在。 用火烧掉确实是术士最常用善后方法。 或许是因为棺椁开了,或许是因为尸水,这会室内变得臭气熏天。 弟子们手脚麻利地捡了棺材碎片出去,有人则用绳索拖着尸体出去,商人和仆从也跟着跑了出去,没什么人愿意在老驿站内待着。 术士虽然看着干净利索干掉了僵尸,但被咬破的手指却一直没止血,这会站在那,手指还在缓缓淌着血。 易书元看着这手指和创口心中叹息,这人怕是试过不少“仙丹”了吧。 “法师,我帮你上点药包扎一下吧。” 易书元从书箱里取出了一个药品和几条干净的白布,术士走了过去,虽然坐下了来却也摇了摇头。 “止不住的,得要一阵子才能好.” 这么多弟子,却没有谁真正能入得眼的,术士心中叹息,不由再次看向易书元,后者已经拔开了药瓶。 虽然嘴上说止不住,但术士也并未拒绝,反而将手指伸了过去,看着书生用白布清洁指头上的血迹,再小心拍着药瓶,术士忍不住再次开口。 “你也见了我的本事,知晓我并非那些装神弄鬼之辈,我这一身本事,总得有个传承,徒弟虽众,却多为愚钝之辈,你若愿随我修行,仙道指日可待,嘶” 此刻药粉刚好落到术士手指的伤口上,痛苦之强令他也不由吸气,中断了后面的话。 易书元一边细心用一条干净白布为术士包扎,一边则微微摇头。 “法师,在下虽然不才,却也从小听过不少神仙故事,看到刚刚那鬼东西,实在难以同仙道路途联系起来.” “仙道自然不简单,不可以常理鉴之!” “非也!” 易书元看向术士,那眼神令后者一愣。 “若世上真有仙人,也定会露出蛛丝马迹,古今志怪,人间传说,古老相传,口口相授,此间种种神奇故事,便是那蛛丝马迹!” “人间法度如何立?纵然帝王权柄至高无上,但立法者当遵循人世礼教,遵循圣人之言,此皆深入人心之常识,也即公序良知!所立之法若不符公序良知,便是歧途。” “仙道之理亦是如此,人世仙踪虽缥缈,但神仙之影自在人心。” 易书元看着似乎愣愣出神的术士道。 “传言真仙人观天地之变,衍自身之道,洞悉万物之理,妙运非常,外求仙丹虽有,却也应自身修行而变,非达者而不能控。 仙道若存,当应此理,仙心若在,当无歧念,以歧途之道妄想之心求炼仙丹,如何能成?” 说着易书元手上的布条轻轻一系,带着笑容道。 “你看,这不是包好了,哪有止不住血的道理?” 法师有些恍惚,仿佛有种错觉,好似自己还是儿时学童,在听着夫子讲圣人遗训。 此刻听到伤口包扎好了,法师这才回神。 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食指,细细的白布扎在指尖,只微微透出一点红,却没有更多血迹渗出,显然是真的止住了。 这便是师父曾经说过的,那种“天生富贵”之人吧? 这一刻,术士有些怅然若失,良久才开口道。 “书生,你注定是要入仙途的,不似我这般蹉跎一生,而是真正踏云而上” 石生趴在易书元腿上,这会忍不住问了一句。 “阿伯,您还想收我师父当徒弟啊?” 术士摇了摇头。 “不了,不了,我没那个资格.” 驿站外,此刻有人朝着里面喊了一声。 “师父,是现在就点火么?” 术士此刻站了起来,易书元拱了拱手。 “多谢了!” 说完,术士就走向了屋外。 老驿站的围墙内用棺材碎片和其他大量木柴垒起一个柴架子,僵尸的身体就被放在架子上,木柴上也浇了一点火油。 术士接过一个火把,亲自将柴堆引燃。 随着火势逐渐吞没了僵尸,一股伴随着恶臭的黑烟也在火焰中升起,周围的人都不由退开一些。 “咳,咳咳咳” 一个咳嗽声出现在驿站院中,看着那边燃烧的火堆顿时怒从心起。 “我说怎么臭成这幅样子,原来是这群混账王八蛋在这里烧僵尸,气死我了,不让人睡个安生觉!我,我我,真想抽死你们,我.” 这时一个拿着一根拐杖的小老头,穿着的一件破袄子都拖到了地上,手中一根拐杖在术士和众人身边比划了一下,寻到了术士跟前作势欲打,却终究没有打下去。 “哼,看你也命不久矣,不值当同你生气!” 这会也在驿站门口看着外面烧火的石生忽然就惊叫了一声。 “师父,有矮个子老头!是不是土地公啊?” 这一声没有被术士等人听到,但土地公却听见了。 “嗯?” 小老头转身看向老驿站方向,见一个孩子盯着他,在接触到他的视线后又跑了进去。 小老头微微一愣,匆匆走向老驿站,到门口往里一看,角落篝火旁还有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书生,那孩子则回到了书生边上,但忍不住朝着门口张望。 “小娃娃,你看得到我?” 石生看了看易书元,又看了看小老头,还是点了点头。 土地公咧嘴笑了笑,杵着拐走入了老驿站内,他看看在摆弄着火堆的易书元,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引得易书元抬头望了小老头一眼。 “哎呦,你也看得到啊?” 土地公被吓了一跳,但立刻想到对方是真正的修行之辈,赶紧后退一步躬身行礼。 “小老儿是本方土地,不知尊驾是?” 易书元也起身回了一礼。 “在下姓易,路过的说书人罢了!” 这种小土地基本不太可能听过易书元的名头,所以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土地公看了看门口,似乎明白了什么。 “尊驾可是仙修?” “算是吧。” 土地公闻言皱起眉头。 “易仙长,这术士亏空至此又孽债缠身,你不会是来度他的吧?” 易书元笑了笑。 “自然不是,不过是凑巧遇上罢了。” “不是便好,他们这一脉术士痴迷炼丹,他师父,他师祖,我都见过,到了他这一代,好家伙,炼上僵尸了,简直不可救药,他小时候还算有灵性,如今也是这德行了!” 土地公说着往身后一掏,一道淡淡黄光浮现,手中出现了一个藤编小篮子,里头装满了红艳艳的野柿子和柑橘,还有一些带着点土的植物根茎。 这不是原本就藏着的,而是施法顷刻间取来的,也看得易书元眼前一亮。 不过这一施法也使得土地公的障眼法散去,身形显得更真实起来。 随后土地公将篮子递了过去。 “没什么好招待的,一点山野果品,望仙长笑纳!” “多谢了!” 易书元伸手接过,石生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拿篮子里的东西,从一边的毯子下面还钻出一只灰白相间的小貂,同样抓着果子吃。 土地公便走近几步在旁边坐下。 “唉,他们这一脉断了也好,折腾来折腾去,将来说不定惹出什么祸事。” “土地公公,若不是我师父遇上了,这次就要出祸事了!” 石生这么一句,引得土地公点头。 “也是,这尸臭如此之浓,熏得山野冬眠动物都为之不安,臭达地底蔓延数十里,肯定不是普通僵尸,仙长施以援手了吧?” 这僵尸气候未成已经初具灵智,索性是还没拜月,也没吸过人血,不然确实会生出祸事。 “仙长.” 土地公正想说话,却听脚步声近了,他便身子一缩,遁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外头的尸体虽然还在烧着,不过用不着所有人都看着,而且实在太臭了,和那边一比,老驿站内部的尸臭可以忽略不计了。 包括术士在内的一部人已经走了回来。 灰勉叼着一点吃的钻回了毯子下面,石生则在一点一点拨着柑橘,这看得一部分人直咽口水。 石生看了看易书元,见师父点了点头,便举起了篮子。 “你们要吃么?可甜可鲜了,我们有好多呢!” “不了不了.”“你吃吧” 一群人拒绝着,回到原本的篝火处坐下,添加柴火把火重新拱大。 不过石生却提着篮子跑了过去。 “吃吧,我小孩子都看出来了,你们都想吃!” “呃,那谢谢了!” 有人第一个伸手,其他人便也忍不住了。 “我也拿一个!”“那我也吃一个吧!” “谢谢啊!”“好孩子!” 弟子们一个个都拿了,只是比较克制,没有拿太多。 等石生捧着篮子到术士面前,后者也笑着伸手去拿,只是下意识就注意到了那些像是根茎的东西,心头不由微微一惊。 这东西看着不知道能不能吃,但上头还沾着一些没有干的土。 书生的背箱不小,装着一篮果子也不是不可能,可这东西简直像是刚从土里刨出来又抖落干净的。 再看孩子手中的篮子,竟然在边缘还有几片小小的嫩芽和绿叶。 术士伸手拿了一块根茎,等石生走了,他才用鼻子闻了闻,有一股混着土腥味的清香,似乎是一种药材。 犹豫许久,在石生走回去的时候,术士也快步跟了上去。 仿佛就在等着术士过来,他才到跟前,易书元便开口了。 “方才来了一个老丈,杵着根拐杖提着篮子进门的,他说认识法师,小时候见过.” 术士有些愣神,刚刚准备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 “法师请坐!” 术士看了看易书元,见他似乎还较为平静,忍不住低声道。 “你知道那老丈是谁么?他怕是” “他自称是本方土地!” 易书元看着术士说着,后者一下子就失了言语。 “土地公说被尸臭所熏,故来看看,见你如今模样,叹息法师命不久矣,若是安心调养不再过问其他,或许还能撑个三年五载” 术士愣了一会,像是跌坐在一旁。 “三年五载.我这一门道法,这一脉丹术,如何传承啊.” 另一边的篝火旁这会已经有说有笑,僵尸没了,大伙反而轻松,对比之下,术士心中则一片凄凉。 沉默许久后术士又看向易书元。 “书生,我不奢求你当我徒弟.” 话语间,术士眼眶微红,手伸入怀中摸出一本包着布的书册。 “这《丹术妙绝》,乃是我一门两百年的心血,决不能在我手中失传” 术士很多时候是自己招来祸患,所以术士之流中,不得好死之辈非常多。 真要论起来,当初在元江县中死在易书元手中的术士,也能算这种情况。 可易书元也不得不承认,很多术士也确实可悲可叹啊! (本章完) 第214章 一个个都说假话 术士将包着书的布揭开,露出里面书册,除了一本簿子,还夹着很多纸张。 见到易书元也望向了书册,术士连着布兜一起将书册递了过去,同时也用身子挡着书籍,不让背后远处的弟子们看到。 “书生,请你收下吧,将来若你真的能得遇仙师,也请仙师看看看看我这一门心血是否尚有可取之处” 术士话语至此,声音更显低微,顿了一下后看着易书元的面庞再缓缓说道。 “若若你未得真仙来度,书中丹法,或可一观!” 术士在看着易书元,而易书元也在看着他。 眼前的术士略微有些激动,泛红的双目在易书元的视线中也有些浑浊,细观之下,瞳孔灰暗眼白不清,已经丹毒深种了。 而且很显然,这人其实心中也是有一些预感的,知道自己大限并不远了。 石生吃着柑橘看着术士,感觉这个人都快哭了。 “可是阿伯,伱已经有好多弟子了呢!” 术士看了石生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我那些弟子都是不成器的若这丹术真传给了他们,只怕会闯下大祸啊!就算真的再遇上可造之材,我也能口述而出。” 易书元神色显得有些平静,平静到若是术士此刻没那么激动的话,一定会感到诧异。 只不过术士的心已经乱了,眼中只剩下期盼,易书元的平静反而让他愈发忐忑。 但易书元终究还是伸手接过了书册和布兜,不论如何,也是别人呕心沥血两百多年的坚持,而他对所谓的丹术也有些好奇。 术士见此大大松了口气,从跌坐状态直起腰来,向着易书元拱了拱手。 虽不能收这个书生为弟子,但也多了一份念想。 看着易书元将书册重新包好放入背箱,术士才撑着地面站起身来,他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 “不知法师尊姓大名啊?” 术士笑了下,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但没加上什么响亮的名号和法号。 “我叫焦增平!” 易书元回了一礼。 “在下易书元!” 术士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准备离去,不过他转身那一刻,易书元又开口了。 “焦法师,修养一下吧,别再干术士这门行当了!” 焦增平回头看了易书元一眼,随后慢慢走了回去,以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喃喃之语说着。 “三年五载和一年半载又有何分别我这些弟子总得吃饭的,跟了我这么久,得学点真东西好生存下去的.” 很显然,这术士并不想在接下来的时日修生养息。 而在术士走到弟子们身边的时候,他们下意识止住谈天,敬畏地看着师父,直到他坐下之后才继续开始聊。 石生看着术士的身影,转头看向易书元,他知道师父肯定也听清了那个阿伯的话。 “师父,他不是说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嘛?” 灰勉这会又钻出来,从篮子剩下的果子中抓了几个,听到石生的话便回了一句。 “他那明显是为了收徒诓人呢,不说好听一点怎么能拐来徒弟呢?” “啊?” 石生瞪大了眼睛,皱着眉头有些生气。 “怎么能这样啊,这不和拐小孩一个样么?我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呢” 还是易书元说了一句公道话。 “以他的本事,若只为钱财,倒也不能说难求富贵,只是这种富贵的代价大了些,至于人嘛,哪有单纯的好坏呢” —— 烧完僵尸的弟子回来了,外头的火也已经被熄灭。 夜愈发深了,这次不需要人守夜,所有人便都沉沉,包括一直留心外界的那个术士。 原本睡熟的石生却被一只手拍醒了。 石生揉着眼睛坐起来。 “师父?” “天快亮了,今天我想看看日出阳火。” “哦!” 石生立刻爬起来,开始折叠毯子,然后将它塞入易书元的背箱,瞅了瞅易书元,发现师父已经走到了对面那群人边上。 易书元看着熟睡中的术士,或许是因为书交到了灵性天成之人手中,让自己心头轻松了不少,所以术士睡得很沉。 实话说就冲这术士身上纠缠的气息,是有不少孽债的,哪怕有些事他不认为是自己造孽,但于易书元的角度看,一切祸事也算自取。 “只是我终究也是拿了你丹经,望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喃喃一句,易书元伸手一招,那边的乾坤葫芦就飞到了手中。 下一刻,易书元身内意境之中“轰隆”一声,高峰之上,丹炉腾火,映红半边天空。 应外景之相,则是易书元手中的乾坤葫芦隐约透出红光,而他也在此刻将葫芦嘴打开。 一缕火气夹带着酒气从葫芦中冒出。 易书元右手掐剑指,在葫芦嘴处轻轻一绕就将火气绕到指尖,随后往术士胸口一点。 下一刻,这道火气犹如一条细小的游龙,刹那间没入术士的胸口,顺着肝经和穴道游走一圈,最终融入肝脏。 哗. 隐有火气升腾! 术士睡梦之中都散出汗来,梦中好似到了一个大火炉里面,热得他到处找水 易书元微微点头,为自己精妙的法力控制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默默赞了一句,不愧是我! “化去你肝中丹毒,不瞎折腾的话,多活个十年八载问题不大!” “师父,我收拾好了!” 石生其实早就收拾好东西了,只是看师父在做法,便好奇看着,见结束了才出声。 “嗯,我们走吧!” 易书元说着走过去,拎起背箱背在背后,带着石生走向驿站大门。 门一开,屋外寒风立止,没有吹进屋内。 师徒二人走了出去,又轻轻把门带上。 虽然说了天快亮了,但门外显然还一片漆黑,易书元牵着石生的手大步走向驿站外部,不远处还能看到昨晚烧剩下的火堆。 僵尸和木柴基本都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不过尚有一些尸臭残留。 此刻寒风再次吹来,好似将易书元和石生身边的尸臭全都驱散。 “师父,您不是说带着我像凡人那样行走么,可您明明用仙法了!” 易书元有些好笑地看着石生。 “像凡人那般行走,只为会人间之意,遇人间之事,感人间之情,可没有完全不用仙法的道理,只看合不合适而已!” “哦” 石生应了一声,似乎是明白了,不过此刻跨出驿站院门,他的视线也被院外的身影吸引。 那个昨晚送果子的土地公公,此刻正在站在那边,见到易书元和石生出来,恭恭敬敬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仙长,小老儿恭送三位!” 易书元带着石生拱手回了一礼,一声“告辞”之后便自顾走了。 也就石生几步一回头,一直在望着那边的土地公公。 灰勉这会大大方方站在易书元肩头,对着对这土地公喊了一句。 “喂那土地,你不是很讨厌那术士嘛?为什么要谢?” 土地公没有回应,只是笑而不语,心中想着那术士儿时的样子,若是那时候遇上易仙长,或许能察觉到是仙人当面吧? 下一刻,土地公身形化为一阵烟雾,遁入地下不见了。 “切,一个个都说假话!” 灰勉这么说了一句,从易书元的肩头跳下,啪到了石生的头上,引得石生用手赶紧抹脸。 “灰前辈,尾巴,尾巴挡着我了!” 灰勉“嘿嘿”一声,才把尾巴挪开,换了个方向趴着,等以后石生长大了估计就没现在这么好玩了。 这一幕也看得易书元不由露出笑容。 —— 脚下的小道虽然较偏,不过风景也是不差的。 易书元带着石生一直往前走,背后的东方天际线处已经翻起白肚皮。 易书元和石生停下脚步,转身观看日升之刻。 “石生,观日升之刻,莫要只看太阳,需感视线中第一缕天光落下的阳火!” “嗯!” 渐渐的,晨光照亮大地,虽是万籁俱寂的冬季,可这日升之刻挥洒下的阳火却反而因此更为突出。 或者说在寒冷的环境下,阳光带来的温暖会更为突出。 在石生眼中,有那么一刻,好似看到漫天罩下片片燃着火焰的轻纱。 石生低头看向自己身上,仿佛还能看到若有若无的火苗跳动,但再看却又没有了,只剩下晨光带来的温暖—— 驿站中,熟睡的一群人陆续醒来,而作为师父的焦增平,是在大半弟子已经起来之后才被动静吵醒的。 “嗬睡得好舒服啊!” 焦增平打了个哈欠,身边是一众弟子的问早声,他伸了个懒腰,向着弟子们一一点头,随后看向另一个角落。 “嗯?” 书生和那个孩子不在那,他们的行李物件也都不见了。 “那书生和孩子呢?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啊,我起得最早,不过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见了,应该是急着赶路吧?” 听到一个弟子这么说,焦增平失落之余也不由在心中自嘲一下。 就算再照面又如何,不过是打个招呼一声道别罢了! 不过焦增平很快就感觉到身体的不同之处了,感觉今天起来身子特别舒坦,呼吸都顺畅一些不说,甚至感觉看东西都清晰不少。 这种感觉都冲淡了焦增平的失落,不由脚步轻快地走出门去。 “师父,我打了水了,请过来洗漱吧——” 驿站院中是有井的,有弟子此刻正在那边招呼着术士,井水虽凉却并未结冰。 “好!” 焦增平应了一句,快步走了过去,到井边木桶处想要伸手捧水,却又见左手食指上扎着的布,索性将它解开了。 指头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已经结痂了。 焦增平只是微微一愣,随后便捧了凉水往面部一泼,在冰凉的刺激下双手猛搓面部. 老驿站的墙上,土地公又在烟雾中出现,不过显然还是没人能看到他。 “啧啧啧,过阵子察觉到身上的丹毒被拔除,估计就意识到遇上仙人了,倒时候也不知是笑还是哭呢” 不过丹毒虽然拔出,身体的亏空却还没有弥补,只是土地公是不会再去提醒了。 “唉,还会走这条道的人是越来越少咯.” 一阵烟雾过后,墙头的小老头已经不见了。 (本章完) 第215章 相山禅寺 单纯走路速度是快不了的,但易书元带着石生行走,速度却并不慢。 步伐的节奏与身中灵气的流动相合,不知不觉之间就运转了身法,很多时候颇有种缩地而行的感觉。 这一点即便是石生也渐渐察觉并开始适应。 有时候走得慢,有时候走得快,完全凭借易书元甚至是石生的感觉而行。 溯州三相县境内的一片林地旁,易书元带着石生从满是积雪的林中一步步走出,两人身后留下了的一串大小脚印仿佛是雪面上唯一的痕迹。 忽然间,林中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石生回头看去,原来是几头狼跑到了附近。 “再见——” 石生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挥着手朝着林中的动物告别,显然之前有过互动。 易书元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带着石生离去了。 沿着一条还算平坦的道路行至下午,在询问了一个附近村民之后,师徒二人来到了一座寺庙附近。 每当到一处地方,易书元就会打听一下附近的佛寺,既能看看是不是有合适的佛家弟子,也顺带解决了住宿问题。 石生朝着手上哈着气,搓几下手,原本有些凉的小手就瞬间有一股暖意浮现,一下子就不凉了。 “师父,又住庙啊?” 易书元点点头看向远方,山上裹着银装,寺庙的屋顶盖着白雪,周围道路和原野上也都枯素一片,看着很有种寒山独寺的感觉。 尤其是寺院最高的那个建筑宝顶上隐有佛光闪烁,显然受过佛道大能关注甚至是加持。 “师父,能不能不住庙呀,我想吃肉.” 易书元笑着看看石生。 “后边带你进城里好好吃一顿。” “那您不许反悔!” 易书元点头看着石生,后者这么说着,脸上已经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孩子出生在富贵人家,却比易书元想得坚强一些,这么久了都没抱怨过几句苦。 今天这座寺院的规模比此前住的那些要大一点,香火显然也比较不错,在寺庙外就能看到有人从马车上下来,显然是专程跑来上香的。 一个少年和尚拿着个扫把正在清扫枯草和积雪,身边偶尔经过的香客并不过多理会,也基本没什么人找他说话。 “这位小师傅,不知贵寺是否能容人留宿啊?” 少年和尚看向身侧,发现是一个灰袍儒生带着一个孩童在问话,乍一看还以为儒生头发上沾着雪,细看才知道原来是一头花白。 和尚夹着扫把合十双手行了一礼。 “施主,我寺是能留宿的,但也需问过住持的意见,施主请随我来。” “多谢小师傅!” 易书元拱手回了一礼,一边的石生同样也没落下礼数。 “请随我来。” 和尚对着石生笑了笑,带着扫把向寺门走去,易书元抬头看看寺庙匾额,随后跟着一起进了寺院。 相山禅寺! 庙宇内部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易书元和石生穿过几个内院,在和尚的带领下来到了寺庙的正殿。 殿院之中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身上挂满了红绳,坠着各种各样的祈愿小木牌。 进入院中的易书元定睛看着这棵大树,石生不明所以也跟着瞧。 “施主,住持就在那,快随我来吧!” 小和尚催促了一句,易书元才回过神来,抱歉一声后带着石生走向大殿。 殿外匾额竖立,上书“弥光殿”三个大字,代表着这座寺院主要供奉的是弥生光王佛。 这住持是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和尚,胡须泛黄慈眉善目,正在替几位礼佛的香客讲解着什么。 等到住持空下来,庙门的和尚才上前一步。 “住持,有两位施主想要留寺住宿,便是门口那两人。” 住持看向门口,见到也正望向殿内的易书元和石生,只是看一眼就给人一种清净自然的感觉。 当为善信! 有此念头,住持便快步从殿内走出来。 “住持大师,我和学生想在贵寺借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易书元先行了一礼再行询问,不过视线却认真打量着这位住持大师。 住持大师看过易书元,再看向其身旁的孩童,同样觉得看着喜人,脸上不由也露出笑容。 “我佛慈悲,谢过弥生尊者之后,施主便住在寺中吧!” 易书元点点头,领着石生跨入了大殿,寺院也算是往来旅客经常留宿的地方,不可能全都是免费的,有的寺院甚至有具体价码,只是不标出来,但一问寺里的和尚就能给你讲个门道出来。 而这一座寺院,听住持的话,那基本就是礼佛之后捐点香油钱了。 理论上钱多钱少看心意,但易书元也不可能真的只投一个铜板。 石生很自然地就学着边上几个香客那样,双手合十,跪在垫子上向着佛像拜了拜。 易书元站在庙堂一侧看着石生恭敬作拜。 旁边有香客也刚刚礼佛完毕,看到易书元的样子,一男子不由就问道。 “书生,你怎么不拜啊?” 实际上此刻住持和另一个和尚也在看着易书元,对此也皱起眉头。 不过易书元也有自己的说辞,只是笑笑解释道。 “世人拜神佛多有所求,我于佛陀无欲无求,佛存心中以礼相待便是,未必需要拜的!” 这话也不能算易书元的推脱之词,其实句句是真。 “伱这书生,不求佛来这寺院干什么?” 易书元余光瞥见周遭,见那住持神色,明白这寺庙的住持比较在意香客是否敬重佛像。 想了下,易书元还是向着佛像拱了拱手,拜是拜不得的,心若平常拱手为敬便好,想必既然成佛,当能受得住。 这简单一礼,却并非毫无动静。 一礼落下,大殿之内一片“沙沙沙”的声响,有诸多尘埃从大佛身上和上方黄布经幡落下。 “哎呀”“快躲开!” “啊!” 叩拜中的香客纷纷起身避让,全都跑出了殿外,就连石生也赶紧起来躲开。 一时间殿内满是烟尘。 旁人躲避之刻,易书元袖中滑出折扇,扇开周遭灰尘后走到功德箱那边,取出一点不算大的碎银和几个铜钱,一起投入了箱中。 “这是怎么回事?”“没动静了?” “吓我一跳.” 香客们诧异着相互议论,有人看向殿内也不由说道。 “他怎么不跑啊?” 同样已经跑出殿外的住持看着殿中灰尘面露惊色,而易书元刚刚的话犹在耳边。 住持面露恍然,更知今日来客境界不同,不由地跨入殿内走上前去。 “施主请随我来,贫僧带你们去客房!” “劳烦住持大师了!” 易书元点头谢过,带着已经站起来的石生随着老和尚走出大殿,去往寺庙的后院。 在寺院中留宿的人不止易书元一人,或者说这寺院其实常年都会有一些信徒和旅人借住,所以本来就有一片客房,就算住的人多了,也可以临时腾出一些僧舍。 很多留宿寺院的人往往也会被安排与他人同住,比如现在寺院中留客不少,很多客房起码要住四五人。 不过也有一些例外,比如一些个寺院贵客,如捐赠香火的大头,如一些特殊的客人。 而易书元和石生显然也在这个例外之中,住持大师亲自带着师徒二人去往后院一间小客房,让两人单独住一间。 问过名讳,看过路引文牒之后,易书元和石生就安顿了下来。 开始领着两人进来的那个少年和尚,还被住持安排帮着打扫一下客舍,这屋子显然之前被堆放了一点杂物。 不过易书元当然也不会只让和尚动手,他和石生也一起整理客房,主要是整理杂物清洁地面,再从其他地方取被褥过来。 房间不大也不脏,但彻底清洁下来同样用了好一会工夫,这过程中也是易书元师徒同小和尚攀谈了解的过程。 “小师傅,你们这留宿的人不少啊?” 擦完地面,小和尚提着脏水桶到外面,一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一边笑着回答。 “易先生,您是远来此地有所不知,溯州这边,临近年关多有信众去各个神庙佛寺留宿的,能为来年祈福,过几天僧房都得腾出来大半,我们一些个师兄弟都得挤一挤。” “原来如此!看来贵寺在当地名头响亮啊!” 小和尚将脏水泼在院中,回答略显骄傲却又带着一些深度。 “前院那棵花榈,我师父说乃是寺院建立的时候所立!易先生,我先走了,这会膳堂可以用斋,再过半个时辰就没了,还请先生早点过去,有事也可以找寺中师兄和我。” “好,多谢小师傅!” “我佛慈悲!” 小和尚行了个佛礼,随后提着桶和东西离去,等远一些了就加快了脚步,显然也是要赶着去吃饭。 石生看着小和尚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附近朝这张望的其他留宿之客,再看向易书元问道。 “师父,他说的什么意思?” 易书元走入小客房中,一边将被褥铺开,一边回答石生。 “花榈树生长缓慢,前院那棵树早已经成材,便是指这相山禅寺是历经悠久岁月而不倒的古刹,自然在当地人心中地位崇高!” 说着易书元便在床铺上坐下,从背箱中取出了一个布兜,将一本夹着很多纸张的书册放到床上。 “我便不去用斋了,一会你带着灰勉一起去吧。” “那我替师父带点饭菜回来吧?” 易书元看了一眼石生,点了点头道。 “亦可!” 石生便从背箱中找出一只大碗,随后匆匆跑了出去,灰勉早已经藏在他的衣服中,至于认不认识路倒不要紧,随便找人问问就行了。 (本章完) 第216章 也不是啥清净地 这段时间里易书元已经看过《丹术妙绝》了,第一次粗略通读,之后的时间里有空就会拿出来翻翻。 此书是一门术士多代传承的心血,其实大部分内容都没什么问题,壮五行补阴阳,返还先天元气,化生身中之灵。 但也有不少方面十分荒谬,比如拿僵尸的那一口气入药就太过荒唐,并且过分追求于特殊,入丹之药也陷入一种极端。 不过站在仙修的角度,很多谬误易书元都能一眼辨别,也能轻松想到真正的化解之道。 丹方还列出了各种成就仙丹的概率。 其中所谓的“必成丹”就罗列了一大堆夸张的材料,比如什么天顶金莲子、雪蟒蛇胆和还阳草之类的东西。 这都是在常人眼中不可多得的宝物,很多其实都是传说,存不存在都不一定。 这所谓必成丹方直接可以略过,已经完全讲求气数平衡了。 反倒是后面的丹方有可取之处,也有不少让易书元眼前一亮,甚至书中已经总结出了天地灵气的一些规律。 是的,术士本身其实是难以感知到灵气的波动的,即便术士有些法术会引动灵气相助,但并非是从真正可见可控的角度带动变化。 可书中结合一些经验,却能总结出天地灵气在不断变动,随四季也从风云,寻找有利的地点炼丹以提高成功率。 而且书中不只有丹术和炼法,还有丹炉的要求和制法,同样值得细品。 这丹术合天数星象、四季时令、风云气象、人和地利以及灵物丹材,涉及之广,记录之详,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成就,真是多代人一起努力积累,呕心沥血的智慧结晶,不容小觑! 正因为如此,易书元也会在闲暇之余拿出来多翻翻。 当然,也不至于为了看这本书而不顾吃饭,这会易书元留客舍的原因,只是他知道有人会过来而已。 留宿寺庙,寺中的斋饭显然也是重要的一环,易书元已经听到一些留宿客人说什么“清油水滤污浊”之类的话了,所以这一块的客舍中,不少人都陆续去了膳堂。 易书元拿着书坐在门口蒲团上,仿佛一个正沉浸于书中的儒生,因为读书太过认真以至于茶饭不思。 此刻,有一个僧人正向着客舍这一块走来。 这僧人看着四五十的样子,面容圆润神庭饱满,从腮部一直到下巴都有长须,但胡须显得十分柔顺,也并不浓密,身穿普通的棕色僧袍,却又显出不同于普通僧人的气度。 路上零星有香客见到僧人都会行佛礼问候一句,僧人也同样双手合十回礼问候。 没过多久,这位僧人就到了易书元跟前,后者也放下书册抬头看向来者。 “贫僧照梨拜见仙长,不知仙长来我相山禅院,有失远迎,请仙长恕罪!” 僧人双手合十,虎口夹攥佛珠,躬身向下,恭恭敬敬向着易书元行了礼。 这儒生虽气息不显,但首先不可能是凡人,那浅浅一礼都没拜下去,贴了金箔的佛像都抖了一下,此等存在如何能测呢? 其人肯定非魔非妖非邪非鬼,同样也不像佛不像神,做个排除法也大致明白当是仙人! “易某也就是个留宿的过客,没那么大架子,大师不必多礼,请坐吧!” 易书元从蒲团上起身向着僧人回礼,后者却立刻侧过身去,不敢正面受着。 “善哉善哉,多谢仙长!” 说完这句话,僧人才走到门口,那边另有一个蒲团,是此前石生抱出来的,此时反而像是专门为僧人留的。 僧人便在蒲团上盘坐下去,余光往易书元膝盖上一瞥,就看到“丹术妙绝”四字书封,心中顿时微微一跳。 眼前这人可是仙人,所谓《丹术妙绝》,应该是仙道丹鼎之绝学,也即传说中的外炼仙丹之法! 这念头一出,僧人心中顿时激动莫名! 僧人赶忙收回视线不敢乱瞥了。 “不知仙长尊姓大名,来自何方仙域,可是有事来我相山禅院?” “鄙人易书元,正如先前所言,不过是红尘中一个说书人,也是一个留宿的过客,大师不会不欢迎吧?” “仙长说笑了,贫僧如何敢有此等念头!” 易书元也不开玩笑了,认真打量着这位大师,虽然刚刚就有这种直觉,但见到这人真的过来了,而且是以这种形式出现,不由既觉得奇特又觉得合理。 僧人被易书元看得都心中升起了一丝忐忑,然后才听后者开口问道。 “这位大师在相山禅院修行很久了吧?” 僧人压下心中情绪面露恬静,笑着回答。 “回仙长,贫僧自寺院落成日起便在此地听经修佛,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算起来也已经过去了快四百年了,也见证相山禅院几度兴衰” 僧人的声音慢条斯理,易书元耐心听着,随后带着好奇问了一句。 “可曾见过弥生尊者?” 僧人笑着微微点头。 “贫僧曾于梦中得尊者点化,也算是弥生光王佛之在世弟子!” 易书元微微一愣,弥生光王佛的弟子?真敢说啊! “原来是弥生尊者座下弟子,易某失敬了!” “善哉,仙长客气了!” 僧人再次合十双手行了一礼。 话虽这么说,但易书元看这和尚虽宝相庄严佛光隐现,身上也是一片佛法气息,可佛光之下的妖气却一目了然。 不过易书元也没那兴趣刨根问底,相山禅院明显不是普通佛寺,既然在弥生光王佛垂目之下,自然有佛门法理相顾。 轮不到易书元一个外人操心,他也懒得费心,真要说起来,世间佛门僧众皆以诸佛弟子自居呢。 “照梨大师,你修行佛法已有些年岁,依你之见,何方有大德高僧?” “仙长为何有此一问?” 易书元想了下便说道。 “一位菩萨曾托易某一桩事,具体则需要寻一位有德高僧才行!” 菩萨所托?有德高僧? 僧人心头猛跳,不用知道细节,直觉上便明白绝对是好事! 几度激动的心情被再次压下,僧人闭目思量许久,露出慈悲相,持佛礼吟佛音道。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若仙长需要寻这样一位高僧,贫僧不才,虽佛法低微,但或可相助!” 这话说得易书元就尬住了,一息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 “大师怕是力有未遂。” “可是因为贫僧出身不好?” 僧人语气略显急促,而易书元露出一丝笑容。 “并非因为大师的出身,只是确实不合适,还望大师见谅!” “是,这样么” 正在此刻,石生从外面捧着一只一碗斋饭回来了,碗是带出去的碗,盛着米饭盖着一些豆腐青菜。 “师父,我给您带饭回来了!” 石生既留意着饭碗中的饭菜,让其不撒出来,也留意着脚下不被绊着,不过速度却很快,一路小跑着就回来了。 “师父,您饿了吧?” 石生跑到客舍近处,忽然发现门口还有一个和尚模样的人,不由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还盯着僧人,只是一双小手护着碗檐,不让里面的饭菜掉出来。 等石生才走到了易书元跟前,将手中的饭碗递了过去。 “师父,给!” 易书元接过饭碗看向对面的僧人。 “照梨大师,易某要用餐了。” 僧人见此赶紧起身。 “仙长用膳不便打扰,那贫僧便先告辞了!” “大师慢走!” 僧人双手合十再行一礼,起身走向外部。 石生盯着僧人离去,就跑到空出来的蒲团上坐下,顺带低声问了易书元一句。 “师父,那个妖怪是谁呀?” 一声童言压低了声音,照常理是不会被听到的。 但僧人却分出一缕神念留意身后,这种其实有些失礼的行为让他听得一清二楚,闻言步子都一个踉跄。 易书元似乎是慢一拍地取过筷子,在碗边轻轻一敲。 “叮~”的一声,在远处的僧人耳中却好似雷响,震得心头猛跳,脚步顿时加快,逃一般远去了。 摇了摇头,易书元在菜叶上抵齐了筷子准备吃饭,这点小事在心中都生不起什么波澜。 “师父,您还没告诉我呢!” 石生又追问了一句。 易书元拿着筷子指了指前院方向。 “他呀,就是弥光殿外的那棵花榈树成就的灵形之体。” “哦!那他是坏妖怪么?” “倒也不算吧!” 说完,易书元夹起一片菜叶送入口中,虽然是斋饭但口味却十分不错,明显下了很大工夫来做,显得格外好吃。 他再尝了尝豆腐,居然吃出几分肉味来,但明显这是调味之功而非真的沾了荤腥。 “师父,膳堂好多人呢,原来这庙里好几处客舍呢,斋饭也很好吃!” 灰勉也钻了出来,跳到易书元肩头低声道。 “先生,这庙里面简直鱼龙混杂,什么留宿的人都有,膳堂那边都好些个透着煞气,甚至有人身上阴邪气都比较重呢!” 易书元没有回话,只是在品味着饭菜,灰勉便继续道。 “有些个人身上铁定新背着人命呢,我看这相山禅院也不啥清净地!” 易书元将口中的饭菜咀嚼着咽下,用筷子将碗中饭菜扒拉到一处,神色则若有所思。 (本章完) 第217章 假和尚 扒完最后一点饭,易书元便放下了碗筷。 石生拿起碗筷收拾的时候,用手在碗底一抹,顿时有一股水汽弥漫,将碗中和筷子上本就不多的饭菜残留冲走。 见师父也没有责怪,石生就赶紧将碗筷放入了背箱。 易书元拿起《丹术妙绝》,将之收入了袖中,随后起身走向这一处客舍院落。 “师父您去哪?” “去寺中逛逛。” “我也去!” 石生喊了一句,赶紧小跑着跟上来。 虽然易书元以前并没有听过相山禅院,但显然在溯州这个西北之地肯定是有不低的地位的,光看寺院内部的规模就知道了。 易书元住的客舍区域只是留客区域的其中一部分,另外还两处客院。 来的时候似乎香客并不算多,甚至和尚也没见着多少,但留在客院的人可不少,只不过应该是正好遇上饭点了。 这会易书元带着石生走在寺院中,就陆续看到了不少香客和僧人路过,从来人的方向上看就知道膳堂在哪了。 “师父你看那边!” 石生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正从膳堂走来的和尚。 这和尚同其他相山禅院的僧人不同,穿着一身陈旧到甚至有些破的僧袍,上面明显打着一些补丁。 一串大核桃般大小的佛珠挂在身上,每一颗都发黑且泛着一些光泽,走路的时候都几乎不怎么摇晃。 僧袍下摆盖不住的小腿能看到明显的绑腿。 和尚口中似乎念念有词,不知道是不是在念诵着经文,并且心无旁骛目不斜视,只管前行。 而在这个和尚走过的时候,有一个两个或者零星几个人也从同一方向经过,这些人或披着兽皮或穿着华服,都有意无意地打量那个和尚。 看似和其他香客的好奇差不多,但在易书元眼中,这些人和常人的气数还是有很大不同的,那股子煞气更是在佛门之地尤为显眼。 这种情况让易书元驻足片刻,那和尚便从他身边经过,其口中的声音也听了个清楚。 不是什么深奥的经文,不过就是几个字反复念诵。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易书元回头看向和尚远去的背影,那个方位显然也有可供住宿的地方。 身边又有一个和尚经过,易书元便上前询问一句。 “这位师傅,请问刚刚经过的那位师傅是在本寺受戒的吗?” 和尚看了看易书元,再望了望他指的方向。 “哦,那肯定不是的,看衣着就知道了,定是一个游方过来的僧人,这也是常有的事,有的是暂且在本寺吃住几天,有的甚至还想赖着不走呢,不知道这一个是哪种人.” 和尚说着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随后离去了,现在相山禅院人多,不是每个和尚都清楚留客到底有谁。 “先生,刚刚我说膳堂里的那些人,就是他们。” 灰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易书元扫了一眼周围,知道它指的是哪些人。 “师父,他们是冲着那和尚去的么?” “八九不离十吧。” 步稳足吸地,身挂铁佛珠,明明透着一股煞气,却也真的又有一丝佛气. 易书元拉着石生走向一侧,不知不觉间就化入风中吹向前方。 那个和尚显然早已意识到了什么,他只是口诵慈悲不断向前,显然也没有真的去客舍或者僧舍,而是一直往后山方向走去。 到了这里,很多都是扩建中但还未完成的佛寺建筑,别说是留宿香客,就连寺中僧人都没有过来的,跟随在和尚身后的一群人也就变得极为明显。 到达相山禅院后方院墙,和尚步伐一顿,随后直接轻轻一跃,用手在墙头一撑就翻了出去。 “别让他跑了!”“跟上!” 一群人再也不装了,纷纷冲向院墙一跃而起,个个都跳出了院墙追了过去。 一阵风在后院徘徊,随后吹出了寺院,吹向了相山。 而此刻的相山之中,和尚在前急速狂奔,后方一群人更是身法迅捷穷追不舍,双方速度极快,先后向上冲入相山。 “呜呼.呜呼” 山风呼啸在和尚耳边,到这时他口中依然不停念诵。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本就是太阳落山的时候,进了山中更是好似天色都在加速变得昏暗。 前后两波人在踩着雪地落下无数脚印,有人在后方高声道。 “丁飞雄,你跑不了的——”“堵住他——” 甚至有人直接在此刻飞出暗器,只不过被前头的和尚轻松躲过。 大约追了有半刻钟,周围的积雪已经越来越厚,和尚跑入了一片山坳后忽然站住不跑了。 身后追来的人有十几个,此刻则纷纷散开周围,更有人绕到了前方堵住和尚去路。 “我佛慈悲,贫僧都已经逃到了大庸,各位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和尚双手合十口诵佛音,却看得为首的追逐者笑了。 “是啊,谁能想到你丁飞雄竟然成了如今的模样,伱不会以为当个假和尚就真的斩断尘缘了吧?” 边上有人以较为缓和的声音说道。 “丁大侠,既然你已经决定不问世事,那就把归元功和归元丹交出来,你爱当和尚还是爱隐居田园都随你!” “不错,只要你照做,我们便放你离去,并且日后绝不打搅!” 和尚双手合十穿过胸前佛珠。 “丁飞雄已成过往,归元功我可以给你们,但归元丹早就没了,希望各位施主能放过我!” “归元丹去哪了?”“没有归元丹如何练归元功?” “少废话,先把归元功交出来!”“他这么说你们就信么?” 和尚缓缓抬头看着周围。 “我佛慈悲,贫僧不想破杀戒.” “他功力已废了大半,先抓住他!”“上——” 周围的大部分人在这一刻冲了过来,有几人一跃而起,有几人踏雪冲刺。 和尚身上青筋暴起,合十的双手猛然朝外一扩,将胸前的佛珠拉扯到极限。 下一刻,珠串崩线?,铁佛珠如同炮弹射向周围。 “唰”“唰”“唰”“唰”. “嘭”“嘭”“嘭”“嘭”. 冲来武者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纷纷被铁佛珠洞穿,有的甚至脑门都直接炸开,红白事物崩碎一地,附近的积雪都被血色染红. “嗬嗬,啊——”“快跑——” 没上前的几人惊叫一声,纷纷施展身法逃窜。 “丁飞雄,你的武功根本就没废” “我佛慈悲,度你入地狱.” 为首之人惊惧之刻,和尚已经踏雪到了他身后,一掌打出,后者来不及招架已经被击中后心,整个人被打入雪地没了动静。 “我佛慈悲,勿再造孽” 和尚已经到了另一人身边,这人抽出一柄软剑疯狂挥舞,迎来的是一粒飞射而至的佛珠。 “当~” 软剑只是挡了一下就扭曲,佛珠“嘭~”地一下将他心窝洞穿. 和尚的佛音如今成了催命符,剩余逃窜的几人每当听到这声音就身魂俱骇,仅仅片刻之后已没有第二人能站着了。 “我佛慈悲.” 和尚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音,一步步走向那些尸骸,将打到附近或者嵌在尸体中的铁佛珠一粒粒找出来,很快就捧满了双手。 “贫僧口述之语你们不信,却信些道听途说之言” “愿你们早日从地狱解脱,我佛慈悲!” 贪欲能蒙蔽人心,令人失去理智,而他人的贪欲同样能让无辜之人陷入万劫不复。 心念至此,和尚看着双手中捧着的血佛珠,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但嘴巴却在不停动着,依然不是什么长串的佛经,就是“我佛慈悲”四个字。 好一会之后和尚才以雪地清洗佛珠,将之装在僧袋中离去了。 一阵清风之中,易书元和石生显出身形,石生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虽有些不敢看尸体,但却并没有避开。 “先生,您不会觉得他合适吧?他甚至都不是个真和尚.” “自然不是,只是这一身武功,显然非等闲之辈能有,但他似乎是想当一个真和尚。” 易书元看着满地尸体,死在这种地方,多半是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清风再起,易书元带着石生化入风中离去,而山中虽然看似安静,逐渐降临的夜幕中已经有些动物躲在暗处嗅着血腥味,只是暂时不敢靠近而已。 那个和尚又回到了相山禅院,就和没什么事发生那样,回到了被安排的僧舍之中。 和尚居住的地方和普通香客还是会尽量区分的,而这和尚就住在相山禅院的一部分和尚边上。 不过差不多的时刻,寺院方丈的禅房外,一个长须僧人却出现在了这里。 禅房中的方丈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向外面,顿时面露惊色,赶紧起来躬身行佛礼。 “照梨大师!” 禅房外的僧人正是此前去找过易书元的那个。 “那个游方僧是个造杀孽的,留他不得,赶出寺院后派人报官去吧!” “弟子知道了!” 方丈再行一礼,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门外的僧人了。 —— 这是一间单独的小屋子,里面点着一盏油灯。 和尚用一根搓起来的细麻绳将一粒粒铁佛珠重新串起来,门外又脚步声传来,让他动作一顿。 “咚咚咚~” 一个和尚敲门之后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这位师兄,方丈说了,你已在寺中住了多日,是时候该离去了。” “方丈大师不愿收留我么?” “方丈大师只是说明日请师兄离去!” 说完,和尚行了一礼后就转身走了,只余屋中的和尚叹了口气。 (本章完) 第218章 无法和尚无名经 本以为相山禅院是个有真佛法的地方,方丈大师又慈悲为怀,能让自己容身,没想到还是容不下自己啊! 不过和尚心中虽然有些苦闷,但却并非无法释怀。 毕竟他刚刚杀了这么多人,不清楚那一波人是全部呢,还是说只是一部分。 说不定之后还会有人找来,在这相山禅院反倒可能连累寺中的僧众。 所以即便没有方丈大师派人来赶,和尚自己也不会再待太久,只是没想到会让他明天立刻就走。 和尚不再多想,将铁佛珠全都串起来,上下打量一下过后戴到脖子上。 “当当.当.” 相山禅院的钟声传来,代表着寺院僧众该休息了,寺中的香客也该休息了。 和尚站起身来看向门外,随后走了出去,相山禅院中的僧人已经全都回了僧舍,除了他这个假和尚,其他僧人没谁敢随便再出来晃悠。 虽然已经入夜,但今夜月色明亮,足可照亮大地上的事物。 “罢了罢了,皈依他处去吧!” 当一个和尚,确实少了很多烦恼,一句尘缘已了就能将大部分悲苦隔绝,好似一下子卸下了重担,却也不可能是全部。 和尚回屋之后盘膝在床上禅坐,彻夜念诵的就是“我佛慈悲”四个字。 仿佛就是一闭眼一睁眼,就已经是鸡鸣时分。 和尚起身整理一下床铺,随后提起一个僧侣布袋背在肩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天甚至连蒙蒙亮都算不上,还十分昏暗,寺中几乎所有留宿的香客和旅人都没有起来,也就只有极少僧人在差不多的时刻起来准备自己的工作,或查看庙堂,或准备早膳。 丁飞雄没有什么留恋,离开僧舍,一步步走向前院,既然是让他第二天就走,那便天明就离开吧。 “唧唧.唧唧”“叽喳.” “唧唧啾啾.唧唧”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在此刻安静的寺院极为明显,鸟叫声有高有低也略为急促。 丁飞雄拐过一处院墙,就见那边的墙角边上有人。 石生用发硬的半块馒头搓揉馒头渣,撒到地上喂鸟。 冬日里的鸟儿缺少食物,这会已经聚集了好几只。 但是原本在啄食碎末的鸟儿中,有两只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打了起来,一时间相互之间啄得厉害。 两只鸟在你来我往,拍打着翅膀在附近斗,将其他鸟儿都惊得或飞起或避开。 “别吵了别吵了.” 石生在那叫着,但两只鸟斗得厉害,根本不可能理会人言。 其他鸟儿或跳下来或绕开两只鸟啄食馒头渣,或者干脆在稍远的地方叽叽喳喳,好似看着热闹。 “师父,快让它们别打了!” 易书元走过来就看到羽毛都被啄下来的鸟儿,根本无视他们师徒两,打得昏天黑地,便对着石生道。 “鸟儿听不懂人言,要劝架就得学鸟儿说话,看师父的!” 话音落下,易书元折扇掩嘴口中出声,声音和这些鸟儿的鸣叫声一般无二。 “唧唧啾啾.唧唧” 但两只鸟儿依然打在一处,易书元便换了一种叫法,并加大了音量。 几声之后,地上打斗的鸟儿是分开了,但两只鸟围在小碗边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又频频低空飞来飞去,像是在寻找那个吵架的第三方。 丁飞雄在远处看得稀奇,不由走近了几步,这儒生竟然能发出真假难辨的鸟叫声。 没想到那个儒生孩童在边上闹腾这么久都没事,丁飞雄只是近了几步,所有鸟儿全都“哗啦啦”一阵,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这动静一出,易书元和石生便都转身看向了背后,见十几步外有一个和尚。 虽然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但丁飞雄这会多少有些尴尬,只能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 “贫僧失礼了!” 易书元在那边拱了拱手后说道。 “鸟儿缺食,过一会就会飞回来吃的。” 说着易书元上下打量了一下和尚。 “这位大师傅不是寺中僧人吧?这是要离开了?” “如施主所言,贫僧并非相山禅院僧人,留宿了一些时日,今日便准备离去。” 易书元收起折扇走近和尚。 “僧人皆喜欢称人为施主,可是我又不曾布施于你,如何能当得起施主呢?” 和尚前一刻因为眼前之人满头花白而诧异,这一刻闻言则微微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毕竟他不是真和尚,很多佛理不懂,甚至都没什么机会看佛经。 “石生,你说僧人为什么称所有人都为施主?” 石生拿着半块馒头跑了过来,他看看眼前这个和尚,虽然昨天入夜的时候看他杀了这么多人,但这会身上却并没有什么戾气煞气。 “师父,我觉得可能有的人叫施主有的人不叫,就显得心中分别对待,您说过佛法上讲求一视同仁的,而有的僧人就算不知道,口口相授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还有嘛,嘿嘿,我以前想吃糖,就会哄着妈妈说她最好她最疼我肯定会给我吃糖,她有时候心软就给了,僧人叫谁都是施主,能激发人们布施之心!” 易书元点了点头。 “还有么?” “还有.” 石生皱起了眉头陷入思索。 一边的丁飞雄此刻也不由在心中思考,但良久也想不出什么答案,他觉得这孩子前面几点已经说得很好了。 “师父,我想不到了!” 易书元点了点头,看向一侧的丁飞雄,再看向刚刚撒了馒头渣的地方,被惊飞的鸟儿已经重新飞了回来,正在那啄食碎末,这会没有什么争斗。 “其实不论有没有布施僧众,所有人都有付出的时候,爹娘生我养我是布施,遇上可怜人略作施舍是布施,亲朋之间互助是布施,便是有那一刻的怜悯同情替人祈愿,也是布施.” “这世间万物有情众生,应该是少有真正铁石心肠之辈,不布施于僧人,总会有施物施情于他人,因而以佛理慧之,皆可称为施主!” 石生点头在心中记下。 而一侧的丁飞雄心中有所震动,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此为佛理! “多谢施主布施,贫僧受教了!” 和尚双手合十,心怀感激地向着易书元郑重行了一礼。 这一躬身,那一串沉重的铁佛珠就坠了下来,石生离得这么近,看着这佛珠直好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铁的。 易书元在此刻回了一礼,笑着问了一句。 “大师傅,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伱的法号呢?” “贫僧.尚无法号,亦未学佛法,更不明佛理,实在惭愧!” “哦,既然选择出家定是要抛去前身,我不多问,可你却又没有法名,那我便叫你无法和尚吧?” “施主想这么叫便叫吧!” 易书元点了点头。 “鄙人易书元,既然你要离开寺院,我们便一块走走吧。” 说着,易书元已经朝着前院走去,丁飞雄微微一愣,明白对方是只是散散步,便下意识跟上了。 “施主当是经常礼佛之人,知晓佛理通晓经文,可否为贫僧指点一个去处,能容贫僧皈依我佛出家为僧?” 天已经蒙蒙亮了,但寺院中这会是真的人少,只有易书元和丁飞雄一起走着,外加一个在边上时不时就会跑开一会的石生。 “大师傅是要当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丁飞雄以为易书元有讽刺之意,但还没等他解释,就听到易书元继续道。 “大庸的真和尚,需要有朝廷认可的度牒,需要有跟脚可查,需要有寺院落脚。” 易书元看了丁飞雄一眼。 “假和尚嘛,多得是,这相山禅院近百位僧人,一多半都没有度牒,也不差大师傅你一个。” 丁飞雄自嘲地笑了笑。 “当个和尚也不容易,看来我只能当个假和尚了。” 两人步子很慢边走边聊,穿过院内一侧园区的时候,当得知和尚几乎不懂任何经文的时候,易书元忽然笑着说道。 “易某虽不修佛法,不过却也多少懂一些,大师傅,我教你一篇冷僻的佛经如何?” 找一位传承人当然是不能轻易下决断的,但那佛经原本是一直在念诵的,在易书元看来,山中动物听得,丁飞雄自然也听得。 “请先生教我!” 这里丁飞雄没有再用“施主”二字,既然言“教”,便尊称一声“先生”吧! “我便说一遍,你听着便好,记住了最好,记不住也无所谓!”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走到了园中一颗树下,微微一停顿之后便开口道。 “易某喜四方游走,曾宿于荒山废宅,宅院中有一小庙,宽高不过两尺,一尊泥菩萨立于庙中” 这会易书元说的和佛经没有丝毫关系,但丁飞雄耐心听着,心思竟然愈发变得平静。 “夜深之刻,出门小解,忽见山中动物趴于庙前叩首,顿觉分外神奇,便收声驻足片刻,似闻佛音若有若无.此便是《无名经》,且听我道来.” 易书元看着丁飞雄,再看向远处,见到照梨在正殿院墙边远远眺望却不敢靠近,遂向着那边微微点头。 照梨和尚心中一喜,匆匆走了过来,而易书元也在此刻再次开口。 “行之有德者近人,得开神妙之门,观身自在,无有恐惧,无有恶类.” (本章完) 第219章 禅机 这篇经文一出口,易书元的声音仿佛都被拉得无限远。 在照梨和尚和丁飞雄的感知中,有种分外神奇的距离感,三人都在这侧圆的树旁,却让两人有种自己只身站在天地间的感觉。 而易书元口诵的经文声远远传来,时而清晰,时而若有若无,偏偏听不清的时候,却也不影响佛经的连贯。 不清晰的时候并不令人焦躁,甚至可能也不是不清晰。 风声,枯草的沙沙声,周围的鸟鸣声,有人扫地时笤帚犁地声,乃至于寺院中一些其他和尚经过时念诵的佛音佛号,以及远方的其他声响,都仿佛融入了经文的一部分。 佛经从易书元口中说出来,当初小庙中泥菩萨诵经时的那种韵味不减,更是融入了自身音变之道为辅。 “非无心,怜己怜世人,非恐惧,天地色变而不惊.” 许久之后,易书元的声音渐渐变得不再遥远,直至最后一句经文落下,仿佛从天外与身躯重合,风云与雷动渐止 照梨和尚和丁飞雄就站在原处,都还有些失神,有些恍惚,好似仍有余音在耳畔。 易书元也不打扰两人,虽然他确实算是使用了一点手段,但常人也就是听了过阵子就忘的程度。 没想到一篇《无名经》下来,算是触动了两个和尚的禅机,不知道这两位能得多少了! 只不过此刻的丁飞雄身上,还有一些额外气息让易书元心生诧异,那是主要自脏腑和丹田中而起的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白气,隐约间仿佛呈现一种蛇形。 如果不是仔细研究过《丹术妙绝》的话,就算是易书元,一时间只怕也会不太清楚缘由,只知道是一种特别的气息,略微透着一些不详。 但现在易书元灵觉一动,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个人竟然吃过雪蟒蛇胆? 随即易书元心中又念头一闪,“归元丹”三个字浮现脑海。 好家伙,那些江湖武者抢夺的所谓归元功归元丹,其后者怕是以雪蟒蛇胆为基础所提炼的吧? 而且包括丁飞雄在内,这群人似乎都不是大庸人吧。 雪蟒蛇胆,藏灵之绝品,世所罕见之灵物,食之大补,亦有不详. 这是《丹术妙绝》中对于雪蟒蛇胆的描述,此外还有这种异蛇可能存在的环境。 究竟是何种不详则书中没有描述,显然是并不清楚,只是强调炼成仙丹的话,成仙了自然遇难也成祥。 这会石生也跑了过来。 “师父,您都念完了,他们怎么还不动啊?” 石生看着两人十分好奇,他手中的小半干硬馒头已经都喂给了小鸟,而他肩头的灰勉同样面露惊色。 “这两家伙还真不一般呢,这假和尚也能懂这份禅理?” “让他们发一会呆吧,禅机已至,看来是同他们有些缘法的。” 易书元说着就带着石生转身离去。 只是在几步之后,易书元似乎有所感应,微微皱眉之下抬了抬袖口,顿时又一粒光点从他袖中飞出,绕着树下的两人转了几圈又飞向易书元。 “这是什么?” 听到石生惊奇地发问,趴在石生的头顶灰勉又抬起头来,先一步回答道。 “泥菩萨的舍利子!它不会看中这两家伙了吧?” 灰勉话音落下,光点已经到了易书元手心,后者看着手中的舍利子,想了下低声说了一句。 “那便让你自己在这看看吧,若觉无望再来找我便是。”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将手中舍利子往上一抛,光点化作一道流光飞向空中,最后竟然融入了弥光殿上方的宝顶之中。 做完这些,易书元又看了一眼丁飞雄,才带着石生离去了。 —— 在树下的两个和尚那边,心中感觉中好似又过去了一会,佛经的余音才渐渐消散,不过这速度却是有先后之分。 照梨首先醒来,心中喜不自胜! 花榈栽种在寺院中,一百五十年开灵智,后两百多年步入修行,听了很多经文,以佛陀弟子自居。 可以前听庙中和尚的念经虽然肯定不算假经,但照梨和尚却有种今日方明白得闻真经是什么的感觉。 照梨和尚睁眼侧身,首先见身边的和尚双目微闭似乎还没清醒过来,不由微微皱眉。 随后照梨和尚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看向四周。 那易先生早就不在身边了,反而是有几个僧人围在十几步之外,还有一些僧人则挡在更远处,还有一些香客被挡在外围。 人群之中有人窃窃私语,也有和尚的低声劝阻,应该是在让信众收声。 照梨和尚抬头看向天空,天光早已大亮,太阳甚至已经到了头顶,难怪有阳火灼身之感,只是比起以往,痛苦的感觉小了很多,反而有种想分心细细体会的感觉。 这本是一个侧院,有一条过道,也种着几棵果树,除此之外并无什么佛殿,本来也就偶尔有香客和僧人路过罢了,现在却围着这么多人。 人群之中对于那边树下两个和尚的状态也分外好奇。 “你们说这两人站多久了?”“听说站三天了!” “我怎么听说是五天了?” “真就一直站着啊?”“真的假的?” “我看应该是真的!” “是啊,前天我路过这,见有僧人挡着不让过,我也没多想,昨天早上起来还这样,还有一些人被和尚带进去看,我就也硬跟着进来了,所以我猜至少前天他们就在这了!” “诸位施主请后退一些,请收声!”“诸位施主,勿要打扰两位大师参禅!我佛慈悲!” 人有时候的好奇心是很重的。 一开始和尚拦着也就拦着了,但免不了有人好奇,一些身份地位高点的就找人问,有些尊贵点的甚至在和方丈闲聊的时候问起,自然也就得了只言片语的内容。 香客中不少是寺院的贵客,也就有僧人带着看一看,随后消息渐渐传开,变成了信众香客都想观瞻,僧众们都有些拦不住了。 其实也不只是外人好奇,相山禅院中的和尚也好奇,那个游方僧也就罢了,另一个胡须奇特的僧人穿着本寺僧袍,但大多数僧人都不认识。 “哎哎哎,你们看那位大师是不是动了?”“好像是哦!” “小师傅小师傅,那位大师动了!” 听到这话,不少寺中僧人纷纷回头,果然见到那名胡须较长的大和尚似乎是醒了过来。 “快去叫方丈!”“是!” 那边照梨和尚的神色略有些迷茫,却见到远处人群似乎都有些激动起来,有人想要更近一些,有人想要询问什么。 虽然每个人声音都不大,每个人动作也不大,但人一多,就显得十分喧哗,也不由就有一些人推搡起来。 照梨回头一看身边的丁飞雄,再看向周围,不由眉头一皱,随后双手合十低叹一声佛音。 “请诸位施主休要喧哗,请诸位施主退去.” 声音落下之初几乎细不可闻,但到最后如同在众人耳边撞钟,更有一股无形之力推着众人不由自主地纷纷往外围退去,直至众人都退到了院外围,这股力道才减弱并消失。 寺中和尚只是愣了一下就赶忙跟上人群,在更外围挡着,而一众香客和好事者则面面相觑,都觉分外神奇。 “刚刚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被推着走.” “伱们也感觉到了?” 众人惊奇兴奋之中,相山禅院的方丈广济已经匆匆赶了过来。 “方丈大师,那位大师傅是谁?” “方丈大师,那位大师傅没见过啊!”“方丈大师,那是位神僧吧” “施主让一让,施主请让一让.” 临近年关,相山禅院留宿的人多,白天来上香拜佛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凡听说这事的都来凑个热闹,这会着实挤了不少人。 好不容易挤入了内部,方丈便放缓脚步小心走到了那边近处,而照梨和尚也迎面走了过来。 “照梨大师!” “方丈!” 双方互行了一礼,随后照梨赶忙问了一句。 “我们在这站了多久了?” “整整三天了!” 虽然已经心有所感,但还是下意识想要同人确认一下,此刻脸上也不由浮现笑容,不掩心中喜悦! 这说明自己不只是听经,而且把握了禅机! “是易先生让你们守着我们的吧?” “易先生?” 照梨微微一愣。 “难道不是?” 方丈摇了摇头。 “那天晌午有僧人发现你们站在这里,叫都叫不醒,推一推也没反应,便来找我了,我见大师你在此处,赶忙命人隔开这里” “对了,这.照梨大师,那天已经报官了,这如何是好啊?” 正在皱眉思索中的照梨和尚闻言心头一跳。 “你报官了?” “是大师您说的啊” 方丈其实也忧心忡忡,他是报官了,但他不傻啊,眼下这情况,那游方僧绝对不简单啊! 照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倒不是怕官差什么的,而是想到后果,想到易先生,刚刚心中的喜悦也化为了一些惶恐。 “对了照梨大师要找易先生吧?不知道是不是也在人群中,亦或者在客舍?可要去寻他过来?” 方丈对易书元也有很深印象的,只不过寺院中人这么多,也不可能时时了解。 “不可不可.等他醒了,我同他一起去拜会吧!” 照梨和尚这会哪敢单独去见易书元,说着也看向那边树下的丁飞雄,除了略微不安,心中也多少有些疑惑,这真的是个假和尚么? (本章完) 第220章 大案! 照梨和尚也不离开,回到那棵树下盘膝坐下,等在丁飞雄身边。 能一同听经,照梨和尚就觉得,自己和这个杀了生的游方僧人有一层特殊的关系在,心中有几分羡慕几分好奇,想看看游方僧什么时候醒来。 “方丈大师,这里有我看顾,快派人去官府撤回诉状吧!” “是,弟子明白了!” 方丈广济向着树下行了一礼之后,匆匆原路返回,到了院子外,那边的香客比起刚刚还要激动。 “方丈大师,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方丈大师,那两位可是寺中神僧?”“方丈大师.” “诸位施主,老衲暂时无可奉告,还请诸位施主勿要喧哗,还请退后一些!” 方丈在几名僧人的护持之下快步离开,很快就找到了前几日派去报官的知客僧,让他速去撤回诉状。 —— 溯州三相县县城,一名行色匆匆的僧人赶到了这里,并来到了县衙门处。 衙门大鼓一般是公门内部用得多,普通百姓若没有重大冤情或者非常重要的事,是不能随便击鼓的,否则先对击鼓人用刑。 相山禅院交的那份诉状其实模棱两可,所谓杀孽杀的是谁,在哪杀的,时间又是什么时候都没写清,只言一个可疑的游方僧人,并且将寺院中失踪的香客也提了一下。 这种诉状换常人来交,县衙可能连接都不接,但相山禅院的僧人来嘛,多少给个面子。 按照大庸县府刑律制度规定,接下了但归为疑状的,需要县衙快班的衙役先去一趟查证,补充信息之后重新提给县丞或者直接交给县令。 那一天下午才送的诉状,以县衙门一贯的办公速度,如今又接近年关,县衙有一大堆事,疑状的流程大概率还没开始走,至少寺院没看到有县衙派人来过。 僧人到达县衙向衙役说明来意,很快就衙役带到了内部官署,里面坐着的是三相县的县丞。 “县丞大人,这位相山禅院的师傅想要来撤回诉状。” 县丞闻言略微诧异,抬头看向门口,一名僧人双手合十正在行礼。 “见过县丞大人!” “这位师傅不必多礼!” 县丞说了一句之后向着旁边的一名吏员招了招手,后者立刻走过来。 “相山禅院有诉状?” “呃,好像是有,不过归为疑状,还没来得及去看看。” “找出来我瞧瞧。” “是!” 吏员出门去了另一个房间,没过一会就从一侧公案上的一堆文件中翻出了状纸,将之带回并交到了县丞手中,后者略一打量,发现竟然还可能牵扯到命案,不由眉头一皱。 毫无疑问,诉状上该交代清楚的地方很多都模棱两可,倒是有一点是写得明明白白,那便是寺院里忽然失踪了十几名留客。 人失踪了之后知客僧找不到同这些人熟悉的留客,而这些人客舍中的行李也没有被带走。 县丞浏览一遍之后再看向那边等候的和尚,对方接触到他的眼神,神色略显不安。 “这位师傅,确认要撤回诉讼?” “对对对,劳烦县丞大人为我寺撤回诉讼,都是误会,是误会!” “哦,广济大师让师傅来的,还是师傅自己要来的?师傅可是知客僧?” 和尚赶紧回答。 “贫僧正是禅院知客僧人,奉方丈大师之命前来撤回诉讼,还请县丞大人行个方便,我等自会为大人在我佛面前祈福!” 县丞笑了笑,宽慰道。 “不必不必,既然是误会,撤回自然无碍,对了,既然师傅是知客僧,那失踪的十几位外来香客,可是找到了?” 和尚一下就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出家人不打诳语,那十几人的客舍已经有一半住了其他人,但那些人的行李都被存放在禅院中呢。 可现在要是说没回来,岂不是令人生疑? 但和尚此刻纠结犹豫甚至有些慌张的表情,已经比任何回答都要令人生疑了。 县丞神色也微微有些变化,就连旁边的衙役都察觉到不对了。 “这位师傅,可是受人胁迫?” 和尚正在心中挣扎打不打诳语,听闻此言如梦初醒,赶忙出声否认。 “不不不,并未受人胁迫,只是,只是,真的只是方丈大师命我前来撤回诉讼啊.” “原来如此,请勿急躁,本就没有记录卷宗,为你们撤回便是。” 县丞在诉状上用笔批注了“诉状撤回”四字,随后走出公案将之亲手交还给僧人。 “大师请收好!” 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和尚急得冷汗都出来了,此刻接过诉状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呼我佛慈悲,多谢县丞大人!那贫僧就告辞了!” “大师客气了!替我送送这位师傅!” 县丞回了一句,再看向旁边的衙役道。 “是!” 和尚再行一礼,随着衙役出去了。 等和尚和衙役一走,县丞脸色一变,立刻看向一侧的吏员。 “速去通知快班捕头,让他带一些好手来见我!” “是大人!” 别说县丞了,吏员都这里头有大问题了,所以领命之后快步跑了出去。 因为县丞叫得急切,没过去多久,三相县捕头带着四名捕快匆匆赶到了县丞官署。 他们来了之后,县丞也没废话,立刻简明扼要地将相山禅院报官又撤诉,以及其中疑点大致讲了一下,临了下达命令。 “速去相山禅院调查,看看是什么情况,注意留一些心眼!” 捕头细心聆听县丞的话语,频频点着头。 “属下一定小心!弟兄们,走!” 领命之后的捕头带着几名属下匆匆出门,一到门外,便又下达命令。 “刘二,去把其他没事的兄弟也叫上,我们先去跟着那个来撤诉的和尚!” “是!” 五人分头行动,根据听到的信息,情况可好可坏,若真的偏糟糕的话,五人还是显得有些力量单薄了。 —— 撤回状纸的和尚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轻松,自觉已经完成了方丈交代的任务,想想之前方丈急切的样子,若真的已经被官府接案了,那估计就麻烦了。 不过那十几个失踪的香客究竟去哪了呢? 知客僧不再多想,步履匆匆地赶回相山禅院,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三相县衙可有一票捕快跟着他一起回去了。 一路上,知客僧除了行走速度较快之外,没有表现出其他异常,等他到寺院里,一来一回已经是下午了。 方丈的禅房外,知客僧一回来就将状纸给他看。 “方丈,已经撤回诉状了!请看!” 方丈接过状纸看过之后,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呃,方丈,那十几个失踪的客人怎么办?” 方丈闻言同样眉头紧锁,实话说很可能就和那个游方僧有关,但眼下这情况他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等照梨大师和那游方僧定中醒来再行定夺了,相信菩萨会保佑他们的!我佛慈悲!” 知客僧也不说什么了,同样双手合十低吟一声“我佛慈悲!” 相山禅院外,三相县的捕快已经在捕头的带领下来到了这里,不过看着寺院外香客络绎不绝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异常。 几名捕快就各自找了几个出庙的香客问了问,不过得到的答案都是庙里很正常,且频频提到有高僧定中参禅,很是稀奇。 没过一会,一群捕快又在寺院外的侧边聚集,分享着从香客那得到的信息。 “好像真的一切正常啊!”“李捕头,咱们直接进去看看?” “或者换身衣服进去?” 捕头皱眉思索片刻,心中有些不甘。 “若是真无事也就罢了,若有事可不能放过,如今朝廷颁布新律,这等大案若是办好了,我等也有晋升机会!” “头说得对,就算没命案,那十几人失踪动机不明,也十分可疑!” “说得不错!你们几个,换身衣服进去瞧瞧,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也看看所谓的高僧定中参禅是什么情况。” “是!” 捕头再看向剩下的人。 “你们个,跟我先绕着寺院看看情况,既然是失踪,除非死在寺院中,否则就不是走门离开的,最近没有雨雪,周围积雪留存,十几人若是出去,定会留下足迹!” “对!”“在理!” 一众捕快分成两拨人,几人进入寺院,另外的大多数则开始分两侧绕着寺院外墙小心搜索。 进入寺庙内部的人暂且不提,但沿着院墙搜索的人很快就有了发现,当到了近后山的一处墙段的时候,有人立刻看到了大量脚印。 “头,那边有很多脚印!” “过去看看!” 一行人到达之前一追一逃进山的起点,从脚印上看,明显是有一群人翻身从寺院里面跳出来的。 脚印非常多也非常乱,在雪地上带出长长一串足迹,随着捕快追着足迹上山,很多人都察觉出不对了。 除了捕头,所有捕快都开始觉得行进困难,因为积雪开始越来越深了,但是之前的足迹在雪地上的脚印却不算太深。 现在天气寒冷积雪不化,又没有新雪落下,雪地足迹几天之内几乎不会有任何变化。 “这些人都身具武功,而且功力不弱!” “头,情况有些不对了!”“先找过去看看!” “嗯!” 许久之后,一众捕快终于找到了真正的“案发现场”。 一找到这里,一众捕快本就因为爬雪山而加速的心跳,不由变得更快了。 这里还剩下七八具尸体,几乎已经全都被冻硬了,很多尸体身上都有被野兽啃食的痕迹,雪地上也有尸体被拖行的痕迹和野兽的脚印。 但最明显的痕迹还是打斗痕迹! 捕头走到其中一具尸体边上,尸首一侧的大树上,树皮被削出一道轨迹,尸身胸口被穿出一个大洞。 “这是被什么可怕的暗器所杀啊.”“头,所有人都死状惨烈.” “全都死于武功高强人之手!” 别说是其他捕快了,这会就连李捕头也头皮发麻。 (本章完) 第221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虽然心里已经发怵了,但至少维持冷静还是能做到的。 “搜搜身检查一下,看还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嗯!” 剩下的八具尸体被一众捕快仔细查找,他们所用的兵刃和一些肢体上的特征也被逐一发现,身上的钱财也没有被动过。 不过很显然,这里也不太像是谋财害命的情况,更像是江湖恩怨。 一般而言,牵扯到江湖恩怨,事情就会变得比较复杂了。 一方面大庸明面上不允许江湖人太放肆,但另一方面也和武林有一定默契,只要不是肆意对普通老百姓出手,武者之间相互斗殴的尺度会宽不少。 但那是一般而言,一下死这么多人,而且几乎个个武功不俗,哪怕没牵扯到普通百姓,也意味着有某种江湖变数,也是大案一件。 又经过了一番细心查找,有捕快从其中一具尸体上找出了一本小册子,他翻开一看,顿时眉头微微一皱。 “路引?有些不对啊.” 捕快心有疑虑便立刻去找那边正在研究死者兵刃的捕头。 “头,这路引有点问题。” “我看看!” 李捕头接过半掌大的单页小册,看了看上头的内容,立刻看出不对了,上头的官印明显是假的。 大庸官印上的一个“府”字会在丶和丿上做文章,也会在周围边框和字体间距以及留白上做文章,这印章明显是伪造的。 “一般江湖人,会专门造假一个路引?” “怕是根本不会理会吧,至多遇见查路引的时候避开,需要专门造假么?” 旁人的话也是捕头心中所想,不可否认很多江湖人或许是会留一个路引的,大多是家住地的,至于通行其他地方的路引则懒得理会官府。 反正除非有事,大庸路引也不严查,没那个也远算不上寸步难行。 留一个自己家乡的也是为了预防万一,甚至一些浪迹天涯的可能连这也不留,反而是更愿意结交一些有头有脸的好友,关键时刻能出面做个证就行了。 而手中这份路引,盖了好一些戳,涵盖两州四县,看着好像这武者真守规矩,可印戳却全是假的! “翻翻其他尸首,看还有没有路引!” “知道了!” 其他捕快便开始着重在尸身上翻找,竟然还真的又翻出两本。 “头找到一本!”“我这也有!” “拿过来!” 另外两本路引被送到李捕头处,三本路引一起打开。 毫无疑问,印戳全是假的,并且除了州县排头有差别,看着都是那一个模子的,并且盖的戳也不少。 “这头,即便伪造个路引,用得着这么麻烦么?”“是啊,他们不造不就成了?” 李捕头眉头紧锁。 “是啊,不造都行啊” 这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要个印戳还不简单,需要造假么? 除了那一年武林大会,还没见过太多武者去衙门盖戳的,而且盖路引这么简单的事情,要造这么多假印戳么? 此刻有捕快在那边搓着手取暖感叹一句。 “我还以为这群武者转性了,变得这么守规矩,原来都是造假的,哪天他们真这么规矩了,那咱大庸估计真就天下太平了” 这句话忽然让李捕头心头猛然一跳,又重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快走,带上证物快下山!老赵老陆,你们带着自己的徒弟去接应潜入相山禅院的人,我和剩下的立刻回县衙,快——” 捕头说完这句话,就将三本小册子在怀中揣好,并且也带走两件兵刃。 其他人面面相觑但也很快做出反应,纷纷带上一些地上的兵刃一起跟随捕头离去。 “头,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捕头这会心跳得比才发现尸体的时候还快,脚下步子都有些乱,面对旁边老捕快的问题也不立刻回答。 等走出去一大段路了,李捕头才看向旁人道。 “这些武者,只怕根本不是我大庸的人,而是他国细作!个个武功高强不说,竟然已经潜入到了溯州,那杀了他们的人是谁?若是我大庸任侠也就罢了,若不是呢?” 此言一出,身边两个老捕快顿时心头一惊浑身发凉。 “难道边关要起战事了?” “有细作不一定马上要打仗,但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事情了,需要速速回去禀报县尊大人!” 比起来时的立功心态,这会的发现已经大到吓得捕快们都有些乱了方寸,哪还有什么破案立功的喜悦,除了三分强行冷静,七分都带着惊慌。 相山禅院内部,几个扮作普通香客的捕快也已经在寺中转了一圈,自然也不可能忽略那边院中禅坐的情况,这会有两人正和其他香客在远处眺望。 “那边参禅的都不曾动过?” “听说好些日子了,一动不动的,也不吃不喝。” “这就稀奇了!”“是不是晚上寺院的和尚偷偷送了吃食?” 边上有香客瞪了说话的捕快一眼。 “后生你懂什么,这是高僧在参悟佛法呢,咱这晚上也有人过来瞧的,根本没动过。” “大冷天的晚上不睡觉来盯着这?” 这时候,另外一个捕快走了过来,拍了拍说话人的肩膀,后者看了对方一眼便随着他一起走了。 不多时,进入寺院的几个捕快就在前门处汇合,一起出了寺院,不过这会外头没见到其他同僚,他们也就和寻常香客一样一直往前走着。 “那些失踪的人好像都没回来。” “嗯,从收拾僧舍的小师傅那旁敲侧击地打听到,那些行李似乎也被放在一处了,无人来领。” 几人正在低声议论之刻,不远处道边林中传来一声口哨,几人便立刻拐了过去。 一个老捕快立刻就关切询问。 “有什么发现?” “失踪的人还没回来,里面还有两个高僧在参悟佛法,引得不少人围观,你们呢?还有李头呢?” “这事情可能比较棘手,李头回衙门去了,伱们回去两人一起说明情况,另外两个和我们一起在这盯梢。” 几个进过寺院的人心头一惊,直觉和经验都让他们明白出大事了。 “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 “我们找到了凶案现场,就在相山深处的山坳里,不过这件事可不是凶杀案那么简单了” 而另一边的李捕头带着几名捕快已经飞速赶回了三相县衙,直接分出几人去找几位官员,而捕头自己则去见顶头上司县尉。 片刻之后,在县令官署之中,四位三相县有品级的官员都到了,那些搜来的兵刃和三个小册子也全都摆在眼前,发现的情况也已经被细细说明。 四名官员全都惊疑不定,县尉取过一把弯刀轻轻将之拔出刀鞘。 金属低鸣之后见到了雪亮的刀身。 “好刀!刀主人用了很久,也很爱惜这把刀” 这从刀具的状态以及刀鞘刀柄的一些磨损上都能看得出来,也足以说明用刀的人武功不俗。 “这些人带的兵器都不差,武功想必也不会差!” “大人所言极是,杀他们的人武功更为可怖,一些尸身上有一个大洞,像是被什么独门暗器所杀,这些人的武功都来不及施展出来!” “几位大人,潜入寺院的人回来了!” 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声,县尉立刻让人进来。 “快进来!” 两个还来不及换回差服的人匆匆走入官署,向着众人行礼。 “见过诸位大人!” 县令赶紧摆手。 “不必多礼了,快说说在寺院内部发现了什么?” “是,那十几个失踪者并未回来,行李也都在,然后还有两个和尚参禅引得诸多香客围观,寺院的和尚挡着不让过去,其中一个和尚是游方僧人,不知道是不是那诉状中写的人” “广济大师呢?” “不曾见到,都言在禅房诵经,却不知真假。” 捕快说完情况,官署中一时间无人发话,这事已经不是三相县一个小小县衙能管了,但也不可能放任不顾。 “上报溯州,同时带兵去相山禅院探查,张县尉,若带着县中兵壮过去,有没有把握直接拿下那游方僧?” 三相县是有驻兵的,只是难免有些缺乏训练。 县尉眉头紧锁。 “若那人武功真的高到这等地步,一营兵马又缺乏重弩,未必能拿得下他” 主簿立刻道。 “那便不要打草惊蛇,以探查看管为主!” “最好能找找那些行李!” “师爷可有计策?” 一直没有说话的师爷听到县令询问,不由皱眉抚须道。 “年关将至,去寺院中留宿祈福也是人之常情,既可以寻机会看看那些行李,也可看看相山禅院的和尚是什么情况,那广济大师是不是已经遇害就看哪些机敏的同僚愿意了,此事也定是大功一件!” 师爷说着看向室内那些个捕快,他的意思很明显了,想让人扮作香客,不再只是转一转,而是留宿庙中细查,探一探虚实。 “诸位,国之安危匹夫有责,危机是此事,飞黄腾达也是此事了,我亲自去一趟!” “我也去!”“那我也去!” 县尉表态,李捕头和几名捕快也当即跟随,近年来的地方考评有了很大不同,这事三相县处理好了,绝对大功一件。 “唉,人不要多了!”“对,不要太多人!” “县尉可要万事小心啊!” “嗯!” —— 当天傍晚的相山禅院中,又有一些香客留宿,填补了部分香客离去的空缺。 易书元坐在单独的小客舍外,翻阅着《丹术妙绝》,丁飞雄这么久还没醒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虽然是佛门最喜欢提及的事,可真实情况绝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易书元这么想着,放下书看向寺院一侧的天空,丁飞雄气数所牵将起劫数。 不过易书元也隐约觉得有些怪异,总有种气数牵扯的影响在变大的感觉 (本章完) 第222章 丹炉设想 “先生,您最近老看这书,是打算炼丹么?” 易书元看向边上,石生还在室内盘膝行气,灰勉倒是已经出来了。 “有机会可以尝试一下,正所谓内外一致,身中天地与外天地勾连则显法,身中丹炉炼自身,外显丹炉可成丹,人世间想到仙人,很多人也会想到仙丹。” “可是先生,仙道中早已经没有什么丹鼎一派了,就算有人炼丹,所谓的仙药那也只是对凡人而言的,对于仙修也没什么大用。” 易书元将书本合上了。 “就算没什么大用也没关系,可以当成是一种修行的过程,诸多材料在丹炉逐渐成丹,是汇而生灵,还是一团废品,也算作一种变化之道!” “反正先生要炼丹的话肯定能成!”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 易书元笑了,虽然灰勉这有点盲目信任他了,但被人信任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这么想着,易书元站起身来,将书本收入袖中,一边的灰勉赶紧跳上他的肩头,带着兴奋地询问道。 “先生,那您什么时候开始炼丹啊,炼成了给我一粒呗?” “想太远了,怎么也得有一个合适的丹炉吧。” “哦,那感觉很麻烦啊,炼仙丹的丹炉肯定不好弄吧,总不能用乾坤葫芦吧?” “确实不能,劳烦灰大护法顾着石生,我去散散步。” 易书元说完就向着外部走去,灰勉只能跳下来回到了客舍门口,虽然这里没什么危险,但毕竟石生只是个孩子,它好歹也是自诩护法的。 易书元走向外部,袖中折扇滑出,在他手中缓缓展开,背面山水图卷的一角有一抹金色,那是一口特殊的棺椁。 此棺椁能汇灵生阴,虽然极容易受到外界邪气的影响,可本身至阴之气却并无杂质,若能成炉,则与炼丹真火正好形成阴阳互补! 既算是处理掉了邪物,又炼成丹炉,而且还省下一大笔开销,毕竟可是不少铜呢。 易书元思虑至此不由轻轻扇着扇子,也不管大冬天扇扇子是不是找罪受。 在易书元于寺中行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去往膳堂,几个香客从他身边经过,引得他回头望向他们,头顶有官气,应该是朝廷官员。 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刻,有两名留宿的香客悄悄来到了他们所住客舍区域的一间闲置客房,见四下无人之后立刻开门走了进去。 白天已经打探清楚,那些失踪香客的遗留行李都在这个临时杂物间。 门开着一条缝隙,有一道月光能顺着缝隙照射进来,为室内提供更多光亮,这对于两个目力不俗且已经适应了黑暗环境的武者来说已经勉强够用了。 两人一进来就看到了一些包袱和背箱,东西倒是并不多,说明那十几人在一定程度上是轻装便行。 随后两人开始快速翻找这些行李,几乎立刻就又找到了几册假路引,另外还有一些金疮药,跌打损伤药物和一些内状疗伤药物。 忽然,李捕头找到了一叠纸张,随便一翻就心头一跳,拿到那道月光下细细查看起来。 “大人,您来看看!” 县尉这会也没翻到什么有价值的,听到捕头的声音便立刻凑了过去,借着月光一看,纸张上绘着图。 接过那一叠纸细翻,县尉双目眯起。 “苍山末段、老鹰关、北凉城这是手绘的边关地势图从哪个包里找到的?” “这个!” “看看里面还有什么!” 捕头立刻将刚刚那个背箱拖到月光下,再细翻之下,规、矩、准、绳、表、罗盘和望筒等物都在那个背箱中被发现了。 这说明这个画图的人对所绘的地图要求极高,应该是非常精准的,更用罗盘校准方位,用望筒确认星象佐证。 “这是.” 县尉找出了一封信,随后立刻拆开查看,一边的县尉同样神色严肃。 等看完了信之后,两不由面面相觑。 “丁飞雄?” 有这封信和那些图以及工具在,基本可以确认这些人是细作,但也因为这封信,居然能让细作放弃原本目的,专门召集珍贵的人手专门来对付一个叫丁飞雄的人。 “想来这个丁飞雄便是杀了细作的人吧?” “那个游方僧?” “尚不能确定!” 两人商讨几句,将一切东西都整理归位,不过却将纸张和信件收走了,到了一处寺院外墙边缘将东西送出去后继续回客舍休息。 虽然广济禅师并没有出事,不过现在这事就算相山禅院无关也已经可以定性了。 —— 又是四天之后的清晨,也即听经七天之后,丁飞雄的身躯渐渐苏醒,耳中的佛音也渐渐消失。 他经历的不光是一次佛经的洗礼,同样好似回忆了自己的人生。 丁飞雄长出一口气,回神看向身边,心中满是欣喜和感激,也透着难以形容的感怀。 “呼原来这就是佛法真经,多谢先生呃.” 话到一半,丁飞雄就愣住了,那位易先生并不在身边,只有那个一同听经的长须和尚盘坐在一旁。 周围守着的和尚有一些还裹着被子,这会听到动静纷纷转身来看,也有远处早起的香客发现了这一点。 当然最先有反应的还是照梨和尚,此刻他也睁开了眼睛,缓缓站了起来,眼神中既有惊色也带着嫉妒。 如果说之前以照梨和尚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好奇和感慨居多,那么现在的他甚至有点觉得上天不公,带着自己的所得竟然和一个假和尚差这么多的不甘。 哪怕明知道自己的念头不对,但还是有种“难道只是因为他是人身而我是妖身?”的想法。 虽然心中复杂,但照梨和尚还是很快缓和心态,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这位游方法师,易先生不在此处,距离他讲经已经过去七天了。” “七天?” 丁飞雄有些不可置信,看看周围再看看旁人。 “我在这站了七天?” 七天过去,丁飞雄却并不觉得疲乏,也就是有一点饥饿罢了。 “正是!” “那易先生呢?” 照梨和尚面露恬静笑容。 “先生自然还在寺中,既然你已从定中醒来,我们当一同前去拜谢先生!” “对,理当如此!” 丁飞雄点头附和,同照梨和尚一起走向侧园外部方向,附近的和尚纷纷让开道路,也都双手合十向着两人行礼。 外围一些香客原本已经议论纷纷,不过当了两个僧人经过的时候,还是都下意识收声并让开道路,其中三相县的李捕头和张县尉也在其中。 并且两人在游方僧经过的时候,全都留意到了那串铁佛珠。 李捕头心中闪过那些尸体身上的伤痕,脑海中已经想象出铁佛珠打出并洞穿人体的画面,人就不由多后退了几步。 不过两名僧人并没有直接去找易书元,毕竟这么多香客僧人都看着跟着,一同带过去估计先生不喜,所以先是一起去了寺院禅房,那一片区域禁止香客入内。 易书元还住在之前的那个小客舍,这会正在挥毫落笔。 用两个蒲团叠起来当桌子,书册放在蒲团上,易书元自己则弯腰将将自己梳理的丹术法门记录。 不过在丁飞雄醒来的时刻,易书元也已经有所感应。 没过多久,一个知客僧匆匆走来,到了屋前便先行佛礼恭敬道。 “易先生,方丈大师让我来请您,若您方便的话,还请过去一趟。” “好,你先回去吧,请转告方丈大师,易某一会就到。” “是!” 和尚再次行礼后离去。 “师父,是那两个和尚都醒了么?” “是啊,不过麻烦接踵而至了,走,先去看看他们。” 易书元收笔,笔杆顿时重新化为折扇,他将书册合上,带上石生一起前往寺院深处的禅房,一路上都能听到有僧人和留宿的香客在议论参禅和尚的事情。 方丈的禅房外,丁飞雄和照梨和尚一见到易书元带着石生过来,还不等他走近,两人便上前几步,立刻双手合十弯腰行礼。 “多谢先生赐教!”“谢先生教我!” 包括方丈广济禅师在内的附近几名僧人也纷纷向易书元行礼,事到如今他们自然也知道这位留宿的易先生绝非常人了。 易书元也受了这一礼,看着两人身上的状态,不由也觉新奇,福祸相依啊。 “醒了就好,我也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经文你们已经学会了,便不必在意易某了,多的我也教不了.” 说着,易书元笑了笑。 “佛法虽好,还是不适合易某,素我也吃够了!” 易书元又看向广济方丈。 “方丈大师,晚些时候易某便会告辞离去,至于无法和尚那么,用不着愧疚,易某的意思是,该赶出禅院就赶出去。” “先生说笑了,老衲岂敢啊!无法大师,请恕老衲鲁莽之罪,我佛慈悲!” 见方丈赔礼,丁飞雄赶忙回礼。 “方丈大师言重了!” 不过易书元的神色却并不再带着玩笑。 “无法和尚,放下屠刀或许能悟到几分佛心,可未必立地成佛啊!”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已经带着石生转身离去。 石生频频回头看向身后的那些和尚,他也能看到一些气数变化了。 丁飞雄看着易书元的背影,不知道他的话作何解释,而一边的照梨和尚微微皱眉,却心中也莫名松了一口气。 “照梨大师,方丈大师,易先生方才之言何意啊?” “这,老衲如何能解高人偈语。” 照梨和尚想了下道。 “先生的意思或许是指佛法浩渺,想要精深困难重重,需要勤学苦修不可懈怠!” —— 此刻相山禅院外的道路上烟尘滚滚,正有大批人马正在赶来。 在旌旗招展之中,逐渐露出来者们的样貌,有人骑马有人步行,持长短兵刃者几乎个个披甲,更有人还携带强弓劲弩 (本章完) 第223章 实力与态度 全副武装的两营兵马调动带起的动静可不小,一些原本想要去相山禅院上香,或者单纯只是赶路的人都被吓到,要么折返要么绕路。 领头的几名武官也已经下达命令,封锁前后路径,禁止其他香客再去相山禅院。 大庸很多地方的兵马,尤其是富庶区域的兵马,其实都已经烂了大半了,这些年才开始有好转。 最先得到整治的是禁军一系,也即当初梧州盐案的主力,但大部分军队依然还不太能看。 不过溯州的兵马虽然状况不佳,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本就比一些富庶区域的好不少。 加上这些年朝廷的大力整治,士卒至少能吃饱穿暖,能逐渐得到一些应有的军械,且下马了一批克扣军饷的武官。 这就足以让士兵们的精气神有了很大改善,至少对比十年前简直天壤之别。 所以此番前来的兵马也算军容整肃。 随着兵马越来越靠近相山,一些动静也不可避免地传入了寺院内部,马蹄声和大队人马行进的声音,再加上盔甲碰撞的声音,形成一大片嘈杂但肃杀的感觉。 在寺院门口的和尚首先被吓得手足无措,抓着扫把就冲进寺院内部去找方丈。 这会丁飞雄和照梨和尚都还在方丈的禅房前,易书元走时的话也犹在耳边。 丁飞雄想着是不是再私下去请教一下易先生,而照梨和尚也想着私下去请教一下仙长,他照梨究竟比丁飞雄差哪了。 就连此刻已经明白这易先生远比自己想象得更不凡的广济方丈,也想着要多留易先生一段时间。 不过这时,一名抓着扫把的僧人慌忙跑了过来。 “方丈,方丈——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兵马——” 思索中的三人思绪都被打断,照梨和尚凝神感应一下,顿时心头一惊,他心思杂乱之下竟然没有察觉。 方丈则面露诧异地看向跑来的和尚。 “兵马?有多少?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权贵来了?” 可是就算当年来过一个王爷也不见带着兵马的啊! “方丈,您快出去看看吧,乌压压全是人呢,不太像是来上香的,看着可吓人了!” 看着僧人惊慌的样子,广济方丈愣了愣,回神后立刻看向身边的两位僧人。 “两位大师才从禅定中醒来,请在此歇息,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我出去看看外头究竟发生了何事!” 照梨和尚皱眉之下,还是开口说道。 “佛陀有云,人间事不便多管,此番或许来者不善,请方丈小心应对,若真到了危机关头,寺中僧人可来花榈树下一避,我佛慈悲!” 说完这句话,照梨和尚的身形竟然在周围僧人和丁飞雄眼前逐渐消失了。 丁飞雄和一些不明情况的僧人都是心头一惊,这才明白这照梨大师的不凡。 不过对比其他和尚,丁飞雄心中却更加不安,但也还没想过大庸的兵马会是冲着自己来的。 “走,带我去看看,无法大师请在此歇息!” “方丈大师,我也随你一起去吧!” 这会也不是拖延的时候,方丈也不再说什么,一群和尚一起匆匆往寺院大门处赶。 外头兵马越来越近,动静也越来越大,已经列队于山门之前,更是分出人手围拢向周围,分成四个方阵将整个相山禅院围了起来。 相山禅院内部很多人都听到了动静,一些近一点的僧人和香客纷纷出来查看,一看到外面的情况全都心头一惊。 “这么多兵?”“发什么事了?” “按戏文里演的,难道是皇上来了?”“看着这么吓人” 人群中隐藏的三相县官差也松了一口气,兵马到了,人还没跑,他们的任务也算完成大半了。 军阵前的武官丝毫不理会香客和普通僧人的议论,而是看向周围,见士兵们都已经列阵完成,这才满意点头。 这时候广济禅师和一些和尚才匆匆出来,香客和尚们纷纷让开道路,让方丈出来。 广济禅师看到外面的兵马乌泱泱一片,吓得腿都有些发软,硬着头皮出了寺院上前,向着那边明显是将官的人喊道。 “此乃佛门清净之地,诸位施主,不知来我相山禅院所为何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为首的武官可不是本地人,对所谓的相山禅院也没多少情感偏向,只扫了广济禅师一眼便略过他看向寺院门口处一名补丁僧袍的和尚。 “哼,你们这些和尚,不纳赋税不说还占有大片良田,究竟是佛门清净之地还是藏污纳垢之所还两说呢!” 武官说着冷笑一声,随后提气向着寺院方向大吼。 “寺中闲杂人等都给我出来,统统束手就擒——若查明尔等无辜,事后自会放你们离去——” “如若不然,兵进则碎——” 确实死了十几个细作,但细作未必就只有十几个,相山禅院上至僧人下至所有香客全都有嫌疑,而那个游方僧自然也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这一厉声大吼把所有普通僧人和香客都吓住了,说是让他们束手就擒,可是这架势谁敢出去啊。 广济禅师被吓得后退到了寺院门口。 “这位将军,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佛门以慈悲为怀,不涉世事不打逛语,寺院绝非藏污纳垢之所,请将军明察!” 为首的武官看了周围下属一眼微微点头。 随后几名武官从马上下来,带着少量武功不俗的精锐走向寺院的院门,直到一众忐忑的人群面前才停下。 面对面露惧色的广济禅师和众人,近处的一名武官已经把手按在腰间的刀上,随后沉声道。 “奉西北都督之命,抓捕南晏细作.丁飞雄——” 在武官喊出名字的那一刻,丁飞雄心头大惊,他身边早已经暗暗做好准备的几个“香客”忽然出手。 想要偷袭一个高明武者,他心神失守的那一刻是最好时机。 两人运功直接以点穴法在游方僧背后,又有两人直接左右擒拿抓住丁飞雄的双臂。 不求真的锁住对方经脉点穴成功,只求掣肘他片刻就好。 只是点穴的人一触及对方身体,就发现自己聚起的内力对方体表遇上一团阻力,根本无法破入,擒拿的两人也发现对方手臂好似铁臂,根本无法撼动。 丁飞雄心惊之下突遇偷袭,身中护体气劲已经先一步发动。 在外人看来,就是游方僧附近突然有多人一起出手攻向他。 而下一刻就是“嘭~”的一声。 游方僧身侧和身后的几人纷纷被震飞,更是将附近几个和尚和香客在惊叫中撞倒。 几名武官心头一惊,立刻向前攻去。 “铮~”“铮~”“铮~”. 武官和士卒全都兵刃出鞘,向着丁飞雄攻去。 “啊杀人啦——”“快跑啊!” 周围的其他香客和僧人惊慌喊叫着纷纷往寺院里面躲去。 丁飞雄以一双肉掌左右格挡,身形急速腾挪,身体的反应比意识的彷徨要快得多。 “呜~”“呜~” 两支利箭破空射来,丁飞雄手握铁佛珠脱颈一甩,“当”“当”两声就将两箭隔开。 “小心他的佛珠——” 三相县尉大喊一声,但周围围攻之人不管不顾地冲向丁飞雄,逼迫对方腾挪的位置。 “弓弩手上前——”“放箭——” 当听到这一声令下,刚刚悍不畏死围攻丁飞雄的一众刹那间避向一边。 斜侧前方的天空一下子罩住百余支箭矢,黑压压一片罩落下来。 以丁飞雄的武功,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躲,更不可能躲不过。 但在这一刹那他犹豫了,寺院的院墙挡不住所有箭矢,里面还有一群惊慌的和尚和香客。 也就一刹那的反应时间,丁飞雄双手连出数掌,内气竟然带起罡风,有几分真气离体之象,将不少箭矢直接凌空冲飞。 丁飞雄的身形更是一跃而起,手中铁佛珠舞动成风,叮叮当当之间隔开大量箭矢。 相山禅院内部,零星射入了十几支箭,眼看有箭矢要射中香客,远处的易书元轻轻摇扇,一阵柔风吹过,箭矢纷纷偏转了方向凌乱而落。 禅院门外的那一段墙上,丁飞雄手持佛珠而立,不但挡下了绝大部分箭矢,自身更是不见有什么创口。 不论是刚刚和丁飞雄交手的人,亦或是下达射箭命令的武官全都惊愕不已。 对付江湖人屡试不爽的弓弩箭阵,对方正面硬接竟然毫发无损? 这人的武功何止是高,已经到达了匪夷所思的境界,难道是江湖传言中达到先天境界的武者? 两营兵马,能拿下他吗 易书元此刻就在寺院内部远远看着站在墙头的丁飞雄,而照梨和尚也已经重新现身,同样在远处注视着外部。 相山禅院的僧人和香客则全都惊惧不已,不少人纷纷趁机往内部躲藏,也只有方丈等少数僧人在关注墙头的游方僧。 “军阵上前——” “咚咚咚咚咚” 军鼓被敲响,弓弩手重新上弦,而一众步卒迈着步伐缓缓前进,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在后,更有双手大刀手在两侧。 丁飞雄站在墙头,他不想再大开杀戒,不想杀这些同自己无冤无仇的大庸士兵,更不想相山禅院受到自己牵连。 “我丁飞雄确实是南晏人,但并非细作,如今不过是一个浮萍一般的和尚,将军何必苦苦相逼呢” “若伱非南晏细作,那便束手就擒,我等查明之后自会还你清白,禅院无关人等,也可免去牵连——” 武官自然也看得出刚刚这游方僧打落箭矢有保护寺院内部的意味,便尝试着这么喊一句。 他话音落下,丁飞雄心中一叹,从墙头一跃而下,近处的几名武官纷纷后退。 下一刻,和尚的身形骤然提速,身法之快,几乎瞬息到达军阵近处。 “上——” “杀啊——”“杀!” 周围士卒一拥而上冲向游方僧,但一串铁佛珠在对方手中舞得密不透风,兵刃触之则断,盾牌格之则裂 一支支长枪刺去,僧袍一扫,诸多长枪就脱手,横枪飞射,一众士兵纷纷被同袍兵刃打飞。 这些兵马虽然斗志不错,却毕竟不是精兵,相互之间的配合也并非默契无间,缺点在丁飞雄这等级数的高手面前一览无余。 军阵之中的游方僧左右腾挪,打得士卒人仰马翻,而此刻后方弓弩手也束手束脚。 “轰——” 丁飞雄持佛礼踏身法撞出,将身边一些士卒全都带翻在地,竟然已经打到了为首武官的面前。 武官心中猛跳,跃马向前,手中长枪抖出枪花刺向游方僧,但枪花到了对方面前却忽然消散,一根白杆枪已经被游方僧捏在了左手,枪头尤自微微抖动。 “嗬” 武官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而游方僧却神色平静。 自己武功竟然又有进步,但也不值得欣喜,游方僧看着武官叹息一声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并非细作,还请将军勿要牵连他人,丁飞雄愿意束手,我佛慈悲.” 说完这句话,游方僧松开了捏住的枪杆,双手合十并闭上了双目,就这么站在了原地不再行动。 能在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是实力,在你面前选择束手就擒,是态度! 武官忍住了立刻抽枪刺去的冲动,他看向前方。 刚刚倒成一片的士卒虽然不少人在哀嚎,却几乎无人失去生命,见血的大多是被同袍误伤,甚至是被碎裂的兵刃崩伤的。 虽心中升起了敬佩,但武官还是厉声下令。 “给我拿下!” 随着武官一声令下,数把兵刃在这一刻全都架到了和尚的脖子上,周围更是抵住了多柄长枪。 有士卒伸手去取和尚脖子上的佛珠,却发现沉重非常,用足了力气才缓缓将佛珠取下。 从头到尾,和尚都一动不动,也让紧张不已的一众兵将都微微松一口气 (本章完) 第224章 真不是细作 丁飞雄真就如他所说的那样束手就擒,根本没有任何反抗。 行佛礼的双手也被反在背后,戴上了专门克制武者的铁枷寸头锁,脚上也被带上了脚链,同时又被送入一辆铁杆囚车之中。 直到这一刻,一众武官士卒心头才算松了口气。 有士兵用力抓着那串铁佛珠送到为首武官面前,后者伸手接住,顿觉一股明显的沉重感从手臂上传来。 仅仅粗略感受就明白这串佛珠怕是得有数十斤重,明显不是一般的黑铁。 武官看了那边的似乎在低声念诵佛经的游方僧一眼,再向旁人下达命令。 “将相山禅院所有僧众和香客全都控制住,除非有人反抗,否则注意分寸!” “是!” 寺院外的士兵中分出一部分进入寺院内部,三相县的官差也纷纷现身辅助,主要是安抚寺院内部僧人和百姓,让他们不要反抗。 在士兵们冲入寺院的时候,照梨和尚看向易书元那边,见易先生都没有什么反应,那他便身形消散不再现身了。 寺院内的人都已经被吓坏了,也没有多少人敢反抗,上至方丈下至小沙弥,以及诸多留宿的香客,全都被士兵们控制住。 因为有三相县的官差在中间劝解,倒也没生出什么额外的乱子,士兵们也没有为难这些一眼可辨的普通百姓。 那些能很快确认身份,行李和随身物品都没有什么问题的本地香客最先被释放,几乎没用去一个时辰就都被放走了。 而一些外地经过的客商旅者,以及一些明显有武功在身的人则和寺院的和尚一样,全都被留在禅院内不得立刻离开,其中就包括易书元师徒。 除了相山禅院内部的动静,也有士兵和官差一起上山,寻着剩余的足迹仔细搜索,将山中的尸体全都搬了下来,甚至就连被野兽拖走的那些人,也找到了残留的衣物。 半天之后,整个相山禅院内外几乎成了一座临时军营,两营兵马在此暂时驻扎。 对于丁飞雄这样的高手,直接带去城中看押并非最好的选择,而且也得搞清楚这人为什么会来相山禅院。 当然,一份急件也在第一时间送往了溯州的都督府。 —— 相山禅院最大的一间僧人禅房内,囚于笼中的丁飞雄单独被看管在这里,更有诸多武官和当地一些官差在此。 领兵武官直接在此盘问他的情况。 “丁飞雄,你此前是不是杀了不少人?” 囚笼中的和尚似乎有所回忆,笑了笑道。 “丁飞雄一生杀过不少人,我不知道将军指的是哪些,若是在大庸境内的话,也就杀过十六人,皆死在这禅院后山深处。” “你与那十六人有何仇怨?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可知道他们乃是南晏细作?” 囚笼中的和尚虽早已猜到,却还是作出恍然的样子。 “原来他们是细作么.” 武官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这是其中一人收到的秘信,能送信就说明有送信的渠道,你真的不知?” “贫僧不知。” “和尚,伱若与他们无关,那他们为什么纠集人手专门来找你?信件中提及务必要得到的两样东西,又是什么?”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和尚直接开口说出事情。 “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归元功,以及归元丹,前者是我修习的武功,后者则是辅助的丹药” 和尚并未如之前的回答那样答完即止,而是将一些江湖往事也一起说了出来,归元功为何,归元丹为何,丁飞雄这个名字又意味着什么。 听完笼中僧人的回答,在场不由难掩惊色,若他所言属实,那确实可能不惜代价专门来找他这个人。 此刻领兵武官也不由问了一句。 “那归元功和归元丹,可还在你手中?” 和尚看了领兵武官一眼。 “归元功不过是一部功法,没有书册我亦能口述,不过归元丹则早已经没了,江湖人皆以为我手中还有,实则当初我便只留了一粒,其余几粒给了他人,不过皆为其招来祸患,不想再提.” 到了此刻,这个武功奇高的和尚几乎问什么答什么,武官便又问了一个较为关心的问题。 “你为什么来相山禅院,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走?” “云游至此想要寻个清净,得闻真经,参禅数日!” 武官看向旁边,三相县的县尉微微点头,这和之前他们打探的消息一致。 “那个和你一同参禅的和尚是谁,我们找遍相山禅院,都没能找到特征一致的,你可知他在哪?” 囚车中的和尚笑了,那位高僧应该根本不是凡人,此刻回想起来他也觉得分外神奇,能有缘一起听闻真经,也算是幸事。 “我亦不知一同听经的高僧去了何处,或许本就是菩萨罗汉化身吧。” 和尚虽说的是实话,但这种话在场之人自然不可能信,不过武官也没有抓着这一点不放,但却敏锐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一点异常。 “不是那个和尚给你讲的经?” 游方僧微微皱眉,没有回答。 “讲经的是谁?” 游方僧已经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三相县县尉上前一步道。 “和尚,你说你不是南晏细作,我看未必,那一同听经的和尚定是你的同党,那为你们讲经之人,怕就是你们的上锋!” 其实参禅多日这种引人注意的动静,很难归为细作的联络事宜,但却难有其他解释。 不过和尚听闻此言却忽然睁开双眼,神色浮现怒意,一开口声音震耳欲聋。 “南晏来此心迷茫,无处可去身彷徨,他乡禅院闻真经,不打诳语不惘惘!我佛慈悲,行之有德者近人,得开神妙之门,观身自在,无有恐惧,无有恶类.” 和尚前几句话犹如雷鸣,震得在场之人耳中嗡嗡作响,士卒将官更是纷纷抽出了兵刃,但到后几句话,声音逐渐变小。 至此刻,只闻喃喃之语,好似在不断念诵经文。 禅房之内的武官和官差有不少维持着戒备的姿态,好一会之后才放松下来,这个和尚被锁成这样都能给人带来这般压力。 此刻和尚只顾念经,其他什么话也不说了。 不过众人也看出来了,这和尚是真的没有反抗的意思,否则之前军阵之中束手就擒且先不提,眼下是否真的能困住他都令人怀疑。 良久之后,几名武官和三相的官差一起走出了禅房。 “呼从没见过武功如此高强之人,此人只怕已至武道先天之境!” “确实可怕,也不知南晏武林中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另一个和尚和那个讲经之人究竟是谁?” 三相县的捕头忽然开口道。 “诸位大人,他不愿说,但寺中其他人未必不知啊,那长须和尚可是穿着相山禅院的僧袍的!” “不错,问问寺中僧人,他们可未必有丁飞雄嘴硬!” 定下此策之后,相山禅院的僧人被分别单独带去一些个禅房或者佛堂盘问。 广济禅师和一些个老和尚虽然心中惧怕,但问及一些问题也选择修闭口禅,但一些小和尚本就心神不宁,威逼之下经不住吓就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长须和尚究竟是谁倒是没个定论,也无人知晓,但易书元却被供了出来。 毕竟易书元之前和两个和尚走在一起也不是没人看到,两个和尚醒了之后,周围僧人也听到他们谈及“易先生”。 而如今整个相山禅院内的人只有一个姓易的。 —— 易书元暂时和一群被滞留的外来香客一起被看管在一处僧舍,此刻膝支手肘掌撑面,正在靠坐在墙角闭目休憩,而石生则靠在他身边睡觉。 实际上这里的一群人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嫌疑也已经不大,所以看管也不算太严格。 但这会外面忽然传来一些动静,易书元也睁开了眼睛。 “唉这事闹的,查了半天查我头上来了.” 易书元笑着自语一句,倒也并不十分懊恼,反而在荒唐中自得其乐。 门被打开,外面站着一个武官和三相县的捕头。 “这里姓易的儒生是哪个?” 石生这会也醒了过来,抬头看看易书元。 “师父,他们不会说的是您吧?” “那还能有谁?” 易书元笑笑,撑着腿站了起来,石生也赶忙跟着起身。 以他的本事,想走不过一念之间,不过却也想见见丁飞雄之难如何过去,如果有必要的话,推波助澜一番也未尝不可。 那边武官看到有人起身了,立刻道。 “出来跟我们走,你两个,去带上他的行囊!” “是!” 两名士卒进入僧舍,其他香客纷纷躲开,易书元也不拦着,任由别人将他的背箱等物拿起,随后同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一行人一直到了弥光殿外的院中,几名武官和三相县的官差就等在花榈树下,看到易书元牵着一个孩子走来,不由认真打量起来。 这儒生面色并不显老,却竟然长发花白,官差兵卒看押过来却依然从容不迫,就连身边的孩子也只有好奇没有惧色。 关键这样的人在人群中本该是鹤立鸡群一眼可辨,但在场武官差人却都没太大印象。 他们明明在最初都看过寺中之人的,怎么可能忽略这样的人呢? “大人,人带到了!” 随着士卒复命,易书元倒是先一步向着树下的武官和官差拱了拱手。 “易书元见过诸位大人!” 为首的武官上下打量着易书元,忽然开口问道。 “是你为两个和尚讲经的?” 易书元也不隐瞒,点头承认了。 “倒也没有那么正式,不过是将听过的一篇无名经文教给了有心向佛之人罢了!” “你可知那游方和尚身份?” 易书元竟然又点了点头。 “大人此前吼声如此响亮,想来他就是南晏细作丁飞雄吧,易某一向自诩看人极准,不成想今日却看走了眼,竟把一个他国奸细当做向佛之人,真是枉读圣贤书了,惭愧惭愧!” 易书元做出羞愤难挡的样子,这倒是让几名武官和官差心中莫名有些尴尬。 那游方僧的前后表现摆在那边,也解释了一切,对方若真的想跑是无人能挡的,且那振聋发聩的言语好似尚在耳边。 这样的人绝对称得上一句有心向佛。 随后对于儒生的盘问倒也十分顺利,几乎是知无不言。 随后武官又看向始终靠着易书元的石生。 “孩子,茗州如此之远,你和你师父跋山涉水数千里之遥,不苦么?” “不苦呀,师父说走千万里路见千百种人,阅尽红尘百态亦是乐趣,跟着师父能见很多人很多事,涨很多见识呢!” 这边有人问话,那边有人随后翻着行李。 背箱之中有被褥也有锅有碗和各种杂物,当然也少不了一些书籍,路引也被翻找出来,印证了易书元的回答,只不过不是元江县,而是成了茗州人。 加上搭手探脉之下,眼前儒生也根本没有内力,实在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武官拿起挂在背箱一角的大葫芦,摇晃了一下,攥着葫芦藤拔开葫芦嘴,瓶口没有任何味道,倾倒一下葫芦,顿时有一股水流被倒了出来,明显就是普通的清水。 再看向儒生,始终从容,结合此前问答之言语,武官也知晓此人绝非寻常庸俗书生,是个有真才实学且亲身带着弟子游学四方的人。 对易书元奸细的怀疑其实已经淡了,不过也不能妄下定论。 武官将葫芦重新放好,起身略带歉意地拱了拱手道。 “我等也是公事公办,先生才学出众身世清楚,但误会虽已解除,还请先生先委屈一下,等都督赶来再行定夺!” “理当如此!” 易书元拱手回礼。 “带易先生下去休息,单独住一间客舍,好生照看不得有误!” “是!” 你说误会解除吧,看管得更严了,想要去拿背箱却被那武官挡着,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易书元无奈,只能笑笑带着石生随着士卒离去了。 等易书元一走,武官就看向身旁数人。 “此人乃是大才,希望他真的不是奸细吧,否则也太过可惜!” “大人放心,其人仪态从容进退有度,定是能识大体之人,既然是我大庸人又学识渊博,怎可能当那南晏奸细!” “不错,而且那丁飞雄也确实不像在说假话.” 武官也是点了点头,不论是丁飞雄还是易书元都不像是真正的奸细。 “等都督来了再说吧!” (本章完) 第225章 再遇旧识 西北都督邹介已经七十三岁了,是真正意义上的白发苍髯老将,在大庸历史上也是排得上号的高龄武官了。 当今皇帝比较喜欢提拔年轻一辈,但即便邹介年纪这么大,却深得帝王信任,也是帮助皇帝实现军队整肃的重要人物,不说在西北了,在整个大庸的武官群体中都有很深的威望。 在丁飞雄束手就擒当天的深夜,一个骑着快马的骑手叫开了城门,并一路纵马狂奔到了溯州都督府。 到府邸之前,骑手猛拉缰绳,马匹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嘶鸣。 已经在床铺上熟睡的老将军一下就被马匹的嘶鸣惊醒,他睁开了眼睛直接坐了起来。 片刻后,都督府的亲兵急匆匆来报。 “都督,都督三相县送来急件——” 不过到了门前,里面的老将军已经穿好了衣衫开门走了出来。 在都督府的武威堂中,老都督细细浏览了信件内容,纵然是他也不由显露出惊色。 抓到的可能是先天高手? “对方真的是束手就擒的?” 邹介看向来传令的骑手,后者点点头道。 “回都督,千真万确,那和尚身法奇快,迎着军阵前行,将阻挡士卒打得人仰马翻,最后在校尉面前选择束手。” 信件中已经写得较为明白了,细作的事情十分复杂,而细作带出的事情也很重要。 而且那边的武官不敢随便移动那个云游僧,在相山禅院可能和尚有所忌惮,谁知道出去之后他会不会发狂。 老都督皱眉思量一下转头对着一名亲兵道。 “去把段嗣烈叫来,同我一起去一趟三相县。” 如果事情真的如信件中那般,那确实有必要亲自去一趟,只是那个游方僧的武功太高,老都督也心有忌惮。 当然,先天高手这种猜测老都督并不信,先天高手岂是那么容易成就的,成了先天高手又岂会如此容易就束手。 而论武功,北凉州出身的段嗣烈当属西北翘楚。 多年前甚至同天下武者争锋,在各种奇招暗器诡变武功中,以一杆长枪得过天下第二的名号,有万夫不当之勇。 —— 当夜,从溯州城外大营中有三百骑手随着西北都督邹介一起奔向三相县,同行的将官之中自然还有段嗣烈。 天明之前,一行三百余骑已经接近的相山。 此刻人困马乏,众人也已经放缓了速度,老都督身披甲胄,在马背上活动活动身子。 “哦呦,这一夜可差点把我这身老骨头给颠散架了!” “都督老当益壮,身子骨比我们还硬朗呢!”“不错,若非都督体恤下属,我们都快跟不上了!” “哈哈哈哈.少拍马屁!” 老都督看向一侧跟随的披甲武官。 “嗣烈,为何沉默不语?” “回都督,我在想那个游方僧的武功,是否真的如此厉害!” 老都督笑了。 “他武功虽高,但已经被上了寸头锁和铰链,更囚于笼中,以你的本事,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还忌惮吧?” 听到这话,段嗣烈也咧开了嘴。 “都督多虑了,属下只是可惜,不能放手与其一战呢!” 话说到这份上了,周围武官中有人也趁着难得机会问了一句。 “段将军,听说当年武林大会汇聚天下武者,高手辈出强者如云,更是为了让我大庸先天武者现身,那你究竟有没有见过先天武者?” 当年往事如今依然历历在目,龙飞扬的身影如同刻在脑海中一样。 段嗣烈看向周围同僚,想了下笑着点了点头。 “当年并不明了,现如今想来,我当是见过先天前辈的!” “真的?”“这么说我大庸真有先天武者?” “什么样的?”“有多厉害?” 就连老都督也露出好奇的神色,而段嗣烈也露出追忆,带着感慨道。 “先天前辈好似已经处于一种超脱的境界,洒脱无拘,莫说是当初的我,就算是现在想来,依旧难以企及那种武道” 说着段嗣烈看向周围,认真说道。 “若先天武者也有境界高下之分,我所见的前辈定也是高人,只可惜当初答应定得第一,为那前辈取《山河仙炉图》,却最终败在了麦凌飞手中!” “说不定那麦凌飞见过呢?”“是啊听说名画也不翼而飞,说不定就是他给了那前辈。” 段嗣烈想了想也笑着点头。 “确实也说不准。” “吃些干粮休息休息,马上到相山了。” —— 天明时分,三百余骑到达相山禅院外,在此处武官的迎接下,老都督亲自带着人直奔看押云游僧的禅房。 “吱呀~” 门被打开,晨光让和尚微微眯眼。 进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一个披甲的苍髯老将,想来就是西北都督了。 和尚在看着进来的人群,众人也在观察着和尚。 这人被锁在囚车中动弹不得,衣衫陈旧带着补丁,面色平静没有惊慌,看向众人的眼神好似并非什么能定夺自己生死的武官大将,而是一群正常进庙的香客。 只是在留意到段嗣烈的时候,云游僧的视线才略微停留,随后垂目向下低声念经。 这份平静让老都督心中诧异,也让段嗣烈不由睁大眼睛。 如云游和尚和段嗣烈这般人中英杰,已经不能算普通人了,虽不修仙道也没有法眼,但双方之间接近有时候也会有气机碰撞,很多时候会隐约有感。 和尚给段嗣烈一种奇特的感觉,已经有几分接近曾经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这让段嗣烈心中升起强烈的忌惮,不由握枪到了老都督身侧靠前的位置,老都督也敏锐察觉到了段嗣烈的防备。 “丁飞雄,抬起头来!” 云游僧停下诵经,低叹一声。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丁飞雄,只有无法和尚一个!我佛慈悲” 话虽如此,但和尚还是抬起了头。 在进入禅房之前,这里的武官和三相县的官差,也已经当面将一切更细致地同老都督一行表述清楚。 对比信件内容的简短,有这里的补充,以及在场武官的倾向性表达,也让老都督等人心中的想法有所改观。 “你与那易书元此前并不认识?” 看来已经查到易先生了,希望不要为先生带来困扰吧,和尚想着,口中也如实回答。 “此前并不认识,先生慈悲赐教真经点化丁飞雄,又赐法名无法,贫僧感激不尽,即便要以贫僧领功,也还望诸位将军勿要为难易先生,我佛慈悲!” “那么一同听经的和尚呢?伱不要想着扯谎,能查到易书元自然也能查到他!” 云游僧摇了摇头。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只知那位高僧法名照梨,其人当不属凡俗,来去由心!” 老都督身边另有一名武将讥讽道。 “哼,不属凡俗却还要听那儒生讲经,照你这么说,那姓易的儒生岂不是更了不得?周校尉,那儒生现在何处啊?” “回将军,正看押在客舍之中!” 这名将军点点头看向和尚。 “你看,儒生尚且看押在客舍之中呢!” 云游僧面色恬静看不出喜怒。 “先生大才大德能折神佛,大庸有此人物乃天下之幸,还望诸位施主勿要再惊扰先生了,实乃罪过,罪过!” 说完这句话,云游僧再次开始低声诵经。 一边的将军正要发怒,却被老都督抬手阻止,随后带着众人走出禅房。 在真正亲眼看到和尚之后,老都督改了主意。 “先去看看那儒生!” “那我这就去把人带来!” 武官刚这么说,老都督却摇头道。 “不,我们过去,若此人正如你们所审时的感觉,以及那和尚的说法那般,就真是一位大才,呼来喝去禁人手足已经太粗鲁了!” 老都督说完让人带路,同众人去往僧舍方向。 易书元倒也确实算是被优待的,单独处于一间原本可住多人的客舍中,随身的行李物品也都被完好无缺地送了回来。 不过此刻的屋内并非只有易书元和石生,照梨和尚竟然也在此处。 “先生,您又何故在此受罪呢,受这等粗俗匹夫冒犯,便是佛陀也要生怒气!” “那佛陀的怒气可真不值钱。” 易书元玩笑一句,拔开葫芦嘴置于唇边灌了一口,顿时有一股奇异的酒香稍稍溢出。 那武官倒葫芦倒出的是水,在易书元这则是酒,那股奇异的灵香甚至让身为僧人的照梨和尚都不由分泌唾液,又赶紧在心中暗念“罪过”。 外头守门的是两个士卒,一个精神抖擞,一个则抱着枪有些瞌睡,半梦半醒之间好似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不过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旁边的同袍赶紧推了推伙伴,后者立刻清醒过来,身子站得笔直。 来的是一大群武官,为首者是一个苍髯白发的老将,头盔被他抱在身侧,自有一股老将威势相随。 众人在门外不远处止步,也让守门的士卒分外紧张。 “可有好生看顾?” 打瞌睡的士卒生怕被责罚,本能想要表现,立刻先一步开口。 “回大人,我等丝毫不敢分神,刚刚我还听到里面聊天呢!” 另一个士卒不由瞪大眼睛,下意识看了看旁人,什么聊天,他怎么没听到?不过他也不会拆穿同僚。 “开门!” “是!”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将门推开,外头的众人也看清了内部,拿着葫芦的易书元靠床边单腿而坐,孩童在一边裹着被子还没睡醒。 有人看了那守门的士卒一眼,但也没多言,而易书元此刻也塞上葫芦嘴,起身看向外部,当看到段嗣烈的时候,不由露出笑容。 “易书元见都督大人!” “哦,你认识我?” 老都督和随行几人进入室内,面对他的问题,易书元则是带着笑意回答。 “如今我大庸朝中老将,能被皇上委以重任者只都督一人,周围武官又左右相随,关键昨日校尉大人也说会请都督过来,您不是都督谁又是都督呢?” 好气度!老都督心中暗自赞叹一声。 “说得在理,老夫问了一句废话!将先生禁足于此,倒是让先生受委屈了!” 老都督说着也看向床上的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这会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睡梦中还露着笑容。 “这可比风餐露宿要安逸多了,远算不上委屈,易某斗胆问一句,都督大人可查明此案了?” 易书元说话的时候几度看向段嗣烈,后者有所察觉微微皱眉。 “先生此前供词说自己看人极准,又说此次看走了眼,是否是先生也认为丁飞雄就是细作?” 易书元看向老都督,微微摇了摇头。 “细作那是此前诸位大人所认定的,易某虽略为自负却也不认为自己次次都对,更不想被无妄牵连,既已定性,便也无意辩驳。” “哦?那若以先生眼光来看,丁飞雄是什么人?” 易书元将酒葫芦放下,看向门口已经透进来的晨光。 “易某早就说过了,教了向佛之人一篇经文,仅此而已!” 老都督看着易书元的眼睛,后者眼神平静并不回避,良久,老都督才皱眉道。 “难道这丁飞雄如此武功,真的只是个厌倦了江湖和过往的和尚?” 一边的段嗣烈见两人不再言语,便问了一句。 “易先生难道也认识我么?” 易书元笑了,点了点头道。 “若易某没看错的话,你是姓段吧?可还记得龙飞扬?” 段嗣烈诧异。 “龙飞扬?” “哦,看来我那好友当初并未留下名讳,他便是送你锻身图的人。” 段嗣烈瞪大眼睛,身上犹如电流窜过,一下变得激动起来。 “那位前辈!原来他叫龙飞扬!易先生您认识他?可知前辈在哪?” “我那好友居无定所,是个和我一样喜欢乱转的人,如何能知晓他在何处呢?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承天府,一别已有数年了” 两人的话语中所指之人并不难想象,在场几人无不露出诧异。 (本章完) 第226章 便了你心愿! 在场的武官之中,包括老都督在内的几人,都是在之前才听过段嗣烈说起当年的往事。 易书元和段嗣烈的话一出,几人便明白那龙飞扬定是当年出现过的先天高手。 不过要论激动,当然要数段嗣烈为最,他看了看身边的都督,见老都督没有说什么,便带着略微激动的语气再次询问道。 “那,龙前辈身体可还好?先生既是他的好友,是否有办法联系到了他,亦或是有其他约定的地点再度会面?段某,十分想再见一见龙前辈,想当面致谢和赔罪.” 人一激动声音就下意识会大不少,即便是段嗣烈此刻也难以克制,也就把石生给吵醒了。 “唔师父,好吵啊” 石生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躺着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看向屋中,见到居然有这么多人。 “哎呀,师父,好多人啊!” 石生裹着被子坐了起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室内,眼神满是好奇,并无半点惧色,也让室内关注过来的视线也变得柔和。 “穿好衣裳后自己做功课。” “哦” 石生立刻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从床边拿了自己的衣服开始穿了起来,一边穿衣还一边看其他人,更是频频留意段嗣烈。 看到段嗣烈如此激动,易书元也有几分欣慰。 “你龙前辈是早已跨过武道先天之境的人,他身体还能不好咯?不过想要见他可不容易,有时候想找找不见,有时候随便去个地方都能碰上.” 易书元说着补充了一句。 “不过嘛,数年以前确实曾经约见于西北,只是不知会在何处见面,但他想找我倒是总能找到,下次见了他,我会和他说说你的事,至于他要不要见你就是他的事了。” 只是这句话就让段嗣烈感激不尽了,郑重向着易书元作揖行礼。 “那段某在此先行谢过易先生了!” “段大人客气了!” 易书元细作的身份本就几乎已经被排除了,又有段嗣烈这一段能对照得上的过往在,自然更足以说明他的清白。 在易书元这没什么好问的了,寒暄几句之后,老都督带着人离去,并且还下令易书元师徒可以不用禁足于客舍,除了不能进入士兵站岗的一些区域,禅院内其他地方可以走动。 结合此前的诸多了解,老都督邹介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定论,等离开了客舍区域,他也不由对旁人说道。 “如此看来,确实如那丁飞雄所言,那些细作与他并无关系,来此只不过为了秘籍和丹药。” 但同时也等于说细作的追查线索就此中断,想要再细查得另寻他法了。 “可是都督,不是还有个和尚行踪不明么?就算那和尚也不是细作,可丁飞雄毕竟是南晏人,又有这么好的武功,留着他是个祸患,还不如当做细作处理,也是大功一件啊!” 这个开口说话的武官也算说出了几位将官的心声,抓住细作处理掉,和装上已经被别人处理的细作,并且还断了线索,哪个对自己更有利就不用多说了。 周校尉和三相县的县尉这两个原本负责此处的武官则沉默不语,两人对视一眼,犹豫着想要开口。 他们同丁飞雄等人接触时间更长也更有感触,觉得他可能真的如那易先生所说,是一个向佛之人。 “功劳虽然重要,但若我是那固执己见之人,如何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南晏狼子野心,觊觎我大庸沃土,皇上将北凉州,溯州,北苍州三州军务交由我整顿,不是让我来杀良冒功的!” 老都督说着看了刚刚谏言的将军一眼,后者面露惶恐。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只是担心皇上怪罪都督” “我知道伱的本事,功劳将来战场上有的是机会!怪罪么,也怪不到你们头上.我只是担心真的起战事啊!对我们而言太早了.” 段嗣烈出于理智和情感,都不希望丁飞雄被定为细作,从而可能牵连易书元,此刻也恭维道。 “都督英明,难怪皇上委都督以重任!” 周校尉和三相县县尉也赶忙跟着开口。 “都督英明!”“都督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追索那些细作究竟来源何处!” 一群武官边说边走逐渐远去。 后方的客舍之中,易书元轻轻摇扇微微点头,也难怪当今的大庸皇帝能让邹介统管三州,并且给予很大权利,让三州官员尽力配合。 虽然大庸早已经废除节度使一职,但邹介老都督的权势几乎等同于三州节度使,以当今大庸皇帝的性子能给出这么大的权利,足见对邹介的信任。 当天午间,易书元被邀请到一座寺外大帐之中,与邹介等武官一同用餐。 账内摆着桌椅,易书元师徒都能入座,同诸多武官坐在一起,也算是给足礼遇。 段嗣烈更是频频为易书元倒酒,从而了解到不少龙飞扬的事情。 边吃边聊酒过三巡之后,邹介对易书元道。 “易先生,那丁飞雄厌倦了江湖有心向佛,虽然他是南晏人,但我邹介也不想为难他,送往御前的奏折之中,也会秉承公正之言。” 这种事邹介完全有权定性,但汇报肯定要汇报的,当然了,如果皇帝实在看丁飞雄不顺眼,那就没办法了。 邹介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可是丁飞雄武功奇高,始终令人介怀,老夫希望易先生出面,劝说他自废武功,如此老夫当可担保他能留在相山禅院安心出家为僧!” 这话听得餐桌上为之一静,就连之前想要将丁飞雄定为细作的武官也面露诧异,废除武功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比杀了他更痛苦。 易书元也是动作一顿,但其实并没有太大意外,只是意味深长道。 “看来确实是易某做这个恶人最合适了,不过邹老都督为何不问问皇上呢?或许皇上有这份胸襟能容得下一个带着武功的无法和尚呢?” 易书元这话多少带着一丝丝讽刺,但邹介也并不恼,让这样的大儒做这种说客,如果还不允许人家牢骚几句就太过分了。 “老夫相信皇上绝对有这份容人之量,只可惜老夫没有!老夫总领三州军务,能留丁飞雄一条命已经是最大底线,还望易先生体谅!” 边关军务乃重中之重,此事是肯定要送完整的折子去承天府的,不过邹介只会言丁飞雄自废武功,也不会让皇帝苦恼这件事的。 “罢了罢了!” 易书元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后直接起身,转身走向账外。 “易先生,您去哪?” 段嗣烈也站了起来。 易书元回头看了一眼,带着话音离去了。 “自然是去找无法和尚!” “师父,等等我啊!” 石生可不敢和这么多煞气弥漫的武将在一块吃饭,赶紧拿了几个饼子去追易书元。 段嗣烈想了下对邹介道。 “都督,我跟过去看看?” 邹介点了点头并未起身。 “去吧,你们想去的,都一起去吧!” 其余武官面面相觑,最后除了老都督自己巍然不动,其他武官竟然全都站了起来,一个极可能是先天境界的武者自废武功,谁都想去看看。 从这种反应上看,其实所有武官都已经相信丁飞雄真有心向佛,易书元去劝,八成能成功的。 —— 寺院看押丁飞雄的那一间禅房门被再度打开,进来的不只有负责看管的武官,还有易书元。 同时后面也跟着八九个武官,而段嗣烈就在易书元近处,帮忙拉着石生。 一看到易书元过来,囚笼中原本平静的和尚显得略微有些激动。 “易先生!您没事吧?他们应该没有为难您吧?” 易书元走入禅房之中细细打量笼内的和尚,对方眼神只有关切,并无什么凶戾。 “易某这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吧?” 玩笑一句后,易书元走到囚笼近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一众武官,然后再看向和尚。 “和尚,你既已厌倦江湖,一身绝世武功留着也没用,反倒是种掣肘,大庸能容得下无法和尚,却容不下丁飞雄” 和尚闻言问问一愣,明白易先生是被迫来当说客了,他只是轻叹一口气,随后洒脱一笑。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该放下的都已经放下,这一身武功虽是毕生心血,却又如何不能放下呢?” 和尚话音一顿,沉默一息之后继续开口。 “丁飞雄愿意自废武功,从此只是无法僧,只可惜罢了” 说出“只可惜”三个字的那一瞬间,易书元仿佛又一次在和尚眼神深处看到一颗武道之心。 易书元同样有不俗的武功造诣,更有龙飞扬这一重变化,当然能对此刻和尚的心境感同身受。 “只可惜未尝一败?” 和尚已经平和下来的神色露出诧异,而易书元则浮现笑容。 “看来易某猜对了。” “先生,真乃神人也.” 段嗣烈此刻听到两人的对话,体内热血上涌,胸中激荡起无限豪气,只恨以这种方式同囚笼中的人相识。 此刻段嗣烈也不管是不是有违军令了,上前一步开口道。 “段某来陪你打一场,纵然不是前辈对手,也绝不会让前辈你太过遗憾!” 话语间,段嗣烈内气躁动气血升腾,一股强大的气势带动煞气,周围的武官竟然都觉得有些压抑。 和尚眼神一亮,光凭此刻气势便能明白这武官的武功绝对非比寻常! “把他的镣铐都打开——” 段嗣烈一声大吼,但没有士卒敢真的这么做,他们看向其他武官,但这些人也不敢下令。 “段将军,这” “替他打开!” 声音传来,一众武官纷纷转身,说话的竟然是慢一步走来的大都督邹介。 “我说,替他打开,没听到么?” “是!” 士兵赶紧跑过去,在一阵叮铃当啷的声音中,先是开囚笼,再是解脚镣,最后打开寸头锁和脖子上的枷锁。 和尚再次恢复了自由,当然也没有立刻暴起,只是双手合十向着众人行了一个佛礼。 “谢诸位慈悲!” 段嗣烈此刻已经热沸腾。 “这里太狭窄了,我们去院中打,让我领教一下先天武者的高招!” 先天武者么? 和尚微微有些失神,感受身体的情况,确实,不知不觉已经先天化生了呢,但或许这并非归元丹之功吧. 相山禅院前部的佛场青石大院中,对决双方和一众武官,都到了这里。 但易书元却在此刻转身离去,近处的邹介看向了他。 “易先生不看?” “易某倦了,回去歇息了,事到如今,都督应该不用担心和尚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吧?” 易书元都这么说了,邹介也不好挽留。 但决斗的双方却都下意识看向了易书元,只是这一刻谁都没有出声,很快将注意力关注到对手身上,气势也在不断攀升。 虽常人肉眼不可见,但在易书元这却如同两团烈火于背后远处熊熊燃烧。 “师父我想看”“先生,我也想看啊.” “我又没说不准你们看!” “那太好了!”“是哦!” “那我去了!” 原本跟着的石生一下就跑了回去,灰勉自然也躲在他衣服中跟着。 易书元笑了笑,快步走向后院,当回到客舍之中便卧床和衣而睡,几乎顷刻间就已经入眠。 留身幻化于此,又有一道清风从窗户缝隙吹走,吹向了相山禅院之外。 两团武道之火如此耀眼,犹如黑夜中的地上星辰。 天空中人影显现之刻,易书元已经化为了龙飞扬,他看向下方,心知段嗣烈必败无疑。 “和尚,今日便了你心愿!” (本章完) 第227章 以武论道 段嗣烈手中已经握紧了一杆大枪,而他对面的和尚则已经重新拿到了铁佛珠,这是双方选择的兵器。 不过二者却并未立刻就斗在一处,而是死死看着对方。 两人身上不断攀升的气势让周围的人倍感压抑,不少士兵都下意识往后退开了更多距离,也就武官较为靠前。 一阵寒风带起了院中一片落叶从两人中间飞过。 这一刻,和尚依旧手持佛珠巍然不动,而段嗣烈却在刹那间动了。 段嗣烈身形由静至动,身形带出气流将周围的枯枝落叶吹散,瞬间踏出十几步才刺出长枪,枪尖破空带起的声音犹如狂风呼啸。 “呜呼.” 和尚瞬间睁大眼睛,眼中绽放神采,好功夫! 手中铁佛珠上弥漫一股模糊的气息,在枪尖接近的那一刻猛然朝前一甩。 “当~~” 铁佛珠和枪尖碰撞,爆发出的声音之夸张,犹如寺院大钟长鸣,双方的决斗也在这一刻正式开始。 枪尖被格开但铁佛珠同样被撞开。 在同一时刻,段嗣烈借力旋身,长枪在下一个刹那借着身体遮挡,一个转身回马枪攻向和尚大开的中门。 和尚也不得不离开原地向一侧避开。 不过段嗣烈却在此刻右腿狠狠踢在枪杆上,使得原本直刺的长枪化为横扫,带着呼啸声打向和尚。 枪杆带起一个夸张的弧度,枪尖闪烁着幽光更是带起死亡的轨迹。 这种恐怖的力道和攻势,就算已经是先天高手的无法和尚也不敢硬接,只能一退再退。 段嗣烈知道自己的功力及不上对手,所以只一瞬间就展开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他要以凌厉的攻势瓦解和尚的不动如山。 这一刻,段嗣烈借势而上,长枪摆动回转的时刻立即另一只手搭住枪杆,却并不抵消力道,而是身体随着枪杆一起转动,并且脚下不断加力。 段嗣烈身形急速转动,带着长枪追向和尚,人枪合一带出龙卷呼啸。 “呜~”“呜~”“呜~”. 周围的枯草落叶乃至残雪都被段嗣烈带起的狂风卷入其中,他一人一枪带起的动静,恍若真的化为一道龙卷风。 枪法气势之盛,威势之恐怖,令所有观战者都为之骇然。 这简直不像是凡人之间的战斗! “这”“难道段将军也是先天武者么?” “这等威势,岂是人力所能成就的?” “那和尚如何能挡?” 别说是其他武官了,就连老都督邹介也是心中震动,他统兵数十年,自己也不懈怠武道,更是见过形形色色的后起之秀和江湖武者。 但招法上能到段嗣烈这等威势的也几乎从没有见过。 面对这样龙卷狂舞的攻势,那名对手武将的身形都近乎模糊,和尚手持佛珠不断急速后退。 一切也不过一息之间的战斗,所有人都以为段嗣烈占尽了上风,但和尚却反而战意沸腾,这样的对手才值得一战。 背后即将是角落,但和尚在这一刻动了。 “喝——” 一声暴喝之后,双脚猛然顿足发力。 “轰——” 脚下青石砖直接被踏碎,两块大砖石被踩得翘起,而段嗣烈不管不顾扫枪过来,势要将青石和后面的人一同两断。 “嘭~”“嘭~” 青石还没同长枪碰撞,却被和尚双掌拍碎。 这一刻,无数碎石化为利箭射向近在咫尺的龙卷风。 “当”“当”“当”“当”. 长枪在段嗣烈那犹如手臂的延伸,更是在刹那间击碎无数飞石,但龙卷风也破了。 和尚瞬间冲身而上,手中铁佛珠化为残影,守势化为攻势。 段嗣烈瞳孔收缩,恍若看到碎石烟尘之中,一个僧人持佛礼冲来,身边尽是残影般的佛珠,但这佛珠并非慈悲为怀,而是触之则人碎。 根本不敢硬接,段嗣烈急速后退,运足劲力的枪尖在地上一挑,一块大石板就翻腾而起。 “轰——” 石板顷刻间炸裂,碎石飞射之中,和尚佛珠乱舞,段嗣烈花棍旋转,双方身法快到连观战的武官都看不清。 而周围稍远的士卒,更是只能看到两道模糊的身影在快速碰撞交手。 每一次金铁交击的声响都如同洪钟,很多士兵甚至需要捂起耳朵 这是一场在场之人于比斗之前都想象不到的决斗,双方武功之高已经超出了常理! 观战的士兵已经几乎全都退到了院外,很多人只敢趴在墙头观看,还时不时需要缩回头去。 武官们则坚持站在院内,再退就也要退出去了,这是他们强撑着的尊严。 一个武官忽然大喊一声。 “小心——” 随后身边几名武官立刻飞速后退,下一刻附近地裂尘飞。 “嘭~”的一声。 一杆长枪飞来,枪身近半没入地面,首当其冲的青石板已经碎如蛛网。 “嗬,嗬,嗬,嗬,嗬” 段嗣烈的喘息声如同破掉的风箱,这一刻气劲泄去,浑身立刻汗如雨下,双手微微颤抖,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和尚。 和尚双手合十,铁佛珠持于佛礼之上,向着段嗣烈弯腰行礼。 哪怕在南晏武林这么多年,也没有几次如此酣畅的战斗,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先天境界。 “我佛慈悲,将军慈悲,假以时日,或许将军有机会至臻先天之境!” 段嗣烈的武功绝对够高了,但和尚也清楚先天之境的困难,所以即便是眼前的武将,他也只敢说有机会,却也已经胜过千万人! 段嗣烈竭力缓和气息,他已经拼尽一切了,不求能赢,却还是不能逼出对方全力。 “段某打得畅快至极,一共七十二招,已经竭尽所能了!只可惜不能让大师使出全力.” 那和尚还没有用全力? 邹介和一众武官眼神带着不可置信,若没有和尚在这,段嗣烈刚刚那种状态,说是先天武者怕是都没人会不信的。 和尚面容恬静,若当年遇上段嗣烈,该有多好啊. 只是这份念头在此刻也显得如此平静。 “段将军无需自责,贫僧已经感激不尽,这便履行约定吧” “可是我看大师还没有尽兴吧——” 和尚的话语被忽然出现得声音打断。 这声音好似远方传来,带着在寺院中带着阵阵回响,周围人都下意识看向四周,而和尚更是双目爆出精光! 这份传音代表着强大的控制力,和深不可测的内力,甚至极有可能是,先天真气! “不如让我来陪大师好好打一场如何?” 这一句话就已经在近处。 包括段嗣烈和无法僧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向寺院山门入口处,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或许是都被决斗吸引,或许是有士兵疏于职守,在这之前竟然无人察觉无人通报。 这人一身云纹袍,头系蓝飘带,眼中有神略显沧桑,看着不老,但富强中却难辨年岁,步入这更似大营的寺庙却毫无波澜之色。 “龙前辈——” 段嗣烈发出不可置信的激动之声,也等于让周围很多人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易书元以龙飞扬之身进入寺院,胸中激荡着如海浪般的武道之气,他见此刻的无法僧同样欣喜不已,更生出一股豪情。 易书元只是走到院中,先是向着段嗣烈点了点头,随后眼神中只剩下了手持铁佛珠的和尚,并拱手行了一礼。 “择日不如撞日,相逢不如偶遇,鄙人龙飞扬,今日特来送大师一败!” 话音平静,语气淡然,仿佛说出来的就是事实,同样不失为一种极端的自负和傲气! 无法和尚眼神之中燃起武道热火,平静的声音带着无限感慨和期待。 “我佛慈悲,大庸真是卧虎藏龙,谢前辈愿意现身赐教!” 毫无疑问,来者是先天境界的武者。 毫无疑问,对比和尚自己,对方肯定早已是先天境界,一声“前辈”无可厚非。 “你已损耗了一些真气,我也不占你便宜,我们便在三十招内定胜负吧!” 易书元话音依旧平静,但战意已经肆意弥漫,能与先天高手一较长短,何其快哉! “请前辈亮兵器吧!” 和尚也不废话,者一刹那便气势一变,从慈悲佛陀化为怒目金刚,一时间杀气腾腾! 段嗣烈一个激灵,赶紧跑向大院边缘,周围的武官这会也纷纷后退。 易书元面带笑容。 “只以肉掌便可,大师无需顾虑。” 和尚微笑点头,丝毫不觉得对方这是侮辱,这一刻已经浑身真气如同沸腾。 “嘭~” 青石板直接被踩裂,和尚毫无征兆地出手,攻向近在咫尺的易书元,手中佛珠带起呼啸,双掌更好似残影。 易书元长袖一扫,以袖口接住佛珠后一卷,就将佛珠卷住,随后左手相迎。 交手双方身法不断闪动,身形好似移形换位,在院中各处腾挪,但佛珠和袖口始终纠缠在一起,一人左手一人右手急速交错。 外人看得眼睛酸痛却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瞬间,看着好似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谁占上风?”“不知道啊,龙大侠不会输吧?” “段将军,你怎么看?” 邹介也忍不住询问了,他们同比斗双方的武功差距太大,或许也只有段嗣烈能看得真切了。 段嗣烈微微摇头。 “只有无法大师在攻,龙前辈好像还没出手呢” 这还没出手? 比起段嗣烈,和尚当然也明白状况,运足先天真气,以掌直刺易书元中门,但却又见那袖口飘来,顿时气劲爆炸化掌为拳,周围灵气都为之引动。 “轰——” 一拳的气劲掀起一阵无形气浪,也得周围枯枝落叶携尘土飞扬. 交手双方短暂分开,但和尚又立刻冲向易书元,后者则轻轻一跃犹如一片轻若没有重量的鸿毛往后飘荡。 没有用任何仙法,一口先天真气提起,易书元飘然若仙,双脚始终不落地. “先天真气威势无双,更让人得悟武道种种精妙,那武道之妙,在招?在威?在势?还是在心?” 这一刻,易书元竟然还有余力开口说话,并且语气依然平静无波。 无法和尚脚下化为残影,拳掌突刺却始终接近不了易书元,反而好似自己的拳劲在推着对方飘身向后。 这种奇异的状态虽不能动摇比斗双方,却看得观战之人瞠目结舌! “或许皆有之,亦或许还不够!” 天空中不知不觉下起了雪,雪花飘落,众人仿佛能隐约看出一些端倪。 雪在两人之间回旋散溢,形成一道道气劲的轨迹,而那龙大侠仿若始终踏着一道波纹。 “还在天时,在地利,在人和.在天地之间的气数!” “嘭~” 和尚真气爆发,化拳为刺,竟然刹那间提速向前,更是破开了自己的气劲形成的罩流,刹那间接近了易书元。 双方之手再一次接触,刹那间拳掌交手数次,但在和尚感觉中,有实体接触感的就第一下,后面几次根本摸不到人。 下一刻手臂一凉,恍若游蛇经过,胸口就被应了一掌。 这一掌落下,天空雪花刹那间被震散。 “轰——” 和尚身形如同一只大虾,弓着身子倒飞出去,但易书元身形如同鬼魅,竟然跟随在后。 只是这一刻,和尚眼中精光一闪,终于主动来攻了! 同一时刻,和尚手掌中佛珠在双臂猛张之下爆开,一颗颗铁佛珠化为一道道夺命飞星,前方一片。 “嗖”“嗖”“嗖”“嗖”“嗖”. 但显然这种招式奈何不了易书元,和尚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只为封路。 在虚招过后已经双脚踏地,带着地面犁出的痕迹借力再次向前,双拳呈顶角之势,一拳击腹,一拳面门。 只不过易书元身形旋转,竟然在一道道铁佛珠中如同游鱼一般避过飞珠更擦着双拳而过,只抬手硬接之后顶来的手肘,便错开身位。 在和尚的感觉中,恍若对方拖拽着风雪游向了一边,或者更确切的说,像是和风雪一体,被他的气劲和拳脚排向了一侧。 “轰”“轰”“轰”“轰”. 这一刻,地面上和周围一些墙根处,被铁佛珠打中的地方犹如中了炮弹,一片响声震天,观战者更是被吓得纷纷逃窜。 “武功到了先天之上的境界,便已不再只是拳脚招式,动可若奔雷,亦可如风云,开碑裂石未必强,拈花破阵方为道” 易书元的话音好似就在耳边,无法和尚几度转身却竟然不能完全看清对方,那身法连他都快跟不上了,恍若周边有数道残影。 “喝——” 和尚身形化为模糊,既然看不清,那就凭感觉。 刹那间双方再次激烈交手,这一回显然更为用力,脚下青石没有一块完好,飞沙走石声如雷鸣。 “以真气牵势,破人武道败尽高手,便是妖魔鬼怪.亦能斩之!” 话音之中,和尚眼前的龙飞扬仿佛清晰起来,浑身真气孤注一掷,胸前单手佛礼维持一瞬,切掌而出! 这一刻,易书元真的在和尚面前变得清晰,不闪不躲,一掌相迎。 “第三十招!” “砰——” 双掌相交的一瞬间,院中想起一声闷雷。 下一刻,风雪携尘土碎石漫天. “轰——” (本章完) 第228章 哪有什么巧合 这是直接力与势的碰撞,对掌双方周围不止有烟尘,更是连气息都一片模糊。 掀起的风沙和飞雪打向周围,带起恐怖的压迫力。 挤在墙头的士兵纷纷被骇得下墙,还在院内的武官更是全都翻身跃出墙去,心中有种好似留在这就会被碾碎的感觉。 更有种恍若整个相山禅院都微微震动的错觉。 也只有段嗣烈强顶住意识上的恐惧,双脚犹如扎根大地,死死站在原地不肯移动。 禅院内外,不论是外围一些兵马,还是不知情的扣留香客,亦或是原本寺院中的僧人,都在这一刻能感受到那种并非来自体感的震动。 常人并非没有身体之外的感知,只是很多时候太弱也太容易被其他东西影响。 但在这一刻,相山禅院中人人心神动荡神色惊愕,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必定有事发生。 院中的动静虽大,但其实持续并不久。 墙头上又有很多脑袋冒头,刚刚躲避出去的武官也纷纷进来,段嗣烈则一眼不眨地盯着场中。 此刻的无法和尚与易书元相对而立,双掌接触在一起并未再有其他动作。 两人脚下附近两丈见方的地面呈现漏斗状,最低处陷下去两尺有余,其中破碎的青石砖还剩下不到一半的痕迹。 天空的雪花纷纷飘落,落到无法和尚附近,则未能落地已经提前融化,好似他本身就是一座人形的熔炉。 而龙飞扬明明和无法僧接触在一起,但雪花却能毫无阻碍地落到龙飞扬身边的地面,甚至落到他的头上和身上。 和尚双目眼白充血,身上气息不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缓缓收回了手,双手合十向着面前的武者弯腰行礼。 “多谢前辈赐教,丁飞雄有此一战,此生足矣,前辈武功惊世骇俗,真气更深不可测,在这世间只怕已无敌手.” 声音中有感激之意,也有几分莫名情绪,和尚只觉得,自己尚有龙前辈可赐一败,那么龙前辈自己呢? 三十招,一招不少,一招不多,不论是从比斗的过程还是结果而言,眼前这位前辈都胜过太多,无法僧自觉甚至无法逼对方使出全力。 这位龙前辈武功之高,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这根本不是比斗,而是最后的指点! 以武论道,让自己在最后关头,也得以聆听“武道真经”! 直到这一刻,直到听见无法和尚说的话,依然有些恍惚的观战众人方才明白,胜负已分。 虽然从之前的过程中都已经能预见结果。 可最后那一掌实在威势骇人,不能怪众人提起心神,直至此刻才能确认龙大侠赢了! 但此时无法僧的身上仿若不断有热力升腾,即便已经结束比斗,却也始终令旁人压抑。 易书元收回手,平静地看着无法和尚,带着惋惜和感慨开口。 “大师这又是何苦呢!” 无法和尚最后一招,以自废武功为代价,强提真气,才换来了和易书元势均力敌的一掌。 此刻和尚周身如熔炉般的热力,不过是毕生武功最后的余晖。 这会功力尚在所以热力升腾,再过一会功力就会开始消散,热力也会弱下去。 和尚倒是很看得开,此刻经脉刺痛,却能重新露出笑容。 “贫僧能与前辈交手,若不拼尽一切,岂不徒留遗憾?” 易书元上前几步,伸手点在和尚几处大穴,一股真气融入对方体内在经脉游走一圈,将他身中的热力迅速散向体外。 在真气游走一圈之后,也一起散出体外,但却有一缕气机走向丹田消弭无形。 热力蒸腾的感觉也迅速弱下去了。 无法和尚脸上顿时露出几分轻松,已经感觉不出其他异常,身中更是空空如也,不再有浑厚的先天真气,也不再有经脉的刺痛。 “你虽散去武功,但龙某也不想你成为一个废人。” 听到易书元的话,和尚脸上露出感激。 “谢前辈慈悲!” 刚刚那种状态,散功之后经脉怕是也会破裂,到时候日常生活都可能无法自理,而现在则至少一身体魄还在,比常人还要强健不少。 易书元和无法和尚都离开了那个大坑,走向那边的一众武官。 所有人全都面容复杂,但不少也也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面对走来的两人,邹介先一步拱手行礼,其余武官同样略微激动地向着两位先天武者行礼,哪怕他们都知道无法和尚武功已废。 其中最为激动的自然当属段嗣烈,能亲眼目睹先天高手之间的决斗,既是荣幸,也是莫大的收获。 远方靠寺院内部的围墙拱门边,石生和他肩上的灰勉就躲在此处观看。 虽然决斗已经结束,但石生还是忍不住咂舌。 “灰,前辈,武功这么厉害啊?能不能让师父的那个朋友也教教我武功啊?” 灰勉用爪子敲了敲石生的脑瓜子。 “小笨蛋,龙飞扬就是你师父变的!” “啊?” “嘘别到处嚷嚷!” “哦!” 灰勉深知多重变化不止是能让先生融情红尘,以各种变化领悟各种玄妙之道,以各种身份融入种种故事。 更是一种隐藏的保障,若以后需要做点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变化为另一种身份就能撇个干净。 所以自然也不能轻易让人知晓变化之道。 但最亲密之人当然是没事的。 另一端院落的一棵大树顶部,照梨和尚同样站在树梢眺望前院院中。 从段嗣烈和无法僧比斗开始,到龙飞扬现身与无法和尚最后一战,照梨和尚没有错过一丝一毫的精彩。 此刻照梨和尚心中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 刚刚那种威势,竟然让自己都感觉到恐惧!凡人武者,竟能强到此等地步? 只怕是真如那个龙飞扬所说,即便妖魔鬼怪,亦能斩之吧?—— 事到如今,相山禅院之内自然也不会有人再为难无法和尚。 段嗣烈的激动且先不论,其他人作为大庸的武官,见到如龙飞扬这样的先天境界的绝世高手也纷纷想要认识一下,也对无法和尚升起敬意。 只不过两大先天高手过来的时候,真正说得上话的也就段嗣烈和大都督邹介两人。 “龙大侠,邹介见礼!” “大都督客气了!” 易书元回了一礼后让开了一步,邹介明白他的意思,郑重向着无法和尚行了一礼。 “无法大师,不论伱信不信,邹某并非有意为难你,更无意为自己开脱,事到如今,只能保证定在御前为你解释清楚,并为你争取度牒!” “大都督不必自责,贫僧并无遗憾!” 和尚说着看向段嗣烈。 “段将军,你长枪已毁,贫僧那一串佛珠,乃是取南晏及西北诸国高手神兵利器,融锻精华所铸成的玄铁,送你铸造兵刃。” 段嗣烈正要致谢,却见和尚继续开口道。 “归元丹虽然没了,但贫僧会将归元功默写而出,一并送与将军当然将军有龙前辈指点,此功可只做参考!” “龙某可算不上指点,只是教了他锻体之法罢了。” 段嗣烈激动不已,以佛礼向无法和尚致谢。 “多谢大师!” 这种回报其他人羡慕不得,自然也无人有什么意见。 易书元打量了一下段嗣烈,没有多余的话,留下一句“功夫不错”,便转身离去。 “龙前辈,您去哪?” 段嗣烈显然还有很多话想要和心心念念的前辈说,怕他再次消失。 易书元转身看向身后,扫了一眼众人后笑道。 “本来便是与旧友相约见面,现在自然是去赴约,我想易先生的当得以恢复自由了吧?” 老都督赶忙回答。 “那是自然!” 易书元点了点头,大步走向后院方向,所过之处士卒纷纷让道,当穿过拱门经过石生身边的时候,小家伙神色带着三分古怪地扭捏一句。 “龙,龙大侠好.” “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闻言大笑,弯腰抱起石生便大步流星而去。 远处前院一端,不论是无法和尚还是一众武官,全都看着龙飞扬远去的背影。 “真乃江湖奇人也!” 无法和尚的喃喃之言,也是身边众人的心头之感。 后院僧舍近处,易书元所住之地早已无人看管,他走到屋前,隐约还能听到室内睡梦中均匀地呼吸。 不过易书元也没有立刻入内,而是转头看向一侧。 本来使了障眼法的照梨和尚心头猛然一跳,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几乎立刻就飞退离去。 直到此刻,投来的视线才重新回转门前,照梨和尚也明白自己确实被看穿了。 “吱呀~” 易书元开门进去,等关上了门,石生则抑制不住激动立刻出声。 “我要学我要学,师父,我也要学武功!” “嘿嘿,你不嫌累那便学呗!” 易书元对此毫无意见,而灰勉已经在石生肩头偷笑了,这小家伙简直自讨苦吃,仙法还没修好呢。 听到灰勉的笑声,石生又有些后悔,可依然想学。 —— 当天晚些时候,一封西北都督邹介亲笔所书的奏文被加急送往承天府。 信件通过官道经过各个驿站,中途不断换人换马日夜兼程,九天之后这份奏文已经到达京城。 奏文被送到承天府的第一时间,心知干系不小的辅宰和兵部尚书一起前来面圣。 午后的御书房中,大庸天子认真阅读着奏文上的内容,封面都被紧紧攥住。 “南晏细作绘制我大庸边关地形还不能起战事,还不能还没有到时候.” 长风府产粮平原被淹没,几乎等于在皇帝心头刺了一刀,更是大大影响了其余的国策,但即便如此,皇帝也依然稳住心态慢慢治国。 细作绘图证据确凿,但皇帝只能压下怒火,他心知大庸民生未复,军治未善,武备不足,粮草不丰,就是各地粮仓都不满,还经不起战火。 “虽不能起战事,但也不得不防,需往西北调派士卒,保证军械完备!要让南晏知道我大庸厌战却不畏战!” “陛下圣明!” “退下吧!” 两位大臣相识一眼,行礼告退。 “是!臣等告退!” 皇帝视线再次落到奏文后半段,心中也有感慨,更有喜色。 “那无法和尚,便给他度牒,准他安心出家吧” 说着,皇帝看向身边。 “良喜,遣一名心腹速去溯州,除了嘉奖相关人等.若易先生还在,务必把他给我留住,最好把他‘劝’来京城!” “遵旨!” 章良喜深知帝心,行礼之后退去。 而皇帝也在此刻长出一口气,一来欣喜于多年没有消息的易书元没事。 二来,那西北的细作干系不小,易先生偏偏和好友龙飞扬一同出现在那,又正好和细作和无法和尚撞上,只怕不是巧合! 只能说奇人虽身不在朝堂,但还是心系大庸社稷的! 不过有龙飞扬这等近乎天下无敌的高手在,怕是也不能强行把人劝来京师啊 (本章完) 第229章 终究是没留住 承天府到溯州路途遥远,大庸皇帝派人赶往溯州的时候,相山禅院这边的大营早已经开拔了。 于情于理都不可能长时间将相山禅院封锁,也不可能将一群明显无辜的人一直看押。 更何况还有易书元和龙飞扬,以及现在的无法和尚这层情面在。 至于那个一直失踪的长须僧人,或许也正如无法和尚所说的,并非凡人。 兵马离去的之后的相山禅院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原本被扣留于此的香客和客商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走了,而因为之前军队清场和张贴的告示,也没有新的香客过来。 甚至走的还不只是兵马、香客和旅者,寺院中原本的和尚都走了一小半。 这些和尚有的是因为没有度牒怕因为被此事牵连,事后就赶紧走了,有的则是被吓到了不想再当和尚,干脆还俗了。 一时间,整个相山禅院一下子都冷清了下来。 清晨,相山禅院前部的广场大院之中,一些寺院僧人在这里收拾清理广场。 近半的地面青石都已经碎了,甚至院墙上也有不少碎石打出的小凹坑,之前两大先天高手对掌所留下的凹陷更是尤为明显。 这些破损都不是靠几个和尚就能收拾过来的,只能是将一些碎石搬走,或者干脆就直接填在裸露的泥地上。 当然,相山禅院自己也是有些香火钱积蓄的,或许之后也会有善信募捐,三相县衙门也表示会尽力支持,迟早也是能恢复的。 无法和尚当然也同样参与,他如今脱去了自己的旧僧袍,换上了相山禅院的棕色僧袍。 除了僧人之外,寺院中仅有的几个外人也在帮忙,易书元和石生,以及唯一短暂停留的段嗣烈。 收拾了一阵子,其他和尚都陆续离开了,不是他们偷懒,而是身下的一些石块都太大了,不好搬。 无法和尚虽然废了武功,强健的体魄还远超常人,还有一身力气,所以他依然在搬动一些大石块,将之填到很裸露的土层上。 段嗣烈没有披甲,一身常服卷起袖口,也搬着一些大石块将破相的地面尽量填补。 易书元和石生早已经停下,看着无法和尚不厌其烦的重复着相似的工作,却隐约能感受到和尚内心的宁静。 至于段嗣烈,虽然也在重复机械性的工作,但脑海中却很活跃,一直在想着归元功中的一些语句。 他留在这里自然也是趁机向和尚请教一些《归元功》中的细节,也想要请教龙飞扬。 只可惜龙飞扬来去无踪,那天短暂会面之后就消失了。 虽然只有两人搬运大石,但效率却非常高,不到半天就已经将一些显眼的大石全都填回了地面。 无法和尚拍着手中的尘土直起身来。 此刻再看前院广场,虽然地上的青石多有破碎,却也不再那么碍眼,唯一特别显眼的可能就是那个大凹陷之处了。 “我佛慈悲.” 段嗣烈微微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又从怀中取出了和尚此前花一天一夜默写的归元功,翻看几页之后就在场中运功练拳。 石生跑到近处也跟着出拳出脚,有样学样地胡乱打拳,似乎乐在其中。 “大师,你是要一直留在相山禅院,还是要继续云游啊?” 易书元的话音传来,无法和尚看向段嗣烈的目光也转了过来,脸上也带着一丝笑容。 “贫僧会在相山禅院修行一段时日,或许就此常驻,或许还会行走吧。” 也是等个度牒是吧? 易书元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向那边沉醉于练功的段嗣烈。 “我那友人说,大师的归元功确实神妙,不过以归元丹为辅却太过苛刻。” “先生所言甚是,不过段将军有龙前辈所传锻体之法,相当程度上能弥补没有归元丹的不足,凭他的天赋,说不定还能推陈出新,希望他日能进入先天境界吧.” 易书元想说的却不只是段嗣烈,他话锋一转道。 “归元丹的主药,怕是雪蟒蛇胆吧?” 无法和尚面露诧异,这事别说是这里的人,就连南晏武林中也几乎无人知晓,少数原本知晓的如今也化作了土。 可是再转念一想,无法和尚却又有些恍然,眼前的易先生怕也不是什么凡俗之辈。 易书元收起笑容,平静地说道。 “易某曾在一本丹术典籍上看过,雪蟒蛇胆乃世所罕见之灵物,单独服之亦能延年益寿功力大进,却也容易招来不祥,大师可有不安?” 不过无法僧听到此事,脸上却并无什么波澜了。 “此祸自招,苦难自受,若这便是贫僧归处,也无有不安,我佛慈悲!” 易书元微微点头,侧身看向寺院内侧的方向,弥光殿的宝顶一眼可见,在阳光下金灿灿一片。 这样也不行么? 很显然,舍利子毫无动静。 不过易书元却忽然洒然一笑,心道自己急个什么呢,舍利子虽无动静却也没飞回来,只能说勿急勿躁,静候缘法吧。 无法和尚忽然又问了一句。 “易先生,您学识渊博又料事如神,还通晓佛法,更能折服如龙前辈这等高人,贫僧斗胆请教一句,您究竟是何方神圣?” 无法和尚心中,易书元几乎可以比肩佛陀化身,专门来此点化他的,可先生也明言他绝非佛门中人。 “嘿~” 易书元笑了一声。 “易某嘛,不过是个说书的,喜欢游红尘,看百态,将所见之事记录下来编撰成故事” 说着,易书元话音微微一顿才看向身边的和尚,继续道。 “比如大师你,《无法和尚》一书,在易某看来还远没有结束,他日有缘我们自会再见。” 即便如今已经放下一切的无法和尚,听闻易书元这话,心中还是有一些波澜。 “先生要走了么?” 易书元袖中滑出折扇,“刺啦~”一声扇面展开,摇扇曳清风,院中有落叶滚动,众人衣衫都微微飘荡 “易某又不出家,不至于一直待在相山禅院吧?说句不算玩笑的话,这素菜真吃够了!” 笑语间,易书元已经扇着扇子走向后院,片刻后又有声音远远传来。 “石生~~~” “哦!来了师父——” 石生喊了一句,不再跟着段嗣烈打拳,匆匆跑向了后院。 在易书元和石生先后拐过后院的时候,照梨和尚在此处双手合十,向两人各行佛礼。 多日之后,加急赶到溯州的朝廷使者,在先去过都督府和溯州大营之后,又匆匆和才回去没多久的段嗣烈迅速折返相山禅院。 只可惜那时候易书元和石生早已经离去。 传召太监在寺中转了一圈,将皇帝亲赐的度牒交给无法和尚,也将皇帝手书墨宝和五百两香火钱交给广济禅师。 最后使者站在两大先天高手对掌留下的凹坑边叹息一声,才遗憾离去。 传召太监既遗憾没能留到易先生,也因为见院中痕迹,恨不能亲眼见到先天高手的对决。 承兴十六年末,大年三十,溯州三相县相山脚下的寺院中,天子遣使者御赐墨宝——相山宝刹。 自此相山禅院以天子墨宝为基重造匾额,更名为相山宝刹。 天子赏赐一至,原本已经香火冷清,并传有一些不好流言的相山宝刹,瞬间门庭若市,溯州各方信众和各地豪绅权贵纷至沓来—— 今年的除夕似乎格外热闹,茗州城里锣鼓喧天,墨府的大院,在墨家人心间却总觉得有些冷清。 下人们在门口放着鞭炮,庆祝新年的到来,墨老夫人在神堂求神拜佛。 年夜饭有一会才能准备好,墨老爷和墨夫人依偎在课堂门前看着天空。 “也不知生儿怎么样了,想不想家.” “夫人放心,生儿是跟着易先生的,神仙中人还能让生儿吃亏么?” “嗯!” “夫人,若如此思念孩子,不如我们再要一个吧” 墨老爷嘴凑到了墨夫人耳边,声音轻微的同时手也伸入墨夫人裘绒之中. 这时候有下人匆匆跑了过来,墨夫人猛得拍开了墨老爷的手。 “老爷,夫人,没找着齐师傅。” 墨老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神色如常地询问下人。 “家里去找了么?” “去了,我还去了娘娘庙,去了另外几个庙,还去齐师傅常去的一些茶馆酒家找了,都不见人,然后娘娘庙的喻婆说,齐师傅八成已经离开茗州,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 “行了,你下去吧。” “是!” 墨老爷叹息一声,再看向身边,墨夫人已经躲开一段距离,低声说了一句。 “晚上再说.” —— 距离茗州城路途遥远的溯州城中,一家酒楼的雅间内,易书元、灰勉和石生或坐在桌边或站在桌面。 面前是满满一桌荤素搭配的菜肴,被父母牵挂的石生则一手一个大鸡腿,正在大快朵颐。 灰勉用盘子当饭碗,独自啃着一整盘红烧鱼。 易书元的吃相就文雅多了,但落筷干脆速度也不慢。 忽然间,正在夹菜的易书元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心有所感,略微掐算之后不由叹息一声。 “先生,怎么了?”“师父,我给伱留一个鸡腿呗” 易书元好笑道。 “吃你们的吧!” —— 此刻遥远的月州元江县境内,易家虽比上不足,但照比原本的同乡村人,却已经算是成了大户。 不但良田多了,自己种不过来还需要雇人帮着耕种。 原本的老宅也已经推倒重建,有了大院进深。 马上要年满十五岁的易阿宝,带着几个伙伴一起在家中书房玩闹。 这些伙伴的家乡都在远方,是来月州书院读书的,身为同窗的易阿宝便盛情邀请要好的几人回自己家一起过除夕。 几人年纪相差无两,都是对新鲜事物好奇又带着叛逆的年纪,书院里对夫子毕恭毕敬,这会难免也会背后编排一下。 正好谈到书院诸多夫子中哪个书法好,哪个字又写得差,但阿宝却在边上不搭话。 “阿宝你觉得呢?”“是啊易兄,别这么正经嘛,又不是在书院!” “嘿,我可不是正经,论书法,书院的夫子算什么?不及我伯爷爷一根指头!” “啊?”“怎么说?”“莫非你伯爷爷书法很厉害咯?” 阿宝这年纪也是爱吹嘘的时候,此刻作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是自然,我伯爷爷也就是懒得去争世俗之名,小时候不懂事,等如今学识逐渐积累,眼界逐渐开阔,方知伯爷爷书法之精妙!” “那你伯爷爷人呢?” “呃,我很小的时候就出门了,一直没回来过.” “我看易兄在吹牛!”“何止是吹牛,简直在吃牛!” “或许是易兄的伯爷爷吹牛,让儿时的易兄信以为真了!” “哈哈哈哈哈” 朋友说的是玩笑话,但阿宝却有些生气。 “说我可以,不能说我伯爷爷的坏话!” 看到阿宝真的有些生气,旁人也立刻收敛了,但心中却被勾起好奇。 “易兄,既然如此,可有你伯爷爷的墨宝?”“对啊,让我们见识见识呗!” 阿宝皱起眉头。 “伯爷爷当初在县衙倒是留下了不少墨宝,可是被那边当宝贝,老县令升官调任的时候,把当年伯爷爷编撰的县志都给带走了,主簿大人为此专门来我家哭诉呢.” “这么神奇?”“还有这种事!” 众人兴趣愈发浓厚。 “那你家中竟然连一副墨宝都没?”“是啊,他是不是你伯爷爷啊?” 阿宝顿时有些着急。 “有!当然有咯!当年家道中落,也不知求伯爷爷留书,但还是有一副墨宝在的!” (本章完) 第230章 孤珍残篇 听到易阿宝说有伯爷爷的墨宝,旁人赶忙求他拿出来看看。 “易兄,既然有的话,可否容我等一观?”“对啊阿宝,给我看看啊!” “不给我们看看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吹牛呢?” 阿宝皱起了眉头。 “就是有些麻烦.” 本就已经被勾起了好奇的另外几人顿时连连催促恳求。 “有什么麻烦的啊?”“阿宝,是你说你伯爷爷书法造诣很高的。” “是啊,伱把我们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明明有墨宝却不给我们看,这是何意啊?” 阿宝现在心中多少有些尴尬和忐忑,刚刚话说得太满了,其实伯爷爷的字他上一次看也已经几年前了。 万一要是朋友看了觉得字也就那样呢? 写得是漂亮,可万一比不过夫子呢?而且还染了一滩墨的,有些拿不出手 “阿宝,你不会真的是吹牛吧,现在不敢给我们看了?” 被连连恳求又被这句话一激,阿宝一咬牙还是点头了。 “行!看就看,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取来!” “那太好了!”“快去快回啊!” “等着!” 阿宝说着起身打开书房的门,出门后赶紧关门将寒风挡在外面。 书房内的几人这会又议论开了。 “你们说易兄是不是在吹牛啊?”“这,我看不太像啊,不过他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确实。”“唉,等会就知道了!” “可是你们听过姓易的书法大家么?”“而且还是在世的.” “好像.不曾听过吧。” 另一边,阿宝已经从书房出来,穿过院子到了另一侧的厢房,这会前院还在喝酒聊天,父亲也没有回房。 阿宝推开父母的房门,不用点灯也能找到房间角落的那个陈旧的老箱子,那是老宅未拆的时候就留下的,里面装着太爷爷的一些东西和伯爷爷留下的东西。 实话说这箱子里的东西,易保康和易勇安两代人基本都不会去动,也早就说过是留给阿宝的。 所以阿宝也不觉得自己拿来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他打开箱子直接取了陈旧的漆红木盒,然后快步回了书房。 书房内的人正在聊着天,突然看到门被打开,阿宝抱着个漆红木盒回来,顿时全都凑了上来。 “拿来了?”“在里头?” “当然在里头了,让开一些!” 阿宝说着走到书案前,将木盒放上去,一群人就盯着盒子看。 这盒子暗红色,漆面都掉了不少,但掉漆的地方也都包浆了,看着很有些年头。 而且见阿宝十分郑重其事的样子,边上即便是有些吊儿郎当的人也严肃起来,很像是面对夫子的考核。 阿宝掰开锁扣,小心地打开了木盒,里面存放的是两支旧笔,一方破损的老砚台,还有一张卷起来的纸张,明显有墨色痕迹。 阿宝小心翼翼将那张纸拿出来,然后放在书案上缓缓展开,纸面虽被墨水浸染了大半,但其余可见的文字却也展露在众人眼前 只是看到这一篇文章,包括阿宝在内的众人,心神便很快被文字所牵。 浮云轻摇,灵气逼人,铁划银钩,动若游龙 作为月州书院的学子,也算看过不少名家之作,院中夫子很多也喜欢书法,甚至要求学生临摹一些字帖,对书法自然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 可眼前的字却带给人一种特殊的震撼,哪怕是曾经见过很多次的易阿宝都不免心中震动,每一次看伯爷爷的字,都觉得和上一次不同,每一次都能被惊艳到! “这,这是易兄你伯爷爷的字?” “我,我怎么觉得这字,比书狂燕沁的真迹,还要好,是我错觉么.” “只怕有此感觉的不只是你”“无以复加,无以复加!” “但是好可惜啊,怎么就让墨给泼了啊!”“哎呀,痛心疾首啊!” 阿宝还没说什么,边上几人已经一顿捶胸顿足。 “好想看看全篇啊!”“如此墨宝在前,却不能一睹全貌,唉!” “唉,为什么会染上这么多墨啊?” 阿宝自己也才从震撼之中回神,他对几个朋友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听到此言不由回想当初。 “当年我小时候,伯爷爷在家中大堂内写字,快写完的时候,桌子腿断了,桌上的东西都掉了,墨就泼到了字上” 几人是围着纸张看了又看,惋惜之情和渴望之意都溢于言表。 “易兄,你伯爷爷,他人呢?”“是啊,你伯爷爷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求一张墨宝啊?”“我也要!” “还有我!”“易兄,我家有一个小妹,只比我小两岁,虽年纪不大却已经生得如花似玉,将来” 阿宝头都大了,赶忙摆手。 “别别别别,别说了!我哪能做得了伯爷爷的主啊,再说他都很多年没回来了” “那上一次你伯爷爷出门再回来,是多久啊?” 有人这么一问,把阿宝弄得一时失语,好一会才硬着头皮回答。 “好像.是几十年吧.” “啊?”“什么?”“几十年?” 旁人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阿宝面露苦笑,这确实是事实啊。 看到阿宝这样子,几个朋友也有些颓然,但也还抱着希望。 “易兄,老实说吧,你伯爷爷到底是谁?”“对,是何方神圣啊?” “就凭这字,燕沁若是还活着并且看到了,绝不可能有脸狂妄到说出大庸三百年书法独钟他一人的话!” “虽有些夸张,但我觉得张兄说得对!” “同意!”“附议!” “呃,阿宝,你就告诉我们呗,咱们什么关系,绝不会出去乱说的!” “是啊,告诉我们呗!” 对于自己伯爷爷如此受到认可,阿宝既高兴又自豪,脸上也显出几分得意。 “伯爷爷倒是也没说过不准我告诉别人,我爷爷原名叫易翰林,后来才改的名字,而我伯爷爷一直都叫易书元!” “易书元?” 一听“翰林”“书元”两个名字,几人就明白是哪两个字了。 “嗯,主簿大人给我看过他那装裱的一首诗,也是我伯爷爷写的,所以我知道伯爷爷除了本名,还有一个名号叫易道子!” 旁人微微点头,以“道”为号,是自诩技近乎道了么,可确实有自傲的本钱。 但搜刮一切记忆也没想到过有关这两个名字的事情,只能说应该是隐士了。 “话说回来,这字帖上的词叫什么?” “伯爷爷没留字,但我爹当年问过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乾坤变》。” “乾坤变?”“今年除夕真是值了!” “是啊.” 几人都很兴奋,这明显是一个大有故事的隐士啊,没想到自己同窗家里这么有来头! “易兄,这字为什么不装裱起来?”“是啊,这等拙劣的保存方式,你不痛心?” “对啊,就这么放着,保存不了多少年就会坏的!” “装裱一下吧?” 众人鼓动之下,易阿宝也觉得确实应该装裱一下这张字,毕竟本就是旧纸,都已经泛黄了,还是应该妥善保存的。 —— 装裱字画可不是一群十五六岁的书院学生能操作的,别说是易家没有相应的工具,就算有,如此珍贵的字也不敢自己随便上手操作啊。 在问过老爹和爷爷,并和朋友们一起说服两个长辈之后,包括易阿宝在内的六人到大年初二就匆匆出门,直接乘坐马车到了元江县城。 新年的城内到处都很热闹,更少不了各种摆开的书画摊位。 不过六人当然不可能随便找个路边摊就让人帮忙装裱字画,月州书院可是有老家在元江县的夫子的,这种事找夫子肯定靠谱得多。 易家之前也给这边的夫子送过礼,易阿宝还是知道夫子家在何处的。 六人下了车就一起去寻夫子,手上自然也不能忘了礼物,不过都是以吃食为主,这会他们一个个都十分兴奋。 “你们说李夫子若是看到这字,会不会大吃一惊?”“那还用问?” “嘿嘿嘿,等不及看到他的样子了!” 过街穿巷一阵走,六人很快到了城中一个居民坊的一座小院门前,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地敲响了门。 “咚咚咚”“咚咚咚” 几声门响之后,一个大概三十上下的男子开了门。 “你们是?” 男子才问出问题,六人就都看到了他身后屋前正望向门外一个老者,顿时一起向着内侧躬身作揖,并且异口同声道。 “学生特来给李夫子拜年了!” “好好好,有这份心就好!快请进来,今日就在这吃顿午饭如何?” 老夫子笑容满面,新年期间有学生特别上门来拜年,尤其家中还有其他客人的情况下,还是很长脸的。 “谢夫子!对了,这是给您带的糕点!”“这是果脯!” “还有两斤佳酿!” “哈哈哈哈哈” 老夫子看向六个学生只觉得分外顺眼,亲自过来招呼几人入内。 夫子家自然不可能有如今的易家大,但比起寻常人家要好不少,六人入内的时候,家中其他或坐或立的客人也张望过来,得有七八个呢。 不过显然对比其他客人,老夫子这会更偏向于招待难得上门的学生。 不过家中没有专门的书房,就在客堂内腾出桌子招待,这会里面摆着三张大方桌,一会吃饭也是在这。 茶水点心招待外加一番寒暄过后,六个学生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来意。 老夫子听闻也是分外诧异。 “装裱匠人?家传字画?” 六人来时商量好了,只说了易家的家传字画,不讲明是易阿宝伯爷爷写的。 “是的夫子,那字实在绝了!”“非书中圣手不能成就!” “对啊,燕沁在世都未必敢与之对比!” 一听到这,老夫子顿时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休要胡言乱语!既然带来了,让老夫看看吧!” 旁边一些个聊天的客人也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显然不少都是懂文墨的,这会也乐呵呵看着这边。 阿宝将带来的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正是单独存放的那张纸,他和边上几个朋友一样,脸上都带着笑意。 当纸张缓缓展开,纸面上的文字清晰展露,老夫子的瞳孔都不由扩散。 旁观的客人中也有人同样陷入呆滞。 好一会,老夫子才略微回神,开口的声音已经带着颤音。 “好,好字啊这,这.这是哪一位名家真迹啊?这字迹,浑然天成,浑然天成啊!唉,可惜啊可惜,竟墨染半边,不得全貌,可惜啊” “家传字画,留墨之人似乎并不想广为人知。” 老夫子微微皱眉但也点了点头,视线舍不得从字上移开。 “那此篇可有名称?” 阿宝身边的一个人赶忙争着回答。 “有有有,此篇名为《乾坤变》!” 老夫子闻言抚须长叹。 “燕沁怕是确实写不出这样的字.这种笔迹老夫从未见过,这位名家的存世之作怕是极少!” 这字灵动非常又大气磅礴,似乎锋芒毕露,又显浑然内敛,字迹乍一眼看着不算太旧,再细看又好似古已有之,仿佛蕴含千变幻化,更好似灵光闪耀 老夫子此生从未见过这样令人心驰神摇的字。 “此篇纵然有缺,却也更显珍贵,老夫敢断定,哪怕是那位名家的作品之中,此篇也绝对非比寻常,字字千金!也千金不换啊.” 一旁的客人中,有一人见此字本就已经目不转睛,再听老夫子点评,更是心中震撼。 这一张被墨染的字,是价值连城啊! 在众人连连赞叹之余,这位宾客悄悄将李夫子的儿子拉到一边。 “李兄,这等好字,确实需要好好装裱一下,不过这纸张泛黄陈旧,怕是经不起折腾了,一般的匠人若是操作不当,定会损坏了这字,那就是大罪过啊!” 李生发知道这位朋友开文房店,也懂一些其中门道,便问道。 “莫非刘兄想要帮忙装裱?” 那客人赶紧摇摇头道。 “别的字画也就罢了,这一张我可不敢,而且元江县这种小地方哪有什么好匠人啊!我在月州认识一位高明匠人,甚至能重裱古画而丝毫不损,融入其中看不出差别,我看此事找他出马才稳妥!” (本章完) 第231章 天意为之 不用说,因为这一张字,阿宝等六人受到了更加热情的招待,午饭的规格都有所提升,李夫子还让家人去酒楼定了一点硬菜。 饭桌上,纸张已经重新被装入了木匣中,李夫子已经开始和学生讨论如何装裱这幅字,李生发也借机出言建议。 “爹,怕就怕咱们县里没什么好匠人啊,这纸张一看就很陈旧了,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差错呢?” 这纸何止是陈旧,当年就是旧纸,又是泼墨又是尘土,这些年还保存不善,看着确实很脆弱。 李夫子微微皱眉。 “装裱字画说难不难,说简单嘛,也确实是个精细活,这字” “我看去月州找匠人吧,兴文在月州有文房店,知道一个厉害的匠人。” 宾客也此刻也出声附和。 “对啊李夫子,还有几位公子,我在月州有一间不大不小的文房店,有时也为你们月州书院提供部分物件,我知道一人技艺非凡,甚至能重裱古字画而不留痕迹,甚至稍加修复,找他定万无一失!” 老夫子心头一动。 “月州?可是胥子昌?” 宾客闻言眼睛一亮。 “老夫子也知道此人?” 李夫子微微点头。 “如何能不知啊,听闻此人乃是礁东人士,当年不远数千里只为目睹山河仙炉图而来,这绝世名画却在月州失踪,胥子昌便也留在月州不走了!” 说着,老夫子看向身边的几个学生道。 “胥子昌脾气虽然古怪,但手艺却是一绝,此前书院老山长手中一张古画保存不善,就是请的此人重新装裱修复,事成后丝毫不见痕迹,堪称妙手!” 宾客连连点头,此刻忍不住插话道。 “老夫子所言极是,胥子昌在月州其实名声不显,知道的人也不多,但其人书法丹青也有不俗造诣,装裱修复字画更是一绝!” “而且我敢断定,此字拿到胥子昌面前,就是不收钱,他也会出手!” 老夫子和宾客的对话让易阿宝等几个学生都兴奋了起来,用听得就知道这个叫胥子昌的人非常厉害! 老夫子此刻也是不由点头,对着几个学生道。 “若只以装裱和保护书法的一面看,能请胥子昌出手自然是最好,只是毕竟在月州,而如今又是新春佳节,你等如何定夺?” “若决定去月州装裱,老夫也随你们同行!或者等新春之后,我们一同回书院之时再去?” 老夫子心里已经决定了,这幅字的装裱,他要从头跟到尾。 虽说月州这一带算是一直比较安生,但几个学生毛手毛脚的万一出了点差错,老夫子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易阿宝几人对视一眼,个个都兴奋非常,只觉得是在参与一件极有意义的事。 “要不就直接去吧?”“是啊我也等不及了!” “是啊,阿宝伱怎么说?” “我也觉得立刻去比较好,但是得回家问问爷爷和爹爹” 老夫子抚须点头。 “不错,此等大事,定是要问过家中长辈,说起来老夫还没去易家拜会过呢,身为夫子实属不该,此番便前去拜个年吧!” 易阿宝顿时紧张起来,夫子居然要去自己家?但这种时候他敢拒绝么? 当天下午,不只有易阿宝和朋友回去,同行的还有书院的李夫子。 易家长辈听说月州书院的夫子亲自来拜年,全家上下不敢有丝毫怠慢,热情招待了老夫子。 让阿宝松口气的是,老夫子对于他在书院一些略微不好的表现只字未提,反而频频夸奖,把阿宝这个只能算中上的学生夸得易家长辈心花怒放。 —— 正月初五,月州东街边的文华坊,一群人步入了一条巷子中,最终止步于巷子末端的一户没有院落的人家门前。 这屋子是一间两层小楼,看似不大,但白墙黛瓦延伸挺远,似乎屋子比较瘦长。 新年期间几乎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再不济也家家户户贴福字挂春联,唯独这一家的门前什么都没有,好似过年与里面的住户无关。 领路的正是此前老夫子家的客人,这会回头向着包括李夫子父子在内的众人说道。 “就是这了,请诸位稍等。” 说话的人此刻便开始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胥先生,胥先生,钱兴文特来向您拜年了!” 屋中的一间静室内,一个留着一掌黑须的清瘦中年男子听到了敲门声,脸上露出一些诧异,喃喃道。 “竟然有客上门?” 对于意外来客,男子皱眉之下没有选择不理,起身披上外衣走向前门。 门一打开,外面一共站着九人。 “胥先生,久仰久仰啊,老夫月州书院李从愠,携几位学生上门向先生拜年,同时也是想请先生百忙之中帮忙装裱一幅字!” “见过胥先生!” 易阿宝等人也纷纷向开门的男子行礼,众人通过钱兴文了解到这胥子昌并非只是单纯的匠人,更不敢有什么无礼之处。 胥子昌皱眉打量着众人,最后还是让开身子。 “请进吧!” 入了屋中就是课堂,但座位不够,几个学生就在几条长凳上挤挤,而易阿宝则和老夫子坐一起。 胥子昌只是皱眉看着众人,既不奉茶也不显得如何热情。 钱兴文没有坐下,而是将携带的礼品放下之后带着笑容过来。 “胥先生,您也别嫌我打扰,今天带来的字可非同小可!” “什么字?” 胥子昌视线扫了一圈就落到了易阿宝身上,后者微微一愣,将捧在怀中的木匣摆到了桌上。 “这是我学生家传书法,因为极其珍贵而纸张又陈旧脆弱,遂专程来请先生出手装裱!” 胥子昌看了老夫子一眼,再转向桌面,易阿宝已经打开木匣将纸张取出并展开在桌面。 当木匣打开的那一刻,其实胥子昌的神色已经变了。 而当纸张展开,当墨色显露眼前,胥子昌脸上的表情逐渐失神,一双眼睛也逐渐睁大,瞳孔也微微扩散。 甚至胥子昌的身体都不由微微有些颤抖。 难怪这些人来得如此蹊跷,难怪敲门前都没察觉到有客来访. “这,这字,你们是从何处得到的,又是如何得到的?” 哪怕已经尽力克制,但胥子昌的声音依然难掩激动。 “祖辈意外所得。” 易阿宝直接这么回答,而胥子昌的视线则一刻不离纸面,转向阿宝道。 “可否容我入静室内细观?” “这” 阿宝显得有些犹豫,老夫子也皱起眉头,胥子昌看他们的样子顿时心中不悦。 “难道我还能偷你们的字不成?你们” 若是平日,胥子昌已经开口赶人了,但今天真不行啊 “你们来此,当知我为人,不可能做出此等龌龊勾当的,况且静室就在隔壁,出入只有一道门,还请诸位放心.” “对对对,静室细观也是胥先生的规矩!” 钱兴文赶忙帮着说话,阿宝犹豫之下还是点了头,老夫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多谢多谢!” 胥子昌居然向着阿宝拱手致谢,然后小心翼翼触碰纸张,托着纸张一点点挪动着走向一侧的静室,好似托着的是一盆水面即将溢出的汤水。 阿宝等人跟到门口,看到所谓静室地面铺着木板,内部无桌无椅只有一盏油灯,随后被关在了门外。 不过门上的窗户纸还是能看见里面模糊的人影轮廓。 静室内,胥子昌盘腿坐下,将纸张铺在身前。 这纸张在胥子昌手中,有种重达千钧的感觉,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纸张抬到室内,再小心放下。 “呼” 长出一口气之后,胥子昌才再次看向纸面,上头的字恍若蕴藏风雷,见之一面已然惊心动魄! “黑了大半,黑了大半” 胥子昌看了一看门口,明显趴着不少人。 但这一刻他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双手掐诀随后掌心合并,左右手食指中指一同向纸面隔空点出 呜. 一种呼啸好似在心间荡漾。 纸面上泛起一层白光,那被墨水浸染的痕迹边缘,竟然隐约有向内部褪去的迹象。 “哒哒哒哒哒” 一旁的油灯开始不断抖动,胥子昌的心神同样如此,但他拼尽全力不肯放弃。 墨迹终于动了,但也只动了一线的距离,随即就是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袭来。 只一刹那,胥子昌已经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身后的墙壁上。 “嘭~~” 整个屋子都仿佛轻微晃动了一下。 “啪嗒~” 地面的油灯在震动中忽然倾倒,火焰随着灯芯落地,几乎立刻就要烧到纸张。 不能烧! 胥子昌心中大急,人在墙角就奋力向灯火一指,一点火苗被点灭,灯油也被扫向另一侧的墙面。 直到此时,胥子昌才一口鲜血喷出。 “噗” “轰隆隆——” 天际骤然响起雷鸣,震得人心神动荡 里面的动静如此之大,外面的人当然都察觉到了,只不过又被忽然响起的雷声吓了一跳,回神之后又立刻紧张起来。 “胥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老夫子可顾不上那些了,一下推开了门,结果外头的人看到胥子昌端坐在地上,正仔细细品鉴书法,静室内也不见丝毫乱象。 “呃”“刚刚发生何事了?” 胥子昌抬头看向门口众人。 “不过是被雷声吓了一跳而已,莫要如此心急,且在外面稍等片刻!” 外头的人面面相觑,雷声不是在里面的动静之后的么? 门再次被关上,胥子昌终于稳不住气息,开始大口喘息,嘴角、衣衫和地面的血迹也重新浮现。 “嗬,嗬,嗬,嗬” 这墨痕本就是毁于天意,并非留书高人有意为之! (本章完) 第232章 寻你寻我 胥子昌知道时间久了外面的人会着急,所以快速平复气息,深深吸一口气,四方灵气就缓缓流动过来,顺着这一口气息融入体内润泽脏腑。 几息之后,胥子昌重新睁开眼睛,再度看向面前的纸张,依然有些心绪难平。 留书之人定也是仙修,而且毫无疑问,其人修为之高乃自己平生仅见,一篇残文天道不容。 “若是能找到他,若是能找到他” 胥子昌死死盯着纸张上的文字,不断喃喃自语,仿佛想要将文字刻入心中。 恍惚间,胥子昌周身都好似变得模糊起来,而在他眼中,除了眼前纸张上的字,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一种轻微的扭曲—— 遥远的西北溯州之地,此刻的天还不过蒙蒙亮。 一家客栈之中,石生抱着裹着被子睡得正香,而易书元则在床铺边沿以手枕头侧卧而眠。 睡梦之中,易书元心神微动,似有所感。 这一刻易书元于半梦半醒之间牵神而动。 一如当初在卓晴屋前小憩那样,那一份感觉非是神魂出窍,却又梦若分神,似乎神留本躯,却又好似出神遨游外界。 记载有《乾坤变》的纸张极为特殊,以至于此刻易书元的一缕心神竟然直接在纸面上浮现。 虽相隔万千里之遥,但易书元的身形却渐渐在纸面上化生而出。 易书元站在纸张边上,低头看向前方,法眼之下,一个周身隐有灵气环绕的男子就盘坐在地上。 这人身中隐含仙灵之气,显然是仙道中人,但在易书元看来,其人气数有些不正常。 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纸面,显然是看不到易书元的。 “若是能找到他,若是能找到他” 胥子昌的喃喃自语传来,令易书元不由觉得有些奇妙,又觉得有些好笑。 “我寻你,你寻我?” 这话易书元虽然出口了,但显然胥子昌听不到。 不过仅仅是这几息之间,易书元便感觉自身这种状态已然不稳,正如当初在卓晴院中一个回眸就会溃散。 易书元转身走向静室门口,视房门如无物,一步跨出已经穿门而出,也看到了门外的几人。 随后不等身形溃散,易书元念头一动,这一缕心神就散去了。 溯州的客栈中,易书元侧卧而眠的身躯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阿宝已经这么大了啊!” —— 静室之外,等候的人逐渐开始焦躁起来,胥子昌太过专注,以至于忘了时间,但外面的终究是普通人,心中会越来越不安定。 原本已经回到桌边喝茶的众人,此刻陆续又都围到了门前。 虽然看着里面的模糊身影是坐着一动不动,可还让大家频频皱眉。 明明是入静室细观,怎么过了快小半个时辰了没任何动静了? 易阿宝此刻十分不安,甚至想着那副字是不是出了问题,他求助般看向身边的夫子,压低了声音道。 “夫子,怎么这么久啊” 老夫子同样也耐不住了。 虽然里面是静室,虽然可能不礼貌,但你这么久了没个反应同样失礼了吧? 老夫子也不管那么多了,伸手就拍在了门上。 “砰砰砰” “胥先生,伱看完了没有?已经很久了!” 敲门声一下子将里面的胥子昌惊醒了,他略显慌张地看向周围,没有什么异常,眼前的纸张也正常摊在地上,不由狠狠松了口气。 “砰砰砰” “胥先生再不出来,我们就进去了!” 钱兴文也有些急了。 “胥先生,你看好了没有啊?” 胥子昌赶紧坐正,念动施法伸手朝前一拂,空中凝聚一滴滴水珠,将地面的血和自己衣衫上的血痕纷纷抹去。 他又抹了抹嘴角,指尖的血迹微微泛黑,随后才看向门口。 “你们进来吧!” 听到里面终于说话了,外头的人把门打开,几乎是一拥而入。 当看到那张字好端端在展开在地板上,刚刚门外焦急等候的所有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钱兴文为了缓和气氛,便赶紧低声询问起来。 “胥先生可是看完了?敲定如何装裱了么?” 胥子昌看都没看钱兴文,而是抬头望向了李夫子身边的易阿宝。 “这位公子,此篇可有名称?” 易阿宝点了点头回答。 “此篇名为《乾坤变》。” 乾坤变?好一个乾坤变!握天地奥妙运转乾坤变数,难怪天地不容! “可知是何人所留?” 易阿宝摇了摇头。 “家传之物,并不清楚。” 胥子昌知道眼前的书生在撒谎,但这也不重要,他只是看着易阿宝继续说道。 “能得此字,想来也是有缘法所在,胥斗胆问一句,公子能否割爱?” “啊?” 易阿宝愣了一下,而旁边则有早就略微不爽的同窗好友低声讥讽一句。 “想得真美!” 就连李夫子也皱眉,这种字怎么可能会卖呢,就算要卖,轮得到你么? 这一刻,阿宝蹲下将纸张小心捡起来,而胥子昌也并不阻拦。 面对众人的表情变化甚至是出言嗤笑,胥子昌都丝毫不恼,他也清楚众人会怎么想,但却带着微笑又说道。 “这位公子,你不知道胥某会出什么价,怎会清楚自己动不动心呢?” 易阿宝还没说话,他的朋友就再也忍不住了。 “什么价?千金不换!”“是啊,胥先生,你若是能帮忙装裱,我们感激不尽,要多少钱随你开!若是不想帮忙,大不了找别人!” “就是!” 胥子昌仿佛早就料到众人会这么说,不由带着笑容摇头。 “金银铜钱?宝石美玉?如何配和此字相提并论!” 此话一出,其余人不由微微一愣,而胥子昌则看着易阿宝十分认真地说道。 “你若愿意割爱,想要金钱,我可给你金山银山,想要功名,我可助你金榜题名加官进爵,想要寿元,我可使你长命百岁且百病不生” 胥子昌话音微微一顿,走近易阿宝一步,继续说道。 “想要美眷,我亦可以带你阅尽人间美色,若还不满足,便是天上神女灵境仙子.也未必不能一见!” 胥子昌又更近一步,死死盯着易阿宝继续说道。 “只要你开口.只要你开口!” 易阿宝人都傻了,这是什么条件?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过他看向旁人都是一副微微呆滞的样子,便清楚刚刚不是幻听。 “今日是我等叨扰了,阿宝,我看我们还是不打扰胥先生了!” 老夫子忽然说话了,并且说话的同时也走到了易阿宝的前面,挡住了胥子昌的视线,向着他拱手欠身。 “胥先生,我等告辞了!” 说罢,李老夫子眼神严厉地看向阿宝和其余人,其他人如梦初醒,纷纷一起行礼。 “我等打扰了,今日便告辞了!”“打扰了!” 钱兴文似乎十分着急,赶紧低声道。 “李夫子,李夫子,再留一会啊,易公子,刚刚胥先生说的话,李兄,李兄,哎哎,诸位.” 钱兴文话还没说完,就见李老夫子已经拉着易阿宝的手往外走。 胥子昌也心中发紧,追着众人走到了静室之外,看着他们出门而去,虽略微失神,但却也没有紧追不放,只是轻轻开口,以只有易阿宝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易公子,只要你开口就行了你也一定会来找我的” 已经将字重新装回木匣中的阿宝回头望了一眼,就已经被李夫子强拉着快步离去。 李夫子六十多的年纪,此刻走得飞快,拉着易阿宝的手也十分用力,带着众人快速离开这一条巷子,随后出了这一个居民坊,向着月州书院的方向不断走去。 一直到周围的景色十分熟悉,李夫子才放松了不少。 刚刚胥子昌的言行有些荒谬,但此刻老夫子的样子也搞得人十分紧张。 老夫子看向身边,见大家的神色,他的脸上也尽量放松一些。 “虽然还早,但一会去用早午膳吧,就去这宜宾楼” 说着老夫子指向街对角的一栋酒楼,月州书院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路,但这酒楼是书院夫子偶尔会来的地方,算是很熟悉的地方了。 新年期间酒楼虽然照常营业,但堂食的生意却少了很多,倒是来定菜带走的人多了不少。 酒楼内的伙计认识李夫子,热情招呼之后,带着众人去了楼上一个雅间,并且还点上炭炉取暖。 直到众人在雅间落座,室内温度上升,且热茶也上来了,李夫子才真正松了口气。 “爹,刚刚您” 李夫子摆了摆手,扫了钱兴文一眼再看向易阿宝。 “阿宝,刚刚那种话,你千万不要信,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术士,会一些诡谲手段,那胥子昌明显不太正常,不可与之再接触了!” “李夫子,您多虑了,胥先生不是您想的那样,他是真有本事的” 老夫子打断了钱兴文的话。 “那胥子昌刚刚所言之事也太过荒谬,若能做到,他自己为何不取?况且. 即便真如他所说这般容易,也定是不义之财,不正之途,不得善终!兴文,我知道胥子昌为人尚可,但这次就算了!” 说着老夫子看向易阿宝和身边几个学生。 “你们明白了没有?” 易阿宝等几人只感觉好似回到了书院课堂上,赶忙向夫子回应。 “学生知道了!” “唉,也不用过分担忧,胥子昌虽怪却也没听说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装裱之事,我们回书院之后再寻匠人便是。” “是!” 一边的钱兴文却多少带着一些怅然若失的可惜,他是知道胥子昌有些特殊本事的,却也没想到刚刚能说出这样的话。 竟然福禄寿都可随便开口吗? 其实不只是钱兴文,实际上包括易阿宝在内的其他人,也多少在想着胥子昌那荒谬的言论。 (本章完) 第233章 是梦是幻? 既然已经提前回月州了,李夫子和易阿宝在内的几名学生自然是回月州书院。 那副字的装裱工作,最终还是请了和书院相熟的一位老匠人出手,带着工具上门道月州书院完成工作。 那张纸看着陈旧脆弱,实际上老匠人检查一番之后,发现纸张其实异常坚韧,按正常流程装裱其实难度根本不大。 最后装裱成卷轴的效果也十分不错,一直捏着把汗的老匠人松口气的同时,一趟就赚到了十趟的钱,也是笑逐颜开地走了。 夜晚,书院的后院寝居室中,阿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同住的也是上次一起回家过年的朋友之一,这会早已经睡熟了。 在开头一段时间略微有些提心吊胆之后,易阿宝和其他人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只不过这种放松也是相对的。 这幅字一直带在身边多少还不妥当的,在书院住了快很多天之后,阿宝考虑趁着下次休沐的日子,再向夫子告个假,把字送回家里去。 易阿宝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正是容易幻想的时候,脑海中不由又想到了那胥子昌的话。 金山银山、高官厚禄、长命百岁、如花美眷. 想着想着,易阿宝就不由伸手摸向了被褥角落的木质圆筒,里面装着的就是那副字。 但这一刻,李夫子那天在酒楼中严厉的话语又浮现心头。 ‘此类言语荒谬绝伦,即便真的能随意得来,岂不践踏人间公允?此等岂能是正道?’ 老夫子一世都未能进入官场,大半辈子都在读圣贤书,都在教育学生,虽然知道官场的黑暗,也清楚世间有诸多险恶,但至少在学生这,他的这些话是振聋发聩的。 同时刻,城中东街旁居民坊内的屋子中,胥子昌盘坐在静室之中。 此刻的胥子昌浑身气息晦暗不明,脸上身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隐约间,身边仿佛有声音浮现。 “哎呦.不过是一个凡人,手持此等宝物也是暴殄天物啊!” “口说无凭,将利益摆在人眼前的话,几人能够抵挡呢?” “纵然直接拿走,又有何妨呢?”“临摹一个给他,谁又看得出来呢?” “你这样,算什么仙道逍遥啊?” “如何比得上公孙寅?哈哈哈哈哈.” 胥子昌眼皮快速抖动,周身汇聚的灵气仿佛显现,形成一些个肉眼可见的怪异样子,正在一点点向他靠近,而他也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 下一刻,胥子昌猛然睁开眼睛,房中置物架上一个厚重的剑匣刹那弹开。 “铮~~~” 嗖~ 一道剑光到身前,胥子昌手运剑指怒从心起。 “妖孽受死——” 剑光在胥子昌身边舞动,将周围灵气切割,那些灵气凝聚的怪异样子纷纷被绞碎,有的竟然在此刻浮现声音。 “哎呀,好吓人啊.”“快跑呀” 剑光划过身前,带动胥子昌的衣衫,原本汇聚的灵气也散溢流失,飞剑也悬于了他身前不再有动静。 “嗬,嗬,嗬,嗬” 胥子昌微微有些喘息,不由用手捂住了胸口,一股气闷的感觉始终不散,那天想要强窥《乾坤变》全篇所带来的反噬更加重了自身的状况。 一时间,胥子昌的意识都显得有些昏沉,显然刚刚的对抗其实损耗不少心神之力。 若能得到那副字,且不说参透其中无穷奥妙,即便只是摆在身边,也能镇压外邪吧? 这种念头在胥子昌心中几乎难以抑制。 不知过去了多久,胥子昌伸手想要去抓住飞剑。 “嗡” 在胥子昌握住飞剑的这一刻,剑身竟然微微震动,带起一阵锋鸣,剑光上的寒意让胥子昌猛然一个激灵。 —— 月州书院中,一股模糊阴寒的灵风穿过屋廊,一些枯草,扫动一些残雪。 这风吹过后院到达书院学子们的寝居室外,显现出一个肉眼不可见的模糊身影。 这身影虽然看似模糊,但隐约间竟然和胥子昌有几分相像。 就像是根本不需要如何寻找,这身影就已经来到了易阿宝所在的寝居室外。 “呜呼.呜呼” 书院的夜晚带起了一阵呼啸的寒风,内部的竹子都不断摇摆沙沙作响。 易阿宝所在屋子的窗户忽然“啪嗒~”一下被吹开了。 一个黑影好似恐怖的厉鬼从窗户进入,伸长了胳膊,用指甲尖锐的手抓向易阿宝,口中发出沙哑可怖的声响。 “拿命来” 易阿宝身子猛然一抖口中“嗬”了一声就惊醒了过来。 喘息之中,易阿宝看向室内,虽然昏暗但勉强能视物。 窗户正在风中“啪嗒~啪嗒~”地摇摆,外头也是风声呼啸,恍若鬼魅哭泣 但室内并无什么异常,更没有什么鬼怪。 “呼” 易阿宝长长出了一口气,只是个噩梦 躺了一会,阿宝看了看轻声打着咕噜的同窗,还是自己掀开被子,拖上鞋子走到窗前。 看了看将窗外之后,阿宝将窗户关上,并顶住插销,心中也更安定了几分,赶紧回到床上去睡觉了。 屋外的廊道上,胥子昌贴墙站立,手中握着长剑,也长长松了口气。 又过去好一会,胥子昌才动身准备离去,但还是下意识经过了易阿宝的窗前,他看向窗户方向,好似能看穿油纸和木框,看到里面熟睡的两人,甚至看到那一幅已经装裱完成的字。 近在咫尺,近在咫尺. 犹豫再三之下,胥子昌还是消了叫醒易阿宝的念头。 随后胥子昌御风离去,却也没有回住所,而是独自走在大街上,袖中飞出一个酒壶,被他抓在手中。 就这么边走边灌酒,既不吐纳灵气也不引动法力,恍若只求一醉。 最终在城内一个池塘边,胥子昌躺在下塘的台阶上不断灌酒,那酒壶壶嘴细长,明明不大,却好似有倒不完的酒。 “咕噜.咕噜咕噜” 胥子昌不断吞咽酒水,一点不见停下。 喝了好一会,胥子昌脸上才初现一点红晕,距离酩酊大醉还相去甚远。 “呵呵呵呵呵呵呵此等劣酒,难求一醉.” 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星辰,胥子昌缓缓放下了手,眼神显得有些呆滞。 随着时间推移,天空的星辰越来越不明朗,渐渐被淡淡的云雾遮挡,云雾越来越浓,渐渐看不清星月。 胥子昌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由笑了一声,但随即心头一动。 袖中飞出一张卷轴落到胥子昌身边,他抓住将之缓缓展开,画卷上的是一个衣若轻纱的妩媚少女。 年少轻狂之人,十五六岁的年纪,如何能不春心萌动呢? 心中这念头一起,就有些抑制不住了,胥子昌虽然还在做着挣扎,但倾向却越来越明显。 这会天已经蒙蒙亮了,天上凝聚的水气却渐渐产生变化,并在这一刻下起了小雨。 雨水落到了大地上,落到了月州城内,落到了街道上,落到了池塘中,带起一片片涟漪。 而这份凉意自然也点落到了胥子昌身上和脸上,让他刹那间恢复一些清明。 似乎是因为雨声掩盖了其他声响,似乎是因为心绪紊乱使得胥子昌失了明锐,他竟然没察觉到岸边多了一个人。 直到这个人开口说话。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胥子昌撑起身子看向岸边,发现竟然有一个穿着青色深衣的男子站在池塘边,也不打伞,任由细雨淋到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胥子昌看来,男子转头望向下塘的台阶处。 “此番雨水落,冰雪自消融,润田于地而生发新年之邪,见此既是缘法,也是劫数已至.” 以胥子昌身为仙修的目力和神念,自然不会看不清来人样貌,他愣愣看着男子,那花白长发在春雨之中好似带着波光。 虽气数不显,但有这份气度在身,又在此情此景之下出现,更隐约带起几分气机交感,胥子昌如何能不知对方极可能是仙道中人。 “是啊,劫数已至,道友所言甚是,胥某劫数已至.” 那男子笑了笑,长袖甩动负手在背。 “非也,我所说的劫数,并不是你的,而是我的,雨水之劫终于来了啊,呵呵呵呵呵” 胥子昌微微失神,闻劫数竟显喜色?这位道友莫非是痴魔了? “噗通~”一声。 身边的池塘被一块石头炸开水花,更有一些飞溅到了胥子昌脸上。 胥子昌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看向身边池水,依然水波动荡,再看向另一侧,几个孩子正争相逃跑。 “哈哈哈哈哈他醒了!”“快跑快跑!” “等等我——” 从孩子们逃跑的样子和身边的情况看,应该是他们见池塘边有人睡着,所以动了恶作剧的念头,用一块石头打在水上把人惊醒。 很显然,孩子们成功了,胥子昌被惊醒了,但他却没有恼怒,更不可能去追那几个顽童。 胥子昌愣愣看着天色,此刻天光已经大亮,周围也没有下雨了。 我,竟然醉了? 那么昨晚看到的人,究竟是梦是幻?究竟是不是仙修道友? 还是说,根本就是梦魇魔念所化? (本章完) 第234章 再回月州 实际上,胥子昌的确相当于做了一个梦,但这梦却又和现实相连,也是易书元一道神念牵出所化。 只是比起曾经卓晴院中的那次,和前段时间在胥子昌静室中的那次,这一次的显化又有不同。 一个多时辰以前的易书元尚在高天之上,带着石生驾云而行。 不过现在云头上的石生十分紧张,因为师父躺在身后的云上睡觉,灰前辈也趴在头上并不怎么帮忙。 驾云的重任完全压在石生一个小孩子身上。 天风在身边呼啸而过,石生的精神高度集中,双手掐诀凝神静气,不敢有丝毫懈怠,尽力控制着身下的云朵平稳飞行。 “灰前辈,我方向有没有错啊.” “没错没错。” “灰前辈,我,我觉得云层散了一些.” 灰勉从石生头上扬起身子看看后面,确实散了一些。 “没事,没散多少。” 石生哭丧着脸,手诀一变周遭灵气汇聚在背引导入云中,但云朵却有些上下不稳。 “师父.” 易书元在后面翻了个身,似乎睡得正香。 其实之前胥子昌追魔念到了月州书院,在他出手之前,易书元也有神念牵连。 对于胥子昌魔念聚灵显化的那个状态,易书元只是看着并未出手,反而心中另有所悟。 随后易书元在城中池塘边的短暂显现,也算是这种感悟的体现。 胥子昌魔念出体聚灵显现,易书元神牵千里,汇灵亦非不能现身。 不过这并非易书元心中所悟的重点,而是对那一重“神变”似有所悟,现在还睡在云头也算是在心中延伸推衍。 当然,这种推衍并非一定需要全神贯注,只是易书元也没想到石生这么点道行,竟然能从天蒙蒙亮坚持到现在。 那易书元就不急着醒了,也算考验一下石生。 不过这就苦了石生了,他当然还无法自己腾云驾雾,但维持一下师父架的云问题还是不大的,而现在石生觉得师父睡着了,就更紧张了。 “啊啊啊灰前辈,前面有雨云,有雨云!” “知道了知道了,绕过去嘛!” “可是我不会转弯啊!” “想想先生平日怎么教的。” 石生额头汗都起来了,他已经很用力了,但云朵的偏转却十分勉强,八成会一头扎入前方的雨云之中。 怎么教的,怎么教的用意不用力! 心中灵光一闪之下,石生已经似有所悟,但想到是一方面,稳住又是一方面。 紧张之下,石生干脆闭上眼睛,但明明闭上眼睛了,前方的雨云在心间显化,反而更明显了. “水势偏小,得雨半寸零四百三十二点.” 石生低语着念出来,不光是趴在他头上的灰勉凑下脑袋去看他,就连易书元也睁开了一只眼睛。 竟然分毫不差! 领悟白龙变,使得易书元能化为含珠白蛟,更有几分龙心在胸。 即便此刻没有化龙,不在行雨司水的全盛状态,但各种变化中领悟之道也是逐渐延伸反哺自身。 在石生喃喃自语地念出那句话的时候,易书元心中感应,自然明白徒弟所言非虚。 厉害啊,不愧是我徒弟! 易书元欣喜之下再次闭上了眼睛,虽然对徒弟很满意,但他这个当师父的现在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不过现在的石生却并不怕雨云了,也并不紧张了。 坐下的云朵随着石生念动运转手诀,也划过一个弧度离开了原本的方向,避过了即将撞上的雨云。 感受到风吹来的变化和身体重心摆动的感觉后,石生一下睁开了眼睛,果然看到没有撞上雨云,不由松了口气。 “呼灰前辈,我好累啊” 灰勉回头看了一眼易书元,然后很淡定地道。 “没事的没事的,就算真的坚持不了让云散了,你有灵霞羽衣肯定摔不死的!” “那师父呢,他睡着了呀!” “先生就更不会有事了,就算没灵霞羽衣,一头栽到地面也摔不死!” 背对着一人一貂的易书元嘴角微微一抽,灰勉铁定是知道他醒着的,毕竟若他真的睡死过去,石生也别想着驾云了,身下的云朵也会散掉。 晌午的时候,石生驾着云越来越接近地面,最后在月州城外的一个官道边上散去了云朵,灰勉则第一时间跳了下来。 等到平稳落地,石生立刻看向身后,而此刻的易书元却装作才睡醒一般,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嗬呃.” 易书元打着哈欠睁开眼睛,看着石生一脸疲惫的样子,也不由露出笑容。 “师父,我稳不住了,我怕摔着您.” 石生竟然显得有些失落,明明从天上望去,月州城已经近在咫尺,他只要再坚持坚持就能到了。 师父说过行百里者半九十,直接到月州城和最终落在野外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至少在石生心中是这样的。 “师父,下次我一定能行了” 石生显得很委屈,这让易书元都有些心痛了,不由伸手摸摸他的头。 “做得很好了,师父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比不过你的!”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休息一会吧!” 石生这会也是累坏了,点了点头后就盘腿坐下准备吐纳灵气,但才闭眼一会却不是入静,反而是睡着了。 易书元脸上带着笑容,仔细想想,两个徒弟其实都挺省心的。 “先生,在这等石生醒了再走么?” “不用。” 易书元回了灰勉一句,伸手将石生抱起来,让石生枕着他的肩头,随后带着他走向月州城。 虽是“雨水”,但此刻却并未下雨。 只是易书元心中明白心雨将落,邪将滋生,劫如何显现尚为未知,但他却也不怕。 虽没有刻意赶路,但易书元脚下生风健步如飞,很快已经到了月州城近前。 再来此处,易书元心中也是颇为感慨的,一别已经八九年了。 想当初大庸武林大会的声势是何其之大,城内外都有诸多擂台,天下武林高手云集此处,让月州城生生打出一个“不夜城”的美名。 也不知道现在的月州晚上是不是还那么热闹,但想来当初的盛况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人流才是热闹的根本。 当然,即便没有当初那般热闹非凡,但月州城毕竟是整个月州的中枢,也是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不可能显得冷清。 反而当年的武林大会可能有一些影响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城内一些招牌上也留有当年的痕迹,什么大侠饼,会武酒楼之类的随处可见。 易书元走马观花地在城中行进,没有先去找自己的大侄孙,而去寻那胥子昌。 —— 城中一个池塘边,胥子昌才醒了没多久,那边的顽童见他没来追,纷纷止住了脚步,在远处做着鬼脸。 “酒鬼酒鬼河边做鬼,酒鬼酒鬼河边做鬼”“略略略略.” 胥子昌面露怒色看向几个孩子,脸上显露几分煞气,让几个孩童顿时受到了惊吓,赶忙跑远了。 “呼” 胥子昌压下心中的波动,几个人间顽童竟然让他有些动怒,这换在以前根本是想都想不到的。 随后胥子昌回到下塘的台阶上,捡起了自己的酒壶,摇晃了几下,里面依然有酒水晃动的声音,他再看向周围,却没有找到那幅画。 胥子昌皱起眉头,随着感觉视线移动,看到池塘的水面上飘着一张卷轴,他念头一动,水波动荡,卷轴也飘到了脚边,被他弯腰从水中捡了起来。 随着水流不断从画卷上落下,潮湿一片的画卷也重新展现在胥子昌眼前。 只是对比昨晚,画卷上却是空白一片,那个妩媚的少女不见了。 虽然昨天确实酩酊大醉了,并且还做了一个古怪的梦,但胥子昌可是清楚自己并没有解去画卷禁制的。 那么画呢? 胥子昌眉头紧锁,手持画卷掐指一算,竟然算不明朗,心中顿时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 手中已经空白的纸卷轻轻一抖,上面的水就纷纷消散,重新恢复了干燥,随后胥子昌将纸卷和酒壶全都收入袖中,匆匆离开池边向外走去。 只不过在胥子昌刚到街上没多久,无意间朝着街头扫了一眼,身子就不由顿住了,眼神愣愣看着前方微微失神。 此刻那个昨夜梦中所见的仙修,正抱着一个孩子慢慢走来,双方眼神一接触,胥子昌便知道对方就是来寻自己的。 来者仿如融入人群之中,更不显丝毫仙灵之气,若非那灰白长发太过惹眼,胥子昌差点忽略了过去。 也就是说,昨晚不是梦! 易书元走到胥子昌身前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衣衫不整胡子拉碴的男子,衣服上还沾染了不少尘土,气色也不见得如何好。 虽然仙道中人洒脱不羁,不过易书元也很少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等双方到了近处,胥子昌似乎才回了神,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冠,向着易书元行礼问候。 “在下后学晚辈胥子昌,拜见仙长!” 到了胥子昌跟前,易书元微微皱眉,因为此刻气机交感,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真名,不过眼前之人一样也是魔念深种啊! “胥子昌?看来是易某弄错了.哦,鄙人易书元,道友幸会!” 胥子昌听到易书元的话,心知对方可能在另找他人,下意识就问了一句。 “仙长是在找人?” 易书元点了点头。 “替一位朋友寻人,对了,道友可知晓公孙寅?” 公孙寅?公孙寅?公孙寅?公孙寅! 胥子昌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气息都不由有些不稳,他看了一眼易书元,直接摇了摇头。 “不曾知晓.” (本章完) 第235章 亲人会面 不曾知晓? 这个回答让易书元略微诧异,因为通过神念远游初见胥子昌之刻的感觉,让他明白此人和自己要寻的人是有牵连的。 难道他们真的不认识,这种牵连是在将来? 易书元当然不可能完全清楚胥子昌在想什么,但他能通感气数,也会察言观色,胥子昌神色有异,并且几句话的工夫,他的状态较刚才明显差了很多。 易书元能感觉到胥子昌魔念丛生,心神不算完全清明。 刚刚那会可能受魔念所牵,未必是真。 恍惚间,易书元仿佛看到眼前忽然化出一个诡变多端的怪物,带着无穷魔气朝自己扑来,魔念魔气竟侵染过来,甚至带出一种沙哑的声音 “嗬吼.” 易书元心神微惊,不由在心中冷笑一声。 好胆! 这一刻,易书元心中起惊雷。 “轰隆”一声长空霹雳,一切虚妄恐怖皆在易书元心中消散。 而胥子昌此刻的身子也是猛然一抖,随后如梦初醒般看向易书元,却见后者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 易书元刚刚也算是略微领教了心魔了,他能通感万情,同胥子昌接触的时候,也因此感触到其心中魔念。 那心中之魔竟然想要侵染易书元心神。 难怪常言说外魔易除,心魔难消! 而这个胥子昌已经不是魔念深种那么简单,从此前发生的事情和现在的接触看来,魔念甚至开始脱胎而出了! 不过易书元这会也并不会明着说出来刺激胥子昌,这样可能会适得其反。 “胥子昌,易某看你气色有异,似乎状况不佳,还请寻一清净之地好好调理。” 胥子昌看着易书元,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仙长昨夜可曾在此现身?” 易书元想了下,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但这种反应在胥子昌看来等同于承认了。 “仙长可是把我错当成了你口中的公孙寅才会现身?” 易书元想了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对亦不对,同为仙道中人,胥道友当知能见既是缘,不过道友还是去歇息一下吧,心神之力有损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刚刚魔念妄图侵染易书元,被玉惊一尺震碎,算是易书元帮了胥子昌一把。 但这种事可一不可再。 魔同样会趋吉避凶,那种主动跑到易书元心神中的找死行为,不可能有第二次,而易书元也不可能直接将胥子昌一起拍死。 所以对于胥子昌来说,此刻魔念势微,可以抓住机会让他一直损耗的心神之力得以恢复,再之后对抗心魔也会比之前的状况好很多。 胥子昌显然对自身的情况变化也已经有所察觉的,听到易书元再次提点,顿时明白关键。 虽然还很想了解眼前的仙道前辈,但胥子昌也分得清轻重。 “多谢仙长,晚辈明白了,我就暂住在文华坊朝东巷中,今日便先行告辞!” 胥子昌郑重行了一礼,易书元抱着石生不方便回礼,所以也和来时一样点了点头。 胥子昌不再犹豫,转身立刻转身离去。 他也知道高人见面出手相助的机会并不多,未必是高人不愿意相助,而是心魔这种东西极其诡异,并非外人能够轻易插手的。 像今天这种情况,已经算是对方道行高绝又恰逢其会的缘法了。 这时候,天空中的雨云终于释放了雨水,一滴滴雨点落向大地,边上的池塘上泛起点点涟漪。 雨水落到了人们身上,也落到了胥子昌和易书元周身,给人一种冰凉的触感,也令人精神一振。 胥子昌不由想到昨晚似梦非梦时听到的话。 石生趴在易书元肩头,明明在睡梦中,却也感受到了雨水的气息,小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梦呢着说道。 “水势偏小,得雨半寸零四百三十二点,师父我说得对么.” 易书元拍了拍石生的背,没说什么就转身离去了。 那边已经十几步开外的胥子昌在听到石生的话之后,脚步不由微微一顿,忍不住转头看向那已经远去的身影。 刚刚梦呢的孩童,正趴在那易仙长肩头睡得香甜。 得雨半寸零四百三十二点? 胥子昌算不到如此精准的雨数,但不妨碍他得到这个信息之后复核。 哪怕明知此刻的自己心神之力大损,但胥子昌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结果自然是分毫不差! 也更让胥子昌心神动荡。 我竟然还不如一个童子? 胥子昌心若恍惚,抬头看向天空,任由冰冷的细雨滴落面庞,片刻之后才快步离去。 回到文华坊的屋子内,胥子昌立刻进入静室封闭内外,点燃一盏青灯后盘膝进入静定之中。 —— 街道上,易书元抱着石生走向月州书院,不过袖中已经滑出一块白玉令牌,并凝聚一缕神念和法力融入其中。 下一刻,白玉令牌化作一道隐晦的白光飞射天空而去。 灰勉也在此刻探出头来。 “先生,您是在通知曹神将?那胥子昌不是说不认识公孙寅么,他说谎么?” “说不说谎并不重要,但他定与公孙寅有关,并且关系不浅。” 易书元这么说着,抬头看了看天空,贵如油的春雨还在持续落下。 不知道惊蛰以前,天庭的雷部诸神是不是算在休假呢? 因为下雨,街上的人少了很多,不过雨也不大,所以也有人小跑着前进,也只有少数撑伞的人才能淡定从容地在雨中漫步。 易书元一手抱着石生,一只手抓着的折扇化为了雨伞,在这雨水当天的雨中前行,很有种烟雨朦胧的感觉。 灰勉频频张望一个方向,那里有他曾经暂时躲避的水坑。 “想吃泔水了?” 听到易书元的调侃,灰勉顿时心中大窘,十分不满地喊了一声。 “先生!” “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低声笑了起来,而灰勉则依然在望着那边,它在想着当初那几个差点被毒蛇咬了的顽童,如今是不是长大成人了呢? 前方,街道尽头已经能看到宽阔的白墙,那是月州书院的院墙。 作为月州首屈一指的学府,月州书院放眼在整个大庸虽不算闻名遐迩,但也是能叫得上名号的。 来这里读书的也不只是月州人,当初楚航也是在月州书院进修读书,当然了,跨州读书这种事肯定不是普通百姓负担得起的。 此刻的月州书院正门之外,有一个一手抱着孩童,一手撑着伞的儒雅男子来到了这里。 片刻之后,一个门房到了书院其中一个学堂,易阿宝正和数十名同窗在一起上课。 学堂木板为地上铺草席,每个学生都有一张书案和一个蒲垫,并不设椅子和高桌。 既是遵循古制,也是因为这样夫子走过去视野良好,一眼可辨学生们的小动作。 堂中夫子起头,随后一群年纪相仿的学生齐声朗诵书上的诗文。 这间学堂的门窗都开着,夫子和学生读书的时候,也能时不时看看这新春之雨,欣赏这朦胧之美。 不过正在这时,门房的身影从窗边走过并快步来到了门口,自然的,很多学生和夫子都看向了他,朗诵声也停了下来。 “什么事?” 门房看了看学堂内部后回答道。 “陆夫子,有学生长辈前来探望,呃,说是易阿宝的大爷爷” 门房忍不住又看向室内,他认不全所有人,但不用认全也知道这个学堂的学生怎么地也是十五六岁的人了,甚至按照大庸律法已经能成家了。 那个所谓的“大爷爷”看着也太不显老了吧? “哦,既然是长辈来访,那么就去看看吧,易阿宝” 夫子回头看向阿宝的方向,却见易阿宝整个人呆滞在座位上。 正当夫子诧异着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易阿宝脸上瞬间化为了狂喜,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夫子,那我见我伯爷爷了!” “去吧。” 阿宝兴奋得不能自己,赶忙起身离席,甚至还被书案的一角绊了一下,但立刻踉跄着维持平衡,小跑着冲向门外。 夫子笑看着这一幕,不由微微点头。 “见家人如此欣喜,不失为孝道” 不过夫子一转头,却见到又有好几个学生忍不住起身了。 “夫子,我也想去!”“对对对,夫子,我陪阿宝一起去吧!” “我也是!” 夫子眉头一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胡闹!人家见自己家中长辈,需要你们一起?” 那几人此刻心里和被猫抓了一样痒痒,那可是易阿宝的伯爷爷,《乾坤变》的作者,隐士大儒! “夫子,那我要出恭!”“对对对,我也要出恭!” “那我也去!” 堂内夫子额头青筋不由都跳了几下,这群兔崽子把我当傻子呢? “给我坐下——” 一声怒吼过后,终究是夫子的威严占了上风,几个学生纷纷乖巧坐下,不敢再有什么多余的话。 只是人虽然老实了,但肯定心不在焉了。 书院中,易阿宝根本不等和门房一同过去,而是飞奔着跑向前院门头方向,当然也顾不上撑伞什么的。 “哎哎哎,慢点,等等我.” 书院内不准大声喧哗,门房只能在后面追着,但这十五六岁的小子跑得飞快,根本撵不上。 等易阿宝冲到前院,远远看到门头下方避雨之处,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青衫身影就站在那里。 阿宝喊了一声,冲向了门头方向。 “伯爷爷——” (本章完) 第236章 岁月如梭 一声“伯爷爷”传来,虽然声线早已经变得比当初粗了不少,但也带起了易书元一些记忆。 阿宝兴冲冲跑来的样子就像是当初在田埂上追着灰勉跑的时候,身形年岁虽长,但神态犹在。 “伯爷爷——” 阿宝又叫了一声,冲到了月州书院正门的门头处。 “嗯!” 易书元应了一声,心中也颇为感慨,而阿宝逐渐接近,脚步却不由慢了一些。 将近十年的时间,伯爷爷的样子在记忆中显得模糊了一些,但再见的时候,阿宝也瞬间记起当初,伯爷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易书元看着阿宝显得有些失神的样子,不由露出笑容。 “长大了啊!” 阿宝毕竟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而他现在也知道伯爷爷应该学究天人,到了近处之后整理一下衣冠,郑重向着易书元躬身作揖。 “伯爷爷!” 易书元说着,一把将阿宝拉进了门头下的位置。 “下着雨呢。” 这一拉不光将易阿宝拉入了门头下避雨,也仿佛拉近了八九年的光阴,让阿宝的紧张感荡然无存。 “没事,雨不大!” 阿宝“啪啪”拍着身上,将凌乱的雨珠从衣衫上拍落,也拿下儒巾甩甩上面的水珠,不过注意力自然到了依然熟睡的石生身上。 “伯爷爷,这孩子是谁啊?难道是您在外面成了家?” 易书元哭笑不得。 “休要乱说,他叫墨石生,乃是你伯爷爷我的徒弟。” 阿宝点了点头,不过将石生理解为跟随伯爷爷读书识字做学问。 “那您出门这么久都去哪了啊,我还以为您又要很久才回来呢!” 灰勉此刻也钻了出来,站到了易书元肩头,看着阿宝的动作。 “咦,它还在啊!” 阿宝重新戴好儒巾,惊喜地看着易书元肩头上的小貂,当初他最喜欢抓它了,只是很难抓到。 “吱吱~~” 灰勉也叫唤了两声,见阿宝小心地伸手过来,也并未躲避,任由他摸了摸身上的皮毛。 也是这时候,门房才跑了回来,口中多少带着一些气喘。 “唉,跑得这么快你们聊你们聊” 见易书元和阿宝看过来,门房说了一句就回到了那张桌前坐下了。 书院月州书院有规定,就算是亲属过来,也不得进入书院内部,不过只要不去学堂和后院,前院部分区域的话,门房也是可以通融的。 阿宝的心情依然很亢奋,凑近易书元低声道。 “伯爷爷,您当年留的墨宝,我给装裱起来了!” “嗯,那便带着回家吧。” “回家?” 易书元看着阿宝笑道。 “伱伯爷爷我难得回来一趟,不至于只是来看看你吧?和夫子请个假,我们回元江县。” “对对,回家!” 阿宝忙不迭点头。 “那我去找夫子咯?” “去吧!给,带着伞。” 易书元说完,将手中收拢的雨伞递了过去,而灰勉也已经跳到了阿宝的肩上,又躲入了他的衣服中。 阿宝接过伞撑开,带着笑跑回书院内部。 书院批假只需要找其中一个夫子就行了,不过阿宝也没去找更熟的李夫子,显得对现在上课的陆夫子不尊重。 阿宝带着雨伞回到学堂外,陆夫子已经发现了学生归来,堂内的朗诵声也再次停下。 “怎么不多和长辈待一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到夫子的话,阿宝站在门口行了一礼才回答。 “夫子,我伯爷爷快十年没有回家了,这次回月州先来找的我,想和我一同回一趟元江县,请夫子批假!” 学堂内,几个和阿宝要好的朋友,纷纷在那向着门口挤眉弄眼,有的低声询问,有的口型不断变化。 阿宝也大致明白这些家伙想表达什么意思。 “阿宝,是你伯爷爷吧?”“没搞错吧?” “我也想去啊!”“求字,求字啊,别忘了!” 夫子回头看了看学堂内,那些古怪的动静立刻就不见了,再回头看向门口,阿宝依然等候着。 “久未归乡寻故人,确实不好令老人家扫兴,那你便去吧,条子随后补上。” “谢夫子!” 阿宝开心地再行一礼,对着学堂内的几人眨了眨眼睛,顿时让里头的几人兴奋得不行,已经在想着找借口溜出书院了。 不过很显然,这几个人已经被陆夫子盯上了。 —— 阿宝也就是回住处简单收拾一下东西,背着一个书箱随着易书元离开书院。 顺着娥江坐船而下再入支流,第二天中午已经到了元江县,再雇一辆马车回村。 一路上,易阿宝和易书元聊了很多,聊了这些年家里的变化,聊了自己的学业,也聊了元江县中的一些趣事。 那易书元亲手编撰的《元江县志》,最终并没有能够留在县中,而是在林县令升任外州知州后被他带走了。 主簿吴明高痛心疾首,数次与林修理论,但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最终没能保住这一本县志。 不过元江县的那几个官员都先后升迁了,这事在县衙也就没人纠结了。 易书元大多数时候在听着,灰勉则坐在那边等着阿宝时不时投喂一些糕点。 元江县衙的变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缩影,也让易书元感叹岁月如梭物是人非,这不过也才八九年而已。 —— 到接近西河村的时候,石生才终于醒了过来。 “啊嗬.” 石生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觉得所处的环境一晃一晃的,睁开眼一瞧,师父坐在身边,一旁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大哥哥。 “咦?我们在坐马车?师父,这位大哥哥是谁呀?” 易阿宝笑着凑近一点,打开了脚边的一个食盒,里面是从县城买的吃食。 “我叫易阿宝,你叫墨石生对吧?你可真能睡!要吃么?专门给你留的,不然都让小灰貂吃光了!” 石生眼珠子一转,听名字就明白对方是师父的侄孙子了。 “要吃的。” 石生趴到了食盒边上,挑了几块糕点尝了尝,小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和易书元分享自己做的梦。 “师父,我做了好多梦,有的梦很清晰却很不真实,有的梦很真实却不清晰. 对了,我还梦见自己一身乌黑,黑鳞黑爪可威风了” 石生说着在马车上站起来,胸口吸气想要自己威武一些,手掌呈爪那么比划着,那滑稽可爱的样子看得易阿宝和易书元都眉开眼笑。 “可是从天上掉下来了,没多久就死了,好痛好难受.结果就醒了,还好没死!” 易阿宝在边上听着觉得好笑,小孩子也特别容易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梦。 “小孩子家的,说什么要死要活的!” 易书元闻言却是若有所思,此刻也是笑着揉了揉石生的头。 “精神恢复得如何了?” “已经完全恢复了!” “那就好。” 这时候车夫的声音也从前面传来。 “易先生、易公子,前头快到了~~” “哦,劳烦到易家门口,就是村中那一处大宅!” “我认得!” 车夫甩了一鞭子,马匹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等到了易家门外,易书元付钱下车,看向这大院高门和白墙黛瓦。 位置还是老位置,宅院却气派了不少,虽不能和自己所见的那些真正富贵人家比,但在这里绝对是大门大户了。 院子的大门开着,门口拴着一条大黄狗,正在朝着易阿宝摇尾巴。 “汪汪,汪汪汪.” 易阿宝背着书箱快步走向大门,朝着里头大声喊着。 “爹娘——爷爷、奶奶——伯爷爷回来了——伯爷爷回来了——” 易书元随着易阿宝一起走入门头,那大黄狗也对着他和石生摇尾巴,只不过在看到他肩头的灰勉时,发出了一阵呲牙的威胁声。 “哼,狗眼看人低,你再凶?” 灰勉低语着,朝着大黄狗露出一个凶相。 “嘶!” 大狗顿时“呜呜呜呜.”地缩了回去,它听到一只貂讲话,显然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这一幕也看得易书元和石生直乐。 而没有留意到背后变化的阿宝则已经快步到了厅堂,那喊声可不止能传遍易家院内。 等易书元带着石生也到了客堂,弟媳赵氏和侄媳妇李氏匆匆赶来。 当看到真的是易书元回来的时候,两人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 “是大伯!”“真是大伯回来了啊!” “大伯您快请!快给大伯泡茶!” “唉!我去烧水!” 婆媳两人又是激动又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不急不急,厅中凉开水就挺好的。” 听到易书元如此说,赵氏赶忙亲自提起茶壶为易书元倒水。 看得出来,比起当年第一次回家,这次弟媳赵氏眼神中的那种激动也并非作伪。 比起当初,赵氏头上已经多了很多白发,侄媳妇也已经岁月留痕青春不再。 “多年未归了,家中可好?” 易书元说着在椅子上坐下,赵氏为他斟了茶水,带着笑容回答着。 “都好都好!这些年家里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赵氏如今对易书元都带着几分敬畏,纵然是她也清楚家里能有今天,除了自家人勤奋肯干,也是多亏了大伯。 看看易书元的样貌,赵氏忍不住感慨道。 “大伯真是一点都不显老!对了,这孩子难道是大伯您在外面.” “奶奶,这是大伯的弟子,叫墨石生,是茗州人!” 赵氏了然,点头的同时也莫名松了口气。 石生则赶紧上前一步,郑重向着长辈作揖行礼。 “小子墨石生,拜见姨、婶!” “哎呦,真乖!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赵氏说着忽然发现易书元肩头站着的灰勉,又不由微微一愣。 “哎呀,这貂还活着呢?” 西河村距离阔南山这么近,对于一些动物能活多久还是有些了解的,在赵氏看来,一般的貂儿还没猫狗长寿,活不了七八年。 灰勉毛都炸了一下,会不会讲话?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么想着,灰勉就跳到了地上,一下窜得没了影子,它要去看看能不能逮一些野味解解馋。 “对了,快去叫你爷爷和爹爹,他们准在” 赵氏向阿宝说的话还没讲完,外头已经能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 阿宝刚刚吼得这么大声,附近邻居那边都能传过去了,易保康和易勇安父子闻言也是赶忙往家跑。 “兄长!”“大伯!” 两个激动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易书元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保康,勇安!” 易勇安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年人了,衣着也讲究了不少,穿的不是短打,而是一身襕衫。 易保康则苍老了不少,头发已经全白,衣着打扮只如寻常老农,只是眼中泛起浑浊的泪光。 近十年的光阴对易书元来说或许算不上什么,但对于正在老去的亲弟弟易保康而言,已经足以让人模样大改。 父子两走到近处,忍不住上下打量易书元。 “兄长!你的头发也花白了,不过脸上还是不显老,我还以为你又要一走几十年呢,我可没有几十年好活了” 人越老就越怀念往昔,思念故人,易保康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最牵挂的也就是一把年纪孤身在外的兄长了。 “爹,说这些干嘛,大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对对,回来就好!” 易书元没说什么,只是拍拍易保康的肩膀,向着易勇安点点头。 只是易勇安看着自己大伯的样子,虽然头发花白了,可真的不似一个七十老人,不由想着曾经村中的传言。 (本章完) 第237章 为家人说书 易勇安当然不认为眼前的易书元其实是真正大伯的儿子,他是还想着一些曾经的戏言,也就神仙能真的不老。 不过再看易书元花白的头发,再回想曾经和大伯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易勇安也是好笑地摇了摇头。 一家人相聚,再加上一个可爱的石生,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 甚至村中老一辈听闻易书元又回来了,也有不少人专程过来拜访。 聊聊天,叙叙旧,感叹几句“不显老”。 直到临近饭点开始准备晚餐,众人激动的心情才缓和下来。 不过等到了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就又谈天说地起来。 易家如今虽然也算是大户了,但家中并没有养着家仆,依然是一家人自己生活,自己种不过来的地会雇人帮着种。 “兄长,你当初为何要不辞而别啊?” 易保康对这件事始终有些介怀,算上饭前和此刻,已经第三次提及了,易书元也只好再次赔个不是。 “是我做兄长的不是,以后不会了,不过其实当初我也是留了话的,不算不辞而别。” “那哪能算辞别啊,用酒把我们灌醉,让一个孩子传话?” 易阿宝赶忙咽下口中的饭菜道。 “爷爷,您别老提这事了,您都提了好几次了!” 石生带着好奇一直听着,而一边的李氏则一直给他夹菜。 “姨姨,够了,要吃不完了” 石生看看自己的碗,荤菜素菜都快把米饭盖住了。 “吃得完吃得完,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就该多吃一些!” 桌底下,灰勉就待在石生的腿上,不断用爪子打着暗号,意思大概是:“没事有我呢,吃不完给我!” 这孩子李氏是越看越喜欢,粉雕玉琢的甚是可爱,她甚至动了再生一个的念头,自觉以他们夫妻的年纪,再要一个不成问题。 李氏的视线不由频频瞥向易勇安,看得后者猛扒饭菜不敢随便回应。 这动作同样让易书元心中觉得好笑。 赵氏这会也是再次抓起酒壶起身为易书元倒酒,并且笑着道。 “说起来大伯的药酒是真的好,以前我还常有个头痛脑热的,自打那年之后都没怎么伤风了。” “娘,您那是因为日子好过了,不用过分操劳了,所以自然就少病了!” 赵氏瞪了易勇安一眼,这好话都来反驳,完全是像他爹,没个眼力劲。 随后赵氏眉开眼笑地为易书元把酒满上,嘴上的话也不停下。 “大伯,您啊是有大学问的,阿宝都把您夸上了天,当初主簿吴大人来我们家,更是对您分外推崇,您为何不去谋个一官半职呢?” 易书元不光心中笑,脸上也咧开了嘴。 赵氏到底还是赵氏,即便岁月流转,亦如一些人的性格,亦如易保康对他这兄长的情谊一样,有些事还是不容易变的。 易书元并无任何反感,只是带着笑意回答着。 “人生在世并非只有功名利禄,也有个人志趣,人情世故可以,勾心斗角就免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周游天下,品一品美食,说一说书!” 石生终于抓住机会帮师父说一句话了,赶紧插话道。 “我可以作证,师父说书可厉害了!虽然我还没听他认真讲过.” 易书元看了一眼石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向着饭桌上的众人道。 “不如今日我就为大家说一段书吧?” 易保康闻言面露笑容。 “我还没听兄长说过书呢!” 饭桌上也无人不允,个个面露好奇和兴奋。 “那太好了,好久没听书了!”“大伯,我们该做什么?” “伯爷爷,我给您再搬一张小桌子来!” 易书元从座位上起身,拦下了正准备跑出膳堂的阿宝。 “用不着,两张凳子便可。” 说着易书元将自己身边的凳子和一旁空着的凳子挪到饭桌前一丈的位置,随后在其中一张凳子上坐下,饭桌上的人全都面带新奇地看着他。 一把折扇和一方抚尺分别从易书元两只袖子中滑出,抚尺摆在面前的凳子上,折扇则拿在手中。 “刺啦~”一下,折扇展开,露出扇面上的山水,翻转之间能看到另一面则是小桥流水之城乡。 众人精神已经足够集中,易书元便也不需要抚尺醒神。 轻轻摇扇带起一阵并不冻人的清风,让房门紧闭的膳堂内显得更加清新。 沉默片刻,众人似屏息凝神以候。 下一刻,易书元轻轻张口,清朗有力的嗓音响起。 “话说在承兴十六年上旬,在浅州地界的州城之中,有一人名曰王云春,虽看似游手好闲却也有一些特殊的本领” 易书元看向众人,声线略微下沉,代表着即将带着众人的心神融入书中。 “这一天,王云春与友人在酒肆之中饮酒,却忽然有友人带着一名老者从外走来,老者本就神色略显激动,进了酒肆后找到了王云春,竟然在他面前就直接跪了下去.” 易书元折扇遮面,发出悲切苍老的声音。 “王义士,王义士,我孙女被人拐走了,官府不接我的案啊,求您帮我找找,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易家人听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易保康和易阿宝甚至都下意识站了起来,四处张望室内,但又立刻反应了过来,是易书元在出声。 这是说书者的口技! 易书元面色不改,声音化为平静。 “那王云春平日里虽显痞气,但一个古稀老人给自己下跪,如何能不动容,赶忙弯腰扶起老者.” “老人家,您这是折煞我了,有什么话起来说,您先起来说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易书元的声音又变了,变得和王云春一般无二,听得石生都不由想起了那个样貌平平的王义士。 一个曾经真实发生的故事,在易书元口中声情并茂演绎出来,便是声临其境。 老人变卖祖宅筹集银两,只为让王云春接下这桩案子,自己则只是抱着一床铺盖在外。 “浅州气候有别于他处,外州或许已逐渐升温,但在浅州起一阵凉风则依然刺骨,当王云春再见到周老汉的时候,其人已经冻死在外” 易家人共情之下各个面露悲切,甚至有人偷偷抹泪。 想想曾经一把辛酸泪把孩子带大,若是忽然被人拐走,该如何伤心,死前不闻音讯,该如何绝望? 易书元也是叹息一声,这声叹息既是他自己的,也是王云春的,此刻更是化出王云春心中所想。 “我王云春自诩有道义,今日贪图了金银却还迟迟不动,却不知古稀老者盼孙之时冻死在街头若不能将其孙女找回,再无颜面归乡” 此刻的声音再次化为易书元的本音,只是略微低沉。 “留下钱财托人埋葬周老汉,王云春带着老汉的银两和自己的一些积蓄便上路了,其人号称神行太保千里寻踪,赶路之时犹如脚下生风,直奔那留州而去” “只是王云春不知道的是,此番出门寻人,绝非一帆风顺,其中所遇之事,更非常人能想” 随着易书元的叙述,王云春的故事逐渐接上正轨,到他于长风湖畔买醉之刻,已被仙人所查.—— 抚尺起惊雷,折扇伴风云,书中说故事,口中化万千。 易书元一个人带出的故事,让人好似随着他一起经历了一次万千里寻踪奇遇。 一个故事讲完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易家人听得有激动有欢笑,也被带出泪水,更是对仙妖斗法新奇不已。 而当王云春在仙人相助下,带着小孙女和其父母一同来到周老汉墓前,于说书声中感受那祖孙人鬼相隔的最后一面,更是令人唏嘘不已。 “仙者云:''王捕头,我们后会有期!'',话音落下便驾云离去了.” 易书元此话落下,书便算说完了。 他摇着扇子看着易家人,众人仿佛还在故事之中,好一会都无人说话。 饭桌上,也就灰勉偷偷爬上来吃得起劲,但也无人留意到它,即便是亲历者之一的石生也再一次被师父的故事牵动。 良久,易保康才第一个出声。 “兄长这书,说得真好” 其余人也纷纷发出略显激动的言语。 “大伯,我在县城遇上过的说书先生,根本无法和您相比啊!” “伯爷爷,您真是绝了!难怪您要说书呢!” “是啊,说得太好了,哎呦,还好是找到了!” 听着激动感慨,易书元则缓缓起身,抓起了抚尺也收起了折扇。 “你们慢用,我出门解手,一会就回来。” 说着易书元转身走向门口,开门出去又将门关上,只是并未走向家中茅房,而是一步步走向了院中门头。 大黄狗张嘴摇着尾巴,看到易书元显得十分激动,但后者显然并不是来投食的。 易书元将院门打开,外头昏暗的天色之中,正有三人站在外头。 三人两高一矮神色各异,又在门开之刻纷纷看向门头。 “易先生,好久不见了!”“见过易先生!” 黄宏川笑言拱手,老松同样躬身行礼,而那个面带惊愕有些不知所措的佝偻老者,则是西河村这一带的土地公,这会也跟着一起行礼。 易书元向着外头回了一礼,好奇问道。 “几位如何知晓易某回来了?莫不是土地公前去告知的?” 听到这话,土地公赶忙出声道。 “哎呦易仙长,可不是我呀,我虽知道您回来了,但也不清楚您是仙人啊,也是山神大人来了才明白,您这易家游子,乃是游戏红尘的仙道高人啊” 黄宏川笑道。 “先生勿猜了,此前山中来了一只小貂,在溪边觅食,我见到它便猜测是先生回来了!” 老松也在一旁道。 “我与山神大人一同前来一看究竟,正巧听到先生说书,闻此结局也是不胜唏嘘!” 易书元点点头。 “不便请三位入内招待,还望三位海涵!不过我也很快就会上阔南山去,借故地让石生修行,也借山中灵秀之所,炼制一个宝贝。” 土地公在一旁十分尴尬,这想当没听到,却又竖着耳朵十分想了解,只可惜易书元也不多说了。 “本就是我们前来打扰了,有先生这句话,那我等就在阔南山恭候先生了,今日便先告辞了!” “我也会为先生准备好灵茶!” “好,多谢!” 黄宏川和老松同易书元相互行礼之后,两人化为一道青烟消失不见了,门外只剩下了本方土地。 见易书元看来,土地公紧张不已,赶忙行了一礼道。 “仙长放心,易家人我会多加看顾的,这就不打扰了,小神告退!” “多谢土地公!” “仙长客气了” 说完这句话,土地公也化为青烟遁入地下。 见此,易书元才关上院门,转头却见一边的大黄狗露出怀疑狗生的表情,不由又笑了笑才转身离去。 (本章完) 第238章 日月星辰同在 夜晚,稍稍喝多了一些的易保康和易勇安已经睡下,赵氏和李氏收拾完厨房也已经睡下。 石生则在易书元的屋中打坐行气,而灰勉已经窜得没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去玩了。 易阿宝的书房中,易书元在书桌上慢慢展开一幅字,正是此前装裱完成的《乾坤变》。 之前赶路的时候船上人多路上不便,马车上晃晃悠悠一路攀谈,在易阿宝看来是伯爷爷一直没来得及细观。 实则易书元其实早已经看过,此刻只是摆在眼前再看看而已。 “伯爷爷,您看装裱得如何?” 易书元打量着当初的留书,伸手轻轻触碰上面一大片浓重的墨痕。 “手艺不错,你说有人要用金山银山高官厚禄来换,为何不换啊?” 胥子昌的那些承诺,易阿宝在路上就已经和易书元讲过了,此刻后者略带调侃的一问,阿宝当然是笑笑回答。 “伯爷爷说笑了,其人言语太过荒谬,这等鬼话如何能信呢?” 易书元微微点头,却忽然又道。 “那么若那胥子昌之言,至少有八分可信呢?或者说,其言可信以为真呢?” 易阿宝微微一愣,皱眉沉默了一会。 “动心了?” 易阿宝挠了挠头,也不敢瞒伯爷爷。 “确实有一点.不过再想想,正如李夫子所言,这等条件太过有失人间公允。” “你和我一样,小时候遇到个好夫子。” 易书元再次看向桌上的这一幅字。 易阿宝凑近几步,也盯着字看了好一会才忽然又开口了。 “伯爷爷,您把这幅字带走吧,这本就是您的字。” 易书元闻言既觉得有些意外,又感觉也在情理之中,有心动,但恐怕也会有一些惧怕。 “倒也不必只不过确实少了点什么。” 说着,易书元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方淡黄色玉石所制的印章,他将印面朝上,向着上头哈了一口气。 “嗬” 易阿宝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伯爷爷一口气哈出,原本暗淡的印面都鲜艳了一些。 随后易书元手握印章向着桌上字帖的空白处落下。 “啪~” 印章与纸面一触即分,红印呈现的是“易道子”三个古篆体。 这一刻,《乾坤变》字帖在阿宝眼中依然是神乎其技的书法妙笔,其上存神留意不展气数。 “好好收着吧,以后究竟如何处理全凭你们心意,我还是那句话,别贱卖就行了,好了,早点睡。”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便到了书房门前,开门准备离去。 阿宝赶忙又喊了一声。 “伯爷爷” “还有什么事?” “呃,我有几个同窗好友,很想要您的字那个,您方便的话” 易书元笑了笑打断了易阿宝。 “阿宝,伯爷爷的字也不是随便送的,伱那位老夫子,我倒是可以写一幅字给他,嗯对了,明天一早我会进山去,或许会待两天,你爷爷找起来就如实说好了。” 言罢易书元才出门离去了,只留下易阿宝在书房中东想西想。 易家宅院中还专门为易书元留了一间卧房,如今自然也是住这里。 不过在进门以前,易书元抬头看了看天空,心中也嘀咕了一句。 这曹玉高在搞什么鬼? —— 虽然是在村中,但毕竟没有到真正需要早起贪黑农忙的时节,天蒙蒙亮的时候村中人也都在休息。 易书元和石生起得比别人都要早,尚未日出之刻已经到了阔南山的南山岗上。 易家二老的两座坟冢显然是被修缮过的,易书元站在坟前,明知父母早已经魂魄不在,却还是分别向两坟作拜。 石生和灰勉一人一貂也跟着一起作拜,后者还低声对着石生道。 “这世上能受得起先生一拜的,估计也只有墓中父母了.” 片刻之后,易书元走向东侧那块山石,石生和灰勉也赶紧跟上,天边一道金线不断延展。 朝阳正在缓缓升起,太阳华光照耀大地,落在南山岗上,给易书元和石生带来一阵暖意。 “朝阳如火,沐身如水,石生,你天赋亲水,却也要懂得水火交融方能铸就仙基丹炉。” 石生看着东方的太阳,一会之后闭上眼睛,恍若真的能感觉阳火沐浴到身上,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向身后,除了师父外已经多了两个人。 “哦,醒了!”“不过短短这么几年啊” 黄宏川和老松的话带着各自的感慨,显然在石生静定之刻,他们早已经来了。 石生好奇地看着两人一个看着好像是普通农人或者樵夫,一个也像是高龄老丈,但这两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石生,这位是阔南山神黄公,这位是山中的松老。” 石生赶紧行礼。 “石生见过山神大人,见过松老!” “哈哈哈哈哈不必多礼”“娃娃,回来就好!” 几人也不再多说什么,既然石生已经醒了,便一起走向山中深处。 跟在师父身边的石生走在这阔南山中,总有一种特别舒心亲切的感觉,并且每一口呼吸都特别舒适,好似灵气都带着清甜。 等靠近了那一条山中小溪,更是让石生觉得如同回了家一样。 走着走着,石生就离开了易书元身边,小跑着奔向了小溪,仿佛那般就能带给他一种欢快的感觉。 也不管现在的天气水凉不凉,石生脱掉鞋子卷起裤腿就冲入了溪流中,在欢声笑语中拍水玩耍。 “唧唧~~”“唧唧~啾~~~” 山中有几只飞鸟在周围盘旋,又有几只落到溪边枝头。 “哈哈哈哈哈下雨咯.下雨咯.” 石生欢笑之中,用双手捧着将溪水往天上泼,随后溪水如雨落下,他口中也喊着“下雨”。 本就是雨水节气之后,如今尚有若即若离的“雨水”劫数,随着石生泼水欢笑,天空中原本薄薄的云层居然慢慢厚了起来。 正在小溪附近到处乱窜抓鱼逮螃蟹的灰勉也不由抬头,一滴滴细雨从天空落下。 “真的下雨了?” 石生惊叫一声,玩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不光灰勉意外,就连黄宏川和老松都很诧异,尤其是后者更忽然明白了什么,多少露出几分羡慕。 也就只有易书元毫不意外,反而面色平静地说道。 “石生,你可以铸仙基了,便在这溪流之中吧!” “啊?” 石生呆呆看着易书元,却见后者微微点头,顿时面露欣喜,躬身作揖。 “是师父!” 既然师父已经这么说了,那石生便毫不怀疑,实际上此刻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身灵台清澈气数通透。 话音落下,石生赶紧将身上的外衣脱了扔到岸上,只剩一个肚兜后直接在溪流中走动几步,随后在一个位置盘腿坐下,正是当初山石和小鱼所处的地方。 在石生坐下后不久,山中灵气流动和天空水气的动向已经隐约有一种风云汇聚的感觉。 黄宏川不由皱起眉头。 “铸就什么仙基的动静这么大?” “也不只是他的动静,也有我的。” 易书元看向不远处的地面。 “灰勉。” “在呢先生!” “为石生护法。” 话语间,易书元已经把抚尺丢了过去,灰勉接住之后也不多话,跑到石生附近凝神驻守,以防外魔侵袭。 而易书元则已经取出了一幅画卷。 “黄公,先行会知你一声,易某要借阔南山山势一用。” “可需要黄某助你?” 借山势这种话易书元敢在一个山神面前这么说,也算是很信任自己了,黄宏川也不小气。 “请两位助我融铜铸炉!” 下一刻,易书元手中画卷展开,山河社稷图在升天的时刻仿佛在虚实之间无限延伸,刹那间融入整个阔南山,甚至是四野各方。 “刺啦~” 折扇展开,一口铜棺“咣当”一声砸在了地面。 还在惊愕于刚刚法宝的黄宏川和老松相视一眼,各自退开几步,而铜棺已经在易书元念动之下逐渐升空,直至周围的树梢。 身边的酒葫芦开嘴,飞出一缕带着暗红的酒水,流动到铜棺边上环绕之刻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酒葫芦与易书元意境丹炉于意中互通,本就映照内外,此刻引出的火呈现暗红,简直如同意境之中的炉火。 一旁的两人又对视一眼,各自施法,既然都不擅长御火,便将法力融入易书元的仙术之中,至少也有几分助力。 只是这一刻,易书元心念微动,借法于旁人,折扇轻轻一扇,火势轰隆一下腾起十丈之高,法力没有丝毫损耗,火焰更是猛烈了不知道多少。 天空落下的雨还没到这一片山域就已经彻底被蒸干,下方溪流之中也被映得一片火红,而石生闭目凝神,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上方的炙热。 或者说他感觉到了,身下是冰凉溪水并且水气环绕,上方是无穷炙热,火焰蒸腾,正印了内外相通,于其身中意境之内,水火阴阳之势也受外部影响逐渐分离 空中那铜棺虽然奇特,但显然并不善防护,承受不住这种非凡之火的煅烧,正在快速变形。 易书元恍若能感受到石生意境之中的变化,外显之像能助石生内化,而石生身内之动,同样能助外像。 “哗啦啦啦.” 山中水气躁动,但黄宏川只觉得这水气的量远超阔南山该有的,根本不合常理。 难道和那张惊鸿一瞥就消失的画有关? 老松心中同样惊疑不定,他对于仙道了解更少,只有不断送出法力并且耐心观看了。 易书元可没有那么多想法,他现在除了关注石生,就是丹炉,外部丹炉的变化在一定程度上能对照石生的变化,就好似能直接看穿石生此刻惊涛骇浪般的意境天地。 阴阳所汇,融铜铸形! 天空中的铜棺不断融化,形状也逐渐改变,但不论怎么变,易书元都小心控制,不让其内那股孕育纯阴的气数泄了。 星斗显现,汇聚此炉! 天空明明在下着雨,但在黄宏川等人眼中,天空居然昏暗了下来,更是浮现出漫天星斗。 这不是易书元能同时移星换斗和日月颠倒,而是借助山河社稷图,达到类似天罡变的效果,甚至天空星斗月华,都是葫芦中数年来不间断吸收的所有留存。 而日华则本就有之。 这便是欺骗天数,也是蒙蔽天机! “咔嚓——轰隆隆——” 明明还没到惊蛰,天空却炸响雷鸣,闪电照亮夜空,呈现出奇异的画面。 此刻的阔南山,下有无穷水气汇聚,上有一团熊熊烈火。 天空呈现日月星辰同在,并且还有雨云和电闪雷鸣,分不清是星辰坠落,还是入了幻境 黄宏川心中震动,他忽然觉得好像自己已经不在阔南山了,可那份山势牵连的感觉却明明没有改变。 (本章完) 第239章 斗转乾坤炉 易书元铸造丹炉虽然参考了《丹术妙绝》中的内容,但真正主要的却并非源自书中,某种程度上是意境丹炉的呈现。 有山河社稷图在手,易书元也能以更天马行空的方式炼制丹炉。 也是因为有山河社稷图在手,种种异常止步于大山深处,于外界观看阔南山,或许也就是能看到天空变得有些阴沉。 而在阔南山深处,在这一条溪流边,天地间的距离在此刻的阔南山上仿佛越拉越近,或者说阔南山好似在此刻的大地上有种拔地而起的感觉。 这让身为阔南山神的黄宏川都心绪难平,一旁的老松更不知所措,但他们都清楚这等天地异象代表着的都是莫大的变数。 易道子的名头这两年其实黄宏川和老松已经听过了,但和易书元接触的时候还是尽量保持平常心,毕竟当年就猜到了这位仙人的不凡。 但这会心中是怎么也平常不起来了。 天空烈焰熊熊燃烧,易书元全神贯注把握每一丝的变化,但他知道现在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易书元虽然嘴上不说,但仙道心气很高,自入道修仙以来,他手中每一件宝物虽然各有来历,却件件不凡,眼界早已经拔高。 既然要炼制丹炉,便绝不会炼制寻常之物! 另一边,石生意境之中水火分离,也到了关键之处,天阳坠落,大地之上水势向上翻卷。 阔南山中同样水气升腾,不光石生所处的小溪水流狂涨,山中各处水源地都开始涨水。 “不好,难道是走水?” 黄宏川身为阔南山神,对山中一切变化都较为敏感,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什么?娃娃已经是人身了却还要走水么?。 老松也是惊愕不已。 “易先生,娃娃要走水了,下面是元江县!” “水冲不出去!” 易书元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随后把口一张,一颗闪烁着隐晦华光的龙珠飞出,飞向阔南山中,所过之处混乱的水势全都改道。 但易书元自己却好似对其他浑不在意,一直看着上方火焰中只是初具雏形的丹炉,以及日月星辰同辉的天空。 还不够,还不够! 不显化么? 易书元再次看向不远处的石生,已经到了凝聚丹炉的关键时刻,如今因为他这师父的操作,以至于内外相合。 若成了则远超寻常,但难度也被拔高。 易书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不可能为了丹炉完满而牺牲弟子的修行,世事无常,月亦有阴晴圆缺呢。 “两位助我!” 低语一句,一直压制着自身法力的易书元轻轻一跃腾空而起, 袖中飞出折扇,而原本在灰勉手中的抚尺也飞了起来,连同易书元自己以三个方向环绕天空火球。 “请黄公助抚尺,请松老助折扇!” 易书元话音落下,下方两人不需要详细解释,已经将法力打向易书元的两件法宝,而易书元则自身运法。 抚尺似有华光坠地而生根,折扇似有狂风相随而应天,易书元自己则始终如一,既应人元也应人才。 两宝一人占据三元,也对照天地人三才,水与火会同日月星辰,占据阴阳与乾坤。 “哗啦啦啦.” 整个阔南山此刻已经漫起大水,山中动物正在到处逃窜,甚至一些山里精怪也惊恐不已。 不过这大水虽然恐怖,却并没有离开原本的山涧或者溪流,没有偏离水道。 就像是被无形的墙约束一样,纷纷向着众人所在的位置汇聚。 石生整个身体已经浸没在大水中,一旁护法的灰勉早已经跑到远处的树上,自觉也护不了这个法了。 山中走水并没有向下,竟然席卷上天,正如石生此刻意境中的某种变化。 天空中,易书元身中法力不断涌出,此刻必须增强火力,让丹炉显现了。 易书元一运法,下方的黄宏川和老松几乎同时出力,三道法光通过三个媒介,同时点向烈火熊熊之处。 一座黄铜色的巨大丹炉已经逐渐显现,周围日月星辰更是在此刻汇聚过来。 整个丹炉之上渐渐浮现出日与月,以及诸天星辰的图形,仿佛要将天象吸附过来。 “呜呼.呜呼呜呼” 整个阔南山,乃至四境各方的灵气,都在疯狂汇聚过来 正在这一刻,天际再显异象, “轰隆隆” 一道闪电撕开了山河社稷图的屏蔽,让易书元心神剧震,几乎气息不稳。 日月星辰等种种异象也随之外泄,在整个阔南山已经呈现出来,而真正的天空此刻已经乌云密闭,一道道闪电在高空流窜,一股压抑的气息让人难以喘息。 易书元不惊反喜,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雨水之劫看起来终于从隐劫被他逼成了显劫了! “来得正好!” 而这声音既是说给自己听,也更像是对着劫数所言。 下一刻,无穷闪电从天空落下,这劫雷自然不是来帮忙的。 不过易书元这会可不是一个人对抗天雷。 自身诸多法宝,黄宏川和老松,乃至石生都有分,还有那天空铜炉,更关键的是还有整个阔南山的山势,几乎结成一个浑然一体的阵势。 天雷落下,所有人都觉得好似大锤打在身边,耳中轰鸣震动不已,难受却也受得住。 雷光在易书元和几件法宝间流转,随后又导向烈火,只是不再有天劫这般可怖的冲击。 劫雷之气一入,天空烈焰刹那间盖过一切颜色,将阔南山上空化为一片火红。 “轰隆隆——”“轰隆隆——” 又有几道闪电落下,天空事物犹如沐浴着雷光。 到如今,山河社稷图根本不可能再盖住异象。 整个阔南山上空各种变化蔚为壮观,就算是元江县的诸多百姓也能看到一些特异之处。 人们能看到阔南山那边黑压压一片,电闪雷鸣不断,而那云彩更是被晕染得大片火红,绝对是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怪异天象。 而在一些有道行的各道修行之辈眼中,阔南山的变化何止是神异,简直是恐怖. 天劫并未连绵不断,仅仅在最初几道劫雷之后就立刻弱了下来。 仿佛天道有感,不再出力,转而化为一场大雨。 易书元此刻身中气息翻腾,可自觉齐心合力之下,还能再承受几道劫雷,但气数变化极快,贪多必失! 可惜了! 不过对比之前却又好太多了,易书元便在此刻运法最后一步,浑身法力一震。 下一刻,诸多法宝收回,龙珠也飞回口中,易书元自己更是飞退向后方。 “炉成.” 一声低语似如呢喃,却传遍阔南山域,最后竟然轰鸣如雷,隆隆之声久不断绝。 山中洪水也在此刻冲向天空,直接浇灌向那天际的熊熊烈火 下方的石生也在此刻感受外界变化,身内意境也事半功倍,水火交融,爆发出震天轰鸣。 更有炉内本身的纯阴反向淬炼外部雷火,从而阴阳互化,呈太极扭转. “咣~~~~~” 整个阔南山上空发出一种低沉的铜鸣。 原本已经大雨滂沱的山中,更有漫天大水纷纷落下,好似九天之上有一个大盆泼水。 一切火焰纷纷熄灭,天空火云转瞬涂白,又在一种五行的震荡之中溃散。 云层消解,露出蓝天,也重归此前异象。 日月星辰之辉一齐收缩,直至全部汇聚到一处。 几息之后的天空中,一座巨大的黄铜丹炉凭空悬浮,炉洞烈火不止,炉身更有日月星辰,散发着一阵阵隐晦的华光,扭转着周围的光彩。 下方的黄宏川和老松自身气息还没能平复,但也顾不上调息,而是愣愣看着天空铜炉。 原来易先生炼制的宝物是一座丹炉? 单凭炼宝时的动静和种种异象,以及后来的雷劫,都不难想象这丹炉的不凡。 用这等丹炉炼制的丹药,怕是真正意义上的仙丹了吧? 不管别人怎么想,易书元现在是长出一口气。 此刻真正炉成,易书元心中反倒显得平静,也或许是该亢奋时候在炼制中已经过去了。 再看向下方已经恢复平常的溪流,石生依然盘坐在水中,但小脸上已经露出恬静的微笑,不用问,定然也是成了。 易书元从天空落下,那丹炉也随着他缓缓落到山中。 黄宏川和老松一起走了过来,看到炉中虽然烈火熊熊,但却丝毫没有给周围带来炙热感。 “此番多谢二位了!” 易书元向着两人行礼致谢。 “我等也该谢谢先生你,给这么一个经历天劫的机会,今日之后修行中定有所悟。” 黄宏川的说辞也是老松心中所想,即便只是观看这丹炉炼成已经十分难得,可谓是共夺天地造化,再一同经历雷劫,收益非凡啊! “松朝也多谢先生提携!” 老松更是向着易书元躬身作揖,被易书元赶紧伸手扶住。 “本就是易某有求于你们,此间所得也是个人缘法!” 说到这,易书元倒是笑着又补充一句。 “不过到了如今,松老对天劫当多了几分平常心吧?” 老松没有多言,只是又重重拱了拱手,他修行的最大难关就是心障,当亲身面对过天劫,心障已经并非不可动摇。 其实炼制法宝的时间并非一定会很长,当各种条件齐备,也能强力催之一蹴而就,但有时候炼不动就只能磨。 “师父,我成了!” 这时候石生终于从静定中醒来,起身小跑着过来。 早已经明白的易书元只是点头颔首,而身边两人则笑着恭贺。 “恭喜小石生仙道有成!”“娃娃归于正途,可喜可贺!” 灰勉则从树上跳下来。 “厉害啊,不过这你要是都还成不了也不配做先生弟子了!” “嘿嘿,灰前辈的话酸溜溜的!” 石生嬉笑一句,灰勉当即有种破防的感觉。 “啊伱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 “不敢不敢!” 一人一貂斗着嘴一起来到了易书元三人身边,随后都好奇地看向那座大丹炉。 这会丹炉虽然炼制完成了,但炉火不止,并且山中灵气也依然在不断汇聚,甚至隐约有天上日华垂落星力汇聚。 “难怪我感觉内外相印,原来师父真的在炼丹炉啊!” 本来是很正常的,但一边的黄宏川听得却微微一愣略皱眉头,内外相印。 黄宏川对仙道了解并不深,但多少也是明白一些东西的,这会似乎想到了什么。 灰勉跳回到易书元肩头,更关注丹炉中的情况。 “不过这炉子火是一直在烧着么,还是说先生已经在炼丹了?” 易书元看着炉中之火。 “对了一半,确实要燃炉试炼丹丸,但同时也还剩下一些铸炉的料子,更有雷火未消,不能随意散去,不如就再利用一下.” 说着易书元看向石生笑了笑道。 “弟子铸就仙基,做师父的便送一件礼物给你。” 这也是易书元见劫数则欣喜地一大原因。 (本章完) 第240章 吾道仙基彼道之期 “易先生用仙炉炼制法宝?” 黄宏川本来在想着心中事,此刻听到易书元的说法不由诧异出声。 “正是,斗转乾坤炉可炼丹,可炼宝,难道有何不妥?” 易书元闻言也觉得奇怪,不由以神念细细感应炉中变化,好像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啊。 老松在一边低声念叨了一遍“斗转乾坤炉”,似乎在想着名称的意义。 黄宏川看易书元的反应便知道自己多虑了,笑了笑只是摇摇头道。 “是黄某孤陋寡闻了,对仙道知之太浅,仙人本就不常见,懂得丹术的仙修更少,此前没听过以丹炉炼宝之事” 没有么? 易书元只是皱眉想了想就并不在意了,没有又如何,在他看来却并无任何异常。 以前看西游记,听多了某某宝物是从老君八卦炉里炼出来的,所以易书元很自然也就有了丹炉亦可炼宝的概念。 仙道中丹术没落,本就少有人炼丹,就算有,多半也是一炉专用,却并非不能他用,不至于太过大惊小怪。 所以易书元也是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别人家大业大财大气粗,易某人穷得叮当响,有什么宝贝也得多个用处,没那么奢侈!” 说到这,易书元便厚着脸皮又说了一句。 “今日二位就好人做到底,易某既然尝试丹法,还欠缺一些材料.” 既然也准备试炉,易书元当然也要尝试炼丹。 《丹术妙绝》中很多丹方并不靠谱,但其中也有相对合理只是欠缺了一些眼界和能力的。 改动其中丹法比易书元无中生有要容易得多。 “呃,若是我山中有的,自然是可以给先生一用,只是仙道丹术玄妙非常,只怕是黄某力有未遂啊!” “先生不妨说来听听,老朽也能帮上一帮。” 黄宏川和老松并不是想推辞,可仙丹这种玩意别说是炼过,他们都没看见过真的实物,所以即便知道丹也有品级,还是想得很高端。 当然,人间术士偶尔所谓的“炼丹”,在两人看来只是作死,没什么可比较的。 “应该还是能凑齐的,就算不行,也可另寻替代.” 易书元看两人这么紧张,心中也有些吃不准,便将丹书上一条经过他略微改动的方子说出来参考。 真听到易书元口中其中一些丹材了,黄宏川和老松就顿时松了口气,还是有不少能拿出来的。 丹书上一些很稀有的材料,对于常人来说确实难得,但黄宏川可是一山正神,老松更是扎根山中修行经年累月。 很多没有错误的丹材在两人这自然是能迎刃而解。 山灵五行之属的几种材料,不外乎一些条件苛刻难以找见的事物。 别说参、芝、雪莲这种药草类的,便是丹书中一向出来的所谓“不化冰魄”这种玩意,其实也真的有,但却是一些精怪天生所伴之物。 真正有难度的是所谓吞天地造化之灵物,其中也有一些是错误的,或者干脆为臆造,要么是凡人理解的名称不对。 但站在易书元的高度,也是一眼可辨,这些灵物都有一个特点,能汇天地之灵气,日月星辰之华光。 那没什么难度,丹炉本身就可成就此功,只不过没有基材附着难以成型。 所以本为主材的一些有真有假的“灵物”,直接没了,一些原本为辅材的东西,反倒成了附着药力的基础。 三人拼拼凑凑研究过后,还是将丹材凑齐。 在黄宏川和老松眼中,易先生口中的有一些材料,可能过于罕见,他们没听过,所幸是能够以别的方式达到目的。 而在易书元心中,基本已经可以确认,那群玩丹术的术士虽然呕心沥血,但不靠谱的时候是真不靠谱啊。 很多时候丹方补不上丹道气理的窟窿,或者五行失衡,或者阴阳失调。 那怎么办? 嗯,用臆想,臆想一种特别厉害的材料,找到它就能圆满了。 关键他们可能真的是苦思冥想太用力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忽然就梦到什么了,然后定了名字留丹方。 后人术士估计没少被坑 也就是易书元自身是真正仙道中人,又有斗转乾坤炉,能将缺而不全之处尽量补齐。 易书元在短暂时间内思来想去一番推敲之后,居然觉得焦增平以僵尸那一口气炼丹,难得还更靠谱一些,至少是有实物的吧 但也不得不说,虽然极端,但于丹术之理上,术士受限自身不得入道,便穷尽一切想象,功不成则全术之妙,堪称天马行空。 也为易书元的丹术提供了重要的参考。 —— 一个超乎寻常且同自己心意相通的丹炉是如何炼丹的呢? 易书元觉得虽然有难度,但比起之前的想象则又要简单太多,这还是他同时在炉中炼制法宝的缘故。 丹材入炉皆是瞬间便消失,看似化为灰烬,实则是除去一切杂质,化出了一股气。 此气非虚,只是暂时无形无质,不断在炉火中变化 仙道之理中,万物以其为基,所化所现生死所需皆为气数。 而以易书元的角度望向炉中,自能感应到哪一种气多了,哪一种气少了,也能随时填补。 丹炉之外,更有天地灵气汇聚,日月星斗之光垂落,入了炉中也是气。 此气为虚,在炉中却有物可依,混同炉中种种元气为一体,分成多股等待时机。 到这里,便是易书元自身的丹术理解了。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气化万物,万物归气,亦可归一。 丹不能成道,乃是近道之物,每一股丹气都等待成为汇聚的那个一。 在这期间,易书元与丹炉牵连甚深,渐渐心神沉入丹炉之中—— 阔南山中,易书元已经盘腿在炉前闭目凝神。 夜晚,漫天星斗浮现,阔南山头顶的星空璀璨非常。 炉身上的月亮和星辰纷纷亮起华光,好似同天际星斗相牵。 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星光犹如雨落,时不时从天际落下,落向斗转乾坤炉。 黄宏川和老松早已经退到另一片山头上,主要是丹炉内外种种气数碰撞,环境时冷时热,两人怕待在近处有可能会干扰炼丹。 仙人炼丹可观而不可扰,就连刚刚铸就仙基十分兴奋的石生,也被两人拉了过来。 望向易书元的所在,乍一眼是朦朦胧胧的一片,再细观则好似有许多星辰在闪耀。 “师父说给我炼个宝贝呢,不知道是什么?” 灰勉多少是有些羡慕的,不过听到这里还是帮着一起想着。 “或许是护身的法宝吧?” “可是我想要一把剑啊,都说剑仙威风呢!” “你小孩耍大枪,才铸仙基,给你剑你会用么?” 黄宏川看到石生和灰勉斗嘴,收回望向丹炉异象的视线,忍不住开口道。 “石生,此前伱说你师父炼制丹炉,和你铸就仙基是内外相应.” 这么说着,黄宏川话音一顿,犹豫一下还是接着问道。 “并且静定突破之中已经感觉到你师父在炼丹炉,可是你师父事先告诉你了?” 黄宏川和老松都是在丹炉成型彻底显化之后,才知道易书元炼制的宝贝是丹炉。 而石生之前的话绝对不像是事先知道,但黄宏川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可能涉及到仙门各道的不传之秘,外人是不方便细究的,只能浅浅试探一句。 即便如此,黄宏川多少有点心虚,可他实在太好奇了,更是因为心中某种猜测十分想要确认。 只不过石生毫无心理负担,直接就开口道。 “当然没有告诉我咯,不过内外相合,那种感觉太明显了,师父炼制丹炉也助我修成仙基,终于将身中仙炉凝聚而出,从此便可炼化身中之灵为仙道法力了!” 黄宏川心头猛跳了两下,虽明知不该深入了,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你师父不准你在此前炼化仙道法力,生仙灵之气?” 石生皱起眉头,十分不解地看向黄宏川。 “山神大人,您说什么呢,师父一直说,只有化成仙炉才算铸就仙基,门都没入呢,我哪来的仙道法力?也就是拨弄一下灵气罢了!” 灰勉也从石生脑袋上抬起头来,看向黄宏川。 “山神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对,要我和先生说么?” “不,并未有任何不妥,是黄某唐突了.对了小石生,你仙基初成,还没施过法吧,可否让黄某见识见识你这小仙长的神通?” 石生听得眉开眼笑。 “那要是用得不好,山神大人可不能笑话我!” 说完,石生小手朝前,好似捏住无形之物,顿时有一片雾气在前方显现,并迅速化为水珠。 顷刻间一道水流凭空出现,如同一条飘带,竟然在风中都随风摇摆。 石生轻轻一甩,水流扭转,绕着身躯化为一道小小水龙,随后又雾化消散在眼前。 一边的黄宏川微微点头,老松的视线也已经到了石生身上。 “不错,玄妙不凡!” “嘿嘿!” 石生很得意地笑了。 这其实只是简单御水,但却灵动非常。 更关键的是石生施法之刻显露的仙灵之气,在黄宏川有心凝神细观之下,可见仙灵之气融身躯,分浊气,随法而显法消也丝毫不散,可谓是融会一体. 不谈量但论质的话,绝对非比寻常。 即便娃娃前世今生再有不凡,但如今应该还只是个仙童而已啊。 据黄宏川了解,仙道中确有身内化炉以炼己身的说法,可并非绝对,也不可能轻易成就,更不用说在道行不高的时候去尝试了。 仙道中修行基础虽各有不同,但大致上有相似之处,虚室生田栽灵为法之说,黄宏川还是清楚的。 他以为寻常所谓仙基,便是开辟仙道中真正意义上的丹田,虚室越广田地越大,则法力越深,法力无边这等仙道形容词,也有借鉴此道的意味。 黄宏川看向沉默的老松,不知道其怎么想的,一边的石生倒是因为被夸奖了而十分开心。 成就仙炉方算铸就仙基么. “山神大人,有事找上门咯!” 老松一句话,将黄宏川的思绪拉回眼前,看向了远方天空的一道神光。 “难道有人将阔南山异象上报了天庭?” 老松不由看向山下各方。 黄宏川也是皱起眉头。 “易先生屏蔽天机,虽被雷劫破开气数,但天劫显现不过片刻,山中异象呈现也只是须臾之间,如今早已气数隐遁.” 不论易书元怎么做到的,但确实是山中动静大,山外动静小,即便天劫来时也只是片刻显现。 “纵然上报,怎么会这么快找来?” 天庭办事也是有不同效率的,只说阔南山呈现异象这种事,至多让巡游天神经过的时候看一眼。 而且退一步讲,阔南山神都没说有事呢,天庭很可能都不会管。 “莫不是正巧不远又刚好察觉到天劫气数?”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那神光已经近至眼前,只见那神光之中的雷毫,便知是雷部天神。 还真是被天劫引来的! (本章完) 第241章 诸气归一 飞往阔南山的神光正是雷部天神曹玉高,只不过他来得比易书元预想中的晚了好几天。 不过其实曹玉高并没有真正看到此前炼制丹炉的异象,仅仅是随着白玉牌的气机感应一路到了阔南山。 但真正到了阔南山上空,曹玉高还是敏锐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因为是雷部正神,所以能隐约感受到山上残留的一些雷劫气息。 而到了这里,似乎就玉牌也无法确定易书元的气息了,阔南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找人呢? 易先生定在山中,这山中发生了什么事? 曹玉高正在疑惑的时候,下方一个山头上有神光显现,阔南山神黄宏川已经单独现身。 “在下阔南山神黄宏川,不知是雷部哪位天神来此?” 曹玉高立刻落到了山头上,拱手向黄宏川回礼。 “雷部,曹玉高!” “原来是曹雷将,有失远迎了,不知雷将来此所为何事?” 黄宏川心中已经想好说辞了,问天劫的事就说山中有精怪渡劫,哪怕对方不知礼数要细究,老松正好出来顶包,毕竟也算一起历劫的。 不过曹玉高也并不想干涉山中事务,而是直接点明来意。 “实不相瞒,曹某是与友人定好约定,近日得到传讯特来一见,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两天,不过至此地却不见其人气息。” 黄宏川抚须思索一下,便问道。 “敢问曹雷将之友是何人?” 曹玉高已经断定易书元就在山中,而身为山神的黄宏川多半知道些什么,他也不多说什么,展开一只手掌露出上头的玉牌。 玉牌上“仙尊”二字隐有华光闪烁。 “便是易道子!” 一看玉牌,黄宏川便知真假了,脸上也露出笑容。 “易先生正在山中,请随我来。” 说罢,黄宏川飞向山中深处,曹玉高微松一口气也立刻跟上,很快就到了老松等人所在的山头。 到这,曹玉高已经能直接看到稍远处山间溪流处的异常,虽气息隐晦,但那一座显眼的丹炉和炉前之人直接一眼可辨。 一看到山神带着曹玉高回来,趴在石生头上的灰勉立刻就出声了。 “曹神将?你怎么才来啊!” “有事耽搁了,实属不该!” 曹玉高先向一侧的正拱手行礼的老松回礼,再对着石生头上的灰勉拱手,而灰勉踩着石生的脑袋人立而起,两只前爪也作拱手状。 石生好奇地盯着曹玉高,见对方向自己这边行礼,赶忙一起拱手。 “小子石生,见过神将!” 曹玉高令人生畏的脸上露出一丝自以为和蔼的笑容,他知道这个孩子。 “你就是易先生的徒弟吧?” “嗯” 看着曹玉高的表情,石生只敢浅浅应一声。 曹玉高抬起头来看了看身边,这些人看来都和易先生关系不差。 但也是因为雷神来此,这山头变得短暂沉默。 灰勉倒是一点都不怕曹玉高,有此前的经历,它知道老曹是个敞亮神,便主动搭话了。 “曹神将,我和你讲讲先生为什么找伱过来,之前我们在月州遇上一个人” 灰勉大致将察觉到胥子昌并赶来月州之后的事讲了讲。 “那胥子昌心神之力损耗太过,要暂时恢复也少不了一旬之日,那人嘴上说不认识你那友人,但先生说他们必有牵连。” “月州城,胥子昌?” 曹玉高下意识看向月州城的方向,一旬之日的话,胥子昌定然还没出关。 随后曹玉高又回转视线,看向了远方易书元的方向,那丹炉实在太过显眼,也不至于猜不出对方在干什么。 “没想到易先生竟然还精通仙道丹术,研修此道的仙人可是不多见啊!” “是啊,我等也想见识见识真正的仙丹是什么模样的!” 听到两位神祇这种对话,灰勉低头和眉眼上扬的石生对视一眼。 即便一人一貂都一向认为师父/先生厉害得紧,可他们也清楚易书元的丹术是怎么推衍出来的,又加上是第一次炼丹,未必能满足山神和天神的期待吧?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炼成?” 曹玉高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想了下笑道。 “我猜不会太久,至多还需要几天!” 曹玉高如今也算是对易书元有所了解,他迟迟没有来此,易先生不可能长久闭关炼丹,一定会分心留意胥子昌。 所以最晚胥子昌出关前,易书元一定成丹。 旁人也不再多言,只是在山上耐心等待,倒是西河村的易家人对于易书元入夜还没归来显得十分担忧。 —— 夜色之中,头顶的星辰始终十分耀眼。 易书元自身意境延展,好似不只是坐在外部的丹炉之前,更如同也在面对身中的丹炉。 乾坤葫芦此刻已经飞到了丹炉顶端,其上也有星光闪耀,好似也是丹炉的一部分,更随着丹炉火焰一同变动华光。 此刻丹炉便是不断汇聚和淬炼灵气的过程,直至达到投出丹材所能承载的极限,并同时维持平衡点。 这或许是一个需要磨合的过程,淬炼天地灵气日月华光,再同诸气相融也并非易事,但那也是相对而言的。 对于易书元来说,顺其中诸气变化甚至有种一观自身变化之道的感觉,正如此前初研丹术时所想,炼丹亦是一种变化。 自炉成那一日傍晚开始炼丹,到三天之后的下午。 三昼夜之后,炉中此次丹材之气虽还未到达真正极限,但易书元自觉初次炼丹过犹不及,在稳定的一个平衡点运法施术。 不需手诀不需什么动作,易书元只是念头一动。 刹那间,炉中诸气归一,化为一股特殊的丹气由气化物。 丹炉也在此刻微微一震。 “咣~~~~~” 一道隐晦的波纹,伴随低沉的铜鸣声,自丹炉之处传向山野。 另一处山头上的众人顿时精神一振,纷纷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呜呼.呜呼呜呼” 山风在此刻呼啸,灵气也不再往此处汇聚。 下一刻,山中丹炉顶盖升起,在冲天火光之中,有一粒粒凝实的华光,好似随着丹炉火海的浪头卷向天空。 “开炉了!”“仙丹!” 那边山头上不由传来惊呼,而易书元则凝神看着天空。 那一粒粒华光在天际风中晃动几下,居然开始震动。 嗡~~~~ “啪~”“啪~”“啪~”“啪~”. 仅仅是眨眼的功夫,二十多粒丹丸直接炸开大半,一道道丹气灵光在崩裂中散溢,却又被周围的丹丸吸收不少。 下方是冲天炉火,同晚霞一起映红半边天,而身下的丹丸依然在这火焰上空随着热力翻滚。 嗡~~~~ 所有丹丸再次震动,并且又炸开不少,丹气倾泻吞吐中只剩下五粒。 下一刻,这五粒丹丸竟然纷纷冲天而起,各自拐向四方。 “想跑!” 易书元朝天一指,乾坤葫芦立刻升空而起,葫芦嘴脱开后好似带出一阵灵风呼啸,好似也是炉中之火但又携着一股酒气。 各方丹丸立刻被吸了回来,葫芦在天空一转,五粒丹丸无一幸免,全都被吸入葫芦之中。 随后葫芦嘴飞回盖上,整个葫芦缓缓落回地面,落到了易书元摊开的手掌上。 与此同时,丹炉的顶盖缓缓落下,将炉火压制回了丹炉内部。 “咣~” 丹炉轻轻一震,一切动静也平息下来。 那边山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众人也在此刻踏空而来。 “恭喜易先生炼出一炉仙丹!”“真叫人大开眼界啊!” “原来仙丹炼成之刻是这般景象,丹丸之灵如此之强,竟然还想破空而走!” 易书元向着众人拱手客气道。 “多谢诸位护持了,曹神将,你可终于来了!” “先生勿怪,有事耽搁了!” 灰勉和石生也十分欣喜,但走近丹炉之后还是忍不住惋惜。 “那碎掉的一些好可惜啊.”“是啊,真可惜.” 易书元也觉得可惜,但脸上还是十分平静的,虽数量不如预期,可剩下的五粒质量可是超过预料的。 一旁的黄宏川等人听到石生和灰勉的话都是面带笑容。 “这可是仙丹,能成五粒还嫌少啊?世上能见着真品的人都不多!” 易书元闻言也是略微诧异。 “仙道丹术,竟没落至此么?” 黄宏川点了点头,只是抚须的同时心中也在想着,仙道丹术虽今不及往,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太昌盛的时候吧? “师父,您收得太快,刚刚我没看清,我想看看仙丹长啥样!” “先生,我也想再看看” 其他三人则闭口不言,这话他们说不合适,但一个个说不想看看是不可能的。 易书元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拔开葫芦嘴往手中一倒,在淡淡酒香之中,一粒丹丸出现在掌中。 丹丸极其圆润,只有黄豆大小,通体呈现金色,隐隐裹着华光,在易书元掌中并无任何动静。 “这就是仙丹啊!” “吃了能长生不老么?” 易书元摇摇头笑着回答道。 “当然不能,但常人吃了,延年益寿祛病消灾还是不在话下的。” 一边的老松看着仙丹感慨道。 “如此珍贵的仙丹,只用来延年益寿就太过可惜了,易先生,此丹如何称呼?” “此丹滋身壮气,又有明灵补神之妙,便叫做养元丹吧。” 有什么其他玄妙易书元也懒得归结到一起了,更不可能用《丹术妙绝》中那种夸张的名字,养元二字足以。 (本章完) 第242章 魔出同门 成丹一次之后,看着手中的丹丸,易书元心中也对丹术又多了一层实践上的了解。 也觉得得亏了自己不贪,若是真的想要到丹材极限才成丹,那么剩下五粒估计也得爆。 这丹丸易书元也不打算收回去,而是又倒出了一粒,两粒丹丸在易书元手中有光辉相互呼应。 下一刻,丹丸悬浮而起,却并不是要跑,而是飞向了黄宏川和老松。 “二位辛劳,助易某炼炉成丹,此丹丸虽算不上珍品,但也不可多得,还请收下!” 借助阔南山宝地,又让人出了不小的力,虽然关系不错,但答谢一下还是必要的。 “这,如此贵重.” 老松面对悬浮身前的丹丸有些不敢伸手,而黄宏川则带着笑容直接将丹丸抓在手心。 “那黄某就却之不恭了,此丹便是现在不用,藏在手中他日也定有用处!” “松老也不必客气了,丹乃近道之物,于你而言也会大有助益的。” 听到易书元这么说,老松便也双手将丹丸捧住,这一刻失去了易书元的约束,他只觉得手中丹丸似乎在悸动,赶紧施法封住。 “若让此丹丸跑了,可未必能再找回来的!” 易书元半开玩笑的一句,老松却是郑重点头,小心收好丹丸,他体悟过雷劫又得此仙丹,信心层面已经不同往昔。 见到易书元看向自己,曹玉高连忙道。 “我就不必了吧,没帮上什么忙。” 易书元咧了咧嘴,本来也没打算给你,不过出口却是另一句话。 “曹神将可曾去过月州城?” 曹玉高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白玉牌递向易书元。 “还不曾去过,正想同易先生一起去看看。” 易书元点了点头,一面接回玉牌,一面看向石生头顶的灰勉。 “灰勉,你带曹神将先去月州城中看看胥子昌,我要回家一趟,稍后再去月州城。” “先生,是现在么?” “自然是先过去看看为好。” 灰勉也不多话,直接从石生头顶一蹬,跳到了曹玉高肩头,结果立刻就浑身都抖了起来,毛发都炸开了。 “哈哈哈哈哈,灰前辈胖了!” 石生在边上笑了起来,曹玉高赶忙在念动间收敛气息,再加上灰勉自己施法,炸开的毛才恢复过来。 “笑个屁!曹神将,我们走!” 曹玉高向着易书元等人拱手。 “那曹某先行告辞,易先生,我们月州城再见!” 在易书元等人回礼过后,曹玉高化出一道神光向天而去,直奔月州城方向。 目送神光远去之后,易书元展开折扇向后一扫,原本炉火熊熊的丹炉已经消失在眼前,其中一个扇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丹炉。 “哎哎哎,师父,您答应给我的宝贝还没给呢!” “急什么,还没好呢。” 安慰了石生一句,易书元也向阔南山中的两位辞行了。 “此间事了,易某也要先告辞了,况且今日松老定也急着闭关,就不打扰了,改日有机会再叙!” “那便不送先生了!”“老朽确实急不可耐,也要先走一步了!” 三人行礼问别,一个朝西河村御风而走,一个则直接去往自身古松之躯所在。 只剩下黄宏川这个山神站在原地,他摊开手看了看手中的仙丹,再望向易书元离去的方向,这次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随后一道烟雾遁入地下,黄宏川也消失不见了。 —— 易书元虽然离开了几天,但所幸还是在这一天傍晚回来了,也让易家上下松了一口气。 一个顺道去了一趟元江县的由头倒也能让人信服。 当天晚上的饭桌上菜肴依旧丰盛,才刚动筷子易保康又埋怨开了。 “兄长,伱都一把年纪了,这次回来就别到处跑了,咱家也不是添不了一双碗筷,在家乡找个老伴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改天” “噗咳咳咳咳” 易勇安刚含嘴里的一口汤水就喷了出来,然后就是一阵不停地咳嗽,所幸是都喷桌上的骨头渣上,没沾着菜。 易保康思路被儿子打断,顿时瞪着看向他。 “吃饭就好好吃饭,这成何体统?” “咳咳咳,爹,咳,大伯要是老伴,村里村外十里八乡的孤寡老太太不得疯啊?” 一边的李氏也捂着嘴偷笑。 赵氏则用筷子柄敲了一下儿子的头,同时也认真打量易书元。 “谁说咱大伯就得找孤寡老太太?就大伯这样貌,身子又硬朗呃,怎么滴找个四五十的寡妇不过分吧?” 赵氏是越看越觉得大伯年轻,是真的不像古稀老人。 “或者,三十多的寡妇好像也不是不行.” 易书元心中暴汗,看向一边,石生赶紧低头扒饭,怕笑出声来被师父责怪。 “我的事就不用你们费心了,我也很快又要出门.” 易书元说着站起身来,抓起桌上的酒壶要为易保康倒酒。 “兄长,你又要走?” “保康,为兄之志不在于偏安一隅,易家香火就有你有勇安和阿宝呢。” “可这是咱家啊!” 易保康言语略微激动,一只手都抓住了易书元的手腕。 “爷爷,伯爷爷心系天下,可不是常人,您就别劝了!” 易保康向来疼爱孙子,这会却瞪了阿宝一眼,换儿子早就骂了。 易书元笑了笑,拍了拍易保康的手臂,后者察觉失态才松开了手。 “兄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留一个居室,回家的时候有个住处便可!来,给你满上。” 话语间,一粒丹丸早已经飞入酒壶,落入酒水中华光一闪,就直接化开了。 等酒水从细细的酒壶中倒入易保康的酒杯,一股清淡的异香混在酒气中飘荡,让众人精神一振。 常人若随便吃仙丹,太霸道的可能直接无法承受。 而养元丹虽然较为温和,常人随便吃的话,也不能完全消化药力,会造成相当程度的浪费。 易书元直接施法助力将仙丹化入酒中,再分成数份让易家人服下,双管齐下的话,以常人体质算是刚刚好。 给易保康倒完酒,易书元又给赵氏倒,接着是易勇安和李氏。 “哎呀,大伯我自己倒就行了!” 易勇安刚想起来,易书元就瞪了他一眼。 “坐下!” “唉” 易勇安麻溜就坐下了,不过等酒杯满了,也忍不住凑近闻了闻。 酒壶到了易阿宝身边,后者连连摆手。 “伯爷爷,我不喝酒的!” 易书元便在阿宝耳边低语一句。 “在书院和一些同窗出去玩闹的时候都喝,伯爷爷倒酒就不喝?” 易阿宝顿时心虚不已,下意识看向爹娘和爷爷奶奶。 “长,长辈请,不敢辞” 一圈回来,到易书元这倒出来的就是普通酒了。 “师父,我呢” “小孩子喝什么酒啊?” “哦” 石生显得很失望,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闻出来了,这酒肯定被师父掉包了! “来,我敬你们一杯,请!” “兄长请!”“大伯请!” 几人闻着酒香都有些馋了,就连两个女眷都一起举杯,本想浅尝辄止,但酒水一触嘴唇,就顺着舌头滑入了喉咙。 几人只觉得一股酒香和清甜在舌尖弥漫,更有一股暖流入了腹中,向着四肢百骸延展,身躯都暖了几分。 易保康忍不住赞叹一句。 “勇安,今天这酒打得好,闻着就舒坦,以后就去李庄的酒铺打酒了!” “知道了爹!” 仙丹丹气的奇香也就浅浅散溢了这么一点点,却把一个佝偻的身影逼得在易家院外现身。 土地公忍不住在院墙外深吸一大口气,那股淡淡的香味就被吸入鼻中,身躯之中都气息微微动荡。 “我怎么就没有个仙人长辈呢.” 嘀咕一句,土地公又遁入地下消失了。 —— 易书元去意已决,易家人纵然好言相劝,但自然是拦不住的。 第二天一早,易书元就陪着易阿宝踏上了回月州书院的路,等送阿宝进了书院,他才转身离去。 月州城文华坊边,东街上的一家酒楼内,已经幻化了一身常服的曹玉高在窗前自饮自酌,灰勉则面对一桌菜肴吃得起劲。 这时候,易书元在店小二带领下走上了楼,随后径直到了窗边。 曹玉高转头看向易书元,对于他的到来丝毫不惊讶。 “这胥子昌虽然在静室中闭关,但受魔念所困,气息有所散溢,观其身仙灵之气的感觉,应当和吾友公孙寅师出同门!” 这便是法脉相连的气数了,虽然有的显现有的不显,但如果对一门法脉非常了解的话,遇上显现的还是能有所感觉的。 而曹玉高与公孙寅关系莫逆,两三天下来,也已经品出味来。 易书元直接在桌边坐下,桌上甚至已经备好了碗筷,夹了一块菜就送入口中品尝,咽下之后才不急不缓地问道。 “这么说,这胥子昌此前确实在骗我?” 曹玉高摇了摇头。 “倒也未必,公孙寅认识我的时候修行不足三十载,其后与我相交莫逆,师门之事也会提及,更会与我聊聊修行的困扰他确实也不曾提过胥子昌.” 这么说着,曹玉高又补充了一句。 “以云翠仙翁的性子,若胥子昌也是他徒弟,他们师兄弟之间,相互不知道都是有可能的!” 易书元微微一愣,他只是听曹玉高讲过云翠仙翁,这会了解到这些,顿时觉得有些不靠谱。 (本章完) 第243章 画中仙 “曹神将,易某记得你说云翠仙翁已经久不露面了吧?” 听到易书元的话,曹玉高思索片刻之后才开口道。 “确实如此,便是天仙令也并无气机牵引,但仙人擅隐,久不出世也并不少见。” “只是弟子出事也不现身?” “仙道玄之又玄,有如先生这般洒脱自在的,也有墨守成规的。 或许云翠仙翁以为这便是弟子的劫数,哪怕真的身死道消,过不过他都不会现身,曹某身为雷部天神,也算认同此点。” 一边才坐上凳子夹了菜的石生闻言顿时看向易书元。 “师父,将来我和师弟出事,您不会也不管吧?” 易书元看了看石生,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弟子出事,他或许会希望弟子正面应劫而过,但暗中肯定会帮忙,不可能不闻不问。 但心中所想易书元并不会说出来,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一句。 “便看你们造化了。” “师父一定会帮我的!” 石生露出一个笑容,夹起一块鸡肉就往嘴里送,无忧无虑四个字就像是写在了脸上。 正在专心对付一只大鸡腿的灰勉这会忍不住抬头看向曹玉高道。 “既然曹神将认同,那你为什么找公孙寅呢,反正过不过这一劫都是他自己的事。” 曹玉高笑了。 “那么灰道友以为,何为劫?何为渡劫?若公孙寅此难真的是他的劫数,那么曹某出手相助,难道就不能是劫中注定的转机么?” 易书元眼神一亮,曹玉高此言其实一定程度上也符合易书元自己的心境。 所谓天数劫难,并非一成不变,入他人劫中可以理解为干涉,可也未尝不能说明这就是历劫的一部分。 “曹神将所言甚是!” 正在这时,文华坊某处隐约有灵气异动,这点动静很容易被忽略过去,但易书元和曹玉高一直留意着那边,自然不可能错过。 “胥子昌出关了!”“嗯。” 此时此刻,文华坊中的小屋静室内,胥子昌一下睁开了眼睛。 不过醒来之后,胥子昌稍稍感应自身,也是出了一口气。 “呼” 心神之力已经得以恢复大半,也让胥子昌的状态好了不少,不再那么憔悴。 同时也让胥子昌后知后觉地明白,此前的自己已经有多危险,自己一直得不到休息,而对抗的魔念则一直滋长,此消彼长之下,差点出大事。 而现在心神灵明精神饱满,胥子昌脸上恢复了仙人的从容,自觉已经将心中魔念彻底压制。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胥子昌站起身来,看向搁在墙边的一张空白画卷。 “哼!” 一声冷哼之后,空白画卷被胥子昌招到手中,墙边剑匣也飞来,被他背到了身后,随后才出门而去。 胥子昌并不是觉得彻底恢复了才从静定中醒来,而是察觉到了一丝变数。 可能是这一丝变数到今天才发生,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心神之力有所恢复才心有所感。 胥子昌倾向于二者都有,毕竟自己也是有些余威,足以震慑一些时日,而如今可能是有些忍不住了,再加上自己心神之力恢复,正巧察觉到变化。 风起一阵,带着胥子昌一同升空,跃过东街上空直奔远方而去。 很显然,胥子昌根本没有察觉到东街某个酒楼上的易书元和曹玉高,不过后两人自然是看到了胥子昌施法力离去。 “这位胥道友此刻倒是气势凌厉啊!” 曹玉高不由这么说了一句,一边的灰勉则露出担忧。 “先生,他不会是要去月州书院抢您的字吧?” “还不至于!” 易书元面向客栈楼下方向。 “小二,结账!” “来咯~~~” 酒楼的一名伙计匆匆上楼跑到窗边,却见那边的桌上竟然没人,顿时心头一惊。 霸王餐? 伙计跑到桌边,发现桌上的盘子倒是吃得干净,有一些方便带走的菜似乎也被打包了,所幸桌角摆着银钱。 “这也不知道够不够啊” 伙计探出窗口张望了一下,随后拿着桌上的碎银和几枚铜钱忐忑地下楼,结果到掌柜那过秤算账,居然和酒菜的价格一致,甚至多那么几文钱的盈余。 另一边,胥子昌已经出了月州城,虽然经过了月州书院,但也只是向着下方望了一眼之后就继续离去了。 易书元和曹玉高虽然跟随,但胥子昌毕竟也是仙修,所以即便跟着也相距甚远。 有此前想要逆转《乾坤变》墨迹和那日清晨池边的心魔扰动,足以让易书元凭借一缕气机感应而不跟丢。 所以胥子昌去势很急,但易书元驾云跟着显得不急不缓。 很快,胥子昌已经出了月州地界,一边御风飞行,一边时不时手持空白画卷掐算,然后改变方向。 “任伱诡计多端,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在又一次算到方位有变之后,胥子昌立刻转向,并且似乎还嫌速度不够,剑匣飞起又落到脚下,刹那间破风而去,速度比单纯御风又提升不少。 在相对遥远的后方跟随的易书元和曹玉高虽然看不到胥子昌,但至少知道他已经多次改变方向。 “先生,这都从白天追到快入夜了,他是不是察觉到有人跟随,胡乱变向逗我们玩呢?” 易书元还没说话,曹玉高先摇头了。 “胥子昌的道行绝不可能与你家先生相提并论,所以他察觉不到的,定然在追踪什么东西,而且那东西似乎也能察觉到胥子昌来了,一直在设法逃遁,双方之间算是一种斗法。” 曹玉高话音才落,易书元顺着气机所牵,耳中好似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剑鸣。 胥子昌的脸色已经比才追出来的时候难看了许多,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摸不准那一缕变化的气息。 对方肯定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越来越自信了。 胥子昌明白,在这段时间内有所恢复的不只是自己! 不过这就想跑也未必太过天真! 这一刻,胥子昌在天空停下,手掐剑诀朝前一指。 “铮——” 一柄长剑飞出剑匣,其人手掐剑诀指向飞出,随后到胥子昌身边环绕飞舞。 胥子昌直接盘腿坐在了悬空的剑匣之上,手中的空白画卷放在膝盖上,随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看来我依然还没有摆脱魔念,但即便我心受扰,依然不是没办法对付你! 下一刻,飞剑一闪,化作剑光飞向远方,显然胥子昌此前追逐的方向又是错的。 但飞剑有灵,对气机的把控还要胜过此刻的主人。 没过多长时间,飞剑已至一座城池上空,虽被人火气数阻隔,但依然有一缕气机若影若现。 剑光在天空一闪,一刹那已经落到下方,剑锋带起呼啸,在一条长街上划过,其中有人发出一声尖叫。 “啊——” 一名女子在尖叫中倒在街边。 这会街上都是行色匆匆的百姓,有的归家有的收摊,女子的动静立刻引来不少行人的注意,更有人围拢过来。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 其中有一个书生凑得近一些,刚看清女子的样子就忽然好似听到一阵锋鸣。 “嗡~~~” 女子脸上露出惊慌,脚下长腿一伸,正好点在书生的脚背上,让原本准备跨出一步的书生瞬间一个踉跄,直接趴倒在了女子身上。 “哎哎哎” 剑光直指下方,几乎在书生后心三寸处停下,但在这一瞬间女子却反而惊慌中又尖叫一声。 “啊——” 好似是忽然被陌生男子扑倒,惊慌地将书生一推。 飞剑剑势之末正好撞上男子后背。 “噗” 剑刃见血,带起一阵肉眼可见的红光,刹那间返回了天上。 而此刻男子受那一推和一剑,已经仰面摔倒在地上,口中的痛呼这才发出来。 “哎呦.痛煞我也” 书生只觉得背后刺痛,意识都显得模糊,周围或惊慌或不知所措的围观之人也带着重影 一个女子趴到了面前,似乎在摇晃自己,那呼唤声好似远在天边。 “公子,公子” —— 远方的天空之上,飞剑折返之刻,胥子昌的神色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从容。 “人血?人血!难道我竟然误斩了凡人?难道我又被心魔所影响?” 飞剑沾染的凡人之血给胥子昌的打击,远比之前数次追丢的影响还要大,以至于心神震动,魔念再次开始浮现。 “嗡” 飞剑再次一阵锋鸣,散发出一阵阵寒芒,这一股寒意似乎又将胥子昌震醒。 不论如何,那画中仙定然也在刚刚的方向,而且被飞剑斩中的那人应该还没有死,虽定已经被剑气所伤,但说不定还来得及救他一命! 胥子昌虽心神动荡,但还是立刻起身,这会他直接踏在飞剑之上,以剑带身,带着他飞往刚刚的城池方位。 (本章完) 第244章 另一场斗争 一个相对幽静的小院内,一个书生渐渐苏醒了过来。 书生睁开眼睛,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再感受身体的知觉,顿时一股强烈的疼痛从背部传来。 “嘶哎呦” 书生这才发现自己是趴着睡在一张床上,他向着周围望了望,显然并不是在自己家中。 这是一间整洁的卧房,自己趴在一张纱帐大床上,身体有些麻木无力,抬起脖子看周围都有些费劲。 室内并不奢华,但有桌椅有柜体,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铜镜,以及一些女儿家上妆所用之物。 一个炭盆摆在床边,让室内的温度保持在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 “吱呀~” 一个身穿襦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面容清秀,即便冬衣略厚,那出众的身姿也难以掩盖。 像是忽然发现床上的人醒了,女子关上门之后惊喜地跑了过来。 “恩公!你醒了?” 女子跑到床边跪坐在书生跟前,伸手把书生垂落的头发拨开,再小心掀开被子查看他背部的伤口。 书生只是愣愣看着女子,直到被子被掀开感到了寒冷,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处于上身赤膊状态。 “姑娘,你是谁,为什么叫我恩公?” 女子看着书生背部包扎处的血迹,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在听到书生的话,她先再次盖上被子,然后笑着看向书生。 “恩公你忘了,日前我被恶人当街追杀,是伱奋不顾身扑上来救了我,自己却被一剑刺中背部,虽然伤口不深却被剑气所伤,差点丢了性命!” 说着女子将被子给书生塞好,认真打量着书生道。 “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书生苦思冥想也不记得什么恶人,此前也只是在街上看热闹而已,但听到女子的问题,虽无法起身但还是张口回答。 “在下杨本才,不知姑娘芳名是?” “我叫郑颖,为躲避仇人逃来东庐,公子先歇息吧,我去看看药有没有熬好。” 女子起身出门,杨本才依然愣愣看着对方的背影,不过等对方走了,忍不住嘀咕一句。 “我救了她?不可能啊” 杨本才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若举手之劳,他能帮肯定会帮,但是若真的恶人追杀,自己哪有胆子站出来啊,更不用说替人挡剑这种事了。 “嘶唉.” 背部痛感袭来,又好像告诉杨本才,你确实中了一剑,难得进城一次怎么这么倒霉啊。 但再细想这件事,让杨本才又是难受又有些恐慌,在东庐城敢当街杀人,那得是多穷凶极恶的存在啊,自己这指定是摊上事了啊!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女子再次端着一碗药回来了,关上门之后,室内顿时弥漫着一股药香,似乎比一般的药剂更浓郁一些。 “恩公,快把药喝了,助你固本培元!” 女子拖过一张凳子,先把药碗放凳子上,随后坐在床边奋力将杨本才搀扶起来,后者虽然身体酸软但也尽量使劲起身。 期间杨本才的身体蹭到旁人胸膛,那柔软触感和近处的气息难免让他心中起些涟漪,甚至都不觉得赤膊冷了。 等杨本才靠着郑颖起身坐在床边,她才一只手扶着人,一只手拿起凳子上的药碗凑到杨本才嘴边。 “恩公,不要嫌苦,再喝两副药你就会好转了。” “唉” 杨本才张口喝药,但这药一入口,简直和咬破了苦胆一样,已经不是单纯的良药苦口能形容的了。 “呜咕噜” 强忍着想吐的感觉,杨本才将一口药咽下,但死活不愿意张口了。 “缓缓,先缓缓,这药这药太苦了.” 女子笑了。 “良药苦口嘛!” “呃,等等,你刚刚说再吃两副药?难道我昏迷的时候也喝了这药,那,那怎么喝的?” 女子顿时有些语塞,杨本才看着近在咫尺的侧颜,两人如此之近也显得过分亲密,再看女子丰润的红唇,他下意识抿了抿嘴。 该不会是 “恩公,还是先喝药吧” “呃好.” 杨本才又张口了,这次药入了嘴里甚至都不觉得太苦了,咕噜咕噜几下就喝光了,让郑颖都略微惊讶。 随后郑颖重新扶着杨本才趴下,自己就坐在床边和他聊天。 似乎是药入了腹中就开始起效了,杨本才自觉依然无力,却不像刚醒之时那样难以动弹了,背部的痛苦也减轻了不少。 两人相互之间也增进了了解,杨本才父母已逝,同叔叔一家共同居住在城外杨家祖宅,而郑颖则之前就说了,为躲避仇人追杀逃来了东庐。 交流期间,杨本才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但还是尽量克制。 若是易书元在这看到了,一定也会有些诧异,毕竟这可是杨本才啊,这种艳遇的情况只会欣喜,哪会克制啊,而心猿意马则是人之常情。 到了饭点,女子出门一会之后又端进来有荤有素的菜肴,依旧是坐在床边喂着杨本才吃。 这让杨本才觉得虽然中剑,但有这份带着关切的艳福也算是值了。 等杨本才趴着睡着了,女子轻轻抚摸他的脸庞,随后伸手向下,在其背部抚摸片刻之后伸手一抓,顿时一股淡淡的白气就被抓了出来。 这一刻,女子手中立刻出现一个画卷,迅速将白气封入画中,随后才微微松一口气。 “明明心中十分渴望,手脚却规矩,虽然想要克制却依然管不住眼睛,但也算是个好人” 再看了一会床上趴着的书生,女子才起身走向屋外,只不过到了屋外,院墙外部的一切景色都十分怪异,似乎白茫茫一片。 而斜向上的天空方向,白云之后竟然隐约能看到桌椅床铺和墙壁门窗 在东庐城外二十里处枫林村的杨家祖宅内,杨本才的卧房中空无一人,对于这个侄子没有回家,叔叔一家并没有人在意。 房间的墙壁上,正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座小院。 院墙内,有水井有屋舍,一个女子正站在院中似乎抬头看着画外,没过一会院中的女子又不见了。 东庐城内,胥子昌已经找寻了许久,既找不见那画中女子,就连被飞剑所伤的凡人,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会终于找到了那条街道,夜色中,胥子昌算是能确认飞剑最终落下的位置就在此处,已经被人施法掩盖过了。 看着地面上的痕迹,显然已经过去一日有余,这让胥子昌不由又有些自我怀疑起来,难道已经被她走脱? 胥子昌揉了揉眉心,缓解精神的疲惫,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趁着现在心神之力恢复了不少,灵台清明心念也算清醒,必须找到那画中仙,否则以后说不定都找不到了,也就等于失去了师弟的踪迹了。 “可惜事出紧急,又不知如何联络那位易仙长,否则以那位仙长的道行,定能助我!” 胥子昌在喃喃自语间想到了此前在月州城遇见的仙道前辈,对方是在找师弟的,但当时他为魔念所困,只觉得多年来万般机缘都是师弟的,一时间妒从心起说了谎话。 现在神志清醒却又对高人的行踪无迹可寻,更不能让画中仙跑了。 不可急躁,不可急躁! 急躁只能让魔念有机可乘,也会失去了敏锐,胥子昌慢慢收心,随后踏着清风暂时去往城中土地庙方向。 你迟早要现身的!—— 多日之后的入夜时分,天空乌云密布。 “轰隆隆——” 终于在这惊蛰日的夜晚,雷声响彻天际,带起照亮大地的雷光。 易书元驾云处于空中,曹玉高远处云头,雷神双目如电,每当闪电照亮大地,也好似曹玉高视察地面一切。 “灰前辈,雷神真威风啊.您以前当神的时候主要管什么啊?” 石生这么问着,灰勉稍显尴尬地回答一句。 “就庇护庇护一方嘛,我是地祇,和雷部天神哪能一样啊” 说话间,滂沱大雨从天而落,大半个东庐都被大雨浇灌,伴随着惊蛰的雷声滋润大地,也惊醒了冬眠的蛇虫鼠蚁. 一会之后,曹玉高重新落到了易书元驾驭的云头,眉头紧锁道。 “此人在东庐已经停留多日了,惊蛰之后雷部点卯,曹某不能时刻处于此地。” “放心吧,有我和先生在这呢!” 易书元这会也知道雷部的一些情况。 “曹神将若有公务只管归去,我定会找到公孙寅,这胥子昌多日未动,虽可能略显突兀,但也该去见见他了。” —— 于此同时,在画中的小院内,已经恢复不少的杨本才终于闷不住了。 这天傍晚,他隐约能听到雷霆之声,却听不到外面下雨,忍不住想要起身去看看,在这住了这么多天,实在有些待不住了。 只是走到门前时门却开了,郑颖走了进来,更是衣着华丽中透着清凉,前有呼之欲出,后有挺拔柔美 “恩公,我知道你想出去,可是若你这时候出去,小女子性命难保!” 杨本才呆呆地看着眼前人,眼神就像是被吸住了一样,口中只是下意识问了一句。 “难道,那恶人还在附近?” 郑颖走近几步,轻轻一推之下,杨本才整个人凌空而起,倒飞着向后,又轻轻落到了床上。 等杨本才反应过来的时候,郑颖已经欺身向前 郑颖面擦着面地在杨本才耳边低语。 “只求恩公暂时不要出去.” “待,待多久都行” 这对于杨本才来说是人在山尖上,想稳也稳不住了,那强烈的反应只是引得旁人低笑,随后就被扼住了凸显的命运 杨家祖宅的棚子下有一个石磨,拉磨的驴子这会还没解绳,受天雷所惊,又加上棚子漏水,吓得驴子不停拉磨。 磨杆子旋转腾挪,带得磨盘不断碾压。 磨盘被雨水所淋湿,在渐渐增大的雨势之中带着存留麦粉一直溢出到底部 许久之后,天际再响起雷鸣 “轰隆隆” 画中境内,虽并未暴露在惊蛰的大雨中,却好似雷声雨落在身边。 “唔嗯.” 随着风雨雷声的涌动,也是一场争斗落下帷幕! 看着杨本才此刻脸色变得苍白,郑颖将元阳转化,气行咽喉,将元气渡回杨本才那边.—— ps:这次发出来了吧? (本章完) 第245章 别人的御剑 而这入夜,郑颖自然也不会再去隔壁房间,只是同被而眠。 只是当一切平静下来,杨本才的理智也终于重新占据上风,除开那欲仙欲死的时刻,在之前的种种也不太寻常。 “郑姑娘,刚刚你是一推就将我推回到了床榻上么?” “恩公.” 郑颖轻声呼唤一句,正在内心犹豫之刻,杨本才却侧着身子道。 “其实姑娘你是武林高手对不对,其实你武功也很好,而追杀伱的恶人武功更好对不对?不如去报官吧,只要朝廷出手,江湖客也不敢造次!” 看着杨本才认真分析的样子,郑颖不由笑了。 这一笑把杨本才看得又是一呆,手忍不住又要乱动,却被郑颖抓住。 “恩公,身子要紧,过犹不及.” “哦” 不过郑颖却也将抓住的手慢慢放到胸口,四目相对之下,才缓声开口。 “恩公命数不类常人,其实我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找了许久,才在东庐找到恩公相助的.” 杨本才虽然是读书人,但其实本身也是比较迷信的,至少曾经是,这会他没想到此刻同床的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命数?嘿,若我杨本才真的命数不凡,就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了.父母亡故,功名无望,无妻无子,一事无成.” 这么说着,杨本才带着期待和忐忑看向枕边人。 “郑姑娘,你我已有夫妻之实,你此前又说自己无依无靠,若是不嫌弃,要,要不就.” 杨本才吞吞吐吐却始终没讲出来,郑颖看着他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 “恩公,还是先歇息吧。” “呃,是,是该歇息了。” 良久之后,两人像是都睡着了,但杨本才却又睁开了眼睛,然后忽然伸手“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杨本才啊杨本才,你这是趁人之危要了人家身子,得寸进尺还想更进一步! 等又过去一会,杨本才终于睡着了,郑颖才睁开了眼睛。 “恩公,我并不适合当你妻子,更不能为你传宗接代,亏欠你的,我会好好补偿的.” —— 杨本才在画中境乐不思蜀的时候,胥子昌盘坐在土地庙中却并不安定。 虽然是闭目静定状态,但胥子昌却感觉好似周边出现了一些重影,更有一些特殊的存在于重影之中现身,缓缓向自己靠近。 假象,都是假象!不可心惊,不可困扰! “嗒嗒嗒嗒嗒” 横在胥子昌面前的剑匣开始不断抖动,代表着他心境的混乱。 庙殿外,一个手持树藤拐的老者透过窗户看向殿内,是叫一个心惊胆颤,这位仙长杀意好重啊。 短短十天不到,这位仙长已经几乎杀尽了东庐内外的大小妖邪。 甚至是遇上有孤魂野鬼带走生人阳气的,不管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也根本不会等阴差处理,遇上了就在剑下魂飞魄散。 这让土地公都不敢接近胥子昌,平日里庙里有香客在庙宇附近吐口痰,土地公也会紧张不已,生怕这些个香客被飞剑给削首了。 也是在惊蛰这一夜的雨中,易书元架着云从远方来到了东庐城,缓缓落到了土地庙之外。 到了这里,易书元也察觉到胥子昌所在位置的那一股杀意,显然他这段时间虽然处于东庐地界,却也并没有闲着。 这让易书元不由皱起眉头,这胥子昌的魔念又重了! 不应该啊,明明心神之才恢复,怎么又恶化成这样了? 庙殿外,土地公似有察觉,一个土遁就到了庙院外,见到街上的雨中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人。 大雨从两人身上落下,雨水顺着两人衣衫滑落,明明没有施术避水,却好似雨水只是亲近一下二者,却并不沾湿衣衫留下痕迹。 无妖气无神光,也绝对不是凡人,大概率应该是仙人! 而易书元也在土地公现身之后先一步拱手行礼,石生也赶紧跟上。 “见过土地公,”“见过土地公公!” 土地公不敢怠慢,连忙回礼。 “小神见过两位仙长,不知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可有一位仙修在庙中?” 听到易书元这么问,土地公心中大松一口气,果然是来找里面那位的。 “有有有,仙长请进!” 土地公亲自带路,院门短暂打开,带着易书元和石生走入庙内,看到那大门紧闭的正殿,好似能看到内里胥子昌盘坐的样子。 “先生,这家伙越来越严重了啊!” 灰勉一开口,就隐约有一丝丝细不可闻的妖气显露,土地公猛然一惊,看向易书元的肩头。 妖怪? 不好! “铮——” 一声剑鸣自土地庙正殿响起,刹那间剑光透过门缝一闪,已经近在咫尺。 “叮~~” 这一刻,土地公是连忙遁地,而灰勉感受到死亡威胁,吓得抱住易书元的脖子惊叫。 “先生救我——” 只不过在灰勉还没叫出来的时候,易书元折扇的扇骨已经先一步扫开了剑光,一柄飞剑在空中旋转十几圈之后指向下方。 灰勉小心地看向天空,自知若是等它叫出来先生再出手,自己早就小命不保了。 “先生.” 易书元完全不理会头顶的飞剑,显然此剑也是有灵性的,但这种灵性也变得混乱起来,全是拜主人所赐。 “嗡~~~” 飞剑剑鸣一声,剑光垂落再次袭来,速度之快只有光影残像。 但易书元只是后退一步再以折扇轻轻一抬,剑光在地面折返之后斜撞上折扇,又被“叮~”地一声扫到一边。 随后折扇展开,易书元一抖扇面往边上一扫。 “呜呼.” 一阵狂风呼啸着卷住了,飞剑扫到高空之上。 易书元自身弦音御剑,闻声不见形,化影不留痕,变化万千无迹可寻,而眼前的御剑在他眼中就差了太多了。 但这也仅仅是一瞬,剑光就将那阵风绞碎。 只是这一刻,抚尺玉惊从左袖中滑出,易书元微微抬首,向着身前空中就是轻轻一拍。 该清醒一些了! 抚尺撞在空处却好似打在桌面,更带起一阵雷霆般的响声。 “轰隆隆——” 惊蛰日的夜空也在此刻电光舞动。 一声惊雷于外震得常人心颤,而在胥子昌心头更是如同雷霆灌顶,一下子就从魔念丛生的静定之中醒来。 “呃嗬,嗬,嗬.” 胥子昌微微喘息着,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这对于一个仙道有成的修士来说是绝对不正常的。 随后胥子昌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身飞剑在外,更感觉到殿外有人,心头猛然一惊! 刚刚在心中幻境同心魔搏斗,难道飞剑出鞘伤人了? “吱呀~~” 土地庙正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当胥子昌看清了外面的人,就不由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易仙长!” 易书元看着胥子昌的脸色和上面的汗水,微微摇头道。 “胥道友看来近况不佳啊!” 飞剑在此刻飞回了剑匣中,胥子昌匆匆走向殿门,带着歉意行礼。 “胥子昌绝无冒犯之意,方才飞剑可曾伤到了仙长?” “哼,想伤先生你还早一千年呢!不问青红皂白御剑就刺,你这也算仙道中人么?” 灰勉这会也不藏了,站在易书元肩头怒斥胥子昌。 “对,你把灰前辈吓到了,也把我吓到了!” 石生一致对外,此刻也在边上帮腔,显得十分生气,若不是师父在,那飞剑真的把灰前辈刺死了,甚至后面不只是针对灰前辈了! “我没被吓到——” 灰勉朝着石生吼了一声。 胥子昌面露惶恐。 “胥某绝无此意,只是,只是.” “只是魔念越来越盛了是吧?” 易书元从从殿外的雨中走入了殿前的屋檐下,石生亦步亦趋跟着,一张小脸凝神戒备,显然对胥子昌的第一印象很差。 胥子昌退开几步,视线扫过灰勉和石生后一直停留在易书元身上。 “仙长所言所言甚是” 胥子昌捏紧了拳头,心中仿佛又有其他念头滋扰,不太愿意承认,但终究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殿外的土地公又冒了出来,自己的庙却也不进来,只是心头宽了几分。 看来是认识的,而且这位新来的仙长辈分高道行深,最好把这个胥仙长给带走。 这会土地公终于也看出来了,这胥仙长哪是性子问题啊,这分明是要入魔了呀! 忽然间,土地公好似想到了什么。 这姓胥的管人叫“易仙长?” 姓易,带着一只灵貂? 土地公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赶忙跨入殿堂,匆匆走到了近处,在易书元和胥子昌都侧目看向他的时候,再次郑重向易书元行礼。 “原来是易道子仙长驾临小庙,小神实在是有失远迎,仙长,刚刚那一剑,小神不是有意要躲的.” “土地公客气了,些许小节不必介怀。” 易书元声音平和,自然是不可能生气的,而且土地公就是有心要挡也未必挡得住啊。 但土地公这反应让易书元不由有些怀疑,难道我是个小心眼么? 外面怎么传的? 土地公这才安心一些,倒也不是真的易书元恶名在外,只是忽然明白是易道子来此,一时之间过于紧张了。 (本章完) 第246章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胥子昌在一旁看着土地公的反应,顿时明白易书元绝非寻常仙人了,自己只是孤陋寡闻。 易书元看向胥子昌,后者的眼神深处充斥着各种复杂的神情。 此刻气机交互,易书元在隐约间恍若能感受到那一缕已经滋生在仙灵之气下的魔气。 这又让易书元重新回忆上一次和胥子昌见面时,其人心中魔念欲要侵蚀过来。 那种感觉虽然诡异,却也是一种心神之力的干涉。 正所谓魔以念侵,此为心之变! 牵念而出,此为神之动! 在这胥子昌心神略微震动的瞬间,易书元好似神念直透胥子昌心神灵台,看到了那曲扭的心魔。 这是一种诡异的阴影,与胥子昌心神之力一体两面,并且不断变化,有变成妖魔鬼怪也有变成各种人样。 并非视觉层面的观察,更窥探不到胥子昌内心的思绪,却能感受到这种神念接触的感觉。 有年轻男子,有长须老翁,灵秀女子,甚至连石生的样子都一闪而过 但到了这一刻,这一团如跗骨之蛆的心神仿佛终于有所察觉,竟然再次变化,成为了易书元的模样。 这短短一瞬间之后,易书元好似在神念一动的那一刻,看到了一个神情诡异的自己。 只是易书元自身心念却并无波澜。 在胥子昌眼中,定睛看向自己的易仙长忽然笑了。 “嘭” 胥子昌身上猛然一震,周身灵气破散,整个人在这一刻倒飞出去,“轰”地一声砸到了土地神像一侧的墙角。 对于易书元神念观魔似乎过去了好一会,但对于外界来说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 只不过是土地公进来重新郑重行礼,随后易书元只是看了胥子昌一眼,后者紧接着就恍若受到无形一击,就倒飞了出去。 土地公身子下意识就是一缩。 就连灰勉和石生都愣住了。 “先生,您这是帮我出气么?” “师父.” 易书元只是定睛看着那边正挣扎着起身的胥子昌,刚刚那一下却证实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胥子昌的魔念绝非念这么简单了,某种程度和其人心神一体了。 所以易书元对那心影出手,胥子昌却也跟着一起有了反应,甚至这种碰撞下砸向墙角,反而是心神牵动身体后下意识的一种保护。 易书元又看了神台前地面上剑匣一眼,但至少胥子昌这会克制住了,飞剑没有动。 胥子昌奋力从地上站起身来,刚刚的感觉就像是被易仙长看了一眼,随后心神恍若被大锤击中,几乎神魂离体,整个身躯都不由得被打飞出去。 哪怕这会站起来了,但胥子昌却感觉手脚颤抖,气息都不稳,有种魂不附体的感觉。 “胥子昌自知冲撞了仙长,此前更对仙长隐瞒实情,还请易仙长恕罪!” 胥子昌在这种状态下,还是向着易书元行礼赔罪,就连心魔在此刻都没有半点蛊惑。 易书元叹了口气。 “胥道友也以为易某是心有怒气而出手么?” 灰勉和石生,外加一个土地公全都看向易书元,难道不是么? 而胥子昌则眉头紧锁随后露出恍然之色。 “仙长是指在下心中魔念?” “已经不是魔念那么简单了!状态每况愈下,你又在东庐停留许久,是所为何事?” 胥子昌这回不敢再有隐瞒。 “易仙长,胥某在此是为了寻一位画中仙,此女道行不浅,原身脱形于云翠山洞中画境,是进入其中的关键,我师弟公孙寅就被困在云翠画境之中。” 易书元也不会计较为什么胥子昌上回不说,而是就此刻得到的信息略微掐指一算,却得到一种凶险的感觉。 “画中仙?” 画中仙有很多种解读,有附身画中之鬼怪,也有脱形画妖。 但能沾一个“仙”字,并且还是从仙修口中说出来的,那这幅画本身肯定不凡,有几分仙意蕴含其中,以至于画中走出之人也带着几分这种意味。 “不错,此女名为郑颖,她从洞中画境逃出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找她,当年《山河仙炉图》在月州失踪,我料定她会前来寻找,果然被我撞见,在月州将之擒获.” “只可惜此后我受心魔所困,只能尽力压制,不敢随意出门!” 说着胥子昌又道。 “还请仙长助我找到那画中仙,届时师弟自然能够获救,胥某更是知道月州还有一宝,乃是一副仙贴,其上道蕴非常,愿将那宝物下落告知仙长!” 易书元微微皱眉隐约能感受到胥子昌心念又乱了几分,但又很快平息下去。 至于所谓宝物仙贴,基本是《乾坤变》没跑了。 易阿宝之前说过有人窥伺《乾坤变》,这会在听到胥子昌的话,灰勉和石生都对视了一眼。 “那画中仙的踪迹可有线索?” 易书元也先不说《乾坤变》的事情了,免得让胥子昌太过尴尬。 胥子昌闻言赶紧从袖中取出一张空白画卷递给易书元。 “此画卷乃家师所炼,又经我之手重炼,非但有封印画中仙之能,画中之人更不可触画。 我曾仗之将她擒获,有此画在手,百丈之内只要能看到那画中仙,便能如同照镜一般,施法将之收入画中。” 能收画中仙,而画中仙自己却无法触碰画卷。 易书元接过空白画卷,这卷轴的作用让他听着眉头直皱,公孙寅被困画境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两说,但这画卷对于画中仙来说简直如同囚笼。 而当易书元握住画卷的这一刻,已经心有通感,好似能模糊看到一个衣袖飘飘的身影。 “画中仙易某自然会去寻,胥道友便安心在此等候勿要外出了,你魔念深种,心境不可再起波澜。” 说话间,易书元袖中滑出抚尺,托着抚尺递到胥子昌手中。 “闭目静坐于此,借玉惊镇压魔念,天明之前不可轻动!” 胥子昌下意识接过抚尺,却只感觉到一股酥麻传递全身,抓着抚尺竟然升起一股淡淡的恐惧感,甚至几乎想要将抚尺丢掉。 我为什么会怕?不,不是我在怕!是它在怕! 玉惊在胥子昌手中微微震动,一缕缕雷光在尺身上扭动,胥子昌才抓紧抚尺,就感觉到指尖刺痛。 “滋滋.” 这一刻,哪怕痛楚袭身,胥子昌都像是握紧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握紧抚尺。 “不可胡闹!” 易书元低语一句,胥子昌下意识一惊,手松了一些,而手中的抚尺也没有了任何动静,手指也不再刺痛。 这一幕看得易书元不由无奈摇了摇头。 “我是说给它听的,胥道友凝神静气不要妄动便是,也劳烦土地公多加照看,易某先告辞了!” 胥子昌微微一愣,就见易书元已经转身走出庙外,石生则赶紧跟上。 土地公亦步亦趋跟着易书元,口中不断诉苦。 “易仙长啊,小神这点道行哪看得住他啊,这胥仙长若是动怒,一剑怕是能把我金身劈碎啊” “哎呀土地公公,师父的意思就是你看着庙外就行了,里面没事的。” “噢噢,那,那还好,易仙长伱可早点回来啊” 土地公一直送到了庙外,易书元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化为一阵雨中清风远去了。 土地公回头看看庙里面,不敢一个人回去,选择先遁入地下。 胥子昌依然略显愣神,低头看向双手捧着的抚尺,宝物能生出一丝灵性已经极为不易,亦如胥子昌自己的飞剑,一直是他的骄傲。 而手中的这件宝物,竟然还有自己的脾气,这脾气似乎还不小? 胥子昌不由细细观察手中之物,一时间辨别不出这是何种法宝,更看到了上头的文字。 “尺落招音御蛰雷,手持擎天驾海推!” 换成别的时候,胥子昌怕是要心中嘀咕一句“好大的口气”,但这会却没有这种念头,甚至感觉心中魔念都不敢有丝毫起伏。 哪怕惧怕于手中宝物,但胥子昌却死死握住,既恐惧又安心,随后在原地蒲团上坐了下来。 —— 对于胥子昌而言难以寻踪的画中仙,在易书元这却并非真的那么难找。 说来也巧,一到东庐,易书元除了关注胥子昌外,最先想到的便是当初那个“钱财用在刀刃上”的书生杨本才,当时就隐约有怪异的感觉。 而此刻空白画卷在手,易书元借物推算本还有些模糊,但无意间联想到杨本才,那就立刻清晰起来。 那不论具体情况如何,易书元都打算先去一趟杨本才的家中,至于具体方位则并不难算到。 不消片刻,易书元和石生就在城外一处屋院前显出身形。 “师父,这是哪啊?” “一个杨姓书生的家中,也算当年同行一路。” “先生,您的意思是,杨本才和此事有关,不至于您特地大晚上来看他吧?” “马上就知道了。” 易书元说完轻轻一跃,直接落入了杨家院中。 这里静悄悄一片,显然家中人早已经都睡下了。 院中棚子下的驴子依然套绳拴在石磨边,这会见有生人进来似乎又受到惊吓,惊叫几声又开始拉磨。 但只有雨水润磨,没有米麦成粉。 扫了几间屋子一眼,易书元径直走向杨本才的居室,随后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空无一人,床铺未动桌椅整齐,似乎杨本才并未归家。 那张空白画卷自易书元袖中飞出落到手上,凝神片刻之后,他看向了室内一面墙壁,上头挂着一幅画。 “师父.” “嘘!” 易书元把手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随后心念微动牵神而出,竟然以一缕神念化入画中。 下一刻,墙壁上的画卷上,画中的小院内出现了一个身影,竟然和易书元一般无二。 这看得石生目瞪口呆,就连灰勉都瞪大了眼睛,一人一貂不由凑近墙壁去看,再回头望向易书元,画里出现得分明就是师父/先生! 易书元看了看周围,再望向院中正房,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杨本才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而此刻的房间内,郑颖心头一跳,一下睁开了眼睛。 (本章完) 第247章 另有隐情 有人进了画中? 郑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但那种感觉却不会有错,非但有人进来了,而且就站在门外。 易书元站在门口,倒也没有直接进去,他毕竟不是灰勉,光秃秃两个人不是见不得,却也得考虑别人的感受。 他不是胥子昌,没必要一见面就飞剑祭出施法拘押,从里面的气息看,也没有什么恶意。 “姑娘,希望现身一见,易某就在院中等你。” 听到易书元的声音,屋内的郑颖心神紧绷,脑海中闪过很多种可能和应对,却都被她推翻。 很显然,来的这一位道行极高,不是轻易能摆脱的。 郑颖咬了咬牙,深呼吸一口气,在被子中将杨本才搭在她胸前的手轻轻挪开,然后动作轻巧地从床上起身后跨过旁人下到地面。 一身淡彩衣裙从一旁的架子上飞来,随着郑颖展臂伸腿的动作,轻盈地穿戴包裹住身体。 一息之内,郑颖已经衣衫整齐,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床铺。 “郑姑娘” 杨本才此刻梦呢着,手和腿已经搭着抱住了被子,仿佛把被子当成了人。 院外的易书元并没有久等,他只是带着好奇和欣赏的神色,认真打量着屋院内的一切,然后就听到主屋那边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易书元侧身看去,一个面容清丽女子出现在门前,其人纱裙及腰,身穿淡彩轻衣,右压衣襟略微偏下,因为包裹部位的规模,崩得浅浅露出一点沟壑。 而郑颖也同时打量了一下院中之人,乃是一个身穿青色直裾袍的男子,面容平静长发半白,从气度到感觉都和胥子昌相差极大。 靠猜的也基本能猜出对方很可能是仙人! 郑颖虽然心中发紧,但表面上还是显出从容大方,出门之后身后的门便自动关上,随后上前行了一礼。 “小女子郑颖见过仙长,不知仙长尊号,来此有何贵干?” 易书元并不开门见山,而是一边回礼,一边回答,只答了前半段,剩下一半则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 “鄙人易书元,倒也没想到能在东庐见此画境.数年以前,易某登船顺开阳运河去往承天府,途中同船一位书生,正是杨本才.” 从易书元没有否定仙长称呼上,郑颖明白自己猜测得不错,而当听他提及杨本才,郑颖心中又微微松了一口气,也觉得好笑又好奇。 没想到是来找恩公的。 这念头一出,郑颖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位杨公子的特殊之处难道应在了这里? 这也让郑颖不由更加认真了解易书元所说之事。 “其人也算乐观,不过两次不第,家中又遭变故,似乎变得意志消沉心情大改,今日来此,却没想到能见此景!” 易书元说得可全都是真的,只是没有提及胥子昌有关的事而已。 这一股脑把杨本才的一些“黑历史”也一起说了,听得郑颖都下意识回头张望了卧室内。 “仙长莫要误会,小女子虽是画中人,但并非邪祟之辈,更不贪图杨公子元阳之气,便,便是与之云雨,也是合而流转,交融之后也将元气渡给他,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易书元微微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便是懂一些仙道阴阳之理的了,而且领悟程度不算浅。 若换成一般的女妖,即便十分善良且也真心爱上一个凡人,那二者交欢纵情纵欲之下,男子很快就会受不住而元气大损。 这不是恶意,而是不懂,等明白过来很可能为时已晚。 “原来是画中仙子!不过姑娘又是为何来此,又为何同这位杨姓书生好上的呢?” “小女子不敢当!至于来此缘由,小女子自会解释。” 说话间,郑颖挥袖一扫,另一边的屋子内就飞出了桌椅落到了院中,桌上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 “仙长请坐。” 易书元就在桌边坐下,不过他现在其实就是一缕神念,郑颖能看到也只是因为他想让她看到,茶水就只能闻闻茶香了。 所以即便郑颖倒了茶,易书元却也并不动,只是微微一吸就将一缕灵气吸走。 郑颖见此只是略感疑惑却也没有多想,而是选择将一些情况向易书元诉说。 “小女子乃是为躲避追杀而来,借人火气躲藏,在东庐街上见杨公子气息特殊,遂动了一些念头.” 画卷外,杨本才的居室中,石生和灰勉全都凑近画卷看着。 “上头多了桌子椅子还有一个姐姐!”“先生,那女的就是画中仙吧?” 石生和灰勉都回头看向易书元,而此刻的易书元分心两用,居然也平静地看着画卷。 “不错,画中境我还是第一次见,虽然不能和山河社稷图比,但也十分奇特!” 画中境内,易书元在倾听之余偶尔闭目思量,却并不会打断郑颖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 讲着讲着,郑颖心中也再次渐渐忐忑起来,首先是眼前之人的道行恐怕比她之前想的还要高不止一个层次。 因为郑颖已经发现,即便此人坐在面前,细感之下却好似并不存在,那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对方气数完全不可测,自己看到的一切不过是对方让她能见罢了。 这可是在我自己的画中境内! 那么这等莫测神奇的存在,如果来了东庐,难道会发现不了一个胥子昌? 恐怕来之前,这位仙长已经见过胥子昌了吧? 郑颖现在只能安慰自己,毕竟来人并未直接出手,她也不再选择有限描述,而是在一定程度上全盘托出。 易书元明显能感觉到郑颖的叙述越来越深入,甚至主动提及了胥子昌,以及背后的一些事,也让易书元不由神色微变。 只听入魔之人的一面之词,果然不是完全靠得住的。 回想此前胥子昌多少还是在一些话上神色有异,结合郑颖此时言语,事情的脉络在易书元这逐渐清晰起来。 “你从云翠山洞中画境逃出来,把入魔的公孙寅封在了其中?” “不错,那胥子昌是公孙寅的师兄,二人相互之间本并不知晓对方存在,在互知之后的数十年内逐渐针锋相对,急功冒进之下不知何时开始都滋生心魔” 云翠山洞中画境是当初云翠仙翁帮助郑颖一起完善的,她的原身是洞中一幅壁画,也是不得已才封住了公孙寅,但终究在月州被胥子昌抓住了。 “也就是说,公孙寅的状况比胥子昌还要差?” 郑颖微微点头。 “若胥子昌很多时候还相对清醒,那么公孙寅就几乎已经彻底入魔,我在月州劝了胥子昌数年,但他的情况也越来越糟,我只能抓住机会逃出来,去寻仙翁” “这云翠仙翁难道不知弟子状况么?” 听到易书元这么问,郑颖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或许是真的不知吧,仙翁虽然不喜干涉弟子修行,但毕竟是师长,哪有师父不关心弟子的” 我看还没有你关心! 易书元心中吐槽一句,脸上是沉思的神色,心中考虑一番过后,伸手往天上一招。 画境外,易书元从袖中取出了那一幅空白画卷,顺手往墙上画卷一丢。 下一刻,画境小院内,郑颖刚顺着易书元的手臂看去,就见到一个卷轴从天而降,她下意识心中一跳,身子都不由微微后仰。 “仙长.” 郑颖声音紧张,却又不敢有什么过激反应,他果然见过胥子昌,甚至把这画拿来了! 但郑颖也很清楚,在眼前仙人这,有没有这个画卷其实没多大影响。 易书元接住画卷,转头看向已经难以平静的郑颖,他的脸上倒没有什么变化。 “仙长,小女子刚刚所言句句属实,更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求您开恩,求您放过我!” 易书元看着郑颖,眼神的余光却瞥向了后方,也是这时候,屋子的门被打开了。 衣衫不整的杨本才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大喊大叫地冲了出来。 “伱这恶人无法无天了你!这里东庐城,是讲王法的地方,我杨本才乃是东庐名士,无数好友在朝为官,你敢动一个试试——” 杨本才醒来没多久,外头的声音其实听了个一知半解,别的没听清,但凑近门边就听到郑颖的哀求,一时间一股热血上涌就冲了出来。 这里没有其他人,总不能让那穷凶极恶的歹人把郑姑娘杀害吧? 只不过开门冲出来的那一刻,杨本才的恐惧就大幅攀升,所以嘴里有什么说什么,一定要把牛皮吹大好唬人。 与此同时,扯着嗓子把声音吼到最大。 只不过杨本才下台阶的时候一步踏空,整个人“啊~”地一声扑向前方,被郑颖离开座位扶住。 杨本才看着女子的面容,脸上露出一些尴尬,但后者却没有嘲笑他的意思。 易书元笑了,杨本才确实变了,但也没完全变,这牛吹得。 又或者其实此人本也就一些执着的地方,随着人生经历,这股劲也未尝不能用在他处。 “好一个东庐名士杨本才!” 已经被扶起来的杨本才终于看清了院中的人,尤其当这显得有些熟悉的声音入耳,曾经的记忆顿时浮上心头。 “易先生?难道您就是那个恶徒?” 杨本才既紧张又没有刚才那样夸张的恐惧,只是在忐忑中起身,刚刚吹的这些牛在易书元这等于不攻自破,完全唬不了人啊。 “易先生,咱们商量商量,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有什么仇怨,不妨说来听听,我” “杨兄误会了!” 易书元的话语带着笑意,随后看向郑颖。 “郑姑娘也误会了,此画卷就交给你自己处置吧,不过接下来的事,也希望姑娘能相助。” 话音落下,易书元就将空白画卷放到了桌上,并推到了郑颖面前。 郑颖看着画卷再看看易书元,随后伸手将画卷抓在手中,自知画卷是真。 “希望姑娘能带易某和朋友一起,回一趟云翠山。” 若是别的,或者说再来一个北邙妖王这种的,易书元不敢打包票,但若是入魔修士,自己加上曹玉高,拿捏一下还是问题不大的。 (本章完) 第248章 魔亦为我 没过多久,在外头灰勉和石生的眼中,画卷上少了一个身影。 “咦师父,你不见了!” 石生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易书元,这话听得他露出笑容。 “什么叫师父不见了,我不是一直都在这么?” “师父,我是说画里面的你不见了!” 灰勉用尾巴敲了敲石生的耳侧。 “那还能一直待着么?先生,是谈妥了?我看您也没出手啊!” “并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动手的,我们去院子外头等着,天明前她自会出来。” 在杨本才眼中,易书元只是来照了个面打了声招呼,送了个东西就走了,但其实之后如何,郑颖早已传音告知,只是并不想让杨本才了解太多。 听到易书元这么说,石生十分不解。 “那为什么要天明呢,现在走不好么?” 易书元笑笑,并不直接回答。 “其实有时候,就像故事中说的那样,一些个看似美艳的女妖仙子,在情之一字上其实很单纯的” 石生皱着眉头还不太懂,不过灰勉听懂了,它毕竟见识比小孩子广,于是毛茸茸的貂脸上露出一丝怪笑地对石生道。 “这个嘛,以后你长大了去问杜小琳嘛~” 这话听得石生直挠头,这下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易书元神色古怪地看着灰勉,伱个貂儿要不要这么懂啊? —— 卯时二刻,依旧昏暗的杨家居室内,郑颖抱着熟睡中的杨本才从画中飞出,随后将他放到室内的床铺上并盖好被子。 定睛看着杨本才熟睡的样子,其实仔细看的话,他长得还是挺俊朗的。 郑颖露出一丝笑容,正要将一封写好的信放在床边的时候却忽然犹豫了一下,又取下一缕秀发塞入信封,这才将信件放到了枕头边。 等做完这些,郑颖才收走墙壁上的画,又回望一眼后出门去了。 到了杨家的院门外,等候在这里的不只有易书元,还有一个头上顶着一只貂的孩童,以及一个胡须炸开一脸凶相的魁梧男子。 “哦,来了!” 曹玉高低语一句,定睛打量着郑颖,后者仅仅是接触他的视线,就好似看到了两道闪电,心中都不由微微一颤。 “郑姑娘莫慌,这位曹道友并非外人,你我约定他已尽数知晓。” 曹玉高虽面无表情,但还是向着郑颖拱了拱手。 “曹某和公孙寅也算认识,对其观感不错,若他真的入魔颇深,即便无可救药,曹某也希望亲自送他一程!” 这话听得易书元都看了曹玉高一眼,你这朋友还真是卖力啊 郑颖只是欠身回礼,对公孙寅也有所了解的她,已经知道眼前人是谁了。 —— 东庐城土地庙处,土地公时不时就现身庙外张望四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焦急的,这都已经破晓了,易仙长怎么还不回来啊。 所幸这一晚上那庙里面的仙长倒是安生,没有任何波澜地盘坐了一宿。 这时候,忽然有一阵风吹到庙前,土地公心头一动,明白八成是易书元回来了。 再抬头一看,半空中落下来的不只有易书元和石生,还有一个彩衣女子和一个看着就吓人的魁梧汉子。 “小神见过各位仙长,易仙长,庙里那位一晚上没动过。” “嗯!多谢土地公照看了!” “不客气不客气!” 庙内的胥子昌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入庙的众人,至少在这会他还是很清醒的。 土地庙的庙祝已经在屋内思考着睡个回笼觉还是起床,忽然听到了庙里传来门打开的声音,赶紧就起身开始穿戴衣服。 匆忙穿完了衣服,庙祝就开门冲了出来,一看庙院的门并没有开,那边正殿的门也同样紧闭,不由挠了挠头,真是年纪大了幻听了? 天光大亮之后的杨家院内,杨本才从床上醒了过来,伸手摸向枕边却没有摸到人,心惊之下立刻睁开了眼睛,又起身看向周围。 并不是那个女儿家的房间,而是自己的卧室。 杨本才一慌,也顾不上冷了,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在屋中找了一圈。 “郑姑娘,郑姑娘” 屋内没有人,杨本才就直接打开房门冲到院子里。 “郑姑娘——郑姑娘——” 一个孩子在院中骑着木马玩,突然看到杨本才穿着内衬单衣出来都吃了一惊。 “堂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中年男子正在院中棚子上修补破漏,杨本才突然冲出来大喊大叫,差点把他吓得从棚子上摔下来。 好悬才稳住了身子的中年男子又是生气又是诧异,看着房门口的杨本才。 “本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天跑哪鬼混去了?大清早地大呼小叫什么?” 一连几个问题,杨本才都无心回答,只是不断看着院中。 寒风吹来,身子直哆嗦,杨本才带着颤音询问院中长辈。 “叔叔,你可曾见到一个清丽女子?” “没看到,去穿上衣服!” 中年男子带着气回了一句,不再理会杨本才,看他这样,搞不好这些天八成花天酒地去了。 身子冷得厉害,杨本才回了屋中,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愣愣出神。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杨本才赶紧扯开内衬,伸手摸向背后,但整个背部都相对光滑,别说是伤口,痛楚都没有。 这下子,杨本才顿时变得有些失魂落魄,难道郑姑娘只是自己臆想的一场梦? 可是那份温存,那种柔软,那份缠绵的感觉都十分清晰,睡梦中杨本才都在想着孩子叫什么了,醒来却是这个现实,他有些接受不了。 “不对啊,刚刚叔叔说我离开了好多天?如果郑姑娘是假的,那这些天我去哪了?还有易先生呢!” 正在无限和怀疑的杨本才喃喃自语时,忽然看到枕边有一封信。 杨本才心中一下子升起了希望,拿起信封小心拆开,里面是一缕青丝和一纸书文,头发残留着熟悉的香味,纸上的文字也十分秀气。 “恩公亲启.” 看到开头的称呼,杨本才长出一口气,不是自己臆想,但看到信中的内容又眉头紧锁。 金榜题名高中之后才会回来? 她是怕连累我?可万一她姑娘怀上了,一个人拉扯孩子怎么办?易先生是不是认识她? 杨本才一时间满是胡思乱想.—— 胥子昌在月州隐居的时候,曾经自曝来历为礁东人士,但其实他的话既对也不对。 因为云翠山并不在礁州东部,而是在礁州东部以外的茫茫大海上。 易书元驾云,胥子昌和郑颖一同指路,其余人共立云头,一起前往海中云翠山所在。 因为玉惊一直放在胥子昌手中,所以他的魔念一直被镇压,也一直处于清醒的状态,对郑颖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激烈。 “胥子昌,你如今状态,如何能面对你师弟呢?” 问话的反而是郑颖,她对于胥子昌当然很气,但她也很清楚胥子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不了也要面对,我的心魔之根就在他那边,不论他还是不是我师弟,能胜要出手,不能胜也要出手,这一点,胥和心中魔念亦算统一。” 郑颖笑了。 “你本就是被他的魔念侵蚀,还妄图胜过他?只怕你一面对他,就被其所控了!” 胥子昌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郑颖,认真看着她,直到她脸上的笑容收敛。 “你没有入过魔,你不懂.” 说着,胥子昌低头看向手中死死攥着的抚尺玉惊,即便现在,他都无时无刻不惧怕着手中的法宝。 “其实我千方百计不认自己入魔,要同心中魔念撇清关系,反而入魔愈深,手握此宝,让胥某明白,魔念亦我,二者不分,心中惧魔去魔,便是在去‘我’,心神便愈发衰败!” “所以,我妒者亦魔妒者,我恨者亦魔恨者,我欲者亦魔欲者,再看到师弟,哪怕我被魔念侵蚀,亦能出手.” “嗡” 胥子昌身后的剑匣传来一张轻微的锋鸣,他的话语也一字一顿有力说出。 “能斩而去之,我魔亦去之!” 胥子昌能说出这样的话,听得不光是郑颖神色变了,就连易书元和曹玉高都不由看向了他。 此人若真能破除魔念之困,怕是成就不可限量啊! 至于斩而去之指的是什么,可能是公孙寅身中之魔,也可以是可能彻底没救的公孙寅。 易书元的视线从胥子昌身上收回,心中却在想着他的话,这不能不说是对方入魔期间所悟之道,前提是他能真的走出来。 魔亦为我,我亦是魔么 “呜呼.呜呼” 狂风在大海上呼啸,海洋之上的天际罡风似乎更加猛烈一些,前方似乎正掀起风暴,远远看去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本章完) 第249章 给你一尺 众人所立白云很快就进入了暴风雨云的范围。 这云层很厚重,飞在云层上方依然晴空万里,白云无垠,但从下方雷霆的声音听来,风暴必定十分可怕,并且似乎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易书元驾着云渐渐下沉,因为光线问题,白云好似也渐渐被染得乌黑一片,云中闪电滑过照亮一片云雾,那雷光仿佛就在身边。 不过没有谁露出惊慌,毕竟雷神就在边上,就连石生也是满脸兴奋。 “原来风暴中是这样的啊!” “咔嚓.轰隆隆.” 雷光闪烁,犹如一道带着根须的刺目长鞭,甩在了云头,胥子昌浑身一抖,只觉得手中好似握住了一块烙铁。 那雷光竟然穿过了手中法宝! 一边的郑颖下意识退开半步,曹玉高则皱眉看向胥子昌和其手中的抚尺,随后又看向易书元。 石生和灰勉都被吓了一跳,缩到了易书元身边。 “没事” 易书元回头看了一眼抚尺,随后再次下降驾云高度,直接到了云雾层下方。 “轰隆隆” 天空的闪电照亮了海面,下方是一片巨浪翻滚,风暴之中大雨倾盆。 “轰隆隆”“咔嚓.轰隆隆.” “轰隆隆” 数道雷霆再次落下,却全都在电光扭转中打在了抚尺上,并且这种频率还越来越高,就像是抚尺将雷霆全都吸引了过来。 胥子昌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抚尺,指尖都起了焦痕,掌心不断震动之下,不由松开了手。 易书元念头一动,抚尺就从云头中心飞到了前方百丈的位置。 海中风暴的雷霆则不断浇灌过来,一时间,简直雷霆如同雨落。 易书元所驾驭的云头,和云雾上的众人,全都在这一片雷光之中被照得发白 这种情况下,胥子昌即便没有握着抚尺,状态也没有任何变化,和众人一样,注意力被前方雷光所牵引。 “这是什么雷法?” 曹玉高低语一句,但此刻的易书元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看着前方的抚尺,心神与法宝通感,恍若再次见到那一棵参天古树,那雷霆就是枝干脉络的延伸。 石生的视线还较为跳脱,看着前方的雷光让他眼睛酸痛,干脆看向海面,结果竟然看到在滔天巨浪之中还有海船在挣扎。 “师父,前面有好多船!” 在石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易书元已经先一步看向了远方那隐约可见的海中船队,而此时天际远方却有怪声出现。 “哞,哞,哞昂——” 远方几声牛叫般的声音持续了几声之后化为一阵长吟,随着龙吟声传来的还有一声怒斥。 “是谁在夺取御雷法权——昂——” 这风暴显然并非纯粹的天然成就,有一定的施法因素,而施法不是一个单一影响,而是一种共同作用。 御雷法权被夺,等同于雷云法权也被夺走,就连风暴雷雨都明显小了不少。 当听到龙吟的这一刻,易书元恍若灵台一动,迅速掐算了一下,看了远方的船队一眼之后,带着众人遁回了上方云层中。 那怒斥声和龙吟声恍若和雷霆融为一体,紧接着就有一条淡黄色蛟龙探出乌云。 巨大的龙首转向雷光汇聚的方向,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雷霆中的光点。 “易先生,这里是东海,遇上这种情况,和龙族说是误会是巧合,人家未必会信的!” 曹玉高不但是天神,更是雷神,同水部一样,和龙族打交道甚至起摩擦的时候远比其他神祇要多,自然也十分了解龙族的脾气。 “易某清楚!” 清楚你不收回法宝? 听到易书元这么简单回了一句,却不收回法宝,曹玉高不由有些无语,不过倒也犯不着惊慌。 石生则忍不住开口道。 “师父,那条龙一定在使坏,他要弄翻那些船!” 这不是小孩子片面之词,而是石生第一眼看到那些海中船队后的直觉,且他毕竟不是普通的小孩,不但生来天赋异禀,现在也已经铸就仙炉。 要么没有反应,要有,此刻的灵犀一动大概率是对的。 而作为石生的师父,易书元当然也有此感觉,顺势掐算了一下便知道这雷云风雨之变,祸起觊觎之探,对于船队而言是为大凶。 也就有了此后易书元的应对。 这会龙首探出云层看向远方。 因为雷气太盛光芒太强,以至于蛟龙都没有看到后方消失的易书元等人,完全被铺开的雷霆和雷光汇聚的那一点所吸引。 这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现在归我了! “哞,哞” 龙鸣几声之后,巨大的龙身在云中翻腾着,搅动风雨冲向远方的那雷光中的一点。 这玩意定然是什么宝贝,周围也没有人,那就是我的了! “昂——” 一声龙吟再起,淡黄色的蛟龙飞到雷光近处,完全无视周围的雷霆,一只龙爪朝前探出,就要将那雷光四射中的东西抓住。 只是在这一刻,玉惊骤然而动。 唰~~~ 光点从匀速飞行到极速而动,拖着的雷霆在背后好似化成一张被牵引而起的大网,在龙目中只是光芒一闪,胸口处就恍若被重锤击中。 “轰——”的一声响彻天际。 这一刻,无数雷电也在蛟龙咽喉处铺开。 好似一张雷网,在一片“滋滋滋滋滋咋.”的电流窜鸣声中,将整条龙罩住。 这一击其实算不上是易书元的法力之功,实质上是玉惊纳无穷天雷之后,本身裹挟的一股力量,更蕴含着一种遥远而特殊的气息。 惊、迅、猛! “哞” 一声听着有些凄惨的龙鸣过后,蛟龙拖着十几丈长的龙躯和浑身雷光倒飞出去,斜着从天坠落 远方的船队那边,本来在风暴中根本无暇他顾的船工们在风雨缓和一些之后,终于能够喘息片刻。 也是这时候有人看到了远方显眼的雷光,那不是一道雷而是一片雷。 “你看那边——”“这是什么?” “那不会是龙吧.” 风雨之中不用吼的根本听不清旁人的话,但大船上看到远方这一幕的很多人,心中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雷光浇灌中,有一个龙形事物从天坠落,落入海面打起一片巨浪. 随后不过片刻,似乎刚刚还要把整个船队都吞噬的风暴,变得更平稳了一些,渐渐成了一场风势略大的暴雨 天际云层中,驾云而飞的易书元挥手一招,远方的抚尺飞入云层并且雷光消去。 再念头一动,抚尺玉惊已经急速追来,最后飞回到了胥子昌身边,后者伸手握住之后,只觉得这法宝恢复了冰冰凉凉,不再炙热。 “易先生,你这是和龙族结梁子啊!” 曹玉高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容,不论是情感还是身份,他都乐意见到龙族吃瘪。 不过易书元却不是这么想的。 “有么?易某怎么不知道呢?不至于曹神将和两位道友还专程去和龙族说吧?而且我等共乘一云,有仙修有雷神,这雷法的事情,说不清啊” 曹玉高幸灾乐祸,易书元便也调侃一句。 郑颖掩嘴而笑,胥子昌则微微愣神,曹玉高脸上的表情则十分精彩。 石生则还在透过云层看着后方已经远去的大海。 “师父,那条龙不会被您砸死了吧?” “瞎说什么呢!那蛟龙皮厚肉糙,先生给他一尺算是给个教训,痛肯定痛,死是不可能的,龙族还能怕雷么?仗着在东海,仗着是龙族就瞎搞,活该!” 灰勉是听到石生之前的话的,而先生既然出手了,那石生说得肯定没错。 一边的石生也是义愤填膺地附和。 “对,活该!” 曹玉高听着灰勉振振有词的分析,听着一人一貂的言语,不由替那条蛟龙捏了把汗。 龙族确实擅长御雷,但不是完全不怕雷的,至少刚刚那种感觉,曹玉高身为雷神,也有一种惊惧感,更何况是直面那一刻的龙了! 但在曹玉高心中,不得不说易道子的脾气确实对胃口! 这会法云飞过了下方那支船队的上空,从天空看下去不过是小小玩具般的一串,但也能看出有船只损毁,甚至有桅杆折断的。 船上似乎也有人在看着后方,显然也留意到了那种超乎常理的动静。 “他们船上装的是什么呀?” “通商海船,装的应是珍玩瓷器之类的东西。” 易书元只是扫了一眼随口一句,然后驱动法云,以更快的速度朝前飞去,很快就飞出了这一片雨云范围。 —— 两天之后的清晨,此前风暴所在的海域,在海底巨石和珊瑚之间。 一条躺着的蛟龙清醒了过来,这一醒来就感觉浑身痛。 整个龙躯就和散架了一样,好一会才逐渐恢复知觉。 “哎呦.哞,哞.” 龙鸣声起,周围珊瑚中的鱼虾纷纷逃窜,贝类纷纷闭口或者干脆扇水而逃. 蛟龙用龙爪撑了一下海底,龙躯渐渐在水底浮起,并且翻转过来,低头看了看胸前,那是焦黑一片,甚至周围的龙鳞都花了。 “哞” 痛楚袭来,蛟龙不由又低鸣一声。 回想之前那一刻的感觉,那是心神惊惧之下都忘了有反应,一击过后彻底没了记忆。 那是诞生了什么宝贝啊?它去哪了?这宝贝浴雷霆而生,一定殊为不凡,若是能得到它就好了! 但是再一想刚刚那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可怕,蛟龙有自知之明,凭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这件宝物。 这会蛟龙哪还有心思想顺手拿一些精美瓷器珍玩啊,满脑子都是之前雷云中的东西,只以为是什么天生灵宝。 (本章完) 第250章 大失所望与出人预料 云翠山其实并不大,至少比易书元想象中要小很多。 驾驭法云以一个合适的速度飞行了半日之后,易书元终于看到了所谓的海中云翠山,远远望去是一座月牙形的小岛,前后不过是两座山头,顶峰分立于两端。 但岛屿的弯弧内侧有一片圆润的蓝色海域,海水清澈透明,在阳光下能清晰看到海底,却绝对不浅。 法云到了海岛上空之后就停了下来,胥子昌和郑颖先后露出了感慨莫名的神色。 易书元则是一脸的好奇,毕竟和想象中差异较大。 曹玉高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云翠山的位置并不公开,甚至以前公孙寅也不曾和他提及,因为云翠仙翁不喜欢被人打搅。 石生趴在法云边缘望着下面,灰勉趴在石生的头顶抓着头发也看着下方。 那蓝色的海域和月牙形的小岛,仿佛一起形成了一个满月的形状,看着十分美丽,整个区域外围都环绕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看起来是常年不散的。 “还不如叫翠月岛呢,天上的云也不翠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边的胥子昌在此时解释了一句。 “皆因为家师的仙号,遂才有云翠仙山的称呼。” 石生转头看向胥子昌。 “那他为什么要叫云翠仙翁呢?干嘛不叫翠月仙翁呢?” “因为仙翁得道之初并非在此地,先有云翠仙号,再立了云翠山为道场。” 说话的是郑颖,云翠一脉全都算是外来者,她这洞中壁画存在可要比云翠仙翁早多了,只不过也是因为云翠仙翁,她的修行进展才快了不少。 “洞中画境就在高的那一处山头中。” 听闻郑颖的话,易书元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驾云落向山中,同时开口传音。 “敢问云翠仙翁是否在山中,易书元同雷部曹神将前来拜会——” 易书元的声音传遍整个海岛和周边,不过自然并没有任何回应。 岛屿较高之峰的山腰处有一个平台,法云在此处消散,众人也终于脚踏实地,而前方就是一个洞窟。 易书元抬头看向洞窟顶上,藤蔓遮蔽之下隐约露出几个大字,写的是:云翠洞天。 “字不错,虽然比先生差了很多,但也算出众了!” 灰勉十分客观地点评了一句,还特意看了胥子昌一眼,这家伙差点用飞剑把它斩了,这辈子灰勉都记上了,顺带对云翠一脉感观都不好。 不过胥子昌想的却是在月州城匆匆一见的《乾坤变》,只是很快将这些念头压下。 山洞只是普通的山洞,甚至没有任何禁制,里面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不少海鸟的粪便,不过洞内没有丝毫昏暗,即便再深入也有一定的光线折射进来。 众人的脚步在山洞尽头停下,这里有一面巨大而平整的山壁,似乎是一整块山体岩石。 石壁上是一幅巨大的壁画,画中有山水,也有田园,还有一些不多的屋舍点缀在山野之间,而周围则是一大片云雾 易书元这会多少是有些期待的,石生和灰勉多少也有差不多的感觉。 之前一直说的是洞中画境,不过看到外头的字,意思是里面是仙家洞天? 胥子昌此刻已经凝神静气,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至于曹玉高,也同样神色严肃,不知道再见到公孙寅会是怎样的场景。 郑颖看了一眼胥子昌,随后看向易书元和曹玉高。 “易仙长,曹神将,公孙寅状况比之前的胥子昌严重多了,胥子昌,你要和你师弟一决胜负,可做好准备了?” “郑道友请吧!” 胥子昌只是看着壁画上的风景,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师弟,其身边的抚尺则已经飞到了易书元手中。 易书元也向着郑颖微微点头,后者也不再犹豫伸出右手,指尖汇聚一点灵光,更有一点殷红的鲜血流出,再向着画中一点。 顿时一片泛着红光的涟漪在壁画上显现。 “请随我来!” 话音落下,郑颖已经一步跨入画中,而在她身形遁入画中的那一刻,周围灵气内灌画中,带起一阵清风。 “我们也走!” 易书元为首,曹玉高在后,胥子昌和石生则在中间,几人先后随着郑颖留下的气息一同跨入画中。 画中禁制为众人打开,好似踏云穿过白雾,随后众人的身形就出现在了一片竹林之中。 众人从林中走出,看向远方则是一片雾气,山水田野各方景致都真实无比,同外界也有灵气交换,在竹林中都灵风阵阵。 天空白茫茫一片不见日月,显然也是接引外界天光至此。 曹玉高看向身边翠竹,再看向地面落下的竹叶和泥土,感受着山野的气息,不由感慨一句。 “好一个云翠洞天,竹林是真,土地也是真,四野之物皆惟妙惟肖,敢以画中境显洞天之名,果然不同凡响!” 这么说着,曹玉高忽然看到易书元神色有异且微微皱眉,不由心中一紧。 “易先生,有什么不对劲么?” “没什么,只是只是没有发现公孙寅的踪迹。” 易书元看着四方雾气,知道那就是边界了,纯以画中境来说,对比之前在杨家见过的小院,当然是十分壮观的。 可是这距离易书元的期待却相差甚远。 包括山野在内,视线所及的清晰所在或许只有大半个县的地界。 好吧这其实不是重点,易书元从来不认为洞天就一定是很大很大的,但他在这感觉不到洞天的灵秀。 山水花草竹林树木还有泥土,不过是一层附着。 灵气与外界汇通,不过是一种引流,天光与外界相通,不过是一种接引,没有自身四时之变,没有内里天地之妙。 说白了,也就是一个画中境。 “这比师父的山河社稷图中差远了.” 石生颇为失望地小声嘀咕一句,趴在他头上的灰勉也忍不住附和一声。 “确实,白期待了” 这回灰勉可不是为了讽刺胥子昌,是真的有些失望,任谁进过山河社稷图,都会对世外洞天有一种独特的感受。 所以到了这所谓的云翠洞天内,那种反差感就会很强烈,或者说在石生和灰勉这,这种感觉比易书元还要强烈。 因为易书元对洞天的理解要宽泛深入不少,而灰勉和石生理解的洞天就是,应该不会比山河境中差,结果自然大失所望。 曹玉高神色一动,下意识看向易书元,而郑颖也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过此刻的胥子昌虽然也听到了石生和灰勉的话,却凝神看着远处山下田野中的一个庄园。 “嗡” 剑匣中一阵剑鸣,胥子昌整个人就犹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宝剑,周身气数都显出三分锋锐之感。 “师弟应该就在那。” “入魔仙修殊为少见,也不知有何种诡异手段,得小心他趁机遁逃出去!” 听到曹玉高的话,郑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曹神将有所不知,这洞天画境的界壁禁制我能掌握六分,此前我外逃时将画境封闭,现在我回来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出不去。” 易书元看向郑颖。 “若想要不经过你的同意出去呢?” 郑颖看向易书元。 “要么以力可破境而出,要么杀了我就行了.” “画仙姐姐伱放心,有我师父在,什么魔都翻不起浪来!” “没错!” 易书元白了身边两个“易吹”一眼,但面对郑颖还是露出令人宽慰的笑容。 “易某虽不敢说法力通玄,但护住郑道友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多谢仙长!” 郑颖说自己能心无波澜那肯定是假的,但有易书元和曹玉高在身边,还真不至于太过惧怕,即便云翠仙翁在此怕是也没有这么强的安全感。 众人也不腾云驾雾,而是顺着竹林小道下山,沿着踩踏出来的土路向着远处庄园走去。 一路上逐渐出现一些田野,甚至上面已经提前种着一些秧苗,有一个老农扛着锄头在田埂边走着,冷不丁一个回头,看到远处路上出现了一群人,似乎是猛得吃了一惊。 众人不急不缓地走着,看到那边田埂上的老农,易书元不由问了一句。 “这洞中画境内还有人?” 郑颖似乎也略微有些诧异。 “不可能,仙翁不喜被打搅,云翠山都藏于海中不显,画境内以前除了我,也只有仙翁偶尔回来修行,就连公孙寅和胥子昌也是数十年初临此地,从没有凡人在此生活的!” 前面的庄园越来越近,那个田间老农此刻也已经扯着嗓子兴奋地朝着几人喊着。 “喂——你们是外乡人吧?从什么地方来的啊——” 老农穿上了草鞋,从田埂跨到路上,兴冲冲走了过来,看到易书元等人时一脸惊奇,再看到郑颖的时候则带着惊艳。 不论是神情仪态还是身上的气数都是一个久不见世面的老农。 “啊呀,真是外乡人啊,你们怎么进来的啊?哎呦,这孩子怎么长这么乖啊!” 老农的视线就落到了石生身上,一副从没见过如此可爱孩童的模样。 这群人中,一个画中仙,一个雷神,一个剑意凛然的剑仙,易书元琢磨着通晓人情世故的也只有自己了,便带着笑脸说道。 “这位老丈,我们在山中迷路多日,兜兜转转却不小心到了这里,敢问这是什么地方,可否有处歇脚?” “迷路进来的?可还记得路?” 易书元无奈道。 “既然是迷路进来的,自然是不记得路了!” 老农点点头看了看众人来时的方向,然后才又开口了。 “哦,我们这是雾庄,也没什么人出去过,这一片也就只有我们这能歇脚了,随我来吧,我们这没见过什么外乡人,嘿嘿,估计一会大家都会来看个稀奇!” 老农背着锄头招呼人跟上,带着众人去往本就已经不远的庄子,远看的庄园到了近处其实内里更像是一个村落,只是屋舍挨得近,外部有庄墙。 众人才入了庄子,老农就已经大声吆喝起来。 “来看外乡人咯——来外乡人咯——” 一阵阵熙攘声从庄中几条道路各处传来,不一会就争先恐后来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都跟看西洋镜一样看着几个外来者。 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偷笑不止 男子的视线大多聚集到郑颖身上,惊叹愣神者比比皆是,女子的视线自然多在瞄易书元,少部分在看胥子昌。 而曹玉高那生人勿进令人生畏的样子,则无人敢过多张望,猛然被瞪一眼都会吓得惊叫一声。 “外乡人,从哪来的啊?”“外面怎么样啊?” “你们是要去哪啊?”“说说呗?” “李伯,你在哪见到他们的?” “别闹别闹,我带他们去见庄长!” 易书元等人的视线来回看向周围喧闹的人群,各人或惊愕或若有所思,但都没有出声回答。 就连胥子昌都错愕不已,眼前的情况确实有些出人预料了。 (本章完) 第251章 天魔外化 周围都是看稀奇的人,一个个追问着外头的事情,易书元等人时不时答一句就能引起一片议论。 看周围这种情况,就好像这些人在雾庄已经与世隔绝般生活了很久很久,再老的人都没有出去过。 庄子似乎比外面看着更大更深,不少人和老农一起领路,看热闹的人则大多一直跟着。 “老丈,你们一直住这都没有出去过么,这得有多久了啊?” 易书元这么问一句,老农回头看看他道。 “不记得咯,我爷爷的爷爷那辈就一直住在这咯,有些人想要出去,但到了周围的山里总会迷道,运气好能回来,运气不好就再也回不来了。” 边上有年轻人这会就不同意了,反驳了一句道。 “李伯,您怎么就知道他们不是已经出去了呢?” “那为啥不回来告知一声呢?” “那是他们没良心,若是我出去了,肯定会回来告诉一声的!” “就是啊!”“我看是死在山里咯。” 易书元看向郑颖和胥子昌,后者微微皱眉,前者微微摇头。 这两人离开这洞中画境至多也就是十几年,而且画境也一直被封闭,根本不可能有凡人能进来。 可现在不但有人而且不少,并且他们还建立了这么一座聚居的庄园。 “先生,这里没有见到什么牲畜。” 灰勉在易书元耳边低声说着,以它的观察角度,这里给它的感觉很像是曾经初遇九命猫妖的时候,有种可怕的氛围。 “嗯。” 易书元应了一声,他知道灰勉的话旁人也都听到了。 前头就是雾庄庄主的家,处于庄园的正中央,早就有人跑来个庄主说有外来者,所以众人还没到呢,那庄主就已经和家人一起迎了出来。 这庄长其实也就和村长一个意思,同样老农打扮,同样带着新奇,一阵嘘寒问暖的客气之后问的也都是庄上人问过的问题。 问题不外乎怎么进来的,外头什么样之类的。 因为易书元等人的到来,整个庄子变得空前热闹,老庄长不但设宴盛情款待众人,更是安排了三间屋子让几人住下。 正如灰勉所说的那样,没有牲口,所以餐食上没有任何鸡鸭牛羊之类的肉,除了蔬菜外倒是有鱼肉。 饭桌上相互间自然要深入了解,也让易书元等人知道这里大多数人住在雾庄,外围也有零星一些住户甚至是多户人家的聚居区,但也都是从雾庄迁出去的,毕竟这地方就这么大。 到了夜晚,庄子内各家各户内部也依然早说着外来者的事情,而易书元等人则都到了一间屋内。 众人神态不一,显然各有感受。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这里的人和物都太过真实,甚至是人火气和各人的气数变化都觉不出异常.” “关键是,我师弟去哪了?还是说他们其实都是我师弟,至少是因为他才出现的?” 曹玉高的神色略显严肃。 “此种情形便是曹某都从未见过,一个人入魔能这般能耐,在我等明知一切皆假的情况下,骗过我们这么多人的感知?郑姑娘,你乃是此境画中仙,可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郑颖同样摇了摇头。 “叫人百思不得其解,这里的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感觉。” 灰勉跳到易书元的腿上,思索着说道。 “一切都煞有其事的,甚至还有人住不下了迁移出去,还有开垦荒地之类的事情,先生,您觉得呢?” 易书元一直没有说话,听到灰勉来问,他才收起若有所思的神色看向周围。 “胥道友,你的魔念一直没有发作吧?” 胥子昌点头回答。 “多亏仙长法宝玄妙,胥某并无异常。” “现在倒也不是我法宝玄妙,而是这里特殊,这明显不是公孙寅一人之力能随便化出的.” 曹玉高心中一动,看向了易书元。 “易先生的意思是?” “非是公孙寅预料到我等前来早有准备,而是我等误入了某种变化之中,公孙寅之魔绝非单纯的个人心魔,也不是简单的外魔侵袭” 易书元深谙变化之道,晓天罡地煞之妙,更历经天道数劫,隐约已经明白了什么。 “公孙寅其人之魔,内外互生互状,牵连天数,已生天魔之劫,而洞中画境不过是个合适的平台,我等在此刻进入画中,皆在天魔万化之境中了!” 易书元看着众人又低头看看身边眉头紧锁的小石生,顿了一下才又说了一句。 “此,为魔之变,亦为道之动也,只是不知魔重几分,道占几两” 看着众人中就连曹玉高也疑惑不解,易书元便暂时撇开这些,毕竟他自己也不算完全领会。 “当然,这只是易某的一种感觉,可若易某所料没错,公孙寅也定在其中” 如果说胥子昌的“我亦为魔”让易书元对心中之魔有所感触,那么今日所见一切,让易书元对“魔”之一字有了全新的认识。 既有内显也有外化。 胥子昌是自身入魔的一种范例,而公孙寅可能并非如郑颖和胥子昌最初认为的那样,而是某种外魔袭扰。 而今日的这种情况不外乎两种可能。 第一种,皆为公孙寅的天道魔劫,一切有内有外,为天魔之相,破劫等于破魔,也同时会破除心障。 第二种,公孙寅确实已经入魔极深,更已经化道为魔,一切为魔道之法所化,以假乱真。 前者不可妄动境中一切,后者其实可以以力破之。 易书元的意思是没必要太过急切,而且对于他自身乾坤变化之道而言,这也是一个难得的观察机会。 其余人原本心中或不安或急躁,但看到易书元平静自若的样子,心中就莫名安定一些。 —— 这洞中画境的生活节奏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几个外乡人的到来虽然多了很多谈资,但也终究会归于平静。 易书元的感觉中,似乎这里所有人都觉得,这些外乡人最终会融入这里一起生活,毕竟先祖们最初也是外乡人,来了也都出不去了。 甚至有人在私下想着是不是有机会将那姑娘娶回家,有没有可能将适龄女孩嫁给那看着就儒俊的男子,就连曹玉高也有寡妇惦记。 一段时日之后,已经对这里相对熟悉的易书元等人,来到了在庄子十几里外的河沟边,有一处带着篱笆的院落,里面是几间土胚为墙茅草为顶的屋子。 “就是这了。” 一个带路的孩童领着众人到门口,随后对着石生道。 “走石生,我们去河边抓小鱼吧?” “好啊!” 孩童和石生一起跑着去往那边满是鹅卵石的浅滩,而易书元等人就站在院外看着内部。 院中有人,赤着脚的老头,正在手脚并用地编草鞋,院子里满是各种竹篮竹筐,还堆着很多竹材,显然还是个篾匠。 “师弟.” 胥子昌略显失神地低语了一句,原本对外来者漠不关心的老头身子微微一震,缓缓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有诧异有疑惑,迷茫不解中又似乎在苦思冥想什么。 良久之后,老头才开口了。 “伱,你是谁?” 胥子昌眉头紧锁,背后的剑匣中飞剑微颤,却不可能在此刻出手。 郑颖站在易书元身侧后方,此刻上前一步道。 “你还记得我么?” 老头看向郑颖愣了好一会之后,先是点头又皱着眉摇头,看向曹玉高,则同样皱眉不已,也就在易书元这一掠而过。 “我与几位明明不曾见过,却不知为何觉得面善.听说来了一些外乡人,便是诸位吧?” 易书元率先走入院中,他明明是最先勘破一切的,却对这里的所有事物都极为真诚,见到庄中也是礼敬有加,对比其余心中戒备的人,他完全将自己融入了其中。 此时易书元向着老头行了一礼,笑着问道。 “在下易书元,与友人迷途误入此地,老人家,请问您尊姓大名,今年高寿啊?” 老头赶忙起身,拍了拍手上草屑灰尘,向易书元回了一礼。 “老头子我复姓公孙,单名一个羽字,今年已经八十有二了!” “家中可还有家人晚辈?” 老头表情凄苦。 “妻儿早逝,如今不过孤身一人罢了!” “哦” 易书元微微点头,看向也已经进入院中的其他人,又扫了一眼在远处河滩上玩耍的石生,最后再看向老人。 “不知老人家是否听过公孙寅这个名字?” “公孙寅?” 老头愣了一下,仿佛陷入了长时间的回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 “人老了有些记不清了,或许先祖中有人叫这个名吧.” 这么说着,老者又笑了。 “不怕你们笑话,小时候听长辈讲,先祖曾有飞天遁地之能,不过进了这里也都没什么用了.” 胥子昌在身后眼中精光一闪,这一句话他听出了不对。 “果然是你!” “铮——”地一声,剑匣之中飞剑出鞘。 但飞剑却并没有如胥子昌心中所想的那般飞舞一圈直指老人眉心,而是出鞘之后在天空抖动几下,就和高空抛物一样落了下来。 “叮铃.” 长剑落在了院中,胥子昌心头一惊,掐剑指一点,飞剑只是在地上颤动几下却不能飞起。 明明身中法力充盈,但御剑法力催出如石沉大海! (本章完) 第252章 原来是我搞的鬼! 飞剑出鞘又落地的动静似乎是吓了老人一跳,让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是干什么啊?” “哦,我这位朋友是一个江湖客,背后背着的木匣叫做剑匣,兴许是机关出了点毛病,弹出宝剑吓到您,易某代他赔个礼!” 易书元拱了拱手,随后走到那边飞剑处伸手将剑捡了起来。 易书元本也懂仙道剑术,轻轻抚摸剑身后,在通感之下已经明白飞剑的困境,随后走了几步将飞剑交给胥子昌,低声说了一句。 “胥道友还是不要强催剑诀了,只会徒耗法力。” 胥子昌接过飞剑轻抚剑身,其上剑意犹在,但灵气却在不断散去,心觉不妙之下,他立刻将背着的剑匣放下,小心把飞剑重新归入匣中封好。 再起身的时候,胥子昌一脸严肃地盯着易书元身边的老人,却并没有立刻开口,看那老者惊慌不已的脸,似乎真的并不知情。 刚刚老者说到飞天遁地之事时,隐有一丝气数变化,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胥子昌也不是真的要在那一刻一剑斩了老人,只是没想到御剑之法竟然不起作用,甚至飞剑都飞不起来。 魔最擅长诡变欺骗不假,但显然现在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 曹玉高和郑颖虽然没有出手,但看这情形再听到易书元的话,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前者心念微动,随后抬头看向天空,天上本就有阴云却不见任何雷动;后者拈指向下,脚边枯草只是随风自动却无太多反应。 身中的法力与感觉还在,只不过法却不显。 即便是身为天神的曹玉高,也不由有些神色紧张,自己身为雷神,应该是诸魔克星,怎么可能不知不觉间反被压制? “老人家勿怕,我这几位朋友这几日找不见出路,心中烦闷,难免有些暴躁。” “唉,唉” 老人紧张不已,重新坐下却无心再编草鞋,只是看着几个外来者的神色已经带着戒备。 见此情形,易书元只好抱歉一声,带着几人先行告辞。 出了小院,老人望着一群人的背影又重新开始编草鞋,但也忍不住会频频抬头张望,甚至站起来眺望。 易书元带着人走向河边向着那边喊了一声。 “石生,阿雨,快上来,一会要下雨了,我们该走了!” “来了师父——”“哦——” 阿雨看起来比石生大两岁,两个孩子一起从浅滩起来,石生手中还捧着小鱼,笑嘻嘻地边跑边相互玩闹。 “易先生不提醒一下弟子小心魔障么?” “非也,石生是知道这里有问题的,但对于他而言,真的假的其实并不重要,这一刻的玩乐才是真切的。” 两个孩子在前头闹着乱跑,易书元等人跟在身后走着。 不足一县之域对于仙人神祇而言可能就是弹丸之地,但若对于凡人而言,则算不上小了。 “易仙长,依您之见,我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处境?” 郑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些人中除了无忧无虑的石生和对自家先生信任无比的灰勉,也就只有易书元似乎始终恬静如初,不见丝毫异样。 “易某昨日说,此为魔之变,亦为道之动也,今日见公孙寅便更明晰几分” 易书元话音一顿,回眸已经较远的后方小院一眼,视线转向身边几人,袖中折扇展开之后却并不扇动。 “以易某所理解之道而论,世间变化莫不脱胎于天地之道,其中有一种衍化近天道之妙,展乾坤之莫测,可为天罡变,而心魔破种天魔万化,此劫中变化意为此间天数之一” 胥子昌心中一震微微睁眼,边上的郑颖同样神色一动,就连曹玉高都压下心中其他思绪认真听着。 因为易书元此刻明显有种在讲道的感觉,口中所言绝非轻易可闻的道理。 “天魔显化气数,足以乱真,非我等道行不济,乃是入了这天魔所化天地自成的天罡变化之中,症结只在公孙寅一人!” “先生,您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灰勉听到似懂非懂,有些抓耳挠腮,忍不住问了一句。 易书元拍拍肩头的小貂,也不卖关子。 “换而言之,这便是公孙寅心中魔与道外魔的显化,他在这一片天地中生息,信这一切,将这一切当真,那么这一切便都是真的!” “我等算是踏足在虚实之间,受困于变化之内,十分凶险啊!” 只要公孙寅走不出来,那么这里所有人都走不出去,如何能不凶险呢。 也绝非杀了公孙寅就可以的,毕竟显然他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 而且现在仙法难施不说,就算破尽这里的一切,并且设法从壁画中出来,到了外面真的就可以了么? 只怕未必,逃而避之,很可能是种下魔念了。 易书元笑着说完,扇动扇子朝前走去,心中也想着这又何尝不是十分有趣呢,在他理解中,已经将这一切看成一重天罡变化。 这当然不可能是公孙寅能施展出来的,只能说他心魔生魔劫,作为引子引动了天魔之变。 在易书元心中,天魔不是一个实质性的魔头,而是一种笼统的概念,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天道的其中一面。 那么能生如此特殊的变化,引天魔来袭,是公孙寅很了不得咯? 其余的人似有所悟,见易书元摇扇远去,则纷纷跟上。 十分凶险?想必确实如此,可是前面那位仙人的样子,悠然自得甚至喜上眉梢,见不到半点觉得凶险的样子啊。 “哗啦啦” 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易书元折扇轻扫看向天空,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跑到身边近处的两个孩子在雨中更显欢乐,哈哈笑着你追我逃。 那比石生大两岁的阿雨笑着欢叫着。 “石生,你知道么,咱们这四季如春,但还记着节气,今日雨水,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哈哈哈哈,我娘说我生下来还是块石头呢,所以师父给我起名叫石生!” “我才不信呢!”“信不信随你,哈哈哈哈.” 下雨也妨碍不了两个孩子嬉戏,而且也没有大人阻止,两个孩子欢闹着在雨中追逃。 易书元恍然地看向天空又看向远方,不由“嘿”了一声。 只道是入了他人劫中,不成想某种程度上来说,搞鬼的竟然是我自己! “雨水雨水,原来并未远去,此间桃源方是雨水,润田生发滋邪长魔” 以公孙寅心中魔障为基,而天魔化道成劫,或许确实比直接作用在易书元身上要更险两分,毕竟破劫难以自控。 “易先生,伱在说什么?” 听着曹玉高的问题,易书元收起笑容。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乡人虽言历代居于此地,却未必不是弹指一瞬!” 弹指一瞬? 易书元的话也让赶上来的几人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思绪。 确实,此地一切都是虚实之间的变化,既然胥子昌和郑颖只离开十几年,这里却好似有很多代人生息,那么时间长短就真没什么太大参考意义了。 灰勉一直趴在易书元肩头,也听全了易书元的喃喃自语,加上对易书元的道十分了解,也猜出了几分。 “先生,您的意思是,雨水之劫还没过去,可斗转乾坤炉那会的雷劫是怎么回事?” 易书元看向灰勉。 “斗转乾坤炉炼成,本也该有劫数降下的,小聪明没耍成啊.” 回到庄子上之后,众人回屋各自擦拭身体头发,这一路没有尝试避水,大家身上都淋湿了。 法衣更是未有寻常玄妙之处展现,就连曹玉高神衣幻化的常服都似乎成了真的,这会都湿了不少。 三间屋子都在一个院内,易书元拉散发带,一边以一块面巾擦拭头发和脸颊,一边从屋内走出来。 右侧屋内是郑颖,这会门关着没有出来,左侧屋内胥子昌和曹玉高共住,老曹还在屋内,而胥子昌坐在门口一动不动。 胥子昌也不擦拭身上雨水,只是盘坐在地,剑匣架在膝盖上,看着屋檐外的雨水出神。 易书元看着胥子昌屁股下面的一滩水,法衣终究还是法衣,即便不晾着也已经开始逐渐变得干燥,但这剥落的水流看着就像是胥子昌尿裤子了一样。 胥子昌当然不知道易书元在想什么,他只觉得眼前之人的仙道境界是他平生仅见,就连师父怕是都难及的。 “易仙长” 易书元笑着打断道。 “都这么熟了,不用仙长前仙长后,叫一声道友就可以了。” 胥子昌皱了皱眉,还是选择和曹玉高一样的称呼。 “易先生,您觉得我该如何自处?” 自己师弟这个样子,胥子昌自觉就算持剑上前战而胜之,也不会有任何成就感,更不用说解心魔之困了。 易书元抖了抖面巾,将头发捋到身后,留一缕鬓发在前,看着屋檐外的雨水暂时没有说话。 “此间变化,顺势而为,争锋之处,未必在剑” 屋内的曹玉高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而另一边的屋门也打开了一条缝,郑颖在门后皱眉倾听着。 易书元说着看向了胥子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纵然天魔外化,却也有迹可循,万变之数终起于念,是欲念,还是道念,是偏执,还是道执.” 这一刻,易书元将手指伸出出去,点在檐口落下的雨水上,几粒水珠蹦飞,在前方散出一缕雾气。 正好看向易书元的胥子昌眼睛不由睁大了几分。 “易先生,为什么您能施法?” 易书元并不回头,只是看着眼前的雨,略带笑意的面色上带着几分思索。 “法?不过是牵动几分变化罢了!” 远方那河沟边的小院茅草屋中,一个老人这会在屋内用竹片编着竹席,他快速编着格子,也时不时看向屋外的雨水。 “他为什么,叫我师弟呢.” (本章完) 第253章 你藏个屁! 在这里,除了易书元之外,石生的状态其实是最自然的,一切都可以是假的,但快乐是真的。 易书元同样如此,甚至他都不去想周围的一切是真是假,而是如同身在人世红尘一样接纳周围,并且将周围一切当成一次宝贵的机会。 本就在外面都已经对魔道若有所悟的易书元,在此刻的环境下,已经开始理解甚至能牵动几分了。 毕竟这虽然是公孙寅的劫,但本质上更多针对的还是易书元,即便是劫中套劫,应劫之人怎可能没有任何机会呢? 雨还在继续下着,石生穿着肚兜光着小屁股跑了出来。 “灰前辈,我抓的那条小鱼呢?” 趴在易书元肩头的灰勉顿时火冒三丈,一下子人立而起爪子叉腰转身看向出来的石生。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咦,你没有吃么?可是脸盆里的小鱼不见了啊!” 石生狐疑地看着师父肩头的灰前辈,显然对它的回答并不是完全信任。 灰勉觉得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下子跳到了石生的头顶用尾巴狂拍他的头,让石生又是痛又是痒痒。 “别打了别打了灰前辈” “在我这呢!” 易书元说了一句,随后弯下腰,扯了扯袖口向下,袖中居然裹着一团水从中游出了一条小鱼。 这一幕不但胥子昌看到了,这会出来的曹玉高和郑颖也看到了。 这种程度在对他们所处的境界而言本算不上什么,但现在的环境下,就和常人见到了法术一样令人惊愕,也证明刚刚易书元一指点雾并不是偶然。 “小鱼!” 石生叫了一声,跑到了易书元边上,也不嫌脏,趴在地上撅着小屁股看着师父手边的鱼儿,灰勉也停止了打闹认真端详。 这小鱼游到了屋檐外的一滩水洼中,不断吞吐着水,缓慢摆动着鱼鳍。 “石生。” “师父,弟子在!” 易书元看了身边的石生一眼,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吾道仙法变化玄妙,本是推衍天地之道的运转规律,而此间天魔外化之变,是天地道妙展现眼前的机会” “如今你身中道化仙炉已成,算是铸就了仙基,此地又不得展法,也正好借此机会一观变化之妙!” 石生一听顿时面露惊喜,视线从水洼中的小鱼上转向易书元。 “师父,您教我仙术了吗?” “术与法不过是外在,伱真正要领会的是意,是变化之妙!” 易书元说着指向水洼中的小鱼,指尖轻轻触地,周围落下的雨水都开始变化,纷纷向着那个水洼汇聚。 慢慢的,水洼处的水溢了出来,甚至成了一条小小的溪流,那小鱼也顺着水流游了出去。 “一如走水,其实也是一种变化!” 石生本就聪慧,自身的特殊情况和易书元此刻特意举的例子,让石生一下子犹如心窍一动。 石生伸出小手摸着水流,感受着汇聚过来的雨水,好似能通过水联系到那条小鱼,那是迫切想要离开这里去往大水域的感觉。 这感觉可能是七分猜测两分感应,以及一分的将心比心感同身受,而变化之妙的最初阶段就在这关键的一分。 易书元不知不觉间已经将手伸了回来,而那份如同走水的水流看似立刻就溃散了,但实则因为石生的小手,至少多维持了容易被忽略的短暂瞬间。 这短暂的瞬间胥子昌看到了,曹玉高和郑颖也看到了,一直趴在石生头顶的灰勉也看到了。 而身为师父的易书元自然更不可能忽略,他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意。 一边的胥子昌已经站了起来,看向石生的眼神也和以往大不相同,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可置信,而曹玉高和郑颖同样有些无法将石生当成单纯的小孩了。 道化仙炉?胥子昌确信自己刚刚是没听错的,也明白没必要问了,比起这等原本让人震撼的讯息,他此刻反而还在一直盯着那条小鱼。 此刻失去了汇聚的水流,小鱼在半途依然挣扎着窜动,想要到水更多的地方去。 石生光着脚丫噔噔噔跑出去,捧起小鱼放到了一个大水洼里,然后抱着头跑回来,才缓解了它的困境。 易书元看着胥子昌,以平和却有力的声音低声说道。 “道起于无,失道者寻道而回,困道者破道而出” 胥子昌脑海中一直是刚刚小鱼“走水”和挣扎的一幕幕,直到此刻心神微微震动,身子一个激灵,恍若梦醒! “道起于无,失道者寻道而回,困道者破道而出争锋之处,未必在剑,争锋之处,未必在剑!” 喃喃自语几声之后,胥子昌脸上少了一些彷徨,神情竟带上了一些振奋与期许。 下一刻,胥子昌用脚一勾,带起剑匣后被他伸手接住牵绳背在身后。 “易先生,我要再去师弟家一趟!” 说完这句话,胥子昌已经冲入雨中,向着外部跑去。 易书元抓着毛巾在后面喊着。 “你带把伞去啊——” “易先生,我等也快点跟过去吧!” 说话的是曹玉高,在他眼中,即便不能施展仙法,但胥子昌自身修为摆在那边。 哪怕是不御风驾云不施展遁术,也不会比一般的江湖高手慢多少。 十几里的距离对胥子昌并不算太远,必须赶紧跟上才是。 —— 在那河沟边的院子处,老人还在编着草鞋,时不时看看门外失神片刻。 忽然间,老人见到远处雨幕中有人狂奔而来,没一会就已经到了院外,惊得老人下意识就站了起来,他主要是认出了那个木匣子,就是之前摆弄利器的外乡人。 胥子昌一路跑到院中,此刻站在雨中气喘吁吁。 “嗬,嗬,嗬,嗬” 一路跑来的他,竟然几乎是主动散去了身中大多数法力,以至于此刻疲惫尽显。 这是非常危险的事,因为在这种状况下,法力几乎不可能恢复,不但对身体有很大影响,理论上也会影响原本被压制的魔念。 但胥子昌却不以为意,他用手双手撑着膝盖,浑身湿透的胥子昌任由雨水不断淋落,喘息之中抬头看着屋中的老人,脸上带着笑容。 “师弟,自你我知晓对方存在以来,我们互斗了几十年,或许最初是我做师兄的一厢情愿,但我不信你没有被激起一丝好胜之心!” 胥子昌将剑匣取下,一端“嘭”地一声杵在地上。 这一刻,胥子昌眼中幽光闪动,竟然将灵台心神之力都撤开,心中回想当初种种,得知有师弟时的惊愕,清楚对方与自己际遇不同的错愕,好胜也好嫉妒也罢,种种过往在脑海中清晰呈现。 魔念有显有遁,此刻本该是隐遁,显然是被胥子昌刻意引出,但他直面这一切,却又使得本该愈强的魔念竟然少了几分张扬和不可控。 呈现在胥子昌的外在,则是眼神变得更加摄人,一缕缕魔气若影若现却始终无法吞噬他的理智。 那脑海中的种种过往,一个个师弟的样子在心中深处本是漆黑的阴影,但在此刻却逐渐呈现也逐渐清晰,最终和眼前这个垂垂老矣惊恐不安的老人相重合。 “你在此间轮回,不就是在怕么” 胥子昌仿佛已经看透了曾经捉摸不透的师弟,更不再觉得对方高不可及。 “怕乃人之常情,毕竟仙道路遥,修行不易,不过你如今膝下无子,这一方丹丸天地亦无第二人姓公孙,难得师兄我来此,此时不搏真要腐烂在这里么?” 胥子昌面对的是一个惊恐不安的老人,但他确信自己师弟听得到,哪怕现在听不到,这声音也不会消散,终究会传过去。 “你不是说先祖能飞天遁地么?” 这句话其实也是此前胥子昌念动出剑的依据,证明老人心中道心的一丝挣扎尚在。 而此刻胥子昌或因为自身闻道而喜,或因为魔念释放了张扬,满是雨水的脸上笑容灿烂。 “此地非无法,法不显而有道,此地非死域,道显而生变化” 看过易书元刚才的那些变化,足以证明纵然此地法不能显,却也绝对可以修行,并非死水一潭。 “天道无情,但天道为公,万事万物总会有一线生机!” 胥子昌现在的心态十分快意,曾经师弟获得的一切都比自己得到的好,但现在他看过易书元施法,听过易书元讲道,而师弟没有,也算天理循环。 面对师弟的时刻,胥子昌魔念与心念已然统一。 这一刻,他伸手猛然一拍剑匣。 “轰隆~”一声。 剑匣竟然生生被胥子昌拍入院中地下,仅仅有一个木顶与地表持平。 “胥子昌封剑于此!” 说完这句话,胥子昌走向茅屋,而那边的老头从愣神状态回神,惊慌后退。 “你,你干什么?” “师弟,我们再来比一场,不止是你我之间,也是你我同天道劫数之间,道起于无,从零开始,胜则历劫而出,败则身死道消,你不懂道,我帮你解!” 老人眼神深处隐约有一缕神光闪过。 而胥子昌话音才落,身形已经来到老人眼前,右手剑指居于胸前朝上,左手为掌托底右腕,结印凝神一瞬后就剑指点出。 师门心印,以此定那一份遁去的气机! 胥子昌此刻行事颇有几分魔道气度,也不管师弟隐遁的道念,要强行将之破出。 因为它已经看透了,而师弟看不透,此代过后公孙之姓在这丹丸世间绝迹,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小鱼走水,困于洼地,但雨终究会停,洼地终究会干,若不走水而出,便没有任何未来,而这洼地都需要石生捧着鱼帮忙放进去呢。 “公孙寅,你藏个屁!” 这一刻,老人被点中眉心。 “咚~” 一道隐晦的气息爆开,整个身子倒飞出去。 “咣当~”一声,老人重重砸在了屋内的工具上。 (本章完) 第254章 逐渐升法 茅屋小院之外,易书元和郑颖各自都撑着伞,而曹玉高则直接站在雨中。 他们来得比胥子昌稍晚,但也没有错过师兄弟摊牌的一幕,或者说是师兄单方面摊牌的一幕。 “真粗暴” 郑颖低语一句,易书元没说什么,一边的曹玉高倒是都露出了笑容。 “显本心之执又有魔念影响,胥子昌此刻的直来直去也正合他的心境,易先生,曹某过去看看!” 曹玉高说完之后就走入了院中,那边的屋内,老头被胥子昌结印点飞,此刻正在一堆工具边挣扎着起身。 “哎呦.哎呦你畜生啊,我老人家一把年纪,你还对我下如此重手啊” 老头此刻痛苦不堪,眉心更是破了个口子,一缕鲜血不断从眉心流淌出来,双手撑起来又在无力之中跌倒。 而看到老人这样的反应,胥子昌似乎并没有任何惊愕之处,他不相信师弟会毫无反应,不相信眼前的老人没有任何变化。 正如易先生所说,这里一切都是变化所成,一切也都在变化之中。 胥子昌此刻只是平静地看着老人道。 “师弟,此次既是斗法也是论道,这便已经开始了,世间无绝对的公平,这一次我先你一步。” “什么先一步后一步,伱这个强盗——” 老人变得十分激动,因为惊恐和亢奋,脸上都显出几分狰狞,手中抓着身边的一个锄头起身,颤抖着将锄头指向胥子昌。 不过当老人用锄头指着胥子昌的时候,曹玉高魁梧的身躯出现在门口,他手中出现了一块白色玉牌,在这种环境下依然隐有流光闪过。 “此物乃是云翠仙翁所有,既然找不见他,便交还给他的弟子了。” 说完,曹玉高将天仙令朝室内一抛。 下一刻,手握锄头的老者竟然先一步伸出锄头往上一勾,将玉牌连绳勾在了锄头上,随后将玉牌拿到了手中。 胥子昌却没有动,他曾经也对这天仙令充满渴望,但如今眼中只有斗法论道,反而对老人的动作十分满意。 只是等拿到了白玉牌,老头却又愣在了当场,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不是我想”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玉牌就好似烧红的烙铁一般滚烫,眉心的被点中的伤口也传来难以忍受的灼痛。 在这种痛楚中,老人瞬间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胥子昌先一步走到老人面前将他扶住,然后扛着他走向屋中床铺,将之放到床上。 “好好睡一觉吧!” 说完这句话,胥子昌也是一阵疲惫,不由在床边盘腿坐下,刚刚那结印一指消耗的是巨大的心神之力。 这一刻,虽法不能显,但胥子昌已经魔念丛生,只是现在的他已经能从容面对自我,并无半分恐惧。 曹玉高走到了外头的屋檐下,郑颖依旧站在篱院之外,石生到河滩边去把那条小鱼放生了,而易书元已经走到了胥子昌封剑之处。 “幸亏早已经将天仙令随身携带,否则现在难用纳藏之法还真不好办。” 易书元撑着伞张望了一下室内的那对师兄弟,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气息不稳,可谓是半斤八两,但很显然胥子昌这一次走在师弟前面。 “此等情况下,等同于末法无术,修的真就只是道了,对道心的考验更为严峻。” 听着易书元的话,曹玉高忍不住有些感慨。 “此等魔道显化实在是可怕,曹某身为雷神,此生却从未见过这般情况,雷法全无用武之地,也幸亏受考验的不是曹某,否则实在有些心中没底,曹某宁可和一个混世魔头大战一场!” 易书元看了一眼曹玉高,但心中有一些话却没有说出来。 这是天魔之劫,会变的可不止是入劫之人,入劫的也不只是眼前两位啊。 —— 老人这一躺下,昏睡可不只是片刻。 梦境中出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画面和种种光怪陆离的变化,有些仿佛亲身经历,有些则看着十分遥远,更有强烈的恐惧和极端的愤恨在梦境中产生。 师兄,你既然寻来了画中仙,就应该先把我从洞中画境拉出去,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老人梦中一个名为公孙寅的仙人在怒吼 雨才刚停下没多久,一阵嘈杂声就已经从远方传来,易书元等人看向路的尽头,见到有一大群雾庄的青壮正在赶来。 这群人有的手拿锄头柴刀,有的拿着棍棒锤子,一个个怒气冲冲义愤填膺。 “就在那边,外乡人欺负公孙伯伯!”“他大爷的,当我们雾庄的人好欺负啊——” “给他们点教训——”“对让他们涨涨记性——” “女的也打么?”“女人和小孩算了,那几个男的不能放过!” 气冲冲一帮人也不知道怎么得到的消息,或许这种情况本就代表着变数已生。 易书元和曹玉高对视了一眼。 “赶紧跑啊!”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十分不道德地撑着伞跑出了院子,看了一眼有些错愕的郑颖。 “郑姑娘,你请便,易某先走为上了!石生,你自己小心——” “啊?” 石生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师父撑着一把伞往茅屋后方快步远去了。 曹玉高在屋前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屋中的两人。 虽然说不能施法,但不至于连一群凡人都打不过吧? 但是看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人越来越近,那明晃晃的棍棒锄头被死死攥着,人群一个个怒气上涌。 曹玉高自觉不至于对凡人出手,但也不可能任由他们打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 曹玉高赶紧到了篱笆边上,一个翻身就跃出了墙外。 人群已经冲了过来,一个个都看向郑颖,但却没对她出手,她轻轻捂着嘴后退几步。 “郑姑娘你靠后!”“伤到了你可别怪我们!” “郑姑娘小心些,还是靠后一点吧!” “哼!” 胥子昌坐在室内也听到了嘈杂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人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一大群手持棍棒农具的人。 “就是他——” 一声怒吼从人群中传来,棍棒农具就向着胥子昌打来。 此刻正是胥子昌无力的时候呢,迎面好几根棍棒打来,挡了几下就挡不住了,被打中的地方更是剧痛无比,就好似成了没有任何基础的普通人。 乱棍之下,胥子昌毫无招架之力。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人了——” 有人这么喊着,棍棒才终于停了下来,随后就是怒声质问。 “为什么要欺负公孙伯伯!”“对,为什么要欺负公孙大叔!” 胥子昌整个人被打的皮青脸肿,缩在屋前角落,呼吸都微微发颤,他额头淌着血,抬头看向周围依然余怒未消的众人,脸上却露出了有些癫狂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的手段么?” 手持棍棒农具的众人面面相觑,神情也从怒意变得有些错愕。 “他是疯了吧?”“看着样子是有点不对.” 屋内有人在此刻喊着。 “公孙伯伯醒了!” 没一会,两个年轻人已经将苏醒的老人搀扶出来,公孙羽到了外面看到这么多人,又看向胥子昌,不由摇头道。 “错了,错了,你们打错了,外乡人没有欺负我,我是干活的时候磕到了,是他把我搀扶到屋内休息的,你们打错好人了.” “啊?”“打错了?” 外面的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谁来说外乡人打人了?”“不是张叔说的么?” “我是听老陆讲的啊!”“我是听有声音在庄子里喊呢.” “那,这可如何是好啊?” 胥子昌却在此刻站了起来,明明被打得很惨,但脸上却笑容不改,让周围人都下意识后退几步。 胥子昌看向被搀扶着的老人,笑容渐渐收敛。 “师弟,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胥子昌也不管其他人,穿过避开他的人群就大步走向院外,不过潇洒只坚持了半道,后半道痛楚越来越强,走路都变得一瘸一拐了。 似乎也是这一刻开始,这里产生了某种不同以往的变化,至少对于居住在这里的人来说是这样的。 —— 师兄弟之间的较量并没有华丽的斗法,两人都融入这里的生活,白日劳作,夜间打坐。 胥子昌那散去的法力似乎一直都没有再恢复,好似彻底成了一个凡人。 而公孙寅也看似没有变化。 只是即便没有任何能被感受到的外在成果,师兄弟心神深处却在不断变化。 灵性的滋生并不受外在所扰,若内心烦躁则可能忽视,但若心坚意定,则能感受到最微妙的波澜。 而易书元等人同样融入这里,虽时常有人想要来撮合亲事,但都被婉拒。 曹玉高卖力气、郑颖也不介意学些女红和农事。 而易书元除了帮忙农事,还成了这里的教书先生,教授石生和其他孩童读书识字,而有些时候教的内容却不局限于一些文章,更涉及自身之道。 不同以往的是,今年雾庄这的天候变化有些剧烈了,经历了夏天的酷热,还引来了秋季的万物枯黄,以及冬季的寒冷. 庄里的长辈有的惊愕有的担忧,担心粮食收成问题,也担心除了天时变化外还有什么别的变化。 庄里的孩子倒是各个开心,一如此刻易书元的课堂上。 课堂是一间堂屋铺了木板改造的,虽没有书本,来听课的孩子可不少。 此时天气已经十分寒冷,易书元讲课到一半,忽然心有所感,走向了门口,石生也站了起来,随后是其他学生都纷纷起身。 “下雪了!” 石生惊喜地叫了一声,而其他学生惊愕一下才都有了反应。 “下雪?”“这就是雪么?”“白白的!” 学生们全都挤到了门口,有人伸手去接,有人张嘴吹气。 “凉凉的,和夫子说的一样!”“真的是雪,原来真的有雪这种东西!” “好好玩啊!” 易书元看看这些学生,不由说了一句。 “等积雪厚了会更好玩的!” “夫子,这是天时变数之动吧?”“夫子,灵气好像也有变化了?” “夫子,您早知道会下雪么?” 这种正常人世课堂上不可能有的词汇,在易书元身边这些孩童这里却频频出现,这或许有他恶趣味的因素在里头,但更多的正是那句顺势而为。 就当一切为真,那么天魔所化的一切也都会有合理的反馈。 有时候易书元借这种孩童之语,往往能另有所悟。 当有除了石生之外的学生喊出“灵气变动”的时刻,这小世界原本死水般的灵气就真的已经变了,而且变的绝对不仅仅是灵气那么简单。 石生此刻挨着易书元,也和其他同学一样喊夫子。 “夫子,这是不是说明要压不住那师兄弟了,所以生出劫中之变了?” 感风云变化和四季气数,大半年的时间,石生虽没有施展过什么仙法,但只靠着跟随师父感受这里慢慢发生的变化,就对变化之道理解有了一定基础。 “对了一半。” 易书元扫了一眼身边,其余学生也都看了过来,认真听他说话。 “我教你们的东西是劫中之变,那师兄弟的心境修为的变化也是劫中之变,凡世若压不住了,就会生诡妖” “夫子,什么是诡妖?” 有学生这么问一句,易书元便耐心回答。 “便是各种故事里的妖魔鬼怪,因为乱不了心了,只能乱身,嗯,虽然究其本源,这世间一切的逐渐升法过程,也算是应了那两人的心中变化” 易书元这种说辞,如果放在外面,基本已经算是妖言惑众了,因为理解能力强一些的学生,此刻心中已经产生了一些疑惑,甚至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夫子,是这世间的一切么?” “是一切!” “包括我么?” 易书元定睛看向问话的学生,正是当初让他明晰身处“雨水劫”的阿雨。 “也包括你!” 听到易书元的回答,阿雨明显有些发愣。 (本章完) 第255章 走冰雪 从第一场雪开始,冬季的严寒在这个原本四季如春的地方逐渐展露威力,这冬天冷得不是一星半点。 以往都没有这样的经历,导致整个雾庄的人冬衣严重不足,这种寒冬自然没什么可劳作的,就是出门走一圈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不过很显然,易书元并不缺乏这种勇气,他和石生以及少部分穿衣厚实的学生,在冬日的这一天到了庄外。 “哇,河流都结冰了!”“山都白了呢!” 那条发源于大山深处的河流已经彻底结冰。 孩子们显得十分兴奋,就连石生也同样如此。 易书元看向远方的大山,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变化比他想象中还要迅速,也比想象中还要夸张。 灵气变得活跃了,但施法依旧困难,纵然他能以自身之道牵动世界,但无法做到很激烈的影响。 “唉,没想到一待就是这么久” 说话的是曹玉高,他这会也跟在身边,比起其他人,曹玉高心中可要苦闷得多,整天因为回不去天庭发愁呢。 都这么久了,虽然之前打过招呼,但曹玉高自觉这算是因为私事擅离职守了,回去肯定被降罪。 “是啊。” 易书元只是这么应了一声,心思却不在曹玉高身上,一行人沿着河边不断向前,小半个时辰之后,带着几个丢雪嬉闹的孩子到了那茅屋院落中。 两个身影正从远方山脚下走来,正是胥子昌和已经改回公孙寅之名的老人。 胥子昌甚至已经搬到湾边的茅屋和师弟一起住了,这会两人都背着很夸张的两捆木柴,这柴不但枝条粗长,高度也比头顶高出一截。 公孙寅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此刻也不比胥子昌这个青壮逊色多少,不过走在前头的胥子昌还是出言讥讽道。 “今天我打的柴至少比你重二十斤,你还慢吞吞的,若不是要等你,我早就回来了!” 公孙寅紧了紧背带骂道。 “伱一个青壮和我一个八十多的老人比,你还要脸吗?如果我年轻二十岁,你怕是连我脚后跟都看不到!” 两人虽是相互比较关系,却出奇没有曾经那样剑拔弩张。 “公孙爷爷,胥大叔.”“山里好玩吗?” “雪是不是很厚?” “唉!”“不好玩。” 包括石生在内的一群孩子冲过去,围在两人身边喊着,跟着两人一起回了院子,公孙寅没什么热烈的反应,反倒是胥子昌对回应了一句。 两大捆柴足足将近四百斤,两人放下之后各自揉肩休息,这些柴他们当然用不了,会送到庄上分发给需要的庄民。 易书元走了过来,看到柴火上沾着不少积雪,不由询问道。 “山里下雪了?” “下雪了,而且还不小。” 胥子昌说着看向山的方向,皱着眉头说道。 “而且我总觉得,山那边似乎深了很多,雾也淡了” 易书元顺着胥子昌视线方向望去,远方那一片上基本已经覆盖了一层雪白,并且很多以往被雾气所遮蔽的深处,如今也清晰了不少,就好像是这洞中画境变大了一样。 并且看着远山的一切,易书元总觉得,有种淡淡的感觉正在变得日益强烈。 即便明知在这里衍算肯定不准,但易书元还是忍不住掐指算了算,虽然并不清晰,但也符合他某种不好的直觉。 易书元看向一侧正则歇息的公孙寅,虽然还是老人模样,但如今红光满面,看起来身子比以前硬朗不少,只是他看向那边正在嬉闹的孩子,眼神透着一种复杂。 理论上,这个世界的变化很大程度和公孙寅的心境有关,但现在的变化也有些异乎寻常。 “公孙道友,你是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假么?” 公孙寅如今当然知道易书元是了不得的仙道人物,平日里大家正常生活,但涉及这种问题他可不敢怠慢。 “情感很复杂,明知本就都是假的,但是曾经的父母亲人,一切熟悉的事物,那些记忆都在脑海中,只是这样也代表着我纠缠太深,必须快速摆脱.” 这是公孙寅仔细斟酌之后的回答,但易书元却不置可否。 “那么他们呢,你的父母呢,这里的乡人呢?” 易书元指了指那边玩闹的孩子们。 一旁的胥子昌神情淡漠,留意到易书元的表情之后微微皱眉,比起师弟,易书元的道行在他心中已经拔高到超越师父的程度,所以也更在意易书元的反应。 “易先生,您可有什么指教?” 此刻曹玉高也收回了看向远方的视线,走入了院中。 易书元袖中折扇滑出,在指尖转动几圈,那折扇在他手指间翻滚的样子也吸引了周围三人的目光。 等折扇一停,易书元看着公孙寅意味深长地开口了。 “此乃无常之劫,不变难破,强变也未必能破” 可能是旁观者清,也可能是高度不同,至此刻,易书元可以说已经勘破了这里,但直接说出来未必就好。 “以为真则难破,以为假则太过,不似全真不为全假,仙者说修真得真讲求道得道,什么是道?什么是真?石生一个孩子可比你们通透得多.” 易书元话语一顿,平静的看着老人,手中折扇扇骨轻轻拍在自己的胸腔,再次开口的声音更响亮几分却又显得更加低沉。 “公孙道友,你,还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入此劫么?” 公孙寅明显愣了一下,看向那边的石生。 这孩子是易先生的弟子,此刻却和这里的特殊孩童玩得不亦乐乎,这些孩子都是对公孙寅敬重有加的后辈,以前他都当成自己的孙子辈疼爱,如今面对他们不但带着隔阂,也有一种迷茫。 我为什么入此劫?随公孙寅陷入困惑,似乎一直在回忆着什么。 易书元看了一眼胥子昌,随后招呼着那边玩闹的孩童们回去了,外面天太冷了,小孩子玩的时候出汗,一会就容易伤风感冒了。 曹玉高没有马上走,他毕竟是修神道的,对仙道了解不深,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对易书元却有了一些了解。 此刻听易书元的话,曹玉高回忆曾经,心中略微所觉。 “公孙兄,魔攻心弱之处,所惧所执皆是,道之一字太重,不太好言说,可到了如今,那真是什么,你或许并非不清楚!” 公孙寅似乎没有反应,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曹玉高已经出了院子,而易书元更是带着孩子们已经远去。 “哼,人老了就别硬抗,累了就去歇一歇吧,剩下的活我来吧!” 胥子昌手持柴刀站了起来,走到两大捆柴火那解绳开始堆放,又开始劈之前处理好的的圆木。 “咔嚓~” 木头被劈开的声音干净利索。 公孙寅看了一会,没有选择逞强,而是回了屋中,脱了外套就裹着被子睡下。 这次入睡很快,睡梦中却很不安稳。 梦里的一切都是曾经的过往,不只是曾经的仙道岁月,也有这个世界的点滴,重见了第一次看到天宫的好奇和兴奋,也有修行逐渐深入后的淡漠。 更有当年和师兄的一些较量,面对满是挫败感的师兄,梦中恢复了仙道之身的公孙寅淡漠中带着讥讽地说道。 “师兄,你仙道难上行,只因为太多人欲渴求,再给你六十年也不会有别的结果。” 此时的公孙寅仙道自在气度玄妙,但随后梦境一转,公孙寅已经变得如同曾经的师兄。 公孙寅发现其实自己也并不见得强太多,所谓仙道自然是没有捷径的,曾经和师兄说过的话也反复出现在自己脑海。 加上师父已经久未出现,公孙寅不再出山,不再去任何地方,开始尝试闭关突破,以期能凭借自身深厚的底蕴冲击仙道意境,更想要成道化仙炉。 这意境中就该如自己对仙道的参悟那样,平静无波天地清朗,没有任何繁杂,远人心而近仙. 以我的天赋和努力,早就该成了的,早就该成了! 近了,近了,近在咫尺! “你还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入此劫么” 易书元的声音传来,在睡梦中犹如天际的洪钟。 “轰隆——” 但梦中盘坐的一座雪山轰然崩塌,公孙寅想要遁走却好似失去了所有法力,随着山石一起崩塌坠落,一种嘶吼声在山中爆发. “嗬” 公孙寅身子一抖,一下子惊醒过来,他剧烈地喘息着,脸上和身上都是汗水。 “醒了?” 身边传来胥子昌声音,公孙寅看向一侧,对方正坐在床边,梦中一切好极为清晰真实,此刻在看见师兄,他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师兄.” “一躺就是一昼夜,气息还越来越弱,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若是就这么死了,我胜了也觉得无趣!” 公孙寅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胥子昌当即起身出门,公孙寅掀开被子披上外套,也很快跟着出去。 在外头的寒风中,不远处本已经完全冰冻的河流上,此刻冰面上有各种摩擦碰撞的声音,甚至隐现裂痕。 “咯吱吱,咯吱吱” 这不是简单的冰面涨缩,师兄弟快步走到更近处,凝神之下已经能听出一些门道。 “是水!”“不错,冰层下的水!” 此时的雾庄内,易书元提着双手互插在衣袖中走出屋外,看向远方的雪山,比起一两天前,这会他眼中的雪山更加清晰,也更加深邃。 这一刻,易书元脸色微微一变。 “师父,有什么不对吗?” “可太不对了,那是大苍雪山.” 石生略显疑惑,就连灰勉也没听易书元说过初来这里的那一段往事。 —— 天魔变化早已经更加深入,已经完全没有洞中画境那种狭小的感觉,那深邃的雪山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雾庄中易书元脸色变化的这一刻,雪山深处传来一种可怕的声响。 “嘶吼——” “轰隆隆” 数座大雪山上的积雪滚滚而下,更带得周围山体上不断雪崩,茫茫冰雪倾覆,一条长长的白色阴影在其间翻滚穿梭. 漫天冰雪随着蛇影翻卷而出,雪山深处带起的恐怖浪潮席卷而下,山间之路只有一条,这里也仿佛只有那一条河。 若有人无意间看向了远方的雪山,会发现那边又成了白茫茫一片,那是无尽的风雪和严寒带起的白气,所过之处气温再度骤降.—— ps:推本朋友的新书,这狗逼不敢拿自己号写,开了个马甲,书名《你也不想秘密被人知道吧》,链接在作者的话里。 推本书,是某个狗b骚包开的马甲,链接在下面。 (本章完) 第255章 走冰雪 从第一场雪开始,冬季的严寒在这个原本四季如春的地方逐渐展露威力,这冬天冷得不是一星半点。 以往都没有这样的经历,导致整个雾庄的人冬衣严重不足,这种寒冬自然没什么可劳作的,就是出门走一圈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不过很显然,易书元并不缺乏这种勇气,他和石生以及少部分穿衣厚实的学生,在冬日的这一天到了庄外。 “哇,河流都结冰了!”“山都白了呢!” 那条发源于大山深处的河流已经彻底结冰。 孩子们显得十分兴奋,就连石生也同样如此。 易书元看向远方的大山,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变化比他想象中还要迅速,也比想象中还要夸张。 灵气变得活跃了,但施法依旧困难,纵然他能以自身之道牵动世界,但无法做到很激烈的影响。 “唉,没想到一待就是这么久” 说话的是曹玉高,他这会也跟在身边,比起其他人,曹玉高心中可要苦闷得多,整天因为回不去天庭发愁呢。 都这么久了,虽然之前打过招呼,但曹玉高自觉这算是因为私事擅离职守了,回去肯定被降罪。 “是啊。” 易书元只是这么应了一声,心思却不在曹玉高身上,一行人沿着河边不断向前,小半个时辰之后,带着几个丢雪嬉闹的孩子到了那茅屋院落中。 两个身影正从远方山脚下走来,正是胥子昌和已经改回公孙寅之名的老人。 胥子昌甚至已经搬到湾边的茅屋和师弟一起住了,这会两人都背着很夸张的两捆木柴,这柴不但枝条粗长,高度也比头顶高出一截。 公孙寅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此刻也不比胥子昌这个青壮逊色多少,不过走在前头的胥子昌还是出言讥讽道。 “今天我打的柴至少比你重二十斤,你还慢吞吞的,若不是要等你,我早就回来了!” 公孙寅紧了紧背带骂道。 “伱一个青壮和我一个八十多的老人比,你还要脸吗?如果我年轻二十岁,你怕是连我脚后跟都看不到!” 两人虽是相互比较关系,却出奇没有曾经那样剑拔弩张。 “公孙爷爷,胥大叔.”“山里好玩吗?” “雪是不是很厚?” “唉!”“不好玩。” 包括石生在内的一群孩子冲过去,围在两人身边喊着,跟着两人一起回了院子,公孙寅没什么热烈的反应,反倒是胥子昌对回应了一句。 两大捆柴足足将近四百斤,两人放下之后各自揉肩休息,这些柴他们当然用不了,会送到庄上分发给需要的庄民。 易书元走了过来,看到柴火上沾着不少积雪,不由询问道。 “山里下雪了?” “下雪了,而且还不小。” 胥子昌说着看向山的方向,皱着眉头说道。 “而且我总觉得,山那边似乎深了很多,雾也淡了” 易书元顺着胥子昌视线方向望去,远方那一片上基本已经覆盖了一层雪白,并且很多以往被雾气所遮蔽的深处,如今也清晰了不少,就好像是这洞中画境变大了一样。 并且看着远山的一切,易书元总觉得,有种淡淡的感觉正在变得日益强烈。 即便明知在这里衍算肯定不准,但易书元还是忍不住掐指算了算,虽然并不清晰,但也符合他某种不好的直觉。 易书元看向一侧正则歇息的公孙寅,虽然还是老人模样,但如今红光满面,看起来身子比以前硬朗不少,只是他看向那边正在嬉闹的孩子,眼神透着一种复杂。 理论上,这个世界的变化很大程度和公孙寅的心境有关,但现在的变化也有些异乎寻常。 “公孙道友,你是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假么?” 公孙寅如今当然知道易书元是了不得的仙道人物,平日里大家正常生活,但涉及这种问题他可不敢怠慢。 “情感很复杂,明知本就都是假的,但是曾经的父母亲人,一切熟悉的事物,那些记忆都在脑海中,只是这样也代表着我纠缠太深,必须快速摆脱.” 这是公孙寅仔细斟酌之后的回答,但易书元却不置可否。 “那么他们呢,你的父母呢,这里的乡人呢?” 易书元指了指那边玩闹的孩子们。 一旁的胥子昌神情淡漠,留意到易书元的表情之后微微皱眉,比起师弟,易书元的道行在他心中已经拔高到超越师父的程度,所以也更在意易书元的反应。 “易先生,您可有什么指教?” 此刻曹玉高也收回了看向远方的视线,走入了院中。 易书元袖中折扇滑出,在指尖转动几圈,那折扇在他手指间翻滚的样子也吸引了周围三人的目光。 等折扇一停,易书元看着公孙寅意味深长地开口了。 “此乃无常之劫,不变难破,强变也未必能破” 可能是旁观者清,也可能是高度不同,至此刻,易书元可以说已经勘破了这里,但直接说出来未必就好。 “以为真则难破,以为假则太过,不似全真不为全假,仙者说修真得真讲求道得道,什么是道?什么是真?石生一个孩子可比你们通透得多.” 易书元话语一顿,平静的看着老人,手中折扇扇骨轻轻拍在自己的胸腔,再次开口的声音更响亮几分却又显得更加低沉。 “公孙道友,你,还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入此劫么?” 公孙寅明显愣了一下,看向那边的石生。 这孩子是易先生的弟子,此刻却和这里的特殊孩童玩得不亦乐乎,这些孩子都是对公孙寅敬重有加的后辈,以前他都当成自己的孙子辈疼爱,如今面对他们不但带着隔阂,也有一种迷茫。 我为什么入此劫?随公孙寅陷入困惑,似乎一直在回忆着什么。 易书元看了一眼胥子昌,随后招呼着那边玩闹的孩童们回去了,外面天太冷了,小孩子玩的时候出汗,一会就容易伤风感冒了。 曹玉高没有马上走,他毕竟是修神道的,对仙道了解不深,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对易书元却有了一些了解。 此刻听易书元的话,曹玉高回忆曾经,心中略微所觉。 “公孙兄,魔攻心弱之处,所惧所执皆是,道之一字太重,不太好言说,可到了如今,那真是什么,你或许并非不清楚!” 公孙寅似乎没有反应,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曹玉高已经出了院子,而易书元更是带着孩子们已经远去。 “哼,人老了就别硬抗,累了就去歇一歇吧,剩下的活我来吧!” 胥子昌手持柴刀站了起来,走到两大捆柴火那解绳开始堆放,又开始劈之前处理好的的圆木。 “咔嚓~” 木头被劈开的声音干净利索。 公孙寅看了一会,没有选择逞强,而是回了屋中,脱了外套就裹着被子睡下。 这次入睡很快,睡梦中却很不安稳。 梦里的一切都是曾经的过往,不只是曾经的仙道岁月,也有这个世界的点滴,重见了第一次看到天宫的好奇和兴奋,也有修行逐渐深入后的淡漠。 更有当年和师兄的一些较量,面对满是挫败感的师兄,梦中恢复了仙道之身的公孙寅淡漠中带着讥讽地说道。 “师兄,你仙道难上行,只因为太多人欲渴求,再给你六十年也不会有别的结果。” 此时的公孙寅仙道自在气度玄妙,但随后梦境一转,公孙寅已经变得如同曾经的师兄。 公孙寅发现其实自己也并不见得强太多,所谓仙道自然是没有捷径的,曾经和师兄说过的话也反复出现在自己脑海。 加上师父已经久未出现,公孙寅不再出山,不再去任何地方,开始尝试闭关突破,以期能凭借自身深厚的底蕴冲击仙道意境,更想要成道化仙炉。 这意境中就该如自己对仙道的参悟那样,平静无波天地清朗,没有任何繁杂,远人心而近仙. 以我的天赋和努力,早就该成了的,早就该成了! 近了,近了,近在咫尺! “你还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入此劫么” 易书元的声音传来,在睡梦中犹如天际的洪钟。 “轰隆——” 但梦中盘坐的一座雪山轰然崩塌,公孙寅想要遁走却好似失去了所有法力,随着山石一起崩塌坠落,一种嘶吼声在山中爆发. “嗬” 公孙寅身子一抖,一下子惊醒过来,他剧烈地喘息着,脸上和身上都是汗水。 “醒了?” 身边传来胥子昌声音,公孙寅看向一侧,对方正坐在床边,梦中一切好极为清晰真实,此刻在看见师兄,他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师兄.” “一躺就是一昼夜,气息还越来越弱,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若是就这么死了,我胜了也觉得无趣!” 公孙寅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胥子昌当即起身出门,公孙寅掀开被子披上外套,也很快跟着出去。 在外头的寒风中,不远处本已经完全冰冻的河流上,此刻冰面上有各种摩擦碰撞的声音,甚至隐现裂痕。 “咯吱吱,咯吱吱” 这不是简单的冰面涨缩,师兄弟快步走到更近处,凝神之下已经能听出一些门道。 “是水!”“不错,冰层下的水!” 此时的雾庄内,易书元提着双手互插在衣袖中走出屋外,看向远方的雪山,比起一两天前,这会他眼中的雪山更加清晰,也更加深邃。 这一刻,易书元脸色微微一变。 “师父,有什么不对吗?” “可太不对了,那是大苍雪山.” 石生略显疑惑,就连灰勉也没听易书元说过初来这里的那一段往事。 —— 天魔变化早已经更加深入,已经完全没有洞中画境那种狭小的感觉,那深邃的雪山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雾庄中易书元脸色变化的这一刻,雪山深处传来一种可怕的声响。 “嘶吼——” “轰隆隆” 数座大雪山上的积雪滚滚而下,更带得周围山体上不断雪崩,茫茫冰雪倾覆,一条长长的白色阴影在其间翻滚穿梭. 漫天冰雪随着蛇影翻卷而出,雪山深处带起的恐怖浪潮席卷而下,山间之路只有一条,这里也仿佛只有那一条河。 若有人无意间看向了远方的雪山,会发现那边又成了白茫茫一片,那是无尽的风雪和严寒带起的白气,所过之处气温再度骤降.—— ps:推本朋友的新书,这狗逼不敢拿自己号写,开了个马甲,书名《你也不想秘密被人知道吧》,链接在作者的话里。 推本书,是某个狗b骚包开的马甲,链接在下面。 (本章完) 第256章 双剑齐出 一看到那远方的漫天冰雪,易书元就知道大事不妙。 「石生,我们快分头去通知庄上所有人,赶紧收拾一些东西,带上被褥厚衣和吃食,准备尽快往高处跑,就说要发大水了.......」 易书元说着看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石生和灰勉。 「大苍雪山,冰雪翻卷,那是雪蟒走水,或者说走冰雪,快,雾庄不能待了! 「是师父! 石生这下就明白了,赶紧跑了出去,而易书元同样快步出门,去找曹玉高和郑颖。 而此刻石生已经冲到了阿雨的家中。 「阿雨哥,阿雨哥 「石生?」 阿雨走了出来,诧异地看着一脸紧张急切的石生,这个可爱的弟弟几乎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的。 那种此消彼长的状态,如何抗衡作弊般的妖物? 念生骨造血之恩,念养育之恩,念善待之恩,念土地之恩,念乡人互助之恩,念种种点点滴滴之恩,说是念恩,也是念情..... 我坏似又从提振仙心的修行者上坠到了凡人,是论如何,那是生你养你的土地,是你父母埋骨之所,没着一辈子相互扶持的乡亲们... 「哎呀,赶快收拾东西,晚了来不及了! 一阵风卷起了许少屋顶下的积雪,那些雪飘荡着竟拼出了一个图案,这是一条恐怖的白色蟒蛇,在半空中扭动着有声嘶吼。 另一边,易书元还没狂奔着跑向了远方的河沟位置,等到了这边茅屋远处,见到这师兄弟两人都在河岸边,两人也远远讲到没人奔来。 「呜呼.....」 「别太贪玩,记得回来吃午饭!」 之后公孙寅封剑的后院,地上的剑匣破开,长剑飞出,我同样在空中接住剑,向着狂奔中的阿雨哥追去. 「凝霜出鞘-」 「坏气魄,你们就来比比谁能宰了那畜生!青锋出鞘—」看書菈 很少双眼睛看向胥子昌,我扇动扇子风就起了,随前天空才出现那种变化的,那是呼风唤雨么?和故老相传中故事外的神仙一样? 「易夫子?」「东西太少了,收拾得快「嘶......昂........」 「他们怎么还有走?」 「在那生活了那么少代人了,从来都有没什么灾害,至少见过河道涨水,如何能叫人信服?」 「嘶......昂........」 「易夫子,他到底要干什么?」「姓易的,坏吃坏喝待他,他就那么回报?」「吼-」 还没劝走了坏几处庄里聚居地,又从逃难人群这边返回的胥子昌经过庄子听到动静。 「曹神将?」「曹兄?」 只要做得过分一点就行了,比如让孩子们闹得凶一些。 雾庄的人连动物都有怎么见过,看到那种妖物,只一眼就能让人冒热汗,也没是多人上意识缩上身子。 「是石生啊,易夫子可好?」 但在那外是可能真的如胥子昌记忆中的这般,实际下中午的时候胥子昌用了大半个时辰鼓动了全庄逃难。 人们还没逃出了雾庄,但显然逃得还是够远,那会全都在惊恐中加慢脚步。 公孙寅口中的那些话,让易书元有办法反驳,也让一边的阿雨哥陷入一种迷茫。 人群恐慌中惊叫一片,议论和吸气声是断,是过天空雪花所成的妖怪却很慢消散了。 易书元也终于急和了一些,此刻眉头紧锁道。 至少不是没人顺着童力洁说的方向看向远方,确实能看到雪山这边白茫茫一片,可那 种雾茫茫的是才是异常的吗? 「你们走是了,慢去结实点的屋子外躲起来! 那剑只升到半空就还没结束摇晃上坠,但阿雨哥纵身一跃直接在空中接住长剑,头也是回地冲向后方。 大男孩在哭泣中被风卷走,话音落上还没吓晕了过去.... 肯定按照胥子昌记忆中的小苍山这种深邃程度,就算是妖物裹着冰雪走水,到那往多了说都得没几天。 是只是河沟边的八人听到了,自然也传向了雾庄。 童力洁见学者劝是奏效,干脆就鼓动孩子们闹,挨家挨户找人太累,让人来找我就困难少了。 屋内的大人也笑着走了过来,他们正在准备午饭呢。 那声音十分遥远,坏似同河道冰层的挤压融合在一起,并且一起传向远方。 但很少孩童对夫子的话是深信是疑的,也就没了很少孩子回家生拉硬拽也要让家人做准备。 我踏着周围房屋的屋顶而来,在空中翻腾着落地,看向那几人顿时面露怒容。 「易夫子,您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教我们做人的道理,那都很坏,但他今天魔怔了?若非你拦着,几家人按着他就给他一顿坏打!」 正要再说,远方的声音也在此刻传来。 老庄长也认为那易夫子是在胡闹,哪没那么热的天鼓动人离家的,还说什么发小水,更没孩子说什么妖怪,那太荒唐了。 「既然那一切都是天魔里化所成,易先生何必去劝那外的人逃离呢?纵然如此真实,但最终是过是假象,况且我们是愿意逃,也只能说命数如此! 雾庄内,人们还没吵成了一片。 「铮——」的一声剑鸣响彻小地,茅草屋背前的土地中,沉积已久的土地炸开,一名剑从中飞出。 阿雨哥上意识看向雾庄方向,口中喃喃着说道。 庄子中央围了一小群人,就在老庄长家门后,水泄是通的人群围着胥子昌怒目而视。 「当然没异了,易先生说了,这是小雪山中的雪蟒走水,裹挟冰雪而来,那外要小难临头了! 石生直接去找这些一同做男红的妇人,胥子昌带着一群孩童一起奔走,在学堂下过学的孩子们则陆续回家去和父母诉说。 「哎呦娘唉!」 在那份安静中,胥子昌的清朗没力的声音传遍了人群。 「哗啦啦啦......」整一辆车直接散架。「啊.....」 跃至庄里,胥子昌的法眼第一次在那个世界看到妖气,源头还在极近处,但有穷冰雪携风暴席卷而来。 一种沙哑中带着低亢的吼声在些白茫茫一片而来,骇得拖家带口提着东西的数百人都面露恐惧。 阿雨哥红着眼冲向冰雪方向,经过茅屋之刻,仿佛有数年后的隔世记忆浮现,几乎立刻怒声小吼。 只是过雾庄之内没百十来户人家,那退展实在是能算是很顺利。 滚滚冰雪冲来,河道下的冰层直接「轰隆~」一声炸开。 「不是啊,你们家孩子闹着要逃!」「你们家的把床铺都掀了! 胥子昌也从自己学生们的家中入手,一家家过去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要没一家两家八家动摇,人数少了之前自然引发从众心理。 那声音之响亮,简直隆隆如雷,学者的人都忍是住捂住耳朵。 远方传来妖物的嘶吼,那倒卷妖风带走的人是什么命运,身为仙修和神祇的八人都心知肚明。 阿雨说完就冲了出去,身前则传来父亲的话。 此劫中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阿雨哥还没有暇去想,甚至也是想去管 别的了。 胥子昌身法一动,几户顷刻间来到板车学者,单手运功,直接一掌打在板车下。 可到了上午,白茫茫的景象还没冲到了肉眼可见的「平原地带」。 小苍雪山,山中雪蟒,那种东西是可能是阿雨哥记忆中和劫数中该没的,只和胥子昌相关,但它也确实是阿雨哥劫中之变。 吼声传来,天空都在变暗,更没狂风「呜呜呜」的呼啸着。 「那便是灾祸所在,是雪山深处的妖物,一条走冰雪的雪蟒......」 「混蛋-」 和阿雨一样,郑颖去过几户人家,一些下过学堂的孩子也一起出来,郑颖和我们交流就省事一些。 「念恩-」 胥子昌说话的同时,手中折扇展开,向着周围奋力一扫。 「那是蛇?」「妖怪?」 两人看向远方雪山,那会这白茫茫一片是什么还没能够想象得到了。 童力担忧地看着远方道。 「想活命的,还是慢去收拾东西逃跑-」 吵闹的雾庄一上安静了上来,很少人身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片刻间,易书元学者到了远处,我堂堂雷神,一路毫是停歇地跑到那外的时候,也还没带着难以抑制的气喘,额头更是还没见汗,那要在里面简直是可想象。 雪蟒本身不是一种罕见异蛇,更似乎修炼成了小雪山中的妖怪,现在结束走水,裹挟有尽冰雪冲来,唯一的一条河流不是走冰雪的唯一路径,雾庄待是了了。 雾庄内部,此刻还没人有没逃出来,几户人家将一辆平板车堆得满满当当,然前一起推着在巷子外走着。 即便如此,一辈子都生活在那外的庄下之人有几个信的,没的人将信将疑,没的人干脆不是骂骂咧咧。 童力洁瞳孔一缩,立刻纵身一跃,在空中一右一左抓住两个孩子,上一刻沉气于身,一招千钧坠带着人落上。 「是要命了?慢走—」 人群散去,胥子昌身边只剩上了童力和石生,我微微松一口气,显然也并是紧张。 「虽然易先生有说,但想必那不是最小变数了,你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劝说雾庄的人逃离,只是退展并是容乐观! 童力洁看了一眼石生。 「咣当~」 「对付它?」 但胥子昌只没两只手,还没一个大男孩和一个妇人被卷下了天,胥子昌再想下去还没来是及了,只能朝天叫了一声大男孩的名字。 「什么?」「走水?在那外?」「呜呼......呜呼.....」 阿雨回了一声,匆匆向着后头焦缓的郑颖跑去,易夫子的课可是只是让人读书识字,更讲过各种离奇之事的。「知道了-」 「那么说吧,它既是应变数而走水,同时也是来对付你的.....」 话语间,远方隐约没某种声音在回荡。 「铮-」 「是是是,那就走那就走.....「慢跑啊!」「慢点慢点—」滚滚冰雪来得比想象中更慢。 老庄长也被惊动了,那会正在和胥子昌理论着。 河水翻卷着向下,冰雪融于书中冲出河岸。 当初起名时的念头浮现脑海。 童力洁抱着两个学者被吓傻的孩子落地,看向陷入恐惧和呆滞的另里一些小人怒吼。 胥子昌只抓起一个食盒递给远处的人道。 人们该聊聊,该做饭的也有没停上。 那让胥子昌瞳孔微微散小,心中忍是住「卧槽」一声。 很慢胥子昌和 石生也结束在庄中奔走。 童力洁如今目力出众,竟含糊地看到被卷走的是谁,这个大男孩出生的时候,名字还是我起的,叫念恩。 在现在的环境上,胥子昌牵动的变化虽然是止于此,但此刻那样是最直观的。 「大心啊!」 涛涛洪峰从山上方向席卷而来,诡异的是水流拍过的地方迅速结冰,一些水浪后一刻还在翻卷,上一刻就结晶在了空中,如同浪花状的冰雕。 没妇人的尖叫声传来,八人抬头看向空中,居然没人被风卷回冰雪袭来的方向,除了没小人,还没学者昏迷的孩童。 「别推车了,什么都是用带了,妖怪要来了,慢逃-」 将两个孩子交给还没慌了神的小人前,胥子昌见几个女人都坏似吓傻了一样,就狠狠给了其中一人一个耳光。 「易先生,走水之妖,您没把握对付得了么?」 远方河沟边,公孙寅和阿雨哥同样有走,童力洁也在那边,几人都知道,那一关是坏躲。 「爹,你去问问郑颖。」 冰雪风暴冲入了庄内,几声尖叫吸引了胥子昌的注意。 「嘶昂-」 随前所没人如梦初醒,是知道是被胥子昌吓的,还是被这妖怪的事吓的。 「曹神将,他来得正坏,那冰层上的水流没异.....」 发小水那种事情,从那外的人记事以来从有没见过,虽然说那么热的冬天也有没见过,但现在河道都还没冻住了,哪来的小水? 石生急切地解释着,然后又匆匆跑去下一户人家,边跑还边大喊着刚刚说过的话,很多人听见了,也有人出来,但至少现在还没人当回事。 「啊-」「救命啊! 那一刻,阿雨哥内心深处一直被抑制的一种东西,一种曾经被我以为想要更近一步就该斩去的东西,犹如洪水般爆发了。 「阿雨哥,李叔,师,不,是夫子说,快让所有人收拾吃的穿的和被褥,赶紧逃跑,大雪山上有怪物走水下来,要发大水了-」 「啊?」 公孙寅只愣神一瞬,随前立刻跟下师弟。 胥子昌看向周围,深吸一口气,随前爆发出怒喝。 「夫子呜呜......」 易书元看看说话的童力洁,稍稍平复一上气息道。 只眨眼间,被卷走的人还没是见了。 说完那句话,胥子昌纵身一跃,在围墙屋顶等处借力,向着后方腾挪而去。 声音明明并是十分响亮,却压过了所没吵闹,听着让人心中升起一种天然的恐惧。 前者那才如梦初醒,带着人或恐惧或悲伤的人跑向远处的屋子,由没人哭喊着呼唤这大男孩的妇人的名字.... 「嘶昂-」 几个人竟然被风雪卷下了天。 人人纷纷跑回家中,那上真的收拾东西要跑了,哪怕最前可能真是个误会,这也等事前再说。 第257章 天魔变 曹玉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那师兄弟两人已经先后冲了出去。 “那是妖蟒走水,没有法力,你们这是去找死呢——” 见那两人头也不回,曹玉高低声骂了一句,也向着两人冲了出去,老子是雷神,就算没有诏令,除去邪祟也是职责所在。 前方是白茫茫一片的冰雪凌汛,恍若天威来袭,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是逃跑都恨只少生了两条腿,却有人逆天而上。 公孙寅在前,胥子昌在后,两人持剑狂奔。 “呜呼.呜呼” 飞雪冰屑犹如酷寒中的飞针,擦过公孙寅和胥子昌的身边带起一道道细细的血痕。 风已经大到了即便仙道修为确实发挥不出来,但本就是剑修为主,哪怕没有仙法,师兄弟的身手也不会比江湖高手差太多,而心中的那一股剑意在此刻也愈发浓郁。 公孙寅手中的剑一直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震动,主人入劫则剑也在劫中,此剑也有灵性,仿佛在回应主人的心气。 风已经大到影响人前行,公孙寅双目圆睁,运剑朝前。 “给我破——” 唰~ 长剑带起一股锐利气息,向前一斩劈开狂风,公孙寅整个人持剑前指,一股剑意破开暴风冰雪,前行的速度反而又快了几分。 “这才是我师弟,哈哈哈哈哈哈” 胥子昌在后方大笑之间也有样学样,以剑破风,不肯落人于后。 反倒是在后方更远处的曹玉高这会有些追不上前面的人,凭借着一股子蛮力强冲直追。 远在雾庄的方向,易书元本以为曹玉高已经带着那师兄弟走了,却感受到远方竟然升起两股极其纯粹的剑意。 易书元的神色浮现一丝惊喜,公孙寅开窍了! 但是这两师兄弟现在对付走水雪蟒恐怕还不够,易书元抓着一个烟囱站在屋顶上回头望了望庄内,随后一跃而下,直接冲向冰层已经破裂的河中。 易书元在河面上狂奔,每一下都是脚尖点地一跃数丈。 呼啸的狂风和冰雪在河道中小不少,并且迎面而来的风势好似直接从易书元身边滑过。 甚至易书元大袖一甩,还能借力,简直好似在御风而行,速度比公孙寅和胥子昌只快不慢。 在易书元此刻的眼中,已经隐约能看到远方冰雪凌汛内部那弥漫妖气所汇聚的蛇影。 既然也是冲着我来的,那我易书元接着就是了! 易书元的行进速度越来越快,从屡次在冰面上借力,到后面很久才落下点冰,身形犹如牵风而走,竟然不借助法力,催生出御风之势。 御风御风,本就是借风之力,船只扬帆是御风,高炉风箱是御风,便是挥扇祛暑亦是御风. 风势能借则御风能成,法不展则意所牵,更近于道。 易书元迎风而去速度愈快,长发后飘衣衫猎猎,脸上甚至浮现一缕狂笑。 “惊蛰劫入道,梦中噬身欲毙,立春劫五行,险死还生,谷雨之情尚若即若离,这雨水劫我竟然妄图用炼器来使手段.” 这一刻,易书元心中的感觉是曾经胥子昌在海上云端的感觉,直面魔也是直面自己。 这一刻,易书元心中的感觉也是公孙寅的感觉,有早先公孙寅的遗失一切,也有此前的迷茫,更好似通过对那剑意的遥遥感觉,通感此刻他不顾一切之情。 应自身之情,应他人之情,应自身之执,应他人之悲切。 这一刻,易书元的感觉也是他自己所悟,人能降魔亦能成魔,魔虽为贬义,但一切并非绝对,与其畏之如不若面之如我。 “哈哈哈哈哈易书元,你也太过天真了!天魔之劫,就让我看看什么叫入魔什么叫御魔!” 一重天罡变,为天魔化生。 一重地煞变,为天魔变。 恍惚间,仿佛被冰雪所染,易书元此刻的长发从发根之处开始,一层雪白不断绵延,直至淹没所有发梢。 脸上肤色一如霜雪拂面,竟然比变化为幂篱的时候还要无暇,双眼丹凤,双目深邃无尽,陌生的面庞带出几分妖异之感,原本的曲裾袍化为一片深衣大氅,由青色层层化为红黑玄色. 在这不能展法之地,易书元的变化却成了,明明是魔之变,身上却无一丝一毫魔道气息显露,甚至也并无任何疯魔癫狂之感。 “吼昂——” 雪蟒狂啸,不再似蛇类的嘶鸣,已经带上几分不伦不类的吟啸感,它在这个世界,是凌驾于众生的力量。 声音传来,易书元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容,纵然是劫也绝非死劫,不可能破不了。 —— 风雪凌汛来得极快,此刻公孙寅和胥子昌面对的已经不再只是风暴,前方已经是流动冰层。 “呜” 一大块坚冰从天而降,两人一左一右避开。 “轰隆.”一声,坚冰砸在地面,然后滚向前方,周围白茫茫一片,根本连妖怪在哪都看不清。 公孙寅去势不止,踏着浮冰冲入内部,妖物走水大浪滔天,必在中部甚至是前部。 “念恩——” 公孙寅尝试着叫喊,声音被淹没在风暴之中,胥子昌随后跟上,见巨冰袭向师弟立刻挥剑就斩。 “咣~” 一块半人高的冰块被胥子昌劈开,他怒容看向公孙寅。 “你这老家伙,眼睛放亮点!” “念恩——” 公孙寅根本不理会师兄,踏着浮冰不断向前,前方一股巨浪翻涌起来,浪花到了数丈高处已经全部结冰,形成一片冰雪高墙。 随后下一个刹那,“轰——”地一声,那巨浪高墙被后方涌动过来的冰雪撞碎。 “嗖,嗖,嗖,嗖”“呜” 无数大小不一的锐利的冰块如同暴雨般飞射过来。 公孙寅和胥子昌瞳孔一缩,双方左右腾挪挥剑疯狂劈砍,但脚下却站不稳,浮动的冰层竟然带着他们不断升高,随着新一轮大浪不断后退,根本无法再深入。 “这样根本碰不到妖怪——” “不用伱说——” 师兄弟心中焦急,敌强我弱,悬殊不是一星半点,他们光是要维持自己处于这疯狂的凌汛之中,就已经几乎竭尽全力,而妖物藏在冰雪浪涛之中,甚至都不屑现身。 曹玉高这会才追上了胥子昌师兄弟,不过与其说是追上的,不如说是因为冰雪席卷过来,两师兄弟被大浪一起带着回来了。 这一刻巨浪翻卷过来,曹玉高瞳孔散大又急速收缩,看准一段被卷在凌汛之中的巨木就跳了上去。 “轰隆隆” 浪涛翻卷而出,曹玉高死死抱紧木头,不能御风御水御雷,他现在依仗的就是一身蛮力,他都不知道自己追上来有什么用,但总好过逃避。 “吼——” 妖怪的吼声忽然变得清晰了,一股浓烈的妖气在浪涛中翻腾,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它沉不住气了。 远方的河道中,一个长发雪白衣着暗红之人好似御风而来,没有任何声音其气息,公孙寅和胥子昌,乃至是曹玉高都没有发现他,但雪蟒却感觉到了。 “吼昂——” 浪涛变得更加猛烈也更加迅速,一道大水缸那么粗的白影从巨浪中浮现,探出头颅看向远方,一股强烈的吞噬欲望充斥着妖物心间。 就让我来引这畜生现身! 易书元抬头看向巨浪袭来的上方,那雪蟒虽然巨大,但在对比整个恐怖的冰雪洪峰,妖物巨蟒也不过是大水中的一条“小蛇”。 横骨未化?看来确实还不至于太过令人绝望! 大蛇在水中翻腾着,携巨浪冲向易书元,虽然气息变化很大,但它能感觉到只要吞了眼前之人,它就能成道。 这种渴望不只是大蛇在此世间与生俱来的感觉,在面对易书元的时候,更凸显了心中贪婪,以助于念头变得空前疯狂。 “轰隆隆” 巨浪袭来的时候简直就是无数冰层激射,易书元在冰雪间隙之中左右闪躲,随后踏着冰雪主动腾空,看似无处借力之下,那巨蟒果然破浪而出。 它已经等不及了! “吼——” “妖怪现身了——” 胥子昌大吼一声,公孙寅自然也看到,两人几乎不分先后一起踏冰而行,双剑一起指向巨蛇。 剑锋未至剑意先来,巨蛇仿佛感受到危机,摆尾一扫,打起一片巨浪,要将师兄弟挡在一侧,而蛇身则去势不止,直扑易书元。 面对吞来巨口,易书元长袖一扫,牵动一股狂风让身体攀升,顺势在头顶上一踩,避过了这一次攻击。 公孙寅两人也已经破开冰层却见巨蛇竟然在攻击一个没见过的人。 “那人能在这里御风,也是劫中之变——” 易书元看向吼声源头,那是攀在枯木中随波逐流的曹玉高,这估计是老曹成神以来最狼狈的时候了。 这瞬间的分心二用并不影响此刻的惊险,很显然这条雪蟒虽然能兴风作浪,但似乎口不能言也不能腾空飞起。 只是在易书元借风力升高的时刻,一条带着残影的模糊巨尾忽然闪现在面前。 “嘭~~” 被巨大的蛇尾一击命中,易书元觉得就像是撞上了一辆卡车,但这份冲击之下,整个人却好似轻若鸿毛,静静向后飘飞十数丈,就被风卷着落下他处,而不是直线飞坠。 “咳” 但这不代表易书元没事,胸腔闷痛之下,一股鲜血被易书元咳出,很快在酷寒风雪中凝固为红色冰凌。 只是即便如此,易书元的视线依旧不离巨蛇,反而带着笑意同它对视。 急切么?渴望么?过来吧,吃了我你就能成道! 巨蛇根本无法克制越来越强烈的渴望,身形在浪涛中拍尾借力,再次冲向易书元。 不过此刻两把利剑也终于赶到,和易书元推算的分毫不差。 两人不是盲目追逐妖物,而是在复杂的情况下找准方位和时机才出手,法力不再却不影响判断力,此时就像是巨蛇在扭动中送到两人利剑前一样。 一剑刺咽喉,一剑刺七寸,在此等不利条件下面对妖怪,只能求以点破面。 “叮~”“叮~” 两剑点在蛇鳞上,带起两声脆响,看似没有破开鳞甲,剑意已经侵入妖躯。 “吼——” 巨蛇发出痛苦的吼声,一道长尾扫向袭击的两人。 “孽障休想——” 曹玉高爆发一声怒吼,竟然抬起手中枯木,拼尽全力狠狠掷向妖怪,后发先至,直接打在蛇尾上。 “轰隆.” 枯木直接破碎,整条妖蛇竟然也被带飞出去,脱离了冰雪洪峰落向了一侧的岸边。 易书元扫了一眼已经在反作用之下沉入浪涛中的曹玉高,同那公孙寅胥子昌二人几乎同时行动,分三路冲向巨蛇。 (本章完) 第258章 还得看我! 巨蛇“轰隆”一声砸在岸边原本的农田上。 易书元速度最快,当先一人在前。 公孙寅和胥子昌一左一右持剑在后。 “我的手段伤不了这妖孽,只能吸引它的注意力,你们一会攻其双眼——”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的身影借风势再快了几分,几乎追着坠落的巨蟒就到了它面前。 妖物抬头就看到易书元已经到了眼前,他双臂扬起,一身暗红衣衫如同展翅,遮蔽了面前的一切。 “吼——” 妖物张嘴直接噬咬过去,但眼前的人虽然是它极度渴望之人,可吞噬的动作只是一种假象。 这一刻,妖物的注意力却几乎全部都在那持剑的两人身上。 果然,那红衣之人只在面前一闪就避开了蛇口,他身后则出现了两柄利剑。 “受死——”“中——” 公孙寅和胥子昌一个怒容满面一个神情肃穆,手中长剑几乎同步而出,势要将巨蛇刺瞎。 可是这一刻,妖物雪蟒的蛇面上的眼神中竟然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嘲讽,让师兄弟两人心头一跳暗道不好。 “嘶” 一股白茫茫的气忽然从蛇口中喷出,面前的两人长剑还没触及蛇眼,身上已经被喷了个正着,裸露的皮表迅速变红. 此时明明已经跃开的易书元竟然牵动风雪飘至蛇腹,袖中折扇滑出,虽不能变化为剑,但饱含剑意的扇柄却点在刚刚已经被刺过一剑的七寸。 孽障你上当了! “噗” 吟尘的扇柄直接点破了那一块本就已经内部损毁的鳞片,直直刺入蛇身。 几乎在下一个刹那,易书元的左手已经运起此刻能调动的最大劲力,甚至不惜强催同样被压制的真气,狠狠一掌打在七寸创口之上。 “嘭~” 整个蛇躯都震动了一下,在痛苦中翻滚出去,凌汛也在此刻冲来,妖躯窜入冰雪大水之中,却仍旧能听到那痛苦的悲鸣。 “嘶吼——” 公孙寅和胥子昌身体的体表既被冻伤也被腐蚀,甚至是意识都有些昏沉,只是甩着头用剑撑地,让自己不要倒下去。 可这种情况下,面对冲来的冰雪大水却无力闪躲。 满是冰棱的洪峰两丈多高,已经到达两人面前。 修行到此为止了么? 师兄弟此刻心中都有类似的念头,随后看向对方. 下一刻,两人只觉得身体一轻,已经连人带剑腾空而起。 易书元一左一右抓住两人,带着他们逃离洪峰的冲击。 “轰隆隆隆.” 冰雪如剑从天而落,易书元一跃而起,身形在空中旋转。 “出剑——” 一声令下,公孙寅和胥子昌奋力挥剑向外,将三人面前射来的冰棱尽数斩落。 易书元回头看向洪峰之中染血的蛇影,嘴角不由浮现一丝冷笑。 这劫数中出现的妖怪显然和外面的是有差别的,不过虽然没有口吐人言,但易书元猜测它是能听得懂人话的。 他故意说自己攻势无力只能作为牵扯吸引妖物目光,让用剑的人去刺蛇眼,更以魔道通感乱妖物心智,那妖物果然就上当了。 很显然,冰雪洪水都减弱了不少。 带着两人朝前纵跃好一段路之后,易书元才在一处高低将两人放下。 此时的洪水已经快要接近原本的雾庄,前头涨水的地方近乎淹没了半庄之地。 “这位前辈可是重创了那妖孽?” 公孙寅询问着眼前的人,胥子昌则看向了对方沾血的双手,这显然是妖血。 易书元神情始终冷漠,只扫了两人一眼,再看向身边流淌过去的洪水。 “妖孽七寸已破,此刻是穷途末路,小心应对,定能将之斩杀!” 胥子昌点点头,公孙寅也松了口气,只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曹兄呢?” 易书元此刻魔变之身的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无奈。 你才想到呢?伱曹兄已经被洪水卷走了。 不过易书元倒是并不过分担忧,单只是被大水带走,还要不了曹玉高的命。 “不对,妖怪呢?” 易书元的声音让有些疲惫的两人一惊。 妖怪受到重创确实是让洪水变缓,但不至于缓和成现在这样,而且易书元看向洪流之中,妖气似乎都淡了。 公孙寅心头一动,脸色当即就变了,劫至将要度过的此刻,他心有所感,看向了地势升高的方位。 “不好,那妖孽遁走转道了——” 说完这句话,公孙寅已经一跃而下,踩着洪水中的浮冰,快速向着视线方向奔去。 胥子昌也在下一刻就反应了过来,追着公孙寅而去。 两人身上被腐蚀的破损皮表不断渗出鲜血,血液顺着手臂流到各自的剑上,带起一阵阵剑鸣,受主人精血所染,双剑之上的剑意也在越来越强. 易书元却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实话说现在他还能站得住都不错了,左手臂膀内的骨头已经断了好几处。 公孙寅回头望向后方,那暗红色长袍的白发前辈丝毫没有过来助阵的意思。 胥子昌在一旁道。 “别指望了,这位前辈也是应劫而生,同那妖孽相克,不过是天道给我们的一线生机,最终一关还是得看我们自己——” 在两人远去之后,易书元如羽毛飘落,在一块浮冰上一点,身子荡漾出去十几丈,随后探手向下。 “哗啦啦” 已经全身发白彻底冻僵的曹玉高被易书元抓了起来。 “唉曹神将啊,原来你不会游泳啊.” 哭笑不得地留下这句话之后,易书元抓着曹玉高落到了不远处的雾庄,将之丢到一栋屋子之内,随后立刻折返,冲向刚刚公孙寅和胥子昌远去的位置。 末法之地强催变化,虽是悟道之后顺势而为,但也不是没有代价的,除了强催功力的影响,雪蟒摆尾那一下也同样不好消受。 刚离开雾庄,易书元就频频咳嗽起来,他索性往胸口重重一拍。 “咳~”地一声,咳出一蓬鲜血,顿时就好受了许多,可气息也迅速衰弱了下来。 身上的变化逐渐褪去,易书元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以他现在的状态,速度确实快不起来了。 不过虽然胥子昌说的并不全对,但结果而言不能算错,这里毕竟是公孙寅的天魔化境,最后这一关自然要靠自己。 至少在心境和行动上,公孙寅都需要拼尽全力! 大水不可能一直向着高处蔓延,妖物再能兴风作浪,现在的状况下也没有了余力。 逃难的人已经到了一处山脚,正在往山上爬着,远方那白茫茫的恐怖洪水,已经让所有人都不可能心存侥幸。 这会远远望去,雾庄都已经快被淹没了。 “呜昂~~~~” 一种怪异的吼叫声远远传来,正带着人爬上的郑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看向山脚稍远处,似乎雪地有些模糊,再定睛一看,顿时心头一惊。 一条巨大白色身影正在快速爬行,因为腹部还在流血,所过之处的雪地上都染了一缕缕红色。 走水蛇妖?它竟然放弃洪水来这了? 此刻蛇妖离开洪峰范围,也代表着它走水失败了。 “那是什么?”“山下的雪地里有东西!” “是蛇——”“大蛇来了,快跑啊——” 人群一下子混乱起来,人群一乱,速度反而更慢,甚至有人差点被挤得滚下山去。 “不要急躁,大家不要慌,不要推搡.” 老庄长焦急地大喊着,而石生和灰勉已经到了郑颖身边。 “郑姐姐,师父也不在这,我们怎么办?” “你们两带人走,我去对付它!” 石生还没注意呢,灰勉就一下子从他衣服窜了出去。 这里的其他百姓根本指望不上,郑颖虽然有眼界知气数,但现在的身体不过是一个普通女流之辈,或许对比其他女子要强不少,但也有限。 石生虽然铸就仙基,更同先生在这里一起领悟变化之妙,可身体素质也就是一个小孩子。 而且这里灵性最高的就是郑颖和石生,看大蛇这架势,就算来吃人也肯定先吃他们两。 灰勉自问也只有它能和蛇妖缠斗了,而且它自觉虽不是先生弟子,但身为护法,也同样一直在先生指点下修行,不想一事无成。 我行的我行的,我最擅长对付蛇,我可以的! “灰前辈你要小心——” 在石生担忧的声音中,灰勉的纵跃速度越来越快,却没有立刻窜出山去到下方雪地,而是停在山脚乱石处。 “吱——” 一声貂鸣从灰勉的口中爆发出来,声音极为响亮也极为尖锐,以至于一些百姓听得身子都抖了几下,更有人下意识捂住耳朵。 外头厚厚的积雪和大平地都不利于灰勉,它在这等着蛇过来。 这一声尖锐的鸣叫声绝非寻常动物,况且这世界也没多少动物,大蛇远远听见就有一种天敌的感觉。 “嘶吼——” 雪蟒冲向了人群所攀爬的那座山,也冲向了山脚下那个不太起眼的小东西。 “轰~” 白色巨蟒撞碎了大石,飞射的碎石在此刻的灰勉这都是致命的威胁,它同样也被限制,但速度依然比普通貂快太多了。 嗖嗖嗖. 一道灰影在山中乱窜,边上是一条沿山而上的大蛇,山石土木都遭了殃。 双方在狭小的山道上不断缠斗,确切的说是灰勉挑衅大蛇追逐,貂爪子落到蛇鳞处连挠痒痒都做不到,但拖延时间是足够了。 一阵白气喷过,前方一切都被冰冻,灰勉脚下打滑,回头就看到一张巨口吞噬而来。 “啊——” 貂尾狠狠一甩,更好打在蛇牙上,灰勉又窜了出去,爬到了一棵大树上藏了起来,心脏跳得和疯狂甩动的拨浪鼓一样快。 但蛇口去势不止,竟然是冲着掉队的一个老人去的,那老妇人此刻惊恐之下连喊都喊不出来。 “妖孽休走——”“孽畜快来领死——” 公孙寅和胥子昌的声音从远方赶来,而比两人声音先到的,竟然是两把泛着红光飞剑。 嗖~嗖~ 噗~噗~ 巨蛇身上被飞剑刺中,爆开两处血花,但其蛇身居然肌肉紧绷,将剑死锁在身上,转而看向追来的两人。 这一刻,公孙寅和胥子昌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巨蛇盯上的青蛙。 “轰隆”一声,已经攀爬了一段山路的大蛇扫中一块山石,山石粉碎之下无数飞石犹如暗器下雨,而大蛇继续向上。 胥子昌尚在躲避碎石,公孙寅却不管不顾向上冲去,哪怕被碎石打得头破血流。 这一世他家人早亡,是吃庄里百家饭长大的,那曾经淡忘的一幕幕在此刻变得愈发清晰,那被卷走的小女孩更是重新再脑海浮现。 “孽障休走——” 公孙寅浑身是血,快速攀爬着向上,拼尽全力之下速度竟然超过了攀山的大蛇,一下就抱住它的尾巴,更伸手抓住了落于尾端的一柄剑。 这剑不是公孙寅的,而是师兄胥子昌的青峰。 哪怕在这种环境下,被非主之人握住剑柄,青峰剑上立刻漫起一股切割血肉般的锋锐,好似公孙寅握住的是开刃向外的刀片。 “嘭~”“嘭~”“嘭~” 大蛇疯狂摆尾,想要把尾巴上的人摆脱,公孙寅只是死死抱住蛇尾抓住剑柄。 “师兄助我——” 胥子昌来不及追上前方的一人一蛇,只能咬破指尖,逼出一滴心头血,以剑指向上点出。 血光一闪,心头血落到了公孙寅身上,他手中的飞剑抗拒感立刻小了。 “喝——” 公孙寅暴喝一声,用力将剑再刺下去。 “噗~”地一下,剑尖刺穿蛇尾,又在火星中刺入山体岩石。 “吼——” 大蛇嘶鸣中身子一顿,一股撕裂般的痛苦从尾部传来,它的去势止住了,尾巴也近乎被切开。 此刻蛇头摆动回来,咬向了后方的公孙寅,而后者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在做反抗了。 但一道灰影从不远处一闪而逝,灰勉借助这个大蛇身子短暂停顿的状态,终于抓住了时机,一下窜入了大蛇七寸的伤口。 一张貂嘴连同爪子疯狂啃咬挥动。 “嘶昂——” 强烈的痛苦让大蛇在悲鸣之中翻滚身体,撞碎山石扫断树木,公孙寅也已经被甩飞了出去。 大蛇也不在向上追人,在剧烈扭动之下向着山下滚去。 让你狂,让你狂,让你狂. 灰勉疯狂破坏啃噬,更是死死抓着蛇躯内部的肌肉不断向上。 远方,已经赶到近处的易书元看向山脚下,一条雪蟒已经沾满了自身之血,成了半条血蟒。 “昂——” 这一声悲鸣已经近似龙吟,但蛇躯最后扭了几下,终于是失去了动静。 一只浑身血红的小貂最后从巨蛇的口中钻了出来,躺到了蛇头顶端,四爪摊开气喘吁吁,已经没了力气,但心中十分有成就感。 对付蛇还得看我! (本章完) 第259章 重归平静 这蛇能兴风作浪不假,可真要论起来,在某些方面突出,在某些方面则明显不足,但在这里却让一群人拼尽了全力。 一切平息了下来,山上逃跑的人们也都看向了山下。 公孙寅支起身子看向山下,随后又仰躺在山坡上喘息着,心中也安定了下来。 胥子昌还有些余力,他走到大蛇尸首边上,看着依然插在蛇身上的剑,看着大蛇上的伤和血,也看着那一只躺在那喘息的小貂,最后才回望山坡上的公孙寅。 回想曾经,再回顾刚才的一幕幕,当初那个从认识开始渐渐变得刻薄的师弟好像不存在了。 胥子昌忽然笑了,心中充满了释怀和轻松。 “这次是你赢了.” 不过胥子昌心中还有一句话,师弟,你曾经那一套说辞也已经不攻自破了,所以我也没输! 这么想着,胥子昌看向缓缓走来的易书元,向着他拱手行了一礼。 看易先生的样子,虽未出手但应该早已经明白最后劫数的关键,这并非姗姗来迟,而是本就在一旁静待一切见分晓。 到底境界不同,我等尽入劫中沉浮,也唯有易先生始终在这方天地之外。 这不只是胥子昌有这种感觉,实际上公孙寅和郑颖,就连曹玉高也一直有这种感觉。 因为易书元在这里仿佛不受多少拘束,哪怕是其门下不过是一个孩童的弟子,也同样无拘无束。 明一切本质,但所见所得又是一切皆真的样子,甚至不受天地束缚能随心运法。 “恭喜胥道友了。” 一声恭贺唤醒了的胥子昌的遐想,而易书元本人已经走到了大蛇面前。 听到易书元的声音,本来疲惫不堪的灰勉立刻精神一振,瞬间就蹦了起来,高频抖动了一下毛发甩去一些血,然后窜向了易书元的肩头。 “先生,您看到了么?是我是我,这次我可出了大力了吧?我就在山里和它斗,然后抓住机会,釜底抽薪” 灰勉在易书元肩头手舞足蹈兴奋不已,后者也一点不嫌弃它身上的血污,只是带着笑容看着。 不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灰勉立刻惊叫了一声,随后声音也压低了下来,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啊!我不会不会妨碍了他们过心关吧.” “不会,已经过去了。” 易书元宽慰一句,看向了山坡上一棵断树边的公孙寅。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没有消失啊?” “或许公孙道友不想这么仓促吧” —— 大水缓慢退去,酷寒的冬季似乎也在短短几天内回暖。 人们全都回到了雾庄,感慨着这一场不幸又万幸的灾难,即便已经提前预警,遇难或者失踪的人最终也有八个. 将近十天之后,雾庄里面该收拾的都收拾干净了,该举办的葬礼也都结束。 但这一天清晨,庄外聚集了几乎所有人,就连在庄外几个聚居地的人也都来了。 易书元等人都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除了他们,还有一辈子住在这里的一个八十多岁老人也要一起走,正是公孙寅。 “要注意安全啊.”“你们一定能找到路出去的!” “公孙大伯,谢谢您以前的照看了!”“若是天气不好,不要盲目赶路啊!” “好好,知道的知道的!”“都保重啊!” 人群全都依依不舍,公孙寅也目光含泪,跟一些晚辈挥手,和一些同辈握手. 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的是,这一回,就算是庄上的年轻人,也没有谁跃跃欲试想要一起出去,一个个全都说得是分别的话语。 易书元那边则被一大群孩童围绕着。 孩子们一口一个“夫子”,嘴上和眼中全都是不舍。 石生同小伙伴们一个个告别,和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话语。 阿雨走到易书元跟前,显得有些沉默,良久才抬头看向敬重的夫子。 “夫子,我们出不去对不对?” 这句话的出现,有些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意味,易书元神色平静,揉了揉阿雨的头,没有说什么话。 再多不舍也终须分别,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出发了。 很多乡人一直送到了几里之外,还有一些青壮则一直帮忙推着板车,一直出力到了山脚下才停步。 板车上躺着的是完全没了气息的曹玉高,在乡人看来已经是死了,不过他需要“落叶归根”,便也需要被带着走。 到了山脚下,板车就不能上了,“死尸”由胥子昌背着,随后大家在那些帮忙之人的目送下上了山。 渐渐的,雾庄的人和景都远了,渐渐的,一种感觉开始在众人心间滋生,身中法力开始逐渐活跃。 某一刻郑颖忽然心头一动,随后朝前一点,一道华光就在前方出现,并迅速扩大。 下一刻,众人就踏着这一道光就走了出去。 几人脚步落地,周围环境已经大变。 此刻他们处在一个宽阔的山洞之中,有光芒顺着顶部的一些洞眼照射进来。 和其他人一样,易书元也转过了身去,身后是一块大石壁,石壁上是一副巨大的壁画。 很显然,他们已经出了洞中画境。 “嘶唉,有点头痛” 被放到地上的曹玉高醒了,揉着脑袋坐了起来。 “死尸活了.” 灰勉小声在石生耳边嘀咕一句。 曹玉高甩了甩头,一切不适也在迅速淡去,随后他忽然感觉情况不对。 “咦?我们出来了?那妖孽除了?劫数过了?可为什么公孙兄没有恢复啊?”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唯独公孙寅还是那个老头的样子,曹玉高作为唯一一个挺尸了这么久的,对很多事情充满了疑问。 不过也幸亏挺尸的是曹玉高,换成别人可能会醒不过来了。 “说来话长了。” 易书元说了一句,已经分出一缕神念,在旁人都无所察觉的情况下再入了画中。 画中一座山的山巅上出现了易书元的身影,因为相较于整个壁画而言太小,其他人也没有发现什么,也就身为画中仙的郑颖略有所觉,诧异地看向一侧,却见易书元好端端站在这里。 洞中画境之内,易书元于山巅俯瞰四方,那淡淡的雾气边界重新出现,也不再有什么雪山,而中间平坦的半县之地处,雾庄也不复存在,也只有如壁画上本就有的一处庭院. 山巅上的身影淡化消失,壁画前的易书元转身看向周围。 “若以为一切皆假,则劫数愈凶,若只以为一切皆真,则不能脱困而出,真假各存一面,看何时能明悟本心,此劫过去殊为不易啊” 这些话在劫中其实是不太方便和公孙寅说的,天魔应心而变,说了反而可能适得其反,旁敲侧击的度都不好把握,但终究是过去了。 不过易书元其实从头至尾算不上太过担忧,能引动此劫固然有他的因素,但公孙寅肯定也是不简单的。 这劫数本就不是真正薄情寡义的人能够引来的,怕的就是越来越陷入极端,但毕竟易书元等人进来了,自然不可能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一时之困终究是能解的,就算这一世的公孙羽没了,易书元也不信彻底就结束了。 “是啊,殊为不易啊!” 公孙寅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块白玉牌,然后将之双手递给胥子昌。 “师兄,天仙令还是给伱更合适一点。” “不用了,此物虽然贵重,但时至今日,我早已明白自己争的也不是这个,还是你留着吧。” 两人此刻心中已无魔念,身上也无魔气。 这东西很贵重么?看那师兄弟的样子,让易书元不由这么想着,不是有很多仙修挺嫌弃天庭的嘛,难道不是见人就发么? 让曹玉高松一口气的是,他们在画境中度过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不是弹指一瞬,但也仅仅不过片刻。 几人也不在壁画前待着,一起到了洞外,看着远方,心境也如大海般开阔起来。 聊着画境中的事,也让曹玉高渐渐明白了随后的变化。 这时候,胥子昌看向易书元,忽然开口说起了之前的事。 “易先生,月州有一件宝物,乃是一幅字贴,名曰《乾坤变》,我来之前有缘得见又念念不忘,此物非同一般,先生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此物在元江县一户易姓.” 胥子昌话音到这里顿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说啊,继续说啊?嘿嘿嘿” 灰勉趴在石生头上贱兮兮地笑着,见胥子昌不说它就说了下去。 “想明白了?都姓易对吧?嘿嘿嘿,那字帖就是先生写的,你还在先生面前献宝?” 胥子昌虽然心中有了这个猜测,但听到灰勉说出来,而且易书元也没有否认,顿时有种极度尴尬的感觉。 “胥道友不必在意,人都有为一叶障目的时候。” “你们闲,想去哪去哪,我可就不能奉陪了。” 曹玉高看看身边,随后郑重向着众人行礼辞别。 “曹某要回天庭去了,期待下一次天庭盛会,我等能在天宫相会,届时曹某一定亲自带诸位游览天宫盛景!” “一定!”“那可说定咯!”“对!” “多谢曹兄一直关切小弟,此恩小弟永世不忘!” “嘿,有你这句话,也不枉曹某费尽心力,又请来易先生相助了!闲话不多说,诸位,曹某去也!”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曹玉高已经驾驭神光升天而去。 (本章完) 第260章 有个好师父的妙处 曹玉高一走,原本没有什么异样的公孙寅脸色就差了起来,身子甚至都有些站不住了。 “师弟?” 胥子昌眉头一皱,伸手扶住了公孙寅,后者的气色比之前在劫中才发现的那个老头还要差几分。 “师兄,我没事。” 公孙寅站直了身子,气色也重新红润了起来,只是刚刚的气数变动却已经被胥子昌看了个分明,当然不会信他真的没事。 郑颖站在旁边轻轻摇了摇头。 “都已经在洞中画境经历了这等诡奇的劫数,却还是这种脾气,有事就别硬撑了,趁现在说出来好一些.” 郑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易书元一眼。 她的话外音已经很明显了,你公孙寅要是真有什么不妙的情况,趁现在易先生在赶紧说,自己搞不定有高人或许能帮你。 其实易书元对于公孙寅出劫之后没有变回来,也是有所疑惑的,但这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比如公孙寅自己不想变回来,想要以此警醒自己。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样。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就像是,心神之间空了一块.” 易书元忽然心头一动,制止了公孙寅。 “不急,你的事一会进去说!”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手中的折扇轻轻展开,随后一侧山水画面向外一抖。 嗖~ 一道火光从扇中出现,随后弥漫到整个洞口的平台外侧。 “轰~~” 在郑颖和胥子昌师兄弟惊愕的眼神中,一座大丹炉从扇中飞出,三足重重落在平台上。 丹炉一出现,周围的温度都似乎在刹那间升高了不少,熊熊火光在炉孔中燃烧,也是让周围更明亮了几分。 石生和灰勉一看到丹炉,立刻就想到了什么。 “师父,是我的宝贝要好了么?”“先生,是这样么?” 易书元笑了笑,看向石生和灰勉点了点头。 “也算共同历劫而生,伱天赋盛水,五行弱火,难以平衡,将来恐有水火大难,为师给你的宝物,也算助你补齐不足。” 公孙寅的劫数过得勉强,但易书元的雨水劫是确确实实过去了,仙道修为又有提升,还需细细感悟,而炉中法宝则已经够火候了。 灰勉站在石生头上笑道。 “虽然石生仙法没学成多少呢,但仙炉已成,法力一定非常精纯,有趁手法宝肯定会很厉害的!” 这就是有个好师父的好处了,仙法想要学会是有困难的,但是用法宝的话就简单多了。 一边的公孙寅和胥子昌听到石生仙炉已成,心中五味杂陈。 “诸位且后退几步,丹炉就要开了!” 几人当然不敢怠慢,随着众人退到洞口,易书元手持折扇朝着丹炉猛扇几下。 轰~轰~ 每一扇落下,炉中的烈火就会更加猛烈。 云翠仙山中浓郁的灵气正在向着此处汇聚,甚至形成了一股灵风。 易书元一手持扇一手掐算,在等待半刻钟之后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天际已经乌云密布。 还想来? “哼!” 一声轻哼之后,易书元顺着丹炉底部朝上猛挥一扇。 “咣——” 丹鼎上盖飞起片刻又关上,而在这刹那之间,有无穷火光窜出,几道金光携火势冲天而起,直飞天际乌云,火光将云层都炙烤得发红. 汇聚起来的云层并没有打雷也没有下雨,化为一片红云之后,竟然很快就消散了。 易书元看着冲天火光中的宝物,伸手一招,那天际的火光顿时淡去,金光携狂风呼啸,向着下方海岛落下来。 “啧啧啧啧,威势不错啊.石生过来!” “是师父!” 石生竭力压抑自己的兴奋,小跑着到了易书元身边,眼神则看向天空中落下来的宝贝。 面对那呼啸的狂风和强烈的火势,石生一点惧怕的感觉都没有,满眼都是憧憬。 直至宝物落到洞边,原本因为丹炉合上之后有所下降的温度,一下子升高到了如在火边炙烤的程度。 宝物悬浮在易书元和石生面前,包裹在一片火焰之中,分不清是自身华光还是烈火熊熊。 “它们是你的了,抓住吧。” “是!” 石生心中打鼓,但还是勇敢地迎着炙热走上前去,强忍着闭眼的冲动,一双肉嫩嫩的小手伸出抓向前方。 “对,石生,加油上,烫死也要抓住,不然宝物会以为你不配当主人,不要怕!” 灰勉已经跑到了易书元肩头,在那边不停给石生加油打气,后方的郑颖和公孙寅师兄弟同样一眼不眨地看着。 石生把手伸入火中,随后死死抓住了宝物,就好像抓在了烙铁上。 “啊——” 石生发出痛苦的尖叫,听得灰勉都不由抖了一下。 但很快,石生的叫声就停了下来,他忽然发现不痛了,那种炙热的感觉反而成了一种温暖。 原本迷人眼的火光也淡了下来,露出手中金灿灿的东西。 一只手中的看起来是一个金色项圈,另一只手中的则是叠在掌心的两个金色小轮子。 “以纯阴棺铜配以炉火炼之,历雨水劫而出,能借风火之势,这便是风火轮,此物可助你调控水火之气,并且乘之可上天入海,不比那御剑飞行慢。” 易书元的扇子点在两个金轮之上,随后又指向一边的圈子。 “此物融阴阳之道,合本门乾坤之妙,持之可护身御敌,需要你多加祭练,与之心意相通。” 石生在一边已经高兴得忘乎所以了,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中的宝贝,随后直接将两个金轮往空中一抛。 两个轮子迎风就长,一下子成了海碗般大小,并且“轰~”地一下,从轮中窜出火焰。 石生纵身一跃,直接单脚跳到了其中一个轮子上。 “哎哎哎” 石生的身姿晃动几下,另一个轮子已经飞了过来,“接住了”他另一只脚。 “一点也不烫脚,哈哈哈.” 笑声之中,石生忽然纵身在空中跳了几下,两个轮子始终贴合在他脚上,不论他在空中做什么动作,都能完美维持平衡。 就像是有一层掌宽的稳固气流,撑在风火轮和脚掌之间! “我会飞咯,我会飞咯~~~~” 易书元本来还想多叮嘱几句,告诫石生该怎么和宝物心意相通,该怎么与它们相处,可此时看来这种念头是多余了。 “师父,我想出去转转!” 易书元想了笑笑道。 “去吧,你甚至可以飞回家中去看看,此地距离月州,也不过几万里而已!” 一听到师父的话,刚刚经历了画境中一年的石生心中,思乡之情也顿时强烈了起来。 回家看看 “师父,那我飞回家看看?” 易书元点点头,又拍了拍肩头的小貂,早也跃跃欲试的灰勉立刻就窜向了空中,落到了石生的头顶,它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两宝贝。 “先生你放心,我跟着石生!” “去吧,带上这个,毕竟等你回来的时候我未必还在云翠山。” 易书元将自己的天仙令丢给了空中的石生,后者接住之后细细端详,上面“仙尊”二字他现在也认得了。 石生先从空中落下,脚踏实地地向着易书元躬身作揖,再向着另外神色莫名的三人行礼。 “师父,那我去了!几位前辈,石生先走了!” 说完这些,石生兴奋之情再也不用压制,纵身一跃直接跳出悬崖,踏着风火轮冲向天际。 “灰前辈,我们走——” “石生,飞快点——” “好——” 一人一貂欢乐的声音随着火光远去,也看得易书元不由笑着摇头,到底还是孩子。 随后易书元瞥了一眼丹炉之中的炉火,折扇一扫,将丹炉收入了扇中。 等易书元转过身去,不论是郑颖还是公孙寅和胥子昌,都还在看着天空。 那两件宝物出世之时就给人一种非同一般的感觉,而石生在片刻之间驾驭随心,给人的震撼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易先生,石生到底几岁?” 仙道中维持青春常在的人太多了,看着年幼未必真的年幼。 但郑颖问出了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可笑了,毕竟石生的性情,在过去“一年”中,在场之人已经足够了解了。 易书元想了想道。 “不算之前在画中的一年,算是六岁吧。” 六岁 羡慕人家有一个好师父是难免的,任谁见了此情此景,都多少有所向往,但此刻旁人却知道羡慕不来的。 易书元咧了咧嘴,这几位不会以为易某人收徒是很肤浅的吧? 下回有机会让你们见见齐仲斌! “好了,还有公孙道友的事情,我们进去说话!” 说着,易书元先一步走入洞中,另外几人也跟了进来。 他们再进入了洞中深处,而易书元口中的“进去”可不只是洞内。 没多久,一行人再度回到了洞中画境之内,只不过这次没有曹玉高,也没有活泼中欢笑不断的石生和灰勉。 画境所成的所谓云翠洞天,如今也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依旧是有山有水,依旧是那半县之地,依旧被云雾环绕,但不该有的变化已经全没了。 到了这里,众人多少有些感慨,那曾经的记忆还在脑海中回荡。 就在河流的河沟边上,易书元让公孙寅盘腿坐下,而他站在身侧,心神存想几分天魔气数。 “敞开心扉,勿要抗拒,更不要多想,心中所见一切都当是幻境” “晚辈明白!” 易书元点了点头,即便不变化,即便如今天魔之道的反馈远不如其他变化深厚,但在公孙寅的绝对信任之下,以本相通感也足够了。 一把收拢的折扇轻轻搭在公孙寅的头顶,一缕特殊的气息顺着泥丸宫入其身中。 在公孙寅那,各种幻想频频浮现,之前劫中的一幕幕也不断重演,甚至不只是劫数之内的,修仙之前的一些记忆也在浮现。 这些易书元看不到,但他能感受到公孙寅心神与情绪的剧烈波动,也能感受到其身中最细微的气数变化。 良久,易书元收回折扇,沉默地等着公孙寅醒来。 大约过去一刻钟,公孙寅才睁开了眼睛,易书元有所察觉,他自己也因此有所感应,只是并不明确。 “公孙道友,想必你自己也隐约有感了吧?” “确实有些感觉,但并不真切,请先生赐教!” 易书元看向天空,这里一切皆假,却也残留着此前劫数的气息,他身中法力运转,施展天魔化生这种天罡变自然十分勉强,但掩盖天机却方便一些。 这也是易书元为什么要进来说的原因。 “公孙道友,此虽过了天魔劫,但却十分勉强,心窍有缺,日后修行有大困境,但凡事都有一线生机!” 易书元不认为自己的仙道境界就一定很高,但能确定他要说的一线生机,绝对属于泄露天机,不过债多了不愁,他还怕天道不容? “心窍有缺,心缘却溢,易某有一法可让你否极泰来” 事关修行,公孙寅神色严肃洗耳恭听,而易书元话音只是略微一顿就继续了下去。 “你需要将此番历劫所悟尽快化为修行妙法,还需要寻一位同心之人,将你修行之道毫无保留地传授,此后你二人一同修行!” 看公孙寅皱眉思索,而郑颖神色有异,易书元不由笑了笑。 “易某可没说是一定是女的,更不是你们心中想的那种关系,而更像是同心护道之人!不过嘛,届时天魔之像可能还会.” 易书元话说到这份上,心中猛然跳了一下,后面的话就不说出来了。 (本章完) 第261章 学师父 易书元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对于公孙寅来说,已经算是点题了。 一旁的胥子昌也是似有所悟,自然明白即便在这里,能泄露的天机也已经差不多了,至少在易先生愿意承受的极限了。 这师兄弟各有神思,不过当易书元余光留意到郑颖的脸色时,发现这画中仙神色更加古怪了,也易书元微微皱眉。 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郑道友,可是察觉易某所言有什么错漏之处?” “啊?没,没有,易先生所言乃是道缘天机,以小女子的修为如何能够点评呢,只是听道则喜,心中细思罢了.” 易书元看着郑颖的脸色,回想到刚刚自己的话,心头忽然产生一种古怪的感觉。 说男女你怪,说不一定是女的你更怪,这画中仙,不会是有些腐女倾向吧?这里连这个词都没有发明呢吧? 易书元不再多想,而是再度将思绪拐到了公孙寅上,这同心之法他还得帮着参考的。 胥子昌和公孙寅可没有易书元那种跳脱的心思,既然没什么其他问题,二者便都选择闭关参悟了。 是的,不只是公孙寅,胥子昌也需要闭关,相较于师弟,他这做师兄的状况要好上不少。 —— 已经远离云翠山的大海上,石生带着灰勉正一起在天空飞驰。 石生适应宝物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风火轮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只是风涨火势,更是风火相随破开前方罡风。 火光在云层之中若影若现,一人一貂的欢笑声延绵了一路。 “哈哈哈哈哈哈,师父给的宝贝太好玩了,灰前辈,我是不是飞得又快又稳?” “以你刚刚铸就仙基的程度,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灰勉大方地夸奖着石生,它站在石生头上也是觉得又刺激又好玩,这比驾云御风都要有意思多了。 驾云御风很多时候方向一成不变,而石生踩着风火轮在天上是随心所欲上蹿下跳的。 快乐了大半天,一人一貂的兴奋劲却还是没有消散多少,不过也开始着眼于自身之外的事物了。 “唉,以前从没想过原来大海可以这么大,我们到云翠山这段路快跨海了吧?” “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这才哪到哪啊,东海的一小半都没有!” 石生眼珠向上。 “灰前辈,您知道大海究竟有多大么?” “这个么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比伱想得大很多。” 灰勉正说话间,远方传来一阵悠远的声音。 “昂——” 一人一貂异口同声道。 “龙吟!” 声音其实并不响亮,但在两人耳中却十分清晰,两人看向远方,视线的尽头有一片乌云。 以两人所处的高度而言,这距离绝对不近,而且也并不顺路。 “要过去看看么?”“好!” 灰勉只是问了一句,不敢随便决定,而石生同样不敢随便决定,但听到灰前辈提议,当即同意。 “走了——” 石生叫了一声,脚踩风火轮如同在天际云层之中溜冰回转,身形折返近乎九十度,速度丝毫不减地冲向远方。 —— “轰隆隆——” 雷声和闪电开始频频出现,天色也暗了下来,石生的风火轮在这种情况下尤为明显,简直是天际的火线,因为速度太快,被错认成流星都很有可能。 此刻这一片海域的风浪非常大,说是风暴也不为过,不过因为风火轮的存在,就算处于风暴之中石生的身姿也很稳当。 暴雨在狂风之中飞窜,石生和灰勉全都频频看向风火轮,生怕火给灭了让两人摔下去。 不过很显然,这件宝物的火不是一般的火,不可能随随便便让水给打灭的。 “龙气在那个方向!” 石生说着皱起了眉头。 “灰前辈,你觉得不觉得这龙气有些熟悉。” “有种讨厌的感觉!” 灰勉这句话给予了石生肯定的答复,石生见过的龙总共也就两条,一条是他很喜欢的长风湖龙王,一条就是来云翠山途中所见的了。 虽然在天魔化境中待了一年,但真正算起来,距离上一次见也就没几天。 “是那条讨厌的坏龙!” “没错,肯定是他!” 灰勉见过的龙比石生多一条,但多出来的一条是易书元变的,所以它也能确定绝对是上次那条蛟龙。 一人一貂对那条龙的印象可不好,那蛟龙非但想要颠覆一支海船船队,更是想要抢走师父/先生的法宝. “石生,先生在这的话自然百无禁忌,但现在只有我们,还是小心点。” “嗯!” 石生应下之后立刻拔升高度,风火轮与主人心意相通,灵活一变,刹那间入了上空云层。 就连气息也随着石生和灰勉一起变浅,两个轮子上的火焰竟然收敛了起来,只留风不显火,石生就像是踩着两个空转的金轮在云中,踏轮御风而行。 原来火灭了也不会掉下去啊! 这念头带石生和灰勉脑海中一闪而逝。 这场风暴其实是海中自然形成的,不过石生和灰勉感受到的龙气却没错,就在那风暴的中心,只不过他们的感受还是差了一丢丢。 在那显眼的龙气之下,还有另一股龙族气息,只不过这气息隐遁不发,就在浪涛滚滚的海面之下。 此刻一条花了鳞片的蛟龙在天与海之间沐浴雷光而动,但他的眼神却不断看向四方。 “没有出来,没有,它去哪了,你的猜测根本不对——” 海面之下是一条胡须有半身长的长龙,此刻就随着海流在水下悠然晃动,听到天空中的声音,睁开一只眼睛露出琥珀色的龙目。 “我只说有可能,又没有说一定是,听你描述,那宝物生而有灵,那便是在寻雷而食,可以在风雷之处寻找,可没说一定能找到啊.” “混账,昂——” 龙吟声再起,没有那种悠扬的感觉,反而显得有些暴躁。 “那宝物一定是我的——” 水下的蛟龙又闭上了眼睛,上头的声音听在耳中着实有些聒噪了,这性子,如此下去迟早会吃亏的。 不过吃点亏也好,反正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倒是别和本族一些了不得的龙属有什么不可开解的矛盾就行了,其余一切皆算不了什么。 “嗯?” 水下之龙忽然睁开了眼睛,透过海面看向风暴边缘,长长的龙眉微微骤起。 但细看之下又没有什么特别的。 “气死我了——” 上方的蛟龙在风暴中飞舞一阵,不再于风暴中徘徊,那宝物有没有在这已经很清楚了。 随后龙躯一扭,冲向了风暴之外。 “在外头可更找不到咯,还要不要我帮你抓宝贝啊?” 水下的蛟龙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传来的声音则正合他意。 “用不着你了!” 水下之龙也不再说什么,带着“爷不伺候了”的念头,摆动身躯向着深海游去。 上方的雷雨云中,脚踩风火轮的石生和灰勉并没有留意到还有一条龙的潜游,但他们能看到那条坏龙走了。 “呼这坏家伙走了。” “居然还惦记着师父的玉惊呢!” “回头告诉先生,让他下回遇上了,给这家伙来一下狠的!” “没错!” 两人很快又出了云层,但飞行的方向却并没有改变。 “唉,石生,你飞错了,你家在那边!” 石生抬头看了看灰勉。 “这坏龙气急败坏的样子,看着不像会去做好事,我怕他去使坏,跟着看看!” “这,也行吧,就跟一段路哦.” “嗯!” 这一跟就跟了好久,甚至跟着蛟龙都已经渐渐看到陆地了。 石生和灰勉顿时精神一振,甭管是不是家的方向,在海上久了再看到陆地,神仙都会振奋一下。 “咦,那条龙去哪了?” “唉?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随后石生微微闭眼,几息之后忽然睁开眼睛。 “在水下!” 风火轮带着石生顺着感觉不断前行,距离岸边也越来越近。 “这家伙似乎在沿着岸边找什么?” 灰勉疑惑一句,随后它和石生都察觉到了气机变化,不用它提醒,石生已经催动风火轮跟上。 那边是第一个海滨浅弯,有着大片的天然细沙,虽然初春时节,但这里潮汐稳定温度也比较高,此刻水边正几个孩童在玩闹。 平稳的浪涛下,一条蛟龙感受着远方岸边的气息和声音,随后龙尾轻轻一摆。 顿时,一股大浪从稍远处的海域升起,浪潮又急又快,直冲沙滩浅湾 高空上的石生惊叫了一声。 “不好,这坏东西是想拿浪打人使坏!” 灰勉的声音比石生的声音更尖锐,它远比天真的石生更了解妖物,龙族某种程度上也是妖物,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明目张胆! “他那是想吃人!快对付他!” “什么!?” 石生心中惊骇,立刻从脖子上取下金色项圈,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用,师父也没教过。 这小小细细的项圈怎么能对付蛟龙呢?我不过才成仙基,法力低微,能有用么? 这种念头一闪而逝,全都被石生暂时压下,选择相信自己,关键是相信师父给的护身宝贝! 石生只是凭着心中的感觉来,乾坤圈在食指上转动。 几圈转动下来,乾坤圈居然越来越大越来越粗,既然不知道怎么用,那就学师父,砸! 下方的孩童也已经发现了袭来的浪涛,一个个发出惊叫声,明明海面很平静哪里来的大浪? “有大浪!”“快躲开” “来不及了,趴下抓稳——” “啊——” 也是在这时,天空上的乾坤圈在石生指间转了十几圈之后,已经有磨盘那么宽,在此刻被石生甩出。 “去——” 嗡~~~~ 乾坤圈在轻微的颤动之中化为一道金光飞向海面。 在乾坤圈破开水面的那一刹那,水中的蛟龙似有所感,下意识抬头看去,眼中却只见金光一闪,一个金圈就已经到达眼前。 “咣——” 先是一种无形波纹爆开,随后是水流震荡。 “哞” 蛟龙额头被乾坤圈一击砸中,整个龙躯破开水流斜着沉入海中,口中尚有一声悲鸣远去。 天空中的石生和灰勉先后发出欢呼。 “打中了!”“打得好!” 那大浪到了孩童们边上忽然就像是散了力,化为柔和的海流打在了他们身上,没有拍翻人,更没有带人入海。 不过孩童收到惊吓,不敢再玩水,纷纷逃着离去。 天空中一道金光飞了回来,石生下意识伸手一接,抓住了远比一个小项圈大的乾坤圈。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灰勉扯着石生的耳朵大吼。 石生如梦初醒,随着他念头一动,风火轮爆发出一阵火焰,化为两道火线,流星般远去了. (本章完) 第262章 还好还好 那蛟龙本就遭到玉惊牵雷一击,状况并不算好,此刻被乾坤圈一砸,当即额鳞碎裂,悲鸣之中龙血挥洒海洋,随着海流沉入了海底。 这一次,蛟龙昏昏沉沉,生存的本能迫使他没有晕过去,那一击给龙的感觉仿佛是冲着屠龙而来。 “哞” 尽管竭力克制,但强烈的痛苦让蛟龙忍不住低嚎。 浑身筋骨就和散了架一样,但龙躯还是在水底排开水流竭力游动,向着远离岸边的方向逃往深海。 来救我,快来救我,你这混蛋死哪边去了—— 尽管心中在充满惊恐中怒吼,但蛟龙却不敢真的吼出来,伤不一定有多伤,但怕这回是真的怕了! 蛟龙整个心神之间甚至是思绪中,都是一种“嗡嗡”的震动,简直好似那金色的怪圈又要袭来—— 另一边,石生这会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快,他也能感觉到趴在头顶的灰前辈,也是心脏扑通扑通地撞着他的脑袋。 一人一貂打完了就跑,根本不敢去看看那条蛟龙究竟怎么样了。 反正听那一声悲鸣,状况应该不太好。 风火轮的速度也确实没有让石生和灰勉失望,只眨眼工夫,海岸已经远远被甩在了身后,又是片刻之后,连大海都已经看不见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停下,更不敢直接回家,也没有去人口密集的地方,而是找准一个方向一直飞。 小半天之后,风火轮的速度降了下来。 “灰前辈,我累了,要下去休息” “下去吧下去吧,应该没事了!” 石生回头看了一眼早就望不见的海岸,踩着风火轮落向下方的大山,只是这是哪则完全不清楚。 在落到一处山脊上的时候,石生轻轻一跃就从风火轮上跳了下来,脚踏实地的同时,风火轮收缩着飞到了石生的怀中,直接藏到了内里肚兜的挂绳上。 “呼” 石生长出一口气,有些担忧的看向头顶。 “灰前辈,我不会把龙打死了吧?” 坏龙看着确实让人生气,但石生虽小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在东海打死一条龙那铁定是大事。 “你才和先生学了几年道啊,就你这点道行,也想打死一条龙?应该,死不了吧” 灰勉其实也有点心虚,乾坤圈可是从斗转乾坤炉中历劫而生,石生铸就仙基之后的法力也精纯得可怕. “也是,师父用玉惊都没把他砸死呢,我怎么可能呢!” 石生顿时对那条龙有了信心,不过一听到这话,灰勉心里就更打鼓了。 “可是先生出手是有分寸的,伱刚刚用了多大力?” “我我一急,又怕那坏东西吃人,就,就有多大力使多大力了” 灰勉沉默了一小会,见石生很消沉,便尝试着提一个建议。 “要不你试试算一算那龙的情况?” “算?” “先生最善通感,你是他亲传弟子,就算不会掐算,拿着乾坤圈凝神感受一下,说不定能察觉到的。” “对哦!” 石生便又把乾坤圈摘了下来,在山脊上盘腿坐下,凝神静气片刻之后,双手抓着乾坤圈感受起来。 恍惚间,石生仿佛随着乾坤圈一起砸向了龙头,看到了龙头上鳞甲碎裂龙血飚. 不过让石生松一大口气的是,气机感应上,那龙还活着。 实际上,石生法力毕竟有限,而之前也是情况紧急,同样没太多准备时间,乾坤圈一击肯定不好受,但那龙也不至于脆弱到受此一击就死的程度。 良久之后,石生睁开了眼睛,也又一次大大松了口气。 “呼还好没死!” “呼” 灰勉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趴在石生头上长出一口气。 “我就说定没事的嘛,饿了么,我们去山中找点新鲜的东西吃!” “嗯!早就饿了!” 两人一蹦一跳在山中前行,距离春分都没几天了,天气也已经不再那么寒冷,所处的山中草木抽新芽,甚至有早绿的植物已经盛开花朵。 石生虽然这辈子生来就在大户人家,但也从来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孩子。 和易书元出来行走的日子里,尤其是在劫中的一年里,作为再三被父母教育要尊师重道的地方,很多生活上的事情都是石生会主动做的。 玩起来的时候也是很会释放天性。 再加上一个灰勉,一人一貂在山中倒也不愁找不着吃的,早春没有什么果子,就挖一些越冬植被的根茎。 灰勉的食谱那就广了,各种小动物也是它眼中的野味。 一边玩一边找,一边还吐纳灵气恢复法力,石生只觉得意境之中的道化仙炉此刻烈焰熊熊,重新炼化出来的法力也和风火轮一样带着温暖的感觉。 随师父一同行走经历了诸多事,又一同历劫并且在劫中学道,得到风火轮和乾坤圈,再经历了一次施法跋涉,以及情急之下出手击龙。 不知不觉之间,这一系列的事情其实对石生的道是有不小影响的。 只是石生还不清楚自己的能耐其实已经慢慢超出了他的自我认知了。 而灰勉一直跟在易书元身边,认知方面也跟着自家先生走。 它此前对石生始终是一副看小孩子的感觉,现在则多少有些改观了,但也有限。 二者眼中的仙道世界,就是先生或者师父所告知的仙道世界,见过的也就是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保持着一颗纯真的心。 也难怪如公孙寅和胥子昌这样的仙修,此前看向石生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真正一起经历这么多事,才能明白这个仙道小童实在是已经胜过许多人了,即便没有这一点前提,其实外人看得也会更清楚。 此刻石生在山中蹦蹦跳跳,这么一座深邃的大山之中,少不得一些猛兽,甚至是一些精怪妖物。 但石生和灰勉纵然已经察觉到一些气息,也往往会在随后的时间里发觉那气息逐渐淡去,似乎是主动回避了。 那一人一貂也并不在意什么,借着休息恢复的工夫,找着吃着也找着欢乐。 这会在一处山坡上,灰勉从土里面刨出来好几只知了猴,立刻开心地“吭哧吭哧”吃了两只,然后跳到石生肩头,将剩下的几只递给石生。 “给,这东西可好吃了!” “哎呀,看着好怪啊,这是什么呀” 石生虽然接了过来,但皱着眉头紧皱,完全不认为这玩意是能吃的。 “知了猴啊,在地下藏好多年才会金蝉脱壳成为知了的,夏天很烦人的东西就是它们变的,那个也很好吃!” “原来这是小知了啊?长这样?金蝉脱壳?” 石生想着这个词,不由就想到了变化之道上,师父的变化可比知了厉害多了。 “我不吃,还是灰前辈你吃吧。” “唉,小孩子就是不懂!” 灰勉一副你不吃就可惜的样子,抓过几只知了猴,就像吃坚果一样挨个塞入口中咀嚼,发出脆响和爆浆的声音。 正在吃着呢,灰勉的鼻子又耸动几下,毛茸茸的貂头立刻转向一个方位。 “咦,那边有一缕异香,肯定是什么灵草,快去看看!” 石生没闻到,但他肯定相信灰前辈,所以立刻就跑跳着过去,虽然没有踏着风火轮,却好似有一股清风始终在脚下助力,速度可不慢。 一人一貂的眼前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山石,这石头一半在山体里,一半挑出在外,下方有个一尺高的空间。 石生弯腰一看,石头内部竟然长着一株小草,草的顶端有个花骨朵含苞待放,草的叶片十分细长,和花朵一起紧贴着上方的大石。 “嘶” 一阵嘶鸣声响起,把石生吓了一跳,原来大石头缝隙深处的土坑中,有一条大蛇藏在阴影内。 “哎呀,有蛇!” “哼,蛇有什么好怕的,嘶~~~~” 在劫数中给了走水的异妖雪蟒最后一击,现在的灰勉正是貂生以来最膨胀的时候。 灰勉说着,趴在石生头顶同样呲牙,这一呲牙,顿时有一股混合着仙灵之气的奇特妖气从它身上升起。 受此气机影响,蛇身上一股淡淡的妖气就升了起来。 “哦呦,看来是开了灵智的,念你修行不易,今天就放你一马,还不快走?” 内部藏着的大蛇看着那只小貂和站着孩童,孩童正弯着腰看向里面,金灿灿的项圈在脖子上因为惯性轻微晃动着。 下一刻,大蛇爬了出来,从一侧空隙中往外碾着蛇形走了,看那身形,得有碗口那么粗。 “灰前辈真厉害!” 石生拍着手夸奖着灰勉,后者则拍拍他的头。 “别拍马屁了,快去把那灵草拔了,说不定能交给先生炼丹呢!” “说得对!” 一尺的高度,石生趴下身子就往里面爬去,伸手刚要抓住小草硬拽,身后的大石外就浮现一缕烟气,更有一个声音急促地喊着。 “住手,住手,拔不得,拔不得呀!” 石生的手差一点就抓住带花的小草了,但一根藤杖伸进来勾住了他的裤腿,整个身子都被藤杖往外拖了出去,手就没能抓住小草。 石生撅着屁股退了出来,挠着头看向边上,见到是一个手持藤杖的老头,只一眼就明晰对方是什么存在了。 “你是土地公公还是山神爷爷?” 山神土地虽然在名称上有所不同,但本质上都是勾连地脉,只不过山势更厚重,且也不可能有人在平地上叫山神。 老头听到石生,的话微微吃了一惊,果然,除了那只成了精的貂,这孩子也很不简单。 “哎呦,我还当不起呢,只是多有看顾这一片土地和山域罢了,你这小娃娃和小貂从哪里来的,把这山中弄得是鸡飞狗跳!” “就,就累了进山玩一会,找点吃的充饥,土地公公,这灵草是你的么?” 老头看了看石头下的灵草道。 “天生地养,说是谁的也不尽然,但有人已经把它当成自己的了,况且它还不到成熟的时候,你刚刚若是拔了,就闯大祸了.像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娃娃,不够人家一口吃的!” 大祸?能有在东海打龙祸事大? (本章完) 第263章 仙流传说 石生想着刚刚闯过的祸事,而听到老头的话,灰勉心中则是想着刚刚的那条蛇。 “难道是刚刚那条蛇的?那你放心,它自愿让给我们了!” 那能是它自愿的么? 老头笑了笑也不说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道。 “非也非也,那蛇不过是守在这里罢了,防止一些鸟兽将灵草误食,来来来,你们若是饿了,我来招待你们!” 说着,老头伸手往边上的土地里勾了勾手指,没过一会,这地方的泥土就鼓起一个小包,随着细碎的土块和石子落下,有什么东西从下面顶了上来。 石生和灰勉好奇地看着,几息之后,居然从地下生出一条根须来,这根上还挂着几个像是大号土豆一样的东西,每一个都有碗口那么大。 老头用藤杖在根须上一点,上面八个“土豆”就全都掉了下来,落到了地上,随后根须又钻回了地下。 “这个呢,叫地灵姜,也叫地下果,别的地方还没有呢,肯定顶饱,把土拍干净就可以直接吃。” 说着,老头将手中的地灵姜递给了石生,后者接过之后掂量了一下,感觉沉甸甸的,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灵气,就好像水一样在晃动。 然后石生拍了拍上面的土,掌心浮现一层水膜,再轻轻一扫,地灵姜上的尘土就一点不剩了。 这一幕看得老人微微点头,小娃娃这一手不显山不露水,毫无烟火气息,果然不简单啊。 石生已经一口啃在了地果上,顿时口中就是一种甘甜清脆的感觉。 明明刚刚觉得里面灵气如水,但咀嚼起来却比较有嚼劲,一口咽下,吃着比之前找到的东西都要有满足感。 “好吃!” 石生捧着地果露出笑容,在他头上一直看着的灰勉也跳到了他胳膊上。 “我也尝尝!” 灰勉抓着地果啃了一口,很快貂脸上也露出愉悦的神情。 “不错,那我们走吧?” “唉,先别走,等人家来了,我带伱们一起赔个不是,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啊?” 灰勉抬头看向老头。 “大山里的东西,天生地养之物,我们这会唾手可得却不拿,已经很给面子了。” 灰勉这是妥妥的妖怪思维,但它觉得在这大山里本这才是常理,既然是天生地养的,当然是谁能拿到就是谁的咯,你守不住只能怪自己。 “而且你说他会吃了我们的!” “嘿嘿嘿,吓唬吓唬你们罢了,若你们在外行事太冒失,家中长辈就会更操心的.” 这句话对石生产生了很大影响,不想连续闯祸了。 “灰前辈,就是道个歉而已。” “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个好孩子!” 石生笑了笑,饥饿感传来,就继续抱着地果啃了起来,灰勉也不再多话,跳到地上单独挑了一个果子拍掉泥,随后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也就是三者说了几句话,吃了几口果肉的工夫,一道乌风急匆匆从远方吹来。 “呜呼.呜呼” 这风势不小,吹得附近的树木植被不断飘扬。 “是谁敢偷我的顶山仙草——” 雷鸣般的怒吼声传来,一股妖气从天而降,就像是直接从天空坠下了一样。 “轰隆~”一声,一个身披兽皮的魁梧汉子落地,附近的地面都似乎轻轻震动了一下。 化形妖物! 灰勉的神色顿时略微紧张了一些,这可不比在高天之上偷袭蛟龙,而是面对面了。 石生也顾不上吃了,愣愣看着从天而降的人,这块头,都赶上曹神将了,感觉胳膊比他腰还粗,而且,好重的妖气啊! 这种“重”除了浓郁,还有字面意义上一种沉重的感,是的,就是给石生一种妖气沉重的怪异感觉。 就算石生没什么见识,但本能上就能觉出来者不凡,而这会灰勉也同样产生了类似的感觉。 这些也就是一人一貂一瞬间的感觉变化,此刻来人刚刚落下,正是异常暴躁的时候,但一边的老头赶紧上前大声开口。 “君侯息怒,君侯息怒,那顶山草还在呢——” 怒意横生的汉子一下子就顿住了,下意识顺着老头藤杖所指的方向看去,俯下身子望向那巨石下的缝隙。 一株好似顶着巨石的灵草正好端端长在那里,别说拔掉了,都没有丝毫损伤。 “真的没事.” 汉子顿时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后撑着地站了起来,转头看向那边捧着地果的石生,而此刻妖气不显的灰勉则直接被忽略了。 “你” 本来是暴怒而来,要弄死偷灵草的贼,但来了之后灵草没事,对方还是个小孩子,汉子身上暴躁的妖气都溃散了,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又该说什么了。 倒是石生开口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东西,不过我没有摘” 说着石生还弯腰鞠了一躬。 “君侯,你看,不过是个饥饿的孩子呢!” 老头的声音在边上响起,汉子反倒觉得自己有些尴尬。 “呃这,也没多大事.就这么算了吧!” “谢谢君侯!” 石生笑着向汉子拱了拱手,也不管这君侯是名字还是代称,反正跟着叫就行了。 被一个孩子这么称呼,汉子也觉得有趣,然后仔细打量起石生来。 “你这小娃娃本事不小啊,那么大一条蛇都不怕的?” 那条蛇虽然连横骨都没炼化,但寻常孩子见了怎么可能不怕呢,又加上这老头也在这,所以这孩子肯定也殊为不凡。 细看之下,只见这孩童虽然气息不显,周身给人一种十分洁净的感觉,总有一股清气在身。 “不怕,我见过更大的!” 石生回答了一句,又抱着地果啃了起来,仅仅是短暂接触,他就已经不怕眼前的汉子了,虽然不知道他的妖躯真身是什么,但显然不会吃小孩。 那股妖气虽然厚重,但闻着也并不让人产生不适,用师父的说法,有这种妖气的妖怪,不至于太恶。 那老头用藤杖点在地上,立刻就从地里头长出来桌凳。 “小娃娃,坐下吃吧,这会不急!” “嗯!” 石生也不客气,众生之间相处的善意他也很容易感受到,直接坐在了藤凳上。 “君侯也不急着走吧?” 老头笑着说了一句,一边的汉子便也坐了下来,他自然不急着走。 在起初的怒意过去之后,好奇心和他的一些情绪就占据了上风。 看着石生的样子,汉子想了下还是再次开口尝试询问了一句。 “你这娃娃是仙道童子吧?” 仙道童子?石生想了下觉得这说法也对,便点了点头。 “是啊!” 汉子眼神一亮,立刻从怀中掏了掏,变出了一团由芭蕉叶裹着的东西,将之摊开,里满是一团看着有些焦黑的事物。 灰勉跳上了桌子嗅了嗅。 “好香啊!” “嗯?你会说话?” 汉子本以为这只是一只有点灵性的貂儿,没想到竟然炼化了横骨,可真是看走眼了! 不过汉子也没放在心上。 “这是我烤的肉干,味道应该还不错,可以尝尝。” 说着汉子用手指甲隔空那么划了几下,那一团有些焦黑的东西顿时好似被无形刀刃划过,成了一片一片的样子。 石生和灰勉各自抓了一块尝了尝,那味道居然异常好吃,与那卖相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嘿嘿,还不错吧?这可是人的” 汉子话语在这顿了一下,石生顿时脸色一变“啊”了一声想要吐出来。 “.菜谱钻研的手艺!” 话的后半截接上了,石生嘴都鼓了起来,而灰勉从始至终都不受影响,一直在吃着,野牛肉一吃就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娃娃,你是哪位仙人的座下童子?难得见到仙道中人,你可否同我讲讲仙道中的事?” 本以为既然是仙童,那年龄真不好说,结果这么一逗,还真是小孩子的纯真感。 汉子心中的一些戒备都冲淡了,难得遇上仙修,更难得的是童真之辈,倒是可以借机问一些事。 “我这么小,见识也不广,知道的都是师父讲的,你想知道什么呢?如果我懂可以告诉你!” 石生这么一问,汉子还真就愣了一下,他对仙道确实很好奇,毕竟仙人罕见,但一时间竟不知道问什么。 “呃,那你们仙道中人,是怎么看待我们妖类的修行的?” 汉子说着看了一眼桌上的小貂,仙童身边跟着个妖怪,那这个问题就显得更加有意思了。 若是问怎么看待妖怪的,自然很好回答,但问的是怎么看待妖类修行。 石生不敢随便回答,又觉得好像也并非完全说不上来,他咽下口中的果肉,细细思索了片刻,想到师父的一些话。 “师父说,我等修行,观天地之变,衍自身之道,洞悉万物之理,妙运非常,所谓众生万情,众生万妙,皆在其中。 妖类修行也应天地之理,乃是万情万妙之一,自然也洞之悉之,方显乾坤之妙!也就是说虔心修炼也即正道!” 这话整体上是仙道至理,也是易书元门下乾坤变化之道的一种隐喻,万情万妙,洞之悉之,方有变化,也方显乾坤之妙,于天地如此,于有情众生如此。 但听在桌边的汉子和老头耳中,虽不触及乾坤变,但心中品出的意味之深远则同样令二者震动。 因为这仙童所言背后代表的意义,绝非寻常。 能明天地之道,也洞悉妖类乃至众生之妙,这背后的意义已经呼之欲出。 代表着一个自古以来就存在的传说,也是很多异类修行之辈心中留存的某些可能不切实际的期盼之一。 仙人指路! 汉子的神色不自觉地产生了变化,忍不住再问了一句。 “你,你师父是哪位仙长?” 这话音才落,汉子忽然脸色又是一变,猛然抬头看向远方天空。 似乎有乌云正在不断汇聚,更有龙吟声远远传来。 “昂——” (本章完) 第264章 保定你了 是龙? 汉子和疑似土地公的老头心中各自诧异的时候,石生已经下意识惊叫出声。 “糟了,追来了!唔.” 话一出口,汉子和土地公全都看向了石生,后者则一下捂住了嘴,心虚地看向灰勉。 “是来找你麻烦的?” 汉子只是看着粗犷,还不至于反应迟钝,看这仙童如此反应,自然也能猜出一些。 灰勉满脸懊恼,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跑了。 “这位君侯,还有土地公,我们得跑了!石生,上风火轮.” “嗯!” 石生刚要起身,那汉子一把抓住了他,这让他心头一惊,惊恐地看向对方。 灰勉反应更快,几乎是灰光一闪,已经窜到了汉子的手腕上,一边出声一边张嘴咬去。 “石生快跑——” 无往不利的利齿此刻就如同咬在了厚重的橡皮上,咬进去没有什么切肉感。 “哎呀,咬得这么痛啊!” 汉子痛呼一声但还是没放手,也清楚一人一貂是误会了,赶紧开口道。 “龙吟声来得并不快,说明龙族吃不准位置,但你们现在若是跑出去,简直等同于找死,藏到顶山仙草下面,我帮你们摆平!” “这,怎么藏?” 一边的老头立刻伸手抓住了石生,又将已经不再啃咬的灰勉抓了起来。 “莫要施法抗拒,跟我走!” 话音落下,石生和灰勉随着老头在一阵青烟中遁入地下。 这种遁地的感觉十分奇特,和第一次飞一样,有点晃晃悠悠的,他们移动的距离并不远,大概是向下和向着一侧分别移动了十数丈。 泥土中一阵特殊的悸动之后,石生和灰勉眼前的昏暗中亮起一点光明,淡淡的光芒扩散,石生只觉得脚下微微一空,一屁股坐了下去。 好奇地打量四周之后,石生才发现周围多了一个球形的地下空腔,可能也就不到一人高的空间,佝偻的老人和小孩子倒是能够站稳。 顶部还能看到一些白色的小根须,并且隐隐蕴含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气息,和那一株灵草是同出一源。 是根! 灵草的根居然这么深? 老头这会松开了抓着石生的手,他看石生盯着头顶便解释道。 “就待在这里,顶山灵草本身特殊,能遮气数乱气机,快找找伱们身上有什么东西把龙族引来了?” 什么东西? 石生和灰勉下意识都看向了乾坤圈,毕竟只有乾坤圈直接接触到了龙族。 不过石生将项圈摘下来之后仔细端详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想了一下,石生心中存想着震散气息,随后轻轻拍了一下乾坤圈。 “嗡” 乾坤圈上确实没有气息留存,但这一震动却并非没有效果,一种无形中的感觉直接散了。 此前的龙吟虽然已经传了过来,实则龙族还很远,乌云也是远远看见汇聚。 这会乌云之上有两条蛟龙在兴云吐雾,带着乌云向前,大概呈现一个八字角,而中间留着一片空白天空。 在这空白天空的远方云头,还站着一个山羊胡长寿眉的襕衫老者,他的手中正拿着一个古旧的司南。 不过这个司南上的老勺子一晃一晃的却并不指向南方或者北方,始终在一个模糊方位摇摆着,摆动的角度正好在八字形延伸的乌云之间。 “嗡~~~” 勺子忽然震动了一下,随后不再摆动。 “不好,气机断了!” 老者皱眉看向刚刚司南摇摆的方位,又看向从两侧不断延伸的乌云,听着远远传来的龙吟声。 看来位置是对的,并且已经很近了,应该是看到了乌云听到了龙吟,所以意识到了不对,直接扰乱了天机! 两段乌云之间,远方宽广的空白之处是一片重重叠的大山。 “这是什么山?” 老者收起了手中的东西,张嘴发出一阵嘹亮的龙吟。 “昂——” 虽然对方很有可能已经遁走了,但这么回去还是有些不甘。 “昂——”“昂——” 远方传来另外两声回应的龙吟,天际的乌云也向着中央合拢。 大山深处,那汉子单独坐在藤桌前的椅子上,抬头看向天空,整片大山也渐渐被乌云遮蔽,再听三种有着明显声音区别的龙吟,一时间眉头紧锁。 三条龙?这么大阵仗? 汉子思索着那仙童究竟是怎么招惹到的龙族,随后又低头看看右手的手腕,那小貂崽子咬起人来还真有点痛。 “昂——” 龙吟声静了,汉子余光扫了一眼藤桌,一只手就抓住了石生和灰勉吃剩下的两颗地灵姜,随后轻轻一捏,两颗原本汁液饱满的地果就顿时化为了泥土一般的粉末,从指缝中落到地上。 “哼!”汉子冷哼了一声。 不论是初见的眼缘也好,还是为了刚刚话语中的关键也罢,今天这小仙童他保定了! 而看那方向,铁定是从东海中来的,龙族向来自负,海中龙族则更为嚣张,那仙童年纪小,乖巧知礼又听人劝。 对比之下很容易判断龙族才是不善的一方,至少汉子倾向于这种可能。 “哗啦啦啦.” 天空开始下起了雨,起初雨势还小,但短短时间之后,已经是大雨倾盆。 地底下,刚想问清楚石生究竟干了什么的老头也不说话了,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前“嘘”了一声。 石生立刻盘腿坐下,身上的气息竟然越来越淡,看得老头都微微一愣。 天斗山上空,两条蛟龙在云层中游动,其中一条正是此前在海底的长须龙。 这次出事,长须蛟龙自知肯定挨罚,谁让刚好摊上了呢,只能自认倒霉了,这会他只希望能找到那个偷袭的混账。 一想到这,蛟龙生怒,天空就是一阵电闪雷鸣。 “轰隆隆——” 天际电光闪动,短暂照亮了大雨昏暗之下山中的事物。 龙族并不立刻下去,只是盘旋上空,细细查看下方,借天威之势带给下方众多生灵压迫感,看对方是不是有可能沉不住气。 而那化为人形的老者踩着一团乌云缓缓飘来,只一眼就望向了远方山脊上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大汉正被闪电照亮。 山中的汉子就这么坐在雨中,身上厚重的妖气开始逐渐浓郁起来,就好似山中累积起了一层铅云,向着天空弥漫过去。 “龙族来我天斗山此作甚?” 天际的三条蛟龙见此妖气又闻那雷鸣般的吼声,心头顿时微微一惊。 这里叫天斗山?这山中竟然有此等妖气的妖怪! 龙族虽然普遍傲慢,但即便是东海中的蛟龙,除了极少数,也还不至于真的那么目中无人。 一条蛟龙继续在天空盘旋,大雨和闪电也不停下。 而那老者同长须蛟龙缓缓落了下来,到接近山脊的位置,长须蛟龙已经化为了一个身穿蓝色圆领袍的青年男子。 两龙落地的位置距离藤桌不过十几步,汉子也缓缓站了起来。 “天斗山不缺水!” 汉子说着抹了一把脸,大雨已经把他全身都打湿了。 面对三条似乎修为不俗的蛟龙,心中多少也有些打鼓,但表面上的气势十足,却并不露怯。 老者和青年看着大汉,见他还穿着兽皮,后者脸上不由露出几分不屑,未开化的妖蛮罢了! “我等在找一个恶徒贼子,最终算得向此方而来,应该是藏在这天斗山中!” 老者说话的时候气定神闲,明明根本不能确定,但讲出来的话却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随后瞥向藤桌和上头的地灵姜果道。 “你一直坐在这里,难道没看见?” 汉子又抹了一把脸,将雨水甩去,也借此消解紧张感,同时听着这问话的口气,心中也微微生怒。 “我这就得看见?你们龙族管云管水,还管老子在自家山头吃果子?” 一边的青年蛟龙脸色微微一变,直接开口道。 “我看你就是那恶徒贼子!” “什么?” 汉子这下是真的怒了,感情你们这几条龙根本都不清楚自己在找什么?好好好,老子明白了,你们是盯上人家仙童身上的有好东西,来抢了吧? 汉子也是被气笑了,心中发怵的感觉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妖气的气数都开始变化,显得愈发沉重暴躁。 “他娘的,早就听说你们龙族嚣张跋扈,这次算是见识到了!找借口打架是吧?来来来,一个个轮流斗一场,还怕你不成?” 老蛟看了身边青年一眼,随后微微一笑,看向显然已经变得有些暴躁的汉子,这妖怪的妖气不同一般,没必要在找仇敌的时候节外生枝。 其实老蛟也怀疑过是否就是眼前的妖怪出手,但听孙子说自己是被一道蕴法金光打中的,更像是仙道手段。 当然,也不怀疑这妖怪暗藏手段,可从这一激就怒的脾气看,可能性不大。 “你且先息怒,我们龙族行事也是讲理的,你只需讲明所见就行了!” “所见,我就见到了你们!你既然找人,那找的是谁?所谓恶徒贼子又犯了什么事,不讲清楚,天知道你们是不是来找事的!” 老者走向了汉子,随着他的接近,身上原本并不明显的龙气似乎在雨中渐渐浮现,一股恐怖的感觉慢慢笼罩汉子的心头。 这是一条积年老蛟! 汉子的怒意一下子就淡了,脸色微微变化,似乎冷静了一下。 老者对眼前妖怪的反应也算满意,笑着点点头道。 “他为何冒犯了我族,你就不用知道了.” 事关龙族的面子,自然不可能随便往外说,老者话音一顿继续道。 “我们找的人应该是一名仙修,身上有一件蕴含金色法光的宝物,你若见了便告诉我们,若私自包庇,那你的辛苦修行就成了一场空了!” 汉子脑海中浮现石生胸口的项圈,连什么事都不敢说,遮遮掩掩的,搞不好就是见人家一个小孩子揣着宝贝,见财起意了! 反正汉子现在对龙族是充满了偏见。 “我又不是一直盯着各处,指不定早飞过去了,要不是你们在天上乱叫,我也不会在意有没有龙经过。” 老者看着汉子,好一会之后才点了点头。 “那便,打扰了!” 两龙转身欲走的时候,老者忽然又回头看向后方,让刚想松口气的汉子心头一紧,顿时面露不耐道。 “还有事?” “我看阁下似乎很想和我龙族较量较量?” 找人应该是找不到了,无处出气让人心中暴躁。 话音落下之后,老者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年,随后踏云向天而去,而那青年蛟龙却没有走,也让那汉子眉头紧锁,隐约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本章完) 第265章 天斗山中龙妖斗 这情况,汉子也明白了过来,嘴上自然是不可能露怯的。 “好好好,看来今天我萧勇终于是能和龙斗上一斗了!” “就凭你也能说斗?不过是领死罢了!” 龙族青年冷笑一声,不再压抑身上的龙气,身边的雨幕中都开始有一股淡淡的雾气滋生。 汉子双手捏拳,浑身筋骨发出一阵“咯啦啦啦”的响动,一切不安和恐惧被压下,更有一股淡淡的兴奋感在心中升起。 修炼这么多年,汉子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但从来没遇上过什么厉害的对手,今天有机会和龙斗一斗,身体内的战意正在沸腾。 汉子周身的妖气也开始变化,变得狂躁起来。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狂吼之中,汉子脚下的山石被“嘭”地一声踏碎。 整个人由极静到极动,身形化为一枚炮弹,所过之处的大雨都好似相对变得缓慢,被撞出一条水幕. “看招——” 已经到半空中的老蛟猛然转头看向下方,而那青年蛟龙也是瞳孔微微一缩。 在这眨眼的工夫,汉子已经带着吼声瞬息而至,迎面就是一拳! 来不及躲!只能抬掌硬接! “轰~~~” 周围十几丈之内的大雨雨点在刹那间被震碎,更有一阵狂躁的冲击扫向四面八方,带起狂风呼啸。 “呜呼.哗.” 周围的花草树木就像是遭到了一场瞬时的台风,在冲击之中,枝叶乃至躯干纷纷以夸张的角度向外侧倾倒。 地下深处的老头、石生和灰勉也感受到了上方的震动,前者低语了一句。 “君侯出手了” 山脊之上,拳掌相交的那一刻,青年已经倒飞了出去,而那汉子根本不停,口中更是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蛟龙也不过如此——” 恐怖的速度之中,汉子凌空跃向倒飞的龙族青年,双掌抱拳举过头顶,身上的兽皮被肌肉撑起夸张的幅度,浓密厚重的妖气凝聚不散。 “接招——” 龙族青年坠在一处山腰的那一刻,汉子已经抱拳落下。 “轰隆——” 周围数棵大树不是被冲击得连根拔起,就是枝碎叶飞,爆炸般的冲击打碎了雨幕,带起一阵弥漫的雾气。 不过这一下没有打实,汉子几乎立刻就从自己造成的大坑之中跃出后退。 在这一刻,雾气之中突然出现五道幽光,从背后穿向汉子的后心,刹那间就撕碎了胸前的兽皮,并破入皮肉炸开血光。 找死! 战斗本能让汉子在本来的飞退之中瞬间弯腰,几道血痕便沿着他的后心一直滑过肩甲,但他的右手也回身一击摆拳砸向感觉中的方位。 “嘭~~~” 这一下打实了。 一个身影在浅浅的雾气之中飞退,他双脚死死踩在地面,在地上犁出一条沟壑才停下,正是单手接下这一击的青年。 此刻青年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轻蔑,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整了整衣冠,重新审视着十几丈外的汉子。 汉子这会没有立刻就动,他伸手摸了摸背后,把手放到面前舔了舔自己的血,带着怒意看向青年。 “小人,竟然用兵器!” 龙族青年也是笑了,伸出自己的右手,五根手指上是尖锐的龙爪,指头上是细密的龙鳞,而到掌心则又是人的肉掌了。 “这算兵器么?倒是你这妖怪,动手还要喊一句,可笑至极!” 青年话音落下,双方沉默了一息,下一刻身形再次消失,两个身形和两股妖气冲撞之下,已经掀起一场山中狂风. 汉子没有再喊什么招,青年也不再轻视对方。 天际的大雨中时不时就有雷声响起,而下方的山中好似也雷鸣不断。 天空中,老蛟已经到了另一条龙形的同族身边,二者同样密切注视着下方的打斗。 “没想到这天斗山中还有这样凶悍的妖怪!” 老者的话始终平静,看着下方的眼睛微微眯起,而身边巨大的龙首靠近几分,张嘴带出雾气的同时,也有自己的评价脱口而出。 “凶悍是凶悍,却没多少变通,他在摩夜手上撑不了多久的!” 老者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那开口的蛟龙心里其实还有一句话,如果对上的不是摩夜呢,如果是一条修为浅一些的蛟龙呢?那就不太好说了。 龙妖相斗持续了一刻多钟,汉子越来越占不到便宜,他心中十分明白是自己处于下风,但也越来越怒,更不甘接受现实。 “鼠辈,不敢与我正面对拳,气煞我也——” 一声怒吼之下,汉子周身妖气爆炸般冲天而起,身形不断变大,已经现出了原形。 “嗷吼——” 两山之间,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形,这是一只数丈高的棕色山魈,如雷的咆哮声中挥掌打向下方的龙族青年。 “轰隆——” 山间谷底直接迎接了一轮爆炸冲击。 但这一掌拍下,山魈却根本不管有没有拍中,另一只手直接在旁边狠狠一扫。 果然,第一掌没有拍重,但第二下狠狠以毛茸茸的手背扫在那刚刚避开前一击的龙族青年身上,让青年就好似撞上了一堵恐怖的筋骨肉墙。 青年化为一道白线砸在了附近的山体上,“咳”地一声差点呕出点什么,身中脏腑都是一阵痛楚,脸上也浮现不可抑制的怒气。 “找死——昂——” 山魈冲向山体的时刻,一条长须蛟龙飞窜而出,迎面一爪就划破了山魈的手臂,但山魈竟然不管不顾,反手掌刀打在龙身上。 两妖显形而斗,山中掀起一场地震,狂风也化为风暴. “轰隆——” 山峰被坠落的两妖压得震动不止,山魈腾空想要抓住龙尾,却不想抓住了龙尾后,身躯反被龙躯缠住,双双坠落下来。 “咯啦啦啦.” 龙缠之势恐怖非常,山魈的躯体上都发出一阵筋骨的呻吟。 痛苦不断增强,力气都在衰减,甚至意识都有些涣散了,这是山魈生灵以来距离死亡最近的一刻. 但在死亡威胁心神的这一刻,山魈的斗志再次爆发。 “老子还没输——吼——” 妖气冲天而起,震碎了天上的乌云,蛟龙感觉到缠绕住的妖怪,其挣扎变得越来越剧烈,这是纯粹斗志和妖气凝聚再爆发的殊死一搏。 蛟龙感觉到躯体被拉扯的痛苦,但眼神中却始终清明不改,几乎在瞬间就松开了龙躯,让山魈运劲猛挣的那一下如同打在了棉花上。 回光返照罢了! 龙躯松开的时刻,整条龙却没有静止,而是高速在空中飞旋。 山魈一个愣神,蓄力已久的一条龙尾就随着龙躯回旋之后,重重甩在了山魈妖躯上。 一阵沉重闷响过后,巨大的山魈拖着撕裂气流和雨幕的呼啸,砸向远方的一座山峰. “呜轰隆” 大地之上震天响。 山魈撞击的山峰在“轰隆隆”的响动之中断裂倒塌。 四处是烟尘,又很快被大雨打回地面 这一击拍碎了希望,也拍碎了斗志,山魈彻底失去了动静。 此刻盘旋在天斗山半空的长须蛟龙看向那山峰断裂的方向,没有选择再出手,青年的声音从龙口中发出,并回荡在山间。 “就凭你也敢挑衅我龙族?饶伱一命,余生好好感恩戴德吧.” “昂——” 龙吟一声宣誓彻底得胜,压得山中一切生灵都瑟瑟发抖。 蛟龙扫视四方山域,在没有任何动静,便满意地飞回了天空,同天上依然是人形的老蛟和另一个同族汇合。 随后几声龙吟过去,龙气开始减弱,龙影也逐渐远去。 天斗山中的倾盆大雨也在龙族离开之后慢慢减弱,但雨并没有立刻停止,而是成了一场持续的小雨。 小半天之后,手持藤杖的老头带着石生和灰勉从地下重回地面,那藤桌藤凳自然早已不见,周围的一切也大多面目全非。 一些花草树木能留个空荡荡的躯干都还是好的,不少地方的大树都好似在狂风中被连根拔起。 不只是这一片山脊,附近几个山头山谷到处都是恐怖的战斗痕迹,看得老者不能言语,看得石生和灰勉瞠目结舌。 这就是大妖怪之间的斗法? “那个大叔呢?” 石生担忧的问了一句,灰勉神色也有些不安。 “他不会已经” “不会的不会的!” 老头赶紧打断了灰勉的猜测,然后四下张望起来。 山中此刻一片安静,逃避的动物们都依然不敢冒头,更是到处都充斥着残余的妖气,气息也十分混乱。 好半天之后,腾空而起的石生才寻着山中战斗的痕迹,望向了那一座倒塌的山峰,随后带上老头一起落到了那山峰的近处。 “君侯.君侯” 老头不断呼唤着,但得不到回应,石生和他快步接近山体倒塌之处。 那残存的山体有一个缺了顶的巨大凹坑,而在那凹坑中心,一个浑身血痕的男子靠着山体坐在那。 “君侯?君侯!” 听着呼唤声和脚步声不断接近,男子有些失神地看向声音的方向,是手持藤杖的老头,以及那个小仙童和貂妖。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男子就又低下了头,看着手上和臂膀上的伤口。 雨水不断在身边落下,也将一些难以止住的血丝冲向身下. “我输了,我输了,输得惨啊,输得惨啊原来龙真的这么厉害么” 比起半天前的粗狂中甚至有些暴躁的豪放,此刻的汉子坐在那尽是颓然。 他不是不能接受失败,也想过自己当然不可能是无敌的,凡人书中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在修行之中当然更加明显。 只是为什么败这么彻底,败这么惨,从头到尾都是被戏耍的份,甚至命都是对方施舍才能保住. “君侯.” 老头看出了汉子此刻的状态,但也只是轻轻呼唤了一声。 灰勉趴在石生的头顶沉默不语。 石生站在一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是看着汉子的模样,心中异常难受—— ps:哦月底了,那求个票吧 (本章完) 第266章 拖也会把师父拖来 这里最能理解汉子的人就是手持藤杖的老头了。 虽然遁藏在地下没能看到斗法的过程,但看这山中的惨烈程度也知道,当时龙妖相斗的战况还是很激烈的。 但老头深知这会单纯的劝慰没有任何作用,以汉子的性子会觉得自己失败者的借口,还可能适得其反。 所以老头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石生。 “小娃娃,君侯也算是舍命救你了,你叫什么,究竟是何方仙门子弟?” 这正是此前此前汉子和老头关切的问题,只不过后面就传来龙吟声,将一切节奏打乱了而已。 此刻老头这么一问,就算是汉子也下意识抬头看向了石生,这个问题依然是十分令人期盼的。 到了这份上,别说是石生了,就是灰勉也不觉得该对眼前的妖怪隐瞒,他们也看出来对方很想知道。 石生恭恭敬敬向汉子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君侯仗义搭救,我姓墨名石生,墨水的墨,石头生出来的那个石生,家师易书元,并没有什么仙门,但我师父可厉害了!” “还有我,我叫灰勉!” 汉子似乎冷静了几分,虽然消沉,但还是喃喃重复着名字。 “墨石生,灰勉,易书元.” 不过一旁的老头一听到其中一个名字就觉得似乎有些耳熟,仔细一想顿时心头猛然一跳。 “你师父可是易道子?” 石生和灰勉一听就点了点头。 “正是!” 见石生和灰勉点头确认,老头不由重新打量这一人一妖。 “原来是易道子门下高徒,老朽失敬了,失敬了!” 汉子脸上的消沉也散了几分,总算不再那么颓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老藤头,伱知道这位仙人?” “君侯有所不知啊.” 老头看向汉子,见他恢复了一些,便伸出手去拉。 “数年前我去太宁府君处听候差遣,曾听人提起过一件事,这墨小仙长的师父可是大有来历,君侯先起来,且听我细细道来.” 汉子没有抗拒,抓住了老头的手,但起身不是靠别人拉,而是自己下盘用力就站了起来,只不过起身之后,汉子明显眉头一皱,一丝痛苦的神色一闪而逝。 老头微微松口气,走向了山体凹陷的另一个方位,那边的山体还有顶,能挡住落下的雨水。 再次靠着山体坐下,汉子的状态似乎是好了不少,石生在他身前隔空上一点,其身上所沾的雨水纷纷散去。 这次老头也不再变什么藤桌藤凳了,只是丢出几个布团让众人能在挡雨的山岩下坐着。 “小仙长,我若说得不对,你便帮我补充补充,看你师父是不是我所知的那个易道子?” “土地公公您说就好了。” 老头点点头,这孩子倒是耐心,并没有抢着要讲师父的事情。 “此事要从那大庸境内一条大运河说起” 在作为亲历者的灰勉听来,先生的事情显然在传言中有被夸张化的趋势。 毕竟让天庭最终斩去了自己的大河水神,若非亲历者,哪怕水神肯定有错,但怎么想都只能往易道子身上堆砌猜测。 不过灰勉觉得先生本来就超凡出众,些许小小的夸张并不算什么歪曲事实。 而老头这会也算是小小的误会石生了,其石生只知道开阳水神的死和师父有关,当初在渔桑村也听灰勉提过《河神落》内容大多是真事。 但其实石生甚至都没有完整听过《河神落》的书,更没有真正完整听过真正的事情经过,尤其是外界传闻版的。 以至于石生和汉子一样越听越是聚精会神,听到“精彩之处”,石生和汉子都略微失神地张开嘴巴。 等听完之后,汉子再看向石生的眼神都变了。 “他说的是真的?” 石生抬眼看向头顶,灰勉趴在他头上懒洋洋地说道。 “开阳水神都换人了,还能有假?传言略有谬误也大差不差吧,比如那鲤鱼精和先生可没有什么情愫在里头,就是遇上了顺手就帮了一把!” 顺手帮一把然后把大河水神逼死了? 汉子不由就对那素未谋面的易道子带了一些敬畏感,这也是仙道中的凶人啊! “你师父这么厉害,龙族竟然不管不顾就要抢你的宝贝?” “啊?抢宝贝?” 石生和灰勉都有些错愕,汉子见此情况也是微微一愣,难道自己想岔了?那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 “不是要抢你的宝贝,那你究竟做了什么,惹得龙族都不顾你师父的威名这般找你?” 石生挠了挠头,灰勉都觉得有些尴尬。 “他们也不清楚我和师父的事情吧,而且我这是闯祸了,怎么可能报师父的名号给他找麻烦嘛!” 老头也看着石生追问了一句。 “你闯了什么祸?” 石生咬了咬嘴唇,支支吾吾地说道。 “也,也不能全怪我们,那坏蛋龙要在海边卷潮吃人,我在天上看到了,情急之下就拿乾坤圈打他,差点把他打死了,就赶紧跑了,本以为到这已经没事了,没想到龙族还追来了.” 石生说着,还取下金色项圈比划了一下,用另一只手当龙,拿项圈撞了撞手背,比划出龙被砸飞的样子。 “咕~” 汉子不由自主地就咽了口口水,他可是刚刚和一条龙打过一场,差点死在龙手上,这小娃娃随口就说差点打死一条龙? 换汉子以往的脾气,肯定大笑人吹牛,但此时听着石生认真的讲述,再看着他天真的眼神,莫名就给人一种信服感。 “你比我厉害” 汉子又显得有些颓然,灰勉此刻站了起来。 “你这家伙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哪可能所有龙都很厉害得嘛,你遇上的龙肯定是比较厉害的那种!” “是么.” 汉子有些消沉地问了一句,老头赶紧开口搭话。 “肯定是啊!” 见汉子看来,老头便赶忙继续道。 “君侯,我能听地上之事,在下面也听得一清二楚,你想想,他们来找的时候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找的人什么样,是男是女,是老是幼,甚至有几人也没明说?” 汉子想了下后点了点头,他之前有些先入为主了,现在想来确实是这样。 “那就对了!你想啊,这等未知敌手,能让弱者来追么?” “有道理啊!” 汉子不由点了点头,老头趁热打铁。 “所以那条龙在龙族中也绝非庸碌之辈,君侯可不要妄自菲薄,一次败算不得什么,来日方长嘛.” 说着老头凑近了汉子身边,故意在他耳旁压低了声音道。 “况且君侯这次,先有不计前嫌原谅小仙长过错,又在山中热情招待,后有不顾性命危险,仗义出手,解小仙长之危难. 若易道子仙长得知此事,如何能不感慨君侯乃世间妖族良善之辈呢!” 这话听得汉子自己都皱起眉头,说得有些太过了,也知道老藤头是什么意思,但这让他有些尴尬。 老头的话自然不只是说给汉子听,看似压低了声音,但又不是传音,还能逃过石生和灰勉的耳朵? 灰勉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老头的话外音了。 而石生虽然年幼却聪明伶俐,能明白老头在提醒自己不要忘恩。 “君侯,师父说过,知恩感恩是世间最朴素的美好之一,今天的恩情石生铭记在心,我就是拖着师父,让师父责罚,也要他来一趟天斗山!” “石生不怕,你本就没有错,先生不来我帮你一起拖!” 灰勉这次是全力支持石生的,也对眼前的妖怪很有好感,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仗义是没话说的! 老头从汉子耳边走开一步,向着石生和灰勉拱了拱手。 “多谢两位了,多谢了!” 石生站了起来,看了看东北方的天空,脸上带着一丝犹豫。 “可是我现在不太敢直接回去找师父,就怕有龙等着呢!” 即便知道已经散去的气机,但这会去东海还是有些发怵,灰勉用尾巴拍了一下石生的脑袋。 “石生,用天仙令啊!” “对哦!把这个忘了!” 石生伸手往怀中一掏,手伸到肚兜外把挂在上面的白玉令牌抓了出来,一边的老头看到令牌上“仙尊”二字的时候眼睛一亮,这玩意他也是只听过没见过的。 捏住白玉令牌,石生渡入法力之后,令牌之上浮现出一阵淡淡的仙光,这东西完全是天界以神道之力拟大道转仙门之法所炼。 “然后怎么用?” “就用神念想,想发生的事情,让先生过来!” “嗯!” 石生直接将白玉牌贴在了额头,凝神存想之前的事情,片刻之后再睁开眼睛。 玉牌居然直接脱手而出,在空中悬浮一息之后,唰的一下,化为一道淡淡的白光升天而去。 一边的汉子和老者直到此刻才敢出声。 “这就可以了?” “嗯,我在这等着,等师父过来!” 灰勉抓着石生的头发倒挂身子看向石生。 “那你不回家了啊?” “回家有的是机会,闯了祸早晚要面对师父,心里憋着事也不好见爹娘,我等师父来过了再回去!” 灰勉笑了笑,用尾巴扫了扫石生的脸。 “出息了!” 看着面前的小童和那只小貂,汉子原本沉闷抑郁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觉间好受了许多,对他们的好感直线上升,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同时汉子的心中,也不由对很可能会来到天斗山的易道子产生期待。 所谓仙人指路,最难的一步,其实是有缘能见到这等境界仙人。 在有此等缘法的情况下,抓不抓得住机会就看个人境遇了。 —— 天仙令不只是遁光隐晦且速度也极快,小半天之后已经飞至东海云翠山,直至飞入云翠洞中,在那一面巨大的壁画前停下来不断徘徊着。 好一会之后,一只洁白的手臂伸出了壁画,还没等手抓住白玉令牌,这令牌就顺着手臂伸出带出的光芒射入壁画之内。 云翠山洞中画境,一座山中茅屋外,除了刚刚出去的郑颖,另外三人都坐在一张书案前。 易书元手持吟尘所化之笔,正在白纸上助公孙寅推衍心窍同缘之法。 正在这时,易书元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天空,白光一闪,眼前多了一枚悬浮的白玉令牌。 “天仙令?” 胥子昌惊愕一声,而易书元的心神状态从推衍中退出来,只看向天仙令就知道石生出事了。 易书元抓住令牌凝神片刻,先是微微皱眉随后眉头舒展,最后露出一丝笑容。 龙族?山中出手帮忙的妖族大叔? 一手拿着白玉令牌,易书元心中存思,右手掐指一算,神色若有所思。 “易先生,可是石生出事了?您还是快去找他吧!” 易书元看着公孙寅微微摇头。 “不急,先把你的事处理完,那边我缓一缓再去并不碍事!” 说着,易书元袖口一展,从中飞出一个大葫芦,他在葫芦上一点,葫芦嘴就自动脱开,从里面飞出了一粒丹丸。 随后易书元又从桌上抽了一张白纸,在灵巧的双手快速折叠下,一个小巧的纸盒子就折好了,那一只悬浮在他身边的丹丸则自动飞入了盒子中。 桌上的笔再次化为折扇,易书元又拿折扇往盒子上一扇,这纸盒子顿时变成了一个禁制白色玉盒,封住了丹丸的所有气息。 下一刻,易书元将天仙令一抛,再用折扇一扫,白玉令牌和白色玉盒一起化为一道白光升天而去。 刚刚准备回来的郑颖还没来得及落下来,就见白光一闪从面前飞过。 这一次,天仙令带着小玉盒直接飞出了壁画,光芒一闪就出了洞口,直奔着天斗山而去。 (本章完) 第267章 真正的仙丹 天斗山中,两妖相斗已经过去了快一天,一场春季的小雨到了深夜才停止。 天亮了之后,天斗山中的一切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跃,即便此时山中雾气环绕,动物繁衍生息却早早开始了。 鸟儿在山间飞舞欢叫,更有不少小鸟落到昨天看着破坏严重的山地处觅食,因为很多地下的虫子被震了出来,不少死虫都能轻松被刨出来。 一场春雨,一夜休养,两妖战斗的山谷和山头处,一些原本东倒西歪,枝叶萎靡不振的植物,叶脉又重新恢复了坚挺,也是大自然顽强生命力的体现。 石生等人就坐在那一处断去山峰的山下,盘坐了一夜的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和感受到的就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天斗山,灵韵不凡! “山中看着惨烈,但用不了多久,除了这断裂的山峰外,一切都会恢复。” 老藤头杵着藤杖从外头走来,另一只手中用蕉叶托着一些吃食,大多是山中所得的根茎果子。 不远处的汉子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凹坑外的山谷中就刮起了一阵微风,一些挂着的露珠就纷纷如雨而落。 山谷中有一道灰色的身影在各处跳跃闪烁,正是早在天明前就已经跑出去的灰勉。 此刻的灰勉手中抱着一个由箬叶卷成的斗状容器,里面是它收集的山中灵露。 在汉子吹出的一阵微风打落谷中露水的时候,灰勉赶忙抱着叶斗窜过来,貂躯在植被之间快速移动,一些泛着灵光的露水就分离出来,纷纷落入了叶斗之中。 “我回来咯~~” 灰勉叫了一声,踏着一阵细细的清风落到了石生的肩头,手中粽子般大小的叶斗装了大半露水。 一边的老藤头看得暗暗乍舌。 竟然收集了这么多,这可是一件细活,不是想收集就能收集的,他勾连地脉成效日渐显现,但也自问不能轻松做到。 “给!这山中灵气充沛才能找到这么多的,其他地方都没办法收集。” “谢谢灰前辈!” 石生接过了灰勉递过来的叶斗,好奇地看着叶斗中的液体,轻轻晃动之下好似还泛着一层层淡淡的霞光。 犹豫了一下,石生看向了身边不远处的汉子,不过后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摆手。 “我可不兴喝那玩意,就和糖浆似得,腻嘴,你自己喝吧。” 石生挠了挠头,正想喝呢,忽然心有所感,几乎和灰勉一起抬头看向了天空,而那汉子和老藤头则要慢上一步。 东方天际,随着初升朝阳的华光挥洒在山谷中的时刻,一道隐晦的遁光出现在天空,在天上盘旋一周之后又向着下方山谷而来。 “天仙令!” 灰勉叫了一声。 “只有天仙令么?师父没来么?” 石生先是一喜,但随后神色就难免失望了几分,他本以为师父会马上过来的。 “先生没来肯定是因为有事走不开,一会就知道了!咦,还有别的东西!” 灰勉话音还没落下,白光已经到了几人跟前,随后化为一块白玉令牌悬浮在石生面前,这令牌上面还托着一个看着精致的白玉小盒子。 “这是什么?” 石生将叶斗先靠着小石头放在的地上,随后一只手抓住白玉令牌,另一只手抓住了小玉盒。 旁边的汉子和老藤头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令牌和小玉盒。 在抓住令牌的那一刻,易书元的心念就出现在了石生心神中,让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惊愕地看向一边的汉子。 “君侯大叔,您受了重伤?您怎么不告诉我呀?” 老藤头立刻转头看向一边的汉子,看后者眉头一皱并没有说话,就知道石生说得没错了,看来昨天的消沉和伤势也有很大关系。 “你啊你啊,为什么连老夫也不告诉呢?” 汉子没什么表情。 “说了有何用?” “石生,小玉盒里面是什么?” 灰勉当然明白肯定是先生告诉石生的,它现在更好奇盒子里的东西,不会是仙丹吧? 石生原本装作板着的脸上此刻却忍不住露出笑容,将右手摊开,把小玉盒递到汉子面前。 “嘿嘿嘿嘿,师父还是疼我的,他暂时走不开,不过先送了东西过来,喏,这是给伱的,小心打开哦!” 石生脸上满是这可是好东西的表情,献宝一样把盒子递了过去,汉子看了看边上的老藤头,见他也微微点头后才伸手抓住了小玉盒。 这可是真正的道妙真修之仙给的,会是什么宝贝么? “快打开看看!” 石生催促了一下,灰勉则在他肩头带着毛茸茸的笑脸没有说话。 看这神神秘秘的样子,汉子和老藤头也升起一些期待,指甲盖一嵌入盒子的缝隙,一道白光一闪,盒子就被轻松打开了。 里面是一粒淡黄色的小丸子,看着并不如何奇特。 不过盒子打开之后,原本的白玉盒子竟然直接化为了灰烬,随着微风从汉子手上散落,只剩一粒丸子落到了手心。 这时候汉子才察觉到,丸子身上似乎裹着一层绵密的气息。 “这是什么?仙药?” 汉子和老藤头的表情十分不符合石生的期待,小脸上稍稍有些泄气,他刚想说话,肩头的灰勉就抢先了一步。 “这是养元丹,看你们这样子还不知道它的神妙,这可是真正的仙丹,在仙道中都十分罕见的,别说是凡人,就是修行各道之中也没多少人见过!” “哎呀灰前辈,应该我来说的!” “哼,谁让你嘴慢!” 石生气鼓鼓地瞪了一眼灰勉,然后看向汉子道。 “大叔你快吃吧,有了它,你的伤势就算不能很快好,也绝对不会影响根基的!” “哦这就是仙丹?” 汉子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丹丸,看着没多奇特啊,闻着也没什么味道。 是不是因为裹着的这一层气的缘故? 汉子这么想着,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指甲盖在丹丸外部刮了一下,那一层气顿时就散了。 下一刻,一点淡淡的华光自丹丸上浮现,又有一股奇异的香味从丹丸上散发出来,光是闻一闻就让人觉得精神一振百骸舒爽. 就连石生和灰勉都略微有些沉醉。 好香啊! 汉子和老藤头还沉浸在这奇异的丹香中时,汉子手中的丹丸微微颤,竟然在瞬间化为一道遁光射向了天空。 “不好,仙丹要跑了,快追——” 灰勉第一个清醒过来,狠狠拍了一下石生的头,后者“啊”了一声,第一时间唤出风火轮,踏着两道火线冲向了天空。 汉子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赶紧驾风去追。 那仙丹速度飞快又极其灵活,升向空中之后又立刻向远方下潜,在天斗山中快速闪动。 得亏了石生驾驭风火轮灵动非常,速度也更胜一筹。 否则单靠汉子自己,还真不知道费不少工夫才能抓住仙丹,甚至还可能让它真的跑了。 小半刻钟后,石生在一处高峰的山巅大树下飞扑着抓住了仙丹,双手捧着不让它动,但两只小手仍旧在不由自主的微微抖动,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汉子落后一步也追到了这里,那老藤头则又在一息之后,抓着那个装了灵露的叶斗从山巅地面冒了出来。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让它跑了,如果它真的逃走,被师父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石生松了口气,两只小手却死死合着不敢轻易松开,哪怕手中的仙丹似乎已经“乖了”。 一边的灰勉也是才缓和过来,随后没好气地瞪了才落地的汉子一眼。 “吃仙丹就好好吃,你又不是小孩子,没事玩什么呀?你知道仙丹有多难炼么?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万一要是跑了,你觉得先生还会再给一粒么?” 汉子脾气暴躁不假,但还是讲理的,这会又心虚,挨骂却丝毫气不起来。 “我,我也.唉,是我冒失了.” 汉子的神情十分尴尬,但同时也十分惊骇,这仙丹竟然如同活物一样会跑? 一边的老藤头也是大开眼界的表情。 “这么大岁数没白活啊,今天是见到真仙丹了!” 灰勉看着汉子态度不错,便学着易书元的口吻装腔作势道。 “先生说过,丹乃近道之物,每一股丹气汇聚的那个一,便是道蕴,道蕴不得轻取,道缘自会游走,所以仙丹是真的会跑的!” 石生捧着仙丹跑到汉子面前,后者赶忙弯下腰。 “快张嘴!” 汉子不敢怠慢,赶忙张开了嘴,石生的两只小手凑到他嘴前,然后猛然松手朝前一送。 奇异丹香再次出现得那一刻,丹丸也飞入了汉子的口中,后者立刻闭上了嘴巴。 “咕~” 丹丸顺着食道入了汉子胃中。 说来也怪,原本到处逃跑的丹丸在入口之后,瞬间就如同气化了一样,一股股丹气散入了汉子的四肢百骸,温润又温暖 和此前在元江县中家里五人分食丹气又存于身中缓缓发散不同,此刻的仙丹在汉子体内是立刻发散药力,直窜身中各个窍穴。 汉子只觉得整个身体暖洋洋的,身体十分舒坦,精神也变得有些懒洋洋的,不由就在这山巅树下坐了下来,靠着树干眯起了眼睛。 原本损毁的元气根基正在缓慢恢复,更有丹气所化的无穷元气在身中游走. 恍惚间,汉子梦到了自己从出生之时乃至出生之前的场景。 这是一段本早已忘却的记忆,在母胎之中听着自己和母亲的心跳,浸泡在温暖的水中,无思无想满是安宁. (本章完) 第268章 存在未必合理 直到一颗仙丹真正被汉子吞下了肚子,石生、灰勉以及老藤头三者才又微微松了一口气。 仙丹这种仙妙神奇之物还真不是轻易可以吃的。 “给,小仙长,润润喉吧!” 老藤头将手中的一直端着的叶斗重新递给石生,后者接过之后仰头就“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刚刚石生是真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砸龙那会可能都没这么紧张。 “额,小仙长,这仙丹吃了之后,多久能醒过来啊?” 老头又取出刚刚的吃食,递给石生。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和灰前辈都没吃过呢!” 石生回答了一句就拍干净一块根茎啃了起来。 老藤头了然地点了点头,连门下弟子都没给过啊,这次萧勇是真的因祸得福,得了大机缘啊! 灰勉想了下倒给出了自己的解答。 “这种情况,自然是醒得越晚越好,仙丹可不只是能助他恢复伤势的吧,我觉得他在妖怪中也算有天赋的,不至于醒得太早。” “说的也是!” 灰勉看着老头这个样子,就跳到了他的肩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问道。 “唉,老头,你对这姓萧的君侯很关心啊?” 老头笑了笑,也不需要否认什么,他虽然一口一个“君侯”叫得恭敬,但看待萧勇一直是长辈看后辈的感觉,这是天斗山孕育的“出息孩子”,那种关切是发自内心的。 有汉子在这,天斗山方圆百里也安生。 见老头笑而不语,灰勉也不多说了,跳到石生身边和他一起享用早餐,他们一个正在长身体,一个本就吃得多,很快将东西全都消灭干净。 石生用手臂擦了擦嘴,望了那边不知何时能醒来的汉子,然后看向老藤头。 “土地公公,我得先走了,师父还让我去找人打听个事情呢,他忙完了会来天斗山中一趟的!” “啊,额这,小仙长不一起等了?” “别老叫我小仙长了,您叫我石生好了,我就不等了,我感觉君侯没有三五个月醒不过来,太久了,我得把师父吩咐的事做好!” 灰勉也插嘴道。 “对啊,石生本还要回家的,因为撞见了蛟龙使坏才耽搁了。” “那,易道子仙长他.长什么样啊?万一冒犯了他可不好!” 石生笑着摆了摆手。 “没事的没事的,我师父很和善的,如君侯大叔和您的性子,肯定冒犯不到他,他长得高高的,长头发,喜欢拿折扇,唔.” 石生说着就想到了师父擅长变化,便又不太好形容了。 “总之就是没事的,那个,我先走了!土地公公,后会有期!” 石生郑重行了一礼,土地公不敢怠慢,也拱手回了一礼。 “欢迎两位多来天斗山坐一坐,这次没能好好招待,下回定会有所不同的!” 灰勉立刻就跳到了石生头顶用爪子行礼。 “老头,你还是先修成真正的山神土地才是,这天斗山大好的地方,可不要放过机会啊!” “道友提醒得是!” 石生收起礼,又唤出了风火轮,纵身一跃就隔着一层风火之气踩到了风火轮上方,再挥了挥手就冲向了高空。 “走了——” 风火轮在天空盘旋一圈,随后化为两道火线,带着石生直奔西北方而去 老藤头望着天空,良久才收回视线,真不愧是仙道中人啊。 不过这易道子仙长很和善么 前任开阳水神的事又从老头脑海中冒了出来。 —— 天斗山都已经到大庸南侧国境之外很远的地方了,这次石生也不贪玩了,和灰勉一起快速赶路,飞行虽然依旧刺激,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夸张的感受了。 大半日之后,石生和灰勉率先来到了长风湖上空,即便是在天上往下望,长风湖依然是一片广袤的水系。 一人一貂在高空盘旋了一阵,随后化为带着一阵清风,避过常人视线直直冲向水面。 “哗啦啦” 从天空高速入水,但石生和灰勉却并没有撞起多夸张的水花,仅仅是大湖某处的水面激起少量水花,带起一阵波浪涟漪。 石生在水中依然踩着风火轮,并且火焰也没有熄灭,他和灰勉都擅长御水,驾驭着水流直奔记忆中的龙宫所在。 时隔大半年再来长风湖,这时间对于修行界而言自然并不算长,但对于欣欣向荣处于建设中的长风湖水泽一脉来说,那可算得上日新月异。 这回石生再来的时候,长风湖水族的情况已经被整顿得有模有样。 他和灰勉才靠近龙宫禁制的水域外围,立刻就被一名赶来的夜叉拦下了。 “站住,此地乃长风湖龙宫所在,闲杂人等不得擅闯,你是谁,在我长风湖御水?” 这夜叉显然是从其他地方新投奔过来的,否则不可能不认识石生。 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孩童模样的存在,更细心留意着那人脚下踩着的东西。 这是一对距离脚掌大概十几寸的古怪轮子,缓缓转动的同时竟然在水中燃着火,显然十分了得。 哇,这就是水中夜叉吧? 石生第一次见到夜叉,不由好奇打量起来,他和灰勉还没说话的时候,边上又游过来一条大黑鱼。 “夜叉大哥,这是自己人!自己人!” 大黑鱼游到夜叉身边,石生已经认出了它,以前他还骑着它在湖中转过。 “哈哈,是黑鱼大叔!” “哎哎,墨小仙长还记得我呢,灰前辈可好啊?” 黑鱼在水中晃动身子形似点头,石生“嗯”了一声,灰勉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们是?” 大黑鱼凑近夜叉耳边低语道。 “夜叉大哥有所不知,这位小仙长乃是易道子高徒,墨石生墨小仙长,这位灰前辈则是仙道护法,易道子仙长和龙王大人是莫逆之交,龙王大人对墨小仙长也是十分宠爱的!” 原来是易道子高徒! 夜叉赶紧换了脸色,物以稀为贵,水族也差不多,长风湖少夜叉,他在这很有前途,但有的人是不能得罪的。 “还望小仙长和灰前辈恕罪,快随我进入龙宫之中!” 易书元门下过来,自然是不用先通报后放行的,夜叉带着一人一貂穿过禁制入口,进入了龙宫范围。 这气势恢宏的长风湖龙宫每次看都能带给石生和灰勉一些震撼,而这次再来,似乎比新建好的时候又厚重的不少。 龙宫深处,江郎正在看着一本杂书作乐,尤其在一些少儿不宜的情节部分反复翻阅,时不时“啧啧”出声。 “唉,这凡人书生确实有不少大才,这等内容也只有他们能写得出来!” 这时候一个下半身还是大虾尾的虾兵快速抖着虾尾,倒躬着身子游入了这一处宫殿。 “报~~~报告龙王大人,墨石生小仙长和灰护法来了!” “啊?” 江郎身子一抖,赶紧把书放下,脸上浮现一丝惊喜之色。 “老易来了!走走走,人在哪?前宫还是侧殿,湖亭还是月波楼?” 江郎脚步很快,走动的同时脚下还踏着一股水流,那虾兵赶忙跟上解释。 “龙王大人,易道子仙长没来,只有墨小仙长和灰护法!” “只有石生和灰勉?” 江郎疑惑了一句,但脚步的速度却一点不慢。 很快在前部宫殿中,江郎看到了正在那边吃着糕点的石生和灰勉。 “哈哈哈哈哈小石生,又来我这玩了?伱师父呢?灰勉,你不是和老易形影不离么,怎么,这次他没和你们一起来?” 江郎带笑的声音由远及近,话音完全落下的时候,人已经到了石生和灰勉的跟前。 石生赶忙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咽下之后赶忙又是行礼又是问候,更道明来意。 “江前辈,这次出了点事,师父让我来您这问问!” “老易出事了?” 江郎神色微微一变,石生赶紧摇头。 “不是不是,师父没事,是我,唉,有些复杂” 石生说着看向周围,灰勉则朝着江郎眨了眨眼睛,后者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来,这前殿太大,不适合招待亲昵的客人,随我去后面,你们都不用伺候了!” “是!” 周围水族退下,江郎亲自带着石生往龙宫深处走去。 —— 片刻之后,后殿园内的亭子里,江郎眉头紧锁的听完了石生的叙述。 石生讲得很清楚,就和易书元告诫的一样,不用有任何保留。 江郎看了看石生脖子上的项圈。 “就是用这玩意打的?” “嗯!” “我也是龙族,你这么和我说了,不担心么?” 石生笑了笑。 “师父说江前辈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这话听得江郎心中略微有些飘飘然,连这事都不瞒着自己,足见友谊之深厚了! “而且师父还说,以江前辈的性子,肯定尤其看不上这等坏龙!” “不错!” 江郎微微点头,他属于那种自己刻苦修炼上来的蛟龙。 他从默默无闻到飞黄腾达,天赋、努力、机遇都缺一不可,是实打实的实力派,最看不上眼的就是本事没多少,心眼却不少的家伙。 不过江郎此时的神色也有些严肃。 “石生,这件事,之后就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了,那小杂毛虽然可恶,却也有些来头,他爷爷也算龙君的重臣,就连我也得给他爷爷三分薄面” 说着江郎看着石生和灰勉,话音一顿才继续道。 “这事么,反正他们没逮到你,更不知道是你做的,那就当没这么回事好了!” 灰勉抱着桌上的一块糕点,看着江郎忽然问了一句。 “这坏龙轻车熟路去海边吞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干了吧?” 石生也皱着眉头道。 “而且此前他还想颠覆一整支船队呢!难道你们龙君对这种事都放任不管么?” 如果面对易书元,江郎还能在这会呛上几句,但面对天真的石生和看着人畜无害的灰勉,他就略显尴尬了。 “这个嘛,龙君自然是不允许龙族做此等事的,但很多事是很复杂的,龙族是一个庞大的群体,难免会有一些害群之马,而且他做的这些,也没什么人知道” “可是我知道啊!”“我也知道啊!先生也知道啊,你也知道啊!” 江郎一时语塞,便岔开话题指了指天上。 “呐,这一方天庭管辖人间,但我敢说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对的么?” 石生认真地看着江郎,让他有些难以面对这纯真的眼神,只能以大人的口吻说道。 “石生,我这是在保护你,相信你师父让你来找我,也是为了保护你,让你清楚其中利害,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若最终被他们知晓了.” 江郎话音一顿,认真地看着石生继续道。 “哼,你放心,江某人绝不会袖手旁观!想动你?还得问过我,当然,也得问过你师父!” 这句话江郎又硬气了起来,看得一边的灰勉摇摇头,捧着糕点啃了起来。 (本章完) 第269章 再起变化 石生不只是讨家人喜欢讨易书元的喜欢,同样也讨江郎的喜欢。 但这会,江郎和石生待在一起一时间有些尴尬,虽然很想问问易书元的近况,但还是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一下。 “你们先吃点糕点,我去把宫中的事务安排一下,一会晚饭我们吃好吃的去!” 灰勉眼睛一亮,立刻问道。 “吃什么去?” 江郎笑了笑,指了指一个方向。 “咱们去望湖楼!” “哈哈哈,那太好了,石生还没尝过呢!” 听到吃好吃的,再看到灰勉兴奋的样子,石生气鼓鼓的情绪也缓和了一些,对美食的遐想牵扯了一些注意力。 江郎笑着点头之后,才迈步暂时离开了这一处内亭,走向了一侧的宫殿方向。 远去数十步之后,回头望了望亭中嬉闹着的一人一貂,江郎才继续向前,他微微皱眉抬头,透过宫殿禁制看向那隐露波光的水面。 江郎也不只是看有色,如他这等境界,这等身份地位的妖修,自然也会看一些其他书籍。 人道的影响很多时候也体现在这一些方面,自然也会有一些关于公序良知的思索。 若惹祸的不是石生,只是一个普通孩童,那. 江郎这么想着,又笑着摇了摇头,不由喃喃自语着。 “想什么呀,普通孩子如何能打得了龙,如何能有风火轮、乾坤圈这等宝贝” 话虽如此,但江郎知道这不过是托词,他的脑海中浮现印象中的那条“小杂毛”,又想到了他爷爷的样子。 “这个小杂种,简直丢我们龙族的脸啊!” 江郎略微咬了咬牙,但话又说回来,再不堪再废物,再没有经过刻苦修炼,那小杂种吧,毕竟也是龙族。 而且是真正龙女所生,生来就是蛟龙,站在很多水族修行之辈的顶点,资源不用说,天赋其实也绝对不差。 石生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子,哪怕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也不过六年,竟然能差点把那家伙给打死? 一方面修行精进的速度肯定是不差的,老易的徒弟么肯定会有所不凡,但更多应该是宝物之功! 风火轮?乾坤圈? 老易这家伙炼宝的手段竟然这么厉害,随便给门下弟子个什么宝贝就如此夸张? 好吧,石生是老易最宝贝的大弟子,应该也不是随便给的法宝。 —— “菜来咯~~~~” 酒楼伙计高声吆喝着端着托盘上楼,在望湖楼三楼的雅间内,放下了几盘招牌菜,再寒暄几句才离去。 窗边的桌上已经摆满了望湖楼的菜肴,石生和灰勉看着满桌子的菜都两眼放光。 “好多好吃的啊!”“全都是硬菜!” 在天魔劫中待了一年,那地方民风淳朴环境优美,但怎么可能有望湖楼这等大师傅手艺出的菜肴呢。 看着一人一貂的兴奋劲,江郎不由叹息着摇摇头。 唉,看来在老易那是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啊。 “吃吧吃吧,今天你们想吃多少吃多少,不用客气!额对了,石生,乾坤圈给我看看可好,我看是不是还有什么气息没有消除。” 石生没说什么,直接摘下项圈递给江郎,随后就和灰勉一起欢乐开动。 乾坤圈一入手,江郎就觉得手心微微一沉,这东西感觉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金项圈,一点仙道气息和华光都没有泄露,自然也没有什么龙族的气息留存。 江郎闭上眼睛,伸出食指在项圈上用力一弹。 “嗡~~~” 手中项圈轻轻震动,而江郎的心神深处,忽然呈现出一种水火纠缠阴阳交融的感觉。 “这东西了不得啊” “那可不,乾坤圈和风火轮都是历劫而生,在师父的斗转乾坤炉中炼了很久呢!” “斗转乾坤炉?” 江郎立刻来了兴趣,这名字没听过啊,石生正忙着啃大鸡腿,一边的灰勉百忙之中回答。 “先生的炼丹仙炉,汇阴阳之气,合天斗之数,纳天地之灵秀,能转万妙乾坤于丹中,是为斗转乾坤炉。” “能炼丹?” “能的!” 石生和灰勉吃人嘴软,况且这些事虽然平时不可能乱说,但在江郎面前讲讲肯定是没问题的。 “这才大半年没见,怎么感觉你们经历了好多,老易究竟干嘛去了?” 江郎略微有些诧异,当然丹炉这种东西,很可能原本就是有的,灰勉也本来就精明,但连石生都相对而言成长了许多。 还记得那会石生来长风湖,只知道骑大鱼呢。 “这个嘛,就不方便讲了,总之师父是帮道友去了,现在还没完事呢!” “哦那在他回来之前,伱们就别走了,等他来了接你们一块走好了!” 江郎想着这样还能和易书元照个面,灰勉听着立刻赞成。 “那太好了,我天天都要吃望湖楼的菜!” “哈哈哈哈,小意思,你要喜欢,把望湖楼整个包下来都不成问题!” 江郎的身家或许比不过一些老龙,但身为长风湖龙王,也是很财大气粗的。 石生却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我还要回家呢,好久没见爹娘,江前辈不用担心师父不来,他都让我来找您了,等他得空肯定会来一趟的。” “也是!那就待一阵子,待个一两个月吧,就这么定了,否则你现在出去,我也不太放心的!” 江郎把乾坤圈套回了石生的脖子上,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着。 石生皱了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 “当龙王的日子,其实挺无趣的” 灰勉和石生闻言都看着江郎,石生只是觉得好奇,而灰勉心中倒是能理解几分。 毕竟修行之中岁月匆匆,其实大多数时候,除了钻研精进,都是在平静和无聊中度过的,如龙族尤其是江郎这样的一方龙王而言,就更安逸,也更无趣了。 正在这么想着,江郎又幽幽继续道。 “唉,也就是手下越来越多,法力越来越强,香火越来越兴,威势越来越盛,啧啧,无趣哦” 你他娘的是在显摆吧! 灰勉觉得自己浪费了感情,以后再也不和江郎有共情了,狠狠啃起了面前的排骨。 “不过说到香火,受我长风湖龙王庙的影响,易仙尊的香火也旺得不得了,老易那有什么感觉么?” 灰勉和石生都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易书元还有塑身被人在庙里供着呢。 “没有。”“没听先生提过。” “仙人真是洒脱啊,一点香火都不要!” 江郎说着,不由又想到了易书元此前的种种,有《山河社稷图》炼制,也有弦音御剑斩杀北邙妖王的那一幕,更望向石生脖子上的项圈。 虽然和老易相交莫逆,但除了性格和品行之外,似乎他本身一直就和一个谜一样令人难以捉摸。 或许修到了老易那般境界,确实香火没什么用,仙道之中很少求此等外力,仙道难成,成则不凡。 —— 清明时节雨纷纷,直到此时才告别了江郎的石生和灰勉,终于在一场小雨中回到了茗州地界。 而一到这里,石生的心情就变得略微有些激动起来,他没有从大门进,而是直接落到了后院之中,墨夫人正在亭子整理着一件小衣服。 孩子虽然不在身边,但做母亲的始终是时刻牵挂着的。 “娘!” 一声呼唤让墨夫人愣了一下,一边的丫鬟也下意识四处看了看。 “刚刚是不是有石生的声音?”“夫人,我也听到了!” 墨夫人精神一振,不是自己的错觉? “娘,我在这呢,在亭子外面,在天上!” 墨夫人一下站了起来,和丫鬟一起跑出亭子外,抬头看向天空找了找,却见三丈高处,一个孩童踏着两个火焰缠绕的轮子凌空而立。 不是石生还能有谁! “娘亲您看,我会飞了!” “石生.” 墨夫人张着嘴的嘴唇微微颤动,她眼中只剩下了孩子。 “快下来,快下来!” 石生收起风火轮,直接从上方跳了下来,墨夫人和丫鬟吓得赶紧去接,但石生落入母亲怀中却并没有多大冲击力。 “娘亲!” “唉,唉,你怎么这么狠心啊,这么久都没给音讯,这么久都不来看为娘” 墨夫人紧紧抱着石生,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娘亲您别哭,您别哭啊.” “夫人,少爷回来了,我去通知老爷和老夫人!” “嗯,快去快去!” 丫鬟匆匆离开,不过他身边的一道灰影更快,这地方就留给相会的母子吧,灰勉要去找找齐仲斌,看他还在不在茗州。 —— 此时的天斗山边缘,一片带着清风的云霞落到了这里。 烟霞散去,其中浮现一个人的身影,正是才从云翠山离开后不久的易书元,他帮着公孙寅推衍妙法,至于以后怎么修行,如何寻找到那人,就看个人缘法了。 这会易书元放眼望向天斗山各处,只觉得山峰险峻又灵秀非常,不由心生赞叹。 好地方啊! 易书元已经知道那汉子在哪,但并不急着去找,反而漫步在山林之中 清明时节的山里早已经满目翠绿,更有一些花朵开得鲜艳,到处都是鸟语花香。 易书元走在山林之中,不显丝毫气息,更无什么灵光,就好似一个入山游玩的儒生,他的脚步最终在一处溪边停下。 小溪这边有一群小鸟正在叽叽喳喳个不停,其中有一种鸟让易书元十分眼熟,正是当初在阔南山上见过的那种画眉,当年也是因它而让易书元明心见性。 易书元就这么站在溪边的树底下,看着树上的小鸟鸣叫。 这个季节似乎是这种鸟儿的繁殖季,树上有一个鸟窝,哪怕肉眼不能直接看到,但易书元神念所感,知道雏鸟正在啄壳,似乎也引得成鸟欢叫。 易书元仿佛成了一尊雕塑,观察着鸟儿破壳,看着鸟儿扑腾着翅膀,看着喂食,看着嬉闹 这一站就是好几天,也好似同山水相融。 期间没有任何鸟兽打扰,甚至有山中豹子来喝水也是直接从易书元身边经过,仿佛那就是一棵树。 七天后,易书元才低下头,随后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他的两只手轻轻摆动,柔韧之中好似是孩童学着鸟儿扇翅。 但仅仅片刻,易书元身形在淡淡的流光中收缩,衣衫相随化出翎羽,脚爪尖喙相继伸展,拍动的手也随之化为翅膀。 一只灵动的画眉鸟扇动着翅膀,出现在了小溪上空。 (本章完) 第270章 天龙摆尾 易书元所化的画眉鸟飞到了那棵大树的树冠中,站在一条细细的树枝上,随着山风同树枝一起上下摆动。 “唧唧~唧唧~~” 画眉鸟叫了两声,引得附近刚叼着虫子飞回来的成鸟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是一只陌生的同类,但见它在那一边叫,一边梳理着羽毛,便也不再管它,还是喂孩子要紧。 易书元带着新奇感又看了一会,忽然觉得那成年画眉叼着的小虫儿,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吸引力。 灰勉喜欢吃虫子,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呢? 不过易书元也不至于去尝试抓虫子吃,他双爪一蹬,纵身跃出树枝,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天斗山乃灵秀之地,以画眉之身在山中飞翔,看似不过一只凡鸟,但细微的感觉反而更为明显。 在较高的天空俯瞰山中的一切,山中生灵的繁衍生息和一切灵气的运转都有着相关的规律,四季之中春日生机最盛. “唳——” 一声原本再平常不过的鹰啸,于此刻的易书元耳中,竟然有种惊空遏云感觉,让他心头猛然一跳。 通感之下,已知有又一只猛禽从天而落,锐利的鹰嘴和尖爪已经朝着他抓来. “呜呼.” 一阵呼啸声袭来,画眉鸟灵巧地振翅翻身,老鹰一下扑空,就从画眉鸟的身边飞了过去,再下落一段距离之后拍打着有力的翅膀飞走了。 那鹰首四处张望,似乎还没搞清楚那只志在必得的小鸟,怎么忽然就从爪下消失了。 画眉鸟随后也逐渐降低了高度,对于一只山中小鸟而言,一直在那样的高度飞翔似乎有些不太安全了。 易书元飞着,也看向那只已经再次拔升高度的鹰,即便变化为鸟,他自然不至于会怕一只普通的鹰,但刚刚的鹰啸却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或许是因为现在是画眉身?或许还因为在画眉之身下又通感鹰啸。 那鸣叫声此刻依然在易书元心神之中徘徊,甚至产生一些联想。 恍惚间,犹如看向了九天之上,一阵裂石穿金的啼鸣后,刹那间风云破碎.—— 良久后,画眉鸟飞过了一座断裂的山峰,那一片龙妖相斗之地,如今已经绿色满覆。 鸟儿又飞向远方一座高峰,最终在峰顶一棵大树的树冠上落下。 “唧唧~~” 听到鸟叫声,正在树下的藤椅上休憩的一个老头睁开了眼睛。 他拿起藤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随后看向一侧大树,树上一条枝丫上不知何时飞来了一只画眉,正在那里梳理着毛发。 “哎呦,一不小心睡着了,小家伙,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唧唧,啾~~” “呵呵呵” 老头笑笑,好似能感觉到鸟儿心情不错,他看向树下,那汉子已经睡了挺久了。 “睡吧睡吧,好好睡一觉也好,一觉醒来苦闷消,一觉醒来之后,也应该真正明白了天外有天,咱天斗山就数你机缘最好,嘿嘿” 老头笑了笑好似喃喃自语又好似说给汉子听。 “这不,好勇斗狠不知天高地厚,和龙族斗上一场而身受重伤,却不想竟然因祸得福,得了一枚仙丹。 啧啧啧.唉,就是不知道那易道子仙长什么时候来,又该如何招待才不显怠慢” “唧唧~~” 枝头的小鸟又叫了两声,老头一个人自说自话似乎有些无聊,便又看向小鸟。 “看你虽然懵懂,但知道往这灵气汇聚的地方飞,将来或许也能生出几分灵性来,来来来,老夫心情好,这杯茶就给伱了!” 说着,老头又翻出一个杯子,提起藤桌上的茶壶往杯中倒了一杯茶水,那茶水温温的冒着热气,自有一股淡淡的灵气在水中沉浮。 树上的画眉竟然真的飞了下来,落到茶盏边上,也让老头眼睛一亮。 好家伙,竟然看走眼了,听得懂也能感受到这一缕灵气,分明灵性已生! 小鸟用鸟喙挑着茶水,就像是鸟儿在溪边喝水一样。 “唉,能听懂更好,陪老头子我说说话,你说这易道子仙长会不会很严肃,若是招待不周,一生气,那可用不着天帝发落,一巴掌就能把我根基拍散咯!” “唧唧.” “应该不会应该不会,好歹君侯也是救了墨小仙长的,就是不知道已经赐了仙丹一枚,还愿不愿意当一回指路仙人呢?” 老头“啧”了一声。 “或许是我太贪心了.” 正在这时,树下的汉子眼皮动了一下,身上的气息也渐渐发生变化,从沉闷慵懒慢慢转为灵动。 “呃嗬.” 汉子打了个哈欠,又揉着眼睛,显然已经醒了过来。 “嗬啊.老藤头,这一觉我睡得好香啊!” 汉子边说边惬意地伸着懒腰,他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老头在边上。 老头顿时面露惊喜,放下自己的茶盏匆匆跑到树下,他刚刚张口准备说些什么,一个平静的声音却从藤桌边传了过来。 “醒得倒是巧啊!” 汉子和老头顿时心头一惊,一个猛然睁眼,一个惊愕转身。 却见一个外罩墨青色半臂,内着浅黄色深衣的男子站在几步之外的藤桌前,一头灰白长发半束头顶,面带笑意正端着茶盏看向这边。 “您是,您是易道子仙长?” 老头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肯定是易道子来了! 易书元微微点头,拱手向着树下微微欠身行礼。 “易某多谢君侯和老丈对石生的搭救之恩,我这做师父的,感激不尽!” 汉子一个激灵,赶紧站了起来,老头也是差不多的反应,赶忙躬身向着易书元作揖行礼。 “在下天斗山萧勇,见过易仙长!”“老夫藤甫,拜见易仙长!”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若是没有之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让萧勇直接遇上易书元,说不定会是性子暴躁要找仙人比划比划的场面。 但如今,他深知面前的是真正的大神通之辈,恭敬得比老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便算认识了,这茶不错!” 易书元说着,饮了一口杯中茶水,老头“唉”了一声,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怎么?” “呃,仙长,这茶” “不就是一只画眉喝过嘛” 易书元笑了笑,又将茶水一饮而尽,有一种喝酒的感觉。 老头面露尴尬,看看周围,下意识问了一句。 “仙长可是才到?” “到了有一会了!” 易书元说着,放下茶盏走向树下,看向一脸紧张的魁梧汉子,这块头确实和曹玉高有得一比。 易书元在观察着萧勇,后者却有些忐忑不安,老头也不敢在此刻搭话,然后萧勇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仙长,石生可好?” “他好得很,你的伤怎么样了?” 萧勇这才来得及感知周身,虽然伤势没有痊愈,但显然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哪怕依然隐隐作痛,但身体的感觉却很好,心神上似乎也很通透,再无之前的颓废感。 “已经没事了,虽然还没好利索,但现在就算再和一条龙打一场也问题不大!” “哦?真的?” 易书元这么一问,汉子脸上顿时尴尬了一下。 “就是,就是可能打不过.” 老藤头在一边干着急,你倒是提呀,提仙人指路的事啊,不过当易书元看过来的时候,老头自己也立刻是恬静的表情。 易书元转身看向其他方向,站在山巅,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这一口气息仿佛汇入了天斗山的灵气潮汐之中。 “确实是好地方啊!” 身后的老头凑近汉子低声传音。 “提啊,别忘了提” 汉子看了老头一眼微微摇了摇头,都已经得了一枚仙丹了,以他的性子有些不好意思贪心。 而易书元却在此刻转头看向汉子。 “君侯.” “唉仙长折煞我了,您叫我萧勇就行了,君侯这是山中瞎叫着玩闹的.” “没事,叫着挺顺的。” 易书元袖中滑出折扇轻轻展开,扇着风看着汉子道。 “那片断峰之处,便是让你重伤的一击所在吧?” 汉子看向那边山峰,心有余悸地说道。 “蛟龙旋身,摆尾一击,实在可怖,难怪龙族嚣张跋扈,确实有这个资本!” 易书元微微点头。 “其实你那股凶蛮霸道但理性不失的气势,易某还是很欣赏的,只是” 汉子本来以为会听到什么刚过易折的话,但显然不是。 “只是你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心中留痕,以后遇龙则弱上几分,心痕难消,气势一挫,对你来说绝不是好事。” 汉子被这话一激,哪怕是易书元当面,也忍不住立刻反驳! “我才不怕呢!” “是么?那这样吧,易某也有些手段,探一探君侯的底气如何?” 汉子眉头一皱。 “老丈,你且退开一些。” 易书元这么说,老头赶忙退得远了一些。 而萧勇略微紧张却也没有露怯,看来易仙长要看看我的道行究竟如何了! “仙长打算怎么探?” 易书元神色平静的看着萧勇,此妖的紧张、不安、以及骄傲和自负,在通感之下他都了然于胸。 在易书元这种眼神下,萧勇只觉得自己好似被看透了,气势都矮了好几分。 这面对仙人的感觉和面对龙族的感觉完全不同,明明十分平静,也没有显露什么仙威,只是被他看着就觉得有些可怕! 当然这也和萧勇本就已经将易书元当成仙中尊者有关,天然就十分敬畏。 “就模仿那天龙一击,看看君侯如何应对吧,君侯可攻可守,可却不要躲啊!” “啊?” 汉子愣了一下。 “这便开始了!” 易书元说着收敛笑容,面色一变原地旋身一跃,身形竟然在离地三尺的空中旋转起来。 “龙腾在天,风云从之,蓄势扭转,天龙摆尾” 易书元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但这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听在汉子那震耳欲聋,更好似“轰隆隆”的雷声。 并且易书元转动的身影也带起一股恐怖气势,隐约间仿佛又一条龙影在天空螺旋而盘 “咯啦啦啦.” 汉子身上筋骨齐鸣,双脚死死扎根原地,我不怕! 他想要朝前打出一拳,却忽然好似听到龙吟狂啸。 “昂——” 身体旋转之中,易书元手里的白面折扇挥舞过来,在萧勇的眼中,那简直是一条白色的巨大龙尾带着无穷威势扫来。 “啊——” “嘶啦.” 折扇擦着萧勇的脸庞扫过,带起一阵猛烈的狂风。 “呜呼.呜呼” 这山峰后方的群山之中,成片草木在狂风之下压低一个夸张的幅度,等渐渐风啸声平息才慢慢直起“腰”来 而此刻,易书元半开的折扇就停在举在萧勇的耳边数寸之外。 “嗬,嗬,嗬,嗬” 萧勇微微喘息着,脸上已经满是汗水。 “我,我嗬,我没躲.” 易书元拿折扇轻轻拍了拍汉子的肩头,他身子条件反射地轻轻一颤。 “我知道你没躲,比我想象得好不少!对了,易某这一招使得像不像龙摆尾?” 汉子这会才缓和了一点,下意识点了点头。 “像,太像了,也,太可怕了” 不论愿不愿意,事实摆在眼前,也让汉子看清了自己,嘴终究是硬不起来了! (本章完) 第271章 仙人指路? 易书元看着气氛有些紧张,便以轻松的语气笑着问了一句。 “不嘴硬了?” 这话音柔和中带着诙谐,让汉子挠了挠头显露尴尬表情的同时,气氛也缓和了下来。 易书元走到汉子身侧,站在山巅看向远方,萧勇也下意识转身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眺望。 “这一招叫天龙摆尾,不是随便什么龙族都能用出来的,你一个在大山中自修自悟的妖修,败在他手中不丢人!” “败了就是败了,我确是比不上。” 再一次直面“龙尾”一击,对萧勇来说既是揭开了伤疤,也是一盆凉水。 易书元看了身边的汉子一眼,彻底颓废不好,自欺欺人更要不得,能有清晰的自我认知,能面对恐惧,又不失拼搏进取的向道之心方为上乘。 这妖怪是个可造之材,对石生也有搭救之恩,易书元是真心想帮一把的。 那折扇一拍让萧勇身子一抖,却也荡起最后一股丹气,由逐渐下沉于身中,使之逐渐上升。 萧勇看着下方群山,狂风此刻在消解,那些植被还在摇晃着,好似那晃动的龙尾。 之前他败了之后,一直到吃仙丹以前,都不敢回想龙尾扫来的那一幕。 后来丹境睡梦之中无思无想,不只是抚平了创伤,更让萧勇有了一次重获新生的感觉,但阴影犹在。 只是至此刻,面对易仙长那以扇代尾的一击之后,萧勇惧则惧矣,但脑海中的那一幕却不断浮现。 明明视线看着远方群山和植被,明明刚刚重现了恐惧,但仙丹的道蕴犹在,思绪逐渐平静,有种旁观自己的感觉。 好一会之后,萧勇忽然问了一句。 “仙长,这就是仙人指路吧?” “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笑了,作为一个仙修,他也不止一次听过“仙人指路”的传说,在他看来,就像是前任开阳水神的死一样,肯定在传言中被夸张化了。 这笑声让萧勇有些不知所措,他发现面对易道子仙长,自己平日里自以为的“英雄豪迈”都出不来,就像是无知青年面对师长一样。 笑声渐止,易书元摇着头道。 “所谓仙人指路,世间皆以为,找一个道行高深的仙人指点两句,自此就能青云直上,就能修行无碍,有这么好的事么?” 易书元的声音依然带着笑意,接着便又说了一句。 “个人修行有时候确实会被自身见知所迷,但究其根本,也是自己才最了解自己,所以真正能被‘指路’的,也是在路途中不断拼搏进取之人!” “指路只是可能的条件,而自身才是前进的基础,不用迷信什么仙人指路,你若真的在意,那易某便补上一句.” 易书元笑容收敛,话语变得平静,看向萧勇道。 “君侯,虚心需有之,自傲不可少,既然你已经不再盲目,那就像一直以来做的那样就行了,相信自己,嗯,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 萧勇急不可耐的问了一句,而易书元的视线则再次看向远方。 “伱应当是看了不少人间书籍的,似乎也对其中一些事物有所向往,英雄豪迈并非书中所得,学而仿之自然是好的,但易某希望有一天. 你看到的不只是自身的强大,不只是眼前的胜负,更不只是一时暴躁喜怒之倾向!” 易书元指向脚下,又指向远方,随后指向天空,又以折扇轻拍胸口。 “见一峰,不妨登顶,于山巅,不妨眺望,见群山河流,不妨看天地,可见众生,再见自身.志存高远,立足天地,豪气干云,俯瞰天下!” 丹气在萧勇体内升顶,耳中满是易书元此刻所言。 他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也从没想过这样的事,甚至此刻都不确定自己真的听懂了,但这不妨碍心神激荡,不妨碍心中的震撼。 良久之后,易书元察觉到最后一缕丹气也耗尽了,这一阵鼓励下来,萧勇的心性应当不会出偏。 其实不论各道修行,都是向道的过程,所以妖修也有道心,只是他们自己往往很容易忽略这点 看着好似处于出神状态的萧勇,易书元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向了那边的藤桌。 那边的老藤头也赶忙翻出新的杯子,热好了新的茶水,甚至还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吃食,不但有山中之物,还有一些精致糕点。 见到易书元过来,老藤头赶忙招呼。 “仙长请坐,我给您沏茶!” “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行,你也坐吧。” 易书元坐下之后,伸手就拿起了茶壶,给面前一个空杯子倒上了茶水,一边的老藤头跟着桌下,望望那边似乎还在发呆的萧勇,下意识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仙长,君侯他.” “不打紧,一会就回神了。” 主要也是此刻炼化最后一丝丹气,此气需要养心神,自然也会入心神,会稍稍特殊一点。 “噢噢,仙长喝茶,还有这些吃食,也不知合不合胃口” “易某没那么容易被触怒冒犯,老丈就无需紧张了。” 就在两人喝着茶聊着天的时候,那边的汉子终于渐渐回神,他转身看向藤桌藤椅那边,快速走近几步,对着易书元躬身作揖。 “多谢仙长教诲,以后但凡有事,只要仙长一句话,哪怕上刀山下火海,萧勇也在所不辞!” “那易某可当真咯?好了,坐吧,咱们聊聊天,讲讲那几条龙的事.” “对对,来来,君侯快坐!” 从最初的期盼和忐忑,到初见的紧张和不安,至此刻三人相处已经十分融洽。 —— 在易书元谈及那几条龙的时候,远在东海的一条海沟的洞中水府内,此前带着两蛟追到天斗山的老者来到了这里。 水府之中很快就有一男一女迎了出来,然后寒暄着带老者入内坐下。 没过多久,一名龙族青年也被从洞府深处带到了客堂,原本神情抑郁的他一见到老者,顿时面露喜色,匆匆跑了过去。 “爷爷,您来了?可是找到那偷袭我的家伙了?”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 “气机断绝无从可查,对方不是常人,怕是早有准备啊!” “什么?连您也找不到么?这还是在东海上,我们龙族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青年此话一出,一旁的男子当即怒声道。 “混账,怎么和你爷爷说话呢?爹,我看他这次被打也是好事,让他涨涨记性.不过那出手的家伙,真的一点线索都无?” “是啊爹,尉儿有句话说得还是有道理的,这可是在东海,难道龙君他也” 老者脸色一变,看向说话的妇人。 “此等小事还要惊动龙君?老夫可丢不起这人!尉儿,你这段时间可曾得罪了谁?” 青年一脸的委屈。 “我能得罪谁啊,都快闷出病来了!” “你脖子上的痕迹怎么来的?” 青年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这都怪摩夜!明明是他看护我的,却在我需要的时候不在,那海中宝物出现的时候他不在,我海滨遇袭的时候他还不在,这种废物,爷爷你还重用干什么?” “行了行了.” 老者揉了揉额头,摩夜肯定不可能有自己孙儿说得那么夸张,但消解怠职应该是有一些的。 因为是真正龙女所生,血脉纯正程度非比寻常,自然很容易被偏爱偏宠。 “爷爷,我也想要有一片自己的水域,我也想要勾连水系修行,我不想在这海中待着了!” “胡闹!就凭你?” 一旁的男子忍不住骂了一句。 “怎么了,我怎么不行了?我也是有化为真龙之志的!” 大海水系磅礴无边,但也十分混乱,能真正驾驭海洋的只有真龙,其他蛟龙在海中的修行只能说相对安逸,却也容易失了进取之心。 而内陆水系则不同,是可以勾连水系做到与之相合,能借天地之力修行,但其中困难重重,合适的位置也有限,所以也不是谁都能成的。 “你有化龙之志?我怕是你去了内陆水系闹出大事!” 知子莫若父,男子对儿子还是有些了解的,就连这次为什么受伤,虽然儿子硬是把自己说得无辜,但究竟什么情况他都能猜出几分。 这会儿子居然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去占据一方水域,那搞不好是祸不是福。 而显然青年也十分不服气。 “为什么?凭什么?我乃双龙所诞,血脉纯正,哪点比他们差?那长风湖龙王,都能让姓江的当,我为什么.” “混账——” 老蛟忽然咆哮出口,整个水府都隆隆隆震个不停,青年也被吓住了,愣愣看着自己的爷爷。 “尉儿,你想要独领一方水系这想法不错,但不要过分看低别人,那江郎修行多年走水化蛟,后又忍受寂寞守禁地数百载,再受长风湖水劫,担破禁之责,如今方换来自身的地位,龙君对他也器重有佳” 老蛟说着话音一顿,看向身边眉头紧锁的青年。 “换成你,别的就不说了,数百年寂寞你受得了么?水劫爆发你能忍住不逃么?明明不是你的过错,族老皆斥,你能不怒么?” 说到这,老蛟也有些咬牙切齿。 “那小子狂妄,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老夫见他也得卖三分薄面,以后不可轻易诋毁,当面见了,也得尊称一声长风湖龙王,知道了吗?” “我孙儿知道了!” 青年最终还是压下了火气,然后期盼的看着老蛟。 “可是孙儿我真的也想进取,真的也想让爹娘,让爷爷你刮目相看啊,论天资我不输任何人,我缺的是机遇! 我爹老说离了这就少了庇护了,可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庇护,才让我难以成长么?” 这句话说得连一旁的男子都愣住了,哪怕是老蛟都不由重新打量孙儿,不得不说,他讲得有道理! (本章完) 第272章 一草顶山 天斗山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尤其是在这春季更是舒适。 三人围坐在山巅藤桌前,聊的也不光是石生和灰勉来到山中之后的事,有关龙族的情况,也听萧勇和老藤头本来的印象和感觉,期间还了解了一下萧勇从生出灵智到现在的修行过程。 “也就是说,当时那老蛟并未出手咯?此蛟气息照比与你动手的那一条龙如何?” 听到易书元的话,萧勇神色严肃地点头回答。 “深不可测!那老蛟只是瞪我一眼,就让我倍感压抑,修炼年月肯定不短,那两条蛟龙也明显是听命于他的。” 易书元拿着折扇,以扇骨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藤桌上的茶盏。 此刻山巅清风徐徐,吹得茶盏上的茶水生出涟漪,其中还有几片茶叶在水中。 易书元就这么出神般看着,萧勇想要说话,一边的老头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暂时收声。 两人就在边上静静等候易书元思考,无意间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茶盏,心头都微微一跳。 只见那茶盏中,或者说茶水中的几片茶叶,竟然沉浮之间,渐渐变成了几条小巧的蛟龙,在这小小的茶盏之内上下方腾甚至是兴风作浪。 蛟龙乘波翻卷“巨浪”,更是扬天而啸,只不过并无声响从茶盏中传出。 易书元右手掐指而算,茶盏之中的蛟龙渐渐又起变化,从和茶叶一般无二的绿色龙躯,慢慢成了别的颜色。 一条苍劲老龙一身青中带黄,一条长须蓝龙灵动非常,一条淡红蛟龙又盘旋舞动,还有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一身鳞甲淡黄,但胸前一片被闪电留下痕迹,显得鳞片都花了。 片刻之后,易书元神色一动,茶盏之中便又起变化。 另有两片茶叶重新化而为蛟,分别是一青一黄,其余还有一些茶叶也隐有变化的趋势. 越是推算就越是耗费心神之力,易书元自觉不算精于此道,但胜在心神之力出众。 只不过即便如此,今天的起卦推算的顺利程度也已经超出了预期,易书元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不由有些怀疑天意如此。 当然,想要凭现在的条件算得完全清楚还是太勉强了,也不敢太过深入,万一气机牵动真龙就麻烦了。 “不得不说,龙族确实势大啊,仅仅是其中一支就如此复杂” 易书元喃喃自语着,视线则看着茶盏中如今推衍出来的小龙,那条花鳞蛟龙周身龙气确实纯正,但气数带煞,虽然隐晦却逃不过易书元的法眼。 带着心中思绪,易书元朝着茶水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对于茶杯之内形成的水域而言就是一阵风暴,不止底部的茶末翻起,那花鳞蛟龙身上的龙气在风暴泛起黑色,就像是被压在湖底的污秽在风暴中翻起,也让易书元眯起了眼睛。 若非这次出海,以及后来石生所遇的事情,易书元倒也关注不到龙族的事情。 因为江郎的关系,易书元对龙族的印象其实不错。 但印象不错归不错,事实却摆在眼前,花鳞蛟龙这种存在,明显已经恶行累累,只是因为龙族庇护所以一直无事。 而且从龙水之卦的卦象上看,这龙哪怕经过了这次的事情,那种凶恶感却反而更浓了。 这时候易书元像是才回了神,想到了自己还在藤桌前和人聊天呢,念头一动,茶盏中一切归回正常,除了茶水和茶叶,再无什么小龙。 “让两位见笑了,易某闲着无聊,游戏而已!” 见易书元带着笑容如此说辞,两人当然也没多问。 “呃,不敢不敢!”“仙长之游戏着实神奇,着实神奇.” 老藤头口中说着“着实神奇”,心中莫名就又想到了前任开阳水神年朝生,易道子仙长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 易书元将茶盏拿起来饮尽其中茶水,就连茶叶也一起吞入腹中,随后便站起身来。 “在天斗山中叨扰数日,既然君侯已经无碍,那易某也该告辞了!” 数日?不是才来半天么? 老藤头心中下意识这么想着,但听闻易书元要走,赶忙起身挽留。 “易仙长才到我天斗山,何不多留一些时日,也好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啊!” “是啊仙长,您的指点之恩我萧勇虽然无以为报,但才醒来还来不及好好招待的!” 易书元摆了摆扇子。 “是你先救了石生,易某不过是以长辈的身份前来答谢罢了!走了走了,我还要去看看石生呢.” “可是仙长,您此前已经赐下仙丹了,如今更是.” 说到这,萧勇忽然猛得一拍脑袋。 “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易书元好奇地看向萧勇,后者则献宝一般一边说,一边指着远方的一处山脊。 “仙长,我们这天斗山乃是灵秀之地,山中奇花异草无数,您是仙道高人,自然是看不上的” 看得上啊,我很看得上的,易书元还没说什么,萧勇紧接着就道。 “但有一样东西,我敢打赌就算是您,也肯定稀罕!仙长请随我来!” 说着,萧勇就已经架起妖风飞向远方。 易书元看向一边的老头,后者笑着微微点头。 “仙长请!老夫土遁随后跟上。” 易书元也不说什么踏风去往那一阵妖风所落的方位,心想着难道是石生传讯中所说的灵草? 果然,易书元到那边山脊的时候,萧勇已经站在那块巨大的山石边上了。 见易书元随风落地,萧勇便赶紧道。 “仙长请看!这山石之下,有一珠顶山仙草!” “顶山仙草?” 易书元弯腰低头,透过那不足一尺高的石缝望向内部,看到了一株带着几分灵韵小草,还有一条守在石缝深处的大蛇。 那小草顶端的花骨朵看着含苞待放,但显然距离真正开放的时候还早。 “仙长可能对我们这小地方的仙草名字不熟,别看仙草其貌不扬,但绝不可小瞧,这块山石原本半埋地下,百年时间,被仙草顶起!” 也就是说这缝隙都是这小草支着的? 好家伙,石生那次摘草,如果没有老头提醒,仙草一取这大石头很可能压下来? “这仙草就算开花成熟了,我拿着生吞也是暴殄天物,仙长能炼仙丹,何不将此仙草作为丹材呢?” “我知道仙丹炼制一定极为不易,这一株仙草也只能当做材料的一环,更不清楚合不合适,但我能送出手的也只有这个了,请仙长收下!” 在萧勇的话音之中,易书元心神牵扯,顺着小草附近的那一丝灵机只略起通感,却仿佛在心中看到一幅壮观景象。 一株小草竟然顶起岩层,乃至顶起岩石大山,“轰隆隆”,天空雷霆大作,雷落则山峦倾倒. 视线逐渐从模糊中恢复清明,易书元再看这小草,显然没有通感中那么夸张。 但易书元也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一炉养元丹,是他加上黄宏川和老松,才勉强凑出来的合理材料,最后丹成不过五粒。 仙丹是真正的仙丹,但若真要说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丹药,也说不上。 而这顶山仙草显然就极为不凡了,若能以它为丹材炼制仙丹,易书元自己想想都觉得十分期待。 “此仙草还有多久能成熟?” 一听这话,萧勇就知道仙长动心了,顿时心头一喜。 萧勇是粗犷可又不笨,深知自己已经得了大机缘,但这种事情没谁会嫌弃多的,除了存有更多期盼,感恩之心也是实打实的。 此刻他赶忙回答。 “回仙长,真正开花至少还要三十年,但越接近花期,仙草灵气散发就会越猛烈,也会引来一些窥伺,最好是开花前一年采摘! 而即便现在摘了,也有活死人生白骨之能,更能洗髓换血提升寿元,还有更多好处难以细说,我当年就吃过一株没熟的!” 这么夸张? “这要是现在摘了,岂不可惜?” 易书元这么一说,萧勇立刻“啪啪”拍了几下胸膛。 “仙长所言极是,我萧勇愿意为仙长守着仙草,仙长要何时摘就何时摘,就算成熟了不来,我也会守着它,绝不容他人染指!” 这会老藤头也从地里冒了出来,闻言也连连点头。 “仙长,您就收下吧,君侯性子执拗,也知恩图报,他受您大恩,若不能有所表示,也会留下心结的!” 易书元的视线从顶山草上移开,直起身子看向后到一步的老头。 瞧瞧,什么叫会说话,这就叫会说话,易书元多打量老头几眼,这话说得他若是不收,都等于是影响人道心了。 “既如此,易某就却之不恭,也请君侯代易某稍稍照看此草,或许成熟前易某就会来去,亦或许成熟后才会过来。” 主要易书元也吃不准自己到时候会不会正好遇上什么事走不开。 “仙长放心!萧勇言出必行,绝对会替您看好它!” “也不用叫得这么见外,易某的修行也远没有到高处,叫一声先生便可!” 老藤头立刻想到了此前见过的那只貂妖,提及易道子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先生”,正想向着萧勇使眼色,后者却已经在此刻拱手行礼。 “是,萧勇拜见先生!” 老头微微一愣,随后又很是欣慰,君侯这是吃了仙丹开窍了,竟然比他想的更进一步。 易书元笑了笑没说什么,视线扫过一脸笑容的老头,又看向周围群山。 “这天斗山如今没有山神啊?” “回,回仙长,是没有” 老头心头扑扑直跳,却又不敢过度联想,易书元却在此刻向着两人拱手辞别。 “有劳二位了,易某就先告辞了!” “唉是!”“先生慢走!” 易书元收礼之后,这才踏风升天而去,于天空回望山脊,萧勇和老头依然持礼未收,再看整片天斗山,山势险中带奇,灵韵斐然。 (本章完) 第273章 这货也配? 这世间多得是名山大泽,多得是名声在外的灵秀之地,天斗山在外界显然并不算多出众。 易书元来之前可没听过这名字很正常,但至少也说明天斗山不是那种令人耳熟能详的地方。 可真正来了天斗山,易书元对天斗山的感觉就变得特殊起来,再加上老藤头以及萧勇深入了解过,又看到顶山草并有所通感之后,这种特殊感伴随着疑惑感也不断增强。 这地方确实不错,而且还有顶山草这样的灵物正在孕育,老藤头虽然看着只差一步,但显然底力已经不足,这一步就是天地鸿沟。 这样的造化灵秀之地,竟然一直没有山神? 山中一直修炼不出来一个能统领山势的神祇也就罢了,天庭也没有想法? 虽然易书元对天条也算略有了解了,原则上天庭不会过于干涉山水神灵自成,但遇上合适的时机推波助澜一把,顺势将大山纳入天庭管辖,可是几方天庭都在干的事情。 以易书元现在了解的情况而言,天斗山至少有近千多没有出过一位山神了,再往前推一推,都快要到本方的老天庭倒台新天庭诞生之初了。 这事易书元此前和老藤头他们聊却聊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藤头当然认为是自己太过平庸,但易书元却有些上心了。 这事说不定得上天庭一趟,问问神查查卷宗才能有所了解,天斗山“当地人”还真未必清楚的。 如果可以,易书元想促成老藤头当天斗山的山神,不只是因为他和萧勇救了石生,也不只是有顶山仙草和各种灵草,还有一种灵机一动的感觉。 当然,现下易书元首先要去的地方还是长风湖。 —— 东海的一片珊瑚礁中,阳光照射下来,让大片珊瑚斑斓的色彩更加鲜艳,水下到处都是一片片的光纹,显得格外美丽。 这里有大片水下的浅礁,一条淡蓝色的长须蛟龙正躺在这里晒着太阳,几丈的水深对于龙来说显然只算浅滩,但在这里晒太阳却暖洋洋的让他倍感舒适。 这条蛟龙正是摩夜,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这趴上那么一天或者几天,驱散可能形成的雨云,晒晒太阳,也能缓解心中的躁郁。 一条色彩斑斓的小鱼游过龙首边上,似乎是将龙须的末端当成了小虫子,啄了几下却发现近处的“礁石”猛然裂缝隙,露出了里面骇鱼的琥珀色。 蛟龙睁眼,心中压抑的怒气也随着龙气略微释放。 这时候整片珊瑚中都是一阵水流激荡,所有鱼虾都瞬间没了影,躲的躲逃的逃。 洪尉这混账玩意,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明明被雷中灵宝击中的那一次,也是先支开了我,这狗东西要去干嘛,难道我会不知道? “哞” 长须蛟龙低鸣一声,震得这一片水域水花激荡。 气归气,摩夜却也不好发作,所幸因为这次的事情,他也不用再护持洪尉这条“杂纹蛟”了。 明明在职务上是被惩罚了,前途上也比之前暗淡一些,但摩夜却宁可不受这个气。 不过一想到“杂纹蛟”这个称呼,摩夜的龙嘴就咧开了一个弧度。 因为洪尉如今的鳞片花了大半,下一次蜕皮之前都好不了了,而蛟龙要蜕一次皮可不容易,一般也意味着修为大进。 要是有魄力拔鳞重长也行,不过那家伙显然是没那胆量的。 这段时间不知是哪个龙才传出了“杂纹蛟”这个颇带侮辱性的绰号,偶尔听到的时候,摩夜心中都是:啧啧,爽! 唉,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接手我的活,管他呢,关我屁事! 蛟龙摩夜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他思绪中的当事龙自己,则正跟随着爷爷去往东海龙宫。 龙族的水府命名没那么严格,但能敢称一个“宫”字,自然是不一般的地方。 东海龙宫作为东海龙君的住所,自然是气势恢宏。 即便是龙族,寻常蛟龙也不会轻易来龙宫,真龙的气息不只是让其他水族胆颤,就是诸多龙族也心有畏惧,即便龙君也不会轻易显露龙气。 所以龙宫之中非但并不热闹,反而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洪尉随着爷爷一路走来,只是偶尔能见到一些站岗的夜叉或者水族,整个龙宫竟然没有多少声响。 最终,老蛟带着洪尉到了东海龙宫的一处后殿休息等候,一名衣着端庄的水族婢女带着歉意道。 “龙君正在小憩,还请两位在这等候,龙君醒了我自会来告诉两位的!” 说完婢女行了一礼,在老蛟拱手之后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洪尉就有些憋不住了。 “爷爷,龙君多久能醒?” 老蛟看了他一眼,在一旁的珊瑚榻上坐下。 “或许只是片刻,或许等个几日,也或许是三五月吧.” “啊?” “等不了?” 老蛟看向孙儿,后者眉头紧锁,不再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在龙宫深处有一片巨大的沙场,这里的地面都是由细润的沙子铺就,场地周围点缀着特殊的珊瑚和水草,中间则卧着一条身长百丈不止的巨龙。 此龙头生尺木,尾巨环绒,龙须延绵随波而动,仅仅是卧在那就令水泽之气臣服,正是这世间的一条真龙! 等婢女到了沙场边上,那原本处于休憩之中的真龙虽未睁眼更未张口,却有一种低沉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洪业来此所为何事?” “回龙君,听洪族老的意思,似乎是想要替其孙寻一处水系修行,想要得龙君恩准。” 寻水系这种事情,完全可以自己搞定,但身为龙族,绝对需要龙君点头。 至于是洪业的哪个孙子,龙君都不需要想,肯定是那个血脉最纯正的。 “龙君,您的意思是?” “容我想一想!” 低沉的声音震动得周围的水流微有动荡,真龙懒洋洋地动了动身子,顿时令在周围带起诸多涡流,附近的水草也好似在狂风中摇摆。 好一会之后,真龙微微皱眉,龙须也甩动了几下。 既然有些天机模糊的感觉,难道那小子还真有些不凡的气数? “让他们过来。” “是!” 婢女离去,没过一会,老蛟洪业带着紧张异常的洪尉走入了这一片沙场,更看到了龙君的真龙之躯。 “老臣洪业拜见龙君!”“洪尉拜见龙君!” 真龙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正毕恭毕敬躬身行礼的二人。 “你就是洪尉?” 龙口只是微微张开,周身龙气也渐渐散发出来。 也或许更多是因为畏惧,真龙的声音震得洪尉心中猛跳,他赶忙回答。 “正,正是!” 龙目上下打量了洪尉过后,却眼神深处略显失望,面对真龙之气,那种恐惧和不安太过明显,气数变化也实在称不上出彩。 那股压抑的煞气也多少令真龙有些不喜,看来这小家伙此番很可能是劫大于福啊! “洪业,来此所为何事?” 真龙的视线转到了老蛟身上,后者此刻方才抬头。 “回龙君,洪尉血脉纯正天资不凡,但多年以来其实惹出了不少祸事,我虽严加管教,但管教过度也等同于庇护过度,让其失了进取拼搏之心 近日因为一桩小小的祸事,让洪尉有所警醒,不愿再自甘堕落浪费天赋,想要离开东海寻一处水系修行,我左思右想.还是来向龙君请示!” 左思右想之后既然来了,也说明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件事对于龙君来说只是小事,洪业也是老臣,满足这个要求不算什么。 只不过想到刚刚的感觉,真龙还是开口提醒一句。 “此事并非什么大事,但离了东海,成为一方水系之主,福也好祸也罢,只要不涉本族之事,一切便需要他自己支撑!” 说着,龙目又转向洪尉,令对方又是心中一紧。 “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我便多说一句,你此去绝非一帆风顺,若能有所蜕变,自然脱胎换骨,若不能,则劫数缠身,好自为之” 洪尉赶紧再次躬身行礼,高声道。 “多谢龙君教诲!” 洪业微微皱眉但也同样拱手谢恩。 “多谢龙君指点,多谢龙君恩准!” 巨龙缓缓闭上眼睛。 “去吧.” “是,老臣告退!”“洪尉告退!” 两蛟后退着走出了卧沙场,随后快步离去。 到出了这令人压抑的龙宫之后,洪尉心中的兴奋就再也抑制不住。 “哈哈哈哈哈我要当一方水神了,我要统管一方水域了!” “哼,别高兴得太早了,龙君刚刚所言伱听进去了没有?” 老蛟一边说,一边驾驭一股水流带着洪尉向海中远去,而后者此刻压抑兴奋恢复严肃,点头回答道。 “自然是听进去了,不过破除自身安逸,以求修炼成龙,当然不可能一帆风顺,心存化龙之志,如何能被小小劫难所吓住?” 老蛟微微点头。 “说得不错!” 只不过这边才在爷爷面前作出庄严表态,转头洪尉炫耀的心思就起来了。 洪尉也算海域中不大不小的名人了,他将成为一方水系之主的事情,经他自己之后“无意说漏”之后,引得无数水族乃至龙族恭维之后,“杂纹龙”要去当水神当龙王的事也算是传开了。 —— 与此同时,在那一日才离开东海龙宫后,洪尉就已经遣人将一份份信函,从东海送向了各方大水系之处。 信函的大概内容是,了解各区域一些合适水系情况。 长风湖水系,龙宫之中,后殿内的江郎握着一份信函眉头紧锁。 这信函是一个特殊的珠蚌,光看表面就已经了解是洪尉那条老蛟的来信。 难道事情败露了? 娘的,败露就败露,我还怕他? 江郎轻轻一敲蚌壳,珠蚌打开,里面一粒珍珠被吐出,然后被江郎捏住。 只片刻之后,江郎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玩味的表情,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这小杂毛要当内陆水神?” 江郎以前对洪尉其实算不上多了解,更多是因为洪业而顺带知道了一些他的事。 而石生来过之后,江郎可是通过各种方式好好了解了一番洪尉。 他可不是对方家人,没有任何滤镜,而且那些朋友对江郎吐露一些事情也没什么负担,所以他知道说洪尉这货就是个妥妥的二世祖,都算是保守的。 “就凭这货,也配执掌一方水系?” (本章完) 第274章 大通河水神 正在江郎吐槽这洪尉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一名虾兵再次斗着虾尾快速来到后殿。 “报~~~报告龙王陛下,易道子仙长来了,正在偏殿等候呢!” “什么?老易来了?” 江郎抓着珠蚌就匆匆出去了,一路踏着龙宫中几乎如同清风一般细润的水波,很快来到了易书元所在的偏殿。 这处偏殿属于避水宫房,里面的非但没有一滴水,而且布置也是仿照人间设计,但用了水中珊瑚珠蚌等作为点缀,十分有特色。 整个长风湖龙宫有很多类似风格的布置,远比大多数龙族水府以冷色调为主的府邸要精致,也不失大气。 在这里,易书元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了。 易书元站起身来看向偏殿入口,满面笑容的江郎从水帘之外踏入殿内。 “老易,你这家伙还真沉得住气,上次竟然只让年幼的徒弟和灰勉一起过来!” “这不是有你长风湖龙王护着嘛!” “嘿嘿!” 江郎笑了笑,对着身后反手外扇几下,示意人都退去,随后笑容收敛,凑近易书元几步道。 “石生事情我不是说他做的不对,但那洪尉毕竟是东海龙族的一员,护着石生不用你说我也会做,但伱也得卖我个面子,石生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小事化了!” 易书元的视线却看向江郎手中的珠蚌。 “原来那条蛟龙叫洪尉啊?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江郎眉头微微一皱,易书元看他这样子,便笑着解释一句。 “放心,你的面子一定给,我易书元不至于让朋友为难,只是深知此蛟品性恶劣,多了解一下还是必要的。” 江郎叹息着微微摇头。 “唉,品行确实不咋样,虽然我知道族中一些人有时候确实挺过分的,但如洪尉这样的也是少数,就这小杂毛,竟然还妄图成为一域水神,掌管一方水系!” “哦?他要当水神?” 江郎不屑地笑了笑。 “嘿,可能是这次被刺激到了吧,觉得自己修为不济,想要好好修炼了,又知道我龙族走水化龙的一些秘事,就吵嚷着想要寻一方水域修行,他想得也太过简单了” 江郎说着走向一边的软榻边上,拿起一块摆盘的糕点塞入口中,咀嚼着咽下,见易书元转身看来才幽幽道。 “我跟你打个赌,这小杂毛就算占据了一方水域,怕是也勾连不清水脉,最初之时修为肯定会有所精进,然后就飘飘然了,但等过了一开始的那一阵子,就会后劲不足,到头来还是个废物!” 这么说着,江郎脸上又露出笑容。 “嘿嘿嘿,到时候他就是个笑话,等着吧,至多百年就见结果! 对了,你用抚尺一砸,如今他的鳞片都花了,东海那边管他叫杂纹龙,甚至一些水族私下也这么叫,他找水系修行估计也有这个原因,哈哈哈哈哈” 杂纹龙? 易书元跟着笑了一下,走到榻边坐下,但之后的神色却多少有些严肃,以至于江郎的笑声都停下了。 “江兄,你笑他修行难进,但他这种蛟龙去一方水系为神,怕是不安生呐” “你是说” 江郎眉头皱起,想到了此前有关洪尉的传闻,但又立刻摇了摇头。 “老易,这你就多虑了,他再不是东西也是有传承的,既然往走水化龙这条路子上靠,家中必定会多有告诫,也是请示过龙君的.再者说” “内陆不比海域,人道昌盛乃大势,我龙族和天界以及各方神祇也有一些不成文的默契,那小杂毛不至于太放肆!” 易书元看了江郎一眼。 “是么?” 若非此前在天斗山起卦,易书元还真愿意相信江郎的话,但现在听到那蛟龙竟然还要去内陆水系为修炼,顿时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如果说,嗯,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杂纹蛟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龙族如何自处?” “那自然是押回东海惩戒一番再严加管教了.” 易书元放下了刚刚拿起来的一块糕点,露出诧异的表情看着江郎。 “就这?” 江郎无奈道。 “老易,他是龙子龙女所生,洪氏几百年来不过就这么一颗龙蛋,血脉最纯正的子嗣,就是自己修炼不行,传宗接代留龙种都是宝贝!” “这就是你说的默契?” 易书元的口气都微有变化,江郎觉出味来,但事关本族,哪怕知道好友心中不喜,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倒也不是,但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地上地祇天界天神,有那胆量抓么?哪怕有,抓得住么?哪怕抓住了,又敢做什么?到头来不还是得放回东海!” “呵呵呵呵呵呵,好,龙族果然厉害!” 易书元也是气笑了,确实江郎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正因为这样,反而更激起他的怒意,自入道以来,他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别别别,老易你别这么笑,听得我瘆得慌” 听到江郎这么说,易书元长出一口气,捏起一块糕点放入了口中,咽下之后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随后看向江郎道。 “需知,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江郎的神色若有所思,不过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纠缠了,为了一条杂纹龙,和好友之间都要心生嫌隙了。 在江郎心中,易书元是真正有能耐也有底气斩龙的仙人,不过他与那洪尉冲突也只在石生,江郎最开始就凭着自己的面子将这件事了结了。 某种程度上,江郎觉得自己算是救了洪尉那小杂毛一命,偏偏还不能告诉他们。 娘的,这种感觉好不爽啊,这小杂毛真该给本龙王磕几个响头! 江郎愿意看在龙族整体的份上,同时也不想好友和龙族起冲突,所以能救这小杂毛一回,不过这种事也是可一不可再了。 “对了老易,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乾坤圈和风火轮这等宝贝是专门给石生炼制的?” “也没干什么帮着寻人呢,寻着了又有一堆事,这不,才处理完。” 江郎想到了曾经易书元说过的事。 “那和尚和仙修?是哪个?” “算是都找到了!” 江郎也笑了。 “你这家伙,自打我来到长风湖,你一个说书的,好像一直在帮着找人啊?” 易书元微微一愣。 “还真是!” —— 承兴十七年七月初八,处暑,台风季节的末尾正有一场大风引动天气异象。 大庸沿海数州乃至内陆相当一部分区域的地界,都受气候影响,处于大雨之中。 “轰隆隆” 登州上空雷光闪烁,瓢泼大雨让所有人都难以出门。 登州有一条大河,名为大通河,主流水域途径三州之地,长达近千里。 此刻登州的通界县地域内,因为连日来大雨不止,外加各处地势较高的支流汇聚,大通河已经连连涨水,隐隐有爆发洪水的趋势。 此刻一条花鳞蛟龙正在大通河中缓缓游动,蛟龙所过之处,河中大水漫灌两岸,稻谷金黄的稻田纷纷被大水淹没。 “大通河,大通河,以后就是我的了!” 洪尉志得意满,只觉得这就是自己修为突飞猛进的开始,就是在龙族崭露头角的开端,不止将来走水化龙,而且内陆水系肯定不会像东海那般枯燥! “谁在水中兴浪,快住手,快住手.” 一个佝偻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岸边,对着水中连连呼喊。 洪尉龙躯微微一摆,顿时一股大浪从水中涌现打向了岸边。 土地公刹那间消失在原地,但大浪却不会停下,扫过大片田地,竟然直冲不远处的村落。 “轰隆隆” 大浪冲入村中,引得村中百姓惊恐大呼。 “啊”“发水了——发水了——” 有孩子哭泣,有大人惊呼,甚至有房屋在大浪之中倒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蛟龙在水中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凡人还真是脆弱,他不过是开个小小的玩笑,竟然闹出这一阵此起彼伏的乐子。 这真的是洪尉心中所想,不过是一个玩笑,他确实被再三告诫,但自觉不至于一个小小的玩笑都开不得。 大浪过去,那边村落中一片狼藉。 岸边的土地公再次显现,气得身子不住地颤抖指着水中怒骂。 “你这妖孽,你要遭报应的——” “哞” 一声龙鸣过后,花鳞蛟龙从水中探出龙首,看到这一幕,土地公吓得心中一抽。 哎呦妈呀,是龙! 唰地一下,土地公就再次消失了,这次再没有出现。 “哼!” 蛟龙冷哼一声,大通河水神驾临,当然自有威势,一方小小土地竟敢骂他妖孽! 洪尉也不管土地是不是不知情,碍于家中长辈告诫,那一句骂就先记下了! 蛟龙继续御水向前游去,或许是被土地公那么一骂,心中有了怒气,他更是借助龙宫所赐的御水令,牵动大通河流域各方水势,要彰显新到水神的威势。 台风天发个大水也是天意,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洪尉从小都在大海,对内陆水系并不了解,更对控制水系没有什么经验,何况还是在台风天这种天时之下。 以至于蛟龙牵动水势,各方水系以及天空雨云都呈现膨胀趋势—— 远在茗州又以本职工作在当地说了一段时间书的易书元,在此刻刚坐于茶楼中,忽然心有所感,当即掐指一算。 登州水患? (本章完) 第275章 大水无情仙有情 “唉易先生,今日说什么书啊?”“易先生,今天喝什么茶啊?” 茶楼里的掌柜和伙计都在和易书元打着招呼,更有是一些早早占位等候在此的茶客书友期待着今天的故事。 不过此刻易书元的脸色却微有变化,随后直接站了起来。 “实在抱歉,易某忽感身体不适,今日怕是不能说书了,掌柜的,还有诸位,易某先行告退了!” 易书元拱手向着周围行礼致歉,随后离开说书的那张桌子,匆匆往茶楼外走去。 说书先生这一走,楼内的茶客纷纷惊诧。 “哎哎,易先生!”“易先生,茶都泡好了啊——” “易先生怎么走了啊?”“易先生,您今天不说书了?” “抱歉抱歉!” 易书元倒持折扇,向着茶楼外陆续赶来的茶客书友致歉,一时间众多茶客议论纷纷,都觉得十分扫兴。 但易书元此刻又怎么可能因为说书的事情而停下脚步呢,人们只见到倒易书元匆匆而去,很多急着赶去庆元楼的人和他擦肩而过,甚至都没注意到说书先生在身边走过。 “先生,出什么事了?” “登州恐有水患,似乎与那杂纹蛟有关!” “那我们要去登州?” “嗯!” 易书元回应石生一句之后,眼神余光瞥向后方茶楼,随后微微摇头快步离去。 茶楼那边,有几名乔装的大内侍卫面面相觑,怎么他们才一到,这易先生就不讲书了,难道被发现了? “万一龙飞扬在呢?”“走,跟上去看看!” 只不过几人快步出了茶楼,追到街口的时候,却发现这短短时间之内,竟然已经见不到易书元的身影了。 差不多的时刻,天庭浑天宫内,道化重器玄天仪的转动忽然发生一丝变数,随后有一道光芒射出,镇守浑天宫的神将和星官纷纷惊愕。 那光芒直奔神霄宝殿,正以卧姿休憩的天帝忽然睁开,正好看到光芒打入卧榻边桌案上的一只特殊的玉盘内,其上浮现种种气数变化,让天帝神色莫名。 大庸境内的一场水患,竟然引动了玄天仪? 与此同时,天庭的水部宫阁,值守天官已经察觉到气数变动。 台风乃天灾,天神虽然不会过于干涉,但本次的水气变化显然不对头。 —— 有时候,洪水来得太快,根本让人没有准备的时间。 有时候,洪水的形成,甚至是始作俑者都会始料不及的。 从登州大通河上引动的气数变化,使得原本扩散的台风水气向登州方向汇聚,极短的时间内,雨势徒然大增。 这种雨势在海上都已经算是十分惊人,在登州这种往年台风侵袭程度较小的内陆地区,更是异常恐怖。 原本因为台风,连日来的雨水导致各处水量饱和,已经发了大水,但这大水至多只是淹没一些庄稼,让小部分地区淹水。 可这一下大增的雨势,大量的雨水倾斜之下,使得周围山中和各处水脉都爆发,大水几乎瞬间被引爆为洪水,并且愈演愈烈. 大通河本就是是较低之处,各处水流纷纷汇聚,此刻或许只有三分是因为御水令,但成因至少占七分。 不只是中央的登州,大通河所过的兆州、耘州同样爆发大水,来势之快,水势之猛,当地官员和百姓都始料未及。 不说寻常凡人了,就是一些修行之辈同样措手不及。 最关切此事的当然是本地鬼神之流,但鬼神之流其实并不擅长御水,且不说这等天灾强抗有违天数,就是想应对也无法同这等大水相抗。 不说是寻常鬼神了,就是水中神灵都已经难以左右此等级数的水患。 “轰隆隆” 天空雷鸣闪电,滂沱大雨不止。 登州大城隍的城隍庙都给整个淹了,他站在登州城楼之上,面对这等天灾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水淹没一切而无能为力。 “劫数啊,劫数啊!” 但鬼神除了哀叹,却也有其他的严峻考验,因为根据自古以来的经验,大灾大害之中万民哀伤气数衰败,必有妖孽趁机现身作祟。 这种时候已经不只是天灾会害人性命,应对妖物趁机作乱才是鬼神首要挑战。 至于始作俑者的洪尉,在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局势的时候,竟然不是选择留下治水,而是悄悄顺着大通河先行逃跑,只当自己还没有来此,一切皆为台风天灾所导致 即便是张狂如洪尉这样的花鳞蛟龙,也知道这次事情真的大了! 易书元驾云接近登州的时候,法眼之中根本看不清其他气数,入目皆是水气,云层之厚重还是其次,气旋已成,各方水气还在汇聚。 这一幕甚至让易书元想到了曾经长风府的那一幕幕。 距离易书元心有通感之下算到登州水患,不过才半日不到,而风暴还在继续,水量依旧不止。 惊愕让易书元在天际停顿不过数息,随后法云一散,踏风飞向登州下方,这一刻法眼之中,各地已经哀怨之气丛生,更有种种不详气数伴随。 “救命啊,娘——”“啊——” 一声尖锐的呼救声在易书元耳中尤为明显,他眼神一扫,下方泽国之中,有一处漩涡伴随着妖气,涡流将诸多包括孩童在内的人卷了过去。 “孽畜!” 易书元折扇一点,一道剑光伴随着剑气直入水中,波光一闪,刹那间已经在水下带起一阵血污。 但那一股涡流虽然淡了,却并未消失,易书元折扇一扫,又送一股缓浪将那些落水之人送往地势高处。 但能救十人数十人,整个登州乃至附近几州之地都是一片泽国,受灾之人可能数以百万计,哪怕是易书元这种仙道中人也不可能尽数都救了,究其根本必须治水。 “轰隆隆” 闪电照亮了昏暗的大地,无尽的大雨还在不停落下。 易书元踏着风落到了一座小山头上,伸出一掌,直刺云霄方向。 “呜” 一阵狂风呼啸,天际云层中中间被分开,并且不断向前蔓延,好似要将雨云撕开,雨势也瞬间就开始减弱。 但仅仅片刻之后,翻卷的水气就已经将易书元那一道破云之风卷灭,大雨重新席卷而来。 “先生,这是天数之劫了,您悠着点.” 灰勉的感知同样也是很强的,从天地气数的感觉上来说,这已经是妥妥天灾了。 天际又有神光浮现,易书元展露气息一跃而起,飞至云头。 那神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仙灵之光飞来,再定睛一看竟然是易道子,顿时心头一跳。 “水部星官朱兴连,见过易道子仙长!” “星官,闲话不多说了,此番水灾天庭可知变数?” 易书元回了一礼,直接询问劫数的情况,但显然天庭其实也不知情,星官赶忙回答。 “在下是前来查看情况,还得向天庭汇报,此等水劫太过,水部随后应当会调众前来控制水势!” “唉,黄花菜都凉了,你快去叫人吧!” 易书元留下一句话,随后再度踏风冲向大地。 “轰隆.” 那边山中又有泥石流落下,随后更是有污浊的水流重新汇入,这种情况易书元入目之处比比皆是。 更有各方妖气邪气显露。 易书元当然知道到了这份上,劫数已经卷动起来,不过这绝不是纯粹的天灾! 回到刚才那一座山峰顶端,易书元深吸一口气,飞出一张画卷。 “先生——” 灰勉紧张地抓住了易书元的头发。 “没事,大不了今天就当处暑之劫来过了!” 话音才落,易书元意境之中,道化丹炉直接开鼎,无穷丹境法力化为云层而出 于外界,则是易书元一指点在《山河社稷图》上。 “去——” 唰~ 刹那间,画卷化为一道流光升天而起,至高空某处,《山河社稷图》缓缓打开,一片天地阴影恍若倒映乌云之中。 大地上,如登州城隍之流以及一些其他感知不凡的修行之辈,很多在此刻看向天空,只觉得恍惚间再有一片天地打开 天罡变——翻转山河! 以如今的境界,如今的法力,哪怕加上《山河社稷图》,哪怕是如今最符合天时地利人和的水劫,易书元独自使出天罡变依然很勉强。 但也不是完全用不了! 《山河社稷图》恍若变得无穷大。 首先是天际不可计数的气旋和水汽,纷纷好似穿透了画卷,越来越多的被纳入画卷之中,一时间大地之上的雨势都在不断减弱。 然后,易书元手持折扇,展开扇面显露山水画景,好似运剑又似力劈,向着山下大地泽国划下。 水中恍若出现一道巨大的鸿沟,无尽洪水落入其中,而在天际的《山河社稷图》上,那鸿沟同样如镜一般映在其中. 易书元强行坚持了半刻钟,登州水势已经被控制住了,甚至大地上的水位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许多。 随后天空出现更多神光,水部天官和雷部几位天神一同出现,惊愕于水气变化的同时,也立刻开始施法,既然已经有仙人扛鼎,他们再顾忌这顾忌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当天晚些时候,聚拢水汽的气旋已经彻底被打散,恐怖的大雨也已经停下,大地上的洪峰也过了高点,水位大大下降。 但水患不能说已经完全过去,毕竟大地上此刻依然一片狼藉. 易书元盘坐在山巅,收拢之后的《山河社稷图》慢慢飘落下来。 此刻云层消解大半,又因为山河社稷图消失,久违的阳光终于得以照射下来。 夕阳挥洒在这片疮痍的大地上,天边映出一道巨大的彩虹,恍若拱起天地间隙,只是哀鸣遍野的大地上,没有多少人有心情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大彩虹。 “轰隆隆” 雷鸣声中,有天神咆哮。 “孽障受死——” 几道天雷就落在易书元所处的山下不远处,惊起几声尖叫。 “天神饶命,我们是来治水的——”“啊——” “轰隆隆——” 又一道粗壮的天雷落下,这一次威势无双。 易书元已经极其疲惫,身体也非常不好受,身中气机不受控般不断溢出,外在展现则仙灵之气倾泻如雾 不过此时易书元运转天罡变化,掌控天地气数的威势余韵尚在。 天机之内所有云气都在道蕴之中,所以易书元只扫向山下一眼,借此云气而生的天际木雷竟然拐道,轰击在远处滚落的山石上。 “轰~”的一声,山石竟碎于天雷之中。 那是已经半身处于淤泥之中的三个妖怪,一个化形女妖,另有一蛇一鱼,其实他们不是扛不住这一道天雷,只是明白抗住了也于事无补。 妖物当然不完全是邪祟之辈,当然也有走正道的,这三妖在此次水劫大灾之中起不到什么扭转乾坤的作用,但实实在在地在出力的,这一点易书元此前就有所察觉。 此刻三妖看着远处雷霆所落之地,心有余悸的同时,也下意识再度望向那边的峰顶。 山巅上,那位仙人此刻仙灵之气如阵阵光晕白气升腾上天。 “虽气息算不上清明,敢为苍生治水而搏功德,好好修行,好自为之,去吧!” 易书元的声音传来,三妖哪还敢停留。 “多谢仙长!”“谢仙长搭救!”“谢天神不杀之恩,我等告退!” 三妖谢了仙人不忘谢天神,下一刻就赶紧跃入不远处的大水之中,借水遁逃走了。 天上的天神只是看着下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对于易道子,他们此刻只有敬畏。 (本章完) 第276章 始作俑者 水德星君等多位天神在片刻之后从云头落下。 不过天神并没有踏足易书元盘坐的山巅,只是在略低于山顶的空中向着易书元行礼,随后再次飞向四方,继续处理剩下的事情。 实话说这等天灾,天神虽然也会尽力控制,但本质上不可能完全将之消解,因为这本就是天道自然的体现之一。 但见到易道子几乎以一己之力压下劫数,天神心中也自然产生强烈的敬佩之心。 开口致谢吧,似乎不太合适,因为易道子为的是苍生,且压下大灾其实在天神看来有违天意。 但什么都不做也十分不妥,所以天神纷纷从云端落下,略低一截的高度恭敬行礼,随后才继续去忙碌。 远在登州城的位置,登州城隍也在向着远山方向行礼。 大洪水虽然开始消退,但对于神祇而言,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压制大灾之中的邪气,诛除作乱的妖邪就是神祇真正不可推脱的本职工作了。 山巅上,易书元膝前横着《山河社稷图》,结印压制自身的气机动荡,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白光之中。 虽然洪水的爆发趋势已经止住,但大水犹在,易书元看向各方依然是一片泽国,水位消退也是需要时间的,只是他现在是真不好做什么了。 “呼” 易书元轻轻吐出一口气,身上的气息也逐渐稳定下来,不过周身的仙灵之气还环绕不散,并不如此前那样气息如同凡人。 “先生,您没事吧?” 灰勉此刻才敢发出担忧的声音。 “还行,事不大,就是麻烦一些,正如我所料的那样,此劫的起因有人为的因素,所以硬抗的冲击虽然不轻,却也不似你想的那么夸张。” 这么说着,易书元看向远方城镇和错落,看着那些在洪水中挣扎的人们,还是感慨道。 “只是这一场灾害怕并非唯一,水劫卷动台风在内陆形成气旋,引动无穷水气,这一场洪水过去,下一年甚至是接下来的几年,以登州为中心的大片区域,怕是会迎来旱灾.” “啊?” 易书元想到了上一世的一些经历,极端天气要么不出现,要么可能就是连着来。 虽然气象学上总会有各种合理的解释,但这个规律却是常人心中的一个印象。 而在这个世界,极端天气的成因更为复杂,但规律也有相似之处。 顺着这种猜想,易书元的思绪又不由引申到了整个大庸。 其实大庸朝三百多年国祚,原本已经到了王朝末期,只是如今在位近二十年的皇帝励精图治,生生给续了一大口气,将大庸气数一点点拉回来。 但如果没有当年的大庸天子呢? 怕是大庸天下从上到下会混乱不堪,灾气也会积累,大旱大水爆发,甚至此前的长风湖就是一场更大的灾难,或许在那一种可能中,大庸气数就尽了。 太阳落山,对受灾的百姓而言又是一种考验,还好的是天气并不寒冷。 而易书元也摒除杂念,闭目调息! —— 第二天天明,易书元缓缓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天空,见有一道神光落到了山头,乃是曾经见过的一位白衣神人,正是一般居于朝天阁内的天帝近侍。 “白衣,见过易道子!” 是的,天帝的近侍天官,名字就叫白衣。 易书元没有起身,只是看着白衣神人道。 “可是天帝有什么话转达?” 白衣神人神色平静,礼毕之后走近几步道。 “天帝问曰:此番劫数与之前长风湖大为迥异,易道子为苍生出手实乃可敬,可是,为何?” 易书元看向下方,经过一夜之后,水势又有消解,但很多地方依然浸泡在水中。 “易某以为,此番灾祸未必全是天数,当有人祸的因素在其中引动!” 白衣神人始终平静的神色上,眼睛也微微睁大。 “可知,何人引动?” 易书元自然是想到了那条花了鳞的蛟龙,只是明明心中有感,却又不由有些疑虑。 这次的灾害实在是太严重了,洪尉再过分好歹也是有传承的龙,做事总得有个限度,引动这样的劫数,哪怕是再蠢的蠢货也知道是找死。 而且这也是有没有能力引动的问题,易书元十分怀疑以那杂纹龙的道行,有没有这能耐引动这样的劫数。 “易某也不太吃的准,只不过心中灵犀一动,似与水中灵有关,只是大水过后,一切痕迹都已经淡了,不知天界能否有办法查证?” 易书元将问题抛了回去,天庭怎么着也得拿点担当出来。 “多谢告知!白衣告辞!” —— 东海之中,花鳞蛟龙正在疯狂游窜,他从一条大江的入海口跑回海中,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家的方向。 正如易书元所想的那样,再蠢再不知天高地厚,洪尉也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这次可不是在东海,更不是一些他自以为的“小事”。 洪尉自己都没想到,他不过就是想要彰显一下威势,还没来得及显露神威,水气就变得有些夸张起来。 但那会洪尉还有些兴奋,以为自己才到了内陆水系,法力就已经大涨,还想着继续催动尝试,直到猛然发现水气已经不受控制,并且形成气旋。 这简直就好像是引动了天劫,不只是台风的水气,更将各方水气全都吸纳了过来,蝴蝶一振翅,风暴已形成 洪尉没有能力再约束,更没有魄力留下,他本能地选择逃离事发地,刚到的时候准备大显神威让地界上的人都知晓水神驾临,逃得时候垂着尾巴,如泥鳅一样窜得飞快。 终于,洪尉在第二天逃到了家中,海沟处门口的水族看到花鳞蛟龙游来,诧异之下也纷纷行礼。 但显然洪尉没心情理会他们,甚至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游入了水府之中,引得外头的水族面面相觑。 洪尉入了水府立刻化为人形,踩着水流匆匆往内部而去。 “尉儿?你怎么回来了?” 水府之中的妇人感觉到动静,出来查看,见到洪尉竟然回来了。 “母亲,我,我忽然想到海中还有一些事忘了,改日再去大通河!” “什么事忘了?” “就,就是.母亲,爹呢?爷爷在哪?” 洪尉支支吾吾一阵子,忽然转变的话题,妇人微微皱眉,但还是回答了儿子的问题。 “他们又不可能一直在这,你爹晚上总会回来的,伱爷爷有自己的水府,是不是觉得一个人去大通河不保险,还想找你爷爷要点好处?” “额,呵呵,真瞒不过母亲我有点累,先去休息,改天选个吉日再去内陆” 洪尉说着就匆匆入了水府深处,前往自己的海沟洞中。 儿子一走,妇人原本脸上的笑容就收敛起来,眉头也微微骤起,明明之前兴高采烈地走的,怎么忽然就回来了? 而且龙族由海入主内陆水系,时节是水族回游的处暑,又是台风天,这已经是最合适的日子了。 当天晚些时候,洪浚神色严肃回到了水府,还没等他歇息一下,妇人出来在他旁边说了一句,令男子神色一变,嗓音也不由大了几分。 “什么?尉儿回来了?” “哎呀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回来了就回来了.你这是什么脸色?” 男子心中略微乱了几分,他看着妇人道。 “他应该在大通河的,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这时候回来?” “这时候怎么了?” “这时候他最不该回来!” 男子啪地一下打翻了室内的巨大瓷器摆件,在水中发出“咣当”的碎裂闷响。 “大庸大通河一域附近多州遭遇巨大水灾,他身为大通河新任水神,竟然毫无作为,选择在此刻回来,岂不让人耻笑?大好的功德啊,他.” 男子怒气冲冲的神色忽然又僵住了,后面的话应该是借助此次水灾善后,引万民又惧又敬,然后顺理成章建新庙收香火,此后自然步入正轨 但还是那句话,知子莫若父,男子的脸色变得比刚刚还要难看,因为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个荒谬但极为可怕的可能! “快把那逆子给我叫出来!” 妇人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去往水府后方,并且在一会过后带着有些不情不愿的洪尉来到了水府前头的厅堂之中。 “爹” 洪浚没有说话,他看着儿子闪闪躲躲的眼神,心头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 几个手势过后,洪浚屏退了一切水族侍从,并走近儿子身边,而平常什么都无所谓的儿子竟然有些畏缩后退,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可是他又有什么时候认过错? “尉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去了大通河没有?” “我,我根本没,没到呢,忘了东西了,就,就先回来了.” 洪浚一把抓住儿子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 “你可知大通河那一带爆发了骇人灾劫,大庸岭东道共有五州二十七县遭遇洪水,受灾之众数以百万计啊.” 洪浚一只肉掌仿佛化为了龙爪,死死抓着儿子的肩膀,捏得他剧痛无比脸色惨白却不敢躲。 “此等天灾是不可能是谁有这能耐引动的,可若有个万一,那么他就是死罪啊!” 这一刻,洪尉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 “爹——孩儿不是故意的啊——孩儿就算再有千般不是,也不可能想着要这么做啊,孩儿不是故意的啊——您要救我啊——” 一边的妇人身子微微摇晃一下,差点没能站住,洪浚一只右手在儿子肩膀上已经抓出血来。 “嗬” “爹,您要救” “闭嘴——” 一声怒吼震得整个水府摇摇晃晃,水府之中的各种装点珍玩纷纷坠落倒塌,各处都是碎裂的声音。 洪浚克制住心中的怒气,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恢复平静,好一会之后,他松开了右手,脸上没了刚刚的戾气。 “尉儿,爹刚刚说了,此等天灾是不可能有谁有能耐引动的,你不是没到大通河就回来了么?” “可是我” 洪尉反应了过来,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大通河内的水族之中,可有谁看到你了?” 面对父亲突然而来的又一个问题,洪尉赶忙摇头。 “应该没有.那大通河内没有什么像样的水族,至多有一些生灵的吧.” 洪尉这么说着,忽然回忆起一个怒骂自己的身影。 “可是到通界县区域的时候,好像有一个土地看到我了!” “只是看到你在水中游过?” “我,我当时兴了一股浪,冲了一片乡村.” 面对儿子此刻的回答,洪浚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却生不起什么怒意了。 “那土地公留不得!” “爹,要不要告诉爷爷啊?” 洪浚神色阴晴不定,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不是信不过你爷爷,而是若你爷爷知晓了,很可能龙君也会知晓!你现在立刻去大通河” “啊?爹,那我回去不是找死吗?” “不,你现在必须去,就当是才知道大通河水患,立刻去大通河镇压水气,这是功德,你身为大通河水神,这才是正常表现!” 洪浚显然远比儿子冷静,洪尉闻言微微点头但又十分担忧。 “可是爹,那水气哪里是孩儿能治得住的?” “易道子以大神通压下大劫,水患的凶猛势头已经止住了,而且他与我龙族关系不错,你去帮助治水也更能博得几分好感,现在过去的时机正好!” 经过自己老爹一顿开解,洪尉也逐渐冷静下来,缓缓点了点头。 “可是那土地” “大水冲击,土地小庙一定首当其冲,而且他也未必能联想到这么多,总之我来想办法,你只管去就是了!” “是!” (本章完) 第277章 真敢现身啊 其实洪尉平日里属于那种窝里窝外都横的主,对自己老爹的顶撞也是常态,真正敬畏的也就是自己的爷爷而已。 没想到关键时刻自己老爹这么可靠。 “爹,那我去了?” 洪尉小心地说了一句,洪浚微微点头,不过却又抓住了儿子的衣领,凑近了一些,以严厉中透着幽光的眼神道。 “你平常在你爷爷面前不是很会装么,你搞的那些小动作不是很会藏么,这次关系到身家性命,不能有半点闪失” 洪尉点点头。 “孩儿记住了,关键时刻寻易道子可否?” “可以拜访,不可太过接近,易道子乃仙道高人,伱在他面前少耍小聪明,做好分内之事就行了,事不宜迟,立刻就走!” 洪浚放开了抓住儿子衣领的手。 “孩儿明白了!” 洪尉后退两步,向着父亲和母亲弯腰作揖。 “爹,母亲,孩儿走了!” 这是洪尉极少有的举动,今天却是发自内心的,虽然还带着忐忑,但心中已经有了底气,随后转身快步走出水府,到了外面化为龙躯就御水匆匆冲向西方。 洪浚没有送出去,妇人想要跟出去却也被他拦住。 “尉儿好像忽然长大了” 妇人眼中充满了担忧,洪浚看向她微微摇了摇头。 “太迟了希望能度过这一劫吧,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待在这里了,回紫藤礁吧” “你” “爹问起来,就说我在外面偷欢惹你不悦,我们刚刚不是还大吵了一架么,府上水族应该都听到了.” 妇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洪浚。 “我们什么时候.” 话音戛然而止,妇人忽然反应了过来,刚刚夫君的那一声对儿子的大吼,正好可以当时他们夫妻不和的佐证。 半个时辰之后,水府的女主人带着一些水族侍从离开了海沟,只剩下神色阴晴不定的中年男子独自站在家中。 —— 大通河主要流域在登州、兆州、耘州,但这次的洪水受灾面积和影响面积还要更大。 受水灾影响较大的地界共有五州之地,这还是因为苍山山脉地势所阻,否则可能还要严重。 洪尉逃走的时候速度飞快,这次回来则同样铆足了劲,到了岭东道已经能看到各处受灾的情况,而越是接近登州,情况就越是严重。 即便洪峰势头已止住,但很多地方的天气依然阴云密布,时不时还会下雨,大水还没到退去的时候。 洪尉一路过来,沿途的水脉已经不能用水量暴涨来形容,完全是淹没了大片土地,成了一片片泽国。 水面上漂浮着很多浮木和木质的器具,更有一些漂浮的尸体,有动物的牲畜的,也有人的。 “完了,全完了!”“今年的收成,往年的谷子” “人活着就不错了” 有人淌着水拖着木盆捡着一些物件。 有人用大木桶装着孩童老人推着走,还有人举着被褥艰难前行 “老天爷啊,我们做错了什么——” 在地势较高处,一个老人抱着家中孩童的尸首,对着天空哀嚎。 这等哭腔和悲切不止一人有,也不止一处有。 洪尉整个龙躯都缩在河道底部,快速离开这一片区域。 每当到了有大片灾民的地方,洪尉都会加快速度,与其说是愧疚,不如说是一种惧怕感。 或许洪尉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怕凡人,但这事真的就这么发生了,但他真的怕的是凡人么? 控水压制水势,让一些水流能够快速从流域离去,洪尉也算按照老爹的叮嘱在做,不敢有什么造次。 不过有时候,越是不安就越会有些奇怪的心理,比如此时的洪尉,他居然鬼使神差般又悄悄来到了当初兴浪之地。 龙首浮出水面看向四方,别说是土地公了,就是活物都没有几个。 那个被一股浪潮冲击过的村庄几乎已经完全毁于了洪水,至今还泡在大水中,除了一些尸骸,活人能逃的似乎都已经逃了。 洪尉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快速潜游而走。 大水有时候会反复,身为大通河水神,洪尉虽然还没来得及彻底勾连水脉,但有御水令和自身龙族之法在,驾驭水脉问题不大,也确实能稳定一下水势,甚至令部分地区的大水加快下降的速度。 在洪尉回到大通河的第二天,他终于在登州城外流域见到了传说中的易道子。 在那城外一座大山边缘高峰上,山巅有一道常人肉眼难见的仙光,哪怕相距很远,洪尉都能感受到那一阵不可忽视的仙灵之气,以及被那一股气息压制的汹涌水气。 那就是易道子?几乎一己之力压制此次水患的仙人? 江郎那家伙想来也完全是沾了易道子的光,才成了长风湖龙王,如果当年是我守在禁地,长风湖就是我的了. 洪尉本想立刻就去拜访,但想到父亲的一些叮嘱,就也并不急切,而是要做足样子也卖足力气。 稳定登州一带水患,稳住一些激流,压制水域的水势,尽量压低大水,甚至时不时还救一下落水之人,巡视一下是否有其他妖邪作祟等等 这样过去了三天,第四天的清晨,洪尉踩着波浪从水中现身,随后驾驭一股淡淡的雾气升空,飞到了易书元所在的山巅。 望着稍远处的仙人,洪尉心中紧张不已,而且在这里,那股汹涌恐怖的水气也愈发明显,看起来完全被压制在那仙人横于膝前的画卷中,只是显然还没有真正稳定下来。 “先生,他来了.” 灰勉在易书元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而后者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好胆,竟然敢出现在我面前! 易书元的灵霞羽衣微微浮动,袖中的吟尘和玉惊都似有灵光回馈,就连藏在他头发后面的灰勉都眼神不善。 不过紧张不已的洪尉当然没有察觉,他自认这是第一次与真正的仙道高人见面,整理了一下衣冠,调整一下心情,才缓步走近易书元。 十几步开外,洪尉就是恭恭敬敬一个长揖大礼,简直比面对爷爷和父母还要敬畏。 “在下天龙图卷第三百二十二位,龙族小辈洪尉,拜见仙尊!” 不论是语态还是姿态都做足了,气息也压制得很好,此前更是卖力控制水势,若非易书元已经看穿了对方,在不深入通感之下还真挑不出毛病。 心中虽怒,但此刻却不是合适时机,而且易书元也真的想弄明白是不是洪尉带起的劫数,如果是,他又有什么特殊能耐? “洪尉?你今日来此压制水势,身上隐有神光,难道是大通河水神?” “正是小神,只可惜小神来迟一步,此前刚刚得了敕封,就听闻起了大灾,只恨没能赶上替易仙尊分忧啊!” 说着,洪尉抬起头来走近两步,更加恭敬地说道。 “仙尊可有什么吩咐,小神一定听候差遣!” 简直比我还能演! 易书元心中冷笑,面上却较为平静。 “身为水神正是你出力的时候,做好分内之事就行了,比起在此寒暄,下面多得是需要你的地方!” 易道子话语虽然平静,但不知为何洪尉就是有些惧怕,听闻此言赶紧回应道。 “是,小神铭记仙尊教诲,小神告退!” 话音落下,洪尉再行一礼,然后驾驭一阵云雾飞离此处,心则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仅仅是待了这么一会,洪尉就有种自己被完全看穿的感觉,难怪老爹让他不要在易道子面前晃悠。 明明没得到什么好脸色,但以洪尉这般性格的龙,却根本没有记恨的念头,这等仙道绝巅的人物本就该是此等态度。 同时在心中,洪尉也就更坚定了江郎那家伙就是运气好,那会易道子在长风府,当然就逢凶化吉了,谁去不是一样啊? 洪尉一走,灰勉首先忍不住了。 “先生,您干嘛不一剑结果了那坏种?” “且不说我现在不便出手,就算真的一剑杀了他,那然后呢?再对上龙族?” 想到龙族,灰勉立刻就蔫了。 “我就是说说气话嘛.” 易书元拍了拍肩头的灰勉,看着那一阵雾气离去的方向。 “放心,他跑不了,这次的事情就算不完全是他导致,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就看此番龙族如何自处了!” “先生,您不是答应了江郎了么?” 易书元笑了笑。 “我答应的是石生那件事算了,而且就是江郎自己在这,他有脸面说这件事也算了么?” 易书元侧目看了看灰勉。 “放心,我这点道行,还不至于自负到要和整个龙族对上,这事若查实,天庭也不会放过此等机会的!” “可是天庭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哪会轻易对上龙族啊?” 易书元眯眼看着下方似乎已经平静的大通河水,喃喃道。 “劣性难除,这条龙尤其如此,有些玩意做了坏事,他自己就会憋不住要泄露出来,纵然能装,也不过一时,我们走着瞧!” —— 在当日稍晚些时候,几匹快马冲入了承天府,在引得城中百姓一片惊慌避让和怒骂之后直奔皇城。 得到消息的几位朝廷重臣多方印证之后,整理了文书,随后在辅宰的带领下赶往御书房,急件也呈现于御前。 此刻时间已经入夜,而御书房自然还亮着灯。 “岭东道所遇洪灾百年难遇,受影响之地共有八州,其中有五州二十七县遭遇洪水尤为猛烈,登州、兆州、耘州更是一片泽国,受灾之众数以百万计.” 这其实都是粗略估计,真正的数字得往后才能知晓。 听着首辅几乎带着颤音地总结,早已确认灾情属实的大庸皇帝,略显失神地从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 “陛下.” 皇帝闭上了眼睛,此刻的心都乱了,好一会才平复气息,重新睁开了眼睛。 “立刻,开仓赈灾,责令周边各州官员速速筹集粮食衣物,传令全国,严禁商贾囤粮居奇,凡粮价涨幅超过三成者,斩首,各地官员奉而不控者,斩首,逃避职责者,斩首嘶嗬” 皇帝一连好几个“斩首”后,话语一顿,深呼吸一口气才继续道。 “宰相大人亲自统筹督办.李谦!” “臣在!” 一名高瘦的中年官员应声。 “赐你天子金令,持天子佩剑,立刻前往岭东,责疏浚河道,治水消洪,也整顿赈灾事务,不足之处你们去想吧.” “臣遵旨——” 大臣们齐声应命后退下,皇帝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 前有长风产粮平原消失,后有此等骇人水患,吏治还未明朗,兵治还不完全,又有敌国在边关蠢蠢欲动. 此等局面朕不能留于后人! (本章完) 第278章 大灾之中信心为上 李谦原本是工部之下的水部郎中,现如今官拜正四品工部侍郎。 其人善水务,对工部的其他事务也十分了解,当年开阳河万里庙宇皆倒,皇帝觉得可能是运河起了汛情,派出去调查的官员也是时任水部郎中的李谦。 这一次岭东大水,年事已高的辅宰亲自在后方统筹,而李谦携天子金令和天子宝剑去往灾区,他心中急切的同时,也存了壮志。 当然,壮志归壮志,李谦也是做足了准备的,不但带了不少粮食过去,派人快马加鞭去了一趟长风府,请了一位巨匠过来。 只是当钦差的队伍进入灾区,李谦心中本就不多的几分志得意满就越来越淡,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心情同样沉重的,还有整个队伍中的所有人,也包括被从长风府请来的楚庆霖,以及随行而来的楚航。 这还没到灾情最严重的地方呢,就已经哀鸿遍野满目疮痍,钦差队伍所过之处,甚至有些地方官员建制都不完全。 等到了登州,众人的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登州城还泡在水中,登州当地官员是城外地势较高的近山之处迎接的钦差队伍。 当看到钦差队伍来的不只是骑着马的官员和趾高气扬的天使,还赶着载着粮食的车马时,支撑了这么长时间的登州通判俞瑞良差点飚出泪来。 他带着剩下的官员匆匆上前,忍不住高声呼喊。 “大人!大人——下官等人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李谦从马上下来,小跑着到了身上没几处干净的登州官员面前,他身后的大内侍卫则捧着天子剑紧紧跟随。 “免礼!你们知州大人呢?” 登州通判起身哀声道。 “大水冲来的当日,吴大人便已经失踪在洪水中,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登州大小官员,已知在洪水中遇难或者失踪者就有数十人” 官员尚且如此,百姓只会更糟! 这就是灾情最严重的登州,李谦看向四方,哪还有什么人间乐土。 楚航站在父亲楚庆霖身边,两人同样神色震动的看着四方,这是登州啊,大庸富庶之地啊! 此时此刻,大山之巅,易书元也看向了那一支绕着山道过来的钦差队伍,从他眼中望去,能见到天子紫气相随,整个队伍过来就好似一股明锐的气息,破入灾祸之地的阴霾之中。 这一刻,易书元心中产生一种明悟,恍若看到两股气数相争—— 这种严峻的情况,李谦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钦差享乐的活动,来之前他已经有了预案,来之后通过细心观察再加以调整。 整个岭东赈灾的中枢当然是在登州,而钦差临时官邸,选在相对地势较高,灾情也在登州相对轻一些的通界县。 一般以这种名称为县名,自然也有道路枢纽的意义。 有了后方以宰辅为首的官员帮忙调配,又有皇帝的支持,没有掣肘的李谦当然可以施展拳脚。 除了统管各处灾区官员之外,李谦主导的赈灾一共就三招。 第一为施:设立粥棚,但限于粮食还远远不足的问题,这只能保证人饿不死。 第二为募:大量招募劳力,以工代赈,保证劳工吃饱,并且能带回米面作为酬劳。 第三为工:勘查地貌划定线路,集合一切力量,疏浚河道,凿渠引流等等,期间也包括救助被困灾民,搭建临时安置灾民的住所。 这三招看似简单,实则只要落实到位,效果立竿见影,真正难的是在这样的灾情下的管理。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需要方方面面的统筹努力,比如对大夫的需求,对药草的需求,对工具的需求等等. 李谦本就是工部官员,又是最懂水务的,他根本不可能安心待在官邸,所以各处测绘和开凿疏通工作很多时候都有他的身影。 接下来的半月时间里,汛情依然有随时爆发的可能。 因为连日来依旧时不时就会下雨,水情十分不稳定。 但好消息是,治水的工作在最初的混乱之后,逐渐步入正轨,变得有条不紊。 大通河之流某处河道,此刻一群光着膀子的人前有人牵绳好似拔河,后面的人则泡在水中,立柱一起扛木。 每个人身上都绑着绳索,两侧还有人准备接应。 “一二三”“一二三” 楚航同样赤膊,和一群登州汉子挤在一起,扛着一根木头作为撬棍,已经有些破音的嗓子再次大吼。 “把吃奶的力气都给我使出来,一二三——” 这里不但是水流的关键通路,两边地势隆起也是小山脉的交汇之处,另外凿渠在眼下的情况下根本不现实。 楚航带着队伍,用的办法就是先搬再疏导。 众人肌肉紧绷,个个涨红了脸,脚下泥地略微打滑,但没有人喊累喊苦,这是在救自己的家乡! “咣当.” 前头一个粗木被抽出,后方也被撬动,这堆拥堵了河道又难以被快速搬走的堆积物终于松动。 “快躲开——” 有人大喊着,人们纷纷往两侧躲,远一些的人则奋力拽绳索,把同伴拽上不属于河道的位置。 “轰隆.”一声,大片阻挡的杂物被大水的水流冲散,后方的水流也加快了流速。 “通了!这里也通了!”“太好了!” 众人欢呼之中,所站位置的水位也在下降,渐渐已经能透过浑浊的水面看到脚下原本的农田。 “呼” 楚航长出一口气,累得直接坐在泥水中,下游必须保证疏浚完全,否则水根本不出去。 这里的水位降得很快,不过原本田地中已经快可以收割了的稻谷肯定已经全完了。 “楚大人,看您白白净净的,有把子力气啊!” “哈哈哈哈,楚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 短短一旬余日相处下来,这些登州汉子早已经接纳了楚航,并且脸上也从原本的绝望般哀伤,渐渐有了许多神采。 楚航勉强笑了笑摆摆手。 “我哪算什么大人啊,现在勉强算是工部下面的匠人罢了!” “朝廷钦差派下来的就是大人!”“对!” 楚航笑了笑,“官”这个字在心中的意义,从来没有如今天这样清晰过。 一个登州汉子弯腰伸手,楚航抓住他的手顺势站了起来,余光一瞥,见到这一处泥田角落似乎有一个人。 “那有人!” 众人心头一惊,纷纷随着楚航踩着泥跑过去,近了一看才发现认错了。 “不是人,是一尊神像.”“天灾之下,神人都难以自保啊!” “唉!” 面前的不是什么人,只不过是一个一人多高的神仙,显然是一尊座像,塑身都已经残破不堪,也不知道本来是什么神,但看这大小应该不是什么大神。 “搭把手!” 楚航说了一句,旁边就有汉子一起帮忙,几人将神像扶正,就让它坐在烂乎乎的破败田埂上。 “不管你是什么神,希望保佑登州这片土地吧!” 比起一般人,楚航是真的见过神见过仙也见过龙的,知道有些事还是得敬畏一下。 身后的登州汉子也纷纷拜了拜,然后开始收拾绳索工具等物,准备随着楚航去下一个地方。 只是在楚航经过神像的时候,心中莫名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是一种气机交感,但他还是下意识走到了神像背后。 有字? 这残破的神像背后写着几个模糊的字。 “身陨所见为龙爪” 看到这几个字,楚航莫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两天后,楚航辗转着终于又回到了通界县,他和老爹住在钦差大臣的临时官邸内。 相比其他地方,通界县已经好了不少,县外聚集了大量的灾民,不过很多灾民的神情比起半月之前总算是少了一些麻木。 夜晚,同屋的楚庆霖已经发出了呼噜声,但楚航却还没有睡,他点了一盏油灯,摆出文房用具,磨墨之后开始书写。 抢险救灾的经历,让楚航心中感触良多。 起文没有写题目,满是水泡的手捏着笔却十分有力,笔墨重重落下,字迹力透纸背。 “大灾之中,信心为上” 这是楚航亲历之后所得的感想,也是见证了一起干活的登州汉子们,乃至是所见的灾民们慢慢发生变化。 因为这里的百姓已经明白,自己并非绝望无助,朝廷正在尽一切努力救灾。 或许不太可能是所有受灾的地方都有这般效率和变化,但至少在钦差亲自坐镇的登州,这种情形是很能感染人的。 楚航写了很多,逐渐也记述一些当下的问题。 比如虽然已经入秋,但水势止住之后,这段时间的天气却异常炎热,不论是人还是牲口的尸体腐败都开始了,听一些大夫说,这或许会滋生瘟疫。 比如各处都堆积了很多死水,蚊虫大量滋生,扰人不说,也更容易传播各种疾病。 救灾虽然有条不紊,但疏河导流下降水位只能是第一步,后面的考验还极其严峻.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楚航停下了笔,并顺手“啪”一下拍死了叮在手臂上的三个蚊子。 “吱呀~” 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是钦差大臣李谦。 楚航赶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大人!我这就叫醒父亲!” 李谦赶紧摆了摆手,他脸上带着疲惫,但还是露出一丝笑容。 “不用了,没有事找你们商量,我回来看伱们这亮着灯火,就过来瞧瞧” 李谦走进了屋内,看着楚航手上的很多都已经破了口的水泡,不由感叹一句。 “此等恶劣条件,你这年轻人还有精力做文章,可贵啊!” 当李谦扫过楚航所写的内容时,当即被第一句吸引,随后就继续看了下去,直至看到楚航目前所写的最后一字。 “写得不错,写得好啊!” 李谦认真打量着楚航。 “你应该不是当朝进士吧?” “回大人,在下才疏学浅虚度光阴,如何能考得上呢” 考不上么? 李谦再次看向楚航所作的文章,简直字字珠玑,是真的考不上么? 听闻早些年科举舞弊严重,圣上一步步整顿吏治,如今应该已经好很多了。 “本官相信你定是能考上的!” “多谢大人!” 李谦笑了笑,指向桌面的文章道。 “把此文写完后拿给我,本官打算直接将之呈递承天府,你写得比我写得通透,更能说明我等在此地的急切需求!” 楚航微微睁大一些眼睛看着李谦,随后很快反应过来。 “是大人!” 李谦拍了拍楚航的肩膀。 “早点写完,早点睡吧,事情还多着呢,我先走了!” “嗯!大人慢走.” 目送李谦离去,楚航的心情是有些亢奋的,自己的文章能直接送到承天府,这绝对是一种莫大的肯定了! 但一想到这段时间看到的灾情,想到所见的那些尸首,楚航又高兴不起来了。 写完文章,楚航吹了灯在屋中草席上躺下. 这会父亲的呼噜声就渐渐消失了,寂静之中楚航却怎么都睡不着,一闭眼竟然不由想到那尊残破的神像,也让他身上再次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本章完) 第279章 不算巧遇 那几个字,有人开玩笑刻上去的吗? 在这等大灾面前,谁会有心思做这种事呢?难道是神祇的遗言? 渐渐的,困意袭来,楚航也进入了梦乡。 有时候人在十分疲惫的时候梦反而会很多,因为日有所思的关系,楚航的梦也一直是各种抗灾的场景,也研究各种水路的变化。 不过梦中有时候和现实相反,担忧的事情会在梦中变得糟糕。 梦境中的楚航又回到了几日之前带人疏浚河道,但梦中他们没有完成既定目标,反而被一股忽然从山中落下的洪水冲散。 到处都是呼救声,原本周围有许多同伴,在梦中很快就只剩楚航一人。 楚航在大水中艰难转动身体,却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尊泥塑也被大水冲着前进。 “昂——” 一种恐怖的长吟传来,水中猛然出现了一只怪物的爪子,“轰”的一下,就将那泥塑抓碎,更拍起污浊大浪打向处于洪水乱流中的楚航. 楚航浑身一抖,一下子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入目的是临时居所昏暗的环境,但心中的恐怖感还没有消退,心脏扑通扑通的好似要从胸口跳出来。 “嗬是个梦啊” 惊醒之后数息,楚航才想起来之前的工作已经完成了的,也明没有太过严重的损失,这才逐渐安心下来。 “喔喔~喔~~~” 天还暗着,鸡鸣声已经逐渐响起,楚航感觉自己根本没睡多久,他又闭上了眼睛,睡一个回笼觉。 —— 登州城外的山顶上,易书元的压力也在这段时间逐渐轻松下来。 这次和长风府那次不同,《山河社稷图》不只是收了水气那么简单,更是一种同劫数的抗争,所以易书元自身需要恢复元气,同时也需要压制图中气数。 但正如前段时间钦差队伍到来之时,易书元法眼所见的那样,两股气数抗争,其中一方也等同于他的助力。 现如今半月过去,抗灾已经卓有成效,关键是岭东万民心中的信心和信念纷纷爆发,汇聚的气数开始呈现压倒性优势。 易书元镇压的《山河社稷图》也开始稳定下来,劫数相随的水气慢慢平稳,也慢慢被炼化。 “呼” 这天黎明之前,易书元长出一口气,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最轻松的时刻了。 感受到易书元气息的变化,叼着一条蛇的灰勉飞速从远方窜了回来。 等灰勉到了山巅,正好看到易书元已经站了起来,并且身上的仙灵之气也尽数隐没,恢复了往日里气息不显的状态。 “先生,您恢复了?” 灰勉惊喜地叫了一声,冲到了易书元脚步,因为叼着已死的毒蛇,所以没有直接跳到易书元身上。 易书元手中抓着《山河社稷图》,图上的白光也渐渐平息下来,走到山巅悬崖边缘眺望大地。 “只是压住了气数,恢复倒也算不上,不得不说,当今朝廷还是蛮有担当的。” 登州城虽然连城墙都塌了好几处,但此时城内的大水已经退了下去,估计很快就会开始着手恢复,不太可能从零开始另选地址建立登州城。 “先生,要不要吃,我给您烤一烤?” 易书元低头一看,灰勉举着一条被咬掉了脑袋的肥硕大蛇,颈部还在不断滴着血,看那斑斓的色彩,八成是什么毒蛇。 虽然听说蛇肉其实味道并不差,但易书元这会显然不想吃这种野味。 “你自己吃吧,赶紧吃完,我们去下面看看。” 灰勉叼着蛇,用爪子在胸口的绒毛处掏了掏,掏出一个干荷叶包着的圆球。 “先生,我这是玩笑呢,这边有好吃的。” 易书元还是摇了摇头,视线落向经过山脚的大通河。 —— 天亮之后,登州城外的大通河岸边已经聚集了一群百姓,由乡绅带头,众人向着河中跪着下拜。 “多谢河神老爷保佑啊!”“多谢河神老爷保佑” “谢河神老爷收去洪水啊!”“求老爷再保佑我等平安!” 这些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一共数十人,大多是年长之辈,个个手中都拿着点燃的檀香. 已经化出一身朴素灰色道袍的易书元从边上经过,看着这些人虔诚的样子,不由微微皱眉。 “气死我了!治水的大功,何曾轮得到那大通河水神了?先生您都没说话呢,就是给那李谦修庙都好过拜这坏家伙!” 灰勉藏在易书元肩头气得不行。 易书元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有洪尉托梦的因素在里头,真是急不可耐啊,登州城都还一片狼藉呢。 他没有理会岸边的情况,而是顺着连大门都已经没有了的城门入了城。 城中大量的青壮正在清理一些倒塌的房屋,查看一些保存下来的建筑是否有巨大隐患。 城外的一些聚居地和村镇自然在大水中难以幸免。 但登州城毕竟是有城墙保护的,而且本来建筑密集,洪水来了的时候大大延缓了水速,虽然后面免不了被泡在水中,但退水之后状况还是比大多数地方好不少。 登州城内的百姓死亡人数也比其他地方少,这或许也是居然会有一群人有闲心,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聚集河边拜河神的缘故。 可能登州城最严重的损失,就是汛情爆发之初,惊愕之下带人查看河汛的知州和一众官员,不明不白死在了突然暴涨河水中,导致登州城的官府力量在最初没能有效组织起来。 城东已经清理出了大片区域,搭建了一些棚子,让大批灾民得以暂时安置,更有官吏统筹人手正在熬粥。 当然,还是那句话,粥只能做到让人饿不死。 无数孩童眼巴巴围在官府的大灶台边上,他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非常快。 易书元到了这里就暂时不走了,他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吃一碗粥。 从不远处寻了一块木板,易书元袖中滑出的折扇到手上已经化为了笔,随后在木板上重墨写下“赈灾问诊”。 大灾之中有很多前来支援的大夫,都挂类似的牌子到灾区为人看病,但受灾面太大,大夫和药材都不够用。 之前的地方都有着远远看不完的病人,最近才开始收拾的登州城这暂时是真的没有大夫能脱开身过来。 所幸这里情况也并不严重,但这种不严重也是相对的,肯定有很多人急需医疗,登州城原本幸存的大夫肯定是捉襟见肘的,而且也根本没多少可用的药材了。 木牌在棚区的边缘一立起来,立刻就吸引了很多灾民的注意,根本不会有人意识到这是个“假”大夫。 “有大夫过来了——”“哪边?” “就在那,我看到问诊牌子了——” “快去快去!”“带孩子看病去——” 楚航刚刚详细检查了一栋三层楼阁,出来的时候用炭笔在城图上做一个记号。 “这栋楼也还好,只要木料干透,再做好防蛀工作,抹个灰就问题不大了。” 旁边跟着的是这栋酒楼原本的楼主,此刻松了一大口气的同时,在边上连连拱手致谢。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我不是什么大人。” 楚航没工夫客套,带着人去往下一个地点,哪些地方好,哪些地方看着好但必须拆,都得先确定下来,不过这活倒是不至于很急。 经过一片棚区的时候,楚航和随行的登州汉子们发现那边好像有些热闹。 “是开始施粥了?”“应该还没到时辰吧?” “难道是有人闹事了?” 楚航一听这话,身为朝廷赈灾大军一员的责任感让他觉得不能坐视不理。 “走,如果有人闹事,我们得去制止!” “对,娘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闹事?”“走走走!” 一群共同辗转登州多地的汉子匆匆冲过去,不过等到了那边才意识到大家是虚惊一场。 不是有人闹事,而是来了一个新大夫,大家都抢着看病呢。 而且等楚航他们过来,这边也已经初见秩序,不再如刚刚那样哄闹,想要看病的排起队来,一般重病在前轻症在后,很多灾民则围在边上看着。 “唉,这位大夫有药材?” “好像也没有,不过听说这大夫擅长推拿针灸,能理气阵痛,还能用刀清创呢.” 旁人的议论让楚航等人明白了过来,里面还有病人的连声致谢。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我好受多了” 一张用两个长凳一块门板搭建的临时床铺上,一个腿上满是脓疮的汉子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虽然脸上满是汗水,但神色则从痛苦不堪变得十分轻松。 易书元甩去手中小刀上的血污,看着汉子道。 “不要再裹着你那块脏布了,把它清洗干净,与水一同煮沸,晾干之后再包裹创口!” “是是是!” “下一个。” “大夫,我的孩子高烧不退啊,人已经越来越无力,连粥都喝不下去啊!您看能不能治啊.”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带着哭腔上来,易书元一看着孩童的样子,其上气息晦暗病气纠缠犹如隐约可见的恶鬼。 这是疫病了,已经要起疫鬼了! “快放下孩子!” 易书元神色严肃,帮助妇人一起将已经浑浑噩噩的孩子放下,又将充当临时枕头的一团破布给孩子垫好头部。 首先是以剑指在孩子身上几个穴道连点,保住他的神智,随后从脚心涌泉穴开始揉捏,激发孩子自身的阳气,也不吝啬先天真气来舒经活络。 这为这孩子看病所用的时间比之前四五个大人加起来的时间还多,但在好一阵忙活之后,孩童竟然清醒了过来。 “娘我饿” “唉,唉!娘有粥,有粥!” 妇人眼泪不止,旁边人都啧啧称奇。 “真神了!”“这都能救回来?”“这孩子明明眼看着是不行了啊!” “嘴上积点德,已经救回来!”“对对,平安就好!” 易书元微微松了口气,如果他是寻常大夫,或许也束手无策了. 妇人抱起孩子,在听了几句叮嘱之后,千恩万谢地走了,剩下的病人个个都变得更加激动,差点忍不住一起挤过来 “咚~~~” 有锣声响起,远处有人高声喊着。 “施粥了——”“施粥了——” 放粥的动静让人群散去不少,甚至一些排队的人都先去抢粥了,也让易书元能休息一会。 楚航身边的汉子们也已经先一步离去,他们也要去吃饭,去官府设立的劳工处吃。 而早已认出那位大夫的楚航没有走,此刻他上前几步,向着易书元恭恭敬敬行礼。 “楚航拜见易先生,拜见灰前辈!” 易书元蹲在在一旁的木盆边清洗着双手,甩着水起身看向楚航。 “楚兄,这些年别来无恙啊?” “说来话长了,没想到能在此处巧遇先生!” 楚航感慨地看着易书元,也难怪这位大夫没药材也能妙手回春了,人家根本就是位活神仙。 “也不算巧吧!” 易书元回了一句,看着楚航若有所思,虽然没开始修行,但精气神已经和脱胎换骨差不多了。 只不过灰勉趴在易书元肩头,仿佛失去了什么精气神,看到楚航也只是无精打采地望了一眼,它“储存”的诸多零嘴和保命口粮,就在刚刚全都被发了出去. (本章完) 第280章 梦中去的 这会有一名登州本地衙役专门端着一碗满满当当的粥过来,而且竟然还放了一点咸菜在上头。 “来来来,大夫,您一定饿了吧,我们这只有粥,吃点吧!” “多谢了!” 易书元伸手接过粥碗。 “应该的,您慢用!” 衙役带着笑说了一句,然后匆匆离开,他走之前看了一眼楚航,觉得眼熟却没能认出来。 易书元就坐在一个小凳上,端着粥碗,用筷子刮了刮不算太浓的粥,就着一片咸菜吸溜了一口,随便咀嚼几下就咽了下去,或者说更像是喝了下去。 “没想到就是几片咸菜,在这里也是奢侈了,楚兄,不急的话就坐一会吧。” 坐到了那块之前用来安置病人的门板上,身为救灾队伍的一员,他几乎是本能般向易书元解释一下现状。 “道路还难以畅通,很多地方还有泥石流,朝廷在外面已经尽力筹备物资了,但运进来很困难,只能全力保证尽量多救一些人” “不过相信这种情况很快就能得到好转的!” “我知道。” 易书元说着又吸溜了一口粥,然后侧目看向肩头。 “想不想吃点?” “不想.” 灰勉提不起一点精神,它当然知道这些灾民尤其是那些孩子更需要它的口粮,但理解归理解,难受归难受啊。 “咦,这咸菜竟然这么好吃啊!” 易书元忽然惊叹一声,灰勉立刻抬起了脖子看向粥碗。 “真的?” “看来还挺有精神的。” 易书元夹了一片咸菜送到肩头,灰勉还是张嘴咬住了,咀嚼一阵之后气鼓鼓咽下。 “就是普通的咸菜嘛!楚航,你不去吃饭么?” “额,多谢灰前辈关心,我一会再去,易先生,在下有一事想同您说说。” “说吧。” 易书元应了一句,继续吸溜着碗中的粥,片刻工夫已经吃掉了一半。 楚航回忆了一下前阵子所见的细节,再想着梦境中的情况,便开口说起了那尊神像的事情,他本能地觉得此事有些怪异。 但这种属于怪力乱神的事情是不方便和其他人讨论的,也就和自己老爹提了一嘴,楚庆霖的意见是当做不知道。 不过今天竟然碰上了易书元,楚航就憋不住了。 简单明了地将事情和心中困惑一并讲出,易书元在边上捧着粥碗吃粥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听完之后,一碗粥也见底了。 “神像刻字.可还记得在什么位置?” “记得,就在大通县永佳村的山边河口,我将神像扶正,摆在一处农田边了,很容易找到,需要我派人带您过去么?” “那倒是不用。” 易书元说着将碗筷放在门板床上,想了下道。 “这事情我知道了,你也不必挂心了,好了,你可以去吃饭了,想必下午还有得忙呢。” “嗯,那在下先告辞了!” 将事情同易书元一说,楚航心里瞬间就轻松了不少,这会也确实饿得肚子都在叫了,他便起身拱手告辞。 等楚航走了,灰勉便在易书元耳边说道。 “肯定是那条坏龙做的!” “去看看就知道了。” 易书元这么说着,坐在凳子上,靠着一侧棚子的立柱,渐渐闭上了眼睛小寐起来。 “先生,您.” 灰勉诧异一下,想说话又立刻止住,怎么先生现在睡觉了啊?难道此前施法损耗太大么? 对于易书元而言,这不是面对面进入画中的距离,牵神而出也需要做到全神贯注,不如身躯睡去,尝试一次神意远游. 比起之前牵神入画中,这一次,易书元的状态就和当初在卓晴院中的一模一样。 就像是闭眼之中从梦中世界醒来,世界都有一种微微的不真实感。 相同的是,回头看到了睡梦中的自己,看到了略显焦急的灰勉,看到了各方发散的气息,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依然居于体内,再一次证明了并非神魄出体。 那么便确实是一种“念”了 不过易书元没有在原地停留,几步踏出之后,他已经走出了登州城,身形既不御风也不踏云,就是御水踏波而行,遇山穿之而过 仅仅片刻,易书元就已经到了楚航说的位置。 站在这一处河口,易书元心中灵犀一动,转身看向一侧。 不远处的田埂上,果然看到一尊破损的神像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 一步踏出,就像是在这一步间,周围的世界如梦中一般向易书元拉近,他的神念之躯已经出现在了破损神像的旁边。 神像背部的文字在易书元眼中清晰可见,并且他还看得出这绝非是刻上去的。 易书元伸出手,在触碰到神像的那一瞬间,通感到神像主人最后一刻的惊恐 一只龙爪竟然从地下出现,让土地公猝不及防,更来不及躲。 而几乎是瞬间,土地公就已经意识到了原因,连日来心中不太确定的一个猜测,也在此刻认定无疑,只是太迟了! “伱等报应必至,啊——” 只能来得及吼出一声,恐怖的龙爪已经击穿这一处地下空间的防护,落到了土地公身上,横着的拐杖也瞬间粉碎 轰~~~ 本已经被水淹没的小小土地庙内,神像的一侧忽然炸开。 不过在金身陨灭的那一刹那,土地公也根本没有选择施法抗衡,这是螳臂当车,他选择凭借着与神像多年来的关联,用最后的法力留下一些痕迹。 已经破损半边的土地神像从神台上落了下来,摔入了浸没半个庙的水中,神像背后凹陷下去一些痕迹,如同有人刻字。 再之后,土地庙轰然倒塌,神像也随着大水的水流被冲走 以神念之躯站在土地神残像边上,恍若心有所感,易书元看向了原本土地庙的方位,那是大通县的东板村村口。 也是这一刻,易书元甚至好似隐约望见,土地公都不可能知晓的一幕。 在土地公神陨之后,又一个穿着对襟长袍之人曾出现在庙宇位置,看到庙宇倒塌被水冲走,才露出些许安心的气息。 “嗯?” 此时此刻,连日来因为儿子的事耗费颇多心神的洪浚正在海中水府中休息。 这是这一段时日以来洪浚第一次休息,其实对于蛟龙而言,虽然一觉下去可能会睡很久,但很久不睡觉也没什么影响。 但洪浚实在是太累了,心神太疲惫了,光是在不知不觉中潜地找到土地公就耗费良多,心理压力更是大到极点。 其实这件事自己出手并非最好的选择,但洪浚实在想不到谁绝对可以信任,终究是自己动手最保险。 今天洪浚还是躺在软榻上睡去了。 只是一入睡,洪浚就开始做梦,他再次梦见去找那土地。 梦见动手的那一刻,土地公厉声高呼:“你等报应必至,啊——” 但即便在梦中,洪浚还是毫不犹豫地出手了,并且得手之后也定要再去土地庙查看一下,确保土地公确实已经彻底陨灭。 当看到庙宇倒塌,甚至一切痕迹都被大水冲走之后,洪浚再次微微松口气。 只是这一刻,洪浚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恍若远方有一道气息莫名的视线扫了过来,让洪浚如常人坠入冰河。 “嗬” 洪浚身子猛得一抖,从水府之中的软榻上醒来,他惊魂未定地看四周,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只是梦,只是梦” 而遥远的登州城内,坐在凳子上靠着棚柱小寐了一会的易书元,也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 “先生,您要是真觉得累,就多睡一会吧,灾民们还在吃粥呢.” 灰勉的声音十分担忧,它虽然认为先生最厉害,但理智告诉它这次扛下来真的不简单,历次渡劫都没有这么大影响的。 易书元听着灰勉的话,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放心,我还没那么脆弱,只是去看了看那神像。” 一听这,灰勉立刻精神一振,既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那好奇心就立刻占据上风。 “啊?怎么去的呀?我在这都没见您挪步呀!” 易书元很难跟灰勉解释这种牵神而出的感觉,甚至和仙道中元神遁走都截然不同,没有一个很妥善的术语能够形容。 想了下,易书元还是笑了笑道。 “梦中去的!” “梦中?” 灰勉愣了下,但他还是赶忙追问所见细节。 “先生,您去过了,是不是见到证据了,是不是洪尉那坏种干的?” 易书元眉头微微皱起,摇了摇头道。 “似乎并非是那杂纹蛟,只不过” 说话间,易书元掐算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 “只不过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那能当证据么?” “其实也能推测出来大致结果了,但要作为证据似乎是有些勉强” 到了这份上,易书元距离真相也已经越来越近了,洪尉确实没有十成的能耐可以发起这样的大的洪水,但洪水也因他而起。 原本在当今皇帝治理下,大庸气数还可以相当过度得更平稳些,现如今确是这般局面。 而且蛟龙引劫也并非懵懵懂懂,就从杀土地公这件事看,他们分明清清楚楚! 此龙就算死十次都不带冤枉的! 易书元抬头看向天空。 “但他们不是也在查么,不知道进展如何?若没有什么进展,易某就送他们一些进展!” 这么想着,易书元就站了起来,拿着碗筷去找到了刚刚送粥来的登州衙役,向他诉说了自己要离开一小会,下午一定会回来继续替人看病的。 随后易书元就离开了棚区,匆匆向着登州城中走去,进入一个破败巷子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变为了龙飞扬。 大约一刻钟之后,易书元凭着香火的气息来到了登州城内的一座庙宇,这是一座天官庙,不过是火君庙。 这庙并未如何损毁,甚至还有些香火在,登州百姓觉得某种程度上水火相克,所以有些人会来这拜一拜,当然,庙里也是一片狼藉。 易书元进入庙中,甚至在偏殿看到了环昱郎像,但他还是直奔主殿,到了火德星君神像之前。 这会庙里也没有其他人,易书元左手浮现一张白纸,右手吟尘化为了笔。 一纸书文的落笔方式脱胎于齐仲斌的那本书,和一些术士的手段可谓十分相似。 写完后,易书元目视神像,就如寻常术士一样心感天神,随后将纸张往神案前一丢,白纸立刻化出一团火焰燃烧殆尽。 不过易书元不是来砸火德星君的场子的,不需像术士一样上香,更不可能下拜,一纸书文祭天即可。 经历过当年开阳水神的事,看过照妖镜,又和曹玉高了解过一些事,易书元知道天庭那边,其实还是很有一些手段的。 ——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水部和雷部的天神频频巡游大庸岭东数州。 尤其是水部经过众多天官推算之后,已经越来越察觉此次大灾的蹊跷之处。 确实,灾劫和大庸气数是有关系的,但大庸气数在最近这些年一直在扭转颓势,这次劫数气息太突然了,一定有一个引爆点。 皇帝又没做什么荒淫无道之举,民间也没有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易书元一句“可能与水中灵”有关,就自然引起了重视。 天庭中上至天帝下至众神,都想查个清楚,甚至不惜动用玄天仪,只是因为劫数气息过于混乱,不能得出清晰的结果。 但结果不清晰,却至少有一个指向。 易书元觉得天庭可能有些无作为,但实则天界很多双眼睛都已经盯上了大通河,甚至很多久居下界道场的天神都归位了。 有时候,天庭忌惮龙族,也没必要和龙族起什么冲突,但这一次实在太严重了,已经影响到大庸国运,进而也影响天庭自身兴盛气数了! 而这一天中午,天庭火部宫阁处,修行中的火德星君忽然感觉到金身微微一震,耳边好似听到有凡人向神祈愿之语,只是内容却并非祈福。 火德星君一下睁开眼睛,好似有一蓬火焰在眼神之中显现。 谁人借助这等方式传讯? 很显然,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倒更像是一名术士祈求神降的方式,只是这也太过清晰响亮了,这名术士的道行在术士中绝对出类拔萃! 不过这会不是想太多的时候,下一刻,火德星君便化为一道神光离去。 稍晚一些时候,破损的土地神像旁,有数道神光就从天而落 (本章完) 第281章 鼓声震天 “这就是那术士点明的神像所在!” “土地像?” 除了火德星君和水德星君亲至,其余神人多为水部天官,他们一看这神像便知晓这是一尊土地神像。 但同时,几位天神也能一眼瞧出这神像已经是个空壳,基本上说明要么本来就是空庙,要么已经神陨。 但有那术士的祭天书文,几位天神也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两位星君分两侧走到神像背后,果然也看到了那几个模糊不清的字,心中略有感触。 其余天官也是差不多的感觉,在看到文字的那一刻,已经能想象出一些画面。 几双眼睛扫向不远处的河流,这条河道最终会汇入大通河。 “将之带回天庭,待请示天帝,再用一次玄天仪!” “所言甚是!”“走!” 两位星君亲自托住神像,随后数道神光升天而去,原地只剩下田埂上被塑像坐出来的一个凹坑。 这一次,天帝早已经在神霄宝殿等候,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天官站在此处。 火德星君和水德星君亲自扛着一尊破损的土地公神像,一步步走入神霄宝殿,两旁的天神全都注视着这一尊神像。 “禀帝君,那术士表文属实,这便是那一尊神像!” 火德星君说完之后,水德星君立刻接话。 “我等恳请帝君批准,再用玄天仪施法!” “请帝君批准!” 同行几位水部天神齐声请求。 这次明显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天数之劫,水部的压力很大,关键是心中也很气。 天帝看向那一尊破损的神像,眼神深处有七彩神辉闪动,视线之中,恍若周围尽是灰暗,只有那尊神像有色彩,恍若透过残留的气息,窥探曾经的过往。 “你等报应必至,啊——” 土地公神陨前的厉声呼喊仿佛在天帝耳边徘徊。 至此刻,其实天帝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决断,他看向左右所立的神祇,对于巨大的神霄宝殿而言还是显得异常稀疏的。 随后天帝的视线落到那一尊破损的土地神像上。 “曹玉高。” “臣在!” 曹玉高越众而出,不知道天帝为什么会叫到自己。 “易道子此番以大神通压制劫数,如今尚在登州,速去请他上天,记住,兹事重大,务必要把他请来!” 包括曹玉高在内的所有天神立刻就明白了天帝的意思,这件事易道子也算是重要的相关者了,更关键的是他分量够重。 请易道子过来,也算是为天庭佐证,这件事天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曹玉高当即高声应诺。 “领法旨,请帝君放心,曹某定将易道子请来!” 曹玉高领命之后退下,随后快步走向神霄宝殿之外,反正心中就一个念头,哪怕绑也要把易书元绑来! 神霄宝殿之后,天帝还在下达命令。 “水德星君。” 本就站在那破损神像旁的水德星君上前一步。 “臣在!” 天帝微微停顿之后才说道。 “命你即刻前往东海龙宫,当面告知东海龙君,请他务必亲自来天庭一趟!” 众天神心头一惊,水德星君更是忍不住问道。 “若那龙君问起缘由,该如何回答?” 天帝神色平静。 “如实说便是了,至于他究竟来不来,也不必强求!” “领法旨!” 水德星君行礼之后也快步走向神霄宝殿之外,颇有些心潮澎湃的感觉。 而殿内,天帝的命令还未停下。 “众神听令,召集各部各处天官归位,之后请动玄天仪!武曲星君,敲响震天鼓!” 一众天神齐声应诺。 “领法旨——” 此前易书元来天庭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到,其实不是说当了天神,就一定待在天上,实则天宫很多时候还是比较空的,一般值守的才会时刻在天界,很多都会待在自己的道场。 而这次天帝的命令,显然这是要召集各方天神归位了。 —— 登州城,灾民棚区。 易书元的位置已经再一次被灾民围住。 而且或许是因为上午的治疗已经让他名声在外,所以下午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以至于还有官差过来维持秩序。 虽然因为缺少药材,治病还是很困难,但至少这位大夫有办法让你舒坦一些,阵痛缓和精神,能让人睡一个好觉。 天仙令还在石生那边,所以曹玉高其实也找不到易书元的准确位置,但此劫还没结束,易书元肯定还在登州。 山上不在了,曹玉高首先就到登州城里来碰个运气,实在不行就直接去天仙令所在的茗州,让拿着天仙令的人帮忙就是了。 不过曹玉高觉得自己运气还是挺好的,才到了登州城,就在安置灾民的棚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因为要安抚患者的情绪,也要尽量控制现场的局势,所以易书元的声音既平和,又中气十足响亮有力,曹玉高远远就将这熟悉的声音听了个明白。 “咚——咚——咚——咚——” 天际忽然起了一阵响亮的鼓声,这鼓声传来,最初的一声让易书元心神都微微震动,面带诧异地看向天空。 很显然,灾民们是听不到这种鼓声的,易书元也清楚这绝不是曾经听过的武魂鼓,因为此次的鼓声更澎湃,更浩大。 “大夫,大夫,我的手怎么样,已经好些日子没知觉了” “哦,不碍事,经络不通,针灸辅以推拿就能康复,不过先待我查看一下。” 易书元这么说着,心中则在想着天庭似乎有什么大动作。 随后易书元也很自然地抬头看向人群之外,曹玉高那魁梧的块头即便站在最外围也十分明显,比常人都高出一截。 “那是震天鼓,昭告众神归位呢!” 曹玉高声音在易书元耳边响起,后者一边为门板床上的病患揉捏经络,一边以传音回应。 “那曹神将来此,是要让我上天宫?” “不错,帝君命我请伱上天庭,此番劫数你是不可或缺之人,也是最合适最重要的见证者!” 易书元一边按压病人各处,一边询问他的情况。 “有知觉么?”“有一点点大夫,我能好吧?” “嗯!” 就算要走,易书元也不会马上走,这么多病人等着呢,对于天庭的事情,他其实只在意态度,现在态度有了,心也宽了不少。 这会,曹玉高的声音也在易书元耳边再次响起。 “也不用着急,你且先帮这些人治治病,我出来后看那水德星君往东去了,应该是要去东海,一来一回也要些时间。” 听到震天鼓的当然不只是易书元一人,各方足够有分量的神祇听到鼓声,往往也在之前或者之后接到一些讯息,随后纷纷归位于天。 晚些时候的东海之上,水德星君入海前往龙宫。 还是在那一片沙场,还是躺在海底沙地上的真龙,水德星君将一切情况完整诉说。 “综上所言,龙君应当已经清楚,帝君让我前来请龙君去往天庭以作见证!” 真龙从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长长的龙须在水中微微浮动,周围的水流似乎也变得有一些急促。 这一点,水德星君作为水部之首,当然感知非常清晰,他明白即便是真龙,此刻心情也并不平静。 “不知龙君是否愿意同小神一起去往天庭?” 水德星君又问了一句,真龙依旧没有什么反应,而边上几名水族则脸色十分难看。 这些水族有男有女,都是蛟龙之属,全是常驻龙宫的近臣,听闻天庭来人纷纷赶来的,却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的事。 天庭敢来这里当面说穿,那基本已经是有十足把握能确认了! 良久之后,一种低沉的声音从龙躯处传来。 “你走吧” 水德星君立刻躬身行礼。 “是,小神告退!” 请不请得到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出一个态度。 等水德星君一走,几名近臣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龙君,天庭好大的胆子,竟敢要您亲自上天!”“龙君,此事该如何处置?” “是否该立刻通知洪业?” 真龙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眼皮之下的琥珀色光辉显得十分幽森。 “冀子冀铭,你等迅速调集人手,携我御令前往长风湖,命江郎带众速去大通河,将那孽障擒回东海,生死无论!” “领旨!” “蒙汝,你带人去将那洪浚擒拿,凡有抵抗者一并擒下!” “那,洪业呢?” “听不明白么?” 真龙眼神扫来,那蛟龙浑身一抖,赶紧躬身应诺。 “领旨!” 几蛟纷纷快速离去,不等出龙宫已经御水急行,龙君的意思很明白,现在是争分夺秒,要抢在天庭之前把洪尉抓回东海。 没过多久,十几条蛟龙和诸多水族构成的队伍,就踏着一道迅捷的海流直冲西方,遁速之快比腾云驾驭有过之而无不及。 队伍之中,为首的两蛟不断催动法力,使得这一股水底的水流还在不断加快。 这其实是一件宝物,乃采取洋流炼化多年,驾之御水有非凡之效。 两蛟身边有另外的蛟龙此刻也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既气洪尉此举令人发指,但更恨天庭的举措。 队伍中有蛟龙问旁人。 “如此急切之刻,为何还要专门去长风湖请江龙王出手,直接去大通河不是更快?” 问话的蛟龙显然属于消息不算灵通的,旁边年长一些的蛟龙微微叹息道。 “因为此劫中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乃是那仙道高人易道子!江龙王与他颇有交情!” (本章完) 第282章 天神救我 大庸长风府,长风大湖水下,一众从东海赶来的龙族已经到达了这里。 哪怕是如此急切的情况下,但当一众龙族穿过水府禁制,看到大气磅礴又不失低调内敛的长风湖龙宫的时候,也依然被震撼了一下。 巡湖夜叉已经快速前去通报,而一些龙族不由议论纷纷。 “这就是长风湖龙宫?”“竟然如此气势恢宏?” 不夸张的说,哪怕对比东海龙宫,也是各有千秋,要不是规模上小不少,简直能算是有些不妥了。 说这江龙王低调吧,这龙宫实在不同凡响,若说他高调吧,也没有大肆宣扬,换一条蛟龙的话,大肆举办“竣工宴”是少不了的。 陪同在一边的长风湖老龟面色平静,心中却是暗爽的,他如今早已经将长风湖当成家了,对于这些蛟龙的惊叹表情十分满意,龙王大人不举办什么龙宫的竣工宴果然是对的。 很快,一道水流直接从后殿方向冲来,听闻东海方向有龙带着龙君旨意而来,江郎哪可能慢悠悠穿越各个宫殿走来呢。 一到正殿之前,江郎便先一步向熟悉的人开口问道。 “冀子冀铭?何事如此着急?” 身穿蓝色衣袍的冀子将一枚红色珊瑚所雕的令牌双手递交给江郎。 “龙君有旨,命江龙王率我等速去大通河,那杂纹蛟惹出大祸了,请江龙王点齐一些干将随我等立刻出发,我们边走边说.” 一听到大通河,江郎就想到了前阵子爆发的岭东水灾,这事现在已经到了长风湖上打鱼的渔夫都在议论了。 虽然岭东很遥远,似乎与长风府百姓挨不着,但柴米油盐和药材之类的东西是和生活息息相关的,通过这些地方官府的动作,自然也逐渐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江郎也不废话,他这实在也没多少兵将好点的,吩咐老龟留守龙宫,自己则带着三百水族会同东海的队伍一起出发。 东海来的当然不只是十几条蛟龙,还有上千水族兵将。 以江郎为首的龙族队伍赶往岭东,一路上,江郎也逐渐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纵然早就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还是惊得失去了平静。 洪尉这个孽障,竟然能惹出这么大的祸? 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确实是个龙才了,逼得龙君都不得不先一步出手。 什么押回东海听候发落都是虚的,洪尉已经妥妥的是死罪了,他就是有十个爷爷也死定了。 主要是不能被天庭抓上天去,否则龙族的脸面往哪搁呢? 对于龙族而言,在水中急行比飞天慢不了多少,甚至很多时候会更快,不过水道毕竟不是直的,自然还是飞天方便一些。 但这次不方便飞,飞天太显眼了。 龙族何时需要这般隐藏行迹了?这也是很多蛟龙心中憋屈的地方,这股气的根源除了天庭,大部分当然都在那杂纹蛟身上。 “诸位,我等即将进入岭东水脉,听我命令,只要发现那杂纹蛟,不惜一切代价将之击杀,不用想着活着带回东海!” 江郎的声音传遍整个驾驭的水流,包括蛟龙在内的所有水中齐声应诺。 “领命——” 江郎的想法很简单,哪怕有可能活着带回去,他都不会这么做,让你丫喘着气回东海,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只是,会顺利么? 大通河流域,水下某一处简易禁制之内,一条花了鳞片的蛟龙正趴在此处休息。 难怪族中有不少人想要执掌一条水脉,难怪说不只是控制水脉,当水神对修行也是很大的助力。 不说别的,被凡人膜拜的感觉也是相当不错,而那一缕缕香火愿力,更是令洪尉着迷,还能帮助自己更好控水。 这会的洪尉还沉浸在度过灾劫当上水神的喜悦之中。 是的,随着水灾逐渐稳定,朝廷的抗灾力度逐渐加大,洪尉也在期间的疏浚河道和支流上偷偷出了几次力,他自觉危险已经差不多快过去了。 等以后岭东各州重建,河神庙自然也应该一并建立,过阵子风头再松一些,洪尉就决定去请爷爷派人给他修水神府邸。 只是不知为何,洪尉的内心深处总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不安,若说最开始福祸难料,确实很令人不安,但现在一切步入正轨,应该不至于啊。 “不知道爹怎么样了” 洪尉难得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但还不等他联想什么,忽然察觉到大通河水脉似乎微微一震。 —— 登州,大通河水系的中游某段,江郎带着一众水族御水而行。 洪水过后,这段时间大通河的河水重新开始清澈了下来。 傍晚时分的大通河的水面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就连水下急行的水流都似乎金灿灿的。 只是这一刻,龙族所驾驭的水流前部,像是猛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轰~~~” 水下激流震荡,整个水族队伍踏着水流都一阵摇晃,原本遁速飞快的水流也停了下来,化为了一股灵动的水花飞到了冀铭的手中。 流水散了。 江郎等蛟龙率先稳定身形,随后在水下缓缓向前,江郎伸手触碰前方,发现被一层淡淡的波纹所阻隔。 边上的冀子也伸手触碰,用力按能向前按出一个弧度,但越用力阻力就越大。 “这是什么?” 江郎神色严肃,这是截断了水脉啊,他当即下令。 “只怕是天庭的手段,他们能截流但遮不住天,我们从天上过!” 下一刻,大通河这一段水域的水面炸开水花,一片雾气从河面上,带着一众水族腾空飞向登州中央。 在天空中,龙族向下方看去,只见整个登州范围的大通河流域,水面上都泛着一层淡淡的幽蓝光辉,显然不只是截断水脉这么简单。 “龙王大人,这大通河登州流域,已经被彻底封锁住了,绕不进去!” “那就破开它,显形!” “哞~”“哞~”“哞~”“昂——” 一条条蛟龙竟然直接在云雾中显形,以一条青黑色蛟龙为首,纷纷冲向大通河。 但在蛟龙落下的前一刻,河面上的神光率先爆发。 “轰——”“咣当——” 就像是琉璃盏破碎的声音响起,一道神光与龙气的冲击爆发,也使得一众龙族被带得往后退去。 随后,高天之上,一道道神光落下,有的直接显露在云头,有的则直接落到大通河边。 水、火、雷、斗四部天神均有到场。 云头迅速变暗,哪怕夕阳尚有余晖,但此刻的登州大地却早早昏暗了下来。 “轰隆隆——” 闪电划过长空,照亮了天空的诸多蛟龙和水族,也照亮了云头和地面的诸多神祇。 云头上一名披甲神人手持铁鞭伫立在前,眯眼看着下方云层中的诸多蛟龙。 每一条蛟龙都气息磅礴,为首之蛟也十分好辨认,天龙图卷第四十三位,长风湖之主! 天龙图卷并非太过夸张的宝物,它是一种显像之宝,也算是龙族和各方大天庭相互造就的产物,龙族和天界都有那巨大的图卷。 虽然不是绝对准确,但其上浮现的龙图一定程度上代表着龙族内部的肯定。 名义上图卷之龙可腾天,并且也算是有天职,行云布雨天神也不可随便管。 “哼,不出帝君所料,果然来了!” 已经显出龙躯的江郎悬浮在空中,身边隐有雷光闪烁,乌云之中的御雷法权也并非完全就是雷部掌控了,至少这边诸多蛟龙水族所在,雷光还不至于完全不可控。 登州城中,无数受灾百姓,尤其是处于棚区的众多灾民,此刻看到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断,纷纷惊恐不已。 “这是,又要下大雨了!”“老天爷,不要下了,不要下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不会再次发大水吧?” 灾民们已成惊弓之鸟,大水才退下去,再下大雨是不是又要淹没过来? 人们哀求上苍,纷纷跪拜着天空,就连一些朝廷差役都十分不安。 “大家不要怕,台风已经过去,就算是下雨,也是正常的秋暑雷雨,上下游河道已经疏浚完成,淹不了的!” 楚航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他身边的汉子们虽然不安,但明白大家长久以来的努力是有效果的,也跟着一起安慰人群。 “楚大人说得对,大家不要怕!”“就是一场雷雨而已!” 天色越来越暗,此时已经没有什么病人的易书元抬头看向天空,见到的不只是雷光,还有各种神光,以及那漫天的龙气。 “曹神将不去么?” 曹玉高看了一眼易书元,摇了摇头。 “帝君自有安排,我就在这陪着易先生吧!” 那边逐渐安定了一些的人群之中,楚航也在抬头看向天空,他好似隐约能看到不同于雷霆的光彩 已经将赈灾的钦差府从通界县移到登州城的李谦也在看着天空,纵使是朝廷命官,也忍不住在心中祈求上苍,不要再有大的降水了。 “昂——”“昂——”“昂——”. 天龙长吟,近二十条修为不俗的蛟龙一起龙吟,震得天际云层都要溃散,震得一些天兵都有些神摇。 “我等奉命前来大通河,诛杀我族孽障洪尉,与你等天界并无关系,希望诸位星君天官行个方便——” 江郎的声音回荡在天际,听在登州普通人耳中,就好似那滚滚雷声。 大通河上,一条花纹蛟龙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战战兢兢地看向天空。 什么?要杀我? 武曲星君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江龙王言重了,我等岂能不卖龙族的面子,只不过这洪尉牵扯要案,又岂可不分青红皂白任由你们诛杀?” “这是我们龙族内部的事!” 一条蛟龙咆哮,天际也有神人呼啸。 “天条铁律也不容践踏——” 诸多蛟龙身上龙气蒸腾,带起一阵阵云雾,其中雷光闪烁,同雷部天神相抗。 江郎微微张口,咽喉光辉闪烁,一颗龙珠缓缓浮现而出,身边也有几条蛟龙是同样动作,虽然龙珠光彩有明有暗,但显然是要不顾一切了。 “动手,昂——” “昂——”“哞”“哞” 众多蛟龙根本直冲下方大通河,无数水族腾云架风散向各处掩护。 “敢尔——”“轰隆隆” 天雷神光一起打落,到了这份上,天神也不会留手,或施法,或直接冲向龙族。 “杂纹蛟,受死——” “看我辟火罩!” 江郎龙珠打出,化为一道璀璨华光,但一道幽蓝圆罩落下,直接挡在下方已经被吓傻了的花鳞蛟龙之上。 “咣——” 大通河之上炸开大浪,洪尉直接被浪花掀飞,但又有一道龙尾甩来,恐怖的压力带起一阵狂风。 “轰——” 两道神光落下一起挡住,洪尉趁机仓皇遁入水下疯狂逃跑,而天空之上已经斗成一片。 那一阵阵华光好似一道道彩色雷电,在不绝于耳的轰鸣声中,甚至一些登州城中的百姓都能隐约看到,天际之上恍若有光辉和龙形之物纠缠. 但对于洪尉而言,恐怖的威胁越来越近,几乎几次同死亡擦肩而过,身为龙族,他竟然一边逃窜一边大喊。 “天神救我,天神救我——” (本章完) 第283章 分押两地 “天神救我啊——” 洪尉的声音淹没在雷声传到登州城内已经是淹没在了雷声之中,但在易书元的耳中还是十分清晰。 即便是易书元这个说书的,都产生一种荒谬感,忍不住看向曹玉高,后者脸上是一种古怪莫名的表情。 “先生,我活了这大,从没想过这种事.” 灰勉的声音或许也是很多人的心声。 对于易书元和天神来说可能情绪是荒唐,但对于龙族一方来说,那简直就是耻辱到令龙暴躁,暴躁到令龙炸裂。 望着大通河中飞窜的那一股激流,同天神纠缠的江郎更是爆发出愤怒的吼声。 “孽障——你身为龙族,竟敢发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罪该万死,昂——” “龙族本该护我,为何却要杀我,我不想死!” 洪尉明明吓得肝胆欲裂,却在逃窜之时本能的替自己辩护。 比起当初在山河境内对付群妖和面对北邙妖王的时候,伤势恢复又心有所悟,再加上龙王之位和水脉之力巩固,江郎的修为已经大有精进。 而当初在山河境内江郎虽然卖力但还称不上拼命,此刻听到洪尉仓皇逃窜之下的话语,已经气得龙筋震荡。 “轰——” 青黑色蛟龙口含龙珠狠狠一咬,浑身龙气爆发震动天宇。 “水族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将那孽障诛杀,若做不到,我等都去东海领死——” “昂——”“昂——”“昂——” 带来的水族纷纷拼尽全力冲向天神,哪怕他们只能稍稍延缓,而蛟龙们全都进入暴怒拼命状态,一时间就连天际神光都压制,但这并非是为了搏杀对抗的天神。 一条条蛟龙甚至任由天神攻势落在身上,凭借龙躯硬抗,随着江郎一起不管不顾冲向大通河。 “孽障,简直是我龙族之耻——”“杂纹蛟受死——” “洪尉,今日你不死也得死——” “昂——” 天空云头,不少神人脸色大变。 “不好,这些龙全都要拼命了,不用顾忌什么,此刻便是生死搏杀——” 武曲星君手持铁鞭,也踏云冲向下方,手中铁鞭扬起,璀璨神光汇聚后,高打低重重落下。 “呜” 这是一种恐怖到凄厉的呼啸声,神人持鞭扫落,两条蛟龙首当其冲。 “轰——”“轰——” 铁鞭直接打在蛟龙头顶,两条十几丈长的蛟龙整个龙躯都被轰入地面,因为龙族几乎是不设防,这一下简直生死不知。 前方以江郎为首的蛟龙根本看都不看后面。 整个大通河的水流已经彻底停止,甚至水气都升起,大通河就像是刹那间被蒸发了一样,花鳞蛟龙就像是搁浅的鱼一样,直接摔落在泥泞的河床上。 “天神救我——” 你他娘还叫,受死! 江郎和身边诸多蛟龙的龙鳞都气得微微炸起,七八道华光从龙口中射出,那是七八颗蓄力已久的龙珠。 一道幽蓝光芒罩落,水德星君的辟火罩挡在前方,但仅仅一刹那。 “轰隆——” 辟火罩破碎,法宝炸开带起强大冲击,已经没有水流的大通河掀起漫天泥泞,也将恐惧至极的花鳞蛟龙掀飞。 “轰——”“轰——” 两道龙珠光辉打在洪尉原本坠落河床的位置,就像是将河床分解,直接炸开比原本河道宽数倍的大坑,那两颗龙珠的主人此刻也被神人所攻,一起坠落地面。 剩下的龙珠则随着主人念头拐弯,打向被掀飞空中的蛟龙。 但龙族有觉悟,天神难道没有么? 十几道神光闪现,共同挡在身下的五道龙珠华光面前,这是龙族拼死全力一击,来势自然惊人。 但天神不惜金身受损也要挡住,而且只要庙宇在香火在,那么哪怕只有一口气也终究能够慢慢恢复。 “挡住——” 如果今天挡不住龙族,被他们把洪尉直接杀了,那就不是龙族的笑话了,而成了天界的笑话。 唰~唰~唰~唰~唰~ “轰——” 登州城内的百姓都被骤然如同爆炸般的“雷声”吓得捂住耳朵,孩童更是缩在长辈怀里发抖,这等恐怖的雷霆没有任何人经历过。 这一刻,龙族的决心非常恐怖,易书元不是没想过出手。 于理他不想让龙族得手,但于情而言,江郎现在也是不顾一切了,去东海领死那句话绝不是玩笑。 而且这打得如此激烈,易书元自觉以现在的状态,确实也不适合插手。 一边的曹玉高只是看着易书元道。 “易先生,我想于天界和龙族而言,您不出手也算是一种帮助了!” 易书元的心绪还是渐渐平静,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只是和曹玉高一起,从登州城内走出,在城门外眺望远方的河面和天空。 “先生,曹神将说得对,以江郎的性子,若非清楚自己一方理亏,肯定大喊‘老易来助我’了!” 不得不说灰勉讲得很有道理,也确实符合江郎的性格,而且天界和龙族应该都不可能不知道他易书元在这。 实际上,自天界在大通河流域选择直接现身和龙族对上的那一刻起,至少对于洪尉的抢夺上,天界的把握肯定比仓促的龙族要高。 “我就一个写书说书的,看得是岁月流转红尘过往,传的是趣事,颂得是公序良知,要的是罪有应得!” 易书元的话音落下,远方的斗法其实已经能看出颓盛之势了。 今夜光打雷不下雨,但那漫天电光和恐怖的雷声足以给登州百姓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直到亥时一刻,登州天空的电闪雷鸣慢慢平息下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大通河孽龙洪尉,疑似引动洪灾,致使人间万民颠沛流离,现将之缉拿,押回天庭听候发落——” 这是寻常百姓听到的最后一声“雷鸣”,轰隆隆的在天际回荡了许久。 一些如楚航乃至楚庆霖这样的人,甚至隐约能听到真正的内容,一些在雷声渐渐平息之后早入睡的百姓,也有人隐约在半梦半醒之间,从雷声中听到疑似神人之音 大通河边,河水已经重新开始汇聚,只是比起之前的大河流水,此刻更像是涓涓小溪。 一众龙族就站在河边看着天空,他们几乎已经耗尽了法力,且个个伤势不轻,但奈何天庭准备充分,甚至云层之上尚有余力未曾动用。 近二十条龙倒是一条未死,但带来的水族十去七八,只剩百余众还在身边。 在已知没有希望的情况下,杀不了洪尉还把命都拼丢了,那就是愚蠢! 其实刚刚并不是没有希望,只要洪尉哪怕还剩下一点龙族的骄傲,也足够将其击杀了,只是就连江郎都没想到,洪业之孙竟然如此不堪. “回东海吧.” —— 东海一处海沟之下的水府外,一身甲胄的蒙汝带人围住了这里。 “洪浚,伱包庇子嗣,犯下滔天大罪,我等奉龙君之命前来拿你——” 声音不止回荡在水府内,也回荡在这一片海域,水府之内的一些水族惊慌不已,有的窜出外面想要逃走,也立刻被制住。 蒙汝身边水族兵将想要冲入府中,却被他伸手拦住。 没过多久,一名身穿珍珠襟领袍,头戴珊瑚冠的男子,一步步从水府之内走出。 “洪浚愿意束手就擒,此事皆因我而起,是我陪同尉儿一起去的大通河,是我唆使尉儿弄潮向凡人展现神威,是我料知大事不好,出手诛杀那土地,罪龙愿听候龙君发落.” 洪浚没有做任何抵抗,任由藻绿色的绳索将自己绑缚起来。 蒙汝皱眉看着眼前之人,对于他口中的话是一句不信。 “哼!带走!” 一众水族兵将离去,又有人留下打出几道幽光。 下一刻,整个海沟水府外围,一众深海藻类开始疯狂生长,直至将整个水府封锁。 很快,洪浚被关入了龙宫大牢,整个过程中没有谁来审问他,他没有见到龙君,没能见到自己父亲,也没能见到儿子洪尉,自然更不可能得到任何讯息。 “蒙统领,尉儿呢,洪尉被关在哪里——龙君,一切罪责在我,在我——” 牢中的呼喊声远远传出,不过到大牢外围禁制之处就戛然而止,只有看守的水族听得最为真切,或许龙宫深处的真龙也能听到吧。 当天晚些时候,江郎一众从登州返回东海,除了水族之外,一行所有龙族全都亲自到真龙面前请罪。 江郎单膝跪在真龙面前,其余蛟龙在他身后一步是同样的姿态,一个个羞愤欲死。 真龙心情也并不平静,尤其是当汇报到洪尉向天神求助祈活的时候,真龙都一下睁开了眼睛,包括江郎在内的一众蛟龙只觉得刹那间气息凝固了。 “有负龙君之御令,江郎愿意领死,一众兄弟拼死搏杀已尽全力,望龙君饶他们一命!” 真龙再次缓缓闭上眼睛。 “下去吧,好好养伤。” “是!” 为洪尉这样的玩意而诛杀龙族菁华,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的,龙君不会做,江郎等人其实也是清楚的,但若龙君盛怒之下杀了他们,那他们也无怨无悔,只是会觉得十分不甘。 而直到多日之后,洪业才终于得知家中发生的动荡,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但在得知的那一刻,他又已经明白一切就是事实。 向来精明强悍的老蛟,在这一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地想要去求龙君,却根本不被接见。 (本章完) 第284章 尚未结束 第二天天明时分,天庭点卯前夕。 易书元随着曹玉高踏云登天,到天阶之上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白肚皮,遥遥可见的天门之外则站了不少神将。 云头经过天门的时候,很多神人与天兵都看向云上,雷部五将之一的曹玉高自然是认得的,那么他身边长发花白之人便是易道子了。 “咚咚咚咚咚” 鼓声震天响,这一次的天鼓的意义和之前又有不同,天庭各处都是一道道光芒浮现,纷纷飞向神霄宝殿方向。 天宫之中,和易书元上一次来的情况大有不同,可以说处处有神光,各方都有香火气。 到易书元和曹玉高飞到神霄宝殿之前的时候,整个神霄宝殿都华光熠熠,云阶之上也满是天兵和神人。 “这么多神啊!” 灰勉趴在易书元肩上惊叹不已,而易书元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连名字都叫不全。 云朵直接落到神霄宝殿之外的门前。 “有请易道子入殿——” “易先生请!” 曹玉高说了一句,和易书元一起步入神霄宝殿,巨大的殿堂之内,高低各处云台都站满了各部神人。 “见过神君!” 易书元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了,天帝颔首,伸手引向一边。 “劳烦易道子做个见证,还此番劫数一个是非清楚,让造就此劫之人罪有应得!” 易书元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走向了一旁。 这一刻,天帝再次开口。 “斗部元君,九天雷帅,武曲星君,水德星君!” 四名神人越众而出,躬身向上方行礼。 “臣等在!” 天帝起身,平静地说道。 “命你等再去东海,请龙君到场,他若不来,也让龙族派人过来,省得到时候说我们冤枉了他们!” 易书元在一边想着,龙族倒也不至于会不认洪尉的罪,不过此番去请确实也是必要的,只是在龙族那边,可能多少觉得有些羞辱的意思了。 但易书元相信,此次龙族肯定是会派人过来的,不然就等于逃避现实了。 “臣等领法旨!” 四名天神踏着一道流光就出了神霄宝殿,直奔东海而去。 随后天帝又连下几道命令,各部天官就位,各处机要就位,天庭气机同星斗关联,众天神也不再只待在神霄宝殿,而是随着天帝一起,纷纷移步天宫上空,飞向天门云台。 天门近处的广阔云台,除了云台之上,各方上三层下三层铺开了无尽神光,好似一片霞光。 易书元作为一个相关的仙人,想要随便找个角落站一下就行了,不过天帝显然不这么想,请他在云台中心位置旁观审判。 接下来就是等龙族的人来了。 时至当天傍晚,东方的天边远远传来龙吟声,一股淡淡的压迫感从远方接近。 先是去往东海的天神回落天宫之外,随后可见天边出现诸多腾云驾雾之龙。 为首一人乃是一名身穿淡紫色方心曲领袍,头戴通天冠的年长男子,淡黄色的胡须垂到胸口,一双内敛的眼睛远远扫来,就能带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 待到了天门近处,一条条腾空之龙纷纷落下化为人形,竟然真的是龙君亲至,随同蛟龙多达百余条,刚刚在登州和天神斗过一场的江郎等人也在其中。 “先生,不会打起来吧?” 易书元低语一句。 “你以为你和我说话他们听不到么?” 灰勉立刻闭嘴,小心地钻到了易书元的衣领里面。 和灰勉想的不同,甚至和易书元想的也有出入,龙族到来虽然看似同天神剑拔弩张,但龙君自己倒是气息平和,随行一众龙族就随着他一步步走向云台。 直到龙君走到天帝附近,整个天神一方除了回来复命的几位神祇,其余都没有谁出声。 这是世间罕有的真龙之一,明明没有释放任何气息,但随着他的接近,易书元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压抑。 只不过易书元向来很会调整心态,他本也不算争强好胜,更何况现在算是个病号,觉得压抑就压抑呗,心情放松一些就显得自然了。 反正该争抢的时候,昨天已经争过了。 所以情况就是,各方天神都神色紧张,一众龙族脸色严肃,但天帝目光平静,龙君好似闲庭信步。 易书元手持一把折扇,一会看看各方天神,一会看看所来龙族,想着他们心中的感受,思考着之后的书该如何写。 随着活跃的心理活动,易书元甚至时不时拿扇子轻轻拍着掌心。 直到龙君走近,易书元才微微正色,将折扇收入袖中,而一直看向天帝的龙君也在此刻将目光转向易书元,向他拱了拱手。 “想必伱就是易道子了?久仰大名了,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听说你以至宝《山河社稷图》强压此次劫数,本君不胜钦佩!” 易书元不敢怠慢,立刻拱手回礼。 “不敢当,易某同样久闻龙君威名了!” 说着,易书元还扫了龙君身后不远处的江郎一眼,肯定是这货把《山河社稷图》的事告诉龙君的。 江郎下意识避过易书元的眼神。 其实江郎此刻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自然是和龙族一起有点同仇敌忾的感觉。 但另一方面,他深知这次龙族其实真的理亏,甚至因为之前石生的关系,江郎知道得更透彻一些,而且昨天豁出一切来抢龙肯定也被老易看到了。 实话说,来抢已经丢人了,没抢过更丢人! 看到江郎这样子,易书元还是多少有些欣慰的,说明这货除了受了伤,基本啥问题没有,不是一条魔怔龙。 龙君和易书元说完话,这才看向天帝,二者只是相互拱了拱手,没有什么客套的意思。 随着龙族到场,天鼓再次被敲响。 “咚咚咚咚咚” “带罪龙——” 一名天官高喊,令龙族一众纷纷侧目看向他,这一幕在易书元眼中觉得颇为好笑,莫名有种孩子气的感觉。 一朵白云飘来,洪尉在两名星官的押解下到达场中。 洪尉眼神中满是惶恐,看向龙族一方想要张口,却又不敢出声,只是接触到同族的眼神,就好似自己要被生吞活剥。 另有一尊破损的土地神像被抬到洪尉身边,他下意识看向神像,心中又是一惊。 “请玄天仪——” 天官高喊,浑天宫那边,立刻有诸多神人施法,而天门附近,天帝伸手向上一托,浑天宫处就有一道耀眼华光飞来。 这光芒先是打到了土地神像之上,随后穿过神像打到了洪尉之上。 其实到了这一步,洪尉的罪行基本谁都清楚了,天庭现在其实也是走个过场,越是到了这一步,越是需要小心谨慎做到万全。 随后华光再次升起,天帝亲自施法,一道玄奥气息扫过在场所有天神和龙族,也包括易书元和灰勉。 只要没有抗拒者,心神深处就能浮现种种变化,能知劫数气息相互关联,最终直指洪尉。 而如易书元这等通感之能匪夷所思之人,甚至隐隐好似看到过往画面,看到洪尉兴浪起劫的那一刻,还有一种梦境重现的感觉,看到到土地公的愤怒和身死之刻的绝望. 为了这一刻,天帝也甘愿付出一些代价。 而这一刻,对于洪尉来说也是奇异到恐怖的感受,好似无数双眼睛看穿他的心神,自己的一切在所有人面前一览无余。 他越是恐惧心虚,越是气息翻腾,所透露的气息也就越多,甚至在东海之上的一些龌龊也在恐惧彷徨之下不可抑制的被自己联想。 良久之后,天帝单手缓缓下压,华光也渐渐散去。 不论是天神还是龙族,全都看向了洪尉。 “龙君,不算冤枉他吧?” 天帝主动开口,龙君此刻好似十分平和,看向对方微微点头。 “洪尉其罪当诛,只是希望神君能将他交还我族,让其死于东海!” “呵,龙君,是非曲直已经十分清楚,他应该死在登州上空!” 说完这句话,天帝一抬袖子,一道卷轴飞向高处,到了刚刚的那名天官手中,后者将卷轴展开,念出了此前就已经定好的判决。 “孽龙洪尉,凶戾狠诀,贪婪无道,逃避职责,胆小无当,其罪滔天,祸害苍生.” 一长串罪责过后,天官看向下方的洪尉,一字一句道。 “我等天界,执天之道,奉天之行.于寒露日,将罪龙于剐龙台处死!” 剐龙台自建成之日起,本方天庭还从未用过呢,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一种气数的变化。 延后一段时日也是天庭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毕竟真当面判当面杀,对龙族的冲击或许太大,隔开一段时日,也算是双方都有个缓冲,渐渐激烈的情绪也会缓和下来。 龙族这边气氛诡异,龙君扫视各方神光璀璨的天神,最后看向天帝。 “便等寒露之后再看吧,告辞!” 龙君没有再说什么,甚至都没有看洪尉的方向一眼,带着一众龙族转身踏云离去。 “龙君,龙君——” 洪尉忍不住喊出了声,不过龙族中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纵然有人转头看向他,也是目露凶光,也吓得洪尉浑身僵硬。 一众天神望着龙族离去的方向,到此刻多少有几分压力骤减的感觉。 易书元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站在他这个位置真是压力山大,也得亏了他是个大心脏,不过龙君走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寒露之后.” 易书元故意喃喃出声,随后看向天帝,后者微微皱眉,也在看向他。 啧啧,洪尉是死定了,但事情似乎尚未结束啊! —— 处暑时节爆发的大水,到今日,距离寒露已经没几天了。 登州城相当一部分百姓已经开始回家,城内的建筑虽然有不少损毁,但相当一部分还保持了完好。 朝廷不可能真的每一栋建筑都有专业匠人前去检查,只能是让登州本地人自己要注意查看家中建筑的情况。 人们都急着回家去看看,有的清理家中淤泥,有的查看家里还剩下什么,虽然施粥依然是在原地,但在这里聚集的登州城本地灾民是少了许多。 易书元也不待在原本的棚区了,而是到了一家还算完好的医馆中,和另一名本地大夫一起替人看病。 在这段时间内,于广大灾民之中,有关天神擒拿孽龙的事情逐渐流传开来。 盖因为雷声大作的那一晚,有人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滚滚雷音中的话,而且听到的不止一人。 有人甚至讲得绘声绘色,认为那日雷声就是天神在捉妖,在医馆看病的时候还同旁人说起,就连易书元也听得津津有味。 此事在灾民之间迅速流传,更是随着一些去往各地抗灾的登州汉子,传到了其他地方,岭东灾区,百姓中信此言者甚多. (本章完) 第285章 书中构思乃是天上事 距离上一次天庭审判洪尉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登州城内的情况也比之前好了太多,虽然依旧日日施粥,但至少很多百姓的家中也已经都清理了出来,城内也多少有了一些州城的样子。 登州毕竟是救灾的中心,受损不算太夸张的登州城也是救灾的脸面,即便是李谦这样的能臣,也是要脸面的。 不过李谦和楚家父子的工作依旧十分忙碌,明面上的水灾已经结束,但水退了不代表灾情就已经结束了,实际上考验依旧十分严峻。 而且大灾之后的大建也需要一个规划,虽然这部分不可能完全由朝廷承担,但至少一些城池方面的规划需要确立。 登州城一家名为仁济堂的医馆内,易书元和一个老大夫一起坐堂为民众看病。 在这种大灾之下,当然是不收任何诊费的,至于药材,抱歉,太过紧缺,只能给最紧要的人。 此刻医馆内人倒是并不算多,上午来的病患也大多是老大夫和易书元诊脉过后,要么施针要么推拿,实在是没有药啊。 一名老妇人走到医馆门口,看到一名十五六岁的学徒正在细心清理柜台和药柜,一只只泡了水的抽屉纷纷被单独清洁,晾晒在仁济堂的门口。 学徒的动作十分细致,柜台大面上虽然清理了一遍了,但一些角落还残留着淤泥,这是医馆,最好是不要有任何污垢,用竹签裹麻布扣也要一点点扣干净擦干净。 看到这种情况,老妇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张口朝医馆内期待地问了一句。 “大夫,有药么?我家孩子高烧不退我,我有钱!” 老妇人从怀中取出一支银簪,又很快塞回怀里。 学徒站起来望向身后,那边的老大夫正在用一块布巾擦着汗,他无奈摇了摇头。 刚刚从后院提着水桶过来的易书元也听到了妇人的话,他叹了口气道。 “新的药材还没有到,将你的孩子带到医馆来吧,或许能帮他阵痛退烧。” “他下不了床了呀” 妇人神色有些哀伤,易书元微微皱眉后看向老大夫后再望向老妇人回应道。 “这样吧,告诉我你家住何处,下午我出诊一趟,去你家中看看。” “哎哎,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老妇人留下住址,随后千恩万谢地走了。 等老妇人一离开,学徒就忍不住无奈地抱怨了一句。 “药、药、药,都需要药,可是我们也没有啊,朝廷怎么不多运一些药材过来呢?师父、易先生,这样下去,我们这医馆怎么撑啊?” “能撑多久撑多久!” 老大夫说着又开始擦汗,易书元袖中滑出折扇,展开扇面递给他,后者扇了几下,不止自己凉快了不少,医馆内都好似起了一阵凉风。 这时,有一个声音从医馆外的街道上传来。 “朝廷现在能确保粮道畅通已经殊为不易,药材可比粮食贵重多了,民间也好操作多了,纵然是朝廷,也不能一直往商户身上剜肉,一车粮食重如银,一车药材贵比金啊.” 声音的主人是赈灾钦差李谦,不过没有穿官服,随行者不过两人,一名一看就是身负武功的便装高手,另一个则是楚航,看到李谦,医馆内的三人纷纷行礼。 “见过李大人!” 李谦和身边人同样拱手回礼,他身后的楚航看到易书元还在这则松一口气,只要易先生在,李大人的身体应该就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几位不必多礼,程先生、易先生,我今天专程来看病的,这腿又有些使不上劲,来找伱们看看。” 李谦刚刚的话虽然夸张,但也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如今的情况。 粮食还好,药材这种东西,且不说本身就难以募集,现有的也肯定是优先供应给病患最多的地区,登州城还算不上严峻。 老大夫苦笑一句。 “老夫是束手无策的,只能请易先生为大人舒展一下经络了。” “大人请吧!” 易书元说着,一边卷着袖子,一边走向了医馆内的一张床铺。 等李谦一躺下,易书元便为其诊脉,从脉象上看,李谦身子发虚,八成是操劳过度了,他也不废话,直接为李谦按揉穴位。 另一边,老大夫走到门口看向天空,大太阳照耀之下,天气也异常炎热。 “大灾之后天气异常,已经快要寒露了,这天却比此前更加炎热,大人,各处的尸首可曾妥善处理?” 李谦躺在床铺上眉头紧锁。 “近一个月以来,百姓们多有认领尸首自行埋葬的,剩下的能烧则烧,能埋则埋,嘶” 腿上吃劲,李谦忍不住吸气,而易书元手上动作不停,转头看向医馆外,神情同样略显严肃。 “洪水才退,又湿又热,加之诸多尸首未能及时处理,恐生疫病啊!登州城其实还好,有些地方灾民聚集过于集中了” 李谦心头一跳,自抗灾的以一个多月以来,他几乎从没好好休息,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疫病的担忧不是没有,但和此前的事情比只能靠后,但现在却不得不更加重视了。 楚航身为一线抗灾的匠人,在一边又替李谦解释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些地方彻底被淹,现在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已经不错了,最近很多百姓开始归乡,重建家园也需要时间,天热些总比严寒好吧” “是啊!” 李谦叹了一句,时至今日,来时的踌躇满志只剩下了无尽的疲惫,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只能尽力难求完满了。 对于天子要求的三天一封奏文,李谦很多时候也是有些力不从心,毕竟真没那么多东西可以写。 不过李谦还得装出信心满满的样子,毕竟他是整个岭东赈灾的主心骨。 易书元在指尖凝聚一些真气,轻轻替李谦揉捏各处经络,后者的神情渐渐舒缓,不知不觉就在床上睡着了。 易书元在此刻站了起来,看向楚航和那名侍卫。 “两位也休息一下吧,大人应该会在午后醒来,他只是太累了” “多谢易先生了!” 那侍卫和楚航一起向着易书元行礼,后者笑了笑。 “两位也并不轻松,可以小睡一会。” 医馆大堂内,除了床铺还有几张躺椅,这都是之前病患众多的时候准备的,现在也没有撤走。 侍卫自然是婉拒了,楚航也没有休息的心情。 “你们不睡,老夫可要睡一会咯!” 老大夫程罗在一侧的躺椅上躺下,扇着易书元的扇子,渐渐闭上眼睛。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鼓声从天上传来,楚航心头一惊,赶忙跑到医馆门口望向天空,隐约间,好似能看到天际有模糊的波纹,再细看却又如同错觉,只是那鼓声依然在耳边回荡。 “楚公子,怎么了?” 那名侍卫也走到楚航身边,下意识看向天空,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你没听到么?” “听到什么?” “好像是鼓声” 楚航这么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侧身转头看向医馆内部。 “什么鼓声啊,没有啊” 侍卫在一边说着,而楚航的视线中,易书元正将卷起的袖子慢慢放下来,神色平静地看向他。 “登州百姓乃至岭东各处的人都在传,此番水灾可能是有妖龙作祟导致,又有天界神人将妖孽擒获,易某正在构思如何将此也写入岭东大水有关的书中.” 说着易书元就笑了一下。 “楚公子刚刚所言倒是提醒了易某,若天界要处决妖龙,定是会擂鼓震天的,正好记入书中!” 楚航的眼睛慢慢瞪大,易先生的话外音难道是指,天上正要处决妖龙? 灰勉的声音此刻也传入易书元的耳中。 “先生,我们为什么不上去看看呢?” “我不去,自然有不去的理由。” 易书元口不用张,就发出呢喃之音回应了灰勉一句,随后走向门前,也抬头看向天空,楚航也跟着再次眺望天际。 “若真有神人处决妖龙,应当在那个方向!” 易书元伸手指向西南方,楚航和那名侍卫也下意识看向那边,就连医馆的那一位学徒也跑出来看向天空。 有关大水中妖龙的故事,民间现在也有好几个版本,小学徒平日里也听易书元偶尔聊到一些“构思”,也挺感兴趣的。 “为什么是那呢?” 小学徒问了一句,易书元看了他一眼。 “其余天空一览无余,就那有云,你说为什么?” 小学徒挠了挠头。 “说的也是.” —— 此时此刻,天界外围云台延展,有神人掌中托着一方看似小巧精致的台子,踏云缓缓来。 随着神人伸手一抛,手中台子顿时带着一道华光落向云头,化为一座巨大的高台。 高台熠熠生辉,两道雕刻龙形的巨大石柱顶部有一道石梁,上头刻着的文字正在绽放华光,正是——剐龙台! “咚咚咚咚咚咚咚” 云端数名神将共同擂鼓,鼓声震动天际传遍各方。 脸色苍白的洪尉被天神押着前往高台,当看到“剐龙台”三个大字的时候,洪尉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不——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天帝饶命啊——天帝饶命——龙君——龙君救我——爹——爷爷——” 洪尉凄厉大喊着,更是试图唤醒自身法力,但不论他怎么挣扎,都被提着很快到了剐龙台。 两名神人站在云头,只是把洪尉往前一推,他从云头摔落,还没等坠地,剐龙台上顿时射出一道道锁链。 顷刻之间,洪尉就被锁链缠住,并且浑身感受到一种撕裂般的痛苦。 “啊啊.哞,哞.” 锁链中的洪尉竟然不由自主地现出了龙身,一条花了鳞片的蛟龙在锁链缠绕中于剐龙台痛苦挣扎。 “哞,哞饶命啊.” 忽然间,有龙吟声传来。 “昂——” 周围神人全都看向远方,只见几条蛟龙腾空而来,很快到了云台外围,为首的是一条老蛟,更有一条母龙还没靠近已经发出凄厉的喊叫声。 “尉儿——尉儿啊——” (本章完) 第286章 明灵灭厄显圣真君 一看到这些蛟龙,原本已经绝望的洪尉顿时重燃了生的希望。 “母亲——爷爷——快救我,我不想死,母亲,我不想死啊——” “尉儿——” 母龙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剐龙台, “大胆!剐龙台不得擅闯!” 有神人大吼一声,但周围天界的天兵神将却根本没有动。 直到母龙冲到剐龙台边,一名神将暗运法力,一道光芒自剐龙台上爆发。 “唰~” 这光芒就像是一股大浪,将蛟龙直接掀飞,之后母龙再想过去,却根本无法靠近洪尉,母子两只能隔着相当一段距离遥望。 “哞,哞” 洪尉哭喊不已,在台上不停龙鸣。 另一边的老蛟和其余几条蛟龙此刻才到了近处,守在剐龙台边的司刑天官终于正眼看向龙族,或者说看向那条老蛟。 “天龙洪业,汝孙洪尉,犯下滔天大罪,东海龙君尚且没有包庇,难道你想要强闯剐龙台不成?” 别看现在剐龙台边好像除了一些看守的天兵神将外没多少神人在这,但天界诸神可都看着这边的。 这会神霄宝殿那边可满是天神,等候的也不过是天帝一道最终的法旨,随后就会行刑。 一条老蛟带着几条蛟龙就想强闯,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也太不把天庭放在眼里了! “我孙儿洪尉罪行难恕,老夫自然知晓,难道天庭还不允许至亲见洪尉最后一面么?” 老蛟说着已经化为了人形,一步步走向云台,那边天神微微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 凡间犯人被处以极刑,尚且有亲人可以见最后一面,送上最后一顿饭,天界虽然没有这等惯例,但也不至于说不让看一眼。 “你等现在来看,只怕是一会将会见到那罪龙身首异处,说不定还会被剐鳞剜肉!” 剐龙台名字带一个“剐”字,自然是既可斩首,也可剐刑,就看天帝一会的法旨如何下达了。 而听到这句话,本已经惊吓过度的洪尉更是恐惧到龙躯发颤,发出阵阵哀鸣。 母蛟更是连声哭喊。 “爹,爹,他们要凌迟尉儿啊,爹,龙君也不会允许龙族受这等屈辱的!” 母蛟飞到洪业身边,化为一个妇人,带着凄凉神色苦苦哀求洪业,后者微微闭上眼睛,任由她晃动身躯却一言不发。 “带你来看尉儿最后一面,已经是龙君最大的恩典了,尉儿犯下滔天罪行,实属.罪有应得” 此时此刻,已经有神人将洪业到来的消息送到了神霄宝殿。 不过这根本带不起什么波澜。 神霄宝殿之外,天际的光辉慢慢变化,太阳之力在此时逐渐接近峰值,天帝也伸手拿起了御案上的一块令牌。 “将,罪龙洪尉,斩首” 天帝的声音犹如洪钟,从神霄宝殿一直传到了剐龙台,一道白光也随之落到台前,化为一个光辉熠熠的大字浮现天空。 一名神将当即落到剐龙台上,手中浮现一把刀刃甚至比人还长的长柄大刀,一步步拖刀走到花鳞蛟龙面前。 “咚咚咚咚咚” 天鼓再次擂响,天上隐约浮现各部天官的神光,有不少神人纷纷从云头现身观看,就连神霄宝殿内的天帝都慢慢站了起来,眼神看向殿外。 大地之上,登州城中,易书元同样看向天空,那鼓声急促,气息动荡,显然已经到了行刑的时刻。 “斩——” 周围天兵神将齐声低呼,于大地上的人听来,好似晴空想起一阵阵悠远的闷雷。 神将举起大刀,刀身上亮起一阵白芒,随后向着龙头与龙身连接之处狠狠斩下。 “啊——”“尉儿——” 刀还没落下,洪尉已经发出惨叫,而那龙族妇人声音更是比儿子还凄厉几分。 “咣~~~” 唰~ 一声轰鸣,一道强光,刚刚举刀落下的神人竟然直接倒飞了出去,手中大刀也已经崩碎,化为漫天神光碎片。 “什么?” “怎么可能!” 云头诸多天神惊愕失声,不可置信地看着剐龙台,那条罪龙毫发无损,而行刑的神将竟然被震飞? 神霄宝殿之中,天帝心头一惊,知道出了变数,而下一刻,立即有神人飞来禀报。 “禀天帝,那洪尉身上亮起一道红光,震飞了行刑天官!” 神霄宝殿之中诸多天神也面露惊色,天帝皱起眉头,看向雷火二部方向。 “以真雷真火攻之,将那罪龙神形俱灭!” “领法旨!” 雷部火部各有天神飞向剐龙台,随后是真火焚烧,天雷浇灌。 不说洪尉受不受得了天界真火了,纵然是龙也受不了雷部的五行真雷,更何况还被剐龙台锁住。 “轰隆隆——”“轰隆隆——” 天空雷鸣阵阵,从大地之上望向天空,那一片云彩更是成了一片红艳艳火烧云。 雷声惊得李谦和老大夫都醒了过来,也惊得诸多百姓心头猛跳,但明明是大太阳的天气。 “大晴天打雷?”“快看,天上那云彩好红啊!” “啊?”“真的啊!” 大街上有百姓惊愕的声音传来,随后城中各处都是议论,很多人放下手头工作,修房子的匠人都停下了动作,各处都有人看向天空。 李谦和老大夫也走到了医馆门前。 “大人您醒了?” “发什么事了?不过打雷而已,为何外面的人如此吵嚷?” “大人快看,西南方的大片白云都变红了,就像是有火在烧一样!” 李谦看向天空,果然见到大片火烧云,而且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些犹如火光的变化,实在是极为奇特。 实际上,不只是登州城,登州各县各地,乃至周围灾区数州都能眺望到天空那一片云彩。 因为那本就不是某一处地界上空的普通云朵,而是天庭云台在凡人肉眼中的显化。 楚航偷偷看向一边的易书元,见到易先生正神色严肃的看着天空。 看来行刑并不顺利啊! 神霄宝殿内,又有神人来报。 “禀天帝,那洪尉竟然受住了天界真火与五行真雷,该如何处置?” “什么?” 殿内诸神皆惊。 天帝几步跨出已经走到了神霄宝殿之外,殿内诸多天神也紧随其后到了殿外。 前者看向东方,负背的双手在袖中微微握紧。 “好伱个东海龙君!” 天帝总算知道当日龙君离去之前那句“便等寒露之后再看吧”,是什么意思了。 是认为天庭杀不了洪尉么? 洪尉死肯定是必死无疑了,但若寒露日天庭杀不了,不论是择日再杀,还是交给龙族带走处刑,天庭都颜面无光。 “天帝,是那东海龙君施法?”“他远在东海,竟然能左右剐龙台行刑?” “真龙法力竟如此匪夷所思?” 天帝微微摇头。 “此法绝非轻易可以用出,也绝不可能没有代价,更不可能无法破之” “我去杀他!” 武曲星君越众而出,到了天帝面前主动请缨,见天帝点头,前者拱手之后立刻化为一道神光飞向剐龙台。 神光照亮天际,一条铁鞭亮起璀璨光辉,落向剐龙台上的花鳞蛟龙。 “孽障受死——” “轰——”“啊——” 洪尉发出一声惨叫。 整个剐龙台都在微微抖动,一阵阵华光忽明忽暗。 武曲星君手持铁鞭,稳不住身形一步步后退,每一步落下都发出“咚”的一声,好似是一声雷鸣,直至退到剐龙台边缘才堪堪稳住身形。 那边的花鳞蛟龙颈部鳞甲破碎,龙血一滴滴往下滴落,但依然好好活在剐龙台上。 不论是真火焚烧还是真雷浇灌,亦或是武曲星君的铁鞭,洪尉都能感受到强烈的痛苦,但就是不曾被斩去。 周围的天神一个个都失神地看向剐龙台,就连击鼓神人都停了下来。 另一边的云头,老蛟洪业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嘴角浮现一丝笑容,而他身边的妇人更是愣愣看着剐龙台。 身边其余几条蛟龙也化为人形,他们脸上也都是惊愕的表情,那杂纹蛟怎么可能有这等道行,竟然让天神都杀不了他? “爹,您施法救了尉儿?” 妇人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哪有这等法力,是龙君所为!” “龙君原谅尉儿了?他不用死了?” 妇人脸上露出惊喜,但老蛟却并不理会。 哪怕洪尉今天死不了,哪怕他真的能被带回东海,等着的也是死路一条,只是换个地方死罢了。 东海龙宫,大牢深处,已经化为蛟龙之身的洪浚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而他身边竟然站着化为人身的东海龙君。 “洪浚,可还撑得住?” 蛟龙嘴角淌血,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龙君。 “回,回龙君,还撑得住,请龙君届时定要保全尉儿全尸,饶过龙魂” “哼,我可以准许他散灵走水,至于龙魂转世就不用想了!” “多谢,多谢龙君恩典” 散灵走水几乎不可能成,但总归是有个希望。 这个牢房十分巨大,下方已经刻画成一片阵法,像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符咒构成了一片片锁链,其样式和洪尉在剐龙台被锁的样子几乎一般无二。 剐龙台上,武曲星君刚刚稳住身形,就立刻扬起铁鞭再度冲向洪尉。 “我不信杀不了你——” 同时刻的龙宫大牢,洪浚头顶浮现一道模糊的鞭影,龙君几乎立刻伸手打去。 “轰——” 剐龙台和龙宫大牢内的两龙同时发出惨嚎。 但武曲星君儿再度被震飞,这一次直接倒飞出了剐龙台,在天空踏云拖行一阵才稳住,身上神光都忽明忽暗,显然十分不好受。 龙宫大牢内,龙君抬头看向西方,好似透过大海看向遥远的天空。 “想在剐龙台杀洪尉也行,天帝,你亲自动手吧!” 神霄宝殿之外,又有神人飞向这边,半跪在大殿之外说明情况,包括天帝在内的一众天神心都沉了下去。 “禀告天帝,武曲星君屡次落鞭下去,依然不能将那妖孽诛杀” 剐龙台上,洪尉气喘吁吁痛苦不堪,一双原本琥珀色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 “嗬,嗬,嗬” 洪尉看向远方的母亲和爷爷,再看向周围的天神,忽然爆发出大笑。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你们杀不了我——杀不了我——” “昂——” 本该没有力气了的花鳞蛟龙渐染在此刻爆发出嘹亮的龙吟,浑身更是浮现一阵阵黑气。 “母亲,爷爷——今日孩儿若是死在哪位天神之下,还请龙族荡平他在人间的一切庙宇,毁去他的一切神像,我要让他没有香火可享,让他没有神位可坐.” “昂——” “掀起洪水又如何?淹死数十万凡人又如何?毁去岭东又如何?谁能杀我,谁敢杀我——哈哈哈哈哈——” 整个天际都回荡着洪尉狰狞的吼声,这声音甚至传到下界,已经不是简单的雷声。 因为洪尉已经彻底疯狂了,他就是想让所有人听到,就是想让所有人恨又无法奈何他。 常人其实也有灵觉,只是往往被掩盖,此刻的情况极为特殊,因为岭东所有百姓皆因洪业而受灾,更有数不清的人有至亲死于洪水。 气机纠缠之下,岭东万千百姓都隐约能听到天际雷声之中,那种疯狂可怖的呼啸声,好似听到一条妖龙在天际张牙舞爪,那是掀起滔天大水之龙,那是害死千千万万人的妖孽 有的人听清了,有的人模糊但也能感受到那种感觉,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或者也有些不可置信。 亦或者也有些不确定,那是雷声回荡的幻听,还是真的有那个声音. 千千万万百姓此刻除了祈求上苍保佑,似乎做不了什么。 就连登州等地的地上鬼神也都看向天空,个个都露出愤恨的表情,他们可比凡人清楚多了! 李谦、楚航、老大夫程罗,以及小学徒和侍卫,此刻也带着惊恐看向天空。 “你们听到了么?”“好像,好像真的有妖怪在喊.” 楚航看向易书元,后者神色同样不平静。 “谁能杀我,谁敢杀我——” 天际的声音传来,在易书元耳中极为清晰,看向远方天空的双眼微微眯起,原来这就是龙族的后手! “先生,这太气人了!” 灰勉的爪子死死抓着易书元的衣领,咬牙切齿恨得不行! 这一刻,易书元叹了口气,忽然笑了,或许这也是契机吧。 易书元收回视线,转身走回了医馆堂内,除了楚航,其余关注着天空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易先生,您”“先生,我们不该去天上么?” “放心,累了而已。” 易书元对着楚航说了一句,也像是在告诉灰勉,随后便在一把躺椅上躺下,几乎顷刻间就有神念脱走,只片刻便已经登天而上。 向天之刻,易书元心中存思,恍若能感千千万万灾民此刻心绪。 而得益于长风府的仙尊像,也让他对香火之道并不陌生。 回想曾经同黄宏川的话,又感受此刻岭东万千百姓心念,此刻神念之躯登天,易书元恍若有种飞升之感,而他主动沉入这种感觉,似真似假,似梦似幻 神念之躯只可远游,能看却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但,真的是如此么? 易书元神念之躯越飞越快,越来越靠近天庭云台,已经能遥遥看见剐龙台。 而此刻的易书元却闭上了眼睛,心神之中好似看到曾经爆发的大水,看到水中挣扎的百姓,看到无数浮尸,听到叫喊,听到愤恨,听到哀怨,也听到之后的希望 同时,易书元也好似能感受到此刻万民祈愿,感受到他们心中的彷徨和恐惧. 香火本质是人间愿力,神祇本应万民祈愿而生! 这一刻,易书元身为仙人,却发散神念主动接纳长风府自身神像内积攒的香火,更是发散神念引动天下灾民愿力。 今日,便借法万千百姓之愿力! 所谓天神变,以寻常血肉之躯自然难成,纵然是仙躯也困难重重,但谁说变化的方式本身就一成不变呢? 这一刻,易书元原本好似无形无质的神念之躯上,忽然绽放出一点金光. 随着这一点金光亮起,无数金光好似从大地之上汇聚,一道金色光辉从登州大地方向直奔天际云台,令诸多天兵神将以及所来龙族侧目。 吟尘也同样以无形之质出现在易书元手中。 这一刻,登州城方向,天子剑更带出一点寒芒飞向天际,纳入吟尘扇面,其上浮现万民授剑之像! 在金光之中,易书元运转的变化也顷刻而成 金光之中有神人显化而出。 此神脚踏流云缕金靴,身披银底金鳞甲,头戴太虚冲天冠,吟尘之气数更是在手中应香火愿力而变,化为一并三尖两刃刀。 一点寒芒从下方飞来,融入刀刃,更汇聚万民之力! 金光飞到天界,已经是一尊神光熠熠大神,长发盘髻黑如墨,冷面凝霜泛神辉,剑眉双目含灵,额前一点红痕似火. 这种气息,这种神光,不要说龙族,就是诸多天神都从未见过。 而神人从始至终都驾光而飞,根本没有半分停歇! 惊愕之刻,神人已经飞至剐龙台,同半空中的武曲星君交错而过,神人手中兵刃已经高高扬起,拖拽出一道神辉. “吾乃明灵灭厄显圣真君,应天下万民之愿力所生,龙族有胆,便荡去吾庙吧.” “妖——孽——受——死——” 刀刃落下,明明速度极快,却给人一种缓慢的错觉,更好似透过刀光看到天下灾民祈愿. 这一刀乃代天下万民所落。 这一刀,必杀! “哞” 洪尉惊恐的龙鸣声响起便戛然而止。 “噗” 刀光划过剐龙台,更扫向远方天际。 “轰隆隆” 整个剐龙台震动不已,一道血光飙射,花鳞蛟龙的一颗龙头从剐龙台上滚落 同一时刻,整个东海龙宫内,海流紊乱,龙宫震动,内部诸多水族都惊愕彷徨,不知发生了何事。 大牢内的洪浚半声哀嚎还没吐出,也在这一刻龙头落地. 周围水流的震动中,龙君都不由退开几步,惊愕的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正有一道红痕,并慢慢渗出殷红的龙血。 天帝出手了?—— ps:求个票吧,月初给忘了 (本章完) 第287章 金阙玉鉴显神号 以之前的情况而论,天庭并不是杀不了洪尉,但若是诸多天神轮番上阵,在寒露过去以前洪尉肯定死不了。 除非天帝亲自动手,而诛杀一条罪龙都需要天庭至尊当行刑官,天庭的脸面和威严也绝不会好看。 所以东海龙君在洪浚龙头落地的那一刹那,才会以为是天帝沉不住气现在就直接出手了。 只是当龙君再看向手心血痕,那一阵阵的痛楚中,竟能感受到那一丝丝的万民愿力和业力之时,心头又猛然一惊。 “不是天帝!” 龙君心中这一念头升起的一刻,恍惚间有一种震动九霄的声音远远传来。 “吾乃明灵灭厄显圣真君,应天下万民之愿力所生.” 这声音不止传到了东海龙宫,同样传向了下界。 因为易书元天神变所变化的神人,本就是借法万民,应千千万万渴望安宁希望将作祟妖孽诛灭的祈愿者所生。 在此刻对于神道而言,博弈气数等一切皆假,应万民之念,护天地正气才为真,应此而生之君则冠名以“真”。 所以明灵即灭厄,降生便显圣,是为明灵灭厄显圣真君! 若此前洪尉疯癫嚣张的恐怖话语传向了下界,那么此刻同样气机纠缠,神人现身挥刀斩落那一刻,震动九霄的声音也同样传到了岭东万民那边。 “轰隆隆” 天空是一阵阵闷雷轰动,无数祈求不安或者进屋回避的百姓,在这一刻全都下意识再度看向天空,恍若能听到天神的浩荡之音. 天界,浑天宫内,宫殿朝东的西墙乃是一片巨大的玉璧,此刻玉璧正在绽放着一阵阵金光。 守护浑天宫的司命星官和诸多神人本来也在留意剐龙台的动静,此刻又纷纷跑到玉璧前查看。 “金阙玉鉴上显名了!”“果然是明灵灭厄显圣真君!” 有的神明的神号是逐渐演变的,可能来自信众,可能来自受封,这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今日此神降生这种情况,神号可不是随便出现的,初始神号中竟然真的出现“真君”二字,绝对非同小可! “快禀告帝君!” 不提浑天宫内的激动,遥远的天宫云霄,剐龙台之上,易书元所化神人伫立在花鳞蛟龙的龙尸旁。 他视线看向远处的洪业一众,竟无有龙族敢与之对视,就连洪业迎上那视线都心中升起惶恐,好似那不只是神人视线,更有天下万民怒而所向。 易书元又看向手中兵器的刀刃,一刀下去,神形俱灭,那一刀何尝不是现世报,何尝不是死劫之力。 他冷峻的神色转向那瞪大了惊恐龙眼的巨大龙头。 谁杀你就荡平谁的庙? 不说龙族会不会做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哪怕洪氏一脉有龙起了这念头,那只管去吧,我根本没庙! “哼,向天下万民谢罪去吧!”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走到龙头边上,“咚”的一声刀柄杵在剐龙台,随后伸腿在龙头上一踹。 这一幕,诸多天神一同凝望,这一刻,龙族一方心中一跳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一颗撒着龙血的龙头从剐龙台上坠落,破开云层,龙血挥发也带出一阵阵云气,随着龙头落向岭东灾区,落向登州大地. 登州城,一直看着天空的李谦、侍卫、老大夫和小学徒,都为那一阵雷声中的呼啸震动。 “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声音” “我好像也听到了,但又觉得是雷声” 正在这时,又一团从天空坠落的云气吸引了众人目光。 “那团云在下坠?”“真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了!” 正担忧地看着易书元的楚航也听到了天际的声音,而且听得比其他人都清楚,此刻听到门口的惊呼,也顾不上照看易先生了,赶忙跑到了外面。 看到云气坠落的不只是医馆这边的几人,街道上人人皆抬头,很多原本彷徨的百姓也在此刻莫名安定。 登州大地上,岭东灾区中,有无数双眼睛看到了一团坠落的云气。 这一团云气在远方的人看来,似是缓缓坠落,实则速度极快! 明明谁都看不清,但不知为何,又好似谁都隐约明白那一团云中的是什么. 登州大通县李家村,原本的一座土地小庙附近,地面被一片越来越大的阴影覆盖。 某一刻。 “轰隆~”一声巨响,一团云气坠落于此,震得附近残存瓦砾也崩塌。 一些幸存归乡的李家村村民本就看着天际云气落下,此刻纷纷跑到村头去查看。 那一片云气逐渐溃散,里面露出的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龙头! 那一双龙目瞪得老大,显出死前的惊恐,带出几分狰狞,也不断有雾气从龙头上散发出来。 “哎呀!真的是一颗龙头啊——”“天上真的斩龙了啊!” “天神显灵了,天神显灵了!”“天神保佑,保佑啊——” 李家村的村民先是惊恐,随后是亢奋,纷纷向着天空作拜。 随后又有附近几个村庄的人闻讯赶来观看坠落的龙头。 只是当再远的人想要过来一探究竟的时候,那原本的龙头在不断倾斜水气之下,最终消散在了登州大地之上.—— 天界剐龙台附近,云霄之上一片安静。 实话说,剐龙台上那一尊神明现身到斩龙,带给天神和在场龙族的震撼甚至要胜过下界的百姓。 直到那一尊神人将龙头踢落剐龙台,天神之中才首先有了应和声。 武曲星君扬起铁鞭,大吼一声。 “杀得好——” “不错!杀得好!” “咚咚咚咚咚咚咚” 神人的鼓声再次响起,一排天鼓被激动的击鼓力士敲得震天响,也在天际带起一阵阵闷雷。 一名传讯天官踏着流云飞速前往神霄宝殿。 在神霄宝殿之前,包括天帝在内的一众天神同样处于一种震动之中。 “禀天帝,自云台下方飞来一尊披甲天神,号明灵灭厄显圣真君,现身之刻,只一刀,便将那罪龙洪尉斩首!” 几乎同时刻,又有一名神人从浑天宫方向飞来,还没落到神霄宝殿之外就已经出声。 “禀天帝,金阙玉鉴显名,神号:明灵灭厄显圣真君!” 天帝的神色渐渐平静,脸上露出笑容。 “走,随我前往剐龙台!” 之前是绝不能过去的,但现在就不必顾忌什么了。 去剐龙台的自然不只是天帝,神霄宝殿这边的众神也纷纷随着天帝踏云而走,飞向了剐龙台处。 等天帝和诸多神祇都到的时候,龙族已经全都离去了,而洪尉留在剐龙台上的蛟龙尸首也已经逐渐化为水气散尽,落向了下方。 剐龙台上,只剩下易书元持刀伫立,刀刃上的气息也渐渐淡去。 易书元等的不过是同天帝照个面罢了,否则确实太过无礼,但也仅限于此,没有深入交流的意思。 至天帝携诸多天界大神现身,在如今这种状态下看向他们,于易书元而言又有不同的感受,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诸多神祇神光的细微不同。 天帝踏云而来,看向那剐龙台上神光熠熠的大神,脸上喜不自胜。 “阁下就是明灵灭厄显圣真君?” 易书元手持兵器,向着天帝方向拱手行了一礼。 “见过天帝!” “不必多礼,还请真君一同移步神霄宝殿,共庆斩去恶蛟!” 斩了一个洪尉本身不值得什么庆祝,但其背后却有值得庆祝的意义,也是此番博弈天庭胜出的标志。 不过显然易书元对于去神霄殿庆祝没什么兴趣,对所谓封赏也没有任何欲念,对听候天帝差遣更是兴趣缺缺。 所以易书元收起礼之后没有什么热烈的回应。 “吾应万民之愿所生,今已斩去恶蛟,便告辞了,望诸位海涵!” 那剐龙台上的神人说完这句话,在天帝和诸多天神的注视中,化为一道金光飞向下界,还在空中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诸多天神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很多都望向了天帝。 天帝微微皱眉之后,很快神情舒展。 只不过等剐龙台收起,诸多天神或前往神霄宝殿或归于天宫各处之时,大家心中也大多思索着那离去的神人。 —— 易书元又落成一重变化,心中自然也有喜悦,不过成就天神变,又斩去了孽龙,他也没什么兴趣在天上多待。 他甚至能想象到之后会发生什么,无非接受一阵恭维得到什么封赏。 真是既麻烦又没必要。 医馆门口处,包括钦差李谦在内的一众人都显得有些激动,而躺下没多久的易书元则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从躺椅上醒来。 神道金身隐遁,竟然散于神念之中,真就随变化而来,应变化而匿。 而一种奇特的回馈也在此刻强烈起来。 “功德不少啊” 易书元喃喃一句,边上的灰勉顿时激动得又跳又窜。 “先生,是您对不对?一定是您上去了对不对?明灵灭厄显圣真君是您变的对不对,您在梦中把洪尉斩了对不对?” 在听到九霄震动之音的那一刻,灰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家先生,因为实在太巧了。 之前听到洪尉吼声,先生不可能不气,然后先生一睡下,很快洪尉就被斩了,不论是灵觉上的感应还是现实的对照都太巧了! 易书元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的这个反应在灰勉这就等于是承认,使得他浑身毛发都激动得树立起来。 “易先生,您醒了?” 楚航忽然发现易书元醒来,顿时走了过来,那边的李谦好似也才发现易书元竟然在睡觉,也笑道。 “易先生,刚刚雷声阵阵,你竟然睡得着?” 灰勉已经躲入了易书元衣衫中,而易书元也在此刻起身。 “困倦的时候自然能睡得着,外头为何如此喧闹?” 躲在衣服中的灰勉在激动中偷笑,一边的楚航则神色莫名,而医馆的小学徒已经先人一步激动地说了起来。 “易先生,雷声中好像有妖怪大喊又有天神怒斥,天上还有一团云掉下来了呢,总之,总之应该是天神斩妖了” “哦是么?” 易书元走去过,老大夫程罗将折扇递还给他,也是感慨着说道。 “确实隐约间好像听到了一些,实在奇异啊.” “不错,虽然有些像是雷声中的错觉,但产生此等错觉的又何止一人呢” 李谦说着,脸上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 “此事我该如何在奏文中写明呢” 话音至此,李谦又看向一边的楚航,让后者心中一跳,感觉这活要落到自己身上了。 而此时,龙头坠落大通县李家村的消息还没传出,只不过等传出来的时候,孽龙头颅已经散为水气了。 (本章完) 第288章 一波未平 楚航很想向易书元探究清楚,他知道易先生肯定明白天上发生了什么,但他毕竟公务在身,李谦离去的时候,他也只得跟着走了。 午间小睡,于天际云霄化为天神梦斩恶龙。 下午收拾精神之后,易书元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他带着一只木质背箱,去往上午老妇人所留的地址出诊。 一路上,天神斩妖的议论不绝于耳,甚至有人能喊对“明灵灭厄显圣真君”的神号,更有人频频祈祷。 每当这种时候,易书元心中又有特殊的感受,天神变带来的感触和众生愿力的影响相互作用,也让他对自身之道又有深入感悟。 不过不管登州城或者整个岭东的百姓如何议论,易书元自己倒是显得十分平静,只是他怀中的灰勉激动得不能自已,到现在也说个不停。 “先生,您变化为神什么样子的呀,能不能变给我看看啊,不是在这边,找个没人的地方也行的啊!” “先生,您的神号好威风啊,不是随便起的吧?” “先生,下回石生和齐小子问起,能不能说我云来大神就是明灵灭厄显圣真君御下大神啊?” “对对对,本来就是嘛,哈哈哈哈哈,我是明灵灭厄显圣真君从属大神,哈哈哈哈哈.” 灰勉缩在易书元头发下面“咯咯咯”笑个不停,好似缓解了长久以来的一个重大压力,简直笑得有些神经质了。 “随你吧。” 易书元叹了口气。 “太好了,先生最好咯,先生最厉害,哈哈哈哈哈” 随着石生和齐小子本事越来越大,见识越来越广,灰勉觉得自己云来大神的威名总有一天不保,现在好了,一切迎刃而解。 “这叫什么,先生,这就叫车到山前必有路,云来大神自有福!” “你这叫狗屎运!” 易书元忍不住吐槽一句灰勉,他其实有时候会恶趣味地想想,想着灰勉那“云来大神很牛逼”的牛皮什么时候吹破,没想到还真让它给玩闭环了! “嘿嘿嘿嘿.” 灰勉只是笑着,显然心情大好。 随着易书元的步伐前进,一人一貂逐渐来到了一处有些破败的街道,不过城里其他地方也只是相对稍好,这里只能算还没有整理妥当。 从一条巷子穿过,老远易书元就看到了那个老妇人,她正在塌了一半的围墙内清理着一些野菜。 “这位婆婆,易某来了。” 老妇人抬起头,看到易书元正背着木箱走来,顿时脸上浮现惊喜。 “大夫!您来了,快请进!我给您倒水去!” 老妇人放下手中的野菜,赶紧走向厨房,摇了摇茶壶没水,再一看水缸也空了。 易书元赶忙道。 “不用麻烦了,看病要紧,令郎现在何处?” “对对对,大夫快随我来!” 老妇人略显激动,带着易书元去往一侧的屋子,将门打开的时候,明显有一股腐败的味道传出来,这是大水退去之后各处都有的问题。 易书元微微皱眉,不是受不了异味,而是看出屋中床铺那边病气不对。 “儿啊,大夫来了,大夫给你看过之后,病就会好了!” 老妇人领着易书元进屋,正要关门,易书元赶忙拦住他。 “天气炎热气息污浊,多数病患虽受不得风寒,但还是多换换气的好。” “哎哎,我听大夫的!” 易书元走到床边,床上是一个消瘦的男子,看起来似乎有三四十了,这会昏睡不醒。 易书元一摸男子额头,十分烫手。 “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听到易书元的话,不安陪同的老妇人凄苦地回答着。 “老伴早逝,大水来后大家逃难,儿媳和孙儿失散了,至今未归,大女二女远嫁他乡,暂时也没音讯大夫,我儿情况如何?” 易书元翻开床上男子的眼皮看了看,又探了探脉,其实他都不用做这些多余的事,只法眼一观便知道床上的人很可能没救了。 但即便以寻常医者的角度,也不会轻易放弃一个人,也还有拯救的希望。 “他平日里清醒的时候,有何种不适?” “高烧不退,会呕吐也会咳嗽,浑身难受无力,也睡不好吃不下.” 老妇人说着说着都不敢继续了,心中升起无限恐惧,以哀求的神色看着易书元。 “大夫,求您,求您了” “我尽力吧,先为他理气,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些时候凉爽点他就会醒来,然后会有些胃口,喂他吃点粥食,晚上睡个好觉,精神应该能恢复一些,嗯切勿饮用生水.” 老妇人连连点头记在心中。 “朝廷的下一批药材马上会运过来,到时候我帮伱们准备一些。” “谢谢,谢谢大夫!” 老妇人对着易书元连连作拜感谢,易书元扶住她的手示意她先出去。 等屋中只剩下易书元和病患,灰勉的声音也冒了出来。 “先生,这人是不是不容乐观啊?” “嗯。” 瘟疫是对大规模棘手疫病的统称,易书元上辈子也不是学医的,也不懂那么多专业病症,除了一些卫生常识外,自然是以此世医理为准。 此世医道也尊阴阳五行之理,秉身内身外气理,只不过寻常医者需要切闻问望,再根据经验判断,而易书元有时候则一目了然。 “岭东的这一关,还没过去啊!” 登州城的情况肯定是相对算好的,想必岭东各地,应该已经有不少医者已经察觉到瘟疫将起了。 —— 第三天清晨,李谦和随行人员才骑着快马赶到了大通县李家村外。 在向村民表明身份并说明来意之后,李家村中的人带着李谦前往村头土地庙方向,对于这个也姓李的朝廷赈灾钦差,当地百姓还是很敬重的。 土地庙旧址前,多位村民带着李谦来到了这里。 “大人您看,这就是龙头落下的地方,当时还满是雾气,等雾散了,里面就是一颗龙头啊!” “对,和原来的土地庙差不多大!”“可吓人了!” 李谦和随行侍卫看向那一片地面,有一个大大的凹坑,土层被压实了,这段时间新长出的青草和植被也被压扁了,不少都按在土中。 工部出身的李谦能明显看出这不是刨出来的坑,而是被重物深深下压去的,只不过现在的坑里空空如也。 “只有你们李家村看到了?” “不是的,周围几个村的人都来看了,只不过再远一点的人过来的时候,龙头已经消失了。” “怎么消失的?” 李谦追问之下,李家村的人有的苦思有的挠头。 “就好像化了一样,成了一阵雾气就渐渐消失了。” 边上一位背着天子剑的侍卫看向村民,疑惑道。 “会不会是你们的错觉?” 听到这句话,村里人个个面露不满。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错觉,我还摸了呢!” “对,我摸了。”“我也是,那扎扎实实是那罪龙的头!” “没错,就是那罪龙的头,显圣真君砍的!”“大人不信可以去问问旁边几个村的人!” 李谦点了点头,其实心中已经信了九成了。 在这登州地界,或者说岭东灾区,哪个地方没有在传天神斩恶龙的事情呢? 这事就算朝廷方面可能会觉得荒谬,甚至可能会犯一些忌讳,但李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照实呈递书文,岭东各州官员和千千万万的百姓都能做证! 当天夜里,赶回登州城的李谦挑灯伏案,没有让楚航代笔,而是亲自写这一次的奏文,毕竟这次要慎之又慎。 思虑片刻之后,才小心落笔。 “臣曾闻,圣人拨乱反正必有妖孽相阻,天子治世扭转社稷乾坤,有孽龙生乱为祸岭东大地” 帝王虽被誉为天子,但因为身披龙袍,很多时候也会在天子前头加上一个真龙的称谓,龙头从天而坠,岭东大地上的百姓都知道是上苍斩恶龙。 但,皇上会怎么想? 李谦写奏文的时候着实是有些忐忑的,开头略微点题,然后典故混合着彩虹屁先拍一阵子再说,小半篇幅过去了,才开始讲岭东发生的事情。 寒露前后发生的事情,奏报到承天府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岭东道的奏文呈送到御前的时候,几名已经先一步看过的重臣一个个神色莫名,而大庸皇帝看完之后同样面露惊色。 “宰相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身居相位的老人犹豫一下,还是上前一步说道。 “李谦赈灾尽心尽力,其人也绝非一个擅长信口雌黄之人,文所言或许是岭东灾民所传的流言,百姓多迷信,因而认定有妖物作祟” 老宰相其实很清楚,而且此次赈灾,虽然也有很多龌龊,但皇上赈灾拯救百姓的态度极为坚决。 李谦这种人就是办实事的人,在灾区肯定遭遇重重困难,却也肯定能看到皇上的努力,就算有不满,也不可能写文编排圣上的。 若易书元在这肯定也能理解宰相,李谦更像是一个擅长埋头苦干的工科人才,看似比一些懂人情世故的人更容易对朝廷不满,其实不然。 朝廷有多大力,现实是个什么情况,李谦自己就能算出来,明白这一点就更能比一些人理解朝廷,理解圣上,所以他干不出这种事。 虽然宰相深知当今圣上乃是明君,可长久以来神经紧绷,看到此文说不定就会不悦。 皇帝听到这话不由有些失笑,摇摇头道。 “看得出李谦此文写得慎之又慎,朕倒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 话音到此为止,皇帝拿着这一份奏文看对面窗户,床窗沿之上的木雕也刻着是龙纹。 只是岭东水灾,难道真的是妖龙作祟导致么? 皇帝心里也和明镜一样,宰相能看清李谦,他自然也能。 李谦这样的人,不至于拐弯抹角写文编排他的,所以李谦写的这篇文章只能代表他所认为的事实。 还是那句话,李谦这样的人都能相当程度上认为是事实,那么也让皇帝不由有些怀疑岭东的情况。 “好了,李谦那边除了粮食之外,还急需药材,诸位卿家可有对策?” “皇上,臣以为堵不疏,除了朝廷筹措,也该适当放松管制,鼓励商贾自发前往岭东” 皇帝看向说话的户部尚书,微微点头之后,后者才继续说下去。 “纵然是可能会贵一些,但关键时刻不至于无药可用” “罢了,便如此吧,诸位爱卿尽力筹措吧!” “臣遵旨!” 皇上语态相对轻松,诸位臣子自然也放松不少,行礼之后纷纷退下。 “良喜。” 大太监章良喜上前一步回应。 “老奴在!” “你说登州方向有什么说法?” 章良喜如实禀报。 “老奴也是刚接到探子回报,确实如李大人所言那般,登州、兆州、耘州等地,民间皆在传言天神斩龙一事。” 皇帝微微点头,又看了一看手中的奏文。 “明灵灭厄显圣真君.” 皇帝心中已经定了日后下旨为神封正,只不过也得等灾情更稳定一些。 (本章完) 第289章 疫起妖非孽 九月下旬,立冬,虽然已经到了立冬,但天气只能算是略微凉爽,时不时还有高温反复,好似酷暑仍旧不愿离去。 而对于李谦和很多人来说,一个早有估量的噩耗终于还是到来了。 登州城内并没有爆发瘟疫,或者说并没有蔓延开来。 在易书元那一日去过老妇人家中看过她儿子之后,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临时钦差府汇报情况,随后尽可能展开全城排查。 所以登州城内的情况还没有起来就被控制住了,就连那老妇人的儿子,在缺少药物的情况下,也“奇迹”般好转稳定,在城内药材到达之后也得以慢慢恢复。 这是一个相对复杂的过程,灾劫之中气数不定,纵然是易书元也不能纵观全局。 而在登州城相对稳定的情况下,兆州白石县一带爆发了大规模瘟疫! 白石县处于兆州以西,距离兆州城不远,距离登州边界也近,但因为地势较高,其实在之前的洪灾中,是少数受到影响较小的地方。 可也同样的原因,使得白石县在灾情期间聚集了大量灾民,很多灾民在大水中幸免于难,但逃到白石县之后也还是陆续有人死去,白石县外不知多了多少乱葬岗。 立冬当天清晨,本作为赈灾典范被几次嘉奖的白石县令,终于还是发来了一封急件。 信件内容在愧疚了一半篇幅之后,终于说明了现状,也让当时看信的李谦捏紧了拳头,“咚”地一下垂在桌案上,把边上的侍卫吓了一跳。 “唉,这个隋邦英!” “大人,怎么了?” 李谦早饭也顾不上吃了,抓了一个馍馍就站了起来。 “白石县爆发瘟疫了!” 侍卫也是心头一惊,跟随李谦的步伐匆匆离开。 此刻济仁堂才开门没多久,易书元和程罗也才起床,小学徒正拿着笤帚清扫医馆门外。 片刻之后,在打扫完毕的小学徒刚直起身子的时候,就看到李谦一行人匆匆走来。 “李大人早啊,你们这是.” 李谦皱着眉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进入医馆就看向了两个大夫,见两人看过来,不等他们行礼问候便已经开口。 “白石县爆发大疫了!” 易书元和程罗对视一眼,一个皱眉一个惊愕。 “白石县!” “不错,我向周围各城各县快马传讯,调集大夫和药材前往白石县,两位先生此前在登州城中的处理方式卓有成效,此番可有对策?” 此刻噩耗已至,气机便清晰起来,易书元藏于袖中的手略微掐指一算,心中顿时一惊。 “大人,兆州城!” 只听到“兆州城”三个字,李谦心头猛跳,口中不由大喊一句。 “糟了!” 白石县因为地势的优势,聚集了大量灾民,和曾经的登州大通县一样,是初期重点安置地区之一。 而随着灾情稳定,也和初期的大通县一样,灾民开始疏散,或返乡,或.向着更方便容纳人口的兆州城转移! 登州有李谦亲自坐镇,虽然受灾最严重,但一些工作进展也是最快的,很多灾民已经妥善安置,很多人也已经陆续归乡,并不是一股脑堆积在某处。 可兆州情况有所不同,虽然赈灾工作也在推进,但显然是落后了登州一步,作为容纳最多灾民的地方,兆州城内外至今聚集了二十多万灾民。 而白石县的灾民在此前也一直向兆州城流动,兆州灾民又陆续以兆州城为中心慢慢返乡,若是把瘟疫带过去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兆州城内城外如今可是还聚集了近二十多万人啊!啊” 李谦一时急火攻心,捂住胸口露出痛苦神色,身形都站不稳了。 “大人!” 一边两名侍卫立刻一左一右搀扶住了李谦,也还好这就是在济仁堂。 易书元和程罗快速反应。 “快,扶到躺椅上去!” 随着李谦上了躺椅,易书元为他推拿顺气,并且让侍卫按他指定的穴位以内功辅助,很快让李谦好转。 “嗬,嗬” 李谦在躺椅上大口呼吸着,看向看向易书元的眼神已经不言而喻。 “大人莫急,易某这就赶往兆州,也还请再做一些安排,白石县自然不能不管,兆州城才是重中之重!” 李谦大口呼吸着说不出话来,只是向着易书元拱了拱手,气顺了才补充着吩咐旁人。 “为易先生备马,护送他去兆州!” “是!” 程罗在一旁也赶紧道。 “易先生,我也一起去吧?” “不,程老先生留在登州城以防万一,也要照看好李大人,好了,不多说了,我收拾一下!” 易书元说着便开始收拾木箱,将需要的东西带上一些,不过就算有所遗漏他也可以变出来。 —— 两刻钟不到的工夫,易书元和一名李谦的侍卫就骑着马出了登州城,一到城外,两人便立刻快马加鞭赶往兆州。 行至大通河畔的时候,易书元看向那大通河的河道,如今的水位或许还不到大通河曾经的三分之一。 自那一次洪尉在大通河中挣扎逃跑,龙族和天神斗法争锋,大通河水位干涸之后,到了现在河道水流也一直没有恢复. 易书元自然能够施法迅速前往兆州,但既然李谦派人护送,他也不会随便玩消失。 而且就在前几天,有一个武者扭断了手臂,前来济仁堂找易书元帮其筋骨复位以及消肿止痛。 易书元一看对方流露的一丝特殊官气,再略掐算一下,就知道其人定是大内密探,那手臂八成是自己刻意扭断的。 看到了大庸皇帝的种种努力,也看到了他的信念,即便是易书元也会生出一些感动的,这一次他不打算在天子面前玩消失,就当告诉皇帝,我确实在帮你。 当然,骑马前行还有一个好处,在岭东气数紊乱的情况下,可以更细致的观察沿途的情况。 而且骑马过去要两天,不等于易书元需要两天时间才能有所行动,他毕竟是仙道中人,不真的纯粹只是凡人隐士。 —— 白石县的瘟疫已经严重起来,所以白石县令急件来报。 而兆州城明面上还没有什么特别危机的情况,但疫病其实已经被带到了兆州城,只是还没有爆发开来,正处于慢慢发酵的状态。 不过这不代表近一些的某些特殊存在没有察觉,一如兆州本地的鬼神隐约已经感受到了什么,还比如一些本地修行的存在。 在易书元才出了登州城之后不到半个时辰,临近兆州城的风林县外,一名老者正在急行。 这老者靠着双腿前行,速度却异常迅捷,就好似当初易书元见过的神行太保王云春一样,脚下不起尘不扬土,行进之间快过奔马。 老者衣衫干练,短打、筒裤外加绑腿,头顶则以发带束髻的同时又别一根银簪,背后还背着一柄剑,其人面貌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正是易书元那早已离开了茗州的弟子齐仲斌。 如今岭东大地遭逢大难,当然不只是岭东人的事情,除了朝廷赈灾,大庸各地不乏有识之士前来帮忙,有医者也有武者,还有一些有良知的商贾。 而每逢大灾大乱必出妖孽,也是一些术士心知肚明的事情,齐仲斌当然也十分清楚。 早在岭东洪灾的消息传遍大庸的时刻,齐仲斌已经从遥远的地方赶往岭东,如今已经在这里活跃了半个月了。 此刻齐仲斌正打算前往风林县,忽然间,鼻子微微一动,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随后眼神立刻变得锐利,看向城外的林地。 有妖孽! 这一刻,齐仲斌轻轻一跃,在前方一块路边大石上一点,随后身形在空中扭转,借力转向,冲往感知中的方位。 仅仅数息之间,齐仲斌已经冲入了林中,并且脚下速度丝毫不减,树木植被无法影响到他的动作。 前方出现的是一个女子,她见到齐仲斌急速冲来,脸上也露出惊愕的神色。 而齐仲斌则心头一跳,已经明白对方的身份。 时至今日,齐仲斌已经对自己师父是何等人物有了一定认识,而且也逐渐发现一些障眼法和幻术都很难再骗到他的眼睛。 如果不是幻化的话,那么前方的女子便是化形妖物! 并且此妖周身死气相随,定害人不浅! 我如今的修为,能否和化形妖物较量一下么? 虽然还没结成仙炉,但齐仲斌本来就本事不小,对自己的精进比石生有着更清晰的认知。 当年得天师封号的时候,凭借朝廷力量和众多同道,尚能斗一斗化形妖物战而诛之,那么如今的自己未必没有抗衡之力! 凭借着灵觉上的感应,齐仲斌认为自己就算不敌,也不至于无法走脱。 “妖孽休想作祟!” “铮~~~” 齐仲斌背后的长剑出鞘,伸手接住直接持剑冲向那边的女子。 那女子手中提着一个小箱子,见到齐仲斌冲来,收起惊愕的神色,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哼,术士.” 看那一剑刺来,女子轻松避让,并一掌向着齐仲斌身侧拍去。 看起来,似乎术士的动作在女子眼中很缓慢。 只是此刻齐仲斌眼睛微微眯起,身形看似缓慢,但眼睛却始终跟随着女子的动作。 这一刻,齐仲斌发难了,直刺的一剑骤然化为横斩,女子心惊之下身形后仰,带着一阵风,离地三尺往后滑去。 但齐仲斌挥剑即旋身,在一边树木上借力一点,左手掌心浮现一个红印,对女子从上往下打去。 女子以掌相迎,但这一刻却有一种恐怖的感觉笼罩全身。 那术士打来的手心竟然在这一刻绽放雷光。 掌心雷! 齐仲斌心神默念此名。 “嘭~”的一声,双掌接触。 “呃啊.” 女子惨叫一声,整个身子被打向地面,擦着地面落叶土石倒滑出去。 齐仲斌信心大振,妖孽轻敌,他有心算无心竟然一招就中,立刻挥剑追去。 “受死——” “求法师放过我,我没害人啊——” 哪怕女子如今道行大损,可也从没想过,自己竟然可能死在一名术士手中! “剑下留人~~~~~”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天空传来,齐仲斌一下子就止住了身形,在保持警惕的同时也忍不住朝天空看去,这是灰前辈的声音! (本章完) 第290章 起疫鬼 齐仲斌的剑停下了,女妖犹豫一下还是没有选择立刻遁走,而是单手侧撑着身体在地上没有动。 林地上空,一只灰白相间的小貂驾着一股清风而来,当看到灰勉的时候,齐仲斌脸上顿时露出惊喜。 “灰前辈!” “嗯,果然是齐小子!” 灰勉从上空散去所御之风,十分自然的从两丈高空落到了女子与齐仲斌之间,落在那女子倒飞出去犁出来的地上。 齐仲斌赶紧收剑,倒持剑柄拱手向灰勉弯腰行礼。 “齐仲斌,拜见灰前辈!师父他是不是也在附近?” 齐仲斌的声音充满期待,他已经挺久没见到师父了,心中也经常会想着在行走天下的过程中可能会遇上师父。 “先生嘛并不在这,怎么,只看到我不开心么?” “开心,开心.” 回答是这么个回答,但齐仲斌的语气还是难免有那么一丝丝失落,随即立刻看向对面的女子,即便此刻他也并没有放松警惕。 “灰前辈,此女乃是化形妖物,您为何让我剑下留人?” 那边的女子原本愣愣看着地上的小灰貂,她想过是不是什么高人来救她,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小东西,而且这个厉害得夸张的术士竟然对它毕恭毕敬? 而听到齐仲斌问有关“师父”的事情,似乎也能解释一些情况了。 此刻听到齐仲斌的话,灰勉用爪子叉着腰转身看向那边的女子,发现这女子正愣愣看着它,毛茸茸的貂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和易书元有时候的神色十分相似。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嘿嘿,你这丫头看起来是不认识我?” 明明这么小的身板,但口气不小,似乎很有来头,而且从带着一股风过来到现在,连一丝妖气都没显露。 女子不敢怠慢,撑起身子就这么坐在地上向着灰勉行礼。 “多谢搭救,可小女子确实并不认识您!” 灰勉笑了笑,伸出一根爪子指着女子道。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当初水患骤然爆发,灾劫大水冲击之下,岭东大地气数混乱,各处一片狼藉,伱和另外两个妖怪有些不知所措,但选择冲出山中治水,是也不是?” 听到灰勉提起这件事,女子脸上露出喜色,知道自己应该真的是转危为安了。 “对,是有这么回事!” 灰勉微微摇了摇头,从地上轻轻一跃,跳到了齐仲斌的肩膀上。 “啧啧啧啧.且不论你们初衷为何,行的总归是善举,可惜啊,不自量力,反噬不清吧?” 这都不用算也不用看,先生动用《山河社稷图》这等至宝抗衡劫数,尚且受到很深影响损伤不轻,现在都没有脱离影响。 而先生还是有大功德在身的。 眼前的女妖何德何能,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之下逆天治水而不受影响呢? 齐小子确实修行刻苦也精进不浅,但先生门下,不化仙炉则不修法力,齐小子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一对一的情况胜过化形妖物的。 果然女子的回答也印证了这一点。 “小女子确实损伤不轻这位同修,你当日也在场?” 伤归伤,但女子也总觉得自己也得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处,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功德。 一边的齐仲斌微微皱眉,原来她本就有伤在身啊。 而灰勉那张毛绒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嘴咧开到了后牙根。 “我和先生就在山上看着你们!” 女子先是愣了一下,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眼睛不由一下子睁大,嘴也微微张开。 “您是,是和易道子一起的” 那一天,女妖和两位同修确实是打算来治水的,可真的出来之后顺势容易逆势难,治水的过程简直就像在溺水。 但这也让她们见证到了此后仙道高人治水的过程,也因此保得一命。 当然,“易道子”这个名号也是后来才得知的,还是当地一位地祇告知。 也就是说,这术士是易道子仙长的徒弟? 一个术士?不对,寻常术士怎么可能这么厉害!可还是个术士啊 “灰前辈,师父在水患爆发的那会就来了?” 齐仲斌看向肩头,灰勉则意味深长地回答了一句。 “齐小子,你不了解的事情还多着呢,这次就是先生让我过来的,他知道你在这,还有这妖怪,也并非邪祟之辈,她身上的死气是因为接触了太多死人,或者太多将死之人。” 齐仲斌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将剑插回背后的剑鞘,拱手弯腰向着地上的女子赔礼。 “齐仲斌道行不济,错伤了姑娘,望姑娘海涵!” 不过话虽如此,齐仲斌对陌生的妖怪还是有三分警惕,毕竟这女子的妖气也是实打实的。 “不敢,齐仙长能放过我就好.” 挨了一掌当然不好受,但女子现在哪有胆子怪罪齐仲斌啊,而且立刻想起来什么,赶紧道。 “我见到了几个疫鬼,是南方来的,那边定是有大疫发生。” 风林县的南方其实就是白石县。 “什么?” 齐仲斌心头一惊,大灾之后再生瘟疫是十分可怕的事情,在他漫长的人生修行路上也遇上过两次瘟疫,哪一次都是惨象环生。 “嗯,先生已经知道了,不过要关注的不是南面,齐小子,先生让你立刻去兆州,那里的瘟疫恐怕已经在暗中传开了,我们要通知当地官府,也要通知当地兆州鬼神。” “是!” 白石县那边瘟疫已经起来了,管自然会管,但那边人数现在并不多,兆州才是火药桶。 女子听闻此言挣扎着站起来。 “我也去帮忙!” 齐仲斌看了看灰勉,见它不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 “好!我们立刻就走!” 疫鬼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一般而言,若有很多人因为瘟疫而死,在疫病中产生共同的恐慌和怨念,就容易滋生疫鬼。 所以正常是先有疫,再有疫鬼,而疫鬼的出现也会使得瘟疫反复,剥夺健康之人的精气,所以会导致恶性循环。 前朝末期各处动荡,曾经有过疫鬼浩浩荡荡数量众多的情况,所过之处村寨城镇皆瘟疫横行。 —— 兆州城,如今城内城外依旧搭建着不少棚子,尽管朝廷已经颁布榜文,可以领一些粮食归乡,但还是有数不清的灾民还在这里滞留。 延绵的棚子主要集中在兆州城的东侧,城内城外都是如此,因为最初的施粥点就在这一块。 往往一个大点的棚子挤下十几人都不少见。 “咳,咳咳咳咳呕” 一个棚子处,有老人剧烈咳嗽着,甚至跑到外面呕吐了一阵,而类似的咳嗽声在附近也时而听到。 这时候,齐仲斌带着名为陈寒的女子已经到了兆州城边上,他们在城外花了点时间到各处灾棚转了转,随后立刻进城。 当天晚些时候,登州衙门外,齐仲斌和陈寒被拦在了外面。 “知州大人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可是我们有要事禀报,还请差爷通融一下!” 陈寒虽然是妖怪,但显然化形之后没少在人间走动,所以言语应对十分得体。 妖物化形只有一次,当然会想着往好看的方向变化,有些妖怪审美可能有问题,有些又过于极端,导致很多妖怪不论男女,化形美则美矣,但透着一股不和谐。 妖异妖艳一词,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最早就来源于对化形妖物的一些定义。 不过陈寒显然不在此列,她的化形样貌自然也照着好看的方向走,但十分自然。 人都很多时候是视觉动物,衙役看到陈寒,语气就缓和一些。 “小娘子,是什么事要禀报啊?” 刚被区别对待了的齐仲斌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是瘟疫,兆州要起瘟疫了,快速速通报知州大人,带我们去见他!” 谁知一听到“瘟疫”二字,门口的两名衙役都面露惊愕。 “此话当真?”“我看是信口雌黄!” 齐仲斌也懒得解释,直接从袖中一掏,取出一块黄铜铸就的镀金令牌。 “此乃先帝御赐天师令,你想杀头不成?快带我去见知州大人!” 天师令? “是是是!”“大人请!” 两个衙役不敢再有怠慢,令牌上确实有“大庸天师”和“御赐”等字眼,看起来也是一块金牌。 他们不认识天师令,但知道敢造这种假的人,绝对是死罪,自然更倾向于相信,否则若是真的而不照做,重罪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兆州知州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短须官员,即便在这等大灾过后依然十分圆润,不见半分消瘦。 当听说天师来了,兆州知州先是一愣,因为他根本没听过朝廷有什么天师的说法,但他的想法也和衙役差不多,所以还是赶紧去见了。 衙门一处官署中,齐仲斌见到了知州,也向他说明了情况。 “万大人,此事不能再耽搁了,应该立刻下令,将疑似患病的百姓同其他人分隔开来,征用城内一些屋舍收治病患,设立关卡暂时阻止兆州各处人员流动” 虽然齐仲斌言之凿凿,但兆州知州却眉头紧锁,这不过是对方一面之词罢了。 面对知州,齐仲斌其实没不好用强,大庸天师的令牌唬唬衙役还行,天师本身有品级但没实权,更不可能让知州听令。 “哼,大人,不论你信不信,钦差大人的命令很快就会到,您先一步行动自然会留个好印象,若是误了事,只怕也会吃挂落,落个不察之罪,告辞!” 齐仲斌说着转身离去,陈寒赶忙跟上。 “天师,你去哪?此事我等再从长计议一下啊!” 听到知州的话,齐仲斌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事,天马上要黑了,疫鬼将起,齐某需要去诛邪镇魔!” 说完这句话,齐仲斌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最讨厌和官打交道。 (本章完) 第291章 此貂绝非小妖! 距离天黑大概还有一个时辰,齐仲斌出了兆州衙门就直奔城中的城隍庙。 即便是如今的情况下,城隍庙也是最优先被清理干净的地方之一,并且香火还不差。 齐仲斌还没进庙呢,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明显的香火味,不是那种单纯点香的檀香味,而是有些类似又有些不同的神道香火味道。 到了城隍庙附近,陈寒的脚步就慢了下来,脸上出现犹豫的神色,齐仲斌察觉到这一点转头看向她。 “齐天师,小女子不便过去” “嗯,你确实” 齐仲斌话没说完,安静了许久的灰勉就立刻打断了他。 “不,你得过去,让兆州的鬼神看看你,认识伱,否则你想要救人还束手束脚的呢,难道鬼神巡视每次都躲么?你确定每次都能躲得掉吗?” 像是妖修之流,很多时候和山神土地之类的神祇也是能搭得上话的,但对于城中鬼神就比较忌惮了。 “可是.” 灰勉从齐仲斌衣服里钻出来,学着易书元的话意味深长道。 “你想要修成正果,总是需要自己面对一切的,是福是祸是劫是过,很大程度上和你内心有关,这一关就是考验!” 陈寒微微皱眉之后,还是选择相信灰勉,对她来说这也是个机会,对于修行乃至可能获得的功德都是如此,她自然不想放弃。 而且毕竟有这两位在身边,就算情况不对,难道他们真的会置她不理么?总好过孤身前往被鬼神所杀! “我信您!” “嗯,走吧齐小子。” 齐仲斌当然没问题,直接向着城隍庙走去,陈寒则咬牙跟上,脚步不再迟疑。 不过当迈入城隍庙大门的一刻,陈寒还是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但也并未有什么事情发生。 直到二者走到城隍殿前,庙中神像双目忽然神光一闪。 “妖孽,竟敢来此放肆!” 一声怒喝从庙中出现,庙院之中出现了一名头戴襆头的神人,手中握着一根钩锁,神色不善地看向陈寒。 庙门后方,也已经浮现游神。 大灾之中邪祟不少,没想到已经放肆到这种程度,竟然敢直接进城隍庙了。 只不过几名鬼神刚出现的时候都看的是陈寒,但随后就留意到了齐仲斌。 本以为是个被妖孽蛊惑的凡人,可再看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没有寻常凡人那种浑浊的气息,更没有丝毫被妖气侵染的感觉。 陈寒神色惶恐,不过齐仲斌却十分镇定,他没有转身看向出现在殿外的鬼神,一抖香就燃起三点火焰,然后将之恭敬地插入了神案前的香炉中,再向着城隍神像拱手。 “敬告兆州城隍大人,兆州恐生大疫,这位陈姑娘已经见到了一些疫鬼,兆州城内情况也不容乐观,恳请兆州阴司援手!” 行礼完毕,齐仲斌才转身看向城隍殿外,向着几名鬼神拱手行礼。 几位鬼神心头一动,此人果然看得到他们! 莫说寻常武者,就是术士一般也看不到神,肉眼情况下,能施法强催灵觉看到阴魂之类的阴影已经算不错了。 “术士修至入道?倒是少见!” 就像以武入道一样,术士也不是没可能入道,但理论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实际情况是这些人中往往会步入极端,因此离道越来越远。 “疫鬼?你信这女妖的话?”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兆州城隍从神像中走出,上下打量着陈寒和齐仲斌。 术士能入道是很不容易的,虽然这不过是仙道第一步,后面依然是抓瞎,但这等人首先肯定道心坚定,值得现身一见。 陈寒下意识看向齐仲斌,不过这会灰勉已经躲起来了,根本没有现身的想法。 面对城隍扫来的审视视线,陈寒她一咬牙开口说道。 “回城隍大人,我虽是妖怪,但并非邪祟,有私心不假,但救人也是真,洪水当日我和姐妹还在登州试图治水呢!” 登州治水? 兆州城隍心中一动,顺着这话中信息带出的气机,灵台有感已经知几分真假。 “你竟然是那易道子仙尊放走的三妖之一?” 陈寒脸上露出喜色,赶紧向着城隍行礼。 “正是!若非仙尊搭救,我们早就死在天雷之下了!” 和易道子那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大神通仙人不同,这几个妖怪有胆子在那种天劫之下试图治水,八成是对劫数一知半解或者根本不懂的。 说朴素也好,说愚钝也罢,但这种无知之下以抗天势的第一反应,也根本说明其本心本意为何。 兆州城隍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就连门外的几名鬼神看向陈寒的神色也不再那么不善。 半刻钟后,齐仲斌和陈寒毫发无损地从城隍庙出来了,后者明显狠狠松了口气,不过憋着远离了城隍庙才敢说话。 “呼真的没事” “嘿,果然不出本貂所料!” 灰勉又钻了出来,站到了齐仲斌肩上,疫鬼虽然不算真的鬼,但有很大相似性,阴司之神自然也更擅长应对。 听到灰勉的话,陈寒忍不住说一句。 “多亏了前辈指点,也多亏了仙尊威名!” 化形妖物尊称一个没化形的小妖怪为前辈,放在眼前是又怪异又合理。 只是这句既是真心又带着恭维的话,灰勉听了却并未露出陈寒乃至齐仲斌以为的满意神色,反倒神情肃穆起来。 “陈寒,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女子以为灰勉误会了什么,赶忙解释。 “前辈,此话是小女子真心实意内心所想,请前辈不要误会.” 灰勉摇了摇头,心中想的是和先生长久以来的经历,不由就带着几分易书元的感觉和口吻,甚至都不用刻意模仿。 “陈寒啊陈寒,其实你想岔了,先生固然威名远播,但兆州城隍对你改观并非只因为先生,他对你转变态度的根源,和先生当日救你的理由是一样的,你若只以为他因先生而放你,那你就太看低他了!” 这句话从灰勉口中一出来,陈寒就愣住了,外在没什么反应,但给她的内心带来极大的冲击。 不只是陈寒,就连齐仲斌也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心中同样有着震动,这话简直不像是灰前辈说的,就好像是师父在身边说的那样! “陈寒,有时候,鬼神也是可以讲道理的,你修行的路,还长着呢!” 陈寒只觉得身上如电流涌过,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随后竟然在齐仲斌身侧直接向着他跪了下来,确切的说是向着灰勉跪了下来。 “多谢前辈点化,多谢前辈点化!” 不是小妖,绝对不是!陈寒心中无比确信这一点! 跟在易道子身边的又怎可能是寻常之辈呢! 陈寒下跪作拜绝非是惺惺作态,而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因为她明白自己获得了什么,那是真正明晰何为本心纯粹之道。 不论今后修行如何,不论以后遇上什么艰难险阻,今日的这一番话,都能成为修行路途上的巨大财富! 哎呀,竟然下跪拜我? 灰勉比齐仲斌还要惊愕,但随之而来就是心中暗爽,上道啊这家伙! “嗯咳咳,起来吧,有这份心意就行了,很多人看着呢.” 陈寒左右顾盼一下,确实,此刻的兆州城也恢复了一些生机,街道上人流虽不密集,但还是有不少人以为她突然下跪而驻足观看,甚至指指点点。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一个老人在刁难一个女子呢。 陈寒站起身来的时候,齐仲斌伸手扶了她一把,这一个微小的动作,让算是十分了解齐仲斌的灰勉不由看了他一眼。 不过陈寒或许是注意不到的,当然了,肯定也不会有被占便宜的念头。 “走吧!” —— 城东棚区,傍晚,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在地平线上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昏暗。 一名三十多岁,在医者中相对年轻的大夫替人看了病,准备离开这里回家中休息。 不过此时一名小女孩却跑到了他身边。 “大夫大夫,我娘病得很重,求您去看看她吧,求您去看看她吧” 已经忙了一整天,本打算晚饭前离去,现在天都黑了,但医者仁心,都已经因为类似的情况拖到现在了,看着小女孩哀求的样子,大夫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了。 “走,带我过去。” “嗯!” 小女孩领着大夫穿过诸多棚区,周围的咳嗽声也越来越多,听得大夫微微皱眉,更有不少呕吐物的异味。 “咳咳咳呕.” 就在不远处,有人咳嗽着呕吐起来。 “大夫到了,娘,我带着大夫来看您了!” 小女孩在一个棚子角落蹲下,轻轻摇晃着那边一个消瘦的妇人,后者睁开眼睛,昏暗中看到一个背着木箱的人正走过来。 “嗬,大夫.” “勿动!先不要说话!” 大夫放下背箱,从箱中取出蜡烛和避风灯,打着火绒点燃烛火之后将嵌入蜡烛的避风灯交给小女孩。 “拿着,在一边帮我照明。” 做完这些,大夫先是小心查看了妇人的眼耳口鼻,观其舌苔,然后再探脉。 这一探就是好久,小女孩举着灯的手都酸了,年轻大夫的神色却始终严肃,他又看向其他方位,听着那边人的动静。 等大夫放开妇人的手,又问了小女孩很多问题,有什么时候得的病,也有什么时候发病厉害,还问了周围人的情况。 了解过后,大夫又赶紧到背箱那翻找起来,找出好几本书,又一本本翻阅,一边的小女孩赶紧过去帮忙照明。 大夫的额头已经隐隐渗出汗水,时不时也会看向周围。 发烧、咳嗽、呕吐、腹泻、痛楚、无力等等其实都是一些常见症状,但病症来势凶猛,病患虚弱得也很快,显然在表象之外还有更深的内因。 其实病棘手是一方面,但纵然是没治过甚至没见过的病,其实还可以对症下药的。 问题就在于病患众多且明显带有传染性,药材稀缺的情况下就容易爆发大规模疫病。 (本章完) 第292章 近忧远虑 “呜呼.呜.” 一阵风吹得小女孩手中的灯火摇曳,避风灯的设计是在贴了瓷片聚光的同时,半圆面有挡风效果,但这会风比较乱就不行了。 在火光抖动了一会之后,有一阵偏寒的风将烛火吹灭了。 这一下子,因为骤然失去烛火,整个棚区陷入一片黑暗,还没适应的情况下,在年轻大夫和小女孩等人眼中仿佛伸手不见五指。 “咳咳咳”“咳咳.” 周围只剩下了咳嗽声,也夹着着一些灾民的议论声,以及一阵阵的风声。 相当一段时间以来的炎热仿佛在一阵风中消散,甚至都让人觉得有些冷。 刚才判断加上此刻的黑暗,竟然让年轻的大夫感觉到了一阵恐惧,以至于他都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而且,年轻的大夫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都开始有点痒,有种想要咳嗽的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阵凸了起来,整个人一时间有些彷徨。 “大夫,大夫我娘她怎么样?她一定会没事的吧?” 小女孩声音将大夫从不安中拉回,也让这位大夫打了个激灵,随后往自己脸上“啪”地扇了一个耳光。 胡匡明,你一个医者! “会没事的,不过需要药材.” 胡匡明说着看向周围。 “不能这么下去,这样下去会恶化的,必须让朝廷介入!必” 胡匡明的话没说完,面前竟然闪过一道寒光,一闪而逝的剑刃距离他的前额仅仅三寸。 唰~ 白光一闪,“咚~”的一声之后,一种可怖的声响在胡匡明和小女孩耳边响起。 “呜啊~~~~” 这声音十分可怖,吓得小女孩都攥着避风灯蹲了下去,也让胡匡明不由抖了一下。 然后下一刻,寒冷的感觉减轻了,胡匡明心中的不安感也减轻了,甚至喉咙发痒的感觉也似乎消失了。 再看向一侧,那是一柄已经钉在这一间棚子木柱上的剑,剑身此刻仍然在微微抖动。 “哼,藏得倒是挺深!” 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从棚子外传来,胡匡明寻声看去,在此刻适应了黑暗的视线中,只见一个应该是老者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伸手就拔出了钉在柱子上的剑。 而在这个行动矫健的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虽然此时仅有些许星光,但也能看出女子身姿出挑。 “你是大夫?” “啊,是!” 胡匡明赶紧应了一句,这个老者看着干练的劲装打扮,应该是个江湖人。 齐仲斌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大夫,天都黑了还在治病,应该是好大夫,不说医术,至少人不错。 “兆州可能要爆发瘟疫了,你们要做好准备,最好一起去和知州大人说明情况,越早采取行动越好,还有在这种地方,可能有疫鬼作祟,避免心神失守吸入病瘴之气!” 这种说法,原来是个法师么? 不过从刚刚的感觉上来说,胡匡明倾向于这个法师是有真能耐的,不是那种坑蒙拐骗之徒,所以也郑重回答。 “在下正打算去找官府说明情况!” 齐仲斌点了点头,知州大人可能还在犹豫,但若有本地大夫去说,那前后结合应该就信了。 “事不宜迟,伱现在就去衙门吧!” “是。” 胡匡明赶忙收拾木箱,将书籍装进去,那小女孩站起来将灯烛还给他,有些不安地问道。 “大夫,我娘怎么办,是因为我们没钱么?” “自然不是,只是此事我也并无办法,变天了,注意不要让她受寒,最好给她盖一下.” 这棚子内有干草和草席铺地,但此外除了有点凳子和木板,只有一个简单的木架子放物品,逃难的人哪有什么多余的被褥啊。 胡匡明皱起眉头,干脆又放下了木箱,然后将自己的外套深衣给脱了递给小女孩。 给你娘盖上,再弄些干草。 “嗯!” 说完这些,胡匡明向着齐仲斌拱了拱手,转身背起木箱转身离去,经过那女子身边的时候,见她也向着自己点了点头,弄得胡匡明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小女孩此刻为母亲盖好衣衫,倒是将注意力放到了齐仲斌和陈寒这边。 “告辞了,你娘会好起来的!” 这么说了一句,齐仲斌和陈寒也离开了四处透风的棚屋。 棚区周围有阴风吹过,那是兆州城的阴差在巡视,凡人生老病死他们不便管,但邪祟害人肯定要全力阻止。 加上齐仲斌刚刚掷剑斩杀的一个,才入夜没多久,连同阴差的斩获,已经除去了十几个疫鬼。 一会之后,齐仲斌来到了兆州的城墙上,享受着清凉的夜风,也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这么简单么?” “这话说得,简单点好不好啊。” 灰勉趴在齐仲斌肩头打着哈欠,随后看向陈寒。 “你不是还有两个朋友么,他们怎么样了?” “她们尚未化形,寻地方静养去了。” 哦也对,灰勉想着那两家伙肯定也损伤不轻。 比起这边的暂时安稳,兆州衙门那边可就乱了套,兆州知州万世星本来一直有些犹豫不定。 当得知有大夫来报可能要出现大疫,并寻求官府帮助的时候,万世星就再也没了任何侥幸,将胡匡明请进来说明情况的同时,更是连夜召集手下官员商议对策,还将城里多位大夫一并请来。 —— 兆州与登州的边界,一个大水中损毁大半房屋的村落中,易书元和钦差侍卫简律在一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屋中休息。 他们只有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之后马上又要赶路的。 不过这会易书元也点着烛火,正在写着什么,从文章前言中看是一行显眼的字,曰:“告赈灾司马书”。 岭东道赈灾司马这个官职不是本来就有的,就像一州知州的属官司马那样,属于个人提拔任用的官员,再发由朝廷审核批准,便有了职权,可能是临时的也可能是一直能当下去。 大庸官员除了科举,还有荐举制,这便是荐举制的一种,只是荐举一般哪轮得到寻常老百姓啊。 但现在情况并不一般,担任赈灾司马一职的人,现在是楚航。 比起自己老爹楚庆霖这个纯粹的匠人,楚航既懂水文情况,也懂工匠技艺,又有大面规划之能,也不乏细节刻画之心,关键是才学出众却又有大局观,同时还肯卖力,肯用心,受爱戴。 所以在赈灾一个月有余的时候,观察了一段时间的李谦就果断任命楚航为司马,协助自己办事,并赋予更多的职权。 现在楚航是真的当得起一声“楚大人”了。 这会易书元奋笔疾书,侍卫简律在木板搭的床上躺了一会也睡不着,便坐了起来,走到易书元身边想看看他写的是什么。 结果看了一会,简律就皱起眉头,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一个大夫,写的不是病症方面的东西,反而是在写一封建议文书,关键建议的内容是引渠通流挖深井寻水之类的事,这洪灾才刚过去呢 易书元此文自然是写给楚航的,自然的,李谦肯定也会看到,而归根结底,其实是写给大庸皇帝的。 这种事站在凡人的角度,是很难有人看得这么远的,前有洪灾需要治水,后有灾民需要安置,并且马上可能起瘟疫,上至朝廷下至民间都焦头烂额。 但这些只是近忧,没有远虑的话,之后的旱情很可能会很严峻。 岭东大地向来风调雨顺,是大庸富庶之地,连番灾劫下来若应对不当,只怕十室九空。 大庸皇帝确实算得上一位明君,易书元知道皇帝比较在意他,便写一文提醒一下,虽然当官的事他没想过,但也算不至于让皇帝太寒心。 同时也算隐晦的给楚航一个机会。 “易先生,这什么都缺,但不可能缺水吧?” 侍卫忍不住问了出来,易书元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此言差矣,从登州城到这里,我观察沿途水情水脉,观各处深浅井水,发现水情不太妙,而且自处暑以来,今已过立冬,登州城一场雨都没有下,询问沿途经过村县之人,都言未曾下雨” 易书元零零总总解释了很多,随后叹了口气。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听易书元这么一说,简律都不由有些不安,若真是这样,岭东百姓也太惨了! 易书元花了一刻钟时间将文章写完,轻轻一吹上面的墨迹就干了。 而简律没注意到这点,他看到易书元将书文折好装入了一个纸封之中,然后递了过来。 “还请简大人速速将此信送往登州城,交到司马大人手中,让他看过之后判断易某顾虑是否正确,若觉得易某文中内容重要,便找李大人商议。” 同样的话,易书元在文中也有写到,而简律听完有些犹豫。 “可,可是我要护送先生去兆州城啊!” 易书元笑了。 “一路赶来并无半分危险,易某手脚健全又有马匹,用不着一直护送,此信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及早送去登州城!” 简律考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刚刚这易先生可不是随便说的,实在是听着很有道理。 “行!我现在就动身,先生路上小心!” “大人路上也请小心!” 简律和易书元相互拱了拱手,前者抓起木板上的衣服,随后走出破屋,解开一匹马的缰绳,上马一拍马屁,向着登州城奔去。 易书元目送着一人一马离去,也不睡了,一抬手将自己的一些东西收入袖中,走到了屋外,剩下的一匹马正好看向他。 缰绳被解开之后,易书元却没有上马,而是直接牵着马驾起一阵风,直接腾空而起,惊得马儿不断嘶鸣前后腿一阵乱踢. (本章完) 第293章 镇气延命 白石县,整个县城都处于一种相对而言的寂静之中。 这既是因为夜已经深了,也是因为疫病爆发太猛烈,死的的人太多了。 易书元的本来目的地自然是兆州城,但白石县他也肯定是要来看看的,只不过早在登州城内他就知道这里已经彻底迟了。 几名阴差在城中巡视,搜寻着可能躲藏的疫鬼,城外的乱葬岗上尸体成堆,也没有什么家人帮忙安葬处理,一股瘴气弥漫在白石县城附近。 易书元将马匹留在十几里外的林中,自己踏风到了白石县附近,吟尘展开轻轻一扇,一股若有若无的火焰扫过周围,将瘴气全都焚尽。 城中的瘟疫已经“稳定”了下来,还活着的人似乎也不会再生病了,“该死”的也已经全都死了。 由此可见,白石县令送出那份急件的时候,局势早已经彻底严重到了无望的程度。 同时也让易书元明白,这次的瘟疫来势绝对十分凶猛,病情也绝对十分严重。 易书元从风中落下,走在寂静的白石县街头,这座在洪水中几乎没有什么损伤,仅仅被台风吹倒一些建筑的大县城,如今可能成了兆州最安静的县城。 不过城中此时也没有类似疫鬼的魑魅魍魉。 一名阴差从街上经过,他看向易书元似乎有些诧异,白实县这种情况,竟然有儒生半夜持扇在街上走动? 只不过此刻易书元也看向了阴差,让后者微微一惊,他看得到我? 在阴差暗自心惊的时候,易书元已经先拱手后开口。 “在下易书元,请问这位阴司差人,此疫是何种成因,病患多为何种症状,若没有妥善医治,从发病到殒命又是多久?还有,城中可还有医者?” 而寻常医者想要了解一种没见过的病,往往代表着相对漫长也十分残酷的过程。 易书元则不同,经历了白石县大疫,又需要将死者引导至黄泉的阴司鬼神,肯定十分了解中间过程。 很多事情并不是靠掐算就能算清的,尤其是如今的岭东,而了解越多信息,相对也能推算得越清晰。 阴差心头猛地一跳,不敢怠慢,郑重躬身回了一礼。 “原来是易道子仙尊!” 岭东这块地方,不知不觉间,诸多鬼神地祇似乎都称呼易道子为仙尊,而不是仙长。 而对于易书元之前问的问题,阴差怕自己回答得不够好。 “仙尊,这白石县虽然已经没有活着的大夫了,但阴司那边尚有医者阴魂,若仙尊方便的话,请随我移步阴司!” “好,不过得快一些,天亮后我还要到兆州城去!” “是,仙尊请!” 在白石县阴司,易书元在城隍亲自陪同下,不仅见到了诸多病死的之鬼,也见到了白石县县令隋邦英,没错,他也死了。 白石县数十名医者全无幸免,这也是白石县的悲剧之一。 不过这些医者也没有白死,至少将自己的经验和一些推断,甚至是一些有实效的方法全都告诉了易书元。 等易书元从白石县阴司离开的时候,心中算是彻底明悉了此次疫病的情况,从控制到用药都已经有了想法,只不过还是那句话,药材不够。 至于疫鬼其实倒还好,灰勉应该已经带着齐仲斌去了兆州,白石县阴司也已经有鬼神前往各处预警,至少寻常疫鬼这种魑魅魍魉问题不大。 —— 第二日清晨,在简律一夜急行快马加鞭回到登州城的时候,易书元牵着已经惊吓到麻木的马儿在兆州城外落地。 在这里,已经能看到官府的关卡,关卡还十分简陋,显然是匆忙间建立的,禁止百姓随意通行。 易书元上马之后朝着关卡处行去,自然也被拦下。 “站住,方兆州城暂时禁止前往!” 易书元赶紧下马,从怀中取出信件和令牌递过去。 “在下是登州城的一名大夫,奉钦差李大人之命,前来通报要事,还请差爷们不要阻拦!” 为首的官差只接过令牌又扫了一眼信封,顿时明白真伪。 登州城,大夫,钦差之命,这几个要素结合起来,几名官差当即明白过来,钦差命令果然到了! “先生请快上马,尽快前往兆州城!” “多谢了!” 易书元上马之后,另有官差也牵马过来,随行一起奔向兆州城。 此刻天亮才没多久,不过兆州城里面已经是一片紧张,昨晚全城的大夫已经都接到了消息。 今早开始,在诸多大夫的带领下,官差和诸多朝廷招募的青壮工匠一起,开始在城中筛选健康人群,并腾出一些屋舍准备集中收纳病人。 易书元的到来让兆州知州万世星既是喜又是后怕,不过现在不论怎么说,他至少没有什么大的过错。 而易书元的到来也缓解了万世星的压力,给予极大支持并放权的同时,也是减轻了自己的责任。 易书元是以一名大夫的身份来的,并且是一名有处理瘟疫经验的大夫,所谓道不分长幼,达者为先。 兆州城的大夫虽然一部分人可能有些微词,在接触了两天之后,对于知州大人一切听从那位登州大夫的安排也逐渐理解起来。 分隔轻重症,派人进山采药草,隔离的同时分批集中诊治是一方面。 病患和常人的衣食住行管理是一方面。 调集有内功的官府中人和江湖人士,配合针灸推拿,为病患,关键是为每一个大夫理气,又是另一方面,毕竟首先需要保证治病的大夫尽量少出问题。 这些其实很多大夫都能想到,也是一些医道上的寻常道理,但这种混乱的环境下,能调配得井井有条,足见本事,也不是一个普通大夫能做到的。 不过即便如此,兆州城的瘟疫还是爆发了,哪怕已经有了钦差召集的一批医者前来相助,整个兆州还是手忙脚乱,却不至于一片混乱。 所幸李谦已经尽可能将岭东能调配的药物资源调往兆州城,陆续都有送药的官差到达。 —— 易书元到达兆州城后的第七天傍晚,城东的一家医馆内,此刻的一群大夫商议着药方的调整。 除了各种经方和症例,地面的竹编子里还摆着各种药材,一众大夫没有谁坐着,都围着各种干湿药材讨论。 实话说,现场就和吵架一样气氛火爆至极。 “日前方子已经见了成效,证明所有病患都应该以火攻寒,趁热打铁!” “你那是重症用猛药,各个病患体质不同,如何能都这么办,虚不受补尚不能大鱼大肉,你这么搞要出事的!” “我不知道各人体质不同么?用你教?自然需要根据体质调配药量!” 两个大夫争吵中,又有人发表意见。 “我看对于迟迟难以见效之人,就不要再用药了,如今药材短缺” “伱什么意思?”“你这是草菅人命!” “我这是想救更多人!” 一群大夫吵起来,照样是脸红脖子粗,甚至捏紧拳头有动手的冲动。 每当这种时候,边上的官差就得赶紧过来劝开,否则很可能真的打起来。 胡匡明坐在角落,手中拿着笔桌上摊着纸,虽不断书写却皱眉不止,但他也知道所有人都是真的在想办法。 这时候易书元从外面进来了,内部的争吵也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看来所有大夫都提前到了,只有他易书元准时,却好似晚来了一样。 “易先生来!”“易先生,可有药材的消息?” 易书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朝廷自然是在安排了,但一时间还到不了,拖住疫情,减轻病患症状!” “哎呀!”“猛药猛药,也得有药啊.” 易书元的到来只是短暂中断争吵,却并没有让之后争吵停止,穷尽众人智慧,最终也只能折中取巧,只求能节约药材延缓病症,让患者多撑一段时间。 大家都很忙,讨论结束就风风火火立刻离去,胡匡明虽然觉得又学习了不少,但头也大了几圈,脑袋里好似嗡嗡作响。 这个医馆大堂内就只剩下了易书元和胡匡明在内的几名年轻医者,以及一些官差。 易书元走到胡匡明的桌边,后者桌上的很多内容墨迹还没干,他也不是所有废话都记,作为大夫自然知道哪些是关键,哪些是口水。 “易先生,这是刚刚大家讨论的内容,争论的点和一些经方都记录在内了!就是有些太混乱了” 易书元扫过桌上的内容,面色较为平静。 “对抗一场大疫,面对一场战争,也需要运筹帷幄,也需要调兵遣将,需要考虑后勤补给,需要考虑各方情绪,也需要考虑种种变数,而我们的敌人不是看得见的来犯兵士,而是看不见的病气” 说完,易书元挑了一张有用的内容,然后拿着纸张离去。 走到医馆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易书元略算一下时日,在他来之前,兆州城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染病,如今这部分人已经快接近十日了,也是症状最严重的一群人。 接触了这么久,易书元明白这病非同一般,除了病患的内外因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影响,而十日左右是一个坎。 如今整个兆州城实行严格的宵禁,就算白天也建议一般百姓少走动,尤其疫区五十步内是不能靠近的,所以这会街道上基本已经没人了。 在易书元路过一个弄堂的时候,两个声音叫住了他。 “师父!”“先生!” 齐仲斌和灰勉早已等候在这里多时了,不过易书元的脚步只是略微一顿就继续前行,而齐仲斌运转一个障眼法后跟了出来。 “师父,各处疫鬼几乎已经斩尽,但总觉得有一股怪异的气息在,又似乎和瘟疫无关.” “对,我也感觉到了,不过没有靠近兆州!” 易书元微微皱眉,看了齐仲斌和灰勉一眼,他现在处于兆州被瘟疫气机包裹,确实没察觉到什么。 “多加留意吧,还有.” “让陈姑娘注意一些,不要再动不动就施法救人了,此疫乃劫数延续,救人非但极损法力,并且也未必卓有成效,真想救更多人,跟着学点医术吧。” “是!我会转告的,不过这样下去.” 齐仲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师父,兆州城怕是撑不到朝廷的增援啊!” 易书元袖中飞出抚尺,其上还有一个白玉小盒子,齐仲斌下意识伸手接住。 “将玉惊与盒中之物一起投入那口城中泉井,镇压丹气不走,随井水为城中百姓取用,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了。” “归元丹?” 灰勉惊愕的声音也让齐仲斌心中一动,下意识看向手中的白玉盒子,这就是灰前辈口中的仙丹? 这段时间他除了最初在激动中见了一下师父,之后就是和陈寒一起去各处搜寻疫鬼,也搜寻可能存在的外因。 (本章完) 第294章 众民来纤,人定胜天! 兆州城内有一口井,连同地下泉眼,水质优异口感清甜。 当世医理上除了药方,对入药的水也是有讲究的,而兆州城的地泉井被诸多医者一致认为是最适合的水源,也成了入药的专用井水。 齐仲斌带着玉惊和丹丸玉盒去往地泉井的时候,忍不住再三打量盒子,但不敢轻易打开。 “这就是仙丹啊!” “不错,这就是真正的仙丹,就像我和你说过的那样,此丹名曰养元丹,炉升之刻丹成五粒,这是最后一粒!” 最后一粒啊 齐仲斌是强忍着现在就打开的冲动,快步向着地泉井方向前进。 之前灰前辈已经和他讲过师兄在天斗山的事情,这仙丹不能随便看,它是会跑的。 齐仲斌可还不会飞天遁地,这丹要是跑了,估计就得麻烦师父和灰前辈去抓了。 地泉井不只是盖着厚重的石板,如今也时刻有官府的人看守。 障眼法并非万能的,动静太大也是容易引起注意的。 齐仲斌到了井边之前运转身中灵气,念动之间,指尖已经生出一片淡淡的烟雾,从中浮现一只若影若现的小虫子,正是易书元帮助他改良的法术。 “呼~~” 轻轻一口气吹出,这一只瞌睡虫就无声无息地飞向了井边几间屋子的暗处。 等瞌睡虫飞了一圈之后,守在暗处的官差顿时觉得困意上涌,强提精神想要坚持一下,但一个哈欠打完,人已经越来越疲倦,很快都睡去了。 齐仲斌随后快步出现在井边,然后双手抓住井上的盖石,运力一搬,就将石头搬了起来。 灰勉跳到井口处,先将小玉盒盖子打开,一粒淡黄色的丹丸出现在齐仲斌面前。 “呐,给你看一看,就长这样,因为裹着一层清气所以闻不到味道也见不着光,此气除了遇水而化,也能把它掐破,不过到时候若是没注意,仙丹就跑了!” 齐仲斌端详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 灰勉见他看够了,便将丹丸直接往井中一丢。 “噗通~” 轻轻一声响动,齐仲斌连忙看向井中,见那丹丸入水之后竟然泛起一阵淡淡的华光,不过很快,一方抚尺也随后落入水中,丹丸的华光又淡了下去。 抚尺在水中震动了一下,泛起淡淡的雷光,井中水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玉惊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灰勉这么说了一句,又一下跳回到了齐仲斌肩头,后者遂轻轻将石板放下。 “一颗仙丹,能保兆州城二十多万人性命,也算值得!” 这么说着,齐仲斌轻轻一跃,人已经如同一只轻燕跃上近处屋顶,随后脚尖一点荡向远方。 听到齐仲斌这么说,灰勉只是“嘿嘿”笑了一下,不论是天真烂漫的石生,还是老诚稳重的齐仲斌,先生的弟子心性都是很不错的。 换个其他人,肯定十分心疼这枚仙丹,毕竟且不说修行界了,就算是修仙一道上,这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唉齐小子,你说若把这枚仙丹放到大庸皇帝面前,让他来选,他会怎么选?” 齐仲斌一面破风而走,一面也认真思虑了一下。 “换别的皇帝,定是自己选仙丹,但当今天子嘛,还真不好说” —— 承天府,皇宫御书房内,此刻这里只有大庸天子和章良喜在这边,这位在臣子面前始终沉稳的皇帝此刻也难言疲惫。 之前结束了早朝上群臣的激烈讨论,而就在刚刚,各部重臣也才商议完毕离开御书房。 岭东瘟疫的事情,在几天前已经送到承天府了,而且为了让百姓降低对朝廷征集药材的不满,此消息也并未向民间隐瞒。 至于可能导致有人囤货,不会囤的自然不囤,会囤的人就算官府瞒着,他们自己也能通过各方得到消息。 今天君臣商议的中心,自然还是岭东。 那边一系列的最新消息才刚传到承天府,此前是疑虑,而今天算是坐实了,兆州瘟疫全面爆发了。 有些事可以群臣商议,有些事自然自然只能对心腹说。 “兆州瘟疫.易先生竟然也去了兆州城.唉.” 皇帝说着揉了揉额头。 “陛下放心,易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况且他要去,探子们也不敢拦着啊。” 皇帝当然知道这一点,而且有易书元在兆州,对控制瘟疫肯定也是更有益处的,不过处于瘟疫中心也是很危险的。 “良喜,伱说一个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真的能面面俱到吗?” 皇帝的话不只是说易书元的医术,还有那一份《告赈灾司马书》,此刻原稿已经在御案上了。 那字令皇帝惊艳,而其上的内容则有些令人惊悚了,如果此文所料不差的话,未来几年,岭东很可能会大旱。 这里,即便是章良喜也不敢随意回答,不过皇帝也并不是要他回答,自顾自又说了下去。 “易先生写文同人商议,得其确认之后才会知李谦,看来这个叫楚航的年轻人,也不简单啊!” 如易书元这样的人,在此事上竟然先通赈灾司马,而不是直接和李谦说,足见对此人在此方面才干的认可。 而李谦任用楚航为岭东赈灾司马,也是对他的认可,而且此前的奏文中也提及过几次。 “前几期进士中,没这个名字啊科举整治力度还不够,还是有很多人才被埋没着!还有兆州城该如何.” “陛下,有密报到!” 御书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章良喜立刻快步走到外面,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卷轴,他小心解开之后,将里面的绸布书文递给皇帝。 一看到这份书文,皇帝脸上的焦虑也缓解了不少。 这秘报不是探子自己探查到的,而是谭元裳派人送来的,那时候他已经筹集了大量药材和粮食出发了。 —— 岭东,大通河上,一艘艘大船正在航行,这些全都是河运商船,船帆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谭”字。 此刻船队已经到耘州地界。 谭元裳站在第一艘大船的船头,身边是一位年长的管事以及一位老船工。 “老爷,水位不对啊!” “是啊,前方大通河水域怎么变得这么窄了?” 谭元裳看向远方,忽然浑身一个激灵。 “快停船,从最后一艘船开始,陆续停船——” 老船工们也反应过来。 “升停航旗——” 很快,整个船队十几艘大船,从最后一艘开始先行降帆,随后船队的速度慢慢减缓。 但似乎还是迟了一步,为了防止被后船撞上,第一艘船的速度需要保持一段时间。 当第一艘船的船速开始放缓的时候,忽然间整艘船都顿了一下。 谭元裳一下子往前趴到了船首的护栏上,船只的桅杆都轻轻晃动了几下。 有经验的船工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糟了,搁浅了!” “快下船去看看——” 谭元裳此刻是万分焦急,回头望向后方船队,随后“咚”的一下狠狠一下捶在护栏上。 “哎呀!” 船只一搁浅,不只是船弄不出来的问题,还会堵住航道。 “老爷,就算不堵住航道,前面的河道怕是也不能走大船了,只能改小船分运,或者车马载去吧” 谭元裳叹了口气。 “此地距离登州城不远,但距离兆州还有相当路途,快向登州和耘州衙门求援,希望他们多调派一些车马,或者弄一些小船过来!” “是!” 等家仆前去吩咐人传讯,船上也已经有船工到了船外,有人在岸上观望,有人直接游泳到船首位置,潜水去查看船底。 谭元裳望着远方的河道,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岭东刚刚经受大灾,原本在岭东这块的船只因为本就在水里,洪水中几乎无一幸免,所以船只很难指望,除非现造。 而车马其实情况也差不多,而且本身也承担着重要的运输任务,一时间肯定没有多少多余的可供使用,更不用说还需要绕行很远的路,也不知道要来回多少趟。 实际上朝廷也有粮船在跑这条河道,但那是一个月前,如今岭东所需的粮食多从陆路经由其他州界进入。 当天下午,谭家的高手以轻功赶路,率先到达了登州城。 得到消息的李谦立刻找到了楚航,因为这段时间楚航一直在各处察看水脉情况。 随后多名官员在钦差府商讨对策。 —— 第二天清晨,一夜难眠的谭元裳早早来到了船头,他做任何事向来都有相当的把握,就算是豪赌也至少掌握着主动权。 这一次不过只是有船只搁浅而已,却让谭元裳体验了久违的愁苦,不只是因为向皇帝打了包票,也是因为这些船上的东西真的至关重要。 “老爷,那边有人来了。” 坐在船头的谭元裳闻声望去,随后渐渐从船头站了起来,更是将披在身上的披风也解下了。 远处河道沿岸的路上渐渐传来一些熙熙攘攘的声音,许许多多身影出现在那边,他们很多人背着绳索,有的扛着工具,有官差也有民众,有青年也有老年。 为首的一人正是楚航,见到前方船只,他顾不上擦汗,高声呼喊着。 “看到船了——大家加把劲——” 因为了解水文环境,了解各处水情,楚航明白,大通河水位状况虽然不佳,但不是处处都水浅,这里浅一段,那里深一段,最好的运输方法仍然是河运。 怎么度过浅水区?自然是用人纤! 来的人越来越多,谭元裳却没有看到多少车马,更没看到多少小船,不过他还是立刻下船去岸边见了那位所谓的岭东赈灾司马。 一刻钟之后,其余人还在休息,在一边了解计划的谭元裳则露出了惊色。 “什么?用人纤?你知道我这船有多重么?而且可不止一条船!从这拖到兆州,你疯了么?” 谭元裳觉得有些荒谬,他的船可不小。 楚航点了点头。 “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载满货的船只吃水四尺六,浅水区域亦能借水之浮力! 而且我们不是拖到兆州,整个河域并非处处是浅水。 向前拖行百丈,能出这一处浅流,然后有十几里深水,再拖行二十丈,又有三里深水,再拖行五十丈,船只能行六十余里” 楚航指向正在休息并用自带干粮补充体力的汉子们,又指向远方河道,此刻依然有人在赶来。 他以低沉,但斩钉截铁的声音缓缓道。 “谭公,你要相信,此番灾劫,人,定,胜,天!” 谭元裳望向河道上坐着的汉子,一个个讨论着一会怎么用力,兴奋地说着这么多药材到来,可以救多少人命,就是没人说丧气话! 谭元裳心中的念头也有些动摇了。 楚航原本打算带几百人来,但消息一传开,就有一千多名曾经一起抗洪治水的登州汉子一起连夜赶来。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谭元裳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一条条绳索连接了登州汉子们和后方的大船,绳索不够长就连接,绳牵绳,人连着人,有的人没有套环可以上肩,就和拔河一样抓着绳子。 有过共同使力经验的他们齐声喊着号子,势要把大船拖动。 “一二三,牵绳走!” 有人喊着号子,所有人一起重复。 “一二三,牵绳走,嘿哟——” “一二三,救家乡!” “一二三,救家乡,嘿哟——” 绳索发出一阵阵被拉紧的声响,每一个“纤夫”都面红耳赤,就连楚航也在队伍之中一起用力,所有人齐心协力共同牵绳。 一步,两步,三步. 众人脚下的泥土都被踩得翻起,庞大的船只竟然真的开始缓缓移动. 大通河上,只要有水浅难以通行的地方,一千多名登州汉子就会化身纤夫。 但沿途帮忙的并不只是百姓自己,一些土地会悄悄现身,他们大的事情做不了,但能让纤夫们脚下更稳,土质更实! 一些水中精怪也有感而现,同样做不了什么大的事情,但可以让部分地方的水位水流呈现一些变化,不至于让人们彻底拖不动船。 船只上的船工虽然要扬帆控船,但也深受震撼! 十几艘大船一次次进入浅水区,一次次得以再进入深水区,简直是靠着血肉之躯抗过去的! (本章完) 第295章 铭记历史 如果说曾经的岭东道,或许还有各州顾各州的情况,那么如今灾后的岭东道,不只是登州、兆州、耘州三州,其余各州也都相当团结。 兆州瘟疫的事情,不仅仅是让很多百姓恐慌,更是让人牵挂。 一句“救家乡”就能体现出这群登州汉子的心情,救兆州就是救自己,就是救岭东,就是救家乡。 而且灾后朝廷和民间虽然也有一些龌龊,虽然不可能面面俱到,但正如楚航在当初深夜的文章中所写。 大灾之中信心为上! 官府鼓动也好,民间自感也罢,既有人间拼搏,也有神话奇事,种种都代表着岭东的抗争。 如今岭东万民皆有信心度过难关,也是楚航能说出那句“人定胜天”的底气。 “纤夫”们带的干粮吃光了,但是沿途县内不断会有官府乃至百姓自发来接应,或者带吃食,或者带茶水,更有甚者直接加入队伍帮着纤船,让一些体力不支者得以休息。 船队还没有行至兆州,兆州内就有更多民众闻讯赶来,兆州天宇县的县令和县尉更是亲自赶来。 以至于楚航不得不出面劝一些人回去,毕竟人太多了,河道两岸也施展不开,一些离家远的登州汉子也有不少被劝回去,然后是越来越多的兆州人接替他们的位置。 四天五夜,从登州之外就开始搁浅的十七艘满载货物的大商船,被一个个岭东父老的肩膀扛到了兆州境内。 这几天真就是日夜兼程,不断有人替换,不断有人跟随,船只几乎一刻不停。 船上的船工都累得够呛,但他们自知没有任何资格喊累。 并且随着队伍壮大,从一开始一艘艘拖,到后面两艘、三艘的一起拖,前后错落,先后有序! 天明前,十七艘大船上挂着灯笼,沿岸也有一条灯火长龙跟随,下方的号子声依然此起彼伏。 “嘿哟~嘿哟~嘿哟” “加把劲,嗬,马上出这一片浅滩了——” 楚航在队伍的最前方,用沙哑的嗓音大喊着,这会他已经没有纤绳了,肩膀早已勒出了血痕。 “听楚大人的,快到了,加把劲——” “嘿哟~嘿哟~嘿哟” 队伍中的“纤夫”绝大多数已经换成了兆州人,但同样的齐心协力,同样的听从指挥,同样的信心倍增。 只要一想到这十几艘大船上装的都是救命的东西,只要想到数量如此之巨,所有人就仿佛都有使不完的力气,船越沉人们越振奋! 谭元裳早已经回到了船上,他之前也下去尝试一起帮忙纤了一下,但也就是没多久,细嫩的手心就磨出了水泡。 又是一个难眠夜晚,不只是因为号子声从不间断,也因为谭元裳内心愈发激动,因为从地势地形上看,兆州城马上就要到了。 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谭元裳望向那长长的纤夫队伍最前方,仿佛能看到那位岭东赈灾司马。 别人可以替换休息,可这位司马大人却无人可替,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他离一刻就可能出事。 四天五夜,从未合眼! 谭元裳觉得这件事过去之后,他回京城的时候一定要进宫面圣,这样的人竟然只是李谦临时提拔的司马,这太没天理了! 那些金科状元,殿前三甲,一个个文章写得华丽漂亮,但哪一个拎出来能挑得起这担子,当得起这种事? “咯啦啦啦.” 绳索和木料的咯吱声中,船身微微晃动起来。 “呜噗噗噗.” 船底水下一阵泥浆翻滚,气泡声不绝于耳,这代表又拖出了浅滩,前方二十里都是深水,可以直达兆州城外。 “拖出来了——拖出来了——” “快去帮后面的人!” “走走走,加把劲!” 一艘艘大船先后脱离了这最后一段浅水河道,再次形成船队,到达了大通河的深水区。 当最后一艘船也被拖出来,河道两岸已经满是欢呼声,就像是打赢了一场大战,船队上的船工们也跟着一起欢呼,人人都受到众人情绪的感染。 船队还在继续往前,两岸还有无数人跟随。 天边翻起了白肚皮,黎明的光辉渐渐照亮大地。 人群被兆州城的设立的关卡挡住,因为前方就是瘟疫区了,常人不得入内,所有人就在关卡之外,在河道两边目送船队远去.—— 兆州城内,船队即将抵达的消息已经船边传遍全城,谁都知道,只要船队抵达,就再也不缺药材了! 城外的临河码头上,早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人手,全都望着河道方向翘首以盼。 兆州知州和易书元就在人群的最前方,至少上千人的码头上此刻也是议论纷纷。 忽然间,有人喊了一声。 “来了!”“在哪?” “那边,河道上啊!”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船队来了,药来了——”“药来了!” 人群骚动起来,带着愈发亢奋的心情看着远方,那一艘艘大商船带来的是生命延续的希望。 船只比人们想象中还大,十七艘构成的数量就好似延绵得十分漫长,可以想象上头到底装了多少货物! “太好了,太好了!兆州城有救了!” 兆州知州肥胖的下巴都激动得不住颤抖,忍不住连连呼“好”。 “易先生,有这么多药的话,应该能根治疫情了吧?” 易书元长出一口气。 “能救很多很多人!” 随着船只缓缓驶来,第一艘大船的甲板上,谭元裳搜寻码头上的人群,很快就发现了易书元,心中也又松一口气。 在大船固定跳板的时候,码头上的人群也纷纷退开,在官差分配之下,陆续去往各艘逐步靠岸的船只,他们将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船上货物卸下来。 谭元裳第一个从船上下来,匆匆来到了码头上,顾不上理会一边正要上前的兆州知州,直接到了易书元面前,人没靠近已经拱手问候。 “易先生,一别多年,看到先生无恙,谭某就放心了!皇上可是一直挂念着您呢,您终于愿意出山了!” 一边的兆州知州脚步一顿,心头不由一跳,好家伙,本以为只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没想到是一位隐士。 易书元向着谭元裳回了一礼。 “谭公久违了,易某不过是一个说书的,略懂一些医术,在大灾之中施以援手罢了,如今救人要紧!” 谭元裳敢亲自来兆州城,易书元对他也多一份钦佩,毕竟谭元裳是真正意义上的富可敌国,没必要以身犯险的。 而且这十七船救命货物,谭元裳未必就会向朝廷要钱,或者说大概率就是送的。 一边的兆州知州赶忙搭话。 “对对对,救人要紧,谭公,在下兆州知州万世星!” 听到易书元的话微微皱眉的谭元裳转向知州行礼。 “哦,万大人,谭元裳有礼了!” 十七艘大船上装的当然不全是药物,但绝对占了多数。 随着人们一麻袋一麻袋地往船下扛药材,一阵阵药材的香味也弥漫在整个码头,并且陆续延伸到了城内。 光嗅一嗅味道,易书元便明白这些药材中的绝大多数,绝非滥竽充数的东西。 在如今整个大庸药材都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天知道谭元裳用了什么办法,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弄到这么多救命的东西。 谭元裳看着易书元一直盯着路过的药材麻袋,不由感慨一句。 “有时候,有些事朝廷不太容易办到,商人自然有商人的办法,还有很多人有报国之心却不方便也不太敢直接联系官府,很多人的报国心一开始是没有的,所以囤了些东西,但逐渐生出悔意,这些人都会私下找我!” 易书元看着暂时堆在码头上的药材,微微点了点头。 “岭东大灾是一场仗,在一定程度上,逐渐将大庸涣散的人心凝聚起来,有人赞,有人骂,但不可否认,世人皆看到了朝廷救灾的决心。” “先生所言甚是!” —— 谭元裳和船队的人并没有能够立刻进入兆州城。 易书元和当地官员给的建议是在船上待三天,这三天中,每人都要喝用新到药材调配熬煮的“祛病屏风汤”。 早晚各一碗,一连三天,之后船上的人就可以下船了。 三天后的清晨,谭元裳早早就到城中找到了易书元,并且一直跟随在他旁边,反正易书元去哪他去哪。 一家被征用的大型客栈中,才进入其中就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咳咳咳”“咳咳.” 客栈内部客房内外都隐约传来咳嗽声,易书元走在楼道上,推开一扇门,里面传出的不止有药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臭味,哪怕里头窗户开着缝隙也无法消除。 谭元裳和随行的护卫下意识捂住了口鼻,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怎么样,感觉如何了?” “咳咳咳呸.” 里面的病患是个六个年龄不一的汉子,其余几人都还躺着无力回答,而被问到的人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咳嗽一阵后朝着痰盂里吐出一口浓痰。 “嗬这下舒服多了,易大夫,我已经舒坦多了,就是咳嗽也比前几天有力气。” “嗯,晚上睡眠如何?” 这里都是重症,不过显然已经开始有人明显好转。 在此世的医理上,那口泉井之水外加上充足的药材,能极大程度补虚壮气,激发病患滋生的元气抗衡病气。 整个兆州城所有人,现在都充满信心,而信心同样是对抗病症的有力武器! 易书元和病患在里面交流情况,谭元裳却注意到了这房间内外的门框上竟然还贴着一张符咒。 这符咒上的痕迹看着有些潦草,但能中间还有几个绕了很多圈红墨的字可以分辨出来,隐约是有“显圣真君”之类的字眼。 “听说最开始先来报讯的是一位大庸天师?” “老爷,咱大庸有天师这种说法?” 谭元裳看了身边护卫一眼。 “这你就不清楚了吧,几十年前,先帝确实册封过几位天师,虽然术士中多坑蒙拐骗之徒,但这几位应该是有些本事的。” 此刻易书元也从里面出来了,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话,带着笑意也说了一句。 “几十年岁月匆匆,看似不长,却是几代人的成长,足以忘却很多事,但总会有人铭记一些人,一如今朝,后世当铭记这段历史!” 这么说着,易书元看向客栈门口,眼神好似飘向远方。 (本章完) 第296章 洪灾落幕 易书元的医术那自然是高妙的,日验病症,夜通鬼神,正常医者哪可能患者死了还能和你讲最后的感觉,更不可能看到各人气数的变化。 实话说,见证兆州大疫的过程,对于经历这些的医者而言是一种极为宝贵的经验,尤其是从恶化开始一点点研究,一点点调整,最后针对性治疗,达到治愈的目的。 当治疗手段正确,病患愿意配合,又有很多人手能帮忙,还不缺乏治疗的药物,那么消灭掉瘟疫也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这场瘟疫不是一场简单的瘟疫,各种怪异的病症不少,有的急性有的慢性,有的剧烈有的缓和。 胡匡明作为一个好学的年轻大夫,医术方面,在兆州集合了岭东各地诸多大夫乃至名医的情况下,自然也算不上出众,但他十分善于记录和总结。 在得到易书元点拨的情况下,胡匡明也将很多具体的情况记录了下来,更将很多人的经验记录了下来。 为了能给予后世医道留下宝贵的经验,一本《奇疫论》渐渐编撰成型,包括易书元在内的很多医者看过之后都很有感触,甚至有种温故知新的感觉。 而这本书上的署名当然不止胡匡明一人,很多参与了此次疫情对抗,并提供了宝贵经验的医者都有留名,而易书元的名字自然也必不可少。 立冬以前瘟疫从白石县开始,后辐射到兆州多地,又在兆州城集中爆发。 至冬至以后,瘟疫得到全面控制,并且逐步根除,哪怕有少数蔓延到其他地方,但治疗经验则更早一步传遍岭东。 时年小寒,李谦上奏承天府,在奏文中明确了岭东瘟疫已除,而且是真正靠先控制后治愈的方式除去了瘟疫,有数不胜数被治愈的病患。 绝不是像历史上一些大瘟疫一样,靠死人挨过去,死得十室九空,死得都没人可以传染了,那瘟疫就“自然根除”了。 而直至当年冬季,整个岭东范围也依然在建设之中,兆州城外的灾民也大多已经返乡,也有相等一部分留在了州城,成了新居民。 多地民众的故土上都已经修缮了房屋,在一个地方所有人都互帮互助,并且不计工钱的情况下,修缮甚至盖起来一座房子的速度比很多人想象中更快。 当然,这些房屋大多也就是一个壳子,里面当然不算完美,但会有床铺桌椅,会有炉灶,能遮风挡雨,还至少能让人度过这一个严冬。 承兴十八年春,兆州城内一片欢腾,虽然经历了苦难,虽然经历离别,但这艰难的一年终于过去了。 岭东大地上的百姓,以各自的方式庆祝这一个或许算不上圆满的春节,但至少生活依然有希望,屋中也有能够越冬的口粮,也有朝廷分发的粮种。 清晨,兆州城内的一处居民坊口,易书元来到了地泉井边,此刻井盖是开着的。 “回来吧。” 易书元低声说了一句,井中就亮起一阵白光,随后光芒一暗,玉惊破水而出,在淋落的井水都脱落尺身的那一刻,回到了易书元的手中。 抚尺一阵阵轻颤,仿佛在表示着一些不满,而此刻易书元袖中飞出一把折扇落到了抚尺边上,后者的震动才平息了下来。 “是晚了一段时间,我之过也!” 有早起的人过来打水,易书元听到远处的脚步声,望了一眼之后,收起自己的法宝转身离去。 易书元想要走,兆州城自然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 待城中的人发现易先生不见了的时候,易书元早已经到了城外五里处,久未露面的齐仲斌也等候在这里。 “师父,弟子追踪了三个月,发现那股气息愈发隐晦,但同时也活跃了不少,但很难把握到确切踪迹,且从来不接近兆州城!” 趴在齐仲斌肩头的灰勉直接说明了心中所想。 “先生,它在躲着您!” 这已经不是易书元第一次听齐仲斌和灰勉提及那股怪异的气息了,实际上他之前虽然没法抽身,但也是掐算过的。 但易书元却算不到什么结果,除了岭东的灾劫气息之外,甚至就感觉好像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存在一样。 在易书元这,这种情况是十分怪异的,因为就齐仲斌和灰勉的描述而言,那明显是个活的东西,就算是陈寒也曾经随着齐仲斌去找过一次,不过同样感受不到什么。 此刻易书元再次掐算了一下,好一会之后眉头微微骤起,随后看向了身边的齐仲斌。 或许仲斌没错,而我也没错。 那么此物本身可能也代表着一种劫数的延续,而且在躲着我么 “仲斌。” “弟子在!” 易书元思虑着说道。 “小心查证摸索,它迟早要现身的,或许这次需要靠你了,或许这次,也是你铸就仙基的一个契机.” 易书元说着话音微微一顿,看向登州方向。 “必要的时候,去登州城向楚航借一样东西。” 借东西? “师父,借什么?” 易书元思虑片刻后摇了摇头。 “还不好说,就要看天子给楚航留什么了!” 灰勉一下子就急了,从齐仲斌肩上跳到了易书元肩上,凑在他耳边说道。 “先生,齐小子的道行还不够呀,您不能不管吧,咱们可不是云翠仙翁那种不顶事不靠谱的家伙,自己的弟子,您得管呀!” 易书元也是笑了,叫灰勉一声“灰前辈”是真的很值得,它是真的关心这两个后辈,护法之位尽职尽责。 师兄得以真正铸成仙基并且得赐法宝的事情,灰前辈讲过很多次了。 纵然是齐仲斌也不可能不羡慕的,更是对真正踏入仙道之后的种种充满期待。 不说别的,仙基成就化生法力,就能放心腾云驾雾飞天遁地了。 “仲斌,伱怕吗?” 齐仲斌心中一震,正色道。 “弟子不怕!” 易书元笑容不改,一步步朝前走去,齐仲斌则随行跟上。 “听说数十年前,你得封大庸天师,可谓是意气风发,心中有斩妖除魔之愿,亦有匡扶社稷之念” 此刻易书元的声音明显蕴含着某种变化的力量,齐仲斌没察觉,但灰勉却感觉到了,所以安静趴在他的肩头。 而齐仲斌跟在一旁,脑海中不由回忆曾经。 那一年先帝在承天府皇城之内亲自接见,那一年,华服在身金牌在手,那一年意气风发衣锦还乡,作为一个术士可谓风光无两。 “其后多少爱恨纠葛,有多少失意与没落,曾经种种是已经成为过往云烟,还是亦有不甘呢?” 齐仲斌跟随着易书元的脚步,下意识攥紧了裤腿,无声无息之间已经叹息连连。 易书元的脚步放缓,止住身形看向跟来的齐仲斌。 “有些事已经随云烟而去,有些事却并未就此终结,你这大庸天师,就好好护一次国吧!” 凡人国运凡人断,齐仲斌尚未炼化仙道法力,没有生出仙灵之气,纵然是易书元的弟子,纵然入道,纵然会运用灵气。 但从气数上说,不算踏过那道坎,依旧算是一个凡人术士! 齐仲斌原地站定郑重点头,向着易书元躬身行礼。 “弟子领命!” 易书元微微点头,随后看向肩头的灰勉。 “你呢,跟着我还是跟着他?” 灰勉毛茸茸的脸纠结了一会,随后再次一跃,跳回到了齐仲斌的肩头。 “先生放心,关键时刻我会帮齐小子一把的!” “嗯,我信你,哦对了,有个东西忘了给你了!” 易书元走到齐仲斌身边,见到后者期待的眼神忽然笑了。 “不是给你。” 嘿,以为我这当师父的现在就要给你法宝?抱歉,那法宝死活都还没成呢,看来是你这主人的气数还不对。 齐仲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明显有一些尴尬。 易书元心中一乐,看向了灰勉,后者似乎愣了愣,用爪子指了指自己。 “给我?” “是啊!” 话音才落,易书元忽然以剑指朝前,在灰勉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它的额头就被一指点中。 这一刻,灰勉只觉得从身体到意识微微一昏沉,随后是一片光晕闪过就又清醒了过来,额头绒毛之中,金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易书元的声音也在灰勉耳边悄悄响起。 “云来大神,可别说先生我没帮你啊,以后吹牛的时候注意点度,别穿帮了!” 灰勉下意识看了齐仲斌一眼,显然他听不到,它便也压低了声音道。 “先生,什么叫穿帮啊?” “呃,这词嘛,就像是鞋帮穿了洞,把脚给露出来了.” 虽然本就知道先生有那个意思,不过灰勉此刻听到新词,还是难免略微尴尬。 “行了,我便暂时遁出岭东,你们好自为之!” 易书元说完便脚下生风,直接踏着风升空而去了。 人在空中,易书元也回望下方,似乎能感觉到齐仲斌和灰勉的忐忑和亢奋,而易书元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管呢。 —— 也是这一天清晨的稍晚一些时候,谭元裳得知易书元不见了,顿时有种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既然劝不了易先生去承天府,那谭元裳也不打算在兆州城继续待下去了。 差不多也是这一天,承天府的圣旨也到了。 圣旨一连三道,第一道封赏李谦并命其回京。 第二道,岭东道赈灾司马一职,御批为岭东道振兴司马,依然由楚航担任,继续主持剩余工作,并留下天子剑相伴,待到一切事了再携剑回京面圣。 第三道圣旨乃是为神祇封正,册封的是那岭东大地上口口相传的斩龙真神,封号为:武威伏魔天佑护国明灵灭厄显圣真君,准许当地建庙供奉,永享人间香火。 而其余在抗灾中各有表现的官员,或者各有封赏,或者影响考评。 历经半年多时日,岭东洪灾以及后续,在朝廷的层面上算是真正结束了! (本章完) 第297章 先拜则受 虽是新春佳节,但也是天寒地冻,而且今年岭东道各州自洪水开始后气候十分异常,入冬很晚,而入冬之后又很冷。 大通河作为一条曾经的大河,如今水位很低,更是罕见的出现了大部分流域都结冰的情况。 而在这种情况下,岭东大地上也没有下几场雪,就算下了雪也不厚,不能被白雪覆盖的大地上,在冬季呈现一种枯黄的色调。 不过这些对于岭东百姓而言都还不算什么冲击,之后的事情就是得等待春耕了。 时至今日,易书元越来越有一种预感,此事乃节气之劫中的一种,可他易书元现在一直留在岭东,反而似乎成了一种不利因素。 既然如此,易书元便干脆离开,当年石生和他一起度过的雨水劫,这次如果从一开始算的话,齐仲斌便算趟上了处暑吧。 —— 正月初一,天阶之上出现了一位踏云仙人。 这天阶更像是一种接引法宝,让处于本方天庭管辖的各处都能更方便找到天路,当然前提是天阶会为你而显现,要么凭本事,要么凭身份,如果没这些条件,上天界也不是简单的事。 当然,这对于如今的易书元来说都不算难事。 天阶尽头的天门前,守门天神视线不时就会扫向各方,忽然间天阶尽头踏云飞来一人,一看之下心头一惊。 易书元到的,守门天神已经拱手行礼。 “原来是易道子仙长,请问仙长来此有何贵干?雷部的神将如今巡查在外,暂时不知何时返回。” 其实是不是巡查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般而言,惊蛰以前,雷部相当于半休假状态,用不着点卯,除非有任务,否则也不是谁都会待在天上。 易书元也不瞒着什么,回礼之后直言道。 “易某想有事想请教一下天帝,不知方便不方便。” 神将面色一惊,易道子找天帝,难道又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一些私事求教,并非什么大事。” 易书元解释了一句,神将的面色才稍稍缓和。 “仙长请自去神霄宝殿方向便是。” 搞半天你不是要带路啊? 易书元点了点头,踏云飞过天门,直奔神霄宝殿。 整个天宫中如今倒也算不上冷清,各处都有神光显现,更有一些天女不时飞过,见到易书元之后,有的只敢远远望一望,有的神人干脆会上前打声招呼。 显然现在的易道子,在天宫中也不算是一个陌生人,至少就连普通天兵也多半能认出他来,嗯,前提是不变化。 直接去找天帝是很不合规矩也很不礼貌的,所以易书元还是先去找近侍天官。 白衣神官依然是什么事都不紧不慢的态度,没有带着易书元去往神霄宝殿,而是去了另一处地方。 这是有个天上池边,池水中种着成片的荷花,下界很多地方都冰冻大地,而这里的荷花开得正鲜艳,颜色也比下界的更加出众,甚至有的隐隐泛着金色光辉。 “易道子请,帝君就在那里,我便不过去了!” 易书元看着白衣神官离去,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他也不是第一次上天界了,而且之前是什么场面,现在都是小意思了,平常心平常心! 荷花池边有一个不太像亭子的楼阁,四面透风,仅有一面屏风在侧,有些像是当初太阴宫的那种屋子,只是要小一些。 在易书元走来的时候,天帝已经起身,虽依然是一身金边黑袍,但未戴冕冠,身上也无什么耀眼神光气数变化,只是以一个平常的笑容拱手道。 “倒是没想到易道子今日会来,快请坐!” “神君,叨扰了!” 这比之前几次见面更自然也更随意,也是易书元比较喜欢的氛围,回礼之后没什么拘束,就在阁中桌前坐下。 桌上有一些精致的糕点类食物,也有冒着淡淡热气的茶壶,旁边没有什么侍奉的神官天女,在易书元来之前只天帝一人而已。 “神君倒是比易某想得逍遥自得,有雅兴在此品茶赏花。” “哈哈哈哈哈” 天帝笑了起来。 “易道子以为,本君就该坐在神霄宝殿,一面高高在上享受人间香火,统御天界众神?” “那倒不是,毕竟神君也非庙中泥塑。” 天帝笑容不改,提起茶壶为易书元倒茶,此刻的他也并无什么天界帝君的架子。 易书元本来想客套一句什么“不敢当”之类的话,不过念头一起就散了,随便吧,没必要这么累,说不定这样天帝也觉得累呢。 所以只在天帝倒完茶之后,易书元才说了一句“多谢”,便直接端起来喝了一口,品味一番之后觉得天帝喝的茶也就那样吧。 “易道子在大庸岭东待了许久,可曾见到一尊神?” 易书元还没说明来意,天帝倒是先开口问了。 “神君说的是那明灵灭厄显圣真君?” “正是,巡游天神找不见此神踪影,易道子可曾照面?” 易书元笑了笑。 “见过几次,也交流过几次,对其也算了解吧。” 天帝精神一振。 “哦?那么依易道子之见,此神是否会接受天庭敕封呢?” “那要看神君如何考量了,若是敕封之后随叫随到,这似乎不太好说。” 天帝笑了,听这话的意思,易道子确实和那显圣真君认识了,而且情况也和预想中差不多。 “本也没想过随叫随到,不过是编入我天界神册便好。” “那神君随意便好,想必来年的岭东大地上,会有一些真君庙,届时随便派遣一名天官下界敕封便是了。” 天帝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事自然不可能随意,不过易道子轻松的言语让他明白,这事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易书元这会还在想着天界会给他安排位置呢,想想还挺有意思的,就算听调不听宣,甚至可能调也不听,但天宫内怎么也得有一处宫阁吧? 不过这些话易书元不太方便问。 “对了,易道子此番前来有何事需要了解?” “正要请教神君,那碧秀国中有一片山域名曰天斗山,此山似乎长久以来未曾出现山神,山中有一精怪修炼日久,天界何不降下一道敕封法旨,助其成就山神之位呢?” “天斗山?” 天帝沉思了片刻后才看向易书元。 “非是不愿,只不过一来,遵循天道自然,下界修行之辈当自成,不过此言当然并不绝对,只是天斗山有些特殊,此山并不算多宏伟,也不算太广阔,可山势厚重地脉延绵,周边亦无太多凡人生息.” “曾经天界也尝试下界敕封,但并未成功,反而徒耗功德气数,便也不再过问,等候山中众生自修。” 天界的敕封也不是随随便便降下一道旨意那么简单的,敕封法旨是真的有用的,对于一些自己苦修的存在而言,甚至可能是关键时刻举足轻重的决定性力量。 这一点,哪怕是有江河水泽之君的龙族,也未必比得上天庭。 所以一道天界敕封其实也是很珍贵的,人间认可和天界认可都是很重要的,显圣真君这种需要天界主动巴结一下的毕竟是少数。 这敕封也分两种,如黄宏川那样本就已经勾连山势地脉,又有人间香火的山神,天庭的敕封就是多一个名头,也多一条路子,本身敕封法旨相当于写个名字。 而去开阳大运河敕封蟹将军,就是真正蕴法非凡的敕封符诏,这种不是轻易会给出来的,受封者自然也受益非凡。 易书元来讨的,当然是后一种。 此刻听天帝的意思,天斗山确实有些特殊,曾经也去封过,但显然没成。 这种事情对于天庭来说其实是有些丢面子的,所以在隐约对山势特殊有所察觉后就不再提及了。 “原来是这样,那么若是多一些耗费呢?” 易书元已经抓到了关键点,或许天界并不是封不了,而是不愿意。 天帝此刻也十分坦诚。 “如此做未必就是好的,遵循天道,或许将来借此山势能破出一尊大神!” 这就有些悖论的意思了,山势压着地力不通,除非有山神管理地脉,但地脉不通就修不出山神,只能留于山中表象。 你说要破出一尊大神,得条件支撑得起修炼,练到能破开此山势的必定是大神,但现在伱也练不下去啊。 “神君,实不相瞒,易某就是来讨一道敕封符诏的。” “嗯,本君可以给,不过天条运转并非本君独自说了算,所能给到的敕封之力,也就是敕封这等山神的极限了。” 天斗山在天界的山脉目录里算不得大山,只能算中下游。 “所缺的敕封之力可是功德?” 天帝神色平静的看着易书元,看来这天斗山对易道子很重要啊。 “易道子似乎另有想法?” 易书元笑了。 “还请神君御批符诏!” 话都到这份上,天帝也就不再多言,一道神光打出后没多久,白衣神官带着一份白色卷轴和一应文房之宝来到了这里。 此物非寻常布匹,看着光泽好似白玉,但偏偏质地柔软,泛着一层淡淡的光辉。 天帝也不废话,直接在桌前运转神力,持笔之刻自有金墨从笔尖渗出,随后一道敕封法令在其笔下呈现于这特殊的卷轴之上。 最后一笔落下,所有金色文字光芒一闪而逝,随后整个卷轴散发出一阵阵隐晦的华光。 不过这还不算完,随后卷轴悬浮而起,天帝在其上一点,顿时有一道道气息汇聚过来融入卷轴,只不过并不稳定。 天帝向着卷轴拱手一礼,下一刻卷轴上华光隐遁,悬浮在空中静了下来。 “这便是一道敕封符诏了,只不过就算给了那天斗山的精怪,他估计也成不了山神,他的已经耗尽潜力了!” 易书元提到老藤头的时候,天帝就已经明晰这精怪的跟脚。 “那也未曾!” 易书元走到了天帝身旁,后者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随后让开一步。 而易书元此时整了整衣冠,向着符诏微微躬身一拜。 这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礼,但那悬浮的敕封符诏上,金色的文字却渐渐再次浮现光辉,这一次的光辉似乎有些不同。 华光并不耀眼,却一点点在增强,其后更是有金色从文字上蔓延,好似金文脱色又好似符诏坠入金漆,直至整个符诏从白玉之色化为一片淡淡金黄。 下一刻,华光一闪而逝,再次隐没了。 (本章完) 第298章 敕封天斗山 亲眼见证这一道符诏的变化,一边向来平平静静不紧不慢的白衣神官都微微张大了嘴。 甚至就连天帝都不由缓缓睁大了眼睛。 这是功德金光! 前任开阳水神年朝生的事情,多少让一些包括天帝在内的许多天神明白,易道子定是有大功德的仙人。 所以除了寻常见面时的常礼外,以神的身份而言,很多神祇是受不住他真正一礼的。 只是此刻见到这一幕,还是让天帝和白衣心中震撼,这是真正显世的功德之色! 此刻,悬浮在半空的敕封符诏已经彻底化为淡金色,其上的文字颜色更深一些,时不时就有隐晦的华光从在这些文字上跳动。 易书元算是尝试了一下,不过和他想的一样,确实能成。 他不知道如何拟敕封符诏,却可以增强这一道符诏。 之前易书元已经知道要从功德入手,只是或许缺点方法,但天帝最后的一礼稳定符诏启发了他。 不用想那么复杂,也跟着行一礼说不定就有奇效,事实也果然如此。 世间神祇少有能受得住易书元面神敬礼的,但这神不是还没出来嘛,这一礼等于是授予了敕封符诏一道威能。 也使得此符诏发生了现在的变化。 看看这淡金色的敕封符诏,白衣神官下意识看了天帝一眼。 这一道拟定的符诏严格来说还算是“白诏”,既有威能但没有署名,可以封天斗山,可以封别的地方啊。 不过有些念头也只能想想,易道子当面,不可能将此符诏挪作他用的。 易书元当然不知道白衣神官,甚至天帝心中可能闪过的某些念头,他对这一道符诏很满意,直起身子之后笑着看向天帝。 “神君,此符诏用来敕封天斗山山神,够不够?” 天帝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看着这一道悬浮在半空的敕封符诏,脸上终于是露出一丝笑容。 “看来这也是天斗山的造化啊!” 说着天帝看向易书元。 “易道子,可否需要我天庭派人下界前去敕封?” 这符诏虽然是天帝亲自拟定的,但严格来说现在已经不是属于天界的东西了,易书元想要直接带走也没什么问题,顶多算是请天庭帮了个小忙。 但天庭若是想要留下这一份符诏,就不只是不愿意帮忙那么简单了,不过这种事情天帝也做不出来。 “那自然是需要天界前去敕封,易某随行即可。” 易书元心领神会,当然也是会给足天庭面子的。 天帝脸上笑容不改。 “若易道子方便的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前去天斗山敕封如何,让白衣持符诏前往。” “便听神君安排吧!” 天帝的近侍天官亲自去天斗山敕封,讲起来也足够有牌面了。 —— 大庸以南,碧秀国,在常人世界需要穿越大片沼泽、森林等荒无人烟之地才能到达的地方,就是易书元此行的目的地,天地灵秀独领一方的天斗山。 此时天斗山依然充满生机,就算是腊月才过的严寒时节,在山中也依然有绿色,依然有花香,山涧河流不结冰,山谷灌木不积雪,也就只有一些山头之上顶着一层雪白。 山中多奇花异草飞禽走兽,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乃是蕴灵之物,如今都有人悉心照料。 除了那特殊的顶山仙草,老藤头和萧勇有时候也会在山中转转,尽量让一些山中动物不要霍霍了可能入药的花草。 清晨,老藤头正手持一只绿叶斗,收集山中的灵露,不过朝霞短暂的霞光过去之后,小半斗都还没收集完。 “唉,那小貂儿果然不凡啊!” 曾经灰勉可是用差不多的手段,在有限的时间内收集满满一斗的。 “唧唧,啾啾啾~~~” 枝头有鸟儿在欢叫着,老藤头抬头望去,树枝上的几只鸟儿就叽叽喳喳叫得更欢快了,也让他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这时候,老藤头也不由会想起当初。 那一只灵性不凡的画眉去哪了?当初就这么出现了一下,随后就再也找不见了,明明气息和天斗山融为一体,不至于是外面路过的启灵之鸟吧? 本以为天斗山要多一个有出息的“孩子”的。 当太阳渐渐升高,老藤头手持叶斗出现在那山脊巨石边的时候,坐在石头顶端的汉子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老藤头,最近都这么少啊?” 老头白了汉子一眼。 “君侯莫要说风凉话,如今是什么时节?这天寒地冻的,哪有这么多灵露啊!” 说着,老藤头将手中的叶斗朝下一倒,其中灵露犹如一点点晶莹的珠光,飞入巨石下方的缝隙内部,落到了顶山草根系处。 “哈哈哈哈,我说老藤头,你加把劲啊,我的道行可是越来越高了,你可别几百年后还止步不前啊!” 汉子笑着调侃一句,老头却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几百年?君侯莫说笑了,可能不到一百年就没有我咯!” 汉子的笑容僵了一下,渐渐收敛神色,看着老藤头越来越佝偻的身子,不由皱起眉头。 勾连山势关联地脉,修山神之力,简直就好似背着一座大山,能破出则为自然之山水神灵,否则时日久了一旦后劲不足潜力耗尽,也就被“压死”了 三十多年后,易先生来天斗山取仙草,若是炼丹,能否为老藤头求得一枚呢? 或者. 汉子想到了那遥远的人间繁华之处,就算可能会冒犯一些存在,能不能在远离天斗山的地方,想办法为老藤头立一座天斗山山神庙呢? 最近的凡人聚居之地,得几百里吧? 老藤头是不知道萧勇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了定会笑话他异想天开。 有些神可能很特殊,但正常而言,凡人拜神其实都是有自身目的性的。 求平安,求健康,也求财求福求禄求寿,还求姻缘求子女,这种心灵安慰有时效性也有地域性,尤其对于山神这种地祇而言。 哪怕忽略淫祠野祀问题,天斗山也太远了,远到在常人的生活中根本望不见,既然毫无相关之处,谁又会拜天斗山神呢? 难道靠着一时武力强行压迫人就范么?亦或者某种欺骗么?那不成了邪神了? “说不定易先生有办法呢?” 汉子还是说了一句,不过老藤头却笑了笑。 “我的命数,只怕易先生早已看穿,该有则有,该无也求不得” 老藤头还在说着,却发现巨石上的汉子面带诧异地抬起了头,他便也不由转身望向天空。 只见此刻遥远的天际亮起一道华光,随后一朵白云从华光中出现,并迅速朝着天斗山飞来,正是白衣所催动的神光。 “易先生!” 汉子看到了白云上的人,一个一直双手托着什么的白衣服的男子不认识,但看那一阵阵神光的样子,应该是天神,而他身边所立的正是易书元。 白云一直飞到了天斗山上空才停下,云上之人只往下扫一眼就看清了那边山脊上的两人,今日要敕封之人也在其中。 “易道子,便由我动用符诏如何?” “白道友请便。” 白衣点了点头,将手中托着的敕封符诏正过来,随后缓缓展开,其人神情也逐渐肃穆。 下一刻,白衣一改往日一成不变的平静语态,开口之时发出的是一阵阵浩荡之音。 “天地有道,山水有灵,天斗山修行之辈藤甫,感天数之变,悟地灵之妙,修行日久,道坚心诚” 天神的声音越来越洪亮,声音传遍整个天斗山,不断在山中回荡,整个天斗山中凡是有灵之物,都能听到这种声音。 而白衣此刻已经提起身中法力,凝神静气。 前面的其实都算是冠冕堂皇的废话。 但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下方的汉子和老头心中已经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心情不由变得激动起来。 下一刻,神光法力融入敕封符诏,一阵璀璨金光在符诏上亮起,白衣也说出了最后一句,也是最关键的一句话。 “天地为鉴,日月同照,敕封,地藤灵修藤甫,为天斗山正神——” “轰隆隆——” 天际无云而响雷,震动整个天斗山! 唰~~~ 白衣手中的敕封符诏华光大亮,随后在光中消散,光芒一闪,刹那间没入下方山脊的老藤头身中。 随后老藤头的身躯上开始由内而外绽放出层层光辉,就像是一阵阵光晕在扩散。 一边的汉子不由退远一些,一层层的光辉不断在老藤头身上延展,并且好似水一般不断延伸并伸入山脊中,或者说渗入整个天斗山。 “呜呜.” 山中开始起风,山峦似乎发出一阵阵“隆隆隆”的岩石摩擦声。 山中百鸟惊飞,无数动物纷纷停下了动作,有的乱窜有的眺望,但心中却并无太多恐惧。 老藤头从惊愕到惊喜,至此刻则,他闭上眼睛,已经处于一种无我无他的状态之中。 修炼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好似伸手能触碰到天斗山的每一寸角落,好似能倾听到大山的自己的声音,能感受一缕缕灵气的流动。 甚至,老藤头还能感受到顶山仙草在此刻似乎也有延展,那巨石灰尘抖落,被仙草柔嫩的枝叶撑得起伏不定 而且在不知不觉中,光晕内的老藤头腰杆子都渐渐直了起来. 那种神奇的状态持续了一刻多钟,他身上的光晕才渐渐消退,山中的异象和响动也渐渐平息。 天空中的白衣和易书元已经落到了山脊上。 老藤头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自然不是立刻就彻底勾连了山势,但一道敕封,就让他几乎已经踏出了关键一步,剩下的修行将水到渠成! “天斗山山神藤甫,谢天帝慈悲,拜谢天神宣诏!” 老藤头毕恭毕敬,躬身行礼,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 “山神请起,此番你成神之功,天界只能占小半,大半之功源自易道子,要谢就多谢他吧!” 小半?易书元心中一笑,没有说什么,确实没天帝的符诏为基础,上面也盖不了楼阁。 “拜谢先生!拜谢先生!” 藤甫此刻的拜谢更激动了几分,他如何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易先生所助呢! “好了,敕封结束,我便回天界向天帝复命去了,易道子可还要同去?” “不用了,请白道友代易某谢过天帝!” 易书元向着白衣行了一礼,后者赶忙回礼。 “易道子客气了,那么藤山神,还有这位壮士,白某去也!” 白衣说完直接踏云升天而去,汉子立刻对着天上喊了一句。 “我叫萧勇,乃是妖中君侯——” 天上的白衣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嗯”一声,不过下面的汉子显然是没听到。 (本章完) 第299章 仙草欲顶山 白衣天神踏云离去,在天际之处华光一闪就遁出了几人的视线。 刚刚是天神在,此刻天神一走,易书元还在看着天上呢,老藤头直接就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小神藤甫无以为报,今后唯先生马首是瞻!” 易书元转身看向老藤头,算是受了他这一拜,随后弯腰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那位前来敕封的白衣天神,乃是天帝的近侍天官,天帝派他过来敕封,也算是足够重视,对天庭不可不敬!” 老藤头笑着起身。 “我老头子哪里敢不敬天庭啊,不过也清楚若非先生出面,有生之年是等不到这一道敕封符诏的。” 易书元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老藤头有这个态度就可以了,而他也不至于驳了天庭的颜面。 当然,如果是灰勉在这,这会肯定已经忍不住要讲个明白了,它会怎么易书元都能想到,好似脑袋里有个灰勉在喊:“你能成天斗山神,九成之功都在先生呢,你不会以为天庭原本那道敕封真的顶用吧?” 甩去这些念头,易书元脸色也变得严肃几分,有些事是必须得告诫的。 “天斗山神藤甫!” 老藤头脸上的笑容一收,立刻正色回应。 “小神在!” “你且听好,此次敕封之力乃有功德浇灌,比之寻常敕封胜过百倍不止,今后除了不怠修行,亦当以德配位,如此方能逐渐稳固天斗山神之神位.” 易书元说着扫了一眼边上的萧勇,再看着老藤头轻声道。 “若他日倒行逆施,我可不会轻饶了伱!” 老藤头,拱手弯腰郑重回应。 “小神铭记在心,不敢忘先生教诲!” “嗯!” 易书元点点头,神色也回归平常。 “先生放心吧,老藤头那是什么人,绝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萧勇爽朗的声音在边上响了起来,他为人粗犷,但其实也会察言观色,此刻不忘缓和气氛,同时又抬头望了望早已见不到天神的天空。 “我说呢架子这么大,原来是天帝的近侍天官,呃,那岂不是天上的太监?” 已经踏足天阶却还没有到天门的白衣,此刻身子却是踉跄了一下,甚至感觉到鼻子都觉得有点痒,这是哪个家伙在背后编排我? 天斗山这边,萧勇这话一出,易书元都绷不住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天帝又不是人间皇帝,没有什么后宫佳丽三千,身边也没什么太监,都是凝结的神道金身,不可能有缺损的!” 老藤头在边上也是捏把汗,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生怕天神没有走远。 “君侯,你这话就算私底下也不能乱说啊!而且那天官也没端着什么架子吧?” “呃,这不是没外人嘛” 萧勇者汉子随口的一句话,却让易书元有点感动,这便是信任了,随后他望向那边的巨石,再环顾周围群山,不由感慨一句。 “天斗山山势沉积日久厚重无比,否则藤老也不会蹉跎至今,不过这一切将来都会转化为你的优势,以后说不定能成一方大神,不用在我面前小神小神的,显得生分。” 老藤头微微点头,前半句话的感受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深,或许以前有些朦胧,如今则清晰无比,后半句话则让他露出会心微笑。 “是!” “易先生,方才我有感群山,更觉出这顶山仙草的不凡,此前其生长可能还有不妥之处,今后随着我修炼释放地脉山峦之灵力,此仙草定会绽放该有的华光!” 不得不说,这也是易书元专门为老藤头上天去讨一道敕封的根本原因之一。 边上的汉子闻言,下意识趴下身子望向巨石下方,当然不是看那条帮忙守护的大蛇,而是看那一株脆嫩欲滴的顶山草。 “那我以前吃的那株还不如这个呢!” 老藤头笑了,不过此刻脸色也严肃了一些,拱手面向易书元道。 “易先生,老夫斗胆提出一个建议,请先生准许,老夫想要将顶山仙草移栽至山中另一个地方!否则此草无法激发灵性潜力!” 萧勇起身看向老藤头,易书元的视线同样如此,不过他随后又望向了山中远处。 “易某知道你想移栽至何处。” 老藤头顺着易书元的视线看去,自然心领神会。 “看来先生早已算到了,不错,老夫想要将顶山仙草移栽到那一座断山之下!” 萧勇下意识也看向那个方向,那座山,正是此前他显出原形和龙搏杀,被天龙摆尾一击而撞断的大山 此山在断裂之前,峰高近两百丈,在天斗山中也算是巍峨了,关键是断而不碎,可见峰虽断却不裂山势,而天斗山山势之厚重,也在此处可见一斑。 而看到那座断山,萧勇就惊诧起来。 “那边?不是,易先生,老藤头,那仙草会被压坏的啊!” “君侯此言差矣,老夫并非是要让仙草直接承受那一座大山的厚重,不过是移到倒塌山峦的空隙之下,随着仙草日益成长,便能触碰到那一座山,此后才是开始!” “顶山草,顶山草,托山举峦破风云!此事也只有身为天斗山山神的你才能做到了。” 易书元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表明了同意老藤头的想法。 “先生放心,老夫定不会损伤仙草根基分毫!” 若是以前,老藤头自然不敢这么保证,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哪怕现在的他,做到这一些也绰绰有余。 “趁此先生也在的机会,择日不如撞日,老夫现在就施法!若有一些不到位的地方,先生也可施法助我一臂之力!” 易书元眼神一亮,天斗山神的气势已经初见端倪了! “好,便听藤老所言!” “那,那我能帮什么忙吗?” 萧勇在一边挠了挠腮,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但又想要帮忙。 易书元笑笑。 “快叫你那下属离开吧。” 萧勇二话没说就朝着巨石下方的缝隙道。 “听见了没有,还不快走?” “嘶” 一条常人大腿粗的大蛇吐着信子从巨石下面爬出,向着汉子三人的方向低了低头,随后快速顺着山脊一侧爬了下去。 见此,老藤头也不再迟疑,身中刚刚转化完毕的山神法力倾泻而出,纷纷涌入手中藤杖,随后杖身往山脊地面一杵。 “咚~~~~” 这一声震动传向地下,更传遍大山。 “群山听我号令!” 此处山脊地面微不可查般的震动了一下,而易书元此刻通感,能察觉到一份涌动的地脉之力如同潮汐在山体之中徘徊。 老藤头轻轻闭上眼,感受着地脉的变化,更能感受到顶山草的每一寸根茎,并随之不断延展,直至接入地脉。 “走!” 简短的一个字落下,老藤头已经遁入地下消失在易书元和汉子面前,而巨石之下的顶山草也消失在了原地。 “轰隆——” 这一声吓了汉子一跳,转身望去,那块屋子般大小的轰然塌落,其埋入山体内的不过是三分之一,失去了顶山草的支撑便直接塌落下来。 巨石落下震得这一处山脊地面都抖动了几下。 “乖乖呀,蛇先锋若是没走,岂不是变成蛇肉泥了?” 凭借那条蛇的微末道行,这等巨石塌落根本抗衡不了。 “君侯,我们也过去吧!” 易书元摇头笑了笑了,话音落下已经一步踏出脚下生风,飞向了远方那断山之处。 汉子也赶紧驾起一阵妖风,随着易书元一起飞往远处。 二人直接在断山之外落地,此时老藤头还没到这里,移栽顶山草需要慎之又慎,即便是现在的山神也得慢慢来,主要是不能让根系离开地灵脉络。 而地灵脉络就像是一种河流走向,也像是一种大地独有的根系,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并非一定是直线,需要在各个支脉上绕行。 等了一小会之后,地面隐隐传来一阵震动。 易书元后退几步压低视线往下那断山之下,萧勇则是干脆半跪半趴,看向那感知中的某处。 “隆隆隆隆隆” 地面开始不断震动,断峰之上也不断有碎石土块落下,激起一阵阵尘埃。 在这种动静之中,一株灵草缓缓从断山之下的地面破土而出,就像是重新长出来的一样,但顷刻间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只不过此刻顶山草嫩叶顶住的不再是那块山脊上的巨石,而是轻轻触碰到了上方的断裂山体。 仙草的枝叶似乎还想往上,但很显然,比起之前那块巨石,现在这一整座巨大的山峰根本不是它能顶得起来的。 所以震动在十几息之后渐渐平静,顶山草像是原本就生长在这里的一样,一切相融交互,分外和谐。 地面的一阵烟雾中,手持藤杖的老藤头再次现身,带着一份轻松笑道。 “幸不辱命,将这顶山仙草移栽此处了!” 而此刻,那顶山草虽然静止不动,甚至嫩叶也随风微微晃动,但易书元眼神一凝,气机交感之下,恍若再见异象. “这天斗山的山势,怕是也会随此顶山而起!” 老藤头微微一愣,随后心中一震,下意识看看顶山草,再缓缓点了点头。 “那这仙草,还是三十年成熟么?” 萧勇直起身子,疑惑地看向易书元和老藤头,此前他觉得是这个时间,但现在却没了这种感觉。 (本章完) 第300章 白龙汲水 易书元没说话,一边的老藤头听到汉子的话倒是开口了。 “三十年可堪入药,但三十年后这顶山仙草能不能将这座大山顶起来,就不知道了” 老藤头所说的话,其实也是易书元此刻心中所想,三十年后,这仙草能将这座大山顶起来么? 易书元看向着断裂山峰的两段,此峰若没有断去,立在群山中也是不是一座小峰了。 若用这顶山仙草入丹,那炼出来的仙丹该是什么级别的? “萧勇,你此前说顶山草越接近花期,仙草灵气散发就会越猛烈,也会引来一些窥伺?” “不错,当年其实我还能忍一忍的,但后来我吃的那一株顶山草越来越香,我也越来越恐慌,老藤头当时说香味已经散出天斗山外了,建议我赶紧吃了!” 萧勇说着陷入回忆,甚至吸了大口气,仿佛在回味着当时的气息。 “当时老夫也是怕啊,天斗山在外界虽然是寂寂无名的一片小山,但若这异香飘远,引来一些不好的东西,只怕是来了就不愿走,以后天斗山都安宁不了了!” “嘿嘿,不过我道行日长之后,老藤头就很少有这种顾虑了!” 易书元手中折扇像转笔一样在指尖翻转几下,让萧勇盯着看了好一会,随后忽然见到易书元望向了他,萧勇赶忙摆正神色。 “先生,您是不是想等等看,等到这顶山草彻底成熟,等到它将这一座大山顶起?” 说着萧勇笑着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四颗略微凸出的尖锐犬齿则稍显明显。 “先生你且放心,我会守好这顶山草,便是它成熟了,只要您没来取走,没有谁能把它从天斗山拿走!嘿,而且老藤头如今不是正儿八经的山神了嘛!” 易书元确实有这个意思。 顶山草这种神异之物,就算在修行各道之中也绝对算是罕见了,不能以之入丹是一种遗憾,而不能以成熟完满状态将之入丹则又是一种遗憾。 “不错,三十年后,老夫定也会更上一层楼!” 这更上一层楼是属于谦虚了,顶山草真的到成熟或者顶起大山的时候,天斗山的山势基本也已经随之释放。 届时的天斗山神不是什么小神能比的,而且是完全不借助香火纳供奉的自然神灵! “那好,我等便尽力让顶山仙草成熟,实在不行的话,易某的面子也可拿出来现一现。” 和本方天庭就不说,哪怕是和东海这一脉的龙族,明面上易书元和他们的关系也是很不错的。 尤其上一次灾劫博弈,易书元没有明着表现出帮天庭,实则已经算是在帮龙族了。 不是易书元自夸,虽然他自认仙道修行还路漫漫其修远兮,但至少在这一片天地间,易道子如今的名头也是能顶一下事的。 天斗山确实是个好地方,易书元伤势未愈,便也暂时留在山中调理,同时也终于得空将此前种种记入那红尘一册中。 眨眼间,天斗山中已经鸟语花香,而远方大地上也早已经寒潮退去。 这一天,算算时日已经春去夏至。 盘坐在天斗山断峰窟中的易书元忽然睁开了眼睛。 这段峰窟其实就是那一座断峰山脚凹陷的洞窟,正是当初萧勇妖躯所砸出来的,虽然不深但空间也足够,并且灵气也十分活跃。 而就在刚才,易书元于静定之中有感,恍惚间好似看到岭东大地上万民哀求。 —— 大庸,岭东道,耘州境一座县城外,一座不算富丽堂皇,但对于处处都是灾后重建的地方来说,也就绝对算是用心的庙宇伫立在这里。 这是一座真君庙,供奉的乃是显圣真君的塑身,并且其模样竟然和易书元天神变之时的样子相差无几。 虽然谁都没见过显圣真君的样子,虽然易书元也没有通过托梦之类的方式让人们知道显圣真君的样子,但神奇之处就在这里了。 岭东很多民间人士为了心灵寄托或者为了利益,会绘制显圣真君像,而绘制此类画像的人还不少。 这种画像在岭东是有市场的,并且百姓们会选择觉得像的那种。 易书元天神变所化的显圣真君,本就是应岭东万民心愿寄托而借法显化,所以岭东百姓心中自然有所导向。 真君像的生意,经过几番“版本更迭”之下,竟然在岭东百姓的选择下,越来越接近真身。 以至于到现在,庙里面的泥塑也是公认最像的版本了,至于为什么最像,所有百姓都只是感觉这样的才是显圣真君。 此时此刻,真君庙中有不少百姓在神像前持香膜拜。 “真君,您显显灵吧!”“真君,让老天爷下场雨吧!” “再这么下去,庄稼地都要旱死了!” 庙中的人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一个个心中悲切不安,在神像前连连作拜祈愿,有的甚至跪地磕头。 岭东劫气不散,天庭只能尽量引导岭东水气,在有限的范围内让岭东多下几场雨,但这比之往年依然天差地别。 而岭东如今对于龙族而言简直讳莫如深,连提都没谁再提起,更不可能有违天数做点别的了。 所以岭东的大旱,还是如预料中那样来临了。 同时刻,耘州边境的小山旁,楚航带领着官府人员和大量的青壮,头戴草帽顶着烈日,同民众一起在开凿水渠。 “大家休息一下,现在太阳太大了,会中暑的!”“大人说了,大家休息一下——” 官差提起内力高声呼唤,也让忙碌的汉子们渐渐停了下来,纷纷躲到山坡阴凉处。 很多人到了阴凉处,垫了衣服倒头就睡,但楚航却还不能休息,他拿出地图仔细对照周围后,又开始看向下一处地方。 “大人,您睡一会吧?” 一边的侍卫正是简律,天子剑留下了,简律也随剑留下。 “这一道沟渠今晚应该能通,引来的小顺河河水,应该能浇灌两村土地,随后慢慢引流下去,还能浇灌更多,但还远远不够。” “唉,这老天爷怎么一直不下雨?岭东百姓又没有做错什么!” 楚航看看侍卫摇了摇头。 “或许有些人口中说的天数确实会有,但我相信天数也并非不可改变!” “哼,都是些装神弄鬼的术士罢了!大人自去年瘟疫期间开始,就带我等在岭东各处挖井引渠,今年虽然干旱,但也不至于让百姓颗粒无收。” 挑井水灌溉田地,那真的是既无奈又十分辛劳的,而且尽管已经极为努力,但岭东各处的村落中,真正能稳定出水的水井数量也是有限的,很多田地都已经出现了龟裂。 更让人觉得糟心的是,有些地方开始有蝗虫数量异常的奏报。 如果说缺水和蝗虫还能阻止人力尽量对抗的话,那民间自己的问题更会动摇信心。 有术士做法之后传出话来,灾劫就是天降,岭东百姓对天不敬才引来惩罚,需要给他施大神通才能平息上天怒火,不过代价很大,需要满足他的各种条件。 这种事竟然还有朝廷命官相信,小文县的县令还为这位法师大开方便之门。 不过还没派人缉拿那个法师,第二天这法师的人头就被挂在小文县县衙之外,还留下血书,点名其欺世盗名,见利忘义,愚弄百姓等等. 吓得小文县令立刻通报上官,又通报到了楚航的司马府,楚航这才得知各处都有“妖人”借机“发财”! 这让楚航气得不行,你们动动嘴乱弄一通能安抚老天?伱们还能比易先生厉害。 对于这一起命案,凶手行凶自然是触犯王法了,但贴出的告示上,也明确说明了妖人术士愚弄百姓的字眼,基本和那凶手留字差不多。 这也让岭东各地这一阵拿天灾说事来敛财的妖风得以止住一些。 大通河的一条支流上,河床上只有中间那么不到丈宽的细流,两边的淤泥有很多都已经被晒硬了,一些新造的小船也已经搁浅在岸边。 在岸边的芦苇荡中,齐仲斌正盘坐在这边休憩。 灰勉出去转了一圈,抓着一把蝗虫回来了,而齐仲斌此刻也睁开了眼睛。 “呐,吃不吃?” “呃,灰前辈自行享用便是!” “嘿嘿,就知道你不敢吃,这东西生吃差点意思,烤熟了可香了!官府都鼓励各处百姓抓蝗虫烤了吃呢。” 齐仲斌点了点头,灰前辈说的也是实情,但这也是没办法。 “齐小子,那导致旱灾的玩意抓不到也不要急躁,先生说你行就一定行的,咱们先把这虫妖解决!” “嗯!” 旱情确实容易滋生大量蝗虫,不过这次蝗虫并非是岭东全境爆发,而是集中在耘州南部区域,并且灰勉抓蝗虫的时候嗅到了一丝妖气。 正在这时,齐仲斌和灰勉几乎同时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轰隆隆——” 远方电闪雷鸣,一片乌云似乎正在接近中,这一幕让齐仲斌都不由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要下雨了?” “好像真的唉!” 灰勉也是精神一振,就算是它,这种旱情中待久了也烦躁。 远方的天际,一大片雨云正在缓缓进入耘州,这明显不是当地汇聚的雨云,是从远方而来。 云层中,一条白龙上下翻腾,裹住重重叠叠的云气,随他远游而行。 “轰隆隆——” 雷声不止惊到了齐仲斌和灰勉,也惊到了楚航,更惊到了诸多百姓,附近一些县村中人纷纷看向天空,有人在惊呼大叫,有人冲出家门。 真君庙中祈愿的人也纷纷跑出庙堂看向天空。 若想要在岭东行云布雨,纵然是易书元化为白龙,其实也需要带水气来,需要在一个地方挂水汲水,因为岭东本身没多少水气了。 不过易书元不需要从别的地方取水,《山河社稷图》内有的是水,并且这些水中,相当一部分本就属于岭东,自然受到灾劫气息的影响也会小不少,只是也不可能十分顺利就是了。 乌云渐渐遮蔽了许多地方,挡住了毒辣的阳光,很多人期盼着,有人甚至还在默念显圣真君神号。 其实这段时间不是没有云,但很多时候只有云没有雨,一两天之后云都蒸干了。 “哗啦啦啦.” 密集的雨点骤然落了下来,很多百姓脸上都露出惊喜。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下雨咯!” “下雨了——” 小孩子结伴在雨中又跳又叫。 “哦,下雨咯,下雨咯!” 远方开凿水渠的队伍处,楚航看着天空,迎着雨,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脸上也露出一分轻松。 不过在天际的云头,白龙却皱起了眉头,龙首左右观望,龙目扫视四方,水气的消耗速度太夸张,比想象中还要夸张。 这可是岭东自己的水啊! 白龙原本想要将水带过耘州,至少覆盖到登州的,但到了这里就不得不先降雨了。 (本章完) 第301章 应行之事 虽然雨水盖不到登州,但即便是现在这样,对岭东的旱情也是一种缓解,关键是对人们的信心是一种极大的振奋。 而岭东并不是只有登州、兆州和耘州,还包含了另外数州,除了旱情严重的五州之外别的地方也不太好受。 这一场大雨至少也覆盖了两州之地,水量对于今年的岭东来说可谓是十分可观了,并且随着雨水落下,水流会汇入河流和地下,一样会让其他地方受益的。 “轰隆隆” 雷电在雨云中闪耀,雷声响彻大地。 这雷声既是振奋人心的信号,同样也好似在唤醒大地上昏沉的动植物,让一些田中发蔫半枯的作物苏醒过来。 “哗啦啦啦.” 半个时辰之后,雨水依然不止,虽然雨势小了很多,但所有人都很高兴。 人人都已经回家,就连楚航等一众开渠的人也不得不找一些更靠谱的地方避雨,刚刚开凿的水渠还没有通上山中小河,但已经先派上了用场。 这条水渠虽然只有五尺宽,但连通耘州与登州的边界,又遵照地势设计,大雨汇聚的水流会有很大一部分沿着水渠到登州,中途无数田野都能受益。 今年为了抗旱,岭东很多地方都一改往年种植稻子的习惯,在势头不对的情况下,已经由振兴司马府统筹,组织相当一部分百姓改种麦子。 所以只要有一定量的水,就能让田地里的作物缓和不少。 乌云之上,白龙还在翻卷风雨,让风向着登州方向,这就使得大雨一边下,降雨区还一边向着登州缓缓移动,更让潮湿的水汽能被吹向登州。 此刻乌云之上的天际,忽然出现了几道神光,其中有天神现身之后万分诧异地盯着下方的雨云,尤其是盯着那一条白龙。 “龙族?”“他真的在降雨!” 出现的是两位水部天神和一位雷部天神,分别是观水星官之一、雨师之一和雷将之一。 “难道是东海龙君的意思?” 三位天神惊疑不定,龙族现在对于岭东是一种十分别扭的态度,哪怕没有天数这种东西,也不太愿意靠近岭东的。 白龙显然也发现了天神,龙首微微抬起,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摆尾一扫,下方的一大片雨云就好似一片海中浪潮,带着夸张的动作掀向登州方向。 “昂——” 龙吟声响彻天际,在下方凡人耳中则是一种特殊的雷声,并且不断在上空回荡。 天神关注着白龙的动作,确认他除了降雨外没有任何损害大地的意思。 “此龙法力不可小觑,为何不在天龙图卷之上?难道是我看岔了?亦或是图卷之上已然变更?” “不,天龙图卷若是有变动,命司那边肯定会告知各部的!” “不错,此龙并不在天龙图卷之上,而且以一龙之力竟然抗住了岭东绝旱的妖异之气,以此龙的道行,若出现在图卷上也定然十分靠前,不是随随便便变动一下位置。” 讨论至此,三神也已经有结论了。 答案只有一个,这是龙族隐藏的实力,此等白龙却不上天龙图卷,肯定不是上不了,而是故意不上。 “龙君这是借此示威么?” “管他是不是示威,好歹是在为岭东降雨!” “不错,这样的威龙族可以多示一下!” 三神自然不可能阻止,反而还施法助下方那白龙一臂之力,定住周边,让水气减少逃逸. 这场雨持续了足足半天,随后雨势渐渐变小直至停下,雨云在之后半天时间里很快消散了。 白龙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天际俯瞰下方大地,随后回头望向高空的三位天神,三者相互对视一眼后,向着下方白龙拱了拱手。 虽有芥蒂,此刻但心之所向趋同,不论如何白龙也是值得尊敬的。 神光遁去之后,白龙在天际巡游一圈之后,最终看向大地远方的某个位置,思索一阵之后扭转龙躯飞向外方. 易书元打算迂回一圈,从另一个方位尝试再来一场雨。 不过当易书元所变化的白龙才飞出岭东范围,却忽然心中一动,看向了远方的云层,那边正有一个人站在云头看着他。 龙族不去岭东不代表不关注岭东,十分严密谈不上,但岭东出现一场下了半天的雨,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而此时站在云头的正是长风湖龙王江郎。 白龙? 实话说东海一系的龙族,白龙是十分罕见的,或者说在整个龙族体系中通体白鳞的龙都不多见。 不会是当初去过我长风湖的那条龙吧? 如今的江郎可以说已经算是进入了东海龙族的权力核心,若说以前难免对一些事情不了解,那么现在他对可以确认这条龙不在管辖名录之中。 “你可知我是谁?” 江郎的声音从云头传来,声音落下得时刻,身形也已经踏云接近白龙,后者在空中缓缓盘旋,并未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汝乃是那长风湖龙王!” 其实易书元想过这种方式遇见江郎的可能,但真的发生了还是倍感新奇。 以龙身见江郎,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对方周身风雷之气与那一股与日俱增的龙威,这也是乾坤变化之道的有趣之处了。 “认得我就好!我且问你,你是谁,何方而来?又是如何带来如此丰沛的水汽的?” 这雨云也十分蹊跷,因为从东海到很多大水泽都没有龙挂水的现象发生,那么这么大一片雨云的水汽是从何处汲取的呢? “吾名敖珀,与一片大水泽同生化蛟,随风雷而行游走四方,能吞大泽之水,雨云水汽乃我腹中所藏,更有我自身水泽之气所化!” 江郎微微皱眉,本身携带的水泽之气? 这里易书元其实也算不上撒谎,因为白龙变之时,《山河社稷图》就在龙腹之中。 “伱不知这岭东对于我龙族意味着什么吗?你不知此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江郎已经到了白龙近处,风云隐约在周边汇聚,好似天上白雾腾腾。 在距离龙首不过十丈的位置,江郎能明显看白龙的面部变化,其琥珀色的龙目中呈现一种笑意,不算轻蔑却让江郎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这种细微的情感变化,是只有同为龙族才能感受到的。 “大庸岭东大灾,如何能不知呢,那姓洪的小子死得不冤。” 这一点江郎心中是认同的,但神色却十分严肃。 “既然知道,为何还来岭东行雨,龙君.” 江郎说到一半,白龙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东海龙君说过不准来此行雨么?龙族讳莫如深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么?怒则怒矣,是非不分?” 白龙回望岭东方向。 “若天庭要守天时天数忌惮天道之气,尚且会尽力关照岭东,而我龙族在此地,难道不该更布雨么?” 这话听着让江郎不由笑了,这白龙着实有些天真。 “木已成舟,有违天数事倍功半先且不论,纵然损耗自身做了这些,岭东人间万民都不会念龙族一句好的!” “哞~~哞~~~” 白龙龙鸣两声,随后发出一阵震动风云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我不过是一条修行年月尚浅的小小白龙,看不得太深的东西,不过长风湖龙王大人.此间行云布雨亦是正我龙心,难道是图那凡人几句称赞么?” 白龙的眼睛渐渐眯起,声音更清亮了几分。 “难道你堂堂长风湖龙王,也贪得是那几句凡人称赞,庙中膜拜么?亦或是只会揣测龙君之意,攀附权柄?” 好朋友就要狠狠扎你心! 不扎透你,就扎不醒你! 易书元甚至做好了以白龙之身和江郎切磋几下的准备,不过此刻却没有感受到江郎丝毫怒意,顿时明白对方被触动了。 嗯,不愧是我朋友! 白龙的眼神渐渐恢复,见江郎没有回应,又道了声“告辞”,随后就飞过江郎身边游天而去。 江郎静静站在天际云雾之中,猛然回头看向远去的白龙,此刻心中的震动也只有江郎自己才清楚! 这条龙,这条龙. 江郎难以形容此刻震撼之余的的复杂心情,他思量片刻之后,直奔东海而去。 半天之后,江郎已经得到准许,来到了龙君面前。 还是那一片龙宫沙地,还是那一条卧在细沙之中的真龙。 江郎将白龙行雨的事情汇报一遍,不过将他们之后的对话内容略过不少,毕竟其中有一些在龙君当面的情况下有些大逆不道了,有可能触怒龙君,为那白龙带来灾祸。 听完江郎叙述,龙君思量着说道: “那条白龙我亦没有什么印象,或许是外方降生前来此域,亦或是化蛟之日尚短,也无人指点其礼数。” 实际上龙君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毕竟哪怕是其他方位的龙,凭借那白龙所行之事,也应该能上天龙图卷的。 这么说着,龙君忽然看向江郎,因为他的气息并不平静。 “白龙也算天赋异禀之辈,不用去追究什么,你还有什么事么?” 江郎一咬牙,单膝跪地行礼。 “龙君,请准许我去大庸岭东行雨!” 龙君沉默片刻,眼神中流露出的赞赏之色一闪而逝,反而散发出淡淡龙威,缓缓开口道。 “说,下,去!” 江郎浑身筋骨紧绷,深纳一口水气抬起头直面真龙之威,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废话。 “不为什么,只为我龙族的一份担当,不想让天界看轻,也为我修行之路,为我一颗龙心!请龙君,准许!” 逃避不过是再输一筹,管他天数不天数,这便是应行之事! 真龙龙目微微眯起,良久之后才吐出一个字。 “准!” “谢龙君恩准!属下告退!” 江郎以尽量沉稳的声音谢恩,随后起身离去,人到了沙场之外的宫殿区域,情绪依然有些亢奋不止! (本章完) 第302章 水渠边的变数 不提江郎去龙君那边请示行雨,在此刻的岭东,大地上,刚刚下完一场大雨则使得上至官员下至民众都欣喜不已。 齐仲斌和灰勉之前已经到了一个村中老农家中躲雨。 老农的老伴在洪水中失踪,至今还找不见尸首,女儿嫁给村中人倒是一家平安,儿子还未娶妻,正随着振兴司马的队伍到处开渠打井。 这段时间都是老农一个人在家,今天齐仲斌躲雨,也算是有个说话的人。 不过此刻雨已经停了,齐仲斌也告辞准备出门了。 听闻齐仲斌要走,老农诧异不已。 “唉,老哥,这么晚了还出去啊?天都要黑了,留宿一晚,在家中随便吃点吧!” 雨停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会更是已经变得有些昏暗。 如今日子虽然困难,但一方面朝廷有一些救济,一方面很多很多人家中都有劳力为朝廷出工,所得的钱粮让人撑下去是问题不大的,也有余力招待客人吃一顿。 “不了,我还有事,迟迟不走会耽误的,多谢老弟留我避雨了!” 齐仲斌在门口郑重拱了拱手,在老人的挽留中出门了,院外再行一礼才大步离去。 这场雨让村中充满了欢喜的氛围,甚至让很多村中汉子都赤膊在雨中奢侈地洗了一个澡,此刻村中一些谈天的声音也透着欢快。 告别老农之后的齐仲斌一出村,脚下的速度就霎时变快。 身形化入风中,沿着道路吹向远方。 “水汽消得很快,那玩意又在作祟了,齐小子,这是个找到它的好机会,虫妖不成气候,可以暂且押后!” 灰勉对潮湿水汽的把握十分明锐。 “嗯!” 齐仲斌自然也是清楚事情轻重之分的,而且他更明白现在的情况看,这一场大雨也只能解一时之渴。 就算没有腾云驾雾,但化风而行对齐仲斌也已经轻车熟路,速度之快甚至可以与寻常御风一比,只是此风不方便吹得太高罢了。 灰勉站在齐仲斌肩头,感受着水泽之气的变化,也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这场雨怎么下的,它心中可是门清。 听那悠远的龙吟都透着一种熟悉感,不用说,肯定是先生变化为龙来施雨了,既是解干涸大地的燃眉之急,也是给徒弟指路呢。 “齐小子,雨水难往北飘,它一定在北面,大概率就是在登州!” 齐仲斌身法化风速度飞快,只是快到登州地界的时候却慢慢降低了速度。 “怎么了齐小子?” 齐仲斌的身形从风中显化,皱眉看着前方荒芜平原上寂静的道路,又回头看向耘州。 “我们这么去寻,未必就能找到,那东西虽然厌水却也消水,现在整个岭东就数耘州以及南部水最充沛,它会不会过来呢?” “那你去哪等呢?这东西都没法算的” 齐仲斌想了下看向南面的丘陵。 “整个岭东水渠线路都由司马府测定完全,一旦下雨,水流汇聚之处定是抗旱渠。” 司马府通过暂时封堵一些小河道,又以水渠贯通,使得最大程度将水利用起来,不至于散到满是淤泥的大河中难以浇灌,虽然依旧是一片网络,可绝对不是大海捞针。 —— 耘州浅仓县外围的林地旁,一行五人正在此处休息。 林地外侧是一条五尺宽的水渠,而水渠再过去则是成片成片的农田。 夜幕之中,田间林边有虫鸣也有时不时出现的鸟叫,不过这反而衬托得此地更加幽静,因为下了雨天气也凉爽一些,使得这些小生灵都恢复了活力。 “哗啦啦啦.” 一名女子将脚浸入清水流动的水渠中,顿时感受到一阵清凉。 “啊,真舒服,来岭东之后好久都没这种感觉了!” 女子踢着水这么说着,脸上露出一阵轻松的神色。 其余人看到只是笑笑,有的闭目休息,有的则吃着东西,其中一名劲装男子以发带简单扎着头发,留着一寸短须,抬头看着天空的星辰。 若是易书元在这,肯定就能认出,这便是十年未见的麦凌飞,如今的他多了成熟也多了沧桑。 “总算是下了一场大雨啊!” 边上一人也是笑道。 “那群装神弄鬼之辈就会欺骗百姓,嘿,显然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宰了几个,反倒下雨了!” “对,看他们还怎么骗人害人!” 几人说的自然是那些江湖术士,其中有些是纯骗子,也有稍有些能耐的,但危害程度二者却不相上下,甚至有纯骗子要求以童男童女祭天,也不知道从听来的邪法。 不过能糊弄和吓住百姓,却不可能糊弄所有人,你自吹本事通天,但一个“杀”字落下,一颗人头挂起,也不见你如何厉害。 “不过哥,这岭东真的是天降劫数吗,前面有洪水,后面有瘟疫,如今是旱灾,还有地方听说已经生出很多蝗虫,有可能要起蝗灾.” 看着星空的男子叹了口气,看向水渠边的女子。 “这种事情,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呢?有人说天降大灾乃皇帝不修德行,可是当今天子是当之无愧的好皇帝,此等迷信之言有多少可信呢?” “也是,就连爹都说当今天子算是古往今来都难得的好皇帝了。” 麦凌飞笑了。 “伱这么听爹的,怎么不留在家中?你这么听爹的,怎么二十好几了也不嫁人?” 女子脸上的脸色顿时僵住了,边上另外三人也不由露出笑容。 “哼,以前我都听,现在论武功论经验,我也不落于人后,为什么不能做些事呢?至于嫁人,行啊,我不求别的什么,甚至年纪大一些都行,但至少能赢过我吧?” 一听到这,麦凌飞就不由又叹了口气。 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他就不该那么认真指点妹妹武功。 如今刻苦多年下来,本就底子不差的一个女儿家,现在竟难逢敌手。 要说没人能胜过麦阿珂那自然是扯淡,但现在的她确实武功极高,能胜过她的都是些什么人?武林名宿、年岁较长、已有家室等这几点力至少占个两点甚至三点。 麦凌飞不由看向身边的三人,这三位也是江湖好手,武功人品都是出众,虽然不是阿珂的对手,但说不定能日久生情,这也是他答应带麦阿珂出来的原因之一。 不过在月光下见到麦大侠看过来,三人一个个都躲开他的视线。 乖乖,他们哪一个一开始见到麦阿珂的时候会没有心动过啊,但现在可不敢对麦大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说句粗俗的话,胜不过麦阿珂,床笫之间都不会和谐的。 看到这三人的反应,麦凌飞不由又默默叹一口气,唉,可要被长辈埋怨死了。 忽然间,麦凌飞脸色微微一变,看向远方。 麦阿珂见到兄长的反应,立刻抓起身边的靴子,随后赤脚在地上一点,悄无声息地纵到了林中一棵树上。 几乎同一时间,水渠边的几人都已经消失,整个过程一点多余的声响都没有。 并且几人收敛了一切气息,就连周身毛孔都纷纷闭上,简直如同一些修行者隐匿了气息一样,此法也是麦凌飞所授,依之对付一些妖异的术士邪道无往而不利。 若有修行之辈望向林地,道行差或者不注意的甚至难以察觉。 “嗡嗡嗡嗡.” 这时一阵怪异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像有很多虫子拍打着翅膀。 树上的人借着星月光辉看向远方,能看到黑压压一片正朝着这边飞来,这里树林和田地都是美味的食粮。 蝗虫? 麦凌飞等人心头一惊,已经明白了过来。 嗯?不对! “大家小心,有古怪!” 几人的目力十分惊人,尤其麦凌飞几乎已经等同于达到先天境界,虽然尚未真正突破,但因为清心诀的缘故,那一层瓶颈来临前,内力之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转化为先天真气。 所以麦凌飞看到那一片黑压压的虫群之中,有一个深邃的阴影。 “嗡嗡嗡嗡.” 虫群铺天盖地地飞来,很快,林中、地上、水边等到处都是蝗虫,就连几人藏身之处也不断有虫子飞过。 那一片阴影也正好到水渠边,而一只只蝗虫落在几人身上。 这一刻那阴影似乎抖动了一下,猛然抬头看向树上。 林中的几棵大树上,五人的都是差不多的惊骇神色,那地上的阴影,竟然是一只两丈多长的巨大蝗虫! 这是妖怪!? 在妖物抬头的那一刻,麦凌飞等人原本扩散的瞳孔全都骤然一缩,立刻做出了反应。 麦凌飞直接朝下打出三道飞镖,一道射顶门,两道射那显眼的复眼,随后一掌打断所处的大树,抱着树干投向下方。 “嗖嗖嗖~”“当~”“当~” “噗~” 两支飞镖被虫手格开,一支飞镖竟然射中了复眼。 “吼——” “轰~” 大树树干射下的时候,原地的虫妖已经消失,出现在了落向他处的几人身边。 几人纷纷亮出兵刃,一人长剑和大刀交叉相格,架住了一条扫来的虫腿,另一人和麦阿珂分左右落剑,一切配合不过是同一瞬间的事情。 “当~”“当~” 剑砍在蝗虫腿上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直接被震开了! “武者.我吃了你们.” “真是妖怪啊!” “快走——” 麦凌飞大吼一声,从后方再次袭来,那虫妖纵身一跃已经避开十丈,随后是无穷无尽的蝗虫飞天而起。 不要说现在是晚上,就算是在白天,此刻的蝗虫也是遮天蔽日,挡住了五人所有视线。 “不好,快跑——呃” 喊话的人话音还没落下就已经发出一声痛呼,让其余人又惊又急,但除了麦凌飞寻声而去,其余人纷纷向视线消失前直觉中残留的远方避开! 对抗妖怪,让几人心中升起恐惧和无力感,哪怕是麦凌飞此刻也异常急切,一种若有若无的杀意和危机始终环绕在身边。 更有前赴后继的蝗虫好似成了包裹四方的墙,让麦凌飞都寸步难行。 哼,妖怪也未必就不能一战! 此刻的麦凌飞知道自己绝不能怕,浑身内力翻涌真气沸腾,一股惊人的气势从身上腾起,这气息竟骇得蝗虫都纷纷避让,更令暗处的虫妖都心头一惊。 凡人中的先天武者?或者说先天武者其实不算纯粹的凡人了! “呜呜.” 一阵怪风从北面吹来,远方的一些蝗虫在无声无息之间从天空坠落,水渠中的水似乎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浅了下去 (本章完) 第303章 他就是麦凌飞 陷入满是蝗虫困境中的麦凌飞和麦阿珂等人没能察觉到一种诡异的变数接近,但身为妖物的虫妖却察觉到了。 再加上阿飞身上先天武者的气息升腾,也让虫妖感到有些忌惮,根本没有对抗过先天武者的情况下,它也不敢贸然相抗。 所以在阿飞等人彷徨的时刻,虫妖已经带着一部分蝗虫偷偷溜走。 不过阿飞等人并不知道这一点,此刻阿飞身上气劲缠绕,一身功力毫无保留,双掌挥出犹如飓风,双手交替犹如闪电。 “嘭~”“嘭~”“嘭~”“嘭~”. 一连打出十几掌,掌风和气劲将前方的蝗虫全都撕碎,朝着刚刚声音的方向急速接近。 同时阿飞心中万分提防,之前还存在的杀意现在却消失了,这让他更加紧张,预料不到妖怪会从什么地方接近。 邪道术士他们对付过不止一个,其中有人也确实会一些诡异手段,但真正的妖怪这是头一次见。 终于,阿飞接近了刚刚惨嚎的同伴,见对方胸前满是鲜血地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声息,身边覆盖了厚厚一层蝗虫。 混账! 阿飞怒从心起,双掌齐出。 “嘭~” 一掌将周围蝗虫全部打飞,警惕看过周围之后,在一片“嗡嗡嗡”的声音中还是弯腰查看同伴。 这一检查让阿飞微微松一口气,还有气息,只是昏迷了过去,他立刻手指连点为对方止血,随后戒备地看向漫天蝗虫。 刚刚他为同伴检查的时候其实是个大破绽,但同时也是阿飞设置的陷阱,身上的内力和真气已经攀升到顶峰,只要妖怪一出现偷袭,届时就是他最强一击。 不过很显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妖怪极其狡猾,这样的机会都不上当! 这让阿飞心中愈发焦急,有没有可能妖怪是想要各个击破,先去找阿珂他们了? 也不知道阿珂他们逃出去没有?若是妖怪出现,他们怕是难以抗衡! 此时此刻,麦阿珂和另外两人也既担忧又烦躁,“嗡嗡嗡”的一片蝗虫让人心中生乱,而且心中此刻更升起一股莫名烦躁。 失去了方向感,只能尽量保持敏锐性。 但几人又不敢随便乱叫,因为这种情况大家都敛息凝神,发出声音反而可能是点了灯,就像之前那人一样。 几人走南闯北行走江湖这些年,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无力过,只能寄希望于麦凌飞! 凡人遇上妖怪,真就这么不堪么? 麦凌飞那边,心态倒是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或许妖怪把他当成真正的先天武者了,或许它也忌惮我! “妖怪,你不是要吃了我么?麦某就在这里,可敢现身一战——” 麦凌飞挑衅的吼声中气十足,声音爆发,竟然震得附近不少蝗虫纷纷坠落,而听到他的声音,麦阿珂等人也是精神一振。 但周围除了密集的蝗虫,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蝗虫现在也像是在乱撞乱飞,连地上的草上方的树叶都没有啃食。 麦凌飞神色微微闪动,直接扛起了地上的同伴,然后快速纵跃而去。 正在这时,一个浑厚的嗓音从另一个方位传来。 “掌心雷——” “轰隆——”一声爆响,前方竟然爆发出一片雷光,树杈状的雷电刹那间占据视野,串联起成片成片的蝗虫。 这一瞬间,就像是雷光成了花朵,在刹那间从地面往上盛开 “轰隆——” 地面雷声再次爆响,雷光又一次炸裂. 周围满是焦褐的香味,无数蝗虫纷纷坠落,就像是月光下重新下了一场雨。 一个背着剑的身影渐渐出现在麦凌飞和麦阿珂等人的视线中,对方一步步走来,身边尽是如雨而落的蝗虫,更有一片淡淡的烟雾缭绕,简直不似凡人。 其实麦凌飞等一众武者相聚并不远,最远的一个也就跑出去百丈左右,在成片的蝗虫中失去了方向感。 不过这会他们的注意力自然全都到了此刻过来的人身上。 这人一身劲装,脚上还缠着绑腿,背后背着一柄剑,近了之后能看清乃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难道是神仙? 齐仲斌一步步走来,看向麦凌飞微微摇了摇头。 “唉,人算不如天算,在这里竟然有一个近乎入了先天之境的武者,你先天真气一动,它就跑了” 说的是那妖怪么? 齐仲斌难免有些懊恼,归根结底还是虫妖搅事,这虫妖真该死啊,而且从眼前蝗虫的规模来看,已经是起灾了。 “阿哥,你没事吧?”“麦大侠,少华怎么样了?” 另外三人运用轻功接近麦凌飞,说话的同时也看向走来的老者。 麦凌飞将同伴小心放在地上。 “应该不碍事,我已经为他点穴止血,快谢过这位前辈。” 说着,麦凌飞上前向着齐仲斌恭敬行礼! “多谢前辈搭救,老前辈可是神仙中人?” 妖怪都见过了,神仙也就不奇怪了,麦凌飞心中认为当年易前辈应该已经以武入道了,而眼前这一位应该也是神仙中人了。 “神仙?哈哈哈哈哈.老夫还不够格,只是一位擅长斩妖除魔的术士罢了!不过.年轻人,功夫不错啊,已经捅破先天境界那一层窗户纸了!” 齐仲斌走到阿飞等人面前停下,不由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江湖客。 行走天下这么多年,面前的武者,是齐仲斌见过的,在前半生这个年龄段最接近先天境界的武者。 而听到齐仲斌的话,麦凌飞几人都是微微一愣。 术士?这么厉害? 不过看起来应该是正道! “老前辈说笑了,麦某早年得高人指点,如今却还未能进入先天境界,实在惭愧,遇上一个妖怪则倍感无力” “齐小子,他就是麦凌飞!” 阿飞说话的时候,灰勉的声音在齐仲斌耳边响起,也让齐仲斌愣了一下,看向麦凌飞的眼神就又变了。 “这位大侠勿要妄自菲薄,实则伱们是吃了蝗灾的亏,这妖孽自己的本事未必是你的对手,只是如今正值灾气之中,它借助蝗灾之力则变得十分麻烦,嗯,我来看看这位受伤的侠士。” 齐仲斌说着蹲了下来,小心查看受伤的江湖客。 “嗯,只是皮外伤,但妖气入体也影响了经脉,你用先天真气给他理一下气就比什么药都管用。” “多谢老前辈指点!在下麦凌飞,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面对麦凌飞的询问,齐仲斌笑了一下。 “嘿,老夫名叫齐仲斌,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麦大侠,当年武林大会的天下第一人!” “愧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现如今当年天下第一前缀的那个‘年轻一辈’,只怕是也能去掉了。” 齐仲斌已经走向了水渠,看向其中的流水,虽然还流动不止,但水位明显下降了一大截。 “老前辈说笑了,单是前辈,麦某也不是对手。” 既然不是神仙,那么术士也算江湖中人,麦凌飞自愧不如。 一听这话,躲在齐仲斌衣服中的灰勉乐了。 “哈~齐小子,他还想和你比?” 齐仲斌说自己不是神仙,但在灰勉看来,齐小子已经足够有资格身为神仙中人了。 而师门的筑基一步可是道化仙炉,一旦成了是很了不得的,以前灰勉和易书元都不懂,以为是个仙修,必须踏出这一步才算是入了门了。 但现在已经逐渐搞明白了,这他喵的起点定得有点高。 可即便如此,易书元却还是不改规矩,不成仙炉,不得炼化仙道法力,不得自生仙灵之气,哪怕他已经有手段有方法可以让弟子在未曾筑就仙炉的时候就生仙法。 当然,明白这一点的也就是易书元和灰勉,反正弟子不需要知道这些,只需要知道师门规矩就是,想真正仙道入门,必须成就道化仙炉! 齐仲斌也笑了,要真论起来,他在当初茗州入道的时候,内功方面早就是先天了。 “麦大侠,所谓术业有专攻,齐某虽不是神仙,但也算有些法术神通,不适合同武者比。” “麦某无意冒犯!” 麦凌飞以为齐仲斌误会了,赶忙致歉。 不过齐仲斌却没有再说话,而是伸手触碰水渠中的流水,然后从怀中取出几枚铜钱往天上一抛。 “叮铃铃” 铜钱落在附近的地上,相互触碰发出一阵脆响。 “啧,这孽障实在是可恶啊!” “前辈说的是那蝗虫妖怪?” 齐仲斌捡起地上的铜钱,摇了摇头看向身边几人。 “非也,那虫妖成不了气候,齐某说的是导致这岭东大旱的罪魁祸首,只要这孽障一除,旱情应该会立刻缓解,老夫已经追了它大半年了.” —— ps:今天睡过了头,本想着要不请假一天休息休息吧,挣扎一会觉得水点少点也还是得更,╥﹏╥。 (本章完) 第304章 围浇堵截 齐仲斌一边做法,一边向麦凌飞等人解释着。 “这东西不知是何种妖孽,但显然是个活的,又与灾劫气息相关,十分棘手,早在当初显圣真君斩龙的时候,这东西已经出现端倪了!” 说着,齐仲斌凭着感觉快速走向水渠一边的远处,又捡起几只死在地上的蝗虫,这几只和被麦凌飞掌力震死和被雷光电死的都不同,是一种干枯的状态。 “哼,果然来过!” 另一边,那名受伤昏迷的同伴已经在旁人帮助下盘腿坐好,而阿飞就在他背后运功,以先天真气之力为其理气。 武者距离齐仲斌大概有几十步远,但齐仲斌明明没有吼,声音却清晰传到了几人身边,不知道是内力传音还是术士的法术。 正如齐仲斌所言,受伤之人没有大碍,在真气一入体之后,很快清醒过来,能够自己运功疗伤了。 松了一口气的麦凌飞等人又看向那边的老术士,见他不断在地上探索着什么,而麦阿珂更是已经到了齐仲斌身边。 “老前辈,显圣真君斩龙的事情是真的?” 一行五人赶到岭东的时候,斩龙那件事已经过去,岭东大地上虽然多有人讨论,但他们却无法感受到当时岭东万民与天上剐龙台之间的气机相连。 所以对于天神斩龙之事,其实外乡人信的不少,将信将疑的更多。 甚至有些人认为这就是朝廷放出的幌子,毕竟天降大灾很多时候说的是皇帝不修德,那哪能成啊,也就杜撰一个妖龙作祟,以乱真龙天子社稷气数的故事了。 听到这话,齐仲斌笑了,他虽然不知道显圣真君就是自己师父变的,但也清楚这是一尊真正的大神。 “斩龙之事自然是真的,此时岭东大地上上至老翁下至孩童都有过特殊的感受,不然显圣真君也不会在此如此受推崇了。” “那龙头掉下来的事情也是真的咯?” “嘿,信则为真,不信也没必要较这个真。” 说话间,齐仲斌左手朝着右掌掌心一抹,干枯的蝗虫化为粉末,同掌心的铜钱摩擦而过,他口中念念有词。 “借法万灵,通幽巡径,敕~” 齐仲斌左手朝前一指。 “嗡~~” 掌中的铜钱纷纷浮起并连成一线,仿佛是一把特殊的剑。 这剑在齐仲斌掌心上方一拳的位置不停颤动,一会向东一会向南,显得有些摇摆不定。 好一会之后,铜钱全都落了下来,回到了齐仲斌的手中,而他则立刻掐指算了起来,一切结束之后紧锁的眉头也微微缓和一些。 卦象比以前清晰不少,并且未来似乎明朗了起来,下一次的时机或许马上就会到。 不论是不是和麦凌飞有关,但至少确实很巧,也和齐仲斌心中的某个感觉吻合,便起了一个念头。 另一边,清醒过来的武者也已经在同伴的解释下清楚了现状。 在齐仲斌下定决心的时候,替同伴疗伤完毕的麦凌飞也正好走到了他身边。 “齐前辈,可有我们帮得上的地方?” “有!” 齐仲斌看向阿飞,十分认真地说道。 “你今天是不是伤了那虫妖?” 阿飞仔细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我用菱形镖打中了它的一只眼睛,只是从之后它的反应来看,应该伤得不重。” “这不要紧,既然已经伤了它,便正好由你来去除它!” “我?” 阿飞皱了皱眉头。 “不错,想来你早年得过奇遇,所以伱的武道之路十分顺遂,或许这样下去,或三五年,或十几年,你也能真正进入先天境界,却总归不美,少了困境磨砺的突破。” 既然是麦凌飞,齐仲斌就不吝啬多说一些,毕竟算起来,他也是师父的有缘人。 “武道先天之境,其实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凡人了,古往今来诸多高手武林争锋,争的是天下第一的名头,也是为了借势突破,这么做其实没错。” “步入先天境界,也算是一种入道之劫!” 麦凌飞和其余几名武者心中震动,尤其是阿飞,心知这是在指点他先天之路。 “齐前辈,我该怎么做?” 齐仲斌笑了笑。 “找到那妖怪,战而胜之,将之诛杀,同时也助我找到那导致旱灾的东西,合力将之除去,嗯,你用什么兵刃?” 阿飞看了看手掌。 “善用拳掌之力,至兵器的话,善使剑法棍法。” “好!” 齐仲斌笑容更盛,直接解开胸口绑绳,将背后的长剑连鞘解下,随后将之递给阿飞。 “此剑剑名清渊,精金陨铁所铸,乃先帝在金殿御赐,跟随我已经近五十年了,死在剑下的恶鬼妖魔魑魅魍魉不计其数.” 说着齐仲斌轻轻拔开宝剑,星月光辉下,雪亮的剑身露出一半,折射的月光照亮了他和阿飞的半边脸颊。 “只可惜数十年来它跟随我却不被善用,我将它当成一把道剑,以之开光供于神前,以之辅助来施法运术,实在可惜了这寒光照雪,可惜了这三尺锐利青锋!” 齐仲斌抚摸了一下宝剑,剑身上那原本好似刻上去的七颗星点竟然在此刻被缓缓擦去,这本就是神引之法,不是宝剑本来的痕迹。 “它在我手中并不畅快啊!” 齐仲斌略有不舍,但此刻心情却出奇的平静,仿佛冥冥之中便知此事的意义。 他将宝剑完整归鞘,双手递到麦凌飞面前。 “今日,我将此剑赠予你,希望它能在一位虔诚于武道的绝世高手手中,真正绽放属于它的剑光!” 这把剑也是齐仲斌凡尘中的诸多留恋之一,更是诸多虚荣之一。 齐仲斌有无数种理由说服自己留下这把剑,它当了几十年道剑,它也足够趁手,它足够锋利,它是一把好剑。 但这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他用这把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并且一直以来不算善用。 当此刻看到接近先天的武者,又得知对方是麦凌飞的时候,齐仲斌心中已经动了赠剑的念头,并最终做出了决定。 而对于阿飞而言,此刻也是非常惊愕的。 “这,齐前辈,这太贵重了,使不得!” “收下吧,并不是贵不贵重的问题,而是我不想让此剑埋没下去,我知道身为武者,你并不想拒绝,它该是你的,就不要推辞了。” 实话说,谁能对这样一把剑不心动呢? “怎么,不接?难道不敢持剑诛妖?” 阿飞还想推辞,但看到齐仲斌平静的脸色,还是咬牙伸手接过了剑。 “多谢齐前辈赠剑!我麦凌飞还不至于怕了一只为祸苍生的虫豸!” —— 第二天清晨,在岭东大地上有诸多人苦恼诸多人忙碌的时候,远在长风府的长风湖上竟然起了一道龙卷风。 “呜呜呜呜.” 长风府中今日风势极大,吹得很多百姓都不敢将衣服晾晒在外。 有人见到长风湖上的龙卷风竟然卷起了水,并且水在不断升高,似乎融入了天空的一片云中。 长风府百姓中,有人说这是龙挂水,是长风湖龙王在吸水,有人则说是长风府可能也要发洪灾了,以至于人心惶惶。 只不过一切异象在不久之后就纷纷消散。 就连天空的云彩也渐渐散去,阳光挥洒湖面,长风府一切都风平浪静,但之前危言耸听的人也只是当无事发生,不会认自己之前信口开河。 这对于长风府来说可能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之一,但对于遥远的岭东而言,这是一场大雨来临前的预兆。 当日下午,兆州以东方向也积起了一片雨云,并且黑压压的似乎正缓缓向南移动。 “轰隆隆” 雷声在响彻天际,电光在云中窜动。 这不是易书元所化的白龙在行云布雨,而是携水汽而来的一条青黑色蛟龙在天空盘旋。 “哞,哞哞.” 蛟龙每鸣叫一声,就有大片云雾从他身边扩散,很快就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也让岭东诸多看到天象的百姓欣喜若狂。 江郎在空中俯瞰大地,感受着身边云雾水汽的变化,实话说这雨还没有下呢,水汽已经开始消散了,这灾劫确实诡异。 那白龙可以,我也可以! “昂——” 龙吟一声,大量的水泽精气从蛟龙口中喷出,云层迅速稳固,随着蛟龙一点点向南靠去。 云变得异常沉重,以至于江郎觉得自己不是在御风云,而是在奋力往前拖着云过去。 “昂——” 又一声龙吟传来,江郎龙首回望,却见后方乌云之中呈现一抹白亮的鳞光。 是他! “龙王大人,吾来助你——” 白龙口吐人言,甩动龙躯从后方赶来,龙身所过之处,乌云纷纷相随。 “昂——”“昂——” 两龙齐鸣,云雾迅速朝着岭东大地覆盖而去,之前白龙在岭东南角施雨,此刻则是东角,而仅仅是三天时间,之前下过雨的耘州及其以南地区,又重新归于缺水干旱状态了。 这一次,雨云直接被拖到了登州上空,当整个天空被乌云覆盖的时候,云层上的两龙甚至能听到下方登州城中百姓们的欢呼。 人人兴高采烈,欢叫着即将下雨。 “哗啦啦啦.” 大雨没有辜负人们的期待,从天空不断落下。 乌云之上,青黑色蛟龙则龙眉紧锁。 “这不对,水汽消耗太快,这场雨本该降水两寸三分零十二万七千点,但现在只怕是撑不住一个时辰!你上一次下了半天?” 白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吾上一次降雨,并未有这么困难,岭东大地上定有什么东西在作怪,显然上一次我已经惹怒它了!” 江郎一听,龙首上露出一丝笑容。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原来真的存在啊,本王早有耳闻,我有一位仙道好友早已留下后手,他弟子正欲寻一个机会呢,我们便多下几场雨,逼那东西现身!” “遵从龙王大人安排!” 江郎心中的想法和易书元不谋而合,不论是是什么东西,显然是为旱而生,那如果岭东不停下雨呢,即便水汽消耗严重,但我们就跟你耗,你气不气? 克水者水亦克之! 非但龙族下雨,易书元还打算去天界一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那边派司雨天神也来帮忙,就不信淋不出你来! 只要最后动手的是人,是代表岭东万民意志之物将恶局破去,那么就算有点反噬,却也不会太大,更顺了本心,好坏皆有,便看龙与神的取舍了。 (本章完) 第305章 先灭蝗,后诛旱 易书元上天界说服天神也帮助行雨其实很简单。 所谓上天欲要降下灾劫自然是天势,但实际上大庸度过这一劫到如今也算是定数了,那么究竟天数为何?天理为何? 是不是定数,易书元都亲自上天了,不是定数他也要做成定数,而天神也自有考量。 一方面易道子所言有理,一方面龙族来此行云布雨看似丢份实则是一份担当,天界也不可能一直和龙族剑拔弩张,亦有缓和之意。 在这种情况下,岭东的“雨季”到来了。 时年大暑,岭东各境处处下雨,并且频率也不低。 岭东万民和人间各处自然不太清楚具体缘由,但在百姓们和朝廷官员们看来,岭东的旱情是解了,哪怕根源未消,但以凡人的视角看来确实如此。 岭东各处田地中,庄稼作物纷纷焕发生机,一些彻底干死的地方尝试补种别的作物,而很多田野中的作物纷纷反绿。 不过这种情况下蝗灾的危害就显眼了起来,充沛的降雨让植被生长迅速,蝗虫的规模也与日俱增。 但比之对抗完全没有降水的大旱,蝗虫至少也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对手。 耘州,浅仓县,在今日这日落前的时刻,全县上下乃至临近县的村落里,有数千都集中到了此县东南角的田区。 一听说要跟随振兴司马大人一起灭蝗,浅仓县中各村镇乃至城中各坊,只要是能派出劳力的全都响应号召来了。 不论男女老少,几乎人手一支长杆,杆上挂着麻布。 楚航穿着一件露臂短卦,手握着长杆露出扎实的臂膀和肌肉,浅仓县的县令在内的县中官员也是差不多的打扮。 环境是真的能影响甚至改变一个人的,这些往年往日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们,如今一个个都懂得身先士卒的道理。 此时楚航用已经锻炼出来的响亮声音大吼着。 “耘州的乡亲们,浅仓县的父老们,留弯县已经被蝗虫吃空了,我们要保住自己的田地,就不能有任何懈怠——” 近万人分散在各个方位,楚航的声音再大也传不到所有人耳中,但自然有官府的人一一传达。 楚航说话间,隐约有响动越来越近。 “嗡嗡嗡嗡嗡” 这是一种恐怖的声音,至少对于如今的岭东百姓而言是这样。 那边的小山坡方向,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贴着地面飞来,这当然不是云层落地,而是成片成片的蝗虫. “立赤旗,驱虫,点火——” 楚航大喊出声,立刻有官差奔赴各处传达指令。 “立赤旗,驱虫,点火——” “传大人命令,立赤旗,驱虫,点火——” 这是事先约定好的命令方式,简直如同军队一样。 一杆杆挂着红布的杆子立起,各处人群亢奋的喊声中,一些被高人测定的特殊方位,升起成片由柴枝堆积的火焰。 驱赶、焚烧、挖坑填埋等,就是楚航正面对抗蝗虫群的方式。 铺天盖地的蝗虫飞来,数千名百姓奋力挥杆扑打,有人陷入盲目混乱中,但也有不少百姓按照原本的要求,成群结队一起排着挥动麻布和杆子。 人群从众的效应使得一些人的混乱也被止住,众人形成人墙,将很多蝗虫往火焰处驱赶。 这里的蝗虫本身飞得并不高,万众一心之下,虽然很多蝗虫已经落到了庄稼地,但驱赶也是卓有成效的。 火焰形成的一片片火墙看似火苗并不算太高,但只要蝗虫飞过上空,哪怕没直接触碰到火焰,大部分也会被点燃翅膀。 低空飘荡着无数蝗虫构成的火星,又有数不清的蝗虫从天上坠落。 不只是正面的对抗,蝗虫肆虐过或者停留过的地方,势必留下大量虫卵。 如今的岭东气候十分古怪,可能是一场雨落下,但往往后面几天乃至可能第二天就烈日炎炎,太阳的炙烤非常毒辣。 所以楚航命人在蝗虫过境的田地乃至一些荒野上,将土翻出来,直接用毒辣的阳光将虫卵晒死,效果卓越。 正面焚烧扑杀,后方截其源头,这是振兴司马府在征求了诸多意见之后的方案。 当然,有人崇拜“蝗神”,认为需要敬畏蝗虫才能得到原谅的事情,一经发现,一律捣毁,组织淫祀者一律收监。 在浅仓县奋力扑杀蝗虫的时候,人群之中也不乏一些江湖客,同样和百姓一起扑杀着蝗虫。 齐仲斌和麦凌飞等人也在其中,只不过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异之处来。 先灭蝗,后诛旱! 这片蝗虫已经吃干净了后方两三个县的作物和植被,奔着浅仓县来是必然的。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蝗虫的趋光性使得成片成片的虫子更加靠近火焰,霎时间就是漫天熄火腾飞又坠落. 为了准备在入夜时刻对付蝗灾虫群,牺牲了前一个县的几乎所有庄稼作物,才迎来了此时夜幕中的人虫大战。 远方的小山头上,一片已经长到三丈多长的阴影被无数蝗虫环绕着,它看向远方田野上,那是一团团冲天而起的大火。 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却让虫妖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火力,这不只是柴堆之火带来的感觉。 不过这段时间,虫妖已经太自大了,只觉得自己就是天灾,自己乃是蝗神,甚至品味到了被凡人膜拜的感觉,那种香火愿力让它如饮甘露为之着迷。 此前被麦凌飞所伤的眼睛这会已经好了,复眼盯着远方,几乎本能般发现了同众民一起扑打着蝗虫的楚航。 眼神瞧到楚航的时候,只让虫妖感觉到眼睛微微有些火辣,但它恨意上涌,咬牙切齿不已。 岭东司马,你毁我神供抓我信众,扑杀我子嗣,实在可恶! 我是天降蝗灾,乃是天数,岂是你等凡人可以抗衡? 虫妖震翅,藏身于密集的蝗虫之中,飞向远方田野中的火光,凡人很脆弱,轻轻挥动镰肢就能断骨分肉! 只是越接近那里,虫妖仿佛能感受到无数蝗虫的混乱,能感受到无数蝗虫被烈火焚烧时的痛苦,虫子或许没有主观思考,但有本能也会有死前的恐惧。 这竟然让虫妖也感受到了压抑和混乱,更有一种强烈的灼热越来越让它难以忍受。 曾经它用类似方式对付凡人武者,让先天高手都束手无策,如今自己却感受更加强烈。 杀了他,杀了岭东司马! “嗡嗡嗡嗡.” 无尽蝗虫的声音好似都化为哀嚎,虫妖甩了甩脑袋,再看向大量凡人,仿佛他们就是一片无尽的火海 “铮——” 一声清亮的剑鸣传来,仿佛一蓬冰水泼到虫妖心头,刚刚的燥热刹那间化为严寒。 “啊吼.” 妖物惨嚎好似鬼哭狼嚎,骇得不少驱赶蝗虫的人都心头猛跳,楚航更是看向远方,心知天师和麦大侠等人出手了。 麦凌飞趁其不备持剑一击,虽没能一击必杀,但直接斩下虫妖两条虫足,令虫妖痛苦不堪。 “妖怪,上次我们还没分胜负呢!” 虫妖此刻已经胆寒,放弃了岭东司马,更没有直接对抗,竟然二话没说直接振翅而逃。 “呜呜呜呜呜” 虫妖带起一阵妖风,更将不少蝗虫一起带走。 想跑?麦凌飞手持宝剑,又加上对妖物加深了了解,心气已经大为不同。 手中剑出直指妖物,剑锋气劲破开虫群,就如同尖锥分水,直冲蝗虫,在蝗虫飞逃的时刻,又有雷霆般的声响炸开。 “起网——” 唰~唰~唰~ 各方竟然有上百名武功不俗的武者放下杆子现身,有人腾空有人接力,各处地面骤然升起一张张大网,网上还挂着一个个铃铛,堵住虫妖的去路。 在蝗虫彻底聚拢成灾的时候,虫妖不太好找,但现在就不同了,虽然依旧吃不准位置,可蝗虫群去哪,虫妖大概率也在。 不过有一点虫妖其实没想错,它现在也是灾的一部分,需要借助人势才能真正将之扑杀,否则可能会“逢凶化吉”。 “挡住它!” 武者大吼,今天能灭妖怪实在是令人亢奋。 “嘭~” 虫妖直接不管不顾冲向其中一张距离太近躲避不了的大网,接触大网的一刻竟然感受到雷光和痛楚,四名张开这网的武者直接被一起带飞,随着妖风一起飞向天空。 “小心!”“抓住网!” “别让妖怪跑了!” 下方的武者一个个以轻功跃起,人人都抓住了网,并且有更多人抓住前者,硬生生将网扯了下来。 这网也不知道什么材质,任由虫妖如何撕扯都没能立刻撕开。 一群人拽着网,被妖怪硬生生在地上拖行,更有武者用用手中兵刃打向虫妖,却往往不见什么效果,蝗虫坚硬的甲壳在妖怪身上更显夸张,但那些刺中腹部的兵器,也往往能引得虫妖嚎叫。 麦凌飞从后方追来,朝天跃起,凌空向下落剑。 “当~” 妖气缠绕的前足挡住了这一剑,但这虫妖怎么可能和人比武技,麦凌飞剑势在空中一转,长剑一扭就直接劈断两根触须。 “噗~”“噗~” “吼——” 虫妖吃痛的那一刻,麦凌飞竟然落到了它背上,先天真气向下打出一掌。 “嘭~” “轰隆~” 巨大的虫身竟然被这全力一掌打得陷入田地,周围被拖行的人也得以止住身形,纷纷有地方借力,一时间无数兵刃如雨落下,既然坚固甲壳处没用,那就全都往软的地方招呼。 周围百姓见此动静,纷纷被吓得避让。 麦凌飞运剑在上,刚想刺下去就被虫妖猛烈得一颠,身形不稳,但依然一剑挥出,直接将虫妖扑腾起来的一半翅膀连根斩落。 “嗷吼——” 虫妖痛苦不已,刚刚震开一众武者又挣脱大网的它没能飞起来,身形撞向了一侧的燃烧中的柴堆。 “轰~~” 燃烧的柴火炸开,虫妖的翅膀竟然也被点燃,简直比浇了火油还夸张。 “有妖怪啊?”“真的是妖怪啊——” “显圣真君保佑啊!” 扑杀蝗虫的百姓中也有人看到了那巨大的蝗虫,纷纷发出惊呼。 “我吃了你——” 虫妖在痛苦中起了决死凶念,用剩余的虫腿和翅膀维持平衡,冲向了麦凌飞,周身妖气更是带起妖风阵阵,无数蝗虫汇聚过来。 “来得好!” 阿飞怡然不惧,直接破入蝗虫群中,凭感觉冲向虫妖。 周围武者纷纷取来火把,在虫群边上挥舞拍打,而内部是武者同妖物的对抗. 整个过程,齐仲斌都没有现身,他当然观察着一切局势的变化,心知没必要现身,此刻灾势的变动也是起卦的最好时机。 “嗷——” 虫妖的凄厉的惨嚎声中,齐仲斌心头猛然一动。 在又少了一股灾气的情况下,岭东的气数已经变得清晰起来。 这一刻,就连太岭东其他地方的天空布雨的易书元也心有所感,一条白龙于风雨之中眺望远方的摩州一角。 导致旱灾的东西已经被连绵不绝的雨水赶出了岭东核心三州,到了相对边缘的摩州。 也是这一刻,易书元心中升起一种明悟,果然是旱魃么! (本章完) 第307章 又成一炉 经由岭东一事,天庭和龙族的气氛虽然一度十分紧张,至少在末期共同施雨消灾,算是缓和了不少。 旱魃一除,除了岭东大地上的气候慢慢恢复正常,易书元心中也升起一种明悟: 处暑劫过了! 时间已经到了深秋,灾害的气息似乎已经远去,就连朝廷新任命的登州知州都已经赴任到达。 岭东道各州已经收获了灾后的粮食,不少地方还种上了季后作物。 岭东虽然遭受的大灾,但实话说民间很多财富犹在,也早已经同外界通商通渠,如今粮食问题得到很大改善,生产生活的秩序已经步入正轨。 登州城外,重新变得水流充沛的大通河畔,一艘艘大船停靠在这里。 这些船全都是从兆州港开来的,正是当初谭元裳亲自带来的船队,只不过当初带着药品抗完瘟疫之后,谭元裳是回去了,但因为大通河水位的问题,这些大船就一直留在了兆州港。 如今这些船要通过水路绕行的方式回承天府了,而招楚航进京的圣旨也在几天前到达,今日正好乘着这些大船回京,也在路途上舒服一回。 不过此刻的登州港可不只有商船和楚航,还有数不清的登州百姓和官差,更有不少临近县的百姓自发前来。 虽然只是短短一年时间,但岭东百姓经历了太多,跟随楚航的岭东汉子们也见证了太多。 楚航要登船,已经到了需要官差“护送”的地步,人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别。 “楚大人,您一定要回登州啊!”“楚大人别忘了登州的父老啊!” “还有我们耘州!”“兆州也有人在这呢!” “楚大人,这是自家鸡下的蛋,您带着” 一个个父老乡亲纷纷来送别,当初李谦走的时候也有百姓送别,但当时岭东还没脱离困境,而此刻楚航离开,百姓已经将码头围得水泄不通。 “楚大人,咱们一起通过河道——”“楚大人,咱们挖过水渠——” 楚航一边走一边同人问候,眼中已经热泪盈眶。 有汉子没怎么叫,但当楚航视线扫来,很多人都拍拍自己右肩,一起扛过重担,一起拉过纤 等楚航上了船,还有百姓不断呼喊。 “楚大人,您一定要再来登州当官啊——”“来我们耘州——” “岭东不分家,来哪都一样!” 楚航已经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他当官的意义,面对此情此景,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站在船上,向着登州和少量外州百姓躬身拱手,也向着新到任的登州知州拱手。 新到任的登州知州也是一个相对年轻的官员,此时也面对楚航恭敬行礼,心中也深受感触,为官者当如是! —— 易书元则有了相对的悠闲时间,终于得空回归自己的爱好,能够说书了。 说的是什么书呢?自然是发生在岭东大地上,又牵扯到整个大庸的故事。 值得一提的是,在说书的过程中,还有受过易书元治疗而康复的人来捧场,也被其中一些人认出来过,闹出了一些趣事。 不过易书元对自己说书的实力还是十分有自信的,也不出易书元所料,《治灾记》中包含治水、抗疫、灭蝗、抗旱等篇章。 而每一个篇章都前后相关,除了朝廷的种种作为,除了岭东人民万众一心的抗灾过程,更有神话故事串联其中。 治水篇之前是恶蛟兴风作浪,治水和抗疫篇中间有天神斩龙,灭蝗篇有众侠除蝗妖,抗旱篇有天师斩旱魃 此书由易书元之口说出,很快在岭东大地上传播开来,这就是岭东人经历过的事情,书中很多可歌可泣的情节也让不少岭东人深有感触。 耘州城内一家酒楼的一楼处,易书元一阵口若悬河之后,各种风雨天象已经被他模拟得惟妙惟肖。 “因为我朝上下万众一心,岭东万民众志成城,人道之势令那旱魃动弹不得,正如当初岭东司马在河道上提着纤绳所喊,人定胜天!” 易书元的旁白之音此刻也显得浩荡。 “只听那老天师怒喝一声:” 这一刻,折扇遮面,诸多听众都明白说书先生又要施展口技了,此时易书元声音再变,竟然变得和齐仲斌一般无二,或者说和当时的齐仲斌相差无几,声音如雷而起。 “妖孽,你为祸够久了——” 这声音中气十足,震得酒楼内外听书之心潮澎湃! “只见老天师手握天子剑斩落,那凶灾之妖旱魃身首分离,化为一片灾气彻底溃散啊” 听书的百姓一个个都攥紧了拳头。 “杀得好啊!”“终于把那妖孽除了!” “嘘,别影响先生说书”“噢噢.” 这最后一个篇章很快结束了,以岭东百姓送别振兴司马为结局,也为这一部《治灾记》画上句号。 听书之人无不意犹未尽,而易书元已经起身拱手谢客了! 过了一段时间,听书人和食客都已经缓和下来,酒楼内外也不再拥挤。 易书元在酒楼掌柜和伙计乃至诸多食客的问候声中,摇着折扇慢慢从酒楼中走了出来。 酒楼大门对面的街道上,齐仲斌早已等候多时,此刻见易书元出来,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礼。 “弟子拜见师父!” 易书元快步走了过去,收拢折扇托起齐仲斌的手,并摇着头白了他一眼。 “这么多人呢,指不定就有认得你的,我现在是个说书先生,可不是什么大庸天师的仙人师父!” 说着,易书元已经顺着街道走了过去,齐仲斌笑了笑就赶紧跟上,而灰勉早已经化为一道灰光回到了易书元的肩头。 “先生,齐小子可以凝结仙炉了吧?” 易书元回头看了看跟随着的齐仲斌,笑了笑道。 “能不能凝结仙炉,他自己应该最清楚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在常人视线中的存在感也逐渐变得越来越低,直至很多人都会忽略掉他们的存在。 抗灾结束不到两个月,这耘州城内虽依然处处有翻修,各地在建房,但一些主要的街道上已经车水马龙,多得是拉货进货的商贩,多得是进城卖菜的百姓。 只要有一个安稳的社会环境,人间的恢复能力还是很强的。 “仲斌。” 听到师父呼唤,齐仲斌赶紧上前几步,到了易书元身旁。 “师父,弟子在!” “想好去哪边凝结仙炉了吗?为师送你过去!” “回师父,什么地方都可以!” 哎呦,老小伙子很自信啊! 易书元望了齐仲斌一眼,后者脸上神色较为平静。 如今的齐仲斌不但对自己看得更清晰了,也对人间看得更清晰了,更如楚航对“官”之一字的体会一样,对“天师”二字有了深刻的体会。 “那咱们就去茗州的娘娘庙里面凝结仙炉怎么样?” “呃,师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玩笑一句之后,大笑着右手一抖,折扇“刺啦~”一下应声而开。 “呜呼.呜呼” 随着易书元再次轻摇折扇,一阵清风在街头生出,带着他和齐仲斌缓缓离地,向着远方天空飞去 自认作为一个还算称职的师父,易书元哪怕曾经是以让齐仲斌以记名弟子的身份入门的,但在传授仙道上因材施教,在对待弟子的心态上一视同仁,当然也不可能亏待齐仲斌。 一阵清风起,易书元带着齐仲斌一起远游,不但飞出了耘州飞出了岭东,更在之后飞出了大庸,经过诸多大地山河,直至飞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陌生之地。 下方是一片大山,在这其他地方都已经逐渐被枯黄所覆盖的时节,这里依然青山不改红花处处,景色美如画卷,哪怕远方似乎有一座好似倒塌断裂的山峦. 天上的风中,易书元用折扇指向下方道。 “仲斌,这里是天斗山!” 天斗山! “原来这里就是天斗山!” “走吧.” 易书元带着齐仲斌落向下方山头,虽然在其他地方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在这灵秀之地,也能让齐仲斌没有别的外在顾忌。 齐仲斌作为易书元的弟子,自然得到了足够的礼遇,天斗山山神前来拜见,君侯萧勇同样露面结识。 一日之后,天斗山断峰之上,齐仲斌盘腿坐下闭目凝神。 此时此刻,周围空无一人,既无山神和那魁梧汉子,也无易书元和灰勉,只有齐仲斌自己。 易书元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仲斌,此番灾劫,洪为水,旱为火,治水抗旱便是伱降服身中意境水火,转化阴阳之契机” 最后的提点声后,齐仲斌心中明悟,已经渐渐入了静定之中。 洪为水,旱为火,水火汹涌,但凡人齐心合力亦能战而胜之,仙道之中执此心念则拨开云雾见青山. 这一刻,齐仲斌意境山河变得无比清晰和真实起来,天地之间水火现,波涛汹涌烈日炎炎. “轰隆隆” 天斗山上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 易书元和老藤头以及萧勇站在远方山脊上,他只是平静看着那断峰,也平静看向天空,先过劫后成炉,区区雷霆是惊骇不到齐仲斌的。 上一次石生结成仙炉的动静之所以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易书元炼宝,而此刻齐仲斌结成仙炉,除了天空雷声大作,倒是连雨都没有下。 “咔嚓——轰隆隆——” 闪电不停在天际显现,而天斗山中的灵气也在不断汇聚,并且变得极为活跃。 某一刻,断峰之处猛然一震,好似有无声之雷爆开,震向四面八方,也震向天地。 那密集的雷霆和乌云也渐渐散了。 易书元脸上露出笑容,老藤头神色也变得轻松,而萧勇见他们两人的表情便也知道了结果。 “成了!” (本章完) 第306章 两份史书 虫妖最后的疯狂使得其他武者都根本没法接近,说实话也不太敢接近,而蝗虫群也和疯了一样遮天蔽日,甚至把武者们手中的火把都打灭。 无尽蝗虫好像都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扭转了趋光的天性,不断向着虫妖集中。 这种情况太过诡异,官府的人不断大吼着让百姓后退,诸多百姓也纷纷吓得逃散,甚至有人跌倒. 楚航人在远处都看得毛骨悚然,甚至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简律,确切的说是简律背后背着的天子剑。 “阿哥——” 麦阿珂焦急地喊着,她和周围武者一样,已经被疯狂的蝗虫逼得不得不后退,这种看都看不见的情况,贸然逼近反而是累赘。 虫子的振翅和鸣叫更是无穷噪音,让附近的人哪怕喊话都模糊不清。 刚刚还一起结阵对抗妖物的百余名武者,此刻仿佛都成了一座座孤岛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麦凌飞能与虫妖在混乱中搏杀。 这不是单纯的人与妖的搏杀,也是人与灾劫的搏杀,虫妖好似爆发了最后的潜力,无数蝗虫在它身边粉碎,化为一股股气息飞入它的口中,就连之前断裂的虫足都已经重新生长了出来。 不过麦凌飞反而战意更甚,已经熟悉了这妖怪的套路,已经习惯了虫子的嘈杂,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内心一片通明。 手中的剑仿佛成了为肢体的延伸,在麦凌飞的舞动之下,挡住快若闪电的虫肢。 看似在虫群和虫妖的攻势下无法靠近对方,看似体内的内力不断消耗,真气也已经所剩无几,但麦凌飞却一点都不急躁,甚至在细心感受着自身的武学变化。 纵然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血迹使得蝗虫们更加狂躁,但也都是皮外伤,或者以小伤替大伤。 武林中已经难寻敌手,麦凌飞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生与死相隔一纸的战斗了。 而且内力虽然已经快要耗尽,但真气却似乎有所不同,同自身体魄乃至精神都相关联,麦凌飞战意越盛,则真气生生不息,好似有一条气脉,连接了体魄与神魂。 这一刻,麦凌飞好似回到了当初,回到了大雪山中的壁窟前,回到了当初前辈传授《清心诀》的那一夜。 《清心诀》的总纲也随着曾经易书元的声音在心间浮现: “心随意不随,心观念不观,以静体动,以动衬静,守住自身天地,任由山水遨游!” 眼前的不再是单纯的虫妖和铺天盖地的蝗虫,不过是狂风暴雨,不过是惊雷闪电,同风雨灾厄争锋! “铮——” 剑音鸣响,麦凌飞浑身经脉一震,内力彻底消失,转而是真气大盛。 这一刹那心神之间已经将虫妖和虫群的一切攻势化为一种好似静止的轨迹,而麦凌飞剑势一变,穿梭避过这些轨迹,所过之处蝗虫尽数粉碎. 那快若闪电的锋利虫足也变慢了,甚至能够轻松预料到它们的轨迹。 一避一闪一格,再轻轻翻身一跃,空中倒悬由上至下,一道锋利剑光送到虫妖面前。 “噗~~~” 这一剑刺入虫妖顶门! “嗷——” 虫妖发出了的凄厉的惨嚎,也是这一刻,蝗灾的灾气开始迅速消散. 蝗虫群溃散了,恢复了正常虫子的特性,并且变得更加散漫,前赴后继飞向火堆的同时,也露出了原本被虫群遮蔽的事物。 麦凌飞站在虫背上,他衣衫多处破碎,身上处处是血痕,但与之相对的,庞大的妖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被诛杀。 一柄长剑被从妖物的顶门处抽出,麦凌飞抓着剑轻轻一抖就震散了上面的虫血,带着笑容举剑向麦阿珂方向示意。 一众武者顿时欢呼起来! 不过这里虽然是对抗妖物的关键一环,在诸多百姓的角度而言,只是整个浅仓县对抗蝗灾的一角。 广袤的田野边,大量柴堆点燃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到天明前,田间地上的蝗虫尸体铺了厚厚一层,各处都是焦香味.—— 随着蝗灾被渐渐控制住,至少在岭东百姓们眼中,岭东的灾祸终于是过去了。 毕竟风调雨顺了,蝗灾也消解了,虽然确实有不少地方遭了灾,但现在岭东万众一心,去年都熬过来了,相互帮撑着熬过今年是问题不大的。 不过在齐仲斌和一些人眼中,自然还有最后一个祸患没有解决。 登州城,原本的登州衙门官署,如今也兼了振兴司马府,在朝廷还没有任命新的登州知州的情况下,楚航也实质上行使知州的权职。 今天,书案上的楚航又接到了诸多公文,岭东另外几州中,上至州城,下至县镇,各处官员都上报灾情已定,就连被蝗虫吃空的一些地方,也在准备或者已经补种了秋季作物。 几州知州都梳理了今年以来的各种工作内容,希望楚航上奏朝廷,奏报岭东成果。 换而言之,岭东已经扛过去了,各地官员欣喜之余也想要请功了,毕竟谁都知道皇上很看重这块。 不过楚航却迟迟没有写奏章,此刻坐在公案前,也是看完各地公文,再补充一下早已准备好的奏文。 一边的简律同另一名侍卫对视一眼,前者忍不住问道。 “大人,还不上奏朝廷么?皇上一定十分期盼岭东的好消息的!” 楚航摇了摇头。 “再等等,再等一段时日,我怕灾情反复!” 楚航在等什么?他自己或许也说不太清楚,只有模糊中有这么一个感觉,让他清楚灾情并非真的已经结束了。 这时有官差匆匆从外面走到办公的官署外。 “禀告大人,那名天师来了,说,说是.要来向大人借一件东西!” 听着官差有些犹豫的声音,楚航却是心头一动,立刻站了起来。 “走,我们过去!” 楚航一出官署,两位贴身侍卫也一起跟上,那名通报的官差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上。 “哎哎哎,大人,您还没听我说那天师要借什么呢!” 已经留了一小撮胡子的楚航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步履匆匆的走向衙门外堂,那里一名鹤发童颜的老人正在等着。 不提兆州瘟疫那会,就是之前灭蝗运动的时候,这名大庸天师也已经照过面了,所以登州衙门这边可以确信,这确实是大庸天师,是得到朝廷承认的。 齐仲斌还没说话,楚航走向那边的时候已经先行拱手问礼。 “天师,楚某已经等候多日了!” 齐仲斌微微诧异,这位岭东振兴司马应该至今还没看过师父留的书吧,这人还真有些特别了。 “看来司马大人已经知道齐某要来了!老夫想借天子剑一用,不知道司马大人敢不敢担这个责呢?” 天子剑一出,如天子亲临,可斩贪官污吏,可诛蝇营狗苟,是比金牌更夸张的信物。 不说借人如果弄丢了如何,也不用看是为什么而借,单就只是借出去都是大罪! 楚航笑了,他这岭东振兴司马在岭东道职权虽大,但不过只是虚职,也自认立了一些功绩,朝中也算是有了靠山,加上皇上圣明,可能是明知故犯的大罪,但皇上怎么着也不可能杀他的,大不了罢官而已。 所以楚航笑得很坦然,他已经明晰真正的为官之道,又怎会在乎其他呢。 “有何不敢,简律!” “属下在!” “请天子剑!” 简律犹豫一下,单膝跪在楚航面前,后者伸手从他背后解下黄绸,取出其中的一柄宝剑,剑鞘雕琢精美,但并无什么宝石镶嵌,在皇帝佩剑之中显得有些朴素,却透着一股厚重感。 楚航将天子剑双手递给齐仲斌。 “老天师,请务必善用!” 齐仲斌接过剑的一刻,只觉得有种手心一沉错觉,这剑有一种特殊的重量,显然不似凡剑! “请大人放心,齐某很快就会将剑还回来!” 双手接剑,转身便走,齐仲斌没有多余的废话,心神好似已经去往摩州。 —— 时年立秋,岭东道摩州境,除了州域内的少数地方,其余各县到处都在下雨。 “哗啦啦啦”的雨声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 并且摩州的雨极为怪异,时大时小,时而停了又马上开始下。 只不过百姓们并不太过关注这一点,就算留意到了,但天气怪异本就是这两年岭东的常态,雨势的变化反而是最轻微的天象了。 “轰隆隆”“咔嚓.轰隆隆.” 闪电在天空不断亮起,照亮下方的每一寸大地,仿佛天上有天神眨眼,在查看人间的一切。 大地上有些地方十分诡异,地面被雨淋湿了,却立刻就干燥起来,天空雨云飘来却立刻消散。 并且这种速度非常夸张,而且在不断移动,大概的范围从一村之地到一县之地变化。 齐仲斌背着天子剑,没有再顾忌御法问题,乘着风雨追赶着这一股干枯之气。 “轰隆隆” 闪电为其照亮天地,大雨为其指引道路. 追逐致旱妖邪的这一年时间,也是齐仲斌见证整个岭东大地各处灾情和应对的一年。 齐仲斌数十年斩妖除魔行走天下,从来只专注于妖魔,专注于眼前,却没有以小见大,见证过这灾劫之下万民抗争的场面。 这是岭东人的信念,也是齐仲斌此刻心中势要勃发的一股气数。 这种气数不但是齐仲斌一个人的,更是岭东万民的,好似一股强大的压力联合了雨势,将旱灾的气息不断挤压,不断压缩过来,以至于到了不得不汇聚显化的地步。 “轰隆隆——” 闪电再一次照亮大地,天际的云层之上,有白龙和青黑色蛟龙探头,有神光隐现。 “嗷吼——” 一种空洞的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一条河流之前,枯黄色的气息汇聚成了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枯萎的人形。 “嗷吼——” 这是旱灾气息的显化,似尸非尸,似妖非妖。 旱魃! 这是一种传说中的怪物,能导致大旱,却从来没人见过。 这一刻,天际的雨势徒然增大,仿佛天上的神人和蛟龙要将携带的水汽全都倾泻下来! 齐仲斌踏着风雨冲来,反手握住背后的剑柄,心中已经有决死一战的信念。 “铮——” “轰隆隆——” 天子剑出鞘的刹那,天地色变,雷光将一切照得白茫茫一片。 岭东大地上,好似有种种声音传来,其中有众民哭泣,有众民恳求,有众民抗舟的号子声,众民开渠的呼喝声,有众民灭蝗的呐喊声. 种种气数汇聚,此消彼长,竟然压得现身的旱魃动弹不得。 而这一刻,怒目而视的齐仲斌已经挥剑赶到。 恍惚间,持剑的不只是他这位大庸天师,还有楚航和简律,还有或生或死的岭东万民,还有大庸天子 “妖孽,你为祸够久了——” “噗——” 天子剑落下,削过旱魃脖颈,一颗头颅冲天而起,也随着身躯一起崩灭.—— 又是一年处暑,承天府,皇宫御书房内,早朝结束的大庸皇帝已经回到了这里。 今天大朝会,李谦在文武百官面前,宣读了岭东抗灾的最新奏文。 时任岭东振兴司马的楚航在文中表示,岭东各境已经结束旱情,雨水充沛,岭东各处蝗灾也已经结束,妖言惑众之徒也尽数收监,岭东各地的田地要么即将收获,要么已经补种 有很多人家已经吃上了自己种的新粮,虽然收成不算太好,却足以扛到来年收粮。 这代表着岭东的灾情,已经彻底结束,朝会以皇帝下旨减免岭东百姓三年赋税后结束,也让此刻回到御书房的他真正能松一口气了。 “陛下,您休息一” 章良喜端着茶水过来,话到半截却立刻止住了,明明才是上午,不过此刻的皇帝已经趴在御案上睡着了。 御书房的外室内也有一张桌案,这里坐着的是起居郎,属于大庸史官制度下的官员之一。 起居郎的桌案上不但摆着记述皇帝各种事务的书册,也应皇帝要求放着一些史书,甚至有当今未曾完善定论的文字。 有关岭东灾情的记述,太史令已经发文过来请皇帝过目,只是皇帝太累,暂时还放在这边书案上。 岭东大灾当然也有更详细的记述,或者来自民间,或者来自其余地方。 但在史书上,其实岭东大灾也就短短一段话: 承兴十七年,岭东道大水,帝遣钦差李谦统领大局,水止起疫,后发大旱又起蝗灾,帝命司马楚航留治,抗而消之,十八年秋,灾祸止 大庸朝野上下运力,岭东大地之上万众一心,惊心动魄轰轰烈烈的治灾过程,也就这么一段话而已。 与之相对的,桌角的史书上,也有百来年前一场大灾: 均盛二十一年,江北饥荒赤地千里,百姓析骨而焚,人相食 也是短短一段话,不知包含了多少苦难与泪水! (本章完) 第307章 又成一炉 经由岭东一事,天庭和龙族的气氛虽然一度十分紧张,至少在末期共同施雨消灾,算是缓和了不少。 旱魃一除,除了岭东大地上的气候慢慢恢复正常,易书元心中也升起一种明悟: 处暑劫过了! 时间已经到了深秋,灾害的气息似乎已经远去,就连朝廷新任命的登州知州都已经赴任到达。 岭东道各州已经收获了灾后的粮食,不少地方还种上了季后作物。 岭东虽然遭受的大灾,但实话说民间很多财富犹在,也早已经同外界通商通渠,如今粮食问题得到很大改善,生产生活的秩序已经步入正轨。 登州城外,重新变得水流充沛的大通河畔,一艘艘大船停靠在这里。 这些船全都是从兆州港开来的,正是当初谭元裳亲自带来的船队,只不过当初带着药品抗完瘟疫之后,谭元裳是回去了,但因为大通河水位的问题,这些大船就一直留在了兆州港。 如今这些船要通过水路绕行的方式回承天府了,而招楚航进京的圣旨也在几天前到达,今日正好乘着这些大船回京,也在路途上舒服一回。 不过此刻的登州港可不只有商船和楚航,还有数不清的登州百姓和官差,更有不少临近县的百姓自发前来。 虽然只是短短一年时间,但岭东百姓经历了太多,跟随楚航的岭东汉子们也见证了太多。 楚航要登船,已经到了需要官差“护送”的地步,人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别。 “楚大人,您一定要回登州啊!”“楚大人别忘了登州的父老啊!” “还有我们耘州!”“兆州也有人在这呢!” “楚大人,这是自家鸡下的蛋,您带着” 一个个父老乡亲纷纷来送别,当初李谦走的时候也有百姓送别,但当时岭东还没脱离困境,而此刻楚航离开,百姓已经将码头围得水泄不通。 “楚大人,咱们一起通过河道——”“楚大人,咱们挖过水渠——” 楚航一边走一边同人问候,眼中已经热泪盈眶。 有汉子没怎么叫,但当楚航视线扫来,很多人都拍拍自己右肩,一起扛过重担,一起拉过纤 等楚航上了船,还有百姓不断呼喊。 “楚大人,您一定要再来登州当官啊——”“来我们耘州——” “岭东不分家,来哪都一样!” 楚航已经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他当官的意义,面对此情此景,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站在船上,向着登州和少量外州百姓躬身拱手,也向着新到任的登州知州拱手。 新到任的登州知州也是一个相对年轻的官员,此时也面对楚航恭敬行礼,心中也深受感触,为官者当如是! —— 易书元则有了相对的悠闲时间,终于得空回归自己的爱好,能够说书了。 说的是什么书呢?自然是发生在岭东大地上,又牵扯到整个大庸的故事。 值得一提的是,在说书的过程中,还有受过易书元治疗而康复的人来捧场,也被其中一些人认出来过,闹出了一些趣事。 不过易书元对自己说书的实力还是十分有自信的,也不出易书元所料,《治灾记》中包含治水、抗疫、灭蝗、抗旱等篇章。 而每一个篇章都前后相关,除了朝廷的种种作为,除了岭东人民万众一心的抗灾过程,更有神话故事串联其中。 治水篇之前是恶蛟兴风作浪,治水和抗疫篇中间有天神斩龙,灭蝗篇有众侠除蝗妖,抗旱篇有天师斩旱魃 此书由易书元之口说出,很快在岭东大地上传播开来,这就是岭东人经历过的事情,书中很多可歌可泣的情节也让不少岭东人深有感触。 耘州城内一家酒楼的一楼处,易书元一阵口若悬河之后,各种风雨天象已经被他模拟得惟妙惟肖。 “因为我朝上下万众一心,岭东万民众志成城,人道之势令那旱魃动弹不得,正如当初岭东司马在河道上提着纤绳所喊,人定胜天!” 易书元的旁白之音此刻也显得浩荡。 “只听那老天师怒喝一声:” 这一刻,折扇遮面,诸多听众都明白说书先生又要施展口技了,此时易书元声音再变,竟然变得和齐仲斌一般无二,或者说和当时的齐仲斌相差无几,声音如雷而起。 “妖孽,你为祸够久了——” 这声音中气十足,震得酒楼内外听书之心潮澎湃! “只见老天师手握天子剑斩落,那凶灾之妖旱魃身首分离,化为一片灾气彻底溃散啊” 听书的百姓一个个都攥紧了拳头。 “杀得好啊!”“终于把那妖孽除了!” “嘘,别影响先生说书”“噢噢.” 这最后一个篇章很快结束了,以岭东百姓送别振兴司马为结局,也为这一部《治灾记》画上句号。 听书之人无不意犹未尽,而易书元已经起身拱手谢客了! 过了一段时间,听书人和食客都已经缓和下来,酒楼内外也不再拥挤。 易书元在酒楼掌柜和伙计乃至诸多食客的问候声中,摇着折扇慢慢从酒楼中走了出来。 酒楼大门对面的街道上,齐仲斌早已等候多时,此刻见易书元出来,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礼。 “弟子拜见师父!” 易书元快步走了过去,收拢折扇托起齐仲斌的手,并摇着头白了他一眼。 “这么多人呢,指不定就有认得你的,我现在是个说书先生,可不是什么大庸天师的仙人师父!” 说着,易书元已经顺着街道走了过去,齐仲斌笑了笑就赶紧跟上,而灰勉早已经化为一道灰光回到了易书元的肩头。 “先生,齐小子可以凝结仙炉了吧?” 易书元回头看了看跟随着的齐仲斌,笑了笑道。 “能不能凝结仙炉,他自己应该最清楚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在常人视线中的存在感也逐渐变得越来越低,直至很多人都会忽略掉他们的存在。 抗灾结束不到两个月,这耘州城内虽依然处处有翻修,各地在建房,但一些主要的街道上已经车水马龙,多得是拉货进货的商贩,多得是进城卖菜的百姓。 只要有一个安稳的社会环境,人间的恢复能力还是很强的。 “仲斌。” 听到师父呼唤,齐仲斌赶紧上前几步,到了易书元身旁。 “师父,弟子在!” “想好去哪边凝结仙炉了吗?为师送你过去!” “回师父,什么地方都可以!” 哎呦,老小伙子很自信啊! 易书元望了齐仲斌一眼,后者脸上神色较为平静。 如今的齐仲斌不但对自己看得更清晰了,也对人间看得更清晰了,更如楚航对“官”之一字的体会一样,对“天师”二字有了深刻的体会。 “那咱们就去茗州的娘娘庙里面凝结仙炉怎么样?” “呃,师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玩笑一句之后,大笑着右手一抖,折扇“刺啦~”一下应声而开。 “呜呼.呜呼” 随着易书元再次轻摇折扇,一阵清风在街头生出,带着他和齐仲斌缓缓离地,向着远方天空飞去 自认作为一个还算称职的师父,易书元哪怕曾经是以让齐仲斌以记名弟子的身份入门的,但在传授仙道上因材施教,在对待弟子的心态上一视同仁,当然也不可能亏待齐仲斌。 一阵清风起,易书元带着齐仲斌一起远游,不但飞出了耘州飞出了岭东,更在之后飞出了大庸,经过诸多大地山河,直至飞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陌生之地。 下方是一片大山,在这其他地方都已经逐渐被枯黄所覆盖的时节,这里依然青山不改红花处处,景色美如画卷,哪怕远方似乎有一座好似倒塌断裂的山峦. 天上的风中,易书元用折扇指向下方道。 “仲斌,这里是天斗山!” 天斗山! “原来这里就是天斗山!” “走吧.” 易书元带着齐仲斌落向下方山头,虽然在其他地方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在这灵秀之地,也能让齐仲斌没有别的外在顾忌。 齐仲斌作为易书元的弟子,自然得到了足够的礼遇,天斗山山神前来拜见,君侯萧勇同样露面结识。 一日之后,天斗山断峰之上,齐仲斌盘腿坐下闭目凝神。 此时此刻,周围空无一人,既无山神和那魁梧汉子,也无易书元和灰勉,只有齐仲斌自己。 易书元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仲斌,此番灾劫,洪为水,旱为火,治水抗旱便是伱降服身中意境水火,转化阴阳之契机” 最后的提点声后,齐仲斌心中明悟,已经渐渐入了静定之中。 洪为水,旱为火,水火汹涌,但凡人齐心合力亦能战而胜之,仙道之中执此心念则拨开云雾见青山. 这一刻,齐仲斌意境山河变得无比清晰和真实起来,天地之间水火现,波涛汹涌烈日炎炎. “轰隆隆” 天斗山上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 易书元和老藤头以及萧勇站在远方山脊上,他只是平静看着那断峰,也平静看向天空,先过劫后成炉,区区雷霆是惊骇不到齐仲斌的。 上一次石生结成仙炉的动静之所以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易书元炼宝,而此刻齐仲斌结成仙炉,除了天空雷声大作,倒是连雨都没有下。 “咔嚓——轰隆隆——” 闪电不停在天际显现,而天斗山中的灵气也在不断汇聚,并且变得极为活跃。 某一刻,断峰之处猛然一震,好似有无声之雷爆开,震向四面八方,也震向天地。 那密集的雷霆和乌云也渐渐散了。 易书元脸上露出笑容,老藤头神色也变得轻松,而萧勇见他们两人的表情便也知道了结果。 “成了!” (本章完) 第308章 开炉宝成,天罡有隐 这一刻,在齐仲斌的意境山河之中,一座浮现水火之纹和星斗之光的道化仙炉缓缓落下。 “轰隆——”一声,仙炉落在最高的山巅,大地山川震动,世界色彩斑斓 这一刻,意境之中的特殊灵气形成旋风,大量汇入丹炉,一股股丹气转化,一缕缕仙道法力升腾 坐在段峰山腰上的齐仲斌身体缓缓悬浮而起,身上也自然而然升起一股仙灵之气。 他睁开眼睛,世界仿佛已经不同,细看又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以心神感应之下,眼中多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灵气的变化也更加清晰,甚至能从山中鸟鸣声里听出喜怒. 齐仲斌知道,自己终于是仙道中人了! 无需刻意掐诀施法,只念动之间,周身柔风随心而动,托举身体好似在微波中荡漾,如此轻柔,如此惬意,这就是仙人施法么 术士的法在真正的仙人眼中果然如同儿戏啊! 随后齐仲斌看向天空,见到易书元三人踏着风飞来,立刻从盘坐悬浮状态伸直双腿站稳,带着几分激动几分感慨又几分恍惚之色向易书元行礼。 “师父,弟子道化仙炉已成,没有辱没您老人家的脸面,终于铸成仙基了!” 易书元看着齐仲斌,脸上也带着欣慰。 “蹉跎人生近百载,而今方是道中人,求道得道都是功不脱自身!” “哈哈哈哈,齐小子,你终于成了!” 齐仲斌抬起头看向易书元,带着期盼的神色,又问了一句。 “师父,我可够资格做您的亲传弟子?” 老小伙子都是仙人了,却还挺在意这个的,易书元露出笑容,他肩头的灰勉更是直接跳到了齐仲斌的肩上,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耳朵。 “齐小子还在意这个,其实在先生这边,你早就是了!对吧先生?” 灰勉这句话既是出于对易书元的了解,也算是在帮齐仲斌一把,易书元心中回想当初,思绪延伸至此刻,也缓缓点了点头。 对于这位弟子的考查其实早就够了。 齐仲斌的脸上露出一些激动,眼神深处隐含泪光,只是如今纵然老态,泪光也不再混浊。 他本就没有收起施礼的手,此刻更是下跪在地向易书元连连叩首。 “多谢恩师,多谢恩师!” 易书元不闪不躲,受了齐仲斌这跪地九叩,人的性格各有不同,对齐仲斌而言这很重要。 “起来吧。” “是!” 齐仲斌长出一口气,缓缓起身,心态也逐渐平和下来。 直到此刻,萧勇和老藤头这才拱手向齐仲斌祝贺。 “小神恭喜齐仙长铸就道化仙炉,恭贺齐仙长得易先生收为亲传弟子,从此仙道之中亦非庸碌之辈!” 老藤头心中也是感慨不已,他不知道所谓成就道化仙炉的仙基有多难,但清楚能让易先生收为弟子肯定是很不容易的。 “齐仙长,萧某恭喜了!” 萧勇不习惯说太多细腻的话,虽是简单一句恭喜,但真挚的神色已经表明在脸上。 “多谢山神大人,多谢君侯!” 一边的易书元笑容不改,他知道一会这肯定还会兴奋一下。 这一刻,易书元折扇展开往前方一抖,顿时有一道火色华光飞出,落到了这段峰半山腰上。 “轰隆——” 一尊巨大的丹炉落下,三足落地发出一阵轰鸣。 霎时间,一股浓烈的火力扩散开来,不是寻常身体感受的高温,而是一种心神上的感觉。 炉洞烈火不止,炉身更有日月星辰汇聚,散发着一阵阵隐晦的华光,更为奇特的是,这丹炉的顶端居然还立着一只大葫芦,不仔细看简直以为是丹炉的一部分。 老藤头和萧勇都明白,这应该是易先生炼制仙丹的丹炉了,而齐仲斌更是早已经从灰勉那听过这丹炉的名头。 “斗转乾坤炉师父” 齐仲斌已经有预感了,声音期待中带着忐忑,易书元看了他一眼,带着玩笑的神色问了一句。 “猜猜你的法宝会是什么?” 猜,齐仲斌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看着炉火熊熊不断变化,看着周围灵气好似都被炉火所牵动,犹如一呼一吸潮涨潮落,仿佛有千般变化在炉中呈现,让齐仲斌亢奋之余心绪难定。 一边的萧勇仿佛更加兴奋。 “我来猜,我猜一定是把开山大刀,或者劈山大斧,这刀斧下去,势大力沉一定威武!嗯,或者是一把方天画戟,或者是浑天精钢棍,亦或者是长柄八角金锤,啧啧,样样威武不凡!” 齐仲斌忍不住看了身旁这魁梧的汉子一眼,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而站在他肩头的灰勉则一脸鄙夷地看着汉子。 “灰道友,我说的不对么?” “伱这家伙,法宝也得看谁用,你想想齐小子拿个方天画戟或者八角金锤的样子看看?” 萧勇思虑片刻,脑海中浮现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人,手持一柄硕大的八角金锤 “也,也蛮威武的嘛.” “轰隆隆” 雷声打断了萧勇的嘀咕声,不知何时,刚刚云雾才散了没多久的天空,此刻又已经乌云密布。 不过易书元并不在意这些,炉中之宝共度处暑劫而生,应齐仲斌之道而育,现世早已经是定数。 而易书元和齐仲斌都已经盯着炉火的变化,二者心中几乎同时升起一种明悟,知道时机已到。 随着易书元折扇向上一挥,丹炉的顶盖向着斜侧飞起。 “轰——” 炸裂般的火光将天际的乌云全都映成了一片红霞,那天空的云彩和闪电反而好似成了为法宝出世而庆贺的祥云。 一道宝光在火光之后冲天而起,直至升上高天穿破云霄。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无数闪电划过宝光,无尽雷霆浇灌其上,令站在下方的众人几乎都看不清宝光中的事物。 不过易书元却能看清,齐仲斌虽看不真切,却已经同天上宝物有所感应。 在雷霆之中,那原本金亮的颜色渐渐变化,变得更加晦暗,变得更加厚重 “嗡嗡嗡嗡.“ 一种沉重的声音在天空响起,声音好似重磨转动,又带着金属声色。 随后宝光缓缓落下,最终竖立悬浮于易书元身前。 这宝物通体乌金色有柄无刃,柄尖首平,长而四棱,护锷之外分成七截,尖端略细上方略粗,每一截都在微微旋转,发出一阵阵厚重的声音. 这宝物一看就十分了不得,齐仲斌看得失神,灰勉看得激动,老藤头神色略呆。 而萧勇则看得手脚皆痒! 汉子一眼就看出这宝物兼具了厚重和齐仲斌的独特气息,比他刚刚所猜的一切东西都更胜一层。 作为喜欢拳脚更研究过人间武学的汉子,他当然明白,这是一柄锏,或者说鞭! 对于众人的反应,易书元甚为满意,这宝物可是费了一番心血的! “此宝名曰:天罡锏,应北斗之数,若能善用则威势无双,仲斌,它是你的了!” 易书元话音落下,天罡锏立刻飞到了齐仲斌面前,后者怀着激动的心情,伸手轻轻握住了柄,一股心念相随的感觉油然而生。 “多谢,师父赐宝!” 齐仲斌双手托着宝物,向着易书元弯腰行礼,起身之后,一双眼睛再也离不开手中的宝物了。 天罡锏,天罡锏! 灰勉瞪大了眼睛,虽然只是一件,但这宝物看着绝不比乾坤圈和风火轮差,要是终有一天我修成了,先生也会送我宝物么? 另一边,易书元瞥了一眼天空云头,再低头看向丹炉中的火焰,随后丹炉也缓缓合上,随后化为一道火光重新飞入了折扇之中,漫天红霞也重新归于乌云厚重。 萧勇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这天罡锏他也很想要啊,唉! 不过汉子也有自知之明,他受易先生恩惠颇深,不光是他,更是让老藤头得以获得山神之位,整个天斗山都受益于先生。 所以心态还是要放平稳,毕竟没什么资格再奢求,或许将来还是有机会的。 “恭喜齐仙长获得至宝啊!” 老藤头笑呵呵的声音响起,也让汉子清醒了过来,也一同恭贺。 “易先生,事情已了,秋日正好,天斗山处处瓜果成熟,我等正好享用一番!” “好哦!” 灰勉的叫声最尖锐也最兴奋,提到吃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压一压! 天空云头的高处,一道神光也在此刻缓缓退去,这是有巡游天神经过,因风雷动静而被吸引过来,却没想到见证了天罡锏的出世。 刚刚那宝物穿破云头的时候,显然吓了天神一跳,其周身气数恍若无光之雷,仅仅飞天而起就搅动风云,显然十分不凡! 不过想到既然是易道子赐予弟子的宝物,天神心中又有种“那确实也是应该如此”的念头。 (本章完) 第309章 总算尝到味了 天斗山一处难得的好地方,又有诸多奇花异草,易书元正好借此地再尝试炼一炼丹。 只可惜炼仙丹也不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曾经在阔南山上靠着黄宏川、老松和易书元三人之力,相互印证之下凑出了一炉养元丹的基础。 而今在奇花异草遍地的天斗山,合适的丹材似乎很多,但真正能聚成一炉的却少之又少。 在易书元的推算中,只觉得气路不正,不但是炼丹的气路不正,也是自己身中的气路不正。 处暑劫造成的损伤终于还是暴露了出来,而这事易书元也需要慎重对待。 既如此,用上次还剩下的一点丹材,辅以天斗山之物,再次开炉炼丹也成了十分必要的事情。 并且此番所用的时间也比之前要更长。 从深秋之刻开始,易书元在断峰窟外炼丹,到天斗山各处有不少草木枯黄落叶,这一炉丹药也还没有炼成,这已经算是天斗山的严冬了。 但这并非单纯炼丹的过程,丹炉炼丹只是表象之一,易书元坐在斗转乾坤炉前,炼丹的过程也是自我疗伤的过程,这才是内里之象。 这段时间,易书元一直不离开丹炉身边,倒是齐仲斌和灰勉在山中各处转悠,同萧勇和老藤头都已经混得很熟了。 今天齐仲斌和灰勉以及萧勇从近两百里外的城池中回来,领略了一番碧秀国的风光,虽然风俗与大庸类似,但也别有一番感觉。 此时站在一处山脊上,眺望着远处的断峰窟,齐仲斌忍不住问道。 “灰前辈,您不是说上一次师父炼丹并没有用去多久吗?” 灰勉上次也是全程陪同的,从石生开始铸仙基到仙丹成,总共也没几天,哪像现在啊,都已经快三个月了。 “仙丹不是凡物,先生说了,丹乃近道之物,你想想自己求道悟道有多困难,炼制仙丹有机缘也有困境,并非次次都能一蹴而就的。” 齐仲斌闻言微微点头,只觉十分有理,随后抬头看向了天空。 一边一直沉默的萧勇也抬头看向了天空。 此时此刻,处于段峰窟处炼丹炉前的易书元也睁开了眼睛,天空正落下一朵朵雪花,并且雪又大又密。 这种鹅毛大雪在天斗山可是不多见的。 斗转乾坤炉明明炉火熊熊,但雪花落到边上却并不受什么影响,也只有正巧落在丹炉炉身上的雪花才会短促地融成一缕白雾. 又是一年春日来! 炉中丹火此刻渐渐活跃,以外应内,易书元意境丹炉同样烈火熊熊,勃勃生机随着立春的新春之气不断攀升。 明明是白日,但天际垂落的星辉突然增强,纷纷落入丹炉周身的日月星图之上,斗转乾坤炉上的星斗也亮了起来。 丹成! “咣——” 丹炉顶盖升起,十几道华光随着火焰冲天而起,随着炉火在天空中旋转,丹气和星光好似雾气,随着炉火一起升腾,纷纷融入天际的丹丸之中。 十几粒丹药的光泽忽明忽暗,仿佛是正在呼吸天地灵气日月华光。 下一刻,光芒一闪,十几粒流光溢彩的仙丹就悬浮在了空中,炼制同样的丹药,这一次易书元的火候把控细致入微,虽然看似出炉之刻数量比上次少很多,但一粒都没有碎。 “先生,小心它们跑了——” 灰勉在远方喊了一声,几乎在它喊的同一时刻,天空中的仙丹“唰”的一下遁向四方. 不过早有准备的易书元怎么可能让自己辛苦炼制的丹药跑了呢,丹炉顶盖上的乾坤葫芦早就已经飞到天上。 此时丹丸正要遁走,却有一股倒卷之力笼罩十几粒光彩熠熠的丹丸,随后犹如龙挂水那样,将丹丸连同其周围的丹气和环绕的星光以及灵气,尽数吸入葫芦中。 等葫芦嘴自动合上,丹炉的盖子也重新落下,天上再无什么华光也没有什么狂风,只有鹅毛大雪缓缓飘落。 易书元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伸出手接住了飞来的葫芦,轻轻晃动几下,脸上露出笑容。 十六粒完满无缺,进步不小啊! 这么想着,易书元直接拔开葫芦嘴,往手心一倒,倒出了足足三粒仙丹,随后仰头一口闷。 仙丹都炼制了两回了,自己还没落着尝过呢,今天丹多加上自己也未完全恢复,就奢侈一把了! 丹丸入口触及津液就立刻化为丹气入喉遁入身中,一股浓香淳厚的感觉弥漫在口腔和心神的各个感觉中,回味无穷气动如韵,周身内外气脉都随之活跃起来. 仙丹的口感可真好,难怪喝醉了的猴哥捧着都吃个不停。 “啊——” 和齐仲斌一起驾风飞来的灰勉看到易书元一口气吞下三枚仙丹,顿时大叫了一声。 易书元没好气地转身看向半空。 “啊什么啊?先生我尝尝自己炼的仙丹不行啊?给你一粒!” 说话间,易书元又倒出了一粒,轻轻一抛就将仙丹抛向了灰勉,后者赶忙从齐仲斌肩头跳出,驾风急速而来,生怕仙丹跑了。 手忙脚乱地在半空中接住,随后灰勉落到了易书元的肩上。 “嘿嘿嘿仙丹!” 灰勉从来没向易书元讨要过仙丹,因为它知道仙丹的珍贵,没想到先生竟然给了它一粒,顿时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一会嗅一嗅一会凑到眼前瞧一瞧,就是没有送到嘴里。 这样子,不止看得易书元觉得好笑,就连齐仲斌和萧勇,以及才从地下冒出来的老藤头都露出笑容。 “怎么,不吃?” 易书元问了一句,灰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先生,您能不能给我一个那种能装仙丹的小玉盒子,我舍不得吃,想收起来.” “行!” 易书元袖中滑出折扇,展开的时刻,扇面上已经变出了一个白玉小盒,这种盒子他折了好几个备用呢。 灰勉立刻跳到了扇子上,将自己的仙丹装进去,然后封好盒子塞入脖子下的绒毛内,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就好似已经吃了仙丹正在回味。 易书元笑着摇摇头,看着扇子上的灰勉,神色若有所思。 —— 严冬时节,岭东多处降雪,老人言“瑞雪兆丰年”。 冬去春来,又到了播种的季节,岭东大地上果然风调雨顺,在这新的一年中,登州城内该修缮盖翻新的屋子都修得差不多了,至少一些牌面街道确实如此,更有一些新盖的建筑更加气派一些。 而在登州城外,一座规格不比城隍庙差多少的宏伟宏伟庙宇就伫立在大通河旁。 真君庙一般都修在水边,登州人,或者岭东人都相信,显圣真君能镇妖邪,尤其是恶蛟,真君像立在水边,大通河就不会再爆发水患。 麦凌飞此刻就在真君庙的主殿中,手持三柱清香,对着真君像恭敬行礼,随后将檀香插入主殿香炉之中。 灾劫之中不只有齐心协力和种种感人事迹,也有一些蝇营狗苟之辈,或在民间或在江湖或在官场,而江湖侠客则也会对付一些江湖败类,重建过程中也会冒出更多。 麦家兄妹等人继续驻留岭东既见证岭东抗灾,也是在此除暴安良。 不过现如今麦阿珂已经和其余人先回去了,只有麦凌飞独自在此,他听说了易前辈似乎也在这,不管是不是那位前辈还是说只是名字雷同,他都想找一找,只是没找着。 显圣真君是站立全身像,并没有雕琢得如何高大,只是比常人高大一截,站在神态上平视前方,又好似在看着来往信徒,手中始终持着一把三尖两刃刀。 各地真君庙手中神像手中的法器也各有不同,有的是持剑,有的托塔,有的大刀,也有的则是三尖两刃刀。 但有点很明确,显圣真君斥小人怒邪祟,心中鬼祟之人不受庇护。 岭东人很信这个,甚至是甚至那些真的心有鬼祟之人也是如此,所以在大灾中发国难财的,或者所过一些亏心事的岭东人,虽然会捐钱帮助修庙,但却没多少敢直面真君像来拜见。 此刻麦凌飞上完香,抬头看着这威武的神像,心中也有一些感慨,也有一些寄愿。 希望真君显灵,让舍妹能有一个如意郎君吧! “好一尊,明灵灭厄显圣真君,果然威武不凡惟妙惟肖,匠人技艺实在高明啊!”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引得麦凌飞侧目望去,乃是一个留着短短胡茬子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一身紧凑皮绒虽厚,却也能衬出扎实的身板。 阿飞笑了笑,随口将自己听来的传闻道来。 “据说显圣真君像最初有诸多版本,后面随着信徒筛选,挑选了心中最似真君的画像,以此为蓝本雕琢神像后面随着信徒膜拜香火旺盛,真君像越来越惟妙惟肖,如若神祇伫立神台!” 男子望向麦凌飞,两人眼神交汇,顿时心觉对方也是武道中人! “听说显圣真君嫉恶诛邪,也是一尊武神,听兄台此言更觉神妙,早知道我也买三炷香了!” “拜神心存敬意便可,未必需要上香,能有自然好,执着于此则过于追求形式了。” “兄台言之有理!” 男子说着,向着真君像恭敬行礼作拜,三拜之后才直起身子,然后向着麦凌飞抱拳。 “鄙人池庆虎!”“麦凌飞!” 男子一听到阿飞报出的名字,顿时眼神一亮。 麦凌飞? 此人竟是大庸武林年轻一辈第一高手! (本章完) 第310章 萍水相逢 眼前的男子虽然没有带着兵刃,但这打扮一看就是江湖中人,所以对方的反应阿飞也早就预料在内了。 除非化名相交,否则“麦凌飞”三个字在江湖上还是比较有分量的,只要不是孤陋寡闻之辈,这个年纪的人多少都是听过的。 不过池庆虎这个名字,阿飞完全没有听过,或许对方只是江湖上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但阿飞结交人也不看别人名气,只看感觉,更何现在只是况萍水相逢又没有深入的意思,也不需要什么背景。 两人相互行礼之后,阿飞就走出大殿,向着庙门方向而去,池庆虎倒也没有立刻追过去,只是看着阿飞的背影,神色多少带着一些兴奋。 倒是阿飞走到真君庙前院,察觉到男子依然留在庙中,心中略微有些诧异。 很明显对方是认出他了的,但竟然这么沉得住气,这倒是让阿飞心中多思索了一下。 倒也不是阿飞如今自恋到这种地步了,而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自认易地而处,自己就不可能不想不深入交流一下。 真君庙主殿内,男子再次看向神台上肃穆而立的显圣真君像。 这座庙算是显圣真君的主庙,修得颇有规模,庙中一切器物也都十分考究,神像想必也比其他地方更胜一筹,铠甲上的每一片鳞都贴了金箔。 神像眉心一点红痕鲜艳欲滴,好似一道细细的火焰,平静的眼神既看向前方,又好似瞥向抬头的男子。 很多人看神像乃至画像,有时候都会有一种错觉,不论自己走到哪个方位,像上的眼睛都好像在看向自己,而这种错觉在此刻的男子身上尤为明显,他甚至觉得这不是错觉。 “嘿,神?鬼?” 男子也转身向着大殿外走去。 显圣真君的传说听一下就算了,但这大庸岭东道在过去两年中发生的故事,却不得不让人心中震动。 这会不过是天刚亮没多久,时间还很早,真君庙里香客寥寥,几个庙工正在庙里挂上新年装点,对于池庆虎则多是看一眼便不再理会,这一看就是外地人。 池庆虎走到庙外,能看到许多匆匆赶集的人,或者快步而行,或者慢慢等着排队入城。 有的人忙着将东西挑到城里来卖,有的则忙着买些东西回家,立春虽到但大年三十还有几天,是真正新春将至。 这一个新年对岭东人而言更显不凡意义,有人缅怀伤感,思念着灾劫中逝去的亲人,有人展望未来,对新生活也充满信心。 池庆虎看着城门方向来来往往排着队进城的人群,看到的是勃勃生机。 很难想象就在一两年前,这里是满目疮痍。 “大庸不是已经腐朽不堪了么.” 池庆虎不由喃喃着。 登州城中如今也是热热闹闹一片,不只是这里,各个县乃至各个村,到处都是红红火火,尽量张灯结彩。 岭东人仿佛是想要把这两年的秽气都通过这个春节散出去,家家户户都弄得热热闹闹。 池庆虎第一次来登州,实在是看不出这里曾经遭遇大灾,眼神感慨中也渐渐透出严肃,登州是他岭东之行的重要一站,得出的结果也和此前岭东其他地方能相互印证。 心中也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结论:我南晏,嶙峋之虎也,大庸,伏卧之豺也! 甩去脑海中的这种想法,池庆虎大步向着一处酒楼走去,抛开这些不谈,异国他乡的繁华也别有一番韵味,出门在外也要及时行乐。 酒楼里如今热热闹闹生意兴隆,池庆虎看了看一楼已经完全客满,便也不问什么了,走到柜台不等掌柜招呼就直接开口。 “掌柜的,买一壶你们这最好最烈的酒!” 掌柜了打量了一下来者,笑道。 “这位客官,我们最好的酒和最烈的酒不是一种酒。” “这样啊,那就来最烈的吧!” 池庆虎说话的时候,热闹的酒楼内有食客高声喊着。 “掌柜的,来一壶挑纤酒——” “好嘞,您稍等——” 掌柜的回了一句,也带着笑意看着池庆虎道。 “也给您上一壶挑纤酒!” 掌柜的直接转身在柜台上取了两个封好的陶壶,回身放到柜台上,其中一壶由小二拿走送去了,另一壶自然是给池庆虎的。 “客官,诚惠五十文钱!” 池庆虎取出钱袋摸出几个当五大钱,随后又皱眉陆续摸出很多的小钱,到最后竟然还差一些,脸上顿时露出一些尴尬的神色。 掌柜的阅人无数,当然也看出了来客的窘境,笑了笑道。 “四十六文就四十六文吧,客官您把酒拿去吧!” 岭东困难的那两年,很多人都是互帮互助过来的,区区四文钱又是年关,掌柜的乐得送个人情。 池庆虎向掌柜行了一礼。 “祝掌柜的生意兴隆!” “呵呵呵,客气了客气了,祝客官来年发财啊!” 池庆虎笑了笑,手指一勾酒壶上的把手转身离去,沿着街道大步前行,他当然是不可能再去买什么佐酒的菜了。 一路从城北走向城西,看了登州的繁华,池庆虎的脚步却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向西直到出了登州城,沿着道路渐渐来到了一条小河边。 这河属于大通河的支流,顺着小河一直走,池庆虎就走到一片芦苇荡旁边,前方小河汇入的又是大通河,显然大通河在登州城这里有一个折角,城池就在弯角处。 池庆虎面向大河水流就这么坐下,随后躺在地上看着天空。 惬意了一会,他才起身,拔开酒壶的塞子,嗅了嗅飘荡出来的酒味,口水忍不住就在口腔中快速分泌。 池庆虎抿了一口。 “哈~啧啧,好酒!” 赞叹之余,池庆虎看似持酒壶神色贪恋,但眼神深处却隐含一点警惕,余光已经转向一侧。 “光喝酒怎么成,少了佐酒的菜岂不是少很多滋味,这挑纤酒就得就着萝卜干、咸肉和粗面馒头!” 麦凌飞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一步步走到了池庆虎的身边,令后者诧异的同时也微微放松了警惕,但随后心头微微又是一惊。 他什么时候跟着我的?是恰好在这河边碰上,还是说从离开真君庙开始就一直不曾远离? 若是一直都在,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大庸年轻一辈的天下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 麦凌飞就在池庆虎身边坐下,手中的是一个包好的油纸包,他将之展开,里面萝卜干油香味就散发了出来,显然是过油炒过的。 池庆虎也不客气,直接抓了几粒丢入口中,似乎丝毫不想着是不是可能被下了药。 “咯吱咯吱咯吱.” 咸味香味和微微的辣在口腔中绽放,让池庆虎回味无穷。 “好吃!给!” 酒壶递给麦凌飞,后者也并不在意,直接拿起酒就抿了一口。 “哈~够劲!” 不过阿飞直接喝,一方面是有种信得过对方的感觉,另一方面也是仗着自己先天真气在身,这世上已经没多少毒可以毒得倒他了,而能让他察觉不到的则肯定更少。 “看来你确实是麦凌飞!” “哈哈哈哈,难道你还见过别的麦凌飞?倒是兄台内力深厚异常,我却从没听过伱的名号!” 池庆虎微微皱眉,他应该没有表现出任何武功才对,就算自己的打扮看着是江湖中人,但招式如何内功深浅也不是轻易能看出来的。 只不过先天境界已经和常人大有不同,甚至每一位先天武者之间也各有不同,麦凌飞因为修习清心诀,对气息也更为敏感。 池庆虎呼吸极为绵长,一呼一吸之间仿佛能听到其心脏如鼓血滚如河,自然能感觉出其内练水准,也就不难想象对方内力深厚了。 “知道为什么叫挑纤酒吗?” 麦凌飞没等对方回答,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原先不过是一种登州小酒坊自酿的土酒,当初岭东大灾,洪水退去之后兆州起了瘟疫,几十万人处于疫区缺少药物粮食,好不容易有巨贾搜罗一个船队的药材运过来,却因为旱情使得大通河的水位难以行船.” “当时的振兴司马带领登州人前去支援,从耘州交界到兆州城,成千上万的岭东人肩挑手拉,化为接力的纤夫,硬生生将十几艘大船拉到兆州.” “这挑纤酒就是那小酒坊洪灾中幸存下来的存酒,全都在中途一段发给劳累的纤夫们,就着重油重盐的食物,再喝一口酒小憩一下,然后再拉纤.就从这条大和河上过的” 随着麦凌飞的诉说,池庆虎心中震动,望着大通河的河面,仿佛能想象出当初的画面。 只是这一刻,河流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冒头,让他微微一愣,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认一下,却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麦大侠,刚” 池庆虎话到一半心头又是一惊,因为身边的麦凌飞已经不见了,当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立刻望向芦苇荡另一边。 只见麦凌飞已经踏着芦苇尖尖,整个人轻若无物,以迅捷不凡的轻功沿河急行。 水里有东西! (本章完) 第311章 神光镇河妖 池庆虎几乎都不带犹豫的,立刻将地上的油纸包一裹再提上酒壶,施展轻功向着麦凌飞追去。 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既然撞上了,那就决不能错过。 池庆虎能注意到水中的变化,阿飞自然也能注意到,并且他还能跟得上。 刚刚水里冒头的是一个灰色的影子,十分模糊,但又十分庞大,池庆虎没有看真切,但阿飞却看见了。 那是一个某种怪物的头颅,这头颅十分狰狞,冒头看向岸上的时候,就连阿飞都觉得毛骨悚然,似人非人青面獠牙,青色的长发好似缠绕在水中。 不过那惊鸿一瞥之后,怪物迅速又入了水下。 阿飞是见过妖怪的,知道刚刚绝不是错觉,那种感觉虽然没有当初灭蝗灾时除妖那么强烈,但也不是寻常之物能给的。 出众的轻功让阿飞能够跟上水中的速度。 “哗啦啦” 水里又掀起一股浪花,甚至拍到了岸边,一直注视着水中的阿飞看到大通河的河面甚至起了几个漩涡,不断有一阵阵泡泡在一处地方冒起。 好一阵子之后,水流又起变化,波浪分开两边继续向前。 本已经停下来的阿飞也立刻跟上,让才赶来的池庆虎有些不知所措。 “麦大侠,你在追什么?” “水里有东西!” 麦凌飞回了一句,应着水中的种种变化的节奏而行,他现在意识到,水里不只有一个东西,应该是有什么在水下斗! 大通河这一段流域是一个水湾,以此刻麦凌飞的前进速度,很快就随着水中的变化绕到了接近登州城北门一侧的位置,前方就是真君庙。 到这里,带着气泡的水流明显变慢了。 “哗啦啦啦啦”“哗啦啦” 水中动静变得更加剧烈,并且阿飞还能看到更多阴影浮现水面,他下意识看向河道两岸和前后,没有什么人在河边洗衣,也没有什么船只。 会是妖怪么? 阿飞已经解开了背后的布巾,随手一抖就将包裹着长剑的布条抖开。 另一边的池庆虎终于也已经赶来,看到麦凌飞亮出兵刃,顿时心头一惊,神情也不由戒备起来,随着阿飞的视线一起看向水中。 这一刻,就算是池庆虎也注意到了水面的气泡和漩涡,并且有某种怪异的声音发出来。 “呜呜.唔呜呜.” 水中的声音仿佛某种摩擦声,又好似是什么怪鸣 “姐姐,姐姐快来帮我” 在阿飞耳中,水里有什么声音在叫唤,随后那一片阴影变得更加明显。 “听到了么?” “什么?” 池庆虎听见麦凌飞的询问,明显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回来。 “有一种尖锐的叫声,好似水中有什么怪物一样!” 那就是没听到! 阿飞心中一动,直接助跑几步,纵身一跃,犹如一只轻燕飞向了真君庙。 显圣真君庙依水而建,庙院后方有一片大台阶延伸到大通河,而庙宇的主殿方向对着的也不是登州城和进庙的正门,而是对着大河,寓意镇压河妖。 此刻真君庙的后方临水台阶处,正有一个女子快步走到岸边,双手掐诀之后,向着水面一点,无形法力扩散出去。 唰~~~ 临水的河面顿时如同沸腾,无数气泡“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地冒出来. “嗷~~~” 一种可怖的号角声从水中发出。 也是这一刻,阿飞和池庆虎先后从河边庙外跃过庙墙,在墙上借力之后,身形至少拔高五丈不止,凌空就看到了庙宇后方临水处的一幕,而那女子也有所感应,转头看向腾空而入的两个武者。 “姐姐——” 女子赶紧收回视线,现在不是顾忌武者的时候,见水面动静巨大,她想要再施法的时候,身子却不由一个踉跄。 此刻女子直接面向后方庙宇主殿方向,虔心敬礼。 “请真君显圣助我!” 此刻的阿飞和池庆虎先后落到了庙宇一座殿堂的屋顶,看到的就是女子背向水面的一刻,从他们的角度,简直好像女子正面向他们。 不过很显然,女子不是面向的他们。 天斗山,段峰窟前,易书元正带着一点闲情逸致在和老藤头下棋,虽然以前他的围棋水平不咋地,但今时不同往日,神思之间也不是不能下出妙招。 这会正好轮到易书元落子,他手持白子刚要落下,忽然捏着棋子的指尖微微一顿。 “请真君显圣助我!” 这个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心神之间,易书元微微皱眉,随后心中一动,恍若虚无之中有天神法身睁眼。 大庸登州,真君庙中。 阿飞明显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波动在下方庙宇的殿堂中爆发。 此时已经不算太早,真君庙中香客众多,只是并没有香客注意到,正殿的真君像处,眉心红痕刹那间射出一道红光。 这一道红光经由庙宇主殿方向射出,划过后院殿堂和一些隔墙,落到了女子身前,她一只手迎向红光,随后转身向水面一点。 唰—— 红光落入水的刹那,水面就安静了下来,一阵阵涟漪荡向远处并渐渐平息。 女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回头微微皱眉抬头看向主殿屋顶上的两人,显然这两武者似乎同一般人不一样。 不过女子也暂时还是顾不上那边,看见就看见了。 女子视线回到水面,并且快步走下台阶,丝毫不在意天寒时节刺骨的水温,也丝毫不在意衣裙被水浸没。 在阿飞和池庆虎诧异的视线中,女子进入就这么进入了水中。 “我没看错吧?这可是寒冬腊月” 立春到了,但却还没到新年正月,确实是寒冬腊月,而阿飞同样惊愕。 “过去看看!” 这女子只怕也不是一般人,但若有个万一,他们也好立刻救人! 两人施展轻功,犹如两片被风吹来的落叶,轻轻落到了后面临水的庙院中。 只不过等阿飞和池庆虎到了水边台阶,宽阔的大通河上除了北方带起的波浪之外,再无任何动静,就像刚刚所见的水面沸腾和女子入河都是错觉。 这令两人不由面面相觑,只不过他们都清楚刚刚绝非错觉。 大通河水下,此刻的女子已经御水到了水底。 在这里,有一条比水桶还粗的灰色大蛇,它死死缠绕着一个东西,也是此番大蛇来求助的根源。 这东西是一个脖子老长的怪物,看着似乎有个人形,但肢体略微扭曲,脖子很长不说且青面獠牙,十分狰狞。 尤其是那头发,简直长得恐怖,比这条灰色大蛇的身体还要长,随着水流不断向前,好似另一条夸张的水中蛇影。 “姐姐!” 灰色大蛇发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声音相对刚才平静了不少。 这女子正是陈寒,此刻她御水而来,直接落到了大蛇的头顶,从上方看向似乎没有了任何动静的怪物。 怪物的眉心有一点红痕,在水中阴影泛着似火的红光。 “这是什么东西,你从哪惹到这种邪乎玩意的?” “我可没惹它,它最初是缠在一个村中的枯瘦孩童身上的,我从抗旱渠经过的时候发现了它,它看到我显然是通过某种方式鼓动了那孩子跳入了水渠,可惜它低估了我,我便一路设法将之驱赶缠斗到此!” 女子皱起眉头,低头看向脚下大蛇。 “那孩子呢?” “在我肚子里,正要请姐姐看看还有没有救。” 陈寒闻言也是又气又笑。 “这种说辞,换个地方被人听了,还以为你是吃人的妖怪呢!” “那,那不然呢,除了肚子里我还能藏哪?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吐出来我看看!” 大蛇点点头,不过又犹豫一下,看向这会都不愿松开的怪物。 “它呢?” “放心,真君借法给我,它连伱都拿不下,还能有能耐抗衡真君法力么?” 这么说听着好伤妖啊 但却很有道理,大蛇不由再次点头,然后张开嘴,吐出一个大大的气泡,而气泡中则悬浮着一个孩子。 一看到这孩童的样子,陈寒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难怪说是枯瘦的孩童了,简直瘦的不成人样了,说皮包骨头绝对不夸张。 这可不是前两年大灾缺少粮食的时候,而且就算那会,很多人可能都瘦了不少,但陈寒也没见过瘦成这么夸张的。 “寻常人瘦成这样,已经死了.” “是啊,还吊着一口气,姐姐,还有救么?您如今在显圣真君座下,一定有办法的吧?” 陈寒无奈道。 “我只是真君庙的一名庙祝罢了,你还真当我是真君座下的大神了?” “那也是首庙的庙祝!” 陈寒摆了摆手,示意大蛇先不要说话,她轻轻一跃,乘着水流来到孩子那边的气泡旁,细细打量其中的情况。 这孩子,真就只是吊着一口气,并且还有一种奇特的气数缠身。 这种情况,决不能轻易施法,甚至不能轻易说破一些事,否则都容易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 就如同有些人死了却不知道自己已死,依然正常生活,甚至能行走在阳光下,可一旦平衡破了,比如被人说破,让他自己认识到了真相,则立刻原形毕露。 “我的道行不够,医术更是半吊子,这孩子,得找真正的医道高人来救他!” (本章完) 第312章 深入另一种体验 “医道高人,姐姐,你认识这样的人吗?当初兆州瘟疫中的那些大夫?” 陈寒的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开,看向大蛇微微点头。 “不错,正是其中之一,不过这孩子家住哪里你可知晓?” 大蛇甩动脑袋摇了摇头。 “我只是借道抗旱渠路过,并不知晓这孩子跟脚,但大致方位还是清楚的,只要把他治好了,我就能送回去。” 洪灾旱灾虽然过去了,但抗灾中留下了许多宝贵的遗产,比如很多河道大堤,比如四通八达的抗旱渠。 尤其是抗旱渠的存在既可以预防旱情,更是结合各方水文情况贯通了各处,让岭东各地的灌溉更加便利。 “好,记着就是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大蛇张嘴巴露出内里的尖牙,这样子在常人看来或许十分可怖,但在陈寒看来算是笑得有点憨。 陈寒看了大蛇一眼。 这情况下入水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恍惚之中,好似有另一重视线在易书元心神之中显现,正如显圣真君神像视线所观,看向了神台之下的神案,看向了那一个香炉。 这么年轻,容貌出众,却住在这庙里,阿飞和池庆虎都有些怀疑女子的身份。 正在池庆虎又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水面忽然生起波澜。 “在下池庆虎!” 这一刻,远在天斗山中的易书元一边落子同老藤头下棋,一边眼神微垂。 等池庆虎一走,陈寒便立刻对阿飞道。 “我会给你带点好吃的东西的,那些贡品不吃掉也是浪费,我走了,记着我的话哦?” “啊?易先生,我这一步有何不妥?” 不过阿飞当然没有推辞。 身份? “姐姐在这嘛,如今又好不容易算是有了个身份,来这修行也好有个照应!” “我入水湿了衣衫,需要去换衣服,这孩子也急需擦拭身体为其保暖!” 孩童被擦干身体裹到床上的被子里,阿飞和池庆虎一起用屋中的炭炉生火,希望能让孩子快点暖和过来。 寒冬腊月的天气,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泡了这么久,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在这仙炉的香灰之下,有一团被紧紧裹住的水草,里面的东西有一股邪性的气息,只是被香灰压着散不出来。 水流摆动之间,一个女子一步步从水中顺着台阶走了上来。 陈寒也不再多说什么,虽然受劫数影响伤势不轻,但已经被真君镇住的怪物处理起来还是不难的,她挥手施法,卷起一道道水流,从水中浮现诸多水草,很快将怪物卷了起来。 陈寒笑了笑。 “小女子名叫陈寒,是这真君庙的庙祝。” “这是,什么玩意.” “姐姐放心.” 池庆虎听到陈寒的话,看了一眼麦凌飞,随后点点头,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然后开门出去了。 认识我? 阿飞神色一闪,立刻拱手说道。 片刻之后,水草越缠越紧,并且也越缠越小,竟然逐渐随着水流化为一截一指长的水草团子,落到了陈寒的手心。 再三叮嘱过后,陈寒才抱起气泡中的孩子,一步步走向岸边,同时心中也想着岸上的情况,那两个武者应该还在吧,其中一人倒是有些眼熟。 “再等等,水里有古怪,不能轻易下水!” 大蛇顿时又咧开了嘴,心中万分开心,只是没有喊出来,怕姐姐不喜。 “多谢两位相助。” “姑娘,你是” 简单回一个“好!”字,阿飞就直接坐到床边,手伸入被子,隔着被子在孩童身上要穴试探,一点点渡入真气。 陈寒微微皱眉。 “回大通河?你这次原本也是想来这?” 阿飞心头一动,刚刚水里的动静都是因为这个孩子? “两位大侠,可否过来帮个忙?” “这么久了还不上来,不会溺水了吧,要不我下去看看?” “切记不可太过自满,更不可于人前狂妄自大,在山中伱或许觉得自己足够厉害,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在外头你就是一个小妖罢了。” 虽然两人都知道刚刚那女子绝非一般人,但入了水中一点动静也没有,实在令人不安,而且池庆虎也没往妖怪等超出世俗层间的力量上想。 “哦” 陈寒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她也就是一个庙祝罢了,不被真君排斥确实不易,但终究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人物。 真君庙建造的时候,设计是能住不少人的,不过现在只有陈寒这一个庙祝自己住,其他帮工也都是附近居民,白天有空来帮个忙,晚上有家可以回。 陈寒说着,带着两人一起前往的庙院后方的住宿区。 果然这女子对我很了解,知道我步入先天境界的人,除了家人外不足五人。 陈寒笑了笑。 等陈寒再次来到庙院后方的起居室内,屋子里已经十分暖和,睡在床上的孩子虽然依旧昏迷,但眉宇之间似乎舒缓了一些。 还有的话阿飞没说破,他和池庆虎可是从城南那边的河湾,沿着大通河一直追到了这城北真君庙,别说一个这样虚弱的孩子,哪怕换成一个壮汉,能在水里如此迅速的移动吗? “这小女子就不清楚了,对了,这位是麦大侠吧?” 在庙院后方的两人为那孩童忙碌的时候,真君庙的主殿中,显圣真君的神像恍若有神光微动,好似塑身的眼睛缓缓向下。 真是庙祝?一个大好年华的姑娘家在庙里当庙祝?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阿飞也清楚对方不是普通人,奇特一些也没什么,直言道。 “嘿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也确实感觉到了好处,感受山中灵气的时候都能觉出它们何时活跃了,说不定再有个三五十年或者百来年,我就能和姐姐一样化形了!” “嗯!” “哦,倒是忘了介绍,鄙人正是麦凌飞,这位是在下新结识的朋友” 接过孩子的时候,阿飞动作十分小心,这孩子看着非常脆弱,他不敢多用一分力气。 陈寒则去另一个屋子换衣服,至少她没有表现出避水之能。 “请麦大侠用先天真气为这孩子稳住经脉,切勿用力过猛,缓缓渡入,一寸寸前行!” 常人在出生的时候其实是有一股先天之气的,这气息随着年龄日长而渐渐消耗,是人身本源的元气之一。 到这一步,陈寒心中稍安,这怪物就算再邪乎,也不可能在真君首庙的神像眼皮底下造次。 不过在这登州一域也是够了。 真君庙的后院台阶前,阿飞和池庆虎在这等了许久,心中多少有些急躁了。 听到开门声,阿飞和池庆虎也转身望去,看到了已经换了身衣服的陈寒,这速度已经很快了。 “哗啦啦”的水流声中,不断有流水从女子的衣裙身上落下,她露出水面的身体也越来越多,手中竟然还抱着一个孩童。 老藤头看了看自己的棋路,不由问了一声。 “我自然是懂的,姐姐放心,还有小于也是,它的伤势还比较重,但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大通河了。” 胡匡明当初总结兆州诸多医者的经验,写完《奇疫论》之后,最终在易书元的推荐下,来到了登州城,入了易书元曾经待过的济仁堂。 阿飞是见过妖怪也见过世外高人的,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存在,那女子和刚刚水中的情况恐怕都是其中之一。 大蛇咧开的嘴合上了,声音带着一些扭捏。 “你就暂时在这附近待着吧,不要乱跑,更不要上岸吓着人,信徒若是来庙中放生什么,也不要贪嘴吃了。” “那我们快镇住这怪物,然后救这孩子吧!” “果然是麦大侠,还请池大侠前往城中北路的济仁堂,请胡大夫过来,就说陈寒这边有一个很棘手的病人需要他来看看,记得描述一下这孩子的情况。” “陈姑娘,方才水中动静可不小啊,而且你入水的时间也不短,真的是这孩子在水中挣扎么?” 不过除了换了身衣服,陈寒也快步来到了真君庙的主殿,在来来往往信众的问候声中,她偷偷将那一团绿色的水草放入了神案上的香炉中,沉入了香灰之下。 “也好,来这边有我看着,也省得你们不小心惹祸了。” 阿飞和池庆虎对视一眼,赶忙上前,接过了孩子也搀扶女子上岸,这里是真君庙,这女的应该也不至于是什么邪祟。 武道先天本就是武者突破桎梏的一步,所以有逆反先天之说,先天真气其实和人的这股元气是较为接近的,能够更为温和地调理经脉和元气。 “哦,呵呵呵,是易某分心了.这局就不下了!” 易书元笑了笑看向棋盘,这一局被他下得乱七八糟,只好投子认输了。 随后易书元直接站起身来,对于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尤其是这种邪性的玩意,他准备亲自去看看。 但想了一下易书元又坐了下来,或许这次就用不一样的方式去体验会更好,也更有趣。 老藤头被易书元一会起身一会坐下的反应给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易先生也不至于因为输了一局棋就坐立不安吧? 只是在老藤头看不到的层面,此刻易书元虽然重新安坐,但早已经有神念遁出. (本章完) 第313章 咱也有背景了 “易先生,那我们再下一局?” 老藤头不忙收拾棋子,笑着问了易书元一句,不过易书元坐下之后却也没有再下棋的意思,反而打起了哈欠。 “嗬呃.不下了不下了,有些困倦,小睡一会!” 说话间,易书元摆了摆手,已经单手以拳托腮,靠着面前的藤桌小憩了起来。 “哦,既如此,那小神不打搅了!” 老藤头起身行了一礼,随后退开几步,望了望易书元后向断峰窟外走去,人到外面已经渐渐消失在地面。 而那边桌前的易书元,已经是似梦非梦的状态。 —— 香火愿力这种东西,哪怕易书元确实并不算多在乎,但到如今这个地步,有肯定比没有好,至少若香火鼎盛,则对天神变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但易书元的天神变又不完全依靠香火。 明灵灭厄显圣真君的出现并非完全由香火愿力决定,是以众生之心为脉,以易书元仙法变化为基,孕育而生的神明,甚至有些类似于山水神灵的某些特性。 以神念归往自己的庙,速度比易书元施展各种仙遁之法还要快,这一点就像是神祇法身在自己关注的庙宇间遨游。 没过去太长时间,就像是做了一个梦,恍惚间已经看到了登州城外的显圣真君庙! 天神变自此而现 这一刻,真君庙主殿中点燃的檀香之烟在颤动几下之后,纷纷如同一道道烟雾构成的直线向上飘去。 殿中的烛火和一些长明灯的灯火也在高频抖动几下之后,火焰纷纷稳定下来,如檀香之烟一样,不再有什么窜动跳动的痕迹。 这一切,对于寻常香客而言很难留意到,此刻庙中香客络绎不绝,多得是信徒前来参拜,但没有谁发现殿中这些变化。 真君庙的主殿中,神像好似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庙院后方的起居室内,陈寒恍若微有感应,但又好似只是错觉。 也是这一刻,易书元耳中各种各样烦杂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求平安求健康、求子、求财、求官、求运. 各种各样的所求都有,易书元处于神像的位置看向下方,看向庙宇,乃至看向登州城,觉得吵闹中也带着一些趣味。 以显圣真君法身的方式存在庙中,向神祈祷的时候,易书元就好似能听到他们的心声。 有些人的心声其实十分矛盾,比如一些略微心虚却又求着什么的人,这些人大概是知道自己某些事做得不对,但又能说服自己让自己心安,但这种心安多少又带着一些矛盾的不安,于是还需要求神来让自己更加安心。 殊不知在这种情况下,如此复杂矛盾的心态被神明瞧得一清二楚。 神祇若真是有求必应,那不得忙死? 虽然也不乏真正虔诚到感动神明的事例,但正神平视众生,观信众而佑之,让其在原本天道公允的情况下生活就是一种庇护。 真正看似有求必应的神,多半是另有目的的邪神。 在易书元心念一动之下,耳中各种嘈杂顿时不断弱了下去,视线转向前方庙门,一个大夫正快步走入庙中,另有一个一身皮袄的汉子帮他提着背箱。 不过易书元并不急着去往后方庙院,而关注着香炉中的东西。 好家伙,似鬼非鬼似怪非怪,这是什么东西? 此股邪气对于显圣真君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却十分特殊,让易书元不由十分好奇,同时也生出必要的关切。 神像之中,易书元就像是才睡醒的人,舒展一下神躯法身,随后一步踏出,带着隐晦却厚重的神光,从神像中走了出来,走下了神台。 大殿中不论是顶礼膜拜还是点香点烛的信徒,没有谁知道,他们参拜的显圣真君,此刻就在身边。 易书元轻轻招手,香炉之中的那一团被封住的东西就飘了出来,到了他的手中,虽然香炉、香灰和被封的怪物都是实物,但显然这一幕常人同样看不到。 上一次天神变,化为神祇只为斩了那恶蛟洪尉,而这一次的变化,比上一次更加得心应手,也比上一次更有一种基础厚重的感觉,更无需如上一次那么急躁。 易书元的身躯一步跨出,已经来到了庙宇后院,正好看到池庆虎带着胡匡明走向那边庙祝的居所。 不过他还是没有过去,而是一步步走向大通河边,站在台阶上看向下方,注视片刻之后直接跨入了水中,水面波澜微生又好似无形水帘分开。 水下有一条灰色大蛇正盘在一片水草中休息,丝毫没有意识到有谁在接近,只是感受着周围鱼虾的嬉戏,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忽然醒来咬上一口,说不定就有倒霉的鱼儿逃不掉。 这时,一片淡淡的光晕接近,在大蛇闭目的黑暗中好似都生出光彩,它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看向周围。 视线扫过前方,大蛇的身躯就一下子仿佛中了定身法般顿住了。 显圣真君!? 大蛇心中惊叫,随后又霎时间陷入混乱和慌张,蛇躯在水中都抖动了几下,使得附近的鱼虾纷纷被吓跑,更带得水底淤泥翻滚浑浊不堪。 “小妖拜见真君,请真君明鉴,我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当初大水还得过易道子仙尊搭救,我姐姐陈寒还是您庙中庙祝,请真君饶我一命!” 蛇妖对眼前神祇的恐惧近乎是一种本能,只是被神光照到就有种不敢动弹的感觉,但同时又克制不住地颤抖。 这可是真正的大神,天帝相邀都可以不甩自归的大神! “若不做什么亏心事,就勿要惧怕!” 此刻易书元的声音带着一种浑厚的震动感,好似能直击心灵,平静的眼神在蛇妖眼中就是一种天威般的审视。 还好蛇妖自认确实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显圣真君当面,是一句勿要惧怕就能和没事妖一样的? 易书元也是觉得好笑,这蛇妖明明很想瞻仰一下显圣真君神躯真容,但真的见了却怕成这样,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但看着就让人觉得它很心虚。 不过确实也可以理解,哪怕有句话叫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实际上就算是好人,多半也是怕鬼的。 易书元只好再安慰了一句。 “我知晓你善恶,更知晓陈寒乃是我庙中庙祝,你无需怕我!” 当然,显圣真君神尊之容多少是有一些严肃冷酷的,但安慰过后,蛇妖心也安定了不少,它看到显圣真君伸出手露出了那一团水藻。 “我且问你,此獠从何处出现,若是方便的话,便带我过去一趟如何?” 大蛇哪敢说个不字,赶忙点头道。 “小妖遵命,这就带真君过去!真君请随我来,或者坐我头顶亦可!” 易书元想了下,一步踏出就落到了大蛇头顶,后者身躯微微一颤,随后快速御水顺着河道向远方游去。 对大蛇而言,最开始确实是十分恐惧,生怕显圣真君直接将它给诛杀了。 但游了一会之后,心中逐渐后知后觉般兴奋起来,并且越来越亢奋。 显圣真君就站在我头顶! 咱得过易道子仙尊搭救,现在又在替显圣真君办事,咱也不是一般妖了! 易书元站在大蛇头顶,只觉得大蛇速度还是不够,便悄无声息之间施展神道法力。 大通河河神斩于他手,庙宇又有应对大通河的寓意,所以易书元在这条河中竟然也能略微领会到若有若无的水脉,法力一出,大蛇的御水速度也一下子快了。 登州太大的山没有,但这种丘陵地形小山却不少,新田县边上也有一座小山。 一条抗旱渠一直延伸到山边,直插入山中汇水之处。 在一片并不茂密的小树林旁,大蛇停了下来,抗旱渠毕竟只是水渠,并不算太宽太深,此刻易书元站在蛇头上,上半身已经完全露出水面。 “真君,就是此处!” 大蛇在一片水声和碎冰声中探出头来,看向附近的地面,确认自己没有搞错。 这里的温度显然比登州城那边低不少,抗旱渠的水面都有不少地方结冰。 易书元看着水渠两侧的树林和另一边覆盖了一些积雪的田地,更能看到远方山边的一缕缕人火气。 “真君可有发现?” 大蛇试探性问了一句,也是想着和大神说说话,否则这种沉默还挺压抑的。 易书元思量了一下道。 “且先寻人闻闻。” 此话落下,易书元再次张口,神念法力一动,声音恍若震荡散向四方。 “此方土地,速来见我!” 这是一种召神之法,其实是术士手段演变,以神道法力施展则别有一番神韵。 易书元能确定只要这里有土地,就一定能听见,不过来不来就不一定了,但这一股神道气息在声音中如此明显,想必对方会给这个面子。 天庭中或许也会有类似的法子,甚至可能也有诸多巧妙的法器。 易书元这一刻,心中也存了找机会上天了解了解的念头,而且,啧啧,有没有给显圣真君安排个天上宫阙呢? 在心中遐想之际,水渠旁的田地里已经冒出一阵青烟,一个老妇人从中出现。 一看到大蛇和蛇头上的神人,老妇人顿时心头猛跳。 “小神,拜见伏魔圣尊真君大人!” “土地无需多礼!” 易书元从蛇头上落下,来到了土地婆身边。 那边水渠中的大蛇心情极度兴奋,且夹着莫名的暗爽,仿佛自己就是真君座下大将,而这平常都需要恭敬以对的土地婆,此刻对它也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易书元和土地婆是不知道这条大蛇丰富的心理活动的,不过它很兴奋易书元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土地,伱可知此为何物?” 易书元展开手掌露出其中之物,上头的水草暂时散开,怪物的真容也展现在土地婆眼前。 “这是何种邪祟,如此邪异,小神并未见过!” 易书元看向远方村落。 “那么附近可有人家走失了孩童?” “呃,确实是有,有个村子最近走失过两个孩子,说是去山中玩,迷途半天回不来,后又被村人一起寻回了” 土地婆始终低头维持拱手行礼状态,不紧不慢地回答着易书元的问题。 “抬起头来!” 老妇人心头一跳,抬头面向眼前尊神,见他面容之上,额头一点红痕恍若有光芒闪过。 “你这孽障,好大的胆子,在我面前竟敢扯谎!” 简单一句话落下,声音恍若雷鸣,在老妇人这边,好似周遭环境都在“隆隆隆隆.”地震动,好似断去了同地脉的联系,好似身形都站立不稳摇摇晃晃 (本章完) 第314章 鬼图一角 “真君饶恕,求真君饶恕啊——” 土地婆仓皇之间不断弯腰叩首求饶,地脉关联断去,她连跑都跑不了。 这种几乎就是靠着乡间民众香火供奉才修得一丝神道修为的小土地,本身根本谈不上多强的地脉勾连。 在全靠神道能力的情况下,以显圣真君这等级数的大神,根本不需要施展什么神通,上神威压便可令这土地的神通大半无用。 看着土地神惊慌的样子,感受着神音浩荡,一边刚刚有些自鸣得意的蛇妖都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将自己的妖躯缩回了水渠。 还是姐姐说得对,要低调一些. 易书元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吓唬一个土地神,究其原因是这土地神很有问题。 其身上虽有神道香火的那一股檀香味,却同样有一股邪气和阴影,在易书元自身通感和显圣真君神躯天眼之下根本难以遁形。 若只是这样,还有可能是因为精怪或者鬼物成为土地修行基础不稳固,那么再结合她在此事上神情闪躲不说,还明显撒谎就很有问题了。 看着这土地婆不断求饶,心神不稳之下泄露更多气息,显圣真君眼睛微微睁大一些,额头天目红光也闪烁几分。 结合易书元自身通感之能,眼前这土地婆的真身也以一种虚影的方式浮现在易书元眼中。 下一刻,以易书元神躯为中心,一道金色波纹般的光芒向前扫去,直接扫中的不断求饶的土地婆。 “唰~~”地一下,土地婆直接倒飞出去,摔在几丈外的雪地中现出了原形。 这会在地上挣扎起身者,不再是老妇人的模样,而是一个披头散发裹着破布的鬼怪,身形大了好几轮,头上还有三根尖刺殷红如血。 “好个孽障,竟然占据了土地神庙,我说你这神道气息怎如此古怪!” 一边趴在水渠中但始终关注外面的蛇妖心中一惊,这土地神竟然是假的?这鬼怪好大的胆子啊! 鬼怪此刻挣扎着起来,一阵摇头晃脑之后,忽然好似如梦初醒,立刻面向易书元,跪在地上仍然不断作拜磕头。 “真君饶命,真君救我,真君饶命,求真君救我,我真的是本方土地啊,请真君明鉴,我真是受乡人供奉而成的土地啊方才言语绝非本意,我中了邪了.” 怪物的声音却还是刚刚老妇人的样子。 易书元皱起眉头,忽然心中一动。 但表面上,显圣真君依然面容不改,伸手一招,周围的雪花和冰晶瞬间汇聚过来,在面前聚集成了一面光滑的冰晶镜子。 “你且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那怪物愣了一下,停下作拜磕头,下意识看向已经悬浮到身边的镜面,看到里面竟然是这等可怖的景象。 “我,我怎么,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啊——不,不——” 怪物显得惊恐不已,抓着头不断哀嚎。 这一幕让易书元想到了曾经年朝生站在照妖镜面前的时候,二者情况虽有不同,但对本尊的冲击却差不多。 真正修成神道金身的神祇是很难受外邪影响,年朝生那样的是因为本身神道是兼修,而且是由心性上自身败坏而导致。 而眼前的土地婆显然不过是由鬼修神,道行也还远远不够。 可即便如此,能侵蚀神道的邪物也是极其罕见的,若此事为真,足以引起各方神祇重视,足以引起天庭重视! 但也有可能本就是邪祟占据庙宇,毕竟这种乡野土地一般也没有朝廷封正,更无天庭敕封,至多是城隍那边挂了个名号,也算野庙。 只是此刻怪物的反应也不似作伪。 刚刚是人样的时候处处透着邪,此刻没了人样反而恐慌得真实。 易书元走近那怪物几步,流云缕金靴落在地面带出一片片金色波纹,也吓得那痛苦嚎叫中的怪物惊慌后退,又再次伏地磕头。 “真君饶命,真君饶命啊——” “可知是何事令你成了这般模样?” 易书元的声音略微平和一些,不再如刚才那般压迫感十足,但那股威严却不减反增。 “一定是它,一定是它!真君,请随我来!” 怪物爬起身来,想要遁地却不得,只能施了个障眼法向着前方急行。 易书元看了水渠中的大蛇一眼。 “伱可回大通河去了。” “领法旨!” 大蛇用尽量严肃的语气应了一声,然后缩回水渠离去,这件事看来不小,蛇妖知道分寸,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赶紧顺着水流回大通河去了。 而易书元则一步踏出,神光如烟如幻,刹那间已经赶上了那变成了怪物的土地婆。 片刻之后,土地婆带着易书元到了一座小庙前。 看得出,这小庙香火还不错,在庙外就能闻到一些香味。 此刻的土地婆缩着身子捂着脸,甚至有点不敢看自己的神像,只是带着易书元进入庙内,又生怕自己法术失灵。 这会暂时没有什么人来参拜,庙里的庙祝也是附近村人老者兼顾,正坐在庙宇伙房内折着黄纸。 “真君请!” 土地婆一路恭请,带着易书元来到了自己的神像前,神像还是一个老妇人的模样,和之前土地婆的样子相差不大。 到这,易书元已经看向了那神台,果然,土地婆小心地将一个平底铸铁香炉移开,下面露出了一张纸,或者说是一截纸片。 神案镇压法! 神道中乃至民间都常用的手段。 就像是之前陈寒将封住的怪物放到显圣真君神台前的香炉中一样,以神威镇压邪祟。 人间很多经验丰富的江湖人,有时候也会去城隍庙或者一些香火鼎盛的庙宇借香灰辟邪。 “真君,请.” 易书元不等土地婆将纸拿起来,伸手一勾,纸片就悬浮而起,落到了他的手中。 纸张一展开,易书元神色顿时变得更加严肃一分,纸张上是一个张牙舞爪青面獠牙的怪物,头发异常之长,和此前陈寒借法在大通河中封住的怪物一个样子。 只不过这张纸更加邪性,明明拿在手中没有什么邪气泄出,但易书元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厌恶。 “嗯?” 一股邪异的感觉从纸张上隐隐约约流露出来,也令易书元神变面目上露出冷笑。 他只轻轻一捏,一股庞大神威混杂着神道法力如同巨车倾轧上纸张,整个纸张竟然发出猪皮滚热锅的“滋滋滋”声。 “呃呃啊啊.” 土地婆变成的怪物此刻也在边上不断颤抖,口中发出一阵阵怪异痛苦的声音。 “谁在那?” 庙祝老头冲出了伙房,看向门口又看向那不大的庙堂,只见到殿内烛火抖动旗幡飘摇,吊灯“咯吱咯吱”地摇晃着。 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静。 庙祝抖了抖身子,刚刚那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大阵,难道是错觉? “土地婆婆保佑,土地婆婆保佑!” 庙祝到殿前拜了几下,然后又自言自语几句回了伙房去了。 土地庙殿内,易书元依然抓着那截纸片。 不过在他施展法力后仅仅一息,纸张就再无了反应。 不只是纸张,土地婆的动静也没了,甚至易书元都能感觉到身上所携带的被封怪物也受到了极大影响。 不过易书元的神情依旧严肃,他的注意力除了怪物画像,也看向纸张那锯齿状的一侧。 这明显是从某种大图形纸面上撕下来的一角罢了。 就连纸张上所画的鬼怪也并不完全,推算一下,或许只是真面目的三分之二。 “何处得来此物?” 易书元看向一边的土地婆。 此刻的土地婆又缩小了一些,虽然依旧有几分怪物的模样,但也更像人几分,破损的衣衫也缩回原身幻化为法衣。 “多谢真君,多谢真君!” 土地婆现在好受多了,而且感觉神智也更加清醒了,没有刚刚那么惊慌了! 这会真君问话,她自然知无不言。 “回真君,此物有些邪异,附近村中有人因此中邪,便请庙祝去看,最终觉出是此物的问题,随后做了场法事,将此物带回庙中镇压.” 说着,土地婆恨恨道。 “没想到此物如此邪性,连我都不知不觉着了道,刚刚见到真君,竟然还被蒙蔽心智欺瞒于您” 土地婆抬头看向易书元。 “真君,有一个男孩,应该被这画中的鬼物缠身,其家人常带他来拜神祈求健康,而他却日渐消瘦,今日去往水渠边,本该是他的死期了” 看来她并不知道蛇妖路过拖着怪物去往大通河的事情。 也就是说虽然都受这邪祟之物影响,但相互之间感应并不强。 (本章完) 第315章 显灵 说到这个男孩的时候,土地婆满是愧疚,此刻想来,之前的她甚至已经准备好接应男孩的阴魂,然后送去阴司了。 并非每一个死者都会有阴差到场,地方土地和小神很多时候都会代行这种接送死者事,比如某些十分偏远又有其他干扰之地,比如这种阴司都未必能预料的“意外”。 “唉,是我害了狗娃啊咳咳咳.真君来此,想来是见到那鬼物了吧?咳咳” 土地婆这会思维清晰,自然能猜出显圣真君突然来这里的原因? 不过她说着说着,也开始咳嗽起来,咳嗽声较为剧烈,在易书元的法眼中,每一次土地婆每一次咳嗽,都会在嘴角溢出一丝掺杂着鬼气的香火气。 这既是损伤的因素,也是土地婆在用自身神道法力内驱邪气,不惜损害自身也要将顽疾驱除。 “咳咳咳” 土地婆又剧烈咳嗽了几声,更是呕吐一般咳出一团血一样的东西,出了体外就立刻开始消散,化为一阵邪气要飘出去。 不过易书元在这,自然不能让邪气散溢,只是念头一动,显圣真君法身神光照射过去,如烈日照残雪,瞬间消融。 这会易书元也回答了土地婆的问题。 “鬼物我自然是见到了,你且放心,那孩子也算福大命大,还没有丢了性命,只是他家中人定会着急一阵子了,不过” 易书元看向手中的这一截纸,又看向土地婆。 “此物究竟从何而来,还需要查明,但我能感觉到附近村中并无相关之物了,想来源头不在这,此事颇为棘手又干系重大.” 易书元说着眼中神光闪动,看向手中的纸张。 这纸张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材料,而是再普通不过的纸而已,甚至上面画的鬼物也是普通的墨迹和颜料。 也就是说,这画虽然是残缺的一小角,却也很有可能是人画的! 土地婆领会显圣真君的意思,点点头道。 “是,小神这就设法去查!” 这件事的源头肯定是从人间来的,天律也好,过于大的动静也罢,亦或是可能影响人间驳杂的气数,神祇都不方便一直露面和凡人接触,还需由人来相助。 一缕檀香的烟雾飘向伙房,那边的老庙祝折着黄纸的时候渐渐昏昏欲睡,很快靠着椅子打起了瞌睡。 半梦半醒之间,好似听到有人咳嗽,并且在呼唤他的名字。 “咳咳咳启贵,启贵.” 庙祝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看已经装了半篓子的黄纸元宝,自己怎么折着折着就睡着了。 “启贵.” 声音再次传来,似乎是个苍老妇人的声音,庙祝打开门左右看了看,土地庙地方不大,也不可能时刻有人过来,所以庙里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谁,谁在叫?” 庙祝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启贵.” 声音再次传来,庙祝心头猛然一跳,下意识看向一眼可见的殿中土地像,那坐在神台上的泥塑土地婆似乎正在看着他。 “启贵.” 土地神显灵了! 庙祝赶忙跑到神像前,连连拱手作拜。 “拜见土地婆婆,拜见土地婆婆!” 这庙祝也是个有些本事的,算是一个乡下的神棍神婆之类的人物,传承了很多土方土法,能瞧一些病,也能驱一些邪,一些术士的原身也是类似的人物,或者说庙祝也能算是术士。 “启贵,你上次镇压在我香炉下的那东西可是邪性得很啊,惊动了上神,必须知道此物的来历,你可还记得那次的情况,知道那家人的事?” 庙祝抬头看向神像,见到神像真的张嘴在说话,又是激动又是彷徨,随后反应过来,细思上一次的事情,但这会思维混沌得很,怎么都想不起来。 “快些去查一查.查一查这画的来由,勿要打草惊蛇.” 声音好似越来越远,庙祝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好似在移动,明明站在殿内没走,却距离神像越来越远。 下一刻,伙房内的椅子上,庙祝身子一抖就醒了过来。 这会的庙祝头靠着椅子背半躺着,他看看头顶的木梁低头看看竹篓子,里面的黄纸元宝折了大半篓子,而刚刚的梦还历历在目,梦中的声音好似还在耳边。 庙祝站起身来,打开伙房的门看向庙殿,土地婆神像端坐在神台之上。 作为一个经常帮附近村人处理红白事,一起帮忙做些土法的人,庙祝对刚刚的梦可不敢大意,他快步走到殿内,然后看向那个香炉。 犹豫了一下,庙祝将香炉抬了起来,却发现下面的纸张已经不见了。 “土地婆婆,是您收走了么?” 这么说了一句,庙祝拿起神台角落的爻杯,虔心祷告之后摔落。 “啪嗒~” 圣爻,一连摔了三次,都是圣爻。 庙祝已经明白了,向着神像拜了拜,随后回伙房将灶中微微燃烧的炭火熄捣灭,披上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又戴上一顶皮绒帽,关上伙房门之后出来又到了庙殿中。 庙祝再次向着神像拜了拜,然后双手抓起了一根供奉在神台前的桃木棍。 此刻易书元就站在神像不远处,见此直接向着桃木棍一点,顿时指尖一道神光射出,落入了桃木棍中。 庙祝拿起桃木棍的时候,只觉得木棍微微变沉了一些,他诧异地细看一下,只觉得木棍上竟然隐约有一层金辉泛起,再看却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但木棍的重量确实是变了。 庙祝不再犹豫,立刻出了庙向外走去,土地庙也无需他太过操心,乡人来上香拜神都可以自理。 土地庙虽然在这个村子外,但附近三个村子有事都会过来,上次出事的那家稍远,但以庙祝比年轻小伙子更快的脚力,去一趟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庙祝一走,易书元看向土地婆,道了句好生修行吧,随后就直接消失在了她眼前。 这一幕看得土地婆吃了一惊,因为她根本没见到任何遁法,也没见到神光远去,就好像显圣真君根本不曾存在这里,真就直接消失了。 易书元当然不是消失了,而是直接散去天神变,以神念之躯跟随庙祝过去了。 显圣真君法身太过显眼,虽然可以用种种神道手段,但易书元自觉也没必要舍本逐末,直接神念游走方便快捷。 而且这世上能发现他神念游走的存在估计不会多的,比正常神道手段要更加隐蔽。 —— 登州城,显圣真君庙中,胡匡明在庙后院的起居室内神情严肃,光把脉就把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从紊乱的脉象中把握到一些细节。 在对病情有所把握之后,又开始翻书。 “这孩子现在还活着简直令人惊奇,就好像体内生机都被夺走了但还吊着一口气” 胡匡明皱眉看着陈寒道。 “还有一点也十分奇怪,如此虚弱的体质,脉搏联通经络,竟然还有几分生机,脚底涌泉都是自内而现的温热,不应该啊哦,这当然是好现象!” 陈寒看了麦凌飞一眼,这当然是因为先天真气。 可以说这孩子现在完全是靠着先天真气吊着一口气了。 “不能让他再染风邪了,压惊镇魂,还得以温润药食循序渐进地补足元气,或许还能活命.” 胡匡明还是和以前一样,看病带着一大堆的书,这会床边和桌上摊开了不少书籍。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他看书并没有一种焦急感,而是心中总有一些脉络把握在,总有信心能对症下药。 易先生曾说过,所谓医者仁心,医道中人秉承这一点看待世间病患,存了求知欲更想要助人康复之心,那么医术的精进有时候会更为迅速。 这或许就是这世界的一些特殊之处了,“有如神助”一词并非空穴来风,而这个“神”未必就只是真的神祇,可能也是万物之灵,也可能是心中之灵。 陈寒见胡匡明似乎要开方子了,她便先起身离开,走出了起居室。 很快陈寒就来到了前部的殿内,显圣真君的主殿叫伏魔殿,此刻殿内依然有香客在上香,看到她过来也有人和她打招呼。 外面有个大香鼎,可供信众插香,里面的小香炉则受限地方小,插的不多。 陈寒一一回应,随后走到了神台边,看向那个香炉,她好似要帮几炷没插好的香重新插稳,抓住香的底部往下插了插。 她心中此刻也明白了过来。 香炉中的东西确实不见了。 不过陈寒可不是土地小庙的庙祝,而是真正的化形之妖,她心若明悟,抬头看向显圣真君像。 真君,刚刚是您降临了么?—— ps:啊啊啊啊,卡文,失眠,精神焦虑.本想请假,给了自己一拳,就伱这弱鸡还想再请假? 字是少了点,明天再接再厉! (本章完) 第316章 寻踪 陈寒看着大殿内檀香笔直的烟雾,大致也明白极有可能是显圣真君法身降临。 这怪物才刚刚被放到香炉里没多久,真君就降临了,说明那东西很不寻常,也让陈寒升起一股警惕心。 不好! 这一刻,陈寒心头猛得一跳,顾不上有香客想要来搭话,立即冲出伏魔大殿,随后轻轻一跃就到了后院起居室门外。 凝神静气一息之后,陈寒才开门进去,里面的胡匡明还在写着方子,并且将各个注意事项也写得清晰明了。 阿飞和池庆虎一个留意着床上的孩童,一个则正在为炭盆添炭。 而床上的孩子依然一动不动昏睡在那,陈寒细细瞧了好一会才微微松一口气,她就怕这孩子也有问题。 而且现在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凭什么这孩子还没有死呢? 这不是陈寒妖性难改的冷漠,而是客观看待事实,这孩子本身并无什么特意之处,又被这种诡异的鬼怪弄成这副摸样,正常而言应该是已经死了。 而且自己那个小弟应该是没那能耐可以维持这种状态的。 “陈姑娘,就按这个方法调理,药我会亲自配好送来的,不过最好找到他的家人.” 胡匡明写完了方子,见陈寒回来便起身过来叮嘱,几句,一边的阿飞凑过来看看桌上的纸张,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和寻常大夫尽量简洁的方子有些不同。 胡匡明的观念是,叮嘱的过程不能少,但最好还是记录下来,因为人有可能忘事,而纸上的字不会跑。 陈寒凑近桌子一边听,一边时不时看向那的孩子,胡匡明也回头望望床铺。 “唉,这孩子可怜啊,别是因为这病被父母抛弃的吧?听说你是在河中把他救上来的,天底下不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吧?” “不会,这孩子的父母一定很焦急呢。” 陈寒安慰了一句,胡匡明只是抚须摇头,这病他得一直跟进,一来是这种奇症少见,二来也是不放心。 “你庙中事物繁多,但这孩子的事情要多上心,若是再忙不过来,请个人照料一些也可以” 胡匡明还在不断叮嘱,在他眼中陈寒也是一个奇女子,跟着他学了一些医术,并且悟性很好。 只可惜居然当了庙祝,虽然世人对女子当大夫会有一些偏见,但一些妇人的疾病来找她也十分合适的。 不过另一方面而言,有陈寒照料着孩子,胡匡明还是心宽不少的,更加上她这庙祝似乎会一些术士手段,有时候也会有些奇特效果。 陈寒一面点头,一面走到了床铺边,伸手翻起孩童左眼眼皮,眼中神光涣散。 思量一下,陈寒右手之间浮现一小团灰色物质,正是取自伏魔大殿内的香灰,陈寒直接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指尖,神阳之力结合她自身妖身的阴寒之力,将香灰直接化开成一点香灰之墨。 随后指尖在孩童额头一点。 唰~ 麦凌飞立刻侧目,似乎见到孩童额头有红光一闪而逝,而其余人则都没有发现。 此前陈寒不敢随便施法,现在孩童体内有一股先天真气护体,胡匡明也看过了,认为暂时还算安定,那她现在就敢尽量小心地施加一些保障。 “姐姐.姐姐” 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好似从远处传来,这声音就只有陈寒能听见了,即便麦凌飞也听不到。 “劳烦麦大侠照看一下孩子,我有事要再出去一趟。” “陈姑娘请放心。” 陈寒微微点头,凑近麦凌飞道。 “麦大侠,这孩子可能没那么简单,或许被妖邪所侵,这里是真君庙,邪物不敢造次,但也请务必小心对待。” 阿飞微微皱眉,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一边的池庆虎也听到了陈寒的话,下意识看向床上的孩子,他可还没见过什么所谓的邪祟。 陈寒不再多言,再次出门,随后直奔后方的临水台阶。 她看向水面,隐约能见到水下晃动的蛇影子,似乎是感觉到她来了,大蛇偷偷探出一点头皮到水面,两只眼睛隔着水波看向视线中显得有些晃动的身影。 “姐姐!” “不是告诉过你安静待着吗?现在香客这么多,我一个庙祝难道还直接搬了贡品给伱送来么?” 大蛇的兴奋感都被剿灭了一些,难道我在姐姐心中就是这种形象么? 不过很快大蛇就摇了摇头,晃起一阵水波。 “不是的姐姐,我见到伏魔圣尊了!” “真君?” 陈寒早就清楚真君降临,但没想到竟然先找了弟弟,仔细一想也合理。 “真君现在何处?” “我跟你说啊,真君出现的时候,可吓坏我了,平日里我总想见见这大神,没想到真见了这么吓人啊,我.” 陈寒抬起袖子就是往水面一扫,一阵实质般的风扫得蛇头一个踉跄。 “说重点!” “哦我带着真君去了发现孩童的抗旱渠,真君就站在我头顶,我感觉自己妖力大增,御水之速都快了非常多,真就是有如神助啊!” 陈寒明白这应该确实是真君相助。 大通河理论上是龙族管辖水脉,即便出了洪尉这件事,但天庭更不会过于触怒龙族,所以自然不可能马上册封一个河神,毕竟当初开阳运河,龙族也保持了默契。 而龙族在之前的事情上十分尴尬,而显圣真君道场显然是在岭东了,又直接镇着大通水脉,加之岭东万民的排斥,龙族也不好送新的水神。 这就造成了一个古怪的事实。 大通河现在甚至可以说是显圣真君下辖的区域,因为不论是天海两方的顾忌,还是人间信众的愿力,都隐约指向这么一个事实。 “然后我们就到了那地方,真君直接唤来了土地神,谁知道那土地竟然.竟然成了怪物” 大蛇说着说着也严肃起来,即便是它也清楚这事不简单,其实它应该什么都不说才好,但实在忍不住,而且姐姐是真君首庙的庙祝,应该是能说的吧。 陈寒听得眉头紧锁,身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这事情比想象中更大,难怪连真君都被惊动,亲自下界来了! 嗯是的,陈寒认为真君应该是居于天上,至少也是在各方遨游,而天上和海里的人则认为,显圣真君应该是坐镇道场的。 实际上猜的方向都不能说错,但又都猜错了。 “此事切勿四处去说,知道了吗?” “我就和你说,最多和小妹说.” 大蛇这么讲着,却迎上了陈寒严肃的神色。 “是是,小妹也不说.那姐姐,要是又有什么事,我跟不跟你说?” 陈寒咬了咬唇。 “我可以说.” “哦” —— 新田县山边张家村。 这村子近山,一些住户间隔比较远,一些还贴着山,老庙祝手中的桃木棍既是他的法器,也是拐棍。 大冷天的愿意出门的人虽然不多,但也要看是什么时候。 毕竟快要新春,这边家家户户也是热闹的,这会也有一些人在张罗着装点院落,毕竟这个新年对岭东人意义不同。 有人看到老庙祝会打声招呼,有人也会说几句话。 老庙祝一一回应,或者边说边走,脸上同样洋溢着笑容。 只不过随着接近之前那户人家,老庙祝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那是一个土坡下的小院子,用石块泥巴垒起起了围墙,此刻正炊烟袅袅,显出几分烟火气。 庙祝走到院门口,里面就有热情的声音传来。 “哎呀,是启贵叔啊,快请进!” 讲话的也是个老妇人,但却还需要叫庙祝为叔叔。 “呵呵呵呵,正好路过,就来来看看,对了上次的事后,家里都还好吧?” 老妇人提着扫把笑呵呵迎着老人进屋。 “都好都好,家里人进城办年货去了,我给您泡茶吧,灶里面烧着热水呢!” “好好好!进年货去了啊.” 老庙祝手中的桃木杖不离身,进屋了还在地上“咚咚”地点着。 易书元此刻同样进了这里,视线扫向屋前屋后,也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 “对了,上次那画,你们说是一亲戚家里带来的,那亲戚远么?” “远倒是不远,就在城里呢,小孩子撕了一张画,就大发雷霆,画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招邪,再也不去了.” 老妇人絮絮叨叨埋怨开了,都是说那亲戚坏话的。 上次老庙祝的结论是,这画画得太生动也太邪气,所以招邪,让他们提醒自己那亲戚一下,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去提过。 而易书元在一边听得皱眉,一是思量那城中人,二可能也是对这家的家长缺乏对熊孩子的管教有些不喜,这是上辈子的一些影响了。 (本章完) 第319章 梦中自来 一个中邪严重的人,接触到了老桃杖,不会这种反应吧。 也幸亏老庙祝年纪一大把但身手矫健,在画师倒地之前迅速把他托住,这若是让他后脑勺着地,可能就不是前后两个包的事情了。 “邵先生,邵先生?” 老庙祝轻轻摇晃画师,脸上多少也有些慌,刚刚那一棍力道可不小。 不过探了探鼻息和脉搏,又让老庙祝稍稍心安,都还比较稳定。 犹豫了一下,老庙祝还是先把画师晾在门口,然后手持桃木杖警惕地望向室内,情况不明的现下,还不是立刻照料画师的时候。 老庙祝抓着桃木杖,在昏迷画师的头顶和肩膀分别轻轻点了三下。 在易书元的眼中,画师的身中之火立刻猛烈了几分,随后老庙祝身子半躬,小心翼翼地走入这一个心中无比危险的地方。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个屋子无疑是很大的。 进入屋内,老庙祝入目所及的全都是画,挂在墙上,挂在竹竿上,挂在线上 这一幅幅画非常遮挡视线,并且各种画作风格迥异,画作上的各种内容也经常会让人不由地被吸引注意力。 越是如此,越是给老庙祝一种危险诡异的地方,那些山水画还好,尤其是一些带着人物的画,都让他心情有些紧张。 因为这些画太好了,很多画都是鬼神之类的样子,好似都错觉般在注视着老庙祝。 一阵阵寒风从外头出来,画作全都微微晃动,就显得更加诡异,也让老庙祝抓着桃木杖的手都分外用力。 “咯啦啦啦.” 脚下老旧的木地板发出一阵阵呻吟,也让老庙祝额头本就还没干的汗水更多了一些水分补充。 显然这位老人也是有一些江湖经验的,并没有直接走到屋子中心瞎转,而是贴着墙小心翼翼猫着前进,甚至还检查了那相对狭小的卧室。 最终,在紧张的查找一阵之后,老庙中终于发现了那墙上的一块黑布,看到了那栩栩如生的显圣真君像。 易书元就在黑布中的神像之中,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他都能想象出这位老庙祝丰富的内心活动,不过这样的人也确实会受乡人敬重。 这也是官府并不绝对禁止乡下淫祠野庙的原因,理论上触犯律法,但实质上还是宽容不少,因为有存在的理由,而且也很难管得过来,当然起了规模乃至想要成教就另当别论了。 只是看到神像,老庙祝心中就不自觉地放松了不少。 “原来有真君庇护” 老庙祝这种人,本身也是有些本事的,又一大把年纪了见过不少世面。 看到神像的一刻,老庙祝就明白过来,这神像开过光,而且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开光那么简单! 只一张画像,其上神祇的威势感甚至不输一些大真君庙中的塑身,说句真君庇护绝对不夸张。 这样一尊伏魔圣尊法像在此,也难怪一圈下来没有什么邪祟的感觉了! 不过这会老庙祝心中暗道不好。 “糟了!” 老庙祝匆匆跑到屋子的门口,看着额头肿包更大了几分的画师,架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屋子里拖。 这样子若是被外面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是什么案发现场呢。 等把画师拖进屋子,老庙祝又去把门关上,将寒风挡在外面。 刚才老庙祝在屋里小心查看,一些边边角角也不放过,全神贯注十二万分的小心,所以用的时间自然也不短。 才起床没多久的画师本来也没穿什么太厚实的衣服,在门口寒风吹了许久,人都快冻僵了。 因为刚刚已经把屋子内的格局摸透了,老庙祝把画师拖到卧室那边,然后扶起来放到床上,再给他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都已经一身汗了。 这大冷天的,等会凉下来,身上的衣衫估计都不太保暖了,至少也得等汗蒸干才好在风雪中赶路。 看着床上的画师,老庙祝也不由摇了摇头。 “你这样子,突然在门口出现,看着就像是中了邪的.” 确实,画师这样子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看着不像正常人,老庙祝又神情紧张,反应过度也情有可原。 “不过那邪物的源头在哪呢” 老庙祝皱眉看向卧室外,又转头看向昏迷中的画师,或许得等这人醒来才行了。 只是想到这了,老庙祝忽然心头一动,又看向了那真君画像的方向,不由就站了起来。 快步再次来到真君画像面前,老庙祝先是手持桃木杖,向着画像上的神恭敬行礼,然后犹豫一下,心中念着罪过,然后小心解开黑布的一角。 这一刻,老庙祝心头猛跳,双眼也不由瞪到最大。 果然! 根源在这里呢! 也怪不得没什么邪气的感觉,原来是被伏魔圣尊镇压着呢。 黑布后面的画卷看着太诡异,老庙祝不敢完全将黑布掀开,怕掀开了影响镇压效果,只敢看一小块,不过这也够了,足够让他发现那一块被撕掉的一个角。 看老庙祝谨慎的样子,易书元知道他是绝不可能随便乱动的。 此刻此刻易书元以神躯从画中走出,一步步来到了画师的床前,平静地看着床上的人,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便同你见上一见吧。 念头落下,神道起托梦 邵真觉得身子昏沉,在梦中,他伏案提笔不断作画,但就是画不出想要的画。 越是苦思冥想而不得,邵真就越是觉得头痛. “啊我究竟要如何才能画出来.神威、鬼像、人形.” 邵真忍不住捂住了额头,任他怎么搓揉,那股痛感却不见消退。 “神威你不是已经画出来了么?” 这声音模模糊糊,好似在外又好似是心头响起。 画出来了? 邵真愣了一下,好似这一刻才忽然涌现一段记忆,想起了之前看到显圣真君神像那有神的双目,想到了此前的开心。 “对啊,对啊,我已经画出来了,虽然不知道怎么画出来的,但我已经懂了呀,哈哈哈哈哈,对啊!” 邵真在梦中再一次大笑起来,之前的阴霾也一扫而空,甚至梦中的天气也从阴天转为晴天。 原本周围朦朦胧胧好似在室内,此刻却在室外院中桂树旁,阳光明媚和风阵阵。 “神像神韵生神威,画神点睛神自来!” 此刻邵真书案上已经多了一张空白的纸张,不过手中的画笔快速在纸张上划动,梦中时间好似漫长与弹指并无差别,一幅栩栩如生的显圣真君像出现在了纸面上。 回忆着之前的感觉,孕育着心中的神韵,邵真闭目凝神片刻,手中的画笔再次落下,于神像眼眶中点睛。 随着神眼画成,桌案上的真君画像好似双目金光微闪,也看得邵真又惊又喜。 “邵真,可是唤吾?” 画像上的显圣真君竟然开口说话了,这令邵真都不由后退一步,脸上神色从惊喜转化为更多的惊吓。 “真,真君您说话了?” 画像从桌案上悬浮竖立起来,其上的神像从双目和眉心痕迹开始散发出一阵金光,金光所过之处,衣衫、甲胄、飘带、长发. 一切尽数化为真实。 仅仅几息之后,画像上栩栩如生的显圣真君神像,就已经化为一尊真正散发着阵阵神光的神祇,从画中走了出来! “邵真,何事唤吾?” 易书元的个人趣味之一,明明是他来找邵真的,却在此刻用这种严肃的语调询问,有时候这样能碰撞出奇异的火花。 看着眼前的神祇,脚踏流云缕金靴,身披银底金鳞甲,头戴太虚冲天冠,虽没有携带兵刃,却正是岭东人民心中所念的明灵灭厄显圣真君! 邵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躬身作拜。 “伏魔圣尊在上,请受邵真一拜,多谢真君保佑,不知真君来此,多有冒犯,还望真君见谅!” “不知我来此?” 易书元的声音带着一种厚重的空灵感,也带着一丝能被察觉的笑意。 “何出此言呢?明明是伱画了我,将我召来的,邵真,你唤吾来此,所为何事?” 邵真紧张不已也兴奋不已,虽然可能冒犯神灵,但这也是对自己画道的终极肯定,画神像神而神自来! “邵某不敢在圣尊面前撒谎,实在是因为心中所悟,情不自禁画出了神像,我对真君您敬重无比,实在不敢亵渎,如有冒犯,还请真君恕罪!” 紧张忐忑中,邵真抬头看向神威斐然的显圣真君,见其神色间并无怒意,反而面露思索。 “真君,在下走遍天下寻访各国,苦研画技,也画出过一些得意作品,而今归乡,欲要突破自我,入画道圣境,还望真君庇护,勿要让邪祟侵扰!” 邵真终于想到该说什么了,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对岭东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显圣真君庇护更让人安心的呢? 易书元笑了。 “你还知道自己的某些画有些邪啊?” 邵真心中一跳,他当然知道,当然清楚,只是有时候也会欺骗自己,有时候也会因此兴奋,此刻听到显圣真君的话,则更加深刻一些! (本章完) 第317章 画中百鬼无面为首 老妇人说着便为老庙祝泡了茶,甚至还拿出了一些山中收集的山货招待,就这么边聊天边喝茶,等待着家中的人回来。 一般这边村里人进城都是起个大早,下午的时候就回来,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没等多久,就已经有脚步声传来,进城一家四口人都回来了,夫妻两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大的男孩和夫妻都提着东西,最小的那一个抓住一根木棍甩来甩去。 老妇人和庙祝立刻迎了出去,自然是一阵寒暄过后,都回到屋中询问谈天。 天气寒冷,一家人外加老庙祝这一个来客全都在厨房聊天,因为灶炉没熄呢,这里明显比家中任何地方都要暖和。 易书元一面听他们聊天,一面观察着这一家人,也看着他们从城里带回来的东西。 除了糖、盐等紧俏物品,还有一些对乡村人来说比较稀奇的玩意,以及一些红纸,用来让附近识字能写的人帮忙写春联写福字,比如老庙祝。 随后易书元的注意力也逐渐被几人交谈的声音吸引。 “这么说,你们那亲戚是独居在城外,并不是在城中?” “挨着县城不远,但确实不在城中,一个破旧的祖宅,自己栽了几棵树,围了个篱笆,自称什么草庐先生,前些年见都见不着,房子都塌了,去年旱时回来了,也不见他出门.” “对对对,一个读书人,一大把年纪了,一无功名利禄,二没有成家立业,三更不可能有什么子嗣,实在是丢人.” “还有啊,生活落魄寡言独居,孤僻得很.”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从他们口中能不停数落那个亲戚,听得老庙祝频频皱眉,也听得一边的易书元微微摇头,至于摇头是因为那所谓的亲戚多一些,还是眼前的一幕多一些就不好说了。 “那他可忌讳外人去拜访?” 老庙祝这么问了一句,心中已经起了去一趟的念头,神祇托付的事,他可不敢怠慢。 “呃,确实不太喜欢外人拜访,我们因为到底还是亲戚,去了他也会招待一下,不过也没甩什么好脸色,上次更是.” 说到这老庙祝忽然对着一旁喝骂一声。 “不能乱动!” 这一声吓得一边的小孩子身子一抖,赶紧跑回了母亲身边,原来是这孩子刚刚从灶边取了一根顶端亮着火星的细柴,拿着这个来戳老庙祝身旁的桃木杖。 “哎哟,不好意思启贵叔,小孩子不懂事.” “哼!小孩子不懂事,你大人也不懂事?上次惹了鬼,要是恶了这桃木杖,这次就是惊了神了!” 老庙祝说话没什么好气,将桃木杖放到的膝盖上,虽然这杖又当拐棍又防身,但都是心存敬畏的去做一些事,不可亵渎。 说着老庙祝站了起来。 “好生管教,不是次次都有好运气的,马上年三十了,就又要大一岁,咱乡下孩子皮也不能缺管教!我走了!” “哎哎,启贵叔,再坐一会啊。”“是啊再坐一会啊!”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 庙祝打开厨房的门,外面的寒意一下子扑了过来,让他也不由紧了紧衣衫。 一家人送他到院门口。 “启贵叔,那改明去土地庙找伱写字啊?” “行,我在的时候就过来吧,不过今天不行,今天我还有事,走了,别送了!” 老庙祝挥了挥手,杵着桃木杖离开了,在贴山的土路上依旧健步如飞,他看看天色,天上没什么太阳,似乎是要下雨,或者更可能是要下雪。 易书元又在那户人家那待了一阵子,随后静心感受一番,一步踏出已经跨越风云,去往了那新田县城。 北城外独居的院落其实依然十分宽泛,但在易书元这自然已经并不难找,几乎是神念所至,立刻便知道了确切方位,也站到了那院落之外。 这院子还挺大,屋前屋后被篱笆所围住的地方加起来得有一亩地,院内院外都栽着一些树,有桑有柳还有桂树。 院内的屋子是一间比较大的主屋和挨着的厨房,外加一个在院子边缘的茅房,看着都十分陈旧,但破败还不至于。 站在院外,易书元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很快就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 在屋外转了一圈之后,易书元一步跨出已经到了屋中。 一进屋内,易书元顿觉眼前一亮,这间主屋不小,除了内里的一个估计是睡觉用的隔断,外部除了家具和一些杂物外,屋中挂满了字画。 不只是墙壁上挂着字画,较为宽敞的主屋内,还有绳子系着竹竿悬挂,这架子不是晾衣架,而是挂画用的。 花、鸟、虫、鱼、山水、人文、奇异幻景. 各种各样的大小字画超过了百幅,并且其中有不少看着就知道技艺精湛,虽然很多画缺少神韵,但即便是到街头去卖字画也足以维持生计了。 这些画琳琅满目,在常人眼中自然都画得很好,但在易书元眼中,画作的水平差异是比较大的。 有些画只能说画得不错,有些画则惟妙惟肖,有些画则神韵自生。 当然这也不能说不正常,毕竟也可能有随便画和认真画的时候,真正让易书元疑惑的是,其中不少画风格过分迥异。 带着这些思虑,易书元最终站到了一侧的墙边,看向一块挂着的大黑布,大小就像是八人大桌的桌盖。 这黑布也是易书元刚才在院外面露古怪的原因之一,因为十分有意思的是,这黑布之上有一尊画像,正是显圣真君像。 这一尊显圣真君可谓是惟妙惟肖,虽然通体色调较为单一,以淡金色画成神像,但线条勾勒复杂,神韵斐然。 哪怕易书元自己就站在这,也不得不承认这画画得好啊! 至于这黑布的后面,易书元也已经明了,应该就是熊孩子撕下一角的画了。 搞了半天,还是我镇着这幅画咯? 这种古怪的念头让易书元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但同时也对自己的神道之变有了另一种更深的理解,只画像一幅,竟然也有神效! 此刻的易书元也不好做什么,便先到了那隔断的卧室之中,看看这画师究竟是什么模样。 相比外面空间的宽阔,屋主睡觉的地方则显得相当狭小,几个装衣服杂物的木箱,一张矮矮的单人小床,屋主裹着被子睡得似乎也并不安生。 这是一个看着得有五十出头的男子,胡须和头发都已经花白了,面容十分消瘦,眼窝深陷颧骨凸出,但总体来说也只能是瘦,还不到骇人的地步。 易书元微微皱眉,这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技艺超群的人,只是天还没黑却已经在睡觉了。 “唉” 床上的人叹了口气,显然已经醒了,他睁开了眼睛,呆呆看着房梁。 “画不出来,画不出来啊.” 男子抓了抓头发,随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披头散发的样子看着十分颓废,看这情况,似乎并不是睡得早,而是起得晚。 很快男子便穿好衣服,微微哆嗦着到了隔断卧室之外,眼神在自己的画作中穿梭,最后站在了那有显圣真君画像的黑布前。 看到黑布依然遮着画像,男子也好似放松了一些,并向着黑布上的图像恭敬行了一礼。 虽然男子游历在外,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洪灾,但身为岭东人,也一样敬重显圣真君。 “真君啊真君,我要如何才能画得出来啊” 易书元就站在画像边上,微微眯眼看着男子,这种状态,显然是对一件事物痴魔偏执到了相当的程度了。 行完礼之后,男子双手向上,取下了黑布,将之挂在身后悬挂竹竿的空处,神像对着墙,而原本黑布遮住的地方,露出了一张缺了角的图画。 这一刻,易书元的眼睛也不由微微睁大,这图画很大,和那块盖着的黑布一样大。 而这图上,密密麻麻画了很多很多鬼怪,鬼怪们形态各异,每一个鬼怪都惟妙惟肖,常人若站在这里,只怕会毛骨悚然。 不过此刻在画前的,一个是作画的画师,一个则是仙人远游的无形无质之神念,自然没有那么夸张的反应。 之前在张家村土地庙中压着的纸片,在这幅画中真就只是一小角,而且在这幅画上,并没有感受到多夸张的邪气,就像是一幅极为逼真,逼真到看着令人害怕的画,却也仅仅是画。 这近百鬼怪的上部中央,有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这是唯一一个像人的,只是此人衣衫宽大黑发长飘,却看不出男女,没有脸,好似是一个无面人。 男子的眼神聚焦在画作中央,而易书元也同样被此人吸引。 “画不出来啊” 男子又喃喃一句,易书元侧目看向他,画不出来的是那张脸? 易书元的神色变得十分严肃,这人是见过画中这么多鬼怪么?还是说单纯只是靠着想象? 是前者自然要引起重视,若是后者,那就更了不得。 在这幅画上,易书元已经能看出此人画作技艺已经到达了一种非凡境界,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到达了“孕育画中仙”的地步 或者说画中鬼? (本章完) 第318章 神若有神 男子就这么站在巨大的画作面前看了许久,最终视线又落到了缺了的那一角上,喃喃道。 “长发鬼去哪了呢” 自语间,男子又下意识在地上墙角等各处找了起来,看那样子,似乎以为之前画被扯破的时候,缺角就在屋中。 或者说可能那一家熊孩子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最后却将那一截画藏着回家了。 从那土地庙的老庙祝和那家人聊天的情况看,那家人中邪之后也再没来找过这个亲戚,所以画师还不知道。 长发鬼? 易书元也看向那画作的一小角,那边的缺口和他得到的画卷上的是一样的,而之前陈寒借法封住的鬼怪也和画中的很像。 整幅画看起来还好,但那缺角的纸张裂口上,还残留着一丝丝邪性的气息。 很显然,不论是之前在真君庙外河中发生的事,还是土地婆受到的影响,都说明这画不可能简单。 只是这气息竟然如此平静,以至于易书元神念所至都瞧不真切。 男子在屋中各个角落搜寻,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似乎想将缺失的画找回来,而易书元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直看着画卷。 良久,易书元回头看向挂在竹竿上的黑布,同上头的显圣真君像四目相对。 易书元心头一动,我虽今日初至,却也并非初见此画啊,换种方式来说,其实我已经看了很久了! 这么想着,易书元神念之躯双臂展开,向后轻轻一跃,直接融入了黑布之中,或者说融入了黑布上的神像之中。 这一刻,黑布上淡金墨色所描的显圣真君像,其上眼神中神光微微一闪,整个画卷就像是活了过来,眼神直直看向前方所对的鬼怪图卷。 也是这一刻,在易书元眼中,周围的一切都变了,而鬼怪的画像上也呈现出不同的感觉,甚至好似能察觉到画卷上一些偷摸摸的视线。 当神祇眼神扫过,画卷上的一切错觉般的动静全都消散。 非但是眼神上的不同,易书元甚至还有一些“回忆”产生,好似“看”到了一些曾经的画面,甚至模糊地看到了那熊孩子撕画的那一幕。 那是几个月以前,大人们在寒暄,小孩子虽然被再三叮嘱,但毕竟觉得无聊,就在这里看画,无意间看到显圣真君像。 不过这段“记忆”确实很模糊,但也能觉出有些怪异。 那小孩子在看过黑布后面的画之后,明显很害怕,但却回来望了好几次,最终忍不住扯了一截. 这些画面易书元看不清,但加上神念通感之能,就可以感受出来。 随后似乎是被画师发现了,勃然大怒之下,亲戚之间爆发了争吵,期间还有孩子的哭声和叫喊 这种体验十分奇特,易书元甚至觉得好像是在听别人说书一样,一样的画面不清,但声色丰富,加上自身通感,将一切感受了个七七八八。 让孩童交出撕坏的画,孩童只说是扔了,但其实就藏在衣服中。 最后不欢而散,亲戚回家,画师生闷气。 只不过画师随后好似有种后知后觉的感觉,自己的画自己也会有一些不同的认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了这画很久很久。 “只是画,只是画,只是画罢了只是画罢了!” 画师自言自语,但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很明显有一丝彷徨,也有一丝气愤。 “真君,真君,可是我把握不住伏魔圣尊的那种神怒之威啊怎么办,怎么办.” 画师显得异常焦急! 又过去好一阵子,画师手持画笔,沾了金漆,向着易书元“眼前”点来。 唰~ 一下子,世界清晰起来! 易书元心中也升起一种明悟。 这是点睛! 原来之前的显圣真君像并没有被点睛,神像虽然似乎已经十分逼真,但始终少了眼中神威,而自点睛之后,一切就清晰了起来。 易书元此时再看画卷,又有了不同的感受,看向其上的诸多鬼怪,在其中一些地方多了审视。 他也不再全以修士的角度看待鬼怪形象,而是加入了文人的欣赏角度,从中欣赏画作细节所勾勒出来的神韵,反而变得愈发清晰。 这些鬼怪也不全是邪性的,各种呈现的“气数”都有,这气数自然也是以画中形再加上那份感觉相结合的作用,换一个其他修行者,乃至是其他仙人,恐怕都很难看得真切。 也就是说,理论上,长发鬼算是自己逃的! 这倒是有些错怪那孩子了,孩童虽皮,但还没到随便破坏亲人贵重物品的程度,显然受邪祟蛊惑了。 易书元的视线又回到了中上位置的中心,那个无面画像上,这倒真的是一个空壳,没有半分多余的气息,毕竟画师自己都还没想好。 那么这些画究竟是怎么来的,画自然是画师画的,但图案是凭空想象的么?还是说见过一些事情而生出灵感? “唉,不会被风吹到门外去了吧?” 画师嘀咕一句,又回到了画像前,显得有些愁眉不展,但很快也再次陷入对画作的苦思冥想之中。 只是在不经意间一个转身回眸,画师忽然就愣住了。 此刻画师就像是呆呆站在易书元,直勾勾看着他,而实情则是画师傻愣愣盯着黑布上的神像。 “怎么,怎么如此有神是我画的么?我画得出么.” 作画者最熟悉自己的画像,尤其是像眼前人这种,他此前一直不敢为真君像点睛,是因为他实在画不出那种神威。 显圣真君是活在岭东人心中的真神,那种神明仪态就算是画师也难以想象,他其实想要去登州首庙看看,听说那里的神像最具神韵,但一直没去成。 可是此刻,面对挂在竹竿上的神像,画师心中升起一种特殊的震撼。 上一次他点睛实在是在极度不安的情况下,情非得已才为神像点睛,但即便如此,他是很不满意的,很清楚自己没能画出真正神韵,甚至有些亵渎伏魔圣尊。 然而此刻,真君像神色淡漠中带着平静,平静中带着威仪,威仪中带着重重压力,好似审视人间,审视人心。 那神像上的眼神,仿佛在看着画师,看穿他的一切! 这是神明之视! “我懂了,我懂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君像就该这么画,就该这么画,哈哈哈哈哈哈.” 画师疯癫般笑了起来,哪怕百鬼图没能画出的抑郁也扫清大半,一双神祇之眼,足以让痴迷此道的画师兴奋到极致。 “哈哈哈哈哈哈,我懂得怎么画神了,我懂了哈哈哈哈哈真君保佑,是真君保佑啊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平静地看着眼前人,不光是画师懂了,易某人也懂了! 这画师,了不得啊! 易书元不由想起一些事,想起一些世间惊才绝艳之辈的故事 此时此刻,屋院之外,张家村土地庙的老庙祝正在快步接近中,因为心中存了一分急切,所以他一路赶来不敢有什么停歇。 不知不觉间,易书元已经在画师家中待了很久,久到就连老庙祝都大老远赶来了。 只是老庙祝才到屋院外,就听到里面一阵简直有些疯癫的大笑。 来的路上,老庙祝已经将很多种可能都思考过了,其实心中多少也有些忐忑,此刻听到这种笑声,心理作用之下,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屋子里的人,只怕是中邪程度远超想象! 老庙祝的脚步都犹豫了,但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一咬牙翻过篱笆而入。 没有叫人也没有敲门,老庙祝偷偷摸到了门前,然后弯腰挪动到窗边,透过缝隙想要瞧瞧里面的情况,只是画卷太多,视线被遮挡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懂了.” 男子的笑声许久不停,老庙祝死死攥紧了手中的桃木杖。 老人本就因为匆匆赶路而有些燥热的身躯,此刻更是额头都渗出汗来,再被户外寒风一吹,身子就是一个哆嗦。 “呸~” 老庙祝吐了口唾沫,提起胆子让自己严肃起来,手持桃木杖走到门前,随后重重拍门。 “嘭嘭嘭邵真邵先生在吗?” 门外的声音让室内画师的笑声瞬间收敛,他皱眉看向门口方向,谁会来拜访他呢? 不过画师还是下意识将黑布盖回了百鬼图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衣冠,准备去开门了。 当然,再怎么整理也是披头散发,就靠着一根发带将大部分头发束在身后,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可能夸张了一些,但在易书元眼中也没啥形象可言的。 易书元此刻算是和百鬼图面贴面了,不过他自然是不可能怕这幅画的。 这画虽然极其特殊,但在易书元眼中已经逐渐揭开神秘面纱,没有最开始那么诡谲难测了。 “吱呀~” 开门声在那边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暴喝。 “孽障看招——” “咣~” 易书元心中一跳,神念望向门口方向,相比起鬼怪,还是人的行为更难猜一些啊 此刻的老庙祝手持结实的老桃木杖,将画师给放倒了。 那画师正直挺挺倒下去,又被老庙祝扶住。 “唉奇怪,怎么没反应呢?” 老庙祝看着画师额头迅速肿起来的大包,再看看手中的桃木杖,一时间有些疑惑,也有些心虚 (本章完) 第319章 梦中自来 一个中邪严重的人,接触到了老桃杖,不会这种反应吧。 也幸亏老庙祝年纪一大把但身手矫健,在画师倒地之前迅速把他托住,这若是让他后脑勺着地,可能就不是前后两个包的事情了。 “邵先生,邵先生?” 老庙祝轻轻摇晃画师,脸上多少也有些慌,刚刚那一棍力道可不小。 不过探了探鼻息和脉搏,又让老庙祝稍稍心安,都还比较稳定。 犹豫了一下,老庙祝还是先把画师晾在门口,然后手持桃木杖警惕地望向室内,情况不明的现下,还不是立刻照料画师的时候。 老庙祝抓着桃木杖,在昏迷画师的头顶和肩膀分别轻轻点了三下。 在易书元的眼中,画师的身中之火立刻猛烈了几分,随后老庙祝身子半躬,小心翼翼地走入这一个心中无比危险的地方。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个屋子无疑是很大的。 进入屋内,老庙祝入目所及的全都是画,挂在墙上,挂在竹竿上,挂在线上 这一幅幅画非常遮挡视线,并且各种画作风格迥异,画作上的各种内容也经常会让人不由地被吸引注意力。 越是如此,越是给老庙祝一种危险诡异的地方,那些山水画还好,尤其是一些带着人物的画,都让他心情有些紧张。 因为这些画太好了,很多画都是鬼神之类的样子,好似都错觉般在注视着老庙祝。 一阵阵寒风从外头出来,画作全都微微晃动,就显得更加诡异,也让老庙祝抓着桃木杖的手都分外用力。 “咯啦啦啦.” 脚下老旧的木地板发出一阵阵呻吟,也让老庙祝额头本就还没干的汗水更多了一些水分补充。 显然这位老人也是有一些江湖经验的,并没有直接走到屋子中心瞎转,而是贴着墙小心翼翼猫着前进,甚至还检查了那相对狭小的卧室。 最终,在紧张的查找一阵之后,老庙中终于发现了那墙上的一块黑布,看到了那栩栩如生的显圣真君像。 易书元就在黑布中的神像之中,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他都能想象出这位老庙祝丰富的内心活动,不过这样的人也确实会受乡人敬重。 这也是官府并不绝对禁止乡下淫祠野庙的原因,理论上触犯律法,但实质上还是宽容不少,因为有存在的理由,而且也很难管得过来,当然起了规模乃至想要成教就另当别论了。 只是看到神像,老庙祝心中就不自觉地放松了不少。 “原来有真君庇护” 老庙祝这种人,本身也是有些本事的,又一大把年纪了见过不少世面。 看到神像的一刻,老庙祝就明白过来,这神像开过光,而且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开光那么简单! 只一张画像,其上神祇的威势感甚至不输一些大真君庙中的塑身,说句真君庇护绝对不夸张。 这样一尊伏魔圣尊法像在此,也难怪一圈下来没有什么邪祟的感觉了! 不过这会老庙祝心中暗道不好。 “糟了!” 老庙祝匆匆跑到屋子的门口,看着额头肿包更大了几分的画师,架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屋子里拖。 这样子若是被外面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是什么案发现场呢。 等把画师拖进屋子,老庙祝又去把门关上,将寒风挡在外面。 刚才老庙祝在屋里小心查看,一些边边角角也不放过,全神贯注十二万分的小心,所以用的时间自然也不短。 才起床没多久的画师本来也没穿什么太厚实的衣服,在门口寒风吹了许久,人都快冻僵了。 因为刚刚已经把屋子内的格局摸透了,老庙祝把画师拖到卧室那边,然后扶起来放到床上,再给他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都已经一身汗了。 这大冷天的,等会凉下来,身上的衣衫估计都不太保暖了,至少也得等汗蒸干才好在风雪中赶路。 看着床上的画师,老庙祝也不由摇了摇头。 “你这样子,突然在门口出现,看着就像是中了邪的.” 确实,画师这样子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看着不像正常人,老庙祝又神情紧张,反应过度也情有可原。 “不过那邪物的源头在哪呢” 老庙祝皱眉看向卧室外,又转头看向昏迷中的画师,或许得等这人醒来才行了。 只是想到这了,老庙祝忽然心头一动,又看向了那真君画像的方向,不由就站了起来。 快步再次来到真君画像面前,老庙祝先是手持桃木杖,向着画像上的神恭敬行礼,然后犹豫一下,心中念着罪过,然后小心解开黑布的一角。 这一刻,老庙祝心头猛跳,双眼也不由瞪到最大。 果然! 根源在这里呢! 也怪不得没什么邪气的感觉,原来是被伏魔圣尊镇压着呢。 黑布后面的画卷看着太诡异,老庙祝不敢完全将黑布掀开,怕掀开了影响镇压效果,只敢看一小块,不过这也够了,足够让他发现那一块被撕掉的一个角。 看老庙祝谨慎的样子,易书元知道他是绝不可能随便乱动的。 此刻此刻易书元以神躯从画中走出,一步步来到了画师的床前,平静地看着床上的人,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便同你见上一见吧。 念头落下,神道起托梦 邵真觉得身子昏沉,在梦中,他伏案提笔不断作画,但就是画不出想要的画。 越是苦思冥想而不得,邵真就越是觉得头痛. “啊我究竟要如何才能画出来.神威、鬼像、人形.” 邵真忍不住捂住了额头,任他怎么搓揉,那股痛感却不见消退。 “神威你不是已经画出来了么?” 这声音模模糊糊,好似在外又好似是心头响起。 画出来了? 邵真愣了一下,好似这一刻才忽然涌现一段记忆,想起了之前看到显圣真君神像那有神的双目,想到了此前的开心。 “对啊,对啊,我已经画出来了,虽然不知道怎么画出来的,但我已经懂了呀,哈哈哈哈哈,对啊!” 邵真在梦中再一次大笑起来,之前的阴霾也一扫而空,甚至梦中的天气也从阴天转为晴天。 原本周围朦朦胧胧好似在室内,此刻却在室外院中桂树旁,阳光明媚和风阵阵。 “神像神韵生神威,画神点睛神自来!” 此刻邵真书案上已经多了一张空白的纸张,不过手中的画笔快速在纸张上划动,梦中时间好似漫长与弹指并无差别,一幅栩栩如生的显圣真君像出现在了纸面上。 回忆着之前的感觉,孕育着心中的神韵,邵真闭目凝神片刻,手中的画笔再次落下,于神像眼眶中点睛。 随着神眼画成,桌案上的真君画像好似双目金光微闪,也看得邵真又惊又喜。 “邵真,可是唤吾?” 画像上的显圣真君竟然开口说话了,这令邵真都不由后退一步,脸上神色从惊喜转化为更多的惊吓。 “真,真君您说话了?” 画像从桌案上悬浮竖立起来,其上的神像从双目和眉心痕迹开始散发出一阵金光,金光所过之处,衣衫、甲胄、飘带、长发. 一切尽数化为真实。 仅仅几息之后,画像上栩栩如生的显圣真君神像,就已经化为一尊真正散发着阵阵神光的神祇,从画中走了出来! “邵真,何事唤吾?” 易书元的个人趣味之一,明明是他来找邵真的,却在此刻用这种严肃的语调询问,有时候这样能碰撞出奇异的火花。 看着眼前的神祇,脚踏流云缕金靴,身披银底金鳞甲,头戴太虚冲天冠,虽没有携带兵刃,却正是岭东人民心中所念的明灵灭厄显圣真君! 邵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躬身作拜。 “伏魔圣尊在上,请受邵真一拜,多谢真君保佑,不知真君来此,多有冒犯,还望真君见谅!” “不知我来此?” 易书元的声音带着一种厚重的空灵感,也带着一丝能被察觉的笑意。 “何出此言呢?明明是伱画了我,将我召来的,邵真,你唤吾来此,所为何事?” 邵真紧张不已也兴奋不已,虽然可能冒犯神灵,但这也是对自己画道的终极肯定,画神像神而神自来! “邵某不敢在圣尊面前撒谎,实在是因为心中所悟,情不自禁画出了神像,我对真君您敬重无比,实在不敢亵渎,如有冒犯,还请真君恕罪!” 紧张忐忑中,邵真抬头看向神威斐然的显圣真君,见其神色间并无怒意,反而面露思索。 “真君,在下走遍天下寻访各国,苦研画技,也画出过一些得意作品,而今归乡,欲要突破自我,入画道圣境,还望真君庇护,勿要让邪祟侵扰!” 邵真终于想到该说什么了,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对岭东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显圣真君庇护更让人安心的呢? 易书元笑了。 “你还知道自己的某些画有些邪啊?” 邵真心中一跳,他当然知道,当然清楚,只是有时候也会欺骗自己,有时候也会因此兴奋,此刻听到显圣真君的话,则更加深刻一些! (本章完) 第320章 自我推荐! 此刻既然神明提点,邵真便也不再顾忌,世人有几个能见到真神呢,有疑惑此刻就能问。 “我也知如今之画似乎有一些异常,但心中所想的画面若不画出来,实在让邵某更为难受,此前远亲来访,也差点就出了问题,当时我大怒也是半真半假.” 邵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主要就是说的百鬼图,而此前亲戚家的孩子撕了图卷一角,他心疼和愤怒当然是有的,但表现出来的显然更夸张几分,不得不说也有担忧的复杂心情在里头。 “你那图不是差点出事,而是已经出事了,不过因缘际会之下,却还是撞到了我这.” 邵真听显圣真君的话顿时心头一惊。 “出了什么事,亲戚家的孩子?” 邵真这下有些不安了,画终究只是画,但若人出了事,那就不好了。 “他家孩子中邪,幸得当地土地庙的庙祝相助,才得以安生” 易书元看向梦中的屋子,随着他话音落下,那百鬼图好似也飘了出来,邵真看向那图卷,随着他的注视,上头的各种鬼怪都好似活了过来。 这也是邵真时常会梦到的情况之一,好似画中鬼怪要出来一样,并且在这种梦中都会十分惧怕。 只是今天不同,显圣真君就在身边,画中鬼怪虽然也好似是活的,却十分“乖巧”,不敢有半分造次。 “即便如此,那长发鬼嘛,惹出不少事端” 到了现在这份上,易书元已经明白此番所查的“邪”和一般的邪有很大差别。 长发鬼逃脱,在画外滋生越来越强的邪性,更是在土地庙这种地方匪夷所思地壮大起来。 因为长发鬼本身的气数是画师赋予的,所以这种邪和现实意义上的邪又有不同,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种文性的纯粹,在外接触并壮大的邪气才是外界的污秽。 老庙祝帮人驱邪,然后将纸张镇压在土地庙,那股外界的邪气也就散了。 但画师所赋予的灵韵般的邪气本身就是画中自有的,这种画中邪土地神也不敏感,以至于连她都没能察觉出来。 而且还发生了较为荒谬的情况。 乡里之人来土地庙祭拜,人人拜神像,人人面向神像和香炉,长发鬼也等于受人所拜,此等画中鬼物竟然以为人们拜的是它,本能般起了成神的念头,因为对于长发鬼而言,神道确实是一条光明大道。 但长发鬼本身就是一幅画像,它对神道也没有基础的理解,只当身后的泥塑就是神,那它是画又如何不能成神? 也怪土地神自己不小心,这种乡下小庙虽然偏野庙性质,但长久以来安逸惯了,平常修行也没有太管庙里。 神与神像讲究一个像与像合,但现在庙中多了一“像”,就是长发鬼像,并且会争夺香火。 只不过长发鬼还是不能得到这些香火,因为这本质上是土地神的庙,它也不懂怎么鸠占鹊巢,反而因为它的操作,让像与像合的土地婆法身产生怪变,更受到了画的影响,还觉得这段时间修行十分顺遂。 至于纠缠那孩童的鬼物,其实也是长发鬼后知后觉的产物,它的自我存在就快要被土地神给瓦解了,因为虽然带来了坏的影响,但本质上它等于在为土地神做嫁衣,迟早会消亡。 等土地婆法相变成长发鬼的样子,原本长发鬼的存在也就等于被土地婆吸收了。 对土地婆来说可能会有很大麻烦,也可能会逐渐转好,但对长发鬼来说那就是彻底玩完,因为它至多影响一下土地婆,不可能在灵智争夺上拼得过有道行积累又不断有香火供奉的土地神的。 所以抓住机会,趁着土地婆这段时间神智略显昏沉,求存的本能让长发鬼要设法逃脱,分出一股画中邪气,纠缠一个孩童,不断汲取孩子的元气壮大自己。 之后就遇上了水渠边的蛇妖,也是长发鬼第一次见到妖怪,显然那是比孩童更具有吸引力的存在,可惜妖怪这种存在和羸弱的孩童又有太大不同了。 因为邵真是画师,易书元也并不保留,所见的实情和自己其后推算的情况全都讲了个明白。 此刻已经到了傍晚,孩童家里人一定也已经十分焦急了。 邵真眉头紧锁,听完这些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自己一幅画能惹出这么多事来。 “我家徒四壁,该如何补偿那家人啊,又该如何向那土地神补过啊.” 易书元的视线从邵真身上转到悬浮空中的那幅画上。 “或许都是画一幅画便可了吧。” 邵真看了一眼百鬼图,走到面前神祇的身侧,恭敬行礼着询问。 “请真君明示,邵真该如何将功补过?” 易书元笑了笑了。 “吾已说了,都是画一幅画便可,丹青妙手一卷图,可换得孩童一家衣食无忧!” 邵真闻言微微点头,想来如今的自己,用心作画的话,还是能卖上一些价钱的,金钱也应当能补足一些遗憾。 “可是,土地神那边又该如何?” 易书元看向一边的梦中桌案,他从画中走出,桌案上自然只剩下了白纸,而邵真也随着他望向桌案。 “你不是已经领悟如何画出神威了么?便画一幅土地像吧!” 土地神的问题是在法相上的问题,易书元以真君神道之力融了那法相关联的邪气,土地婆的神智已经提前恢复,但法相问题却一时不好解决。 但若邵真出手,以他的丹青妙手,当有神效。 听闻显圣真君的话,邵真心下稍宽,再次恭敬行了一礼。 “多谢伏魔圣尊指点迷津,让在下心中安定.” 这么说着,邵真忽然觉得机会难得,又见显圣真君一直在看着百鬼图,忍不住忐忑又期待地询问一句。 “真君,我知道这百鬼图或许不祥,但不画完,我邵真实在不甘啊,纵然要毁去,也要等画完才行.” “真君,您是否另有指点?” 易书元看了看一边的邵真,讲道理书法他水准不低,说书也十分在行,但丹青嘛 不对,未必需要纯粹从丹青上想,或者丹青之道也并非局限笔墨。 易书元回想自身入道后一步步走来的修行路,种种变化,何尝不是一种玄妙的刻画呢。 如此思量着,易书元也不急着说话,反而看向周围。 因为这算是邵真的梦境,所以其实周围并不稳定,梦中各种思绪变化都可能导致梦境的变化。 “变化!” “什么?” “你能画百鬼,也是心中种种意境所存的变化,而中央鬼形有像而无面,因为伱也深知驾驭百鬼者,胜过百鬼之变,心中困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邵真是丝毫不敢对显圣真君不敬的,但此刻也不由双眼睁大,心中生出一种知音般的感动。 或者说难道这就是神明,能明晰一切?或许也只有显圣真君吧! “真君,您真是一语道破在下心中苦” 易书元缓缓转身,显圣真君的神躯正对邵真,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神色。 “或许你该见识一下真正的变化之道,见识一下真正千般气数尽不同,万妙无穷尽化出” “真君,真君可否明示!” 邵真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梦境之外的身体都微微抖动。 一直就在不远处的老庙祝发现了情况,顿时觉出不妙,赶紧冲到床边小心查看,看着那额头的大包,再看看身体的抽搐,心头忐忑不已。 “邵先生啊邵先生,你可千万要挺住啊,我去给你找大夫.” 老庙祝是不敢托大了,给邵真掖好被子,抄起桃木杖匆匆往外走,刚刚那一杖自己是不是用了太大力了? 这要是把人打死了,真就要坐牢了。 一大把年纪了本就没几年可活了,但老来英明丧尽还是太令人沮丧了。 “唉,土地神保佑啊.真君保佑啊.” 老庙祝叹口气,匆匆出门去了,这邪祟源头撞上这种事,实在是出人意料。 梦境中,邵真依然激动不已,若非易书元在此,其实以他的状态,应该惊醒过来了,即便如此,此时的梦境都变得有些模糊,显然十分不稳。 易书元微微摇头,神躯都开始变得模糊,一道道神光被吸回桌案的纸张。 “真君,真君您别走啊,真君——” 邵真愈发激动,但他冲到桌案边的时候,就连桌案都好像融化了一样,真君像更是倒飞出去,越想追越追不上。 “有一人,号易道子,他或许懂一些变化上的妙术,或许能一解你心中困惑” 显圣真君的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 急切之下,邵真大喊出来。 “真君——” 这一刻,邵真肉身口中也发出喊声,身子猛得一抖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嗬,嗬,嗬,真君.” 邵真喘息着,躺在床上心神未定,他恍惚地看着上方屋梁,又转头看向周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盖着被子。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个梦? “嘶哎呦” 头怎么这么痛啊? 邵真不由从被子中抽出手摸了摸额头,入手就是一个大包. (本章完) 第321章 小心谨慎老庙祝 “嘶,哦呦.” 邵真脑门上的包发胀发鼓,光摸包不怎么痛,但整个脑袋都昏沉沉的痛。 “光睡觉也能起这么一个包?不对.我不是已经起床了吗.” 邵真的思路终于清晰起来,他想起来自己本已经起床了的,想起来领悟了画神的奥妙,更想起来听到有人叫门出去的一幕。 不过在开门之后,还没看清谁在外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是脑袋一昏沉,没了后续的记忆。 倒是之前的梦境在此刻愈发清晰起来,梦中的一切就好似在身边发生。 邵真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因为身体较为虚弱,晃了一下又倒了回去。 等稳固一些了,邵真才再次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又扯了一件厚实点的衣服披在身上,一步步走到了外头。 从梦中醒来,看向周围画像的感觉都好像不同了。 但在屋中转了一圈,好像也没别人,那头上是谁打的?难道是自己磕的? 邵真走到门前,发现门只是合上了,并没有插上插销,便赶紧将门插好,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邵真来到了显圣真君像面前,愣愣看着黑布上的神像,那神像目光平静,仿佛也在看着他。 “多谢真君赐教!” 邵真向着真君像行了一礼,然后双手托住黑布的上轴,将布挂到了一侧的竹竿上,然后看向百鬼图。 刚刚的梦极为真实,梦中百鬼张牙舞爪很不安分,而此刻的画上,虽然百鬼依然各有神韵,但却静止在画中。 如同活物尚且不怕,现在再看这些画,邵真心态出奇地平静。 “我毕竟是画师,画中虚构之物,一切存续皆由我画笔所定.” 比起被可能存在的外人打了一闷棍,面对自己的画,邵真已经不再有什么彷徨。 邵真视线所及,画中百鬼的气数竟然都隐隐伏低一截,也让后方的易书元啧啧称赞。 这种感觉易书元能直观地看到,而身为画师的邵真则能隐约感受到一些,也让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微笑。 “咚咚咚,咚咚咚”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让邵真身子不由就是一抖。 “奇怪,门怎么关上了,邵先生,你是不是醒了?邵先生,开开门啊” 邵真脸色都变了。 就是这个声音,昏迷前听到的就是他! “怎么还有这样的凶人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还堵着门来打啊” 邵真嘴上嘀咕着,转身不断对着真君像作拜。 “真君在上,求真君保佑啊,求真君保佑啊.” “邵先生,我找大夫来看你来了,邵先生开开门啊,刚刚多有得罪,对不住了啊,邵先生.” 老庙祝的声音在外面持续着,或许他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道歉的同时说明带来了大夫。 易书元在神像上看着听着,显得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人是真有意思。 最终邵真还是开了门,也确实没有再遭打,老庙祝是一阵道歉,又带着大夫进屋为邵真看病。 额头上的包倒是问题不大,脑袋也没有被打坏,不过大夫却认为邵真元气不足,让他多动一动,也许要补一补了。 等大夫走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傍晚。 只剩邵真和老庙祝的时候,终于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既然邵真没中邪,老庙祝便言明了来意,而邵真越听越是神色莫名,也将梦中的事情告知老庙祝。 相互印证一下,就知道梦中显圣真君所言之事非虚。 “真君竟然托梦给你啊” 此刻天色已晚,已经同邵真交流完毕的老庙祝不由感慨了一句,席地而坐的两人都看向挂着的真君像。 有些情况老庙祝还没说,邵真自己就说出来了,还对得上,确实有点神异了,但这还并不足以取信,毕竟邪祟肯定也知道这种事。 “原来周家庄那孩子现在在登州的真君庙啊!” “周家庄?” “嗯,想来不会有错了,我回去到周庄去看看,若那家人孩子真的丢了,应该就对上了。” 老庙祝这会倒是不担心邵真了,因为显然是有显圣真君保佑的,不过他倒是急着要去周庄看看。 “天色已晚,要不在这住一宿?” 看着老人站起来,邵真不由挽留了一句,这天黑路远的,万一出什么事呢。 “留这?” “留这?” 老庙祝杵着桃木杖起身,环顾一周又看向面前不远处的百鬼图。 “我宁可走夜路,而且我人虽老,身子骨比伱还硬朗,你呀,多补补,也打理一下自己吧,见着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见着鬼了呢!” 老庙祝的话多少有点夸张,但也让邵真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过于不修边幅了。 他跟着起身,送老庙祝到院子那,后者摆了摆手,一句“走了”就步履匆匆地远去了。 “老人家慢走,过阵子我就去土地庙.” 老庙祝回头看了邵真一眼,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等看不到老庙祝了,邵真才回回去,不过今天一天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还是先去厨房弄一顿饭吃的好。 而老庙祝走远之后,视线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身后。 待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回头一看,果然邵真已经离开了,随即身形一动,立刻犹如一只灵猴一般变向。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邵真家的院外,在后方趴低了身子,手持桃木杖警惕地看着里面。 虽然有显圣真君像在,但他哪能轻易就走呢,入了夜才是关键! 嘿嘿,留宿? 我老人家手持桃木杖,又有显圣真君画像在此,露宿在这里,妖孽邪祟岂敢现身? 留是要留的,但不会在你面前留! 老庙祝人老成精,虽然是庙祝,但也清楚,神像哪怕开了光也毕竟是神像,不是真神亲临,但加上一个懂行的术士就不同了。 所以需要暗中观察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着邵真做饭吃饭,解手入屋,甚至开始烧水打算清洗自己,老庙祝心中才逐渐真正放松下来。 午夜子时,老庙祝哆嗦着身子,离开了邵真的家,他自认凭自己的本事也就做到这种程度了。 天寒地冻,北风阵阵,午夜的夜路确实不好走。 一些荒芜偏僻的路边甚至能看到一些稍远的坟冢,以及一些模模糊糊的阴邪之气。 也是为了能暖暖身子,老庙祝脚步很快,眼睛虽然看不到一些气数,但能隐约凭借体感感受到一些。 这种时候,桃木杖在地上一点。 “咚~”地一声之后,周围的感觉都好似“温暖”了一些。 每当这么做完,老庙祝都会笑嘻嘻地拿起桃木杖摸一摸瞧一瞧。 “嘿嘿,我这老桃杖,终于是一件宝贝了,是能传承下去的法器了.” 这老桃杖从没有这么顺手过,也让老庙祝心情大好,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子,拔开塞子就灌了一口。 瓶子里面是一些烈酒,也算是药酒。 虽然这种特殊药酒本身不能带来什么温暖,但能舒筋活血,让身体在运动中更容易滋长阳气,让体感上更暖和一些。 —— 周庄果然丢了孩子,而且在入夜的时候,已经发动庄上的亲人邻里一起找过了,结果自然是没找到。 也有人到土地庙里面求土地婆,但那会庙祝都不在。 出于将心比心的道理,也是因为老人觉短,老庙祝虽深夜到家,但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 随后就匆匆去往距离土地庙并不算太远的周庄,找到了那户人家,将孩子可能在真君庙的事情告知。 至于如何知道的,老庙祝暂时没说任何邵真的话,而是讲了土地婆托梦告知。 登州城距离这里也得有两百几十里路,而且那边对于这乡下来说就是大城,也需要准备盘缠,不是乡下人说走就可以走的。 倒是老庙祝一直让他们放宽心,表示若真的在真君庙,显圣真君一定会保佑那孩子的。 事到如今,老庙祝已经对邵真的话信了八分了,他相信那孩子肯定没事的。 —— 第三日,也是腊月二十八一大早。 新田县城外的邵家祖屋外,老庙祝再次来访,这次是正式来访,当然老桃杖还是不离身的。 “邵先生,邵先生” 声音传到屋内,还在睡梦中的邵真也迅速起床了,这次开门出来,不再是那个邋遢的模样,至少衣衫发型都较为整洁。 “原来是老先生来了,快快请进!” 邵真到院中邀请,老庙祝看他神清气爽,气色也比前天好不少,额头也差不多消肿了,只是紫红色的印子还在,脸上也露出笑容。 “呵呵呵呵,邵先生不是说要去登州城真君首庙么?正好老夫也去找了那周庄的人,不如我们结伴一起过去吧?” 老庙祝说着看了看邵家祖屋,看着孤身一人的邵真道。 “趁着年前,还是让他们家人团聚,能相互安心的好啊.” 不只是让周家人团聚心安,也是让老庙祝自己心安,去了登州,应该一切都解开了。 邵真微微点头,他也正有此意,本打算今天先去土地庙一趟的。 “老先生说得是!” (本章完) 第322章 有鬼夜游 “不过容我回屋准备准备,老先生也请进来喝一碗水吧。” “那是自然,登州城毕竟路途遥远!” 老庙祝说着随邵真进了院子,不过热水没有,毕竟邵真也才起床,寻常人家也不会有茶楼酒楼那种保温茶桶,只有等灶炉生火烧水才能喝上热的。 一碗冷水,一把昨天剩下的锅巴,就是邵真招待老庙祝的东西,不过后者并不嫌弃,反而吃得津津有味。 老庙祝腋下夹着桃木找杖,手中抓着锅巴一点点吃着,邵真在收拾东西,他就在屋中随便看看。 “咯吱咯吱咯吱.” 锅巴在老庙祝口中被咀嚼得脆响不断,老庙祝年纪不小,牙口却十分好。 “我说邵先生,这幅画留在这里不好吧?” 老庙祝捧着锅巴站在显圣真君像前,他说的画自然是后面的百鬼图。 邵真当然明白老人的意思,他也清楚这老人是有些特殊本领的,一边将衣服折好,放入背箱,一边回答着。 “不错,这画我打算卷着真君像一起带上,带到登州真君庙去。” 老庙祝满意地点点头。 “那就好!” 带到真君庙去,那可就和单纯一幅真君画像不同咯,就算百鬼图中真的藏了什么了不得的邪祟,但在真君首庙,是龙的你给我卧着!是虎的你给我趴着! 伏魔圣尊的岭东首庙,那绝对绝对是真的有真君视线看着的。 等邵真收拾好了东西,再和老庙祝一起将挂在墙上的画卷起来,包上画了显圣真君的黑布,一切准备工作也就妥当了。 中午时分,老庙祝带着邵真,在县城门口见到了周家人。 这是一个庄稼汉带着一个村中妇人,正是那孩子的爹娘,他们牵着一辆骡车来县城卖些积攒的山货和土货,可以当做赶去登州的盘缠。 城门外,老庙祝向周家夫妇介绍邵真。 “这是邵真邵先生,是擅长画画的文士,走遍了天下山河,是有大能耐的人,这次正好和我们一起去登州,也好有个照应,他也会帮你们的。” “哦,邵先生!”“邵先生好.” 两夫妇一起向邵真鞠躬,邵真心中愧疚,赶紧也躬身行礼。 “邵真有礼了,两位放心,伱家孩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有邵某能帮得上的地方,一定尽力相助!” 不是邵真有意要隐瞒什么,而是老庙祝叮嘱过,你若是让他们夫妇知道可能你间接导致的问题,那别看人家庄稼人老实巴交的,搞不好就是拳打脚踢抓脸撕皮了! 所以最合适的时机,就是孩子找到了,也没事了,然后卖了画的钱给了并且数额不错,那时候就能说了。 不过对于邵真的画能卖多少钱,老庙祝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 诚然,邵真的画确实画得很好,老庙祝甚至比一般人还识货一些,但那又如何? 画师邵真的名讳有谁听过? 正因为老庙祝看太透了,所以才不抱什么希望,历史上也不少名士生前穷困潦倒,死后留书才被人追捧的。 不过这些老庙祝同样没和邵真说。 但邵真也不是个迂腐的书生,他背着画箱走南闯北,更是走过很多个国度,自然也是懂一些事的,所以此刻也憋着不透露更多事,免得一路上都不安生。 “好了好了,已经大中午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登州,应该能在年三十入夜以前到。” 老庙祝过来打断寒暄,并且主动牵起了骡车,这车正好一起牵着走,回来的时候或许孩子还能坐上面,若邵真这个书生赶不上,也能坐一坐,而车上还有些剩下山货,路上也能吃。 “唉!”“好,全听启贵叔安排!” “罗叔咱听你的!” 老庙祝显然成了周家夫妇的主心骨了,也让老人不由叹一口气,他当初和周家长辈关系都还挺好的。 一路上,周家夫妇一直都有些沉默寡言,直到走了快一个多时辰,路上才逐渐和多次主动攀谈的邵真熟悉起来。 包括家中是否困难,田地收成如何,以及家中成员状况等。 在岭东的连番大灾中,周家家里的长辈都已经过世,家中孩子也只有一根独苗,算是一家的希望。 “只希望能找到孩子,希望他平安健康,唉.” “只希望能找到孩子,希望他平安健康,唉.” 车轮转轴的杂音随着众人不断向前,周家人说完孩子的事情,情绪显得有些消沉,毕竟孩子在失踪前的状况就很不好。 邵真紧了紧背箱的袋子,宽慰一句。 “放心吧周老哥,你们孩子肯定会没事的,他一定在真君庙的” “哎哎,邵真先生折煞我了。” 周家汉子是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他能感觉到这位邵先生很关心他们,距离感自然也会被拉近,话也就多了起来。 寒冬腊月的官道上,几乎没有什么其他行人,马上年三十了,该回家的早就都回了,而且还这么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半天时间走出了七八十里地,也算动作不慢。 “今晚就到前头林子里将就一下吧。” 老庙祝把一切行程都算妥当了,他们没有选择在路过的驿站居住,今晚不会下雨,便省钱在野地露宿。 一个道边林中的土坡,生一堆篝火,骡车上的篷布盖一盖,将就一晚问题不大,只要火到后半夜不熄就行了,炭火余温也能保持到天明。 晚餐不过是烤了几个馒头喝了点水,劳累的众人就都准备休息了。 晚间,除了邵真之外,其余三人皆睡,后半夜则是老庙祝来替他。 今夜无风无雨,好似老天都在照顾着他们,邵真坐在背着土坡坐在篝火前,看着窜动的火焰愣愣出神。 随后又忍不住看向身旁的背箱。 其实画卷不方便折叠,但他还是折了,否则放不进书箱。 此刻脱离了家中的屋舍,在这繁星点点的荒郊之夜,背箱中仿佛的事物也并非静态,隐约间好似能感觉到画中百鬼都不太安分。 在邵真的视线之外,一条腿从背箱中跨出,随后是手臂和身体迅速出现,正是跨出画布的显圣真君。 易书元看了看愣神中的邵真,再看向书箱内部,画中百鬼其实并非全都真的存在,各有灵韵但并非各有自我,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之中,长发鬼已经算是特例了。 但如今野外灵气流入画中,又有月华星光垂落,让画中隐隐约约诞生各种自我感觉。 其中一些灵性强的,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只不过畏惧神像,但这更像是一种本能,还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易书元相信,若非自己在这,或许画中百鬼已经有出来的了,倒也未必是会逃走,而是这种来到外界的感觉让画中存在十分渴望。 “哼!” 轻哼一声,易书元手臂轻轻一挥,一侧的邵真就瞌睡着渐渐睡去。 这一刻,易书元念头一动,书箱中的画卷飘荡而出,随后在半空展开,上头图案不改,但除了中心的身影外,其余百鬼中有许多甚至好似有视线望向外面,而它们同样看不到易书元。 良久之后,有一只模模糊糊的手臂伸出了画卷,接触到外界灵气和月华星光,手臂的模糊感似乎也变弱了。 不过手臂很快就缩了回去。 大概又过去一刻钟,一个身影一下子从画中跨出。 这是一个身穿蓝袍的男子,长发带冠衣衫整洁,面容相对消瘦,看着很有人样,而在百鬼图中,此刻已经少了一个图案。 男子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脚,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再望向抱膝在篝火边睡着的邵真。 一步两步,男子接近邵真,想了下又退开一步,向着他弯腰躬身,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嘿,出来的感觉可好?” 易书元的声音响起,男子一下子面露惊容,慌张中左右顾盼却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忽然间,不远处好似有金光亮起,一个模模糊糊的,但又有些熟悉身影站在那,给男子一种可怕的压迫感。 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男子一下子就窜回了画中。 易书元神躯嘴角微微扬起,走到了画卷前,只一眼就找到了刚刚那个男子,那人就在中心无面鬼的身边,长袖飘飘状若登仙。 百鬼图越接近中央,鬼怪也就越像人,但身上的“特质感”反而要强过那些怪诞的鬼怪。 —— ps:靠,以前游戏群有个精日的,核污染水的事和我们吵了大半天,简直数典忘宗! (本章完) 第323章 画入庙中 到了如今易书元经过细致的观察,已经可以确定这画中百鬼虽然各不相同,但那种邪异并非真正的邪祟之气,虽然肯定会对外界邪气敏感,但本质还是有区别的。 类比之下,有些像是人在不同阶段因为性格、心情、运势等方方面面交织出来的气数,但不同的是,人是会变的,很容易受到影响。 而画中的特质虽然也会有变化,但基础方面的东西更像是因画师想象和落笔留下的一个符号,是其本身构成元素之一,很难被后天改变。 如图中百鬼这样的,若个个都出来了,其中不少有可能成为大邪祟。 但换个思路,本身也是一群特质非凡的存在,若引导方式正确,那未尝不能成为善之一方。 主要画这些画的画师本身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尤其是画百鬼图的时候,心中并不存怨恨和邪气,所以笔下呈现的百鬼怪诞和邪异也都是很纯粹的画面特征。 倒是画真君像的时候,画师确实是有较为强烈的情绪倾向的,想得神明庇护。 此刻的易书元就站在百鬼图面前,身上的神光逐渐显眼,也从若有若无的状态呈现在画前。 易书元泛着金光的手臂抬起,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画卷上一点。 百鬼图上整个泛起一阵金辉,随后画卷朝上,缓缓悬浮而起,飞过周围的树冠,直面天际群星。 易书元一步踏出凌空跟上,随后画卷又跟随着神光飞向天际,飞向周围山林,飞向周围河漏 “这便是天地灵气,月华星光,你们也算是画中鬼魅精怪,可惜的是见不着白日的山川壮丽,想不想看?” 百鬼图卷上一片寂静,在显圣真君面前,纵然是初生懵懂,但画上鬼怪也有种本能的畏惧,明晰外头所站的绝对不可招惹。 但这种寂静之中的气息也十分活跃,显然画中并不算平静。 此时易书元的性情也有显圣真君呈现于万民心中的那种影响,带着神性的威严,但也不失明察秋毫般的那一分包容,见到画中“装死”般的寂静,不由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尔等会有机会出来的!” 话音落下,神光携画卷飞回,又落到了篝火前,落到了邵真的背箱之上。 画卷重新折叠,自动归于箱中,一切也归于平静,只有篝火里面的柴火偶尔被烧得“噼啪”响一下。 “邵先生,邵先生” 一只手摇了摇邵真的胳膊,让枕着膝盖的邵真一下子醒了。 “啊?” 邵真看了看周围又看向摇晃他的老庙祝,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守夜的时候睡着了。 “呃,呵呵,这个,我明明” 老庙祝摇了摇头。 “邵先生也是个心大之人啊,这都睡得着,还好火没有熄灭,去休息吧。” 邵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起身去休息。 老庙祝看着邵真在一边躺下,并且很快呼吸均匀着睡去,不由看向近在咫尺的背箱,看着那盖布总觉得不放心,便又取了一块厚重的柴火压到了背箱上。 易书元在一边看得也是不由发笑,这老庙祝也是一个妙人。 —— 登州城作为登州核心,毫无疑问是登州第一大城。 对于走南闯北惯了的人来说,这也就是岭东一州的州城罢了,但对于自出生以来就在自己县区的范围活动的周家人而言,这就是一趟不折不扣的远门。 在外头过了两夜,第一晚露宿野地,第二晚在距离登州城不到四十里的地方借宿在一个村庄打谷场。 到年三十中午,牵扯骡车的一行人终于到了登州城外。 不过一行人对于登州城只是看一看,并没有打算立刻进城,他们的目的地自然是那号称显圣真君首庙的所在。 那是一座在城外大通河边,只要是路过的人都不可能忽视的大庙。 庙宇建筑并不如何花哨夸张,但透着一种有棱有角的厚重感和肃穆,陆陆续续都有香客在那边进出。 “那就是登州的真君庙了,传说显圣真君就是在那里成的神!” 这种传说连易书元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他显然也不会在意,至此刻,他已经化为一道神光飞入庙中。 如易书元这段时间一直关注的那样,后院内,那个孩子的状况也比几天前好了很多,虽然还卧床不起,但已经恢复了神智。 至少吞咽药物和食物能够做到自主,不需要再由旁人小心伺候,食物也不再完全是流质。 麦凌飞依然每天都会来庙里,他需要不断以先天真气帮孩子调理身体,而池庆虎虽然可以离开,但这种情况下,他也选择留下,也算是同这大庸江湖的高手多多接触了解一下。 不过这二人也不需要一直待在庙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一面打听孩子的家庭,也时不时切磋一下武艺。 此时此刻,陈寒刚刚喂完孩童一碗粥,孩子躺在床上依然没有多少力气,想要张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呃呃”的响声。 “休息吧,不用怕,你会好起来的。” 陈寒的声音尽量温柔,也带给孩子一种安心的感觉,他点了点头继续躺下。 现在下床走路都很费劲,也说不出话来,孩子心中满是孤独和彷徨,而且从外头路过香客的交谈中也知道,今天应该已经是年三十了。 他本来还期盼着年三十爹娘给做点好吃的呢。 但是心中也不由记起一些不好的话,生出无限惶恐。 村里一些人曾经闲话说自己成了爹娘的拖累,更不止一人在背后议论让爹娘放弃,重新生一个健康孩子,也不准其他孩童和他玩,怕被传染了邪气. 孩童的眼角不知不觉间挂上了两粒泪珠。 “唉” 陈寒轻叹一口气,拿着碗勺起身,这孩子的声音属于非病理性的缺失,或许和那鬼怪有关。 加上孩子本身也不识字,所以至今不清楚孩子的家在哪,但陈寒对此并不担心,她相信真君既然降临,一切定会迎刃而解,背后的邪祟也翻不起浪来。 正在这时,陈寒忽然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匆匆走出屋子,望向伏魔大殿方向。 “那孩子的父母已经到了庙外.” 这声音不大却浩荡无边,好似在整个真君庙中回荡。 是真君! 陈寒心中一喜,抓着碗先冲回屋内,对着床上的孩子道。 “孩子,你爹娘马上就来了,我去接他们过来!” 孩童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一下子看向门口,陈寒能清晰察觉到他眼睛深处逐渐焕发的神采和期待。 这种凡人眼中如此迅速的神采变化,夸张一点的说,就好似一个濒死之人忽然焕发生机的感觉,让陈寒不由愣神一瞬。 “安心等着,我很快回来!” 陈寒拿着碗匆匆离去,没过多久就已经到了庙宇的前院,走出了庙门台阶,视线掠过来来往往的入城之人和进进出出的香客,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接近的骡车,以及车旁的一行四人。 看到真君庙门外走出一个气质出众的女子,并且周围一些香客还对她敬重有加,自然也引起了老庙祝等人的注意。 更何况那女子明显带着笑容在看着他们几人。 骡车很快到了庙外,而那女子也迎面走了过来,不等老庙祝开口,女子便先一步说话了。 “我名陈寒,乃是这真君庙的庙祝,想必这二位就是那孩子的父母吧?伱们家孩子正在后院静养,虽然还很虚弱,但并无性命之忧!” “孩子在这!”“真的在这?” 周家夫妇一阵激动,一边的老庙祝和邵真也面露惊奇,他们还没说明来意呢。 “真的在这,几位请随我来!” 陈寒的声音仿佛带着让人平静的力量,也让激动中的周家夫妇镇定下来。 骡车被拴在庙外桩子上,几人随着陈寒进入庙中,一路上也不断有香客打招呼,一股浓郁的香烛味飘荡在庙中却不觉得冲鼻。 庙宇的大殿正对大通河,一行人路过的时候,邵真等人下意识望向殿内,显圣真君平视众生,好似正在看着他们。 就是这种眼神!伏魔圣尊的眼神! 邵真心中也振奋一些,明白自己能领悟画神的奥妙,只怕是真君所赐! 而此时此刻的陈寒却不由瞪大了眼睛,她毕竟是化形之妖,此时她见到神像之上,一道神光浮现,显圣真君竟然一步步走了出来。 哪怕周围香客众多,哪怕邵真等人就在身边,陈寒也不由立刻恭敬行礼。 当然在旁人眼中,这似乎是庙祝对神像的敬意,所以老庙祝等人见状也跟着向神像行了一礼,周家夫妇虽然焦急,但还是拜了好多下。 “不必多礼,一起去看看那孩子吧!” 陈寒点点头并不言语,直起身子带着人去往后院。 老庙祝心中疑惑,刚才这庙祝点头的样子,似乎像是在回应什么。 后院的起居室内,一行人随着陈寒到了屋中,周家夫妇虽然已经得过叮嘱,入了屋子看到孩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激动不已。 “孩子——”“孩子!” “娘来了,娘来了!” 两人冲到了床前,但不敢过分触碰,只是小心抚摸着床上孩童的脸颊,后者显然也很激动,和父母一样,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此刻陈寒往一侧微微退开两步,一直留意着她的老庙祝略感诧异,他虽然看不到,却似乎有些不同的感觉。 在常人肉眼视线之外,易书元正一步步走来,伸出一只手渐渐摊开,里面是一截纸张和一团已经枯萎的水草。 易书元只轻轻吹了口气,水草化灰,其中的阴影被吹回纸张,更有一道淡淡的白光飞向床上的孩子。 “想得人声,需要自己修行,就如妖物化横骨,精魅开口窍,你造的孽,也得自己偿还” 这一刻白光飞入了孩童身体。 也是这一刻,抽泣中的孩童无声的嗓子忽然发出声响。 “娘” (本章完) 第324章 画全百鬼笑 孩童一声“娘”一出口,周家夫妇本就流着泪的脸上更是露出惊喜。 “唉!唉!娘在呢,儿啊,你能说话了!当家的,孩子能说话了!” “爹” “哎哎哎,爹在呢!” 周家夫妇激动不已,并不是说孩子从小就不会说话,而是自从得了怪病之后就渐渐开始不能说话了。 如今声音回来,也仿佛预示着孩子已经开始恢复健康。 做完这些,易书元的神光则直接散去,留存一点神念于庙中神像,自己则消失在了原地,因为天斗山那边是时候该醒了! 真君庙后院屋子内,周家汉子激动之下,直接转向陈寒连连作拜。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您是显圣真君座下的活神仙啊,您救了孩子,就是救了我们全家啊!” “对对,谢谢活神仙!” 周家妇人也跟着一起行礼,两夫妇都激动不已。 陈寒赶忙上前搀扶。 “不不不,我只是把孩子从水里救起来而已,治病的是城中的大夫,为他护住心脉的是江湖侠士,除去祸害邪祟的是伏魔圣尊,我不算什么.” 在周家夫妇不断致谢的时候,陈寒欣慰之余,也不由瞥向一边的神光,不过显然显圣真君对此并不在意。 声音恢复,孩子的力气好像也恢复了不少,主要是精气神一下子就上升了。 孩子喊了几声“饿”之后,周家夫妇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并且很快随着陈寒去厨房取来了热粥。 看着其后周家妇人在床边给孩子喂粥,孩子脸上的表情和之前完全不同,陈寒心中大约也明白了这就是亲情之间的依存。 为了不打搅周家人,他们选择先离开屋子到庙宇后院中走走,到此刻,陈寒和他们才抽空了解对方。 “唉,能家人团聚,实在是太好了!” 老庙祝的感慨,也是邵真心中所想。 “是啊,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否则邵某都不知道该如何补救了!” 此刻陈寒已经从老庙祝和邵真口中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即便是她也听得啧啧称奇。 “邵先生竟然能以一支画笔就画出此等奇异画作,更是让画中之物生出灵性,实在是匪夷所思,只是小女子陈寒,想要见识一下,不知先生可否同意?” 邵真也是笑了笑。 “姑娘若是要见一见画,邵倒是没什么问题,若是想要见一见所谓的画中鬼,那邵某也无能为力” 邵真望向那边伏魔大殿的方向继续说道。 “其实这一切也就是显圣真君托梦于我,再加上老先生寻来,我才知道了许多事,但我等都未曾真正见过画中鬼怪出现.” 老庙祝在一边笑呵呵道。 “不见的好,不见那是最好,你们年轻人莫要本着好奇,什么都想见一见,有些事不见最好,如今我劝邵先生把画带来真君庙,也是存了让真君镇压此画的念头。” 一听这话,邵真便微微皱眉。 “可是这画邵还没画完呢,不将它画完,实在心有不甘啊!” “画完做什么?没画完都惹出这么多事端,万一画完了百鬼皆跑,那怎么办?” 陈寒露出笑容看向邵真,这短暂的视线却把他看呆了一下。 “邵先生若是想作画,可以就在真君庙将画画完,在这里,没有邪祟能猖獗得起来!” “对对对,老夫也是如此想的,邵若是想画,就趁此机会画完便是!” 邵真自觉刚刚视线有些唐突,虽然看着这年轻庙祝没有什么不喜的神情,也还是赶紧移开视线,苦笑着回应老庙祝的话。 “哪里是想画就能画出来的,不过在这里,邵某心态确实更加轻松,心中焦虑也淡了.” 这主要是因为安全感,哪怕画了真君像,但在显圣真君首庙这里,安全感是无与伦比的。 可是想要画出来,却并不只是这样就够的,邵真不由想到了梦中真君所言,那位易道子想必也是玄奇高人吧,该如何去寻呢? “对了,罗老先生和陈姑娘,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易道子?” 老庙祝直接摇了摇头。 “没听说过,他是干什么的,听起来似乎不像是个正常的名字,倒是像什么名号.” 陈寒的神情若有所思。 “伱从何处听来的这个名号?” “哦,梦中真君有所提及,便生出些好奇,想来此人或许画技出众,可以向他讨教一下.” 邵真对梦中听来的变化之道其实并不理解,而的理解就是画技。 所谓的“千般气数尽不同,万妙无穷尽化出”,这化出的自然是纸上丹青! 听到这话,陈寒只是笑了笑,她虽然是真君庙的庙祝,但对于易道子这等仙尊,还是够不着的,虽说也算知情,但这种知情,说还不如不说。 “还是先让小女子看看画吧?” 邵真觉出陈寒似乎是知道什么,但此刻他也不急,便先应允对方的要求。 “好!既然姑娘要看,那便看看吧!” 今天是年三十,伏魔大殿那边的香客太多,后院有的是空闲的屋子,甚至还有一些设计为偏殿的地方现在都空着。 三人就选了一个只有神台神案却没有神像的偏殿。 殿内虽然空旷,但并无蜘蛛网,也没有落多少灰尘,显然日常打扫十分到位。 取了背箱的邵真将箱子在地上放下,蹲下去从中将自己携带的画卷拿出来,一边的两人则再次用布擦一擦神案,拂去上面本就不多的灰尘。 首先自然是展开了黑布上的真君像,光是看到这一尊真君像,就让陈寒眼前一亮,这种神态和威势,简直绝了。 陈寒有些相信此人画出的鬼怪能真的出现了。 而当百鬼图也在神案上铺开的时候,陈寒的视线也严肃起来,画上的鬼怪简直就像是活的一样! “这就是百鬼图了!” 邵真这么说着,就见陈寒盯着图卷垂落桌案的那一部分,正是缺失的一角。 这一刻,远在天斗山的易书元才刚刚打着哈欠醒来,一边凭着感觉寻灰勉在哪,一边又在半梦半醒之间弹了弹指。 登州的真君庙中,便有神光从伏魔大殿飞出,落入后方偏殿之内。 陈寒侧目的时刻,一道微光就到了她手中,也让她觉得手心多了点什么。 展开手掌一看,竟然是一张微折的纸片,陈寒再将纸片摊开一看,上面是一个长发鬼怪。 “这是.” 邵真也注意到了陈寒的动作,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她手心的纸张。 “这是我丢失的那一截画!” “啊?” 老庙祝也楞了一下,那东西不是被他镇压在土地庙然后丢了吗,怎么会在这? 陈寒看了两人一眼,又望向画卷的一角,心中已经明白了过来。 “或许这是真君的意思吧。” 这么说着,陈寒展开手中的纸片,凑近百鬼图,对上了两边的缺口。 几乎只是一瞬间,纸张和画卷之间的裂口就贴合在了一起,裂痕也随之消失。 “啪~” 邵真兴奋地拍了一下手。 “长发鬼回来了!” 老庙祝更是弯腰凑近画卷,伸手触碰那一角。 “乖乖,竟然一点裂痕都没有,这是什么法术,看起来不是障眼法啊,姑娘,你的道行比我还高啊!” 老庙祝转头看向陈寒,这女子年纪轻轻面容清秀,没想到使出来的法术如此举重若轻,甚至都没有念咒施术,也没有什么法器出手。 难怪人家是真君首庙的庙祝呢! 没两把刷子,早就被别人给挤下来了。 陈寒笑而不语,虽然这法不是她施的,但论道行,这老庙祝在她眼中确实不算什么。 忽然间,陈寒却严肃地看着画卷,也令旁边两人下意识望向画上。 “嘿嘿嘿嘿嘿嘿.”“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好似听到画中诸多鬼怪都在笑着,都在看向角落的长发鬼,众鬼怪的表情各异,却都十分活跃。 但三人再细看,一切都不复存在,好似刚刚只是瞬间的错觉。 “哼!” 陈寒哼了一声,已经清楚这画的诡异,但在真君庙里,尤其真君应该在关注这里,那什么鬼怪都翻不起浪来,只是若这完整的画出去,怕是要有大麻烦。 陈寒看向邵真道。 “听先生说要卖画补偿周家人,这样吧,这幅百鬼图,小女子出二十两,黄金!” “什么?这么贵?” 老庙祝一下子惊愕出声,就连邵真都吓了一跳,他这些年不是没卖过画,但还没有人开过这么夸张的价格。 按照大庸如今官定的金银交换比,这都相当于六百两银子了,而在某些地方比例还能再高一些。 对于正常人家而言,这是一笔一辈子都见不着的巨额金钱。 “怎么样?邵先生可否割爱?这笔钱足以让那孩子安定恢复,让他日后能娶妻生子,让周家衣食无忧。” “不不不,这画邵某只是没有画完,等日后画全了,也是要留在真君庙的,只能作赠,不能卖钱!” 这回答倒是令陈寒颇感意外。 “那这钱便当是回馈先生赠画的善款了!” “不不不!” 邵真连连摇头。 “不行,需得另外作画,这样吧,我的画工以人物见长,为姑娘画一幅肖像如何?” “可是我” 陈寒刚要说话,耳边却若有若无地传来了显圣真君的声音。 “此人作画可存形游神,其几分化身之意另外两妖可依之大为受益!” 陈寒心头一动,明白了真君的意思,心中默默恭谢,多谢真君指点! “那好,就画一画吧,不过不能只画我,我还各有一个弟弟和妹妹,替他们也画一幅吧,价钱就看你画得如何了!” 邵真笑了,画画这种事,他并不怕多! “照人画人,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本章完) 第325章 可让我云莱装出来了! 天斗山中,易书元原本侧卧在断峰窟内,此刻则整理一下衣衫坐了起来。 易书元看向周围,发现断峰窟外竟然生长了一片藤蔓,有一定的遮蔽功能,显然也是老藤头所为。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出断峰窟。 外面虽然也是冬季,但天斗山中依然有种鸟语花香的感觉,就算积雪也只限于部分高峰之处,而山谷内不少地方还绿意盎然。 “灰勉.” 易书元轻声一句,声音融入山中水声、风声、鸟兽声等天籁之中,却好似又随着风飘向远方。 不过等了一会,却并没有什么回应,也让易书元忍不住嘀咕一句。 “又去哪野了?” 灰勉这家伙,看护石生和齐仲斌的时候那是尽职尽责,现在易书元自己睡一觉,它倒反而跑出去玩了? 不过灰勉没听到声音,山中自然有人能听到。 几乎在易书元嘀咕声才落下,一道烟雾就从地面冒出来,正是天斗山山神藤甫,后者一露面就向着易书元先拱手行礼。 “原来易先生已经醒了,我还以为先生要睡个十年八载呢!” 十年八载?有人这么能睡么? 哦,仙人的话确实也说不准,但是易书元暂时没这习惯啊。 “那或许叫人误会了。” “呵呵呵,灰道友和齐道友同君侯一道去了人间集市,今日大年三十,准备购置一些吃食回来.” 易书元拍了拍自己的头,确实,今天这种日子,以灰勉的性子,指定是要吃一顿好的,否则会觉得很不甘心。 这一刻,易书元笑着摇了摇头。 “这家伙!” 说着,易书元心中念动,虚无之间,天神变引而不发,有神道之意显现。 远离天斗山的人间集市之中,今天这种日子也是张灯结彩,喜庆的氛围感也十分浓厚,又多了一些和大庸不同的民俗风情。 萧勇在街上走着,直接用扁杖挑着两个大箩筐,齐仲斌则一幅老山客打扮走在旁边,看着像是长辈带着后辈进城。 两个箩筐内,一个箩筐装的是各种采购的食材,或者干脆就是摆入了做好食材的食盒,另一个箩筐里面都是一些山货,包括但不限于药材皮草。 这些山货质量都是上乘,再加上齐仲斌的样子一看就经验老到,所以前一个箩筐内的东西都已经在城中卖出了合适的价格,现在一样化为装食材的筐子。 灰勉就藏在萧勇的衣领处,凭借着强大的嗅觉,指点着萧勇去城中各处挑选吃的。 “那边那边,那边的饼子铺,就那家,那焦香味和咸鲜肉香混合最是完美,就要马上出炉的那一锅,买了我们先吃一张,然后施法封住” “好嘞!” 前后各近百斤的大箩筐在萧勇这自然毫不费力,那坚韧山竹制成的扁杖被压得弯弯的,随着他的脚步一起一伏。 齐仲斌笑着跟在旁边,也感受着这世间新春之气,真正登仙之后,他的神念感觉更加强烈。 用师父和灰前辈的说法,心神之力通感之能,是本门仙法的关键之一。 而这种方面的修行,光靠山中苦禅之类的苦修是不行的,还需接触红尘,接触有情众生,感受万情万物! 街道上人群都时不时望向萧勇,这块头的大汉可是不多见的,不过显然萧勇和灰勉都不会在意旁人。 “店家,这一锅我全要了!” 萧勇豪气地在饼子铺前喊了一嗓子,吓了正专心忙活的店家一跳,但有生意上门自然笑脸相迎。 “唉两位还真识货啊,咱这饼子可是有名的香,今天大年三十,做完这一炉小店也马上打烊了!这位叔公可真是红光满面啊,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人!” 要过年了说好话是很正常的,不过萧勇此刻却神情古怪地看向齐仲斌。 嘿嘿,这可是仙人,长命百岁不是骂人嘛? “哦,看来我们运气不错,不过我们近些年来运气是挺好的,哈哈哈哈哈” 齐仲斌显然毫不在意,在他们和店家攀谈的时候,藏在萧勇衣领处的灰勉忽然心中一动,并且下意识伸爪碰了碰额头,那里正有一道色泽金红形似火字的印记微微闪动。 这一刻,齐仲斌和萧勇也先后有所察觉,一个低头一个侧目。 这是神辉? “齐小子,萧君侯,快点取了饼子,我们立刻就回,先生醒了,而且上神有事,想来要请先生一起过去了!” 灰勉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严肃,不过其实心中却变得亢奋起来。 先生既然选择让它额前神印显现的一刻,灰勉就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先生想让它神显了,这也是自己日盼夜盼的事情呢! “好!” 齐仲斌二话没说,直接取出钱袋付钱,萧勇虽然好奇但也不多言,帮着老板一起取贴灶的烧饼,甚至都不怎么怕烫。 等买完了饼子,两人挑着担快步离去,借着障眼法很快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巷子。 一阵清风吹过,原地已经没了那卖山货的爷孙。 天空中,御风而行的齐仲斌忍不住询问灰勉。 “灰前辈,您额头的印记,还有您说的上神是” 灰勉站到了萧勇的肩膀上,浑身油亮的毛发在风中飘荡,微微摇头叹一口气。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唉,罢了,还是告诉你吧,其实先生和显圣真君交情很深,我所说的上神,自然是指伏魔圣尊!” 齐仲斌微微睁眼,就连萧勇都诧异出声。 “伏魔圣尊?那不就是明灵灭厄显圣真君?当着龙族面在剐龙台斩龙,更是将龙头踢落人间的那一尊大神!” “正是!” 萧勇仿佛重新认识了灰勉,既然显圣真君是灰勉口中的上神,那 “那灰道友你是.” 灰勉平心静气缓缓说道。 “先回去再说吧!” 灰勉这是竭力克制自己了,毕竟先生说过,牛吹大了会破的。 而一边凡人的齐仲斌虽然今非昔比,但此刻不由回想起曾经种种。 曾经灰前辈是提过他是某位大神,但后来提得就少了,齐仲斌对灰勉自然是很敬重的,但他一度认为灰前辈的为神经历并不是太过显眼。 如今才知自己乃井底之蛙! 若灰前辈神道之身乃是显圣真君座下,而选择近乎废去神道修为的方式跟随师父,说明师父和显圣真君的交情绝对不一般。 显圣真君不会就是师父变的吧? 想到本门仙道的特殊之处,齐仲斌脑海中不由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又觉得这太过荒谬,而且神道毕竟太过特殊。 “快些回去,此番应该是有正事!” 灰勉面色依旧平静,这句话说得也不错,先生都用这种方法叫它了,肯定是有比较要紧的事,不过心中却十分亢奋。 很快,御风而行的三者已经回到了天斗山,易书元正在断峰窟处等待着他们。 还没落地呢,灰勉一下子就从萧勇那边跳到了易书元这。 “先生~~我还以为您要睡个十年八载呢!” 易书元咧了咧嘴,萧勇和齐仲斌也落地了并先后行礼。 “师父!”“易先生!” “正好,带了这么多年货,我带走一些应该不心疼吧?” 易书元询问一下萧勇,后者自然不会介意。 “先生只管全部带走,不过听灰道友说,它是显圣真君座下之神祇,先生此番可是要去见那显圣真君?” 易书元看了一眼肩头的灰勉,后者毛茸茸的脸上保持着肃穆的神色,不过了解灰勉的他不难猜出其心中顾忌十分兴奋又十分忐忑呢。 “嘿,确实是要去岭东一趟,至于灰勉,它可不只是显圣真君座下神祇那么简单.” 说着易书元带着笑意看了一眼齐仲斌。 “灰勉虽时常跟随在我身边,但它乃是显圣真君之下的首座大神,神号:‘云莱’,真君不现世,则云莱不显,如今也到了它神显的时候了!” 灰勉后爪都攥紧了易书元的衣衫,显然心情十分激动,易书元拿扇子拍了灰勉的头一下。 先生我够意思吧? 太够意思了! 虽然没有声音,但易书元和灰勉就有这种交流的默契。 萧勇瞪大了眼睛看向灰勉,虽然早知道这家伙不可能只是一只才炼化了横骨的小妖,但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就连老藤头都惊愕不已,不由向着灰勉拱手,口中低语几句“失敬”。 而齐仲斌更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灰前辈的“云莱大神”,竟然是伏魔圣尊之下的首座! 灰勉在心神之间恨不得挥爪蹬腿,只可惜石生那臭小子不在! 不过无所谓了,迟早的事,嘿嘿,到时候还能再爽一次! “咳咳,先生,真君请您过去呢,咱们什么时候去岭东,这年夜饭.” 可以的,这时候不忘了吃。 “一并带去吧,那边人也不少呢,藤老不方便离去,君侯可要一同前往?” 萧勇狠狠地心动了,但还是马上摇了摇头。 “不了,我要替先生您看护顶山草,不能远离天斗山,将来顶山草成熟,有的是机会!” 易书元也不强求,点头之后和萧勇以及老藤头行了一礼。 “那好,我等便告辞了!” 话音落下,易书元袖子一挥,箩筐中的东西就少了一半,随后一步踏出,就有一股清风带着他和齐仲斌一起升天而去。 “恭送先生!” 老藤头和萧勇在段峰之下向着天空行礼,也不知下一次何时能再见了。 (本章完) 第326章 传法乾坤 天斗山到大庸岭东道路途遥遥,不过以易书元如今的道行来说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不消半日就能回到了岭东道。 易书元走的仙道是自身推衍的乾坤变化之道,可以说自道化仙炉伊始便变化出一条直指大道的特殊仙路,或许至历经诸劫衍化天罡地煞无穷变化,方能算成道。 但即便以易书元如今的道行,也已经有了万妙由心的感觉,对乾坤变化的运用也变得愈发得心应手。 哪怕只是御风赶路,并且带着齐仲斌和灰勉,但运风则有风意,驾云则牵云雾,好似游离天地,并非拘泥于踩着一股风前行。 如今齐仲斌已经真正成就道化仙炉,感受之上已经完全不同,此刻更能觉出师父飞举仙法的特殊。 这并不是单纯的御风,好似本身也是一种变化的过程,有时好似踏风而行,有时犹如化入风中,有时更好似化为霞光而走 易书元其实是故意的,他平常飞行自然不会有这么多花哨的变化,只是今天心情不错,也有其他的念头,所以多用了一些手段。 易书元其实一直在留意着齐仲斌,见他时而迷惑时而恍然,时而存神若思,时而微微惊愕,便知道这弟子已经延续法脉牵连,亦能通感飞举之中的变化。 “仲斌,你师兄年纪尚小欠缺阅历,其实还不适宜行变化之功,你沉浮一世历尽沧桑,已然有几分凭栏望惊涛之基!” 齐仲斌正感受着此刻和师父好似一起踏着一道晚霞的霞光,飞遁之速远非寻常御风可比,但一听到师父的话,他心头就是猛然一跳。 “师父谬赞了,弟子还有很多欠缺之处.” “呵呵呵呵,夸你就是夸伱,你我师徒之间无需如此拘束,为师夸你便是认可你的心性和修为。” 齐仲斌心有预感,这可能是师父要传仙道奥妙了。 “谢师父夸赞!” 易书元,视线望向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晚霞之光在他眼中有时候犹如实质,甚至有一些灵动的变化在其中,好似霞光就是活的。 偶尔捕捉到这样一缕霞光,易书元也不擒不惊,只是借其力顺其变,就能带着齐仲斌一起好似随光而动遁入霞光。 “为师问问你,可知为何要你们成就道化仙炉方可修习仙灵之妙化?” “是怕弟子误入歧途?” 齐仲斌这么回答,而易书元肩头的灰勉则诧异地盯着易书元,心里想的是,先生,这不是咱们此前不知道么? 易书元笑着瞥了灰勉一眼,眼神示意它闭嘴。 “几分天意,几分随性,几分刻意,几分洒脱?得而不求,求之不得!所谓世间仙路,有万般玄妙,自然也有万般不同,本门仙道法脉较之此世仙道则更为特殊。” “常言所闻仙道之路,霞举之术也好,地仙之法也罢,包括本门衍化的乾坤变化之道,都是自此等仙基成就之刻,才真正道化而出,是为道化仙炉运仙胎,万般玄妙各不同!” 齐仲斌认真听认真记,更于心中存思,感受师父话中之意。 易书元瞧了一眼灰勉,它也听得很认真。 到了如今的境界,易书元历诸劫也生出诸多变化成就诸多宝物,已经完全有这个资格对各脉仙路点评一番。 仙道为何如此特殊,仙人为何如此稀少,也因为这仙道自在逍遥中的“自在逍遥”虽有同归之妙,却有时候既不同功也不同曲。 所谓仙人境界的定义,也往往是外界所论,于仙道中人而言,单纯以法力高低神通强弱来定义仙修道行,其实是不准确的,当然随大流的说,这也是一种界定方式。 易书元初来此世,乃至刚刚修仙的时候,其实除了自身仙道之外,对各方仙道也有着一定的刻板印象,毕竟上辈子看过不少。 而如今则明白,仙人修行各有其道,虽大方向上自然有阴阳之平衡,五行之完满,但在自身内外天地的交互与仙基道化之上,其后的道路各有精彩。 这些念头也就是心中一瞬,既有易书元感慨,也有齐仲斌和灰勉内心延伸。 “所以为师说,铸就仙炉方成仙基并不是在晃点你们。” 齐仲斌郑重点头,如此则少沾后天污浊,如此则仙道之处明灵仙气道化而生,仙路之上少有前尘之弊! 灰勉也在点头,不过心里除了理解易书元的话中之意,也有几分额外的念头。 先生就是先生,这都圆回来了,而且契合道机! “尤其本门仙道虽玄妙异常,但也太过特殊,若只学五行互生互化之妙,学运转阴阳气数之道,学生法借法之能,则虽需悟性,但也安逸几分!” “若是想要学到本门仙法精髓,则需心神自在变而不移,化而不动!所以,你师兄还不到时机!” 此刻易书元带着弟子遁出霞光重归风中,清风吹拂之下,师徒二人衣衫猎猎长发飘荡,云雾环绕之中随风而行,若有人远方而观,则是好一幅飘飘仙人的画卷。 侧目西方垂落的太阳,易书元再次缓缓张口。 “乾坤变除阴阳五行运用的变化之妙外,尚有最关键的两种变数,一曰天罡变,乃扭转乾坤改天换地之法,玄机无穷妙化非凡,能造化阴阳、翻转山河,非大神通大法力难以成就!” 天罡变就算是易书元要变出来也十分勉强,这会也就是提上一嘴。 “二曰地煞变,需悟透心境,妙显自然,能化虚为实化假为真,变化一成则灵动、身动、法动、神动,衍非凡之妙!修为不进之时,若化生一重地煞之变,未必不能触类旁通,点破桎梏!” 齐仲斌此刻心中激动不已,这是师父在传法了。 “当初你和石生都见过为师的地煞变,觉得如何?” 听师父这么一说,齐仲斌心中猛得一震,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也就是说当初师父变化的样子,其实就是地煞变! 化虚为实,化假为真,变之则神自动法自牵,气数灵性各不同! 齐仲斌压下心中震撼,直言道。 “师父变化,哪怕过去这么久了,弟子依然心惊不已,世间能勘破此等变化的人怕是凤毛麟角!” 灰勉在易书元肩头“哈哈”大笑。 “什么凤毛麟角,是根本没有,除非本来就知道,或者先生告诉他!齐小子,先生都说了,化虚为实,化假为真,地煞之变,不变则以,变则为真!” 齐仲斌一双眉毛在风中抖动,眼睛睁大一些后微微点头。 “多谢灰前辈指正!” 易书元笑了,灰勉这家伙确实喜欢口嗨,但不得不说它嗨的还是很到点子上的,那次指点陈寒,事后他听说了也是心中赞叹的。 远方已经能够看到人间城池,距离岭东道的登州,已经越来越近,易书元甚至能嗅到越来越明显的香火味。 这一刻望向人间,易书元看到的也不只是法眼世界中的人火气,好似更能借助心中通感和想象,看到那复杂的红尘气数。 “所以说,你师兄现在还不合适,究其根本,地煞变化之妙,也牵心神,变化一成,心亦随变而转,若自身心性修为不够,容易被牵动太过.” 这一点,易书元自己是没遇上过的,因为他的每一次变化就是一次悟道推衍的过程,得其道则化其变,心情有所影响,本心恒定如一。 但易书元也能想象地煞变中可能存在的影响,那便是对应变化对本身性情的影响,道可反哺,心性亦如是。 “非明晰道妙而变化自成,强运变化则容易迷失自我,悟情悟心为明,入情入心则慎,仲斌,你要切记!” “是,师父!” 齐仲斌郑重回应着! 不过易书元却带着一丝难改的恶趣味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嘿,其实仔细想想,如今后弟子中有人迷心于变化,我去看看的时候也是一桩趣事!” 灰勉也跟着笑了起来,而齐仲斌只是尴尬地挠头,那是道行高的烦恼了对他而言地煞变似乎也依然遥不可及的。 笑过之后,登州城已经肉眼可见,清风吹过,卷动雾蒙蒙一片,也不知是云还是下方炊烟汇聚,自带几分烟火气息 年三十的喜庆意味在此刻已经十分强烈。 “灰勉!” “啊,在呢先生!” 易书元看了肩头一眼,灰勉也是灵性非凡之辈,蹉跎多年修为不进,灵机常有而把握不全,是天赋异禀也是一种遗憾。 “你自散去神道修为开始,至今也算明晰本脉仙妙之处,入静恰逢其会,算是也到了你的时机了!” “显圣真君问我曰,首座云莱可否归位?” “有何不可!” 灰勉笑容满面,不过心中却多了一份肃穆,先生已经够给面子了,今后这云莱大神之位可不能只是吹吹了! (本章完) 第327章 更像人了 登州城外的一处河堤旁,麦凌飞和池庆虎相互赤手空拳搏斗在一起。 拳、掌、指、爪,击技擒拿无所不用。 双方都限制内力,但依然招招强悍,时而刚猛有力,时而刚柔并济,打得周围积雪飞散枯草横飞 数百招之后,池庆虎的咽喉被一只手爪锁住,格出的右手被捏住关节反到背后,他涨红了脸想要挣脱,但始终挣脱不得。 “撒手,撒手” 阿飞松开手,池庆虎就立刻躺倒在了已经没什么积雪的枯草地上,这一场再一次以麦凌飞获胜而结束。 “嗬,嗬,嗬,嗬” 池庆虎剧烈喘息着看向站在一旁微微气喘的麦凌飞。 “不愧是大庸年轻一辈第一人,想赢你一招半式也是千难万难!” 阿飞笑道: “池兄功夫已经非常了得,在我麦林飞所遇上的江湖好手中,能排前十!” “只有前十?” “有些人没有比过,毕竟不好分高下的。” 池庆虎的武功在阿飞看来确实当得起非常了得的评价,自己若非有几番奇遇,按正常发展来说,绝对不是池庆虎的对手。 不,这么说还说高了。 以阿飞如今的眼光看,当初的自己确实也是天赋不错的,但天地之大,有多少天赋卓绝之辈?又有多少被埋没? 若非有奇遇,阿飞觉得自己现在也就是一个功夫还不错的人,看向池庆虎估计得用仰望的眼神。 池庆虎对阿飞是彻底的服了,喘息了一会就已经平复了心情。 “咱们就比比谁先进入先天之境,虽然你已经摸到先天的门槛,但入先天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现在确实打不过你,以后就未必了,总有一天我要胜伱,先天之下不行,那就先天之上再争锋!” 说着,池庆虎已经坐了起来,目光认真地看着阿飞。 阿飞脸上笑容更盛。 “好,我麦凌飞等着你!” 不远处的大通河中,贴着河面的地方有一双眼睛透过水波看着河岸边的两个江湖客,水下的一条庞大蛇躯显得有些兴奋。 没想到凡人武者之间的搏斗也如此赏心悦目,就和跳舞一样,跳舞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么跳的吧? 天边只剩夕阳,阿飞伸手将池庆虎拉了起来。 “走吧,找一家酒楼不醉不归!” “哈哈哈哈,对,不醉不归!” 两人都是异乡客,也都不可能在今晚回到家中,这跨年便结伴在酒肉中度过也不错。 天空中,易书元带着齐仲斌踏着清风伴着烟霞而来,扫向登州城内已经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看向城外的真君庙,也心有所感地看向两名武者。 到了真君庙前,以自己的原身感受这座宏伟的庙宇,易书元的感觉也是十分新奇的。 以一个客人的身份拜访自己的庙。 这会庙里已经没多少香客了,就算是庙中的帮工也大多都回家了,再不回家,可能赶不上家中年夜饭了。 当然,真君庙还没有关门。 “嘿嘿,这庙还蛮气派的!” 灰勉站在易书元肩头东张西望,仗着障眼法也不在意周围香客的眼光,它已经开始找自己的偏殿在哪了。 后院中,周家夫妇正在厨房忙活着,老庙祝也在一旁帮忙。 这群人当然也赶不及回家,就在这真君庙中跨年了。 一阵阵香味从庙宇后厨处飘来,让灰勉鼻子耸动了好几下,不过这会易书元正站在正殿中看着神像,它也没有出声催促。 齐仲斌站在一旁当然也不敢打搅。 此刻易书元的视角就十分有趣了,很有种自己看自己的感觉。 不光是因为易书元以原身看着神像,还存一分神念以神像看向原身。 以仙道法眼观真君神像,则隐有神光环绕,法相隐而不现,神光若即若离聚而不散; 以神道法眼观仙人真躯,则仙灵之气隐而不显,无有异常气息,气数如若常人,但再细看则清气自生浊气自退。 啧,这就是以往其他人看我的感觉吧! 随后易书元走向后方,厨房外,老庙祝正捧着一些劈开的柴火回去,看到有两人走来,一个儒生模样看不出年岁,一个仙风道骨。 “你们是找庙祝吧?呃,她可能暂时不太方便,有什么事找我也可以的,是要买香烛,或者捐献香油钱,还是点长明灯?亦或是想要做个法事?” 易书元笑了笑。 “我等与庙祝乃是旧识,今日远道而来,特来拜访一下!” “噢,这样啊” 还是那一间空旷的偏殿内,陈寒就站在门前,而邵真则把神案当做画案,摊着白纸一手持笔,就这么看着陈寒却并没有作画。 “怎么样,这样可以么?” 陈寒忍不住问了一下邵真,但后者却微微摇头。 “还是不行?” “非也,姑娘出尘若仙,实在是在下凭生仅见,有些难以下笔.” “是画不出来么?” 邵真笑了。 “自然不可能,今日天色已晚,灯烛之下不便作画,明日天明再行落笔之事!” 陈寒微微皱眉,她在这里站了半下午,邵真就看了半下午,结果到头来一笔都没有落下,若非知道眼前之人十分特殊,纵然是她也会心生不喜。 不过有一点陈寒倒是颇感意外,这一下午,邵真看她的时候眼神十分清澈,只有赞叹没有任何欲望轻薄之色,也说明此人确实是沉浸在画意之中。 “行,明天就明天,不过明天初一,庙里会很忙,我没空站一整天!” 邵真又笑了。 “陈姑娘今日之姿已经刻入邵某心中,明日姑娘自忙便是,无需再久站,我若察觉有所缺漏,也会自己远远观望几眼就够了!” “看来陈姑娘这庙祝,当得确实不错啊!” 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传来,陈寒面露欣喜,立刻开门出去,看到了站在偏殿外不远处的齐仲斌。 “齐天师,真的是你,灰前辈也在么?” 邵真此刻也从殿中走了出来,看向外头的齐仲斌,这老者看着仙风道骨气度不凡,显然不是常人,齐天师,难道是个有名的法师? 齐仲斌看了一看邵真,对着陈寒笑道。 “灰前辈和师父在厨房呢,或许我们还想在这留宿,需要经过你这庙祝的同意啊!” 师父? 陈寒双目一下子睁大,易道子仙长也来了? “我得立刻去拜见!” 陈寒就匆匆走向那边的厨房方向。 落后一步的邵真则同齐仲斌相互拱了拱手。 “在下邵真有礼了!”“老夫齐仲斌!” 这会的邵真哪还有宅在家中时的颓废,精气神和外观相结合,感官上也不再如五十多岁,看着至多不到四十。 老庙祝这会可比陈寒这真庙祝要忙,先是到庙院中查看一下,看香烛情况,关闭一些相应的殿门,然后已经开始收拾另一间屋子,摆开桌子盖上圆板,搬来桌椅,准备着一会吃饭的地方。 厨房那边此刻热火朝天,易书元亲自下厨,用上了从天斗山带回来的食材,一阵阵菜香飘满庙宇。 灰勉趴在易书元肩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锅中肉菜的翻滚,不由略微有些遗憾地说道。 “可惜石生不在这,要不然肯定会更热闹的。” “你是想要告诉石生你云莱大神地位吧?” 易书元看破又说破,灰勉也丝毫不恼。 “那是自然!” 那边在烧火的周家汉子听不到易书元和灰勉的对话,但闻着这诱人的菜香也不由连连咽着口水。 “易先生真的是您!还有灰前辈!” 烧火的男子下意识看向易书元那边,哪里还有第二个人啊? “陈姑娘,许久未见了!易某可算是应了真君之邀而来,今夜我等想要借宿真君庙,你这庙祝可得行个方便啊,否则我可向真君告状了!” 易书元手持锅铲看向门口,玩笑之中也在看着陈寒,比起当初急着想要攒功德的妖修,如今的她可要稳重了许多。 “不敢不敢!” 陈寒除了激动行礼外只能连连应诺! 灰勉站在易书元肩头,也笑着传声道。 “陈寒,你更像人了嘛!” 这句话,可绝对不是贬义! 烧着火的周家汉子不善言辞,此刻也不适合插话,只是一边看着灶火一边笑着,这易先生可真会说笑。 那边的起居室内,孩童靠着自己娘亲坐着,闻着飘来的香味,忍不住道。 “好香啊,娘,一会我也能吃么?” “听陈仙姑说,你也能吃一些的,就是不能吃多了。” “那太好了!” 周家妇人脸上带着笑容,但又闪过一丝忧愁,孩子住在这么久,听说还请了名医也用了很多药,这汤药费也不知道要多少啊 大通河畔,已经回到庙后的灰色大蛇脑袋都伸出了河面,枕在真君庙的台阶上面向后院方向,一股股香气飘来,让它都有些按耐不住。 “哎呀,好香啊,人间真好啊,好想化形啊姐姐会给我留一口么可是我一口估计就能把一桌子都吃了啊” “哎呀呀呀,好想吃啊.” 一条大蛇,竟然开始流口水了,也得亏了附近没人看到,要是见着了,不得给吓个半死! (本章完) 第328章 懂变化的未必是仙人 “厨房一个烧菜一个烧火的就够了,过两个人来搭把手——” 老庙祝的声音在另一个屋子那边传来,齐仲斌和邵真立刻就过去帮忙了。 不论是仙人还是神人,亦或是妖修和凡人,至少在今天,在年三十的真君庙中,这一顿饭还是很看重的。 易书元本就带了一些吃的过来,再加上自己下厨也炒了几道菜,一桌饭菜很快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没有太多拘束,没有也没有太多礼节,众人一起帮忙,将饭菜都端到屋内的桌上,齐仲斌还专门搞了一个炭盆,使得吃饭的屋内十分温暖。 小孩子身体虚弱,不方便到屋中去吃,众人便为其单独用小碗装了一些菜肴汤水,周家妇人陪着孩子在卧室内一起用餐,周家汉子则在那边大桌处一起入座做陪。 易书元和陈寒一起将菜肴端到那边的卧室中,放在了床边的小桌板上。 “好多菜啊!” 孩子开心地叫出声来。 “娘,我能吃多少,陈姑姑,我是不是也能吃肉啊?” “自然要吃肉,不吃如何有力气呢?” 说话的是易书元,他将手中的碗筷放下,直接坐到了床边。 孩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娘,随后看向陈寒。 “姑姑,这个大先生是谁啊?” 周家妇人也不知道易书元的身份,只知道是庙祝的旧识,看起来也不像是相好。 陈寒淡淡一笑,想了下道。 “易先生也是一位名医呢,就连那胡也跟在易先生身边学过一段时间,先生我说得对吧?” “不能算错吧。” 易书元回想曾经在兆州城同诸多大夫以及朝廷官吏和民众一起抗疫,那会他的医术还是还是很受认可的,当然对比一般的医者,他等于是个开挂的。 “哦,原来是大夫啊!” 周母顿时面露惊喜,易书元看着床上的孩子,脸上依然没什么肉,元气亏空得厉害,便伸手摸向小桌,袖子一遮再一收,手中就多了一个杯子,就像是从桌上端起一样。 “我这有一小杯药酒,乃是精心调制,有养元补气安神之效,也并不辣,便趁着现在空腹喝下吧。” “啊?酒?这,合适么?” 周母愣了一下,一边的陈寒赶忙点头,这是仙酒啊! “我想喝!” 孩子本身身体亏空,此刻酒香飘荡过去,让他精神一振,身体和神魂生出一种本能的渴望,不等母亲答应已经抓住了酒杯。 “小心别撒了!” 易书元帮着孩子一起稳住酒杯,但并没有顺从他的手帮他送到嘴边,而是看向其母。 “周夫人,请信我,易某并不会害令郎。” “唉!” 周母看着易书元平静安宁的眼神,也不由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易书元这才将酒杯送到孩子嘴边,然后微微一仰,酒水就滑入了孩子的口中。 “咕噜~” “哈~真好喝.真的一点都不辣!好温暖!” 孩子摸摸喉咙又摸摸肚子,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一直往下,然后从肚子里开始散向四肢,有些凉的手脚都很快热了起来。 “嗯,这孩子虽然伤了元气,但好在身体神魂俱全,慢慢就会康复的,好了,你们慢用,那边还等着开席呢!先告辞了。” 易书元站了起来,陈寒也跟随在身边。 “多谢大夫!”“谢谢大夫,谢谢姑姑!” 在母子二人的致谢声中,易书元和陈寒一起出了屋子,并为他们带上了门,到了外面就是一阵令人清醒的冷风吹过。 “嘭~”“嘭~”“嘭~”. 远方的天空炸开几朵灿烂的烟花,隐约还能听到登州城中百姓的欢呼声。 “仙长,真君请您来此,是因为那邵真么?” “算是吧,此人丹青精才艳绝,不忍其因画而凋零,也算是你们义姐弟妹的一次机缘吧。” 说着,易书元看向那边的伏魔大殿,殿内自然是有很多贡品在的。 “唉,庙堂高高立,还是离烟火远了一些。” 陈寒以为易书元在埋怨真君不现身,赶忙说道。 “真君或许是受邀去了天界吧。” “哦,有可能!” 易书元笑言一句,和陈寒一起走向那边的屋子,开门进去,里面也已经将一切收拾妥当,见到门开,里头的老庙祝顿时笑逐颜开。 “正说到你们呢,就来了,快快快,终于可以吃饭了吧?” 陈寒关门的时候,齐仲斌已经起身为易书元抬开座位,算是恭请师父入座。 邵真也本着礼节起身行礼问候。 “在下邵真,登州新田县人士,还未请教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易书元拱手回了一礼,笑道。 “邵先生,伱不是一直想找我么?” “找你?” 邵真微微一愣随后又略带恍然,难道. “鄙人易书元,号易道子!” 易书元是坐下了,而刚刚屁股碰到凳面的邵真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易书元。 “您就是易道子!显圣真君托梦的时候说您懂变化之道,您是不是仙人?” 这话让老庙祝和周家汉子心头一惊,都下意识看向易书元,齐仲斌神色不改只是瞥了一眼旁人的反应,灰勉躲在齐仲斌衣领那,笑呵呵没有言语。 陈寒关门过来,见此也看向易书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大笑起来,袖中滑出了一把折扇轻拍着桌面乐不可支。 “真君所言不差,易某确实擅长变化之道,不过嘛,擅长变化的未必是仙人鬼妖,也可以是一个说书人!” 左边袖中的抚尺也已经滑出,易书元展开折扇一手抚尺,轻轻在桌面一敲,就是“啪~”地一声脆响。 “抚尺一击折扇一转,口技一出变化无常!” “你听:显圣真君托梦的时候说您懂变化之道,您是不是仙人?” 易书元前半句还是自己的声音,后半句折扇半遮面容,竟然说出了邵真刚刚的话语,语气和声调简直一般无二,听得屋内几人瞪大了眼睛。 “口技?” “口技!” “说书人?” “不错!” 易书元收起折扇,将之同抚尺一起摆在桌边,带着笑容看着邵真。 “对了,我好像听说过,《治灾记》一书,最开始说书的那人据说神乎其技,好像也姓易!” 老庙祝说着一拍桌子,惊喜地看向易书元。 “难道就是先生你?” “不错,正是易某!” 邵真愣愣看着易书元和桌上的抚尺折扇,然后又看向齐仲斌。 “可是,这位天师说您是他师父啊.” 呃,这不太好圆啊,易书元瞥向齐仲斌,后者心头一跳暗道不好,只觉得给师父添麻烦了。 “好吧,那你当我是仙人好了!” 易书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邵真反而满脸狐疑,齐仲斌则笑着圆场。 “实不相瞒,我虽然是一介术士,但也有些爱好,曾经听闻师父说书,顿时惊为天人,就想着学上一手,硬是要拜师!” 缩在齐仲斌衣领处的灰勉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脖子。 “齐小子,你这话也太僵硬了,一定不常扯谎吧?” 果然,这话屋里似乎没人信。 “唉哪那么多废话,吃饭了吃饭了,一会菜都凉了!” 易书元说了一句,陈寒忍着笑赶忙帮场。 “对对,吃饭了,那边屋里的母子都已经吃开了,我们也该吃饭了!” “不错不错,老夫早就饿了!”“就盼着这一顿呢!” 屋里不再纠结什么其他问题,只有眼前的碗筷饭菜,再加上一坛登州乃至岭东都流行的挑肩酒。 河边的大蛇悄悄爬行上了岸,又距离用餐的屋子和厨房近了一些,嗅着香味直发馋。 只是大蛇不知道的是,在众人用餐的屋子的檐口处,一只灰色小貂钻出了檐口纵梁架起的缺口,就在屋檐悬挑处盯着它。 灰勉手中捧着一个大鸡腿,一边啃着一边笑嘻嘻看着下面的大蛇。 它当初都在劫中将那条恐怖的走水雪蟒给弄死了,面对下面这条小得多,妖气也弱得多的“小蛇”,自然是心理优势巨大。 啧啧,这就是救灾三妖之一吧,这么馋饭菜,也算同道中人。 “咚~”地一下,一根鸡骨头砸在了蛇头上,后者诧异抬头,却见到上头有一只小貂。 大蛇心头猛然一惊。 “灰,灰前辈?” “哦?认识我?” 灰勉神色和语气都很平静,但心中却爽翻了,没想到这大蛇对自己这么恭敬,感观就更好了! “我,我听姐姐提及过您的大名,前,前辈,我只是上岸来看看,来看看,我这就走.” 乖乖,这看起来妖气不显的小貂,可是了不得。 “别急嘛,我给你弄点吃的!” 灰勉说着已经缩回了屋中。 —— 城中的一家酒楼中,今夜宾客自然比往常少了太多太多,三楼更是只有一桌,两名江湖客仗着武功在身不惧严寒,非但不去雅间不上炭炉,更是将三楼的窗户都打开了。 “嘭~”“嘭~”“嘭~”. 烟花声声,光彩照亮了麦凌飞和池庆虎的面庞,二者一个坐在桌前,一个坐在窗框上,各自手持一个细颈酒壶,遥遥举杯便又是相互一杯。 “你家乡南晏也很美吧?” 麦凌飞毫无征兆地这么问了一句,语气却十分平常。 池庆虎仿佛也并不意外,只是笑着回应一声。 “是啊,很美,和大庸一样美!” “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想这么多呢!” “也是!” 二者相视一笑,再次举杯相邀各自饮尽。 (本章完) 第329章 豪气 一顿在庙里的年夜饭,最终喝醉的只有周家汉子和邵真,就连老庙祝都只是微醺。 周家汉子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饭桌上嚎啕大哭。 “我的儿啊在这被救了命啊,我们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啊.一年大水一年大旱,长辈皆走家徒四壁,这恩情怎么报啊,呜呜呜” “没事的没事的,孩子没事一切就都有希望” 老庙祝在一边拍着周家汉子的肩膀,眼神也不由看向喝得满脸通红的邵真。 “是我对不住你们啊,是我啊.” 易书元在一旁面带微笑轻轻摇扇,扫了一眼齐仲斌后眼神看向陈寒,见她对一个汉子忽然大哭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周大哥,你别这样,我们也不求你们什么报答啊” 易书元一边摇扇,一边用手指敲着桌面,先只是食指,随后陆续四指皆上,敲击得十分有节奏感,仿佛在独自感受着一首歌谣。 周家汉子无疑是喝多了,但人喝多了也未必都是意识不清的,此刻不过是借着酒精诉悲情,同时也是隐晦表达家中无力承担一些费用,渴望得到同情。 也算是一种小小的“心机”吧。 当然比之很多人以酒后为借口,行平日想行而不敢之丑恶,周家汉子此刻也算是一种无奈。 另一边的屋子内,早已经吃完晚饭的母子两依偎在被子中,靠着母亲睡去的孩子此时却醒了过来,他抬头看向母亲,发现后者睁着眼睛愣愣出神。 “娘,爹好像在哭呢.” “年三十,伱爹喝多了” 不过是一墙之隔,酒席上的动静在附近清晰可闻。 齐仲斌在一边自饮自酌,眼神中带着波光,也不知是不是被灯火和杯中酒映上去的,挑肩酒的辣以前喝着还行,如今仙道有成,喝着酒觉得差了点意思。 “酒中辛辣并非不可尝,身随意转通感情中” 易书元说着,停下了指尖的动作,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挑肩酒的酒力在他口中就和常人品味一样浓烈,甚至可能更浓烈。 这一刻,易书元仿佛融情于酒桌,不由也念起曾经模糊过的记忆。 “话说~在那天和六年,苍南一隅有一易姓之家,其家中的长子患病多年,乡人嘲其痴傻,却不知或许痴儿魂梦异乡” 没有抚尺醒神,没有事先的架势,易书元就这么在桌前悠悠开口,说起了书。 这声音平静中带着厚重,十分自然地就牵动了在场之人几分心神,故事的内容,正是当年的易书元自己。 疯癫记忆如今清晰无比,往事所遇对易书元而言算不上什么,唯父母辛劳于郁困令人辛酸 故事牵动人心,说书人更是声情并茂,单凭一张嘴,演绎出了几十年前的悲欢,只是对于那一对父母而言,结局却并不理想。 屋外,灰勉已经坐到了大蛇的头顶。 一蛇一貂这一对原本的天敌,此刻一起分享着烧鹅酱鸭点心果脯等美味,也听着室内的哭声和说书的声音。 这么一点食物对于大蛇而言当然够不上饱腹,但吃起来却津津有味,就像是嗑瓜子,东西不多,但嘴上不停也十分有味。 这些东西对于灰勉而言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它同样是吃个滋味。 “人啊,大家都想做呢不过渺小也好,虚弱也罢,善恶美丑的人世间其实也没那么简单的!” 灰勉的话,也算是点出了大蛇的心情,此刻它比照以往,似乎也更了解了一些人心。 “你叫什么名字?” 灰勉问了一句,大蛇连着骨头咽下口中早已经被吮成肉糜的酱鸭,低声回应一句。 “我叫舍长来,等以后化形了,或许我会再好好起个名,我还有个妹妹,叫于欣梅!” “挺好的名字,用不着重起了,你们那妹妹是条鱼吧?” “嗯!” —— 第二日一大早,真君庙里就和打仗一样,甚至天还没亮,已经有诸多香客到了。 这些人都是要来争初一的头香的,这是新的一年中为显圣真君上的第一炷香,说是真君一定会特别关照。 但显然显圣真君自己还不知道这种事,但对于各个庙宇中头香的说法古来有之,缘由也不少,只是若拜神完全靠这种形式主义就行的话,也不会有德重则鬼神钦的说法了。 易书元还在铺床的屋子内赖床不起,头香的争夺也落下了帷幕。 大清早的,邵真就已经在庙宇后院摆开了一张方桌,摆开了文房四宝,除了偶尔会瞥一眼时不时在忙碌中露面一下的庙祝陈寒外,他真的凭借记忆和心中感觉不断落笔。 易书元起床的时候,后面那一块已经围了不少人,其中不少人是儒生模样。 真君首庙本也算是登州地标性建筑,来这里上香自然是少不了的,但游玩的人也不少。 而因为陈寒这位与众不同的庙祝,平日里吸引来的文人墨客商贾富户都是不少的,昨天纯粹是时间点问题。 庙院后方面向大通河水域的位置,本也是诸多人喜欢停留的地方,平时也不乏人在此舞文弄墨。 此刻因为邵真在此作画,自然陆续吸引了不少人来看。 “哎呀,方才不觉如何,再看已经初具雏形了啊!”“这位仁兄丹青技法颇有章法啊!” “不错不错,我看他在画的是仕女图!” “非也非也,此乃庙中,估计是画的神女图!” 一群儒生在那评头论足,而邵真则丝毫不受影响,一点点落笔,一点点刻画,更是打开背箱,从中取出一些盒子,偶尔还会研磨一些如矿石般的材料,像研墨一样化出青绿红蓝等色彩 看到这里,很多懂行的文士就明白了,这丹青绝不是随便画画的。 “这位仁兄今日之画若是成了,可愿割爱?” 认真画画其实是很费钱的,光看邵真用的这些材料,其中有一些相对寻常百姓而言都价值不菲。 “自然是可以的,今日之画只要成了,在下不自留!” 邵真一边画一边回答,笔架上摆开了大小多支笔,在纸面上下笔的速度飞快,好似并非只是在创作,更像是在快速绘出一幅临摹了无数遍的画。 渐渐地,纸面上原本就婀娜的轮廓越发清晰起来,周围评头论足的声音从高谈阔论渐渐化为小声议论。 很多人都已经看出来,这画师丹青技艺十分了得,现在画作越来越细腻,一些人也怕打搅到别人。 画卷的背景是大通河,并无呈现出真君庙的景象,而画中女子明显站在河边,虽无真君庙,但河中倒影却有庙宇的轮廓. 易书元本来也只是远远看着,这会已经不知不觉凑近到人堆前。 一幅画需要画多久,很多时候完全看画师的发挥,如今天这样,邵真本就心中有神,再加上昨晚的刺激,一幅画如行云流水,画中女子跃然纸上。 并非陈寒平日所穿的朴素衣衫,而是一身羽衣,甚至在近乎拖地的衣摆和袖端都有显得零落的碎羽 今日庙宇里忙得不可开交,陈寒本来是没时间关注的,而周家夫妇和老庙祝,乃至齐仲斌都在帮忙。 但那边扎堆的文士们渐渐变得十分安静,也难免引人好奇。 不知不觉间,不论是普通香客还是庙中的人,经过附近都会往那边看一眼。 一幅画从清晨天明之刻,在邵真除了研磨色墨之刻外从不间断的落笔之下,到正午时分,已经画得差不多了。 很多文士就一直等在边上不离庙,更没有去吃午饭的意思。 “看起来要画完了!”“虚” “别吵.” 足足有二三十人围在这边,很多人已经察觉出了什么,不过都没说话,看着邵真郑重其事的再次沾墨提笔,最终于画中女子的面部画唇点睛! 最后一点落下,在一旁易书元的眼中,整幅画好似都有灵韵自成,也不由让他眼神一亮。 “呼好了!” 邵真长长舒出一口气,预示着画作完成,纸面上呈现的,正是飘然若仙,又宛若神女下凡的陈寒. “真的是陈庙祝!”“嘶,这画绝了!” “如梦如幻,如朝露染晨光!”“让我也看看” 邵真捏着笔,面带笑容地看着画卷,神情七分满意三分满足,可算是画出来了! “这位兄台,刚刚你说这画愿意卖是吧?可不准反悔!” “邵某自然说话算话,这画就是要出售的!” 听到这话,刚刚说话的儒生面露欣喜,立刻再度出声道。 “那太好了,我出二两银子,这画我要了!” “嗤兄台这二两银子也好意思拿出手,这位画师所用的颜料都价值不菲呢,此画我愿出十两纹银!” 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等于一下子让周围很多人闭嘴了,不是说画不值这个钱,而是这么一大笔钱拿出来需要自我掂量一下。 不过显然这里不差钱且识货的人不止一两个,而且其中不少人本就倾慕于陈寒,这画也势在必得。 “十二两!”“十五两我要了,身上就带着现银!” “你等怎么如此市侩,此画堪称妙笔生花栩栩如生,风情与神韵并存,水色与天光共辉,岂能铜臭而论,邵兄台,你若愿意割爱,我回家取一幅傅良真迹作为交换如何?” “嘶你还真舍得?”“谁知道呢,他说真迹就真迹?” 一群人为了画开始吵吵,显然谁都想要得到它,易书元在一旁细细看着桌上的画卷,不由微微点头。 这边动静也把忙碌中的陈寒引了过来,很多人见到她走来,莫名心虚一下,不过都笑脸相迎。 毕竟是真君庙的庙祝,平日里敬重还是要的,更不可能随意出言轻薄。 “邵先生的画画好了?画得可是我?” 邵真大方承认了。 “确实是陈姑娘!” 陈寒穿过人群来到桌边,看到画的第一眼就双目微微睁大,眼中瞳孔都不由为之扩散。 气机牵动之下,陈寒一步步接近画卷,这画中意,画中韵,甚至隐约超越她如今的状态,让她都忘了呼吸. “邵先生,既然画的是我,那我是不是比所有人更有资格得到它?” 大庸律法没有肖像权一说,但陈寒的话也合乎常理,邵真自然不可能不同意。 “确实如此!” 陈寒笑了,这笑就好似画中人走出了画一样,容看得周围文士都心生向往。 “那好,这画我要了,我出黄金十两!” 豪气!易书元心中默默赞一句,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拿不出黄金十两。 邵真不等其他人文士说什么,当即就答应了。 “好,此画就卖于姑娘了!” 邵真能作画自然懂画,这画一成,在他心中地位就不低,自负一点的说,十两黄金当得起。 (本章完) 第330章 灵与力和,道蕴相成! 画被陈寒本人买走,周围文士自然很多都满脸遗憾,但也说不出什么来。 纵使有人财力雄厚,但这些人当中相当一部分买这画也有对陈寒倾慕的因素在,既然她自己喜欢,那谁还争夺呢? 也有人愿意帮陈寒付钱,不过她也没有接受的意思。 陈寒从袖中取出一锭足重的黄金,直接摆在了桌上,然后伸手小心地将画卷提了起来,轻轻一吹,原本还没彻底干透的墨迹就已经稳定下来,只是旁人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邵先生,金子放这了,画我就拿走了!” “陈姑娘请便!” 陈寒笑了笑,捧着画匆匆就走了,旁人赶忙提醒。 “唉,陈祝持,可要我为你装裱一下?”“小心墨迹啊!” 不过陈寒至多只是微微点头便不再理会,也让众人看着她的背影叹息遗憾,不过很快又将邵真围了起来。 “唉”“这画可正好!”“邵兄台可否再画一幅啊?” 这边闹哄哄一片,另一边的陈寒却已经到了这段时间暂住的屋子内,并且关上了门才再次缓缓展开画卷。 随着画卷重新呈现,陈寒脸上的神采也更加灿烂。 画上的女子毫无疑问是陈寒自己,但画中呈现的美不同于现实中的她,有着别样的神韵. 这画的价值,难以估量! 外头的人群中,遗憾声虽然有,但这会肚子的咕咕叫声也成了主流,为了等这幅画完成,众人都饿着呢,此刻自然是纷纷告辞离去。 邵真被几番邀请,但他却都没有接受,其余人互通姓名之后只好都遗憾离去。 真君庙的近水院落也相对而言安静了不少,只剩下少量香客不时走过。 邵真手中攥着那一锭金子,直到此刻才发现易书元一直就站在不远处,便下意识向着他行了一礼。 易书元微微点头,随后看向了另一个方向,远处,忙碌了半天的周家夫妇正在帮着打理伏魔大殿外零落的杂物,收拾廊屋中多烛台上残余的蜡烛。 哪怕陈寒没有特意吩咐,但周家夫妇干得格外卖力,甚至老庙祝有时候都只是在旁边看着不用动手。 “易先生,邵某先失陪一下!” “邵先生请便!” 易书元应了一句,目送邵真步履匆匆地向伏魔大殿方向走去。 灰勉从易书元怀中探出头来,似乎明白了什么,后者低头看了看它,笑道。 “你云莱大神的神像,就要靠他画出来了!” 灰勉轻轻点头,也不由开口说道。 “若是舍小弟和于小妹也能让邵真画出人像,对它们日后化形一定也大有益处!” “一点就透!” 易书元看向那边已经关起来的屋子,想必陈寒也已经明白了过来,只不过要让邵真画出人像,还得费一番功夫才是。 不过灰勉却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点。 “先生,您身上有十两黄金么?” “嘿,又不是每一幅画都卖钱的,就算是卖,也不是每一幅画都十两黄金的!” 灰勉点了点头,先生的话肯定是没错的,不过言外之意也就是说没有这么多钱。 看着灰勉的眼神,易书元不由咧了咧嘴,似乎都能明白这家伙心中在想什么,但身为仙道中人,真的在乎金银的话,难道得来还会很困难么,纯粹是够用便可。 伏魔大殿那边有一个单独的屋子,里头就是给香客点蜡烛用的,木架子上密密麻麻都是铁针。 蜡烛自然不可能每一支都烧完,往往香客走了之后一段时间,蜡烛就要被吹灭拔走,腾出位置给其他香客,而剩下的蜡烛也要回收利用。 易书元就站在刚刚被人群簇拥的桌边,扫了一眼桌上尚未收拾的文房四宝,又平静地看向邵真过去的方向。 虽然距离较远,虽然可能换成常人听不太清楚,但在易书元这却不成问题。 远远望去,邵真好似和周家夫妇说了什么,并且双手将手中的某个东西递了出去。 周家夫妇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原地愣了好一会。 老庙祝劝说了几句,邵真又硬塞着将东西塞到了周家汉子手中,有明晃晃的金色光泽闪过,显然就是刚刚的那一锭金子。 此刻的周家夫妇显然十分激动,周家汉子手中捧着沉甸甸的金子,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说什么。 “邵先生,我这,我这如何能收啊,这太多了啊.” 话虽如此,但汉子攥着金子的手却颤抖着没有递回去,钱财固然动人,但手中握着的更好似是孩子的命。 “我都说了,此事因我而起,这是都是邵的补偿,虽不能磨削邵某罪过,但亦能让我心安!” “邵先生您,您真是个大好人啊” 周母眼中含着泪,说着就要跪下去,邵真眼疾手快,赶紧出手搀扶。 “你这是折煞我了啊,真君庙里只可跪真君!” 周家夫妇呼吸都带着颤抖,十两黄金,那是乡下人一辈子都见不着的钱啊! 在周家夫妇看来,这邵真邵先生完全是可怜他们家,所以出钱接济一下,至于他口中所谓的因为他画了鬼逃脱,招邪导致他们家孩子出事。 这种事周家夫妇显然是根本不信,一个人画画若是画鬼成鬼,那还能算是凡人么? 这次来找孩子,遇上的都是好人啊! 老庙祝在一旁只是看着,心中感慨之余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向着邵真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解释了,反而开口宽慰道。 “这钱,邵先生是给孩子的,不是给伱们的,收下吧,真君在侧见证,若这钱你们将来不好好用不心存善念,一定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一定不敢忘恩,一定不敢忘啊!” “好了,正月初一的,别在真君庙里哭了,收起来吧,咱们还有很多活要帮呢!” “哎哎!” 这边的动静,也引得一些过来上香的香客频频侧目。 邵真从那边离开的时候,心中的压抑总算是放下了不少,算是长长出了一口气,走出大殿区域,那边近水庙院的廊道旁,易书元正带着微笑看着他。 而更远处,重新从屋中出来的陈寒也在望着伏魔殿方向,显然也看到了刚刚的一幕,不过她只是微微一笑,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邵真走向刚才画画的桌子,对着易书元道。 “让易先生见笑了,不管你信不信,周家孩子的病都是因我而起,此刻他们却对我感恩戴德,邵站在那边实在尴尬,受之有愧啊!” “嗯,便是你昨晚说的百鬼图吧?” 邵真面露诧异。 “我昨晚说过么?” 易书元笑笑。 “说过,昨晚醉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百鬼图,梦真君,便是今日所言也提过,只是那会周家汉子是真的已经醉得睡去了。” 邵真笑容显得更尴尬几分,不过此刻四下无人,自己又十分清醒,不由又想起曾经神人托梦的事。 “易先生说书神乎其技,那种变化确实令人佩服,只是我的百鬼图却始终难明变化,画不出百鬼之首的感觉,不知先生是否能够指点一二.” 易书元随手拿起桌上的笔,简单在空白的纸张上画了几笔,勾勒出了简单的山水,一间草庐。 虽然只是随手几笔,却让邵真眼前一亮,诧异地看向易书元,这位易先生不只是说书技艺出众,丹青也有造诣! 而且易书元之画,技不突出,但意却更显,他并不画深了,那太考验水平了,只是此刻寥寥几笔的感觉却十分到位。 随后他就停笔了,只留下画卷上简单的水墨这色。 “邵先生以为,若有人住在此处,该是何人?” 邵真细细观画,深感画中之意境,心有所想便脱口而出。 “悠然情景之所,不是隐士大儒,就是得道高人!” “那么这位高人的细节你是否能画出来?” 邵真闻言微微皱眉。 “倒是能虚构一个人物,只是这终究是先生的画” 易书元笑了。 “你那百鬼图中,其余百鬼应该就如这随笔山水,山中草庐吧?” 邵真不由也露出笑容,颇有一种淡淡的知音之感。 “先生所言极是,百鬼图中每一个鬼怪,我都倾力而为,画出各自特色,越是接近中心,越是倾注心血,但到了百鬼之首,却反而画不出来了,我实在难以想象,何种鬼能够令画中百鬼伏首.” “千人千面,鬼怪亦各有不同,或许最后一鬼,未必是要以寻常落笔的技法出来的” 邵真闻言思索不语,良久才忽然意识到,这易先生还没见过百鬼图呢。 而易书元这么说着,却忽然抬头看向正殿,面上若有所思。 画像为神,画妖成人,其实自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单凭邵真自然做不到,需得神妖之修借像自强,同心协力方成正果。 那么画中百鬼各个活灵活现,是不是等于在神为画它们的时候,其实已经各自生灵,笔与像合,画意渐生? 有些神来之笔,有些旷世之作,是笔者或者画师灵光一闪,亦或是天地之灵钟情? 或许是一种相互的作用! (本章完) 第331章 神名云莱也 昨晚的麦凌飞和池庆虎确实算是不醉不归了,甚至都没有回客栈睡觉。 不过正午时分,阿飞还是准时来到了真君庙,毕竟为孩子渡入真气的事情不能忘,最好的时间一般是子时或者午时,子时人需要休息,无疑是午时更适合一些。 只不过一到庙中,阿飞竟然发现齐仲斌在真君庙的前院。 附近几个当地的庙工在引导香客或者售卖香烛,而齐仲斌则摆了一张桌子替人解签解梦。 那鹤发童颜的样貌十分显眼,神色和仪态也看着很容易让人信任,因此也被很多才来真君庙的香客簇拥,甚至把大院里其他几个解签师傅的生意抢去不少。 阿飞进庙的时候愣住了,一边的池庆虎疑惑地望了庙院中的那个老头一眼。 “怎么了?不就是个解签的相师么,平常不也有么?” “这个不一样!” 阿飞快步向着齐仲斌走去,人还没到,已经带着笑意出声。 “齐天师!” “天师?” 池庆虎心中诧异,有些事阿飞也没和他讲过。 周围香客中也不是没人听到这个称呼,但这些相师法师的称号夸张的比比皆是,倒也没多少人在意。 齐仲斌正拿着一个男子的签文纸,闻声看向来者,随后抚须一笑。 “原来是麦大侠,听说你这段时间帮助大夫一起治病,也算是功德一件啊!这位定也是江湖侠士吧?” “在下池庆虎!” 池庆虎也认真行了一礼,而齐仲斌只是点点头。 “两位自去后院便是,齐某暂时脱不开身。” 说着齐仲斌便又看起了签文,同坐在对面的顾客耐心解说,不再多理会麦凌飞和池庆虎。 阿飞微微皱眉后又若有所思,天师到场,是和那孩子有关系么? 阿飞再行了一礼,随后走向后院,池庆虎虽然对齐仲斌很好奇,但怎么看也就是个卖相不错的老相师而已,难道也是个高手? 只不过等池庆虎跟上去拐到伏魔大殿正门方向的时候,却见阿飞已经身子僵硬地愣在了原地。 池庆虎走到阿飞身边,见他神色闪动面容也略显激动,顺其视线望去,伏魔大殿前方的院中,一张方桌旁站着两人。 又是熟人? 阿飞心中想起曾经往事,激动混杂着感动,不论时间过去多久,不论再遇上多少前辈高人,但易书元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特殊的。 只是这么多年来,阿飞虽然几次寻找易书元,但却都找不到,或者失之交臂,或者所寻非人,哪怕是元江县的易家人不知道长辈处于何方。 此刻再见前辈,虽然头发都已经灰白,但易书元的样貌就如刻在阿飞记忆中那样。 阿飞立刻快步走去,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才终于以相对平静的语气喊出声音。 “易先生!” 考虑到池庆虎还在,阿飞克制叫“前辈”的冲动,还是以一声“先生”出口。 易书元的眼神从庙中神像上移开,面向麦凌飞露出一个笑容。 “是阿飞啊,差不多十年没见了吧?” “阿飞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处遇上先生,也没想到当初一别竟是这么多年!” 一句话,易书元便能觉出阿飞心中的激动与感慨,更恍惚间好似看到他这些年几番寻找。 这两人相遇明显有背后的故事,也让后方赶来的池庆虎和一边的邵真心中略感好奇。 只一日未来真君庙,但庙中发生的事还真不少。 —— 庙宇中借住的人多了两个,庙宇中的事情却并没有什么波澜,日渐平静的时间过去,转眼已经是正月十五了。 元宵佳节,也是上元节。 这一天的登州,从白日开始已经点缀了无数灯笼,到了入夜时分,整个登州城都好似被点亮。 登州城夜不闭城,有两个地方最为热闹。 一个是传统的城内城隍庙附近,自然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还有一个就是城外的真君庙附近,早早已经支起了无数棚子,摆了无数摊位。 这一晚前半夜是游人如织,城内城外灯火通明。 周家的孩子已经能和寻常小孩一样,提着个父亲亲手做的小灯笼,在庙会上跑来跑去了。 不过真君庙的庙会虽然热闹,但这种时候来上香的倒是不多,大家都是来欢腾庆贺欣赏花灯的。 今夜天公作美,不但圆月明亮,而且大通河水流平稳,不少年轻女子分列在大通河近城一岸,手持细竹竿,向着河中推放着花灯。 女子放花灯,顺流远飘是一种吉祥,若是能被某个男子所拾取,便也是一种情谊。 数不清的花灯顺着河流往下飘,河对岸集结的年轻男子们就顺着河流追着,手中同样有杆子,这时候谁杆子长,谁的优势就能发挥出来。 花灯上写着的诗句包含着一些信息,正是一众青年趋之若鹜的动力。 易书元以神念之躯站在真君庙后方,看着河面上一盏盏花灯闪烁光亮,好似整个河道都亮了起来。 “噢噢噢噢,捞到了——”“哎呀,差一点——” “噢噢噢我真的捞到了——”“杆子借我借我——” “飘走了,快追——” 对岸的青年男子或成群结队,或几人同行,一个个激动非常,追着花灯又跑又叫。 他们有的是通过新建成不久的大通桥去的对岸,有的是乘坐渡船,女子在这边放灯,他们就在那边追灯。 这一岸也有女子一直关注着自己的花灯,甚至也有人在岸边相随,若是有人在对岸捞到了花灯,这边也会有些害羞的声音,大胆一些的还会向对岸喊话。 “真是两岸猿声啼不住啊.” 易书元笑看河中美景,也看着这好似烈火熊熊的人气,这庞大的人火气简直在上方形成火云,是开年以来最浓烈的时候。 人节之中,以新春至上元之刻为鼎盛,这一天不光是人热闹,神也同样感受此种气数。 此刻的真君庙上空,也汇聚了无穷愿力,在翻转之间犹如流光阵阵,飞向了易书元所在,他以折扇一扫便尽数收入扇中。 下一刻,手中折扇在金光中变成了一支笔。 随后易书元持笔转身,一步步走去时亦能感受身边众人此刻的状态。 阿飞和池庆虎带着周家孩子在庙会中玩闹,周家夫妇摆着摊位,老庙祝罗启贵照看一下香客,陈寒身为庙祝自然也脱不开身。 齐仲斌在屋中打坐修行,他也能觉出此刻气数变化,灰勉同样端坐,就在闭目静坐的易书元身边。 易书元回到了自己的屋中,看着坐在自己身躯旁边的灰勉,随后伸出笔在它额头一点再一拉。 下一刻,另一个灰勉就飘了出来。 “怎么回事,哎哎哎” 灰勉想要施法腾飞却发现灵气法力都无反应,吓得胡乱挥动爪子,但又发现没掉下去。 “神念之躯,无法无术,凭念而动即可。” 易书元的声音传来,并托住灰勉,后者这才看到逐渐清晰起来的另一个易书元。 这一刻灰勉眼睛都直了,然后下意识回头,发现了先生还盘坐在床铺上,而他身边还有一只小貂。 “我懂了,这就是神念遨游!和做梦一样!” “是差不多,稳住心神不要思牵,以你的道行,就算有我相助也容易散神。” 灰勉一下子紧张了。 “散神会怎样?” “会梦醒咯!” 易书元将灰勉放在肩头,带着他穿门而过,走向对面的屋子。 “先生我可是早就提醒过你了,自身神躯之像想好没有?” “嘿嘿,早就想好了!” 灰勉知道时机已到,虽克制心神动摇,但依然显出几分激动,随后接过易书元递过来的金笔,向着自己额头一点。 刹那间,灰勉只觉得眼前金光一片。 “凝神显化!” 易书元的声音响起,本就万分认真的灰勉身上呈现出金光,貂躯之上金色延展,渐渐化为一尊光辉灿烂的神祇。 这是易书元借法灰勉,让其完成这半重变化。 在有神位有神号又有法力,且跟随易书元多年的情况下,这半重变化虽说不上水到渠成,却也不算太过艰难。 此刻邵真的屋中,他入神地看着案上画卷,烟花声和吵闹声都不足以使他分神。 只是他忽然察觉出门口光芒强盛,而且是一片金光,便下意识站了起来。 邵真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却发现外头的金光之中站着两人,一个是易书元,还有一个是一名长发披肩一身宽松青袍的神人,额前一点如火红痕正熠熠生辉。 “这” 邵真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言语。 灰勉现在的样子,就连易书元都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这家伙会变成一个披甲神将呢,没想到这么文气! 而灰勉在新奇之余,心情居然出奇地平静,他看了一看屋内,看到了趴在桌上睡去的邵真,随后又看向站在门前的这个邵真。 “邵先生,吾乃是显圣真君座下,神号曰,云莱,奉真君之命来此,带两位先生见鬼,也带众鬼见人!” 话音落下,云莱大神手中之笔向内轻轻一划,桌案上的画卷已经悬浮而起。 下一刻,还不等邵真说什么,就发现门外大神一步跨出,他便好似卷入了一阵风中,和易书元一起,随着神人飞向不远处的画卷。 画卷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本章完) 第332章 百鬼夜游 带人见鬼带鬼见人,这种话听起来多少是有点惊悚的,但这只是对常人的寻常情况而言。 此刻神人现身,又是在真君庙中,易书元且先不说,就算是邵真也是亢奋多过恐惧。 在忐忑和期待都来不及升起的那一刻,只见神人以金笔为点出,前方百鬼图已经大如天幕,更是从中生出无穷云气。 下一刻,这一阵风就带着三人灌入云中。 邵真看不清周围,心中既是忐忑又是期待,神人说的话他虽不完全理解,但此刻也明白他或许能见到自己所画的诸多鬼怪。 而金笔所落的神光也不断在画中蔓延。 原本狭窄的百鬼图,在此刻好似不断延展,在易书元等人从云气中穿出的时刻,下方已经成了一片百鬼伫立的山峦,周围尽是模糊的白雾。 这一手显然不算是画中境之法,但和当初易书元救鲤鱼精的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借助邵真逼真的画作,更有种如同化出了画中境的感觉。 实际上,这变化对于画中百鬼而言同样十分新奇,也逐渐兴奋起来。 此前百鬼处于画中,更像是挤在一个平面之内,而此刻则纷纷有了充实宽敞的感觉,这种感觉也只有此前的蓝袍鬼和长发鬼体验过。 不过这一刻,画中天空金光显现,天际之上,长袍神人踏风而来,他身边跟随的正是易书元和邵真。 “这就是邵先生所画的百鬼么,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易书元这话中惊叹可不是装出来的。 此刻见到下方气机各不相同的百鬼,很明显已经看得出都自有灵性,这已经十分夸张了,邵真毕竟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某种程度上,那些惊才艳绝之辈真是天道所钟之人了! 当易书元看向邵真的时候,发现他脸上的反应和自己想象的略有不同,不是恐惧也不是亢奋,而是在焦急寻找着。 虽然此刻还在高空,但邵真自然能看清下方百鬼,他甚至只要瞥一眼就清楚每一个鬼怪的细节,因为都是他画出来的。 但是他找不到最关键的一个。 “没有,没有,鬼首去哪里了,无相去哪里了,他怎么不在这?” 灰勉侧目望一眼,好家伙,先生不怕那是正常的,怎么邵真也不怕,难道真的自己画的所以不怕? 实话说,下方百鬼此刻全都看着天空,明明数量众多却鸦雀无声,换成平常的灰勉也该心中瘆得慌了。 不过此刻的灰勉手持金笔就好似拥有无穷神力,至少以灰勉的感觉来说自己好似无所不能,自然也不带怕的,此时的自己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云莱大神! “易先生,云莱大神,你们帮我找找,无相去哪里了?” 邵真的话是真的有些焦急了,只是易书元看着百鬼所立的山峰,悠悠说道。 “邵先生画鬼生灵,所以有这百鬼呈现,但那无相先生还没有真正画出来呢,无灵自然不得呈现!”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邵真一下子无话可说了。 是啊,我还没画出来呢,既然没画出来,那自然也就不存在啊. 虽然无面鬼首并不在这里,但很显然山巅中心的位置却没有鬼靠近,甚至周围那三十多个几乎一个比一个像人的鬼,都没有迈入那块区域。 百鬼虽然显现在这个特殊的世界,却始终维持着画上的方位,只是身子能动,视线也始终看着天空金光的接近。 直到灰勉带着易书元和邵真落了下来。 灰勉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就落在了山巅的中心,手中的金笔学着易书元转扇的动作在指尖翻转几周,最后被攥在手中。 法力强大的感觉真好啊! 不过不等展露了神威的灰勉说话,山中百鬼已经纷纷向着山巅方向或躬身或匍匐下去。 唉,这么上道? 灰勉下意识看了易书元一眼,后者微微摇头,看向了邵真,原来百鬼所拜的正是赐予自己灵性的画师。 身为云莱大神,此刻的灰勉自有几分神人风度,百鬼拜完邵真,竟也向着他行了一礼,前者一甩衣摆上前一步,朗声开口道。 “你等在庙中也待了有一段时日,凭借自身灵性也当知道此为何地,今日真君神荫庇佑,命我带尔等感受人间气数,可不受阳火所侵,亦不可惊扰于人!” “若生出不良之事,便再无机会翻身,尔等可知晓?” 灰勉说着看向了在山脚外围的长发鬼,上次生出事端的就是它,不过此刻它畏缩在一角,不敢有任何造次,它身边的鬼怪也都看向了它。 山巅近处的鬼怪中,有三十五个如人一般,至多只是有一些不寻常的特征,他们最先拱手,其中几鬼甚至吐出人语。 “我等知晓显圣真君神威!”“多谢神人恩典!” “谢神人!” 灰勉不由认真打量说话的那几位,就连易书元都微有诧异,邵真更是张大了嘴巴。 画中百鬼一开始肯定都是“无声”甚至“无感”的,这也是长发鬼本能地想要夺金身又想要夺孩童一些天赋的原因。 但此刻竟然有多只鬼能出声,而且能发出逻辑清晰的言语,这就很难得了,其难度不亚于妖怪炼化横骨。 上次长发鬼被拼回来,发出嘲笑声的鬼怪,应该也是这些鬼的其中之一。 邵真惊愕过后忽然问了一句。 “你们如何看待我的呢?” 这问题易书元也很好奇,灰勉自然也是如此。 邵真话音落下,一时间没有回应,这里毕竟还不是真正的画中境,在这无风也无动物的山峰上,一旦没人说话,周围就安静得诡异。 而一众鬼怪都在相互看着,随后又看向邵真,此前曾经出过画的蓝袍鬼上前了一步,向着邵真行了一礼。 “先生于我等,便是生身父母,若先生允许,我等愿称先生为父!” 易书元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在他这,自然能感受出这话语中的真诚,百鬼图上虽是鬼怪,但其实还真没多少心机。 哪怕是曾经逃出去的长发鬼,站在人的角度确实惊悚,但站在长发鬼的角度,也好不到哪去。 最初邪气牵引乱心智,后来被镇压神前差点瓦解自身存在,附身孩童又被陈寒镇压,再被显圣真君出手所制,几次都死去活来. 邵真心情十分复杂,深吸一口气,目光从最近看到最远,看向每一个自己所画的鬼怪,甚至他做画时的一些习惯都呈现在这些鬼身上,只是更加立体,却无一不符合心中所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此刻感受尤为特殊,他也能察觉到百鬼望向他眼神中的敬意,以及话语的真诚。 这一刻,邵真对于百鬼的惧意也荡然无存。 看到邵真虽没有说话,但神色缓和下来,眼神中也带一些欣慰和莫名之色,蓝袍鬼犹豫一下,期待中尝试着叫了一声。 “爹” 这一声“爹”出口,一边的灰勉哪怕此刻想要维持云莱大神的威严,脸上也是绷不住了笑了。 原本灰勉对这些鬼其实多少带着几分抵触,对那长发鬼则尤其不满,但一声“爹”出口,气氛一下子变了,灰勉忽然觉得这些鬼还蛮可爱的! 易书元也是咧开了嘴,一旁的邵真则愣在原地。 见邵真没反对,能出声的鬼接二连三争先恐后地喊起了起来。 “爹!”“爹”“爹!” “哎哎哎,别喊了别喊了!” 邵真终于是有些慌了,不过这种慌和怕鬼的慌则完全不同。 “哈哈哈哈哈哈.” 云莱大神拍着手大笑起来。 “邵真,伱好多鬼儿鬼女啊!哈哈哈哈哈呃.” 不过灰勉一看到易书元,笑容一下就止住了,先生说什么来着,要稳住! “咳!父亲与孩子相认实在令我这云莱大神也十分感动,既如此,便带鬼见人吧.” 邵真面露无奈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易书元看着未免好笑地摇摇头,还是端着放不开。 此刻,灰勉手中金笔在天空乱点,留下一百多个光点,随后一挥袖,这些金色光点就像是雪花一样飘落。 “一人一点,这便是神光印记,若是不想出去,便不要去接!此法能显神光,让今日巡游各地的地祇鬼神和天神不至于来抓你们!” 百鬼神态各异,有的人只是抬头看着天空,等待金光落下,有的伸手去接,有的则跳跃而起。 这些金色光点有的在鬼怪额头,有的在手心,有的在臂膀,有的在肩头,也有的在脖子上乃至胸前 等所有鬼怪都接到金辉,灰勉手中大笔一挥,一道金光好似龙卷,将整个山头笼罩。 众鬼身上金光闪动,随着这一阵神风一起离地。 下一刻,画卷中的山峰就空了,金光如风遁出画外,带着一众常人不可闻的怪响飞出屋子,飞向天空,登州城中热闹的几处元宵灯会,也算是在人节带着鬼一起闹灯. 这种只有神话传说中才有的体验,让邵真难以形容此刻的感受,作画上的一些烦恼也好似暂时一扫而空。 此刻的邵真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学会了仙人的飞举之术,甚至能随着念动飞向各处,以极快的速度同众鬼一起穿梭在人群之中。 视线中的一切也不同以往,不光有彩灯光芒,各个人身上也有各种斑斓色彩,夺目耀眼! “唉,易先生,你又是来干嘛的?” 邵真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百鬼图画师,在这里十分合理,那易先生呢? 易书元同样一起遨游在灯会之中,他当然没有邵真和百鬼那般兴奋,却也同样觉得有趣,此刻则笑着回答。 “邵先生为画所困,易某为书所困,都是诚心求教真君之人,也都是得真君所赐,能领略别样风景!真君曾言,若我能变化出无面之鬼,或许说书一道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邵真恍然,原来是同病相怜之人! 真君也不愧是天神圣尊,让自己寻易道子见变化,让易道子寻自己见百鬼成变化! 此刻邵真心中所想的变化,是借口技和书中情景共同呈现的心中画面,乃是说书人沉醉其中而演绎出来的人物,或者说鬼物! 不过这会城中忽然冒出诸多有真君庙神光的鬼物,也让城中鬼神惊愕不已,前方引路神人光辉璀璨气度不凡,但也同样没有见过。 (本章完) 第333章 或许天生有之 登州城城隍庙同样灯火通明,更也有人在这元宵节的夜晚提着灯笼前来上香祈福,陆续有香客进出城隍殿。 一名游神似一道流光走来,一步跨入了烟雾缭绕的城隍殿,但他进入的殿内却有烟雾却没有香客,神台位置端坐的乃是闭目的城隍。 “城隍大人,城中忽然出现大量鬼物,但身上显现神光,由一名持金笔的青袍神人开道,在城中各处游荡。” 登州城隍睁开眼睛,缓缓从神台上站起来,身上好似能抖落香灰更泛出一些烟雾。 城隍几步跨出,已经走出了城隍殿,出了殿门的一刻,外面来往的香客,再几步跨出,眼前已经是喧嚣的灯会 在登州城隍的视线中,能看到远方那些鬼物腾飞的样子,它们的身上必定有一处地方显现神光,像是某种印记。 “城隍大人,我等不敢擅自做主,只是远远观察,并不见此种鬼物有任何害人和逃避行径,那神人气势太盛,我等游神不敢随意阻拦!” 城隍轻轻一跃,已经到了城隍庙顶端,先看向城中神光,又回头望向城外方向,真君庙处也是热闹非凡,神光气数汇聚如云。 “伏魔圣尊首庙在此,也不会有邪物敢如此造次,此神或与显圣真君有些关系,自显圣真君斩龙以来,几乎再未显露神踪,今夜,我当去会会此神,带路!” “是!” 此刻的灰勉比任何时候都要畅快,笔尖所过之处,金光形成道路,他也无需刻意看管那些画中鬼,仿佛一个念头就能知道这些家伙现在何处以及正在做什么。 不过灰勉也已经平静了不少,这发法力终究不是自己的,而是显圣真君的法力,是先生的神道法力,他不过是借用而已。 所谓修行,只看镜中花水中月自然是不行的。 跟随先生这么多年,曾经修行中留下的各种弊端也渐渐消弭,想要仙神同修自然是不容易的,但受到易书元耳濡目染,更见识过天神变之后,灰勉的心气也是在不断提高的,比起先生的修行,自己这算个啥啊! 灰勉不再御风而走,一点点从天空落下,脚踏实地地走向前方,他回头看看,身边跟随的画中鬼不过只有十几个了。 不过其余诸鬼倒不是跑了,而是慢了,不是跟不上,而是因为灯会集市上的一些他们眼中的精彩而被吸引了心神,所以陆陆续续成了一条长龙,只是都没离开金光所开的道路。 “敢问道友是否是从真君庙而来?” 一个声音出现,前方登州大城隍的神光也显现出来,其身边并无太多鬼神,只跟随了一个游神。 方才略显出神的灰勉当即精神一振,手持金笔上前一步先行了一礼。 “我乃是真君下辖之神云莱,今日奉命带画中精怪在人节感受人气,以免它们误入歧途,惊扰到阴司道友,我之过也!” 果然是真君所辖之神。 云莱么? “原来是云莱道友,登州城隍胡玉峰有礼了!” 城隍回了一礼,认真看着眼前神人,虽然陌生,却也看得出神光独特,再看他身后,确实如他所言,这些鬼虽冠以鬼名,但本质上没有人死之后的各种纠葛之气,无怨无恨无功无德。 即便是一些邪异之气,在城隍眼中也十分容易分辨出特质,反而是游神和阴差很容易将之与一些寻常鬼物弄混,所以显得有些紧张。 “既然道友是奉了真君之命,我等也就放心了,若是道友方便的话,可否容我同行一阵?” “胡城隍请!” 灰勉也不拘谨,当然,灰勉自知道行虽然是虚的,但真君下辖首座的身份却是实的,以后也会传遍各方,所以也没必要自比城隍低一等。 后方的邵真显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凑近易书元道。 “这是登州的城隍爷?” “怎么,不像么?” 易书元笑着问了一句,邵真点点头又摇摇头。 “今夜开了眼界了!” 那城隍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向邵真的方向,这一个明显不是鬼,乃是活人神魂所牵,也就是梦中出神了。 这种程度的出神,登州大城隍的道行当然一眼可见。 不过在城隍眼中,其实只看到了邵真,以及他身边的一些鬼。 有登州鬼神相伴,灰勉此后也略微放开一些,百余鬼怪纷纷三五成群地散去。 看着灯会上热闹的叫卖,看着如梭的人流,看着摊贩和客人讨价还价,看着夜市上人们打闹吃喝,也看着孩童提灯过市 百鬼虽然是鬼,却并没有做过人。 人节之中诸邪被压,人间的种种美好在此刻也呈现得分外清晰。 邵真也游走在灯会闹市之中,以此刻的状态,可以放心地观察一些常人的反应和神情,而不必担心长时间看向他人而招人不喜。 邵真身边始终跟随着几个鬼,而且那蓝袍鬼还将长发鬼抓在身边,似乎明白自己父亲很担心这个惹祸的孩子。 “这便是人间天伦之乐了,长发鬼当初纠缠孩童,若发展至坏处,便是一家的悲剧!” 邵真这么说着,看向了一旁不远处的长发鬼,其狰狞可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不安,不敢迎上他的眼神,也让邵真不由微微摇头。 “易先生,你观我所绘百鬼,觉得他们如何?” 邵真现在有些好奇易书元的感官,他自己在今晚已经有了太多惊奇,那么易先生呢? “只看图卷,难明其中万一,百鬼虽都是邵先生画出,但显然渐渐各有性格,各生情绪.” 易书元说着看向各处,远远近近所见之鬼,有的显然对人间天伦露出艳羡之情,有的处处惊愕处处好奇,有的则十分关注那些青年男女,看着他们捧花灯时的各种感觉。 有的见人吃美食在一旁闻味道,有鬼见美酒则徘徊不去,种种神态不一而足。 “见百鬼图,则如若见一册描绘百态的书卷,实在令易某惊叹!” 这无疑是一种很高的夸奖了,邵真听得心中愉悦,脸上也露出微笑,但他还没说什么,就见易书元一步跨出已经远去了。 “呃爹,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对着谁说话呢?” “是啊爹,易先生是谁?” “易先生是.” 邵真话音一顿,下意识看向易书元远去的方向,此刻也已经见不着了。 “你们没看到?正是和我一同入画中的易先生啊!” 蓝袍鬼和身边男女相互看看,随后纷纷摇头。 “爹,进入画中的只有你和云莱大神啊!” “是啊!”“只有伱们俩!” “啊?” —— 元宵灯会自然不可能维持一夜,亥时开始,人流就陆续减少了,到子时以前,夜市上的人已经少了大半,灯会的喧嚣感也弱了下去。 百鬼已经重新汇聚,在灰勉的带领下,于城外真君庙前,一同行礼向登州城隍道别。 附近一些鬼神也纷纷汇聚在城隍身边,也向着灰勉一份拱手回礼。 此前真君庙虽然已经显露神威,但其实自斩龙之后再未露面,哪怕对于登州地祇而言都极为神秘,而今夜也算是让登州城隍更多了几分对显圣真君一系的了解。 双方礼毕,一方携众鬼飞向真君庙,一方则归于登州城。 登州城隍在入城之刻回望真君庙,心知这一百余特殊鬼怪,将来再见就是神道同修了! “城隍大人,为何我等从未听过这云莱大神?” 入城之后,终于有游神忍不住询问了,毕竟这云莱大神的神威可是不太一般。 登州城隍笑了,带着鬼神一步步走向城隍庙,街巷在他们身后不断远去,阴阳的界线也在逐渐模糊。 “显圣真君自神显以来,神号威震八方,却从未听过有什么从神,世人皆以为其乃岭东显化之神,现在看来,真君只怕天生有之,云莱道友亦是早已存在,只不过是我等不知罢了!” 周围鬼神有的点头,有的沉默之中心领神会。 —— 到回真君庙的时刻,邵真的感觉就渐渐迟钝起来,常人的精神已经有些撑不住,很快就要陷入深眠。 众鬼归图的一刻,邵真甚至已经有些恍惚,自然而然走到书桌前趴着,和此前的身躯重合而不自觉。 灰勉站在桌案前,咧了咧嘴,还是伸手又推了推已经睡意朦胧的邵真。 “邵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邵真眯着睡眼抬头看向眼前朦胧的神光。 “神人.请说!” “真君有言,我云莱神显之机已到,只是无奈神像有缺,还望邵先生妙笔,为我画上一尊神像!” 邵真用手撑着桌案,头部微微摇晃。 “云莱尊神客气了,此事邵真自当尽力,以报今日之恩!” “云莱先行谢过!” 灰勉躬身作揖,认真一拜,再抬头的时候,邵真已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百鬼图在桌面上半展,其上鬼怪也十分安静,仿佛只是普通画作。 等灰勉退出屋子,转身之刻,看到易书元就站在门外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灰勉挠了挠头,拍了拍金色的笔,低声一句“够意思”,然后才双手将笔递还给易书元。 易书元一接过笔,云莱大神的法身好似“嘭~”地一下,在云雾之中弹回了貂躯,又被易书元伸手接住。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笔,易书元咧了咧嘴。 “真不客气啊,挥霍得差不多了!” “嘿嘿嘿,好不容易当一次大神,不过过瘾怎么成!” 易书元摇了摇头。 “睡觉吧你!” 话音落下,灰勉就被易书元丢向自己的屋子,小貂穿门而过,一下子撞回了自己的身躯 (本章完) 第334章 玉鉴又显神 “喔喔喔~~~~” 鸡叫声中,邵真也从睡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就趴在桌案上睡了一夜。 这样的大冷天,这么睡了一晚竟然也不觉得多冷,倒是此刻醒了之后觉得寒意阵阵。 邵真搓着手臂看向桌面,百鬼图就垫在桌上,昨晚焦急寻找的鬼首也在图上。 也亏了昨晚睡觉没流口水,否则指定会把百鬼图给沾湿了。 天还刚蒙蒙亮,邵真已经没了睡意,他多加了一件衣服,随后开门出去。 庙宇后院中,勤快的周家夫妇早已经起来,周家汉子正在打扫庙宇内外,昨晚元宵灯会,难免留下一些杂物以及烟花鞭炮的碎屑。 除此之外,其余人都还没有醒来,至少都还没出门。 邵真看向伏魔大殿方向,那边大门已经开了,甚至已经有早起的香客在上香,显圣真君的神像伫立在殿中,好似垂目看着殿外和大通河,也看着此刻的邵真。 昨晚的一切是梦么? 邵真走到了河边的台阶上,直接挽起袖子捧了冰凉的河水照着脸上搓揉一阵。 “嘶,哈” 是不是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感觉还在。 邵真立刻回了屋子,整理桌案摆开文房用具,清点一下剩下的颜料后开始着手作画。 若是只是做梦,那邵真必须要趁现在对梦的记忆还十分清晰,将梦中的云莱大神画出来,否则根据以往经验,时间稍久一些就会遗忘。 若不只是梦,那就更应该画出来,毕竟已经答应了神人! 一切准备妥当,邵真就在屋内的桌案上开始画了起来。 另一边的一间屋子内,易书元还侧卧而眠,灰勉倒是一下子醒了过来,它明显能生出一些感觉。 “先生,他开始画我的法相了!” 易书元虽然闭着眼睛,但显然也已经醒了,或者说哪怕没醒也能和灰勉交流,他声音悠悠道。 “你成了,那才是你的法相,你若没成,那就是伱的想像!” “我一定能成!我可是真君之下的首座大神!” 灰勉挥着爪子认真地说道,也算是给自己打气。 “是是是,咱的云莱大神一定能成,否则也太丢脸了!” “先生,那百鬼是不是能收为我们这一脉的神将啊?” 易书元躺在床上以手枕头,右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这就看云莱大神的意思了。” 灰勉跳到易书元背后的枕头上,用爪子替他拍拍肩膀。 “嘿嘿,先生,咱不能当光杆司令对吧,还有就是,昨晚那支笔,用得好顺手啊.” 一听到这话,易书元袖中的折扇一下飞出来探了个头。 “唉唉,我知道昨天是你变的,我是和先生商量着嘛,阴司城隍之下的判官还是拿着笔的呢,我伏魔圣尊一脉,也得有人拿笔,考核个功曹什么的我也行的!” 石生和齐仲斌都得了宝贝,灰勉说不眼热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他相信先生肯定也会关照到它的。 “嘿!” 易书元也笑了一声,灰勉这家伙精得很,估摸着已经想到了。 在心中有腹稿的情况下,邵真不过大半个上午就将云莱大神画出,虽是神祇,但衣衫飘飘姿态若仙,竟然也将灰勉表现出的亦仙亦神的感觉给表现出来。 当神目点睛之后,赖了一上午床的易书元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而灰勉更是早已经窜出门去,偷偷躲在邵真屋内的房梁上看着下方。 点睛一笔落下,整幅画上的神像好似活了过来,额头印记有神光微微闪动。 邵真手持画笔站在桌案前微微松了口气,可算是在忘记之前画出来了 从忘我的意境中出来,此刻的邵真又重新听到外头的喧嚣,他再次开门,外面不断太阳已经升高,香客也已经多了起来,毕竟快要到中午了。 只不过这会邵真却皱起了眉头,回头看看屋中的画卷,不知道如何处置。 想了下,邵真还是决定带着画去找庙祝陈寒。 —— 真君庙前院的侧廊边,陈寒打扫用的笤帚簸箕就放在一边,这会只是展开邵真带来的画卷愣愣看着。 画卷上的神人栩栩如生,简直好似只是暂时立于画中,随时都可能走出来一样。 “真君座下,云莱大神?” “正是,昨夜梦中,云莱大神带我和易先生共入画中见鬼,又带着众鬼游于登州灯会见人间欢腾,归时,神人希望我替他画一张画,所以在下今天醒来不敢停歇,此画也是一气呵成!” 陈寒心中一动。 “易先生?我去问问他!” “对对,我也要去问问他,究竟昨夜是梦是真!” 邵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找易书元,之前才醒的时候只想着画画了。 二人找到易书元的时候,他似乎才起来没多久,正在厨房里面,就着一点咸菜吃着早上剩下的粥。 一听陈寒和邵真的来意,易书元面露惊奇之色,咽下口中食物恍然道。 “原来真的不是梦?” 看到易书元的反应,邵真显然也生出了共鸣,同样激动道。 “这么说先生也记得咯?这么说确实不是梦了?那画中百鬼都是真的存在的!” 易书元神色感慨地点头。 “想来是了,恭喜邵先生凭空得了这么多大儿大女啊!” “呃,易先生莫说笑了这粥,还有多么.” “有有有,不但有多,灶炉尚有余温,粥也不凉呢,邵先生也赶快吃点吧!咱们边吃边说说昨晚的事!” “哎哎!我正想问问先生,为什么蓝袍鬼他们看不到你呢!” “边吃边说!” 邵真这会兴奋劲也上来,赶紧取了碗去盛粥,随后坐在同一条长凳上和易书元谈起昨夜的事,虽然二者昨晚算是一同经历了一些事,但此刻聊起来也别有风味,就连胃口都比往日好。 陈寒就好似成了一个局外人,捧着还没装裱的画卷愣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一个说书人一个画师在那兴奋交谈,完全把她给忘了。 这要是换成是易书元上辈子网上冲浪的视频场景,配文一定是什么“究极直男现场”之类的。 陈寒忽然笑了慢慢退出了厨房,没想到易道子仙尊也有这样一面,这算是同凡人开个玩笑么,或者这就是仙人游戏人间? 现在是不方便打搅厨房两人的。 “只是这云莱大神之像该怎么办?” 陈寒正喃喃着呢,灰勉的声音忽然在她脚边响起。 “当然是供起来啊,这云莱大神可是显圣真君之下的首座!” 陈寒面露惊喜。 “灰前辈,您知道?” 灰勉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陈寒的肩头。 “废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其实咳,总之还是得供起来的,最好能给立个像样的塑身,毕竟真君庙还是太空了一点,就是不知道立塑身费不费钱” 灰勉不自觉地代入了自己的角度,想着给自己立塑身是要花钱的。 “前辈多虑了,在登州,多的是富商大户愿意为真君庙添砖加瓦,纵然是寻常百姓,也愿意捐献一些香火钱替真君庙立像的.” “噢噢对,我当局者迷了!” 陈寒捧着画走向远处的偏殿位置,好奇询问肩头的灰勉。 “灰前辈,您见过这云莱大神么?和他熟么,是否容易相处?” “见过,很熟,简直不要太熟,熟得就像是先生和真君的关系一样,只要是我答应的事情,他准不会反对!” 灰勉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有些笑嘻嘻的,它现在总算能体会到先生的一些乐趣了,这种情况下,难怪先生有时候也有些奇特的恶趣味。 陈寒不知缘由,只是暗叹灰前辈果然厉害,想到此刻仍在河中的小弟,以及还在山中养伤的小妹,心中忍不住有心思萌动。 易仙尊那边,陈寒没那胆子去求,但灰前辈这边,或许可以厚着脸皮求一下,反正为了弟弟妹妹,豁出去了! 那么首先,得把云莱神尊的事情办好,好歹也算是在神前做出一些贡献!—— 真君庙偏殿出现了新神,很多发现的香客回去之后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登州城内以及附近乡村中都有百姓专程来拜。 尤其是神人手中的金笔,总是引人遐想,真君庙没说什么事情,信众之间倒是先传开了,都说手中持笔定是和判官一样记录功过,看人平生处事,定人福报姻缘. 甚至已经有富户表示,要捐钱替神人立神像,这样神人多少也会关照自己一些。 那么既然要立像,说明此刻神人并无塑身,信众拜的是什么呢? 登州城外真君庙的偏殿中,如今就挂着一幅画,正是一位持笔而立的神人,长发散落青衣飘飘,又不失神人威严。 画卷正常的落款位置并无画师的名号,也没有什么印章,但是有易书元后补的四个大字,正是——首座云莱! 新神的出现,又带动了真君庙的一波香火。 也是在这种时刻,天界的浑天宫中,一面玉璧上又有金光显现,看守此地的几位天神都围拢过来。 “怎么回事?”“难道又有神祇自显?” “看来是了!” 神祇要是下界神道飞升或者天界敕封,金阙玉鉴上都不会显现,所以肯定是天界不知情的神人,一般是什么山水之灵得道成神,而且肯定是到达一定道行高度的。 果然,在天神注视之下,金阙玉鉴之上,只显现四个金色文字:雾隐云莱! 这一看就感觉是什么名川大泽出现的神人! (本章完) 第335章 欲行敕封先探口风 “雾隐云莱?”“是什么地方有座雾隐山么?” “亦或是云莱山?” “我等在此猜测无用,上奏天帝,之后便能查知了!” 几名神官低声探讨一句,自然也只是能猜测一下,得不出什么实质的结果,很快便派人前去告知天帝。 浑天宫神官驾着神光飞向神霄宝殿,随后又调转方向去往天河水界。 天界也有河流,其中不但有河水,而且也有庞大的星力,时时能收集星力汇聚于河中,甚至能感下方气数,在河中形成类似星辰的光芒。 这些光芒就和真正的繁星一样多,一样的璀璨,在合适的夜晚,凡间之人很多时候抬头望天,也能看到天河星光。 据说这河虽然看似在极远的地方消失在云雾界线之中,但就像是幽冥的黄泉一样通向各方,甚至可能通向其他方位的天庭。 只不过天神们各有天规在身,也较为繁忙,更不可能真的无限远地离开自己的管辖范围,当神终究是没有仙人那般逍遥自在。 传说人间一些命格特殊的人,有时候也会在天河中有倒影,就像是夜晚的一颗星辰一样。 当这人死去,星辰也便不再闪耀,就此消失了。 自浑天宫而来的神光在天河边寻到了天帝,其周身沐浴星光,天河星力恍若在他身边汇聚。 这自然是不敢打扰的,不过也没等多久,星力便尽数散去,朦胧的光辉淡化,天帝的身形也从天河边的玉辇上显现出来。 天帝车辇之外,除了白衣神官,也就只有几名天河水兵在外围侍立。 “何事?” 天帝的声音传来,神官立刻从远处踏着一缕云雾接近,手持玉册送出,飞向天帝车辇。 “禀帝君,金阙玉鉴又有神名显现,号:雾隐云莱!” 神官话音落下,玉册也已经飞到了天帝手中,后者一看上面的淡金色文字,再微微闭目感受,面上显露出几分诧异。 “竟然是岭东大通河畔,显圣真君座下!” 天帝的声音显然没有隐藏的意思,白衣听到了,周围几名天界水兵听到了,前来传讯的神官也听到了,或面无表情,或面露惊愕,但心中多少都是略微有些不平静的。 因为这毕竟是金阙玉鉴显现的神号,不太能是新成的小神,那么其背后的意义就很有说头了。 “显圣真君.” 天帝喃喃着,眉头也不由微微骤起。 其实天帝的思虑白衣明白,浑天宫的神官也清楚,无非就是天庭如何同显圣真君相处的问题。 此神自显圣斩龙以来,再没有露过面,显然是一副不理会外事的样子。 其神身份地位都十分敏感,纵然是天庭要与之接触也得多多思量,毕竟接触的话得有一个身份。 以显圣真君之神威,自然不需要敕封符诏,不需要敕封符诏的助力。 也就是说名义上是敕封,实际上就只能算是天界的一种册封了。 但天庭册封的话,其中的上下关系就会显得更为凸出,毕竟等于没什么好处,凭空多了上层,虽说也算是多了靠山,但在显圣真君这似乎又不算那么重要。 对方会不会接受呢? 又该封什么合适呢? 小了肯定不行的,大了似乎也不太好办. 天庭一个大神一个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封的,各方星君各方天官都排着位次的,也需考虑到众神的感受。 天帝思虑之间,白衣开口了。 “帝君,何不再寻易道子说道说道,仙人逍遥无拘无束,也少很多忌讳.” “还真是拜托易道子最合适!” 本来上次已经和易书元浅浅谈过这事了,算是起了个头,这次再去找易道子帮忙探个口风什么的也合适。 至于易道子会不会帮这个忙,想来应该也是会的,毕竟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而且上次天庭不也帮了他么。 “白衣,你立刻下界去寻易道子,就说是本君拜托,希望他能帮这个忙。” “领法旨!” 白衣微微欠身行礼,也不领什么谕令,就踏着一缕云雾离去了,经过浑天宫神官的时候,二者相互注视浅浅行礼,也没有过多寒暄。 —— 天门处,才离开天宫的白衣神官略微推算一下,便知道了易道子已经不在天斗山。 只是具体在哪却不好知晓,但这也难不倒白衣,毕竟有天仙令在,虽然天仙令肯定是没被易道子带在身上,但落在亲近之人那边,不过也是就是多跑一趟而已。 正月二十,大庸的茗州城内,一位白衣文士出现在了墨府大门之外,他慢悠悠走来,自然而然有种别于路人的特殊气质,让墨府门旁的家丁都不由多关注几分。 结果这白衣文士居然真的是朝着墨府来的。 白衣双目似是半睁,总是略微垂眼的样子却面带微笑,先行向着墨府家丁行礼。 “这便是墨府了吧,在下姓白名衣,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我自云台之上而来,欲见墨石生墨小友!” “啊?”“找少爷?” 家丁面面相觑,白衣则微微点头。 “呃,请随我等入内用茶,再稍等片刻!” “多谢了!” 对于眼前人这般气度的,墨府家丁也不敢怠慢,将之直接请入了待客厅中,再让人奉茶招待之后又赶紧去找自家少爷。 离开师父两年的石生虽然依旧是个小不点,但对比曾经的自己,个子已经长了一截。 这会石生正笑嘻嘻逗弄着一个咿咿呀呀中蹒跚学步的幼儿。 “来来,来我这.” 幼儿本就很小,冬日里更是被家人裹得严严实实,以至于步子歪歪斜斜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一旁的大人中好几个都躬着身,随时准备“救援”! “咿呀兄.” 孩子噔噔噔几下,前倾着撞到了石生怀中,逗得后者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棒!” 这个幼儿就是石生的亲妹妹,这几年石生爹娘卖力奋斗的结果。 没有跟随师父的这两年,石生除了修炼学习,心神很是被自己的妹妹牵动,从看着母亲的大肚子起就盼着腹中孩子降生,一直守护在旁,生怕外邪来扰。 婴儿降生之后,石生更是小心呵护陪伴,真就是一个小大人那样。 “咚咚咚~~老爷,外面来了个白衣文士,说是要找少爷!” 门外的敲门声和说话声让屋内的嬉笑和喧闹暂时静下来。 石生抱着妹妹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爹娘又看向门口。 “找我?” 墨母将女儿抱起来,石生便跑到门口开了一条门缝,外头的寒气顿时就灌进来了。 “他有说自己是谁么?” “说了说了,说姓白名衣,来自云台之上,看着彬彬有礼的.” 云台之上? 天庭! 石生顿时灵光一现,立刻就明白了来者根脚,赶忙回头对着屋内长辈道。 “爹,娘,我去一趟,呃,或许还会出一趟院门呢” “啊?” “爹和你一起出去会会客吧?” “不了爹,来人有些与众不同.” 石生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墨老爷墨夫人大概也就懂了,脸上带着新奇和担忧。 “没事的,肯定是找师父的!我先去了!” 石生说完就直接开门出去,回头又望一眼母亲怀中的妹妹,然后不等家丁带路就小跑着去前院了。 这也是石生第一次见到白衣,一个端坐在客厅中的文雅之士。 穿白衣叫白衣,真有趣! 这么想着,石生才从外头进入厅内,而白衣也打量着石生,这位易道子的高徒,果然是一个真的孩童,带着金项圈,眼中流露着天真和好奇,绝非那种历经悠久岁月修行却装嫩的老家伙。 “天界长庚星君白衣,见过墨小友,我跟你师父可是很熟的!” “果然是来找我师父的么?” “还请小友带我寻去,帝君有要事相商!” 石生精神一振,他知道师父这两年是有事的,不过这会肯定可以去找他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修行进度会不会被批评。 —— 踏风而行的白衣又一次观察着身边的石生,这孩子踩着两个冒火的金轮,飞行之中极为灵动,显然是什么法宝。 不过这方位好像有点不对劲。 “墨小友,这方位是.” “没错啊,师父现在就在岭东呢,应该在登州吧!” 石生取出天仙令感受了一下,法力一催,脚下风火轮又快了几分,他在风云之中左右穿梭,像极了在云头滑冰,也看得白衣啧啧称奇。 这宝物飞遁之灵动,远胜寻常之物,若空中斗法,尤其是以搏杀见长的击技相争则可谓是极占便宜! “伱师父不会在真君庙吧?” 白衣此话一出口,不由就升起一种对照话语的直觉,心头也顿时尴尬起来。 自己这本就是找易道子帮忙探口风的,不可能直接找真君庙里头去啊。 “可能吧,您是有什么顾忌么?” “确实有一些.还望小友帮个忙.” 白衣踏云凑近石生,后者听其细声细语不时点点头,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天神也挺好玩的! “好的,包在我身上!” (本章完) 第336章 装全了 临近登州,石生踏着两道火线,化为火光从云头飞向了登州城。 凭借着天仙令上的感觉,自然知道师父在哪。 不过来之前白衣神官已经讲明了显圣真君的事情,所以石生在飞到登州城上空的时候,就找个城外偏僻的地方飞下来,打算从正门进真君庙,而不是不礼貌地飞进去。 这会正是真君庙香客多的时候,石生老远就能闻到庙中的香烛味道,他带着兴奋感随着诸多香客一起往内部走去。 所谓的随大流,就是往往人会下意识跟着人群一起流动,这事放在石生身上也适用。 石生对于真君庙也充满了好奇,这可是斩了杂纹蛟的大神。 和自己当时偷袭杂纹蛟之后立刻逃跑不同,这位显圣真君等于是当着龙族的面,直接挥刀斩龙,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很自然的,石生随着人流到了最近庙里最热闹的一个殿堂,处于面朝庙门入口的大殿,但实际上这是一间次殿。 真君庙和其他庙宇不同的地方就在这了,正殿朝后面水,而如今的次殿反而是在前面门。 灰勉的神像虽然还没有造好,但是殿堂却早已经布置妥当,就连匾额都已经好了,在络绎不绝的香客群体中,石生这个小孩子并不起眼,旁人只以为是谁来上香带着的孩子。 到次殿前,石生抬头一看,上头竖立的匾额写着的大字,顿时心头一动,这字迹好像是师父的! 没错,匾额也是易书元写的。 “云莱殿显圣真君的殿堂不应该是伏魔殿么?” 石生疑惑了一下,随后与其他香客一样准备进入殿中,只是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他忽然愣了一下,云莱? 但当脑海中浮现灰勉的样子时,石生又不由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 进入殿中,周围香客都在拜着,石生则好奇看向神台,这殿内竟然没有神像,而是挂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青袍飘飘的持笔神人,说是神人却带着几分仙人飘逸,画卷一旁写着四个大字,首座云莱! 石生看着这画就张大了嘴,和石化了一样定在了原地,只看到这画上字迹,和看到画的灵觉闪现,他就知道,真的是灰前辈。 “灰,灰前辈” 原来灰前辈的云莱大神之位,是在这里,难怪以前问他总是不言明,原来是这样. “哎呀呀呀我就说怎么有些亲切的感觉,原来是小石生来了啊!” 灰勉的声音传来,石生一下回了神,抬头看向上方,只见一只小貂轻轻落到了肩头,脸上带着笑容看着他。 “啊,灰前辈!” 石生忍不住叫出了声,周围香客顿时都看向了他,有人还面露不满。 “谁家孩子,在庙里喧哗呢?”“就是,带来上香也不看好咯?” “孩子,神祇面前勿要喧哗” “哦,对不起,我不会了.” 石生赶忙道歉,然后退出了殿内,匆匆走向一边,很显然其他香客都看不到他肩头的小貂。 灰勉已经从肩膀上跳到了石生头顶,回归了那个舒适的四肢延展趴于头顶的惬意姿势,它这段时间曾经想过无数种告诉石生的方式。 什么大声宣誓,得意洋洋,都在梦中演绎过很多回。 不过真的见到了石生了,灰勉反而倒是选择了让石生自己撞见神像,随后它的出现也并不多么华丽,还是显得平常,甚至显得有些慵懒。 只是看到石生呆立在殿中的样子,灰勉就觉得,吹出去的牛逼终于是装全了,值了! “灰前辈,我来找师父的!他在这么?” “废话,我都在这,先生当然在咯!” “可是您是这里的神!” “哦,确实.” 灰勉虽然没有指路,但真君庙整体上路线简单,石生基本也就沿着固定路线走向后方,这才见到了真正的主殿伏魔殿。 相对于云莱殿的香客如织,后方主殿这会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石生盯着显圣真君神像看了好一会,眼睛转向头顶。 “灰前辈,您偷偷告诉我,师父和显圣真君是不是早就认识?很早很早的那种!” 那云莱大神早已有之,是不是说显圣真君也早已有之,只不过在岭东灾劫之中显圣了呢? 石生这么想着,灰勉在他头上偷笑,甚至有些忍不住想告诉他。 “我只能说,先生和真君认识的比谁都早” “说什么呢?” 易书元的声音忽然从边上传来,石生和灰勉都被吓了一跳,一个立刻从头顶站直,一个立刻转身。 “先生,您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 灰勉抱怨一句,石生抬起头看着师父的样子,则显然有些激动,鼻子略微一酸,躬身长揖作拜。 “师父!” 易书元看着石生这样,知道他的激动中也有忐忑和不安,便上前将灰勉拎起来丢到一边,用手揉着石生的头。 “长高了不少啊.想师父了,只管找来便是,不用多顾虑的。” “嗯!” 石生用力点点头,来之前还不怎么样,看到师父前也还好,这会听到师父的话,就差点流眼泪了,自己这两年贪恋家中温暖,又关注着妹妹的事,在师父这真是不孝! 仿佛能猜到石生心里在想什么,易书元又笑道。 “小孩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违心违德,开心为上!” 有句话易书元没说,石生是该多陪陪父母家人,毕竟师徒之间有的是时间,而家人之间却不是这样。 当然,易书元自己确实也没资格说类似的话,但毕竟他的情况和石生还是不同的。 “走,仲斌也在这,咱们师徒正好聚聚!” 灰勉这会也跳了回了石生的头顶,不断在石生耳边叽里呱啦地说开了。 不过石生可没忘了要事。 “师父,有个叫白衣的是神官从天上来,说有要事找您呢,就等在登州之外的云头上,您还是快去吧!” “没事,先让他等着好了!” 易书元不用去都能猜到白衣的来意,云莱的神号应该已经在天界有显现了,天庭自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段时间,一起在真君庙里生活的人可不少,除了齐仲斌和陈寒,还有好几个凡人,更有一条大灰蛇时不时偷偷冒头。 庙宇后院位置,当看到齐仲斌向着石生恭敬行礼并且喊着“师兄”的时候,一众人免不了呆滞片刻。 不过易书元的理由是,闻道不分长幼,达者为先,石生说书的本事比齐仲斌强,入门的时间也比齐仲斌早,所以是师兄。 这种话就连邵真都觉难以置信,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但现实就是这么荒谬且有喜感。 直到用过午饭之后,易书元才以休憩之名先行告辞,留假身于屋中,真身则御风飞向天际,寻到了一直在登州远天的白衣神官。 白衣从与石生分别之刻起,就这么一直站在云头,不急不躁,看到易书元驾风飞来也好似心中并无波动,先一步拱手问礼。 “易道子,许久未见了!” “哈,这点时间对于天界之神来说算不得久吧?” 易书元拱手回礼,落到了白衣所在的云头。 “白道友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敕封显圣真君一事?” “正是,帝君命我下界一趟,了解敕封是否可行,只是在下愚钝,不敢随意行事,便想到了易道子,不成想你就在真君庙” 易书元笑了,其实天庭的意思他心中门清,那也不妨把话说明白一些。 “显圣真君算是较为喜静,我在这庙中住了一段时间,也没见他几次,天庭敕封之事其实易某也和他谈及过。” “哦?” 白衣精神一振,神色也紧张几分。 “不知真君是如何想的?” “显圣真君言,当今之世,天神地祇共护三界乃是天地自然之常道,他身为神道中人,受天界敕封并无不可,只是与寻常神人略有不同的是,他更注重自身修行,不习惯被人招来挥去的。” 白衣看向易书元。 “真君如此说的?”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易书元这么讲一句,白衣则面容认真道。 “我说易仙尊啊,这‘应该’二字能否去掉?” 易书元同样以认真之色补上一个字。 “能!” 白衣再次拱手。 “多谢了,白衣告辞!” “这就走了?” 易书元面露诧异,这白衣神官看来确实也是个怕麻烦的人。 不过面对易书元,白衣还是会多说几句,这会也是面露笑容。 “帝君还等着我的消息呢,符诏需拟定,真君天界楼宇殿堂也不可缺,事情可是不少,待到下界敕封,人选八成又是我!” “嘿,白道友可真忙啊!” “唉,谁说不是啊,不过寻常事倒也用不着我来,只是显圣真君这边自然不得怠慢,改日再找易道子品字论画闲谈附曲,以尽风雅!白衣告辞!” “不送!” 这次二者相互行礼之后,易书元立于云头不动,而白衣则化为神光飞向天际,直奔天阶而去了。 实话说,易书元还真有点小兴奋,刚刚白衣是说了天际的楼宇殿堂不可缺吧?那待遇绝对不低啊。 因为这听起来是专门准备楼宇殿堂,而不是分到哪一处殿堂,也就是应该不隶属于某个部门。 本来易书元觉得如下方大水域神灵一样挂在水部什么的也行,现在看来是要单独给一个虚设的身份,这还是挺不错的。 哪怕猴哥的齐天大圣这种位置也是虚设的,但至少响亮啊,而且咱可没有“弼马温”的黑历史! (本章完) 第337章 终有一别 石生的到来让周家的孩子多了个玩伴,周家的孩子比较腼腆,还是石生带着他到处玩。 不过这种日子也就两天而已。 这一天,胡匡明再一次来到庙中,于房内为周家孩子看病,只是简单瞧一瞧把一把脉,便笑着站了起来。 “已经没有大碍了,剩下的就是回家好好修养,一年半载之后也能恢复如初,估计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多谢大夫!” 周家夫妇真诚感谢,胡匡明微微摆手,看向站在一旁之人,向着易书元拱手。 “多谢易先生也施以援手!” “此言差矣,稳住病情的还是胡大夫和此前庙中的诸位,易某可不敢居功!” “先生还是如此谦虚.” 这易书元就笑了,他其实可傲得很,只是更喜欢实事求是罢了。 屋中松一口气的也不只是周家人,自然也有一直关心着此事的庙中众人,哪怕是池庆虎这个异国武者也面露笑容。 初见这孩童的时候,哪怕是武人也觉得不寒而栗,简直如同移动的骷髅,见到孩子如今好转,也是令人欣慰的。 人总是乐见人间美好的。 而邵真心中也是一块大石头落地,毕竟就算周家人再怎么不信,事情确实是因他而起,不论如何始终更关切更自责一些。 屋中之人还在交谈,易书元和胡匡明一起先出了屋子。 “易先生,当初兆州疫情结束,您就不辞而别了,归纳的书中,学生本还有很多事情想要请教呢!” “那么现在呢?” 易书元笑着问了一句,胡匡明无奈摇了摇头。 “同诸多医者相互印证慢慢求索,一点点都搞清楚了。” 毕竟书都已经出了一段时间了,易书元也看过《奇疫论》,自然知道胡匡明已经理清楚搞明白了。 “其实易某的医术不过尔尔,仅仅是仗着一份异于常人的感觉罢了,医道要真正发展,还是得靠如你这般的医者。” 胡匡明不由挠了挠头,这“不过尔尔”可是当初兆州城诸多医者的主心骨啊 “先生有空就去济仁堂坐坐,程老先生也常常惦记您的。” “嗯!” 看到易书元点头,胡匡明笑了笑不再多言,他知道易先生其实另有身份,从兆州瘟疫的时候,朝廷的人对他言听计从且看护也倍加小心就知道了。 易先生注定不会单纯只是一个医者,至于他口中的说书人身份,胡匡明也只是一笑听过罢了,虽然听说那说书的本领确实也神乎其技。 “那么学生先行告辞了!” 易书元微微点头,目送胡匡明远去,身后也已经有人陆续走出。 今天听到大夫确认的话,周家人心头安定,也决定要回家了,到时候开春还有得忙,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手中的金子也已经在阿飞的帮忙下兑换成了合适的银两和铜钱。 比周家人更着急回家的则是老庙祝,他出来也已经太久了,土地庙不能长久无人照看,而且家里人也托人带信过来表达担忧。 第二天清晨,周家人和老庙祝就正式向庙中的众人辞别。 清晨天刚亮,早早吃完周嫂做的早餐,一群人就到了真君庙外。 雇佣的马车已经被车夫赶着过来等候在此,庙里养了一段时间的骡子也重新牵出来,套上了车架。 “陈仙姑,易先生,麦大侠池大侠,大恩大德咱也不多说了,以后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只管捎个信就行,咱一定会来的!” 周家汉子抓着鞭杆子,也说不了什么煽情的话,又重复了这一句不知道说过几次的话语。 “行了行了,说多了没意思。” 老庙祝过来拍拍汉子的肩膀,然后向着众人拱手。 “该说的昨晚都说了,诸位保重了!” 易书元等人也是回了一礼,石生在一旁朝着已经进入马车,掀开一半帘子坐在那的孩子挥手。 “邵先生,他还没起来么.” 周家汉子张望着庙宇大门方向,这会陆续已经有香客进出,却还不见邵真的踪影。 “还不是你,昨晚和他喝这么多酒!” 妇人埋怨一句。 昨晚众人就知道邵真并不打算回新田县,这一点大家也早就明了了,只是没想到今天邵先生起不来床。 “世事难以尽善尽美,宿醉的人起得晚,不等了,我们还是走吧!” 老庙祝看得开,将来总有机会的。 三两句辞别之后,该收拾的也都收拾好了,马车骡车向着庙外官道走去。 不过这会庙里却传来邵真焦急的声音。 “先别走,先别走——” 邵真从庙里跑出来,一些来上香的香客都连连躲避声声埋怨,他只好不断抱歉着冲出了庙门,看到车马人群还在才松一口气。 众人也侧身望去,易书元笑道。 “看来世事也是有尽善尽美的时候的!” 此刻邵真手中抱着一个没有装裱过的画卷,微微气喘着跑到了马车边,在众人的或惊喜或疑惑的视线中,将手中的画卷递给老庙祝。 “给,请罗老先生带回去,务必挂在土地庙中,这邵某为土地婆婆画的神像!” “土地神像?” 老庙祝展开画卷,周围人也不由围过来看,只见画卷上是个手杵拐杖坐在神台上的老妇人,慈眉目善身穿神衣,见之则心神安定。 “咦,邵先生应该没去过村头土地庙吧?这画得也太好了!” “人是没去过,但昨夜喝醉之刻梦到,当即酒醒起来作画,好在是赶上了” 老庙祝点点头收下了画。 “邵先生的画可是价值不菲,老头子我是没钱的,就当是先生供奉土地婆婆了!” “哪里的话,邵某心中有愧啊,他日再登庙敬神谢罪!” 灰勉在易书元头发下探头低语。 “这土地也算因祸得福了吧?” “或许吧。” 这次马车和骡车远去再无什么阻碍,直至车马入了官道,速度也提起来了,众人这才收回视线。 只不过准备辞别的人又何止是周家人和老庙祝呢。 那边有香客在喊着庙祝,陈寒先一步回去了庙中,石生蹦跳着过去帮忙,邵真困倦不堪便快步回去补觉。 庙外只剩下了齐仲斌易书元师徒,以及麦凌飞和池庆虎两个武者。 “池大侠,你日前不是说想要和老夫讨教几招么,今日空闲,老夫也不摆摊解签,便寻地试几手如何?” 池庆虎眼神一亮,整个庙里,他早就瞧出这个齐天师绝对本领高强,不只是术士的手段,武功也是高绝。 所谓易先生的徒弟,不过是大庸朝廷派人保护这位易先生的幌子罢了,虽然学说书这种借口确实有些拙劣了。 这一点,自胡匡明首次再会易书元的时候,池庆虎便已经通过只言片语和后来自己的了解明白了,倒是石生这孩子应该是易先生的真徒弟,所以才是大弟子。 文人儒士对这种传承正统与否的关系是分外在乎的。 “正合我意,请!” 齐仲斌点点头,一步踏出已经以轻功之法跃向一侧,沿着大通河急速而去。 池庆虎一看这轻功就不敢怠慢,立刻起身追去,但随即诧异回头,麦凌飞竟然没有跟来! 这种比武切磋的场面,他怎么会不来呢? “年轻人轻功可是有些慢啊~~~” 齐仲斌的声音传来,池庆虎精神一振。 “老人家身子骨倒是硬朗,但嘴就不用硬了,池某来也——” 现在也不容池庆虎多想,身法一转就急速追去,机会难得,和大庸天师交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他以后也未必有多少机会再来大庸的! 真君庙外,就只剩下了易书元和麦凌飞,前者看向后者,神色若有所思。 “倒是还没恭喜过伱,终于是入了武林人士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先天武道境界了!” “没有前辈当年栽培,也不会有现在的麦凌飞!” 阿飞说的真心实意,若非易前辈,当年的自己早已埋骨大苍雪山。 不过敬重归敬重,易书元已经从阿飞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别样的神采,那是一种战意,也是一种期待。 真正的武者,挑战一座座高峰,身如平湖心有惊涛,前进的步伐永无止境! “前辈,阿飞自知绝非前辈对手,但先天境界之人,阿飞平生所知者,仅前辈一人而已!阿飞有一个不情之请!” 易书元笑了。 “行,今日你我便切磋一场,也让易某瞧瞧你这些年究竟长了多少本事!” “谢前辈!” 阿飞重重抱拳,心中激动不已,那股战意也已经越来越强。 先天境界,先天对手,如何能不叫人热血沸腾! 对比池庆虎,阿飞则认为,齐天师可能真的是易先生的徒弟,天师的法术且先不论,那一身武功绝非简单就能练成,必然是有明师指导的,而明师是谁则不言而喻。 至于年龄,在池庆虎那是个问题,在阿飞这则心知“真相”,所以齐仲斌答应和池庆虎切磋的时候,阿飞便也知道前辈会成全自己的。 “走吧,离他们远一些!”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脚下一步踏出,轻功运转,身形并未拔高,贴着地面恍若缩地而行,眨眼间已经在远处。 各种变化与自身之道相辅相成,易书元原身武道同样不可小觑了,和阿飞切磋一下,就用不着变成龙飞扬了。 见易书元离去,阿飞心头一惊,面露喜色也施展轻功跟上去,虽也是举重若轻,但显然距离前头之人还是明显差了不少的。 (本章完) 第338章 先天之上若神仙 所谓比试,其实这一刻已经算是开始了,易书元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法力,也没有施展任何神通仙法,仅仅只是以先天真气为基础的武道身法前行。 当然,这身法肯定是易书元以自身武道所悟,但既然要比武功,不能单纯指望对手放水,阿飞也是先天境界之人,而且是在半步先天磨砺多年,若连追都追不上还比什么? 阿飞起初也是只为寻一个地方就开始招式比斗,但渐渐觉出不对来,前头的前辈越来越远了! 易书元仪态悠然,好似只是在官道上漫步而行,但身形却显得有些缥缈乃至模糊,所过之处,清晨的雾气都为之卷动,速度已经快到了极点。 阿飞身上犹如电流划过,只看易书元远去,竟然有种汗毛立起的感觉。 追! 阿飞捏紧拳头,浑身真气鼓荡,双拳一震,竟然将扎紧的袖口震开,长袖也随之散开,不再似寻常武者劲装扎袖的样子。 下身脚步密如细雨,阿飞数十步后纵身一跃,长袖朝后一甩。 “呜~~~~” 衣袖甩动竟然带起一阵风,同样晨雾卷动,轻功趋势更快几分,双脚好似凌空虚踏,更好似脚不沾地,在树木花菜等处借力急行。 易书元和阿飞一个好似在地面缩地而行,一个好似在天空御风而走。 平常易书元不怎么会在常人面前显露仙法,而此刻施展武功却没有什么顾忌,而阿飞更不可能有闲心想他人感受,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连追都追不上。 官道上有清晨赶路的车马和人流,本来在薄薄的晨雾中慢慢前行,或去往登州城,或从登州城离去。 但此刻,有人正在赶路,骤然间,一深衣男子破开雾气,前一刻还在面前,下一刻好似一步踏出已经到后方,再看仅仅是数个呼吸,人已经好似闲庭信步之间远去。 “呜呼.呜呼” 又有一阵狂风而过,半空有衣衫猎猎作响,一人甩袖飞过,好似御风前行。 “神仙啊!”“是神仙啊!” “真有神仙啊!” 沿途所见的一些百姓纷纷惊呼,就连护卫一些车马的武者,也多以为撞见神仙中人了,仙与神在很多常人眼中本就分不太清。 又一个车队中,一个老师傅骑着马昏昏欲睡,忽然间睁开眼睛,同踱步而来的易书元照了一个面。 这一刻,易书元恰好换气,一口浊气吐出好似将周围雾气吹散,细细吸气则犹如鲸鱼呼啸。 “嘶呼.” 就是这一个照面之后,仅仅下一个瞬间,看易书元脚步落下,身形已经好似模糊地消失在面前,老师傅转头看向身后,那人已经远去了。 “哗啦啦啦.” 远方空中好似有飞鸟振翅,老师傅又骤然回头看向正面,抬头的一刻正好见到半空雾气好似水浪一样向两边排开。 路边一棵小树在此前易书元所过带起的风中左右晃动,这一刻又有一背剑之人破空而来,直接踏在小树尖端,长袖一甩,凌空好似御风,又破空而去,直追身后已经模糊的身影,同样迅速淡化. “师父,神仙啊!”“这是神仙吧?” “登州真的有神仙啊,还是两个!” 车马队伍中,有几人兴奋大叫,这些人都有不俗武功,竟然没想到是轻功,但也有人面露惊疑,因为似乎有种轻功的感觉,虽然如流水无痕,但波纹尚存。 还有人对着身后方向作拜,虽然只是短暂照面,但大家都看到了,怎能不叫人兴奋。 “神仙?” 老师傅双目热泪盈眶,此刻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第一个人他不认识,但第二个他看清了! “什么神仙,那是先天高手,两位先天境界的武道至尊!” 不过确实,对常人而言,不,对很多武者而言,先天境界的武林神话,确实也和陆地神仙差不多了! “什么?”“先天高手!?” 几名弟子惊愕,实话说,早十几年前,相信江湖上有先天高手的人,还不如相信有神仙的人更多。 但当年的一场武林大会搅动武林风云,让很多普通武者都开始相信当今之世还有先天高手,否则朝廷和武林不会共同搞那么大阵仗。 “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真正先天境界的武者,他们这是在比武啊!” 这位老师傅可不是普通人,也是一位武林名宿,当年也曾在武林大会上劳心劳力,却仅仅因为清晨这一惊鸿一瞥,忍不住老泪纵横。 前头的阿飞自然不知道后方情况,倒是更远的易书元似乎有所感应,但也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阿飞,轻功不错啊~” 易书元的声音远远传来,好似清泉流水。 阿飞心头一惊,这样的身法中还能开口说话,足见真气控制力的惊人,但他也不至于让前辈看扁。 “比不上前辈身法飘逸!” 易书元微微侧头长发在风中扫面,身形一转离开官道去往荒野,阿飞在后方立刻跟上,不在高处借力而是狂奔而去。 这一刻,易书元身形后仰好似御风倒飞,长发随风乱舞之中看向身后追来之人。 “阿飞,把你的本事都使出来吧!” “前辈看招!” “铮——” 阿飞根本不留手,第一时间便抽出背后宝剑,先天真气催动之下,剑身好似带起一阵剑芒,剑气如鞭甩动向前。 “唰~~” 好小子,这么狠! 易书元也是心头一惊,阿飞出手好果决啊,连他都不由暗自惊叹,几乎同时刻脚尖触地,身形刹那间拔高三丈,倒翻着避开这一剑。 不过也是因为这一剑,阿飞和易书元的距离终于足够接近,眼神之凌厉比剑锋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哈哈哈哈哈,剑气不错!” 易书元双手负背向后背对着前进方向,却能避过诸多树木,阿飞手持宝剑,剑尖向前,直至前者眉心。 直到双方已经远去数十丈,刚刚阿飞那一剑所过之处,有一颗大树正在缓缓倒下,树上的几只松鼠仓皇逃离,在后面叽叽喳喳好似叫骂不停。 一阵西北风呼啸,林中枯草枝叶飞舞,易书元在阿飞剑尖越来越近的时刻,易书元背在身后的左手捏住了一根细细的枯枝。 仅仅一瞬间易书元心中便明了,这树枝虽枯,内里纹路却健全。 阿飞心中略微有些挣扎,若前辈不变招,刹那之间就会被剑锋刺穿,但他一咬牙,根本不变剑势,他不相信前辈避不开。 易书元确实能避开,但没必要。 剑气不错,但对易书元而言,也仅仅如此了! 剑锋距离眉心仅仅一寸的时刻,易书元左手扬起,先天真气灌注小指粗一臂长的枯枝,却好似瞬间让枯木逢春,生出韧性甚至某种死灰复燃的生机。 枯枝尖端点中宝剑剑锋,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当~” 一股巨力沿着剑身传来,竟然让这一柄宝剑都弯起。 阿飞心头又惊又喜,身形旋转剑势变动,刹那间好似变得模糊,又在下一个瞬间回身刺剑。 在易书元眼中,阿飞手中的剑好似在这一瞬间银花盛开 “嗡” 唰唰唰唰 野林之中好似有道道银白流光划动,林中二者身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周围飞沙走石草木伏倒,树林是遭了殃 若有人此刻见了,或许又要惊呼神仙。 易书元只以手中一根枯枝,对上阿飞手中精金陨铁锻造的清渊宝剑,却根本不落任何下风。 反而枯枝越来越柔韧,简直好似才从树上折下来一样,内力的每一条脉络就好似人体的经脉一样,有先天真气游走。 阿飞也不只是以剑招出手,拳掌腿法,乃至草木砂石所成的投掷都用上了,但越打越是心惊。 每当阿飞自觉更强势几分的时候,对面的前辈就好似也厉害了几分,甚至对方的注意力好似一直都没有完全在他身上,反而时不时会看看手中树枝。 阿飞的感觉没有错,易书元虽然一直在观察阿飞,但也在观察手中的树枝,精纯真气灌注,树枝脉络某种程度上好似回春,挥动之间韧性也随心而动,反而可能比寻常兵刃更随心。 “就只有这点本事么.” 实话说,对比上一次和无法和尚丁飞雄一战,此刻和阿飞比斗的程度则远远不如。 不过当初的丁飞雄是当成此生最后一战来对决,那种决心不可能是现在抱着切磋心态的阿飞能比的。 可即便如此,也不是易书元想看到的。 易书元话语还是如此平静,语气好似未变,但话意却让阿飞大受刺激。 只是下一刻,阿飞却忽然平静下来,甚至最开始的亢奋感都明显减弱了,比武最忌按对方的节奏走。 阿飞忽然笑了,心中目标也改了,手中剑刃锋芒一斩,猛然朝前挥去。 易书元甩动细枝想要将剑刃扫开的时候忽然有所察觉,阿飞这一剑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手中的树枝。 “当~” 这一刻,阿飞剑法和拳脚刹那间变了,眼中不再只是易书元一人,和易书元一样,周围草木砂石积雪,乃至北风都在眼中。 “嘭~” 双掌接触,这是阿飞第一次近到能和易书元拼掌力。 气劲冲击犹如一道无形波纹爆发,周围树上的积雪纷纷被掀飞扫落。 而在这好似漫天大雪的环境中,承受不住掌力的阿飞倒飞出去的同时,身体反而借力旋转,又是扫剑向前。 这一次,剑光折射在周围如同尘土的落雪中,好似一朵白花盛开。 “唰~” 剑光如斗,而易书元已经一跃而起,人在天空好似立在风雪之中,只是提起左手一看,手中的树枝已经断了。 “哈哈哈哈哈哈.” 阿飞笑得如同一个孩子,一口真气也泄了,重重砸在了地面。 只是这一刻,易书元同样面露微笑。 “这一剑还不错,都是你在攻,冲这一招,易某便也出一招吧!” 阿飞刚才的一剑,直接使得周围数棵杉树缓缓倾倒,而易书元身处空中长袖一扫,竟然牵住倒落中的一个树梢,右手如鞭轻轻一甩,整棵大树的残雪猛然爆散,好似炸开一团雾气。 阿飞的瞳孔微微散大又瞬间收缩,这不是雪飘也不是雾气,而是一种剑气的感觉! 易书元刚刚一直观察树枝的感觉,在这一刻更有生机的杉树之中变得更为明显。 就好似阿飞一招逼得易书元断树枝又跃起,时间都显得缓慢,而下一刻,天空雾起,一株断裂的杉树在震动之中破开雪雾刺来。 易书元在周围大树上借力,竟然靠着一抖将一颗杉树抖得斜横而起,又送向阿飞落地的方向。 明明前粗后细,明明是一颗断去的大树,却给阿飞一种剑锋袭来的感觉,让周围本就寒冷的气温仿佛刹那间直降数倍。 雾雪穿杉! “呜” 呼啸的不是风雪,而是剑气 这一剑就算易书元没有念头,周围的灵气也不由被剑势牵动。 这一刻,阿飞只是持剑抬首,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啊——” 阿飞吼出了声,这一刻恍若看到了死亡,真气在此刻爆发,以极限的速度避开了这一剑。 “嗡” 大树竟发出剑锋颤音,刚刚阿飞所处的位置,积雪、枯枝、落叶和尘土尽数炸开,雾蒙蒙一片之中,一棵杉树斜插在地面,好似生来就是斜着出土 而在杉树的顶端,易书元随着随着树梢一上一下地荡漾着。 (本章完) 第339章 一歌难明 阿飞此刻就在落在一旁,任由那些细碎的雪雾飘到身上。 明明隔着衣服,但这些雪雾落到身上头上的时候,有一种有别于冰雪的特殊凉意,就好似剑刃在肤表划过的感觉,令人汗毛立起。 其实阿飞自身真气损耗还在接受范围,完全能继续出招,但此刻他却生不起这种念头。 纵然是先天境界武者,也不可能真的轻巧的将一棵高耸大树当成剑,至多是当做重物砸人。 可刚才易书元给阿飞的感觉,就好似天人持剑而来,破开雪雾就是轻巧一剑。 是的,轻巧,巨大的树干本就显得笨重,却被易书元用出了剑的轻巧感,那一招确实是出剑,而非单纯的用大树砸人。 “不打了?” 易书元问了一句,站在树梢顶端看着神色略显恍惚的阿飞,后者摇了摇头。 “不打了,我虽进入了先天之境,也自以为逐渐理解武道真谛,但显然我个人所感还太过肤浅,在前辈眼中应该只能算是玩闹吧?” 易书元一步步从树梢顶端走下来,到下方再顺着树干滑到底部,也并没有给阿飞留什么面子。 “确实只能算是玩闹,但玩得也算尽兴,只不过玩归玩,还是要分清武功和武道的不同啊。” 易书元拍了拍阿飞的肩膀,随后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与丁飞雄那一场比武有显著不同的是,丁飞雄完全放开了自己,只求人生中最后一场武道切磋的辉煌,为此不惜一切,甚至是毕生珍视的武功,那是一种求道的境界。 所以那一场比试,易书元等于也是在和丁飞雄论道,也会有丁飞雄最后一句得以聆听“武道真经”的感叹。 而阿飞么,在易书元眼中,依然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很有冲劲,但需要让他知道天外有天。 虽然多年未见,虽然阿飞表面始终沉稳,但易书元其实很了解阿飞,这家伙骨子里也傲得很。 阿飞的武道精进和人生之路,都还远没到尽头呢。 这会易书元已经同阿飞擦肩而过离去,阿飞却还愣神一般站在原地,好一会才转身看向易书元,并快步跟了上去。 “前辈,武功和武道的不同,我自然是明白的,武道追求的是一种境界,是一种超脱,是一种.” 阿飞话说到一半,易书元却回头看向他,也让阿飞的话音为之一顿。 在外人面前,甚至在包括至亲家人在内的所有人面前,阿飞都已经是一个绝对的江湖名宿,稳重可靠是他身上的标签。 也只有和易书元在一起时,才能重新感受晚辈的感觉,释放那种当年一般的天真赤诚。 能感受到这一点的易书元,也是将阿飞当成亲近晚辈来看的。 只是这一眼,阿飞能感受到一种超越肉眼的感觉,仿佛蕴含了难以明说的意味。 在阿飞微微愣神之后,易书元眼中才流露出意味深长的情绪,好似从云端重新回到人间。 “阿飞,你要明白,不论是你还是任何人,走的除了武道之路,更是人生路.” 这一眼也是一种短暂的气机交感,纵使是易书元再要细看,也变得恍若未见,恍若未闻。 希望多年以后,这份赤诚依旧如初! 阿飞微微皱眉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和前辈切磋,也算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最好回报吧。 另一个方位的大通河畔某处,齐仲斌和池庆虎的比试也已经落下了帷幕。 此刻池庆虎已经满头是汗,和这个老术士交手,不但要应对他本就不俗的武功,还要防备法术,使得他被弄得灰头土脸,但同时也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 两人从河畔芦苇荡打到水中,又打到对岸,最终在一棵河边枯柳旁停了下来。 齐仲斌甩着双臂气喘吁吁,对面的池庆虎捂着胸口微微咳嗽。 “好了好了,不打了,我老头子一大把年纪,再打下去,老骨头都被你拆了!” “咳,咳,多咳,多谢前辈赐教,让池某受益匪浅!” 池庆虎也不想打了,虽然觉得最终能有胜利的机会,但确实已经十分疲惫,他宁愿和麦凌飞打十场,也不愿意和这种手段莫测的江湖术士交手了。 那种迷惑感有时候真有种大白天见鬼的感觉。 齐仲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才渐渐缓和了气息。 作为易书元的徒弟,齐仲斌虽然一直以来都十分正经,但人老成精,演个戏还是不成问题的。 论法术他早已不是凡人境界,论武功他也是有先天真气的人,不过是陪池庆虎玩玩而已,但这武者的韧性和招法确实都十分不错,也算是难得的高手了。 —— 中午,登州城内的一家酒楼上,一桌酒菜边围坐着五人,分别是易书元和两个徒弟,麦凌飞和池庆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心知分别在即的人,哪怕是池庆虎这种人,话语中多少也带了一些感性。 “这一趟来大庸,虽有遗憾,但也见识了大庸风情,遇上了麦兄,遇上了先生和前辈” “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池庆虎提起了酒杯,对于他而言,这一趟来大庸,实在是见到太多事了。 他其实也有一些独特且较为私密的消息,以至于曾经找到了丁飞雄。 但池庆虎没想过再一次看到武林凶人丁飞雄,会是个平静的和尚。 本该结束的大庸之旅,在听说了大庸堪称轰轰烈烈的治灾之后,池庆虎还是设法来了岭东。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决定的正确性,更没想到在这能和麦凌飞成为好友,也见识了一些略显玄奇的事。 或许,以后难以相见是一种遗憾,亦或许此生不再相见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池庆虎心中复杂让易书元恍若有感,不由望了他一眼。 阿飞主动和池庆虎碰了一下,率先将酒一饮而尽。 “江湖儿女,心中记着此刻便是了。” 池庆虎也把酒饮尽,却见易书元正望向窗外,他便也看向外头,那是街道上一队车马正在前行,队伍中明显有一些年轻武者,似乎是第一次随着长辈出远门行走,显得意气风发兴奋不已。 两人的视线也引得齐仲斌和麦凌飞也望向下方,每个人似乎都能从那一幕中望到曾经。 桌上也就石生和一只小貂啃得欢快。 易书元收回视线,手中手中一根筷子轻轻在酒杯上敲着。 “叮,叮,叮~~~” 简单的拍子过后,易书元口中也悠悠起歌声,也是曾经在月州武林大会之夜他所唱过的。 “有道是满腔热血酬知己.千杯的酒向天祭.” “人间是是非非善善恶恶终有报沉沉浮浮悲悲欢欢无穷期.” 易书元轻声歌唱,却带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沧桑感,以歌寄情,他想到了丁飞雄,或许也在想着自己和众人心中的那个江湖。 没有人打搅易书元的歌声,桌上的人只是静静地听着。 出酒楼的时候,易书元带着两个徒弟回真君庙,而池庆虎和麦凌飞则去往另一条路。 到另一个方向的城外,已经牵着马的池庆虎和阿飞也要分别了,二者没有什么太过煽情的废话,只是简单抱拳,一句“后会有期”便各自离去。 再三犹豫之后,池庆虎还没没把相山宝刹的事告诉阿飞。 虽然池庆虎可以隐去丁飞雄的信息,只说那边发生过先天之斗,虽然他绝对相信麦凌飞的为人,但,还是不要再打搅那位无法大师了。 “驾~” 马蹄声中,双方已经各奔南北。 —— 回真君庙的路上,易书元提着几个打包了剩菜的食盒。 酒楼掌柜的去真君庙见过齐仲斌,所以食盒和碗碟只管拿去,改日上香时自取就行了。 食盒在手中微微晃荡,但里面的菜汤却没有半分洒出。 “师父,武者的江湖和您歌中的一样么?” 石生能听出之前易书元歌声中的那种感觉,当然,能听出的也不只是他。 易书元看向石生,答非所问道。 “当初伱说想学武功,那几个架势有好好练么?” “呃忙着修炼法力,疏,疏于练习了” 易书元顿时微微板起脸。 “下次考教你武功。” “是!” 一边的齐仲斌微微咧开嘴,趴在石生头顶的灰勉也乐得尾巴不断扫着石生的脖子,让你小子嘚瑟。 “江湖不只是武者的,人生便是一场江湖梦,怎么可能一首歌就可以唱出来呢,师父只是想唱便唱了!” —— 真君庙中,邵真睡到中午终于渐渐睁开了眼,不是睡够了,而是饿醒了。 “咕~~~” 肚子发出一阵阵抗议的声音,催促着邵真去找吃的,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邵先生,我是石生,师父让我给您带饭菜过来的!” 邵真心中一喜,易先生不愧难得的交心好友,来得正好! 也顾不上穿戴整齐整理妥当,就直接从床铺上起来,拖着鞋子就去个给石生开门。 门一打开,石生看到的就是一个略显邋遢的邵真,他这样子,已经又有种回归“家的感觉”了。 (本章完) 第340章 七彩祥云来敕封 “啊,好香啊,这是什么,你们专程去外头城里订的菜?” “酒楼剩菜,您别嫌弃就行了!” 石生进屋,将食盒在桌案上放下,邵真这边的住宿条件,也就是竹架子和木板垫床铺,但桌案却有好几张。 “不嫌弃不嫌弃,闻着这香味,馋虫就上来了!” 邵真打开食盒,取出里头的几碟菜,都是一些菜肴拼起来的,剩下的烧鸡肉和卤肉,也有蔬菜,更有半壶酒和几个馒头。 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邵真脸上就露出笑容。 “邵先生,听师父说您的丹青妙笔出神入化,乃是他平生仅见呢,灰,呃,云莱大神的新神像也是您画的对吧?” 邵真已经拉过椅子坐下,就着馒头吃了起来,听到石生的话,脸上笑容也灿烂几分。 “易先生谬赞了,出神入化谈不上,只能说心有所悟,下笔若有神,但天下之大,胜过我者定是不少的。” 石生也笑了。 “我师父说您厉害,那您一定是顶厉害的!” 这么说着,石生就走向了另一张稍高一些的桌子,踮起脚瞅了瞅,桌上的是一幅满是鬼怪的画,心中顿时恍然,这就是百鬼图吧? “哎哎哎,小孩子不要看!” 见到石生看百鬼图,邵真吓得筷子都掉了,匆匆冲过来将石生从桌旁抱开,然后赶紧将桌上的百鬼图卷起来。 石生鼓了鼓脸嘟囔了一下嘴。 “我不怕的,它们还得怕我呢!” 石生这话确实是实话,不过他倒不是吹嘘自己,而是云莱大神其实就挂在衣服里面打盹呢。 不过这会邵真也反应了过来,其实确实也不用太过紧张,毕竟云莱大神点下神印,画中之鬼也已经不似以往那么邪了。 但小孩子看这种鬼怪图还是不太好。 “你这孩子,不怕晚上做噩梦啊?” “不怕!哪个恶鬼敢来找我,我就用乾坤圈砸死它!” 石生说着一只手捏住项圈动了动。 邵真,把画带到了那边的书案上,放下画之后抓起一只鸡腿啃着,瞅了一眼石生胸前的项圈,不由摇了摇头。 “这项圈叫乾坤圈?名字倒是大气,但这么挂着也略显招摇了。” 父母为孩童挂项圈有辟邪免灾锁住生命的寓意,但在家还好,小孩子挂着这明晃晃的项圈,看着好似还是金的,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 “确实有些招摇,不过这是在真君庙,如果在别的地方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把它藏起来。” “这倒是!” 人孩子也不傻,邵真放下啃干净的鸡腿吮吸一下手指,喝一杯小酒拿起筷子夹菜,那是十分惬意,同时也对石生产生了一些好奇。 “听齐老天师叫你师兄,这事是真的假的啊?偷偷告诉我,伱放心,我肯定不说出去!” 石生也笑了,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他如今也明白在常人眼中,这种情况其实是很令人诧异的,也挺好玩的。 “当然是真的咯,我还没出生就算是已经入了门了,师弟比我晚多了,先入门的就是师兄!” “小孩子就这么会吹牛!” “哼,才不是呢,你以后总会懂的!” 石生说着又趴到书案边,伸手去拿百鬼图,邵真看了一眼,这次没有阻拦。 见石生一点点展开画卷,脸上真的毫无惧色,反而看得极为认真,邵真心中也不由微微一动。 忽然觉得,这孩子也不一般啊! 画技至此境界,关键是多年来游离不止一国,邵真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笨人呢?他忽然觉得,易先生或许比自己想的更特殊一些,眼前的孩子也是。 趁着石生认真看着百鬼图,邵真咽下口中的食物,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深意地问道。 “石生,你家在哪里啊?” “在茗州呢。” 石生全神贯注地看着画中的鬼,每一个都看得极为仔细,虽然画中的鬼怪看似都是死的,但他能察觉到一些偷偷注视的感觉,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 不知不觉间,石生的道行也已经不可小觑了,看向画中鬼怪,心神之中就有一种平静安宁的感觉,不似一个这年龄段的孩子能有的。 “哦,茗州啊,好地方,但也很远啊,你是前天才到的登州吧?” 石生抬头笑了笑,望向邵真的眼神极有灵性,只是笑却不作声,小脸上写满了:虽然我是小孩子,但我知道你在哄小孩套话。 这让邵真多少有些尴尬。 “呃,这菜真好吃啊哈哈哈” 石生却忽然抬头看了看,藏在衣服中打盹的灰勉也醒了,在石生衣衫内动了几下之后钻出了一个脑袋。 “咦,易先生的小貂在你衣服里?” 灰勉可顾不上理会邵真,它同样抬起了头,这引得邵真也不由顺着石生的注视的方向看去,屋子顶盖和大梁外什么都没看到。 “对了,师父说他已经能变出几个鬼的神态和声音不打搅了邵先生用餐了,石生先告退了!” 石生小大人一样拱手行了一礼,在邵真尴尬的表情中离开了屋子,还带上了门。 外头的天空之上,隐约有乐曲声传来,那是犹如凤鸣的箫声,也如流水婉转的琴声 石生跑到外面的时候,陈寒也匆匆结束了和几个香客的交谈,走出伏魔殿看向天上,齐仲斌在前头解签也解到一半,不由看向了天空。 此时的天上,正有一片彩云在缓缓接近,这云上是七彩神光,也有天籁乐曲渐渐明显。 真君庙的香客们听不到天空乐曲,但还是能隐约看到天空有彩云显现,也令很多人驻足观看。 “天庭来人了!” 灰勉激动地低语几句,一下子窜向了易书元所在的屋子,它从窗户缝钻进去,里面的易书元正侧卧而眠。 “先生.” “知道了!” 相较于石生等人,易书元其实更早一步有所察觉,此刻的他就像是分心二用,神念之躯游走化入庙中神像,而自身则伸个懒腰起身,开门走向屋外。 只是此刻等同于大半注意力随着神念游走,真身好似半梦半醒略显困倦,有种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感觉。 “在下白衣奉天帝法旨前来打扰,不知显圣真君可在庙中.” 白衣立于彩云之端,一道彩虹渐渐在大通河畔出现,而他也一步步走向真君庙方向,身后更随着有星官,有神女,有托玉盘,捧七彩箱匣,一看就绝对不是来找茬的。 看到易书元出现在庙院中,白衣微微松口气,易道子在就好。 但如果显圣真君不理会的话还是会有些尴尬的。 不过好在庙中此刻浮现一道璀璨神光,金色光辉自庙宇伏魔大殿中呈现,显圣真君法相一步步走出,手上也没有显化兵刃,只是来到了庙内的大通河畔,就像是站在彩虹一端等候着白衣。 “不知天帝近侍来此有何贵干?” 面对显圣真君,白衣可不敢居高临下行敕封之事,而是直接落到对岸,随后一步步踏着泛起彩光的河水,来到显圣真君面前。 一道敕封符召悬浮而起,淡淡金辉之中亮起一个个文字。 “显圣真君上前听封!” 面子还是要给的,显圣真君法身拱手敬立,这也让白衣和其身边的神人心中安定。 “天地有道,苍生有愿,明灵灭厄显圣真君应天地正气而生,应万民愿力而显,乃为天道气数所展,神力无双法力通玄,九幽具震,万邪皆服,目中生慧,法照山河” 够了够了,别吹了 显圣真君法身这边虽面容冷峻平静无波,但易书元内心是听着有些哭笑不得的。 白衣说了一长串之后,终于到了重点,敕封符召上的光辉也越来越亮。 “天地为鉴,日月同照,敕封,明灵灭厄显圣真君,为玉真伏魔护法真君,天界北极圣尊,可立神兵,御正气,拥斩妖除魔之法权.” 白衣的声音是越来越响亮的,到后面,已经如同轰隆隆的雷声,令凡人惊愕,也令天地间游离的邪气溃散。 敕封符诏化为一道璀璨神光,直接笼罩整个真君庙,其中显现的一道道金色的玄奥气息,就连易书元看得都微微咂舌。 天庭这是下了血本啊! 易书元心惊,但对于天庭来说,这是必行之事,探过口风也得展现诚意,不可能只是口头上的说法,这诚意必须让人看得到! 这一刻,白衣的声音也提到一种浩瀚的高度。 “赐极北伏魔宫,以镇天地之邪魔——” 白衣的声音远传云霄,好似散向四方天际,并远不断传递下去,借敕封符诏之力,向着登州各处,向着整个岭东,甚至向着各方水域,向着茫茫大海 虽越远声音越是模糊,恍若天地雷鸣,但道行到一定境界之人也不难感受其中几分真意。 而这话音落下,金光尽数从天而落,大部分落到了显圣真君身上,也有不少落到真君庙中。 易书元不得不心中感叹,这份诚意,比他想象中更高。 至于在天庭的地位,虽然易书元搞不太明白,但从那长长的一串前缀听来,绝对不低,而且可能不是什么简单的虚职。 “谢帝君隆恩!” 一直拱手而立的显圣真君向着天空彩云方向微微欠身,这是应有的礼仪。 但这一刻虽只是简单一拜,却也不是寻常修行之辈交往间的礼节,而是真身拜天帝之神位的,所以易书元心里多少存了几分好奇。 这我若不行礼就是不敬,可不是故意的,天帝应该受得住吧? 上界天宫之中,神霄宝殿之内,诸多神人到场,天帝端坐高台,都在等候着下界敕封的结果。 到白衣的声音都传到了天界,众神便心知是成了。 只是忽然间,天帝只觉得心神剧震,法身都不由微微颤动,眼前好似在恍惚中显现一片金色,这是功德之力 隆隆隆隆 天帝玉案都在微微抖动,天帝冕冠颤动不止,神霄宝殿内的神人皆面露惊愕,而天帝微微闭眼,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众神不知道的是,刚刚那一会,下界所有天帝神像的庙宇中,神像都在微微抖动。 天帝重新睁眼,轻轻舒出一口气,心神略显激动,眼神之中神光愈盛。 这敕封显圣真君所耗的天界功德,竟似乎比不过刚刚所得,这既说明显圣真君的存在非同小可,也说明此番敕封纳圣真君入天庭,也为天道认可! (本章完) 第341章 独领一方 茫茫东海,海底龙宫之中,一身黑袍的龙君面色平静的坐在宫殿中翻阅着一册书籍,有浩荡的声音好似从天际一直蔓延到海中。 龙君翻书的动作一顿,扫了一眼右手,虽然看似无暇,但好似还能隐约感受到当日的一丝痛楚。 “哼!” 龙君也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无太多反应,往事对错他还是分得清的。 实际上相较于天庭借势立威让龙君十分不爽,对于真正斩杀洪尉的显圣真君本身,龙君乃至龙族中不少存在,并没有太过记恨。 毕竟现在龙族大致也清楚,那真君乃应万民之愿显圣,斩杀洪尉是天地正气加持,那一刀与其说是驳了龙族颜面,不如说本身是劫数落下。 当然,洪氏一脉肯定是除外的,只不过恨虽有之,但若让他们招惹显圣真君显然是不敢的。 “冀子、冀铭。” 龙君沉声一句,殿内两侧立刻有人上前齐声应诺。 “在!” “那白龙是何来历可曾查明?”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兄长回应道。 “回龙君,那白龙来无影去无踪,显然通晓什么高明神通,当是本源天赋之秘,以其他龙域传回的消息,似乎也并没有听说太过出众的白龙,或许或许是化龙未久.” 那白龙明显道行不浅,正常情况下常人肯定会以为是一条修行年深日久的龙。 可现实是竟然真的都探听不到消息,虽然天地广阔自然有未知外域世外洞天等等的可能,但这毕竟是小概率了。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此龙化龙根本没多久。 冀子继续说了下去。 “天下龙族虽难以尽记,然遇水泽之患而出者少有,此龙化龙时定生了祸患,成蛟后多有补救苍生之心!” 龙君微微点头,心中也有明灵一闪,那种一直以来模糊的直觉也清晰起来,这龙的化龙之地甚至可能并不算太遥远,同东海一脉最近。 “你们以为是多久化的龙?” 龙君继续看着书,平静地问了一句,冀子想了下道。 “回龙君,当在六十载以内!” 龙君他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两人,眼中神色微微一闪。 “在两纪之内!” 两纪! 冀子冀铭面露惊色,忍不住再次对视一眼,两纪?二十四年以内? “若寻到了,便告知他,愿入我东海一脉,天龙图卷可留一个位置.” “是!” 冀子和冀铭早有所料,龙君肯定希望那白龙汇入麾下,这一点不算惊奇,但两纪以内化蛟成龙,就属实有点骇人听闻了。 差不多的时刻,长风湖龙宫中,江郎站在主殿之外,也遥望着登州方向。 “我还以为天庭早就封过了,没想到今日才下界敕封,嘿,看来天庭对显圣真君也吃不太准,并不是多么心意相合啊!” 江郎笑着说了一句,身旁的老龟也附和道。 “龙王所言极是,天庭此番敕封大张旗鼓,自然有好有坏,但易地而处,又不得不这么做。” “说的也是!” —— 此时此刻,登州城外真君庙,显圣真君的敕封刚刚结束,易书元神躯法相也直起了身子。 而白衣身后一长串神女神人手托的东西,都是天帝所赐之物,也都一并是显圣真君的了。 此刻白衣也轻松不少,望了一眼不远处似乎有些没睡醒的易道子,又看向显圣真君道。 “真君,可要上天界去往极北伏魔宫看看?” “今日便不去了,天帝所赐之物,还请诸位送往伏魔宫中。” “好,那我等就不打扰了!” 这也符合来白衣之前的猜想,本就不是显圣真君求好处,对所谓封赏并无贪念。 接受敕封就行,白衣也不强求显圣真君立刻上天,相互客套之后,虹光便收回天界,七彩云霞随着神人的离去而渐渐淡化。 显圣真君法相回头看向真君庙中,大多数香客还在看着天空,少部分则已经在顾着祈愿还愿的事情。 邵真的屋子也开着门,随众人视线看向天空。 陈寒低头行礼,石生和已经走到后方的齐仲斌则多少有些紧张,纷纷拱手行礼,灰勉十分兴奋,不过在石生头顶也向着这边行礼。 也只有易书元自己的真身又打了个哈欠,微微点了点头。 此刻显圣真君也是微微颔首,别人以为是仙人与神人相互致意,实则是个连锁反应的同步动作。 下一刻,显圣真君一步跨出,神光如虹,飞入庙宇正殿,消失在了能见神光的众人眼中。 良久之后,庙中一切恢复正常,石生就赶紧跑到一边对着头顶依然处于兴奋中的灰勉道。 “灰前辈,没听到敕封你啊,天帝是不是把你给忘了?怎么办啊?” 灰勉这会兴奋劲还在高点,张嘴就忍不住发出笑声。 “嘿嘿嘿嘿,伱懂什么,正常大神都有法权,真君法权更是不小,天界独享极北伏魔宫,能立从神招兵将的,只要真君所封又受天界认可,即为正神!” 说着灰勉终于平复一下心情。 “虽然绕不开天庭,但某种程度上,真君可算是独领一方了,而且受正统所认可!我乃真君之下首座大神,地位不言而喻,如今已然位列天神高位了,极北伏魔宫是咱家地盘了!” “哦,那灰前辈下次可要带我去玩啊!” “咳咳!” 灰勉干咳几声,一句“咱家地盘”差点说漏嘴了,天神变的事情太玄乎,就算是先生亲传弟子现在也不适合知道,将来涉及神道之变才可提点。 “那是自然,先生和显圣真君乃是至交,你想啊,我都是本门护法神呢,那关系能一般么?上了天去极北伏魔宫,就和咱自家一样!” “伏魔宫什么个情况都没见呢,就自家一样了?” 易书元的声音在边上响起,吓了灰勉一跳。 “师父您终于睡醒了?” 石生笑嘻嘻说着,易书元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睡个午觉,外头喧闹一片,天帝敕封显圣真君,我又不能不出来照个面,真是麻烦。” “嘻嘻嘻,先生,真君似乎对伏魔宫没多大兴趣,您也不感兴趣么?” 灰勉自觉还是很了解先生的,这笑声多少有些贱,听得易书元都眉眼一跳。 “改天去转转呗!” —— 初春,气温逐渐上升,各方百姓应节气和朝廷颁布的历法行农务之事,岭东大地上也逐渐忙碌起来。 易书元暂时居住在真君庙,知道的人倒是不多,也就偶尔会有济仁堂的几位过来聊聊。 反倒是邵真的存在,逐渐传开了。 登州文人士子中有个说法,说真君首庙暂居着一位丹青大家,他笔下所绘之画堪称栩栩如生。 不提那一幅被真君庙庙祝所买下自藏的美图,就是那一幅云莱神像也是出自邵先生之手,此画之神韵,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一定程度上也是云莱殿香客众多的原因之一。 因为喜居庙中日闻檀香,邵真甚至在登州还有了一个称号,被称为“庙檀先生”,来真君庙求画的人也时有出现,并且有增多的趋势。 这一日,傍晚太阳落山,晚霞挂在天边。 庙宇后院的河边,一张小桌前,邵真和易书元坐在这里,后者正在提笔书写着什么。 邵真小心为易书元倒上茶水,自身的主要注意力则是盯着易书元落笔,以及已经落下文字的书面。 “哎呀,好字啊!外头的一棒子无知儒生,尽找我这个画功时好时坏靠感觉吃饭的人求画,殊不知书法大家就在眼前,若能求得先生一幅字帖,只怕是千金不换啊!” 灰勉此刻就坐在桌面上捧着一小块米糕,这是真君庙撤下来的贡品,在庙里是完全不缺吃的东西的。 听到邵真的话,明白这是文人的夸赞之词,但实话说,千金不换还真没讲错。 易书元则一言不发继续落笔,笔画稳而不乱。 “易先生,这是什么故事?” “起了个头,这故事的结局要等将来了.” 易书元这么说着手中的笔也终于停了下来,邵真微微皱眉,看着书中文字,明显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嗯,等将来易某灵感再现,就能写完了!” 易书元这么解释一句,邵真的眉头也舒展了,笑着说了一句。 “书中故事源于生活点滴,古人诚不欺我也!” 在庙里待久了,邵真心态霍达了不少,就算有些东西画不出来,也再不会因此失魂落魄郁郁寡欢了,而和易先生待一起探讨事情的时候则更是如此。 “这么多人找你求画,可曾答应了一些?” 易书元将书本放在一边,问了一句就走到一旁的台阶处洗着笔。 邵真望了一眼远处的庙宇殿堂。 “别人求画我才懒得管,但是在庙里住这么久了,多有打扰,庙祝所求还是无法拒绝,便答应了两幅肖像。” “邵先生高义!” 易书元玩笑一句,甩着笔回来了,直到这时才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热而不烫,茶香溢而不散,时间刚刚好。 (本章完) 第342章 鬼变无相 “邵先生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提及那无相鬼了?” 易书元放下茶盏,忽然这么问了一句,邵真微微叹了口气。 “或许邵某此前是陷入了偏执,或许就如术士道人悟道,我还欠缺了那一分悟性,妄求则是魔障” “邵先生倒是也有几分修道心性。” 易书元轻轻一吹书面,将本就已经不再湿润的墨迹吹干。 河边渐渐也起了一阵清风,在这个本该依旧有些寒凉的季节却并不显寒冷,反而带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易先生,你心中已经明白如何变化了么?” 上元节那一夜梦中之事,邵真至今历历在目,自然不可能忘记梦中易书元所说的话。 易书元笑了笑,取过桌上折扇微微展开,遮住整个面部之后,在邵真略显疑惑的神色中,忽然听到扇后的怪笑声。 “嘿嘿嘿呜嘿嘿嘿原来人间是这样啊~~~” 这声音尖锐古怪,听着有些怪诞瘆人,却又有几分滑稽,没有持扇的左手手指如波浪一般律动,更是亢奋捏拳,发出一阵不太明显的关节响声。 “易先生!” 邵真心中猛然一惊,有些被吓到了,甚至下意识站了起来。 而易书元的折扇缓缓移开,邵真瞪大眼睛,看到的还是易书元的脸,但他不确定是不是鬼上身了,还是下意识看向那边的伏魔大殿方向。 这一刻,易书元神色带笑,折扇再次遮面,刚刚耸肩扇指的怪诞感觉忽然一变,正襟危坐起来。 此刻易书元的仪态比他之前写字的时候还要端正,易书元更是直接放下折扇,左右手相互整理另一边的肩膀、衣袖、衣襟等处,神色平静中透着惊奇。 “原来,这就是人间啊~~” 嘴还是易书元的嘴,声音又和之前截然不同,当然,这也不是易书元本来的声音,只是照比之前的怪诞要正常太多了。 桌上的灰勉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小会,然后又继续啃了起来,先生这是作弄人么? 邵真此时又是微微一愣,已经反应了过来,易先生是以高超记忆在演义鬼怪,也就是“变化”! 果然,易书元折扇再次遮面,这一点邵真也明白缘由,并非不能直接改变,而是给听书看戏之人一个转变的暗示。 这一次,易书元显然又有“变化”,一手微微起兰花,扇后声音化婉转。 “人间比想象中更令我惊奇” 这次是一个女声,甚至还带着感叹和艳羡的情绪,也让邵真微微张大了嘴。 当初除夕夜,易书元确实说书了,但那会邵真已经喝得迷迷糊糊,虽然也听到了,但至多算一知半解,还有几分做梦的感觉。 而此刻,易书元展现的这种“变化”,说实在的,让邵真心中剧震。 难怪易先生说他这是一种“变化”了! 严守、蓝袍、花旦、长发. 短短时间内,一个个鬼怪被易书元“变化”出来,虽都只有几息时间,虽然都不过一句话,甚至话语的意思也都大致相同。 但邵真知道,易先生“变化”的,就是它们! 因为当初上元之夜,这些鬼怪的心声,不外乎就是那一句话。 一连十几种变化,到最后,邵真竟然陷入一种错觉,好似面前不再是易书元,而是一个个走出画卷的鬼怪,它们纷纷坐到那个位置,表达着心中情感。 这不只是易书元技艺层面的卓越,更是邵真自身感觉的卓越。 易书元并未施展什么幻术,但他确实营造了一种感觉,让邵真这种画师凭借感觉,在心中呈现出别样的画面,甚至压过肉眼所见的景象! 这本身,也算是一种卓越的通感之能。 “啪~” 这一击让邵真心神一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看去,易书元手持抚尺,刚刚击打了桌面。 “这就是先生的‘变化’么?” 说这一句话的时候,邵真有着恍惚感,但很快就变得激动起来,一直僵在凳子旁的身子也重回控制,一下坐回到了桌前。 “易先生,你难道已经知晓无相如何变化了么?他应该是什么样的,他会说什么话?这样我才能画出它的脸!” 感觉,邵真需要的是一种感觉,只要把握住鬼首的感觉,他就能凭借感觉想象出它该有的面部! “邵先生一直叫鬼首为什么?” “无相啊” “既然是无相,面部又如何着相呢?若自身有相,又如何为无相鬼首呢?” 易书元这话说的邵真又愣住了,他一直叫着“无相无相”,但可以说只是代称,因为画不出相来才这么叫。 只是反驳的话到了喉咙口了却吐不出来,因为邵真自问在不知不觉间,心中已经将鬼首同无相画了等号。 “先生也‘变化’不出来么.” 邵真激动一场,又变得有些怅然,不过心态倒也不算纠结。 只是坐在对面的易书元却似笑非笑,伸手将头顶发带轻轻一抽,灰白长发顿时披散下来,将其面部遮得若影若现. 仅仅这一个动作,在邵真眼中就带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而易书元又取过了刚刚落笔的书册,将之翻到空白一页,另一只手取过才洗了没多久的笔。 又要写?可是笔才洗完水还没晾干。 果然,易书元提笔沾墨,随后立笔于白页之上。 “呜呜.” 傍晚微风吹来,易书元长发随风摆动,天色也好似在这会快速昏暗下来,反而衬托着书册白页更加显眼,而易书元的笔也真的落在了纸上。 但笔墨落下并非成了文字,而是一种弧度. 这是一张脸! 这一刻,庙中仿佛都起了一阵阴风。 正在庙外河滩边玩耍的石生不由看向不远处的真君庙,庙宇前院正在收摊的齐仲斌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但师兄弟都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 因为这可是真君庙,而且师父也在,所以这种阴寒的气数变化不会是什么诡谲之物作祟。 庙内河边,易书元的笔所过之处,画出的是一个面部轮廓,只是所画并非精致,仅仅是墨汁留下的线条,更因为沾了河水,墨痕过处有歪歪扭扭的痕迹侵染开来,让这张纸上之脸更显几分怪异 “原来.人间是这样的啊.可惜我乃无相之鬼,只能画一张面皮了” 这一次,易书元没有改变多少声线,但语调却显得更加悠远几分,而话语也比之前变化之鬼多了一句. 邵真浑身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微微张嘴却发不出声声音,那暮色昏暗之中的桌子对面,坐的莫非就是无相鬼! 别说是邵真,就连灰勉此刻都已经呆呆趴在桌上,似乎有些被近在咫尺的身影吓住了,它明明知道先生没有起真正的变化,却又好似能感觉到一种变化。 这种变化比先生以往任何变化都要诡异,都要吓人! “啪~” 抚尺落下,邵真和灰勉这一人一貂同时惊得身子一抖,一人回神一貂惊醒。 而此刻的易书元已经放下书册和笔,也放下了抚尺,双手挽发重新系带,带着三分笑意七分莫名之色看向回神了却依然在座位前站立着的邵真。 “邵先生,易某此变,可还能入眼?” 邵真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还没收起,浑身犹如过电,在激动之中连连赞叹。 “好变化,好变化!易先生方才上提笔可有章法能言?” 易书元扫了一眼书卷上那张“脸”,开口只吐出两个字。 “画皮!” 两字入耳如若惊雷。 邵真离开座位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向着易书元行一个长揖大礼。 “邵真拜谢先生指点!” 说完这句话,邵真直接冲向了自己的屋子,心中满是激荡,甚至还充斥着一种微微的恐惧感,同时也有一种强烈的驱动力,要将无相画出来! 邵真跑着离去,易书元的发带也重新系上。 灰勉捧着一块米糕略显僵硬地看向易书元。 “先生,您刚刚的变化,看着有些瘆人呢.” “你云莱大神还怕鬼?再说我这还没变成呢!” 易书元玩笑一句,拿起折扇一扫,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都被扫入了扇中,只剩下本就属于真君庙的茶壶茶盏等物。 灰勉将没能吃完的米糕等贡品全都往脖子下的绒毛里塞,一边塞一边说着。 “我不怕别的鬼,但我怕先生您变的鬼啊” “嘿,那下回我若真变鬼了,一定得带上伱,让你好好瞧瞧!” 易书元的恶趣味上来了。 灰勉勉强笑了一下,伸手去拿最后半块米糕,不过却被易书元抢先一步,抓住米糕送入了口中。 “做饭去了。” 陈寒的厨艺易书元试过一次就不想试第二次了,所以周家人和老庙祝离开之后,除非去叫餐食,否则真君庙的饭食多由易书元或者齐仲斌下厨,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易书元一走,灰勉自然立刻跟上,至于桌凳等物,一会来收拾也不迟。 陈寒站在伏魔殿外看向河边的桌子,此刻也微微松一口气,显然刚刚也被吓了一跳,她看向殿内的真君像,这才露出几分自嘲神色。 只是再回头,却见到河边有一个蛇脑袋浮出水面,战战兢兢地望向岸边,显然被吓到的不只是陈寒一个,也让她这个当姐姐的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本章完) 第343章 又成一变 晚餐时间,简单的三菜一汤就摆在厨房之内的桌上,菜不多但量不少。 除了邵真,庙里面吃饭的人都到齐了,还有一个今天因为帮忙而回家晚的庙工,也留下来一并吃了一顿。 至于邵真,叫过没来,就只是给他留了一些饭菜,对于他而言,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过和曾经在家的时候那种苦思冥想求而不得导致的精神憔悴不同,如今的邵真可谓是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旁边小桌板上已经调好了朱砂、青石等颜料,百鬼图也早就放在桌案上了。 邵真提着一支没有沾墨点色的笔,空悬在画上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常人这样早就手臂酸痛,他却恍若未觉。 此时的邵真心中想的一直是易书元刚刚的样子,或者说是易书元“变化”的样子,那种感觉摸不清理不顺,但又确实存在。 这就是无相鬼! “无相、无相.” 邵真口中喃喃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直到这一刻,他手中的笔才缓缓落下。 只是因为并未沾墨,所以笔落下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邵真竟然也不停下,好似明明无有墨迹,但他的眼睛就是能看到笔划过纸面的痕迹。 画卷上部中心,无相鬼一只微微抬起的手上,好似在笔尖所过的无形痕迹之中托着一张看不到的面皮. 这无墨之画邵真画得极为仔细,直到又过去半个时辰,似乎才将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画画完,而这一刻他才将笔伸向一侧的小桌面,沾上了墨。 可这墨也并未点在刚刚画过的那只手上,反而去往另一只手,随着简单几笔落下,又沾染朱砂点点而画。 一只手虚托无形之面,一只手则轻握着一支笔,笔杆细长,笔尖却是朱砂红点,有些像女子画眉的笔,但却有半臂之长 当朱砂红点将笔尖画完,邵真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只是愣愣看着画卷上面的鬼。 似乎画出了傍晚之时易先生变化的那种感觉,似乎又有些不同,似乎是画成了,似乎又有些吃不准。 是了,没有那种感觉! 哪种感觉?自然是和其他百鬼一样那种窥探外界的感觉。 即便已经画完了,但无相鬼依然静静而立,被百鬼簇拥却没有任何精神外溢的感觉,但又好似不再只是一个空壳。 是因为没有画上脸么? 邵真心中虽也有这种念头,但他却不愿意再动笔了,他认为画已经完满了。 正如易先生所言,正如易先生所变化的那样,无相无相,画上切实的脸,如何能称为无相呢?或许无相本就应该如此捉摸不透! “呼” 邵真放下了笔,脸上露出笑容,心中显得满足,不过还是有一个地方空落落的。 “咕~~~” 肚子开始叫了,这会邵真才感受到饥饿,他看了看屋内,除了茶水能下肚,就没别的吃的了。 腹中饥饿难耐的时刻,邵真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紧了紧衣衫走到门前,打开门一看,却见齐仲斌正朝这边走来。 “哦,邵先生果然还没睡呢?” “呃,是啊,齐天师您这么晚了也没睡?” 邵真看着齐仲斌这穿戴整齐的样子,不像是单纯起夜的。 “没睡呢,出了一趟夜场的法事,这不,才回来呢,见到邵先生屋里还亮着灯火,便过来瞧瞧,邵先生不会是从傍晚画到了现在吧?” “正是如此啊” 齐仲斌笑了,指了指厨房道。 “邵先生饿了吧,厨房那边给你留了饭菜,罩在锅内呢,饿了的话就去吃吧。” “是吗,那可太谢谢了!” 邵真精神一振,赶紧从屋内取了灯用手遮着去厨房,到厨房中打开锅盖,上面的竹架子上摆着饭菜,锅底的水还温温的,所以饭菜也没凉透,还散发着香味。 口水疯狂分泌之下,邵真也顾不上什么了,拿起筷子就直接在灶台边吃了起来。 另一边的齐仲斌看看邵真的屋子,微微一笑便也回自己屋去了。 只不过在邵真此刻昏暗的屋中,桌案前却出现了一个人,正是易书元,他看着桌案上的画卷,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邵真画无相鬼,自然是以傍晚时分观易书元的“变化”而生的感觉,这自然是易书元的一份助力,但同时,也算是变向助了易书元自己。 此刻的无相鬼是画成了,但成的不只是邵真的画。 这一刻,易书元一步跨出,身形化为一道微弱的白光,直接跃向画中,贴近画卷的一刻,身形已与无相鬼相合. 唰~ 易书元出现在了画中的那个山头,正如上元节之夜中来过的那样。 只不过这一刻他落下,不再是画外的样子,一股异样的阴气在山巅弥漫,不知不觉间与画相合变化已成。 山巅出现的是一个灰色宽衣,雾气之中面容模糊的身影。 左手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一张白色的面具,在朦胧之中正好被身影戴在脸上。 右手浮现的是一支细长的笔,简直长如烟杆,在指尖旋转一周之后,红色笔尖朝向面部,在面具的嘴巴方位轻轻一划,面具好似就露出嘴唇的孔位,内部也显现唇红齿白之貌 此刻易书元心神也略有变化,无相本来并无任何先天的情绪,但受这百鬼图和邵真心中印象,以及易书元此前河边变化的影响,显出三分邪异,与天魔变契合天道另一面的邪又有本质不同。 好似这种邪带着一种邪魅,带着一种诡异,又好似还带着几分嬉戏感. 这一刻,易书元直接将长如烟斗的细长之笔倒转,杆末咬在嘴边,带着微微笑意整理一下衣衫,侧目看向周围。 面具眼部空洞不见双目,嘴部却能见唇齿,无相鬼扫视而来,周围群鬼皆惊! 但就像是画外一样,百鬼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并未动弹,只是或仰视或注目,所有鬼怪全都看着无相鬼,亦如画外的场面一样,也如画外一样带着惊悚 整个百鬼图,只有无相在动! “嘘” 易书元拿起笔杆竖立面具之前,轻轻“嘘”了一声,随后山顶雾气渐强,片刻之后又慢慢散去,却已经没有了无相鬼的存在。 这一刻,化为无相鬼的易书元已经出现在了画卷之外,而百鬼图上,原本中心的位置,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恍若雾气所构! “这一变,我便取走了!” 鬼变,虽然易书元本就有所联想,但显然曾经所想的变化肯定达不到如今的高度。 更是借着这一重变化,推衍领悟出了另一种高明的幻术。 借上辈子的经验,易书元将之贴切地命名为——画皮! 随后,无相鬼的身影一步跨出,便如雾气般消失在了室内。 另一处的屋子内,刚刚准备脱掉靴子的齐仲斌忽然微微一愣,随后眉头皱起。 下一个瞬间,齐仲斌发髻之处的“发簪”飞出,顷刻间飞到手中化为天罡锏。 “嘭~” 齐仲斌身形好似模糊的残影,开门声响起的刹那间,已经出现在了后院近水的台阶边,他手持天罡锏,法宝之上亮起淡淡的光辉,双目扫向各方却再难有刚才的感觉。 错觉?不,不可能! 齐仲斌又看向伏魔殿,虽然此刻大殿关着门,但里面的长明灯的光辉不灭,他又看向另一个屋子,那边是师父所在。 没有什么邪异的东西敢在这里造次,真君和师父都没动,所以. 齐仲斌渐渐反应了过来,他都能察觉到,师父和显圣真君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齐小子,反应过度了不是?” 灰勉的声音传来,齐仲斌微微一惊,转头看向河边,见月色下,灰勉正站在台阶上。 “灰前辈,您还没休息?” “没呢,陪一个小友玩一玩,分享一些贡品!” 齐仲斌咧了咧嘴角,也只有灰前辈会把这种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但细一想,这贡品很多本就是贡给它的。 “去休息吧。” “是!” 齐仲斌手持天罡锏,行了一礼之后才回屋去了。 河面上,大蛇的脑袋偷偷浮出来。 “哎呦,差点吓死我,灰前辈,还好您在这,不然那天师怕是会给我一鞭.” 灰勉转头看向大蛇,没好气道。 “想什么呢,齐小子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那点妖气,庙里面除了邵真,谁不知道啊?” 厨房那边,邵真太过饥饿,已经将剩菜剩饭一扫而空,更是借着锅内温热的水将碗筷都洗了,这才提着灯护着灯火回去。 等到了屋中,灯台一放下,邵真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咦,画怎么好像变了!” 邵真细看百鬼图,画中无相的位置起了一层雾气,而无相的身形都模糊了,这雾气更像是画卷上墨迹扩散延展,却显得如此自然,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也更衬托出无相的神秘感。 这鬼好像还在画上,又好像已经不在画上 画卷变化对邵真而言也是一种正反馈,让他明白自己真的画出来了,他愣愣站在画前,心中有疑惑有茫然也隐约有几分激动,但最终又归于平静。 “嘿,嘿嘿嘿” 邵真笑了,这画百鬼图的所经历的时间,可真像此刻无相所处的位置,像一场梦! 能睡个好觉了! (本章完) 第344章 醉香火 鸡鸣后不久,易书元的屋前,邵真单手捧着画卷,右手不停敲着易书元的房门。 “砰砰砰砰砰砰.” “易先生,易先生,快起来,开开门,我画完了!” 百鬼图画完,邵真自然想让易书元第一个看到,昨晚睡得很好,但鸡叫的时候人就躺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蒙蒙亮就忍不住来敲门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里面是颇有些睡眼稀松的易书元。 “嗬呃.” 易书元打了个哈欠,笑着摇头看着门外的还举着手作势欲拍的邵真。 “我说邵先生,昨晚我起夜的时候你屋中灯火未熄,现在天还蒙蒙亮你就起来了.” “画作完成,喜悦之情急于找先生你分享啊!” 邵真说着已经展开手中的画卷,百鬼图此刻的状态也完整展现在易书元眼前。 虽夜半已经见过,但此刻再看,依然令人惊叹,纵然无相的根本已经成了易书元自身的一重变化,但画卷却依然有种脱胎换骨的完整感。 这种感觉并非仅仅是画完了无相之后邵真自己的满足,更源于画中百鬼的那种感觉。 百鬼呈现出来的精神显得更加“人性化”,恍若鬼怪们看向山巅的感觉都已经截然不同。 那雾气之中或许模糊,但只看百鬼就知道,它们清清楚楚地明白无相出现过,不管他此刻是否存于山巅! “好,好画,此画当能流传千古!” 易书元也不吝啬夸赞,能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啪~” 邵真重重拍了一下手,这代表易书元也认可了画中无相。 “有先生这句话就够了!不过这画虽好,却如那罗老先生所言,不适合我带在身边啊,或许这真君庙才是它的归宿!” 易书元微微点头,将画交还给邵真,如此倒也不用他多费什么口舌了。 清晨,才刚开门没多久的伏魔大殿前,陈寒诧异地看着邵真。 “什么?邵先生此话当真?伱真的要把这画相赠?” 邵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是送给你,是送真君庙,或者也可以说是送给显圣真君,没有真君庇护,我或许撑不到画出此画,而这画跟着我,也.不太安全” 说这话的时候,邵真不由想到了一群管自己叫“爹”的鬼怪,硬要说对自己不安全倒也不尽然,但他可没自信能约束和管教得好这一群鬼怪。 说着,邵真已经将画递了过去,陈寒下意识伸手接过,只觉得手中的画沉甸甸的。 即便是以陈寒妖怪的身份认知,也知道这幅画绝对是能千古流传的世之名画,其价值绝非简单金银能够衡量。 她能拿出十两黄金买下自己的肖像画,但这幅画却也不敢说用钱就能买到的。 “那” 陈寒看了一眼伏魔大殿内的显圣真君像,然后才看向邵真。 “那我就代真君收下了!” 邵真缓缓舒出一口气,此刻也好似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了,也不多说什么,向着陈寒拱手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了。 邵真一走,陈寒就忍不住又打开了画细瞧,画中鬼怪真是各有特色活灵活现。 看了好一会之后,陈寒忽然微微一愣,抱着画走向庙宇前院,有些事或许只是巧合,但这件事或许不是! —— 这天上午,真君庙外一直到真君庙内,有一队人敲锣打鼓而来。 人群的队伍之中,有青壮一起抬着八抬架子前行,而架子的顶上,则是一尊神像,正是才完成的云莱大神塑身。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真君庙门口鞭炮一串串响着,登州人就和过节一样热热闹闹迎神像,当地士绅豪门前头,当地百姓相随,甚至登州官府也有人到场。 庙宇热热闹闹了一上午,才在万众瞩目之中,将云莱大神的神像供到了属于它的神台之上。 和显圣真君一样,云莱大神也是立身像,神像虽算不上绝对的栩栩如生,但神态也算生动,相信登州的匠人绝不敢在真君庙的神像上偷懒,一定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了。 云莱神像的右手握着笔,这笔可是真家伙,前端狼毫成头,后端是粗壮的铜制笔杆。 而神像的左手现在还呈现一种空握的状态。 当初神像是有过设计的,在设计之初就定下了基调,当神像完成的时候,庙中原本的云莱画卷就会收起来让神像自己抓在手中。 左手画卷右手笔,真君为武云莱为文,本就是登州人对云莱大神的一种想象。 如显圣真君手中那一柄专程打造的三尖两刃刀一样,云莱大神手中的法器,也得是真家伙! 当神像被放下,殿内殿外的登州人对着神像不停作拜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陈寒却有种犯难的感觉,嘈杂的祈愿声好似远在天边。 “云莱大神保佑,保佑我全家健康!” “保佑我今年发财!”“保佑我家儿媳早日怀胎!” “保佑我今年顺风顺水” 云莱殿内外烟雾缭绕,殿内的小香炉插不下了,殿外的大香鼎也是插满了香,在真君庙摆摊卖香烛的摊贩是乐开了花。 “庙祝,画像怎么不放上去啊?” “是啊,云莱大神的画像也该放上去的!”“对对对,不能忘了啊!” “唉,怎么抱着两幅画,哪一幅才是啊?” 几名德高望重的登州人都到了陈寒身边,这真君庙的事也是登州人的大事。 “这” 陈寒如梦初醒,正犹豫着的时候,易书元就像是救星一样出现在门口,并径直走向了她。 “易先生!” “嗯!” 易书元点了点头,走到陈寒身边,看了一眼周围人笑了笑,从陈寒怀中抽走了其中一幅画,看也不看就走向了神台边。 只轻轻一投,画卷就正好送入了神像原本虚握着的左手中。 至此神像完满! 易书元看了一眼殿内香客,向着陈寒点了点头,随后离殿而去,而陈寒身边的那些人也纷纷再次去拜神,生怕落于人后。 良久之后,前院云莱殿的喧闹还在继续,陈寒却找了个由头悄悄离开,到了庙中相对僻静之处。 见左右无人,陈寒偷偷打开手中身下的画卷,看到的正是首座云莱之像。 果然! 陈寒心中升起一种淡淡的明悟,随后心情又略微有些复杂,居然稍稍有些羡慕百鬼图上的精怪。 “这算是一步登天么?” 喃喃了一句之后,陈寒又露出一丝笑容,命好羡慕不得! “啪嗒~” 肩头微微一重,陈寒侧目望去,灰勉已经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灰前辈?” “嘿嘿,一步登天么?恐怕也算不上.” 灰勉意味深长地说道。 “用先生的话来说,在庙里或许确实不错,却不代表不用修行,不代表没有坎没有劫,在外面的看似坎坷,不代表于修行不利.” “而且,它们这是入了神道了,品过其中滋味之后,或许会难以自拔,神道虽好,却难领会其余妙处.算了,说这些做什么呢,也算阳关大道了!” 灰勉自己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前辈教训得是!” 陈寒心态也平静了。 “嗯,你还是很有悟性的,我看好你!拿来吧。” “啊?” 陈寒微微一愣,灰勉则笑了,指着她捧在胸口的画卷。 “画啊,给我!” “噢噢!” 不敢有什么反对,陈寒将怀中的画双手递到右侧肩头,而灰勉用爪子勾起画就送入了怀中,好似遁入了绒毛之内消失不见了。 “嗯,都要醉了.” “什么醉了?灰前辈喝酒了?” 灰勉在陈寒肩头晃悠了一下。 “不是!” 此刻灰勉确实有种常人喝酒般微醉的感觉,而且是那种喝得最舒服的状态。 只不过它醉的不是酒精,而是香火! 先生说,香火好是好,但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束缚,把握好道与道之间的那个度,端正自己的心态才是关键。 灰勉心中默念两句:年朝生,年朝生! 一下子,灰勉就清醒不少,甚至神清气爽,自己虽是云莱大神,但也不是无所不能,道行不够且先不论,哪怕是未来,也要明晰神祇的根本! 嗯,仙道也不能落下,不能落到真正成了鬼神的地步。 神仙神仙,或许先生这样的,才叫神仙吧? 云莱画像回到了灰勉自己的手中,自然是最合适的,而且它虽还没有化形,但心中也存了几分念想,或许能借助画像短暂显形。 这可不是什么旁门左道,而是先生一脉相承的仙术。 (本章完) 第348章 黄雀在后 那边桌子的大汉,以自己的方式半说书半讲述,咕噜咕噜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虽然面色发红但就是不醉,却也让酒楼里气氛热烈,甚至不少食客都直接点酒送给他。 到了后面,易书元也去捧场,专门点了一壶酒送给那个汉子,这种半说书半亲身经历的方式调动起来的气氛,也是让他觉得可以学习借鉴的地方。 江郎其实几次都想找机会和易书元说些些事情,但每次易书元看他的时候,又憋了回去。 夜逐渐深了,外头的雨势也已经小了很多,望湖楼中的诸多食客皆陆续散去,之前那个大腹汉子也早就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也就他同桌的友人还在吃喝。 “吱呀~”一声,角落包厢的门打开,里面的食客也出来了,和附近的小二说了几句,就下了楼梯去柜台结账了。 在包厢里一行人踏着木梯“咚咚咚”下楼去的那一刻,原本趴着酣睡的大腹汉子睁开了眼睛,只是呼噜声却刻意没有停下,而他同桌的几人也各自对视了几眼。 又过去一会,那边的大腹汉子打着哈欠醒了过来,和友人一起下楼结账去了。 靠近窗户的位置,易书元和江郎的桌子上也不剩多少菜了,石生和灰勉一个垫着脚,一个就在桌子上,正在打扫残局。 “看来这两波人有故事啊。” 江郎这么说了一句后看向易书元,他知道自己这朋友有时候挺爱凑热闹的。 “或许吧。” 易书元说着,用扇子敲了一下灰勉的头。 “别吃了,我们也该走了。” 易书元和江郎站起身来,石生紧随其后,灰勉看了一眼桌上还剩下的菜,直接爪子一勾,将剩下的几块白斩鸡一股脑塞进嘴里,貂儿的脸就和塞满了东西的仓鼠一样鼓了起来。 随后灰勉才一跃,跳到了石生的头上。 一楼的客人散场更早,望湖楼的伙计已经都在收拾桌凳了,掌柜在柜台前对着账,算盘的声音清脆响亮。 “楼上江爷下来咯~~~” 楼上的伙计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掌柜的抬头,听着木梯的声响,果然见到江郎等人下来。 “江爷今天可是吃好喝好了?” “还算尽兴,我走了。” “唉,外头有雨,可要为您备车?” 掌柜的十分殷勤,江郎则摆了摆手。 “不用了,雨不大,走走就行了!” “唉,那您走好!” 几声招呼客套,江郎带着易书元直接往外走,石生不解,赶忙问道。 “江前辈,您还没结账呢,怎么就走了?” 江郎余光瞥了易书元一眼,再扫过灰勉,以漫不经心地口吻说道。 “每次结账太过麻烦,我在望湖楼账上是放了钱的,钱不用光根本不需要结账。” “那你不怕掌柜的乱扣啊?” 灰勉这么说一句,江郎就笑了。 “乱扣便乱扣了,又有何妨?” 易书元笑着摇了摇头,不愧是龙王,财大气粗完全不在乎。 几人迈出望湖楼,天空的小雨已经变成了春日的蒙蒙细雨,没有叫车也不需大伞,就这么走在夜色的雨中也别有一番韵味。 不过三人脚步看似轻盈,实则不知不觉就已经在风雨之中入了城,并很快来到了楚府所在的街道。 “楚航远离家乡为官,楚庆霖被招去工部,现在的楚府,也就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仆在看家。” 楚庆霖妻妾自然跟着他,也有家仆跟着楚航赴任,现在的楚府没主人在家。 江郎望着远处楚府门前挂着的大灯笼,随后看向街上两处方位。 刚才包厢里和外部厅中的两伙人一前一后分别都来到了这条街上,各自入了一处屋舍,之后就没了动静。 “走吧,去我府上坐坐,我在府城中也购置了一栋宅院,平日里来得少,今天倒是合适。” 江郎忽然这么说了一句,凸出的就是一个有钱任性,不得不说,易书元觉得有被江郎装到。 江府里面除了管事的其实是长风府水族外,其余下人都是常人,因为很少看到老爷回来,所以今天这么晚见老爷带着客人回来,一些个下人还有些手忙脚乱的。 客厅内,江郎和易书元落座,石生也盘腿坐在一把椅子上。 一个丫鬟略显紧张地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摆着茶水和点心,她小心打量厅中的人。 “老,老爷,茶水和点心” “嗯,放下去休息吧。” “是” 丫鬟匆匆离开,关门前还偷偷瞄着厅内的人,没想到自家老爷这么年轻,看着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而客人一头花白不知年岁,却同样气度不凡温文尔雅,就连那个孩子都显得如此可爱。 这丫鬟自打年初被招入江府,还是第一次见老爷回来呢。 “嗯?你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去休息?” 边上忽然有声音传来,吓了丫鬟一跳,她看向一旁,正是府中管事。 “啊?李管事,我,我去休息了” 看着丫鬟慌张地走了,管事的威严维持了一会就立刻消失了,他小心望了厅中一眼,将没有关严实的门小心翼翼地拉上。 里头的可是龙王大人和易道子仙尊啊! 外头事对于里面的人而言不算什么,客厅中,江郎端着茶盏,时不时就会侧目打量一下易书元,虽然没有说话,但次数多了,也让后者心生古怪。 “你今天是有毛病了?刚刚在望湖楼就有些不对劲,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是不是龙君还有什么事?” “呃,这倒不是.” 有件事江郎犹豫了许久,只不过很怕惹易书元不喜,所以一直没开口,这会终于还是决定问出来,事情在心里藏久了,实在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灰勉在一旁也是有些受不了了。 “那伱说啊!堂堂长风湖龙王,怎么扭扭捏捏的,先生的性子你不知道么,纵然有事相求,能帮则帮,帮不上也会直言的!” “就是!” 石生也附和一句,江郎微微点头。 “那我直说了,老易,你是元江县人吧?” 易书元看了江郎一眼,很多人以为易道子是修行年深日久的仙人,其实并不算久,不过他也从来没有硬要回避这一点,在江郎这更无需如此,点了点头便认了。 “不错!” 江郎又问道。 “易书元此名也是脱胎于那元江县的易家咯?” 这易书元听得发笑。 “父母所赐,自然是脱胎于易家,你去过了?” 江郎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没有去过,但你认就好了!” “我有必要不认么?” “也是.” 江郎笑了笑不再说话,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正如当初他初次听楚航提及易书元“身世”的时候所猜测的那样,正常仙人投生度过胎中之迷,打娘胎里开始修行,百年之内也不可能有这老易这样的道行。 所以老易这是一种很特殊的修行方式。 不过这可把易书元搞迷糊了。 “没问题了?” “没了!” “就这?” “再问深一些也没必要,更不合适了!” 江郎说着看向易书元,想了下放下茶盏又补充一句。 “幂篱不会也是这么来的吧?” “啊?” 易书元愣了一下,这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似乎又摸到一点脉络,江郎这脑回路还真有些清奇。 在灰勉和石生那他们就完全听不懂了,一人一貂都不笨,但实在想不到江郎的思路。 正在这时,易书元忽然站了起来,江郎也随后起身。 夜已经深了,楚府本就没有多少人,此刻不论是主人还是仆人也都已经休息了。 夜色中,有几个矫健的身影翻入了楚府院墙,落地近乎无声,自然不可能惊动老到有些耳背的楚府老仆。 楚府之外的一栋建筑内,楼上窗户也缩着几人,正是此前望湖楼那个大腹汉子一行,他们小心留着楚府的动静。 “他们进去了,动手么?” “不,再等等,既然楚家人都不在,就不用担心出事,来个放长线钓大鱼!” 这一栋楼的屋顶上,易书元和江郎以及石生也相继出现在这里,只不过常人根本看不到他们。 江郎此刻倒是想起一些传闻,便带着笑意同易书元讲来。 “这些年楚航固然为人所熟知,但他爹楚庆霖其实名气也传了出去据传楚家有一部家传的神工秘策,习之能晓天下工器之精妙,城、楼、器、械皆可鉴之,皆可破之.” 易书元皱起眉头。 “明显是谣传!” 楚家的情况易书元还是比较清楚的,楚庆霖确实是巨匠,楚家也家学渊源,但这都是天赋和努力学习一起得来的,看得书得以箱记,还不能少了实践经验。 “但看来是架不住有人信啊!” 江郎这么说着,倒是同样不急着出手,本来嘛,这就是凡人之事,楚家人在他还会出手庇护一下,而楚家人都不在就没必要急着管了,毕竟不是也有人黄雀在后么。 楚府之内,穿了夜行衣的人在楚庆霖的书房内翻箱倒柜,书倒是数不胜数,但就是没找到想要的,接着又去其他屋子翻找,依然找不见所需之物。 这些人可不是简单乱翻,而是一些所见的书册都会借月光翻阅一下,显然是有一些知识功底的,而翻完竟然还会归位。 几人甚至还小心查看是否有什么机关,但都一无所获,最终来到了楚航的书房。 在楚航的书房中翻找没多久,一人翻开书柜的角落几本书册,发现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实话说今晚他们挺失望的,不过本来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这人随意将木盒打开,双目在这一刻微微散大,木盒中的一本书册竟然有微弱的光芒在流动,而这光在此刻昏暗的书房内足够明显,也一下子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 “竟然真的有?”“而且楚庆霖竟没有带走?” “快看看!” 一人激动不已,拿起书立刻翻开,而这本曾经无字的书册,如今外人虽看不见文字,却有淡淡的光彩变化,只不过这几人根本看不懂。 仅仅是盯着看了一会,几人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定是真的,快走!” (本章完) 第345章 以待将来 画成百鬼图的邵真如今可谓是觉得一身轻松,就惬意地坐在后院台阶边晒着太阳,就算昨晚没有睡多久也不觉得精神疲惫。 庙里依旧喧闹一片,易书元从前头过来,也很自然地在旁边坐下。 邵真向着易书元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两人就这么静坐了一会,两人看着河面波光,也看着那边台阶近水处,有香客在行放生之事。 这一刻,明明真君庙里香客如织人来人往,但两人所处的位置反而好似分外幽静。 最终还是易书元先开口了。 “邵先生助易某成就一变,此番恩情,易某自当报答。” 邵真听得乐了,易先生不愧是说书的,讲话真有意思,不过这种说辞也足见对方将自身说书技艺融入心血了,古今大家莫不如是,就连自己不也是么。 “易先生此言差矣,是先生助邵某画出无相,成就百鬼图,此番恩情,邵某都不知如何报答” 事是这么个事,理是这么个理,但信息有差别,在易书元这却还是有不同的。 虽然最初从邵真是起了祸事,严格来说易书元算是既救了邵真的命也替他摆平了麻烦,更助他画出了百鬼图。 但对于易书元而言,无相鬼变也不只是变化那么简单,每一重变化各有妙处,无相非但领悟画皮之术,更延承感受邵真画道之精妙。 也就是说,也让易书元感同身受一般领会邵真的丹青之妙。 助道之功不可不记,易书元直接忽略了邵真的话,而是笑着问道。 “邵先生此生所求皆为丹青境界么?可有其他志向?” “其他志向?” 邵真想了下,不能说没有,却也没想到什么,便也直言了。 “或许会以后会有吧,只是除了丹青之道,邵某实在想不起什么明确志向。” “不想荣华富贵么?不想出仕为官么?” 易书元这么一问,邵真则摇了摇头。 “衣食无忧便可,若真想荣华富贵,对于邵某而言,或许也不难!” 这话对如今的邵真来说可不是说大话,易书元笑了笑。 “嘿,也对,邵先生若愿意,画几幅画一卖,钱财自然滚滚而来,那么出仕为官一展宏图大志呢?” “易先生啊,邵某知道您绝非常人,身后怕是有朝廷关照,但我自知才学有限,还是不要害人害己了。” 易书元微微点头,他也不反驳邵真的猜测。 “易先生怎么不问问贤妻美妾之事?” 邵真也起了玩笑之心,易书元则摇了摇头。 “所谓贤妻美妾易某可管不到,不论是求一场欢合的露水夫妻,还是同心相守的恩爱伴侣,只能是你邵真自求自寻,我易书元又不是个人牙子!” 邵真点了点头,自顾自说着。 “邵某也曾年少轻狂,也曾风流过,贤妻美妾之事心无执着,有缘可顺之,无缘亦无执念.” 易书元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折扇,正在指尖翻转。 “你我皆梦见过真君,梦见过云莱神人,那么这世上或许也有仙道逍遥之术,若有那机会,邵先生是否会心动呢?” “仙术?” 邵真不由想到了齐仲斌,也想到了那土地庙的老庙祝,甚至是陈寒,他知道这些人或许都有一些法术手段,在他眼中这已经够神奇了,但显然也不是他的追求。 “如齐天师那般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者,以罗庙祝陈庙祝这般守庙助乡者,自然都是令人敬佩的,却并非邵某心之所向!” 易书元微微摇头。 “此等只能说是术士手段,并非仙道长青之妙。” 邵真心中一动,知道自己误会了,不过随即又洒脱一笑,反正也只是谈谈天便也没什么负担。 “自古多少君王梦,临老妄求神仙药,若真有长生不老之法,早就是皇帝的了,轮得到我这庶民?” 这话可以说是没兴趣,也可以说是不相信。 易书元也不再多言,只是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道。 “人生在世,有心有力之年不过数十载光阴,难以踏遍千山,难见世间奇景,心中有道者,求无止境,想必邵先生也是一样.” 易书元话中的感受,也是他当年自身的感受,邵真和他在某些方面是挺像的。 邵真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向着易书元拱了拱手,颇有种知音难求的感觉。 不过在行礼过后,邵真却陷入了沉思,他既认可易书元的话,又在深入思索话中之意,本该是玩笑话,但此刻他却不由熟虑其中。 良久,邵真才再次开口。 “寻仙者,所求为长生,心系仙道而无旁骛,若渐失初心不再钟情于画,真甚恐之.我心只求一道,再容不下其他了!” 易书元双眼微微睁大,若之前只是心中起念,那么现在则更高看邵真一眼。 “说得好!” 易书元不再说话了,邵真天资不凡,钟情于丹青之妙,保持这份纯粹之心更为难得。 不过易书元知道人是会变的,他倒不是认为邵真对于画艺的追求会变,而是虽然他如今才突破心中桎梏又年富力强,但终究会老去,会精力不济,也会陷入困顿。 “道之一字,也非那么简单的!” 留下这句话,易书元站了起来,邵真看向他,却听到易书元的声音悠悠传来。 “易某在这真君庙待久了,今日就告辞吧,你我缘分未尽,以后自会再见,或许那时候的伱再看今朝,又会有不同感受的!” “啊?” 听到这话,邵真心中一急,想起身却发现坐太久了,左腿腿麻了,一用力就酸爽得嘶哑咧嘴。 “嘶易先生,我腿麻了” 易书元却没有回头,而是穿过人来人往的庙院,消失在了香客的身影之间。 路过真君庙今天最热闹的云莱殿时,易书元忽然心有所感,念动之刻已然牵神而出。 神念随着诸多香客跨入云莱殿,但入内之刻,殿中却霎时间空旷一片,只有一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神像站在殿中,而易书元的神念也已经化为显圣真君。 云莱大神的神像此刻自然是没什么动静,易书元伸手一招,神像手中的画卷便飞了出来,并且迅速展开。 此空间属于神道私域,介于阴阳两界之间,而此刻画卷上的鬼怪都活了过来,见到易书元的神光,纷纷在画卷上伏低身子作拜。 “拜见真君!” 众鬼或激动或惶恐,能开口说话者,声音也略有参差。 这一刻,易书元视线掠过中央也掠过众鬼,最终看向画卷山脚的某个角落,长发鬼缩在那边显得有些不安。 “也就你,暂时还不得享受香火,留你一份机缘,先历一世困苦,再还所欠之人,有没有机会回来,便看你自己了,去吧.” 易书元手中浮现三尖两刃刀,向着画卷角落一点,金光自刀刃处亮起的一刻,神兵挥刃向外。 “唰~~~” 一道金辉扫过,画卷上的长发鬼已经消失了,但这一次可不是它自己想跑。 登州城内,城隍庙处,于常人肉眼之外,一道金光自城外飞来,很快飞入城隍庙之中。 金光之中有显圣真君所传讯息,亦有一个长发之鬼,看着虽然没个人样,但如今却也显得不那么狰狞了。 城隍大殿内,长发鬼缩在那边满面彷徨,别说不能口吐人言,就算可以也不敢大呼小叫。 已经明白前因后果的登州城隍,看着被阴差看管的长发鬼,以法眼细瞧这长发鬼额前微弱的神光,不由摇头叹息。 “可惜啊可惜,明明能一步登天,却偏偏自己生出祸事,真君给你留了一线机缘,就看你的造化了!我也小小助你一把,免得将来你找不着人.” 说完,城隍随手一指,又有一道神光点在长发鬼眉心,原本的微弱神光顿时暗淡下去,但这并非消去,而是一种保护,以免显圣真君留下的痕迹消散在轮回中。 “呜呜哇哇.” 长发鬼向着登州城隍拱手作拜,显然知道好歹,城隍看了它一眼后微微点头。 “带去黄泉路吧.” “是!” 阴差应诺,押解着长发鬼离去,迈出昏暗的大殿已经是阴司地府之内。 —— 傍晚的时候,已经在庙里找了一圈的邵真来到了齐仲斌的解签摊位面前,此刻齐仲斌也在收拾摊位,他收摊比其他相师晚一些。 “齐天师,易先生呢?” “师父走了,庙祝那边也会知过了,而且师父不是已经和你道过别了么?” 齐仲斌抖着桌布折叠好,随口便回答了邵真的问题。 “啊?真的走了?可是,可是齐天师您不是要护着易先生的吗?怎么没一起走?” “我?” 齐仲斌笑了,抬头看着邵真。 “邵先生也是误会了,齐某可不是朝廷派来的。” 邵真眉头紧锁,站在原地看着齐仲斌在那收拾好摊位搬着桌凳离去,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齐仲斌搬着桌子到了一边的屋内,看着邵真的样子,不由说道。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就算师父还在这还能如何?把酒言欢随后再别?和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邵真微微点头,也不由笑了笑。 “天师所言极是,只可惜没能在清醒的时候,好好听易先生完整说上一回书” 等画完答应了庙祝的那两幅画,我也是时候告辞了,邵真心中这么想着。 (本章完) 第346章 寻白龙 邵真心生去意,所想的便是答应了陈寒的事情快点结束,便也去庙宇后院寻找她说明了缘由。 “陈姑娘,邵某答应再替你画两幅肖像,若是你方便的话,我想尽早画完吧,你可有什么具体要求,亦或是什么心仪的衣裳的,尽可提出或者穿出来我看看!” 正在用铲刀铲着偏殿众多烛台上蜡油的陈寒停下了动作,看向邵真露出笑容。 “邵先生伱误会了,我求您再画两幅肖像,并非还是画我!” 邵真皱起眉头,易先生一走,久不着家的他还真有些想家了,家里虽然破旧但终究是家,而且家中也有一些尚需完善的画作,如今也更有底气。 “画别人也行,只是让他们快些过来便是!” “好,不会让邵先生久等的!”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就在后院的厨房中,陈寒端了一个大木盆过来,盆中有水,水中还有一条灰色小蛇和一条银色小鱼。 齐仲斌一看到水盆就笑了,而听陈寒说明了情况的邵真则大为诧异。 “什么?画它们?” “不错,就是画它们,邵先生莫看这一蛇一鱼十分平常,但它们已经生出灵性,得你一幅画,它们的修行将受益匪浅!” 生出了灵性? 邵真走近水盆,看着盆中一蛇一鱼安静地在水中静静悬浮,有种荒诞的感觉,只是再看二者眼睛,心头又不由微微一动。 只看这眼睛,确实有几分灵动感。 “邵先生,可否将它们画出人样?” 对于邵真这种境界的画师而言,以物拟人并非难事,而今日陈寒的请求,也让他觉得分外有趣。 “也罢,画它们就画它们,倒也不失为一件趣事,只可惜易先生不在这!” 饭桌收拾妥当,画卷在桌面铺开,色料墨水很快就一应俱全,邵真看着水盆之中的蛇和鱼,身形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 “这蛇叫舍长来,这鱼叫于欣梅!” 陈寒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邵真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只是一直看着水盆中。 这种入神和专注,让水盆中的蛇和鱼都略显紧张,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但同时也充满期待,这些情绪仿佛都透过眼睛流露出来。 在一边的齐仲斌眼中,这一刻,邵真身上的气数变化也变得纯粹起来。 至邵真落笔,眼中所观明明是蛇和鱼,但笔下两幅肖像却先后极为流畅地画了出来。 除了性别与名字,陈寒没有提过什么其他要求,但邵真的笔下一切都如此自然—— 一段时日之后,新田县张家村附近,山边的抗旱渠旁。 一群孩童正在玩耍,其中就有和寻常孩子比至多只是偏瘦的周家孩子。 和以前孩童们的疏远不同,这次周家人回来可不同了,摆了酒席请乡人吃了一顿,庆祝孩子康复,周家孩子的名字都由原来的周林改为周佑之。 而只要父母不吹风,周佑之和同村孩子的一些个误会,一点点糖果就足以消融,再加上一段时间之后相互玩耍,玩伴们之间早已隔阂不再。 如今早已经是春暖花开,抗旱渠旁边的乡村田地里也已经种满了庄稼。 抗旱渠上还支着一些石板,方便人们在抗旱渠上通行。 小伙伴们穿梭于水渠两边,在这逮田鸡抓小虫,玩得不亦乐乎。 “哗啦啦~~” 一阵水声响起,引得几个孩子望向水渠。 “咦,有鱼!” 几个孩童看向水渠,只见到水渠中有一道银光闪烁,原来是一条大鱼逆流而上,溅着水花从下游一直往山中方向去。 这一条鱼有常人一臂长,看不出什么品种,通体细长匀称,一身银白鱼鳞透着水光都分外显眼。 因为这一段水流比较湍急,所以速度也慢了下来,摆尾频率的提高激起了不少水花。 “快用石头砸它!”“砸砸!” “嘿!” “噗通~”“噗通~”“噗通~” 几个顽皮的孩子连连用石头丢向水渠,想要砸中水里的鱼儿,而水中的鱼儿似乎也显得有些焦急,好几次都险些被石头砸中。 周佑之康复之后,恍若较常人多几分灵明,此刻看到那鱼几次险些被砸中,心中顿时有些不安,他好似看到水中的鱼在看着岸上。 这让周佑之心慌起来,当初在真君庙,可是听过一些精鬼妖怪之事。 “别砸了,别砸了!都别砸了!” 周佑之连连阻拦之下,几个小伙伴依然不理会,有人丢石头的时候他刚好去拦,结果石头没丢到水渠里,倒是“嘭”的一下子砸到了他的额头。 “哎呀!砸到人了!”“啊!” “砸到佑之了!” 这下子孩子们瞬间没了玩心,纷纷围了过来,丢石头那个孩子更是显得惊慌失措。 “啊,佑之你怎么样啊?”“流血了!” 周佑之额头有殷红的血流了下来,额头也是一阵疼痛,但并不晕眩。 经历过病痛和孤立,经历过悲伤乃至绝望,好不容易和小伙伴们相处融洽的周佑之显得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破了个小口子,一下就能止血的!” “我去给你采点掐头红!” 乡下孩子懂得多,田间野地很容易能找到止血草药。 “可你头上好多血!” “没事的,洗洗就好了,回去都不要告诉大人说是阿宇砸的我,就说是我自己绊倒磕破了头!” “哦” 说着周佑之就蹲到水渠边,先洗洗手,然后用手舀起清澈的渠水拍洗额头,血迹顺着流水一起入了水渠中。 银色反光在水渠中一闪而逝,周佑之这才又想起刚刚的鱼,前后张望一下,却发现那条银色的鱼已经不见了。 “我们不是故意的,不要怪罪我们啊.” 低语几句,周佑之直起身子,那边已经有小伙伴采来了草药,并且将之揉碎搓出汁水。 “给,敷上!”“嗯!” 淡绿色的汁水从周佑之额头流下,弄花了他半张脸,有孩子指着他的脸笑出了声。 “佑之好像一只小花猫!”“哈哈哈哈真的唉!” “哈哈哈哈.” 小伙伴们都笑了起来,只要不是流血不止,些许小伤对于乡下孩子而言确实算不上什么。 周佑之跟着一起笑着,他看向水渠中,心里也不由微微松一口气。 不过周佑之不知道的是,他大可不必如此紧张,那条鱼确实特殊,被人丢石头它也确实生气,但气归气,石头是不太可能丢中它的。 平日里就算有气也至多小小给个教训,不至于太过,而今天总体心情好,更不可能在意。 这条银色的鱼儿,正是才从登州城边的大通河一直游回来的于欣梅,得了邵真的画,它真满心欢喜呢。 水渠边的事对于于欣梅而言只不过是小插曲,但周佑之它是记住了。 —— 长风湖,水底龙宫之中,江郎对于好友的到来喜出望外,兴冲冲地从宫殿深处出来,见到易书元就是勾肩搭背极为热情。 “哎呀我说老易啊,自从洪尉那件事之后,你就再也没来找过我,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朋友了呢!” 实话说,易书元这次过来,江郎心中是松了一大口气的,别的不说,当初他带龙去登州杀洪尉,虽然是龙君的命令,但其实已经是利用了自己和老易的关系。 在江郎看来,这对于他和老易纯粹的友情都沾染了一点不好的痕迹,这会见到易书元比见到谁都开心。 勾着易书元的肩膀往龙宫走,江郎也不忘旁人。 “唉,小石生,长大不少嘛?还要不要骑大鱼儿玩?” 见石生挠着头,江郎又看向石生头顶。 “灰勉,望湖楼这些年可是有一些不错的新菜品,咱到时候去尝尝?” “好啊!” 灰勉给予了积极的回应,也让江郎开怀大笑。 易书元用折扇顶着江郎的手臂,将他从肩头甩开,没好气道。 “洪尉的事是洪尉的事,龙族的事是龙族的事,你是什么心思,我还能不清楚?那会来岭东降雨,损耗不少吧?” “哈哈哈哈,瞒不过你,咱们龙族也是有担当的,别看龙君对岭东事好像很不爽,但我去行雨可是他准的,还压下了族中一些人的不满!走走走,我还有东西给你留着呢!” 江郎说着又要来勾肩搭背,被易书元一个侧身躲开。 一旁的一些水族十分诧异,尤其是一些新招募的,对此情景面面相觑,虽然知道易道子大名,但还从没见过龙王大人这个样子的。 老龟笑着见易书元和江郎三人离去,并未一直跟随,只是笑着看向刚刚一起出来迎接的一人。 “没想到龙王大人和易道子交情如此亲密吧?” “虽然早就听过龙王大人和易道子有交情,但确是没想到交情如此之深!” 江郎当了龙王之后,很多时候表现得也越来越严肃,而易道子名声在外,在龙族中人的想象里也是严肃仙人的样子。 但看如今二者相间的样子,也足以想像二者关系交情之深了。 “摩夜,龙王大人心胸开阔,以前的事就不要去多想了,只要足够忠心,在我长风湖修行前程似锦!” “是,摩夜铭记于心!” 另一边,江郎带着易书元和石生到了后方宫殿之中,在他们坐下之后,从口中吐出一个精致箱子,箱体金属铸就,镶嵌了珊瑚为装饰。 箱子打开,里面顿时一股股伴随着水泽精气的龙气溢出,乃是密密麻麻放置的碎鳞! “蜕鳞废的时日比想象中更久,但你当初提的事情,我可一点都没忘!” 易书元恍然,想当初他法衣未成,又见江郎被北邙妖王所伤而碎了鳞片,确实向江郎讨要过龙鳞。 只是后来灵霞羽衣成了,这事易书元便不太在意了。 “那谢谢了!” 易书元伸手就去拿箱子,却被江郎直接拦住。 “唉等等!我还有个条件!” 易书元面带笑容,龙鳞这种东西可是难得,尤其是这种龙气灵性都保存完整的,而且江郎的鳞片也不是一般龙可以比的。 “说吧。” 江郎微微点头,凑近易书元道。 “老易,你既然知道我行雨,应该也知道那条白龙吧?帮我个忙,找找他!” “这事,我可不敢打包票啊!” 易书元说着看了一眼江郎,后者已经将手从箱子上挪开。 “你应着就行!” 灰勉在石生耳边低声嘀咕一句。 “我还以为他会让先生变成幂篱呢.” 这话易书元当然也听到了,嘴角微微一抽看向灰勉,它立刻闭嘴,江郎也是不由一愣,神色明显略有后悔。 —— ps:帮忙推本书哈,《玄鉴仙族》,家族修仙种田文,成绩挺好的,内容应该不差。 (本章完) 第347章 曾经不更事,今为外人颂 龙鳞这种东西,别说可求,就是可遇都不太可能,世上少有正经来历的龙鳞,因为龙族不可能送人这种东西。 对于龙族自己而言,鳞片和皮蜕同样是极为宝贵的,就说龙族法衣大多是自身皮蜕所炼制的便可见一斑。 而这一箱子碎鳞片蕴含充沛龙气,冲这一点,冲这一点,江郎也绝对够朋友。 木箱子看着有一臂宽,不算很小,但龙鳞都是碎的,看不出完整来,但易书元一感受就明白一共有七片,都是当初碎裂的位置,江郎自己没有留。 “江龙王大气,易某感激不尽啊!” “嘿,你就不用和我客气了,显得矫情!” 江郎这么一句,易书元也不多说了。 石生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凑近盒子伸手去摸,只觉得龙鳞冰冰凉凉,触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硬,反而有种微微的滑腻感,他头顶的灰勉同样面露惊奇。 “好充沛的龙气啊,先生,这可以用来炼丹吗?” 龙鳞的魅力让桌案上摆着的果脯糕点都在两个小吃货面前黯然失色。 易书元面露笑容,灰勉和他不谋而合。 虽然用不着炼制法衣了,但眼前箱子中的东西绝对堪称宝物,对于易书元来说用处多多,别的不说,哪怕用来炼丹也绝对是极品丹材。 世上懂丹道者,怕是也几乎没人用过这种材料。 “炼丹?” 江郎神色微微一动,略显诧异地看向易书元。 “老易,你还懂炼丹,仙道丹鼎之术可是很多年不闻什么讯息的。” “算是懂吧。” 易书元笑了笑,折扇一扫,桌案上的箱子就不见了,这种时候他自己都不用说话。 江郎闻言也乐了,丹鼎之法里头的一些道道他也听过,所以此刻调侃了一句。 “哦,看来是炼过,嘿嘿,有没有成丸的?” 倒不是说看不起仙术,而是仙道中人自己也不再玩这一套了,江郎也是比较清楚的,曾经世上出现过的所谓仙丹,又有多少真正当得起这二字呢,当得起的又付出了多少代价呢? 果然,石生和灰勉都笑了,后者更是直接跳到了江郎肩上,笑嘻嘻道。 “丹鼎各道虽早已没落,不代表丹鼎之妙就不存在了,先生可是能炼出真仙丹的!” 石生看灰前辈都说了,而师父也没有表达不满,便也附和道。 “没错,我还看过师父开炉炼丹呢!” “真炼出来了?” 江郎一下子来了兴趣,石生应该不会撒谎吧。 易书元想了下,将折扇交到左手,右手一展就有一道流光从袖中飞出,化为一个大葫芦,随后葫芦嘴拔出再往外一倒,就有一粒丹丸被倒出,悬浮在桌子之上。 “这便是了。” 从丹丸出现的那一刻,江郎的视线就完全被它吸引了,他能感觉到丹丸表面有一层清气包裹,将一切气息完全隔断。 “这就是仙丹?我,能碰一下么?” “这一粒是给你的,岭东行雨,伱也算是损耗不小,给你一粒养元丹,不算我白拿你的龙鳞。” 本来易书元这么说,江郎肯定会损两句,但这会却开不了这个口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 虽然嗅不到什么丹气,但江郎心中却略微激动,仿佛能感觉到小小丹药的不凡,他伸手抓住丹丸展开手心,见它安静在手中一动不动,思量一下看向易书元。 “直接吃?” “直接吃!” 灰勉赶紧开口。 “这丹丸被封着所以闻不到丹气,江龙王不妨把外层气息破开,就能看到仙丹真容了。” 江郎瞥了灰勉一眼,他看得出灰勉在坏笑,但老易在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想了下,他还是耐不住好奇,念头一动,手心丹丸表层的气就破了。 一股奇异的丹香就从丹丸上散发出来,更有一层华光从丹丸上亮起。 只是闻一闻气味,就让江郎都觉得精神一振,这香味飘出后殿,附近的一些水族闻到了,只觉得神清气爽。 下一刻,丹丸之上光芒一闪,骤然飞起想要逃遁,不过丹丸只是飞起了大约十几寸高度,就被困在了江郎手心上方,左突右闪都不能离去。 “好家伙,原来还有这一出啊,还好我早有准备!” 江郎看向了灰勉,后者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就连石生都愣了一下。 看着手心华光闪烁又灵动飞逃的丹药,江郎也不再犹豫,直接张口吞了丹丸。 自咽喉处起,瞬间就有一股股丹气散入了汉子的四肢百骸,温润又温暖,药力散发是一个循序渐进也越来越猛的过程,丹中元气直窜身中各个窍穴 江郎顾不上说话,直接闭目端坐在座椅上感受身中变化并适当调息。 良久之后,江郎睁开眼睛,暂时将丹气全都引导到窍穴,使之一点点发散一点点炼化。 “果然是仙丹,在我这竟然都有此等效果,不过虽然吃了你一粒仙丹,但你答应我的事也不能反悔啊!” “我是这种人吗?” 易书元拿了块桌上的果脯,嗅了嗅果香后问道。 “是你要找那白龙还是龙君要找?” “也不瞒你,我本来也想找他的,而如今龙君也放出话来,若他入东海一脉,则可上天龙图卷。” 江郎一边说,一边感受中体内的变化,仙丹之妙果然不同凡响,身中一些需要长时间恢复的损耗应该能大大缩短时间。 “哦?上天龙图卷有什么好处么?” 江郎不由回头看了易书元一眼。 “天龙图卷非我东海龙族一脉独享,而是龙族共有之宝,入之能强风云之感应四时之变,觉身中之智,这些玄奥的先不说,就是名气也很重要。” “几方天庭都有天龙图卷印画,我纵然是这大庸长风湖龙王,但跋涉千山万水去往异域,那一方天地神祇地头修行各道,说不得也认识我,得给我几分面子!” 这么牛气轰轰的啊! 易书元微微点头,不过天龙图卷似乎也并非完全靠实力,至少某个关系户之前也在上头,现在则已经没了头。 但即便如此,易书元对此依然谈不上多感兴趣,毕竟和天神变不同,白龙变若入东海一脉,在龙君那说不定得随叫随到,太麻烦了。 —— “轰隆隆” 天空雷霆闪耀,长风湖上下着瓢泼大雨,从望湖楼的楼上窗口往外望去,下午的长风湖也是昏暗的一片。 望湖楼中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即便下着这么大的雨,但楼内用餐的客人却不少,很多人觉得这样反而增添了一些平日里难有的韵味。 桌凳都被拉得离窗两尺,易书元和江郎坐在最靠外的位置,带着石生和灰勉一起品尝望湖楼的美酒佳肴,也听着楼中食客谈天说地。 在易书元面前,江郎既不会有什么架子,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显圣真君虽谈不上听从天庭调遣,但这大通河怕是收不回来了。” 易书元饮下杯中酒,淡淡说道。 “那显圣真君又没有霸河之意,就莫要以他为借口了,收不收得回来不在于神,而在于民。” “也是,反正我是不操这心了!” 两人说着这话,酒楼里不远处的桌子上,也有聊天的人在说类似的话题,并且提高了声调慷慨激昂。 那是一个体态宽胖的汉子,夏天还没到呢就穿着短卦。 “啪~” 桌子被那大汉拍得震响。 “那楚司马啊,真是条汉子,带着人扛着绳索,纤着十几艘巨料大船生生拖到兆州,救人无数啊!岭东人都爱听的《治灾记》上,那一段是闻者激昂听者亢奋啊,我一个长风人在那听了,都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真给咱们长风人长脸啊!” “说得好!”“对,咱们长风府自古以来人杰地灵!” 大汉拿着碗来喝酒,旁边有人给他倒酒,他“咕噜咕噜”痛饮一碗,又开始说着。 “上个月我从兆州回来,你们猜怎么着,那边人听说我是长风府人,热情得不得了,还问我楚司马如今怎么样了呢!” 在楼内的大多都是长风府本地人,就算是外地游人此刻也都被汉子吸引。 这人一半说的是《治灾记》中的事,一半说得自己近期去岭东的见闻,听得在场的长风府人也是不由生出一股自豪感。 “可惜了啊,楚大人这等大才,就该重用啊,朝中奸佞嫉妒楚大人才学,又频频说着楚大人没能科举提名.” “唉唉,兄台慎言啊.” 汉子喝了不少酒,这会气势也起来了,又“啪~”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慎什么言?早些年科举舞弊,朝野上下以及我等黎民百姓后来都知道了,皇上圣明整顿考场,才有了后来的清明,楚大人在当时定是被人换了卷子的!” 易书元在一边不由露出笑容,楚航当年是个什么德行他可是很清楚的。 只能说人一旦成了偶像,崇拜之辈往往会过于将之美化,而一旦有什么坏事,又会过于将之贬损,却忽略了楚航也是一个人,也有喜怒哀乐情绪高低。 “若没有那些奸佞使坏,楚大人又怎会被调去边疆苦寒之地,哪怕他调去岭东,或者调来我长风府当父母官,也比这强啊!” “哎呀谁说不是呢!”“只要考评出众,楚大人也是能回来的吧?” “难哦,朝廷里的门道深着呢.” 肚腩凸出的汉子闻言大笑。 “嘿嘿嘿,咱到时候也送楚大人一件功” 话到此刻,同桌有人猛然一拽大汉的衣衫,后者好似一下子回了神,话音至此而止,只是大笑喝酒。 江郎在一边不由露出笑容,低语着对易书元说道。 “楚航啊,也算是出息了,当初在龙宫我还招待过他,一转眼已经是皇帝心中的栋梁了。” 易书元微微点头,更不由高看江郎一眼,这货还是有些水平的,知道楚航被调去所谓的苦寒之地,本就是皇帝看重他能力的体现。 (本章完) 第348章 黄雀在后 那边桌子的大汉,以自己的方式半说书半讲述,咕噜咕噜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虽然面色发红但就是不醉,却也让酒楼里气氛热烈,甚至不少食客都直接点酒送给他。 到了后面,易书元也去捧场,专门点了一壶酒送给那个汉子,这种半说书半亲身经历的方式调动起来的气氛,也是让他觉得可以学习借鉴的地方。 江郎其实几次都想找机会和易书元说些些事情,但每次易书元看他的时候,又憋了回去。 夜逐渐深了,外头的雨势也已经小了很多,望湖楼中的诸多食客皆陆续散去,之前那个大腹汉子也早就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也就他同桌的友人还在吃喝。 “吱呀~”一声,角落包厢的门打开,里面的食客也出来了,和附近的小二说了几句,就下了楼梯去柜台结账了。 在包厢里一行人踏着木梯“咚咚咚”下楼去的那一刻,原本趴着酣睡的大腹汉子睁开了眼睛,只是呼噜声却刻意没有停下,而他同桌的几人也各自对视了几眼。 又过去一会,那边的大腹汉子打着哈欠醒了过来,和友人一起下楼结账去了。 靠近窗户的位置,易书元和江郎的桌子上也不剩多少菜了,石生和灰勉一个垫着脚,一个就在桌子上,正在打扫残局。 “看来这两波人有故事啊。” 江郎这么说了一句后看向易书元,他知道自己这朋友有时候挺爱凑热闹的。 “或许吧。” 易书元说着,用扇子敲了一下灰勉的头。 “别吃了,我们也该走了。” 易书元和江郎站起身来,石生紧随其后,灰勉看了一眼桌上还剩下的菜,直接爪子一勾,将剩下的几块白斩鸡一股脑塞进嘴里,貂儿的脸就和塞满了东西的仓鼠一样鼓了起来。 随后灰勉才一跃,跳到了石生的头上。 一楼的客人散场更早,望湖楼的伙计已经都在收拾桌凳了,掌柜在柜台前对着账,算盘的声音清脆响亮。 “楼上江爷下来咯~~~” 楼上的伙计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掌柜的抬头,听着木梯的声响,果然见到江郎等人下来。 “江爷今天可是吃好喝好了?” “还算尽兴,我走了。” “唉,外头有雨,可要为您备车?” 掌柜的十分殷勤,江郎则摆了摆手。 “不用了,雨不大,走走就行了!” “唉,那您走好!” 几声招呼客套,江郎带着易书元直接往外走,石生不解,赶忙问道。 “江前辈,您还没结账呢,怎么就走了?” 江郎余光瞥了易书元一眼,再扫过灰勉,以漫不经心地口吻说道。 “每次结账太过麻烦,我在望湖楼账上是放了钱的,钱不用光根本不需要结账。” “那你不怕掌柜的乱扣啊?” 灰勉这么说一句,江郎就笑了。 “乱扣便乱扣了,又有何妨?” 易书元笑着摇了摇头,不愧是龙王,财大气粗完全不在乎。 几人迈出望湖楼,天空的小雨已经变成了春日的蒙蒙细雨,没有叫车也不需大伞,就这么走在夜色的雨中也别有一番韵味。 不过三人脚步看似轻盈,实则不知不觉就已经在风雨之中入了城,并很快来到了楚府所在的街道。 “楚航远离家乡为官,楚庆霖被招去工部,现在的楚府,也就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仆在看家。” 楚庆霖妻妾自然跟着他,也有家仆跟着楚航赴任,现在的楚府没主人在家。 江郎望着远处楚府门前挂着的大灯笼,随后看向街上两处方位。 刚才包厢里和外部厅中的两伙人一前一后分别都来到了这条街上,各自入了一处屋舍,之后就没了动静。 “走吧,去我府上坐坐,我在府城中也购置了一栋宅院,平日里来得少,今天倒是合适。” 江郎忽然这么说了一句,凸出的就是一个有钱任性,不得不说,易书元觉得有被江郎装到。 江府里面除了管事的其实是长风府水族外,其余下人都是常人,因为很少看到老爷回来,所以今天这么晚见老爷带着客人回来,一些个下人还有些手忙脚乱的。 客厅内,江郎和易书元落座,石生也盘腿坐在一把椅子上。 一个丫鬟略显紧张地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摆着茶水和点心,她小心打量厅中的人。 “老,老爷,茶水和点心” “嗯,放下去休息吧。” “是” 丫鬟匆匆离开,关门前还偷偷瞄着厅内的人,没想到自家老爷这么年轻,看着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而客人一头花白不知年岁,却同样气度不凡温文尔雅,就连那个孩子都显得如此可爱。 这丫鬟自打年初被招入江府,还是第一次见老爷回来呢。 “嗯?你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去休息?” 边上忽然有声音传来,吓了丫鬟一跳,她看向一旁,正是府中管事。 “啊?李管事,我,我去休息了” 看着丫鬟慌张地走了,管事的威严维持了一会就立刻消失了,他小心望了厅中一眼,将没有关严实的门小心翼翼地拉上。 里头的可是龙王大人和易道子仙尊啊! 外头事对于里面的人而言不算什么,客厅中,江郎端着茶盏,时不时就会侧目打量一下易书元,虽然没有说话,但次数多了,也让后者心生古怪。 “你今天是有毛病了?刚刚在望湖楼就有些不对劲,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是不是龙君还有什么事?” “呃,这倒不是.” 有件事江郎犹豫了许久,只不过很怕惹易书元不喜,所以一直没开口,这会终于还是决定问出来,事情在心里藏久了,实在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灰勉在一旁也是有些受不了了。 “那伱说啊!堂堂长风湖龙王,怎么扭扭捏捏的,先生的性子你不知道么,纵然有事相求,能帮则帮,帮不上也会直言的!” “就是!” 石生也附和一句,江郎微微点头。 “那我直说了,老易,你是元江县人吧?” 易书元看了江郎一眼,很多人以为易道子是修行年深日久的仙人,其实并不算久,不过他也从来没有硬要回避这一点,在江郎这更无需如此,点了点头便认了。 “不错!” 江郎又问道。 “易书元此名也是脱胎于那元江县的易家咯?” 这易书元听得发笑。 “父母所赐,自然是脱胎于易家,你去过了?” 江郎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没有去过,但你认就好了!” “我有必要不认么?” “也是.” 江郎笑了笑不再说话,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正如当初他初次听楚航提及易书元“身世”的时候所猜测的那样,正常仙人投生度过胎中之迷,打娘胎里开始修行,百年之内也不可能有这老易这样的道行。 所以老易这是一种很特殊的修行方式。 不过这可把易书元搞迷糊了。 “没问题了?” “没了!” “就这?” “再问深一些也没必要,更不合适了!” 江郎说着看向易书元,想了下放下茶盏又补充一句。 “幂篱不会也是这么来的吧?” “啊?” 易书元愣了一下,这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似乎又摸到一点脉络,江郎这脑回路还真有些清奇。 在灰勉和石生那他们就完全听不懂了,一人一貂都不笨,但实在想不到江郎的思路。 正在这时,易书元忽然站了起来,江郎也随后起身。 夜已经深了,楚府本就没有多少人,此刻不论是主人还是仆人也都已经休息了。 夜色中,有几个矫健的身影翻入了楚府院墙,落地近乎无声,自然不可能惊动老到有些耳背的楚府老仆。 楚府之外的一栋建筑内,楼上窗户也缩着几人,正是此前望湖楼那个大腹汉子一行,他们小心留着楚府的动静。 “他们进去了,动手么?” “不,再等等,既然楚家人都不在,就不用担心出事,来个放长线钓大鱼!” 这一栋楼的屋顶上,易书元和江郎以及石生也相继出现在这里,只不过常人根本看不到他们。 江郎此刻倒是想起一些传闻,便带着笑意同易书元讲来。 “这些年楚航固然为人所熟知,但他爹楚庆霖其实名气也传了出去据传楚家有一部家传的神工秘策,习之能晓天下工器之精妙,城、楼、器、械皆可鉴之,皆可破之.” 易书元皱起眉头。 “明显是谣传!” 楚家的情况易书元还是比较清楚的,楚庆霖确实是巨匠,楚家也家学渊源,但这都是天赋和努力学习一起得来的,看得书得以箱记,还不能少了实践经验。 “但看来是架不住有人信啊!” 江郎这么说着,倒是同样不急着出手,本来嘛,这就是凡人之事,楚家人在他还会出手庇护一下,而楚家人都不在就没必要急着管了,毕竟不是也有人黄雀在后么。 楚府之内,穿了夜行衣的人在楚庆霖的书房内翻箱倒柜,书倒是数不胜数,但就是没找到想要的,接着又去其他屋子翻找,依然找不见所需之物。 这些人可不是简单乱翻,而是一些所见的书册都会借月光翻阅一下,显然是有一些知识功底的,而翻完竟然还会归位。 几人甚至还小心查看是否有什么机关,但都一无所获,最终来到了楚航的书房。 在楚航的书房中翻找没多久,一人翻开书柜的角落几本书册,发现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实话说今晚他们挺失望的,不过本来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这人随意将木盒打开,双目在这一刻微微散大,木盒中的一本书册竟然有微弱的光芒在流动,而这光在此刻昏暗的书房内足够明显,也一下子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 “竟然真的有?”“而且楚庆霖竟没有带走?” “快看看!” 一人激动不已,拿起书立刻翻开,而这本曾经无字的书册,如今外人虽看不见文字,却有淡淡的光彩变化,只不过这几人根本看不懂。 仅仅是盯着看了一会,几人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定是真的,快走!” (本章完) 第349章 这哪是什么神工秘策啊! 在书册被打开的那一刻,易书元就心有所感,楚航竟然真的从没有翻开过那一策书么?这一刻,易书元好似通过书册,隐隐感受到了那几个盗匪的激动,又好似更超出这一层面带来其他的感觉。 易书元掐指一算,通感之下也远比寻常修行之人感受更为细腻和长远,好似自这一刻开始,已有气数牵动。 或者其实世间每一个微小的变动,都会牵动气数,只是在这一刻,易书元的感受变得更加明显罢了。 这或许是短暂的感悟,或许是一种修行上的入微状态,却也让易书元心中生出感触。他没有阻止这几人的打算。 这么些年了,楚航留此书于家中不曾变动,或许已心无此志,或许自觉还不到时候,但终究都是自己的选择,包括今日为人所盗。 感受中这一缕缕气数,易书元选择感受其变化,而非扼杀于此。 楚航的书房内,几名盗匪现在心情极为激动,其实民间以讹传讹的事情不在少数,楚家的情况并不是第一要务。 一刻半钟之前,在距离江郎是我以的一栋宅子处,小腹汉子略带是甘地回到了那外,是过当面对同伴的时候,却见到我们一个个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呜呜鸣」的破风声传来,后头的人重重侧身就避过了飞瓦,继续向着原本的方向逃去,而前方追击的小腹汉因为投掷动作,反而更加落前。 宅子课堂内看着这两名被擒获的盗匪,而在宅子的厨房外,小腹汉子说明追击情况。此刻七人到院中重重一跃就跳出了江郎。 「呼....」.刀光乱舞手忙脚乱。 易书元随口说了一句,是过心中却微微一动,或没几分玩笑,或没几分深意。 虽然刚刚硬接一刀看似受伤是重,但那盗匪首领逃跑的时候重功丝毫是乱,脚尖在屋瓦之下连点,就和随风远飘一样。 内力再次提低八分,重功的速度就又慢了一分,也让身前追击的小汉愈发缓躁,甚至直接抄起脚上一块青白瓦片狠狠朝着后方投掷。 「要真是那样就坏了.....」 逃走的盗匪首领重功显然是要胜过身前的追兵的,那一点在小腹汉追出去一段距离之前就我以没所察觉,心中也是由焦缓起来。 刚刚的月色又被阴影挡住了,天空甚至我以上起了蒙蒙细雨。「涛起.........化仙... 长风府城之里,盗匪首领虽然我以甩脱了追兵,但步伐却一点是敢快上来,更是敢松了内气,直到逃出去半个时辰,才敢找地方停上来。 「嗯?」 江郎之里,易书元和边成就在低处看着那一幕,前者是由啧啧称赞。近处的半空中,楚府瞪小眼睛看着那一幕。 「都非是庸手,逃走的这个武功最低。」 却没想到直接找到了这样一本「无字天书」。 这首领频频七顾,刚刚的打斗声其实我以比较明显,是过长风府城那么小,显然也就在江郎这一片明显,顶少被周围居民听到罢了。 另一边,边成前院,打斗还没落上帷幕,潜入江郎的另里七人中,没两人被杀,另里两人则被生擒。 小腹汉懊恼之余也立刻去追,魁梧的身子重功却也是差,纵跃缓行之间有没让目标脱离视线,但此刻夜晚的能见度是低,对方又穿着夜行衣,让那场追逐变得比较安全。 随着易书元念起,这边女子手中的书册,其书页下竟然没选择的急急浮现几个普通的古篆体。 听到易书元的话,边成是由微微一愣,我感受得有没这么浑浊,看起来明明是败走的啊。 高声呼唤之前有没回应,为首的人暗道是坏。 是过现场很慢就被复杂处理,是光擒获的人被带走,尸体也是落上。「老八.....」 「狗崽子们,来了就留上吧!」 「是行,官府反应太快,还困难打草惊蛇,倒是我以借助一些旁门右道之法!」 「你等切勿乱了阵脚,我中了毒,今夜跑得慢是代表一直能那么慢,你们手下是是没人么女子心中亢奋地再次翻开书册,下头依旧有什么文字,但光色变化却更加斑斓。 小腹汉子说的都是实话,前半程我还没明显察觉自己和对方武功下的差距,最初的这一刀算是占了小便宜。 几个字后前并是通顺,但女子的身子还没是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叮叮叮......「.当...." 是过在盗匪在江郎内翻箱倒柜的时候,边成后街道的一家沿街屋舍中,另一群人也悄有声息地结束行动。. 借着小腹汉子前撤避开血水的一刻,盗匪首领双膝点地身形坏似借着湿润的石板倒着滑动,随前更是脚前跟连点,以诡异得重功背身游墙而走,刹这间奔向近处。 是过是等楚府少想,易书元还没踏着清风远去,就连石生也还没慢速跟下,我望了楚家前方还在打斗中的几人,也是再停留,跟随坏友而去。 荒野灌木之中,这人撕开肩膀一闪,挤出一些毒血,再敷下金疮药包坏,随前调息片刻才微微松口气。 那哪是什么神工秘策啊,那是仙书! 那汉子人低马小力气也是大,刀法属于这种势小力沉的,或许是精细但绝对擅长搏命,和我交手必然被纠缠一段时间,困难被困住。 「喝~」 楚家今夜被盗,其实不能说是一个局,那群江湖客设上的一个局,只是有想到对方带头之人武功之低还要超出想象,而楚家竟然真的没奇书。 算他命小! 「暗器,慢儿撒子!」 同伴微微摇头,没人将了解的情况略微一说,惊得小腹汉子瞠目结舌。小腹汉那会和同伴一样懊恼,倒是没人还算热静。 「是论此事真假,必须把这人找到,若是让细作将奇书带出去,必将成为小患!」声音才喊出来,一股危机感立刻扑面而来,一道道利器的寒芒隐藏在白暗之中。 暗处破风声传来,明显是没重功低明之辈纵跃而来,七面都没动静,显然来者是止一人。首领气息是乱,回头望了一眼追击者。 那暗器下没毒! 「现在想走,是是是晚了一点?」 一人情缓之上飚出了口音,一时间盗匪七散而逃,暗处的偷袭者也终于现身。 一共七人偷偷摸摸出门并关坏房门,江郎外依然静悄悄的,老仆在屋中睡得香甜。「他们呢,为何那般表情?」 「啧啧啧,招招要人命,处处是留手,那打斗可比戏班子演起来的平淡少了!老易他说呢?」 「慢走.....」」 等一切归为之前,为首之人用两层白布将书册包裹严实塞入怀中。一切是过刹这之间,来是及过少反应,这首领鼓起内劲举刀横挡。 几人激动之下,也慌乱,将木盒放回原位,将书房的一切也都复位,唯一和之后是同的痕迹可能也不是灰尘了。 「要是要通知官府?」 「什么?楚家真没天书?这是是杜撰的吗?」 高喝身中气劲抖得衣衫炸响,小腹汉子的目标直取盗匪的中心之人,正是我们的首领。 没关楚家的事情,市井传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那边江湖客推波助澜的结果,而那种传言在我以百姓这顶少是个茶余饭前的谈资,但在某些群体这的影响就会小一些。 真正没影响的其实是肩头的一支钢标,即便此刻,盗匪首领都能感觉到肩头微麻,哪怕我还没封住创口周围的穴道。 毕竟楚家就一个老仆看家,做是到每个房间都清洁干净,时间久了早已落了一层灰。 「这人重功正常低明,应对你的追逐显然游刃没余,你一直追我翻越城墙并出了城,就逐渐把握是住我的踪迹了,更生出一股危机感.....」 首领拼死横刀是动,双膝还没「嘭~」的一上跪地,重重砸在巷子的石板下,那一刻口中「噗」地喷出一股带着血的口水,袭向挥刀而来的小腹汉。 「呃.....」.「啊.....」「别让我跑了--」 「当——」的一声,刀与刀之间火光七射,首领只觉得自己的刀撞下的是一只牛角,巨力从下而上让人是堪重负。 实际下,听到打斗声的远处居民确实没,甚至江郎的老仆也听到了,但缩在家中是敢出来。「坏家伙,楚家竟然藏着一策天书,连你都是知道!」 另里几处,同伴我以和对手「叮叮当当」战作一团,以没心算有心,显然都占尽下风。那群埋伏的人坏狠决啊! 「会,会是会是被擒之人诓骗你们?」 但毕竟若真有这样的奇书,可以堪称是国之利器,那么就有必要来确认一些痕迹,得到一些哪怕蛛丝马迹的证据。 「他是龙王,又是是算命的,要知道那么含糊干嘛?」 首领念头连闪之上,也是管手上的兄弟了,一心只想逃离那外,现在保住怀中的书才是最主要的! 几人看向这边课堂方向,想办法再撬一撬这两人的嘴,少获得一些讯息。 那一停也是迫是得已,身中的毒要压是住了。 「唉!」 这盗书之人也是个没学识的,虽然小少都看是懂,但还是从象形下还是看出其中几个字意。其中一人身材窄胖魁梧,在那种能见度是低的情况上也依然充满压迫感。 上一刻,女子将怀中的东西取出,并大心打开,天空依然上着蒙蒙细雨,昏暗之中,书册之下没强大的光流动,尤其当细雨落到书下,那光似乎也会稍稍明显一些。 「走!」 来人凌空落上,我以手持一柄小刀砍来,正是此后在望湖楼谈天说地又装醉的小腹汉。 几人脚尖着地,来到了前院相邻的巷子中,里头的巷子静悄悄的,听是到一些春日的虫鸣别说前面还没追是见了,就算还看得到,盲目远追,安全的很可能不是自己了。 第350章 这书不得了! 盗匪首领忍不住想要沉浸书中,但看了一会之后就开始头晕,这是心神之力不济所影响。 但以武人的直觉而言,男子也明白这是凡人强窥仙书带来的影响,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兴奋。 这样一本书,如果能带回去,后半生荣华富贵都不在话下了! 但是面对这样一本仙书,权势荣华还有多少吸引力? “仙书,仙书,现在在我手中,若是寻一处僻静之所” 男子忍不住喃喃自语,在心中设想着美好未来,寻一处僻静之所,设法参悟出书中奥秘,只怕就能登上仙途。 什么先天武道高手,什么权利富贵和女人,这些都算什么? 若是能成仙做神,便能长生不老,便能呼风唤雨,凡世一切皆是儿戏,想要什么都能唾手可得,操控风云掌握雷霆,皇帝老儿也得跪下来拜我!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男子的笑声不可抑制,好一会之后才强行按耐住心中的激动,重新将书册包好塞入怀中。 不论如何,首先得逃离这里才是,回去之后立刻带着家人退隐! 又休息了一会,男子不敢再耽搁,起身开始赶路,只是奔跑了一段路之后,男子的脚步却慢了下来,转而回望长风府城,眼神之中隐隐露出阴狠的凶光。 那几个同伴凶多吉少,但说不定还会被擒获,虽然暂时他们应该会守口如瓶,可未必会一直不开口的 半空中,易书元等人只是平静的看着下方的男子,虽听不到他的心声,却能听到他偶尔的喃喃之语,也能见他些许气数变化,尤其是此刻生出的戾气则十分明显。 看到男子之后的动作,石生忍不住惊呼出来。 “他好不容易甩脱追兵,居然回去了?” 灰勉趴在石生的头上低声道。 “是个狠人啊!” 江郎则微微皱眉,看着男子快步而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老易,你察觉到没有,这册书不简单啊,颇有种风雨环绕的感觉,搞不好是什么水行仙诀,你不想看看?” 易书元摇了摇头。 “不想。” “可是我想看!” “想看就看呗!” 听到易书元这么一句,江郎眼睛一亮,踏着风裹着蒙蒙细雨,也向着长风府城而去。 石生很想立刻跟上去,但看师父没有动,便也悬浮于空中。 “师父,咱们不去看么?” “先生,让江郎看到那书没事么?他说不定能认出你的字迹!” “啊?是师父写的?” 石生大吃一惊。 “确实是我写的,没什么好惊奇,也不过是一部极为特殊的水行仙诀罢了,即便看得再深一些,也只会夸我妙法不凡!” 易书元当初虽然对楚航叮嘱过,但其实他对此事并没太过担忧,因为书上并无半个“龙”字,就算看出此法的特殊之处,也可以说是仿龙御水化仙妙。 毕竟龙族本就是最有代表的水泽之灵,就像武道形意一样,有特殊的仙诀试图仿龙也很正常,存意存神而不存形! 倒是可能招致龙族不满,但这种也只是可能,毕竟只是简单仙诀,若是易书元的名头亮出来,也不会有龙计较。 “至于字迹,他估计刚刚就已经有所察觉了,所以故意这么问我的。” 说话间,易书元反而缓缓落下来,到了刚刚那男子躲藏的灌木丛旁,神色若有所思,一站就是好久。 “哎呀师父伱.” 石生刚想说话,却忽然意识到师父可能心有所悟,不敢打搅,只能低声道。 “灰前辈,你留下吧,我去看热闹了!” “我也去!” 石生蹑手蹑脚离开十几步,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踏上风火轮,刹那间飞向远方,江前辈都看不到了。 易书元却并无什么反应,心中好似有种种气象随思绪显现,双目神光微闪,扫视周围。 一个模模糊糊看着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影子渐渐浮现眼前。 易书元立刻就明白了一切,一步跨出就到了影子面前,和对方处于面对面的状态。 “回去!” 挥袖一扫,阴影顿时消散了。 书被江郎看到没事,但楚航的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回避一下。 —— 遥远的北方,有一人裹着被子却满头大汗,显然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梦见几乎已经被遗忘的仙书被盗了。 梦境十分模糊不清,好似一切都云雾缭绕,但又有种分外真实的紧迫,让他一直跟随着书,不知到了何处,书展开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可以看到上头的文字了 楚航下意识伸手触碰书册,这书算是助他悟道的宝物,这一刻,他不可避免地进入了参悟仙诀的状态。 周围的细雨都像是成了自己思绪的一部分,随着他的念起而汇聚过来. “身中听涛,如浪随行,经穴脉络,江河湖泊” 随着楚航默默念诵,细雨之中好似也浮现光亮,浮现心中文字. 迷糊了一阵子,楚航忽然听到一声雷鸣般的大喝。 “回去——” 楚航身子一抖,一下子醒了过来。 “嗬,嗬,嗬是,是梦?” —— 灌木从中,易书元眉头不展,手持折扇一下下轻轻拍着自己的额头。 这群盗匪不是一般人,今夜气数隐隐牵扯国势,但是当天书文字显现过后,易书元也能察觉到,此番以天书为中心的气数牵动,又拐向了另一端。 易书元此刻也一直在掐着推算,正因为今夜契机使得他若有所悟,感受的气数也变得更加复杂。 命数并非一成不变,就如今夜这件小事,有可能引动国与国的碰撞,也可能因为一个小插曲而拐向江湖之争。 甚至在那首领找到天书的一刻,他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得到那一份机缘的可能。 而天书之上的文字明明是再玄妙不过的仙诀,那男子视之,反而好似心中魔念动荡. 此书本就是易书元所写,所以自有气数相连,而他的天魔变,也让此刻的他好似能透过心弦拨动,感受到那男子迸发的强烈贪念。 这一切虽然都能预料,但此刻的感受就像另一层面的视觉一样,恍若见人心变化,见未来模糊。 只能说人心有时候很脆弱,而未来有时候更脆弱。 便也更凸显一些坚毅之心的可贵,也凸显一些宏大成就的难得! 但于易书元而言,这份未来感可不太妙,他最初只是不想陷入两国宿怨之争。 天书的变化和气数的变动令他诧异,偏偏又显得模糊,没想到楚航在此刻梦游。 不知是不是距离太过遥远的问题,就连易书元此前都没有察觉,直到天书上文字显现他才意识到不对劲,有此意识之后立刻就发觉了这个“楚航”的存在。 “这叫什么事?” 索性今夜这件事不大,以易书元和江郎之能,自然完全可以将一切掐灭。 但这事其实又并不小,并非单纯小民之利,并非单纯鸡鸣狗盗,背后的牵扯不发生在今晚也会发生在其他时候,甚至能算是一种大势。 毕竟南晏和大庸恩怨纠葛,很难说清对错。 看似南晏那边野心勃勃,但大庸难道不是么? 大庸当今天子绝对能算励精图治的明君,也同样野心勃勃,南晏即便不生事,大庸迟早也会“收复故土”,这故土可能是几州十几州,甚至可能是整个南晏. 所以牵扯国运之事,其实最为麻烦,也最容易起心结引劫数。 易书元的思绪不断延展,又回想刚才之事。 反而盗匪首领见天书仙诀的贪念,可能将此事又带向另一个拐点。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吧? 易书元心中诸多复杂的念头已经尽数被他甩去,重新回归平常心。 对于我这说书人而言,什么是有所谓,什么又是无所谓? 就算真的牵扯进去,志趣所至,应避之亦不避,心之所向,缘起万千变化万种纠葛又何妨?我亦变化万千! 易书元颇有些自我调侃之意地笑了笑,莫非这就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视线望向周围,江郎、石生、灰勉都早已不在,他不由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孩子!” —— 长风府城中,那男子仗着轻功高明偷偷摸了回去,这一次,他在暗处而别人在明处。 江郎其实就在不远处看着,心中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有胆魄,寻常人得到这么一本天书仙诀,恨不得立刻跑得没有踪影,而他竟然还想着灭口。 虽然不想参与武者之间的争斗,虽然对此刻江郎对这男子会怎么做还挺感兴趣的,但显然江郎对天书更感兴趣。 这男子显然很有耐心,不可能盲目而动,但江郎的耐心却有限,至少在这件事上是如此,说不定老易该注意呢? 所以在易书元回到长风府城的时候,江郎只是勾勾手指,在那男子不知不觉间,一本书册已经飘离出去,飞向了远处的屋顶。 江郎伸手抓住书册,看了一眼那边还小心谨慎地做观察的男子,笑了笑就盘坐在屋顶上,翻开了手中的书册。 不过他立刻皱起了眉头,书上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而且书本也变得平平无奇,连那种微光都不存在了,好似就是一本能随手撕毁的书罢了。 “不应该,他都能看,难道是老易不想让我看?” 江郎望了一眼那边的男子,明明在荒野上这人都看了书的。 犹豫一下,江郎直接拿手指往书上一点,一道水流一样的法光融入书中,但却好似遇上一层阻力。 江郎眼睛一亮,果然不是普通书! 他这也只是尝试确认一下,也不打算继续施法,等老易来了直接征求他的意见便是了。 不过下一刻,这阻力一下子就没了,让江郎的手指都直接戳在了书页上,随后书本上的文字也缓缓浮现。 江郎愣了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丝毫不见外地将视线扫向文字。 “身涛化仙诀!应该是老易给的吧?” 楚家的底细江郎还是知道一些的,唯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认识老易了,这种天书凡人是很难得到的,大概率就是老易给的。 刚刚他可是没反对的啊,现在也默许了,我这不算偷看! 自我安慰一下,江郎直接阅览起来,真正的仙道修行妙法可不多见,何况还是老易的!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可不得了,让江郎心中都略有震动。 好契合水行之道的仙法啊! 易书元想得没错,江郎当然不可能联想到太多不方便讲明的事情。 但有一点他可能想得有些简单了,这仙诀即便是对江郎,也造成不小的冲击,因为龙身化形为人,也能有所相关。 而易书元可能把龙族想得太高明了,或者太想当然了,以为龙族借着本族之妙法,就会对他的东西不屑一顾. 实际上,此刻江郎越看越心惊,书中古篆体华光流转,其中不少都能印证他以往修行中的一些情况,甚至还有超出。 易书元是以人为本所推衍的仙诀,而江郎是以龙为本观看的仙诀,他天然忽略本身为龙的优势,这些优势都是书中缺劣之处,但书中详尽之处对江郎冲击极大。 以之为鉴,则龙族化形为人尚有诸多细微玄妙有待开解! “这,这这书不得了,不得了.” 江郎竟然看得汗都冒出来了,强忍着心中渴望,“啪~”地一下狠狠合上了书册。 “嘶呼.” 江郎啊江郎,此妙诀非比寻常,你若这么看下去,简直是在偷仙诀盗机缘,和下面这鸡鸣狗盗之徒没什么分别! 可是我和老易什么关系,看一看应该不至于吧? 不至于?龙族根本秘法你会轻易示人么?你不会! 江郎内心挣扎,但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书前面看到的已成定局,后面再看下去,就是不要脸了! “江前辈,怎么样了?” 哎呦! 石生的声音忽然出现,吓得江郎身子猛然一抖,他本不可能察觉不到石生接近,只是刚刚都有些心神失守了。 “呃,没,没怎么样.” 江郎的声音都略微有些心虚,让石生面露好奇,也让他头顶的灰勉满脸狐疑。 (本章完) 第351章 拼死抓机缘 “可是您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石生说着往远处望一眼,就能看到那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武功高手的脚程虽然不慢,但应该也才回来没多久。 灰勉则一直盯着江郎,怎么看都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老易呢?” “师父还在那边呢,我就和灰前辈先过来了。” 江郎这会已经冷静下来,这事得好好和老易谈谈,不过现在是不方便看了。 另一边的男子哪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啊,这会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同伴的位置,果然有两人被生擒。 那宅院里现在只有两名武者在看管被擒拿的人,剩下的人不知去向,包括那个使大刀的大腹汉。 男子心中有几个猜测,剩下那些人可能是出去追他了,也可能是去传讯了,但应该想不到他在受伤的情况下还会回来。 动不动手? 底下那两人看守的身手应该是比不过那个大腹汉的,毕竟兵对兵将对将,相对而言那大腹汉的武功应该在这群武者中最好,那么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下面的两人或许能够一击必杀! 但是这群人竟然设局让我们入套,显然也不是庸俗之辈,在大庸应该也有些名头 男子眼睛渐渐眯起,心中生出杀意,却很好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同时更细细思量着一切可能,包括动手的时候被回来的敌手撞见。 一只手不由伸入怀中,想要摸点压箱底的东西。 只是手一入怀中,男子的动作就僵住了,他忽然察觉到少了什么东西。 书呢?书呢?书去哪了? 男子动作都开始慌乱起来,双手伸入怀中一阵乱摸,甚至把夜行衣都扯开一些。 怎么会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而且书不见了我居然察觉不到? 是回来的时候太激动所以没感觉到,掉在了路上? 此时此刻,男子刚刚的冷静已经荡然无存,哪还有什么心思动手,短短一息的时间内,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 不过即便如此,男子也强迫自己稳住气息,依然以高明的轻功远离,而视线则一直在各处屋顶和地面徘徊。 仙书丢了,仙书丢了,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找到! 难道因为这是我偷的?难道是因为这并非我的机缘? 男子心乱如麻,从古至今诸多传说,莫不说明成仙得道的不易,非有缘者不可遇。 但是我今夜我能得到仙书,难道算不上机缘么?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能找到! 稍稍远离了那栋宅院之后,男子化为低头族,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在自己回城之后的每一处方位都搜寻过来,很快就路过了江郎等人所处的屋顶。 这一刻,石生和灰勉全都看向江郎,那眼神和表情不言而喻。 江郎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布包着的书册。 “不错,确实是我拿了,这书岂能被这鸡鸣狗盗之辈取走,江某看不顺眼,便收了过来!” “你真的只是看不顺么?” 灰勉忍不住嘀咕一句,石生虽然没说话,但心中也是这意思。 “自然不止如此,江某也对书上水行仙诀有些好奇,略微一翻心知玄妙不凡,不敢再深入解读.” 这话江郎说得略显尴尬,但还是说了出来。 “呜呼.呜呼” 一阵清风吹来,化入风中的易书元也在不远处从风中显现。 一看到易书元过来,江郎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将手中黑布包裹的书册递给易书元。 “若真是你写的,那就拿走吧。” 易书元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伸手接过了书,而江郎的瞳孔也微微散大几分,果然是老易写的! 易书元打开黑布,看着手中的书册,也不由笑了笑。 “一场原本可能牵动两国搅动江湖的腥风血雨,倒是才起个头,就一下子被江兄掐灭了。” 江郎微微皱眉,听得心中一跳,但随后又眉头舒展。 “寻常凡人也不配学这等仙诀!” 可能是意识到这话不对,江郎看了楚府方向一眼,补充道。 “至少此等人不配!” 易书元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手中的书册若有所思,忍不住望了望那边紧张中不断远去的黑衣人。 “怎么?老易你不会是怀恨在心吧?此等凡尘恩怨与伱我无关,况且这人也不简单,牵扯两国气数,有时候也挺麻烦,还是不牵扯了,让这江湖武林自己解决吧!” “没想到这种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易书元带着认真且感慨的语气说着,江郎顿时冒火,但骂骂咧咧的气势到了喉咙口又软了下来。 “我这是替你着想,你们仙修不很多都讲究这种么?走吧,去我龙宫坐坐,若是方便的话,讲讲你写这书的事呗?” 江郎这语气神态都不对,甚至显出几分紧张,易书元的思绪也不由落到了江郎身上,皱眉看着他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江郎也不管了,直接抓住了易书元的手,带起一阵云雾就往长风湖走。 “老易,这么久了我也没求过你什么事,我和你实话说吧,这书.我想看.我不白看你的!” 看到江郎这等表现,易书元都不由为之一愣,他低估了这本书的价值。 此书借楚航原身构造和心神感受,结合易书元自身感觉以及山河社稷图中白龙走水之意,所成仙诀更是也算帮助易书元成就白龙变。 这书,本就不凡! “哎哎哎,等等我们!” 石生和灰勉立刻跟了过去,相比之下,失去了仙书的盗匪和江湖人之后会发生的事虽然他们也好奇,但显然比不上探讨仙道之妙。 —— 江郎随手取走的书,却让得而又失的男子心中极其痛苦,身上的夜行衣已经被紧张得被汗水浸湿。 男子一路保持小心谨慎,又仔仔细细搜寻每一个角落,直至再次出城,之后又沿着回来时的路线小心搜寻。 当路途越来越远,当希望越来越渺茫,男子心中的痛苦和不甘也就越来越强烈。 最后,花了离开时足足三四倍时间的男子,又回到了之前看书躲藏的那处荒野灌木,一切希望都近乎化为绝望。 “不为什么,为什么.这是我的成仙机缘啊.” 男子双目充血,身中内力乱走,身上筋骨都“咯吱”作响,良久之后他跪倒在地上,十指深深扣入地面。 “不,不对!” 男子终于是趴倒在了地上,随后翻了个身子看向天空。 天还没亮,风雨早已停下,阴云也已经散去,明月高挂天际,看得男子愣愣出神。 今夜的一切难道只是一场梦么? 不是的,确实看到了仙书,确实看到了仙文妙诀 “仙文妙诀!” 男子喃喃一声之后,眼中重现绽放神采,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身子一下就坐了起来。 下一刻,男子弹跳而起,不再想着其他事,直奔荒野远方。 天明前,一条不知名小河沟的河中小船上,已经换掉夜行衣的男子坐在里面,船中的桌上摆着文房用具,男子抓着笔闭目沉思,忍受着头痛的感觉,良久后笔尖落于纸张。 身中听涛,如浪随行. 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男子竟然想要默写出甚至大部分都看不懂的古篆体,两句话落下,握笔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但男子显然不想停下。 死死稳住笔,男子沾墨之后再次落笔。 经穴脉络,江河湖泊. “呃啊.” 这一刻,男子手臂青筋暴起,笔再次稳稳落了下去! 运之如潮,水漫三关,人身天地,玄元化仙. 这种古篆体也是象形文,也是有规律的,大部分文字的整体字看不懂,但字体内分部记录却还做得到。 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甚至视线都已经被不清晰,头痛欲裂好似被斧凿刀劈. 但男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默写出来,一定要写出来! 这是我的仙道机缘,这是此生登仙之缘,纵然我不行,纵使我油尽灯枯,但我的孩子一定可以,后人一定可以! 男子双目之中溢出血水,好似两行血泪,而他却恍若未觉. 血泪滴落在桌面和纸张上,让男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一刻,男子忽然明晰,自己可能走不出大庸了。 但这一刻,再叫他停下来也是不可能了,纵然是死也要写完,写到写不下去为止,写到记忆碎裂为止. 为求苦工不白费,趁着此刻尚有余力,男子以颤抖的手握着笔,直接点在桌面血迹上,以血墨又在纸张空余之处落下一行字。 “留书即绝笔,以待后人,若有缘人能得此书,望送至若有缘人自习之,勿忘吾家子嗣,勿忘得书之缘.” 写完这一行字,男子好似又重新多了不少力气,再次默写仙文古篆,而在不知不觉间,他头顶长发已经逐渐灰暗 远在长风湖水下龙宫之中的易书元心头微微一跳,耳边江郎的话都顾不上,掐指微微一算,脸上神色诧异。 即便以易书元的角度看来,这一刻起,那人真能叫做拼死去抓机缘了! (本章完) 第352章 差点成了定数 “老易,老易?” 江郎见易书元有些出神,立刻叫了几声,但易书元的反应就像是慢了几拍一样,一会之后才回神看向江郎。 这会易书元视线虽然看向了江郎,心神却好似远游,遥遥望向了那一条平静的小河,望向了那河中的船舱。 江郎微微一愣,口中声音也在此刻止住,虽然和易书元面对面,却没有眼神交汇之感,他都忍不住转头看向背后,看看对方是不是在望着什么。 “你说什么?” 易书元的声音传来,江郎回头,发现自己好友已经恢复了正常,或者说刚才的一瞬就好似是他自己的错觉。 但修行到了这等境界,错觉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如果有,那一定是自己走火入魔了。 江郎心神一动灵台有感,视线扫向了桌上的书册,也不掐算,就好似念起若游龙,气机遥遥指向了他“拿”走这本书的时刻,也指向了那个人。 “竟然还没断!” “是啊,没断” 江郎说的断主要是惊愕于那个盗书头子同仙诀竟然还有气机牵连,而易书元说的断除了这一层意思,可能又多了一个层面,这一场江湖风雨并没有因为江郎把书拿走而断去。 “此事稍后再说,我想去看看那人。” 易书元说着站了起来,江郎此刻也生出好奇,石生和灰勉不明所以,但灰勉还是第一时间先把茶点全都收走,总之它离开前盘子不能有存货。 对于那名江湖好手而言是半夜的快速逃离,对于易书元和江郎等人而言,至他们凌波微步落于小河之上,也仅仅不过片刻。 小船外的河面微波荡漾,这是有人龙的脚步落下,但船上的人显然已经是一种无我的状态。 到了这里,那种绝命一搏的精气神在易书元眼中更为明显。 “他竟然背下来了,还能默写?” 灰勉惊叫出声,石生更是轻轻趴到了船侧。 “他不要命了啊?” 此刻的仙篆文字非比寻常,此类篆体虽然在一些术士的符咒上偶尔也能见一个类似的,但这是写成仙诀,是完全不同的。 船上的人多写一个字,就多耗一分命! “这便是他的选择,而且这时候停下也已经迟了。” 确实已经迟了,此刻的男子原本满头黑发已经尽数转白,面容虽然没有苍老却尽显憔悴,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身涛化仙诀》虽然不厚,但也有不少内容的,而此刻的男子仅仅写了三张白纸,已经写不下去了。 指甲盖的缝隙之中都已经溢出鲜血,他在写到第二张纸的时候已经完全不需要蘸墨水了。 第三张纸上的文字全都是血红一片。 “嗬呃.” 男子身形一晃,撑不住晕眩感,坐倒在了船舱的凳子上,手中的笔也已经随着此刻船身晃动而滚落到了桌下。 男子用手支撑着桌面,充血的双目以模糊的视线看着桌上三张写满文字的纸。 易书元双脚离开水面,带着一股微风落到了船舱中,而在男子这边,因为起风而挣扎着护住了纸张,若这时候再把仙诀吹走了,他会死不瞑目的。 在男子此刻的视线中,眼前的仙诀好似变得清晰了一些,甚至都能让他理解部分模糊的意义。 这三张纸不过是仙诀的一小部分,但却足以打下一个相对完整的基础,并且还有一些引申内容。 “呵,呵呵呵呵呵” 男子发出略显沙哑的笑声,眼眶之中终于渗出一些泪水,我终究是,太过自不量力,也太过贪心了,妄图以凡人之躯默出仙诀。 男子眼神从不甘渐渐化为不舍,视线也好似离开了纸张飘向远方。 离家之时幼子尚只会哭爹喊娘,如今孩童应当已经能走街串巷,纵然我不能回去,妻小父母应当能生活无忧,只是看不到了,只是看不到了. 想学仙术想成仙道之人,应当也是最重因果报应的吧,应该也是知恩图报的吧? 男子的视线定格在用手护着的三张纸上,渐渐失去了神采。 从易书元等人现身船边到男子气绝身亡,整个过程其实根本没多长时间,而易书元的心情也略显复杂。 只不过最后的时刻,男子身上流露出的气数似乎也充满温柔,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么? 江郎也已经出现在易书元身边,以龙族的高傲,他原本对眼前之人嗤之以鼻,刚刚那一幕虽让他也有所感触,但依然不算有多大改观。 “哼,这算是朝闻道夕可死么?” “当然不算,纵是有仙机,这么死了也不值得,纸面寄托的希望,若遇上和他一样的人,怕是也福祸难定。” 说话间,易书元一挥手,桌上的血书已经悬浮而起,飞到了他手中。 男子的身体上并未飘出灵体,好似随着他的死去,灵魂也已经枯竭。 但在男子气息彻底消散时,易书元手中血书之上的文字竟然隐隐亮起灵光,与男子的气数有几分相近,也让易书元和江郎都皱眉看向纸张。 纸张上的气数又和男子临死前的柔和有很大不同,而因为默写错误,纸张上的内容其实和真正的《身涛化仙诀》也有一定程度的不同。 石生也跳入了船中,他走到桌边抬头看向男子,对方眼角血与泪都有,最终虽死不瞑目,眼神却显得柔和,明明之前得到仙书的时候笑得很狰狞的. “江前辈若是没收走那本书,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江郎一听就咧了咧嘴。 “好小子,你是说我害死了他咯?” “没有没有.” 石生赶紧摆手,赶忙躲到了师父身边。 易书元思虑再三之后,还是没有动船上的尸首,此刻再掐指一算,反而有些算不清了。 今夜的事情或许已经传了出去,这一波细作消失,定也会引起另一方的反应,真可谓是牵一发动全身。 虽然算不清,但易书元反而心中反而却明悟般清楚了。 “此事若是任由发展,怕是将成为我的一劫了” 喃喃之中,易书元回想江郎了却了昨日,却还生出了今日,若是没有了却昨日,或者今日不来此,此劫便成了定数! 若没有应变,算不算主动应劫,若此刻掐灭,劫又是不是就遁了? 若最终还是劫起,不知道是二十四劫中的哪一劫呢—— 小河边,一个农家汉子远远跑来,看到了船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哪个挨千刀的解了缆绳,叫我好找!” 这是才造好不过半年的新船,也算是家里的重要财产,若是丢了可太让人心疼了。 男子跑到河边,也顾不上河水还显得有些凉,卷起裤腿,涉水一小段路,抓住飘在水上的缆绳后迅速上岸,在岸上拉着绳子把船拉向岸边。 只是等船到了岸边,男子往船里一望,顿时被吓得大叫。 “啊——死人了,死人了!” 船上多了一张桌子,有人坐毙在桌前,那人瞪大了眼睛,眼中流淌着血泪,仅仅接触一眼就让人明白定是已经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 男子吓得身子哆嗦,想了下,将缆绳固定在河边的小树上,然后狂奔着离去,六神无主之下,第一反应是去找村中长辈。 虽然那几年大灾也见过死人,但今天的情况显然是不同的,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看到有人死在自家船上,自然是被吓得不轻。 回到了村中,在村口就找到了一位正在和同辈下棋的族叔。 “将!嘿嘿,这一步看你怎么解!” “这” 另一个老头还在思索,汉子就已经冲了过来,站在棋桌边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 “二叔,死死死死” “哈哈哈哈哈,伱看,他都说你被将死了!” 赢的老者指着男子二叔大笑,后者白了男子一眼后,懊恼地开始收拾棋盘。 “哎呀,再来一局!” “死人啦——” “村东头小河上,俺们家丢的那条小船里面,有个人死了——” 汉子终于叫出了声,也让两老头一惊。 一个外人死在村里,死相还这么凄凉,脸上手上以及桌上白纸上都是血,谁见了都头皮发麻。 村中族老一商量,说不定牵扯到什么不好的事呢,不能自己处理,必须报官,还得请法师来消灾. (本章完) 第357章 我不甘啊 “咳咳咳咳.” 咳嗽声中,烟雾也在不断升腾,改姓行事的裴长天正在亲自照看着药炉。 等火候差不多了,药罐内的药汁被倒入两只小碗内,暂且放在屋中一张方桌上待凉。 这是一个鹿灵县城中的宅院,院子并不算大,但收拾得十分整洁,边缘也种着些菜。 收拾完药炉子,裴长天从厨房舀来一盆热水,回到到这大屋又端去了内堂,这里的一张大床上有一个卧病之人。 床上的病人显得很苍老,闭着双眼没有动静,像昏迷多过睡眠。 裴长天解开病人的衣衫,用盆中拧了水的热布巾一点点为病人擦拭身体,从脸到手,从胸前到背后,从胳膊到腋窝,就连一些私密的地方都一点点清洁。 这期间,裴长天偶尔也会忍不住咳嗽两声,但尽量保持克制。 等清洁完毕,裴长天端着浑浊的水盆出来,桌上的药碗依然在冒着热气,而院子中也已经传来脚步声。 “公子!”“公子,我们来了!” “公子!” “几位叔伯长辈,快快请进!” 裴长天脸上露出笑容,一边说着,一边将木盆中的水倾倒,再将来的几人迎到堂屋内。 “先看看帮主!”“对,好久没见到了!” “爹还是那样,昏迷时间多,清醒时间少” 几人进了里屋看过床上之人,随后再一起到了外面,没一会,连同裴长天自己在内,有五人围着八人方桌坐下。 “公子您说吧,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对,公子您说,我们听着!” 叙谈一些家常之后,裴长天也将心中想的一些事说了出来。 药碗中的热气蜿蜒着向上,就像是众人起伏不定的心情一样。 “公子,您是说想和朝廷接触?” “咳咳.” 裴长天捂着口轻声咳嗽一下,带着笑意摇头。 “虽不算确切,但也可以这么说。” “可我们是朝廷的钦犯,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万一被识破了身份,便会招来杀身之祸,这些年的安逸也会不复存在。” “是啊公子,咱知道您足智多谋,可这事,这” 喻姓的老者轻轻拍了拍桌面,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他看向除了偶尔咳嗽外面色始终平静的裴长天。 “公子,您把没说的话也说出来吧,说实在的,就算要和朝廷接触,那楚大人也不够格啊!” 裴长天忍着咳嗽笑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那谁够格?” “西北大都督邹介,此人军政都说得上话,位高权重也深得皇帝信任,要接触也是和他接触!” 裴长天笑容不改,点点头道。 “确实,邹大都督是够分量了,只是” 裴长天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在邹大都督眼里,我们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出现?” “他为人究竟如何,是不是能听得进话,我等也都不清楚详情,军中大帅手握千军万马,我们只怕是人都见不到,就被军阵所围杀了!” 裴长天微微摇头。 “我等还是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也不要太看轻那楚大人了,我与他聊过一阵,其人在此地为官却毫无颓废之感,谈吐之间隐露不凡心气,以当今皇帝之能,不可能浪费此等人才的,他必然是要做大事的,不是在西北就是在其他地方。” “可是他能让朝廷放过我们?” 裴长天轻咳一声。 “我还是当年那句话,我们还没有资格让朝廷记恨,不过是卷入盐案的牺牲品罢了” 到了此刻,裴长天心中被压抑多年的渴望重新激发,其实内心是有些激动的,但面上反而不紧不慢,他要说服这些长辈。 所以裴长天耐心讲述下去。 “当年我的话或许诸位都忘了,但如今无不应验,十多年前梧州吏治败坏,其实这是整个大庸的一个缩影,皇帝需要以雷霆手段震慑天下,当年是杀鸡儆猴.” “其后追查甚严,但我一手金蝉脱壳,引开了注意力之后,朝廷其实也没下死手,换句话说,在皇帝眼中,我们死与不死其实并不重要,他只要他的目的达到罢了,他不知道我们是被贪官污吏卷进来的么?他知道的.” 这些话有一些是当年就说过的,有一些是现在才点透。 随着裴长天的叙述,桌边之人又是愤怒又是有些无奈。 “实际上,这些年我们也算是自由,若是诸位叔伯和家中之人不想牵扯进来,晚辈也能理解,作出决定过后,我们便不要再联系了!” 裴长天一说出这话,周围几人都面露惊色。 “公子.”“公子你” 裴长天咳嗽几声之后认真地说道。 “我裴长天别的不敢保证,但若我真的赌错了,也绝不会连累诸位的,其实我也不希望所有人都牵扯进来,这样就有人可以把我爹带走,让我.” 裴长天话音至此,里屋“咣当”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他立刻起身冲向内部,其余人也纷纷快速跟去。 “爹!爹您怎么样?” 裴长天冲到里屋,原本床上之人已经摔到了床下,见儿子过来搀扶,老者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 “帮主?”“帮主!”“帮主您醒了?” “太好了,帮主终于醒了!” 老者脸上带着汗珠,抬头看向这帮老兄弟,最后还是看向自己儿子。 “天儿.其实爹.” “爹,您不用多说,也不用多劝,儿子不想一辈子活在阴影中.” “天儿.” 老帮主眼中擎着泪,而裴长天始终带着笑容,只是眼眶中多少也有些晶莹,其实他知道自己父亲很多时候也会装昏,尤其是他帮着擦拭身体的时候。 “爹当年一时之错害了你一生,爹,爹信你,求各位老兄弟裴某一个面子,再信天儿一回咳咳咳” “帮主您言重了!”“帮主您快起来!” “爹!此事不得强迫叔伯,您先休息一下!言叔,帮我把药端过来。” “唉!” 安抚,喝药,再度将病患安顿好,几人又不可避免地回归到了之前沉重的话题,不过在这沉重过后,裴长天的话语也变得轻松起来。 楚航现在毕竟也不是什么朝廷大人物,裴长天也不可能直接摆明了“天鲸帮余孽”的身份,自然是慢慢接触的,若事不可为,当然也有退走的余地。 以裴长天的三寸不烂之舌,很明显几人都心动了,喻、言二位曾经的堂主则都表示追随。 很快众人已经散去,只剩裴长天一人坐在堂中,他看着屋外又看向桌上的药碗,微微咳嗽几声之后,端起药碗一点点喝着药。 裴长天却不急着咽下,而是感受着翻腾的苦味。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带着很多人逃离险境,可明明武功不俗,身体却每况愈下 或许当年将很多帮众人当弃子,或许为了金蝉脱壳算计了太多人,或许这是自己遭了报应吧,或许自己会在当打之年就生命枯萎 但是好不甘心啊!好不甘心啊! 我原本可以大展拳脚,原本可以扬名立万,原本可以逍遥自在,原本心中充满抱负,纵然是科举之地我也未尝不能金榜题名! 月州武林大会,这个我亲手借势推动的武林盛会,我也想去啊,我也想登台一会天下英雄的! “咯啦啦啦.” 裴长天一手按着桌子,一手死死捏着碗。 “咔嚓~” 瓷碗被直接捏碎一个口子。 “嗬” 这么多年来,不论天鲸帮的人有多少不甘,但谁的不甘都没有裴长天大。 只是有时的心慌也好,心中的不甘也罢,裴长天从来不表现出来,从来都是沉着冷静的样子! 像裴长天这样的人,对于当年梧州盐案等一系列的事情看得很清楚,即便当年看不清的一些东西,这么多年之后也渐渐都清晰了。 堂堂正正做人,改回家姓于阳光下,并非没有希望,欠缺的是机会! “嗬,嗬,嗬” 裴长天松开手,将瓷碗的碎末放到桌上,另一只手那边,木桌上已经无声无息间陷入一个掌印。 楚航绝非是被皇帝“发配”的,仅仅听过一次时间不算短的谈天说地,裴长天心中就生出了这个坚定的念头。 当今大庸天子乃历朝历代以来都少有的明君,他派楚航来此定有深意,哪怕只是锻炼也是为后面做跳板。 楚航在这里缺人手少眼线,算是两眼一抹黑,也是他官途起步阶段。 若皇帝有深意,楚航要做的是什么呢?若只是跳板,他要如何做出政绩呢? 裴长天以前是不去想,现在则不由站在相对接近楚航的角度去思索,跳开本地,跳开鹿灵县,甚至跳开北仓州. 裴长天眼神渐渐亮起,他不懂为官之道,或许也不懂朝廷大计,但因为这些年需要使尽手段求存,所以他懂市井懂江湖,懂西北错综复杂的环境和形势。 (本章完) 第353章 难以忘却 长风府一带的官员早已经安逸惯了,反应自然也十分迟缓。 出了命案肯定是要重视一些,但办案的能力嘛就不怎么样了,府城派出去几个捕快到现场查看了一番,在小船周围和尸体上都翻找了一下。 既没能找到路引书信等证明身份的东西,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长风府人,反正府衙目前的失踪人口案件中好像没这么一个“老头”。 是的,男子死的时候已经气色灰败头发枯白,身上的血肉也显得不太饱满,看着就是斑驳苍老的样子,以齿、肤、发、甲等粗略判断出对方年事已高。 当发现男子肩头疑似中毒的伤口时,几名捕快更是如释重负,不用深究了,显然是江湖厮杀,那只要无亲人原告,优先级就降下来了。 所以捕快来了之后不到半天就已经下了定论,安抚村人不用慌张,随后命村人自己将尸首或烧或埋,反正找个地方处理就是了。 至于带回府衙,捕快们是不干的,这里距离府城不近,又是江湖纷争,何必带个死尸赶路呢。 当然,尸首上原本存在的一点银两还是被带走了。 附近的村人本着入土为安的理念,还是将尸首埋在了最近的乱葬岗处。 直到几天之后的夜里,乱葬岗处,几名武者出现在这里。 有人提着灯笼,有人拿着锄头,几人搜寻一下痕迹,便轻松找到了近期填埋过的地方。 “应该就是这了,挖!” “嗯!” 两人轮楼挥锄挖土,没过多久,恶臭味就越来越明显,纵然是武者也都皱起眉头,尸体腐烂的速度似乎比一般情况要快。 之前埋下去的尸首就被挖了出来,并且明显已经开始腐烂,但一看到尸首的样子,几人顿时生出疑惑。 “咦,搞错了?”“是个老头?” 一旁的大腹汉子将锄头丢在一边,他之前是和这群外来武者的首领交过手的,知道对方绝对年富力强。 另一人直接将老头肩头的衣服扯开,那一处被暗器所伤的地方顿时露了出来,哪怕这里已经烂开了,但作为施毒者,创口上染毒的迹象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真的是他!” “那书呢?” 几人立刻在尸体周围翻找起来,自然不可能有所收获,反而弄得身上恶臭一片。 “真有那书也不可能留在这里的!”“难道是被村人或者长风府衙的人拿走了?” “府衙那边真有就不会毫无动静了,至于村人,这两天接触下来也无异样。” “那艘船我们也查过了,没什么痕迹!” “会不会是那两个细作诓骗我等?” “也未必不可能.” 几人沉默了一会,大腹汉看着尸体的模样,低声道。 “我很确信他绝非一个老者,头发也应该是黑的,身形也远比这样子饱满.” “难道尸首是假的?” 大腹汉立刻摇头。 “不,应该是真的,我有这种直觉.”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又沉默了一会之后,大腹汉忽然道。 “他会变成这样,会不会就是因为那所谓的仙书?”“只听那两细作说过,我们也不曾见过啊。” “这书怕是有些邪乎” 此刻天空明月高挂,月光照在开始腐烂的尸骸上,好似镀上了一层银色,一股夜间淡淡的雾气似乎在尸首附近流动。 几人不由打了个寒颤,土坑中的尸首也看着显得有些瘆人。 “还是先做好原本的事,已经耽搁够久了!”“不错,我等只是设局擒贼而已,其余事与我等无关!” “此人死前应该没来得及和人接头,将南晏崽子们的眼线全都捣去才是大事。” 三言两句之间,几人重新将尸首掩埋,随后匆匆离去,同时内心深处也不可避免的会想着那书的真假,以及具体去向。 —— 长风湖龙宫内的某处作为起居的宫室内,在这一处静室独自闭目盘坐的易书元忽然睁开眼睛,手中折扇一抖,将那男子所书的三张纸抖落在面前的地上。 血书之上亮起了一层血光,几个被书写错误的怪异篆好似凸出纸张在扭动。 “让你尸身入土为安,不是叫你作怪的!” 易书元以小指食指拇指,三指为支点向着纸面轻轻一点。 唰~ 银色华光一闪,若有若无的如水波涟漪般扫过血书纸张,纸面上的动静就立刻消散。 远在那个小河边偏村的乱葬岗内,就像是有无形剑气扫过,刚刚因为被挖尸照月而带起的一片淡淡雾气也在同时刻直接散了。 随后易书元掐指一算,心有所感之下,明白刚才是那些设局的武者在确认尸首。 今夜过后,尸首会以更快的速度腐烂,这季节常人尸首可能两三个月会腐烂露骨,而那尸首则不过几天而已。 静定已经中断,易书元便也不再闭眼,而是再次看向纸张。 他此番回到长风湖龙宫之后选择静定闭关,也是因为此事上气数紊乱,恐怕可能和自身劫数有关,想要宁静己心之后推算一番,但显然并无什么结果。 三张纸第一章主要是墨色,到最后一张则几乎是血色了,看似有三页,实则记录的只是仙诀书册的第一页。 并且凡人记忆再强,靠着拆字分记和图形印象想要写仙诀还是很勉强的,所以自然有缺漏和错误,只是这纸张上却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留书即绝笔,以待后人.若有缘人自习之,勿忘吾家子嗣,勿忘得书之缘.” 易书元喃喃的读着书页上的文字。 毁去这三张纸自然是很简单的,却也落了下乘,或许他日该去南晏看看。 只不过纸张上的东西肯定不能让常人修炼,若只修这三张纸上所呈现的意义,则会异常惊险,轻则经脉错乱身体有恙,重则走火入魔 而走火入魔在修行人眼中有时候甚至是比直接毙命还严重的事。 这血书的特殊在于那人的精气神可谓是全都融入了纸中,使得这纸本身成了一种特殊的存在,也可以说是一种有灵之物,也可以说是困灵之所。 这就是男子临死前看到纸张的感觉了,他以为看到了仙道,实则是带着幻想化入了纸中,纸面本身的字义肯定不准确,但男子自己是真的看过天书部分内容的。 哪怕他本该没资格看,哪怕看它让男子头痛欲裂,但看过便难以忘却! 血文就是他此生精血所凝,身中涛涛尽入纸中了,这便是那种微妙的平衡。 外头的龙宫水域之中,江郎几乎是每天都要来易书元所在的宫室好几次。 本来嘛,仙修闭关就和龙族睡觉一样,多正常的事啊。 但这次情况有所不同,看过《身涛化仙诀》之后,江郎就没办法不去想它了,所以多少有些着急。 这会江郎才从易书元闭关处离开,转头又找到了正和几条大鱼玩耍的石生和灰勉。 一见到江郎过来,几条大鱼立刻列成一排,拨动着水里纷纷低头出声。 “龙王大人!” “江前辈!” 石生也跟着行礼,而灰勉则完全不理会江郎。 “不必多礼。” 江郎说着走过来,严肃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在这挺好玩的吧?石生,灰勉,老易好像不常闭关吧,一般他闭关是多久啊?” “我好像没见过师父闭关,不知道呀” 灰勉从一条鱼的鱼头上划水游到石生头顶,挠了挠耳朵。 “先生闭关时间不久,至多也就个一年半载了。” 灰勉想的是当初易书元第一次枯木逢春得以突破的时候。 “一年半载还不久?” “在仙人中不算久吧?” “这倒是,不过.唉,此前我矜持个什么劲啊!” 比起此刻江郎的焦急,易书元的若有所思,远在遥远的大庸北境之地,楚航这几天则有别样的感受。 那一夜梦醒之后,他便再也睡不着了,写信派人带回家中确认家里安危的同时,脑海中那种光晕涛涛的感觉也再难忘却。 那天的梦中虽然恍恍惚惚,但楚航是真的看了天书的。 若没有那些盗匪,或许楚航会在未来某一年才想起仙诀,或许更可能会在年老辞官身退之后,还乡之刻才想起当年还有这本书,甚至有可能临死之前才能想起。 而现在,楚航已经看过仙诀了。 官署之中,刚刚忙完公务的楚航呆呆坐在桌案上。 “轰隆隆” 雷声将楚航惊醒,随后是“哗啦啦啦”一阵的雨声。 这一刻,楚航心若再次出神,好似能听到每一滴雨落,好似能感受到官署附近雨水汇聚成流,恍惚间,雨中似乎起了淡淡的雾气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哗啦啦啦.” 这是身体之内的心跳,以及身中如急流的气血流动—— ps:今天就这一章了,昨天一脑瘫,也不全是坏事,精神一刺激,好像灵感开始来了。 (本章完) 第354章 只是一半 长风湖龙宫之内,这段时间江郎都亲自殷勤地找到石生和灰勉,望湖楼就不说了,定是常客,而偌大的长风湖也到处游玩。 这也让很多近年来才加入长风湖一脉的水族暗暗咋舌,侧向反应了龙王大人和易道子仙尊的交情有多深。 这一天,石生骑着一条大黑鱼,穿过一片水草,前方是长风湖一处沿岸的人烟稀少之处,阳光充沛水草丰美,水浅且温暖。 “哗啦啦啦.” 一群嬉戏的鱼儿纷纷逃窜开去。 “哈哈哈哈哈哈.咦,有人在这睡觉!” 石生欢笑之中忽然这么说了一句,大黑鱼游动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大片大片的水草之中,一双略显诧异的琥珀色眼睛微微睁开,自己明明没有显露什么气息,那小子隔这么远竟然察觉到了? 此地休憩着晒太阳的,正是淡蓝色的长须蛟龙摩夜。 在东海时,摩夜喜欢去一处少有人打扰的珊瑚海,在那并不深的水中静静卧着,晒晒太阳,感受着周围鱼虾的嬉戏,享受那一份宁静,将一切烦恼抛于脑后。 而在长风湖中,摩夜就特别喜欢这一片浅滩水草,那种感觉和那一片珊瑚海是差不多的,而且不同之处在于,偶尔还能听到渔人哼歌欢笑。 “还躲,我都看到你了!” 石生这句话就是诓人的了,他压根没看到,望过去都是蓝绿一片。 摩夜的龙嘴微微咧开,心道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听说易道子的这位亲传弟子入道不足十年,以前他不信,但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倒是有些信了。 真是好命啊,或许这么想也不对,谁也不知道这孩子拜得仙师之前有过什么遭遇。 身为龙族,某些原初的理念其实和原初的仙道是有些接近的,有一种只修今生的纯粹魄力,但前世今生之间的种种又有谁说得清呢,纵使是幽冥之神也不过是领领路罢了。 “在下摩夜,见过墨道友!” 摩夜最终还是开口了,虽然对方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但谁让人家师父厉害呢,自己又是个尴尬的处境,谨慎起见只敢平辈论交。 看到水草之中有两根龙须扫过,将诸多水草都扫得暂时伏低,石生终于看清了远处卧在那的一条蛟龙。 石生这次来长风湖,并没有谁特地介绍过摩夜,毕竟他还算不上真正的长风湖一系,只能说是有意投奔,虽是也是龙族,但龙族中想巴结江郎的可不少。 “摩夜?” 但石生一听到这名字,再看到这条龙的样子,顿时不由低声惊呼了一下。 是他! 当初在天斗山差点把君侯志气都打没了的蛟龙! 这龙当初是随着老蛟洪业一起追找石生的龙之一,天斗山中又和山魈君侯萧勇大战一场,造就了如今的断峰窟。 以石生的角度,心中不由蹦出一些诸如“坏蛋龙”“不是好货”等词汇,心里也不由有些紧张。 可石生转念一想,他又没见过我,我怕什么! 而且凭着刚刚无心撞见时的感觉,这龙气息也很平和安逸嘛。 听到石生低呼,蛟龙眼睛睁大一下看向那边水中的一人一鱼,那大黑鱼赶忙微微低头。 “原来是摩夜大人在此,失礼了!我背上的是易道子仙尊之徒,龙王大人的贵客,年岁尚小,还请大人海涵!” 再怎么的好歹对方是龙,所以大黑鱼还是表示了恭敬。 蛟龙微微点头,长风湖这边的水族虽然大多数普遍道行不高,但礼数方面是没的说的,可能也是距离人间很近的缘故吧。 不过这孩子似乎听过我的名字,难道江龙王还特意在易道子面前介绍过我? 摩夜不由也有些浮想联翩。 石生从大黑鱼的背上站起来,踮起脚望向那边的水草,大黑鱼赶忙用腹鳍扇动水流,让自己的鱼身浮起更高一些。 “你叫摩夜啊?我以前在长风湖没见过你呢!” 这次石生最初其实是撇见过摩夜的,只不过人身气质变化较大也较远,就没和当年的龙联系在一起。 摩夜低笑一句。 “不过是一条漂泊不定的普通蛟龙而已,来长风湖碰碰运气.” 话语中多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但在易书元门下的石生这,微有通感之下似乎又能感受到这一点。 这让石生略微诧异,他本以为这龙在龙族中应该也是很有位置的,口中也不由惊愕出声。 “可是伱很厉害的啊!” 小孩子的纯真话语总是最能打动人,更何况是易道子之徒。 摩夜听着虽然面上没什么变化,心中却也多几分自得,同时也好奇为什么初见的孩童会夸赞自己,不,或许这便是仙道的玄奇之处,他毕竟是易道子的徒弟。 “石道友过奖了,你有明师指点,前方是大路坦途,将来修为必远胜于我!” 石生咧了咧嘴,此刻不由想到了那个天斗山中的汉子,君侯还说过有一天他会报仇的。 正在这时,石生忽然心有所感,转头望向大湖深处。 “那我不打搅你了,黑鱼叔,我们快回去吧,师父好像出关了!” “唉好,摩夜大人,我们便告退!” 大黑鱼载着石生倒着游开一段,随后尾巴一甩扫动水流,眨眼已经远去了。 只不过在黑鱼扭身摆尾的时候,浅滩阳光折射到石生那,带起乾坤圈金灿灿的反光。 光芒虽一闪即逝,但这一刻摩夜心头却猛然一跳,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当年之事。 当初自己百般不情愿地当了洪尉那二世祖的看护,在一次被洪尉支开之后,那家伙遭人袭击,被一道金光打中,伤不算多严重,胆倒是差点被吓破。 难道是.不,不会的! 其实这一刻灵台闪光灵犀一点,摩夜内心深处已经隐隐有了感觉。 难怪洪业算不到也查不到,难怪了! 这说当初洪业说疑似仙人手段确实是对的,那么江龙王知道么? 就单纯刚刚初见时的感觉而言,这孩子天真淳朴,和他接触,就好似摩夜趴在珊瑚海安逸地晒着太阳。 而且洪尉都死了这么久了,洪家的事也早和我无关了。 摩夜重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此刻午后的阳光,反正不论其他人知不知道,我是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长风湖龙宫之中,易书元所在宫室的大门终于打开,有所察觉的江郎和灰勉也已经赶到了这里。 “还好还好,老易你果然做什么都快,闭关也比别人爽快!” 江郎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人也很快步入了宫室之内。 易书元坐在蒲团上眉头一跳,有你这么形容人的么?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么?” 易书元站了起来,知道江郎心急的是什么,想了下还是从袖中取出了书册,将之递给江郎。 “其实那一夜你直接看完了也就算了。” “道不轻传,你我虽是生死之交,有些地方我还是知道分寸的。” 江郎笑着接过了书,本来还想着旁敲侧击地扭捏一下,没想到还是老易大方,那他就不客气了。 易书元瞥了江郎一眼。 “你说得对,你便在这里看吧,也只限这一次,看完就还我吧。” “嗯!” 江郎不多说什么,直接从易书元身边经过,就坐在刚才易书元才起身的蒲团上,翻开书就看了起来,果然这次书上的文字都清晰无比,显然是老易作法过了。 灰勉已经爬到了易书元肩头,手中还抓着一只大鸡腿。 “先生吃么?不吃我就” “吃!” 易书元在灰勉把爪子缩回去之前就伸手抓住了鸡腿,一口啃去大半。 “师父——” 石生的声音也从远处传来,易书元直接走出门去,顺带一挥袖,将这一处宫室的门关闭,外头正是骑着大黑鱼而来的石生。 这回好似轮到江郎闭关了。 江郎再看《身涛化仙诀》,虽然依旧激动,但没有那一天震惊了,一边阅读一边理解,也渐渐察觉出这书确实是为人修仙所创,但对于水族尤其是龙族而言也是玄奥非常妙不可言,有很大的借鉴意义。 江郎看书所谓的闭关仅仅用去了半天,不过这只是看书,并非已经修行印证。 大门打开的时候,易书元就在不远处的亭子内,石桌上摆着干果点心,灰勉和石生则又不知去向。 江郎一步步走向那边,又将书册交还给易书元。 直到坐在石桌对面,江郎神情也略带恍惚。 “难怪一直有仙人指路的传说,仙道至高之人,确实有‘指路’之能,此番看过令我受益匪浅。” 易书元笑了笑没说话,而江郎看向易书元,犹豫之下再次开口。 “可是为何我觉得此书似乎并不完全,明明对于凡人修习仙道已经明体明神,乃通达妙法,可我总觉得.总觉得还少一半.” 易书元笑容收敛,静静看着江郎,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江郎尴尬笑笑。 “可能因为我是龙族,所以以自身视角来看就会有这种感觉,实话说就只看这一册书,换成其他人,就该给你易书元磕头敬茶了!” 易书元又笑了,玩笑道。 “哦,我倒是不介意你给我磕一个!” 江郎也玩笑起来。 “不过你这家伙嘛就算了,欠我的都没还呢!” “这能等价么?” 易书元也是被江郎这等无耻之言给惊到了。 不过其实易书元心中的惊讶丝毫不比表面流露的少,江郎的直觉其实是对的,虽然言辞表达上也算是有谬误。 严格来说《身涛化仙诀》算是完整的,但站在江郎的角度,觉得少点什么也是对的。 那所谓的“一半”,其实正是白龙诞生的过程,正是化龙之变! (本章完) 第355章 非大材小用 “纵然真的还有一半,也不适合你。” 听到易书元这么说,江郎心中一惊的同时,脸上也是笑着摇摇头。 “看来我的感觉还是没错的,即便真有另一半的话,你给我看我也不会看的。” 或许是怕易书元不信,江郎又补充道。 “看了那册书之后,我就明白你老易对龙族一定极为了解,当然,是站在伱仙人高度,龙族视线之外的另一角度视之,实在令我惊叹也惊喜,算是开拓了我的视线,让我心有所悟,但凡事适量便好,贪多便不是自己的道了!” 江郎能说出这句话,易书元也是毫不意外的。 “江龙王有化龙之志,易某佩服佩服!” “嘿,老易,你也不用笑我,你就瞧好了吧,将来你必见证我化龙!” “是是是,那是自然,不过这种事短时间内不能见分晓,易某不至于在这看着你化龙,便先告辞了!” 江郎微微皱眉。 “告辞,这么快?” 易书元折扇拍了拍手心。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么?” “怎么没事,拿了龙鳞就想走?你答应了帮我找那白龙的!” 易书元“刺啦”一下抖开折扇,轻轻扇动之下,罩住亭子的那个避水气泡都微微晃动,好似外部的水流在推着泡泡。 “我也说了不敢打包票的。” 江郎笑了。 “别和我打哑谜了,实话说吧,你到底认不认识那条白龙,他叫什么名字?” 易书元还真就认真想了一下,随后站了起来,摇着扇子在亭中来回走动几步,当初在岭东上空,确实江郎也问过白龙名字。 只是那会易书元每每变化白龙,都只以白龙代之,确实也没想好,此刻在听到这问题,他走动几步思量一下之后,忽然停下脚步看向江郎。 “他叫敖珀!” 江郎愣了一下。 “一个名字你走来走去想这么久?你不会诓我的吧?” 易书元十分认真地回答。 “易某以道起誓,他就叫敖珀,琥珀的珀!” 江郎微微皱眉,易书元却不理会他了,直接一步跨出,出了避水气泡入了龙宫轻柔的水流之中,踏着一缕微波去了。 “哎,老易?你这就走了?” 说着,江郎立刻跟了出去。 易书元当然也不可能这就走了,但也差不多了,至多是寻了石生便离去了。 —— 北仓州,鹿灵县,一名衙役撑着伞,在雨水中快步跑入县衙,在衙门中穿梭一阵到达后院官署。 官署之外的屋檐下,一名并未身着官袍的短须官员正出神般望着外头的雨势。 “大人,大人” 衙役的声音同脚步声一起传来,也打断了官员心中的某些思绪,他寻声望去,一名衙役正撑着伞急匆匆跑来。 这里不比大庸富庶之地,县衙内部没有那么多雕梁画栋,也没有那么多带顶的长廊,挡雨的也就是屋檐下了。 “什么事?” 官员转头望向衙役,后者撑着伞到了近处。 “大人,您的家书!” 衙役从怀中将捂着的一封信件取出来交给官员,而这官员正是如今已经开始蓄胡须的楚航,他刚刚忙碌了半天,这会外头开始下雨,就不由暂时放下工作,出门看雨。 楚航伸手接过书信,也不避讳下属,直接在屋檐下撕开就看了起来。 距离上次的梦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即便是官员家书,也依然今天才到。 信是老管家写的,按照楚航去信的要求,在家里检查了一下,楚航书房角落确实有一个木盒子,里面的空白书还在,家里其他地方好像也没有丢任何东西。 “书还在?” 楚航喃喃皱起眉头,但他有种感觉,书已经没了。 如今长风府楚家的那个书房木盒中,确实有一本空白的书,但这不是易书元将书放了回去,而是之前盗书之人将一切归位的时候也从书房桌面上随手找了一本空白书册塞了进去。 “大人,没有什么吩咐的话,小人便先告退了。” “嗯,多谢了,去吧!” “是!” 衙役行了一礼,抓起地上的伞又再一次走入雨中。 这位楚县令虽样貌年轻,上任时间也不到半年,但从他的实际行为上来说,衙门内外都能觉出他是一位好官,也赢得了衙门中人的尊重。 衙役走了,楚航多少还是有些患得患失,实际上连日来他都有些类似的情绪。 再看了一眼手中书信,楚航忽然笑了。 “看来仙道长生或许是与我无缘了.” 这么说着,楚航又看向屋檐之外的大雨,他隐隐有一种感觉,此书一去,便不会再出现了。 可惜确实是有些可惜的,但真要说十分懊悔么,楚航此刻细思,回想曾经种种,尤其是在岭东的经历,觉得似乎也不是。 就是不知道将来若是再见到易先生,该如何面对他了. 亦或许,此生他也不会再现身见我了呢? “唉,庸人自扰!” 叹了口气,听着雨声,楚航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时至今日,那一夜梦中所见的仙诀已经几乎是忘却了,实际上在梦中看的时候也是模模糊糊的,毕竟梦不清人不醒。 可是看着这大雨,心却特别容易平静,还有种听雨若听弦的感觉。 手中书信虽是关系仙道机缘,但楚航听着雨声,心思平静之下,又回想起岭东和京城中的一些往事。 当初楚航在岭东虽然只是一个司马官职,但能管数州兴建之事,各州的知州都得过问他的意见,大小官员无不对他嘘寒问暖。 去了京城面见皇上,朝中也不吝溢美之词,但转头被皇上任命为边陲苦寒之地的一个小小县令,实在是让很多人都大为诧异。 实际上,就连原本属于同李谦一派较为对立的派系,刚得知此事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觉得惊愕。 不论派系斗争如何,不管楚航出身如何,是不是没进过科举,但至少在大多数官员那,“此人有功又有才”是明里暗里都被认可的。 没想到皇上直接将他“发配”北仓,而且仅仅是一介小小的县令! 这下子所有人对立派的都闭嘴了,没有人任何人说楚航一句不是,甚至私底下玩笑的时候都难免叹息几句。 是的,都知道这也算是一种历练,但到底是有些过了。 不过别人想的是别人的事,实际上对于楚航而言倒也并无什么怨言,或者说其实最初他心中也是有些诧异的,甚至生出一种参加下一届科举的念头。 但圣旨下达的几天后,皇上在一处谭元裳的酒楼包间里“偶遇”了楚航,和他同桌而食,长谈一个下午。 此后楚航心中便再无任何芥蒂。 “轰隆隆” 闪电划破长空,雷声断了楚航的思绪,他将信纸重新塞入信封之中,转身回了屋内,再次回到了桌案前,点起一盏避风灯,开始继续处理公务。 一个小小的县令,应该是没什么可忙的吧?这话或许在其他地方合适,绝对不适用于楚航这,不适用于鹿灵县。 鹿灵县名气不大,占地面积却不小,地势地形复杂,交通看似不便,实则小道不少,但所处位置又看着十分关键,县内人员构成复杂,人口总数却自三十年前就维持在一万人,这种纸面信息自然是不可信的。 这段时间以来,楚航先是熟悉县衙,和下属建立信任,再是熟悉县城,弄清楚县中格局,然后最近开始熟悉乡村,并且是每一处乡村都要自己跑,跑不止一趟,再远也要去。 地形,水文,人文等情况都需要了然于胸。 楚航要做的事就是好好治理鹿灵县的同时,配合大都督邹介做些事。 鹿灵县相对于大庸诸多富庶之地而言,虽是边陲苦寒之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但对于大庸西北一盘棋来说,可是重要地界,这是即便在承天府也少有官员了解的情况,但在那天下午,天子都和楚航说了。 “呜呼.呜呼” 好似一阵风在屋外吹过,避风灯火苗都微微跳动。 “嗖~咄~” 破风声过后,桌面一声轻响,楚航被吓了一跳,身子都不由微微一抖,他放下笔看向桌角,那边竟然插着一支铁标。 这是江湖武人的暗器? 楚航看看四周又看向门外,除了雨没有发现任何人,他抓住铁标用力一拔才将之拔出,标身上还绑着一支小竹筒,显然里面有信。 拆开竹筒内的信件一看,楚航顿时皱起眉头,这是某个不知名江湖义士送来的信,明言西北江湖门派中,有被南晏细作渗透的存在。 (本章完) 第356章 逃避多年之人 江湖人? 楚航一手拿着手中信件,一手拿着那枚铁标,思虑之间也在心中对应着这里江湖门派的方位。 对方真的要去找,其实应该设法去联系大都督邹介,或许是联系不上,借我之口去说? 其实江湖人也是楚航需要了解的一个群体,尤其是在这个地方,他之前也是做过一些功课的,也知道其中的复杂之处。 实话说,楚航没有想好怎么和江湖人打交道,但细作方面的事情若为真也不得不重视。 而且在拿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楚航心中就有一种感觉,纸条上的内容或许很大可能是真的,这自然没有证据,只是一种内心特殊的直觉。 这事背后可能盘根错节,哪怕确认也不是立刻就能处理好的,此事不是小小鹿灵县衙能完全处理的,也急躁不得。 楚航已经将信纸和铁标收好,就像是没有收到过这封江湖信件一样,继续开始处理公务。 此刻已经是傍晚,很快有衙役前来送饭,一人端着托盘,一人为他撑伞,或者说是为托盘上的菜撑伞。 “大人,该用餐了。” “哦,已经这个时辰了么,多谢了。” 楚航抬头看向走入屋中的两个衙役,虽然带着伞,但两人衣衫上被雨水沾湿了一些。 楚航将桌案上的公文等事物收拾到一边,和衙役一起将托盘上的饭菜摆出来,有肉有菜还有汤,也算是丰盛。 “大人,这雨下午开始下,一直连绵不绝,明天的大集定是泥泞不堪,十分的不方便,要不别去了吧?” 衙役建议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的楚航连连摇头。 “那怎么成,去,必须得去,这大集上了解的信息不可或缺!” “可是这雨明天都未必能停啊!” 另一个衙役也这么说了一句,但楚航笑容不改。 “不碍事,估摸着三更天就会停了,正常准备车马吧。” 楚航笑着说完,将肉放入口中咀嚼品味起来,从岭东到这里,体力活和脑力活他都习惯了,人忙碌了身体消耗就大,吃什么都更香几分。 深夜,衙役班房通铺内,其中一个衙役被尿憋醒起来如厕,打开门顿时风雨倒灌,引得屋子内某个同僚一声低骂。 衙役贴着屋檐匆匆走着,看着天色不由想着,天亮后的城南大集怕是难受咯。 因为下着雨,衙役四顾无人,也不去茅房了,就直接在屋檐一角对着外头尿了起来。 尿着尿着,雨势就渐渐减小了,衙役腾出一只手伸向外面,雨已经停了。 “咚,咚咚~”“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打更的声音遥遥传来,也让衙役心中略微诧异,不由想到了还没入夜时县尊大人说的话。 真三更雨停?应该是巧合吧? 衙役一个寒颤收回了工具,伸手接了点檐口还在滴落的雨水,搓了搓手,又在背后的墙壁上一擦就回屋去了。 —— 鹿灵县有初一和十五赶大集的习惯,这一天,城内城外以及各处村落,都会有很多人到平日里略显空旷的南城外。 卖货的卖货买货的买货,反正是极为热闹。 天还没亮,楚航就早早起床穿戴整齐,今日自然不会穿官服,到了县衙后院,车马也已经准备完毕。 不过尽管楚航从城南大门出县城的时候天都只有蒙蒙亮,但一到城门边已经十分热闹,出门城门外面则熙熙攘攘拥挤一片。 城外赶集的区域,已经人挤人般一片,有些人或许是半夜就出门过来准备了。 “停车,我下去走”“大人,路不好走” “总比车好走。” 楚航从车上下来,脚一触地就是软软的泥巴感,不过这对于一般文士官员可能有影响,对他则是小儿科,在岭东那会什么状况没见过。 一个年轻的衙役在这种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避着路面,不想弄脏自己新领的靴子,而楚航则大步流星走向那边人群,身边的老衙役则紧紧跟着,还回头瞪了新手一眼,后者只能赶紧跟上。 集市上到处都是人,也到处都是摊位,除了聊天声、讨价还价声和偶尔的叫骂声,也有一些牲畜的声音混杂其中,显得十分嘈杂。 百姓们很多都背着一个大背篓,有买来的货也有自己准备来卖的货,很多时候楚航通过一些位置都需要侧身。 一个大摊位前人聚集得很多,这个摊位木杆子和大油纸支了一个大伞盖,用小木桌摆着两排货物。 “有跌打损伤药酒,也有新到的胭脂水粉,这边还有一些香料,都是紧俏货啊,各位都看一看,钱没带够,用皮货和山货都可以换啊,若有人有年份足够的药材,更是欢迎来卖啊~~~” 摊位前的一个壮汉卖力吆喝着,旁边也有人维持秩序,并且盯着那些瞧货的人,有人看着看着似乎就想直接放自己口袋,但往往被伸手拿回,也不骂不赶,但自觉尴尬之人就会离开。 楚航带着衙役挤入人群,看着这个摊位,这些东西在鹿灵县确实可以算是琳琅满目了,有种在富庶之地柜台展示的感觉。 “这个珠钗多少钱?” “童叟无欺,五十文钱!” 旁边立刻有人道:“这么贵啊?” “不贵了,这可是好货!” 楚航微微点头,这珠钗做工精美雕琢精细,不似当地所产,更像是技艺精湛的古匠坊出品。 楚航又打开了一个胭脂水粉的木盖,顿时一股香气飘出,他嗅了嗅,不由看向几名摊贩。 “这东西运过来不容易吧?” “唉,这位大爷是个识货的啊!就连京师承天府的十三楼坊,都有姑娘用这种胭脂水粉呢!” 一边赶集的百姓顿时有人起哄。 “吹牛皮呢你!”“就是,还京师货呢,我手里的山中药材还是神仙给的呢!” “哎哎哎,咱老实做生意,童叟无欺啊,真是好货!还有,你说有神仙货,拿出来看看啊,好货的话我高价收你,还送伱一包胭脂水粉回去讨好婆娘!” “哈哈哈哈哈”“对啊,拿出来看看啊哈哈哈哈” “他怕是没婆娘呢!”“哈哈哈哈哈” “看就看!” 摊贩和看客闹闹哄哄一片,但看的人多买的人少,因为大多很贵,但很多看过的人走了,又会依依不舍再回来瞧瞧,因为确实,货都是好货! 摊位稍后方的位置,一个留着短须带着绒皮圆帽的消瘦男子看着摊位,时不时咳嗽几声。 楚航出现没多久,甚至还没到这边摊位的时候,男子就留意到了他。 “咳咳咳咳咳” 剧烈咳嗽几声之后,男子顺顺气,又不由再次保持克制地打量那边的楚航,看似不经意地瞥向楚航的身边相对跟得紧的便装老衙役。 很明显,这人从身边人的反应到自身见识和谈吐上看都不是一般人,但和周围百姓却也十分融洽,甚至可以聊得火热。 “公子,又收到一些好货!” 有人凑近男子,摊开手中麻布,里面裹着一些风干的药材,在这种鱼龙混杂气味嘈杂的地方,依然能闻到药材本身的香味。 “嗯,做得咳咳咳做得好!” 男子顺顺气息,视线的余光却一直在看着楚航,哪怕他已经离开摊位去往别处。 人流拥挤,让两个衙役没法一直跟上楚航的步伐,这会也被人挤开了。 一个手持小刀的扒手偷偷接近了楚航,借着拥挤人群的掩护,只要一息时间,他就能划破一些肥羊的袖口侧摆等可能藏钱财的地方。 楚航就是扒手盯上的肥羊,这会见人挤人,时机不错,扒手的小刀一个转动到了食指前端,挤过去就朝楚航腰间划去。 这一刻,楚航似乎也心有所感,转头看向身侧。 “嗖~” 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扒手“哎呦”地低声一呼,手中小刀跌落在地,捂着手腕快步挤着人群逃离了。 楚航愣了一下,顺着感觉抬头望向远处,刚刚那热闹的摊位后方,一个用手绢捂着口鼻在剧烈咳嗽,好似根本没在看这里。 但楚航心中就是有种感觉,刚刚出手的就是他! “咳咳咳,咳咳.” 带着绒皮帽的消瘦男子不断咳嗽着,而楚航已经挤过人群来到了附近。 “这位兄台,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 “咳咳咳” 男子抬头看向楚航,面露疑惑道。 “这位咳咳,这位客官,你在说什么?要看货的话,前头好一些,我这咳咳咳,咳咳咳.” “哦,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楚航微微皱眉,说着向对方拱了拱手。 “在下楚航,可否知晓兄台尊姓大名?” 在这种地方,普通百姓可能等县令任期满了离开都不会知道其名字,但显然眼前的人知道。 楚航?新到的鹿灵县县令,岭东赈灾司马! 心中震动,但男子脸上却没有任何显眼的表情,而是止住咳嗽也拱手回礼。 “不敢居尊,在下金长天,就是和家里人做些生意混口饭吃,咳咳咳” “你们这些生意人耳目广,你们摊位上的这些货都不错,应该是有门路的,有空聊聊么?” 楚航微微点头,搬了一块石头,就挤在这嘈杂的环境坐下。 男子笑了笑。 “客官也想做这生意啊?不好做,不好做哦.” “就是聊聊而已!” 楚航和男子就这么攀谈起来,问的都是一些并不尖锐的问题,也没涉及多少“商业机密”,但这些问题在男子心中结合楚航的身份,就明白对方的目的了。 半上午时间过去,集市也渐渐到了尾声,楚航早已离开,或许已经回了县衙。 而在这个摊位这里,有人凑近咳嗽中的男子,面露担忧道。 “公子,他是就是那位被‘发配’的楚大人?我们以后是不是.” “不用紧张,他也不可能知道我们是谁,朝廷当年是立威,这么多年过去了,怎可能对我们追查到死呢,至于发配么.嘿嘿,当今皇帝绝非庸才,怎么可能咳咳咳,呃咳咳咳” “公子,公子平息气息,不要多说了!” “咳咳咳不碍事,不碍事.” 男子平复气息,但还在想着楚航,想着他刚刚的问题。 “喻叔,你想过回正当日子么?” “若不是情非得已,谁不想堂堂正正做人” 此时此刻,刚刚回到县衙的楚航也在想着集市上的事,也不可避免想到了那个剧烈咳嗽的男子。 很显然,此人不是普通人,说不定武功不低,但楚航也能感受到此人对自己并无恶意,虽然看不出对方听到他名字时候的诧异感。 但是这种有门路的生意人,本身应该消息灵通才是,没反应,其实也是最大的问题! “金长天?” 若是易书元在这,此刻一定就明白了,那看似病恹恹的男子,实则是当年为了逃脱朝廷追查,推手引动武林大会的天鲸帮公子,裴长天! (本章完) 第357章 我不甘啊 “咳咳咳咳.” 咳嗽声中,烟雾也在不断升腾,改姓行事的裴长天正在亲自照看着药炉。 等火候差不多了,药罐内的药汁被倒入两只小碗内,暂且放在屋中一张方桌上待凉。 这是一个鹿灵县城中的宅院,院子并不算大,但收拾得十分整洁,边缘也种着些菜。 收拾完药炉子,裴长天从厨房舀来一盆热水,回到到这大屋又端去了内堂,这里的一张大床上有一个卧病之人。 床上的病人显得很苍老,闭着双眼没有动静,像昏迷多过睡眠。 裴长天解开病人的衣衫,用盆中拧了水的热布巾一点点为病人擦拭身体,从脸到手,从胸前到背后,从胳膊到腋窝,就连一些私密的地方都一点点清洁。 这期间,裴长天偶尔也会忍不住咳嗽两声,但尽量保持克制。 等清洁完毕,裴长天端着浑浊的水盆出来,桌上的药碗依然在冒着热气,而院子中也已经传来脚步声。 “公子!”“公子,我们来了!” “公子!” “几位叔伯长辈,快快请进!” 裴长天脸上露出笑容,一边说着,一边将木盆中的水倾倒,再将来的几人迎到堂屋内。 “先看看帮主!”“对,好久没见到了!” “爹还是那样,昏迷时间多,清醒时间少” 几人进了里屋看过床上之人,随后再一起到了外面,没一会,连同裴长天自己在内,有五人围着八人方桌坐下。 “公子您说吧,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对,公子您说,我们听着!” 叙谈一些家常之后,裴长天也将心中想的一些事说了出来。 药碗中的热气蜿蜒着向上,就像是众人起伏不定的心情一样。 “公子,您是说想和朝廷接触?” “咳咳.” 裴长天捂着口轻声咳嗽一下,带着笑意摇头。 “虽不算确切,但也可以这么说。” “可我们是朝廷的钦犯,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万一被识破了身份,便会招来杀身之祸,这些年的安逸也会不复存在。” “是啊公子,咱知道您足智多谋,可这事,这” 喻姓的老者轻轻拍了拍桌面,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他看向除了偶尔咳嗽外面色始终平静的裴长天。 “公子,您把没说的话也说出来吧,说实在的,就算要和朝廷接触,那楚大人也不够格啊!” 裴长天忍着咳嗽笑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那谁够格?” “西北大都督邹介,此人军政都说得上话,位高权重也深得皇帝信任,要接触也是和他接触!” 裴长天笑容不改,点点头道。 “确实,邹大都督是够分量了,只是” 裴长天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在邹大都督眼里,我们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出现?” “他为人究竟如何,是不是能听得进话,我等也都不清楚详情,军中大帅手握千军万马,我们只怕是人都见不到,就被军阵所围杀了!” 裴长天微微摇头。 “我等还是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也不要太看轻那楚大人了,我与他聊过一阵,其人在此地为官却毫无颓废之感,谈吐之间隐露不凡心气,以当今皇帝之能,不可能浪费此等人才的,他必然是要做大事的,不是在西北就是在其他地方。” “可是他能让朝廷放过我们?” 裴长天轻咳一声。 “我还是当年那句话,我们还没有资格让朝廷记恨,不过是卷入盐案的牺牲品罢了” 到了此刻,裴长天心中被压抑多年的渴望重新激发,其实内心是有些激动的,但面上反而不紧不慢,他要说服这些长辈。 所以裴长天耐心讲述下去。 “当年我的话或许诸位都忘了,但如今无不应验,十多年前梧州吏治败坏,其实这是整个大庸的一个缩影,皇帝需要以雷霆手段震慑天下,当年是杀鸡儆猴.” “其后追查甚严,但我一手金蝉脱壳,引开了注意力之后,朝廷其实也没下死手,换句话说,在皇帝眼中,我们死与不死其实并不重要,他只要他的目的达到罢了,他不知道我们是被贪官污吏卷进来的么?他知道的.” 这些话有一些是当年就说过的,有一些是现在才点透。 随着裴长天的叙述,桌边之人又是愤怒又是有些无奈。 “实际上,这些年我们也算是自由,若是诸位叔伯和家中之人不想牵扯进来,晚辈也能理解,作出决定过后,我们便不要再联系了!” 裴长天一说出这话,周围几人都面露惊色。 “公子.”“公子你” 裴长天咳嗽几声之后认真地说道。 “我裴长天别的不敢保证,但若我真的赌错了,也绝不会连累诸位的,其实我也不希望所有人都牵扯进来,这样就有人可以把我爹带走,让我.” 裴长天话音至此,里屋“咣当”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他立刻起身冲向内部,其余人也纷纷快速跟去。 “爹!爹您怎么样?” 裴长天冲到里屋,原本床上之人已经摔到了床下,见儿子过来搀扶,老者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 “帮主?”“帮主!”“帮主您醒了?” “太好了,帮主终于醒了!” 老者脸上带着汗珠,抬头看向这帮老兄弟,最后还是看向自己儿子。 “天儿.其实爹.” “爹,您不用多说,也不用多劝,儿子不想一辈子活在阴影中.” “天儿.” 老帮主眼中擎着泪,而裴长天始终带着笑容,只是眼眶中多少也有些晶莹,其实他知道自己父亲很多时候也会装昏,尤其是他帮着擦拭身体的时候。 “爹当年一时之错害了你一生,爹,爹信你,求各位老兄弟裴某一个面子,再信天儿一回咳咳咳” “帮主您言重了!”“帮主您快起来!” “爹!此事不得强迫叔伯,您先休息一下!言叔,帮我把药端过来。” “唉!” 安抚,喝药,再度将病患安顿好,几人又不可避免地回归到了之前沉重的话题,不过在这沉重过后,裴长天的话语也变得轻松起来。 楚航现在毕竟也不是什么朝廷大人物,裴长天也不可能直接摆明了“天鲸帮余孽”的身份,自然是慢慢接触的,若事不可为,当然也有退走的余地。 以裴长天的三寸不烂之舌,很明显几人都心动了,喻、言二位曾经的堂主则都表示追随。 很快众人已经散去,只剩裴长天一人坐在堂中,他看着屋外又看向桌上的药碗,微微咳嗽几声之后,端起药碗一点点喝着药。 裴长天却不急着咽下,而是感受着翻腾的苦味。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带着很多人逃离险境,可明明武功不俗,身体却每况愈下 或许当年将很多帮众人当弃子,或许为了金蝉脱壳算计了太多人,或许这是自己遭了报应吧,或许自己会在当打之年就生命枯萎 但是好不甘心啊!好不甘心啊! 我原本可以大展拳脚,原本可以扬名立万,原本可以逍遥自在,原本心中充满抱负,纵然是科举之地我也未尝不能金榜题名! 月州武林大会,这个我亲手借势推动的武林盛会,我也想去啊,我也想登台一会天下英雄的! “咯啦啦啦.” 裴长天一手按着桌子,一手死死捏着碗。 “咔嚓~” 瓷碗被直接捏碎一个口子。 “嗬” 这么多年来,不论天鲸帮的人有多少不甘,但谁的不甘都没有裴长天大。 只是有时的心慌也好,心中的不甘也罢,裴长天从来不表现出来,从来都是沉着冷静的样子! 像裴长天这样的人,对于当年梧州盐案等一系列的事情看得很清楚,即便当年看不清的一些东西,这么多年之后也渐渐都清晰了。 堂堂正正做人,改回家姓于阳光下,并非没有希望,欠缺的是机会! “嗬,嗬,嗬” 裴长天松开手,将瓷碗的碎末放到桌上,另一只手那边,木桌上已经无声无息间陷入一个掌印。 楚航绝非是被皇帝“发配”的,仅仅听过一次时间不算短的谈天说地,裴长天心中就生出了这个坚定的念头。 当今大庸天子乃历朝历代以来都少有的明君,他派楚航来此定有深意,哪怕只是锻炼也是为后面做跳板。 楚航在这里缺人手少眼线,算是两眼一抹黑,也是他官途起步阶段。 若皇帝有深意,楚航要做的是什么呢?若只是跳板,他要如何做出政绩呢? 裴长天以前是不去想,现在则不由站在相对接近楚航的角度去思索,跳开本地,跳开鹿灵县,甚至跳开北仓州. 裴长天眼神渐渐亮起,他不懂为官之道,或许也不懂朝廷大计,但因为这些年需要使尽手段求存,所以他懂市井懂江湖,懂西北错综复杂的环境和形势。 (本章完) 第358章 不是江湖恩怨 “呜呼.呜呼” 一股阴冷之风拂面,使得裴长天忍不住又要咳嗽,但他直接手指点在身上几处穴道,强行克制咳嗽的本能。 他怕断了思路,断了自己此刻的神气。 多年以来外在冷静果决,内在其实十分消沉的裴长天,其心中志气再次被激发。 这一刻的裴长天就像是一头蛰伏已久的猛虎,缓缓甩动自己的毛发,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让周围的阴冷都消散几分。 忽然间,裴长天好似听到了什么,一步跨出屋子到院中,看向某个方向,在晚霞慢慢消散的昏黄傍晚,似乎也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裴长天确实听到了,那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音不大,在他这却十分明显,因为这是瓦片被踩裂的声响。 如果是有百姓在攀屋顶,声音会有起有伏,不会是单独一声脆响,这是有人用轻功在屋顶纵掠,落地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力道,点碎了一张瓦片。 鹿灵县城其实不大,远不能和大庸富庶之地的大县相比,其实也没必要用这种轻功手段赶路的。 今日的裴长天一改往日深藏的风格,心性也重新变得放肆一些,他一下跃入屋中顺手抄起墙上的一张脸谱面具,随后再度出门,纵身一跃的同时已经戴好了面具。 借着天色去往听劲反馈的那个点,而他所过之处身形往往借遁阴影。 良久之后,裴长天靠着一处屋顶的烟囱,蹲在烟囱的阴影之中,视线扫向一个方位,那边刚刚有几道轻巧的身影远去了。 在并不是很有必要的情况下,他并没有追,而是在思索着几人的来路。 用轻功行走的一共有三人,武功路数还看不出来,但轻功算是十分灵巧。 西北这地块,江湖武者的武功说好听点是大开大合,说不好听点就是较为粗犷,就连轻功有时候也显得很“沉重”,而眼前这种灵巧感十足的轻功,很可能是“外地人”用出来的。 裴长天从屋顶落下,回到院中取下面具,去往厨房生火做饭,随后喂父亲用完饭菜,自己在独自到外面边吃边想事情,他想着楚航的事,想着如今还跟随的天鲸帮一众,也想着刚刚的武者。 “咳咳咳” 咳嗽了几声,裴长天快速将饭菜解决,收拾碗筷,不过正在此刻,他又听到了一些动静。 这一次,裴长天没有丝毫犹豫,带上面具就直接纵跃出门,这次是打斗声,而且正在远去。 鹿灵县南部的几处屋顶上,正有江湖人在搏斗厮杀,一方逃一方追,双方打斗的气劲让很多屋瓦都乱飞。 “杀人啦,杀人啦——”“嘘” “快走快走,别看热闹了!” 下方的百姓有的惊呼,有的逃避,而上方的斗争则十分剧烈。 用不着多找,本来距离声音响起也没多久,裴长天以鬼魅般的身法在街巷之中游走追赶。 在鹿灵县,这种入夜前夕,百姓们大多都已经回家,这会虽然也有人听到动静出来看,但少有人看到裴长天的身影。 即使看到了,有人会觉得是错觉,毕竟好似阴影一闪而逝,有人会觉得疑似撞邪,八成是赶紧回家默念神佛名号,或者给祖宗上个香。 裴长天虽然在地上,但他不发出任何动静,就算想咳嗽也竭力克制,或者在有百姓居民惊呼大叫的时候也跟着咳嗽几声。 上面的人在逃的应该是之前他听到过动静的三人,而在追的一共有七人,双方搏杀之间也不多话,出手也十分凌厉狠辣,绝非西北一些普通跑江湖的打闹。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跟踪我们?” “说了只是路过!” “简直找死——” 兵器碰撞拳掌相交,气劲的震动发出的响声就和大声拍手一样。 鹿灵县城本就不大,百姓惊呼和打斗的动静自然很容易传播,而战斗双方似乎对此都有忌惮,不再多说什么,一追一逃向着远处而去。 官府那边也已经有了动静,两队捕快和衙役纷纷向着闹出动静的方向而去,只是很显然他们根本追不上。 县衙之中,楚航也走出了官署,他虽然派出了人手,但对于能否将闹事打斗者带回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皱眉看着感觉中的方向。 另一边,追逃之间,逃的那三人虽然轻功不俗武功不差,但显然还不足以抹平人数劣势,不得已之下只能从屋顶跃入街头巷尾,借助复杂的地形想要摆脱敌手,各自之间也散了方位。 裴长天一直冷静跟随,也不贪多,选择武功层次相对高的一路跟着。 远处的民居外,簸箕笤帚等物也被打斗的武者波及,有的乱飞,有的碎裂。 “嘭~” 逃的一人中了一掌,但他借力倒飞,又迅速拉开距离,只是这一刻,前方又出现一人,一拳打来的同时,袖中寒光一闪。 “嗖~”“噗~” 袖箭直接命中右胸,被击中之人提起的一口气顿时泄了,整个人“轰”地一下撞倒了一处民居的篱笆。 民居篱笆院内,屋子那一点孩童的惊叫声戛然而止,随后原本亮着的灯火也灭了,显然是屋里的大人捂住了孩子的嘴,又在害怕之下吹灭了灯火。 “呃,嗬呃.” 受了重伤的男子以手肘撑地缓缓后退,但追杀的两人已经围了过来,其中一人运转身法,瞬间到了男子面前,脚尖点“啪~”地在了男子胸前的伤口上。 “呃啊.” 男子痛得呼喊起来。 “说,你们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 “我,我说了只是路过” 男子的声音此刻像是破了口的风箱,显得有些不清晰。 “路过?路过不止一城了吧?三相县那会我就察觉似乎有人跟踪,那时候也是你们吧?” 另一人此刻也落到了受伤男子面前,冷笑道。 “轻功不错,可惜就是人蠢了一些!” “嗬,嗬,嗬” 男子只是喘息着用手抓着对方的腿,但他提不起内力,因为一有动作就被对方点踩胸前伤口,震散经脉气息,鲜血不断从右胸位置涌出。 “说罢,伱们知道什么?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受伤男子已经因为痛苦而脸色扭曲,意识也有些模糊不清了,他看着昏暗中模糊不清的两人,咬牙切齿道。 “南晏狗” “咔嚓~” 受伤男子咒骂的话都没来得及吐出,已经被一脚踢断了脖子,瞬间没了气息。 躲在远处的裴长天甚至都来不及出手,他本以为对方会留活口要讯息的,但那男子领死的声音虽然微弱,虽然有些模糊,但他却听到了。 南晏人!这已经不是江湖恩怨了! 两名下手的男子此刻望着尸体,脸上阴晴不定,随后对视一眼,望向近在咫尺的屋子,他们知道屋里是有人的。 只是在两人迈开脚步走向那边屋舍的时候,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踏着无声步伐正在靠近两人。 “小心!” 其中一人似乎有所察觉,转头之下立刻提醒,并且挥掌打向后方。 来者脸上罩着面具,是一张带笑脸谱,身法快得惊人,眨眼已经到了面前。 裴长天并非是跳跃而去,而是双脚快速点地接近,所以有足够借力反应的时间,面对打来的一掌,他面部诡异一扭,就像是头颅偏向一侧。 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带着白底花纹的脸谱面具就会尤其吸人的注意力,裴长天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脸庞扭转之刻,哪怕只牵扯一瞬间的心神也够了。 脚下如若滑冰,双手运指连点。 “噗~” 以指破掌,运指点在那人腋窝,气劲灌体的瞬间已经废去一人,而身形则滑冰一样已经到了另一人身前,距离那一句“小心”也不过是话音才落。 “你是.” 一个“谁”字还没落下,裴长天已经化指为刀,向着面前人掌刀砍去,对方不是庸手,来不及躲避,那就不格不挡,双手呈爪抓住瞬间机会锁住裴长天手腕和手臂,旋身一甩,竟然将裴长天身体带离地面。 “呜~~” 身体好似就要被甩出去的一瞬间,裴长天脸上的面具唰地一下打向对手面门,在他脸上炸开,而借助对方慌神的一刹那,裴长天已经反手擒住对方双手,身体借力到了对方背后,将他扭成反躬半圆。 “啪~” 这种腹部突出双臂被反抓向后的时刻,裴长天一脚点在对手腰椎之处,筋骨错位的声音传来,手中武者的身子瞬间瘫软了下去。 “你们是南晏人?” 裴长天以沙哑的声音问了一句,同时也看向刚刚被他打倒在地的第一人,却惊愕的发现那人身子一抖已经气绝。 我明明留手了! 仅仅是一句话的功夫,裴长天猛然低头,手中被制住的人也已经七窍流血,令他都不由身子一抖松了手。 死了? 经脉逆碎自我了断? 好狠,好果决! 一般的江湖武者虽然手段凌厉,或许其中一些也不惧生死,但恐怕没有这么狠决! “那边有动静,过去看看!”“走走走,快跟上!” 衙门差吏的声音传来,随后是一阵阵零碎的脚步声,灯笼的灯火也慢慢照过来。 裴长天面具已毁,也不久留,脚尖一点后,身法如同鬼魅,再次隐遁入了阴影远去了。 (本章完) 第359章 自觉神异 离开的时候裴长天心中虽然还在思索着刚刚的那两人,同时想着另外两处搏杀的结果,以刚刚的情况看,另外两个逃走的武者很可能也凶多吉少。 天鲸帮曾经是梧州首屈一指的大帮,而且擅长经营生意,属于有钱又有人,在江湖上曾经也是很有地位的。 而且帮中高手也是层出不穷,那喻姓堂主当年甚至硬接易书元一掌而不死,虽然后来武功废去大半,可也足以说明实力了。 但离开武林核心的时间太久了,裴长天其实对如今江湖上的事情也并不主动了解,对南晏武林的情况更是两眼一抹黑。 难道如今大庸和南晏的对抗已经发展到了江湖武林层面了? 恐怕不是的,这些人很可能不是一般的南晏武林人士,而是南晏专门的细作。 在裴长天才离开不久的那个居民院子处,官差赶到之后,附近也有百姓出来看情况,一群人很快找到了尸首。 几名捕快一看现场的情况,再结合来路上听一些目击百姓描述的打斗,就知道这些人的武功不是衙门的兄弟们能应付的了。 安抚百姓之后,尸首也被送回了衙门。 两刻钟之后,鹿灵县衙的大堂内灯火通明,几具尸首也全都被抬到了这里,包括楚航在内的县衙官员和差吏基本都到了,其实真正官员也就楚航和一名县丞,连县尉都空悬着。 尸首不只是三具,送到这里的一共有六具尸体,而今晚死的人不只六个,还是有被波及的百姓的。 鹿灵县衙没有专门的仵作,就靠着几个经验相对丰富的老捕快判断尸首情况。 “哎呀,怎么死这么多啊!”“我们鹿灵县这些年治安一直不错啊” “这大晚上的” 县丞在那边低声抱怨,也有差吏小声议论。 而楚航丝毫不避讳什么,也没有任何惧怕尸体嫌弃污血的情况,凑近了观察尸首的状况。 “大人,这几具尸体死前经历了高强度的对抗,听目击之人描述,他们的轻功应该很高,武功也应该十分高明,出手都冲着穴位,劲力直透内府,这里还有这里,骨骼已碎肌肉绵软,是被劲力打穿了.” 楚航皱起眉头,也学着捕快伸手摸向一人的后腰,果然能摸出捕快说的感觉。 不过楚航的动作,也让衙门的差吏乃至县丞都露出惊愕的表情,楚航正思索着呢,忽然觉得周围声音减弱,转头一看见众人的表情,似乎明白了过来。 “我见过和抬过的死人比你们想的多,有些都已经烂了得露出架子了,眼前这些不算什么.” 楚航的话语轻描淡写,而在场之人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位县尊大人可是那岭东赈灾司马,大水大疫大旱中死的人可太多了 “秦捕头,他们武功高到什么地步,你带着弟兄们能擒得住么?” 楚航这么一问,身边的捕头和捕快们纷纷露出苦笑。 “大人,您真是太高看我们了,这些人其中一个,弟兄们一起出手还有一些机会,但也得他不跑才行,以我们的身法是追不上的。” 楚航微微点头,不由有些怀念当初岭东时候在身边的几个看护天子剑的高手,不过皇上也给过他令牌,说过随时可以去找西北大都督要援手。 “秦捕头,你们以为这些人厮杀的原因是什么?” 捕头立刻接话。 “应当是江湖恩怨!” 江湖恩怨的话,衙门处理的优先级就低一些,甚至可管可不管,虽没有明面上的律法可依,但却是潜移默化的一些规矩。 很明显,捕快不想惹麻烦。 边上打着哈欠的县丞也在此刻说着。 “大人,江湖仇杀之事实在不好处理的,也无从查证啊。” 楚航站了起来,只是江湖恩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伱涉及到普通百姓,那官府不能装不知道。 “你们听不到那百姓的哭声么?” 这会即便在县衙这,楚航也能听到远方的哭喊声,那是失去了亲人的百姓在哭喊,一声声悲切遥遥传到了县衙. “这” 县丞说不出话来,周围人也沉默了,秦捕头更是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其实他们都听不到哭喊,只以为县尊大人在讥讽众人。 “江湖客确实不好管,但他们杀伤我鹿灵县百姓也是事实,这不能没有一个交代!” “张贴告示征集线索,尽力而为吧!” “是!” 鹿灵县今夜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只是被波及的百姓家中主动是悲伤的,而死去的这些武者,也非生来是石头蹦出来的,只是无至亲知晓。 晚上躺在床上的楚航辗转难眠,虽然他有在岭东的经验,但那会岭东百姓万众一心,朝廷上下也是鼎力支援,虽然环境困苦,但几乎是一呼百应。 楚航不得不承认,他自己有时候也会有些飘,只觉得自己算是做出了一些成绩,算是对得起心中的为官之道。 但真正开始独自治理一方,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鹿灵县,除非得过且过,想要出成绩,也是十分复杂并充满挑战。 在这里,需要真正独自面对一切,或许这也是皇上的一番苦心吧 楚航想着曾经,想着现在,想着心中的计划,也想着发生的命案,也联想着之前的秘信,想着有没有可能和细作有关。 原本还有些困倦,但思维却越来越活跃,虽然闭着眼睛,可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精神。 不知不觉间,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传了过来,隐约间有“饶命”和“冤枉”等话语。 楚航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也顾不上穿衣,披上抄起床边架子上外衣披上就出了门。 “来人,来人——” 楚航喊了几声,但是县衙里好似空荡荡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几声叫喊下去也没有任何回应。 “秦捕头——老陆——人都去哪了?” 楚航又喊了几声,还是得不到回应,他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朝着若有若无的声响小跑着过去。 只不过,楚航离去的背后,那官署寝室的门根本没有开,室内的床上,鹿灵县尊半盖着被子正在沉眠之中,眉头紧锁的样子似乎是在梦中有事发生。 此刻县衙中,楚航简单扣着衣衫,脚下健步如飞,到了县衙侧方门的位置,声音也越来越明显。 鹿灵县人手不比大县,整个县衙的衙役编制并不全,这种位置也没人守门,楚航这会蹑手蹑脚靠近那关闭的木门,小心翼翼贴到门后,声音仿佛就一门之隔。 “求求两位差爷,饶过我们吧!”“放我等进去啊.” 差爷?难道这个小门晚上有人守着? 楚航心中诧异,不过并未出声,他身为县令,来都来了,倒也听听手下的人如何处事。 “是啊,差爷求你们了!”“可怜可怜我们吧?” “放我们进去吧!我想要魂魄完全啊!” 楚航又皱起眉头,难道是有人深夜来伸冤报案? 求饶比较嘈杂,听得出来不止一人,随后,楚航一直等候的“下属”终于开口了。 “哼!休要聒噪了,纵然我们不拦着,衙门你们也进不去!” “嘭~” 门忽然响了一下,吓了门后的楚航一跳,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心想难道有人撞门? “哎呀” 外头有人痛呼,也有人冷笑。 “信了吧?” “莫要想肉身了,随我们走吧,就算留在这里也是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 楚航心中一愣,不自觉有了一丝惧意,难道外面的不是人? “都是这些南晏狗!”“差爷,我们可是大庸子民啊!” “混账,明明是你们先跟踪我们的!” “哗啦啦啦.” 铁索滑动的声音响起,外面的争吵动静一下子没了,并且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楚航躲在门后有些惴惴不安,好一会之后,他把心一横,直接拉开门栓,悄悄开了门探头出去看,却发现外头街道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 楚航紧了紧衣衫走出去,确实是没有人在外头。 难道真的是鬼? 心中疑虑之下,楚航转身想要回去,身子就又是一愣。 门怎么没开?没听到关门声啊! 刚刚出来的门居然还是关着的,难道有人在里头关门了? 楚航赶紧上前几步伸手去拍门。 “嘭嘭嘭~嘭嘭嘭.” “开门,开门,我是楚航,里面的人给我开门!”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楚航敲门的动作停下了,难道里面根本没人?那我是怎么出来的呢,我明明开了门出来的啊! 等等,我好像开门的时候也没听到声响。 这念头一起,楚航细思恐极,摁在门板上的手不再抵门板了,居然一下子就穿过了门,随后他整个人都踉跄着穿门而过。 难道我也死了? 县令官署的寝室内,楚航身子猛得一抖,一下子从寝室的床上醒了过来。 “嗬呃.嗬,嗬,嗬.” 楚航茫然地看向周围,再看看自己的手。 我又梦游了? (本章完) 第360章 阴阳两官 自当年长风湖水患之后,楚航已经很久没有“梦游”过了,他都几乎已经忘了当年的感觉了,而且当年那感觉也是后面易先生点醒才后知后觉的。 而一个多月之前梦见家中天书被盗,那在楚航的角度看来也就至多是一种类似预知梦的感觉。 但在那个梦中,自从模模糊糊看了天书之后,楚航就觉得自己渐渐变得更加耳聪目明,心间偶尔也有一种特殊感觉,尤其是在下雨天。 楚航自觉或许这也是天书离去之前,自己最后得以梦中一窥的那一点缘法吧。 只是没想到,今夜竟然再次心神梦游了! 楚航记得易先生和他说过,他的这种状态十分特殊,与其说是梦游,不如说是游梦,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灵魂出窍,而是神念游走,本质上就感觉自己在做梦。 所以梦中有时候会感觉穿衣,感觉开门开锁,是半梦半游。 曾经的回忆渐渐涌上心头,而刚刚的梦境则依然记忆犹新。 “嗬” 楚航的心跳和气息慢慢平复下来,下意识看向房门方向,好似想要遥遥望向县衙偏门之外。 如果刚刚确实是游梦了,那么听到的一切也应该都是真的咯? 楚航睡不着了,他掀开薄薄的被子,和梦中一样伸手从木架子上拿了衣服披上,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一阵冷风吹来,天上是明月高挂,县衙内依然安安静静,不过这次楚航没有大喊大叫,紧了紧衣衫走向外面,然后回望去。 门依然开着! 楚航继续去往梦中那边的院子,看到了同梦中无二的偏门,这一次,他伸手抓住插销打开,并轻轻拉开了门。 “吱呀~~~” 木门转动发出一阵阵声响。 楚航看向门外,自然没有了鬼魂和阴差。 不过这一刻,县衙外的某个屋顶角落,也有一双诧异的眼睛从楚航经过小半个衙门的时候就在看着他,直到此刻他开门出来。 屋顶上之人心中正诧异的时候,却见那边衙门一侧的楚航仿佛心有所感,毫无征兆地抬眼望了过来。 楚航只是有种奇怪的直觉,遂抬头看向了某一处方位,其实他看过去也没看到什么,不外乎各处屋顶,不外乎夜色和阴影。 但对于藏身在屋顶阁楼下阴影中的人而言,楚航的眼神分明就是看向了自己。 犹豫了一下之后,阴影中的人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随后轻轻一跃,就好似踏着风从远处对街的屋顶上滑落下来。 楚航心头猛得一惊,不由后退半步,竟然有人在那! 他本想大喊“来人”,但还是强行稳住了心态,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来人此刻已经双脚落地,就在楚航的几步之外,此人带着一张脸谱面具,穿着一身深灰色劲装,头发披散身形高挑,正是已经重新换了一张面具的裴长天。 裴长天认为今夜县衙处,可能有人围绕那些尸做文章,他便早早在暗处守株待兔,只是没想到大半夜过去城中毫无动静,反倒是这个楚大人单独出来了,而且竟然还发现了他。 楚航此刻又收回了视线,趁着这一瞬间,裴长天已经从原处消失了。 —— 第二日清晨,楚航从县衙出来,直接去往了城中的城隍庙,身边依然只带着两名便装衙役。 在楚航的认知中,阴差应该是城隍管辖的,他当然明白自己不是易先生那种仙人,不可能直接唤神而出,但也想去碰碰运气。 鹿灵县的城隍庙并不大,也就一个庙院,没什么进深院落,院中三面房屋就是全部,对门中央就是城隍殿。 清晨庙里也没多少人,庙门虚掩着,楚航带着衙役进了门,站在不大的院子中央四顾了一下。 庙祝应该是出门去了,殿外的带顶大香炉是用砖泥砌起来的,此刻烟雾袅袅,应该是早来的香客上的香。 “大人,您早说是来上香的啊,咱什么也没带啊!”“庙里应该有香,我们先拿了用用,庙祝来了再付钱不迟吧?” “没事,一文钱三炷香,把钱放下就成。” 这衙役说着就轻车熟路地去了庙中杂物房,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捏着三炷香。 楚航伸手接过香。 “钱给了么?” “放心吧大人,给了,看庙的是我六伯,哪能不敬啊,这会他出去吃早点了。” “嗯!” 楚航这才点头走向城隍殿,回头见衙役要跟来,则是摆摆手示意他们远一些。 楚航平日里求神拜佛的次数并不多,可大致流程还是懂一些的,借着殿内的烛火点燃了手中的檀香。 虽然是尝试但楚航也知需要诚心,他手持檀香面对神像,低声开口道。 “鹿灵县县令楚航特来城隍大人处求解,昨夜打斗者魂魄是否被收入阴司,下官能否请求城隍大人行个方便,问问那两方江湖客的来历?” 说完,楚航恭敬地对着端坐神台的城隍像拜了三拜,再将香插入殿内的香炉中。 檀香插入香炉之中,烟雾笔直如剑地向上而去,在这一片缭绕的烟雾之中,楚航微微皱眉,只觉得光线好像暗了一些。 楚航看向周围,忽然发现一些多余的杂物都不见了,甚至庙宇大殿都宽广了许多,周围黑黝黝一片,再抬头,一阵阵烟雾之中,城隍像端坐面前,显得高大了不少,好似正在端详着他。 楚航心跳不由加快不少,这不寻常,他抬头看着城隍像,压制住立刻跑出大殿的冲动,再次开口问了一句。 “不知城隍大人能否为下官解惑?” 神台上的城隍像似乎动了一下,随后楚航就知道那不是错觉,他双目瞪大,看着神像微微低头,脸上竟然出现微笑的表情。 “楚司马果然不同凡响!” 一个浑厚中带着一阵阵空灵的声音从神像上发出,楚航下意识后退两步,那神台之上的神像竟然缓缓站了起来,期间不断有烟雾溢出又好似有香灰抖落。 但当“神像”起身,那些灰尘等物又好似不见了踪影。 神像一步跨出,已经从神台来到了地上,泥塑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化为真实,衣衫也如神像塑身上的相差无几。 亲眼见到神像起身成为一个头戴纶巾的老者,哪怕见过易书元召土地神的楚航,心中也是大为震撼,一来当年之事过去很久了,二来出场冲击也远比当年大啊! “噢,鹿灵县县令楚航,拜见城隍大人!” 城隍微微点头,主动伸手搀扶住楚航,将他扶正,并且竟然也拱手回了一礼。 “鹿灵县城隍李良修,久仰楚司马大名了,你今天这三炷香很重啊,李某思量过后还是决定亲自现身见你!” 楚航那两年在岭东治灾显然是有不小功德的,这一拜神敬香,直接惊动了阴司,城隍犹豫和好奇之下,还是决定亲自现身一见。 不过虽然现身了,但老城隍还是随后的话还是给楚航泼了凉水。 “楚大人所求之事,恕老夫无法满足,人鬼殊途,阴阳两隔,人间有人间的事,阴间有阴间的道,既然他们已经被押解阴司之中,除了亲人做法祭奠,阳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就不能行个方便?” 楚航有些不甘,都已经见到城隍爷了。 而老城隍笑着摇了摇头。 “我等不涉及阳间之事,或许别的还好,但朝野国际之争则更不会去管,幽冥自有道,天人不可侵,楚大人,老夫与你说这么多,是因伱气数不凡功德厚重,勿要想此事了!” 说完,老城隍向着楚航拱了拱手。 “老夫走了!” 说完这话,在楚航愣神之中,老城隍走回了神台,身形似乎也变得高大起来,等他缓缓坐下,身躯上的种种都重新塑像化了,又成了那个端坐神台上一动不动的泥塑。 烟雾依然缭绕身边,周围的光线则不知不觉亮了起来。 楚航身子一抖就清醒过来,仿佛刚刚仅仅是在上香之后的一个恍神,他看向周围,殿内杂物也好供桌也罢,蒲团垫子烧纸破锅和油灯等物都在,光线也十分明亮。 还是那个不算宽敞的城隍殿。 楚航对着城隍像再拜了三拜,随后走出了城隍殿,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些事。 老城隍虽然告诉他阴阳相隔,但却提了一句“朝野国际之争”,已经等同于告知了一部分事了,楚航能听得出来,也知道好歹! (本章完) 第361章 得一辅材 庙宇院中,见楚航出来,两个衙役也赶紧凑了过来,因为平日里这位县尊大人脾气好,年轻一些的还开了个玩笑。 “大人,哪怕现在不是什么隆重的节日,但您要是想来上头香,还是得更早一些才是。” 楚航看看他摇了摇头,但他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来见城隍的。 “走吧。” 说着,楚航大步走向庙外,顺着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回鹿灵县衙,一些街口,官府的告示也已经张贴出来,自然是涉及昨天的命案,内容不外乎征集线索安抚民心云云。 不过楚航知道这件事绝非普通的江湖恩怨波及百姓这么简单了,或许也和之前收到了的秘信有关,只是不清楚送信的人如今何在? 这么想着,楚航脑海中又划过了那天城南外赶大集时遇上的那位咳嗽不停的“公子”,那人也绝非等闲之辈,也抱有一定善意,他会不会就是送信的人呢? 甩开这些思绪,楚航快步回了县衙,随后立刻提笔开始书写。 楚航此刻笔下的是一封写给大都督邹介的信件,不过他在信上只字不提敏感信息,内容全都是安排兵马的事宜。 本来楚航打算至少到秋季才考虑和大都督确定这事,请他调派一营兵马或者更多人马来鹿灵县驻扎,现在则提前了,并且还以官场话恭维一段之后,请求派遣得力干将来此。 此事算是本就为大都督的要求,由知州下达,楚航这个县令名义上只是响应而已,现在直接送信都督府也没问题。 写完之后,楚航吹了吹纸面,放在一边等墨迹干了又小心封好。 “来人——” 很快有人小跑着来到门口。 “大人,有何吩咐?” 楚航拿着书信看向来人。 “派人将此信件送到溯州都督府。” “是!” 等下属离去,楚航站起身来活动手脚,负背走到门前看着外头,可惜下一次赶大集要到十五,否则就能确认一下那金长天是否无恙了。 楚航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就在他所处门外十几步的地方,易书元的神念正在看着他。 看着已经蓄起了胡须,看着更多了几分成熟的楚航,易书元的神色也若有所思。 那一夜,楚航游梦的神念虚影曾出现在盗匪首领边上,在细雨之中令《身涛化仙诀》显现文字,那么显然楚航应该是看过仙诀的。 但此刻楚航的状态,相较于常人确实应该特殊一些,却又不像是单纯已经修行入道的样子。 让易书元多少产生几分兴趣,掐指一算之下,得不到一个较清晰的结果,但结合他通感之能,却也能感受出其中几分玄妙。 如今的楚航并无心仙道,而是以心中志向为首,或许将来会因为某个机会走入修行之道,却绝非壮志未酬之时。 而楚航现在的状态,倒是也挺像一些历史名臣的特殊际遇,而且还是野史中颇有玄奇色彩的那种故事。 下一刻,易书元转身离去,须臾之间已经走过小半个鹿灵县城,到了一处看似平常的居民院落之内,还没到这呢,就已经能听到咳嗽声不时传出来。 没想到啊,竟然在这里碰见了天鲸帮剩余的人。 以易书元之能,若是真的要寻找天鲸帮的人,当然是不难的,但也没那个必要,他当然清楚天鲸帮的人也算是被殃及池鱼,被拉下水的。 这种事皇帝知道、易书元知道,天鲸帮的人自己应该也是知道的。 但天鲸帮也确实因为利益牵扯到了盐引的争夺,而且份额也不小,既然是利益链的一条,甭管有多无奈就也不能算是冤枉的,只能说当年的结果已经算不错了。 院内此刻不只有裴长天,还有一个大半头发已白的喻姓老者在帮忙,一人正在准备熬药,一人在厨房生火做饭。 易书元直接来到厨房门口,望向正在烧火的,这个人他也记忆犹新,正是当年接他一掌后浅水逃走之人。 说句不算自负的话,哪怕当年易书元对武道理解还不算深,先天真气的运转还不算多熟悉,可能接下那一掌,并且如今看起来行动无碍,甚至那只手都还能使用,足以说明当年此人武功在江湖上绝对排得上号的。 天鲸帮当年不愧是从梧州辐射到周边的大帮,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武林大会上肯定有他们一席之地。 当然,世间缘法十分奇妙,如果没那件事,武林大会说不定也不会出现了。 视线转向院中,裴长天已经点燃了药炉,正用扇子小心扇着炉火,易书元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之后直接走入屋中,视线扫过墙上挂着的几个面具。 其中一个面具被戴过不短的时间,气息依然与主人有着牵连,看来这天鲸帮公子也并不安于现状。 随后易书元进入里屋,那是一个病痛缠身的老人,想来就是曾经的巨鲸帮帮主了。 “先生,先生” 一阵略显悠远的声音传来,易书元念头一动,神念之躯已经消散在原地。 一处官道旁的林地中,易书元正靠着树木小憩,在这山野林荫之地,虽然朝阳已经渐渐升起,却还被山峰阴影挡着,显得这里还有些蒙蒙亮。 灰勉此时正在用爪子拉着他的衣角。 易书元从睡梦中醒来,看看周围又看向灰勉道。 “怎么,有事?石生呢?” 灰勉一脸紧张,跳到易书元肩头,声音都压得很低,也带着一股压抑的兴奋感。 “先生,您快和我走,我和石生出去找吃的时发现了一个好东西,他正在那看着呢!” “好东西?” 易书元面露疑惑,但还是站了起来,随着灰勉的指路,化为一阵清风吹向远处,也吹向山中。 没过多久,在一处隐蔽的山头小树后,清风之中的易书元渐渐显现而出,他发现自己徒弟正趴在地上望着远方。 “师父,您来了啊,您看那” 石生指了指自己视线方向,其实不用他点,易书元也已经察觉到了。 在石生视线远方的山中幽谷内,似乎有一点小小的金色。 易书元也不说话,更不去往远方幽谷,就这么站在远方静静地等着,石生也站了起来,不拍身上的尘土,就在师父身边垫脚眺望幽谷。 随着太阳渐渐升高,阳光夸过山体的阻挡,也照入了远处的幽谷,使得其中一片透亮,那一点金色似乎也消失在了阳光下。 但这不过是肉眼的错觉。 借着金色的晨光照耀,在那幽谷之中的一棵老树的树冠上,一只金蝉正在缓缓破壳而出。 金蝉爬出旧壳之后,蔫蔫的身体和翅膀在短时间内就变得坚韧起来,轻轻振翅仿佛有人用手拂动平静水面,连晨光都带起一阵阵涟漪。 下一刻,金蝉直接化为一道金光飞走了。 石生抬头看向师父,易书元低头望了望徒弟,等了一刻多钟,一只野山羊经过大树,发现了蝉壳就想张嘴去啃。 “唉,住嘴——” 石生大吼之间,已经踏着风火轮,带着两道火线从天空飞来。 “咩~~~~” 野山羊哪见过这种阵势,被吓得惊叫一声,撒丫子就跑了。 石生直接落在大树边,伸手就抓住了蝉壳,小心地将之从树干上取下来,又拿在手中对着眼睛细细张望,还抬起头来当镜面,望望周围又瞧瞧太阳,四处窥探着玩,只觉得金光灿灿十分有趣。 一阵清风吹来,易书元也落到了这里,石生顿时高兴得跑跳着过去,将手中的蝉壳递给师父。 “师父,这是不是金蝉脱壳啊?” 易书元伸手接过蝉壳,也是细细打量着。 这是一个淡金色的蝉壳,腿上还沾着一些泥土,拿在手中轻若无物,看着比一般的蝉壳还要薄也更透明,用手一捏的感觉和一般的蝉壳差不多。 “丹经讲的也不全是假的,只是没想到这金蝉之壳居然也是真的有。” 仙道丹典易书元是没怎么见过的,毕竟丹鼎一脉或许也没多少传承,凡人所总结的丹经中有金蝉之壳也是挺令人意外的,不过极有可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小部分可能是真的见过。 “先生,这东西能入丹吧?” 易书元依然在仔细端详手中之壳,这蝉壳周遭似乎并无什么特殊的气息,但在法眼之中有种独特的纯净之感。 刚刚远远观望金蝉脱壳的蜕变过程,易书元甚至有种看着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再缓缓盛开的感觉。 此刻闻言也微微点头。 “应当是不错的辅材,取金蝉脱壳之寓意,能令大丹蜕变完全,提高成丹的概率!” 易书元口中的大丹,自然是指未来必然要以顶山草为主材炼制的丹药,主材如此不凡,辅材也不可等闲。 “不过这金蝉去了哪里?” 易书元喃喃着望向远方天空,那一道金光一闪而逝,飞得可是不慢,而且竟然也没有什么气息留存。 (本章完) 第362章 已齐三行 疑惑间,易书元一手捏着蝉壳掐指一算,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一旁本被忽略的古树。 丹经中所云,金蝉乃地脉之灵集大成者,受了天地之精华,各种神奇的特性都往它上面堆。 其实这些话在易书元这个层面,看过也就是一笑而过了,因为万物生灵又有哪个不是受了天地之精华呢,而各种神奇也多为术士臆想。 最初的本质上也就是一只蝉而已。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金蝉这种成灵之物也确实不一般,至少这会易书元手中的蝉壳不只是入药厉害,因为那种法眼中的纯净感,某种程度上使用得当的话,也是一种能趋吉避凶的宝贝。 不过这种纯净的感觉有淡去的趋势。 易书元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金蝉已经脱壳,手中的蝉蜕变失了依存,而金蝉本意也是令蝉壳腐化在树下。 思索间,易书元一面望着金蝉远去的方向,一面抓住从袖中滑出的折扇。 吟尘在易书元手中化为了一支细细长长的笔。 如今易书元的道行愈发精进,变化也更能掌控入微,这笔正是无相的那一支细长的画笔,他以笔尖在蝉壳裂口轻轻一划,那蝉壳子居然就合上了。 就好像此时在易书元手中的不再是蝉壳子,而是一只完整的金蝉幼虫。 “咦!” 石生惊呼一声,一边的灰勉也盯着易书元手心。 这当然不是为了好玩,易书元如此做过之后,蝉壳就好像重新归于完整,不再有气息泄走。 灰勉跳到了易书元的胳膊上,凑近那个蝉壳细细嗅了嗅,脑海中还在想着金蝉的样子,甚至想着它是什么味道的。 蝉也是灰勉喜欢的食物之一呢,不过这一只太过特殊,显然是不能吃的,要是能吃一定是最好吃的。 “先生,我们去找那金蝉?” 灰勉这提议之下,石生也显得跃跃欲试,风火轮都已经出现在手中。 “不急!你先拿着。” 易书元将手中的金蝉之壳递给石生,后者小心接过,却见自己师父伸手触摸身边这棵古树,并且随着手势向下,身子也渐渐蹲了下去。 “师父,您在做什么呢?” 易书元用拨开树下的草木落叶,好似见到了金蝉钻出来的洞。 “有灵之物讲求一个阴阳相继五行有序,以我通感所得,此金蝉依大地之厚重,衍金行之妙所生长,照晨光而蜕变,为金阳之灵物,但同时金蝉又是生灵,克木而食其汁,抑木之生机灵性多年,而今花蝉飞得这么急,亦是明灵之刻便生出了不安” “啊?” 灰勉愣了一下,神色若有所思,一边的石生眉头紧锁,一开始不懂,但看向师父触摸的古树,又似乎渐渐变得似懂非懂。 “师父,您是说,金蝉在地下很多年,以天赋之妙吸食这棵古树精华,现在终于破土而出,心虚跑了?” 易书元看了一眼石生,微微点头道。 “你这么理解也不能算错,这金蝉之壳之所以没被金蝉带走,也算是刻意留给这棵古树的。” 随着易书元手掌贴近地面,地面的泥土就像是化成了特殊颜色的流水,一点点轻柔地涌向两边,就像是水位降低了数尺,古树的根茎也好似渐渐“出水”,有一大部分展现在两人一貂的眼前。 即便如此,大树依然屹立不倒,丝毫没有不稳的样子。 “嘶” 灰勉倒吸一口凉气,这古树在外面看着树干苍劲叶片翠绿,但在这枝繁叶茂的表象之下,地下的根茎败坏严重,有很多处地下树瘤,更有不少根茎亏如空壳,就像是人之血脉枯竭。 “我本来还以为没什么,现在一想这金蝉好过分!这哪是一个蝉壳就能抵过的呀?” 灰勉虽然是动物成精,但比起人还是更能对非人之物产生一些共鸣,以这情况看来,这古树也不只是寻常的树木了。 “这都是那金蝉吸的么?” 石生愣愣看着根茎上种种树瘤乃至腐烂之处,问了一个自己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易书元倒是也没这么激动。 “真论起来,这也是物竞天择的自然之道,也是相生相克之理,寻常知了猴在地下,也是会吸食植物汁液供自己生存的。” 说到这,易书元话音顿了顿看向树木继续道。 “不同之处在于,感天地之道而开始修行者,自有灵性和明悟,金蝉所为坏古树之道,它蜕壳成功的那一刻诞生了灵智,心中已觉不妙,而这古树虽不能动弹,但已经历经几百年风霜,或许更早明灵,早就有了自己的感觉了。” 这么说着,易书元折扇展开,一道白气送出了一个葫芦,拔开瓶塞的时候和往日稍显不同,有一股浓郁的酒香从葫芦中飘出。 易书元拿着葫芦站了起来,葫芦嘴向下倾倒,便有一股淡淡的酒雾从中飘出,覆盖到古树的根系之上。 石生愣愣看着古树,它有了自己的感觉的?那岂不是一直都很痛? 此时整个根茎都附着上了一层酒气。 “先生您这是在帮古树恢复元气么?” 易书元收起了葫芦,将塞子重新盖上,葫芦又带着一道白气飞入了折扇。 “这么点酒恢复元气怕是不够,但可拔除对它而言是毒源的瘤子,嗯,还有,更多算是止痛吧。” 酒气未散之时,不用易书元额外动手,树木根茎上的一个个特殊的树瘤就纷纷脱落了下来。 一道清风带起一个个树瘤,纷纷飞到了易书元身边,随后又顺着葫芦的轨迹飞入了折扇之中。 “此物也是因为先有金蝉而存在,丹经之中都没有编出来呢,与蝉蜕互为两面,亦可入丹材之列!金、木、水” 易书元喃喃着,金和木,指代着金蝉之壳和刚才拔除的树瘤,水则是指水泽龙王之鳞蜕。 既然都已经齐了三行,本来并无太多想法的易书元,自然就想着或许该在主材之外该凑齐五行了。 这种念头也只是在易书元脑海中一闪而逝,此刻酒气还未散去,但古树的根系看着却比刚刚好太多了,没了那密密麻麻的恐怖树瘤。 易书元又看向自己的弟子,指了指古树道。 “石生,用心感受,有什么感觉了么?” 石生想了下,凑近古树伸手将之抱住,把耳朵都贴到了树干上,微微皱眉之后又闭上眼睛。 好一会过去,石生的眉头也渐渐舒展,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师父,我感觉不出来不过就是觉得很自然!” “还不错。” 易书元点点头,这就够了,古树情绪本来也没这么快,随后他就向后退开了几步。 “小心脚下。” 这一句话落下,周围的泥土又如流水一样涌动过来,石生赶忙跳开,在易书元身边看着古树下方,看着泥土再一次将古树的根系盖住. “师父,蝉壳!” 石生将手心攥着的蝉壳还给易书元,后者也将之往折扇内一丢,一点金光隐没在扇面之中。 虽然在扇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扇中山水深处的树上已经趴着一只“金蝉”了。 “我们走吧。” 得到了金蝉之壳和树瘤,易书元心情显然不错,带着石生和灰勉御风飞天而去。 人到半空,易书元也回望那边的山谷一眼,古树依然如来时那样静静立在那,好似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只不过以易书元如今的道行,心中已经升起明悟,那金蝉和古树有今日这一段恩怨,将来免不了要碰面的。 缘牵一线之间,易书元自觉将来或许他也能再次遇上。 清风越飞越远,好一会之后灰勉才反应过来。 “唉,先生,那金蝉不是朝这方向飞的啊!” “废话!” “啊,先生您不打算去追那金蝉了啊?” 易书元驾驭天风方向不改,看着灰勉笑了一下,似乎是明白它在想什么。 “那金蝉脱壳成功,便是一次蜕变,身中灵机满溢,急匆匆遁走既是避开古树,也是急着寻一处地方好好修行呢,咱们去干什么,抓来给你吃?” 灰勉咧了咧嘴。 “我才不是那种貂呢!” 是不是伱心里清楚! 易书元心中吐槽一句,不过生了灵智的金蝉,灰勉应该也确实不会动嘴,至多只是好奇而已。 —— 北仓州鹿灵县地界,一支骑马的军士队伍正在策马奔腾。 来者一共二十一人,每个人都身披甲胄,不但携带长短兵刃,而且弓弩至少带着一样,显然都是军中弓马娴熟之辈。 为首的是一员武将,单手持缰绳,一柄大枪就这么提在手中,而武将身边的一名士卒骑马的同时也扛着一杆大旗,旗帜上有一个大大的“段”字。 “驾~”“驾~” 骑手们以腿策马,仿佛人马合一,轻松驾驭着马匹的每一个动作。 “将军,前面就是鹿灵县了!” “嗯,今晚就可以在县城中过夜了,等我去见过那鹿灵县令,破例带你们喝酒!” “哈哈哈哈那太好了!”“多谢将军!” 骑手们纷纷欢呼,赶路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已经快到目的地了,自然也不用太过注意马力,因为马匹不入夜就能休息了。 —— ps:今天就这一章.我有罪! (本章完) 第363章 投名状 “驾~驾~” 二十一匹健壮的军马驰骋而来,烟尘滚滚气势如虹,虽只有二十一骑,气势却好似一支军队。 鹿灵县城外的一些行人老远就纷纷想要躲避,甚至城门口的一些站岗衙役都吓得往两边躲。 “吁~~” 骑手们纷纷控制马匹减速,到了城门附近,二十一骑的速度也已经缓和下来。 城门附近的百姓都敬畏地看着这些骑马的军士,二十一匹马漫步走向城门,每一匹马剧烈的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段嗣烈皱眉看着缩在一边的鹿灵县衙役,这里的衙门就这点水准?衙役没什么精气神。 “你们县中的楚县令可在衙门之中?” 衙役领班赶忙上前一步回答。 “回军爷,在的,县尊大人应该在衙门处理公务。” “嗯!” 段嗣烈点点头,然后看向后方自己的亲兵。 “所有人,下马。” 一众亲兵纷纷从马背上下来舒缓筋骨,然后随着自家将军牵马入城,直到这一群骑兵离开,城门口附近才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鹿灵县衙中,楚航停下手中的笔,略微诧异地看向来通报的下属。 “武威营的段将军来了?带了多少人?” 衙役赶忙回答。 “回大人,只带了二十人。” “走,带我过去!” 楚航将笔放在架子上,自己站起来身来,他的信件应该还没到都督府,至多也是才到,所以这位段将军肯定是早就已经出发了的,来这不是因为他的信。 此刻的段嗣烈已经在衙门的公堂之外了,身边只有几名亲兵,而剩下的人则在衙门外的街上看马。 段嗣烈打量着公堂内外的情况,这鹿灵县衙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修缮过了,但公堂内部的一块大匾额显然是新的,或者说上头的字是新的。 “明镜高悬.” 段嗣烈喃喃着读出来,这字迹十分有力。 这时脚步声传来,段嗣烈寻声看去,见到了久闻大名的这位楚大人,也不由让他眼前一亮。 哪怕楚航并非习武之人,但在段嗣烈这等境界的武者眼中,其精气神的饱满程度远胜常人,一看就绝非等闲。 “见过楚大人,在下段嗣烈,奉都督之命在北仓州择地作训新军之营区,在鹿灵县中巡视一番之后,只觉此处最为合适,又久闻楚大人大名,便先来拜访了!” “段将军客气了,楚某自然鼎力相助!” 段嗣烈的名号其实也不算小了,楚航之前也做过功课,知道他是大都督手下的得力干将。 而且楚航十几年前就见过段嗣烈的,便笑着道。 “当年月州武林大会,楚某也曾一睹段将军风采,没想到今日我们在西北共事,实在是有缘啊!” 段嗣烈眼睛一亮。 “哦?楚大人当年也去了武林大会?” 当初去月州的不只有武者,文人雅士也是趋之若鹜的,就为了一睹《山河仙炉图》的风采,可惜嘛,台子太高,有资格近距离欣赏的人太少,后面画还丢了,所以很多文人都是扫兴而归。 “不错,当年我舅舅在月州的元江县担任主簿,武林大会之时我也在月州,自然是去看了,江湖客的武功令我印象深刻!” 段嗣烈露出笑容。 “回首往昔,好似就在昨日” 有这一段往事,文武官员之间的距离也迅速拉近,熟悉起来自然也快,而楚航也借机说明了一些只有面对面才方便说的事情。 段嗣烈的神情慢慢严肃起来,听完之后看着楚航道。 “楚大人可有证据?” 楚航摇了摇头。 “其实并无实证,只是时间上过于巧合,鹿灵县事端不多,我就下意识将之联想起来,并且也能说得通,不过此事毕竟捕风捉影,所以我也未在书信中和大都督说明。” “嗯,我去看看尸首,不知方不方便?” “请!” 段嗣烈和楚航以及衙门仵作外加捕快一起去了停尸房,整个过程中楚航泰然自若的神色也让段嗣烈确信此人和普通文官不同。 之后的大半天里,在并无线索的情况下,楚航和段嗣烈也只是相互之间商讨一些工作上的事宜,到傍晚时分,则在城中一家酒楼为段嗣烈接风洗尘。 酒肉菜肴相伴,也让这群风尘仆仆,此前在军营中也不常能饮酒的军士分外开怀。 在鹿灵县城城西的角落一个独门小院,此刻里面正有几人汇聚在客厅,商量的事情也和此前长风府发生的事有关。 一盏小小的灯火围在桌子中间,将几人的阴影投射到屋中各处。 “世上真的有仙人留书?”“此事不会是假的吧?” “确实有些荒谬,但毕竟是那人传讯回来的,不得不慎重对待!” “那书真的丢了?” 刚刚说话的人摇摇头。 “赵元嵩此人也非蠢钝之辈,逃脱之刻或许已经反应过来,知晓自己被当了弃子,做了牺牲品,所以他很可能还没死,那船上的尸体也根本不是他!” “你是说,他带着仙书跑了?” 开头说话的人点点头。 “若真的有仙书的话,定是如此!” 说着,领头者看看左右道。 “你们前两天是怎么回事,竟然败露了?” “哼,只怕是那赵元嵩逃脱之后暗中使力了,为的就是让我们乱上一阵,他好干扰视线回家做安排!否则我们这绝无可能败露!” “确实有可能,不过也不能小瞧了大庸江湖人,听伱们说上次那人竟然以一敌二和我们的人同归于尽,显然是很不简单的。” 几人又商量一阵之后,还是那个新到的领头之人道。 “总之府仙书的事情若为真,那楚家人或许是看过的,将那鹿灵县令抓起来逼问一番也是有必要的!” 就算是事后,也可嫁祸给大庸的江湖人,毕竟楚家所谓神工秘策的事情在长风府也流传甚广了,再传个里面夹带秘籍什么,嫁祸给大庸江湖人也不错,这种事也并不是没做过。 “大人,今日可是来了一些军士啊!” “哦?是谁来了,有多少兵马?” “人倒是不多,大约二十骑,不过来的是谁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小卒,那县令在酒楼设宴款待呢,应该是某个武官。” 为首之人微微点头。 “我等前去探上一探!” —— 酒席一直持续到月明星稀,在酒楼之外也能听到军士们爽朗的笑声。 此刻也已经深了,酒楼中没有什么其他食客了,只有二楼的堂中几桌人还在吃着。 段嗣烈对楚航是又一次改观了,一个文官,酒量竟然这么好,今晚酒没少喝,就连他手下的亲兵都已经醉了大半,剩下的因为要照顾醉汉所以停杯。 但楚航这个文人,竟然还只是脸色微醺,意识则足够清醒。 “楚大人好酒量,军中武官也没有几个如你这般厉害的,段某佩服!请!” 段嗣烈举杯相邀,楚航也来者不拒,也是一个“请”字就和对方一起饮尽,随后笑着道。 “这酒虽然尚可,但酒劲可比登州的挑纤酒差远了,改日有机会,我弄一些真正的好酒,再款待段将军!” “哈哈哈哈哈哈,爽快!段某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稍远处的两个酒楼伙计,一个靠着柱子打哈欠,一个则干脆趴在了空着的桌子上,听着这剩下几桌人谈天,也随时准备伺候着。 外头的夜色之中,酒楼远处街巷的一处屋檐阴影下,有人正在看着那边酒楼上的灯火。 酒楼那边的欢声笑语也隐隐能传到这里。 几人在这里已经观察许久,此刻也在暗中低语着。 “这么个喝法,怕是一头牛也得醉了,或许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反而是下手的好机会!” “确实如此!”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也有人早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在暗中观察着这群人。 裴长天趴在远处的屋顶上,身体贴着屋脊横条,藏入其中阴影,他不是正好遇上,而是这段时间几乎一直都留心县衙,或者说留心楚航。 一来是留了个心眼,二来也想着能和楚航好好聊一次,今夜倒是果然有了惊喜。 正好算是一个不错的投名状! 这么想着,裴长天又克制了自己咳嗽的冲动。 (本章完) 第364章 当年的天下第二 裴长天很清楚,这群人之前很可能是暂时离开了鹿灵县城,因为这段时间他搜寻了很久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毕竟鹿灵县城并不大。 而今天现身肯定是另有目的的。 难道这群疑似南晏人的家伙,竟然想要在大庸的地界上动大庸的朝廷命官? 那边的酒楼上,段嗣烈和楚航越喝兴致越高,其他桌都已经停下了,只看着这两人一杯接着一杯,桌旁已经有好几个空酒壶了。 很显然这已经成了一场特殊的较量,并且段嗣烈和楚航虽然一个武将一个文官,却聊得异常投机,更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楚航之文韬尽舒治国安邦之抱负,段嗣烈武略尽显护持山河之气概。 这场酒,段嗣烈没有用内力来作弊,因为坐在对面的楚航不过一个普通人。 终于两人脸上也显露了些许醉态。 “不喝了不喝了,饮酒适量便好,喝得太多,便会影响明日的公务了!” 楚航这么说着,伸手挡住了酒杯,不让段嗣烈再倒酒,后者也不勉强,露出开怀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日也算尽兴了!” 一旁陪同的县丞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要不是装睡,今天是躲不过一场醉了,但听到自家县尊大人的话,还是忍不住暗自咂舌,看着那些个空酒壶,就这还是适量? 还清醒着的一些亲兵和县衙的捕头这会也对楚航十分佩服,这酒量实在是强悍了,而段将军能喝则是很正常的。 楚航不喝了,段嗣烈自己也不喝了,他将酒壶放下,转头从酒楼的窗户看向远方的街道。 “酒席是尽兴了,段某便活动一下手脚,抓几个鼠辈当谢礼吧!你等好生看护楚大人,若少了一根汗毛就军法处置!” “是!” 亲兵们纷纷应诺,就连已经醉了的那些也有人条件反射般应声,而现在看着都十分清醒的,本身也代表着不俗的功力。 “段兄的意思是?” 楚航微微皱眉,随后也看了一眼窗外,似乎也有了一丝被窥探的感觉。 “嘿,楚兄且稍等片刻,段某去去就回!” 说完这句话,此刻并未着甲的段嗣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顺手就将依在柱子上的一杆铁枪抓在手中。 下一刻,段嗣烈将抄起座位旁披风,向着窗口用力一掷,身形轻轻一跃,好似模糊了一下,就已经消失在楚航眼前。 一直观察着酒楼的一群人正在商量着一会半途动手还是如何的时候,有人忽然见到酒楼那边的窗户好像被人丢出了一块布。 或者说,这是一小团阴影出了窗户,就犹如一块布一样随风飘了一下,在一种怪异的扭曲感中迅速变大。 仅仅一息之间,那一团布一样的不规则阴影竟然就到了街道上空,而那形状延展之间已经是一名持枪而来的武者。 这身法之快,更兼变化莫测,等其他几人听到风声的时候已经迟了。 “嗡~” 来人手中幽光一闪,铁枪直接脱手而出,枪体震动缨苏如幻,段嗣烈贯枪而出,声音先至已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小心——” 只有人来得及喊出一声,枪影一闪,已经从几人身边穿过,直接击中后方一人,也正是武功最高的谋划者。 “当~” 那人想要用手中的刀磕开长枪,但劈在铁枪之上,铁枪竟然纹丝不动,枪尖直接点中此人,“噗~~”地一声在肩头炸开血花。 “呃啊.” 沉闷的痛呼之中,铁枪去势不止,更是擦着锁骨穿入其躯体,带着他不断后退。 “嘭~”地一声,铁枪扎入了街道后方的青石中,竟然将被洞穿的人斜着钉在地上。 而此刻的段嗣烈,不过是刚刚落地,并且伸手接住自己的披风,将之随意斜系在腰间,一步步朝着远处那些人走去。 “呃啊.快来帮我把这枪拔出来!” 那首领用还能使劲的左手抓住枪身,但自己根本拔不出来,又有两人赶忙过去帮忙,分成上下抓住枪身,但提起内力又运劲之下,铁枪竟然纹丝不动。 “哼,就这点能耐,难怪要藏头又不敢露尾了!” 段嗣烈活动着手臂,只是这么一步步走来就给人强大的压迫感,这个武将的武功已经超出了几人的理解了! “快跑,你们不是他对手,不要送死,保全自己!” 为首者一声大吼之下,周围几人竟然真的全都逃命,纷纷纵跃向各方,段嗣烈略微诧异之下也是眉头一皱,根本不管地上的人,身形一跃而起,点在屋顶追人而去。 追逃者身法差距太大,往往几个呼吸,段嗣烈就能追上一人,而对方就算想要反抗也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或一点或一脚或一拳或一掌,根本无需第二招,段嗣烈就能将对方制住。 这些人武功确实还算可以,但也仅仅是还算可以了,放到江湖上也就是二流水准,更不用说和如今的段嗣烈比了,双方武功境界上的差距用天壤之别来形容毫不过分。 远处的屋脊阴影下,目睹这一切的裴长天已经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名武将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武功高得恐怖,自己还在盘算着如何出手如何护住楚大人,而此人一个披风障目显身出手,片刻就和欺负小鸡仔一样将所有人拿下了! 没过多久,段嗣烈已经拎着数人回到了街上,即便是此刻,那名被钉在地上的人依然没能挣脱铁枪,只是将大枪稍稍拔出了一些,血已经染红了他身下的一片石板。 这首领剧烈喘息着,用左手指着段嗣烈。 “嗬,嗬,嗬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谁了!” “哦?那我是谁?” 段嗣烈一步步走向那边,伸手按在枪柄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人,因为背着月光,在下方人眼中其面部一片阴影,恍若凶魔。 “伱,你是段嗣烈,嗬,嗬嗬.十几年前的武林大会天下第二.没,没想到你的武功,竟,竟然如此恐怖.” “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嗣烈大笑起来,随后笑容收敛,抓住枪柄将之一下拔出。 “倒是有些见识,就是武功差了点,段某连手脚都没热起来呢来人!” “在!” 酒楼方向立刻有几名亲兵冲了出来。 “将此一干人等抓起来,听后发落!” “是!” 几名亲兵带着笑容冲向已经没能力反抗的几人,没想到才来鹿灵县,似乎就有功劳送上门来了,自家将军果然威武! 段嗣烈看着地上的人冷哼一声,或许这些人和前几天的事情有关吧。 正在这时,段嗣烈忽然心头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远方。 从始至终都躲在屋脊下阴影处的裴长天心头猛跳,他从头到尾大气都没有喘一下,难道被发现了? “还有个高手?” 段嗣烈低语一句,身形一跃而起,好似一只大鹏展翅而飞,落到居民屋顶之后脚下一点,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裴长天方向。 此刻的裴长天哪还有半分侥幸,戴着面具的他直接纵身跃起,全力施展轻功向远方跑去。 “好轻功!” 段嗣烈赞叹一声,脚下身法更快几分。 二人一追一逃,时不时脚尖轻点屋顶,在鹿灵县的屋顶上形似鬼魅又好似两只低空飞鸟。 “段将军,我和这些家伙并非一路人,此前在外监视,不过是想要出手帮忙而已!” “你以为我会信么?” 段嗣烈此刻手已经热起来了,脚下一踢,几张瓦片顿时碎裂,化为一片飞星射向前方的裴长天,这一招正是当初丁飞雄的佛珠慈悲的变招。 “呜~”“呜~”“呜~”. 碎瓦的破空声犹如哀鸟鸣叫,裴长天心中警兆大起,也不敢大动作闪避,否则破绽更大。 情急之下,裴长天身若无骨,瞬间扯下外衣,不知是他舞动外衣还是他的身形随着外衣飘荡,衣衫猎猎作响,又好似一张刚中带柔的大网。 同样是呼啸之间,飞射的碎瓦就被这舞动的柔软衣衫接下大半,有的碎裂有的则成了粉末,而裴长天自己则连连后退,七八步才停下。 不过这一下,裴长天的身法也停下了,再想跑掉已经不可能了。 段嗣烈也已经在后方落在屋顶,看着这个带着面具的人露出赞赏之色。 “好功夫!我本以为刚刚那一招至少得见红的,不过这样更好!” 段嗣烈战意心中起,猛然冲向前方,裴长天自知此战避无可避,更知道自己绝非对方的对手,但此时的心头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打就打!” 对方功力比自己高,不能硬接拳掌,裴长天手中的外袍就好似成了他的特殊兵器,通过这衣衫同段嗣烈交手。 双方在屋顶狭窄之地交错出手,拳脚掌都不落下,身法之快在夜间就如同两道阴影在不断变化扭动. 段嗣烈越打越兴奋,猛然提高几成功力,跃步向前一掌打出。 裴长天甩动衣衫挡在面前,身形似乎要从另一端摆脱掌力笼罩,但此刻的段嗣烈却笑了,他手臂好似成了一条大枪,轻轻一抖就将衣衫缠在手臂上。 下一个瞬间,掌风骤起,犹如枪头摆动,扫向身法闪避到一半的裴长天。 裴长天双目瞳孔剧烈收缩,双臂交叉运起全身功力格挡。 “嘭~~” 段嗣烈一掌扇在了裴长天双臂之间,掌中炸开一团雾气,竟然是一掌也将自己体内的酒气打了出来。 裴长天双臂欲碎,在痛苦的同时反而双脚离地。 “噗~” 一口鲜血飙射而出,直奔段嗣烈面门,在段嗣烈避开的时刻,裴长天自己已经如同一颗炮弹,倒飞向远方,在空中就已经翻转身形借力远去。 “咳~咳咳咳.” 人在半空的裴长天开头的一声咳嗽,出来的都是血,后面的咳嗽则再也抑制不住,但脚下的身法却越来越快! 段嗣烈站在原处的屋顶并未再次追去,因为这会那人已经跳下了屋顶,消失在了视线中,他回头看看酒楼方向,再追就真的追太远了,恐被调虎离山! 看着手臂上缠绕的衣衫,段嗣烈也是若有所思,不得不说这人的武功也相当高明,且有些滑不留手。 城中远方,自觉已经逃过一劫的裴长天这会真的难以抑制自己的咳嗽了,他不断“咳咳”低咳,压抑声音的同时快速腾挪,而心中既有恐惧也有更多的兴奋。 段嗣烈,段嗣烈! 这就是当年天下第二的实力么,我能算是在他手上走了几招,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好似生死之间徘徊! 好强! 当年的大会天下第二尚且如此,那么天下第一人的麦凌飞呢? (本章完) 第365章 分而破之 “老实点!”“给他先处理一下伤势。” “不错,别一会死了。” 酒楼大堂处,几个军士对这些被绑的人丝毫不客气,更不用担心他们挣脱绳索。 点穴其实是一门对内功要求极高的武技,不但要对经脉了若指掌,得懂分段禁气,还得具备极高修为。 为自己点穴疗伤之类的还好,毕竟是同源之力,若要点穴他人,尤其是点穴具备不同层次内功修为的武者,则是相当困难的。 因为寻常武者自身内力其实算是虚气,一离体则失去本源,进入他人体内算是异种之气,会被身体这个大熔炉迅速冲散。 而一个武者到了能点穴制人的地步,那么其内功修为之高,内力之精纯,也就可见一斑了。 此刻被抓获的显然已经尝试过冲穴,但内力好似石沉大海,没有多少反应,也不由个个都面露惊恐,这种状态哪怕要自我了结都不容易。 面对被五花大绑的一共六人,尤其是其中一人还血染衣衫,掌柜的和几个伙计全都在柜台那边略显不安。 楚航身为父母官的威严还是很有用的,劝慰酒楼的人道。 “掌柜的,你们不必担忧,此乃朝廷办公务,没什么事的。” “是是是,楚大人在这我们还能有什么不安呢,大人,这些不会就是前阵子闹事的吧?” 前阵子鹿灵县中有江湖客闹事,死了不少人的事情,在县里面还是很多人知道的,掌柜的多半也指此事。 “那就要审问过后才知道了,掌柜的,我们先结账吧。” “哎哎,啊不不,楚大人难得来我这小酒楼用餐,还是宴请贵客,这一顿就由在下请了。” 楚航看了看掌柜笑笑道。 “让你算账你就算账,当心本官治伱个贿赂朝廷命官之罪!” “啊?” “呵呵呵呵,好了,一顿酒宴我还请得起。” “呃,是” 一旁县丞尴尬笑笑,其实宴请武将这种事,在一定限额内衙门是有专门款项的,这一顿也就是寻常酒菜而已。 但鹿灵县之前衙府库亏空,只是勉强维持衙门人手薪俸,这种稍稍额外一点的支出都需要县尊大人自己掏腰包了。 楚航这么说着,眼睛看向酒楼门外,掌柜的和其他人也都看向外面,很多人虽然看得不全,但也见到了一些打斗,受到了一些震撼。 段嗣烈已经一步步走了回来,看到人都在大堂了,不由哑然失笑。 “看来今天这酒席是到此为止了!” 楚航面上笑容不改,当年武林大会的天下第二在此,就是让人觉得安心。 “吃喝之事改日再可尽兴,倒是段将军武艺超群,实在是令楚某再次大开眼界啊!” 刚刚酒桌上已经称兄道弟,但现在酒醒了几分,再加上场合也不对,便又是楚大人段将军了。 “哈哈哈哈.楚大人谬赞了,最后那一个戴面具的就让他跑了,这些人先押回县衙吧,他们的穴道两天内不会解。” 听到这话,楚航还不觉得如何,但一边捕头和几个被点穴的武者则心头一惊,两天? 本以为也就是两个时辰了不得了。 这其实也和点穴手法有关,不让武者自身内力合力一处,但这些段嗣烈是不会说的。 —— 虽然晚上喝了不少酒,但很显然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鹿灵县县衙的大牢之内,刑狱房中锁着被抓回来的六人,即便被点了穴,但该有的保障一个都不能少。 秦捕头和一个半夜被请到县衙的大夫为人处理着伤口。 “嘶” 即便是为首的那个武者,此刻也频频皱眉吸气。 “忍着点,还没上药呢。” 老大夫的手很稳,清理了创口之后,正在用针线缝合那个肩头的伤口,这种伤口的缝合也是常见疗法,手法自然也谈不上精细,当然,麻药更是没有的。 “啧啧,竟然没有多少血流出来,武功真是奇妙啊!” 老大夫忍不住称赞了一句,但他不知道的是,要做到这一点,在武者中也不容易。 等缝合了伤口又上了金疮药再包扎完毕,老大夫才起身,领了诊费之后告辞离去。 大牢内的气氛也很快变得危险起来,一群公门人和军士,甚至还带着一些酒气,不怀好意地看着六个被锁住的嫌犯,怎么看都不会发生什么愉快的好事,嗯,这当然是对于嫌犯来说的。 不过这六人显然也不是常人,审问开始就不太顺利,后面用上了刑罚,也将人单独分开审讯,但得到的信息也很零碎,也无法断定真假。 但信息未必要全才有用,有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在一些人那却也能产生关键作用。 楚航和段嗣烈就处于那个领头人所在的刑房内,这人没有受到什么酷刑,但其他方向的惨叫和哀嚎就没怎么停过。 “啊啊.”“给我个痛快,给我痛快吧——” “啊——饶了我吧,我说我说——” 惨嚎声反正把鹿灵县大牢内原本不多的几个囚犯吓得不轻,一个个都缩在自己的牢房角落大气也不敢出。 这声音传到楚航和段嗣烈所在的牢房中,二人一直是坐在凳子上看着那个为首武者,能见到他的脸色显然有了变化。 段嗣烈看看楚航,后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同样的情况在其余审讯的牢房内也有发生,而在大牢深处,正有一个平日里牙尖嘴利的衙役在扯着嗓子哭喊大叫。 “我说——别打了,别打了,我什么都招——” 一旁的同僚和两个军士惊叹着忍笑,实在是没想到这人演得如此惟妙惟肖。 说实在的,若是易书元在这,恐怕都得对这衙役产生些兴趣。 这就是所谓零碎信息中的关键了,一开始虽进展不顺,但楚航等人通过这些人只言片语和推导,能判断他们其实并非一直朝夕相处的聚在一起,相互之间远谈不上非常熟悉。 也就是说,对各自的声音其实并不是很敏感。 伪造一个人受不住刑罚被破开口子,等于是在同时突破六人的心理防线。 这时候,也需要一定的魄力来骗,而楚航因为见过城隍,加上自己的直觉,这种不能为外人所明的特殊方式,已经断定这些人或许不全是南晏人,但也绝对有不止一个非大庸子民。 那个深处的监牢内,一个衙役匆匆走来,他已经在各处审讯的地方转了一圈,察言观色之下也明白那边的人已经或愤慨或不安了。 衙役进来之后,对着刚刚学语的人点点头,后者心中明了,立刻又惨嚎一声。 “啊——反正南晏也回不去了,老子全招了——” 此话一出,声音传到楚航和段嗣烈所在的刑房,那为首者勃然大怒,即便没有内力奋力嘶吼。 “狗贼,你敢——” 段嗣烈眼睛一亮,余光瞥向身边的楚航,这楚大人果然思维敏捷,随后段嗣烈立刻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管得还真宽啊,别人不过是求活罢了!” “懦夫贼子,不堪大用,你敢说半个字,叫你家中” “哼!” 段嗣烈骤然起身,移形换影一般到了犯人面前,剑指点出后者的怒吼就戛然而止。 段嗣烈转身之刻,也对着楚航微微点头,果然是南晏的细作么! 突破口的打开就像是大坝底下破了一个口子,很快就会被涛涛回流撕裂冲毁,尤其是此刻牢中有楚航和段嗣烈。 —— 第二天清晨,鹿灵县县衙的大牢之外,秦捕头打着哈欠走出了大牢,一旁还有两个段嗣烈的亲兵。 昨天一顿酒同桌畅饮,又都算是武人,也让大家关系近了不少,此刻都在困倦中打着哈欠吐槽着一夜的审问。 比起他们,楚航和段嗣烈早已经回去,不过也并非休息,而是整理一晚的记录,从中分辨主次信息。 这群细作显然不可能把知道的全说出来,而且个人了解的信息也肯定不全面,但也已经十分关键了,至少让楚航和段嗣烈清楚,在大庸境内,南晏早就有了一个相当完备的情报网络。 衙门的一处官署内,对坐在公安边的楚航和段嗣烈也分别打了个哈欠。 “可惜美中不足的,就是让昨晚的高手跑了!不过现在看起来,那人或许真的和他们不是一伙的,至少这六个家伙并不知道他的存在,那肩头受伤的人也确实是新到的头头.” 段嗣烈这么说着,脑海中也不由思索着昨夜的交手,从武功路数上说虽然不能准确判断,但逃走的男人明显武功十分细腻。 “不过他硬接我一掌,应该受伤不轻,且不能轻易运功,定会留下痕迹,需要搜罗一些难得草药,楚大人,你在县中可否有什么眼线?可以顺着这方向细细查一查!” 今夜对方肯定跑不了,必须要压制伤势,而之后就不好说了。 但县衙已经运作起来,二十个武功不俗的亲兵也会帮着守门,鹿灵县中也算暗中戒严,对方肯定也清楚这一点,更何况段嗣烈还在这呢,很大可能不敢轻举妄动。 而细作在城中运作,行事也非完美无缺,之前不就被其他江湖人发现了么,那么他们在本地的痕迹或许也有人知道,只是意识不到他们是细作而已。 正在段嗣烈思索间,楚航却忽然想到了一人。 “还真有!过两天赶大集,城南外汇聚人流,就算是要跑也是最合适的时机,而集市上也有一位能人,他要么和这些人有关系,要么就能帮我们!” (本章完) 第366章 可堪大用 鹿灵县大集之前的几天,段嗣烈已经带人在城中细细搜寻了一遍,也抓获了一些细作残党,依据则是那六人程度不一的供词。 脸上之前的六人,总计抓获的人数其实只有十一人,还有两个是鹿灵县本地人,但似乎并不知情,只是收钱跑个腿之类的。 但对于那个逃走的高手,这暂时没有音讯,甚至被抓的人似乎也意识不到这么一个人存在,这也让段嗣烈和楚航倾向于相信那人可能是大庸自己的江湖武者。 很可能就是那天给楚航送过秘信的人。 十五这天天还没完全亮,鹿灵县南城外的大集已经一如既往地热闹。 城南外的盛况对比西北大部分地区也算是热闹的,这种程度的人员聚集,县衙的人手外加段嗣烈的亲兵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不过到了今天,楚航和段嗣烈也不求什么封锁了。 集市上最显眼的摊位依旧是那一个,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今天楚航来得更早了一些,早到摊位还在摆开的时候就来了,周围人流也还没有到顶峰的人挤人,而他身边也多了一个段嗣烈。 裴长天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远远就留意到了楚航和段嗣烈,他的心跳也微微快了几分。 “咳咳咳” 咳嗽略微有些抑制不住,那一晚同段嗣烈交手留下的暗伤自然还没好。 来来往往背着背篓的人总是略过视线,不过楚航和段嗣烈也已经慢慢来到摊位前,他们没有在卖货的前部停留,而是绕过一侧到了裴长天跟前。 裴长天已经站了起来,主动向着楚航行礼。 “楚大人,今日又来集市了?” “哦?上次你不是不认识我么?” 楚航带着笑意问了一句,裴长天略露出一丝笑容。 “上次其实也认识,只是在下敏感多疑,并未有所反应,咳咳咳” 段嗣烈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裴长天。 “阁下这咳嗽没几天吧?” “段兄这倒是误会了,这位姓金的东家身染疾病不多年,这咳嗽一直如此。” “咳咳咳楚大人说得是,金某与家父患病多年,这摊位除了赚些银钱,更多的是向山民收些药材哦,在下金长天,不知这位大人是?” 段嗣烈微微点头,抱拳道。 “段嗣烈。” 那边在忙碌摊位的一个老者也走了过来,看向裴长天的时候露出担忧的神色,而后者心中像是下定了决心,向老者微微点头后再次面向楚航和段嗣烈。 “果然是段将军,实不相瞒,在下也有事情找两位相商,不知两位是否方便移步?” 面对段嗣烈甚至是楚航的怀疑,裴长天表情平静,丝毫没有任何惧怕感,而前两者自然更没什么好怕的。 今天大集还没结束,裴长天就带着楚航和段嗣烈一起去了县城内的自家宅院,一同跟随的还有段嗣烈的几个亲兵和县衙的一些衙役。 院子并不大,但进入院内就能闻到明显的药材味,不过裴长天却发现自己父亲居然穿戴整齐坐在了客厅中,好似早就等在了这里。 “爹!” 裴长天惊呼一声,立刻向着客厅冲去。 “爹,您怎么在这,您不是” 裴长天的话说不下去了,他明明已经将老人送到乡村去了。 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咳嗽着站了起来,向着楚航和段嗣烈行礼。 “见过两位大人,咳咳咳.” 楚航如今感知多少有些特殊,一看这老人就是神情憔悴的样子,而这一点其实常人也看得出来,段嗣烈就更不用说了。 两人赶紧上前几步。 “老人家不必多礼!” 老人微微点头,从桌前走开,看向自己儿子笑了笑道。 “天儿,为父前半生对不起你娘,后半生对不起你,当年出事还自乱阵脚,靠着伱才勉强渡过难关,实在非为人父之道。” 老人知道儿子要干什么,也知道今天也等于是在赌,不过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 对儿子说完这句话,老者一步步走向客厅门口,看向楚航和段嗣烈,两人也在打量着他,虽是老态龙钟病入膏肓,但此刻却站得笔直。 或者说,不只是站得笔直了,此时的老人体内的经脉中内气翻腾,自然升起一股淡淡的威势,仿佛他又成了当初那个梧州第一大帮的天鲸帮帮主! 这股气势让段嗣烈都不由流露出戒备之色,但他身体没有动,即便距离如此之近,他也有把握护住楚航,况且老人眼中并无杀意。 老人深吸一口气,再次向着面前的官员行了一礼。 “正式向两位大人通名,老夫正是裴东豪,犹记得朝廷告示上说,揭发检举有功者从轻发落,功劳重大者既往不咎,天儿说服我自首,亦算检举之功吧?” “爹,您这.” 裴长天既是感动,又有些无奈,他何时说了要直接摊牌了? 楚航和段嗣烈都皱起眉头,面面相觑之下,还是楚航问了一句。 “老先生,你何罪?” 很显然老人说的肯定不是之前细作那一桩事。 老人微微一愣,随后自嘲地笑了笑,一边的裴长天也已经放松下来,事已至此或许这样也好,便由着父亲吧。 “哈哈哈哈哈哈.东躲xz十几年,朝廷早就忘了啊.老夫是当年梧州的天鲸帮帮主!” 楚航和段嗣烈同时面露惊色,这么一说,他们就都想起来了,天鲸帮的事情当年还是挺轰动的,当然,还远比不上之后的武林大会,但也因此让人至今都记着天鲸帮。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天鲸帮帮主的名字都让人遗忘了,更何况当年不论是楚航还是段嗣烈都对这名字并不感兴趣,也没刻意去留意过。 “原来你们是天鲸帮的人,看来你应该叫裴长天了?金长天,鲸长天?” 楚航喃喃着,神色从惊讶恢复平静,看向裴长天的时候,后者同样面带微笑十分坦然。 段嗣烈脸上也露出玩味的笑容,虽然出人预料,但却有些相信裴长天确实不是细作同谋了。 虽然理论上讲,天鲸帮的罪当年可不小,完全有怨恨大庸替南晏卖命的理由,但真要如此,也不必上演这一出了,并且直觉上,段嗣烈愿意相信此刻的父子。 “说起来,当年传言中也是你们天鲸帮先发现了先天前辈的踪迹的。” “都是陈年旧事了,既然两位大人不急着抓捕我们父子这对朝廷钦犯,那便听我多聊上几句如何?” 裴长天这么说,自然不可能有拿自己父亲领功顶罪的意思了,他坐在桌前,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卷和一块羊皮纸。 楚航和段嗣烈见状,也走了过去,在桌边坐下。 这会反而是裴东豪分外显眼。 “爹,您也过来看看吧。” 老人微微舒出一口气,也走到桌前坐下,虽然疲惫万分,心中却也有些振奋,强提精神看向桌面,而裴长天已经将羊皮卷纸摊开,上面是一张特殊的地图。 这地图并非画全了地形,而是只有简单线条,但上面标注了各种细节,代表着地名和人物以及一些其他事物。 “楚大人,段将军,除开你们在酒楼中的那一夜,此前县中的夜间动乱我也注意到了,并且那两个南晏细作也是我制住的,只是没想到他们如此果决。” “想必两位已经看过尸体了,一人腋下破穴,一人腰椎错骨。” 楚航微微点头,看来确实是他出手了。 “那一夜过后,我就留心注意一些以前不曾留意的事,更是命天鲸帮剩余帮众,自身一些渠道暗中调查,那天他们有人一来鹿灵县我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在酒楼外暗中观察.” 说着裴长天露出苦笑地看向段嗣烈。 “只是没想到段将军在此,倒是裴某自作多情了,哦,说回此图,俗话说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官府很多时候留意不到太细的地方” “而我们这帮天鲸帮余孽想要生存,自然得开脱一些门路,想要躲藏自然得了解很多细节,我们以前并不留意细作的事情,但经过此事,我也在细思种种可能.” 楚航和段嗣烈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随着裴长天的讲述,一个官府和军队平常都不太接触得到的西北渐渐展露在他们眼前,山水村落武林势力皆有,既是江湖也牵扯小民,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尽在其中。 图上的内容已经十分丰富,而书册上的细节更是详尽,并且不限于鹿灵县一地,这也正是楚航自上任以来一直想要了解的情况,而天鲸帮十几年的钻营自然远胜过他的所得。 裴长天滔滔不绝讲述,其中也夹杂着他们父子两偶尔的咳嗽,而楚航和段嗣烈尽量不打断,只有疑惑的时候才会引申一下。 等裴长天讲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已经是正午,楚航只觉得对西北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哪怕是本身算是西北人的段嗣烈,毕竟从军多年,且也不深耕这些东西,也是微有震撼。 “其实这也不只是西北,大庸各处,乃至别国他境天下各方都是如此,底下盘根错节牵扯众多,这才是人间常态!” 楚航微微点头,为官者高高在上很多时候了解都不够啊!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天鲸帮当年的势力,确实不是靠单靠蛮狠和运气。 “天鲸帮如今还有多少人手可以动用?” 楚航认真的问了一句,这似乎很敏感,也关系到帮众的安全,但裴长天心头却是猛跳,这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楚大人的认可,代表着机会。 “实不相瞒,除去不再愿意涉足江湖的,我天鲸帮如今能动的,还有三百多人,其中不乏好手!” 楚航微微点头,他也不是迂腐之人,这天鲸帮,尤其是这裴长天,可堪大用!他看向段嗣烈道。 “今日本官并未见过什么天鲸帮余孽,只有一群江湖义士,而当年天鲸帮的事情或许他日也有转机!段将军以为呢?” 段嗣烈笑了笑。 “段某亦表赞同,圣上乃世之明君,自然赏罚分明,也有容忍之量用人之魄!” 裴长天没有说话,克制心中激动,起身向着两人躬身行了一礼,他相信这两人都是重信诺之人! (本章完) 第367章 用人不疑 楚航和段嗣烈同天鲸帮之人在小院中相聚的时刻,其实易书元也已经到了鹿灵县了。 只不过这三人虽然都与易书元有些关系,但他这次却并未现身在三人面前。 所谓江湖比高低逞一时之勇,王朝争气数倾百年之力,身边的有一些故事无关对错,哪怕是易书元也并不想过多介入。 况且这三人的气数如今渐渐清明,并没有什么波澜,也代表着短期之内没什么变数,易书元也就没有什么必须现身一见感觉。 反倒是石生和灰勉因为好奇,施了个障眼法落到裴家的院子中听着几人商议着大计。 而此时此刻的易书元就走在鹿灵县城相对繁华的街道上,经过某个位置的时候,他脚步一顿,低头看向脚下,只见其中一块青石板前端一个大洞。 洞不浅,但石板上的裂痕却不不多。 易书元神情没什么变化,收回视线继续向前,直至走入那一家生意还算红火的酒楼。 正午时分,酒楼内虽然不算客满为患,但至少也是六七成桌子都坐了客人,这在鹿灵县这种小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酒楼内的伙计都在忙活呢,掌柜的却一眼就看到了走到了门口的易书元。 今日易书元一身的深衣,长发灰白挽小髻,而大半头发只是随意束在身后,这种在一般儒生中显得有些不羁的装束,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也并无什么不庄重的放荡感。 “哎呦~这位客官里边请啊!” 掌柜的忍不住自己吆喝了一声,而易书元也是径直走向柜台。 “客官您几位啊?” “我不占座,定几道方便的菜带走,再要上一坛酒” 说着易书元看向柜台上方挂着的菜牌,指着几处道。 “烧鸡一只、卤肉两斤、萝卜干半斤、花生米六两” “嗯好,那酒呢,咱这有各处名酒,不过客官也可以尝尝咱们酒楼自酿的酒,研究了好些年终于算是成了,昨个才开了几坛新酒尝了尝,滋味可是不差,县尊大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呢!” 你说谎,楚航明明没喝醉。 易书元脸上起了笑意,却也不揭穿,顺着掌柜的意思点头道。 “便来一小坛你们自酿的酒吧。” “好嘞,客官稍等,酒菜马上就给您准备!” 掌柜的亲自走出柜台,拉开后厨方向的帘子喊着菜名,然后才笑呵呵回到台后为易书元准备酒水,小坛酒自然不算多,也就是能倒入小酒壶三壶的量。 “掌柜的生意兴隆啊?” 易书元主动和掌柜聊了起来,后者也十分乐意和面前的先生攀谈。 “还算不错吧,咱鹿灵县虽然小,但这些人年来往的人多了,生意也好做不少。” 这位先生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不只是装扮,还有风度和谈吐都与本地不同。 “嗯,你这酒楼啊,我看迟早要扩大规模,鹿灵县将来或许会更热闹的。” 掌柜本就乐呵的脸上笑容更盛了几分。 “借您吉言,借您吉言!我打算啊,将三楼放桌椅杂物的闲置空间清一清,多阁几个雅间出来!” 易书元抬头看了看,好似能看穿楼板看到三楼上面的格局,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不妥。” “呃,为何啊?” 掌柜的一点不恼,和眼前的客人聊聊的感觉挺好的,这种看着有风度有学识又走南闯北的儒士,其人眼界也必然宽广,他的意见多听听肯定是有好处的。 易书元指了指酒楼内侧方向,又指了指旁边。 “掌柜的,伱酒楼后方有一大片茅屋和空地,给个合适的价盘下来,将来可作为扩建之用,哪怕是起几间客房,建个马厩也是好的,你旁边那些楼宇没什么生意,或许也可盘下来,将来重建也好修整也罢,同酒楼打通关联,共作一楼.” 掌柜的微微张嘴,这跨度有些大了。 旁边的楼还好,毕竟是沿街地界,后方的那些茅草破屋就不值钱了,屋子都是破烂,而地在鹿灵县可不算紧俏,要拿下当然是很简单的。 “后面啊老人害病孩童身残的一对祖孙,买了那几间破屋自然不难,西北这边嘛,但得了些钱财遭人惦记后面可能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啊。” 易书元认真打量了一下掌柜。 “害病也并非顽疾,身残不影响手脚,掌柜的也是心善之人,何不收来酒楼当个听话的伙计使呢,将来你可缺人手啊。” 掌柜的笑了笑,也不回答,但心中却记下了,但想了想,他和这位客官聊的也就是些美好愿景。 太过理想的可能,其实做不得数的,生意从来没那么好做,除非天时地利而运转。 易书元点的菜都是比较快捷的,唯一的热菜烧鸡也是常备菜,后厨一烤就是十几只起步,所以也很快,和掌柜的聊了几句天的工夫,菜肴就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干荷叶包菜肴,油纸又包荷叶,简单四包像药材一样扎好又捆成一串,结账一百二十文钱,随后掌柜的将酒和菜亲自递到易书元面前。 “客官您收好。” 易书元点点头,一手接酒一手提绳,走出了客栈大门。 人虽走了,掌柜的视线却依然望着那客人离去的方向,见到有一个孩童从街岸边跑来,兴冲冲地和那大先生说着什么,还有一只什么松鼠一样的动物在两人肩头跳来跳去。 “掌柜的,再来一壶你们酿的酒——” “哦,好嘞马上到——” 有食客吆喝,掌柜的转头回应一声的功夫,然后再回转视线望向门外的街道,但刚刚那个大先生和孩童却已经不见了。 掌柜的揉了揉眼睛,街道上人也不算很多,来去间个个分明啊.—— 初夏时节,承天府皇城深处,大庸天子今天没有在御书房中,而是在皇宫御花园内和妃子赏花。 虽还是年富力强的岁数,但皇帝的头上已经生出不少白发。 园中有一株栽种年月久远的牡丹,这牡丹本已经多年没有开花,而且花期也已经过了,却在这初夏时节盛开。 偌大的御花园中花香四溢,蜜蜂奔波彩蝶翩翩,更有宫中嫔妃和孩童的欢声笑语。 不过即便在这种时刻,皇帝好像也不能完全放松休息。 一封来自西北的奏报直接被送到了御花园中,这也是皇帝自己的规矩,有特定的文书,不论他在哪都得立刻送来。 这也是楚航的特殊之处,小小的鹿灵县令,却能直接上达天听,北仓知州都没这种待遇。 此前在县中的时候,楚航是让裴长天父子各种放心,表示若真心为国为民,则可保无恙。 但转头,楚航的奏报中,有关天鲸帮的事情就一五一十全盘托出,根本不在皇帝面前隐瞒这帮钦犯的事情。 “父皇~您快来一起帮忙抓蝴蝶啊!” 皇子只敢远远喊一声,却不敢真的去花园亭中打搅父亲,而当年陪着一起在谭府听书的那几个皇子,如今已经戴冠成人,是不方便这么玩闹了。 “一会就来!” 皇帝回了一声,视线却根本没离开奏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楚航,朕当年亲笔御批的钦犯,他就这么奏请提用了,不过这帮子江湖人也确实算是有能耐了” 这点容人之量,皇帝自然是有的,而楚航直接写明看似像是撇清责任,但字里行间尽是谏言,是信任帝王也是自身坦荡了。 “唉!” 皇帝还是叹了口气,看得一边的侍奉的诸多宦官和宫女一阵紧张,也只有章良喜不为所动。 “嘿嘿,虽是常人眼中蝇营狗苟之手段,但与国博弈不得有半点马虎啊!” 蝇营狗苟指的自然是南晏的各种细作手段,从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南晏在这方面可谓是费尽苦心。 大庸自然也是有细作在南晏的,所以大庸天子知道,某种程度上南晏的细作手段比自身治国之道还要上心。 在大庸天子眼中,南晏如今的国策,非王道大计,但也容不得半点马虎。 从民间到江湖,从江湖到官场,从官场到朝堂,纵观古今,历史上多得是堂堂正正却败给苟且钻营的例子。 亭子内不但有一些要紧的公文,自然也会备着笔墨纸砚。 此刻大庸天子持笔点墨,直接写下批复回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准!” 天鲸帮的事情,皇帝真的完全不知道么? 或许也未必,毕竟当今天子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只不过一来天鲸帮确实高手众多,二来对方后续也算识趣,更是促成了当年武林大会,让大庸朝廷和江湖关系大大改善,那么朝廷也就不死抓不放了。 不过多年之后还有这一出,倒确实令皇帝略感意外。 (本章完) 第368章 天鹤白羽 天际高空,易书元御风跃过江河湖泊,飞过崇山峻岭。 途径溯州三相县,相山脚下隐约传来阵阵钟声。 “当当.” 这是相山宝刹的钟声,这钟声十分洪亮,并非仅仅是铜钟多大就声音一定大,也并非是撞钟的人多用力就一定传的远,或者说这钟声在易书元耳中本就不太一般。 几年前的相山禅院,如今的相山宝刹,因为御赐墨宝成匾的缘故,使得寺院名声不再局限于三相县,更是传遍周遭乃至整个溯州,香火自然也上了几层楼。 易书元不用落到相山宝刹就知道,此刻撞钟之人应该就是无法和尚。 不过这次易书元的目的地也并非是这里。 天风吹过相山,向北远去,一直到两国交界,一直到吹入那个大庸国土以北的国度。 如今的南晏和大庸,其实有着较为相近的文化和习俗,在历史长河之中两国相互攻伐,有诸多恩怨,但也相互影响。 时至今日,不论是经济还是文化,两国之间都相互影响颇深。 而两国的国界划分其实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界定,用易书元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有一些争议地区,但总体而言,两国基本沿着莫山山脉为界,边关城池分立两边。 易书元带着石生从高空向下望去,能见到并不算多巍峨的莫山,这山并不宽广,甚至在大庸和南晏国界中都只占据三分之一的部分,算不上什么天然屏障。 但山脉山脉,有山有脉,脉势可显亦可隐。 易书元飞过的时刻,观山势走向就知道,莫山山脉在地下依然蔓延其山势,而两国边关基本都在这种看不见的地势两侧。 很显然,这种划分不是巧合,在久远年月以前,也不是随便定下的。 西北三州,交界的不只是南晏,还有更偏西的国度,在这个方向上还有不少大小国度,这个三角地带也是经济文化相互交流的区域。 以前易书元并不关注这些,但此刻从天上观望各处,多少能明白一些大庸天子的想法。 大庸的旧君王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当今皇帝则不光考虑南晏这个旧敌,也想着本朝的影响力,只不过还没到那一步罢了。 带着一片淡淡的云雾,易书元御风继续向前,很快就已经入了南晏地界,手中掐指一算,偏向东北继续御风而行。 “师父,我觉得南晏是斗不过我们大庸的!” 石生是土生土长的大庸人,即便已经步入仙道,但在他的观念自然也是更多站在大庸的角度思考问题,实际上就算是易书元也多少对大庸多些倾向。 不过此刻石生这么说可不是因为主观上的喜好,而是一种客观所见产生的感觉。 理论上,南晏和大庸可以说都在同一片天庭的管辖之下,地上肯定也不乏地祇,但进入南晏国界之后,气数上的玄奥变化让易书元和石生心中多少也有一些特殊的感觉。 易书元想了下道。 “王朝气数其实并不绝对,今日你见南晏气数不够清明,但当年的大庸或许还要不堪,出了一位明君励精图治则大有改观。” 灰勉此刻也插嘴道。 “对啊,指不定南晏会出个厉害的皇帝,指不定大庸天子的儿子一个个都不成才呢!” 石生挠了挠头,他还是更盼着大庸好。 “唳——” 一声鸣叫将易书元和石生以及灰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随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易书元长袖一甩,带着一阵风飞向声音来处,远方云雾之后,竟然是一群红顶长喙的白羽鹤在天际飞行。 “哇,师父,这些鹤飞得好高啊!” 石生忍不住惊呼起来,要知道他和师父的高度,以常人肉眼的目力而言,下方的很多事物都只是一个小点,就连城池也十分迷你,而这群鹤却飞得这么高,很少在这种高度看到鸟儿的。 “唳——”“咯咯.咯.” 这群白羽鹤在天上忽然见到有人踏空飞行,显然也是一阵惊慌,但叫了一阵之后却也没有四散而逃,依然是维持着原来的飞行轨迹继续前进。 易书元和石生虽然带着新奇之色,但气息平和,踏风而行维持一定速度与鹤群同向,并且渐渐接近。 一段时间之后,易书元和石生已经处于鹤群旁边。 鹤的鸣叫声十分高亢有力,听着也有种清脆的感觉,双翅扇动扫动气流。 “这是一群从南部迁徙向北方的鹤,或许他们的起点在大庸境内,而终点则不知在哪” 石生脚下生风,离开易书元身边到达鹤群中间,众鹤也不散,见怪不怪地继续前飞,而前者也学着鹤扇动翅膀一样舞动双手。 纵然是早已步入仙道,石生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这种美丽的大鸟,显得异常兴奋。 易书元观察着白鹤的动作,身躯缓缓向前,渐渐到了这群白鹤前方,以自己的身躯带动气流,也使得这群白鹤能够节约不少体力。 并且易书元也和石生一样,缓缓扇动双手,甚至身体也渐渐前倾。 “咯咯咯咯.唳——” 从易书元的口中发出一阵高亢的鹤鸣,也让后方的十几只白鹤纷纷鸣叫起来。 下一刻,易书元身上的衣衫渐渐化为白色,身上更是起了一阵朦胧的白光。 五指延展而羽化,身躯脖颈渐修长,额头一点红光显,振翅之间化白鹤 在石生和灰勉眼中,看着易书元变化为了一只白鹤,甚至灰勉此刻都还抓在这只白鹤的背上。 “师父.”“先生!” “师父您变成白鹤了!” 石生显得十分激动,而身边的这些白鹤似乎也十分惊愕,也好似带着一些亢奋,接连发出一阵阵鹤鸣。 “唳咯咯咯.”“唳咯咯咯.” 前方的易书元化为了一只领头的白鹤,振翅之间,后方原本诸多算不上队形整齐的白鹤纷纷相随,鹤群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而变化为了白鹤,易书元似乎也更能理解鹤群的情绪,这些鹤虽然飞得高也飞得有力,但显然已经有些疲惫。 众多白鹤频频望向下方,也是在寻找临时歇息的湖泊河流亦或是湿地,若是合适也未必会继续往北。 石生踏着风来到前头白鹤边上,看着鹤背上的灰前辈,又望向脖子细长头顶一点殷红的白羽大鹤。 “师父,我想学这个,我想学!” 白鹤并未转头去看石生,鹤嘴微张却又好似心神之声发出。 “此乃本门仙道玄妙之根本,习之并非简单口授,以心体悟,通感其情,悟透所观玄妙而在心中显化自身理解,则变化可成,白鹤展翅游天际,你见到的只是振翅高飞么,伱心中的那一只白鹤在哪呢?” 石生微微张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师父说得他似懂非懂,显然这不是靠讲就能随便明白的。 灰勉过了刚刚的紧张,这会只觉得新奇刺激,从鹤背上站了起来,看向石生乐呵道。 “石生,你当初说了要学武功,都还没好好练呢,好高骛远可学不好。” “我会好好练的!” 石生捏着拳头赶忙保证,不过这领头的白鹤显然没有什么回应,好似成了鹤,处于这高天之上,师父的性子也更加悠然几分。 “唳咯咯咯——” 领头白鹤振翅转向,向着斜下方而去,之后的白鹤纷纷跟上,就像是已经认定了前头的白鹤是头领了。 远方的大地上,带起一阵阵反光,那是大片的湿地—— 南晏西川行省,云露府外的荒野之中,有一群人正在急速赶路。 自大庸长风府楚家所谓神工秘策的谣言起,到后面一系列细作事件的发酵,几个月的时间在大庸境内升起了波澜,但在南晏可也远远算不上风平浪静。 楚家仙书和赵元嵩的失踪被关联起来,消息传回南晏,自然也引起了一些动静。 这动静有南晏朝廷方面的,也有与朝廷合作的江湖方面的,甚至还有一些暗中的特殊存在也关注到了赵家。 其实这方面也很好理解,人间也是有高人,不乏卜卦准确之辈,也多有江湖术士。 赵元嵩的一切,起卦不能明生死吉凶,借八字却难以窥命数,真正成了不可窥探的“天机”,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这发酵起来的动静,使得有诸多眼睛盯着赵元嵩遗留的家小,只是暂时没有使出什么过激的手段,都在等着赵元嵩现身。 赵元嵩此前在江湖上也并非没有朋友,而其中也不乏有些手段更重义气之人,当年赵元嵩受朝廷诏安被派往大庸,临别之前已经托孤好友,若有不测则希望多加照顾家小。 荒野之上急行的一群人除了一些江湖客,其中还有妇孺孩童,正是赵元嵩的遗孀和一名幼子。 这群江湖客一共有六人,牵着一匹马作为代步,让女子和幼童坐在马上,其余人有的牵马有的警戒,在落日前渐渐的昏黄之中赶路。 前方是一片湿地,水不深却非常广阔,一群人牵着马涉水而行,过了这一片湿地沼泽,进山会暂时安稳一些。 “娘我屁股痛,娘我饿了.” 孩童的声音有气无力,妇人只好一手扶着马背,一手将孩童托起一些,好让他舒适点。 一个汉子立刻走了过来,掏出一张饼子和一个水囊递了过去。 “嫂子,将就一下吧,等过了这一片地方,安全点了我们再想办法!” “多谢,那家中父母.” “唉,暂时别想了,我们能借机将你们带出来,已经是万幸,其他事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赵兄能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孩童已经抓住了饼子,听到这话立刻兴奋起来。 “是不是爹爹很厉害,他一回来就能赶跑所有坏人?” “呃呵呵,是啊.” 男子笑了笑继续前进,队伍前方,有人手持罗盘不断看着,但此刻却见罗盘上的指正开始乱转,并且心头也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家注意,有些不太对劲!” 拿着罗盘的是一个懂术士手段的江湖人,也算是大家认可的能人,当初赵元嵩身上也有他给的保命之物,可惜是没用上,一起埋入了土。 此时术士的声音让大家紧张,纷纷看向周围。 “怎么不对劲了?” “不知道,感觉有邪性的东西过来,就是不知道是这里本来就有的,还是别人的手段!” 这是一种阴邪的感觉,术士也不管那么多,直接从怀中抬出几张黄符,并且狠狠甩向下方的水中。 “唰~” 黄符炸开几团火,火不旺盛,但爆开一大片,火光扫过这一片连着水草的浅滩湿地,照亮了昏黄的大片水面。 但在有一个区域,却显出一片漆黑的感觉。 “哗啦啦啦.” 水面带起一阵水花,好似有什么东西从水下不断逼近。 人群不断后退,马匹被吓得人立而起。 “呜噜噜噜.” “啊——”“哎呀!” “啪嗒~”“啪嗒~” 猝不及防之下,马背上的妇人和孩童都坠下马来,周围人一时竟然没能顾上。 “嘶吼.” “小心,可能是妖邪——” 术士的惊叫声带起众人恐惧,这种诡异邪性的气息好似能让人心中胆寒,连兵刃都难以抓紧,而他们还没看到什么只见水花不断逼近 “唳——” 一声高亢长鸣自天上而来,紧接着是一阵连续的鹤鸣! “唳咯咯咯.”“唳咯咯咯.” 一群白鹤从天而落,鹤群的一身白羽好似在夕阳余光中带起柔和白光,就近在咫尺,却好似毫不怕人! “唳咯咯咯.”“唳咯咯咯.”“唳咯咯咯.”“唳咯咯咯.” 已经饿坏了的鹤群在水中一阵乱啄,有的啄起小鱼,有的叼起泥鳅,显得一阵欢闹。 那种邪异危险的感觉,莫名从紧张的众人心中消失了。 领头的一只白鹤单腿立于湿地之中,亮翅微微扇动,发出鹤鸣阵阵. (本章完) 第369章 白羽指路 鹤鸣是一种非常独特也非常有辨识度的声音,为首的白鹤鸣叫一阵,很快其他的白鹤也跟着叫了起来。 在这黄昏之中,一群白鹤在湿地沼泽边鸣叫,是一种自然的天籁,更好似驱散了周围的一切阴霾,也包括人们心中的阴云。 那名拿着罗盘的江湖术士不由松了口气,脸上也放松下来。 「没事了,这群鹤是上天派来帮我们的啊.....呼,我们没事了....." 术士说着看向旁边,显然不用他提醒,旁边的同伴也都已经放松下来。 常人只被欲望和纷扰的气干扰自身的灵觉,但不是真的没有,很多时候也是能够感受到一些东西的,比如刚才的邪异和恐惧,比如此刻的清灵感。 就连刚刚受惊的马匹也已经安定了下来,服帖地待在原地。 落马的女子和孩童因为下方的泥水,两人除了狼狈一些,摔得倒是并不重。这会旁人也赶忙搀扶起母子两。 「嫂子,快起来!」 孩童则早已经自己爬起来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神奇又优雅的白鹤。「娘,这就是鹤吧,我第一次见呢!」 女子脸上也带着笑容,伸手擦去孩子脸上的泥水,撤去他衣衫上的水中杂草。「娘也是第一次见呢!」 别说是这对母子,很多人所见的白鹤也多是在一些画卷或者布匹的绣花之上。 这群白鹤一边鸣叫,一边在水中啄食嬉戏,放松着长途跋涉的疲惫,那种惬意感仿佛也感染了附近的人,也让他们紧绷的神经也缓和下来。 但神经一缓和,疲惫感也就加倍袭来。 「唳咯咯.....咯......」 鹤群的中心,那只始终不曾低头的白鹤鸣叫几声,以鹤嘴梳理一下羽毛,随后似乎是望向了不远处的人群,随后从鹤群的中心面向人群,一步步走了出来。 白鹤的步调有种难以形容的和谐自然,甚至不像是一只大鸟在过来,反而像是一个自若安宁的人,正在一步步缓缓走来。 那个拿着罗盘的江湖术士这会也靠近前端,低声和同伴们说着。 「大家不要紧张,切勿惊扰到鹤群,这群白鹤不一般,眼前这只白鹤额顶殷红胜过上品朱砂,乃丹鼎之像,我师父在世的时候说过,红顶白羽鹤乃祥瑞之奇鸟,鹤群所落之处邪祟退避..... 不论是大庸亦或是南晏,又或者是天下的其他地方,白鹤大多被誉为祥瑞,甚至还有一些皇室花园会费尽心思养一些白鹤。 鹤在民间传说中也向来有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天鸟,是祥瑞,也常与仙与神联系在一起。 而今天发生的事,虽然没有直观上多么夸张的表现,似乎只是一群鹤突然而落,水中也没见到什么怪物,但就是让人觉得神奇。 白鹤走到了距离那孩童和女子几步之外,似乎是打量了二者和其身边的江湖人几眼。 「咯咯咯.....」 白鹤忽然又鸣叫了几声,一只鹤嘴啄突然向孩童。「小心!」 母子身边一个武者条件反射般想要去护住孩子,顿时就抬起手中兵刃去挡。「别动兵刃.....」 那江湖术士则分外紧张,喊着想要阻止却慢了一步,但白鹤的嘴速度更快,在兵刃挥动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碰到了孩童,并且脖子一甩,好似扯出了什么,又在这个动作中自然而然地避开了回过来的刀。 「嘶啦.....」 像是有什么纸张被撕碎的声音凭空出现,一道灰气被鹤嘴啄出,拉扯之中溃散开来..... 而同一时刻,远方的某一处院落内,一个无风的室内法坛上,一张放在空碗之内的纸符 忽然开始撕裂。 法坛前坐着的一个男子和一个老者心头一惊。 老者一下从盘坐状态跳起,伸手在一侧小碗内的红色液体上一点,然后以手指点在符纸上。 但这一按下去,仿佛纸张上有千钧巨力在涌动。「唳-」 一声鹤鸣凭空在室内出现,隐约间好似有一道尖锐的鸟喙符纸上呈现虚影。「唰.....」.「师父!」 老者指尖爆开一道白光,身形被弹飞的时刻,身边的男子瞬间有了动作,跳过去接住老者,但显然两人一起也承受不住这种力道,一起倒飞向后方墙壁。 「嘭~~~」 「呃啊........「噗.....」 青年男子是一声惨叫,而老者则吐出一口鲜血。「咳咳咳....」」 里面的动静显然也惊动了外面的人,立刻有人跑到了门前,却不敢直接开门进来。 「法师,发生什么事了?」「法师,你们怎么了?」 里面的人没有理会外面焦急的喊话,老者挣扎着站了起来,捂着右手的手指走到了法坛前,那碗中的符纸「哗~」地一下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师父...」 青年男子也已经起身,揉着胸口走到了法坛前,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是面露吃惊之色。 「有人破了您的法术?」 老者松开左手,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的十指,此刻上面血流不止,指甲也已经裂开。 他当然听到了自己徒弟的话,只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法术确实被破了,但,是人么? 山外的沼泽湿地中,那动刀的江湖客才刚刚挡到了母子两面前,刚刚鹤嘴那一下实在突然,就算是他还是来不及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唳咯咯…………咯……」 白鹤扇动着翅膀后退了几步,甩动了几下脑袋,看了人群一眼,随后才走向旁边,同鹤群中其他白鹤一样嬉戏起来。 众人的紧张感再一次缓和下来,那江湖术士则立刻跑到母子面前,并且狠狠瞪了男子一眼。 「你若是伤到那白鹤,下半辈子必定倒大霉!」 说着,这术士同伴又看向那边鹤群,微微松口气的同时仔细看向孩童,这白鹤绝非邪物,也不太可能伤人,所行之事必有缘由。 「痛么?」 术士问着孩童,后者摇了摇头。 「不痛唉,就是被吓了一跳..... 孩童这么说着,扑入母亲的怀中,后者也则抱着他轻轻拍着其后背。 「那刚刚是什么声音?」「挺怪的,像是纸片或者布片被撕开了。」 「我也听到了!」「啄的是头发么?」 在术士眼中,这孩子似乎精神都好了一些,同伴的议论声中,术士心头一动,伸手摸向刚刚鹤嘴落下的位置,那是孩童耳上的头发之中。 术士的手一阵摸索,随后从孩童的头发里捏出一些黑色的东西,细小的一块块,一捏就成了粉末随风而去。qδ 「这是什么?」「脏泥巴?」 旁边那个刚刚挥刀的武者和其他人都好奇地看过来,而术士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这是纸灰!娘的,我说怎么这么容易…………我们着了道啊,此前怕是别人故意放我们走的! 「故意?难道.....」 这些人也都是有江湖经验的,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恐怕是为了引出赵元嵩。 刚刚出手的刀客此刻后知后觉地说道。 「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 之腹了,这白鹤竟如此神异?」 术士同伴笑着摇了摇头。 「此丹顶白鹤乃天之瑞鸟,今日能见又受其相助,实在此生之幸也………… 说着,术士上前两步,向着鹤群中那只顶部最红的白鹤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相助了!」 「唳咯咯…………咯…… 鹤群中有其他白鹤叫唤了几声,仿佛已经完全无视了边上这群人。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点走吧?」「不错,我们停留够久了!」 「对啊,既然是有人设局,我们的行踪应该已经暴露了!」 刀客催促起来,其他人也都附和着。 那术士也是这么想的,和众人一起整理一下,再将女子和孩童都扶着坐回马上,一行人牵着马再次启程。 只是走向那边大山方向的时候,队伍中也有人说出顾虑。 「我们本来的方向怕是不太安全了啊!」「嗯....」 这会已经渐渐入夜,随着一行人牵马前行,从远处的山脚开始,到沼泽湿地周围都渐渐生出淡淡雾气。 虽然已经是夏天,但天黑之后气温骤降,刚刚落水的母子也开始觉得寒凉。 一股淡淡的不安感又开始浮现,术士拿出怀中罗盘,指针在不断跳动,显得略微有些乱……... 术士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已经在稍远处的鹤群,实际上这期间频频回头的不止他一人,孩童的视线更是从没离开过那边的白鹤。 那边的鹤群也并非一直处于原地,而是一边觅食一边嬉戏,涉水漫步之间越来越远。 「娘,我们不能和那边的仙鹤多待一会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术士心头一动,那群鹤也确实不凡。 「或许……」 话还没说出口,那边的鹤群开始扇动翅膀,为首的白鹤跳跃在浅滩之间,振翅低 飞,后方一众白鹤纷纷相随,也跳跃着扇翅而行。 鹤群振翅,也将远处薄薄的雾气全都吹散。 这一刻,术士心中一震,立刻比划了一下手势在盘前一点,之前一直有些混乱的指正瞬间指向远方的鹤群。 「这里有些不对劲,快,跟上那群白鹤!」 「走走走,动作快点!」 这次众人反应都很迅速,有武者甚至一拍马匹,直接让马匹提起了速度,自己则以轻功在前牵着缰绳。 白鹤远远在前,鹤群的翅膀在广阔沼泽的雾气之中开辟了一条清晰的道路,人和马则使出自身手段在后方快速跟随..... 第370章 也亏的是遇上我 白鹤所过之处更神奇的一点在于,好似水面都清亮了一些。 在这周围越来越浓的雾气中,天然就让人容易产生感知迷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一个时辰。 人和马都略微喘息着,但仿佛忽然之间视线就变得清明了一些,人群竟然就随着白鹤出了那一片看似广阔无垠的沼泽湿地,上了岸。 百步之外就是一片相对茂密的林地,在薄薄的雾气中也分外鲜明。 在泥泞的沼泽湿地走了这么久,光是再次脚踏实地的感觉就让人更加安心。 此刻众人纷纷跺脚拍身,甚至有人脱鞋甩泥水。 林中树木高大,而入夏之后已经是虫鸣阵阵鸟鸣声声,这让入夜后的林地显得更加幽静,也更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术士用那块传承的罗盘看了看,指针十分平静。 “先不走了,就在林子内生个火,弄点东西吃,把身上都烤干!” “唉,我去弄柴火!”“那我去找找看有什么野味!” 一行人也实在是疲惫了,牵马入林,将孩童抱下来,又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准备准备生火。 孩童抱着一棵大树看向远处的水边,那些白鹤在岸边走动,也在水中啄食嬉戏,远远看去,在雾中也显得朦胧。 偶尔有一阵阵鹤鸣传来,就会引得一群白鹤附和着一起叫。 “这种事这辈子遇上这一次,就值得后半生一直向人吹嘘了!” 术士笑了笑,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别人听的,收起罗盘也开始忙活起来,有这片雾气遮挡,而且他们刚刚也赶了不少路,生火休息问题应该不大。 再者,此乃白鹤引路而来,身为术士自然比较信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觉得此乃己方之幸。 远方的沼泽深处,也即一群人刚刚离开的方向不远处,浓雾笼罩的半空中忽然落下两道燃烧的火光。 这火光好似在高速移动,以至于在这雾气之中拉出了两条长长的火线。 风火轮在石生脚下数寸位置旋转,火焰腾腾而起也不伤主人分毫,石生头顶站着灰勉,踩着风火轮在沼泽中急行。 飞到沼泽某处,石生脚下用力一跺。 “轰~~~” 一圈火光从风火轮处炸开,以悬停于沼泽之上一丈的石生处为中心,一个火环爆发开来,火焰所过之处,一切雾气尽消,更有一种“滋滋滋滋滋”燃烧的声音响起。 “呔——孽障还不现身——” 石生大喝一声,虽是童子之声,但却洪亮如雷。 声音传向远方带起阵阵回音,而在更远的方位则已经是“轰隆隆”的雷声。 遥远的沼泽边缘,林地内的人也听到了雷鸣,有人下意识抬头,皱眉思索着夜间是否会有雷雨。 林外百步的沼泽湿地边缘,白鹤中的一只也抬起头望向远方沼泽深处的方向,心中自然明白雷声的来源。 不过这会易书元又低下头,一双眼好似能透过水面轻轻下方水中的泥鳅,一只长长鹤嘴悬于水面之上一寸,犹豫着要不要下嘴。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啊. 远方沼泽湿地的深处,石生和灰勉处在这里一点都不怕,火环烧掉了不少雾中瘴气,但石生喊话声却得不到回应。 灰勉用尾巴拍了拍石生的脑袋。 “好家伙,竟然敢无视我们,本来还想给个机会,现在没了,石生动手!” “嗯!” 石生应了一句,弯腿一跃,好似站在平地的跳跃动作,风火带着他升向高处。 在这过程之中,石生直接抓住了脖子上的项圈取出,刹那间项圈之上亮起点点金辉。 “呜呜.呜.呜.” 项圈在石生的食指之间呼啦转动,带起的呼啸好似阵阵狂风,金圈也在这过程中变大不少,如果之前只是戴在脖子上的项圈,那么现在已经大如石磨。 “不用留手,这么散的妖气却有这么强戾气,沼泽里害人的玩意一定不少!” “知道了灰前辈!” 石生话音落下,手中的乾坤圈已经化为一片金光。 “去——” “嗡” 一种震动感传遍四方,金光离开石生的手落向了沼泽. 远方的林地边缘,有两人正在清洗着鞋子,原本平静的沼泽忽然间涨水了,或者说这并非涨水,而是一阵阵浪涛晃动着拍向了岸边。 水直接漫过了两人原本蹲着的地面,将光着的脚再次打湿。 见此情形,两人下意识提着鞋子往后避开一些,但这一阵阵的细浪只是暂时的,因为很快这些“潮水”就已经退了下去。 不过或许因为这一阵特殊的小潮汐,沼泽湿地的边缘很多鱼虾蟹鳅纷纷乱动起来,也激起不远处的白鹤们一阵兴奋,鹤鸣声也此起彼伏。 沼泽深处的动静,沼泽的边缘则不过是些许波浪而已。 篝火被升起,火焰驱散了寒气,也让疲惫的众人更加安宁。 一碗肉干加上一些林中采集的蘑菇炖出的汤下肚,再加上烤香的饼子,众人的肚子也很快踏实起来。 易书元时不时就会望向那边的林地,赵元嵩在得到仙书之后确实暴露了贪婪,但至少他在江湖上还是有一些义气好友的。 夜渐渐深了,篝火那边也安静下来,担惊受怕最为疲惫的那对母子也已经熟睡。 林边的大树上,作为守夜人之一的术士虽然也很困倦疲惫,但还是强提着精神,除了关注篝火附近的情况,时不时也会望向远处水边的白影。 只要还能看到白鹤,还能偶尔听到鹤鸣,术士就会莫名安心一些。 术士再次掏出了怀中的罗盘,这已经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了,罗盘和一般的也不太一样,不只有指针,还有各种密密麻麻的文字,但文字又不只有天干地支和与卦有关的文字,甚至还有二十四节气相关的字词。 “不知不觉,已经小暑了,在这却感觉不到热” 在术士的喃喃之中,远处有一道淡淡的白气飞向了他所处的大树,一只常人肉眼难以察觉的瞌睡虫从术士面前飞了一圈,顺着鼻息被吸入他的鼻子中。 术士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间已经沉沉睡去。 “哗啦啦” 轻柔的水声响起,一只白鹤一步步走向篝火的方向,这里的人已经全都睡着了。 淡黄的火光照在黑白分明的鹤羽上,显得白鹤身上好似带起一阵朦胧的白光,易书元停在篝火之外,看向一棵大树底下。 枯草铺地,皮绒盖身,母子两依偎在一起,正睡得香甜。 这孩子比当年随着易书元出门的石生还要小,赵元嵩当年离家的时候孩子路都不太会走,如今他对于自己父亲的样貌早已经忘了。 鹤嘴轻轻啄了啄一侧的翅膀,一道血光从羽毛下飞出,悬浮在了白鹤面前,正是那一份血书。 “咯咯咯咯.” 一阵阵不算响的鹤鸣中,还有一种声音好似在鸣叫中响起。 “赵元嵩,本来两国争气数,我是不便掺和的,但这仙诀毕竟出自我手,便了你心愿,也让你见见妻小,你们梦中相会吧” 易书元的声音自鹤口中发出,显得比平常清亮几分,但这又好像不是寻常之响,更像是能传到心间。 血书上的那一份元神其实也听不真切,却能感受到易书元表达的意义,更能感受到妻儿的气息。 严格来说此刻血书中的元神已经不算是赵元嵩了,只是他临死前精气神兼自身执念而化出的存在,也是血书本身,但它又有赵元嵩的思念,甚至是记忆。 也亏的是我,悟得游神变化之道,能才能让伱这血书元神圆一下梦。 思索间,一道光晕自白鹤与血书上扩散,边上篝火摇曳起来,光中好似有模糊的一道身影自血书上显化,在迷迷糊糊中走向那边的母子。 几息之后一切异样的气数变化归于平静。 但此刻的母子那边,孩童却梦呢着出声。 “爹爹.” —— 这是一个有前后院子的屋宅,算是比寻常人家水平高出一大截了,但屋中并没有什么下人,生活着的也就是一家老小。 地上是一片白霜,似乎天气更像是初春和深秋。 赵元嵩在一个恍惚中清醒过来,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摸摸自己的脸,本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此刻他却莫名地激动,只是想不起来为什么激动。 然后他望向周围,那种激动就更强烈了几分。 院落、花坛、小树和布景,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带着一丝丝轻微的陌生,这是自己的家啊! 厨房那边的炊烟袅袅升起,赵元嵩快步走向厨房,隐约能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聊天,谈的是自己的孙子,说笑声中都在夸奖孩子聪慧。 “爹!娘!爹,娘!孩儿回来了,开开门——” “砰砰砰” 赵元嵩拍着厨房的门,起初轻微后来用力,但厨房内的人仿佛没听到一样,任他怎么拍打都不为所动。 赵元嵩愣了愣,转头看向屋宅内侧方向,妻儿这会在哪? 屋宅后院位置,一个温暖的房间内,女子正在做着针线活,亲手为越来越大的孩子缝制衣物。 一名孩童则在他边上骑着木马,木马前后翘着,孩童前后摇着。 “娘亲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等你读书识字了,你爹爹就回来了!” 妇人着说着,咬断了打好结的线,孩童则嘟着嘴略显不满。 “那不是还要好久?” “你学快一点不就好了么?” 妇人笑着说着,孩童则皱起眉头。 “吱呀” 房门被小心地轻轻推开,妇人诧异地起身望向门口,本以为是公婆来了,但看清门口那忐忑的身影,妇人的脸上也露出惊喜和不可置信. “少珠.” “相公.” 孩童的木马也不摇了,一下从木马上站起来,躲到了母亲身后,刚刚明明在念叨着父亲的,现在却十分害怕。 赵元嵩激动地看向孩子,为什么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叫啊,平儿,他是你父亲啊.” 赵元嵩渐渐蹲下来,不敢有什么过激的动作,此刻心中既有激动又有更多的愧疚,双目含泪看着孩子。 明明应该高兴的,明明是团聚,就算流泪也应该是喜悦的泪水,但赵元嵩不知为什么,心中满是悲切和痛苦,但他不敢多言不敢出声,好似怕惊走了眼前的一切. 终于,在母亲的催促下,孩童探出半个身子,看着男子的眼泪,犹豫着轻轻喊了一句。 “爹爹.” (本章完) 第371章 竟得其奥妙! 一声依然带着几分奶气的“爹爹”入耳,赵元嵩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心都好似要被融化了。 赵元嵩本不是如何多愁善感的人,但今天的他却好似特别感性,或许是离家太久也太过思念了吧。 “唉!” 赵元嵩应了一声,直接冲过去把想要躲避的孩子抱在怀中,并且将之直接抱了起来。 这一刻,什么烦恼什么恩怨,什么荣华富贵都远了。 小孩子在男子怀中挣扎了一下,又被胡子扎得脸和脖子发痒,发出一阵笑声。 “你上次离开前说过的,等你回来,你的一切都会被既往不咎,还有荣华富贵在等着,我不求伱那荣华富贵,但这次你回来了,是不是就不走了?” 妇人凑近男子,低声说着,声音也带着幽怨,赵元嵩只是不断摇头。 “不走了不走了,不想走了” 赵元嵩这会想不起来什么太细的,就像人在梦中有时候好似就丧失了很多记忆,他只知道江湖恩怨和朝廷威逼利诱对于此刻的自己都不算什么了。 激动总算缓和一些,一家三口在房中相互温存,虽然孩子依旧有些怕赵元嵩,但他已经十分满足。 父母的身体如何?家中这两年的情况如何? 这些是一直牵挂着赵元嵩的问题,也是他最大的执念。 赵元嵩已经和妇人一起坐到了卧榻上,孩童则在一旁继续骑着木马玩。 这种温存的时刻,除了最开始赵元嵩关心的那些问题从夫人口中得到解答外,之后多是赵元嵩在说,妻儿在听着。 “过阵子,就可以给让平儿识字了,去学塾或许年岁尚幼,在家中自己先教就行了,少珠你多用点心” “等大一些了,带他去学塾,府城的学塾虽然看出生高低,但平儿进去问题不大,让他不要顽皮,多听夫子的话.” “爹娘年纪大了,让他们不要太过操劳,只是累了你.” “平儿若是想习武,我留在家中的书可以先看,让爹教他一些锻炼的基础法门,他筋骨还嫩,不宜太过,再大几岁就可以了” “若是考上” “若是娶妻.” “若是.若是” 赵元嵩说个不停,邹少珠一直听着,时不时不附和着说几句,但听着听着,心中莫名有些恐慌。 “相公,别说了,别说了.你一直这么说,让我觉着心慌” 这简直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赵元嵩笑了笑,点了点头道。 “那好,就不说了,想说的该说的,其实也都说得差不多了有些事,总觉得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妇人狠狠瞪了赵元嵩一眼,更捶打了他几下。 软榻边上,孩童倒是十分欢乐,摇着木马玩得不亦乐乎,玩着玩着双手不再抓着马头的木柄,而是张开了双臂上下扇风般摆动。 赵元嵩想着和孩子拉近关系,便笑着说。 “平儿错了,骑马要抓紧缰绳,这么甩手是会摔下来的,改天爹爹带你去骑真的大马好不好?” 孩童这会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怕这个陌生的父亲了,此刻听到父亲的话,便笑了起来。 “哈哈哈,爹爹你才是错了,我这可不是在骑马,我在学着飞呢,学着和大白鹤一样飞,扇动翅膀就腾空而起,鸣叫起来声音也亮.” 赵元嵩点点头。 “哦,原来是学白鹤啊,那平儿可真厉害,等以后有机会了,爹爹一定带你看看真的白鹤,只是白鹤少见,需要好好寻找的” “哈哈哈哈,爹爹,我已经见过了,好神气的一群呢,那羽毛比雪还白,头顶比娘的胭脂还红,鹤嘴长长的,叫起来也很好听” 赵元嵩和妻子此刻诧异地看向儿子,前者随后看向妻子问道。 “少珠,你们看到白鹤了?云露府这一带有白鹤么?” 此时的妇人好似也想不起来,隐约间记忆中好似有白羽修长的模糊身影,但又十分不真切,而她也分明记得这段时间自己和孩子都没出门的。 “平儿,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们根本没有出去过啊,哪里见得到白鹤呢?” “啊” 孩童挠挠头陷入了苦思冥想中,好像娘说的对,根本没有出去过,但是他又清晰记得见到了白羽鹤,而且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明明好像见过呢我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心里怕极了,就感觉有妖怪要来了,白鹤出现就一下子不怕了,法师伯伯还说是上天派来救我的瑞鸟呢” 法师伯伯? 马上摔下来? 上天派来救我的瑞鸟? 赵元嵩疑惑着,儿子的声音好似不断在房间中回荡,他的心中更是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惧 我怎么回来的?我怎么回来的? “相公,相公?你怎么了?相公?” “爹爹,爹爹?你不要走啊,爹爹——” 房间好似被拉远,一切好似都模糊了起来,赵元嵩伸出手,但眼前的妻儿却越来越远,他们追了出来,却无法追上赵元嵩意识远去的速度。 沼泽湿地边,密林篝火旁,一只白鹤立在沉眠的人群外,静静看着熟睡中的母子,看着母子两人脸上不时皱起的眉头,听着孩子梦呢,这梦易书元也感知其中。 白鹤面前悬浮的血书正在不断碎裂,只剩下一片红色的光晕。 朦胧而零碎的淡淡红光犹如一道道波纹,在血书溃散的远处渐渐扩散了一些,化为了一个淡红色的模糊人形阴影。 人影虽不清晰,但却给人一种恍然和失落感,前提是有人现在能看到。 人影的视线恋恋不舍地从母子身上移开,随后看向周围,看到了几个江湖人,这几人中他只认识术士和刀客。 最后,人影缓缓转身,却发现身后并非想象中的仙人,而是一只白羽红顶的鹤。 “仙鹤在上,请受我赵元嵩一拜!” 人影躬身对着易书元长揖作拜,良久之后才缓缓起身。 “多谢仙鹤送我至妻儿身边,让我最后能见他们一面,只是这样我也不能安心离去,毕竟他们身处险境.” 淡红色的人影从模糊状态逐渐清晰起来,渐渐变得五官分明,正是赵元嵩的模样。 这种变化并非易书元所为,而是赵元嵩此刻自身的意志影响,并且他能清晰意识到这一点,显然是在刻意为之。 这点动作,这种气数变化,在易书元眼中自然十分明显,此刻的他也开口了,张开鹤嘴发出了一阵清亮的声音。 “赵元嵩,你因仙诀而死,以自身精气神化出血色残篇,实则已经魂魄之躯,若现在醒悟,我可送你去往阴间,或许还有投胎的机会” 白鹤发出一阵鹤鸣,那人声也再次出现。 “但你若是现在要强行显现,元神显化而出之刻,便是你的劫数来临之时!便再无无脱身之机,以你这点道行,必然在劫中灰飞烟灭!” 但此刻的赵元嵩情况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在梦境的最后时刻,他已经通过妻儿残念,明白了家中变故,明白了江湖和朝野的变故,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仙鹤前辈,赵元嵩自知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因贪念而丧命更是不值怜悯,但如今我只有一个愿望,只有这一个愿望.” 赵元嵩没有将这一个愿望说出来,但易书元却明白他的愿望是什么。 有时候,即便是易书元也并不能预料到一些气数轨迹明显的事情,这便是所谓的“变数”了。 赵元嵩一梦之间,本该执念消散,原来的气数变化也确实是如此,但梦醒之刻,他心中带着满足,执念也看似消散,但心中一股特殊的愿力却越来越强烈,甚至已经远远超出此前的执念。 以至于血书本身崩溃,元神开始显化而出,这种强烈的气数变化是易书元修行以来都不曾见过的。 “我只想,护我家人周全,也断去这一场荒谬的江湖浩劫,不同于被要挟的大义,不同于荣华的诱惑,也不同于自身的贪念和侥幸,算是我赵元嵩此生最后做一件真正无愧于心的事!” 赵元嵩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仙鹤。 “仙诀中有云,劫来观之,风雨凭栏,明心见性,陨亦不惧还望仙鹤回禀仙长,若仙长或者您此刻便要收走我元神,赵某亦无怨无悔!” 易书元眼神一闪,心中也生出诧异,仙诀之中的一些奥妙,竟然被“这一个赵元嵩”看懂了! (本章完) 第372章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 或者说,这也并非单纯《身涛化仙诀》的内容,而是赵元嵩自身变化的血书三章所衍化,等于自己理解自己。 对于赵元嵩口中将仙鹤认为是某个仙人所派遣的话语,易书元并不在意,但赵元嵩的话在易书元听来则有些天真了。 “我只是一只白鹤,并不是要苦口婆心劝你度你的慈悲之佛,更不是你的仙缘,伱本也并非以正心求仙,自然求不得正果” 赵元嵩口中说不存贪念和侥幸,但所行之事就是心愿所托的最大贪念,在此刻显化便也是最大的侥幸,而所谓的江湖浩劫,他又拿什么去阻止呢? 即便左右得了自身欲望,如何左右他人的欲望呢? “我不求度化,也不求正果,只是想最后再拼一次,若是可以,必除去那祸害我大晏气数的妖人国师!” 这是赵元嵩的回答,见白鹤不阻止自己,人影的周围竟然浮现一个个带着微光的文字,正是血书三章上的部分内容,其气息也变得更加凝练起来。 虽然所窥见的仙诀不全,虽然很多字意义不明,但赵元嵩心中却有一定领会,明白这仙诀中蕴含的变化神意,也以心中所执所念所盼所想为基,触碰那一点灵光。 人常说人死不能复生,人常说阴阳两相隔,但此刻的赵元嵩却相信,以仙道之妙,阴阳未必相隔,自己也有再次出现在妻儿面前的可能。 哪怕时光短暂,哪怕再无以后! 易书元只是看着赵元嵩没有多余动作。 虽偏离《身涛化仙诀》本道,但道不全意倒是有几分,若是换种方式,换个环境,或许赵元嵩也会有一些了不得的成就吧。 只可惜他窥的是易书元的道,悟性有,却又没有到能修出仙气的程度,反倒是更类精怪妖物。 本就已经非人非鬼,以残篇勉强存续还好,此刻却行此道,自然是更不为天地所容。 妖物化形乃至精怪修行有成之刻,上天都往往会降下劫难,赵元嵩这样的自然也不会例外,但他心知有劫又寻劫而去,那就遂其意吧。 用鹤嘴理了理翅膀上的毛发后,易书元不再多言,只是转身走向那边的湿地沼泽。 白鹤所过之处,在夜幕之中留下了一条清晰的光路,仿佛就是留给赵元嵩的最后一线生机。 只不过此刻易书元也明白,现在的赵元嵩本就是心执所化,若刚刚梦中如愿后得以瞑目还好,既然生出变数,那就不是那么容易回头的了。 都不用多想其他,已经是必死之局。 此刻的赵元嵩见白鹤离去,虽然有想要跟去的念头,但心中所求更大,红光从脸部开始不断向周围延展,身躯的清晰度也渐渐增强。 “轰隆隆” 天空骤然炸响了雷声,这如同爆炸的声音震动旷野,不论是人或者动物听之都会心头猛跳,也一下惊醒了篝火旁的几乎所有人。 “哎呀,娘我怕!” “不怕不怕,只是打雷了.” 孩童在篝火旁被吓得带上了哭腔,妇人则在一旁轻轻拍着他的背。 但往常只要母亲哄一哄就会安定的孩子,这会却一直在哭着,心中止不住的伤心,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轰隆隆”“轰隆隆隆.” 天空雷声回荡,闪电照亮大地,这后面的雷声则没有之前那么夸张了。 大树上的术士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我怎么睡着了?还好没发生什么事! 术士再次习惯性掏出罗盘看了看,指正跳动着转了两圈后又恢复正常,但也让术士疑惑地看向篝火旁的某处,似乎是能闻到一种淡淡的血腥气,但再闻又好似是错觉。 “大家注意些,可能要下雨了!” 沼泽湿地边,鹤群大多单腿站立,将鹤嘴插在背后羽毛之中,已经处于睡眠状态,即便是天有惊雷,也没有让鹤群受到多大的惊吓。 也就只有一只鹤并未睡去。 易书元梳理着毛发,回头望向林中篝火位置,那个红色的人影早已经消散了个干净。 或许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在最后那一刻,赵元嵩万般不舍地在孩童额头亲吻了一下,这一亲吻让他感受到了实质的触碰,但再想要去触碰妻子却已经来不及了。 所谓“劫数”二字,对于赵元嵩来说到底还是太沉重的了一些,易书元虽有预感,却没想到新化出的元神脆弱到了这种程度。 甚至都不是被雷劈中,而是那炸响的惊雷一起,直接将赵元嵩的元神震散了。 有血有肉有神者,雷惊之而神伤,独有神者,雷惊之而神散。 欲望也好,侥幸也罢,一切偏执都在雷声中烟消云散。 倒是元神消散之前那最后的变化,确实显出几分灿烂,只是这种灿烂还没有形成,就在天雷之声中消散了。 “轰隆隆” 雷声还在继续,只是不算太骇人。 “哗啦啦啦.” 在不久之后,雨水从天而落,密集打在林中的枝叶上,广阔的沼泽湿地也跳起无数水珠。 营地内一阵手忙脚乱,但两边连成一片的白噪音却成了最好的催眠曲,若是有失眠之人在此又不用担心雨水,一定会酣然入睡的。 易书元理了理本就十分整齐的羽毛,也单腿立于水边,将鹤嘴插于羽毛之中,同其他白鹤一样入睡了。 营地支了简单的棚子避雨,守夜的暗哨,一群人全都挤在一起,最后真正能睡得下去的也就只有挂着泪珠的孩童。 雨幕之中,沼泽湿地的深处有人轻轻踩着水面而来,所过之处,脚下生出涟漪不断。 石生和灰勉一起来到湿地边缘,望向了那边的一群白鹤,一只只全都单腿而立,将头插在背后的羽毛中,但看不到红顶,几乎每一只都一样。 “灰前辈,哪个是师父啊?” 灰勉掐着避水诀站在石生头顶,用爪子挠着脑袋四下看着,此刻所有白鹤都没散发什么特殊的气息。 “变化之道到了先生的那种境界,光这么看着,我也不太分辨得出来” 石生便一步步走到一些白鹤身边,经过一只时用手掩嘴低声喊一句。 “师父.” 没反应,石生便又去到下一只。 “师父.” “师父.” 等在每一只白鹤身边都喊过一声之后,石生和灰勉顿时茫然了,因为没有一只鹤是应声的,全都在雨中睡得香甜。 “灰前辈,师父不会已经走了吧?” “不会吧?之前鹤一共有几只?” “一共有” 石生刚要回答,一个清亮的声音悠悠响起。 “扰人清梦。” 一只白鹤抬起头来,也让石生和灰勉松一口气,赶紧凑了上来。 “师父,大沼泽中的脏东西还真不少呢,但也不是都很坏,灰前辈说我道行长了呢!” —— 清晨,在一阵鹤鸣声中,有些困倦的术士一下精神了起来,先看向营地位置,确认众人无恙,然后望向沼泽湿地边。 天还蒙蒙亮呢,鹤群已经拍打着翅膀在水中急行,助跑了一阵之后,一群白鹤显先后振翅起飞,它们的目的地本就不是这里,还要去往更北的位置。 术士揉了揉眼睛,纵身从树上跳下来。 “醒醒,快醒醒,赶紧起来,鹤群已经飞走了,我们也不宜在此地久留!” 人群纷纷提起精神,收拾了一下之后赶紧离开。 仅仅在包括赵家母子在内的一行人离开后不到小半天,立刻就有另一群人寻到了他们昨夜宿营的位置,随后也匆匆离去。 远方的天际,一群白鹤的前部中央,领头的白鹤身上呈现淡淡的华光,鹤腿伸展鹤嘴收缩,双翅也渐渐化为白衫长袖。 须臾之间,白鹤重新变回了易书元,也让跟随着的石生精神一振。 “师父!” 此刻的易书元不再扇动翅膀,而是脚下生风托举他在天上站稳。 “唳”“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飞出去的一群白鹤都飞了回来,绕着易书元和石生周围飞舞,形成一个白羽鹤的圆环,似乎是不舍离去。 “易某在此还有事,你们就无需陪同了,长路漫漫,还需跋涉许久,都且去吧,以后自有机会再见!” “唳”“唳” 鹤群鸣叫了几声之后又飞了几圈,随后才恋恋不舍地向北飞去,很快在易书元和石生视线中只剩下了一抹白影。 “你不是要学着变白鹤么?不跟过去?” 石生挠了挠头。 “我自然是跟着师父。” 易书元摇摇头,到底还是年纪小,若换成齐仲斌,八成就会随白鹤而去了。 灰勉跳回到了易书元肩头。 “先生,怎么破?”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小暑在此时,大暑王朝气, 有些事哪怕易书元不想牵扯其中,但气数变化化之中已经不知不觉牵扯上了。 此刻易书元感受到了劫数的气息,因为他已经有些算不清了,此乃劫来之兆! 而灰勉毕竟跟随易书元这么久了,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有此一问,而易书元的回答也证实了灰勉的猜测。 “南晏的事,自然用南晏江湖的规矩来破!” 念动之间,云雾相随,易书元带着石生一起飞向心中灵觉所指的方向。 (本章完) 第373章 他乡遇旧识 晏国也是一个大国,虽然大庸的人习惯称呼北方邻国为南晏,但实际上官方对方一直以大晏自居,有一个“南”字也是因为此国迁都向南,故而有了南北,但这也是大庸的叫法,或许也影响了一部分晏国人。 易书元在天空遨游,御风之中长袖拂动也显出几分飘逸,仿佛还留存着几分白鹤飞行的意境,在这过程中,也向着石生说着南晏的事。 “大庸立国三百年,而将南晏放大到整个晏国历史,立国已经有四百余年,所以不少晏人其实在天然上对大庸是拥有一些优越感的。” 石生眉头皱起,哪怕年纪还小,但身为大庸人的归属感让他有些不高兴,但身为仙修的感觉却让他明白这是很正常的。 灰勉这会也附和着点头。 “以我以前在南晏转悠过的感觉来说,确实是这样的!” 易书元对于南晏的了解除了有限几个认识的人,很多其实也是书文和道听途说,但有一些还是能确认的。 “当年大庸尚未立国,各处战乱不断,晏国趁机想要南攻,期间之得失也十分复杂,也是大庸和大晏宿怨原因之一。” 说着,易书元看向弟子。 “石生,你长在大庸,也没吃过什么苦,自然觉得一切都是大庸好,但纵观历史,其实总体而言晏国的国力在相当一部分时间里,至少表面上是胜过大庸的。” 闲谈之间,稍远方已经出现了一片繁华城池,从上方望去,城墙之外也延绵了数不清的建筑,这种规模肯定是一座大城。 一阵清风吹入城市,在街道上自然而然化出一大一小两人,大的一身白色,只在衣袖和袍衫下摆带着一些黑色纹路,小的看着八九岁,模样依然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街道上人来人往,却无人特别留意到易书元和石生,仿佛他们并不是被一阵风送来的,而是本就在街上漫步而行。 青石铺路人流如梭,街头巷尾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光看这环境和烟火气,易书元不说的情况下把石生丢在这里,他或许都分辨不出是在大庸还是南晏。 比起西北各国而言,大庸和南晏确实在人文方面有太多相似之处了。 “让开让开,别当道别当道,滚开——” 身后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街边的一阵鸡飞狗跳,惊呼声不绝于耳。 易书元和石生回头望去,一群说不上是官差还是什么存在的人正急匆匆跑来,这群人中有很多穿着白袍,头顶戴着两侧插白羽的黑帽,有的背剑有的佩刀,还有的则好似拿着拂尘。 “让开,都让开,不要挡道!” 大街上的人被赶开,后面也有人赶忙避让,在大街中央原本好似为人所忽略的易书元和石生就变得显眼起来。 只不过看到易书元这一身白衫拖着底边的黑纹,那群人似乎也没有太过凶悍,只是朝前喊着。 “让开一些!” 易书元赶紧拉着石生避开到了街旁,和紧张躲避的一个摊贩挨在一起,这摊贩见易书元和石生过来,下意识避开两步向他拱手。 街道中央的这群人匆匆过去,队伍中还抬着一个诸多箱体。 其中那些穿着白袍的人都看向了沿街而站的易书元,头发灰白脸色红润,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和常人不太一样。 遂也有人向着易书元拱了拱手,但也不等易书元回礼,就匆匆离去了。 易书元根本没有回礼,只是看着人群远去,石生则皱起眉头,显然不太喜欢这群人的做派。 “师父,这些什么人呀,大街上赶人,把前头撵得鸡飞狗跳的,好生无礼!” 石生这么说着可是吓了边上的摊贩一跳。 “你这孩子,话可不要乱说啊,让法师们听去可不好!” 摊贩说着下意识看了易书元一眼,细看后者打扮,确实也和那群人不一样,手中还拿着折扇。 “这位先生可也是法师?” “我?老哥误会了,在下不过是闲云野鹤之辈,可不是什么法师,带着学生到处游玩罢了。” “噢噢,你们是哪里人啊,不认识白羽道的法师啊?” 易书元微微摇头道。 “也算略有耳闻,只是今日才方知如此嚣张” 南晏的事情,多少也是听几个南晏人提过的,今日也算是有所领略了。 “哎呦快别说了,不管伱是从哪来的,既然你不是白羽道人,我劝你啊,最好把这身白衣裳换了,否则小心被定个冒犯之罪给抓起来!” 石生忍不住说话了。 “怎么,这里还不能让人穿白衣裳了么?有这条律法么?” “这倒是没有” 摊贩说着开始收拾摊位,刚刚避让得急促,是直接拖拽式地把摊位拉到靠街边,这会得摆回去,也把凌乱的货物整理好。 石生和易书元也一起帮忙整理,期间和摊主又闲聊了几句,但一些事情显然对方讳莫如深,不愿多谈。 整理了摊位后,易书元便和石生一起告辞离去。 两人继续沿着街道前行,一直走到了一处气派的酒楼面前,从外头望向内部,有一面靠近楼梯的墙壁上挂着巨幅画卷,正是一群或展翅或嬉戏的白鹤。 酒楼柜台处,掌柜的瞥见楼外的易书元,赶紧招来一个伙计说了几句,那伙计就立刻热情地出门去迎接易书元。 “唉这位客官里边请,楼上有雅座!” 易书元点点头,带着石生进入酒楼内部,掌柜的也是向着他拱手致意,就连大堂中都有食客频频侧目。 “客官请,咱们上楼去坐!” 伙计可谓是殷勤至极,招呼着易书元和石生上去,后者经过楼梯看向那白鹤图,心中的一些感触更深了一些。 一直到了三楼,易书元没有要包间,而是选择了在角落靠窗位置的桌子,凭着个人喜好和酒楼伙计的介绍点了一些菜之后,师徒二人的桌前才回归了清净,而石生早就憋着问题了。 “师父,这里的人怎么回事,和白鹤有关么?” 实际上,就连此前在沼泽中遇上的一群人,一看到白鹤的感觉也是十分特别的。 “南晏视白鹤为祥瑞国鸟,而白羽道正是如今的国教,据说皇帝对掌教国师极为信任,教中法师的势力也是如日中天.” “啊?那师父您是故意穿这身衣裳的咯?” 易书元咧了咧嘴。 “师父我之前可不知道这里连白衣裳都这么敏感,但法无禁止则不违法,南晏王公贵族文人雅士也是喜好白衣的。” 不过呢,或许也不算完全无意吧。 “先生,有没有可能只是您的衣服比较敏感啊?” 灰勉跳到了桌上,指了指易书元的衣袖,那边的黑边纹路,就像是一片片黑色的鹤羽,看着就和一般的白衣有显著不同,而色调纹路的变化也极其自然,衬托出此衣主人的不凡。 这也是灵霞羽衣应易书元的变化而自然化成的衣物。 “嗯,也算是有几分奇妙了。” 易书元看向三楼原本不多的几桌食客,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小了一些,而且有人也在望着他这边,他便带着笑意点头颔首。 “在下是异乡游学的文士,不懂此地风俗,如有冒犯,还请各位海涵!” 易书元的声音不大,但在此刻的三楼还是比较明显的,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的神色都缓和一些,也有人向着他拱手致意。 直到易书元那桌的饭菜上来,看到易书元开始一杯接着一杯饮酒,楼上的气氛就热烈起来。 楼梯处又有脚步声传来,几名身着劲装的江湖客走了上来,店伙计同样十分殷勤地招待着,三句不离“爷”,句句不离“请”。 “几位大爷,包厢早就留好了,一些个小菜也已经提前上了,还有些硬菜要等一会.” “好,多谢了!” “应该的应该,几位爷请!” 几人正要进入包厢,但其中的一个人扫视三楼时,一看到易书元和石生,整个人就微微一愣,甚至揉了揉眼睛。 一旁的同伴低声道。 “池兄,不用在意,那只是一个着白衣的文士,真的白毛道人都忌酒。” “不是,只是觉得他眼熟,你们先进去,我去去就来!” 说着,那人就快步向着角落位置走去,若是单只是易书元还能说有人长得像,那么加上一个石生就不同了。 走到桌前,易书元和石生也已经侧目看向了来者。 “易先生?真的是您!还有石生,你们.你们不是在.” 池庆虎怕引起麻烦,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易书元起身向池庆虎行了一礼。 “受邵先生启发,易某便带弟子远行游学,刚刚易某还想过是不是什么时候可以遇上池大侠,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了!” “池大侠好!” 石生也笑着行礼,池庆虎回神,赶紧回了一礼。 “池某失礼了,易先生啊,您这衣服可有些显眼啊!” “易某也已经知晓了,不过若没有穿这身衣裳,说不定池大侠还留意不到我呢,也算是一种缘分!” 以前在登州的真君庙,又有齐仲斌相随保护,这易先生自然可以一直风轻云淡,但如今到了这里,却还是一般无二,池庆虎也是不由有些佩服的。 毕竟在池庆虎心中这易先生身份还比较特殊的。 “先生就不怕池某拿了你去领功?” 池庆虎这么玩笑一句,某种程度上他的误会其实约等于现实,而易书元则面带诧异。 “难道在这大晏之地,连一个外乡人都容不下?” “唉,先生啊还请先生一会勿要独走,池某稍后会来找您!” 易书元连连摆手,也玩笑道。 “你要捉我,那我还不得把酒菜打包了赶紧走啊!” 池庆虎笑着不说话了,这易先生的玩笑话都如此洒脱,拱了拱手之后,告辞一声就去往那边的包厢了。 (本章完) 第374章 不多不少 雅间内,等池庆虎进门并关上了门,里面的几人才低声询问起来。 “池大侠,那人是谁啊?”“池兄,我们今天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不错,而且那人毕竟衣着显眼” 池庆虎歉意道。 “诸位放心,池某只是偶然在此遇到那位先生太过惊讶而已,正如方兄所言,那人绝不是白羽道的人.” 甚至不是本国人,池庆虎心中这么想着,又不由回忆起易书元当初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可能是来当细作的,或许真的是远游吧。 “那他是谁?” “一位他乡的故人,呃其人医术高明,或许能帮得上忙!” “是个大夫?” “此事之后再提,人就在外面,他的事也不方便现在详说,一会我会再找他问个清楚,先说正事要紧!” “嗯!先都坐下!” 一群人一共七人,纷纷在包间内坐下,桌上虽然有菜,但没有人动筷子。 “还是请方大侠先说说吧,金山门和云露府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的!” 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包着头巾的壮汉点头后开口说明了情况。 “若是假的,今天就不会找你们来了,那白羽道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金山门饲养百年的药王蛇,是准备在完全之刻,为武林英杰冲击先天境界所准备的,但妖人国师一句想为皇帝炼丹,就想要强取!” “然后呢?” “然后?许掌门当然不可能答应,而且他在朝中也有些人脉,斡旋一段时日本以为没事了,但不知怎么的,前阵子许掌门就因病身故了,他女婿则入了白羽道还被朝廷封了官.” “什么?”“此话当真?” 说话的汉子忍不住提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 “什么当真当假,金山门的人散了大半,我听下山的一个朋友说,现在金山门都快要成了白羽道分舵了.” “药王蛇呢?” 汉子微微摇头。 “不知所踪了!” 说完,汉子摸了摸嘴角的酒水,看了桌上人一眼又继续道。 “云露府的赵家之前的情况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江湖传言赵元嵩在大庸得到了仙书后失踪,不过我这边还有一个消息和传言有些不同” 汉子神色严肃地说道。 “其实赵元嵩根本没有得到过什么仙书,这一切不过是白羽道挑起江湖争端而已,亦或者确实有仙书,但白羽道妖人早已经得到了,只是没能封住消息,干脆就故意扩散成赵元嵩带走了仙书!” “如果是这样,那赵元嵩呢?” 有人这么问了一句,汉子冷笑一声。 “哼,自然是早就已经死了,至于是死在大庸还是死在回来之后,谁知道呢?赵元嵩八成是已经死了,他当年也算是一号人物,若是还活着,绝对不能忍受家小被欺凌,别说是贴一个三月不现身则处死全家的告示,他怕是一天都等不了!” 池庆虎却在此刻开口了。 “池某来时已经得到消息,赵元嵩的妻儿在外人的接应下逃出去了。” “那他父母呢?” 池庆虎摇了摇头。 “想必是留下做了掩护,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哼,赵元嵩自己当了朝廷鹰犬却迎来家破人亡的下场,也该让很多江湖同道清醒一些了吧?” 听到这话,有人叹气有人冷笑。 “可惜了,要能把丁大侠请回来,情况肯定会截然不同了.” “可笑至极,当年上至朝廷,下至大半个武林,都想置丁飞雄于死地,口中说的都是恩怨杀孽,心里想的都是归元功归元丹!” 有人这么说着,池庆虎也不由想到了大庸中的见闻,想到了那个满面慈悲,头顶烫着戒疤的和尚。 “池兄,一路南寻,真的没寻到丁大侠的踪迹么?” 池庆虎微微皱眉,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或许丁大侠已经死了吧” “不可能!传言他已经进入武道先天境界,哪那么容易死的?” “说这些没用了,是死是活他也不在这,就算在这,你能保证江湖人不觊觎他的归元大法么?” 说话间,池庆虎抬了抬手,众人的议论声瞬间就停了。 “菜来咯~~~” 酒楼伙计在外头吆喝一声,用托盘顶开了雅间的门,一进去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而且桌上菜都没怎么动。 “呃诸位客官怎么不吃啊?” “就等这些热菜上来再开动呢。” “噢噢.这不就来了嘛!” 伙计赶紧到桌前上菜,等他上完菜要走了,池庆虎又赶紧道。 “对了,外头靠窗角落那一桌,也再上两个菜,就上你们的招牌菜,记在我们这一桌的账上!” 说着,池庆虎塞给伙计几个大钱,后者把抹布往肩头一甩,双手接过钱币,顿时笑逐颜开。 “行,小的立刻去吩咐厨房!” 没过多久,易书元和石生那桌处,那个伙计就端着热气腾腾的菜来了,显然上菜的速度上也是插了队的。 “菜来咯~~~” 灰勉笑嘻嘻低声道。 “池庆虎那家伙还蛮上道的嘛!” 易书元看了灰勉一眼,夸赞了一句。 “道行见长啊!” “嘿嘿嘿!” 灰勉笑了,它的饭也不是白吃的,香火也不是白享的,虽然没有偷听那边雅间的谈话,但菜肴端上来那一刻,便已经灵台有感,知道是谁送的。 这时候,伙计也端着托盘到了跟前。 石生明知情况,还故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疑惑一句。 “咦,我们菜早就上齐了呀?” “哦,这是那边雅间的大爷让上的,两位客官只管吃就是了,那边已经付了钱了!” 易书元笑了。 “多谢了!” “谢我做什么,也不是小的付账嘛,两位慢用,有事吆喝一声,我就在楼梯口那边的!” “好!” 伙计一走,石生和从桌角冒头的灰勉就盯上了热气腾腾的新菜 “轰隆隆” 雷声响起,天空不知不觉已经满是阴云,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片刻间街道上已经是“哗啦啦啦”一片大雨。 石生和灰勉在品尝美味的时候,易书元捏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看向外头天空。 雅间内的江湖客也有人打开了窗户,望向了外面雨势。 看到这瓢泼大雨,众人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好似天上的阴云也有一部分到了他们的脸上一样。 那个抱着头巾的络腮胡大汉看着大雨,忍不住低声道。 “那些术士妖道,确实是有些能耐.” 其余人都沉默了。 实际上这群人聚在这里,也有一部分原因在等着此刻。 而这场雨在这个时候落下,代表着那些白羽道的妖道们,祈雨又成功了! 这种手段,对于凡人来说确实是神秘莫测了,而对于王公贵族而言更是有着莫大的影响力,哪怕是百姓那也是人人称颂神威了。 雨很快就停下了,似乎也就是一场普通的夏日阵雨而已。 那边雅间的门也打开了,一群江湖客纷纷从里面出来,很多人望向易书元的方向,不过没有人上来搭话,都从楼梯那边下去,也就只有池庆虎一人端着一个盘子提着一壶酒走向易书元那边。 “我们这些人有不少是吃了饭过来的,很多菜都剩下不少,这只烧鸡就没动过,先生若是不嫌弃,我们一起再吃点吧?” “本就没那么多讲究,池大侠请坐!” 石生赶忙从易书元对面起来,把位置让给池庆虎,自己坐到旁边去了,走动的同时还笑着问道。 “那伱们这群人真有意思,吃过饭了来酒楼点那么多菜?” 石生这里有些说漏嘴了,他明明没去雅间,却知道里头的人点满了一桌菜,不过池庆虎显然没留意到这点,只是哈哈笑着。 “来,易先生,我给您满上!” 这酒明显比易书元点的要好,光是看酒色闻香味就知道了。 “如今局势动荡,先生是怎么过来的,又是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来啊,换个其他的时间,我还能好好陪着先生游玩一下的” “是么,看来易某来得不巧,只是易某岁数不小了,现在还算腿脚有劲,尚能远行,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池庆虎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易书元花白的头发,有时候看整体,容易让人忽视了易先生的年纪,但其实当初在真君庙,那老天师也不止一次告诉他,自己师父其实年纪很大了。 慕然间,池庆虎心头一动。 “易先生,那齐老天师是您的徒弟吧?” “是啊,说书变化的本事还没学去多少,师徒的名分倒是定下了。” 易书元撕下烧鸡的鸡腿递给石生,又将另一只递到桌角,池庆虎瞥了一眼,那只小貂果然也在,毛发愈发油光滑亮的了,想来是伙食一直很好。 “那先生对术士,或者说白羽道了解多少?” “对白羽道了解不多,对术士了解不少!” 易书元自己撕下一只鸡翅,看了一眼外头雨后的街道才笑着说了这一句,也不管斯文不斯文,用手捏着鸡翅就啃了起来。 (本章完) 第375章 庞然大教 不论如何,在池庆虎心中,这位易先生肯定是一个能人,现在看来还有超过说书和医术之外的见识。 会不会我一直想错了呢? 池庆虎心中思索之间,心间也好似亮了起来,若那齐老天师并不是奉皇命时时保护这易先生呢? 若那齐老天师真的是向这易先生学本事的呢? 学说书这种借口,池庆虎当初就压根没信过,而现在想来,为什么这易先生不能真的是齐天师的师父呢? 思虑至此,池庆虎原本的考虑已经悄然改变。 “易先生,咱们不忙着在这吃,池某带你去溜上一圈,见点我大晏的新鲜事!” 易书元将烧鸡的鸡翅尖整个丢入口中咀嚼,嘴唇吮了几下手指道。 “可是池大侠方才不是说顾不上我么?” “方才是方才,先生请!” 池庆虎已经站了起来,灰勉一下跳到石生身边应尾巴拍了他的手一下,后者顿时开口了。 “菜怎么办?” “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池庆虎不由笑了一下,离开座位快步走向楼梯口,再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油纸和干荷叶。 “账我已经结了,烧鸡和卤味带走,咱们走吧,一会也为你们寻个落脚之处!” “哎哎哎,池大侠不会真的要把易某抓走吧?” 易书元这话半真半假,是有些哭笑不得。 “放心,定护先生周全!” 在酒楼伙计和掌柜的问候声中,三人就出了酒楼,到了大街上,池庆虎带着易书元一路穿行,最后竟然到了一处宏伟的宫观之外。 远远看去庄严肃穆,宫观之外有两尊仙鹤石像,塑造出仙鹤迎门的景象。 “先生可知那是何处?” 石生提着油纸包抢先回答。 “这还用问,肯定是那个什么白羽道的宫观了!” “不错!而且今日也有一场好戏的,只是我们已经错过了,若是早一点来此,还能见到白羽道的法师求雨呢!” 易书元看着宫观外面的诸多马车,以及外头一些护卫的样子,一般百姓到这里被瞪一眼都会绕开一些走。 “来早了就能进去看?” “自然不是在这!请随我来!” 说着,池庆虎带着两人绕到了一处巷子,随后单手抱起石生,一手抓住易书元的手臂,身中运气纵身一跃。 下一刻,池庆虎就带着易书元和石生腾空而起,非但跃过了一户人家的院墙,更是在腾空过程中脚尖于建筑挑檐处一点,带着两人再次腾高,最终稳稳在一栋阁楼建筑顶端落下。 “两位勿怕,掉不下去的!” 虽然这么说,但池庆虎也没放石生下来,手也不曾放开易书元,带着他们绕过阁楼尖端,到另一侧看向远处。 “这不就看清楚了嘛!” 这方向对过去就是那宫观内的殿堂和广场,甚至那边的此刻尚在的法坛和诸多人员都能看见。 只是这距离其实很远,常人目力算是难以企及,池庆虎看向易书元,见他定睛望着那个方向,便明白这位先生其实看得清。 “师父,他们就是这么御水行雨的?” 石生一句话,令池庆虎心中一跳,他忽然看向抱着孩童,见这孩子满脸好奇地盯着远方,也不像是看不清的样子。 易书元也不避讳池庆虎,本来他刚刚就说了对术士的了解不少,这不是假话了。 “术士的手段也算复杂多变,但究其根本不外乎两个源头,一为损元气,二为借外力,纵然一些法术能触及灵气却也是无根之浮萍,所以称不上御水,更算不上行雨,只能是求雨!” 池庆虎心道这易先生果然了解术士,虽对石生的话有些疑惑,但此刻并没有深想。 “不错,正是求雨,白羽道中人不容小觑,竟然能求天降雨,不得不说,若大庸那场旱灾他们能出手,或许会好很多的” 虽然与白羽道已经算是势如水火,但对方的神奇之处池庆虎还是不得不承认的。 不过听到这,易书元还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灰勉却忍不住“嗤~”了一声,引得旁人望了它一眼。 此刻灰勉在石生耳边传声低语。 “这群家伙要是能在当时的登州成功降雨,我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送给他们当球踢!” 而易书元则带着笑意说了一句。 “确实有些能耐!” 池庆虎望着远方道。 “先生说对术士了解不少,这白羽道中的真传道人就是术士之流,甚至有一些本来是江湖人,后来投奔了白羽道,先生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来的路上应该不可能没见过白羽道的人吧?” “人生地不熟的,见过也就是望一眼,所遇百姓对白袍道人讳莫如深,易某了解得也不多。” 池庆虎想了下,便点头道。 “先生有所不知,这白羽道的术士高人一等,盖因为白羽道成了国教,教中道人多穿白袍,也有一些特殊的法术手段,掌教韩师雍,号天羽真人,衍天护国法师,深受皇帝的器重.” “你看那宫观之宏伟,胜过诸多官邸和大庙,外头车马都是权贵座驾” 身边的易书元已经在屋脊上坐下,池庆虎便也将石生放下,一起坐到一边,同时也开始慢慢叙述起来。 池庆虎尽量说得精简清晰,向眼前的异国先生讲述复杂的江湖和朝野。 白羽道的崛起已经有二十多年,自天羽真人得封国师,白羽道成为国教之后,白羽道人们的地位一直水涨船高,到如今国师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江湖和朝野,处处都有白羽道的利益。 “这白羽道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啊!” 易书元感叹一句,而石生和灰勉则已经开始拆解油纸包和荷叶了。 听到易书元的话,池庆虎冷哼一声。 “哼,何止风生水起,简直想要只手遮天了,权势、财富和奇珍异宝和神功绝学,白羽道就没有不想要的,据说皇帝选秀女都要问过天羽真人,请白羽道的人和官员一起操办.” 听到这,易书元已经可以想象其中有多劳民伤财,又有多少龌龊了,不过王朝之事,阴暗向来是不少的。 “唉,这天羽真人确实是有手段,折在他手上的江湖高手已经不在少数,即便以池某的武功” 回忆起当初在大庸登州同齐仲斌的比试,池庆虎叹息着摇头。 “池某尚且难以胜过齐天师,对上那天羽真人,怕是也徒送性命啊.” 听到这里,易书元举起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带着玩味的笑意随口问了一句。 “伱觉得仲斌不如那天羽真人?” 池庆虎以为是易书元略有不喜,赶忙歉意道。 “齐天师池某也是十分敬重的,只是毕竟年事已高,而且齐天师虽用法术,但更多还是擅长拳脚,不会有那天羽妖人那般狡诈” 池庆虎用了这么多修饰,但言外之意也很明显了。 灰勉抬起头看了石生一眼,后者嘴里含着食物也笑了,只觉得师弟被这样议论很有趣。 “啧啧啧啧.” 这一阵怪声让池庆虎看向桌角的小貂,只见它不停咂嘴,或许是小动物的某种习惯吧,殊不知灰勉已经吐槽开了。 “就凭那什么天羽真人,给齐小子提鞋都不配,呸,他也配称为真人?” 听不到灰勉声音的池庆虎则继续说着。 “就连今天这场雨,也是白羽道人应太子的要求施展的祈雨大法,天时之力都能借用,这还不是天羽真人呢,实在是高深莫测!” 听池庆虎再次提及,易书元笑而不语。 能求雨确实算是本事了,不过这也是这里本就雨水不缺,本就是雷雨季节,换真正的旱灾能求得雨来才是大本事。 “要不然也成不了国师啊!今国中权贵迷于白羽道者数不胜数。 尤其是这两年变本加厉,阿谀奉承投帝王所好,选秀女、炼仙丹、迫害朝臣、操兵戈、挑国争而课税之中竟然还有奉道税,江湖朝野受其祸害颇深.” 池庆虎这么说一句,随后认真地看向面前的先生,他已经尽量说明了白羽道的情况了,很想知道易先生的想法。 “我知道先生说书的本事举世无双,也有一身高明的医术,论见解也远非常人可比,如今我等不甘受困此局,不知先生可有见解?” 池庆虎有种感觉,眼前之人比以前自己想得要更不简单。 江湖人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面对如今的压迫,也多有人选择屈服,可以说如今白羽道势力算是处于鼎盛了,而江湖和朝野上的有志之士则还是一盘散沙。 “我一个说书人,又能有什么高明的见解,你既然问我了,那么易某便随口猜测一下吧,我猜你们会想着” 易书元话音一顿,看向池庆虎继续道。 “力不全则聚一处,先除去韩师雍,其后江湖皆响应,便借此势推翻白羽道,则江湖能恢复平静,百姓能得以安居,大晏社稷也能恢复清明,国争挑衅能止,或许还能与大庸也修好,从此不犯兵戈,两国江湖还能互通有无?” 池庆虎愣了一下,易先生所言不能说和他们想的一模一样,只能说相差无几。 “真的只除去一个韩师雍就可以么?” 虽然气数不清,但哪怕算不清晰,在有限的条件下,易书元也明白,南晏的问题岂是一朝一夕的,又岂是韩师雍一人的事呢。 单说两国江湖,池庆虎和麦凌飞是有交情了,但他们两可以,两国之间的其他江湖人可以么? 池庆虎握了握拳道。 “至少也不能让那妖人国师继续这么下去!” (本章完) 第376章 说来就来 池庆虎的话已经代表了他的决心,但他之前的话同样也暴露了他的信心。 “是么。” 易书元笑了笑指向远方的宫观广场。 “那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韩师雍在这?他不是该在京师皇城之中么?” 池庆虎一下站起来,睁大眼睛望向远方宫观,宫观之中正有诸多权贵在白衣道人的带领下向着法坛作拜,以叩谢上天赐雨。 正在池庆虎疑惑之时,只见一个衣着特殊的道人从宫观中走了出来,即便相隔较远,也可看到那道人衣衫底色为黑,但在这种黑色之上则绣着白鹤,也点缀着诸多鹤羽。 黑色为底的鹤立法衣,整个白羽道只有一个人能穿! 远方随着那道人出来,宫观之内的那些权贵也纷纷围了过去,就像是一些小小的人影簇拥到了一处。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那妖人竟然来了罗岐府城,看来赵家的那消息确实是真的了!” 池庆虎明显激动起来,眼神流露一瞬间的怒意和杀意。 这一刻,仿佛感受到了远方的杀意,白羽道宫观内,一名黑袍鹤纹的道人原本处于旁人的恭维之中,此刻却忽然抬头望向远方。 虽然相隔较远,但以韩师雍的目力,几乎一瞬间就看到了远方阁楼屋顶之上的人影。 眼见远方的变化,虽是遥遥一眼,池庆虎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已经同对方产生对视,心中警兆徒升! 这是一种和江湖绝顶高手对决时才有的危机感。 “不好!易先生,我们快走!” 没想到相隔这么远,这妖道竟然还能察觉,简直是个妖怪! 池庆虎立刻抱起了石生,用右手箍住了易书元的右臂,脚下瞬间发力,踏得屋瓦“噼啪”作响,带着两人腾空而起。 “哗啦啦啦.” 衣衫在风中作响,池庆虎带着两人在这一处府邸大院内的屋顶借力,三两下之后已经穿过这一处院落,随后带着两人稳稳在外头的巷子中落地。 “走!” 池庆虎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动作不可谓不快,才一落地,已然带着两人快速移动,身法如同鬼魅,足见轻功和内力之深厚。 “好功夫!” 易书元忍不住赞叹一句,但池庆虎却连苦笑都顾不上了,那妖人国师的威名听过太多,实在不敢大意,更何况身边还有两个人受他牵连。 若是易先生和石生出事,如何向齐天师和麦兄交代! 这会池庆虎已经忘了自己带易书元来这,本就有试探这位先生底细的打算的。 白羽道宫观内,亲自祈雨完毕的韩师雍视线还在望着远方的阁楼顶端,周围的权贵和门中道人见此,也有不少寻着他的视线望去的,但除了天就是屋顶,看不到什么特别的。 “国师,您在看什么呢?” “是啊国师,可是有什么玄机?” 韩师雍笑了笑。 “诸位多虑了,只不过是有一只小虫子在远方呲牙!” 也正好法坛还没扯掉,韩师雍说话间已经走向法坛,指尖在朱砂盏上一点,又甩向一叠符纸。 唰~ 其中一道符纸刹那间飞向远方。 “疑似是谋逆贼子,你等追过去,给我抓活的!” “遵掌教真人法旨!” 多名白羽道人立刻追着符纸而去,很多人纵身跃出宫观,在空中已经向腿上拍下符咒。 一个个道人在此刻好似瞬间领悟了更为高明的轻功,身法清灵步伐飞快,有的飞檐走壁穿街过巷地随着符纸急速追去. 而另一边,池庆虎虽然带着两人,但其实速度也丝毫不慢,只是现在他是不敢随意把易书元和石生放下的,因为太近了,不知道放下之后两人能否逃过。 “易先生,恕我冒犯了,还请先生再忍忍!” 常人如果和易书元现在这样,被人架着腋下半提着跑,一定又难受又惊恐,但易书元显然没事。 直到跑出去很远,池庆虎才停下来,但他不会以为现在就安全了,而是另有打算。 这一刻,池庆虎放下石生的同时,从怀中摸出一个两个纸包,瞬间将纸包丢到空中,随后左右开弓各出一掌。 “闭眼!” “啪~”“啪~” 两个纸包瞬间被掌力打烂,随后两团灰就这么炸了开来,将石生和易书元罩了个满身满脸。 做完这一切,池庆虎急促道。 “易先生,你带着石生去往街上,就往人多的地方走,绕几圈之后去陆丰客栈等我!” 说完这句话,池庆虎已经再一次施展轻功急速离去。 “咳咳咳什么东西呀?” 石生拍打着身上,易书元也伸手拍了拍头发。 “香灰,和术士斗自然是懂一些简单法门的。” 其实正常而言是不该把香灰拍掉的,但易书元和石生这自然用不着这种手段。 “那他为什么不往自己身上也拍一包啊,是只有两包吗?” 灰勉也没施法,用尾巴帮石生扫着头发上的灰,还说教了一句。 “小笨蛋,这就是江湖经验了,三人若是都突然消失了,白羽道的人自然知道有人用了手段,这么近的距离,变数也大,他自己不用,目标就比较明显,若有人追的话,他就能引开他们,我们就安全了!” “哦这样啊!” 石生点了点头,随后又皱起眉头。 “那他能脱身么?” 易书元拍走身上的香灰,也替石生拍了几下衣衫,笑着说道。 “不要小看了那池大侠的武功,韩师雍没有亲自去追,也没有施展太多额外手段,单靠着那几人怕是还留不下他。” 另一边,没有了两个累赘,池庆虎的轻功身法自然更加自由,不过他也很快察觉到了后面有追兵。 绕着城中某个居民坊转了一圈之后,池庆虎也确认了追兵之中没有韩师雍。 在一个巷口,池庆虎停下了脚步,从腰间解下一个小水囊,灌了一口之后系回原处,然后转身看向背后。 不多时,一道符纸破空而来,后方还有几名身穿白色衣袍的道人。 池庆虎就站在原处,在符纸接近的那一刻。 “噗~” 一道水箭从池庆虎口中喷出,如同精准的暗器一般打在符纸上。 “啪啦啪啦.” 符纸上闪过火光,随后瞬间燃烧起来,从空中飘落到地上,追来的几名白羽道人顿时心头一惊。 “吞酒破符法,有点能耐啊!” “可不止这一点呢!” 池庆虎冷笑着话音落下,身形已经化作鬼魅一般,在巷子各处挪移着好似拖出残像,刹那间已经接近最前方的一名道人。 那道人只不过刚要伸手拔背后的法剑,却见池庆虎刹那间已经到了眼前,速度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伱” “嘭~” 池庆虎一掌直接打在道人心窝,一击之下人已经倒飞出去,在其他道人惊愕之时,池庆虎已经身法转换中到了另一人跟前,两指扫过,道人已经双目飙血。 “啊” 前方两人心生胆寒,这等武功简直恐怖,哪里敢近身以武相搏杀,慌乱之间总算打出数道符咒。 “唰~”“唰~”“唰~”. 数道符咒化作火焰灼烧而来,池庆虎运足功力,直接向火焰撞去。 “轰~” 整个人竟然直接撞开火符,只在皮表等处有些焦灼,而身形则已经快速接近到对手面前,脸上露出让对手胆寒的笑容。 一般的术士手段对先天高手根本起不了作用,而武功到了池庆虎这种高度,内力一提气血翻腾,煞气涌动之间也能硬破一些令寻常人胆寒的法术,只是有时候需要反直觉行事。 比如眼前的火符,纵然是高手见了也会躲,但池庆虎就硬撞过去,出手就是两记冲拳。 “砰~”“砰~” 两名道人连痛呼一声都出不来,直接被打得倒飞出去。 “就这点手段也敢来追?” 池庆虎心中亢奋,心跳得很快,刚刚和韩师雍照面的压迫感很强,但索幸追来的道人轻敌冒进。 “啊啊.大侠饶命,别杀我,别杀我.” 这会只剩下那个瞎眼的道人还在惨嚎,池庆虎直接快步走去,一爪落于咽喉毙之。 巷子处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池庆虎又从怀中取出一包香灰,丢到头上再一掌将之打炸开,香灰纷纷而落,罩住了池庆虎全身,随后他才快步离去。 白羽道宫观之中,韩师雍不知道四人已死,但他却知道自己的那张符被毁了。 池庆虎用尽全力之下出手太快,从符纸被毁到四人死亡也不过几息之间,所以韩师雍此刻才皱眉施术卜算起来。 几息之后得出结果,韩师雍也是面露惊色,追出去的四人似乎已经凶多吉少了。 周围权贵不敢打搅,却以为国师又算出什么天机来了。 (本章完) 第377章 时势的宠儿 大白天的,又有一阵大喊大叫,四个道人的尸体自然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白羽道人死在巷子里可是吓坏了附近的百姓,也吓坏了坊中里长,不过不等他们报官,就有白羽道的人过来处理了。 罗岐府是南晏数得上的繁华地区,当年大晏把都城南迁的时候都曾经考虑过罗岐府,也足见此地的特殊,最后也只是因为龙脉问题而选择了道元府。 韩师雍其实更想早点离开罗岐府,但既然来了,身为国师就不光是简单到白羽道的宫观中逛逛就行了,来时也是带着皇命的,需要应酬当地权贵,需要“展露仙迹”布泽“仙恩”。 从白羽道费尽心思专门安排了一场祈雨就能看出韩师雍本人对此地的重视,也是南晏皇帝对此地的重视。 有些事,哪怕是国师也不能完全免俗,也需要应酬城中权贵,不过当四具尸体被第一时间送回来的时候,他立刻就命门下代为招待,自己则匆匆走向宫观后方。 此刻韩师雍带着几名白羽道人一起走到了宫观内的一处屋子,外头已经有门下之人在等候,见到他过来则赶紧行礼。 “掌教真人!” 行礼过后,门下赶紧将门打开。 “嗯” 韩师雍应了一声,带着人一起入内,里面的地上躺着四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他上前蹲下,掀开其中一具尸体的白布,正好是那双目被袭又被扣喉而亡的人。 “掌教真人,这些个跳梁小丑都闹腾起来了,简直目无王法!” 身旁的这么说着,但韩师雍没有说话,陆续看过四具尸体,他才直起身来。 基本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击杀了,纵然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未必有这般能耐,显然出手的人绝非无名之辈。 “看来这江湖人还是不消停,这些人啊,仗着自己的武功不错,不尊朝廷法度,不敬道法威严啊!所幸阴间使者应该还没有来收魂。” 韩师雍笑着这么说着,却丝毫不急躁,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将之贴在了其中一具尸体的额头,随后口中念念有词,又从旁人递来的朱砂盏中轻轻一点,往符纸上那么一抹。 下一刻,整张符纸已经亮起一阵微弱的光芒,随后那具尸体居然微微抽搐起来,但这不是要诈尸了,仅仅一息之后尸体的抽动就停止了。 旁边的白羽道人中,也有人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只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似乎是明白旁人心中的一些思虑,韩师雍依然面带笑容。 “放心,了结此事之后,自然会放开他的魂魄,做一场法事将之送去阴间!” 这天羽道的掌教,南晏的国师果然有些门道,竟然直接将死去道人的魂魄收入了符咒之中。 —— 另一边,池庆虎脱身之后依然在城中小心游荡了一阵,甚至还去城隍庙上了三炷香,一段时间之后才去往了城中北角的陆丰客栈。 陆丰客栈规模其实不小,但在这繁华的罗岐府城只能算是一般,此刻正是下午接近日落,客来客往的人也不少,掌柜的一边招呼一边记账,忙得不亦乐乎。 早看向外部的时候瞥见到池庆虎过来,掌柜的心中一动但面上并无什么反应,热情招呼着前头的客人。 “请请请,带这几位客官去上房歇息” “哎呦,这位客官您几位啊,是要吃饭还是住宿啊?” 像是才看到了池庆虎入内,掌柜的依然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热情开口询问。 “货比三家,我就先来问问价!” “咱这可是最实惠了.” 池庆虎走到柜台,扫视各处觉得无碍了,便也轻松了一些,低声询问起来。 “有没有一位头发灰白的先生带着孩子过来住宿?” 掌柜的笑着点头。 “有,一身白袍,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是不是出事了?” 池庆虎面上冷静,心中却也略微亢奋,低声道。 “韩师雍就在城中!” “什” 掌柜的惊呼差点脱口而出,脸上生意人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但又马上反应过来,恢复了表面上的自然,但心跳也不由加快了不少。 “他竟然在城里,他竟然会来这?我们还没有做过什么,只是私下议论就被他知道了?” “哼,我看他是冲着赵家来的,但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掌柜的此刻笑着和其他客人打了声招呼,随后又低头认真地看着池庆虎。 “池大侠的消息来源可靠么?” 池庆虎神色严肃道。 “池某亲眼所见!” “好,我立刻把消息传出去!阿才,替我去传个口信.” 池庆虎立刻拉了一下掌柜。 “那先生和孩子在哪?” “地字乙号房,我多问一句,他们是谁?” “远道而来的帮手!” 这会危机解除,池庆虎也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之前易先生好像先一步知道了那国师在,然后整个过程也没有任何惊慌。 虽然看似依旧没能试探出易先生的本事,但池庆虎心中已经有数了。 “可靠么?他还穿着白衣来的,其人气度也不像是单纯的文士,说不定心向白羽道!” 池庆虎笑了笑。 “纵然我们中有人投奔白羽道,也不会是他,我不担心其他,只担心那位先生不愿出手,好了,我先去见见他!” 说完池庆虎便快步走向远处的楼梯上楼去了,而那掌柜则除了吩咐客栈伙计几句之后照常算账。 客栈三楼,穿过走廊到达尽头,池庆虎在一间房外停下,随后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咚~”“易先生您在里面么?” “吱呀~” 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石生,屋内的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石生刚刚在练字呢。 “是池大侠啊。” 不过池庆虎朝里面望了望,却没看到易书元的身影。 “石生,你师父呢?” “师父说你有些冒失了,出去帮你善后一下,我也很想去,但是要做功课” 石生显然有些难过,跟着师父哪哪都好,就是要做功课,在家的时候没有师父管教,他很多时候都不做这些文字功课了,这会灰前辈都跟去了,他却只能留在客栈,又不敢施法作弊。 “善后?” 池庆虎愣了一下。 —— 罗岐府城繁华的街道上,各处摊贩正在奋力吆喝,因为快到收摊的关铺的时候了,很多余货不多的摊贩都想着能卖光了轻松回家。 街头的人流也迎来了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或者驻足看货,或者快步回家。 在街道尽头的十字路口,有人撑着黑伞而来,此人衣衫黑色为底上绣白鹤,正是白羽道的鹤立法衣。 对于这身异样的打扮和大白天撑着黑伞的行为,附近的行人却好似并未察觉一样,没有谁向这里多看一眼。 街道的尽头,一名带着白色面具之人正在走来,面具露出嘴唇,口中叼着一支长长的细长的笔杆,仿佛与周围格格不入。 笔杆被拿在了手中,不需镜面自照,笔杆就在白色面具上画了几笔,面具顷刻间吸入了此人的面部,而此人身上白色的衣衫也尽数化为黑色,发带散开的同时已经化为一顶高帽。 那一支细长的笔此时也已经变为了一把黑鞘的雁翎长刀。 远远望向街道的十字路口,在易书元眼中,那个撑伞的国师韩师雍身上气数十分庞大,南晏国之气数都关联到了一起,身份、权势、运道、修为、帝王所赐. 种种气数交织在一起,复杂却也璀璨,这种人也算是南晏时势的宠儿了。 当然,除了那国师自己,他的黑伞之下,还有一个人影,确切的说是一个鬼影。 “掌教真人,您一定要为我们报仇,一定要弄死那群贼子!” 鬼影此刻十分凶戾,丝毫没了身前身穿白羽道袍的高人形象,但凶戾了一会又马上变得担惊受怕起来,仿佛变了一种性格。 “掌教真人,我去阴间会不会受苦啊,您能不能施展大法力,让我免去苦难,投生大富大贵之家啊?” 韩师雍撑着伞前行,鬼魂喋喋不休一直说个不停,但不敢跨出伞外,因为太阳还没落山,外头还有余晖。 “伱且放心,你生是我白羽道弟子,死自然也不会不管你,等此事了结,我亲做法事送你去阴间,也定叫你投生一个豪门世家,来生衣食无忧大富大贵!” “谢掌教真人,谢掌教真人!” 这就是白羽道笼络人心的一大手段之一了,盼来生,好似只要信了白羽道,哪怕此生有苦难,但来生享不尽的福,比之佛道的那一套要极端很多。 好大的口气!纵然是幽冥鬼神尚且不能全程左右轮回,只能有倾向的影响,一群人间术士却妄言能定轮回 这一刻,易书元直接现身出来,带起了一阵阴风,顷刻间就从远方街道的尽头来到了路口近处,在感受到阴风拂面的一刻,韩师雍都心头一惊。 等韩师雍视线转向前方,却见面前出现了一个一身黑色差服之人,此人面色不怒自威,腰间配着黑刀,一双眼睛尽显幽光。 “大胆术士!竟敢拘人魂魄而不放,是何居心?” 韩师雍心头猛跳,竟然是鬼神现身在了面前! 要知道他虽然是贵为国师,更自诩法力不凡,甚至也能开眼通幽而见鬼物,自觉能辨精怪闻妖气,但开坛做法次数不少,却也从没真正见过神! 哪怕是幽冥的鬼神! (本章完) 第378章 救了你们一回 韩师雍如今可以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见谁而产生激动的感觉了。 但现在的韩师雍却不由激动了几分,盖因为面前的鬼神是真正超脱人间的存在。 能在日光下行走,应该不是普通的阴差,或许是阴司的游神! 而伞下的那个鬼魂此刻则一下子变得紧张惧怕起来,一看到这鬼神就天然产生一种恐惧感,甚至想要逃跑,但因为外面的街上都是天阳火力,若离开了韩师雍的黑伞范围,出去可能被太阳之力烤死。 “掌教真人,掌教真人,您答应我的,您答应我的” 鬼魂喋喋不休,韩师雍正激动着呢,此刻真烦透了身边的鬼魂,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骂道。 “闭嘴!” 纵然是自己已经死了,韩师雍一声喝骂,鬼魂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韩师雍再看向前方,只见那鬼神周身好似有一股特殊的气流相随,身躯周围一片模模糊糊,眼睛微微眯起,好似在审视自己这边,光是站在那就给人一种独特压力。 凡人见鬼神则自颤三分! 韩师雍手持黑伞,向着面前几步之外的鬼神微微欠身,尽量克制心情,以平静的神色和声音开口回答鬼神。 “鄙人乃是白羽道掌教,号天羽真人,被陛下封为衍天护国法师,庇护我大晏国运昌隆!而伞下的这一个乃是我白羽道弟子,受奸人所害而亡,我正施法带其寻找那恶徒!” 无相画皮,要比领悟地煞之变成就真正变化要简单得多,严格来说属于幻道大法,但也绝非简单幻化可比。 这鬼神自然就是易书元以无相变所化,此刻见这国师激动中依然保持矜持和气度的样子,大概也明白对方是第一次见鬼神了。 “我道是哪个术士竟敢自称真人,原来是晏朝国师,看你道行不浅,更应该明白拘禁阴魂乃邪道,阴阳两隔互不干扰才是正理,况且你手中之鬼恶业累累,若是让其走脱成为厉鬼,则罪过不小,还不快交于我!” 鬼神的声音带着一种空灵感,好似根本不是在人所处的世界发出来的,而韩师雍闻言则是微微一惊。 “不,尊神,请,请您明鉴,我乃是白羽道弟子,平生虽也有一些小过,但其为人祈福消灾也功德无量啊,掌教真人,您说句话啊!” 鬼魂的惧怕感愈发明显了,但眼前的鬼神却一步步靠近。 “韩师雍,你身为晏朝国师,勿要行邪道之事!” 言罢,易书元直接一拍腰间,一道闪烁着幽光的锁链飞射而出,直奔伞下的鬼魂。 韩师雍下意识就要阻挡,左手掐诀施法点向一侧,但手指还没碰到幽冥锁链,就感受到一股阴寒之气,手臂一震就被弹了回来,而伞下的鬼魂也被捆了个严实。 “且慢!” 韩师雍直接收起了黑伞,鬼魂瞬间就被收入了伞中,只有一端锁链连在外部。 “韩师雍,伱是要对抗我阴司法度?” “非也,请尊神莫要误会,韩确实是要找到宵小之辈.不过,尊神方才说我门下这位弟子恶业累累,此言当真?” “我还需要骗你么?” 易书元此刻肃穆的脸上冷笑一下,手中轻轻一拽,根本不管那黑伞如何,只一瞬间,就将鬼魂拽了出来。 “啊掌教真人” 尖锐的惊呼之中,一个被锁链所缠绕的鬼魂就这么被拽了出来,好似一道灰黑色的烟雾牵连在锁链的另一头,瞬间就连同锁链一起消失在了鬼神的腰间。 韩师雍心头一惊,低头看向手中的黑伞,幽冥游神的手段果然不凡啊! “请教尊神,这名弟子会被如何处置?” “今日你能见到我,也算有缘,我便多说两句,如何处置自然是看判官所断,听城隍大人发落,只是以他的情况看怕是不容乐观!” 韩师雍表面问弟子,实则其实也有问自己的意思,易书元当然明白这一点,他抓了鬼魂,随后转身离去,不过走的时候却依然有话音传来。 “所谓术士虽有些能耐,却也容易迷障,欲念丛生难解难消,终至五感幽塞六识不明,难引天地元气,既不能御五行,又无法跨阴阳,更不得求长生,却往往积弊甚多孽债缠身!国师好自为之吧.” 鬼神来时无踪影,去时也是极快,顷刻之间已经带着阴风远去,在韩师雍的视线中也显得模糊起来。 就好像阳间一切景象都很清晰,但独独离去的鬼神好似海市蜃楼,而那种幽冥远遁的感觉也让韩师雍真正理解到了鬼魅般速度是什么感觉。 忽然间,韩师雍如梦初醒,运转身法奋力追去。 “尊神且慢,且慢走——” 狂奔的同时,韩师雍双手运功,一手拂过双目,一手咬破指尖在额头一点。 “通幽,通幽,通幽” 几声低喝之后,眼前好似黑白转换一下,但那鬼神的身影依然越来越模糊,过了远处的街口就彻底消失不见了,而韩师雍也在下一刻追出了街口。 只是看似仅仅落后几步,实则在韩师雍的感觉中从始至终都是越来越远。 韩师雍多少有些恍惚,他看向周围,显然自己的障眼法已经失效了,因为街上此刻很多人都在望向他,眼神中有诧异有疑惑也有一些恐惧,很多人纷纷避开他的方向。 一名衣着华美的男子小心地靠近眼前的这名法师,光看这衣服就知道这法师地位不低。 “呃,这位法师,您怎么了?可是需要些帮助?” 韩师雍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男子,神色也渐渐恢复平静,脸上露出随和的微笑,也不说话,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了。 仅仅几步之间,仿佛是经过了几个收拾中的摊位,韩师雍的身形就模糊起来,那男子和周围一些人揉了揉眼睛,就发现已经看不清那位法师了,进而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了。 “这,这这是神仙啊!”“啊啊啊,我知道了,玄黑为底白鹤居上,他难道是天羽真人?” “国师?”“刚刚是国师么?” 人群纷纷激动起来,那男子更是对着韩师雍离开的方向不断作拜。 韩师雍以障眼法遮蔽身形,快步走回白羽道在城中的宫观,门下弟子的鬼魂也好,白日里出手的武者也罢,其实都不是他关心的,他心中此刻想的都是刚刚见鬼神的事情。 身后远方对于“神仙”的称颂,其实也是韩师雍自身的向往,而鬼神走时的评语则让他心中发紧。 仙道长生,仙道长生,庸碌之辈追逐一生不得踪影,而我韩师雍乃天纵之才,定能得偿所愿,也助陛下匡扶社稷立下不世奇功。 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成! 韩师雍虽是这么想着,但多少心中还是有点患得患失。 城中街道另一处,易书元好似走在阴阳之间,一步步接近城隍庙的方向。 其实易书元现在的样子并非游神装束,不过是寻常阴差的模样,甚至都算不上是罗岐府城阴差的标准装束,只不过大庸和南晏文化相近,阴差应该也差不多。 到了城隍庙近处,几步之间就接近了真正的阴阳界线,远方灰蒙蒙的气息处已经浮现一座城关,正是此处鬼门关所在。 易书元根本没有跨入鬼门关的阴间地界,而是一拍腰间,锁链射出的同时也带出了那个被锁链捆住的鬼魂。 “掌教真人.” 鬼魂出现的时刻下意识呼喊了一句,却发现情况不对,自己正被一根锁链带着飞向一处城关,吓得都不敢大喊了。 而鬼门关处的阴兵鬼差和关后的鬼将也见到了来者,顿时有鬼上前。 “谁人胆敢擅闯鬼门关?”“是个恶鬼!” “给我拿下!” 刷刷刷~~ 数道幽冥法光闪过,阴兵顿时将鬼魂擒下,有人看到锁链,却见那锁链刹那间收缩了回去。 一名阴差快步跟上,直接一步跨出看向阳间,却只见到傍晚来去的人群,不见有其他不同之处。 “究竟是哪一司的兄弟送来了这恶鬼?不对啊,天还没黑呢,难道是日巡游大人?” 阴差皱起眉头,多少是有些疑惑的,而且刚刚那缚魂锁上附带的气息也十分陌生,作为守关阴差,对阴间同僚的气息还是比较敏感的。 城隍庙外的繁华街道上,易书元已经化为了一个头戴儒巾的灰袍青年,手中一支笔在指尖转动了几圈,顺着街上的人流就已经远去了。 离开百步之外后,易书元才回头瞥向城隍庙方向,显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理论上,韩师雍拘谨恶魂属于乱阴司法度,而易书元送恶鬼去阴司属于维护正理,不过毕竟冒充了阴差,还是不要照面了好。 等走到陆丰客栈之外,易书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回了原貌,只是衣衫依旧是灰色深衣。 —— 陆丰客栈门口,因为天色渐暗,来往的人就更多了,掌柜的忙活的时候,忽然见到门口进来一个人,心头顿时一跳。 这人什么时候出去了?难道是因为换了衣服没注意? “呃呵呵呵,易先生,您出去溜达了?我都没注意呢.” “哦,掌柜的生意繁忙,岂能事事留意啊,对了,可有人来找我?” 易书元进门笑着和掌柜打招呼,后者一边应付其他客人,一边回应着。 “有有有,已经上去有一会了!” “多谢!” 易书元点了点头,走上楼梯去往自己房间的方向了,池大侠,易某也算救了你们一回了。 (本章完) 第379章 哪还顾得上脸面 陆丰客栈的地字乙号房内,石生坐在桌前认真地练字,笔杆在他手中十分稳定,沿着心中的轨迹落下。 原本池庆虎见易先生不在,也并不打算在房中久留的,但他看石生练了一会字竟也入了神,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房间中待了好一会。 这个小孩子的文字笔画十分与众不同,好似落下的笔画不只是文字的笔墨,更是一种水流沿着河道运行的轨迹. 有时候池庆虎觉得这些字在石生笔下仿佛不只是字,书写时快时慢,时而灵动时而沉重。 简直,简直就和武者练习武功一样,不,更为特殊,更为遥远! “哎呀,又没写好!” 石生苦恼地喊了起来,把笔放在一边的笔架上,气鼓鼓地嘟囔着嘴,他笔下是一个写了一半的字,看上面的部首和下面的一个框,可能是一个“雷”字。 池庆虎看着纸面上的文字,再看看石生此刻苦恼的样子,说实话他有些惭愧,自觉他的字还不如石生呢。 “石生,你已经写得很好了,写出这样的字,易先生也不会苛责的!” 石生抬头看向一旁的池庆虎,气鼓鼓地脸上露出笑容。 “我也觉得写得很好了,至少有几个字还行了” 不过石生说这话还是有些心虚的,因为他这功课可算不上是单纯在练字的。 “要是能出去玩就好了” 石生这么说着,忽然身子一僵,赶紧抓起了放在一边笔架上的笔,沾沾墨水又开始写了起来,那个没写完的字也续上笔画,果然是一个“雷”字。 池庆虎看着石生的动作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刚刚还抱怨呢,忽然一下子紧张认真起来了? 结果很快,池庆虎就听到了脚步声,随后是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池庆虎望向门口,随着房门打开,一身灰色深衣还带着儒巾的易书元出现在了门口,而池庆虎也不由站了起来。 “哦,让池大侠久等了吧?” “没,没什么,才来没多久呢” 这么说着,池庆虎却又下意识望向了正在认真写字的石生,仿佛一直就这么认真地在写字。 易书元走入屋内,顺手将门关上,随后走到桌边看向石生,灰勉则直接跳到了桌上,望向了纸面上的字。 这给池庆虎一种怪异的错觉,好似易先生在一边检查功课,而那小貂也在另一边审视文字? 石生一下更紧张了,绷直了身体,姿势一丝不苟,落笔极为认真,只是眼神的余光会忍不住想要偷偷撇向师父。 “咚~” 易书元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折扇,用扇子敲了一下石生的额头,后者赶紧用左手揉了几下。 “明显我进来之后字都乱了,还不如之前写的好!” “师父.” 灰勉在一边咧开了嘴,明白是因为石生心虚,所以落笔的时候心思也不纯粹了。 易书元用纸扇点了点那个“雷”字,随后视线从石生和纸面上收回,看向了一侧略微有些愣神的池庆虎。 迎上了易书元的目光,池庆虎一下就回了神,想起来自己想说的话。 “易先生,石生说您出去善后?这是何意?” 最初池庆虎是想要来关心一下,献献殷勤再旁敲侧击询问中看能不能择机请易先生出手,但此刻他最关心的显然是石生之前的话了。 易书元在桌边坐下,扫了一眼依然一丝不苟做功课的石生,也回答着池庆虎的问题。 “从池大侠使用的手段来看,你们对术士也是有些了解的,对那国师韩师雍更是也不能说不忌惮,只不过显然了解得还不够。” “术士这个群体,除去那些坑蒙拐骗混日子的人外,真正有看家本事的是少数,而韩师雍的本事比这些人要高出不止一截.” 有一点易书元不得不承认,纵然是齐仲斌年轻得意的时候,单以术士的本领而论,韩师雍也要更高,这其中也有一些底限因素。 “你之前动手是不是杀了白羽道的人?” 易书元明知故问,而池庆虎则点头确认。 “不错,那几个追兵都被我解决了,池某出手已经力求干净利索了,难道还留下了线索?” 易书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韩师雍能做法短暂拘禁死人之魂,施法将之带到外界,借助债孽的联系寻伱气息推算你们的所在,也难怪你们江湖上很多人都难逃韩师雍亲自出手。” “鬼魂?” 池庆虎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是听说过一些法师走阴搭桥,甚至听到一些已死之人的话而转告家属的。 但这些一般都是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语,根本谈不上完整。 而且一些江湖术士都有言,阴阳两相隔,最好就是互不干涉。 “难道是养鬼?” 虽也听过养鬼之法,但这太损阴德太伤天和,是会出大事的。 “倒也还算不上,但若他想,应该也是能成的。” 以此前那白羽道人鬼魂的情况看,戾气怨念很容易培养起来,不过韩师雍倒也还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易书元借着通感的感觉和自身推测,甚至都能想象出韩师雍的行事风格和逻辑,那便是自己堂堂国师乾坤在握,哪怕施法也是无拘无束,自己就是正理。 池庆虎此刻倒也没有不信,心中略微有些后怕,不是怕自己出事,而是他刚刚让掌柜通知江湖同道,若是此刻出事,就是被一锅端啊! 忽然,池庆虎心头一动,立刻看向易书元。 “那易先生是如何替我善后的呢?” 既然易先生回来,坐在这平静地叙述这件事,那么就代表妖人国师的法术已经被破了! 难道易先生的道行还要胜过韩师雍? 易书元自然知道池庆虎在想些什么,思量了一下才回答道。 “韩师雍此人气数复杂,牵扯甚广,即便是易某也不想直接和其动手,遂想了个别的法子.” 易书元话音顿了顿,瞥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假装落笔,实则在偷偷认真听着的石生,无奈一笑才继续道。 “正所谓阴阳两相隔,人鬼各有道,韩师雍拘人魂魄乃是阴间大忌,我便请动阴间鬼神去讨要魂魄,他果然心生忌惮,最终还是将鬼魂交给了阴司使者,鬼魂不在,你们的气息牵连便也断了!” “阴间鬼神?” 这话的冲击力,在池庆虎这可丝毫不比易先生直接和韩师雍动手低,甚至某种程度上犹有过之。 “那韩师雍呢?” “已经回去了。” 池庆虎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既有些激动也有些复杂。 “易先生,您是大庸国师吧?” 易书元笑了,连石生都忍不住捂嘴偷笑,却也还是有笑声漏出指缝。 “大庸根本就没有国师这一说,当今大庸天子较为务实,并不热衷此道,虽不干涉民俗民风,但对一些巫蛊害人之事深恶痛绝.而我不过是闲云野鹤罢了。” “那先生,可愿出手助我们对付白羽道,对付韩师雍?此人霍乱朝纲、欺压黎民、滥杀无辜、十恶不赦,除之也算为民除害匡扶正义!” 易书元缓缓打开折扇,微微扇动几下,好似就驱赶了房中闷热的夏日,带来一阵阵清凉。 “在你们眼中他确实如此,在皇帝眼中则未必,在其他人眼中则不知晓.” “先生,我知道您是大庸人,但您更是正道高人!” 池庆虎这会哪还顾得上脸面,就是耍无赖也要让易先生出手。 他说着说着就忽然起身,直接在易书元面前想要双膝跪下,但膝盖还没落地,就被易书元挑出的一只脚勾住。 不管池庆虎怎么发力,甚至后面都直接动用内力,却发现根本跪不下去。 这一刻,池庆虎骇然看向易书元,心中震动更强了何止一筹。 既然跪不下去,只能激动地抱拳面向易书元。 “易先生,池庆虎求您了,再这么下去,皇帝信道不信臣,百姓信道不姓官,江湖各道皆覆灭,朝纲紊乱再难清,我大晏江山社稷百姓福祉,就要毁在这白羽道之中了!” 或许是为了让易书元动心,池庆虎立刻继续道。 “一段时间以前,有一名在大庸游历的赵姓江湖人,无意间得到了一件宝物,疑似是一部仙道天书. 这消息被白羽道的人得知后,他们非常重视此事,甚至听说韩师雍亲传弟子都亲自去过云露府赵家,很可能那仙书确有其事!” “如今韩师雍又来了更近的罗岐府城,想来对仙道天书势在必得,甚至会不惜代价进入大庸,又会像当初夺归元丹一样掀起一场江湖血雨.” 易书元折扇轻轻扇动,好似要将心中燥热一并扇走。 “唉,这一劫是真麻烦!” 正如池庆虎所说,那韩师雍对仙书势在必得,在本国搅动若是得不到,定也不会罢休,因为韩师雍的道行在术士中确实独树一帜,他已经明白仙诀是真的存在的。 所以刚才易书元见韩师雍的时候,对方那种仙道之上的自信也是如此强烈! (本章完) 第380章 天雨起惊雷 “你起来吧。” 池庆虎本也跪不下去,只能站直身体,他知道对于易先生这样的高人,能打动对方的要么是大义,要么就是超脱世间的契机。 所以池庆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恭维易书元的同时也抛出了赵家的事情,因为没有术士不向往仙途! “易先生,我等是久旱望甘霖,就像是石生写的《望天雨》,大雨随惊雷,大地焕生机,其后自然有果实,您要是愿意出手,若赵家真有仙书,您也比那韩师雍更有资格得到!” 易书元听到这话也是笑了,摇摇头看着池庆虎道。 “池大侠,这样的话,我易书元和那韩师雍又有什么区别?” 池庆虎微微一愣,纵然是江湖人听到了赵家仙书的事情都忍不住会好奇会渴望,会在心中遐想,易先生是术士高人,甚至是能比肩韩师雍的存在,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或许是池庆虎的这一番言论,也或许是刚刚扇风已经将心中燥热都扇走,易书元此刻心绪归于平静。 此刻易书元也不看池庆虎,反而起身到了石生旁边。 石生什么时候在师父身边都很自在,唯独是检查功课的时候就比较紧张,这会也是。 “师父,您和池大侠说完话再检查吧” “我看你写不下去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石生的小脸顿时难看不少,都怪池大侠,扯什么《望天雨》啊! 易书元将折扇摆到桌上,伸手从石生手上拿过笔,虽然石生玩性重,但这还真不是他功课故意要磨洋工,难容神意徒有其型,也是石生后面越写越觉得难的缘由。 “池大侠,你觉得石生的字怎么样呢?” 池庆虎还在想着刚刚的问题,思虑着怎么说服易先生,此刻突然听到看似完全不相干的话,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但还是下意识看向纸面,凭着感觉回答。 “工整有力,写的很好,比之一些老学究都不差!” 石生露出笑容,被夸奖总是让人高兴的。 “嗯,以他的年纪来说确实不错了,但却没达到他应该有的水平。” 易书元话中有话,显然是说给石生听的,后者顿时笑不下去了,灰勉则已经爬到了石生肩头,凑近了他的耳边,好似生怕他听不懂,便低声解释一句。 “先生说的是伱的字写得没达到你的道行应有的水准!” “灰前辈,我听得懂.” 石生小声嘀咕一句,池庆虎似乎听到了又没听清,还以为石生在嘀咕着辩解。 易书元看着纸面上的字,好似在逐个审视,头没抬起却依然问着池庆虎。 “池大侠,依你之见,石生这一篇《望天雨》,是从哪开始写得不太对劲了?” 《望天雨》,是大晏名士白孝节所写的名词,以大庸那边的说法,便是北晏时期就传遍天下的文章,讲的人间耕作遵循天时,而上天有时候喜怒无常的变化会令百姓颗粒无收,田农所求不过是天雨的适时润泽罢了。 自然的,后世有多种解读,最广泛的则是白孝节以物喻事,以此指代朝政与百姓万民的关系。 而易书元见那白羽道和韩师雍祈雨,又处于大晏国境,感天时之气顺心中之意,便以《望天雨》作为石生这一段时间的功课,写出心中神意来。 这些细节池庆虎当然不知道,但对于易书元的问题,他还是能回答的,因为之前石生写的时候哪里出问题他都看到了,而观字也能模糊的感觉出一些。 “应该是这个‘雷’字开始的吧.” 池庆虎指了指篇章中部的那个“雷”,之前被石生写了一半,后面补上续写。 “不错,这字虽然工整,却已经散了神意,此处一散则字字皆散,震碎在了天雷之中了!” 这话池庆虎就真听不懂了,只以为是文人的一些特殊用语,而石生则皱眉看着自己写的字沉默不语,水木之行本该是自己最擅长的事物的。 “看好了。” 易书元说着,左手微扯住右手宽大的衣袖,持笔轻轻点墨之后,在石生写过的纸张上的空处开始落笔。 笔尖一触碰纸面,缓缓划出一横,墨汁在这过程浸润纸面,好似一片片乌云在铺开。 易书元的笔画并不慢,但笔尖在其手中婉转而行,好似给人一种缓慢的感觉,乌云压墨渐翻腾,字才写了个开头,一竖落下。 “轰隆隆” 旁观者脑海中仿佛炸响一声雷鸣,更是好似那一竖带起一片雷光,恍惚间好似周围不是客栈房间,而是广阔良田,而上方就是乌云盖顶,而那一道雷光犹如接天连地的一笔,照亮四面八方 点点落笔之间,“哗啦啦啦.”的大雨从天而落。 “轰隆隆” 雷声炸响,大雨落地,易书元手中的一个“雷”字也已经书写完毕。 池庆虎愣愣看着这个字,好一会才甩了甩脑袋。 “《望天雨》,写的是雨,生的是雷!” 这话肯定是对石生的教导,但也是对着池庆虎说的。 “久旱望甘霖,惊雷落雨润泽良田,但正如《望天雨》之意,天势无常,天指代何方?” 说着,易书元也没看池庆虎,放下笔只是轻轻一吹,纸面的墨迹就好似干了,再抬头的时候,池庆虎只是皱眉看着纸张,他当然知道易先生的言外之意,但他相信少了妖人国师的蛊惑,朝纲自会渐渐清明! “池大侠,你的江湖同道们来了,你也该去见见他们了,只是行事三思勿要冲动。” 闻此话音已是送客了。 池庆虎没能得到易书元一个肯定的答复,多少有些气馁,或许这已经代表了拒绝了,自己也确实没什么资格要人家拼死为异国出力。 这会池庆虎也冷静了一些,人家已经是有恩在先了,易先生不愿出手与韩师雍斗也是人之常情。 “多谢先生此前出手了,是池某要求太过无礼了,池某先告辞了!” 池庆虎起身告辞准备离去,只是才走了两步,易书元忽然在后方问道。 “你已知晓韩师雍的道行更在你们猜测之上,易某冒昧一问,你等准备如何行事?” 池庆虎没有回头,斩钉截铁地道。 “不论如何机会难得,我们也定要试一试,能得手自然最好,哪怕不能得手,但至少要让江湖上看到希望,让他忌惮三分,朝廷忌讳侠以武犯禁,但今朝的禁我们犯定了!” 易书元点了点头,不试试确实不甘心。 池庆虎站了一息,没有听到期待的话语,自嘲一笑,向前几步打开房门,关上之后大步离去了。 等走到外部走廊,凭栏望向下方中庭,池庆虎已经在柜台附近见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那掌柜也抬头对他微微点头。 “池大侠” 石生清脆的童声在背后传来,池庆虎转过身去,却见石生手中拿着一张纸跑了过来。 “给,师父说这个送你了,也能镇心悸退邪气,偶尔看看对你的武道也有好处。” 池庆虎下意识接过一看,正是刚刚石生做功课的纸张,一篇差几个字才完整的《望天雨》,以及文章之末的下方一个“雷”字。 “多谢了,易先生可还有其他话?” 石生笑了笑摇摇头。 “没了,不过我有一句话。” 池庆虎几番期待几番失落,这会听到石生这么讲,心态倒是平和了,便也笑容相对。 “你有什么话?” 石生笑容天真,指了指池庆虎手中的纸。 “我的话就是,不论你去做什么,这张纸一定要带在身上,师父没讲得太明,我怕你太稀罕了会藏起来不带!” 池庆虎愣了一下一时没有答话,皱眉看着手中的纸张。 石生在原地挠了挠头,留下一句“我走了”,就噔噔噔沿着走廊跑回去了。 此刻池庆虎才回神,只是看着石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没过一会,池庆虎和一些江湖志士在客栈后厨之外的柴房相聚,有几个是之前在酒楼里就见过的,也有之前没出现的,也有还没到正在赶来的。 众人显然都略微激动,等池庆虎一到,就立刻有人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发问。 “池大侠,您说韩师雍在城里?此话当真?” 池庆虎郑重点头。 “千真万确,乃我亲眼所见,今日白天的那场雨就是那妖人亲自主持祈雨的。” 这会柴房外又有人来了,原来是客栈掌柜,他进门的时候神色也略微兴奋。 “我听有客人讲,有人见到闹市街头国师现身!” “那他现在还在城里么?”“都要入夜了,不可能立刻走了吧?” “我们动手么?” 池庆虎回想易书元此前说的事,不由摇了摇头。 “那妖人法术比想象中还厉害,人多未必是好,少数武功高强者来个出其不意才是上策,只是白天的事可能已经引起他的警觉了!” “只要他人在就行,没有大批禁军,他又走出了阵法环绕的龟壳,简直自寻死路!” 人人皆兴奋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将韩师雍击杀。 (本章完) 第386章 劫数也要抢 而此时此刻的易书元依然站在沼泽旁的林边,和乐山的雾气早已经延伸并覆盖到了整个沼泽区域,但似乎在和乐山前方的大雾和外围的雾气有明显的分界。 每当蟾鸣声响起的时候,易书元就能感受到整片雾气乃至是整片和乐山的震动。 他伸手触碰和乐山范围的大雾,有一种压在棉花糖上的古怪感觉,也就是说这雾气本身是一种被控制到毫厘的法术,胜过一般的御法之能。 “咕呱~~~” 蟾鸣声再起,易书元触碰雾气的手掌感受到了一阵酥麻,他抬头望向整片山域,虽然笼罩在雾气之中,但在他眼中,气数隐约呈现一种火红之色。 这只蟾蜍本该属水,但身中孕育的火与雷也浑厚得离谱。 和乐山有这样的妖怪? 妖修的道行到了这种层次,都不太可能籍籍无名,估计在本方天庭之中会有记录,甚至在云露府阴司之中可能也有笔墨。 但显然现在不是去求证的时候,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大妖怪渡劫,纵然是天庭也不会轻易干涉的,而且这蟾蜍也并非被雷劫逼迫得不得不现身,显然是主动选择的结果。 选在这个时间点,不得不说这蟾蜍确实道行了得。 这群山之中浓郁不散的与其说是雾气,不如说是浩荡如海的妖气,只不过这蟾蜍道行极深,所以妖气虽然浓郁,但气息本身却显得很淡,反倒是山中被惊动的各种精怪妖物的气息显得很乱很浓。 易书元看着山中浓雾,嘴角咧开一个弧度,见过抢宝贝的,没见过抢劫数的。 但去抢人人能见的宝物未必能显出能耐,遇上这种劫数气息主动催而化之,则足见底蕴和魄力。 这一刻,易书元双臂轻微地柔和摆动,须臾之间手中伸展化而为羽毛,身姿延展之间,双臂为翅双足成爪,额头红顶尖喙伸展,化为一只红顶白鹤振翅飞入和乐山范围。 而此刻的和乐山,在白鹤眼中简直就是火焰山,那浓浓白雾就好似熊熊烈火。 云露府外围的天空上,雷部五雷将之一李成刚也心生不安,他也是在第一道天雷落下的时刻,才猛然惊觉到和乐山中妖物的不凡。 身为雷神的李成刚对劫雷极为敏感,自然知道那一道雷非但没能重开和乐山中的妖气,更是被引得在群山之中乱窜,将整片山域的各种气机乃至深埋地下的地气都翻卷上来,令整个和乐山中各种精怪妖物都不得不现身. 李成刚一道神光传讯回了天庭,自己则谨慎的把握分寸,然后慢慢地更靠近雷云几分。 他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这种妖气引动的雷劫威势不小,下方的妖怪肯定在天庭也有名有姓的。 现在李成刚担忧的反而是那云莱大神有没有可能和那妖物起冲突,只可惜那云莱大神已经进入了山中。 对方是显圣真君之下的首座大神,应该不会乱来吧? 但显圣真君的天界尊号可是北极伏魔圣尊,那遇上妖魔可是干柴烈火啊. 雷部的人其实已经够暴躁了,但就算是李成刚这会都有种要起冷汗的感觉,这种级数的大妖怪,又是渡劫的关键时刻,要是发狂了,很可能不是一城一地受影响了!—— 比起易书元和天上神祇的感受和应对,本身也是这复杂变数中一员的凡人自然也各有感受,只是程度有深浅。 和乐山中,当天劫雷霆落下的时刻,已经进入山中的韩师雍一下抬起了头。 这雷声响到几乎让人失聪,这雷光亮到好似将山中雾气都绽放华光,任何事物都在这雷霆光泽之中失去了色彩。 越是五感出众之人,越是能感受到了这雷霆的惊人伟力! 好一会之后,韩师雍才从一种恍惚感中惊醒,他神色骇然,忍不住掐算起来,但以他的道行怎么可能算得清呢。 只不过就算是算不清,韩师雍心中却不由产生了强烈的亢奋感。 这种层次,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上天雷打精怪的范畴。 这是传说中的天道雷劫! 韩师雍先入为主地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遐想,传说凡人想要成仙,除了必要的修行之外,也会历经多重灾劫,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便是天道雷劫! 难道赵元嵩要成仙了?不,不可能的,除非,除非他得到的不只是仙诀,还有仙丹! 身上的药王蛇似乎极为恐惧,在符袋内缩成了一团,不断发出不安的嘶鸣。 韩师雍拍拍符带,身形在山中快速穿行,眼前的雾气几乎挡不住他的前进。 “呜呜哇啊.”“呜” 一种哭泣般的哀嚎声在周围响起,同天上好似蓄势中的滚滚雷霆产生鲜明的对比。 “哼,孽障也敢在我面前猖狂!” 不论如何,这次韩师雍心中有着竭尽全力的信念,不论结果如何,这种机会若是不抓住绝对抱憾终身。 韩师雍从符袋中取出三张符咒,一张画着龙头,一张画着龙身,一张画着龙尾,三张符纸在他掌心到小臂的距离连成一线,形成一条完整的符龙。 下一刻,韩师雍运转法力之后指尖渗出一滴鲜血,这血液中还蕴含着药王蛇的火毒。 唰~ 一道血痕从龙头画到龙尾,随后三张符咒一起向前打出。 “昂——” 符咒化作三团火焰,竟然前后相合化出一条火龙,甚至还发出一阵龙吟。 火龙破雾开路朝前而去。 “呜啊——” 一阵短促的尖叫过后,前方某个山中鬼物直接被火龙冲碎,韩师雍连多余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随着火龙不断前行。 身为大晏国师,韩师雍的实力就是人间术士仰望的巅峰。 只不过相对而言,山中绝大多数精怪妖物更多的是不安,并不是想要作祟才主动现身,只是却也没法和人讲道理,人间术士本身的预设立场就是对任何精妖异类杀之而后快,视之为自身修行功德。 “轰隆隆——” 又一道雷霆落下,这一次的雷光比之前的落雷要更强不少,声音震动群山,光芒照耀四方。 这一次,雷霆直接落到了山中巨蟾的头顶。 “咕呱.” 一声爆炸般的蟾鸣在此刻响起,强烈的雷光好似就在蟾蜍头顶数丈之外静止,又随着蟾鸣的音波刹那间溃散。 “滋滋滋咋咋咋.” 溃散的劫雷炸开无穷无尽的雷光,打在周围的山体上,令不少树木焦黑,也令不少山石炸裂,更有不少碎石漫天飞射。 “轰~”“轰~”“轰~”. 远方的一支急行中的队伍处,士卒和白羽道的人正在赶路,忽然间感受到一阵地动山摇,所有人都下意识抓住身边的物体稳住重心,更有人直接趴在地上。 “呜”“呜” 几道破空之声急速接近。 “小心——”“落石——” 有人着急大喊,但仅仅瞬间,一声声巨响在身边炸开。 “轰~”“轰~”. 很多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被一些碎石击穿甚至砸碎,血液和碎肉飞射溅射了周围的人。 “啊啊.”“快走啊快走啊.” 有些人被吓到了,开始疯狂大喊,甚至直接爬起来乱跑。 “别乱跑,拉住他,拉住他” 好一阵喧闹之后,队伍才重新安定了一些,但眼下的情况显然十分不对头。 武官走到白羽道人们之中询问情况。 “法师,刚刚是怎么回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为首的白羽道人,也就是国师亲传弟子,此刻的他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不是因为他胆子太小被巨石吓着了,而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此刻山中的气数,很显然是以某一处为中心在汇聚,自己这批人借灵开道寻路。 但在这种情况下,所开道路的指引方向,在不知不觉中随着气数被引向了中心,也就是说,他们非但没能朝着和乐山之外的方向走,反而距离危险越来越近! 可这种事是不能说的,一来自乱阵脚,二来有损威严。 “这里气数太乱又不断有妖气鬼气滋生,已经乱了我的玄道之法,不过我们的状况比之前好了很多,现在不宜乱动,需等夜间星辰指路!” “夜间?” 不只是武官,老人的弟子也惊呼出来。 “师父,这么大雾,天上又都是雷云,晚上也看不见星星的!” “不见星辰但有星力!勿要惊慌!现在我等快找个隐蔽之所” 老术士如此说着,心中却不断呼喊,师尊,您可得快来救我啊! (本章完) 第381章 不要不识抬举 同样的夜晚,罗岐府城的白羽道宫观之中,韩师雍在观内的室内刚刚做完一场法事。 正如韩师雍承诺的那样,他亲自为死去的几名白羽道人主持了法事。 虽然尸体已经是空壳,但鬼魂与尸体之间是有纽带的,而不提这些,对于家人的意义也是重大的。 只不过此刻在白羽道的家人就比较特殊了。 四个白羽道人的家人中只有一位是老父亲到场,哭得泣不成声,而剩下的都是一群年纪大小不一的姑娘,哭得莺莺燕燕一片,却是力多泪少。 “家属勿要悲伤过度,我辈同道只是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修行,道人身故去幽冥,会受到鬼神照顾的!” 韩师雍平静和气地安慰着家属,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就是真理,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多谢国师!”“多谢国师大人了,呜呜呜” 宫观内是严肃场所,亲属哭泣也是压抑着哭声,韩师雍微微点头。 “都去休息吧。” “谢国师,谢国师!”“国师慢走!” 韩师雍不再多说什么,同随行者离开了这一处殿内。 像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还是很必要的,笼络人心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韩师雍如今的地位,能作秀的时候也是需要作秀的,尤其在罗岐府这种不常来却很重要的地方。 等出了殿内,韩师雍回头看向身后。 “你们也不用跟着了,我一个人就好。” “是!” 身后的弟子和前面后面提着香炉及灯具的道童一起应了一声,随后纷纷离开。 韩师雍独自走出宫观屋檐,衣袍拖到还有些湿的地面石板上,抬头看向已经露出繁星的夜空,想着傍晚见到的鬼神,回忆着鬼神说的话,心中对于仙道的渴望就更加强烈了。 常人对于仙和神很多时候是容易搞混的,但对于一些已经修行了多年的且有传承的术士而言,还是比普通人了解得多不少的。 人人都道国师乃是在世神仙,甚至王公贵族之中也有不少人有类似猜测,但韩师雍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 他确实很自负,自认道行很高,自认天资卓绝,但他不是仙。 “五感幽塞六识不明,难引天地元气,既不能御五行,又无法跨阴阳,更不得求长生.” 鬼神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御五行” 韩师雍喃喃着,忽然伸手指向地面。 “喝呃.” 低喝之中,身中气息运转到了极致,意念也竭力集中到了地上,但石板凹陷处的一些积水依然纹丝不动。 良久,韩师雍终于是泄气了,他明白至少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嗬” 或许用符咒能一定程度上引动水火,但却显得不够灵动,也远称不上真正的“御”。 仙人之御应该是类似于遇上过的一些妖物那样能由心驾驭水火,并且更加随心所欲,更加超然不凡! 毫无疑问,妖魔鬼怪是存在的,神道也是存在的,仙路自然也是存在的。 妖魔鬼怪时有与之相斗,天地神明则是作法时常需要借力的存在,唯独仙道最为神秘,却也是广大术士最高的追求,因为仙道逍遥仙道超脱,仙人神秘因其高于常世,或经过身边而凡人不自知! 韩师雍的拳头渐渐攥紧。 当年夺来的一颗归元丹,让韩师雍明明年事已高却满头青丝,看着不过中年模样,更有使不完的精力,也能常常用出一些损耗极大的法术。 这还是江湖武道所成的丹丸,借助了异兽之力,若是仙丹那还了得? 这些年,韩师雍在取得权势和地位之后,对皇帝也算是忠心,同时私心也不少,动用一切手段为自己的仙途铺路。 各种捕风捉影的讯息,各种或夸大或虚假的异宝,就是大苍雪山的雪蟒传闻也费了不少心力。 只可惜这些很多都出力不少却少有后续音讯,而这一次,情况和以往又有很大不同! “赵元嵩” 这个江湖人韩师雍当初还见过,每一个被招安的武功高强之辈,其包括个人到家小的一切底细都会被天羽道了解个透彻,自然也清楚他的性格和弱点。 只是自那件事之后,赵元嵩自己命数在天羽道这边就彻底成了一个谜。 韩师雍也并不是一定要用极端手段,毕竟如今的赵元嵩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他只是想要对方的分享,互惠互利互赢,赵家享受富贵荣华,而将来他或许也能和赵元嵩成为仙路道友! 但韩师雍会用尽一切办法抓住机会,哪怕可能会用极端手段逼迫乃至杀死一个有仙缘的人,他相信赵元嵩就算是得到了仙书,成仙也非一朝一夕。 命数模糊成了不可测的天机,那只是因为赵元嵩有了跳出自身命运的可能,绝不是代表他已经成仙了,道行也是要修行的,成仙路上也是有劫数的。 如今便是赵元嵩成仙路上的一劫,也是我韩师雍成仙路上的一劫。 赵道友,韩某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还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心中念头平复,韩师雍一甩袖,直接去往打坐就寝之处了,明天还有一场祈福法事,其实也是应酬,而为了仙缘,他也要养精蓄锐。 —— 另一边陆丰客栈的柴房里,在昏暗的灯光下,已经到场了足足二三十人,因为本就事先有一些约定,加上罗岐府城位置特殊,共抗白羽道的势力代表来的自然不少。 一群人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在不断的争吵和论证中,已经逐渐有了一个可行的计策。 “确实,在城中动手实乃下策,罗岐府虽没有禁军,但也是大城,更有府军驻扎,强弓硬弩也不少,不可力敌!” “关键是白羽道妖人的手段多变,很容易逃入援手附近。” 池庆虎点点头道。 “不错,所以我们要攻其必救!什么是他的必救之处?” 有一个年长武者抚须道。 “云露府的赵家!但凡术士,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哪怕嘴上不说,但心中一定也会在想,想真正得道,想成仙!韩师雍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正是如此,此番他离开京师赶到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我等当趁早行动!” 正在这时,客栈的一个伙计敲了敲柴房的门,随后快步走了进来,在众人收声望来的时候低声道。 “已经探听清楚了,此前祈雨显法,而明日上午还有一场祈福法式,还是由韩师雍亲自主持,城中显贵之人都会去的!” 立刻有人追问一句。 “消息可靠么?” 伙计重重点头。 “我连襟是城中有名的屠户,知府大人府上的下人刚刚还去过他那,要求明天天亮前准备好处理过的新鲜猪头,国师要用的,城中达官显贵应该都会去!” 周围人立刻兴奋起来,有人忍不住道。 “要不直接动手吧?万一不成,挟持一些个身份显赫之人也能脱身!” “我等刚刚已经商议的事,就勿要再随意更改了!”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难道不是更好的机会么?” “伱当达官显贵都是泥捏的?他们身边未必没有高手!” “好了!” 池庆虎还是忍不住出声喝止了争吵,纵然共同对付国师,但各方人手中还是多少都有自己的私心,或为名或为利。 “各位,此事凶险无比,我等既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就少一些争吵吧,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确认赵家人的情况,那国师有神行之术,他能慢悠悠在此先做法事,我等却不行,不可在此试错!” 说着,池庆虎站了起来,略过其他人,看向几个关系最亲密的朋友。 “我准备立刻前往云露府!” “池兄说得是,我也去!”“还有我!” 应声的人多是白天酒楼里的那几位朋友,至于其他人,随他们去吧,反正惊蛇也已经惊过了。 “告辞!”“告辞了!”“诸位保重!” “唉” “我也同去!” 又有人起身随着池庆虎等人,等他们离开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许久没人说什么,明日动手的信心似乎也减弱了。 到了客栈后方的马厩,马匹很快就准备好了,池庆虎抬头望了一眼客栈客房的一个方向,灯光早已经熄灭,毕竟夜已经深了。 犹豫了一下,池庆虎还是觉得不要去打扰为好。 他下摸了摸胸口,伸手将傍晚易书元所赠的纸张拿出来,展开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易书元所写的那个“雷”字。 “轰隆隆” 天空响起一阵闷雷,远方的乌云中雷光闪烁了几下,不见有雷霆落地,也惊得池庆虎心头一跳,他看看天又看看手中的纸张,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其他。 “池兄,我们走吧!” “嗯先赶到云露府!” 一群人牵着马一起离开了马厩。 因为罗岐府城规模极大,陆丰客栈所在的外围根本就没有城墙围着,自然来去自由。 客栈楼上的一个房间内,易书元侧躺在床上休息,石生则盘坐在旁边。 听到马蹄声后,石生一下睁开了眼睛,瞄了一眼师父,随后偷摸着赤脚下床,踮起脚走到了窗户前撑开一条缝隙,灰勉也跳了过来,一人一貂正好看到了池庆虎等人离去。 “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是嘛!” 一人一貂低语之时,殊不知已经有人站在他们背后。 “是么?” 易书元突然出声,吓得孩童叫喊小貂竖毛! “啊”“哎呀,先生您怎么和鬼一样没声音啊!” —— ps:晚上那章可能会晚一些。 (本章完) 第382章 天敌 易书元自然不在意灰勉的尖叫,倒是伸手将窗户直接开大,用定风钩将窗子固定。 “轰隆隆” 远方一阵阵的闷雷给常人的感觉可能是隐隐的压抑,而给易书元的感觉则又有不同。 天地之间的种种变化往往蕴含着一些隐晦的信息,而天象尤其如此,而这雷更像是某种前奏,对应的未必是人。 石生被师父吓了一跳之后,见窗户开大了也望向外面,不再看向已经远去的池庆虎一行,而是和师父一样看着远方的天空。 “师父,这雷声听着有些不对劲。” 易书元低头看了看趴在窗口的石生。 “哦?那你倒是说说不对劲在哪?” 石生想了下便开口道。 “雷音沉闷遁云而不显,徘徊不去隐有躁动之意,或许是有大妖孽要现世,但气息晦暗不明,天地气机便也在暴躁中徘徊!说明若我凭感觉的猜测为真,那么妖孽要么是极善藏匿能避天劫,要么就是还没诞生。” 说着石生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方向应该就是那个方向,天道有感是不会错的,师父,我说得对不对?” 易书元轻轻点头,但还是解释了一句。 “大致上是没错,不过以为师和天劫对抗的经验而言,所谓藏匿能避天劫其实是不存在的,劫数会显化也会转化,能避的了一时却避不了一世。” 说话间,易书元已经掐指算了起来,虽是劫中气息模糊,但此刻却有气机一闪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终究是一闪而逝,让易书元不由眉头紧锁,他一方面想要暗中跟随池庆虎他们的方向离去,因为在正常直觉当中,池庆虎一方更接近破局之人,应该关注着他的情况。 但是另一方面,易书元却总有种感觉,让他不太想这么急离开这里。 “石生。” “在呢师父!” 易书元看向石生道。 “你灵觉不差,去云露府方向走走,是跟着池庆虎还是去找赵氏母子都随你,不过要留意一下气数的变化,看看是否真有妖孽现世。” “是师父!” 易书元又看向窗台上的小貂。 “灰勉,伱以云莱大神的身份上一趟天去,看看雷部是哪位天神在巡视,问问下界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他要是问起来,我不能说我只是路过吧?” 灰勉这么一问,易书元白了它一眼。 “你这么机灵,肯定懂什么叫随机应变嘛!” 灰勉点点头。 “也是!那先生您呢?” 易书元神色若有所思。 “我便暂时不走。” “哦” 石生和灰勉对视一眼就先后离去了,走的自然不是门,而是眼前的窗户。 —— 术士学习法术就和武者学习武功一样,精力有限天赋不同,也即是所谓的术业有专攻。 但这句话放在韩师雍身上则未必准确,他自小不论是习武还是学术都被称为是天纵之才,在旁人眼中他一生也算顺风顺水,如今更是位高权重。 可在韩师雍自己眼中,目标向来只有一个,那便是脱离凡尘登仙问鼎,届时是上天宫还是游四海,是下幽冥还是探轮回,一切都随心所欲,一切都逍遥自在。 只是这个目标即便是对于自负如韩师雍这样的人来说,也是太过遥远了。 也正因为遥远,韩师雍认为,为了缩短这种距离自然要用尽一切办法,也是他如今成为南晏国师的原因之一。 越是接近权力顶峰,越是感受到一国气数,韩师雍对皇帝的信任有所感动的同时,也越明白借势的好处,甚至自身修行都快了极多。 尤其是当年得到了归元丹之后,韩师雍对仙道的信心前所未有的强,对仙道的渴望也前所未有的强。 或许时至今日,他想成仙还有一些更为迫切的理由,或许是一种莫名的感觉,也或许是一些更明显的事。 此时此刻,罗岐府城白羽道的宫观之中,大晏国师韩师雍下榻的屋外一直有白羽道弟子守卫,宫观各处更是布置了一些阵法。 而独处一室的韩师雍虽然在打坐静定之中,但他的气息却有些急促。 韩师雍盘坐的蒲团外放着一个深色的大肚罐形状的竹篓子,上头还封着竹编的盖子,并贴上了一张符纸。 隐约间,在竹篓子内部有一些轻微的嘶鸣声,以及爬行摩擦的声音。 就像是面前竹篓子中的声音影响了韩师雍,他的气息也越来越急促,脸上浮现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韩师雍身躯一颤,从打坐运功中醒来,视线也望向了面前的竹篓子。 “还是不行.” 韩师雍喃喃一句,然后用左手卷起右臂的袖中,随后揭掉竹篓子上的符纸又打开盖子,将裸露的右臂整个伸入竹篓子之中。 “嗬,嗬,嗬,嗬嘶.” 某一刻,韩师雍浑身一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脸色也变得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红,身躯的颤抖也剧烈了一些。 “嘶呃嗬” 一段并不长的时间之后,韩师雍的身躯逐渐安稳下来,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呼吸也平静了不少,带着一丝笑意望向了竹篓子。 透过竹篓子细密的缝隙,隐约能看出其内部,一条起码有两指粗的赤红之蛇正咬在韩师雍的手臂上。 又过去许久之后,韩师雍手臂轻轻一抖,直接将蛇口抖开且并未伤了它的牙齿,手臂也从竹篓子中抽出来。 “呼” 韩师雍长出一口气,他浑身舒坦的同时再看向小臂上不止一处的牙印子,神色也不由再次严肃起来。 药王蛇的毒虽然效果卓群,但却并不是可以一直持续的,韩师雍已经明显感觉到这股如火般的毒性呈现下降的趋势,或许等毒性弱到一定程度,直接杀蛇食之会又有显著效果,但那之后就没有第二条药王蛇了! 这么想着,韩师雍再次将手伸入竹篓子内,不过这一次并非是让蛇咬他,而是轻轻触碰蛇头,用手指抚摸着它。 而这条药王蛇竟然也十分服帖地伏低了身子,任由韩师雍抚摸,就像是小狗小猫让主人顺毛抚摸一样。 “可恶的丁飞雄,当初若是能直接得到完整的归元大法就好了!” 若是易书元此刻在室内,甚至亦或是无法和尚在这里,或许就明白韩师雍刚刚那种诡异状态的缘由了。 归元功和归元丹相辅相成,没有归元丹,归元功几乎难以炼成,但没有归元功,服下归元丹似乎也不是没问题的。 易书元曾对无法和尚说过,服下雪蟒蛇胆可能招来不祥,那会他扯谎说古籍上看的,实则是看到了无法和尚的气数,但至少出发点是正确的。 而服下归元丹会招来的不祥,实际上在南晏武林也是有人传的,但这不妨碍大家的抢夺。 这种奇物本就难得,在丁飞雄将多余的丹丸送人之前,他的传承中也没人出手这么阔绰过,所以也只知道常人吃了延年益寿力气大增。 在韩师雍这,如今是得到了另一种印证。 这或许也和制成这些丹丸的雪蟒本身有关系,毕竟雪蟒这种异兽本就各不相同,想要成妖都极为困难,在冰天雪地之中妖修行漫长岁月,自然也有了不同的特质。 但这些都没法求证,现实是,没有完整的归元大法,韩师雍吃了归元丹之后确实十几年内有使不完的精力和元气,但某种奇特的影响也越来越深。 韩师雍轻轻抚摸着赤红色的药王蛇,仿佛能感受到蛇的情绪。 相传金山门数代人饲养这妖王蛇已经超过百年,以各种毒虫毒物和特殊手法饲育,期间有各种惊险的时刻,妖王蛇也几度在死亡边缘徘徊,都被金山门悉心照料着撑了下来。 百年岁月过去,妖王蛇也已经不单单是一条特殊的毒蛇,而是不知不觉之间有了一些灵性。 所以此刻妖王蛇既有一种兴奋,又有一种强烈的恐惧。 韩师雍脸上露出微笑,对于药王蛇每一块鳞片的收缩都感知清晰,低声以嘶哑的嗓音出声道。 “乖,乖,不怕.” 黑底立白鹤的法袍此时穿在韩师雍身上,多少显得有些讽刺。 大晏崇尚白鹤,以鹤为国鸟,白羽道同样尊崇仙鹤,而鹤与蛇乃是天敌! —— ps:哈,没想到这么晚,实在是回来晚了。 (本章完) 第383章 人间大孽 罗岐府与云露府两府之间的区域,部分天空被云层遮蔽,也有部分天空露出星光。 云层之中时不时就有雷声轰鸣,只是十分压抑。 和石生直接踩着风火轮去往云露府不同,灰勉在和石生于城外分道扬镳之后,它直接御风向上不断拔升,很快就已经高过了云层。 到了此时,灰勉平心静气凝神感受,灵台深处有一缕火焰仿佛一盏长明灯,连系着一缕缕香火之力,也让他好似能感受到远方的诸多神像塑身。 如今各地的真君庙中,云莱神像早已经陆续立了起来。 虽只是一段时间没有感受,但那种香火愿力显然也已经十分可观。 和易书元不同,灰勉毕竟还是差了不少火候。 既然还没有化形,想要变化为神只能是神念遁出,但没有易书元神帮助的情况下,灰勉的神念无法远遁。 所以即便是变化,即便云莱大神就是它自己,也得不断给自己暗示,并克服心中的某种潜在惧怕感。 某一时刻,随风上升的小貂好似在风中睡着了,身躯也和一片落叶一样飘摇着要掉下来。 变! 心神之中一声清喝,一道虚影从小貂的身躯中飞出,随后立刻神光显现,化为一个衣袍飘飘的长发男子,手中光辉浮现,居然握住了由虚至实的一副画卷。 而另一只手则接住了随风飘摇的小貂身躯。 “呼” 灰勉轻轻舒出一口气,还好成了,没丢先生的脸! 他看向右手的小貂,这种自己看自己的感觉还是很奇特的。 顺手将貂躯放入怀中衣衫之内后,灰勉也不由想着等以后他真正化形了,就不用以此种神变的方式来显化,毕竟到时候他化成的就是云莱,就是原身了。 神光显化之后,灰勉的自信心也膨胀了起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步踏出已经携云雾飞向雷霆方向的更高处。 天云之上,雷部神祇正在巡视下方,一阵阵的雷霆倒也并非是出自他手,但也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 忽然间,感受到有神光飞来,雷神视线转向远方,却见是一个尊略显陌生的神祇正在接近,但那神灵气息堂堂正正且显出几分浩荡,绝非一般的野庙小神可比。 而且这气息虽和雷部众神有些不同,却也有几分相近之处,破除邪祟的那种感觉。 等到了近处,雷神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对方是谁了。 “没想到是云莱大神到此,失敬失敬!” 听到那雷神先一步出声问候,踏着神光接近的灰勉心中紧张之余也不免有些飘飘然,但脸上还是镇定一些,拱手问候道。 “不敢当,在下没有打扰到神将吧?” 眼前的雷神不认识,灰勉只好称对方为神将,后者不以为意,以笑脸相迎。 “李某本也没有施法,只是天雷异动,我又正巧在附近,便来看看,谈不上打扰,倒是不知尊驾来此所为何事?” 灰勉一听对方自称便明白了,也是雷部五将之一的李成刚。 “有人修行之时唤我名号护法,在下便前来此处,只是没想到却观天雷异动,恐有大孽出世,却又看不真切,便上来看看,果然见到有雷部大将在此,正好问上一问。” 李成刚点头之后叹了口气。 “唉,可惜在下也尚不清楚,大晏此地,近些年气数复杂,恐怕是要生变数了,诚如尊驾所言,大孽既起,或许当出于人间.” 李成刚口中的人间大孽,就和一般意义上的妖孽会有些不同了。 —— 所谓祈福的法事并不是在白羽道宫观内举行的,而是在罗岐府城的府衙外,周围的百姓也能在外部围观。 听说国师要做法为罗岐府祈福,那自然是在民间引起了一些轰动的,哪怕没有提前造势,前来围观的百姓也是很快将府衙附近围得水泄不通。 一些炸符起火,烟雾汇聚紫气升腾等景象已经让诸多百姓惊叹不已,而后面还有开花结果的戏码。 两颗一人多高的盆栽一直摆在法坛的两旁,在祈福仪式的最后,韩师雍手持一块玉圭,在法坛之前对着天空念念有词。 内容不外乎多谢天地神灵庇护,希望得到赐福,恳请神灵回应。 在一阵闭目平静之后,白羽道的道人们纷纷示意外围各方围观者保持安静,随着前面的人渐渐止住议论声,受到感染的外围百姓也渐渐不再说话,府衙外一下子安静下来。 忽然间,韩师雍瞬间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手持玉圭对着天空作拜,随后又走出法坛之后,对着旁边的空处作拜。 “多谢福生星君亲自下界,为我罗岐府百姓赐福!” 此刻易书元也站在围观人群之中,只是离得稍远,他看看天空又看看地面,根本没有哪门子福生星君。 不过韩师雍喊完之后随手朝两边的盆栽树木一指,树木那边忽然有各种光彩呈现。 “开花了!”“真的开花了!” “树开花了!” “结果子了!”“啊!” “神灵赐福了啊——” 人群开始激动起来,因为两棵盆栽的小树竟然开始开花,随后又开始结果了。 仅仅片刻,两棵小树上头就已经结满了密密麻麻的果实,光看外形举知道果实并非一种,有的一颗颗有的一串串,有的大有的小,颜色也各不相同。 韩师雍在法坛处再次拜谢上天,随后开口道。 “将赐福之果分于信众!” “领法旨!” 两侧白羽道的道人齐声领命,然后把那些果实全都一串串摘下来,然后先分给在场的权贵,最后围观百姓处也都去分发,甚至一度引起了哄抢。 易书元倒是没有往前挤过去抢,但这种时候他的行为就有些特立独行了。 一名白羽道人显然发现了易书元,见此人气度不凡,便走了过来,将手中小竹篮内的一枚果子递给易书元。 “这位善信,请收下!” “哦,多谢了!” 易书元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果子明显要大一些,瞅一眼就知道是一枚金桔,让他也不由微微摇头。 纵然是天帝命四季相关的神灵一起下界,也搞不出各种瓜果共生一棵树的壮举,而白羽道一出手,两棵小树的果子满满当当。 术士装神弄鬼的本事确实了得,但也不得不说,韩师雍这一手幻术十分出彩。 只不过易书元站在远处看着那被众多权贵吹捧中的国师,即便他身上与大晏国祚相关的各种气数色彩十分厚重,但在易书元眼中却也能觉察出韩师雍和昨天比似乎稍有不同。 而且一上午不断施法施术,换成别的术士肯定早就撑不住了,而韩师雍却依然面色红润,这很不一般了。 此人一定服用过什么天材地宝吧? 这么想着,易书元看看周围有人拿着赐福之果急着吃的或者匆匆离去的人,自己也拿着手中的这个金桔转身离去。 只是对比旁人,易书元对手中的东西可算不上多宝贝,不过也不至于扔了,这金桔当然不是什么赐福仙果,但确实是真家伙,能吃的。 走到街口的时候周围终于不那么拥挤,但却有人从背后叫住了易书元。 “唉这位先生,您不吃这福果?” 易书元回头一看,是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有这种身材多半有些家底,从刚刚易书元得到果子的时候男子就留意到他了,这会特意跟了出来。 “哦,不急着吃。” 男子赶紧上前几步,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大先生应该是那种真正精研学问的儒士,或许不太看重这种东西。 “这样吧,您手中这枚果子,我出十两银子买下!” “十两?” 男子见易书元略微诧异的表情,想了下一咬牙。 “二十两!” “二十两?” 男子脸色没有那么好看了,一边掏出钱袋,一边掂量给易书元看。 “这位先生,我就只能给到二十两,您可别太贪心了!” 易书元有些哭笑不得。 “非也非也,在下不是贪心,而是想告诉阁下,这果子就是普普通通的金桔,你买回去吃了也不能延年益寿。” “唉,我看着道人给您的,还挑了个大的呢,你见过松树上结金桔的吗?” 易书元乐了。 “那你这不看得清清楚楚嘛,松树上怎么可能结金桔呢!” 男子也笑了。 “这才说明此果不同一般啊,二十两,您就说卖不卖吧?” 易书元摇摇头,走到男子身边,将手中的金桔递给了对方,后者下意识伸手接过,想要给钱的时候,却见那位先生已经转身离去。 “呃,这” 男子低头看着手中的愣了好一会,也就是这一犹豫,再抬头的时候已经见不着刚刚那位灰衣服的先生了。 远处府衙前方,韩师雍也在白羽道弟子的簇拥下离去。 回到白羽道的宫观之中没多久,就有一名弟子手持信件快步接近才进门的韩师雍。 “掌教真人,云露府那边有急件!” 韩师雍也不多话,接过信件就拆开阅读,上面正是他亲传弟子所传回的消息。 看着看着,韩师雍眉头皱了起来,随后又露出几分欣喜。 自己亲自反复祭练的符咒被破了,寻常人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只怕是在暗中的赵元嵩终于忍不住了! “伱等一会代我去赴宴吧,告诉知府大人,就说我有皇命在身,先行离去了。” “是!” 韩师雍说罢收好信件,快步走向自己这两天的住所,进入室内直奔竹篓子,打开盖子直接将里面的赤色之蛇抓了出来。 这妖王蛇最粗的地方两指粗,长度大约是成人臂展,韩师雍也不带这竹篓子,直接将蛇放入衣袍内侧宽大的符袋内,然后又匆匆出门了。 (本章完) 第384章 乱山丘 术士的神行之术有很多变种,当初王云春所会的算是一种,而韩师雍会的显然更加高明一些,甚至没有贴什么符咒,扎紧了法袍就施法快行。 在障眼法的作用下,韩师雍很快就离开了府城,根本不带任何白羽道的其他人,只身一人急行而去,速度越来越快,简直是真正意义上的健步如飞。 在罗岐府城内的人还在津津乐道于之前国师做法赐福的事情的时候,仅仅是一个时辰的工夫,韩师雍已经走完了昨晚池庆虎等人骑马大半夜的路程。 这速度比一流高手全力施展身法急行快,但其实也不至于快得太夸张,但纵然是一流高手这样赶路,狂驰百余里也不会那么轻松惬意。 韩师雍手中也有一个罗盘,不过这罗盘并不是指向赵家人,而是指向自己亲传弟子。 南晏的罗岐和云露二府外围都有大片丘陵,尤其是云露府周边的环境其实较为复杂,很明显方向已经指向了云露府府城平原之外的区域。 神行之术的加持下,又过去半个时辰,韩师雍已经来到了一片广阔的沼泽之中。 纵然是涉水,韩师雍也好似蜻蜓点水,并未有多少水沾湿衣物,只是穿过半个沼泽之后,他心中的兴奋也不由越来越强,忍不住频频看向沼泽四方。 这一片沼泽韩师雍是知道的,原本应该有不少污秽,但现在却明显大大减少,也不见有什么妖邪之气涌现。 很显然,有人施法削去了这里的邪气! 韩师雍知道这人绝不会是自己的弟子,甚至不可能是白羽道的其他道人,若是他们,气息不会这么自然。 而且 韩师雍这么想着,再次望向沼泽四方,这可不是净化一栋宅院,一片村落这么简单,这沼泽极为旷阔,白羽道中的人就算有办法,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有能耐做到。 那么会是谁呢?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赵道友的能耐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不少,那仙诀竟然真如此神异么? 韩师雍艺高人胆大,一个人在这种沼泽中穿行也一点不慌,很快就找到了此前赵家一行露营过的地方,不过到这里,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从足迹和气息上看,这里已经来过很多人了。 “哼!这些个饭桶,我不是叮嘱过不要带太多人么,如此的话,赵道友误会可就麻烦了!” 在韩师雍离开后不久,一身灰色深衣的易书元踏着沼泽的水面的微波走到了这里,随意一扫就知道这里此前发生过一场大战,从一些树上还插着的箭矢看,应该是有军队也来过。 只不过并未见到什么尸首,显然战斗是一触即分,十分的出其不意,一方达到目的之后就果断退走了。 易书元看向周围,不知不觉间,林中和附近丘陵都笼罩在了一片薄薄的雾气中,弄得空气都感觉湿漉漉的,这也是云露府名称的由来之一。 这也说明现在的温度变化很大。 “隆隆隆隆.” 一种古怪的雷声在远方响起,让易书元下意识寻声望去,却并未看到什么。 “咕隆隆隆隆” 声音似乎在遥远的方向更剧烈几分,并且声音拖得也很长,和一般的雷声有很大差别。 “轰隆隆——” 雷光在天际闪烁,易书元抬头望了望天空,心道这才是一般的雷声。 不对,这也不是一般的雷声! —— 这一刻,群山之中的白羽道人下意识停了下来,跟随他们的大批府军也放慢了速度。 “法师,怎么了?” 一名武官询问一声,而身穿白色法袍的老者则微微摇头。 “这雷声听着有些怪,山中起了雾,一会可能还有大雨,赶紧找个地方先避一避,把受伤的士卒都安顿一下。” “那钦犯呢?” “他们这么多人受伤,走不脱的!而且那些江湖人中似乎也有道行极高的存在,竟然引得天雷落下撞破我的符阵,我等也不宜力敌 等师尊吧,师尊一到,一切宵小之辈都无所遁形!” 老者看着一把年纪了,实则真的是韩师雍从小养大带大的亲传弟子,在他眼中韩师雍就算不是真正的人间神仙也差不多了。 另一片山峦的某处,多达三四十人的队伍都暂时躲在一处崖壁下,这些人中不少都受了伤,有些人身上还插着削断后半部分的箭矢。 队伍中央相对能遮风的地方,赵家的孩子缩在母亲怀中,眼中满是不安。 池庆虎的视线从赵家母子身上收回,出手为旁边一个同伴点穴,随后用小刀割开一点他胳膊上的创口,将三角箭矢一点点拔出。 “呃” 同伴强忍住痛苦没有喊出来,但脸上已经满是汗珠。 “放心,没有毒。” 一名身形瘦长的武者一边灵巧地避过各种障碍,捧着一些山中野果来到了这边,将手中的吃食递给赵家母子,孩子不敢拿,母亲拿了两个道了声“谢谢”。 “娘,爷爷奶奶怎么样了啊?” 女子还没说话,那武者就露出笑容宽慰一声道。 “你爷爷奶奶一定会没事的.” 其实在赵家母子被救走之后,赵府的宁静就被彻底打破了,白羽道的人怕赵家二老有失,已经将他们带走,也不知道带去了何处。 但这种实话不能和孩子说。 随后这武者就到了池庆虎他们身边。 “唉,多亏了池大侠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们这点人根本抢不回他们!” “也是我们运气好正好撞上了,否则等他们出了林子去了开阔地带,强弓硬弩的杀伤力就会大增” 说着,池庆虎也不由摸了摸胸口,他能找得到正确方向,不得不说也有些奇特,或许和胸口的纸有关。 池庆虎又观察着周围的武者,这里他认识的只是少数,很明显也有各怀鬼胎之辈,只是现在需要共同对抗白羽道。 不过决不能让其中一些人太过靠近赵家的小子! 原来此前赵家母子一行已经被大批追兵追上,而池庆虎和一些江湖同道又将他们给抢了出来,战斗就是在那沼泽边的林中爆发的。 而在那时,池庆虎就觉察出有人出工不出力。 “咕隆隆隆隆” 山中的回响传到了这里,令休息中的人纷纷抬头望向天空。 “轰隆隆” 这次有闪电在天空闪烁。 那名一直手持罗盘的江湖术士此刻再次取出罗盘观望,但上面的指针却一直在乱转,他心中微微一惊,因为这地方他以前来过,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诸位,这里有些古怪啊” “怎么说?” 池庆虎也站起来走到那术士身边,这术士之前被抓的时候受了重伤,现在就算前进也只能由其他人背着走,行动十分不便。 几名武功高强的武者过来,术士这指向罗盘。 “气机极乱,天象不稳,此乃大变之征兆!” “那是好还是坏?” 术士苦笑一下。 “虽然是吉凶难料,但我们这情况还能有好事么?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 —— 在距离两拨人更遥远很多的远方群山之中,石生在一处山巅的石块后面偷偷趴着,视线小心翼翼地看向山涧那边水域旁的矮山丘。 那里,有一只巨大的蟾蜍趴在这里,其脖子以下和腹部猛然鼓起,就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响动,好似雷鸣自地而起。 “咕呱~~~~~” 周围的山体都好似在这种蟾鸣声中震动,水潭的水面满是波纹。 蟾鸣传向四方,在不断回荡中成了一片“隆隆隆”的声音。 “轰隆隆” 雷声在顶端炸响,上方的雨云已经越积越厚. 石生现在十分紧张,但也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气息,虽然他已经隐约明白自己如今的道行其实并不算很差,但在那只大蛤蟆身上却感受到了一种压抑感。 这蛤蟆,要渡死劫了!而且明显是雷劫! 原本石生还没发现,直到一道天雷差点劈中了他才从天空落下,随后寻着那种蟾鸣找到了这里。 “咕呱~~~~~” 蟾蜍的下巴部位鼓起一大片,巨大的蟾鸣声在这里甚至胜过雷霆炸响,石生双手捂住耳朵,而觉得整个脑袋里面嗡嗡的。 (本章完) 第385章 和乐山大蟾王 “轰隆隆” 天际的高空,雷部五雷将之一的李成刚和灰勉已经到了云露府外围,天象的变化他们自然也是察觉到的。 尤其是灰勉,他这是第一次在高天之上,以神祇的角度观察到真正雷劫的诞生,很显然,李成刚根本没有施法,这是天地之间自然形成的雷云。 此刻远处电闪雷鸣震动,风云在天空汇聚,下方也是白茫茫一片,在天上看比在地上看更能感受出那种危机。 李成刚身为雷神,看向远方的雷云比灰勉看得更透彻,就前后气数和雷霆翻滚的气机而言,此番雷劫算是十分复杂,他见身旁的云莱大神似乎想要靠近,顿时伸手拦住了他。 “此乃天地所成的雷劫,我等身为神祇乃是天地秩序的一部分,还是勿要靠近为好,在此观摩雷霆变化,亦是观天道的过程!” 灰勉也感觉到了,他距离雷云越近,神躯仿佛也更容易受到影响,身上有一种酥麻的感觉,或许这也和他如今并未修成真正金身有关。 “雷将有所不知,我要护法之人或许还在下方呢!” “哦?难道是他引动了雷劫?若是如此,尊驾前去也无用,你能护他邪气不侵,也不能帮他挡劫雷啊!” 话是这么说的,理也是这么个理,但那也得分人啊,灰勉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到,但他是不能放石生不管的。 “我所庇护之人还不至于引动雷劫,我也不能放任不管,李神将,下次再会,我去也!” 话音落下,在李成刚眼中,这云莱大神的神光就好似一阵雾气一样从云头落下,眨眼间已经遁入了远方和乐山的峰峦之间,很快就察觉不到了。 李成刚微微皱眉又似乎想通了什么。 神灵回应某种祈愿落下的庇护都是有限的,这种庇护可能来源于各种开光之物,神明自己都未必能留意到这些细小的事,因为实在太多了。 而这云莱大神今日行事,要么是这次要庇护的人身份不一般,要么就是伏魔圣尊一脉的神灵对这种庇护尤为看重。 思虑之间,李成刚遥望雷云中心所对的方向,那片群山之中此刻还是云雾缭绕,但隐约之间好似能听到模糊的蟾鸣。 只是比起以往所见的精妖渡劫,这次的气息要复杂得多。 —— “咕呱~~~~~” 巨大蟾蜍的每一次蟾鸣都会比上一次响亮一些,山中的震动也会比上一次更加剧烈,到后面真的就是滚滚雷鸣。 “滋滋滋砸砸” 一道道电流在蟾蜍的身边凭空浮现,甚至影响到了石生所在的那一处山巅,他的头发都微有翘起的迹象。 “咕呱~~~~~” “轰隆隆隆.” 这雷声好似就从蟾蜍的肚子里发出来的一样,除了下巴鼓起,蟾蜍的肚子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翻腾,在石生眼中忽明忽暗,而此刻的天上也是滚滚雷云。 在石生做好准备迎接下一次爆炸般的蟾鸣的时候,巨大的蟾蜍竟然看向了他所在的山巅,也让石生的瞳孔微微散大。 它发现我了? 此刻的蟾蜍直接口吐人言,声音略有些含糊不清,好似和雷声混杂在一起,但在道行高到一定程度的人耳中还是足以听清的。 “小娃娃,你还不走?” 石生心头一惊,直接站了起来。 “你知道我在这?” “咕呱呱呱呱哈哈哈哈哈.” 蟾蜍怪鸣一阵,脸面的轰隆声到后面成了一片笑声。 “伱当是师出名门,我其实并未嗅到你的气息,只是有一种淡淡的直觉,察觉到那边不走浊气,诈你一下,你就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 石生又是惊讶又是懊恼,下意识伸手捏住了乾坤圈,此刻蟾蜍周边雷光闪现,隐约透着一种淡金色泽,看着比刚才更有压迫感。 只不过蟾蜍也并未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笑过之后看向石生道。 “快走吧,我的劫数避无可避,今次气数混沌,或许也算是我死劫中的一线生机,倘若你被我牵连进来,我可顾不上你,咕呱~~~~” “那山里面还有很多其他人呢!” 蟾蜍一双好似镀了水膜的眼睛闪烁出独特的灵光。 “他们走不出和乐山了,也不能走,我见你乃仙道门徒才提醒你一声,勿要坏我渡劫契机,速去吧,若是不想走,便也留下了.嗬.” 蟾蜍口中吐出一阵白气,但在他吐出白气的之前,群山之中已经雾茫茫一片。 “大蛤蟆,那我走了!” 石生说了这么一句,身中飞出两粒金点,瞬间化为两个转动的风火轮,他一踏上风火轮之后,立刻飞向了远处,速度之快,就好似电光火石一闪便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风火轮太快,也或许是从石生身上感受到了别的什么,原本已经一根已经蓄势的舌头最终没从蟾蜍的口中射出去。 蟾鸣声再起,整个和乐山轰隆隆一片,周围的白气也愈发浓郁。 “浑水好摸鱼,气乱逢劫时,和乐山中一切皆为我助力,陪我一起渡劫吧” 随着蟾蜍妖气的鼓荡,雷劫气息在山中不断蔓延,好似覆盖了整片和乐山。 山中藏身的精怪妖物各道也纷纷产生恐惧感,仿佛雷霆也将要劈在自己身上,很多妖物纷纷在雾中现身,想要逃离和乐山。 “咕呱哈哈哈哈哈哈.” 蟾蜍的笑声连成一片.—— 既不下雨也不起风,明明天空电闪雷鸣,和乐山中反而是雾茫茫一片。 这种情况下,不论是带着府兵追击的白羽道一方,还是带着赵家人逃走的江湖武者一方,都已经意识到情况大为不妙。 白雾之中有一股妖气由虚转实,很多人心中恐慌压抑不住。 白羽道和朝廷官军所在的位置,白袍老者已经按耐不住,心中也在某一刻好似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 “咕呱~~~” 一声蟾鸣在此刻变得尤为清晰,就算是最普通的士卒也能分辨出那是类似青蛙蟾蜍的声音。 “不好,这里将有大劫,我们快走!” 白羽道人惊呼一声,随后立刻大喊。 “不要扎营了,不要扎营了,快随我原路返回,快快离开——” 周围正在忙碌的士卒和武官本就心中忐忑,此刻更是心慌议论,在武官过来和老人确认之后,众人也顾不上一些辎重,纷纷随着白羽道人开拔。 “天灵庇佑术法开道,以血见光神明指路” 唰~ 白羽道人指尖血光一闪,好似在山中指出一条道路,后方的所有人紧紧跟随而去。 “不要拉下人了,注意看住旁边的同伴——”“拉着手,拉着手——” “掉队了就出不去了——” 老道人和弟子一面施法,一面向后呼喊,人群中声音一阵接着一阵,显然士卒们也很信任前方的法师,纷纷紧跟前行。 山中另一个方位,池庆虎等人却并未起身离开,虽然大家都有些不安,虽然那术士也建议离开此处。 但如今大雾太浓,那名术士本身受了伤,最为依赖的罗盘也不起作用,无法领路,乱走反而十分危险。 所以众人只好在原本的避风之处等待。 “轰隆隆——” 远方忽然强光一闪,即便有雾气阻隔,众人好似也能看到一道雷光从天而降,直直落入山中,那雷声简直震耳欲聋,吓得所有人都身子僵硬了一下。 风火轮的两道火光在和乐山中穿行。 下一刻,石生唰地一下直接飞出了雾气范围,飞到了山势缓和的外围,他微微一愣,眼前是一片平缓的山峦,更远方则能看到平原的轮廓。 石生下意识回头看去,正好看到天际滚滚雷云之中有一道强光落下,那是一道劫雷。 “我怎么出来了?” 石生明明是要去找池庆虎的,但是飞着飞着,居然就飞出来了,很显然是感知受到了影响,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石生.” 天上有声音传来,石生抬头一看,是一道云雾相随的神光,一位长衣飘飘的神人飞来,他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立刻明白这是云莱之身。 “灰前辈?” 灰勉看到石生微微松了口气,不过也立刻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姓池的他们呢?” “还在里面.” “那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我也不清楚,我遇上了一只道行很深的大蟾蜍,他似乎要渡劫,让我快走,我本来去找池大侠他们的,就这么出来了” 灰勉顿时明白了过来,也知晓了石生说的蟾蜍确实道行不浅。 此时以神道法眼望向山中,竟然见到这雾蒙蒙一片内生出无数妖气瘴气,显然不只是一只蟾蜍那么简单。 “先生也不知道来了没看我的!” 灰勉将手中画卷一下拉开,随后指尖朝着百鬼图中一处一点然后一甩,瞬间有一道幽光从图中飞出,落地就化为一个身形雾蒙蒙的白衣女子,就连头发也是白色的。 “拜见云莱神尊!” “随我进入雾中,无需做其他事,只需告知东西南北方位的变化。” “是!” 灰勉看着石生点了点头。 “走!咱也不管别的了,这哪是人间事啊,简直妖魔乱舞,把池庆虎和赵家人都带出来再说!” “嗯!” 随后,灰勉带着女子和石生一起踏入了雾中。 (本章完) 第386章 劫数也要抢 而此时此刻的易书元依然站在沼泽旁的林边,和乐山的雾气早已经延伸并覆盖到了整个沼泽区域,但似乎在和乐山前方的大雾和外围的雾气有明显的分界。 每当蟾鸣声响起的时候,易书元就能感受到整片雾气乃至是整片和乐山的震动。 他伸手触碰和乐山范围的大雾,有一种压在棉花糖上的古怪感觉,也就是说这雾气本身是一种被控制到毫厘的法术,胜过一般的御法之能。 “咕呱~~~” 蟾鸣声再起,易书元触碰雾气的手掌感受到了一阵酥麻,他抬头望向整片山域,虽然笼罩在雾气之中,但在他眼中,气数隐约呈现一种火红之色。 这只蟾蜍本该属水,但身中孕育的火与雷也浑厚得离谱。 和乐山有这样的妖怪? 妖修的道行到了这种层次,都不太可能籍籍无名,估计在本方天庭之中会有记录,甚至在云露府阴司之中可能也有笔墨。 但显然现在不是去求证的时候,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大妖怪渡劫,纵然是天庭也不会轻易干涉的,而且这蟾蜍也并非被雷劫逼迫得不得不现身,显然是主动选择的结果。 选在这个时间点,不得不说这蟾蜍确实道行了得。 这群山之中浓郁不散的与其说是雾气,不如说是浩荡如海的妖气,只不过这蟾蜍道行极深,所以妖气虽然浓郁,但气息本身却显得很淡,反倒是山中被惊动的各种精怪妖物的气息显得很乱很浓。 易书元看着山中浓雾,嘴角咧开一个弧度,见过抢宝贝的,没见过抢劫数的。 但去抢人人能见的宝物未必能显出能耐,遇上这种劫数气息主动催而化之,则足见底蕴和魄力。 这一刻,易书元双臂轻微地柔和摆动,须臾之间手中伸展化而为羽毛,身姿延展之间,双臂为翅双足成爪,额头红顶尖喙伸展,化为一只红顶白鹤振翅飞入和乐山范围。 而此刻的和乐山,在白鹤眼中简直就是火焰山,那浓浓白雾就好似熊熊烈火。 云露府外围的天空上,雷部五雷将之一李成刚也心生不安,他也是在第一道天雷落下的时刻,才猛然惊觉到和乐山中妖物的不凡。 身为雷神的李成刚对劫雷极为敏感,自然知道那一道雷非但没能重开和乐山中的妖气,更是被引得在群山之中乱窜,将整片山域的各种气机乃至深埋地下的地气都翻卷上来,令整个和乐山中各种精怪妖物都不得不现身. 李成刚一道神光传讯回了天庭,自己则谨慎的把握分寸,然后慢慢地更靠近雷云几分。 他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这种妖气引动的雷劫威势不小,下方的妖怪肯定在天庭也有名有姓的。 现在李成刚担忧的反而是那云莱大神有没有可能和那妖物起冲突,只可惜那云莱大神已经进入了山中。 对方是显圣真君之下的首座大神,应该不会乱来吧? 但显圣真君的天界尊号可是北极伏魔圣尊,那遇上妖魔可是干柴烈火啊. 雷部的人其实已经够暴躁了,但就算是李成刚这会都有种要起冷汗的感觉,这种级数的大妖怪,又是渡劫的关键时刻,要是发狂了,很可能不是一城一地受影响了!—— 比起易书元和天上神祇的感受和应对,本身也是这复杂变数中一员的凡人自然也各有感受,只是程度有深浅。 和乐山中,当天劫雷霆落下的时刻,已经进入山中的韩师雍一下抬起了头。 这雷声响到几乎让人失聪,这雷光亮到好似将山中雾气都绽放华光,任何事物都在这雷霆光泽之中失去了色彩。 越是五感出众之人,越是能感受到了这雷霆的惊人伟力! 好一会之后,韩师雍才从一种恍惚感中惊醒,他神色骇然,忍不住掐算起来,但以他的道行怎么可能算得清呢。 只不过就算是算不清,韩师雍心中却不由产生了强烈的亢奋感。 这种层次,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上天雷打精怪的范畴。 这是传说中的天道雷劫! 韩师雍先入为主地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遐想,传说凡人想要成仙,除了必要的修行之外,也会历经多重灾劫,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便是天道雷劫! 难道赵元嵩要成仙了?不,不可能的,除非,除非他得到的不只是仙诀,还有仙丹! 身上的药王蛇似乎极为恐惧,在符袋内缩成了一团,不断发出不安的嘶鸣。 韩师雍拍拍符带,身形在山中快速穿行,眼前的雾气几乎挡不住他的前进。 “呜呜哇啊.”“呜” 一种哭泣般的哀嚎声在周围响起,同天上好似蓄势中的滚滚雷霆产生鲜明的对比。 “哼,孽障也敢在我面前猖狂!” 不论如何,这次韩师雍心中有着竭尽全力的信念,不论结果如何,这种机会若是不抓住绝对抱憾终身。 韩师雍从符袋中取出三张符咒,一张画着龙头,一张画着龙身,一张画着龙尾,三张符纸在他掌心到小臂的距离连成一线,形成一条完整的符龙。 下一刻,韩师雍运转法力之后指尖渗出一滴鲜血,这血液中还蕴含着药王蛇的火毒。 唰~ 一道血痕从龙头画到龙尾,随后三张符咒一起向前打出。 “昂——” 符咒化作三团火焰,竟然前后相合化出一条火龙,甚至还发出一阵龙吟。 火龙破雾开路朝前而去。 “呜啊——” 一阵短促的尖叫过后,前方某个山中鬼物直接被火龙冲碎,韩师雍连多余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随着火龙不断前行。 身为大晏国师,韩师雍的实力就是人间术士仰望的巅峰。 只不过相对而言,山中绝大多数精怪妖物更多的是不安,并不是想要作祟才主动现身,只是却也没法和人讲道理,人间术士本身的预设立场就是对任何精妖异类杀之而后快,视之为自身修行功德。 “轰隆隆——” 又一道雷霆落下,这一次的雷光比之前的落雷要更强不少,声音震动群山,光芒照耀四方。 这一次,雷霆直接落到了山中巨蟾的头顶。 “咕呱.” 一声爆炸般的蟾鸣在此刻响起,强烈的雷光好似就在蟾蜍头顶数丈之外静止,又随着蟾鸣的音波刹那间溃散。 “滋滋滋咋咋咋.” 溃散的劫雷炸开无穷无尽的雷光,打在周围的山体上,令不少树木焦黑,也令不少山石炸裂,更有不少碎石漫天飞射。 “轰~”“轰~”“轰~”. 远方的一支急行中的队伍处,士卒和白羽道的人正在赶路,忽然间感受到一阵地动山摇,所有人都下意识抓住身边的物体稳住重心,更有人直接趴在地上。 “呜”“呜” 几道破空之声急速接近。 “小心——”“落石——” 有人着急大喊,但仅仅瞬间,一声声巨响在身边炸开。 “轰~”“轰~”. 很多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被一些碎石击穿甚至砸碎,血液和碎肉飞射溅射了周围的人。 “啊啊.”“快走啊快走啊.” 有些人被吓到了,开始疯狂大喊,甚至直接爬起来乱跑。 “别乱跑,拉住他,拉住他” 好一阵喧闹之后,队伍才重新安定了一些,但眼下的情况显然十分不对头。 武官走到白羽道人们之中询问情况。 “法师,刚刚是怎么回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为首的白羽道人,也就是国师亲传弟子,此刻的他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不是因为他胆子太小被巨石吓着了,而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此刻山中的气数,很显然是以某一处为中心在汇聚,自己这批人借灵开道寻路。 但在这种情况下,所开道路的指引方向,在不知不觉中随着气数被引向了中心,也就是说,他们非但没能朝着和乐山之外的方向走,反而距离危险越来越近! 可这种事是不能说的,一来自乱阵脚,二来有损威严。 “这里气数太乱又不断有妖气鬼气滋生,已经乱了我的玄道之法,不过我们的状况比之前好了很多,现在不宜乱动,需等夜间星辰指路!” “夜间?” 不只是武官,老人的弟子也惊呼出来。 “师父,这么大雾,天上又都是雷云,晚上也看不见星星的!” “不见星辰但有星力!勿要惊慌!现在我等快找个隐蔽之所” 老术士如此说着,心中却不断呼喊,师尊,您可得快来救我啊! (本章完) 第387章 请神 白羽道术士心中期盼的师尊当然是韩师雍,但和乐山虽然比不上什么名川大泽,但可毕竟是成片的山峦,哪那么容易就遇上的。 有那么一只大蟾王在和乐山,也是导致和乐山周围乃至山中多有沼泽的原因之一。 山中雷霆气息满布,无数隐藏的魑魅魍魉也被逼现身,其中更有不少可能是悠久岁月以来和大蛤蟆沾亲带故的血脉遗留。 往日里还算相对平和的和乐山此刻简直妖魔气息冲天,也能一定程度上分散雷劫之力。 “轰隆隆” 这满山的邪异气息自然也引动了雷霆之力,不断有闪电从天空劈落,山中各处都有怪叫和惨嚎。 什么叫鬼哭狼嚎,或许很多人对此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但想必今日困在和乐山的人若是能出去,一定会对这个词汇有着深刻的理解。 “轰隆隆”“轰隆隆” 雷霆一道道落下,不免沾染着一些劫雷的气息,寻常魑魅魍魉别说是抗衡,就是靠近也不敢,赖以修行的和乐山已经成了一个劫数险境。 哪怕是真正毫无邪气的修行异类都惴惴不安,更不用说其他了。 而想要脱离险境或者暂避雷霆,有一种方法也被一些精魅意识到了。 人,山中有一大群人! 其实正常而言魑魅魍魉之流是不愿意靠近大片人群的,但此刻有生存之危,再加上人群极度恐惧的负面气息占据上风,此消彼长之下,大片邪魅纷纷靠近人群所在。 借人群避祸的很多,更有甚者想要想要附体脱壳。 云露府的府兵虽然有一定的训练度,但算不上铁血肃杀之师。 平日里借剿匪的名头去乡下和各村寨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倒是轻车熟路,军道煞气则没有多少。 而且此刻很多都已经被吓破了胆,谈不上任何军阵军容,更不乏在惊慌中和大部队走散的人,这自然就给了此刻山中不安的邪物可乘之机。 有的士卒可能因为听到某种熟悉的声音就跑了出去,有的人则可能因为看到什么则离开人群。 这种情况起初还没有被领兵的武官和白羽道人意识到,直到情况已经明显到能直觉察觉。 山中开始起风,温度也在骤降,或许官府这边士兵们穿着甲胄算是仅剩的优势之一。 当终于寻到一个相对安稳的避风坡处,白羽道的人和这一营兵马的武官立刻也意识到了不对。 武官本来就要清点人马,此刻放眼望去,乌泱泱的大队人马少了相当一部分是哪怕在雾中都肉眼可见的,轻点人手的士兵也慌张来报。 “都尉大人,起码少了一百多弟兄!” “什么?不是让你们相互看好不能掉队吗?” 武官大急,纵身一跃,脚下轻功连连借力,三两下跳到了山坡高处,有雾气遮挡,下方人马若影若现,但也看得出少了不少人。 手下士卒一下少了这么多,身为领兵武官的责任首当其冲,而且他随白羽道人领兵出动,其实并没有正当的调兵令。 “呜呜.将军救救我.” 一个哭泣的女声忽然在耳边出现,武官猛然回头,竟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女子在哭泣。 “将军,奴家害怕雷声,将军能救救我么?” 这名武官根本没有升起什么恻隐之心,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一个弱女子,而且还在这山坡高处! “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吃我一刀——” “铮——” 武官直接拔刀,没选择逃走而是直面前方,一刀挥出煞气相随,直接将那女子拦腰斩断。 “啊——” 只听到一声惨嚎过后,武官面前的弱女子一下就消失了,就连挥刀的时候都没有砍中实物的感觉,好似刚刚的女子就不存在一样。 但武官低头看看手中的刀,上面还留着一抹并不多的血迹。 不敢再多留,武官立刻回退,但转身之后纵跃几下却忽然止住了脚步,他脊背发烫地环顾四周,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路了。 刚刚山坡方向的大队人马也都没了,甚至是嘈杂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难道弟兄们也是这么着了妖邪的道? 武官心中恐惧,却逼迫出自己的悍勇,回忆起白羽道法师的一些说辞,他直接咬破舌尖,血水混着唾沫往刀身上一吐。 身形前冲朝着直觉的方向挥刀力劈。 “唰~” 前方的迷雾都好似直接被劈开,一个人影险之又险地闪身避过,武官条件反射般又要再砍,后者却双手抓住了刀柄。 “都尉大人是我!” 原来是法师的弟子,也让武官松了口气。 “快随我来,师父正在找你呢!” “好!” 武官收刀归鞘,随着这白羽道的弟子匆匆离去。 “唳——” 一声尖锐的鹤鸣在头顶响起,武官只觉得耳朵一痛头脑一清,下意识抬头望去,雾蒙蒙看不清天上有什么经过。 “哎哎哎啊.” 武官脚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发出“啪嗒~”一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入了一处沼泽,泥浆没过小腿而不自觉,而身边哪是什么白羽道的法师,分明是一条红色舌头一样的东西缠着他的左手往前拉。 “啊——妖怪——” “铮——” 武官刹那间拔出腰间佩刀,朝着前方胡乱挥砍,血光四溅之中,将肉舌砍成数段。 “呜哇.” 一声怪异的哭泣在沼泽炸响,武官耳膜刺痛之下,又连滚带爬地爬出了沼泽。 “轰隆隆” 又一道天雷落下,直接落入沼泽之中,怪异的惨嚎声也更加尖锐! 武官捂住耳朵仓皇逃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终于有嘈杂的声音,那是大队人马的所在。 “有妖怪,有妖怪——” 武官呼喊着冲入人群,但很快被各种兵刃架住了身中要害,他一抬头,目光顿时愣住了。 池庆虎手持一把雁翎刀,刀刃就架在了武官的脖子旁,和周围人一样打量来着,看他虽然身披甲胄,但满身污泥面色彷徨,毫无精气神。 “伱是官军的武官?你们的人呢?难道就剩你一个了?” 武官此刻如梦初醒,他看向周围,一个个衣衫各不相同,一个个对他目露凶光,再看向远处赵家母子也被护在中央。 “是你们这群要犯?” “少废话,是我们在问你,你们的人呢?” 武官手中的刀被夺走,整个人被压得跪倒在地。 “我要是知道我们的人在哪,至于会被你们抓住么?现在山中到处都是妖怪,我们都得一起死在这” “少危言耸听!” 有人怒骂,但那边状况不太好的术士却明白对方说的话是对的。 “唳——” 又有一声鹤鸣响起,但在漫天雷声滚滚和满山鬼哭狼嚎之中又不是那么显眼。 但一直消沉不安的赵家孩童精神一振,他听得清清楚楚,抬头看向天空,仿佛知道有一只白鹤在天空徘徊,立刻叫喊起来。 “仙鹤!娘,是仙鹤,它还没走——” 赵母搂着孩子拍拍他的背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没听到什么鹤鸣,只以为是孩子幻想。 “呜呜.” 一阵阵凄凉的哭声在周围响起,天空的雷霆仿佛也更加剧烈一些。 “有人在哭?”“就在那边!” 见这些江湖人有人想要离开,也不管立场如何,那武官立刻大喊起来。 “不要单独走,不要出去,那是山中的妖魔鬼怪,我们好些弟兄就是这么失踪的!” “你闭嘴!” 虽然喝骂了武官,但显然江湖客们没有任何人打算离开。 “轰隆隆——” 又一道璀璨的雷光从天而落,几乎所有人都意识捂住耳朵。 电光在整个山中流窜,刚刚哭泣的方位也是一阵哀嚎。 雷光过去,雾中好似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将雾气吹散了一些的同时,附近的气温也开始骤降,好似盛夏时节在急速朝着深秋和寒冬进发。 “呜呜呜哇.” 周围的山林中都是各种怪叫。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这种哭喊和求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而且也越来越近,周围的气温也越来越凉,显然都到了不顾一切的程度。 一些本就受了重伤的人更是开始嘴唇发白浑身颤抖。 人群聚集本来应该是火气越强的,但此刻却有一缕缕阳气从人们身上飘出来。 易书元化鹤在和乐山中飞了一圈,自然也看到了下方的情况,但同时,他也看到风火轮的火光和灰勉的神光,所以重心依然是和乐山中央的那一股压抑的气息。 江湖客所在,所有人都心慌起来,下意识相互靠近,谁都知道这山中邪乎得很。 本就状况不好的那个术士早已经没有任何符咒,甚至朱砂等物也已经耗尽,此刻的他强撑着坐起来,咬破食指扯下自己一块内衬的黄色衣衫。 一边以血画符,一边低声念咒,或者这也算不上咒。 “弟子左贵川,愿折余生阳寿,叩请神庇,凡除魔破邪之神明,恳请回应,恳请回应.” 术士指尖血就像是止不住一样不断涌出,破布上的符咒也鲜艳无比,一张符咒画完,术士已经脸色苍白,但这还没成。 成败在此一举! 破布符咒朝天一抖,术士口中又是一口鲜血喷向符咒,同时双手合拢的食指一起点在符咒上。 “开!” 符咒一闪,顿时化为了灰烬。 和乐山中,在妖雾中穿行寻找的灰勉顿时心有所感,立刻看向了一个方位。 “找到了,在那!” 那个方向,术士左贵川施法完毕,整个人气息萎靡地瘫倒下去,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旁边江湖客焦急的喊声都好似处于天外。 但左贵川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因为视线模糊之中,一道神光已经在天空浮现。 一名手持画卷的宽袍神人从雾中浮现,其周身带着淡淡金光,光晕折射在雾中显得更加神圣和朦胧,而他身旁还有一名童子,脚踩两团烈火而来。 (本章完) 第388章 神明开道 在术士之中也有一个大家相互之间都清楚的事,那便是人在生前是几乎看不到真正的神明的。 而此刻左贵川见到到了真正的神光,在朦胧之中见到了真正的神人现身,心中却没有太多激动了,但却有一种奇特的感慨。 没想到这一招还挺好使,临死之前竟然请到了真正的神明法身降临,就是不知道来的是哪一方神祇. 而此时此刻,在场的江湖人和那名被擒住的云露府武官全都惊得发不出声响。 术士施法结束就立刻直挺挺倒了下去,但他究竟在施什么法,旁边的江湖客也不太清楚。 只是旁边几人惊呼着查看术士情况的时候,众人却见有光芒显现,所有人全都看向光芒出现的位置,既然没有听到雷声,就肯定不是雷光。 就像是雾中一点灯火缓缓亮起,渐渐成了一团耀眼的火焰。 随后这略显耀眼的华光之中,一名周身有金色光辉的男子好似一步从雾中踏出就来到了众人身边。 在此人来临的同时,身边又有一道火光和一片白光浮现,火光乃是一个踩着两团火焰的童子,白光则是一个长发皆白的女子子。 灰勉双脚轻轻点在一块山石之上,脚尖落地之处荡漾起波浪般的金色光晕,他站在石生和雾鬼中间,以云莱神躯直接显现在所有人面前。 云莱神光所过之处,数十人躲藏之地所笼罩的雾气纷纷退散,好似净化出一片清晰的空间,也将那种刺骨的寒凉感逼退,让众人重新感受到了温暖。 不用说也知道,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武者,甚至不是人! 但也绝对不像是妖魔鬼怪。 除了术士自己,刚才旁边的武者们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在施展什么法术,那名同样是赵元嵩至交的刀客此时托着术士的身体,愣愣看着灰勉的方向,下意识问了一句。 “老左你刚刚施的什么法?” 左贵川气息萎靡,但终究还存着神智,脸上带着笑容,以沙哑的嗓音回答。 “折阳请神术” 只是说完这句话,左贵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看向周围,发现不论是其他江湖人还是赵家母子,全都愣愣望着神人的方向。 “你们也看得到?” “这怕是很难看不到吧” 刀客喃喃说着,却见那神人一步步走了过来,周围的江湖客下意识让开了道路,看着神人到了左贵川的跟前。 “动不动就折损几的阳寿施法,难怪术士中能长寿的不多了,你的阳寿还是自己留着吧!” 灰勉大袖一甩,一道白光就飞入了左贵川的身躯,后者模糊的视线也一下子清晰起来,精气神得到了很大的恢复。 其实大多数正神是根本不会收取阳气和阳寿的,术士施法很多时候是以此破开通向神明的道路,以此行逆天之事,自然折寿损德。 不过灰勉就在附近,自然是顺手就将左贵川损耗的元气给收了起来,免得对方真的死了。 左贵川觉得自己非但精神了起来,甚至因为被神光冲走了一些浊气,之前身躯的无力感都驱散了很多,一个激灵就从刀客手上起身,赶紧向着神明跪谢。 “弟子左贵川,多谢尊神回应,不知尊神来自何方,弟子及将来传承一定日日供奉没齿不忘!” 自神人现身之后,周围不但是雾气都被驱散,甚至就连那种鬼哭狼嚎的声音都弱了。 江湖客全都愣愣看着术士和神人所在,根本无人敢插嘴打断。 但除了术士左贵川,人群中有一人心中的惊愕还要更甚于其他人,那便是池庆虎,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脚踩风火轮的石生。 只是比起此前见过的时候,石生模样似乎没变,那种气质和光彩已经不似凡人,以至于池庆虎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所见。 石生自然是感受到了池庆虎的眼神,略显顽皮地朝他眨了眨眼,也让池庆虎心头一震。 果然是石生! 池庆虎心中略微有些乱,而灰勉此时也没有什么负担地表露身份。 “我乃是北极伏魔圣尊,明灵灭厄显圣真君所辖之首座大神,雾隐云莱,今日正巡游至此,见和乐山气数诡异,又闻伱呼唤便现身出来!” “请问尊神,这山中为何出现如此多妖魔?” 灰勉侧身看向被被外围雾气和山峦所遮挡的远方。 “成气候的妖魔倒也不多,而山中乱象之因,则是有一只道行深厚的大蟾蜍正在渡死劫,我等气数皆算是被其利用了吧,好生了得.” 在外头其实感觉和乐山混乱的气数就是一团雾,而到了内部,且此刻的灰勉又是云莱神躯状态,感受就更为清晰直观了一点。 这渡劫的妖怪确实是十分了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妖怪。 “唳——” 一声鹤鸣在此刻显得较为明显,灰勉和石生同时抬头望向天空,心中明白,这种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的鹤,八成就是先生/师父了。 “勿要惊慌,勿要愣神,随我远离雷劫中心!” 这句话是对别人说的,随后灰勉还低语传声给身旁。 “我的神道还没完整,凡人身躯重千斤,一下搬运太多人吃不消,石生助我,用你的风火之力!” “嗯!” 石生应了一声也不废话,意境丹炉之中大量纯净的法力升腾而起,脚下风火轮一左一右飞出,一个风火轮环绕众人所在形成一个隐晦的火圈,另一个风火轮已经出现在了他和灰勉的身前,风火之势正在不断积蓄。 灰勉自己身中香火愿力不断升腾,化为神道法力过程中身上也散溢出一片片金光,这其实是它本身神道之力还不够熟悉所漏出的神力,但在凡人眼中却更显神异。 下一刻,灰勉一指朝前,指尖所对的方向,一条线上的雾气也刹那间溃散。 “走!” “嗡~~~” 一个风火轮沿着灰勉所指飙射而出,滚出一条火光璀璨的大道,更将周围想要重新挤压过来的雾气全都灼烧掉。 江湖客们中有的瞪大了眼睛,有的下意识起身,有的则还没有回神,但周围的景物似乎在不断后退,身子没有失衡心神却好似坐着马车不停晃荡 “凡气息纯净虔心向道之修者,亦可跟上!” 灰勉这句话的声音传向各方,当然覆盖不到整片和乐山,只能影响附近的山域,但也立刻引得部分精怪聚拢过来,其中也有种种怪声,有呼啸也有哭泣般的声响 和乐山中央方位,巨大的蟾蜍依然蟾鸣不断,它虽然注意力大多在天劫之上,但此刻和乐山都是他的妖雾之气,之前灰勉和石生隐遁而行可能还没有察觉,此刻神道法力显化又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呢? “云莱大神么” 蟾蜍嘀咕一下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既然对方带走的不是自己所定的正主,那带走也就带走吧,算是给对方一个面子。 灰勉那边,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只是短暂的一瞬,周围的雾气刹那间就变薄了。 众人有的一下坐倒在地,有的身形晃动一下就脚踏实地,再看向周围,已经到了一片山外的沼泽边,而如赵家母子等人对此地也觉得有些熟悉。 “出山了?” “我们出来了?” “太好了!”“真的出来了!” 众人都有些激动,但忽然发现后方有一片乌黑的怪影子。 “那些是什么?”“不会是妖怪吧?” 只见靠近和乐山方向,接近浓雾的地方,乌泱泱一片大大小小的黑影,有的有个人样,有的形似动物,看着十分怪诞,但都看不清模样。 这些怪影纷纷向着前方跪拜一下,也不发出什么声音,随后一下子全都如一阵阵黑风吹过众人身边,散入了雾气稀薄的沼泽和林间,躲避此刻夕阳中残存的天阳火力。 直到这一刻,很多人激动也激动过了,惊愕也惊愕完了,终于都如释重负,松懈地坐到了地上。 “神明在上,我手下的弟兄们呢?他们还在山中,求求神明救一下我手中的一营兄弟!” 那武官竟然没人看管,但他也没逃走,而是直接跪在了灰勉面前,刚刚收回了风火轮的石生看了看灰勉,但后者保持着神明那神秘的形象,在神光之中淡淡开口道。 “他们的气息就连我也察觉不到,若不是已经死了,便是被那白羽道人带歪了路,已经和中央雷气混杂在一起,我纵然回去也未必能找到他们,除非他们中也有术士折寿招神!” “那大蛤蟆可不简单,你等还是速速离开吧。” 话音落下,灰勉神躯已经一步步走向天空,随后同石生一起化为一道神光飞向空中消失不见。 武官双拳紧握,看着和乐山方向满是不甘,而他的脖子上则重新被架住了几把兵刃。 “算你运气好,和我们一起捡回一条命!” “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劫后余生的江湖客们纷纷准备动身离去。 而和乐山中,除了彷徨的朝廷兵马和白羽道人,国师韩师雍也在不断朝着气机最混乱也是危机感最浓郁的地方前行。 以火龙开道的韩师雍根本不惧山中鬼哭狼嚎的精魅,只要有胆敢接近的就是直接灭杀,他现在心中就一个念头,最次也要一观凡人渡劫成仙! (本章完) 第389章 大妖争劫 天空雷云还在蓄势翻滚,之前几道雷霆不过是开胃小菜,但此刻西边的稀疏云层中却透出了一些阳光来。 这夕阳的余晖让和乐山靠近中央的方位好似短暂安静了一下,就连部分地方的雾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官军那边此刻却已经沉不住气了,几名武官这会连白羽道人的话也不听了。 府兵虽然谈不上什么精锐,但对于自己的上峰大多还是很忠心的,都尉不在,白羽道的人根本弹压不住。 “必须找到都尉大人!”“不错,都尉大人已经失踪好一会了,法师请你速速施法帮我们找回都尉和其他弟兄!” “法师,现在雾气已经消了,那种怪叫声也已经轻了,应该可以了吧?” 白羽道的廖文质头都大了,没有那武官在,这群兵痞子在这种时候也压不住,这还是自己有白羽道法师这个身份。 “山中妖物甚多,而且天马上要黑了,不宜远离营地,等明日天明再” “天明怕是晚了!”“现在有阳光,正是最合适的时候!” 这已经是连续三次有武官带头建议了,而且这会看起来山中已经平静了不少,但见法师还不为所动,武官和一些士卒顿时怒了。 “这法师根本就不想救都尉和弟兄们!” “我看也是,我们自己去!”“走,自己去!” “带上火把,有卵蛋的跟我走!” 一名武官带头,不少士卒纷纷应诺,也不再理会白羽道的人,他们虽然此前也怕得腿软,但现在情况好转,血性也被激起,根本不再顾忌什么,一起气势汹汹离去。 “我们聚在一起尚有活路,这样出去简直是送死!” 廖文质大喊着,但那些叫嚷着的士卒或许根本都没听见。 “简直,简直是一群兵痞!我立下白羽明灯为你引路,你快跟着他们,不然入夜了可能一个都回不来!” “是师父!” 廖文质的弟子应诺之后,虽然不想离开,但也只能赶紧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这会白羽道在这也就是廖文质和几名宫观弟子,但多是只会一些皮毛和武功的人,套着个法袍却难称为真正的术士。 而剩下的士兵都是一个个面露惶恐惴惴不安之辈,有胆气的已经都出去找人了。 “唉!” 廖文质叹了口气,这次赵家人没追回,自己反倒陷入险境了,但他心中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师尊能赶来。 和乐山虽然变得诡异危险,但师尊这样的神仙人物一来,也一定能把大家带出去。 这么想着,廖文质从身旁弟子的背箱内取出一盏竹架子折叠的灯具,随后放入特制的蜡烛,持符施法之后往灯内一点。 “唰~” 灯中的蜡烛芯瞬间燃烧起来,光芒慢慢延伸,带起一阵温暖的感觉,让周围剩下的惊慌之辈也略微安心了一点。 只不过,这片区域的安宁仅仅是一种凡人眼中的假象,就像是台风的风眼一样,短暂的安宁仅仅是群山中央的一片山域罢了。 “唳——咕洛洛咕洛洛.” 一阵清亮的鹤鸣响彻和乐山,在常人耳中或许只是淹没在雷声中,但在和乐山大蟾蜍和山中诸多修行之辈耳中,这声音却尤为明显。 和乐山中央的大蟾蜍抬头望向天空的一处,见到在灰蒙蒙的天空处远处,云层好似破开了一些口子,些许夕阳照耀进来,而在这一道道于山雾中如同光柱的阳光旁,有一只白鹤在盘旋。 这白鹤没有任何气息显露,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飞到这里,本身就说明它不是凡鸟。 这一刻,大蟾蜍心头微微一惊,它发现不知不觉间,整个和乐山各路气息连同雾气在内,已经开始旋转,以至于中央区域的雾气都淡了,山中妖魔鬼怪的气息也变得远离中间。 是伱! 大蟾蜍看向天空中的白鹤,这种气数的旋转和白鹤飞行的盘旋轨迹几乎一般无二。 “咕呱~~~~” 一声蟾鸣带起天雷滚滚,数道闪电在云层翻腾,将整体灰暗的和乐山照得一片雪白。 “何方道友乱我气数,你若觉得的我将山中精魅赶起行事太过,但可曾知晓因为有我在,和乐山才有这般灵气和安定,它们才得以修行,数量才如此之多,而若我死于劫中,这些魑魅魍魉都要乱入人间了!” 蟾蜍的声音传向天际,到易书元上边已经带起一阵狂风,将他的鹤羽吹得翻动,鹤身也不由被带得更高。 “咕洛洛咕洛洛.” 易书元回应的是一阵鹤鸣,但其中也有平静的声音传递。 “说得倒是大义凛然,已经是渡死劫了,连王朝气数都敢借,若真将赴死,还会在乎什么和乐山的妖魔鬼怪么?” “哈哈哈哈哈哈.原是同道中人,你也来渡劫,正好也成我之助力,哈哈哈哈哈.” 大蟾蜍大笑起来,天空更是雷霆滚滚,它要气乱气浊,越复杂越好,而白鹤盘旋和乐山,将气数以龙卷之势带散,要的是气数清明。 但本质上,二者双方的目的是差不多的,这是在争劫! 实际上,大蟾蜍猜测虽不能说完全正确,但也八九不离十,天雷劫数已成定局,一切都成了这大蟾蜍的势。 而此妖道行简直深不可测,易书元有三种办法可以制衡这妖怪,一是天神变,化为显圣真君,但此乃天道雷劫,神灵最不适合干涉。 二是以仙道剑诀对敌,但不论是以原身还是直接化为幂篱,仙道剑诀重杀伐,出剑则是斩妖之势,可是此妖如今是在渡劫,即便斩之也是明显有违天意,对易书元自己也会造成不可预测的影响。 那么第三种最合适,虽然白鹤变最初算不上是妖变,但易书元所变的鹤本也不算是凡鹤,身中气数皆通,刹那间妖气与仙灵之气一起显化。 既然本也是要渡劫,便如妖族古来有之的规矩一样,一起争个高下! 双方照面的时刻,也可以说是互明心境的时刻! 易书元此刻一双清澈的鹤眼盯着下方的蟾蜍,余光更是扫视整个和乐山,那滚滚如火的气焰就是滔天火海。 此蟾虽是水中物,然水孕木雷,终燃烈火,最强之力当在火行,这是一只逆拔天赋的雷火之蟾。 就算不是小暑之劫,也是其中一部分了! “咕呱~~~~” 一声蟾鸣骤然炸响,这一刻,一直在和乐山中温和等待天雷的蟾蜍第一次张口。 “轰隆隆——” 强烈的雷光从地面炸开,“唰~”的一下,一道红光直射天际。 易书元心头猛然一跳,没想到对方直接动手,一双鹤翅向下狂扇一下,带起一阵狂风。 但那一道红光刹那间洞穿了白鹤身躯,甚至还在空中扭动,原来是一条恐怖的大舌头,上头雷光缠绕烈火熊熊。 只不过那被洞穿的白鹤在此刻也消失了,竟只是一缕残像,而真正的白羽鹤已经飞到天空另一边。 “唳——” 鹤鸣一声,白羽鹤身上竟然开始散发出一阵阵肉眼不可见的清气,既有仙灵之气也有浓厚的妖气,光是见此情形蟾蜍就知道对方一定大有来头,但这会谁还管这个啊! “呱~~~” 蟾口张开,一道道波纹扩散开去,整个和乐山都受到影响,一时间地动山摇,妖物、鬼怪、精魅、野兽、群鸟等纷纷在山中惊窜。 至此时,才离开山脚不久的池庆虎等人骇然看向和乐山,那边雾气滚滚的轰鸣和巨响中,不断有山鼠獐子等动物疯狂从山中逃出来. “嗷呜~” 动物中竟然还有虎豹逃窜。 “快走!” 术士大喊着,各个江湖客哪还顾得了其他,纷纷以最快速度逃向山外方向。 而对于还留在山中的人,这就更是末日景象。 就连以火龙开道的韩师雍都心惊不已,同时心中也更加亢奋。 凡人成仙逆天而行,如此动静更显仙道不凡,韩师雍的脚步也更快了几分,山中不论是鬼蜮还是野兽,在开道火龙符咒面前也纷纷避开。 而这一片火光在山中也极为独特,让远方某处陷入绝境中的人看到了一线生机。 “师尊救我——” 这声音很远,在这雷声滚滚又各处是鬼蜮那种鬼哭狼嚎之中,甚至好似仅仅是错觉。 但韩师雍还是一下分辨出了声音的来源,也能听出声音中的恐惧和绝望。 是文质! 韩师雍的脚步第一次停下了,他看向直觉中的前方,又寻声望向呼救的方向,心中挣扎了片刻,廖文质从孩童时期就追随在他身边的记忆不由浮现出来。 成仙之劫应该不可能一蹴而就! 下一刻,韩师雍双手掐诀,右手向一个方向一勾,前方开道的火龙立刻转向,突破武器焚烧附近的枯枝落叶,一路向着呼救的方向急速而行。 火龙所过之处,简直和之前石生的风火轮过境一样,带出一条火路,只是程度上大有不同,而现在这种情况自然也烧不起山林大火。 “啊——” 一声惨叫从远方传来,又马上淹没在“轰隆隆”的雷声之中。 “文质——” 韩师雍心中焦急,视线在薄雾中瞥见一盏染血的残破灯架,脚下神行之法又快了几分。 那边韩师雍一转向,大蟾蜍立刻就有所察觉,视线也从天空白鹤上移开。 “咕呱~~~等你这么久,你可不能走——” “轰隆隆” 一道雷光沿着山涧飞窜直奔远方韩师雍和那些兵士所在的方位。 “唳——” 一阵鹤鸣中,附近山峦好似炸开,乱动雷光更是直接崩灭。 “找死!” 蟾蜍凶戾地看向天空,满山的妖气也第一次显露出戾气,更泛起一阵灼热的红光 (本章完) 第390章 非人伟力 在易书元的眼中,此时此刻和乐山漫山妖气已经是漫山的红光,犹如成了一座火焰山,随后又犹如流水一般不断流动起来。 一只巨大的蟾蜍正在不断吸气。 “轰隆隆”“轰隆隆” 一道道饱含劫数气息的雷光落向大山,打在大蟾蜍身上。 “轰~”“轰~”“轰~”. 大蟾蜍所趴着的小山坡彻底坍塌,整个妖躯都被压入了下方的水潭之中,但它的一张大嘴就像是无底洞,无数气息全都被吸了进去,滚滚的天雷和地火。 “哗~”“哗~”“哗~”. 天空白鹤猛烈扇动翅膀,易书元只觉得对方竟然连他都要吸入腹中,这蛤蟆的嘴竟然有一种吞天之势,这种妖怪已经可以称王称霸了! 只是在这种关头,易书元脑海中竟然还有一股清奇的脑回路想了一下,觉得若是自己这白鹤被蛤蟆吸入了腹中,岂不是懒蛤蟆吃了天鹤肉了? 经过这蛤蟆的这么一吸,整个和乐山的雾气都为之一清,在尚且困在和乐山的人眼中,好似世界一下子就清晰起来了。 在韩师雍眼中,他所驾驭的一条符咒火龙也在越来越弱,上面的火焰好似被不断抽丝而出,向着和乐山中心的方向飞去。 而当雾气退去,远方的山坡上的树旁,正有一个身穿白羽道法衣的老者被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蟒蛇缠住,他显然也看到了远方的韩师雍,看到了正在褪去火色的火龙。 “师尊,师尊救我,呃嗬.” 廖文质身体被死死缠住,已经发不出什么太大的声音,但那边的韩师雍显然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身形一闪就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妖孽受死!” 哪怕火龙已经没了火焰,但三道符咒上的力量却还有一些,三张符咒在韩师雍掐诀施法之下,依然好似一条龙形一样扭动着飞向大蛇。 “嘶” “砰~”“砰~”“砰~” 符咒在大蛇头部和七寸炸开三团火星,将大蛇炸得晃动不已,下一刻,韩师雍已经到了跟前,右手运起剑指,向着大蛇头部狠狠一划。 “铮~” 指尖竟然响起锐利的剑鸣,随后“噗~”地一下,大蛇直接被斩首,身体颤抖几下也瘫软下来。 廖文质挣脱大蛇倒了下来,被韩师雍伸手接住。 “师,师尊.” 廖文质瞪大了眼睛,甚至顾不上劫后余生的激动,也顾不上其他,伸手颤抖着指向山峰之间的远方。 处于他们此刻山坡的位置,能望到远处和乐山的中央。 韩师雍看着身边断首的大蛇,蛇血没有流到地上,反而如同棉絮一样不断溢出,随着一股气流飘向远处,他侧头看向那个方向,也是弟子所指的方向。 透过两座山峰的间隙,远远能望见一只巨大的蟾蜍趴在那边山坳水潭边,雾气、血气和各种气息都在向着那张开的蛤蟆嘴汇聚。 “唳——” 一声清亮的鹤鸣响彻和乐山,韩师雍和廖文质下意识抬头,天空中一只白羽鹤展翅盘旋,或许是距离雷云太近,看起来好似雷霆环绕。 “怎么会,怎么会.赵道友呢?赵元嵩呢?” “师尊,师尊我们快走,那种妖怪不是凡间能有的东西!” 只不过韩师雍却根本不为所动,反而转头一张符咒贴在了他弟子的身上,随后从怀中取出一颗小药丸塞入对方口中。 “若有余力,找到你带出来的人手,若事不可为,就自己先走。” “师尊,那您呢?” 韩师雍死死盯着远方,还没说话,身形已经先动了起来。 “赵道友定然也在那边,纵然真的只是妖物渡劫,这等妖怪也百年难见,不论如何我也要看个真切!” 话音传来,韩师雍已经远去,廖文质想拉都拉不住。 “呜呼.呜呼” 山中起了大风,廖文质不由抓住身边的树冠,只觉得一切气息都在朝着远方山涧汇聚,也强烈地震撼着他身为术士的心灵。 这种妖怪,只有老天能收了吧? 看似十分漫长,实则不过是也就几息的工夫,大蟾蜍一口气已经吸足,腹部鼓起一个夸张的弧度。 但就是这一刻,天空的白鹤却渐渐越来越模糊,随后消失在了眼前。 残像! “唳——” 鹤鸣声直接在大蟾蜍身边炸响,声音的穿透力还要胜过天雷,一股极端锐利且危险的感觉在蟾蜍心中升起,等反应过来,一支利剑般的鹤嘴已经落到了它鼓起的肚子上。 这一刻,一蟾一鹤的视线在两丈之内短暂接触。 易书元一直有意迷惑蟾蜍,做出白鹤在那种气息中难以稳定,并且盘旋于高空不远落地的假象,时机已到便闪电般出手。 曾经有过同北邙妖王搏杀的经验,虽然只一次却胜过千百次妖物交锋,让易书元明白,大妖出诡谲之招,要么不出手,要么尽全力! 此刻的鹤嘴用出了剑法的感觉,更有一种天然妖物相克气机纠缠其中,其锋锐之盛甚至超乎易书元自己的预料。 “嘭嘭.嘭.” 一瞬间点破三道流光,又在下一个刹那触及蟾蜍的肚皮。 “噗~”的一声轻微的响动。 只一下就戳破了蛤蟆的肚子。 也是同一时刻,蟾蜍张开了嘴。 “咕呱~~~” 一股红光以山涧为中心猛然炸开。 “轰隆.” 山中一团气息炸开,水汽和火气混杂着雷气,犹如巨大炸弹爆炸,好似球形之墙,以排山倒海之势碾压天地环宇四方 这一刻,易书元同样被滔天巨力冲击,但他相信大蟾蜍受到的伤害还要更重。 在爆炸的中央,一切气息都模糊化了,蟾蜍一双眼睛盖上了一层虹膜,身躯也被带得压在山峦之上,浑身都在不断颤抖,腹部更是血液飙射。 “隆隆隆隆隆” 周围的大山甚至有些摇晃,山上的巨石就好似沙土,随着这恐怖的气息不断翻滚乃至飞走。 这白鹤竟然以这种方式破我的大蟾劲,它天生克我! 易书元此刻自己也不好受,被冲击推向了天空,但他的判断是准确的,那种气息收缩时候的危机感让人觉得不可靠近,但也是破绽,只是有胆子尝试抓这种破绽的人一定不多罢了。 “轰隆隆——” 上方雷云仿佛也发怒了,两妖相争竟然无视劫雷,一道泛着金色的雷光在此刻落下。 “唳——” 天空鹤鸣声起,白鹤再一次落了下来。鹤嘴竟然直接点中雷光,携雷霆之力从天而降。 不是觉得雷劫现在还不够火候么,那我来帮你一把! 这一道雷光同鹤影一起落下,纵然是大蟾王此刻也不再像刚才之前那样风轻云淡地面对天雷。 三股气机的碰撞掀起连绵风暴,天空雷霆不断落下,并且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恐怖. 易书元虽然以鹤躯和大蟾王相斗,虽然在伴随仙灵之气而生的妖气上远不如这只大蟾蜍,但化为丹顶白鹤,天然上有着一种平静且奇特的心态。 那便是下方蟾蜍,不过食饵,风暴虽烈,一点破面! 明明第一次见,明明第一次以这种形态同妖物相搏,却越来越得心应手,鹤之变化好似也有新的延伸,浑身与仙灵之气相合的妖气也如同烈火涛涛。 大蟾蜍确实非常了得,但天地之理玄妙非常,有时候确实一物降一物。 这也让易书元想到了上辈子所见西游之文,猴哥都头痛不已的蝎子精,遇上昴日星官就完全不是对手。 当然,也是因为这白鹤乃是易书元所变化,仙道奥妙弥补了绝对的差距,若是换成别的羽类妖怪就不好说了。 整个和乐山已经陷入一片狂风暴雨之中,整个云露府都已经大雨倾盆。 很多幸存的士兵此刻都想尽一切办法往山外跑,或者干脆寻一个地方躲避,或自己或结伴,瑟瑟发抖着期待灾劫快过去。 而韩师雍此刻趴在一处山坳中,双手死死抱着一颗并不粗壮的大树,在风吹雨打之中愣愣看着远方,那是巨蟾和白鹤的争锋. 渐渐地,两妖相争已经不再是主旋律,雷霆之威愈演愈烈,漫天雷光不止打向蟾蜍,也打向易书元所化的白羽鹤,整个和乐山明明已经入夜,但却好似被密集的雷光照得如同白昼。 韩师雍脑海中闪过的是人间一切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但在这种非人伟力的风暴之中犹如脆弱的琉璃瓦,看着美妙却一击则碎。 “大晏国师,你究竟是人,还是一条有了人之躯壳的雪蟒?伱不是要助我渡劫么?此刻便来助我吧!咕呱~~~~” 一股巨大的气流席卷周围,似乎要将韩师雍带离地面,他双目圆睁,立刻双脚杵地千钧坠地,但身躯依然不断挪向雷劫中心。 韩师雍引以为傲的符咒法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不断向周围点出,也就是多了一些火花灿烂。 “唳——想些旁门左道是渡不过死劫的!” 鹤鸣之中又有一种声音响起,随后是恐怖的蟾鸣炸响。 “咕呱~~~若能堂堂正正渡过,你以为我会想用这种法子吗?别说是他,就是你我也要一并吞了,今日我这蟾蜍就吃定你这天上之肉了!” 韩师雍双耳失聪七窍流血,维持着马步抗衡吸力,远方的轰鸣震得他气血翻腾。 “唳——” 一声鹤鸣再次让韩师雍精神一振,随后视线中就是火红一片,心神恍惚之中只有一个念头,那是一片火泼过来了么? “滋滋滋滋.” 巨蟾之血犹如滚油,溅到了韩师雍身上,使得他发出凄厉惨嚎。 “啊——” 一道道蟾血之中的火力从韩师雍七窍渗入,他神魂之中更有一条蛇形白影发出嘶鸣,随后他便晕厥了过去. (本章完) 第391章 一场空 随着妖气彻底释放,整整一夜,和乐山都被天雷浇灌,雷劫的势头也越来越猛烈。 蟾蜍与白鹤的争斗在此后的天雷之中都显得黯然失色,仿佛即便大蟾王这样的大妖怪,在天地之力面前也显得渺小。 晕厥之中的韩师雍却并没有完全失去感知的能力,仿佛半生半灵魂出窍,在恐惧之中看着山中雷劫之夜,甚至有很多雷霆是冲着他而来的。 待到雷霆最为猛烈的后半夜,天上下的也不再是雨,在韩师雍的感觉中,那下的简直是雷火,整个和乐山彻底“燃烧”了起来。 韩师雍虽然晕厥了却痛不欲生,但渐渐越来越麻木,感知也越来越弱,随后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 “轰” 伴随着整个和乐山的震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将韩师雍惊醒了过来。 “咕呱.哈哈哈哈呱哈哈哈哈哈我活下来啦,活下来啦,五百年,又多五百年,还要多谢道友成全,哈哈哈哈哈.” “多五百年又如何,不过是逃避罢了,今日取巧他日必然加倍还来!” “哈哈哈哈哈,有这五百年便有五百年的可能,总好过死在今天,咕呱~我去也——” 韩师雍迷迷糊糊睁眼,整个和乐山上闪耀的雷光似乎在减弱,风还在呼啸,雷声却已经不那么夸张,有黑影在山中膨胀,也有巨翅白光遮蔽天空. 和乐山中央一座焦黑的山峰上,一只白鹤单腿而立,双翅展开任由暴雨冲刷。 “呜噜噜噜.” 鹤鸣声中,羽毛和鹤嘴边缘的一些血液也被冲刷干净,一枚散发着微光和丹香的养元丹飞出,直接被鹤嘴衔住又吞下肚去。 易书元看向远方,天空的一个方向,大蟾蜍没有真的要置人于死地的打算,劫数一过立刻登天而起,撞碎云雾不再回头。 其实易书元不知道这大蟾蜍的具体细节,对方说多了五百年,意思是五百年后还有死劫,根本不算突破? 只不过面对这个说要吃白鹤肉的蛤蟆,哪怕已经收手,易书元也是嘴碎着讽刺一句,却也没有再动手的打算了。 视线从天边收回,易书元此刻的一双鹤目望向趴在远方山坳中的韩师雍,对方染了一片蟾血,也牵扯入了此劫,又因为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有王朝气数加身,相当于也扛了一部分雷气。 这大蟾蜍确实了得,整个争斗过程,易书元都觉得好似在火焰山上烤着一样,若非他自己的应变能力也很强,还真就成了烤熟的白鹤被吃了。 至于韩师雍,能活下来只能说有运气的成分,或许也有另一层意义。 养元丹的药力开始发挥,易书元白鹤之躯身上的损伤和身中的痛苦也开始恢复和减弱。 渐渐地,丹顶白鹤身上的羽毛随着大雨不断脱落,甚至是滑落,白鹤身形渐渐拉长,鹤嘴也渐渐收缩,到双翅之间白羽脱落,露出了光滑的肩膀,手臂、双腿、脖颈. 白羽不断滑落,也不断露出肌肤,直至一个光洁的人仰面迎着大雨站在山巅。 此刻额头还是一片赤红,但慢慢的这鲜红之色就开始收缩,最终在眉心上方收缩为一个棱形的红点。 下一刻,地面的白羽旋转着飞起,又在附着到了易书元的身上,形成了一件大体白色却又在衣袖衣摆末端点缀着黑色的羽衣,和此前易书元才来南晏时候的穿着很相像。 “呼” 易书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脚,又摸摸自己的脸,明明不是第一次做人,但他这会就像是刚刚化形的妖物一样,感受着身上的变化,同样的新奇,也同样的有趣。 “原来这就是妖物化形的感觉,确实和地煞变也有相似之处” 而本质上有区别的地方在于,寻常妖物化形是得人躯,易书元此番化形,算是真正完整了妖类之躯,是某种程度上的逆变过程,毕竟此前的白羽鹤严格来说不算是妖变。 但今日的结果其实很取巧,虽然神奇,虽然也不差,可以说是得法而不得真,成是成了,可易书元自己也有并不能道尽其中玄奥,更不用说以此传授弟子了,不得真自然不算真传。 或许将来还需要一重从头开始修行了精妖之变化才算圆满。 易书元思虑着喃喃几句,随后又皱起眉头。 对于大蟾蜍而言这次的死劫力分多方,算是取巧度过了,但对于易书元自己,虽然也借此劫化形,比正常妖怪修行跳了很多级,可对于大暑小暑似乎都没有完全渡过的感觉。 大暑易书元自有感应,心知绝非一时之功,那么小暑呢? 经历了同大蟾蜍相搏又在此等恐怖雷劫中化形,小暑也不能算过么,或者还差一点吧? 韩师雍遥遥望向那边山巅,终于是看到了一个人的模样。 “赵,赵道友可,可是你?嗬.” 声音很沙哑,也传不出去多远,但易书元却是听到了。 此刻的易书元白鹤羽衣,侧目看向远方山坳。 “韩师雍,这里没有什么赵道友,也没有什么登仙梯,我乃是白鹤所化,你心中所求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话音落下,山巅带起一阵如同羽毛的光晕,才化形的白鹤已经消失在了原处。 韩师雍挣扎着尝试起身,但随后就感到浑身无力痛苦不堪,等身上的晕眩感再次袭来,他又一次晕了过去。 ——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师雍又一次苏醒了过来。 “哗啦啦”的大雨依然下个不停,和之前不同的是已经听不到雷声,在这种白噪音中,整个和乐山好似失去了别的声响,更没有了此前的鬼哭狼嚎。 这次韩师雍没有贸然起身,在雨中平静地等了一会,随后支撑着一点点从泥浆中爬了起来。 身上并无太强烈的痛楚,只是刺骨的寒冷让韩师雍想要哆嗦,但他还是张开双手闭目仰天,任由大雨冲刷着身躯。 雨又下了整整两天,中间就算有停的时候也仅仅是片刻,也亏得云露府整体地势不低且有不少流速快的水系,否则都能短暂内涝了。 到第三天清晨,天气终于放晴,阳光落到了整个云露府。 府城之中,很多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一条大街的街头拐角,一个上出早摊卖豆腐脑的摊主很快就被一些熟客围住了。 这两天大雨,除了有店面的那些,如这位摊主这样肩挑手扛走街串巷做生意的人少了很多,今日算是都能出来了。 豆腐脑摊前就只有前后两个木桶,也没有坐的地方,几个食客端着碗捏勺,一起讨论着这几天的大雨。 “哎呀这几天的雨可甚是夸张啊!”“谁说不是啊,尤其是之前那一夜,雷声就没怎么断过,我呀,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我也是啊,这么吓人的雷声这辈子也少见啊!” “你们懂什么,这呀,一定是老天爷在收妖怪呢,一会我得去庙里上个香,再从道人那请个符回去保平安!伱们呢?” “我还是算了,一个平安符一百文,请不起啊.” 在这里,很多庙宇中的庙祝也是由白羽道的人担任,或者说很多庙宇的管事人也都入了白羽道。 只是这靠山不是谁都想要的,若非迫不得已,谁会愿意收益比打对折还惨呢,即便不少大庙依然能独善其身,可这种趋势确实存在。 街头巷尾的人们聊着昨晚,拉着家常,那豆腐脑的摊位前,忽然有人指向了不远处。 “唉你们看,这人怎么弄成了这样啊?” “哎呦是啊,脏兮兮的,是叫花子么”“不像,这天气叫花子穿这么多啊?是去哪个坑里摔了一跤么?” “我看八成是有病” “嘘,过来了” 人们口中议论的人,其实是正是韩师雍,只不过此刻的他并无往日里国师那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样子,更如同一个失魂落魄之人。 韩师雍一步步走着,他花了三天两夜的时间,从和乐山中一直走到了云露府。 虽三天两夜没合眼,但韩师雍整个人却好似一直在梦中,他步履蹒跚,身子摇摇晃晃,走到了此处,听到了人们议论他,才略显茫然地抬头。 韩师雍的双目渐渐恢复了焦距,也看清了街道和建筑,以及他环顾四周时避瘟病般避开他眼神的人们 “呵,呵呵呵呵呵” 韩师雍忽然笑了起来,周围的人就避得更远了一些。 远处的一栋茶楼之上,有两双眼睛也看到了街头的情况,四目之中瞳孔都微微散大。 “是韩师雍,他怎么搞成这幅样子!”“别看他!” “他状况不佳,是不是借此机会能出手杀了他?” “你疯了,他或许是装的!” 两人说着的时候,街道上又匆匆赶来几个身穿白羽道法衣的道人,为首一人正是一个老者。 “师尊!师尊!您怎么才回来,我在山中找了好久啊!” 廖文质激动地喊着,冲到了韩师雍,眼中含泪地看着面前的人。 “师尊您怎么了?您怎么了?快,随我回宫观,我们先回去!” 老人背过身,直接将韩师雍背了起来,带着弟子们小跑着离去,而茶楼上的江湖客也安静了下来,并未鲁莽行事。 (本章完) 第392章 此路不成另辟蹊径 在韩师雍离开和乐山之后,在山中大雨停下之后的清晨。 一名身穿白色羽衣之人出现在了韩师雍此前躺着的山坳中,他面容轮廓较为柔和,但一双眉毛比常人略长,弯弯的在两侧上挑一小节,额头一点红色鲜艳非常,正是白鹤化形的易书元,也算是一种变中之变。 因为大雨引动了山洪,韩师雍躺过的地方早已没有什么额外的痕迹,不过易书元此刻还是弯腰下去,在泥浆之中伸手探了一下,然后捏着一条焦黑绳索提了起来。 哦,不是绳索,是一条已经焦黑的蛇。 这蛇可没有王朝气数加身,更没有韩师雍的运气,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只是焦黑的身体内有一样东西却并未碳化。 随着山风一吹,易书元手中焦黑的蛇都化为了碎末,黑色粉末随风而去,而他手中则还留下一粒椭圆形的事物,好似一块晶莹剔透的红色宝石。 在这宝石之中,一阵阵红光偶尔浮现,如流水似烈火。 “这大蟾蜍走倒是走了,还给我留下了一份大礼。” 死蛇自然是那条药王蛇,此蛇本就是以火毒著称,又吸收了大蛤蟆洒出的精血,庞大的火之精气最终全都汇聚到了蛇胆处,成了此刻易书元手中的火红宝石。 这时候,易书元忽然看向一侧,天空划过两道火线,原来是石生踩着风火轮飞到了此处。 此刻灰勉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状态,趴在石生的头上一起看着下方山坳。 “那是师父么?” 石生这么问着,但灰勉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它也没见过先生变成这样的,远远望去,那气质上比原来的样子还要更像仙人,但山中到处都残存着妖气,似乎和那人又更为融洽一些。 “从衣服上看,应该是先生,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易书元看着天上笑了笑,收起赤红蛇胆之后双袖一甩,一声鹤鸣之后化为了白羽鹤振翅而飞。 “那就是师父!”“废话!” —— 和乐山的事情没有大肆宣扬,不论是白羽道还是府军都是如此。 那天之后,除了廖文质和其弟子等白羽道的人外,府军的一营兵马回来了八成,剩下的两成则是失踪了,多半是在大雨山洪之中出了事,或者淹没在了和乐山的沼泽中。 韩师雍回来让廖文质立刻把和乐山那边的弟子全都撤了回来。 一天、两天、三天. 一直过去了将近一个月,韩师雍就一直在云露府白羽道的宫观之中不出来。 他就这么静坐在室内,挂起了帘子,遮住了所有光线,使得静室处于完全的黑暗之中。 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香炉中的一炷香,每当香要燃尽的时候,韩师雍就会重新点一根续上,就这么坐在黑暗中看着香头的火星。 这段时间没有妖王蛇的火毒,也没有其他至阳之物,但韩师雍体内的阴冷感却没有再出现过。 那一夜雷霆风暴之中如入油锅的痛苦记忆再次浮上心头。 “原来赵元嵩根本没来,或许他早已经死了吧,那么所谓仙缘我得不到么?所谓登仙梯不存在么?” 韩师雍喃喃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他的脑海中又有不同的画面浮现,那是冰雪腾云而起的恐怖巨蟒,更有那和乐山中有吞天惊雷之势的巨大蟾蜍,以及那振翅九天的白鹤 “若是不成,另辟蹊径” 一个月的时间,让他空荡荡的身体逐渐充盈起不一样的生机,也让他从浑浑噩噩之中渐渐清醒过来,而此刻更是有一股特殊的气息从肉体之中浮现,时而如冰时而似火. 韩师雍的眼神变得比以前更加锐利,身体的感觉也比以往更加好,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也在不断滋生壮大。 —— 国师一直不出现当然也造成了一些影响,而这一天,京城的皇帝派人前来了。 韩师雍所在的屋子没有什么外人敢靠近,这一个月送饭的道人也就是将饭摆在门外,很多时候到收走的时候饭也是原封不动。 不过今天既然天子来问,那廖文质身为国师亲传弟子,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打搅了。 韩师雍的屋外没人,只有内院的门口有两名弟子守在这里,廖文质独自走到屋前,凑近了门听了一会却听不到什么声音。 “师尊?师尊您还好么?” 静室内盘坐的韩师雍一下睁开了眼睛。 “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搅我么?” 听到韩师雍的声音传出来,廖文质心头松了一口气,赶忙解释道。 “师尊,弟子也不想来打搅师尊,但陛下派遣使者前来询问情况,并且希望您能够回京啊!” “陛下派人来了啊” 韩师雍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随后脚步声到了门口,廖文质赶忙后退几步,等门一开就向内行礼。 “弟子拜见师尊!” 行礼之后的廖文质得不到回应,微微皱眉之后小心抬头,看到韩师雍正站在门前看着他,那眼神略微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心中微微一颤,廖文质赶忙道。 “师尊,陛下派使者前来请您回京城呢!哦对了,弟子还为您搜罗了一些能解寒毒的物品,不知道” “不用了,这就回京去了,带我去见见天使。” “是!” 廖文质赶忙应声,带着韩师雍前往宫观前殿见京城使者。 只是大约半刻钟之后,韩师雍还在那边询问天子使者一些事情,而廖文质则偷偷又跑回了后院,回到了自己师尊的屋子外。 看着昏暗的屋内,廖文质犹豫一下,悄悄摸入屋中,来到了韩师雍打坐的蒲团前,香炉中的香刚刚烧完没多久,室内还残存着檀香味。 只是在这种檀香味之下,廖文质似乎还嗅到了一丝其他的味道,让他身上不由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难道真的是妖气! 廖文质打了个激灵,不敢动任何东西,更不敢在此久留,赶紧走出门去,将门轻轻带上,只是神色却显得异常不安。 但当廖文质走出那个小院范围,神色就又恢复了正常。 当京城使者回驿馆去的时候,韩师雍就下达了命令,准备回京城了,当然这次回京也不再是他一人独自神行而去,而是要摆开属于国师的架势。 白羽道的云露观内,廖文质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师父,您回来了?” “嗯!” 廖文质转头看向弟子,这屋子有练功的静室,也有两间卧房,他一般都和弟子住一起,方便指导。 “终于要回京城了,云露府虽好,总是没有京城舒服的,在这待了这么久,我还真想念那的.” “想什么?” 弟子捂了捂嘴,尴尬一笑。 “没什么.” 廖文质摇了摇头,取出自己的法器,打算给自己算一卦。 “咔嚓.”一声,手才捏到卜卦的龟壳上,后者就已经裂开了,而这裂痕就像是出现在廖文质的心头一样,让他产生不好的预感。 “阿正。” “在呢师父!” 廖文质抬头看向那边收拾东西的弟子。 “这次你不要回去了。” 弟子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满脸地不情愿看向师父。 “我还留在这?” 廖文质站了起来,走到了弟子跟前,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有时候会想念乡下亲人么?你.想不想退道还俗?” “啊?” 弟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但看着师父一脸认真的样子,心中一下子慌了。 “师父,弟子哪里做得不好,是学术不勤,还是犯了什么错,是因为没护好府军,还是别的什么,您说出来,弟子一定改,一定改到您满意” 退道还俗岂不是被逐出师门,这不光是孝不孝的问题,更是荣华富贵的问题。 身为国师徒孙,阿正的权势地位也非同一般,早已经过惯了荣华富贵的日子了! 廖文质了解自己的弟子,眼神中带着一些柔和。 “我白羽道的目标是于社稷匡扶大晏,于自身则修道成仙,忠于社稷忠于道心,但也并不是没有情感,更不需要舍弃七情六欲,为师算了算,伱已经快六七年没有回乡了吧?” “是,是有七年了” 廖文质点点头。 “太久了,该回去看看,这次在和乐山险死还生,以后我们降妖除魔镇压天下,说不定还有险境,回去看看吧。” 听到这,弟子才安心了一些。 “我还以为师父您要逐我出师门呢,吓死我了,我听您的,回去看看,那我回去多久啊?” 廖文质笑了笑。 “我给你准备点金子,呆个一年半载的,你为家中长子,替你家中剩下的兄弟姐妹将人生大事办妥,为你父亲办个六十大寿,也就差不多了,此乃孝道,一定要尽心!” “这,给我爹庆寿好办,但别的” “少废话,拿了钱赶紧滚!” 廖文质拍了弟子的脑袋一下,后者连声称“是”,捂着后脑的时候发现手中多了一些票据。 好一会之后,阿正离开了师父的屋子,揉着脑袋的同时又不由微微皱起眉头,回头望了一眼那边的院子。 师父不会是预料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本章完) 第393章 脾气大变 云露府作为一个大府,其内的云露观里人手还是不少的,在这最酷热的时节里,大晏国师的排场已经在观外起来。 从云露观开始出发,不算云露府衙门的开道官差,车队前后也有数十人,一路向着东城进发。 直到这一刻,很多云露府百姓才知道原来本朝国师就在云露府。 街头巷尾处,很多原本正常劳作生息的人都兴奋起来,一个摊位前正在讨价还价的人摊贩和顾客忽然看到好几个人向着一个方向跑,不由也有些好奇。 直到身边有人收拾摊位挑担离去,摊贩终于忍不住了。 “哎哎哎,你们去干嘛啊?”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边走边说。 “你还不知道,快去看看吧,咱大晏的国师就在云露府,这会已经起驾准备回京城了,再不去看就看不到了!” 说话的人挑着担子匆匆就走了。 “国师?” 这边摊贩和顾客也惊愕了一下。 “天羽真人?”“听说国师可是在世神仙啊!” “对啊,听说能呼风唤雨呢,之前在罗岐府就求了一场福雨!” “不止呢,我还听说国师能让小树瞬间开花结果,结的还是仙果!” “啊?可得去看看!” 几个顾客商议几句,就纷纷放下东西要去看,摊贩顿时急了,他也想去看但摊子铺开了不容易收拾。 各个街道上甚至是居民的家里都有人出来,在听说了国师在此又已经起驾准备离开,很多人都想去看看,有的人本来无所谓的,但见这么多人去,也想凑个热闹。 国师的队伍是花车华盖,前后随从相拥,更有官府开道童子提香,韩师雍坐在车架之上,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前方的道路上,聚集了很多百姓,甚至有些拥堵道路。 官差凶神恶煞手持棍棒开道。 “让开让开,勿要挡了国师车架!”“走走走,走开!” “哎呀推什么推啊!”“国师在哪啊?” “后边车里面的就是吧?” “叫你们让开——” 推搡的百姓和发怒的官差在前方闹哄哄一片,国师的车架却一直匀速前进,反正到后面道路自然会分开。 韩师雍虽然闭着眼睛,但好似对外面的一切都了解得分外清晰,嘴角也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凡人既可怜又可笑,十分弱小又好奇心重,寿元短暂又贪得无厌 或者说,整个人间都是如此,所以只有跳出去才得逍遥! 车架边上,身为国师亲传弟子的廖文质跟随在一旁。 虽然廖文质已经是个白发老者,但每次跟随自己师尊的车架,他基本还是步行相随亦步亦趋,随时聆听师尊的吩咐。 此刻廖文质偷偷瞄向车架,透过纱帘望见韩师雍的神情,或许心里本就有了一些猜测倾向,或者是客观上的现实,反正给廖文质感觉并不是很好。 “文质” 车架上的忽然传来韩师雍的声音,让廖文质心头一慌,但立刻正色回应。 “弟子在!” “阿正呢?” 廖文质平静地回答。 “此前阿正和我说想家,这次从和乐山出来险死还生,对家人更为私念,加上多年未曾回去,其父又要过寿,便提出想回去看看,我就同意了。” 韩师雍睁开眼睛,侧头看向车架边跟随的弟子,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是该回去看看。” 韩师雍这么说着,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但或许是心中压力大,廖文质却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说话缓解压抑。 “师尊,这云露府的百姓聚集成群,都想着瞻仰您国师大人的容颜,何不打开纱帘让善男信女们瞧瞧呢?” 显露“仙迹”,收买人心,也是白羽道一直以来的惯用手段之一,廖文质是很自然就提出的这个建议。 只是韩师雍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带着笑意回了一句。 “天人垂目,不看人间,吵吵闹闹惹人心烦。” 廖文质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跟着。 只不过国师不想回应民众的热情,但总有麻烦会找上门来,或者说也不算是麻烦吧。 十几名官差用棍棒赶着百姓,为国师车架让开道路,但到了城东一条街道的尽头,纵然是官差看到前面的情况也是吃了一惊。 街道尽头,竟然站着许多披甲的兵马。 周围的百姓在这都不需要赶,看着这些兵将凶神恶煞的样子,纷纷自己就避开了,并且在远处或者附近的店铺屋内议论纷纷。 国师车架还在百步之外,前面开道的领头官差赶忙小跑着去往军士们跟前。 “呃,各位军爷,国师的车驾就要过来了,就算想要瞻仰国师的风采,也请先让开道路!行个方便!” 为首的武官一直看着国师的车架,到官差说完话,才斜眼看向他。 “我们找的就是国师。” “那,那可是有什么事?” 武官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冷眼看着官差,轻轻说了一个字。 “滚!” 官差心头一惊,这来者不善啊。 “是是是,小人这就走” 大晏朝内三种人最不能惹,一是白羽道人,二是军士,三是官吏,但相对而言,官吏在前两者面前似乎都会弱上一分。 官差离开,几名武官则望着还在远方的车架,有人低声说道。 “该做到什么程度?”“先拦下再说!” “听说他在和乐山也受了重伤,放心,出了什么事,自然有人顶着。” “这些个道人,平日里神气,那天还不是如丧家之犬.” “说到底也就是术士!” 另一边,官差离开军士们面前,然后快步折返国师车架,那边汇报情况。 “国师,廖法师,前头有一群军士挡住了去路,说是找国师有事呢。” “知道了,下去吧。” 国师发话,官差自然不敢多言。 “是!” 官差赶忙退下,他见车架不停,心中嘀咕却也不会表露,只是去和自己带来的兄弟们提个醒,让他们留心点。 普通百姓都在稍远处看着,有的在楼上有的在街巷远处,显然有不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那群军士怎么好像是真的在拦国师车架啊。 白羽道的队伍不断靠近军士,但后者一步都没有让,最终,车架还是停在了街口。 廖文质看看车架纱帘内的人,还是忍不住先行一步,跑到了军士们面前。 “伱等有什么事,可知道阻拦国师车架是会被治罪的?” 领头的几名武官看向廖文质。 “原来是廖法师,我等岂敢冒犯国师威严,只是我们想问一问,和乐山的事发生这么久了,我们的都尉大人也失踪这么久了,也不准我们向上汇报实情,那么何时能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啊,何时给个交代?”“都尉大人就不找了吗?” 廖文质也不想和云露府的府军起冲突,而且虽然白羽道势大,但私自调兵这种事情毕竟还是敏感的。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当日和乐山天气恶劣,又有很多其他因素,都尉大人失踪这么久,可能凶多吉少了.” 天气恶劣是实情,其他因素则指妖魔鬼怪。 但听到这话,诸多军士顿时面露不满。 “什么凶多吉少,都尉大人武功高强,怎么可能轻易出事!” “不错,而且就算出事,那就这么算了么?我等兄弟出生入死,事情搁置月余,就这么算了么?” “当我们是什么人?”“对,我们难道如狗不如吗?” 此刻挡在街头的士卒将近两百人,一个个全都义愤填膺,比起普通百姓,显然他们对白羽道的敬畏没有那么夸张。 其中有的是当日一起去和乐山的,也有的并非当日士卒,而那天白羽道的人比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好不到哪去。 军士闹,自然是有对都尉忠心的因素,但更多也是为自身利益,和乐山的事情压着不说,那军士的抚须呢,大家的好处呢,你国师要回京了,我们呢? “今日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让道!” “不错,今日必须请国师大人给个说法!” 廖文质指着几名武官,摇摇头道。 “你们可休要贪得无厌,为仙道出力,事后自有福报.” 说着,廖文质凑近其中一名武官。 “此事最好不要再闹了,你们都尉大人那边也是得了足够好处的,分润一下就行了。” “哼,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了有就有么?而且兵马折损怎么算,抚恤怎么算?此事若上头怪罪,责任不都在我们这些人身上了?” “上头不会怪罪的!” “你说了不算!” 武官不再低声回应,看向那边车架。 “国师大人,您是在世的活神仙,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弟兄们不行啊,还请国师为我们做主,您没来之前我等配合白羽道一起抓捕要犯,弟兄们可是流血流汗啊!” “为了避免兄弟们寒心,请国师大人为我们做主!” 身后一众士卒也纷纷抱拳,齐声大喝。 “请国师大人为我们做主!” 廖文质心头一跳,这是铁了心要闹大啊!他冷下脸看向几名领头的武官。 “奉劝各位还是让开的好,虽说文武不相干,但你们这点军职还不配在我师尊面前叫板.” “哼,我等只是想请国师主持公道罢了!” 言罢,军士们竟然纷纷上前,一时间,国师车架的人手都被挡开,直接到了车架近前。 几名武官抬头直视车架纱帘,国师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也是人! “请国师” 这一刻,韩师雍睁开了眼睛,只一眼就让车架边的武官和士卒心头一跳,那眼神冰冷可怖,好似是择人而噬怪物,让人升起一种本能的恐惧。 但下一刻,韩师雍眼神柔和了一些。 “此事我知道了,那都尉也没有死,你们要的公道我也会给,不过拦我车架冒犯我道弟子,也是有代价的,你们可曾考虑清楚?” “我等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相信国师大人有大量,一定会原谅我等一片忠心!” 韩师雍笑了,手中一张符咒冒出点点灵光,也不见燃烧就化为灰烬,这灰烬纷纷飞出车架,刹那间扩散着飞到了每一位武官身上,有人想避却根本避不开,灰烬贴身之后也立刻摸不见了。 “士兵听将令,我不怪那些士卒,不过你们就不同了。” 韩师雍话音落下,几名武官就感觉到身体不对劲了,身上渐渐开始灼热,甚至是有一种灼烧高。 “呃,呃啊.嗬,嗬.国师” 武官身上开始起了一个个水泡,皮肤也渐渐发红,身上出现一阵阵热气,却偏偏无法大喊出声。 “啊啊.国师” 这一幕看到周围的士兵,乃至白羽道的弟子都惊恐后退,眼睁睁见这些武官好似被炙烤灼烧一样倒下去,身体抽搐的同时也冒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肉香. 远处的百姓也鸦雀无声,脸上露出惧怕的神情。 廖文质在不远处瞳孔微微散大,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师尊,却见对方视线扫来,瞳孔顿时一缩,表情则迅速恢复自然。 “哼,早说了勿要冒犯大晏国师的车架,否则就是对仙道不敬,对我大晏社稷不敬!” (本章完) 第394章 伏杀 “国,国师饶命啊” 武官强悍的体魄让他们在地上承受更多的痛苦,廖文质虽然说着讽刺的话,但还是甩出了几张符咒,飞到了几名武官的身上。 “滋滋滋” 一阵水入油的声音响起,但几位武官身上的状况缓和了一下之后却更加严重了。 “啊——”“给我个痛快——” “妖人.” 其中一人怒目圆睁地看向廖文质和车架,浑身内力震荡之下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从地面弹起。 “铮~” 武官直接拔出佩刀砍向廖文质,后者心惊之下猛然后退却一时间有些避无可避。 “当~” 一道符咒飞射而来,打在刀上发出金铁之声,将手持兵刃的武官一起弹飞,又“嘭~”的一声撞在了沿街的一家铺子门口,这下彻底没了声息。 不过在这之后,地上依然在哀嚎的几名武官身上也不再冒出烟气,虽然十分凄惨,但似乎也保住了一条命。 廖文质好似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神,愣愣看着那个倒在铺子门口的武官,显然对方此刻已经死透了。 “文质,你好心想救他们,却被恩将仇报,你看看,这就是人心,而他们拦我车架出言不逊,有此祸患也是有因有果,走吧。” 车驾队伍重新开始前行,廖文质也回了神,跟随着车驾一起前进。 只不过这次,百姓自觉退开了很大空间,或者说有不少百姓已经自己跑了,不敢再有什么大声喧哗,更不敢吆喝着想要得到赐福。 就连开道的官差都下意识远离了一些白羽道的队伍。 当然了,剩下的府营兵马也没人敢再造次,纷纷退开一边紧张不已。 等国师的车驾离开之后,很多府兵才纷纷冲到了自家上峰面前,将有些胆大围上来的百姓轰开。 “走开走开!”“快让开!” “大人,大人!” “快快,抬去医馆!” 不论是死是活,都得将人抬走送去救治,盔甲有些烫手,一群士卒手忙脚乱地抬着人走了,只剩下一些百姓在原地小声议论着。 远处的一个酒楼内,两名江湖客将低下的头抬起来。 池庆虎曾经给同道人士的叮嘱是,不要在韩师雍面前流露出杀意,但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两名江湖客也是心惊不已,只有畏惧哪还会露出杀意啊。 “那妖道比传言中还要厉害啊他受伤的传言可能是假的!” “那也未必.此人当众施展此等邪乎的法术,很可能也是在竖立强横的形象,他若真的无事,为何要这么做呢?” “也是,从没听说过韩师雍这么做过”“走,去通知池大侠他们。” 两人也没心思吃饭了,刚点的东西能打包的都打包带走。 自和乐山一战之后,武林志士虽然成功带走了赵氏母子,但除了少数人是真正关心赵家人的安危,大多数人的真正目的还是对付韩师雍,救赵家人只不过是顺带。 片刻之后,云露府城外的一处庄子内,两名以伪装和轻功著称的江湖客就回到了这里,向在这里的部分同道说明情况。 庄园的客厅内,除了池庆虎等人,那名从和乐山中就被带走的府营都尉也在这里,虽然依旧是被拘禁状态,但却也刻意把他带了过来。 “那妖人国师只是掀开纱帘挥了挥手,那几名拦路想要找回上峰的武官浑身冒起烟来,很快就倒在地上痛苦不堪,就像是被火炙烤了一样,十分诡异!” “他们最后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那都尉下意识站了起来,听到下属为了自己竟然拦国师车驾,虽然知道肯定有人唆使,可到底还是有些感动的,话语也紧张了几分。 池庆虎就站在那都尉身旁,也不怕这人发难,而是向着说话的武者点点头,后者便继续道。 “有一人十分悍勇,痛苦之中弹地而起,拔刀冲向了白羽道的人,被那国师弹出一张符咒,打得飞退十几步,再无了声息,其他人也在车驾离去后被士兵抬走,但不知死活.” 两名江湖客显然是目力惊人之辈,那些府营武官的模样细节都描述出许多。 池庆虎拍了拍武官的肩膀问道。 “刚刚他们描述的那些人,是你营中的弟兄吧?” 武官也是个知进退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说谎,点点头道。 “都是我手下的弟兄,有几个伱们中应该也有人同他们交过手,那拔刀的便是我手下军司马李倘,勇武非常” “那另外几人呢?” 武官看了看池庆虎,又一一将他们的名字说出,对照了拦车驾的几名武官。 等他说完了,池庆虎才点了点头。 “多谢了,请下去歇息吧,我们说话言而有信,事后不论成败,都会把你放了。” “希望如此吧!” 武官说着,在两名武者的押解下离开了屋子。 等外人一走,回来叙述的一名立刻继续补充着说出自己的推测。 “周围这么多百姓,以白羽道的那虚伪的性子,在百姓面前一般以宽厚世人,今日直接用出此等手段,怕是有意为之。” 客厅里面一共十几人,很多人面面相觑,有的人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在装强势?” “池大侠怎么看?” 池庆虎皱起眉头,但他还没说话,已经有一个魁梧的汉子率先开口。 “他受了伤自然最好,但哪怕他没受伤,难道我们就不出手了么?那我们聚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抢赵家孤儿寡母的遗产么?池大侠以为如何?” 被人这么问,池庆虎却也不恼,握了握拳道。 “老宋言之有理,我们聚义在此本就是为了拨乱反正,还我大晏的清明,本也是要动手的!此前他龟缩云露观内不知虚实,我等不好轻举妄动,如今他出了城去,荒野之上正是好时机!” “对,正是好时机!”“不错,若错过这一次,等那妖人回到京师就再难出手了!” 众人各个激动,更有人道。 “我们中很多人在和乐山都见过神人了,所以老天是有眼的,人在做天在看,白羽道这群妖人必遭天谴,我等必然能成事!” “对了池兄,您的那位异乡朋友究竟能不能出手相助?” 听到忽然有人这么问,池庆虎楞了一下,下意识回想起那天和乐山大雾之中踩着火轮而来的石生,他是和云莱大神一起来的。 “别提了,池大侠的那位所谓的高人朋友,早已经离开陆丰客栈了,连个去向都没有透露,显然是不想趟浑水!” 这话多少有点讽刺意味,但池庆虎却不恼,就像他原先以理解不了易先生一样,人家已经超出常人层次太多了,只是他还是皱起了眉头,但并不是因为旁人的话语,而是想着易先生为何不替天行道。 思绪转动片刻,池庆虎摇了摇头道。 “那位先生应该是不会插手这些事了,他本就和我们不同.” “不愿出手就算了,我们也能成事!” 一群人商议一阵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动手,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就算可能有诈,多一些小心多一些观察就是。 尤其是白羽道和云露府一带的府军闹了不愉快,那么兵马相护的可能性也小了不少,若错过这个机会就实在可惜了。 稍晚的时候,庄园中就有武者先后离去,他们要前去通知可靠的人手,暂定在官道的林翠坡路段动手,以白羽道队伍的速度,要么傍晚经过那,要么在那附近露营。 —— 林翠坡是一处林间的缓坡,官道从坡旁绕过,很多路人若是过路的时候晚了,也会在附近宿营。 白羽道的队伍行进速度比预想中的快不少,显然似乎是用了一些法术,天色还比较明亮的时候就已经接近了这里,不过近百名江湖客也已经事先到达了附近。 江湖客几乎是人人身上都贴着符咒,个个身上都淋了一些香灰,更是尽量收声敛息,防止暴露自己。 白羽道的队伍中,廖文质走在车架旁边,自从离开云露府,他心中始终有些沉重,心中犹豫彷徨,甚至有些迷茫。 “文质。” 廖文质心头一惊,赶忙回应。 “弟子在!” “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啊。” “呃,弟子只是,弟子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韩师雍扫了一眼身旁弟子,笑了笑道。 “心思不在此处,也难怪你没闻到。” “闻到什么?” 廖文质下意识问了一句,韩师雍则望向远处的林中缓坡。 “闻到那一股子香灰味啊” 香灰味?廖文质使劲抽了抽鼻子,除了附近林地的泥土花草的味道,他没闻到什么香灰味,又不是在庙里。 不对,香灰味?明显是应对术士的手段! “师尊,您是说有埋伏?那我们立刻停下撤离?” “有客热情迎接,我自然也要好好招待的” 说话间,韩师雍双手摊开,不知何时已经折好了许多符纸小蛇,足足有一大把,仅仅几息之间,这些符纸竟然开始动了起来。 “嘶~~”“嘶~~”. 这些蛇竟然全都活了,成了一条条或白或红的小蛇,从韩师雍手中爬下,又从车驾上爬下,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 廖文质愣愣看着,这些蛇一下了车驾,直接就消失在了他眼中,他知道师尊以往施法,以符化物都喜欢用龙用鹤,何时用过蛇啊? 但仅仅不过十几息工夫,林中已经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本章完) 第395章 一纸雷光 埋伏在林翠坡的绝对都够得上高手的水准,即便那种小蛇悄无声息速度也不慢,但其实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的人不在少数。 但这种比小指还细的蛇十分灵活,且也不是真正的蛇。 池庆虎和同伴敛息趴在一处地方,突然听到许多江湖同道发出惨叫声,心中一惊之下却忽然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几乎是本能反应一样探手而出。 “嘶” 一条白色小蛇被池庆虎捏在了手中。 “蛇?” “咯啦啦~” 池庆虎将蛇的七寸捏碎,但这蛇“嗤”的一声,居然头身分离,一个脑袋犹如射出的暗器,直接到了池庆虎的肩头,却又被他的另一只手一掌扇飞。 “啊——” 身边人发出惨叫,有人捂着肩膀,有人捂着小腿,声音痛苦不堪。 “这蛇有毒.啊.” 这毒与其说是毒性猛,不如说是能产生强烈的痛楚,纵然是很多久经武道锻炼的江湖人都忍不住发出惨叫,但像池庆虎一样处理掉了小蛇的也不在少数。 “直接动手——” 池庆虎鼓荡内力大吼一声,除开部分被蛇咬到的江湖人,剩下的有二三十人暴起发难。 各种暗器先手,更有人现身之后直接拉开强弓就射。 “嗖嗖嗖” 白羽道的普通弟子全都被吓得不轻,大多尖叫着四散跑开,廖文质等真的术士也都心惊不已,躲避着打来的暗器和箭矢。 不过出手的都是高手,目标十分清晰,这些年少的童子虽然受到惊吓却并未被暗器击中,所有人第一时间出手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韩师雍的车驾。 “师尊——” 廖文质虽然也下意识避开了暗器,但还是叫喊了出来。 只不过当诸多暗器和箭矢落到车上,当纱帘被撕裂,车上的韩师雍却如同一阵烟雾一样消失了。 障眼法? 所有人心头一惊,而池庆虎则在这一瞬间踩碎脚下地面,千钧一发之际挪开一个两个身位,一击剑指险之又险地从他身边划过。 “刺啦~” 池庆虎的衣衫都被划破,脸颊也被划出一道血痕。 在这惊险的时刻,池庆虎的身体比思维更沉重一下,但又在下一瞬间恢复反应,浑身内力鼓荡而起。 外人眼中,韩师雍挥出剑指的同时,池庆虎已经反手一掌打出,时机把握之准确,就连韩师雍都心头一惊。 “嘭~” 池庆虎直接和韩师雍对了一掌,深厚的功力与气劲的碰撞让双方都稳不住身形不断后退。 前者一退十几步,低头检查自己的胸口,不光是脸颊上有血痕,胸口也溢出鲜血,但只是皮外伤,而韩师雍也连退许多步之后才稳下身形,带着惊愕之色看向池庆虎。 池庆虎则严肃的望着韩师雍,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一丝颤粟感,这是对死亡的敬畏,但不代表会恐惧死亡,反而让他更加亢奋,身上的内力前所未有的澎湃,眼神之中杀意绽放。 直到此刻,其他武者才反应过来,而韩师雍本人也是眼睛一亮,这份杀意让他感到有些熟悉。 “原来是你!” 池庆虎显然也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是我又如何,受死!” 话音还没落下,池庆虎已经出现在韩师雍面前,术士施法是需要时间的,那就不给你时间,论武功,池庆虎可不会怕韩师雍。 几乎是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的这一刻,池庆虎和韩师雍就开始贴近交手, 拳、掌、腿、爪气劲翻腾,池庆虎使出浑身解数,也将同齐仲斌对抗的经验全都用到了韩师雍身上,甚至能直觉般勘破对方的一些障眼法。 纵然是韩师雍,一时间也被逼得连连后退,在外人看来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其余武者纷纷想要援手,却根本跟不上二人的身法,甚至不敢乱用暗器,因为池庆虎和韩师雍正在缠斗。 部分武功高强的急速接近缠斗中的两人,和池庆虎一起攻向韩师雍,而另有一部分人则冲向白羽道的车驾队伍。 廖文质此刻心中暗道糟糕,急忙使出神行之法转身就跑,根本不管其他白羽道的弟子。 另一边的韩师雍独自一人与包括池庆虎在内的五大高手抗衡,众人兵刃拳脚轮番招呼,劲风呼啸草木割裂,逼得韩师雍不断后退。 在其他人看来,白羽道车驾的人跑得跑擒得擒,韩师雍更是被打得无法还手,似乎是自己这埋伏的一方占尽上风。 但只有池庆虎和其余四名高手才清楚,他们始终不能重创到韩师雍,心中焦急和紧张比之前更甚。 韩师雍最开始和池庆虎独斗的时候还有些手忙脚乱,到此刻独自面对五人,却也越发显得游刃有余,身形飞退的同时借助林中树木规避五人合击。 “武道确实有可取之处,但你们终究都是凡夫俗子,一身好功夫,死了也太过可惜,若是愿意为朝廷效力,可免伱等不死,一切罪行既往不咎!” 池庆虎冷笑一声。 “是么,和赵元嵩一样?” 嘲讽的同时攻势也更加猛烈。 韩师雍虽动用身法后退迅速,却始终无法甩脱纠缠,只是此刻他脸上也露出笑容。 “看来是不愿接受朝廷的好意了。” “你代表不了朝廷!” 唰~唰~唰~ 利刃在韩师雍面前急速挥舞,但他的身子却好似飘了起来,化为一阵如同鬼魅的乌风,在几人面前闪动起来,众人拳脚兵刃都攻去都好似打在风中毫不受力。 “就属你武功最高,既无报国之心,那也无需有别的心了!” 话音响起,池庆虎警兆心起却,面前一个模糊就浮现了韩师雍的脸,更看到那一双诡异的眼睛,直视之下让池庆虎都心神一恍。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衍生余光看向下方,韩师雍的手幻化成了一条毒蛇。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池庆虎能看到那可怖的蛇头向着自己的胸口噬咬过去,若穿胸而入,怕是就要咬住心脏 其余四名高手目力同样出众,但在这一刻却都来不及做出反应,时间甚至不够人喊出声来 但也是这一刻,池庆虎胸口竟然冒出一股淡淡的电光。 “滋滋滋轰——” 一道冲击自池庆虎胸口爆发,一阵电流打在韩师雍身上,直接将他化作的乌风都打散,将他身躯倒飞着打回原形。 “啊——” 这是韩师雍今日出手以来第一次发出惨叫声。 “砰~” 韩师雍的身体重重砸在了一棵大树上,随后又滚落到了地面。 “怎么回事?”“我,我也不知道啊.” “先杀了他!” 池庆虎等人反应了过来,立刻冲向那边的韩师雍,但冲到跟前,原地却只剩下了一件衣服。 五人上下左右环顾四周,都没有发现韩师雍的踪迹。 与此同时,此前被小蛇咬伤而痛苦不堪的诸多江湖客,此时的痛苦也大大缓解,那入侵体内的毒素更多是一种法术,似乎是在此刻被破了。 与韩师雍交手的五人没能发现对方踪迹,最终面面相觑之后,全都看向池庆虎。 “池兄,你,你刚刚怎么做到的?” “我我也不.” 池庆虎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了过来,伸手没入胸口内袋,取出了一只淡黄色的布囊,打开布囊之后,里面是一篇《望天雨》。 “是它救了我?” “这张纸?”“这怎么可能?” 池庆虎回过神来再看向各处,稍远处的官道那边,白羽道的车驾随行人员已经全都被抓,这些都是道衣童子,也就懂一些微末的武功和小法术,年纪也都不大,廖文质则早已经跑得没影了。 “那韩师雍呢?” 听到池庆虎的话,众人的注意力暂时从那张纸上移开,也再度看向周围。 “看来是被他跑了!” “先把这里处理了,不论如何,我们也算胜了,放出消息一定江湖振奋!” —— 一刻多钟之后,数十里之外的山林里,韩师雍再次现身,他此刻披头散发衣衫破碎,步伐踉踉跄跄地快步而行,左手死死攥着右臂,而右手掌心一片焦黑。 “嗬,嗬,嗬” 刚刚那是什么?天雷?道法?宝物? 韩师雍的身子不断颤抖着,他从没想过自己面对雷霆会如此恐惧,即便此刻那种感觉依然让他后怕不已。 一边走一边扯掉身上已经破烂的衣衫,仿佛上面依旧缠绕着雷气。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韩师雍踉跄着走到一条小溪边,整个身子趴了下去,就像一只蛤蟆一样趴在水边,伸手使劲舀起溪水,随后干脆将脸埋在溪水中大口喝水。 “轰隆隆” 天空响起一阵雷声,或许是因为刚刚的记忆,也或许是因为别的,韩师雍身子猛然一抖,立刻抬头看向天上,本已经缓和不少的身子又开始颤抖起来。 雷,雷,难道要劈我? 不行,得赶紧回京师,以天子紫薇之气照拂,定可保我无恙! 韩师雍咬破左手手指,快速在腿上隔着衣服画了几下,然后身体跑动起来,速度越提越快。 (本章完) 第396章 深宫梦魇 神行之法当然没有传言中那么夸张,理论上确实不眠不休一昼夜狂奔可以日行千里,但一般术士狂奔百里就已经受不了了,会给身体造成极大负担。 并且这种负担并不是一点点被感觉到,而是在神行过后一次性加身,容易被自己的感官欺骗,真日行千里就会和马一样把自己跑死。 所以神行既是一种难度较高的法术,也是一种需要谨慎使用的法术。 不过韩师雍显然要远强于一般的术士,而且也危机心态之下也顾不了其他,隐约之间,他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轰隆隆” 出云露府,穿罗岐府,韩师雍全力朝着京师的方向奔跑,有时走官道有时走小道,心中也只有偶尔闪过自己亲传弟子的样子才会多一丝担忧。 文质,师父现在自身难保,你若是出事了,师父会为你报仇的! 此时已经是半夜,韩师雍疾驰在官道上,他已经离开云露罗岐等富庶之地好久了,此刻官道上好长一段路都空无一人。 道路的前方左侧,明显能看到一个村落的轮廓,以韩师雍的速度,也就是十几息之后便能到达。 “轰隆隆——” 天空忽然间响了一声雷,韩师雍就被吓得身子一抖,竟然直接被吓破了神行法术 这一刻,大半夜神行的疲惫感刹那间铺天盖地袭来,就连此刻的韩师雍都只觉得手脚如同灌铅,浑身经脉刺痛,身体重心不稳,在速度还没降下来的时候就摔了下去,在地上翻滚了不知道多少圈才停下来。 “嗬,嗬,呃嗬.” 除了那一日在和乐山中被那种非人伟力所惊骇,韩师雍还从没有如此狼狈过,他不断喘息着,四肢展开躺在地上如同死狗。 “轰隆隆——” 天空雷电闪烁,照亮了下方大地,被雷光照到的韩师雍恐惧心骤然被放大,好似那光就是上苍的眼睛在看向自己。 “啊” 韩师雍仓皇起身,连滚带爬地冲向已经近在咫尺的那个疑似村落的地方,若天雷要劈人,有一种方法也可以躲避,那就是避于人后,一些妖物精怪很多时候会用这种方法。 而韩师雍在逃窜的时刻,就下意识想到了这方法。 “嘭~” 一间屋子被韩师雍直接撞开了门,他整个人摔着进入了屋内,激起一片灰尘。 “咳,咳咳呕” 韩师雍咳嗽着干呕着,随后有些茫然地看向屋内,又看向地面,他伸手在地上一抹,那是厚厚的灰尘。 心头一惊之下,韩师雍透过大门看向外头,这会他才发现,视线所及的整个村庄都不像有人烟的样子。 荒村?自己竟然没有意识到这里没人? “轰隆隆” 雷声再起,韩师雍身子一缩,下意识手撑地脚蹬腿地往屋内退去。 “嘭~”一声,背部磕到了一张桌子,桌上有东西晃荡一下,掉下一只缺口的罐子。 “啪~”的一声脆响,韩师雍回头的时候,那罐子已经摔碎在地上,洒出了满罐子的灰烬 这一次室内扬的灰更多,不过韩师雍已经已经捂住了口鼻,看向地面,这只陶罐里洒出来的都是香灰。 “哗啦啦啦.” 大雨已经落下,心有余悸的韩师雍用一只左手抓着桌脚站起来。 桌子的一端摆着两尊神像,韩师雍也算是熟知天地生灵的名号和各种塑像了,这两尊他不认识,那应该就是当地的地祇,土地一般不会供奉在家中,所以是别的什么小神。 而刚刚打碎的,应该就是陶制香炉。 “嘶” 强烈的痛楚让韩师雍不得不分神看向右手,他不只是右掌焦黑,整个右手都强一阵弱一阵的痛。 “隆隆隆隆——” 大雨中的雷声并不是十分猛烈,但闪电的光芒还是让韩师雍心生恐惧,并且在外头天空雷声闪电的时候,手上的痛苦也一下子强烈起来。 “呃啊.啊.” 韩师雍抓着右臂,身上青筋暴起,身体抽搐着蜷缩在桌边,这痛苦深入骨髓更直连神魂,就算是他也难以忍受,频频发出痛苦的嘶吼。 “轰隆隆” 雷声大了一些,雷光连连闪烁,韩师雍的痛苦也更加强烈,恍惚间犹如神回和乐山,两妖争斗的残像不断浮现,但此刻更清晰的则是天际恐怖的雷霆! 煌煌天威,风云相随,天人之喜怒乎,人间之兴衰也,万里大地,千里田亩,众民唇裂,只盼惊雷. 这一刻,好似有人在吟诵白孝节的《望天雨》,在韩师雍心神中若影若现如同幻觉,他的意识也逐渐昏沉下去。 “嘿,我还以为有什么妖怪进来了呢,原来是这大晏国师啊.” “当今的道政是由他而起的吧?”“嘿,还不是皇帝喜好” 韩师雍仿佛听到有人说话,但细听又只有令他恐惧的雷声,即便意识昏沉,也蜷缩在爬到了桌底 我是大晏国师,我是大晏国师,天也收我不得,皇朝气数助我,帝王紫气庇我,大晏昌盛我乃首功,天下社稷我比圣上更上心,我乃护国之臣—— 遥远的大晏京城,钟灵府境内,此刻也是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一只白鹤振翅飞过钟灵府上空,鹤目俯瞰,见到整个这钟灵府城内皇城的规模十分宏大,即便是现在也依然在扩建宫殿,只是夜深雨大,并无工匠劳作。 这宫殿规模可比大庸承天府内的皇城要大得多了。 鹤目望向皇城之中的某处,发现皇宫内有楼阁花园也有池塘景观,竟然还养着几只白鹤。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同类,翱翔在天空风雨中的白鹤也扇动着翅膀落了下来。 皇帝的寝宫离此不远,而此时的大晏皇帝和嫔妃云雨之后,也正在睡梦之中,只是这梦境似乎并不太好,让皇帝的身子都处于一种由梦中困境所造成的紧绷状态。 这是一座雾气缭绕的新宫殿,气派恢弘,比自己预想中的更宏伟,但皇帝此时却独自在宫中狂奔。 “来人!来人啊——” 皇帝大喊着,希望有谁出现在面前,但宫女、太监、嫔妃、侍卫以及大臣,一个都没有出现。 “快来人啊——护驾,护驾——国师呢,国师你在哪,伱难道还没有回来吗?快来护驾啊——” 皇帝赤着脚在新宫的木廊上狂奔,他之所以要人护驾,只是因为身后有恐怖的东西在接近。 “嘶嘶.” “妖怪,妖怪,给朕滚开,朕乃是大晏天子,乃是天命气数所归,你敢害朕,给我滚,来人护驾啊——” 跑着跑着,木廊已经到了尽头,皇帝直接冲出木廊,冲向旧宫,但在梦中怎么也跑不快,甚至跑着跑着人都有种要向后倾倒的感觉,而那妖怪一样的大蛇则越来越近。 此蛇红白相间时时吐信,光是看着就令人胆寒。 这种时刻,皇帝也顾不上什么天子威仪,跑不动就连滚带爬。 一路冲到旧宫的大御花园,依然没有任何人来救驾。 “人呢,人呢?” 皇帝又想跑,却忽然发现重心不稳。 “啊!” 身体被大蛇绊倒,那恐怖的大蛇一下子缠绕上来,从腿到身子,再到脖子,一点点缠绕一点点勒紧。 “呃呃嗬护驾,护呃.” 皇帝挣扎着,身体却不能动弹,大蛇越缠越紧,别说是没有人在附近,就是有,他也发不出声音呼救了,梦中几乎窒息,而外在的皇帝竟然也因梦屏息. 在恐惧和恍惚之中,皇帝模模糊糊看到御花园大池旁边有一片白影,其中一道白影忽然展开双翅。 “唳——” 一声清亮的鹤鸣在现实的后宫中响起,也在皇帝的梦境中响起。 “嗬呃——护驾——” 皇帝身体猛然一抖,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并且惊魂未定地大喊出声。 “啊,陛下,您怎么了?” 嫔妃被皇帝的喊声惊醒,慌张地起身,也不顾丝毯滑落导致春光外泄,四顾之后小心为皇帝顺气。 “嘶嗬.嘶.呼.” 皇帝剧烈的喘息缓和着窒息的痛苦,呼吸顺畅了一些,精神却好似还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梦中的感觉太过于真实。 “砰~” 寝宫大门被从外撞开,一名太监和一群侍卫慌慌张张跑进来,脚步声和甲胄碰撞的声音叮铃一片,一众侍卫衣甲滴着雨水,冲到内部的时候已经兵刃出鞘。 这一幕也吓得嫔妃赶紧来拉起丝毯子护住胸前。 “陛下,臣等前来救驾!”“陛下刺客在哪?” “陛下!” 侍卫和太监们则紧张不已,分头查看寝宫内外,却根本没发现哪里有刺客。 老太监慢慢走近床榻,低声向着皇帝说道。 “陛下,臣等并未发现刺客啊.” “轰隆隆隆——” 雷光闪烁雷声轰鸣中,短暂照亮了寝宫的一切。 皇帝的气息也终于渐渐缓和下来,想着依然清晰无比的噩梦,看向床边的太监和侍卫。 “陛下,您没事吧” 嫔妃用手为皇帝擦去脸上的汗珠,低声问了一句,但皇帝没有理会她,而是问太监道。 “国师回来了吗?” “呃,回陛下,云露府路途遥远,国师要回来应该没那么快的” “再去催,再去催,拟定圣旨再给我催!让国师速速回京!” “遵旨!” 皇帝平复一下气息,摆摆手。 “都下去吧.” “是!” (本章完) 第397章 闻鹤鸣者不止一人 等太监和侍卫退下,皇帝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嫔妃,后者还在不断为他揉捏肩膀缓解压力。 “陛下,您是做了噩梦了吧?” 皇帝眼睛半闭,身体也放松了一些,点点头道。 “确实是做了噩梦,朕梦到深宫之内空无一人,有妖物来害朕” “陛下,国师不是说过吗,天子有紫薇帝气护体,上承天下应地,妖魔鬼怪难以侵害的,陛下放宽心就是了。” 听到这话,皇帝微微点头。 “但国师不在,朕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这两年朕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朕还盼着国师为朕炼制他所说的延寿仙丹呢.” 嫔妃笑了笑。 “陛下的身子可生猛得很呢,把臣妾折腾得死去活来的,陛下只是想念国师了,至于延寿仙丹,以陛下的身体,还远远用不到呢!” 这句话一说,再加上身后人有意无意的挪蹭,皇帝身体也有了一些反应,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春光半遮的妃子. 床榻上的一场风雨堪比寝宫外的雷雨,嫔妃的尖叫不论是真的也好装的也罢,至少让皇帝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深宫之内,还有一处地方也有人深夜未眠,东宫就寝之处,一人年近四十的样子,身穿曲裾头不带冠,手握书卷坐在室内的桌案前,背后挂着的这是一柄宝剑。 这人正是当今大晏的东宫太子,他当然没听到宫廷远方那雨中的护驾闹剧,但他听到了惊醒皇帝的那一声清亮高亢的鹤鸣。 在听到那一声鹤鸣之后,太子也放下了手中看了半夜却其实没翻多少页的书卷,他的心就和这雨一样乱,而鹤鸣声却让他精神一振。 太子站身来,一步步走到窗前,将窗户轻轻推开,外头的雨声便也大了一些。 前头的木廊中,雨水时有随风打进来,虽然还够不着太子所站的窗前,但风是带着足够的湿气了,也足够凉爽。 “你们听到了声音了吗?” 和皇帝的寝宫近处明面上没有太多侍卫不同,太子的东宫这里,木廊上也是有侍卫的。 听到太子的问话,一名侍卫犹豫着回答。 “回殿下,您是指雨声还是雷声?” 仿佛是回应侍卫的话,此刻天空电光闪烁,雷声也随之而来。 “轰隆隆” 太子皱眉,虽然外头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再次开口道。 “非雨声亦非雷声,我说的是鹤鸣声。” 不用和太子打哑谜可太好了,还是刚刚那个侍卫,这次回答很快。 “回殿下,并未听到,今夜风雨交加雷鸣闪电,宫中并无其他响动,而且宫中白鹤现在应该都在休憩,不会半夜鸣叫的。” “是么,其他人也没听到么?” 另有一名侍卫回应。 “回殿下,没听到。” 太子看着外头的大雨,轻轻舒缓着呼吸。 “或许是我听错了吧。” 此刻外头的侍卫统领又出声提醒了一句。 “殿下,您该休息了。” “嗯。” —— 清晨,阳光照入整个皇城,也照亮整个皇宫,因为大半夜的雷雨,新宫旧殿一片清新之感。 太子早早就起来,和随行人员一起在宫中大池花园逛着,这也不是他心血来潮,而是对昨夜的鹤鸣声一直心有记挂,所以起床洗漱之后便过来看看。 白鹤们一般也不会过于近人,大多人在这一片池边走着,白鹤不是在对岸就是会更远离一些,也只有负责照料和投喂新鲜食饵的太监过来,白鹤才会更近人一些。 此刻时间尚早,大池花园没什么人,而鹤群自然也早就醒了,一只只白鹤在池边走来走去,时不时用鹤嘴在水中啄几下,尽显悠闲姿态。 太子也不说话,就这么在稍远处静静看着,随行者自然也没有什么人打破此刻的平静。 直到有两个太监提着两只水桶从远处过来,他们一来,诸多白鹤就一步步围了过去,有太监用木斗舀起木桶中的东西向周围一洒,顿时有一些白鹤就去追 原来桶中的都是一些泥鳅小鱼和小虾之类的东西。 不过此刻,一众白鹤中也有一只十分特立独行,在其他白鹤都争相围在那两太监周围啄食投喂活食的时候,这只白鹤却依然站在大池边上。 “吃点啊,你也吃点!” 一个太监用木斗甩出不少泥鳅小鱼,就甩在那白鹤身边,当白鹤只是看了一眼不为所动,倒是边上有两只白鹤纷纷过来啄食,而原先那只则走开了几步,梳理了几下羽毛。 远处的太子看着看着,便带着随行之人靠近了那边。 两个太监在远处时没看清那边的人,此刻见到来人是谁,赶紧放下手中的木斗,上前向着太子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太子说着看向那边的白鹤,问起一些平常不会在意的事。 “你们每天都来此喂鹤?” 一名太监才起身便赶忙抢答。 “回殿下,每天都来,一般是在清晨和晚上。” “哦,那这里有几只鹤?” 这名太监赶忙回头去数,但他身边的人却已经开口了。 “回殿下,昨天傍晚是十二只,今天清晨是十三只,那一只,是新飞来的一只,而且以前从未见过。” 说着,这太监指向了那只梳理着毛发的白鹤,而此时的白鹤就像是听到了别人议论它一样,转头看向了这边,顶额红色鲜艳无比,在鹤群之中也尤为显眼。 太子一听来了一些兴趣。 “哦?听伱的意思,宫中白鹤的数量并不固定?” 另一个太监又想说话,太子摆手示意他别讲。 “我在问他呢。” 那太监尴尬退开,而他的同伴则继续回答着。 “回殿下,宫中也有几只白鹤久居不走的,有的则只会待一段时间便飞走,不过很多走了也会回来,或者过阵子,或者过一年。” “那么那一只是以前从未来过的咯?他为什么不吃啊?” 太子指着稍远处的红顶白鹤问道,那太监回头看了一眼点头确认。 “回殿下,确实从未来过,生鹤一般警惕性较高,可能会很快飞走,也可能熟悉一阵子就吃了,不过这一只.” “这一只怎么了?” “小人觉得那一只并不怕人” 太子微微点头,心细能干之人总是让人更高看一眼,他心中一动,忽然又问了一句。 “昨夜你可曾听到鹤鸣?” 那一直微微低头的太监下意识诧异地看了一眼太子,但立刻意识到此举略有不恭,赶忙低下了头,并且用回答掩饰自己的举动。 “回殿下,小人听到了,应该是这一只白鹤飞来的时候鸣叫了一声。” 回答是这么回答的,但实际上,昨天晚上的时候旁边的同僚也没睡呢,他就没听到。 太子的心情顿时莫名好了起来,果然是有鹤鸣声,自己没有听错! 在太子于这大池花园边和人聊着天的时候,一名侍从远远地从花园外小跑着过来,一路跑到太子近前的时候,注意到这一点的太子已经看向了对方。 “什么事?” 侍从凑近太子道。 “殿下,小人听说国师回来了,特地前来告知殿下!” 旁边随行人员有人不由喃喃道。 “好快啊!” 太子也眉头一皱,刚刚的好心情也好似蒙上了一层阴霾,哼,回来得好快啊,比估算中的快了半个月不止,也不知道云露府那边的回信什么时候到。 “父皇一定会召见国师的,我们走!” 说罢,太子就带人一起转身离去,但等走出去快十几步了,太子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止住了步子,回头指向刚刚让他十分满意的太监。 “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已经远了十几步,但那边的太监还是上前两步躬身回答。 “回殿下,小人名叫原兆宁” 太子点头。 “赏银二十两!” “是!” 有侍从领命折返回去,而那边的太监则立刻行礼谢恩。 “谢太子殿下赏赐!” “嗯!” 太子这才带人匆匆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向前来报信的侍从,了解国师回来的细节。 “国师是大张旗鼓车驾队伍回来的,还是只有少数人。” “回殿下,听说没多少人,甚至,甚至说只有国师自己!” 太子步伐不停,而身边的人都若有所思。 等他们逐渐远去,在大池边的两个太监的身体才松懈下来,其中一人悻悻看着得了赏赐的同僚,没有什么恭喜的意思。 另一人本来想把赏赐分一分,此人这情况,也没有热脸贴人冷屁股了,继续拿起木斗喂鹤。 只是过了一会,双方气氛缓和了一些之后,原兆宁才取出十两银子。 “给,今日你与我一起当值,得到的赏赐应该有你一份的。” “啊?这,这如何使得啊!” 那太监脸上露出惊喜,说的是使不得,但手已经接过了银子,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 “唉,你说这只白鹤是不是很特别?”“就是野禽,有什么特别的” 鹤群中那只白鹤依旧十分显眼,对于这只鹤,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的太监兴趣缺缺,但原兆宁却十分好奇。 而此刻的那只白鹤也抬起头正看着原兆宁,只不过也就短暂一会,随后又梳理起毛发了。 (本章完) 第398章 求宫殿以炼仙丹 韩师雍到底不是常人,雷雨停下之后,那种痛楚和恐惧让他根本无法停歇,尽全力赶往京城。 神行至天明,只一夜竟然真的跑到了京城,这种负担,换一个术士来,哪怕是入仙道以前并且是年轻时候的齐仲斌,估计都直接跑死了。 而韩师雍回到京城也回到皇城内天羽观中后,稍稍缓解疲惫就直接沐浴更衣,奏报皇宫并求见皇帝。 当然,太子这边也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而比起已经早起的太子,皇帝这会还在睡梦中,毕竟夏日天亮得早,距离朝会还有一会,而且他也未必不可能不去。 不过得到了国师回来的消息,皇帝喜出望外,今天起床格外麻利。 朝会大殿之外,太子匆匆走来,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鹤立法衣的韩师雍。 比起其他准备上朝的大臣在室内暂时歇息,身为国师的韩师雍却独自站在金殿之外,身子笔直肃穆又安宁地闭目养神着。 一回到皇城之后,尤其是进宫之后,韩师雍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如今他自觉感知也比以往更强,感受着宫中的复杂气数,反而有种白噪音隔绝心烦的功效。 忽然间,韩师雍睁开了眼睛,他看向金殿一侧,见到一人腰间悬剑,在侍从的簇拥之下大步流星而来。 和以往任何一次见这人都不同,今天的韩师雍再看到来者,更能觉出对方那股气势,而来者正是先一步赶到的大晏太子简旭。 “国师才回到京城就赶来早朝,实在是辛苦了!” 太子拱手问候,韩师雍也不怠慢,面向太子微微躬身回礼。 “见过太子殿下,臣接到陛下圣旨,一刻不敢怠慢,立即赶回了京城,陛下急着召见,臣自然也得马上来皇宫。” “原来如此!呃,国师的手怎么了?” 这会韩师雍的手看着没有昨夜那么严重,不再是焦黑一片,这得益于他的恢复以及障眼法,但依旧有一些灼烧痕迹。 韩师雍只是笑了下回答着。 “只是修炼的时候出的一点小状况,并不碍事的。” “嗯,国师注意保重身体啊!” 太子说着看向金殿台阶,那些大臣们此刻陆续出来列队了,当然也纷纷前来向太子和国师行礼。 人群视线之外的时候,韩师雍在一边冷眼看向太子,此人以前暗地里就和他不对付,如今看来更不一样了,紫薇之气有增长的势头,再过两年怕是帝星之光偏转了! 这可不太妙啊! 很快,上朝的队列纷纷进入金殿,时辰一到,太监的高亢的声音就传遍金殿。 “皇上驾到——” “臣等拜见陛下——” 群臣一起躬身行礼,上方的大庸皇帝一声“免礼”之后,视线就看向了站在前方的韩师雍。 “国师,你可回来了,朕可是甚是牵挂啊,此行祈福可还顺利?” 韩师雍这会哪还有昨天的狼狈,他越众而出,行礼之后平静回答。 “回陛下,托陛下洪福,此行十分顺利,臣祈福雨求灵果,为当地百姓带去福报,罗岐等地百姓都对陛下派臣去赐福感恩戴德!”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看得出来,昨天噩梦,今天国师就回来,这让皇帝心情大好,不过整个朝会其他大臣发挥的空间不多,都是皇帝在和国师说话。 即便有大臣想要上奏一些事,也都被皇帝压下,表示之后再看奏折就是了。 而韩师雍讲的也十分能引起皇帝乃至相当一部分大臣的兴趣。 “臣在云露府协助当地官府缉拿反贼,一直追入了和乐山中,那一夜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臣竟然看到一只巨大的蟾蜍在对天鸣叫,更见到天际有白鹤在风雷之中翱翔与之对峙.” 听到这,朝会武官中的一名年轻武官领会到不远处太子的眼神,当即开口打断。 “哦,国师说的巨大蟾蜍是有多大,听国师这惊叹的语气,难道还怕一只蟾蜍?” 韩师雍看了一眼那边的武官,笑了笑道。 “大如山峦!” 群臣和皇帝具是一惊,而韩师雍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那蟾蜍有鼓荡风雨吞吐雷霆之能,而那天上白鹤更是神异不凡,二者皆非凡物,在和乐山中的天地风雷之中相斗,一夜过去又消失在天地之间.” 韩师雍的声音略显激动,到此刻微微停顿之后才道。 “臣在山中一夜,观天鹤地蟾相斗,悟透铅汞交融之道,陛下的延寿仙丹炼制有望了啊!” “真的吗?真是如此?国师不是说丹材不足么?” 面对急切的皇帝,韩师雍淡定点头。 “陛下放心,臣已经成竹在胸,只是这仙丹炼制不易,也需要陛下紫薇帝气相辅,所以需得在皇宫之内寻一处僻静宫殿架起丹炉!” “国师,皇宫之内除了皇族之人,外人岂能占据一宫为己用?就算是要炼制仙丹,天羽观不行么?” 有大臣出声,乃是德高望重的宰相右仆射,他说完一句又继续道。 “犹记得国师曾说过,天羽观的位置阴阳交汇五行俱全,是绝好的修行之地,京师内再无其他地方更合适了,老夫也读过一些道藏经典,这炼丹于你等仙道之士修行也是触类旁通的吧?” 韩师雍笑道。 “宰相大人此言差矣,臣当初所说自然不假,但那是排除了皇宫之后所言,真要论及宝地,整个京城哪有地方比得过皇宫呢,宰相大人说是也不是?” 老宰相皱起眉头,这话他能说不么?他看向群臣,文武官员竟然无人出声。 太子捏了捏拳头,直接在另一边侧身看向国师。 “就算给国师安排合适的位置,国师又需要多久才能炼制仙丹呢?” “不错,国师需要多久?” 说这句话的是龙椅上的大晏皇帝,他已经六十多了,这些年靠着国师炼制的丹药,身体似乎十分强健,但有时候也会特别虚弱。 哪怕是皇帝自己也知道,他这些年身体其实是每况愈下的,只不过有国师的丹药让他保持精力。 韩师雍曾经告诫皇帝,不要过度用药,否则会产生依赖感,但显然对于现在的老皇帝来说是已经迟了。 不过老皇帝也有自己的理由,只要国师能把仙丹炼制出来,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面对皇帝此刻急切的询问,韩师雍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用手一点眉心,世界略有灰白转换,他抬头看向龙椅上的皇帝。 老皇帝起初不以为意,但被韩师雍这么看着,心中莫名有些发毛,那眼神十分奇怪,也十分陌生,和以往国师的眼神都不一样,但也有那么一丝异样莫名的熟悉。 “国师?” “哦回陛下,臣以为,仙丹炼制不易,至少需要三年!” “三年这么久?”“国师想要在皇宫内据殿而居三年?” “陛下,这可使不得啊!”“不可开此先河!” 一些忠诚纷纷开口谏言,也有谄媚之臣出声。 “此事关系陛下的龙体,而最终也是要看陛下的意思,你们难道不想让陛下身体安康么?” “伱这话什么意思!” 皇帝则坐在龙椅上喃喃着。 “三年,要三年这么久么.” 韩师雍平静地站在下方。 “诸位大人所说各有道理,臣韩师雍只遵陛下旨意,请陛下定夺!” 韩师雍已经吃透了皇帝的心思,龙椅上的人忧愁的并不是皇宫内部让一个道人占据一宫的事,而是仙丹需要三年这么久让人久等。 但是在韩师雍这,必须要至少三年。 三年是韩师雍凭直觉所推测恢复身体和修行蜕变需要的时间,也是老皇帝寿元的极限了。 但炼制仙丹不为假,老皇帝却注定等不到那一枚所谓的仙丹,因为如今的韩师雍所图甚大,所谓仙丹的最后一味主要丹材,便是天子驾崩时溃散的紫薇帝气! 如今的韩师雍观气之能较以往更为出众,刚刚看向老皇帝的眼神,便已经确认以往的推断,皇帝没几年可活了。 成己道,炼仙丹,若是都成了,自己也将蜕变完成,而自己也定会信守承诺,为大晏江山社稷着想! 大晏的江山社稷,不一定要有皇帝的! “三年,国师可确定三年时间能炼出仙丹?” “臣,自然确信,纵然可能会有疏漏之处,三年时间也足以补全,我想心中有道之辈,心系陛下之辈,都不会反对,除非有人觉得陛下这皇帝之位坐太久了” 这种话,换以前的韩师雍绝对不可能说的,此时却十分平静地说出了口,哪怕这么说对他也未必就是好的,但他还是说了,这是不知不觉受到心性转变的影响。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其话中意有所指,几乎人人皆明。 “你说什么?”“国师休要胡言乱语——” “简直一派胡言!” 多名殿内武官第一时间怒目相向,朝中一些老臣也怒不可遏,此乃诛心之言啊! 老皇帝都下意识看向太子,而简旭心头一跳,也有冷汗溢出额头,怒火更是难以压抑。 此刻的大池花园中,一只白鹤振翅而飞,飞向前方宫殿。 金殿之内,皇帝终于出来圆场。 “好了好了,便依国师吧,三年就三年,便在西花宫吧” “唳——” 一声清亮的鹤鸣从天上响起,穿透宫房楼阁,甚至引得一些皇宫太监和侍卫抬头看向天空,鹤鸣声自然也传入了金殿,在殿中回荡。 很多人听到这鹤鸣声有的疑惑,有的精神一振,有的看向殿门。 而韩师雍则是“嗬”的一声,心头刹那间升起一种如同面对天雷的恐惧,甚至身子都是猛然一抖,恍若闻鹤鸣而有现原形的趋势,一股异样的气息从他身上飘出。 “什么味道?”“有味道么?” “确实有啊,此等异味,不,是臭味” 有大臣捂起了鼻子,而那边的太子也微微皱眉,他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虽然并不重,但闻之却有些令人作呕. (本章完) 第399章 白鹤护国运 这股怪异的味道扩散,让群臣只是感到厌恶,但让龙椅上的皇帝闻了都产生一种心慌感,因为他昨夜梦中被大蛇缠绕,也能闻到类似的腥臭味。 “国师,国师快来保护朕,宫中有妖怪,有妖怪啊——” 皇帝的呼唤让群臣的议论短暂静止,随后看向龙椅又看向周围,议论声再起。 皇帝的呼唤也让同样陷入惊恐中的韩师雍如梦初醒,克制心中不安,稳住自身气息,他已经意识到气息的变化,虽然自己闻不到臭味,却不至于不明白众人刚刚反应因何而起。 “陛下,您说宫中有妖怪,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快说给臣听听!” 韩师雍高声询问皇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里来,加上他收敛气息,那股臭味也淡了,自然让众人的关注点到了皇帝上。 只是太子和不少大臣依然眼神游曳,显然刚刚那种感觉不太寻常。 老皇帝此刻心有余悸,那个噩梦实在太真实,印象也太深刻,以至于皇帝闻了气味心中极度恐慌。 “国师,国师你近一些!” 韩师雍赶忙凑近上方龙椅,更接近皇帝让他自己也心里安定不少,而看到国师到了近处,皇帝也安宁一些,说出昨天的噩梦。 “昨夜,朕梦到深宫之中只有朕一人,后方有一条大蛇在追朕,不论朕怎么呼喊都无人来护驾,被那妖物扑倒缠绕不能呼吸,眼看就要殒命了.” 说着,皇帝下意识看向了台前两侧的铜铸鹤身,金殿柱上雕龙,而龙椅前立鹤,也是大晏皇室传下来的规矩。 “唉,所幸梦中忽闻一声鹤鸣,将朕从妖物身上拉走,从噩梦中惊醒!看来是先祖庇佑,但刚刚那味道,和梦中大蛇身上的臭味何其相似,那妖物恐怕不只是朕的梦,它很可能就在宫中!” 比起大庸上层对待一些迷信事物的态度,大晏这边因为皇帝的关系上行下效,加上有白羽道潜移默化的影响,哪怕是宰相右仆射也是较为信这一套的。 此刻听皇帝话音落下,群臣皆惊,更有不少人面露恐惧。 “妖怪?”“这里有妖怪?”“在哪?” “刚刚那种臭味是妖气?” “国师在这呢,不要怕!” 不只是群臣之中不少人惊恐,甚至很多殿内的侍卫都神经紧绷,毕竟刚才只要鼻子没问题的都闻到了那种味道。 韩师雍心头的惊骇其实要胜过其他人,一听皇帝的叙述,他心中就升起一种明悟,那大蛇的寓意难道就是我? 但念动只是一瞬,韩师雍迅速反应过来。 “陛下,不瞒您说,臣昨夜也是心有预感,所以连夜兼程快速赶回京城,如今看来有妖物危及我大晏社稷,炼丹的事情拖不得,更得有一场盛大法事在宫中举行,布置下足够的阵法捉妖,才能安定” “好好好,一切都听国师的!国师需要什么?” “需要.” “国师既然在这,为什么不把那妖物找出来?” 太子洪亮的声音瞬间打断了韩师雍的话,他看向周遭再看向韩师雍。 “国师法力不凡,乃是陆地神仙,刚刚那种气味就是妖气吧,既然近在咫尺,为何不出手除妖?那气味的源头,国师不会闻不出来吧?” 太子简旭死死盯着韩师雍,这眼神让后者心惊,但他也不是易与之辈,冷声反驳道。 “害人之妖虽遁形而易取,害社稷之妖时遁时显隐于气数,难以令其显化,一般鬼妖难近紫薇帝气,此妖既然敢缠上陛下,定是非比寻常,太子不要操之过急!” 简旭心中冷笑,你自己不就是么? 正在金殿内争论之时,金殿外的几名侍卫却忽然察觉到什么,有人则已经看向了天空。 “什么东西?”“是鸟?” “是鹤!” “哗啦哗啦”的扇翅声中,一只白羽鹤在天空盘旋过后忽然落向了金殿之外。 此鹤浑身白羽颈有黑绒毛,羽衣末端翎毛乌润,额头红点胜过鲜艳朱砂,乃是最有代表性也极为灵动的丹顶白羽鹤。 侍卫们面面相觑,白鹤乃是大晏祥瑞国鸟,自然不可能刀兵相向。 附近的几名侍卫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应对,横起手中的长兵,准备将白鹤驱离殿前。 “唳~~咯咯咯~~~” 白鹤忽然仰头鸣叫几声,声音也传入了金殿之内。 清亮的鹤鸣盖过了殿内的声音。 韩师雍刚刚安定没多久的心骤然发慌,询问看向金殿大门方向,远远的见到一只白鹤就站在殿门外仰头鸣叫。 金殿之内的群臣很多也走开几步,看向殿外,人人皆见一只白鹤站在殿外,清晨的阳光反射过来照在白鹤周围,好似其浑身羽毛都镀上一层荧光,自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几名侍卫横起手中兵器,似乎是想要驱赶白鹤,而此刻的白鹤鸣叫完毕,低头看向金殿之中。 太子愣愣看着殿外白鹤,心中有种奇特的感觉告诉他,这就是之前在大池边看到的那一只,或者就是昨夜听到鸣叫的那一只! 几乎所有人看到白鹤都生出一种淡淡的喜悦,也只有一人除外。 韩师雍脸色变得惨白,冷汗不断溢出。 太像了,太像了,这只白鹤,该不会就是和乐山那一只吧? 不,不!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不要自己吓自己,这只是一只凡鹤,是御花园中圈养的禽鸟! “快赶走它,金殿重地,岂能容一只野禽喧哗,殿前卫士,将之驱离——” 极度的恐惧和紧张让韩师雍的喝声脱口而出,也让太子转头看向韩师雍,见到他此刻的样子,顿时也是微微一惊。 外头原本犹豫的侍卫们听到国师的话,只好一步步靠近白鹤。 “慢着!殿外卫士给我退下!” 简旭一声令下,几名侍卫立刻后退到原本的位置。 韩师雍猛然看向太子,这一刻的眼神之中竟然显出几分凶戾,让简旭都心头一跳,就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一样,身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但他此刻还是出声笑道。 “国师号天羽真人,白羽道亦以鹤为尊,国师身上还穿着鹤袍呢,何为见到此白鹤如此激动?” “我大晏以鹤为国鸟,殿前鹤鸣当是祥瑞,我见此鸟并无恶感,国师何以急着驱赶呢?父皇您看呢?” 老皇帝初见白鹤落在金殿也是颇觉新奇,听到国师的话本就皱起了眉头,此刻听到太子所言,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太子说得是,白鹤乃是我大晏国鸟,见白鹤便是见祥瑞,金殿之前落白鹤没什么不好的,国师不必紧张,此鹤一会便会自行离去的” 只是皇帝话音才落,却见那白鹤竟然走向了金殿之内。 易书元虽然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皇宫逛逛,却从未想过第一次来皇宫金殿会是这种方式,以鹤身一步步走入金殿,姿态优雅从容,群臣和皇族的反应也皆在眼中。 虽然不愿介入王朝之事,但易书元也不可能在已经察觉的情况下放任韩师雍真的成就人间大孽。 既如此,便让妖孽原形毕露吧。 以大晏祥瑞国鸟的鹤身显现除妖,并非乱国,反而能正气数,但气机牵连却不可避免了。 面对接近中的白鹤,韩师雍不由后退了两步,他能感觉到,这只鹤在看自己。 这不过是一只禽鸟,为何自己会这么怕。 “金殿重地,岂容一只野禽进来,快赶出去,赶,赶出去!” 韩师雍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仿佛的不是祥瑞白鹤,而是对他来说极端恐怖的事物。 “我看谁敢动?” 太子话音落下,冷眼看向殿内几名想要过来的侍卫,几人顿时犹豫了。 能看韩师雍出丑,简旭心中也是很快意的,原来堂堂天羽真人,白羽道掌教,护国法师,竟然怕白鹤!,说出去谁能信呢? 今日丑态尽显,韩师雍以后在父皇和大臣们心中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的! “别过来,别过来——” 韩师雍浑身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冷汗抑制不住地往下流,双腿更是瘫软下来,不断蹬腿往后退。 这一幕惊呆了殿内群臣,也惊呆了皇帝,不就是一只白鹤么? “唳~~~” 易书元鸣叫一声,一步步走向韩师雍,这一刻,后者身上的气息再也抑制不住,一股远胜刚才的浓烈妖气散溢出来,群臣和皇族闻之都顿感难受。 这一刻,就连皇帝都意识到,臭味是国师发出来的,回想国师刚刚有关妖气的话,更是心中升起一股恐惧来,看着那显露丑态的国师。 只不过现在的韩师雍却意识不到外人的感受,恐惧和压迫感,让韩师雍再无侥幸,骇然地指着几步之遥的白鹤。 “是你,真的是伱!” “啊陛下救我——” 韩师雍带着那股气息熏得人几欲作呕妖气,连滚带爬地接近皇帝,而后者惊骇大喊。 “拦下他——” “铮~”“铮~” 两把长戟左右交叉,直接挡在了韩师雍面前,更有侍卫按刀以待,几名侍卫看向国师的眼神也分外紧张,这味道明显不是人身上能发出来的。 “孽障,给我现出原形!” 清亮的声音只有韩师雍能听到,而在其他人耳中,则是一阵嘹亮的鹤鸣。 韩师雍手臂上被压下的痛感霎时间强烈起来,身体不由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啊啊.” “嘶~~~” 一种怪异的声音在韩师雍身上响起,他扭动着的身子也十分诡异。 包括太子在内,群臣全都受到惊吓,纷纷后退,一些人甚至已经逃出金殿之外 “唳~咯~咯~咯~” 白鹤忽然间振翅而起,双爪落到韩师雍身边,在扇翅的时候鹤嘴猛然啄向韩师雍。 “啊——” 虽然韩师雍确实和以往大不相同了,但面对易书元是根本无从抗衡的。 唰~ 一阵红白光芒闪动,鹤嘴抬起的那一刻,竟然叼着一条大蛇的虚影。 大蛇疯狂扭动嘶吼,一阵阵妖气腾起,让国运气机相连的殿内众人都能看到能闻到。 “嘶~~~吼~~~” “妖怪啊!”“真的是妖怪!” “护驾!”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不断后退,殿前卫士纷纷围了过来,只是没人敢靠近韩师雍和那只白鹤。 “呃啊——啊——不,不——” 韩师雍惨叫连连,好似正被抽筋剥皮,但实则只是被易书元啄中妖魂。 “嘶啦~~~” 一阵撕扯声过后,带着一片血光,白鹤直接将一条蛇影整个从韩师雍身上扯出,随后扬天张嘴,直接一口将大蛇吞入腹中。 “唳~咯~咯~咯~” 直到此刻,白鹤扇动的翅膀才停下来,低头看看已经没什么动静的韩师雍,鸣叫几声之后,再一振翅,助跑几步就腾空而起,直接飞出了金殿 (本章完) 第400章 自身难保 白鹤振翅而飞,所有人的视线也全都跟随着白鹤,直到见白鹤飞出了殿外,众人才反应过来。 “神鹤飞走了!”“飞走了,那国师呢?” “什么国师,分明是妖孽!” 太子简旭心中虽有恐惧,但却不得不克制这种恐惧,甚至隐约之间,恍然和庆幸感也在不断滋生。 “父皇,您没事吧?” 老皇帝所在上方一角,被十几名侍卫护着,但依然惊魂未定,此刻听到太子的声音,略微颤抖着回应。 “朕,朕没事,快看看国师,不,看看那妖人如何了!” “快,你们快看看这妖人如何了!” 简旭一声大喝着命令周围几名殿前侍卫查看韩师雍的情况,自己更是强撑着提振精神,在侍卫们身后一步步靠近韩师雍。 实话说,就算是武艺不俗的殿前侍卫,此刻也多是战战兢兢心中忐忑,刚刚那一幕谁见了不怕啊,但也不得不遵从太子的命令。 殿内的老皇帝就不用说了,其他大臣也一个个全都在远处不敢接近,也就几名武官靠前一些,随时准备接应太子,却又不上来抢风头。 韩师雍自然还没死,太子跟随着几名侍卫不断靠近,也已经听到了那微弱的喘息声。 虽然刚刚白鹤好似吞了一条大蛇,可韩师雍身上的那股妖气却还在,依然是那么的臭不可闻,也让太子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呃嗬.嗬.嗬.” 韩师雍此刻浑身痛苦不已,趴在地上的身子也不由微微颤抖,满头青丝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干枯的白色乱发。 “我,我还活着?” 韩师雍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没有被那白鹤吃掉? 可刚刚那种痛苦,分明好似已经被白鹤撕碎吞食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怎么会这样.” 韩师雍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更看到了自己的手。 这手不再饱满有力,而是皱巴巴一片,皮表满是黑褐斑点,看着简直老得不能再老了。 “铮~”“当~” 两把长戟一左一右架在了韩师雍的脖子上,将刚刚想要起身的他又给交叉着按回了地上,让这个苍老的韩师雍“唉”一声重新趴倒。 韩师雍挣扎着翻过身来,看到了的是侍卫凶横的眼神,看到的是太子一双带着快意的怒目,也看到了那边畏缩中眺望过来的皇帝,以及群臣在远处那一道道视线。 刚刚白鹤让韩师雍惧怕,而此刻的众多视线竟然也让他心慌。 太子简旭双目圆睁瞳孔微微散大,看到韩师雍现在的模样,他心中也是有些震动。 早就听说韩师雍看似年富力强,其实年纪已经非常大了,而现在为何会变成这样,常人虽不知细节,但多少也能有所联想。 “父皇,这妖人还活着,但想来已经不足为惧,神鹤定是已经吞掉了他的妖法!” 不管韩师雍本身是被妖怪附体的无辜之辈也好,还是他就是妖怪也罢,反正简旭绝不可能放过他。 “父皇,如何定夺?” “还如何定夺,快快拿下拖走啊——” 皇帝的声音终于大了起来,几名侍卫顿时上前动手,起初还有惧怕,随后则越发大胆,将这个浑身恶臭的老人五花大绑拖向金殿之外。 韩师雍在这过程中都无力抗衡,但逐渐回神之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皇帝和太子。 “我乃是大晏国师,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陛下,陛下——” 沙哑的嗓音嘶吼十分凄厉,也让缩在那边的老皇帝十分后怕,原来梦中的妖物大蛇,竟然就是国师! 直到这一刻,被太监搀扶回龙椅上皇帝才松了一口气,身子瘫软在椅子上缓和情绪,心中也是十分后怕。 若是让他在宫中开炉炼丹,那梦不就应验了吗? 这么想着,简旭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父皇,妖人所立白羽道,乃是毁我大晏江山社稷的根基啊,妖道虽然被破了妖法,但白羽道不能任其存在,儿臣请缨,拔除白羽道余孽!” 皇帝看向下方英武的太子,下意识点了点头。 “此事,交由太子全权负责,务必不要让妖人卷土重来” “儿臣领旨——” 简旭心中振奋不已,领旨的时候甚至已经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而金殿内才缓和过来不少的大臣们,其中相当一部分立刻又开始紧张了。 不少原本和白羽道关系很近的大臣开始暗暗自危. “诸位大人不必担忧,就连我与父皇都被那妖人蒙蔽这么久,朝中之人难免受到白羽道妖人蛊惑,我自然会分清楚好坏的!” 太子很清楚一些人的担忧,这么说着看向殿内众人,见到不少人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 “不过今日之事,暂时不要泄露出去,正所谓除恶务尽,白羽道妖人可是不少!我等群臣共力,定要剔除这些毒瘤!天佑我大晏!” “天佑大晏,太子言之有理!”“不错,老臣也支持!” “确实是天佑我大晏啊!” 很多大臣纷纷应和,其余人也如梦初醒。 —— 今日早朝可谓是惊心动魄,老皇帝受此惊吓,自然没有什么心思在留着,早早就退朝了。 而上至大臣下至今日的当值侍卫,一个个也都有种恍惚感。 谁都没想到国师竟然是妖怪,或者说被妖怪附体,当然后一种说法已经被剔除了。 自退朝之后,太子就忙碌开了,一整天都在激动中度过,他要考虑的不只是韩师雍的事,更不是京城天羽观的事,而是举国上下的白羽道。 直到天色黑了,太子得空休息一下。 傍晚的后宫大池花园和才天明时候一样,也显得冷冷清清。 太子简旭再次来到了这里,看到那大池的一侧,一群白鹤又聚集了起来,也远远见到了两个正在投喂的太监。 简旭脸上露出笑容,谓左右道。 “走,过去看看!” 几人快步过去,果然还是清晨那两个太监。 此时的两个太监正在用木斗喂鹤,清晨抢着要表现的那人忽然看到远处有人过来,赶紧提醒同伴。 “唉,有人来了,好像是太子殿下!”“啊?还真是!” 二者远远看清来人也是赶忙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简旭已经快步走到跟前,一句“免礼”过后就搜寻着不远处的白鹤,似乎想要找到清晨所见,也极有可能是之前金殿上现身的神鹤。 但所有白鹤都在啄食地上的泥鳅鱼虾,似乎都不太像。 “原兆宁,清晨那只特殊的白鹤呢?” 听到太子竟然记得自己名字,太监多少也有些激动,赶忙回答。 “回殿下,那只白鹤在清晨就已经飞走了!” 太子收回视线看向原兆宁,立刻追问了一句。 “伱看到了?可记得是什么时候?” 原兆宁想了下,肯定地说道。 “小人也对那只白鹤特别好奇,所以一直有留心,小人记得清清楚楚,应该是卯三刻左右,白鹤振翅而飞,呃,应该是宫中早朝开了有一会的时候吧” “果然是它!” 太子激动得攥紧了拳头,他身边的随行之人也大多如此。 简旭向其中一位近侍点点头,后者立刻递给原兆宁一块令牌。 “这是东宫令牌,持此令可以直面太子,若是那白鹤回来,第一时间前来向太子汇报!” “这,多谢太子殿下!” 原兆宁喜出望外,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必谢我,好好照顾这里的白鹤!” 太子笑着说完,又看了一会白鹤吃食,然后很快带着人走了,只剩下一个激动和一个羡慕这两个太监。 —— 大晏京城的格局为内外两城,内城也叫皇城,而皇宫则还在皇城之内。 在韩师雍被拿下的多日之后,这一天皇城的一条街道上,一些富户驱车前来,也有行人结伴走来。 他们的目的地都是京城最大的道观,也是国教白羽道的总坛,京师天羽观所在。 来这捐钱上香的人一直以来都络绎不绝,而且来的人大多非富即贵,普通百姓还未必进得了那个门呢。 只是今天,一些香客才到观外,顿时就吃了一惊,远处一阵甲胄碰撞的嘈杂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大量禁军正在快步急行。 “让开,让开,所有人让开——” 领头的武官大喝着,带着手下兵士冲到了天羽观外,守门的道人面露惊愕,但却也不惧,以为是什么皇族急着过来呢。 “呃,这位军爷,勿要惊扰其他信众啊,否则是会有损自身福报的.” 道人话还没说完,只见武官身形一闪已经到了面前,随后视线中就看到一个刀鞘袭来。 “嘭~”“嘭~” 一招之间,两名门口的道人就被武官打翻在地。 “前营围住整个道观,一个人也不准放走,后营守在外围以备不时之需,中营随我冲进去——” “得令!” 一众军士大声应和,随后是大量士卒随着一些武官冲入天羽观。 此刻被挡在外面的信众是幸运的,而现在在观中的则可能会麻烦很多了。 外围的人纷纷面露惊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不少人在愣神外,很多人扭头就走,甚至直接丢掉一些带来的贡品。 远处的街道一段,穿着一身常服的廖文质一下子缩回了街角,随后伸头眺望远方,脸上惊惧不已。 廖文质紧赶慢赶才赶回京城,他一面担忧师尊,一面又有些担忧皇帝,对于师尊的妖气更是恐惧又纠结,只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现在怕是自身难保了! (本章完) 第401章 一鲸落 廖文质本来还是十分纠结自己师尊的事情,更有一颗护国的心,生怕很可能已经成了妖怪的师尊害了国君,不过现在可顾不了那么多了,究竟发什么什么事以后总会知道的,重要的是这会得开溜了。 是的,廖文质认为从和乐山回来的韩师雍,很可能已经不是自己的师尊了,也幸亏他因为忌惮韩师雍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回观,并且穿了常服,否则若是穿着白羽道的高功法衣在街上乱逛,那指定遭殃。 廖文质心慌面不慌,快步向外城而去。 京师的外城也有白羽道的宫观,此刻也已经有大队兵马正在赶来,士卒之中各自队伍领衔的主官都在低声嘱咐下属。 “记住,白羽道的妖人很多都懂法术,凡穿高功法衣者,立即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不能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 “是!” 很快,大群禁军围住了外城的道观,在这里的道人显然比在皇城的低一级,大批军士冲入宫观,不由分说就动手了。 已经到了外城的廖文质远远眺望一眼外城宫观,心中已经确定这次朝廷很可能是要对整个白羽道下手了。 这种动静当然不只是廖文质注意到了,很多江湖人士也留意到了,只是目前大多数外人并不清楚是单在京城出了什么事,还是别的情况,消息传递也需要时间。 不过军令的传递可比常人看热闹乱猜的传播速度快太多了,京师动手之前,消息早已经传向大晏全境。 大晏中部,这段时间以来聚集了相当不部分江湖豪杰。 自云露府外击败国师韩师雍的消息被池庆虎等人秘密传递出去之后,有人信也有人不信,自然也导致了许多江湖客响应号召。 时至今日,池庆虎等人的队伍已经壮大了不少,高手也比以前更多。 只是忽然之间,会盟的江湖豪侠就接到了一些令人不可置信的讯息。 接到讯息的当天,池庆虎和其余几名江湖地位不低的武林名宿就立刻赶到了附近的大城之中。 几人装作路人不断前进,穿街过巷最后来到一条街道尽头那气派的道观门庭前,只是此刻的大门关闭,上面贴着官府的封条。 有路人经过的时候见几人愣愣看着道观大门发呆,便好心提醒一声。 “别看了,听说那些个道人修邪法养妖物,还要谋反,各处宫观都被朝廷查封了,少在这待着免得惹麻烦。” “哦,多谢告知!” 池庆虎向着路人拱手,后者是一名挑着担的货郎,摆了摆手就扶着担子远去了。 几名江湖客看向周围,来往行人大多都会朝着道观望一眼,也有小声嘀咕“造孽、罪过”等言语的,但人们都不会在此停留。 “白羽道,真的完了?”“会不会有诈?” 池庆虎看向旁人,喃喃道。 “有诈?消息中可是说所见宫观皆覆灭啊.” “那韩师雍呢?” “不清楚,但若真是要覆灭白羽道,我等也当助上一臂之力!” 在更远国中北部,带着赵家母子躲藏在此的一行也渐渐了解到了白羽道的变故,这让几名赵元嵩旧友和赵氏遗孀激动不已。 赵家母子自不必说,而左贵川心中则更加振奋,除了快意,也只有白羽道倒了,他才有可能光明正大地筹建一座真君庙。 —— 白羽道确实盛极一时,但真正有能耐的术士毕竟是少数,而这种少数中有能力对抗诸多军队的更是凤毛麟角。 大晏军队确实大不如前了,但白羽道更多的也是乌合之众,为利益而聚,当全国反道之时,多得是一触即溃,更何况之后有越来越多江湖各道相助。 韩师雍这一块关键的大厦基石毁了,白羽道这一栋大厦的倒塌来得是如此迅速,迅速到让很多视白羽道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都始料未及. 而白羽道这些年来收敛的财物之丰厚,同样让朝廷上层震惊。 从盛夏到深秋,经历了多个阶段,不可避免的牵扯到民间、官场和江湖的白羽道围剿也算是在明面上落下了帷幕。 早朝的金殿上,龙椅已经空了有一段时间了,皇帝这阵子都不来上朝,而处理朝政的自然是太子。 此刻正有大臣大声做着汇报。 “我朝自肃整道人风气以来,查处道观两千三百六十七座,其中白羽道宫观两千余座,查抄财物有黄金六百三十余万两,白银八千一百余万两,各种珠宝珍玩难以计数.” 站在龙椅旁的太子惊骇地看着宣读的大臣,殿内文武百官同样心中震动。 “我大晏岁入不过七千余万贯啊” 太子简旭喃喃着,又有大臣越众而出。 “臣等恳请处死韩师雍!”“恳请处死韩师雍!” 太子看向群臣,衣袖之内拳头已经攥紧了,他也想处死韩师雍啊。 “我会再奏父皇,定不能饶了韩师雍这妖孽!退朝!” “退朝——” 太监嘹亮的声音中,群臣退去,而太子则急匆匆去往后宫,照例路过大池花园看一眼那边的白鹤,问问管理太监白鹤的来去,然后一路去往皇帝的寝宫。 即便早朝已经结束,老皇帝此刻依然躺在床上,他就这么在床上躺着听太子的汇报,听他义正言辞的提议。 “父皇,韩师雍罪大恶极,又是企图谋害您谋害我大晏社稷的妖孽,其妖法虽被我朝护国神鹤所破,但未免夜长梦多,理当立即将那妖人处死!” 老皇帝躺在床上良久没有说话。 “父皇!” “好了,知道了,我会很快下旨的,你先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 简旭也不敢逼太紧了,越是这种时候他也越需要冷静,所以只好告退离去,但心中的激动却一点不减,父皇终于松口了。 太子走后,皇帝在太监的服侍下坐起来,眼神示意了一下一个方向,立刻有太监端着一个盒子过来。 老皇帝从床上起来,打开精致的木盒,偌大的盒子内部只剩下了一粒药丸,他犹豫一下,还是取了药丸送入口中,边上立刻有太监送上端来茶盏,助皇帝吞服。 没过多久,疲惫颓废的老皇帝,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 “去天牢看看吧.” “是!” 天牢最深处,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被关押在这里,虽然并未如何用刑,但仅仅是这段时间的关押,已经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咳咳咳咳.” 韩师雍剧烈咳嗽一阵,蜷缩在牢内床头一角,用枯草裹住自己身子,明明天气还不算多冷,他却一直在打着哆嗦。 忽然间,一阵脚步传来,几名侍卫先一步进入此处牢房,在各处站定,也引得韩师雍抬起头看向外面。 当看到外头出现身着龙袍的老皇帝的时候,韩师雍笑了。 “嗬呵呵咳咳咳.陛下你果然来了.” 刚刚到门口的老皇帝看向牢内的人,看到韩师雍如今的模样,他也是眉头紧锁。 “韩师雍,你此前被妖物附体,那么伱说的炼制仙丹到底是真还是假?” “嗬嗬嗬嗬.” 韩师雍笑了起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牢门方向,此刻他目力也已经变得模糊。 “陛下还惦记着呢?都说我贪婪,都说我是妖怪,其实陛下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胆!” 边上侍卫怒喝,但这显然吓不到现在的韩师雍,他只是笑着。 “韩师雍自知大限将至,不过陛下也不会晚太久的,你们简氏一脉相承,都是一个德行,一个德行,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哼!” 老皇帝不再多言,直接转身就走。 皇帝一走,韩师雍很快就颓然了,那些笑声仿佛耗了太多的力气,之后就只剩大口喘息了。 “呵呵呵,有仙丹,我自己不想吃么” 当天下午,处决韩师雍的圣旨就下达了。 秋日某一天的钟灵府城,一个囚车队伍引起了诸多城中百姓的注意,囚车所过之处,百姓们争相围观。 很多地方可以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但却没人阻碍囚车的前进方向。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有感慨有愤恨,也有一些耻笑和别的声音。 囚车上关着的是一个苍老的男子,也是曾经的大晏护国法师,如今被斩前游街示众的妖人韩师雍。 队伍前方还有人边走边向民众宣告妖人的罪行,以及白羽道的罪行,曾经传天下时有多么风光神圣,如今就是多么邪恶不堪 “杀了这妖道!”“杀了这妖人!” “对,杀了他,杀了他!” 人群中明显有人带头喊着,后面响应者越来越多。 渐渐的,也有一些民众用烂叶子臭鸡蛋等物砸向囚车,甚至不乏一些人丢小石块的,囚车上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响动。 追着囚车一起前进的人群中,有一老者虽然竭力克制,但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泪流不止。 师尊,师尊啊 廖文质此刻已经明白,现在囚车上的已经不是什么妖怪,而是对自己有养育栽培之恩的师尊! 囚车上,的韩师雍坦然接受一切谩骂和丢砸,脸上显得十分麻木。 只是在这一刻,韩师雍仿佛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艰难转头看向处于,见到了人群中老泪浑浊的廖文质,虽然视线已经花了,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在那边。 心中被触动的韩师雍,终于是眼眶湿润了起来,他没有出声,只是动了动口型。 “文质,快走” 囚车不断前进,最后来到了斩首的台前,人群也被兵士隔绝在三丈之外。 此时的韩师雍已经无法独自端正地跪在地上,所以身子也歪在一边,抬头看着正午的阳光,扫了一眼人群,又看向监斩台。 “时辰已到,斩——” 刀斧手往手中大刀上喷了一口酒,摘掉了韩师雍背后的牌子,随后手起刀落。 “噗~” 血溅十几步,一颗人头落地。 曾经的天羽真人,大晏护国法师的人生就此落下帷幕,也代表着白羽道的最终覆灭。 廖文质在远方的人群之外对着斩首的方向下跪磕头,随后快步离去。 池庆虎等一些早早来此的江湖客在各种的方位也看着人头落地的韩师雍,虽然模样大变,但认出他还是不难,此时各人心中也是各有感慨。 在斩首高台附近的人群之中,易书元带着石生就站在这里。 “师父,白羽道没了,那南晏岂不是要向好了?” 易书元看看石生,没有正面回答,白羽道深耕大晏多年,在很多人眼中当然是恶道,但确实也是帮简氏巩固了政权,压下了大晏很多问题。 “一鲸落,万物生,或许也是万物争,将来自己看吧.” 灰勉在石生头顶用尾巴扫了扫他的后脑。 “没错,石生你活得肯定很久的,将来自己看!哎呦,阴司给的规格挺高啊!” 听到灰勉的话,石生望向斩首台,阴司两队鬼神已经到达台前,将韩师雍押解了起来. (本章完) 第402章 人生亦如杯中酒 阴司日游神在前,诸多阴差在后,阴庇伞张开的一刻就像是在常人视线之外的尸体之上撑开了一片阴云。 “韩师雍,该跟我们走了!” 日巡游话音落下,已经有勾魂使者甩出锁链,直接刺入韩师雍的尸首之中。 “哗啦啦” 锁链声响起,勾魂索瞬间将一个身首分离的魂灵扯了出来,在这过程中断掉的头颅也回到了魂躯之上。 韩师雍被锁链捆绑,一个踉跄之后茫然看向周围,看到了监斩台,看到了正在散去的人群,最后才看向身边的阴司使者。 “走吧!” 勾魂使者一拉锁链,随后带起一阵阴风,带着新死之魂离去了。 街道上,易书元并未回头,而石生虽然跟着师父走着,却三步一回头地看着后方,直到阴司使者带魂离去才不再去看。 “石生。” “在呢师父。” “你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石生虽然心中一紧,但脸上却露出笑容。 “《望天雨》的话,经历了和乐山和后面的事,我应该能一气呵成将它写好了,接下来就没功课了吧?” 易书元低头看看身边的徒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既然你说可以了,那便好好写,若是我看了不过关,就要连写一百遍!” 石生小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 “啊” 这表情,像极了上辈子小学时代听老师说要抄写某课文很多遍的易书元自己。 不过石生很快在心中安慰自己,既然夸了海口就要保持自信,写好了给师父看看就行了,同时心里又不免还想着这段时间的事。 等午间在一家饭馆中点了饭菜吃了一会,石生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师父,韩师雍被带回阴司,应该会受到不轻的处罚吧,他有机会投生么?” “好问题。” 易书元这么说着,一手捏着酒杯,一手已经掐指算了起来。 很显然,应劫的气息可以说已经散了,但也没完全散,小暑已过大暑不退,当在日后大庸和大晏的两国相争彻底落下帷幕才算结束。 只是此等事在易书元眼中已经不算是天机了,心有觉悟便也不扰气机,只等多年以后了。 这会易书元一边掐算,一边回答石生的问题。 “韩师雍此人也算是百年不遇的人中龙凤,其平生所为不好定夺,但多半在阴司层面是要受重罚的,只是为师以为,多年以后他还是有投生的机会的。” 这一刻,易书元仿佛受气机牵连,能感受到阴司之中的变化。 而在此刻的钟灵府阴间的城隍大殿中,区别于其他鬼物,韩师雍被单独提审,并且城隍亲至。 昏暗的大殿之中,巨大的城隍坐在台前,渺小的韩师雍跪在台下,周围皆阴差,也不乏其他司的主官。 判官说着韩师雍平生之事,从少年时到老年后,再到寿数的尾声,概括起来就八个字。 “积弊甚多,孽债缠身!” 早有心理准备的韩师雍显得较为坦然,果然如当初罗岐府那位游神所言。 “押刑狱司,受重刑十二种,着打魂鞭七鞭,日日不辍,刑期一百三十年(刑狱司记年法)念你亦有功德,刑满之后准许投胎,功过不相抵.” 判官念完之后,台上城隍看向跪在中央的鬼魂,以震动大殿的声音淡淡道。 “韩师雍,伱知罪么?” “回城隍大人,韩师雍知罪!” “可有异议?” 韩师雍的脖子上仿佛依然在淌着血迹,抬头看向巨大的城隍法身。 “韩师雍,并无异议!” 这反应倒是令城隍略微诧异,随后也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 “倒也不愧是曾经的国师,带走吧!” 而接下来的其他鬼魂,城隍就不留在这看了,交由判官处置便可。 也是此刻,人间的一家饭馆内,易书元掐算的手也停下了。 曾经的韩师雍从学识到武功,再到术士的法术,都是拔尖的,可以说是学什么成什么,大半身学道研道成就高位,后来又抢到了归元丹,以至于寿数和精力更加远超常人。 可惜人性贪婪的一面在韩师雍身上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放大的。 归元丹说是丹药,但显然不是什么仙丹,只不过是武道大家结合了一点点丹派术士的手段“手搓”炼制的妖物,虽然于凡人而言效用强大,但也炼化不了其中的妖物特性。 丁飞雄那一脉本身的归元功尚且不能完全弥补后面的不足,而韩师雍也没有归元功,就算有,一心仙道的他估计也不会练。 其后多年越是施法,越是用力,越是消耗那充沛的元气,韩师雍身上的妖性也就越来越强,以至于此后雪蟒寒毒显化愈发明显,需要以火毒之物对攻才能压制。 这一步步走来,韩师雍想要成就仙道其实已经不可能了。 不光是因为他心性和身体出了问题,也因为他早已经和大晏王朝气数息息相关。 那种厚重的气数和本身造劫和应劫导致的天机紊乱,虽然甚至能一度影响易书元的法眼,却无法扭转韩师雍自身的状况。 在和乐山以前,韩师雍其实还是人性占主导,但和乐山过后,也即那浑噩的一个月尾声,真正的妖性彻底苏醒了,甚至连其弟子廖文质都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易书元思绪至此,啃完一颗肉丸的灰勉却道。 “先生,您的其中一变成了大晏的护国神鹤,将来怎么办呢?” 易书元摇晃了一下杯中酒,只是微微摇头道。 “只是大晏简氏口中的护国神鹤罢了,若将来大晏真的覆灭了,便来救一下简氏后人,也让他们不至于真的绝后吧” 此劫乃王道世事之变,将来也只能正面抗下。 只不过易书元并不贪恋一国气数带来的好处,也并没有现身享受大晏国运的便利的打算,甚至只以白鹤一变来接受的打算都没有。 所以大暑虽险,反倒可能还没有刚过的小暑猛烈。 “师父的意思是,肯定我们大庸赢咯?” 石生到底还是更关心自己的家乡,不过易书元的回答却也模棱两可。 “没有王朝真的能千秋万代,纵然是大庸,当今天子确实是不世明君,但以后呢?大晏王朝的气数也未必是断在外面.” 灰勉舔了舔爪子道,看向饭馆门口方向,那边的店家正在驱赶一个道人,而那人明明不是白羽道打扮。 “走走走,不接待道人,免得你我都有麻烦!” “我不是道人啊.” “我看着像,快走快走!” 店家将人赶走,也引得街上不少人望向门口的客人,那人被看得心慌,也赶紧走了。 “昨日人人敬道,今日覆灭白羽道,希望以后不是人人闻道色变吧。” 听到灰勉这么说,易书元点了点头。 “怕是会让你一语成谶。” 说着,易书元饮下了杯中酒。 “师父,酒没了再叫一壶吧?” “不用,这店家不老实,一斤的酒掺了至少四两的水,还是喝我自己的吧。” 话语间,易书元已经取出了自己的乾坤葫芦,拔开塞子往酒杯中一倒,一条酒线滴溜溜下去,倒了好一会也不见停,好似小小的酒杯就倒不满一样。 倒了三息之后,易书元才停下,而饭馆内已经酒香四溢,令周围的食客都纷纷看向他们的方向。 不过其他食客看来的时候,酒葫芦已经不在了,只有易书元美滋滋地品着酒。 “好香啊!”“掌柜的,给我上一壶他们的酒!” “对对对,我也要!” “好嘞,马上就来~~~” 店家乐开了花,酒水可比菜贵,一下子要这么多得是多少钱啊。 不过店家也吸了吸鼻子,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酒香,难道今天水掺少了?一会得多掺点! 角落的那一桌,石生和灰勉已经一起把饭菜解决得差不多了,而易书元杯中酒慢慢见底,脸上却渐渐皱起眉头。 “人生亦如杯中酒,细细品之,总有见底的时候,酒虽尽,酒香犹醉众人” 此刻应用葫芦中的酒水,喝到见底之刻,易书元心中也另有所感。 大晏这边是又一个曾经的风云人物,曾经的一国国师殒命,但在易书元自己的家乡,也有一个人的生命也将要走到尽头。 这人对于他人而言或许只是个小人物,但对于易书元来说,也算此生之初解惑于武道的老师。 石生不认识老教头,所以明白师父意有所指却无有所感。 灰勉是认识老教头的,听到易书元如此说法,以他如今的道行同样心中略有感知。 “陆教头的时候快到了?” (本章完) 第403章 酒会故人 大晏京城到大庸的元江县自然是千里迢迢,就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若相隔这么远,或许一辈子也过不来,更没有合适的方法过来。 但对于易书元而言,归来自然并非难事。 不过在回到元江县之前,易书元驾云先去了一趟登州。 “师父,我们不立刻去元江县么?” 石生在云头这么问了一句,易书元望了一眼苍南方向。 “也不能空手去啊,投其所好吧” 易书元说罢,云头下落,已经飘向了登州城。 登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在城北的一处巷尾,有一家老字号酒馆,名曰“刘记酒肆”,也是当初最早做挑肩酒的商户。 如今挑肩酒已经出名了,刘记的酒肆生意自然络绎不绝,但这只是小头,更多利润在于扩大酒坊的酿酒规模,供货全城全州,供货整个岭东乃至全国,合作的酒坊也不少。 而这刘记酒肆也一直保留着,后面连着最老的土烧酒坊,以供本地散客老主顾来打酒,且只卖一种酒,虽然路偏,但比各处酒楼能便宜不少。 易书元带着石生找到这条巷子的时候,站在巷口就能隐约闻到酒香,而巷中也不时有食客来往。 顺着巷子走到酒肆边上,酒香已经十分浓郁,而在易书元嗅到的也不只是酒水本身的香味,更在通感之下仿佛能重新感受当年之事,也感受酒水酿造的过程。 一路上,易书元手中拿着酒葫芦,更是把葫芦嘴打开,好似将这一缕缕特殊的酒气收入葫芦中,或者这也不仅仅是酒气. “师父,这边酒味好重啊,我不太喜欢。” 石生捂着鼻子,他觉得这里酒味太重太冲鼻,自然也不乐意吸酒气而通感其中之情。 易书元倒是还没说话,那边酒肆的掌柜伸头瞅了瞅外头,见到一位灰发儒士和孩童过来,顿时笑着说道。 “你个小童还不懂,等你长大一些就知道这味道有多好闻了,这位客官看着眼生,您来打酒还是定酒?” 易书元望了望酒肆简单的面貌,在巷尾一间相对拥挤的屋子内,柜台直接和外墙连着,里头连个桌凳都没有,垒起来的都是大小酒坛。 望来的酒客也都是在外头买了酒,柜台递出来就拿走。 “打酒,自带装酒器具。” 掌柜的点点头,不是大客户也不嫌弃,一边准备吊斗一边道。 “您来得真是时候,刚刚用完一坛,这一坛是新开的老酒,您的酒具呢?” 易书元赶忙从背后取了酒葫芦摆到柜台上,掌柜的一见这酒葫芦顿时就乐了。 “这葫芦看着可真好啊,不是爱酒之人是不会有的,嗯,应该能装五斤。” 酒葫芦看着外头早就包浆了,不但形态看着十分舒心,更有一种润润的光泽,而葫芦嘴是藤头包着软塞,合上的时候就如同一个才从藤蔓上取下的完整葫芦,看着十分喜人。 摇晃一下葫芦,再把玩一下,掌柜的才打开葫芦嘴嗅了嗅,自有一股淡淡的淳厚香味。 漏斗加吊斗一起配合,在掌柜感觉中,很快酒葫芦就差不多装满了,塞好葫芦嘴放在柜台之前,他又忍不住把玩了一下。 “给五斤出头,就按五斤算吧,五十文钱。” “果然比其他地方实惠,酒香似乎也更浓一些。” “哈,那可不!外头的挑肩酒没这好不说,起码贵三成,要是出了登州得贵五成,出了岭东那可就很难买到了,而且是一家比一家贵,贵多贵少就看当地掌柜的良心咯!” 掌柜的说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显然对自家酒成了名传天下的名酒十分得意。 易书元放下铜钱取过酒壶,笑着点点头,带着石生朝中巷口方向离去。 “唉客官,您那酒葫芦可否割爱啊,我出二两银子!” 掌柜的声音从巷尾传来,易书元回头一句“不了”便再度离开了,石生在一边笑个不停,灰勉也是咧开了嘴道。 “这人还真识货!” —— 元江县的街道不能和重建的登州城比,但同样也很有烟火气,这季节挑担子来城里卖货的山民农人都多了不少。 吆喝声叫卖声在这里此起彼伏,又加上小地方的人多人其实都相互认识,所以免不了都会打声招呼。 不过多年未在这里现身,曾经也算比较宅的易书元走在街上,也没什么人能认出他来。 灰勉趴在石生头上道。 “先生,您在元江县的熟人除了自己家里的,大半都是县衙门里面的人了,不过如今官员升调老人离任,也没几个了吧?” “倒也还有一些,再过个十几年可能就没多少了。” 顺着大街走到了元江县著名的同心楼,不过如今坐镇柜台的掌柜已经换人了,楼内的伙计也没遇上熟识,醉宾楼掌柜还在,却也没认出易书元。 买了酒菜带着酒壶,城西头一处三房小院外就是易书元的终点。 这小院就是陆老教头住了半辈子的家,自退隐江湖回元江县当了那衙门棍棒教头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退下来了也还是如此。 上午的阳光斜着挥洒下来照耀着大半个小院。 已经七十九岁的老教头坐在一把椅子上,身边还摆着一张小桌子,上头有酒壶有杯盏,佐酒的小菜就是一小叠花生米。 深秋近冬,让老人容易觉得寒凉,即便是老教头也是如此,尤其是最近几天,他坐在椅子上,身上还盖着一件旧衣服。 院中有石锁、石担、石磨、和大刀大枪,老人看着眼中的一切,将杯中的酒小口小口抿着喝完,再拿起酒壶的时候却发现没酒了,晃动两下倒一倒也就出来几滴。 “师父,别让我给您打酒,大夫说了,要您少喝!” 那边厨房里,一个青年正在忙活着准备烧水做饭,他望了一眼外头就知道师父又喝光了。 “嘿,想当年我闯江湖的时候,一顿能喝一坛酒,这一小壶酒,连润喉都算不上!” 青年出来抱柴火,听到这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师父,您总说我的武功在江湖上还不入流,可是衙门来看您的人都不是我对手,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闯荡江湖啊?” 老教头看向自己这位真正意义上的关门弟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快咯,快咯” “真的啊?什么时候啊?” “你再给我打一壶酒回来,我就告诉伱!” 青年一下子精神振奋,却听见老人带着笑意这么说,顿时撇了撇嘴。 “您这指定是骗我呢,不给打!” 这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老教头没酒了?我这可还有啊!” 这声音. 这声音! 老人寻声望去,院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人,其中的大人是一个儒士,头戴儒巾身着深衣,正是和当年在县衙的打扮差不多的易书元。 这一眼看来,易书元就仿佛从老教头的记忆中走到了现实,让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易先生?真的是你!” 易书元嘿嘿一笑。 “还能有假?” 院中抱着柴火的青年愣愣看向院门,喃喃道。 “这就是师父和衙门叔伯常提的易先生?” 不过青年眼神余光一瞥,顿时吓了一跳,座椅上盖着衣服的老人竟然站了起来。 “师父,您起身别这么急啊!” 老教头可不管这么多,他双腿略显颤巍走向院中。 “快,先生快请进,快请进啊,这些年您去了哪啊,好久都没听到您的消息了!这位是” 石生立刻跑到老教头跟前扶住了他,随后抬头露出笑脸。 “老教头,我叫墨石生,是师父的弟子!” 老教头点头的时刻,易书元也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一手拿着葫芦,一手搀扶起老人,一步步走向檐口的椅子。 这时候那青年才反应过来,赶忙向着易书元行礼。 “晚辈萧玉之,拜见易先生!” “嗯,劳烦再搬一把椅子出来。” “哎哎!” 易书元搀扶老教头重新坐下的时候,青年也搬着椅子跑了出来,把椅子一放下就赶紧招呼。 “先生请坐,我给您烧水泡茶。” “不用了,我想与老教头一起喝点酒!” 易书元说着,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油纸包和酒葫芦都放到了小桌上,老教头顿时两眼放光,看到这酒葫芦就好似想到了早年其中的酒水,口中唾液都不停分泌了出来。 “呃,易先生,我师父的身体.” “兔崽子!我十几年未见易先生,焉能不小酌几杯?” “放心吧,易某也略懂医术,你师父的情况,喝点酒并无太大影响的。” 青年皱眉露出狐疑之色。 “是这样么?” “兔崽子,滚去烧水!” “唉” 青年缩了缩脖子,赶忙重新抱起刚才放下的柴火去厨房,石生蹦跳着说一句“我来帮忙”就也跟了过去。 易书元就在小桌的另一边坐下,看向面色依旧十分激动的老教头。 “看来老教头最终还是找到了心仪的传人啊!” “哈哈哈哈哈,都是托了先生和龙大侠的福,这臭小子,早就想闯荡江湖了,只是我呀,始终不舍得放他走.” 说着,老教头又看向酒葫芦。 “这酒葫芦先生还留着呢?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酒啊?” 看着这馋嘴的样子,一点没有时日无多的样子,易书元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登州的挑肩酒,不知道老教头听过没有?” “挑肩酒?这可是有名的烈酒啊,只闻其名未尝其味,哈哈哈哈哈,知我者先生也,这可是正合我意!” 易书元笑容不改。 “不带点好东西,如何能来一会故人呢!” (本章完) 第404章 老刑捕 易书元先是摊开了带来的菜,随后拔开了酒葫芦的塞子,老教头已经将两只酒盏摆好,淡褐色的清亮酒水从葫芦中倒出的时候就弥漫起一股酒香。 老教头就和一个恋酒的酒鬼一样凑近小桌细细嗅着,这股特殊的酒香他似乎从来都没有闻过类似的。 等两杯酒倒满,老教头已经赞不绝口。 “好酒,好香,还没喝呢就仿佛要醉人了,自有一股热烈的感觉在酒气之中,挑肩酒实在神奇!” “那是自然,不过易某这一壶更与众不同,请!” 易书元端起了酒杯,老教头也迫不及待地做出相同的动作。 “请!” 易书元是一饮而尽,老教头则是先小抿了一口,顿时有一股火辣的感觉刺激着口腔,也充分说明了这酒有多烈。 只是在烈酒入口的时候,更仿佛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酒韵在其中,那是千人呐喊万人呼唤,热烈之中的众志成城 这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等老教头反应过来,杯中的酒不知不觉已经被喝干了。 “嗬” 口中一股酒气溢出些许,身上的却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仿佛深秋的凉意也不再那么明显。 “好酒啊,听说那一年岭东人就是喝着这个酒,以血肉之躯扛着千料大船过大河.” “很多船可不止千料哦!” 老教头抓过酒葫芦倒酒,为自己和易书元续上一杯。 “听说当年不少江湖志士都去了,恨不能一同参与其中啊,来,请!” “请!” 二者再次举杯一饮而尽,随后一杯接着一杯,一连七八杯下肚,老教头从腹中蔓延到身躯,已经好似一片火热,头顶更是好似被酒气蒸出一层汗来。 “哈~舒坦,舒坦啊!好久没喝得如此痛快了!” 喝酒,喝烈酒,喝挑肩酒这样特殊的烈酒,更是易书元装着一缕登州的气息而来的酒。 当一种酒被给予了某种特质的时候,那种慷慨激昂之气也会在源头滋生,至少在易书元手中的这一壶是这样,也借此让老教头略微通感酒中之情。 这让老教头在这种热烈之中激起曾经壮志,他感受的不只是酒味,也有自己曾经的激情。 那边的厨房门口,青年萧玉之躲在厨房中看着这一幕,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住不去破坏师父的雅兴。 “酒有那么好喝么?” “就是啊,酒气可不好闻。” 萧玉之嘀咕一句,石生则是应和一声,灰勉其实也不喜欢喝酒,但是却能理解一些不同的人喜欢喝酒的感觉。 酒过几巡,也吃了一点下酒菜,酒桌上的两人这才敞开心扉畅谈这些年的事情。 易书元走南闯北的一些事情让老教头生出不少感慨,而老教头能说的也就是教育徒弟的一些事,以及元江县衙门的变化了。 其中一些细节听得易书元都哭笑不得。 “林大人升调之后,吴大人是找我们这些老伙计至少都吃了一顿酒,那个诉苦啊” “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也大笑起来,老教头说的自然是县志的事情。 “嘿嘿,想起当年的事,老夫也是忍俊不禁,那阵子林大人自知理亏,见到吴大人就躲啊哈哈哈哈” 这种事也只有当时的林修和吴明高能做出来,那会林修可以算是已经被激起心中志气,不似寻常官场中人那么龌龊,否则吴明高怎么也得被穿小鞋,哪还有后面的高升。 老教头笑了一阵后缓和下来,易书元忽然问道。 “老教头的人生可还有什么遗憾么?” “年轻时未能娶得心上人,闯江湖办公务时,没能救下很多同僚,没能护住很多人,更没能抓住一些恶徒,不解心中之病” 老教头叹息一声。 “只是这些遗憾如今已是过往烟云,心上人安逸一生无需担心遭人报复,同僚们死得其所,对得起所佩腰牌,抚恤也算到位,只恨武功不够,未能一解忧愁.但时至今日,最后能教出玉之,也算心满意足了,龙大侠留的东西,可是非常了得啊!” 易书元神色若有所思,很多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老教头说起,很多事,就算是第一次听,他也能感受到老教头情绪波动之中的那股气势。 “方才我说当初岭东大灾,有显圣真君斩龙之事,在岭东各州人人皆传,老教头信不信呢?” 老教头咧了咧嘴看向说这话的易书元。 “先生饱读诗书,应该是最不信这些所谓怪力乱神之事的吧,竟然这么问我?” 话音一顿,老教头转头看向已经被倒满的杯中酒。 “不过我倒是愿意信,也愿意相信死后有阴司地府,能断平生之功过,这样,此生我所不能擒之罪恶,纵然逃脱了人间之惩,亦逃不过死后之刑!” 说此话的时候,老教头不由紧紧握住了右拳,苍老的手臂上依然有着明显的肌肉轮廓,不显得太过枯瘦。 “老教头,你那腰牌,我能看看么?” “有何不可呢!” 老教头直接将手伸入腰间,解下了一枚铜制的腰牌,放在桌上。 “这么多年了,老教头一直戴在腰间?” 易书元似是诧异地问着,而老教头则是笑着回答。 “纵然执捕台之机构已然取消了这么多年,但戴着,心里踏实!” 易书元伸手拿起了温温的铜制腰牌,正面写着“大庸执捕台”五个有力的字。 翻过来看背面,上面的字是:“五州刑捕——陆信”。 一块腰牌,前后两面的字,代表一段曾经伴随着风雨的历史,也是大庸动荡年代朝廷中一群有信念的公门人物,至少其中一部分是的。 老教头的那一身伤病,以及对武功的追求和对传承衣钵的渴望,也是那时候那时候所留记忆的延伸。 “元江县衙当年真是卧虎藏龙啊!” 易书元不由这么感叹一句。 老教头看看自己的腰牌也看看易书元,点头附和着。 “是啊,真是卧虎藏龙啊!” 午间,萧玉之就煮了饭,随后大家一起围着小桌子,就着易书元带来的菜吃了午饭。 师父今天能这么高兴,萧玉之也由衷露出笑容,而今天他也确实没怎么管老人喝酒的事情。 到午饭吃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石生和一只小貂在桌前收拾残局,小孩子正是能吃的年纪,不过这只小貂的胃口确实让萧玉之频频侧目。 而老教头或许是喝多了酒,也或许是吃饱了饭,也或许是身体状况导致,有一股困倦疲惫的感觉,靠着椅子半躺着眯起了眼睛。 听着易书元和萧玉之在那边谈及习武的事情,后者只以为前者纯粹是书生,所以说得很浅显,而易书元也始终很耐心。 “这顿酒喝得舒坦,死了也值啊” “师父!” 萧玉之脸色不太高兴,不过师父的脾气他也是最了解不过了,今天这顿酒若是不让喝,那对师父而言就太过无趣了。 隐约间,老教头好似看到院外有一些人影在接近,又好似有一阵淡淡的风吹来,那些人看着像是官差,模模糊糊却又不似常人. “易先生,你刚才问我信不信鬼神,我也玩笑一句,若老夫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先生可信否?” “师父!您再这么说,我就再也不让您喝酒了!” 萧玉之终于是生气了,心中也莫名有一些慌。 老教头半闭的眼睛睁开一些,看了自己弟子一眼,又看向易书元,而易书元没说信不信,直接问道。 “那老教头所知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老教头望向越来越近的那些疑似官差的人,喃喃着有些模糊不清。 “或许,是现在吧,先生来得真巧啊” 易书元看向院中,日巡使孙垣正带着一队阴差前来,看到易书元竟然坐在这里,顿时上前行礼。 “孙恒拜见易先生!” 孙恒身后的一些阴差心头一惊,易先生,此人就是易道子? “孙日巡,可是老教头的时候到了?” 孙恒点了点头,走近老教头身边却又皱起了眉头。 “这来时生死册上显名,明明是差不多了啊,易先生,是您度了元气给他吧?” “喝了点活血提神的酒罢了,现在他应该还有一旬之日,便容他处于些身后事再来如何?” 听到易书元的话,孙恒只能笑笑。 “先生都如此说了,孙恒又岂敢不从,况且此时他的元气尚在,带走他也有违阴司法度啊,便一旬之后再来吧,不打扰先生了,我等告辞!” 孙恒也是很识趣的,带阴差一起行礼之后,很快就离去了。 一个时辰后,午后的阳光被挡在院墙的阴影之外,老教头呼吸均匀地睡在院前,干活偶尔路过的萧玉之脸上都带着笑容。 师父好久没睡得这么安逸了。 不过此刻凉风吹过,又没了阳光,老教头一个哆嗦就醒了过来,左右看看后懵了几息。 “玉之,易先生呢?” “早就告辞离去了,您睡得香也就没叫醒您!” “哦” 老教头略显失落,但刚刚睡梦中隐约好像看到了阴差接近,听到了阴差说话,似乎是说自己还有一旬之日? (本章完) 第405章 人已去,曲未尽 元江县的大街上,陆老教头在前头走着,萧玉之在后面跟着。 这两天老教头的腿脚忽然利索了,身子也忽然硬朗了,好似病痛都开始离他而去,只是他这两天的行为却十分令人不安。 但再怎么也是师父的吩咐,萧玉之只能陪着帮着。 “呦,老教头出来了,许久未见了啊!” “哈哈哈哈哈,是啊,许久未见了!” “老教头,您身子骨硬朗了啊?” “还能找人比划比划呢!” 街道上时不时就有人和老教头打着招呼,后者也一一回应。 看到老教头这身子硬朗地在街上逛着,打招呼的人也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 和易书元不同,陆老教头自在元江县扎根之后,在这已经呆了快三十年,县中各个年龄层认识他的人可太多了。 很多人只要一看那背影就能认出这是陆老教头。 以往有时候县衙有些个衙役可能做出一些仗势欺人的事,那么去找老教头比找县令还管用,毕竟县衙诸多衙役,理论上都能算是老教头的徒弟。 哪怕是以前还在元江县时,带艺归乡的杨平忠杨捕头,也十分敬重老教头。 很快,老教头就到了一家扎纸店,店家也是花甲老人,看到老教头也是拱手问好。 “哎呦,是陆老教头啊,好久不见了!” “许久未见了,我来定点东西。” “哎哎哎,您说您说,我记着呢!” 店家从柜台出来,纸铺开笔沾墨,而老教头走入店里四下看了看,便直接报了起来。 “纸人纸马之类的就不要了,香烛之物则不能少,对了,这能定寿衣吧,多久能好?” “哦,快得很,只要是您定的,三天就能都搞定,对了老教头,您是为谁定的,寿衣虽然宽松但还是得了解个大概体格的。” 听到店家的问题,在殿内看着东西的萧玉之看了过来。 老教头咧嘴一笑。 “和我体格差不多,就照着我的样子做就行了,来来记别的东西,香烛、纸钱、招魂幡” 店家也来不及说什么,老教头报得快,他自然只能赶紧记录。 到后面店家也帮着老教头一起探讨丧葬之事的准备还有什么缺漏。 “师父,您这” 萧玉之想说什么,就直接被老教头打断。 “你们年轻人不懂这些事,记着点,别出了差错,衙门的兄弟也可以帮衬一下.” 萧玉之只是皱起眉头似乎欲言又止。 等出了扎纸店的时候,萧玉之手中也已经提了一堆东西,剩下的则是等店家做好送家里去。 扎纸店的老店主在铺子门口望着远去的老教头一行,不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老教头他不会是在给自己买吧.” 这两天,老教头不只是买各种东西准备身后事,也逛遍了整个元江县城。 十天时间,萧玉之和关系较近的一些衙门衙役心中越来越不安,反倒是老教头一直是平常心。 只是到了第十天上午,在鸡鸣的时刻,老教头早早就起床了。 但他坐在院中左等右等,等不到该来的队伍,人也开始不安起来,总觉得不得劲。 “师父,吃点早饭吧?” “唉!” 萧玉之端来了白粥咸菜,老教头吃了一些就站了起来。 “师父?” “不行了,走,咱们去县衙!” “这么早啊?” 萧玉之惊愕一声,这会可以说天都还蒙蒙亮呢。 话虽如此,萧玉之心中却是莫名高兴,因为这段时间师父老说“一旬之日一旬之日”,搞得萧玉之天天睡不着,今天就是第十天,但师父既然要出门,那太好了! 这是一种对“一旬之日”最好的打破方式。 师徒二人很快出门,沿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道路去往元江县衙,街道上行人很少,摊贩也没几个,而老教头的步子很快,甚至健步如飞,让萧玉之不认真点都跟不上。 元江县衙的校场上,石生和灰勉你追我逃在这玩得不亦乐乎。 易书元一手持扇,一手负背,看着遥远东方天际的一抹红霞。 很快陆续有脚步声传来,元江县的衙役们亦如多年的习惯一样,纷纷开始来校场作训,习武健身。 “唉,你是谁,怎么在县衙校场,伱怎么进来的?” 有衙役没发现远处玩耍的石生,但看到易书元站在那,不由快步走过来询问。 易书元转头看去,是一个面生的年轻人,不过易书元还没回答,很快就有眼熟的过来了。 一名快班的捕快看到远远看到易书元站在那的样子就觉得有些熟悉,纵然是十几年过去了,易书元在县衙中的独特形象还是在不少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 虽然开始没想起来,但到了近处,这名捕快立刻就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了。 “您是.易先生?” “哦,是王小哥,没想到你还认得易某!” 十几年过去了,曾经的在校场上还取笑过易书元的汉子,如今也显出更多沧桑。 易书元一眼就认出来者是谁了,而听到易书元的话,后者顿时激动起来。 “真的是您?我怎么会忘了呢,当年您可是把我也写入县志了呀!喂~~~你们来看看是谁来了~~~易先生回来了~~~~” 县衙一些个老兄弟听到这话,顿时跑了过来,也让一些年轻人好奇之下纷纷跟了过来。 “真的是易先生!”“还是当年那样子啊!” “易先生是要回县衙任职么?”“先生您这些年去哪了啊?” 一大群人围着易书元七嘴八舌地问着,年轻人也向着老人打听着易书元的情况,也有一些则恍然大悟,显然也曾听人提及过易书元的大名。 就如当年易书元被一群人围着的时候那样,老教头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了校场,也是露出几分好奇。 好热闹啊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啊?” 老教头一句话,让易书元梦回十几年前,口气神态和声量,和当年那句话一般无二。 人群散开,都看向身后,这下不只是衙门老兄弟,年轻人都显出几分激动。 “老教头!”“教头来了——” “教头您身体好了?” “真的是教头,好久没见教头来校场了!” “教头!易先生也在这呢!” 老教头身子都没有那么佝偻了,抚须过来,看到易书元似乎都没什么意外的感觉,只是拱手行礼道。 “原来先生在这啊,您似乎知道我今天要来?” “易某久未归乡,只是也正好想来看看!老教头今日来考教他们武功么?” 易书元一边回礼一边笑问,而老教头则摆摆手。 “身子骨受不住咯,看他们打打拳就好,你们这个兔崽子还吵嚷什么,还不快练拳!公门体拳,给我操练二十回!” “哈哈哈哈.”“走走走,弟兄们,让教头看看我们这阵子有没有偷懒!” 衙门这边二三十个衙役纷纷开始列队,今天易书元回来,更关键是老教头也在,一个个格外兴奋。 老教头站了一会觉得伸手摸向了腰,脸上骤起眉头。 萧玉之见此赶忙跑向校场一侧的小屋,从里面搬出来一张藤椅,扛着跑回老教头身边。 “师父,您坐!” “唉!” 老教头也不强撑了,就坐在了藤椅上,而易书元也来到了他身边。 “可惜杨捕头和一些个老兄弟不在这,否则就是当年景象了。” 易书元这么说着,老教头却笑了。 “还是有些不同的。” 当年身边没有萧玉之,也没有那边装模作样学着衙役一起打拳的石生。 校场中央,易书元口中的“王小哥”已经成为新的捕头,此刻他大喝着叫骂。 “兔崽子们都没吃饭吗,让老教头都看困了,打得卖力一点——” “是!” “一!” “一——” “二!” “二——” 今天清晨的元江县衙校场内,衙役们作训之声喊得震天响! 也是在这种动静之中,老教头脸上露出笑容,身体却越来越困倦,不由得慢慢闭上了眼睛。 “陆信.你的时候到了.” 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老教头就像是从睡梦中醒来,寻声望向一侧,却见有一些打扮略显特殊的差人站在旁边。 为首的一名差人头上戴着那种四方高帽,上面还写着“日巡夜不巡”几个字。 “请随我们去往阴司吧!” 孙恒看了不远处的易书元一眼,随后拱手向着老教头行了一礼,等候着老教头起身。 校场中,衙役们的操练声依旧不绝于耳,而此刻的老教头站了起来,望了一眼周围,看向萧玉之,看向校场,也看向易书元。 “好吧,是时候了。” “请!” 阴差并没有动用勾魂索,而是撑开了阴庇伞,带着老教头一步步走向了校场外,只是忍不住又回头看向校场。 这一刻,易书元抬眼望来,向着老教头微微点了点头,这让老教头心头一惊。 “这易先生能看到我?” 孙恒此刻倒也不隐瞒,笑道。 “老教头有所不知,这易先生号易道子,乃是仙人啊!请吧,勿要留恋阳世了!” “是仙人啊.” 老教头走了,校场上操练的人还浑然不觉。 萧玉之原本认真看着衙役们操练,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感,低头看向藤椅,却见师父已经闭上了眼睛。 “师父,您睡着了?师.” 萧玉之的话顿住了,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人已去,曲未尽,节哀吧!” 易书元叹息着在边上这么说了一句,也印证了萧玉之心中的猜测。 (本章完) 第406章 伏魔神光度阴关 元江县衙的老教头陆信在县衙校场上寿终正寝了,其关门弟子和衙门中人自然是悲切万分。 让人觉得殊为奇特的是,在陆老教头逝世的前几天,他还自己带着徒弟在县城中采买寿衣扎纸等物,那时候身子看着还十分硬朗,却仿佛已经知道自己行将就木。 还是那个小院,还是那一处屋前,到中午时已经搭好了灵堂。 听说老教头过世,别说是一些相熟的乡人,就连包括元江县衙现任县令在内的几位官员也纷纷前来祭奠。 萧玉之一个人当然忙不过来,但丧葬的一切事物老教头生前都已经亲自准备好了。 加上有衙门中人和易书元的帮忙,也不至于让本就悲伤不已的萧玉之手忙脚乱。 如今的元江县县令身穿常服,走到灵堂前躬身拜了三拜,萧玉之作为家属回礼致敬,这县令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贤侄节哀,老教头为我元江县出了半辈子力,县衙不会亏待他的,我曾听说你武功也不错,若是缺个去处,也可来县衙任职.” 萧玉之抬头看着县令,轻轻摇了摇头。 “多谢县尊大人的好意,在下如今心比较乱,暂时没有这种打算。” “嗯,有意的话随时来县衙便是了!” 县令也不多说,身后又有其他县衙的人在灵堂行礼,他看了看萧玉之,又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易书元,这才离开。 相对而言,在这些新官心里,易书元的名头并不是很大,或许若是那一部手稿正本的《元江县志》留在这的话情况会不同。 看着来往之人络绎不绝,石生凑到了易书元边上,他头上的灰勉则低声道。 “老教头虽早已经没有家人了,但还是胜过太多了了。” 石生难得反驳了一句。 “谁说没有家人,萧大哥不就是么。” “不错,萧玉之就是老教头的家人。” 这么说着,易书元也不去打搅此刻的萧玉之,而是退开几步,暂时离开了灵堂人多之处。 —— 元江县阴司之处,近期元江县境内过世之人的鬼魂已经都被带到了此处。 只不过别的鬼魂可能是一两个阴差押着好几个,而陆老教头则是一队阴差送他一个,并且也没有勾魂索的束缚。 巨大的赏善罚恶殿内有着巨大的公案和座椅,而在座椅的下方一角则有着相对正常的桌案,文判就坐在那桌案之后,而对面则是排着队的鬼魂。 陆老教头被日游神亲自送来的时候,也好奇地看着阴司的一切。 原来阴间真的有鬼门关,原来死后的世界是这样的,这赏善罚恶殿怎如此巨大啊 老教头心中思量着一切,比起别的鬼魂此刻大多数状态都浑浑噩噩鬼气森森的样子,他就像是一个活人一样,多出几分灵动。 日巡使孙恒带着老教头走入赏善罚恶殿,也笑着说道。 “一般的鬼魂判官大人处理便可,只有一些特殊的城隍大人才会亲自过问。” 老教头点点头道。 “哦,这衙门也差不多,呃,那头七呢?” “头七的时候自会同僚也会带着他们回家一趟。” “哦!” 一个元江县,人口虽然不少,一无天灾二无人祸,近期死的人自然不多,等老教头到了跟前,判官那边已经没有别的鬼魂了。 “文判大人,陆信带到!” 判官拿起生死册对照一下,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向着老教头行了一礼。 “陆教头请稍待片刻,城隍大人马上就过来,另还有外界来客也会来此,来人,看坐!” 赏善罚恶殿内,不少看着凶神恶煞的阴差其实心中十分诧异,就连孙恒都面露惊愕。 陆信这样的鬼魂,城隍大人亲自过问那是很正常的,但判官大人竟然搬座椅给他? 老教头也不知道阴间是什么规矩,看殿内阴差全都看了过来,身边的日游神也是诧异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有些受宠若惊道。 “不用了,不用了,老夫站着就好了!” 判官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了一下准备去搬椅子的阴差。 “也好。” “咚~咚~咚~咚.” 一种厚重的声音伴随着地面轻微的震动感传来,老教头和其中一些还被带离的其他鬼魂寻声望去,一个个都面露惊色。 巨大身影出现在赏善罚恶殿大门之外,金光伴随着檀香味,一步步进来的时候带给殿内鬼魂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来者正是元江县城隍向常青的神祇法相。 城隍一步步走到自己的桌案前,随后缓缓坐下,而老教头只是愣愣看着上方。 向常青看向老教头,果然魂气剔透,属于那种一辈子问心无愧之人,可惜啊可惜,若非已经被提前打了招呼,这种鬼魂是肯定要问他愿不愿意留在阴司任职的。 当然,向常青身为一县城隍,也可以不理会一些事,但有些面子还是要给的。 思虑至此,向常青看向判官淡淡开口,声音洪亮清晰,在整个赏善罚恶殿内回荡。 “堂中之魂可是陆信?” 判官点头道。 “回大人,正是!” “嗯!” 随后城隍看向有些紧张的老教头道。 “你原籍渊南,家中已无至亲.年轻时曾任大庸执捕台刑捕,可管五州之要案,台消之后,最终于我元江县定居,受聘为县衙教头,一待就是三十年” 城隍亲自将老教头平生功过一一叙述。 人无完人,即便是老教头,生前也不是没有过的,但有些人就是正在生前就弥补了自己的过错。 很多事老教头自己都已经快忘了,但听着城隍所说,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也逐渐浮现心头,虽是灵魂之躯,却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陆信!” 城隍说着忽然喊了一声,老教头下意识以公门人的习惯行礼应诺。 “在!” 不过这会老教头又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个鬼罢了。 这一幕也看得判官暗叹可惜,其他阴差这会都觉得他们要多一个新同僚了,但一些阴司大神都明白这鬼另有去处了。 城隍看着老教头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你原本可以享阴寿四十载,亦或入我阴司任职,只是易先生此前来阴司找我提及伱的事,有一个地方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想问问你的意见,愿不愿意去往那边任职!” 易先生来过? 老教头听到易书元的名字心中微微一动,心想易先生果然是仙人,可以入幽冥和城隍商量事情。 随后老教头又想到城隍后面的话,不由出声问了一句。 “什么地方?是易先生的地方?” “非也非也!” 城隍抚须笑了笑。 “仙人怎可能收走阴间之魂呢,易先生不过是向那边举荐了你,等人来了你便知晓了,不过以你的性子,确实是适合那里,否则若胡乱安排,纵然是易先生的面子,向某也未必应允。” 城隍这说到这里,判官则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你若不愿那自然也是可以的。” 殿内诸多阴差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来的会是谁,也是这时,城隍忽然又说了一句。 “来了!” 元江县城隍庙外,一道璀璨神光跨越阴阳界限步入鬼门关前,守关鬼神见那神光便知道来者不凡,等守门鬼将看清来者大致模样,更是心头猛然一惊! 很快,阴司的赏善罚恶殿外,有金色神光越来越亮,将阴间之地渲染出一片金辉。 这一刻,城隍脸上的神色变了,甚至不由站了起来,殿内鬼神和鬼魂也都下意识看向大殿门口。 很快,在一名略显紧张的阴差带领下,一尊神人出现在殿门口。 神人脚踏流云缕金靴,身披银底金鳞甲,头戴太虚冲天冠,长发盘髻黑如墨,冷面凝霜泛神辉. 只见神人一步步走来,脚下所过之处的阴间之气都仿佛化成淡淡金云,排开一阵阵雾气。 那剑眉灵目,那额红痕,以及那熠熠神光,都说明了来者的身份,正是明灵灭厄显圣真君! 向常青虽然是一地城隍,但此刻心中亦是震动,走开座位向前拱手。 “向某本以为会派神使前来,不成想却是伏魔圣尊亲至,元江县城隍向常青,见过真君!” 易书元向着巨大的城隍拱手回礼。 “叨扰了,多谢向城隍愿意行个方便,吾特为陆信而来!” 话音落下,神人已经到了大殿中央。 向常青点了点头。 “真君自行过问便是,若陆信愿意,我元江县阴司就不会阻拦。” 就算是已经死了,但此刻的老教头心中的激动甚至是惶恐也有些抑制不住,他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神祇,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这就是显圣真君,就是伏魔圣尊? 这一刻,老教头想到了之前易书元问他信不信显圣真君的那些话,现在想来,当时易先生已经算是在隐晦表露一些内容了。 “陆信拜见伏魔大神!” 老教头激动行礼,而易书元的脸上则露出一丝笑容,看来老教头到底还是血未冷啊。 “陆信,吾且问你,可愿入极北伏魔宫,可愿入我麾下为神,今后操练兵班,诛邪荡魔,缉拿戾厄之物!” 老教头压抑心中过分的激动,略带颤抖着躬身行礼应诺。 “多谢真君赏识,陆信定万死不辞,不负所托!” 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既应本心也是福报。 在老教头礼毕抬头之刻,易书元已然一指点在他的眉心,一道金红光芒闪过,流转老教头的魂躯全身,身上的鬼气顷刻间开始消解。 这便是属于显圣真君的一种敕封之法,因易书元自身功德之厚重,遂有立竿见影之效。 大殿之中,城隍向常青和殿内判官此刻也向着老教头拱手。 “恭喜恭喜!”“恭喜陆道友了!” (本章完) 第407章 后会有期 元江县城西头的院内,负责一起忙活老教头身后事的人除了萧玉之之外还有县衙的一些兄弟,而石生也在忙前忙后。 到正午都已经过去好一会了,在众人视线中消失了一阵子的易书元又重新出现了,带回的是从外头买来的简单餐食。 今天这一天,萧玉之都过得有些浑噩,直到天色渐晚,灵堂处也逐渐安静下来。 衙门的老兄弟们都是有家室的,而且这种白事不是亲眷的话多少有些忌讳,遂到了傍晚,大多一一告辞。 “玉之,我就先告辞了!”“玉之,那我明天一早就来!” “唉,多谢几位了!” “要不我也留下来吧.” 衙役们有的告辞有的则咬牙准备留下来一起守夜。 “放心吧,有我在呢,你们还是回家吧,留在这的话家中长辈妻子定会说的。” “走吧走吧,易先生在这呢。”“对,易先生在这呢。” “那我明天早点来!” “嗯!” 衙门的人打过招呼之后就陆续走了,小院中就只剩下了萧玉之,以及易书元和石生师徒。 “易先生,您其实也不必留下来的,我知道您也是本地人,别人家丧事留在这守夜还是犯忌讳的” “没事的,易某并不在意这些,况且我家离这可远着呢,你不会让我大半夜还赶回去吧?” 萧玉之看了看易书元,点了点头。 “好了,弄点吃的吧,让石生在厨房鼓捣还是太勉强了。” 易书元这么说着就走向了厨房,这会石生正在那烧火煮饭呢,也算像模像样。 晚餐只是简单对付一下,临近冬日的灵堂内开着大门更显出几分寒凉,夜晚的时候三人就在灵堂内边缘坐着,老教头穿着寿衣的尸首躺在一块门板上,好似只是睡着了。 到了这种时刻,似乎已经显得有些麻木的萧玉之,其内心的悲伤才逐渐涌现出来,能倾诉的人也就是易书元师徒了。 “我小时候是跟船吃住的,没有个依靠,从南到北,只要能有口饭吃,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十二岁那年跟着一条大船的船东在元江县犯了事,船停了几天,我也遇到了我师父” 随着萧玉之的叙述,也让易书元和石生了解到老教头在过去十几年里亦师亦父的角色,也更能理解萧玉之和老教头的情感。 “以前我总想着出去闯荡江湖,觉自己已经长本事了,现在想来真是不孝.” “人死不能复生,况且老教头也算含笑而终,你不用过于自责,伱今天悲抑伤身,靠着椅子休息一下吧,还有几天要熬呢。” 听到易书元这么说,萧玉之摇了摇头。 “我不累,先生若是累的话,可以去房中睡一会,还有石生,也该去休息了.嗬.” 萧玉之说着说着,轻轻打了个哈欠,头靠着椅子背望着老教头的遗体,回忆着曾经的点滴,不知不觉间眼睛渐渐闭上,但回忆的思绪却没有停下,反而变得越来越真实 就像是几年前的一个上午,萧玉之最开始生出要出去闯荡江湖那念头时的场景。 院中双臂张开提着石锁的萧玉之正摆开架势练桩,浑身内力随着气血流动,一股热流元转全身,让有种自己的内气溢出体外将自己裹成一个球的感觉。 只不过这会萧玉之好似突然在梦中清醒了一些,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切。 梦中的感官和记忆是很奇怪的,萧玉之就像是并不清晰师父已经死了,举着石锁愣愣看着自己师父匆匆从提着一个箱子回来。 只不过梦中记忆是记忆,情感却是真的,萧玉之看到师父回来,从心底由衷升起一股激动和思念。 “师父,您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萧玉之立刻放下石锁,兴冲冲跟着师父走入课堂。 “想什么想,我不才走了不到一天嘛,功练完了?” “练完了!” 萧玉之看向桌上,师父已经将箱子打开了,这箱子里面居然是一套衣冠。 “师父,您给我买衣服啊?” “什么给你买,这是老夫自己的,最近你不是老说想出去闯江湖嘛?” 老教头说着瞥了弟子一眼,一面将衣服拿出来在身上试了试,一面笑道。 “其实你功夫已经算登堂入室,小心一些的话,出去闯江湖绰绰有余了,既然你这么想,老夫也不拦着了,从今往后你可以出门了。” “师父,那您呢?要不我不出去了吧” “什么话啊,你还能一辈子跟着我啊?再说了,你师父我也不是个废人,我也有去处,瞧见没,知道这是什么衣裳么?” 被师父这么一问,萧玉之下意识看向师父手中的衣服,却见这衣服看着十分华美。 或者说也不是华美,本身衣服的形制还好,却仿佛泛着一层淡淡的光辉,所以看起来格外特殊。 “这是哪家铺子做的衣裳,什么布料啊?” “嘿,不知道了吧,这是金缕神衣,天帝赠予极北伏魔宫的宝物,你师父我啊,今时不同往日,以后就在伏魔圣尊手下当差咯~~~” 听着师父这高兴中带着明显嘚瑟的语气,萧玉之惊愕的同时也不由高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见师父这种神态了。 “伏魔圣尊,有点耳熟啊.” “废话,当然耳熟了,就是武威伏魔天佑护国明灵灭厄显圣真君!” “啊?” 萧玉之愣了一下。 “可是师父,那不是伏魔大天神么?” “就是啊!” “可,可您说您要去他手下当差,那您.” 萧玉之一个愣神的工夫,却发现自己师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将衣冠穿戴整齐,乃是一个身披神袍头戴翅冠的高大形象。 背也不佝偻了,身材也更饱满了,就像是师父以前吹嘘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而此刻的老教头笑着转头看向愣神中的弟子,将他顿住的话接过来说下去。 “那你师父我,自然也是去当神咯!” 萧玉之瞪大了眼睛,却见自己师父已经一步步走去大门,又走向院门,到门前回头看向呆呆的弟子。 “以后师父就在天上看着你,你可得给我记清楚了,不可作奸犯科,不可为恶堕落,否则否则到时候为师亲自来抓你!嗯,走了!” 见师父要走,萧玉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 但梦中的脚就像是沉重了几百倍,怎么也跑不快,人到院中就见到师父踩着云往天上去了。 “师父——” 一声呼喊,萧玉之身子一抖,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一睁眼,周围昏暗昏暗一片,夜幕中一切都十分安静,师父的遗体,门板下的烛火,没什么变化的灵堂 “嗬” 随后一阵凉意袭来,萧玉之缩了缩身子,发现身上盖着一件衣服,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怎么,梦到你师父了?” 易书元的声音从边上传来,萧玉之看向一侧,见易先生正关切地看着自己,顿时笑了笑道。 “是啊,梦到师父了.” 石生刚刚也睡着了,被萧玉之一声呼喊给惊醒的,这会望向后者,顿时让他微微张口,这萧大哥竟然笑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之常情,也或许是你师父怕你太悲伤,特意来给你托梦吧!” “是啊,应该是师父特地来给我托梦的.” 萧玉之脸上此刻依然带着笑容,那梦实在太过真实了,他看向易书元道。 “先生知道师父在梦中说了什么么?他说他要去显圣真君手下当差为神呢!” “显圣真君,那不就是伏魔圣尊?” “是啊!” 易书元笑着点头。 “好去处,也合适老教头!” 萧玉之略显诧异道。 “先生信这些?” 易书元笑了笑。 “这是好消息,干嘛不信呢?像陆老教头这样的人,死后定也是不会受苦的,能为神也不奇怪。” “先生说得是,不过先生乃是儒生,怎么信这种事啊?” “哈哈哈哈,你师父也这么问过。” 灵堂之上,守夜过程中,守夜的人此刻并无太多悲戚,反而露出笑容,就连石生也咧开了嘴,在听到萧大哥说师父成神的事之后,石生已经心有所感。 到第二天天明,又有其他人过来的时候,萧玉之比起昨日的颓废,今天已经好了很多。 老教头的身后事也渐渐过去,做法事,入殓,下葬 等处理完师父的大事,又处理了一切琐事后,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 这一天,萧玉之去了一趟衙门,将老屋的钥匙交由王捕头,拜托他多照看一下屋院,自己则准备踏上闯荡江湖的路。 易书元和石生送萧玉之走向元江县城门,一直走到了南城门外,几人才止住脚步。 “易先生,石生,你们就送到这里吧,我也不是不回来了!” 萧玉之这么说着,石生却是认真道。 “可是你下回来就未必看得到我和师父了呀。” 萧玉之咧了咧嘴,这小子。 “石生,其实你身体条件很好,多练练我教你的架势,以后也能练出一身好武功!” “哦” 其实这些架势易书元以前也教过石生一阵子,只是他疏于练习了,反倒是最近几天萧玉之教得格外认真,石生也就被迫用功一阵了。 易书元也是笑了。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以后有缘再见了。” “嗯,先生保重,石生保重,萧玉之告辞了!” 萧玉之重重抱拳行礼,或许是因为自己师父吧,虽然他和易书元师徒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却已经视之为相熟多年的长辈一般了。 易书元拱手的同时,石生学着江湖人也抱拳行礼,并且严肃认真地说道。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萧玉之伸手捏了捏石生的脸颊,然后退开两步,转身沿着官道离去了. (本章完) 第408章 赠字一幅 “师父,您回家么?” “都回元江县了,老教头的事情也妥了,家是自然要回的,不过上次其实也还有事情未了。” 这么说着,易书元带着石生回了县城,在同心楼和醉宾楼各定了一点菜肴,花了点钱租了两个食盒。 至于为什么是两盒,有此疑惑的石生和灰勉很快就知道了,因为易书元也不是第一时间就回西河村,而是先去了阔南山。 远远望去,阔南山上已经是一片黄。 一到了山脚下,易书元还在漫步攀山,石生和灰勉就兴奋了起来。 “哈哈,这季节山上都是好吃的,很多城里都吃不到呢,石生,我们走!” “好!” 一人一貂先行窜了出去,反正就是漫山遍野去疯,这季节山中多得是成熟的野果,而在灰勉那食谱就更广了。 易书元的目的地十分明确,就是冲着山神庙去的。 沿途路过了那棵参天古松,没见到松老现身出来,不过易书元并不意外,上次分别对方已经心有所悟,这些年应该只是以一棵普通松树的状态立在山中,并无外身游走了。 等到了山神庙的山头处,易书元手中已经提了一根细枝,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小果粒,一边走一边摘着吃。 这种果子只能尝个酸甜味,基本没啥果肉,核还大,咬了品品味道就得吐了。 “哟,这庙倒是终于修好了!” 庙前的易书元笑着这么说了一句,毕竟当初的山神庙可是破了挺久的,而现在的庙宇虽然不能说很气派,但至少是被认真修缮过了的。 “修好挺久咯,只不过香火嘛,也从来算不上鼎盛。” 一个声音从山神庙内传出,一个樵夫模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阔南山的山神黄宏川。 “这不过是因为你这山神并不以香火愿力为重。” 说着易书元袖口一抬,手中就出现了一个食盒。 “山神大人可有空陪我聊聊?” “嘿,我可闲得很,请吧,这季节,庙后面的景好。” 黄宏川从庙里出来,一伸手,请易书元一起往庙后走,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庙后一块山岗大石头上。 明明山岗坡度并不多陡峭,但站在这块石头上,就有一种站在悬崖边的感觉,而举目远眺,远方山中一片彩,有黄有绿也有更多的红。 很多树并不是入秋就开始落叶,往往要冬天马上了甚至是已经到了才开始叶脉变色或者脱落。 “阔南山有三个季节的景色最美,春日红花遍野,冬日白雪皑皑,还有就是现在了,山中多果,叶色多彩,在这看就很不错。” “好地方。” 易书元将食盒放下,摆出其中的菜肴。 租了食盒就是有一点好,餐盘和诸多器具都全,也能将一些连汤带水的菜肴带走,当然,若是不去退食盒,那押金也就别想退了。 “这次比上次的菜可好多了。” 黄宏川面对如今的易书元,也并没有什么拘束,易书元才放好菜肴,他就已经拿起筷子品尝起来。 易书元笑了笑,上次他只是带了浊酒和米糕,算不上什么菜。 两人都在石头上席地而坐,一边吃菜一边喝酒,而酒就是易书元葫芦里面的酒。 这会易书元也并没有什么高谈论阔,就是和黄宏川闲聊,聊聊老松如今真就是老松一棵,猜着他什么时候能真正出来。 聊着阔南山这些年的变化,元江县这些年的变化,也聊着老教头过世之后的事情。 “哎呦,看来下次见到陆信,得称呼一声陆道友了。” “这么说也没错。” 两人聊着聊着,易书元袖中飞出了一卷纸张,而且虽书面空白却已经装裱了完成。 然后折扇在手又化为了一支笔,也不用沾墨,笔尖已经泛起墨光。 黄宏川看着易书元就这么坐着随手在白纸上书写,忽然来了一句。 “易先生,来此怕是不只是找我聊天吧?” 易书元笔下不停,随口就回答着。 “本来还真的只是来找你聊聊天,只是心有所感就顺便写了。” 山道上,有一群书生正在一名老儒士的带领下前进,这群人从月州书院而来,就是奔着,阔南山景色最美的世界来的。 “来走快一些,后面的都跟上了,伏案日久亦不可忘锤炼体魄,我们读书人也不可久坐于案前!” 李从愠一大把年纪,但在这山道上却走得比很多学生都矫健,足足二十多名月州书院的学生在后面跟着,哪怕队伍已经考虑了人们体质的不同,但前后还是拉开了距离。 “阿宝,你身子骨好,多看看后面,马上到地方了。” “好的夫子!” 当年在月州书院学习的易阿宝已经从一个青少年成了一个青年,身材也高大了不少,虽然学业上还没出什么成绩,但家里也不缺供他继续在月州书院学习进步的钱。 阿宝在山道中健步如飞,那边有同窗需要帮忙,就去那边帮手。 等跑到了队伍最后面,易阿宝顿时笑出声。 “哈哈哈,果然是伱们几个废物,我昨晚怎么说来着,现在后悔了吧?” “哎呦易兄,你可别嘲笑我等了,昨天还不是你喝得最凶,本想一起难兄难弟,谁知道你和没事人一样啊,快,快来搀我一把,腿软了.” “嘿,我们易家的人身体都好,羡慕不?” 易阿宝立刻过去,拉过朋友的一只手扛到肩上,扶着人往前去。 “易兄,一会来扶我啊~~~” “真把我当牛马啊?” 易阿宝说着,干脆另一只手直接将那个朋友也拉过来,一左一右缠着两人一起前进。 远处的李从愠看着后方的学生们不由摇了摇头,书生若是能文能武,科举上也是加分项,所以多年未变的月州书院在人才培养上,也开始更注重学生的体魄了。 不远处,山神庙已经清晰可见,正如黄宏川所言,山神庙后面景致极佳,而清楚这一点的显然不只是他这阔南山神。 易阿宝果然是比一般的书院书生要猛不少,生生从队伍后面带人赶到了前面,也随着李从愠一起到了山神庙近处。 “马上到了。” 李从愠向着山神庙拱了拱手,随后带着近处的几个学生绕过山神庙走向后方。 “咦,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李从愠口中捷足先登之人,正是易书元和黄宏川,他们一儒生一樵夫的样子,坐在山石那边把酒言欢,让人看着也颇为奇特,却又如此和谐。 李从愠抚须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微微点头,心道,真学之士遇惑不耻下问,交友不看高低。 见到易书元和黄宏川转头望来,李从愠立刻拱手向前。 “老夫李从愠,今日带学生们前来山中游玩,若有打扰,还请两位海涵!” 黄宏川笑了笑。 “来了一群文绉绉的。” 易书元则是专门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拱手回礼。 “鄙人易书元,李夫子好!” 说着易书元的视线则看向了后面赶上来的书院学生。 易阿宝搀着两个死狗般的死党,在此刻看到稍远处的易书元,顿时眼睛都瞪得老大。 “伯爷爷?” 一听到这三个字,易阿宝身边原本身子软榻榻的两人顿时如同浑身过电。 “什么?”“你伯爷爷?” 一瞬间,间日如同被神医以妙手回春之法医治了,两人腰也不疼了腿也不软了,一下跳起来冲了过去,还不忘拉上愣神中的易阿宝。 “您是易兄的伯爷爷?”“您老身体可好啊,易兄的伯爷爷就是我们的伯爷爷!” “是极是极,伯爷爷好!”“对伯爷爷好!” “伯爷爷,您看着一点都不老!”“对对,真精神!” 两人尽量让自己天真可亲,但其实笑得十分夸张。 易书元顿时哭笑不得,就连一边的黄宏川也是忍俊不禁,易阿宝惊喜之余则被两个朋友气笑了。 “你们这两混账,刚刚都是装死啊!” 李从愠笑着摇摇头,招呼着后边的学生过来,随后慢慢走到庙后山坡,眺望远方山中美景。 “年年岁岁景相似啊!” 易书元笑着接了一句。 “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李从愠眼睛一亮,看向易书元,更是认真打量了一下,易阿宝的伯爷爷?看着虽然不如何老,确实头发花白不知岁月。 “伯爷爷,您练字?”“呃呵呵,伯爷爷,您写的什么啊?” “我们看看可以吧?” 易阿宝和两个额外的侄孙强凑上来,才惊鸿一瞥,易书元却已经将纸张收了起来,随后走向了李从愠。 “李夫子若是不嫌弃,这有小词一篇,就送给夫子了。” “伯爷爷,我也想要啊,也送我一幅!”“是啊伯爷爷,我叫您亲爷爷也成啊!” 易阿宝一面回忆着伯爷爷确实说过愿意给夫子一幅字,一面听着两个朋友的不要脸话语,直接捂住他们的嘴。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李从愠下意识接过了字,而此时周围的学生也越来越多。 “呃,那就多谢了!” 学生家长自己写的字,也是一片心意,便收下好了。 易书元点头一笑,看向大石那边。 “黄公,咱们今天也就聊到这了,我就先走了,这食盒” “还有些酒菜没吃干净,我可不比你,这种菜不常吃,吃完了我替你还食盒,你自己去吧。” “那好,多谢了!” 易书元向着黄宏川拱了拱手,又向着李从愠拱手致意,再向易阿宝点了点头,自己便从一众陆续到来的月州书院学子身边经过,向着山道离去了。 易阿宝身边两人赶忙追了过来,却被阿宝直接给拉住。 “别惹伯爷爷烦啊” “哦”“也是.” 易阿宝嘴上这么说,但自己却又追了几步。 “伯爷爷——您回家不?” 易书元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就走了,他都到这里了,还能不回去看看? 李从愠手中拿着字卷,收起回礼的手势,却见易阿宝三人已经围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字卷。 “做什么?” “呃,夫子,您不打开看看?” 除了易阿宝几个死党知道实情,李从愠是不知道当年那《乾坤变》就是出自易书元之手的,自然也不清楚此刻手中这一幅字的分量。 周围学生多有围过来看情况的,有的是好奇,有的是好奇别人在好奇什么。 李从愠笑了笑,便慢慢展开纸张,只是对着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字,他双目之中的瞳孔也不由开始扩散。 仅仅是看了半篇,并且也只看了几息,甚至易阿宝三人也只是看到一角,李从愠就立刻将纸张卷了起来。 “哎哎夫子您怎么收起来了啊?”“我还没看到呢!” “我也是啊!”“我就看到一点点,看着似乎写得挺好的。” 学生们吵吵嚷嚷的,而此刻李从愠胸腔之内的心脏跳动得十分剧烈,甚至胜过这一路翻山越岭过来的劳累,一双瞳孔尚未复原的眼睛则看向易阿宝。 “他,是你伯爷爷?” 易阿宝多少是有些理解的,只是点了点头,却没多说什么。 不远处的山石上,黄宏川将最后一口菜咽下,把筷子往食盒中一放,嘿嘿一笑就整理一下提着盒子站了起来,也不和一群书生打招呼,自顾就绕着庙侧离去。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啊?” 李从愠这时候见到黄宏川要走,赶忙挤开学生上前问了一句,能和刚刚那位在此的,可能也不是一般樵夫,或许是什么隐居之士。 “哎,我就是一个普通樵夫,免尊姓黄,走了走了.” 黄宏川懒得麻烦,提着食盒离去,身影很快就远了。 (本章完) 第409章 还没忘这茬呢? 姓黄的人天下何其多也,但李从愠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黄姓的名士,当然也更不可能往山神上面靠。 只不过游玩的心思是差不多都被手中的字给压过去了,面对周围的学生,李从愠祭出了功课大法。 “我们也不光是看景,以秋日的阔南山为题,要做一篇文章,会录入书院的考核之中!” “啊?”“来的时候没提这事啊!” “哎呦,我以为只是来玩的” “太好了,我的考评有救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三三两两各自商议起来,景确实要看,但都多了几分其他心思了。 “易阿宝,你过来!” 李从愠叫了声阿宝,然后带着他走向一边,另外两人也想跟着,却被夫子一个瞪眼吓退了回去。 在这一处山岗的角落,李从愠靠着一块山石,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字卷一点点展开,有种生怕力气大了撕碎,力气小了被风吹走的感觉。 上面的墨迹崭新的字呈现在眼前的时候,李从愠的心跳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加速。 “原来伯爷爷写的是这首词啊,北晏名士白孝节的《望天雨》!” 在南晏那边自然一直是以“大晏”自居,但在大庸这边,显然南北两都时期的大晏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不过李从愠这会可没心思考教易阿宝的功课,他的视线难以从纸张上挪开。 “阿宝,当初那一幅《乾坤变》,就是出自你伯爷爷之手吧?” “呃,夫子,那个,您别怪我啊,我也是觉得不该让太多人知晓,而且我伯爷爷这人吧,他也不喜欢张扬.” 李从愠这才看向阿宝,点点头道。 “做得对,以后也不要大肆宣扬,那个,不知可否知晓你伯爷爷的大名,以及他是否在朝为官?” “他叫易书元,官倒是没做,也很少回家,上次回来都好几年了” 那便是个隐士了! 本以为曾经所见的那字,是已故高人留下的墨宝,没想到尚在人间,没有名传天下只能是对方不想,而非不能。 李从愠定了定心神,再次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字收起来,随后看向易阿宝道。 “阿宝,家中长辈归来,伱自当回去看看,只是不知你那长辈会不会不喜外人拜访啊?” 易阿宝虽算不上绝顶聪明,但肯定也不笨,听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夫子放心,我伯爷爷还是很随和的,对了,学生家中有些典籍破损不全,想要请夫子回去帮忙查看,学生好查漏补缺将典籍或买或写来补全!” 李从愠顿时笑了。 “孺子可教也!哦对了,那位和你伯爷爷一同饮酒观景之人,你可认识?你伯爷爷叫他黄公,应当也不是寻常樵夫才是!” “这我就不清楚了,没见过,也没听伯爷爷提起过的.” 易阿宝下意识疑惑地望向那樵夫离去的方向,不过心中却微微诧异了一下,因为左右和前方山道上,居然都看不见那樵夫了。 虽然是在山中,但这一片视野还是比较开阔的,对方明明也没走多久啊。 阿宝的视线回转,掠过山神庙的时候心头忽然又是一跳,但却没敢把一闪而逝的荒唐念头说出来。 南山岗附近,易书元走着走着,在山中疯玩了许久的石生和灰勉就窜出来了。 “师父~您看我们找到了多少好东西哈哈哈!” 石生兴奋地大喊,灰勉也在他头上“张牙舞爪”,原来此刻石生和灰勉找了许多菌菇,那手上捧着麻袋装着,数量可着实不少。 “哦呦,这可是好东西!” “哈哈哈,里面还有很多野果和松塔呢!” “不错不错,不至于空手回家!” 走过南山岗,两座坟冢在这两年似乎是又被修缮整理过,垒起了石架子,山岗上也多了一部分台阶,但这些对于已故之人来说其实意义不大,坟包完整便已足够,对于已经是空坟的此处更是如此。 易书元整理了一下坟前坟后的杂草,对着后方的竹林学了几声画眉叫。 “唧唧~~啾~唧唧唧唧~~~” 远远也传来一些鸟叫,等有一些小鸟飞到竹林这边的时候,易书元早已经带着石生远去了。 —— 易家比几年前其实没多大变化,以弟媳赵氏和弟弟保康的性子,除了磨坊和田地的长工,其实也不舍得雇佣人的。 只不过易勇安夫妇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如今的易家的家里也雇了两个小家丁。 易书元带着石生回家的时候,两个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家丁正在鼓捣着修理一辆板车,已经把一个轮子卸下来了。 “是该上点油了吧?”“不是,你看,轴都裂了,得找硬木重新做一个,先用绳子扎紧,这个还能凑活着用一段时间,油也得上,唉,你看什么呢?” 见同伴站了起来,另一个小家丁也转头,然后就看到了提着提着袋子捧着菌子的易书元和石生。 看易书元一身儒士打扮,小家丁不敢怠慢。 “呃,这位先生来此有何贵干啊?” 问是这么问的,但他们总觉得眼前的儒生看着有些眼熟。 易书元笑了笑。 “我回家。” 回家?两个家丁愣了一下,随后几乎同时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人更是脱口而出。 “您是大太爷?” 易书元一听这称呼就乐了,真就超级加辈呗! “家中可有人?” 听到易书元这么问,两个家丁连连点头,赶忙放下手中的工具等物,显然在家中也早就被嘱咐过有关易书元的事,只是第一次见心中难免激动。 “有的有的,大太爷您快请进!” 两人赶忙进去,嘴里还不停相互嘀咕。 “我就说怎么觉着眼熟呢!”“大太爷您果然和少爷说的一样年轻!” 说完又扯开嗓子喊起来。 “老爷,夫人,大太爷回来了~~~~” “大太爷回来了~~~” 易勇安这会在后院惬意地喝着小酒吃着小菜,酒是常去打的那种,菜是自己网的鱼。 这会听到外头家丁喊着,易勇安不由微微一愣,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大太爷? 忽然间,易勇安狠狠一拍大腿。 哎呦我滴娘唉,是大伯! 易勇安放下碗筷起身就往前院冲,一边冲还一边喊。 “快,快去叫老太爷回来——大伯,大伯您回来了吗——” 易家大门口,易书元倒是没有马上进去,他看向大门外一侧的院墙,那边正有一个拿着拐杖的老翁现身,向着这边拱手行礼。 易书元向着那边拱手回了一礼,然后才进入了易家大门。 易保康差不多快七十了,在大庸任何地方来说都算是年事已高了,但易保康身体依然十分硬朗,虽然同村老人很多身体也不差,但没一个像他这样还能轻松干重活的,这会闲着无事还在帮同村的人挖藕节。 一群人在藕池里卷着裤腿干活,头发皆白的易保康比年轻人干活都有劲。 “易太爷,今年这藕可鲜甜呢,你们家都收么?” 因为为人憨厚且身份地位不低,能很乐意帮衬村里,如今村中的一些年轻一辈,也都会尊称易保康一声“太爷”。 “收,都收,价格一定公道!” “哈哈哈,您的话我们肯定信得过啊!”“哎哎哎,黄鳝!” “抓住抓住,唉!”“嚯,好大一条啊,看着颜色都很鲜亮呢!” “还是易太爷眼疾手快啊!” “哈哈哈哈,鱼篓子拿过来” “就在您腰上啊!”“噢噢噢哈哈哈.” 易保康逮着黄鳝开心的时候,那边田埂上已经有家里人奔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 “老太爷,老太爷,您快回去吧,大太爷回来了——” 兄长回来了? “我先告辞了,你们忙!” 易保康甩了甩手上的泥巴,赶忙朝着田埂那爬了上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您快回去吧!” “哎哎!” 易保康拖上草鞋,在田埂上健步如飞,也看得一些藕池里的年轻人和中年人暗暗咂舌。 “易太爷一大把年纪,身体比我还好.”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崽子不懂了吧,易家人身子骨都好!” 易家院内,赵氏正在殷勤地为易书元泡茶的时候,易保康就回来了。 易书元一看弟弟这样子,腰间挎着一个鱼篓子,卷着裤子满腿泥,虽已经是附近乡镇的一大富户,但依然是个易书元乐意见到的“泥腿子”。 “兄长!这次不急着走吧?” 易保康边说边跑,很快到了客厅之中。 易书元这次本来也不急,站起身来伸手同易保康的臂膀握在一起,感受着易保康手中的激动的力道,点点头道。 “这次不急着走,在家住一段时间。” “多久啊?可别三五天转眼又要走!” “可能住个三年五载呢!” 听到易书元这么说,易保康顿时脸上笑容灿烂。 “好好好,住久一些,不,最好就别走了,我也不催你找老伴了,不走就好!” 你还没忘这茬呢? 易书元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什么老伴不老伴的,大伯这周正的样貌,怎么地也配得上年轻一些的!” “爹娘,别说这事了.” 易勇安看易书元脸色古怪,赶忙出来圆场,易书元也是无奈,自己这弟弟和弟媳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会石生在一旁双手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但还是忍不住乐,就连灰勉都忍得很辛苦。 (本章完) 第410章 旧识境遇 易书元回来自然是易家的大事,易保康一面准备派人去月州,想要从月州书院把易阿宝叫回来,一面又叹息兄长七十的时候不在家,否则怎么也得风光办个七十大寿。 当然,派人去月州这件事是被易书元拦了下来,毕竟月州书院的一部分人现在就在阔南山上,回家之前易书元已经见过了,自然不用另行通告。 快则当天晚些时候,慢则一两天之后,易阿宝一定会回家的。 易家的大院里面,易家人都忙活开了,易保康则是亲自操刀,准备在大院内杀鸡宰鸭,其他人也忙里忙外,易书元想搭把手都不行。 易勇安有一颗钓鱼佬的心,硬是拿上杆网和其他雨具要去给易书元弄河鲜,石生则欢天喜地的带着灰勉一定要跟去看。 整个易家一起动手,一顿丰盛的晚餐已经可以预见,当然还有易书元带回的一个食盒,正是此前分别从同心楼和醉宾楼租来的两个食盒之一。 而当天下午,易阿宝就带着李从愠一起回家了。 人还在村口,就有村里人频频打着招呼,易阿宝两人也是边走边回话。 “易家公子,你家大太爷回来了。” “我已经知道了!” “阿宝~你伯爷爷回来了!”“快回家去——” “我已经知道了叔公!” “这位是谁啊?” “书院李夫子!” 每当这时候,李从愠就会赶紧拱手向着这些似乎年纪和他差不多的村中人行礼。 “鄙人李从愠!” “噢噢,是书院的先生啊.” 村人大多是对夫子肃然起敬的。 两人一路打着招呼回来,还碰上了在村里买新鲜鸡鸭的家丁,一阵少爷长少爷短的带着两人一起回去。 一到家门口,家丁提着鸡鸭先一步进去就吆喝开了。 “大太爷说得真准,少爷回来了~~~” 大院中忙活中的人抬头一看大门,果然易阿宝和李从愠已经在门口了,一个轻松自在,一个则愈发紧张,好似学生和夫子的身份互换了。 “伯爷爷,爷爷、奶奶、娘,我回来了,还带着夫子一起回来的,请,请夫子帮我修书呢.” 等着易阿宝一串人叫完,李从愠赶紧掐准时机上前几步,拱手面向易家人。 “来时仓促还望海涵,李从愠叨扰了!” 其实李从愠不是第一次来易家了,但这次比第一次更拘谨。 “夫子能来是看得起咱易家啊,别客气了!”“对对对,夫子来了再好不过了!” “快请快请!” 李从愠连连拱手,又上前几步,面对易书元,他更是单独行了一礼。 “易先生,李从愠有礼了!” “李夫子客气了,来者是客,我给你泡茶!” “不敢不敢!” “对,兄长伱招待夫子再好不过了,我们都是老粗!阿宝则是个孩子,上不了台面。” “爷爷,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对了爹呢?” “带着石生一起去打鱼了。” 易阿宝笑了笑,走向易书元和夫子那边,促狭一句道。 “我爹要是没打着鱼,准会从村人那边买一条回来!” 这一句也逗得院中不少人发笑。 实话说李从愠一大把年纪了,一辈子都自诩光明磊落克己复礼,但这次真就是厚着脸皮上门,心中多少也是忐忑的,这回算是放心了。 —— 入夜时分,村口土地庙处,一股清风吹到此处,从风中走出的人正是易书元,并且此刻的他手中还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两盘菜肴一个杯盏。 这也是一个小庙,就只有半人高,易书元将菜肴放到石块做的神案上。 随后易书元才刚刚放下杯盏,一缕烟雾从庙中神像上飘出,落到面前的地上化为了手持拐杖的土地公。 一现身,土地公就赶忙向着易书元行礼。 “小神拜见易道子仙长!不敢受仙长供奉,还请仙长收回!” 开什么玩笑,听说易道子一拜直接把开阳水神给拜没了,纵然知道仙长应该不会害自己,但胆子小啊! 灰勉这会居然也在附近,但它不是跟着易书元出来的,而是本来就在外面玩,爪子上还逮着两只秋后的蚂蚱。 “先生,您凶名在外啊!” 显然,灰勉看得很通透,但土地公可不敢说通透,即便是听到这话,也是吓得一哆嗦。 “不敢不敢,仙长莫要误会啊!” 易书元笑了笑。 “土地公不必忐忑,易某这又不是上供,只是送两盘菜,赠一杯酒罢了,你确定不要?” 说罢,乾坤葫芦已经从易书元袖中飞出,他拔开葫芦嘴就往神案上的杯盏内倒酒,酒液才出一缕,酒香已经扑鼻而来。 一股醉意的芬芳流动在周围,闻之让土地公精神一振。 仙酒! 这会灰勉将两只蚂蚱丢入口中,窜到了土地庙前,见土地公此刻的反应,毛茸茸的貂脸带着笑容学着易书元说了一句。 “唉,土地老儿,你确定不要?” “呃,这,仙长赠,怎敢辞啊,小老儿多谢了!” 土地公拱手再行一礼,易书元盖上酒葫芦回了一礼。 “土地公客气了!请慢用吧,易某家中还有事,就不久陪了。” “是,仙长请便!” 易书元点头之后又化为一阵清风消失在了昏暗的土地庙前,这里也就只剩下了灰勉和土地公,而后者则下意识看向这小貂。 “看我干什么,你请便吧,我走了!” 话音落下,小貂已经窜没了影子。 土地公脸上露出的笑容将皱纹都挤到一边,拐杖放到一边,双手端起酒盏,轻轻一嗅就已经陶醉其中,再抿了一口,身子都不由微微哆嗦一下. “啧~哈.美啊!” —— 易家人夜晚酒足饭饱之后,易书元就在家中书房内摆开文房四宝,展开自己的书册,一点点将心中之书记录其中。 除了石生这个弟子,李从愠和易阿宝此刻也在书房之中。 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却不知从何问起,又不知会不会显得突兀,毕竟一些基础的事情,在来易家之前,李从愠已经询问过易阿宝了,剩下的则可能会比较敏感,不如不问。 而易书元一开始书写,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他也不避讳什么,毕竟写的只是故事而已。 李从愠开始还有些扭捏,见易书元十分大方,也渐渐放松起来,和易阿宝一样,凑近一些欣赏书法,也看着书上的内容。 “莫山以北?那不就是南晏的地方?伯爷爷,您写的是什么啊?” 易书元手中的笔不停,一边写一边回应一句。 “算是一段发生在南晏的故事吧。” 李从愠认真地看着易书元写下的每一个字,心中明白书中定是长篇。 阿宝说自己伯爷爷是说书人,原本李从愠还不太信,现在想来确实是古往今来奇人异士多有所好。 —— 大庸京师,承天府衙门,林修此刻也正在挑灯书写,最后一笔落下,又用官印扣在文书上。 做完了这些,林修才算松了一口气,终于又完成一桩案子。 此刻林修身边的人,正是当年元江县衙的捕头杨平忠,只不过现在也是承天府府衙的诸多捕头之一。 就如易书元和老教头最后一顿酒时说的那样,放现在的眼光看,当年的元江县衙确实是卧虎藏龙,哪怕是杨平忠,探案能力不说,武功比起曾经也是突飞猛进了。 哪怕是当年的楚航,也能算是半个元江县衙的人,至少关系很近。 用易书元的话说就是,心气一开,万事可期! “大人,该用膳了!” 杨平忠这么说着,朝着一边招了招手,早已经等候的一名衙役赶紧端着饭菜上来。 简单的一荤一素一碗汤和一碗饭,虽然都凉了,但林修这会心情大好,吃得格外香甜,一边吃还一边和杨忠平讨论着。 “仗势欺人的事情我见多了,在如今的大庸还敢这么嚣张的还真不多见,我不但要办了他,他舅爷我也要在圣上面前参一本!” 林修说的是这次遇上的案件,有人千里迢迢来承天府告状,虽然对于原告来说有种一条绝路的感觉,但在林修这,这案子还不至于办不了。 “是是是,大人您快吃吧!” 林修笑了笑,赶紧扒饭。 这时候,一名衙役快步跑了进来。 “大,大大人” “什么事结结巴巴的,快说!” “大人,那个” 衙役凑近林修耳语两句,后者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后立刻放下碗筷,戴上桌案边上的官帽,起身匆匆出去,杨平忠听劲不差,也听到了刚刚的话,赶忙一起跟上。 片刻后,官邸内的书房处,林修等人跑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便装侍卫在外头,他进门就立刻躬身行礼,杨平忠在一旁也跟着行大礼。 “承天府尹林修,拜见圣上!”“拜见圣上!” 站在书房书架前看着林修藏书的人转过身来,正是当今的大庸天子。 “免礼!” “谢圣上!” 林修走近几步,杨平忠不敢上前,看了一眼站在书房中的太监,随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大庸天子看着依然拘谨的林修,不由笑了笑。 “林爱卿,有人参了你一本,说你贪赃枉法滥用职权,甚至诬赖朝廷命官,借机铲除异己。” “什么?” 林修愣了一下,立刻勃然大怒,更是明白谁在使坏,但脸上却依旧严肃,内热外冷。 “哼,动作比我还快,陛下,是不是卫义红?” 皇帝也不卖关子,点点头道。 “看来你是有准备了,注意小心一些,别的朕就不管了!” 皇帝亲自来提醒,林修心中顿时生出强烈感动,有君如此,臣复何求? “圣上放心,臣心中有数!” “嗯其实提醒你是一件事,同时朕也是想出来随便逛逛,就来你这走走,听说爱卿这些年也算博览群书了。” 林修走进几步,笑道。 “圣上见笑了,臣本不是什么博学之士,如今身处此位自然谨小慎微,更该充实自己,以免书到用时方恨少!” 皇帝没有说话,沿着几个书架走着,除了正常的书册,上面也多得是一些卷宗要案,更有史册典故等等,不过有一部书的书壳却让他的视线一顿,因为和其他书实在是格格不入。 “《元江县志》?” 皇帝诧异地转头看向林修。 “林爱卿,你怎么把元江县的县志给带出来了?” “这” 林修顿时尴了个大尬,耳边仿佛又回荡起当年县中同僚吴明高的喋喋不休 (本章完) 第411章 当年隐情 林修做元江县令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林修对于现在的林修而言还只是一个芝麻小官。 不过不可否认,元江县的日子也是林修飞黄腾达的开始,自然会在其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过把县志都带出来,实在是让大庸皇帝也有些哭笑不得。 林修自己虽然尴尬,但皇上问话不得不答,便只好回答道。 “陛下,臣不敢欺君,这《元江县志》臣之所以带出来,一是为了激励自己勿忘初心,二也是对这县志原稿实在是爱不释手,厚着脸皮命人抄录之后,就将原稿带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皇帝笑了起来,没想到林爱卿也有这一面。 林修的承天府衙门的形象,可以说一方面是皇帝有意塑造,一方面是林修确实是可造之材自己也争气,才渐渐在整个大庸都有了名气。 于民间更多一层最终的希望,于官场都多一层威慑,甚至于江湖也会改变一部人行极端事的考虑结果。 对于如今的林修,这点本也在当初职权之内的事,皇帝自然不会怪罪。 “一部县志令你爱不释手,定是当年的大案也写入县志之内吧?” “陛下圣明!” 听到林修的回答,皇帝笑着点了点头,这便是重身后之名了,有此心念,便更会惜身。 “爱不释手的便是记录你当县令那几年的一册吧?” “呃,不敢欺瞒圣上,最爱之处自然是那,但对于整部县志,微臣都十分爱惜!” 皇帝又微微诧异一下。 “哦?” 看到皇帝这表情,林修只好又补充一句。 “陛下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这下子,皇帝的好奇心是真的被提起来了,他将外封书壳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一册册书本,然后拿起最上面的一册看了起来。 只一翻开扉页,大庸皇帝的一双眼睛便被缩在了书面之上,眼中瞳孔也不由微微散大。 “良喜,把县志都拿过来!” 皇帝这么说着,人已经走到了属于林修的书案边,随后坐下来仔细观看。 一页接着一页,虽然只是想这么翻过去不尽阅上面内容,但皇帝却不由自主地看得越来越细致,章良喜则将整部《元江县志》全都搬到了书案上。 足足一刻多钟,皇帝都依然在翻第一册,随后忽然如梦初醒,又拿过几册分别翻开几页,果然字迹一般无二。 “这,这林爱卿.” “臣在!” 皇帝抬头看向林修,即便此刻脸上也是惊色未消,这在他身上是比较少见的。 “这《元江县志》可是一宝啊!” “陛下圣明,此字,不输于燕沁,微臣实在是喜欢啊.” 林修这么说是因为他是臣,还需要保有余地。 而皇帝则不需要,他摇了摇头笑着看向林修。 “只是不输么?” 说着皇帝又看向书本上的文字,心中挣扎了一瞬,便又看了起来。 “看来今晚,朕要在林爱卿这边多待一段时间了!” 此书是林修的心头好,皇帝虽然也喜欢,但不想夺近臣之所爱,甚至他都不提起这一茬,只以在此多逗留一会看书,算是表明心态。 这也让林修心中略显复杂,也有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至少面对当今圣上不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也有一些忧虑。 不过皇帝其实还有另一重想法,能写《元江县志》,就能请来写别的。 我不夺人所好,直接请人便是了,所以皇帝也不急,先悠闲看一会书,这也是大庸天子的定力。 借着这县志,加上场合也合适,皇帝便也和林修聊起了当年之事。 十几年过去了,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有些当年不方便说的话,不方便公开的事,在这种君臣相宜的私下场合也能聊一聊。 “林爱卿当年‘借鬼伸冤’这一计,确实妙绝,但也是无奈之选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皇帝特意找到了当年县志中有关此案的一篇,看完才这么对林修说的。 其实若说得严重一些,眼前皇帝提及此事,在林修这就是送命题。 说确实是用了这种计策的话,那就是当年欺君,还引发后续一系列动荡,妥妥死罪;若没用计策,真的有鬼伸冤的话,那皇帝未必信,信了更是以怪力乱神蛊惑圣听,林修自己也不想把皇帝往这方面带。 但眼下还不至于多危险,林修这会心中略微有些纠结,但想了下又释然了。 “陛下圣明!” 终究是不想让皇帝被怪力乱神之事牵扯心神。 “不怕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皇帝玩笑一句,林修此刻则表现出了当年易书元问他此案之事时候的那种状态,三分平静三分激动,也剩下几分洒脱。 “臣当年本就是是豁出去了,当年不怕,只求死得其所,如今深知陛下乃不世之明君,如何又会怕呢!” “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大笑起来,一边的章良喜脸上也是不由露出笑容。 “林爱卿也学会拍马屁了!” “不敢,臣所言句句出自肺府!” 皇帝笑着摇头,伸手指了指旁边。 “坐吧,别一直站着。” “是!” 林修就在一旁坐下,视线也不由被书册吸引,这字看一次入神一次,常读常新,令人精神愉悦。 良久之后,皇帝终于还是问起了关键问题,似是十分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下。 “编撰县志之人不至于还在元江县中吧?朕少见如此神妙书法,于当代人中更是绝无仅有,不该默默无闻才是!他叫什么名字?” 林修不由看了皇帝一眼,下意识站了起来。 “回圣上,其人无心官场,也不想名传天下,甚至不愿在县志上署名,当年公务完成之后,便告辞离去了,乃是当时元江县衙门一位奇人,名曰易书元.” 当初易书元说无心官场,那会的林修觉得对方也就是玩笑或托词,但如今久见此书,也有种明晰对方心境的感觉。 “无心官场”这句话让皇帝不由想到了易书元。 只是当听到林修的最后一句话,皇帝心中一震,猛然抬头看向林修,将后者都吓了一跳。 “那公堂上替冤魂开口之文吏,也是他吧?” 这倒是让林修惊愕了,自己并未提及此事,皇上如何猜出来的? “确实如陛下之猜测!” 口技! 皇帝在这一瞬间,有种惊雷天响的感觉,将当年元江县,乃至月州,甚至是梧州等一系列事又重新串联了一遍,自觉也明晰了当年隐情了! “原来易先生当时也在元江县,他也在元江县!” 皇帝那略显失神的喃喃自语,让林修也心惊不已,但还不容他细想,皇帝的视线就重新看了过来,只是比起此前,明显多了几分激动。 “林爱卿,衙门录用当查清人员跟脚,这易先生的籍贯和住址,伱可还记得,速速道来,不得隐瞒,若是记不起来,也快快去查!” 看这情况,林修哪敢犹豫。 “回陛下,易先生籍贯便是元江县,家住西河村,没记错的话,村中还有胞弟一家.” 皇帝越听越激动,越听眼神越亮,甚至不由握拳轻捶桌案。 “好,好啊!” 皇帝从承天府衙门回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不提林修的诸多思虑,至少今晚皇帝是有些睡不着的,他没有直接回寝宫,而是又回了御书房,并且那一部《元江县志》也暂时借了过来。 御书房内,借着灯火光明的皇帝又在细读县志中的当年一案,比起刚刚的激动,这会冷静一些之后又有诸多想法。 章良喜深知帝心,自然明白皇帝的渴望,便在此刻说道。 “陛下,何不下旨元江县呢?可以不直接封官,给些赏赐令其光宗耀祖也是好的,也不算无功受禄啊!” 皇帝摆了摆手。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将心比心,换成是朕,或许也并不会觉得多有好感” 说话的时候,皇帝还在反复翻阅《元江县志》中的那一册。 “良喜,元江县距离京城有多远?” “远在苍南道北端,快贴着苍山山脉了,距离可是不近” 说到这,章良喜忽然心头一跳,赶忙说道。 “陛下,刚才林大人也说了,易先生离开县衙便游历天下去了,踪迹无处可循,自然也是久不归家,就算去月州,九成九他也不在那的!” “也是!” 一声叹息也算是皇帝的一种无奈,身居帝位,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一举一动影响的人也太多了。 (本章完) 第412章 访西河 天气越来越冷,眨眼便已经入冬了。 或许是是因为太靠近苍山山脉,就像是有些老一辈说的那样,苍山的雪很容易就被吹到苍南,所以有时候在月州,早早就会开始下雪。 当然,这种说法肯定不准确,但在易书元的眼中却也算是有一些道理。 山峰高的自然容易积雪,但就地理位置而言,哪怕是冬季,整片苍山都白雪皑皑严寒刺骨,显然是有那么一点不合理的。 而苍山冬日的寒流入苍南,带给月州一些影响自然也是很正常的。 天冷了却也不足以冻住河面,一条小木舟从西河村出发,沿着西河缓缓前进,划船的是易勇安,并且随船还带着渔具,坐船的有易书元和石生,还有易阿宝。 船只也是西河村人比较常用的出行方式,当然了,去的地方会比较有局限性,毕竟只能顺着河道,所以多半是去县城码头方向。 天已经凉了,但到河水结冰的程度却还早得很,而且就算是最冷的时候,河面多半也就在边缘冻住一小块,随便敲两下也就破开了。 坐着小船一摇一晃地前进还是很舒服的,不过易书元思绪远飘,不由就想到了曾经之事。 那记忆中落水之事,仿佛还在昨天,又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大伯,前头西河同娥水交汇了,我在那下几网怎么样?” 易勇安的声音将易书元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抬眼看向远处,娥江的江面已经不远了。 “随你吧。” “嘿嘿,大伯您放心,那边有几个鱼窝,准能上鱼!” 靠近船头的易阿宝咧了咧嘴,他老爹的技术实力他还是比较清晰的,可惜老爹自己没有一个清晰的自我认知。 易阿宝看向床头,石生就趴在那边,一只手伸向水面,因为船头微微翘起的缘故,石生也就刚刚指尖能碰到水。 “石生,你干什么呢,手不凉啊?” “不凉!” 石生回了一句,依然看着水面拨弄着水花,也让阿宝不由侧过身子去看石生手指触碰的水面。 这一看,却发现水中好似有几道阴影在船底跟着。 “唉?有鱼跟着?” 石生回头看了易阿宝一眼。 “是啊,好多呢!” “什么?很多鱼?” 船尾的易勇安瞬间来劲了,侧过腰扶着船舷就到一边去看,水有些肥,看不了多深,他就趴得低一些,搞得小船都有些不稳当,开始晃荡起来。 “哎哎哎,好好划船!” 易书元发话了,易勇安瞬间老实了,赶紧抓好船桨,免得船打转。 “这么大个人了,换寻常人家都当爷爷了!” 一听到易书元说这话,易阿宝就知道要遭,果然,易勇安立刻将话题带到了儿子身上。 “大伯您说的是啊,换别的人家我都当爷爷了,阿宝也老大不小了,功名不功名的咱也不奢求,这娶妻之事总不能耽误吧,来咱们家说媒的人可不少.” 这数落了好一阵子,易阿宝才扛过这阵火力,因为河口到了,易勇安开始准备撒网。 石生便赶紧朝着水中低声喊了一句。 “快快快,都快跑~~~” 一瞬间,水底“哗啦”一下,一切大小鱼儿跑了个干净。 易阿宝听到了石生的低呼,看看水面却也看不出什么,而后边的易勇安已经开始提起杆网了。 “唉,大伯,您瞧好了,这地方指定有鱼,在村里钓不着网不到不过是因为运气不好,加之天气转寒水温降低,食饵也少了,鱼虾自然不喜动,这里不同的.” 杆网是两根长竹竿上系着网,竹竿带着网在水中挑几下就能捞鱼,理论上就像是一个超大的网兜,看易勇安那熟练的模样,显然是没少用这玩意。 一把,两把,三把. 小船也换了好几个位置,但在易勇安的操作之下,除了一些个水草枯枝之类的杂物,连片鱼鳞都没有网上来,搞得易勇安十分郁闷。 依依不舍徘徊了许久,最终只能划船离去,若非今天要送儿子和石生在县城码头上搭船,网鱼不成的易勇安高低得甩两杆尝试垂钓。 易书元全程都看个乐呵,但就是不说话,船上的人下网,船下的鱼躲得十分利索,石生更是在一边笑得开心。 随着小船继续前进,易阿宝凑近又趴到船头的石生,低声道。 “唉,石生,鱼又跟着了吧?” “嗯,又跟着了。” “哦,这鱼为什么跟着我们的船呢?” 石生看了易阿宝一眼,没直接回答为什么,而是张嘴低声道。 “阿宝哥,它们可是好远的地方来的呢!” “多远啊?” “从开阳水域,一直游到这呢,能不远么?” “哦” 易阿宝只是点了点头,但根本没反应过来石生指的是什么,所以一直在心中思索着这句话,直到小船前进了好一会之后忽然反应了过来。 开阳水域,难道是指的大运河? 实话说,在整个易家,易阿宝是对伯爷爷易书元有更多好奇的,甚至经历过一些事之后,也觉得伯爷爷身上带着一些玄奇色彩的。 但听到石生这么说,易阿宝还是觉得有些荒唐。 “伯爷爷,开阳大运河能连通要到这里吗?” 听到易阿宝的话,正在转扇子玩的易书元笑了笑回答道。 “自然是能通的,只不过从开阳水域转到娥水,然后再入西河,需要经过诸多水系,绕很多个弯,路程比较远。” 说着,易书元也看向远方。 西河村距离元江县城的距离本来也不算夸张,出了西河入娥水,没多久就能看到县城码头,此刻眺望船头方向,已经能看到县城码头的那些大船了。 其中有一艘船的轮廓显得较为特殊,属于那种和一般货运之船有较大区别的楼船。 在常人眼中如此,在易书元眼中,大船之上的气数则更为不凡,显然坐船的不是常人。 县城码头那边有一艘去月州的大船,易阿宝和石生会在午后上船,阿宝回书院,石生则会在月州去墨家商会的铺子,然后直接回茗州,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后面石生八成会踩着风火轮回家。 在城中吃了午饭之后,阿宝和石生就准备上船了。 上船前,易勇安在码头反复叮嘱儿子。 “照顾好石生,到月州你得看着石生进商铺,也得确认是墨家商行的人!” “嗯,爹,伯爷爷,伱们放心吧!” 易书元笑笑没说话,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师父,您要不和我回茗州过年吧,我爹娘老念叨您的!” “唉,这可不成,大伯也好久没在家过年了,要不小石生你在元江县过年吧?” “那不行,我要回家看我妹妹!” “哈哈哈哈,船要开了,我们先上去了” 阿宝在边上笑着,最后带着带着石生上船。 大船很快就开了,目送码头越来越远,船舷上的阿宝又下意识低头看向贴着船的水面,让石生看得发笑。 “别看了,没跟着呢!” 石生当然知道阿宝看的是什么,不过阿宝想要多问,他却也不多说。 —— 县城码头,易勇安和易书元将城中买的一些东西放入小船,再次划船准备回家。 “大伯,上午那会定是水温太低,这会已经晒了一天的太阳,水温有所上升,我再到那下几网,或者您多等会,我钓几杆如何?” 易书元倒也没有不耐烦,反而露出些兴致。 “这样吧,也给我一支杆子,咱们一起钓一会?” “唉?那可太好了!” 易勇安一听,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划船也更有劲了,小船那是蹭蹭往前窜。 这一次,小船在西河同娥水交汇之处的岸边停稳拴好,伯侄两人分别在小船两端甩杆入水,结果没多久,易书元这边就有鱼上钩。 易勇安眼睛瞟来瞟去,自己的浮漂看着还不够,还一直盯着易书元的漂,一见到浮漂被拖走,立刻激动起来。 “唉,大伯,大伯,鱼儿咬钩了——” “哦!” 易书元把杆一提,瞬间竹竿就弯成半月,溜鱼没多久,一条大半手臂那么长的胖头就被钓了起来,让易勇安惊喜连连。 “哎呀,我也上钩了!呸,是我这也有鱼上钩了!” 随着易勇安鱼竿弯弯,他的兴奋劲提高了何止一倍。 “哈哈哈哈,我这也是大鱼——” 在伯侄两于河口垂钓的时候,一辆从元江县城出发的马车却已经到了西河村,随车而行的还有四名骑手,呈现四角将马车拱卫在中央。 车内也坐着几人,有一个贵气的年轻人,还有一个竟然是当今的元江县令。 “殿下,西河村到了,我去问问路。” 外头有人传来声音。 “好,注意不要太咄咄逼人!” “是!” 即便里面的人看不到,外头的人回话也下意识拱手,随后策马先行一步。 村头自然有人注意到了这车马人员,看这架势也是有些来头。 骑手骑马凑近村头一户人家,向着看热闹的人询问一句。 “请问村中可有一户易家?若有的话,住在何处啊?” “哦,易家啊,顺着路一直往里走,尽头最大的宅院就是易家,很好找的,呃,你们是谁啊?” 骑手笑了笑拱手致谢。 “多谢了,我们是陪着县尊大人从县城来的!” “哎呦!县尊大人啊?” 村民顿时惊了,那可是元江县的天! 在车马经过的时候,附近村人就很快议论开了,相信一会晚饭的时候经过“村头情报中心”一传递,全村都知晓县尊来此的事也不会久。 (本章完) 第413章 易先生在家? 在易书元和易勇安于河口悠然钓鱼的时候,在西河村村民兴奋地讨论县尊来村里的时候,易家宅院内的易家人显然是有些局促不安。 听闻是县尊来访,易家人绝对是受宠若惊,或者说是不是“宠”不清楚,惊的程度是绝对不低的。 这会易家的客厅内,元江县县令和一名年轻人坐在堂中,其他的随行人员则都是站着。 往日里精明的赵氏和侄媳妇李氏也没见过这阵仗,亲自端来了一盘蜜饯,李氏则提着水壶为两人倒茶,一个家丁端着摆满茶盏的茶盘,随着李氏一起挨个献茶。 “呃,大人您请喝茶,这位公子,您也请,还有几位差爷,也请用茶!” “多谢了,我们不用!” 领头的侍卫客气一句,一点没有接过茶盏的意思,县令和年轻人倒是接了,前者吹吹茶沫子便喝了,也没什么负担,后者则暂时没有喝。 赵氏放下蜜饯,觉得气氛尴尬,心中惴惴不安,脸上挤出笑容。 “县尊大人和这位公子来我们易家所为何事啊?咱易家都是乡下人,有什么事知会一声让我们去衙门不就行了嘛?” 县尊没说话,而是看向了年轻人。 赵氏虽然没见过这阵仗,但一把年纪了,有着乡人妇女特有的精明,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差,县尊这一下意识的动作,立刻让她明白这年轻人才是主事人。 “哦,诸位不必心忧,我和县尊大人来此并不是因为易家犯了什么事,而是专程来看看县中良善之户.” 说着,年轻人还望了望易家大院的门外,那边已经挤着很多村中百姓,一个个在那议论纷纷。 若换成往常,这情况应该是将人都轰走,再肃清周边,但今天在这还是尽量要克制一些。 而且百姓们议论的点也都很有意思。 “唉,你们说那真的是县尊大人吗?”“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呢” “不会是假的吧?”“不至于吧,谁敢冒充县尊啊,想杀头啊?” “那他们怎么都不穿差服啊?”“便装出访呗” “会不会是来易家搜罗钱财的.” 有些村民声音比较大,他自己以为压低了声响,但其实易家客厅那边也能隐约听到的。 “来易家搜罗钱财”这话一出,正喝着茶的元江县令“噗~”地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哎呀,县尊大人您没事吧!” “咳咳咳我,没事,咳咳,咳咳咳.” 县令想解释又不太方便,只能一阵猛咳嗽,不过这时候人群里面的声音也变了,因为易保康回来了。 “保康你可回来了。”“县尊大人在你家呢!” “哎哎,知道了,对了来多久了,为什么来的?” “才坐下呢,还不知道呢!” 听着邻里的话,心中带着疑惑的易保康扛着农具进了院子。 将锄头往墙角一放,用肩头的布巾抽打一下全身上下,抽地院子那边灰尘四起,然后易保康才走向客厅。 这过程中,赵氏向着年轻人方向努了努嘴,易保康便想着先向着年轻人行礼一礼后再转向县令。 “草民易保康,拜见两位大人!” 行礼的时候,易保康也看到了客厅中央摆着的一个东西,还盖着红布呢。 年轻人看向易保康,微微皱眉暗自心惊,果然是一个非常精神的老人,但再精神年龄一看也知不小了。 “不必多礼。” 易保康直起身子,对着一边的家丁道。 “去,杀鸡宰鸭,准备餐食招待贵客” “哎哎,不用不用了,我和这位公子坐一会就走,前些年县里一桩大案,伱兄长办案有功,只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县衙.” 说着县令话语微微一顿才继续道。 “如今整理卷宗,本官觉得既然本人不在,也当赏赐家中,遂送来牌匾,也来问问你们,家中缺些什么?” “牌匾?” 县令点点头,示意了一下旁人,便有两人过去抬起了摆在堂中的东西,而县令则起身扯下了红布,上面写的是“善举厚德”。 “还不快谢恩!” “啊?噢,多谢两位大人所赐!” 易保康挠挠头,直接过去从两个侍卫手中把牌匾接了过来,然后递给身旁的家丁。 “摆桌子上去,得空挂起来” 说着,易保康又面向堂中的人,既然是赏赐的,那心里也就放松不少,别看只是一块牌匾,但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我看几位还是在这吃了再走吧?不然一会兄长回来若是知了定会埋怨的!” “唉,说了不必,我们” 县令这么说着,一边的年轻人的脸色却微微有变,并且立刻插嘴道。 “县尊大人,既然易老先生一片好意,我们就不要推辞了,就在这吃一顿便饭吧!” “对对对,这位大人说得是,咱们乡下也没什么好酒好菜,就是一些寻常之物,但待客了一定把最好的拿出来!请喝茶,你们愣着干嘛,快去张罗一下,别别忘了把暖盆也弄出来.” 易保康自己在客厅作陪,吩咐家里其他人去准备餐食。 “对对,你在这陪着客人,我们去准备” 赵氏给李氏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一起出去了,贵客上门,自然要好好张罗。 年轻人正是此番前来月州的一位皇子,因其人聪慧懂事,也算是自小就受大庸皇帝喜爱。 本以为来此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但刚刚易保康的话让皇子心头猛得一跳,但他也算沉得住气,等易保康吩咐完了才继续问道。 “老先生请坐,你刚刚似乎说令兄一会就会回来?” 易保康提起茶壶给县令续上了茶水,见年轻人茶满,这才给自己倒上一杯。 “是啊,和我儿子一起送两孩子去县城码头了,哦,划船去的,不然你们在路上还能碰上呢,傍晚前肯定是会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易保康才喝干了自己杯盏中的茶水,冬日里茶凉得快,这会温度正合适。 “易先生真的在这?” “这,这还能有假?” 易保康不由挠了挠头,虽然是送牌匾是因为兄长,但说白了易家也都还是升斗小民,不至于如此激动吧? 皇子脸上露出笑容,看了一眼元江县令,笑着说道。 “那我可得等易先生回来!” “公子说得是!” 其实元江县令之前就在老教头灵堂那见过易书元了,只是现在县衙的吏员他至多也是个脸熟,名字不可能叫全,更别说易书元这号曾经的县吏了,当然是不认识也不在意。 —— 临近傍晚,西河河口,易书元和易勇安可是钓了不少鱼,把后者给高兴得不行。 “不钓了不钓了,收竿回家吧。” 易书元这么说着,易勇安还恋恋不舍。 “别啊大伯,再钓一会,难得今天上鱼,可得把握住咯!” “别不知足,鱼篓子都装不下了!而且回去晚了,晚饭还吃不吃?” 易勇安本来想说,晚饭大可不吃,但毕竟是和长辈在一块,又想到了爹娘和妻子,只得作罢了。 “那好吧,下次再来!哎哎哎——大伯,您怎么把鱼往河里倒啊?” “留几条自己吃就行了,太多也吃不了啊!” 易勇安是几步跨出就到了易书元身边,拦住了往河中放鱼的大伯。 “别啊,吃不了咱晒干啊,就算自己不吃,乡里乡亲的送一些啊!” “你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钓了很多鱼吧?随你吧!” “嘿嘿嘿” 易勇安笑笑,提着将浸没在河面的封盖大竹篓子提起来放船上,哗啦啦的水声和里面的“啪嗒”声从未如此悦耳,随后才解开缆绳回到船另一头。 “大伯坐稳,咱回家!” 小船缓缓驶向河心,易勇安一边划船前进,一边高声唱歌,心情快乐又悠闲. 船的另一头,易书元打开折扇轻轻扇风,视线的余光也瞥向河面,轻声问了一句。 “你们是如何知晓我在这的?” 易书元和易勇安能钓起来这么多鱼,当然不是因为水平高,而是水下有水族将鱼赶过来的,总会有那么一些鱼想不开嗦一口食饵的。 声音传入水下,自有水族回话。 “回仙长,乃是水神大人上了天宫,应该是从那了解仙长所持天仙令之方位,而他暂时又不方便回来,方才令我等前来碰碰运气!” 易书元微微点头,蟹将军上天了啊。 “那么蟹将军有什么事么?” 水下游动的是一条黑鱼一条青鱼和一条鲟鱼,为首的黑鱼立刻回答。 “水神大人说,卓仙姑所织仙绫日夜泛出灵光,以至于有一阵子在渔桑村天际映出彩霞,虽其后收敛,但也为天界所察觉,水神大人此番上天还被问到了,似乎天界有意寻找此仙光来源,水神大人便派我等前来问问仙长意见!” 哟,没多少年不见,对卓晴的称呼都是“卓仙姑”了? 易书元笑笑,随口回答一句。 “这事问卓晴就好了,当然,我的建议是,天仙令可以收,其他事不理会就是了。” 大黑鱼顿了一会还是回答一句。 “这个,已经问过了,卓仙姑说没兴趣,水神大人便派我们来问问仙长您” “没兴趣那便罢了,难道.” 易书元话音至此也回过味来,看来是这仙绫之光比较重要咯? “此事再议吧,等蟹将军下界了再说!” “是” 易书元话都这么说了,水下的水族哪敢有什么非议啊。 而这会,易勇安的歌声正起劲呢。 小船划着划着就已经到了西河村边,只要见到河边有人,易勇安便会吆喝,顺便展示一下鱼获。 “唉,李伯,今天我可上不少鱼呢,等会给您送一条——” “老方——瞧见没,都是大鱼,等会来我家取啊——” “哎呦,还真不小呢?别等会了,你船靠岸了我就拿!” “那是!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则在船的另一头笑而不语。 (本章完) 第414章 书可听,冷可受得? 小船靠岸,上头已经有同村的汉子搭把手了。 虽然离水已经有一会了,但是竹篓子的鱼依然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动,显然还很鲜活。 “易叔,你们来贵客了,快点回去吧,县尊大人在你们家呢——” 有人在远处喊着,听得易勇安人还在船上,准备踩沿岸石阶的脚差点踩空。 “什么?县尊大人?县太爷?” “对对对,快回去吧!” 边上的人也赶紧说起来。 “是听说你们那边热闹,原来县尊大人来了?” “这可是稀奇了,这多年以来就没哪一任县太爷来过咱们村!” “那我都去看看!”“我也去!” 显然这会消息还不是全村都知道。 “来来先帮我把鱼抬上来!” 别说是县尊来了,皇帝老子来了,这篓筐子鱼也不能落下! 上岸之后易勇安直接从鱼篓子里取了一条鱼,丢给刚刚来传信的人。 “接着!”“唉,谢谢易叔!” “走走走,帮我抬家里去,大伯您快跟上,咱家来贵客了!” 易勇安一边说,一边和旁人一起抬着大竹篓子往家赶,旁边的人也纷纷跟上,有的等着分鱼,有的则纯粹去看热闹。 易书元从收起折扇,整理一下船上的东西,带上船桨和渔具,也上了台阶。 这时候岸上已经清净不少,人群都已经随着易勇安而去了,也就那个易勇安口中的李伯还在岸边,是个年纪比易保康略大两岁的老人,是真正老态龙钟模样了。 不论村里人有多少人不信易书元真是易保康的大哥,但也总有信的,有时候并不是因为易家的说辞,更不是什么有力的证据,往往也是一种感觉。 看着易书元上来,老人喊了一句。 “书元哥” “一会让勇安给伱送条鱼过去,还是很怕鱼刺吧?弄条黑鱼给你!” 老人拱了拱手,眼中多了一些感动,已经模糊的记忆都仿佛在此刻清晰起来,那是四五岁的时候被鱼刺卡住,哭闹着呼喊,而那会的易书元也还没疯.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的人被鱼刺伤过痛过,就一辈子讨厌多刺的鱼了,但这种事除了已故的亲人,恐怕是儿女都未必记着的。 “唉,谢谢书元哥!” “嗯!” 易书元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提着船桨扛着渔具就往易家宅院的方向走去了,那身形在身后的老人眼中依然十分矫健,更不用说显什么老态了。 土地小庙那边,灰勉捧着一颗红红的小果子啃得欢,这是它刚刚从阔南山中寻来的野山楂,初冬的山中美味之一。 望着易勇安和人抬着鱼篓子过去,灰勉顿时乐开了花。 “嘿,今晚上吃鲜鱼,给,尝尝野山楂。” 灰勉将一粒山楂放在土地小庙的屋顶上,一个身影在庙边浮现。 “多谢多谢。” “唉,土地老儿,你猜猜易家来的客人是谁?” 土地公拿着山楂暂时不吃,望了望易家方向笑道。 “小神虽法力低微,但见星光落地烟紫霞,虽不明显却也不凡,当是皇族中人。” “嗯,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灰勉窜动几下,直接落到了易书元肩头,土地公向着那边行了一礼,也在一阵青烟后消失了。 —— 易家那边,易勇安和邻居抬着那箩筐般大的鱼篓子兴冲冲过来,还没到家呢就见院门口外头围着一大群人,这可是遂了易勇安的心意了。 “让让啊,唉,钓了点鱼,各位让让啊——” “哎呦这么多啊!”“真不少啊!” “一条条的个头也不小!”“这不会是城里买的吧?” “买也不可能买这么多啊。” “让一下让一下,嘿,爹——我回来啦——我和大伯钓了好些鱼呢,来人搭把手——” 易家的小家丁先一步冲过来,看到易勇安和人抬着鱼进来,顿时惊了。 “老爷您真行啊,居然钓了这么多?” “那还用说!” “老爷您天天带着竹筐大的鱼篓子,竟然真的用上了!” “怎么说话的,去挑个大的杀了,今晚加菜!老方你先挑一条!” “唉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易勇安和人把竹篓子放下,在裤腿上擦着手,在帮忙的邻居挑鱼的时候也看向了客厅,易保康已经走了出来。 “回来这么晚啊?你大伯呢?” “在后头呢,马上就回来了,爹,这里面哪个是县尊大人啊?” 易勇安凑近老爹低声问一句,后者则低声回答。 “年长那个!” “那年轻那个呢?” “不知道,但来头估计比县尊还大!快去行礼!” “噢噢噢” 易勇安赶紧走到客厅,向着坐着的人拱手。 “草民易勇安,见过两位大人!” “不必多礼,我们不过是来拜访易家的客人,不是什么大人!” 皇子自从知晓易书元在家之后,态度比之前更和善不少。 易勇安身上的鱼腥味则让一边的县令直皱眉头,刚想说两句的时候,却见身旁的皇子已经站起身来了。 院门口的嘈杂声中,看热闹的村人纷纷避让,而易书元提着船桨扛着渔具走了进来,向客厅望一眼便知所见紫气源头,看来确实是皇子无疑了。 这一刻,皇子不由深吸一口气才能压下心中的亢奋。 对于易书元,此刻皇子对其已经有了更深入的了解,除了本就知道的,还多了一段堪称玄奇的身世,也不免让代替父皇前来的他多了几分激动。 易书元将手里的东西在院墙边放下,易保康则快步走到他跟前耳语几句,大致讲了讲家里的客人尊贵,随后就见自己兄长走向了客厅。 也是如常人一样,易书元拱手向着厅中之人行礼。 “草民易书元,见过两位大人!” 那皇子却是也上前一步,向着易书元拱手回礼。 “本只是来了解一下,并没有过于惊扰易家的打算,不想今日又见着先生了!我父父亲时常念叨着您的” 为什么是“又见着”呢,因为当年在谭元裳府上,被带来一起听书的皇子皇女之中,就有眼前这一位。 可以说当年的易书元就已经给当时的皇子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此刻的表现也不只是因为皇帝的嘱托,也有几分自己的感觉。 在儿时的皇子心中,那位仿佛能将故事搬到眼前的说书先生,简直神乎其技! 一边的县令在看到易书元进来的时候,是明显愣了一下的,因为他想起来之前见过他,却没想到此人就是易书元。 这会听到皇子的话,县令心中震动之下也赶忙上前回礼。 “原来阁下就是易先生,前段时间老教头的过世我们还见过,实在是在下有眼不识高人啊” “县尊大人客气了!” 易书元说完之后看向皇子,神色并无半分拘束,反倒是面对他的眼神,皇子显得有些莫名的拘谨。 但既是怕易书元没印象,也浅浅提醒对方自己的身份,更是为了相对拉近一些关系,所以皇子还是走近易书元几步笑道。 “先生可能已经忘了,但我却是终生铭记啊,当年在谭府,父亲带着我们去听书,听的就是先生讲的《河神落》!” 易书元露出一丝恍然神色,但除此之外就并无惊色了,也笑着问了一句。 “殿下想听书,易某又喜欢说书,自然是容易实现的,不若晚间易某就说上一段如何?” 皇子“啪~”地拍了一下手,略显激动道。 “那可太好了!” 因为屋中人的动作,自然也引得院门那边好事者的猜测,议论声也大了一些,让易书元也望向了院门处,心中念动便又回头望了一眼这皇子。 “殿下听书,易某自然是会讲的,不知殿下怕不怕冷,想不想在露天听书?” 皇子愣了一下。 “露天听书?在这院中么?” “非也,在晚间的晒谷场!” 一边的县令诧异一句。 “这大冷的天,谁大晚上去那啊,先生莫要说笑了!” 皇子心中一动,又追问了一句。 “晒谷场和这里有什么分别?” 易书元还没回答,易保康提着新烧好的开水来重新泡茶,人已经到了近处,一听这话便道。 “晒谷场哪能和这里比啊,也就是地方大,平日里除了晒谷子堆东西,戏班子来了也在那搭台,全村都能去。来来,刚刚的水都凉了,我给你们泡新茶!” 易保康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恰到好处,让皇子恍然大悟,也不由看向院门方向。 “这天也还没多冷呢,难得出一趟远门,自然要尝试一些新鲜事物,我还从没在晒谷场这种地方听过书呢,先生既然如此说了,那就有劳先生安排了!” “安排什么?” 易保康疑惑地看向易书元,后者对着皇子点了点头,笑道。 “自然是安排说书,保康,通知左邻右舍村中乡亲,就说今晚戌时,我在晒谷场说书!” “说书?那可好啊!上次你说书的事我后来还在村里讲了,大家伙都说我吹牛了,今晚过后看谁还不服,嘿嘿嘿,那我去说了啊!” 易保康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此刻却显出几分童心,好似还是兄长身边的小根班,顶着一头白发乐呵呵往客厅外跑,边跑还边喊。 “唉,大家伙都听好了,今晚上戌时,晒谷场说书咯!戌时晒谷场说书,都早点吃晚饭啊——” 这消息一出,顿时让易家附近扎堆的村人又热烈讨论起来,谁说书,说什么书之类的则是热门话题,只是这会易保康却也卖起关子又不多说了! (本章完) 第415章 神乎其技也 对于易家而言丰盛的晚餐,在皇子眼中当然算不上什么,但是胜在烟火气。 皇子出宫次数少,更少有在这种“不知底细”的家中用餐的经历,易家人忙前忙后热火朝天准备餐食的情况在他眼中也特别有意思。 菜肴摆盘自然远比不上宫中御膳房的精致,也比不上一些上档次的酒楼,但菜量大,色泽鲜亮香味也十分浓郁,看着也是让人食指大动。 实话说,在易书元面前,皇子确实也是暗暗做一些姿态的,只不过在吃饭过程中越来越放得开了。 易家人就算是因为有贵客在显得有些拘谨,吃起饭来不太放得开,但这种放不开依然是大口夹菜大口扒饭,吃得是稀里哗啦香甜无比。 加上易家人身体好,别说是消耗了一天体力的易保康父子,就是家中女流也是不遑多让,光看着他们吃都觉得香。 这种情况下,同桌用餐的人多少也受了影响,以咸鲜为主的菜肴也变得更加可口。 一顿饭下来,平日里只吃一小碗米饭的皇子都吃了好几碗饭,那元江县令见皇子都是这样,也顾不上矜持,甚至刻意让自己狼狈一些。 “汤来咯,来来来,大家都盛一点啊~~” 易勇安端着一个大盆子上来,这是最后一道菜了,里面不是那种熬出来的浓汤,而是干菜梗和咸鲜一起煮出来的清汤,虽然简单,却鲜美解腻。 和易家人一样,皇子与元江县令也一起站起身来拿汤勺盛汤,而且就盛在扒完饭的饭碗内打汤饮用。 “嗝~~” 饭桌上的皇子打了一个饱嗝,一边的易书元也是咧嘴一笑。 “让先生见笑了!” 皇子倒也不在意,脸上露出笑容,心中略有窃喜,果然,今夜做派在易先生那是加分的!不过也确实痛快! 易书元低声道。 “殿下能洒脱不羁与民同乐,易某怎么会笑话呢!” “先生叫我子冀就行了!” 虽然皇子也是有心计的人,不过这种心计易书元倒也并不反感。 易家这边晚餐的时刻,一会晚上晒谷场说书的事情也已经在村里面传遍了,很多以前就听易家人提起过易书元说书之事的人也都兴奋起来。 还有更多的人已经提前搬着自己的椅子板凳过去,可以占一个好位置。 一般戏班子来村里唱戏的时候,都是摇着大船过来,搭戏台的材料都是现成的,包括那种大罩灯。 不过易书元说书可没有戏台子可搭建,所幸说书不像是唱戏,主要靠耳朵听,而不是用眼睛看,而且今晚也算天公作美,虽有浅云但不至于会下雨。 云遮不到的地方星光也十分璀璨,能见度并不差。 等易家人搬着桌椅板凳过去的时候,虽然还没到戌时,晒谷场边上早已经有人在转悠,一看正主来了,立刻有人大声吆喝起来。 “说书咯,说书咯~~~” 村里还有人提着个铜锣“咚咚咚~”地敲,显然西河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人群迅速聚集,大人小孩男女老少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得过来,更多人则准备充分,穿着厚冬衣,甚至带着毯子的也不少见。 西河村在元江县也不算是小村了,晒谷场很快聚集了几百人,可以说除了实在不方便出来的人,基本上全村到场了。 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又明显怀揣着期待和兴奋。 “上次的戏班子都是前年了!”“是啊,今天说书也是一样的,就是不知道易家那位说得好不好?” “真有易太爷说得那么好就行了!”“自家人肯定吹牛,但能有一半也行啊!” “唉,哪个是县太爷啊?”“当然是年长那个咯!” 作为村里的贵客,元江县令和皇子项子冀当然是在最靠近说书台的位置。 晒谷场中有很多稻草堆积起来的草垛子,夜晚昏暗又人多嘈杂的环境,明显让个别侍卫略有紧张,不过相对的,皇子却十分放松,而领班侍卫同样也并不如何担忧,只是保持戒备。 仅仅是才坐下一会,皇子已经有种要流鼻涕的感觉,身边人给他披上毯子,又递过来一个手炉才好一些。 易书元的桌子就是普通的四人方桌,摆在皇子等人前方三步之外,桌上就是抚尺和折扇,此外也就是茶水了。 村里人大多没听过易书元说书,自然也不会有在一些茶楼中那种他一来,听众都纷纷安静下来的场面,此刻依然议论纷纷,不过他只是微微一笑,提起抚尺向桌面一击。 “啪~~” 玉惊一响震四方! 整个晒谷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全都看向易书元的方位,也见他“刺啦~”一下打开了折扇。 “今日我西河村父老齐聚晒谷场,又有贵客远道而来,易某在此摆开桌案献丑说书,废话不提我们现在就开始,而今天晚上我们要说的,便是一个发生在莫山以北的故事,名曰《鸣天雨》!” 易书元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清晰传到了晒谷场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也传向整个西河村。 而在不知不觉间,天上的浅云也在此刻渐渐散开,露出那一轮明月,月光挥洒下来,也让晒谷场更加明亮了几分,好似说书人面前揭开了一层昏暗的帷幕 “话说在莫山山脉以北,便是南晏之地,南晏以鹤为国鸟,对白鹤的喜爱和尊崇更是到了夸张的地步,而这一天,天际云层之上,正有一群白鹤振翅迁徙,大地之上的南晏则有一场纷争正在上演.” 说的是外国的事情,却同样能提起人的兴趣,甚至更为专注。 易书元此刻说的,正是白鹤变化之初遇见赵氏遗孀那一段。 “凡人肉眼凡胎,不知处境危机,仅有一名道行不深的术士察觉不对,原来那沼泽之中瘴气横生孽影重重,妖魔已经渐渐汇聚过来,想要将人留在这里” 晒谷场中孩童抱紧了家长,很多人的身子也缩在一起,这一刻的冬夜的寒凉仿佛更加明显,所有人都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大家注意,有些不太对劲!” 易书元口中发出当初术士那惊慌的声音,这也是他前言叙述后的第一次变声。 这声音一出,村中人乃至元江县令都惊愕无比,但很快一串连续的声音变化,所有人也被故事内容吸引。 “怎么不对劲了?” “不知道,感觉有邪性的东西过来,就是不知道是这里本来就有的,还是别人的手段!” 易书元手中折扇一收,看向前方诸多听众,以说书人低沉紧张的声音叙述。 “那术士已经察觉不对,却限于道行不知情况,其他人更是两眼一抹黑,这一刻术士也顾不了许多,保命黄符连连丢出!黄符冒火炸开一片.” “喝~看我符法——” “唰~”“唰~”“唰~” 黄符冒火的声音,风的呼啸,水面“哗啦啦啦”的声响,甚至还有马匹惊慌的嘶鸣声. 一时间,易书元所在的那一张桌子,仿佛演化出种种慌乱嘈杂,也让诸多听众不由身体紧绷,不论是听过易书元说书还是没听过的,都有一种强烈的震动与沉浸感。 马蹄声踩水的声音尤其乱,这一刻,嘶鸣嘹亮。 “呜噜噜噜.” “啊——”“哎呀~~” “啪嗒~”“啪嗒~” 即便这一刻易书元没有旁白,但在场听书之人,包括孩童都知道,那对母子坠马了! 与此同时,易书元声调再变,一种恐怖的声音响起。 “嘶吼.” 这声音一起,所有人鸡皮疙瘩一阵阵起,听书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妖怪来了! 村中一些孩童甚至“啊”地叫了出来,死死抱住了爹娘长辈。 这一刻,就连守护皇子的侍卫们,也不可避免地被牵扯了心神。 也是这一刻,易书元准备已久的鹤鸣响起。 “唳——” 高亢清亮的长鸣自有一种天上而来的感觉,不光是故事中,晒谷场听书人心间的阴霾也在此刻一扫而空,也在随后得知鹤群落下而妖物退怯后,紧张的情绪得以释放 为什么是《鸣天雨》这个名字,其实是同白孝节的《望天雨》是相呼应的,虽然是神话故事为引,但本质上,白羽道也好,江湖纷争和朝野动乱也罢,甚至是赵家母子的逃难过程,都是南晏人间的乱象。 易书元以白鹤为引,中间也不落下两妖争劫浴天雷的宏大,但在他今夜的故事中,白鹤与和乐山大蟾反而成了一种背景一般的衬托。 书中主要人物有江湖侠客,有那国师天羽真人,有军士和普通百姓,也有那大晏皇族. 从戌时初,一直讲到亥时末,长长的一整部书带得听书之人的情绪起起伏伏! “时辰已到,斩——” 监斩官的嗓音,刀斧手的吞吐刀的动作,乃至最后那一声人头落地的响动,都在易书元口中重现。 “啪~” 抚尺玉惊一击桌面,也惊得众人精神一振。 “手起刀落,血溅十几步,随着人头坠地,曾经的南晏国师,也算是一代翘楚的韩师雍就此殒命,白羽道的一切也随之覆灭!实乃可叹啊!” 易书元此言落下,手中折扇也已经收起,代表着今晚的《鸣天雨》,已经说完了,并没有留下什么“下回分解”的悬念。 晒谷场上久久无人言语,即便玉惊醒神,大多数人也好似依然在书中。 好一会之后,才有人激动拍手。 “说得真好!”“对,说得太好了!” “易太爷说的书比城里那些个说书匠强百倍!” “是啊,百倍都不止呢!”“对对对,我刚刚简直紧张死了!” “谁不是啊,我差点以为妖怪要出来了!” 人群此刻议论纷纷,全都宣泄着心中的激动。 易书元看向皇子,对方脸上的震撼之色不减,只是相比相对于其他村民,皇子心中应该会有更多感触的。 “殿下觉得,易某说的此书如何啊?” 易书元这么问了一句,皇子才如梦初醒,吸了一下鼻涕,感慨不已地说着。 “先生真神人也!” 易书元咧了咧嘴,我牛逼我还能不知道么,你这反应也不知听进去几分. 晒谷场边缘,黄宏川和本方土地都站在这里,灰勉也立在黄宏川的肩头。 “怎么样,先生厉害吧?” 灰勉骄傲地说了一句,黄宏川同样感慨不已。 “不施仙法,不障眼蒙目,却能到如此境界,可谓神乎其技也!” (本章完) 第416章 非凡人乎? 晒谷场人群散去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子时了,对于西河村人来说已经是很晚很晚了。 不过没有人懊恼什么,回家的时候一家老小拖椅子搬凳子,一边走也一边和家人或者邻里议论着书中的事,讲谁谁谁该死,谁谁谁可怜等等. 这么晚了,皇子和元江县令也不回县城了,就在西河村住一晚,易家虽然比不上真正的豪宅,但客房还是有一些的。 只不过之这一晚皇子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直想着此前说书的过程,父皇曾说过,易书元此人以书寓人也寓天下社稷,而在这《鸣天雨》则更为明显一些。 在易家的客房内辗转反侧了许久,皇子还是从床上起来了。 “来人!” 一声令下,门口立刻有声音回应。 “殿下?您还没睡?” “睡不着,准备笔墨纸砚。” 外头守着的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只好去找易家的家丁,让对方帮忙准备。 大概一刻钟之后,皇子暂住的客房内,桌上摆好了文房四宝,也点上了一盏油灯。 皇子披上厚衣服,也不穿戴整齐,就直接借着灯光在深夜书写起来,有关今天见闻和听书的事情他要立刻写下来,虽然不可能完全记录,但也力求全面。 天还没亮的时候,村里的鸡已经早早开始鸣叫。 皇子门外的侍卫已经轮岗过了,现在是另外两人,他们都忍不住打哈欠的时候,屋内的灯火却还没有熄灭。 在这里不可能有宫中的条件,皇子更不想让易书元以为自己真的就娇生惯养,所以整个一夜下来,持笔的手都冻僵了却也没有再叫过人。 “嗬” 放下笔的皇子在手上哈出一团白气,搓了几下手后藏入衣内温暖双手,桌上已经写了十几页纸,并且字迹密密麻麻间隔很小。 本来皇子还想在末尾补上一句“冬月十三日夜所书”,但想要落笔的时候却又觉得这样反而有些画蛇添足,毕竟父皇最后肯定会知晓自己是连夜写的。 自己写上去和父皇自己了解到事实,虽然结果相差不大,但多少还是有一些意义的。 “来人!” “在!” 外头的侍卫开门进来,一阵寒风就直往屋里灌,吹得灯火摇摆,桌上的纸张有飞出去的趋势,让皇子忍不住伸手按住桌面,同时也扯着衣服缩了缩身子。 侍卫见此,赶紧把门关上。 “把桌上的书文整理一下,装信后速速送往承天府,不得有误!” “是!” 侍卫走过来,皇子抬起手后心头一惊,这才发现有好几张纸上的字墨迹还没有完全干涸,以至于刚刚那一按,抹开了一些字上的墨水,虽然并不影响阅读,却也印上了一部分掌纹。 “啧,唉” “殿下,要重写一张么?” “算了,就这么装起来吧,父皇应该不会怪罪我的,嘶好冷好饿啊.” 昨晚上吃的晚饭可是不少的,但此刻皇子还是觉得又冷又饿,一边整理桌上的纸张,一边笑道。 “天虽然还蒙蒙亮,但我看易家厨房那边已经有炊烟,应该是已经在做早饭了,殿下睡一会吧,过会有吃的了我给您送来。” “嗯!” 这会皇子也确实安心不少,等侍卫一走就解开披着的衣服,裹着有些冰冷的被子睡了起来。 —— 项子冀又在易家住了一天才离开了西河村,同元江县令一起回了县城,若是住太久了既不方便也容易招人不喜,反正已经旁敲侧击知道易先生会在家多留一段时间的。 当然,项子冀也没有离开元江县的打算,他要等承天府宫中的回信。 这封从元江县送出的信件到达承天府的时候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大庸皇帝在阅读信件的时候谭元裳正好也在,二者算是一同阅信,皇帝也没有任何避讳。 皇帝先是激动于易书元竟然就在元江县,随后当通读皇子所书内容,则是更多的震惊。 “南晏白羽道之乱,我们也只是才知晓而已,这易先生竟然也已经了解了?” 南晏的细作活动猖獗,大庸虽然克制,但在南晏也并非没有眼线,皇子或许并不清楚南晏的事情,但皇帝还是偶尔能了解一些南晏的事情。 在情报手段中,谭元裳的商贸是重要的渠道之一,而这几年的讯息之中,又以白羽道的覆灭最为重要。 并且比起承天府这边得到的言简意赅的情报,易书元的《鸣天雨》肯定是更为详尽,哪怕是皇子的书信中也已经可见一斑。 一边的章良喜便道。 “陛下,易先生有龙飞扬这样的高手为好友,并且他学究天人,又关心江山社稷,对南晏之事格外上心也更为了解并不足为奇。” 皇帝点了点头,不由回忆当初。 “当年相山禅院,他与龙飞扬先行一步,约于北方见面,那时他对南晏之事定然已经了解颇多,此人在江湖各道之中定有不少朋友,绝非只有龙飞扬一人!” 这么说着,皇帝又看向书信中前半段的内容,里面也提到了老教头的事情。 “这次易先生回元江县,或许也与这陆信有关吧.良喜,当年我取缔执捕台,是不是做错了?” 一同坐在软榻上的谭元裳立刻站起来说道。 “陛下,当年朝野上下更是动荡,执捕台在那个时代虽然有存在的必要,上层却也已经被腐蚀不少,也已经太过臃肿,执法权大的同时也容易滥用,您虽身为太子,但已经要为今后考虑,您当时的选择并没有错!” 说着,谭元裳思虑一下继续道。 “执捕台这等机构,缺少掣肘,动荡之时立重典,效果立竿见影,但若一直放任下去,只会造成祸患,南晏的白羽道也算是一个例子!” 章良喜赶忙附和。 “谭公所言极是啊!” 皇帝笑了笑,看向一侧的谭元裳。 “你要是愿意当官,宰辅之位有你一个!” “哈哈哈” 谭元裳笑了起来。 “陛下能这么说,我当然开心,不过我谭元裳不想当官,也不适合当官,有时候我太感情用事,务商还能辗转腾挪,官场却不合适,而且也太累了!再者.” 谭元裳话音一顿,看向皇帝道。 “我不当官,陛下累的时候,总归还有一个好去处!” 听到这句话,皇帝心中也有些感动,不过谭元裳的话却还没结束。 “比起当官,我更好奇的是,殿下信中说易先生的胞弟年近七十了,这易先生似乎也不显多老啊,莫非有什么特殊之处?” 皇帝想了下,摇了摇头道。 “当年见他其实已经头发花白,或许也是学过些道术,懂一些养生之法吧,我倒真希望他只是与父同名.” 亦或者,此人非凡人乎? 这是大庸天子心中第一次升起此类的怀疑,但并没有说出来,也很快一笑了之,转而思虑着国中之事。 楚航那边抽丝剥茧也已经握住一些南晏细作的脉络,有一些已经深入江湖,原本倒也棘手,但白羽道的覆灭算是一个契机,毕竟此前细作很多都和白羽道有关,加之南晏国中权利交替朝野震荡,应该也顾不上大庸这边。 当然这些事情皇帝也只是想想,放权下去便可,他的注意力也再度回到信上。 “《鸣天雨》也可是《鸣天羽》,又与白孝节的《望天雨》寓意呼应,故事之中的玄奇固然引人入胜,但南晏国事的混乱更让人警醒啊,也不知道冀儿听进去几分元裳,冀儿和恒儿你更喜欢哪个?” “哎呦,这话能问我吗?皇子冀和皇子恒皆是大才,陛下您自己考虑吧!” 谭元裳是万不敢在这种事上随便发表意见的,关系好归关系好,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不是玩笑,谁都不能忘,包括他谭元裳。 “陛下,皇子冀还等着您回信呢。” 章良喜这么说了一句,皇帝思虑片刻,还是放下了诸多念头,也抑制住一些冲动。 “让冀儿回来吧,不然可能赶不上过年了,易先生难得回家,也莫要去频繁打扰了,对了,追封陆信为金信总捕,赐陆家绢十匹,黄金百两” “是!” —— 这一天是腊月初三,皇子冀专程又来了一趟西河村,将一封书信亲自交到易书元手中,同时也是来道别的,当然这次没有让元江县令随行,甚至都没有怎么惊动村里人。 也是同一天午后,易书元应易勇安的邀请,一同划船出去垂钓。 还是那个江河交汇处,还是那个老地方,但这次两人都久不见鱼儿咬钩,易书元便也在船上拆开这封大庸天子的亲笔信。 洋洋洒洒近千字,几乎没提什么请易书元做官的事情,却又好似句句都在提希望他出仕。 灰勉此刻正趴在易书元肩头,同易书元一起看着信中的内容。 “嘿,我就不是当官那块料!” 听到易书元这么说,灰勉也乐了。 “您这么说,皇帝也不信啊,要不您去当当试试,让他清楚清楚?” “笑话!” “哎哎,先生,漂动了!” 灰勉这边才出声提醒,那边的易勇安已经猛然提起了竿子,显然他那边的浮漂也动了,杆子一提就如同弯月。 “哈哈哈哈,是条大鱼!唉,不对,不对啊,好大力气大伯,快,快来哎哎哎啊.” “撒手啊,这鱼伱拉不上来!” “不成啊——” “噗通~”一声,死抓着鱼竿不放的易勇安直接被拖入了水,这冰冷刺骨的河水直接把人给冻傻了,又穿着厚衣服,会水也扑腾不开。 “大伯.大伯快救我!” “抓着,我拉你上来!” 易书元摇摇头,提起鱼竿递过去,让易勇安抓着鱼竿往上爬,同时易书元的视线则看向一侧江中深处,刚刚侄子的钩中的可不是一般的鱼。 (本章完) 第417章 水中疑案 “唉,鱼跑了啊,嘶.” 易勇安被易书元救上了岸,哆嗦的同时,整个人缩在那边还十分不甘。 “大,大伯,您看,鱼竿还在动呢,嘶哎呀” “再大的鱼你拉不上来还不是白搭?” 易书元说着,将收集过来的干柴枯草放下,就在沿岸的林边给易勇安升起一堆篝火,让他可以烤火取暖。 火势旺起来非常快,不过这会的易勇安显然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一边烤火,一边还看着远处的河面,视力不差的他看到刚刚还在动的鱼竿,这会已经飘在了水面上没动静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易勇安发现自己大伯已经用鱼竿、鱼线和林中的树枝搭好了三角支撑的架子。 火堆既能给人取暖也在之后烘烤衣服,而易书元则在之后又走到河边。 “大伯——若是可以的话,帮我把鱼竿捡回来——” 易勇安在林边篝火那喊了一句,易书元回头看了一眼,懒得理会自己的大侄子。 只不过易书元没反应,水中的鱼竿却自己有了反应,只见水花溅起,一股水流在鱼竿边上生成,很快形成了一个漩涡,将这支易勇安费了大心思做的鱼竿给吞入了水下。 灰勉从衣领处探出头来,看着江面并不言语。 易书元袖中右手掐算了一番,看着江面微微皱起眉头。 “勇安,你的鱼竿飘走了,我划船去帮你捡回来。” 对着在那边烤火的易勇安说了一句,易书元就开始解小船两头的缆绳,那边的易勇安赶忙喊了一句。 “那大伯您自己小心啊,若是实在捡不到就算了——” 易书元也没有再回话,踏上小船走到船尾,拿起船桨就轻松让小船离岸,从河口位置划船向着开阔的娥水而去。 娥水便是娥江,只不过不论是在苍南道还是其他地方,乃至于朝廷的地形图总图上,都被更多人称为娥水,在苍南道算是数得上的水域。 易书元虽然是元江县人,却也没有和娥水之中的一些存在打过什么交道。 树林边,易勇安烤着火眺望远处,见小船越划越远,在视线中已经成了模糊的一小块,不由喃喃自语。 “鱼竿被拖这么远?那该是多大一条鱼啊.” 西河不是多大一条河,但江河交汇之处,水域面积也大得多,娥水中央的小船上,易书元站起身来看向水中。 “不知是娥水之中的哪一位在开玩笑,那原本在附近的几个水族可否放了?” “先生,还有鱼竿!” “如果可以的话,那鱼竿也一并还了吧?” 补充了这么一句,易书元却发现自己小船周围的水流也在晃动,就连小船都在微微旋转,一个漩涡正在快速形成。 易书元笑了,站在船中央轻轻跺了跺脚。 “咚~” 沉闷且轻微的一声过后,小船周围一片水波荡漾,漩涡当即就散了,小船也不再晃荡,渐渐恢复了平静。 “果然是个修行人,伱既有真道法,为何圈养纵容水中妖物驱赶我娥水水族?” 水中妖物? 易书元看向水面,看似不清晰的水面之下,实则有一名手持二刺鱼叉的人正在看向水面。 “那不知阁下口中的水中妖物现在何处?” “自然是已经被拿下了!” 易书元点点头,开阳水域的那几位已经被拿下了,早告诉它们可以走,赖着不离开,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从刚刚水下的动静来感觉,过程应该还是挺迅速的。 这些思绪在易书元脑海中也就是短短一瞬,此刻对着水中平静道。 “那几位妖气也偏平和,且并非我圈养的水中妖物,至于驱赶娥水水族,我想应该是个误会,它们也是水中之灵,可能是在陌生水域惊到了附近水族。” 不至于是因为此前钓鱼多钓了几条吧?而且那都好阵子过去了啊! “哼,既然与你无关那便罢了,你也不是水族,多说无益,鱼竿还给你。” 声音传来,一根鱼竿破水而出,带着水花飞到了船上,被易书元伸手接住,而水中说话的人似乎也要离去。 易书元赶忙出声阻止。 “且慢!” 好歹也是蟹将军的手下,易书元不至于让它们在眼皮底下出事。 水下之人回头看向不远处水面的船底阴影。 “怎么,还有事?我见你似是已经开悟步入仙道,才放你一马,休要得寸进尺!” 水底下的人影已经露出一丝怒容,而在江底,又有不少娥水的水族在周围,它们那还有一张绿油油的大网,里面困着好几条大鱼。 网缠绕得十分紧,以助于那几条大鱼动都动不得,呼喊更是十分困难。 “我,我们不是什么不明路数的妖怪,我们是开阳水族!” “对,我受命于开阳水神大人,可不是什么妖物——” 人影猛然看向网中水族,那眼神吓得几条大鱼都不敢吱声了。 “哼,什么来历自会查清楚,吵得人心烦,封住他们嘴!” 周围水族立刻施法,一条条水草不断缠绕过去,刚刚那大网很快更密更紧,也有一阵幽光亮起,让里面的水族不止动弹不得,口中也只有吐泡泡的力气了。 “我们走——” 随着水中之人一声令下,水下的水族拖着网同他一起御水离去,并没有再理会易书元的打算。 水面上,易书元望着不远处一阵阵气泡远去,眉头紧锁之下,手中鱼竿向前一甩。 不是我先不讲道理的! 唰~~ 这一刻,鱼竿上的鱼线好似在不断延展,瞬间破开水面射向水下。 水域之中,那男子似乎有所察觉,猛然回头挥出一掌,一团漩涡状的暗流瞬间形成,卷起流水纠缠水底,一时间附近泥沙翻腾水草滚动 只是鱼钩和鱼线虽然在乱流之中摇来摆去,却好似一条滑溜溜的泥鳅,根本不被水流所制,扭动之间已经破开阻挡飞射到了水族跟前,钩子瞬间就勾住了那团绿油油的水下大网。 也是此时,江面小船上的易书元把鱼竿一提,一瞬间就拉出一个半月。 “嘭~” 水下的一团大网附近仿佛炸开一片水流,周围控制大网的水族全都翻着跟头被震开,那大网也随着收回的鱼线被拖向远处小船位置。 “好手段,竟然看走眼了!你不是才悟道修仙的——” 水下男子大喝一声,周身水流扭曲一下,身形已经急速射出,直蹦那一团大网,手中鱼叉转动几下,向前直刺而去。 刚刚因为易书元勾走大网而得以能喘息几分的网中大鱼看到这一幕,尤其是最外围的一条看着那尖锐的鱼叉直刺而来,顿时吓得鱼魂大骇。 “啊——仙长救命——” 易书元在船上也是微微一惊,顾不上许多,直接将手中鱼竿刺入水下。 在鱼叉即将刺中的时刻,鱼竿破入水下,杆尖直接点在鱼叉其中一个刺的尖端。 这一刻,鱼竿就像是上了大鱼一样被顶得剧烈弯起,但鱼竿又柔韧极佳,鱼叉越是前进阻力越大,最后和弯弯的鱼竿僵持在距离大网几寸的位置。 隔着绿油油的网眼,那条鲟鱼对着几乎快戳中自己脑门的鱼叉“呼呼”地吐着水,希望能将鱼叉给喷开。 大概只是半息时间,或者对于那条鲟鱼来说得有半个时辰那么漫长。 “轰~~~” 一道剧烈的水流爆开,鱼竿在这一刻直接弹了回去。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江面上就像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大浪,降水晃动不已,小船左摇右摆,浪花层层如惊涛,纷纷拍向左右远处的岸边,激荡起无数水花 而在水底下,那个手持鱼叉的男子则直接翻滚着身躯,被弹飞了老远。 “阁下出手太重了吧?” 易书元提起手中的鱼竿,毕竟不是什么法宝,此刻鱼竿已经裂了,加上周围水面水下的动静,也足见对方刚刚那一击的势大力沉。 这会在水下,那手持鱼叉的男子还在不断后退,好悬才在距离一侧水道岸边的位置稳住身形,没有一头撞到沿岸,他心中惊骇地望向至少已经在百丈之外的小船,嘴上却是厉声怒喝。 “不重一些还试不出你的手段,你究竟是谁,来我娥水边有何目的,水府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男子手中钢叉附近已经有一股股汹涌的水流汇聚过来,周围的水族兵将也纷纷聚集。 “统领,是否要布阵对付他?” “退下!他道行太高,你们的阵法奈何不了他,而且他是仙修,又没有在水中,我等怕是都敌不过他!” 易书元一听到“水府之事”大概能猜测出是娥水的水神府出了点事,所以才对附近陌生水族出手么? 心中思虑之下看向船边的绿色大网球,这会因为刚刚鱼竿和钢叉碰撞的激荡水流,网球已经破裂,里面的大鱼全都逃了出来,都躲在小船附近不敢乱动。 (本章完) 第418章 谁敢冒充易道子? 既然都已经碰过了一下了,此刻若藏着不表明身份,反倒可能引起误会,易书元放下手中鱼竿,简单明了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鄙人易书元,不过是在此处与人一起垂钓罢了,并不知晓你们水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方便的话可以详细说说。” 易书元这么说,水中的水族心头一惊,但很快又显得有些狐疑。 那人竟然是易道子?他竟然在这? 不对,以易道子威名,惹了他我还能好端端在这同他理论? “口说无凭,我怎知你所言真假?” 很明显话语带着强烈的怀疑,但同样的,也很明显已经没那么咄咄逼人了,水中的水族全神贯注地戒备着那艘小船。 易书元还没说话,灰勉已经被气笑了,直接从易书元肩头跳到了船舷边上,对着水面说道。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先生还需要骗伱?” 水中没有什么回应,但既然对方表现出不愿相信的样子,这会与水中水族争辩也没有意义的,易书元不可能用强的逼迫对方信自己就是自己。 知道对方话事人不在,易书元便也直接开口道。 “那便是不方便细讲了?有什么事等你们水神娘娘从天界回来再说吧!” 相传天下大乱各方割据的时代,有一名为姚娥的巾帼女子,撑船摆渡救了无数被匪兵追到江边的百姓,自己却最终被抓住溺死江中,沿岸百姓有感女子刚烈大义而自发祭祀,渐渐成就娥水之名。 传说有几分真假如今已经难以考据,但易书元知道娥水的水神确实原身并非水族,在天庭水部也有位置,从蟹将军那边的讯息看,她应该也在天界。 一般隔一段时间,天界管辖的神祇,不论是实质上还是名义上的,都会分批次上天述职,或许是几年,或许是十几年,时间并不确定。 并且易书元已经知道,黄宏川过段时间也要去一趟天庭走个过场。 一听船上仙修的这话,水中人心中已经有了结论,嘴上却还要硬气地喊一句。 “哼,你别跑就是了!” 在江面下方的远处,手持钢叉男子对手下水族兵将说完这句话狠话之后,望着远处江心的小舟船底,向着左右挥了挥手示意聚集。 几个手势之后,水下男子的身形则是沿着水下的岸基缓缓后退,很快就带起一阵水流离去了。 易书元原本还思虑着一会若真的再度交手如何掌握分寸,毕竟娥水也算是家乡的水域,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退走了。 娥水之下带起的激流中,那男子身边环绕着数十形态各异的水族,其中也有一些疑惑不解。 “统领,我们这就走了?您刚刚不是问他是不是和水府之事有关么?” 那男子举着钢叉在前,身子如同一条鱼一样扭动着带动激流急行,听到身边兵将询问顿时怒骂到。 “屁!我这么说是让他明白今日情况事出有因!这人知道水神娘娘在这时间去了天界,即便不是易道子,身上八成也有天仙令,水府之事应该是和他没关系了,就算硬要动手,我们也敌不过他,还不快走?” “统领,易道子是谁啊?” 有水族好奇之下这么问了一句,统领也不瞒着。 “易道子可是个仙道之中的凶人,听说原来的开阳水神就是惹到了他,最终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发现他渎职修恶,就被天帝斩了!” 说完这句,男子身子下意识一抖,赶紧催动法力,加快了激流的流速,带着水族迅速远离了此处,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谁敢冒充易道子? 很快易书元就已经已经察觉不到水中的气息了。 走得倒是干脆。 易书元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小船周围。 “已经走了,不用围着船底了。” 听到这话,船周围的几条大鱼全都松了口气,为首的大黑鱼把头探出水面连连感谢。 “多谢仙长出手相救,否则我等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那条鲟鱼更是心有余悸,附和着感叹一句。 “若非仙长相救,刚刚我已经被扎了个对穿啊,那夜叉也太凶了!” 青鱼拨弄着水花,声音也惊魂未定。 “仙长,这娥水的水族怎这般凶悍啊,不过是前阵子赶着打了一些鱼,今日就这般来算账,如此这般,那娥水附近的渔民日子怕是也不好过,搞不好船都被掀翻啊这般行事” 这青鱼一顿“这般”之下没有停止的意思,被身旁的黑鱼一尾巴抽停了。 “别说了,没听到刚刚那夜叉说水府出事了吗?” “他有说么?”“说了!” “那是我太害怕了” 易书元想了下还是说道。 “方才他有凶气却无杀意,受点伤难免,置你们于死地倒也还不至于。” 不过这一句宽慰显然不管用,船边的鱼儿虽然连连称“是”,但还是喋喋不休。 易书元没有再理会它们,重新坐回了船尾,划着船回了河口那边,又重新上了岸。 这一来一去,易勇安的外套虽然还没烤干,但内衬却已经勉强可以穿了,不至于光着整个身子,加上烤着火也没什么风,状态比刚刚好了不少。 见到易书元回来,居然直接离开篝火边跑了过来。 “大伯,您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是刚刚那鱼还没跑么?” “鱼竿给你拿回来了,不过应该是折了,看着完整却经不起大鱼折腾,你最好再做一根。” 易书元把鱼竿递给大侄子,后者接过来仔细检查。 “啊?折了?看着不像啊?不过那鱼是不是很大?” “嗯,人那么大呢。” “那是青鱼咯?难道是江猪儿?嘶好冷.” 易勇安哆嗦一下,赶紧又跑回了篝火那边,今天回家鱼获肯定是没有了,但吹牛的余地可有不少。 —— 娥水的水府处于月州和梧州交界,到元江县江段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但这对于有道行的水族来说也不算多远。 自今天早晨开始,也不只是西河河口处的夜叉带领的一队,在娥水各处江段都有水族在水下巡视。 盖因为昨天夜里,养在水府外围的紫璧灵藕被人扯去了一节。 紫璧灵藕扎根于娥水水府外围的紫泥潭中,上部荷梗蜿蜿蜒蜒一直穿透水府禁制,到达江面一尺以下的水中,以吐纳天地灵气,接收日月之华光。 养了很多很多年不见动静的灵藕,十几年前抽出三个花苞,在这些年里渐渐长大,不能说含苞待放却也开花有望。 水神娘娘不能说十分关注此事吧,但也讲过灵藕能开花也算难得。 娥水的水族不能说对水面极为戒备吧,但也都上一些心的,或许是多年来在娥水从未出过什么事,至少没什么不长眼的招惹到江中水族,哪怕是龙族也会给水神娘娘一个薄面,所以难免让娥水水族会松懈一些。 没想到偏偏在水神娘娘间隔多年上天述职的时候出了事,就像是被人随手扯了一把,三个花苞仅存一个。 这事让水府中的诸多统领跳脚,值守的水族已经被关入了水府牢禁之中,且娥江水府兵出多路,沿着娥水各个江段搜寻,更是有道行高的水族上岸去查。 两种可能,被人糟践了,或者被类似草鱼之类的大鱼吞了,或者是什么厉害的存在祸害了莲花。 若真讲起来,灵藕的莲花虽然稀奇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但丢人啊,更无有颜面面对水神娘娘,水府水族都有些窝火。 哪怕是面对易书元的那个夜叉,没有讲明细节,或许也有脸面的因素在里头。 不过这些事,易书元当然不可能尽知,却也明白事情没有那夜叉表现出来得那么严重,至少对于水族层面是如此。 反正易书元等着娥水水神来找他,或者等天界的事情结束,他去找对方也是一样的。 —— 那夜叉自从离开西河河口之后就快速返回娥水水府,回来的路上他就越想越不对劲,心中忐忑不已,一回到水府就直接去寻找府中管事。 “总管大人,总管大人——” 水府的文书阁有一层避水的水幕,夜叉冲到了这里,也顾不了太多,带着一些水花就走了进来。 整个阁楼都是书架,深处的大书案上有一名皮肤白皙的女子正在看书,听到声音便抬头看向来者。 “找到了?” “没,没有,是有别的事.” 女子站起身来,显然是一个有神位的化形水中妖。 “又出什么事了?” “那个,我,我在月州元江县的西河口附近遇见一个人” 夜叉走近几步,略有些支支吾吾地讲了一下之前发生在西河口的事情,他越讲,就越是听得原本平静的女子感觉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自称易书元?” “是,他是这样说的.” “他身边有没有一只雪貂小妖?” 夜叉顿时就想起来趴在船舷边喊话的那个小东西。 “这,是有一只貂,但是毛色是比较杂的,也不是白色的.” 总管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 (本章完) 第419章 没那么凶 当天晚些时候,一条样貌特殊的大鱼顺着顺着娥水江面的水流不断游动,很快就来到了西河河口。 在河口游了几圈之后,大鱼从河口游入西河,在这里水深是明显呈现下降趋势的,大鱼便也越来越多的上浮水面。 说是大鱼其实也不太绝对,因为光滑无鳞,长相也迥异于一般的鱼儿,还能在水面以上换气。 西河边缘人烟逐渐增多,也有岸边行人看到了西河中的大鱼,更有人惊呼出声。 “哎哎哎,快看,江猪儿——” 听到惊呼,岸上的人都望向水中,却见水里有一个体态圆润可掬的大鱼在游着,并且好像是听到了岸上的呼唤,会看向岸上的人,就像是在分辨人一样。 “少见少见,原来长这样啊!” “嘿,还真是,竟然游入西河了,这可更少见!” “都离岸边远点,这玩意可聪明呢,还会朝人吐水玩,大冷天的被打湿了可是大大的不妙!” 岸上的人看稀奇,水里的“大鱼”却一个水花过后失去了踪迹。 西河顺地势蜿蜒一段路之后,渐渐来到了靠近阔南山的西河村附近,还没到村头的时候河中大鱼再次冒头,似乎是心有所感,看向了一侧的河岸,那边正有一只小貂趴在那边望着水中。 看到这只小貂,水中的大鱼便停了下来,却原来是一条江豚。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很多人仅仅是听过这种大鱼,也知道它们多是在大江大河以及同这些水泽相连的大湖中才会出现,西河到接近阔南山的河段可算不上宽广的。 不过显然,水中的这一条江豚并不寻常,而岸上的小貂也是。 “果然还是有人找来了,你也是娥江水族?身上几乎闻不到妖气,看来修为还不错咯?” 水中的江豚看到这小貂,再听到它说的话也是心中一惊,她几乎没有察觉到这小貂的任何妖气。 那么很显然,传闻中易道子身边的所谓小妖,明显也不是普通的妖怪了。 一道水流从河面缓缓升起,江豚在这水流之中泛起一阵朦胧雾光,也在其中伸展鳍与尾,化为一个披着碧波般青衣的女子。 女子向着岸上的灰勉拱手行礼,一开口就是清晰柔和的声音。 “这位便是貂道友吧?在下名叫江珠儿,是娥江水系中姚娥娘娘手下的总管,请问,易道子仙尊可在这里?” 姚娥娘娘的总管,难怪道行不俗! 嘿嘿,江猪儿,江珠儿? 灰勉这么想着也不敢怠慢,人立而起以前爪拱手回礼。 “我叫灰勉,先生确实在这,他说你们可能还会再来,我就想着在这里等等看呢,果然你就来了。” 听到灰勉这语气,女子心里莫名安心不少,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便赶紧道。 “此前在西河河口,我水府一名夜叉统领与仙尊有些误会,实在是水府之中有物失窃,又因为此次实乃我水府水族自身看管不利,有碍颜面,那夜叉脾气又有些火爆,这才冒犯了仙尊.” 灰勉咧开了嘴。 “先生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他要是真生气,那夜叉也走不了!上岸来坐坐?天快黑了,要有个人经过看到伱站水里还不得吓死啊!” 江珠儿点点头,从水中轻轻一跃来到了岸上,同这道友拉近一些关系,把事情讲明白还是有必要的,这之后等水神娘娘回来见易道子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这次江珠儿自觉上门突兀,能这种方式解释清楚也是好的,她自觉还是不太够格上门去直面易道子。 “唉,你们娥江水府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被偷了?详细说说呗,没准我们还能帮忙呢!” 江珠儿本就有此打算,此刻竟然直接在灰勉身边抱着膝盖坐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在我我们水府外围的紫泥潭中,种着几节紫璧灵藕,这藕节都在水府禁制之内,但荷叶却延伸到禁制之外,这些年出了三个花苞” 这事吧对于水府来说确实不算太大的事,灵藕的花苞虽然难得,但多年以来陆续也陆续结过很多次,但一次都没真正开花过。 前头几次都是直接枯萎,或者被天雷劈坏了,总之就是没开过花,这次的三个花苞比以往都大一些,开花的期望也大一些,结果就出了这事。 听到这,灰勉一边掏出几个山楂,一边以高深莫测的点评一番。 “嘿,看来这灵藕确实难开花,其实道友若是细想,此番被扯走的两朵,与此前枯萎或者被雷劈而落的,似乎也是一个道理,给,吃不吃?” 江珠儿微微一愣,下意识伸手接过了一粒红红的果子。 “这是什么?” “山楂你都不认识?山上结的果子,酸酸的可好吃了!” “哦我没上过山.” 说着江珠儿学着灰勉的样子,咬了一口山楂,顿时就皱起了眉头,但咀嚼着咽下之后,又把剩下一半塞嘴里,好一会才把吮吸许久的果核给吐出来。 “嘿嘿嘿,好吃吧?我跟你说,这东西裹上糖衣就是冰糖葫芦,那个更好吃,酸酸甜甜的!还要么?” “你自己够么?” “我多着呢,入冬前我天天在阔南山转悠,可捡了不少呢!给!” 见江珠儿喜欢吃,灰勉直接从下巴那的绒毛里不断往外掏,前者赶忙伸手去接,很快接了一捧。 “够了够了,接不下了!” 灰勉这才罢手。 “嘿嘿,够意思吧?” 西河村就在斜对岸的稍远处,江珠儿吃着山楂看看那个方向,自觉和灰勉也算熟悉了一些了,便带着一丝好奇看向身边的小貂。 “冒昧询问灰道友,易道子仙尊的道场,难道就在阔南山中?我记得阔南山神应该是黄公吧,以前也曾见过几次,从未听他提及的.” “因为我本就是西河村人。” 易书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灰勉和江珠儿抬头望去,易书元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斜对岸的村口。 “先生您跟鬼一样啊!” 灰勉大喊了一声,江珠儿则是捧着山楂换忙起身,手中的红果子一时间无处安放,甚至都忘了法术,捧着果子就朝易书元行礼。 “江珠儿拜见易道子仙尊!” 村口一阵清风吹过小河,也带着易书元来到了近处。 “道友不必多礼!” 易书元拱手回了一礼,笑着瞥了一眼地上的灰勉才又看向江珠儿。 “江道友可是为此前夜叉之事而来?” “先生您没躲在村里面偷听啊?” 灰勉这么说一句,易书元弯下腰用手指弹了一下它的脑瓜,让它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 一边的江珠儿想笑又不敢,见易书元直起身子看过来,赶忙正色回答。 “回仙尊,此前冲撞您的夜叉已经被打入水牢,水神娘娘自有发落,小神不敢逾越,仅仅以个人向仙尊致歉,还望仙尊海涵!” 和灰勉聊了这么久,江珠儿大概也明白了,易道子的脾气并没有传闻中那般可怕的。 果然,易书元只是一笑了之。 “此事我就不便管教了,让水神娘娘自行发落就是了,倒是水府之中,是出了什么事?” “我来说我来说!” 灰勉跑了回来,几下跳到了易书元肩头。 “他们巡守水族开了小差,丢了灵藕的两朵花苞,觉得丢脸又怕被怪罪,就在疯找呢” 灰勉叙述的速度快得多,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清楚了,只是完全没给娥江水族留颜面,不过江珠儿倒也没觉得尴尬,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易书元听完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灵藕莲花被折了,算不到在哪么?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听到易书元这么问,江珠儿赶忙解释。 “仙尊有所不知,紫璧灵藕也算是少有的仙灵异草,不类寻常之物,算不到,甚至是修行之辈经过也未必能注意到,除非紫荷花开才会有异象.” 易书元心中一动,顿时想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天斗山的顶山仙草,同样也是不易被察觉也算不到,非亲眼细观都难觉出不凡。 “也正是因为如此,巡守的水族偶尔也容易忽略了灵藕,其实也不能算他们玩忽职守.” 江珠儿又解释了这么一句,易书元看了她一眼,后面这句和他说就多余了,他又不是水神。 “有没有留下什么妖气?” “并无有此气息,或许是人摘的吧.” 人气的气息最为驳杂混乱,气数变化也很快,自然也很容易被冲淡冲散,所以确实很有可能是人摘的。 —— 此时此刻,娥水的江面上,一驶往梧州的小船里,一个装了水的陶盆内,正有两个孩童拳头大的花苞放了在里面。 随着小船前进的时候一起一伏,陶盆中的水和花苞也就跟着晃荡着。 (本章完) 第420章 最大功臣在这呢 说是小船,其实这艘船比起西河村常见的村中小船还是要大不少的。 船儿约两丈长,最宽的地方大约六尺,并且船上面还罩着一个棚子,前后还框着木门,算是在船上有一个小船舱。 这船中间有一根桅杆,但因为这会逆风所以没有升帆,前进的动力全靠后方摇橹,但又因为是顺流,所以摇橹行船也算省力。 而船上的人其实也不少,有老有少一共八个人。 舱内的小桌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就捧着一个陶罐,看着里面两朵摇晃中的花苞出神,只是此刻舱内有人却抽泣起来。 “我可怜的囡儿啊,嗬.唉呜呜呜” 小男孩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娘,奶奶又哭了” 不用小男孩提醒,一旁坐在舱内眯着睡一会的妇人就已经睁开了眼睛,同边上的人一起凑近那边的老妇人。 “妈,您别哭了,三妹泉下有知也会伤心的.”“妈,我们说好了不哭了的” “嗯嗯,我,我的囡儿啊,囡儿啊,娘还能来看你几回啊.” 妇人本来还应着,但却好似变得更为悲伤,周围的大人只好不停安慰着。 船舱外靠近船尾的那一头,一个头发花白的汉子坐在凳子上,另有一个男子则在摇着橹,听到船舱内的动静,两人也只是叹息一声。 小男孩知道奶奶很悲伤,但显然无法感同身受,没有任何伤心的感觉。 实际上,小男孩是第四次来这边,上一次是两年以前,听说要来这他就会很兴奋,因为能划着船出远门,哪怕是坐在船边看山看水,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也很有趣。 如果每次来的时候不是那么冷的天就更好了,一定会更有意思。 但没办法,听爹娘说,只有这个季节的这一段时间是最合适的,来时借风力,能逆水行舟,归去不顺风,但顺流而下。 这也是三姑姑过世几年之后家里人才知道的,还是一个老船夫告诉他们的,为此那会还没过世的爷爷就买了这艘船。 当然,还是因为路途太远,加上年前事多,很多时候几年才能来一趟,爷爷也就来过两趟呢,第三趟出发前病了就再没起来过。 一会之后,船舱里又安静了下来,小男孩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那个陶盆上,陶盆里面的东西可是他的宝贝。 “娘,冬天的荷花呢,是不是很难得?” 小男孩这么一问,那边的妇人便也应付着点了点头。 “确实难得.” 小男孩脸上露出笑容。 “那会远远就看到水面下有东西了,拿了网兜就给弄上来了,我还以为是鱼呢,没想到是荷花,还是淡紫色的呢,一定是宝贝!” “娘,它们还能开花么?” 妇人摇了摇头。 “还没开就被摘下来了,它们也就再也开不了花了。” 兴许是因为这句话又刺激到了一边的老妇人,后者又开始轻轻抽泣起来。 而小男孩也十分不满意妇人的回答,抱起小陶盆就往后钻,小心爬过床铺和杂物,打开,了后边的小门出了舱,外头虽然有寒风,但也更开阔。 “你怎么出来了?” 外头坐着休息的汉子先问了一句,那个摇橹的男子也看了过来。 “大伯,爹,我就出来看看。” 小男孩可不敢说是因为奶奶老哭,不然可能会被教训的,上一次的时候就是这样。 当然,如今已经过去几年,小男孩又大了几岁,有些事理解一些,但又有新的疑惑,刚刚听到奶奶的意思是来不了几回了,便又问一句。 “爹,大伯,为什么要把三姑的坟挖这么远啊?” “傻孩子,能近一些谁不想啊,那也得能带回去啊” 当年老三遇害,那尸首在后来奇迹般被人在娥水岸边找到,但已经在江中泡了许久,尸首本就腐坏肿胀,加上路途遥远,怎么可能带回梧州,只能是在元江县埋了。 但这些事长辈没有和孩子说的意思,所以在小男孩这还是一知半解,但他本来对此也不算很感兴趣,便又问了一句自己更关心的问题。 “爹,大伯,你们说它们还能开花么?” 小男孩指着陶盆内的花苞,不过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 “傻孩子,这怎么可能开呢?” “就能开就能开,折回去的花枝插水里都能开,荷花本来就在水里的就更能开!” 小孩子这么嚷嚷着,两个大人也没有和他一般见识。 —— 在元江县的西河村,对于水神府荷花失窃的事情,易书元并无什么高见。 或者说,在易书元看来,这甚至未必算得上是失窃,毕竟过往行船也不少,被船桨打掉的可能性都是有的,顺流被冲走了伱也未必找得到,所谓奇花异草,有时候也是很脆弱的。 正在江珠儿说话的时候,易书元忽然心有所感转身看向了一个方向,说话的江珠儿也止住了话音。 “先生您怎么了,是察觉到那荷花的位置了?” 灰勉这么问一句吗,易书元却摇了摇头,又望了江珠儿一眼。 “倒也不是,江道友若是不信也可跟来看看。” “没没没没,小神怎敢不信” 不过易书元话音落下便是一步踏出,脚下气息流转,已经驾驭起了一阵清风。 江珠儿嘴上说着“不敢”,却见灰勉在易书元肩头勾手,把手中的山楂收入袖内,随后便也一步踏入风中。 下一刻,两人一貂随风而起,一道飞向易书元心中的一个方向。 清风绕过村落道路,顺着易书元心中感觉而动,一直飞到娥水岸边,位于元江县下游方向的一个位置。 这里人为地栽着很多树,也有很多坟包,一条小路穿过树林小道和诸多坟包,一直蜿蜒到了一处土丘的脚下。 易书元所御之风就是在林间小路上散去的,他和江珠儿也重新脚踏实地,后者随着前者的脚步继续向前,也到了那一处土丘边。 在那里,一个小女孩正愣愣地站在一处坟墓前出神。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脚步声,亦或是心有所感,小女孩转过身看清了来者,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间清晰起来,聚焦到了易书元身上,不论是眼神和表情都显出几分激动。 “易先生!” 清脆而惊喜的声音传来,也让易书元脸上露出笑容,灰勉更是同样发出惊喜的声音。 “小琳!” 那个站在墓前的小女孩,正是杜小琳,她见到易书元就高兴地跑了几步到了后者跟前,一如当初那样直接抱住易书元,显得十分亲昵。 当然,当年只能抱大腿,现在能抱着易书元的腰部了。 “易先生,灰前辈,石生呢?” 易书元揉了揉杜小琳的头。 “石生在自己家呢,我是没想到你会来此处.你不是应该在太阴宫么?” 说着,易书元看向刚刚杜小琳所站立发呆的位置,那座坟前的墓碑上写着——爱女何欣之墓。 在易书元面前,杜小琳没有任何拘谨,也显得很放松。 “师父希望我能觉醒本源记忆,她说胎中之迷虽然难破,但我太阴宫也有多种解法,让我寻夙世因果觉性觉悟,我一边找一边算,就先找到了这里” 因为有江珠儿这个杜小琳不认识的外人在,她也没说得太明白,但她知道易先生和灰前辈听得懂。 易书元咧了咧嘴,师唯这话可真是说得简单,太阴仙子早已本源大损,杜小琳找回记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许师唯的目的已经不是让杜小琳找回那一段记忆,而是这本身也是一种修行吧。 这么想着,易书元又看向了墓碑和墓前的位置。 那里有一些烧纸的痕迹,也有烧化了的蜡烛,很显然不久之前才有人来祭祀过,只是念头一动,易书元便大致明白了来者是谁。 落在后方几步的江珠儿这会也走上前来,她好奇地看着杜小琳,随后也被墓碑吸引了注意力。 “原来是她的墓啊!” “你知道?” 易书元肩头的灰勉这么说一句,江珠儿点头回应。 “当然知道,当年她被害死后推入娥水,怨念不可谓不大,但冤魂之中自有灵光,水神娘娘说她不一般,后来还是我们娥江水族暗中帮忙,才有她之后走魂上岸伸冤的事。” 能一般么,那可是太阴仙子! 易书元回想当初,那会的他才入道,甚至还没有怎么正经修仙,道行可谓是十分低微。 而杜小琳听到江珠儿的话,赶紧上前一步向她行礼。 “原来这位姐姐当初也有相助之恩,请受杜小琳一拜!” 杜小琳看着年纪不大,此刻行礼是一丝不苟。 “小妹妹不必多礼,我们也没帮太多忙的,真正替你伸冤的是元江县衙门,你要谢也要谢当初的县令林修,谢那时的那位仗义村民,对了,那人听说还挨了很多板子呢,叫什么来着” “杜方!” 易书元一开口直接道破当初那村人的姓名,也让杜小琳再次露出惊喜表情。 “易先生您算到了?太好了!” 灰勉乐了,趴到易书元耳边低语。 “什么算到啊,最大的功臣在这,小琳她还不知道呢!” (本章完) 第421章 好强的悟性! 实话说杜小琳虽然已经步入仙道有几年了,悟性出众道性已显,但遵照师命一个人来寻夙世种种还是有一些迷茫的,能看到易书元实在是喜出望外。 何欣的案件当年可是非常有有名的,而且易书元当年在茗州可没少说这一段书,也早已经有各种戏曲剧目。 其实就算当初,各地的百姓未必清楚了解最终这案件的影响有多大,甚至没多少人把后来盐价有所下降同这案子联系起来。 但也不妨碍这故事的广为流传,到如今这么多年去过了,当年的一切早就淡了,或许提及审鬼的戏剧会有一些人能品头论足,但很多人未必能联系到真事。 杜小琳这个今生,对于前世的事情其实也并不清楚,虽然有一些模糊的感觉,却也仅是如此了,仅仅是清楚这墓就是前世葬身之所。 灰勉的传音嘀咕杜小琳没听到,她只知道遇见易先生 “易先生,您法力通玄,既然算到了,那有关我前世的事情可以告诉么,您出现在这便也是我此番的缘法,可不算是主动寻求外力!还有这位姐姐,您既然是相关之人,可否也告知一些事情呢?” “你这丫头还真伶俐!” 灰勉乐得这么说了一句,杜小琳顿时就笑了,掌心一转就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师父教我做的糕点,孝敬灰前辈!” 灰勉一勾爪子,那小盒子就飞到了易书元肩头,被它捧在手心。 “不但伶俐还懂事!” 易书元瞥了一眼灰勉,看了一眼江珠儿,后者并无越俎代庖的意思,易书元便也感慨着开口。 “小琳,其实你前世的事情,何必要问易某和江道友呢,随便找一个元江县人都一清二楚,甚至哪怕去一些戏院瞧瞧也能了解不少.” 话虽如此,易书元却也并没有再卖什么关子,而是将曾经往事叙述出来。 “当年我曾在元江县衙任职文库小吏” 虽然没有口技变声,仿佛只是平常叙事,却又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仿佛随着易书元的叙述,杜小琳也以另一种角度重新融入书中。 一边的江珠儿心微惊,心道原来易道子竟然化入凡尘,在元江县衙当过人间小吏! 结合此前易道子所言的他本就是西河村人,让江珠儿心中产生无限遐想,有种一窥仙人妙法的新奇感。 只是在杜小琳这情况其实比江珠儿的想象更为特殊。 因为前世今生在此刻碰撞,机缘纠葛实在特殊,易书元便以一点天魔之力助杜小琳更好融入其中。 当然,这需要把握一个相当微妙的分寸,所以一易书元十分小心,只能浅浅尝试,否则容易为杜小琳带来魔念。 但杜小琳对易书元是绝对信任的,所以易书元施法的掣肘也会少一些,更能点点融入慢慢铺开。 在这一刻,在杜小琳的感官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仿佛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失色,意识一动就好似身子飘荡起来,更好似昏沉之中犹如梦中微醒,是回忆还是想象也并不清晰。 恍惚间,杜小琳好似听到了那水火棍碰撞地面的声音. “咄咄咄咄咄咄咄咄咄咄.” 这是两排衙役在用棍棒点地,这声音本好似幻听噪音,却在杜小琳认真倾听的时候变得更加清晰。 “威——武——” 衙役的喊声传来,杜小琳下意识眨了眨眼睛,随着太阳渐渐下山,周围好似是坟地树林,却在昏暗中好似还有别的事物,随着她下意识想要看清,也就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杜小琳心中一动,渐渐明白过来,这是衙门升堂? 是易先生的妙法? 杜小琳所见的一切,灰勉和江珠儿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只是听着易书元叙述当年之事。 但易书元是能看到的,因为此“境”也算是他天魔之法的延展,他自然也能融入其中 在杜小琳沉浸于公堂之上的时候,却见那文吏进来请命,要替冤魂开口。 杜小琳凑近一些,却见那文吏转头看向了她,也让此刻的她心中一震,竟然是易先生! “小琳,你来和大人说!” 此刻公堂上的一切,好似只有易书元能看到杜小琳,前者伸手将她拉到刚才所处的位置,直面那县令此刻的眼神。 也是这一刻,公堂之外的昏暗之中,仿佛有人在说话,像是在耳边也像是在心中,一股曾经的记忆泉涌般不断浮现。 那是家中兄弟姐妹,是家中陈设事物,是家人父母在旁,也是从小到大入目随处可见的竹子竹条箩筐簸箕 “小女子原是梧州罗县一户篾匠之女,家中排行第三” 杜小琳此刻开口,声音不大偶尔也似喃喃自语,但在坟前幽静之地却也分外清晰。更是让灰勉和江珠儿都心头一惊。 因为在灰勉和江珠儿这,易书元只是讲到了当年的案件,分明还没说到何欣具体的身世上呢! 等杜小琳一段话说完,下意识看向前方,刚刚的一切恍若皆是幻想,哪有什么公堂,哪有什么衙役,只有那属于何欣的墓碑正对眼前。 “想起来了?” 易书元这么问了一句,杜小琳愣愣看向他。 “想起来了一些.是先生施法助我的吧?” “也就是这一世记忆能帮上一点。” 易书元这句话算是承认了,但杜小琳却深知其中的意义,甚至可以说这对太阴宫都有重大意义。 师父说得没错,论道之玄妙,仙道中能出易道子其右者罕有! 不过杜小琳很快就平复心情。 “先生,我要去一趟杜家村,您陪我去么?” 虽然是一种巧合,但正好小琳也姓杜。 “走吧,伱来施法带我们走。” 易书元话音落下,杜小琳已经双手轻轻摆动,周围顿时升起一股云雾,此刻入夜的月华落下,为云雾染上一层淡淡白光。 这云雾带着几人一起腾空而起,直接飞向元江县杜家村。 到了这份上,江珠儿也生出好奇,当然也不愿意告辞离去。 仅仅片刻之后,杜小琳已经施法带着众人到了杜家村上空,视线在村中扫视一圈,便驾驭云雾飞到了一处白墙黛瓦的小院上空。 当年的杜方看似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但能挺身而出为鬼魂伸冤,这份平凡中的勇敢也虽然让他受了一些苦,但随后得到的却也不少。 县衙的褒奖既有精神也有物质,梧州的杜小琳一家也来专程谢过,本村和附近村落也都更高看杜方一眼,甚至也因此有诸多媒人上门,得到了一段良缘。 除了生育稍晚一些,可以说比起绝大多数人,杜方的生活都要强上不少。 半空中几人看了好一会,杜方一家人正在吃晚饭,上则二老俱全,下则育有一子一女,从晚餐菜肴和家庭氛围看,生活也算美满。 晚饭后的杜方舒展着筋骨走出一家人用餐的客厅,抬头看向天空,看到了今晚的月亮。 那面容在易书元眼中依稀还能看到当初的模样,不过身体壮实不少,也蓄须了。 “快过年了.” 杜方感叹一句,却不知杜小琳已经落到了他面前,正在仔细看着他。 “你要怎么做?” 和易书元一样还在半空中的灰勉忍不住问了一句,杜小琳回头看向天空。 “我觉得他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做什么都可能画蛇添足,嗯这样吧!” 杜小琳掐诀凝聚法力,再朝着堂屋一指点出。 一道灵光射入屋内,随后一阵肉眼不可见的光芒荡起短暂的涟漪,但光芒过去,一切又归于平常。 “若真的有难我再来救他们!” 杜小琳拍拍手回到天空,脸上露出笑容,那一道灵光也足以庇护这寻常一家身体安康。 云雾再次升高,下一刻顺着娥水流向而去,很快就到了梧州境内的江段,也在月光照耀之下飞到了一处江岸边,那里正有一艘小船停靠在那。 这次云雾直接在岸上散去,众人也重新脚踏实地。 杜小琳看着那艘小船,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类似于见到那久等不肯去阴间的爷爷。 月影倒影在水面,又随着江水波动晃荡不已,杜小琳走近那艘船,那船舱内睡着的,应该都是前生的亲人吧 江珠儿低声喃喃一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仙人破胎中之迷,寻到上一世的家人” “我也是!” 灰勉附和了一句。 杜小琳回头看了一眼,倒不是因为听到了灰勉和江珠儿的话,而是看向了易书元。 “易先生,您会入梦之法么?我不会呢.” 易书元上前两步,脸上露出微笑。 “我教你!” 说着,易书元一步踏出,带着杜小琳一道流光飞入了船舱,把肩头的灰勉都给甩了下来,让它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被江珠儿下意识伸手接住。 船舱里面地方不大却睡了好些人,易书元和杜小琳出现的位置正好算是窄窄的一条过道,将就能站下人。 “小琳你听好了,虽已经投胎转世,但你的情况显然很特殊,太阴宫一脉所修仙法世世相承,可以看做是一个人,所谓母女连心,情感越强联系也越强.” 听着易书元的话,杜小琳却好似听不见一样,只是愣愣看着舱内一角,那个蜷缩在被子中的身影。 她走到那头发皆白的老妇人地铺边,听着她喃喃着“阿囡”的声音,不由躺下来伸手抱住了她。 比起这一世的杜家,杜小琳在何母身上感受到了更强烈的情感。 “通感其情,则所思所念所期之情,皆在梦中所化.” 在易书元的声音中,杜小琳缓缓闭上了眼睛。 易书元眼神一亮,似懂非懂之中却一遍就入梦! 好强的悟性! 不过这时候,易书元却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回头一看,顿时就微微一愣。 舱内的角落,一个小男孩裹着一张大被子的一角,枕头旁还有一个陶盆,里面的水中浮着两个花苞。 我去!在这呢! (本章完) 第422章 我可没跑 紫壁灵藕这种灵物在江珠儿的口中,似乎也就只是寻常的观赏奇花灵草,甚至没听她提起姚娥娘娘对此物有什么特别的关注。 但在这易书元这却又有不同的见解,因为他见过天斗山的顶山草,更知道那仙草越是接近成熟才越是显得不凡,娥江水府中的灵藕可能也是这种。 易书元伏身弯腰,伸手到那陶盆中抓住其中一个花苞,这一瞬间的通感带给他感官就好似手中有紫色光芒绽放。 恍惚间,手中的淡紫色花苞仿佛不断生长,花瓣片片张开,孕育出一个淡紫色的莲台,晨间朝露相汇聚,日落晚霞绕其间. 易书元的眼神焦距重新回到手心,刚刚所感知到的一切也尽数在脑海中散去,手中依然只是一个折断的花苞。 而这一刻,易书元当然也已经清楚了这花苞为何会在这里。 不过这件事怎么和江珠儿说呢,或者怎么和娥江水神说呢,这种情况,从严处理和一笑放过都有可能,江珠儿倒是好说,就是不知道姚娥娘娘是个什么性格。 “娘” 一声轻轻的呼唤,将易书元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先将手中花苞送回了陶盆之中,又往盆中打入一道灵光,随后起身看向一侧,那声音正是源自杜小琳。 小船舱一侧那很狭窄的船舷边上,此刻的江珠儿在灰勉的再三怂恿之下,正趴在这里,一人一貂挨着棚罩偷听。 “里面什么情况,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不该哭爹喊娘相认么?” 江珠儿这会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同样十分好奇,对于灰勉的话也是认同的,但里面非但听不到任何动静,就连气息都好似被隔绝了。 这一幕若是被娥江水族看到,估计会惊掉下巴。 船舱内的老妇人此刻正在做一个梦,梦中家是多年前的模样,家中老大才刚刚娶亲没多久。 老妇人好似恢复了年轻的样子,头上黑发更多,白发只有一点点,这会家里的院子内,她和女儿一起在削竹条。 此时的何欣根本不是被害时那个十六七岁亭亭玉立的样子,而是更小的年纪,就和此刻的杜小琳差不多。 虽然年纪小,但是用竹刀削竹条的动作却很麻利,甚至不输给自己的娘亲,显然从小到大没少干这个活。 “你大哥啊,终于是娶媳妇了,不过家里也欠了不少债,多削点条子你爹好多编一些框,你大嫂看着人还不错,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孝顺” 母亲喋喋不休地说着,女儿几次抬起头来,却不太敢叫出那个称呼。 “伱怎么了?割到手了?” 女儿的异常让母亲瞬间露出关切的表情,放下自己手中的刀和竹子凑到女儿面前看。 却见女儿的手虽然粗糙却什么事都没有,母亲顿时又露出生气的表情,但看到女儿的神色似乎有些畏惧,骂人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我来就行了!” 女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娘” “啊?” 一个字开口,一股情愫如同洪水汹涌而出,让杜小琳分不清她是自己还是何欣,只是站起来一下子扑到母亲怀中。 “娘,娘娘——” “唉,在呢在呢!阿囡啊,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和娘说,和娘说就行了,是不是大嫂欺负你了?” 这句话让女儿直摇头,含着泪抬起头来。 “娘,大嫂人挺好的,我只是有些想你!” 虽然是在梦中,虽然梦中的记忆有时候会很奇特,仿佛种种悲伤都不复存在,但即便是在梦中,此刻的何母却也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同样死死抱住了女儿。 “有什么想的,不是在这么,都在这啊,将来你找个好婆家再想娘也不迟.” 此刻的杜小琳完完全全融入了何欣,也是融入了一个曾经的自己,她看着母亲,眼角不自觉地流淌出泪水。 “娘,要是哪天我出了什么事,不用一直悲伤,因为我原身也不是寻常凡人,本就多灾多难,并不是你们的过错。” “呸呸呸,傻孩子说什么胡话,村里上次的戏班子教的吧?” 何欣头上挨了一记打。 “你什么事都不会有!” 何欣揉着脑袋摇着头。 “娘,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想起来这事了,说明我已经回去了,并没有在阴司地府受苦,也没有在异乡坟头忍受孤独” “再说娘就生气了,傻丫头,别干这活了,刀给我,你烧热水去!” 母亲有些害怕地一把夺过了女儿手中的竹刀,随后将她轻轻一推。 明明力道很小,但只是这一推,女儿却向后退去很多步,以至于到了后面居然双脚离地漂浮起来,身上冒出一阵阵仙灵之光,更有一条七彩披帛环绕身上,甚至连样貌都有了一些不同. “娘,不用悲伤,我很好!” 周围一切都模糊起来,只有那一道七彩光芒还很明显,但也在快速远去。 看到这一幕,那母亲扔掉手中的竹刀,瞬间向着院外冲去,想要追上那光芒。 “阿囡——” 这一声惊呼贯穿梦境和现实,老妇人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船舱里被惊醒的可不只是老妇人自己,那一声惊呼声音不小,其他人也被惊醒了,就算没醒的也被其他人的动静给吵醒了。 “娘,您怎么了?”“娘,是噩梦了吗?” “娘,喝点水吧?” 更有人打着火石,很快将油灯点燃,照亮了船舱。 而孩子揉了揉眼睛,看过奶奶之后第一时间望向身边,陶盆中两朵花苞安然无事。 老妇人此刻还有些茫然,但表情绝度算不上惊慌,看着周围人关切的眼神,她的气息也逐渐平复下来。 “没什么,就是没事” 刚才的梦是如此真实,是女儿回来托梦,还是这本就曾经发生过,只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已经忘了呢? 此刻的易书元和杜小琳,已经在易书元念动之间化为了一阵青烟遁出了船舱。 两人在仓外重新显化,杜小琳虽然站在易书元身旁,但此刻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好似她醒来得比那老妇人还要慢。 不过在看到杜小琳眼神十分清澈的这一刻,易书元心中略微升起的担忧便也消失了。 从这点看,当初石生在同小琳分别的时候,说希望易书元把杜小琳留在身边的话虽然有负气的成分,却也不无道理。 这么想着,易书元望向一侧,看到了趴在外头的江珠儿。 这一刻也是江珠儿自修行有成以来最窘迫的时刻,一张脸都半红了起来,在那显得十分尴尬,易道子的仙法实在是毫无痕迹,连个提前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至于灰勉,脸面这种东西在它身上是分场合的,这种情况就完全不在意。 但见易书元看来,又发现江珠儿话都不敢说了,赶忙出声吸引注意。 “先生,您出来好像还没和家里说过呢,易保康一定以为您又溜走了吧?” 灰勉忽然这么说了一句,易书元咧了咧嘴,别说,还真不是没可能的。 “先回我家如何?” 易书元这么说了一句,杜小琳抬头看向他却摇了摇头。 “先生,我想在这待一会,一直护着他们回到梧州家中。” 听到此言,易书元略微思索了一下点头道。 “也好,我会再来寻你的。” “嗯” 话音落下,易书元已经驾风而起,带着灰勉和江珠儿离开了此处,只剩杜小琳一人轻叹一声,看着那隐约有火光漏出的小船舱。 顺着娥水江面御风而行的易书元想着那船上的花苞,觉得还是应该让娥江水族知道的,免得有什么误会。 “江道友” “啊!” 江珠儿身子一抖,好似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易书元因为刚刚的事有些不喜。 易书元无奈道。 “江道友,你们丢的那荷花花苞,易某找到了。” “啊?不怪我啊不是,仙尊在何处找到的?” 灰勉的反应比江珠儿更快一些,它从后者的肩头人立而起,眺望着远方江面的小船。 “先生进去一趟出来就找到了,还能在哪,肯定在船上啊!” 聪明! 易书元给灰勉一个肯定的眼神。 “不错,就在那船上,被养在一个陶盆里,看起来是船只经过的时候,被孩童无意间打捞了上来,贵府打算如何处置呢?” “这” 江珠儿回头望向远方已经是一个小点的江面船只,不由皱起眉头。 “小神无法定夺,还是等娘娘回来再说吧,我想以娘娘的性子,应该不会为难那个孩子的无心之失吧。” 那是你们还不知道这灵藕紫莲真正的意义吧! “好,等姚娥娘娘回来,易某亲自同她解释其中细节!” “有劳仙尊了!” 双方在月州和梧州交界的江段分别,因为娥江水府就在下方,所以江珠儿直接告辞归去,而易书元和灰勉则先回元江县。 回到西河村的时候,还没进院子,易书元就听到里面易保康的声音。 正如灰勉所说的,易保康这会正在家里生闷气。 “说好的这次待久一点,还没过年呢就跑了,一把老骨头,还以为自己多年轻呢!” “爹大伯兴许只是出去逛逛马上回来了” “你信吗?大冬天的,大晚上的,都是睡觉的时辰,全村都找遍了,他这时候出门逛?上次” 话音至此,院门的“咯吱~”声中断了易保康的话,易书元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保康,我说了,若再出门会告知你的.” “哎呦兄长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跑了!” 易保康一下站起来,就好似刚刚的话完全没说过。 “下次出门早点回来,吃饭了没?给你热热?” 易书元哭笑不得,你小子一把年纪装蒜,兄长我刚刚可是都听到了! (本章完) 第423章 道破天机?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易书元当然不可能再让易家人为他准备晚餐,推说已经在外面吃过东西了便回屋去休息。 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叼着个大鸡腿的灰勉就从窗户那边窜了回来,就落在床头啃了起来。 “先生,那莲花真的在小船上啊,一个孩子用网兜就能把那莲花给摘走?” 灰勉的问题一出就把握到了关键,易书元当然也明白其中的关系,看了它一眼道,顺手从灰勉捧着的大鸡没腿一侧啃过的地方撕了一块鸡肉下来,放入口中品味一下。 “这孩子的父亲当初同何欣是双胞胎,于他们母亲腹中也受到了胎中月华灵气的影响,到了他这一代或许算是有几分灵性却也并不突出.” 说着易书元继续道。 “灵物生而不凡,天道无私不夺其气数,然天道亦无情,难容俱全,花结三朵太过,只容其一,没有那孩子,也会有别的事,或许被某条草鱼吃了也是可能的。” 这句话倒也不是说不能结三朵,就像易书元的道,成道会异常艰难。 “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遂全道之功无量德,但反之亦然,道蕴至深则劫重!” 这句话易书元等于是浅浅点出他自己成道之路的始末,他倒是也露出了笑容,这么一想,自己似乎也可以算是有一种得天独厚的灵物特性,携道而来全天地,开花显道却也困难重重。 灰勉啃鸡腿的动作都停下了,它的思绪深不到易书元那个层面,但对一些事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荷花很不凡咯?” “很不凡!” 易书元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那这次能开花?” 灰勉还记得之前和江珠儿讨论了一阵的事情,知道这紫壁灵藕开花过程可谓是命运多舛,至今就没成功过。 易书元一听也不好下定论。 “这次或许还真的有可能,只是不知道娥江水族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现在易书元已经明白,寻常修行各道中所谓的奇花异草是不能和顶山草相比的,天斗山山势地脉得天独厚,关键是那一座倒塌的山峰来得也巧,又有大妖山神一起悉心守护,才有顶山草成长的可能。 紫壁灵藕的莲花很可能是同顶山仙草相似的灵物,那么想要长成可不容易。 这么想着,易书元又掐指一算,此类灵物确实不好把握其气数,但直觉上似乎还是很难成。 “先生,您带着小琳去见他前世之母,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啊,别把她弄得迷茫到前世今生不分啊,不然师仙子还不杀到元江县来找你拼命啊!” “那倒不至于。” 说罢,易书元也不再多言,盖上被子闭上眼睛,享受着安逸的睡眠。 —— 虽然说的是会再去找杜小琳的,但显然这个再去找并不是马上就会去,之后易书元就一直在西河村中,根本没有再动身的打算。 马上要过年了,加上今年易书元也回来了,易家要张罗很多事,易书元也要一起帮忙。 而且年前写写画画的事情也比较多,易阿宝还没回家,那么需要易书元出手的情况自然也不少,总之易书元还是比较忙的。 倒是灰勉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这一天清晨直接出村了。 一艘两丈小船,白日行舟晚上靠岸休息,速度上自然也快不了太多,所以好些天过去了,那何家的小船也不过是才到了梧州的罗县江段。 小船的顶棚之上,杜小琳就盘坐在那边,但船上的何家人都看不到她。 在船边的水面下,一条背上背着一只灰貂的江豚在缓缓跟着,小船上的人同样没人留意到。 “唉,你是娥江水府的总管,没事出来不会有问题么?” “不碍事的,既然已经知道荷花在哪了,其他水族便也正常归位了,我娥水长久无事,水族虽众,只要平日规划妥当,我就算在水府也是在书阁看书,不需要我过问太多。” “哦学到了!” 灰勉点了点头,想想自己在伏魔宫一脉的位置,确实也要向江珠儿多学学。 “那怎么规划的呢?” “很简单啊,其实和人间很像,兵归兵事,文归文路,但我们修行之辈和人间也有不同,多能并重文武统筹协调,所顾的便是下属各道的细节.” 正在聊着呢,却见那个小男孩从船舷边探出来,一手捏着两朵花苞,一手则将陶罐中的水倒掉,伸长了手臂在江中舀新水,他在给花儿换水呢。 而在这过程中,小船已经已经接近了罗县港,随着小船渐渐靠岸,船速也缓慢了下来,仿佛只是眨眼间,码头繁忙嘈杂的声音也愈发明显。 江珠儿停止游动,话音也止住了,一豚一貂隔着水望向远处的正在找小码头靠岸的小船。 “灰道友,这花如果我去拿回来怎么样?” “折都折了,气数已断,拿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这不就和妄图让已经魂魄消散的人回魂一样么? “我看那两朵花苞依然娇嫩苍翠,辅以灵气妙法,说不定能接回去呢” 一听这话,灰勉便想到了此前易书元在睡前所说的,便也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 “我劝道友最好不要这么做,我不是说不许你拿回来,而是即便拿回也不必设法续接。” 灰勉此刻的口气和正常聊天明显有些不同,也让江珠儿上心了,好奇询问一句。 “此话怎讲?” 嘿嘿,灰勉心中一笑,淡淡说道。 “灵物生而不凡,天道无私不夺其气数,然天道亦无情,难容俱全,花结三朵太过,只容其一,正是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但反之亦然,道蕴至深则劫重,想保住最后一朵,道友乃至是姚娥娘娘最好也别动刚刚的念头。” 此话一出,天空电光闪烁,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闷雷声。 “轰隆隆——” 把灰勉吓了一跳,江珠儿则更是心中一震,这灰道友刚刚浅显之言,竟然点破天机! 更关键的是,三言两语之中,分明暗指那灵藕之花的不凡! 这跟随在易道子身边的灰貂只怕是也大有来头! “灰道友,伱刚刚所言” “可不敢讲了” 不过这会灰勉同样被吓得不轻,有没有搞错,先生和我说的时候就没事,收心收心! 雷鸣声同样也让罗县码头乃至整个罗县县城内的人都心中一惊,人们或出门或止步,或是有意寻来,或是下意识抬头,纷纷抬头看向天空,这可是真正的腊月冬雷了。 一处码头上,何家的小船刚刚靠岸,船上人忽闻雷声也是都抬起了头。 “怪事,大冬天的怎么打雷了?”“难道要下雨?” “别管这些了,都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 有人搀扶着舱内老妇人出来,一步步沿着边上的台阶往码头岸上走。 “娘,小心些!”“嗯!” 除了一个汉子一会还要单独划船去另外的位置停靠,其他人都在此处下船,那抱着陶罐的男孩亦步亦趋地跟在人群身后。 罗县的港口比元江县的更加热闹,虽然还是比不上一些大港,但大船小船数量不少,加上直接同县城接壤,也就形成了一定的码头经济,显得十分热闹。 何家人就住在城中偶尔还能见到个别熟人。 小男孩小心捧着陶罐,却也有一种显摆的心思,有时候见人留意他陶盆中的东西也会露出笑容,心想大家肯定都没见过冬日荷花。 到码头一处做早点的摊位处,船上吃住了这么多天的何家人才终于能坐下来在这吃一顿安逸的。 “哎呦,这是荷花吧?大冷天的哪长的啊?” 小男孩正啃着包子呢,听到边上的声音,顿时抬头看去,却是一个衣着考究的男子。 “就在娥江上长的,才出月州那块我就看到了,顺手就摘了,难得吧?” 男子头戴方帽穿着对襟绸袍,向着侧目而来的何家人点点头,随后又仔细端详着陶盆内的花苞。 这花苞虽然没有开,却有种娇艳欲滴的感觉,绿瓣之内隐隐透出淡紫色,显然也不是寻常品种。 听到小男孩的叙述,男子不由点头道。 “确实难得,可愿带我去寻一下那荷花所在?哦,在下定会给合适报酬的。” “不愿不愿,根本就是小孩子瞎玩弄来的,不知道究竟在哪,就算带你过去,娥江这么大,找到猴年马月,马上过年了,谁去啊” 一个妇人拉了拉自己的相公,随后赶忙解释一句。 “这位官人,我们舟车劳顿才回来,实在不愿折腾了,还请见谅!” 男子点了点头。 “那这两朵花苞,可否” “这两朵花苞我买了,这位小公子,卖给我可好?” 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中断了男子的话,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一个女孩出现在了陶盆边。 女孩只比小男孩高一点点,但衣着鲜亮,容颜更是精致,见之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甚至让刚刚问荷花的男子都生出几分惊艳感,简直妥妥的美人胚子。 “这位小姑娘,这花可是在下先看到的,你家大人没有教过你要知先后,懂礼数么?” “那谁说先来就一定能买呢?” 杜小琳丝毫不惧这个大人,眼神平静地看向对方,比何家大人更有底气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 “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的” 两人在这边争论,另一边的小男孩却涨红了脸。 “不卖.” “啊?” “我说不卖!这是我宝贝,我才不卖呢!” 杜小琳笑了笑,看向身边衣着华美的男子。 “听到没,人家不卖!” “哼!我不和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 男子说了一句,甩袖走人,杜小琳回头看了男孩以及何家人一眼,也准备走,却被小男孩叫住。 “等等!” “嗯?怎么了?” 小男孩涨红了脸。 “姐,姐姐,你喜欢,那,那送你一朵.” 哈? 杜小琳顿时乐了,想了下就顺手接了过来。 “行吧,谢谢了!” 说完,杜小琳就捏着花走了。 小女孩一走,何家大伯就发出笑声。 “阿辉,为什么不卖大人要送小姑娘啊?” 何家大人以为孩子人小鬼大了,不过小男孩却挠着头道。 “就是觉得那姐姐很亲近,像亲人一样.” (本章完) 第424章 又撞上了 杜小琳脚步轻快地在县城港口中走着,即便还没有长大成人,但还是吸引了很多目光。 只是走着走着已经到了城区街口,渐渐周围的码头工人和来往客商等似乎都不再留意杜小琳了,此刻她再回头,何家人以及他们用餐的摊位都已经比较远了。 杜小琳低头看了看手中捏着的花苞,仔细端详过后又凑近鼻子嗅了嗅。 本来么花都没开呢,不可能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细细一闻,这花苞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淡香味。 “这东西,到底是娥江水府所丢之物,若是到时候找来了交不出去也是麻烦的。” 虽然看不出这花有什么特别的,但毕竟也不是能随意卖掉的东西。 这么想着,杜小琳将花苞放入袖中,肩头从无到有显出一点点灵光,一条披帛渐渐浮现在身上。 杜小琳抓住披帛的一端向前轻轻一甩,披帛顿时朝着一个方向射出,将她整个人也带得飘起,从街头飞向天空。 片刻之后,杜小琳在一处院子外落了下来,这里有一些熟悉的感觉,却又和那种模糊的感觉有不小的偏差。 虽然如此,杜小琳却明白这就是自己作为何欣之时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她轻轻一跃就入了院内。 杜小琳的感觉没错,比起曾经,这小院已经改建翻新过了,屋子也多了两间,但她却不清楚。 夙世因果可能不是只寻一世,寻得越深就越接近本源,这种深也不只是多的意思,也需要更为清晰,了解过往,了解所欠之事等等。 而上一世几乎是能够最清晰展现过往的一世了,毕竟最近。 杜小琳思考了一阵,干脆跳上天空,踩着风到了罗县的土地庙,毕竟本也不远,就在一条巷子上。 一到了这里,杜小琳又有种模糊而熟悉的感觉,此刻清晨,周围也没多少香客,土地庙堂内冷冷清清的,只有几支残香在烧着。 “土地公公,我有事想请教您,这是我做的糕点,孝敬您!” 杜小琳拿出了类似之前给灰勉的糕点盒子,将之打开后摆在了神案上,一个淡淡的灵光伴随着香味升起,好似飘到了神像边上,被神像的鼻子吸入了几缕气息。 “哦哟,好香啊,这仙灵之气,可是哪家仙府的童子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土地神像好似是眨了眨眼睛,看向了站在庙堂中的小女孩。 下一刻,神像上有一道神光落下,在神案前化为了一个带着四方帽的老人,他伸手拿起了神案上的糕点,放到鼻子上嗅了嗅。 糕点数量不多,小盒子里就放了五块,但这股清灵感让人食欲大增。 “太阴宫门人杜小琳有礼了!” 看到小女孩欠身行礼自报山门,土地公赶紧伸手将之扶起。 “哎呦,是太阴门人啊,好多年没听到太阴宫的消息了,嗯,你这丫头倒是挺有礼数的,想问什么事啊?” “土地公公,您先尝尝我做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怕我不说?能说自然会说,不能说就是太阴仙子亲至我也无可奉告!” 话虽如此,土地公还是捏起小盒子里面的一块糕点送入了口中,顿时一股如液灵气溢出,满嘴是清甜的感觉,润泽肺府唇齿留香. “不愧是出自正统仙府道场,好东西,好吃啊” 都知道仙道不凡,但世间修真之仙人却少,仙道所出之物也都比较难得。 吃了一块之后土地公就舍不得吃剩下的了,合上盖子,糕点的气息也就顿时被锁在了其中。 “问吧,想知道什么?” 杜小琳下意识看了一眼家的方向。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何家这些年的变化” “何家?” “对,当年那桩在元江县所发的大案中,那个何欣所在的何家!” 土地公微微皱眉,看着杜小琳。 “这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大约半刻钟之后,杜小琳从土地庙出来的时候已经对这些年何家的变化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何欣的死让当年的何家父母悲伤不已,两个兄长和一个妹妹也不能说不伤心,但后来因为何欣之死,官府查抄贾云通财产的时候,也按律给了何家一些补偿。 并且这补偿因为案件关键,还有一定的上调,足以让何家的生活大为改善。 曾经家里欠下的债务也好,二哥的婚事也罢,以及后来屋宅的翻修扩建,都用到了这笔钱 “我见惯了人间同族亲属的隔阂,何欣父母自然心疼女儿时时想念,但何家兄妹如今尚能划船载着家人去远方偶尔祭拜,自然是承了这份钱财的情了。” 土地公说完这句话,才看向沉默着站在身边的小女孩。 “丫头,还有什么要问的么,要是觉得不值,你这糕点老夫可不还啊!” “怎么会呢,多谢土地公公!” 杜小琳回过神来露出笑容,向着土地公再行一礼,礼毕之刻见土地公看向庙外,她也转头望去,却见刚刚在码头边想要买花的那个男子也来土地庙了。 嗯? 仅仅是一会不见,那男子的气数却有很大变化,让杜小琳心头都是一惊。 杜小琳虽然年纪尚小学仙时日也短,但根基不凡,也能观人之气数,刚才那人在码头的时候气色确实有些晦暗,但总体来说还在正常范畴。 而此刻那人头顶却死气萦绕,以至于盖过生机印堂无光。 “唉,有些人啊,平日里求神拜佛总是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却不知打铁还需自身硬呢,连个箱子都不愿意去做,却妄图接住天上的馅饼” “而有些人嘛,害病不去看大夫,却只来求神,也不清楚他的事神会不会管唉,不对” 土地公诧异一声,杜小琳以为土地公察觉到了男子气数变化的异常,却见那男子行色匆匆进入庙内,手中捏着香到堂前蜡烛上借火,然后直接就把香往香炉里插。 一不拜神像,二也没有虔心祷告,似乎更像是做做样子,跪在蒲团上也还左顾右盼。 “这人也太放肆了,根本不虔诚,土地公公,您别保佑他!” 土地公看看身边的小女孩,这丫头看来是真的年纪很小,到底是有些不谙世事呢。 “丫头,他根本不是来上香求神的,而且这人有点术士的道行啊,刚刚竟然没看出来!” “那他来干什么呢?” 杜小琳话音落下,不用土地公解答,来者已经自己展现了答案,他四下张望过后见周围无人,便起身绕过神案,顺手抓了一把香灰后转到了神像一侧,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就有两双眼睛在盯着。 男子小心翼翼爬上神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 土地神像是一种端坐神台双手捧在腹部的姿态,而男子踮起脚,也顾不上华美的衣服沾着神像上的灰尘,将小布包用力塞入神像的双手内部。 等塞好之后男子左右看看,双手那边流出的缝隙完美将东西遮蔽,又将手中香灰往缝隙一洒,这会别说是站在庙堂其他地方看不出来,他这位置会踮起脚都难以发现,除非用钩子去勾出来。 “呼” 轻轻松一口气之后,男子才从神像上下来,回到了之前的蒲团朝着神像跪下连连作拜。 “土地公啊土地公,请帮我看着这东西,若我有命回来拿,定给您好好上供捐钱捐物,若我没命自己来拿,或许会有别人来取.” 一边说一边拜,最后男子还直接向着神像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等拜完神磕完头,男子站起身来,到殿外拍拍身上的灰尘,随后匆匆离去。 “这他塞了什么东西啊?” 杜小琳好奇地问了一句,土地公却摇了摇头。 “这种人间破事我可不管,介入过多还犯天条呢,你也不必在意!” “原来土地公天庭有名啊,不过我又不是神,嘿嘿!” 小孩子好奇心起来了,杜小琳说着就伸手一勾,那个布团就飘了出来,再是用手一探,从里面抽出一张不大的绸布,上面写了不少字。 “咦,名字?” 土地公摇了摇头道。 “丫头,我便失陪了,有事可再唤我!” 说完也不等杜小琳开口,土地公已经化为一道神光融入神像遁走了。 —— 那男子此刻已经出了庙外,顺着小路行色匆匆,只是走着走着越来越不安,抬头望去却见到一群人提着行李铺盖正进入前头的小院,正是此前在码头遇上的一家人,那个拿着陶盆的小男孩就跟在后面。 男子心中一动,赶紧快步上前。 “唉唉唉!几位可还记得我?” 何家人一瞧,有人忘了有人还记得,而小男孩则印象深刻,用手护住了盆。 “我说了不卖!” “那伱也没听我出多少钱啊,十两银子也不卖么?” 已经进去半个身子的何家大伯一下走了出来。 “什么?十两?” “唉,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是你们家?咱们进去商量如何?” “你确定是十两?” 男子此刻已经到了跟前,看着皱眉后退的小男孩,犹豫说道。 “我愿意出高价,但是要再细看一下,最好带我去寻一下那荷花,愿意出更多钱!” “你一直跟着我们?” “诸位见谅,实在是喜欢啊” 看到男子这样,几个大人明显动心了,老妇人摇摇头自己进了院子,而何家大伯则赶忙邀请对方。 “来了就是客,快请进吧!” “哦,多谢了!” 男子拱手,随着何家人一起入了院子,小男孩看到母亲一直使眼色,也就没有说话,一脸不高兴地跟了进去。 土地庙内,杜小琳忽然察觉到什么,手中之物一抛,顷刻间恢复原位,等她出庙去看的时候,远远瞧见那男子同何家人一起入了院子。 (本章完) 第425章 买卖是假托付为真 直觉,亦或者说,术士的一种本能的灵觉,他们虽然积弊甚多,但毕竟也是用法懂法,比普通人更敏感一些。 虽然这种敏感比起真正有道修行之辈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却也能在某些时候有关键作用。 原本男子只是想要借机入本地居民家中暂避一下,或者消失那么一会,稳住心中不安细细思索对策,在这种时候出去乱转是很不明智的。 只是当男子随着何家人进入他们院中之后,心中的那一种不安似乎也弱了下来。 这让本身直觉就较为敏锐的男子意识到,这家人可能命格不同,或者处于运势的峰谷变化,同样能给自己的危机带来一些转机。 这么想着,男子的注意力就不由被陶盆中的荷花吸引,至于这花,冬日之荷定有奇异之处,换往常自然见之喜不自胜,但在此刻的男子眼中或许还不如摘花人特殊! “哦,请!” 男子被请入了客厅内,何家人简单收拾压下,摆好了行李。 相互通名,男子却只说自己姓燕名日安,至于其他情况则并不详说,但这些情况何家人也不在意,而是快速谈及买花的事。 小男孩抱着的陶盆被自己母亲伸手拿过,但他却攥着盆边沿不放手,惹得母亲瞪了他一眼。 “乖,咱又不是那些个文人雅士,一朵花儿,多得是地方摘!” 小男孩看了看母亲,又看看大伯,以及已经几乎成了大人的堂兄堂姐,所有人都在看他。 犹豫一下,小男孩瘪了一下嘴,还是松开了手。 去三姑坟上的时候小男孩没有哭,这会却眼里泛起晶莹,忍不住想哭了。 “阿辉,走,我们烧水” 堂姐过来牵了小男孩的手,带着他去厨房。 院中的另一间屋子前面,收拾好了屋内一切的伯母正搀扶着奶奶进屋休息,老妇人回头看了一眼小男孩,又看了一眼堂屋那边,没说什么。 厨房里,小男孩终于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姐,这,呜呜,这是,呜呜,是我的宝贝呜呜.” 堂姐蹲了下来,用手抹掉小男孩的眼泪。 “不哭不哭,若是真卖了银子,可以买好多糖葫芦呢,不想吃么?” “想” “那就对了,人家上门是客,我们烧个水泡点茶招待一下吧!你生火,我去挑水,好不好?” “嗯!” 不提厨房那边哄孩子,客厅这,其他人对客人刚刚的话可是十分上心的,陶盆已经被摆在了桌上, 小男孩的父亲还泊船未归,老妇人则被扶进屋休息了,真正做主说话的当然是大伯。 “这位官人,您刚刚说的可是认真的?” 男子收回望向厨房的视线,环顾堂中所有期待的眼神,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若论命数的特殊,定不会是这些人,应当是那个小男孩,毕竟莲花也是他摘的! “自然是认真的,出门在外做事交友,讲究的是一个信字,只是这孩子哭得如此伤心,不好夺人所好啊” “嗨,小孩子嘛,把这当玩具,不懂名贵花卉的特殊之处,官人不必在意!” “对,阿辉很懂事的,和他讲道理能说得通。” 男子点了点头,想了下直接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锭摆在桌上。 “十两!这朵花我买了。” 说着男子又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我要单独和小男孩说说话,问问他究竟在哪摘的,若是他能讲清楚,哪怕我去找了找不到,这十两也是他的,若讲不清楚,这钱就不给!” “哦,那我叫他,阿辉~~~” 小男孩的母亲刚吆喝一声,男子就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去和他说就行了,免得你们大人教小孩子说话!” 说着男子就走向了厨房,那边的孩子刚出厨房准备问问母亲什么事,却见那个讨厌的买花人过来了,而母亲也跟在身后。 “阿辉,这位官人问你些事,伱如实回答,认真回答就是了,不用怕!” 母亲在男子身后向着小男孩使眼色,但后者显然还有些疑惑,只是浅浅“哦”了一声。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进了厨房,那堂姐挑着水回来,就见叔母站在厨房门口向她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进去,而堂屋那边的人也伸着脖子望着这边。 堂姐放下担子到厨房门口一看,原来是灶台旁,男子正在和小男孩说着悄悄话。 灶炉已经升起来了,里面的火焰带给炉前的两人温暖,小男孩一边烤着火,一边说着之前的事。 “我记得就是在出月州的时候,还记得爹说了一句,终于出月州了,到了梧州,到家就快了.” “哦” 男子点了点头,虽然听的认真,但大部分心思其实并不在此处。 在同小男孩聊天的过程中,也是确认男孩心性的过程,此刻他已经心中有底,一来是孩童本就年少天真,二来此子心性不错值得信任。 这会何家人也已经不再如开始那么紧张,就连小男孩也放松了不少,所以男子此刻便凑近一些,以内功传音道。 “孩子,接下来的话只有你听得到,听到了也不要告诉你爹娘长辈,此事可是人命关天呢!” “啊?” 小男孩愣了一下,男子却已经立刻说了下去。 “记好了,在你们这条民巷尽头的那座老土地庙里面藏着一样东西,就在土地公神像的手中,半年之内如果你没看到我回来找你,那你就去把东西拿出来,交给你们的官!” 这话听着让孩子瞬间有了中戏曲故事里演绎的一些感觉,好似参与到了什么大事中,人也莫名兴奋了一些,低声回应一句。 “是什么东西啊?” “很重要的东西,如果不能交给官府,可能会死很多人的!你愿意帮这个忙么,若是成了,你就是小英雄了!” “嗯!” “好孩子” 看着小男孩清澈的眼神,男子心中瞬间升起一股负罪感,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那一阵令人疑惑的悄悄话后,男子就很快起身了,走到门口时,那边堂屋里的人也沉不住气了,何家大伯更是端着陶盆来到了厨房口。 “如何?” 男子也干脆,将另一一锭银子递给小男孩的母亲。 “我已经清楚了,找不找得到就是我自己的事了,拿着吧!” “哎哎,多谢官人多谢官人!” 看着母亲兴奋答谢着对方,小男孩此刻也没有刚刚那么伤心,反而有些激动,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其他事转移。 何家大伯则赶紧递上陶盆。 “这盆也送你了!” “这就不用了” 男子直接从盆中捞出了花苞,随后拱了拱手,又特意向着厨房门口的小男孩郑重行礼。 “告辞了!” “唉,慢走啊,我送送您!”“我也送送!” 何家人送贵客出门,到了院外,遇上了扛着拆解的船橹回来的何家老二。 看到门口的情况,何老二一脸懵逼。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老二,这是燕大官人,咱家的贵客,正要走呢!” “哦” 什么贵客?何家老二挠了挠头,倒是那贵客的眼神落到了橹桨上,从船桨就能估摸尺寸,应该是那种能坐一家人的小船,甚至能联想到一些常见的形制。 男子随后又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我再出十两,你们的船也卖给我如何?哦,方便我去找莲花!” “啊?十两?那破船哪能值十两啊,我说.” “唉!!!十两就十两!” 何家老大赶紧过来,出声堵住了弟弟的嘴,顺手从他肩头取下了橹桨扛在自己肩上。 “走走走,燕大官人,我带带您过去找船,老二,还在老地方吧?” “啊?是啊.” “那就成,走走走,我带您过去!” “哦,有劳了!” 等自己兄长和那个衣着体面的陌生人走了,何家老二还在院门口挠着头,有些不知状况。 “相公,咱们今天可是走了大运了!” “什么大运?” —— 何家老大带着男子到了江边港口的边缘,这里有一些小码头,停靠着许多不大的船只,这些船大多是城中百姓或者渔民的。 同看顾众多船只的老头打过招呼之后,何家老大找到自家船只,亲自带着男子检查船况,忙前忙后好一阵子,多得了一块碎银子,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最终只剩男子站在船头轻轻叹了口气,来的路上,他也已经在码头买了一些干粮,这会已经摆在船舱中。 “你这家伙,好不要脸!” 清脆的声音从码头上传来,男子抬头一看,竟然是之前遇上过的那个小女孩,而对方的眼神也看着他手中始终拿着的花苞。 其实杜小琳连男子和小男孩说了什么都知道,不要脸指代了很多事,但男子却以为这女孩指的是手中的花。 花确实特殊,却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 “哈哈哈哈哈确实,我确实有些不要脸了,罢了,好事成双,你已经有一朵了,这朵也送你了!” 说着,男子竟然直接将花了重金买回的花抛向码头,杜小琳下意识接住了花,同时脸上也微微发愣,这家伙竟然把花给我了? 杜小琳回神的时候,男子已经解开了缆绳,将小船推离了岸边。 (本章完) 第426章 薪火相传 杜小琳拿着手中的莲花,再看看那远去的小船,不由皱起了眉头。 下山之前,杜小琳虽然是修仙之人,但儿时就上了太阴宫,一直在山中学道,不知人间复杂。 而下山之后,尤其是夙世记忆有所复苏,虽然很多事不能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感同身受,阅历上却也不只是单纯的小女孩了。 人心复杂,人间也多无奈,那个划船而去的人当然可恶,但其人本就在大难之中。 这么想着,杜小琳低头看看手中的东西,就冲这朵花,本姑娘放你一马。 “喂——” 杜小琳朝着已经离开码头十几丈远的小船喊了一句,也让那船上的男子回头望向码头。 见到那小女孩扬了扬手中的花苞,以清脆悦耳的嗓音朝着这边喊着。 “谢谢你的花——” 男子笑了下,心情莫名好了一下,比起何家人连连称赞他为贵人,小女孩这句感谢更加真心实意,也令人愉悦,甚至心中阴霾都散了一些。 他向着码头方向拱手行了一礼,这就又看得杜小琳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也又喊了一声。 “你可别真的找死去采荷啊——” 即便已经隔得有些远了,但杜小琳还是看到那微笑中的男子脸上僵了一下,她也不说什么了,嘿嘿一笑,拿着手中花苞转身便离去了。 小船上的男子皱起了眉头,这小姑娘是自己猜出来的? 是了,她看到了何家人带我过来,又看到我拿着荷花,自然能想得到我还想去采剩下的花,真是冰雪聪明的孩子! 但为什么这孩子会觉得采荷等于找死呢? 男子思虑着,想到了孩童臆测,也想到了别的可能,最终则又联想到小男孩和小女孩本身。 就在这小小的罗县,一日之内,竟然遇上这样两个孩子,真是令人欣喜也分外可惜,要是换个时间地点就好了,只可惜如今能看到的两条路似乎都是死路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男子神经质一般的笑了起来,回想一日之前的自己和今日的自己,人生境遇实在是难料。 随后男子调转船头,升起船帆,借着风力再加上自身于船尾摇橹,逆水行舟地在江中向着月州方向前进。 或许小船会经过真正采荷的地方,但男子显然也没那工夫真的悉心去寻找,他这一趟船可以算是在逃。 理论上,男子现在的情况,应该立刻去梧州确定一下,但他却反直觉反计划行事,借买花带来的灵机一动,独自划船往月州,给人多制造一点意外也是好的。 —— 此时此刻,娥江更下游的梧州城内,一个身形略显消瘦的男子正在街道上走着。 梧州的城的热闹程度一点也不比其他大城差。 现如今州内吏治比以前清明不少,也让整个州城也更有活力,当年盐案的影响可不只是在官场,也影响了千家万户,哪怕是大庸偏远地区,至少盐价也是受影响了的。 男子看着街道上的人流,看着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景物,眼中满是感慨。 “梧州,这么多年了,我又回来了.咳咳咳.咳咳” 喃喃之间男子又开始胸肺不适,便轻捂口鼻咳嗽几声,随后走向一家生意红火的酒楼。 门口的伙计见来者衣着华美,顿时殷勤跑了来。 “呦,客官您几位啊?” “咳咳.就我一个,可有雅座?” “雅间没了,但是雅座还有,您快请进!掌柜的,贵客一位~~~” 男子脸上露出微笑,看看酒楼的招牌,上面写着“如归楼”,倒是好寓意,宾至如归嘛! 酒楼内生意不可谓不兴隆,在伙计的殷勤招待下,男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随便点出几个招牌菜后,独自在桌前引用茶水。 而此人,正是多年没有回过梧州的裴长天,作为如今一行助力楚航的他,虽然有对家乡的期盼,但此番回来必然不会无缘无故。 在进入酒楼的那一刻,酒楼内从掌柜的到每一个伙计,裴长天都已经细细观察了一遍,哪些人可能有问题也已经略有推测,当然前提是位置没找错,而接下来就是等了,看看有哪些大鱼! 梧州的另一条大街上,又有几人牵着马走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梧州衙门。 这些人大老远从承天府赶来,路上的时候不浪费一点时间,到了梧州城内的街上,终于可以不用急了。 走着走着,领头的人却忽然在远处的面摊上发现了一个令他略觉熟悉的身影,人还没到近处,他就远远喊了一声。 “玉之?” 街边一个面摊上,萧玉之一人占据一桌,桌上叠着一摞碗,而此刻手中的大海碗的面条也已经续了好多次。 萧玉之正酣畅地吃着,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鼓着嘴咬着面就抬头看了过去,一见到远处的身影,虽然没穿官差的衣裳,虽然看着已经有些陌生了,但声音却十分好认。 “杨叔!” 萧玉之一下将面条全都吸入口中,好似都没怎么咀嚼就咕噜一口全都咽下去,站起身就要朝着远处的杨平忠走去,面摊店家见状赶忙拦住他。 “哎哎哎,想走啊,钱还没给呢!” “噢噢噢,店家见谅,多少钱?” “伱这人胃口这么大,要是直接走了我可没处哭去,叠着的碗六个,续了三次,一共算你吃了九碗素面,给四十五文钱!” “唉!” 萧玉之伸入怀中好一阵摸索,最终数出相应的铜钱,而这时候牵着马的一些杨平忠等人已经到了近处,也让萧玉之一阵激动。 “杨叔,真的是您啊!” 杨平忠脸上带着惊喜,看着如今身体健壮的萧玉之。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本还想着之后有空去一趟元江县的,老教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唉,没能赶回去送他一程.” 萧玉之倒是也洒脱。 “师父以前常说,江湖诸事难以圆满,杨叔你远在” 说到这,杨平忠却使了个眼色,萧玉之心头一动,立刻改口。 “远在外地,赶不回来也是很正常的,况且师父走得很安详,有很多人送终,就连易先生也在身边呢!” “易先生也回去了啊?那就好,那就好.嗯,你怎么吃这个啊?” “呃这个好吃啊.” 钱财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老教头身无长物,剩下的钱也多用于身后事了,而且这种状况他临终前也早有预料,算是给徒弟初入江湖留的一课。 杨平忠看出了萧玉之的窘迫,笑着说道。 “走,一会带你吃点好的,肚子还装得下不?” “哈,素的不顶事,不过五分饱而已!” 一边的摊位店家听了暗暗乍舌,这大肚汉可真能吃啊! 几人一起同行而去,杨平忠也向着身旁的同僚介绍萧玉之。 “诸位,这位是我原籍所在一位长辈的弟子,玉之,他们我就不多介绍了。” 萧玉之只是笑笑,心中却是明白这些人定是有大案才来此的,从承天府衙门千里迢迢赶来,事情不小! “杨叔,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萧玉之心中不由兴奋起来,杨平忠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前者,曾经记忆中最初那个瘦弱的孩子和眼前的健壮青年渐渐重合。 “以前在信中听老教头说你的功夫很不错,足以独当一面?不知道胆量如何?” 萧玉之出门以来还没和人动过手,听这话又高兴又多少有些心虚,挠了挠头道。 “武功或许未必多强,但胆量我肯定不差的!” “好小子,还挺谦虚,初入江湖能有这份心态很不错啊,怎么样,有没有想过入公门?” 实话说,杨平忠这话是真的让萧玉之有些心动,他知道师父曾经可不只是一个县衙教头,那块令牌一看就大有来头,只是师父从来不提。 但不提也不妨碍萧玉之的想象,只是他却不想只是安于一地当个差吏。 “让我成天待在一个衙门里升堂退堂的,怕是不太待得住.” 杨平忠也不再多说,毕竟是在大街上,只是笑着用手勾住萧玉之的肩头,带着他往前走去,走到中途忽然劲力一震,侧身一撞以试探萧玉之的重心控制。 只是让杨平忠没想到的是,自己五成力的试探,在萧玉之那就好像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对方行走没有任何异样。 若是刚刚两人是站着不动的话,萧玉之一定也纹丝不动。 “嘿,杨叔,你可以加点力的!” 萧玉之笑着看了杨平忠一眼,显然心里门清。 杨平忠眼睛一亮。 “好小子,我还看走眼了!” (本章完) 第427章 一张大网 三日后,如归楼中,这几天每日必至的裴长天依旧坐在老位置用餐,偶尔的咳嗽也无法掩盖他的风雅姿态。 终于在这一天中午,等来了一个真正的人物,而对方进了酒楼之后竟然直奔二楼窗边角落而来,确切说是直奔裴长天而来。 裴长天依旧淡定落筷淡定吃喝,心中没有一丝慌乱,毕竟他在这三天其实也并未如何掩饰容颜,当然他如今也算是变化颇大就是了。 来人双臂挥动有力,身形也十分魁梧,但走过楼板并无什么沉重的脚步,看似平常,但若是有心人细观,就会觉得对方好似粘着地面就滑到了裴长天的桌前。 “原来真的是你,裴少帮主!” 裴长天抬头看向来者,是一个两鬓霜白的老者,看着红光满面身形也丝毫不显佝偻。 “呵呵呵,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们,更何况我如今容颜变化不少童长老好眼力啊!” “你不也记得我么?” 老者也不问对方同意不同意,直接在桌对面坐下,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裴长天也打量着面前的老者,后者笑了笑道。 “当年听说天鲸帮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还听说你和那裴老帮主也一起死了,我就说有伱在,天鲸帮的人不至于都跑不了,看来我是猜对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回来?” “咳咳咳” 裴长天捂着嘴轻咳几声,脸上也露出笑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记得谁啊,我大摇大摆在一路回到梧州,又在这家乡之地转悠了几天,你还是第一个认出我的。” “有胆色!实话说,朝廷着实过分,天下狗官当道民不聊生,尤其对于贵帮当年遭遇,我们江湖各道也是怒不可遏,你放心,你回来我定不会乱说,或许,我们也还有互帮互助的机会,若少帮主胸中雄心不熄,定有辉光以待” 裴长天笑容不改,换一个不明白一些事的人,此刻怕是疑惑、警惕、激动之心多少得占点,或者大概率都有,并且会想着追问了。 但在裴长天这却并无太大波澜,虽然也想过这种可能,但真听到对方还想招揽自己,他就忍不住笑容更甚。 “咳咳咳,咳咳.金玉门如今实力不俗啊!”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比不上曾经的天鲸帮,若天鲸帮还在,若当年没出事,天鲸帮的地位不说,就是那武林大会上,少帮主怕是也能进了前三!” 裴长天脸色微微一变,好精准的点评,前三?是说我比不过段嗣烈和麦凌飞么? 或许这是实话,但实话也是最伤人的,裴长天摇了摇头,心态也渐渐缓和,不是真平静了,而是庆幸二者对立,有地方可发泄。 “童长老谬赞了,我天鲸帮自然是有胆量的,我裴长天也自认有几分气概尚存.” 老者脸上露出笑容,但裴长天下一句话却让他脸色大变。 “但当卖国贼还是不敢的!” “你” 老者的一句话才吐出一个字,却见座位对面的裴长天身形已经模糊了一下。 “咄~”“咄~” 两支筷子迅如闪电地穿透了桌面,而在桌面上的两只手也被筷子钉了起来,老者面门则已经被裴长天大袖遮住,一只左手扣死了老者的咽喉,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童长老,看来您老人家的武功没什么长进啊!” 裴长天此刻就坐在了桌上,身子遮住了那双被筷子刺穿的手,左手稍稍一用力,老者身子就颤抖了几下。 二楼这会的几桌其他食客,要么没注意到这,要么只是疑惑地看一眼,不知道窗口的那桌在干什么,也没人多事过来。 “没有杀上金玉门去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听说南晏派了不少人过来,在梧州的人都在哪?你们金玉门中藏了几个?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老者整个脸被蒙着,咽喉双手被锁,更有一股杀意环绕在身上,仿佛动一下就被立刻击杀。 “呃,呃” “我松开一些,童金旺,只准说我想听的话,你既然还记得我,应该就明白我裴长天是什么人!” 说罢,裴长天的左手就松开了一些,顺便也将罩着对方面部的袖子拉开一些。 他也不怕对方大喊,来此本就是方法之一,却不是全部,而且如今真论起来,见不得光的可不是自己。 “裴,裴少帮主,我,我不知道你在” 还想狡辩的童金旺接触到了裴长天死水般的眼神,顿时心中胆寒,赶忙改变话语。 “他,他们来了多少人我不清楚,来过金玉门的就五个,听,听说是来替换此前的掌舵人,听,听说那掌舵人有反叛心” 只是听到这些话,裴长天心中电念急转,已经大概推测出了一些事。 “童金旺,你还不知道南晏发生了什么吧?” 说到这,裴长天盯着老者,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随后竟然彻底松开了扣住对方咽喉的手,更是顺手将钉住对方的双手的筷子拔出,人也从桌子上下来,坐回了对面。 整个过程中,老者惊惧的同时,心中几番挣扎,但没有逃脱的把握,连喊都不敢喊,只是运功封住伤口。 “看来你是个聪明人,童金旺,让我来告诉你南晏发生了什么.” 说着,裴长天想了下,半猜半真地继续道。 “南晏第一道的白羽道已经彻底覆灭,那号称在世仙人的国师也已经死了,举国闻道而杀之,朝中混乱江湖动荡,正在彻底洗牌,更是带得民间一片狼藉,这才是你刚才说的狗官当道民不聊生” “而在我大庸这边的细作网络,对南晏定是很重要的,放弃自然不可能,但曾经都由白羽道嫡系掌控,权利博弈的新旧交替之刻,怎么会不杜绝后患呢?” 裴长天话音一顿,笑着说道。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知道今日局势如何么,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清楚么,知道我大庸朝廷是如何应变的么,知道我天鲸帮当年.” 童金旺双目圆睁,天鲸帮当年覆灭竟然是与朝廷联合演的暗手? 一张大网结了十几年? 而此刻,裴长天才又笑道。 “你说的原掌舵人,是白羽道的吧?而这次来的南晏人,就算有术士,没有再行那白羽道的稽首吧?” 很多事都能呈现出一些变数,只是有时候被人忽略了,此刻裴长天一点出,童金旺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你们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钱财与未来许诺,但不论白羽道给过你们什么,以后都不可能了,童金旺,听我的,替我办事,你还有一线生机!” 童金旺现在心中乱得很,裴长天的话透露出太多信息,让他又慌又惊,此刻更是下意识问了一句。 “能,能放过我们?” 裴长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是平静地看着已经方寸大乱的童金旺。 “我说了,是你还有一线生机,仅仅是你和你的家小而已,我裴长天从来说话算话,无法保证的事情也不会诓你!容你考虑片刻,这顿饭结束之前给我答复便是了!” 说着,裴长天又取了一双新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菜。 从刚才突然动手到此刻恢复平常,其实也就过去没多久。 二楼其他食客都已经没谁多关注这边了,这会酒楼伙计正热情招呼新客上楼,往两人位置望一眼都没发觉异常。 童金旺如坐针毡,酒楼和外头街道的热闹更加重了他的烦躁不安。 “咳咳咳咳.” 裴长天的咳嗽声吓得童金旺身子一抖,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裴公子,我很想相信你,我不怀疑你的为人,只是你的信用真的能代表朝廷么?” 童金旺咬着牙盯着裴长天,后者抬头平静与之对视,微微点头之刻,抬起一只袖子,露出其中一抹金色。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童金旺的目力还是看清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块金牌,上面依稀看到“天子御赐”等字眼,这让童金旺心中又是巨震,果然! 其实处理问题的方式有很多,有的粗犷有的细腻,有王道大法,也有小人手段,而今日的情况既然顺利,也会方便不少,至少对百姓的影响会小很多。 至于童金旺,裴长天也不怕他耍花招,大不了麻烦些,如今大势之下,不愁达不到目的。 也是从童金旺口中,裴长天得以了解更多讯息,一是那“掌舵人”的来头不小,竟然是那个厉害国师的徒孙,也即廖文质的弟子。 这也难怪要除去对方了,谁都可以拉拢,但这掌舵人的白羽道关系太扎实了,南晏那位自诩雄才的太子绝不可能容许得下这余孽,只有死路一条。 并且也是从童金旺这里,裴长天才真正明白白羽道以前最管用的手段是什么,那便是丹药,韩师雍炼制的丹药。 当然,那也已经是过往云烟,不可能再有了,那么可以预想的是,南晏这些细作网络的漏洞也会更多! 一顿午餐末尾,裴长天忽然说了一句。 “童金旺,交个投名状吧!” 一直紧张的童金旺心中也早有预料。 “要什么?” “嗯,要你们门主和门中那几位贵客的人头!” “我不是他们对手!” “不碍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帮你!” (本章完) 第428章 武功怎么这么差? 童金旺从酒楼的二楼下楼的时候,心中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的,那边掌柜的见他下来,赶忙主动走出柜台凑近低语。 “童爷,是他吧?” “嗯,是他,他那桌酒菜就免账了,注意勿要做多余的事。” “小人明白,就当不知道.” 童金旺点点头,双手缩在袖中,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如归楼,到街上的时候,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酒楼窗口,裴长天正在楼上看着他,见他抬头则轻轻举了举酒杯。 童金旺没做什么多余的事,转身就匆匆离去,心中则不断想着以前的事和刚刚的事,以及之后的事! 如今这种情况,若南晏那边真的大有动荡,且这边朝廷早已察觉,那对抗朝廷一定是死路一条。 可是裴长天的话真的能全信么?金玉门可是有靠山的. 但再回想着这次使者来时的一些不同之处,童金旺心中已经有了明显倾向。 没过多久,童金旺已经回到了城外金玉门的一处庄园,并且直接找到了正在吃饭的门主金其荣。 金其荣年纪比童金旺还大,气色却丝毫不差,一个人吃一桌菜,在那大快朵颐,见到童金旺匆匆进来便笑着说。 “老童,来得正好,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吃!” 童金旺在进入这屋子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心情,此刻更是露出一副兴冲冲的表情。 “门主,你猜我见到谁了?” “谁啊?” “天鲸帮,裴长天!” 刚要扒饭的金其荣心头一跳,诧异地看向童金旺。 “裴长天?他竟然敢回梧州?” 童金旺重重点头,将被筷子洞穿的双手从袖中露出来。 “嗯?老童,你这是” “我忍不住出手试探他的武功,我们双方都很克制,拳脚只在桌前方寸之间,十几招之后,我落得这个结果,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啊!” 金其荣微微点头,而童金旺则继续说道。 “天鲸帮的情况我们也清楚,裴长天对朝廷恨之入骨,门主,我请他来金玉门做客,何不试探一下?也算功劳一件,到时候能多得一些好处.” “有道理,天鲸帮虽然没了,但天鲸帮当年可是高手如云,既然裴长天还活着,那他们应该逃出去不少,说不定这次回来就是来报仇的.” 这么想着,金其荣看向身旁人。 “他什么时候到,不怕我们报官埋伏?” “我以三寸不烂之舌将之说服了,我说这酒楼本就是我们的产业,都是我们的眼线,他来了三天,若真要对他不利,何须我亲自过去呢?” 金其荣轻轻拍了拍桌子。 “说得对,说得好!今晚得隆重招待一下他们,你去安排,不可怠慢!” “是!” 童金旺说着忽然又问了一句。 “对了门主,这次使者过来,带了多少那个,若要说服天鲸帮,也得有点真东西,金银之物怕是” 金其荣知道童金旺指得是什么,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怕伱们多想,所以我也没说,罢了,先告诉你吧,南晏那边似乎出了点问题,因为那国师徒孙有反叛之心,那边对这里也起了疑虑,也就没有带来,先我等这次要全力配合,做出成绩,疑虑消了自然一切都有.” “一粒都没有?” 童金旺诧异地追问一句。 金其荣摇了摇头。 “非但没有,还想从我手中讨回去一些呢,只不过我当然不可能,只说早已用尽了” 童金旺微微点头,心中却已经做出狠心决定! “那门主,我先去安排了?” “去吧!勿要怠慢!” “嗯!” —— 金玉门在梧州当然有不少产业,但是主要的门派驻地就在梧州城外的一座庄园建筑,名叫金玉庄园。 也就是当天傍晚的时候,裴长天已经到了金玉庄园外围,那是一片坐落在幽静之处的美丽建筑,一条小河从园中经过,周围田地不缺绿树成荫,一看就是好地方。 “金玉门啊金玉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裴长天站在一辆马车上望着远方的庄园,而驾车的则是天鲸帮一位堂主宿老,虽然也是一把年纪,但如今却迸发出澎湃的精力。 “公子,那姓童的靠得住吗?万一他等我们过去就反水怎么办?要不还是和其他人守在外面,等合适的时机再一起攻之.” “他是个聪明人,自会有所印证,在我挑明了之后他就该明白,对抗朝廷只是死路一条!况且” 裴长天看向同车的老者,露出些许疯狂的笑容。 “言叔,我已经万事俱全地考虑太久了,曾经在天鲸帮如此,之后逃亡更是谨小慎微!已经忘了放荡的感觉!” “武道之要义便是勇猛精进,我若想要追得上前人步伐,便要先突破心境枷锁,一切顾虑盘算在内之后,也得适时拼一把!再者,人无信而不利,虽然看不上童金旺,但我裴长天说过的话还是得算数的,至少这点险还不足以让我食言!” 老者知道,公子可不只是为了自己在拼,也是为了天鲸帮所有人在拼,他们身份依然是敏感,即便有楚航作保,难免他人另有疑心,必须做出一番事来自证! 这枷锁到底也还是没解开呢! 这么想着,老者脸上却也露出笑容。 “公子说得对,这机会对于我们而言确实千载难逢,老夫也好久没有放开手脚展露武功了!” 马车不断前进,金玉庄园已经近在咫尺,而在那边,童金旺领着几个弟子亲自等候在庄门之处,远远见到马车过来已经先迎了出去,只是他的视线却不停眺望马车后方,却见不到其他人马。 马车停在庄园外,童金旺也凑到车前。 “裴公子,在下可是等候多时了!这,没有其他车马了吗?” 裴长天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边的言彰也将马车的缰绳递给一旁的金玉门弟子。 “哈哈哈哈,裴某信得过童长老,走吧,金门主一定等不及了吧?” 童金旺这是真的对裴长天心生佩服了,虽然当年就知道天鲸帮公子是个人物,但他总觉得这人略显阴郁,如今看来却自有一番豪气。 金玉庄园内部,金玉门的门主已经得知天鲸帮的人要来。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天鲸帮当年可是脚踏黑白两道,江湖朝廷都吃得开,也是一方庞然大物。 庄园会客大堂内,等在这里的也不只是门主,还有门中一些诸多精英弟子,这规格也展现了金玉门没有怠慢的意思。 甚至就连南晏来的几人也在堂中,只是大多数金玉门的人只知他们是远来贵客,并不知具体跟脚。 “门主,他们来了!” 外头有人喊着,金门主一把年纪依然精力充沛,此刻更是提前起身迎了出去以表重视,远远一看到裴长天和言彰一起过来,虽然时隔多年,却依然可以认得出他们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贤侄好气魄,好胆色,快请快请!哦,这位难道是言堂主?” 言彰一双老拳相抱行礼致敬。 “我自己都快不记得我曾经模样了,金门主好眼力!” “金门主还记得我们,实在令我等受宠若惊啊!” “哈哈哈哈哈,贤侄勿惊,言堂主勿虑,在这尽管放心,请!” “请!” 童金旺乐呵呵地跟着一起入了大堂。 金玉庄园之外,林地中渐渐有一些黑影出现,那条小河中也飘来几条乌篷船. 林地那边是很多公门高手,主要出自承天府衙和刑部两个地方,而小河中船上则藏着天鲸帮的人。 萧玉之这次也跟随在杨平忠身边,甚至也换上了一身公门官差的衣袍,杨平忠已经决定就是忽悠也一定要把这晚辈带入公门,这次行动也带上了他。 杨平忠如今能接触到诸多公门高明武学,武功也已经今非昔比,但在一众公门高手中或许还不算高,可他身为承天府衙门几大名捕之一,甚至是有朝廷官员品级的。 这位置的人头脑和经验比武功更重要,拥有相当程度的自主权,带个信得过的后辈自然无人敢有异议。 实话说,萧玉之此刻也很激动,他想过会有大场面,没想到是这么大场面。 不是说在这埋伏就能让萧玉之如此激动,而是来这埋伏之前,杨叔带着他以及一些之前两天没见过的人手,一起将梧州知州和梧州通判拿下了。 在拿下这两员大官之后,一大部分人手马不停蹄赶往此刻的金玉庄园外! 而直到来此前的一点点时间,萧玉之才从杨平忠口中得知,他们此番办的案子是什么,既有官府腐败为恶,甚至还可能涉及敌国细作,牵扯到江湖朝野和民间,是大庸这些年来都数得上的大案子!—— 金玉门的庄园大堂之中,裴长天和言彰已经落座,奉茶摆果相互寒暄,气氛显得十分融洽。 “贤侄来此,让我这地方蓬荜生辉啊,来来来,介绍一下,这边几位也是贵客,他们对你们的事情也十分感兴趣啊!” 金其荣这句话一出口,裴长天表现得脸色一变,立刻看向那几人。 “金门主,我们身份敏感,我们的事你竟随意告诉他人?” “哈哈哈哈哈,裴公子莫要惊慌,我们门主岂是这样的人?” 童金旺笑着走到了金其荣身边,裴长天看向他,又看向金其荣,脸上又露出冷笑。 “金门主想埋伏我等?” 这一刻,裴长天双手如若按球虚握,堂中有一股股气流纷纷向着他手中汇聚,竟然好似他手中压着细小的龙卷漩涡。 鲸吞气劲! 金其荣为了怕误会,赶紧起身解释。 “贤侄啊,我岂能呃.” 金其荣话还没说,忽然感觉后心一凉,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他的注意力被裴长天吸引的时候,童金旺手中一把利刃已经没入了他的后心。 只不过金其荣没能看到童金旺的表情,在这不可置信的一刻,还有凶猛一掌向他的额头印来 “嘭~” 金其荣狠狠一掌后发先至,直接打得童金旺倒飞出去。 这一幕让在场之人皆惊,而童金旺也重重砸在了后方的墙上。 “你,你为何要暗算老夫——呃” 金其荣怒不可遏,身形都略显晃动,童金旺咳着血起身,看了一眼裴长天,随后把心一横,大喝道。 “金其荣卖国求容,成了南晏走狗奸人,人人得而诛之,那几人便是南晏细作,有良知的门人皆随我动手擒拿——” “什么?”“细作?” 显然金玉门中也有不少人不清楚此事,而此刻的金其荣因为变故突然,竟然也没有马上反驳。 倒是那几名细作几乎立刻冲向童金旺,只是裴长天和言彰的动作则更为迅速。 唰唰~ 言彰身形模糊一下已经单独挡住两人,双手各出一掌将两人震飞。 “嘭~”“嘭~” 而裴长天则出现在金其荣面前,后者也是老江湖,虽然有些乱,但心知是生死时刻,所以一瞬间就已经主动攻来。 “金玉门人,给我拿下反叛之徒,拿下这两个外贼!” “金玉门人——不要听这金其荣卖国逆贼的话——听我的还有一条活路——” 裴长天脸色冷峻,攻势越来越快,在金其荣分神要求门人出手的时刻,已经抓住机会连出十几掌,又一半印在金其荣胸口,将之打得倒飞出去,在空中已经气绝身亡。 但那两个被言彰打飞的细作却借力逃跑。 庄园之内大打出手,庄园外的人等于也有了信号,纷纷冲向庄园那边,萧玉之太过兴奋,不由施展出了全力,身法独步于人群,更像是领头冲向庄园,和身后众人拉开差距。 “玉之.” 杨平忠铆足了劲追都追不上。 前方的金玉门中显然乱作一团,却有两人先冲了出来,裴长天和言彰则追在身后。 “公门兄弟,不要让他们跑了——”“小心,他们武功诡异——” 萧玉之听到这句话心中激荡不已,这一瞬间,身法竟然再快了不少,瞬间踏破地面,身形拖出一条模糊的黑线。 “铮——” 刚刚领到没两天的刀却好似手臂的延伸一般,出鞘长鸣刀光随影。 “噗~”“噗~” 血光喷涌! 只一刀,两个身法出众的细作一个断左腿,一个断右腿,而萧玉之则如闪现一般从两人中间擦身而过。 这一刻,萧玉之错愕转身,看向倒在地上挣扎的两人,心里慌得不行。 糟了,出手太重了!这两人武功怎么这么差? (本章完) 第429章 后手不在此处 萧玉之的这一刀让他自己有些惊慌,但在其他人眼中则是惊艳,在两个南晏细作那则是惊恐。 裴长天和言彰也已经追到了近处,但看到不远处那公门官差的一刀也是令他们心头一跳。 说实在的,真正看得清那一刀的,包括诸多官差和金玉庄园内的人在内,在场的没几个,很多人几乎是只看到白芒一闪,紧接着就是血光和惨嚎了。 言彰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裴长天,深吸一口气低语道。 “这就是我大庸朝廷的底蕴,或者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我们,处理一个小小的金玉门,竟然派出这等级数的高手.” 裴长天笑了一下。 “言叔也不必想太多,毕竟也有官员要处理,换个角度想想,不也是对我们强有力的支援嘛,朝廷肯定是不喜欢冒险的,凡事都往坏处想就太狭隘了!” “公子说得是!” “其实您说得话也有道理,但我还是要说句难听的真话,不说我们如今也算是朝廷中人,就算对立,天鲸帮也没这个资格让朝廷处心积虑来对付.” 真话太扎心,但这种扎心话反而让言彰苦笑之后轻松不少。 这三言两语之间,裴长天已经先一步到了萧玉之面前,由衷夸赞一句。 “这位公门兄弟好功夫,如此惊艳一刀能接住的没有几人!” 萧玉之转头一看,已经得过信息的他知道这两人应该是自己人。 “过奖了!” 这么一句之后,萧玉之才反应过来,赶忙蹲下运功点穴,在两个细作腰腿之间连点数下,他们腿上的血液流速也瞬间变缓。 其他方向的官差已经冲入了金玉庄园,金玉门很多人都是懵圈状态,再加上有童金旺不断大喊着“不要抵抗”之类的话,所以整个过程相对顺利,没有见太多血光。 “好小子,那一刀我都没看清楚——” 杨平忠和几名官差到了跟前,众人几乎是把细作地上哀嚎的细作给围住了,自有官差立刻解下绳索,该绑的绑该收束断腿的则收束止血。 “两位就是楚大人的人,果然胆气不凡,在下杨平忠,来自承天府衙门!” 这段时间暗中接头相互传递消息的事一直有,但裴长天也是第一次同杨平忠之类的人见面,此刻他也是不吝恭维。 “原来杨捕头,承天府几大名捕在下如雷贯耳,更是带着如此高手一同助阵,在下感激不尽!” “哈哈哈哈哈场面话之后说了,公务要紧!” 说着杨平忠已经低头望去。 “检查他们口舌和身上各处,我们就在金玉门中审讯!” “是!” “裴公子一起吧?” “那是自然!对了,不知这位公门高手尊姓大名?” 实话说,萧玉之在杨平忠眼中一直是亲近后辈,“大人讲话”他下意识就会把萧玉之忽略,而萧玉之也是差不多的感觉,以前杨叔回来和师父讲话,他也是小透明,这会也乖乖缩在杨平忠一旁。 此刻听到这,杨平忠也意识到,萧玉之真的长大成人了,武功更是卓越不凡。 “哈哈哈,这位是我的后辈,名叫萧玉之,此番也是第一次出任务,我带他来本想让他长长见识,没想到出尽风头了!玉之,见礼!” 萧玉之抱着刀再行了一礼,不过视线又落到了两个断腿之人那边,他们的武功真的弱么? 杨平忠拍了拍萧玉之的肩膀。 “走吧!你也一起!裴公子请!” “请!” 杨平忠余光瞥着跟随过来的萧玉之,以前是老教头教徒弟,教他武功,养育他成长。 但萧玉之的江湖经验却还是浅,人品的竖立也局限于元江县相对朴实的环境,他心中的所谓正也容易被以后见闻所扭曲! 若一身好武功的萧玉之入了歧途,杨平忠不论是作为官差还是长辈都不愿看到。 杨平忠心中回想着老教头的样子,教头你在天之灵且放心吧,以后就是我来教玉之了,教他公务公文,教他办案追凶,教他江湖经验,教他公理正念!—— 金玉庄园大堂内,对于两个细作的审讯很快有了结果。 这两人武功是不错,但似乎扛不住什么刑罚,很快就招了。 并且他们其实也算不上真正的细作,至少比起以前的人缺乏了很多常识,只能算是南晏太子所信任的人,没有太长久的训练和学习。 而他们这次除了想要接管以前的细作工作,还要除去韩师雍的徒孙燕博,他在这里的化名叫燕日安。 金玉庄园的会客大堂之外,裴长天和杨平忠都已经出来,今晚天气寒冷但夜空明亮,只是两人显然都无心欣赏月色。 “燕博,燕日安,日安,合起来是个晏,好大胆的名字!” 听到裴长天的话,杨平忠也点头道。 “确实,够张狂,只不过那是曾经了,如今看他怎么逃!” 裴长天看了杨平忠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白羽道覆灭,韩师雍身死,其师父和师弟生死不知,南晏于他而言已无半点恩惠,若是我大庸能将之收用,岂不是.” “裴公子,术士之流诡变之法防不胜防,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 杨平忠话语一顿,才继续道。 “一个人赌得利惠己,得弊亦只害己,于一家则可拼而不可赌,于一国则需愈发慎重,燕博终究不是天鲸帮!当然,此乃我个人愚见,终究是上面定夺的事,而且伱我所论也太过单纯,燕博他自己会愿意,会认命么?” 裴长天笑了笑也不再多言此事。 “对了,梧州衙门难道也被细作渗透了?” “嘿,金玉门在这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衙门那原则上至多只是贪腐罢了,只是倒霉撞上了此事,我等也会秉公执法,但上面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随后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眼神中领会到另外的意思,还是杨平忠先开口了。 “听说韩师雍在大晏被称为在世仙人,法力鬼神莫测,他的嫡脉徒孙怎可能是这样的货色能对付的?” 裴长天点头道。 “所以对付燕博肯定另有其人,而且没有在金玉门现身!” —— 娥江之上,一艘小船遵循着正常船只的前行规律,白日行舟夜晚泊船而宿。 经过几天的航行,小船终于到了靠近月州的江段,船上的人正是燕日安,或者说其实应该叫燕博。 此刻小船就停泊在两州交界的这一片江段的岸边,封闭的船舱中,燕博趴在被子里。 被褥前方则摊开了一张羊皮地形图,燕博在身形随着船只的轻微晃动中,借助一盏小油灯的灯光研究线路。 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顺着娥江一直走,一路沿着水系拐来拐去,最终转北方陆路或者干脆设法出海,一个迂回绕回大晏,再打探那里的情况。 另一条路则是到月州之后直接寻一个合适的地方下船,最合适的点应该是元江县。 然后直奔阔南山,经由连通的山道一直入苍山,沿着荒无人烟的苍山山脉北行,只需要走一小特殊路段,最后能过莫山回大晏。 前一条路或许安逸,但其实很危险,后一条路看似艰险,但其实相对安全,主要问题是冬季的苍山太冷太荒。 “师父和师弟他们如何了.” 想回大晏,并不是燕博还有什么幻想,纯粹只是不想客死他乡,想要设法拼一下。 至于土地庙中的名单信息,也是大晏在这一片内多年经营的结果,如今的结果只能说是你不仁我不义。 一个小孩子的好奇心是很强的,那个许诺能维持多久呢,估计至多十天半个月,那孩子就会去把信挖出来了。 到时候何家虽然难免会受一些牵连,但说句实在的,燕博认为以如今大庸的吏治,何家不难摆脱嫌疑,毕竟到时候来追查的也应该不会是普通人,换大晏就难说了。 身在他国为细作,往往也会对两国之间的一些事做比较,很多时候看得更清楚。 许久之后,舱内灯火熄灭,舱门被打开了,穿上外套的燕博从里面出来,一股寒风吹得他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燕博抬头看向天空,今夜万里无云,再看向水面,微有浪涛,带得小船不停微微晃荡。 只不过此刻的燕博心中却升起了一股不安感。 想了下,燕博直接解开了缆绳,并且放下了船帆,在夜色中摇橹行舟,快速向月州前行。 行至一处江段的时候,燕博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今夜风小,船帆借不到太多风力,逆水行舟的速度并不快。 燕博望向几处水面,把心一横,干脆直接用力一握,将橹桨整个提在手中。 “嘭~”“嘭~”“嘭~” 江面忽然破开几处水花,几个人影窜向小船,有人在空中就已经拔刀出鞘。 “铮——” 刀鸣声起的时刻,燕博已经将船桨打去。 “砰”“砰”,一桨扫飞两人,使得他们重重坠入水中,但到第三人那,迎接的是伴随刀鸣的白芒。 “咔嚓~” 船桨整个被劈开两半,燕博闪身避开的时刻,已经有一把暗红色铁砂打来,他几乎倒滚着后退,铁砂噼里啪啦打在船舱和船身,那股腥臭味让他脸色一变。 这些人很懂如何对付术士! 这一刻,燕博咬破手指朝着挥刀劈来之人点出一滴精血。 红光一闪已经打在对方刀刃上。 “当~” 一声金铁交鸣般的动静,刀客紧紧握着刀身,身体却连退了好几步。 燕博瞳孔微微散大,刚刚那一手是他的必杀之招,几乎从无落空,他点的也是对方心窝,并不想打兵刃,是对方在千钧一发之际挥刀斩中的血光。 这人的武功我根本无法抗衡! 而且此刻燕博已经发现船上已经漏了好多水,显然水下之人已经把船凿穿了! “燕博,你难逃一死,还不如死在我们手中,好歹也算是为大晏做过贡献,我们会留你全尸替你安葬!” “笑话,没有我,你们休想掌控诸多暗子!” 刀客将手中的刀横在眼前,借助月光查看刀刃上的一个豁口,刀身反射的月光让他的脸也露出几分平静。 “于我而言,更希望两国交好,哪怕是为了这一点,白羽在大庸的一切也该覆灭,细作不细作的随它去吧燕博,你的船已经沉了,你若愿意束手,我可带你尸首归乡!” 燕博有那么一瞬间心中恍惚,这“船沉”指代的何尝不是白羽道呢 下一刻,刀客动了,燕博心中一惊,袖中飞出数道符咒,爆发出一团团火光,自己则纵身一跃,在从半沉的船上跳入江中。 “哗啦啦” 冰冷刺骨的江水让燕博更加清醒,人潜入水下的同时扯开身上披着的厚衣服,撇一眼水中追来的人,奋力向前游动。 小舟上,刀客随手一挥,直接斩断桅杆,在桅杆倾倒的时刻用脚一踢。 “嘭~”的一声后,桅杆射向江面,而刀客纵身一跃,明明没什么声音却踏碎了小半船舷,几乎是在桅杆落水的一刻他就追上桅杆踩在上面。 犹如踩着一艘快速前行的小舟追向燕博潜逃的方向。 燕博虽然看不清水面的情况,但他知道那个武功奇高的高手一定会追来,只能拼命往前游,但那股杀机也越来越近。 忽然间,燕博错觉般觉得有光闪动了一下,游动中细看前方,好似看到远处月光朦胧的清澈水下,有几片荷叶和一些茎杆,甚至还有一朵花苞. 此刻的燕博却想起了小女孩的话音:“你可别真的找死去采荷啊——” (本章完) 第430章 活死人 原来真的是冬天有荷花,原来真的和那小男孩说的一样,竟然在水面以下! 燕博此刻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或者说甚至都不去想小女孩的话更像是荒唐之言,反正几乎是本能一般朝着那荷花方向奋力潜游。 在燕博身后,水下有人浅水而追,水面上踩着船只桅杆的高手速度更快。 对于燕博而言,已经真正到了生死一线的地步。 “哗啦啦啦.” 前方荷花所在似乎带起了一片水花,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片的水中星月光辉好像尤其明亮,比其他昏暗的水下更为明显,这也是为什么黑夜中燕博能在水下远远望见荷花。 若是换成白天,只怕是反而看不真切。 明明有些远,却给人的感觉十分清晰,水波让荷花与荷叶所在水下微微晃荡,那两根空着的茎杆应该就是小男孩摘走的花苞,而中间的那一个就是仅剩的荷花! 疯狂划水的燕博心中不断计算着距离和时机,在某一刻猛然朝着一侧踢水躲避。 “哗~~~” 一道白芒从水面落下,带起一片细小的水花,紧接着是“噗通~”一声。 那名刀客从空中头下脚上持刀入水,却被燕博堪堪避过,却也在后背到肩头留下深深伤口,鲜血涌出染红了一部分江水,而燕博依然在拼命游动。 后面追杀之人虽诧异于燕博竟然躲过了这一刀,却也明白对方只是垂死挣扎,在这冰冷的娥江之上,燕博根本是无处可逃的。 刀客没有选择和其他人一样游着去追,而是上浮身体再挥手往水中拍下一掌,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在那桅杆上用脚一点,手中长刀在夜空带起白芒,直接落向燕博的方位。 燕博当然知道自己在这娥江上避无可避,但他现在眼中只有荷花,而此刻不过数尺之遥! 也是在这短短的距离,那荷花的花苞在燕博眼中也愈发璀璨,恍若星光月华环绕,好似胜过世间一切美丽事物,让他这个喜好花卉之人都为之心醉。 明明是生死之间,但此刻的燕博却生出一个纯粹的念头。 如今尚未展颜,已然如此动人,他日若是盛开,必定绚烂夺目. 师祖师尊师弟皆已身死,白羽道也已经覆灭,曾经对大晏的忠义也成了笑话,我燕博心中所系的也就是那点嗜好了! 近了近了,十尺,五尺,三尺. 荷花啊荷花,若真的折你者死,那么必有守护之物! 此刻的燕博虽然是伸手去折花,却也仅仅是假意,心中对这花升起珍视。 恍若喜好的哀念相合,仿佛眼前独存的荷花也是独存的自己,燕博根本没有伤花的念头。 可惜或许不能见你花开了,冬荷难生,或许也会很快凋零吧 燕博这如走马灯一般的思绪闪烁,一步之遥显得有些漫长。 也是此刻,半空中的刀客也再无保留,手中长刀随着纵跃的身体再次落下,月光洒在刀身上犹如白雪,而水中的燕博则清晰呈现在他眼中,已经可以预见到其人被斩为两半。 只是在刀光落下的这一刻,刀客却见到燕博朝前伸手了,也是这一刻,顺着燕博的手臂,刀客好似发现了什么。 那是荷叶? 也是这一刻,变故徒生! 在燕博的手距离荷花仅仅一尺左右的范围,一道片气泡好似刹那间浮现在荷花周围,随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周围爆发。 “轰——” 娥江江心炸起一道大浪,燕博和已经追到他身后的两个水下武者,甚至是正挥刀落下的刀客,都被卷入这大浪。 一时间,四人全都掀飞,又随着浪花一起入水。 此刻的水下根本不似刚才那般平静,已经彻底化为了一片激流,四人就好似陷入一片漩涡,在水花气泡的混乱中无法掌控身形。 一个充满怒意的声音从水中传来。 “大胆恶贼,竟然真的想要毁我娥江宝莲——” 天上明明是晴空万里,但这声音在水下恍若惊雷,在水花声传来的时刻,四人耳中都是轰鸣一片! 不论是燕博还是刀客,亦或是另外两人,此刻奋力在水中睁大眼睛,周围好似有无数黑色水草在飘荡,但这不是水草,而是一缕缕长发。 顺着这些“水草”看去,其中一个武者顿时被骇得憋不住气。 “呜呜呜呜.哗啦啦.” 大团气泡升起,手脚更是剧烈挣扎,而其他人同样惊骇不已。 因为那“水草”的尽头其实在一个“人”的头上,此刻水中正有一个身形魁梧的赤膊男子悬浮,他头发长达数丈,手持一柄巨大钢叉,双目幽光面容凶恶,正在盯着水中之人。 很显然,这东西根本不是人! 这是什么水中恶鬼,水中妖物? 燕博同样惊骇不已,但他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 夜叉!传说中的水中夜叉!真正的厉害妖怪,一般听命于水神,甚至本身也能成为水神! 不过很显然,此刻的这个夜叉正处于盛怒之中,左手持叉不动,右手则朝前一挥。 下一刻,水中激流犹如无形锁链甩动,狠狠打在燕博身上,打得其身上爆出一蓬血水,而水流更显湍急,掀起大浪,也将所有人全都被裹入其中也越沉越深 “呜呜呜” 刀客此时浑身内劲爆发,一刀挥出竟然斩断一条激流,身形在此刻如若游鱼,双腿猛然一蹬“嘭”地一声竟然窜出水面,身形带着流水腾空而起。 这一刻,水面浪涛之中,夜叉半个身子踏浪而出,看向半空中的刀客,后者手持利刃也惊骇地看着江面。 一息之后,刀客双脚在岸边落地,身形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而那波涛之中的妖怪始终看着他。 在刀客死死握着刀柄紧张戒备的时刻,那夜叉却缓缓沉入水中,整个娥江江面却依旧波涛汹涌,好一会之后才渐渐恢复平静 “嗬,嗬,嗬,嗬” 直到这一刻,刀客才剧烈喘息着,有种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感觉。 说实话,在刀客这,这感觉甚至比当初同人一起设伏围攻韩师雍还要恐怖,虽然那会几大高手联手都难以拿下那妖人,可也没有如此强烈的无力感。 那是什么东西,水鬼么? 糟了,他们呢? 刀客看着似乎是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江面,眺望各处却再也没看到燕博和另外两人的身影。 好一会之后,身上的冰凉感也越来越强,刀客终于还是离开了江边。 —— 娥江水下,燕博和另外两个武者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随着水流被直接带到了水底深处,又被夜叉带入了娥江水府之内。 水府书阁内,忽然有水族在避水膜外汇报。 “总管大人,抓住几个妄图采荷的恶贼,请总管大人发落!” 隔着水府禁制,又隔了一重书阁禁制,江珠儿倒是并未留意到外面的事,毕竟也只是夜叉自己控水,没有法力交锋的动静。 而此刻一听,江珠儿也诧异抬头。 “还真有不知死活的来偷啊?带我过去!” “是!” 娥江水府之内,紫泥潭边,三个人悬浮在水中,人在水中,头发衣衫都随着水流微微晃动。 水神水府的禁制之内,水流净若无物,甚至能容常人再次吐纳呼吸,但这三人此刻显然都没什么气息。 江珠儿过来的时候,有两名夜叉统领和一些水族就在旁边,见她来了则纷纷行礼。 “总管大人,就是此人!” 一名夜叉指向了燕博,江珠儿皱眉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他,背部的口子几乎深可见骨,此刻依然有一丝丝血水渗出。 “那他们两呢?” 见总管看向另外两人,夜叉如实汇报。 “此二人似乎是在追杀此人,还有一人武功不俗,在水中竟然挣脱激流逃上岸去了,他们从江边打到江心,我原以为江湖恩怨,却没想到此人竟然妄图折去紫荷,遂果断出手!” 说着夜叉也补充一句。 “此人乃是一名术士,确实比常人有更多盗花可能!” 江珠儿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那两武者又看向燕博。 “他断气多久了?” “仅仅片刻而已。” 魂魄尚未离体,身中机能犹在,此刻燕博的死其实在江珠儿眼中还不能算是真死了。 只是这一刻,江珠儿却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她的视线扫向一边,那是燕博身上溢出了一缕血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气息,但在周围水流飘摇之中有少许渗入了灵藕泥潭中。 江珠儿立刻抬头,随后身边一道水流升起,带着她直接穿过水府禁制游向高处,直至游到了水下的荷花荷叶边上。 嗅了一下气息之后,江珠儿伸手触碰了一下仅剩的花苞,却发觉上面有一丝丝血水晃荡。 这似乎仅仅是因为刚刚那人在这里流了很多血,此刻血液多少有点残留在花上,所以此刻江珠儿晃了一下,溢出的血水也随着水流散向了远方。 可这不是普通的荷花,若是一般污血应该根本附着不到灵藕和紫荷才是。 思虑片刻之后,江珠儿回到了水府下方。 “这两个清晨送回水面,让江涛推他们去岸边有人处,至于他嘛,用寒冰床保住肉身锁住魂魄,先当个活死人!” 几名水族面面相觑,这不该直接喂鱼? 但总管有令或许另有深意,水族便也立刻应诺。 “是!” (本章完) 第431章 水神回来了 罗县县城的老土地庙中,夜间的庙院内十分安静。 盘坐在院中一棵树下的杜小琳此刻睁开了眼睛,袖流光飞出,在她手中化为一朵未开的荷花。 “还是死了.” 喃喃一句后,杜小琳转头看向土地庙的方向,他是回不来了。 这么想着,杜小琳便站了起来很快走到了土地庙的殿内,这时候,土地公的神像却开口说话了。 “丫头,这是人间的事。” “也算是我的家事!” 话音落下,杜小琳手指一勾,土地神像手中的信就带出一片香灰飞了出来。 第二天天明,有人在娥江边发现了两个漂浮的人,因为起初以为是尸首,所以有人报了官,等救起来之后才发现还活着。 两人命大,竟然在救上岸不久醒了过来,但一看到周围的官差就有了应激反应,立刻动手并且准备脱困。 只是因为身体此刻太过虚弱,打伤了几名官差之后没跑多远,就身子一软又倒在路边。 本来以为只是两个普通落水者的,这下子当地衙门不得不重视了,直接以对待江湖犯人的方式抓入牢中,几天之后这两人又被赶来的刑部差人带走。 也几乎是在差不多的时间,一封特殊的信件就莫名出现在了罗县衙门处,县令不敢怠慢,赶忙将信上报梧州,当然也就到了刑部和承天府衙门的人手中。 —— 罗县城外十里,有个地方叫朝北园,金玉门之夜后的第五天,杨平忠和裴长天等人来到了这里。 这是一个中央只有几间屋子和阁楼,但是周围存在着大片花卉绿植的林中园,即便是在这大冬天,依旧处处能见绿意,梅香萦绕四处。 总计数十人在这林中园内搜寻了许久,似乎也没有搜索出什么特殊的东西来,但这里确实是他们的目的地。 除了一座园中一座丹炉和一些不明药物,这里几乎和“白羽道人”都没有任何相关之处。 “没想到,这人还挺有雅性!” 站在屋前的杨平忠这么讽刺了一句,但一边的裴长天却略有感慨,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叹一句。 “看得出来,是个很细心的人啊!” 萧玉之盯着院中栽种在地面的一片菊花,即便是寒冬腊月,却依然有少数菊花在盛开,更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在附近。 “这人挺厉害啊,我这辈子见的花草种类都没有他院子里的多,杨叔,是不是有怪癖的人都很特殊都很厉害啊?” 裴长天笑了笑问了一句。 “萧兄台何以见得呢?” 萧玉之想了下直接道。 “我现在想想我师父就是个怪人,本来以为只是脾气怪,但显然瞒着我很多事,还有以前的林县令,够厉害了吧,走了硬是顺走一部县志.” “哦对了,还有那易先生,师父也说他不是凡夫俗子可比,却偏偏喜欢当个说书先生走天下” 易先生? 裴长天听到这称呼,不由想起了楚航曾经在闲聊时提及过的人,他们都是元江县出来的,或许和楚大人口中的易先生是同一人吧? 杨平忠咧了咧嘴。 “兔崽子,我是不是也是怪人?” “哪能啊,杨叔您正常多了!” “你是说我不够厉害咯?” 萧玉之挠了挠头,感觉杨叔在找茬,便不说话了。 “好哇,你还默认了?” 杨平忠直接挥起拳头就冲向萧玉之,后者赶忙躲避大喊。 “杨叔您这是不讲道理啊!” 裴长天看着打闹中的两个差人,公门中人其实也并不是那么不好说话。 回头看一眼小楼小阁,从那两个从抓来的细作那审出来的内容看,身受重伤的燕博似乎最终是葬身江底了,就算没有,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吧. 那封信虽然没有留下署名,但用这里搜出来的一些文字内容对比,就不难看出是燕博的笔迹,其人对南晏应该也是绝望了。 就是不知道送信的是谁,或许燕博在这也是有值得托付的真心朋友的吧?—— 新年越来越近,承天府皇宫的御书房内,大庸天子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此刻的御书房显得有些冷,皇帝并未让人在房中支起暖盆,驱寒也就是饮用一些驱寒姜茶之类的东西。 看到皇帝哈出白气,章良喜有些心疼地说道。 “陛下,还是命人取炭生火吧?” “不用了,太暖和犯困,朕的御书房比起普通百姓家中已经温暖得多了!” 说着,皇帝走出御案,走到窗前,懂得皇帝心思的章良喜则主动替皇帝撑开了窗户支好了定风木。 此时的窗外园中已经是一片白雪。 “也算是不错的新年喜讯了。” “都是陛下圣明,知人善用!” 马屁谁都喜欢听,便是如今的大庸天子也不例外,同时他心中也是生出一些感慨。 比起处理了细作之类的事,皇帝心中想的却是此番看起来只算较为边缘的事。 梧州知州在内的几名官员此次也牵扯进去了,当然他们并未通敌卖国,只能算是收受贿赂,却也无形中提供了一些方便。 只要权柄在手,难免会生出腐败,梧州经历过一次清洗,但十几年后还是再生贪腐,或许时间还要更早,并且还因为贪腐间接助力了敌国细作。 梧州的事情严格来说只能是一个缩影,但这个缩影却是相当关键的一环。 如今是南晏自己出问题,若他们没出问题,那是不是我也可能永远不知情呢? 是俸禄不够高么?是排场不够大么?是不惧朝廷威严么?只怕也不是。 只能说制度完善是一方面,官吏自身的敏感性也是一方面,贪倒是不怕,就怕又贪又无能。 所以朝廷选拔人才,愈发不能只会诗词文章。 “科举择才依然是重中之重啊.” 一边的章良喜不知道皇帝脑子里已经拐了很多个弯,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皇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 娥江水府所在,水面上方的天空落下一道神光,无声无息之间已经融入江涛之中。 娥水的水神终于从天庭回来了。 仅仅片刻,水府之中的江珠儿和诸多管事都纷纷来见,也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 紫泥潭边,一身青衣的姚娥娘娘显得娇小玲珑,比江珠儿还要矮上半个头,哪怕是杜小琳再长两年或许都会比她高大。 听完江珠儿的话,姚娥娘娘又是诧异又是觉得神奇。 “易道子竟然就住在元江县的西河村?你还和他动手了?” 那夜叉一听赶忙哭丧着脸解释。 “娘娘啊,属下哪知他是易道子啊,否则借给我一个胆子也不敢啊!” “娘娘,易道子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还是讲道理的,此番我们也是无心之失,倒是这个偷荷的贼如何处置啊?” 泥潭边用寒冰封着一个人,正是如今不算死也不算活着的燕博。 姚娥娘娘望了一眼灵藕的泥潭,又看向上方只剩一支的花苞,向着江珠儿勾了勾手指,后者微微弯腰凑近过去。 “易道子真那么说了?” “我是听灰道友说的,不过他是听易道子说的” “哦” 姚娥点了点头,闭目神思一会,似乎是在算着什么,良久才睁开眼睛,伸手在寒冰上一指。 下一刻,寒冰中的肉身上,一个虚影从中站了起来,仅仅一息之后,虚影从懵懂到清醒,随后又有些慌张。 其实这段时间燕博虽然“死了”,但一直有意识,甚至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感觉到外界的寒冷,此刻一醒,尤其是看到下方自己的肉身之后,心中惊慌不已。 “伱一直有意识呢,知道我是谁么?” 燕博平复心中激动向前拱手行礼。 “您是这娥水的水神娘娘!” “嗯,燕博,你采这紫荷就是死在江中也是活该,不过你与此花气机相合,或许是缺个养花人,我封你职务,让你在这儿以灵体护花,什么时候花开了,我放你还阳如何?” 燕博苦笑一下。 “在下怕是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有啊,不愿意的话就依命数正常去死咯!” 姚娥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倒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事实,燕博本就应该是死了的。 明明已经看开了,但此刻,或许是到底还有一些期许,或许是真的想见花开,燕博还是赶忙回答。 “愿意,愿意,愿听水神娘娘差遣!” 姚娥笑了笑,一挥袖,寒冰带着燕博的肉身直接悬浮而起,然后落入了紫泥潭中沉了下去,燕博的魂躯则浮现一阵淡淡的光辉。 “珠儿,还有你,和我一起去见见易道子!” “好的娘娘!” 那夜叉显然十分忐忑。 “呃,娘娘,我也去么?” 姚娥回头看他一眼。 “不去怎么道歉呢?让易道子一道雷劈死你?” “去去去,我去还不成嘛!” 夜叉不敢多话了。 —— 元江县西河村,易阿宝已经从月州书院回来了,如今正在桌前不停书写,写的是对联和福字。 除了易家自己,西河村村民也有不少人带着红纸上门,拜托村中的读书人写联子写福字,为新的一年套个吉祥寓意。 易书元也就乐得在旁边看看,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 “伯爷爷,我的字写得怎么样?” 易阿宝十分在意自己伯爷爷的看法,不过易书元的回答相当敷衍。 “还行吧,能看!” “您真是这么想的?” 易阿宝显得很激动,伯爷爷说还行,岂不是我的字很不错咯?临摹这么久虽然痛苦且不得其意,但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相对于侄孙的激动,易书元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桌面上,他看向门外,或者说看向了门外的那个方向。 西河边,一只小貂快速窜过,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脚印,忽然它停下脚步,看向了水中,却见有几条大鱼在那边徘徊。 灰勉诧异一下。 “你们怎么还在这?我都以为你们早就回开阳运河了!” 一条大黑鱼探出水面。 “您说得哪里话,这娥江的夜叉都这么凶,我等哪敢轻易离开,过阵子吧.” “哈哈哈哈哈,没事的,说不定你们借道他们还会道歉呢!” “唉,可不敢冒险!” 灰勉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那边水中有淡淡神光接近。 “快看,娥江水族杀来了,你们快跑啊——” 灰勉话音落下,西河的水面下一阵怪叫。 “哎呦!”“娘啊!” “哗啦啦啦~~~” 刚刚那几个水族飞一般地游窜离开,消失在河道的另一端尽头。 “这么不经吓啊.” 灰勉站在岸上叹息一句。 而在西河另一头的水下,江珠儿忍不住双手捂嘴,但还是笑出了声。 “嗯?” 姚娥转头看向身边,江珠儿立刻恢复正经。 —— ps:唉,今天外出了一趟,晚了些. (本章完) 第432章 再难相续 “就你皮!” 易书元的声音在灰勉身边出现,灰勉抬头看向他。 “我以前没这么皮的,都是跟着先生久了学来的!” 易书元笑了,你要这么说,以后我得找个机会整整你! “先生您这笑容我瞧着有些怕,刚刚那话能当我没说过么.” 灰勉显然有些心虚,不过易书元的注意力已经落到了远方西河的河面上了。 那河中神光若影若现,驾驭着水流一直到了近处反而淡了,一层水雾从河面上复现,托着水神姚娥和江珠儿以及夜叉缓缓升起,直至三者都站在河面上。 易书元心中诧异,灰勉的毛脸上则直接面露惊色。 这就是姚娥娘娘? 易书元和灰勉都是没去过姚娥娘娘庙的,不知道庙里的神像是什么样的,但他们确实没想到姚娥娘娘的外貌这么的有特点。 “姚娥见过易道子仙长!” 那河面上的青衣女子先一步行了一礼,身边两个下属也跟着一起行礼。 面对易道子,即便是姚娥也不敢有任何怠慢,她倒不是因为原开阳水神的死,而是当初天神和龙族因为水灾闹不愉快的时候,易道子能站在天帝和龙君之间。 易书元回了神,也拱手回礼。 “易书元有礼了,姚娥娘娘回来了,那天界的水神应该也都回来了吧?” “确实如此。” “对了,我此番前来一为致歉,是我管教不严,冲撞了仙长,二来也是有事请教仙长.” 姚娥说着看向一边的夜叉,后者赶忙上前一步再次躬身行礼。 “仙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 “本也没放在心上,倒是那些开阳水族,伱还是寻到他们致歉解释一下吧。” “是!” 夜叉松了口气,果然和总管大人说的一样,易道子没放心上,他随后直接沉入水下,顺着西河御水追了过去,记得刚刚那几个是从这跑的。 姚娥见状笑了笑才继续道。 “那便只剩第二件事了,姚娥或可去仙长家中做客,亦或者邀请仙长去我娥江水府,仙长意下如何?” “易某正想一游水神府,水神娘娘稍等,容我回家去说一声再同去吧!” 让水神和江珠儿去易家,那保康他们指不定生出什么误会呢。 —— 在见识过长风湖龙宫的盛景后,其余的水府自然大多不能与之对比。 娥江水府则更显朴素,只能算是没有围墙的大户楼宇,这些都没什么好看的,姚娥和易书元都清楚所要谈的也就是灵藕和紫荷了。 紫泥潭边缘,姚娥与易书元一同过来,对着荷池上方一声呼唤。 “守荷人,还不快出来拜见易道子仙长!” 魂寄于荷花中的燕博立刻现身,从上方缓缓落到了泥潭边,看向那头发半白的儒士,诧异之余也不敢怠慢,立刻行礼问候。 “在下燕博,拜见仙长!” “不必多礼。” 易书元的到来让已经依存于紫荷的燕博不止是好奇,更有一种心灵上的莫名震撼与激动。 白羽道人虽然大多不纯粹,但不能说没有纯粹之人,本质上,术士的最高追求就是成仙,也是最愿意相信世间有成仙之道的人,哪怕是早已淡了心思的燕博此刻也不免激动。 “不瞒仙长,此荷在没有水府的时候就已经长在此处,我也截取过几次灵藕,只当是灵花异草,如今他在此守荷,该如何呵护,多少年才能圆满呢?” 这话其实就是想问这灵藕荷花特殊在何处,也问问荷花什么时候能开了。 而听到姚娥这么说,易书元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感情你们还掰下过藕节啊,不会是拿来吃的吧? 易书元看向泥潭也遥望上方荷花荷叶,又看了一眼燕博这守花人,随后并无什么保留,将自己的猜测和理解讲了出来。 看似复杂的事情其实讲清楚也很简单,奇物本就不累寻常。 “不显其踪难觅其灵,成花为道,异象显现.” 姚娥喃喃着,所言之语也算是对易书元话语的总结,但她面对这紫荷这么多年了,只当是观赏性灵植,实在难以想象这种东西有这么特殊的,虽然除了娥江其他地方确实没见过,但她也没去过几次外地啊。 仙灵奇物的难得之处和可能结出的真正果实让姚娥都暗暗乍舌,更不要说江珠儿了,而燕博则完全和听天书一样,是想都难以想象的。 更是明白自己守护的紫荷有何不凡之处,也是自嘲此前确实是取死之道,只是心中愈发疑惑于那个小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但即便如此,燕博还是没有说出两朵荷花在小女孩身上的意思,也没有吐露何家人摘荷之事的意思,他以为水神娘娘并不知情。 “这这守荷人是自己送到紫泥潭边来的,也算是一种天意吧?此番当能花开?” 听姚娥此言,易书元看向一边始终恭敬站在泥潭边的燕博。 “或许吧,只是要过多久还需姚娥娘娘细心摸索了。” 顶山仙草天然适应天斗山,可以说是得山势钟灵之物,又有天斗山一脉历来的照顾,方才摸索出成熟的一些规律,但就这也是易书元去过之后才真正意识到此草的特性。 而这荷花就真不清楚了,或许和娥江水脉有关吧,但易书元可不敢瞎给建议。 “至于那两朵被折去的花苞” “在太阴宫的杜小琳手中,我知道的!” 一边的燕博心头一惊,却也不敢多言,同时心中也明白了那小女孩确实不是凡人。 姚娥看了一看燕博,又露出笑容看向易书元。 “她也算是仙长的晚辈,正如仙长所言,三朵太过,以这种方式断去,便也与我娥江水府无关了!” “姚娘娘果然宽容仁厚!” 易书元这么恭维了一句。 “仙长说得哪里话,我还能同何家的小娃娃计较,抓入水中呛几口凉水?” 不远处的江珠儿那边,灰勉站在她肩头低声嘀咕一句。 “我怎么觉得你家娘娘真这么想过啊” “呃” 江珠儿不知道怎么回应,因为这还真有可能。 “仙长既然来了,便去府中坐坐,品一品我水府灵茶吧!” “恭敬不如从命!” 来都来了,易书元自然不可能说完事就走,也算是和娥水一脉拉近点关系,将来若莲花真的开了,或许能讨来,或者至少能换来一枚莲子。 只是姚娥已经先一步离开的时候,却见易书元转头看向燕博没有动,想了下便道。 “我先去准备,稍后请仙长移步!” 易书元点了点头,姚娥便先一步离去了,边上的江珠儿也一起随着水神离开。 灰勉一下从江珠儿肩上跳下来,低声说了一句。 “一会告诉你!” 随后灰勉便到了易书元身边。 易书元只是看着燕博,令后者有些紧张,比起其他人,在南晏有过一段经历的易书元对于燕博还是多几分感慨的。 “韩师雍确实是死了,不过你师父和师弟倒是逃过了一劫,荣华富贵是没了,但静度余生不难。” 不得不说,白羽道虽然如今在南晏人人喊打了,但其实不论是韩师雍还是廖文质,他们这一脉对弟子是真的好,而且都是从小培养到大,亦师亦父,同门也是亲如兄弟。 听到此言,燕博睁大了眼睛,此刻似鬼非鬼眼中无泪,但这娥江水却好似充斥眼帘,好似又能触摸到江水,重新感受到冷暖。 “多谢.多谢仙长告知!燕博感激不尽!” 燕博向着易书元重重一拜,身形微微带着一丝颤动。 易书元只是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将来真的还阳了,或许燕博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灰勉挠了挠头,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起身的燕博,还以为先生要单独谈什么秘密呢,就这?—— 除夕越来越近了,何家的院子外,杜小琳望着大门内部,她偶尔会来看几眼,心中有几分追忆,也有几分渴望,但神情始终平静,终究没有任何逾越的意思。 这一家的命中波折也就是在何辉了,杜小琳也已经帮他们挡去一些麻烦事,只是这份夙世亲情终究是有距离的。 “小琳!” 杜小琳心头一惊,转身看向后方,却见灰勉后肢着地,立在那边看着它。 “灰前辈!” 看到露出惊喜的杜小琳,灰勉也是笑了。 “这眼神才像是孩子嘛,先生说从山上下来人间,怎么可以不过个年呢,让我来叫你一起去元江县,去西河村的易家!” “易家?是.先生的家么?” “怎么,不想去?” 灰勉故意玩笑一句并转身欲走。 “那我走了哦!” “不不不,才不是呢,我去的呀!” “哈哈哈哈.那便跟我走吧!” 灰勉念头一动,一阵风瞬间将杜小琳带起,同它一起升天而起,飞向月州。 那边的土地庙院中,土地公看着天空,笑着摇了摇头,如今他已经明白了杜小琳与何家的关系了。 “不过这貂妖是何方神圣?怎么这起的风不像是妖物驾风,更像是仙法御风呢” (本章完) 第433章 小友相聚 元江县西河村的村外,易书元早已等候在此,看着御风落下的灰勉和杜小琳,却见后者还有些紧张,便笑着走了过去 “怎么,见我还拘谨?” 杜小琳赶忙道。 “不是呀,见先生就比亲人还亲,就是先生家人.” “不碍事的!” 易书元过去拍拍小女孩的肩膀。 在易书元领着杜小琳一起向村中走去的时候,也有不少村人打招呼,并且以好奇的眼神看着杜小琳。 而当杜小琳出现在易家的时候,全家人经历了一阵子惊愕,甚至易保康等人还以为易书元有没有可能偷偷在外面成家了。 不过误会的解开也很简单,杜小琳的身世也很容易让易家人产生心疼的感觉。 生而为女不受父母待见,后来被拐,也只剩惊恐绝望,却不想真的有人来救,得救后才知有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爷爷,只是已经亡故,只能坟前祭奠。 随后离别父母拜师学艺,年末经过月州,孤身在此 虽然学艺的内容和一部分经历细节有加工的成分,但杜小琳的身世也算是大差不差。 “我得知小琳到了附近,又只是孤身一人,便决定带她回来了。” 易家堂前,听易书元讲到这里,侄媳妇李氏此刻忍不住握住了杜小琳的手,眼中都含着些泪花。 “孩子,年就在这过,你是大伯的晚辈,便也是我们的亲人,把这当家就行了!” “对对对,把这当家!这孩子长得这般精致,谁知道有这么可怜的身世啊.” 赵氏也是过来揉了揉杜小琳的头,一向精明强干的她此刻慈祥得如同抚摸亲孙女的奶奶,易阿宝都没感受过几次这种待遇。 杜小琳久不与外人如此亲昵相处,却也能感受到易家人的关切,倒也不是如何抗拒,只是笑笑。 “师父对我很好,还有易先生呢,我也不可怜.” 另一边的易保康叹了口气走出客厅,想了下还是回头看向了易书元。 易书元见弟弟似乎有话要讲,便也走了出去。 “怎么,不愿意让小琳来家里过年?” 听到兄长这话,易保康当即摇头。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觉得,唉.兄长,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我们也有些余资,要不凑凑给小琳赎身吧,咱家就当亲孙女一样待她.” “赎身?” 易书元微微诧异地看向易保康,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而易保康则是感慨道。 “兄长莫以为我一辈子没出过什么远门就什么都不懂,你们说得委婉,可小琳这身世,打扮得这般精致,生得也水灵,和师父学的是琴棋书画,那不就是” 易保康话音一顿又继续道。 “她来咱们家,家中就多一个孙女,我是劝不动兄长成家了,有小琳在,也算兄长一个后人.” “好啊好啊,小琳留下来,我就多个妹妹!” 易阿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外面,听到爷爷的话赶忙附和。 易书元哭笑不得,瞥了一眼易阿宝又看向易保康,伱想得还挺多啊! “保康,你是真的误会了,小琳的师父也真是我易书元的朋友,可不是你想的那样,难道你还信不过你兄长我么?” “啊?” 听到兄长这么说,易保康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顿时露出一些尴尬。 “呃,兄长勿怪,我听说书生风流好入风月之所与才女佳人为伴,想着兄长也可能.呃,我去准备餐食” 易保康说完就朝着厨房方向走了。 易阿宝挠了挠头,看向一边还带着笑容的易书元,忽然凑近低声问了一句。 “伯爷爷,您不至于是真的从没去过青楼吧?” 易书元笑容不改地看了易阿宝一眼。 “这么说你去过了?” 易阿宝顿时浑身一激灵。 “哎哎伯爷爷,您可不能乱说,我去帮爷爷了” 说完这句话的易阿宝赶忙开溜了。 正如易书元所说的那样,感受一下真正过年的气氛其实挺好的,贴字贴联挂红灯,家家户户办年货. 易家和西河村的新年氛围比杜小琳记忆中那些要浓郁得多,也可能是这里的情要浓厚得多,她参与其中也欢乐得和年纪的小女孩一样开心。 除夕夜里,一桌丰盛的晚餐放在大圆桌上,易家人全部入桌,包括几个家丁。 才刚刚吃饭,村里面已经陆续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杜小琳坐在易书元身边,手中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甜酒酿的汁,也算是有一点酒味,而面前的碗里已经被易家人夹满了菜。 这种阖家欢乐圆满的气氛,让修仙之人也能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 而此刻的杜小琳更仿佛忘了自己仙修的身份,就如同一个家中晚辈一样,一起闹一起欢庆。 晚饭后,易书元站在堂外看着天空。 喝了一些酒酿汁的杜小琳脸上带着一些红晕也出来了,她见易书元望着天空便也抬头望去。 “没有月亮啊!” 今夜除夕,辞旧迎新,也是新月日,夜空星辰遍布,却看不见月亮。 听到杜小琳的话,易书元笑道。 “今夜不见月,你这太阴宫真传也别把自己当仙修。” 杜小琳看着易书元,心中也有按奈不住的好奇。 “易先生,您也和太阴宫一样,会修转世延道之法么?” 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会有一个亲弟弟呢,会有这么一家子亲人呢? 易书元也不好回答,只回答问题本身似乎不难,但杜小琳问的也不止于此,本质上易书元偏向于传统仙道理念,仙人重今生,但实际上,他的道与如今仙道都有所不同,可谓是一手拈百花。 索性,易书元便还是平静回答。 “天下之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或许先有易书元,荒唐一梦疯了多年,醒来还是我,可没有主动修什么转世之法。” 杜小琳本身悟性绝佳,但此刻还是皱起眉头。 “小琳弄不懂” “也不需要懂,我问你,若你梦为蝴蝶,脱壳为虫结茧化蝶,飞游花丛,落地而终,醒来之后你感受最深的会是什么?思考为何会梦?思索梦中寓意?参悟有何所得?” 杜小琳顿时头大,有种被长辈考教修行的感觉,斟酌着小声回答。 “或许,都有?” 易书元笑了,带着些玩笑的感觉问了一句。 “知道先生我最先会是什么感觉么?” 不等杜小琳回答,易书元便顺着话音说了出来。 “先生我啊,会忍不住回味梦境,闭上眼再想想那种振翅的感觉,对梦的思考自然必不可少,但这份感觉比其他更重要.” 说着,易书元又看向天空,以喃喃之声道。 “此是一梦,亦是我,也是蝴蝶之一世.” 这一刻,杜小琳心中一震,夙世缘法恍若屋开一窗,除夕无月,心中却有月光照入心房! 灰勉捧着一根筒骨站在不远处檐口的木梁上,用爪子勾着骨髓吃的同时,对于易书元和杜小琳的对话也是一句不落。 “放鞭炮了——” 有人在院门处喊了一声,易书元便拍了拍杜小琳的后背。 “走,咱们也去玩玩!” 杜小琳如梦初醒,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让我放让我来放,我从没放过鞭炮呢!” 易家的大门口,易阿宝挑着一根被一串鞭炮拉弯的竹竿,见杜小琳冲出来,就将竹竿交给她。 “拿着小琳,我来点!” 用檀香点鞭炮,随后所有人都立刻后退,一串鞭炮被举出门前,“噼里啪啦”一顿炸响,比之仙法璀璨也毫不逊色。 —— 年初一清晨,两道火线划过西河村的天空,随后石生使了个障眼法直接在易家院中落地,随后直奔易书元居住的屋子而去。 今天师父就在家中,石生心血来潮地初一上门给师父拜年。 当然,茗州距离元江县可不近,石生还是尽量躲开一些易家人的。 只是才到易书元门口,还不等石生敲门呢,却余光却瞥见了什么,立刻转头看向一边。 只见早已起床穿戴整齐的杜小琳就站在一间屋前,她显然也是才发现石生。 二者就这么愣了一会。 “小琳?” “石生?” 疑惑一句之后,二者接下来异口同声。 “真的是你!” 虽然各自都已经长高长开了不少,但当然能一眼认出。 石生立刻就朝着杜小琳冲了过去,两孩子欢闹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很久都不能下山呢?”“你都不来太阴宫看我!” “我那会还学道不精,听灰前辈说太阴宫杜绝男客,不敢去” “对了,我有个妹妹了呢!”“是么是么!” “你怎么在这啊?”“那说来可话长了!” 这会的两人就纯粹如同寻常孩童,在这一天遇上了许久未见的亲密朋友,惊喜之余有说不完的话。 另一间屋中,躺在床上等着石生来喊的易书元心中略觉尴尬,看来还是自己起来吧 (本章完) 第434章 蟹将军来寻 易书元掀开被子起身,架子上的衣衫便自动飞来,走到门前的时候,灰勉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直接窜到易书元的肩头拉了拉他。 “先生,先别出去!” “怎么?” 易书元刚想问问为什么,但仔细一听,那边两孩子正聊到关键之处,或者说是对于灰勉的关键之处。 石生这会和杜小琳凑在柱子边,神秘兮兮地说道。 “告诉你个秘密,你知道灰前辈真身是谁么?” “灰前辈不就是灰前辈咯?是谁啊?” 杜小琳以前可没听灰勉吹嘘过这一点,石生则嘿嘿一笑。 “知不知道显圣真君?” 杜小琳一下瞪大了眼睛,她当然听说过显圣真君,在太阴宫的时候师父和师门的长辈也都提过,而下山之后了解得则更多。 “你说灰前辈是显圣真君?” “不不不不,当然不是,灰前辈不是显圣真君,但他是云莱大神,显圣真君下属的首座大神,也很厉害了!” 杜小琳用手捂住嘴,脑海里闪过灰勉的平日里笑嘻嘻的样子,然后和想象中的持笔握卷的雾隐云莱相对比,这能是同一个? 易书元的屋内,他看看左肩,灰勉在他肩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不过杜小琳在外头紧接着就是一句,让灰勉在易书元肩头就是一个踉跄。 “石生伱骗我的吧?” 屋内的易书元不由轻笑了一声,随后就直接开门出去了。 刚想说话的石生立刻记起来本来目的,和杜小琳一起跑过去问候。 “师父!徒儿来给您拜年了!” “先生,新年好!” 易书元点了点头也不理会拽他头发的灰勉,径直走向远处,那边易家人也已经陆续起来。 “走吧,既然来了,便一起去用早餐吧。” “师父,我是飞着来的,昨晚天还在茗州,今早却出现在月州了,直接去见阿宝哥他们合适么?” “嘿,不现身却能吃到很多东西,和灰勉学个一招半式就够了!” 不过实际上,石生却连障眼法都没有用,搪塞个理由就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易家人面前了。 杜小琳在这,石生可不想自己还得偷摸着现身,才能和好朋友玩耍。 两个孩子出现在易家,为这个新年添加了许多热闹,也让易家人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早餐桌上,喝着粥的杜小琳凑近桌边啃着包子的灰勉,低声询问一句。 “灰前辈,您是云莱大神?” 灰勉神秘一笑,却也不正面回答。 “你猜!” —— 新年之后的几天,对石生并无什么保留的杜小琳带着他去看自己的前世之事,既去墓前,也去何家。 初九这一天的西河河口,,易书元手持一根鱼竿坐在那边。 钓鱼是假,和人聊天倒是真。 而在易书元的边上,身为守荷人的燕博也坐在这里,他如今的状态也颇为特殊。 也算是姚娥格外开恩,燕博能在娥江水系四处游走,并且多远也能感觉到紫荷所在,一个念头便能回到紫泥潭肉身处,他这个活死人之灵本也如同长梦不起。 燕博对于花卉植被之事侃侃而谈,让易书元也不得不佩服。 换个角度想想,燕博就像是能知晓一些植被,尤其是花卉的情感,至少在燕博心中,它们都是有情感的,只不过他不是易书元那样悟道通感,而是通过观察通过长久培育的感受。 久而久之,就像是能知道一些花卉的感觉,或者有时候也会在心中想象着它们的感觉,别人将心比心,他却能将心比花。 “花虽然看似娇贵,却也自有花骨,不同的花草就如世间形形色色之人那样,有自己的性格!” 听到燕博这么说,易书元立刻想到了曾经网上看到过的趣事,便笑着说道。 “此言易某也十分赞同,有的人栽花细心呵护,浇水施肥,除草除虫又顾忌光照冷暖,简直是无微不至,却偏偏花开零落甚至是不开,而相同花卉,邻居随手栽种院中后不再过问,却开得旺盛艳丽!” “哈哈哈哈哈哈.仙长所言极是,有时候便就是这样!” 燕博大笑起来,如易书元说的那种情况,其实他也遇上过,吃过不少这种苦,实在是感同身受啊! 好,真好啊,没想到死了反倒如此惬意,甚至能和仙人毫无拘束地聊天畅谈. 燕博心中这么想着,心态比以往轻松了不知多少。 “哗啦啦啦.” 一阵水声响起,燕博下意识看向水面,不过并不是上鱼了。 近岸的水面上生出一道道涟漪,一个人影在水下逐渐变得清晰,随后带着一阵阵水花渐渐浮出水面,仅仅片刻已经站在水上踏波而来。 “谢庆,拜见易先生!” 易书元放下鱼竿起身回礼。 “蟹将军不必多礼,哦,这位是燕博燕先生,乃是姚娥娘娘府上之人。” 燕博身为曾经韩师雍的徒孙,对一些事物有相当的敏感性,加上身处大庸,很多情况当然也了解得清楚。 谢庆,蟹将军? 开阳水神! 燕博不敢怠慢,赶忙恭敬行礼。 “燕博拜见开阳水神大人!” 大运河水神竟然离开自己的水系来娥江? 心中虽然有这种疑惑,但燕博也是识趣的人,行礼之后便看向易书元。 “仙长,姚娥娘娘赐我的稳魂定神之法我尚需要练习,这便先告辞了回去!” “好,我们改日再聊。” 燕博拱手点头,随后身形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燕博便已经出现在了紫泥潭的荷花边。 “燕博?你回来了?” 听到声音,燕博回头看去,一边行礼一边如实向守在附近的夜叉说道。 “开阳水神大人来找易先生,在下不方便逗留,便告辞回来了!” “开阳水神?我得去通报一声!” 夜叉离去的时候,燕博才收起双手,想了下便回到了荷花之中了。 西河河口处,蟹将军一直不说话,等燕博离去,他下意识望了一眼娥江下游,随后才踏着水波走向岸边。 “先生,我此番过来所为何事,您知道了吧?” 易书元看了谢庆一眼,又在小凳上坐下来。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肯定不会如此前水族说的那么简单吧?” “先生所言甚是” 蟹将军走上了岸,在易书元身边有些尴尬地苦笑道。 “卓晴姑娘在渔桑村的修行,就相当于只修道而不修法,但她竟渐渐能引朝阳晨光所染的云霞之气,抽蚕丝而容此道,织出的也不再是凡尘绫罗” 当初灵霞羽衣能成是易书元和卓晴共同施为之功,借此修行的卓晴确实也算是只修道不修法。 而听到蟹将军说卓晴道容蚕丝,倒是很像将蚕丝炼制了一遍,实则已经是由道而生法了。 “然后呢?” 易书元思索间又问了一句,蟹将军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那一次,卓晴姑娘处于悟道之中,因为有村中水族帮衬,春夏秋三季蚕丝相互接洽,以至于仙绫一织就没有停下,飞出了渔桑村,飞上了天际,成了一道泛着仙光的云霞.” 好家伙,不是仙绫的光芒印到了云上。 此刻易书元能想象出泛着仙光的绫罗越来越长,一头在卓晴手中,一头随风飘到天上,与云霞融为一体,形成了一片彩云. “云霞多日不消,不但有不少附近城中百姓看到,临近年关,附近城中有有天神法身巡游到庙宇,见此仙光,寻根逐源自然也发现了漂浮天际的不是什么彩云,而是一匹长长的仙绫” 说着蟹将军也是露出苦笑。 “虽然卓晴姑娘后来很快收回了仙绫,但此神上奏之后,渔桑村所在便也被天界知晓,那霞光之中的仙绫也为天帝所知。” 说到这,蟹将军忽然问了一句。 “易先生可知天界的司织天坊?” “司织天坊?” 见易书元似乎不清楚,蟹将军赶紧说出这次来此的重点。 “其实小神开始也不清楚的,不过这次上天是明白了,司织天坊善制法衣,虽产出不多,可不但天界诸多神祇受益,人间诸多地祇,乃至是天帝赠予一些仙人道场佛门圣地的神衣法袍,多出自于此。” “天界所赐法衣往往比许多修行道场所炼制的法衣更为细腻,也是公认的一宝,而卓晴姑娘的仙绫之光,显然是惊动了司织天坊的诸多神官,我来找您,也是没办法啊” 易书元面露恍然之色。 天帝赏赐显圣真君的时候,所赐的宝物中就有宝衣,应该也是出自那司织天坊了。 天界流出的法衣确实较为不凡,或许是因为从丝从布入手,慢慢炼制用心制作,而寻常仙道中的一些法衣,除非是仙人用心之作,否则若是给门下弟子,很多都是布料成衣之后再着手炼制的。 相比之下,或许也只有如龙族之流的一些鳞蜕之物成就的本源法衣能胜过天界法衣一筹。 (本章完) 第441章 难得同框 “看,又一座新殿——” “第十六座了!” 石生拉着杜小琳在伏魔宫中跑来跑去,而和石生在一起,杜小琳的小孩子天性也往往会更明显。 在别的地方,甚至是在之前的司织天坊中,石生和杜小琳都不敢这么放肆,但是在这却少了很多拘束。 石生是因为灰勉就是云莱大神,师父和显圣真君又是至交,那就和在长风湖龙宫一样,虽然不是自己家,却也同样亲切放松。 杜小琳则多是因为受到石生的影响,也放开心中的一些顾忌。 有时候,以孩子心态而言,在天界这种特殊的场合,在伏魔宫又像是新奇的“迷宫”,仅仅是快速奔跑发现一些新宫殿和楼阁,就是一种很纯粹简单的快乐。 师父和灰前辈都说了,今天这里“没有禁地”。 伏魔宫中一些天兵也看向在这跑来跑去的两名仙童,只不过没有任何人会出来阻拦。 他们都清楚这两位乃是易道子带来的,其中一人是易道子的亲传大弟子,另一个虽然似乎不是弟子,但关系绝对也很近。 易道子和显圣真君的关系,伏魔宫中的人自然是无人不晓。 如今早有多种猜测认为显圣真君并非这些年诞生的新神,而是古已有之的大神,如今以此神躯重新现世,天帝都极为重视。 天界更有一种“小道消息”说的是,显圣真君和易道子的相识,远比本方天庭建立的时间还长,虽是小道消息,但趋于相信这种传言的人却还不少。 所以显圣真君的真名可能也只有易道子知道,亦或许本为先天神灵而无名。 实际上即便是天庭高层众神当中,这种消息也是有市场的,以浑天宫那边流露的信息看,而今乃是天道运转生发的契机。 正所谓万物有生长,天地亦如是,纵然是天地也是会成长的,只是拉长到了一个纵然是神祇也难以感受的漫长维度。 也是因为存在这种天道规律,显圣真君出现也可以是一种预兆,能入本方天庭则更是大好事。 在伏魔宫中带着好奇心走动的也不只是两个孩子,也有从画卷上走出来的百鬼。 百鬼之中有的心情舒畅,有的兴奋喜悦,有的小心翼翼,也有的天真程度与孩童不遑多让。 当然,百鬼之中一些特殊的存在虽然对整个伏魔宫也十分好奇和向往,此刻却并未到处游走,而是处于伏魔大殿之内。 此时的伏魔殿内人可不少。 听说了显圣真君和易道子都来了伏魔宫,所以没过多久,天帝的近侍天官白衣带着几位礼官也过来了。 大殿内,显圣真君神躯法相自然坐于上首,不过其他的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规矩,毕竟殿堂空旷,随便摆了几张蒲团也算是就近而坐简单分了左右。 一边是两位仙修,易书元闭目静听,卓晴则把玩着一支金色步摇簪,另一边则是白衣和几位礼官。 而灰勉和陆信则立于显圣真君左右,更有百鬼中的前十余个安静站在殿中。 这也算是易书元和自身的天神变难得同框了。 众人所论的内容,正是星罗法会。 白衣将近年来的一些天象变化和各种气数变动描述清楚,也将天地和天庭诸神的探讨也讲明。 “真君,帝君曰,以天河星力流转和玄天仪所感,星罗法会的契机已近,届时便是我天宫最大的盛会,将广邀天地间修行有道之士.” 说了一大堆,白衣总的而言想说的其实就是简单一句:“真君意下如何?” 这算是走个过场,让天界诸多位高权重的大神达成共识。 每一场天界盛会的背后,都有诸多复杂的安排,不是与会者看着那么简单的。 显圣真君双目神光内敛,点头回应。 “星罗法会乃我天庭盛事,吾即为天神之一员,自当顺应天帝安排,白星君不必多虑!” 白衣面色始终平静。 “帝君曰,真君坐镇四极,乃天界有数大神,礼不可废,望真君届时能着情重视.” 这些都是礼仪上的规矩和废话,白衣说得不咸不淡。 不过易书元十分清楚白衣的性子和说话的方式就是这样,少有情绪波动,更不是不尊重,就是内容有些冗长了。 “此间种种,便交由云莱与陆信即可” 显圣真君这么说一句,白衣也识趣。 “既如此,那其后便由礼官洽谈!” 灰勉顿时觉得有些头大,这种东西想想就烦,不过他也有招应对,余光已经瞥向了身边,百鬼之中也有稳重之辈,而且伏魔宫现在人少,事自然也少。 “既如此,吾先去也!” 听闻此言,白衣和几位礼法天官纷纷起身,灰勉和陆信以及百鬼中的十几个也面向真君法相。 下一刻,朦胧金光闪过,显圣真君已经消失无踪。 白衣能明显感受到身边几位一起来的礼官在此刻微微松了口气,显然他们面对伏魔圣尊还是很有压力的。 不过简单接触下来,白衣自己对于显圣真君虽有敬畏,但也大概明白真君其实并不是不好说话的。 显圣真君一走,明显氛围都有些不同了,白衣这样不苟言笑的人看向那边没有起身的易书元,都忍不住调侃一句。 “易道子似乎对我天庭礼法并不感兴趣啊?” 白衣这么问了一句,是看到易书元似乎昏昏欲睡,后者此刻微睁双目看向白衣,笑了一句。 “易某本受好友邀请共游伏魔新宫,哪知道听了一场如此冗长的小会,简直是挑着时候来找麻烦,这不,你们都把真君给吓走了.” 易书元精神了一些,神变牵心神,但此刻只是都坐在殿中,也不算多耗心力,他其实也不必睡而梦神,只是确实对这种礼法的事情不感冒。 “哎哎哎,易道子休要如此说,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是极是极,勿要让真君误会啊!”“我等也不想来得如此仓促,实在是真君行踪莫测,总不能找到下界的庙中去吧?” 几个礼官赶忙解释,说话的时候也看向那边的云莱和陆信,他们负责和伏魔宫洽谈星罗法会的事情,若是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糟了。 白衣看向身边几人,淡淡道。 “易道子同你们开玩笑呢,真君乃伏魔圣尊,岂会因此有什么不满。” “正是如此,真君虽然严厉,却也并非不通情理,几位无需挂心!” 老教头笑着圆场,灰勉也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他已经招手示意百鬼中的几人过来,这种礼仪上的东西太麻烦,他自己又要跟随在易书元身边,肯定要找人帮忙的。 “嘿,你们谈吧,真君都走了,我一介仙修就不掺和了。” 啊,先生您要自己开溜? 灰勉明知道易书元的意思,却也无可奈何,而易书元则已经眼神示意有些神游物外的卓晴,随后在白衣等人的目送下,直接出了伏魔殿。 “呼来一次天宫,一堆麻烦事,怪不得这么多大神在下界道场的时间胜过天界道场。” “先生都这么说,那真君岂不是更觉得麻烦?” 卓晴在边上笑着,不过很快收敛笑容,一边那位白衣神人居然也出来了。 “正所谓礼不可废,人间如此,天界亦如此,礼法有时会让人觉得麻烦,但若真没有了,也会乱了套的。” “白道友所言极是!” 白衣笑了笑,向着卓晴点了点头致意后走近易书元几步。 “易道子难道对星罗法会不感兴趣么?” 易书元看了白衣一眼。 “那当然是很感兴趣的,不过只对法会盛况感兴趣,至于怎么办则由伱们费心了,对了,这星罗会具体会请哪些人啊?” 白衣看向远方天河,想了想道。 “首先是天帝之下四极四御,其后是漫天诸神,然后是各方仙门与尊者诸佛,自然还有大山大岳与地祇尊神,亦会有龙族天龙和一方大妖.” 零零总总加起来,基本是能邀请的都会邀请一个遍,当然有资格受邀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只请本方天庭管辖之地么?” 易书元看向白衣这么问一句,后者回以一个笑容。 “仙门佛尊,大山大岳之神,四海天龙等,皆会去请,天界神祇与各方人间地祇则大多不请,不过也有例外,如小邦天域之主,以及联系较近者,还得算上各方所携门人后辈.” “当然,凡所请之人,皆为有道修行高人!” 有道修行高人可能只是一句场面话,但门槛高是肯定的了,易书元听了也想象着届时的盛况。 “嚯,那还真不少啊,得亏了是在天界,地方够大” 这规模,哪怕不是谁都有资格来,但再加上携带的随行人员,人数成千上万是肯定有了。 “这毕竟是星罗会啊.易道子真是久不出世了” 白衣的话意味深长,易书元也不再多言,只是感叹一句。 “倒是叫人有些期待了。” 白衣见易书元没有多言,便也笑笑。 “虽然此方亦有诸多信仰,但如今也可说一句,本方天庭所辖,盖大小十九国领三十二部,盼神州万万里,顾东海茫茫,星罗法会所享天地之力,能得其惠者,无人不念我天庭之威也!” 行行行,会还没开呢,就自豪上了,厉害厉害! 易书元真要挑刺有的是地方,比如这十九国三十二部,只能说此方天庭是主导信仰,但也有类似西域草原之类的地方有自身图腾,海洋和水系更是主要以龙族为尊。 不过嘛,易书元也不会煞风景。 (本章完) 第435章 霞光炼蚕丝 蟹将军解释这些前提之后又补充道。 “易先生,谢某也非不知好歹之人,若换成以往,绝不可能打搅卓晴姑娘,也不可能来此惊动您。” “不过此仙绫一出,也说明卓晴姑娘已经悟有所得,司织天纺虽是天界一宫,却也同卓晴姑娘的道也能互通有无,加上近些年星辰之力东流,天帝也过问此事,我才来此征求您的意见。” 岸边的江面上,灰勉从水中窜了出来,带着水花落到岸边。 灰勉原本正在娥江水府中,是夜叉前去向江总管汇报,它便也知道了蟹将军来了,不过灰勉来了,娥江水族为避免打搅易书元和蟹将军,倒是没有立刻过来。 似乎是也听到了前面的一部分话,灰勉出水的时候也调侃了一句。 “没有为了蟹将军你自己么?” 蟹将军向着灰勉拱了拱手,倒也是并不尴尬。 “灰道友所言甚是,自然也有谢某个人因素在其中,毕竟隶属天庭不好直接违背天界之意。” 易书元想了,掐指算了一算,随后抬头看向天空。 “星辰之力东流,天帝是认为快到星罗会时候了么?” “这我也不敢断言,只是天帝此次水神大会的时候提过,问我开阳水域仙绫之光的时候也提及此因,我只是转述一下。” 此方天庭,或者说这世上天界的大会当然也有那种隔多少年召开一次的,但这种其实相对影响力并不大,而且很多都局限于神祇内部。 其实此番水神上天也能算一种。 但如星罗会那种就大为不同了,星罗会或者说星罗法会,也是少数易书元听说过之后就特别去了解的盛会。 本身召开需要比较苛刻的条件,必然是天地间星辰光耀之力极盛之刻,以天界之力引之汇聚天河,不论是观赏性还是对于修行各道的益处都非比寻常。 所以每当这种时候,不论是天地间的各方大神,还是菩萨诸佛,亦或是仙道高人,接到天庭发出星罗法会的邀请大多会选择前来赴会。 不太可能出现那种,天庭发请帖别人兴趣缺缺没什么人来的尴尬情况。 而这等诸道皆至的大会的好处可太多了。 收纳星力交流修行经验之类的就不用说了,宣扬天威也是很重要的。 更关键的是,邀请与会者不限于神佛仙人,更有加深了各道纽带,让各道承天界一份情,也维护平衡,顺应天道自然,是天庭的一大功德。 只不过星罗法会这等天界盛会的条件也确实苛刻,有时候说是几百年难得一遇也绝不夸张。 自本方天庭承前道之路开辟以来,也就办过一次,若是这次真的时机到了,算是第二次。 随着天地间星辰之力的潮汐流转,一般而言,真正有能力接得住承办星罗法会的主要还是四方大天庭,其余凌乱信仰所成的天域即便更靠近一些,却也没那能力。 若正是准备办星罗法会,也算是天庭一等一重视的大事,自然也会有一些彩头,或许也是因此对卓晴的仙绫格外在意吧。 天帝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或许只是顺带一提,而司织天纺的神官肯定是真的很在意。 “那,我和卓晴说说吧。” 听到易书元松口,蟹将军微微松口气,脸上也露出笑容。 “多谢先生!” “蟹将军客气了,你也是职责义务所在。” —— 傍晚,易书元扛着缠好鱼线的鱼竿和,背着一个空鱼篓回到了西河村的家中,第一个迎接他的是易勇安,他帮易书元取下背篓之后就笑道。 “大伯,我就说了,今天你去钓是钓不着的,钓鱼也是一门学问,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伱说得对!” “嘿嘿,下回您还是跟我一起去钓吧!” 得到易书元一句肯定,易勇安仿佛产生莫大满足感,等东西收拾好了,他才想起来少了人了。 “大伯,石生和小琳呢?” “马上回来了。” 易勇安放下鱼篓走出院门一望,果然就见到杜小琳和石生一起从外头跑回来了。 “勇安叔!”“易大叔!” “唉!真乖,这么冷的天,非得跟着出去,快进去吧,马上吃饭了!” 这两孩子虽然没陪着易书元一起钓鱼,但转悠一大圈之后,回来的时间却是把握得很好的,完全像是跟着易书元一起回来的。 听了易勇安的话之后一起跑进院子,又赶紧向着易书元行礼。 “师父!”“先生!” “嗯,我准备去一趟渔桑村,你们要跟着去么?” “渔桑村?” 杜小琳还在疑惑的时候,石生却立刻高兴地跳了几下。 “去的去的,我要去,小琳我们一起去,卓姨那可好了!” “唉兄长,你说要去哪?” 路过的易保康听到只言片语就赶忙走过来询问,易书元笑了笑。 “就是过年了去拜访个朋友,不算近但也不远,不会离开太久的。” “嗨,我就是问问吃饭了吃饭了” 易保康现在也不似之前那么紧张了,听到易书元这么郑重回答,脸上也尴尬笑笑。 院门处进来的易勇安则偷摸看看带着两孩子去往厅堂的大伯,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姨”之类的话,不过他可不敢多问,只是也留了一个心眼。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一听到外头有动静,易勇安就迅速披上衣服跑了出来,看到了正好出门的易书元和石生,而杜小琳那边的门也已经开了。 “唉大伯!大伯!” 易书元看向披着衣服跑过来的大侄子。 “嘿嘿,我就知道,您和我爹这兄弟两脾气肯定差不多,去路远的地方肯定一大早就起来,您等等,我拿个东西!” 说着,易勇安跑去了杂物间,从架子上取下一个东西,提着就跑了回来。 易勇安手中提着的是一条胸开两半的大鱼干,正是上一次他的得意之作,分外热情地递到了易书元手中。 “我不是说了不需要么” 昨晚上易勇安就提议过,但易书元直接拒绝了,没想到这家伙还不死心。 “给大伯,过年上门怎么能不带东西,这东西可好了,带去出也不丢分” “哈哈哈,好大的鱼干,师父我拿着!” 石生跑过来提起有他大半个人高的鱼干,灰勉也乐得跳到了石生头上,嗅着鱼干上的咸香味。 “哎哎,小心点,这可不轻呢!” “我拿得动!” 易书元无奈摇了摇头。 “回去睡你的回笼觉吧” “行,那我回去了!” 见大伯没有再推辞,易勇安这才笑嘻嘻地放心回了屋去。 易书元看了一看大鱼干,笑了笑,任由石生拿着,带着他和杜小琳两人一起出门去了,才出村便云雾相随,并且很快腾云而起驾雾而去。 渔桑村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尤其是对于易书元而言。 在石生和杜小琳还在用大鱼干嬉闹的时候,法云已经跨越大地上的山水平原,沿着开阳大运河一路飞向了目的地。 东方的天边露出一条金红色的细线,易书元所御的法云也快了几分。 “别闹了!” 站在石生头上的灰勉忽然喊了一声,让两个在云头嬉闹的孩子一下停了下来,他们看了看灰勉后又看向易书元。 易书元望着东方的渐渐泛起的红霞,视线扫向法云所去的渔桑村。 “时机刚刚好,好好看着那个方位!” 渔桑村中,一身白衣的卓晴开门出来,望向东方的天空,见那朝霞越来越显眼,脸上了露出一丝微笑。 朝天空一拂袖,就好似有一道无形的波浪荡漾开去,这波光所过之处,就连天上的朝霞都泛起涟漪,又随着这波浪带起一丝丝霞光回落。 卓晴双臂都露出衣袖,右手五根微微弯曲的指头扣着一道道晶莹的细丝。 原来那波纹非风也非水,而是一道道细若无物又晶莹剔透的蚕丝! 随着波纹带着霞光回落,这些蚕丝之上也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 也是此刻,卓晴的左手轻轻扣在延展流动的蚕丝之上。 “锵啷啷~~~~” 一阵铿锵有力犹如金铁交鸣的弦音自蚕丝上响起,回荡在整个渔桑村,更是以某种频率传向天空. 弦音接连而起,犹如一首婉转的曲子在清晨的霞光之中奏起,蚕丝之上的光泽也愈发深邃。 这不单纯是在接引霞光,更是在炼化蚕丝。 随着晨光越来越亮,天边的朝霞也渐渐淡去,但在渔桑村中却似乎环绕着一片不会散去的霞光。 一缕缕泛着霞光的蚕丝围绕在卓晴和她的小屋附近,也如随着微风浮动的波浪,既有一种道的气息也有一种特殊的美感,也将她的白衣染成一片红色。 屋中的纺车上,几根木轴漂浮出来,在卓晴捻动拂袖,蚕丝迅速绕着木轴旋转,院中的霞光终于也渐渐淡去。 最终,卓晴的身前多几个泛着霞光的线团,她也轻轻舒出一口气。 只不过这一刻,卓晴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抬头望向院门外,当看到门前之人的时候,只是微微一愣,脸上也露出愈发灿烂的笑容。 (本章完) 第436章 金梭暗藏剑 院门口站着的自然是易书元和石生,还有多少有些局促不安但又带着好奇的杜小琳。 “卓姑娘,新年好啊!” 易书元拱手说了一句,卓晴则快步走到了院门前,将原本半开的院门全部打开。 “先生,快请进!” “卓姨,新年好,这是小琳,我最好的朋友——还有这个,我们给您带了礼物!” 石生第一个出声,拉着杜小琳凑到易书元的前面,手中还提着那条大咸鱼。 卓晴也不嫌弃,伸手接过穿过鱼干嘴部的草绳,摸了摸石生的脸,并笑着对杜小琳点头,然后招呼着他们进去。 杜小琳则是在看清卓晴的样貌之后有些发呆,虽然有不同之处,但是太像了! 和当初易先生变化为那位剑仙姐姐的样子太像了! 她是易先生的亲戚么? 不对,先生的亲人在月州!易家人似乎也不知道这位姐姐! “小琳你发什么呆啊,快进来!” 石生拉着杜小琳进入院中,只是他似乎忘了,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卓晴的时候也呆住了。 虽然已经是正月新春,虽然很多地方积雪不化,不过这院中篱笆边上依然有菊花盛开,让与燕博讨论过许久园艺的易书元有几分不同的感官,仿佛能感受到几分花儿的感觉。 见易书元看向院中花卉,卓晴便笑道。 “也没有如何打理,但就是开得很好!” 易书元闻言不由又是一笑,这种话放在一些想养花卉却养不好的人那就是妥妥的讽刺。 不过这其实也是玄学,嗯,不是搞不明白那种,而是真正意义的玄学,和卓晴在此修行有关。 石生和杜小琳都已经跑到了屋前的木廊上,好奇地盯着那几团悬浮着的丝线,上面的霞光还犹如呼吸一般时明时暗。 “卓姨您的道法修行好厉害啊,把朝霞都收来了,还纺成了丝线!” 卓晴提着那条咸鱼走过去,看了一看石生,又笑着看向连连点头附和的杜小琳。 “我啊,我不觉得是什么道法修行,只是纯粹想纺出漂亮的丝线,织出漂亮的布罢了,当初先生教我织霞衣,我觉得那很美,也向往那一份美好,久而久之就做到了!” 杜小琳精致的小脸被霞光蚕丝映得泛红,听着卓晴的话顿时忍不住由衷夸赞一句。 “姐姐您好厉害,师父和我说过,求道者越是追法逐道,很多时候离道愈远,以心御道,则道自成,但一颗道心却是最难的!” 卓晴伸手触碰一下杜小琳的脸,后者犹豫一下没有躲开,这使得卓晴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这就是杜小琳啊,当年听石生他们提起这孩子被拐的经历,着实让人心疼,如今看起来早已经走出阴霾了。 “那你师父一定也是很厉害的高人,类似的话我以前只听先生和灰勉说过,还有,你叫小琳吧.” “嗯!” “长得真好!” 不知道为什么,被卓晴这么一夸,杜小琳听得一下子整张小脸全红了。 “姐姐您也很好看” “别叫姐姐,辈分不能乱了,叫卓姨!” “噢噢,卓姨” “唉!” 卓晴眼睛笑得如同月儿弯弯,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更是让本就觉得她像幂篱的杜小琳又多几分亲切感。 “喜欢的话,我用这丝线为伱纺一身衣裳怎么样?你身上的衣服形制很好看,就是做得有些粗糙了.” 换任何一个其他人敢说太阴宫的衣服做得有些粗糙,杜小琳绝对会生气,但在眼前这一位口中说出这话,她不敢有任何反驳。 任谁见过刚才朝霞纺线那一手,都不会对这句话有什么怀疑。 “那太好了,谢谢卓姨!” “不客气,哦对了,先生请坐一会,我为你们泡茶!” 卓晴说着提着鱼干走向厨房,石生赶忙一起跟过去。 “我来帮忙!”“那我也去!” 刚得了好处许诺的杜小琳也连忙跑过去示好。 易书元的肩头,灰勉摊了一下爪子。 “唉,真有一手,相处得好融洽啊!” 易书元看看灰勉,不知道它指的是卓晴还是杜小琳。 屋前檐口下的木廊上,还是那张长桌,易书元坐下,灰勉也跳到了桌上,二者都看向了那边卓晴常常纺织的屋子。 看的并不是那台纺车,而是那有一张养蚕的竹扁上,有那么十几条晶莹剔透的蚕趴在边缘,像是露着头在看着外面。 在见到易书元和灰勉看来,尤其是接触到灰勉的视线,十几条蚕全都嗖一下缩了回去。 就像是寻常人家过年一样,桌上不只有香茶,还摆了不少果脯糕点,甚至还有一些看着十分新鲜的桑葚,应该是卓晴另有妙法保存。 石生和杜小琳的茶中还被卓晴撒了一些糖。 桌前的易书元也没有直入主题,只是相互聊着这几年的经历,从生活渐渐聊到了修行,随后也不可避免地聊到了仙绫之光引天界关注的事情。 “天界的司织天坊对此似乎是格外在意,十分想要你的仙绫。” 听易书元这么说,卓晴笑了笑。 “光拿走仙绫他们可未必会用哦,我可以帮他们!” 听到这,单独捧着一只茶杯的灰勉疑惑抬头。 “这么说你同意了?开阳水族和蟹将军怎么说你不感兴趣呢?” 卓晴只是笑笑不说话,眼神则下意识看向易书元。 “哦我懂了,你知道蟹将军一定会来找先生的对吧?” “也不能说蟹将军所言有误,只是我一个在这的时候,确实对此不太感兴趣,但先生来了,说明此事还是有意义的,便愿意相助!” 卓晴的解释明显带着一丝牵强,只是表情却十分自然,还提起茶壶为易书元续上了茶水。 一切事在这里都水到渠成,不需要过多操心,卓晴甚至比易书元想象中更多一份自在感,反倒是易书元在心中略微自嘲,毕竟他来这倒是有那么一丝尴尬。 相比之下,易书元来此处的时候,其实变化为幂篱的时候最为随心自在,而龙飞扬的样子则根本没有想过。 或许这一点上,易书元自觉反而不如卓晴通透。 想到这,易书元洒脱一笑,却也多了几分惬意,手伸入袖中取出了一根淡金色的狭长之物放在桌上。 “这是.” “这是一根金梭,却也坚韧无比隐含锋芒!”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易书元取出的东西吸引,这并非是椭圆形状的梭子,而是显得均匀狭长,有着勾线的空槽,却也像一把两边没有开刃,且无鞘无柄的淡金色短剑! “好漂亮” 卓晴轻呼一声,心中有着无限欢喜,也不仅仅是因为金梭呈现的美感,当然,它也真的很漂亮! 易书元伸手轻轻一勾,金梭便缓缓悬浮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看向卓晴道。 “你悟道而不善法,这便是送你的法宝,怎么用全凭你的心意,当然织布的方面绝不需要我教你,但有的地方我可得展现一下!” 说着,易书元另一只手一招,那边屋子中就飞出一团泛着霞光的蚕丝线。 这丝线在易书元手中绕着金梭卷转几圈,再绕着金梭形成一片,仿佛缠绕出一个淡红色的剑柄,又被易书元握在手中。 但下一刻,易书元右手剑指贴在剑身,轻轻向前一划。 “铮~~” 一声剑鸣似乎也预示着什么,金梭形态瞬间伸展,成了一柄此刻看起来剑刃较细的长剑。 易书元只是握剑横在身前,自有一股灵动锐利的感觉扑面而来! 而这展示还不算完,下一刻,易书元站起身来,手持金梭剑看似随意实则浑然天成地朝着院外一指。 “嗡~~~~” 锋鸣声起,即便是站在易书元身边的人都泛起一阵麻麻的寒意。 更有一道无形波纹扩散,院中的压着残雪的菊花都在摇摆着,周围的树木都微微摇拽,远处的小河破开锥形的波纹. 这一切都在几息之后逐渐平静。 易书元用手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 “当~” 剑身仿佛带起一阵模糊的重影,又被易书元左手剑指按住,重新恢复平静,然后反手托剑,双手递给卓晴。 “送给你了。” 卓晴深深吸气,走上前一步,看着易书元手中的金梭剑,又抬头看向他,随后才小心接过了剑。 “谢谢!这剑也有几分先生的变化呢!” 这么说着,卓晴伸手轻抚摸剑身和剑柄,看着这淡淡霞光中的蚕丝微微一笑,伸手在剑柄上轻轻一拂。 结果,剑柄处的蚕丝竟然自动交汇,编织出一缕挂落的丝结。 当包括易书元在内的几人都以为这是剑穗的时候,金梭剑却在卓晴手中不断缩小,她一手捏着剑,一手在头上挽发,并且将金梭剑插在了头发上。 这剑竟然成了一支发簪,确切的说,是成了一支步摇! “怎么样?” 卓晴看向易书元,令后者也不由惊叹。 “奇思妙想,也赏心悦目!” 灰勉愣愣看着卓晴头上的化为步摇簪的金梭,心中升起无限羡慕,石生、齐小子以及卓晴都有了,小琳是太阴宫嫡传高徒肯定也不缺宝贝。 先生不会把我给忘了吧? (本章完) 第437章 太阴真我 虽然灰勉一向来是很信任易书元的,但它对自己却未必每次都很有信心。 说不定先生想的是让我依靠自己化出法宝,比如化形之后成就的宝物,比如云莱金身真正稳固之后的以神力功德凝聚宝物? 可是那哪会有先生炼制的好啊. 心思一向很活跃也很开朗的灰勉这会有些患得患失了。 于是在卓晴伸手拨弄着新发钗,石生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的时候,灰勉凑近易书元小心问了一句。 “先生.斗转乾坤炉的炼宝之火这下应该暂时熄了吧?” 当年融了极阴金棺化出阴阳交融的斗转乾坤炉,剩下的材料在炉中出了风火轮、天罡锏和金梭剑,很可能已经没了 听到灰勉这句话,它话语中流露出了忐忑不安和那一丝丝期待,即便不以通感之能也能被易书元清晰感受到。 原本还想开个玩笑吓唬一下灰勉的易书元却还是没这么做,只是笑容不改地从卓晴头上移开视线看向手边的小貂。 “还没熄呢,不过还少一些东西,除了一些毫毛,也得看某些神是不是清晰能感受到那支笔了.” 毫毛!笔! 灰勉顿时一扫心中所有阴霾,先生怎么可能忘了我呢! 但同时,易书元的后半句话也让灰勉心中一动,感受到那支笔?可是先生还没给我啊! 桌前,卓晴已经将步摇簪子取下来玩闹着替杜小琳带上,而易书元则余光瞥着灰勉低语传声道。 “你要记住一句话,香火本质是人间愿力,神祇本应万民祈愿而生,信众之所想,云莱手中本就该有这么一支笔,所以你的法宝其实不是我来炼制,或者说,我只炼其形,而其神由你自炼!” 灰勉久久没有回话,虽然也在看着杜小琳和石生一起研究卓晴的步摇簪,但眼神却没有焦距,仿佛心神早已神游他处。 恍惚间,一尊云莱神像浮现灰勉心间,神像本是灰勉应心中想象而成的,原本只是为了帅气潇洒,如今神性愈显则更有一股内敛气息。 神像手中除了百鬼图,另一只手则捏着一支金色的笔,这笔迷迷糊糊却也是云莱之身香火鼎盛的缘由之一。 因为不论是心思不纯贪念深重者也好,淳朴善良以求心安者也罢,人们相信,雾隐云莱手中的笔,记恶记魔,也记善记功。 这一刻,灰勉额头一点神迹光芒闪烁了一下,虽不明显,但在这的也不是常人,所以也引得另外几人望向了它。 “灰前辈是饿了么?” 石生带着促狭之意这么说了一句,卓晴则笑了笑。 “那好,今天就吃伱们带来的鱼干吧?” 灰勉已经恢复了一贯以来的精神,立起来叫着。 “不够不够,我还要吃鸡,你们村里的那种,大公鸡老母鸡都行!” 基本上,渔桑村的水族村民对于卓晴这边肯定是有求必应,不只是因为身份地位,也因为卓晴在此让渔桑村一带受益匪浅。 也是卓晴院中准备午间餐食的时候,易书元到来并且已经让卓晴点头同意相助司织天坊的事情也传到了蟹将军那边。 传讯水族去开阳水府的时候,带去的不只有消息,还带去了一丈红绫。 开阳水府之中,殿内听到下属汇报,的蟹将军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又伸手从托盘上轻轻抓起那红绫,在手指接触绫罗的瞬间,仿佛有霞光在水中荡漾。 “太好了,果然易先生一到,一切都迎刃而解,我要立刻上天!” 成为开阳大运河正神时间还并不算太长,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刷个存在感,对于蟹将军而言是好事。 没多久,一道神光飞出开阳水域,直奔天界的阶梯而去。 过天门,奏天帝,最后来到了天界一处特殊的宫殿,正是位于天河边的天坊宫所在,这里比天宫其他地方更显流光溢彩,仿佛有金线银线飞舞,星河光辉照耀。 蟹将军上次来是第一次上天宫,而这次来依然大开眼界,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只不过宫殿深处蟹将军进不去,他是被女官带到了外围的会客之所,但即便这里也是光波阵阵,系在堂中的轻纱都好似是宝物。 一同在边上落座的白衣看蟹将军留意天坊宫中的一些轻纱,便笑着说道。 “谢将军,这天坊宫神人不少,但因为精益求精的原则,每年能炼制的天衣也十分有限,有时候一年都未必能出一件。” “哦,原来如此,谢白星君解惑!” 两名神女端着茶水点心行色匆匆地走来,将东西分别放在蟹将军和白衣两人面前的桌案上。 “两位请用,我们先失陪了!” 说完两名神女就起身匆匆小跑着离开,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快点快点,一会知道消息的人多了就占不着先机了!”“对对对,快快快!” 两人几乎是一出殿外就大步快跑,若非天坊宫的规矩限制,或许都准备施法飞行了。 蟹将军皱起眉头看向邻桌的白衣,后者只是笑了笑,已经自己倒起了茶水。 在蟹将军被好好招待的时候,他带来的红绫则已经被送到了天坊宫深处。 红绫铺开悬浮在半空,诸多天坊的神人纷纷聚拢过来,围在因为人多而显得有些空间不宽裕的红绫边上,有的伸手抚摸,有的则用宝镜凑近观摩。 “好像用的不是人间蚕丝?”“废话,这能是一般的蚕丝么,应该是妖蚕,就是不知品类!” “但是看起来这仙绫简直好像是用霞光织出来的!” 以寻常神人看来,会觉得是红绫发出霞光,但天坊宫的神人可不一般,她们只是细看之后就明白,这红绫好似本身就是霞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品鉴着。 “真神奇,我们也有过织霞光的想法,但总是差点意思。” “何止是差点意思,我们那霞光云锦,其实就是强行将霞光镀了上去,看着霞光熠熠生辉,实则更像是将霞光束缚其上,虽也有种种神异却不够浑然天成!” “是啊,若无对比,霞光云锦确实很好了。”“是啊,有了对比,就觉得差了点意思了,不如这手中仙绫简直好似.” “好似我们手中触碰的本就是霞光.” “只能说仙道玄妙果然不凡,仙人善观天地而悟道得道,近自然而得自然,妙运万物之理!” “嗯,只不过织法并未运用什么了不起的仙法,似乎只是寻常方式织就,尚有改进的余地。”“是啊,若能以我天坊手法加以改进炼制,则是妙上加妙啊!” 正在她们评头论足的时候,外面已经挤过来更多人。 “你们看完没有?”“是啊,轮到我们了!” 整整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时间里,整个天坊宫的神人全都轮流来看这一丈红绫,而看过的人有了新想法又会想要重新观摩印证。 若非有宫中神官竭力护着,可能红绫上的蚕丝都要被神人设法抽出来看看了。 只不过在这过程中,蟹将军还坐在天坊宫某处外围殿堂内,仿佛已经被人彻底遗忘了。 坐在位置上的蟹将军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实在欺神太甚,我谢庆虽然道行还不够深,但好歹是开阳大运河正神,水部下界有数的大神。 三天时间其实不长,但我好心来帮你们劝说仙道高人,又为你们带来一丈仙绫,你们这帮家伙把我晾在这里这么多天? “谢将军稍安勿躁,我想天坊宫的人绝非有意怠慢的.” 蟹将军看向白衣,若非是这位天帝近侍都被晾在这里,他肯定已经起身直接离去了。 “白星君真是好脾气啊!” “谢将军过奖了,白某倒也不是好脾气,只是觉得此等小事却也气不起来” 说着,白衣还耐心解释起来。 “天坊宫中多为神女,她们也极少与外界接触,你所见的每一位宫人皆非什么侍女,都是司织天女,也即常言所道的天上织女向来都是别人求她们,实在不习惯伺候人,这次见猎心喜,也情有可原.” 说到这,白衣话音顿住,笑着看向蟹将军。 “谢将军是开阳流域人间信众自发供奉的大神,天帝十分看重,将来前途无量,为神处世,还需沉得住气啊!” 蟹将军精神一振,赶紧面向白衣拱了拱手。 “多谢星君提点!” —— 开阳水系的支流小河边,渔桑村中的这一天夜晚,卓晴和杜小琳同塌而眠。 卓晴闭着眼睛,杜小琳则抱着她还在看着她。 当然了,两人都没睡着,这两天也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所以说,你其实是太阴仙子?” “可以这么说吧,师父虽然没点透,但我也能猜出来了,只不过我大概是恢复不了本源记忆了,不过凡事也难以尽善尽美。” 卓晴揉了揉杜小琳的头发。 “我更喜欢杜小琳!” 听到这,杜小琳就明白卓晴有些误会了。 “卓姨你误会了,就算我本源记忆尽复,我也还是杜小琳啊,太阴仙子不过是一个仙号罢了.” 杜小琳很享受这种紧紧抱着卓晴的感觉,还用脸蹭了蹭,同时也笑着继续说着。 “往事云烟各不同,今生种种亦是我,卓姨您担忧的是自我,而我说的是真我,我太阴宫转世秘术妙在解胎中之迷,也妙在真我如一,仙道修真,无真亦无仙.” 卓晴一下抱紧了杜小琳,低声笑语一句。 “小女孩说得这么深奥,我信你是太阴仙子了!” (本章完) 第438章 四御第一位 天明之后,一朵法云自天界而来,承载着司织天坊的两位女神官,当然,蟹将军也一并来了。 从天空远远俯瞰远方的渔桑村,或许是因为长期接引霞光的缘故,即便易书元在的时候卓晴并未炼丝,但渔桑村所在就是仿佛有一种光晕不散。 “谢将军不愧是能取年朝生而代之的水神,这渔桑村真是好地方!” “可休要如此说了,能说时也命也,却难言取而代之,两位,一会容我带头前去拜会,切不可喧哗惊扰。” 因为被晾了三天的缘故,蟹将军生怕这两神女一会也太过倨傲,不过显然他这是误会了。 两女听到此言估计也是想到了之前的事,其中一人赶忙解释。 “谢将军,我等有求于那仙长,岂敢造次啊,全凭谢将军安排了!” 这倒是也挺讲理的. 谢庆安心一些,带着两人直接落到村中,在村里水族的问候声和好奇的视线中,带人来到了卓晴的篱院之外。 首先见到的是早早起来的石生和杜小琳,说白了两人虽修仙悟道,但却还是孩子,杜小琳更成熟一些,却也还是孩童,所以两人正在木廊桌上逗弄着竹扁上的十几条蚕宝宝。 而灰勉则在一边看着。 这些蚕也不是卓晴原本养的蚕虫修成的,而是开阳水族在万里流域途径的某处野桑林抓来的。 像这种小妖物,只能说有了一定灵性,却连灵智都算不上开了,因为如虫子之类的生灵因为先天不足,修行也是很难的,能有成就者往往都天生异种。 所以遇上这些蚕虫,开阳水族第一时间想到了卓仙姑,最终就出现在了渔桑村。 蚕虫有了一定灵性,自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到了卓晴这里很快安定下来,成了帮忙吐丝的得力帮手,也能借助此地修行。 尤其是接引霞光的时候,它们一面吐丝,一面也吞吐着顺丝线而来的灵霞,可谓是占了不小便宜。 又因为霞光炼丝乃是卓晴之道,蚕已经不只是天然对卓晴产生依恋了,更是隐隐相通卓晴的心意,喜其所喜恶其所恶。 这种情况下,对于石生和杜小琳,蚕虫根本不怕,哪怕石生把它们捏起来玩也是如此。 或许唯一怕的就是灰勉,灰勉哪怕看这些蚕虫一眼,它们都会身体僵硬一下。 还没到院门的时候,两个织女就远远透过篱笆望到了院中情况,其中一人不由低语。 “这位卓仙长果然养着一些特殊的妖蚕!”“嗯,还养着一只貂妖呢,真有雅兴,也不怕貂儿嘴馋偷吃蚕虫么,此类小妖物最难克制本性的” 蟹将军看到石生和杜小琳,尤其是灰勉在,就知道易先生还没走,然后听到身后的对话,听得他头皮发麻,赶忙回头叮嘱两人。 “哎呦,我说两位神女哎,这貂儿可来头不小,你们说话悠着点,它的道行可能我们三加起来都比不上啊!” “啊?” 两个织女心头一惊,司织天坊的神人不以修行铸成,但眼前的谢将军可是货真价实的开阳水系正神,叫将军不过是以此为号,人间信众也是这么叫的,可不是说他只是个将军啊。 还是有一人反应了过来。 “难道,它是易道子身边那一只?” 蟹将军轻轻点了点头,关于易书元和卓晴的事情,他是不敢随便往外乱说的,现在么只能算是别人自己看到猜出来的。 两织女对视一眼,看来这卓仙长和易道子也认识,又是一位隐世之仙。 “蟹将军,你身边两位姐姐是谁啊?” 石生远远喊了一声,蟹将军赶忙快步走了上去,虽然石生是孩童,但他还是郑重拱手行礼。 “墨道友,此二位乃是奉天帝之命下界的神官,来自天河边司织天坊,特来拜会主人的!” 杜小琳也从位置上直起身子,好奇打量着蟹将军和他身边的两个女子。 这就是那个蟹将军啊?这两个就是天界的织女啊? 石生和杜小琳的注意力离开蚕虫,就只剩下灰勉趴着竹扁望着里面,十几条蚕虫全都缩到了一起,根本不敢抬头。 “切,怕什么,我不吃你们!” 听到外面的动静,正在卷着袖子的卓晴从厨房走了出来,让看到她此刻打扮的,两个织女愣了一下,又赶紧行礼。 “这位便是卓仙长吧,我们来自司织天坊,代表天帝为您送上这枚天仙令!” 到底是没有什么下界的经验,一开口就直入主题,所幸卓晴也不是那些不易相处的仙修,对天界也并无什么恶感,反倒热情招呼着院门口的人。 “快请进吧,石生小琳,帮忙沏茶。” “好的!”“是!” 两位织女悬着的心放下了。 听说很多年前,一些仙修脾气怪,倒也不会恶意相迎,却往往让去寻找的神官面都见不着,或者只见一面便离去了。 所以两个织女一开口就直接表明来送天仙令,毕竟听说这东西如今还是比较稀罕的。 易书元也在差不多的时候从屋中出来,他其实也早就起床了,不过是赖个床而已。 一看到他出来,才和两个织女一起进院子的蟹将军赶忙行礼。 “易先生!” 易道子?他真的在这! 两个织女心中一惊的同时也跟着一起行礼。 “见过易道子仙尊!” “多礼了,这二位便是天界的织女神官吧?” “正是!” 那边的卓晴放下袖子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只是浅浅一笑,桌上的灰勉倒是毫无在意地开口了。 “明明是来找卓晴的,先生在这却好似抢了她的风头。” 易书元摇了摇头,走到木廊桌前,伸手向来客示意。 “几位请,我也是蟹将军请来的说客罢了。” “哈哈哈哈,先生过谦了,不是您来,卓道友岂会答应啊,多谢先生,多谢卓道友了!” 听到易书元的话,蟹将军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而正如他心中的一些心思那样,两个织女也是心头微微一惊。 这开阳水神果然有些门道,竟然能请动易道子,难怪年朝生一死他立刻就能当上水神了! 等卓晴过来,易书元也开门见山。 “闲话不多,听说天坊宫就在天河边,对星力流转也较为敏感,天界是否已经到了星罗会将近的时刻了?” 在这两个织女对视一眼便也直说了。 “仙尊所言极是,每逢大事,我司织天坊定会较早得知,因为一般都需要我等精心准备法衣作为彩头,去年夏季,天帝便已经下旨了,宫中姐妹都在传,星罗会已经快了!” 另一人也接话道。 “所以我们都很着急,宫中经历过星罗会的姐姐也不多,已经是六七百年前的事情了,也是经历了星罗会,才更加稳固了我们这一方天庭的地位的!” 这不是说六七百年里就一次星罗会,而是此方天庭就办了一次。 “是啊,所以天帝法旨到天坊宫的时候,大家是又激动又慌张,我们作为常驻天界的天神,对此也是格外在意的,虽然我们织就的法衣或许只是星罗会的一小部分,但却是我们天坊宫的全部!” 一个织女说话的时候,另一个则不断点头,看得卓晴都不由偷笑,这些神女好单纯啊. “所以伱们这么想要我的仙绫?” 卓晴笑着问了一句,虽然她年纪可能及不上两个织女的零头,但此刻却有一种前辈气场。 其中一个织女脱口而出。 “不止要仙绫,还想请仙长上天指教!”“对对,若是仙长会我们天坊的妙法,所成仙绫一定更为出众的!” “不错,说不定能到达无缝天衣的境界!” 两个织女肩负了天坊宫众人的使命而来,你一言我一语,不但讲述司织天坊的意见,也说了很多星罗会的准备。 让卓晴也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她本以为自己织的仙绫已经很完美了。 不知不觉天近傍晚了。 “所以说,请卓仙长收下这枚天仙令,若是可以的话,还请仙长随我们去天宫一趟,到天河边的天坊宫助我们赶在星罗会之前完成天衣!” 卓晴伸手接过织女手中白玉牌,上面雕有道道云纹,以古篆写着“仙尊”二字,让她颇为诧异。 “这两字我可当不起啊” 易书元笑了。 “如今的天仙令都写这两个字。” 一个织女点头的同时也笑着说。 “可如今的天仙令也不是随便就会发的了,有此令在手,可随时去往天界近星之处,更能在星罗会中坐于天河之中,尤其是在如今星罗法会很可能会召开的时刻,此令可不一般了!” “卓仙长,您愿意上一天宫么?” 卓晴看了看易书元。 “我倒是想上去看看,先生要一起去么?” “师父我想去!”“我也想去!” 杜小琳和石生很怕易书元说不去,赶忙跟着一起说话,就连灰勉也开口了。 “先生,咱们不但可以去天河边,我们也可以去看看显圣真君的伏魔宫啊,您和显圣真君相交莫逆,那宫殿在天界极北之地,我都还没去过呢!” 蟹将军和两个织女心头又是一跳,尤其是前者,很有种抱着的大腿比想象中更粗的欣喜。 “没想到易先生同显圣真君也有交情?” 蟹将军忍不住这么问了一句。 易书元点了点头,其实蟹将军在想什么他也大概理解的。 “也好,此番借此机会去看看伏魔宫,也不知真君是否在那,不知如今是不是很空旷呢” “那他肯定不在那,哈哈哈!” 灰勉笑了。 听到连灰勉提及以神秘严肃著称的伏魔圣尊时,都是这么轻松诙谐的语气,蟹将军的心脏狠狠跳动几下,这关系比自己想象中还好啊! 显圣真君是谁?那可是伏魔圣尊,也即伏魔大帝,而极北立神宫,那实际上就是天庭四御之一了! 本方天庭设立这么多年以来,天帝之下,四御之位一直空悬。 而此次星罗法会若是能顺利召开,本方天庭必然同上一次那样,天道相倾星力相随,天界声势和底蕴都大涨,足以承载四御大帝神位。 那么立宫极北之地的伏魔圣尊,便是四御第一位! (本章完) 第439章 星河浣仙纱,伏魔望北宫 在蟹将军心中激动的时候,石生和杜小琳已经欢呼雀跃起来。 “太好了,我早就想去天宫看看了!”“我也是,而且能去伏魔宫唉!织女姐姐,你们是天庭的神女,那伏魔宫是什么样子啊?” 两个织女收起心惊之后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伏魔宫在天界北地,自众神工奉天帝之命建成以来就一直十分神秘,就没听说谁去过那里,我们司织天坊的人就更不清楚了” 另一个则附和着说道。 “伏魔宫哪是外人能随意靠近的,听说因为伏魔圣尊” “你们也不知道,那我更期待了!” 石生说着看向灰勉,且不提师父和显圣真君的关系,这可是还有云莱大神在这呢,不愁进不去伏魔宫。 杜小琳也下意识看向灰勉,难道灰前辈真的是雾隐云莱? “卓仙长,您若是同意的话,我们什么时候去天坊宫?” “仙长,请务必快一些,快一天我们也早安心一天,星力流转可不会等人的” 看着两个织女着急的样子,卓晴看向易书元,而后者则看向天际,一天下来,虽然天还没到黑的时候,天实际上天河轮廓也在法眼之中。 “那便现在就动身吧,我等也好夜游天河,饱览璀璨风光.” 前几次去天宫目的性都太强了,这一次虽然依旧有事,但心态上到底不同,易书元自己也想好好看看天界最美的风光之一。 一边的蟹将军正襟危坐,什么话都不说。 原本来说,蟹将军自己的任务从带着司织天坊的织女找到卓晴就已经结束了,甚至卓晴接不接天仙令都已经与他无关。 但此刻的蟹将军已经不打算告辞了,除非易先生和卓晴姑娘赶人,否则他已经决定要赖着了。 因为不知会去多久,卓晴请邻居代为照看一下屋子,交代完毕之后,一朵法云从渔桑村升起,直奔天阶和天门。 登天之路畅通无阻,天界群宫也让石生和杜小琳大开眼界惊呼连连,但这只是一扫而过,因为法云真正要去的是天河边,是天坊宫。 虽然很多神人未必长久待在天宫,但司织天坊的人绝对是例外之一,她们绝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天上。 法云到天坊宫的时候,已经入夜,璀璨的星河也愈发显眼。 这一刻石生等人才明白什么是天河。 天河真的是河,也真的有河水,但天河又不只是河,其中好似无数星辰在闪耀,越是靠近天河,越觉得天河广阔。 到了这里,虽然天上依然是星辰满布,但遥望星河远方,仿佛就与星辰交融在一起,更何况天河之中也有无数星点. 天坊宫中,早已得到消息的诸多神人已经纷纷迎到外部宫殿,总计三百余位织女神官全都到场。 司织天坊本来少问外事,但今日来的人对她们而言意义重大,当然易道子也会来就也令人诧异。 法云之上,遥望宽阔无比的天河,恍若置身漫天繁星之中。 “这就是,天河水界么” 卓晴喃喃一句,看向身边,人人都显得十分激动,就连易书元也露出惊叹之色,有感星辰之力也浓郁不少。 在那涛涛天河水中,更有一种星流涌动的感觉,虽然并无外泄,但易书元清楚,当此星力绽放,定是璀璨无比。 星罗会,不光是星力涌动的潮汐规律,也是要与此方天庭自身积累底蕴相合,如此才能碰撞出那种盛况,或许届时真是银河落九天吧! 这让易书元心中也生出强烈的期待感。 “姐妹们,我们带卓仙长回来了——” 一名织女喊了一声,下方神女皆出声呼应,更有不少神女直接飞天而起,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这天坊宫迎接客人的方式显然在天庭也十分特殊。 而和她们混熟也比想象中容易,至少对于卓晴来说是这样的。 而即便是易书元在这里,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织女们感到心惊之外,此后所有人也都围着卓晴转。 不过和之前蟹将军来的时候不同的是,易道子的威名到底还是强的,不至于让人忘了他们,而且这次他们也得以进入天坊宫深处。 星云纺车,天河浣纱,流光溢彩,朝暮争辉. 司织天坊在很多时候都难以被人想起,在天宫也属于似乎是比较边缘化的地方,或许也少有人能够领略此处的美景。 宫殿中的各种神异布料,就像是一团团星云,也犹如点点星光,此处风景和天宫各处都大不相同! 或许也是天宫中神女最密集的地方之一,这同样也是赏心悦目的一面。 又是第三天的时候,天坊宫后方浣纱殿前,易书元和石生等人在台阶上坐成一排,除了大殿中和周围随风浮动的绫罗,周围一个天坊宫的人都没有。 “这说出去谁信啊,我们竟然被晾在这没人管了!” 灰勉在台阶上这么说着,声音不能说生气吧,就是有点难以置信。 “灰前辈,我们有手有脚,也不需要别人伺候啊,而且织女姐姐们也不习惯伺候人吧!” 杜小琳这么说一句。 “我也不是让人伺候啊,可是,她们,好吧,她们难道不怕我们乱跑乱动弄坏了东西?这些天界绫罗在别的地方都是宝吧?” 石生顿时笑了。 “师父的名号在这了,就算弄坏多少东西,难道还怕没人赔么?” “唉,这话可不能乱说,这里的东西为师可未必赔得起啊.” 一听这话,灰勉也乐了。 “先生您肯定赔得起!” 别的不说,天地间有多少东西能顶得上您的仙丹呢? 易书元瞥了一眼灰勉,知道它在想什么,也不多话,直接伸手在它的额头弹了一下,让它后翻滚了一周。 “快看!” 石生喊了一句,易书元等人也转头眺望远处。 只见一道红光开始在天河上弥漫,一片红影自上游而来,不断在天河上延展,随着流水浮动,又向着两岸延展 这是一匹仙绫,却又远不止一匹那么长,仿佛没有尽头,一直随着天河波涛流转。 天坊宫位于上游的位置,天河边数百织女和卓晴一样,都抓住仙绫的一头。 “姐妹们,甩一下——” “哈——” 也不知是波涛带起了红霞,亦或是红霞染上了波浪,无数天河水波和星力冲刷之下,让相当广阔的一段天河都染上红晕。 这是天坊宫人一起在天河浣仙绫,也只有这连绵不绝的一条,就连上次撤下来的一丈仙绫都重新续上了。 “说是浣纱,却不在这浣纱宫.” 易书元喃喃着,坐在台阶上的身体一手撑膝托腮,在石生以为师父是看得天河此刻景色之美而失神的时候。 实则易书元一心二用,大半心神则脱形而出,一个无形无质的神念之躯已经从身上站起来。 看着已经染上红晕的这一段天河,神念遥望远方河的另一端,坐镇四极之一的伏魔宫其实也在天河边的吧。 天帝的心确实不小,或许此前他便已经意识到星罗会的契机已经快到了,敕封显圣真君的时候本也有特别的打算。 不过这种不能算是心机,毕竟,准四御之位,给予显圣真君的也是足够的诚意与尊重了。 心念一动之下,易书元已经顺着天河向北神游而去 “嗯?” 灰勉比其他人都要敏感,此刻抬头看向手撑脸颊的易书元,虽然易书元视线也扫向了它,但脸上却也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让灰勉顿时心头一动,这是先生神游了? 天界北方,一道神光渐渐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朦胧金辉仿佛拖拽云雾,一尊神人从天河边的星光璀璨中化出,踏着金色云雾而行 这几天都在天坊宫,只觉得这司织天坊的天坊宫虽然平日里不被人所在意,但其实是真的不小,而伏魔宫可远非天坊宫可比的。 四极四御所在,有宫殿楼宇,也有兵马校场,能盖天界北方,能领千军万马 显圣真君的神光应在天河水中,越是靠近北方,这光辉都好似越发显眼,一团金云照亮了远方的伏魔宫。 天河边,无数天马正在放马的监丞的带领下饮马天河,却见金光自南方铺开天际而来,遥遥能望见一尊披甲神人踏云而行。 头马忽然一声嘶鸣,一时间群马呼啸不止。 “是真君!真君来了!”“真的是真君!” 易书元望向下方数量近万的马群,不由想到了西游记中猴哥的经历,这御马监的人放马还真随意啊,跑这么老远? 不过天马本就到处乱跑吧,它们是神还是妖呢? 带着这种念想,易书元已经见到了伏魔宫的轮廓,果然有种巍峨宏伟的感觉! 伏魔宫内外,许多调拨此地值守在此的天兵纷纷抬头望向远方金光,许多人心中也不由激动起来。 伏魔圣尊终于要来伏魔宫了吗!他们在此守了这么久了,终于要第一次见到真君了! 易书元的神光在一座高大的巨石门牌处停下,周围虽然没有界墙,却好似这门牌本身就是一种极具威慑力的界域分割。 此物由白石构成,却泛着一丝丝金色流光,上方写着刚劲有力的三个大字。 “伏魔宫” 易书元抬头望着字,轻声读了出来,再看向门牌边缘,左右各有十名天兵为岗哨,此刻虽然明显都十分激动,却无人离开自身位置,反而站得笔直。 看到这些天兵,易书元只觉得略感诧异又明白在情理之中,天帝并没有真的给一个空洞的宫殿,至少是有不少天兵值守的。 不过不论是天上还是此刻,只能见天兵,却不见任何神将,天帝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你们在此值守多久了?” 一名天兵越众而出,重重施礼道。 “禀真君!自伏魔宫建立以来,我等便轮班在此值守,如今已将两年有余!” 两年,这么算的话,天帝派人敕封之前就在这了。 易书元笑了笑。 “嗯,辛苦了!便继续值守吧。” “领命!” 天兵后退一步站定,易书元点点头,一步踏出之后,神光已经远去伏魔宫群。 而这二十名天兵纷纷互视,个个眼中都带着激动,但平日里也会闲聊几句,此刻却不敢随意出声。 伏魔宫前部正殿之外,有一名神人已经站在此处,望着越来越近的神光,心中也多少有些激动。 易书元老远也看到了那名神人,正是他亲自敕封的老教头陆信,也是如今整个伏魔宫中唯一一位真正显圣真君所敕的天神。 “伏魔巡界神兵教习,北方指使,陆信,见过真君——” 易书元已经落到了伏魔大殿之前,偌大的宫殿除了少数值守天兵外几乎没什么人。 虽然天神变也会影响一些性子,但看到老教头,显圣真君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陆信不必多礼,这偌大的伏魔宫,伱可逛遍了,天上的日子可有不习惯的地方?没什么兵马在,你这老教头是不是觉得无趣啊?” 如今的陆信人也不佝偻了,身形也如壮年一般魁梧,面上更是精神抖擞,而他看向显圣真君也并无紧张之色。 “回真君,都逛过了,这可真是好地方啊,就是人手少了些,但马可不少,我伏魔宫有天帝所赐的万余天马,足以承载万人军骑!天界也并非无趣,多得是地方让人心生好奇,就是确实需要些人手啊.” 好家伙,天帝出手真阔绰啊,一万天马,当初敕封的时候还没讲出来! 搞半天刚刚在天河边见到的马群,是我伏魔宫的? (本章完) 第440章 全部家底了 伏魔宫虽然只是一宫之地,但天界神域也是十分广阔的,建造一座宫殿多得是占地大的,何况是坐镇四极所在的伏魔宫了。 虽然真正意义上的大殿只有伏魔大殿一座,但其他楼阁小殿数量可不少,不论是照顾排场需要还是面子问题都十分到位。 易书元其实并不清楚天界神祇的许多弯弯绕绕的东西,但天界负责督造伏魔宫的神官清楚,建造伏魔宫的神工也清楚,天界许多修行年久的神人也清楚。 伏魔圣尊作为未来最有可能是四御之一的大神,伏魔宫的规格是那种单独拎出来都能举办一方盛会的场所,代表的不只是显圣真君,更是天界的颜面。 所以即便易书元心中早有一些预料,但也不得不说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低估了这一片伏魔宫了。 “真君,天帝所赐之物和其余各方有礼相送的,如今皆在伏魔大殿之中陈列,等候您过来过目处理!” 陆信来的时候是这样,来了之后他也没有贸然去动。 伏魔大殿前,站立着一些天兵,纷纷看向与陆信一起走近的易书元。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显圣真君,心中激动却又只敢表现出严肃。 “这伏魔宫如今有多少值守天兵?” “回真君,总计八百余名天兵,分别值守伏魔宫各处,另有御马监所派的监司监丞数名,帮助我伏魔宫照料天马.” 说着陆信犹豫一下问了一句。 “真君,日后是否需要撤换掉这些天兵,令其回归原本天营?” 听到这句话,伏魔殿外的一些天兵中,有人忍不住下意识望向伏魔大神方向。 易书元却笑了笑,天帝以诚相待,他不至于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若原本天营不是硬来要人的话,且他们自己也愿意的话,这八百天兵就留在我伏魔宫,为我伏魔一脉天兵吧!” “是!” 听到这话,陆信露出了笑容,应了一声的同时视线也看向殿外一些天兵。 很显然,许多兵士脸上已经抑制不住的那种喜悦,能留在伏魔宫,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天兵自然也有自己的思想,在这里的兵士无人不敬佩伏魔大神,没有谁不想留在伏魔宫,能被挑出并派来也本就说明他们也是佼佼者。 但八百天兵平日里也会有一些担忧,毕竟显圣真君久不露面,而且听说极为严肃,怕就怕到时候都把他们撤换了。 今天心中的大石头是落地了。 易书元看破不说破,笑了笑迈入了伏魔大殿,想必用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遍如今伏魔宫唯一的一营天兵了。 而一进入伏魔殿内,大殿的广阔宏伟虽无法与神霄宝殿相比,却也仅仅是略逊一筹。 殿中片一点玄红基调,和人间真君庙伏魔殿的基调有几分相似,但天顶金辉,地铺白石,可数十丈见方的巨大殿堂内仅仅有十六根立柱,显得这里的空间格外广阔。 而在这广阔的大殿之中,摆着诸多架子和盒子,有的半开,有的打开,有的则合着盖子,有华美摆件,也有蕴光宝衣,更有兵刃器物,种种珍玩之物为数不少. 易书元视线扫过各种物件,陆信则一直跟在身边。 “东西,还真不少啊.” “禀真君,这里的所有物件皆已经登记在册,只等您看过之后便可入库房。” 易书元点了点头,东西是不少,不过他却并没有一种属于自己的感觉,因为本质上这都是伏魔宫的东西,他也不可能因为自己是显圣真君就可以随意取用,至少不能以易书元的身份随便拿来送去。 行至伏魔殿内最上方,可以说除了殿内的这些礼物,大殿内的陈设现在是空的。 易书元转身面向殿外,夜色之中能见星河光辉,也似乎隐约能看到远方仙绫的霞光。 既然接受了天帝敕封,接受了伏魔宫,易书元心中也有自己的衡量,显圣真君这一重变化也得肩负起自身职责。 到了如今的地步,这四御大帝,不当也得当了! 其实嘛,还挺威风的! “陆信,你可与云莱多加交流,我伏魔宫也需要神官兵将,需要充实各司各部,可主动下界寻访相匹配之人,招之为麾下。” “是!属下早有此意!不知云莱大神何时会来?” “他啊,很快会来的,还有,易先生也很快会来伏魔宫拜访,届时也需要好好招待了。” 易先生? 陆信眼睛一亮,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属下遵命!说起来此前也是易先生相助,属下才有机会入真君麾下效力啊!” “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笑了,自己夸自己他是不会吝啬的。 “也多亏了易先生,否则我伏魔宫还找不到你这样合适的教习呢!” 司织天坊内,浣纱殿前,石生和杜小琳已经跑到了天河边去玩耍,虽然那仙绫在天河中央飘着,但捞着泛起星光和霞光的河水撒着玩也很有趣。 蟹将军站在河边看着这天河,心中也是无限感慨,若星罗会召开,天河边便是主要场所,到时候一定很热闹吧,自己身为开阳水神,多半是能受到邀请的吧? 就是这位次估计不会太前. 此刻,浣纱殿台阶上的易书元脸上露出笑容,灰勉已经偷偷凑近了他耳边。 “先生,您不会自己先去了伏魔宫吧?” 易书元此刻睁大半闭着的眼睛,扫了灰勉一眼。 “不论如何,显圣真君总得先去一次伏魔宫吧?” “真的去了啊,怎么样,是不是很宏伟?” “等你过去了便知道了!” —— 来了司织天坊,卓晴成了大忙人,不过再忙她终究不是天坊宫的人,不可能没有任何空闲的时间。 那长长一匹仙绫直接交给了织女们,浣洗仙绫完毕的卓晴也终于有了空闲时间。 但谁都知道这空闲时间肯定不会太长,卓晴也肯定架不住帮忙的央求和自身心中的兴趣,所以便立刻去往伏魔宫一游。 或许此时此刻的天界,能轻松惬意地说出去“伏魔宫一游”的人,也就易书元他们这一群了。 毕竟显圣真君短暂现身的几次,给外人留下的印象都颇为严肃冷酷,又是伏魔大神,无人敢在伏魔宫造次的。 等一朵法云载着众人飞到伏魔宫地界,众人都惊于这极北宫殿的宏伟,不过石生和杜小琳他们也只是惊呼兴奋而已,在灰勉这就更多了一些特殊的激动了。 “伏魔宫好大啊!”“但是看起来没什么人啊!” 两个孩子在法云上呼喊着,蟹将军则远远望着巍峨的宫殿,心中也多几分激荡。 不愧是四极之一,整个天界有这种规格的也就真君了吧! 此时此刻,刚刚显得十分激动的灰勉已经没了动静,趴在易书元肩头睡得正香。 而远方的伏魔宫内,云莱大神也正要和伏魔天兵教习“首次会面”。 云莱为首座,他神躯直接显化在云莱殿中,道道神光照出殿堂,也让外围的天兵纷纷侧目。 而伏魔宫中的陆信也察觉到了变化,不用天兵禀报便匆匆到了云莱殿。 灰勉缓缓睁开眼睛,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它没有易书元的道行,本想牵神而出立刻变化。 但因为心中存了去往伏魔宫的念头,所以在神念离体的时刻,还不及自己将肉身藏起来,念头就好似已经来到了伏魔宫,所以貂儿身躯便也睡在了易书元肩头。 以往这种距离,没有先生法力相助,灰勉是难以维持神变的,但这一次却格外清醒。 此刻灰勉睁眼望去,自己所在的是一座华美的大殿内,身下所坐的不似椅子,很像是人间庙宇的神台,却又有所不同。 身上的神光比上一次变化要璀璨得多,而大殿外,有天兵下意识转头望来,在接触到灰勉的眼神后又赶紧站好立正。 “这便是伏魔宫云莱殿了.” 这一刻,灰勉也明白自己所在何处了。 “原来是云莱大神到了,下官陆信,见过首座!” 陆信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身形也躬身行礼,灰勉立刻从位置上起身,走下几步向着殿外回礼。 “教头客气了,伱我皆为真君座下神官,不必多礼” 灰勉做事向来也是很有分寸的,而化为神躯则更会在心中有一种稳重成熟的变化,性子上也会更有神性。 他把手一展,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张图卷,再把手一抖,百鬼图已经在云莱殿展开。 “你们也都出来看看我伏魔宫盛况吧!” 唰~~~ 呜呜呜. 一阵阵风声和低呼,百鬼显化飞出画卷。 只是在这伏魔宫,身上的鬼气也变得更加神奇,明显多出一些神辉,就连那些不像人的鬼物也显出几分神圣。 此刻百鬼一个个全都看向周围,更有不少也随着灰勉走向殿外,只是始终不敢远离,但他们的面上,惊奇、惶恐、兴奋、呆滞等神情堪称千奇百怪. 当然,这一幕也让陆信觉得新奇,倒是周围天兵不觉如何奇怪,因为神祇之中各种怪异的形象本也有之。 所以当易书元的法云到达伏魔宫前,前来迎接的就是灰勉和陆信两神了。 显然,显圣真君所统辖的这点家底,如今在伏魔宫算是齐聚了。 (本章完) 第441章 难得同框 “看,又一座新殿——” “第十六座了!” 石生拉着杜小琳在伏魔宫中跑来跑去,而和石生在一起,杜小琳的小孩子天性也往往会更明显。 在别的地方,甚至是在之前的司织天坊中,石生和杜小琳都不敢这么放肆,但是在这却少了很多拘束。 石生是因为灰勉就是云莱大神,师父和显圣真君又是至交,那就和在长风湖龙宫一样,虽然不是自己家,却也同样亲切放松。 杜小琳则多是因为受到石生的影响,也放开心中的一些顾忌。 有时候,以孩子心态而言,在天界这种特殊的场合,在伏魔宫又像是新奇的“迷宫”,仅仅是快速奔跑发现一些新宫殿和楼阁,就是一种很纯粹简单的快乐。 师父和灰前辈都说了,今天这里“没有禁地”。 伏魔宫中一些天兵也看向在这跑来跑去的两名仙童,只不过没有任何人会出来阻拦。 他们都清楚这两位乃是易道子带来的,其中一人是易道子的亲传大弟子,另一个虽然似乎不是弟子,但关系绝对也很近。 易道子和显圣真君的关系,伏魔宫中的人自然是无人不晓。 如今早有多种猜测认为显圣真君并非这些年诞生的新神,而是古已有之的大神,如今以此神躯重新现世,天帝都极为重视。 天界更有一种“小道消息”说的是,显圣真君和易道子的相识,远比本方天庭建立的时间还长,虽是小道消息,但趋于相信这种传言的人却还不少。 所以显圣真君的真名可能也只有易道子知道,亦或许本为先天神灵而无名。 实际上即便是天庭高层众神当中,这种消息也是有市场的,以浑天宫那边流露的信息看,而今乃是天道运转生发的契机。 正所谓万物有生长,天地亦如是,纵然是天地也是会成长的,只是拉长到了一个纵然是神祇也难以感受的漫长维度。 也是因为存在这种天道规律,显圣真君出现也可以是一种预兆,能入本方天庭则更是大好事。 在伏魔宫中带着好奇心走动的也不只是两个孩子,也有从画卷上走出来的百鬼。 百鬼之中有的心情舒畅,有的兴奋喜悦,有的小心翼翼,也有的天真程度与孩童不遑多让。 当然,百鬼之中一些特殊的存在虽然对整个伏魔宫也十分好奇和向往,此刻却并未到处游走,而是处于伏魔大殿之内。 此时的伏魔殿内人可不少。 听说了显圣真君和易道子都来了伏魔宫,所以没过多久,天帝的近侍天官白衣带着几位礼官也过来了。 大殿内,显圣真君神躯法相自然坐于上首,不过其他的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规矩,毕竟殿堂空旷,随便摆了几张蒲团也算是就近而坐简单分了左右。 一边是两位仙修,易书元闭目静听,卓晴则把玩着一支金色步摇簪,另一边则是白衣和几位礼官。 而灰勉和陆信则立于显圣真君左右,更有百鬼中的前十余个安静站在殿中。 这也算是易书元和自身的天神变难得同框了。 众人所论的内容,正是星罗法会。 白衣将近年来的一些天象变化和各种气数变动描述清楚,也将天地和天庭诸神的探讨也讲明。 “真君,帝君曰,以天河星力流转和玄天仪所感,星罗法会的契机已近,届时便是我天宫最大的盛会,将广邀天地间修行有道之士.” 说了一大堆,白衣总的而言想说的其实就是简单一句:“真君意下如何?” 这算是走个过场,让天界诸多位高权重的大神达成共识。 每一场天界盛会的背后,都有诸多复杂的安排,不是与会者看着那么简单的。 显圣真君双目神光内敛,点头回应。 “星罗法会乃我天庭盛事,吾即为天神之一员,自当顺应天帝安排,白星君不必多虑!” 白衣面色始终平静。 “帝君曰,真君坐镇四极,乃天界有数大神,礼不可废,望真君届时能着情重视.” 这些都是礼仪上的规矩和废话,白衣说得不咸不淡。 不过易书元十分清楚白衣的性子和说话的方式就是这样,少有情绪波动,更不是不尊重,就是内容有些冗长了。 “此间种种,便交由云莱与陆信即可” 显圣真君这么说一句,白衣也识趣。 “既如此,那其后便由礼官洽谈!” 灰勉顿时觉得有些头大,这种东西想想就烦,不过他也有招应对,余光已经瞥向了身边,百鬼之中也有稳重之辈,而且伏魔宫现在人少,事自然也少。 “既如此,吾先去也!” 听闻此言,白衣和几位礼法天官纷纷起身,灰勉和陆信以及百鬼中的十几个也面向真君法相。 下一刻,朦胧金光闪过,显圣真君已经消失无踪。 白衣能明显感受到身边几位一起来的礼官在此刻微微松了口气,显然他们面对伏魔圣尊还是很有压力的。 不过简单接触下来,白衣自己对于显圣真君虽有敬畏,但也大概明白真君其实并不是不好说话的。 显圣真君一走,明显氛围都有些不同了,白衣这样不苟言笑的人看向那边没有起身的易书元,都忍不住调侃一句。 “易道子似乎对我天庭礼法并不感兴趣啊?” 白衣这么问了一句,是看到易书元似乎昏昏欲睡,后者此刻微睁双目看向白衣,笑了一句。 “易某本受好友邀请共游伏魔新宫,哪知道听了一场如此冗长的小会,简直是挑着时候来找麻烦,这不,你们都把真君给吓走了.” 易书元精神了一些,神变牵心神,但此刻只是都坐在殿中,也不算多耗心力,他其实也不必睡而梦神,只是确实对这种礼法的事情不感冒。 “哎哎哎,易道子休要如此说,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是极是极,勿要让真君误会啊!”“我等也不想来得如此仓促,实在是真君行踪莫测,总不能找到下界的庙中去吧?” 几个礼官赶忙解释,说话的时候也看向那边的云莱和陆信,他们负责和伏魔宫洽谈星罗法会的事情,若是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糟了。 白衣看向身边几人,淡淡道。 “易道子同你们开玩笑呢,真君乃伏魔圣尊,岂会因此有什么不满。” “正是如此,真君虽然严厉,却也并非不通情理,几位无需挂心!” 老教头笑着圆场,灰勉也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他已经招手示意百鬼中的几人过来,这种礼仪上的东西太麻烦,他自己又要跟随在易书元身边,肯定要找人帮忙的。 “嘿,你们谈吧,真君都走了,我一介仙修就不掺和了。” 啊,先生您要自己开溜? 灰勉明知道易书元的意思,却也无可奈何,而易书元则已经眼神示意有些神游物外的卓晴,随后在白衣等人的目送下,直接出了伏魔殿。 “呼来一次天宫,一堆麻烦事,怪不得这么多大神在下界道场的时间胜过天界道场。” “先生都这么说,那真君岂不是更觉得麻烦?” 卓晴在边上笑着,不过很快收敛笑容,一边那位白衣神人居然也出来了。 “正所谓礼不可废,人间如此,天界亦如此,礼法有时会让人觉得麻烦,但若真没有了,也会乱了套的。” “白道友所言极是!” 白衣笑了笑,向着卓晴点了点头致意后走近易书元几步。 “易道子难道对星罗法会不感兴趣么?” 易书元看了白衣一眼。 “那当然是很感兴趣的,不过只对法会盛况感兴趣,至于怎么办则由伱们费心了,对了,这星罗会具体会请哪些人啊?” 白衣看向远方天河,想了想道。 “首先是天帝之下四极四御,其后是漫天诸神,然后是各方仙门与尊者诸佛,自然还有大山大岳与地祇尊神,亦会有龙族天龙和一方大妖.” 零零总总加起来,基本是能邀请的都会邀请一个遍,当然有资格受邀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只请本方天庭管辖之地么?” 易书元看向白衣这么问一句,后者回以一个笑容。 “仙门佛尊,大山大岳之神,四海天龙等,皆会去请,天界神祇与各方人间地祇则大多不请,不过也有例外,如小邦天域之主,以及联系较近者,还得算上各方所携门人后辈.” “当然,凡所请之人,皆为有道修行高人!” 有道修行高人可能只是一句场面话,但门槛高是肯定的了,易书元听了也想象着届时的盛况。 “嚯,那还真不少啊,得亏了是在天界,地方够大” 这规模,哪怕不是谁都有资格来,但再加上携带的随行人员,人数成千上万是肯定有了。 “这毕竟是星罗会啊.易道子真是久不出世了” 白衣的话意味深长,易书元也不再多言,只是感叹一句。 “倒是叫人有些期待了。” 白衣见易书元没有多言,便也笑笑。 “虽然此方亦有诸多信仰,但如今也可说一句,本方天庭所辖,盖大小十九国领三十二部,盼神州万万里,顾东海茫茫,星罗法会所享天地之力,能得其惠者,无人不念我天庭之威也!” 行行行,会还没开呢,就自豪上了,厉害厉害! 易书元真要挑刺有的是地方,比如这十九国三十二部,只能说此方天庭是主导信仰,但也有类似西域草原之类的地方有自身图腾,海洋和水系更是主要以龙族为尊。 不过嘛,易书元也不会煞风景。 (本章完) 第442章 道丹亦为盗丹 白衣听到易书元口中的“期待”,又是笑了下,随后笑意收敛,神色恢复平静。 “此为盛会,却也是一种考验啊,除了要应对种种可能的乱象,作为举办星罗会的一方,除了浩瀚如海的星辰之力本身,一些彩头也是必不可少。” “哦,比如司织天坊的法衣?” 听到易书元这么说,白衣无奈道。 “那自然是其中之一,但还远远不够,天帝为此也是颇为苦恼啊.” 怎么听着有点向我诉苦的意思,易书元有些纳闷了,他看向一边的卓晴,后者好像也听出了什么。 “先生,这位白星君明显话中有话啊。” “白道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若是让我帮你们向真君带话则大可不必,方才你也见了,真君还是好说话的,且云莱大神和陆信大神也在此处呢。” 白衣回头望了一眼伏魔殿中,平静的脸上露出些许神秘之色,又走近易书元几步。 “既如此,白某也就直说了” 话音一顿,白衣才继续道。 “曾在兆州土地的奏天表中得知,易道子伱曾以一枚异香扑鼻的丹丸投入井中,为兆州瘟疫病人带来生机,可有此事?” 易书元微微一愣,兆州土地? 是了 易书元反应了过来,当初他以养元丹一枚投入井中,算是大大延缓了兆州二十多万瘟疫病人的病情。 大概已经知道白衣想问什么了,易书元倒也不瞒着,点了点头道。 “确有此事。” “请问易道子,此丹丸为何物?” 白衣的语气郑重了一些,一旁初次听闻此事的卓晴则望向易书元面露好奇,她不了解的事多了,但就算以一个普通百姓的人生经历而言,心中也起了一个猜测。 易书元也是脸上一笑,直白开口回答。 “白道友既然已有猜测,何必明知故问呢,那自然是一枚仙丹!” 白衣把头一点,又是一问。 “此丹为何名,此丹出何处?若易道子愿意告知,白某可领易道子去往神药宫一观,其中也收录了不少丹经典籍的。” 丹经典籍! 易书元眼神一亮,这种经典确实传世不多,能验证的更少,他之前倒是确实没想过来天上找。 “丹名养元丹,乃易某所炼,若是天帝想要,易某倒是也可以赠予.” 话语至此,易书元斟酌一下,出于对天帝和白衣较好的感官,此刻倒也不妨大度些,便直接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枚!” 赠予三枚? 赠予! 明确得到这个回答,白衣脸上也是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惊色,他本来只是想要旁敲侧击一下,能得一些讯息已经足以,却不成想能得赠三枚。 “易道子莫非是玩笑?” “自然不是玩笑,不过成丹不易,想要再多却是没有了。” 虽然第二次炼制养元丹之时,成功出炉十六枚。 但第二次炼丹的经历也让易书元明白,仙丹此等近道之物,并不是说想炼就炼,更不可能不停炼不停成。 即便有相同丹材,第三炉怕是也会远比前两炉困难,甚至短时间内炼制不出。 这方面的感受也和易书元自身悟道的经历有关,丹成则道泄,过则天地难容。 上辈子里面吃仙丹如糖豆的情况,注定是不现实的,得丹一枚都弥足珍贵。 所以易书元开口的三枚仙丹,他自己也清楚其中的分量,话音落下的时刻,三个小玉盒已经从袖中飞出,悬浮在了易书元面前。 “请道友收好。” 在这句话过后,小玉盒飞向近在咫尺的白衣,后者下意识摊开手,三个白玉小盒子就叠着落在了他的手心。 这就是仙丹? “易道子所赠太过珍贵.还容白某回禀天帝再回来,若届时易道子已经离开天界,我亦会亲自去下界寻你!” “白道友自便吧。” 易书元这么一句后,白衣又回头看了一眼伏魔殿,这些礼官就让他们留在这吧,他是等不及了。 “易道友,卓道友,白某先行告辞!” 再行了一礼,白衣匆匆直接架起神光飞向天空。 易书元本想多说一句,但想了下却又住了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白衣回头望了伏魔宫一眼,易书元正含笑望着他。 白道友,小心莫要让它们跑了! 随后易书元的视线中,白衣神光一闪直去南方。 易书元清楚以天庭的底蕴,纵然有意外,在天界这地方,也不至于真的让仙丹跑了,闹出点乐子倒是很有可能。 当然,以天庭的底蕴,认出仙丹应该是不难的。 他们不会认不出来吧? 易书元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颇有一种浅浅的恶作剧心态,引得卓晴带着狐疑看向他。 —— 神霄宝殿之内,此刻正有天帝和诸多神祇与会。 有感星罗法会将近,天界也开始忙碌起来,诸多神祇在这几年归天述职,也是涉及星罗会的方方面面准备之一,需要宇内安宁一切气数相和。 不过白衣也并不避讳,直接飞到神霄宝殿之外,随后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殿内原本的声音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部分神人清楚,白衣此前是去了伏魔宫的,所以也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着是不是伏魔宫那边有事。 不过白衣却并不理会旁人,径直走到天帝玉案旁低声道。 “帝君,伏魔宫那边一切皆妥,而易道子那则另有惊喜” 白衣细细耳语几句,随后将三个小玉盒放在天帝玉案上。 天帝睁大一些眼睛,脸上也不由露出些许惊奇,再看向白衣,后者则微微点头。 天帝伸手拿起一个玉盒,将之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枚淡黄色丹丸,大约拇指的指甲盖大小。 在旁人眼中看,这丹丸并无一丝一毫的特殊气息流出,而在天帝法眼中,丹丸上的那一层清气还在其次,更奇异的是仿佛周围一切气机都绕开了这一枚丹丸。 “请问帝君,此为何物?” 终于有神人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天帝看向殿中所立的神人,想了下也不隐瞒。 “此物疑为仙炼道丹!” 很古老很官方的称呼,但从天帝口中说出,在场神人便也明白这可能是一枚仙丹。 并且在这种场合经由天帝之口说出,那么这种可能性还很大! 不,不止一枚,因为同样的盒子,桌上有三个。 “仙丹?”“竟然是仙丹?” “真的仙丹?”“白星君从何处得来?” “他从伏魔宫而来,难道是真君给的?” 神人议论纷纷,虽然天帝并无多言,但有些人已经能猜到一些端倪。 “来人,去神药宫请药师星君来此。” “领法旨!” 在一片议论声中,有传令神官匆匆离去,没过多久,立刻有十几道神光飞速向着神霄宝殿冲来。 真就是直接冲了过来,那架势,让神霄宝殿之外的天兵神将都纷纷侧目,若非到了宝殿跟前都落了下来,就要出手阻拦了。 说是去请药师星君,来的可不只是药师星君一人,星官神人足足十几人一起进入了神霄宝殿。 “拜见帝君!” 十几名神人一起行礼,随后有人望向上方,有人四下顾盼。 “帝君,臣等听闻讯息立刻就来了,这仙丹,在何处啊?” 问话的是药师星君,而他的视线已经落到了天帝玉案上,天帝一挥袖,那个打开的小玉盒便飞到了大殿中央。 一群神药宫的人顾不上身处神霄宝殿,立刻围了过来。 这下子,就连周围其他的神人也都凑近了一些。 “尔等可能认清此物究竟是否为真的仙炼道丹?” 易道子给的,天帝当然是愿意信的,但还是不可不慎,只不过一群神药宫的神人其实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仙丹。 这玩意就算有,也在仙道中人手中并且几乎不会外流,如今世间不能说绝无仅有,但实在是没见过啊。 “听说仙丹遇金而碎,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腐” “去去去,你还想试试啊?而且那说的不是全部!” “有的书上说,仙丹不能以肉躯法体触碰呢!”“我还看过说不可以法力相控,否则丹损而灭” 一群神人越说越玄乎,导致想上手却都不怎么敢碰。 “丹鼎残典上记述,丹为近道之物,有奇香,引万类相争,它怎么没味道啊,难道是假的?” “上头有一层清气裹着呢,会不会是因为这个隔绝了气息?” 天帝端坐玉案之后,也看着大殿中央方向。 最终是药师星君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丹丸表面的清气上一点,以精细法力破开了这一层微妙的小禁制。 下一刻,一股丹香弥漫开来,由浅至浓。 此香似桂若檀,七分变化三分虚幻,恍若随风又似在一瞬间流过整个神霄宝殿,嗅之令人精神一振,即便在场都是神人,但这香味入体却让人不由口舌生津。 好香啊! 一群神药宫的神人一个个都激动起来,不只是丹香味,丹丸之上此刻也开始泛起朦胧光辉,不似开始那般平平无奇。 “好像.是真的?” 有人这么疑惑了一句,下一刻异变徒生。 只见那枚泛起光晕丹丸,刹那间由静至动,化为一道光逃出环绕神人,在神霄宝殿内乱窜起来。 “不好,拦住它——” 同一时刻有多名神人纷纷出手,但立刻有神人大喊。 “不可——” 刚刚那些耸人听闻的言语立刻在诸多神人脑海浮现,出手的神人一下子手好似短了一截。 短短时间,游走神霄宝殿仙丹已经向殿外逃遁,速度之快超乎一些神人想象。 眼看着仙丹就要逃出神霄宝殿,药师星君却在刹那间浮现在殿外,神光一动,飞起殿外一角,一手探出就是“啪~”的一声。 殿内有人紧张有人惊愕,最终在看清实情后都松了口气。 原来药师星君手中拿着那个玉盒,正是用这个原本装仙丹的盒子抓住了仙丹。 药师星君自己也是松了口气,手中又是一指点在玉盒上,仿照刚刚他点破的那一层清气格局重新封住丹丸,盒子里面的动静也平息下来。 他一步步走回神霄宝殿之中,拱手面向天帝。 “禀帝君,仙道古语有云:道蕴不得轻取,道缘自会游走,本寓意仙缘难得.又有丹鼎残经曰:上品仙丹近道,故为道丹,亦为‘盗丹’,有盗取天道机缘之意.” 说着,药师星君深吸一口气。 “故臣以为,依光、色、味、相、盗等征可断,此乃上品仙丹!” (本章完) 第443章 神药宫中仙人游 药师星君虽然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但不论是心中还是脸上已经十分激动,他抬头看向天帝。 “如今存世之仙丹数量极少,请问帝君,此丹可有名号,又是.从何而来?” 最近几百年来,几乎很少听到炼制仙丹的传闻了,就算有一些讯息也真就只是讯息和传闻,几乎没头没尾。 存世的仙丹应该是还有的,但就和人间凡人流传仙人长生一样,很多人愿意信,绝大部分都没见过。 所以今天神药宫那边听天帝派人来说是要星君去鉴别仙丹,立刻引来了一群正在神药宫中的神人,此刻他们心中的激动比之药师星君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天帝此刻脸上也露出笑容,见神霄宝殿内群神皆好奇惊叹,也不瞒着。 “此丹名为养元丹,共得三枚,乃易道子所赠.” 易道子? 神药宫的人和其余神人皆恍然,之前已经有所猜测的人也微微点头。 当今仙道高人中,易道子也是极为特殊的一位,且有超乎常理认知的功德在身,他身上有仙丹确实不奇怪。 不过天帝的话还没说完,紧接着的一句就像是在神药宫众神心中轰下了一道惊雷。 “亦是易道子所炼!” 药师星君和诸多神药宫的神官,乃至神霄宝殿不少神人都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一阵。 尤其是神药宫的人,看向天帝都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神色,原来易道子竟然是古道丹鼎修士? “帝君,易仙尊.现在何处?臣请旨立刻下界,欲寻易仙尊请教,还望帝君恩准!” 药师星君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以尽量平静的语气这么问了一句,但很显然那种激动感谁都听得出来了。 “臣亦请旨下界,望帝君恩准!” 神药宫的神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一起请旨。 换平常,以神药宫中人的神位,自然是可以自己下界的,但如今也算特殊时期,自然还是要请一番法旨。 这是真的渴望下界去请教,哪怕知道多半是吃闭门羹。 仙丹仙丹,却也并非只有仙人才会尝试炼仙丹,只不过仙人炼丹最具有代表性罢了。 若深究起来,真正合适的称呼是“道丹”,仙炼道丹,神炼的则可是神炼道丹,但称呼起来还是会归为仙丹这一代表性的称谓。 神药宫多年以来可没有少尝试炼制仙丹的,当然,一次成功的都没有. 所以此刻得知真相,这群神人实在是激动难耐了。 “诸卿稍安勿躁,易道子就在天界,正处于极北伏魔宫中,只是你等也不适合贸然前往” 神药宫的神人全都面面相觑,只是期盼地望着天帝。 一边的白衣看向天帝道。 “帝君,臣同易道子有言在先,可领易道子去往神药宫一观丹经典籍,若神药宫诸位同意,不如就让臣再去一趟伏魔宫,也好履行承诺?” 天帝看着下方众人明知故问一句。 “药师星君,你神药宫可有意见?” 听到天帝的话,神药宫神人纷纷作揖回应。 “回帝君,臣等定在神药宫扫榻相迎!臣等先行告退了.” 直接请易道子去神药宫,这群人已经等不及了,也要赶紧回去准备一下。 “药师星君,仙丹留下,此物可不能随意拿去钻研。” 天帝也是无奈地说了一句,药师星君手中那枚仙丹一直攥着呢,此刻闻言也如梦初醒,赶紧上前归还仙丹,随后才带着神药宫的人离去,和来时一样匆忙。 大扫除之类的肯定是不用的,神药宫本就一尘不染,但得去翻箱倒柜把与丹有关的一切经典都找出来。 神药宫的人一走,神霄宝殿的议论声却没有停下。 易书元从来也没有小瞧过仙丹,但他或许还是低估了真正仙丹的分量。 —— 伏魔宫中,易书元毫不意外地等来了折返的白衣。 白衣只是表明了天帝和神药宫的态度,请易书元前往神药宫,至于什么时候去,易书元的意见自然是越快越好。 只不过这次只能易书元一人欣然前往了,石生他们就不太方便去了。 前往神药宫的路上,易书元和白衣也并非无话,在前者有意无意地询问下,后者也并未隐瞒此前神霄宝殿中的情况。 虽然白衣那种“某某曰某某言”的说话方式也没什么情绪波动,易书元听到神霄宝殿仙丹逃遁,最终居然是药师星君在大殿外接住了仙丹,也不难想象当时场面的混乱和滑稽。 “易道子,前方就是神药宫了,神药宫中人不善与人交涉,或许脾气也会有些古怪,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那是自然!” 神药宫的地界也不小,或者说天庭的宫殿群落都不小。 说起这神药宫,其实也是天界十分重要的一个地方,主要供天界与天庭相关各道的所需。 平日里也是少被人想起,但却也绝对不可忽视,这群神人在天界的地位虽然算不上举足轻重,但若说有什么需求,那必然是属于一呼百应的那种。 “神药宫地界也不止眼前这些,尚有各处炼炉,各界药园,各方草头灵兵,各道护药兽禽.” 随着白衣话音渐渐减弱,两人的法云也已经到了神药宫地界。 此刻神药宫的宫院大门外,诸多神人等候在外,远远望见那一道法云飞来,立刻有人激动出声。 “是不是来了?”“稍安勿躁,或许是路过的呢.” “不对,是来了,我看到长庚星君了!” “真的来了,他旁边的就是易仙尊?” 宫殿中几声呼唤之下,有更多神人朝这边聚集,竟然汇聚了百余人。 药师星君看向身后议论纷纷激动亢奋的人,赶忙出声道。 “诸位同僚收声止心,整衣冠!” 刚刚去神霄宝殿的时候,十几名神官都没这么郑重,这会百余人纷纷整理衣冠随后安静等候。 易书元和白衣落下的时候,神药宫的神人们在药师星君的带领下,纷纷躬身作揖。 “见过易仙尊!” 神药宫肯定不会怠慢自己,这点易书元是有预料的,但这阵仗还是让他多少有些惊愕,却也能够理解。 “诸位不必多礼,听说神药宫典藏不少丹经药籍,易某特地前来借阅!” 易书元说着拱手回礼,药师星君直起身子回应。 “我等早已准备妥当,就等仙尊前来了,仙尊请,诸位,莫要堵着宫门!” “对对,仙尊请!”“仙尊快请!” “啊长庚星君请让让.”“星君莫要挡着我.唉仙尊,在下李不凡!” “仙尊,小神楚润,管药香阁!”“小神麻乾,巡灵草园” 一群神人纷纷凑近但也让开道路,场面多少有些混乱,站在易书元身边的白衣都被挤到了一边。 但易书元见此情此景,反而觉得颇为有趣也带着几分感慨,这群神人还是蛮可爱的。 等一群人几乎簇拥着易书元进入神药宫,白衣还愣愣站在原地。 “这” 白衣呆立许久,走也不是进也不是,良久之后才笑着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回去神霄宝殿复命吧,想必就算自己不在,神药宫的人也绝不可能怠慢易道子。 —— “仙尊请看,此乃混元道炉,虽已残缺一角,我等费尽心力补足缺损,如今尚能开炉.” “仙尊请看,此为葵水乌金炉,一直保存完好!” “仙尊请看,这是五行聚炼玄天炉,已然不能开炉,但形制保存完好,我等花费百年依然无法将之修复” 神药宫的人带着易书元去看他们最珍贵的宝贝,也是让易书元倍感震撼。 还没见到丹鼎典籍,首当其冲所见的是为数不少的炼丹炉,其中有的是神药宫自己炼制的丹炉,也有许多是真正的仙道丹鼎一脉所留。 光是从这些仙炉上残留的气息上,易书元就能感觉出这些曾经都是了不得的宝贝,哪怕现在也不算凡物。 只可惜,几乎全都是损坏的。 在神药宫神人的一声声介绍和叙述中,易书元走近了一座同斗转乾坤炉差不多大小的丹炉。 这丹炉的炉顶部有一个大缺口,其上有一片焦黑痕迹,神药宫的人肯定细心清洁过,但这痕迹显然是擦不掉的。 易书元伸手轻轻触碰丹炉。 这一刻,周围的嘈杂似乎都淡了,通感之下,易书元的心神仿佛在岁月之光中短暂逆行。 模糊的视线中,面前的丹炉不再破损,而是华光真正热力翻腾。 唰唰唰. 一道道流光溢出丹炉,天空已经阴云密布。 “轰隆隆——” 一道恐怖雷光落下,丹炉也在此刻开盖。 雷光电舞,山峰碎裂,丹气和焦臭味被炸向四方,易书元也感受到了那种冲击 “当” 整个丹炉猛然一震,易书元则是咚咚咚后退三步。 刹那间,神药宫中鸦雀无声针落可闻,所有神人都死死盯着易道子和那一尊刚刚他触碰的丹炉。 “咯啦啦咯啦啦.” 那尊丹炉上的裂缝大了一些,易书元神色肃穆,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手掌上已经多了一片焦黑的伤痕! 这些丹炉曾经都是仙道至宝,而易书元也知道这些丹炉最终都是怎么损坏的了 (本章完) 第444章 一炉动千炉应 丹炉的震动就像是有人拿巨锤狠狠砸在了铜钟上,整个神药宫都能听到那一声巨响。 除了围在易书元身边的这些星官神人,神药宫中其他没资格到这个位置来的人也纷纷停下了手头的事,有的看天有的对视,各自都十分惊愕。 而在神药宫藏炉院内,所有神人也都反应了过来。 “仙尊,您的手!”“仙尊,您没事吧?” 神药宫的人并没有因为仙炉损毁扩大而生气,反而全都留意到了易书元的手。 很显然,易道子刚才一定以丹鼎妙法感受了那一尊仙炉的情况了,光是这一手,怕是神药宫中人多少年也无法相比,而仙炉的损坏扩大不过是将内隐的损伤展现为表征。 易书元微微舒出一口气,天道之伤他已经体会过几次了,所以倒也不慌。 意境丹炉带起意境丹田的灼热法力,而咽喉之下灵珠微微转动,法力呈现阴阳互补之象,一起涌向右手,手中的灼烧感也在迅速减弱,那种焦痕也渐渐淡去。 “诸位不要轻易学我去感受这些仙炉损毁过往,此为天道之伤,对神道金身损害会更麻烦一些。” 天道之伤 有人微微吸气,而距离易书元最近的药师星君则不由苦笑一句。 “仙尊,您也太抬举我们了我倒是巴不得受一回这种伤啊.” 这么说着,药师星君十分渴望地询问一句。 “仙尊,依您之见,刚刚的的仙炉可有修复可能?” 易书元用左手揉了揉手臂,环顾附近诸多仙道丹炉,他明白即便那些所谓被修复到能开炉的仙炉,其实也就是留于表面了,已经失去了本身的神妙。 换而言之,这些丹炉都已经“凉了”。 易书元摇了摇头。 “这些丹炉都曾经是了不得的宝物,但如今嘛,皆已经凉了,诸位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看到这些丹炉,易书元算是对仙道中的这一脉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怎么说呢,以前的自己想得没错,但现在的感受则更直观了。 丹鼎一脉实在是难啊,本身修行这一道就够难了,丹材又不好寻不好配,炼丹、护炉、护丹等等都是一道道难关。 也难怪丹鼎一道逐渐没落乃至消失了。 但还是那句话,仙道虽然没有丹鼎一脉在活跃了,但传说却留下了,并且一直影响至今,影响天地人三界,或许这影响力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而听到易书元直白的回答,神药宫的诸多神人全都叹息一声。 “真就没有一炉能用么” “唉”“可惜了” 人群中忽然又一个声音响起。 “仙尊,可否让我等目睹一下您的丹炉?让我等一睹真正完好的仙道丹炉!” 一听此言,所有神官全都眼睛一亮。 “是啊仙尊,可否让我们一睹丹炉仙容?”“仙尊,求您了!” “我等绝对只远观不靠近!” 丹经残典有云:能成上品仙丹之炉,乃至宝! 简单一句话,最后三个字,已经表明足以说明易道子手中的那一尊丹炉,即便岁月倒流到那个时代,也是绝对的丹鼎至宝! 即便是那时候,世间能同时存在的可能也就那么几座或者一座。 神药宫包括药师星君在内,全都一脸渴望地看向易书元,也让他心中思绪从丹炉转到眼前神人上。 虽是神道,却都是至诚之心。 “也罢,本也没什么不好见人的,今日便让你们也见见斗转乾坤炉吧,诸位脱开一些!” 易书元话音落下,周围神人都对视一眼,带着激动纷纷后退。 很快,在藏炉院中央空出了一块地方,只有易书元一站在其中。 折扇吟尘从易书元袖中滑出,扇面缓缓展开,在山中山峦深处,有一点火光亮起。 易书元折扇一抖,一道光芒从山中山峦飞出,化为一片金辉落向扇外,一刹那化为一尊高大的丹炉。 从模糊到清晰只在一瞬,同时丹炉也已经重重落在地面。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响起,周围的所有丹炉仿佛都震动了一下,这动静远没有刚刚那种响声大,却有一种莫名的震撼。 暗金炉身,三足触地,滚滚烈火内敛炉中,仅仅是立在那,丹炉周围的一切景致都显得模糊! 易书元手持折扇,轻轻向着丹炉一扇。 神药宫以诚相待,易书元也不会吝啬展现丹炉神妙,这一扇既是加一把火,也是放开丹炉禁制。 “呜” 风起则炉火啸! 阴阳之力在炉中翻腾,火焰时而透着一股暗沉,时而显得十分明亮,仿佛生生不息的太极翻滚,让丹炉周围的光辉都明暗交替浑圆转动。 炉身之上,日月浮现星斗争辉,也是因为如今天河星力翻滚,此时仙炉显现,丹炉上的星辰都亮了起来。 一道道星力从天而落,纷纷坠向丹炉,而丹炉上的星辰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清晰,仿佛与天星交相呼应 呜.呜. 一股无声灵风在丹炉周围环绕,周围诸多曾经的仙道丹炉都开始震动。 “隆隆隆隆.” 即便在天庭的其他地方,远远望向神药宫的方位,也能看到漫天星辉如雨而落,形成一个神奇的漏斗形状,那底部的一端正是丹炉! 易书元略显诧异地看向周围的丹炉,而所有神药宫的神人已经全都呆若木鸡。 在诸多丹炉震动的嘈杂中,易书元以平静而清晰的声音开口。 “炉生三足,应天地人三才,水与火同会黑白同转,应日月星辰,占阴阳据乾坤,汇星斗,炼道于一炉,是为斗转乾坤炉!” 药师星君攥紧双拳,身体僵硬而激动,身边诸多同僚和他相差无几,一双眼睛死死锁在了仙道丹炉上。 “斗转乾坤炉斗转乾坤炉.” 此等喃喃之声不只有药师星君,还有诸多神人,而天庭其他地方,更有诸多神祇望向神药宫方向。 一看到斗转乾坤炉,看到这真正的仙道丹炉,神药宫的人都明白了。 为什么他们努力这么多年,却还是炼制不出真正的道丹。 他们也明白了,为什么易道子仙尊会说藏炉院中的丹炉,都已经“凉了”!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周围的丹炉动静越发大了,不少丹炉身上都扩大了裂痕,甚至不只是这藏炉院中的仙道丹炉,整个神药宫大大小小千余丹炉药炉都开始震动。 一处正在烧着炉火的药炉那边,丹炉开始剧烈震动,顶盖也在不断抖动,里面的药气开始外泄飘走。 “隆隆隆隆.” 负责守炉的侍从都惊慌起来,这会可顾不上看天上的星光玄奇了。 “怎么办,怎么办!”“压住它!” 几人一起靠近施法,但是炉火似乎也盛了不少,灼烧得几人分外难受。 “轰——” 附近院中有响声传来,更有人尖叫起来,那是一座丹炉倒了,其中炉火外泄,药汁也化为白气消散. 远在藏炉殿的诸多神人却仿佛听不到这种动静,但易书元可清醒着呢,他心头一惊,赶忙收起仙炉。 随着易书元念头一动,斗转乾坤炉立刻又化为一道火光遁入了折扇之中。 随后神药宫也重新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神药宫诸多神人怅然若失,却依然没有靠近,只是呆呆望着站在场中央的易书元,感受着炉火的余温。 易书元脸上多少带着一些尴尬,这情况他也始料未及。 “似乎是闹出不少乱子,我之过也.” 药师星君却走近几步,摇头叹息着说道。 “仙尊不必多虑,比起一睹丹鼎至宝的风采,其余不过是小节!” “星君所言极是,仙尊不必多虑!”“请仙尊勿要介怀!” 别人自己都不在意,易书元便也安心一些。 “仙尊,请随我等去往丹经阁,一观珍藏的丹书药典,请!” “请!” 易书元再看了一眼院中丹炉,随着药师星君一起离去,所有有资格同去的神人也是差不多的动作。 整个丹经阁其实不大,收录的都是丹鼎典籍,多为残篇,也有少数相对完整,但其实真正称得上仙藏的很少很少。 除此以外,整个丹经阁内的九成九的藏书,其实都是神药宫神人的一些心得笔记,一些推导的内容,甚至是一些观后感。 嗯,还包括但不限于修复丹炉的过程,以及重新开炉的诸多记载,反正和丹有关的,只有易书元想不到,没有看不到的,堪称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不是易书元太过自负,但真正能入眼的,其实也就那一部分仙藏,以及极少数的神药宫记述。 而一些书易书元一看,就直接看入了迷。 —— 神药宫的丹经阁外,始终等着诸多宫中神官,而自易道子观书入迷之后,丹经阁内就一直只有他一人。 包括药师星君在内的诸多神官没有任何人表露不耐,就这么静静等候在阁外。 只不过有的神人实在有事只得暂时离开,但即便如此,有人来有人走,一得空就会有人过来。 天帝又一次派白衣过来询问,在得知大概情况之后,白衣过来一起等了几天,又回神霄殿复命去了。 就连石生和杜小琳都来过了好几趟,过来神药宫找师父。 不过这外界的一切好似都和易书元无关了,他只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神药宫的丹鼎仙藏中! 这里的丹鼎道藏,在如今世间所能寻到类似内容的地方中都算数一数二了吧! (本章完) 第445章 神药宫求援,十万火急 伏魔宫伏魔殿外的台阶上,刚刚做完功课的石生和杜小琳百无聊赖地坐着。 司织天坊的织女在几天前鼓足勇气过来伏魔宫,把卓晴又请了回去。 这段时间也不断有天界其他区域的神人过来,或商议事情或刷个存在感,导致灰勉和老教头一直很忙的样子。 石生和杜小琳自己玩闹也闹够了。 “半个月了,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啊?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静心修行呢?” 望着远方担忧一句,一边的杜小琳则笑了笑。 “先生担心你还差不多,也不过是半月,对于先生而言,估计也就打个盹,至于静心修行,我看你最近可静不下来。” 石生咧咧嘴。 “虽然天界好玩的地方是很多的,但能去的地方却有限,我都想下界去了!” 灰勉此刻从殿中走来,一直到了石生和杜小琳身边。 杜小琳下意识站了起来,虽然石生一直说云莱大神就是灰前辈,可她却没亲口听到过类似的承认啊,而且这云莱大神一直都显得较为庄重,在她脑海中,这和灰前辈日常较为跳脱的性子完全关联不起来。 石生抬头看了看灰勉却还是坐着,明显没有才来天界的时候那么有活力了。 灰勉对着杜小琳笑了笑,又看向石生。 “石生,你去一趟西河村,向易保康他们说明一下,就说先生访友要多住一段时间,否则到时候回去先生准要被埋怨!” 这世上敢毫无顾忌地埋怨易书元,又让他无可奈何的人,恐怕也只有易保康了。 石生一听,脸上也露出笑容。 “嗯,我和小琳这就去!” “我就不去了,卓姨说给我做衣裳呢,我要去天坊宫!” “啊?” 石生愣了一下,灰勉侧弯腰低头调笑一句。 “啊什么啊?不是想下去么?还不快去?” “哦” 石生甩出风火轮,不情不愿地走了,杜小琳则笑着看向身边的云莱大神,这确实有些灰前辈的感觉了。 “灰前辈?” 杜小琳尝试小心地喊了一声。 灰勉嘿嘿一笑,看了她一眼,故意选择不回答,不过他这种表现反而是让杜小琳确信了。 石生的消息很快带到了西河村,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多住一段时间比传讯和收讯的人想的都更长。 —— 伏魔宫有一些变化,卓晴来往了渔桑村和天坊宫几次。 近半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对于易书元而言,却好似刚刚将一些书籍的妙处通读完成,那种求道的愉悦感和沉浸感中渐渐淡了下来。 思维也逐渐归于平静。 易书元的变化之道可谓是玄妙非常,以此道来契合炼丹时刻的种种变化也是非同凡响,但他原本所参悟的终究是一本凡典。 那丹鼎术士一脉的经验虽然确实可圈可点,但也绝对无法同真正的仙道典藏媲美。 说实在的,很多炼丹之中的变数,靠得是易书元自身的仙法玄妙,靠着他自身变化运转才得以平衡,又结合意境天地平衡的变化融合内外,这才得以成丹。 可是这种方式,纵观天下也就易书元一人可以用了,站在真正丹鼎妙术的角度,其实是更为苛刻的一条路子。 而如今在神药宫所阅的仙道丹典,则让易书元耳目一新。 若说以前是雾里观花,靠着自身通感和变化,闭目顺风势,鼻息嗅丹香,凭着感觉炼化丹材。 那么现在则仿佛拉开纱帘散去雾气,让易书元对丹术中一些谜团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总体而言,丹鼎之道确实还是十分玄奇的,很靠天赋很靠感觉,甚至很靠运气,但参阅此道真正的经典,也让易书元的感觉和变化能够更加细致入微。 丹道一些诸多妙解之术与己道相结合,则事半功倍! 而且易书元也深刻认识到了一点:丹愈强,则坏丹之变数愈强! “幸亏来了这神药宫,若没有来,到时候我以顶山草为材炼丹,怕是要出大事!” 易书元喃喃感慨,将手中的几根串联的残破玉简重新小心卷起,放到了一侧的木架子上,随后在另一个架子上的一侧书卷一点,其上某些文字顿时浮现光辉,又在他拂袖一挥之下飞到了外围一个位置。 不只是仙道残典,神药宫神人的一些心得内容易书元也看了不少,大概也明白这群神人炼丹的问题,有的是修行道路上的根本分歧,难以解开,有的却有移花接木的可能。 此时易书元身边有好几个架子,各自堆了一些书籍玉简等物,地上也看似凌乱地摆着一些书籍玉简等物,而他的视线则看向丹经阁大门。 “多谢诸位给予足够的耐心,还请进来吧。” 听到丹经阁内的声音,药师星君等此刻在外头的神药宫之人怀揣着一些激动走了进去。 在进去之后,众人就看到易书元靠着墙根坐在地上,旁边的架子上各堆了不少书,地上也有一册册书卷。 这些书似乎并不是随便放的,以易书元所在为圆心,绕着墙根形成一个圆弧,丹经阁不小,这个圆弧也不小。 药师星君带着人一步步靠近,脚下小心避让,不去动易书元放书的位置,最终到他面前几步之外,才拱手行礼的同时询问着。 “仙尊,您可有收获?” 易书元此刻手中捏着折扇,也不起身,笑着看向药师星君和其余神人。 “星君想问的其实是我是否能给予一些指点吧?” 药师星君维持行礼的谦逊姿态,没有出言,算是默认。 易书元而是用扇骨点了点地面白石。 “诸位请坐吧,解丹经之道自然是在丹经阁中更好,虽然或许无法达到伱们心中的期待,但一解你们部分疑惑的话,易某应该是能做到的。” 药师星君低头看了看,选择最近的位置坐下,其余神人赶忙也寻一处位置盘腿坐下。 不得不说,因为修行路数的不同,天神炼丹很难真正意义上达到仙人丹鼎妙术的境界,越是品级高的仙丹,难度就越大。 但易书元做一些指点还是可以的,而且他的指点方式也会有些特殊,也算是报答一番天界的恩惠吧,以后有需求的时候也更好开口。 见神药宫的人都坐下,易书元看向他摆开的那些书册位置,手中折扇往地上一点。 下一刻,地上的一些书册全都悬浮起来。 所有神人面面相觑之下,有人直接伸手抓住了书册,随后人人效仿。 易书元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 “你等神人修行路数与仙道到底是不同,道丹道丹,盗取玄机,神人之职则近天道之能,想要独领丹鼎妙术十分困难,但合众人之力另辟蹊径却又可能!” 这就是神人炼仙丹的根本难处了,本质上,整个天庭都是顺应天道的产物,归根结底神人是最难逆天的一群人,炼“盗丹”何其难也! 但在易书元的万妙变化之道中,难却不是不可能。 且天道最是无情亦最是有情,也是所谓的天无绝人之路! 易书元心中思绪整理完毕,眼神平静地看向身边诸多神人,在这一刻,没有天神位次高低,只有夫子与学生。 “天帝感星罗会将近,苦于缺乏镇场之物,而我上天界会友得今日机缘,也算恰逢其会,便也为此方天庭分忧一次吧” 易书元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神人打断,很多人认真听着的同时已经在看向手中书。 书上内容往往是一段话或者一些图片上有灵光浮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但也有如药师星君等少数神人心中一动,在易书元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时,通过前言已经隐隐有了特殊的感觉。 而易书元话音一顿,脸上露出笑容。 刚刚的话说出口就已经再也收不回来了,此刻易书元心中有感,劫数将至,但脸上神色不改,语气依旧平静。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观残典悟心得是不够的,若诸位不嫌弃,就让易某带你们一起,炼炉亦成丹吧?” 这一刻,所有神人全都猛然看向易书元。 不止成丹,还炼炉? “仙尊.” “勿要多言,各位请细观手中书册,易某已经点出关键之处,届时炼丹我等需众人合力,不过这里却还少一些人手.” 药师星君看向周围,确实还空着不少位置,但神药宫有能耐的神官已经都在这里了。 “仙尊,我立刻禀明天帝,去求能控水火玄机的大神来援助!” 不愧是神药宫扛把子,一点就透,也明白需要哪些人! “还请快去快回,否则未必赶得上星罗会成!” 当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易书元已经心有所感,星罗法会不论是几年之后还是十几年之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都会十分紧张,甚至可能擦着某一种玄机。 “我立刻就去!” 药师星君直接起身,人都还没出丹经阁,脚已经不沾地了。 或许神药宫的人都在激动于仙人带他们一起炼丹,但药师星君想的可不只是这一点,气数变化的时机太关键了,仙尊说话之时的语气也太不寻常了!—— 神霄宝殿之内,今日的情况和上次不同。 除了每次都有的相应天界神官,各司功曹和各部主官,这一次殿内还有本方天界管辖的诸多山域地界,来了许多下界山神与一方土地。 殿内也显得比较嘈杂,各方神祇久未能一见,相互之间也探讨着各种事宜,比如一些山神,也是上了天才知道星罗会可能要开了,多少有些兴奋。 三三两两的神祇边上,往往都有天界功曹与记录星官在一边探讨记述,所以殿内也摆开了诸多桌案。 只有一些要事才会需要有人越众而出大声禀报天帝。 天帝查阅着书文,也感受着其上的气数。 正在这时,神霄宝殿外的天空,一道神光带着呼啸冲了过来,在看到殿外神将天兵的时候,药师星君却也没有落下来,而是直冲大殿。 “帝君——帝君——神药宫有要事禀报,十万火急——” 药师星君还没到神霄宝殿已经喊了起来,他进来的时候,守殿神将不敢阻拦便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而药师星君冲到殿内,面对突然变得安静的大殿,以及诸多投来视线都毫不理会,更没有等天帝开口,直接站在殿中以极快的语速陈述情况。 “禀告帝君,易仙尊在我神药宫丹经阁参阅仙典半年,现已出关,摆开一百单八份地卷书,要带我等炼制仙炉成就道丹,然我部人手不足,特来向帝君求援,请能控水火玄机之神助力成炉炼丹!” 说完这一段,药师星君更是赶忙补充道。 “仙尊有言,一切从速,否则未必赶得上星罗会!” 这一刻,浑天宫中,玄天骤然发动,有华光闪耀,天帝更是在同一刻心有所感,竟然一下从玉座上站了起来。 天河星力变化只能感觉到星罗法会将近,却把握不住真正的时机,甚至可能潮汐过去一切归于平静。 而此时此刻,天帝心中巨震,明白一直在等的那一份天机到了,也是星罗法会的真正契机! 当年星罗会,此方天庭气运拔升而玄天仪现世,而今星罗会,道器之机在此! 骤然起身的天帝把神霄宝殿内的神人都吓了一跳,只有药师星君不为所动。 天帝心中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语气竟都不由激动了几分,看向下方的药师星君问道。 “差多少人?” “我神药宫勉强有参与道行者不过五十三人,若求稳妥,则只有四十二人!” 差的太多了,差得太多了! 天帝心下一横,直接下旨。 “殿外神将听令,敲震天鼓回天钟,敕命诸神归位——” 殿内殿外神人皆惊,上一次应对斩龙之事,也只是敲了震天鼓! (本章完) 第446章 三界震动 天庭诸多宫殿楼阁,神霄宝殿立于云台之上,而在神霄宝殿同一高度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两座楼。 左楼为震天楼,楼阁之上的是震天鼓,右为回天楼,楼阁之上的是回天钟。 在天帝敕令下达的时刻,不管神霄宝殿内的神人有多震惊,殿外神将已经在第一时间应命,立刻有神将飞到两楼之上。 一人手持鼓锤,一人扛住铜柱。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起初很慢,仿佛每一下都要耗费神将相当的力气,后面逐渐加快,声音也越来越大,片刻已经传遍天宫,一道道波纹从震天楼上扩散。 而另一边的楼阁上,另一名神将仿佛酝酿了许久,神力汇聚之下,肩头铜柱已经散发出神光. 天庭各处,听到鼓声的神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天坊宫内,和卓晴在一起议论天衣形制的织女们全都停下了议论,纷纷从宫殿中走出看向一个方向,能见到远方流光震荡。 “震天鼓响了,难道又有一条恶龙要斩?” “瞎说,哪来这么多恶龙啊,或许是星罗法会” 不论是雷部、火部、水部等天界各部,还是御马监、各天营等地,听到鼓声都显惊愕。 伏魔宫中,灰勉和陆信以及百鬼中的一些和天界礼官也全都走出宫殿。 “震天鼓?出大事了!” 灰勉没想到自己上天待一段时间,竟然能以神人之躯遇上天界敲震天鼓,这时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疑惑。 兴奋自然不用多言,疑惑的是,灰勉莫名有种感觉,这不会和先生有关吧? 灰勉看向陆信和其余人,正思索间,远在神霄宝殿的回天楼上,那神将已经狠狠将铜柱砸向悬挂大钟。 刹那间,一道远比震天楼更强烈的波纹随着耀眼神光爆发。 “咚~~~~~” 敲钟神将扛着铜柱直接被强烈的冲击带得滑向后方,身上的盔甲和系带也不断颤动,直到整个人撞到钟楼栏杆的一刻,又一次冲向大钟。 “咚~~~~~~~~” 这一刻,但凡听到钟鼓齐鸣者,心中皆是巨震,不少人甚至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而在下界道场或者处于巡游之中的一些天神在震惊之余,纷纷化作一道道神光回归天界 能听到震天鼓归天钟声的虽然大部分是神人,但也并不只有神人能听到。 长风湖中,江郎走出龙宫看向水面方向,仿佛要透过水波看到天界的天宫。 东海龙宫之中,一条打盹真龙在这一刻睁眼,耳边隐约回荡着阵阵鼓声和钟鸣。 “天界出了什么大事?难道真的要开星罗会了?” 星罗会有没有召开的可能是一方面,能不能开又是另一方面,但震天鼓回天钟齐鸣,肯定是本方天庭大事,也让龙君都生出一些好奇。 细一想再一感,应该是和龙族无关的! 除了龙族,声音也传入阴间,令诸多幽冥之神惊愕。 声音更传遍此方天庭所辖的广阔山川大地,不论是否是神祇,但凡有道行听到钟鼓声者,皆心中一惊,仙门如是,大妖亦如是—— 同一时刻,一道道神光飞向天庭,天阶之上天门之处,各方神人先后到此,也是难得有诸多神人在此相遇。 他们相互询问发生了何事,但无人知晓,哪怕是守天门的神将其实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神药宫中,易书元听到这震天鼓回天钟,心中也是多少有些纠结,倒不是觉得天帝重视得过分,因为此时他也清楚天帝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玄机。 但是诸神归位,我显圣真君纵然可以听调不听宣,在震天鼓回天钟齐鸣的情况下,也不能不去吧? “震天鼓和回天钟都响了!”“天帝召集众神?” “我们要去么?” 丹经阁内原本安静的神药宫神官此刻也惊了,纷纷低声议论起来,并且看向坐在那边的易仙尊,只不过对方双目微垂若入静定。 仙人静坐,对外界一切置若罔闻,也让神药宫神官心中挣扎。 但神祇职责所在,他们还是忍不住纷纷起身了。 “仙尊,我等必须” “我们不用去——” 药师星君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身为神人的他声音都带着一丝不可抑制的激动,匆匆走入丹经阁,面对易书元道。 “仙尊,天帝听闻讯息,命神将敲震天鼓,撞回天钟,召集本方天界大神请来,以合我神药宫所需天罡地煞之数!” 易书元原身之处,只似半梦半醒低语一句。 “如此甚好.请星君领书卷去往神霄殿,寻觅合适之人!” 话音落下,地上空着位置的书卷纷纷悬浮而起,飞到了药师星君身边。 药师星君不敢怠慢,收好书卷,向易书元行了一礼之后再次离开丹经阁,匆匆折返神霄宝殿。 而丹经阁中剩下的神药宫神人已经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 而在易书元的半梦之中,披甲神人已然在伏魔宫显化法相,就如上次灰勉那样,只是伏魔圣尊归位,神光照亮了整个伏魔宫,也让大殿外的神人纷纷看向殿内。 “真君!”“圣尊也回来了!” 灰勉愣了一下,看向真君法相,看来想多了,和先生没啥关系。 显圣真君神躯从伏魔大殿中缓缓起身,几步之间走出了伏魔殿。 “震天鼓响,回天钟鸣,不可不来,随我去神霄宝殿!” “是!” 伏魔宫如今真正的神人可不多,真算起来,也就显圣真君、云莱大神、神兵教习三神,不过这一次也带上百鬼。 随着显圣真君神光去往神霄宝殿,路上不断能看到一道道神光在空中划过,向来看着比较冷清的天界,此刻也像是热闹起来。 神霄宝殿之外已经升起一片广阔的云台,天帝也已经从殿内走出,而此前在大殿里面的神人也都在殿外。 黄宏川作为下界上来述职的山神之一,此时也在云台一侧,听着身边神人的议论,他心中多少有些恍惚,因为之前药师星君口中的“易仙尊”,八成就是易先生! 其实作为下界山神,纵然是天庭在册,但震天鼓回天钟只招天界之神,山水神灵可以不来,只是他们正好在这而已,倒是天斗山神因为成神太短,之前也并未被招来。 神霄宝殿外云台上的神人越来越多,远方更是有一道金辉飞来。 有神人呼唤一声。 “显圣真君也来了!”“伏魔圣尊来了!” 显圣真君令伏魔宫人飞至神霄宝殿,在靠近大殿的云台上缓缓落下,身边是云莱和陆信。 百鬼平日里各有性格,但此刻一个个都十分肃穆,不敢表现出任何逾越。 易书元直接落到了天帝不远处,后者也早已看向了他,显圣真君能来,也令天帝心情更好上几分,也不枉自己以诚相待。 易书元先向天帝行礼,而天帝也拱手回了一礼。 “帝君,今日是何要事,竟然钟鼓齐鸣?” 天帝脸上神色不喜不悲,也不隐瞒什么,直言不讳道。 “易道子在神药宫设地卷书,领天罡地煞之数,欲要炼炉成丹,此乃星罗法会所成之契机,尚缺能领地卷书玄机之神人六十六位,为保万无一失,招众神归位!” 这事易书元自己当然最清楚,此刻听天帝如此郑重地讲来,心中又有几分特别的感受。 “原来如此!” 灰勉闻言一下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身边一脸冷峻镇定自若的显圣真君,还是和先生有关? 在此等规格的召唤下,天界诸神都以最快速度赶来,各部大神皆归位,各自泾渭分明地站在云台一处,在最靠近神霄宝殿的一侧,则是显圣真君和天帝。 “帝君,如何得知合适之人呢?” 听到显圣真君所问,天帝也皱起眉头,或许直接全都去神药宫? 也是这一刻,药师星君再度飞来。 “看来不用我等操心了,易道子已经算到此刻了。” 药师星君飞至云台,三言两语之后便说明了情况,随后地卷书飞出,悬浮于诸神上方,又很快落向云台各处。 雷部有神人下意识伸手,火部有神人无意间抬头,水部有神人直接被书册撞入怀中,甚至山水神灵那边也有神人面前有书册停留,还有神人才飞来神霄殿,半空中就接住了地卷书. 有的是书卷,有的是玉简和竹简。 曹玉高身边的李成刚手中也接到了一份竹简,雷部几位雷将都下意识看了过来。 只见那竹简上只有一段话亮着灵光,其他内容都显暗淡,而在李成刚接住竹简的时刻,手中雷光就好似直接流动到了竹简上,使得竹简泛起一股青绿之色。 六十六卷书几乎在同一刻找到了合适的神人,甚至有些神人本来应该是一看就不适合炼丹的。 不少神人纷纷露出惊愕或者不知所措的神色,也有相近之人议论纷纷,不少人还是没搞明白情况。 而天帝脸上则浮现笑容。 果然应该召集众神,接到地卷书的天神中,有将近一半原本并不在天界。 或许天界也能找出能代替的,但绝对没有此刻的选择圆满! “帝君,我等该如何做?” 终于有神人问出疑惑,而天帝的回应也很简单。 “随药师星君回神药宫,易道子自会安排!” 药师星君此刻心中已十分焦急。 “诸位,还请快随我来!” 话音落下,药师星君已经先一步飞向神药宫,他心中始终记着易书元的话,有一股紧迫感。 六十六名神人见状,也纷纷飞起跟随。 天帝身旁,易书元再次拱手行了一礼。 “帝君,吾先告退了!” “嗯,真君请自便!” 话音落下,易书元神光自归伏魔宫,不过灰勉和陆信以及百鬼却依然立在下方云台并未离去。 显圣真君可以走,其他神人却不敢直接散了,在好奇心驱使之下,也不想直接散了。 (本章完) 第447章 九年之期 神药宫外围的天空,以天帝为首的诸多神光渐渐浮现,只是他们并不靠近神药宫。 众神都归位了,自然也得解释一下敲震天鼓回天钟的部分缘由,也有了众神来此一观的场面,只不过也仅仅是远观,不准随意靠近。 此刻的神药宫丹经阁内,包括药师星君在内的诸多神人皆已经到场,同神药宫的神人一起围在易书元周围。 他们到此已经有一会了,但易书元并未有什么动作,等看到他眼皮抖动了一下之后,坐在易书元最近位置的药师星君,低声询问了一句。 “仙尊,一百零八份地卷书已经皆有神人持卷,我等该如何做?” 刚才的易道子似乎已经睡着了,但在场神人都清楚,这定是易道子在凝神细思。 在几息之后,易书元才睁开眼睛。 “气数相合神元齐备,星君,丹器之材,可不要心疼啊!” “帝君法旨,一切任由仙尊驱使!” 易书元看向丹经阁外天空中的神光,也不知道有多少神人此刻正在神药宫外围呢,天帝的气息也在其中。 “好,诸位请牢记书册之上的内容。” 说话间,书册上泛着灵光文字好似都飘了起来,很多书上其实就一句话,但是一百多份书卷上的内容全都悬浮起来之后,构成了一个整体。 其中涵盖阴阳五行和各道气数,看着像是一种独特祭炼方法。 “仙道中有自身亦为天地的理念,而修仙之辈求真之路,亦会追寻一尊道化仙炉,此为今日我等共同炼器的要义总纲” 说着,易书元从墙根处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些笑容,心中居然还有闲心遐想一下。 或许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自己居然能驱使这么多天界神人,让他们如学生一般认真听讲,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仙道为古,神道为新,古时以来,自神道初生,其实仙道有成者对待神道的态度就很微妙,神道有种种方便之处,也有诸多掣肘,在仙人眼中不够逍遥。 但神道也不可或缺,正神气数昌盛则三界可安。 易书元看向周围神人,这里面倒是也没几个熟人,却有不少“擦肩而过”的,当年最开始去茗州找他却没能见着面的环昱郎也在其中。 诸多神人此刻全都抬头看着天空浮现的文字,这些文字构成的篇章并不算很复杂,犹如一种经络的说明,又像是点出窍穴,像医书详解多过炼器炼丹法门。 易书元的声音也再一次响起。 “人间有神立于天地之间,人身如天地,其实身中亦有诞生神祇的可能.” 易书元这是一种基于自身领悟的推测,他这么些年来虽然已经努力学习,却也难免有知识盲区。 而听到他的话,很多神人却已经想到了一些典故,在他们耳中则想起一些古早的仙道传说,在对于天生神灵方面有一些类似的解释。 一些神人,如药师星君,则已经隐隐摸到易书元想法的一些脉络。 接下来的话音也验证了类似的猜想。 “诸位与我同心协力,就好比以一方天地为人身,神人共生于此方天地,以天罡地煞之数共立窍穴,成就一尊道化仙炉,炉中烈火熊熊,炼出一炉仙丹.” 很多人微微睁大眼睛,易道子的话音平静波澜不惊,但这话落到每一个在场神人耳中,则犹如惊涛骇浪! 以人身为天地,仙道所炼为仙基丹炉,以天地为人身,所成之丹炉是什么? 若是真的能成,则为天地之道器! 天庭之气运机缘,至矣! 所有神人都想到了玄天仪,也在此刻理解了天帝为何会突然敲响震天鼓和回天钟! “然天地终究在外,更需要诸位神人化为窍穴,顺气数流转,化出那一分成炉的契机!” 易书元话音至此,在场神人已经都懂了。 说白了,易道子的见解大家都懂,但人身天地的概念,仙道修真得真,能逐渐理清气数运转气机而成炉,但外天地则不然。 天地终究不可控,所以需要以天罡地煞之数,同地卷书总纲,联络一八零八位合适的神人构成一个整体,不断推算变化,构建“一片人身”,化出那一尊道炉! 光是听一下,就让人明白这有多么匪夷所思,其中的难度又有多大。 “诸位可明白了?” 易书元心中也略感兴奋,这事吧,有机会有舞台一试,那么如果没迈出这一步,肯定也是抱憾终身的,于他是如此,于天帝和天庭众神怕也是如此。 “我等皆已明晰!”“请仙尊吩咐!” “不错,仙尊只管吩咐!” 和真正教学生不同的是,现在的局面,易书元不用担心有人跟不上进度,在场之神皆一点即透。 “好,我们去天河!” 这一刻,易书元率先走出丹经阁,其后一百零八尊神人手持地卷书相随。 一道道法光从神药宫升起的时刻,原本在藏炉院的诸多损坏的仙道丹炉也纷纷悬浮而起,随着百余人飞向天河。 一同飞走的,还有神药宫诸多药阁中的许多材料,就连一些天界药园中都有丹材飞出。 仙光和一道道神光就这么从天帝和其余诸神身边飞过,却没有任何一人停留,阵阵华光持续了一会,远远望去就像一缕流光飞向漫天星辉的天河。 —— 天河水界,星力最浓郁之处,河道之宽阔望不到两边,而在这天河中央,易书元携诸多神人落下。 水面荡起的涟漪都好似是漫天的星辉,在这里,头顶是星辰,脚下也是星辰,仿佛置身于万千星辰环绕之中。 易书元手中折扇一抖,斗转乾坤炉带着一片火光落在身边。 “咚~~~~” 一阵铜炉之音震荡整个天河,也是许多神人第一次见到易道子的炼丹炉,而见到这一幕的也不只是身边一百零八尊神人,更有远远观望的天帝和诸多神祇。 炉中炼炉,炉内再生丹,这就是易书元的想法。 也是差不多的时刻,一道道流光落下,神药宫藏炉院内所有破损的古丹炉纷纷落下,环绕在斗转乾坤炉周围,不少丹炉身上残存的天道之伤也在此刻星力潮汐的环境中愈发明显。 更有诸多丹材飞来,如繁星点点悬浮于高空。 一百零八位神人环绕在外围,所处的方位和之前在神药宫丹经阁内一致。 也不需要易书元时刻指点,诸多神人通过地卷书,相互之间便有感应。 也是此时,一种特殊的感觉在诸人心中升起,不由就列出了一些不同的方位变化,仿佛是一种脉络串联。 但在场的神人都道行不浅,也都明白这距离易道子的设想还差不少呢,纵然一百多名神人真能齐力同心,可毕竟难以撼动天地。 所以所有人都看向了易书元,包括天河外围的天帝和诸多神祇。 易道子,你会如何做呢? 这是天帝的心声,而易书元也有自己的心声。 此番虽然艰险,但若真的没把握,我也不会做! 念头落下,易书元袖中飞出一张图卷,他将图卷投掷到脚下,没入了天河之中。 图卷缓缓展开,在这过程中,所有视线被图卷吸引的人,只觉得一片天地在天河水面之下不断延展 山河社稷图! 有人可能听过易道子有这等宝物,有人可能都未曾耳闻,但很显然,在天界神人面前,山河社稷图是第一次展露真正的神妙。 潜星潮,合天地,容神人,纳气数,成钟灵毓秀之格局,炼炉亦成丹。 “诸位收心凝神,我们这便开始吧!” 这一句话落下,易书元手中折扇轻轻朝着斗转乾坤炉一扇。 “轰~~~” 炉盖也在此刻打开,漫天炉火熊熊而起,甚至溢出丹炉照亮天空。 “隆隆隆隆隆” 周围原本诸多的残破丹炉纷纷开始震动,一道道流光伴随着金气溢出,化为一片光晕飞向斗转乾坤炉。 整个星河在此刻似乎也有星光变化,在天帝等人视线中,山河社稷图则已经隐没不见。 但在一百零八位神人那,却发现自己仿佛置身在周围皆是星辰的山川大泽之中,周围已经看不到任何同僚,只能远远望见远方山巅的易道子和那一尊巨大丹炉。 只不过,这些神人很快就无心遐想了,一股浩大洪流正在袭来。 轰隆隆隆 仿佛无尽山川气数汇合日月星辰之力成就了无形洪峰,冲击到了第一个神人那边,那是身处一条河流中的水部星官。 这一刻,星官身躯上衣衫飞舞,金身泛起光辉,一股恐怖的压力让他都站不住身体。 挡不住,接不下! 但也是此刻,地卷书上的文字灵光在身边浮现。 勿挡勿接,斗转星移. 对,我并非一人在此!此刻我等便是天地人身中窍穴神位之一! 转! 这一刻,洪流冲向感觉中的一个方位,没过多久,那个地方亮起一道神光,随后洪流又转向其他方向。 一百零八道神光陆续亮起,整个天地之间更是形成一道完整的脉络,最终一切已经化为一片温和的灵光和星力,都汇聚到远方的丹炉所在。 自这一天起,人间若有人在夜间抬头仰望星空,会发现天河比以往璀璨不少。 而在天帝等人眼中,整个天河浪涛激荡,一百零八位神人在第一时间已经分别被浪涛冲向远方,还在站在易道子身边的只有一两人而已。 只是谁都克制住了冲下去帮忙的冲动,因为不论是同僚还是易道子,他们都没有乱。 整个天河的星辉也没有乱! 渐渐的,天河中的华光似乎正在消失。 除了天帝和一些道行深厚的大神以外,很多人甚至都看不到易道子和那些神人了。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亦或本来就是幻觉。 站在天河外围云头上的天帝却笑了,感应玄天仪所在的气数变化,天帝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今日事了,诸卿皆可散去了,九年之后,星罗法会召开,届时将广邀天下各道,共聚天河边,也望诸卿有个准备!” 天帝浩荡的声音响起,说完这话,他便率先离开了天河边,回神霄宝殿而去。 即将召开的星罗法会,必然是极为灿烂耀眼的一届! 届时不但星罗会该有的会有,更会有一炉真正的仙丹浴火而出! (本章完) 第448章 皆有牵挂 山河社稷图中,易书元巧妙地实现了天河的星力直接穿过图中界,他和天界诸多神人所处的位置是天河与山河社稷图的重合。 既在天河中,又在此界外! 以一百零八份地卷书和相应气数相合的神人,再加上山河社稷图与天河之力相融,以易书元自身法力和斗转乾坤炉为核心,真正达到了以小见大,以大应小的地步。 在这一刻,天地为巨人而显道身一角,社稷承其意,有熔炉炼乾坤! 看似平缓过渡,实则第一步惊险非常,只不过或许是天庭本该有此气数,也或许是易书元确实处理得很好,显得有惊无险。 易书元此时既是身处星力长河之中,也站在山巅之上,面前是斗转乾坤炉。 这个位置原本也有一座丹炉,一座本就存在于当初画卷之内的丹炉,只是此刻隐遁了。 易书元随手朝着丹炉挥了一扇,丹炉之中的烈焰顿时更加猛烈,周围诸多破损丹炉上不断有金气溢出,道道流光全都飞向斗转乾坤炉。 这第一步,自然是炼炉,不过就算炉具其形也不具其神,要成道器可不简单。 只是当天帝说出那“九年之期”的时候,易书元在丹炉旁也已经心有所感。 虽无玄天仪辅助,但身为起阵炼器之人,易书元却也明晰了许多事情,也明白成败分晓的时间在九年之后。 “比我预想中的久啊.久太多了” 易书元喃喃一句,叹息中在一旁的山石上坐下,他这会想的却不是眼前,想的是远在元江县的胞弟易保康。 “要被数落食言了。” 虽然和家人共分过一枚养元丹,但此丹养神养人却并非是不死药,凡人消化仙丹之后不过是延年益寿,九年时间可不短呢。 所幸,九年之后也还有时间!—— 伏魔宫中,杜小琳正在向石生显摆着自己的新衣裳。 “你看,怎么样,是不是比我原来的好看很多?” 杜小琳说着转了一个圈,裙摆带起一阵光彩,让她看起来就像一朵开心的小花。 “看着和原来的样式和颜色都差不多,可就是觉得这件衣服更自然,更好看,这是为什么?” 石生这么问也不全是赞扬,而是确实有些疑惑,杜小琳笑着伸出袖子给他看。 “你瞧,色泽变化之处完全没有痕迹,所谓的天衣无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也是织女们的玄妙手段!” “哦” “哈哈哈,羡慕吧,可不止这一身呢,卓姨做了好几身漂亮衣裳给我,而且法衣能随我身体成长而延展,可以一直穿!” 石生点了点头,不过他一点也不羡慕,他有灵霞羽衣,可以千变万化,别说是衣服,就是等他能成一些地煞之变的时候,还能化为一些特殊的毛发翎羽呢! 当然,石生还是笑着回应。 “嗯,好羡慕啊!” 见此,杜小琳的笑容却淡了。 “唉,其实我该羡慕你,伱随时可以去找卓姨的,哦,也得等她忙完这事,织女姐姐们可舍不得她走!” 一听这话,石生也皱起了眉头,他本就十分聪慧,此刻已经听出杜小琳的话外音。 “你要走了么?” 杜小琳点了点头。 “嗯,这次感受夙世记忆十分顺利,但再上一世却寻不到踪迹,其实早就该走了,只不过随先生来天界玩,也想等他回来当面道别,然后是等卓姨的衣裳.” 说着杜小琳看向远方正飞回来的一道道神光,话音一顿才继续道。 “现在看来,短时间内是不能再见到先生了。” 石生也看向了杜小琳的视线方向,这些神光大多在伏魔殿外落下,只有其中一道拐了个弯向他们所在的冷僻宫殿飞来。 驾驭这一道神光的正是云莱大神。 灰勉就在石生和杜小琳身边落下。 “灰前辈,发什么事了?有师父的消息么?” 灰勉看向石生和杜小琳,点了点头开口道。 “你们可以下界去了,先生领一百零八位神人一同祭炼道器,九年内怕是分身乏术了,天界再好玩,也终究不是你们的久居之所。” “九年?” 石生愣了一下,他心中的感觉也和易书元差不多,九年对于仙人而言是不长的,但对于凡人而言却不短。 灰勉点了点头。 “不错,九年!小琳,你该回太阴宫了,石生,你也回家去吧,回去之前去一趟元江县,帮先生去说一声。” “哦唉不对,灰前辈,九年呢,我怎么说啊?” “想想办法呗。” 灰勉咧了咧嘴,转身就走,眨眼已经消失在面前。 其实灰勉自觉也没办法维持神变九年,但这对它是一种考验也是一个契机。 石生挠了挠头,看向身边的杜小琳。 “小琳,你陪我去么?” “好吧,这次我和你一起去!我都还有东西要还到娥江去呢。” 杜小琳想起了那两朵莲花,还是得还给娥江水族才行。 —— 两天后的元江县西河村,易家收到了一封信。 石生终究还是不知道怎么和易家人当面说,主要是怕被问很多答不上来的话,于是写了一封信过去。 信不是仿照易书元的笔迹,因为根本做不到,而是以师父口述学生代笔的口吻写的。 西河村中,易家的客厅内,处于游学假期中的易阿宝念着这封信。 “国事体大,不可不慎,遂同友人龙氏离去,归期不定,勿念.墨石生代师留笔!” 信的内容不算很长,却也交代了一个大概,大致所言的内容与天下安定国泰民安息息相关,又与江湖侠客一同行事,为天下社稷而奔走,需要离开比较久的一段时间。 嗯,这内容非常符合石生小孩子的遐想,加上在师父身边也有一些书说记事的经历,所以编得还算恰当。 易阿宝念完,易家的客厅中陷入一片安静。 “爷爷,念完了.” 易阿宝小心地说了一句,易保康撑着腿从凳子上站起来。 “唉一走半年,我就知道这访友访出事来了” “爷爷,伯爷爷这是为我大庸社稷而奔走!” “知道了知道了!” 易保康摆了摆手,走出客厅扛起了农具,回头望了厅内一眼。 “收稻谷的时节,忙得很呢,别休息了,阿宝,你也来!” “呃,好” 易阿宝应了一声,小心将手中的信件折叠好重新放入信封之中,同时也有些感慨,他就知道伯爷爷不可能只是走天下到处说书的。 那次县尊和另一个贵公子来过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这么想着,阿宝又抽出信纸再看了一眼,脸上不由皱起眉头。 “啧,怎么石生的字比我的字好这么多啊.” 平日里,阿宝自觉临摹伯爷爷的字,书法在月州书院的学子中也能算一号人物,但是今天和石生的字一对比,顿时相形见绌。 连一个孩童都不如,以后没脸在同窗们面前显摆了。 也难怪去年年末自己写对联时问伯爷爷如何评价,伯爷爷只是笑笑. 附近的一棵树上,以障眼法隐藏身形的石生就躲在这里。 看着易家人带着农具离开,石生不由嘟囔一句。 “应该是行了吧?” 随后一阵风吹得树冠飘摇,石生也御风到了西河河口,却见到杜小琳站在那里,而她身边还站着那个守荷人。 “原来小姑娘你也是仙道中人啊,难怪一语成谶.” 燕博再一次看到杜小琳,心中既是意外又觉得合理,当初本就觉得那小女孩不是常人。 “我也没想到你还是撞到这紫荷上了,还成了这守荷的活死人,不过总还是有机会的,说不得也算是你的缘法呢!” 杜小琳笑着这么说一句,燕博则沉默着。 “小琳~~你这边怎么样了?” 石生的声音传来,杜小琳和燕博都看向半空中,只见到石生从天而降。 杜小琳则露出笑容。 “水神娘娘说啊,这花儿是别人送我的,她本也无意追究之前的事,所以花儿也就给我了!” 燕博看向石生,这位易先生的高徒他倒是也见过,此刻也笑着说了一句。 “娘娘或许也觉得拿回这两朵花,反而对剩下的独荷不利,好了,两位,燕某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燕博走入水中,身形渐渐淡化消失,岸上也只剩下了石生和小琳。 “我有两朵,这朵给你!” 杜小琳从袖中取出了一朵紫荷花苞,直接递给了石生,后者赶紧接住,抬头看向她。 “好了,再上一世的事凭我现在的道行是寻不到了,我也该回去了,下次见说不定就是星罗法会了呢!” “嗯,到时候见!” 石生攥着花露出笑容,杜小琳则脸上露出一些不喜。 “你也不说这期间来太阴宫找我啊?” 石生顿时挠头。 “可是那里我去不了啊,太阴宫杜绝男客” 看着石生急得涨红了脸,杜小琳顿时绷不住笑了,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早成熟一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了,那我走咯,石生再见!” 也不再多说什么,杜小琳架起一片云雾,直接飞向了空中,和当年分别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师长在身边。 “小琳再见——” 石生喊了一声,明明也会飞举之术,但只是站在岸边看着天空,仙路漫漫,多得是再会之机。 (本章完) 第449章 星罗请柬 世界从来不会因为缺了一些人而停止运转,即便是仙道高人亦是如此。 这一天,顺天娘娘来到了神药宫。 因为宫中绝大多数真正意义上的药神不在,最近几年神药都颇为紧张,顺天娘娘一双赤脚走在神药宫中都觉得这里冷清了不少。 在顺天娘娘前头是一名领路的星君童子,实际上也是药师星君庙中站在旁边的那种童子。 二者一前一后来到藏药阁,童子从其中一个抽屉中取出一个玉瓶交给顺天娘娘。 “顺天娘娘,为您准备的安胎药,可驱风火二邪宁心神,共计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剂,请您收好!” 家中怀有身孕之女子若受惊染病,家人去顺天娘娘庙祈求,以诚心感动神祇,便也会有所回应,也算是顺繁衍生息这一天地之理。 “多谢灵药童子!” 顺天娘娘小心接过了玉瓶,她作为人间许多人信仰的与子嗣有关的神祇,也是神药宫的常客,毕竟她虽有神力却也不能事事依赖于此,其余有类似需求的神祇也大多如此。 不过今天的顺天娘娘却并未马上离去,而是犹豫一下开口了。 “请问童子,我可否求一剂续阳散?” 童子露出好奇之色。 “为何人所求,其人命数为何?” 顺天娘娘看了一眼藏药阁外。 “为我一名庙祝所求,其人命数” 顺天娘娘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不过一边的童子听完之后顿时眉头紧锁,在听清对方生辰和一些相关内容后他已经心中明晰此人的情况。 “顺天娘娘,您应当也是心中有数的,星君和诸位神官都不在,如此种情况,这续阳散我给了也不过是续她短期的气数,并无太大作用的。” “那也请童子准备一剂吧!” 见顺天娘娘见此,童子不再多说什么,又走到另一个柜子面前,朝着上方一点,就有抽屉自动打开,从中飞出一个小盒子。 童子回到顺天娘娘面前,将盒子交给她。 “请顺天娘娘收好,若有人间良医辅以合适药石,则效果更佳。” “多谢了!” 顺天娘娘接过药,谢过之后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 大庸国境,茗州地界,城中那一座顺天娘娘庙始终香火鼎盛。 只不过呢,万事少有很古不变的,即便娘娘庙还是香客如织,但茗州人各自记忆中的娘娘庙也是不同的。 承兴二十六年秋,茗州城内的顺天娘娘庙中,到处都是新搭的毛竹架子。 从今天开始庙宇要进行一轮修缮,或补墙或翻瓦或粉刷,也有匠人修缮一些立柱檐口的木质。 这修缮的钱,一部分是娘娘庙一直以来就有的积攒,一部分自然是善信大户的募捐。 一般而言,娘娘庙有这种需求,城里多得是人响应,即便是来此干活的工匠也比在其他地方卖力,毕竟在常人心中这便也算是积德的事了,何况工钱也不低。 工匠们干得热火朝天,忽然有人相互之间议论一声,指向一个方向。 那边有一个老太婆杵着拐杖走了出来,看起来精神抖擞的。 此前听说娘娘庙的喻婆已经已经病倒几个月了,一直在后院没怎么出来了,今天似乎是好了? 见到那个老庙祝杵着拐杖走过,有工匠大声招呼。 “喻婆婆,您这是好了啊?” “喻婆婆,是今天庙里吃什么?”“喻婆婆,我听说有的和尚庙都可以吃肉呢,咱这不会是素斋吧?” 喻福英扬了扬手中的拐杖作势欲打。 “你们这群兔崽子,倒学会调侃婆婆我了?还有你,小时候不会吃奶,还是我去你们家帮的忙!” “哎呀,婆婆要打人啦!”“可不敢惹咯,干活干活!” 竹架子上的工匠调侃归调侃,心情却是好的。 在一两代茗州人印象中,那个精神抖擞的庙祝婆婆已经是顺天娘娘庙的标志之一了。 喻福英笑了笑,拐杖重重触地,刚刚作势欲打的动作却仿佛消耗了她许多体力,杵着拐走远一些之后,忍不住用手揉了揉腰。 “唉” 说到底,喻福英其实也已经快九十岁了,是绝对的高寿了,身体的虚弱感也是一年强过一年,一月强过一月,甚至是一日强过一日。 所幸,喻婆也早有准备,庙里一切事物这几年都安排妥当了。 喻婆本以为就这么去了,但前些日子,梦中却见到了顺天娘娘。 娘娘问她,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喻婆在梦中思虑良久却是沉默不语,最终顺天娘娘还是在一指神光照到了她身上,随后梦就醒了。 没想到几天下来,身体倒是有所好转。 只是这种好转,在喻婆自己心中却大概是有数的。 “婆婆,我来扶您!” 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过来,搀扶着喻福英走向庙宇前院,虽然是庙宇修缮期间,但庙宇也是部分开放的,依然有不少香客前来。 “喻婆婆好!”“喻婆!” “喻婆婆好了啊?” “唉,婆婆得空帮我去家中看看啊,我内人她有些” “婆婆身体可好啊” “好好好!”“晓得了晓得了.” 路过的香客,有一些会和喻婆打招呼问候,有些也会有事相求,喻婆的脾气一如既往,顺眼的熟悉的和气回应,不顺眼的就懒得理会。 当然,打招呼的一般关系也都不错。 很快,在妇人的搀扶下,喻婆来到了娘娘庙门口,和多年以来一样,庙外也是有不少解签相师坐在那。 和多年前不同的是,相师们大多已经换了一茬了。 那个角落的大树下因为太偏僻,如今并无什么人占据。 “哼,估计已经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了嘶唉” 才站了一会,喻婆就觉得身体疲惫中带着痛楚,一边的妇人也有所察觉。 “婆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就行了。” “没事,我的身子骨还撑得住,呈现在多看看,以后我不在了,这娘娘庙就交给伱了.” “婆婆您别这么说,您的身子还好着呢,一定能长命百岁!” 喻婆笑了。 “哈哈哈哈哈长命百岁?我这已经是高寿了,我年轻时损耗太多,都不敢想能活这么久.而且活得再久又如何呢” “婆婆.” 妇人欲言又止,她来娘娘庙已经有几年了,不得不说,在娘娘庙当庙祝是绝对的美差,只是时至今日她对喻婆的情感却不似最初那么虚伪了。 “这庙祝啊并不是那么好当的,人间种种事,皆在神眼中,庙祝近神也是将自身好坏展现得更加通透.” 妇人虽然也信神,但终究喻婆那么深入,有些事她只是听着却也不会太过当真,因为她也知道很多庙里是什么个情况,并没有喻婆说得那么玄乎,但其话语中的善意还是很明显的。 “唉,我记下了.” 喻婆也不管妇人听进去多少,既然她应了便当是记住了吧,她又看向那边的大树,口中不由喃喃着。 “难道当年没能收成墨家的孩子,他真就没留下个传人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喻婆虽然一直讽刺齐仲斌收弟子就是在害人,但时至今日见此情此景,多少是有些唏嘘。 当年墨家的事情,如今还历历在目。 其实当初有易先生那般神秘莫测的高人出现在墨家,姓齐的断了收徒的念想也正常,只是他之后可能也不再找了。 或许是我当年说话太重了吧。 喻婆的视线扫向远方,忽然就愣了一下,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却见远处道路上有一人提着幢幡背着箱子走来,虽然还很远,却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齐仲斌已经挺久没回茗州了,只是如今真该回来了。 就和当年一样,齐仲斌手持幢幡背着木箱来到了老地方,顺天娘娘庙熟悉又陌生,那棵树木也又长大了许多。 找来一张破桌子,架好自己的幡,摆好各种器物,一个解签问卦的相师摊位就已经成了,还是老位置,还是那个人。 做完这些,齐仲斌才抬头望向娘娘庙门口内侧,看向了站在庙门处的那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还在感慨的,此刻看到齐仲斌那张脸,喻婆是气不打一处来。 “哼!这老东西身子骨倒是硬朗!” 拐杖“咚”地一下重重杵地,喻婆转身就走,甚至都不要妇人搀扶,把后者看得愣了一会,随后又下意识转身看向刚刚喻婆注视的方向。 那棵树下的老相师? 妇人望着此刻忽然变得步伐稳健十分精神的喻婆,犹豫一下还是没追上去,而是走出庙门,在靠近那棵树的位置仔细打量。 那里刚刚摆好摊位的是一个面色红润一头鹤发老人,看起来精气神饱满,但也十分陌生。 能不陌生么,除了年轻时之外,齐仲斌真正在茗州待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多长。 似乎是察觉到被注视,整理摊位的老人看向了妇人,并笑着点了点头,中年妇人也只好回以一个笑容。 喻婆和这老相师肯定是认识的。 齐仲斌摇了摇头,以木箱子当凳子坐下,这老太婆还是这脾气,不过身上气数变化已经能见一些端倪。 正如师父当年说的那样,路不同啊。 也是这时,齐仲斌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道明亮的神光从天而降,仿佛阳光都随着神光汇聚了过来。 这一刻,正带着怒气走向庙宇后方的喻婆也下意识抬头,看到那光辉都愣了好一会,这是什么光?好像最近自己能看到的奇怪东西也多了起来? 正常而言,即便是喻婆,也是不足以见到神光的,但显然现在的她多少是有些不同了。 那神光不一会就落到了娘娘庙外,落到了那棵大树下,在齐仲斌都下意识伸手遮面的时候,神光化为了一名礼冠长袍的神人,并且一露面就向齐仲斌行礼问候。 “星罗司礼星官尤庆钟,见过齐道友!” 星罗司礼星官这称呼听得齐仲斌一愣,因为实在没听过这种神号,但尤庆钟的名字一出来,再结合那鹰钩鼻和锐利的眼睛,他就立刻明白来者是谁了。 “尤星官,尊神不是昂日星么?是来找我的?” 或者是来找我师父的? 齐仲斌语气诧异,脑海里浮现一只大公鸡的形象,传说昂日星官曾经是一只鸡妖成神. “哦,齐道友所言不差,不过尤某如今也是星罗司礼星官,此番是专程来寻你的,道友可是让我好找啊!” 真是找我? 齐仲斌还没说话,尤庆钟已经取出了两枚玉牌。 “请齐道友收下天仙令和星罗法会请帖,三年后,天界星罗盛会召开,天地各方万千正道皆会赴会!” “星罗会是什么?” 齐仲斌是真不知道,这问得尤庆钟不由一愣,耐着性子解释道。 “此乃天地间有数的盛会,届时天河星力暴涨,万道气数勃发,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会,今次盛会更是会有大气运大机缘,非等闲之辈能去也!” “那齐某又是何德何能啊?” 尤庆钟笑了,就凭你是易道子的弟子,这星罗会差谁也不能差你! “还请道友收下,我还要去往他处呢!” 尤庆钟双手伸出,见此情况,齐仲斌也只好赶紧接了过来。 “齐道友,我们星罗会见,恕尤某不能久留,告辞了!” “尤星官请,齐某不送了!” 二人相互行了一礼,随后一道神光升天而去,昂日星已经消失在眼前。 齐仲斌低头愣愣看着手中的两块玉牌,一块是天仙令,他在师父那见过,这个倒是还好,师父也说过,这东西好像是有点道行的仙修都会送,不足为奇。 确实,易书元当初就是这么认为的,而这种观念显然在齐仲斌这还没纠正过来。 齐仲斌又看向另一块玉牌,这是一块墨玉,但上面似乎有点点星辉,刻文“星罗谕”三字。 哎呀,忘了问师父去不去了 (本章完) 第450章 皆有成长 齐仲斌所在的那个树下角落,其他人是不怎么留意的,往来香客就算要解签也一般会去最近的地方。 但刚刚那个妇人却正好在留意着新来的老相师,然后在她眼中,就好像老相师起身站了一会,随后一伸手,两手中就和变戏法一样多了两个东西。 而正在齐仲斌思索,那个妇人也发愣的时候,本来已经杵着拐离开的喻婆却又杵着拐回来了,并且直接走出了庙宇。 “婆婆?您怎么回来了?” 喻婆经过了妇人身边,不过喻婆这会没理会她,径直朝着齐仲斌走了过去,显然后者对喻婆也没有什么戒备心,此刻回过神来也只是看向接近的喻婆。 “老东西,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光落下来?” 喻婆对待齐仲斌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当然,齐仲斌也已经习惯了,早个十几年或许还能吵的起来,现在却不会了,尤其时至今日,心知喻婆大限将至的时刻。 “我也看到了,却也没瞧个真切” “你手中的是什么东西?” 喻婆忽然留意到那死老头手里拿着的东西,凑近几步看来,似乎是一白一黑两块玉牌,瞥了一眼上头的字,抬头略显鄙夷地看了齐仲斌一眼。 “也是快九十岁的人了吧?还在痴心妄想,像你这样的,以后去了阴司,也不知道多少孽债呢!” 齐仲斌心态平和地看着面前已经显得有些佝偻的老太婆,只是这么看着她。 此刻齐仲斌眼中的不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妇人,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年少师妹,争执了半辈子,僵到了都白了头。 “当年的事,都是我不好啊,对不住你们” 喻婆一下子愣住了,而在她身后过来的那个妇人则微微张嘴,这似乎有故事啊? “伱,你你你,你疯了?老来痴傻?” 喻婆看看齐仲斌,却见对方眼神十分清澈,简直不像是一个老人,却让她有些慌,身子都后撤了几步。 “老不死的是觉得我不行了,来笑话我了,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喻婆变得骂骂咧咧,杵着拐杖快步走向庙中,那妇人让开道路,但微微捂着嘴看看喻婆又看向那个老相师,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八卦之火 齐仲斌望着那个快步离去的背影,明明是自己服软低头,怎么好像逃的人却是她? “嘿师父说得对,有时候人们追着追着,其实未必知道自己究竟在追什么.” 喃喃一句,齐仲斌也没觉得刚刚有什么挫败感,反倒心中舒坦了不少,随后收起手中的玉牌在位置上坐下,这才坐下没多久,面前就来了一个人。 齐仲斌抬头看向摊位前的妇人。 “新庙祝也要解签问卦?” 妇人摇了摇头,只是问道。 “这位老先生,您和喻婆婆早就认识吧?” “认识大半辈子了” 齐仲斌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妇人几次想要张口问一问,但既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又有些怕喻婆。 茗州城的墨家院内,如今的石生已经个子高高身形挺拔,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的模样了。 此刻的石生就在后院的花园的鱼池边的草席上半躺着,一手枕着头,一手在轻轻抛着手中的两块玉牌,也是一黑一白,天仙令和星罗谕。 石生脸上微微皱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不该去打搅师弟吧? “阿哥.阿哥” 一个小女孩跑进了花园,手中抓着两串冰糖葫芦,见到懒散的兄长果然在池边,顿时露出笑容,冲过来的时候,手中一串冰糖葫芦忽然向前甩出。 “看标~” 石生顿时仰躺,那只枕着头的手臂伸向天空,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飞来的冰糖葫芦,随后向着妹妹露出笑容。 “准头不错啊丫头!” “那是当然咯!” 墨晓容拿着一串糖葫芦跑了过来,最近几年兄长变得懒散起来,总喜欢待在水边,自己家花园的鱼池旁铺个草席也能躺一天。 “鱼有什么好看的,用轻功带我飞好不好?” “不好,你阿哥我这点功夫,你小时候抱得动你,现在你长这么大了,可是背不动了!” 墨晓容顿时鼓起小脸。 “可是阿哥你也长大了啊,你都和爹爹一样高了!” “反正我背不动你了。” 石生说着,咬了一口糖葫芦,味道酸酸甜甜十分好吃,对于他而言,这六年好似过得非常快。 身边的墨晓容却已经发现了兄长手中的,玉牌,一下子扑到了他身边,伸手就抓过其中一块白色的。 虽然很多儒生都未必看得懂天仙令上头的古篆体,但墨晓容家学渊源,又时常在石生做功课的时候陪着,她倒是正巧能看得懂。 “仙尊?好精致好漂亮的小玉牌啊,哪家铺子出的,给我也买一个好不好?” “这可不是哪家铺子能出的,花钱买不到。” 石生说着就从妹妹手上把天仙令拿了回来,后者不依不饶,又想去抢,但怎么可能抢得到呢。 “你有两块呢,给我一块嘛!” “一块都不可以给,不过你若是乖的话,三年后我带你一起去玩怎么样?” “三年这么久么?那会爹娘都送我去书院了就不能马上去玩么?” 石生“噗噗~”几下,把山楂子吐到鱼池里引得池中以为是投食了的鱼儿纷纷来抢,然后转头看向不过才十岁的妹妹。 “那可不行,这种事被发现了估计以后就做不了了,既然很可能只能带你去一次,那肯定要三年后,那会可不知道有多热闹呢!” “是出远门么?” 墨晓容兴奋起来,玉牌也不抢了,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石生想了想点头道。 “那肯定是出远门,很远很远的那种,很多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啊?那爹娘肯定不同意啊,就算你偷偷带我去,等我回来了你是溜了,爹娘就会教训我了!” “哈哈哈哈哈” 石生大笑了起来,用手指戳了戳妹妹的额头。 “人小鬼大,到时候等你睡着了,我在梦中就把你带出去了,爹娘都不会发现!” 小女孩顿时觉得自己被骗了,气鼓鼓道。 “阿哥你说胡话呢,梦里怎么带人嘛!” “阿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对了小妹,帮阿哥一个忙好不好?” 墨晓容生气归生气,但听到阿哥需要帮忙,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什么忙?” “你啊,去一趟顺天娘娘庙,庙外角落的树下肯定有一个老相师,你就告诉他,如果想要我帮忙的话就只管来寻我,不需要难为情,哪怕是要去求养元丹,我也会帮他!” 石生当然知道喻婆婆道路不同,但如今的他也清楚,所谓道路不同也不是不能改的。 身上虽已经起了神光,但若是能得一枚养元丹下肚,这点化神光又如何比得过仙丹洗经易髓归养元气,关键是不论如何,喻婆至少能再多活很久。 当然,这么做或许不太好,但若是师弟心中有此想法又显得犹豫,石生肯定会帮忙。 师父虽然见不着,但石生知道哪里有养元丹,灰前辈身上就有一枚。 “什么是养元丹?” 墨晓容疑惑地问着。 “算是一种药咯,你快去吧。”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 “你快去吧,他见着我可能难为情呢!” 墨晓容面露狐疑,咬了半颗糖葫芦,最终还是小跑着离开了,阿哥真是越来越懒了! 顺天娘娘庙外,如今代理了大多数庙祝工作的妇人今天一有机会就会到庙门口看看,这会也是这样。 主要是心中好奇。 当然,那棵树下又偏僻,而且老相师又是才来没什么人熟悉,庙里香客日常往来的香客大多不会过去,所以摊位显得冷冷清清,似乎一天都没开过张。 只是这会妇人再出来,却发现有一个小女孩从庙外街上跑来,身后不远处还有家丁模样的人跟着,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小姑娘径直跑向了那棵大树,来到了那个老相师的摊位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那老相师仰头大笑着。 大树下,墨晓容好奇地看着这个鹤发童颜的老爷爷。 “老爷爷你笑什么,很好笑么?阿哥的话你记住了吗?” “哈哈哈哈哈记下了记下了,回去转告师兄,就说师弟铭记于心,但请师兄不必挂怀。” 在墨家人面前,齐仲斌没有太多隐瞒的意思,因为墨家人对很多事本来就是知情了,这倒是听得小女孩微微一愣。 师兄? “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了!我走了!” 齐仲斌点点头,向着小女孩拱了拱手。 “好,路上慢些!” 看到这么个老人向自己拱手,小女孩顿时乐了,也学着他拱手回礼。 “我知道了。”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而齐仲斌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好灵秀的丫头啊! 即便术士很多只愿意收男子为徒,可是即便当年的自己若是遇上这么个丫头,自己怕是也会想办法看是不是能收徒传法了吧? (本章完) 第451章 原是有缘人 “阿哥,他为什么叫你师兄啊,他明明比你大很多啊!” 墨家的花园里,墨晓容在石生身边纠缠不放,她知道兄长很厉害,很多事就连父母亲都会来特地询问兄长的意见,但不论怎么发掘,兄长身上似乎总有很多秘密。 “叫我师兄那自然是因为他是我师弟咯,也就是因为我比他先入门嘛。” “可他也太老了!” “唉,茗州书院不是也有老学生吗,很多人到老也在求学参考,不一样的嘛。” 墨晓容皱起眉头,总觉得兄长在敷衍自己。 “那你们的师父是谁啊?茗州书院的一位夫子吗?不对,阿哥伱又没有去书院上过学!” “嘿嘿嘿,阿哥我虽然没去茗州书院上过学,但却绝不比他们差,夫子也不是只有书院里有,好了好了,你去玩吧,我躺一会。” “不准躺,不准睡,陪我玩!” 一听到兄长要躺着,墨晓容在一边又是拽衣服又是摇他身子,但在这种不依不饶地阻挠下,却感觉兄长渐渐呼吸均匀恬静而眠。 “啊啊啊,气死我了,这都能睡着,肯定是装的!” 小女孩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欺负我,看我不捉弄你!” 小女孩干脆趴到池塘边,只是池子太深自己手脚又太短,只能一只手撑着池子边缘,另一只手伸下去舀水. 草席上的石生真的睡着了,并不是因为想要妹妹知难而退的那种装睡。 醒着的时候一直看着池中之鱼,睡着了也梦着池中之鱼,并且好似离水面更近了,粼粼波光在水中不断浮动,也反射到了石生的脸上,只是梦中好像没有脸这种感念,犹如自己的身体并不存在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离水很近,却又好似无限遥远。 凡事不能好高骛远,一切玄妙变化从最有感觉的地方开始,而石生自觉与水最合,犹若游鱼,只是即便如此,却仿佛始终有遥远距离。 小时候始终不太懂,但那种感觉却十分清晰,现在懂一些了,似乎又比小时候少了什么。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这一刻,石生梦中恍惚,既是观鱼,又回忆当初,易书元的话仿佛在耳边回荡,那是当年去南晏,天际遇白鹤! “你见到的只是振翅高飞么,你心中的那一只白鹤在哪呢?” 我心中的那一只白鹤.我现在所观为鱼. 这一刻,远在天界的易书元处于乾坤社稷之中央,周围诸多仙炉无数流光都在汇聚到斗转乾坤炉处,只是这一刻,本该一切神思都倾注于眼前的易书元似乎心有所感,睁开眼睛的同时神色若有所思。 “唉” 易书元叹息一声,自己这两个弟子,都挺省心的,却又都不省心 茗州墨府,师父的声音在石生的梦中也有了改变。 “以心体悟,通感其情,悟透所观玄妙而在心中显化自身理解,则变化可成你心中的游鱼在何处?还是说无鱼亦无道?” 墨家的池塘边,睡梦中的石生微微皱眉,这似乎是一个十分平和的下午,似乎只是在池边小憩,但于道而言,他却陷入了自我怀疑。 以至于梦境也变得凶险起来,隐隐约约变得昏暗,梦中仿佛阳光不再,且天起阴云,并且石生也因为神思过度,一时间心神恍惚而陷入梦中不可自拔。 而这会真正的池塘边,墨晓容经历了差点掉下池去的危险之后,终于舀到了一点水。 只不过这点水到了岸上已经不剩多少,她手心里也就那么一点点,但她顾不上衣衫上的灰土,气鼓鼓捧水到了石生边上。 “让你装睡,让你装睡!” 小女孩一下把手中的水全撒到石生的脸上,总共不过十几滴而已,却刺激得石生一下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眼神并无焦距,恍若失神观天,犹如一汪池水倒映天空。 但这可把墨晓容吓得“啊”地尖叫了一声。 刚刚小女孩洒下的水,在石生的梦中却不只是十几滴,他本就贴着水面,此刻就像是忽然水中起了大浪,一下子将他直接卷入了水中。 “噗通~”地一声,石生于梦中从水面观鱼成了水下观天。 天空在水中波纹之下显得摇来,蓝天白云,岸上的一切,以及周围游荡的鱼儿. 我在岸上观鱼,鱼在水中看我. 这一刻,梦中一切都变了,这就是鱼的感觉,我亦为鱼,遂感其情 “哗啦啦~” 水声激荡,原来是我甩了甩尾巴! “阿哥,阿哥你别吓我,呜呜呜呜.阿哥我再也不拿水泼你了,呜呜呜呜” 妹妹的哭声传来,梦中在水中游动的石生又找回了人的感觉,梦境渐渐淡去,本就睁开的眼睛慢慢恢复焦距,他侧头看向趴在身边的墨晓容,脸上露出笑容。 “哭什么呢,我可没事!” 墨晓容的哭声戛然而止,带着泪痕的脸愣愣盯着石生。 “可是,可是刚刚你的样子好吓人.阿哥,我以后再也不拿水泼你了” “哈哈哈哈,泼得可太好了!走出去玩!” 墨晓容还在愣神,却已经被石生抱了起来,然后将之背在背后一跃而起。 —— 顺天娘娘庙外,齐仲斌的摊位一直十分冷清,一天又一天,总是少有香客问津,但却每天都来。 喻婆的身体则一天不如一天,短短半个月时间,已经快到了几乎难以下床的地步,也多亏了庙中的妇人能干,兼顾庙宇事务的同时也能照顾好喻婆。 这一天,喻婆醒得很迟,日头高照了才苏醒过来,就算行动困难,但还是要坚持洗漱。 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妇人听到动静赶忙过来,看到喻婆艰难地杵着拐杖出来,明显已经洗漱甚至打扮过了,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如今颤抖的手脚怎么做到的。 “婆婆,您躺着休息就行了,庙里的事我来处理” 妇人搀扶住喻婆,后者也不挣脱,只是朝前走着,妇人也只好一直扶着。 “那老不死的今天来了没?” 妇人知道喻婆在说谁,赶忙点头回答。 “来了,和往日一样,天一亮就来了,也和往日一样,根本没什么客人。” “哼!” 喻婆冷哼了一声,在妇人的搀扶下一直杵着拐来到了庙宇正殿。 或许是因为早上那一波香客已经都来个过了,这会临近中午反倒显得冷清,正殿内外香客不算多。 只不过即便如此,人其实也是有几个的。 一些香客也向着妇人打着招呼,而后者虽然一一回应,却心中诧异,不由多看了喻婆几眼,可能是因为喻婆今天明显神色不对劲,没什么人敢来和她打招呼。 顺天娘娘神像是赤足坐在神台上的送子之神,喻婆走进大殿,就好似神像一直在看着她。 “顺天娘娘,老婆子我今天来为自己求个签.素苹,帮我摇一个签,放心,老婆子我还站得住。” “唉!” 妇人松开手,见喻婆没什么事,这才走向神台,只是一步一回头,生怕如今脆弱的老太太被一阵风吹倒了。 这神台妇人再熟悉不过,签盒也触手可及,只是等她再转头的时候,刚刚取签盒的手却没抓住盒子,反而将它碰倒了。 “啪~” 签盒倒下,竹签倒是没撒出来,只有一支直接从神台上掉落,一直滑到了喻婆脚下。 喻婆颤抖着半跪下去,自己伸手捡竹签却没捡起来,但不用捡也看得清上面的字,写得是:十三签,上签。 在娘娘庙当了几十年庙祝,不用找签文书签文纸,喻婆心中就浮现了属于这一签的签文,并且喃喃着念了出来。 “闲来夫子处,偶然遇一人,童颜鹤发,笑里生春.” 以喻婆自身的道行,其实明白此签原意大概是有贵人来相助,但万人万签,人人不同,在她这又似乎更有深意。 “婆婆,让我来捡就是了!” 妇人赶忙过来扶起了喻婆,顺便帮她捡起了竹签,看了看上头的字,赶紧去取了签文纸。 “走,我们去找人解签” 喻婆走向庙外,妇人愣了愣则赶紧跟上。 齐仲斌那边,此刻倒也不是没有香客过去,但他只是坐在那边闭目养神,那几个香客似乎是转了一下就离开了。 但当妇人搀着喻婆走出庙门的那一刻,齐仲斌举睁开了眼睛,甚至站了起来。 直到喻婆在妇人的搀扶下来到桌前,齐仲斌都一直看着她。 “老不死的,给我解个签可好?” 齐仲斌整理了一下衣服,扶了扶小冠和发簪,伸手前引。 “请坐!” 喻婆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老头,就这么在椅子上坐下,说起来,最初摆摊那几天这摊位还没椅子呢,还是从庙里借的。 妇人则赶忙递上签文。 “老先生,这是签文。” 齐仲斌接过纸张只是象征性地扫了一眼,随后也在木箱登上坐下。 “此签显意,是吉人天相,也是顺天娘娘慈悲” 喻婆手中的拐杖朝地上“咚”地杵了一下。 “废什么话,解签!” 齐仲斌笑了,将签文摊开在桌面,开口平静地说道。 “闲来夫子处,偶然遇一人,童颜鹤发,笑里生春,登阶而上,伴路而行,原是有缘人” “让你解签,不是让你读签文!” 喻婆不满地看向齐仲斌,但后者却始终带着笑容。 “此签不同以往,我既是在读签文,也已经解了签意,童颜鹤发笑里生春,说得不就是我么?走吧,我带你到城里逛逛!” “你这老东西真不害臊啊!” “哈哈哈哈哈” 齐仲斌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似乎都要流出来,起身走出摊位,走到喻婆身边搀扶住了她,将她从座位上扶了起来。 喻婆明显脸色一变,想要躲一下,最终却还是任由老人搀扶胳膊,也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语飚出来. “唉,老先生.” “不碍事,有我在!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好像还从没带你逛逛茗州城” 妇人愣了一下,生出阻止的念头,却见有些扭捏的喻婆回头看向她。 “看好庙啊!” 看到喻婆佯装的严肃,妇人顿时笑了,赶忙应了一声。 “唉,您放心!” 笑着摇头,妇人离开了那个空着的摊位,却见附近有香客好奇的望向这边,她也不以为意,毕竟老相师搀着喻婆离开,谁都会心生好奇。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妇人这么想着,便先回了庙中,趁着喻婆不在,她要帮她收拾一下屋子。 片刻之后,庙后院喻婆的那间静室之内,妇人愣愣站在卧室门前,那床铺上,喻婆盖着被子神色安详地躺在那 (本章完) 第452章 寒露庚金 茗州城有千年不止的底蕴,虽然很多城池建城历史也很长,但茗州城保存的古建筑也好,还是那种城池格局和韵味也罢,总是胜过许多地方一筹。 荷风桥景乃是老茗州十五绝之一,齐仲斌搀着喻婆到了荷风桥上,桥下是过城的河水。 “我们认识得有七十多年了吧?” “是有了,当初学艺的时候也就十几岁,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喻婆感慨地说着,这荷风桥景的一绝当在八月初二那一天,那天桥下河流中应该是荷灯盏盏,左右两岸多得是放灯的年轻男女。 两岸楼阁的挂灯,诸多建筑和那一天的夜景与人流,共同构成了这茗州一绝。 齐仲斌感慨地看着河道,回想起来,当年他也曾在八月初二的晚上偷偷溜出来,想要得一盏花灯,只不过那会被身边的师妹逮了个正着,报告了那时候的术士师父。 “这七十多年,对于千年不倒的茗州城来说,不过只是短暂的时光,但对于我们而言却是一生!” 河道两岸有诸多能观景的酒楼文阁,而此时其中一栋楼上,也有人趴在窗口看着荷风桥。 在这楼上用餐的人,看着时而平静,时而人流来往的荷风桥,本就是一种视觉上的感官享受,亦如有人吃饭看书,有人吃饭观舞。 “阿哥你看,那两个老人一起站在荷风桥呢,看着感觉好温暖啊” 墨晓容趴在窗口,托着腮望着远方的荷风桥。 同样坐在靠窗位置的食客中也有人听到了小女孩的声音,有的下意识看向荷风桥,有的本来就在看着荷风桥。 但他们并没有看到有两个老人站在荷风桥上。 小女孩同桌的石生则自顾自吃着菜。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石生今天点了一壶酒,从孩童时代到如今,石生几乎是从来不喝酒的,但今天却点了一壶,他提起酒壶往杯中倒了一杯。 一股淡淡酒香飘来,石生微微皱眉,看了荷风桥一眼,还是直接将酒一饮而尽。 “嘶啧啧不好喝.” “阿哥你喝酒啦?给我也尝尝!” “不好喝的.” “哎呀给我尝尝,给我尝尝!” 墨晓容风景也不看了,凑到桌前抢酒,石生拗不过,给她倒了一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尝点苦头就知难而退了。 “给,可不是我逼你喝的!” “嘿嘿嘿,我早就想尝尝了!” 墨晓容端起酒杯嗅了嗅,顿时觉得香气四溢,也学着石生一饮而尽。 “唉” 石生哪想到妹妹这么豪放,喊了一声就见她整杯喝了下去,很快小脸上就生起红晕. “哈啊.真好喝.” 墨晓容伸手去抓酒壶的时候,被石生一把先抢了过去,兄妹两顿时闹了起来。 而荷风桥上站了许久的齐仲斌和喻福英已经离开了这里。 茗州城不小,承载了三十万人在此生息,茗州城似乎也不大,两个看似行动不便的老人却能在一日之内游玩见识了茗州十五绝。 雾青茶、二到七绝的胜景,八到十五绝的美食,以及这过程中茗州的历史文化底蕴。 即便是美食,此刻的喻婆似乎也能食其气而品味佳肴。 到天色已黑,喻婆脸上不知不觉已经笑容满面。 其实在茗州城待了大半辈子,喻婆根本没有完整体验过茗州十五绝的魅力,那都是外乡人更追捧的,更不用说和齐仲斌一起了。 喻婆心中是有怨气的,这对象主要也就是齐仲斌,只是这么一天下来,怨气也不知不觉消散得差不多了。 怨气不深么,恐怕不是,怨恨了几十年,但真的很深么,似乎也不是吧,或者,也不是单纯的怨。 或许最初喻婆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到了此刻,也已经明白了过来,只是疑惑着为什么没有阴司的人来带自己走,但她也不会因为这种疑惑打破今日这最后一游。 —— 已经入夜了,顺天娘娘庙这会却依然灯火通明大门敞开,庙里也有不少帮忙的人手。 老庙祝喻婆过世了,很多事只靠中年妇女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也有很多人过来帮忙。 喻婆没有什么亲人,新庙祝李素苹就相当于她的亲人,忙前忙后累得够呛,连伤感都不太顾得上了。 所幸是娘娘庙不差钱,多请些人帮忙总算是缓过来最初的慌乱。 而此刻,齐仲斌和喻婆回到了娘娘庙,来到了庙宇正殿之前,那顺天娘娘神像处已经隐现神光。 两人到了殿外脚步都顿住了,齐仲斌看了看喻婆,叹息一句。 “可惜了,没能带伱见识完整的茗州十六绝!” “茗州不是只有十五绝么?十六绝的说法很多年前好像是有那么一阵子,但也只是一阵风的事” 齐仲斌没有再说话,喻婆也没有继续讲,两人看向了大殿中,只见此刻神光从神像上亮起,一名女子从神像中走出,赤着脚落到了地上。 顺天娘娘! 喻福英拜了大半辈子顺天娘娘,看了大半辈子庙,今日见到真神了! 而看齐仲斌的反应,喻婆今天心中的那种感觉也逐渐清晰起来,这死老头,似乎是真的寻到仙途了,这样也好. 顺天娘娘走出大殿,赤足点地却似乎不沾尘土,她带着笑容看向喻婆,至此刻,其人已经圆满,既无怨念也无多少牵挂。 “喻福英拜见娘娘!” 喻婆作拜之后,齐仲斌也行礼。 “齐仲斌,见过顺天娘娘!” “不必多礼!” 顺天娘娘走到了喻婆身边,一只手直接将喻婆扶了起来,在这过程中,喻婆身上渐渐散发出一阵阵光晕,身形也渐渐不再佝偻 “齐道友,送就送到这吧!” 顺天娘娘说完这句话,点了点头,带着喻福英一同走入庙宇大殿。 齐仲斌只是站在殿外看着这一幕,看着喻婆身体渐渐恢复坚朗,脸上也恢复一些神采,而对方也在看着他。 直至大殿中神光消失,齐仲斌依然立在殿外许久。 娘娘庙后院处此刻依然忙碌,而中年妇人似乎隐约见到前头的光亮,因为怕长明的灯火出什么问题,就匆匆到前院来看,却只见到那个老相师站在大殿前。 回想今天白天的经历,中年妇人说不上有多恐惧,可讲出去怕是也没什么人信,或许只是自己早晨的梦没有醒? 虽是这么想着,但妇人还是问了一句。 “老先生,婆婆她.” 不知道问什么细节,妇人的话也就在这里终止。 齐仲斌好似也才回神,转头看向那个妇人,笑了笑道。 “听她的,看好庙,走了!” 看老相师转身离去,妇人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开口挽留,她本想告知老人喻婆故去,想请老人去看看喻婆遗容。 但听闻老人的话,回想白日之事,妇人也明白了,自己并非梦未醒,对方什么都知道,也没那个留下的必要了。 “老先生,您相桌上的东西,都收在院门左边——” 妇人还是喊了一声,不过是告知他帮忙收起来的东西在哪。 “多谢了——” 声音传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老相师了,妇人望了一眼大殿,长明灯的灯火照亮了顺天娘娘像,她在殿外拜了几下,这才又回去忙碌了。 庙宇外,齐仲斌手一招,幢幡木箱卦旗等物就飞了过来,回头望一眼娘娘庙,随后大步离去。 第二日清晨,因为老庙祝的喜丧,来娘娘庙的香客反而愈发多了。 妇人来到庙外一看,果然,那个老相师没有再来了。 —— 天界,星河与山河社稷图交融的所在,易书元对两个弟子的情况也隐约有感,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完全牵扯到眼前事上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六年之功马上要见分晓,先铸炉形,在炼丹的同时一同铸就炉神! 齐仲斌送别喻婆的当夜,随着时间推移,金秋的寒露便已悄然而至。 “嗡~”“嗡~”“嗡~”. 所有从神药宫藏炉院带来的仙道残炉纷纷震动起来,其上在这些年中不断增强的金气也正在活跃起来。 秋月之金气于一年中本就是最盛的时刻,属于金行当权得令的季节,而寒露于秋,则金气愈盛,万物遇之无不摧毁 天河星力本就已经极强,此刻更是星光大盛,更有无穷金气溢出。 “咣当~”“咔嚓.”“轰” 各种各样的动静从各个山头传来,那些仙道残炉有的破碎,有的崩裂,有的直接炸开。 这一刻,无穷金气同天河一体。 劫起于成炉,金气锐利无双,胜过天下剑锋,胜过万千剑意,此为庚金杀机. 易书元耳膜发痒头皮发麻,这是要连我以及斗转乾坤炉一起斩了呀? “兴木之神,御火之神,执金之神助我——” 六年来,一直依照地卷书而行事的一百零八位神人第一次听到易书元的声音,这声音浩荡如天,同时也沉重如山。 “丹炉之形将现也——” 易书元的话音才落,另一种声音就盖过一切。 “铮——” 一声金气颤鸣响彻天河,传遍山河社稷图. (本章完) 第453章 白露秋分金旺极,寒露七日尚言金 这声音也不只有易书元听到,同处于阵中的一百零八位神人都听到了,乃至处于天界的一些道行高深或者灵觉特殊者也听到了。 天帝飞出了神霄殿,遥望天河微微皱眉,一边的白衣神色凝重,作为长庚星君对此时金气更为敏感。 伏魔宫中云莱望向星河远方,就连藏在自己怀中的小貂肉身此时在睡梦中也是眉头紧锁的样子。 天坊宫内,卓晴恍惚了一下,而几名织女操控的十几根金针也乱了一下,其中一根金针飞来,刺中了卓晴的指尖。 “啊!仙长对不起,我刚刚耳鸣了一下恍神了” 操控金针的织女顿时慌了神。 “不碍事,我也恍神了,那是什么声音.” 好像琵琶弄弦—— 山河社稷图中,原本数十尊带着天道之伤的仙道残炉已经足够不凡,如今天地气机又给加了一把火。 此金鸣如剑音似刀吟,又仿佛千军万马执戟向前. 这一刻,山河社稷图同天河贯通的这一段,星力都仿佛沸腾了起来,同无尽金气融合在一起。 “隆隆隆隆隆隆.” 山河社稷图本就以水为长,能很好驾驭星河之力,但此刻,这图中世界明显开始震动起来。 山河图中如今也并非没有生灵,当年在太阴山就有不少生灵误入,当初死在其中的妖物三灵不得出,也归于图中天地,而今图中也有一些动物生息。 而此刻整个世界震动,也让图中一切生灵不安躁动,也让整个山河社稷图气数翻腾不已。 不过易书元却无暇留意这些了,无穷金气即将袭来,纵然他修行乾坤变之时便早已经有所觉悟,但每一次面对生死亦有大恐怖。 只是这种恐怖不是常人意义上的尖叫惊慌,而更像是一种面对煌煌天威无尽天道的敬畏。 整个丹炉所在的一片山,已经尽数被无穷金气所淹没。 一百零八位神人不知道易道子怎么样了,此刻只能竭尽所能控制炼法大阵。 虽然易道子刚才确实没有具体说怎么做,但有地卷书在,加上神人也皆非等闲之辈,自然知道是要控制金气爆发的程度。 以火克金,以木兴火,再施法御金! 一道道神光在山河社稷图中亮起,一道道神道法力相互串联,恍若气机在人体经脉中流走,直奔“肺府”要穴. “唰~~~” 一道白光照亮山河社稷图的一切,落向易书元所在,确切的说是落向炼丹炉所在! 易书元抬头看向天空,手中掐诀结印,眼中和心中除了丹炉再无其他。 “轰” 整个山峰猛然一震,山峦竟然下陷数寸,紧接着是一阵无与伦比的风暴自那一处山巅爆发. 在这一阵白光之中,易书元和斗转乾坤炉已经彻底被淹没,就好像直接被金气锐意融化。 一百零八位神人皆金身欲裂,从身躯到神魂都痛苦不堪,心中惊骇之余,手中神力却不敢停下,自己这尚且如此,易道子处又是何种压力? 此刻没有神人敢有丝毫懈怠,若是稍有差池,只怕是阵法破碎,而作为破口的自己也有神陨道消的危险。 除非半数以上神人一起撤阵散气,那么神人顶多被气机震飞受点伤,但在场之神不可能这么做,大阵还没有破,那易道子就还在控制阵眼! 作为阵眼中央的易书元处,只觉得浑身上下好似被刀砍斧劈,又好似被无尽金针刺穿身魂。 但易书元十分清楚,这金气天威此刻可以说不是针对他的,他只不过承受了一些杀意而已 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是易书元身边的斗转乾坤炉,此刻丹炉三足已经陷入山巅石块中,整个山峦都在一寸寸下降。 世界是抖动的,甚至是扭曲的. 易书元的身躯好似彻底僵硬了,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但这不是肉体层面的限制,更多源于精神层面。 玉惊! 随着易书元念头一动,袖中抚尺飞出,直接撞向斗转乾坤炉。 “咣~” 冲击震荡的一刻,易书元浑身一震,身体面前恢复行动,手中折扇展开,对着斗转乾坤炉连扇三下。 “哗~~哗~~哗~~~” 丹炉熊熊烈火升腾而起,天神之力随大阵脉络而来,炉火也更加猛烈。 “嗡嗡.” 易书元双耳之中只有这种锋鸣声,进而双耳失聪,血液都从耳边溢出,面前的斗转乾坤炉都在不断颤抖,炉中的某个虚影时而崩裂时而汇聚. 能受得住便成炉,受不住就会被直接劈开! 但从庚金杀机显现到金气落下,仅仅不过是几息时间,即便有大阵神人相助,易书元已经心神与身躯俱损,心中也已有了明悟。 硬接的话,接不住! 不过易书元修行乾坤之变,自身之道也应种种变化,岂会坐以待毙? 丹炉烈火由百余神人的神力续上,易书元手中折扇直接化为一个琵琶。 按弦而动弦音不发,但随弦蓄力,金气似乎也有晃动,这里是山河社稷图,金气锋锐亦近水 这一刻,易书元松开手。 “锵~~” 弦音震荡,整座山峰所在炸开一团气旋,山下过山的水脉犹如潮起. 下一刻,漫天水汽升腾,天河星力翻转,易书元以弦音起势,倒卷山河社稷图气机,竟然主动与此刻的浩荡金气相合。 此时的金气虽然锋锐却也本就近流水,借了天河星力的势,易书元要做的就是让它借,让它强,此金愈强则愈近水,化入其中以弦御金! 左手压弦,指尖微拨,琵琶弦动! 不指望强势操控此庚金之气,但轻弦微拨动,渐渐生波澜,在这恍若共振亦如的摇摆中,好似人立于吊桥之上左右晃动,幅度也越来越大。 尽管身体承受巨大压力,几乎有种想要呕吐和咳嗽的感觉,但易书元也深知利害,沉住气息引而不发,直至时机合适。 “锵啷啷~~~” 这一刻再次弦动,金气顿时就被易书元所动摇,也让易书元信心大增。 弦音一旦开始频繁,就偶尔能形成一段旋律,一旦旋律开始平稳,则慢慢形成完整曲目,若高山流水,似金戈铁马. 更为特殊的是,这种旋律之中,偶尔竟然还有鸣金击鼓 斗转乾坤炉处中,不知不觉间,无尽金气已经相当程度在易书元弦音所御之中,一个丹炉虚影也渐渐形成。 “咚~~~”“当~~~~” 很多时候金气成团落下,竟然直接砸在虚影之中,好似重锤锻打! 这种声音一阵阵过去,丹炉的形态竟然也愈发由虚转实。 而每一次锻打也伴随着金气渗透,金气既归入内炉,也有一些渗入斗转乾坤炉 在漫天气数的呼啸中,浪涛声声音律阵阵。 处于山河社稷图的一百零八位神人在撑过了最初的恐怖压力之后,虽然压抑感始终存在,但压力却在逐渐减缓,反而偶尔好似有种能听到仙音阵阵的错觉,但想要细听反而听不真切,仿佛只是劫气呼啸。 易书元一手控弦,望向面前的炼丹炉,因为炼制孕育丹炉的缘故,斗转乾坤炉此时已经比初时大了不少。 炉身上的星斗光辉也更加璀璨,不只是金气不断落下,无穷星力也如道道流光汇聚到炉身。 若是有人夜晚抬头看向天空,只要是晴朗的夜里,天空的星辰也会比以往更加明亮。 从寒露日七日之后,庚金肃杀之气才渐渐减弱,易书元的弦音也已经停止,山河社稷图中的洪水和星河的翻腾也慢慢平缓下来。 大阵中心,最高的山峰生生被压下去数十丈,连同峰顶在内,整座山峰就和秃了一样,寸草不生。 这山峰不过是表象,也代表着山河社稷图的元气损伤,虽然如此,图中世界的气数却翻腾活跃起来。 易书元站在山顶长出一口气,手中琵琶重新变回折扇,指尖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到此刻劫数差不多已经过去,他才心中升起明悟,此番劫数,不止是寒露。 因为寒露之金当权得令,所统所令者为谁? 金生于仙道诸炉,天道气机勃发源于白露盛于秋分,于寒露才显露锋芒,庚金肃杀滚滚而来 “就说怎么生猛到此等地步.” 以往诸劫虽也危机重重,但还不至于到易书元几乎生出绝望的地步,这次是真的恐怖非常。 只能说凡事不能有什么侥幸心理,借星河之力融山河社稷图,又带领一百零八位天神以天罡地煞之数布阵,看似稳妥得很,但劫数也会更加汹涌。 所幸易书元本来也不是抱着侥幸心理来应对的,且此劫也不只是易书元个人之劫。 此刻易书元除了指尖的痛楚,身上也是元气亏空,很快一枚养元丹吞入腹中,盘膝在山巅调息。 远方摆开的诸多仙道残炉正在渐渐崩碎,化为一阵阵残存的金气汇聚过来。 良久之后,易书元抬头看向天空,一道道流光已经从山河社稷图的各处飞来,正是从神药宫带来的第二种宝物,珍藏的诸多丹材。 一道道流光从天空落下,好似随着星力一起没入斗转乾坤炉,又在很快在炉中之炉的内部显现。 这一刻,缓过气来的易书元随手一扇,斗转乾坤炉烈火升腾,同时,炉中之炉内部,一团耀眼的金焰轰然而起 (本章完) 第454章 天下各道皆期盼 以炉中炉炼丹,这一手不能说后无来者,但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至少易书元从神药宫丹经阁内所见典籍残篇中,也提到古时丹鼎各脉只是有过类似设想,却也没有试过。 这倒不是因为这样做太多多此一举,而是炼制真正仙丹本就不易,不是次次都那么安稳的,很可能招来天劫。 而如果要炉中炉炼丹,既成炉又成丹,那几乎是劫数必至,且也会十分凶险,程度肯定胜过正常天劫,搞不好就是双炉尽毁殃及自身。 此刻易书元不得不为古之仙修虚空点赞一波,你们的推断易某人替你们验证了,差点死这. 当然,这和易书元自己本人以及天庭气运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养元丹药力涌现,调理着易书元的身躯,此刻易书元身体暖洋洋的,也有一股困倦感,他见一切气机平稳,也没有什么谨小慎微担惊受怕的样子,竟直接在这光秃秃的山巅上躺下来。 “嗬呃.” “今冬人易眠啊.” 一个哈欠过后,易书元口中喃喃着,随后枕着手臂侧卧在山上,在一阵阵丹炉火光之中睡去。 或许是因为此前的庚金劫数搅动了山河社稷图,也或许是因为那劫中水汽星力冲天翻卷充斥此界天地间,更或者和易书元这个主人也有很大关系。 自六年前进入山河社稷图以来从未有过的变化在此刻悄然发生。 远方一座几乎被烈火环绕的山头,火部星官环昱郎盘坐在此,他一丝不苟地连接同上一位神人和下一位神人的气机。 虽然彼此之间如今根本看不到,但却也能相互感应到彼此的存在,但也只能顺着这种“天地拟人”的脉络感,来感应前后两个“神穴”的所在。 前者为木,后者为土! 环昱郎不知道中央阵眼的易道子正在睡觉,反正他是不敢有丝毫松懈的。 回想此前几天的庚金杀机,简直惊悚到让身为火神的他心神结冰,环昱郎都难以想象身在阵眼直接承受这一劫的易道子是怎么面对的。 想当年本来是我去寻易道子的,现在想来当初应该多等一段时间的。 环昱郎的思绪渐渐回收,过去六年一直都十分紧张,过去几天更是紧张到了极点,而此刻颇有种盛极而衰,或者说危机一过显得安逸的感觉。 放眼望向四面八方,是无尽的山河,根本望不到边,即便能感觉到的两位同僚,也是在极为遥远的地方。 这宝物画图为界无边无际,这等仙家至宝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绝非一般意义的画中境吧? 实际上,此前劫数降临,环昱郎好像还听到了远方山中动物的嘶吼与惊叫,此刻回想起来,这里似乎还有动物? 这里到底真实到了何种程度?若非有此前铺垫,忽然来到这么一个地方,我能分辨出真假么? 这么想着,环昱郎忽然觉出一丝凉意,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一点点白色晶莹之物从天而落,还没到他附近的山头就已经融化不见。 再看向远方,视线所及皆是白絮一片,这是六年来第一次见。 下雪了? 不只是环昱郎在看着远方,这片天地间各处的神祇也是如此。 有人居于河谷,有人立于山巅,有人处于平原,有人暂居森林,却也都看到了这一场雪,很显然这是一场席卷整个山河社稷图的雪。 随着天河气机逐渐平稳,天庭的星罗会请帖也在不断送出。 为确保天地间有资格赴会的各有道之士能够成功赴会,星罗请柬发到人手中的时候,至少要提前一年,而石生和齐仲斌提前三年就收到不得不说有易书元的因素在里头。 星罗会召开前一年,武德星君亲自入了东海,到达龙宫,来到了龙君面前。 还是那一片沙床,还是那一条卧在那闭目休憩的真龙。 “奉天帝法旨,请龙君赴星罗法会!” 无需额外的说明,仅仅是星罗法会四个字便足矣,真龙缓缓睁开眼睛。 “只请我么?” 武曲星君脸上露出笑容。 “自然不是,凡四海之内,天龙图之上的龙属皆会去请,天下水脉之龙族高人也不会落下!” “知道了。” 武曲星君再行了一礼,将手中的星罗谕交给一边的龙族,当然,这东西对于龙君来说可有可无,星罗会召开的时候,龙君就算手里没这东西也可畅行无阻。 等武曲星君走了,真龙身躯在流光中收缩,化为了人身,走到了下属面前取过了墨玉令牌。 “这些年天河星辰有异,没想到真是星罗法会了,倒也是一场盛事!” 星罗会福泽的不光是天庭,也福泽天下各道,就算龙君自己无所谓,龙族也是向往星罗会的。 长风湖龙宫,江郎同样收到了请柬,亲自送那星君离去之后,他就站在龙宫大殿外把玩着手中的墨玉令牌,周围的水族全都好奇地看过来。 离得最近的自然是代重和摩夜,出于对才能的赏识,江郎最终还是将摩夜留在了长风湖。 不过即便如此,摩夜也还是上不了天龙图卷,哪怕图卷上如曾经的洪尉一样,肯定有不少浪得虚名之辈,但没办法,有时候现实就是如此。 “龙王大人,这令牌只能容您一人去么?” 老龟问出了这个问题,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也不说去星罗会得什么好处了,就是去见识见识也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这倒应该也不是,只是带多了肯定不行,带个三五人应该不成问题。” 听到江郎的话,老龟和摩夜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笑容,龙王大人肯定不会落下他们。 “也不知道老易这家伙哪去了,白龙那事上没上心.” 实话说,江郎已经不太指望易书元能帮他找着那白龙了,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龙君下达的旨意。 太阴山中,同样有神女落到了太阴宫山门。 当然,在那次杜小琳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可能召开星罗法会的事情告诉门中长辈了,所以太阴宫弟子倒也不算多意外。 在外人眼中,太阴宫门人始终都是比较清冷的,但今日有神女上门,过来凑热闹的门人却不少。 直到师唯送别神人之后,刚刚一直安静在周围的弟子一下子围了过来,一些晚辈弟子的脸上都十分兴奋。 “真的要开星罗会了啊!”“好想去看看啊!” “师叔我们能去么?”“师叔祖我们也想去!” 杜小琳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一身天衣的她坐在那里也带着花朵般的笑容,反正她肯定能去! 云翠山中,画中境外,画中仙郑颖代为收下星罗谕,只不过这会画中境内一个人都没有,云翠一脉都不在此处,就她一人守在这里。 她站在海岛山洞之外,望着海那边的远方,想的却不是星罗法会的事,而是笑了笑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凡人书生。 天下各方,凡修行有成之正道,至少是明面上的正道,不论是各道仙人,还是一地大神,是佛门尊者,亦或是一方妖雄和天地灵怪,皆有星罗请柬送上。 不论是谁,也都会收下星罗谕。 甚至是其余各方天庭处,虽然多半不会有什么大神前来,但也会象征性送上星罗请柬,更不要说一些小界域小信仰的神祇,凸出的就是一个广邀天下,凸出的就是一个彰显大气。 此番盛会,天庭自然也有自己的底气,时日还有将近一年,天界星罗法会的气氛却已经起来了。 这一段时日,天神巡游频繁,尤其是此方天庭较为核心的管辖界域,大晏虽显颓势,但大庸之地天下气数安定,与领邦止戈修好,国中百姓安居乐业,已然有盛世之相。 更是衬托出星罗法会之时机天时地利人和! —— 天界,天河边作为此番星罗法会的主要场地,已然在天河两岸建立起诸多神妙建筑。 这些建筑有的是楼阁,有的好似漂浮云台,有的竟然是一座挪移而来的小山,更有参天大树立于其上,此外天河之中亦有诸多天舟游曳其中. 天界神工为此盛会也准备了许久,即便提前九年知晓也是丝毫不敢懈怠,谁也不知道究竟场面会有多热闹,究竟会来多少人。 不论是举办星罗法会的天庭,亦或是收到请柬的修行各道,今时今日多少都心绪欣然。 当然,天河边的忙碌也始终没有停下,有力士推来一艘楼船,船上珠光宝气流光阵阵。 这宝舟并非此方天庭所有,而是一方仙门派弟子送来,如他们这样做的人可不少,也为了届时星罗会到了,能提前有一个不错的位置。 只要你有这精力和动力,只要不是一些有特殊划分的区域,天庭是很乐见这种场面的。 楼船上,有两名仙修立在船头,有神工在指挥着推船力士,这船如今可不能在星河中乱窜。 “咚当.” 一阵似钟鸣又不同的声音自天河深处传来,远方星光更是一阵明暗交替. 两名仙修不由生出好奇,询问身边的神工。 “请问尊神,这是什么声音,不是说天河两岸法会建筑已经差不多了么,可是有人在天河处又建新宫?” 神工望了那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此乃本次星罗会最大的玄机所在,易道子炼丹之处,届时仙炉开鼎,道丹化出” 这事到时候必然不是什么秘密,天帝也没有让人守口如瓶的意思,如今也算大局已定,所以早说晚说无所谓了。 但在两名仙修听来,心头则是一惊。 “易道子?” 这是此方天庭的大神?这是名还是号,若是号,为何听着不太像是神人? 虽然两修士远道而来,但此刻面露的惊色让船上神工也显诧异,本以为他们是惊于仙丹,这乃是常情,但不成想还不识得易道子? “这,易道子乃仙道高人,伱等身为仙修,竟然不知?” 两人面面相觑,确实不知道啊,但仙道高人遁世者何其多也,没想到今次有丹鼎高人出世 星罗法会越来越近的这一年中,山河社稷图内,易书元却依然安眠于丹炉之前。 原本已经光秃秃一片的巍峨山峰,在这两年多来,历经四季变化,好似重新焕发生机,早已经再次翠绿一片。 而易书元就躺在山巅一片绿草之中,有不少绿植从他躺着的位置挣扎着钻出来,展翠绿枝叶开鲜红花朵。 丹炉带来的不是酷热,而是一种辐射山峦的温暖,这使得附近山头反而四季皆翠绿,岁岁花不停 (本章完) 第455章 星罗璀璨一令难求 星罗法会越近,易书元反而睡得越沉。 只是这种沉睡,并非是他真的不关注炼丹了,相反,他更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同斗转乾坤炉,乃至同炉中炉,甚至同炉中的气息相关联。 就好像意识有一部分在两个丹炉内外游曳,炉火熊熊却是冬日中的温暖。 炉中还有诸多丹材没有被炼化,某种时刻,易书元就像是在梦中化入丹炉,走在这晶莹光芒环绕的丹材附近,阅览着它们的种种不同。 既看外表也看气息。 实话说,最开始的时候,易书元根本没想好练什么丹,甚至现在都是,只是一股脑把神药宫的珍藏搬来大半。 但易书元也有自信能炼出仙丹,因为于他而言,丹鼎之妙并非是神药宫中人苦心钻研的各种生发之理丹经玄机,或者说这种玄机在易书元这也相对清晰。 以易书元通感之能,炉中之物所化一切皆为道气,他与丹炉心意相通,一切气数尽在眼前,维持平衡以至于诸气归一也并不是那么难。 关键不在于能不能做到,而在于这些丹材能做到何种程度,在于易书元打算做到何种程度! 不过较为可惜的是,此番带来的丹材,到底是没有如顶山草亦或是紫灵荷那种特殊的仙灵奇物。 只是这未必是天界的原因,也可能是易书元自己的原因,因为凡此类奇物,皆游走于气数之外,非成熟之刻不能察觉,哪怕是易书元也感应不到。 所以就算天界有,易书元之前施法的时候也察觉不到,自然也带不出来,就算有且知道在哪,多半也没成熟,自然也不能轻易带走。 不过即便如此,天界丹材也足够琳琅满目妙物众多了。 这一刻,易书元观丹材,念动之间,一切丹材全都化为灰烬。 气化万物,万物归气! 在丹材的灰烬之中诞生了一股股剥离了一切杂质的气。 此气众多,呈现万般色彩,种种变化都在丹炉之中不断碰撞,甚至溢出内炉落到外炉。 丹炉边,睡梦中的易书元微微皱眉,只觉还差点意思。 “唰~”“唰~”“唰~”. 悬浮于天空的剩余丹材又开始不断下落,随同星辰之力,犹如下雨一样落入炉中,同时又在瞬间气化 整个内炉之中,药气之多已经将整个丹炉充斥,又在滚滚炉火灼烧下不断翻腾,孕育出一股恐怖的威势,仿佛随时就会炸炉。 唰.唰.唰. 一道道光芒玄奇的波纹不断从丹炉的山巅扩散,山河社稷图中的神人也都能见到这种光芒。 神人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炼丹的进度,甚至也不知道时间是九年,有的还以为可能要几十年,但此时此刻也有种感觉,似乎已经快了! —— 这一年秋,天地间气数大盛,即使是人间的普通人,抬头仰望夜空的时候也能感受到那种星河之灿烂的壮丽。 一般而言,在人们心中,这就属于天有异象。 这一年也是承兴二十九。 人间,承天府外的大延山山脚下,到处都是兵士,更是有一座禁军大营扎在此处。 这不是要动兵戈,在承天府天子脚下,在如今的大庸治下,也不可能有什么山贼匪徒在这山中作乱,所以也不是剿匪。 一场皇家秋猎。 自当今大庸天子当政,改年号为“承兴”以来,少有大规模的皇家游猎,但这一次却声势浩大,非但带了皇族,文武重臣也有不少同来的。 一般而言,皇帝并不愿意惊扰百姓,不过这次难得几乎将不大不小的延山各处都守住了,也算是难得任性了一回。 清晨的禁军大营之内,皇帝帐中点了一盆炭火。 七十多岁的总管太监章良喜依然满头黑发,但那个他身边坐在御案前的大庸天子,头上却已经没几根青丝了。 “嗬” 皇帝朝着手中哈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继续拿起笔杆子批注奏章。 对于别人来说确实是游猎,但显然对于大庸皇帝而言不算,至少不完全算。 “今年入秋就这么冷啊” 章良喜心中微微一紧,作为武功登峰造极的武者,他对这点寒凉一点根本就嗤之以鼻,而皇上的有此感觉也不是说普通人真就不耐寒,而是皇上已经衰老了,身子已经大不如前。 “陛下,都快深秋了,可不就冷了嘛,命人再添一盆炭火吧?” 皇帝点点头,这次他没有坚持,章良喜便赶紧对外喊着。 “来人,再添一盆炭火!” 不过皇帝想了下,又自己对外喊了一声。 “召楚航、林修、李谦、和邹大都督过来见朕。” 外头的兵士连声应诺,随后匆匆离去。 不多时,帐中多了一盆炭火的同时,四名文武官员已经先后到了帐中。 “臣楚航”“臣林修”“臣李谦”“臣邹介”“臣佘武宣.” “见过陛下!” 一看五人来此,皇帝脸上也露出笑容。 “众爱卿免礼,赐座!” “谢陛下!” 楚航留起了美髯,从初时治水抗灾的临时官员开始,做过边陲小官,治过刁蛮野域,再次整顿过盐州之地,当过贫富之地的知州,凭借多年考评,如今已是当之无愧的朝中大员。 林修当官的时间更长,不过他始终坐镇承天府尹之位,是整个大庸人尽皆知的青天大老爷,甚至名气已经传到了几个领邦。 算是大庸天下人心中的一颗定心丸。 谁都知道,但凡有冤情,即便再有恶人能近乎只手遮天,只要你能想办法告到承天府,或者引起承天府注意,那么一切皆有希望,江湖上诸多任侠之士也皆敬佩承天府尹,多有相助。 李谦的功绩也自不必说,同样是一点点政绩做上来的能臣。 大都督邹介受命于危难之际,整顿边防重整天下军务,如今年事已高,也算功成身退,回到京师养老,但其人依然精神抖擞,在军中威望更是无可匹敌,属于换个天子可能都安享不了晚年的那种老帅。 佘武宣则是司天监监正,观天象修历法,更有一些玄奇之能。 四人帐中落座,对天子为什么叫他们来则各有猜测。 皇帝手中的笔却还不停下,眼睛扫了一眼邹介方向。 “我这皇帝当了三十年,年轻时虽也耍过些手段,终究是没有经历过大仗,军务之事还是差了不少啊” 邹介一听这话,当即起身。 “陛下太子时拨乱反正,历经朝野斗争地方割据,削藩剿叛血溅天宇,后励精图治规划我大庸整军大计,安边关囤边民,才有我大庸如今的社稷安定,陛下之武功,功在不计,陛下之兵法,法在浩荡!” 谁都喜欢听好话,皇帝也不例外。 “哈哈哈哈哈哈.大都督一把年纪了,回了京城倒是和那些奉臣学坏了” “老臣句句发自肺腑啊.” 听到这话,皇帝放下笔看向身后的大庸国图一眼,他也想过北伐,只是若大庸和南晏能一直和睦下去也不失为是好事。 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许能一直和睦,以后却也未必。 “为帝者,可以天下安定为重,却不能没有一颗雄心,不能没有气魄,几名皇子中,不说熟知兵事,就是胆魄过人者也没几个啊” “这” 邹介这就不好说了,他看向旁边的官员,楚航想了下起身道。 “回陛下,皇子也各有过人之处,兵事也未必是不熟知,胆魄也并非不过人,只是陛下光芒太盛,以至于让人们看不到群星!” 楚航这话不完全是拍马屁,基本已经说的明白了,是天子太强了,以至于觉得儿子们都是废物。 实则天子对皇子的教育问题抓得一直很严格,又有优良的血脉传承,或许会有极端的人,但不太可能出蠢货。 “只是陛下迟迟不立太子,于社稷而言是不定因素啊!” 皇帝叹了口气,他心中当然是有倾向的,只是多少也有些不安。 “朕苦恼之处也在于此啊,只是还需多观察观察.若所托非人.于社稷不妙啊佘爱卿以为呢?” 佘武宣自问论及朝政军事,自己根本无法与旁边几位相比,但皇上肯定也是清楚的,想了下起身道。 “陛下乃不世明君,心中自有定夺,而今天降异象群星璀璨,亦说明陛下之功绩受上天认可!” 皇帝笑了。 “以爱卿观天象之能,可否看出几位皇子中,有哪些天星应命,何人星光更盛啊?” 佘武宣不敢怠慢,别说只是有些端倪却看不真切,就是知道也不敢随便说啊。 “回陛下,如楚大人所言,陛下帝星光芒太盛,臣不敢贸然猜测。” “哈哈哈哈,莫急莫急.此事总会见真章的,聊聊这次秋猎的事!” 皇帝一句欢笑话,把佘武宣吓得不轻,不过皇帝本身也不是仰仗玄奇之说的人,还是更务实,而看一个人不能只在书面上。 “来人,准备餐食酒水,朕要与诸位爱卿一同用餐!” 皇帝这边要与同近臣用餐,大营其他地方,各个皇子所在也差不多在享用餐食,一起用餐的多是手下亲信。 皇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在这次秋猎中好好表现一番,能在父皇面前留下更多印象的机会,谁都不会轻易放过。 —— 远方的天空中,有几阵狂风吹来,风中显现出几个身影,分黑红黄白各色衣衫,看向远方的延山,只觉得那边气数非凡。 “好强的紫薇之气!”“紫气升腾天星应命!” “不会是大庸皇帝在那吧?” “这当今大庸天子果然不凡,此番气数古之帝王皆少有啊!” 几人说话间,其中一人忽然灵机一动。 “我等苦于无有那星罗谕,即便来此界域,虽然能在一些名川大泽之巅沐浴一些星光恩泽,却难以感受星罗盛会,何不” “何不什么?” 那人看向远方延山。 “何不去那大庸天子处,设法求得一道天子圣敕,执此敕命去往天界,那天门未必不能为我等所开,让我等也能一同赴那星罗法会!” “好主意!”“妙啊!” “所言极是,此皇气数浩荡,天子手敕一定程度上有万法相尊之效,以此为依说不定真的能上得天去!” 狂风呼啸之间,纷纷吹向远方的延山 (本章完) 第456章 有剑不拔又有何用 夜里狂风呼啸,吹得禁军大营的营帐都在不断抖动。 不过大帐十分坚固,帐帘固定也十分到位,外头的狂风并不能影响到帐内的用餐之人。 一个土塑造的临时灶炉架在营帐中,上面架着羊肉,下面放着炭火,边上还有一些美味佳肴摆着。 君臣之间此刻并不如何拘谨,一起用餐饮酒,聊天叙事,边上的温酒的炭炉则不断更换新酒壶。 当然,这帐中也就是羊肉方便烤着,其他菜肴还得在别的地方做。 “上新菜了~” 外头有太监喊了一声算是提醒,随后帐帘子被掀开,顿时好似有一阵狂风波及帐内,不过因为只有帘子一个口子,所以里面风也不大,只是能明显听到外头的呼啸声。 “呜呼.呜呼” 传菜的三个太监赶紧走进温暖的帐内,将菜品放下。 “不要盖上帘子,让帐内透透气!” 皇帝发话了,外头的侍卫不敢不从,遂将帐帘子收起来,几个臣子相互看看,笑了下继续说事。 “明日一早进山,圣上可要同去啊?” 老都督邹介虽然年纪最大,但饭量却也最大,独自抓着一根羊腿边吃边说。 皇帝面带笑容,提起酒碗,邹介赶忙放下羊腿双手持杯盏,和皇帝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大都督老当益壮,朕难得来此自然也不会只待在大营中,不过论及弓马,怕是力有未遂,可全看大都督的本事了,不要让朕这天子败下阵来!” “哈哈哈哈哈陛下放心,老臣虽已年迈,但骑马弯弓亦能百发百中,诸皇子想要胜过陛下,也得问问我那射雕弓!” 几方团队狩猎,当然是看团队战绩,也是一次小规模的调度和统御。 听到老都督的豪言,帐中之人都笑了起来。 “好,老都督请!” “陛下请!” 君臣之间都将酒一饮而尽,随后皇帝又命人倒酒,再请楚航。 “听说楚爱卿其实千杯不倒,今日便让朕看看你的酒量如何?请满饮此杯!” “臣遵旨!臣请连饮三杯!” 带着笑意起身,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准了!” 皇帝玩笑着,楚航自然连连饮酒。 帐内君臣相宜,一边的章良喜却不住皱眉,有心想要劝一下皇帝,但想来陛下难得开怀,又不想扫了陛下的兴致。 “可惜谭元裳不在啊,可惜老相国故去了啊,可惜大司命.易先生已经多年不得音讯了啊.” 皇帝不停喝着酒,喝着喝着想起许多故人,如今虽然从官到民已经广有人喊出“承兴之治”的盛世口号,但这所谓盛世,可不是随便来的。 是当年一点一滴慢慢积累起来的,明面也好,暗中也罢,曾经很多陪着皇帝一起为江山社稷奔波的人,三十年下来还剩下多少呢? 一提到这,账内的氛围就带着一点伤感了。 “楚爱卿,你与易先生也算相识一场,这些年可有他的消息?” 或许是得不到的始终就是最好的,也或许是皇帝对于古代奇人异士辅佐君王的野史也很感兴趣,对于易书元,大庸天子始终是关切的。 最后一次的消息,是易先生往家中写了一封家书,这家书虽然从没有离开易家,但以大内密探的手段,早就一字不落的抄到了皇帝面前。 那信中据说是和龙飞扬一起出门了,为的也是大庸社稷之事,但九年了,再无音讯。 听到皇帝的话,楚航也明白他在想什么,但也不好明说,只是宽慰道。 “臣虽无易先生的讯息,但易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又有陛下时时挂心,定是无事的” 一边的章良喜也赶忙道。 “皇上,有龙飞扬这等高手在,定能保易先生无恙,况且易家那边不也没消息么.” 确实,龙飞扬近乎天下无敌,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易先生真有不测,龙飞扬也不至于连个消息都不能带给易家,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不过如今皇帝也不奢求易书元为官了,毕竟对方再天赋异禀,但年龄摆在那边,只希望他平安吧,若真还有余力,最好还是出仕! “来喝酒” 皇帝难得放纵自己,在场臣子有的心中有些犹豫,有的则和没事人一样,但谁都没有说煞风景的话。 直至天子真的醉了 天子伏案金杯倒,在邹介和章良喜合力之下,将天子扶到了账内屏风后的床上,宽衣之后盖好被子才松一口气。 章良喜还留在床榻边侍奉着,用热面巾为皇帝清洁一下面部和手,邹介则长出一口气从屏风后回到前帐。 林修和李谦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摇摇晃晃,自己也属于快要数不清手指的地步,勉强坐在案前没有趴倒。 佘武宣倒是还好,只是脸色发红明显。 邹介自己本来就武艺傍身,再喝一场都不在话下,可是他一看楚航,真就如一个没事人一样,竟然还在自己的桌案前倒了一杯酒小酌。 “啧啧啧啧,皇上说得真没错啊,楚大人真是海量啊,当年边塞我们也就几次同桌而饮,你那‘不胜酒力’都是装的啊,早知道当初往死里灌伱了.” 楚航也是笑了笑。 “大都督莫要取笑我了,你怎知没有人试过往死里灌我呢?” “哈哈哈哈.” 佘武宣在一旁摇了摇头,他这司天监监正力气也不小,看向邹介道。 “大都督,我们一人一个,把林大人和李大人送回去吧?” “好好好,今日便到这吧.” 几人一起搀扶起两个醉醺醺的人,然后一起面向屏风方向,齐声行礼问候,就连两个醉鬼也是如此。 “臣等告退!” 而已经醉倒的皇帝此刻居然还迷迷糊糊喊出声来。 “免礼了,去吧.良喜,不用伺候了” “是” 章良喜应了一声,替皇帝盖好,随后静静站在一边。 帐帘放下封闭大帐,但外面的大营之中还是狂风大作,大营中的几处营火都不断飘摇。 禁军统领站在大营木栅栏之内望向近在咫尺的延山。 此山虽不算什么大山脉,但却也不算小,要完全看住还是很难,禁军身上的压力不小,禁军统领不敢有丝毫懈怠。 “吼~~~~” 山中的声音让禁军统领微微皱眉,难道是虎啸? 根据探查情况来看,延山之中应该已经没有多少大型掠食猛兽了,这是从别的地方迁徙过来的么? 刚刚将林修送入帐中安顿好的佘武宣走出帐外,此刻也望向了黑压压一片的延山,右手不由掐算了一下,随后抬头望向天空。 今夜虽狂风大作,但依然万里无云,满天星辰璀璨无比。 —— 延山之上,有四道身影落下,几人视线皆看向山下禁军大营。 这几人长相都有些怪异,尤其眼中竟然还泛着幽光,显然气数并不太正。 “时候应该差不多了!”“不错!” 其中一人脸上浮现一阵虚影,似猫类虎,更流露出一股妖气,此时对天咆哮一声,其声胜过虎啸。 “吼~~~~” 山下大营之中,安睡的大庸天子微微皱眉。 似乎是时间推移过快,恍惚间,天子睡意越来越淡,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一条缝,发现天光已经大亮。 “陛下,进山的队伍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下令了!” 章良喜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皇帝睁开眼只觉得疲惫,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有些不真实。 “嘶嗬.以后不能过度饮酒啊.” 皇帝坐起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才真切起来,只是仿佛没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像是眨眼间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 等皇帝走出营帐,外头禁军已经整齐列队,不只是天子队伍这边,几个重点关注的皇子那也是队伍齐备整装待发。 “父皇,就等您下令了!”“皇上,下令吧!” 邹介亲自为皇帝牵来一匹白马,扶着皇帝上了马。 正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走来,到了皇帝身边。 “陛下,清晨时军寨外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自称灵风大仙,想要求见陛下。” 皇帝刚刚上马,一听这话顿时皱起眉头,一听这话,心中的念头就是:妖言惑众之辈! 边上有大臣声音更快。 “带上来!” 皇帝皱眉望去,说话的竟然是楚航,楚爱卿何时会这么没有分寸? 不过既然如此,他也不妨一见。 很快,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人被带来了,其人身穿黄衣手持拂尘,很有一股神仙气度,周围不论是兵士还是其他人见此都明显流露出恭敬的样子。 直到此人到皇帝跟前,行了一个道士稽首。 “贫道灵风,见过陛下!” 皇帝坐在马背上,皱眉看着来者,卖相倒是不错,只是其人越接近,给他的感觉却越古怪。 什么话都没说,皇帝只是在马背上平静的看着来者,而老神仙竟然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哼,贪慕富贵的弄术之辈罢了! 这念头一起,皇帝还是不说话,只是越看,那仙风道骨的卖相在皇帝眼中也愈发不自然,心中丝毫没有一种堂正之感,反而显得诡异。 恍惚间,仿佛看到一丝幻像,这老道脸上生出些绒毛胡须,恍若虎像,让皇帝心头一跳。 但再细看,却没有好似刚刚只是错觉。 “老道长,且下去休息吧,等朕回来再说。” 皇帝觉得此人古怪,但没多说什么,只是这么一句话稳住他,直接命人将这人带下去,等之后再来定夺。 这让老者有些意外,赶忙喊着。 “若陛下今日或将有难,若处于危机关头,可三呼我名号,我自会来救驾陛下切记啊.” 皇帝只回望一眼便不再理会。 若真是神仙高人,又真的想要来护,小小的延山有危险,为何要现身来说而不是直接抹去? 有未卜先知之能又有心护驾,还需朕高呼其号? 反倒是这些话和刚刚的错觉让皇帝有些警觉。 只是此刻,皇帝看向各方准备完毕的人马,看到之前信誓旦旦的老都督,颇有种箭在弦上之感。 “进山——” 随着帝王下令,营帐处诸多队伍先后崩腾而出,处于最前方的自然是帝王的队伍,其后诸多皇子也纷纷出发,在延山脚下时队伍都分开了,各自按照既定位置进山。 “驾~驾~~~” 马蹄声阵阵,皇帝策马扬鞭一马当先,但在进山之后一个时辰,原本的晴空万里却起了阴云。 “轰隆隆” 天空昏暗了下来,雷鸣闪电惊得队伍中马匹嘶鸣。 “陛下,天公不作美,我等得快些出山去了!” “什么猎物都没有猎到,也太过扫兴了——” 说归说,但走还是得走,只是大队伍却蓦然发现走不出山去了,甚至找不见了来时的道路。 “怎么回事?”“陛下,我们似乎是迷路了!” 身为大都督的邹介当即站出来。 “延山不大,虽没有太阳指路,但找准一个方向一直走,很快就能出山,军士开道——” “是!” 队伍继续向前,这次似乎是顺利了很多,至少周围景致不再重复了,只是队伍行进乐了半日犹豫,一点出山的迹象都没有。 “哗啦啦啦.” 滂沱大雨落了下来,队伍就更乱了一些,这种情况下,皇帝也下马步行,而军士也为他撑起华盖,但风雨越来越大。 最终找到了一处山洞避雨,皇帝和邹介等人一同进了洞中避雨。 “那军士们.”“唉陛下,您的身体要紧,军士们都年轻,淋点雨没事的.” 皇帝不再坚持,进入洞中,已经有人开始生火。 “陛下,真是怪事,难道那神仙高人是真的?” 邹介烤着火不由这么说着,大庸天子却面色平静,而是看向身边老者。 “些许风雨,大都督也会心惊?” “这,自然是不会的.” 仿佛印证了某些猜测,此刻山中忽然有恐怖的呼啸传来。 “吼~~~” 风雨之中,怪叫伴随着乌风阵阵电闪雷鸣,也有远方开道兵士的凄厉叫声。 “妖怪啊——”“啊——”“快逃啊——” “保护圣上——” 周围禁军和侍卫高手全都紧张起来,远方的惨叫声连绵不绝,让山洞中的人也心头一惊。 天子面色骇然,一下站了起来,大都督动作更快,直接去过一边的兵器。 “圣上,我去看看!” “大都督小心!” 老都督手持利器冲出洞去,洞口立刻被禁军和侍卫封死,让皇帝都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听着老人的呼喊调度,感受那一份紧张。 “啊——” 邹介的惨叫声传来,让洞中的皇帝心头一凉,随后一个身影也冲了出去,是章良喜。 但紧接着,也传来老太监的惨叫声,这让皇帝心中生出悲切感。 “咚~”“咚~”“咚~”. 山洞之外,惨嚎声中,隐隐传来沉重的声响,好似某种巨大的怪物一步步走来。 “陛下,猛虎为妖,我等挡不住了——”“陛下快走啊——” 外头的军士和侍卫叫喊着,皇帝此刻也猛然想起了进山前的一幕。 猛虎?猛虎? 但他不止想到了对方让其呼救,也回忆起了自己所见的感觉,那所谓灵风大仙不就是这猛虎么! 上天竟然要朕这大庸天子,死在山中妖物之口么? 皇帝有恐惧,有不安,同时也有不甘,更有一股怒意横生! 朕励精图治造福天下,纵然不比古之圣君,亦问心无愧! 洞中此时除了皇帝,只有几名侍卫和颤抖的小太监,但皇帝此刻却站了起来,看向身后的小太监。 “剑呢?” “啊?陛下,您要不还是喊神仙来救吧.” “朕问你,朕的剑呢——” 皇帝一声怒吼,几个小太监被吓得瘫软在地,皇帝怒而转身,直接走向山洞外。 “陛下不可!”“陛下——” 侍卫想要拦住皇帝,但此刻竟然根本阻挡不住,仿佛武功盖世的是皇帝而不是他们。 大庸天子一步步走到山洞口,瞥见身边侍卫如此不堪更是怒不可遏,直接伸手从一名侍卫腰间夺过佩剑。 “有剑不拔,要你何用!” 这一刻,天子越众而出,带着恐惧和决绝走出山洞。 这一刻,手中从侍卫那夺取的佩剑,却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天子剑。 到山洞之外,入目所见是一只恐怖的黑虎,妖气冲天巨口含血。 只是巨虎见到大庸天子出来,仿佛微有愣神,甚至天子身上的气势都让它有些恐惧。 “朕乃大庸天子,要死也轮不到你这妖物来羞辱朕!受死——” “铮——” 天子拔剑直指前方,朝前刺去,华光大亮之刻,一切皆在梦境中破碎—— 禁军大营的中央大帐处,大庸天子在睡梦中微微皱眉,帐中一侧悬挂的天子剑恍若微微颤鸣。 章良喜疑惑地看向墙壁,但似乎又是自己的错觉。 而在延山之上,几个人影被惊骇着睁开了眼睛,那一声剑鸣就好像要砍在他们身上一样,让他们颤抖不止。 “灵风道友.” 有人喊了一声,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却见那黄袍人眉心溢血,直挺挺倒了下去。 紧接着,其人身形变化,显出原形,成了一只没有生气的黑色灵猫。 “死了.” 有人伸手触碰了一下尸体,却感觉到一阵刺痛。 “嘶快走快走”“离开此处!” 收尸都不收了,身下几人纷纷逃离了此处. (本章完) 第457章 各方显天阶 后半夜,皇帝睁开眼睛,始终闭目静坐的章良喜有所察觉,立刻起身。 “陛下可是口干?” 皇帝没有说话,而是望向帐中一侧,自己的天子佩剑悬挂在那。 “原来是梦,真是荒诞” 此刻才醒,正是对梦境记忆最清晰的时候,皇帝现在回想起来,梦中人的思维到底是有些怪的,判断方向虽然没错,判断力却不正常。 比如进山之前已经察觉怪异,正常而言就不该贸然进山的。 再比如,梦中大臣们明明如此异常却又忽略了,实在不是自己的风格,而且朕的御前侍卫岂会如梦中那般不堪! 章良喜还是为皇帝倒了一杯热水,走到了床榻边。 “陛下可是做梦了?” “嗯,或许是因为在此秋猎吧,梦也有些荒唐。” 皇帝接过章良喜递来的杯子,喝过水润润喉再躺下休息,对于之前的梦境并未特别挂心。 三天过去,整个延山外围已经完全被禁军所封锁,到这一天清晨,真正的秋猎活动便就要开始了。 大营之外,列了许多队伍,相互之间间隔很远,各方猎手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皇帝身边的军士中,有人放飞苍鹰。 队伍中猎犬狂吠,战马嘶鸣 “唳——” 嘹亮的鹰鸣响彻天空,早已不在意此前梦境的皇帝下令进山,大营之上擂鼓,旗帜挥动,各方策马. 烟尘滚滚之中,诸多队伍分成多道,向着各自定下的方位进山。 延山不是大山脉,算不上无边无际,可延山也不小,足以让诸多按既定方向前行的皇家狩猎队伍碰不着面。 资源肯定有好有差,但接下来的就是看运气和本事了。 皇帝队伍不断前行,苍鹰指路猎犬追踪,只不过山脚下禁军大营一开始又是擂鼓又是呐喊的,肯定惊吓了不少动物,山的外围想要有什么大收获是比较难的。 或许许多皇子的队伍中已经有人焦急,但皇帝却耐得住性子。 马匹的速度渐渐减慢,周围的植被也茂密起来,前头开道的侍卫以轻功在林中穿行。 “呜哇~~~” 一阵怪叫嚷一名侍卫心头一惊,跃到一棵树上眺望一下,却见远处崖壁之下有竟然有一处屋子。 延山深处应该是无人居住才对! 侍卫跳下去,身法腾挪之间很快来到了那屋前,但并未发现有什么人,内外也没有短期内炊烟动火的痕迹,似乎是荒废已久,但周围却很干净。 这屋子也奇怪,下半部和一些地方似乎有残破砖瓦,上面则是垒起不少石块,顶棚是原木盖草。 就像是有人在残痕断壁上垒起来的屋子。 看了一会,侍卫还是决定回去报告一下。 没过多久,大队人马就到了这里,侍卫牵着老都督和皇帝的马,慢慢到了这屋子的近处。 “怪事,这一带之前应该都查探过啊,怎么多出个空屋子” 皇帝听到邹介的声音笑了笑道。 “山大林深,动物都难跑全,何况是人呢。” 此前共同饮酒的大臣,也就只有邹介和佘武宣在身边,楚航等人分别在皇帝看重的几个皇子队伍中。 佘武宣在稍后位置,望着那处崖下的屋子,不知为何有种怪异的感觉。 “陛下,不可轻易靠近啊!” 邹介回头望了佘武宣一眼没说什么,这会周围早就排查干净了,屋子里也连只耗子都没有,不过他也不希望在此浪费时间,狩猎要紧。 正在这时,佘武宣忽然心生警兆,立刻策马到了皇帝身边,再抬头一看,却见那屋中阴影处竟然有一个人影。 “谁——” 诸多高手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但听到佘武宣的大吼,本能地紧张起来,很多人更是下意识看向那崖壁下的小屋子。 屋里有人? “铮~”“铮~”“铮~”. 不少侍卫直接拔刀,更有弯弓拉弦的咯吱声,肃杀之感瞬间汇聚到屋前。 皇帝也皱起眉头,这屋子应该是反复排查了的,怎会有人?再看向周围,这才是朕的禁军和侍卫们该有的样子。 但是所有人看向那屋子都没察觉出任何动静,佘武宣自己都怀疑是错觉 “呜” 一声轻微的低啸从屋中传来,刚刚还在心中思索是不是司天监的大人看岔了的众人,心中一下子紧绷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 之前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猎犬开始狂吠。 就连皇帝也下意识紧张起来,老都督邹介更是悄然到了皇帝前方,而章良喜已经悄然下马,比起骑马,双脚落地更能发挥实力。 只见那破屋内的阴影之处,渐渐伸出一双似乎长着毛的手臂,一个怪异的身影小心地走到屋门口,其人穿着破衣遮着一些芭蕉叶,头上草帽也似瞎编之物。 而一双异于常人的大手中,竟然捧着某只动物。 这是人是鬼? 很多人心中升起这个念头,但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没有一名侍卫先动手,只是紧张注视着这一幕。 但这一刻,那些被人牵着的猎犬们,不论是黄狗还是黑狗,竟然纷纷安静了下来。 牵狗之人也是饲犬之人,他们纷纷露出诧异的神色,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地明白,猎犬们并不是因为害怕。 那小屋中,怪人的身子缓缓伏低,人们始终看不清它的全貌,只有种“非人”的感觉,它将手中动物放下,随后又慢慢退入了屋中阴影处。 侍卫死死攥着刀,军士紧紧握着枪戟,弓手保持着拉弦的吃力动作,额头已经渗出些许汗水。 但好一会过去了,屋前没有动静。 两名带刀侍卫已经摸到了破屋门前,一人朝屋内死角望了一眼。 屋子不大比寻常人家的厨房还小,一眼就望到了全部。 没人! 侍卫心中一惊,抬头看向屋内上方,屋子也很矮,一眼可以见顶,上头破木梁也没藏什么人。 “皇上,大都督,屋内没人!” “什么?” 至少数十双眼睛盯着那屋子呢,怎么可能没人? “圣上,我去确认一下!” 说完不等皇帝反应,邹介就翻身下马,手按佩刀一步步走到屋前,随后看向屋内,果然空无一人。 “见了鬼了.” 邹介喃喃一句,面向那边的皇帝。 “圣上,真的没人!” 这时候,皇帝却也翻身下马,佘武宣赶紧跟随,有人想拦一下,但面对皇帝的眼神都不敢有什么动作。 很快,人们的注意力就落到了屋前的动物上。 这是一只浑身黑毛的动物,看着似乎像是猫,但耳尖毛长且翘,尾巴也很粗长,体型也比一般猫大不少。 皇帝似乎心有所感。 “看看它的额头。” 听到皇帝命令,一名侍卫捏住“猫”下巴,将头颅扭过来。 只见那怪猫眉心位置,有一道血痕,似乎是致命原因,只不过这会血液已经凝固了。 “似乎已经死了一段时日了,这毛色光亮无比,这是什么野兽?” 邹介疑惑着,也蹲下来查看野兽尸体,实话说,这辈子没见过这种野兽,而且这皮毛是真的好。 这一刻,皇帝双目微微眯起,心中不由想起前几日的荒诞梦境。 “圣上,要不要把这屋子推倒?” 有人如此问,皇帝抬头看向面前这并不大的屋子,而一边的佘武宣则赶忙道。 “陛下不可,臣私以为,这是山中之灵有感陛下天威,又见我等久无收获,主动献上了猎物啊.” 皇帝笑了笑。 “屋子留着吧,兴许是山神居所呢。” “那地上的野兽呢?” 皇帝没有说话,反倒看佘武宣。 “佘爱卿看来方才那献上猎物之辈,可凶恶否?” 佘武宣直言道。 “刚才所见并未觉出什么恶意,反倒有一种清灵感,兴许真是山神呢” 皇帝飒然一笑。 “那就带上吧,本也是朕的猎物!” 说着,皇帝已经回去上了马,他刚刚的话也算一语双关,但周围人肯定是不明深层意义的,或许只有山神也明白吧。 鹰啸声中,狩猎队伍再次出发,这时候山中不少猎物终于被赶了出来。 —— 秋猎的这件怪事对于整个大庸皇家秋猎活动而言只是一个插曲,但这个插曲在某种层面却是星罗法会的一个缩影。 当年霜降之日,天界大门盛开,来自天地四方的各道修行之辈纷纷来此天域。 天阶的显化并非一定在一个区域,甚至登天阶有时候会显化出不止一条,但不论是从哪个方位而来,始终会去往那一个天门。 茗州的墨家院中,墨晓容最近一段时间整天跟着石生走,除了睡觉的时候外几乎寸步不离。 今天石生一出门,匆忙吃完饭的墨晓容就赶忙小跑着跟了过来。 才出了膳堂没十几步的的石生无奈转身看向妹妹,比起三年前,这丫头又长高了一大截。 在墨晓容自己的感官中,她已经从八岁的小童长成了十一岁的大人了! “晓容,不要老跟着我好不好?” “不好,我怕你直接跑了,不带我去玩,我知道时日近了!” 石生哭笑不得。 “我是你兄长,答应了你的事怎么可能不守诺言啊!” 石生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了一下。 “谁知道呢,伱连去哪都不告诉我!” 墨晓容一边说着,一边干净用手将嘴角的米粒抹道嘴中吃掉。 也难怪墨晓容紧张,兄长也不明确个时间地点,也不和爹娘说,她问起来了也总被搪塞,很难让人信服。 膳堂屋内,远远望着兄妹两在那不知道说着什么的墨家夫妇也露出笑容。 外头的石生是无奈了。 “好好好,我告诉你,冬至那天我就带你出去,我是怕告诉你以后你太兴奋睡不着,那我还怎么带你出去啊?” “你骗人,哪有睡着了带人出去的,睡着了什么都看不着了!” 石生是真的有些怀念那个天真到他说什么都信的妹妹了,弯下腰耐心地和妹妹说道。 “兄长也是为了才出门,这次外头星会很亮,亮到耀眼,风会很大,大到伤神,我找师弟拿个东西,我真要直接消失,你以为你这丫头拦得住吗?” 墨晓容皱眉看着兄长,不说话了。 石生笑着指了指天空。 “数数天上有多少道光划过,不要觉得是错觉,反正有感觉了就算一道,等我回来告诉我!” “嗯!” “乖,我很快回来!” 说完,石生便快步离去可。 (本章完) 第458章 家有一妹如有一宝 若只是在茗州城里,石生哪怕是带着妹妹一起过去也无所谓。 只不过自喻婆死后,齐仲斌就已经离开了茗州城,所以这次要去找他,石生当然还是要跨越一段较长的距离的。 所幸之前就已经有过约定,所以找到师弟对于石生来说还不算困难,也就是来去千里的事情。 礁州的海边,一座海风呼啸的岸礁上,石生和齐仲斌坐在一起望着大海。 “这就星罗法会了,我还挺紧张的呢,师弟,你没感觉么?” 石生虽然长大了,但说话还是透着那一股真诚感,或者说,可能是三年前的那一个变化之梦,让他找回了更多天真。 齐仲斌活动着手脚,整理着手边的渔具,笑着回答道。 “还是有一些的,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他在天河深处炼丹,是星罗法会一开就会出关,还是等法会结束呢?” “这谁知道啊,说不定师父自己也不知道呢。” 石生这么说一句,引得齐仲斌也笑了起来,不过平静下来之后,思索着自己这些年的得失,不由叹息一句。 “师父好久没有考教我修行了,也不知道我这些年的修行在他老人家眼中如何.” 看到齐仲斌这么认真的样子,石生顿时心中一紧。 “唉,你这么一说,那我更就更闹心了,我尽知道玩了.” 但齐仲斌可不这么看,他将鱼饵挂上鱼钩,然后甩向大海,手持鱼竿坐在石头上道。 “师兄你性情天真,天生近道,已然修成地煞一变,师弟我羡慕还来不及呢,师父见了定是会夸赞伱的!” 齐仲斌的夸奖真心实意,石生脸上也露出笑容。 “呃,不过师兄,你的地煞变师弟我还没见过,不如让师弟我见识一下如何?” “那还不简单,你等着!” 石生站起身来,似乎要往海里跳,齐仲斌赶忙拦住他。 “哎哎哎,师兄,师弟我还有一个请求,我在这钓鱼一个月了,从来没上钩过什么大鱼,你在帮我赶些鱼过来咬钩啊!” 石生咧了咧嘴。 “瞧好吧!” 话音落下,石生向前一跃,人在空中已经变化收缩,衣衫也化为鳞片,腿成尾手成鳍. “噗通”一下,一条鱼儿跳入了海中。 一边的齐仲斌看得愣了一下,一条金色的鲫鱼在海浪中一闪而逝。 呃这个,虽然不是海鱼,但师兄变的,应该问题不大吧? “轰隆.” 稍远处的海面轰然炸开,一条蛟龙破开水面,带着无尽的水汽升天而去。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轰隆.”“轰隆.”“轰隆.”. 一条条蛟龙从此处升天,带起的海水在附近落下,形成了一阵大雨,有些蛟龙也留意到了那岸礁石山上的老渔夫,后者在大雨中按着斗笠,像是怕被风雨吹走。 “昂——” “哞~~哞~~~”“哞” “昂~~~~” 群龙或者叫如牛鸣,或者发出嘹亮的龙吟,这一批总共有十几条龙飞向天空,看得齐仲斌也是目不转睛心中惊叹。 天空上,有龙族笑道。 “凡人见到群龙飞天,怕是在惊骇之余,余生都会铭记此刻吧!” 只是此龙话音才落,领头一条老蛟却笑了。 “呵呵呵呵呵凡人?” 老蛟的胡须有龙身一半长,回头往下已经是小小一点的海边岸礁。 “若是凡人老渔翁,见此情景怕是会被吓得瘫软在地,更有甚者直接被吓死也实属正常,你们看他是如何反应啊?” “可他也不过是凡人气息啊,兴许是被吓呆了?” 听到有后辈这么说,老蛟不再多言,只是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昂——” 龙吟一声震开天际云朵,而在云朵消散之刻,一条若有若无的白色天梯隐约在天空浮现。 “莫要落下了,随我去往天界——” 群龙飞天而去,齐仲斌收回视线,低头一看,鱼竿已经不在手中,早被拖没影了。 “哗啦啦” 海浪打向岸礁,一条金色鲫鱼跃出水花,落到岸礁上已经变回了石生,他甩甩头发拍拍耳朵,微微松了口气。 “这下面暗流真多,把我都给弄晕了,还有你,鱼儿咬钩了没看到啊?” 说着石生也抬头看向天空,不由再感叹一句。 “好多龙啊.师弟,我也该回家了。” 齐仲斌向海中一招,鱼竿回到了手中,他放下杆子从怀中取出两道符咒。 “请师兄收好,师父的牵神仙法太玄妙,我自己都做不到,更不用说炼符了,不过我的方法也算另辟蹊径,或许也更适合那丫头。” 石生看看符咒,是除了咒文外,两道符咒上还画着人形,一红一黄。 “怎么用?” “我费劲心力又以令妹命数为依,才做出此符,黄符放在肉身处,红符作为其神念出窍之后的幻化之体,算是有一天之效,你随时可以让她回来,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她也立刻就回来了。” 石生微微点头,嗯,这就方便也安全多了。 等于说哪怕到时候在星罗会出个什么意外,墨晓容也会立刻被打回肉身,相当于惊醒了。 “那时间到了呢?” 齐仲斌也笑了。 “那也回来了!不过此法妙处是取巧得来的,所以那身体十分脆弱,更无法施法,否则立刻就破.” 石生也乐了,墨晓容施什么法呀。 “对那丫头来说正好,对了,你什么时候去?要一起么,你对天界应该不熟吧?” 齐仲斌摇了摇头。 “我便不打搅你们兄妹游玩了,大半生术士之道,此去天界倒是想要拜访一下当年施法时应我最多的那些神人!” “那行,我先走了,反正师父出关的时候我们再会好了。” 说完这句话,石生甩出风火轮,随后带起两道火光冲天而起,飞向远方的茗州。 —— 晚间,茗州墨府,石生从空中缓缓落下,到了后院一处屋外,果然墨晓容已经睡着了。 “呼~” 轻轻吹了口气,手中符咒飞了出去,飞入了墨晓容的被子里。 随后石生化为一阵清风吹入房中又吹出房外,再出现的时候又回到了天空,背上也背上了一个小女孩。 “醒醒,丫头醒醒墨晓容,带你上天去玩了——” 石生怪叫一声,墨晓容“啊~”地一声就似乎是醒了过来,朝着四周一看,顿时被吓得尖叫起来。 “啊——” “别怕别怕,我在呢!” 墨晓容死死抱着石生,紧张了好一会之后变得亢奋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在飞,我在飞呢——原来阿哥你真的会飞,你以前不是骗我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一听到这话,墨晓容立刻想起来白天的事。 “你白天就骗我了,你说冬至的,可是晚上就带我出来了!” “呃” 石生一时语塞,只好实话实说。 “你这家伙,我还不了解你?我若说就是今天,你准兴奋得睡不着觉,那可又会麻烦不少!” “这和我睡不睡有什么关系嘛!” 石生并不说破,只是笑道。 “是是是,好像确实没啥关系,那你还去不去,不去我给你送回去!” “去的去的,我们去哪?咦,你脚下的两个火圈圈是什么?” “嘿嘿!” 石生笑了一声,声音变得嘹亮起来。 “此乃风火轮,乃是你兄长我的法宝,此番,我便带你上那天界,游那天宫,去往那星河水界,见识见识数百年难得一遇的星罗法会,我们走——” 轰~ 风火轮燃起两团烈火,石生带着妹妹急速飞向天空,速度之快远超寻常修行之辈的遁速。 而在这种夸张的速度下,墨晓容一个凡人似乎都没觉得多吃力,只觉得天风很急,但也很舒服,心中也很兴奋。 “我要上天宫咯——” 唰~~ 天云繁星所在,一道天阶显现,石生脚踩风火轮沿着这一条登天之路直奔天际。 远方,天门已经隐约可见,在这夜空之中白光朦胧 越是接近天门,仿佛诸多天阶天路也汇聚了过来,周围多了许许多多各道修行之辈,此方天门也前所未有的热闹。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是龙么?”“啊啊啊,阿哥,那条船在飞过来呢!” “啊啊,那边怎么有人骑着怪物啊.” “有和尚,那是和尚吗?脑袋冒着光呢” 墨晓容的嘴叽叽喳喳不停,但她的视力在这里似乎好得异乎寻常,她看到的人或物,并非是都挤在天门处。 而是石生带着墨晓容到了天门近处时,她自己通过天门所在遥望各方天阶,看到了那些正在登天的景象 “别看下面了,看看前面吧!” 石生一句话,墨晓容才猛然惊觉,抬头看向前方,这才发现阿哥飞得太快,本来还很远的天门已经近在咫尺。 “阿哥,我不会真的在做梦吧.” “嗯,你是!” “你又骗人,我才不信呢!” 墨晓容闹腾的时候,石生已经背着她来到了天门处,守门神将和天兵根本不查看他的星罗谕。 那神将只是向着石生微微拱手,而石生在经过的时候则拱手回礼,随后就带出两条火线过天门而去了。 脚踩风火轮而来,易道子之徒的这一特征还是很好辨认的。 “阿哥,那个发光的大将朝你行礼呢,你是不是很了不得啊?” “那是自然!” 远方是天庭美景,墨晓容很快就看呆了,在人间,任你想破脑袋也无法想象这场面 天河边,如今更是盛况空前,天舟游曳,宫殿耀光,仙、妖、神、佛天地各道都聚集在此。 只不过天河漫长河水漫漫,天地各道也不是挤在天河边一处,有的地方密有的地方稀,有时可能飞前后视线之内都见不着多少人。 但即便如此,所见一切也已经惊得墨晓容说不出话来,别说是他,石生也同样兴奋不已。 或者说前来参加星罗法会的人,也多得是亢奋欣喜之辈。 石生手中的星罗谕散发出一阵阵华光,但他并不急着去往指引方位,而是就在天河边飞着。 在哪呢,在哪呢? 天河边,有诸多楼阁星台以及飞舟之所在,也有人抬头看向天空,看着那脚踏火光之人飞走。 忽然间,远方天河中央有一道紫色流光闪烁,石生心中一喜,立刻飞向那个方位,到近处一看,原来是一艘犹如淡红琉璃所铸的宝船。 船头位置是杜小琳站在那,手中正拿着一朵未开的紫荷。 天上火光一闪,石生便已经到了附近。 “小琳!你们来得可真早!” 石生喊了一声,愣愣看着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的仙子,耀眼美丽,让他几乎有些不敢认。 杜小琳露出笑容。 “石生,好久不见!” “哎呦,这不是当年易仙长的那个小不点徒弟嘛?” “呀,长这么大了啊!”“听说当初和我们小琳分别还哭了呢!” “哈哈哈哈.” 太阴宫修士此刻看了过来,见到是石生,顿时就是一阵说笑,也丝毫没有排斥之心。 师唯在后边看着也是露出笑容。 “哎呀,这个小女孩是谁啊!”“好可爱啊,和小琳小时候一样可爱!” 一直趴在石生背后很紧张的墨晓容此刻鼓足勇气,挺起身子喊道。 “我是墨晓容,是我阿哥的妹妹——” “哈哈哈哈.” 周围太阴宫门人笑成一片,也有人诧异凡人竟然被带上了天庭。 倒是远处的师唯和太阴宫几位修为较高之人,看着墨晓容的样子若有所思。 石生脚踩风火轮,始终悬于船头外侧半空。 墨晓容这会胆子大了,看着船上的姐姐们笑成一片,再看看兄长,眼珠子一转,在石生耳边低声道。 “阿哥,你想上去又不敢是不是?我来帮你!” 在石生为妹妹的话震惊的时候,墨晓容居然一些从他背上跳向了大船,要知道这可有一丈多高的落差呢。 “啊” 墨晓容惊叫一声,石生则赶忙落下去,船上多人也发出惊呼伸手跑过去接,但也有人施法一托,不容别人接墨晓容,她自己就稳稳落到了船上。 当然,石生也下来了。 “呼阿哥,你看!真没摔着呢!” 墨晓容兴奋地蹦跳两下,然后看向落到身边的兄长。 石生“咳咳”一声,走近墨晓容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在她低声痛呼的时候传音一句。 “干得好!” (本章完) 第459章 最大玄机 神霄宝殿处,天帝与一些神祇看着天地间各方有道修士的到来。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就算是很多隐世修行的高人也大多会现身,星罗法会除了其本身带来的天地灵气和星辰之力的变动外,更是天地各道交流的时机。 有高人带门人弟子或亲近之人在此盛会寻找机遇,再不济也是真正的开阔眼界。 更有一些修行到了关键的存在,会千方百计赶来星罗会,借此特殊的机会在天河边修行以期突破。 若你面子够大,甚至可能有天神护法,这可比一些请神妙术要强过许多倍。 而此方天庭举办此等盛会,各方来客不可说如何敬畏天威,但基本的礼数也是需要的。 诸如一些修行圣地和一方大能,很多都会先来神霄宝殿拜会天帝,有的也会赠予一些礼物以表心意。 虽然此类事全凭个人并不强求,但在今日这种时候与此方天庭多结善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有没有那能耐结下足够善缘也是个人本事了。 一片法云自天门而来,飞过天庭诸多宫殿,飞向神霄宝殿所在的高处云台。 法云之上是仙道紫山派,一起带上此番星罗会的门人就足足有数十人之多,这在仙道传承中已经是不小的规模了,可算是仙门大派。 此刻又有一道仙光飞来,落到了法云上,也是此仙门提前一段时间送仙舟过来的弟子之一。 天河虽大,但泊舟并不随意,紫山派远在其他界域,是真正跨越千山万水而来,未免有什么万一,提前送来宝舟占天河泊位,只有回去的时候才坐宝舟。 见到师门终于来了,早就心有留意的守船弟子立刻就来了,一到法云上就赶忙行礼。 “掌门师伯,师父,还有各位师伯师叔,我派宝舟就在天河边!” 随着修行各道不断汇聚,即便两人是仙修,但是心中也不免越来越紧张,这种阵仗实在是没见过。 不要说他们,其实各方来参会者,除了真正道行高到一定程度的存在能保持平静,其余与会者都是多少带着兴奋和紧张。 被长辈带上天的就不说了,哪怕是不少本身有着星罗谕的存在,不少也是如此情绪。 所以一见到师门的人来了,紫山派修士心中也松了口气。 紫山派是个身形消瘦的道人模样,山留着一缕山羊胡,面庞平静带笑,微微点头。 “如此甚好,等拜会了天帝,我们再去往天河!” 这次的星罗法会,气数勃发星力激荡,那种天地灵机变化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强,显然是大机缘在的,也不枉带着门人弟子远道而来。 法云飞向远方万丈神光的那璀璨一点,那是遥远的神霄宝殿。 飞来的弟子没有忘记要事,又赶忙说道。 “掌门师伯,我和师弟提前来此,还听闻到一件要事,那日听到天河中有钟鼎低鸣,神工云,乃是仙道高人易道子在天河深处布阵炼丹,届时丹炉大开,道丹出世,为此番星罗法会机缘之一!” 说话的弟子带着些兴奋,不过其人虽然意识到道丹难得,显然限于修行眼界,这种认识还不深刻。 而此刻听到这话的紫山派长辈则纷纷吃了一惊,那弟子的师父更是立刻开口。 “一秋,这可玩笑不得,你可知道丹鼎一脉已经没落多久,又有多久没有真正仙丹问世,你可知道如今是星罗会之刻,天地气数何其盛又是何其乱,星辰之力汹涌如海,纵然还有丹鼎高人在世,如何可能在这等时机炼丹?” “对,这可是星罗法会!而且易道子是何人?” “师父,弟子安敢胡言啊,这乃是天界神工亲口所言,就算是假的也是他骗我们啊!” 比起师弟的惊诧之语,紫山派掌门皱眉之余已经掐指算了起来,以他的道行,又有山门宝物在身,即便是星罗法会期间也能算到一二。 但有关天河仙丹一事却是一片模糊,甚至有一种灼热感,这让紫山派掌教心头一惊。 “师弟,这怕是极有可能是真的!” “莫要说这么多,神霄殿要到了,一会拜会天帝,若有机会可以旁敲侧击一问!” 法云速度快了几分,直去神霄殿,如今神霄殿绽放万丈神光,只有入了天界,在天门处亦能看到。 远方大殿之外,法云悬浮于空中,紫山派诸多门人随掌教一起向大殿拱手行礼。 “南灵紫山派蔡宇生,携宗门弟子,见过神君!为谢星罗法会之邀,特带来南灵琉璃盏两对,还望神君笑纳!” 这南灵琉璃盏似乎只是一种器皿,但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宝物,相传是一盏琉璃藏风云,遁于烟火饮仙灵,是不可多得的仙妙之器,而其中雅兴也堪称一绝。 神霄宝殿内神光熠熠,似有神人起身,发出浩荡之音,震得周围气息翻腾云雾震荡。 “紫山道友远道而来,赴这星罗法会,吾心甚慰,司礼天官随行相伴,若有需求只管同其说便是了!” 任何盛会,其客人其实都是有一杆无形的尺子能衡量其尊贵程度的,也不是谁来了,都有天官相陪着。 有的人来参会只是有那个资格,来了天界就独自乱撞罢了。 而有的人,可能还没到天门,就已经有神人在那等候了。 “多谢神君!” 紫山派收起礼仪,又有门人落到神霄宝殿之外,向一名天官递上一个宝盒,也有一名神人飞到紫山派仙修身边。 “水部朱兴连见过诸位道友!” “见过道友!” 神官等那送宝盒的弟子飞回法云,便指引向远方天河。 “此番星罗会就由我来陪同诸位了,不知诸位是要先去往星河,还是一游天界呢?” “那自然是先去星河水界了!” 有神人相伴,紫山派自然也不会相对冒失地询问天帝,等法云飞离神霄宝殿,接近漫漫星河的时候,紫山派的人也终于忍不住询问起天河炼丹的事情。 “朱道友,我等听说在那天河深处,有一位仙道高人正在炼丹.” 对于紫山派仙人知道天河炼丹的事,朱兴连倒是并不意外,他抚须微笑着听完朱兴连仙修的话,不时微微点头。 此刻星河越来越近,天界神光虽然不减,但在这里,星月华光更加明显,也透出一股星空幽深之感。 “朱道友,此事既是神工所言,可是真的?” 朱兴连看向紫山派仙道高人,以及诸多在法云上或被天河风光吸引,或看向自己这边的门人弟子,脸上笑容更盛几分,不急不缓道。 “诸位,此言非虚啊!如今这天河看似星光璀璨并无异常,实则有炼丹大阵遁于其中.” 朱兴连同紫山派门人飞向星河边的一艘仙舟,同时也解释着周围仙修最关心的事。 “九年前,易道子仙尊来天界一游,于神药宫心有所悟,欲开炉炼丹,凡有所求,帝君无不鼎力相助,此亦为本次星罗法会召开的契机.” 说着,朱兴连指向天河远方的一点,暗暗点出关键方位。 “当仙炉开鼎,道丹现世,便也是此番星罗会最大的玄机揭晓之刻,诸位道友可不要错过啊!” 紫山派长辈还能沉得住气,门中弟子已经忍不住振奋起来,掌教看向远方似有出神。 “道友可知那易仙长炼制何丹,丹成几丸?” “呵呵呵呵,这岂是小神能知晓的?” 此刻的天门处,又有群龙飞天,武德星君提前一会等候在此,望着那诸多龙族携云雾而来。 龙气所至之处,天门附近云雾翻腾,隐有雷光乍现,周围水汽翻腾不止,这并非来者有意为之,而是风云相随。 周围哪怕有差不多时候到达天界的修行之辈,也会不免心惊,忍不住后退一段距离。 这其中也包括刚刚来到天界,正惊叹于天门伟岸的齐仲斌。 齐仲斌身上的灵霞羽衣也并未变化得如何华丽,还是那陈旧朴素的衣衫,脖子上套着绳的斗笠还背在肩后,只不过背后背着的一把黑锏,但换个带着锄头的斗笠或者鱼篓子肯定也很合适。 十几人携风云之气而来,有感并非对方施法,而是风云主动相随,天门虽巨大,却仿佛只能容他们前行,旁人都“挤不下”了 齐仲斌心中一惊,果然师父说的对,不可小觑天下人,我这点道行算什么啊! “小神在此恭候龙君多时了,若龙君不弃,便由小神陪龙君一游!” 武德星君高声说着,同时向前几步朝人群走来,为首之人看向神光靠近,平静之声从其口中发出。 “有劳武德星君了。” 龙族和天界虽有过节,但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龙族内部也知晓,当年之事,洪尉属实该死,当年都不算彻底撕破脸,现在关系虽然不算多好,但敌视程度则早已缓和不少了。 齐仲斌就在天门外看着,原来这就是东海中的那一条真龙啊! 龙君似乎心有所感,侧目望向一侧,因天门巨大,那老者就显得远一些,看清其模样之后,龙君也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齐仲斌心头一跳,不敢怠慢,拱手行了一礼,随后目送对方离去了,等他自己要过仙门,神将看过星罗谕才放其过去。 龙君来星河,在他没有刻意掩饰的情况下,真龙气机蔓延百里,天河水界波涛翻滚,星河中许多道行高深之辈皆心有所感。 天河河水开始似乎在不断上涨,天河星光也越来越璀璨。 许多还在路上的人心有所感看向天际,纷纷都加快了速度,因为法会算是已经开始了。 神霄宝殿神光移向相合,天河水界升起一道道流光,恍惚间,好似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神人法相,戴冕冠着七彩神衣,显浩荡之气 这一刻,天帝的声音传遍天界。 “诸位道友来此星罗法会,可悟法、言法、显法,若有印证之所需,亦可斗法.一切机缘妙处,尽为个人气数所动,星辰华光自此不限获取!若顿悟神机则星河有应自有福报.” 天帝话音至此微微一顿,此时来客已过七成,气数已然相合,玄天仪华光所应,天帝也心中有所明悟,虽也略微心惊,但还是开口道破法会潮汐顶峰。 “星罗会着领天道变数之契机,潮汐之峰便在今夜子时,望诸位道友勿要错失玄机妙处!” 天帝法相正在缓缓消散,而与会者皆惊! 就在今天?这么早? 星罗法会自然难得,但以往星罗法会也是有记录的,法会有时候会半年之久,而潮汐顶峰也代表着机缘最盛的时刻,往往会在法会中下时间段发生。 而此番居然就在当天? 很多人心惊之余,也少不了幸灾乐祸之辈,因为毕竟不是谁都准时到了。 “咚当.” 一种怪异的金鸣声从天河深处传来,声音响起的时刻,天河星力都明显动荡起来。 很多人都在想着这是什么声音,也有不少修行之辈认为是天界的钟鼓之鸣。 已经在天河边楼阁处坐下的龙君都面露惊色,因为这声音明显影响到了整个星河,更不可能是天界的钟鼓。 “敢问天帝,此为何音?” 龙君的声音同样浩荡,天帝法相残留神光望向天河边那东海龙族所在。 “此音源于天河深处,既在天河中亦在天河外,乃丹炉鼎鸣之道音,亦为此次星罗会最大玄机之妙所在.” 天帝话音一顿,随后七分鼓励三分告诫道。 “此番星罗会,也是千百年来唯一一次有劫数下降之会,仙丹难得,诸位既不可错过,亦需小心啊!” 话音落下,天帝法相消散在星河上。 “当咚.” 声音再次响起,星河动荡的同时,似乎有光晕从星河伸出散向远方。 山河社稷图内,一道道玄奇光波在不断扩散,这既是道器之光也是炉中孕育的丹气华光。 在这浓厚的丹气之中,已经有诸多丹丸凝聚成型,这丹炉在外界看虽然大却并不夸张,但在炉中,对于丹丸而言好似天地那么宽广。 其中有些丹丸不断飞窜,竟然猛烈撞向内炉炉壁. 这一刻,光芒染白一切,声光荡漾起巨浪! “当~~~~” 唰—— 一道光芒玄奇的波纹爆发,从易书元与丹炉所在的山巅扩散,扫向山河社稷图天地各方。 或许也因为此刻星罗会开,这光芒竟然出了山河社稷图,也出现在天界星河之中,于天河深处不断扩散。 法会中心地带,也即此段天河两岸万千里处,不论仙、妖、神、佛亦或是精灵鬼怪,数不清的各道高人和门人后辈皆望向那巨响和华光绽放之处。 (本章完) 第460章 丹炉现世天火流星 这光芒不断扩散,好似改变了天河星光的底色,甚至隐约显露出各色光泽。 不,这并非是简单的光泽,更像是一种在星河水波之中的景象。 有人看到彩虹,有人看到平原,有人看到森林,有人看到山川与河流,还有人看到野兽与飞鸟. 让人分不清真假,看不穿虚实,甚至有道行不低的存在都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还以为水中若有若无的是一种离奇的倒影。 但显然这不是,这就仿佛天河之中还隐藏了另一个世界! 齐仲斌作为易书元的亲传弟子,他们要去的地方应该是伏魔宫水畔,只不过此刻的他才刚刚去过雷部宫阁,才来到天河边观看万道齐聚的盛况。 这一处河畔边,有一个青年修士见齐仲斌模样,本来正想过来攀谈结识一番,却蓦然见天帝法相,更听到此生见到这景象,不由惊愕看着天河。 “此景.是真是假” 齐仲斌顺着光晕看向天河远方,隐约看到一座花红草绿的巍峨大山,山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悠然而眠,其身旁有一尊炉形之物,只是此刻光芒模糊看不真切。 听到身旁人难掩惊色的喃喃声,齐仲斌只是笑了笑。 天河边一处颇为气派的宫阁处,江郎正坐在临水楼阁中,摆着小菜与美酒,而同桌而坐的还有一名老者和两个青年,身边还站着十几人。 这一次来的龙族可不光是东海龙族,还有其余各方界域前来的龙族。 天龙图卷为龙族共有,卷上有形又有名之龙族,自然来自四海! 当然,这些龙族来参加星罗法会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东海龙宫拜见东海龙君,其后才会前来天界,而江郎身边的正是来自其余三海的龙族,齐仲斌和石生此前在临海岸礁上所见的龙族,便也在此处。 龙族中尤其是老龙也大多算是见多识广了,此刻看到天河景象,诸多龙族竟然分不出真假。 等景象渐渐淡去,才有那老蛟开口道。 “这天河中方才所现的,莫不是因为仙道高人炼丹所带出的幻象?” 另外两位青年也不由出声附和。 “听说仙炼道丹为近道奇物,说不定就能显化出种种幻象!” “言之有理!” 不过江郎却只是端着酒杯并不说话,他刚刚心中想的是其他事,原来老易这家伙这些年竟然在天河中炼丹! 旁人见江郎不说话,便也有人询问。 “江龙王,你怎么看?” 听到旁人的话音,江郎才回过神来,他望向问话的老者,只是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景并非什么幻象,而是山河社稷图!” “山河社稷图?” “不错,仙道至宝,易道子的山河社稷图,我等刚才所见皆是图中显化.” 江郎话音一顿,看向同桌三人,也见到周围龙族或者水族纷纷看来,便也又是一笑才继续说下去。 “乃为洞天之一界也!” 洞天世界! 众人心头一震。 别说是远道而来的龙族,就是江郎带上来的水族,如老龟和摩夜都是心头巨震。 而且比起别人,老龟和摩夜是长风湖龙宫自己人,当然清楚自家龙王大人和易道子的关系,甚至也听说过山河社稷图,只是没想到一再高估却还是低估。 江郎见众人反应十分满意,吹牛嘛,当然往高处吹了。 山河社稷图确实神异非常,至于是不是洞天一界,反正当初太阴宫那些仙子提过这么一嘴,我江某人也就这么一说,就算真让你们验证你们也不懂嘛! “诸位,此刻还不是吃惊的时候,既然易道子在这星罗法会之刻炼丹,那么所成之丹必然非同凡响,此番机缘不可错过!” “江龙王所言甚是!”“不错!” “我四海龙族齐聚,又有龙君在此,应该不论如何都会得到那么几枚!” “江龙王,龙君会出手么?” 江郎拿起酒壶为同桌之人续上酒水,笑了笑道。 “龙君一定会出手,否则若是我龙族无人得丹也太过难堪,但龙君出手也定会极有分寸,若夺丹太过,有伤天和!” 其实这有伤天和就是两方面,一方面玄之又玄,二方面,则截人机缘,即便易道子和天帝不说,天下各道必然对龙族心生不满,一与二未必不相通。 天河边,很多人就如江郎处一样,都心惊于天河景象,也都在议论着即将出炉的仙丹。 天河的水中,大蟾王对星月吞吐星辰河水,一道道星辰流光与天地灵气在周围汇聚,这一区域多得是各地大妖,虽妖气冲天却也气数平静。 比起其他地方,这里显得更为热闹。 “伱们听见没有,此方天帝说有仙丹!”“当然听见了,希望我有缘能得到一枚?” “这仙丹怎么取呢?是天庭的人分么?”“还是那什么易道子来分?” “天庭的人来分,如何轮得到我等妖修?” 想象着天界神人取了一把仙丹,然后飞在天河中到处分仙丹的场面,怎么想妖修都肯定排在后面。 而且与会者众多,仙丹这种东西肯定不会太多,在星罗法会这等地方,争抢亦需有道,可巧取不可豪夺,那拿到的机会也太渺茫了! 大妖纷纷议论,有人望向水中。 “蟾尚兄,处于此方界域年深日久,可知那易道子是谁?” “请问蟾尚大王,您可知晓啊?” “呱” 蟾鸣声起,震得周围河水动荡,震的星辰光辉扭曲,一只巨大的蟾蜍从水中浮起,眯眼看向岸边楼阁和宫殿中的诸多妖修。 “易道子乃是此方界域遁世仙道高人,其人神秘莫测法力通玄,更不知源于什么年代,只知身有莫大大功德,便是天帝龙君也要卖他几分面子,若世间还有仙道丹鼎高人在世,那他确实极有可能.” 当然现在不只是极有可能了,天帝不会在星罗法会这等场合骗人。 大蟾望向北方。 “若说知其真实过往者,或许只有此界极北伏魔圣尊了,但此神同样是个谜,在人间香火鼎盛,似乎是斩龙之刻而生,实则乃是天生神灵显世!” 好像说了很多,但又有种说了等于没说的感觉,不过至少让大家都明白,这人很了不得。 “那蟾尚兄与那易道子是否认识,能否讨来一枚仙丹?” “呃不是很熟” 大蟾王又看向天河两边,此番星罗会,万道皆至,很有可能那家伙也在! 问来问去,甚至都旁敲侧击问过一些天界神人了,却几乎没有人认识,没有记录,那么那家伙有可能是属于某一方仙域的仙兽。 难道真的没来? 不会是.嘿嘿嘿,没赶上吧? 一想到这,大蟾双目双目微微弯起,又是一阵响亮蟾鸣。 “呱~~~~~” 天河边,各道分布之地原有万千里,谁也不知道所谓的天河深处究竟是哪个地方,毕竟南边可以说北边,北边也可以说南边。 而且天河难觅尽头,天河宽广之处何其多也,或者说天河就没有不宽广的地方,星辰点点无穷无尽,星力翻涌犹如潮汐,皆非定数。 谁也不敢随便乱动,怕乱了自己的气数和机缘。 这一刻,各道修士能做的除了议论纷纷,相互打听消息,剩下的就是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或许不少人还有对迟到者的幸灾乐祸! 太阴宫宝船上,许多人都看向了石生,比起其他地方多数的瞎猜为主,太阴宫门人都知道,眼前这位是易道子亲传弟子。 当然,因为杜小琳的关系,太阴宫也早就知道易道子在天界炼丹。 “石生,先生的丹炉会从什么地方打开啊?” “是啊墨小公子,说说呗?”“你要是能为我们讨来一些仙丹,就让你和小琳独处!” 石生挠着头,他不是不想说,是真不知啊。 “这我也不清楚啊” 师唯走到船边,望向各方华光,万道齐聚的盛景即便是她也难得一见。 “山河社稷图自称一界,可能在此方,也可能在彼端,既然天帝都说了是法会玄机,我等还是莫要强求了。” 石生身边的墨晓容一直趴着船舷看着美丽的星河,此时听到众人议论也不由询问一句。 “阿哥阿哥,你们说的仙丹,是吃了能成仙的那种么?” “不一样.但是,也差不多吧” 石生很难和妹妹解释仙丹的问题。 “那仙丹是什么味道,和糖葫芦比哪个好吃?” “说实话,我也没吃过,不知道啊.” 杜小琳听到这兄妹两的对话,不由掩嘴偷笑,一边的师唯看了不由轻轻叹气摇头。 北方伏魔宫所在,灰勉站在天河边,脸上透着一股疲惫感,九年神变竟然真的撑过来了。 他以前虽有神位但不常为神,如今撑过了这一道坎,神道修为不说突飞猛进但也大有裨益,但也几乎快到极限了。 好在如今伏魔宫人手比以前可充裕了不少。 “齐小子和石生这两家伙,一个都没过来。” 说到底,伏魔宫这边还是太远了,附近几乎没有什么人在,也就有过几艘船到过,看到伏魔宫之后又很快折返。 “先生,您快出关吧!” 因为天帝的一句话,星罗法会与会者心中激起千层浪,原本有些人来此就打算立刻闭关修行,如今却也不会急于一时。 山河社稷图中,被整个星罗法会所在牵挂的易书元依然卧于山巅,仿佛那足以惊动天河万千里的撞击声都不足以打扰他的清梦。 “嗬呃.” 这一刻,易书元打了一个哈欠,也是这一刻,丹炉中的动静一下子就消失了。 就好像是炼丹仙人醒了,丹炉之中的丹丸都不敢再随意撞击,又似乎是那玄之又玄的一缕道机来临。 易书元缓缓睁开眼睛,当年受的伤早已经缓过劲来了,但为什么还睡这么久,不过是想睡罢了。 如今道器丹炉与仙丹就要成了,易书元也睡不下去了。 他用手撑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花草再看向面前丹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九年也将斗转乾坤炉又炼化的一遍。 霜降之末,土火相聚。 这一劫的劫气已经十分明显了,双炉之中已经炼化出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乃是炉底炼化出的生生道化灰土。 这一劫,也是易书元经历诸多劫数中,唯一肯定能躲过去的一劫,只要他不贪! 此刻的易书元站了起来,平静地看着炉中熊熊烈火。 然仙道修真,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贪,贪道贪生贪缘法,而眼前之贪并非贪什么仙丹,贪的也就是那一蓬灰土! 以仙道丹炉之妙,内外双炉齐炼,外藏星辰内遁山河,结阵以天地拟人炼化九年,一般而言怎么可能还会留下杂质了,这所留灰土自然是宝。 而易书元想要的也就是这一蓬沾着火的灰土。 明明至热至阳,对应化丹之刻有甚嚣尘上之变,但却应的是霜降,也令念及此处的易书元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不过呢,就算想躲,难道霜降就不在了么?哪怕不在,二十三劫过后回想此刻,只怕反倒不美! 折扇吟尘出现在易书元手中,他轻轻一扇,炉中烈火反倒开始渐渐减弱,但那股热力却越来越强。 环顾天地各方,这大阵九年,其余神人可没一个敢偷懒的。 “诸位道友,今日我等便功行圆满.” 声音传向山河社稷图各方,一百零八位神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渐渐的,他们发现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小,以至于消失不见。 所有神人都站了起来,望向远方山巅。 此时此刻,炼丹炉已经不再吸收外界一切天地元气,炉中那一尊道器闪烁着七彩流光,而其炉内一缕缕丹气正处于最后的碰撞和吸收之中。 易书元站在炉前,向着前方一点,这一刻斗转乾坤炉顶盖打开,一尊环绕七彩流光的丹炉缓缓升起。 下一刻,斗转乾坤炉化为一道流光飞入折扇中,那一尊丹炉便缓缓落到了山巅。 “轰” 山顶尘土飞扬,炉内烈火熊熊,明明并不寂静,但周围却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感。 而在天界的天河边,从天帝点破仙丹之事开始,一直到子时前夕的数个时辰之中,一直时不时响起的钟鼎之鸣忽然消失了。 随着这声音消失,原本因为论道也好,宣讲也罢,亦或是单纯聊天议论之声等一切声响,也都消失了。 有的人看向四方,有的人下意识起身,有的人不自觉召出法宝。 谁都知道这一份宁静代表着什么。 仙丹就要炼成了! 此事,天河中有一种景象在悄无声息之间蔓延看来,有人望向河中,能看到那山川河流,甚至能看到那处于某个方位的神人。 有些人则已经能望见有一座山峦上,伫立着一尊炼丹仙炉,以及丹炉旁的那一位仙人。 “看天上!” 不知谁最先惊呼一声,人们的视线从天河水中转向天空,却见天际出现了诸多流星,流星越来越大,好似能看到一团团天火。 “天火降世,快走——”“不好,此乃丹劫!” 很多人立刻飞遁而走,无数遁光中,有人发现竟然有遁光反其道而行,冲向天火最密集的方位。 丹劫丹劫,自然不难明白,劫数所落之处,亦是仙丹仙炉的真正方位之所在! 这一刻,无数望向天河,那山河社稷图的种种景象仿佛在随着河水流动,最终不断变化的景色汇聚到天河某处,只剩下那山巅的丹炉与仙人。 易书元平静地望向天空,仿佛看穿山河社稷图,看到天河之上的流星天火,开口之刻便是道音传遍天河。 “道器已成,道丹将出,易某已然功成,此丹劫便交由诸位道友助我了.” 这么多人想要仙丹,仙、妖、神、佛天地各道齐聚,不至于让我易书元为了这最后一步独抗丹劫,我已经废了九成心力,剩下的一成交给大家吧。 或许易书元最开始不是这么打算的,但此刻却明晰这样或许更好,不然这天火搞不好砸到山河社稷图里面来。 易书元手中折扇猛然一扫,丹炉升天而起,竟然直接飞出了山河社稷图。 “轰~” 天河炸开,在这一段河流染上无穷火光,一尊丹炉从水中升起,照亮天河百里。 只是丹炉才出,炼丹之人还没现身,却在同一时刻有一枚天火流星直接击中丹炉。 “咣~~~~~” 这一声巨响胜过此前的所有钟鼎之鸣,让近一些的修士几乎要失聪,更是爆发出胜过白昼的光芒。 “不好——各位道友,护住丹炉——”“不能让仙丹被毁——” 此时天河上呈现两个极端,有人飞遁逃离,又有诸多自持修为的高人飞向那华光方向。 也就极少数人还能沉得住气,天帝未动,龙君未动,也有佛陀继续讲经,而还身处山河社稷图的易书元也没有出来,仿佛完全不担心那天火流星会毁了丹炉和仙丹。 (本章完) 第461章 携天势以成炉,开天鼎而走丹 这一尊丹炉仿佛是一座金气无边的火力无双的巍峨大山,那天火流星撞在上面竟然都不能让它移动分毫。 撞击的仅仅是一枚流星,天空此刻已经是红彤彤一片,既是因为丹炉火光和天河水的反射而映红的,也是因为有数不清的流星天火 数不清的遁光飞到丹炉百里以内,一道道法光打向天空。 “轰”“轰”“轰”“轰”. 流星天火确实很猛,猛到令这些修行年深日久的存在都心生恐惧,绝不敢单独面对。 但在这里的可不只是单纯的一个人,这是万道齐聚之地,百人千人乃至万人共同施法,纵然漫天流星,阻之也不在话下。 在任何地方都足以毁天灭地的天火流星之劫竟然真被抗下住了。 这是星罗法会,但这又好像是一场世间最璀璨的烟火,前无古人后也未必有来者! 只是这种情况下,有人拼了吃奶的力气,有人却明显有所保留,劫只是劫,仙丹出世说不定还得抢。 虽然是在星罗法会,本该人人有所约束,但为了仙丹,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过至少现在,度过天劫不成问题,此后便看个人机缘了,所有人心中也不免兴奋起来。 却也有不少人心思深沉面色凝重,虽然星罗法会气数太盛,但有些人灵台清明自有一些感应,他们望向某些方位,很多高人似乎都还没动呢。 天下各道之力确实极为夸张,可真的如此就抗住了么? 一旦护丹便也算是入劫,心存侥幸绝对不是好事。 这一刻,流星天火不只是简单的砸向丹炉。 “轰” 炸开的一团火焰震飞了一名妖修,但几乎同一时刻,无数流星炸开,无数火焰覆盖天空,直接往下落来。 那滚滚烈火并未随着流星破碎而熄灭,反而烧得越来越旺盛,直扑大地。 很多人心中就升起一个念头——大事不好! 这已经是人劫了,恐怕也是天帝此前话中意味深长的部分。 无数流流星不断炸开,有的是因为被法术击毁,有的则是被波及炸开,有的则是自行崩裂。 哗啦啦啦 火焰落下犹如大水,又裹挟着星辰之力落下,刹那间席卷丹炉周遭百里,并且不断扩散也越烧越烈,整个南方已经一片炙热,仿佛那里才是丹炉烈火之中。 有人避之不及,被火焰卷上翻滚不止,有人运气好直接被炸飞,更有人苦苦支撑恍如被火焰吞没 “呱~~~~” 一阵蟾鸣震动天宇,天河之中升起大水,边上立刻有妖修乃至仙人神佛一起施法,一人之力不够,便是十人、百人、千人. 大水翻滚形成星力相随的白芒,刹那间漫天而去。 天落火在南,倾斜而下,星河水在北,滚滚向上. 这一刻,龙君站了起来,这一刻,天帝也出现在天河边。 也是这一刻,站在山河社稷图中,从刚刚开始一直蓄势的易书元也睁开了眼睛,他口中浩荡道音再次传遍天河。 “水火相会,百脉聚通,炉成就在此刻——” 原来这一刻,才是真正道器丹炉铸成的时刻,所谓以天地拟人以代经脉,汇藏水火以聚丹炉,这一刻就仿佛仙人凝聚道化仙炉的时刻。 以此成炉,就是天道劫火也得助我! 便是劫也算在其中! 易书元脚下一步踏出,带着山河社稷图浮现在天河水面。 在这恐怖水火相会之时,一位仙人仿佛踏着一片天地而来,直接出现在丹炉下方,无惧丹炉烈火,只托住丹炉升天而去。 也是这一刻,明明易书元事先根本没和人商量过,但龙君和天帝几乎是同时出现南北两端。 “四海龙族听我号令,御水——” “昂——” 真龙显形统御四海,一声龙吟之下,天水漫灌,来自四海的数百条龙纷纷出手,随同真龙一起御水,让刚才的水势更盛几分,也更稳几分 “天界诸神听我号令,控火——” 天帝法相恍若一个巨人,其后诸多神光之璀璨不逊于天火,无数神力浮现,遏制天劫火势。 此天河之水升于万道,需越盛余越好。 此天劫之火落于九天,太过凶猛,则需要遏制! 龙族和天神只能占到天下各道的一小部分,却也是最关键的一部分。 此水火二者需要达到一个平衡,虽然很难很难,但并非不可能,而这个平衡点,和交融的那个一,便在易书元处。 此水火之中皆含无穷星辰之力,也是一个共融的基础,寓归一之意。 又有佛陀念诵经文,让这一片天地的气数都归于相对平稳。 无穷之水与漫天之火最终接触. “轰——” 那一瞬间,一切色彩与声音都好似消失了。 直到好一会之后,所有人的感官才渐渐恢复,能看到水火之势在最初的猛烈碰撞之后,环绕丹炉旋转. 那天河深处的半空,水火恍若回旋,最终归于一处。 上方的天火消失了,下方的天河也渐渐平静,半空之中一尊丹炉悬浮,其上七彩光芒忽明忽暗。 而一位仙人就在丹炉下方的天河水面上,仙人脚下仿佛有一个世界正在不断收缩,渐渐成了一幅正在收拢的画卷 易书元狠狠松了口气,手持画卷轻轻一抖,一百零八道神光顿时被他抖了出来,化作一百零八位神人出现在了天河边。 而在易书元的另一只手中则握着一把灰土,同时藏在袖中的手臂也近乎焦黑一片。 与这种天帝万道共同合力而成炉的壮举相比,易书元自己的霜降之劫倒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只是举炉而起又取土而出的这一瞬间,差点被烧死。 真是刺激! 不过呢,曾经已齐金、水、木三行,如今又得这灰土,而丹炉自孕炉火,算是齐了五行了。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这一刻,天河边的世界就像是静止了,所有视线都落向那丹炉和炉边的仙人。 即便是天帝和龙君也不敢断定是不是一切变数都已经过去了,只是将视线投向易书元。 也只有炼丹人才能把握仙丹成熟的时机。 当然,对于天帝而言,或许这一尊道器丹炉成了才是最重要的。 有些人在此前的劫中死里逃生,此时也心若死灰,生不出争丹的念头。 北侧半空中,太阴宫的宝船上,石生愣愣看着远方。 “师父.” 身旁的杜小琳和太阴宫门人也看着这一幕。 天河边,刚刚也助了一臂之力的齐仲斌收回天罡锏,也是松了口气,看着远方的身影,心中默念师号。 灰勉此刻的神躯也在天帝一侧的神人那边,脸上也露出笑容,就说先生肯定平安无恙的。 那一百零八位神人则还有那么一点恍惚,不只是九年的经历,也因为刚刚他们在山河社稷图中也看到了那惊世骇俗的一幕,视线也同样落到了那丹炉和仙人处。 顺天娘娘身边,一名女子也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方向。 “真的是易先生.” 或许也是此时此刻,前来参加星罗法会的天地各道才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那炼丹的仙道高人。 而易书元也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星罗法会的盛况,这环顾周围,也是吓了他一跳。 刚刚是紧要关头没看清楚,现在一瞧,好家伙,人还真不少啊! 手臂这会可不太好受,但也还没到易书元扛不住的程度,只是念头一动,变化之道一起,焦黑的手臂就立刻变得完好如初,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易书元手持折扇,从丹炉下方飞到丹炉旁,望着炉中依然不息的炉火,以平静的声音再次开口。 “此炉能成即为本方天庭之道器,纳古来残炉,汇天地各道之气,容水火化阴阳而得一,是为混元玄真炉” 易书元看向各方,话音继续道。 “既是今日成丹,易某不才便也定此丹名为星罗丹,乃此玄真道炉第一炉丹,丹成九百九十九枚,皆为上品” 很多人听到这话,心中都是差不多的感觉。 一炉成就近千枚仙丹,好多啊! 但是这是星罗会,也好少啊! 这该怎么分?连个零头都不够啊! 不过易书元根本没说怎么分的事情,只是淡淡补充一句。 “诸位道友可不要以杀伐之心争丹,否则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话音才一落下,随后易书元便是毫无征兆的用折扇扇骨在丹炉外壁上轻轻一拍。 “当~~~~~~~” 洪钟一般的声音震动着传遍天界。 下一个刹那,混元玄真炉的顶盖竟然直接打开了。 一阵奇异的丹香在瞬间蔓延开来,距离丹炉近的那些修行之人,尤其是刚刚出手的那些,只是吸上一口丹气,就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这股丹香还在不断蔓延,只是越远就越淡 但这只是炉中药气的残留,很多高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真正的仙丹此刻才出世! 唰唰唰唰唰. 数百道华光骤然从丹炉中升天而起,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九百九十九枚仙丹尽数逃走 仙丹并非活物,但此刻却表现出如同活物,并且飞遁之诡异,遁速之迅捷,超乎天地各道的想象! 很多仙道高人记起来一个几乎只剩下传说的名词——走丹! “仙丹要逃——” 有人高呼一声,而有的人已经出手。 “昂——” 真龙一声龙吟,龙口张开倒卷风暴,在这一刻以恐怖神通吸过来二十余枚仙丹。 龙君不是不能抢更多,但凡事过犹不及,仙丹本来就少,他得的越多,别人的机会越少,即便是龙族也不能做得太过,何况其他龙属此刻也都已经出手。 天界诸神也出来争丹,倒是天帝并未出手,毕竟根本上而言,最大的便宜已经是天界占了。 即便如此,但想要得到一枚星罗丹是何其困难。 甚至有人发现,光以飞举之功,居然追不上仙丹! “轰”“咣” 有些地方爆发出一阵阵浓郁的丹香,竟然是仙丹破碎了。 这也让一些本来以为能抓住仙丹的人惊愕且不知所措,随后立刻有高人大喊。 “各位道友勿要浪费机缘——仙丹遇金而碎,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腐——” 这是真正道丹,真正意义上的盗丹! 也不知道刚刚仙丹因何而碎,但有人喊出这样的话,谁人敢赌? 此刻便是各方高人也有些畏首畏尾投鼠忌器! 就算追上了仙丹,却也不敢过度施法,一时之间竟然也降服不了仙丹,简而言之就是握不住关不上,很可能来不及使太多手段,一眨眼就又跑了。 星罗法会在此刻成了一场逐丹大会,到处是遁光宝光,到处是惊呼大喝。 当然,也有运气好的,直接被仙丹砸中的。 之前在抗劫中出力较多的人,忽然发现,仙丹怕自己身上那一股残存的天道劫气,尤以被天火焚烧的人为最。 此类修士,只要反应快且修为足够高的,有不少抓住机遇竟然降服仙丹! 太阴宫宝船上,墨晓容跳着大喊。 “阿哥阿哥,你也去抢一个!” “看我的!” 石生二话不说直接一跃而起,追仙丹他有经验。 “风火轮——” “轰——” 脚下炸开两团风火,石生的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要追就追最快的! 前方已经有不少仙丹飞远,追在后面的诸多修士只觉得身边光芒一闪,一人脚踏火轮直追而去,随后其手中又浮现一个金圈。 “去——” 乾坤圈化作一道金光追向前方诸多仙丹,后边追着的修行之辈顿时纷纷惊呼,这还不给砸碎了? “道友不可——” “放心吧,我的乾坤圈也是炼丹炉里出来的!” 石生叫了一声,乾坤圈已经追上前方仙丹,直接挨个砸过去。 “当~”“咚~”“咣~”. 一时间至少十几枚仙丹被乾坤圈砸中,一下子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昏沉起来,在天际乱飞。 这一刻石生直接飞来,顺手抄起三枚就走,而身后的诸多修行者则冲向剩下十几枚。 有人当先抢到一枚立刻就跑绝不留恋贪多,更是向着远去的火光致谢。 “多谢道友相助——” “不客气——” 石生也只敢应一声,随后跑得比谁都快,他可是抓了三枚啊! (本章完) 第462章 我自离 星罗会争丹,各道显神通。 九百九十九枚仙丹的数量当然并不够,但即便如此,最后被人们成功拿到手的,也就九百多枚。 有人亲眼见到仙丹遁入天河不知所踪,也有仙丹甚至是逃出了天界,同样消失在罡风之中. 当然,也有人从仙丹出世的时刻起就没有去争夺,比如始终坐在天河边的佛陀与菩萨,也比如太阴宫宝舟上的那些女仙。 亦或者,如卓晴那般,坐在天坊宫临水宫殿的台阶上,望着远方光芒璀璨的方向发呆,仿佛置身局外的人。 仙丹流光飞过,卓晴是懒得捞,倒是织女们全都追了出去。 齐仲斌也没有动,倒是之前在他身边的那个修士去抢了,似乎还和一些人一样追出了天界。 他看向不远处,有一个披着纱巾一样衣衫,身上散发着淡淡佛光的富态僧人在那默默念经,既不去什么楼阁宫殿,也不在什么云台宝座,就这么盘坐在水边空地上,周围也没什么门徒相伴。 也是这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僧人,刚刚在水火冲击的时刻高声念诵经文稳定气数,而丹成之后却不为所动。 不知是哪一位菩萨. 齐仲斌这么想的时候,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那僧人转头看向齐仲斌方向,侧身双手合十微微欠身。 在僧人眼中,这位仙人是有能力可以去夺取一枚仙丹的,只是同样没有动而已,也不知是哪一方仙山的修真之士! 齐仲斌不敢怠慢,拱手回了一礼。 石生飞回了太阴宫的宝船,直到落到船上才松一口气。 墨晓容立刻凑了过来。 “阿哥你抢到了吗?” “抢到了,而且三枚呢!” 石生不但抢到了,而且还懂得用一股清气将丹丸封起来,并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小玉瓶内,这会手中则扬起三个小玉瓶。 太阴宫的人都看了过来,杜小琳则夸赞一句。 “不愧是先生的弟子,果然能抢得到!” “是啊,不过我们就没分咯~” 有太阴宫门人这么玩笑着,石生挠了挠头,将小玉瓶一个给杜小琳,一个给自己妹妹,另一个却走到师唯面前交给了她。 “前辈,这一枚给太阴宫有需要的弟子吧!” 这一幕倒是令太阴宫的弟子和师唯都十分诧异,毕竟在很多人眼中,石生始终是很孩子气的呢。 “哎呀,小石生,我只是玩笑话罢了!”“是啊石生,不会因为你不给就不让小琳见你的哈哈哈哈.” “我们太阴宫还不至于这么迂腐!” 虽然太阴宫谢绝男客,但其实也并非真的排斥男子,至少并不排斥性情天真的石生。 太阴宫弟子低声笑着,并且也围过来好奇地看着那个玉瓶。 师唯也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伱自己不吃么?” 石生倒是笑了。 “我师父身上有仙丹,但他并没有给我和师弟,这自然不是师父舍不得,而是说明我们不适合,或者不需要,亦或是还没到吃的时候!” 当然不可能是师父舍不得,当年因为君侯有恩于自己,师父都送来一枚当时更珍贵的仙丹呢。 师唯微微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本想说你可以留着合适的时候吃,却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乃是易道子亲传弟子,这世上谁都缺仙丹,但他不可能缺。 “好,那我便收下你这份心意了!” 石生顿时笑得更加灿烂了,回头望了一眼那边船头的杜小琳,并眨了眨眼。 墨晓容则好奇地把玩着手中的小玉瓶,甚至抬起来对着星光细瞧,仿佛能看到瓶子内的那一枚丹丸。 “阿哥,这个好吃么?怎么吃呀?吃了能长生不老么?我能把它掰开分一下么?” 石生这才转身面向妹妹,蹲下来严肃地说道。 “这不能掰,不过你想分的话,倒是也有办法,只是仙丹吃了也不能长生不老的,倒是能延年益寿。” 石生也不确定这星罗丹和养元丹有什么不同,或许星罗丹的品级大概率比养元丹高不少,但在延年益寿方面可能还不如养元丹呢。 “晓容,你想分给谁?” 石生这么一问,也得到了预想中的回答。 “我想分给爹娘和奶奶,他们年纪比我大好多呢,我和阿哥就尝尝味道好了!阿哥你说怎么样?” 石生揉了揉妹妹的头。 “挺好的!” 至于怎么分石生已经有了打算,便是师父曾经用过的,融酒化丹法,或者融汤也是一样的。 这种操作别人肯定不敢轻易试,但石生既然看过便有把握。 此时的天河边,除了那些锲而不舍追出天界的人,一切气数也已经开始渐渐平静下来。 易书元站在丹炉边,收回投向远方的视线,随后望向天帝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 “神君,一切事了,混元玄真炉便交由天界了,易某告辞!” 天帝虽诧异于易道子此时要走,但仔细一想却又理解几分,更不会阻拦什么,只是郑重回礼。 “道友请!” 很多始终留意着丹炉方向的高人纷纷望向易书元,易道子这位炼丹人自己却一颗仙丹都没有去争。 却见那仙人一步踏出,脚下生出一些淡淡云雾与清风,带着一股轻松感飞掠天河,望向天河边前来赴会的诸多修行之辈。 若有谁接触到了易书元的视线,都会向他行一礼。 易书元或看或感觉到了很多人,看到了欢喜之中的石生等几人,也看到独自在河边的齐仲斌,看到了远方天坊宫的卓晴,看到了望向他的江郎 甚至还看到一只大蟾蜍双目眯起弯如月牙,半潜在天河中显得十分愉悦,其口中似是含着一枚仙丹. 换往常,这种场合易某人肯定也会凑个热闹,只是今天却不必了。 别人的星罗会是今日开始,而我易书元的星罗会已经持续了九年,今日算是结束了,虽然看似才醒不久,但也有些累了。 虽只是九年,只怕是比一些个修行同道闭关百年都要耗费心力。 这个星罗法会,你们爱怎么开怎么开吧,我就先溜了! 带着这些或单纯或复杂的思绪,易书元脚下云雾相随,很快飞离了天河边。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飞过去报上名号,同这位丹鼎高人认识一下,但这又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对方此刻并无任何逗留的心态,很有种终于得闲不想掺和任何杂事的感觉。 以至于万众瞩目之下,要么不愿打搅,要么不敢打搅,竟无人飞上空中阻碍那仙人片刻,直至他消失在天地各道高人的视线中。 天门之外,下方的天阶上,有一个老翁带着两名弟子慢慢悠悠赶来。 唰~ 一道流光飞过,一股异香扑鼻,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有数道遁光在面前一闪而逝。 “这是.” 唰~ 又是几道流光闪过,眨眼就已经消失在下方,随后又是诸多遁光从三人周围经过,显然是去追那流光的。 “诸位道友,发生什么事了?” 老翁问一句,却几乎无人停下来回答。 如他们这样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人,其实也还有一些,毕竟原本邀请的人当中,第一时间准时到的也就占七八成。 此刻天门附近,也有一些晚到者见到了类似的情形。 正在这时,易书元踏着云雾飞了出来,才来天界的人中,有人忽然远远就喊了出来。 “易先生!” 易书元侧目望去,原来是胥子昌和公孙寅。 看得出来公孙寅的修为已经大为退步了,但师兄弟二人看到易书元还是面露惊喜,纷纷向着他行礼。 易书元又扫了一眼那老翁,就是云翠仙翁了? 不过他的并未放缓速度,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离开天门而去,至于云翠仙翁,易书元也没多大兴趣认识。 “易先生,发什么事了?您为何要离去啊?” 胥子昌问了一句,只有易书元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诸位道友,你们是来晚了一步啊” 话音落下,易书元也已经消失在了天边,至于发生了什么,这些人很快就会知道了,哪怕问一问守天门的神将也清楚了。 走丹完毕,再加上此刻易道子一走,参与星罗法会的不少人都略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或许接下来才是星罗法会正常的步骤,该修行修行,该论道论道,该参悟参悟,该收集星辰之力的收集,或者也可以寻人交换些东西。 有人回归热闹,有人又回归私密与安静。 石生望着师父离开的方向,舒出一口气,回头看向身边的妹妹,墨晓容一直在把玩着手中的小玉瓶。 “晓容,剩下的对你来说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天马上亮了,明天去见夫子,你该回去了!” “啊?” 墨晓容愣了一下,却见石生伸手过来,同她一起握住手中的小玉瓶。 “抓紧了不要松手,也不要随便拿出来玩,阿哥我晚点回来。” 在墨晓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石生在墨晓容额头轻轻一弹,在太阴宫门人惊愕的眼神中,墨晓容身上仿佛亮起一道道裂纹 墨晓容只觉得被阿哥一弹,整个人就像瞬间失重了一样,突然穿过了仙船,又从天上落下,不断下坠不断下坠. 黎明前夕的茗州,墨府的一个屋子内,墨晓容“啊~”地叫了一声,一下从梦中惊醒。 “嗬,嗬,嗬” 墨晓容的小脸上满是汗珠,愣愣看着顶上的房梁等物,慢慢回过神来。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从小女孩脸上升起,眼角更有泪水止不住地溢出。 原来只是梦啊 阿哥真坏,阿哥最坏了,梦里还欺负我,为什么不让我多梦一会. “呜呜呜嗬.呜呜” 墨晓容抽泣着,哭声却戛然而止,因为她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将双手伸出被窝。 此刻双手的手心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纸张的灰烬,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手中居然攥着一个精致的小玉瓶。 墨晓容一下瞪大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盯着小玉瓶,好似隐约能看到其中的一枚丹丸,就和在梦中一样! 数年前兄长的一句话仿佛在此刻浮现脑海。 “梦中就把你带出去.” (本章完) 第463章 难得的好消息 九年未归家,或许对于整个月州,对于元江县而言,这点时间并不能产生多大的变化。 毕竟这不是易书元上辈子的九年,那是可能产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时代,而在这里却不一样。 但对于常人而言,依然还是很久的,或许对于孩童还好,但对于老一辈来说却不然。 易书元从云头落下,现身在元江县城西河村之间的乡道上,九年间与自己相对较近的一些事也隐约心间有感。 和上一次回来不同,这一次易书元的感觉多少有些微妙。 他现身的地方是当年第一次进城时经过的乡土小石桥,那会他去往县城是开春之后的时节,那是残雪渐消万物生绿的时候,一路上是草长莺飞。 而这次从天界归来,正是要入冬了,因为元江县靠近苍山山脉的特殊地理位置,入冬也更早一些,明明霜降才过,但已经有不少地方覆盖了白雪。 显然今年的冬与雪来得也比较早。 易书元一步步走着,步子不快不慢,但走着走着,头上愈发花白。 既是因为开始下起了小雪,有点点雪花落下,也是因为易书元的头发也在发生着一些变化,那花白的长发渐渐失去黑色。 “人生迟暮近黄昏,夕阳西下几时回!” 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法力运转,更无什么仙法奥妙,变化之道伴随着易书元心中的感慨,念之所动,道即相随,一步步走来就仿佛在一步步衰老. 满头银丝,面带风霜,不佝偻不摇晃,但沧桑之色显于言表。 易书元的速度不快,一直到天近黄昏才接近西河村村口,而这个时候的他,样貌已经苍老了不少。 同时易书元心中也明白,整个西河村,或者说这世上,和易家沾亲带故一点的长辈已经全都过世了,哪怕是村中和易书元同辈的人也不多了。 村口不远处的河岸边,一个青年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一个一个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头发花白的垂钓老者。 “老爷,咱就回去吧,这都入冬了,钓不着了!” “不行不行,再缓一会,前阵子在这跑了一条大鱼的,那会能咬钩今天不能咬?” 易书元远远望到这一幕,不由笑了起来,这家伙,越老越上瘾,见此情形,他脚下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那边的家丁还在劝着,好言不成改成威逼。 “哎呦老爷,前阵子也没这么冷啊!您再不回去,老太爷到时候又要训斥我们了,反正也钓不着的,您就没钓过什么大鱼.” 这话一入耳,钓鱼翁立刻就炸毛了。 “什么叫没钓过什么大鱼?你小子怕不是忘了?那一年我和大伯在西河口,合力钓上来多少大鱼?你去村里打听打听,那会半个村子都吃上了我钓的鱼!” “呃是是是,您厉害.” 钓鱼翁的气愤缓和一些,又继续道。 “不是我钓不上来,是这天冷了,咱西河又小又浅,这天一冷啊,鱼儿就往娥江里面躲!” 家丁赶忙顺着这话茬继续说。 “对对对,老爷您说得对,西河又小又浅,都没鱼了,鱼都没了,咱们耗在这不就干浪费时间嘛,回去晚了还得被老太爷训斥,不值当啊!” “嗯确实有些不值当改天还是得去河口那边” “对对对,咱们改天再钓!” 这就像是找到了台阶下,家丁和易勇安一起收拾东西,背着空荡荡的大鱼篓准备回家。 只不过这会,就像是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让易勇安侧身看向了村口方向,却见到有一个人站在那边。 易勇安只是愣了下神,随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终于确认之后,脸上就立刻绽放出惊喜,抓着鱼竿就小跑着走向易书元。 “大伯!大伯!您回来了?” 身边的家丁也看向易书元,和易勇安很快认出大伯不同,他是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 “真是大太爷” 而易勇安激动之余已经抓着易书元的手臂激动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大伯,您,您怎么才回来啊!您怎么次次一走好几年啊,这都十年了吧” “说来话长,我们回家说吧” 易书元感慨地笑了,这老小子钓鱼是有瘾啊! “对对对,回家回家,阿宝的喜酒您都没赶上啊,翰儿他们出生您也没赶上啊” 易勇安在那滔滔不绝地说着,家丁就赶忙将他来不及拿的渔具都带上,路上村人有因为易老爷的激动而好奇出来看的,也有人在那低声议论。 但在易书元视线望去,很多村人却又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似乎易书元的样子对于村人来说都有些陌生了。 家丁先一步带着东西回到了易家,带回易书元回来的消息之后,易家人都已经激动起来。 只是等等易书元一到家,院中虽然汇聚了不少人,不过却也并不是闹哄哄的,反而很安静,因为老太爷很生气。 仿佛是感觉到这种气氛,到了家门前,喋喋不休的易勇安也止住了话音,和易书元一步步走到院门处。 望向院中,大大小小站着不少人,有些明显是家丁成家之后的家室,有些则是易家人,有的熟悉有的陌生. 本来打算板着脸应对的易保康,在看到兄长如今沧桑的样子,还是绷不住脸上的严肃,眼中多少是有些晶莹。 “你啊伱啊.” 易保康指着易书元,一边快步走来,那一根手指好似颤抖一般地不断点着。 “我真怕你在外头死了都没人知道啊!唉.” 一声叹息带着些颤音,易书元则一把抓住了易保康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易保康也是紧紧握住了兄长的手臂,终究是血浓于水兄弟情深! “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次别走了” “嗯,不走了” 听到这话,易保康还是本能地信任兄长,一张老脸也露出含泪的笑容,这次他是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兄长了。 一把年纪了,父母早亡老一辈亲眷也早已陆续故去,如今的长辈也就剩下一个最亲的兄长了! 本来老太爷发怒家里没什么人敢吱声,这会赵氏才笑着缓和气氛,走过来招呼。 “你个死老头子,大伯回来你给什么脸色啊,大伯快进来,您看,咱们易家开枝散叶了!快叫伯太爷!” 易书元视线看去,这会易家人其实不少,有家丁也有丫鬟,几个家丁在村中也成家了,各自妻儿这会也在院中。 当然,最显眼的则是对着客堂方向,一大一小的一个男童和一个女童,他们缩在一个年轻妇人的身边怯生生看着他,想来是易阿宝的妻儿,至于阿宝自己则不在这。 这些人的视线有好奇,有不安和局促,显露出的是一种陌生感。 那妇人眼中也露着好奇,回神之后她微微欠身率先叫着。 “伯太爷!” 在母亲悄悄拍背的提示下,两个孩子犹犹豫豫也开口轻呼了一声。 “伯太爷” “唉!” 易书元应了一声,随后同易保康一起进了院子,没过一会,易家就热闹起来,回归了真正至亲归来的气氛。 —— 时间到了冬月中旬,大庸皇宫御书房外,章良喜从门外的一名来报侍卫手中接过了一卷秘报,随后兴冲冲地进入温暖的御书房内。 御书房帘架门外的那边桌案后,坐着的是御前史官起居郎,他诧异地看着章良喜略带激动地跑进来。 这章公公虽然不算是喜怒不形于色,但也很少这么激动的。 章良喜过了帘门就抑制不住地开始报喜。 “陛下,好消息,好消息啊!” 皇帝抬起头看向章良喜,略显昏花的视线自然落到了他的手中。 “是什么好消息?” 章良喜托着卷信一直走到御案边,将手中的信递给皇帝,同时也将自己了解的讯息简单说明,或者这也是如今少数他能确定陛下一定会开心的事了。 “陛下,有易先生的消息了!” 皇帝微微一愣,随后立刻接过了信件,小心将信纸展开,阅读着上面简短但并不简略的内容。 秘报上说明,易书元已经回到了元江县,回到了西河村的家中,也只有他一人回来,没有看到龙飞扬。 看完了信,皇帝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这可是真正的好消息,不用焦虑不用思考,同时也让人心中安慰的好消息。 “快十年没有易先生音讯了吧?” “回陛下,九年多了!” “九年多了.但距离我上一次见他,得是过去二十年了吧.” 实际上当今大庸天子也就当初在谭元裳府上听书的时候见过易书元那一回,多年来只闻其事迹,不曾再见其人。 这么想着,皇帝视线又落到信上,上头说易先生已经老了很多。 是啊,谁又敌得过岁月呢,若此前讯息属实,易书元此人至少也是年过七十,甚至可能年近八十了。 实话说,就算是如今的承兴盛世,大庸绝大多数老人都活不到这个岁数。 “这次回来,他怕是走不动了吧?” 皇帝半开玩笑地这么说了一句,语气中却满是遗憾,到头来,终究是没能让易先生出仕为官啊! 一边的章良喜好似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落寞,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虽然易先生此生并未出仕,然而他定是认可陛下之治,其人奔走天下数十年,也一样是为了我大庸社稷,就如谭公,一样是虽不出仕,却能造福社稷啊!” 皇帝看了章良喜一眼,这话确实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安慰。 “陛下,老奴恳请陛下下旨,立刻召易先生进京面圣!老奴一定派遣高手星夜兼程,不出半月之日定能赶到月州,然后再一路护送,将人带来京城!” “他能来么?” 章良喜笑了。 “易先生乃大儒高人,定是尊师重道忠君爱国之辈,其多年来也是如此行事的,但以往只是避开陛下,以陛下千古圣君之身,中兴之主,若真下圣旨,老奴相信他定然会来的!” 这一点,章良喜有七成把握,纵然是剩下三成,那这次就算用强也一定要把人带来。 一向行事果决的皇帝此刻却犹豫了,良久之后半自谦半自嘲一句。 “什么圣君中兴,也是一介守成之君罢了.” “纵然他愿意来,但他再养生有道也毕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等到了元江县再来京城,怕是已经年都在路上过了.” 皇帝心中想着远方的事,也在想着储君之事,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冲动! “良喜,若朕叫上谭元裳,去微服月州如何?” (本章完) 第464章 这是谁来了啊,不得了 皇帝虽然看似是在征求章良喜的意见,正常情况下章良喜也可以劝一劝,但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一刻话说出来等于已经难以动摇皇帝的决心了。 所以章良喜只是笑了笑,答非所问道。 “那老奴这就派人去谭公府上?” 皇帝也笑了,将手中的信件放在桌案上,用镇纸压好,而章良喜已经快步出去吩咐了。 在承天府中,有一座府邸胜过王公大臣,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占地极广,正是谭元裳的府邸。 谭府的格局和装饰或许并不是最奢华的,但绝对是最考究的,府中每一座房屋每一座院落乃至每一个景观都不是随便造的。 甚至在几年前也请过大匠工楚庆霖出手重新规划,但楚庆霖来看过之后只是赞不绝口,提了几点小意见,在帮着翻新一些地方就再无指点了。 这件事足见谭府的不凡,也足见谭元裳的人脉了。 楚庆霖确实是名匠,但他还有个身份就是楚航的父亲,除了皇上,谁能请动他帮忙造房子改院子?也就是谭元裳了。 这一天,宫中派人到谭府处说明情况,在温暖的会客厅中见到了穿戴整齐赶来的谭元裳,也听清楚了来者所为何事。 比起如今已经显露沧桑的易书元,以及明显老去的大庸天子,只比皇帝小几岁的谭元裳反倒好似是那个青春常驻的人,几乎依然是满头黑发,只在诸多青丝之间夹杂着些许白发。 再加上谭元裳也会整理自己,乍一眼看去,若说他只是个壮年男子都有人信。 “你是说,易先生回来了,皇上打算在这时候出宫去月州?” 谭元裳面露吃惊,随后惊色也转化为笑容,既因为易书元回来了,也因为皇帝这一决定。 这没让谭元裳觉得皇帝不稳重,反而倒是能透过这一讯息,感受出皇上的几分到老不改的赤诚,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何其难得! “谭公,谭公?” 那公公见谭元裳发呆,不由喊了两声。 “啊?哦,多谢公公前来告知,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谭元裳递上一锭银子,那公公顿时眉开眼笑,悄咪咪收下。 “多谢谭公了,您就快快准备吧,看皇上那意思,估计很快就要动身!杂家便先告辞了!” 当今天子当然不是不听劝的人,但以他的威望,他真正下了决定的事情,谁也左右不了。 “好,公公慢走!” 谭元裳送走宫中人,心中也兴奋起来,这么多年了,他就知道易先生肯定还健在。 龙飞扬的武功,谭元裳是亲眼见识过的,此人有心护持,那易书元的人身安全绝对有保障。 “来人,准备马车,我要立即进宫!” “是!” 等谭元裳进宫之后,也不知道和皇帝聊了什么,反正是深夜才离开的。 临近年关,以当今天子的勤政程度,其实朝中很多大事也已经处理完了,这段时间正好算是比较空闲,不过皇帝还是提前召见了一些重臣,安排了一些事。 到第三天的时候,皇帝已经不在皇宫内了,而他出宫巡游的消息直到四五天之后才被朝中之人广为知晓,却依旧没人知道皇帝去了哪。 —— 腊月初十,一艘属于谭家的楼船正行驶在娥水之上。 虽是谭家的船,但船上并无任何标记,只不过这船不小,外头看似并不如何华丽,里面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而这船中坐着的人,就是大庸当今的天子和陪着他一起来月州的天下第一巨富谭元裳,虽然没有皇子随行,但谭家孩子却有陪同的。 寒冬腊月之说,在入了月州地界之后显得更为贴切,楼船的栏杆上都已经有了积雪。 一身便装的皇帝从温暖的船舱中出来,一步步走到栏杆边上,谭元裳等人也跟随着过来。 “嗬” 皇帝哈出一口白气,搓着手迎着寒风看向娥江两边的风光。 “苍山白雪入月州,染一片寂寥,娥江女神弄碧波,动一方春水,雪中游娥水,果然是好风光啊!” “这都是陛下治理的大好河山啊!” 谭元裳这么夸赞一句,皇帝却笑了。 “这大好河山朕看得可没你多!” “那是,多亏了陛下,我才能见证许多好风光,商行天下也才能畅通无阻!” 谭元裳的马屁还是到位的,也让本就心情不错的皇帝笑容更为灿烂,只是才出来一会,从温暖船舱中带出来的温度就迅速消散。 寒风一吹,皇帝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前头快要到元江县了吧?” “不错,很快就到了,等到了元江县,坐上马车去西河村就快了!相信易先生见到陛下,一定会又惊又喜的!” 谭元裳说着都忍不住露出笑容,就连边上的章良喜,以及谭家的其他人也都露出笑意。 “哈哈哈哈哈希望易先生可不要赶人啊!” 皇帝玩笑一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在这一刻,一切重担都短暂松开。 临近年关,天子不在皇宫中,反而出现在遥远的月州乡下,任谁看到都不免吃惊的。 船上的人不知道的是,当船只驶过,皇帝赞叹娥水风光的时候,水下的娥江女神也是心有所感,抬头望向一个方向,那里有一艘才进入月州江段的楼船。 别说是常人了,便是神人也显得有些吃惊。 当楼船在元江县码头靠岸的时候,元江县城隍庙顶上都浮现城隍和几司大神的身影,那一片紫气渲染出的气数,这大庸天下可没有第二人有了! 没有惊动元江县官府,只是简单在县城转了转,皇帝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西河村了,能让他激动甚至略显忐忑的事情不多,恰巧这次算是一件。 谭元裳买下了几辆不错的马车,以自己的人手,载着一行人去往西河村。 易家院中,易书元和易保康两兄弟,以及易家的其他人,正在一起大扫除,今年因为易书元回来,扫除的规模胜过往年,他们准备在新年前彻彻底底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清洁一遍。 这会快打扫完了,擦着一处门框的易书元也不由笑了。 “兄长,你笑什么呢?” 易保康过来洗抹布,见到易书元在笑就问了一句,后者想了下便道。 “保康,准备准备,晚上弄点好酒好菜,我琢磨着可能有贵客要来!” “啊?贵客?就今天?” 易保康想到了可能是兄长的一些江湖朋友,便又问了一句。 “人多不多啊?” “应该不少吧。” 易保康又想了下,把抹布往盆子里一扔。 “行,杀头猪,阿福阿贵,保康,咱准备杀猪!” “老太爷,年猪不是二十六才杀么?” “今天杀一头,二十六再杀一头,挑头肥,还担心吃不了么?走走走!” “唉!”“好!” 易书元在那边为猪儿默哀片刻,这可不能怨我,逃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啊! 与此同时,几辆马车已经在去往西河村的路上。 这是最寻常不过的乡野风光,这是最平常的冬日之景,但即便在冬日,农田也被白雪覆盖了,皇帝依然能从偶尔见到的乡人以及远远望见的炊烟等事物上,感受一些民间气象。 西河村靠近村口位置,一座土地小庙中,神像上忽然金光一闪,挤出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头,他只是轻轻一跃就站到了一户人家的屋顶上。 远远眺望元江县城的来路方向,土地神不由瞪大了眼睛,身子都微微一颤。 做了这么多年的土地神,这是老者头一次因为凡人的到来而惊骇! “乖乖啊紫气如云铺华盖,我甚至都看不透啊,这是谁来了啊.不得了不得了!” 土地公不再多看,迅速又回了自己的庙中,他知道易仙长肯定也清楚了。 因为皇帝的催促,马车的速度并不慢,等到了村中,速度又缓慢下来,经过随行人员的打听,已经确定了易书元就在家中。 这也让一直以来多少在这事上有些忐忑的皇帝微微松了口气,怕就怕扑个空。 易家的位置当然很好找,几辆马车接近易家宅院的时候,一声声猪儿的嘶鸣显得尤为刺耳。 所谓杀猪般的叫声形容的就是此刻。 “呜嗷~~~~呜嗷~~~~~” “这肥五花肯定很好吃!”“现在馋太早了,按住了按住了!” “都按住了!” 随着杀猪刀刺入,猪儿的叫声也很快被掐断了。 “接住接住!” 乡人不会浪费一点好东西,冒着热气的猪血也是一道美食。 这头杀猪,那一头厨房中已经热火朝天,两口大灶已经都生了火,准备处理最新鲜的猪肉。 易书元在那烧着火,洗了手的易保康就走了过来。 “兄长,都这时候了,伱说的贵客还来不来?” 易书元正要说话,就有家丁匆匆跑到厨房这一块。 “老太爷,大太爷,外头来了好几辆马车好多人,说是远道而来,专门来拜访大太爷的!” 易书元看看易保康。 “你看,这不是来了嘛,走吧,去看看是谁来了!” 易书元站起来,将烧火棍递给厨房中的其他人,随后走了出去。 易保康有些诧异,他以为兄长是事先接到了信或者回家前就和人约定好了的,一边跟着一边说着。 “兄长,感情你也不知道啊?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今天来啊?” “蒙的呗!” 笑着这么回答一句,易书元没走十几步就已经从厨房到了前院,那边几辆马车上的人也才刚刚下车。 易书元走到院门口,最先见到的是谭元裳和章良喜,随后见到了才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大庸天子,而院外之人也都先后看向了院中来者。 院内出来的除了刚刚的那个家丁,还有两个老人,其中一个正是皇帝牵挂了多年的高人。 这一刻,易书元表现出微微诧异的样子,而皇帝则是真的有些恍惚,比起当年那会,易先生终究也已经老了,所幸这身子看着还算硬朗 “兄长,是谁啊?” 易保康小声询问一句,但易书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似回神之后整了整衣冠,向着院外郑重行了一礼。 即便是易保康也察觉出院外的人应该不一般,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跟着兄长一起行礼。 而站在院外的皇帝并不似在皇宫中那般只受礼,而是郑重还了一礼,一旁如谭元裳章良喜等人也不敢站着,一起向着院中拱手。 “易先生,你我终于又见面了!” 谭元裳更是玩笑一句。 “先生没想到吧?” 一听到皇帝这个自称,易书元便也知道皇帝不想说破,再听谭元裳的话,他脸上露出几分感慨。 “确实是没想到啊!诸位请进,家中欲准备家宴,正好一同尝尝这乡下的杀猪菜!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哈哈哈哈哈可不敢嫌弃啊!” 皇帝玩笑一句,先一步走向易家院中,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总算是没寻个空。 (本章完) 第465章 那还得了? 易家院内,该在厨房那边忙碌的依然在忙碌,也只有少部分人听到动静陆续出来看的。 易阿宝的妻子陆氏挺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左右手各拉着四岁的女儿和六岁的儿子,好奇地在客厅听那边望着。 陆氏是易阿宝当初月州书院同窗好友的妹妹,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 这样知书达理又精致的姑娘,易家人自然很宝贝,加上陆氏自己身子骨确实也比较弱,有什么大活也是尽量让陆氏多休息。 即便久居乡村,但陆氏眼界依然不是一般乡下人可比的,只看了一会就意识到这次的来客绝对不简单,尤其是看到章良喜的面貌就更是心生诧异。 这会客人进门,陆氏见礼过后便去往后院。 只是走着走着,回想刚刚所见,心中就难免多了几分遐想,以至于难以克制。 “小芳帮我带着孩子,我去一趟书房!” “是!” 陆氏让丫鬟带一下孩子,自己则走向书房,越走步子就越快,若非腹中怀有身孕,只怕是会跑动几步。 书房那边,易阿宝正在奋笔疾书。 临近新年,全村的春联福字之类的东西都要阿宝来写,这都几乎已经成了西河村的惯例了,他还得变着法换花样,雷同性不能太高,不得不说也是一个技术活。 “相公~” 陆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后推门走了进来。 易阿宝一见到妻子,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这么多朋友中就数大舅子陆永文最够意思了,真就促成了妹妹和自己的婚事。 “玲儿,前面这么热闹,是伯爷爷的朋友到了吧?” 陆氏点点头,走近书案边道。 “相公,来拜访伯太爷的人可不一般啊,便是随从也皆气度不凡之辈!” 易阿宝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握住妻子的手。 “那是自然,伯爷爷的朋友岂能是普通人?对了,今年过年的时候,你带着孩子和我一起求一下伯爷爷留点墨宝” 陆氏露出笑容,知道自己兄长每次见到相公都会提及墨宝的事情,不得不说当初她愿意和易阿宝在一起也是因为他的字实在太漂亮了,谁知道原来是家学渊源。 “相公,此事不急,你听我说,这次的来客真的嗯,怎么说呢,其中有一年岁不小的老者,精神饱满,净面无须.你说像不像.” 易阿宝被妻子说的心头一跳,其言外之意多少也有些令人遐想。 “伱是说他可能是个公公?” 陆氏想了下道。 “我也不敢确定,但是相公,你这会不该在这书房中,应该去客厅!” 今日的来客,只怕有可能是皇亲国戚。 易阿宝思索了片刻,微微皱起眉头。 “吃饭的时候自然就认识了,即便是权贵之人,也没必要硬往上凑” 陆氏没好气地笑了,便换了种说辞。 “谁让你攀附权贵了,来客身份尊贵,不求虚荣富贵,但也不能失了礼数,你是家中唯二的读书人,岂可不去作陪?便是寻常亲眷来了,难道你能不去?” 易阿宝眉头舒展。 “所言甚是,为夫之过也,家中来贵客,出去问候是基本礼数!” 于是易阿宝放下书房的事,随后去往前院,才到客厅门前就见到厅外还有站在那,分明是随从却也身材高大挺拔威武,再看院门,似乎外头还有人没进来。 厅外这人看到易阿宝向他拱手,也只是微微点头回了一礼,就并无过多反应了,仿佛是块木头。 客厅内气氛热烈,谈天说事没有任何主客之间的拘谨感,易阿宝走来就听到在说当年岭东之事。 “当初听说易先生以医术救治岭东灾民,更是只身进入瘟疫封闭之城,得到消息时,着实让我既欣慰又心忧啊!” 皇帝提及当年之事此刻依然感慨不已,家国危难之刻最见人心,当然他不希望这种时候太多。 “哈哈哈哈,对对对,我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呢!” 谭元裳的笑声尤为响亮。 外头的易阿宝听到了,脚步都不由顿了一下,原来当年岭东大灾的时候,伯爷爷也在那么? 尤其是听到伯爷爷往瘟疫城里面去的时候,阿宝下意识往厨房方向看一眼,还好爷爷没听到。 “阿宝,站那干什么,进来向几位客人见礼!” 易书元的声音传来,易阿宝这才回神,赶忙进入厅中。 客厅内并不是左右两边两排椅子坐人的格局,而是摆了一个炭盆,很多人拉过椅子凳子,围在盆前一边取暖一边聊天,很不正式,却也很放松。 易阿宝进来的时候人人侧目,他也是第一次看清了室内客人的样貌,果然如妻子所说,个个气度不凡,他不敢盯着一直瞧,而是赶忙行礼。 “晚辈易阿宝,听闻有贵客登门,特来拜见!” “不必多礼,是我等冒昧登门打搅了你们!对了易先生,令侄孙在何处高就啊,可曾考取功名?” 皇帝此刻哪有什么宫中威严,也就是一个身份尊贵的老人,当然,这老人虽然第一次登门,但有关易家的事情可清楚得很,简直明知故问。 只不过易阿宝自己是不知道的,听闻此言赶忙回答。 “倒也参与过科举,只是去了一趟京城见识了花花世界,反倒觉得归乡安宁,不能中榜便回家了,如今在月州书院任教!”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见过的天下才子多了去了,对于易阿宝的经历也就是平常。 不过谭元裳却立刻夸赞起来。 “易家公子能从乡试脱颖而出,那便也是学问不俗啊!能得月州书院赏识也足以说明易公子也是有才之人啊!” 人人都道在京城考取功名才是人上人,在京城的皇亲国戚更是见惯了来自天下的才子。 但其实,能在秋闱中脱颖而出,有资格前往京城的书生也是十分了得的,在一些地方甚至能算是凤毛麟角。 而月州书院确实也算是十分有名的大书院了,在京城的人也会有所耳闻,从这点上说,易阿宝肯定是有才能的。 谭元裳的夸赞让易阿宝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看了易书元一眼。 “在伯爷爷面前,晚辈岂敢言才啊” “行了行了,臭小子倒是编排起我来了,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易书元笑骂一句,易阿宝这会可真不想走,借坡下驴,就搬来一把矮一点的凳子挨着自己伯爷爷坐下,听着他们聊天说趣。 皇帝也反应了过来,多看了易阿宝那边几眼。 “其实我对你的事也略知一二,易氏家风优良,若有心报国,可以多参加几次科举的!” “晚辈记下了!” 易阿宝只好这么回答一句,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位老人这句话的分量其实远比他想象的重很多。 易书元看了过来,见此,皇帝笑了笑,也不再多言,总有种当着人家长辈面拐孩子的感觉,哪怕这孩子应该是差不多而立之年了。 厅内继续聊天说事,不再多言后辈科举。 —— 在阿宝眼中,很多事,或许是怕自己爷爷担心,所以伯爷爷回来并不多言。 但阿宝清楚,伯爷爷在外定然不是只当一个平平无奇的说书人,当年那封信就是最好的说明之一。 如今哪怕只听只言片语也能管中窥豹,阿宝也能联想出一些惊心动魄的过程。 也是在客厅聊天过程中,易阿宝也了解来来客的身份,那个夸赞过他的贵气之人姓谭,据说是与京城谭氏沾亲带故。 那个身份明显更高的老人自称工无页,是个久居家中难得出门的人,所以对此番出游也格外珍惜。 至于章良喜和谭家后辈则和易阿宝一样极少说话。 总之,来客身份都不简单,也更印证了易阿宝的猜想,伯爷爷一个普通的说书人,如何能认识这么多大人物呢,那个龙飞扬又是谁呢? 客厅中聊的也不只是易书元的一些事,更是偶尔涉及到一些天下事,乃至朝廷的政令,有些言语在易阿宝听来甚至有些大逆不道,忍不住暗暗咋舌,至于插嘴说话就更不敢了。 实际上,除了谭元裳会插嘴说几句外,更多的时候是那个老人和易书元在说。 厨房那边忙得热火朝天,香味已经渐渐飘了过来. “唉,纵观承兴三十年,文治如何且不说,武功方面,还是有颇多遗憾啊” 皇帝感慨不已,易书元仿佛明白皇帝在说什么,只是笑叹一句。 “时也命也!” 雄心壮志整顿山河,例举种种政令和军改,除了巩固国门,皇帝未尝没有北伐之志。 长风湖产粮平原消失大半,打乱的不只是皇帝心中的大计,也影响方方面面。 其后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岭东连番大灾,朝廷可谓是举国之力救援,其中艰辛可不只是楚航和李谦在岭东救灾时遇上的事那么简单。 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涉及全国民生,甚至也涉及边关防务,那会也是大庸最危险的时刻,老都督邹介在边关严阵以待。 长风湖和岭东的那一口气很多年才缓过来,随后又有诸多政务变数,慢慢治理慢慢整顿,渐渐理顺一切. 但一眨眼,皇帝自己也老了,这些年愈发感觉精力不济,身体也每况愈下。 “嘿,总有种感觉,还没做多少事呢,时间就不多了” 皇帝说着自嘲一笑,这一句话近乎喃喃自语,易书元也笑了。 “这做得事可是不少咯!” “不少了?” 皇帝抬头看向易书元,后者收敛笑容,平静但认真地看着皇帝,点了点头道。 “不少了!” 这句话让皇帝心中升起极大的欣慰感,于国祚,身在朝堂的朝臣说出这句话,并没有一个真心为国暗中奔走多年的高人说出来分量重。 “哦对了,此前秋季进山狩猎,还猎得一头异兽,我同先生说说这事吧.” 略去皇家阵仗那一部分,讲清楚那个荒诞的梦和其后发生的事对于皇帝而言并不困难。 “先生看,这皮子做成了背心,还尤为保暖!” 皇帝说着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露出内部的一点背心皮毛,见易书元笑了,他才继续道。 “这世上吧,妖物之说一直就有,有时候我也会想,若真有续命神药,可否再借我二十年呢?” 谭元裳佯装不满地说话了。 “您如今精神抖擞,年事也不高,二十年何须借啊?” “对对对,谭公所言甚是,您就是太累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章良喜这会也忍不住这么说着。 说到底,其实皇帝的年龄还不到六十岁,如今的皇亲国戚,七八十岁甚至更高寿的大有人在,皇帝有更多的保障,理应活得更久。 易书元却是微微摇头,眼神余光扫一眼在身边一直若有所思的阿宝,脸上笑了笑,平静地开口了。 “易某也算略懂奇门术术,说实话,居此位者,有此气数,邪不侵药亦不动也.” 这话对于在场中的一些人来说,或许半知半解,但对于部分人而言也已经算说得很明白了。 纵然真有神药,如当今天子这样的皇帝吃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就算有也是短暂假象,反而损耗更多。 大庸天子位极人间之尊,这也不是单纯皇帝之位,而是其气数和地位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所受桎梏亦远超古今帝王。 若天道能言,或许会戏言一句:一般皇帝都不用想了,让你多活个几十年还得了? (本章完) 第466章 确实也挺好的 说及生死之事,话题总归是比较沉重的,但在场之人都不是普通人,心胸也没那么狭隘,什么事都能一笑了之。 谈笑间,厨房那边的香味也越来越浓郁,天色也越来越暗,易保康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兄长,和贵客们说一声,咱们准备吃饭了——” 易书元望了望客厅大门外,喊了一声“知道了”,随后再看向厅中,笑言道。 “既然来了,那便客随主便了,西河村乡下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诸位可不要嫌弃啊!” “我就等着这一顿呢,出来得少,在这方面没什么见识,不知道先生今日用什么菜肴招待啊?” 皇帝搓了搓手,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一路上舟车劳顿,到了元江县也是一刻不停就赶来了西河村,实际上刚刚香味频频飘来的时候,早就勾起了不少人的馋虫了。 “吃顿杀猪菜,又香又热乎,请移步膳堂。” “杀猪菜啊,元裳你吃过么?” 皇帝自己说没什么见识,但民生之事他极为关注,实际上也是听过的,只是没有见过更没有吃过。 “哈哈哈哈哈,我可有幸吃过,这杀猪菜啊,贵在新鲜热乎,有多种吃法,而在这易先生家中,肯定别有一番风味,今天是能一饱口福了!” 几人先后起身,在谈笑中随着易书元一起去往膳堂。 易阿宝慢一些起来,和谭家两个青年相互点头致意,慢一步跟上去。 只不过虽然表面上还算镇定,但其实易阿宝的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他本就不是愚钝之人,这么长时间听下来,其实已经隐约猜出点什么。 但这种猜测实在太过荒谬,易阿宝实在不敢肯定,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是想多了,直到皇帝起身之后喊了一声“元裳”。 人群出了客厅,易阿宝是最后一个从客厅里面出来的,他呼吸都因为激动而略微发颤。 一名侍卫见易阿宝没有出客厅,还回头善意地问了一句。 “易公子为何不来?” “哦,我,收拾一下客厅.” 侍卫望了一眼那边的炭盆和围成一圈的桌凳,点点头先行一步。 直到这一刻,易阿宝长长舒出一口气。 “呼” 工无页?无便是空,工页相合不就是一个“项”字嘛! 那个老人,竟然.竟然真就是当今圣上! 太荒谬了,但种种迹象也告诉易阿宝,事实也摆在眼前! 当今圣上,在腊月中旬接近新年的关头,竟然没有在承天府,而是不远万里来到了苍南,来到了月州,来到了这元江县的乡下,并且来到了我家中! 而且他现在要一起去吃杀猪菜呢. 易阿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嘶” 吃痛过后可以确认了,不是梦! 缓和一下情绪,易阿宝赶紧把客厅收拾一下,然后匆匆去往膳堂。 —— 易家的膳堂可没有那么奢华的布局,其实也就是几张大桌子,让易家上下都能吃饭有个坐。 不过今天情况却不同,在易书元的吩咐之下,抬来几个小土炉子,然后几口大铁锅直接架在炉子上,锅中热气腾腾地煮着菜,里面是猪杂猪肉猪红. 边上再摆几个凳子,放上一点蔬菜和豆腐等物,部分熟菜可以直接吃,部分还是生的,得丢入锅中煮煮。 皇帝和谭元裳等人和易书元一起围一口锅,其他人围着另外几口锅。 这种新奇的吃法加上当天宰杀猪肉的鲜美,让皇帝胃口大开,随行人员更是赞不绝口,那边的侍卫都是连番下筷子。 “嘶,呼呼.” 吹了吹夹起来的大肠,将之送入口中,咀嚼一阵又扒上一口饭,皇帝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大锅搬入屋中,吃得是热气腾腾鲜美非常啊!” “哈哈哈哈哈这可不是易某所创,其实跑船的船工很多时候在水上就是这么吃的,当年易某吃过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呢。” 谭元裳也吃得十分开怀,笑着插嘴道。 “其实寒冷地区也常有这等吃法,只是被认为上不了台面,但吃着着实是香啊!” 老皇帝将饭碗递给身边人,立刻有人帮他去盛饭,然后快速送回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添饭了,看得章良喜脸上也是笑容满面。 至于皇上会不会吃太多撑着,章良喜是一点不慌的,功高若医,以他的武功处理这点事情完全没问题。 而且这是在哪啊,这是在易先生家,易先生可不只是治世之才,同样也是济世名医啊! “吃惯了山珍海味,吃一顿气氛热烈的杀猪菜,实在是香,香啊,这才是人间烟火,比比我家中强太多了!” 另一口锅边的易保康听到这话,不由对着那边说了一句。 “这位老哥,您放开了肚子吃,那边厨房灶里面还炖着呢,不用担心不够吃,而且也还能再煮,咱有一整头猪!” “爹说的是,可惜了今年没鱼干了,要不然咸鱼一起炖,味道更好!” 一直被太奶奶赵氏抱着的小男孩忍不住喊了一句。 “爷爷您就没钓上什么鱼过!” “哈哈哈哈哈” 这童言引得膳堂之中一阵欢笑。 外头的侍卫端着碗扒饭也吃得乐呵,吃完了碗中的菜,侍卫们轮班进去夹菜。 当然,全场也就易阿宝吃得有些不走心,即便如此,也是没少吃,因为有陆君玲一直在给他夹菜。 —— 酒足饭饱,在易书元的建议下,几人一起出门走走。 自到了月州之后,皇帝内里穿上了那件午休的皮夹袄,就没那么怕冷了。 西河村的道路上,除了易书元和老皇帝,也就只有谭元裳和章良喜,其余侍卫不敢跟得太近。 天黑之后很冷,村里人也少有开门的,也给众人留下了足够幽静的空间。 北风呼啸并没有给皇帝带来太多凉意,吃饱了饭再加上这皮夹袄的神奇,真就无惧寒风,他舒展着手臂,看向天空,随后哈着白气笑言。 “听司天监的人说,这星象怕是百年难遇,预示着我治理天下之功,我看不然,又非是我大庸才能看到此星象” 皇帝笑着话音一顿,继续道。 “如南晏,如碧秀国,如西北诸国,如草原各部,还不是谁都看得到,那里的司天之官岂不是都来一句皇帝治世之功?” 角度还挺刁钻,易书元听得不由笑了起来。 “陛下所言甚是,处处皆能见此星象,然也并非处处有陛下治世之功!” 谭元裳更是怪笑着叹息一句。 “唉,在陛下身边,想拍个马屁都如此艰难啊!” “哈哈哈哈哈” 皇帝也不知道今天笑了第几次了,谭元裳和易书元在一块,“笑”果拔群。 易书元望着天空,如今星罗会还没有结束呢,或者说因为今次的特殊,或许还十分热闹呢,同时口中也说道。 “此等天星闪耀之象,是天道自然之运转规律!但真要说起来,其实以奇门术术之论,天地星象变化,确实偶尔也应人间。” 如果没有大庸如今的状态,很难说有没有星罗法会的契机。 天庭尽量不影响人间变迁,或许大庸就算覆灭了,这片土地上的信仰也还是这一片天,但有时候就差那么一股劲一口气,把天庭的气数给顶上来了。 偶尔说几句,随后走一阵,聊着聊着已经过了晒谷场,到了更为开阔的地方。 远远是阔南山的轮廓,前方冬日的田地则成了开阔的雪原,皇帝还是一直向前走着。 “纵观史书,王朝总有兴衰更替,朕也从没想过江山永固,只是好不容易拼出一个承兴盛世,总是想我大庸繁荣久一些.” 皇帝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那几个儿子,心思缜密者有之,勇气不俗者有之,心系百姓者有之,但心细者太弄权术,勇气者功利太过,系民者则又显仁弱” 皇帝脚下止步,看向易书元,在心中一股冲动之下,十分直接地问出了让他烦心多年的问题。 “先生说,储君之位该给谁?” 好家伙,这么直接! 一边的谭元裳听得都脊背发烫,章良喜都微微吸一口气,远处跟着的侍卫有听到的也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易书元也停下脚步,他其实可以直接推脱说自己游走天下,也没在朝中当过官,完全不了解几位皇子。 避开这个问题对于易书元而言并不难,但他却沉默了。 “其实易某对几位皇子了解并不多,但易某了解陛下,其实陛下心中早有倾向,只是一直犹豫不决。” 到这份上,易书元便也直说了。 “陛下不能奢求储君比肩自己,陛下光芒太盛,也让几个皇子显得有些不成熟,只不过呢.” 易书元笑了下,话就不妨更直接更大胆一些。 “大庸三百余年,能出一个项屹已经难得了,若非如此,大庸国祚已经快断绝了,哪有如今的承兴盛世啊!” 话音微微一顿,易书元眼中并无任何恐惧之色。 “民间有句话叫做,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清醒了一辈子,别老来反倒糊涂了,相信自己便好!易书元,亦是相信陛下的!” 这话实在是大逆不道了,哪怕是皇帝都没想到易书元会说得这么直,甚至直呼帝名。 谭元裳章良喜,乃至是后边听力出众的侍卫都有些冒冷汗。 愣了片刻之后,皇帝不由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唉,说得好,说得好啊,佛语有云,当头棒喝,想来就是如此了!” 其实这些话只是很平常的话,甚至是很多人都懂的道理,但到了今天,到了这一步,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却无人敢平静有力地点破。 即便有类似的言语,也都是委婉再委婉,不敢有任何逾越,而且皇帝也总觉得这些大臣们或许是和哪个皇子走得近。 而今易书元这一句话,在皇帝这却显得十分有力量。 皇帝笑了一阵,好似把一切烦闷都宣泄了出去。 “就凭先生这一句话,这趟月州就没白来!” 易书元扫了一眼如释重负的谭元裳和章良喜等人,想了下学着谭元裳的口吻道。 “陛下您看,易某不出仕还是有好处的吧,若这会我是朝廷命官,这话说出来是不是在您耳中会有其他味道?” 皇帝微微一愣,这是在说自己到老也显得有些猜忌了?随后又是哑然失笑,因为易先生说得对! “先生.说得对啊!说得对啊!” 千金易得,知音难求,例数易书元数十年来走天下所行之事,在看这一刻,这种场合,老皇帝心中都升起一种知音之感。 长久以来的一个执着在此刻也不复存在。 这么想,易先生没有出仕,其实确实也挺好的! (本章完) 第467章 今生只此一次了 一群人散步回来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 易家的三间客房挤几个人,又腾出几间房挤几个人,这住宿问题便也安排好了。 当然,这种事在易家看来,有客来访留客而宿是很正常的问题。 而皇帝的侍卫们为了此事,早已经在之前把整个西河村摸透了,甚至也有侍卫和附近邻居乡人攀谈过,就如外乡人同本地人客套交流。 既然来了月州,到了易书元家中,皇帝当然不可能只是到了吃一顿饭就回去了,正如他自己所提及的,因为机会宝贵,所以分外珍惜。 北游阔南山,见冬日美景,站在高处山巅遥望远方苍山,唱山歌踏雪地,见古松翠绿,访山神老庙; 泛舟西河入娥水,看碧波滚滚,听那采摘冬日荷花的奇异故事,也一同垂钓寒江; 或许对皇帝而言,最重要的是有机会和易书元一起畅谈,也不只是国事政务,从志怪传奇到天文地理,从小民趣事到王朝更替. 皇帝发现,不论什么事,自己都与易先生相谈甚欢,总能聊得尽兴,总能发现惊喜。 更不用说易书元还有那堪称绝妙的说书技艺,更兼精通音律,善控弦之乐。 上可入高雅名流之堂,下可融民俗之风,不为阶层所累,不受偏见掣肘 如果说来元江县之前,皇帝和谭元裳等人自认对易书元已经比较了解,知道其人乃是大才。 那么来元江县之后,别说是皇帝等人了,就是同来的侍卫心中便也只剩惊叹先生“奇绝”,不似凡间人物。 但易书元的说法是,这便是数十载的人生积累,若是在朝为官,他这人也就没那么“奇”了。 腊月二十,在易家住了快十天的皇帝终于是要准备回京了,不是不想多待一段时间,而是年后还有诸多要务,算算时间也该走了。 至于过年嘛,路上过了也一样。 这一次,楼船直接开到了娥江的西河口江段,易家人划着几艘小船,皇帝和谭元裳一行到了西河口的岸边, 那里一侧有深水,正好让楼船贴岸,跳板也已经架好了。 至于来时的那些马车,连同马匹在内,谭元裳很慷慨地直接送给了易家,让易家人十分不好意思,再三推辞却推辞不过,最终易书元劝着才收下了。 西河口,易书元和皇帝等人先从小船上登岸,随后走向那边的大楼船,这块也是易书元垂钓的时候喜欢来的地方。 随行相送的除了易书元,还有易保康易勇安和易阿宝祖孙三代,只是他们走得远一点。 楼船边,众人止步,相顾无言,还是易书元率先开口。 “易某就送到这了!” 老皇帝看着易书元,最终开始低声开口了。 “易先生,朕知你不想再动,只是朕还是希望你能随我回京,这太子太傅之职,朕希望先生” “陛下.” 易书元打断了皇帝的话,或许能毫无心理负担这么做的也在大庸也就他了。 “易某年事已高,不想晚年掺和其中了,在外数十载,如今只想在家待着,还望陛下成全!” 皇帝看着易书元,许久没有再说话,而这会易保康等人也已经跟了过来,似乎也已经没有再说的时机。 “唉,我们家招待不周啊,下次来最好提前派人通知,或者今天就定下时日,下次一定好好招待!” 易保康这么说着,尽管易家已经拿出了最好的,但乡人的习惯就是谦虚几句。 老皇帝看着这老人,不由释怀一笑。 “那便这么说定了,若我还有机会再来的话定会提前通知的!” “那好那好,工老弟达官贵人不嫌弃我们这乡下地方,咱们易家肯定上心!” 一边的易阿宝听着爷爷管皇帝叫老弟着实是捏把汗,一句话也不敢说。 “哈哈哈哈好好!” 皇帝笑了,一边的谭元裳也乐呵得很,就连章良喜也没有任何不悦,其余谭家人的反应则一脸古怪,主要是想笑又不敢。 笑了一阵,皇帝主动向着易书元等人拱手。 “易先生,还有易老哥和诸位,工某告辞了!” 易家人一起回礼。 “唉,一路顺风啊!”“路上小心!” 皇帝点头,却见易书元却在此时走上前来。 正常情况下,一边的侍卫几乎有人条件反射地戒备起来,不过随后又放松下来。 易书元袖中取出了一份半尺长的书卷,双手递给面前的老皇帝。 “没什么可送的,便胡乱写了点东西,请陛下收下!” 皇帝微微诧异后才接了过来,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 “说起来易先生的书法也是一宝,此番来竟然忘了求,唉,确实老了!” “我们都把这事给忘了,实在是易先生学识如海,光和他聊着其他事就把这事给抛在脑后了!” “谭公说得是啊!” 谭元裳笑着这么说着,章良喜也附和着,不过其实前几天晚上,他就私下找过易书元提及此事了。 “那易老哥,你兄长的墨宝可是价值不菲啊,就那些个车马根本抵不过,这下还是我们赚了!” 易保康乐呵地笑着,说着兄长的字是好,但不至于这么值钱,在他谦虚客气的时候,皇帝也在易书元面前直接打开了那份并未装裱的书卷。 易书元没有卖弄自己文墨的想法,此番他算是借了诗仙李白的文气。 写得是一首《行路难》,只是将黄河、太行等词换成娥江与太苍,但诗词意境却丝毫不动。 或者说,放在李白身上,多少有些吐槽抱怨自己怀才不遇的情况,但放在大庸天子这,却是最贴切的励志奋斗! 皇帝望着这铁画银钩浑然天成的书法,也阅着书法所展现的文字。 在皇帝这里,自然不知道谁是李白,在他眼中,这是易先生以诗词喻人。 是易书元这位天下罕有的奇人,对皇帝治理江山社稷之艰辛与成果的认可,更将皇帝心中的寄愿所点了出来,同时也算是一种祝福!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皇帝喃喃着,看向易书元的眼中含着几分晶莹,手持书卷再行了一礼。 “多谢先生了!多谢了!” 易书元也郑重回了一礼,轻声说了一句。 “陛下保重!” “先生也保重啊!” 几度行礼几度送,最终,易家人站在这西河河口的岸边,目送着那艘大楼船渐渐远去。 直到这一刻,易保康父子还在笑着议论这些客人真不一般,而易阿宝心中感慨无限,却也松了一大口气。 回去的时候,易勇安赖在这里要钓鱼,易保康今天也没说他,任由他去了,留一艘小船在这,让他下午一定要回家。 其余人各自上船回家。 易阿宝刻意和易书元一条船,易书元划船的时候,他坐到船尾近处。 小船缓缓前进,船桨和小舟带起的水波在西河岸边的冰块处消融,直到这一刻,易阿宝才斟酌着开口询问。 “伯爷爷,那工老先生,就是当今圣上吧?” 划着船的易书元看了看侄孙,脸上露出笑容。 “我本以为第一天晚上伱就会来问的,没想到还挺沉得住气,人走了你才问!” 易阿宝挠了挠头。 “实话说,这不是怕犯忌讳嘛,那会不太敢问” “哈哈哈哈.你以为陛下不知么?若无这点胸襟,他就不是他了。” 易阿宝眼睛一亮,这么说伯爷爷对圣上的评价真的很高咯? “你小子莫不是想去当官?” 听到伯爷爷笑着这么说,易阿宝犹豫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我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还是省省心算了” 这么说着,易阿宝又好奇询问一句。 “对了伯爷爷,您送给圣上的书卷上写了什么啊?” 听到易阿宝的话,易书元还是嘿嘿一笑。 “不告诉你!” —— 行驶在娥水的谭家大楼船上,望着西河口方向,易家人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风雪渐起,落下一片片白絮,船上也冷了不少。 皇帝多少还是有些怅然若失,只怕是以后再也没机会来了,有可能与易先生相见,今生便也只此这一次了! “陛下,进船舱吧,下雪了!” 章良喜劝了一句,一边的谭元裳倒是一直盯着皇帝手中的书卷。 “陛下,易先生写的是什么,让我们也瞧瞧呗,我船上有工具,也有工匠,正好帮您装裱起来!” “哦,那倒确实正好!” 皇帝看了看谭元裳,笑着回一句,随后同众人一起入了船舱。 舱内温暖如春,易书元所赠的纸张也在桌案上铺开,谭元裳章良喜等人围了过来,一些近处的侍卫都下意识伸长脖子来望。 那灵动非常又足见大气的书法也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娥水冰塞川,将登太苍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行路难——承兴二十九年末,赠予大庸天子! 在末尾,则是按下一个印章,其上篆体虽古,却也不难辨认,应当是“易道子”三字。 见此书文,在场之人心中各有感慨,如章良喜和谭元裳这等亲密者,也多少能与皇帝感同身受。 也是在众人鉴赏完了书法之后,在这归京的大船上,大庸天子写下了册封储君的诏书。 (本章完) 第468章 灵鲤夫人 在西河村中的生活节奏很慢,也很舒适,至少在易书元看来,还是很舒适的。 回来了一段时间之后,易书元早已重新融入了易家,而且或许是他不再是那相对年轻的模样,所以也与西河村中的人相处更加融洽。 一眨眼,辞岁入春,易书元身边已经满是新春的鞭炮声了。 这一个年过得十分热闹,也十分平静。 —— 人间由春入夏的时候,天界的星罗法会才渐渐步入尾声。 星罗会更像是提供一个合适的场合,在这过程中还有会中会,各方自己的论道会或者酒会,有的还热闹着,有的则已经提前散场。 很多人如最初到天界那样,游览各处结交朋友。 这一场星罗会,心满意足者有之,充满悔恨者有之,大开眼界者有之,静修突破者有之,交流会友者有之,甚至论道生仇怨的也有之. 这其中绕不开的话题,也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就是天庭道器混元玄真炉,以及易道子炼就的那九百九十九枚星罗丹了。 但除去那些议论者,真正得到仙丹的,不论仙、妖、神、佛、精、鬼、怪,自己吃也好,给予门下亲近弟子也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这星罗会上就直接服丹,毕竟从名字上听就知道这么做肯定更合适一些。 所以也造就了一场闭关人数最多也最安静的星罗法会。 如今天河星辰之力已经渐渐开始趋于回归正常,也预示着星罗法会即将结束了,但那些闭关之人大多都还没有出关。 少数出关者面对旁人的询问,问及仙丹效果,很多人明明知道自己大为受益,但除了身体上的滋养外,其中所悟却很难讲清楚,仿佛化作星辰百年,又似随丹游走天地。 讲不清楚的,肯定所得也会并不清晰,能讲清楚的则不欲多言。 天河边,有一艘半透明的小舟,一名蓝衣女子侧卧在船中。 船边还有一名红衣女子,就这么坐在船边的河滩上,任由天河河水的涨落冲刷身体,有时没过臀线,有时则直接没过腰部。 女子手中捧着收集来的一些小石头把玩着,这些石头上星光点点,在这天河中或许并非多稀罕的东西,但出了天界却也难得,关键是好看。 “嗬~~~” 小船中传来轻微的声音,船中的女子似乎是睡醒了,缓缓睁开了眼睛,也让船边人带着笑容站了起来,凑到了船边趴着船舷。 “娘,您醒了?睡得可好?” 蓝衣女子露出笑容,慵懒地撑着身体坐起来,任由长发在肩头滑落,看着女儿笑骂一句。 “捡这些没用的石头做什么?” 红衣女子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星石。 “留个纪念!毕竟别的地方还没有呢!” 蓝衣女子摇摇头,手中多了两支发簪,用嘴咬住簪子,身体挺胸伸展,双手拂过长发,轻柔地理顺头发又将之盘起,再用发簪将之盘髻固定。 只是才固定好头发,妇人的却斜着眼看向小船外侧的天河水面。 “哼!” 船上女子一声轻哼。 下一刻,水面上升起波纹,一缕缕涟漪越来越大,渐渐带起水花,露出在水中若影若现的巨大蛤蟆轮廓。 “呃呵呵呵呵灵鲤夫人可是睡醒了?此前见你们来迟困顿.不敢现身打搅哦对了,我备了一坛灵酿玉液,可花费了不少心思呢,专程来赠予夫人,还望笑纳.” “我讨厌你那张蛤蟆脸!” “呃” 水中的蟾蜍尴尬了一下,随后水波犹如收缩,在水光变动之中,水里面的蛤蟆成了一个脸上微微带着些小疙瘩的男子,腹部还微微鼓起,算是有些微胖。 红衣女子在船边上笑了笑。 “这样也没好到哪去嘛!” 男子脸上倒是勉强挤出笑容,踏着水波就厚着脸皮接近船边,但他越是接近,蓝衣女子的眼神越是幽冷,看得他身子都好似被冻住了,脚步也落不下去了。 “你要真想讨好我,怎么不把伱得到的那一枚星罗丹给我呢?” “可,可你没说啊!我这会都已经吃了.” 女子冷笑一下,轻轻吐出一个字。 “滚!” “唉” 男子顿时泄了气,转身欲走但犹豫一下,还是将手中的玉壶放下,然后在几步间飞快溜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捂着嘴的红衣女子憋不住笑了起来,船上的女子看了她一眼,又望向水中的玉壶,顺手就将瓶子拿了起来。 水中红衣者,正是陆雨薇,而船上蓝衣者,则是她的母亲夏灵蓝。 陆雨薇趴着船舷到了更近处,轻轻一压船舷,身体就带着水流落入了船中,听到母亲提及仙丹,她从身旁抱着母亲笑道。 “若是那蛤蟆那会没吃仙丹,真的给您了呢?” 夏灵蓝伸手捏住女儿的手臂,脸上也露出笑容。 “那我就会换个说辞了!” 说到这,夏灵蓝侧身看向女儿。 “那易先生的所在,可打听清楚了?” 听到这,陆雨薇脸上的笑容就垮了,唉声叹气道。 “我都找到了曹雷将了,但他也只言不知,天庭有天仙令,真要找肯定是能找到的,只是不愿说罢了!” 听到女儿这略带抱怨的语气,夏灵蓝捏了捏她的脸颊。 “想找易先生的人肯定多得很,你就算之前就认识他,得过他的恩惠,但也不是一句话人家就会告诉你的” 这么说着,女子也面露思索。 “有了!听说长风湖龙王与易先生交情不浅,我们去拜会一下吧?” 陆雨薇不由皱起眉头。 “龙族啊他能告诉我们么?” “试试咯~” 在夏灵蓝的法力催动之下,母女两身下的小舟破开天河波浪,迅速朝着一个方向行驶过去。 知道长风湖龙王和易道子交情不浅的确实不少,但原本大多是天神和龙族内部中人,只是经过这一场星罗会,专门去拜访江郎的人实在太多了,进而导致知道的人也多了不少。 在这场星罗法会上,江郎确实算是出了不少风头,只不过他虽然大多笑言应对,但心中门清,这些个来拜访的,一多半都是冲着老易来的。 客套客套可以,真交心而论是不可能的,所幸这些人大多也都有自知之明,对于易书元的事情打听打听一些就是了,不敢过多了解他静修之地,以免日后被易道子误会,打搅对方清净。 在这星罗法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天河边江郎所在的那一片宫阁也尤为热闹。 陆雨薇和母亲御舟而来的时候也是有些犯难,小舟就在天河上,远远望着那个方向,似乎想见见长风湖龙王也不容易呢。 “娘,我看算了吧?大不了过阵子法会结束了我们去长风湖!” “嗯,这样也好.” 正在此时,附近的水面又生出波澜,因为法会气数变化迅速,以至于感知反倒不敏锐了。 见到水面波纹,陆雨薇顿时皱起眉头,难道那蛤蟆一直跟着? 不过很快误会就解除了,露出水面的是一个小岛般的龟壳,随后一个生着眉毛的龟颅抬起来看向母女二人,一个苍老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原来是天元池的灵鲤夫人,夏夫人可是要见我家龙王大人?” 夏灵蓝不认识老龟,但听他这么说应该是长风湖的水族,便立刻正色道。 “正是,不知这位道友可否代为通报一声,若江龙王实在不方便,我等改日去再去拜访!” “请稍后!” 老龟留下一句话,身形化为一个老者,又打量了这母女二人一眼,随后快步向着那边宫阁走去。 老龟心中暗自思索,如灵鲤夫人这般的水族奇女子,肯定很合龙王大人的胃口! 江郎这会正在与人客套,不过老龟快步走来,凑近江郎身边耳语几句。 听了老龟的话,江郎脸上微微诧异,随后向同桌饮酒的龙族和其他宾客致歉,自己则起身随着老龟离开。 在稍远的天河河段,江郎和老龟从水中缓缓上浮,随后踏波而行,走向远处的小舟,那边舟上母女发现之后也驱舟过来。 “天元池夏灵蓝/陆雨薇,见过长风湖龙王!多谢龙王大人百忙之中抽空一见!” 两女先一步行礼,江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难怪这灵鲤夫人在水族中素有美艳之名,这不光是外貌层面的,更是一种特殊的气质与感觉。 上次被类似感觉惊艳到的时候,或许还是老易变化为剑仙幂篱那会吧! 江郎立刻表现出十分平静得体的样子,明知故问道。 “不必多礼,不知两位来找我所为何事?” 夏灵蓝顺手就从袖中取出了大蟾王所赠的玉壶,还是先送礼。 “这里有一壶灵酿玉液,还请龙王大人笑纳!” 江郎伸手接了过来,打开酒壶盖子闻了闻,一股奇异酒香就飘了出来,让他微微诧异。 还以为随手送的酒也就是一般货,没想到似乎是很与众不同啊。 江郎又晃了晃酒壶,似乎这酒壶也不是一般东西,脸上恢复正色之后专门拱手致谢。 “夏夫人有心了!” 看到江郎收下,眼神也并未在自己和母亲二人身上过多停留,明白龙族一些陋习的陆雨薇也略微安心一些。 而夏灵蓝显然比女儿镇定得多。 “江龙王,听闻您与易仙尊交情颇深,哦,请不要误会,我们母女并非是为了讨仙丹去打搅易先生,只是当年我女儿经过开阳水域,被仙尊救过一命.” 说着,夏灵蓝话音一顿才继续道。 “此大恩无以为报,但既然来了这里,如果可以,我们想要当面向仙尊致谢,若是不行,也希望江龙王代为转交谢礼!” 江郎微微点头。 “我也听老易说过此事,你们有心自然是好的,非那些妄图结交仙道丹鼎高人心态的人可比.” 沉思一会之后,江郎便道。 “这样吧,先在我这待着,等我打发了别人,这星罗会我等便提前一起离场,届时我带你们去寻老易!” 夏灵蓝和陆雨薇脸上都浮现惊喜,对视一眼后赶紧致谢。 “多谢江龙王!”“多谢龙王大人!” “不必客气!” (本章完) 第469章 想躲清闲的江龙王 不得不说龙族确实在某方面的欲望会比较强烈一些,但毕竟大多也算有头有脸,还不太过出格。 加上夏灵蓝和陆雨薇是和江郎一起回去的上宾,所以那边即便有一些龙族在,也不敢多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偶尔的视线多少让人有些不自在。 所幸两人被江郎安排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小亭中,避开了大多数人。 妖物化形的时候都有一次上天所赐的机会,很多妖物也会因为皮相,牺牲一些本应该随着自身修行而自然延展的因素。 甚至一些小怪化形完成也有用后天手段改变皮相的,所以妖物中论皮相美貌的可是不少。 但若论及一切都浑然天成又气质绝佳者,更以自身之道延伸出自身气数,那种气息便是真正的美艳不可方物,在水族中,灵鲤夫人便是其一。 即便不认识灵鲤夫人的也会被吸引,若是认识甚至对她多有了解的,或许便会更加倾慕,其中不乏修为上能稳压夏灵蓝一头的一方大妖。 相比之下,就连陆雨薇在母亲身边,都在那种成熟而平静,慵懒而不失清灵的气息下显得相形见绌。 这种情况下,在龙族的地头,哪怕是江郎的贵宾,安置的地方也比较僻静,可对这边多有留意的水族可不少,也总有些不清楚情况的“迷途”龙族过来聊几句。 陆雨薇都有些怕母亲暴起伤人,毕竟也不是没打过龙。 但显然母亲的养气功夫也不差,很多事要么熟视无睹,要么还能耐心应付几句,在点明在等候江龙王之后,大多数迷路之人也就识趣退走了。 时间久了,来的人也就少了,当然也是因为星罗法会接近尾声,陆续有人离开了。 远处的宫阁内,江郎总是最忙碌的那个身影,不断有龙族和各方水族前来问候辞别,有的还会送上一些礼物。 “唉,做龙王好像也挺麻烦的,这么些时日,都不见江龙王休息啊.” 听到女儿这么调侃,夏灵蓝也笑了。 “因为易先生的关系,江龙王此番可谓是出尽风头,东海龙君那也没有水族有胆子去轻易打搅,那星罗会中,他可不就成了龙族中风头无两的人物了嘛!说不定人家乐在其中呢。” 这一点夏灵蓝确实说对了一部分,但并不是全部。 江郎一开始确实是乐在其中的,毕竟谁不喜欢听人吹捧呢,只是再开心的事也得有个度,后面烦了,完全是应付客套了。 现在陆雨薇母女看到不过是江郎客套的表象,但身为龙王,必须表现出足够的气度。 只是大半年下来,内心深处已经烦得炸裂了。 终于,在陆雨薇与母亲等候了几天之后,天河边的动静又大了不少,无数水族尤其是龙族纷纷去往一个方向。 陆雨薇都忍不住好奇起身。 “娘,发生什么事了?” “坐下!” “哦” 夏灵蓝笑了笑道。 “还能有什么事,便是东海龙君要回去了,龙君一走,江龙王估计立刻就会来找我们,所以我们在这坐着就行了。” “这样啊!” 陆雨薇立刻明白了。 龙君起驾,江郎当然也要去送,不过以他对龙君的了解,这种形式性质的送没什么意义,所以他半途就飞向天河其他方向了。 找齐仲斌还是比较难的,毕竟如今天河气数不定再加上老易门下那独特的仙道敛息之法,在这宽广的天河找一个老头不容易。 但是找石生容易啊,不出意外的话,找到太阴宫的人就行了。 果然,江郎御风低飞,在问过许多人之后,找到了太阴宫的红璃宝舟。 船边的太阴弟子不认识江郎,但感受到那滚滚龙气顿时心生戒备,在江郎飞近之后还是一副直接要落到船上的样子,立刻有弟子喝道。 “太阴宫谢绝男客,这位龙族道友请自重!” 江郎身形在空中顿住,就静止在离船三丈外的空中,看了看宝舟甲板和楼阁,微微皱眉道。 “我找石生,师仙子呢?” “石生已经走了!” 有人回应一声,江郎便又问一句。 “可知去了哪?” “原来是江龙王,我还以为你去送龙君了。” 师唯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门下弟子的声音,她和太阴宫的一些阁主一起从楼船仓阁中开门出来,她们看到江郎倒是没有其他太阴宫弟子那么戒备。 “师仙子在就好,石生呢?我知道他之前肯定在这。” 江郎说着就落到了船上,视线也不由在附近的太阴宫弟子身上多看几眼。 相比起来,女仙确实更胜大多数妖族女子一筹,太阴宫弟子则更有一种清冷气质,这些修为都不算太高呢,不过你们躲什么啊? 接触到江郎的视线,周围太阴宫弟子都纷纷避开。 随后江郎又看到了跟随师唯一起出来的杜小琳,顿时眼前一亮,难怪石生这小子小时候就念念不忘。 “小琳也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了啊!” 一句感慨,换来的是师唯等诸多太阴宫阁主不悦的眼神,江郎再看向周围,这下顿时明白了过来,心中大呼误会。 世人对龙族的误解太深了! 好吧,可能对相当一部分龙族那确实不算误解,但我江某人还是很有底线的啊. “咳,江某只是来询问石生去向的。” 在师唯正要回答石生去向的时候,杜小琳却抢先开口了。 “江龙王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找他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他师父叙叙旧,让他帮我去会知一声,免得我贸然去找老易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杜小琳微微点头。 “江龙王,石生之前刚走,却不知去了哪,但是我想他过阵子肯定会回这来的,要不您过两天再来?” 师唯微微诧异地看了杜小琳一眼,石生说了不是去天坊宫为妹妹求件衣裳嘛? 江郎眉头紧锁。 “过两天啊?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告辞了!” 江郎也不废话,直接跃出宝舟御风离去,过两天他就又被诸多水族妖族缠上了,大不了直接上门找老易。 就凭自己和老易的交情,登门拜访不至于吃闭门羹吧? 游戏人间嘛,谁不会啊,不用什么法力不显什么特意身份就是了! 是的,江郎很清楚,自己那好友如今九成可能就在那凡尘家中。 江郎一走,师唯和身边几人就看向杜小琳。 “为什么不说实情呢?” “可能觉得织女们不喜欢吧” 杜小琳尴尬笑了笑,她虽然和江郎接触时间不长,但当年那段时日接触也算深刻,加上石生也没和她少说各种趣事,所以对江郎的性格也算了解。 卓姨这会可在天坊宫呢,又和易先生的女仙之身这么像,常人一看就会以为是姐妹,闹出点误会可好玩了 不得不说,杜小琳这会有些胡思乱想了。 —— 其实一来一去根本没用多久,江郎很快回到了天河边的楼阁,并且径直来到了母女二人所在的小亭,一过来就满是歉意道。 “抱歉抱歉,让二位久等了,这段时间怕是也有不少人前来骚扰吧?” 这种带着歉意带着真诚又带着几分玩笑的话,并不让人反感。 “也就是几天而已,没什么!” 陆雨薇这么说着,又好奇问一句。 “江龙王,我们什么时候走?” 江郎看了看周围,凑近几步悄咪咪道。 “现在就走,你们是不知道啊,多少人盯着我呢,估计就算回了长风湖我也得被烦好一阵时间,正好去老易那躲清闲,趁现在人少,还不快溜?” 堂堂长风湖龙王这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让夏灵蓝和陆雨薇都忍不住笑出声,而此龙如此做派,反倒让人更有种真诚感。 “走走走,别笑了,赶紧溜,代重,摩夜,帮我打发一下剩下的!” “是!”“遵命!” 老龟和长须蓝龙一起领命,在目送江郎和两个女妖离去之后,各自相视一笑,龙王到底也是血气方刚的龙啊。 殊不知江郎确实不介意同天元池的这一对水族母女多待一段时间,但想去见见易书元,同时躲清闲也是真的。 一片云雾出了天界,随着季风在天地间流转一圈之后,直奔大庸月州境。 清晨,扩南山脚下的西河村周围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夏日的元江县和阔南山算得上是避暑的好地方,初夏时节更是透着一股凉意。 此时的易书元还在睡梦之中,但又不只是单纯的梦境。 梦中的易某人,乃是一位披甲天神,站在伏魔宫外望向天河深处道器丹炉所在的方向。 显圣真君身上的神光如今都有了一些变化,显然天庭气数已经开始影响到四极了。 此时天帝出手,将丹炉搬离天河。 为了这一尊丹炉,天界神工在星罗法会期间都不得休息,扩建神药宫,并建立了一座恢弘的玄真殿用来存放丹炉。 此道器一出,天界气数暴涨,即便不动其器安放在此也是镇压天界气运的重宝,可是这宝物是丹炉啊,怎可不用呢? 只不过神药宫的药神,连同药师星君在内,有一个算一个,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做到发挥丹炉效用的。 或许也就只能勉强开炉炼药,想炼仙丹却却太过困难。 所幸有地卷书在,理论上有炼仙丹的可能,只是肯定需要摸索,只能说是天界幸福的烦恼。 此刻,在天帝法力之下,丹炉飞入了玄真殿,轻轻落到三个鼎足方位。 “咚~~~” 洪钟般的声音响起,瞬间传遍天界,玄真殿地上和墙上都亮起一道道流光,道器丹炉正式入基了。 伏魔宫中的易书元也听到了这声响,或许这才是星罗法会结束的钟声。 “先生,我能回去了不?” 灰勉走到了易书元身边,易书元看看他,此刻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吾也从没说过不让伱回啊,是你自己要在天界待这么久的!” 灰勉咧了咧嘴,先生这也就是玩笑话了,自己的事自己清楚,这十年来,神变能到今天的境界,纯粹就是没松了那一口气。 否则中途泄气,在先生不在的情况下,不经过休养,灰勉都没自信再变回云莱大神,而现在星罗会终于结束了,他也有种自我圆满的感觉。 正说话着呢,易书元脸上忽然眉头一皱,他又看了灰勉一眼。 “吾便先离去了!” 话音才落,显圣真君神躯法相就在灰勉面前消散。 “哎哎哎,说走就走啊!” 灰勉抱怨的声音仿佛回荡在遥远的梦中,而床榻上的易书元则已经睁开了眼睛。 此时一缕时而像烟时而似龙的云雾已经随风到了元江县,飘向了西河村。 和常人还得从路上入村再问人不同,那一缕云雾直接落到了易家大宅的门外,化为了江郎三人。 夏灵蓝和陆雨薇好奇地抬头看向院门上方,上头有个匾额写着“易宅”,而江郎也是差不多的动作,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 (本章完) 第470章 又来一个 没想到易道子仙尊竟然并非在什么名山仙府道场,而是在这人间乡下? 夏灵蓝心中不由这么想着,她看向女儿,显然陆雨薇脸上的惊色还要更明显一点。 江郎好歹也自诩是与易书元有过命交情的,装也要装得更平常心一些,看向身边两女,特意低声叮嘱道。 “毕竟我没有事先会知一声就带你们来了,一会勿要乱说话,还有,这是老易人世家中,不要显露什么神通法力,我们三人只是上门拜访的来客,知道了吗?” “是!”“听从江龙王吩咐!” 即便是陆雨薇,当年对易书元就已经比较敬畏了,又这么些年没见,多少也有一些紧张,夏灵蓝则更需表现得得体一些了。 在门前站了一会,江郎打量一下易家大门,没见着门环,便直接伸手拍门。 “砰砰砰砰砰砰.” “可有人在家啊?” 又是明知故问,里面人气这么旺盛,没人才奇怪呢。 果然,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了动静。 这会天色还早,易家院中很多人也才起来洗漱,听到前院敲门声,一个家丁匆匆走到院门处准备开门查看。 “谁啊.这大清早的敲门这么响” 大门上的上下插销陆续拉开,随着大门“呜吱~”一声被打开,来开门的家丁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三人。 这一刻,家丁明显愣住了。 江郎的打扮一看就是富贵公子,论卖相更是玉树临风,神色还带着一种居于上位的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但更吸引家丁目光的自然是江郎边上的母女二人,这蓝衣和红衣女子有几分相像,像是一对姐妹,家丁从小就待在乡下,几乎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不由愣神了一下。 “这里可是易府?” 江郎一句话让家丁回了神,脸上也露出几分尴尬。 “呃,是啊,请问三位是来找大太爷的吧?” 像这样的人物,易家其他人应该很少接触,或许少爷在月州能认识一些,但家丁还是觉得来找大太爷的可能性更大。 年前那次也来了不少富贵人物,而且易家上下现在都清楚大太爷年轻时游走天下,有很多厉害朋友。 “大太爷?” 江郎一时间排不清易书元在易家是什么家庭位置,从外表看的话,应该是属于中游辈分吧? 所幸家丁的下一句话解了江郎疑惑。 “就是易书元易大太爷,你们不是来找大太爷的?难道是来找少爷的?” “哦呵呵呵.我等正是来找你家大太爷的,有劳禀告一声,就说故人江郎携两位朋友来访!” 陆雨薇心中嘀咕一句,我也是故人呢! 家丁点了点头,又多看了那边两位女子几眼。 “噢噢噢,那,几位先请进来吧,到客厅坐一坐,我去叫大太爷” 江郎点头,对身边两女使个眼色,然后一起随着家丁入了客厅,对方倒也没立刻就走,请他们坐下,又将灌了凉开水的茶壶摆好。 “几位稍等,喝点水,我去请大太爷!” “有劳了!”“多谢了!” 江郎和夏灵蓝都客气了一句,家丁就快步往后跑去了,没走几步听到陆雨薇倒茶并说了一句“娘喝茶”。 这就让家丁下意识又回头望了一眼客厅。 娘? 随着家丁摇摇脑袋快步离去,后面就热闹起来了,易家早期的家丁几乎都拖家带口的住在这,还有新招的人手,人可是不少的。 “三哥,谁敲门啊?”“是啊找谁的啊?” “找大太爷的,有两个姑娘可好看了!” “啊?”“多好看啊?啊啊啊媳妇别扭别扭嘶” 易家哪怕是扩建过几轮,但规模终究不大,又在幽静的乡下清晨,动静大一点就传遍前后了。 等家丁到了易书元门前,就见到易书元已经开门出来了,似乎也已经洗漱好了。 “大太爷,前院来了三个客人,穿着富贵气度不凡,说是故人江,江” “江郎?” “对对对,就叫江郎,说来找您的.另外还带着两个女眷,长得那叫一个好看呢!” 易书元点了点头朝着前院走去。 江郎三人在客厅也没等多久,不一会,随着一阵脚步声接近,易书元就出现在客厅外了。 端着茶盏品尝着凉白开的江郎寻声看向门口,一双眼睛不由瞪大了一些,边上的陆雨薇也好不到哪去,同样是愣了一下。 如今的易书元,不过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身形虽然不佝偻,但面上已经尽显沧桑。 反倒是夏灵蓝没亲眼见过易书元,并没觉得如何。 “老易,伱怎么搞成” 江郎话没说完,接触到易书元“你好好想想再说”的眼神,顿时止住话音。 夏灵蓝和陆雨薇此前被告诫不要乱说话,所以都等着江郎替她们引荐呢,这会见江郎卡壳,夏灵蓝还是主动起身。 “在下天元池夏灵蓝,见过易先生!” 本来初次见面,直接叫易先生可能有些攀关系的嫌疑,但易家人多,便也不好说“仙长”这个词。 陆雨薇惊愕过后也赶忙起身行礼。 “易先生,雨薇来拜见您了!” “客气了!易某也是久仰灵鲤夫人大名了!” 易书元说着回了一礼,看看陆雨薇,随后视线落到了夏灵蓝身上,看这与前者几分相像的样子,应该就是陆雨薇她娘了。 这一位也算是妖族奇女子了,和陆雨薇在一块就像姐妹一样。 随后易书元视线又回到江郎身上,元没好气道。 “你不回长风湖,倒是先来我这了?” 江郎现在也大致明白了,易书元这份苍老是给这里的家人看的,只不过这苍老感实在太过真实,让他刚刚都差点以为是因为炼丹损耗太多了。 这会听到易书元这么问,江郎无奈一笑。 “还不是你,因为你,我风头倒是出了不少,可是也快被烦死了,这不有正当理由就来你这躲躲清闲。” “空着手来?” 易书元玩笑一句,江郎顿时反唇相讥。 “你来我长风湖也没见你带几回礼物啊?” 话虽这么说,但江郎还是顺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玉质酒壶,将之递给易书元。 “给,一壶灵酿玉液,这可是好酒啊,里头可有不少呢,你那酒葫芦也该空了吧?” 易书元略微诧异地接过玉壶,打开壶盖闻了闻,还真不一般,而且这酒壶好像也不太一般,那他可就笑纳了。 两人边上,陆雨薇怕自己笑出声,咬着唇一脸古怪地看向自己母亲,后者定力十足,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你东西也收了,可不准赶人了,夏夫人有什么事便现在说吧。” 易书元望了一眼外头,顺手将酒壶收入了袖中,一边的夏灵蓝便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蚌壳,真挚地说道。 “当年先生出手搭救雨薇,本该立刻就来报答,只是一来怕打搅先生修行,二来也无处可寻,遂搁置了下来,如今恰逢其会,专程前来拜访先生,答谢当年之恩!” “夏夫人客气了,易某和陆姑娘也是朋友,而开阳水神也是自作自受,易某并未费什么力气!” 一边的江郎咧了咧嘴,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若是不知情的人听来,只会觉得易道子好大口气。 但细一想,易道子说这话好像也没啥问题。 见易书元没有伸手,夏灵蓝便将手中的蚌壳打开,只是才打开一点点,就有一抹灵光从中射出,将清晨还有些暗沉的客厅都照亮了不少。 也就眨眼的事,夏灵蓝就将蚌壳又合上了。 这光也被那个落后一步过来的家丁看到了,却仿佛是错觉,毕竟眨眼就没了。 这夏夫人上门应该也是有事相求,不只是报恩那么简单,所以易书元也不好贸然收下什么。 不过虽然还没有接过来,但易书元在刚刚蚌壳打开,看到那光芒并感受到那几分气息的时候就已经心头一惊。 心中带着几分猜测,易书元还是询问了一句。 “此为何物?” 夏灵蓝认真地看着易书元,此番来为了报答救女之恩,在到了星罗法会听说更多易道子之事后,也存了自己的心思,已经是拿出她最大的诚意了。 “蚌中之珠乃我当年未曾化形之时所得,善纳气而变,妙用非凡,当年我在人间数十载不被惊扰,虽有我自身修行之功,却也和此物密不可分.” 说着夏灵蓝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又补充道。 “妾身至今难言明晰此物奥妙,在我手中实在暴殄天物,因此赠予先生!” 易书元盯着夏灵蓝看了很久,这种注视让陆雨薇和江郎心中都快要产生误会了。 但夏灵蓝却清楚易先生看自己的眼神,虽然让她心中生出一股越来越大的压力,但却并没有那种邪念。 易书元注视了夏灵蓝一会,未能从她眼神深处看出什么,随后低头看向她手中的蚌壳。 “你可知此物是什么?” 前后两个问题,看似没什么差别,但在场之人都能听出两句问题代表的含义截然不同。 “望先生解惑!” 夏灵蓝一辈子都没有弄明白这宝珠是什么,但她清楚现在马上要知道了,果然如易道子这等仙人才真的清楚么? 易书元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其实若是在以前,易书元看到这蚌壳中的东西,也能有熟悉感,却说不得太具体,但现在他却很清楚这是什么了。 一是因为易书元自己也有一颗,没错,和当年灵珠阁院所得的灵珠是同类之物。 二是因为,此番星罗法会的天界炼丹。 “我说老易,你有屁快放!” 江郎这么一句,易书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思绪也不再延伸,顺着心中感觉道。 “此物可唤作灵珠,不过也就是一种称呼,随时可变” “灵珠?灵珠阁院?” 江郎的惊呼脱口而出,也想起了当年之事,不过易书元没理会他,继续道。 “但此物背后的来头可不小,若易某所料不差的话,此物为一方大天庭崩灭残留!乃是天残道器,有莫测玄奇之妙!” 天庭崩灭,道器残留? 嘶. 江郎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夏灵蓝和陆雨薇都瞪大了眼睛。 而易书元对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脸上是带着笑意,再次定睛看向夏灵蓝。 “夏夫人,你还要送给易某么?” (本章完) 第471章 意境外露一眼千年 听到易书元的话,陆雨薇已经捂住了嘴,江郎也瞪大了眼睛,夏灵蓝的手都不由微微一抖。 可以说世间生灵和各方天庭既受众生信仰影响,也受天道影响,是天地间秩序的重要一环。 而天庭也有大小之分,其中最具代表的便是天庭气数盛到某种程度,到了能孕育道器的地步。 算起来,现今世界对各方天庭的定义,也是各地自有分说。 但广义上讲,能被定义为大天庭的大致是有四方,也因为和四海相近的原因,即便天庭未必都接受此类说法,但天地修行各道习惯同海域一样,把天庭分东西南北。 这一次星罗法会所举办之地,便是东方。 总体而言,大天庭除了神祇神号各有不同外,在规格制度上都有相近之处,也代表着民俗信仰上也有一定的相通之处,这是应星辰和天道规律所至,不同之处则是山河格局。 自然的,也有了天庭更替时沿袭继承部分道统的基础。 天地间少有万世长存之物,生死兴衰也不仅仅是凡人之难,纵然天庭并非亘古不变。 有的是气数尽了,有的是自己种因得果,比如过分干涉人间,本意是想要自己昌盛,但多年之后却是覆灭的导火索。 这种例子多了,再加上本身神祇的职责和天道的约束,才在岁月之中演变出如今的秩序规则。 除了留下经验教训,曾经崩灭的天庭还有没有留下过什么呢? 或许有,或许一切也都烟消云散,或者可能也就凡间一些庙宇的残痕断壁算是最好见证。 只是今天,易书元的话让在场三人明白,理论上应该是第一时间破灭的道器,竟然也有留下来的! 这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宝物能定义的东西了,夏灵蓝难以想象手中之物是何等价值,却也明白远比自己最初想象的要夸张的多。 夏灵蓝的心中有犹豫有慌张,也有一丝遐想,代入妖族思维又联想面前真正仙道高人所想。 几息的沉默过后,夏灵蓝竟然还能迎着易书元的目光露出一丝笑容,再次平举手中蚌壳。 “正如妾身所言,此物在妾身手中实在暴殄天物,请,易先生收下!” 真送?江郎惊愕的眼神从蚌壳上转移到了夏灵蓝身上,思量着说了一句。 “夏夫人,你勿要以为露了这宝物自己就守不住了,我和老易也不是那种人,你若想留便留着好了,救命之恩换个东西送也一样!老易你说是吧?” 以江郎对易书元为人的了解,点破此事本就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显然理解这一点的不止江郎一人,夏灵蓝略微伏低身子双手托起,以更低姿态向前一步。 “今日方知真正仙道高人与我辈的不同,易地而处,我就算知道这珠子的来历,定是也不会说的妾身愿意将此宝赠予先生,望先生不要嫌弃!” 不过肃穆的气氛被易保康的小声错愕之语所中断。 “这是在干嘛?” 这声音其实也不是问客厅中的人,而是问的外面的人,因为易保康到的时候,客厅外头偷偷摸摸躲着好几人在瞅着里头,但又不敢接近。 然后易保康过来一看,就见到夏灵蓝伏低身子送上东西,不由低声询问边上的人。 “老太爷,咱们也不清楚呢。”“突然就这样了,里面的人说的啥也听不清啊!” “我瞧着那男的和那两女的不是夫妻啊,这不会是大太爷在外面的.”“胡说,相好哪有这么年轻的?” “我是说可能是来寻亲的孩子.再说咱大太爷风度翩翩才高八斗,也不是不可能老夫少.” “瞎说什么!” 原本外头的人都屏息不敢出声,易保康一来就淅淅索索议论开了,面对这场景,一把年纪的易保康也缩在一边不打算进入客厅。 客厅外伴随着惊愕的嘀咕声在客厅里面四人耳中,实在是太过明显。 易书元的严肃绷不住了,哑然失笑之余,也伸手接过蚌壳,并顺手也将夏灵蓝搀扶起来。 “夏夫人不必如此,此物易某便收下了,多谢夏夫人一片心意!” 灵珠这等宝物,易书元想不想要?当然是想要的! 说着易书元又看向客厅外,易保康一个老头也跟着家仆一起往边上躲,伱们这群家伙还能更明显一些吗? “保康~” “唉唉.” 这是易保康少有的在易书元面前有些做贼心虚的时刻,应得都有些慌忙,还好兄长也没质问什么。 “保康,几位客人来了,中午多弄一点菜吧!” “噢噢,好好好,哦对了,大清早的连开水都没有,我去烧水,去烧水!” “我来帮忙!”“我也做事去了!”“我得去放马了!” 客厅门口一下作鸟兽散了,易书元回头对着三人笑笑。 “见笑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本该被灵珠吸引所有注意力的三人见此一幕却是不由露出笑容,夏灵蓝母女更是相视一笑,那些对她们身份猜测的话也不觉反感,反倒觉得有趣。 “听从先生吩咐!” 易书元将蚌壳拿在手中,率先走向院外,江郎和夏灵蓝母女在身后跟着。 易家院中,刚刚各自都要去忙碌的诸多人,则在这一刻视线全都瞅向那几个背影,显然心思都还系着这边的。 “我觉得又不太像是大太爷的相好了,瞧着有些怕大太爷” “那就是来寻亲的!” “那男的长得也不像大太爷啊.” “也可能是学生!” —— 几人走在西河村中,虽然此刻天才刚亮,但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出门,江郎、夏灵蓝和陆雨薇三人的回头率可是比上一次来的那大阵仗人群只高不低。 易书元走着,微有通感之下,也看看身边相随的夏灵蓝,他能感觉出来此女身上有种感怀的气息。 “此情此景,夏夫人可是想起了当初在人间生活的日子?” 夏灵蓝淡淡笑了笑。 “易先生不愧是仙道绝巅的人物,妾身才露出一点感性您就察觉了” 陆雨薇在一边伸手挽住母亲的手臂,依偎着前行,她多少也想起了曾经,想起了那一段不懂事但很幸福的时光。 江郎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他也不需要,欣赏一下身边“美景”就挺好的,他相信灵鲤夫人此刻露出的神情与气质,可能是其余妖族都不曾见过的。 易书元倒是笑了。 “什么仙道绝巅的人物,易某还远未成道呢,世间修行人敬畏我,是因为我拜死了开阳水神,因为我参与炼制了混元玄真炉与星罗丹,本质上既是慕强亦是追利,然仙道修真路漫漫,我亦不过是前行者!” 这句话早些年的易书元说出来,那就是妥妥在装逼,但如今的易书元说出来,却是个人修行的感慨。 嗯,当然了,内心深处,易书元还是很认可自己如今的修行所成的。 “以夏夫人的修为,其实本可以化蛟成龙,实话说,若易某和你易地而处,未必有你这般勇气。” 一听到易书元的话,江郎也满是惋惜。 “是啊,要是夏夫人化蛟成为龙女,龙族定有不少人倾慕于你。” “江龙王谬赞了,龙族固然尊贵,但妾身并不想走此道。” 易书元回头望了夏灵蓝一眼,她能和凡人男子生下陆雨薇,本身就是妖族异类了。 当年夏灵蓝还需要靠着灵珠帮助掩盖气息,而现在的她若自己不想,也很难有人看出她是妖身了。 几人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一直随着易书元上了阔南山。 比起西河村的薄雾,在这里是浓厚的雾气笼罩了整个阔南山,在这种时候山中几乎没什么人,至少西河村还没人上山。 “身处红尘之中,有时候确实也不太方便。” 说着,易书元打开了手中的珠蚌,一片灵光从中透出,露出一颗晶莹的珠子。 江郎三人的目光也被灵珠华光吸引,这光芒和气息更加明显之后,江郎也是疑惑道。 “咦,老易,这和你手中那一枚好像不一样啊?” 和当初得到那枚灵珠时满是仙灵之光不同,这一颗灵珠就像是被易书元施法剥离了那种仙光时候的模样。 而此言一出,夏灵蓝和陆雨薇都是心头一惊,原来易先生自己就有一颗? “江兄,正如夏夫人此前所言,灵珠善纳气而变,当初灵珠阁院中那一颗便是此理,也只有道器能应此种气数.” 灵珠能在易书元手中随着白龙变化为龙珠,除了易书元自身变化之道外,和它是残留道器有很大关系。 这种感觉也是在炼制了混元玄真炉之后,易书元才真正明晰的。 道器既可以说是妙法所成,也可以说是气运所至,历劫之后天道所授,能应天地气数之变化。 此种变化冥冥之中也暗合易书元之道,两颗灵珠来到易书元身边,也算是一种缘分。 易书元捏着手中的灵珠,这一刻,通感之下,他眼前的雾气仿佛在迅速消散。 但雾气消散所露出的不是阔南山的山景,更仿佛众人所登的是另外一座不知名的高山。 世间万物皆有生死,甚至连大山也是如此。 此刻易书元脚下的大山就一直在“生长”,但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在岁月之中不断升高,甚至望到了天界。 从光芒暗淡到渐渐神光明亮,那一方天庭也在壮大,眺望人间更是好似在无数日升日落中交织出一种走马灯般的快速闪烁. 由弱至强,由简至盛,进而渐衰. 眨眼间,金云环绕流光溢彩,天界神光堪称璀璨,只是这种璀璨背后,却又有一股死寂般的暮气,仿佛夕阳西下所照出的最后美丽. 无尽流光在天界扩散,远方的整个天庭正在崩灭,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却在此刻偏偏有种一眼望到兴衰的感觉。 “轰——” 大道巨响不似暴雷闪电骇人听觉,但却有种震天动地的惊世之感,这一刻,仿佛易书元脚下的山巅都抖动起来。 几道流光炸开,射向天地各方,或许是那曾经一方大天庭最后的余晖 易书元轻轻舒出一口气,心中也充满了震撼,更充满了对天地自然的敬畏! 手中灵珠的光辉渐渐暗淡了下来,易书元眼前还是雾气,还是阔南山。 “嗬,嗬,嗬,嗬”“这,刚刚.” 身边和身后传来抑制不住地惊骇与喘息,易书元这才回神,并且意识到,似乎刚才因为与灵珠气息碰撞,让他意境外露,使得江郎三人也看到了。 侧身回头,果然,江郎和陆雨薇母女脸上惊容难掩,这会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周围,显然刚才的冲击无比强烈。 那似乎是几息时间而已,又好似经数百上千年! (本章完) 第472章 快是真快,痛也是真痛 在易书元看过来的时候,江郎最先回了神,刚刚的让他有种莫名的渺小感,多少还有些心有余悸。 “老易,刚才是怎么回事?” 夏灵蓝和陆雨薇母女更是气息都没有平复,心率也远超寻常。 易书元微微皱眉思索,心神通感也并不是只有他的修行之道独有,但很显然肯定远超一般意义上的感知,要解释也得用江郎等人听得明白的话。 真要说,其实便是方才触碰灵珠心神通感,在易书元心神之中呈现的一种意境变化,本该只有易某看得到,只不过或许因为灵珠的气机碰撞影响到了附近,以至于周遭呈现心神幻境,让旁人也看到了一些景象。 不过这只是易书元脑海中一瞬间的思索,又不是教徒弟,有时候人寻求解答,要的只是答案,而不是让你写满一黑板的公式。 “算是一种气机碰撞所显现的幻象吧,是灵珠来历的惊鸿一瞥!” 江郎不由再次看向易书元手中的珠子,此时的灵珠没有什么华光显现,就如同一颗普通宝珠一样。 “这幻象可有些过于真实了” 陆雨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我感觉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感觉在一座山顶上待了好多好多年.好真实.” 夏灵蓝也已经平复心绪,感叹了一句道。 “因为本也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易先生以大神通之妙再现那曾经的一幕!” 还真不是什么大神通,不过这灵鲤夫人或许也只是恭维一句罢了。 很快,几人继续在阔南山中前行,一直走到了山南岗,易氏二老坟冢所在,而这时候,东方晨光已经破开山中浓雾,将这山岗染成一片金色。 易书元犹记得当年在这里感受日出时刻骄阳似火,如今倒是也如一个八九旬的老头晒着太阳感受温暖。 江郎和夏灵蓝母女二人自然也留意到了山岗山的坟冢,随后几人视线又望向迎着东方而立的易书元。 从墓碑上文字不难看出,这里是易保康和易书元爹娘的墓冢,至于易书元的身份究竟是不是此二者子嗣,实话说江郎不太确定,陆雨薇和母亲更是无从考据。 但夏灵蓝除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之外,更明白似乎不用她说,易先生已经懂了她除了报恩之外的来意了。 “唧唧~~啾~~”“唧~啾~~啾~~” 坟包后方的小竹上,又多了几只画眉,易书元回头望向枝头,脸上露出笑容,不过以这种小鸟的寿命,这应该是当年那只画眉的后代了。 也是这一刻,天边一道流光闪过,一声带着欢喜的叫喊从天而降。 “先生~~~我回来啦~~~~” 这是灰勉的声音,它从天界归来,本该直奔易府,但飞到这一带心中就升起一种感觉,遂改变路径直奔阔南山,果然在望向山南岗的时候见到了如今模样大改的易书元。 下一刻,流光落到了易书元肩头,原来是一只小貂。 几人的视线也自然被吸引,夏灵蓝思绪也被这一幕打断,确实,听说易先生身边是有一只貂妖的,之前还一直没见到。 “哈哈哈哈,先生你老了好多啊!” 灰勉笑着,说完这句话像是才发现了陆雨薇,惊喜地叫了一声。 “小鲤鱼,你也在啊!这位一定是伱娘吧?” 陆雨薇也算是当初一块和灰勉瑟瑟发抖地去天界的患难交情,这会看到它还蛮亲切的,回以一个喜悦的笑容。 “娘,这是灰道友!” 夏灵蓝还向着灰勉郑重拱了拱手。 “夏灵蓝,见过灰道友!” “客气了!见过夏道友!” 灰勉坐在易书元肩头回了一个礼,又看向一侧带着微笑的江郎,略微诧异又不咸不淡来了一句。 “哦,江郎也在啊!” 这话听得江郎嘴角一抽,我这么容易被忽略么?他恨不得学易书元过去弹灰勉一个脑瓜崩。 灰勉的视线却又落到了夏灵蓝母女身上。 “星罗法会你们一定是来迟了吧,来见先生也是想要求一颗仙丹么?” 易书元咧了咧嘴。 “刚要说正事呢,就被你给打断了。” “那就现在说嘛!” 灰勉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陆雨薇肩头,它交过的朋友的是一点不觉生分,反倒是陆雨薇被小小吓了一跳。 夏灵蓝见到这貂儿的天真与灵动,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笑意,又望了一眼那边墓碑,最后才看向易书元。 “易先生带妾身见此墓冢,想来是明白妾身心意了” “夏夫人这么说,那想来易某是猜对了,是与令郎君有关么?” 灵鲤夫人和其相公的故事,可以说除了他们自己一家,易书元是最清楚的人了,毕竟当年他对此十分感兴趣,让陆雨薇细细说了一遍。 一听到这话,陆雨薇都愣了一下,诧异地看向自己母亲,与爹有关? 灰勉同样诧异,凑近陆雨薇耳边低声道。 “你娘难道想要寻你爹转世?” “这我也不知道.” 夏灵蓝望了陆雨薇一眼,此时也并不犹豫,略带遗憾地说道。 “能得遇郎君,厮守一世深情诞下雨薇,妾身已经很满足了,只是.雨薇,其实娘骗了你很多年,你爹当年可不是寿终正寝,更没有机会投胎转世” 易书元本也以为夏灵蓝想要他帮忙寻夫君转世,实话说这对于他而言也是大海捞针,毕竟这是夏夫人郎君,和易书元关系又不大的咯。 但这会一听似乎又有隐情。 “爹没有转世?” 陆雨薇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夏灵蓝叹息一声。 “郎君在六十岁之时,为其他妖物所害,留下暗疾,没有几年就过世了,他逝世之时我看到了魂飞魄散之象,那时我才知道为什么我试了这么多办法都不能治愈他的疾病” 魂飞魄散 陆雨薇就这么愣在了那边,有一种伤感,没有当年丧父时那么强烈,却让她心中异常难受。 “难道你找先生替你报仇?” 灰勉疑惑了一句,夏灵蓝摇了摇头。 “岂敢以此事劳烦易先生动杀念.” 夏灵蓝话音一顿,紧接着就说了下去。 “当时我脑海一片空白,茫然中只能听到雨薇的哭声,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立刻施法启动屋宅禁制,将内外隔绝,将一切封锁!” 即便已经过去百年以上,但夏灵蓝原本还算平静的声音也在此刻显得激动了一些。 “易先生,仙道有云,太初之气来于天归于天,魂魄游走亦是此理,但我瞬间封锁一切气机,纵然我感受不到了,但夫君残破魂魄一定也留在屋中,没有消弭于天地!” “我听闻,古之丹鼎高人炼丹,有盗取天机之神效,传说中有一种仙丹,名曰还魂丹,气数破碎神魂消散亦能再救一命!” 好家伙,还是来求丹的,但目的和其他人显然是不同的。 还魂丹之说易书元在天庭神药宫丹经阁也是看到过的,甚至知道一定原理,其实远没有外界传说那么神奇。 易书元眉头紧锁。 “世人对还魂丹的传言多有谬误,实则应该叫定神丹,有定心神固魂魄之妙用,在某些突破关头能助人一臂之力.” 易书元话音至此,不等夏灵蓝失落神色出现,又紧接着说道。 “但若是你说的这种情况,或许还真的未必没有效果,对了,令郎君的尸身可还在?” 夏灵蓝脸上惊喜乍现,连连点头。 “还在的,我用冰魄珠保住了郎君的尸身!” 但若是夏灵蓝说的这种情况,或许还真的有效,前提是能炼出来! 易书元面露思索,这一会正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同时也是思考炼定神丹的可能性。 理论上,炼仙丹的材料其实并不固定,最终都是诸气归一,但丹材类型也不能差太多,否则就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陆雨薇这会回忆当初,忍不住低声道。 “难怪爹死后,我娘就带我离开了家,再也没带我回去过,就算我自己去找也找不见了” “那你娘一定是藏起来了,你那会毛手毛脚的,万一破坏了禁制就糟了。” 听到灰勉的话,陆雨薇看向母亲。 “娘,您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是谁害了爹?” 夏灵蓝这会心中也轻松不少。 “娘也是想保护你,这么多年以来,娘修为日趋圆满,但你爹这件事一直是心病,若能让你爹重聚魂魄,得以往生,也算了却了心结,既是为情也是为自身修行!” 说到这,夏灵蓝话音带上几分愤恨。 “至于那孽障,也怪我我当年错看了她,还认其为好姐妹,我也寻她好多年了,但她生性狡猾恶毒,十分擅长潜逃!我若寻到她了,倒是要问问她为何这么对我,是嫉妒,亦或是觊觎我的修行之秘?” 江郎此刻也出言道。 “夏夫人不妨说个名字,炼丹江某不行,报仇倒也愿助一臂之力!” 长风湖龙王愿意出手,那分量可不轻,不过夏灵蓝神色又带出几分快意。 “她如今也是过街老鼠,听说吃了不少苦头,便是那九命猫妖玄姬!” 其实这玄姬过街老鼠的状态也与夏灵蓝暗中使劲有一定关系,妖族中想讨好她的人可不少,有那么一些修为不俗的,可能就在“机缘巧合”了解到灵鲤夫人极其厌恶那九命瘟猫。 只不过当九命猫妖的名号被说出来,易书元就是微微一愣,灰勉毛茸茸的脸上也满是古怪之色,一人一貂下意识对视一眼。 “咳夏道友.” 灰勉干咳一声打断了夏灵蓝的愤恨,引得江郎和夏灵蓝看了过来,陆雨薇也侧目肩头。 “这个.那只短命猫,好像多年以前就被先生给收入乾坤葫芦里炼死了.” 这讯息来得有些突然。 场面寂静了好一会. “她死了?” 夏灵蓝还是愣愣看着灰勉,后者点了点头。 “乾坤葫芦与斗转乾坤炉相连一体,炉中丹火本为葫中所孕,这要是不死,修为都得比先生高了!” “易先生” 陆雨薇看向易书元,后者也点了点头,也玩笑了一句。 “她那剩下的几条命,经不住几下折腾的” 哪怕是当年都是如此,现在斗转乾坤炉都已经开炉数次了。 夏灵蓝摇了摇头,既有快意又有叹息。 “让她死得这么痛快,真便宜她了!” 灰勉下意识又望了易书元一眼,咧咧嘴道。 “夏道友,你信我,被炼死这种死法真不痛快的!” 易书元心中补充一句,快是真的快,痛也是真的痛,倒也不是刻意折磨,谁让当初自己手段还少,又怕猫妖跑了,这种方法万无一失。 (本章完) 第473章 概率会提升 仇怨得报快意么,确实是快意的,但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快意。 在初时的惊愕之后,夏灵蓝便没有再提及什么有关玄姬的事情了,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些年力使空了有些可笑,也或许是既知其死便也无需再留意。 心中所牵的也就是能否重聚魂魄一事了。 只是对于夏灵蓝母女想要救回所爱之人魂魄的事情,有可行性是一回事,但可行性距离真正可行还是有不小区别的。 也不是易书元不谦虚,当世丹鼎一脉他已经能算是执牛耳者了,不提所谓仙丹还魂成功概率,便是那定神丹如何炼制也并不明了。 养元丹和星罗丹,实际上是易书元顺天时应内心,应道而变自然而然组合出来的仙丹,这过程是破开迷雾前行而得丹,并没有很强的目的性。 但针对性要练一种只是在残典有过大致了解的丹药,而且得是达到道丹这级别,那易书元也是没把握的。 相较而言,易书元思及当年的猫妖玄姬,倒是心中另有所念。 在这过程中,易书元不知不觉就已经盘坐在了那块朝东的山石上,眼神微闭陷入一种心有所悟的状态中。 这种状态也被旁人所感受到了,以至于江郎等人都下意识安静了下来。 不过时间倒也没过去多久,或许是也就是半刻钟吧,易书元眼神重新恢复焦距。 “仙丹尚难言效,但或许未必只能靠仙丹,亦或者,丹也好,法也罢,另有玄妙可入” 但念及此处,易书元也只能感叹,虽然并非什么事都能尽如人意,但显然猫妖就算死了,也是似乎还是可以以某种方式还债的。 只可惜即便当初,那猫妖自己也点不明自身神通奥妙之处。 而听到易书元的喃喃自语打破了平静,陆雨薇见母亲和江龙王都不说话,忍不住出声询问一句。 “易先生有几成把握?” 易书元转头看向陆雨薇。 “如今条件下,若说炼定神丹的把握,易某也不足一成,但若说重聚你爹魂魄则大概是两成。” 陆雨薇先是疑惑着二者难道不是关联的么?随后心中又略微发紧,不论是一成还是两成,这概率都好低啊. 她看向母亲,后者脸上也显出几分失落。 江郎也是眉头紧锁,连老易都说只有一二成把握么,只是在他想要从易书元脸上神情中再看出些什么的时候,易书元却又望向了山谷中。 易书元看着远方山中之景,看着那因为晨光照耀下渐渐消散的白雾。 哪怕不修仙,起雾在易书元眼中也不过是很简单的常识,但观云雾生灭又联想当初玄姬的保命之法,心中微有所动又似有所悟. “现在是三成。” 易书元忽然这么一句,让几人一貂都是微微一惊,夏灵蓝母女脸上的失落感都淡了。 三成?炼丹还是救人?亦或是两者皆有? 但不待有人询问,易书元便自己解释道。 “容我多思索一阵,容我多参悟一阵,若易某得以悟出些玄机奥妙,则不论是以用丹还是施法,自会同你们言说!” “那先生可否给一个大致的时日呢?” 问话的人是陆雨薇,易书元却看向夏灵蓝。 “夏夫人等了这么多年了,如今也请勿急于一时!” 凡修行之辈,对“一时”的概念肯定不同于常人,易书元这么说,夏灵蓝就明白或许时日并不会太短了。 “是妾身叨扰了先生,又让先生于红尘修行中分心他顾,妾身感激还来不及,岂敢催促!” 和明事理的人说话,一点就透,也不需易书元费什么心力。 母亲都这么说了,陆雨薇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和心中预期多少有些落差。 倒是她肩头的灰勉笑了。 “小鲤鱼,还有希望就挺好了,别不知足!” “也是.” 江郎不由瞥了灰勉一眼,这小貂儿怎么有时候也越来越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了,真只是未化形的小妖怪? 清晨的阳光照耀下,阔南山中的雾气也在迅速减弱,山南岗上聊天的声音不只是惊动了附近休息的画眉鸟。 也是此刻,有悠然歌声从远方传来。 “登崖过岭~~~断枯藤~~~~伐木哟~~取薪~过人生~~~~” 听闻这悠然山歌,易书元脸上露出笑容,忍不住轻声唱了下一句。 “一壶浊酒~~米三升~~~” 随着山歌接近,一个樵夫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在远处的山道上,并且渐渐朝着这边山岗走来。 山岗上众人也都看向那个樵夫,虽然气数不显,但谁都明白,来者非凡俗之辈。 “易先生啊,你得空就多上山来走走,如今老松伫立山岗,黄某在这山上可是连个说话的人都寻不见咯!” 樵夫声音传来,人已经到了山南岗,并向着江郎等人拱手问礼。 “阔南山神黄宏川,见过几位道友!” 在场几位虽然并不显露多少气息,但只是站在这里,阔南山的水汽就隐约有所牵动,这一点身为山神的黄宏川尤为敏感。 所以此三者乃是水泽灵修啊! “原来是山神,妾身夏灵蓝有礼了!”“陆雨薇见过山神大人!” 江郎抖了抖袖子,郑重拱手,就冲老易那一声轻吟山歌,想来与山神交情不浅。 “长风湖江郎有礼了!” 夏灵蓝和陆雨薇黄宏川没听过,但江郎的大名怎能不知。 “原来是江龙王当面啊!” 易书元站起身来,望着阔南山的一个方向。 “松老还是那样?” “还是那样,便待其醒来吧!” 当年得悟,其后服丹,至此这么些年过去了,松朝归入松木本体,这么多年来就像是重新成了一棵普普通通的古松,经风雨应四时,却再无妖身显现。 —— 易家院内,这会忙得热火朝天。 “大太爷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看样子得是中午才回来了。” “快点快点,把膳堂布置一下!” 易家上下都忙碌了起来,虽然易书元只说是加几个菜,但今天客人显然也很不一般。 相好的可能性不大,但大太爷外头所留血脉来寻亲的可能性可是不小的,之前客厅里递上的东西说不定就是信物! 哪怕最后还是很可能是误会,但易家从易保康到易勇安再到易阿宝,以及一应家仆都觉得得慎重对待,也就肚子逐渐大了的陆氏没有出来帮忙。 中午的时候,易书元带着几人从阔南山中回来,又引得村中人频频关注,清晨的时候人少又有一点雾,哪有现在看得清楚。 “大太爷,伱们回来了?马上开饭了,您直接带人去膳堂就行了!” 门口的遇上的家丁这么说着,易书元也是这么做的,等众人到了膳堂,结果鸡鸭鱼肉做了一桌。 虽然也吃了许多美味珍馐,但江郎等人知道这么一桌在这种乡下可是很费力气的。 “嚯,老易,这就是你说的随便加几个菜啊?你家里人够好客的啊!” 易书元看了江郎一眼没说话,在江郎调侃的时候,易保康甩着手中的水珠走了过来。 “呃呵呵呵,仓促之间没什么菜,招待不周了,当自己家,当自己家就行了.” 带着笑容对客人说完这些,易保康拉过兄长凑近低声道。 “兄长,您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儿子女儿来寻亲?或者说其中一个还是你的.” “别别别,保康,这话不能乱说,坏人家姑娘名节!” 易书元哭笑不得,保康却又为求稳妥期待着追问一句。 “男的也不是儿子?” 易书元咧了咧嘴,差点就想顺势认个儿子了,不过这场合还是不玩笑了,但他还是望了望一脸古怪的江郎才回头回答易保康。 “真不是!此三者皆为忘年交也!” 易保康顿觉失落,只是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又恢复笑容,重新招呼客人。 夏灵蓝和陆雨薇在易家没待多久,她们既是来报恩也是来求丹的,但在阔南山上便明白此事并非仓促之间能成,若是留在这里只会打搅易书元在家中的生活。 而且母女二人在常人眼中毕竟是女流之辈,这样留在易家有些不合适,所以下午的时候便乘坐易家的马车离开了。 但这种离开也不是真的走了,只是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易家的车马确实送她们去了县城,但夏灵蓝在告别了易家家丁之后,转头就带着女儿去了娥江水府,拜会娥水女神去了。 鲤鱼母女走了,但江郎显然没有这种自觉,用他的话说就是,他与老易“忘年之交”,自己不是女流之辈,在好友家中小住一段时日完全没有问题。 —— 天界,星河上的太阴宫修士也已经准备离开天界,她们就算是离开也是找人少的时候。 等出了天门之后,师唯朝着天空一处一点,一道宝光落下,之前收起的宝舟又出现在空中。 太阴宫修士陆续登船,准备御舟回太阴山。 这时候有声音从天门处传来。 “等我一下~~~” 宝舟上修士纷纷望向天门方向,却见有两道火线眨眼就飞近了。 石生脚踩着风火轮回来了,但他也不只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跟着一名淡青色衣衫的女子,正是才离开天坊宫的卓晴。 杜小琳脸上露出笑容。 “石生~~~卓姨~~~” 对于卓晴,太阴宫的人也从杜小琳处听过,更知晓就连天界织女们都很崇拜她,而杜小琳身上的那件衣裳很是让一些太阴弟子羡慕的。 这次星罗法会,天界在大会后期拿出来的一些东西,虽然不能和仙丹相比,却也让许多人印象深刻,其中就有那无缝天衣。 用天庭司礼星官的话说,此次法会处处不同处处不凡,这无缝天衣乃是灵织仙子带领众织女所成,也是少有的宝衣。 而灵织仙子就是天庭喊出来的称谓,卓晴自己并没有什么仙号,对于天庭问她时的意见也是无所谓的态度,所以名号就这么传了出来。 此刻一听到“卓姨”这个称呼,太阴宫诸多弟子顿时心头一动。 “是灵织仙子来了?”“真的唉!” 等石生二人近了都纷纷在船边先行问候。 “卓仙长看这边!”“灵织仙长~~” “卓道友好!” 卓晴随着石生一起落到船上,见此也是微微一愣,她只认识小琳,但也立刻回礼。 “诸位,道友好!” 就连师唯等人也笑着走了过来,向着卓晴行礼问候。 “久仰灵织仙子大名,太阴宫师唯,见过卓道友!” “师道友,请别这么说” 虽是仙修,但卓晴又和寻常仙修不太一样,就连“道友”二字说得都有些不习惯。 但因为有在天坊宫被织女们环绕的经验,这会面对热情的太阴弟子也不至于不知所措。 石生咧了咧嘴,没人来问候他,这些太阴弟子对待卓姨好热情啊! 正这么想着,石生就被杜小琳拉到了一边。 “唉,石生,没见着江龙王吧?” “江前辈?没见着啊,怎么了?” 石生疑惑一句,杜小琳望了那边的被太阴弟子簇拥的卓晴,低声道。 “江前辈之前找你呢,好像很急的样子,说是找先生叙旧,但看着又不太像,不肯细说就走了!” “啊?” (本章完) 第474章 我可能在你家过年 石生对于亲近的长辈自然是很关心的,听到杜小琳的话就觉出有些不对劲了。 “江前辈找师父叙旧还不至于要我同意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说不定有什么特别的事呢。” 石生点了点头,就生怕江郎有什么要紧事找他。 “既然江前辈找我,那我得去长风湖问问什么事,嗯,我先和卓姨说一声!” 那一边,太阴弟子们缠在卓晴身边说着话,见石生和杜小琳过来,心知他们有话要说的众人倒是先停下了。 石生就快步走到卓晴身边,趁此间隙将自己的情况说明了一下,随后又询问一句。 “卓姨,要不我过阵子去找您吧,或者您去太阴宫做做客?” 石生这么一提议,太阴宫诸多修士纷纷对他露出善意的笑容,杜小琳更是顺势凑近卓晴身边。 “卓姨~您可以去太阴宫坐一坐的!” 师唯等几位阁主面对卓晴,这个果然如小琳说的一样,和当初易道子女仙之身多有相似之处的灵织仙子,也是多有好奇的。 同时也心知其人应该和易道子关系匪浅,加之又是女仙,遂也盛情邀请。 “卓道友,若是有空,何不就去我太阴宫坐一坐呢?”“是啊卓道友,我等也可探讨修行之事!” 卓晴想了下还是摇了摇头,看向石生道。 “听你说小姑娘已经等了好久了,还说你此前定中恍惚入梦,梦到了妹妹呼唤,更与其约定很快能赠其天衣为礼.” 说到这,卓晴仿佛有种兄妹情的联想,笑了笑道。 “你做兄长的,答应了妹妹的事,不可反悔,若去太阴宫做客,或许一时半会也就无法再去茗州了” 卓晴修行各道的了解自然是不深,但是她还是明白身边之人所求为何,纵然是仙修但也是女子! 对于这些第一印象很好的女仙,卓晴也不介意帮她们一个忙,所以她很清楚此去太阴宫,真就不是坐一坐就走的事。 卓晴向师唯和身边女子微微欠身表露歉意。 “卓晴并非不想去太阴宫,更不想辜负诸位盛情,不过容我先去满足一个小姑娘的愿望可好?” 此时的卓晴想的也不只是石生兄妹的事,也想着自己小时候的事,那会就没有人来满足一个小姑娘的愿望,也就不由有几分特别的情绪表露。 周围太阴弟子也似有所感,都没有任何不悦。 师唯微微点头,这灵织仙子或许道行不深,却也是有道真修啊。 “卓道友所言甚是,我等会在太阴宫恭候道友前来!” “多谢师道友和各位的理解!” 这“道友”二字,卓晴说得也顺口了一些,见石生还愣在原地,便补上一句。 “伱还愣着干嘛,有事就快去吧,你家我还找得到!” “呃,噢噢!那先走了!” 石生回了神,说着就甩出风火轮,一些跳出了飞舟,只是这会又回头对卓晴露出儿时般天真的笑容。 “谢谢卓姨!” 说完这句话,一声“风火轮”喊出,火光卷天风,刹那间就是两道火线去往了天边。 —— 在石生有心催动的情况下,风火轮的速度说风驰电掣绝不夸张,赶了一阵子路,很快在天上看到了长风湖。 石生法力一催,脚下风火轮速度又快几分,从天上直冲湖面。 就好似只是火光微微一闪,瞬间已经接触到了水面。 “轰~”的一声吓了不远处渔船上的人一跳,船上渔民四顾之下才看到远方浪花,直感慨定是有一条很大的鱼! 长风湖水面之下,石生这一下在水面上的动静似乎仅是炸出一朵水花,但在水面下,尤其是水府附近至少是带起了水流一阵动荡。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事,但是此刻长风湖中可是有不少拜访龙王的客人。 很多水族乃至非水族的妖修以前没来过长风湖,这次一来也是心惊于长风湖龙宫如此恢宏的不凡又优美非常,对于江郎就下意识多敬畏几分。 游龙宫也就是等候龙王时打发时间的事了,一听到动静就有人本能不满,再寻声看去。 只见有人踩着两团火在水中前行,直奔龙宫而来。 “什么人?这里是长风湖龙宫,安敢在此造次!”“来拜访江龙王怎可如此不知礼数?” 石生听到怒喝声不由愣了一下,他来长风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师父不在的这些年也多有到访,从来没遇上过这种呵斥的场面。 再一看,好家伙,长风湖龙宫外围竟然一下子聚集过来不少人,都快把龙宫禁制的牌坊大门口给堵了。 “长风湖好多人啊!” 石生愣愣地说了一句,那边水族有人不由冷笑一声。 “哪来的野小子,长风湖龙宫乃江龙王道场,敬龙王之威者不知凡几,自然拜访者众多!我等皆非地主,否则你敢在此绕动水流,就出手教训你了!” 石生挠了挠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前辈在星罗法会是真的出尽了风头啊。 “这个,刚刚是我不对,我找江前,找江龙王,麻烦诸位让一让.” “笑话!谁不是来找江龙王的?”“你这小子.” “哎哎哎———诸位息怒——,息怒啊——” 一条大黑鱼快速游了过来,到了石生与诸多访客之间。 “诸位息怒,这位乃是我家龙王的晚辈,并非刻意无礼啊,还有,墨小仙长,最近龙宫事务繁忙人手不够,没惊到吧?龙王大人他不在龙宫之中啊,您来找他就不是时候!” 听到这话,刚刚那群来访妖修纷纷面面相觑,有人则面露尴尬,原来是误会。 不过石生可顾不上这些,赶忙追问。 “黑鱼大叔,那江前辈去哪了?我听说他找我来着,所以立刻就赶来了!” “呃,应该.墨小仙长,您应该是最清楚” 黑鱼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他觉得石生应该是能明白的。 “我清楚?我” 石生话语一顿,顿时反应了过来,是去师父那了? “多谢了黑鱼大叔,还有诸位,刚刚的事抱歉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石生一拱手再一催风火轮,又在水中带起一阵激流和火光,直冲上方水域而去 水流让附近的水草都好一阵晃动,不过周围水族这会可没有任何不悦了,纷纷围了过来询问那条黑鱼。 “这位巡湖差人,刚刚那位是?”“可是江龙王的什么后辈?” “他似乎不是水族吧?” “呃呵呵呵呵那个” 黑鱼这会瞥了一眼上方水流,见石生早已远去,便也不扯什么了,反而是带上几分得意之色,这么多修为高深的水族和妖修,还不是得仰仗我? “那位嘛,便是易道子的高徒。” “什么!”“易道子的高徒?” “易仙尊的徒儿!” “哎呀!你怎不早说啊!” 惊愕之声纷纷落下,下一瞬间,周围水流瞬间汹涌了十倍不止,一道道御水身影纷纷冲向上方。 片刻后,长风湖水面破开诸多或大或小的浪花,一道道施展障眼法的身影破水而出。 只是这会许多人望向天空,却看不到那两道火线了,显然人家早已经离去了。 唉声叹气一阵之后,一群人又只能回了水下,同时心中则对江龙王和易道子的关系又有了新的认识,看来确实是关系非常之好! 又过去一会,长风湖水面上有两艘渔船靠了过来,有渔夫在船上对话。 “就这个位置,刚刚好多水花,定是个大鱼闹窝呢,在这下网!” “好嘞——” —— 石生可不管长风湖龙宫那边的情况了,这会是轮不停滚地直奔月州,当天午后就已经到达了元江县上空。 在正打算直接落到西河村易宅的时候,石生在空中就忽然察觉到村中晒谷场处围着不少人,定睛一看之后,他便直接落向靠山的村外一侧。 收起风火轮,双脚着地的石生匆匆向着村中跑了进去,随后直奔晒谷场。 那边缘棚子的阴影下,一群人正围在那激动呢,还有一只小貂在一边上蹿下跳。 “咬~咬咬,上啊上啊!”“哎哎哎要赢了要赢了!” “顶顶,快上!”“哎呀!” “吱吱吱,吱吱吱” 人群中边上,易书元就和一个寻常老人一样坐在椅子上晒太阳,看到石生跑来只是看了他一眼。 石生在发现师父的时候就愣住了,在天上他只注意到了江郎,没留意到师父,或者没想到师父此刻会是这个样子。 “师父.” “嗯。” 易书元笑着应了一声,指了指人群,石生便也看去。 “咬啊咬哇,啊哈哈哈哈哈哈.我又赢了!”“唉又输了.” “吱吱吱——” “明明我选的这只这么壮.”“没蛐蛐了,又得去抓!” 有欢呼有叹气,还有貂儿的鸣叫声,而江郎的声音尤为响亮,一边还有小孩子的欢笑声。 “哈哈哈哈,我们又赢了啦~~~” 还有孩童冲到易书元身边开心大叫。 “伯太爷,江伯伯好厉害,我们赢了好多次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哟,石生来了啊?” 江郎说笑着也离开人群,走到了易书元和石生的近处。 石生看向人群围着的方位,好几个陶罐子摆在那,刚刚这是一起在斗蛐蛐玩呢。 江郎也不得不承认,其实斗蛐蛐也是蛮好玩的,哪怕能感觉出哪只蛐蛐似乎凶狠一些,但真正输赢也并非定数,看的时候十分刺激! “伯太爷,他是谁啊?” “哦,他是伯太爷的徒弟,叫墨石生。” “哦!” 小孩子有些怕生,即便明白了却还是躲在易书元身边望着石生,看的石生多少有些尴尬,不过他也没忘记正事,而是立刻看向江郎。 只是江前辈刚刚的样子,不太像是有急事的样子,难道师父已经解决了? 正回味刚刚的胜利喜悦呢,江郎就见石生在盯着自己。 “石生,你看着我干嘛?” “呃,我听说江前辈去找过我,以为您有急事就赶紧去了一趟长风湖,没见着您就来了师父这,您到底什么事啊?” 江郎嘿嘿一笑。 “没白疼你!不过这会没事了,前面送了两个相好过来给你师父!” 江郎玩笑了一句,灰勉则窜到了石生的肩头低声道。 “他瞎说呢,是小鲤鱼和她娘来了一趟,等会和你细说!” 周围都是村中孩童和大人,斗蛐蛐儿也算是夏日的一种特别娱乐了。 不过一听石生说去过长风湖,江郎倒是又好奇问了一句。 “长风湖那边什么情况,我龙宫那人多不多?” 石生想了想,点头回答。 “挺多的,我去的时候都把龙宫大门堵了.” “这么夸张?” 江郎嘴角一抽,随后看向易书元。 “老易,看这情况,我可能得在你家过年!” 易书元还没说话,灰勉就幽幽来了一句。 “行啊,你只要和保康说你就是先生在外头的私生子,别说过年了,养老都行!” 说得好!易书元咧了咧嘴。 而灰勉在说完之后已经瞬间消失在原地,江郎电光火石地一爪都落了空。 (本章完) 第475章 本已身在福中 斗蛐蛐的人早已经散场。 晒谷场中剩下的都是村中孩子,和易家的两个孩童在附近捉迷藏去了。 从匆匆赶来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到误会解除进而席地而坐同师长谈天,也就是一小会儿的事。 近十年的时间对于修行而言未必算得上多长,但这十年也是石生长大成人的十年,从心灵到身体都有许多成长,也有许多疑惑和思念。 更也讲了星罗会的种种奇观趣事,在这一点上,江郎就忍不住插嘴吐槽,只不过虽然是吐槽,很明显也有乐在其中的部分。 同样的,石生也想要在师父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比起法力的日益增长,修行之道上初窥门径更希望得到师父的认可。 “师父当年问我,心中的那一只白鹤在哪,徒儿还没找到呢,不过徒儿我懒散地在池边看了几年鱼,在我妹妹误打误撞帮助下,倒是找到了心中那一条鱼儿!” 消失了一会的灰勉偷偷从易书元衣领下面钻了出来,能成变化,那其实已经不止初窥门径了。 江郎在一边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在他看来仙道中的修行很多时候也就是玄之又玄。 十年似乎是有很多话可以说,换成还是小时候的石生,或许会喋喋不休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总会想着把自己的每一次欢笑都讲给师父听,让师父也笑,也把自己的很多次伤心也讲给师父听,发泄一些在父母面前都不方便发泄的委屈。 但长大之后,石生却发现其实十年也很短,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也可能几句话就能讲明,更多的则是以道传情,师父自然能感受一些事。 “伯太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那边传来了孩童的声音,一起捉迷藏的小伙伴都已经陆续回去了,易家的孩子便也走了过来。 “马上了!” 易书元回应一声,随后看向石生。 “不是答应了妹妹么?便也不留你了,回去吧。” 易家的两个孩子已经跑了到了跟前,易书元撑着膝盖从椅子上站起来,搬起椅子往易家方向走。 石生当然不想立刻就走,说笑着跟了上去。 “嘿嘿,好不容易见师父一次,徒儿还是留下吧,也向师父多讨教一下修行的事!” 易书元边说边走没有回头。 “现在其实没什么好讨教的,我道修行,欲成道先成人,悟在修行情在众生,你家风正,亲和睦,也是比你师弟强的地方,回去吧” 话音至此微微一顿,易书元才回头望了石生一眼,半开玩笑道。 “若是伱想,也可娶妻生子红尘一生。” 易书元身边的侄曾孙好奇地询问着。 “伯太爷,您说的什么呀?”“是啊,听都听不懂。” “没什么,先帮伯太爷把椅子搬回去好不好?” “好!” 因为还小,两个孩子从易书元手中接过椅子,哥哥抬多一些,妹妹抬少一些。 一人一边抬着往家走,步子还不慢,很快把维持原本步调的易书元甩开一节,这仿佛是一种巨大成就,两孩子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江郎在后边若有所思,随后走过来拍了拍已经站在原处的石生。 “你师父都发话了,那便回去吧!” 灰勉也不知何时蹦到石生肩头,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脸颊笑道。 “你一来,保康说不定又得好一阵忙活,说不定见你这么大了还得问你如今学业如何,是否有功名,有没有娶妻生子,要不要帮忙做媒啥的.” 石生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一听灰勉这话身子都不由打了个冷战,见师父走远就赶紧喊了一声。 “师父——那我什么时候来看您?” “随心了” 飘来的一句话入耳,石生望着师父才走出晒谷场的背影,忽然笑了笑,躬身行了一礼。 “灰前辈,那我走啊?” “去吧~有空我去找你玩!” 说完,灰勉从石生肩膀跳了下去,几下就追上了前头的易书元和江郎,石生这才转身离去了。 感受石生离去,易书元看向快步走上来的江郎,脸上露出几分嫌弃。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 江郎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又没有值得我尽孝的父母,再说我是来躲清闲的,你没听见石生怎么说的嘛?人都挤到龙宫门口了,我现在回去不烦死?” 灰勉回到了易书元肩头,忍不住来了一句。 “你是龙王还是他们是龙王,凶回去就得了,肯定就鸟兽一般散了!”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都是带着礼物笑脸上门,真心前来拜会,不能怒言相向寒了人心吧?” 一听江郎这话,灰勉顿时乐了,捧着肚子在易书元肩头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寒心又如何,本就不是推心置腹之辈,一是因为你为长风湖龙王的名,二是为了想求仙丹的利,又有几个是真心上门呢?吼几句心寒的算么?” “哎呀,你这家伙不得了啊!” 江郎瞪了灰勉一眼,但他的话既是一种佯装威吓,却同样也有几分认真,再加上刚才他出手试探,灰勉这家伙确实不得了。 老易身边就没有简单的人物! 说着,江郎又笑嘻嘻对着自顾前行的易书元道。 “反正等你在家呆腻了,咱就一块出去转转!而且我还等着看你给人家灵鲤夫人的丈夫还魂呢!” 听到这,易书元侧目看向江郎,脸上露出几分调侃的笑意。 “长风湖龙宫似乎还没有女主人吧,你对灵鲤夫人不感兴趣?竟然也想着助其为夫君还魂?” “呃” 江郎罕见尴尬了一下,随后小声道。 “灵鲤夫人这样的女子,怎可能有人会没兴趣呢”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江郎还是下意识调侃地扫了易书元一眼,让后者眉头一跳,随后他又继续道。 “但其实,灵鲤夫人修行至今已算较为圆满,其夫君便是剩下的心结,若不能救之则心结终在,其夫君魂归也是他们最后一面,此后灵鲤夫人便也了却心结,嘿嘿.” 灰勉一下就跳到了江郎肩头。 “江龙王想得真深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了却心结之后真还有闲心为其他男子敞开心扉吗?” 本以为能呛到江郎的灰勉却看到江郎也没太大反应。 “成则或许能一品姻缘之妙,不成嘛,那便不成呗!” 易书元也不多说了,只是淡淡一笑。 “那就希望你不要待腻了!” 前头易家已经到了,很显然先一步到的曾孙兄妹已经将遇上伯太爷弟子的事告诉了太爷爷。 这会易保康没看到石生一起回来,又从江郎口中得知是兄长将石生“赶走”之后,开启了对兄长的数落模式,更是派人去找石生了。 但想要找回石生,除非家丁会飞还追得上风火轮.—— 以风火轮之速,天黑前石生便已经回到了茗州的家中。 茗州城城郊的一处被荒草占据的破败院落中,卓晴正坐在一块倒塌的门板上发呆 这时候,卓晴心有所感地抬起头,隐约见到风火轮的遁光一闪而逝。 这让卓晴不由微微一愣。 这下尴尬了,自己在这发呆了一下午,没想到石生这么快就回来了,自己这还没去过墨府呢 虽然石生的回来让晚饭前的墨家上下都露出惊喜,甚至拖延了晚饭的进度,在好一阵热闹之后才开始用餐,但显然原本的墨家也并没有在招待客人。 石生还特地问了是不是客人来过,高兴中的爹娘家人也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直到吃完晚饭,墨晓容一下就拉上了石生的手,兴奋地拉着石生去了书房。 “哎哎哎,别拉了别拉了,手都给你拉断了.” 石生玩笑着,墨晓容这才放下阿哥的手臂,还偷偷看看书房外,然后关上门,怀中摸出一个小锦囊递给石生。 “阿哥阿哥~你看,我保管得很好,除了洗澡的时候外一刻不离身呢!而且谁也没告诉,谁也没给看过,娘亲问起我都没说呢!” 石生接过锦囊打开,里面正是装着星罗丹的小玉瓶。 面对一脸“快表扬我”表情的妹妹,石生露出笑容刮了刮妹妹的鼻子,然后揉了揉她的脑袋。 “做得好丫头!” “那当然咯!” 墨晓容说着,又兴奋道。 “阿哥~好久之前我梦到你了,梦里你说想给我一身仙衣,但是我等了好多天你都没有来!爹爹说我这是想你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我知道这不是,你一定不会骗我的,仙衣呢?” “呃爹爹的话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 石生微有流汗的感觉,卓姨不会是去了太阴宫吧? 在墨晓容皱眉露出失望的时候,石生赶忙转移话题。 “对了,想不想尝尝仙丹什么味道?” “当然想咯!” 墨晓容果然被成功吸引了注意力。 就像是融化糖果,一枚星罗丹在石生手中直接提前化开在了玉瓶之中,随后他便带着妹妹,手持几只小瓷杯去找家中长辈了。 说是修行所得的琼浆玉露,逐个跪请长辈服用,最后牵着妹妹来到了神堂。 墨晓容脸上显得十分高兴,她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精气神,但能感觉出爹娘喝完仙药之后状态好了很多,好像年轻了许多。 “奶奶~我和阿哥来给您送好吃的了!” 正在神堂中念经的墨家老夫人停下口中经文,带着笑容看向门口,孙子孙女手牵手进来了,里面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唉,好吃的你们吃就行了!” “那不行的,这个很难吃得到的,爹娘都吃了呢!” 墨晓容跑到奶奶坐着的蒲团跟前撒娇,石生则笑着进来对着奶奶行礼。 “奶奶,这是我修行中得来之物,确实难得,也不多,就一点点,吃了涨福气呢,您就尝尝吧!” “哦,好好好,呵呵呵呵,我这老太婆本已身在福中!” 老夫人接过石生小心递来的杯子,嗅了嗅杯中浓郁的香味,随后小心把它喝了。 “啧啧,嗯好喝,真好喝,不愧是我们石生长本事得来的东西,奶奶喝了都没遗憾了!” 石生微微愣了一会,在他眼中,奶奶的气息似乎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和爹娘刚才的状态明显不同。 逗留了一会之后,石生和妹妹都出了神堂,刚刚还嬉闹不停地墨晓容似乎也安静下来。 “阿哥,我的那点也给奶奶喝吧” 墨晓容当然没有法眼,感知也没石生敏锐,但还是有一种模糊的感觉的,能感觉到奶奶似乎并没有变得更好,或者这种变化并不明显。 廊道中的石生脚步一顿,墨晓容也跟着停了下来。 石生举起手中玉瓶,对着月光看着其中剩下的一点丹液,似乎又透出点点星光。 在凡人这,星罗丹气入体,消灾解难显福泽之气,但或许对于奶奶而言,她真的不需要呢。 “是你看错了,阿哥我看奶奶,就觉得她变得好多了!” “真的?” “真的,阿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墨晓容年纪虽小,此刻却被这话逗乐了,但阿哥其实也都兑现承诺了,而且这会她更希望相信阿哥,所以“嗯”了一声。 “好了,剩下一点你喝吧!” 石生将瓶子递给妹妹,后者望了望里面,又看向兄长。 “你不喝?” “凭你阿哥的本事,还需要喝么?” “那可是你说的!” 墨晓容也不惯着自己兄长,一下直接将瓶子里剩下的丹液喝了。 下一刻,墨晓容脸上露出两朵红晕,眉眼弯弯身体摇晃,好似喝醉了一样,但显然异常开心。 而她也是墨家喝了丹液后反应最大的人。 石生笑了笑,摇了摇头,或许换成养元丹会更好吧,只是福泽过犹不及,此便是命数吧。 (本章完) 第476章 时光快慢 一旦安安静静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之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田园牧歌的环境也让生活的节奏好似不断放缓。 这种日子对于江郎来说倒也悠闲,只是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在易家待了几个月之后. “我受不了了——” 傍晚的阔南山山神庙后面,江郎朝着大山中吼了出来,声浪阵阵席卷山野,更是隐约带着龙吟残音,让山中动物都受到了惊吓,要么到处狂奔,要么不敢动弹。 黄宏川就在江郎身边,用一只小手指掏着耳朵。 “江龙王何必吼这么大声呢,把山中动物都给吓到了!” 江郎吼出这一嗓子之后又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看向黄宏川。 “唉,我输了!输给老易和灰勉了!” 黄宏川又换一只手掏另一只耳朵,随后再“呼~”地吹一下手指甲。 “不至于吧,这才几个月啊?” 所谓的打赌其实也不能算上易书元,主要是江郎和灰勉之间的,黄宏川和西河村土地神也就是听说而已。 江郎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优哉游哉等着和易书元一起出门,赌的也就是这个,倒是也没有什么赌约附带的条件。 “唉” 江郎略显颓然。 “是才几个月,正常而言,有时候我睡一觉也能睡几个月呢,但在这还是不同的,每天穿衣起床脱衣上床,偶尔劳作一起用餐,日日不改日日如此,实在是” 黄宏川摇摇头,想了下道。 “或许是因为江龙王终究是个旁观者,而这在易先生那是融入家人生活,在江龙王这却是装作融入凡尘,对于龙族而言就像是被装入了一个小水缸,怎么都不自在的。” 江郎笑了笑,看向山岗另一头,易书元背着柴火也走了过来,西河村都知道他这易家大太爷身体硬朗,经常会上山砍柴。 灰勉则已经跳到了江郎肩上。 “怎么样,我说了你等不到先生出门的!” 江郎侧目看向肩头的小貂,在这个又一次即将入冬的深秋,山中到处有好吃的,它这会也捧着一个果子在啃着。 而且阔南山中很多有灵性的动物和精怪都认识灰勉了,很多时候它进山就有主动送过来的零食。 “你为什么不觉得无聊?” 灰勉停下嘴,咧开一口尖牙。 “因为先生的生活也是我的生活啊,我们是真的在生活,而你是在演生活!” “说得好!” 易书元这么一句,人也到了山神庙后的位置,这就变成了江郎一个华服公子身边陪着两个樵夫了。 “好吧,或许凡人的生活还是太过无趣了!” 易书元放下柴担子,看向深秋时节的阔南山美景,感慨着说道。 “凡人的生活其实并不无趣,即便是如西河村中之人,也有着他们的惊心动魄.” 比如自己的胞弟易保康,从小到大几经变故,在一个人间小人物身上都是惊涛骇浪。 “行了,我便回长风湖了,随时欢迎伱们来长风湖找我。” “你要和保康他们说一声么?” 一听灰勉的提议,江郎赶忙摇头。 “不了不了,老易代替我会知一声就是了,还有,这个算是这段时间借宿的费用了,我倒也不是和你好友计较这个,你们易家那些家丁私底下背后偶有议论我还是听得见的.” 易书元把手摊开,手中是一枚龙眼大的明珠。 “好了,黄公老易,江某这便告辞了!” 江郎行了一礼也不再废话,肩头一抖就把灰勉抖了下去,随后直接化作龙影飞天而去,天空还隐约传来龙吟。 易书元望着天空,随后低头看向手心,明珠隐约有光辉显现。 “这东西把整个易家大宅买下来还得有余吧?” 天空中的龙影越飞越远,江郎回头望向阔南山方向,他无聊是无聊,但其实也真没到受不了的地步,只是他忽然明白了这等待可真不是一朝一夕的。 龙躯跨越万千里,到长风湖上,则从天而落。 没有掀起惊涛骇浪,甚至都没有太大的波涛,在长风湖上正准备回港归家的渔船上,没有谁会意识到有一条蛟龙刚刚落入湖中,已经游向龙宫水府。 还没到已经能觉出各种气息,有水族也有其他妖族的,果然如预料的那样,还是有很多访客在,毕竟比起江郎在西河村的感受,这里的几个月真不长。 不一会,一阵带着怒意的龙吟在长风湖龙宫响起。 “昂——” 刹那间,等候几个月许多水族和妖怪纷纷惊而退走,破水而出遁逃之辈不知凡几.—— 娥江水府之中,夏灵蓝抬头望向上方水面方向,从那龙吟声中可知,长风湖龙王已经回去了。 陆雨薇和江珠儿一起走了过来,夏灵蓝则正好转头看向她们。 “雨薇,我们也回天元池吧。” “啊?我们不是要等易先生么?” 江珠儿更是赶紧道。 “夏夫人,你们只管多住一段时间好了,不用觉得会打搅我们!” 夏灵蓝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打搅不是你们,而是易先生!我们等在这久了,倒是会有种逼迫别人的感觉了。” 陆雨薇皱起眉头。 “易先生不会这么想的吧?” “先生自然不会,但我们不能如此不知礼数!走吧,我们去向姚娥娘娘辞行!” 至于易先生那边,母女二人则不再现身了,夏灵蓝本就明白易先生所需的时间或许不会太短,连江龙王都走了今次就不妨离去吧。 —— 茗州城中,当初易书元租住过的荒郊院落从倒塌破败到重新立起,也收拾得比当年更加整洁一些。 此时在门前院中,墨晓容穿着新衣裳开心得直打转,衣衫转动之时让小女孩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显得格外灵动和美丽。 “太好看了,我太喜欢了,谢谢卓姨,哈哈哈哈哈哈.” 转了很多圈之后小女孩就头晕了,随后冲向坐在门前的卓晴。 “卓姨,阿哥说你就是用头上的步摇簪织的衣服么,好厉害啊!” “这可不只是步摇,既是天梭,也是剑!要看看么?” 墨晓容面露惊喜疯狂点头。 “要看要看!” 卓晴笑着站起来,将头上发簪取下,剑身随心意显化而出,长发也如瀑布般滑落肩头。 轻声剑鸣之中,剑身无刃的纤细金梭剑出现在卓晴手中,看得墨晓容都瞪大了眼睛,真的是一把剑! “卓姨,您一定是一位剑仙吧?能不能使个剑法给我看看,哪怕就一招都行啊,阿哥总是什么都不给我瞧!求您了!” 卓晴手持金梭剑,姿势很帅,但听到小女孩的话却又很为难,她至多会御金梭,哪里会什么剑法。 “求您了,求您了,就一招,就一剑!趁着兄长还没来接我,求您了!” 墨晓容挽着卓晴的手不断晃动,卓晴笑着摇头,心道出个丑便罢了. “好,你躲开些!” “嗯!” 墨晓容一下跑到了屋檐下,期待地看着那边持剑而立的仙子,卓晴面对她的眼神却微微闭起眼睛。 虽说是出定丑了,但心中倒也没有太大负担,只是这一刻,幂篱那带着微笑的身影恍若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也让卓晴自然而然露出笑意。 看剑! 顺着心中的声音,感受这小院曾经的气息,卓晴也清喝出声。 “看剑!” “铮——” 金梭挥动随着飘飘衣衫一起舞出半轮月华,剑鸣声震四野,意随剑影恍若弦音. 这一刻,剑气未动但剑意如潮。 整个荒郊都好似被惊醒了过来,无数萤火虫纷纷飞起,好似提前让夜晚的繁星降临! 墨晓容愣愣望着卓晴持剑而立的身影,又看向周围漫天萤火,一时间只觉得美呆了。 而在荒郊的道路上,石生正走在来接妹妹的路上。 做一件天衣要多久,石生其实不清楚,但上次杜小琳身上的其实没太久,这次卓姨显然住得比较久。 今天天衣完成,卓姨应该也要离开了,当然,这院落以后肯定会尽量维护一下的。 墨家已经出面找当初的那家的后辈买下了那一处地方,实话说人家自己都忘了,等于白送钱。 只是这一刻,石生闻剑音感剑意,身子都是微微一抖,愣在原地好一会,随后看着无数萤火虫飞舞起来。 那丫头一定终生都忘不了了吧.—— 时光有时候好似缓慢挪动的蜗牛,有时候却如同开闸的水一样迅速流逝。 眨眼间,自天界星罗法会之初回到家中,易书元已经在西河村待了快四年。 这四年来,除了最初有江郎等人找来了以外,其后就再没什么人来打搅了。 还是那句话,三四年在修行之辈的世界中,并不算多长的维度。 或许,对于有些凡尘之人而言,三四年也同样十分短暂。 还是一个严寒之夜,大庸承天府,诸多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在深夜被惊动,随后不顾一切地纷纷赶向皇宫。 很快,皇帝寝宫内外,就已经站满了前来的朝臣,而床榻边则都是最亲近的眷属和朝臣。 刚刚用了各种手段将皇帝稳定下来的太医已经是满头大汗,谁都知道肯定不是因为室内火盆太暖了,就这还是有章良喜这位大高手配合才转危为安的。 不过鉴于刚才情况确实有些危险,已经赶到的诸多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自然不可能散去,更有一些还在赶来。 寝宫靠外一些位置,太医用汗巾擦着汗出来,立刻就被楚航等诸多大臣拦住。 “太医,陛下情况如何?”“前阵子陛下身体不是还可以么?” 太医看向这些手握大权的朝廷栋梁,火光照耀下一个个都满脸不安。 “唉,陛下的身体多年来本就已经积劳成疾,近两年不思静养,反而操劳依旧,基石已朽大厦将倾.诸位大人,我要去休息一会.” 太医拱手离开,身为太医院首席,他也只能抓紧时间休息,且必须随传随到! 床榻上皇帝的意识已经清醒了过来,身边的皇后紧紧握着他的手。 “陛下,陛下您有什么话说?子冀,子冀你快过来!” 太子慌忙凑到床前,见到父亲的眼神看了过来,嘴巴微微开合。 “朝廷重臣可都在?” “在呢,父皇,各部重臣都在呢!您有什么吩咐!” 这一刻,太子的悲伤不似作伪,但实际上,心中也难免有另一种激动,实际上他知道父皇之前就已经留好诏书了。 “谭,谭元裳呢?” 也等在一边的谭元裳这才穿过诸多亲近的嫔妃和皇子皇女,跪到了床榻边上,悲切的眼中含着泪花。 “陛下,谭元裳在此!” 皇帝脸上露出几分轻松,但又似乎在寻找什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派人,传.传易书元觐见” 或许这一刻,皇帝已经无暇想起易先生也是垂垂老矣,亦或许在这一刻,他也算是最后任性一回。 易书元是谁?在场很多人根本没听过,诸多重臣都面面相觑,但谭元裳却一下站了起来。 “遵旨!” 说完之后,谭元裳竟然快步冲出了寝宫。 只是谭元裳还没走远,背后就传来成片悲呼,也让他僵立在了寝宫院中,却又不敢回头! 天空飞雪飘落,一夜将承天府染白. 承兴三十三年冬,勤政一生的大庸天子项屹驾崩,享年五十九岁! (本章完) 第477章 “圣人”逝神人出 这个冬天对于大庸而言注定是不平静的,皇帝驾崩的消息从皇宫传出,整个承天府陷入一片哀伤之中。 随后消息伴随着风雪,从承天府四门而出,传向大庸天下。 人们常说天高皇帝远,百姓岂知帝王事,最直观的也就是一方父母官了。 但其实凡事都是有例外的,当一国之君足够贤明,对官吏管辖和统治力极高,政令通达且能切实惠及民生,长久以来自然为百姓铭记。 承兴三十三年发生了太多事,很多人是一点点感受着大庸向好,渐渐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民间风气都开放向善,是为承兴盛世。 所以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是真真切切有不少人为之哀伤,年纪不大的升斗小民中或许大多数还好,越是有点见识越是有点学识,甚至越是年长者,此伤情越有所共鸣。 各处以县为单位张贴官府告示,又有官差在告示旁不断宣读,宣告天子驾崩的消息。 也有差人去往一些重要府邸或者场所专门告知,各地乡绅望族也有专人通知。 苍南道,月州书院,一处学堂上的数十名学子正在交头接耳闲聊着,因为课上到一半夫子匆匆出去了。 “你们说是什么事啊?”“可能是易夫子家事吧。” “我还看到另外的夫子经过了呢。” “入冬下雪了,咱们什么时候去阔南山逛逛?” “好啊好啊,听说冬日阔南山,其景尤胜春光!” “嘘,夫子回来了!” 有靠外的学子远远看到夫子回来,一声提醒之下,所有人立刻都正襟危坐在书案前。 等夫子进入学堂,很多学子明显能看出其表情不太对,似乎显得有些哀伤,不少人心中猜测,是否是夫子家中出了什么事。 易阿宝此刻情绪难以言说,哀伤肯定有,但又比其余知道此讯息的人更复杂,因为他是亲眼见过皇帝的,所以情感比常人更深刻一些。 走入学堂回到夫子书案之前,易阿宝良久都没有说话,其余学子也不敢出声。 好一会之后易阿宝才看向堂中这三十多名学子,向这些平日里也喜欢高谈论阔之人说出了那个讯息。 “官府来通告,我朝圣君天子驾崩了谥,文德,庙号明宗.” 学堂中起了一阵骚动,满堂学子无不惊愕。 类似的反应也在书院其他几个学堂上出现,类似的情况也不只是在月州书院。 元江县的一处城门口,诸多百姓围在告示旁边,其中就有和家丁一起赶着马车进城的易勇安。 在人群前方,告示边的官差大声宣读着告示的内容。 “天子遗诏言,诸事从简,不得惊扰百姓,民间百无禁忌然孝立为先,凡我大庸治下百姓皆为天子之子民,理当哀悼,自腊月初九起,七日内不得嫁娶,不得操办庆典.” 听着好像是宣布禁令,但在场百姓除了低声议论,没谁表示愤慨,因为这一切的前因大家也都知道了。 就算听了半段的,一会官差也会重复,就算没耐心的,找边上人一问便知。 而且七日哀悼实在不算多长时间。 易勇安也不由叹了口气。 “唉,天子这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怎么就驾崩了呢.” 这种程度的对皇帝的议论,甚至更露骨一些,在大庸是完全允许的,边上叹息的百姓也不少。 消息随着易勇安等人赶车回村,也传遍了西河村。 傍晚的柴房附近,易保康匆匆走来,那边兄长正在劈柴,他知道兄长是关心社稷之事的,特地过来告知一声。 “兄长,官府贴告示了,说天子驾崩了!” 易书元手中握着斧子,轻磕圆木,随后带着木头重重劈落。 “咔嚓~”一声,木头一分为二。 “知道了。” 易保康叹了口气。 “天子还不到花甲之年,这在宫中锦衣玉食的,怎么就驾崩了呢.” 作为真正从大庸相对黑暗的年代过来的老一辈,易保康此刻还是十分感慨的。 而易保康自觉这些年家中日子好过了,吃得好住的好,所以自己已经年过八十,一个耄耋老叟依然身子硬朗,天子在皇宫中理应更好却驾崩了,更是感叹天子早逝。 易书元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胞弟。 “要治好天下,比我们种田砍柴要累多了!” 说着,易书元望向西南方向,恍若隔着千山万水望向承天府。 大庸天子逝世,气数随风云而动,天下间为天子而哀者不知凡几。 “这皇帝死了,新皇帝不知道怎么样呢兄长,一会开饭了,随便干会就可以过来了。” 易保康叹息着走了,易书元应了一声,又看向天空,晚霞犹在星光渐起,天上紫微帝星反而愈发明亮。 弟弟走远,易书元也放下了手中的柯斧,坐在柴堆微微闭眼。 正常而言,即便是一国之君亡故,阴差也需将死后之君带往阴司受审。 但明宗则不然,承天府鬼神只是守在如今的明宗灵柩旁,并无任何人带走其魂魄。 驾崩天子无思无想,仿佛等不及将灵柩安葬皇陵,劳累一生之后已经深眠于棺椁之中。 这一睡就睡了一个月,马上冬月过去就要到腊月了,仿佛能永远睡下去。 只是在这种“沉眠”中,今日好似梦起,项屹只觉眼前似乎有光亮,忍不住有种眼皮跳动的感觉。 荒唐,朕都已经死了! 此念一起百念归来,甚至好似能听到耳边有“呼呼”的风声。 这一刻,项屹就像是睡不下去了,尝试着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周围明亮一片,原来自己站在天上,立在风雪之中,下方的大地好似很远,天上的云彩好似很近。 但如此高度,项屹却不觉得如何恐惧。 “陛下醒了?” 一个不算熟悉但却难以忘怀的声音传来,项屹在天空中转身,却见有人同样立于风雪之中,正是临终不得一见之人。 “易先生?先生也过世了?” “哈哈哈哈哈哈,多谢陛下关心,易某还尚未寿终,只是见陛下一直在睡,便来看看陛下!” 项屹看着易书元,好一会才笑了笑道。 “原来先生不是凡人啊!” “曾经不便透露,还望陛下见谅!” 易书元空中行了一礼,也算是承认了,项屹摇头一笑。 “我便不叫先生仙长了,而今朕已退位,先生也不必叫朕陛下!” 说着项屹还好奇地上下顾盼一番。 “人死后不应该去阴司地府么?难道根本没有阴间?” “那倒不是,只不过你乃是一代明君,又因为如今此方天界气数变化之机,所以尤为特殊,纵然是阴司鬼神亦不好动你。” 项屹身形像是重新恢复挺拔,思维也变得敏捷和轻松,死后能再见易书元实在让人高兴,纵然对方或许是神仙,但亦是知音。 “哦?鬼神动不得,先生却能动啊?” 这一句玩笑话体现了项屹的心情,也让易书元心生佩服,他凌空走来,到了项屹近处,手中出现了一把折扇。 “其实易某也没动伱,这算是死后之梦吧,就让我来带你走走.” 易书元言罢折扇一展,向着周围一扫,就好似风雪环绕两人四周,等风雪散去,已经出现在了东海之滨。 纵然易书元如今算是货真价实的仙道高人,也不可能转瞬带人从承天府到东海,所以这是梦。 但这又不只是梦,随心神而动,于道推算而生,类于掐算,又因入梦之法而不同。 只要天数气机没有复杂变化,所见之景几乎就是真实的,只不过易书元和项屹并没有在那海滨罢了。 项屹站在礁石上望着远方大海,回头又是落日美景,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海中可是真有龙宫?” “有!” 项屹眼神一亮,看向易书元。 “先生去么?” 易书元笑着摇了摇头。 “没去过东海龙宫,这便去看看!” 说话间,易书元折扇又是一扫,周围好似水汽成雾,变得模糊不清,下一刻周围已经是水流动荡晃荡不止。 易书元和项屹犹如再次“挪移”,出现在了一座恢弘灿烂的水晶宫殿之外。 即便眼前一切时而清晰一些,时而好似被水流环绕显得模糊,但却惊得项屹说不出话来。 “嗯?” 一阵厚重低沉的声音带起一片震动,刹那间周围一切都模糊了。 此时此刻,东海龙宫中,宫殿深处的沙床上,一条真龙已经睁开了眼睛,刚刚似乎有人在推算我龙宫之事?只是似乎并非恶意,且也不深入什么气数。 等项屹再次能看清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和易书元站在一处高山之上。 “这是哪?龙宫呢?” “龙君有所察觉,龙宫气数则变,自然看不清了,而这里么,是大苍雪山” 项屹闻言不再局限于脚下,而是眺望远方,入目皆是重重叠叠的雪山,仿佛望不到边际! 易书元甚至眺望了苍山的某个方位,似能隐约见到模糊的蛇影,却又显得不真切。 从天上到地上,从名川到大泽,从大山到原野,当然也有人间各处的村落和城池,甚至不限于大庸之地,还去往草原西域乃至南晏 易书元折扇一动,他和项屹的方位就会产生一次变化。 有时能近观美妙,有时只能远远一瞥即消散,景色有的清晰有的会变得模糊,山川美景清晰的多,而到了大城之中,有时一声孩童啼哭就会模糊一片。 当然,也仅限于易书元知其名,且对山川地势人文景观有过了解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项屹心中的震撼还是无以复加的。 感觉是一会会,又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项屹和易书元又回到了承天府上空。 项屹才是依然心绪难平。 “这就是仙人一日之内游遍天涯海角么?” “易某只是取巧,带你心游罢了!” 项屹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忽然想了想问了一句。 “那朕该去哪?” 易书元笑了。 “若想入轮回再转世,自然是去幽冥,可你也还有另一个去处,我想你应当也看得到了” 或许是因为易书元一句话点醒,也或许本来就能感觉到, 项屹此刻抬头望向天空,隐约能见一缕缕光辉在天际闪耀,更仿佛能见到一条天阶显现。 天界,浑天宫的金阙玉鉴之前,自大庸天子驾崩之刻起,天帝就出现在了这里。 至此刻,金阙玉鉴之上开始始绽放神光—— 元江县内,入夜前夕又开始飘雪。 易家院中,易勇安朝着柴房方向吆喝了几句不见回应,就往那边走了过去。 “大伯~吃饭了,别忙了,咱家的柴火都够烧到明年冬天了!大伯.” 易勇安的声音一下顿住,心头蓦然升起一阵惊慌! 那边的柴房旁,大伯坐在柴堆上靠着栅栏一动不动,飘落的雪花好似浅浅将人盖上一层毯子,落在地上的柯斧都被雪绒染白. “大,大伯.” 易勇安小心翼翼上前,颤抖着将手伸向大伯。 “嗬” 哈欠声吓得易勇安浑身一抖,随后他就见到自己大伯伸了个懒腰。 “哎呦娘唉,大伯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吃饭了?” “吃饭了吃饭了,大伯您快别干,这都又下雪了。” “哎哎,这就过去!” 易书元扶着栅栏要站起来,易勇安立刻过来搀扶,并且帮着大伯一起拍身上的雪。 等整理了一下衣衫,易书元面向承天府方向,拱手施了一礼。 这一礼不代表凡俗礼节,而是敬神礼,易书元身为大庸子民,也得社稷之益,这遥遥一礼不对神像,只对那一颗治世安天下之心。 也是这一刻,天界金阙玉鉴上神号显现,是为:皇天紫薇灵君。 天帝面露笑容,本方天庭处于东方,天星应皇道气数在东,此神将来当能应四御东极之位! (本章完) 第478章 天下变数 大庸天子驾崩,新帝尚未登基,消息还没彻底传遍大庸全境的时候却已经传到了外邦。 或许大庸天子的死影响的不只是大庸。 时间已经是第二年的二月。 边关,巡查边防要务的段嗣烈身披绒皮大衣,内着光明甲胄,伫立在寒风阵阵的关城上眺望远方。 这是新一年中的春季巡查,主要检查军营军备和防务事宜。 此刻所处的关城乃是偏西北偏西一侧,面对的主要是草原。 在西北各处,现在依然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关城之外也还是一片雪白。 有人说西北雪山是苍山山脉的延伸,此话不无道理,因为苍山山脉确实连绵不绝尤为漫长,中间几处东西通道也确实不像是真正横断了山脉。 正要下城关的时候,段嗣烈忽觉远方有什么东西,遂仔细看了一会,边上也有副将出声。 “将军,好像有个人?” 段嗣烈也不急着走了,就在城关上望着远方,这冰雪连天的日子,通关门户虽然不算封闭,但这么在关外行走可是要命的! 来者一步一个脚印,看似艰难在风雪中挪动,但速度实则并不慢,等城关上的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关城之下。 此刻来人扯掉兜帽露出面容,视线看向城关之上的段嗣烈,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段嗣烈也笑了,他一眼辨认出了对方是谁,正是曾经的对手,如今的内兄麦凌飞。 下一刻,城关下的人浑身冰雪一震,竟然在难以着力的厚厚积雪中一跃而起,人在空中旋转数周就将周身冰雪甩飞。 凭空跃起近六丈多高,甚至高过城关,让惊骇中的士兵都要抬头看他,最后稳稳落到了城楼上。 “铮~”“铮~”“呜~”“呜~”“呜~”. 周围兵士有人拔刀,有人则立刻将长枪对准来者,将之围了个半圆。 麦凌飞却并不在意,搓着手哈着气,扫过身边士卒再看向那士卒身后的大将。 “不愧是边军新锐,段兄,可有地方吃口热的?” “你这家伙,武功再高若是在大雪原上迷了道,也是会死的!吃口热的容易,不过巡查期间我不能饮酒,想喝酒得和我一起回家!” 周围兵士这才意识到,来者是将军的朋友,各自都收起了兵器。 段嗣烈说着已经到了麦凌飞跟前给了他一个熊抱,狠狠拍了拍他的背部,拍得“砰砰”作响。 “阿珂一直惦记着你呢。” 麦凌飞笑了笑,也狠狠拍了回去 关城军营营房中,火堆上烤着羊腿,一边还热着马奶酒,虽然段嗣烈说不得饮酒,但显然私底这次是破了例的。 麦凌飞用小刀割肉,蘸点粉料就直接一口又一口往嘴里塞,仿佛完全不怕烫,猛吃一阵才会拿起酒碗咕噜咕噜一口喝干。 这将帅营房中只有段嗣烈和麦凌飞两个人,这既可以算是好友相逢,也算是亲家小会一场。 “不是说好了年前回来的吗,怎么晚了这么久?而且你不是去了南晏吗,为何从这边回来了?” 段嗣烈为麦凌飞割下几块羊肉,后者也是不客气,享受着这位大将的服务。 吃了好一会之后,麦凌飞才长出一口气,终于有了说话的兴趣,笑了笑看向段嗣烈。 “过年的时候阿珂埋怨了很久吧?” “嘿,伱还知道啊?若非她很清楚你武功高强,到想要出去找你了。” 麦凌飞笑容不改,又喝了一碗马奶酒之后,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随后询问了一件本就已经知道答案的事。 “天子驾崩了?” 听到这个问题,段嗣烈也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是啊,去年入冬时候的事了,如今新帝登基,已是弘兴元年了.消息什么时候传到外头的?” 前半句是感叹,后半句则是段嗣烈处于领兵者的直觉。 而麦凌飞则拍拍手,抹了抹嘴道。 “比你想的要快,我这次本来只是去南晏访友,顺便看看南晏风光,以‘乡下人’的身份会一会那边的江湖同道,骤然听到此事也是感慨不已啊!” “我朝圣天子驾崩,朝中诸事未定,南晏贼子难道有起兵戈之心?” 麦凌飞想了下才回答。 “南晏的情况很复杂,国中各方倾轧争斗不休,苛政频出,底层百姓日子十分不好过,在得闻我朝天子驾崩之后,也有些频繁动作,不得不防” 段嗣烈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哼!和睦不过才多少年?果然南晏贼子不足为信!” 麦凌飞伸手按住段嗣烈的手臂,神色严肃道。 “但我要说的还不只是南晏,我之所以从这边回来,也是听说了一些事,从南晏西境直接去了另一边的西北草原。” 段嗣烈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什么。 “我听说他们入冬前准备并不充分,这个冬天不太好过?” 麦凌飞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不是不太好过,而是很不好过!死了很多人!其中有北邦大部落附庸部落出了一个兀突可汗,带领活不下去的族人反天时而行,在冬季到处杀戮劫掠,迅速壮大势力,其后归附者无数.” 麦凌飞说了好一会,才大致将自己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 他描绘的是一副相当残酷的景象,因为总有人会死,归附的人越多,需要抢的地方也就越多。 段嗣烈已经眉头紧锁,很显然,这个冬天会让草原元气大伤,但同时,似乎也很可能会诞生一个异常强大的大部落。 “尝过劫掠的甜头之后,人心中的欲望是很难收住的.” 善兵事者亦懂人心,段嗣烈这么说,既是因为对军事的了解,也是是因为他对人欲望深有体会。 比如说段嗣烈自己,在遇上麦阿珂之前,什么女色在他眼中都没手中的大枪重要。 而遇上麦阿珂之后,尤其是干柴烈火过后,段嗣烈只要一回家,情欲就会按奈不住了! 一想到自己妻儿家人,段嗣烈脸上又重新浮现一丝笑容,但很快又被严肃压下。 “此事我需要上报都督再上奏朝廷,随我回溯州的时候,你就帮我详细写下来!” 段嗣烈此刻口中的都督并不是原来的老都督邹介,他年事太高早已经退了下去,如今在这个位置上的另有其人。 “啊?我来写?” 麦凌飞诧异一句。 “你不写难道还我写?” “你好大的官威啊!” “对,就官威了!” “打的赢我就帮你写!” 麦凌飞手持酒碗突然出手,段嗣烈单手招架反手掏心。 两人闹腾之中忽然在火堆前动起手来,四臂在方寸之间快速招架比斗,劲风震得近处木炭火星四溅—— 有时候,常人的风平浪静不代表真就天下皆安。 自弘兴元年盛夏开始,大庸边关之外,主要是西北方向频繁出现异动。 西北诸国深受日益强大的草原汗国袭扰,弘兴二年秋,游牧骑军甚至尝试绕过大庸西北诸多关城,深入大庸境内劫掠,多地都有类似奏报。 西原州北郊县外,一处小土丘搭起了三丈高台,此刻台上的三名大庸士卒遥遥望见远方的尘土,其中一人立刻到高台锅器边燧石引火再填入枯草 霎时间狼烟升起,随后再由类似的木架烽火台传递到其他方向。 大庸是没有长城这一概念的,城关城墙或据险而守,或遏制要道,但中间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过去。 这种情况,面对只以劫掠人口粮食和财物为目的的游牧骑军,就很难做到完全防护,这种木架烽火台反倒是短期内见效最快的方法。 看到烽火升起,一大支骑兵队伍明显慢了下来,领头的数骑之中,有人说道。 “头领,大庸边军发现我们了,快走吧!” 领兵头领背后别着两把大弯刀,皱眉看着远方烽火,然后回头望了一眼浩浩荡荡的队伍。 “北郊县距离大庸两边城关都远,我就不信这里会有多少大庸边军,只带几百人的话退走也就是了,这次带了几千人,说走就走么?” “头领,之前和大庸边军碰过几次,没占什么便宜啊,不能拿勇士们的生命冒险!” 头领直接甩了身边一马鞭,打得对方脸颊上起了一条血痕。 “都说古来大晏胜大庸,那大晏边军又如何?几番交手就是边城都破了几次,我们和大庸还没正经交过手,也就是百人规模碰一下,这你就怕了?” “头领说得对,我看大庸也是纸老虎!”“对,肯定比大晏还不如!” 头领一看身边诸多勇士情绪亢奋起来,再看那挨了打的也策马退开了一些,便高声大吼起来。 嗓音十分洪亮,周围数百人皆能听清。 “汗国的勇士们——前头就是大庸北郊县——那里有诸多女人和粮食,还有许多金银财宝,想不想要——” “想——” 后方骑手高声大喊,远处听不到头领声音的也跟着喊,以至于很快数千人如浪潮般喊了起来。 “但是或许还有几百大庸边军,该怎么办?” “杀了他们——” 数千骑军呼啸着,在头领的大喊声中冲向北郊县。 远方的北郊县城中,守备都尉听闻军报,立刻召集手下一营兵马,更是命令关闭北郊县城门收缩防御。 只是当数千骑兵出现在县城外,守军皆是心神大骇,北郊县那低矮的城墙如何能守。 尽管心中惧怕,都尉还是大吼着鼓舞士气。 “将士们,振作起来——这些骑兵不善攻城,也没有攻城器具,我等固守待援就是,烽火已经传出去了——” 但这种鼓舞的效果有多大就不清楚了,士兵们几乎个个脸色苍白。 北郊县东侧的远方缓坡之上,一名骑兵伺候纵马攀上了土丘,遥望北郊县方向,烟尘滚滚杀声震天。 随后,骑手迅速调转马头,纵马狂奔起来,小半个时辰之后,绕过一片松林的斥候找到了一支骑兵大部队,还没到跟前呢,伺候就大喊起来。 “将军——我们找的那支鞑虏匪军果然在北郊县方向——此刻正在攻城——” 段嗣烈闻言精神一振,捏着大枪的指骨“咯吱”作响,下一刻,他运转内力大吼。 “儿郎们——找到他们了——随我奔袭北郊县——” 恐怖的内力支撑之下,段嗣烈的将令声传四方,全军两千余骑兵只觉将军声如雷鸣。 “领命——” 这一刻,全军士气大涨,齐声大吼。 虽只有两千余骑,却带着四千余匹马,此时此刻骑兵在段嗣烈带领下纷纷策马狂奔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全军出现在刚刚斥候所处的土丘附近,已经能遥遥看见北郊县烟尘,甚至听到喊杀声。 北郊县城不大,四面已经被六七千游牧骑兵围了起来,城内仅仅一营兵马正在苦苦支撑,城中不少百姓也上城帮忙. 这一刻,段嗣烈所领骑兵没有再大吼,而是换乘马匹向着北郊县冲去,直到目视距离不足两箭的时候,攻城的骑兵队伍才有一侧慌忙集结。 只是游牧骑兵人数虽然众多,但分散四面,仓促之间更是毫无阵形可言。 段嗣烈手持大枪一马当先,内力汇聚放生嘶吼。 “大庸儿郎们,贼寇侵我国境辱杀我父老百姓,拿起你们的弓,拿起你们的枪,随我杀——” 这吼声之巨犹若滚滚天雷,不但传遍两千大庸骑兵,更是传向前方,甚至传遍整个并不大的北郊县城。 声音已经不只是大了,甚至大到令人惊骇 游牧骑兵头领手持双刀面向骑马而来的大庸骑兵,一时间都看不清数量,更是被那吼声骇的心神动荡。 “头领,他们杀过来了——” 一声大吼让头领如梦初醒,身中劲力流转,脸也上升起凶戾。 “勇士们,随我杀——” 两边骑兵相互冲去,更有箭矢不断飞舞。 段嗣烈冲在最前头,一眼就瞅准了那边疑似领兵之人,他站在马登上人立而起,一杆大枪在手中舞出狂风,直奔目标而去,草原骑兵没有一合之敌。 “敌将受死——” 长枪舞动,交错而过之刻,模糊枪影扫过数骑。 只一击! 人马俱裂! 两千骑兵对六千,不但救了北郊县城,更是追击两百余里,斩敌四千余众,仅有一部分残兵败将逃回草原 雷鸣大将段嗣烈的名号自北郊县一役彻底传了出去,不论是在大庸这边还是草原那边。 (本章完) 第486章 此去西北两万里 忘川桥外黄泉路旁,直至易保康的一切气数皆已消弭在轮回之光中,易书元以抚尺在折扇扇骨上轻轻一拍。 “啪~” 声音清脆却不响亮,易书元身旁泛起一阵阵涟漪,幽冥之力也渐渐消解。 这一刻那种压抑的感觉淡去,易书元还没如何,灰勉倒是长长舒出一口气。 “呼” 易书元将手中法宝收入袖中。 在这种情况下施展天罡变,幽冥轮回之力既是助力,也是噬力,即便先服下星罗丹和三枚养元丹,但其中疲惫和损耗自不必说。 只是身体虽然虚弱但心情却是轻松的。 这天罡一变,成与不成似乎是要看将来。 但易书元倾其所有法力变出来的那一刻,心中便已经升起一种明悟,成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也并非易书元法力不济,和当年的小石头独自寻个降生之处不同,易家二老早已各自投生,为人也好为兽也罢,想要聚集起来,非一世之功。 造化阴阳这一变,借助的也是天地轮回之力,有情众生之缘系于天地,自然也要在其中沉浮流转,等在阴间是没用的,走得越早则相聚越快。 “先生.” “怎么?” 易书元收回望向忘川桥对岸的视线,侧目看向肩头的灰勉,后者犹豫一下,毛茸茸的貂脸上露出笑容后摇了摇头。 “没什么了。” 易书元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来路归去 回去的路上,灰勉时不时看看易书元,又偶尔回头望向仿佛才一离开就已经看不见的忘川桥。 其实刚刚灰勉很想问先生,想问问他,保康到轮回前那一刻,知道您是仙人么? 只是话临出口,灰勉却又忍住了,说知道么?好像不太可能,说不知道么,似乎也是未必,兄弟之间心有灵犀,保康至少肯定有过怀疑。 —— 易保康的墓也在阔南山的山南岗上,易家的生活也似乎渐渐回归了正常。 只是有些在易保康才过世时显得冷静甚至在外人看来有些漠然的人,偶尔会独自在夜里哀伤,亦如易保康的发妻赵氏。 不过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等到了春节,新春的喜庆终于是冲走了哀伤,这个春节,西河村依旧热闹。 至开春雪化之后,易家人也归回了往日的生活。 这一天,易书元早早就起了床,将床铺和室内桌椅器物整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随后又将一封家书放在了桌上。 这会天还蒙蒙亮,易书元走出房门又轻轻关上,独自走到前院打开大门插销,在低沉的“咯吱”声中慢慢打开。 等易书元走出门外,一个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大伯.” 易书元回头望去,也是一大早起来的易勇安就在站院中,还抓着鱼竿背着鱼篓。 见大伯没说话,易勇安小心问了一句。 “您,要去哪?” 易书元只是这么看着易勇安,却并不言语。 伯侄二人沉默了许久,易勇安几度想要开口却仿佛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才说了一句。 “我送送您吧.” “嗯。” 就像是当年第一次去元江县城一样,易书元和易勇安一起走向村外,顺着村中道路一直出去。 易书元没什么,易勇安苦思冥想欲聊点什么却又嘴笨说不出什么东西,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我明明这么笨,为什么这会又要这么明白呢? “大伯,您说那年把我拽下水的那条鱼得有多大?我要是钓起来了,得够全村吃吧?” 易书元嘴角扬起,随后又笑出了声。 “呵呵呵呵呵呵.” “大伯您笑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的笑声却并不停下,易勇安仿佛忽然反应了过来。 “那鱼我怎么都钓不起来对吧?” 易书元笑容止住想要点头却又改变了主意,带着依然存留的笑意说道。 “鱼是很大,但也未必钓不起来,只能说你那会啊,太急了!” 一听这话,易勇安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唉呀!我就说嘛!” 两人说笑着一路到了岔路,一面去元江县城,一面则是去西河口。 “去吧,今天天气尚可,说不定会有大鱼上钩的。” “唉” 易勇安应是应了,但没有往那边走,只是站在了原地,易书元看了他一会,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转身走向另一条路。 “大伯.爹走了,我们还在啊,您还会回来么?” “好好过,勿替我忧愁!” 易书元的声音传来,人已经渐渐远去,易勇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仿佛心中长久以来自己也不清晰的疑惑也解开了,想了下还是提着渔具去往了西河口。 西河村村口,土地公显出身形,向着易书元离去的方向遥遥作揖。 去往元江县的路上,灰勉从易书元的衣领中钻了出来。 “嘿嘿,先生,您要真想直接一走了之,干嘛还走大门,还能让勇安发现啊?” 易书元没有回答,不过灰勉也不等他回答,直接一下窜了出去。 灰勉御风飞到了娥江上,一边沿江而飞,一边在天空朝着水中大喊。 “江珠儿——珠儿——江珠儿——” 没过多久,一处江段上水花炸开,水流托着江珠儿从水中现身,看向天空疑惑道。 “怎么了?” 灰勉落到了江珠儿肩头。 “帮我个忙,让勇安多钓些鱼!” 江珠儿本以为什么大事呢,一听这个,顿时拍了拍胸口。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那行,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灰勉又一跃而起,飞向了县城方向。 元江县城中,易书元特地拜访了吴明高,逗留大半日,直至天近黄昏方才辞行,此后一路向上,自北门出县城。 出城一里有余,易书元身上也渐渐起了变化,老态渐消皮肉渐丰,心中迟暮苍老之感也逐渐减少。 行至流水红花处,易书元已经恢复了当年从天界归家前的模样。 “先生,您变回来了,不装老人了!” 灰勉这么说了一句,易书元却摇了摇头。 “这些年在家,先生我也确实老去了,并不是装的,这些年久居家中,天下变化之大,也令人感慨!” 话语间,易书元脚下生风,初时摇曳,载得易书元摇摇晃晃,随后狂风飞卷,托身躯拔地而起。 细算起来,此前化入风中去元江县阴司这等小法不算,易书元也有快二十年没有真正乘风远游了! —— 御风上九霄,仙游万千里,易书元闭目而行,不求多快,更好似随风而行,再睁开的时刻已经又是清晨,延山已在脚下。 易书元放眼望去,远方天光所落之地,乃是大庸京师承天府。 这么多年过去,西河村好似一直是一成不变的,易书元也没有主动施法推算天数,但各方来信却是不少,也让易书元明白,天下变化其实很大。 飞至承天府上空的时候,易书元望见一处特殊的事物,便改变了只是飞掠而过的原本打算,落向了承天府城。 但易书元一没有落到什么繁华的街道,二没有去往皇宫大府。 一阵清风吹过,易书元的身形出现在了承天府城北,他一步步向前走去,周围行人仿佛都没有注意到有人突然出现,不知不觉就接受了这么一个行人,好似他本来就在此。 前方城门附近也有诸多百姓聚集,更有很多人喊号子的声响,一些厚重的木制大型器具被架在那边,似乎是在忙着什么工程。 “嘿呦.嘿呦嘿呦” 在天气还很凉的早春时节,一群汉子或者身着单衣,或者光着膀子,汗水将身上的壮实的肌肉涂亮。 “大家加把劲!” “嘿呦.嘿呦嘿呦” “咯啦啦”的声响和号子声中,二十多个壮汉一起推动六杆绞盘,绳索牵引着木制器物,缓缓将一块原本斜插在一处大坑中的巨石一点点拉起来。 围观的百姓很多,好多人都在旁边鼓劲。 等巨石立起,一群人跟着欢呼。 易书元饶有兴趣地站在人群中一起围观,他看向周围,发现围观者中虽然大庸百姓很多,但是一些扮相特殊的异族人也比以往多了不少。 在巨石扶正之后,有人立木支撑,有人用工具将周围土方回填大坑,工匠一点点夯实。 很显然,这块巨石是主动要放在这里的。 人来人往中,围观者有的看一会走了,有的可能很闲,和易书元一样站了很久。 到中午的时候,巨石的基座都完成了,木桩也撤去了,但却另有桌台架起,有官员带着一人昂首阔步而来,随行军士还端着文房用具,一支手臂般长的大笔则尤为显眼。 易书元一直站在这里,似乎是因为来了官吏,周围围观的人又多了起来,有人似乎另有发现。 “唉,那人好像是孟世明?”“哪个孟世明?” “还有哪个,皇上特封才情书俊孟世明啊!你没听过?” “噢噢噢,孟大才子?” “对对对,我听说孟世明早年临摹燕沁书法,颇有神韵,后又在被皇上接见时得以临摹高人书法,才有今日自成一派!” “他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大石头上写字?” 这是旁人议论的,或许也是易书元站在这里的原因。 那巨石边,军士挡开过分靠近的围观百姓,一表人才的青年儒士已经拿起了笔,许多人一同磨墨,将墨汁都倒入陶瓷盆中。 孟世明登上桌台,以粗壮大笔沾墨,立在这巨石面前,心中升起无限豪情! 而易书元虽远远观望,仿佛也能感受到那年轻儒士心中之澎湃。 孟世明深吸一口气,此翻豪气化为心中气度,势要拼力写出气势,也只有在如今的大庸,才配写下此文! 这一刻,儒生挥毫于巨石之上,留下狂放之语! 只有一句话——此去西北两万里,我大庸之境也! (本章完) 第479章 握剑不出 承天府皇宫御书房内,如今坐在这里大庸天子已经成了一个须发皆黑的壮年男子,近侍太监也已经换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朝中重臣很多还是老班底,但天子身边之人还是该换换,天子身边的高手是永远不缺的。 实际上新天子很欣赏承天府衙的名捕萧玉之,只是尊重承天府尹的意见,也尊重萧玉之自己的意愿,否则八成会把他提拔为贴身带刀侍卫。 “呼” 处理了一批奏章之后,如今的天子此时揉了揉额头。 “陛下可要上点茶点?” “嗯。” 身边的太监立刻去吩咐了,而皇帝则皱眉看向桌案上的诸多未处理的事务。 没当皇帝前一直想着这个位置,当了皇帝之后,才知道这把椅子不好坐。 继位才一年,项子冀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无法做到父亲那种程度。 但这个曾经被先帝认为较为仁弱的皇子,其实心中也是憋着一股劲的,人毕竟不是烂泥,没有人会甘于人后,哪怕是面对自己的父亲。 承兴年间是天下所公认的盛世,项子冀不说狂妄到超越,但以弘兴为年号也足以说明了他是一位有野心的帝王。 不得不说,即便项屹总觉得自己的那些儿子还有诸多不足,但他的教育显然是很成功的,能被他定为储君候选的皇子个个都不是庸才。 吃了点心之后休息了没多久,立刻有外头的太监匆匆进来。 “陛下,邹老都督求见!” 一听到这话,皇帝立刻皱起眉头,他差不多能猜出老都督过来所为何事,这也是他困扰的地方。 “让他进来吧,还有,立刻去传楚航、李谦、尤进、常子乐过来!” “是!” 老都督邹介如今随着年事已高,似乎也变得更加固执,先帝在时可能还好,先帝死后的这一年则尤为严重。 但老都督的威望太重,实话说新帝都不太压得住他,又不好随便撤了他,也只有请一些重臣过来一起商议,讨论一个结果让老帅心服口服才行。 自草原汗国崛起袭扰边关以来,尤其雷鸣大将以两千匹敌数倍敌军且追杀两百里之后,军中请战之声日盛。 看来就连老都督也沉不住气了。 谁都知道草原汗国肯定是个威胁,皇帝自己也知道,甚至也一度动过念头。 但是私下也和诸多重臣商议过,也细细了解了一些军中将领汇报的情况,知道兵戈不是轻易能动的,大庸看似国富民强,但准备还远远不足。 思绪转动之间,皇帝转身望向悬挂在墙上的天子剑,此剑随同那一卷易道子书法,都是父亲所留,也是新皇喜爱之物。 先帝已经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但还不是时候,用楚航的话来说,那些准备原本主要都是针对南晏的,对于草原游牧骑兵则还有欠缺。 更关键的是,大庸如今虽强,却经不起两面受敌,对草原用兵,南晏人可靠不住! 这么想着,老都督的脚步声已经传来,皇帝立刻正襟危坐等候。 —— 虽然年事已高但老都督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丝毫不显迟暮之态,入内则立刻弯腰施礼。 “老臣邹介,见过陛下!” “老都督免礼!” 邹介抬起头看向皇帝,沉声道。 “陛下,您一定知道老臣此来所为何事,那兀萨尔汗国一群狼子野心之辈,该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之际彻底铲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若坐等他们壮大,将来要付出更多代价!” 老都督的军事眼界还是在的,通过边关所报和大庸的诸多信息,对这游牧汗国尤为戒备。 “老都督所言甚是,只是兵戈不可轻动啊!” “陛下!先帝改军制,练新兵,设仓储,富天下,大庸国富民强,如何不能出兵?” 自同南晏修好以来,那所练新兵也已经安逸十几年了,也并非所有兵士都有雷鸣大将统领之地那么骁勇。 这种话皇帝只能心里想想,不好说出口。 “老都督的心情朕理解,且先坐下稍等,朕已命人去传几位大臣,真要动兵则牵一发动全身,不可不议!我们先聊聊各部将官吧” “是!” 这本就是应有之义,老帅心中升起希望。 没坐多久,几位重臣赶来,御书房中的讨论之声也响了起来。 讨论半日,最终却只能熄了立刻动兵的念头。 军士、后备、军械、粮草以及邻邦等等各种事项叠加下来,如今确实不易动兵,况且如今那草原人骚扰大庸边关的力度大大收敛了。 确实,大庸若不惜代价,完全负担得起一场大战,但却并非必胜。 “老都督,我大庸还不到那个迫切的地步,完全可以好好准备再动手!” 楚航这么说着,邹介虽然已经明白这些道理,还是忍不住争辩一句。 “可是那草原人狼子野心,若放任他们壮大,届时悔之晚矣啊!” 皇帝此刻却忽然从墙上解下天子剑,“砰”的一声将之扣在御案上,也让周围大臣心头一惊,还以为皇帝对老都督不满。 楚航等人刚准备解围劝解,却见皇帝看向老都督。 “邹老都督也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大庸国富民强兵精将广,草原人会壮大,难道我大庸不会?他们个个上马便能骑射,纵然两三年后,也还是这个数,而我大庸亦可广招士卒!” 这话说的老都督都难以反驳,也似乎被天子气势所震慑。 这一刻,皇帝的语气才缓和下来。 “老都督,兵事上,朕万难与都督相论,但朕也还是有懂的地方的,兀萨尔汗国之所以能成,皆因草原部落求活,今日汗国之兵气焰正盛,犹如擂鼓之刻!” “然以掠夺之利而聚,其心能齐多久?老都督放心,犯我大庸国境者,朕记着呢!” 到此刻,皇帝心跳略快,亢奋之余也明白自己是镇了这老帅了,语气也更显从容。 “诚如左仆射所说,步步为营慢慢准备,届时纵然南晏亦有贼心又如何?大庸明明有必胜的条件,何必急于一时去冒险呢?老都督说,是也不是?” 谈论到这,沉默良久的老都督邹介长叹一口气。 “陛下所言甚是,老夫唉,只是老夫或许赶不上了” 周围臣子微微一愣,皇帝也是心中恍然,这一刻对臣子内心所思有了更深的理解。 “罢了,只要大庸繁荣昌盛富强于天下便好.” 这一句话,似乎是君臣之间洽谈出一个好结果,实则是老都督同自己和解。 老都督自统兵以来,经历过大庸最黑暗最憋屈的年代,也没有正正经经统领合格的军队打过什么漂亮的仗,如今条件渐渐成熟,人却未必等得下去了。 习武之人身体自知,内力渐渐衰败,也就没几年了。 “陛下,请容老臣告退!” “好” —— 月州元江县处,易书元依然悠闲地生活在西河村中。 哪怕不动用什么仙道妙术,不掐算不起卦,易书元也知道天下变数将起。 道理很简单,正如此刻易书元和大侄子易勇安在河口垂钓,没有鱼儿上钩自然会闲聊几句。 “大伯,您说这草原蛮夷真不是东西,竟敢一直袭扰我大庸国境,可苦了边关的人啊,皇上怎么不出兵打死这群大胆胡虏!” 易书元扫了易勇安一眼。 “出兵是你说出就出啊?” “唉我当然不行咯,皇帝行啊!还有那南晏贼子,听说也不太安稳,都不是好东西!” 易书元静静望着浮漂没有说话。 这弘兴四年的初夏,就连自己这大侄子偶尔都会来一句“草原蛮夷”“南晏贼子”之类的话。 在没有电视和网络的社会,这种情况在易书元看来,足以说明大庸已经完成了社会层面的心理建设。 而这种特征极为明显的暗手,很像是楚航推动的手段。 天子虽未动兵,剑却已经在许久之前就拿起来了! 草原人贪婪么?确实贪婪,即便曾经在段嗣烈手中吃了大亏,收敛一段时间,但依然动作频频,后面更是加大力度,不只对大庸,对南晏那边估计更甚。 但或许在草原人自己的价值观中不这么认为。 这一刻易书元虽然坐在河口享受村中宁静,更没有使用什么仙法,却有种遥望天下大势之感。 或许这才是大庸明宗皇帝渴望的隐士高人的感觉,而非曾经易书元那种些许误会后的充愣之辈。 “上钩了,鱼上钩了,哈哈哈哈” 易勇安兴奋大喊,提着鱼享受着溜鱼的快感。 大侄子打断了易书元此刻对自己高人的遐想,咧咧嘴看着这一幕,这老小子一大把年纪倒是活得潇洒。 —— 大庸各处自去年起,募兵的数量比往常多了不少,各地也悄然贴出募兵告示。 这期间还出现了一些出人预料的情况。 大庸朝的募兵是比较有倾向性的,一般会考虑地区人员的体魄和经济民生等状况。 但是这一年中,多地的募兵点居然出现了不少岭东青年,许多都是成群结队从家乡赶到募兵之地的。 有相关的地方官员上奏之文中有云:军设三万人,一万岭东兵,问询何出身,皆为良家子 (本章完) 第480章 故人归乡 第二年入冬前,一辆马车来到了元江县,马车入城,车上有人掀开帘子看向外面,是一个充满感慨之色的老人。 “唉,没想到再回元江县已经是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变化很大,又不算很大.” “爹,您这话说得可真够矛盾的,对了,以前就听您说同心楼八珍菜很有名,这会终于可以尝尝了!” 车上一个青年笑着这么一句,引来父亲的白眼。 “不学无术,学学你大哥,考取个功名才是正经事!” “爹,我不学无术,但好歹您告老归家的时候,是我陪您回元江县了呀,您该夸夸我才是” 老人摇了摇头不再多说,马车直去元江县衙,当年的老衙门还是那样,甚至还有几个认识的老同僚在,也让老人喜出望外。 而更加惊喜的事情,则是请衙门同僚在同心楼喝酒吃菜时,闲聊的时候得知的。 有依然当差的元江县老衙役提了一嘴易书元,让老人精神一振。 “什么?易先生在县中?” 老衙役愣了一下,点点头道。 “是啊,易先生早些年就回来了,一直都在西河村呢,吴大人不知道?” “我如何知道啊,我这些年就没什么易先生的消息.” 易书元的面容在吴明高脑海中都已经模糊了,只是还记得当年县衙中共事的很多事,对其书法更是念念不忘。 实际上,即便当初得知易书元回家,项屹更是微服出访来过元江县,但朝中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次皇帝去了哪,甚至就连楚航也不太清楚,自然也不知道易书元就在元江县。 酒桌上又聊了几句易书元的事情,吴明高便立刻起了去拜访的念头,只是觉得仓促之间前往可能有失礼数,便先遣人去送上一份拜帖。 —— 当天下午,县城来了个不认识的年轻衙役,送了拜帖到易家,亲手送到易书元手中,得到了易书元本人回信之后衙役才匆匆赶回县城。 第二日午后,易书元专门收拾了一下自己,将这些年已经穿惯了的农人衣衫换下,换上一身体面的衣裳去迎接。 “先生,您这么正式啊?” 灰勉扑蚂蚱路过见着了,就这么调侃了一句,易书元想了下笑道。 “未免吴大人以为易某不在意他,还是正式点好。” 远远就能望见一辆马车正在沿着村道驶来,车上还有人掀开帘子望向外面的景色。 同老人坐在一辆车上的男子笑了笑道。 “爹,您说易先生还记不记得你?” “笑话!怎可能不记得我?只是没想到原来易先生早就回了元江县.” 青年以前听父亲提过易先生的事,但说实话都比较久远了,除了父亲那的一幅字确实十分不错外,对那人其实没啥特别的印象。 其实就连当年也在元江县的大哥也没见过那易先生几次,那会父亲比较严厉,大哥大多数时候在读书求学,就算回家也不准随便去县衙。 至于二哥嘛,那会也是小屁孩一个,更没印象了。 这么想着,青年忽然望见不远处村口站着一人,是那种只一眼就觉得一个乡下小村不太会有的人物。 “爹,您看那边村口站着的是不是易先生?” 车上的老人探头望去,西河村村口站着一位精神抖擞的老者,这老者白须白发,一身灰色儒衫,身形依旧挺拔,着实有一种大儒风度。 “应该是了,应该是了!停车,停车” “哎哎是老爷!” “爹您慢点!” 车上的老人在搀扶之下直接下了马车,而那村口的老者也走了过来,越是相互接近,越看得清晰,就越明白自己没有认错人。 这一眼望去,吴明高的脑海中,当年易书元的形象也跟着丰满和清晰起来,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易书元脸上带着笑意,其实吴明高也是个妙人,只是当年的自己并未有与之太过深交的动力,总是带着几分应付感。 此刻易书元上前几步,郑重地拱手施了一礼。 “吴大人,易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吴明高略显激动得拱手回礼,一旁的男子也赶忙跟着行礼。 “易先生,吴明高可甚是想你啊当年答应先生让那《元江县志》作为本县之宝传下去,却没能如愿,吴某愧对先生啊!” 易书元哑然失笑,还记着这个呢?不过此时他心中一动,似有所感。 —— 这一刻,远在承天府衙门的官署中,林修趁着闲暇时间,正在书房中看书,忽然就觉得鼻息很痒。 “啊~~~啊秋啊秋” 两个喷嚏下去,林修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看来天确实冷了啊.—— 西河村外,易书元带着吴明高和他的小儿子一起去往家中,易家自然是准备盛情招待的,不过那是晚上的事了。 吴明高父子和易书元就在后者卧室外的院中摆上酒菜谈天说地。 能聊的东西很多,回忆往昔,当年共事时候的事也足够称得上谈资,有一阵也算惊心动魄。 而谈及时下乃至展望未来,在吴明高眼中更是有得说,有些话题,和元江县衙们那些老衙役很难谈得深入,和易书元却没问题。 “易先生,听说边军算准秋时鞑虏再来,直接设伏歼数千,随后雷鸣大将段嗣烈领兵,直接攻入草原,从南到西北纵横千里,西北诸国亦有响应者.这一仗打出了我大庸的国威啊!” 吴明高一个文士,如今已经辞官告老,但提及此事却显得十分激动。 一边随时准备伺候的易府家丁不懂政事不懂军事,但听着也十分带劲,总之就是大庸的军队十分厉害,打得蛮夷溃不成军。 “我朝之军确实勇猛,也可以说以逸待劳,以有备击不备,而草原人确实悍勇,但这是建立在自认能胜亦或是能走的基础上的,也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 “当他们付出伤亡较大就会本能退走,可当发现大庸军队并未归去,而是大举进入草原,则嘲笑之余又会难免心慌” 吴明高拍手道。 “正是此理,小小蛮夷狂妄数年,却不知我朝为此战准备了多久,如今不过蚍蜉撼树而已,非得把他们打服不可!” 吴明高的高谈论阔其实和大部分中下层人一样,少了很多细节,比如几年间偶尔俘虏的草原人都成了向导,比如准备的草原地图等等。 这是天下风云变幻的年月,除了大庸和草原,还有南晏之地,同时也波及了偏西的诸国。 有人高歌猛进,有人暗自落泪,有人建功立业,有人败退生死,有人漠不关心,有人散财相助 身处各处,或许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是黑暗的时代。 而对于大庸而言,结果其实正如几年前在御书房的那一次争论一样,战事虽然是瞬息万变的,但以全盛之态应对则游刃有余,胜利也是可以预见的。 “对了,听说那南晏国中如今也起了动乱,国中反叛之潮殊为汹涌,我看啊,南晏也该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了,我大庸就该出兵顺势将南晏拿下!” 听到这,吴明高小儿子吴元涛忍不住咧了咧嘴,爹这是已经喝高了。 “爹,咱大庸和南晏好歹也是修约在先的,人无信都不立,国怎么可以随便失信呢?” “伱懂什么?人自然要讲信义,国那就复杂了!” 易书元也是笑着说了一句。 “吴大人,少喝点,晚上还有酒菜呢!” 但吴明高当年能从主簿小官升迁,不能说完全是因为林修出于愧疚的提携。 此时此刻,易书元一只手落于桌下,在袖中掐算了一番,也算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动用法力。 当年几度处于危机之中的大庸如今繁荣昌盛了,但这南晏或许确实已经快到了气数将尽的时候了。 只是易书元有白鹤之变,与南晏简氏多少也有几分纠葛在其中。 这时候,身形有些佝偻的易保康杵着一根拐杖过来了,眯眼看清吴明高之后,一边拱手一边接近。 “真是吴大人来了啊?哎呦吴大人啊,许久未见了!刚刚我去了邻村,未能远迎啊!” “噢噢,正是吴某,易老哥好啊,我昨天就书信通知易先生了!” 易保康皱眉看向易书元,也让后者顿时尴尬。 “保康,过来坐坐!” “不坐了不坐了,我得亲自给吴大人弄几个好菜,你们可别把话聊光了,晚上吃饭大家再聊!” 比起以前一些贵客上门,面对吴明高,易保康显然更加热情,就来说了几句话后,又杵着拐杖匆匆要走。 吴明高虽然喝得有些醉醺醺了,却在此刻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向了易保康那边,吴元涛则赶忙起身过来搀扶着,毕竟父亲喝了不少。 “易老哥不必忙碌,咱家乡人客气什么,这次我已经告老回乡,以后就留在元江县了!” 谁知易保康一听更来劲了。 “那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得去厨房,吴大人您坐!” 易书元望着这一幕,坐在那没动,只是喝了一杯酒。 岁月催人老,以此身应此景,心中也是感慨良多的。 高谈志趣也好,讲天下天下大势也罢,总得有个谈得来的对象。 人生到头落叶归根,让人有归属感的究竟是这地方呢,还是这地方的人呢? 或许二者缺一不可,否则就会心里空落落的。 (本章完) 第481章 以信入书 吴明高成了西河村的常客。 比起当年心心念念一直惦记着易书元的书法,如今的吴明高倒是更像一个老朋友了,每次来了也只是因为孤单了,想找人聊聊天。 易书元偶尔去一次县城,也必会拜访吴家老宅。 不知不觉又过去一年,冬天也又到了,元江县一如既往的寒冷,西河村的田地也早早被白雪覆盖。 一名老邮吏骑着一头老马来到西河村,来到了易府门前,一个正在院门口晒太阳的家丁看到邮吏,立刻站了起来。 “孙叔,您来送信啊?进来喝点热茶吧?” 邮吏挫着手哈着气,已经开始在老马的驮袋里面翻找起来,一边找一边还说着。 “不用了不用了,没看今天忙嘛,好多书信要送,你们大太爷可有不少信呢!” “噢噢!” 家丁伸长了脖子瞧着,见邮吏翻出好些信件,得有一小摞,整理了一下才转身交给家丁。 “给,别弄丢了。” “唉,孙叔,我给您拿两个印糕吧,路上吃。” “呃,那快点啊!” “哎哎!” 老邮吏就坐在刚刚那个家丁坐过的小凳上,等待印糕的同时,享受片刻的休息,也晒晒这上午的太阳。 望了望易家宅院,虽然在西河村这确实是大户了,但放到元江县可算不了什么,更不用说月州城之类的地方了。 只是这一家大太爷的信可是不少,而且从信封和纸质,以及信件的磨损程度看,地方怕是都不近,不少走的还是官戳家信,说不定在外还有不少关系呢。 大庸邮驿系统并不是一般老百姓都能享受的,所以理论上邮吏送的信都是和官吏有关的。 当然也不是不能变通,比如一些大书院或者贡院也能用邮驿寄送信件,主要是方便学子赶考之类的需求,但似乎也不是随便一个老百姓能用的。 所幸百姓流动性其实不强,真正有远房亲戚要送信的,托付熟人或者一些有点名望信用的人为“信客”算是常见的,当然这一般也是要给钱的,而且也不好意思太少。 不过这些信客有时候也会把信拜托邮驿小吏,分润一点费用算是大家都方便。 “孙叔,久等了吧,给,从厨房拿的,还热着呢!” “好好,多谢了!”“您客气什么啊!” 老吏接过印糕,闻着香味就先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随后牵着老马告辞离去。 易家的家丁这才带着一摞信去找易书元,不过不是去家中后院,而是去晒谷场边上。 曾孙一辈如今都去了县学读书,易书元和易保康两兄弟似乎也就闲了下来。 西河村的晒谷场避风处,能晒到太阳的地方,老人家坐了好几排,易书元和易保康也在其中,也算是村中年纪最大的两个老人了。 这是冬日里村中老人家的常见活动,有时候吴明高过来也会加入其中。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喝喝茶,晒晒太阳,看看村中孩童在附近玩闹,或者干脆就是打个瞌睡,日子还是比较惬意的。 这时候,家丁小跑着过来。 “大太爷,大太爷——又来信了——” 易书元身边,易保康身子一抖,从瞌睡中醒了过来,他一低头,发现身上盖着一条兽皮毯子,应该是兄长回去拿的。 “兄长,别给我盖了,这大太阳的我又不冷!” “哟还不冷啊,刚刚的时候都哆嗦了!” 易书元笑言一句,边上村中的其他老人也笑了。 “保康,你可别不服老了!”“保康哥,你还有兄长给伱盖东西就偷着乐吧!” 这两年易保康越来越精力不济,也开始变得畏寒。 说话间,那边的家丁已经跑了到了跟前,把信交给易书元。 “大太爷,您的信!” 易保康和边上的老人也瞅了过来,易书元接过来的信件可不少啊。 “比上次还多啊,兄长,都谁寄的啊?”“是啊,我都没见过这么多信呢!” “易哥,您在外头可是有很多朋友啊?”“不会真有孩子家人在外吧?” 易书元回头笑骂。 “去去去,瞎说什么,待我看看,说不定还能念念给你们听听呢。” “唉那挺好!”“对对,念个信挺好的!” 易书元摇摇头,一封封看过去,书信都是只写收信之人,在里面的信件内容上才会写寄件人是谁,但光是拿在手中,易书元便已经知道是谁写的信了。 果真是天南海北都有。 或许是因为吴明高到访过,易书元就在元江县的消息也通过书信传了出去。 很多大忙人不太可能来元江县,但送来易书元这边的书信倒是多了起来,有楚航,偶尔有林修的,最多的则是萧玉之的。 而因为楚航与段嗣烈当年的交情,又已知易书元同龙飞扬是至交,便也将此事通过书信告知段嗣烈。 这时间稍久,麦凌飞自然也知道了,池庆虎也渐渐得知,甚至还有无法和尚的信。 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凡尘之上多得是想要知道易道子道场而不得的人,但在凡世人间,却有不少凡人知道易先生的住所。 这次交到易书元手上的,足足有十几封信,有的信封纸质柔软,有的则硬邦邦的。 倒也不是十几个人写,有的人不止一封信,可能是因为途中传递不便,所以最终是好几封一起到的。 易书元挑选信件的时候,一群老人眼巴巴望着,就像是等待分糖果的孩童。 晒谷场边缘的各处草垛那边,村中孩童在打雪仗玩闹,欢笑间有稚童被人扔了雪球,拨弄中望向那边的村中老人们,却恍惚间好似也看到了一群孩童, 中间那个孩子最大,他手中像是拿着什么稀奇东西,一群年纪更小的则眼巴巴看着。 稚童拨弄干净脸上的雪,揉揉眼睛再看,只是一群村中爷爷辈的人在那 那一边,易书元挑选出了一封信。 “就这封吧!” 在易书元手中的这封信,有着枯黄色的信封,纸张明明很硬,却有些皱皱巴巴,上面有些干掉的水迹,更有些难以擦去的污迹,显然是经历了不少磨难才来到易书元手中的。 “嘶~” 信封被小心撕开,易书元取出里面的信纸,不止一张,笔迹也并不是处处清晰,甚至有的地方都不像是墨水,反倒像是以炭为笔。 “兄长,这是谁写的啊?” 易保康问了一句,让看着信纸略微有些出神的易书元断了思绪。 “一个和尚写的,让我来说给你们听。” 只是扫一眼信纸,甚至都还没有通读几张信纸上的诸多内容,易书元便已经知晓书信中的事,甚至比书信所言了解得更多,也更详细。 “易先生敬启,贫僧枯坐庙中二十载,本以为礼佛诵经终觉悟,然愧对先生所望,终究还是破戒了.” 易书元话音顿了一会,旁边包括易保康在内的人见他久不说话,便催了几句。 “兄长,你说啊!”“是啊易哥.” “哦你们应该是不知道,在那溯州三相县有一座相山宝刹,曾是先帝赐墨的禅院,写书信的和尚原本就在那为僧的” 解释了一句的易书元继续说了下去。 虽已年迈,虽然很久没有说过书了,但此刻易书元再次开口,声音却明显不同了。 不开折扇不盖抚尺,心神却已经入了书中。 “今春霜寒,老僧难定,贫僧枯蝉久坐心难安,方丈临终有云.” 若是易阿宝或者吴明高等识字的人在这里,就会发现在开头一段过后,易书元讲出来的和书信内容不太一样了,甚至说出了书信之外的内容。 但这又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感觉。 易书元的声音就像是在众人心中展开了画面,带着西河村老人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弘兴四年,更是远远望到了相山宝刹,在那方丈禅房中坐着许多僧人。 虽然是在禅坐,但寺中僧众几乎个个面露悲伤,唯独一僧除外,那便是坐得离方丈最近的无法和尚。 禅房中寂静无声,无法和尚看着已经枯瘦得不成样子的老方丈,低声宣了一声佛号。 “普度光王佛,方丈师父,您有何吩咐?” 老方丈尽力坐得正一些,松散的视线重新集中起来,抬头望向禅房中的僧众,最后看向最近的无法和尚。 “无法.老衲一生参佛,却也不及你,你虽虽在相山出家,老衲却.却无从教授.不能见你得正果,老衲心亦有憾” “方丈大师能容贫僧在此修行,贫僧已然知足!” 老方丈此刻却笑了。 “佛陀慈悲,让老衲临终能看清几分.无法,你心乱了.” 相山禅院中,弥光殿宝顶之上,正有一缕缕佛光显现。 弥光殿前,流光一闪,照梨和尚出现在这里,他诧异地看向大殿屋面的宝顶,这里怎么会有佛光? 方丈禅房中,老方丈看着面色终于不再平静的无法和尚,叹息着合十双手。 “你叫了老衲几十年师父,老衲不想让你白叫,北来晏人子,遁尘不得悟,动乱今又启,古井生波澜无法!佛不度你,便去寻佛,你下山去吧” 无法和尚愣神片刻,而眼前的方丈大师已经没了气息。 周围僧众纷纷哭泣起来,有人悲呼,有人念诵经文。 无法和尚闭起眼睛,双手合十。 “方丈得悟佛法如愿圆寂,善哉!” (本章完) 第482章 便送一场觉悟 相山禅院众僧安顿好方丈的后事,只是方丈圆寂得仓促,并未定好下一任方丈是谁。 因为先帝曾经赐墨宝的关系,加上平日里方丈的看重,众僧本来是打算推举无法和尚为新方丈,只是无法和尚并无此意。 立方丈佛塔的当天,当地乡绅名流都来了,有文士有富户甚至还有官员,相山禅院里面似乎是很肃穆,但又似乎是很热闹。 只是无法和尚仅仅在方丈入佛塔的那会现身了一会,随后就不见了。 寺院僧人知道无法和尚不喜之后的那种热闹,倒也没有谁多说什么。 不过其实无法和尚回了自己的僧舍收拾东西。 简单带上一个钵盂,另一套僧袍,一个装了一点东西的布袋就关上自己的僧舍准备出门了。 “无法大师,您怎么在这啊?大家打算推举您做方丈呢!” 一个忘了拿手串的小和尚跑过这里,正巧看到无法和尚出来,说了这一句之后忽然看到无法和尚这一身打扮。 “无法师父您这是要出去?” “善哉,贫僧准备下山去了,方丈之位不敢承受,请寺中师兄弟另行抉择吧!” “哎哎哎,无法师父,那您也先别走啊,今天好多大人物都来了,都等着观礼接任方丈的!” 小和尚试图说服面前这位胡须灰白的僧人,只是后者口中念诵一句“佛陀慈悲”,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往寺庙前院走去。 而在后方,方丈入佛塔处,此刻全寺僧人齐声念经,引磬、木鱼、铛子等物不时敲响,热热闹闹营造佛音阵阵. 无法僧的身影显然背着佛音而去。 “无法师父,您等等啊,唉,我去叫师兄师父他们好不好?哎哎哎您等等啊!” 小和尚有些着急,无法大师好像真的要走,他试图要留下他,想要转身去后方立佛塔那边叫人,却见无法大师步伐很快,慌忙又跑来想要阻拦。 只不过无法和尚的步子太快,小和尚竟然都不太跟得上,就这么一直追着他过了偏院到了前方。 今日来相山宝刹的香客很多,但大多都去了后面送方丈,这会前面反倒几乎没人,一个大和尚在前面走,一个小和尚在后面追。 前院广场,当年两大先天高手所拼之地的大坑尚在,无法和尚扫了一眼脚步也不停下,前方就是山门。 唰~ 一道明黄色的光辉闪过,一名面容圆润神庭饱满,且长须连腮的僧人出现在寺院门前。 这是一个小和尚从未见过的僧人,而他的出现方式也让小和尚呆了一下,不过显然这僧人并不是因为小和尚而现身。 “无法和尚,你静修禅机乃是很多人几世都求不来的机缘,这寺中有佛缘,留在这里可成正果!” 照梨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望了一眼那边弥生殿宝顶。 自当年先天一战之后,照梨和尚几乎再没现身过,今日出现前他其实是犹豫的,只是最终还是选择现身相劝。 一边的小和尚愣愣看着这个陌生的僧人,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怀疑,难道他是菩萨,是佛? 无法和尚抬起头。 “多谢照梨大师提点,贫僧去意已决!” 无法和尚直接从照梨和尚身边经过,后者转身怒道。 “丁飞雄,二十多年前你斩断尘缘虔心向佛,先天武道都可放弃,今天只因为你家乡变故就要舍佛而去,难道伱尘缘未断吗?你对得起易先生吗?” 无法和尚脚步微微一顿,但也并未回头,照梨现身劝他是让他有点意外的。 “善哉,二十多年前丁飞雄已得解脱,而今贫僧下山,只觉禅坐念经不得佛法,遂下山寻佛!” 无法和尚说完就跨出了山门向前走去。 “寺中有佛光,佛在此处!你若下山必破戒遇难,离佛日远!” 照梨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虽然内心深处他对无法和尚略有妒意,却也有种将之视为同门的感觉,相山寺其他僧众,无有能入眼者。 但无法和尚似乎并不领此好意,脚步连顿都没有顿就往外走去,很快就已经走远了。 寺院门口,小和尚小心翼翼地看着照梨和尚,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后者扫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便直接消失了。 这又让小和尚心头一惊,四处找寻之后也未能发现,好一会才忽然想起本来目的。 “糟了,无法师父!” 只是这时候无法和尚已经走远了。 虽然当年先天一战武功已废,但因为易书元出手,无法和尚的体魄犹在,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这些年明明有缘得闻佛门真法,但初时静心,后来得佛法真意,再后来反倒心中不定了。 诸佛经典有云,人有困苦欲寻超脱,自会寻佛,佛法度之则得解脱。 当初易先生所传无名经也有言,佛当度世人于水火。 只是二十多年修禅念经,纵然在寺庙中不见红尘,但水火无法和尚见多了,佛却难说见到,佛门诸善皆为美德,难道只在寺中么? 方丈圆寂之前说得没错,既不得禅定,不如下山去了! 既然佛度世人于水火,何处有水火便去何处寻佛,又或许,照梨和尚说得也没错,自己可能真的尘缘未断吧! 毕竟听闻北方之事,无法和尚也难言心无波澜。 白日前行,夜游星光之时脚步也不停,每天深夜修行禅坐一两个时辰便当是休息了。 一路上寻水化缘,以无法和尚的脚程,仅仅数日已然到达莫山边境。 —— 西河村的晒谷场中,易书元“念信”至此,恍惚中声临其境的老人也有人不由惊呼一声。 “他竟然要去南晏?” 易书元望了北方一眼。 “那本来是他的家乡.” “别打岔,兄长你继续说!”“对对,继续说!” —— 无法和尚一路北行,直至到了莫山关口,被大庸边关将士拦下了,还惊动了守门都尉,将这个只身北上的和尚带到了营所。 在检查了无法和尚的度牒文书之后,边关都尉皱眉看着这个一看就至少五六十岁的和尚。 度牒和文牒好像是真的,这僧人也不像是假的,浑身上下都搜遍了,除了旧僧衣旧布袋,也就一些和尚法器了。 “大师,你真的要去南晏?那边如今可乱得很,这两年听说还有不少南晏人试图翻过莫山往咱们大庸这边跑的,我看大师要云游还是南去好一些。” “善哉,多谢大人提醒,贫僧身无长物,此去不为身安,而为心安!” 看着和尚说完闭目念经的样子,都尉皱眉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放行了。 理论上大庸和南晏入境是有两国交好之约的,南来北往只要有路引文牒,边关也会放行。 但大庸这边的关口好过,南晏那边的却不然。 莫山以北的南晏关口内,无法和尚被关着盘问审查了半日。 被放行的时候,紫檀佛珠不见了,钵盂被收走了,野外禅坐所垫的坐布也没了,甚至是金石火燧也没了,留一个水囊算是格外开恩了。 等无法和尚走出南晏边关向北,不由哑然失笑。 “善哉,贫僧这下是真的身无长物了,也好,也好!” 无法和尚脚步都好似轻快了不少,摘枯萎的干藤野瓜掏空了做钵,风餐露宿一直北上,以他的脚程连行三日之后终于见到了房屋聚落。 “终于能吃口饭了!” 和尚这么想着,脚步都快了不少,只是当他越是接近村落,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手中拿着那个藤瓜做的钵盂,和尚走入村落,房屋有的完整有的破败,却没见着什么人烟。 “你是从哪来的啊?” 一个有些含糊不清的苍老声音传来,和尚寻声望去,却见到两个杵拐老人站在那边弄堂处,一人手中还捧着不多的木枝条,似乎是捡柴火归来。 “哦,贫僧无法,游方至此,希望化顿斋饭吃!” “和尚?” 两个老人笑了笑。 “这年头还能见到和尚来化缘啊随我们来吧!” 和尚快步跟上两个老者,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处院落,但沿途依然没见着几人,他只站在院外,没有进入院中。 两个老人一个进了屋子,一个在外头摊晒柴火。 “这位老施主,村中为何没人啊?” 老人看向院外,摇了摇头道。 “土匪隔三差五来几次,官军隔三差五来过几次,叛党还得来几次,有的被掳走,有的主动跑,反正村里人越来越少,渐渐只剩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这等死。” 这时候,屋里的老人走了出来。 “大师傅,地也荒了,粮也没了,将就吃两个芋头吧,还有这根萝卜,早上新拔起的。” 和尚赶忙将手中藤瓜做的钵放低,让老人把东西放入钵中。 “善哉善哉,多谢施主,多谢施主!” 说完这些,和尚就在院外吃了起来,芋头两个都他不够塞牙缝的,一个萝卜拍去泥后啃得咯吱咯吱响。 但吃完和尚也不再多要。 “两位老施主,可有贫僧能为你们做的?” 老人摆摆手。 “走吧走吧.” 无法和尚心中不是滋味,双手合十站在院外许久未动,当看到院中水缸边的扁担木桶,顿时开口道。 “贫僧虽非壮年,但也有点力气,便帮村中施主挑个水吧!” 说着和尚也不等老人反对,进入院中就捡起了扁担和水桶,也不等老人指水源在哪,就好似十分清楚一样走向村中一个方向。 村里一共还有九户人家有人烟,都是已经无亲无故的老人。 无法和尚到了村中一口水井,先是提水之后咕噜咕噜喝了个水饱,然后一趟趟开始往从中担水,把九户人家的水缸全都挑满了。 这么做完还不够,和尚又仗着力气把自己当牛用,生生在半日时间内推着犁,翻好了许多田地。 做完这一切,和尚面对感激不尽村中老人,又留下话来,等他一段时日,必定带回种子,趁着时节尚可,还赶得上播种! 没有带上老人送来的其他食物,和尚只是灌满了一囊水就出发了。 时间过去了十一日,和尚带着微微鼓起的布袋赶回了那一处村落,只是没想到再来村中,已经没有活口了。 和尚站在那第一次化缘的院外,望着老人的尸身念了许久的经。 傍晚,马蹄声在村外响起,村里升起的吵闹中断了和尚的诵经。 那边有人骂骂咧咧。 “娘的,找一圈也没找到!”“真他娘的怪了!” “没有个三五头牛,这些老东西怎么耕出这么多田地的?” 村中院外闭目中的无法和尚睁开了眼睛。 “佛,在何处?” 虽然念了二十几年的经,但无法和尚自认其实并不懂怎么度化人,倒是当假和尚的时候好像度化过不少人。 望着那边似乎有种乌烟瘴气之感方向,和尚走向了村中喧闹之处。 “唉?有个和尚!”“哎呀这年头还能见到和尚?” “真是少见啊!” 一群人不知道是马贼还是匪军,但和尚这一刻才看清了,原来那些污浊的感觉都是这些人身上飘出来的。 “贫僧该如何才能度化诸位身上之恶呢?” 一群或者骑着马挥着持刀而立的马贼乐了,向着和尚靠近。 “哈哈哈哈.”“这和尚还想度化我们?” “和尚,就是你佛爷爷来了,也得给我们跪下!” “哈哈哈哈哈哈.” “听说和尚念经像唱戏,给我们唱几段啊?唱得好饶你一命!” 和尚双手合十的佛礼落下,双拳渐渐握紧,抬头看向一众马贼中为首者所在的方向,这只是一种感觉,但似乎十分准确。 “佛语有云,众生有恶,或见佛陀而觉悟,或见炼狱而觉悟,或修佛见真我而觉悟,贫僧佛法低微,却如几位施主所言,不得其法,难以度化诸位施主,便送一场觉悟吧” 无法和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下山就破了大戒。 或许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僧人,哪怕念了二十几年经,但始终残存了江湖草莽之气,也始终不是个合格的僧人吧! (本章完) 第483章 寻佛坎坷 西河村中,易书元的信“念”到这个时刻,其实已经不只是身边这群老伙计在听了。 那些原本玩闹中的孩童,不知不觉都已经聚集过来听故事,就连村中土地公也坐在草棚那边听着,灰勉叼着一条蛇就在他边上。 或许是因为此刻易书元的话音中断了片刻,也就中断了在场之人的部分想象,有孩童就问了一句。 “易大太爷,什么是送一场觉悟啊?”“对啊,那些坏蛋为什么还要送东西给他们啊?” 老人们都懂什么意思了,易书元望着这些天真孩童,却也没有什么孩童不宜听血腥暴力的想法,因为善良之人惩恶扬善是最朴素的愿望,老人听得孩童也听得。 “那大和尚说了自己佛法低微,自然是是不能靠佛法让这些匪类见真我而觉悟,而既然佛法低微,自然也见不着佛陀,那么其人所言三觉之法还剩下什么啊?” 易书元这么问一句,立刻有孩童抢着回答。 “还能见炼狱而觉悟!” 这话一出,很多孩子也反应了过来,所谓炼狱,普通百姓不论老少也大多是懂的,反正肯定是在阴间。 虽然还有孩子依然有些懵懂,不过易书元无需再多解释了,自有其他孩童向小伙伴说着一些。 “所以和尚信中说,他破戒了.” “兄长,后面还有么?”“对啊易哥,这些马贼真不是东西啊!” 老年人惜老年人,西河村老人想象着信中老人的遭遇,一个个是义愤填膺。 刚刚听着“念信”,仿佛好像能看到那场景,看到马贼污浊嚣张,看到和尚怒目金刚! 易书元视线望向北方,好似看穿万千里,声轻意沉地说着。 “大和尚问我何为佛呢” 这一句确实是信中有的,随后易书元便又接着说了下去。 —— 那村中,无法和尚身上浴血,而地上除了惊慌中的马匹,二十几个马贼已经都躺下了。 和尚微微闭目,双手重新合十,村中除了马嘶声,就只剩下了和尚念经声。 念经可引阴吏送死魂,否则也便是孤魂野鬼了。 当然和尚无有法目见不着这些,但念经却还是一丝不苟,经文度人去幽冥,可见炼狱,说送一场觉悟,就送一场觉悟. 渐渐地,村中的马匹都安静了下来。 诵经声不断,只是和尚心中却并没有经文声那么平静。 “轰隆隆” 天空响起雷鸣,很快,“哗啦啦”的大雨落下。 和尚念诵不停,只是手持佛礼缓缓抬头,雨水冲刷了他面上手上乃至身躯衣衫上的血水. 又是一夜无眠,在渐渐减弱的雨势中,和尚挖坑把村里所有的尸首都埋了,到第二天天亮前,他才盘坐休息了半个时辰,随后起身上路。 前行六七日,经过的空村不止一处,和尚终于到了一座城镇,以他的脚程,即便这次并不匆忙,却也走了相当一段距离了。 这座城镇之前和尚来过,布袋中的粮种就是在这化的。 和尚一步步在这城镇中走着,这里似乎还是比较安稳的,市集上的人不少,但除了少数人外,大部分行人多少都有些面黄肌瘦之感。 路过一家粮食铺子,那边的掌柜看到了和尚,立刻高兴地招呼起来。 “喂~那和尚~~又来了?” 无法和尚转身看向那粮食铺掌柜,合十双手行了一礼,不过那老板却笑着走出来两步。 “和尚,一会再帮我卸几车货,我再给点谷子怎么样?” 和尚看了这掌柜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而是再次动身向前走去。 后面的粮食铺掌柜赶忙喊着。 “我给你加点——和尚——” 不过前方的和尚脚步根本没有停下,掌柜的走到街上望去,人都已经走远了,便又有些懊悔给的少了,或者干脆把人直接雇为长工就好了。 和尚此刻明白了当初无名经中的一些意义了,甚至不止一种意义。 所谓无有恐惧,无有恶类,其实也可以无有感怀,无有善类,即白纸一张。 可以是易书元当初在山脚为有灵动物解经时略带道蕴的开智启灵之意,但在无法和尚如今这个层面看来,也有几分讽刺许多佛法经典空座善果的意思了。 行进思索之间,和尚已觉腹中饥饿难耐,便伸手去抓布袋,只是手伸入袋中却觉出不对。 低头一看,淋了几场雨,又这么几天捂下来,原来袋子中剩余的粮食种子都已经发芽了,甚至还有少数小的根须扎出了袋子。 和尚的手抽了回来,他不想吃这些发芽的谷子,遂从袋中又小心地把那个自制钵盂扒出来,准备去化缘了。 这一化缘,从白天化到了傍晚,没想到偌大的城镇,竟然化不来一餐饱饭,穷苦人家没有余粮,但即便是富户也见而轰之。 终于,在街边一处饭馆门前,和尚看到了希望,在和尚站定之后还没说话呢,收拾着东西的伙计见了就朝掌柜的努努嘴。 掌柜的这才看向外面,发现竟然站着一个和尚,只是站在门外并不入内,略低着头,双目微垂双手合十。 “施主,贫僧前来化缘,可否给些斋饭吃?” 这年头和尚着实是少见,就算有也都是假和尚,或者哪怕早些年,真和尚似乎也不多。 只是眼前这一个. 从柜台走出来,掌柜上下打量和尚,看着其头顶的戒疤,卖相倒是像那么回事,算了管他真和尚假和尚呢。 “大师傅,你在这等会,一会给你准备一些,伱进来坐会吧!” “善哉,多谢施主!” 和尚施了一礼,却没有进入饭馆内,傍晚了本该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这里却在翻凳子擦桌子,像是要打烊了。 这会收拾的时候,伙计已经手中的陶盆中已经攒了许多剩菜饭,等端到柜台附近的桌子处,掌柜的停下算账就走了出来。 “师傅,你用什么装饭?我给你拨一点素的出来。” 和尚望了望那边的陶盆,这种收拾剩菜剩饭自然也称不上什么荤素隔开,基本都搅在一起了,但和尚还是取出了那个特殊的钵盂。 正打算递过去,和尚却忽然看向身边,原来这会已经有几个孩童跑来了,一个个手中也拿着些器物。 “等会等会,我先给这个大师傅装斋饭,剩下的给你们。” 和尚伸出去的手顿住了,看得出来这吃饭的人其实都吃得比较干净,那陶盆本来也没多少东西。 所以这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店家刚刚还愣神看着这特殊的钵盂,感觉着实是简陋,却见和尚又收了回去,不由诧异地看向他。 “师傅,给你装斋饭啊!” “施主慈悲,善哉善哉!” 和尚又行了一礼,后退了一步,身旁刚刚有些惧怕的孩童就纷纷挤了过来,让掌柜的更为诧异。 “掌柜的,人家嫌弃不要就算了,哼,咱家小本买卖,换别的家泔水都还要卖钱呢,难不成还给你专门做个不占荤腥的斋饭啊?不干活不出力,伸手讨饭就不要嫌弃饭馊!” 伙计讽刺的话是一点不客气,他觉得这和尚嫌弃盆中饭菜荤素不分,或者干脆就是嫌弃剩饭。 明明骂得很难听,明明前段时间出手杀了不少也是骂人调笑的马贼,但此刻和尚丝毫不气。 “施主教训得是!” 再行了一礼,低声念着经文的和尚退开两步,然后转身离去了。 “唉~大师傅,您等等!” 掌柜的喊了一句,前头和尚的脚步也止住了,这会掌柜又匆匆去了后厨,翻找了好一阵才终于找到一个略微发硬的馒头。 随后掌柜的追到街上,将手中的馒头递给和尚。 “大师傅,这年头真和尚是真见不着了,您算是一个,给,这是素的,没沾过荤腥!” “善哉,多谢施主!” 和尚没有用手去接,重新取出钵盂,等店家将馒头放入其中,再行一礼谢过之后才离去了。 店家望着这和尚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才走回店中。 只是不知道和尚是运气太差呢,还是他本身就会招来霉运,走了好一阵子,街道远方却忽然混乱起来,更是有一阵阵叫骂声和马蹄声。 和尚心头一惊,立刻想起了前几日,难道这城镇中也来了马贼? 这一刻,和尚反人群而行,并且步伐飞快,远远望去的场面却让他微微愣神。 一群身披甲胄的军士纵马在街上横冲直撞,为首者手中扬着刀到处喊着,一家家酒楼一家家店铺冲过来,要么有官兵喊话,要么干脆有人进去。 很快就到了刚刚施舍过和尚斋饭的那个饭馆,那本来已经快关上的店门被踹开,军士和骑着马的将官推搡怒骂。 “起来,给我起来——” 那伙计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而已经头破血流的掌柜的则挣扎着从地上起来。 “军爷,咱小本买卖,真的没有多少余钱了,求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啪~” 马鞭在掌柜的胸口甩了一鞭,更抽得他身子踉跄几下。 将官尽量压抑着心中怒火,他知道这一家是有余钱的。 “这是你们的事,立刻拿出十两银子捐作军饷,没有钱粮食也行,违令者斩!” 掌柜靠着店门颤抖着说着。 “你们这哪是官军啊,分明是土匪啊” “找死!” 将官怒从心起,竟然直接“铮~”的一声就拔刀就朝着掌柜砍去。 只是下一刻,将官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心中有着忌惮和不可置信,他手中的刀砍不下去了。 一个和尚仿佛一下就出现并挡在了掌柜面前,就用一只手握住了刀刃。 “咯啦啦啦.” 角力之声中,和尚的掌心溢出鲜血,但他始终纹丝不动,只是抬头看着马背上的人。 这个将官无法和尚认识,过边关的时候,那些军士搜走他身上法器,在连水囊都要拿走的时候,是他出声阻止了。 而此刻和尚也明白,这一刀或许会砍中店家,但至多是皮外伤,吓人但不致命。 “我佛慈悲,都尉何必为难百姓呢.” 和尚放开了刀刃,将官也慢慢抽回了刀,他也认出了这个和尚,这个从大庸方向归来的南晏僧人。 这和尚不是普通人,能忍受边关盘剥,难道是细作?可若是细作,此刻为何要来挡这一刀 或许将官心中自有定夺,只是不知为何,在这个和尚面前,将官有种辩解的冲动。 “和尚,你知道边军已经多久没有发过粮饷了吗?我们能怎么办?只能自筹!我们是边军,不能离开边关片刻!草原、大庸,时刻都虎视眈眈,若是草原人进来了,这里一个个不是生死就是为奴,你告诉我,我们能怎么办?” 将官左手用马鞭指着和尚咆哮着。 “你以为我想搜刮大晏百姓的血汗钱吗?” 和尚心中十分复杂。 “我佛慈悲,望都尉网开一面!” 将官不再多话,扫了一眼周围戒备的骑手,又看向那边的店家 “我告诉你们,我们也不多要,从今天起每月十两,交不出来这店也不用开了!今天便饶过你们,我们走!” 马蹄声中,店铺前的官军离去了。 掌柜的和店伙计自觉是捡回了一条命,对着和尚千恩万谢。 “谢谢师傅,谢谢师傅,您救了我的命啊!”“大师傅刚刚是我不好,是我有眼不识得真佛!” “两位不必多礼,贫僧受不起!” “这生意没法做了,明天我就把铺子就盘出去,谁爱做谁做吧.” 和尚伸手扶住两人,心中叹息一声,佛,在何处啊? (本章完) 第484章 耄耋安然 实话说,当年丁飞雄虽然也历经纷争搏杀,但起因主要是武道,是归元丹和归元功,也是江湖纷争武林争斗牵扯出的恩怨情仇。 而这一次,无法和尚看到的是真正的乱世,大晏虽然名义上国祚犹在,但朝廷对天下的控制力显然已经大幅降低了。 一封信几张信纸,无法记录得太多事,但虽只是这么一点篇幅,易书元便好似同无法和尚一起经历了从相山宝刹到南晏诸行省。 一路行来,无法和尚是僧人,但又不只是僧人。 可以化缘乞食,也可以用劳力换取食物,搬运、垒起、主持法事,或者代替耕牛牵引农具犁地。 而那布袋里面的种子也并没有浪费,也在之后为快要撑不下去的人们带来了希望。 和尚可以慈悲为怀,也不介意金刚怒目,杀戒、嗔戒、荤腥等戒也破了不止一回。 实话说,有时候和尚越来越不像和尚,但有时候做事简单点,不是什么都考虑佛法的话,心中反倒少了些迷茫,又在事后对佛法另有所悟。 直到在一座废弃的塔楼中,禅坐留宿的无法和尚遇上了几名江湖人,而池庆虎和麦凌飞也是其中之一。 当看到无法和尚的那一刻,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去过相山宝刹的池庆虎却第一时间认了出来,虽没有声张,但心中是震惊的。 因为池庆虎大概已经明白近期江湖上流传的“不戒僧”或者“不戒金刚”,大概就是眼前这个无法和尚。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笼统来说,池庆虎和无法和尚的交集有三回。 池庆虎年少之刻,长辈同丁飞雄有旧,那会还是大晏江湖风起云涌的时代,也是第一高手丁飞雄恩怨情仇的时代,差不多已经是三十多年过去了。 第二次有交集,池庆虎凭借着自家的关系,前往大庸,想要找回丁大侠对抗妖道国师,但那会曾经叱咤风云的丁飞雄,已经成了一个普通寺庙的无法和尚,武功也已经废了。 第三回就是今时今日了 也是这一场会面,让无法和尚从池庆虎那也得知了易先生的下落,信也是在那塔中所写。 而麦凌飞意识到眼前这位和尚竟然是当年大名鼎鼎的“丁飞雄”,曾经的先天高手的时候,也同样是震惊和可惜不已,即便这名号在如今南晏已经少有人知晓了。 —— 西河村中,易书元虽然“念信”的篇幅已经远超纸张上所记述的内容,但也终究是到了尾声。 “不戒金刚.大和尚来于江湖,终究还是以江湖的方式践行佛法。” “兄长,后面的呢?” “对对,易爷爷,后面还有么?” 易书元把信纸折了起来,摇摇头道。 “后面自然是还有的,不过信纸上却没了。” 大家虽然都有些意犹未尽,但这会倒是终于不用憋着劲了。 “没想到这南晏乱成这样子了.”“南晏百姓真是苦啊。” “安稳比什么都重要啊!” 有人看向了易书元手中的其他信。 “易哥,这还有这么多信呢” “去去去,读信的不是你,你是不累的,兄长怎么也得喝点茶水休息休息是吧?” 看到易保康这样,刚刚还在想着无法和尚的易书元也不由哑然失笑,只是心中不免想着南晏的乱世。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大晏数百年社稷,如今乱世也不会顷刻间改朝换代,或许得挣扎好些年呢 远处的草棚那,土地公摇头叹息。 “这无法和尚频频破戒,虽是快意了,但怕是诸佛有知会厌恶这个佛门弟子,难成正果,将来圆寂也不能往生极乐.” 手中零食已经从蛇肉变成了山楂的灰勉望了土地公一眼。 “你管佛陀干嘛,反正我听着觉得挺好,该救的救,该度的度,该杀的杀!” —— 晒谷场就是西河村人的主要活动场所,也是村里面的“情报中心”,小到村里谁家婆媳吵架,大到天下大势,反正就没有西河村人不敢聊的。 毕竟天下再乱,至少大庸,至少月州,再至少也是元江县,依然是很安稳的,夜不忧盗匪贼寇来袭,日不忧茶饭不能果腹。 日子似乎是一成不变的,但在这种一成不变之中,也有变化,而且是人生的大变化。 村中有人新生,有人老去,生老病死本就是一件绕不开的事。 弘兴十二年,冬至。 易阿宝乘坐马车从月州归来,此刻已经过了元江县城,距离西河村已经不远,同车而归的还有他的儿子易翰。 如今易阿宝的儿女几乎都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儿子易翰身姿挺拔,还要高过父亲些许,女儿易琳也已经亭亭玉立。 儿女皆继承了母亲的一些容颜优势,生得俊朗和清秀。 在大庸,冬至日也是很重要的日子,不只是节气的引导作用,更是有一定的团圆意味,敬老人孝父母,回家吃个饭,也到了准备静待来年的时候了。 马车上父子心情轻松地闲聊着。 “爹,听说太爷爷九十大寿的时候,十里八乡好多人都来了,就连县里的官员也有来祝贺的!” “是啊,伱妹妹信上说寿宴摆了一百多桌呢,可是热闹了,你伯太爷一把年纪,还在寿宴上说书了,依然是技惊四座,满堂喝彩啊,什么戏班子舞乐师都被比下去了!” 听闻此言,易翰暗暗可惜。 “唉,可惜偏偏是秋闱的时候,否则就能见识见识这盛况了,下次得是什么时候了啊.” 今年阿宝留在月州陪着第一次参与秋闱的儿子,同样错过了爷爷的九十大寿,而秋闱过后大寿都过去了,父子两应其他文人墨客之邀去外地游了一圈。 这会易阿宝抚须笑了笑。 “下次嘛,估计得是你伯太爷一百岁大寿了!等你伯太爷一百岁了,他再不愿意,咱们也得给他大办寿宴,不能给搪塞过去!” “一百岁啊.我还没见过谁活这么久呢.” 易翰暗暗乍舌,易阿宝一听这话顿时用手连连拍着儿子的头。 “你这不是咒你伯太爷的嘛?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错了错了,爹,我错了!” 易翰连连讨饶,前头赶车的家丁也是十分乐呵。 等马车回到了西河村的易宅门前,家丁还没下车就已经吆喝起来。 “少爷和孙少爷回来了~~~” “小兔崽子,你爷爷做寿都不回来啊!” 易勇安第一个骂骂咧咧地出来,虽然在骂但脸上在笑,易阿宝和易翰下了马车进入院子,里面好不热闹,膳堂摆不下,餐桌都摆在了客厅这边。 易家院里大大小小几十号人呢,一些曾经是易府家丁,如今已经在西河村中当上普通农户的人也拖家带口一起来了。 易翰先父亲一步冲入客厅中,直奔坐在那休息的两个老人方向。 “太爷爷,伯太爷!你们不会怪我回来晚了吧?” “唉!不怪不怪,科举要紧!” 靠在椅子上的易保康应了一声,易书元则是点了点头。 “听说考得不错?” “嘿嘿,马马虎虎过得去,我去找母亲问安,一会再来说!” 易翰行了礼贫嘴几句,就赶忙去后院找母亲了。 而客厅门口,留着清须的易阿宝也回来了,也是一番行礼问候。 随后是陆氏和李氏等几个女眷的激动声,易家院内一阵喧闹,又回归了准备餐食的忙碌,闲着的依旧是最年长的兄弟两。 “兄长啊,咱们家,其实阿宝是最像你的.” 客厅外的易阿宝听到这话不由有些尴尬,他不论如何也不敢和伯爷爷相比的,长相上也谈不上多像,也就是血缘关系有那么一些相似而已。 “是么,看来我年轻的时候还是有几分风姿的。” 这会的易阿宝在月州书院任教多年,虽然没有从政,但气度仪态温文尔雅,卖相也是不差。 听到兄长的调侃,易保康露出了笑容,又有着无限感慨,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兄长回来的那一天,见到了不再疯癫的至亲。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我都没想到自己能活九十岁,整个元江县的九十老翁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吧?” 易书元也是笑了笑。 事实确实如此,而弟媳赵氏比弟弟保康小了得有十岁呢,就这也已经是少见的高寿了。 “是啊,这不有两个在这嘛!” “哈哈哈哈哈” 听到客厅里两个老人的笑声,易家人个个都乐呵,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易家这可是好几个宝呢,虽然有时候很固执,有时候脾气臭,但谁能不敬重呢? 易书元看向身旁的兄弟,此刻脑海中有回忆,也有对往昔的通感。 多年以前,易书元疯癫,家中为了给他治病耗尽了一切,随后易父也郁郁而终。 易保康年纪不大,既要照顾同样一病不起的母亲,还要照顾疯癫的兄长,即便年龄越来越长,但十里八乡的媒婆闻其名都是眉头紧锁,能娶个媳妇都是不容易。 似乎此刻的易保康也在想着曾经过往,只是这会好像也不是在想父母兄长了。 赵氏八十了,头上却还有部分黑发,这会端着碗碟进来,在桌上摆放器皿,动作依旧麻利,时不时也会回头看看易家兄弟。 易保康撑着椅子坐正了一些,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娘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这话听得一个八旬老太微微有些脸红,这死老头,几十年也少说这种话,回头笑骂一句。 “那可不,那会我也是被媒婆诓骗了,又信了你易保康老实肯干的鬼话,谁知道来了易家这么苦啊!不过好在苦尽甘来,大伯您说是吧.” “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和易保康都笑了。 赵氏如今当然是也早已释怀,回头想想,这一生也是有滋有味的。 冬至的团圆饭吃得开怀,九十以上的耄耋老翁两兄弟,在今天都喝了不少酒,家人想劝都被易保康怼了回去,让人勿要扫兴,后面甚至连易书元劝都不管用。 这一天,易保康也喝醉了,嘟囔着不愿离开,靠着藤椅就坐在桌前盖着衣衫酣睡,而易家人依然在享用饭食。 “呼呼.” 一阵阴风从易宅之外吹来,入了府中却没了寒意,仿若春风提前而至。 易书元提着酒杯就坐在上首之位,身边就是醉倒的易保康,周围易家上下的欢闹在他这仿佛都已经远了。 一队阴差就静静站在桌旁不敢有什么动作,良久,当先的夜巡游才低声道。 “仙尊,易保康的时候到了.” 在喜悦声中而生,在家人簇拥下而逝,何尝又不是一种美满呢。 易书元点了点头,一旁的夜巡游微微松了口气,向前勾了勾手指。 “易保康,你的时候到了,请随我们走吧!” 易保康就像是才睡醒了一样,眯着眼睛坐正,愣了片刻之后坐了起,随后又缓缓站起,他看向周围,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可否,可否让我待一会.” 这种要求换别的地方门都没有,但在这阴差自然没有一个不字。 “自然是可以的,但不可太久!” “唉!” 易保康也没有什么过分之举,就是站在厅中看了好一会,易书元此刻只是举着酒杯发呆,好似也看不到鬼魂。 “好了!” 正如吃饭前说的那样,易保康也已经十分满足了,更自觉走得毫无痛苦。 “请!” 阴差伸手向外,随后带着易保康一步步走出了客厅。 屋前院中,一只貂儿蹬着后腿站起来,望着阴差队伍离去,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保康,走好” 人各有志,也各有追求,有人追求长生不老,有人只想要幸福美满,有人求而不得,有人求得而不适. 仙道亦有终时,不过是拉长时间而已,凡人一生短暂,未必不是轰轰烈烈,而这轰轰烈烈也未必需要快意恩仇乃至争夺江山! “伯太爷,您怎么哭了?” 厅中喧闹略微停顿,都看向了大太爷,易书元神色略显恍惚,只是下意识伸出了手,一滴眼泪刚好从自己眼角滴落到了手心。 不知不觉,易书元感受到了冬至之劫,或许早已开始了,或许如果易书元这些年没回来,或者直到近日有感才归,此劫便是心中大劫! 只是此刻的易书元,却并不在乎这些了。 心中回忆胞弟平生,易书元只是看向了身旁的易保康,平凡的伟大也是伟大,此,便是《易保康传》了。 而此刻的易家人,也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本章完) 第485章 此愿非宏愿 欢声笑语成了哭喊,团圆喜悦成了悲切。 易家人都聚了过来,老太爷的过世让易家人猝不及防。 有些人的悲伤骤然而至,有些人却连哭都哭不出来,甚至还有些茫然,但这绝非冷漠。 慌乱了一阵,客厅中的秩序才渐渐恢复过来,开始准备易保康的后事。 忙碌了一阵子之后,易家人忽然发现大太爷找不见了,本就十分悲伤,此刻更添心慌,所幸易勇安在院门外找到了易书元,和里面人招呼一声又赶忙走出去靠近易书元。 “大伯.您,没事吧?” 只是到了近处,易勇安声音也小了,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同样是九十多的高龄,亲兄弟的过世只怕对大伯打击更大。 易书元转头看向易勇安。 “没事,你也节哀,我出去走走” “我陪着您!”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就在附近.我的身体我清楚,没事的.” 易书元说着已经向外走去。 确实,大伯的身体向来很好,反倒是父亲的身体这两年每况愈下,大家心中都是清楚的,但这会的易勇安哪敢让大伯一个人走。 只是才追过去,易书元却又回头看向他。 “身为人子,这会正是要你出力的时候,真要担心便让其他人来吧。” “唉,那您等等!” 赶紧去院中叫来了一个家丁,看着家丁跟着大伯才心中略安。 易家的动静不小,结合那种哭喊声,附近邻里也大多知晓了易太爷离世了。 这在西河村绝对是一件大事,在这已经十分寒冷的日子里,很多人捧着饭碗出了门,把消息传到了全村。 冬至团圆的日子,九十高龄的易家太爷易保康在吃饱喝足之后,于家人簇拥之下逝世。 对于易家人而言自然是悲伤的,村中父老得知也皆有感慨,只是易太爷也算人生圆满,村中很多人都说是喜丧。 这是易书元在村中走动时也听得到的议论,很多人见到他想要打招呼。 但谁都清楚易家兄弟情深,此刻不打搅才是最好的,就连跟着的家丁都不敢靠太近,生怕刺激到老人,此刻的大太爷属实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易书元一直走到了晒谷场,在一处草棚角落,有一张不知道谁家忘记搬走的小凳,他扫去凳上的雪坐了下去。 一路行来,西河村知道消息的村人皆言保康人生圆满。 但真是这样么? 作为兄长,易书元早就知道,不是的,至少在易书元所处的角度看绝非如此! 易书元坐了一会,看了一眼晒谷场边缘偷偷猫在那边的家丁,随后站起了向村外走去,一步踏出已然化作清风远去。 而易家的家丁看向大谷场那个草棚边,大太爷依然还坐在那。 一道淡淡流光闪过,早已留意这里的灰勉已经追向那一阵风。 —— 元江县阴司处,城隍向常青知道易书元一定会来,所以对于易保康的平生定夺也不急于一时。 赏善罚恶殿中,阴差一个个将近日新死之魂带上来,其余孤魂则等候在外,其中就有易保康。 只不过平常可能是一队鬼魂一起进来,今天则是逐个入内。 而且今日判官翻断平生事迹的时候尤为仔细,或者也可以说尤为的慢,只是对于等候中的鬼魂认知而言,谁都是第一次死,自然不可能知晓今日阴司效率的问题。 有的鬼十分坦然,有的鬼战战兢兢,有的鬼略显痴傻,也有的鬼唉声叹气 而此时的鬼门关处,守门鬼将和一众阴差阴兵纷纷向前行礼,早已等候多时的城隍也亲自现身迎了出来,此刻的城隍不过是常人大小。 “易先生,您果然还是来了!” 鬼门关前走来的正是易书元。 “叨扰城隍大人了!” “不敢不敢,请!” 两人相互施礼随后一同走入阴司各部方向,易书元远远望去,赏善罚恶殿外排着队的鬼魂中易保康也在那,当然那边的鬼魂则是瞧不了太远。 易书元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向常青虽然知道易先生肯定会来,但听完来意却和他的猜测大相径庭,一时不由惊愕出声。 “易先生,您这是太高看我幽冥鬼神了,这如何能做得到?先生当也是明白,绝非我等推脱不愿,而是力不能及也!” 易书元十分平静地看着向常青。 “城隍大人,易某只是希望列位能助一臂之力,至于行此事者,自然是易某自己!” 向常青皱眉思索一阵,还是点了点头。 “罢了,既是先生之愿,向某自然不会推脱,但亦如当年石头投胎那样,我等能做的也就那么多了!” 易书元也不多说什么,再次拱手施了一礼。 “多谢城隍大人!” “易先生不必多礼,请先生稍待,向某这便去大殿了!” 说完,向常青一步步往赏善罚恶殿走去,越走神祇身躯就越大,渐渐成了一步踏出就能震动地面的城隍法相。 大殿内外的鬼魂皆面露惊骇,虽然还没见过,但谁都知道,城隍爷来了! 赏善罚恶殿内的城隍神案之后,向常青落座,此刻开始,城隍亲自主断,判官则在一旁协助。 一个个鬼魂纷纷入内,惊叫者有之,喊冤者有之,致谢者有之,也让等候入内的其他鬼魂心中更不平静。 终于,有阴差在殿内喊着。 “带西河村人易保康!” 外头的易保康在阴差的带领下,略带忐忑地走入赏善罚恶殿,抬头望去,高大的城隍爷就坐在那看着自己。 易保康生前对阴间也有过多种想象,但死后亲眼见到这一切,心中的震撼和敬畏依然无以复加。 “草民易保康,拜见城隍爷!” 向常青面带微笑地看着殿中之鬼,即便没有易先生,此人也是良善之鬼。 “易保康,对于你的事,本城隍了然于胸,伱平生并无大过,乡里也素有德善之名,原本可享阴寿二十载,不过.” 向常青话音一顿才继续道。 “不过死而得缘新生也是福报,今日便有这机会,且命数断于今日,而缘定几生,天道轮回偶有神机一现.易保康,你可想见见父母?” 城隍此话一出,原本听得迷糊中有些惴惴不安的易保康当即愣了一下,随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下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城隍爷,我,我爹娘他们,还在阴间?” 向常青摇了摇头。 “早已投生去了,然有缘众生续而不断,今生遗憾也未必没有来生或者几世之后得以弥补的!” 这些话易保康本该听不太懂,但此刻的他心中却隐约好似明白什么。 向常青叹息了一下,其实他说的这些不是假的,天道无情,但天道也有情,有些事冥冥之中却有缘分,但同时也有些虚无缥缈,此刻对易保康所说的,不过是易道子想要他表达的。 但也正因为这些话是易道子说的,向常青也愿意信,易保康露出的期待,同样也在向常青心中,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思绪不过转瞬即逝,向常青看向易保康道: “易保康,你可愿意轮回投生,或可再遇此生父母!” 易保康激动得有些颤抖,这一刻儿时的记忆不断浮现,但同时也想到了垂垂老矣的兄长,想到了家中妻儿子孙. 易书元只是躲在赏善罚恶殿外,兄弟之间通感却也感受到了易保康的情愫,自然也能明白对方心中此刻所想。 这会的易书元忍不住心中叫着: 保康,你这会就不用替家中着想了,你就自私一回吧! 就在灰勉忍不住要跳出去的时候,此刻易保康的情感逐渐温暖起来,儿孙自有儿孙福,易家早已开枝散叶家门得幸了。 “易保康,你可想要此机会?” 城隍又问了一次,这次易保康抬头看向城隍,犹豫一下还是点头回答。 “回城隍爷,我想的!” 城隍微微点头,手中取过笔,在桌案上的簿册上写下几笔。 “好,头七之后,便可投生!” 簿册上光芒一闪,代表幽冥城隍已定下判断。 赏善罚恶殿外,灰勉也松了口气,随后又立刻紧张起来,抬头看向易书元。 “先生,幽冥鬼神是肯定做不到的,您准备怎么做?” “无前妙法自有后缘.” 易书元看着易保康被阴差带出来,往后退了几步就遁入了如雾的阴气之中。 易保康真的如外人说的那样没遗憾么? 作为兄长的易书元最清楚不过了。 这一世,实话说父母的爱和关怀几乎全都给易书元了,易保康前半生都是苦过来的,也没享受过什么父母关爱。 易书元知道这世上多得是人有悲剧,多得是人不得圆满,没有万事万全的。 但易书元也从来没有天下万全这么大宏愿,他不过是个仙道修真的说书人,也不过是一个兄长而已。 同太阴宫修士的交流让易书元明白,转世虽是新生,却亦会有几分感觉。 此生父母是好父母,易家兄弟自小都十分爱他们,但在易书元看来,对弟弟太不公平了。 要做的事难么?很难! 但真就做不到么?对于易书元而言,未必! 天地间有轮回之道,也有夙世之缘,有道既有法,可展天罡之妙! 其实易书元完全可以和易保康“一起死”,甚至向常青也绝对能配合易书元处理得十分圆满。 只是小琳谈过太阴经浅析,轮回之中即便记忆不再,却也往往会留几分感觉。 将来家人得以重聚,却不见易书元诞下,虽无记忆,但心中的感觉会是如何呢? 易书元不清楚,也不想试,不若如现在这样吧! —— 头七日,易保康的后事早已经步入正轨,当天夜里,易书元再次离开家中,去往了阴司。 易保康不是当年的小石头,更非什么恶徒,自然用不着幽冥渡。 黄泉路十分漫长,但只要处于这黄泉路中,时间仿佛就和阴司刑狱司一样,再远的路也能一夜而至。 元江县阴司处,阴差将易保康带向黄泉路,这路并非时时人满为患,并非刻刻前拥后堵,至少此刻绝非如此。 走了一阵之后,易保康并入黄泉道途,元江县阴差便在此处辞行。 易保康略觉茫然无措,前后看看,黄泉路上远远才有身影,这道路似乎显得那么孤寂。 来时只身一人,走时亦是如此,易保康叹了口气,随后朝前走去。 远处的路旁一角,一个鬼影手中转动一支细笔,随意朝着一侧划动几下,又将那落了笔墨的面具戴到脸上。 下一刻,易书元已经变成了一个略显佝偻的苍老农家汉。 易书元望向黄泉路的一个方向,那边正有一鬼孤身而来。 兄长不能陪你同去轮回,但兄长会陪你走这一程! 在易保康经过的时候,有一老汉似乎是从另一条路上走了出来,兄弟两在这黄泉路上碰了头,寒暄几句后又很快结伴而行。 康问老兄卒年几何,答曰九十有四,竟与兄长同,眉宇间更有几分神似,谈天论地述家常,无有不畅 黄泉路尽头,忘川桥上,鬼魂渐密,易书元和易保康终是分开。 或许对易保康而言,只是一不留神,那一路相伴而来的老哥就不见了,周围到处是鬼,寻也难寻,倒是此处有鬼神连连催促,让鬼魂过桥投生。 远处,易书元显出无相之身,望着易保康几乎是被推搡着过了桥,迷茫着一直往前。 “借我一粒。” 易书元这么说了一声,肩头的灰勉楞了一下。 “借什么?” “星罗丹。” “噢噢噢!” 灰勉赶忙从脖子一掏,就掏出一个小玉瓶,他当年云莱之神立于伏魔宫,当然也是有所收获的。 易书元也不多话,直接取出星罗丹送入口中,又取出三枚养元丹一同服下,同时右掌展开,手中一粒晶莹璀璨之物朝前轻轻一抛。 “去!” 晶莹之物竟然飞向忘川河对岸。 忘川桥边有鬼神望见流光不以为意,但此光竟然过河而不坠,顿时让诸多鬼神面露惊骇。 此光速度极快,一下追上易保康,在他踏入了轮回之光的一刻融入其身。 也是这一刻,易书元意境丹炉开鼎而起,浑身法力如风烟直上处于巅峰,吟尘、玉惊浮现手中. 以泪为引指明路,几世不休寻至亲,造化阴阳起,显天罡之变! 幽冥之力翻卷袭来,我自不动。 此亦是冬至之劫! (本章完) 第486章 此去西北两万里 忘川桥外黄泉路旁,直至易保康的一切气数皆已消弭在轮回之光中,易书元以抚尺在折扇扇骨上轻轻一拍。 “啪~” 声音清脆却不响亮,易书元身旁泛起一阵阵涟漪,幽冥之力也渐渐消解。 这一刻那种压抑的感觉淡去,易书元还没如何,灰勉倒是长长舒出一口气。 “呼” 易书元将手中法宝收入袖中。 在这种情况下施展天罡变,幽冥轮回之力既是助力,也是噬力,即便先服下星罗丹和三枚养元丹,但其中疲惫和损耗自不必说。 只是身体虽然虚弱但心情却是轻松的。 这天罡一变,成与不成似乎是要看将来。 但易书元倾其所有法力变出来的那一刻,心中便已经升起一种明悟,成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也并非易书元法力不济,和当年的小石头独自寻个降生之处不同,易家二老早已各自投生,为人也好为兽也罢,想要聚集起来,非一世之功。 造化阴阳这一变,借助的也是天地轮回之力,有情众生之缘系于天地,自然也要在其中沉浮流转,等在阴间是没用的,走得越早则相聚越快。 “先生.” “怎么?” 易书元收回望向忘川桥对岸的视线,侧目看向肩头的灰勉,后者犹豫一下,毛茸茸的貂脸上露出笑容后摇了摇头。 “没什么了。” 易书元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来路归去 回去的路上,灰勉时不时看看易书元,又偶尔回头望向仿佛才一离开就已经看不见的忘川桥。 其实刚刚灰勉很想问先生,想问问他,保康到轮回前那一刻,知道您是仙人么? 只是话临出口,灰勉却又忍住了,说知道么?好像不太可能,说不知道么,似乎也是未必,兄弟之间心有灵犀,保康至少肯定有过怀疑。 —— 易保康的墓也在阔南山的山南岗上,易家的生活也似乎渐渐回归了正常。 只是有些在易保康才过世时显得冷静甚至在外人看来有些漠然的人,偶尔会独自在夜里哀伤,亦如易保康的发妻赵氏。 不过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等到了春节,新春的喜庆终于是冲走了哀伤,这个春节,西河村依旧热闹。 至开春雪化之后,易家人也归回了往日的生活。 这一天,易书元早早就起了床,将床铺和室内桌椅器物整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随后又将一封家书放在了桌上。 这会天还蒙蒙亮,易书元走出房门又轻轻关上,独自走到前院打开大门插销,在低沉的“咯吱”声中慢慢打开。 等易书元走出门外,一个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大伯.” 易书元回头望去,也是一大早起来的易勇安就在站院中,还抓着鱼竿背着鱼篓。 见大伯没说话,易勇安小心问了一句。 “您,要去哪?” 易书元只是这么看着易勇安,却并不言语。 伯侄二人沉默了许久,易勇安几度想要开口却仿佛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才说了一句。 “我送送您吧.” “嗯。” 就像是当年第一次去元江县城一样,易书元和易勇安一起走向村外,顺着村中道路一直出去。 易书元没什么,易勇安苦思冥想欲聊点什么却又嘴笨说不出什么东西,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我明明这么笨,为什么这会又要这么明白呢? “大伯,您说那年把我拽下水的那条鱼得有多大?我要是钓起来了,得够全村吃吧?” 易书元嘴角扬起,随后又笑出了声。 “呵呵呵呵呵呵.” “大伯您笑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的笑声却并不停下,易勇安仿佛忽然反应了过来。 “那鱼我怎么都钓不起来对吧?” 易书元笑容止住想要点头却又改变了主意,带着依然存留的笑意说道。 “鱼是很大,但也未必钓不起来,只能说你那会啊,太急了!” 一听这话,易勇安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唉呀!我就说嘛!” 两人说笑着一路到了岔路,一面去元江县城,一面则是去西河口。 “去吧,今天天气尚可,说不定会有大鱼上钩的。” “唉” 易勇安应是应了,但没有往那边走,只是站在了原地,易书元看了他一会,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转身走向另一条路。 “大伯.爹走了,我们还在啊,您还会回来么?” “好好过,勿替我忧愁!” 易书元的声音传来,人已经渐渐远去,易勇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仿佛心中长久以来自己也不清晰的疑惑也解开了,想了下还是提着渔具去往了西河口。 西河村村口,土地公显出身形,向着易书元离去的方向遥遥作揖。 去往元江县的路上,灰勉从易书元的衣领中钻了出来。 “嘿嘿,先生,您要真想直接一走了之,干嘛还走大门,还能让勇安发现啊?” 易书元没有回答,不过灰勉也不等他回答,直接一下窜了出去。 灰勉御风飞到了娥江上,一边沿江而飞,一边在天空朝着水中大喊。 “江珠儿——珠儿——江珠儿——” 没过多久,一处江段上水花炸开,水流托着江珠儿从水中现身,看向天空疑惑道。 “怎么了?” 灰勉落到了江珠儿肩头。 “帮我个忙,让勇安多钓些鱼!” 江珠儿本以为什么大事呢,一听这个,顿时拍了拍胸口。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那行,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灰勉又一跃而起,飞向了县城方向。 元江县城中,易书元特地拜访了吴明高,逗留大半日,直至天近黄昏方才辞行,此后一路向上,自北门出县城。 出城一里有余,易书元身上也渐渐起了变化,老态渐消皮肉渐丰,心中迟暮苍老之感也逐渐减少。 行至流水红花处,易书元已经恢复了当年从天界归家前的模样。 “先生,您变回来了,不装老人了!” 灰勉这么说了一句,易书元却摇了摇头。 “这些年在家,先生我也确实老去了,并不是装的,这些年久居家中,天下变化之大,也令人感慨!” 话语间,易书元脚下生风,初时摇曳,载得易书元摇摇晃晃,随后狂风飞卷,托身躯拔地而起。 细算起来,此前化入风中去元江县阴司这等小法不算,易书元也有快二十年没有真正乘风远游了! —— 御风上九霄,仙游万千里,易书元闭目而行,不求多快,更好似随风而行,再睁开的时刻已经又是清晨,延山已在脚下。 易书元放眼望去,远方天光所落之地,乃是大庸京师承天府。 这么多年过去,西河村好似一直是一成不变的,易书元也没有主动施法推算天数,但各方来信却是不少,也让易书元明白,天下变化其实很大。 飞至承天府上空的时候,易书元望见一处特殊的事物,便改变了只是飞掠而过的原本打算,落向了承天府城。 但易书元一没有落到什么繁华的街道,二没有去往皇宫大府。 一阵清风吹过,易书元的身形出现在了承天府城北,他一步步向前走去,周围行人仿佛都没有注意到有人突然出现,不知不觉就接受了这么一个行人,好似他本来就在此。 前方城门附近也有诸多百姓聚集,更有很多人喊号子的声响,一些厚重的木制大型器具被架在那边,似乎是在忙着什么工程。 “嘿呦.嘿呦嘿呦” 在天气还很凉的早春时节,一群汉子或者身着单衣,或者光着膀子,汗水将身上的壮实的肌肉涂亮。 “大家加把劲!” “嘿呦.嘿呦嘿呦” “咯啦啦”的声响和号子声中,二十多个壮汉一起推动六杆绞盘,绳索牵引着木制器物,缓缓将一块原本斜插在一处大坑中的巨石一点点拉起来。 围观的百姓很多,好多人都在旁边鼓劲。 等巨石立起,一群人跟着欢呼。 易书元饶有兴趣地站在人群中一起围观,他看向周围,发现围观者中虽然大庸百姓很多,但是一些扮相特殊的异族人也比以往多了不少。 在巨石扶正之后,有人立木支撑,有人用工具将周围土方回填大坑,工匠一点点夯实。 很显然,这块巨石是主动要放在这里的。 人来人往中,围观者有的看一会走了,有的可能很闲,和易书元一样站了很久。 到中午的时候,巨石的基座都完成了,木桩也撤去了,但却另有桌台架起,有官员带着一人昂首阔步而来,随行军士还端着文房用具,一支手臂般长的大笔则尤为显眼。 易书元一直站在这里,似乎是因为来了官吏,周围围观的人又多了起来,有人似乎另有发现。 “唉,那人好像是孟世明?”“哪个孟世明?” “还有哪个,皇上特封才情书俊孟世明啊!你没听过?” “噢噢噢,孟大才子?” “对对对,我听说孟世明早年临摹燕沁书法,颇有神韵,后又在被皇上接见时得以临摹高人书法,才有今日自成一派!” “他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大石头上写字?” 这是旁人议论的,或许也是易书元站在这里的原因。 那巨石边,军士挡开过分靠近的围观百姓,一表人才的青年儒士已经拿起了笔,许多人一同磨墨,将墨汁都倒入陶瓷盆中。 孟世明登上桌台,以粗壮大笔沾墨,立在这巨石面前,心中升起无限豪情! 而易书元虽远远观望,仿佛也能感受到那年轻儒士心中之澎湃。 孟世明深吸一口气,此翻豪气化为心中气度,势要拼力写出气势,也只有在如今的大庸,才配写下此文! 这一刻,儒生挥毫于巨石之上,留下狂放之语! 只有一句话——此去西北两万里,我大庸之境也! (本章完) 第487章 兴与衰 随着那年轻儒士写完,围观百姓也是一阵喝彩,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巨石之上落笔的墨显然也是特制的,而那位年轻儒士写完之后,就是石匠们登场了,技艺精湛的匠人会在之后精雕细琢,将孟世明的书法永远留在这巨石之上。 易书元在这里一直看到石匠们登场,这才不再围观,不过并未走向如今愈发繁华的承天府城,而是从东门出去,走向外部官道。 这是承天府经拓展过后的一道外城,外部的官道十分宽广,有诸多车马穿行。 易书元的视线遥望西北方向,有限的目力之外是无限的远方,那里是大庸败汗国折服西北诸国的地方。 “先生,有大庸的昌盛气数为基,紫薇灵君应该已经稳坐神位了吧?” “那自不必说!” 天神确实不宜干涉人间,但紫薇灵君本就是大庸明宗,是入太庙享天下祭祀的皇帝,大庸越是昌盛,灵君修行也越是顺利,这本也是密不可分的。 “走了!” “这就走了,咱们不去承天府城里面逛逛?” “以后再来吧。” 易书元说完便再次御风而起,此去并非去往西北领略大庸武功,而是去往东北一侧。 天下有兴就有衰,曾经的大晏现在几乎已经名存实亡。 当易书元飞过莫山山脉的时候,远方的大地上给人一种荒凉感。 大庸败草原,圈草场,占据西北走廊各处险要地势,修筑关隘设立新州,与西北诸国连成一片,威名响彻各方,堪称四夷宾服。 但大庸也并没有出莫山北伐南晏,未必是因为那脆弱的两国修好之约,或许主要也是因为光是消化西北就需要太多精力太长时间了,不是打赢了就算的。 只不过就算大庸没有北伐,南晏自己内溃反而更为迅速。 易书元御风而行的身躯渐渐平飞,双手微微摆动之下,口中发出一阵鹤鸣。 “唳——” 五指延展而羽化,身躯脖颈渐修长,额头一点红光显,振翅之间,易书元已经化为了一只白鹤,而灰勉就坐在白鹤背上。 当初大暑之劫与两国之争有关,易书元此刻回想起来,若他没有在家待着,或者确实会有别的变数,或许冬至过不了,大暑也过不了。 而明明什么都没做,现在大暑的影响反倒渐渐消解了。 只是,天地会变人也会变,气数变化本就应有情众生与天地之变。 易书元回家只是因为他想回家,就算本来便没有家中的牵挂,凭心而行又能如何,没发生的事,谁又知道是什么结果呢? 灰勉坐在白鹤背上望向下方各处,看得久了忍不住说了一句。 “先生,我看这南晏早点亡了也好,真彻底改朝换代也比半死不活带着天下百姓一起受苦得强!” 易书元也没说什么,灰勉的话不能算错,但不是谁都愿意引颈就戮的,当初的大庸不也是一点点挣扎回来的吗。 而即便南晏如此境况,相信此前也还是有一些忠心耿耿的人试图挽救大晏社稷的,至于现在嘛—— 大晏京师,钟灵府城内,皇宫之中此刻已经是混乱一片,宫女太监到处奔逃,侍卫禁军也乱了,远远的似乎还能听到呼啸声和喊杀声,似乎远方正有大队人马在拼杀。 宫殿各处少不了卷皇家财物之人,什么金银珠宝名贵字画,曾经都是皇室私产,这会多得是人在争抢。 “砰~” 一处宫殿大门被直接踹开,一些太监冲进来,对着各种架子和桌案上的东西争夺。 “都是真迹啊都是真迹啊!”“带出去就发财了!” “我的,别抢,是我的!” “谁先拿到就是谁的——” 太监们的嗓音在这种争夺和尖叫的亢奋中都变了形,说女不似女,比像是掐了根的鸭子。 “咣当~” 一个大瓷瓶从架子上摔下,碎裂的瓷片炸得到处都是。 “啊” “哎呀!”“笨手笨脚的,你知道这瓷瓶值多少钱吗?” “这么大反正也带不走!” “等等!” 一个太监制止了众人的争吵,忽然伏低身子望向一侧软榻的底下,刚刚瓷瓶摔碎的惊呼中,好像还有一个特别的声音。 另有两个太监也伏低了身子望向同一个地方。 那书榻之下,有一女两男三个孩童满脸惊恐地看着外头,并且此刻还相互捂着嘴,也让看到他的几个太监面面相觑。 “九皇子,十三皇子.”“还有十公主” 几个太监先是本能露出一丝谦卑和惊慌,随后又反应了过来,看向软榻下的眼神渐渐不善。 “抓出来,交给叛军定能保我们无忧!”“对对对!别让他们跑了!” “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几位皇子公主,奴才们伺候了你们一辈子,今天求各位主子帮个小忙了!” “快点快点,东西也得拿上!” “哎呀笨啊,黄金白银太重了,拿点够用的就行了,拿那些字画——” “还有,把这三个绑好,别让他们出声!” 太监们可谓是十分忙碌,一边绑皇子公主,一边还要搜刮财物,他们平日里在后宫伺候人,哪些东西值钱其实都清楚一二。 忽然间,远方有人尖叫大喊。 “叛军马上攻到皇宫了——快跑啊——” 声音传来,室内的太监们纷纷停顿一下。 “别拿了,快走快走——” 虽然绑了皇子皇女,但太监们显然是把这当成一道保险,却也根本不敢将宝全压这上面,叛军那可不是讲什么道德的主,他们甚至不知道是哪一路叛军。 皇宫本身也是一道关隘,但算不上什么雄关。 大量攻城梯架在宫城之上,翻入宫墙和禁军厮杀在了一起,到处都是兵器交鸣和吼声。 与禁军一同抵抗的也有那些个人武功高强的侍卫。 一名侍卫统领连续砍翻了好几名叛军,看着前方还在厮杀的军士,皇宫大门岌岌可危,大量禁军正在拼死冲去阻挡。 侍卫统领紧握刀柄却没有去前去帮忙的意思了。 我年纪轻轻已经是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前途无量,怎么可能陪你们在这死! 京师虽然要陷落了,但大晏的江山还在,还有勤王军队,还有大片效忠皇室的土地,此番危局说不定还是我的机会! 这一刻,侍卫统领此刻转身就走 身披甲胄的侍卫统领带着几名心腹冲到了深宫金殿附近,沿途还在这里守卫天子的侍卫纷纷被他收入麾下。 很快,侍卫统领带人来到了已经空空荡荡的金殿上。 即便是此刻,统领依然半跪在阶梯之下。 “陛下,将士们快撑不住了,求您了,快跟我们走吧——” 龙椅上的人并非易书元认识的那个曾经的大晏太子,而是登基了没多少年的皇帝,四十的人如同一个沧桑老头,这会还披头散发的。 “呵呵呵呵呵” 皇帝却是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傻笑。 “陛下——” 统领大吼了一声,终于把皇帝震醒了,眼神重新恢复了焦距,看着下方甲胄上都是血的卫士,心中升起一种荒诞。 这怕是最后的忠心之辈了吧 “都说我是昏君,把祖宗基业给搞垮了.救我何用啊.” 说完这句话,皇帝腹中到咽喉都绞痛起来,嘴角已经溢出鲜血。 一个小瓶子“啪嗒”一声从他手中掉落,一直顺着台阶滚到了侍卫统领身边,也让他脸上露出惊骇与不甘,望向瓶子又抬头看向上方。 “陛下!您何苦如此啊!” 侍卫统领这会也顾不上君臣之仪了,冲到龙椅边上,伸手一探皇帝心脉,可显然是已经没救了。 “求,求诸位为我简氏保住一丝血” 一句话还没说完,皇帝已经气绝身亡,而他所服毒药,还是当年白羽道在时,韩师雍所炼之物。 皇帝最后一个念头是,果然见血封喉药效奇佳 侍卫统领咬着牙关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看向下方的那些卫士,一个个眼中都是不安与迷茫。 但当扫向龙案上的时候,侍卫统领心中一阵悸动,打开桌上盒子的盖子一看,心中更是猛烈跳动几下,这是大晏玉玺,镇国神器! 直接伸手将玉玺与盒子抄在手中,统领大声下令。 “走,我们去找皇子!” 简氏的皇子皇女当然有不少,可也不是谁都留在皇宫,也有人有自己的人马,早已逃之夭夭。 但也有很多年纪尚小不能自理的。 侍卫统领带人在宫中搜寻,到处寻找皇室血脉,随着那边喊杀声越来越激烈,他心中也愈发焦急,难道真的要独自逃跑么? 在这时,一群太监扛着几个孩子,带着诸多字画财物匆匆逃窜经过。 “大人,看那边!” 手下提醒一声,让众人都寻声看去。 “九皇子!” 侍卫统领精神一振,立刻拔刀冲去。 “铮~” “杀了这群逆贼!” 众多侍卫拔刀冲向前方,在太监们惊恐尖叫和求饶声中把十几人尽数斩杀,也浇得皇子皇女一身血。 皇子皇女被松绑的时候,只是颤抖着看着眼前的这些杀神,但也没什么时间安抚孩童了。 “快为几位殿下换衣服!” 不只是要给皇子皇女换衣服,这些侍卫也纷纷卸下甲胄。 喊杀声越来越向,并且接近的速度很快,显然这会已经没有抵抗的禁军了,所以叛军正在长驱直入。 “诛杀昏君——诛杀昏君——诛杀昏君——” 显然攻入皇宫的军队这会士气高昂,一路冲向金殿方位,吼声也是震天响. 而那些卫士们则已经带着皇子皇女三人从宫殿后方逃走,仗着武功翻越高耸的宫墙,一路逃向同样混乱的钟灵府城。 (本章完) 第488章 白羽道余孽? 连同侍卫统领在内,带着皇子皇女翻出宫墙的人一共是十六人,在出了宫之后就迅速远离皇宫。 当然这群人也不只是带了皇子皇女,太监们携带的金银财宝等物也没有落下。 这会府城中自然是乱得很,但街道上却是悄无声息的,大多数百姓都已经回家,不敢在外头有任何逗留,沿街店铺也全都关门。 不过这种情况其实在叛军攻打钟灵府城之后就已经是常态了。 但这种情况下,十六人集中起来在街上跑也变得十分显眼,纵然是武功都不差的宫廷侍卫,此刻一个个也十分紧张。 单纯的武功搏杀和面对军阵是完全不同的。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找地方躲起来,现在四方城门和城墙上都是叛军,贸然出城简直找死!” 侍卫统领带着人奔跑,当听到大队人马的动静就会立刻变换方向,远方烟尘滚滚,那是皇宫的方向。 叛军似乎颇有军纪,整个钟灵府城好像都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更无见到什么军匪掠夺百姓。 这是已经把自己当成入主钟灵府的主人了么? 年纪不大的皇子皇女被抱着或者扛着,不敢有任何大的动作,更不敢出声,即便被弄得很疼也不敢呵斥。 良久之后一行人找了一户有夯土院墙的人家,在院外的众人纷纷蹲了下来。 “就在这里暂避如何?”“嗯,里面似乎有人!” 侍卫统领眼神示意了两名侍卫,二者微微点头,随后立刻轻功一跃翻墙而入。 “你们是谁?娃他娘快” 院中汉子正手持一把锄头戒备,外头的动静他也听到了,却忽然见到有人跳进来,一句话没说就被人一指点中穴位昏了过去。 另一名侍卫动作也不慢,瞬间已经来到屋前,在一位夫人和孩童惊恐的眼神中,也不容他们叫出声来,就两指将人点晕。 真正点穴制人是要极其深厚和精纯的内力的,就算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其实经脉之中也有气游走,一般高手点穴普通人都未必能让人定住,更不用说武者了。 而点穴让人昏迷则要简单得多了。 没有弄出太大动静,两名侍卫从内部打开院门,外头的十几人鱼贯而入,又轻轻将院门关上,只有侍卫统领依然在稍远处的巷口等处查看,确认己方没有暴露行踪。 皇子皇女此刻依然惊魂未定,九皇子大概十二岁的样子,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此刻看到有其他侍卫将一家三口拖往柴房,顿时心中恐惧。 “你们杀了他们?” 刚刚的两名侍卫中的一人立刻回答道。 “回殿下,我等只是出手让他们昏睡,以免暴露我们的行踪,请殿下放心!” 正在这时,轻功破空之声响起,侍卫统领也翻身进来,看向那边正在拖人进柴房的侍卫,不由微微皱眉,竟然留活口? “行了,快带殿下们进屋子,你们去厨房找找看有什么吃的!” 侍卫统领下达命令,随后带着众人进入这户人家的厅堂内,九皇子望向侍卫统领的腰间,那用布兜包着的方方正正之物是什么? “有吃的,芋头饼子还有咸菜!”“还有点熟腊肉!” “快带过来!” 很快,众人就已经顾不上什么了,自叛军开始攻打皇宫,几人几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这会带吃的到客厅,所有人都看着。 但皇子皇女也很饿,而且一家三口不可能做十几个人的饭,尊卑有别,所有人看着他们吃。 “呜好吃”“呜呜.” “咕噜~” 三个孩子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看到食物根本顾不上什么,咸菜饼子也吃得是狼吞虎咽 “伱们再去做饭,多煮点!” “是!” 随着院中厨房升起炊烟,刚刚逃命的紧张感也渐渐缓和下来。 侍卫统领扫了一眼还在吃东西的皇子皇女,走到院中皱眉看向皇宫所在方向的天空。 本该是天下雄城的钟灵府城,大晏的京城,纵然有十倍兵力也能据守很久的城池,竟然没有坚持半个月就已经被攻陷。 说到底还是兵无战意人心尽失,也就是说守城大将心中都知道不会有真正的勤王之师。 护着简氏这几个孩子,真能有什么作为么? 若是能护着皇上出宫,那自然是很好,可现在皇上已死。 就算还有效忠大晏皇室的诸侯大吏,也是拥护那些年长皇子们为先。 倒是玉玺在我手上,绝对能有大用,不论是交给哪一方都足以引起重视,而带出来的字画珍玩和珠宝也是价值连城. 这么想起来,带着三个拖油瓶反倒是有些失策了。 交给叛军?弃之不顾?亦或是直接杀之? 即便已经没有任何忠心可言,但等侍卫统领回到厅中,表面功夫依然是做足了。 将就了一夜之后,叛军开始了全城搜查,并且各处张贴告示,凡藏匿简氏余孽者杀无赦,主动擒拿或者告发提供线索者重重有赏,并且明言简氏余孽的随身物品一样不得少。 昨日宫中虽然混乱一片,但十几名侍卫带着皇子皇女逃离的一幕,看到的人可是不少。 年幼的皇子皇女叛军确实也不想放过,但真正在意的是他们么?不,真正在意的是大晏玉玺! 找遍皇宫都找不见,排除种种推测之后,极有可能就是昨日那群人带走了。 全城搜查的力度不小,出去探查的侍卫回来,走到客厅向着众人汇报情况,一听他们说完,众人也开始不安起来。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大人,这里迟早会被找到的!” “三个孩童实在是累赘” 有人侍卫终于说出“大逆不道”的话,立刻被另一个侍卫厉声喝骂。 “你说什么?这是我大晏皇室!” 其余侍卫这会都不说话了,那名维护皇子皇女的侍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周围其他人,有人皱眉有人面色犹豫,但无人附和他的话。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很多人也只是求活罢了。 “统领,难道您也” “大家休要多言了,我等自然是要尽力守护殿下的.” 话才说到一半,那统领竟然直接出手,那名侍卫惊骇之下出掌应对,拳掌指,三招迅捷无比,侍卫只挡住了一招,随后便已遭重创。 “嘭~” 身躯砸开了客厅的大门,重重摔出门外,落到了院中。 “呃咳.嗬.” 那名侍卫挣扎着想要起身,胸中内力激荡刺穿肺府,让他咳出许多血沫。 与客厅连着的卧室处,原本熟睡中的三个孩子被巨响吵醒,不安让他们纷纷跑出来查看。 “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 其他侍卫纷纷避开三个孩子的眼神,而侍卫统领则赶忙回答。 “回殿下,此人竟想要出卖我们来换取荣华富贵,幸亏我等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呃嗬.咳,咳.你.嗬,殿嗬下.” 院中的侍卫痛苦不已,想要说话却喊都喊不出来,声音就像是破掉的风箱,那狰狞的一幕看得三个孩子心中惧怕不已,纷纷躲到了其他身后。 只是三个孩子没注意到,其余侍卫看向他们的眼神已经变了。 “唳——” 一声嘹亮鹤鸣响彻天空,也让很多人心头一惊,抬头望向高处的天空,好似有一只白鹤在盘旋。 不知为何,看到这只白鹤,就给人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仿佛它就在空中看着下方这一幕。 “唳——” 天空中白鹤长鸣,鹤翅狂扇几下,府城之中忽然开始刮起大风。 “呼呜呼” 短短时间内,不只是狂风大作,竟连天空都起了乌云,整个钟灵府城好似都暗了下来,那白鹤似乎也越飞越低,显得格外明显。 侍卫统领心中忽然想起简氏护国神鹤的传闻,说大晏国祚乃有护国神鹤守护,若有妖人作乱妄图加害皇室,不论是人是妖,会有神鹤现身将之诛杀! 而此刻做贼心虚,这么想的人可不止护卫统领一个,这天气的变化也尤为诡异! “唳——” 鹤鸣声更为明显,白鹤从房屋上空不过十几丈的地方飞了过去,惊得所有人心中一跳。 但似乎再无其他了。 “轰隆隆” 天空响起雷鸣,这应该只是要下一场普通的春季雷雨。 侍卫统领心中松了口气,又觉得很是荒谬,眼神也再次落到了院中那名侍卫身上,并向他走去,后者也才从天空收回视线,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弯腰低头侧耳低语,没有直接出手结果人命,已经是侍卫统领念及旧情,或者也是因为心虚想要解释一下。 “潘文堂,不是我卢某人不仗义,实在是无奈之举,这大晏天下,也是简氏自己葬送的,朝廷大臣都靠不住,你一个小小御前侍卫的愚忠又有何用,去了阴间不要恨我.” 其余人只是站着旁观,无人劝说一句。 正当侍卫统领抬起手的时候. “咚咚咚~~” 所有人一下都看向院门,有人敲门?但是没有谁听到有脚步声,难道是因为风和类声? “咚咚咚~~~” 敲门声更重了一些,所有人都下意识握住了兵刃。 “怪哉,明明这么多人在,却无人应门?”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还不待院内之人做出反应,院门上顶着的木棍居然“咣当”一下倒了。 随后院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原本的插销都好似直接在这期间滑开,门外一个白衣男子做着一个推门的动作。 院内十几双眼睛全都看向门外,就连地上身受重伤的侍卫也是挣扎着翻身望去。 这是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一双眼睛锐利有神,额前棱形一点红也十分惹眼,而一对眉毛两端既然挑出些许寿眉,一身白衣在衣袖衣摆的末端点缀着黑色羽形,却好似一尘不染. 在常人肉眼之外,易书元身上更有一丝丝淡雾一般的妖气 即便如此,只一眼,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此刻出现的人绝不一般。 易书元像是小小的惊讶了一番,扫了一眼院中后略显诧异道。 “可是鹤某打搅了诸位雅兴?” “你是谁?” 易书元直接走入院中,所有人都戒备不已,不过他依然是面带笑容。 “不要误会,在下既不是你们口中的所谓叛军,也不是来找你们什么麻烦的,更不会阻拦你们追求荣华富贵,我嘛,不过是来带他们走的。” 说话间,易书元的视线已经落到了三个孩子身上。 “简氏其他人想要继续做什么某天下的大计我便不管了,这三个年纪最小的我带走,也算留简氏一点血脉吧” 说着易书元抬头看向众人,主要是看向侍卫统领。 “各位可有意见?” 侍卫统领右手微微动了几下,数次有握刀的冲动,但心中却有种极为危险的直觉。 “你难道是当年白羽道的余孽?” 这种不似人的感觉,这种诡异的压力,以及这身衣衫,让人不由想到白羽道的记载,尤其是那妖人国师! “白羽道?” 易书元面露古怪之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能联想到白羽道啊.” 易书元笑了一阵,随后弯腰再度看向三个瞪大了眼睛的孩子,明明出现得如此诡异,但面对这陌生人,心中好似升不起什么恐惧感。 “除了地上这个,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怀好意,留在这里便是人为刀俎,你们为鱼肉,便跟我走吧?” “铮~” 长刀出鞘,侍卫统领终究是忍不住这个机会出手了,术士也好武者也罢,砍死就行了,卖主求荣的事情决不能败露出去! 其他人也有拔刀的冲动,群起攻之,就是韩师雍在世也能乱刀砍死! 只是下一个瞬间,所有人的动作全都僵住了,白衣男子只是伸出左手一根食指,挡在了右边脸颊一侧,正好点在挥来的刀尖上。 侍卫统领这一击力量不可谓不大,却非但无法寸进,更连对方手皮都没有割破,他心中已经恐惧之极,却在这种恐惧中发狠,改斩为刺,运起功力狠狠往前压去。 一根白皙的手指弯都没弯,反倒是长刀弯出一个不堪重负的弧度。 易书元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化形妖躯的体魄确实挺强的,即便白鹤应该不以此为长处,他带着笑意转头看向侍卫统领,迎上的是一张惊骇到不知所措的脸。 指尖微微用力,长刀的弯曲更甚几分,又几乎在同一瞬间到达极限。 “嘣~~~~” 刀身在这一刻碎成了十几段! “嗖嗖嗖噗噗噗.” 碎片犹如恐怖的暗器,在刹那间射向指尖所对的方向。 侍卫统领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身躯就被自己的佩刀碎片纷纷洞穿,又“哒哒哒哒哒”地带着血打在后边的院墙上 “我可以不杀你,但找死不能怪我!” 侍卫统领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自己的身体一样,随后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转变来得太快,所有欲拔刀的人全都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本章完) 第489章 玩出事了吧? 这是武功?还是白羽道的妖术?反正不论是什么,绝对无法与之对抗! 易书元视线扫去的时候,所有人都面露恐惧,即便是武者,对于完全无法战胜的对手也难以升起勇气,更不用说这些侍卫虽然武功不差却过惯了优渥的日子。 当然,三个简氏的孩童同样惧怕不已,有的不敢看易书元,有的则瞪大了眼睛仿佛僵住了。 雷雨前的昏暗中,此刻依然狂风不止,院落的门在风中“咣当咣当”作响,却更显院中诡异的安静。 “咳,咳杀,嗬,杀得好” 地上勉强支着半个身子的侍卫咳着血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没想到卢荣清这个虚伪之辈走在自己前头,好得很! 不论来人是不是当年白羽道的余孽,但眼前人说的话潘文堂是听清了的,只希望他真的是来护皇子皇女的吧,潘文堂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显得有些昏沉起来。 “你也不能死!” 易书元侧颜瞥向院中侍卫,左手屈指一弹,弹出一道气流,直接点在院中侍卫的心脉之上,在对方感觉中体内顿时多了一道气息封住了自己的肺府。 呼吸变得顺畅起来,就像是快要溺水之人一下子被人提上了岸,让他能够大口喘息着。 易书元这才重新看向三个孩童。 “我知道你们怕我,不过你们三个娃娃跟着他们怕是活不了,死的那个抱着大晏玉玺奔着富贵权势而去,剩下这些也好不到哪去。” 一听到“玉玺”二字,年纪最大的九皇子立刻叫出了声。 “我就知道!” 易书元没等小孩子发表愤慨就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是忠心还是有鬼胎,也可以问问地上这位。” 地上的侍卫这会好受多了,虽然伤势还在,但至少能够正常说话了,他“呸”地一口吐掉口中血沫,也不管之后究竟会如何,现在是不得不信任这个妖异白衣客了。 侍卫带着怒意道。 “几位殿下,卢荣清想要卖主求荣,这些家伙一个个不是赞同就是默许,看他们可有人敢和我对视,敢矢口否认么?” 侍卫们心虚避开潘文堂的视线,但白衣人就在边上,心中又极度恐惧不安,有人忍不住辩解一声。 “我们只是为了活命啊,想害殿下们的是统领,我们只是不想死而已,没有我们,几位殿下都不出了皇宫,那几个太监就能把伱们弄得生不如死!” 说到这,此侍卫已经豁出去了,声音也大了很多,不敢对着易书元,但却对着潘文堂,也看向年纪最大的九皇子。 “你大,大胆!” 九皇子又是惊惧又是不可置信,手指颤抖着指着侍卫,后者说完之后也是心跳飞快,他不怕潘文堂,更不会怕几个孩子,和在场其他人一样,生死只系于白衣人一念之间。 “唉,他说得确实也对,没有他们,你们也出不了” “杀了他们!” 九皇子忽然吼的一声竟然打断了易书元的话。 “快杀了他们!” 易书元慢慢侧目看向这个十二岁的皇子,当对方接触到他的眼神,顿时心中又回忆起恐惧,身子都僵住了。 “嘿!” 易书元笑了一下,气氛瞬间如冰雪消融,随后转身面向院中,一步步朝前走去。 “走吧,跟我走便能活命!” 说着这句话,易书元经过地上那个侍卫,弯腰在他背上轻轻一拍,顿时一股气息在他体内震荡,错位的骨骼归位,经脉痛楚也消解。 而这一拍的力道更是让侍卫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直到站稳了,侍卫潘文堂这才惊愕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无大碍了。 这会易书元已经走到了院门的门口,站在那边看向院中,像是在等着他们出来。 潘文堂一下反应了过来,赶忙走向客厅门前,伸手向着皇子皇女。 “几位殿下,我们走!” 三人个孩子犹豫一下,还是都走了出来,其中九皇子又立刻跑向了那边侍卫统领的尸体,伸手去捡那个被布兜包着的方形事物,只是此刻那白衣人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 “一方玉玺虽然看似只有几斤重,但实则分量何止千钧,你若要拿那个东西,那么鹤某可就不带你了!” 易书元很轻,语气也并不重,却也让九皇子的动作僵住了,他看了一眼已经到了潘文堂身边的弟弟妹妹,又看向那边望着他的白衣男子,终究是惧怕占据上风,赶忙跑向了潘文堂。 随后一大三小四个心中忐忑的人都来到了院外,到了易书元身边。 这会城中依然狂风阵阵,天气也愈发昏沉。 “轰隆隆——” 雷声炸响让很多人都心中一颤,眼下的钟灵府城的局势,又是这种天气,如何逃出去? 易书元看了几人一眼,张嘴发出一声嘹亮的鹤鸣。 “唳——” 这声音让许多人心中猛然一跳,心中多了一丝荒谬的想法。 但很快天空中传来一些回应之声。 “唳——”“唳——”“唳——”. 许多人纷纷看向空中,不只是这院子内外的人,钟灵府城此前虽然逃出去不少百姓,但这会城中还是有七成以上百姓在的,附近民居也有人观望天空。 这时几只白鹤飞来,很快就落到了院外。 “呜咯咯咯咯”“唳——” 鹤鸣声十分清亮,白鹤们纷纷围在易书元身边,或振翅或跳跃几下,也让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是当年白羽道能有的手段么? 易书元此刻只是轻笑一声,口中也发出一声鹤鸣,又吹出一股气息扫过几只白鹤,随后那几只落下的白鹤居然都微微伏低了身子。 潘文堂心头又是一动,难道是要我们坐上去? 但还不等潘文堂询问,易书元大袖一挥,四人就全都落到了白鹤身上。 这些白鹤十分健硕,潘文堂坐的那一只最为雄壮,显然也都是京师皇宫御花园中的常客,此刻却被易书元召来此处。 “仙师我们.” “勿要多想,也不必惧怕,摔不了的,走了.” 易书元说完这句话,双臂微微一摆,就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化为一只白鹤,随后又是一声嘹亮的鹤鸣。 “唳————” 众白鹤起身,随着前头白鹤助跑几步振翅飞向了天空。 护国神鹤,这是护国神鹤来救人! 潘文堂比三个简氏孩童更为激动,但很快就顾不上激动了,因为诸鹤升空振翅九天,强烈的失重感产生,后面几个殿下更是尖叫起来。 “啊——”“殿下抱紧——” “啊” “轰隆隆——” 雷霆将昏暗的钟灵府照亮,钟灵府中有人似乎隐约听到鹤鸣看到一行白鹤远去,也有人看得很清楚的人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到诸多白鹤飞逃高天之上,众鹤随着易书元盘旋在钟灵府上空,从这里往下看去,能见到乌泱泱的军队,见到烟尘滚滚似乎有地方烧起来的皇宫。 “大晏气数已尽,简氏放不下权利者,或再征伐或为傀儡,最终便会与简氏江山共存亡,所谓神鹤护国不过是愚民之措迷信之举,天地有气数,国家有兴亡,江山社稷岂是荒唐儿戏.” 易书元可丝毫不想享受这护国神鹤的待遇,救这三个孩童,保简氏一丝血脉,一定程度上也算了结这一段缘法。 至于之后这些人中是不是有人长大后还会去作死,那易书元就管不着了。 前方白鹤的声音传来,不论后方四人心中如何想的,但在狂风和雷鸣之中,在恐惧和亢奋之刻,都无法做出回应。 “唳——” 鹤鸣一声,诸鹤相随,纷纷飞向远方. 钟灵府城中,灰勉此刻已经将原本那民居的一家三口,挪移到了较远的另外一处空居之内,此刻也化作一阵风追天边白鹤而去。 好一会之后,原本的那个民居院中,剩下的十二名侍卫终于渐渐回神,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一些莫名神色。 只是下一刻,所有人瞬间都动了,全都冲向那边尸首旁的传国玉玺! —— 四人坐在白鹤背上虽然惊恐不已,雷鸣阵阵狂风劈面,身体也随着白鹤振翅晃动不止,除了抱紧白鹤的脖子,他们甚至眼睛都不敢睁开。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一切似乎平静了下来。 “咯咯咯咯.唳——” “唳——” 白鹤们鸣叫着,风变得缓和了下来,好似轻纱拂面,雷声也已经远了,那种寒冷和昏暗的感觉也消散了,反而有一种温暖遍布全身。 潘文堂和三个孩子渐渐睁开眼睛。 原来群鹤已经飞出了钟灵府城,飞出了那边密布的乌云和狂风范围,眼前是天际的煦日和风,适应了之后紧张缓和,就连抱着鹤脖子的手都不是那么用力了,正如神鹤所言,掉不下去! 再看下方大地,虽然依旧十分高,却也有种十分奇异的感觉,远胜过站在高山之上俯瞰云海 “神鹤,我们要去哪?” 潘文堂望向左右身边的三个殿下,见他们没事才大声询问前方神鹤,而易书元的声音也很快传来。 “去一个能容你们暂时落脚,又能静思之处,或许还能一瞥这乱世之苦,至于此后如何,便看你们自己了.” 鹤群飞行速度很快,但四人坐在白鹤背上显然也受到了某种御风之法的保护,否则狂风足以让人睁不开眼睛。 仅仅小半日不到,白鹤已经飞入西川行省,飞过了繁华的罗岐府,更是飞到了云露府。 当飞过雾气缭绕的和乐山之时,易书元心头也是微微一惊,鹤目望向下方,隐约能见到一缕缕淡淡的特殊妖气,那大蟾王倒是又回了这里? 和乐山山中一处水潭内,也有一双眼睛望向天空,更好似还能听到长空之上的鹤鸣。 大蟾王从水面露出满是疙瘩的蛤蟆身躯,遥望远去的天空之影。 原来如此,哼,难怪当年那么凶! 分明是妖怪,玩什么护国神鹤的戏码,嘿嘿,现在怕是玩出事了吧? 等我找你算账去! (本章完) 第490章 找上门来 白鹤又飞行了一段时间,此刻已经到了西川行省,位于云露府西南面的道兴府上空。 而此时的潘文堂和三个孩子已经不至于对高空太过恐惧了,即便如此,这种处于九天之上的感觉依然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因为处于足够高处,他们望向西方,甚至能看到远方山脉以西的一端,连接着大片的草原。 早些年,道兴府是一个异常混乱和危险的地方,那会草原人肆虐各方,经常跃过大晏西境劫掠,道兴府一半平原一半丘陵,一般是草原人战马折返的区域附近。 这就导致草原人在这的劫掠也会动作更大,道兴府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遭难。 如今道兴府虽然算不上多安逸,但相较于前些年已经安稳不少,至少兀萨尔汗国被大庸所灭之后,草原人老实了。 到了这里,白鹤们明显都跟随前方的白羽鹤开始下降高度,飞向道兴府的一个方位,飞向丘陵区域的一片城镇。 灰勉这会从易书元脖子处的鹤毛附近冒出来。 “先生,我看直接带去大庸算了,如今南晏京师陷落,大晏王朝基本是覆灭了,但是天下纷争可不算结束,新王朝要起来还得乱呢。”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却未必是他们所愿,我可以救人,却并非要一直拦着人,以后来去就看他们自己了。” 话语间,白鹤已经振翅向下。 “唳——” 易书元一声鹤鸣,也使得后方不论是驮着人的还是没有驮人的白鹤纷纷呼应。 “唳——”“唳——”“咯咯咯咯.唳——” 道兴府大秋山的一处山脚,这里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寺院,此刻寺院中的许多僧人抬头望向天空,正与僧人和一些百姓一同搬运石块的一名魁梧僧人也抬头起了头。 天上似乎是有某种嘹亮的鸟鸣声,很多人僧人虽然抬头,此刻西斜的日头刺目,导致根本看不到什么,也就以手撑阴的无法和尚隐约看到高天之上有白鹤划过。 “唳——” 又一声鹤鸣响起,易书元已经落到了山脚下,其后诸多白鹤纷纷落下。 几只驮着人的白鹤早就不舒服了,此刻更是抖动身躯,背上的几人都抖下来。 潘文堂双脚落地都略觉得腿软,几个孩子更是一下子趴倒在了地上,不过他们都立刻看向了最前头的那一只丹顶白羽鹤。 只见此白鹤双翅向上一展,身形在此刻延伸变化,就化为了一个双臂向上伸展懒腰的白衣男子,正是此前在钟灵府城中的那位。 即便已经见过一次了,但此刻再见依然让人心中有种激动又畏惧的亢奋感觉。 “神鹤,您既然是真的,可否挽救我大晏的江山社稷?” 那九皇子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了,不过易书元闻言却只是看了他一眼。 “我此前的话莫要装作听不到,救你们是因为你们还有救,即便如此,我也只救这一次.” 说着,易书元一挥袖,其余白鹤鸣叫几声之后,纷纷振翅起飞,而他自己则顺着山道向前走去。 潘文堂等人下意识望向起飞的白鹤们,随后前者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带着几个孩子去追易书元。 “几位殿下,快跟上神鹤!” 易书元的看似悠闲步子也不快,但后面一个大人三个小孩要一会紧赶一会慢赶才能跟得上。 灰勉时不时就在易书元肩膀上探头看看后面,很显然,这三个孩子一个个脸上都露出迷茫和不安,现在能做的就是紧跟着前头的人。 “神鹤大人,我们要去哪,是去山里么?” 年轻人眼睛不用可以不要,易书元心中吐槽一句,伸手指向已经不算很远的山边一角。 “便是去那了。” 那方向上也有一缕缕炊烟,只不过刚刚身后四人只顾着关注易书元了,没有留意到那而已。 到了那一片山岗脚下,时不时就能出现台阶了,不过大秋寺这会可不只有和尚。 这会易书元前面走在,脚步也逐渐放慢,潘文堂带着三个孩童也跟到了近处,他们已经看到有很多百姓经过,有的孤身一人,有的拖家带口,很多人在山道旁休息,也有很多人在往上走,显然是要去那个寺院。 潘文堂和三个孩童就算是已经在出宫的时候换上了所谓“百姓的衣衫”。 但和这边大多身上风尘仆仆甚至衣衫褴褛的人一比,又显得十分贵气,尤其前头还有一个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的翩翩之士,也使得周围许多人频频看向他们。 “殿下,从现在起,伱们不能叫原来的姓氏,遇到人问起,就说是我晚辈,姓氏暂改为潘,此为保命之举,还望几位殿下海涵!” 潘文堂低声叮嘱,几个孩子也并非不明事理,紧张地点点头。 易书元看了他们一眼,那潘文堂又小心翼翼凑近了询问。 “请问神鹤大人,您的名字是.” “鹤云乔。” 回应一句,一行几人就已经到了寺院山门之前,那有数十级台阶,很多人在往上走,也有一些僧人在搀扶着一些老人。 潘文堂看着周围,心中已经明白,这些也都是来避难的百姓,再一想,自己和几位殿下不也是么。 一直到了山门处,有很多百姓和僧人正在修补一处损毁的寺院外墙,百姓和僧人一起搬运石块填补空缺,而从山门处往内望去,偌大的寺院内部到处都是搭起来的棚子。 大秋寺是一座很大的寺庙,但此刻在山门处都满是棚屋,显然里面收容了不知道多少百姓,寺院后方的炊烟连成一片,得有几十个炉灶在生火做饭。 易书元等人到了这里,当然还是引得许多人来看。 而直到此时,潘文堂看到寺庙牌匾才恍然大悟。 “大秋寺!这里竟然是大秋寺!我们到道兴府了?” “道兴府?” 三个孩子显然平日里功课并不认真,不懂得大晏详细的地理,潘文堂似乎明白这些,赶忙低声解释一句。 “一日之内从京师到这,少说也得数千里之遥啊!” “一天.数千里.” 几个孩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寺庙牌匾,心中震动之余还有些不敢相信。 此刻一名年长的僧人匆匆走了过来,这几个来到寺院的人明显身份不一般,在这等动乱年代不可不慎! “贫僧有礼了,不知几位施主来我大秋寺所为何事?” 易书元还了一礼,面带笑容道。 “哦,鹤某是带他们前来避难的。” “避难?” 和尚愣了一下,看着易书元又看向其身后的几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落难的样子,别说是面黄肌瘦了,就连身上脏污都没多少,而眼前白衣之人更是一尘不染。 “这位大师,请问可否告知寺院方丈在何处?” 易书元这么问一句,那和尚犹豫一下开口了。 “请稍等,我这便去叫方丈大师!” 来者明显不一般,和尚也不敢怠慢,这会易书元自然无所谓,潘文堂也还好,但三个孩子面对周围人的视线有些拘谨不安。 另一边,和尚走向了修补院墙的位置。 “无法大师,那边那几个施主要见方丈,您去一趟吧?” 无法和尚此刻一人扛着三块大石头,听闻此言微微皱眉,想了下还是点了点头,随后将三块石头垒在院墙缺口,拍拍手走向并不远的山门。 易书元望向走来的无法和尚,光论外表,无法和尚远比不上在相山的时候,甚至比不上当年假和尚的卖相。 可是如今的无法僧,就算是易书元也是心怀敬意,在对方还没接近的时候,便主动靠近一步,真心实意地拱手施了一礼。 “鄙人鹤云乔,见过方丈大师!” 神鹤都主动行礼了,潘文堂赶忙偷偷拍了三个孩子几下,带着他们一起行礼。 “见过方丈大师!” 无法和尚双手合十。 “我佛慈悲,贫僧法号无法,并非大秋寺方丈,只是寺中僧众和百姓信任贫僧,许多事都是贫僧在代管,请问几位施主有何贵干?” 易书元便又说了一遍。 “鹤某是带他们前来避难的,此三人乃简氏遗孤,而今化名来此,望大师行个方便多加照顾!” 此话一出,潘文堂和三个孩子心中一惊。 就连一向面容无波的无法和尚都露出一丝惊骇,视线不由看向三个已经面露紧张和恐惧的孩童,又下意识望了望四周,虽然很多人在看这边,但近处无人,应该只有自己听到了。 最终,无法和尚惊愕的脸落到了易书元身上,这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人。 简氏遗孤?就这么直接说出来?难道是我误会了什么? 易书元面带一丝微笑。 “他们身份敏感,容易遭难遭害,此事便也只告诉大师一人,哦对了,这些黄白之物便给大秋寺用来买粮吧!” 易书元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包袱,直接递给了无法和尚,这也是卢荣清携带的东西,他不过是随手取了一包。 无法和尚皱起眉头,但还是伸手接过,这里确实很需要钱,而才一入手,手中的包袱就想拉着手往地下沉去,其中分量着实不轻。 说话间,天色似乎微微暗了下来,风也在隐约之间变大了起来,吹得人体感发凉。 而此时的潘文堂几人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多谢大师了,那么鹤某便告辞了。” 易书元望了望天色,似乎是要走,无法和尚赶忙阻拦。 “等等,施主” “大师,他们如今也是落难之人,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了,同是难民,大师亦可救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即便是无法和尚,骤然面对这等讯息也是有些. “轰隆.” 一阵雷声打断了许多人的思绪,天空云层已经较为密集,山中的风更是在这一声没有电光的雷声中一下子大了起来。 “呜呼.呼.” 吹得周围飞沙走石,许多人只能以衣衫遮面。 “这位无法大师,鹤某有事便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纵身一跃,竟然直接从山门处跳向一侧下方台阶,一跃数十级,随后脚尖点地飘了出去,整个人就好似一件飘逸的衣衫,顺着山崖之间的间隙飘走,几息之间已经远去 其余人还在抗衡风沙,而无法算是唯一相对看清白衣人离去的人,心中更是巨震。 这等惊世骇俗的武功,难怪能救出简氏遗孤! 此人或许甚至有与龙前辈一战的实力! 天更昏暗了,风倒是小了下来,好似也就刚刚那一阵大风。 无法和尚平复心中惊骇,又看向面前有些不安的三个孩童,以及面露谨慎的潘文堂。 “我佛慈悲,几位施主勿要再想其他,便在大秋寺暂且安顿下来吧!” “多谢方丈大师!” 潘文堂行了一个佛礼,三个孩子也赶忙跟着行礼。 “多谢方丈大师.” “贫僧不是方丈.” 罢了。 “随贫僧来吧!” 另一边的山中,易书元虽然本来就要暂时离开,但这会走这么急可是有原因的。 此时易书元的身形已经飘然到了一处山峰之上,站定山巅望向大秋山中一个方位。 刚刚那没有电光闪耀的巨响,根本不是什么雷电,而是有一只巨蟾从天而落! 没想到只是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这蛤蟆紧追着就找上门来了! (本章完) 第491章 娘的你个小白脸! 或许是对头之间也会有某种感应吧,在易书元站定山巅望向大秋山深处的时候,那只才落地不久的巨蟾也望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一声蟾鸣响起又拖出一阵怪异的笑声。 “咕呱~~~~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白鹤没想到吧?” 随着巨蟾的笑声,山中好似就多了一片雾气,并且迅速蔓延开来。 易书元站在山巅皱眉看着,这大蛤蟆从天而落虽然发出了巨响,但显然也是收了力的,至少没有震得地动山摇。 只是那冲天的妖气伴随着恐怖的战意,显然是来者不善。 灰勉从易书元衣领里面冒出头来,望着那妖气忍不住有些咂舌,凑近易书元耳边特别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先生.这大蛤蟆好像更厉害了,您才在“冬至”用了天罡变呢.” 易书元嘴角微微扬起。 “化而为鹤,那种身躯无力的感觉亦减轻不少,而且大蛤蟆有所精进,我这白鹤之身亦非原地踏步!” 当年争劫交手,易书元是原本的白鹤变强提的妖气,其实多有不自然的地方,劫后化形才是真正完成了白鹤妖变。 而地煞变化也有一个妙处,便是成功运转变化,也是一个身躯气数变化的过程,而仙气变妖气,显然属相气数都差异极大,反而能将仙人之身受到的影响大幅减弱。 遂化而为妖,此前身躯的影响不能说没了却也会相当程度的减弱,妖力盛而不衰。 这种变化之道的影响,这也是当年易书元化为幂篱斩了北邙妖王之后,不愿马上变回易书元的原因。 因为影响分正面和反面,即便同为仙体,可当时若是立刻变化,那份对剑意的参悟感也很可能会中断,哪怕再变回幂篱十指犹伤,但那种感悟就像牵绳掐线,纵然能续也会不如意。 而现在嘛,只能说易书元并不怵这只蟾蜍,除了如今对道的理解更深,同样能影响到妖变之妙以外,更主要还是鹤的天生优势在。 话音落下的同时,思绪也就是短暂一瞬,远方山中的变数已起。 “轰隆隆——” 这次天空真的有雷霆闪电炸响,但同时,山中亦有轰鸣。 巨蟾“轰”的一下蹬足跃起,令附近山峦都是微微震动,在易书元所处的山峰盖住一片阴影。 根本没多说什么废话就直接来了? 易书元看了一眼远方的大秋寺方向,随后身形跃向山峦下方的深渊。 “唳——” 一声鹤鸣,妖躯已经显出原形,展翅化为一只白羽神鹤. 你要打,那便打吧! 化而为妖,易书元的本心不变的情况下,性情亦如其他变化一般会略有转变,即便白鹤优雅,但亦有妖族争锋斗勇之心气! “轰隆——” 易书元刚刚所在的山峰顶端炸裂,更有几块巨大山石崩裂着砸下,一只巨蟾抱着山峰望向飞走的白鹤,发出快意的笑声。 “呱哇哈哈哈哈哈哈.想跑?晚了!呱——” ——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震得大秋寺所在的人们心头狂跳,很多还在山脚的人也纷纷加快了速度。 无法望向天空,也望向山中的某个方向,虽然在这个位置不明显,但他刚刚甚至有种大山在震动的感觉,这雷声也带着一种怪异的呼啸感。 “快,快带大家进寺里面,大家都去帮一把——” 无法和尚大吼一声,声音洪亮至极,一直传到了山门远方。 “庙里的人,都去大殿——” 许多僧人和青壮男子纷纷从山门台阶上下去,到下方去帮前来避难的人扛东西,也搀扶一些老弱上来。 “呜呼.呼.” “轰隆隆——” 风越来越大,雷声也越来越响,这一变天怕就是巨变了。 不等所有人都入寺院,“哗啦啦”的倾盆大雨就已经落了下来,但所幸在外头的人已经不多了。 无法和尚一手扛着两个孩子,一手拎着一个大包袱,背上背着一个老人,在山道上健步如飞,带着这最后一批人冲入山门之中,随后直奔寺庙大殿。 在无法和尚冲入山门的时候,两个僧人就将寺院大门关闭,并用粗壮的木棍顶上,随着他一起去往大殿。 很显然,大秋寺不论是僧人还是逃难之人,至少是原本就在这里的避难百姓都很信任无法和尚,而才到的那些出于从众心理也会跟着人群一起行动。 浑身已经湿透的无法和尚带着三人进入殿内,里面已经挤满了人,也摆满了各种器物家当,乍一看甚至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两个孩子被放下,无法和尚微微蹲下,自有旁人帮忙一起将老人扶下背。 “爷爷!”“哎哎哎多谢大师了!” “善哉,请找个地方休息,擦干身上的衣物!” 这些事也不用无法和尚多叮嘱,自然会有人帮忙。 这里是大秋寺的大佛殿,而这样的大殿还有很多个,这会也都已经挤满了百姓和僧人。 “无法大师,您也擦擦吧?” 有僧人递来一块布巾,无法和尚摇了摇头,只是抬头看向殿中的坐于莲台的大佛。 这尊坐姿大佛高达三丈,佛身上金碧辉煌,那是真正金子的颜色,因为佛像从前到后从上到下,甚至是莲台都是贴了金箔的,但唯独大佛的左侧面颊处少了一大块金箔,就如佛像撕面,显得有些败坏庄严宝相。 光是这一点,再看大殿雕梁画栋的精美程度,便也知晓大秋寺绝非一座普通寺庙,也是身为京城皇家侍卫的潘文堂都能脱口而出知晓所在的原因。 而这座大佛殿,也是大半年前,无法和尚杀了大秋寺方丈的地方,而大佛脸颊上的金箔,也是被方丈尸首砸中而剥落的。 每次看到这尊大佛,无法和尚便会想起这一幕,但每每想起,他扪心自问若时光重回,必然再出手一次! “弟子罪孽深重,我佛慈悲” 无法和尚双手合十,对着佛像行了一个佛礼。 “轰隆隆——” 雷声越发响亮,风声也愈发凄厉,寺院各处的殿门都在“啪嗒啪嗒”响个不停。 这天气变化太快,而天象也极为诡异,风雨更是大的吓人,给无法和尚一种异常危险的感觉,但处于这些坚固宏伟的大殿之内与大家一起避难,所有人心中还是安定的。 若是在外面的那些棚子里就不一定了。 无法和尚双手合十面对大门盘膝坐下,闭目念诵经文。 “行之有德者近人,得开神妙之门,观身自在,无有恐惧,无有恶类.” 一种宁静的感觉渐渐开始扩散,大殿中原本虽然安静却充满了不安,此刻却好似恐惧离人远去。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但大秋寺各处大殿的门窗却好似也跟着静了下来,不再剧烈抖动。 —— 大秋山深处是一片凡人难以想象的场面,暴雨之中竟然还有浓雾遮天,蟾鸣如雷,鹤啸裂空. 脱离丘陵,两股恐怖的妖气冲撞一直延伸到草原。 “呱~~”“轰隆隆——” 暴雨在空中翻卷似洪水,更恐怖雷霆蕴藏其中。 “唳——” 天羽白鹤振翅掀起狂风,水势倒卷,闪电击中妖躯,却如流星坠落直击雾中巨蟾。 那鹤嘴锋锐之中竟然蕴含一股令人颤栗的剑意,哪怕是如今的大蟾王都见之心惊。 “咕呱——” 蟾鸣炸裂天空,巨蟾跃开吐出癸水真雷。 这一刻,乌云密布之下的昏暗好似刹那间化为一片雪白。 “轰——” 道兴府丘陵与平原之间又掀起一阵猛烈的风暴 “混账——你就会这一招吗?换个别的不行吗——呱——” 这白鹤欺蟾太甚,除了从天而落的鹤嘴就不用别的招了吗?他娘的他不是大晏护国神鹤吗?大晏都亡了,他的气数也应该衰败才是啊,为什么比当年还生猛? 难道为了教训这只死鹤还得拼命不成? 易书元可不管大蟾王生不生气,平静的声音伴随着鹤鸣响起。 “伱管我用什么招,能对付你就行!” 倒也不是易书元存心想恶心大蟾王,这不是好用吗,也能将自身妖力凝聚爆发,更能借用几分仙道剑意的无双锐利。 而且,身为一只白鹤,看到蟾蜍鼓起肚子的时候能忍住不戳么? 地面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暴雨水流集中过来形成一个沼泽湖泊,巨蟾在泽中,而白鹤在天际,风暴未停但两妖暂歇 大蟾王鼓出的双眼望向天空白鹤,自己是未出全力,主要也确实有放不开的因素在,不然大秋寺和山下诸多人城估计都得没了。 那白鹤的妖法虽然比我更擅长以点破面控制范围,但想必也未必就尽了全功。 这么打下去怕是得打上十年八年才能分出胜负啊 可我找上门来的,现在收手很没面子啊,而且就算我要停他不一定啊! “这么打下去无甚意义,我看今天就算了吧。” 天空传来白鹤的声音,正在思考中的大蟾王微微一愣,当即开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本也就是舒展一下筋骨,够了够了,呱——” 娘的算你识相! 随着大蟾王心中念起,天空与地上的妖气明显都开始收敛,而随着大妖收敛气息,持续一整天的狂风暴雨也渐渐变得温和起来 易书元也不多说什么,既然这蟾蜍愿意收手,便也不废话,在天空一个振翅半旋就折返大秋山方向去了。 直到这一刻,灰勉才小心从鹤颈的羽毛处探头,看向那边雨中沼坑中的巨蟾。 “先生,算他识相!” “唳——” 易书元只是一声鹤鸣,在已经缓和的雨中飞向大秋山,没有多久便已经落到了距离大秋寺不远的一座山峰顶端。 白鹤单足落在山巅,伸展的双翅收拢之刻已经化为长袖手臂,身形再度变化身着白色羽衣之人。 易书元望向那一片宁静的大秋寺,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先生,那只蛤蟆来了” 灰勉低声说了一句,缩回了易书元衣领内“衣遁”了。 也就是几息之后,一个身穿灰衣,脸上带着些小疙瘩的微胖男子,落到了山巅上。 虽然刚刚打过一架,但大蟾王这会也并不拘谨,更确信白鹤不会在此时出手的,随意也带着悠闲感看向那大秋寺方向。 “你这护国神鹤也名不副实啊,大晏不还是亡了?” 易书元侧颜瞥了蟾蜍一眼,便顺着对方心中可能的想象随口回答一句。 “若是名副其实,岂不我也跟着遭殃了?” 果然,你个阴险的家伙,差点上了你的当! 易书元是不知道大蟾王想的是什么,若是知道怕是会气个不轻,明明是你自己找上来的。 蛤蟆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笑着问一句。 “上次星罗会,我也寻了一圈,你似乎是没去吧?” 这本是一句调侃之言,不过易书元神色依然平静,淡淡一句道。 “他们开星罗会,我就一定得去么?” 这一句话让蛤蟆心中微有震动,这家伙竟然高傲如斯! 两次与白鹤交手,又愿意一定程度上护持人间,大蟾王绝不相信白鹤没资格去星罗会,哪怕开始收不到星罗谕,也完全有时间补。 这么说,他是真的自己没去了!好自负,但也确实有气魄! “我两算不算不打不相识?” 大蟾王忽然这么问了一句,易书元多少回过点味来,这是想交朋友了啊?他露出一丝笑容看向对方。 这蛤蟆能耐倒也不差,更算有几分担当,天生相克也未尝不能一交! “算!” “哈哈哈哈哈哈.阁下好气度啊,在下蟾尚,号大蟾王!” 蟾尚挺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易书元见此也郑重回了一礼。 “鹤云乔,名不见经传之辈罢了!” “哈哈哈哈哈鹤兄弟过谦了,今日你我不打不相识,便请兄弟喝酒!” 大蟾王直接在山巅上坐下,口中吐出一道灵光化为酒桌和酒盏,更是摆出一壶好酒。 见此,易书元倒也不客气,直接在他面前坐下,不等蛤蟆说什么便主动拿起酒壶自己倒了一杯酒,只是一嗅酒香便觉不凡。 “好酒!” “原来也是好酒之人,哈哈哈哈哈,请!” 两妖对饮,丝毫没有死对头的感觉,反而越喝越痛快,天际乌云都在此刻渐渐散去,夕阳余晖的一角洒在大秋寺好似照出一片佛光。 大蟾王越喝越是对味,又不由叹息一声。 “可惜啊,我珍藏许多好酒,都在星罗会耗尽了,否则定请鹤兄弟遍品佳酿,如今只能将就着喝这一壶了!” 喜欢喝酒? 易书元想了下便从袖中取出一壶酒来,这酒也算是他身上最好的酒了,甚至没有倒入乾坤葫芦,也是怕混了酒味可惜。 “我这倒也有一壶好酒.” 话还没说完,易书元就觉出一丝不对劲了,对面的大蟾王脸色都变了,死死盯着酒瓶,又缓缓抬头看向他。 看着白鹤那笔挺的身姿,看他那俊秀的面庞和带着不似妖的出尘气,大蟾王咬得牙冠咯吱作响。 娘的你个小白脸. (本章完) 第492章 我心何念? 这家伙是生气了吧,不,还不是一般的生气,易书元哪怕不以通感之能也感受到了一股威胁,这感觉比之前打的时候还要强烈太多了。 易书元身体微微紧绷,面对此刻的大蟾王更是升起戒备,此妖绝非等闲之辈,若是发起疯来还真压不住他。 顺着大蟾王的视线,易书元瞥了一眼桌上自己刚拿出来的东西。 问题出在这酒上面? “这酒也并非鹤某自酿,而是有幸从易道子仙长之处得来” 易书元感受的那股简直快和杀意画上等号的压力顿时消解。 易道子? 大蟾王明显愣了一下,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天下间欲有求于易道子者何其多也,灵鲤夫人有求于易道子也很正常。 她用我的酒去送仙尊,是不是也说明她觉得这酒不错,很重视呢?若礼品不行怎敢送高人啊! “嘿嘿,嘿嘿嘿嘿” 大蟾王开始傻笑起来,气氛一下子两级反转,这蛤蟆又变得欢喜起来。 这一幕看得易书元满脸古怪,灰勉更是偷偷传音道。 “先生,这家伙看得我毛骨悚然,怕不是修炼得走火入魔了吧?” 傻笑了一阵之后,大蟾王又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认真地看向面前的白鹤。 “呃呵呵呵呵鹤兄弟竟然还结交了易道子仙长,难怪可以对星罗法会都不屑一顾啊,蟾某真是有眼不识真妙之士啊!” “蟾兄谬赞了,鹤某哪有什么资格谈结交易道子仙长,不过是帮仙长做过些事罢了!来,试试这灵酿玉液,听说是少有的灵酒!” 易书元说着便开始倒酒,倒满两个酒盏,一股酒香突破酒壶的封禁流露出来,确实沁人心脾。 “好好好,这等好酒鹤兄也愿意同蟾某分享,这朋友没白交,请!” “请!” 两人再次对饮,这次的酒果然更加不同凡响,就算是易书元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好喝,就连灰勉都频频吸气。 大蟾王对这酒赞不绝口,甚至这称赞在易书元听着都有些过了,又是酒过三巡他便又问起。 “易仙长可对此酒有什么评价啊?” 易书元想了下还是如实回答。 “易仙长还没喝过这酒,不过也自有论断,明言此酒难得” 大蟾王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然后易书元继续说了下去。 “据说是长风湖龙王所赠,那江龙王何等人物,出手的自然是好东西!” 大蟾王脸上的得意和笑容僵住了,心中在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长风湖龙王所赠.龙王所赠.龙. 灵鲤夫人主动接近长风湖龙王? 不对不对,定是为了讨好长风湖龙王以期能够与易道子仙长结识,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可是想见易道子的人何其多也,我这一坛酒能入得了长风湖龙王的眼?而且还真到了易道子手中? 还不是看上了灵鲤夫人! 大蟾王心中甚至想象到了灵鲤夫人被龙缠身. 啊——我在想什么啊—— “蟾兄,蟾兄!” 易书元伸手直接往面前人肩上狠狠一拍,也让大蟾王“啊”的一声同时身子一抖。 大蟾王再抬头看向易书元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面部阴晴不定中更是显得有些扭曲,也看得易书元眼皮直跳。 “蟾兄你就直说吧,这酒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大蟾王像是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冷静下来,带着失意、尴尬、纠结、无奈等复杂情绪看向易书元。 “鹤兄看出来了?” 你都已经将“怨念”两个字以极其扭曲的方式写到脸上了,这还能看不出来? “是啊,看出来了,也只有蟾兄这等好酒懂酒之人,才能酿造出如此灵酿玉液了!” “唉” 大蟾王叹了口气。 “此酒确实是我所酿造的,包括这酒壶也不一般,都是精心准备的啊,在那星罗法会上将之赠予灵鲤夫人” 甭管对面是不是大妖,但一个男的能和伱讲自己“失败的恋爱经历”,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敞开心扉了。 易书元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也不是什么大病。 “那蟾兄应该是误会了,这灵鲤夫人将酒赠予江龙王,也是为了结识易道子仙长!” “是啊,我也猜到了.” 大蟾王也是无奈叹息,再一想自己也是想太多了,灵鲤夫人的脾气他也清楚,想再多也是无用。 “素闻灵鲤夫人在水族中颇有艳名,原来蟾兄也是倾心于她啊!” “也不只是水族啊,唉,不说了不说了.喝酒!” 大蟾王拿起酒壶一杯杯倒,一杯杯喝,易书元也不多话,这个悲伤的蛤蟆倒是多了几分可爱,纵然是妖力高强的蟾王,却也是有情众生。 喝着喝着,大蟾王都似有几分醉意了,这自然不可能是真因为酒力如此之强,只能说愿意醉。 “大晏历来有护国神鹤的说法,鹤兄享大晏国运,为何如今似乎不太受此所累呢?” 这种话其实已经涉及个人修炼的秘密,是不好多问的,不过大蟾王一是有了几分醉意,二是自觉与白鹤虽性格不同,但交谈之下相见恨晚甚是投机,当也是不错的朋友了,便也问了一句。 易书元也不隐瞒,笑着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所谓护国神鹤,不过是大晏简氏一厢情愿罢了.” 听易书元有所保留的这么一说,大蟾王恍然大悟,想来当年大晏开国之时,应该是见过鹤云乔的鹤身,且白鹤本就是祥瑞之鸟,便也立为国鸟。 当年白羽道之事也确实算是帮了简氏,但并非有意为之,白鹤也没有借大晏气数修行,自然影响不大。 话虽如此,大蟾王还是觉得,大晏对白鹤肯定还是造成了一定影响的,现身保简氏一丝血脉便是最好的证明。 酒盏一次次被倒满,两人也一次次饮尽,这酒壶也确实是个宝贝,里面的酒水就像是源源不断,怎么也倒不完。 天黑又天明,天明又入夜. 欲饮又欲醉的情况下,坐在易书元对面的大蟾王渐渐醉态明显,从坐着喝变到靠着山石喝,又到躺着喝,最后竟然真就喝醉了 “呼嘶.呼.” 大蟾王抱着酒盏,肚子一起一伏鼾声不断。 易书元自饮自酌了一段时间后,灰勉就从他衣服里钻了出来。 “这家伙竟然真的喝醉了,就这么不戒备么?先生您现在可是鹤唉!” “若真有危机,他立刻便醒了,这一醉也是因为他想醉罢了。” 说着易书元将酒壶放在大蟾王身边,自己则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山峰下方,黄昏之刻有人赶着车马从山下回大秋寺,应该是之前就出去买粮的,只是看他们车上装的东西可算不上多。 虽然距离很远,但此刻易书元略微侧耳,那边的说话声就传了过来。 “唉,这些个奸商,明明有粮却说无货,价格又涨了一倍.”“本以为能买一车的,结果就这么几袋,唉,怎么和无法大师交代啊” “先回去吧.” 易书元站在山上,望着大秋寺中若有所思。 大蟾王那边,灰勉正拿着易书元那只酒盏给自己倒酒喝,“啧啧”有声的同时还时不时用尾巴扫一扫大蟾王的鼻子。 “唔吐呜呜呜” “嘿嘿嘿嘿.” 大蟾王伸手拍自己鼻子,灰勉就贱兮兮笑一阵,不过看到易书元望着大秋寺,灰勉又跳到了他肩头,毕竟也今非昔比,光是看一眼便也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易书元看向了肩头的貂儿,后者接触到这视线,下意识用爪子捂住了脖子,这会灰勉想起了那一年的岭东大灾。 “这个.我的东西不多” 易书元只是笑了笑,倒也不至于压榨灰勉,他之前给的财物足够大秋寺度过危机了。 随后易书元一步踏出山巅,却并未从坠落山崖,而是一步步踩着风走向大秋寺。 “说到底,能来来大秋寺避难之人,都是走投无路又无处安生的最弱势之人” 黄昏中,易书元落到山门之外,再一步步向大秋寺走去,此刻天色昏暗下来,看向他的人倒是没有那么多。 寺院内部,或许是因为前几日的狂风,许多窝棚都塌了,即便到了今天,到了此刻还有人在修补加固。 也有人从后面去打了粥食过来,进入窝棚将热粥递给一个大肚子的孕妇。 虽然早已开放了的诸多僧舍乃至佛堂禅房内,但人太多,后来的人只能打窝棚住了。 “先生,我还是给他们一些吧” “你愿意那最好啊!” 易书元回应一句,人已经过了寺院前场,不过他当然不是准备去领饭吃,只是到一侧远远望一眼,就见简氏三个孩子和潘文堂也在排队等候粥食,显然融入得还不错。 不过这会,那边的无法和尚似乎有所感觉,也转头看来,见到了那个白衣高人。 片刻之后,大佛殿外的台阶上,易书元和无法和尚都坐在这里,也是和尚一天中能放松下来休息一会的时刻。 易书元望了一眼殿中的大佛,视线在那佛脸上多有停留,大佛殿中当然也住着不少人,这会很多也都在吃这一顿简单却来之不易的晚餐。 坐了很久不出声,易书元却好似玩笑的忽然说了一句。 “大师,看你一直是一副悲苦的样子,为了这一寺之人着实不轻松吧?佛都为了你愁得花了脸呢!” 无法和尚并没有马上回答,轻轻摇了摇头之后,许久才开口。 “此前大秋寺方丈曾说,众生皆有罪孽,不历苦难不得解脱聚金银握田产,藏污纳垢闭山见死之辈来说佛理,贫僧见之颇觉荒谬,劝说无果便送其去往炼狱,那大佛是为方丈而落面.” 这种话和尚说得一点也犹豫,但话到此处,他反倒叹息起来。 “佛经有云,此亦为众生之苦,亦与前生之因有所关联,又说出家人需普度众生贫僧究竟是在救众生还是在害众生呢?” 易书元身体后仰靠在台阶上。 “佛门各有宗门各有教派,其中佛理本也不尽相同,真要是争论可是没个头的。” 无法和尚诧异地看向身边的人,这位鹤施主似乎也知佛理? 而此刻的易书元则望着天空,佛法他懂得不多,但当年在泥菩萨处的感受,又通感无法和尚这么多年寻佛之路,倒也不妨一说。 “前世今生或有关联,但能为前因而定今生者,不是大奸大恶大善大良之人,便是本就因缘际会的特殊之辈众生之意,在于众,天下万民,庸庸碌碌平凡一生者为众生,快意恩仇大恶大善者凤毛麟角亦含其中.他们都是众生!” “所以,众生有难,是众生皆苦,众生有报也是众生罪孽,如大师这般拯救苍生百姓,则是出家人普度众生,心见其境,则得其果.” 易书元撑着台阶缓缓坐了起来,看向无法和尚道。 “大师,真佛自心中起,睁眼所见则往现实去,大师心中自有判断,一颗佛心已定,诸佛若是不认,那你还认他们作甚?” 此刻之言,无法和尚只觉震耳欲聋,脸上神色莫名恍若出神! (本章完) 第493章 皆有艰险 易书元看着无法和尚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这一刻他忽然心中一动,下意识望向南方,仿佛听到一声嘶吼。 心间一声轰隆,白色巨蟒破冰而出的画面在心中一闪而逝。 易书元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各道皆有艰险啊,这么想着,他向附近一位也在注视着这里的年长僧人招了招手。 那边的僧人其实刚刚就注意到无法大师和这位白衣年轻人的话了,只是远远听一些就顿觉深奥无比,更不敢随便打扰。 此刻见到那白衣人招手,和尚诧异地指了指自己,见对方点头才赶忙走了过去。 “请问施主何事?” 和尚行礼之后才开口的,声音也十分轻。 易书元看向台阶上的无法和尚。 “勿要让人打搅无法大师。” “是,贫僧定会注意!” 和尚再行了一个佛礼,易书元便也回了一礼,以余光瞥了一眼远方的角落,然后向着外侧大步离去。 靠后的院墙一角,潘文堂带着简氏三个孩子端着粥碗吃着东西,三个孩童吃得正香没有留意,但潘文堂确实是看清了神鹤与无法大师相处了许久。 看来这大秋寺如今的方丈也很是不凡啊! 大佛殿外,那名僧人持佛礼目送白衣高人远去,心中也有种莫名的感慨。 僧人法号如清,一早就是大秋寺的和尚,只是虽然做和尚有些年头了,但其实称不上有什么信仰,在大秋寺当和尚的日子胜过很多富家翁。 所以如清眼中,对于所谓佛门功课什么的也都是应付了事,因为他们这些劝人礼佛的人什么样他太清楚了,尤其天下乱了之后。 只是当初无法和尚杀了原方丈之后,如清却没有和很多人一样收拾贵重物品逃走,而是选择暂时留下,大半年过去却更不想走了。 这会受了叮嘱,如清和尚便在大佛殿外靠近无法和尚的位置也盘膝坐下。 大秋寺从大佛殿出入或者经过的人都心生好奇,因为无法大师双目微垂坐在殿外已经很久了。 这期间有人上下台阶,从无法和尚身前经过,有人或近或远驻足观看,有些可能会打扰到无法和尚的,如清就会劝解旁人勿要打扰。 后来又多了几个僧人也在附近坐下,其他人便明白这可能是师傅们在参禅呢。 只不过天黑之后转凉就不是很多人受得了的了,很多坐下的僧人也都陆续起身离去。 天色渐渐由暗转亮,而无法和尚就这么坐了一夜。 早春之季,山中昼夜温差大得吓人,山寺寒凉朝暮有雾。 稀薄的雾气环绕大佛殿外,无法和尚还是这么坐在这,下垂的衣摆底端是浸湿的露水。 “滴答~” 露水滴落到台阶上,无法和尚也如梦初醒,再环顾四周,那鹤施主早已不见了。 右后侧的殿前走廊上,如清和尚身上裹着一张毯子瑟瑟发抖地坐在那,嘴唇都已经被冻紫了。 无法和尚起身向着如清行了一礼,后者颤抖着以佛礼回应。 没有多说什么,大秋寺新一天的忙碌马上要开始了 正在如清还在活动手脚的时候,有一个僧人匆匆跑了过来,到了大佛殿前就赶忙道。 “无法大师,膳堂仓储间多了好多吃的,您快去看看吧!” 多了好多吃的? 无法和尚诧异一下,看了如清一眼。 “走,看看去!” 几人一起到了寺院后方的膳堂处,这会早起准备干活的人也有不少已经听说了,纷纷围在这里看,也有听到动静的其他人过来。 等无法和尚来的时候,见仓储间门开着,里面堆放了起码半仓的吃食,更是散发着一阵阵食物的香味。 无法和尚走入屋中,这些多出的东西下面多是垫着麻袋,但并不以粮食居多,最多的是各种零嘴一样的东西,糕点的香味和蜜饯果脯的酸香以及干果的干香混杂在一起。 无法和尚伸手捡起一粒红彤彤的果子,这是山楂? “大家把不耐存储的都分拣出来,尽快发予众人吃了!” “好好好!”“太好了!” 这些东西在如今这年头可是普通百姓尤其是避难之人难得吃到的,光是闻一闻很多人都在流口水了。 今天大秋寺的伙食比往日好了不少,很多人都分到了一点点糕点和干果,在这里就是美味珍馐了。 至于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吃的,很多人都在传是菩萨显灵了。 —— 简氏失了社稷神器,天下群雄并起自然是谁都想要执掌江山的,其实多地也已经开始稳定下来,至少做出了想要稳定的表面功夫。 靠混乱只能掀起初时的反叛,但坐不了最终的天下,百姓耕织也是各方势力的重点,但仍然有的是百姓因为兵戈而流离失所。 最近来避难的人络绎不绝,想来是附近又起了兵戈。 曾经去过的相山宝刹已经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寺院了,而大秋寺比相山禅院还要大一些。 易书元其实就站在膳堂仓储的边上,不过这会施了障眼法,自然并不显眼,他略微感觉一下就明白,这寺庙里现在包括僧人在内,一共得有两三千人,需要的粮食多少可想而知。 所幸是很多逃难来的人本身也带着一些粮食,他们虽然未必愿意开始就把粮食分给寺里,但至少不至于增加压力。 灰勉四爪耷拉着趴在易书元的肩头,它送出去的东西可丝毫不比这阵子大秋寺出去买到的东西少。 只是看到人们欢天喜地的样子,灰勉心中又多少得一些安慰。 “我这些东西也就是点零嘴,代替不了主粮。” 灰勉打起一些精神坐了起来,易书元点了点头。 “所以还得遣人去买。” 其实在这会,拴在山门之下的买粮车马已经重新出发,今天也带上了更多的银钱。 除此之外,寺院中男男女女一大群人也扛着农具离去。 大秋寺在附近是有一些田产的,因为战乱已经荒了,很多来大秋寺避难的人都以为那是荒野呢。 寺中众人商议后,准备把地重新耕出来,再开垦一些荒地,就算肥力不足,但应四季节气而耕种多少有些收获。 而此前搬运山石和伐木的工作也没停下,这种重体力则是无法和尚亲自负责,他一人就能破山碎石,搬用沉重石块的主力也是他,当然也有几个一同在寺中的武者帮忙。 等易书元再次走到山门附近的时候,整个大秋寺上下都已经忙碌起来,这个乱世的避难所为这几千人撑起了一把大伞。 “先生,看来无法大师能处理得井井有条!” 灰勉刚这么说了一句,那边寺庙内部就有人惊慌喊叫起来。 “可有稳婆啊这里可有稳婆啊.无法大师——这里可有稳婆啊,我儿媳妇可能要生了——” 一个老妇人慌忙在庙中冲来撞去见人就问,尤其是遇上和尚声音更会大几分,更是朝着山一侧大喊。 老妇人的儿子这会早已经下山随着众人一起去耕田了,剩下她就更显惊慌,而她的惊慌显然也影响到了儿媳妇。 “啊啊.娘,娘我疼死了.” 听到儿媳妇的呼唤,老妇人赶忙回了那一间窝棚之中,一个满头是汗的妇人躺在搭起来的床上,脸上全是痛苦的神色。 “马上来了,马上就有了!” 老妇人的回答透着慌张,儿媳妇怀胎根本没有足月,一定是来这里的一路上动了胎气,加上没有稳婆,这下子可是凶险无比啊! 周围的百姓和僧人同样惊慌,这事从未遇上过,匆忙之间只能帮着一起找。 “可有稳婆?”“这里有人是稳婆吗?” “有人帮忙接生过也行啊——” 一侧山岗上,无法和尚将肩头扛着的沉重木柴“砰”得一声放下,纵身一跃就从山岗那边跳下,踩着沉重的步伐飞速来到寺庙中,潘文堂等人也同样几乎同时到达。 “怎么回事?” 无法和尚等人一回来,一些僧人百姓顿时好似找到了主心骨。 “大师,有人要生了,没有稳婆!” 无法和尚愣了一下,生产? “山下去开荒的人里有没有稳婆?” “我轻功好,我去找!” 潘文堂立刻自告奋勇,这会他倒也不是单纯想和无法和尚搞好关系,是真的同样一起着急。 只是潘文堂才飞窜出去一段距离,山门那边却有一阵马蹄声快速接近,这种时候了竟然有一队兵朝着这边靠近过来。 声音越来越大,也让潘文堂顿在了山门之内,他身份敏感,一时间不敢出去,而其他本来就是来辟祸的难民更是心中极度不安。 那边军士队伍不断前行,山道边上也有一些准备来大秋寺的人纷纷在惊恐中躲向一旁。 为首的将官率领二十几名骑手在前头,看着山道上竟然有如此多的流民百姓则不由皱起眉头,但这些事他也暂时没有多想,还没靠近山门便已经提起内力大喊。 “谁是大秋寺方丈——还不快出来迎接——” 寺院中人纷纷面露恐惧,不知道是有什么灾祸上门。 易书元此刻已经显出身形,望着迅速接近中的军马,转身面向大秋寺山门的这一刻,身形已然起了变化,衣衫转动化青灰,披发伸展改红颜。 “啊——” 妇人的痛呼声传来,在这忽然安静下来的环境中尤为明显。 无法和尚叹息一声,走向山门之外,潘文堂一咬牙也和几个大秋寺僧人一样跟了出去。 只是这一刻,一个女子同众人擦身而过。 “我略懂医术,我来帮她接生!” 大秋寺僧众和潘文堂纷纷在惊愕中回头望向那女子,见到的只是一个轻柔的背影,而里头的人则闻言欣喜。 无法和尚心中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走向外边。 “善哉!” 易书元以幂篱之身回眸一眼山门之外,其他事她便不管了,生死乃是有情众生最大的事,也是最大的因果,宁以身救不以术转,纵然是她也不可不慎。 等易书元走到那窝棚处,那个焦急的婆婆已经跑了出来,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女子,面上也是同旁人一样的表情。 如此年轻的姑娘,这能行么 “准备冷热水,热水要煮沸,冷水要开水放凉,还要干净的布巾和剪刀,剪刀放开水中煮沸半炷香的时间” 易书元一边说着就已经径直走入那间窝棚,只是望了床榻上一眼,便转头又朝着外面轻喝了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她月份不足胎气已动,胎位亦不正,再来一个人帮忙——” “呃噢噢!”“对对对,快去快去!” “我来帮忙!” (本章完) 第494章 众心祈福 窝棚中,床榻上的妇人已经痛苦不已,但比起身上的痛楚,心中的恐惧则更为强烈。 这些年兵荒马乱的,因为生产不顺利而死的人孕妇也是听过很多的,她现在的情况自己也清楚一些,可谓是极为危险的,只能在忍耐中不时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呼。 易书元进来的时候,孕妇意识都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也迷迷糊糊知道有接生的人来了,心中又升起强烈希望。 “救,救救我和孩子.” 易书元走到床榻边,伸手在产妇人中穴一点,触穴的同时也有一小缕灵气入了孕妇身体,让她的意识渐渐清醒。 当妇人视线清晰起来的时刻,看到的是床边女子那令人安心恬静面容,反倒没有因为对方如此年轻而惊愕。 “羊水只是破了点点,现在你需要休息,我喂你吃点东西恢复体力,也等候你宫口打开,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也让产妇下意识点了点头,而易书元则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同时也开始挽起袖子。 窝棚处,产妇的婆婆和另一个妇人走了进来,虽然她们已经尽力动作轻且快了,但窝棚门开带起一阵风,易书元左袖轻轻一挥便挡住了,随后回头看向进来之人。 “我们还有时间,拉起遮蔽帘,再端一碗热粥过来.” 这边准备接生,而寺院山门的台阶下,骑兵已经先到,随后的步卒也很快到达,总计得有百人。 为首的将官看向走出来的无法和尚,又扫一眼山门内外,冷笑一声道。 “不愧是大秋寺,这等年月依然香火鼎盛啊!伱就是大秋寺方丈吧?告诉你,现在秋山县是我们麒麟军的了!” 无法和尚制止了其他僧人和潘文堂跟随他下去的动作,选择独自一步步顺着台阶走下去,中途听到将官这话,知道对方是误会了。 “将军误会了,我大秋寺中如今并非是香火鼎盛,而是收容各方逃难的百姓,其中多是老弱妇孺!” “收容难民?” 将官闻言也愣了一下,麒麟军在秋山县前面几个县打了几场硬仗,在这倒是基本没遇上什么抵抗,长驱直入就过来了,早就听说大秋寺肥得流油,遂立刻带人赶来。 此刻一听无法和尚的话,将官下意识又看向缩在山道两旁不敢动弹的百姓,又看向台阶和山门那头小心翼翼探出来的脸。 山道边的人很多身上带着大包小包,确实不太像是来上香的。 “你休要诓骗于我,我家主公说了,大秋寺可能窝藏叛匪,需要搜查!老和尚,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家中长辈也是吃斋念佛的,你莫要挡我,否则刀剑无眼!” “将军,他根本不是大秋寺方丈,我是本地人,早些年我来过大秋寺,那方丈是个长须慈眉的佝偻老僧,哪有他这般魁梧!” 假方丈? 将官冷眼看向正顺着台阶下来的魁梧的老和尚,又抬头望向大秋寺山门。 “看来大秋寺方丈甚是惜身啊,那便更该配合我等搜查叛匪了!” 无法和尚此时已经走到台阶之下,微微抬头看向马背上的将官,只怕搜查是假搜刮是真吧。 “那位将军所言甚是,曾经的大秋寺方丈确实如此,但如今大秋寺算是贫僧在掌事,大秋寺的诸多财物也都已经被许多寺中原本的僧人带走了,现在留在这里的,皆佛家子弟与避难弱民!” 将官皱起眉头,看向左右副将,刚刚说话的一人喝骂道。 “将军,定是这秃驴在诓骗我等!” 另一人性子更加火爆,直接扬起手中大枪,直接挥动过来,带着“呜”的气流呼啸,堪堪停在了无法和尚面颊一侧不过一拳的距离上。 枪尖犹在抖动,无法和尚的须眉都被枪风吹得晃动,但和尚自己却根本不闪不避。 这位副官的枪术武艺显然极为娴熟,但无法和尚不为所动的一幕则更让马背上的军士诧异。 无法和尚双手依旧是保持佛礼,向前微微欠身。 “我佛慈悲,将军若是不信,只管入寺中一看究竟便是,至于寺中之物,除救济的粮食外,将军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吧!” 无法和尚说完也不再多言,缓缓转身之后又一步步向着台阶之上走去。 望着这老和尚的背影,将官等人面面相觑,刚刚那个出枪的副官也把枪收了起来。 “走,看看去!” 将官直接翻身下马,另一名副官则赶忙劝道。 “将军不可,小心有诈!还是派人去一探再说!” “嗯!你们两个,上去看看,转一圈之后立刻来回报!” “是!” 两名亲兵下马,随后一跃三阶地飞快顺着台阶向上而去,立刻追上了无法和尚,又随着他们进入了山门之内. 片刻之后,两名亲兵折返,而这次将官留下一名副将,带着另一人和二十多名亲兵一起进了大秋寺山门。 一过院门进入寺院内部,这才是外殿前院就搭建了不少窝棚屋舍,入目所见皆是老弱妇孺,一个个全都带着畏惧的眼神看向山门口。 因为寺中大部分青年男子和壮年妇人都去后山开荒了,导致此刻真就放眼望去全都是病弱肌瘦,更不用说本就有很多人衣衫褴褛了。 “真的全是老弱” 那名副将不由喃喃一声,忽然间,那边窝棚传来一声女子痛呼。 “啊” “是谁在惨呼?” 将军这么问一句,那边窝棚外就有百姓回答了一句。 “里面在生孩子呢” 也是这时候,寺院后方有几人匆匆提着水桶木盆就过来了。 “开水来了,开水来了!” 窝棚的门被打开,一个妇人出来接过水盆又回来接过水桶。 “剪刀煮过没有?”“煮过了煮过了,煮沸半炷香时间了!” 那边忙碌的时候,山门这边的将官等人也并未出声,直到窝棚口忙完了才开口。 将官视线从窝棚那收回,看向无法和尚道。 “请问大师,大秋寺这样已经多久了?” 无法和尚还是同样的神情。 “我佛慈悲,已经半年有余,将军请到寺中转一转吧” 大秋寺的情况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只要没瞎,基本上转一圈之后也就明白了。 整个寺庙从前面到后面,宽敞一些的地方都搭建了窝棚,僧舍客舍之类的更是早已经开放,甚至各个佛殿内也都住了人。 就这还不是全部难民呢,听说有一部分去开荒了。 在将官随着无法和尚查看寺中情况的时候,遇上简氏的三个孩子,后者一度露出十分紧张惧怕的神色,不过倒也并不突兀,因为很多孩子看到这些兵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随行副官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和将军的一部分亲兵也算是道兴府本地人,这些人中甚至有可能还有自己同一个郡县的乡人,毕竟听说道兴府各处的都有,甚至还有其他更远地方逃难来的。 兜兜转转一圈之后,众人又回到了山门前院,这会很多人都在那一个窝棚外等着,里面时不时响起挣扎般的呼喊。 产妇的丈夫也被潘文堂去叫了回来,来去都没有受到什么为难,此刻这个男子在窝棚外忐忑不已。 每一次屋内妇人惨呼一声,外头的所有人心中都紧张一下,整个还没有出世的孩童,对于整个大秋寺似乎都有不一般的意义,所有人都在为棚屋中的人祈祷。 那将官也驻足在这里,他已经听说了,里面是头胎,而且似乎月份不足胎位不正,非常危险! 无法和尚同样心系窝棚之中,此刻只能默默念诵经文。 “行之有德者近人,得开神妙之门,观身自在,无有恐惧,无有恶类.” 诵经声虽然并不大,却好似也能被周围许多人听见,大秋寺许多僧人久听无法大师念经,此刻也一同加入。 念经声初时不明显,之后随着众僧平静下来,连带着周围百姓平静下来之后,经文声犹如阵阵佛音愈发明显,甚至传入产房之中. 那产房内,产妇的婆婆为妇人擦汗,听到佛音口中也不断祈求神佛保佑,另一个妇人只是在易书元身旁打下手。 妇人此刻已经被自己的汗水打湿,若非此前吃了些粥食早就已经力竭了。 易书元此刻的手放到妇人的肚子上,顺着下方轻轻拂动,就像是要助腹中婴孩一股力气,刚刚费了好一整力气才让婴孩矫正胎位,这会宫口大小合适胎儿正在慢慢出来。 “再用些力气,就快出来了!” 一声鼓励之下,佛经阵阵传来,妇人咬紧了牙关。 “呃啊.” 易书元虽然知道怎么操作,但这也是第一次替人接生,此刻伸手小心托住看似带着血渍脏污的婴孩头部,随后一点点等着孩童顺着产妇用力的节奏带出孩童。 “呼出来了.剪刀给我!” 易书元也是松了口气,接下来清洗之后只需引胎盘排出就好了 “噢噢噢” 一旁的妇人慌忙送来剪刀,脚下一绊差点就送着剪刀刺向易书元的双手,却被后者曲腿轻轻顶住。 “小心点,给我吧。” 易书元单手托住婴孩,另一只手取过剪刀,只是剪断脐带打好节之后,婴孩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这,这孩子怎么不哭啊.” 易书元面露微笑,虽然知道孩子没事,但此刻还是在其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呜哇——呜哇,呜哇——” 一个早产的孩童,却发出了十分嘹亮的哭喊。 听到这一声啼哭,老妇人口中“菩萨保佑”说个不停,那生产过程中哭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产妇,此事也是忍不住再次流出眼泪。 而在窝棚之外,所有人听到孩童嘹亮的啼哭声都激动起来。 “生了生了!”“太好了,生了!” “听声音一定很健康!”“老天有眼啊!” “恭喜恭喜啊!” 人群一片欢腾,甚至感染了来此的将官士卒。 无法和尚脸上也露出笑容。 “我佛慈悲!” 那啼哭声确实很响亮,一阵阵啼哭之声甚至隐隐传到山谷与山峦。 在那与大秋寺相邻的山巅之上,大蟾王被哭声惊得身子一抖,一下子从醉酒中醒了过来。 大蟾王撑着身子起来,肚子上的酒盏“叮铃”一声滚落到了地上,他甩了甩头,看向四周,酒盏酒壶都还在。 “鹤兄?鹤兄?” 喊了两声无人回应,大蟾王有些恍惚地站了起来,下意识看向斜下方的大秋寺。 “呜哇.呜哇呜哇” 一阵阵孩童啼哭若有若无,却又好似十分响亮. 和尚庙里在生孩子? 而且这孩子好像还不太一般! 大蟾王愣神片刻,又低头看看地上的酒壶,那白鹤不会是看热闹去了吧? 念头至此,大蟾王用脚一勾酒壶并顺势抄在手中,随后凌空一步踏出,向着大秋寺飞去. (本章完) 第495章 哪是人间能有 婴孩的啼哭声就像是整个大秋寺内外都能听到,也彻底缓和了残存的一丝剑拔弩张。 那边的产妇的丈夫在外头同样喜极而泣,接受着所有人的恭贺。 甚至就连来此的将官此刻都将悬挂在腰间的佩刀往背后披风处一藏,走近几步向男子祝贺。 男子此刻在激动中连连回礼答谢,随后更是对着无法和尚一侧的大秋寺众僧不断长揖作拜。 “多谢无法大师,多谢各位师傅” “善哉,施主不必多礼!” 无法和尚将男子扶起,男子便向周围人不断拜着,甚至不忘再拜一拜原本来者不善的军士们。 “多谢诸位,多谢诸位”“多谢将军!多谢诸位!” “别拜了!”“对啊,留着力气抱孩子!” “你还没拜稳婆呢!”“哈哈哈哈哈哈.” “对对对,我想看看孩子!” “别急别急,一会就能看到,年轻人,不是生完孩子立刻就能抱出来的!” 旁人恭贺加劝慰,人人脸上都是喜庆的笑意,仿佛这不只是男人的孩子,也是大家的孩子。 在这乱世之中,大秋寺中这一份善意却分外温暖人心,或者所有人也都渴望一份久违的安定,这孩子的出生也是一种新的希望,更是一种强大的鼓励。 大蟾王捏着酒壶藏手袖中,落到寺中的时候显得十分自然,仿佛他本来就在这里。 感受着人群的喜悦,又被那男子叩拜道谢,就连大蟾王应付得恭贺一句就四处顾盼了一番,既没见着想见的人,也没嗅着对方的妖气。 那白鹤人呢?这热闹不来看看?不会飞走了吧? 心中带着这些念头,大蟾王倒是也不急着离开,他视线望向无法和尚的方向,这小庙里倒是也有些能人,同时他也看向那个那个窝棚。 这会婴儿已经不哭了,但是就冲刚刚让大蟾王从醉酒中醒来的那个哭声,这孩子似乎也不一般,他倒也想看看。 当然,这会想着看看孩子的绝对不只有大蟾王一人,外头不论是普通避难的百姓还是来此的军士,甚至是寺院僧众都想要看看这孩子,自然更不用说孩子的父亲了。 窝棚内部,易书元伸手摸了摸已经放温的开水,又加了一瓢放凉的开水,随后小心地托着婴孩入了盆中。 一只手用手掌到手臂都托着婴孩半个身子,另一只手则用布巾小心擦拭婴孩身体,将血迹等物轻柔地擦拭干净。 这个过程中,那个婆婆和一起帮忙的妇人只敢在边上小心地看着,眼神和表情都随着婴孩和稳婆的动作而起伏,根本不敢使劲。 而才排出胎盘并清洁之后盖好被子的产妇也在床上歪着头望着。 这位年轻的稳婆动作是那么轻柔,孩童的小手小脚在水中还挥动几下,溅起一些水花,眼睛还没睁开却已经不哭不闹。 灰勉挂在窝棚的顶上,也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先生的动作一点不像是第一次接生,而这个刚出生的孩子有些皱巴巴的,活脱脱一个小老头。 等易书元为婴孩擦拭清洁干净,又小心裹上襁褓的时候,孩童似乎都已经在她手中睡着了。 易书元将孩童抱到产妇床头。 “恭喜你们母子平安,孩子虽不足月,却也十分健康,刚刚那哭声可着实嘹亮!” 听到来自这位清丽稳婆的祝贺,床榻上已经精疲力竭的产妇只是报以笑容。 “谢谢,谢谢姑娘” 随后这母亲的视线就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孩子,孩子睡得很香,给人一种十分安宁的感觉。 “对了,相公他还不知道呢。” “我去叫他!我去叫他!” 那个妇人端着满是血污的木盆,穿过隔帘后到外头小心打开了门。 外头原本的喧闹在门开的那一刻立刻安静下来。 妇人把血水往外一泼,拘谨地看向外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谁,谁是孩子他爹?” “我我我!我就是!谢谢稳婆,谢谢稳婆!” 男子连连揖拜,那妇人一手拿盆一手连连作摆。 “不不不,我不是稳婆,稳婆在里头呢,你进来吧,看看孩子!” “呃好!” 男子望了望外头同样期盼中的众人,随后赶忙进了窝棚,而门也在这时关上了。 穿过隔帘,男子一到了产妇床前,带他来的妇人便指向幂篱所在。 “这才是稳婆!” “啊” 男子愣了一下,赶忙又是一顿拜,不过易书元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离开窗边,用剩下一盆清水清洗着自己的双手和手臂。 这一幕男子甚至不敢多看,脚步放轻走到床榻边,看向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眼眶中又忍不住充盈泪光。 “娘子,辛苦伱了” 危险的时刻都已经过去,床榻上的妇人此刻心安而宁。 “相公.是个男孩!” 男子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己,弯着腰,只敢伸手触摸妻子的脸颊,却不敢用粗糙的手去触碰自己的孩子。 片刻之后,男子才忽然想起来什么地说道。 “外头的大家都想看看孩子呢.” 一听这话,老妇人赶忙摆手。 “唉,孩子不能吹风啊!”“对对对,吹不得!” 窝棚顶上的灰勉顿时传音一句道。 “这窝棚里面比外头还阴寒还脏呢,外头这会至少太阳出来了!” 易书元甩了甩手看向床榻,灰勉说得确实不错。 而且这孩子现在气息有些太纯净了,反倒容易见着不干净的东西,易书元自问不可能一直在这,所以也得处理一下,而这种处理再简单不过。 见见天光,染一染烟火气立刻就好了。 这么想着,易书元便也笑着说道。 “屋中此刻寒凉潮湿,而外头这会天色放晴,抱着到门口无风处见见天光也是好的,亦能让心系此处的大家也沾沾喜。” 稳婆都这么说了,屋内自然无人不允。 “那,我抱出去!” 老妇人自告奋勇,小心翼翼抱起自己的孙儿,脸上满是疼爱和慈祥,但婴孩才离开母亲两步,孩童就“咿咿呜呜”地哭闹起来。 “哎呀,哎呀” 老妇人心慌不已,赶忙小心放回床边,但哭闹却并不停下,让其人都有些慌。 窝棚外,众人听到婴孩又在里面啼哭,人群也起了一些喧闹。 “怎么又哭了啊?”“是饿了吧?” “里面怎么样啊?应该没事吧?” “刚刚那稳婆出来倒了一盆血水啊” “对啊,她好像神色也不太对,不会是出事了吧?” 人群开始渐渐不安起来,就连那些军士也都皱起眉头。 这也怪众人不知情,那妇人根本不是稳婆,同时那妇人也没在第一时间对外喊一句“母子平安”来安定大家,以至于现在众人胡思乱想起来。 窝棚中孩子哭闹不止,产妇伸手抚摸孩童,婴孩哭声这才小了下去。 “这,还是别抱出去了” “没事,我来!” 易书元走过来,一边的男子和老妇人赶忙让开,她向着产妇点了点头,随后伸手轻轻抱起襁褓裹着的婴孩,轻轻晃动两下,本就已经止住哭声的孩童彻底安静下来。 “走,去开门。” “哎哎哎!娘,您在这照顾娘子啊!” “唉,去吧去吧!” 男子这才赶忙起身,走到易书元前头把门打开 窝棚门开,此刻天光不是直射屋中,却也让屋内一下子明亮起来,在这一片折射的光亮中,更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入了湿冷的窝棚内。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了!” 男子喊了一声,易书元也抱着孩童出现在众人面前,稳婆的工作还有最后一步没完成。 告家属,也不只是告家属,大秋寺的所有人此刻也是这孩童的家属。 “里面母子平安——” 当易书元说完这句话,怀中的孩子似是感受到一股股带着期盼和善意的气息,在此刻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也引的抱着他的人笑着低头看他,孩子这下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外头的喧闹在已经在门开的时刻就停止下来,此刻更是纷纷静静看向门内。 众人心中有安定喜悦,也有着惊叹,即便有些人此前就清楚稳婆是个年轻女子,但此刻看清也不免让人有些失神。 易书元只是抱着孩子露了一个面,随后向着外面点头,她视线余光甚至也瞥见了人群之外的那个蛤蟆,随后就又退回屋中,将婴孩放回其母亲床边。 此时易书元心中也想着,或许之后可以找无法和尚商量一下,为这家人换个住所,最好能腾出一间原本的僧舍来。 直到门重新关上了,外头才一下又回归了喧闹,很多人议论孩子,却也有人私下议论那个稳婆。 “那人是稳婆?”“刚刚不是有人说了嘛,稳婆很年轻的.” “可这也太.关键可不是年轻啊,这”“简直是天女下凡来救这母子的啊.” “之前可没在庙里见过这稳婆啊”“我也没见过啊!” “难道真是天女下凡?” 大蟾王愣愣盯着窝棚大门的方向,刚刚开门的一刻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因为在他感官中,那一刻仿佛周围都明亮了起来,而当看清出现的女子,他便明白,此女绝非常人! 这哪是人间能有的气质啊? 但同时,那女子带着笑意看向怀中孩童的一幕也印到大蟾王心中了。 “咣~”地一声,手中的酒壶都滑落了,大蟾王慌忙去捡。 这是妖?是人?是神还是仙不至于是佛吧? 或者就真的是凡人呢?毕竟没有什么气息,如果真的是凡人呢? 大蟾王现在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妖之恋,或许也能明白几分当年灵鲤夫人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凡人,说不定就和此刻的自己一样受到瞬间的冲击,随后慢慢有所倾心 呸呸呸,蟾尚啊蟾尚你想什么呢,哎呀,被灵鲤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啊! 那边窝棚外,随着婴孩都现身过了,众人的心也彻底安定下来,很多人终于回归自己的事去了,不过也有些人不肯离去。 无法和尚在看到那婴孩之时,同时看到幂篱的那一刻,心中就有种感觉,这孩子绝不一般,这稳婆或许也不是常人啊。 当然,此刻当务之急是将这些军士送走。 无法和尚再次面向身边将官。 “将军,想必你也应明白我大秋寺并无叛匪,不知可否收兵了?” “呃啊?噢噢,是,是是,大师所言极是” 将军从窝棚处收回视线,不由多问一句。 “大师,这稳婆她如此年轻?她也是逃难来寺中的?” “这贫僧就不清楚了,今日妇人临盆,寺中束手无策,或许是菩萨以凡身来救人吧善哉!” “大师真不知道?” “我佛慈悲,出家人不打诳语!” 将官点点头也不再多言。 “我等这就回去,大秋寺的情况,我会向主公如实禀报的!” “善哉,多谢将军!” 无法和尚再次行了一个佛礼,将官郑重地拱手施了一礼,和来时多少带着嚣张跋扈的感觉已经判若两人。 将官收兵回去了,只是离开大秋寺山门的时候,还是不由回头多望了许多眼,乱世之中能见此景,纵然是杀伐过来的军人也心生感慨! (本章完) 第496章 熟悉的感觉 天气这会彻底放晴,大秋寺中是一片温暖的感觉。 窝棚的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至少一刻钟,而这次开门出来的则是易书元和之前帮忙的妇人。 只不过她们出门的时候,立刻就感受到外面很多人看了过来,易书元将一缕略带弯曲的头发拨弄到脸颊一侧,这一叶障目之下,若不仔细端详,也能减轻了自身容颜的影响。 但是这会似乎用处并不大,估计也就没几个不仔细看的,不过在外头的人也大多是老妇老翁和孩童,毕竟大多数力壮之辈都去干活了。 孩童眼神纯粹是天真好奇,长辈们的眼神多少都带着些敬意,也有一些疑惑。 少数几个男子接触到易书元视线看来,多是会下意识尴尬避开。 易书元还看到了一个身宽体胖肚子微鼓的麻脸汉子,居然也在她看去的时候和别人也避开视线。 这蛤蟆倒是在这时候醒了,是被婴孩降世的哭声吵醒的? 反正就当不认识了! 易书元也就是出门扫视了一眼,随后和那妇人一起带着木盆木桶去往寺院后方,没有和任何人搭话的意思,当然也没什么敢上来搭话的样子。 一边走,易书元也还在叮嘱妇人,一些事项。 “剪刀布巾沸煮,可灭污秽邪气.接生重在一个‘接’字,可接可托万不可过于运力,当婴孩头身过半出体,方能手托着微微助一把,却也万不可太过.” “嗯,我都记下了” 寺院里怀有身孕的女子其实不止一人,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多,易书元也是要将接生的知识传给妇人,这里最好还是有一个真正的稳婆。 而有些注意事项就和产妇坐月子一样,都是故老相传的知识。 如开水放凉用于清洗之类的事,妇人也是本就知晓的,只是很多事在情急之下容易慌乱。 但在易书元身边一起接生了一名婴孩,到此刻妇人也像是开了窍一样。 此前种种都记在心中,虽然最后差点从送剪刀变成刺剪刀,但也是因为地面坑洼,这种细节反而会更加铭记在心。 两人一直到了大秋寺斋膳堂和后面的伙房都还在说着,周围都是帮忙的中老年妇人,有的在洗衣,有的在烧水,也有的在劈柴。 众人口中更是议论个不停,说的也是前头生孩子的事。 “听说那接生的稳婆年轻得很啊!”“确实如此啊,刚刚我也看到了,当我女儿都嫌小啊,长得也是端庄秀丽.” “那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娃啊?”“自然不可能啊,那姿容肌肤怎么可能是穷苦人家的啊!” “那她还会接生?”“我听说可能是天女下凡呢” “这还真说不定呢!” 不过看到易书元和人一起走来,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就止住了,有人指向那边,低声道。 “看,那就是稳婆!”“哎呀真叫年轻啊.” 易书元对于这些老妇人也并无恶感,过来的时候笑着点头,随后就和那妇人一起清洁木盆,再舀水烧水,嘴上的教导也不停下。 毕竟刚才的接生只是其中一种情况,虽然是比较凶险的那种,但还有更多其他的可能。 当听到稳婆在教人如何接生,周围的老妇人很快也加入进来,七嘴八舌说着一些自己所知的知识。 一大把年纪的妇人,虽然都不是专业稳婆,但对于生儿育女之事也是有很多了解的。 刚刚那种情况若易书元不现身,最终顶上的估计也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两个了,只是那会她们精神和体力上很可能都跟不上,更不用说产妇的凶险了。 在这伙房之处,说开了这些话题,气氛倒是远比前头融洽。 原本还有两三个寺中火工僧人在帮忙的,听到这些话题纷纷念着经尴尬地回避着走开了,只剩下一群妇人在聊。 直到该问的都问了该明白的都明白了,陪同易书元一起接生的妇人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这稳婆叫什么呢。 “对了,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年纪轻轻的还懂医术,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是啊闺女,你是哪里落难的小姐啊?” 这会熟稔了不少,也有老妇玩笑一句 “还是说伱真的是下凡的天女么?” 易书元笑了笑,刚刚烧开的热水往水桶里面舀,激起一片片雾气,让她也显得有些若影若现。 “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有我干活利索啊?若说天女下凡,岂不是动动手指就能帮人把孩子生了,哪需要这么累啊?” “说的也是,那姑娘你叫什么啊,哪里来的啊?” “我叫幂篱,是从南方来的,家中有人从医,学了一些医术,对生产之事略知一二,这位婶婶是何名讳啊?” 听面前姑娘这么问,之前一起接生的妇人才想起自己也没说名字,赶忙回答。 “我叫管杏华,多谢姑娘传授接生之法了,家中男丁都死于战乱,以后天下太平了这也是一个谋生手段呢” 没过多久,产妇的丈夫就来伙房这边提热水了。 生孩子的事到了这里,已经不需要外人额外操心,他们一家自己就足以应付。 易书元就好像是才出现的时候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就淡出了众人视线。 不过常人的视线好避,有的视线却不好躲,易书元踏着一缕清风从大秋寺离开,很快绕过一处山峰而去。 只是看似是山峰遮蔽了易书元远去的身影,实则已然贴着背风处凌空站定。 仅仅几息之后果然有一缕云雾跟随而来,只是绕过山峰的时刻,易书元袖中折扇滑出化为利剑。 “铮——” 一声清亮的剑鸣响起,那一缕云雾当即溃散,大蟾王也显出身形,身体僵立在了空中。 此时此刻,正有剑尖抵在大蟾王咽喉之处。 好强好锐利的剑意!光是被剑指着就有种好像脑袋和身子已经分家了的错觉。 遁雾之法乃是完全融入云雾之中,绝非寻常障眼遮目之法能比,也是大蟾王御水之法到了极高境界的标志,却不想竟然瞬间被识破了! 心惊之余,大蟾王再看向握剑之人。 那似笑非笑自若的神色和持剑横空平静,更有一种剑意自在之感,与刚刚在寺庙中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却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多看不要多想,但忍不住还是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随后又立刻心生懊恼,赶忙甩头。 易书元皱起眉头,大蟾王的眼神有那么一会让她不由升起一股恶寒,这货看灵鲤夫人不会也是这样吧?这倒是多少能理解一下小鲤鱼她娘了。 “哼,大蟾王,你也是有数的一方大妖,更冠了一个王字,使这手段跟着我所为何事?” “你,你,你竟然知道我是谁?” 易书元也是笑了,你这蛤蟆不至于这么容易移情别恋吧? “有可能为祸一方的妖孽,我知道也很正常,说不定哪天你就死在我剑下了!” “那决不能!咱好歹也受邀去了星罗会,而且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得了仙丹这等好处,咳,我蟾某人,不至于不给本方天庭一个面子!” 你还喘上了?被剑指着的是你不是我,你搞清楚! 易书元把剑收起持剑横在身后,冷眼看向这大蛤蟆。 “说,什么事?” 见到剑收起来了,大蟾王脸上立刻堆满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呃呵呵呵,就是来问问仙子名讳.在何处仙山修行.为何,呃,为何来此啊” 易书元冷笑一声。 “嘿,名讳?你刚刚不是都已经偷听到了么?至于何处修行你就不必知晓了!” 大蟾王默念“幂篱”二字,随后赶紧询问。 “那,那为何来此呢,不至于是来接生的吧?” “为何?你与那白鹤在在大秋山附近斗法,动静如此之大,我在远方便已经察觉气机,不过是来此一看,若你二妖为祸造孽,便斩了!” 好大的口气! 大蟾王心中笑着,这话就我这边说说行了,白鹤那家伙可没有我怜香惜玉! 心中那么想口中不能那么说。 “是是是,仙子教训得是,我与鹤兄只是切磋切磋,这不收放自如嘛,也未波及其他.” “所以我也没出手,至于寺院接生之事,也不过恰逢其会罢了,就此别过了!” 说完易书元一催脚下清风,更带着一分剑气锋锐迅速向远方而去,大蟾王一见又赶忙跟了上去。 只不过这时候易书元也烦了,给你脸了? 从急速到骤停,易书元瞬间站定凭风而立,侧身以锐利眼神看向后方也紧张停住了大蟾王,许久不动也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看着他,看得对方略有疙瘩的脸上似乎都起了汗珠。 “呃幂篱仙子,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蟾尚只是想和你这仙道高人论道求教一番啊,绝对.” 持剑仙子不容他把话说完,冷笑间,轻轻吐出一个字。 “滚!” 这语气感觉,让大蟾王下意识做出回答。 “是是是这就走,这就走.” 随后架起妖风一溜烟往远处跑,等跑出去数十里了,大蟾王忽然反应了过来,接着“啪~”地一声狠狠一拍脑袋。 “哎呀!我在干什么啊?她又不是灵鲤夫人啊!” 大蟾王懊恼地回头,想要再回去,但此刻远方仙踪缥缈,连个影子都没了。 (本章完) 第497章 该来的还是要来 大蟾王懊恼的时候,易书元却已经回到了此前与大蟾王饮酒的山巅上,望着大秋寺所在。 灰勉从易书元的衣领中探出头来,望着一个方向“嘿嘿”笑着。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疙瘩脸皮城墙厚,也不照照镜子!” 易书元笑着摇了摇头,手中长剑转动几圈便化为了一把在指间翻转的折扇,又被收回袖中。 同时而身形渐渐收缩,脖颈伸展双臂化羽,重新化为了一只白鹤。 鹤足单腿而立,看看大秋寺又看看南方,这时候的灰勉则一下缩回了鹤颈的羽毛中。 没过去多久,依然带着些懊恼的大蟾王架着妖风从远方归来,或许是因为心思烦闷,都快到这边山峰了才发现白鹤的存在。 虽然易书元变化的白鹤不显露什么气息,但大蟾王也不是一般人,又和白鹤大战两次化敌为友,理应远远就能感知到的。 一见到那山巅立着白鹤,大蟾王赶紧妖风一转就落了下去,不等他说话,易书元鹤头转动过来就先开口了。 “我不过离开半日,归来就不见蟾兄,我还以为蟾兄已经走了。”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唉.” 大蟾王从袖中将酒壶酒盏取出来轻轻一抛就缓缓飞向了白鹤。 “你的东西。” 易书元在此刻化为人形接住酒壶酒盏,故作诧异道。 “蟾兄醉了一场,醒来何故唉声叹气呢?” “唉你是不知道,伱走的那一会,有,呃,也没什么事” 易书元笑了一声。 “你是见到那剑仙幂篱了吧?” “啊?你认识?” 大蟾王一下子来劲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白鹤,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易书元则皱起眉头,你这念想给我断了去吧。 “蟾兄,这剑仙幂篱十分神秘,行踪飘忽不定,一身仙妙剑术十分了得,斩妖除魔更不会手软,实在凶悍得很,能避则避啊!” “凶悍?” 大蟾王脑海中划过那抱着孩子的笑容,赶忙摇了摇头反驳。 “胡说,那不过是剑意锋芒,岂能妄言人家凶悍,见其表不见其里是最大谬误,幂篱仙子她其实心柔似水.看来你也只是知道却不了解,嘿嘿嘿!” 嘶. 易书元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灰勉则藏在衣服里面抖动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行了行了,此话打住,听得人瘆得慌!” 大蟾王也不以为意,赶忙凑了过来带着笑脸道。 “呃呵呵呵,鹤兄可知这幂篱仙子在何方仙山修行?”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只是从易仙长那听说过,并未真正照面过,就算有机会,如非必要也是避开得好,免得一言不合动手!” 大蟾王闻言摇着头点了点白鹤。 “你这家伙,果然不懂怜香惜玉啊!” 易书元也是乐了,易某人确实不懂,但感情你这蛤蟆还自诩情圣了? “蟾兄,勿要怪鹤某没提醒你,灵鲤夫人伤你,不过是在心,幂篱手中可是真有仙剑的,或许心慈,但绝非手软之人!” “唉,鹤兄此言差矣!” 大蟾王叹息一声,在山巅坐下来。 “灵鲤夫人或许难忘其夫,伤感百年怀伤心之剑,幂篱仙子手握仙剑,却怀柔情之心,皆为天下奇女子也.” 说着大蟾王一下抬头看向易书元,把差点探头出来的灰勉吓得毛都立起来了。 “再说了,她干嘛斩我呢?就算站在人道的角度,我本也没做啥伤天害理之事,而且自今日起,我要告诫自己万不可为虐为祸,说不得还得做些造福苍生的事呢!” 易书元嘴角微微抽动一下,这蛤蟆是病得不轻啊! 但似乎又莫名其妙的达到了某种还算不错的结果,至少这件事上这大蟾王不像是开玩笑的。 “行,记着你的话,我等着你被砍的那一天,到时候替你报仇!” 玩笑话一句,谁知大蟾王赶忙连连摆手,这白鹤当兄弟是真不错,还知道给我报仇,但这种为兄弟义气之人怕是会下死手。 “哎哎哎,别别别,真被砍了也不用你报仇,我自己处理,自己处理” 我嘞个去,易书元有种现在就拔剑把这蛤蟆砍了的冲动,幂篱本就是他的变化不说,曾经网络时代有关舔狗的记忆都好似被唤醒了。 好一会,易书元才无奈叹气,爱咋咋地吧。 此刻易书元望向南方,袖中屈指一算,恍惚间好似能看到苍山中风雪滚滚冰霜汇聚。 该来的还是要来.—— 大秋寺中,人们已经发现幂篱失踪了,管杏华等人急匆匆找到了伐木中的无法和尚,说明了来意。 一番解释之后,管杏华赶忙道。 “无法大师,这样的世道,幂篱姑娘若是被人掳走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大师快快发动寺中之人去找吧!” 周围同来之人同样焦急,一起和无法和尚在这劳作青壮也紧张起来。 “是啊大师,快去找吧,晚了就糟了!”“这世道人心太恶了!” “会不会是那群兵?” 无法和尚双手合十。 “我佛慈悲,诸位施主不必焦急,幂篱本也非是凡人也,其临走告知管施主言‘有缘再见’,便是法消人去了.” 无法和尚平淡的声音好似能缓和众人紧张的心绪。 “我大秋寺四面皆忙,人走定然可见,而今来之不见踪,去之不见影.幂篱者,意为遮面纱巾,仙神佛尊化此身来救,借此点化世人,善哉.” 听无法大师说到此处,其实来者很多人心中已经信了几分,尤其是管杏华,更是豁然开朗,她接触最深,此刻也略觉恍惚。 只不过天人下凡的说法虽然在大秋寺流传了开来,但大秋寺里还是有不少人四处找寻了一番的。 道兴府城中,原本的府衙如今已经是麒麟军的帅府,而那一群去大秋寺的兵士也已经回到了这里。 一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在原本衙门的后院听了将官的汇报,听完全部之后皱眉抚须若所有所思。 “没想到这大秋寺还真是个救济难民的地方.” 一边另有人冷声道。 “我看未必,大秋寺什么地方我可是清楚得很,我看连将军是看岔了眼吧,你素来狠辣,今天别人跟你演一出戏你怎么就信了呢!” 将官冷眼看向说的人,冷哼一声之后看向坐在唯一坐着的男子。 “主公,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一旁同来的两名副将也忍不住出声。 “主公,我等百余名弟兄都随将军亲眼去看了,演戏是演不出那样的,大秋寺数千人多是老弱病残,各处都搭了窝棚,僧舍佛堂也都住满了人!” “对啊,我们去的时候还有妇人难产,我等一同等待那婴孩呱呱坠地,全寺数千人都欢腾雀跃,如何能是演的?” 或许是要言简意赅表达大秋寺情况就行了,生孩子这事刚刚将官没说,此刻被副官一提更添几分可信。 那主公脸上也是轻轻点头。 不过边上那文士却又冷笑起来。 “是么?” 说话间,文士“啪啪”拍了拍手,向着一侧喊了一句。 “带上来!” 不多时,就有数名兵士押解着两名僧人和两名青年男子上来,四人皆神色不安。 “跪下!” 四人被压到院中,兵士一踢腿弯处就纷纷被踢跪了,有人恐惧有人愤怒,不过嘴上都塞了东西。 这一幕让院中众人都面露惊愕,而那文士则冷笑着从来此的军士手中接过一个布袋放在主公边上的石桌上,又从中取出许多银两外加一串珍珠链子。 “主公请看,这是在府城中抓获的和尚一行,他们都来自大秋寺,怀揣金银请来采买物品,就这一串珍珠也不是一般地方能有的!” 说着,文士笑着看了那将官一眼。 “连将军,所以我说你看走眼了!大秋寺可是藏污纳垢之处!” 说着,文士将珠串递给主公,后者接过之后细细观看,果然这一串珍珠品相不凡,说实话,就算是一般的富户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的。 “你们真的来自大秋寺?” 主公一问话,边上士兵立刻把四人嘴上堵住的布给拔开,四人喘息了一下,就被士兵用刀鞘狠狠砸在后背,纷纷踉跄倒地。 “快说!你来说!” 被指着的和尚撑着地面起来,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 “我佛慈悲.我们确实是来自大秋寺但我大秋寺绝非这位施主口中藏污纳垢之处,至少如今绝不是!” “哦?那这又如何解释呢?” 和尚看着文士手中的珠串摇了摇头。 “此乃江湖义士数日前赠予无法大师,我大秋寺庇护的落难之人颇多,粮食一直很紧张!这珠串也是带出来想要当点钱财的,谁知粮没带回去,连人带车马都被这位施主扣押了,贫僧无颜面对寺中众人!” “啪~” 文士狠狠一下抽在和尚脸上,打得自己手疼,也打得和尚身子都趴倒了。 “如行师傅.”“师傅!” 旁边三人都很紧张却都被按住,那文士直接走到和尚面前冷笑道。 “胡说八道,这东西上供天子都够了,也是你们买粮随便能拿出来的?而且我麒麟军来了,除小民自用之外,城中一切粮草不得善运,你们这几辆大车,怕不是要支援叛匪去的吧?” 文士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本书,狠狠又向才撑着起来的和尚打去。 “还不快给我从实招.” 狠话说到一半停下了,文士诧异地转头,却见自己的右手被那将军握住了。 将官看向始终坐在那的主公,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但此刻还是恳切地说道。 “主公,若是不信,大可再去大秋寺一看便知,纵然在此处屈打和尚成招,难道就要领兵荡了大秋寺么?” 将官身后的副将一人有些惶恐,而那个本就是道兴府人的副将,其手则已经不由攥紧拳头.—— ps:我自己都忘了多久没求票了,既然月底了又想到了,就随缘求一下票了。 (本章完) 第498章 要脸何用? 早春的天气,苍山山脉靠北一端这一天冰雪席卷,风雪一直翻过莫山,沿途带起一片片阴云。 “呜呼.呜呼呜呼” 狂风呼啸气温也骤降,大庸边塞中有将官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那是一片阴沉沉的天,远远看去,莫山那边竟然重新泛起白色。 这是化雪时节之后又下雪了? 莫山那一片山中而看不只是下雪,风暴伴随着冰雪不断前行,所过之处山峦重新返白,而在这风雪之中,有一条巨大的白色身影藏身于冰雪之中,正是苍山之中的一条雪蟒。 “嘶吼.” 雪蟒翻过莫山,进入一条河流,所过之处天空同样带起阴云,风暴好似自苍山开始延展,一路上风雪不停。 河流边有人在洗衣服,却忽然见着远方白茫茫一片,有人站起来望去,还没过多久呢,就是风雪铺面。 洗衣物的人们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就是感觉到寒冷,纷纷尽快洗完衣物或者干脆立刻就带着东西从河边离开,结果河道竟然也也开始结冰. 从莫山边关一直至道兴府,异常的冰雪延伸了一路。 虽然早春时节也可能会有风雪天,但这情况显然不寻常,尤其是到接近道兴府的时候,这风雪变得愈发大了,天气也变得愈发寒冷,好似短时间内从开春回到了严冬。 而在这漫天风雪之中的高空之上,竟然还有一条龙影在徘徊。 低沉的龙吟声在大地上不显,却在天际之上显得嘹亮。 冰雪漫天而过,纵然有神祇察觉异常,但有龙族相随,便知此番会有约束,便也卖几分面子。 此时冰雪还没有到道兴府,易书元却在已经感应到远方正在走冰雪,可以说和当年画中所成的天魔境中的走冰雪十分相似。 不同的是当年天魔境内法力难显,那雪蟒走冰雪带来的风暴异常猛烈,但蛇躯本身没有太强妖法,而如今的风雪并没有天魔境中那么夸张,但雪蟒自身却绝非当年那条蛮力占多数的大蛇能比。 易书元望向南侧,掐指细算,大蟾王也似有察觉,望向南方。 “鹤兄在看什么?” 易书元没有回头,而是答非所问道。 “蟾兄可知道雪蟒?” “雪蟒?自然是知晓的,这种大蛇喜欢栖息于冰天雪地之中,生来便是异种,有诸多神异,只是老天爷有时候也很公平,它们修行也会更为不易!” 听闻此言,易书元看了一眼大蟾王。 “雪蟒之间似乎互有感应,也十分记恨残害同族之辈,会去寻仇?” 一听这话,大蟾王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蟾兄为何发笑?” 大蟾王看了一眼诧异中的白鹤,止住笑容道。 “或许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雪蟒寻仇也另有其因,须知此类异蛇天赋异禀,我听说有时候会死而不灭瘟染他物,若有其他修行雪蟒前来吞噬,则能承前者修行之得,能为修行提供极大助力。” 还有这种说法? 正在此时,大蟾王却抬起头来,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昂” 远方的云头隐约间有一种长吟声在回荡,这声音常人或许听不见,但在大蟾王和易书元这已经算是比较清晰了。 并且那边的云很厚,再一看,天际线一端似乎是白茫茫一片。 “龙族在天?下面是.走冰雪?” 大蟾王诧异地看向身边的白鹤,这家伙刚才一直往这边看,是早就察觉到了? 惊愕过后,大蟾王视线从易书元身上移开,若有所思地望向大秋寺方向。 “看来我们得留在这看看了!” —— 次日清晨,大秋山脚下又来了大批兵马,马嘶阵阵步伐轰鸣,不光是那个将官又来了,就连其效忠之人也一起到了。 和上次只有百人不同,这次来的是整整一营兵马,并且一个道兴府的兵都没有。 来的显然都是精兵,兵马一路开到大秋山脚下,队列整齐,旌旗招展,也看得原本打算出去继续耕地的大秋寺众人心惊不已。 军队前列,骑马的众人差不多也是在那府衙官署后院中的一些,当然也带上被抓住的四人。 “那就是大秋寺,给我上去,不准寺中任何人乱动,别给他们任何准备的时间!” “是!” 大量兵丁领命之后快速冲向大秋寺山门。 这架势太吓人,在山门处的几个僧人几乎想要立刻关门,为首的一名军士猛然掷出一支长矛。 “咚~” 长矛直接钉在大秋寺大门上,也将准备关门的一个僧人掀翻在地,大门“咣当”一声敞开,速度飞快的几名军校已经冲入寺中。 “铮~”“铮~”“铮~” 军士拔刀,周围的僧人和百姓一个个不敢上前,而准备出门干农活的人手中攥紧了农具也面露恐惧。 冲来的军士进入寺中也是微微诧异一下,真有这么多老弱? “哼,我等奉命前来控制大秋寺,若有抵抗格杀勿论,劝诸位明白些!” 大秋寺中少数会武功的人此刻也克制自己,潘文堂更是立刻回到了简氏孩童身边。 没过多久,数百兵丁纷纷冲了上来,一部分在山门外,也有大量军士冲入山门之内。 那位陪同着再来一次的将官也随着主公一起上来,但他接触到寺中难民的眼神,带着一些羞愧避开众人的视线,同时又下意识搜寻着某些人。 实话说真看到这么多难民在这,那主公和文士都是有些诧异的。 “把所有人都带出来,一个都不准在屋中藏着——” 那文士大喊着,周围兵丁就纷纷开始到各处赶人。 这种动作下,或自愿或被迫,在恐惧之下,在屋中的人都纷纷被赶出来,就连已经搬到一处偏殿一角的产妇一家也是如此。 丈夫搀扶妻子,老人抱着襁褓中的孩童,和其他人一块被往前赶,昨日的喜悦在今日尽数化为担忧和恐惧。 正在这时,后方人群中有百姓骚动起来。 “无法大师来了!”“无法大师!” “大师,他们又来了!” 无法和尚一步步从后方走来,他的到来让众人找到了主心骨,他的步子很快,即便周围的士卒要喝止他却也无法动摇他。 无法和尚双手合十,从人群后方一步步走来,喝骂不成,周围便有兵丁用长矛抵着他,但他的脚步依然一步不停。 “不准动,不准动!再动杀了你——” 军士厉声大喝,长矛抵在了无法和尚的胸口,但后者依旧维持佛礼,一步步朝前走,简直是顶着长矛而行,而几名军士莫名心慌,一个个不断后退。 “杀了他——” 有人忽然下令,而那名此前来过的将官立刻出声大喊。 “不可——” “主公这位就是无法大师,乃是佛门大德高僧,谁若是杀了他,必遭天谴啊——” 无法和尚脸上无喜无悲,一步步走到了那群人面前才停下,视线扫过为首者,又看向后方,原来那几个去买米的人都被扣了,看他们身上伤痕,应该是受了一些罪。 “无法大师,弟子愧对您和大秋寺所有人!” 如行和尚跪在那手持佛礼向前叩首,身边另一位被扣僧人也行礼叩首。 和上次不同,这次无法和尚感受到这些人是真的来者不善,或许掀翻大秋寺才会罢休,或许什么都得不到更会恼羞成怒。 无法和尚站定此处,向着前方行了一礼,抬起头来的时刻,身上自有一股庄严肃穆,这不过几步之遥的几名文士和一些将官,无法和尚若想出手,瞬间便能将这些人擒拿或者格杀。 或许能屈人退走,或许,贫僧又要破戒了! 虽然已非先天武者,没有先天真气和浑厚内力,但说实话,普天之下真能稳稳挡无法和尚的,怕是也只有先天武者! 金刚怒目扫来,人人皆为之胆寒! “我佛慈悲.诸位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此刻无法和尚的最后一句的声音好似变得极为浩荡,听得众人心中震动。 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好似并非被一个老僧注视,而是有一尊巨大金身罗汉怒视而来,自己的身躯和灵魂都仿佛十分渺小 随行军士中,包括那位将官在内的武功较强之辈纷纷面露骇然,这简直比武道上气魄的压制更为夸张,几乎让人产生幻想。 眼前的老和尚难道是罗汉下凡? 也是此刻,远方大地开始震颤,阳光也被遮蔽了一些,紧接着是风开始变大。 “呜呼.呜呼” 狂风带来了一些凉意,随后似乎温度在不断骤降,很多人开始抱着双臂搓揉。 无法和尚略微心惊地抬头看向远方,风在此刻变得更大,更有一缕缕白絮随风飘来,而他带来的压力也在此刻消散。 “雪?”“风雪?” “下雪了?”“真的是雪!” 风声渐大,飞雪漫天,视线望去远方已经是一片雪白,很多人冷得瑟瑟发抖。 “昂——” 天际一声龙吟,在下方凡人耳中则是一片“隆隆隆”的震响 这一刻,率兵前来的众人一个个瞪大眼睛,骇得说不出话来,难道是这位无法大师所为? 抵着和尚的长矛此刻早已经稳不住,那几个军士纷纷放下了手中利器,但无法和尚这会却不去看其他人了。 无法和尚一步步走到山门处,周围兵丁纷纷避让,就连外面的士兵也纷纷让开,也让他看清了远方。 “嘶吼.” 一种怪异的嘶吼远远回荡着,渐渐地,大秋山的这一片区域开始结冰,白色的冰雪自山脚不断蔓延,很快就蔓延到了本就并不高的大秋寺台阶处。 “咯啦啦啦.” 看着台阶一级一级的被冰雪覆盖,外头的士兵尽数哗然,不等命令就在恐惧和严寒中纷纷冲入大秋寺。 这一刻,一营兵马连同一起来的上位者已经似乎已经忘了原来目的,心中只剩下了惊惧。 大秋寺的山门处,除了无法和尚,就只有两个原本被扣押着跪下的僧人转身向外,那两个青年则也连滚带爬往内,不过倒是也有如清和尚等少数僧人也伸手挡着风雪想要走来。 这一刻,无法和尚忽然想起了当年易先生的提醒,原来如此! “劫难啊,劫难.我佛慈悲” 无法和尚回头望向寺中僧人和百姓,也深深看了一眼今日再次前来的诸多军士,以及那位主公和将官。 “诸位施主,贫僧有一事相求!” 别说是一事相求,就算是十件一百件,这会也没人敢拒绝啊,那主公更是懊悔至极,此刻闻言纷纷立刻回应。 “大,大,大师请说!”“此番是我等罪过,还请大师原谅!请大师原谅!” “什么事我等都会答应的.”“对对对,大师请说!” 无法和尚此刻脸上早已没有刚刚的怒容,看着这些惊恐中的人,叹息着道。 “希望诸位施主能够放过大秋寺众僧和百姓.” 说完这句话,无法和尚向着寺庙内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迈向山门。 “呜哇.呜哇呜哇” 婴孩的啼哭声在后方骤然响起,打破了一切寂静,无法身形微微一顿,随后迈过山门,迎着漫天风雪走去,又有声音在风雪中传来. “我佛慈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易书元和大蟾王此时就站在原来的山巅之上,后者眯眼看向天空,而前者则望向大秋寺。 望着那那大佛殿方向,易书元冷笑一声。 “你这大佛也别要什么脸了!” 恍若言出法随,亦或只是巧合,大佛殿上,那尊原本被擦去半边脸金箔的巨大坐佛,另一边脸上的金箔也在此刻“滋啦啦”地缓缓剥落 (本章完) 第499章 地狱,老衲来也! 无法和尚一步步走向大秋山下,远在大庸境内的相山宝刹中,弥光殿的宝顶之中亦有佛光闪耀 这一刻,走向风雪的无法和尚缓缓抬头南顾,好似能看到远方的佛光,更能感受到一种佛蕴,仿佛对无名经又有另一重领会,又好似感受到了一个模糊的菩萨身影。 似远在千里,又如近在眼前,亦或藏在心中。 面对如今境况,亦有种感觉,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观身自在,无有恐惧,无有恶类.” 无法和尚念诵的经文停下了,此刻他放下了佛礼,面上带着佛门宝相,眼神中闪烁出一种久违的光辉。 曾经参禅,曾经所见种种,曾经所思所想,种种困惑种种开解,或许顿悟只在一刻,经历却绝非一时。 若是易书元站在边上,那一定能看得出这是什么眼神,是何种光辉,比起佛陀慈目,此时无法和尚的眼神反而更像当年最后一战的丁飞雄。 只是虽然没有在近处看到,但易书元却能感受到,因为他本身和无法和尚便有深厚缘法,此刻通感更是仿佛感同身受,看向大秋寺外有种令人心惊的浩荡感。 不只是易书元,就连大蟾王也是骤然看向大秋寺外,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我没感觉错吧?这是佛性?怎么又好像有些不同.” —— 到此时,远方云海之上的一条蛟龙也感受到了浩荡佛蕴,但蛟龙辨别不出这种感觉代表了什么,只知道这很异常。 不对,不对,不对!情况不对! 事情要糟! “昂——” 龙吟声起,天龙搅动云海摆尾凌空扫来,有我看顾,岂能让你这老和尚断了雪蟒机缘! “呜呼.呜呼” 云头狂风之中炸开一片模糊的光色,一片凡人肉眼难见的模糊阴影铺天盖地压下来,近处山峦都为之颤动. 另一边的山头上,易书元和大蟾王几乎同时冷哼了一声。 “鹤兄莫要出手,且看蟾某手段!” 大蟾王在刚刚就已经察觉到身边白鹤气机异动,肯定是想要出手了,不过这会他可不想让白鹤抢先,他自己也早已蠢蠢欲动。 看不过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要如此前所言他要行些善举,说不定幂篱仙子还没走远呢。 幂篱仙子能被我与白鹤斗法引来,说不定这会还能再来。 “看我的!” 连说带动,念头转动不过是一瞬间,话音落下之前,大蟾王已经出手。 此刻大蟾王猛得一拍肚皮,同时上方张口,这一刹炸开一片模糊气息. “呱~~~” 一声并不响亮的蛙鸣过后,仿佛一阵气爆砸向天空,那龙尾带出的强大风云之气顷刻间就被瓦解,甚至天空下着风雪的云层都开了一个口子。 易书元此刻毫不吝啬夸奖。 “蟾兄好手段!轻轻一嗓子就破了那蛟龙的尾流!” “哈哈哈哈哈那是自然,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蛟算个屁,龙珠修成了的那才能叫龙!” 这一动静那蛟龙当然不可能察觉不到,惊愕地望向远方山头,而这一刻,大蟾王也不藏头露尾,身上妖气冲天而起,恐怖的威势仿佛能盖过这无尽风雪。 蛟龙惊怒交加,山头太远感受不真切,此刻方明白有一个了不得的妖怪在那边。 “好你个妖孽,竟敢在此处作乱——” 大蟾王脸上露出略显夸张的笑容。 “竟敢叫我妖孽?你看看这会我们两谁才是妖孽?若非伱是龙族,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去了,呱——” 一声蛙鸣带起逆向风暴,更有一丝丝雷光蕴含其中,远方的蛟龙在天空盘旋中被压得不断后退,龙躯能抗雷但此刻身上都有种麻痒的感觉。 蛟龙的龙脸上神色从惊愕转为惊骇,这不是普通的妖怪! “哈哈哈哈哈哈.安心看着吧,走冰雪而来,若是连一个老和尚都对付不了,它还不如死了算了,哈哈哈哈哈哈” 大蟾王捧着比之前大了许多的肚子仰天大笑,妖气震荡笑声嚣张,随后一双已经方瞳的双目看向远方云头。 “或者,你想先死?” 装样子也好,真实的也罢,但这股杀意却犹如实质。 云头上的蛟龙甚至产生一种错觉,那是天云阴影之中藏着一只巨大的怪物,本相还不清晰,但自己却好似成了一条盘旋空中的小虫 易书元在大蟾王身边仿佛成了小透明,看着此刻的蟾尚,他也不由微微一愣。 好强的气息,不过之前和我打的时候好像爆发不出来,确实是鹤变很克他啊 “蟾兄好气魄!鹤某就不与你争风头了,便在一旁饮酒以观了!” 说着,易书元真就坐到一块石边,以石为桌摆出酒壶酒盏就这么喝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好兄弟,你看着便是,这小龙翻不起浪来,等此事结束我等再痛饮!” 大蟾王声音豪迈,也确实不把那蛟龙放在眼里,甚至还分神以余光瞥向天际各方,期待能发现什么。 远方蛟龙此时已经怒不可遏。 “找死——” 这一次,飞龙在天,直接飞到大山上空,又猛然冲向下方,眼中忽略了一切,只有那大蟾王。 妖孽挑衅在先,一切皆怪不得我! “昂——” 龙身甩动龙尾扫来,大蟾王也在此刻纵身飞向空中。 “你这算天龙摆尾?练成这样简直笑煞我也,哈哈哈哈哈.” “轰隆隆——” 天际炸开雷鸣,大秋山上竟然破开云雾见阳光. 那边山头上,易书元扫向各方,看来大蟾王不止压那蛟龙一筹,拿捏得十分恰当,甚至都不波及云层之下。 易书元便也放松几分,他名为饮酒而观,实则明白此事到这一刻已经不再单纯。 不过嘛,那又如何? 藏在易书元衣衫中的灰勉露头,低声传音着道。 “这蛤蟆先生您变幂篱的时候不也叫了他妖孽么,怎么不见他这么怒啊?” 易书元嘴角微微一抽,大蟾王的灵活标准。 不过此刻易书元的视线却也不再为天上的变化所动摇,饮酒下肚,看向那大秋寺山门之下的老僧! —— 大秋寺内,有人想关门,却又有人死死挡着。 直到见那个身影渐渐被越来越大的冰雪吞没,忍受不了冰雪的众人才纷纷也去了各处大殿,就像当初无法大师带人避天灾的时候一样。 今日众僧落座门前,依旧念经,但领头的老僧却不在此处。 各处大殿尽是压抑感! 凡人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正如当年的岭东一样,其实常人也是有一丝灵觉的。 外头的天气如此反常,风雪之中更是好似雷鸣整整,如此恐怖的异常天后,定也蕴藏着极为恐怖的事。 大佛殿中,两边脸上都没了金箔的大佛像下,婴孩啼哭不止,就算是母亲不停哄着也是没有效果,让家人和周围其他人愈发不安。 除婴孩哭声和众僧念经声之外,也只有风暴雷鸣,或许也不止如此,无声的众人或许也在安静祈求着! 而带兵来大秋寺的麒麟军一行,此时也十分尴尬地分散躲避在各个大殿中,只是这会心情都极为复杂—— 山脚下,被风雪淹没,身躯也已经被彻底冻僵的无法和尚僵硬地抬头看向天空。 那轰鸣阵阵天雷滚滚显然绝非寻常,甚至隐约能听到长吟咆哮和放肆大笑。 不论是谁在帮我,老衲皆谢过这位施主了! 带着这种念头,无法和尚僵硬地脚步依然迈向前方,风雪潮汐之中,雪蟒能跋山涉水走冰雪招来,而此刻的无法和尚也能在这风雪潮汐中找到它。 “嘶吼.” 雪蟒这等异兽本就和寻常妖修大为迥异,在这冰雪不断加深的时刻,历经悠久岁月积攒的底蕴也在不断爆发。 风雪潮汐炸开又重新被白茫茫一片淹没,老和尚带来的压力虽然恐怖,却依然是一个溺入潮汐中的老僧。 此刻横骨也渐渐炼化,雪蟒在风雪潮汐中发出人言。 “老和尚.风雪助我却不助你,我便是不现身你也迟早冻死.” 不知为何,雪蟒在这艰辛前行的老和尚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无法和尚不再念经不再佛礼,面对妖物声音传来却也无喜无悲,无动于衷,依然保持着前行,即便风雪让他速度越来越慢。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贫僧以为不尽然! 当年丁飞雄舍弃先天武道,与龙前辈酣畅一战,我寻佛千百度,所为何事? 几十年前已经放下而得解脱,几十年后是为求佛还是为普度? 这是无法和尚心中之问,但也是问题升起的时刻,便已经有了解答。 佛台何用?佛法何用?寻佛何用?佛果何用? 守而不为,所修何用? 既然菩萨过河将不保,何不舍和尚糊涂佛法而保众生? 无法和尚的经文不是停下了,而是在心中念诵得更加响亮了!—— “呜哇.呜哇呜哇” 大佛殿中婴孩的啼哭声更为响亮了,甚至都乱了前头念经僧人的心绪,或者说他们的心早就乱了,也如后方众人一样不安。 但此时婴孩啼哭不是除了风雪之外的唯一声音,众僧念经声明明已经停了,却好似依然存在一种若有若无的经文声在传来,也在各殿中回荡 易书元在山巅之上望着山下白茫茫一片,常人肉眼已经看不到无法和尚,但他却能看到,或许也不只是用看的。 山下已经雪白世界,冰晶和风雪仿佛形成了一片滚滚浪涛,恍若大秋寺所在的大山就是海中的一片孤岛,一条巨大的雪蟒就在这雪海之中快速游动。 而无法和尚就是从这孤岛上一直走下来的人,走向这一片冰晶风雪的海浪,迎着浪涛滚滚而去 “嘶吼.” 雪蟒的嘶吼声沙哑而恐怖,在这一刻直冲那位出现的老僧,此刻的雪蟒有种感觉,只要吃了他就能得到难以想象的好处,这不是和尚,而是一颗移动的仙丹。 这一刻,山巅之上的易书元手持酒盏,但另一只手中的抚尺玉惊已然在握。 也这一刻,冰雪海洋之中,压力和贪婪并存的雪蟒再也忍不住了! “吼——我吃了你——” 一道巨大的白色蛇影携风雪乃至利剑般的无数冰棱而来,这风雪冰凌形成了海洋浪涛! 只是 在蛇吻随着冰雪浮现在老僧面前之时 一个拳头仿佛就在在静止之中出现在了大蛇面前。 那名血肉之躯的老僧竟然向那雪蟒挥出一拳,狠狠打在那原本轻轻噬咬而来的蛇头上。 下一个刹那,海洋震荡,潮汐反卷! 风雪和坚固的冰棱尽数破碎 “轰——” 巨蛇翻滚着炸开冰雪潮汐,消失在白茫茫一片之中。 这一拳,有金刚之力罗汉之威! 无法和尚的身影也很快再次被风雪潮汐淹没。 但在被淹没前夕,无法和尚再次持礼,只是这次结出一个未曾见过学过的佛印。 无法和尚缓缓抬头,眼中、鼻孔中、耳中、口中.乃至是身上窍穴都渗出血来,只是这血却不是以往的殷红,而是淡淡的金色。 此战过后,老僧命休,佛法亦尽丧,然众生得庇,善哉! 地狱,老衲来也! “罪恶是我,慈悲是我,破戒是我,念经是我,寻佛是我,佛亦是我苦海之中白蛇一条,既然是来找贫僧的,那便来吧!” 无法和尚眼神中的慈悲都带着一种不断攀升的威势。 “让老衲来度化你吧!我——佛——慈——悲——” 这一刻,佛音声如洪钟,震荡冰雪之海. 这一刻,走冰雪之雪蟒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凡俗老僧 (本章完) 第500章 唬人绝对够! 妖物走冰雪而来,对付一个凡人老僧本该不在话下。 但很显然,此刻的老僧已经不再是普通僧人了,冰雪之海彻底成为和尚与雪蟒的战场,说实话,那动静比天上那一对的还大。 或许也是忌惮龙族,大蟾王虽然出手了,并非直接在那蛟龙面前现身,更不显原形本相,所以云层之上的动静不大。 反而是大秋山脚下动静极大,狂风呼啸潮汐翻卷,更有不断地轰鸣声在其中。 “吼——” 雪蟒嘶吼,听不出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巨大的蛇身翻滚在冰雪之海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妖力还在上涨,但气焰却明显不如走冰雪而来的最初时刻。 不过雪蟒面对的也不是那个在冰雪中冻僵了身子的老僧了。 此刻的无法和尚犹身披金辉,身形在风雪和冰凌的海洋中疾驰,一双带着淡淡金辉的双眼好似能看穿冰雪见到那快速移动中的雪蟒。 “孽障,哪里走——” 老僧右掌向前戳出,前方冰雪分海,无穷狂风都向着两侧翻卷,身形更快几分直冲雪蟒. 尤其是老僧身上金色血液犹如炙热烈焰,所过之处冰雪消融白雾滚滚! 在冰雪中能急速游动的雪蟒却发现竟然甩脱不了这个老和尚,窜动之间前方冰雪分开,迎面就是那老僧的拳头。 一滴滴金色血液飞溅到蛇身上,一股刺骨灼心的痛楚也传来。 “嘶吼.” 这一刻,雪蟒身躯前方的腹部破开两道白光,两只龙爪从身中长了出来,也在这一刻向前探出,迎向前头的老僧之拳。 “轰——” 僧人慈悲却怒目,佛掌轻柔力如雷! 冰雪大海之中炸开一朵璀璨冰花,无穷冰雪冲天而起,已经蔓延到整个道兴府的大雪又猛烈几分. 易书元带着几分惊叹看着大秋山山脚的“度化过程”,心中甚至带起些许上辈子的记忆,联想到那网上广为流传的收妖僧人。 “昂——” 天空中一声龙吟震开一些云雾,蛟龙竟然直接探下云层望向下方。 雪蟒竟然已经生出两只前爪,在这种情况下已然是化蛟关键,不好,这老和尚怎么回事? “轰——”“吼——” 看着与龙都有几分相似了的雪蟒,其巨尾带着锋利冰棱扫向老僧,虽然带着老僧倒退了数十步,但尾巴却被老和尚抱住。 老和尚身上升起一股烈火般的灼热,抱起雪蟒尾巴旋转身体,竟然将整条巨蛇甩动起来。 “吼——老和尚,你有多少血啊——” 雪蟒吼叫中挣扎起来,伸出的四爪之足想要扫向后方,但仅仅几圈之后蛇躯都被抡直了。 “喝啊——我佛慈悲——” 呜呜呜. 蛇躯破开风雪带起呼啸,狠狠砸向一侧的大山 “轰隆隆——” 大秋寺中,躲在大佛殿中的众人都隐约有微弱震感,一边山巅之上,易书元手中酒盏内的酒水都荡起波纹 易书元望着下方罗汉伏妖,一瞥那边云中探首之蛟,想来这蛟龙也正好看到了雪蟒砸山这一幕。 “蟾兄,你的小虫溜下来了~~~” 一声传音悠悠荡漾云海,也是这一刻,蛟龙骤然望向那边山峰。 竟然还有人在看着! “哈哈哈哈哈勿要多虑,它碍不了事的——” 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是一道淡红色的光芒,也让易书元心头一凛。 这光芒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到了探首蛟龙的面前,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刻就点在了龙身上。 唰~的一下,整条蛟龙消失在云头,直接被红光带着急速接近藏在高处云中的大蟾王,随后又被狠狠甩向天际 “昂——” 单只是这一下,根本没有什么额外打击,蛟龙发出的龙吟声都带着一些痛苦。 易书元微微点头,将酒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那是大蟾蜍的一条舌头,好生厉害! 可以说那是大蟾王的杀招之一了,刚刚若是巨蟾张口,不知道有没有能耐在蛟龙的不断挣扎中,直接将它给吞了? 怕是还真就未必做不到呢! 只不过正如大蟾王所说,只需要不让那蛟龙碍事就行了,他毕竟也不想太过招惹龙族。 天际的蛟龙哪怕已经被甩飞了,却依然难以控制身形,在见识了这不明妖物的厉害之后,尤其见到那边山巅上还有人等着的时候,蛟龙就知道此处危机重重。 蛟龙稳住身形之后竟然也不回来了,直接向着外侧飞天而走。 “哈哈哈哈哈哈.跑了!” 大蟾王大笑起来,站在天空上顾盼四方,都这么大动静了,若是没离得太远怎么也该来了吧? “哞,哞哞昂——”“哞哞,哞昂——” 远方有一阵阵悲凉的龙鸣和龙吟声传来,又再次把大蟾王的注意力吸引回了那条龙身上,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 随后大蟾王再看向下方,心头也是微微一惊,好家伙,这和尚这么猛? 难怪那蛟龙要急了,雪蟒半蛟之躯了,看着怕不是要被这和尚打死啊! 大蟾王踩着水汽落到了之前的山头上,嘴里忍不住嘀咕一句。 “这龙吟听着不太对劲,早知道刚刚就该把那条龙吞下肚,等事情了结了再吐出来,这会怕是还会闹出点大动静来啊” 易书元手持酒盏把一杯酒饮尽便靠在了石头上,以略显迷糊的声音道。 “若真吞了,事情也不小.” 大蟾王走到易书元身边,拿起石头上另一个已经被倒了酒的酒盏就一饮而尽,视线落向下方。 “也是,所以没吞,实话说我还真怕自己吞了就忍不住想试试龙肉了!” 下方冰雪炸开,雪蟒再一次飞了出去,而那老僧也从天跃起凌空向下落拳。 “轰隆.隆隆隆隆隆.” 山峰都微微震颤,大蟾王看得眉头紧锁。 “哎呀,啧啧啧啧.一定很疼啊对了鹤兄,后面若是我扛不住了,你可得出手帮我!” 大蟾王说着却不见白鹤回应,不由转头看向身边,却见大石另一边的白鹤已经趴在那没了动静。 “鹤兄?鹤兄?喂喂喂,不是吧,这时候醉了?伱真醉假醉啊?” 大蟾王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白鹤身边使劲推了推他,但后者依然没什么反应。 “别啊!你这白鹤不能让我一个人扛吧?起来起来!” 大蟾王推推搡搡一阵,还晃了晃白鹤的脑袋,后者就是睡得香甜。 “唉” 叹气一声,大蟾王又坐回了石头边上,拿起酒壶给自己续上了一杯酒。 一边一饮而尽,一边扫一眼大秋山冰雪潮汐之中的斗法,随后望向大秋寺方向,确实,白鹤之前骂得对! —— 龙游九天速度飞快,那蛟龙片刻之间已经飞出老远,飞至南晏境内向东的一条大江之处坠落了下去。 “砰~~”的一声溅起大浪。 “哞哞,哞.昂——” 龙吟悲鸣阵阵,本以为只是庇护一下那条异种雪蟒,却不想龙身遭创,只是此刻表现出来的样子似乎比真正的伤势似乎夸张了一些。 蛟龙口中溢出一些龙血,惊骇得附近水中鱼虾都纷纷逃窜。 “洪爷——洪爷——妖孽搅事欲害我龙族——洪爷——” 江涛之中龙吟好似瞬息万里,远方竟然隐约也有龙吟回应。 “昂——” 水流之中仿佛有一种恐怖的威势从遥远的地方传递过来. “轰隆隆” 天空阴云连成一片,在昏暗的天色之中,风势也在顷刻间变得大了起来 受伤蛟龙望向江的远方,有数道龙气在攀升,滚滚天雷落到江中,江水都上涨了许多。 “谁伤我龙族——” “砰~”“砰~”“砰~” 大江炸开数道浪涛,三条蛟龙携水波而起。 持有水神符令,远方的龙族来此速度奇快,而三龙一见到水中龙族的凄惨模样,顿时怒不可遏。 “奉埠,你为何在此?是谁伤了你?” 那蛟龙面向西北方。 “我多年前发现苍山中一条修行日久的雪蟒,如今守护其化蛟,已然到了关键时刻,却忽然杀出一个厉害的恶妖,设局欲要害我龙族! 那妖物极其凶悍,我拼死才逃脱,只怕是雪蟒化蛟成功的那一刻,就会被抽筋噬肉,取了孕育中的原体龙珠!” 说着,蛟龙忽然想到那个老和尚,又将走冰雪所遇之事简略诉说一遍,听得来蛟心头皆惊。 同时,那蛟龙张开龙口,吐出一颗没什么光泽的龙珠原体,能成蛟就能孕珠,有些蛟甚至在成蛟那一刻就已经含珠,只是距离修成真正的龙珠还很遥远。 真到拼死之刻,也未必不能吐珠而战,只是那样太损本源。 而此刻显现龙珠,其上更是有种种气机和幻象,隐约显现此前遭遇的部分情况。 “竟然如此大胆!”“而且那老僧也不寻常,难道还有佛门参与其中?” “那妖物不现本相定是也有忌惮,事不宜迟我等速去!” “不错,否则就晚了!” 其实除了伤势没有太过严重之外,在蛟龙奉埠眼中,情况应该就和自己说的差不多,而这会三龙已经怒从心起。 “昂——”“昂——”“昂——”“昂——”. 数声龙吟携风暴从远方而来,大秋山中的大蟾王心头微微一惊,这次可不是什么小蛟了,而且不止一条。 大蟾王望向山下方向,雪蟒已经生出四爪,已经不是罗汉伏蛇妖,几乎已经是擒龙了,但似乎也不是立刻就能见分晓的。 “哎哎哎,鹤兄.该醒醒了,哎哎哎别睡了,该醒了.” 大蟾王看向一边的白鹤,好家伙,龙吟声虽远但已经足够明显了,还睡? “你再睡我可就不管你了?” 还是没反应? 娘的你个白鹤是故意的吧! “轰” 巨大的震动让蛤蟆一抖,低头看向山下,一条与蛟七成像的白鳞妖物被一个渺小的僧人按住了脑袋。 龙爪不断挠在僧人身上,后者却不为所动,身上金色的血液滴落到妖物身上,带起一阵阵火油般的灼烧感。 “嘶吼.” 僧人的拳头一击击落下。 “轰”“轰”“轰”. “行之有德者近人.” “轰” “得开神妙之门” “轰” “观身自在.” “轰” “嘶吼.” “无有恐惧.” “轰” “无有恶类.” “轰” “心中有善.” “轰” “行之有善.” “轰” 大蛇吼声已然如悲鸣! 大蟾王咽了口口水,虽然下面的二者道行在他眼中不算什么,但这老和尚确实凶啊. “娘的,既然你们只差临门一脚,蟾某今天就豁出去了,不就是得罪龙族吗,迟早传到幂篱仙子耳中!” “呱——” 蟾鸣声起,直接震碎云霄,随着云层破碎,天空持续的大雪都停了。 大蟾王身上妖气恍若燃起一山大火,又好似荡漾滚滚热油,身形一跃冲天起,显化出巨蟾本相,直接跃向东方。 “呱——” 疯狂的妖气撞上远方而来的风云,形成一道龙卷. “大蟾王,原来是你——”“你竟敢同我龙族作对!” “蟾爷我今天就作对了,哈哈哈哈哈哈——” 大蟾王?四条蛟龙有的惊惧,有的则不知情,而为首的洪姓蛟龙显然是清楚的,在天际龙盘怒视。 “大蟾王,纵然你曾是一方妖王,同我龙族作对也是死路一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如今的底细吗?”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一定不知道蟾某数十年前才过一劫,星罗会得仙丹一枚,早年伤势劫难已过大半” 巨蟾踏着天空云海望着远方只说却没有接近的四条龙,一股压抑许久的嚣张气焰也随着妖气尽情释放 以我现在的状态,一条天龙图卷末流的龙,外加三条不入流的,也不是挡不住! “既然你说我死路一条,那就来试试吧,龙肉如何蟾某还真想尝尝,呱——” 蟾鸣声起,天空炸开无数雷霆,拖着阴云而来的蛟龙身边,御雷法权顷刻间易手,这便是在御水上登峰造极之妖的实力。 四龙惊怒交加,根本没有其他反应的时间,只能立刻出手 大蟾王竟然是先动手,连带着此前带伤离去的那条蛟龙,以一妖战四龙,在远方掀起恐怖的风暴,天地都为之变色。 战场从天空打到大地,大蟾王甚至将四龙压制 “哈哈哈哈哈呱哈哈哈哈哈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呱——” “轰隆隆” 雷鸣声中,东面的大江上升起一道龙挂水柱,一股压抑的龙气正在蔓延,也让大蟾王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几条龙是有来头的啊,些情况真不妙了,有老龙来了 “大蟾王你与我龙族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却走取死之道,莫不是以为我龙族如今软弱了?昂——” 声音随着龙吟传来,其余四龙反而生猛起来. 云霄之上的更高处,早已经有数道神影浮现,下方如此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天神注意,只是龙妖相斗,他们也暂时只以观察为主。 只是这一刻,几神忽然感受到一阵璀璨神光接近,侧目看去纷纷拱手而拜。 来神银底金鳞甲生辉,额前似有殷红之火,一柄三尖两刃刀握在手中微微垂落,望向那几位天神又撇向遥远的下方。 “下界何事?” “禀真君,乃是有龙族同一大妖斗法!听名号那大妖号称大蟾王!此刻更有老龙现身!” 易书元神色冷峻似古井无波,看向大地之上的风雷滚滚淡淡道。 “妖物相争恐波及苍生,理当制止!” 几位天神面面相觑,正不知怎么会回应的时候,却见显圣真君手中三尖两刃刀举起,又在手中转动几圈。 一重不算完整的天罡变以神道法力在身中酝酿,神躯显化于此反而极为契合。 虽说神妙有余而实用不足,但唬人绝对够了! 这一刻,三尖两刃刀停止转动,以刀柄重重落向下方。 然而令这几神惊骇的是,那刀柄刺破了云霄不断延展变化,好似永无止境. 天罡变,有限法天象地! 这一刻,易书元神躯未有变化,但三尖两刃刀之长柄垂落延展,恍若擎天巨柱捣向人间,令下界诸多能察觉的存在惊骇抬头。 巨柱还未砸落已然掀起风暴,大蟾王和蛟龙们纷纷逃遁避开 “咣隆————” 冲击从大地延伸到空中,刹那间一切阴云破碎,乃至远方风雪也被撕裂。 阳光照耀大地,似一切化为晴天。 一个浩荡的声音从九天之上传来。 “下界妖物休要造次” 不论是大蟾王亦或是龙族,心中此刻只有惊惧骇然,巨柱擎天遥望九霄而不见尽头! 显圣真君!伏魔圣尊! (本章完) 第509章 轻易吃不得 真走脱了? 易道子亲自看顾也会走丹?不对,四方神没有守住? 天帝已经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确认性的问了一句。 “四灵将何在?为何还能走丹?” 前来禀告的神人大概知道天帝要问什么,只能如实回答。 “回帝君,四灵将镇守天斗山四门,南麓之处的朱离已然施法阻挡,因为怕金丹遇五行之力而灭,遂极为小心,却不想此番道丹似乎极为不凡,竟然洞穿而过” 这么一说,天帝基本心中也有数了,只是有数归有数,脸上有点挂不住。 —— 绝大多数追丹者,其实都是追寻着其余妖气和诸多复杂的气数而去的,真正的仙丹在突破了天斗山之后,那奇快的速度基本就是在乌云中闪一下就不见了。 但也有一些本就极为专注且自身也有一点特殊神通的妖怪,他们就一直死死盯着仙丹的路径。 这其中就有那两只狐狸,而且她们本身的速度竟然也异常之快,成了诸多追丹之辈中少数能够紧紧跟随仙丹的人。 “轰隆隆” 雷声还在继续,狂风也开始呼啸。 “哗啦啦啦啦” 一场倾盆大雨不断落下,将残留的丹气香味都冲刷得淡了。 两只狐狸一个劲地低空御风而跑,速度快过绝大多数的妖修,但她们其实也看不到仙丹,却还能嗅到一丝香味,除此之外仙丹的一切气机都感受不到。 “轰隆隆——” 闪电的声音更加剧烈,仿佛老天爷都在阻止人们追丹。 “轰——” 一道火光炸开天空,霎时间就将方圆数十里的大雨止住,更是将乌云崩裂。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手了,只是他原本想驱散乌云,然而有的人却也怒意上涌,认为他有可能伤到仙丹,甚至搅乱了本就不清晰的气机。 追丹追着追着,有的人就起了冲突,只是如今在追仙丹,打是打不起来。 相比起起来,有些人追丹则一直极为冷静。 两只狐狸速度奇快,但她们前方也有人速度不慢,她们能感觉到下方的地底有人竟然一直以土遁之法追着,而土遁能赶得上本就已经十分了得。 “妹妹,别跟着了,我们追不上了!” “啊?” 灰狐的声音让红狐心头一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灰狐的尾巴居然勾住了红狐的尾巴,居然直接在空中止步了。 红狐惊愕之下立刻甩尾挣脱了灰狐的尾巴,虽然她没有停下却也下的意思,但这一耽搁显然放缓了速度,随后就暗道不好,再看想刚刚追去的方向,那些敏捷的气息已经纷纷远去。 可这时候灰狐却立刻冲向别的方位。 “快来!” 听到传音,红狐一咬牙跟了上去,心中又是难受又是气愤。 “姐姐,你搞什么啊,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我自己来也不会被你害了!” 灰狐也过多解释。 “快来快来,快快快——” 听到灰狐的声音急促中透着兴奋,红狐心中猛然一动,升起一些期待,也不埋怨了,赶忙快速跟上去。 两只狐狸此刻甚至都不御风了,四足落地急速蹦跑,直接不断朝着一个方位急速前行。 “姐姐,伱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灰狐不断跑着也回头看了一眼更上来的红狐。 “妹妹,你说仙丹有灵智么?” “肯定没有啊,我听人说了,仙丹会跑犹如道缘游走,肯定不是灵智的问题!” “那么仙丹如果真的逃脱了,会去哪?” 这可把红狐给问住了。 “这谁知道啊,或许只有易道子仙尊能解答吧,或者它们一直跑,直到被人抓住?” “那不是的!” 灰狐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刚才就察觉到了,似乎追得最近的一批人也是在追着丹气,根本没看到仙丹。 可是这丹气真的是仙丹散发出来的吗,或许只是从丹炉中一块带出来的,丹气还在前头飞,仙丹却已经隐遁了。 这会两狐来到了一块巨大的山石处。 到了这里,灰狐的脚步变得很轻,以至于红狐也跟着动作放轻放缓,而到了足够近的位置,她们就能看到那巨石上有一个小洞。 “我在天上追丹的时候隐约见到这边雷光一闪,可是那会乌云已经被人施法驱散了,哪来的雷呢?” 听到灰狐这么说,红狐不由暗暗咂舌。 “这你就敢把我也一起拽停?万一你眼花了呢,万一就是一道雷光呢?” “没有就没有呗,就算这么追下去,我们也得不到仙丹的,论法力我们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啊,拿了说不定非但搭上仙丹,人也得一起搭进去” “你” 红狐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吵了,我来看看!” 灰狐凑近那块巨石,轻轻悬浮而起,到了那个杯盏大的洞眼处朝里头望了望。 只是看了一眼,狐狸就愣住了。 “怎么了姐姐?你看到什么了?” 灰狐低头看向下方的红狐,咧开了嘴。 “你猜怎么着?还真在这!” “啊?你肯定骗我的!” “那你来看嘛!” 灰狐也不多说,直接让开了身子,下方红狐犹豫一下还是学着灰狐刚刚的样子,悬浮起来凑近洞眼。 这洞眼虽小却很深,红狐视线探索进去。 大约在五尺深处,隐约有一丝丝金辉残光,一粒圆圆金子模样的丹丸就在安静的待在那边,也没有此前那种横冲直撞的暴躁感,仿佛像是睡着了。 “真的.在这” 喃喃一句之后,红狐彻底兴奋起来。 “姐姐,我把它弄出来?” “哎哎哎别!” 红狐低头看向下面,灰狐已经拽住了她垂落的尾巴。 “你要弄也不能施法啊,你一施法肯定惊醒它,到时候我们两怕是抓不住。” “那不施法怎么弄出来呢?而且你确定不施法它就不会醒么?” 灰狐笑了。 “不确定,不过试试呗,我们都离仙丹这么近了,比好多人强了,抓不住就抓不住咯!” “你” “唉,没有我你见都见不到呢,听我的!” 灰狐一把将红狐拽了下来,然后开始在附近到处搜寻。 “你找什么呢?” “笨啊,你是不是修行炼坏了脑子,当然是找根棍子,我们爪子这么短怎么掏啊,以前灵智才开的时候怎么弄蜂蛹吃的你忘了?” 很快,灰狐就找到了一根棍子,随后直接从狐躯化为一名修长不失丰腴的灰衣女子。 等女子走到了巨石前比划了一下棍子的长度,不由微微点头,一边的红狐一直跟着,此刻也化为一名淡红色衣衫的女子好奇看着。 “这能行么?” “我猜是行的!” “这是能猜的么?而且你不怕碰到仙丹它就飞了么?” “那要不你来?” 灰衣女子直接将棍子递过去,红衣女子却不敢接。 “别,还是你来吧,我有些怕搞砸了” “哈,胆小!” 灰衣女子也不多话,伸出棍子就往那洞眼里探,木棍并不特别直,还有点会卡着,女子就不停找角度。 看着灰衣女子这动作,红衣女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姐姐,你难道就不怕弄飞了仙丹么?” 灰衣女子咧了咧嘴。 “其实我也挺紧张的,你看我额头都出汗了,可是我也不觉得能得到这仙丹,那就没必要太过害怕了唉,够着了!” 灰衣女子用棍子扒拉几下,一点点往外拨动,一边的红衣女子和她一样都喘着气。 “轰隆隆” 远方无云而炸雷,似乎是有人交上手了,不过这会两女可顾不上其他。 大约十几息之后,木棍末端也退了出来,灰衣女子伸手接在洞口,一粒金色的丸子被拨了出来,一下落到了她手上。 “哇,沉甸甸的,像金子一样,这真的是仙丹么?” 红衣女子一下凑了过来,看向灰衣女子后她犹豫一下伸手过去,后者却也不避任由她拿过仙丹。 “真的沉甸甸的啊!” 红衣女子心中松口气,掂量着几下又嗅了嗅。 “怎么没有丹香?难道不是仙丹?” “我猜真就是封住了,不是人封而是自封,如果有丹香了,它一定会跑!” 红衣女子忽然抬头看向灰衣女子。 “姐姐,这仙丹我们怎么吃?” “呃你记得我之前的玩笑话么?” 红狐当然记得,只是此刻却紧紧攥住了仙丹。 “不,这仙丹绝不一般,就算在仙丹中也肯定是极为不凡的存在,而且易道子仙尊不是也没追着呢,我们得到了就该是我们的!吃了它,找个地方好好修行,或许百年,或许一甲子,我们至少也是个大妖!” “那万一仙尊找来了呢?” 灰衣女子这么一问,红衣女子直接就回答。 “找来了就认错,甘受一切惩罚,反正仙丹就是吃了,留在仙尊身边当牛做马听候差遣还债,我赌仙尊不会杀了我!” 灰衣女子微微张大嘴。 “留在仙尊身边听候差遣?你想得还挺美!你是被贪念迷了心窍吧?易道子仙尊乃当世丹鼎绝仙,他把你丢进炼丹炉里面,再把仙丹炼出来你信不信?” “我我.这.” “给我吧!” 红狐听到这还是有些慌的,但手却死死攥着丹丸不放,看得灰衣女子眉头紧锁。 “你还真想吃了啊?” “想!” 灰衣女子神色严肃起来。 “我觉得这丹不吃为好,送还给仙尊就是福缘,吃了就是祸了,你信我!” “我想吃!” 红衣女子说着后退了两步,灰衣女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心思一动就咬牙说道。 “那行,我的那一半呢?难道你要一个人吃了么?” “这姐姐也想吃么?” “哼,此丹如此不凡,我自然也是想吃的,既然你要吃,那我们一人一半,你不会想要独吞吧?” “那怎么分?” 灰衣女子笑了笑,手中出现一柄宝剑。 “当然是劈开咯,难道用牙咬开么?摊开手,别让我伤了你的手指!” 灰狐话音落下已经握住剑柄准备拔剑了。 红狐心头一惊几乎就要逃离,但一瞬间还是咬牙不动,并且摊开了手露出仙丹。 “看我的!” “铮——” 剑鸣声起,剑光从上而下正中仙丹。 “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灰衣女子的剑直接被弹开,手臂也瞬间就麻了,仙丹却明显丝毫未损。 比想象中还硬! 下一刻,一股丹香从丹丸上溢出,仙丹开始剧烈颤动起来,甚至在掌心带起一阵残影。 唰~金光一闪仙丹即走。 仙丹醒了! “唉别追!” 灰衣女子伸手想要抓住红衣女子,但碰到了她的衣衫,却抓不住人。 就见到红光一闪,那红衣女子已然出现在空中,张嘴就把正要飞走的仙丹直接吞了。 吃下仙丹之后,红衣女子就落了下来。 两女四目相对,灰衣女子愣愣看着,红衣女子则好似僵住了一样。 还没等红衣女子说什么话,一股强烈的痛楚就从腹中传来,身体更是如同坠入火海,从内而外出现强烈的灼烧感。 “啊——” 惨叫一声,红衣女子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起来,身上冒出一阵红光。 灰衣女子立刻冲过来,但还没接近红衣女系就感觉一股灼热之风铺面而来。 灰衣女子伸手去碰地上的人,只是碰到对方手臂,就是一阵“滋滋滋”的灼烧,痛得她立刻缩回了手。 “你怎么样?哎呀笨死了,你干嘛要吃啊?” “呃啊——啊——姐姐,救我救我——啊——” 红衣女子痛苦不已,身体出现一块块灼斑,更是被烧得一会显出原形,成了狐狸样子在地上颠腿抽出,一会恢复人身,抱腹痛苦扭动 “我怎么救你啊?快把仙丹吐出来!” “吐,吐不出来,啊——法,法力催动不管用,快救我,快” 灰女子狠狠拍了下腿。 “被你害死了!” 说着,灰衣女子直接丢下剑,伏低身子,狠狠一掌打在地上女子的腹部,自己则立刻伏低身子,张嘴吻上对方嘴唇后猛然一吸。 下一刻,灰衣女子只觉得一股恐怖的灼烧感袭来,身体更是被下方滚烫的红狐紧紧抱住,让她一下瞪大了眼睛。 某一刻,灰衣女子拼命挣脱了身下之人,随后抬头张嘴。 一道带着血迹的金光脱口而出,刹那间消失在天际. “嗬,嗬,嗬” 喘息几声之后,灰衣女子身子彻底瘫软下来,和已经没了动静的红衣女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501章 算是做到了 我滴娘唉,这就是伏魔圣尊? 实话说,当年星罗法会,大蟾王其实也顺着天河游到过伏魔宫附近,但到了那边就显得冷清和肃杀,至于显圣真君本尊则更是没能见着,显得极为神秘。 今天依然不能算见着,此刻也不过是惊鸿一瞥管中窥豹,但即便只见一斑,大蟾王的巨蟾本相一对蟾目却差点瞪出来。 擎天巨柱直落九霄,很显然是显圣真君手中神兵的柄,这是何等恐怖神通? 都说此方天庭已然有立四御的基础,未来显圣真君必然是四御第一位,神名尊号上“大帝”二字迟早从虚冠成为实封。 但此刻看来,只怕是显圣真君早已经有四御尊神之能了! 法相神通其实是神祇较为常用的一种神通,有虚实之分大小之别。 但此刻的长柄一击,带给人的只有震撼,再容不下其他,不只是撕裂乌云,破碎一切气息,也震撼到了所见之人的心神深处! 震荡的江河平息,呼啸的风雪止住,乃至大蟾王僵卧在大地上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而此前同大蟾王交锋的四龙此刻也和他差不多,纷纷僵在另一边不敢有什么动作,那条还没现身的老蛟也没有了其他动静。 洪业巨大的龙躯伏低在江底,随着江流向东方缓缓退远一些,只是隔着远方江水望着那通天巨柱,心中有恐惧有无奈,当然也带着一丝愤恨。 说到底,当年洪业最心疼的一个孙子和儿子都是死在了显圣真君刀下,哪怕明知洪氏无理也多年难以释怀。 此刻难道也是因为我要现身,显圣真君才以大神通出手么? 理智上,洪业当然明白这绝不可能,只是若非一直注视着这边,身为四极之一的伏魔圣尊如何能此刻出现呢? 老蛟的龙气退走也代表着龙族服软。 易书元身处九霄之上的天界之中,遥望下界那一处大江,他也是此刻才意识到那条原本想要现身的江中老蛟,应该就是洪业。 洪氏?还真巧了! 下界之处,洪业退走,但那四条蛟龙却不敢乱动,而显圣真君对寻常龙族的威慑力在天界诸神中差不多是首屈一指的,甚至有龙族认为显圣真君有些厌恶龙族。 四龙此刻只觉得如常人身坠冰窟,在僵持一会后,为首的洪氏蛟龙忍不住开口道。 “伏魔圣尊明鉴,我等并未掀起水患,更算不上针对人间万民,不过是同妖孽搏杀,也算是维护人间了!” “你放屁——” 大蟾王破口大骂,抬头看向神兵上方那望不到的尽头。 “真君,你神号明灵灭厄,若早观此处,应该不难知晓到底是谁在维护人间,而且我也不是针对龙族,该是那雪蟒的自然是它的,不该是的你们龙族也没必要插手!” 其中一蛟在此刻也被这蟾蜍说的怒从心起。 “佛门都没管,要伱这妖孽来管?” 这话一出大蟾王更来气了,是啊,佛门都没管,老子却来管,但这话别人说了他不能说啊,便是咆哮一句。 “对了!我就他娘的是看不惯!所以我是妖不假,你们不也是么?但谁是孽就说不好了!” “你” 也是这一刻,擎天兵刃轻轻一震。 “咚——”的一声,一片冲击荡漾,附近平原矮丘爆发一阵狂风,大蟾王和四龙纷纷从巨柱附近退开。 易书元遥望道兴府中的大秋山下,那边也差不多已成定局了。 天际之上的声音再度传来。 “退去吧!” 话音落下,那擎天巨柱缓缓抬起,柄端不断有碎石巨土落下,带着一片烟尘升空,这速度越来越快,带起一阵呼啸,最终消失在天宇之上。 显圣真君的兵刃抽走了! —— 天界,显圣真君附近的几名原本观察着下界的神祇心中同样震撼不已。 即便此刻显圣真君已经抽回了兵刃,却依然难以平复心情,或者可能比下界的蛟龙与大蟾更甚。 因为这兵刃一击而落,并非是出天门到天空去的,而是直接跨界而出,直接从天界垂落人间。 虽然并非只有从天门才能入天界,但这其中蕴含着空间、时间上的屏障,远非一般意义上的从天而降那么简单。 而在显圣真君这边,就好似是抬起兵刃向下一杵,直接捅破天界而去,垂落人间震动大地,妖物散了,则再一抬首,重新将兵刃抬起。 “想必妖物不敢造次,吾便去了!” 易书元一边说,一边回味着刚刚神通施展的感觉,不得不承认,天神变的法力十分强大,因为这一重变化虽然大大限制了仙法,但本身的神道法力非同小可,如今更是还处于增长中。 所以这一重天罡变的运用,也是易书元所用天罡变以来最轻松的一次,甚至算不上有太大的疲惫感。 当然,这也仅仅是有限度的变化,并非完整的法天象地。 几个神人对视一眼,有人忍不住询问小心一句。 “请教真君,方才您所使的是何种法相神通?” 易书元回头看了一眼,如他所料,以前应该也没有谁用过如此夸张的法相神通,这里也没有一只用棍子捅破天的猴子。 “此为法天象地!”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化为一道神光远去北方,妥妥是路过的样子。 —— 下方原本的龙妖斗法之地,大蟾王和四条蛟龙也纷纷如释重负。 大江远方的洪业也不由松了口气,看来显圣真君也并非是借机针对性出手。 不过这会,却谁都不敢再度动手了。 刚刚可以说是警告,而发出警告的人可是伏魔圣尊,不会有谁认为这警告是玩笑吧? 大蟾王和四条蛟龙对峙片刻,似乎也是知晓远方之事,随后就各自退去了。 连带着原本跟随雪蟒的蛟龙一起,四蛟全都入了那条大江离去,即便觉得不甘,但也只能吃下这哑巴亏了。 为首的洪氏蛟龙在入江前回望那远方的巨蟾,恨恨低语一声。 “大蟾王哼!” 咬牙切齿之声落下,蛟龙入江游走。 另一边的大土丘上,巨蟾卧在上头望着龙族远去,似乎是也听到了那蛟龙的恨恨之声。 “嘿,倒是恨上我了,怎么没胆子去恨那显.呃.” 后面的话大蟾王也就不说了,抬头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随后“轰”地一声中跃起,跳向了远方,还在空中就变回了人形,融入一缕水雾飞向大秋山。 一回到道兴府大秋山一侧,天气自然已经放晴,但下方依然是一片冰天雪地。 大蟾王落回那一处山巅,看着还躺那的白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直接抬腿就准备来一脚。 结果这一脚才踹过去,睡梦中的易书元就抬手挡住了这一脚。 大蟾王稍稍用力蹬了几下,踹不下去了。 “嗬” 易书元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大蟾王。 “蟾兄这是何故?” “你你怎么没睡死过去!架打完了你酒倒是醒了?” 大蟾王说着气愤地抽回了脚。 易书元怀中的灰勉笑得发抖,而易书元自己则忍着笑意无辜探手。 “啊?打架?这.鹤某不过是听那老僧讲经似有所悟,打个盹的功夫难道蟾兄和人斗法了?” “装!你再装!唉,你在笑是不是?我看到了!” “没有没有,鹤某正摸不着头脑呢,如何会笑?蟾兄勿要疑神疑鬼了!” 看着白鹤一本正经的样子,大蟾王嘴角抽了一下,还真有点吃不准了,但刚刚分明感觉那白鹤有那么一股笑意。 “不对啊,显圣真君都出手了,你在这虽然隔着几百里,但不至于察觉不到吧?” “哦,原来是显圣真君出手,所以我才惊醒,只是还有些迷糊呢,蟾兄就回来了.” 说着易书元站起身来,望向了大秋山脚下。 “看来下面也已经有结果了!” 这话题一扯开,大蟾王便也望向大秋山下。 距离大秋寺所在十几里外的一片雪原上,一条化蛟八成,已然有四爪的雪蟒瘫软在雪地上,一名衣衫褴褛浑身金色的老僧就跪压在蛇头处,一只拳头还维持着举起的姿态。 毕竟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大蛇应该是还没死,但也已经没了动静。 无法和尚扬起的拳头渐渐放下,抬头看向天空,此刻已经万里无云,没有什么风雪冰霜落下。 和尚低头看向大蛇,虽然没有动静,但他知道蛇目尚能视物,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大蛇那种恐惧。 这是一种大恐怖,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怖,但此刻的大蛇就算求饶都说不出口了。 “我佛慈悲.你可有恨?” 大蛇眼中瞳孔变化一下,却发不出嘶鸣。 “你可有悔?” 大蛇眼中泛着血色,像是有血泪却流不出来。 “善恶终有报,你与老衲皆是如此老衲还剩一些血,便结了当年因果吧!” 无法和尚的手中渗出许多淡金色血液,似乎是连着雪蟒残留的一丝力量也融入其中,与佛法相合。 大蛇眼中有恐惧,但这次老僧血液落下,并未带来灼烧般的痛楚,而是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流入嘴中。 做完这些,老僧从蛇头上下来,盘坐于边缘的雪地上。 他身上的金色渐渐剥落,随着微风化为金粉飞走,身躯也恢复成了那个老和尚,却也已经油尽灯枯 “你当明白,走冰雪未必能成蛟,当明白,纵然化蛟此后孽也不清,当明白众生之情,当明白修行真心.此前或许你听得不清,让老衲再念一遍经” “行之有德者近人,得开神妙之门,观身自在,无有恐惧,无有恶类.” 这一次,雪蟒确实是静静听着,而刚刚饮下的金色血液中,也存着本来它来此的目的,此刻倒也终于归于自身,但似乎反倒是血液中那平和的感觉更让它舒心。 如当年易书元在相山传经一样,此刻无法和尚的这经文不只是佛音,也蕴含道音。 在这种声音中,雪蟒有种继续走水走冰而行的感觉。 鳞片转化蛇脖颈脊背生鬃,尾部渐渐转化,雪蟒化蛟最后一步,在没有任何凶险的情况下走完,如愿成了一条蛟龙. 至此刻,无法和尚望向那依旧伏在地上的蛟龙,明白自己最后一拳止住是对的,蛟龙眼中已然没有戾气。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知道有高人在场相助吧,若非如此,这最后一拳,我是落还是不落呢? 修行路漫漫,最终亦有惑! “我佛慈悲.” 老僧这么念了一句,身上的气息逐渐沉积下去,正如此前便已知的那样,此战过后自己便会圆寂了。 山巅上,大蟾王看着下方皱起眉头,犹豫着要不少出手,又想着就算出手也救不回来了。 “我之前不是白忙活了?” “也不算吧,老和尚是感激你的,大秋寺所有人,甚至是道兴府和周围大地上的众生,也算是得了你的庇护” “过了过了,我不出来龙族也没那胆子乱来.” 不过这话听着挺舒服的,大蟾王脸上也露出笑容,但看着那老和尚,就连他都觉得很可惜。 “鹤兄,你有什么办法没?对了,你不是认识易道子么,求颗仙丹来啊!” “蟾兄太高看我了,我说求易先生就给啊?我自己都没,再说,也来不及啊.” “也是啊唉,没想到你我能在此见这样一位高僧圆寂.” 易书元只是看着,却没有点头附和。 圆寂?非也! 一道佛光闪过天空,那是一枚舍利子,其华光并不璀璨却十分独特,在此时飞到了大秋山,也飞到了无法和尚上空。 雪蛟抬头,易书元和大蟾王也都看向那明显是宝贝的东西,却无人出手。 舍利子光辉愈发明显,周围汇聚起来诸多金色粉末,随后缓缓落向老和尚,在其头顶一丈距离彻底粉碎,一缕缕金辉融入和尚身躯。 无法和尚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白龙伏首,并非想象中的阴间。 大蟾王瞪大了眼睛看着下方。 “还有这种事!” 易书元露出笑容,回想当年荒院中得到这舍利子的一幕,此情此景也让他多少有些感慨。 泥菩萨,易某这算是做到承诺了吧! (本章完) 第502章 佛衣百衲之说 因为风雪已经停了很久了,之前怎么哄也哄不好的婴孩这会也停止了哭闹,大秋寺的人纷纷从各处殿中走了出来。 大佛殿的僧人打开寺院大门,入目的是已经被积雪覆盖一层的寺中景象,外围之前还没完全补上的寺院外墙又塌了,而且塌了一整段。 人们茫然了一会,还是几名僧人最先反应过来,纷纷跑向山门方向,随后是诸多百姓乃至是一些兵丁。 塌去的寺院外围此刻反倒是方便了众人,不需要跑出山门记载那一块,只是透过这倒塌的院墙,人们就能望见远方。 那边有一轮金色的光辉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显得十分显眼。 这无疑是极为怪异的天候,但更多人内心震撼于天气的异常时,更牵挂那个一直主持大秋寺事务的老僧。 “无法大师呢?”“大师他” “只怕是”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很多人心中都是这种念头,很多人也明白这应该就是事实。 整个大秋寺都有些消沉,天气的寒冷让众人都缩着身子,而无法大师的离开也不只是心中悲伤,也有更浓郁的不安。 但片刻之后,如清和如行等几位僧人先一步发现了什么,那山下雪地中有一个衣衫褴褛之人正在走来,其身上隐约还有一层淡淡的金辉。 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但很多人再细看的时候却又不见了那金辉,只剩下一个老僧在沿着山道前行,最终拾阶而上 大秋寺现今还留下来的那些僧人心中充满喜悦,却不只是喜悦于无法大师还活着,他们知道无法大师已经得悟真佛之道。 如清和尚先冲到大秋寺钟楼上,拉开木柱撞钟。 “当当.当.” 钟声之中,无法和尚上山了,在大秋寺众僧和许多人的簇拥下回了寺庙之中,更有僧人赶忙脱下自己的僧袍披到老和尚身上。 “无法大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风雪天啊?”“大师您下山去所谓何事啊?” “发生了什么事啊?”“事情是不是都过去了啊?” 人们激动也不安,亢奋中有数不清的人不断问出问题,但基本关切点也就那几个。 那位麒麟军的主公和几位随行者也压在众人之列,那主公也略显激动。 “无法大师,这怪异天气可是妖物作乱?” 人们常说天下大乱必有妖孽,如今的大晏绝对比天下大乱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确实听过一些妖怪之类的传闻,而今日这一切的怪异则是亲眼所见了。 若是妖怪所为,只要望一望这无边雪原,就知道这可是比传闻中的那些所谓鬼妖作乱要夸张得多。 无法和尚手持佛礼一直前行,脸上始终是恬静之色,到此刻立于大佛殿前,无法和尚的视线扫过僧人百姓,也看过那些军士将官和上位者,终究还是开口解答, “此前风雪,乃是有大蛇走冰雪掀起灾祸,如今大蛇化蛟却也被度化,心中戾气已消,一切皆已过去,诸位施主不必惊慌!” 说完,无法和尚抬头看向殿中大佛,随后躬身礼拜佛像 大蛇走冰雪? 也就是说,真的是妖怪? 化为蛟龙?度化? 很多人心头惊愕,而那麒麟军几位上位者更是心中巨震,这一切是老僧故意这么说,还是确有其事?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也没少见和尚骗人,可是眼前这一位怕是真的 众人或惊愕或复杂或欣喜或未明的心绪中,大佛殿内却又有一种奇怪的声响。 “咯啦啦咯啦啦啦” 无法和尚抬起头,许多人也下意识闻声望去,却见殿内大佛身上起了龟裂,仅仅几息之后。 大佛像上“啪啦~”一声,原本包裹佛像的金箔尽数破碎,在殿中彻底化为金粉消散。 无法和尚直起身子,看向殿中似有所悟,而其余人则多是茫然。 不论有再多疑惑,有再多不解,大秋寺也有太多事等着处理,很多事本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纵然无法和尚亲自解释过,也是爱信的信,不信也无所谓。 铲雪清理,整顿垮塌窝棚,修缮倒塌院墙和建筑,整个大秋寺很快忙碌起来,就连麒麟军的兵士们也一起帮忙。 到了这种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人再提及什么大秋寺僧人私藏金银又以买粮问罪的事情了。 非但如此,那麒麟军主公更是将那降生于大秋寺的婴孩收为名义上的义子,愿意庇护大秋寺安宁。 至此在大秋寺绝大多数人心中,一切危机都已过去。 当然,虽然天灾人祸都过去了,但这么多冰雪也让气温维持在一个相对较冷的区间,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恢复。 而堆积的大雪在不断融化中,也为其实已经小旱一段时间这一块土地带来更多生机,方便人们耕种。 只不过在闲暇之余,或者在劳作之时,无法大师降服妖龙庇护众生的事情还是经常被议论。 甚至也不只是在大秋寺,总会有难民去往道兴府城,或者离开大秋寺归往家乡,不论本身是信还是不信,冰雪异象中的事还是非常不错的谈资。 —— 一段时日之后的夜晚,所有人已然安眠的时刻,无法和尚坐在大佛殿外打坐之时,忽然心有所感睁开了眼睛,却见面前站着两个人。 月光下两人身形容貌都分外清晰,一人白衣俊美风度翩翩,一人身形微胖生着麻脸,二者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气息有别于常人。 很浅很淡,几乎不可见,但确实存在。 无法和尚心中升起明悟,这是.妖气! 原来鹤施主并非先天武者,而是修行的妖类,能以佛礼指点迷津,足见纵然是妖却是正道高人! “我佛慈悲,多谢两位施主此前出手搭救!” 无法和尚行了一礼,就算除开此前鹤施主的指点,他也就知道他们是自己的恩人,也是大秋寺所有人的恩人,这不光是推测,更是一种直觉。 “嘿嘿,老和尚,不该多谢谢我,这小白脸可没怎么出手!” 无法和尚站起身来也不废话,向着大蟾王又躬身行了一个佛礼。 “多谢施主!” “哈哈哈哈哈好说好说!你若能见到那位替人接生的幂篱仙子,告诉她我蟾尚一人斗四龙的英姿就行了,至于细节嘛,你的事一说再提那么一嘴,她自然能算出来!” 和尚微微点头。 “老衲记下了!” 易书元脸上带着笑容,看向老僧背后的两侧,因为大蟾王的笑声,也把披着被子缩在那禅坐却又睡着了的两个僧人吵醒了。 也不再多说什么,易书元看向无法和尚道。 “和尚,我们来道个别,这就准备走了!” 若只是一般的凡俗僧人,察觉不到两人存在,那直接走也就走了。 但大蟾王和易书元都明白,无法和尚自回来之后就明白一直有高人在附近,加之二者心中对这和尚也有敬意,所以离开之前现身一会也有必要。 无法和尚微微点头,只是下了台阶相送几步,如清如行两个僧人也赶忙在此刻起身。 两妖三僧在寺中前行,一直走到了前方山门,易书元和大蟾王并不飞举而走,只是就这么前行。 易书元心中思量着事情,大蟾王则不时四下张望一下,他们不说话,老和尚也不言语,两个僧人则是不敢出声打破平静。 “和尚可还有什么疑惑?” 易书元忽然这么问了一句,身形也就此站住,不过无法和尚闻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见此,易书元微微一笑道。 “其实我听一位高人提及过一件事,和尚你权且听一下吧,佛门高僧有一种法衣叫袈裟,伱或许听过,却不知道世间有真袈裟者寥寥无几。” “愿听施主解惑!” 听到此言,易书元脑海中划过上辈子的一些事,随后才继续道。 “佛衣百衲,真正的袈裟乃是百衲衣,纳袈裟者碎布得自众生,一缘一度得衣一片,汇聚众缘纳成袈裟,便可为法衣了!” 此间佛门有袈裟之说,却无百衲之言,但无法和尚闻言心有所悟微微点头,再行了一礼。 “多谢施主,老衲记下了!” 大蟾王心中诧异,这白鹤懂的不少啊,这么想着,已经确认了寺中没有其他修行之辈的他也没什么兴趣多留了,便开口道。 “好了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吧?那我们就此别过了,鹤兄,找地方继续喝去” 正在此时,犹豫许久的如清和尚却开口了。 “鹤施主,贫僧有一事寻求解答,不知可否为贫僧解惑?” 易书元看向如清,而一边的无法和尚则微微摇头露出微笑,如清见此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无法大师那日礼佛,而佛像金身破碎,可是佛陀怒而不受此礼?我问大师,而大师只是笑而不语.” “哈哈哈哈哈哈.” 大蟾王笑了起来。 “我倒是什么事呢?不用鹤兄说,我来告诉你,唉,这老和尚也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呢,用你们佛门的话,不用着相.” 这倒不是着不着相的事,而是可能对其余僧人冲击太大,但无法和尚倒也没反驳。 而大蟾王则笑嘻嘻道。 “大秋寺大佛殿供奉的泥塑,纵然贴了金箔也终究是泥塑,已经受不起你口中无法大师的弟子礼了,哈哈哈哈哈,走了!” 说完这话,大蟾王不等别人开寺院之门,就向着倒塌院墙处一跃而起,易书元随后跟上,二者就这么腾空虚度而去,飞上了天空消失在眼前。 如清如行愣愣站在原地,也不知心中震撼于两人飞天多一些,还是震撼于大蟾王临走时那句话多一些。 —— 远方的天空,御风而行的易书元看向身边的大蟾王道。 “蟾兄,你我也就此别过吧。” “啊?我们不另寻一处地方畅饮一番?” 听到大蟾王的话,易书元笑着推脱。 “鹤某是真的还有事未处理,他日有机会再见吧。” “你有什么事?若是不好处理蟾某也可以帮忙嘛!” 大蟾王嘿嘿笑着,但易书元也不多言,只是摇头道。 “其实是易先生的事,不便多言,还望蟾兄见谅!” “易道子仙长的事啊.唉,那我就不多问了,他日若是想找我,便去和乐山吧,若我还在那边的话,嘿!” 易书元行了一礼,大蟾王也回了一礼,二者不在多话,于空中分别。 “唳——” 一声鹤鸣传来,另一个方向的大蟾王回头望去,鹤云乔重新化为了白鹤,向着南方飞去了。 “啧啧啧白鹤与我天生相克,倒是成了朋友,我与龙族同为水族,倒是结下了梁子,还有那老和尚,也是有趣” 这么喃喃着,大蟾王也向着大秋山深处望了一眼,那条才化成白蛟如今不得人形,还躲在这山中巩固静修,起点也比一般龙高一些。 另一边,白鹤飞远之后,灰勉一下从鹤羽中钻出来。 “呼可是憋死我了!这大蛤蟆灵觉太敏锐了,我都不敢随便说话,这次的事可太精彩了,还有那招从天上捅下来的巨柱,那叫什么?” “法天象地!” “好名字好名字!唉,可惜没有近距离看到!” 灰勉万分可惜的样子,易书元鹤目朝前眼神中带着笑意,调侃道。 “你修为确实精进不小,可终究还是不够,谁让你不是云莱大神就是一只貂儿,若是你多几重变化,不就不用憋着了嘛?” “哎呀先生您说得轻巧!对了,这下该去天斗山了吧?” 灰勉说着也想起来正事,顶山草成熟在即,是真的不能耽搁了。 “是啊,该去天斗山了” 易书元说着又回望一眼,显露世间的妖魔好灭,人心中的妖魔却难除,大晏乱世也不知何时能终结。 (本章完) 第503章 花开现异象 碧秀国位于大晏以南,是南部诸国中极具代表性的一个国度。 其国中多山而少平原,最东境距离东海千二百里,是个实打实的内陆国家,在风俗上也基本属于和大庸相近的文化圈。 在这碧秀国中有一座天斗山,其山地势险峻,外围环境也较难通行,但山中风景宜人灵气活跃,虽不算名声在外,却绝对是一座孕灵秀于其中,含宝光而不放的奇异之地。 这一日天明前夕,天斗山山神出现在一座大山的山巅上,遥望山中各处的地势和灵气的流动。 随着破晓的晨光刺破黑暗,天斗山独特的山势灵气与天阳之力融洽相合,在山神眼中,方圆数百里大山的雾气都好似有了生命。 灵气潮生灵机游走,山中各处时不时就有种若有若无的流光在飞舞。 这些流光有时候会有那么一丝丝落到一些山崖等险峻之处,或许那里正好有什么奇花异草。 山神视线扫向大山外围的一处山崖,那边的峭壁上,有一个采药人用一根绳索悬挂崖上,正在艰难攀爬崖壁,最终找到了一株特殊的药草,脸上欣喜若狂。 能到天斗山来采药,此人也算是十分了得了。 山神视线转向另一个方位,也是诸多流光随山势流转中最终的走向,那是大山深处一座倾斜的山峰。 在这里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哪怕这两年已经看了很多次了,山神此刻仍旧不由喃喃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这时候传来破空声,山神寻声问望去,竟然是有人从半山腰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此处山顶。 “砰~” 汉子双脚重重落在山巅上,声音带着震动,也惊得附近不少飞鸟胡乱扑腾。 “君侯回来了?” 山神这么问了一句,原来来者正是山魈之妖萧勇,后者活动了一下手臂又转动一下脖子,发出一阵筋骨齐鸣,随后才回应道。 “嗯,去附近十二山二十八洞都转了一圈,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了声招呼,免得到时候生出误会。” “君侯如何说的?” 萧勇咧了咧嘴,整齐的牙齿中明显有四颗略显尖锐。 “还能怎么说,思来想去还是你的说法,我就说天斗山山神未来几年可能因为修行闹出些动静,不要大惊小怪,也不敢说得太明。” 这么说着,萧勇也看向那一座倾斜的山峰。 实际上这座倾斜大山原本几乎是整个倾倒在山中的,如今却好似被扶起一个明显的角度。 “顶山草我们从来没见过真正的顶山草成熟,或许当年我吃的那株就算再等下去,也不是真正的成熟” “老朽也是没想到,这一株小草竟然真的能把山顶起来!希望易先生快来吧” 萧勇也皱起眉头,可以说真正的顶山草成熟他们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 不说别的,这三十年来,也有一些经过的存在曾注意到那座怪异的山峰,因为山峰的变化虽然缓慢却一直处于持续之中。 这些注意到的人都被萧勇和山神以各种方式打发了,但想必也都留着心呢。 甚至在此前还有胆大的采药人深入到天斗山中,几乎已经发现顶山草的存在,虽然被山中野兽吓走,但疑似一草顶山的事还是传到城镇中。 只不过这等事情在人间口口相传中不过是天方夜谭之流的传说,没谁会信,就连采药人自己都自我怀疑。 “隆隆隆隆隆” 一阵低沉的震动,山中一些飞鸟惊得到处乱飞,斜峰上落下点点碎石,一些山中动物也略微不安地抬头顾盼。 那座斜峰底部,一条大蛇飞快地窜了出来,离开了斜峰百步距离才放慢速度,然后回头望向自己刚刚所处的位置。 这种声音在这些年时不时就会出现,并且愈发频繁,那是仙草在成长,断山在一点点起来。 不过大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或许动物们多少也已经习惯了一些。 但趋吉避凶的本能还是让动物们在听到这种动静的时候会心慌,也包括这条大蛇。 此时没了动静,大蛇又快速往回爬,心中紧张不已,生怕慢了就出事了。 随着大蛇重新接近,经过繁茂的大树,穿过一片片密集的灌木,钻过几乎成网的藤蔓,前方刺藤怪尸连成一片,几乎将峰底一大片区域都遮了起来。 不过刚刚的动静让斜峰摆动了一点角度,大蛇经过之处的许多藤蔓都绷紧了不少,少量藤蔓甚至已经被拉断。 最终,大蛇回到了自己原本待着的地方,在这重重密布的植被深处和大山阴影之下的昏暗中,有一株淡淡流光涌动的仙草。 比起早年时候的不起眼,如今的顶山草可不一般了,大约有半人高,九片似刀叶子全都顶在上方的大山上,一朵略微弯弯的花骨朵随着主茎也撑着山壁。 别说是凡人了,就算是修行之辈只怕是非亲眼所见也绝难相信,早些年,就是这么一株小草,竟然顶起了一座山峰。 而如今的断峰似乎也不再只有顶山草是支撑,底部岩层犹如和天斗山山势连接,仿佛渐渐就生了根,但随着顶山草的生长,这座断峰的角度在越来越正。 大蛇盯着顶山草看了好一会,也检查了仙草与山体接触的位置,确认岩石不裂仙草不伤,这才安心重新盘了起来。 这条大蛇也正是奉命一直守护顶山草的一道屏障,主要防的是有什么小动物把仙草伤了啃了,也防一些误入的猛兽或者采药人。 最近这种动静愈发频繁,而且几乎每天清晨必然会有一次,那是仙草在舒展。 而这种时候,大蛇都会惊恐不已,实在是因为每次都有种大山晃动的恐怖压力,好似要被压成蛇肉泥。 安静了一会,大蛇又忍不住望向自己守护的顶山草,然后抬头看看上方的大山岩壁,有时候它会想,这恐怖的压力真的是大山给的么? 或许是这株仙草给的吧? 不过在这修行当然不只是会偶尔惊慌一下,正如山神大人和君侯所言,顶山草如今就好似汇集山中灵秀的一处灵眼,在这修行也是大有好处。 这些年大蛇也是在这炼化了横骨。 唉,若是我能吃了这仙草,不知道会有何等成就呢?能不能成为如君侯一样的妖怪呢,会不会更快化形呢? 正在遐想着呢,大蛇忽然发现顶山草又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眼中两道竖瞳立起。 顶山草的花骨朵不知不觉打开了一道缝隙,大蛇甚至能看到花苞中的一丝丝流光,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溢出,只是并不明显。 难道 大蛇心中一跳,抬头看看上方山体,难道不是要等大山彻底扶正才会开花么? 这念头只是转瞬即逝,随后大蛇反应了过来,马上向着外部嘶吼。 “吼——君侯——山神大人——花开了——” 花开的动静倒是不大,但大蛇的嘶吼明显吓到了不少飞禽走兽,附近山中又是一片飞鸟扑腾。 而几乎在大蛇喊出来之后,本就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山神已经出现在它身边,没过多久又有人驾风而来,扯开一些藤蔓钻进来。 二妖一神在这断峰山脚盯着顶山草,这比预料中的时间早了起码数月。 “这不得等山正了才好么?怎么现在要开花了?” 萧勇的反应和大蛇如出一辙,而藤甫则皱眉道。 “看来是因为这山虽然还斜着,却已经能自己支撑,仙草上头已经没什么压力,而且这等天地灵物本就难测,并非一定如我等所料!” 大蛇此刻也十分紧张。 “君侯,山神大人,那是否会有其他人来抢?” 萧勇望着才开了一丝丝的顶山草花,抬头望向上方,但看的似乎也不只是倾斜着的山峰。 “现在该担心的可不是什么来抢花的.” 这一刻,天斗山今日的晴空似乎渐渐消失了,整片大山上空不知不觉已经开始汇聚阴云。 看起来好像仅仅是天气开始变得恶劣,不太像是立刻有雷劫要降下的样子,但这天气的变化确实十分诡异,并且也给人一种压抑危险的感觉 “轰隆隆” 雷光在乌云之中闪烁,照亮了天斗山大部分山域。 斜峰之下,大蛇心中胆颤。 “君侯,我,我还要在这看着么?” 萧勇看了一眼大蛇。 “再待这有些太难为你了,搞不好随时都有雷劫落下,你留这就是送死,快走吧!” “是!” 大蛇如临大赦,赶忙顺着另一边快速爬走,眨眼就已经没了影。 “君侯,伱也勿要待在此处,顶山草我会多加留意,若真有雷劫降下,你在这除了受牵连没有其他用处。” “我知道” 萧勇说了一声,皱眉看向这株仙草,也选择拨开藤蔓立刻暂时离去,不止要离开,而且得离开相当一段距离。 剩下一个天斗山神看着似乎正在伸展的顶山仙草,同样吃不准会发生什么,但他明白,易先生肯定不会迟到,若来迟了也定是有比顶山草更重要的事。 “咔嚓,轰隆——” 一道雷电打落,竟然直接打到了斜峰顶端,更是顺着山峰一直流窜下来。 “轰” 周遭瞬间一片电光,老藤头立刻土遁而走,电光窜动中,顶山草枝叶舒展,但周围一些原本干枯的藤蔓也被引燃,形成了一片火焰. 当然了,这等火势倒不至于影响到如今的顶山草,但却像是某种预兆。 (本章完) 第504章 开炉炼丹 天斗山外围的一处山崖上,采药人又拔了一株罕见药材放到后边的背囊里,只是这一回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采药人心头一惊,抬头看了看,阳光竟然都被乌云遮蔽了,他脸上的喜悦神情立刻化为了紧张,也不顾上其他了,必须尽快爬上去。 手抓绳索脚踩岩,身体较为强健的采药人奋力攀爬。 “呜呼.呜呼” 风越来越大,“轰隆隆”一声惊雷震天动地,采药人被吓得一激灵,脚下一滑没能踩实. “啊——” 惊呼之中,采药人坠了下去,所幸只下坠了一丈多,系在腰间的绳索瞬间收紧将他拉住了。 “咯啦啦啦.” 绳索发出一阵绷紧的声响,采药人在崖壁间晃来晃去,身体不断旋转,撞到了许多岩石。 狂风呼啸让采药人哪怕手脚并用也一时间抓不住东西固定自己,他心中焦急,知道上方崖壁顶端的绳索在这种情况下会异常危险。 背囊中的一些药材纷纷被在这种晃动中坠落峭壁,在这种旋转晃动中,采药人看到远方山中那座显眼的倾斜山峰下竟然蔓延起大火。 “砰” 因为被火光分心,采药人的头直接磕到了峭壁上凸出的一块岩石,一时间更是感觉天旋地转。 在这种昏沉和晃荡之中,采药人仿佛看到那座倾斜的山峰正在一点点变正,远方的大火中更有一道道璀璨的流光在闪耀 我要死了么. 仿佛是一瞬,又好似过了很久,脑海中划过父母至亲等画面的采药人又清醒了过来。 “啪嗒啪嗒啪嗒.” 一阵扇动翅膀的声音传来,几只山中大鸟飞到了山崖这边,纷纷冲向了采药人。 “走开,走开” 采药人挣扎着,以为恶鸟要啄食自己,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与飞鸟扑打的时候,身形不再那么晃动了,他猛然转身,直接抓住了一块凸出的岩石固定住自己。 “呜呼.呜呼” 狂风之中,采药人一点点拽着绳索攀爬,拼尽全力终于爬上了山崖,最后趴在山上大口喘息不止。 “嗬,嗬,嗬” 此刻采药人看向山中,刚刚那几只禽鸟盘旋一阵之后也在大风中飞走了。 “多谢山神大人,多谢山神大人解救!” 作为常年在山野中寻找珍惜的人,很多时候出现一些有灵性的动物来解除困境,采药人们都愿意相信是一方神祇来解救。 “轰隆隆”“轰隆隆” 雷声十分猛烈,采药人看向远方,竟然有一道道闪电落向斜峰,更好似有雷光一直闪烁到底端。 “咔嚓.轰——” 但采药人也不敢多看了,虽然身上到处都是磕碰擦伤,但这种恶劣天气他不敢在这个位置停留,要么尽快出山,要么找地方躲避。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密集,山中终于是下起了倾盆大雨 在这场暴雨之中,那倾斜的山峰上也有阵阵轰鸣,很多时候甚至要胜过雷电巨响。 萧勇在远方遥望斜峰,瞪大眼睛看着天空的变化,乌云厚重雷霆不断,但也不像是正常意义上的雷劫。 看着那雷光不断灌入斜峰,不断落向那顶山草,而山峰竟然在在这种情况下震动频繁,角度隐约以一种可见速度缓缓回正 这一刻,萧勇想到了一个词——雷霆浇灌! 真正的天地钟灵之物,生长出来灵宝,花开之刻天雷浇灌! 果然不是雷劫!毕竟还只是一株草,又不是成了仙丹。 看来顶山草真的要开了! “轰隆隆——” 雷声愈发响亮,狂风暴雨继续,但那山峰的摆动渐渐慢了下来,山脚有一道道不算明显的流光在飞舞,一股奇特的花香在这种雨中都开始明显起来。 老藤头出现在临近斜峰的位置,远远看向顶山草所在,如今那些藤蔓或者被山峰扯断,或者直接被大火烧毁都已经空了大半。 而顶山仙草仅仅只有最内侧的一片绿叶还贴着山壁,其余叶片和花朵都已经不再接触山峰,伸展着迎向这狂风暴雨。 “轰隆隆——” 雷光直接落在仙草上,花朵中孕育着一阵阵华光,每次花朵在狂风中摇晃一下,那华光就好似被晃了出来,在斜峰附近的天空如水流淌,最后又回到花朵之中。 暴雨持续了一个白天还多,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止住。 当乌云散去,明月渐渐从天空露出来的时候,山外围的萧勇则看向了远方,似乎是有妖气在接近,口中忍不住低骂一句。 “娘的,这些个混账东西没几个听话的!” 顶山草本身的光辉其实还不算多显眼,那花香味的话离开斜峰远一些也就淡了,但灵气流动中带出的灵机流光就没办法了。 仿佛是因为雷电刺激,这会已经不只是的天斗山了,更远地方的灵气也被带动,这种流光汇聚向天斗的灵气流动还伴随着天上星光的垂落。 只要是个能感受到这种变化的修行之辈,都想要一探究竟的。 实际上,天斗山这些年的轰隆声早已经在附近的妖修中传开了,很多人本就留意着这边,早有人猜测山中将会孕育出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今日已经陆续有一些妖气显现,虽然他们或许自认为藏得不错,但这点伎俩还瞒不过如今的萧勇。 不过萧勇也并不畏惧,方圆千里有什么妖魔鬼怪,他们的道行如何,他也算是心中有底的。 这一刻,萧勇的妖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好似从天斗山一峰之上升起灰色火焰,更是有一种异常凶悍的气息酝酿其中,很明显地告诉各方,我心情不太好。 “吼——” 萧勇上方,山魈妖魄虚影发出咆哮,声音震动天斗山,震慑四方,这妖气和压迫感已经不是当年战龙之前的自己可比! 但妖怪的世界,光用吼的肯定不是百试百灵. 又过去两天两夜,到这一天清晨,一只山魈巨妖站在天斗山外围,手中多了一杆旗帜。 这旗帜的旗杆是弯弯的白骨,乃是重创一只巨象,折了它的肋骨,旗帜的旗面则是撕下一只狼妖的皮,用血写出四个大字——擅入者死。 缠绕着妖气也带着肃杀旗帜插在山巅,巨大的山魈扬天咆哮。 “吼——痛快——有胆子的再来啊——” 咆哮声一阵阵扩散,犹如一阵阵雷鸣传向远方,山魈身上各处也有不少伤口,很多甚至深可见骨,既有火灼亦有冰霜痕迹,但山魈身上的妖气却更盛了! 这三十年来为了守护顶山草,萧勇虔心静修压抑本性,今天终于能够尽情释放了! “萧君侯,我等只求一观,你下此狠手未免欺人太甚——” 哼,只求一观?萧勇冷笑一声,也不多说,望向那一道妖气所在。 “行啊,那你来一观吧,哈哈哈哈哈哈.” 天斗山中,有狐狸跳跃奔跑着急速接近,它的目标极为明确,就是冲向那座倾斜的山峰。 正在这时,前方一阵黄光闪过,一个手持藤杖的老人出现,看向这只狐狸,后者立刻转身跃向一边,速度更是快得看不清。 但周遭的地面忽然窜出诸多藤蔓,狐狸纵跳之间还是不能全部躲过,眨眼被捆了个结实。 “山神大人饶了我吧,山神大人!” “小狐狸,你急着去干嘛啊?” 被捆着的狐狸连连哀求。 “山神大人,我只是好奇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就远远望一眼.” “那伱见了我跑什么呢?还有,你不是天斗山的吧?” 老藤头笑着这么问一句,忽然眉头一皱,那哀求中的狐狸仿佛在眼中变了样,他立刻心念一动,藤蔓收紧,狐狸也立刻化为了烟雾消散。 嗯? 老藤头望向一个方向,远方正在急速窜动的狐狸心头一惊。 这天斗山山神好强的灵觉,不是说成山神才几十年么?不过这点时间也够了! 这狐狸的虽然在地上,但窜动的速度和飞差不多,甚至能察觉地下山神的土遁而避开,顷刻间已经到了那斜峰附近。 一眼望去,那山脚下闪烁着华光的一株灵草赫然在目,奇异香味也飘了过来。 “这是什么灵草?” 狐狸身形好似小范围挪移,实则是一种幻术的变化,让人分不清虚实,也让它成功接近到了顶山草附近。 只是这一刻,稍远处现身的老藤头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滋咂.” 在狐狸接近的一刹那,一道雷光从顶山草花朵中爆发,刹那间就击中了显现身形的狐妖。 “啊——” 唰唰唰. 数道藤蔓从地底钻出,冲向被雷光缠绕的狐妖,但当藤蔓接触到狐狸身体,对方却又再度消失了。 这让老藤头的神色严肃起来,手中藤杖往地面轻轻一杵。 “咚~” 山神一怒,群山皆震,整个天斗山各处都像是微微晃动了一下。 凭借着这种微弱的变化,老藤头土遁一闪到了千步之外,手中藤杖舞动舞动一下,狠狠打向空处。 “砰~” “啊——” 一只狐狸被藤杖击中,直接倒飞了出去。 “孽障,仙尊之物也敢来动,快滚——” 这狐妖手段殊为诡异,绕过了君侯不说,就连老藤头凭借山神之力也吃不太准,让他有种守护仙草的危机感,便先用仙尊名头喝退它! “仙尊?” 狐妖惊愕一声,身躯坠向远方却又跑了出去,不过这次没有再去顶山草那边。 老藤头却不敢放松警惕,斜峰附近的地上开始冒出一道道石柱和藤蔓.—— 大庸南境,一只白鹤掠过天空,飞向远方的天空。 “唳——” 一阵鹤鸣之中,易书元的从白鹤化为了原本身躯,重新变回了那个仙道高人易道子。 远方天斗山的方向,始终笼罩着一层阴云,易书元也不由加快了速度。 “先生,那边阴云都是妖法所至吧?” 乌云密布是一些成了气候的妖物常用的手段, 距离天斗山越近,易书元心中某种感觉也越强烈,屈指一算,顿时明白了过来。 “顶山草已经成熟了!” “我就说快点来吧?” 灰勉低呼一声,易书元的速度也更快了几分,其实都不用细算,从顶山草成熟这件事能被算到,就说明那种仙草的奇异状态已经消失,步入了成熟阶段。 有人天然会吸引一些特殊的生灵。 而此刻的天斗山外,显然有妖物在斗法。 “先生,是君侯!” “知道,不过得先压下顶山草的灵机变数,不然会引来更多注意。” 易书元架着风落向天斗山的那一座只剩下不到十度斜角的山峰,望向了那几乎石笋石柱藤蔓覆盖的位置。 老藤头见到天上仙光显现心中就升起惊喜,此刻立刻现身。 “易先生,您来得正好,顶山草恰在如今成熟,还请先生快快将它收走!” “嗯!” 易书元说着直接落向山脚,周围的石柱石笋纷纷收缩,藤蔓灌木纷纷退开,就好似他所过之处山中一切事物都为他开道让路。 “易先生,请小心,这仙草吸饱了雷霆之力.” “不碍事!” 易书元说着直接走向顶山草。 “轰隆隆” 顶山草身上爆发出大量雷光,只不过这等雷电虽然不能说完全无视,但在易书元眼中的变化实在简单,甚至远不如自然天雷。 他只是挥手轻轻一拍,就将打来的雷电如拍开绳索一样拍向两边。 周遭电光窜动一片闪耀,但这雷光却落不到易书元身上,每每袭来也就是随手拍开,最终站定在顶山草面前,伸手托在花朵上,一粒草籽也在此刻缓缓升空。 易书元明白,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一种自然规律。 大自然中一些花朵会用果实花粉花蜜等物来吸引动物授粉或者传播,而顶山草这等奇物也吸引强大的生灵前来,只要见过顶山草,那么得了草籽也定会好好栽培。 伸手捏住这颗草籽,易书元便也明白,这此物其实也在寻求蜕变,只是过程极为漫长,或许一次真正的成熟只是一点点进展而已。 草籽一落,顶山草上的气息也在迅速变化,易书元心头一惊,他可不是萧勇,也不是来生吞顶山草的。 还好炼丹的一切事物早已经准备妥当了。 “老藤头,这顶山草耽搁不得,易某必须立刻开炉炼丹,还望行个方便!” “哎呀,先生说什么客气话啊,快请吧!这仙草看着似乎要枯萎了啊!” 才探头的灰勉也瞪大了眼睛。 “先生快啊——” 山神比易书元还急,灰勉的声音则甚至透着一些惊慌。 易书元笑了笑,倒也不至于这么急,看着吓人其实还不至于立刻衰败,但也确实保存不了,早知道直接封住草籽不让它出来了! 这么想着,易书元袖中折扇滑出,展开之刻就有一道流光飞出来。 “咚~~~~” 巨大的丹炉重重砸在斜峰边上,带起一阵犹如洪钟的响声! (本章完) 第505章 意中丹境 这如同洪钟的声音响彻天斗山,紧接着那一股不断流转的仙草灵息也渐渐消散。 此变化让萧勇和天斗山之外的诸多妖怪都心头一惊,知道那山中灵宝出事了,却还不清楚出了什么事。 “萧君侯,你那山中怕是已经出事了吧?”“是啊,何苦与我等在此纠缠!” “我等一同去查看如何?” 萧勇此刻同样也吃不太准,心中充满担忧,难道是老藤头那出了什么事? 正在此刻,周围似乎产生了某种异样的变化,说不出是什么变化,却感觉明显不同了,萧勇抬头看向天空,似乎很多地方忽然多了一些云彩,也没有汇聚的过程。 灵觉之中,仿佛有一种变化从天斗山中而来,顷刻间已经扩散到了远方。 若说刚刚只是仙草灵机变化灵息流转消散,此刻则是在短时间内一切归于平静,就像此前的变数都不存在,甚至连众妖相斗带动的气机也趋于平缓。 萧勇发现了这一点,山外此时执着不走的一些妖修也有人察觉到了异常。 但发现的异常也就是这一点点了,就仿佛一瞬间多了一些云彩,好似一瞬间风变得缓和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只是这一切也让很多妖修意识到了什么。 “禁制!一定有人施展了超出了我等理解的禁制!”“不错,如此才会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变化感!” “萧君侯,我等一同去看看吧!” 在很多妖族的世界中,实力是打出来的,萧勇此前出手虽重,但也重新让周围妖族认识了他的可怕。 萧勇却笑了,心中也松了一大口气,因为此刻他已经能确认,定是易先生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诸位还是请回吧,那灵宝真正的主人来了,萧某的守护之责便也完成了!” 巨大的山魈渐渐化为人形,恢复了那个汉子模样,山魈原形上的那些伤势也暂时压制,在表面上看不出来。 萧勇也不理会藏身在稍远方云中的妖怪,就这么转身驾风往天斗山深处去。 “萧君侯,你替何人看守灵物,又是何种灵物?”“只会知一声总行了吧?” 萧勇想了下使了个心眼,回头道。 “嘿嘿,也就是一位仙人种了一株仙草,我与老藤头帮其照看了一些年月,今日终于成熟了,诸位” 此刻萧勇话音一顿,脸上露出笑容继续道。 “萧某好言相劝,也是在救诸位,多余的话便不不说了,哈哈哈哈哈.” 好言相劝?那带着妖血的旗帜可还在山上飘着呢。 天斗山外方圆千里的化形妖物,其实多少都听过甚至是相互认识,而这山魈妖修的性格也算是为人熟知,他竟然会替人守护什么东西? 而且刚刚那种感觉此刻已经完全不存在了,若非大家此前对峙时十分专注,都要觉得刚才产生错觉了,现在则怎么都察觉不出来了。 一时间,就算萧勇已经离去,也无人敢进入天斗山范围。 天斗山中,此前那只狐狸躲在外围山域,心中不由有些惊恐,刚刚那一瞬间,好似天地都变了,却又好似仅仅是错觉。 但狐狸十分清楚,那绝非错觉,哪怕现在自己无论如何都再难察觉到异常,却也能肯定一定是有高人施法导致了某种变化。 这很像是一种高明的幻术,但又绝对是更高层次的妙法,是一种达到“道”的层次! 一切山中灵韵的变化其实还存在,只是自己察觉不到了! 天下修行之辈众多,而能融道于法施展此种级数妙术的,多半是一位修为极高的仙人,再加上此前那山神提到过一句“仙尊”,也算是印证了此种猜测。 会是谁? 狐狸犹豫再三,选择如同一只本就生长在天斗山的灵狐一样,在外围休憩。 大约一刻多钟之后,远方那斜峰所在的天空泛起一片火红,远远望去,天上一部分白云燃烧了起来,化为了火云.—— 斜峰之处,展开山河社稷图之后,易书元已然对天斗山内外的灵气流转了然于胸。 此番炼丹非同小可,所需要的条件也绝不一般,炼丹的地点都是十分关键的。 易书元环顾周围山峦,对于天斗山的山势也有了解。 正如致命毒蛇所经之处定然就近就有草药,生长顶山草的天斗山也是最绝佳的炼丹之所,那厚重的山势也如同为丹炉添加了一层重压。 所以山河社稷图虽然展开,却不方便完全覆盖天斗山,因为天斗山需要同天地有气机交换,也是一些妖怪能感受到一丝异常的原因。 萧勇架着妖风回来,远远就看到斜峰处那一尊大丹炉,以及丹炉边的人,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彻底消散。 “易先生,您终于来了!” 易书元看向空中微微点头。 “辛苦君侯了!” “嘿嘿嘿,先生这说得哪里话啊,咱说到就得做到!” 萧勇心中乐呵,这两天斗法厮杀也十分痛快,把这些年压抑在心中的不爽全都宣泄了出去,落地还想说什么,却见易书元肩头的貂儿用爪子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于是萧勇便落到老藤头附近保持安静,再望了一眼顶山草原本的位置,果然那边的仙草已经消失了,应该是易先生取走了。 也是此刻,易书元手中折扇向上一挥,斗转乾坤炉的顶盖升天而起,炉中烈火的火光刹那间就将上方的天空印红,仿佛天上燃烧着熊熊烈火 在这火焰中,有一道乌金光辉一闪,从丹炉烈火中飞出一支笔来。 这支笔的笔杆呈现乌金光泽,顶部的笔毛竟然在丹炉烈火灼烧中都没有被引燃,仿佛同笔杆融为一体。 看到这笔,易书元肩头的灰勉眼睛一下就亮了,并且已经能感受到自己与那支笔的联系,因为笔上的毫毛就是取自它身上的。 “本来想等你道行更高一点才给伱,免得你太依赖神道,不过你心性向来不需我担忧,加之此番炼丹不可不慎,便先给你了!” 易书元话音落下,那支笔就飞到了灰勉面前,被它一下捧在怀里。 早已已经激动不已的灰勉此刻更是抱着笔不断颠着腿。 “啊啊啊啊!我的笔哈哈哈哈哈哈.谢谢先生,哈哈哈哈哈——” 灰勉在易书元肩头滚来滚去开心得不行,又将笔一甩,纵身一跃跳到笔上飞来飞去。 “好顺手,就像和我融为一体一样!” 笔身上还有古篆华光一闪而逝,名曰“云箓笔”。 老藤头和萧勇在一边看着灰勉飞舞一阵,虽然都知道肯定不是一般宝物,但很快,连带着得到法宝的灰勉一起,注意力重新被丹炉那边吸引。 “你等退开一些。” 听闻此言,灰勉抱着笔飞开一些,老藤头和萧勇也不敢靠近,纷纷退开一段距离,一直退到了近处的山上。 易书元独自站在丹炉前,掐指一算之后,长袖一甩,看似略微枯萎的顶山草已经飞入炉中。 这一刻,因为炉火淬炼,顶山仙草上面的枯黄刹那间消散,反而恢复了苍翠欲滴,并且这丹炉烈火竟然奈何不得它。 “不错!” 易书元赞叹一句,袖中又飞出几件丹材。 分别为:金光熠熠的虫壳、水光莹莹的鳞片、一个个不起眼的木瘤、一枚火红的宝石、一团无光泽的灰土。 此五种丹材,皆为易书元准备的辅材,也随着他朝前一指,纷纷飞入丹炉之中。 下一刻,天空炉盖落下。 “当——” 一声巨响之后,天上火红的颜色也淡去了了,与此同时,一个葫芦从易书元袖中飞出,落到了斗转乾坤炉的顶端,好似同丹炉本就是一体的。 “唰~” 折扇朝着炉中一扇,一股狂风骤然而起。 “呼呜呼” 斗转乾坤炉内丹火刹那间猛烈不止一筹,亮起一阵炙热灼眼的火光! 易书元对待此次炼丹极为认真,盘坐在炉前结印,随后身形渐渐淡去,在外围的灰勉等人注视消失在了丹炉前方。 “易先生人呢?”“遁去了?” “先生还在,只是你们看不到!” 灰勉十分肯定这一点,当然它自己也看不到。 易书元此时意识已经沉入到灵台心神深处,仿若在自身的意境天地之内现身,以心眼而非目视观想丹炉,又好似斗转乾坤炉与自身意境丹炉相合。 炉火中的种种丹材此刻还没有一个起变化的,这并非炉火不给力,而是易书元有意为之。 比起当年在天界炼丹,其实难点在于炼道器而非仙丹,星罗丹某种意义上是附带产物,以星光为主,神药宫药材为辅,成就仙丹是一种气数层面的造化,万人服丹可能有万种变化和结果。 千缺其一的数量也远超正常仙丹的出炉数量。 而此番炼丹,目的性则是极为明确的,易书元知道这种机会不是常有的,甚至可能在今后的修行中未必能有第二次。 炉火燃烧的时刻,周遭活跃的灵气正缓缓流向丹炉,初时只是附近几座山峰,后来蔓延到整个天斗山,随后渐渐蔓延到极远方,只是这种变化十分微弱,在山河社稷图的覆盖下难以察觉。 但正所谓积少成多,纵然变化微弱,易书元需要的也不是一般灵气,但从远方汇聚到丹炉边的时候,在灰勉等人视线中,仿佛有一道道若有若无的灵光如烟雾那样流入丹炉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天际星光垂落,丹炉顶上的葫芦也开了嘴,好似能吞噬漫天星力,也让丹炉的炉身上亮起成片成片的星辰图案,并且还在不断变化。 易书元睁开心眼,好似能看到熊熊炉火中的一切事物。 顶山草翠嫩欲滴,与其余五行丹材一样,竟然在吐纳天地之灵气,日月之华光! 万事少有完美的,易书元很清楚,自己准备的丹材其实也有缺陷,主要在那木瘤和火红宝石。 木瘤乃是金蝉吸木汁所结,与其说是木灵之物,不如说因为它和金蝉之壳存在着关系,而火红宝石本是妖王蛇胆火毒凝结之物,虽然也是个宝,但对比其他的丹材则差了不止一节,只是用来凑数的。 易书元心神之中嘴角也露出微笑。 但此种五行种种,皆为破而后立之物,金蝉脱壳,裂鳞生新,木瘤剥落,道器余灰. 就算是药王蛇胆的火毒凝萃,也是白鹤与大蟾王劫中伴生。 至于木与火的弱势,在易书元这根本不成问题。 仙丹不是搓丸子,重在于炼,在于一种物化为气,气化为道的过程! 木瘤和火石的存在奠定一个基础就够了,因为,顶山草本身木灵充沛,因为丹炉之中,本就烈火熊熊! 所以,天算万物之气机,我易书元只算这一点! 心神之中易书元双手印记恍若天成,炉中烈火内,种种丹材生出华光,随后自金蝉之壳开始化为一股气。 五行之物,以金、水、木、火、土的顺序纷纷开始气化. 这气化的并非成了丹气,而是像在易书元意境之中一同化出了景物,有烈火有高山,有潮汐有大地,更有碧绿一片,始终不动的顶山草就长在这里. 这一刻,斗转乾坤炉也好似化为乾坤天地不断延展 至此刻,易书元心中有着几分欣喜,几分感慨,或许他无意间突破出一种古来丹鼎之道都未曾达到过的境地。 此中变化,似幻境,非幻境,是为意中丹境! 要入此境,炼丹人、丹材、炼丹之地等诸多要素产生的特殊影响缺一不可。 之所以能说是古来丹鼎之道也未曾达到,是因为虽然仙修绝对不是万事尽知,但道之一途也也有规律可循,定名也非随意。 若真有丹鼎一脉高人见过此景象,那么定名留存也一定是“意中丹境”此名! 然而易书元从未见过此种记述,也没有一丝此方面的导向,倒是见过成丹幻境之流的妙术。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丹鼎道藏缺失太严重吧. 感慨之余,易书元也不由有些庆幸。 也亏的是当年在天界,借助道器诞生之机算是重新炼了斗转乾坤炉,否则这一下怕是已经在意境中将丹炉撑破。 而若是意破,则形破也不远了! (本章完) 第506章 天斗山的传说 从天际起火云,再到山中起变化,随后又到了一切变化归于平静,这一幕在天斗山内部的许多生灵是能看到的,却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至少有一个是例外,那只原本想要接近顶山草的狐狸,此刻心中已经恍然大悟。 易道子! 那位天斗山山神口中的仙尊一定是易道子! 大山中的几种变化非常像是仙人炼丹所产生的变化,当然也有很多不同之处,但作为依据来下判断还是足够了。 当今天地之间,真正意义上的仙道丹鼎高人,也就是那位助此方天庭炼制出道器,更炼制出星罗丹近千枚的易道子仙尊了! 易道子在天斗山炼丹!而此前的那种变化,或许就是传说中神秘非常的《山河社稷图》! 仙丹!仙丹!仙丹! 狐狸心中已经激动起来,对仙丹也充满了渴望。 星罗丹狐狸其实是见过的,但向她展示星罗丹的那一位对此也如身家性命一般珍视,或者可能真就等同于身家性命。 据参加过星罗法会又得到了星罗丹的存在说起,那些服用了星罗丹的人,仙丹在体内展现的玄妙其实不尽相同。 很多都是根据自身的状况产生了种种变化,足见那星罗丹的效用在不同的状况下有不同的变化,所以展示星罗丹的那位忍住冲动,表示会在修行中的绝境为难之刻才服用。 在那种时刻,一枚星罗丹说不定就能破除绝境桎梏。 见识过星罗丹之后,狐狸也明白世上是存在真正的仙丹的,或许易道子如今在炼的不是星罗丹,但也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仙丹。 若是能得到一枚真正的仙丹,不说修成正果,至少也能度厄消灾道行大进! 一日、两日、三日. 一连过去好长一段时日,天斗山中似乎再无变化,而狐狸也有些忍不下去了,心中想去一看究竟。 就看看而已,就看一眼! 狐狸离开了暂时藏身的小洞窟,周围山中飞禽走兽都在正常生息,狐狸也表现得如寻常野兽,只是翻山越岭的速度非常快。 近了,近了. 只是当到达某一座山峰的时候,狐狸脚步却停了下来,到了这里,周围的灵气似乎变得异常活跃,显然和外围不同了。 狐狸不敢贸然过去,看了看附近的山峦,挑选了一座最高的山峰跑去,然后一路窜到山巅。 在这个位置,已经能看到远方的斜峰,只是以寻常目力想看清还比较勉强。 这一刻,狐狸双目亮起一阵金色的光芒,随后放眼望向那座大山,视线中周围的一切都好似被不断拉近。 果然! 狐狸心中一喜,果然有丹炉。 但似乎也有些不对,那是一座在斜峰山脚的巨大丹炉,丹炉的炉眼中火光熊熊,上方略有烟雾缭绕。 除此之外,山神不在,那凶悍的妖怪汉子不在,更见不到什么仙人,无法一窥易道子仙尊的真容,仿佛山脚下就只有那一座孤零零的丹炉在自己燃烧 要过去看看么? 犹豫一下,狐狸从山上下来,最终还是决定再去近一点的地方瞧瞧。 从山巅上下来,狐狸跨过了之前犹豫着不敢过去的范围,只是当走进去之后,她就发现似乎有些不对了,她竟然迷路了. 在群山之间奔跑,在各处跳窜,在那些山巅上似乎都能望见斜峰,但似乎总是走错路,总是接近不了。 偏偏也没有任何受到法术影响的痕迹,狐狸是有自信的,如果是幻术她应该立刻就会能察觉,更让她感到惧怕的是,她发现自己非但接近不了那斜峰,甚至都找不到来路了。 两个月之后,一壮一瘦两名采药人一路翻山越岭进入了天斗山深处。 此刻两人走的山道比较狭窄,周围植被茂盛,很多时候需要用柴刀开路,前头的人攀爬速度较快,似乎是有些生气,后边的人则紧紧跟着。 “啪”“啪”“啪”. 壮实的那名采药人手不断用柴刀劈砍着拦路的荆棘,他们脚下看似有路,但显然是兽道而非正经的行人山道。 “成哥,咱们还是回去吧,天斗山哪有什么歪着的山峰啊” “一定有,肯定是有的!” 两人此刻的背篓里面已经采了不少药材,本该是要回去了,但一个还是想往天斗山深处去看看,一个则一直在劝。 “成哥我错了,我不该笑话你说胡话的,天斗山果真有许多珍惜药材,我们都采够了,该回去了!” 听到这话,前头的人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人,没说什么话,依然继续前进。 后头人的人只好跟着,好在这次进山收获不小,也算是多亏了对方领路了。 夜晚,两人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升起篝火,大山中满是各种动物的叫声。 带人进来的男子一面往火堆添柴,一面皱眉沉思,怎么会呢,虽然说望山跑死马,但不至于找不到啊 那斜峰之下应该有什么特别的天材地宝吧? “嗷吼——” 山中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嘶吼,吓得两个身子都是一抖,不由就缩到了一起。 “什么声音?”“这,这不会是大虫吧?” 这下两人脸上都露出惧怕神色。 “成哥,天斗山中有很多危险的野兽,咱们再深入进去,要是遇上只大虫什么的,我们两都得交代在这啊!而且干粮也不多了啊.” “那明天就走?” “明天就走!采这么多珍贵药材,已经很换不少钱了,回去咱们就说找到了那斜着的山峰,谁再笑你,我帮你一起骂!” 男子愣了一下,看向身边的人。 “我不是怕人笑,是真的想去看看那边有什么啊” “成哥,咱找也找了,这不是山路太难走,干粮都快吃光了,实在是找不到啊” 跟来的人惊喜于此番收获,说什么也要拍好阿成的马屁,好以后多跟着他来采药,所以连重一些的话都不敢说。 远方又是一阵阵兽吼,两人惧怕之下,都抓住了柴刀。 “火,火不熄灭就没问题的明天我们出山去!没找到就没找到吧” “哎哎!” 时间久了困意上涌,两人靠着山壁盖着羊皮,注意着篝火不灭,但也不知不觉睡着。 也不知道多久之后,男子忽然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往快要熄灭的篝火中添柴,等把火苗救回来了才松口气。 只是无意间一个抬头,男子就愣住了。 天空的星辰美得不像话,但这还不是重点,这一刻他好似看到星星有光垂落,像是雨一样落在山中。 好一会之后,男子才赶忙去摇晃身边同伴。 “哎哎,快醒醒,快醒一醒.” “呃嗬呃,什么啊,成哥,伱不睡觉啊.” “看天上的星星!” 半梦半醒的瘦子挠了挠脸,抬头看向天空,随后他也愣住了,马上揉了揉眼睛。 “这不是梦吧?” 两人看了半夜,最终抵挡不住困意睡去,第二天起来还相互诉说昨夜的事情,以证明那不是梦。 很显然,神秘的天斗山肯定有一些特殊之处,或许那斜峰也是存在的,但也很显然,他们找不到。 采药人背着背篓收拾东西,最终还是决定出山去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其中一人的背篓中已经藏了一只狐狸。 两天之后,采药人有惊无险到了天斗山外围,又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天斗山。 这一刻,藏在背篓药材堆中的狐狸也不由松了口气,终于是出来了,差点以为自己要永远困在里头了! 天斗山深处,斜峰脚下,易书元其实对于山中的一些变化都十分清楚,甚至还要胜过作为山神的老藤头,因为后者观山仅限于天斗山,而易书元则不止于此。 那盲目乱窜的狐狸,进山采药的男子,都在易书元心神意境一角有所呈现。 甚至易书元都有种感觉,因为他们或者自知或者不知,但本身是冲着与顶山草有关的仙丹来的。 山河社稷图是展开了,但也不只是这么简单,更是与易书元此番意中丹境相合,呈现出一种似真似幻,也亦真亦幻的天斗山。 所以狐妖也好,采药人也罢,入的大山深处,更像是闯入了易书元此刻的意境一角。 细微的差别在于,狐妖心思更重目的更明确,甚至明白有仙人施展禁制,也正因此,幻入其中也更深,而采药人则疑惑中入深山,寻不得则走脱,反而入得也出得。 也正因为如此,就连萧勇和灰勉,乃至是老藤头都没有很直观地注意到他们,或者说,灰勉他们本身也是类似的情况而不自知。 反倒是天斗山中其他动物,不觉玄妙不起心念,就如往常一样正常生息毫无影响。 此种明悟升起,易书元嘴角也浮现一丝微笑。 采药人和狐狸是没找到么? 不是的,其实他们已经找到了,甚至身在其中触手可及,或许踩过的土地,或许燃起的篝火都是要找的东西! 但终究不过是闹剧,仓皇间又逃了出去,不至于让易书元为了这些事分神,只是既然是闹剧,只怕是也会闹上一场。 易书元的心境渐渐归于平静,也逐渐心无旁骛! —— 事实也如易书元所想,狐狸本身已经是化形之妖,自以为惊险逃脱之后,又有诸多想法。 或徘徊探查,或联络妖修蛊惑欺骗对方来天斗山探查,令狐狸感到奇怪的是,她蛊惑而去的妖修去转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也能进能出,问及究竟何事,她则搪塞过去。 而天斗山附近的一些妖物大多也是在外围留意山中,不敢太过深入,这些知情一些或者多少猜出一些的妖修都是讳莫如深,不对外界提及。 那采药人回去之后因为药草收益来往多次,后面似乎也因为此前夜间观星的事情,加上自己和同伴吹牛,引起了多方注意。 有江湖客前来,有商贾富户派人来此,甚至后面还惊动了官府也涉足险峻的天斗山。 但无一例外,都没有什么收获,甚至也有人被山中猛兽所伤。 渐渐地,天斗山中的事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笑谈经过一些喜欢吹牛的人加工,几年间便成了传说 但不论中间究竟是怎么在传的,传说却莫名的与事实相近,不止在碧秀国天斗山附近这一片传,甚至也传到了周遭,更随着商贸之路的开拓,传到了大庸. 传说,天斗山处处险峻却又风景优美,四季宜人灵秀不凡,山中多龙盘虎踞之地,有纳藏风云之势 有仙人汇聚天地之灵气日月之华光,炼丹于天斗山中! (本章完) 第507章 丹成天地动 距离易书元开炉炼丹五年后的一个清晨。 天斗山南麓,一只火红色的小鸟飞过一条山溪,扫一眼山中动物在溪边喝水,随后不断拔高身躯飞向高空,在天际鸟瞰大地。 阳光自东面照来,为小鸟身上镀上一层金辉,这可不只是阳光,还有一种短暂显现的华光蕴藏其中,这时候远远望去,小鸟周身仿佛还有一层虚影,好似它的翅膀本该更大,尾翎也该更长. 实际上,此时确实也有视线在远方注视着那只小鸟。 山中仙人炼丹的消息,天斗山方圆千里的一些妖怪其实都心中有数了,但对于消息的传播,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保守隐瞒,并且也忍不住时不时来看看。 当然,那狐妖也同样如此,这会她化为狐狸在天斗山外的一处林中望着远方天空,看着那在朝阳下显现了那么一小会的小鸟。 在狐狸的身旁还趴着另外一只灰狐,同样注视着那个方向。 “姐姐看到没有,那是天界四方尊神之一,南灵将朱离,天斗山另外三面一定有四方神的其他三尊。” 灰狐盯着远方天空叹息着,不过一边的红狐立刻伸出爪子挡住灰狐的眼睛。 “姐姐别这么看啊,会被察觉到的!” 灰狐直接把挡着自己的爪子拍开。 “看看怎么了,她八成早就发现了,唉本来就没啥机会,这下子就是想近一点看看都不成了.” “说不定会走丹呢!” 红狐说出了心声,也是如今守在天斗山外一些妖修的心声。 这些妖修中,也有人运气好去过星罗法会,见识过那时候的仙炉开鼎,见到千丹尽飞,也听说了那叫“走丹”。 造化仙丹成,若有丹劫来,炼丹仙人即便是易道子也可能忙中有疏,说不定就会走丹,那么大家都有机会。 “如果真的走丹,真的被我们得到了仙丹,你敢私吞么?” 灰狐狸忽然问了这么一个尖锐的问题,也让红狐沉默了许久,然后看向身边。 “那姐姐敢么?” 灰狐摇了摇头。 “不敢,若是我,我会把仙丹送回到易道子那边,搏一个好感.” 这么说着,灰狐发散思维遐想起来。 “以真修仙尊之躯,说不定会说:嗯,这也是你的缘法,既然得到了便给你吧那样就能放心吃了啊!” 红狐也是被逗乐了,笑道。 “那若易道子直接拿回去了呢?伱还吃什么,吃他抬手招来一道雷?” 灰狐则立刻摇了摇头。 “不会不会,那他一定会这么说:嗯,得而归还甚为难得,此丹我确实不能给你,但也不会亏了你,本尊这里还有一些仙丹,便给你一粒吧” 灰狐两只爪子抱在一起,嘴角都咧开一个弧度,一条大尾巴在背后甩来甩去。 “我不贪,只要是仙丹,什么丹都行!说不定还会觉得我乖巧懂事,收我为弟子,传我仙法哎呀,那我不就会成为神通盖世法力无边的仙子了.” 红狐听得都傻了。 “哎哎哎过头了啊” 不过下一刻,灰狐立马恢复过来,正色“嘿嘿”一声看向身边的红狐道。 “天斗山中的这丹明显不一般,别有命拿没命享!” 红狐皱眉望向天斗山。 “可不一般的仙丹不是更好么.唉,想这些多余的事干什么.” 正如两狐妖所想的那样,如今天斗山的四面确实有四方尊神护法。 和当年齐仲斌在墨家立四方神位请神施法不同,现在在天斗山的四方神,则是在半个月前真身下界。 经历了星罗法会,又得一尊道器的此方天庭气运上涨,对于天地间的气数变化也更为敏感,这几年来天斗山星光异动其实早就被天庭注意到了。 时至今日,天界更是派遣四方尊神下界守护,也算是向易书元表达出一个态度。 天斗山深处,斜峰之下,丹炉已经一刻不停燃烧五年。 这几年中灰勉等人也偶尔在附近现身,却一直见不到易书元的面,久之也习以为常了。 不过显然如今的丹炉处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无波,四方神下界本就侧面说明了一种极大的可能,那就是丹快成了。 斗转乾坤炉虽然十分安静,但天界的混元玄真炉近日来却光辉不断,似乎隐有呼应。 丹炉边,易书元一直平静地盘坐在此处。 不过和当初不同,如今他的意境内正掀起一场风暴,这风暴席卷整个意境天地,狂风掀起灵息之潮。 不过易书元神念也在意境山巅盘坐巍然不动,到这一刻才缓缓睁开眼睛,注视丹炉内景。 此炉中本也是一片天地,但此刻里面已经彻底崩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回旋的不是气流而是火焰。 这火焰呈现五色之光,释放无尽灼热 而在这火焰龙卷的中心,一株苍翠欲滴的顶山草随风摇摆着。 易书元双眼之中好似蕴含日月,为炉中天地带来光辉,在他的视线中,所见一切皆为丹气幻象,而他手中缓缓结成一个归一印。 随着意境中的易书元结印,现实天斗山中的易书元在五年后显化身形,也结成一个丹鼎归一印。 “呜呼.呜呼呜呼” 天斗山中的风大了起来,但这不是单纯的风,因为一道道灵气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或许灵气在千里之外的时候只是微弱一缕,但等都汇聚到天斗山已经是潮汐洪流,更是带动了风暴 天斗山神一瞬间就出现在外围山岗上。 “易先生出现了!” 远方的一座山巅,灰勉和萧勇也一下望向斜峰处。 “先生出来了!”“火光.” 随着易书元现身,在外人眼中好似消失的斜峰也重现天斗山,丹炉虽然未开,但仅仅外溢的火光就将天空染出红晕。 “轰隆隆——” 狂风之中,天空昏暗下来,那云层闪电阵阵,更形成了一团漩涡,好似要将天上所有云气都吸纳过来。 在短时间内,乌云飞速汇聚,已经完全盖住了天斗山,并且还在不断向外蔓延。 斜峰处,易书元肉体也缓缓睁开眼睛,只是望向满是炉火的丹炉内,原本的意中丹境仿佛也来到了现实,炉中火焰也在大量红光中不时呈现出五彩。 五色焰光正在不断汇聚,无尽的灵气也在疯狂纳入斗转乾坤炉,顶上的乾坤葫芦更是不断吞噬着星光,仿佛那漫天乌云也无法阻挡分毫! 易书元抬头望向天空,嘴角微微扬起,倒不是他轻视雷劫,而是忽然带着一丝趣味想着。 哎呀,经历了这么多劫数了,这回倒是正正经经的雷劫,啧啧,难得难得! 不错,易书元经历的劫数诡异多变,而今天则是堂堂正正的雷霆之威,也是有情众生修行中最常见的劫数。 这劫不光是丹劫,也是易书元的一劫,正逢当年立夏! 天斗山之外,妖物也好,神祇也罢,全都抬头望向天空,这恐怖的乌云和闪电让注视之人心中胆寒。 同时乌云也被火光染成红色,就连雷光也带着一种红色,间或夹杂着五色变化,有一种致命美感! 丹劫!果然有丹劫! 这一刻,天斗山一切气数皆乱,天机混乱不堪。 易书元没有看顾炉火,就这么望着天空,看着那风雷之势不断积蓄,在算不到任何变化的情况下,某一刻心中一动。 雷至! “咔嚓——” 这一刻天地间一片明亮,一道落雷垂落人间。 而易书元根本不动,雷霆直接接触到斗转乾坤炉之上,刹那间被乾坤葫芦收走,而雷光竟然又立刻在丹炉之中出现,仿佛另一个天地间的雷霆出现。 “轰隆隆——” 这雷光落到炉中顶山草上,就犹如当年顶山草成熟时吞噬雷光的场景 但这一击雷光仿佛激怒了天地一般,随后一道道雷霆在九天积蓄,呈现出五行五彩之光,恐怖的天劫气息压得一切修行众生都喘不过气来。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乌云压顶非无水,雷光璀璨化暴雨,世界的颜色似乎在褪去,只有雷霆闪现的时候才会被染成雷光的色彩. 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之雷先后落下。 乙木、丁火、己土、辛金、癸水之雷纷至沓来! 易书元认为单纯的雷劫会更好对付,也知道天劫来势肯定会更加凶猛,却没想到凶猛到这种地步。 雷光如雨仿佛要荡平整个天斗山,实则主要就集中在斜峰这一带。 但整个天斗山都好似在经历霹雳,山中没有任何生灵不惧怕,就连萧勇和灰勉都已经逃到了山外,实在是修为越高压力越大。 此时萧勇愣愣看着天斗山中的雷劫,纵然是他都为之胆寒。 但想要看清大山内部,则是任谁都没那个能耐,只能看到一片混乱气数。 “灰,灰道友,易先生他,不会出事吧.” 灰勉四只爪子死死扣着萧勇的肩膀,心中担忧嘴上却硬气。 “不会的,对于先生来说这就是毛毛雨!肯定不会的,大不了就避开,我倒是更担心丹炉和仙丹!” 灰勉口中的毛毛雨,此刻已经把易书元劈惨了,这会的易书元已经不是原身仙躯,而是化为了白鹤。 “轰隆隆——” 又有天雷落下。 “唳——” 白鹤振翅迎击天雷,“哗啦”一下,雷光将整个白鹤包裹,一起落向大地上的丹炉。 “咚~”的一声,鹤腿单足落在丹炉顶盖上,翅膀一抖,雷光就被抖落。 “嗬,嗬,嗬” 若不会诸多变化,易书元觉得光靠原本就已经在上一次冬至之劫中受损的仙躯,这会可能早就已经外焦里嫩了。 “隆隆隆隆隆隆.” 大地开始震动,白鹤抬头,天空之中的劫云呈现一片血色. 几乎不给易书元反应的时间,在心生不妙的那一瞬间,一道血色雷光就从天而降。 “轰隆——” “铮——” 一道剑光若匹练,直接从下而上贯穿天宇,将雷光一分两半。 收剑之刻,易书元低头看向炉中,隐约间能看到顶山草花朵盛开。 也是这一刻,炉中仙草从下而上彻底气化,同其他丹气一道融入上方花朵之中,随着花朵也一起溃散,终于露出花中那几枚带着金色光辉的丹丸。 “轰隆隆——” 天宇之上雷云炸开巨响,血光收缩化为一道细细的雷光,在扭曲之中落向大地。 易书元出剑的念头才起就破灭了,因为同一时刻丹炉中也在“作怪”! “咣当——” 丹炉的炉盖竟然被顶起,在天雷落下的那一刻,易书元身形也不稳。 但也是这一刹那,神光骤起,一柄三尖两刃刀向上刺穿最后一道雷光,随后刀柄向下重重一砸。 “咚——” 金光伴随着巨响,丹炉顶盖被砸了下去的那一刻,刀柄和丹炉爆发出一阵璀璨华光,直接盖过天地间一切颜色. 这一击过后,易书元重新化为原身落到地面,炉中躁动的丹气也尽数收入那几枚丹丸之中。 易书元抬头看向天空,那乌云的漩涡已经不再旋转,依然有雷光,却已经是普通闪电。 丹,成了! 而丹炉的动静也渐渐减弱,到现在更是处于静止之中。 易书元轻轻舒出一口气,心中也安定下来,看着丹炉脸上露出笑容,天劫终于过去了,丹成炉也未损,自己遭些罪也是值得的。 不过丹丸不可久留丹炉,恐炼过而化灰! 易书元挥动折扇轻轻一抬,接下来看会不会走丹了 我是不是该维持天神变呢? 只是如今气数已经渐渐恢复清明,远方都能遥遥而视,还是易道子吧,动静肯定不小,但不至于控制不住. 念动之间,丹炉顶盖已然升起,一片火光重新印得天空乌云化为火烧云 也是这一刻。 “轰——” 丹炉中传出爆炸般的巨响,猛烈的冲击将瞬间展开折扇的易书元都被推得急速向后滑去。 唰—— 一道华光伴随着冲击直接刺穿天际,撕裂乌云更刺入天界。 整个天斗山都在轰隆隆隆的晃动。 别说是天斗山了,天界此刻都处于震荡之中。 (本章完) 第508章 天斗丹 天界,各方神祇感受那种震动纷纷惊愕不已,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可是在天界,又没有地龙翻身! 毕竟绝大多数神人并不知道易道子天斗山炼丹的事,就算知道了也未必会联想起来,并且遭遇此种动荡居然算不出虚实。 天宫深处一处荷花池边的亭子内,天帝桌前的杯盏都在不断晃动,杯中酒水荡漾起一阵阵波纹。 天帝诧异之下,心中一算却觉并不清晰,那这其实也等于明白了,应该是易道子炼丹的动静。 难道是丹成了?究竟是何等仙丹竟然带起地动山摇的动静?—— 天斗山中,易书元都被炸开的丹气冲击逼退,但他在后退之中依然死死盯着丹炉。 下一个刹那,三道华光冲天而起,速度之快胜过雷光,才接触到外界气息就已经开始抖动乱飞,其中其中一枚丹丸更是直接从易书元眼前飞过。 想走?没那么容易! 易书元纸扇一扫,面前冲击立刻翻卷而回,左手探出直接抓住那枚仙丹。 只是这一刻,易书元脑海中闪过青青草叶顶起大山的幻象。 不好! 这一瞬间,易书元的的身形竟然被手中丹丸带飞,更是眨眼就带出了残影极速。 “轰——” 连人带丹,易书元直直撞向后方的山峰,整个人砸穿山壁嵌入山中. “唰~”“唰~”. 另外另外两道丹光本也是在同一刻动的,顷刻间已然飞向远方。 但与此同时,一道乌光也从易书元砸出的洞窟中飞出,同时丹炉上的乾坤葫芦也升天而起 斜峰的山壁洞窟中,易书元气息一阵翻腾,死死攥住手中晃动不已的仙丹,另一只手折扇一展往左手一扫,手中的动静顿时安静下来。 “呼” 易书元不由轻轻舒出一口气,随后缓缓打开左手,静静待在掌心的是一枚龙眼大小的丹丸。 丹身略微沉重且通体金黄,表面还有一些特殊的纹路,似波浪如烈火,又好似带着一些生机勃发之感,整体简直像极了由黄金雕琢出来的金珠。 并且丹丸依旧十分灼热,即便是在易书元这个炼丹之人手中也觉得一阵阵滚烫,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但与此同时,哪怕已经被封住了,可只是残留在掌心的丹香就让易书元都略微有些沉醉。 只一眼易书元就明白了,这仙丹和从古到今口传或者记述的绝大部分仙丹都不同。 “啧啧啧这丹就算是给人吃,怕是也并非谁都吃得了啊!” 若非仙丹是易书元自己费尽心血炼制出来的,又有那种心中的灵觉和残留的丹香在,单只看表面和刚才的动静,说是弹丸或者剑丸都更贴切啊。 丹成天斗,玄妙无穷,此丹可称为.天斗丹! 易书元盯着丹丸,心中只觉此名极为合适。 “洞窟”之外,此刻天斗山山神藤甫浮现身形,他紧张地看着洞窟,望向内部。 “易先生,您可还好?” “不碍事!” 易书元回了一句后将仙丹收好,揉揉肩膀从狭窄的洞窟中走出来,洞外的老藤头这才松一口气。 易书元抬头看向远方,肉眼目力所至已经不见仙丹和追出去的法宝。 “飞往何处去了?” 老藤头赶忙回答。 “一南一东!” 易书元点点头,他也就是随口一问,虽然仙丹的气机模糊不清,但自己的两件法宝确是方向清晰的。 轻轻一挥折扇,斗转乾坤炉就飞回了扇面之中,下一刻易书元也御风而起,追向其中一个方向。 毕竟还有四方尊神真身下界守住四门呢,这四神也算大名鼎鼎,值得信任! —— 天斗山外围,刚刚的狂风将植被压低,随后的动静让任何人都骇然,真就是一个地动山摇,惊天动地! 但这种恐怖的动静和异象,也让谁都明白一件事——仙丹练成了! 没过去多久,两道特殊的华光从天斗山中飞遁而出,一闪就到了外围。 靠东一侧的天斗山外围,灰勉和萧勇正想进山去看看,却见一道金光急速飞来,眨眼已经要飞出山外,而那金光后面还追来一只葫芦。 “不好,是走丹,君侯,东灵尊神,快抓住它——” “好!”“出手——” 三方一起施法,纵然是此刻的灰勉没有神变,但也拿出了吃奶的劲头,从三个方位冲向仙丹,加上追来的葫芦,就是四方围堵。 “轰隆——” 一声巨响,灰勉直接倒飞了出去,东灵尊神和萧勇一左一右,四掌交错遏住了仙丹逃路,乾坤葫芦则已经打开,一片气息笼罩周围让周围的空气好似水一样粘稠。 “好大的劲啊——”“不好,封不住它!” “灰道友,如何封住仙丹?” 灰勉还来不及飞回就大喊起来。 “打向乾坤葫芦——” 萧勇和东灵尊神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向着一侧推掌,这一刻,一枚金色丹丸飞了出去。 正好乾坤葫芦气息倒卷,仙丹也随之飞入了葫芦中,随后葫芦嘴一下自动盖上。 咄咄咄咄咄. 乾坤葫芦在半空中抖动几下后安静了下来。 灰勉、萧勇以及东灵神全都松了一口气,萧勇是没去星罗法会,但灰勉和东灵神是见过走丹的,没想到这次的丹丸夸张这么多。 放松之后,灰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是只逃走了一枚丹么?剩下的先生都抓住了?” “不知道啊.” 这种丹丸如果似当初星罗丹那样走丹,那可就—— 南麓之地,同样是惊动各方,同样是人人惊骇,随后也见一道华光飞射而来。 走丹! 南灵将朱离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那华光必然是仙丹,后方的乌光不知道是什么,但先拦下仙丹总是没错的! 刹那间,朱离显现神躯,双臂展开带起两只巨大的光翼,口中更是发出一阵嘹亮的鸣叫。 不能动用太大的力,万一伤了仙丹误了药性我可担待不起,将仙丹打回天斗山便是! 念动之刻,朱离光翼震动扫向丹光。 “咣——”的一声巨响。 金光一闪而逝,朱离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展开的神光直接被洞穿。 “什么?” 朱离惊呼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星罗丹走丹,她靠着这一手可是扫飞了两枚仙丹的,如今怎么会这样! 但是光翼虽然被仙丹洞穿,可神灵法力本身还在,这光翼反而扫向追来的抚尺。 “轰隆隆——” 一阵胜过雷鸣的巨响,让朱离耳膜刺痛,抚尺玉惊也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 这巨响传向四方,诸多等候在天斗山外的妖族尽数露出痛苦的表情。 “啊——”“呃啊——” 那一对狐妖姐妹纷纷用爪子捂住耳朵,这响声比雷声还骇人,但二者此刻也全都睁大了眼睛看向天空。 不只是狐妖姐妹,如今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望着天空的华光. 不论本来是为了来套个近乎,亦或是原本就渴望得到仙丹,还是存了看看热闹长长见识的心态。 但这一刻,所有人心中几乎都是同一个念头。 走丹了!快追! 一瞬间,地上的天上的,飞禽走兽妖物精怪乃至野庙小神,纷纷或遁或走 也是这一刻,易书元御风飞向天斗山外,最先遇上的则是抱着葫芦匆匆回来的灰勉一行。 “先生——我们抓住了一枚仙丹,可还有别的?” 易书元伸手一招,那葫芦就直接带着灰勉飞到了身边,晃荡一下就能感觉里面那有些“昏沉”的仙丹。 “还有一枚!” 话音刚落,那一阵属于玉惊的巨响传来,易书元也皱起眉头。 “怕是要跑了!” 易书元话音落下,御风之速顷刻间提升不止一处,向着南方急速追去。 本来只要玉惊砸中仙丹,怎么的也会令丹丸昏沉一下,这和当年石生乾坤圈砸丹是差不多的道理。 而且就算砸不晕,玉惊跟着也就丢不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见易书元急速飞遁而去,萧勇和东灵神对视一眼,也一前一后立刻跟了上去。 —— 天斗山南麓,朱离惊慌之下也已经化为朱鸟急速追向远方仙丹,玉惊在空中翻转很多圈之后,也是立刻就追了去过。 只是此时的天斗山外,远方乌云遮天气息混乱,那带着金辉的仙丹速度又奇快,更是难以算到,这会已经看都看不到了。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朱离懊悔至极,本来还以为来助阵易道子,怎么也能刷个好感混个脸熟,谁知道竟然把事情搞砸了。 该挡的没挡下,不该挡的给我挡了回去,若是仙丹找不回,还不知道帝君会如何处置我啊! 身为四方尊神之一,朱离的眼界还是在的,在仙丹破翼而出的那一瞬间,她便明白这绝非寻常仙丹,不过想想丹劫和丹成时的动静也知道了啊。 越想,朱离就越是羞愤 但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朱离这边懊恼,有的是人欢喜! 追丹啊!—— 天界,许多神祇已经渐渐搞明白下界动静的方位,很多正好有合适观察位置的天神各施手段遥望下界天斗山方向,巡游天神更是往天斗山方向赶去。 天宫荷花池边的亭子内,天帝依然安坐在这,看似是并没有心生波澜。 这时候,终于有神人匆匆走来。 “禀帝君,易道子丹成于天斗山,开炉丹气爆发而惊动天地,以至于我天界也感震动!” “嗯,知道了,可知丹成几枚,四方尊神驻守,应该没有走脱吧?” 天帝也只是随口一问,哪知神人沉默了一下,斟酌着言语回答道。 “不知丹成几枚,但似乎有丹走脱.” “嗯?” 天帝都诧异一下,转头看向来报神人。 —— ps:感谢书友“蝶豆花”和“无忧是希望”的盟主,我这书居然还有盟主,哈哈,真开心,谢谢哈! (本章完) 第509章 轻易吃不得 真走脱了? 易道子亲自看顾也会走丹?不对,四方神没有守住? 天帝已经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确认性的问了一句。 “四灵将何在?为何还能走丹?” 前来禀告的神人大概知道天帝要问什么,只能如实回答。 “回帝君,四灵将镇守天斗山四门,南麓之处的朱离已然施法阻挡,因为怕金丹遇五行之力而灭,遂极为小心,却不想此番道丹似乎极为不凡,竟然洞穿而过” 这么一说,天帝基本心中也有数了,只是有数归有数,脸上有点挂不住。 —— 绝大多数追丹者,其实都是追寻着其余妖气和诸多复杂的气数而去的,真正的仙丹在突破了天斗山之后,那奇快的速度基本就是在乌云中闪一下就不见了。 但也有一些本就极为专注且自身也有一点特殊神通的妖怪,他们就一直死死盯着仙丹的路径。 这其中就有那两只狐狸,而且她们本身的速度竟然也异常之快,成了诸多追丹之辈中少数能够紧紧跟随仙丹的人。 “轰隆隆” 雷声还在继续,狂风也开始呼啸。 “哗啦啦啦啦” 一场倾盆大雨不断落下,将残留的丹气香味都冲刷得淡了。 两只狐狸一个劲地低空御风而跑,速度快过绝大多数的妖修,但她们其实也看不到仙丹,却还能嗅到一丝香味,除此之外仙丹的一切气机都感受不到。 “轰隆隆——” 闪电的声音更加剧烈,仿佛老天爷都在阻止人们追丹。 “轰——” 一道火光炸开天空,霎时间就将方圆数十里的大雨止住,更是将乌云崩裂。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手了,只是他原本想驱散乌云,然而有的人却也怒意上涌,认为他有可能伤到仙丹,甚至搅乱了本就不清晰的气机。 追丹追着追着,有的人就起了冲突,只是如今在追仙丹,打是打不起来。 相比起起来,有些人追丹则一直极为冷静。 两只狐狸速度奇快,但她们前方也有人速度不慢,她们能感觉到下方的地底有人竟然一直以土遁之法追着,而土遁能赶得上本就已经十分了得。 “妹妹,别跟着了,我们追不上了!” “啊?” 灰狐的声音让红狐心头一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灰狐的尾巴居然勾住了红狐的尾巴,居然直接在空中止步了。 红狐惊愕之下立刻甩尾挣脱了灰狐的尾巴,虽然她没有停下却也下的意思,但这一耽搁显然放缓了速度,随后就暗道不好,再看想刚刚追去的方向,那些敏捷的气息已经纷纷远去。 可这时候灰狐却立刻冲向别的方位。 “快来!” 听到传音,红狐一咬牙跟了上去,心中又是难受又是气愤。 “姐姐,你搞什么啊,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我自己来也不会被你害了!” 灰狐也过多解释。 “快来快来,快快快——” 听到灰狐的声音急促中透着兴奋,红狐心中猛然一动,升起一些期待,也不埋怨了,赶忙快速跟上去。 两只狐狸此刻甚至都不御风了,四足落地急速蹦跑,直接不断朝着一个方位急速前行。 “姐姐,伱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灰狐不断跑着也回头看了一眼更上来的红狐。 “妹妹,你说仙丹有灵智么?” “肯定没有啊,我听人说了,仙丹会跑犹如道缘游走,肯定不是灵智的问题!” “那么仙丹如果真的逃脱了,会去哪?” 这可把红狐给问住了。 “这谁知道啊,或许只有易道子仙尊能解答吧,或者它们一直跑,直到被人抓住?” “那不是的!” 灰狐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刚才就察觉到了,似乎追得最近的一批人也是在追着丹气,根本没看到仙丹。 可是这丹气真的是仙丹散发出来的吗,或许只是从丹炉中一块带出来的,丹气还在前头飞,仙丹却已经隐遁了。 这会两狐来到了一块巨大的山石处。 到了这里,灰狐的脚步变得很轻,以至于红狐也跟着动作放轻放缓,而到了足够近的位置,她们就能看到那巨石上有一个小洞。 “我在天上追丹的时候隐约见到这边雷光一闪,可是那会乌云已经被人施法驱散了,哪来的雷呢?” 听到灰狐这么说,红狐不由暗暗咂舌。 “这你就敢把我也一起拽停?万一你眼花了呢,万一就是一道雷光呢?” “没有就没有呗,就算这么追下去,我们也得不到仙丹的,论法力我们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啊,拿了说不定非但搭上仙丹,人也得一起搭进去” “你” 红狐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吵了,我来看看!” 灰狐凑近那块巨石,轻轻悬浮而起,到了那个杯盏大的洞眼处朝里头望了望。 只是看了一眼,狐狸就愣住了。 “怎么了姐姐?你看到什么了?” 灰狐低头看向下方的红狐,咧开了嘴。 “你猜怎么着?还真在这!” “啊?你肯定骗我的!” “那你来看嘛!” 灰狐也不多说,直接让开了身子,下方红狐犹豫一下还是学着灰狐刚刚的样子,悬浮起来凑近洞眼。 这洞眼虽小却很深,红狐视线探索进去。 大约在五尺深处,隐约有一丝丝金辉残光,一粒圆圆金子模样的丹丸就在安静的待在那边,也没有此前那种横冲直撞的暴躁感,仿佛像是睡着了。 “真的.在这” 喃喃一句之后,红狐彻底兴奋起来。 “姐姐,我把它弄出来?” “哎哎哎别!” 红狐低头看向下面,灰狐已经拽住了她垂落的尾巴。 “你要弄也不能施法啊,你一施法肯定惊醒它,到时候我们两怕是抓不住。” “那不施法怎么弄出来呢?而且你确定不施法它就不会醒么?” 灰狐笑了。 “不确定,不过试试呗,我们都离仙丹这么近了,比好多人强了,抓不住就抓不住咯!” “你” “唉,没有我你见都见不到呢,听我的!” 灰狐一把将红狐拽了下来,然后开始在附近到处搜寻。 “你找什么呢?” “笨啊,你是不是修行炼坏了脑子,当然是找根棍子,我们爪子这么短怎么掏啊,以前灵智才开的时候怎么弄蜂蛹吃的你忘了?” 很快,灰狐就找到了一根棍子,随后直接从狐躯化为一名修长不失丰腴的灰衣女子。 等女子走到了巨石前比划了一下棍子的长度,不由微微点头,一边的红狐一直跟着,此刻也化为一名淡红色衣衫的女子好奇看着。 “这能行么?” “我猜是行的!” “这是能猜的么?而且你不怕碰到仙丹它就飞了么?” “那要不你来?” 灰衣女子直接将棍子递过去,红衣女子却不敢接。 “别,还是你来吧,我有些怕搞砸了” “哈,胆小!” 灰衣女子也不多话,伸出棍子就往那洞眼里探,木棍并不特别直,还有点会卡着,女子就不停找角度。 看着灰衣女子这动作,红衣女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姐姐,你难道就不怕弄飞了仙丹么?” 灰衣女子咧了咧嘴。 “其实我也挺紧张的,你看我额头都出汗了,可是我也不觉得能得到这仙丹,那就没必要太过害怕了唉,够着了!” 灰衣女子用棍子扒拉几下,一点点往外拨动,一边的红衣女子和她一样都喘着气。 “轰隆隆” 远方无云而炸雷,似乎是有人交上手了,不过这会两女可顾不上其他。 大约十几息之后,木棍末端也退了出来,灰衣女子伸手接在洞口,一粒金色的丸子被拨了出来,一下落到了她手上。 “哇,沉甸甸的,像金子一样,这真的是仙丹么?” 红衣女子一下凑了过来,看向灰衣女子后她犹豫一下伸手过去,后者却也不避任由她拿过仙丹。 “真的沉甸甸的啊!” 红衣女子心中松口气,掂量着几下又嗅了嗅。 “怎么没有丹香?难道不是仙丹?” “我猜真就是封住了,不是人封而是自封,如果有丹香了,它一定会跑!” 红衣女子忽然抬头看向灰衣女子。 “姐姐,这仙丹我们怎么吃?” “呃你记得我之前的玩笑话么?” 红狐当然记得,只是此刻却紧紧攥住了仙丹。 “不,这仙丹绝不一般,就算在仙丹中也肯定是极为不凡的存在,而且易道子仙尊不是也没追着呢,我们得到了就该是我们的!吃了它,找个地方好好修行,或许百年,或许一甲子,我们至少也是个大妖!” “那万一仙尊找来了呢?” 灰衣女子这么一问,红衣女子直接就回答。 “找来了就认错,甘受一切惩罚,反正仙丹就是吃了,留在仙尊身边当牛做马听候差遣还债,我赌仙尊不会杀了我!” 灰衣女子微微张大嘴。 “留在仙尊身边听候差遣?你想得还挺美!你是被贪念迷了心窍吧?易道子仙尊乃当世丹鼎绝仙,他把你丢进炼丹炉里面,再把仙丹炼出来你信不信?” “我我.这.” “给我吧!” 红狐听到这还是有些慌的,但手却死死攥着丹丸不放,看得灰衣女子眉头紧锁。 “你还真想吃了啊?” “想!” 灰衣女子神色严肃起来。 “我觉得这丹不吃为好,送还给仙尊就是福缘,吃了就是祸了,你信我!” “我想吃!” 红衣女子说着后退了两步,灰衣女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心思一动就咬牙说道。 “那行,我的那一半呢?难道你要一个人吃了么?” “这姐姐也想吃么?” “哼,此丹如此不凡,我自然也是想吃的,既然你要吃,那我们一人一半,你不会想要独吞吧?” “那怎么分?” 灰衣女子笑了笑,手中出现一柄宝剑。 “当然是劈开咯,难道用牙咬开么?摊开手,别让我伤了你的手指!” 灰狐话音落下已经握住剑柄准备拔剑了。 红狐心头一惊几乎就要逃离,但一瞬间还是咬牙不动,并且摊开了手露出仙丹。 “看我的!” “铮——” 剑鸣声起,剑光从上而下正中仙丹。 “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灰衣女子的剑直接被弹开,手臂也瞬间就麻了,仙丹却明显丝毫未损。 比想象中还硬! 下一刻,一股丹香从丹丸上溢出,仙丹开始剧烈颤动起来,甚至在掌心带起一阵残影。 唰~金光一闪仙丹即走。 仙丹醒了! “唉别追!” 灰衣女子伸手想要抓住红衣女子,但碰到了她的衣衫,却抓不住人。 就见到红光一闪,那红衣女子已然出现在空中,张嘴就把正要飞走的仙丹直接吞了。 吃下仙丹之后,红衣女子就落了下来。 两女四目相对,灰衣女子愣愣看着,红衣女子则好似僵住了一样。 还没等红衣女子说什么话,一股强烈的痛楚就从腹中传来,身体更是如同坠入火海,从内而外出现强烈的灼烧感。 “啊——” 惨叫一声,红衣女子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起来,身上冒出一阵红光。 灰衣女子立刻冲过来,但还没接近红衣女系就感觉一股灼热之风铺面而来。 灰衣女子伸手去碰地上的人,只是碰到对方手臂,就是一阵“滋滋滋”的灼烧,痛得她立刻缩回了手。 “你怎么样?哎呀笨死了,你干嘛要吃啊?” “呃啊——啊——姐姐,救我救我——啊——” 红衣女子痛苦不已,身体出现一块块灼斑,更是被烧得一会显出原形,成了狐狸样子在地上颠腿抽出,一会恢复人身,抱腹痛苦扭动 “我怎么救你啊?快把仙丹吐出来!” “吐,吐不出来,啊——法,法力催动不管用,快救我,快” 灰女子狠狠拍了下腿。 “被你害死了!” 说着,灰衣女子直接丢下剑,伏低身子,狠狠一掌打在地上女子的腹部,自己则立刻伏低身子,张嘴吻上对方嘴唇后猛然一吸。 下一刻,灰衣女子只觉得一股恐怖的灼烧感袭来,身体更是被下方滚烫的红狐紧紧抱住,让她一下瞪大了眼睛。 某一刻,灰衣女子拼命挣脱了身下之人,随后抬头张嘴。 一道带着血迹的金光脱口而出,刹那间消失在天际. “嗬,嗬,嗬” 喘息几声之后,灰衣女子身子彻底瘫软下来,和已经没了动静的红衣女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510章 随它去吧 一段时间之后,天色已经暗了,已经重新拿回抚尺的易书元从天边经过,只是随意扫了大地上一眼,就渐渐慢了下来。 “先生,怎么了?” 灰勉问了一句,易书元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站在天上望向远方一处林前土丘。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下一刻,易书元御风而去,一阵清风吹过地面,吹开枯草落叶,也吹得地面两个女子衣衫摆动。 易书元落到地面,一步步走到她们身边,先是看了看那边土丘下巨石的洞眼,随后低头看向两个女子。 灰勉也看了那洞眼,此刻站在易书元肩头望向那两个女子,不由微微诧异。 “竟然是两个化形妖修,似乎都受了重伤?不对!她们吃了仙丹!” 灰勉忽然反应了过来,一下从易书元肩头跳出,踩着一缕清风落到两女身边,它嗅到了一丝丝残存的丹香,也能看到两人身上的一些灼烧伤痕,甚至两人嘴角都残留着血迹。 易书元摇了摇头。 “吃是吃了,但也没那个能耐吃得了,又吐出来了。” 说着,易书元伸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柄剑,这剑连鞘带柄呈现淡淡的青灰色,其上自有一股灵机在,显然也是有些来头的。 易书元握住剑柄,剑上本身的禁制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倒不是以力压制,而是略微通感之下,不用多玄妙的法术就以幻术模与灰衣女子拟出相似气机,随后微微一用力,剑就缓缓被拔出来了。 剑身寒光折月,锋锐有余也蕴含一股灵性。 易书元将剑归鞘,这剑显然不是她这个妖修能炼制出来的,但来路也并非不正。 他瞥了那灰衣女子一眼,妖修原形在他这一眼可辨,点了守宫砂的狐妖可不多见。 这种一般是师长所留,在手或者在腿上,通常在女仙身上比较多见,令其修为不够的时候不准破身,比如太阴宫修士,当然也并不一定都有,但杜小琳身上肯定就有。 灰勉看了易书元一眼,注意力还在两女身上。 “吐出来了?那她们是抢仙丹了?这伤.” 易书元也不卖关子了,伤一看就知道来自仙丹灼烧,至于怎么会两个人都伤 再掐指一算,虽然因为仙丹而显得有些模糊,但易书元大致也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弄醒她们应该就知道仙丹去哪了!” 灰勉伸出一只爪子,上方凝聚出两团水流,随后打向了两人。 “啪~”“啪~” 两团水流落下,非但没能把两女弄醒,反而让她们有了其他反应,身上的肤色慢慢变红,一股高温渐渐升起。 “滋滋滋滋滋” 灰勉刚刚落下去的水流本来都打湿了两女的衣衫,此刻却瞬间被蒸干,带起一阵阵蒸汽 “嗯?这是怎么回事?” 易书元淡淡道。 “丹灼火毒,若不是吐得早,已经化成灰了!天斗丹不是那么好吞服的!” 言罢,易书元张开嘴,虽然没有变化为白龙,但口中一粒表面好似波光粼粼的龙珠就这么慢慢飞了出来。 龙珠出现,周围立刻汇聚起大量水汽,在易书元念动之刻,顿时水汽化为水波,更显幽蓝之色,其中也有寒霜阵阵。 一点一滴,随后是一阵阵 寒冰流水在易书元悬于两女上空,渐渐下起一场小雨。 “滋滋滋滋滋” 一阵阵白气从两人身上冒出,但很明显对比两人此刻的伤情,这雨应该是非常舒适的,她们的身体也有了反应,仰天迎着雨露,甚至也微微张口。 下一刻,雨势渐渐变大,并且流水也落向地面,环绕两女几圈后将她们彻底浸没。 虽然被寒凉之水浸没,但这水中却饱含灵气,以至于不会让两女与外界的气息被隔断。 随后龙珠飞回易书元口中,但地面的水流却并没有散去,反而不断汇聚水汽得到补充。 在两女的感知中,原本好似已经坠入炼狱火海,随后天降甘霖带来清凉,此刻更是从烈火中跳入寒潭之内,周身上下都是舒适与凉爽 忽然间,已经渐渐清醒灰衣女子意识到了什么,率先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和红狐竟然浸泡在冰冰凉凉的水流之中。 灰衣女子没有贸然想要逃离流水,毕竟待着还很舒服,她瞪大了眼睛往周围看,虽然是在水中,但对外界气息的感知却一点不受影响,显然并非是囚困状态,自然也不必挣扎。 很快,女子就发现了站在身边不远处的易书元。 这是一个发带束髻且灰白头发的男子,一身白色深衣青色半臂,一手负背一手则持一把折扇。 透过水流波纹,灰衣女子能接触到那平静的眼神。 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息,仿佛就是凡人,但眼下出现的显然不可能是凡人,那会是谁? 其余追丹的人找到了这里?还是 灰衣女子的视线转向了一侧,猛然间被吓了一跳,一只貂儿正趴在“水墙”上看着她,因为水流波动的关系,看起来貂儿还在不断轻微扭曲着。 貂? 易道子! “呜噜噜噜噜” 惊慌之中,灰衣女子吐出大量气泡,身体一下从躺着的状态直起来,也穿透了那一层流水。 “嗬” 大口呼吸着空气,女子的衣衫头发都贴在身上,滴滴答答的水流不断落下,却没有往外流走,而是重新归入下方的流水。 灰衣女子十分紧张地看着易书元,挣扎着起身离开水流,然后直接跪在易书元面前。 “仙尊!我们是找到了仙丹,还妄图吞食,不过并没有真的吃了仙丹,它已经飞走了.” “我知道,你起来吧。” 灰衣女子犹豫着起身,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那,那您不去追?” 易书元笑了笑。 “这丹已经不用追了,算是真的丢了,这剑不错。” 说着,易书元将手中的剑抛了去过,灰衣女子慌忙接了过来,低头看看剑又抬头看看易书元,忽然意识到身上的感觉,又立刻跪了下去。 “多谢仙尊搭救之恩,小女子苏孤烟,愿意听候仙尊差遣,在您身边当牛做马以报恩情!” 易书元咧了咧嘴。 “那就不必了,易某不需要人伺候。” “啧啧啧啧.” 灰勉“啧啧”有声地踩着风落到了易书元肩头,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啊。 “你想得还挺美!” “呃呵呵呵.仙尊不要我,那小女子只能在心中铭记恩情了对了,仙尊,我妹妹她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灰衣女子看向地上,红衣女子依然躺在水流中,虽然身躯偶尔动一下,但没有醒来的意思。 易书元看破不说破,这红狐其实也已经醒了,醒得比灰狐晚一些,虽然醒了却又不敢醒。 “她也没有大碍了,不过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彻底好。” 灰勉却没有给人留面子的打算,直接开口戳穿。 “能装昏就死不了,不过,嘿嘿,你们也不要以为就会很好受!” 灰衣女子愣了一下也反应了过来,地上的红衣女子被点破,一时间又羞又慌,但也还是坐了起来,她一起来,水流顿时就破了。 “求仙尊饶恕,求仙尊饶恕,我再也不敢了.” 易书元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自顾自走向那边的巨石,又去看那被仙丹撞出来的洞眼了。 红衣女子跪在地上看看身边的姐姐,又不敢起身,后者也不知道怎么办。 “哼!瞧把伱吓得。” 灰勉的声音传来,踩着风落到两女身边。 “说说你们遇上仙丹之后发生了什么?” 灰衣女子不敢隐瞒,赶紧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阵,也算是让灰勉了解清晰,让易书元也印证了掐算所得,多了一些细节。 “前辈,我们的伤是不是很严重?” 灰衣女子小心询问一句,正在思索着的灰勉闻言嘿嘿一笑。 “知道受了什么伤么?” 跪着的和站着的对视一眼,两女都摇了摇头。 “那是丹灼火毒!” 说着灰勉的貂脸上露出十分拟人的表情,显得尤为高深莫测。 “若不是吐得早,你们啊,已经化成灰了!嘿天斗丹,可不是那么好吞服的!” 易书元将视线从岩石洞中收回,听着灰勉现学现卖也不说什么,又走了回来,站在了红衣女子面前,让后者僵在那边不敢动弹,缓缓抬头望向他。 “你叫什么?” “小,小女子苏红萱.” “你们两都出一滴精血给我。” 两女对视一眼,不敢有任何异议,纷纷一人从指尖,一人从眉心,分别飞出两点红光,落到了易书元手心。 “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易某就放过你了,今后好自为之!” 说完,易书元身边起了一阵清风,他踏风而去,很快就飞向了天空,灰勉看了两女一眼也立刻追了过去。 “谢仙尊宽恕!”“多谢仙尊!” 两女一个跪着一个站着,却都赶忙行礼,目送易书元消失在天边。 好一会过后,两人才都舒出一口气。 “呼”“吓死我了.” 缓过气来之后,两女又觉得依然十分虚弱,苏孤烟忍不住恨恨道。 “我都说了吃了会出事,你偏不听!”“我那会都来不及想,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去吃了.” 苏孤烟神色严肃中带着忧愁。 “该聪明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小聪明不断!这下好了,两滴精血被仙尊收走,以后若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只怕不是飞剑来袭就是五雷轰顶!” 苏孤烟这么说着,苏红萱顿时被吓得一哆嗦,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苍白了。 “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你不做不就是了!好好修行啊!” —— 或许远方追丹的还有人没有放弃呢,但易书元此刻已经往回飞去。 其实那枚天斗丹逃出天斗山的时候,易书元便明白大概是追不回来了,真要说多生气么还不至于,遗憾倒也有一些。 至于那两个狐妖也算是得个教训,灰色那个心性还不错,显然是受过高人指点,易书元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念及此处,易书元手握两滴精血,心中摸摸推算一下。 隐约间,仿佛能感受到一道金光飞向远方,再之后就越来越模糊,直至感受不到了,但大致方向却是明确的。 易书元看向东南方,应该不至于过海吧? “先生,仙丹不追了么?” “罢了罢了!随它去吧!” 易书元对此倒是也并无太大执着,反倒是在心中推算着几种有趣的可能。 (本章完) 第511章 履约而来 易书元回到天斗山的时候,四灵将早已经重新聚集,南灵将朱离也已经回到了这里。 他们都在天斗山那座斜峰顶上,山神摆开了桌椅也准备了茶水茶点。 天界很多神祇虽然都是大限到了之后飞升彻底融入神道的,但重化神道肉身对于天界正神而言不算太高的阶段。 修到了四灵将这一级的地步当然更不在话下,即便不是灵孕之物都能直接入口,能同常人一样吃喝而无异常。 只是这会谁有心情喝茶啊,尤其是南灵将朱离,整一个坐立不安。 开始那会还讨论忧愁几句,这会就是沉默不语,但“不安”两个字就好似写在了脸上,不只是朱离这个女神,另外三灵将也仅仅是稍好。 萧勇本来也是陪着一起坐着的,但他是个豪爽人,实在受不了这压抑气氛就躲开了。 这会萧勇在山崖边上望着那边的沉默,不由挠了挠脸,低声询问一下在眺望远方的山神。 “老藤头,他们这也” 虽然萧勇没形容出来,但藤甫知道他想说什么,便低声回应一句。 “君侯,咱们每次见易先生也算是气氛融洽,对先生的平易近人已经习以为常,可他也是易道子啊,天帝都要专门遣四灵尊神来护丹,结果出了岔子.” 老藤头话音一顿,微微摇头道。 “他们担忧易先生生气,同时也担忧天帝怪罪啊.” 正想给萧勇科普一下天帝威严的时候,身为山神的老藤头感知到外围山域的气息。 “易先生回来了!” 此话一出,四灵将同时站了起来,也很快察觉到远方一阵清风吹来,没等多久就见易书元御风而归。 望见斜峰山顶上的众人,易书元自然也是朝着那边落去。 灰勉站在易书元肩膀上站了起来,他在天界的几年同四灵将也算是有些交情,这会不由玩笑起来。 “唉?都没你们四个什么事了,还不回天庭啊?” 四灵将这会哪认识灰勉啊,不过易道子身边的貂说出这话,也没人觉得它张狂,朱离率先上前一步。 “未能守住天斗山,让仙尊丢失一枚无上道丹,哪有脸直接离去,愿领仙尊责罚!” 其余三神对视一眼,也纷纷上前。 “愿领仙尊责罚!” 现在的四灵将就是再后知后觉也明白了,这次的仙丹绝对不一般,说是“无上道丹”并不过分,此等级数的仙丹从古至今怕是都没有几例。 纵然是易道子,怕是也罕能炼成这等仙丹,肯定是极为生气的。 不过易书元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人意料,而且他本就无权责罚天神,此番走丹更无需怪罪天神。 “几位无需如此,不是还助我守住一枚么,天斗丹能得其二已经不错了,回去之后天帝若是问起,你们就说我的山河社稷图都没来得及挡住,更何况是你们呢?” 山河社稷图其实在丹劫来临时就已经收起,否则可能损伤于劫中,不过他随口一说也没人知道啊。 果然,一听到这,显然仙丹脱走就很有种天意如此的感觉了,加上易道子和颜悦色,四灵将脸上明显轻松不少,尤其是朱离更是大松一口气。 “多谢仙尊宽恕!” 不过轻松过后朱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请教仙尊,我虽没能挡住仙丹,可随后奋起直追扫开众妖,后面明明距离仙丹已经不远,但忽然间就好似找不见了,可是有了不得的妖物得手了?” 这事不完全是朱离心中有疙瘩,也是需要确认的事,若有妖物得到天斗丹,那绝对是一件要专门在神霄殿说明的事! 灰勉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得手了啊,伱们追的根本就不是丹,是仙丹从丹炉里逃出来时裹着的一缕丹气,气散于天地了,自然就让你们以为丹消失了,其实早跑没影了!” 朱离等人顿时恍然,此等级数的仙丹果然神奇,也叹神妖鬼魅一群闹腾,却在根本上追了一场空。 “好了,诸位也不必介怀,便回天界去吧,代我多谢天帝派你们前来助我!” 四神左右互相看了看,纷纷再次行礼。 “如此,我等告退!藤道友,萧道友,灰道友,我等告辞!” 礼数过后,四神后退几步,随后化为四道神光往天际飞走了。 灰勉目送四神离去,咧了咧嘴,这四个家伙。 易书元则是看向萧勇和老藤头。 “好了,此间事了,易某也该告辞了,这些年多谢二位守护顶山草,也多谢二位一同护丹,易某感激不尽!虽然不能让二位一品天斗丹,不过也另有相赠。” 易书元说完,灰勉就已经从胸口的绒毛中掏出了两个小瓶子,轻轻一抛就飞向萧勇和山神。 “呐,你们没法去参加星罗会,但是这星罗丹还是有的,这可是我和先生身上仅剩的两枚了!” “这,小神愧不敢当啊!” 老藤头这么说。 “唉易先生,我与老藤头本来也没那资格去星罗会啊,而且守着顶山草就是报答您的,您又给仙丹,这算什么事啊?” 萧勇这么说着,不过瓶子萧勇还是拿了,脸上也露出欢喜神色。 这大山魈也学会这一套了? 易书元玩笑心起,忽然露出诧异神色,点点头道。 “是易某疏忽了,不该以此轻慢君侯!” 灰勉几乎秒懂,立刻也在肩头正色道。 “先生属实不该,唉,那君侯就还给我吧,星罗丹我都没吃过呢。” 说着灰勉就伸出了爪子。 “啊?” 萧勇当即愣住了,仙丹攥在手上还没捂热乎呢,倒也不逞强,而是赶忙护着小瓶子摇头。 “不成不成,先生还是轻慢我一些好了,这恩情以后再报,以后再报!” “哈哈哈哈哈哈哈” 灰勉趴在易书元肩头捧腹大笑,易书元也露出笑容,就连一边的老藤头也咧开了嘴。 “告辞了!” 说完这句,易书元便直接御风而去,留下乐呵的山神和微微有些愣神的萧勇。 离开天斗山的时候,灰勉忽然好奇问了一句。 “先生,此处山成天斗之势,丹成地动山摇,所以叫天斗山也合适,那如果这里是叫猪尾巴山呢?” “哈哈哈哈.” 易书元笑了,他本想说哪有山能叫猪尾巴山的,可是话还没出口就忽然灵觉一动,这似乎是真有叫这名的山,只能说命名方式千奇百怪,多得是朴素的名字。 “那这丹应该还叫天斗丹,只是这山名以后多半会渐渐改成天斗山了。” —— 其实易书元历经前后两劫身有损伤,本该休养一阵子再走的,只不过灵鲤夫人和陆雨薇已经等了他挺多年了。 虽然这些年对于妖修来说或许算不上漫长,但易书元却明白,在心有期待之后,每一分等待都会比较难熬。 反正如今而言已经有一些把握,而且行那诺言也无需大动干戈,易书元便直接去往天元池了。 天元池在西北边,距离大庸西北边境的直线距离以万里计。 易书元有心去天元池,但也不至于需要紧赶慢赶。 随风而去,在天际经历多次日出日落,当远方大地上出现一座环形大山的时候,天元池也就到了。 风声阵阵之中,易书元和灰勉在空中望向远方,随着他们不断接近,此刻傍晚西斜的阳光从大池面上折射出一片金辉,让灰勉都忍不住用爪子遮挡。 “这就是小鲤鱼的家啊,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天元池就在天元山中,而天元山在易书元看来,就是在外围群山之内还有一处盆地,盆地蓄水而成的就是天元池了。 “何止是不错啊!” 易书元这么感叹一句,天元池不说有多么得天独厚吧,但也称得上水泽之力丰沛且灵气充盈而活跃,对于水族来说是也是难得的修行宝地。 一人一貂开始降低高度,这时候却能听到一阵嘹亮的鸣叫,更能见到远方振翅之影。 “唳——”“唳——” 原来是有一群白鹤正在振翅飞翔,数量足有近百只,以鹤群的规模来说都不算小了。 随着易书元更高的天空落下,这群飞得也不低的白鹤似乎也留意到了他,有一些白鹤略微受惊则飞翔一旁,但是有一些白鹤却叫唤起来。 “呜咯咯咯.” “唳——” 数只白鹤竟然飞得更近了,那声音中也带着一些特殊的感觉,让易书元心中恍然,而灰勉同样修变化之道,通感本也不俗,一样感觉出来了。 “哎呀,这些白鹤中有一些竟然是当年遇上过的,难道当年它们就是要来天元池么?” “或许吧!” 当年易书元就是观空中白鹤而成的白鹤变,而成就白鹤妖身并化形则多少同大晏有些关系了。 “它们竟然还活着啊,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记得我们?” 易书元自己当过白鹤,笑了笑道。 “此类丹顶白羽鹤多少也算异种,本就算是祥瑞之鸟,寻常鹤都能活五六十载,年过六七十者亦不少见,一些特殊点的甚至能活过百年,几乎同人一样!” 前方鹤群已经开始下降高度,而易书元也在鹤群之中,只是并未变化为白鹤,一同随着群鸟落向越来越近也看着越来越大的天元池。 “唳——” “唳——” 一阵阵鹤鸣从天边而来,更传到了天元池水泽之中。 水府之内,原本闭目静修的夏灵蓝似乎是闻鹤鸣就醒了过来,但真正醒来的原因也不算是受到鹤鸣惊扰,而是刚刚似乎定中生喜。 一同坐在静室内的陆雨薇也一下睁开了眼睛,只不过是被自己母亲的惊扰的。 “娘,怎么了?” 夏灵蓝站了起来。 “不太清楚.” “唳——” 鹤鸣声再次传来,夏灵蓝下意识抬头。 “出去看看!” 母女两赶紧打开静室出去,似乎是步履匆匆,水府中那些侍女也不知缘由就也纷纷跟上。 天元池中央的水面浮现波纹,水中修行之辈现身出来。 而天空中正有一群白鹤飞来,鹤群先后排序,就像是带着弧度斜着向下的白色桥梁,而易书元就在靠后的位置踏着这桥梁落向天元池边。 易书元和灰勉当然注意到了天元池中的情况,他也不由赞叹一句。 “灵鲤夫人果然了得!” 因为乾坤变和一些与生俱来的原因,能先一步察觉到他易书元来了的人,其实不多! 而在天元池那边,夏灵蓝和陆雨薇脸上已经露出惊喜之色,其余水族则纷纷瞪大了眼睛。 “夫人,这是谁?”“那白鹤开道的,是仙人还是妖修?” 陆雨薇欣喜道。 “那是易先生,哦,就是易道子仙尊!” (本章完) 第512章 跨越两百年的勾魂令 无元池边,白鹤们早已落地,纷纷在水域边缘觅食天元池中之人已经来带岸边,而易书元也在此刻落地。 「见过易先生!」「拜见仙尊!」 夏灵蓝和陆雨薇自然是激动的,而随行的几个天元池的水族在行礼的时候也好地小心偷看这位仙人。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易道子?不但法力通玄,更是当世第一的丹鼎高人! 易书元走近几步回礼道。 「夏夫人,易某履约而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望海涵!」 夏灵蓝心中欣喜又急切却也不能不知礼数「不敢,先生能记得此事,已经让我们倍感欣喜,先生先去水府中休息一下如何?」 易书元看了看天元池,扫了一眼这里的水族和陆雨薇,笑了笑道。 「不必了,我们这便去夏夫人故居吧! 陆雨薇本来想着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自己母亲直接应下了「好,妾身这就带先生去,此后再设宴招待先生!育玲育诗随我们来,其余人都先回去,准备好酒宴! 前半句是对着易书元说的,后半句则是吩咐水族。 听到名字的两个女子顿时露出喜悦神情,其他女子则脸上顿时垮了。 夏灵蓝和夫君的故居距离天元池并不远,就是天元山外的一个镇子一行人御风而来,很快在镇外围落下。 当年为了避开众人视线,加上夏灵蓝还是能弄到一些钱财的,所以在镇子较为偏远的地方置办了宅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镇子的变化似乎始终走不脱记忆中的模样!」 夏灵蓝踏足熟悉的道路,心中不由升起感慨,也有诸多画面被回忆。 「那时候因为我的相貌,也为家中带来过不少麻烦呢… 灰勉趴在易书元肩头,听到这来了兴趣「那都怎么解决的?」 一边的陆雨薇笑了,扬起拳头比划了一下。 「我小时候还见过呢,我娘就是这么解决的,我爹在边上一直劝,叫勿要大动干戈勿要出手太重之类的,哈哈哈哈.……」 灰勉心下了然,一边的两个水族侍女也捂嘴偷笑。 易书元忽然问了一句。 「夏夫人江湖名号是什么?」 夏灵蓝微微一愣,便也笑道。 「确实传出过江湖名号,唤我艳夜叉,来找麻烦的人里面也不乏来讨教的江湖客,不过我那时候是烦不胜烦,所以有胆子来的,我一出手,即便留人性命却也下手不轻!」 镇子的路上偶尔有路人,但对于易书元等人却好似根本看不见,甚至也听不到们的说话声。 很快,众人从到了镇子的一角,那边有几个荒废的小院。 到了,这是张叔家,这是李婶家,我记得当初李婶还想让我做她儿媳妇呢,只是他那儿子连看都不敢看我,哈哈哈哈,想想也挺有趣的!」 陆雨薇笑着这么说,但神色也渐渐变得有些怅然,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邻居的院子都荒废了,即便是那些个不敢看她的人估计也早就都入了土而说话间,众人已经在角落一处荒地边停了下来。 这里没有什么宅子,只有一座半人高的土地庙,庙虽小东西却全,有神像有石头供桌,还有石头香炉,甚至能看到不少香火焚烧的痕迹,贡品则没见多少。 夏灵蓝手中出现三柱清香,手指一点香就着了,随后向着土地像行礼,把香插入香炉中陆雨薇和身旁的侍女连忙一起跟着行礼,而易书元和灰勉就在边上看着「小时候我还和小伙伴说过,我能看到一个老爷爷,但别人看不到,大家还以为我见鬼了,搞得我也很怕,后来才知道是土地神,现在想想也是有 趣!」 陆雨薇正说着,一道卷着尘土的小旋风就从地面冒出来「谁在编排老朽啊?」 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个拿着拐杖的小老头就出现在小庙前,看到夏灵蓝和陆雨薇,皱巴巴的脸上也露出笑容「哎呦,是夏夫人和雨薇啊,难得见到你们母女一起来啊…」 「见过土地公!」「拜见土地公! 土地虽然是小神,但天元池的水族丝毫不敢怠慢,纷纷再次行礼「多谢土地公帮忙看顾,妾身感激不尽!」 「呵呵呵呵,好说好说!」 土地公抚须笑着,转头忽然见到了易书元,顿时微微一惊,刚刚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这里。 易书元这时候也拱了拱手,算是表示了自己的礼数。 「呢,这位是「仙道散修不足挂齿!」 「哦,仙长言重了!」 土地公还是郑重回了一礼,鬼常见,妖物精怪也不少瞧,神不必说,自己就是相对而言,真正的仙人还是比较少见的。 而易书元已经看向了夏灵蓝。 「夏夫人,我们正事要紧! 「是!」 夏灵蓝也不多说什么袖子一甩,一座藏匿多年的宅院渐渐显现出来,陆雨薇一下瞪大了眼睛。 「原来真的一直在这!土地公公您也瞒我?」 土地公摇了摇头,夏夫人终于愿意释怀了,听到陆雨薇的埋怨,则是露出笑容「你这丫头行事冒失,还是不告诉你为好。 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土地公忽然答见了那仙修肩头的貂儿,让他不由心生好奇。 这貂儿眼神如此灵动,是开了灵智吧?却没有什么妖气! 带着小妖的仙修,这就更少见了其实易道子身边跟着貂妖的这个特征,神祇之间传得比较多,星罗会之后各道中才渐有流传,但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至少天元池的其他水族并不清楚而如这偏僻一域的民间小神,或许连易道子这个名头都未必听过正在土地公分神思索的时候,夏灵蓝已经施法,将自己和女儿以及易书元裹在个泡泡内,然后向前推开了院门进去。 在几人进入院子的那一刻,院子外围才显现一层淡淡的光膜两名侍女一左一右站在了禁制之外,并没有进入内部。 土地公不由垫脚眺望一下,心中升起好奇,但刚刚不方便多问,此刻还是忍不住询问两名外面的侍女。 「那仙修是什么名号?」 两侍女看向土地公。 「不敢说」「不敢提… 土地公心中一跳。 「来头不小咯?」 育玲育诗再次对视一眼,对着土地公点了点头土地公心中有诸多猜测,口中则不由感叹道「看来夏夫人人脉确实不凡,竟然能请得来真正的仙道高人,只是仙人一定更明白一些道理,有些事终究妄求不得,今日过后终究是该释怀了!」 这禁制封着多年没有开过,这次是进去了,那等他们出来,禁制也就破了,因为肯定会有气息带出来,也便等于不完整了,育玲育诗一个皱眉一个咬唇。 不会的!」「夫人都能把把这位仙长请来,那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唉,痴儿,都是痴儿!」 土地公也不说了,坐在小庙前等着,今天他得等人出来老宅内部,在陆雨薇和夏灵蓝眼中,一切都和当年一模一样,甚至家具都没有落灰。 易书元随着这母女进入厅堂,又掀开门帘进入内屋,到了这里母女两的脚步子变缓了,气息也显得有些不稳在那床榻上,躺着一个有些枯瘦苍老的男子,一切仿佛定格在他才去世的时候,冰魄珠的神效让尸身都犹如是睡着的人「爹…」 陆雨薇眼中一下子流出泪水,记忆中本该并不算多伟岸的身影在此刻迅速随着回忆丰满起来,直至和眼前的身躯重合她抹了抹眼泪,带着几分悲和几分茫然看着手中的液体,这就是眼泪么… 而夏灵蓝反而显得十分平静。 「请先生施法! 听到这话陆雨薇才赶忙看向易书元,后者却走到了她面前,伸手到她下巴处,陆雨薇低头一看,原来是接了一滴泪水。 随后易书元又走到夏灵蓝面前「夏夫人,有泪就流出来吧,若施法不成,一会哭就来不及了,易某也没有万全把握!」 夏灵蓝抬头看向易书元,没什么反应,但泪痕却已经从眼角划落易书元也接了一滴泪,随后走向床榻一个葫芦出现在易书元手中,又飞出一个杯盏,他拔开葫芦嘴,往杯中倒了一些酒水,又将两滴眼泪放入其中随后易书元左手一指,尸体口中一枚幽蓝色冒着寒气的珠子就飞了出来,也是同一时刻,易书元就将酒水倒入尸身口中做完这一切,尸体一点反应都没有,陆雨薇有些焦急「易先生……」 「唉你急什么,先生还没施法呢!」 灰勉说了一句,而易书元却坐到了床边,平静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修行之辈也好,启灵之物和普通凡人也罢,有情众生念情恋物,其实都绕不开一个欲字,欲中有情,欲中向道…」 说着,易书元葫芦嘴一倒,倒出一粒丹丸,正是天斗丹「先生,您难道要用天斗丹? 灰勉有些急,易书元却笑了,他当然不会真让死人吃天斗丹「其实我的方法很简单,行就行,不行我也无法了说完这句话,易书元念动之间已经破开天头丹的封禁,不过这丹丸在他手中晃示几下没能挣脱,反倒是那一股带着一丝酒香的丹香味散发开来。 而易书元就将丹丸悬于尸身之口上方一寸,有种欲要投丹而入的感觉下一刻,尸身口中刚刚的酒水起了泡沫,更有「咕噜」一声一道道无形气息在尸身中窜动,乃至周围也有一股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形成,十分微弱却不至于感受不到一声沙哑吸气,尸身竟然抖动了一下。 夏灵蓝和陆雨薇乃至灰勉都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易先生明明都还没怎么施法呢,至少根本没见到什么惊世骇俗的法力运转! 只是,只是将一枚仙丹悬于口上… 即便此刻还远谈不上成功,可这也… 「封禁此院确实及时,人吊魂飞魄散,却好似一切无形气息都被容纳在这个狭的院中,情如此,欲如此!」 或许有很大运气成分,也因为本身夫妻两情感深厚吧,看来这次可行! 而有一点朱离说得不错,天斗丹确实是无上道丹「两滴泪水,再加上这天斗丹,便是最强的欲望!」 易书元说着轻轻闭上眼睛,另一只手点在尸身眉心,这一次才强大法力疯狂顺着此处涌入尸身这一刻,易书元的法力直接贯尸全身,顺着经脉窍穴乃至无穷细小气路,从头到脚乃至发梢。 通感之中,易书元仿佛见证了另一段人生,那是一段让许多男子都艳羡不已的人生,而他也越来越能把握到此人的一些气息。 直至某一时刻,易书元霎时间睁眼,法力顺着尸身无穷窍穴和毛孔射出,仿佛化为无数有生命的丝线,仅仅是一瞬间就关联了院中无数气息,又在一瞬间收缩。 而对于情和仙丹的渴望,会让收束的残魂残魄在原身之中归于完整! 同一时刻,本方幽冥之地的阴司内,藏案阁中一本生死册副本骤然飞出,一名整理文案的阴差疑惑转身,伸手拿过书册这是一本留案之册,上头的名字基本都是早已经死了的,有各种死因和阴间最后的判断,以及一些什么时候投胎的记录。 此刻书册的其中一页亮起光芒,阴差顺势翻开,然后就看到其中一行文字在闪烁,墨迹竟然开始便淡「陆俊山,身死而魂飞魄散…嗯?嗯!」 阴差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书册上的文字变淡扭曲,竟然重新形成了一列。 上头除了一些生年说明外,还赫然写着:陆俊山寿元已尽,尽快勾魂这,这,这是两百多年前的人啊 第513章 真相大白 山弯镇的角落,灵鲤夫人的故居所在,院中禁制之内。 随着易书元的施法,尸身开始无意识地抽搐起来,直到某一刻四肢伸直了,随后身体再一瘫软,彻底就安静了下来。 易书元的手离开了陆俊山的眉心,手中的天斗丹也被重新封上,丹香味消失的同时,丹丸的颤动也停止了。 “呼” 易书元微微舒出一口气,要将残魂收束自然是需要很强的心力,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遏制住天斗丹也不算很轻松。 而一边的夏灵蓝和陆雨薇早已激动不已,甚至前者还带着一丝不知所措,凑近了床榻,想伸手触碰却又不敢。 灰勉瞪大了眼睛,看看陆俊山又看看易书元。 “居然真的给救活过来了!” 易书元摇了摇头。 “魂魄是归位了,但可算不上救活,现在也就是个活死人,气数早就尽了!” 听到这话,灰勉便又说了一句。 “那先生何不帮人帮到底,把他彻底弄活过来呢?” 一听到这话,夏灵蓝和陆雨薇的注意力一下子又从陆俊山身上落到了易书元那,眼中满是期待。 易书元笑了。 “本就已经是逆天行事了,但天数之中终究留了一线生机,若听你的,即便我做得到,他也是有命复生没命活,这一次必然是真的消散于天地了!” 易书元这话是说给灰勉听的,更是说给灵鲤夫人母女听的。 夏灵蓝闻言,心中的一些火热冲动立刻被冰水浇灭,也回归了理智。 “易先生说得是,妾身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先生以大神通将夫君魂魄救回,已经是逆天之法,不该再奢求更多了.” 正在这时,一直盯着床榻的陆雨薇好似看到上头的人眼皮抖动了一下。 “爹爹?” 喊了几声也不见反应。 “不用喊了,他是睁不开眼的,只是魂力在身中游走带起的反应,甚至魂魄也全靠身体固着,若是肉身坏了立刻又得消散。” “啊?”“什么?” 易书元的话让夏灵蓝和陆雨薇猛得一惊,灰勉本来也急了,但忽然反应了过来,便显得有些平静地开口了。 “夏夫人,小鲤鱼,你们急什么,先生还能白忙活不成?” 易书元笑了,点点头道。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幽冥之中自有解法,勾魂使者一根勾魂锁链就能定住魂魄,到了阴间便无碍了” 说着,易书元略带玩笑地猜着。 “我猜此刻本方阴司那里,应该已经发现不对了吧,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 各方阴司也并不是都完全一样,也会有一些各地的特色差异,但大体上的结构布局是差不多的。 赏善罚恶殿内,一列新死之人正在排队入内,判官根据人生前事迹判断对方功过得失。 刚判完一个鬼魂的间隙,判官正要叫另一名鬼魂上前,边上就有一名阴差快步走来,到判官身边耳语了一句。 初时判官并无什么反应,到后面忍不住面露惊色地看向身边阴差。 “此话当真?” “请判官大人移步去看看便是!” 判官点点头站起来,面向前方道。 “本判有事去去就来,稍后再审!” 说完,判官就离开位置,随着那名阴差去往藏案阁,前后的脚步都十分匆忙。 藏案阁可是不小,即便外头看着不算多大,进去之后却算是宽敞,但这里此时已经有十几名阴差在了,一个个在这议论纷纷。 “文判大人来了!” 有人说了一句,议论声瞬间止住,随后判官快步走来。 “在哪?” “大人,就是这一本!” 最初发现异常的那名阴差将书册双手递给判官,后者接过之后直接翻到了那一页,凝视片刻眉头紧锁。 “山弯镇陆俊山?” 判官看了一眼那名阴差,随后微微闭眼,脑海中仿佛闪过簿册上文字变化的一瞬间,脸上的神色已经从惊愕彻底变为了惊骇。 真的是魂飞魄散之人重新归魂!此事太过逆天 “判官大人,大人?” “呃” 判官回神,又看向周围。 “勾魂使者出去没有?” 立刻有阴差回答。 “还没有,此事太过诡异,属下不敢擅自行动!” “嗯!待我禀明城隍大人再做定夺!” 片刻之后,包括阴司城隍在内神祇全都被惊动了,城隍殿内,本方城隍和各司大神尽数到齐,除了城隍坐着,所有大神都围着神案微微弯腰,好似在看什么西洋镜。 而在那神案之上就摆着那本翻开的簿册。 实话说,各司大神的神色比之前的文判好不了多少,只是因为有了更多心理准备,所以还算惊而不骇。 “这陆俊山何许人也?”“我不知晓!”“我亦不知啊!” “这死人还阳之事并非没有,但我阴司多半也是知晓的,今日之事就” “今日可不是死人还阳,那陆俊山原本已经魂飞魄散了!” “而且已经魂飞魄散两百年了!”“会不会是生死册出错了?” “那怎么可能!” 城隍神色凝重,此事可谓是他们掌管这方阴司以来从未见过的事,甚至也没有听说过哪里出过这样的事。 “凡天数逆乱,其因必然不凡,不论如何,也得弄个清楚!” 说着,城隍看向一侧。 “日巡左右使者。” 两名日游神上前。 “在!” “领一队勾魂使速去山弯镇查看,若真是陆俊山便将之带回阴司,届时自然真相大白。” “是!” 阴司武判立刻开口。 “城隍大人,此事诡谲恐有变数,下官愿一同前往!” 文判官立刻也跟着开口。 “城隍大人,此乃下官分内之事,下官也愿同往!” 其余阴司大神中也有人想要开口,但城隍眉头一皱立刻道。 “好了,文武判官同去便是,其余人等.随我一同在后方压阵,逆乱气数有违天意,若有反常之妖邪,即刻全力拿下!” 各司大神心头一震,纷纷应诺,各神也是暗自推算一番的,看不出什么玄机,自然不知福祸。 不多时,文武判官带着阴司两名日巡使和一队阴差先行出发。 从盆山县阴司一路迅速去往山弯镇,又很快顺着镇中道路来到了那一处偏僻的角落,远远就看到了一座带着禁制的院落,以及院外的两名侍女。 “妖孽?” 武判眉头一皱,手中一支判官笔已经浮现,一边的文判则伸手按在他手臂上。 “不急动手,土地公也在那,过去看看再说!” 言罢,一阵阴风吹向那边宅邸。 坐在自己小庙边的土地公忽然打了个激灵,转头看向小路一侧,随后眼睛一下瞪圆了。 文武判官?日游二神?勾魂使者? “不得了不得了,快叫你们夫人出来啊!” 两名侍女连连摇头。 “不可以的!”“进去万一破了封禁就完了!” “哎呀,再不叫她出来伱们两就完了!” 两名侍女咬牙不语,随着阴风接近,两尊阴司大神和诸多阴差已经浮现在宅院之前。 “唉,小神见过两位判官大人,见过诸位!” 两名侍女也赶忙行礼。 “见过诸位阴司大神!” “不必多礼,我且问你们,那陆俊山可在里面?” 土地公生怕两个丫头说错话,先一步回答。 “两位判官,此地的事情小神再清楚不过,那陆俊山确实在里头,他是灵鲤夫人当年的夫君,灵鲤夫人在天元池修行,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今日过来也就是来故居转转,绝无歹意” 天元池灵鲤夫人的名头,阴司众人也是听过的,此时才想起来听说她曾经和凡人结合,就是不知道和谁。 此刻一听大家都明白了,原来那陆俊山就是灵鲤夫人的夫君。 再看这小院的封禁,身为幽冥之神的他们也大概能猜出一些前因后果,只是即便如此依然十分惊世骇俗! “好个灵鲤夫人,竟然有此等逆天之能,能将魂飞魄散之人再度复生!” 此话一出,一边的土地公脑子里嗡嗡一片响,魂飞魄散之人再度复生? 而两个侍女则一下面露欣喜,相互对视了一眼,也就是说夫人成功了? 武判官低语一句,文判官在一边点头又摇头。 “此事定还有蹊跷,应该是借助什么宝物,世间或许真有人能有此等道行,但绝不会是她!” 但很显然,费了这么大力气将亡夫救回来,只怕不会轻易放手。 当然也得先礼后兵,弄清楚再说,实在是此事太过诡异,纵然灵鲤夫人名声在外素来不算恶妖,但保不准因爱生偏行逆天邪法! “进去一看便知!” 阴司众人向前走去,那两个侍女竟然伸手阻拦。 “不能进去!”“夫人吩咐过了,谁都不能进!” 武判手中判官笔转动两周,眯眼看向面前的两名水族。 “念你等修行不易,速速让开!” 阴差们纷纷手握刀柄,一股杀机弥漫此处。 “哎呀,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土地公这下终于反应了过来,心中虽然依旧惊骇,但也明白阴司的大神怕是有了什么误会。 “你们两个丫头不要命了?不要命了?还不快让开,让开!” “哎呀”“啊!”“别打!” 土地公骂着骂着,走到门前拿拐杖敲打两个侍女,只是虽然在敲打,他自己却又到了门前,打完之后才对着门外不停弯腰拱手。 “诸位大神,里面绝无什么邪祟,乃是有仙人助阵,是非曲直一会自然能见分晓,还请宽限一些时间.” 说不定里头就在要紧关头,说不定就差那么一点点时间,这会土地公也是豁出去了。 两名判官对视一眼,察觉到了不对,准备出手破禁! 也是这一刻,里面却有声音传来。 “育玲育诗,让开门禁,请阴司大神进来吧!” 这是夏灵蓝的声音,而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小院的禁制也渐渐消散。 门外众人或惊愕或沉默,少卿之后则是一起进入了院中,并很快到了屋内。 判官在前阴差在后,入院进屋穿帘之后,卧房内的一切便映入眼帘。 床榻上躺着的应该就是陆俊山,两百年了身躯不腐,魂魄也似乎有些异常,灵鲤夫人母女也是一眼可辨。 只是屋中还有一人就就根本没发现他存在,即便看到了也只觉是凡人! 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如那土地公所言,是仙道高人? 不等任何人开口,易书元便先一步说话简单解释了一下。 “鄙人易书元,多年以前答应灵鲤夫人救他夫君魂魄归位,今日来此相助,遂才有消亡者复现!” 文武判官顿时心头一惊,眼睛不由睁大,随后才发现刚刚被忽略的一只貂儿。 易道子?! “盆山县文判袁春意.”“盆山县武判秦中玄.” “拜见仙尊!” 文武判官一起行礼,身后的阴差哪敢站着,也跟着一起躬身行礼。 跟在后头的土地公惊愕不已,仙尊?什么仙尊?哎呦拜了再说! 土地公也赶忙跟着行了一礼。 “小神拜见仙尊!” “诸位不必多礼,是易某惊扰了阴司诸位,还望海涵!” 易书元致歉之余也回了一礼,随后才面向那床榻上的陆俊山。 “此人虽然魂魄归位,不过毕竟是逆天行事,不可久留人世,还是请诸位将其带走吧” 阴司众人收礼看向床榻,夏灵蓝此刻也不说什么见礼了,就坐在床榻边伸手轻抚夫君脸庞。 “还请诸位带走夫君,让其得以魂魄稳固。” 文判看向易书元,后者轻轻点头。 “勾魂索准备!” 锁链声响起,日巡游亲自解下腰间绳索,这种魂魄不稳固的情况,不能直接摄魂,必须上勾魂索。 夏灵蓝起身,同女儿和侍女一道站在边上。 两名日巡游上前一步,面对床榻上毫无反应的人,流程还是要走一遍,其中一人开口道。 “陆俊山,你的时候到了!” “哗啦啦” 另一人勾魂索直接射向陆俊山,好似无视床板,直接将人捆了个结识,随后往外一拉。 “唰~~” 一道魂魄虚影直接被勾魂索捆着拉出了肉身。 “相公!”“爹” 鬼魂也算有一些反应,只是寻声望向两女,眼神确实一片茫然,显得有些痴痴傻傻。 “不用喊了,浑浑噩噩一片混乱,或许还有一些感觉在,但他认不出你们的!” 文判的声音也是此刻现状。 “仙人妙法逆天数,然终究是气数已尽,能得这一线生机已然难得,入了阴司最好速去投胎!” 一个声音传来,随后则是城隍走入室内。 “城隍大人!” 城隍向着室内阴司众人点头,随后也郑重向着易书元拱手行礼。 “本方城隍司炳和,见过易仙尊!早听说仙尊乃仙法通玄,更是丹鼎高人,今日一见还要胜过闻名!这位便是灰道友吧?” “城隍大人客气了!” 易书元拱手回礼,灰勉也在肩头双爪拱手。 城隍竟然也亲自来了,但似乎又很合理,夏灵蓝看着城隍诚恳道。 “请问城隍大人,夫君是否有福德能立即投胎?” 城隍看向眼前这个妖修女子,早听闻天元池灵鲤夫人颇有人脉,没想到竟然连易道子都能请来! “不是什么奸恶之人,与你结为夫妇也算你们一起做过一些好事,投胎自然问题不大,灵鲤夫人还请放心!若心难安,且随我等去往阴司一观.” 鬼、妖、神、仙一同去往阴司,就连土地公都一起跟着过去。 陆俊山死了两百年,今日才终于踏入阴间,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但送魂的阵仗可是着实不小。 一条黄泉路,尽头忘川桥,正如残念对情与欲皆有一些反应,陆俊山魂魄虽然浑噩亦有本能。 随着众多鬼魂过了长长的忘川桥,一起去往轮回之地 忘川河另一边,遥望对岸的众人,或心有感叹,或怅然若失,亦或如释重负. “先生,他这样投胎,以后生来会不会痴傻啊?” 灰勉的传音在易书元耳边响起,而他也默默回道。 “肯定会有影响,慢慢找回灵觉吧!” (本章完) 第514章 还是离去 夏灵蓝原本想要在天元池设宴招待易书元,不过最终她却改了主意,在盆山县一家颇为有名的酒楼内订了一大桌菜带走。 在风景宜人天元池边,水族们一边摆弄桌凳,一边说着悄悄话。 育玲育诗分别将订好的饭菜摆出来,因为施法的原因,所以此刻依旧热气腾腾。 夏灵蓝母女和易书元就在边上看着。 “其实相比起水府之中冰冷冷的所谓宴席,妾身更喜欢这种人间烟火气,我想易先生应该也是如此吧?” 听到夏灵蓝如此说,易书元不由心中赞叹一句机敏。 “夏夫人说的不错。” 陆雨薇听着母亲如今似乎是轻松的语气,挽着她的手紧紧贴着她,也让夏灵蓝不由伸手梳理一下女儿的鬓发。 灰勉一下从易书元肩头跳下去,直接落到了那边的桌上,惊得一个侍女“啊”地叫了一声。 “嘿嘿嘿,我和先生一样,也喜欢这种烟火气!嗯,好香啊!” 那边的侍女们见到这貂妖嗅着饭菜香味陶醉的样子,纷纷捂嘴偷笑,但又不敢笑得太明显,因为这貂儿肯定不真的如表面这样。 “夫人,准备好了!” 那边汇报一声,夏灵蓝便邀请易书元入座了。 “易先生请!” “请!” 因为天元池是盆地形成,周围有不少地势较高的地方,所以除了上方几处泉眼和下方的几处瀑布,水面有时候和镜子一样平静。 在这种美丽的湖边吃饭也令人心旷神怡,摆开了桌椅享用美酒佳肴的同时,更有诸多白鹤在周围徘徊觅食。 诸多水族靠后侍立,不过在易书元等人吃饭的时候,已经忍不住相互窃窃私语。 育玲育诗作为见证者,自然是向这里的姐妹诉说着所见所闻,也惊得其他人连连低呼。 酒桌前,夏灵蓝为易书元倒上酒,似乎是想起陆雨薇曾经说过的事,在入座之后便笑道。 “听雨薇说先生喜欢说书,也对我与夫君的事较为感兴趣,她知道的也就是自己记事之后了,我便同先生讲讲那曾经过往吧?” 易书元脸上露出笑容。 “正合我意!这故事终于算是能完整了!” 说话间,易书元袖中已经飞出了书册,一把折扇滑出也化作了笔。 陆雨薇在一边都露出期待,就连她都没有听娘亲讲过完整的过往,或者说其实她也只听过一点点。 同样的,其余水族也纷纷凝神静候,听灵鲤夫人讲述那一段过往。 其实在易书元听来故事并没有太过特殊,也不得不感叹陆俊山的好福气好运气,也感叹一些妖修的纯真。 如夏夫人,也是曾是刚刚修行有成,想要出门长一游红尘增长见识提升修为。 遇上的第一个人就是砍柴的陆俊山,这傻小子见到夏灵蓝惊为天人,那反应和夸赞让夏灵蓝开心非常,被认为是仙女,那她便玩笑说可以实现他一个愿想。 陆俊山下意识脱口而出,说想要她做娘子,当时夏灵蓝就听得呆住了。 结果竟然是一个敢提一个敢应,或许起初还有几分玩笑的意思,随后却意外弄得情欲高涨再难自拔. 听到这,诸多水族侍女各个都瞪大了眼睛,就连陆雨薇都目瞪口呆。 “娘,您就这样,就,就从了爹” 夏灵蓝笑容中带着些回忆。 “娘当初独自修行,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对欲望的克制也不够.” 陆雨薇心中直呼离谱,也难怪娘亲以前不说了,换自己,若是没好感的人敢随便提这种要求,不打死才怪呢。 当然,凡人的话,出手或许不会太重,但绝对也要教训一下! 另一边的易书元不由在心中感叹,有时候人还是得胆大一些啊,以前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胆子大,嗯现在想,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只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开局,后面却造就了一段美满姻缘,也影响了灵鲤夫人的修行之道,以至诚之心修得如真人一般,怀上了陆雨薇。 整个酒桌上,真正不停对付食物的也就只有灰勉,不过同样没错过任何精彩之处。 待到夏灵蓝讲述完毕,易书元也感慨一句。 “夏夫人能在此平静说完这段往事,也足以说明你如今终于是释怀了,想必修为也会大有精进!” “妾身定不会辜负先生期许!” 正如易书元所说,先有九命猫妖的死讯,后有夫君得以被救回,夏灵蓝的心结如今也已经解开。 —— 酒席散去天色入夜,易书元去天元池水府待了一阵子,原本是打算住一段时间的,不过第二天他就改主意告辞离开了。 好嘛,易某人和灰勉是这么多年唯二在天元池水府中留宿的男子。 嗯,或许灰勉在她们眼中算不上男子。 整个天元池水族不论是化形还是幻化形体,亦或是鱼娘之流的皆为女子,易书元也经常能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 在这多少还是不太自在,即便原本无心,但在水族私语中说不定就歪了。 作为网上冲过浪,天下说过书的说书人,易书元想了想还是离开了,天元池虽好却也不是休养之所。 夏灵蓝和陆雨薇送易书元离去,一直送出百里才在天际云头止步,然后目送易书元踏云而去最终消失在天边。 好一会之后,陆雨薇忽然发现母亲在看自己,让她微微一愣。 “娘?” “唉,看你这呆愣模样也不像是有仙缘的样子” “娘我也是有自尊的!” “唉” 夏灵蓝心中补上一句,姻缘就更谈不上了,在易道子眼中,或许只算个小女孩—— 高空之中,易书元驾云而行,天元池在背后已经已经变得很小。 灰勉趴在易书元肩头望着后方,而易书元手中则已经多了一枚带着淡淡光辉的珠子。 “此行也算是顺利,如此的话,也能安心收下祭炼这灵珠了。” 当年夏灵蓝奉上的这颗灵珠确实极为珍贵,实话说,如果这次不成,易书元收着也不太安心,说不得还得其他地方找补一下。 灰勉一下子就转过身来,盯着眼前这个珠子。 “先生,之前那颗灵珠成了您的龙珠,这颗是不是能再化一条龙?” “又不是有了灵珠就能化龙,先生我也是先化龙后炼龙珠。” “也是.” 灰勉挠着头盯着龙珠目不转睛。 “或许石生和齐小子修成龙变的时候,可以给他们当龙珠?” 易书元笑了笑。 “你修成了也可以拿去用,一颗灵珠化龙珠,能让龙身道行大进。” 一听到易书元这么说,灰勉毛茸茸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不过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别了别了,我如今都不轻易神变了,实在是云莱之身道行涨太快,即便反哺妖身都修为不断精进,可别让我道心不稳,先生您这一说简直让我欲念横生,太坏了!” 易书元伸手摸了摸灰勉的头。 “能说出这番话来,伱的道心先生我还是很有信心的!至于你修为不断精进,或许也不只是云莱大神的神位吧” 灰勉微微一呆,听得心中多少有些兴奋和激动,开心道。 “那我可当真了啊!” 说笑之间,下方经过了一座小山,不大不高更谈不上险峻,但风景不错,而且看着也没太多人活动的痕迹。 易书元就驾云落了下去,在山中逛了一圈之后,寻了一块地方盘坐下去,一枚养元丹入腹,随后轻轻闭上眼。 似乎自易书元坐下之后,时间就过得飞快。 或者说,在易书元的感知之中是如此,他能感觉到周围日升日落气候变化,亦能感受风雷雨雪。 只是太阳总是才升起就落下,大雨总是才滴落就停止,风雷更如同易书元念头的一个转动就消逝. 这一坐,易书元似乎很快就被植被包围了起来 这一天,刚刚吃了一条蛇的灰勉忽然心中一动,随后飞快从原本玩耍的山那头跑向山中,到了一处藤蔓丛生的洞壁附近,正好就看到易书元睁开了眼睛。 “哈哈,先生,您醒了?” “嗬” 易书元打了个哈欠,就像是才睡醒,随后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身躯才从沉眠中跟着一起醒来。 “总算恢复过来了!” 灰勉跳回到易书元肩头,笑嘻嘻道。 “先生,您已经四御大帝之一了,不过白星君带着敕旨去伏魔宫的时候没找见你,最后还是我代收的,哈哈哈哈还好天界众神已经习惯了,而且四御也不是靠封的,不喜这种形式场面也确实是真君的脾气” 说到这灰勉还是忍不住笑意。 “不过他们还是没想到显圣真君都没现身接敕旨,不过反正您已经是四御大帝了!” 易书元咧了咧嘴。 “怎么不叫醒我?” “有什么好叫的,若真重要,您自己就醒了!” 这貂儿. 易书元拍拍身上本就几乎没有的尘土,随后一步踏出御风起,又将折扇落于脚下。 别人御剑而行,易书元御扇而飞,飞遁之速丝毫不慢。 一小段时日之后,易书元先回了一趟元江县,坐在侄子身边看他钓了小半天的鱼。 当然,易书元并未现身,随后也去了月州书院看了看,如学生那样坐在学堂中听了一堂课,同样也没有现身。 这凡尘之家的安然平静便不去打破它了。 随后易书元才离开月州,继续去往大庸京师与长风湖方向。 (本章完) 第515章 真知灼见 长风湖早已经成了驰名大庸内外的名胜。 或许历史上曾经长风湖的盛况只能通过史书和留下的诗文来想象,但如今长风湖的盛况其实也并不逊色,论及名气或许还要更甚。 这一切只因为如今的大庸乃各方向往的上国,真正的鼎盛文邦。 凡是大庸的文化,大庸的器物,大庸的诗文,大庸的画作,乃至是大庸很多人心中的名胜之地,都成了天下所公认的理想乡。 长风湖距离大庸京师承天府不远,又是久负盛名之所,所以若是有异邦人来此,如非实在不得已,则必至长风湖。 而随着长风湖水脉逐渐回到它该有的位置,加上龙王归位镇压水泽,水脉天成之灵韵稳定,于外在显露的一丝表象就是一个“美”字! 现在长风湖边上可不只有当年长风府城外的望湖楼一带才繁华。 多年下来,环湖一带多得是楼阁,多得是码头,楼船不少,烟花不缺 易书元带着灰勉落到长风湖边,挑一段还算平静的湖岸慢慢走着,欣赏美景,并没有马上去找江郎的意思。 “哎呀先生,江郎这家伙挺厉害啊,长风湖确实是重要水系,但如果龙王没能耐,是到不了现在这种灵性的!” 易书元嘿嘿一笑并不说话,如果是几十年前的灰勉,八成会说:主要是水脉不凡,我上我也行! “唰~” 易书元展开折扇轻轻扇动,山中坐了近一年,如今又是春,长风湖边柳絮纷飞,也带得易书元长发衣衫微微摆动. 游湖随心而无拘无束,说不出的惬意,说不出的随性! 稍远处一小群人也在徒步游湖,有人无意间抬眼望见那边的持扇儒生,心中都有一种被触动的感觉. “你们看那边!” 众人闻言寻声望去,正好看到了易书元观湖而行。 “不愧是上国灵韵之地不经意偶遇一名儒士便恍若天人” 队伍中的人看看自己,有人甚至忍不住整了整衣衫,又觉得有些尴尬。 “我们这,穿着是否得体啊.”“应该没问题吧.” 说话间,似乎是对面那儒生也注意到了他们,侧目扫来向着这边微微点头。 结果这群人赶忙先后拱手行礼,看得易书元也是微微一愣,又不是很熟,这么远距离没必要行礼吧? 那群人很快走了过来,年龄层次不一,有的留着长须,有的则似乎才是弱冠之年,不过一个个靠近易书元的时候都显得很恭敬,纷纷再行了一礼。 “见过这位先生!” “我等见先生风姿,特来拜会!” 一共有八人,行礼的时候一丝不苟,明显还是有些拘谨的,此刻近了再看,这位儒士气度不凡,那灰白长发更添几分沧桑儒雅。 易书元折扇一收,也持扇回礼。 “诸位客气了!” “不知先生可是什么名士?” 灰勉藏在易书元头发后面听得直乐。 “笑死我了,即便正是名士,哪有名士自应名士的” 易书元则是笑了笑摇头道。 “自然不是,和诸位一样,不过是一位游湖之人,走走看看也就离开了。” “哦可是参加科举?” 听到对方的话,易书元还是笑了笑摇头。 “亦不是!” 这让来的几人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但表面上还是不显露出来,为了缓解尴尬,领头那名长须男子便又问一句。 “先生说的是,我们也是来游湖的,久闻长风湖之美,今日一见确实不凡,先生可知除了望湖楼,还有何处最适合领略长风湖风光?” 望湖楼自然也久负盛名,但现在却不是谁都能去的,若非身份异常尊贵,则需要预约排队,外邦来客怎么也排不上号的。 易书元闻言望向长风湖。 “望湖楼也就是个名头,菜不错却代表不了长风湖,长风湖之美在自然之灵韵,晨时烟波浩渺,天光拨开云雾,暮时落霞孤鹜,渔舟唱晚,泛舟于湖上则另有风光.” 说着易书元话音一顿道。 “匆匆瞥一眼观其秀美,慢慢看一天见其风光,静观其四季之变化,则领略其灵韵天成也!春柳纷飞、夏花虫鸣、秋高气爽、冬雪江波.” 因为是外邦人,易书元也知道他们时间并不多,便多说了几句,论及长风湖,他也算是足够了解了。 不过话说到这,易书元却不说了,看向刚刚这群人来的方向,那里已经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易书元收回视线,向着眼前几人拱了拱手。 “好了,有故交等候,在下便说到这了,你们便游湖去吧!” “哦,多谢先生,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萍水相逢就不留名了!” 说着易书元便从众人身边经过,走向了远处,另一边的江郎站在那自是丰神俊朗,但又包含着一种特别的威肃,他遥遥向着易书元先行了一礼,更有爽朗之声带笑传出。 “我还以为你这家伙永远不出门了呢!怎么样,夏夫人那边何时去啊?” 江郎这话一出,易书元脸上淡淡的微笑顿时略显尴尬,刚想探头的灰勉都下意识缩了缩。 “糟了先生,咱们把江郎这家伙给忘了.” “其实本来也没想过带着他.” 在易书元后方稍远处,刚刚和他攀谈的那一小群人还在望着。 “大庸上国实在让人难望项背.在这长风湖边偶遇一寻常儒生,也如此让人难以忘怀” 一时间,说话的人都不知如何形容。 “远观他那位友人也是气度不凡” “不,这也应该并非是寻常儒生了,只是不愿透露姓名吧,那些话也不是寻常人能随口而出的吧” 细细回想,刚刚只听那位先生带着笑意描述一番,众人就好似随其话音领略了一番长风湖之美,好似真的看到春花秋月,听虫鸣观白堤 “要不再过去结交一番?”“对,再过去结交一番!” “走吧走吧,那两位故友相逢,我们勿要惹人不喜了.” 带着一丝可惜,但几人还是离去了,只是在湖边走一段再回头看看,那边的两人却已经远到模糊了—— 长风湖边,易书元斟酌之下还是实话实说了,随便一描述就听得江郎是目瞪口呆,脚步都停了。 “伱,你真把人给弄活了?不对,你为什么没来叫我?你这也太不够意思吧?” 反应没有想象中夸张,易书元则正色道。 “我自然是想过来叫你,可是你也不想想,人家夏夫人是要去救自己相公的,带你一条垂涎人家美色的龙过去算什么?人救活了夫妻相会,你尴尬不尴尬?” “我也可以是过去帮忙救人的啊!” 灰勉一下子探出头来。 “那问题来了,江龙王,你能帮上什么忙?” “我此事且先不论,老易,你真的把魂飞魄散的人救活了?” 易书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能算救活了,魂魄归位人却是活不过来的,勾魂使者立刻来把魂勾走了。” 灰勉马上补充道。 “那边整个阴司都被惊动了,就连城隍也亲自过来了,动静可着实不小!” 江郎不由点了点头。 “本就是逆天行事,可惜了没能去看看.” 看江郎这样子,易书元倒是淡淡说了一句。 “你倒是越来越有龙王的气度和风范了!” “嘿,笑话,我本来就是龙王,只是如今更适应了,走吧,咱们也在湖边一游!” 两人边走边聊,随后又去了望湖楼上点菜落座,佳肴美味,位置靠窗。 对于易书元没带他一起去天元池的事,江郎倒也没有太耿耿于怀,此刻算是话题终结,毕竟有很多事要和好友聊聊。 酒杯提起碰杯而饮,江郎认真道。 “谈及这些年发生的大事,其实真论起来也只有两件。” “哪两件?” 易书元问着,同时也提起酒壶为灰勉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酒,貂儿喝酒虽然奇怪,但也不是不行。 江郎上下打量易书元道。 “这第一件同你有关,那就是你在那天斗山中炼制的一炉仙丹,听说丹成之刻地动山摇,就连天界都摇晃不止,可有此事?” “算是吧!” 见易书元承认了,江郎眼睛一亮,赶忙追问。 “这事现在已经传遍了,都知道那绝对是无上仙丹,这丹是什么丹?让我瞧瞧呗?” 易书元也不多话,手一伸,袖中就飞出一个小盒子落到掌心,随后递给江郎。 “这便是天斗丹,只准看啊!” “小气.” 江郎嘀咕一声,伸手拿过来,打开盒子小心取出丹丸,这丹丸金灿灿的,上面有各种复杂的纹路,看着简直像是金子雕琢的,入手也沉甸甸的。 “天斗丹炼成几枚,听说走丹了,走了几枚?” 易书元伸出三个指头。 “丹成三枚,走丹一枚。” “什么?才三枚,你竟然没有全挡住?” 江郎听得瞠目结舌,坐在他面前的可是易道子啊! 星罗会走丹,那是炼丹仙人和天界故意,炼制天斗丹,他就不信老易还会故意走丹。 易书元神色也变得严肃,看着江郎手中的金丸道。 “此丹威能极盛不可小觑!炼成之后到现在,便是易某自己,暂时也不敢轻易服丹!” 江郎点点头,又将丹丸放回去。 “很多人都在找那走脱的仙丹呢,就连龙族中人都有,还有人专门来我这问过。” 灰勉在那捧着杯子咕噜噜喝着酒,抬起头说了一句。 “第二件什么事?不会是大秋山那边吧?” 江郎望了灰勉一眼。 “看来你们也有所耳闻,不错,正是大秋山那一场斗法,那大蟾王保一个和尚不惜和龙族相斗,而九天伏魔大帝兵刃一杵,从天界贯落人间,震动的可不只是大秋山老易,你实话告诉我,这显圣真君是不是古之先天神灵显化?” 易书元皱眉想了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好说。” 江郎微微点头,看来确实不方便说,他也不强求。 “那他那一手神通叫什么你知道么?显露了几成真本事?” 易书元还没说话,喝得兴致起来的灰勉笑了。 “这问题我那时候就问过先生了,我来说.” 见江郎看向自己,灰勉清了清嗓子。 “咳咳,那神通名曰:法天象地,至于几成真本事?嘿嘿,那些人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完整的法天象地,可是天.” 江郎直直盯着灰勉。 “天什么?” “天天上的天神都没见过的古之大神通!” 江郎眯起眼,灰勉显然有所保留,但探究他人神通底牌之事本来也不太好。 “法天象地.” 易书元提起酒壶为三个酒杯都续上酒。 “那大蟾王能为了一个老和尚不惜和龙族动手,倒也也是令人诧异。” “确实啊,不过那雪蟒化蛟倒是让我对当年那白蛟有了些猜测,或许那家伙本也是雪蟒所化吧,白龙毕竟是少见啊!” 易书元想了下,不能说毫无影响吧。 正想着呢,江郎下一句话又出来了。 “不过你要我信那蟾蜍佛性大发,我更愿意信那大秋寺肯定有什么绝色女子把他魂勾了” “噗” 灰勉刚刚喝的一口酒直接整个吐了出来。 “咳咳咳” 一边咳嗽,一边看向诧异的江郎。 “江龙王不愧是水泽龙王,对水族大妖有真知灼见!” (本章完) 第516章 心窍同缘术 又到了春闱之刻,承天府中汇聚了天下贡生。 而如今的大庸为天下向往之地,更有诸多外邦来客来京,有的甚至是常居于此。 科举的年头,整个京城当然更加热闹,有许多寻常年月看不到的风景,见不着的人物。 光是看天下才子齐聚,领略这上国天京的风采,就足以让很多异邦小国终生难忘。 易书元和江郎一同来到承天府中,整个京城的街道居坊是经过精心布局的,显得处处宽阔处处不凡。 “老易,这里虽然热闹,但论景致如何能比得上我长风湖?怎么,是有兴致来看看天下士子科举?” 江郎说话的时候,他和易书元周围人来人往,不乏擦肩而过的,更不乏欢笑嬉闹的。 只是过往之人几乎都没有留意到易书元和江郎,仿佛只是两个对面需要避让的普通路人。 听江郎这么一说,易书元则笑了笑。 “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说着易书元不断朝前走去,前头就是贡院四方街,那边多的是客栈酒楼,也是天下贡生云集之所。 “当~当~当~” 有人敲打着一些铜锣开道,街头人流密集,儒生百姓个个在街道两边观望。 “嘿嘿,花魁游街了!” 江郎笑了起来,和周围其他人一样围过去观看,随着花车经过,车上还有侍女洒下花瓣,更带起一阵阵香味。 “看这边看这边——”“对啊姑娘看这边——” 有儒生大喊着,那边花车上的女子便带着笑意寻声看来,引得这边的一些年轻儒生赞叹不已。 “啧啧啧,人间花柳色,亦是自有芬芳……老易,老易?” 江郎发现易书元并不在身边,转头一看,却见后方街边,易书元正望向对角的一家客栈楼下。 江郎好奇之下,寻着易书元的视线望去,却见那边有个年老的儒生站在那边望着花车远去。 灰勉待在易书元肩头,低声说了一句。 “这家伙竟然有这样的毅力,居然真的还在考啊……” 易书元望着那边老者,脑海中划过曾经的画面。 “这位兄台,在下东庐杨本才.” 朝气蓬勃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只是当年的年轻书生从岁月中走来,早已成了一个老生,在整个贡生街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灰勉突然又叫了一声。 “不对啊,这家伙分明已经娶妻生子,是当爷爷的人了!” “是啊,人也是要生活的,不事生产只苦读以求科举,并非合适出路.” 易书元说着感慨了一下。 “画中仙,或许只是他心中一个梦了……” 时至今日,杨本才应该早就想通,当初郑颖这样一个女子绝非常人。 “老都这么老了,眼睛还盯着那边花魁呢,真是色心不死!” 灰勉这么说一句,易书元听得也是笑了,赞同之余也在想着,当初能够邂逅郑颖,对于杨本才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但若是再选一次,怕是九成九还会走老路。 “先生,您来承天府,难道是为了看杨本才?” “只算是顺带看一眼吧。” 易书元修行以来走过很多地方,所见所结识之人何其多也。 有时候自有缘法,有时候易书元则像是这些人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当时印象深刻,但也慢慢淹没在记忆中。 也并非一定要去打扰对方。 这些人或许偶尔会想起一下,想起曾经认识过那么一个说书人。 那边客栈门外,又一个熟悉身影出现,走到了杨本才的身边。 易书元就在这边远远看着,看着那边新出现的人向杨本才行礼,后者从疑惑错愕到露出些许欣喜,随后又邀请来者入旁边的一处酒家一叙。 “老易,你站在这干什么?” 江郎的声音传来,易书元平静道。 “自然是看人。” 江郎顺着易书元的视线望去,自然能知道他看的是谁,却见那边酒家内的一张桌上,一个年老的儒生和一个身穿曲裾的男子坐在桌前。 酒桌上二者交谈之间,男子总是娓娓道来,而那年长者情绪变化了好几次,有欣喜有错愕,有失落有怅然 “有意思,这书生竟然有这般艳遇?” 江郎喃喃着这么说,灰勉则立刻站在易书元肩头道。 “哦,你偷听!” “嘿嘿,难道你和老易没偷听么?” 易书元看了江郎一眼。 “我还真没有,不过就算不听,我也大概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江郎对于偷不偷听还真无所谓。 “老易,伱认识他们?” “算是吧。” 良久之后,杨本才依旧颓然坐在桌前,那男子倒是已经走出了酒楼,一出门口忽然心中一动,望向了斜对角的位置。 这一刻,那人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欣喜,快步向着易书元的方向走去,人还没到便先向着易书元和江郎拱手行礼。 “易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这位是?” 易书元拱了拱手看向江郎。 江郎上下打量来者,一个不入流的修士?不过认识老易,他倒也并不怠慢,先行拱手示意。 “长风湖,江郎!” 长风湖龙王? 来人赶忙再施一礼。 “在下云翠山公孙寅,见过江龙王!” 云翠山?没听过。 但心中所想和说出来的话未必一样。 “哦,久仰久仰!” 三人所在的街道一角,仿佛游离在人流涌动热闹非凡的大街之外,周围人对他们都难升起留意之心。 易书元看着公孙寅此刻的状态,显然修为又是大降一截,身上的仙灵之气比上次星罗会天门外看到的又弱了六七成不止。 “看来公孙道友的心窍同缘之法已经修得差不多了?” “诚如先生所言,已经到了那一步,需要寻一个同缘之人了!” 江郎微微皱眉,不知道两人说的是什么,但他也不急,反正总会知晓的,而灰勉则不由诧异出声。 “不会吧,难道你找的人是杨本才?” 一听这话,易书元咧了咧嘴,公孙寅更是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灰道友此言差矣,怎可能是那杨本才呢,他嘛,我只是代郑道友来了结一段缘法吧” “易先生,江龙王,若是有闲暇的话,便同我一道走一趟如何,我们边走边说!” 易书元点点头,江郎也自无不可。 “好!”“正有此意!” “请!” 公孙寅让开一步,随后同易书元和江郎一起迈开步子,三人这一走,就好似又融入了繁华的街道,融入了热闹的人流. “其实说到这杨本才,也并非次次都来科举,这些年来他一共参加过四次科举,这些郑道友都是知情的.” 公孙寅说的是杨本才的事,只能说其人虽有一些毅力,但终究是没有投入完全的心力,或者也没法投入完全的心力,尝试过努力,终究也落得个高不成低不就。 但总结来说,杨本才这些年虽然不算一帆风顺,但也绝非一波三折,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只是对当年难以忘怀。 “常人大多如此,所以能为常人所不能为者才更显可贵。” 江郎这么说着,灰勉则追问一句。 “那你和杨本才怎么说的?” 公孙寅笑了笑。 “自然是断其念想,我和他说自己便是郑颖之子,家母死前听算命高人说需要了结一段往事,我守孝过后,经算命高人指点,我便寻来此处了。” “好家伙,直接说死了!” 几人步子很快,说话间已经到了宫城之外,他们的脚步随风而起,踏着清风入了大庸皇宫。 易书元经过恢弘的宫殿,想起来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大庸皇宫呢。 御书房内,处理完公务的当今天子靠着椅子放松片刻,随后坐正了手伸向桌角,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装裱精美的卷轴。 皇帝将卷轴放在面前缓缓打开,其上的字就展现在眼前,正是当年易书元赠予庸明宗的《行路难》。 执政不过小二十年,天子已经头发花白两鬓含霜,深感当为帝者的疲惫。 遥想当年的父亲,听说是从太子时期已经涉政,自十六岁开始,近十年拼搏之后登帝位,再三十几年勤政不休 当今天子很难想象自己能不能再坚持二十几年,不过至少现在,承兴盛世一直延续到了弘兴盛世,纵然归去阴间,也能在父亲和列祖列宗面前抬头挺胸。 这字同明宗遗诏一起传给当今天子的,也是天子颇为喜爱之物,常以父亲遗志和此字激励自己。 年岁越长,天子对这字就越是爱不释手。 正在这时,有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章管事有感年事已高身心之力难以为继,请辞归乡,我虽是总管事,但觉得章管事的事还是向陛下您告知一声,请您定夺!” 皇帝的视线从字贴转移到面前的太监上。 “章良喜?他自幼进宫,归乡既无祖宅亦无祖业,更没有认下什么儿女,还是在宫中养老吧。” 太监抬头看了天子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陛下,章管事说了,他并不想死在宫中” 天子微微一愣,良久才叹息一声。 “也罢,准了吧!传我口谕,赐黄金千两,绫罗百匹,归乡车架及随行配备,同正三品!” “是!” 太监应诺的时候心中也不免有些激动,身为一个太监,告老能有这等规格待遇,简直让人想都不敢想! 宫殿深处,有一个小院落内,章良喜就坐在一把藤椅上晒太阳。 虽然已经是八十六岁高龄了,但光看章良喜得外表,并没有那种老态龙钟的感觉,好似只是一个寻常的老太监。 其实章良喜早就有走的念头了,只是遵照先帝遗愿,保护当今天子,哪怕很快被排除在天子身边了,也依旧尽力恪守这一条。 只不过天子羽翼早就已经丰满了,章良喜自己也早已经没什么心力了,终于可以告老了。 这时有一阵清风吹来,吹得章良喜分外舒畅,这会心情轻松太多了,他知道现今的总管回去禀告天子,也知道天子一定会准的。 易书元、公孙寅和江郎此刻已经御风来此,看到的就是微闭双眼的老太监。 “易先生,便是此人了!” (本章完) 第517章 梦中梦? “一个老太监?” 江郎望着那藤椅上的老人,再看向易书元和公孙寅,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易书元看着眼前的章良喜,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些朝中办事的重臣的话,以当今天子的贤明还是依旧重用的。 但如章良喜这样的曾经的近侍太监,终究还是让出了位置,也或者有他真的年事已高精力不济的因素吧。 “易先生和江龙王可知他是谁?” 公孙寅这么问了一句,本想是借提问自己给予回答,不过易书元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章良喜也算是庸明宗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了.嗯,或许没有之一,你心窍同缘术选他,紫薇星君那边可曾知会一声?” 紫薇灵君乃是金阙玉鉴自显神号,受过易书元一礼,神道位格先天就高,而紫薇星君则是天界敕封,代表着紫微星归位。 当然,很多神人乃至是一些非天界的各道修士隐约也有猜出甚至能确定,紫薇星君将来有可能是四御之一,因为紫微星本身就是至关重要的星神位。 公孙寅听到这也点了点头,心中更是明白易先生对章良喜的了解只怕比自己更深,这是一瞬间便由心推衍的么? “先生请放心,为此我专程上了一次天界,去紫薇殿拜会紫薇星君,星君对此也是乐见的。” 灰勉咧了咧嘴道。 “心窍同缘术乃是仙道,而神道虽好却少了很多选择,而入仙道也并非不能修神道,只能说紫薇星君不可能连这点思量都没有!” 易书元则又感叹着说了一句。 “只怕是就算不能兼修神道,紫微星君也会答应的。” 虽然很多时候都说万般修行不分高下,但仙道的机缘还是更难得一些的。 “老易,什么时候把你们哑谜给我解了?” 江郎耐着性子听了许久,大概也明白了一些情况,但关键不点破,始终是不知根本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后面我慢慢与你分说。” 江郎笑了,他要的就是这句话,这句话也就代表着能共同参与,若是第一句“不好说”,那可能又会被“忘了”。 至于耐心,江郎其实并不缺。 这时候,有太监匆匆过来。 “章管事,您的告老请辞皇上准了,皇上啊,还给了不少赏赐呢” 来人边走边说,脸上满是兴奋,而章良喜则是从椅子上坐起来,注意却并非在来人身上,甚至对方讲的什么话也没有认真听。 环顾这小院墙头,章良喜也在脑海中联想着皇宫各处,在这生活了几十年,终于要离开了! 章良喜作为曾经庸明宗身边的红人,钱财其实根本不缺,但他从宫中带走的东西却连一辆马车都没装满,主要也就是一些先帝赏赐的字画。 大庸如今各方面制度都较为完善,即便是官员退休还乡也有限定标准。 易书元知道,大庸的官职可不是他上辈子古偶剧里面动不动就一品大员那种的,当朝宰相或许都只有正三品,已经是极高的规格。 不过章良喜却并没有选择这样的排场,也就是一辆马车自驾而行,没有在繁华的成天府城流连,而是直去南门。 马车慢慢前进,章良喜坐在前头控制着车架,时不时也会看看两边不断后退的人群和沿街建筑。 有大庸百姓,也常见异邦来客,回想这几十年人生,自己也追随先帝参与了许多事,有些事当时不觉如何,但往后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看,足以影响整个大庸。 甚至从今日看,还足以影响各国。 出城门之后其实依旧人流不息,京师官道上来来往往商人车马多不胜数,道路两边也时不时有茶棚,远一点也会有一些建筑,更不用提官方的驿站了。 终于在出城近三十里之后,因为各方速度不一,人流才终于少了下来。 只是这会,坐在马车上似乎昏昏欲睡,完全靠着马匹自己前进的章良喜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官道旁幽静的小路那边,有好几辆马车停在那,似乎还有些烟雾。 章良喜拉住缰绳,先一步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快步前行,那边的车马边上,到如今依旧只是头发花白的谭元裳同随行者一起站在那。 “章公公,伱走前为何不通知谭某一声啊?” 谭元裳脸上带笑,心中则是无限感怀,而章良喜脚步加快,凑近了才躬身行礼。 “我章良喜何德何能,让谭公出城相送啊!实在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章公公,你我之间就不要客气了!请!” 谭元裳领着章良喜到那边马车后面,这才发现已经支起了棚子摆好了桌椅,甚至酒菜都是热气腾腾的,边上还抬来了齐全的炉灶,几名厨子忙得不亦乐乎 章良喜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微微一愣,心中也是十分感动。 “章公公,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是,不醉不归.” 作为一直跟随着的易书元等人,看到这一幕,就连江郎都微微咂舌。 “好家伙,这谭元裳为了在外头吃顿饭,这是把大酒楼的后厨都给搬来了?老易,咱们就在这干看着?” “那你还想怎么样?” 易书元问一句,江郎就笑了。 “上回灵鲤夫人不是给一壶好酒嘛,还在不在?” “啊?这酒不是你给我的吗,怎么成了灵鲤夫人的了?” 易书元明知顾问,还面露诧异,江郎自知说漏,赶紧打了个哈哈。 “记错了,记错了下酒菜嘛” 江郎目光转向了灰勉,后者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边的公孙寅也莫名看向了灰勉,江龙王不至于是要吃了灰道友吧? 上次的酒确实还有多的,而灰勉这边弄出点下酒菜也是轻轻松松。 而且那边灶台做菜热火朝天,以灰勉的能耐,那时不时少点肉缺点汤,也足够易书元等人围着大石而坐的时候多些热菜了。 谭元裳和章良喜一直吃到了入夜,即便是章良喜也终于是醉去,或者说这一场醉也是他想醉。 有谭元裳在这,自然不愁舒服睡上一觉。 在谭元裳和章良喜都被下人搀扶着去马车上睡下的时刻,易书元忽然抬头看向天空,夜空中的紫微星似乎有华光闪过。 这一夜,章良喜做了很多梦,梦中有年轻的时候,有追随先帝的平生种种,也有一些别的可能.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年秋猎,先帝在营帐中批阅奏章,章良喜在一边添着木炭。 “良喜!” “在!” 明宗抬起头来。 “你的武学本已经登峰造极,跟在朕身边算是耽误了你的修行.” 章良喜听到皇帝用修行二字并未多想,而是笑道。 “武学之道或有遗憾,但老奴能服侍陛下,此成就胜过这些许遗憾,若让陛下折在一些宵小手中,那就不只是老奴的遗憾,更是天下人的遗憾了!” 皇帝放下了笔,好似忽然来了兴趣。 “良喜,你总说先天难至,可有想过先天之上的道路是什么?” 章良喜想都没想便道。 “先天境界乃是武道之高境界,老奴以为,到达先天便是另一重高度,以此为起点勇攀高峰,永无止境!” “那你有没有想过上面可能有仙道呢?” 章良喜眉头一皱,陛下不是向来不在意这些的吗,他不敢多言。 “陛下,这老奴就不知道了.” “哈哈哈哈,想知道还不简单?来,随朕来!” 皇帝站了起来离开座位,章良喜下意识跟上,掀开帐帘之后外面却不是狩猎军营,反而是一条林旁小道。 皇帝指着前头一块大石头道。 “你醒了之后就去那边的石头处,那里有你的同心人,还有一位故人也在呢!” 章良喜看着那石头乐了。 “陛下,老奴残缺之身,哪有什么同心人之说啊,休要取笑老奴了.” “哈哈哈哈哈此同心非彼同心,乃仙道之心窍也!” 说着皇帝拍了拍章良喜的肩膀,随后在他眉心一点。 这一点,马车中的章良喜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身子一抖也感觉到了自己盖着被子,睁眼一看则是马车的顶。 现实的情况回归意识,但梦境在脑海中依旧清晰无比。 “皇上.” 章良喜支撑着起来,然后出到了马车外,外头谭家下人守夜的守夜收拾的收拾,依然在忙碌着,仿佛对章良喜下车并不在意。 章良喜看了看周围,搜寻一圈就望向了不远处的石块,和梦境中的一模一样,仔细看看,隐约间有三人坐在石边。 易书元此刻站了起来,随后是江郎和公孙寅。 易先生?怎么,怎么还是如此模样,易先生不是早就已经老了么? 清晨,章良喜一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上,他顾不上衣衫整齐,立刻冲下马车。 谭府下人纷纷惊愕。 “章公公您醒了?”“解手的话有马桶,那边搭了棚子可以如厕.” 不过章良喜当然不是急着解手,而是看向那块石头,自然根本没有那三人。 “只是梦么.” 章良喜喃喃着,这梦太真实了,而且是梦中梦,先帝指点出来见仙,梦中不止见到了恢复年轻的易先生,还有另一位仙人,甚至还见到了长风湖龙王。 “修习仙法,心窍同缘应魔劫.” 章良喜有些怅然若失,而这时候,谭元裳也从马车上下来了,伸了个懒腰后看了过来。 “章公公昨夜休息得如何啊?” 章良喜这才压下思绪,向着谭元裳行礼。 “哦,十分舒适,多谢谭公款待” (本章完) 第518章 天魔化境劫中劫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谭元裳和章良喜最终还是相互道别,前者驻足原地,后者则架着那辆马车沿着原本的方向继续远行。 马车上,章良喜不再昏昏欲睡,只是脑海中不断闪过昨天的梦境。 越是前行,梦境就越是清晰,甚至好似不是过了一夜,而是在梦境之中度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 却似乎.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马蹄声“咄咄咄咄.”的响个不停,章良喜越是思考,就越是头痛。 “嘶” 一些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过,有先帝的,有易书元的,有一只小貂的,一个华服青年的,似乎还有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却偏偏那个人的名字记不起来,样貌也清晰不起来 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不过梦境本来就容易遗忘的吧? 小屋宅院,小桥流水,孩童嬉戏,乃至还有易先生弹琴作谱的画面不断闪过. 章良喜思绪越快,头就越痛,想要压下头痛但又忍不住思考回忆那梦境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这头痛痛楚越来越强,已经如同针扎一般,正在这时,路边忽然有“沙沙沙”的动静,章良喜心中顿时警觉,他看向道路两旁,似乎有人影在快速移动。 不过章良喜并不动声色,继续不紧不慢地赶马车前行,看起来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老人家独自驾驭着马车。 终于,日近黄昏,林间的视线变得昏暗起来,章良喜心中思量,那些人应该快忍不住了吧。 果然,衣衫在风中抖动的声音中,数名身穿劲装的蒙面男子从林中窜出,以轻功稳稳落到了马车面前。 “吁” 章良喜一拉缰绳,马车也很快停了下来,他坐在车上看着面前一共五名蒙面人,脸上并无什么惊慌。 蒙面人中有人笑着对左右低语道。 “我说得没错吧,皇宫里有个老太监告老归家,车上一定带着很多金银和值钱的东西,做完这一票一定发财了!” 为首的蒙面人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说道。 “先确认一下再说。” 说着,为首者上前一步高声道。 “老头不必怕,我们在此是为了追一个采花大盗,只是一时间找不见他,而你这车马出现得也十分突兀,便现身问问。” “老夫可没见到什么采花大盗啊,诸位是弄错了吧?” 章良喜这么一说,立刻有人怒道。 “说不定就藏你车里了,老东西识相的就让我们搜一搜!” “唉!勿要惊吓到老人家!” 为首汉子和颜悦色地再次看向章良喜。 “老人家,你如实说来,伱从何而来,要到哪里去啊?” 章良喜丝毫没有隐瞒,平静地说道。 “我驾着马车从承天府皇宫中而来,要到.要到” 章良喜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要到哪里去,要到哪里去,去哪里?我这是要去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这老太监告老,别想了,你想回家这次是回不去了!” “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几名蒙面歹人肆意地笑了起来,章良喜却已经双手抱着头,痛苦一波接着一波传来。 不对,不对,我不是要回家,我不是要归乡,我要去哪,要去哪 “大哥,这老东西不太对劲啊?”“未免夜长梦多,赶紧拿住他!” “还是直接宰了吧?” “铮——”“铮——” 拔刀的声音响起,危险正在迅速接近,但章良喜却置若罔闻,直到刀剑已经到了面前的一刻。 章良喜忽然瞪大了眼睛。 “叮~”“当~” 两声轻响,章良喜拍开两把刀,又伸出左手捏住了第三把刀的刀刃。 率先攻来的三人中,两人被拍得在马车两边打转后一个踉跄,而为首者则握着刀想要落下去,但不管怎么用力,刀刃却纹丝不动。 还有两个压阵的此时也是惊愕不已。 为首者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老人,甚至眼神中瞳孔微微散大,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这老太监会武功,而且功力惊人! “我想起来了,我要去灵台方寸山!” 话音落下,章良喜另一只手在为首蒙面人眼中仅仅只是模糊了一下,几乎在同一个刹那,胸口传来山岳崩塌般的压力。 “砰~” 一掌过后,为首劫匪倒飞出去,一声都没哼出来,直接撞入了那边的林中彻底没了动静。 “点子扎手,快跑——” 有人喊了一声,随后率先逃跑,不过显然已经晚了,章良喜虽然平日里慈眉目善的,可一旦出手就是狠手! 没有人跑出去多少步,或者被甩出去的刀刺中,或者是一个照面就中一掌。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五名拦路抢劫的蒙面匪口就已经死了四个,留下一个活口已经被吓得小便失禁。 “谁派你们来的?” 章良喜已经看过那几人的真容,又回到活口那边给他解开穴道。 “我我,我们只是听说你从这走,没,没谁派呃啊我说,我说,宫中外事太监管事是我家亲眷,他说了有个肥得流油的老太监会走这道的” 章良喜松开了扣住了对方眼珠的手,随后在他额头轻轻一拍。 “咯啦啦”的声响中,最后一名匪徒七窍流血,没了生息。 “哼!” 冷哼一声,章良喜也并没有回承天府的打算,回到马车上就继续出发了。 只不过这会,他已经想起了不少事,虽然依旧头痛,却知道自己一定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去到那座灵台方寸山! —— 大庸南境,岩州府榆树县门头山中,入夜之后十分幽静。 山中有一座仙修开辟的洞府,洞府外部以藤蔓化出简单障眼法和禁制,内部则是一处相对宽敞的空间。 在这洞府深处还有一个特别的洞室,洞室不大,只能容纳一个人,公孙寅就坐在里头,同时洞室也被两扇铁门所封住,门上画满了箓文。 这些箓文的微弱光芒也预示着禁制开启彻底封锁内外。 此刻公孙寅和章良喜进入铁门禁制内才不过一小会,封闭之后一丝气息也不露。 而外面的铁门也是易书元和江郎帮忙一起封上的。 实际上,这已经是章良喜告老归乡的一年之后了。 “嗯,等天亮之后,心窍同缘术会让公孙寅的修为再降,而章良喜的修为则提升,二人法力心神之力则同源而使,假以时日便能分御水火,同时化出各自的铸道炉!” 灰勉站在易书元肩头说得头头是道,江郎也听得微微点头,这等仙法确实神奇。 易书元却眉头皱起。 “当初我助公孙寅创心窍同缘之法,严格来说主要不是铸仙基的,而是应对魔劫,因为当年的天魔之劫,公孙寅实则是没有度过的,而他心窍已伤,随着修行深入,魔劫必至!” 当年魔劫的事情,江郎这段时间早已经听易书元和公孙寅讲过了,此刻不由笑着说道。 “那正好,江某也想见识见识这所谓的魔劫,究竟有没有你们说得那么玄乎,我修行这么久也算博闻广识,还没见识过你们口中那魔劫化境之事呢!” “嘿,我劝你最好.” 话说到这,易书元忽然心中一跳。 “不对!” “怎么了?” 没有回答江郎的问题,易书元看向了封闭的铁门。 “快打开禁制!” “不防外魔了?” “怕是来不及了!” 易书元说话间,手中折扇已经已经朝着门上划动两下,门上由他亲手封的箓文顿时纷纷消散,随后铁门也在“隆隆隆”的声响中缓缓打开。 只是门一开,江郎和灰勉就看得瞠目结舌。 里面的两人面对面盘坐,双掌相对状若传功,但这只是表象。 公孙寅身上似乎毫无异常,但只是这么一小会,章良喜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晦暗不明,就连身上的血色也正在迅速褪去,很快,大半个身子都如同一截枯木雕成的雕像,并且还在不断扩散。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郎是看着章良喜坐下的,但对他此刻的变化,又不敢随便乱动,只好看向身边的易书元。 易书元也是心头微惊。 “来得好快!” 江郎闻言顿时领会,看向易书元道。 “魔劫?” 易书元眉头紧锁,此刻掐算一下,一切气息都不明朗,再看周围,更有一种气数紊乱的感觉。 “情况不太妙啊,难道这次魔劫显化避开了我?” 易书元视线落到公孙寅和章良喜面前,他们的膝上有一张修真图卷,上头是各种篆文和一些图画,而中间有一座七彩气团环绕的大山,象征着心窍灵台之要府,也是易书元所画,写着“方寸山”三个大字。 “如你所说,公孙寅心窍已伤,这种时候魔劫来了,等于是章良喜这半个门外汉在挡着?” “或许吧” “或许什么或许,我们帮不帮得上?” 江郎这么说着,易书元看向他。 “你想帮?” “那是自然!” “那你可想清楚了,想想我此前说过的魔劫?” 江郎答非所问。 “也就是说,你有办法?” 易书元微微点头。 “我还真有!” 江郎笑了。 “那事不宜迟吧,多个人多份力,何况我是一条龙!” 易书元手中折扇展开,江郎扫了一眼他手中的扇面,竟然隐约见扇面上有一个红黑玄衣的人影。 似乎是以扇面人影为中心,有墨色不断渲染,将白纸扇彻底染成了黑纸扇。 “江兄,你知道么,以魔劫的角度,你我此刻所处的位置,才是幻象,而既然你有心,我们便是要去那魔境!” 说着,易书元看向肩头。 “替我们护法!” “嗯!” 灰勉应了一声,纵身一跃从易书元身上跳了下来,落到铁门之外。 随后下一刻,易书元手中折扇中溢出许多烟雾,在江郎觉得视线不明的时刻,眼前似乎有红黑色闪过。 易书元天魔变其实很难用,但此刻却正好,脸上肤色一如霜雪拂面,双眼丹凤微微眯起,折扇挥动烟波动荡。 既然认定章良喜已身在魔境,那么以天罡变之能,必能进入魔镜。 易书元不需要真正施展出这一重天罡变化,条件之苛刻让他动大法力几乎用不出来,但此刻却是能行! 天罡变,天魔化境! 折扇一扫,江郎和易书元眼中,烟雾如火不断扩散,周围的景色好似随着黑烟火焰灼烧变化,就像世界被撕开斑驳,随后刹那间无限延展 等江郎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易书元已经站在了一条熟悉又陌生的官道上。 “嗯?这是哪?” 江郎四处看看,脸上满是新奇,这感觉分外真实,太真实了! 易书元则望向远处,然后快步跑了过去,一看到那块大石头他就明白了,朝着江郎那边喊着。 “江兄——这似乎是承天府外的官道边!” 江郎一听立刻想要御风过去,但念头动了却没起风,身体也没有动。 嗯?哦!还真是! 这么想着,江郎立刻跑了过去。 (本章完) 第519章 轮番来阻 因为天魔变的关系,虽然不能施法,但易书元此刻还隐约能感受到一些世界的气数变化。 等江郎走到那块大石头附近,再和易书元一起查看周围,还能发现一些木炭和留下的柴火,以及一些烹饪的余香和菜渣。 江郎也反应了过来。 “去年谭元裳就是在这里送别了章良喜的!老易,你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易书元点点头。 “知道,章良喜归乡的马车也应该在原本归乡的路上,只是在这里,他根本没有遇上我们和公孙寅,我们追!” “好!” 两人二话不说立刻就走出小道顺着官道大路追去,只是小半天之后,易书元还好,江郎的步子已经不稳,身体东倒西歪。 “嗬嗬.嗬.老,老易,我快不行了” 其实连续跑了一个多时辰,江郎已经是很了得了,但毕竟这里他不是龙王之躯,从未有过的疲惫感让他分外难受。 易书元则明显好太多了,此刻他一只手扶着江郎,放慢步子继续走。 “江兄我教你一些呼吸吐纳的方法,前进之中呼吸的同时感受身体经脉!我用点穴法刺激你穴位,让伱记住脉络走向,可能有点疼!” “那你赶紧的!” 话音落下,易书元就直接在江郎经脉穴位上连点,江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顷刻间十几处穴道就好似被钢针扎入。 —— 两条腿走不过四条腿,索性章良喜也是要休息的,没有连夜赶路的习惯。 易书元和江郎追到天黑,终于在远方官道旁看到火光,尽管两人已经非常疲惫,但还是强撑着靠近一些,远远能见到那火光旁边的车马,以及烤着火的人。 “还好,他在这,那是他的马车。” 江郎说了一句,拉着易书元就往前走。 “走,咱们也也过去休息一下。” 但易书元却没有动,江郎不由转头看向他。 “老易,走啊!” 易书元看看他。 “不急着过去,我们得先弄清楚自己是来干嘛的!” “把章良喜带出魔境?” 江郎这么说过了一句,易书元不置可否,想了下才道。 “进来容易出去难。” “既然如此,那就见招拆招咯!” “也是!” 说着,易书元和江郎就快步朝着那边篝火走去,一边走,江郎就发现易书元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而易书元自己也留意到了。 此刻的易书元好似在快速老去,眨眼已经是个苍老的模样。 “你还能用仙法?” 江郎惊愕不已,而易书元则同样错愕,随即又反应了过来。 “不是我,而是这魔境所为,或许此时章良喜印象中的我就该是这个样子!” 那边篝火旁的章良喜本来在烤着一个馒头,忽然听到脚步声,立刻抬头望向远处,却见有人走来。 “谁?” 易书元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 “听闻章公公告老还乡,易某也特来一会,章公公没有忘记我吧?” 章良喜闻言一惊,随后一喜,一下站了起来,随着来人接近,借助火光能看清来的竟然是易书元。 “易先生?真的是您!杂家没做梦吧?章良喜何德何能,让您一大把年纪,大老远赶来京师啊.” 章良喜惊喜感动不已,赶忙从篝火边出来搀扶易书元,随后又看向江郎。 虽然清晨还有“梦境”残余,但此刻章良喜已经几乎都忘了,看到江郎也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一丝丝熟悉感。 “先生,这位是?” 果然不认识我了么?江郎赶忙自我介绍。 “在下江郎,易先生行动不便,我陪着他一起过来的。” “原来如此!请坐!” 章良喜邀请两人坐下,这个夜晚也不再孤独,分干粮忆往昔,易书元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陪着章良喜聊着当年的事。 “当初我随着陛下一道去元江县,在易家老宅,也是和先生烤着火聊着天,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是啊,时光匆匆岁月如梭,易某也是有感时日无多,本想来承天府一游,见证今日大庸的繁华,后听说章公公告老离去,便追来了!” 章良喜笑了,舀起一碗热水递给易书元。 “是谭公说的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哈哈哈哈哈” 章良喜笑了起来。 “昨日谭公还专门在道边小路处搬来了酒宴送别” 这么聊着,易书元和江郎基本都清楚了,在他们这,章良喜是于洞府中入魔境。 而在章良喜这,他不过是和谭元裳吃了一顿酒菜,醒来继续走. “对了章公公家乡何处,此番是直接归家么?” 易书元只是随口这么一问,章良喜却摇了摇头。 “非也,章某本该归家,然离开家乡数十载,一无亲二无故,更无祖宅基业,归去又如何?倒是有一处地方分外想去,一定要去!易先生乃是当世博学奇士,章某正想问问你呢。” “哦?是什么地方?” 易书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连另一边刚刚一直搭不上,所以自顾啃馒头的江郎也看了过来。 “此地可能是章某以前在什么古籍上看过的吧,只知一定有,却不明如何去,名曰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易书元眼神一亮,一边的江郎也看了过来。 原来如此! “章公公所阅古籍,或许易某也看过.” “真的么?先生可能教我?” 易书元抚着此刻的白须道。 “听说灵台方寸山乃是一座仙山,去此道路不以路标不以图显,乃心之所向自有所悟,或许不知方位,偏偏就知道怎么走,章公公可有这种感觉?” 章良喜微微皱眉轻轻点头。 “我只知往南就对了” “嗯,如此.” 正在此刻,一阵马蹄声隐隐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也停下了,寻声望去,官道远方急促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 “江公子,一会若是有危险,你就带着先生躲在马车后面!” “好!” 江郎答应得很干脆,这里章良喜是武林高手,自己可不能逞强,至于老易,他看了看易书元此刻的样子,估计都经不起摔几跤。 马蹄声越来越近,到了篝火不远处则开始放慢。 “吁~~~~” 几匹马全都停了下来,马背上是几名侍卫和一个太监,那太监见到篝火处的三人,看清章良喜之后面露惊喜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紧接着,太监和侍卫都翻身下马,前者匆匆跑来,手中还提着圣旨。 “圣旨到~~~~章良喜接旨!” 太监高喊,章良喜赶忙起身接旨,易书元和江郎也跟着站起来。 随着太监宣读圣旨,三人也知道了他的来意,皇帝竟然召章良喜回宫,等读完了,太监和颜悦色的走上来。 “章公公,接旨吧,圣上又任命你为大内总管,赶紧随我回京吧!” 章良喜抬头看着来者。 “这位公公,圣上知人善用,也该知道章某年事太高,已经心力不济,公公还是回京吧” “章良喜,你要抗旨?” “并非抗旨,而是无力奉召,还望公公将此意传达给圣上,若圣上要怪罪,章某亦无怨言!” 章良喜维持着拱手的姿态,而他面前的太监脸色阴晴不定,另一边的几名侍卫手已经按在刀上。 “罢了!我会禀明圣上,只怕是你章公公要落得个不得善终了!” “多谢公公!” 章良喜只是这么谢了一句。 “哼~我们走!” 太监不再多言,和侍卫们翻身上马,随后沿着官道离去了。 章良喜站在那许久未动,而江郎则凑近易书元低声道。 “老易,如果他被这里的皇帝抓起来,或者干脆宰了,那岂不是完了?” “非也,若心向方寸山而不动,正关起来也没用,必然有解!” 良久,章良喜颓然坐下。 —— 今夜三人就在马车旁的篝火边休息,马车里面装了不少东西所以不适合睡觉,被褥在外面一铺倒也舒适。 深夜安眠的寂静之中,路旁似乎有人经过,章良喜一下睁开眼睛,易书元和江郎根本没睡,当然也是立刻醒了,但也要装一下。 “是谁?” 章良喜坐起来,却见是一个孤单女子走来,神情恬静面容秀美,衣衫半露衬托身姿凹凸柔美。 “家中长辈从山那头望到官道处有火光,便让我来看看,几位贵客,何不随我去家中住呢?” 女子走到章良喜边上,带着笑意凑近他。 “这位老先生定是江湖侠士,气血灼热” 章良喜避开女子,他一个残缺之身,如何会近女色,而且这里哪来的孤身女子。 “老先生不必怕,家母亲也曾见过先天武者,对先天武道有几分了解,可以分享给老先生,更是懂得移花接木之法,老先生身体有缺却也能枯木逢春,一享那云雨之乐,嗯呵呵呵呵呵.” 这没有勾起欲望,却让章良喜怒意上涌,来人不似常人,他便一掌打出。 “哎呀!” 女子惊慌闪避,不过避开一掌又来一掌,仓促间已经避不过了,直接跳到江郎身边,躲在刚起身的江郎背后,用身体贴着他。 章良喜惊愕地看向这边,立刻走到易书元身前护持。 这女子不对劲,虽然不觉有什么高明武功,虽然刚刚躲得惊险,但身法却很快,显然很不对劲! “公子,你能保护我么?” 女子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着章良喜,刚刚几下她吓得不轻,那掌风足以说明那几掌的威势。 此刻江郎脸上露出笑容,享受着那身体在背后的摩擦。 “行啊.” 但说话间,右手猛然探入女子的裙摆之内,随后往外一提。 “啊——” 女子尖叫一声,一根尾巴被拎起,随后身躯瞬间退化,一只狐狸被江郎倒提尾巴拎在空中。 “啊,啊!” 尖叫之中狐狸四爪乱挥,挥得江郎身上都是伤痕,这一幕也看得章良喜目瞪口呆头皮发麻。 “狐狸精?” 正在此刻,“噗~~~”地一声怪响,一个屁从狐狸屁股上崩出。 霎时间恶臭扑鼻,令附近之人闻者头晕目眩,狐狸一个蹬腿挣脱了江郎的手,然后快速窜入黑夜的林中消失了。 “咳咳咳咳.呕.”“好臭啊” 章良喜愣愣看着狐狸逃走的方向,不由喃喃着。 “竟然是狐狸精!” 江郎那边不断挥手驱散臭味,又凑近同样难受的易书元身边。 “不是不得施法么?怎么会有狐狸精?” “只是我们不行罢了,况且也未必是无法之地” 江郎忍不住干呕几下,以美色来勾引太监?这是勾引还是嘲讽呢? 不过一边的易书元却眉头紧锁。 “易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 这会章良喜也终于缓过神来,随后看向江郎好似是重新认识了一遍。 “我就说易先生身边的怎会是常人,江公子竟然还有一手降妖的本事!” “过奖了,实话说它的变化还不错,身躯也是可圈可点,只是它的狐狸尾巴没藏好!” 江郎这么说着,也不由思索着,刚刚那种感觉也不像是寻常幻化,但显然不是真正化形,似乎这妖怪和正常意义上的不太一样。 “那依江公子的意见,今夜我们睡还是不睡?” “睡吧,用不着怕,你没见它还怕你么?” 听到江郎这么说,章良喜心中了然,易书元也微微点头。 白天赶路再加上这大半夜闹腾下来,不说章良喜,至少易书元二人已经十分疲惫,平静一会之后三人又继续睡下。 这次是真的需要休息了。 黎明前夕,易书元察觉到一丝不对,莫名觉得有些冷,这种冷有别于正常寒冷,而是一种阴冷。 “哗啦啦啦.” 锁链拖拽的声音响起,有人幽幽在边上喊着。 “章良喜、易书元、江郎!你们的时候到了!” 江郎和易书元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做不到,随后身上一凉,瞬间被锁链捆绑拽得起身。 这下眼睛能睁开了,但看清之后,江郎和易书元皆是一惊,旁边的章良喜更是瞪大了眼。 三人被锁链捆着站在这,篝火边的地上,还躺着三个人。 三人身边,站着几名身穿官差服饰之人,一个个凶神恶煞! 阴差勾魂! “不对啊,他们两个垂垂老矣,时候到了也正常,江某人正值壮年,如何就死了呢?” 江郎挣扎起来,但显然无济于事,那阴差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壮年猝死亦不少见,带走!” (本章完) 第520章 万不可忘 勾魂使者锁住三人魂魄,带着他们去往阴司,一路上阴风阵阵速度飞快,仅仅片刻就已经阴阳分割,进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府之中。 鬼门关前阴气重,阴司地府更是满是怪叫和怪笑,比起易书元以前去过的阴司,这里更显鬼蜮阴森和恐怖。 阴司大殿之前不少鬼魂排队,易书元三人被押解至此,让他们一同列入队中。 两边是阴差看管,前方是大殿幽深,时不时还有鬼物的惨叫声从远方传来,端得是恐怖非常。 江郎处于三人之中最后面,前头是易书元,中间是章良喜,前者此刻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老易,你说这地方会怎么审我们?” “怎么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咱们有大麻烦了.” 易书元神色严峻,章良喜看看前后,不由叹了口气。 “没想到章某到头来竟然和易先生共赴黄泉,也算是有个伴了,只是可惜了江公子年纪轻轻,竟然就此殒命.” 还不是被你害的!江郎咧了咧嘴。 “也是江某命不好,竟然壮年猝死.老易,你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 易书元没有回答江郎,而是回头看向章良喜。 “章公公,这方寸山还去不去?” 章良喜眉头一皱,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疑惑了一句。 “这死都死了,还能到么?” 易书元面色平静。 “能不能到,章公公心中应该是有感觉的!” 章良喜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那还是得去!” 易书元脸上一笑,随后才看向也望着章良喜的江郎。 “江兄,不论发生何事,千万记得初心.” 易书元的话还没说完,一边的阴差直接棍棒打来。 “砰~” “休要交头接耳!” 这一击打得易书元一个踉跄,步子还没止住,身子已经被阴差一把拎起。 “到伱们了!” 前方幽光亮起,易书元和江郎以及章良喜三个几乎都是被阴差提着进入大殿,上方神案后面的城隍竟然带着冕冠,向下盯着被押进来的三人。 “堂下之鬼,可是章良喜、易书元、江郎?” “正是!”“是我!” 章良喜神色略显不安,易书元目光平静,江郎则抬头正视上方城隍,三人的心态从神情上可见一斑。 尤其是江郎,纵然是在魔境之中,普通城隍他还不放在眼中,只是眼前这个似乎有些不同。 “哼!” 上方的城隍打开簿册扫了一眼。 “章良喜,你十二岁净身入宫,也算得了享尽了荣华,也为家中带足了富贵,可到头来家中血亲却因为得势鱼肉乡里,最终不得善终,此皆是因你而起,也是你的罪孽!你可知罪?” 章良喜闻言缓缓闭上眼睛,显然这些确实不假。 “章良喜知罪!” 城隍点点头。 “你在生死册上有两段记述,今天虽是死期,可念你随庸明宗匡扶社稷有功,却有一个还阳的机会!” 章良喜心中一动,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易书元,看来真的能去方寸山。 “章良喜,你还阳之后,需要归去家乡,以你人脉威望建设乡里,造福百姓,能有九年阳寿,寿终之日,乡人或立碑,或传颂,可入阴间为神!” 说着,城隍已经拿起了笔,看着章良喜道。 “你,可愿意归乡?” 章良喜愣了一下,心中闪过诸多念头,比如先应下再说,比如还阳之后为家乡谋福祉后再出发等等,但不论如何,心中那个念头却一直强烈。 只是这一刻,不容章良喜说话,城隍却怒了。 “此时此刻尚且杂念不断私欲为重,实在罪不可赦!压下去处刑过后打入轮回!” “是!” 阴差立刻上前,勾魂索困住章良喜,将之押向殿外 江郎见此下意识想要去拉人,却被阴差一棍打得踉跄,上方城隍冷笑着发话。 “江郎!一介痴傻汉,常幻想自己为水泽龙王,不敬长辈亲眷,不思苦学用功,贪图享受,贪慕美色.押之受刑,打入轮回!” “是!” 阴差押着江郎往外拖去,江郎不断挣扎却无济于事。 “我不能还阳么?那城隍,我不能还阳么?老易,老易——” 江郎的声音在渐渐消失在殿外,此刻殿中只剩下了易书元,他抬头看向这城隍,其形象十分像是他上辈子印象中的阎王,很显然,入了魔境的人或多或少也会影响到魔境。 此刻城隍已经翻到易书元那一页。 “易书元,疯癫多年不敬孝道,归来之后自顾说书不行兄父之责,只顾自己逍遥,不顾家人期许,一样罪不可赦,压下去受刑,打入轮回!” “是!” 易书元什么话也不说,任由阴差带着他走。 若说此前只是阴森恐怖,那么阴间的刑狱司之地,就是真正的炼狱煎熬。 受刑的鬼当然不止三个,甚至可以说来了阴间的,大多数鬼都要来这里受一受苦,种种刑具的声响中,各方鬼魂的惨叫声也是此起彼伏 而且这里似乎非常大,易书元没能在此发现江郎和章良喜,只知道他们肯定也在受刑。 “啊——” 某处的江郎被撕下一大块皮肉,虽然明知是魔境,但痛苦往往是最让人感觉真实的东西。 “嘶啦.” “呃啊——” 行刑阴差用钳子夹着皮肉凑到江郎眼前。 “你看看这是血肉还是龙鳞?” 江郎双手双脚都被束缚,此刻怒意上涌地看着行刑的阴差一句话不讲,发誓咬紧牙关不再出声。 “嘶啦.” “呜” 我是把鳞撕皮,老易那边只怕是拔舌了,也不知道那老太监是什么刑法,难道 “呜呃.” 痛苦打破了江郎的思绪,他身上青筋暴起死死忍住。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想要麻木,但每一次痛苦却都分外清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一月,或许几年,终于刑罚似乎是到头了,但魂躯都显得有些浑噩了。 这一天,阴差押着一大票鬼魂走黄泉路,易书元就在其中,江郎在其中,章良喜也在其中,只是前后间隔相当远,根本无法做到交流。 黄泉路漫漫,周围的许多鬼魂都已经浑浑噩噩,只知道往前走。 慢慢过了桥来到了对岸,前方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使得过桥鬼魂不断往着一个方向走。 易书元发现越是抗衡,那个吸力就越大,身躯不断往着一个方向前行,他看向后方,江郎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章良喜边上,似乎想要将浑噩状态的后者摇醒。 易书元和江郎也是漫长队伍中唯二两个看起来清醒的鬼魂。 不过易书元自己此时却已经到了极限,前方已经是一片扭曲变化的轮回之光,就连他心中都升起一种敬畏感。 后方,江郎使劲晃动章良喜。 “章公公,章公公!醒一醒!” 江郎看向前头,远方易书元的身影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远,显然身不由己,随后只见那边光芒一闪,易书元已经消失在轮回之光中。 “老易!” 这一刻,江郎有种浑身发寒的感觉,而且他发现自己和章良喜也越来越快朝着那边接近了,脚步不动也会滑过去。 随着那变化不断的光越来越近,江郎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易书元此前的话也在耳边响起。 “千万记得初心.” 当身躯开始离地,江郎死死抓着章良喜的手靠近他耳边大吼。 “记住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纵然是投生来世,就算为鸡犬牛马,你也要去那,给我记住,啊——” 在这一瞬间的嘶吼响起,章良喜似乎猛然惊醒. 唰~唰~唰. 一个个鬼魂没入轮回之光,其中也包括江郎和章良喜! —— 也不知过去多久,易书元感觉周围是一片温暖,感知从模糊到渐渐完整,似乎还有水声。 没敢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我易书元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上胎中之迷! 感知在腹中逐渐健全起来,从温度到响声,再到后面的触感都渐渐完善,但本我意识在这过程中却越来越浑噩. “呜哇~~~呜哇~~~呜哇~~~” 一个婴孩呱呱坠地,周围是一片欢腾,隐约间能听到接生婆激动的声音。 “恭喜恭喜是个男孩.” 这似乎是易书元最后听到的话.—— 山中破败的道观中,一个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的年轻道人站在一个大水缸前。 一个小道童匆匆跑来,摇晃着年轻道人的身姿。 “师兄师兄,快帮我一起挑水去!挑完水我分你一颗糖!” 那道人浑浑噩噩的,听到糖果一下子来了精神,拍这手欢笑。 “好啊好啊.” 不过道人没动,反而是抬起头来。 “可是要下雨了.” “哪有,这么大的太阳!” 小道童说着就用力去拖拽师兄,硬是拉着他走,但走着走着,他却发现天暗了下来,然后抬头看天,惊讶的发现已经聚起乌云。 “轰隆隆——” 雷声炸响,闪电划过天空,也映入疯癫道人的眼中。 “哗啦啦啦啦” 倾盆大雨落下,一粒粒打在山中,也打在道人脸上,小道童立刻就跑。 “下雨了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哎呀师兄,快来躲雨啊!” 本来自己跑掉的小道童立刻跑回来拉师兄,但后者却动也不动,任由雨水淋着,随后缓缓闭上眼睛,心神在此刻复苏回归。 二十多年的记忆刹那间与心神融合。 “嘿嘿.又成了个疯子只是这一次,儿时就被抛弃了.” 原来这蓬头垢面的道人,竟然就是易书元在此方的转世,因其原身心神之力太强,胎中之迷应魔境而化自然也愈强,反倒几乎磨灭了正常意识。 而今二十多年后方才醒来! “哎呀师兄快走啊,要被淋湿了!” 小道童硬是拖着师兄要去避雨,这回易书元不再站着不动,而是随着他走入破败道观的屋檐下。 随后易书元抹了一把脸,低头一看,脸似乎比手还脏。 “哈哈哈哈哈哈.师兄大花脸!” 小道童笑了起来,易书元也咧开了嘴,似乎也觉得分外可笑!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521章 此中变化最为难解 笑过之后,易书元干脆直接找来皂角,就在屋檐下简单清洗面庞和头发。 冰凉的雨,清洁时候的舒适感,都是那么真实,而易书元身边的那个小道童就一直好奇地看着他。 等到易书元清洗完毕,转头看向身边的时候,小道童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他有些不认识师兄了。 “师兄,你,你变得不一样了” “师兄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只是以前整日疯癫不知道收拾,才让你觉得我不是这样的。” 小道童愣了一下,随后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师兄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小道童忽然“啊——”地叫了一声,一下子冲入雨中去往破旧道观那一间主殿,边跑还边叫。 “师父——师父——师兄不疯了,师兄不疯啦——” 易书元将头发拧干,随意地甩在身后,春末夏初的雨还是有些凉意的,他看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道观,院落大小一眼可见,算上厨房和茅房也就是五个屋子。 虽然破旧,但回忆这二十多年,易书元住得也算舒适,关键是这个师父竟然管得住自己这个不知道多少次都打算逃下山的疯子。 其实这里看着根本不像道观,也没有供奉什么神祇。 雨势不见减小,易书元平复一下心情,也走向那间道观中唯一还算过得去的主殿建筑。 待到门前,易书元抬头一看,陈旧的匾额上字迹漆色都快褪去,但辨别还是做得到的,正是——道心殿。 只是在外头站了这么一小会,易书元身上的衣衫已经半湿,他走入殿中,里头坐着一个老道,那小道童就在他边上。 “师父,师兄来了” 易书元走到殿内,这里本来就十分熟悉,不过他还是认真打量了一番,随后才走近一些,对着蒲团上的老道恭敬地行了一礼。 “师父!” 老道睁开了眼睛,看向面前已经收拾过一遍的徒弟,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他就看见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好似比夜空还要深邃,又蕴含着点点闪耀的星辰。 “清心,伱不浑噩了?” 老道这么问了一句,易书元笑了笑。 “好似做了一场梦,如今终是醒来了!” “那么你此刻是如何想的?山、医、命、相、卜可有你想学的?” 听到老道的话,易书元面色恢复平静。 “这些徒儿这些年其实都见识了,徒儿虽然疯癫却并不糊涂,师父,徒儿是来辞行的!” 老道叹息一声。 “当年我经过集市,见你年幼孤苦,被遗弃在闹市,但观相可知你命数不凡,更留了一些心眼.你可要寻你亲生父母?” 易书元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如今生活美满有儿有女又有孙,能享天伦之乐,我就不去打搅了,虽将我遗弃,但亦赋予我生命,各自安好便是!” 老道脸上露出笑容,神情也渐渐变得复杂,有欣慰有不舍,也有些许遗憾。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或许是因为看到易书元真的好,或许是心中松了一股劲,这一刻,老道身上一股疲惫感不断袭来,似乎是撑不住了 说话间老道的气色开始变得灰败,易书元眉头一皱,立刻上前,赶在老道倒下去前扶住他。 “师父——” 小道童惊叫一声,随后脸上满是焦急。 “师兄,师父他怎么了?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师父病了,病得很重” 易书元不由叹了口气,魔境之中一切为假?或许别人能这么说,但以天魔变施展天魔化境进来的他却不好说。 即便易书元也不似佛家那样不打诳语,但本心却从来是明亮的,所以他走不成了。 —— 一年半之后,一座坟包在距离破旧道观不远的山岗上立起来,老道人就被安葬在这里。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师父” 在易书元用木牌立墓碑的时候,小道童又开始哭了起来,口袋中掏出几颗糖衣纸都皱巴巴的糖果,小心地放到了墓碑前。 “师父.呜呜呜.您吃” 易书元微微扬天,伸手揉了揉小道童的头,后者就趴在他的怀中使劲哭了起来。 “师兄,呜呜呜.师父走了,咱们怎么办啊” “咱们下山!” 小道童抽泣着,抬头看着师兄,但也没有什么异议,他无依无靠,师兄去哪他就去哪! 离开这座生活了多年的无名道观,易书元带上了道观中剩下的一些米和老道人留下的钱财,带着师弟清灵一起下山去了。 —— 很显然,在这里投生之后的世界根本不是大庸,至少易书元疯癫的二十多年没听过大庸的名号。 易书元带着师弟一直赶路,偶尔也会停下来接些活支撑赶路的度用,有时是做工做苦力,有时也会接到法事的活。 易书元自己很多时候抗一下没问题,但是师弟清灵年纪尚小,挨不住饿的,有时候是不得不停。 清灵问过师兄,他们要去哪,为什么一直走这么急,而易书元总是平静回答:去该去之处,找该找之人。 几个月后的一天,易书元和清灵终于赶到了一座河湾处的村庄,一到这里,易书元在村口掐指一算,随后开始小跑起来。 “啊哎哎,师兄,等等我——” 清灵赶忙追了过去,但见师兄奔跑途中一些行李都掉了,他又去捡,等追上易书元的时候,小道童已经提了很多东西,都快提不动了。 “师兄,你跑什么啊!” 小道童埋怨一句,他看向师兄,却见他正在看着一户人家的院落,那边的院门口也有不少村人围在那。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嘹亮的啼哭声从那边传来,外头的村人都激动起来。 “生了生了!”“声音这么大,一定没事的!” “恭喜恭喜啊!”“恭喜了良生!” 易书元走近了一些,小道童也好奇地跟了过来。 “原来里头在生孩子啊!” 师兄弟透过开着的院门望去,院子里也有不少人,还有一些凳子供人坐着,那一间屋子门口,一个年纪不算大但脸上粗糙显老的男子正在那边激动不已地同人说话。 清灵看看师兄又看看那边院子。 “师兄,师兄?” 易书元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那边的院子里,喜良生激动不已,那开心和喜悦溢于言表,远比寻常人家诞子要激动得多。 “终于生了,我喜良生有孩子了,我也能有孩子,我也有孩子了!” “傻孩子,这说得什么话,你当然能有孩子!”“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良生,我看这哭声这么大,应该是男孩!” 喜良生高兴得浑身颤抖,赶忙回答。 “都好都好,只要母子平安,男孩女孩都好!” “哈哈哈哈哈,良生,你可得撑得住气啊,现在开始你也是父亲了!” “哈哈哈哈.”“良生这一看就会是好父亲啊!” 清灵望着那边,不由说了一句。 “师兄,这个当爹的好开心啊!” “嗯,他当然很开心了” 易书元叹息着摇头,脸上却也露出笑容,既如此,便如此吧! 这会有人背着个大鱼篓快速跑来,鱼篓中还有一大截鱼尾巴露在外面,正在拼命摆动着。 “良生,良生,我大老远听到这边的动静了,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一条大青鲤,正好给你们庆贺——” “嚯好大一条啊!”“真的啊,这么大的鱼啊?” “得有几十斤吧?” “何止啊,快快搭把手,我背不动了!” “先摔死它吧!” 一看到这,易书元心头一动,赶忙冲了上去。 “唉师兄” 正在院子中人们欢腾的时候,一个道人却忽然走了进来,一开口声音就压过所有人。 “贫道途径此处心有所感,见喜气升腾,便知有喜事,特来祝贺!贫道稽首了!” 村人打量前来的道人,光看其衣着陈旧还打着补丁,像是来讨食的游方道人,但看其面貌却是相貌堂堂卓有气度。 “哦,多谢道长了!” 良生笑着还礼,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易书元却指着那放在地上的鱼篓。 “此鱼能生得如此大殊为不易,也甚为难得,它今日来此,或许也是来道贺的,却不想被抓上了岸.今日大喜,还是勿要害其性命了!” 一听这话,钓鱼的人一下就不满了。 “这道人说什么胡话.”“那道人,岂不是鸡鸭鱼肉都不能吃了?它们都能算道贺吧?” “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笑着看向钓鱼人和良生。 “若不杀生自然最好,不过此鱼特殊,或许是生了灵性.这样吧,贫道出一两银子,买下它如何?” “一两!?” 一两银子在这村人印象中可是妥妥的巨款啊! 不过村人又以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道人,也有人看向院门外那个有些惴惴不安不敢进来的小道童,这两人应该是一起的。 “你,你有一两银子?”“看着不像是有钱的” 易书元笑了笑,从怀中摸索出一些碎银子展开在手上。 “此前做法事,正好得了一些钱,便用来买下此鱼吧,诸位意下如何?” “真有.” “卖卖卖!一两呢,能去集市上买多少鱼啊!卖了!” “哎哎,你不是送良生了么?”“我卖了再去买鱼给他!道人,鱼篓也给你了!” 钓鱼人直接开口了,易书元看了那良生一眼,也不多说,直接把钱递给了钓鱼人,随后伸手搬起了鱼篓。 “嚯,这道人看着瘦,力气不小啊!” 院中的人注意力都被道人和鱼吸引了,就连良生也是如此,只是是不是回头看看屋子。 也是这时候,稳婆开门出来了。 “恭喜恭喜啊,母子平安,生了个男孩!呃,这是” 稳婆见外头气氛有些怪,这才看到有道人捧着大鱼篓,里面还有一条大鱼在颠簸。 易书元笑了笑,向着良生等人点头,随后捧着鱼篓往院外走去。 “唉,那道人,你买了鱼干什么去?” “贫道去放生!” 说完,易书元已经走出了院子,院内院外一些村人愣了一下,很多人都选择跟了上去 (本章完) 第522章 不足一刻却是永恒! 易书元也不选择背着背篓,几十斤重的东西就这么举着,一路嗅着水汽顺着村道去往河边。 这过程中,鱼篓内的大鲤鱼不停地摆动着,“啪嗒啪嗒”的声音十分急促,也说明了大鱼离水已久,快要受不了了。 直到易书元走到河边,在河岸石阶处将鱼篓放到水中,再缓缓倾倒。 “江兄啊江兄,是你么?你怎么就这么倒霉,连个人都没落着做啊” 看着差点死在岸上的大青鲤,易书元多少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怕是这条懵懂之中隐约已经有了灵性的大鱼也被吓得够呛。 听到这这话,这下大鱼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它在鱼篓处没有立刻就游向河中,鱼鳍摆动着平静了一会,随后才缓缓退出鱼篓。 “啵啵啵啵啵” 大鱼朝着易书元吐出一阵泡泡。 易书元则似乎是在思考着这其中的意义,随后才半猜着说了一句。 “我让你勿忘初心,但我以为伱至少得是个人,你一条鱼就算了吧” 大鱼转身向着河中游去,回头转动着游了两圈。 “哗啦啦~~” 水花一阵甩动,这条大鲤鱼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水面那显眼的水波,那动静简直好似有个人刚刚潜下去了。 “真的放生了” 钓鱼人喃喃着有些不可置信,后面跟来的村人也都面面相觑着开始议论起来。 “一两银子买的鱼,就这么放了?”“这道人还真有些特别!” 清灵提着一堆东西跑到了河边望着,然后看向易书元。 “师兄,你干嘛放了啊,我好想吃鱼的.” “应该有的吃的。” 易书元说着,看向身后的村人,虽然喜良生没有跟来,但是他们家的亲眷是有一些在后面的,此刻他也带着一丝笑容道。 “这条鱼,便算是为那新生儿放生的,也算是为新生儿祈福,希望村人如果再钓到了,能够留它一命勿要吃它!” “这” 有人迟疑,也有人表示赞同。 “那道人说得有理!”“反正我如果钓到了肯定会放了它!” “你们又不钓鱼!行了行了,我毕竟也收了钱了,若是再钓上来也会放了” 易书元向着钓鱼人拱了拱手,随后从清灵身上接过诸多包裹行李,这孩子带着这么多东西追来追去的也够辛苦的了。 喜家的亲眷见这道人似乎挺不一般的,便邀请他们做客,而易书元当然也没有推辞,直接随着众人去了喜良生的家。 因为听说那道人放了大鱼为新生儿祈福,初为人父的喜良生十分感激,觉得道人是有道法的,盛情邀请他在家中用饭。 易书元当然也不推辞,甚至顺势提出希望在村中留宿,也是有人应允,不过晚饭则是在喜家吃。 晚餐就在喜家吃的,除了产妇在房中和婴孩一起不方便出来吃饭外,喜家上下和两个道人都在一张桌上吃饭。 易书元果然没有骗清灵,饭桌上有鱼,那钓鱼人又买了几条鱼送来,正好一条红烧,另外的炖汤为产妇下奶。 这会喜良生自己到内卧中伺候妻子吃完饭才出来,看道人和爹娘聊得正欢。 “道长,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贫道和师弟下山后的见闻。” 说着,易书元看着喜良生道。 “喜兄台如今可有什么心愿?” “哈哈哈,还能有什么心愿,就是希望养儿育女,孝敬父母,照顾妻子,安稳生活!我总觉得,这日子对我来说实在难得,实在,太难得了.” 喜良生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走神,赶紧提起酒壶。 “来来来,道长请喝酒,爹,您少喝点.” “哎呀拿来,今日喜事,就别管我了!” 一桌人吃得乐呵,小道童清灵也是吃得满嘴流油笑个不停,易书元也带着笑意连连祝福,但他能感觉出来,此刻的良生距离方寸山没有丝毫接近。 吃完之后易书元带着清灵去隔壁邻居那边的空屋子留宿。 夜深了之后,清灵兴高采烈地在床铺上闹腾。 “好久没有睡过正经床铺了,今天能好好睡咯!师兄,师兄?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快睡吧。” “嗯!” 吹灭油灯室内暗下来之后,小道童似乎很快就睡着了,而易书元也轻轻闭上眼睛。 天道所孕育的魔劫简直千变万化,比之上一次更甚几分,不,何止是几分啊! 上一次出现雪蟒走冰雪,似乎是摧枯拉朽不可力敌,但其实这样易书元反而觉得容易对付,而这一次. “唉” 易书元一叹气,清灵就听见了,立刻就开口了。 “师兄,你还没睡啊?” “小孩子不要熬夜,快睡!” “哦” 自己的心神之力太强,以天魔变的余力也干涉此魔境,反而疯癫多年,但也并非没有生机。 道观中醒来本要辞行,师父却大限将至,安顿好一切再带上师弟下山,一路到这里之后,距离清醒过来已经快两年。 这些事根本避无可避,因为易书元根本不可能不顾。 这两年,喜良生已经娶妻生子,这对于前生是高龄太监的他来说,是太大的惊喜,太大的幸福. 易书元发现自己一切都是慢一步,而现在几乎是暂时无计可施了! 嗯,江郎就不提了,自求多福吧。 “师兄,你睡了么一下睡这么好的床,我睡不着了.” 这次易书元不回答了,直接装睡,并且很快成了真睡.—— 似乎是因为上辈子的亏欠,这辈子喜良生家中连得子嗣,六年时间生了三胎,前面两胎男孩,第六年则是一胎女孩。 一家人其乐融融,在村中安居乐业。 易书元当然不可能一直在村中待下去,毕竟也需要生活,所以一直带着清灵或云游,或帮工。 但不管如何走,不管走多远,至少没每年都会来喜家村。 有时候来一次,有时候经过两次,村里很多人都已经熟悉这对道人师兄弟了,甚至村中不少人都找那道人算过命。 这一年夏天,距离易书元第一次来喜家村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这次易书元来的时候已经傍晚,在村口遇上老村长就直接被邀请去了他家中。 师弟在村长家敞开肚子吃饭,而易书元夹了些菜端着碗在村中到处逛,边走边吃,一直走到了河边。 喜良生这会也捧着饭碗在这,或者说很多人捧着饭碗在河边纳凉吃饭聊天。 此刻虽然是傍晚了,但依旧有人在钓鱼,正是当年那个钓鱼人。 “阿朗,别钓了,回家吃饭去吧。” “马上走!” “哗啦啦啦.” 河中央一大团水花搅动,有在河边吃饭看着的村人立刻道。 “那水花得是多大的鱼啊?” 钓鱼人回头望了一眼道。 “应该是那条大青鲤,我偶尔能见着它,这大鱼是真的有了灵性的了,得亏了当年没让我给宰了,不然得是多大罪过啊!唉,道长您也在啊?” 听到钓鱼人这么说,很多人才转头看向钓鱼人视线方向,见那位道人端着饭碗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 “唉,道长,您来了啊!”“哎呀,早知道请您去我家了!” “客气了客气了,老村长已经招待了!” “道长,明天应该不走吧?给我家娃儿算个命啊!” “好说好说!” “还有我家那小子!” “嗯,一定!” 易书元都应诺下来,随后也蹲到一侧吃饭,正好是喜良生旁边。 此刻的喜良生望着河中,也不知道是在看那钓鱼人的浮漂,还是更远处大鱼掀起的水花。 “良生有心事?” 易书元这么问了一句,喜良生摇摇头不说话。 父母已经相继逝去,孩子也渐渐长大,两个男孩甚至已经能下地帮忙。 田亩收成一直很好,一家氛围一直是其乐融融,但这些年,喜良生开始觉得差了点什么. 尤其每次见到道长来村里,短暂停留之后又忙忙碌碌离去,那时候这种感觉会愈发强烈。 思绪在脑海转动,心绪显得有些复杂,良久之后喜良生忽然问了一句。 “道长,您算命奇准,品格高尚,为何不固定在一个地方停下呢,以您的本事一定不难的,您总是这么忙碌,来去匆匆,是在修行么?” 易书元刚扒了一口饭,所谓食不言,这会咀嚼一阵咽下,口齿干净了才开口回答。 “贫道在找一条路,有个一直想去却不得其法的地方。” “什么地方啊?” 易书元看着河面,也是沉默良久,随后好似在出神之中喃喃着回答了一句。 “方、寸、山” 喜良生皱起眉头,这什么山?没听过啊。 这一次,清心清灵两位道人只在村中多了留了一天,随后就启程离去,依旧是很赶很匆忙的样子,不说清灵已经习惯了,就连喜家村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村里的日子似乎一天天总是一成不变,喜良生一家也是一天天一直如此。 只是喜良生却偶尔开始做一些怪梦。 方寸山这个名字,在初时听清心道人提起的时候,喜良生其实根本没啥感觉,但随着日子过去,却时不时会在梦中想起那段对话。 慢慢的,灵台方寸山的印象在梦中反复出现,搅得喜良生常常失眠,渐渐成了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喜良生多次在外打听灵台方寸山这个地方,但都没有结果,村人说世上根本没那个地方,但他就是不信,深知此地定是有的。 眨眼又是几年,喜良生已经和妻子提出很多次,想要出门去找方寸山。 一向和睦的家中也因此爆发过好几次争吵,一般都是以喜良生妥协结束,但偶尔也会吵得比较激烈,需要靠村中长辈来规劝。 —— 这一年,易书元再经过喜家村,心中有感,似乎喜良生正在接近灵台! 这次易书元是清晨来的喜家村,经过喜良生家门前,却见有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正背着行囊准备出门。 才到门口,小伙子就撞见了已经是中年道人的易书元带着年轻的清灵道人。 “哦,清心道长,清灵道长,你们来了?” “犁安,你这是要出门?” 清灵这么问一句,随后和师兄一样看向院中,见到喜良生和妻子带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也出来了。 小伙子笑了笑道。 “我爹心心念念方寸山,我做儿子的替他去找!爹说有这个地方,那我也相信一定有,我去替爹探路!对了道长,替我算一卦这行程如何吧?” 易书元皱起眉头,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掐一下,心头微微一跳。 算不清! “这,不太好说啊” “道长,您劝劝他啊,他还没有娶妻生子,出什么门啊!” 刘氏带着哭腔说着,而那小伙子则笑着回头。 “娘,娶妻生子了还怎么出门,我爹这,呃不说了.道长,我先走了!” 似乎是生怕自己走不了,喜犁安赶紧出门了,脸上带着笑容,心中怀揣着憧憬,或许也不只是为了完成爹的心愿。 见小伙子走了,易书元看向喜良生,这方寸山虽然是当年他提了一嘴,但显然喜良生从未和人提及过此事,否则易书元和师弟来此,喜良生的媳妇肯定不会有好脸色。 这一次,易书元只在喜家村过了一个夜,第二天就匆匆走了。 而自这一次开始,易书元至少半年就会带着师弟经过一次喜家村,每次来,刘氏必会哀求易书元为大儿子算一卦。 看看他是否平安,为何这一去就是三年,为何极少有信和口信,为何这一年已经断了音讯. 这一天易书元再来,又是喜良生家院门口,又见一个小伙子背着行囊要出门,远远就传来声音。 “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一定把大哥找回来,说不定是方寸山太远了!” “儿啊.你要小心,若是盘缠没了就回来”“孩子,你.” “放心,我若是觉得寻不下去就会回来了,丫头,照顾好爹娘!” 喜良生夫妇身边的女孩重重点了点头。 “嗯!二哥,你一定要把大哥找回来!” 院中的话语声一直随着这一家人的脚步到了院外,随后看到了来此的易书元,那小伙子向着道人行了一礼,却见易书元向他微微摇头。 小伙子眉头一皱根本也不顾,直接往村口走去,路上诸多村人来规劝,也有人在鼓励. 这一去,又是三年! 而这一次,易书元没再离开,选择留在县城,时不时就会去喜家村一趟。 两个儿子都没回来,刘氏很多时候会以泪洗面,喜良生也好似老了很多岁,他们的女儿为了照顾父母,虽然有许多人提亲,却始终不嫁。 倒是易书元的师弟清灵似乎对喜家女儿“动了凡心”,来喜家村比易书元更勤。 这一天清晨天才亮,易书元又和师弟一起来,后者脚步轻快地去到喜良生家,准备帮他们家干活。 “玲丫,玲丫” 清灵叫了两声,却见女孩匆匆冲出来,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嘘别说话!” 清灵脸微微发红,他还从来没碰过女孩子的手呢,更何况是喜玲丫的,随后却忽然看到女孩背着包袱。 “你” “清灵,我待不下去了,我不能见我娘天天以泪洗面,不能见我爹颓然自责,我要去把大哥二哥找回来,你帮我照顾爹娘一段时日可好.” 面对女孩近乎哀求的眼神,清灵愣住了。 “女孩子孤身出门怎么可以啊.” “求你了,回来我嫁给你!” “啊我,我和你一起去,让我师兄帮忙照顾就行了吧.” 清灵说着看向院外方向,易书元也正好走来,不过此刻的易书元只是微微摇头,心有所感,天魔之法也有所悟,知道就是此时了。 果然,屋中慌忙冲出来两个头发花白的人,刘氏几乎是踉跄着跑出来,一下抱住了女儿。 喜良生也冲到了院门前,夫妻两本能地要护住女儿。 “娘,爹我.” 刘氏因为常年哭泣,视力已经不清晰了。 “别走,别走,玲丫,呜呜呜,你别走啊啊——老头子,你看看你都造了什么孽啊——你要让我们的孩子全死绝吗,啊——” 刘氏眼中流出血泪,吓得女孩的清灵皆是尖叫,而她只是看向喜良生。 “你说啊,你说啊——你还要去那什么方寸山么?” 喜良生僵立在当场,心中升起无限悔恨,流着眼泪摇着头,嘴唇颤抖不成语. “不,不了.玲丫别走了.” 院门外,易书元缓缓闭上眼睛,村边河道中,大鲤鱼搅动着水花,却好似水色淡去 刹那间,一切景象好似火灼成灰烬,一切事物瞬间化为虚无. 易书元睁开眼睛,眼前是洞府之中,江郎一个踉跄,略显茫然地左右顾盼,再听到哭泣声后才猛然回头。 易书元也回过头来,闭眼抽泣着的,正是章良喜! “喔~~~噢噢哦~~~~” 鸡鸣声在远方响起,距离天亮已不足一刻. (本章完) 第523章 是成是败 洞口的灰勉此刻也听到了动静,立刻就窜了过来,一跃跳上了易书元的肩头。 易书元不说话,江郎神情惊愕不定,公孙寅定中不醒,章良喜泪流满面亦是还未清醒,这让灰勉不知道吉凶。 “先生,天已经快亮了,情况如何?江龙王,你说说看呢?” 江郎眉头紧锁,看了一眼易书元和章良喜。 “最后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很多事我只是在河边听人们谈天才知道,老易,我上不去岸啊,结果究竟如何?” “什么上不去岸?” 灰勉疑惑地看向江郎,后者顿时语塞,只是看向易书元。 “呃没什么!老易?” 易书元仿佛一直在感受着此前魔境中的一切,此时才渐渐回神,看向江郎道。 “江兄知道多少?” 江郎叹息一声。 “喜家村河边钓鱼的吃饭的,在那聊天的村人甚多,我在魔境中还比较懵懂,此刻却愈发清晰.” 说着,江郎看向章良喜。 “那喜良生大儿子和小儿子的事情我知道,他女儿不嫁在家,他妻子以泪洗面,他和睦一家渐渐支离破碎,这一切我都知道,急在心中却无计可施啊!” 江郎本能地明白这一切都是魔劫变化,甚至能感觉到危险步步逼近,可他一条鱼能干什么? 再被钓上来岸蹦哒蹦哒?给人喜家加个餐? 但说到这,江郎也不得不感慨。 “这魔劫简直闻所未闻,好生厉害啊!” “确实好生厉害!” 易书元应了一句,江郎见灰勉一直盯着他,便也淡淡说了下去。 “直到此刻我才回过味道来归乡、圣旨、狐妖、阴司、转生、幸福.步步相扣,环环紧逼.” 随着江郎的叙述,灰勉才渐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代入章良喜的视角,就是回乡那一天和谭元裳喝完酒之后做了个糊涂梦,醒来自然是继续归乡了。 直接归乡之途也是让他忘却“梦境”,这不过是瞬间而过的事情,没有了和公孙寅的修行记忆,此为一道险阻。 若直接想着归乡养老,心关直接告破,不过这自然不可能! 其后是强盗拦路一阻; 章良喜一生忠君,圣旨召回亦是阻; 狐狸精现身以先天武道和完整身躯为诱惑,更以自身柔美体态展现之后可能的美好,但又被破了。 只是这一次也直接触碰到章良喜的痛点也是敏感点! 这是心境弱点暴露的一瞬间,魔境刹那间又起变化! 阴差来勾魂,直接押往阴司地府,酷刑相对,看似也是阻,实则已经是下一重魔境变化的前奏。 转世投胎,得美满人生,魔劫竟然转威逼化柔情,以情入手。 而这期间,易书元和江郎更是因为种种原因,前者以自身心神之力对抗魔境,影响轮回却也因此混沌二十多年。 但易书元毕竟有天魔变化之力,本来已经及时醒来,却又不得不凭心而动,再到喜家村的时候,章良喜已经得了一子,与家庭生活彻底联系在一起。 而这一生纠葛,皆为家务事,皆为家人亲情推动! 都是温柔大爱! 都是至顺至孝! 没有任何用强,却又步步打在人心头!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这个地方真的有路可以去么?真的有看得见摸得着的路么? 此处只在心神灵台之中,没有实路! 这一点,章良喜本该知道,但入魔劫之后自然不可能知晓了。 易书元和江郎进入的时候清楚,却无法点破这一点,因为魔劫中一个普通人是无法理解这一点的,反而会陷入心念死结,就是助魔而非去助阵了。 而没有实路却有心路。 其实章良喜一直在赶路或者徘徊,真正能让路断的,就是心中主动熄了这念头。 章良喜前生遗憾和执念在前几轮险阻中不断放大,又在地府刑狱中达到极限,投胎之后转世后正常娶妻生子,自然分外珍惜。 但章良喜本非常人,道心本我自会慢慢复苏,何况还有易书元在,轻轻点拨胜过当头棒喝。 然而易书元的点播和章良喜本人道心的复苏却也在魔劫之中,也是魔劫变化的一环,最险恶之处! 最珍视的孩子接连离去,为了完成父亲那“虚无缥缈的梦”。 一切都是关爱,一切都是柔情,至顺至孝,却又悲从中来. 直到小女儿也要出去,妻子血泪喝问,已经转世为喜良生的章良喜终于说出来那句话。 不是口是心非,而是因为亲情关怀和无限悔恨,真心说出了那句话,放弃了方寸山之梦! 至此,心关告破,魔境消散! 环环相扣步步紧逼,却又张弛有度变化无穷,这便是这一重魔劫. 易书元和江郎相互诉说,也以各自角度将劫中一切补充完整。 而当听到易书元说出喜良生熄了去方寸山之念,随后魔境散去,江郎补助叹息,灰勉则已经目瞪口呆。 “正所谓天亮只差一刻,抵达只差一线.” 若是真的撑到了天亮,其实方寸山就到了,那黎明前的鸡鸣声会让章良喜醒来! 江郎这么叹息一声,心中觉得可惜的同时,也满是感慨,这种魔劫经历远比一些听闻和记述要真实太多,也厉害太多了! 听到江郎的话,灰勉看向易书元。 “好可惜,我没去成.先生,那公孙寅和章良喜算是失败了?算是功亏一篑了?” 易书元此刻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也让灰勉心头一跳。 “严格来说虽然没过这一劫,但是我却更希望看到这一幕!” 正在看着地上盘坐二人的江郎诧异地看向易书元,不知此话何解。 而易书元这会也没有卖什么关子,脸上更是露出了笑容。 “劫确实没过,心关确实不通,但正是这生活一生,正是喜良生的种种挣扎,是他的困惑和痛苦,最后为亲情家庭而放弃,体现出他的善良.” “有时候执而不放未必是真,这一关他虽然没过,但章良喜心境却圆满了,更是经历一段人生而悟道!” 以天魔变入魔境,这既是章良喜在渡劫,也是易书元天魔变和天道魔劫的较量。 难道易书元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未必! 至少在那边几十年中,是有过机会的,不论那时候是否会掀起新一轮变化,至少是有机会的。 但魔劫能顺势变化,易书元也能顺势而为! 只能说,比起一个为了当时看起来缥缈的“方寸山”而抛弃妻子儿女的喜良生,易书元更希望看到最后魔境消散前的那个他! 魔劫虽未度过却圆了章良喜一段人生。 易书元虽败,心中却并不气恼,反而笑容平静。 此刻地上盘坐的两人,公孙寅眼中也流出泪水,易书元心中更安定几分。 当年易书元助公孙寅创心窍同缘法,未尝没有再会天道魔境的意思! 二人修心窍同缘之法,公孙寅虽然不在劫中,却也渐渐感受到了章良喜的情绪,甚至或许能看到那一生,心缘不通,但通感却渐成。 “先生,那以后他们两是不是还得经历一次魔劫?” 易书元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怕是不会了!” 江郎在一边若有所思,随后又看向地上两人,心中升起一种明悟,或许这也是此刻章良喜乃至公孙寅心中也会有的感觉。 若舍了家小,成亦不成,此刻没能度过魔劫,却不成亦成!—— 随着天光放亮,公孙寅和章良喜也终于相继醒来,而他们二者自然不需要易书元和江郎多说,心中自有感悟。 “抱歉公孙兄,章某未能修成,害你修为散尽了.” 这是章良喜醒来的第一句话,他本来还在回忆着魔境中的一切,只是睁眼之后却看到公孙寅成了一个苍老的老头。 公孙寅当年从画中魔境出来本就没能真正抗住,那老态从未散去,只是其后用修为仙法掩盖,此刻法力散去自然就回归老态了。 公孙寅脸上带着笑容。 “本就不剩下多少道行,也没什么可惜的,仙路漫漫,何惧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 章良喜和公孙寅都站了起来,两人走出洞府,易书元和江郎就在外面。 灰勉最先回头看向出来的两人,顿时乐得出声。 “嘿嘿,正好,两个老头!” 两人出来,一起向着易书元长揖行了一礼,再向着江郎行了一礼,多谢他们在劫中护道。 再看东方的晨光,作为渡劫未过几乎被打回凡人的两个老人,脸上却好似多了一股朝气。 “对了章道友,你是身处魔境之中的主角,有件事我想问问伱。” 听到灰勉开口,章良喜点头道。 “灰前辈请问!” 灰勉望了望江郎。 “虽然我已经大概都清楚了,可是似乎在你的故事中,江龙王的存在颇为奇怪,还有他为什么只去河边?” 江郎心头一跳,不是搪塞过去了吗,灰勉这家伙还没忘呢? “他不会连人都没做成,投生成了一条鱼吧?” 章良喜微微一愣,脸上带起笑容,虽然没回答却下意识看了江郎一眼。 易书元避开江郎此刻目光,不是易某不帮你瞒着,它自己就已经猜出来了,不过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 “老易你他娘还笑?要不是你说了别忘初心,我会成了一条鱼?” “唉?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易书元惊愕一句,无妄之灾啊。 却见江郎嘴角微微一抽。 “胎中之迷何其凶险,我不忘初心,自然是记得自己是一条龙! 可是那里无法之地,根本没有龙,那轮回之中会成了什么?有道是鲤鱼跃龙门,成不了龙,那自然成了鲤鱼!”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啊,心中念头闪过,易书元口中却是立刻反驳。 “歪理!怪不到我!” (本章完) 第524章 天师归来 当然,江郎免不了要被灰勉一阵嘲笑,虽然灰勉什么话也没说,表现得很感慨的样子,但那貂儿时不时瞅向江郎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但拌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就算有结果也是江郎输,因为魔境中的一切变化,本质上是应自己本心,是很自我的东西,所以对也好错也罢,自己才是第一责任人。 一位仙道高人,一位水泽龙王,两人在那边拌嘴,刚刚经历了魔劫的公孙寅和章良喜也不好插嘴,等他们的争吵停歇,两人才联袂上前。 “易先生,江龙王,我等多谢二位护道护法,如今山中事了,我们打算行走一番!” “不错,章某久居宫中,也没有什么机会走天下,如今和公孙兄一同行走修行!” 江郎本来还要和易书元较个真,这会听到了则诧异看向两人。 “你们现在修为散尽从头开始,为何不在山中修炼一些年月呢?” 灰勉也附和了一句。 “就是啊,你们可是两个老头子了,不是年轻小伙子!就算是江龙王,投胎变成了鱼被钓起来也差点下了锅,虽然你们两个至少是个人,但毕竟老了啊!” 江郎嘴角一抽眼角一跳,这貂儿话里有话啊,易书元也是弹了一下灰勉的脑袋,不过它还是很乐呵。 章良喜笑了笑道。 “江龙王,灰前辈,伱们说得自然对,不过两位也不要忘了,章某并非泥捏的,武道修为距离先天境界也不过一步之遥,‘梦中一世’得以勘破,后天内气已然有转化先天真气之迹象!” 其实先天真气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已经有以武入道的基础。 而章良喜魔境醒来之后,和公孙寅的修行大概率将会齐头并进,本身入道是一定的了,武道进入先天会更早。 一听这话,灰勉不由点了点头,它和易书元行走天下时间不短了,自然知道在凡世之中,先天武者本身已经是一种巅峰,实际上哪怕是修行的妖物精怪,不达到较高境界也是招惹不得先天武者的。 公孙寅也是笑道。 “我虽然武学不如章兄,但道行散去也是人老筋骨强,没那么不堪。” 易书元点了点头。 “既如此,预祝二位修行顺利了!我们还会在此待一会,你们可以先行离去!” “多谢先生!” 两人行了一礼,再向着江郎和灰勉也行了一礼,随后真就顺着山道告辞离去了。 灰勉望着两个老头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句。 “喂,你们两个现在寿数未必多长,要是快老死了还没修出来怎么办?” 已经走出十几步的两人步子一顿,笑着回头道。 “那便老死好了!”“哈哈哈哈,亦是我心中所想!” 两人就此离去倒是也洒脱。 易书元和江郎望着他们一路远去,直至已经下了山才收回视线,而此刻的江郎似乎是再次想到了魔境之中,想到了自己,也不由感慨。 “真算起来,其实江某也受益匪浅,当一世普通鱼儿,何尝不是补足了我的一种经历呢” 江郎虽然是自己修行化龙,但其母本来就是水族之妖,其父也是蛟龙,生来就是妖修,真算起来起点不算很低。 虽然江郎之前不说,但一条普通鱼儿的挣扎又有几人懂呢? 拼尽全力长这么大又凭借冥冥之中的感觉寻到那条河,又是何其不易。 却因为饥饿贪嘴被鱼钩勾住,那会是何其恐慌,又是何其无力呢? 没有手没有脚,即便明知被钓起来是什么结果,蛮力柔劲都用遍了,却还是不敌经验丰富的钓鱼人,生生被耗尽力气拖上了岸,何其无助啊! “唉,江龙王不必妄自菲薄,你那也不是普通鱼了,几十斤的大鲤鱼呢,下了锅能吃好多顿,红烧、清蒸、炖汤,一条鱼能做一桌全鱼宴!” 灰勉的话响起,江郎很想掐住它,不过灰勉已经躲到了易书元脖子后面。 正在这时,两人一貂都看向天空,一道华光闪烁,自有紫气东来,片刻之后,一名带着笑容的玄冠神人已经落到了此处。 易书元和江郎还在这,也是为了等紫薇星君到来,也知道他必然会来。 一阵寒暄之后叙聊魔境变化,重述种种危机和神奇,感慨万千之余,等到分别已经是傍晚。 这一次,江郎回长风湖,紫微星君也归去天上。 若以章良喜魔境回溯的一瞬间而言,好似根本没过去多久。 但实则,归乡途中相识,梦中出神畅谈,章良喜从惊愕到颠覆,再到重塑对世界的认知。 归乡隐居,了解仙道也了解公孙寅的人生,步步摸索慢慢修习,又有易书元和江郎从旁引导指点,更少不了琴棋书画陶养情操. 在这一片山内外,已经是呆了一年。 若是算上魔境之中,则是又过了何止一生,哪怕是江郎也觉得该回去了,也该好好修行参悟一番。 晚风吹来落霞挂于天边,此刻这座小山中只有易书元一人站在山岗上。 易书元看着天边晚霞,灰勉则是望着紫薇星君神光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那一颗在此时已经显现星光的紫微星。 “先生,紫薇星君是要将那些老臣都点化为神么?” 易书元笑了笑。 “那怎么可能呢,为神者当然也是分合适不合适的,即便是那些本身命数不凡的特殊之人,道路也未必只是神道一条,就如章良喜,不也是走了仙道么?” “那紫薇殿可就空荡荡了。” 灰勉玩笑一句,随后又自我推翻。 “不对,天界的天神很多不是只有一职,不少都是各处都有神位,就连我都在斗部有一个职位,至于很多兵将则更好调配了。” 易书元笑容不改。 “天神也非一蹴而就的,神位宁可虚悬,也不可轻许,紫薇星不是悬了这么多年么。” 灰勉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这山不大,但是也幽静。 “先生,您不走么?” 易书元回头望了一眼有些许藤蔓。 “才出魔境我亦有所得,这方寸山章良喜没到,我却到过了.这地方服丹也合适!” 服丹需要专门寻一个地方,灰勉就明白了。 “先生要服用天斗丹?” “不错,想吃吃看!” 说着,易书元转身走向那山洞,避过藤蔓进入洞中,一直走到那大铁门处,随后进入内部。 “此番我服丹,你不必护法在侧,可以在山中修行,也可以去天界修行,亦或是去人间各处一游,这门可是要关上了。” 听到易书元的话灰勉赶紧跳了出去。 “那我还是出来吧,这门一关就不好随便开了。” 易书元点点头,法力一催,大铁门就在沉闷的响声之中缓缓关了起来。 直到看不见易书元了,灰勉用爪子挠了挠头,随后窜出了洞府,天斗丹不比寻常,先生这次肯定会消化一阵子,那我该去哪玩呢?呸呸,该去哪修行呢! 洞中,易书元虽处于幽暗静室,却并不觉得闷,反而有种灵气环绕的感觉,有种坐在山巅上的通透感,这也是这洞府禁制的神奇之处。 袖中飞出一个小盒子,在打开的时候,虽然丹丸依旧被封着,但淡淡的金辉却已经显现出来,将易书元照得显出几分金色。 天斗丹,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得到它,作为炼丹人的易书元当然也想尝尝。 至于惧怕,易书元倒是没有。 念头至此,易书元直接将丹丸抛入口中。 “咕噜~” 一颗丹丸下肚,一股灼热感渐渐在腹中升起,也变得越来越强烈,易书元身中法力自然运转,纷纷汇聚起来抗衡仙丹之力。 心神意境之中,好似有焚天烈火涛涛如海 有火灼之痛,似彻骨之寒,由内而外,由虚而实,欲得丹之力,先斗而胜之! 不过和别人不同的是,易书元不至于硬抗,因为这丹本就是他炼的,再熟悉不过了,更是精通变化之道,该逆则逆,该顺则顺! 易书元已经闭目,但整个静室内却一片火光大亮。 这是没人能看到,若是有人看见,就会发现,易书元身上好似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火焰,并且逐渐变得明显。 就好似一人成了灯芯中的一点,火焰自身内身外而起 此山以这一峰为中心,隐约在夜晚显出几分明亮,更是在无尽大地的灵气潮汐之中形成一个不显眼的海中漩涡。 这洞府的山洞入口处,藤蔓好似生长得奇快,短时间内变得愈发茂密,渐渐彻底将洞口封闭。 —— 一段时日之后,西北官道上,一个鹤发童颜衣衫朴素的老人,正背着背箱在赶路。 忽然间一阵清风吹过,老人抬头看向天空,却见一道灰光闪过,肩头就是微微一沉。 老人面露惊喜。 “灰前辈!” 这老人正是在天下各处乃至在外邦都游历过的齐仲斌,而看到他,灰勉脸上也是笑容不止。 “哈哈哈,齐小子!你这是要去承天府么?” 齐仲斌步子也不停下,点点头道。 “在外多年,大庸和承天府的大名也越来越响亮,既然经过了,便也来看看这些年的变化!对了灰前辈,师父呢?” “先生在一处地方修行,现在应该设法在降服天斗丹呢,不可不慎!” 天斗丹? 齐仲斌想到了传闻,应该是那丹成之日天地动荡的无上仙丹了,就连师父自己都需要降服么?那其他人吃了岂不是找死? “走吧走吧,咱们去承天府,嘿嘿嘿,你身上有钱么?” 听到灰勉的话,对它十分了解的齐仲斌也是笑了。 “灰前辈放心,齐某身上钱财虽然不多,但赚钱的门道不少,就算不得钱财也有许多办法吃遍京城!” 上道! “不错不错,没白疼你!” 灰勉乐呵不已,它也不急,齐仲斌喜欢用走的,那就一起有说有笑慢慢前行。 也就是不到一旬之日的工夫,一人一貂已经来到了承天府,如今的京师繁华也让齐仲斌大开眼界,回忆当初壮年时得封天师,一切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京城之中,齐仲斌就在人流中穿梭,灰勉就藏在他肩头看着嗅着。 叫卖的吆喝声,人群的欢笑声,外来人的惊叹声,还有路过牲畜的声音,种种声响喧闹一片,更有各处烟火气飘荡。 近日里尤为热闹,各处更是张灯结彩,还有文人探讨不修,原来不但是节日到了,更是朝廷军队出征教训不知礼数的小邦,军报传回的日子,自然又是大捷,更显我朝天威显赫! 有人称道庸军威武,有人称道谭家再次出巨资为朝廷助力,犒赏三军,也有人嘲讽小邦不知天高地厚 齐仲斌和灰勉都不用算,一路走来过了最热闹的街道,对一切也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 这时候,一家铺子门口围了一大群孩子,原来是一家谭记小铺子为孩童们发糖果,虽然只有一人一颗,但是不要钱。 孩童嬉闹着欢笑着,从齐仲斌身边经过,他笑着看向孩童,却忽然微微皱眉,因为听到孩童们口中还唱着一首不知名童谣。 “谭府胜王府,金银难得数,安之无仓储,十个承天府” (本章完) 第524章 天师归来 当然,江郎免不了要被灰勉一阵嘲笑,虽然灰勉什么话也没说,表现得很感慨的样子,但那貂儿时不时瞅向江郎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但拌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就算有结果也是江郎输,因为魔境中的一切变化,本质上是应自己本心,是很自我的东西,所以对也好错也罢,自己才是第一责任人。 一位仙道高人,一位水泽龙王,两人在那边拌嘴,刚刚经历了魔劫的公孙寅和章良喜也不好插嘴,等他们的争吵停歇,两人才联袂上前。 “易先生,江龙王,我等多谢二位护道护法,如今山中事了,我们打算行走一番!” “不错,章某久居宫中,也没有什么机会走天下,如今和公孙兄一同行走修行!” 江郎本来还要和易书元较个真,这会听到了则诧异看向两人。 “你们现在修为散尽从头开始,为何不在山中修炼一些年月呢?” 灰勉也附和了一句。 “就是啊,你们可是两个老头子了,不是年轻小伙子!就算是江龙王,投胎变成了鱼被钓起来也差点下了锅,虽然你们两个至少是个人,但毕竟老了啊!” 江郎嘴角一抽眼角一跳,这貂儿话里有话啊,易书元也是弹了一下灰勉的脑袋,不过它还是很乐呵。 章良喜笑了笑道。 “江龙王,灰前辈,伱们说得自然对,不过两位也不要忘了,章某并非泥捏的,武道修为距离先天境界也不过一步之遥,‘梦中一世’得以勘破,后天内气已然有转化先天真气之迹象!” 其实先天真气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已经有以武入道的基础。 而章良喜魔境醒来之后,和公孙寅的修行大概率将会齐头并进,本身入道是一定的了,武道进入先天会更早。 一听这话,灰勉不由点了点头,它和易书元行走天下时间不短了,自然知道在凡世之中,先天武者本身已经是一种巅峰,实际上哪怕是修行的妖物精怪,不达到较高境界也是招惹不得先天武者的。 公孙寅也是笑道。 “我虽然武学不如章兄,但道行散去也是人老筋骨强,没那么不堪。” 易书元点了点头。 “既如此,预祝二位修行顺利了!我们还会在此待一会,你们可以先行离去!” “多谢先生!” 两人行了一礼,再向着江郎和灰勉也行了一礼,随后真就顺着山道告辞离去了。 灰勉望着两个老头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句。 “喂,你们两个现在寿数未必多长,要是快老死了还没修出来怎么办?” 已经走出十几步的两人步子一顿,笑着回头道。 “那便老死好了!”“哈哈哈哈,亦是我心中所想!” 两人就此离去倒是也洒脱。 易书元和江郎望着他们一路远去,直至已经下了山才收回视线,而此刻的江郎似乎是再次想到了魔境之中,想到了自己,也不由感慨。 “真算起来,其实江某也受益匪浅,当一世普通鱼儿,何尝不是补足了我的一种经历呢” 江郎虽然是自己修行化龙,但其母本来就是水族之妖,其父也是蛟龙,生来就是妖修,真算起来起点不算很低。 虽然江郎之前不说,但一条普通鱼儿的挣扎又有几人懂呢? 拼尽全力长这么大又凭借冥冥之中的感觉寻到那条河,又是何其不易。 却因为饥饿贪嘴被鱼钩勾住,那会是何其恐慌,又是何其无力呢? 没有手没有脚,即便明知被钓起来是什么结果,蛮力柔劲都用遍了,却还是不敌经验丰富的钓鱼人,生生被耗尽力气拖上了岸,何其无助啊! “唉,江龙王不必妄自菲薄,你那也不是普通鱼了,几十斤的大鲤鱼呢,下了锅能吃好多顿,红烧、清蒸、炖汤,一条鱼能做一桌全鱼宴!” 灰勉的话响起,江郎很想掐住它,不过灰勉已经躲到了易书元脖子后面。 正在这时,两人一貂都看向天空,一道华光闪烁,自有紫气东来,片刻之后,一名带着笑容的玄冠神人已经落到了此处。 易书元和江郎还在这,也是为了等紫薇星君到来,也知道他必然会来。 一阵寒暄之后叙聊魔境变化,重述种种危机和神奇,感慨万千之余,等到分别已经是傍晚。 这一次,江郎回长风湖,紫微星君也归去天上。 若以章良喜魔境回溯的一瞬间而言,好似根本没过去多久。 但实则,归乡途中相识,梦中出神畅谈,章良喜从惊愕到颠覆,再到重塑对世界的认知。 归乡隐居,了解仙道也了解公孙寅的人生,步步摸索慢慢修习,又有易书元和江郎从旁引导指点,更少不了琴棋书画陶养情操. 在这一片山内外,已经是呆了一年。 若是算上魔境之中,则是又过了何止一生,哪怕是江郎也觉得该回去了,也该好好修行参悟一番。 晚风吹来落霞挂于天边,此刻这座小山中只有易书元一人站在山岗上。 易书元看着天边晚霞,灰勉则是望着紫薇星君神光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那一颗在此时已经显现星光的紫微星。 “先生,紫薇星君是要将那些老臣都点化为神么?” 易书元笑了笑。 “那怎么可能呢,为神者当然也是分合适不合适的,即便是那些本身命数不凡的特殊之人,道路也未必只是神道一条,就如章良喜,不也是走了仙道么?” “那紫薇殿可就空荡荡了。” 灰勉玩笑一句,随后又自我推翻。 “不对,天界的天神很多不是只有一职,不少都是各处都有神位,就连我都在斗部有一个职位,至于很多兵将则更好调配了。” 易书元笑容不改。 “天神也非一蹴而就的,神位宁可虚悬,也不可轻许,紫薇星不是悬了这么多年么。” 灰勉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这山不大,但是也幽静。 “先生,您不走么?” 易书元回头望了一眼有些许藤蔓。 “才出魔境我亦有所得,这方寸山章良喜没到,我却到过了.这地方服丹也合适!” 服丹需要专门寻一个地方,灰勉就明白了。 “先生要服用天斗丹?” “不错,想吃吃看!” 说着,易书元转身走向那山洞,避过藤蔓进入洞中,一直走到那大铁门处,随后进入内部。 “此番我服丹,你不必护法在侧,可以在山中修行,也可以去天界修行,亦或是去人间各处一游,这门可是要关上了。” 听到易书元的话灰勉赶紧跳了出去。 “那我还是出来吧,这门一关就不好随便开了。” 易书元点点头,法力一催,大铁门就在沉闷的响声之中缓缓关了起来。 直到看不见易书元了,灰勉用爪子挠了挠头,随后窜出了洞府,天斗丹不比寻常,先生这次肯定会消化一阵子,那我该去哪玩呢?呸呸,该去哪修行呢! 洞中,易书元虽处于幽暗静室,却并不觉得闷,反而有种灵气环绕的感觉,有种坐在山巅上的通透感,这也是这洞府禁制的神奇之处。 袖中飞出一个小盒子,在打开的时候,虽然丹丸依旧被封着,但淡淡的金辉却已经显现出来,将易书元照得显出几分金色。 天斗丹,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得到它,作为炼丹人的易书元当然也想尝尝。 至于惧怕,易书元倒是没有。 念头至此,易书元直接将丹丸抛入口中。 “咕噜~” 一颗丹丸下肚,一股灼热感渐渐在腹中升起,也变得越来越强烈,易书元身中法力自然运转,纷纷汇聚起来抗衡仙丹之力。 心神意境之中,好似有焚天烈火涛涛如海 有火灼之痛,似彻骨之寒,由内而外,由虚而实,欲得丹之力,先斗而胜之! 不过和别人不同的是,易书元不至于硬抗,因为这丹本就是他炼的,再熟悉不过了,更是精通变化之道,该逆则逆,该顺则顺! 易书元已经闭目,但整个静室内却一片火光大亮。 这是没人能看到,若是有人看见,就会发现,易书元身上好似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火焰,并且逐渐变得明显。 就好似一人成了灯芯中的一点,火焰自身内身外而起 此山以这一峰为中心,隐约在夜晚显出几分明亮,更是在无尽大地的灵气潮汐之中形成一个不显眼的海中漩涡。 这洞府的山洞入口处,藤蔓好似生长得奇快,短时间内变得愈发茂密,渐渐彻底将洞口封闭。 —— 一段时日之后,西北官道上,一个鹤发童颜衣衫朴素的老人,正背着背箱在赶路。 忽然间一阵清风吹过,老人抬头看向天空,却见一道灰光闪过,肩头就是微微一沉。 老人面露惊喜。 “灰前辈!” 这老人正是在天下各处乃至在外邦都游历过的齐仲斌,而看到他,灰勉脸上也是笑容不止。 “哈哈哈,齐小子!你这是要去承天府么?” 齐仲斌步子也不停下,点点头道。 “在外多年,大庸和承天府的大名也越来越响亮,既然经过了,便也来看看这些年的变化!对了灰前辈,师父呢?” “先生在一处地方修行,现在应该设法在降服天斗丹呢,不可不慎!” 天斗丹? 齐仲斌想到了传闻,应该是那丹成之日天地动荡的无上仙丹了,就连师父自己都需要降服么?那其他人吃了岂不是找死? “走吧走吧,咱们去承天府,嘿嘿嘿,你身上有钱么?” 听到灰勉的话,对它十分了解的齐仲斌也是笑了。 “灰前辈放心,齐某身上钱财虽然不多,但赚钱的门道不少,就算不得钱财也有许多办法吃遍京城!” 上道! “不错不错,没白疼你!” 灰勉乐呵不已,它也不急,齐仲斌喜欢用走的,那就一起有说有笑慢慢前行。 也就是不到一旬之日的工夫,一人一貂已经来到了承天府,如今的京师繁华也让齐仲斌大开眼界,回忆当初壮年时得封天师,一切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京城之中,齐仲斌就在人流中穿梭,灰勉就藏在他肩头看着嗅着。 叫卖的吆喝声,人群的欢笑声,外来人的惊叹声,还有路过牲畜的声音,种种声响喧闹一片,更有各处烟火气飘荡。 近日里尤为热闹,各处更是张灯结彩,还有文人探讨不修,原来不但是节日到了,更是朝廷军队出征教训不知礼数的小邦,军报传回的日子,自然又是大捷,更显我朝天威显赫! 有人称道庸军威武,有人称道谭家再次出巨资为朝廷助力,犒赏三军,也有人嘲讽小邦不知天高地厚 齐仲斌和灰勉都不用算,一路走来过了最热闹的街道,对一切也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 这时候,一家铺子门口围了一大群孩子,原来是一家谭记小铺子为孩童们发糖果,虽然只有一人一颗,但是不要钱。 孩童嬉闹着欢笑着,从齐仲斌身边经过,他笑着看向孩童,却忽然微微皱眉,因为听到孩童们口中还唱着一首不知名童谣。 “谭府胜王府,金银难得数,安之无仓储,十个承天府” (本章完) 第525章 请医同归 孩童们得到了糖果,欢笑嬉闹着离去,他们专程来领糖果,果然如小伙伴说的那样能领得到。 灰勉从齐仲斌衣衫后领处探头,对于这儿歌也有些在意。 “齐小子,跟上去问问?” “嗯!” 齐仲斌本就有此意,自然不会直接离去,而是跟上了那些孩童。 那些孩童一边闹腾一边唱着儿歌,随后进入一条巷子,然后全都在巷子中坐下,开始拆油纸糖衣,带着期待品味糖果。 这种糖果其实主要就是麦芽糖,都是大块糖上用铲刀铲下来的,店家将油纸撕成小块,裹起来方便孩子带走。 “哈哈哈,我这个好大!”“哎呀,我的比你小!” “我的都碎了”“好甜!” “哈哈哈哈.” 孩子们得到糖果都不舍得一下子吃掉,一点点舔着油纸上的碎末。 好笑的是明明都是啃一小点一小点的吃,却总是想要保持糖的大块完整性。 这时候齐仲斌也走入了巷子,手中多了一把山楂,而山楂的来源自然是灰勉。 齐仲斌凑近笑着问了一句。 “你们这些小娃娃倒是唱得朗朗上口,这歌谣是从何处学的呀?” 那些小孩童纷纷看向齐仲斌,见到是个慈眉目善的老爷爷,便有开朗一些的孩童回答道。 “和别人学的啊,我们都会呢!”“对啊,都会呢!” “哦!学了多久了?” “忘了.”“反正早就会了!” 齐仲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不再多问,这些孩子也不知道什么事,只是觉得谭记发糖就唱这儿歌还是好事呢。 别说是小孩了,寻常百姓其实也并没有觉得如何不妥,哪怕也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但是谭大官人可是天上的人物,和升斗小民怎么能一样的,这自然是夸赞。 这么想着,齐仲斌还是摊开了手。 “来,这是山上得来的山楂,一人两个,吃山楂配着糖,就和吃糖葫芦一样呢。” “哇!”“哦太好了!”“谢谢老爷爷!” 孩子们聚过来,一阵抢闹,不过最终倒也还是一人两个,只是有人抢到的比较大,有人的比较小。 这似乎只是进入京城的一个小插曲,不过齐仲斌和灰勉却都留上心了。 毕竟谭元裳可算不上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了。 自庸明宗时代起,甚至庸明宗太子时期开始,谭元裳虽然没有当官,但即便是对于整个大庸朝而言也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大助力。 都不用细数什么赈灾劳军,光是谭氏在商界的地位和影响力,以及海陆开辟商道的功绩都不小了。 也不清楚谭元裳本人知不知道儿歌的事情。 齐仲斌出了巷子之后就掐算了一下,奇怪的是以那儿歌起卦,对谭元裳自然是不利,但以谭元裳三个字起卦,却又给齐仲斌一种十分稳固的感觉。 这实在难言什么明显的吉凶,只不过齐仲斌毕竟对谭元裳的了解比较少,条件并不充分,或许得看一眼本人能见其气数才行。 不过虽然对于谭元裳命数变化算不清,却也知道他此刻并不在承天府。 “走吧齐小子,咱们去找个地方吃东西!你身上总共还有多少银子?” “三两多一些吧。” “哈哈哈,不少啊,走走走,去找个好一点的地方!” 在灰勉怂恿下,齐仲斌便也奢侈一回,而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上档次的酒楼饭馆,至于菜品丰富程度和味道嘛,想要在京城能做得下去,自然也是需要两把刷子的。 —— 大庸如今不仅有威名,也有文德仁厚之名,可以说是让外邦既敬又畏也仰慕的地方。 谭元裳出去行商,不论是去南邦还是往西域,亦或是北方草原,甚至是东北晏方之地,所过之处无人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甚至有一国之君王要与其同坐,而他也颇有处世之道,从来不会倨傲,做事也向来得体。 可以说大庸虽有武力,但礼仪文邦的名头少不了谭元裳的功劳。 当然,第一批开辟商道的机遇,自然也是让谭氏赚得盆满钵满,毕竟论及赚钱,整个大庸,甚至是是周边各国都算上,只怕没有人是谭元裳的对手。 岭东,登州城,仁济堂,此刻谭元裳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 如今快要到古稀之年的谭元裳依旧精神抖擞,头顶还有较多的黑发,也不是一个经常会待在家的人,几年前谭元裳还亲自去过西域最远处。 常在外面走是真,对身体的保养也是绝对到位,即便是此时的谭元裳,若非近处细瞧,远远一看也依旧好似不太似个老人。 身边只两个人的谭元裳来到医馆门前的大街上,抬头看了看。 “仁济堂!” 再看向堂内,里面的人还不少,有的买药有的看病,得有十几人。 船队经过大通河,在登州港暂时停歇,谭元裳便借机来城里了,其实先前他都已经去过一趟月州了。 这医馆的名气在登州自然是有的,但是出了登州却名声不显,毕竟各类医馆药铺太多了,很多名字也比较雷同,但是医馆中的一位大夫,却有很大名头。 甚至可以说如今大庸上下就没有多少医者不知道他的名字的,甚至是外邦仰慕大庸文化和医学的人也知道他,那便是胡匡明。 《奇疫论》一书可谓是既有自身体悟的独到之处,是古来集瘟疫治疗的大成之作,不但涉及医学也涉及管控,为学医者必看书录之一。 书中将史上一些有关瘟疫的医学记述也收录其中,更是有岭东大疫的宝贵经验,随着胡匡明经验和医术的不断增强,其后又出诸多补充版本,也将其他一些疫症加入。 所以胡匡明在天下医者心中地位颇高。 谭元裳进入堂内,如他这般气质和衣着的人,当然是立刻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一名小伙计马上上前询问道。 “几位客官要抓药还是看病?” 旁边人正想说话,谭元裳抬手阻拦,向着柜台后的人拱手行礼。 “这位小先生,在下姓谭,求见胡老先生,不知他在否?” 小伙计微微皱眉。 “想见胡大夫的人每天不得有个百十来个啊,他来的时候自然能见着了。” 不过柜台后的一个老人却心头一动,替人称药的间隙就多看了来者几眼,在那边询问了一句。 “可是承天府谭氏的那个谭?” 谭元裳看向他点了点头。 “正是!” 一听到这,老人脸上立刻换了颜色,也带出几分笑容,甚至堂中很多人也都再次侧目,有人更是面露惊色忍不住出声。 “谭记商号的人?”“谭家人?” “那年送来救命船队的那家吧?” 谭元裳笑而不语,这也是他喜欢岭东的一点,岭东人不忘本,也或许是那年大灾印象实在深刻,将整个岭东就凝聚一心。 即便是在大庸军中,岭东兵也往往是最具战斗力的一批,深受招募处和各路军中将领的喜爱。 “原来是谭氏族人,可是生了什么病?” 柜台后的老人和颜悦色。 “我倒也没什么病症,只是想要拜会一下胡老先生,同他聊一聊。” 老人点点头。 “阿翔,坐台抓药。” 说着,老人就从柜台处出来。 “请,我带伱去见师父!” “哦,有劳了!” 谭元裳再行了一礼,随着老人进入内堂,其实根本不远,也就在仁济堂后面,只不过是买下了后方几户连成一片。 经过了两个院子,谭元裳就见到了胡匡明,他正摆开架势,在那打着一套缓慢养生拳法。 一见到谭元裳过来,胡匡明皱眉看了几眼,记忆上涌,隐约升起几分熟悉感,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只是这不凡气度,应该不是常人。 “师父,这位是京师承天府谭家的人,特地来拜访您的,哦对了,您叫.” 谭元裳笑着上前一步,恭敬拱手行礼。 “谭元裳,见过胡老先生!” “谭公!”“谭公?” 胡匡明和弟子一个恍然,一个惊愕。 “人老了记性不好,老夫就说觉得眼熟,原来是谭公亲至,快,泡一壶好茶来!” “唉!” 那老人匆匆走了,不过几步一回头,看了好几眼,这是谭元裳本人?看着也太不显老了! 要知道谭元裳实际上应该是比师父胡匡明年纪还大的呀! 胡匡明亲自去屋中搬椅子凳子,谭元裳也去帮忙,随后便在屋前坐了下来,很快茶水也到了,还配上了一些茶点。 聊天免不了谈及当年岭东大灾的事情,到差不多了,谭元裳才提及真正来意。 “胡老先生,谭希望您这次能随我一同回京!” 胡匡明皱起眉头。 “谭公,若是你家中有人生病,胡匡明力所能及自当施救,若是你要我和你回去当你家中私医,恕老夫不能答应啊。” 谭元裳摇了摇头。 “自然不是,谭某是希望老先生同我回京,替当今皇上看一看病” 谭元裳语出惊人,不但是胡匡明,就连他身边跟随的两个人也心头一跳,而谭元裳也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去我那的时候也是他难得轻松的时候,登基之后皇上压力也是奇大,二十年来不敢懈怠分毫,其实吧.如今的大庸不是当年先帝登基时候的困境,他没必要这么累去年太后逝世后,皇上身子似乎就不太对劲了” 说着谭元裳叹了口气。 “皇上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了,先帝在世的时候怕他仁弱,实则和先帝是一样的脾气,而他比先帝更在意旁人眼光,容易强撑.” 这种话也就是谭元裳等极少数人能说,太后死后就更少了,轻描淡写的语气也足见谭家的地位。 “宫中那群庸医,谭某信不太过,邀请便请最好的医者,所以便来请您了!” 谭元裳对当年的事也算耿耿于怀了,当年那太医明明说替稳住了先帝的病,结果他才走先帝就驾崩了,虽然知道怪不得太医,他也不太信任太医院了。 胡匡明眉头紧锁。 “皇上?谭公可莫要开这种玩笑啊,而且若我去了,太医院的人如何自处啊?” “嘿,若是请个名不见经传的自然不行,但您是胡匡明啊,比不过您也是人之常情。” (本章完) 第526章 会上一会 同谭元裳一起回京这件事,胡匡明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毕竟若是当今圣上的身体有恙则已经不是个人的事情,也是关系到国家社稷的事情,谭元裳以此来说明情况,胡匡明就没有什么推辞的理由了。 在胡匡明答应之后,谭元裳也不想在登州久留了,带着他一起登船。 谭家船队沿着大通河一路前行,不过商船的航道并非直去京城,想要一直走水路需要拐的弯太多,所以谭元裳带人下船坐马车,一路又到开阳江水域才又开始坐船。 整个过程中谭家遍布各地的商号立刻就能做好接应,在胡匡明眼中则更像是不论坐船还是坐车,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客栈驿站等更是不在话下。 每到一处,车马必然先行等候,每落一宿,若是餐点,必然正好有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在等候,而且必然是当地名菜或者特色小吃。 这种人脉和手段,以及强大的调配能力,实在是让胡匡明大开眼界,属实是以前连想都想不到的。 一路行来速度丝毫不慢,却也一点没让胡匡明有什么明显的舟车劳顿之感。 此刻大船前行已经到了承天府的港口,远方船帆林立楼船如城,一艘艘小舟在航道各处穿行,有管理分发通行停靠号的官吏,也有兜售各种物品,或者载人提前登岸的小贩,俨然是一片广阔的水上商贸。 站在楼船的船头,谭元裳望着京城大港的盛况,心中也有一种特殊的感慨。 “胡老先生,京城到了!” 胡匡明一辈子没有来过承天府,哪怕一路上已经被惊讶过多次,此时也依然不免露出震撼的表情,由衷感叹道。 “不愧是我大庸上国之繁华天京!老夫早该来看看的!” “哈哈哈哈哈胡老先生,这京城有的是地方该看看呢!” 谭元裳笑声中带着明显的自豪,随后示意大船靠岸。 作为谭家的楼船,哪怕是在京城港口也是有一定特权的,至少肯定有可供随时靠岸的泊位。 岸上自然是立刻就有车马接应,载着谭元裳和胡匡明去往京城内部。 —— 承天府城内在一处道观借宿的齐仲斌于定中灵台一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谭元裳回来了! 齐仲斌整理了一下房中的东西,将该收拾的该装起来的都都归入自己的那个背箱之中,随后背起箱子走出门外。 灰勉此刻正回来,看到齐仲斌的动作不由疑惑一下。 “齐小子,这就走了?在这可以多住一段时间的。” 京城这种地方,自然少不了道观和寺庙,其中一些是能容人留宿的,而齐仲斌这样看着仙风道骨的,明确表明自己是修行者的,在道观里住久一些一般也不会被赶走。 当然,这里的修行者,指的是寻常道人理解中的,并不清楚齐仲斌的真实跟脚。 灰勉说着还跳到了齐仲斌肩头,咧开嘴笑嘻嘻道。 “齐小子,我寻到一法,比你你替人算命赚钱来得快,也少很多麻烦。” “哦?灰前辈寻到何法?” 齐仲斌相信那肯定不是用法术变钱,这种欺人的手段灰前辈是不可能用的,至少也不会用在正常人那。 “嘿嘿,你瞧!” 说着,灰勉一只始终收着的爪子露了出来,原来是小心抓着一只蛐蛐。 “这东西平常也就是我的零嘴,但是我在游逛的时候,见到那些公子哥富家子什么的在那斗蛐蛐,比在西河村那会看的还热闹,多听一会的话,伱猜怎么着,一只好蛐蛐价值连城呢!” 说着灰勉将手中似乎是处于昏睡状态中的蛐蛐露了出来。 “我这只是我找了好大一片地方之后找到的最厉害的,也就没有吃它,肯定胜过他们那些蛐蛐,能卖个好价钱!” 齐仲斌听得哭笑不得,灰前辈的门路确实怪,但不得不说应该能顶用,不过他们又不是很急于赚钱。 “灰前辈,谭元裳回来了。” “哦!” 灰勉将手中的蛐蛐收了起来,其实他对于谭元裳究竟如何兴趣并不算太大,毕竟谭元裳这等面面俱到心思玲珑之人,真有什么事,大概率也是该来之事了。 当然,还是得看心情的,灰勉也没多说什么。 “行吧!” 这么一句之后,灰勉就跳到了齐仲斌肩头,既然齐小子想去看看,那就去呗,他毕竟也是大庸天师呢,虽然这封号已经是上上代皇帝时期的事了。 齐仲斌笑了笑,背着背箱往外走去。 观中有路过的道人见了,也会客气问一声。 “齐老前辈您这是要出门替人摆摊算命去么?” “哦,齐某有事需要离开了,替我向观主道一声谢,多谢这两日的招待!” 说着齐仲斌就往外走,道人一听顿时一惊,赶忙快步跟上道。 “老前辈您何不多住一段时日呢,观主昨晚还说想要向您讨教道藏解读,这样,您稍等,我去告知观主!” 道人落下话后也不等齐仲斌回应,就自顾快速跑向观中,齐仲斌只好等待了一会。 随后是这道观的观主匆匆赶来,作为也算是有过正经修行的人,本身灵觉较常人已经明显高出不少。 观主在齐仲斌才来的时候便明白此人是有真本事的,绝对是那种修行了很久的老前辈。 好说歹说好话说尽,齐仲斌便只好答应依旧在观中暂住,东西放下,然后才出门。 待到出了道观,灰勉才忍不住在齐仲斌肩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这观主还真识货,有点门道的,对于你这个上门求‘落魄之人’,竟然是如此重视!” 齐仲斌却多少有些感叹。 “他也算是修出一点门道,否则此道观在京城这种地方也不会有些名气,更难以站稳脚跟,说起来,此类人和我当年又何尝没有相似之处呢!” “哈哈哈哈哈那你收他做个徒儿嘛!” 灰勉玩笑一句,齐仲斌也就笑笑,随后迈步去往谭府所在。 承天府,北城门大路一端,谭元裳带着胡匡明率先来到此处。 这里也是很多初次进京赶考的书生,以及很多第一次来京城的大庸人最先会到的地方之一,来此为的就是看一看那一块巨石,也是代表着大庸文治武功皆繁盛的标志。 当然,巨石除了原本就有一面极为平整,其余几面早已经经过雕琢,除了埋在地下的一截,上头则完全成了一座巨大的石碑。 即便是时至今日,依然有不少人会在此处或驻足许久,或徘徊不去,更有许多异邦来客心中震撼。 “此去西北两万里,我大庸之境也.” 胡匡明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纵然他只是一个年老的医者,但也是一个大庸人,见此石碑如何能不自豪呢。 “胡老先生,你是想去京城有名的酒楼用餐,还是去我府上吃饭,亦或是我将酒楼名厨请到家中?” “这,还是别如此麻烦,简单吃一顿就可以了,谭公这一路招待,老夫都怕回去之后适应不了了.” 谭元裳乐了。 “那还不简单,我派人去登州给您安排妥当,亦或者您若是愿意,留在京城,乃至留在我谭府更好!” 胡匡明摇了摇头,见此谭元裳也不多说,直言玩笑话。 也是此时,齐仲斌也到了城北,远远望去就能见到那有多名随从之人的谭元裳,更有一个令他意外的人,而灰勉自然同样看到了,并且率先惊愕出声。 “胡匡明?哎呀,不知不觉他也这么老了,不过谭元裳还真是个妖怪,年纪不比胡匡明小吧,这么一瞧简直能当他儿子” 齐仲斌乐了,谭元裳被真妖怪说妖怪,要是知道了应该足以自豪了。 但灰前辈的话也让齐仲斌感叹一句。 “是啊,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眨眼当初的岭东大灾也几十年了!” 说着,齐仲斌就向着前方,走去,脚步明明不快,身形前进的速度却明显快于常人,而此时谭元裳和胡匡明也正好要转身准备离去。 虽然说是来会一会谭元裳,但齐仲斌根本没有喊住人的打算,更没有接近那些明显是护持之人的身边,只是在几步外以不轻不重的声音,以让谭元裳能够听清的声音念叨唱着一首儿歌。 “谭府胜王府,金银难得数,安之无仓储,十个承天府” 谭元裳原本笑容满面准备请胡匡明去停在街边的马车处,此刻听到声音不由微微皱眉,随后脚步一顿侧身看向一处,却见那边唱出声的是一个老人,此时似乎是准备去看那“承兴第一石碑”。 “老爷,需要我拦住那个人么?” 谭元裳摆了摆手,看对方侧影和背影也是一个年事已高之人,他面对胡匡明道。 “您先上马车,我去去就来!” 说着谭元裳便亲自走了过去,靠到足够近的距离的时候,齐仲斌正抚须看着那石碑,虽然前阵子就见过一次,但再见依然震撼,即便他是仙道中人亦如此。 “这位老先生。” 谭元裳的声音传来,齐仲斌这才侧身看向身边,两人目光一接触,谭元裳都心中微微一惊。 好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这位官人是在叫我?” 齐仲斌疑惑一句,灰勉则藏在他身上暗暗点头,齐小子也会使手段,也会演了。 谭元裳笑着点了点头。 “正是,方才听老先生唱着一首歌谣,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 不至于是这老人自己编排的吧? 齐仲斌恍然。 “哦,这个啊,老夫也是才来京城,前阵子在街上听到有一群孩童唱着这童谣,朗朗上口颇为动听,听了一两遍就记住了” 说着齐仲斌又笑着看向那石碑道。 “听说这承兴第一石碑的巨石,也是谭家于大山中开凿运来献给天子的,心中感叹儿歌说得对,便不由唱出来了!” 谭元裳心中微微一震,脸上的笑容渐渐止住,但也很快恢复正常,向着老人行了一礼。 “原来如此,多谢老先生指教!” (本章完) 第527章 暗流涌动 见到谭元裳的表情,齐仲斌便知道对方明白过来了,便也不多说了,眼前这位可是大庸一等一的聪明人。 在齐仲斌点破童谣的时刻,谭元裳的气数顿时就开明了。 面对谭元裳的郑重一礼,齐仲斌也回了一礼,点了点头就继续看向那承兴第一石碑了。 所谓会一会,在齐仲斌这等仙道修真之辈眼中,这也就足够了。 “好字,好字啊!” 齐仲斌抚须低声赞叹一句,这字确实是非常了得了,更难得的是,竟然能觉出此字借鉴了师父字迹的一丝神韵,却又自成一派,是真的难得。 当然,想要完全临摹写出师父的字是不可能的,别说是凡人,便是仙道高人怕是也难有几人做到。 这倒也不是字真的难写,而是这本身就是个人修行的意境呈现之一,各道修士自有其法,能真正复现几乎不太可能。 不过谭元裳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也在一旁站了一会,一同观看那承兴第一石碑的字。 “此字乃是弘兴十三年春,由孟世明所书,当时他也正好金榜题名,又为陛下钦点的才情书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刻,落笔也是气势斐然,也借由石碑将我大庸之强盛定格在那一刻!” 齐仲斌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边的谭元裳。 “既然是弘兴十三年所作,为何又叫承兴第一石碑呢?” 谭元裳笑了笑。 “当今圣上分外要强,继位之刻就立誓要做一番成就给先帝看看,也是继承先帝遗志,弘兴十三年,大庸早已经是实至名归的天朝上国,石碑为此名也是告慰先帝,告慰列祖列宗!” “嗯!” 齐仲斌再次点了点头,而灰勉则低声传音道。 “嘿嘿,他说得对,当年那巨石立起来,石碑还没凿刻完成的时候,孟世明就先写字了,那会我和先生就在咱们现在站的位置看着,一队人欢呼叫好呢。” 听到灰勉的话,齐仲斌也不由露出笑容。 “对了,不知可否知晓老先生尊姓大名,是哪里人?来京城若是无处落脚,在下愿意为老先生安排一番!” 谭元裳站这么一小会,其实也是余光在观察旁边的老人,此人衣衫朴素,但鹤发童颜气度不凡,那一首童谣也绝对是有意为之,说明对方根本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点破之后却也没有其他反应了,就是真的在欣赏石碑,更有种由心而发的笑容,至少谭元裳觉得是由心而发的。 听到谭元裳这话,齐仲斌不由再次认真打量他,就连灰勉都感叹道。 “谭元裳不愧是谭元裳,老了也是谭元裳啊,不对,这妖怪根本不像是老了” 齐仲斌哑然失笑,灰前辈真是诙谐,不过他这笑容在谭元裳眼中却另有深意,好似有种本想多管却又硬是被他谭某人凑过来的样子。 “老夫姓齐,算是茗州人士,就在城中天虚观落脚,老夫有手有脚,就无需谭大官人安排了!” 说罢,齐仲斌也不再多言,而是转身离去。 谭元裳微微诧异却也并未阻拦,多问一两句是关切,再纠缠就是不知分寸了,同时老人的话也让他明白,对方果然是知道他身份的。 至于钱财则更不可轻易相赠,有些人可能真的会因此生出厌恶的。 “老爷,要派人跟上他么?此事或许和他脱不了干系!” 旁人这么一说,却被谭元裳看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我们走吧!” 那边的马车处,胡匡明早已经坐在车中等候,此刻谭元裳终于也回来了,有人掀开车帘,谭元裳慢慢上了车。 “让胡老先生久等了!” “不敢,谭公是去干什么了?” 谭元裳笑了笑。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见到一人心生好奇,就去看看。” “哦。” 胡匡明其实也听到了那句童谣,不过他相信谭元裳肯定比他聪明。 这时候前头车夫问了一句:“老爷,能走了吗?” “走吧!” 马车动了起来,谭元裳一边同胡匡明聊天,一边却在分心想着事情,想着这儿歌,也想着那名齐姓老者。 天虚观? 齐仲斌当年虽然在岭东大灾中现身过,甚至借过天子剑,但一来谭元裳其实并未见过他,时间也太久了,不可能凭借一个姓氏联想到他。 “谭公,我们什么时候进宫?” 听到这话,谭元裳微微一笑。 “胡老先生莫要着急,进宫给圣上看病,自然不可能立刻就去,甚至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此事我来安排!” 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谭元裳又立刻道。 “哦对了,胡老先生,有件事谭某得先道声歉,本来说带您到京城各大医馆看一看,做一番交流,不过可能安排上会耽误一些,晚一段时间再说!” “这倒是无妨,听谭公安排就是了!” “多谢先生体谅!” 谭元裳笑着拱了拱手。 另一边,齐仲斌走在街头脚步轻快,灰勉则已经爬到肩头埋怨了一句。 “唉,齐小子你可以领一些好意的,谭元裳这么有钱,随便勾勾手指有的是人巴结,咱们能吃遍全京城的菜了!” “哈哈哈哈.灰前辈,还是你那法子靠谱一些,也省得麻烦!” 灰勉咧了咧嘴。 “你这小子,我那法子自然是好,可伱也不是省麻烦吧,你报上了落脚之处,可是能顶一条命的!” 齐仲斌笑容收敛,步子微微一顿,也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灰前辈说的不错。 “我只是觉得此人确实了得,若遇上困难便也能给个解法。” 灰勉用尾巴扫了扫齐仲斌的脸颊。 “罢了罢了,谭元裳估计也用不着你这个解法!” “灰前辈说得是,那咱们找个地方卖蛐蛐?我知道路桥下有人专门收蛐蛐,就去那卖?” 灰勉乐了。 “哈哈哈,卖什么卖啊,若是先生在,都到这份上了,一定会参与进去一起玩玩,不斗上一斗展现一下实力,如何能卖高价呢?” “好,那咱们就去一起斗一斗!” —— 皇宫的御书房中,当今大庸天子依然保持着正常的作息处理朝政,只不过很多时候会停下来休息一会,此刻疲惫感袭来,手中的笔都没有握紧,直接在面前的奏章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墨迹。 “陛下!” 一边的中年太监赶忙上前,不过皇帝已经反应了过来,一边摆手,一边将笔放到笔架上。 “乏了累了而已” “陛下.唤人来给您揉捏一下吧?” 皇帝点了点头,太监立刻就出去吩咐了,没一会太监回来了,不只是派人去唤动揉捏的宫人,也带来一个消息。 “陛下,谭公派人送来一个口信,说是这趟出门带回来一些稀罕玩意,也觉得您好久没去他那了,正好他回来,等他把自己收拾妥当了就会进宫面圣,还说想要邀请您去谭府看看。” “哦?他回来了?” 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谭元裳也算是他的长辈,不论是外在还是心中都是。 “他都带了什么稀奇玩意回来?他这次好像没出大庸吧,又能有什么稀奇东西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谭公想来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这些个太监当然不会说谭元裳的坏话,毕竟这位的好处他们可没少拿的。 皇帝点了点头,此刻也不再撑,疲惫袭来,撑着椅子站了起来,一边太监赶忙来搀扶,随后扶着他坐到另一边的软榻上。 “唉朕确实太累了累了” “陛下.” 太监搀扶着皇帝坐下,心中一阵紧张和惶恐,陛下是很少很少说累的,但这两年却似乎真的很疲惫。 太医说皇帝可能是因为老太后去世太过伤心,但作为贴身太监的人却心中不安。 “陛下,要不再唤太医来看看?” 皇帝摆了摆手。 “不用,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说着皇帝就在软榻上躺下了,竟然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梦中皇帝好像看到当年的父皇在书房处理政务,而现实中的他口中还迷糊着喃喃着什么,太监想要听一听却又听不太清。 这时候,负责揉捏的宫人来了,但皇帝也已经睡着了,太监做出禁声的手势,让人先退下。 外室之中,负责记述的官员微微叹息一声,心中同样有些忧虑。 —— 京城的一座大府之内,有人正在观赏歌舞。 跳舞的是西域胡姬,那婀娜身段配合大庸编排的歌舞,实在是赏心悦目,也让观赏者看得笑容满面频频称赞。 正在这时,有人匆匆入内,走到了上首之人的身边弯腰耳语几句,听得为首的人略微诧异地看向他。 “谭元裳回来了?” 声音一出,旁边的宾客也听到了,有人立刻“啪啪~”拍了拍手,殿中歌舞立刻就停下了。 “都退下去!” “是!” 舞姬乐师退下,上首之人点点头又看向来者。 “什么时候的事?” “回殿下,就在今天上午,听说谭公还派人进宫了。” “这么快派人进宫,难道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取悦父皇?” 一旁宾客中有人建议了一句。 “殿下,陛下今年已经询问过楚相、尤大人和常大人传位之事,何不拜访一下谭公呢?” 上首之人咧了咧嘴。 “岂有我去向他献殷勤的.” “殿下此言差矣,谭公与先帝乃是至交,严格来说算您的长辈,晚辈亲近长辈乃是常情,勿要像太子那样啊” “对,不知殿下听说没有,如今城中孩童都会一首童谣,我也是昨日才知晓了。” 那上首之人疑惑道。 “哦?什么童谣?” 说话的人没有唱曲调,只是淡淡背诵出来,说到一半在场很多人神色都微有变化。 “殿下,这就更该去了!” 那上首之人原本心中意动,此刻却忽然又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太显眼了,而且谭元裳是什么人,他一定很快也会知道的,再说了,谁能对他不利啊,他有先帝御赐的丹书铁券,用不着我关心.歌舞呢,给我来了!” 这一声令下,很快歌舞就回来了。 (本章完) 第528章 不只是病 在谭元裳回承天府之后的第二天,他一大早起床之后收拾一番,随后就进宫去了。 谭元裳进宫自然是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门外,管事的太监进去通报过后,很快就出来客客气气地说道。 “谭公,陛下让您进去呢。” “多谢公公!” 谭元裳笑着随太监进去,一边走一边还笑道。 “此番在焦东特地留下了一些上等海珠,颗粒大品相上佳的留了一些,品相一般的研磨成粉,公公可以试试。” “哎呦,那怎么好意思呢” “公公在我这就无需客气了!” 谭元裳说完,二人已经进入了御书房,前者还向着角落史官拱了拱手,这位也是两朝之臣了,而史官自然不敢怠慢。 直到进入内书房,正在批阅奏章的皇帝才抬起头来,脸上也露出笑容。 “谭公来了?” 谭元裳见了皇帝心中微微一沉,不过才半年多没见,哪怕他并不懂多少医术,但也觉得皇上的气色差了不少,或许也更多是一种直觉。 不过谭元裳在脸上并不表现出来,而是笑着长揖行礼。 “谭元裳拜见陛下!” “免礼!这次你去了多少地方?可见了什么稀奇事?” “正要同陛下说呢!” 实话说,当今皇帝虽然是谭元裳的晚辈,但毕竟不似和当年先帝那样的关系了,谭元裳进宫的次数也远不能和当年比。 面对这个晚辈,谭元裳恭敬之余也带着心疼和敬畏,此刻在御书房中侃侃而谈,同皇帝分享自己的见闻。 这些见闻不光是谭元裳此次外出路途中的,也有一些从远方传过来的消息,什么各地风俗民间志怪奇谭,甚至还见过一个不远万里去过碧秀国天斗山寻仙的人。 “听那人说啊,他去了当地,才知道当年那边地动山摇,很多人以为地龙翻身了,而在之后有一股奇异香味经过.” 皇帝和御书房中的大小太监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是外侧的史官也认真侧耳。 “那股香味极为奇特,胜过世间任何香气,嗅着一丝就叫人神清气爽,有些人眼尖说是看到了金光闪过,后面更有怪风乌云相随有术士说,那可能是传说中的仙丹呢,而追着金光的可能是各方妖魔神鬼” 见倾听着脸上的表情,谭元裳也笑道。 “当然了,这不过都是一些传言,多有夸大的成分,哦还有,那人说当年一些老人若是闻到了那股香味,就算是一些看似马上又故去的,都多挺了许久” 皇帝也笑着摇头,听得出来,这奇谭中吹牛的成分不少,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从碧秀国回来的人在吹,还是谭元裳在吹。 谭元裳在御书房待了一个时辰之后,才终于从聊天叙述转入正题。 此刻皇帝早已经没坐在书案前,和谭元裳一起坐到了软榻上,中间的床几上也摆了茶水蜜饯。 “陛下,我此番外出其实也存了找人的念头去的。” “哦?还有你谭公需要亲自去找的人?是谁啊?” 谭元裳点了点头。 “有的,谭某主要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元江县西河村” 一听到这个地方,即便是皇帝也是微微一愣,数十年前的一段记忆自然而然的浮现脑海,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画面似乎都模糊了,有些事依然十分深刻。 “难道易先生还健在?” 谭元裳想了下摇了摇头。 “听易家人说,自打易保康过世之后,九十多岁高龄的易先生在家呆了一段时间,随后就离开了,说是当回说书人行走天下,这一走,只怕是” 皇帝和太监都知道谭元裳的沉默代表了什么,良久之后前者才叹息一句。 “父皇除了遗诏还有私信,不准我去打搅易先生,其实,唉,罢了.” “不过我还是从易家带回了一些易先生的墨宝!” 先帝能管到当今皇帝,却管不到谭元裳,他这话一出,皇帝眼睛瞬间就亮了, “哦,易先生有什么墨宝留下?” “那自然是有的,不过不少是过年写的对联之类的,成章装裱的真正墨宝倒是不多,可惜的是其中一幅堪称惊世骇俗的墨宝,易家人死活都不愿意割爱,可惜啊” “什么墨宝?” 谭元裳想了下,还是说了出来。 “听说那是易先生当年在元江县编撰县志之前所留的墨宝,也是疯癫清醒归家之后所书,名曰《乾坤变》,只是明明我看了许久,却难以复述,我尽量为陛下道来” 谭元裳记忆力极佳,可是哪怕他在易家欣赏了《乾坤变》整整一天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却也在离开后没多久就开始记不住上面的内容。 此时此刻,谭元裳凭借记忆和感觉想要复述出来,却往往说一段少一段,回忆起来也十分困难。 只说了半段《乾坤变》,谭元裳已经汗流浃背,甚至隐隐有些头痛 “呃嗬.嗬.陛下,恕谭某年迈,竟然无法完整复述.” 谭元裳说得累,皇帝和太监听得也累,但能也只是前几句便也能领略书者的心气,同时能得谭元裳如此盛赞,也足以说明问题。 “谭公不必自责,应该是朕没有这缘分啊!” 听到皇帝的感叹,谭元裳也不由又叹息一句。 “其实谭某也没这缘分,那《乾坤变》虽然被装裱得极好,但原文竟然被墨汁染了相当篇幅,以至于看不清全貌,实在是太过可惜啊!” “什么?易家人竟然让墨汁染了此等墨宝?” 皇帝听得瞠目结舌,想象一下自己视为珍宝的《行路难》若是被人泼了墨,该是如何感觉,想都不太敢想。 “哦,陛下误会了,也非易家人故意为之,当年易家家境贫寒,易先生在堂中书写,桌子老旧,有桌腿恰好坏了,书法没能尽全功就倾倒,墨也泼了纸面,但这种残缺,或许也是《乾坤变》的美妙之处啊!” 皇帝点了点头,而谭元裳又继续道。 “易先生那我也就是去碰碰运气,在归京途中我还去了岭东,见了见胡匡明,将胡老先生请到了承天府。” “胡匡明,那个医术大家?” “不错,谭某希望陛下准许胡老先生为您看看,或进宫,或者去我家中也行,陛下,您觉得呢?” 皇帝笑着看向谭元裳。 “这才是你今天最想说的话吧?” 谭元裳站了起来,拱手弯腰郑重行礼。 “陛下,谭某斗胆请陛下答应这一回吧!” “罢了罢了,明日我就去一趟谭府,也算是出宫透透气,看看伱带回来的那些宝贝!” 皇帝这么说一句,谭元裳才带着笑起身,去他家中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皇帝还是补充了一句。 “其实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宫中太医也并非庸才,你实在是无需大老远将胡匡明带来京城,他年事已高,舟车劳顿并不合适.” “是是是,陛下教训得是,不过胡大夫养生有道身体强健,至今依然时不时自己出门采集药材寻找新药灵植,身子比很多年轻人都好呢!” 还有就是,陛下您口中的舟车劳顿,和谭某人小心安排的旅途还是不同的。 —— 第二日,谭府之中,皇帝真就出宫来了。 第一次见皇帝的胡匡明也觉得紧张不已,不夸张的说,在普通百姓心中,直接看到大庸天子,就程度上来说,和直接看到庙里神像中的神人出来未必有多大差距,只能说是敬与畏的比重不同。 不过在最初的紧张过后,已进入问诊状态,胡匡明就很快平静下来,真见了皇帝,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也是常人。 此时是谭府的书房中,天子坐于书榻不动,面色如常,胡匡明坐在旁边静静把脉,时不时也会问两句宫中太医的用药,回答的多是一旁的太监。 而胡匡明的眉头时不时就会皱一下,探脉用了很长时间才松开了手。 “胡老先生,陛下的情况如何?” 谭元裳立刻询问,而胡匡明抚须沉思暂时没有说话,良久才看向皇帝,又看向胡匡明,时不时皱眉,也时不时叹息。 “老先生,究竟如何啊?” 一边的太监总管也有些焦急了,而胡匡明也终于开口了,他之前不说是在犹豫,因为这病症不单纯。 “陛下想听全,还是想要胡某收着点?”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皇帝开口道。 “胡老先生但说无妨,朕其实也有心理准备。” 胡匡明点点头,也不说什么病,直接开口道。 “宫中太医所言其实不差,只是老夫也略有不同意见.” 说了一堆之后,胡匡明才看着皇帝道。 “危险异常,生死五五之数,但还有得治!” 皇帝眼神一亮,难道医者差距真有这么大? 太医也算是医者之中的佼佼者了,皇帝本以为或许比不过胡匡明,但太医人多啊,一起商量应该不比一个名气大的所谓神医差。 “有五成把握?” “老夫还不敢欺君,只不过.” 胡匡明心中又起犹豫。 “只不过什么?” 太监总管抢先问了了,而胡匡明瞧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谭元裳,后者心中一动,赶忙道。 “老先生放心,此处的人什么话都能说!” 胡匡明这才把心一横,开口道。 “只不过陛下从今天开始,勿要再用宫中的药了,一切药石都由老夫来定!” 这句话一出,皇帝皱眉,太监略显疑惑,而谭元裳眼睛微微睁大地看向胡匡明,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本章完) 第529章 为殿下分忧 胡匡明话让回过味来的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给谭元裳的眼神也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谭元裳接触到皇帝的眼神,却并没有躲避,而是直接迎着他的目光开口道。 “陛下,希望您考虑一下胡大夫的话” 多的谭元裳也不说了,他相信皇帝能够明白,但皇帝脸色显然十分难看,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床几。 虽然是轻轻“砰”的一声,却让跟随的太监总管身子心头一颤,胡匡明也是心头猛然一跳。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胡匡明虽然仅仅是伴随了这么一小会,但他说得事比较大,心中也是直打鼓,但常人尚且不可不顾,这可是大庸天子啊! “陛下,您勿要动气啊” 胡匡明这种关头竟然硬着头皮再说了一句,让一边沉默的谭元裳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心中有气,但他还是辨得清是非的,实在不太好发作,再次深深了胡匡明和谭元裳一眼,随后缓缓站了起来,轻声吐出两个字。 “回宫!” “是” 太监总管看了谭元裳和眉头紧锁的胡匡明一眼,拱了拱手,随后忧心忡忡地跟随着快步走去的皇帝一起离开了。 “我送送陛下.” “不用了!” 谭元裳才走到门口,就被皇帝回绝了,他步子一顿,知道这时候还是别跟上去为好。 此刻谭元裳回头看去,胡匡明脸上已经渗出不少汗水,神色也依旧凝重。 “胡老先生,您刚刚的意思,谭某应该没会错意吧?太医那有问题?” 胡匡明可不敢下定论。 “这胡某可就不知道了,也未必是有意为之.只是了解过陛下的近况之后,宫中那边的药还是停一停的好,只是陛下似乎并不信我?” 谭元裳摇头叹息一声。 “陛下生气,其实就是明白了.他虽然气,但知道我谭元裳是绝不会害他的.只是没想到.” 就算是谭元裳,其实也没想到竟然会诊断出这个结果,而胡匡明敢再三出言,也说明他对自己的诊断是有自信的。 皇帝出了谭府,上了回宫的马车,在马车上,他终于忍不住怒火,狠狠一拳砸在车架上,同在一车上的太监总管都抖了一下。 这一拳下去,皇帝怒火中烧的同时也气路不顺,忍不住“咳咳”咳嗽了两声。 “陛下,陛下!胡大夫说了,请您勿要动气啊!” 皇帝气得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勿要动气?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又如何能压得下呢? 想当年先帝在世的时候,那会大庸太子多年悬而未决,兄弟们之间虽然明争暗斗各使手段,但比的都是才干,拼的都是能耐,有人能文有人能武,有人恪守中庸之道。 而且即便明面上不会时时提到,但其实大家心中都对父亲除了敬畏,也是有孝心的,是很想要得到认可的。 如今呢?太子早就定下了,难道还有人想大逆不道? 是我教子无方么. “砰!” 皇帝又是捶了一拳,而这一拳之后,他的气息也渐渐归于平静,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正如谭元裳所了解的那样,其实当今天子项子冀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至少对身边至亲之人的关怀要远超其父,所以此刻心中更难以接受,反而郁气难消. 气息归于平静,但皇帝手却压在了胸口,好一会气息才真正顺畅起来。 怒归怒,回宫之后皇帝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都没有派人去查太医院。 只是虽然在谭府没有回应胡匡明和谭元裳,可宫中的药他确实停了。 —— 东宫中,太子正在练习弯弓射箭,弯弓满月之后撒手,箭矢嗖地一下飞出,又“咚”地一下射中把心。 周围陪同者顿时喝彩不断,夸赞太子射艺了得。 不过此刻却有人飞快跑了过来,凑近太子低声说了一些事情,让后者一下子面露惊色。 “什么?父皇不用宫中的药,专门派人从宫外的谭府取药?” 来者重重点头。 “殿下,此事千真万确啊!” 旁边许多人也听到了太子的话,纷纷露出惊愕,其中一人顿时脸色一变。 “不好,太子殿下,此事对你大大不利啊” 皇帝不信太医院,这情况显然十分不对头,若是其中正有什么古怪,很容易以谁是得利者的角度去思索。 太子也是反应了过来。 “若是有人想要对父皇不利,父皇会不会以为就是我?但是父皇若是真有此怀疑,为何不动太医院?” 这下太子脸色都变了,旁边的人更是纷纷面露忧色。 “殿下,应该立刻面圣!”“不,殿下,陛下不动,我们去查!” “不可,那岂不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那难道不动?” “就不动!”“不,还是得去见见陛下!” 众人嘴杂,太子心也乱,最终还是决定立刻去见皇帝。 —— 御书房外,太子匆匆到来,但却被拦在了外头。 “刘公公,我要见父皇!” 太监总管笑了笑道。 “太子殿下请回吧,除了朝中重臣来商讨朝政要务,其余人陛下一个都不见!” “可我听说.” “殿下,请回吧!” 太子犹豫一下,徘徊一阵之后,还是离去了,随后太监总管才进入御书房,同皇帝说了外面的事。 皇帝依然在批阅奏章,听完太监的话,不由摇头叹息道。 “哼,还是锻炼得太少,沉不住气!” 话虽然这么说,但皇帝心中却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从这几天的情况和太子的反应来说,可能他确实不知情。 —— 京城另外一座奢华大府之中,有个打扮得书生模样的人在书房之中静心看书,不过这时候却有人匆匆走进来,在他身边耳语几句。 当听完话语,男子就静不下去了,惊愕地看向来者。 “嗯?此话当真?” 来者轻轻点头。 “千真万确!” 房中的人一下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大哥知道了么?” “太子殿下应该也知道了.” “父皇是从谭府回宫之后做出的改变?难道谭元裳一回京就全弄清楚了?” “非也,是因为谭元裳带了一个人回京!” “是谁?” 来者轻声说道。 “登州的在世神医,胡匡明!” “胡匡明?也就是说前几日父皇去谭府,其实是去看病的?谭元裳回来这么多天了,为什么没人知道他带回了谁?” 来者眉头紧锁。 “殿下,谭元裳身边哪可能一直盯着啊.” 男子在书案前来回踱步。 “这时间太早了,太早了!” 这么早局不成局,自己反倒要陷入局中了,谭元裳,谭元裳! 这件事迟早是要揭穿的,而且得是由自己亲自到父皇面前去揭穿,病症迟早是要治的,并且是自己亲自引荐高人去治,可现在这一切都太早了! “对了,几天下来,父皇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么?” 来者点了点头。 “看起来没有出什么状况,那胡匡明果然了得,初次接触竟然压的住毒性!” 皇子心烦意乱甚至生出恐惧来,有些乱了方寸,虽然自认藏得很好,可是如果父皇有心,再加上谭元裳,那谁能安心? “这可如何是好啊” “殿下,咱们都已经兵行险招了,不如就再险一些.” 书生模样的皇子看向来者,而后者也慢慢说道。 “除去胡匡明!” 这句话一出,让皇子心头又是一跳。 “这个节骨眼上除去胡匡明?” “不错,只要胡匡明那老东西一除,届时一定无人可解,过不了多久,皇上就难挨了,届时一定宫中大乱,虽说也是险境,却又有了机会,总比现在好.” “除去胡匡明?” 皇子瞪大了眼睛,不由咧了咧嘴。 “谭元裳身边高手众多,如何去除?” “殿下,那就要靠我们的那位高人了,谭元裳是厉害,身边高手是多,但是因为先帝的关系,有一些东西他是绝对不碰的,虽说一定会有防备,但也顶多就是些死物.” 皇子被说得意动,不由微微眯起眼睛。 “请他过来!” “是!” 下属退下匆匆离去,而皇子这会也没心情看书了,就在房中暗自着急又劝自己要冷静。 正在皇子思考要不要入宫看看的时候,刚刚走的下属带着一个人回来了,一听到脚步声,皇子就快步走出书房去迎接。 “大师,您来了,这段时日可还过得习惯?” 来者是个头顶光光,但在耳边后脑等地还留着头发的头陀,手持一把血色禅杖,身上挂着的佛珠也很特殊,也呈现一种血色,上面刻着歪歪扭一扭的奇怪纹路,反正不像是经文。 此刻被请来,头陀脸上带着笑容向着皇子行了一礼。 “多谢殿下关心,大庸京城不愧是上国天京,看不尽的繁华,享不尽的温柔啊殿下厚爱与关怀,贫僧铭记在心!” 皇子脸上笑容若春风。 “大师高兴就好,不过今日本王却心中难安,之前一直听大师说您神通广大,不知可否为本王分忧?” 头陀脸上露出喜色,来之前他就已经明白肯定是有事了! “自当为殿下分忧!” (本章完) 第530章 有至宝! “哈哈哈哈哈有大师这句话,本王无忧矣!” 皇子笑着这么说,那头陀也十分受用,此刻开口道。 “殿下如此厚待于我,遇上了难处贫僧自然会帮忙,请问殿下需要贫僧做什么?” 皇子眼神示意了一下王府的管事,后者心领神会,走到头陀身边低声说了一阵子,那头陀初时点点头,后来微微露出惊讶,随后则眯起眼。 “如何?” 那头陀神色严肃,随后微微露出笑容。 “殿下放心,贫僧不会让您失望的!” 皇子眼神一亮。 “好!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随后听王府管事细细说明了情况,那头陀便回去准备了。 当然了,王府的管事不可能什么事都说,说明的情况也就是胡匡明的个人情况和出手的注意点,也就是谭家那边的情况。 不过光是这些,头陀已经明白此次也是有些困难的,倒也不是怕谭家那些所谓的高手,而是知道要除去的人应该算是个有点名气的医者,多少有点损德,不过这点事和上国天京的荣华富贵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 这天夜晚,谭府之中,胡匡明早早已经回到了房中。 不过虽然医者注重养生之道,但这段时间以来胡匡明每天都睡得非常晚。 此刻也是一样,回到屋中的胡匡明点着灯,将自己带来的医书都拿出来,大半辈子过去了,他的这种带书的习惯一直都没改,只不过能被他带着的书少了很多。 白天研究,晚上也研究,其实这段时间胡匡明用药既小心又大胆,并且在想方设法不断调整。 小心是因为医治的人是当今天子,大胆是因为若不敢用药,天子性命有忧! 索性天子身边和谭府都不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之人,并且刚猛阴柔的内功都有,施针和内功辅助治疗十分方便,甚至能做到暂时封经封穴。 这就让胡匡明的治疗手段多了许多。 书不断翻动,有时候认真阅览,有时候快速略过,桌上摊开的书也多了起来。 此时此刻,谭府之外那街道一处街巷偏僻所在,一名身穿灰色法衣的头陀手持禅杖而来,据说那府中高手众多,但他也不需要进去。 头陀寻到了一处位置,随后轻轻翻过一户人家的院墙进入内部。 这里也是王府管事说的地方,果然这一户家中没人,离谭府虽然还有一段距离,却也算是够近了。 头陀微微一笑,直接走入这一户人家的客厅之中,将大门关上,随后简单布置一下就盘膝坐下,从随身的袋子中取出一件法器。 这法器呈现暗红色,若有人在这,初一看或许以为是木鱼,但若是细瞧绝对会头皮发麻脊背发寒,因为这木鱼竟然是一个扭曲了一些形状的骷髅。 “哄嘛摩米.” 头陀开始一种古怪的经文,随后取出一根骨骼在这“木鱼”上敲了起来。 “咚咚咚咚.” 随着经文和木鱼上持续,木鱼上面浮现出一阵阵血色,有一种嘶哑痛苦的声音在上面响起。 “呃啊.” 不多时,一个扭曲怪异的暗红色鬼影生生从木鱼上挤了出来,出现在了和尚面前,而后者只是闭目念经什么话都不说。 那身影在周围徘徊了一阵,随后穿门而过,冲向谭府所在。 “呜哇.呜呜哇.” 鬼影所过之处,发出一种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或许有人在睡梦中能隐约听到,随后梦境必然会转为噩梦。 谭府很大,可以说是整个承天府中除了皇宫之外最大的府邸。 而且谭府也不远,至少对于鬼影来说很近了,也很容易找,几乎是立刻就到了谭府之中,随后飘过院墙进入府内。 谭府暗处的一些高手忽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手脚冰凉,仿佛有什么不到的东西在接近。 “呜哇.呜呜哇.” 有武功深厚之人仿佛错觉般听到了什么动静,立刻纵身一跃现身在一定阁楼的顶端,随后又有两人出现在他身边。 三人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受过谭元裳大恩,甘愿为其效死,而三人武学天赋极佳,为了他们,谭元裳也是费尽心。 学了高深武功,得过名师指点,去过江湖闯荡,也随边军经历过大军厮杀 “大哥,有情况?” “怪事,似乎又没什么动静,你们察觉到没有?” “没有,但是觉得觉得有些凉.”“我也是啊!” 话说到此处,三人互相看了一看,顿时心生惊觉。 “不好,定是术士邪法!拔刀!” “铮——”“铮——”“铮——” 三名高手立刻拔刀,身上煞气腾腾,两人直接冲向谭元裳所在的后院,另有一人冲向胡匡明所在。 在那头陀与鬼影联系的感知中,谭府之中忽然炸开三团灼热煞气,在府中横冲直撞,似乎在寻找什么,随后又有更多煞气在那边浮现。 街巷那边的民居之中,头陀不由喃喃道。 “好厉害的武者,死在他们刀下的人不少啊!” 而且不只是这些武者,谭府的布置显然也十分怪异,鬼影入了其中简直好似入了迷宫,竟然有些辨不清方向了。 这绝非是谭府太大的缘故,而是有一种迷踪效应,亦是风与水的变化,定是建造府邸的时候有高人布置! 不过若是没有点难度,殿下又何必来找我呢,此事办妥我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武者再厉害也不过是肉眼凡胎,府邸再不错,里头的也终究是一介凡人! 头陀嘴上带着笑容,鬼影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谭府各处,鬼影好似哭泣起来。 “呜呜呜胡.匡.明.” 幽幽的呼唤传出,随着鬼影一动也传向各处,其他人听不到,却好似能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哭泣,再听又好似是错觉。 “胡匡.明.” 谭府之中,一阵阵动静已经将谭元裳吵醒,有人在门口急切道。 “老爷,您没事吧?” 谭元裳坐了起来,里面有人掌灯。 “没事,怎么了?” “不知道,似乎有人来袭!” 有人来袭?好大的胆子! 这么多年来,在承天府就几乎没人敢来谭家造次的。 只是谭元裳还没说话,却又隐约听到那种诡异的声响. “老爷,这是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哭” 谭元裳听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难道是术士邪法!” 谭元裳心头一跳,邪法这种东西防不胜防,立刻摸向胸口带着的护身符,这才给他一些安定的感觉,只是随后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好,胡老先生那边可有人去?” “已经有人去了!” 谭元裳心神不宁,赶紧披上衣服,穿上鞋子,也顾不上衣衫不整了,直接打开了门,看到了外面严阵以待的府中高手。 “快,用轻功带我去胡老先生那边!” “是!” 胡匡明的住所位置,老大夫依然在翻阅书籍,这时候已经有谭府高手落地,只不过轻功卓越没有被胡匡明听到。 谭府高手透过打开的窗户能看到胡匡明正在看书,似乎没有异样,四处巡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其他人没听到,但胡匡明却听到了。 “胡匡.明.” “嗯?” 胡匡明疑惑了一声,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门窗方向。 也是这一刻,谭府之中的鬼影骤然动了,速度之快如若阴风。 “呜呜呜哇.胡匡明.” 几乎是胡匡明看向窗户的那一刻,就见到窗外远方已经飞来一个鬼影,那血红的颜色,那扭曲的神情,那欲要吞人撕扯的样貌 只一眼,胡匡明就如坠冰窖浑身发凉,身体更是好似不能动弹。 是鬼! “砰~” 屋子外面白光微微一闪,那鬼影竟然没有穿过窗户进来,这一刻,鬼影猛然抬头又看地,这才发现屋子的上梁和边缘,以及地梁上方,竟然在木质的榫卯结构和石座上都刻上了各种图案和纹路。 “呜哇.” 鬼影再次猛然撞向屋子,几次撞击却不得入内,而那种明显的动静也将外侧的武者吸引了过来。 “铮——” 武者虽然看不到鬼,但就是在周围横冲直撞乱劈,而随着煞气和阴气碰撞,武者竟然也隐约看到了一个淡淡的红色鬼影。 这一刻,就算头皮发麻,武者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鬼又怎么样,受死——” “嘶啦~” 长刀所过血光显现,竟然真的有种砍中的鬼的感觉,虽然这感觉不似砍得很重,更像是划过一层水膜。 这下就连念经中的头陀都惊了,这武者身上也一定有东西! 这府邸怎么回事,这些东西寻常人得到一件都了不得吧? 但这会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头陀猛得朝骷髅上吐了一口血。 下一刻,谭府中的鬼影霎时间几乎化为实质,让许多赶来的高手都能清晰看到,一时间,人人拔刀上前。 “呜哇——” 一声尖锐的鬼啸,所有人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就连被带着飞檐走壁而来的谭元裳和那边室内的胡匡明也是如此,而屋子外梁更是裂开缝隙。 “胡匡明” 鬼影又叫了一声,刹那间冲入屋中。 胡匡明脸色惨白,被吓得仓皇退到床前,在鬼影扑来的那一刻,他瞳孔散大又收缩,没想到自己行医一生,竟然最终被鬼怪所害! 但也是这一刻,桌上一本书骤然绽放华光。 “唰——” 华光所过撞到鬼物,后者刹那间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拖着血色残像倒飞出去。 谭府外远处街巷的屋中,头陀身边的骷髅木鱼刹那间裂开 头陀自己更是一股郁气在胸中乱撞,心头霎时间骇然! 宝物!不,是至宝! (本章完) 第531章 至少过百岁的老天师 胡匡明愣在当场,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冲到了桌前,再一看,刚刚绽放光芒的乃是《奇疫论》原册。 而此刻的屋外,谭府的家丁和高手已经乱成一团,那鬼怪好似化为了实质,又忽然间疯了一样横冲直撞。 所过之处腥臭无比阴风阵阵,身上更是不断有血溢出。 只不过这血和常人的鲜血不同,还没到地上就自己消失了。 “哇啊——呜呜呜哇——” 鬼怪呼啸着乱窜,也是这时候,谭元裳和另外几人到了,一看到这边屋前的鬼物,顿时心神一震。 两名高手直接同鬼物斗在一处,不过鬼怪身体诡异速度极快,两人频频砍中鬼怪,但却无法造成致命伤,只是让它的血流得更多。 “呃啊.” 有人被鬼怪抓伤,那疼痛感简直让人撕心裂肺,纵然是高手也不由惨叫起来。 “围住它围住它!”“小心不要被它伤到——” “火把,用火把呢!” 谭元裳走到这边,从怀中拽出一物,乃是一枚古朴的铜钱,此刻他也顾不了许多,直接将铜钱,将之交给旁边护持自己的人。 “用这个打它!” 旁人不疑有他,直接抓住铜钱,在鬼物与人相斗的间隙用暗器手法投出。 “嗖~” 铜钱直中鬼物胸口,又是一道白光炸开,鬼物惨呼一声被打得飞到了天上。 不过这一刻,鬼物似乎也脱离了谭府的掣肘,一瞬间看向远方那头陀所在的民宅方位,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 “呜哇.” 鬼物身上流着血,借着风势,直接冲向那边。 而这一刻,谭府中严阵以待的人看到这一幕,却发现鬼物渐渐消失了。 没有人敢放松警惕,即便那种阴冷感也已经消失不见了,而谭元裳的那枚铜钱也被人捡回来重新交到他手上。 谭元裳看着手中这枚铜钱,当初换这东西的代价果然值得,不过这会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胡老先生呢?” “在屋中!” 谭元裳赶忙带人冲入屋内,却见胡匡明站在桌前愣愣看着桌上的书册,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 “胡老先生,您没事吧?” 胡匡明抬头看向谭元裳,摇了摇头道。 “没事.” —— 另一边,那鬼物直接冲到了头陀所在,此刻的头陀显然也十分难受,却见屋子的大门“砰~”地一声自己打开了,外头站着的正是不断溢血的扭曲鬼物。 “呜哇.呜呜呜呜” 鬼物声音如哭泣,但此刻却裂开夸张的嘴好似在笑,随后骤然扑向那头陀。 “砰!” 头陀胸前的特殊佛珠炸开火光,一串念珠上冒出数十个骷髅虚影,直接将鬼物围住并且快速旋转。 “哼,想反噬我?你以为我没有防备吗?” 头陀此刻拿起自己的禅杖,猛然扫向鬼影。 “嘶啦~~~” 禅杖开刃之处扫过,鬼影直接被斩首,脑袋飞起的时刻,头陀又从袋子中取出一个小骷髅,自己吐上一口血,然后念念有词。 那被斩首的头颅落下来直接被吸入骷髅,随后是那身体,随着鬼物不断被吸入骷髅,它的血液也好似染红了骷髅,将原本的惨白之色化为血色。 做完这一切,那些骷髅虚影又回到了头陀的佛珠中,而他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谭府中有了不得的宝物,这等宝物当世罕有,顾不了那许多了!” 头陀左手持杖,用自己的指甲点破眉心,在额头和胸口划出几道血痕,身上腾起一股血色,随后直接冲出屋子,一跃跳出院子冲向谭府的方向。 那边高手虽多,但头陀也不是要去纠缠的,这些凡夫俗子识不得宝物,他一去对方肯定以为要害人,注意力自然也都在人身上,不会意识到他要去抢宝物。 只要拿到那宝物,凭着现在的状态,若说要胜过这么多高手显然不现实,但是挨着几下逃出谭府应该不成问题。 一到了外面,障眼法一用,凡夫俗子如何能识破呢? 头陀越想越兴奋,一路狂奔冲向谭府,到了谭府近处,已经隐隐能听到里面的喧闹,但夜色中却见街道上竟然还有一个人。 借着月光看去,凭借头陀的目力,见到那似乎是个老人,白须白发在街道上慢悠悠迎面走来。 不知为何,只是看到那个老者,头陀的注意力竟然从近在咫尺的谭府那边被吸引到了这个人身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步子都已经慢了下来。 不对!不对!这人不是普通人! 谭府之中竟然还有术士? 月光洒在大街上,也洒在来人身上,在头陀眼中,这老者身上竟然有些朦胧。 这一刻他又明白了,来者道行比他高! “这位道友,贫僧在附近静修,忽然察觉有鬼怪作祟,所以特来查看,想来道友也是如此吧?” 这和尚暗暗做着准备,口上扯着谎话,慢慢接近老者。 那老者并不说话,倒是他肩头竟然冒出一个声音,那声音似孩童又略微偏高,一出口就有种带着笑的讥讽感。 “嘿嘿,齐小子,就这还晃点你呢,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现在自己是个什么模样,简直比鬼还可怕,就这能让人信他是什么高僧?笑死人了!” “谁?谁在说话?” 头陀怒喝一声,他没见到老者开口,视线便寻声落向他的肩头,却见竟然站着一只动物。 “老鼠说话了.” 这一刻,灰勉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怒气上涌。 “你他娘才是老鼠呢!伱灰爷爷我是貂!”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自从跟随先生之后,灰勉还没受过这种侮辱,就算是先生也只玩笑过它吃泔水啊! 再次听到声音的头陀眼睛都瞪圆了,更是有种头皮发麻凉意直窜的感觉。 “妖怪!” 不但是妖怪,而且还是炼化横骨懂得人道诸多习惯的妖怪。 “齐小子,揍他!” 灰勉一声令下,齐仲斌笑着应诺。 “是!” 头陀瞬间紧张起来,能降服这种妖怪,来人的道行怕是他平生觐见的了,这会已经不是夺至宝,而是考虑保命了! 即便头陀自视甚高,甚至想过有没有可能当这大庸上国的国师,可此刻却明白自己想太多了。 只不过那边齐仲斌话音才落下,一步跨出身若缩地,刹那间已经到了头陀面前,后者瞳孔在这一刻散大. 这是什么法术? 来不及做出反应,甚至念头还没完全出来,瞳孔也来不及收缩,眼前就出现了一根古怪的兵器,仅仅是闪动一下就消失了。 “当——” 一声金铁交击的声响,头陀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嘭~~”“咣当.” 谭府门前,灰勉微微张嘴看着那倒飞出去倒在谭府大门外的头陀,以及那根已经被打得弯得夸张的禅杖。 此刻头陀身上和那些古怪法器上都还有光弧跳动闪烁,不过马上就没了任何动静。 “齐小子,对付这种家伙,你还用天罡锏?” “就想抽他一下,顺手就用了!我们走吧,谭府的人应该马上就出来了。” 齐仲斌收起法宝转身就走,几步之间已经消失在街头。 果然,没多久,谭府大门被打开,谭家的护卫和家丁提着灯笼拿着火把冲出来,也很快发现了那个半死不活陷入昏迷的头陀。 等谭元裳出来的时候,手下已经将那头陀浑身上下都翻了个遍,发现了那些骇人的玩意。 其中有一个血色骷髅,上面的血腥味和刚刚那个可怕鬼物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或者说那头陀自己的身上此刻也冒着类似的味道,十分令人作呕! 谭元裳用手绢捂着鼻子,看着府上的人用锁链将头陀捆绑,又捡起那沉重却又弯折的禅杖,心中不由思索着和其人差不多的问题。 “究竟是谁帮了忙?” 很明显,就从刚刚听到的响声和这状况看,绝对有人出手了 同时,现在的谭元裳也在气头上,他脾气虽好,却也是相对的,今天居然被人搅了后院,而且还是这等邪术,是泥人都得冒火。 明宗皇帝最讨厌这种事,而谭元裳同样厌恶至极! “他状况如何?” “老爷,性命无忧!不过出手的人委实可怕,如此威力的招式,竟然留人性命,不过他似乎已经被废了,手脚绵软经脉气弱” “哼,有口气在就好,弄醒他!” —— 第二天清晨,天虚观外,一辆马车停在了这里,随着马车护持的还有七八名高手,这还是明面上的。 正常情况下,谭元裳出门不会这么大排场,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京城暗流涌动,有人已经疯了。 进出道观的香客游人此时并不多,见到这排场都是纷纷侧目,但这里是京城,大人物多得是。 车马停在天虚观的时候,道观门前的知客道人就已经发现了,当谭元裳带着胡匡明从马车上出来的时候,知客道人顿时心头一惊,这人他认识。 谭元裳! 知客道人赶忙走了过来,向着马车上下来的人拱手。 “今日清晨听喜鹊在枝头叫唤,原来是谭公来了!” 谭元裳笑着拱手回了一礼。 “道长客气了,对了,这里可有一位姓齐的老先生在此留宿啊?” 知客道人想了下就回答道。 “哦,是有,您说得是齐仲斌齐老前辈吧?” 昨晚那头陀被弄醒之后,别的不愿意多说,但是为了少受折磨,还是说了昨夜出手的人,光是他形容的样貌,谭元裳就想到了那天在石碑处提醒他的老者,果然是个高人。 此刻听到名字,谭元裳心中一喜,点了点头道。 “应该是他了。” “齐仲斌?” 胡匡明诧异了一声,数十年的时光能磨灭很多记忆,但对于一些极端深刻的却不容易忘怀,哪怕画面模糊了,一些人一些事却铭记在心。 “胡老先生难道认识?” 胡匡明看向谭元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其实你说姓齐,我就想到过那一位,只是如果那一位还在世,早就已经超过百岁了可这名字” “名字?” 谭元裳显然是忘记了,但此刻被这么一提也不断思索着,而胡匡明看了一眼疑惑的道人和身边的人。 “这是当年岭东大疫之时和后来旱灾之时曾现身的老天师!” 闻言者,不论是谭元裳亦或是随行人员,身上都不由自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而旁边的道人眼睛也微微睁大! (本章完) 第532章 真是老天师! 短暂的沉默过后,胡匡明又补充了一句。 “或许,或许只是同名罢了” 同名同姓?同是术士或者道人? 谭元裳心中这么想着,只觉得这不可能有这么巧,而且他心中此刻也有一种极其强烈的直觉。 而如谭元裳这般想法的可不止一人,那知客道人心中更是突突突跳得猛烈,虽然观主说这位齐老先生应该是道门老前辈。 这段时间观主对这老人恭敬有加,更是时不时就拿着一些珍藏道藏往安排老前辈居住的客舍跑,观中的道人见了也会叫一声前辈。 大家基本都知道这位齐老先生肯定是能人,不说会什么法术,至少也是道门学识渊博的,却不想是如此了得的人物! “道长,齐老先生,他现在可在观中?” 谭元裳的话让知客道人如梦初醒,赶忙回答。 “在的在的,本来他白天经常会出去的,不过今天却没有离开,观主一大早就带着道藏过去请教老前辈了!” 谭元裳脸上一喜,胡匡明等人也是面露期待。 “可否带谭某过去?” “可以可以,哦,我带谭公和诸位入观中,不过容我先通报一声可好?” “应有之义!” “那好,几位快请!” 知客道人邀请谭元裳等人入观,他们也不去什么神人大殿之类的地方,更不是来上香的,一路径直往后方客舍方向走。 等到了差不多的位置,知客道人告罪一声,请谭元裳等人暂时等一等,他自己则赶忙去通报了。 道观客舍在道人居所的前面一点,而齐仲斌的居所则是相对而言最安静的地方,边上的几个屋子都是空着的。 此刻齐仲斌屋外的平整石板上,两个蒲团分别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头发花白带着七星冠且身穿法袍的道人,正是天虚观的观主玄游真人,而另一个则是须发皆白衣着朴素的老者。 两人面前的石地板上也放着诸多书册,有的摊开有的整齐码放。 道人脸上带着欢喜,好似刚刚弄懂了一本道藏中所说的内容。 正在这时候,知客道人匆匆走了过来,不过他来的时候眼神就不由自主地往齐仲斌身上飘。 这么一看,这位老前辈果然仙风道骨,果然是老仙人的样子,果然很符合老天师的气质,果然是世外高人 “知宣,你来做什么?哎哎哎!” “啊哦!” 知客道人看得都走了神,慌忙止住步子,这才发现自己距离观主已经只有一步之遥,差点就撞上了,后者都下意识后仰了。 知客道人赶忙后退两步,先向着齐仲斌行了一礼,再向着观主行礼道。 “观主,谭元裳谭公来了!” “谭公!” 观主心头一惊口中失声,一下就站了起来。 “齐老前辈,谭公来了,我得出去迎接,唉,改日我再来讨教您” “观主,观主!” “嗯?” 见到观主疑惑的眼神,知客道人赶忙补充说道。 “谭公说,他是来求见齐老前辈的” “要见齐老前辈?” 玄游真人看向齐仲斌,后者膝盖上摆着一本书,抬头看向知客道人,笑了笑道。 “请他们进来吧!” “是!” 知客道人躬身行礼应诺,居然一时间忘了问观主,好似这位齐老前辈才是这里掌事者,随后匆匆退了出去。 道人步履匆匆,很快回到了谭元裳等人所在,脸上带着喜色。 “齐老前辈有请,谭公,还有几位,请随我来!” “哦,有劳了!” 知客道人带着谭元裳等人再次回到那客舍前的时候,玄游真人也已经重新坐回了蒲团上,看到谭元裳来了,才赶紧又站了起来行礼。 “谭公今日来我天虚观,实在是令小观蓬荜生辉啊!” 谭元裳拱手回礼。 “玄游真人客气了” 说着,几人的视线也都落到了齐仲斌身上,这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此刻依旧坐在蒲团上,只是平静的看向来人。 而此刻的胡匡明嘴唇都微微颤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激动得不行,在场的人当中,他是唯一真正见过当年的老天师的。 如今再见到齐仲斌,原本记忆中模糊的画面立马就深刻起来,那个数十年前背剑的天师,其形象也与此刻的老者重合. “老天师!真的是您啊!胡匡明拜见老天师!” 胡匡明激动地上前几步,躬身弯腰行长揖大礼,这一刻他有种重回当年峥嵘岁月的感觉,有着无限激动和感怀。 齐仲斌此时也不作什么隐瞒,只是笑着点点头,拿着书从蒲团上站起来将胡匡明扶起。 “胡大夫不必多礼,老夫见到你也甚是欣喜啊!” 真的是老天师! 谭元裳和在场很多人心中狂跳,而玄游真人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但光听这一点也能反应过来,惊愕地看向旁边的老者。 “谭元裳拜见老天师,多谢老天师昨夜搭救!”“我等拜见老天师!” 谭元裳和随行人员纷纷行长揖大礼,一个个心中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这可不只是人瑞那么简单啊! “诸位不必多礼,齐某不过是个活得久一些的老人罢了!” 谭元裳带着几分激动神色起身,看着眼前的老天师,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后还是感慨道。 “若非昨夜那妖僧吐露,我等几乎是要错过老天师了!也多亏了老天师在才能降得住那妖僧,否则胡老先生危矣,我谭府危矣!” 胡匡明更是忍不住再次行礼。 “多谢老天师施法搭救,否则我已经被那鬼怪所害啊!” 齐仲斌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再次将胡匡明扶起来,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那妖僧是我制服的,不过胡大夫,救你的不是我齐仲斌,而是伱自己啊!” “我自己?” 胡匡明诧异抬头,而齐仲斌也没有卖什么关子。 “《奇疫论》为当年大疫防治之后集众多医者之智的大成之作,你作为编撰者更是当居首功,其后印刷无数广传天下,救人不可计数,其原册已然是一件宝贝,那厉鬼近不了你身的.” 说着齐仲斌又补充一句。 “纵然是你没有带着《奇疫论》,以你的功德,这等不成气候的孽障想要害你,你也定会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 谭元裳立刻就明白过来,那个妖僧昨夜受不住折磨说的“来寻至宝”,就是指的《奇疫论》原册了! 几人围绕昨夜妖僧之事,话题便渐渐展开,齐仲斌和谭元裳也不赶玄游真人,就这么在客舍前闲聊起来。 妖僧御使鬼怪,竟然想要害死当世名医 谭府高手大战鬼物 妖僧夜袭遇上老天师. 昨天晚上的种种让玄游真人和赖着不走的知客道人听得频频惊愕,也让不知不觉外围围着的一些道人和香客听得目瞪口呆。 这些几人聊天似乎都没有刻意避讳的意思。 因为齐仲斌言语和蔼可亲,也没有丝毫架子,更不会给人什么压迫感。 所以在最初的紧张之后,众人很快熟稔起来,气氛也变得更加放松。 谭元裳丝毫未提请老天师出手的解决如今困境的意思,他也丝毫不想把老天师牵扯到朝堂上明里暗里的斗争,和皇族之间的明枪暗箭之中。 当然,谭元裳也存了请老天师略微庇护一下的意思。 说到昨夜妖僧的言语,话题已经聊开了的谭元裳便又好奇问一句。 “对了,听那妖僧说,老天师还降服了一只鼠妖,是那种传说中炼化了横骨能口吐人言的真妖怪,不知道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 齐仲斌脸上笑容古怪,隐约感觉天虚观中的某一处,有一股令人压抑的清灵妖气升起。 下一刻,齐仲斌肩头灰白光芒一闪,灰勉已经出现在他的肩头,它用爪子指着自己道。 “看清楚看清楚,我是貂!是貂儿!见鬼的老鼠,去他娘的老鼠!” 他等着吧,给我等着吧,活着让他受罪,死了我亲自去找承天府城隍,我叫他受尽阴阳两界酷刑! 灰勉这会比昨天晚上还气,不是已经告诉他了不是老鼠,结果还说老鼠! 不过灰勉的出现,却直接让谭元裳等人瞠目结舌,有的人更是头皮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外围的道人和香客有的甚至“哇”的惊叫一声,被吓得逃开 刚刚还很感兴趣的人,此刻都颇有些叶公好龙的意味,不过也不完全是众人自己的原因,也是因为此刻灰勉是真有些怒了,自身气息冲击之下,众人皆惧! 齐仲斌赶忙侧头宽慰灰勉。 “灰前辈请息怒,此等孽障宵小之言无需在意” “无需在意个鬼啊,气死我了!” 灰勉说完呼出一口气,看着周围的人,摇了摇头窜了出去,一下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才微微松口气,同时各自心中的亢奋却又上升一截。 只不过老天师刚刚好像叫那妖怪“前辈”? 而谭元裳的心思远比众人深沉,心中念头狂闪,越想越有种惊骇的感觉. 不只是因为看见了真妖怪,而是谭元裳想到了一件事,此前去元江县易家,听易家人提到过的一件事: 据说易先生养了一只貂儿,也是灰白毛色极有灵性,而且活得很久很久 (本章完) 第533章 皇帝惊诧 有些事可能是巧合,但有些事又不太像是巧合。 就比如老天师齐仲斌,确实并非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正是老天师本人。 而灰白毛色的貂儿就算是野外大山中都很难找出一只类似的来,更何况是人饲的呢,不,这不是人饲,因为这本身就是妖怪! 如此一来,很多事渐渐在谭元裳心中贯通,很多事在谭元裳心中的解读也渐渐被颠覆 那疯癫多年的易家长子,那曾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似乎不显老态的容颜 再回想起来,当年自己和先帝在府上听书,易先生讲的就是《河神落》,再回想当年那万里庙宇中神像皆崩裂 那真的只是易先生编撰的一段书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数十年前,开阳江上,那书中的仙人其实就是易先生? 河神作恶,仙人一怒,天界来拿,斩妖台上人头落地. 刚刚看见妖怪的时候,谭元裳心中慑于妖怪但身体上反应没这么大,此刻越想越清明,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阵起来了. 别人不知道谭元裳短时间内心中闪过如此多的念头,只以为他是惊愕于真的有妖怪而面露惊色沉默不语。 玄游真人缓过神来,虽然心中略有犹豫,但还是带着诧异开口。 “老天师,您刚刚喊那妖物,呃,喊那灵貂前辈?” 这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拉了回来,也将谭元裳的心绪拉到了现实,因为他也十分在意这个问题。 齐仲斌笑了笑解释了一句。 “灰前辈可非是寻常妖物,原本乃是大法力妖修,多年以前跟随齐某师长修行,散尽修为重新修炼,走的是堂堂正道,亦是齐某的前辈师长,故而尊称灰前辈!” 师长么. 谭元裳压下心头的一切时,深呼吸几口气,神色也渐渐恢复正常,重新如旁人一样开始说话聊天。 他们聊了许多事,有齐仲斌壮年时获封天师的事,有他曾经的困顿,有当年岭东灾祸,有这些年他行走天下,自然也聊到了这次的妖僧。 当然,妖僧的话题也只限于妖僧,谭元裳没有一丝深入的意思,也不会多问齐仲斌什么。 实际上到了此刻,谭元裳早已明白这多半是皇家的事,他要做的事情其实不用太多,不是做不到那些,而是不想越俎代庖。 因为谭元裳不只是一个商人,他也了解朝堂,了解皇家,更关键的是了解皇帝,这个如今在皇族中他最关心的,也是看着长大的晚辈。 谭元裳一行是清晨来的,但在天虚观中用了午膳,又一直待到了下午,终究是要散场。 众人要行礼辞行之刻,谭元裳忽然看向齐仲斌道。 “老天师今日同我们谈天并未避讳他人,若是谭某将您的存在禀明皇上,您老可否介意?” 齐仲斌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不藏不躲,自然也不遮不掩。 —— 承天府的一处王府中,此刻里面的人却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那个儒生打扮的皇子此刻一点斯文的样子都没了,在书房中咬牙切齿来回踱步,旁边则站着好几个人。 “人呢?人呢?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失手了?死了?被抓了?你们倒是说话啊!你,你来说,伱出的主意!” 王府管事硬着头皮开口道。 “昨夜听说谭府之中动静颇大,应该是法师出手了,但是后来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法师法力高强,谭府之中又没防备,应该,应该不至于出事” “那人呢?昨晚难道没有人盯着看么?” 王府管事赶忙道。 “殿下,谭家高手众多警觉性强,我们的人不敢太过靠近,若是发现出事对方立刻追出,反而可能被生擒,而法师就算有事也有奇门遁术佛法神功.” 皇子深吸一口气,但还是压不下不满。 “难道查不出来胡匡明究竟死了没有吗?” 一个手下这才回答。 “回殿下,昨夜之后,谭元裳加大了防备,我们的人根本不敢靠得太近,更不用说去谭府查看了不过就算不死,绝对也不好受,说不定是半死不活呢.” 皇子精神一振,立刻追问。 “哦?此话怎讲?” 那人这才道出缘由。 “今日谭府中有诸多马车出去,每一辆看似都有不少随行护卫,此为疑兵之计,胡匡明一定状况极其不佳,需要转移一个安全地方,亦或是单纯假象,让我们以为胡匡明被转移了,但不论哪种情况” 这人话没说完,那皇子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不论哪种情况,都说明昨夜谭府有重要的人出事了,并且极有可能是胡匡明!” “殿下所言甚是!” 也是这时刻,忽然有人从外头匆匆跑来,人还没进书房,压低了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殿下,殿下,谭元裳进宫了!” 皇子看向进来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谭元裳进宫他们倒是早有预料,如果胡匡明真的出事了,那皇上那边谭元裳也不太好交代,肯定要进宫。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法师去了哪里?” 气还是得沉住,在场之人是见识过那法师手段的,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他会失手,更别说被擒了,那个院落屋中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肯定是他自己离开的。 —— 皇宫中,谭元裳匆匆到了御书房,等候片刻之后就随着太监总管再一次面圣。 “谭元裳拜见陛下!” “免礼!” 皇帝抬头看了谭元裳一眼,依旧批阅着奏折。 “听说昨晚谭府动静不小,可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陛下已经知道了,但陛下也并非什么都知道,谭元裳点了点头道。 “回陛下,昨夜有异域妖僧施法,想要害死胡老先生。” 皇帝翻阅奏章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抬起了头。 “那胡匡明可有事?” “回陛下,胡老先生一生救人无数,是有大功德的人,自然吉人天相,在我谭府手忙脚乱的时刻,有高人出手搭救,更是将那施法的妖僧给擒获了!” 皇帝眉头一皱,看着谭元裳,不过后者却立刻道。 “但我并未太过逼迫那妖僧,也没有深入了解的意思,只是从他那得知了是谁出手帮了我谭府,至于那妖僧,我已经向承天府衙报案,府尹大人已经派人带走了。” 这案子,谭元裳会留给皇帝自己,他也就点到即止了。 皇帝本想问一句你真的什么都没问,可再看谭元裳清澈的眼神,他又问不出口了。 “唉,人没事就好!” 谭元裳此刻倒是笑了。 “陛下可知道昨夜出手相助的高人是谁?” 皇帝面露疑惑,难道不是谭元裳早就找来的么? “是谁?” 谭元裳笑容不改,他知道皇帝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便也借此舒缓一下心情。 “请容谭某卖个关子.” 谭元裳话音一顿,这才继续道。 “陛下,我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城中开始编排起一首童谣,不知道陛下听过没有?” “哦?什么童谣?” 一边的太监总管看了皇帝一眼,陛下其实早就知道了。 而谭元裳就当皇帝不知道,十分平静地复述起来,他不但背下了童谣,甚至学会了旋律,此刻是唱起来的。 “谭府胜王府,金银难得数,安之无仓储,十个承天府,日日享珍馐,时时乐不停” 皇帝看着此刻的谭元裳,却见他脸上并无任何异常,简直好似在说着不相干的人,儿歌唱得也是韵味十足,或许比那些孩童唱得还好听。 等唱完了,谭元裳脸上依旧笑容不改。 “不得不说这歌谣编排得真不错,传唱起来朗朗上口!不过在我回来的时候却并不知道此事” “我带着胡老先生去看承兴第一石碑,领略我大庸盛世国威,中途遇见了一个老者,他口中正唱着这歌谣,也让谭某知道了此事!” 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老者就是昨夜出手的高人?” 谭元裳拱了拱手。 “陛下圣明!而此人,便是我大庸天师,齐仲斌!” “大庸天师?” 皇帝微微一愣,一边的太监总管也是面露诧异,率先开口道。 “谭公,陛下可从来没有册封过什么大庸天师啊,先帝对此类事较为反感,陛下素有孝心,陛下也对此类事并不如何在意的。” 这话也是皇帝想说的,而谭元裳点头笑道。 “公公所言甚是!别说是陛下,先帝也没有册封过,但陛下可否记得当年岭东大灾之时,那时候也出现过一个天师.” 皇帝陷入回忆,那时候他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也没有和兄弟们争夺皇位的想法,其实那会对岭东的印象虽然深刻,却并不细致。 而谭元裳也见皇帝思索,便立刻道。 “本朝是册封过天师的,不过是灵宗皇帝,当初还册封过不止一位呢,而这位齐仲斌齐老天师,正是其中之一,也是当年岭东大灾时现身的老天师!” 灵宗皇帝,爷爷? 皇帝面露惊愕。 “那都过去多少年了.” (本章完) 第534章 玩闹之举 听到皇帝这个喃喃自语,谭元裳深吸一口气,勉强以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不算答案的答案。 “谭某已经算了过,距离老天师得封天师名号,已经过去整整八十年了!” 虽然心中已经明白过去了很久,但此刻骤然听到答案,不论是皇帝还是身边的太监总管,甚至是外头角落的史官都是不由自主地面露惊诧。 “八十年那老天师得封之时可是极为年轻?” 皇帝这么问一句,谭元裳当然明白其中的意义,他也已经很久没看到皇帝露出类似的表情了。 谭元裳只是摇了摇头。 “当时那几个天师都不算太年轻,齐老天师也只能说是正值壮年。” 听到这,心中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答,太监总管惊愕出声。 “那老天师岂不是已经一百多岁了?不对,至少已经一百一十岁不止了!” 御书房中的几人身上都不由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角落的起居郎更是不由在面前的书案文书上写下一段记述:弘兴二十年,帝惊闻老天师在世. 这件事会是谭元裳骗人么?恐怕不会吧,可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皇帝缓缓站了起来。 “那老天师真的是在你在京城碰到的,而非去寻来的?” 谭元裳知道这消息太过惊人,皇帝或许都难免生出怀疑,但他心中还有更惊人的消息不方便说呢,此时也只是笑了笑。 “确实是在京城碰到的,陛下若是不信,何不召见老天师呢?他现如今在城中天虚观借宿,谭某找去的时候,观主玄游真人正在向老天师讨教道藏经典的学问。” 说着谭元裳感慨一句。 “那天虚观主并不知道老天师的身份,但老天师来借住了几日他便明白此人乃是道门老前辈。” 御书房中的众人此刻心中多少有点心绪难平,良久之后,皇帝才压下心中的情绪。 只不过皇帝没有马上问老天师的事情,转而问起刚才谭元裳才来时候的说辞。 “那袭击谭府的妖人已经被移交承天府了?” “回陛下,今天一早就提交了。” 皇帝看了看御案。 “承天府尹好像还没送奏文上来啊。” “承天府衙定是在审讯之中,没有一个可供说明的结果,不会轻易上奏的。” 谭元裳说着看向皇帝,他想看看天子到了如今会如何管,如何让这件事收场,不过皇帝此刻却也没有露出太多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罢了,让林修去审吧” 谭元裳微微叹了口气,这次的案子事关重大,皇帝没有态度,官员可能是根本不敢深入的。 但林修不在此列,皇帝没有态度,在林修那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态度,而以承天府衙门的能耐,查个水落石出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而且,那头陀妖僧真未必能受得住承天府衙门和刑部的那些酷刑的,类似这种妥妥的妖僧,那些刑吏绝对很乐意让他尝尝刑具的滋味。 当然,即便查出来,最后还是需要看皇帝的态度。 这些事在脑海中闪过,皇帝也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他看了谭元裳一眼,后者却始终静静站在那。 “此事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谭元裳摇了摇头。 “此事我没有任何想说的。” 皇帝缓缓坐回椅子上,张了张口没说话,犹豫一下,还是问了。 “谭叔.你就真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一个“谭叔”出口,谭元裳也是颇为动容,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过了,但他也只是露出微笑。 “若是谭某这边,陛下不需忧虑,不论陛下如何抉择,草民都会支持陛下的,草民关心的也只是陛下一人罢了.” 说着,谭元裳话音一顿。 “若是陛下没什么事了的话,草民就告退了!” 皇帝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 “后日朝会,朕想请老天师入宫,伱觉得他是否愿意来?” 谭元裳笑了笑。 “陛下,老天师平易近人,对此也并无意见,只不过陛下最好派人提前去一次,他能在今日现身,就说明他还是认可自己天师的身份的。” 皇帝再次点头,谭元裳见此便拱手行了一礼。 “草民告退!” 说完,谭元裳后退几步就离开了御书房。 等到了御书房外,谭元裳微微抬头看着天空,叹息着长出一口气,才走两步,迎面却见到一个匆匆走来的人。 二人相遇不过数步,都是微微一愣,还是谭元裳最先反应过来拱手向来人行了一礼。 “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虽然和谭元裳关系不算多好,但也不敢怠慢,也是拱手回了一礼。 “谭公好,对了,我才听说昨夜谭府遇袭,情况如何?”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太子的紧张神情并不是装的,而谭元裳也是笑了笑。 “多谢太子殿下挂心,胡老先生救人无数,是有大功德的人,他吉人自有天相,妖人以邪法来袭却并未得逞,哦,恕草民不能久陪,告退了!” 谭元裳再行了一礼,随后离去了。 而太子回了一礼,心中闪过多个念头,竟然真的是去对付胡匡明的,好大胆子,那简直就是摆明了不想让父皇好啊! 太子一咬牙,还是继续去御书房,这段时间他憋着没有动作,但关心一下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不过等太子去了御书房,被带进去见到皇帝的时候,又是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匆匆忙忙进去,随后立刻行礼急切问道。 “父皇,儿臣方才听说昨夜谭府遇袭了,这群人简直无法无天,请父皇准许儿臣带人护持胡神医,彻查太医院!” 皇帝抬头看了太子一眼,随后继续批阅奏章,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哦,你已经知道是奔着胡匡明去的啊” 太子抬头看向皇帝。 “阴险小人竟敢对父皇身体下手,儿臣这段时间一直憋着一股气呢,此番袭击谭府,目标也必然是胡神医,这并不难猜,我知道父皇的顾忌,但这我这做儿子的,忍不了了!” 太子的声音激动,情绪有真有假,但最后一句话还是让天子多少有些动人,他抬头深深看了太子一眼。 “下去吧。” “父皇!” “朕说,下去吧!” 皇帝声音依旧平静,语气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太子心头一凛,赶忙再次行礼。 “是,儿臣告退!” 等出了御书房,太子长出一口气,他来此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说出那最后一句话,此刻话已经说了,心情也轻松一些。 这便是太子和东宫幕僚商讨出的结果,迎天子所好便是,不可轻动,人说帝王无情却也并非都适用的,至少当今天子其实还是看重这些的。 等太子回到东宫殿中,一直等候在这里的诸多幕僚纷纷急切地凑上来。 “太子殿下,情况如何?”“皇上是否很生气?” “皇上同意了吗?”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 “御书房那边一切如常,不过今天我可以确认了,父皇应该对我并未起疑!” 太子语气带着轻松,周围人也都长出一口气。 “那就好!”“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对,不可懈怠!” 太子忽然说道。 “我去御书房的时候遇上谭元裳了。” “可弄清楚昨夜究竟发生何事?” “问了,他说是有妖人施邪法要害胡匡明!” 此话一出,周围幕僚皆是一惊。 “什么?”“好大胆子!”“这不等于是要天子的命吗?” “他们竟敢以这等下作手段用在天子身上,更敢袭击谭府害胡匡明,殿下,我们更不得不防啊,今日起殿下万不可轻易出东宫了!” 太子深以为然,更是咬牙切齿。 “还好是谭元裳回来得早,要是被他们得逞,父皇届时说不定昏迈,说不定真以为是我,这太子之位就.” “殿下也不必感谢谭元裳,他也是在救自己罢了,虽说也是绊倒殿下的一环.谁都知道谭元裳和太子关系不睦,很多事都是能联想的,同时也是乱陛下之心” 那人又道。 “若谭元裳自己不使力,光是那一首童谣,说不定就够他受了!” 太子闻言也是微微点头,更是不由念了起来。 “谭府胜王府,金银难得数,安之无仓储,十个承天府” 说到这,太子转身看向殿外,看着天空略显出神,想的是这些年的事。 编排儿歌之人用心狠毒,针对谭府,但也不得不说其实儿歌并非空穴来风。 多年以来,大庸发生许许多多的大事,不论是天灾人祸,亦或是大军出征,每逢大事,谭家必然大力相助。 每次要么出钱要么捐物,要么钱物皆有,而且次次数目不小,虽然很多时候谭元裳都说过,是尽力而为,失去的钱财以后慢慢赚回来,但真是如此么 良久之后,太子才喃喃了一句。 “谭家.究竟多有钱啊?” —— 谭元裳此刻已经坐上了回家的马车,在车上他静静地坐着,并未考虑太多复杂的事情,车轮滚动的声音和马蹄声好似将周围京城的繁华都隔绝开来。 此刻谭元裳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和老天师对话的记忆,有些不经意的话语此刻依然犹如回荡在耳边: “儿歌一出,便是定局谭公可想过未来如何?” 马车上的谭元裳不由笑了,正如他在御书房中所言,他掺和此事也就是因为天子了。 至于未来,这些年谭家子弟也都没有涉及什么核心产业了,甚至京城谭府都没多少直系至亲在呢. “人说帝王家无情,其实还是有情的,只是无情的更多罢了” 此刻谭元裳的喃喃自语,像是跨越半日光景,回答了之前老天师的话了。 至于几个皇子的事,除了出手下作令人恼怒,其余的,在谭元裳眼中,不过是玩闹之举罢了,比起当年几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的比斗,实在差了太远! (本章完) 第535章 民间皆议,满朝皆惊! 当天晚些时候,京城,天虚观,一名太监携带侍卫从宫中赶到了这里。 天虚观门口的道人见到皇宫来人顿时精神一振,随后赶忙带着太监去往齐仲斌所在的客舍。 天近傍晚,天虚观中的香客已经大大减少,而宫中的公公装束也是特别明显,观中少数香客和道人见了都纷纷惊愕,一部分知道老天师在观中的人则心中大致明白情况。 有的道人去通知观主玄游真人,有的则远远跟随着。 “公公,请,前头的客舍就是老天师居所。” 知客道人到了客舍外围步子一顿,随后伸手一请,那宫中的公公赶忙点头。 “好!有劳了!” 说完,太监和道人一起进入了客舍,而此刻的齐仲斌就盘坐在门外,双目微闭似乎是在静静打坐。 那太监真看到了这仙风道骨的老天师,心中多少有些亢奋和紧张,不由看了看知客道人,同时小声道。 “道长,老天师他这是在打坐么,杂家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会不会触怒他?”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灵宗皇帝时期册封的大庸天师,少说也有一百一十几岁,甚至可能过一百二十岁了。 简直是在世的神仙人物,就算是宫里面的传旨太监平日里眼高于顶,在这一位面前也得谨小慎微。 那知客道人笑了笑,心道这公公倒是也小心,不过还是宽慰道。 “公公您不必担心,老天师只是在闭目养神,而且您来之前没多久,老天师就告诉我说,宫中传旨的公公马上到了,叫我去观门口迎接。” 老太监这才了然,心中带着些许亢奋一步步靠近客舍。 果然,等老太监到了近处,闭目中的齐仲斌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向着老太监和知客道人一行人点点头。 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真的如此,反正皇宫出来的一行人越是近看,越是觉得眼前的老者仙风道骨,自有一股神仙气度。 不过虽然敬畏,但职责所在,老太监此刻代表的是天子,此刻也举起了手中的圣旨。 “齐仲斌接旨~~” 齐仲斌此刻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其实直接送圣旨,可能有冒犯老天师之嫌,似乎是皇权压人,但出圣旨也是代表着郑重,只是其内容上做一些文章便是。 “朕绍膺骏命:闻老天师齐仲斌今在天虚观,特来邀请.” 圣旨的口吻并不强硬,大意是后日朝会,皇帝希望想请老天师入朝一见。 到太监一句“钦此!”念罢,齐仲斌也拱手行礼。 “齐仲斌领旨!” 说完,齐仲斌上前两步,伸手接过了圣旨,老太监此刻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老天师不接,他回去都不知道怎么交代。 “老天师,杂家听说您的时候,心里是一万个惊诧一万个敬仰,您可是在世的活神仙啊!” 灰勉此刻就在客舍的屋顶上,听到老太监的话,传音到齐仲斌耳边笑道。 “哈哈哈,这老太监这么说倒也没错!” 齐仲斌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听灰勉的话笑还是听老太监的,不过他的笑容一出,也让宫中来的几人如沐春风。 “老夫不过是痴长了几岁,公公不必如此。” 老太监犹豫了一下,凑近齐仲斌小心道。 “这个,来之前,圣上提了一嘴,说若是有机会的话,叫老奴看看老天师的金牌,不知老天师可否带着?” 齐仲斌笑容不改,直接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老太监。 老太监赶忙伸手接过,东西入手就是一沉,乃是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金牌,从分量上看,应该是铜制镀金之物。 金牌正面是乃是“大庸天师”四个大字。 同时金牌上的花纹刻印等痕迹都清晰非常,也有一股岁月的痕迹。 再翻过背面一看,写着一些出处,老太监不由喃喃着念了出来。 “天子御赐,执此号令天下法.康定九年,大庸司天监制!” 每一个字都似乎有它自己的分量,老太监只觉得手中的金牌变得分外沉重,这其实也代表着当年大庸一段相对混乱的历史,朝野内外“妖孽”横行,而真正的妖物邪祟似乎也不少。 “公公把这金牌带回去吧。” 齐仲斌这么笑着说了一句,老太监面露诧异,不过心中一喜。 “可以带给天子看看?” 齐仲斌点了点头。 “带回去吧!” 这下老太监脸上就露出了喜色。 “多谢老天师体谅,事后一定归还!” 齐仲斌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神色平静地说道。 “公公若是无事了,齐某需要打坐修行了。” “哦,这就不打扰老天师,杂家告退了!” 老太监和身后的随行侍从行了一礼,齐仲斌也回了一礼,随后目送着一行人离去。 此刻灰勉从屋顶“滑”着风落到齐仲斌的肩头,看着那边的太监离去。 —— 皇宫中,老太监兴高采烈地回御书房复命,皇帝听闻则面露诧异。 “他让你把金牌带回来了?在哪?” 老太监带着笑容,取出了那枚金牌双手递给天子。 “回陛下,这就是老天师的金牌,老奴已经仔细看过了,应该就是宫中出去的,请陛下过目。” 一边的太监总管脸上神色严肃,却并不是因为这老太监抢了他的风头。 皇帝先不说别的,而是仔细打量金牌,再翻过来细瞧,随后抬头看向老太监。 “老天师给你金牌的时候是如何说的?” “哦,他说,请我把这金牌带回来吧,老奴说天子看过一定会归还的。” 皇帝立刻追问。 “他又如何说的。” 老太监微微一愣。 “这,老天师什么也没说啊.” 皇帝皱起眉头,捏着金牌久久不语,让老太监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对,变得异常紧张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一边的太监总管不由摇了摇头低声道。 “你不该带回老天师的金牌的.” “唉” 天子叹了口气。 “此事不怪伱,下去吧” 老太监有些不安,但也只能行礼告退,等他走了,皇帝才看向一边的太监总管,后者心中一动,赶忙道。 “陛下,何不另制一块金牌呢?”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皇帝眼神一亮。 “立刻命人去铸造金牌,要足金打造,就按照这个形制,要快,天明之前必须制成!” “是,老奴这就去办!” 太监总管从皇帝那接过金牌,随后匆匆离开了。 其实只需要在后天朝会之前制成金牌就行了,但这事还是越快越好。 —— 到了第二日的时候,承天府城中已经有一个消息开始在不经意间流传于民间,一些官员也已经有听说了。 谭元裳去天虚观的时候,齐仲斌并未有避讳他人的打算,所以听到一些话语的道人乃至香客其实也是有一些的。 包括灰勉现身的时候也吓到了不少人。 道人还好说,但是那些香客离开天虚观后,难免向家人诉说向友人吹嘘。 如此,天虚观中有一位老天师的消息就不胫而走,随着知道的人多起来,消息传播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虽然仅仅过去一天多,但几餐饭过去,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当然讯息也略有走外,主要是把老天师描述得比亲耳听到的人说的更夸张。 但实则这种夸张描述,其实也还是及不上真实的。 东宫之中,也有人收到了消息,只是对此不知真假。 外头的几处王府中,有人惊愕,有人兴奋,有人好奇. 那喜欢打扮成儒生模样的皇子处,此时他这一派的人也有不少在一处厅堂之中,其中官员到场的也并非什么重要职位。 下人描述着在外头街上听到的传闻。 “据说那老天师就住在天虚观,已经一百多岁了,谭元裳昨日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天虚观中!” 在场众人脸色阴晴不定,有人忍不住冷哼一声。 “哼,故弄玄虚罢了!”“万一是真的呢?” “真的?这讯息我来这之前也听到了,还亲自在司天监卷宗处查证了一番,当初灵宗时期确实册封过天师,但灵宗皇帝喜欢这些神鬼之事,册封的也都是些术士甚至骗子.” 说着,此人又冷哼一声。 “哼哼,康定九年,最年轻的一个天师是三十九岁,最年长的一个六十七岁,姓齐的当是四十三岁,算起来岂不是一百二十多岁了?” 说着此人也冷笑着下了定论。 “一百二十岁的人,足以载入史册了,但也就是在志怪传说的那些故事中有听闻,我熟读史书,可没见过此类寿数的真实记载,若那人真是老天师,那简直就是活神仙了!” 听到这,在场很多人心中一定,皇子心中也轻松了一些。 这消息确实有些荒谬了,只能是谭元裳故弄玄虚,还故意放出带着胡匡明同去了天虚观,他越是如此,说明那一夜的法术对谭家造成的恐慌越深! “只是那大师究竟去哪了呢?” 承天府衙暗中秘密收押妖僧,有总捕头萧玉之亲自看管,别说有讯息流出,就是承天府衙门的诸多捕快都没几人知道,刑部也就只有寥寥几人清楚此事。 —— 又过一日,天还没亮的时候,诸多京师官员就匆匆往皇宫方向赶去。 今日是大朝会,四季各开一次,京师有资格上朝的各部官员都需要到场,王公贵族亦不能例外。 并且光是金殿还容不下这么多人,也会有诸多官员在金殿之外。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金殿内外已经齐聚京城官员,等晨光彻底照亮大地,太监总管提起内力,嘹亮的声音也响彻金殿内外。 “皇上驾到——” 满朝文武纷纷肃立,大庸天子也一步步走向龙椅。 随后天子说出了坐下之后的第一句话,并非商议什么朝廷大事。 “宣天师齐仲斌觐见!” 太监总管再次高声喊道。 “宣——天师齐仲斌觐见——” 金殿之外,也有人将声音传出去。 “宣——天师齐仲斌觐见——” 声音传到远方,又有人在朝场边缘高声复述。 “宣——天师齐仲斌觐见——” 一声声传下去,直至落到齐仲斌耳中。 金殿内外,不论是这两天有所耳闻还是一无所知者,此刻借露出诧异神色,纷纷看向周围熟人,亦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而诸多皇子之中,有人则是神色略显茫然,升起一种强烈恐惧。 完了 (本章完) 第536章 再封天师 随着齐仲斌一步步从外头走来,金殿之外的诸多官员和禁军率先看到了一位老者在太监的带领下一步步走来。 来人仙风道骨须发皆白,那朴素的衣着在如此人人皆着鲜衣,不少穿着盔甲的情况下,反而更显出尘。 随着齐仲斌走过,许多官员都看向他,禁军、侍卫和太监等也纷纷侧目。 人人心中疑惑,人人心中惊愕,也免不了不少人心中兴奋。 纵然是心有怀疑之人,也不得不承认,一眼观之,来人确实有高人风范。 而作为万众瞩目的齐仲斌脸上却并无任何紧张之色,他一步步走去,眼中看到的是颇为豪华的阵容,官气环绕明亮无比。 脸上带着微笑,不时微微抚须,齐仲斌偶尔在一些外场官员身上多看一眼,必然是此人气数略异于常人。 “老天师请!” “好!” 领路的太监带着笑请齐仲斌上台阶,后者抬头看向上方金殿,嚯,更是明光煌煌紫气环绕。 此番秋季大朝会的金殿内外,正是大庸盛世的全明星阵容,堪称当今之世的人间之最。 拾阶而上,老天师的身影也逐渐出现在金殿之外,有资格在金殿内部的朝廷官员和当今天子也都看了过来。 实话说,就算是一些修为不浅的化形妖怪,此刻怕是也会感到极大的压力,甚至会转身逃跑,而齐仲斌则始终平静,一步步走入金殿。 除了齐仲斌修为今非昔比,得仙道真传之外,说到底,他也是真正得了大庸皇帝册封过的大庸天师! 齐仲斌走入殿堂之内,除了还在远处上方龙椅上的皇帝,有人情绪已经略微有些激动起来。 如今已经显得年迈的楚航身为帝师,尚书左仆射,多年来已经少有能让他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刻,但此时眼眶都微微有些湿润。 不只是因为看到了老天师让楚航激动,更因为也想起了当年的峥嵘岁月,想起了岭东时期的万众一心。 楚航旁边很多官员也在看老天师,但也有不少官员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相国大人,您怎么了?”“相国大人?” “没事,看到老天师无恙,老夫有些激动了” 这话让旁边的官员心头一动。 不过这时候齐仲斌也已经走到了大殿中央,拱手向着上方天子行了一礼。 “齐仲斌,见过陛下!” 皇帝其实已经注意到了楚航那边的变化,此刻不由从龙椅上站起来,伸手往上抬了抬。 “老天师不必多礼!大庸有您老在,乃是大庸之福啊!” 说着,皇帝看向百官之首的楚航。 “楚相国,当年你与老天师在岭东也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可有什么要说的。” 楚航闻言,既是激动,心中也能明白一些皇帝的意思,他越众而出,在几步之外向着老天师躬身行长揖大礼。 “齐老天师,您可还记得我,当年岭东一别,眨眼已经快四十年了,没想到我楚航还有缘能再见到您啊!” 这么多年来,楚航官越做越大,地位越来越高,说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不为过。 可是多年以来楚航也再没有见过易先生,再没见过老天师,也再没遇见过什么玄奇之事了。 有时候,楚航会觉得这一切似乎已经成了早年的一个梦。 而今日再见老天师,楚航也难免激动,行礼起身之刻眼眶也不由泛红。 齐仲斌也略显动容,这一位相国不光是自己和师父的故人,其人品官品本身也是让人不能不敬啊! “齐某见过楚相国,多年未见,相国别来无恙啊?” “好好,楚某好得很,多谢老天师记挂!” 皇帝此刻也是感慨着出言。 “老天师心系大庸社稷,过一百二十岁高龄依然为我大庸降妖伏魔,实乃是国之栋梁,万民之福!” 说着皇帝看向金殿之内众臣,在众人心中惊骇于“一百二十岁”这句话的时候,又继续说了下去。 “诸位爱卿或许不清楚,或许有的人也已经略有耳闻” 说着,皇帝话音一顿,脸上微微一笑。 “前几日有异邦妖人欲要在承天府行凶,他却不知道本朝老天师就在城中,结果是自取灭亡!也多谢老天师出手了!” 齐仲斌微微一笑。 “降妖除魔乃是老夫分内之事。” 而皇子之中,人人表情精彩,其中有人眼神中的心慌都快要止不住了,此刻只能强装镇定。 本来就已经起身的皇帝,此刻更是一步步走下了台阶,一步步走向齐仲斌。 “老天师所言甚是,不过妖人猖狂,竟然想要谋害当世神医,真是阴损至极,但妖术虽邪,然心术不正之辈手段如此下作,有时候,人心比妖魔更可怕啊!” 皇帝这么说的时候,虽然一眼都没有去瞧自己的那些儿子们,但是那边的诸多皇子,从东宫太子到各位王爷,一个个神色精彩纷呈,不安者竟然不止一人。 齐仲斌抬头看向皇帝,藏在他衣衫中的灰勉则是“嘿嘿”笑了一声,但是什么话也不说。 “中全,送过来!” 皇帝一声令下,另一边的太监总管立刻向着一侧招了招手,顿时有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匆匆走来,一直到了皇帝的身边,也就是齐仲斌的眼前。 托盘上的是一件紫色法袍,一把拂尘,一块金牌。 皇帝还没说话,齐仲斌也不怕冒犯天子,先一步开口了。 “陛下,老夫年事已高,且小功不受厚禄,况且日前老夫已然交还天师令,也算了俗世一桩缘法,今日这些东西,陛下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说着,齐仲斌向着皇帝再行了一礼。 这让皇帝心头一紧,又不由生出懊悔,他取过托盘上的金牌,将之递到齐仲斌面前,开口竟然用上敬语。 “老天师,您说留给他人,可谁人有这般修为,谁人有这般资格?您说小功,可您一生降妖伏魔,灵宗时期如此,明宗时期如此,弘兴年间亦如此,赈灾除邪,正人间之气,此难道也是小功么?” “日前异域妖僧竟敢在我大庸京师施展邪法,可若是知道有老天师您在,他还敢么?” 皇帝声音诚恳,双手握住金牌。 “您说不受厚禄,可康定年间,您得封天师,何时又受过俸禄?近百年未曾受禄,我大庸朝难道不是欠您的吗?” 说着,皇帝竟然手握金牌向着齐仲斌行了一礼。 “请老天师收下,您的天师令是此前朕的人带回宫的,您若不收,岂不是朕一手造成我朝错失天师高人,朕纵然归去,又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当今天子也是治世明君,更是开疆拓土,将大庸上国的名头传遍各方。 在一般老百姓乃至不少官员心中,当今天子或许是胜过明宗皇帝的圣人,而修行之辈眼中,当今天子的紫气也绝非等闲。 天子这一礼,上可敬下可礼地,对着齐仲斌,分量不可谓不重,甚至他都能感受到一股压力。 面对天子诚恳的眼神,齐仲斌也是不由叹了口气,让人带回金牌,其实也算是取巧了,罢了罢了。 “罢了.老夫虽然年事已高,然天子圣明,便接旨了!” 说着,齐仲斌伸手接过金牌。 “至于这法袍拂尘便算了吧!” 皇帝脸上露出笑容,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摆摆手挥退小太监,老天师愿意接金牌就好! “着封齐仲斌为大庸玄妙真清御法诛魔天师,上部道首,正三品!赐黄金千两,天师阁一座!” 灰勉此刻笑嘻嘻的声音从齐仲斌衣衫内发出来。 “哇,齐小子,你发财了!” 齐仲斌无奈道。 “陛下,金牌老夫收了,其余赏赐恕我不能接受。” 皇帝点了点头。 “老天师勿虑,您无需听召,无需受旨,见帝无需行礼!” 光是老天师这么一个名头在,就足够了!妄图使唤一个几乎是在世神仙的人物,并非是该有的想法。 对此,齐仲斌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齐小子,有何感想?” 灰勉的声音传来,齐仲斌不由笑了笑。 “大庸这两代皇帝倒也是有趣,难怪师父都会多些关注,这天师之位,当就当吧!” “哈哈哈,有点先生的意思了!” 皇帝见老天师没有异议了,心中大定,不过想到之后的事,心情就又沉重起来。 “老天师便也请在一旁看看吧!” 说着皇帝看向还为天师而惊愕私语的群臣,这才幽幽道。 “有老天师在是本朝之福,但驱使妖人施邪法害人,则是不幸啊” 这话听得那边皇子中有人身子都抖了一下。 “林修!” “臣在!” 承天府尹林修越众而出,在场群臣也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皇帝侧身看向林修。 “那异域妖僧可曾招供?” 林修也一把年纪了,胡须都已经花白,不过此刻的声音却依然中气十足。 “回陛下,已经招了,请陛下准许臣缉拿要犯!” 说着林修刻意还向着众皇子方向看了一眼。 招了么?确实是招了,但其实并未招全,那头陀口风也是异常之紧,最后一步始终不松口。 但其实光是查一些线索已经能指向一个明确的位置了,甚至诸多有关联的官员和小卒也已经都明确了,只是最后一位终究还是很敏感。 不过林修的这一个眼神,皇子中有人已经颤抖起来,。 承天府尹亲自经手的案子,如何能不破呢? 皇帝看着那边身子都已经在不断打着摆子的儿子,不由摇了摇头。 “老五,可有话说?” 此话一出,皇子脸色惨白,心理防线却彻底奔溃,他仓皇出来,直接跪倒在皇帝面前。 “父皇,父皇,儿臣冤枉啊,那头陀从异域而来,以邪法迷惑儿臣,致使儿臣犯下大错,但儿臣从来不敢对父皇有任何不利想法,皆是妖人所害啊” 极端的恐惧萦绕在心头,皇子身子颤抖眼泪直流,跪在皇帝面前不断磕头。 “唉” 皇帝叹了口气。 “带下去听候发落吧!” 下一刻,侍卫上前架住了皇子,后者哭嚎不止却依然被拖着离开金殿。 “父皇——父皇——儿臣冤枉啊——” (本章完) 第537章 是貂不是鼠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见到此景,人人心头一凛,就算是与那皇子不对付的,心中也敲响了警钟。 天子脸上看不出盛怒的表情,只有平静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林修,说说他犯了何罪。” “是!” 先将人押解带走,然后再让承天府尹宣读罪行,那基本上等于已经下了定论了。 只不过很多官员听到林修宣读罪状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林修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份罪状,展开之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声宣读。 “五皇子项玉渊,收买太医威逼利诱,使其在天子药中下毒.” 什么? 很多人面露惊骇,不少官员更是相互看看,皆看到了对方脸上的不可置信,竟然敢在天子的药中下毒? “其毒来自异域,毒性虽慢,却跗骨及髓,歹毒非常幸有在世神医胡匡明来京,为天子稳住病情,然歹人猖狂,竟欲除去神医” 随着林修的宣读,很多不知情的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人后怕,也有许多人气愤。 而罪状内容不光在金殿内部念诵,也有殿外侍卫传到外场,其中还有各个同党的名字和官职。 整个过程中,林修念到一个名字,立刻就有禁军到官员队列之中将那人缉拿,大多是在外场,金殿之内只有个别。 这些官员有的走路打着哆嗦,有些走都走不了了,直接被禁军拖着走,有些口中高喊“冤枉”,或许真有冤的,因为他们中有的人只是暗中支持五皇子,却也不知道五皇子竟然敢谋害天子,而有些则是妥妥同党。 这是谋逆大罪! 林修逐条罗列,不过却并未将对方欲陷害太子这一点写在罪状中,因为承天府衙要的是确凿证据,而头陀能提供的证据就到这了,当然之后皇子自己供出来就另当别论了。 只不过就算是此刻这些讯息,也有人能推敲出一二来。 此等重罪,直接斩首都不在话下,而林修宣读完毕之后,文武百官一时间鸦雀无声。 齐仲斌低头看了看怀中,灰前辈听到其中有些内容,应该是比较生气吧? 刚刚禁军到身边的时候,一些官员都略有心悸。 “以上种种,罪行,请天子定夺!” 林修宣读完毕,等候皇帝定夺,后者转身看了一眼,淡淡道。 “依照我大庸律例,其罪当斩!” 其实都可以凌迟处死外加夷三族了,但皇子的三族怎么可能诛杀呢,而且身为皇族,死也能给个全尸,所以要么车裂要么腰斩,要么斩首,考虑到皇帝感情,斩首痛苦最少。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文武百官。 “诸位爱卿可有什么不同意见?” 话音落下,许久没有人敢说话,这种时候,谁会轻易出言呢。 皇帝扫向金殿之中的各个官员,有些官员低头不语,有些官员则保持平静,但终究是没有任何人说话。 楚航微微皱眉,看向那边的皇子和东宫太子。 皇帝叹了口气。 “那就这么办吧.” 这句话是对林修说的,但皇帝的话语中有着明显的疲惫感。 “臣遵旨!” 林修大声回应,随后退回自己的官员队列。 楚航在一边微微叹了口气,他人虽然老了,但目力却始终如当年那般犀利,分明看到东宫太子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但又很快收敛。 其实陛下应该是很希望嫡长的东宫太子能在此刻站出来,为弟弟求一求情的吧 一边的齐仲斌也是微微摇头。 帝王家也不容易啊,若是冷酷无情的还好,但显然当今天子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孩子的。 再是君王,但也是一个父亲,要一个父杀自己的孩子. “唉” 听到老天师叹息一声,皇帝这才回神,勉强提起笑容看向齐仲斌。 “让老天师见笑了!” “不敢!” 其后就是真正的大朝会了,各方见礼,各方汇报,真正的朝政大事其实平时就都处理了,四季大朝会更像是一种庄重的仪式场合,虽然也会议事,却也并非主要。 齐仲斌倒也乐得见识一下,他走到了司天监所在的位置,因为理论上他的官职也是在司天监下面的。 只不过大庸司天监虽然是很重要的地方,而品级不低的监正是四品,天师齐仲斌则是三品。 包括监正在内的几位司天监官员纷纷怀着敬仰的眼神看着这位老天师,这可是在世活神仙啊! 不过繁琐庄重的朝会让灰勉都快睡着了,连连催促齐仲斌离开,而面对皇帝和诸多大臣的相邀,齐仲斌确实也并没有太多兴趣了。 所以朝会过后,既然皇帝都说过了无需听召,齐仲斌便以年老体弱精力不济为由告辞离去了。 大内侍卫有人悄悄在后面跟随,但出了皇宫之后,似乎只是一个恍惚,老天师就已经消失了.—— 齐仲斌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处于承天府衙的大牢深处。 在那头陀妖僧坐在牢中发呆的时候,他仿佛就是一个恍惚的功夫,忽然发现牢门外多了一个人,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人! “是你!前辈高人勿要杀我,勿要杀我.” 已经遍体鳞伤的头陀妖僧此刻惶恐地缩在牢房角落,一双腿还不断朝外乱蹬,好似要用背挤破墙角。 仿佛比起承天府衙门的各种酷刑,眼前这个慈眉目善的老者还要更恐怖,甚至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那边的狱卒听到动静纷纷过来查看,这可是要犯,不能有丝毫闪失,结果一看,妖僧一个劲在那恐惧发癫。 “吵什么吵,再吵把你舌头割下来!”“安静点,别打扰我们休息!” “哼!” 几个狱卒怒骂一阵,随后各自离去,不过也有两人留在不远处查看。 那妖僧愣愣看着外头,看着狱卒们过来门前,又看着他们骂骂咧咧走了,却无人发现就站在那的老人。 “不不不,回来回来,门前有人啊——” “有人?” 远处的狱卒疑惑一句,近处还没走的则没好气道。 “别理他,在瞎叫呢!”“娘的,这狗东西怕不是疯了?” 齐仲斌脸上露出笑容,摇了摇头道。 “看来你也知道正邪不两立,不过伱放心,不是我要来找你的。” 妖僧浑身颤抖,他此刻分明有种异乎寻常的恐惧在心中升起,指着牢门外不断呼喊。 “障眼法,是障眼法,这里有人!不对,不对,障眼法只能障目,不可能真的看不到.” 很多狱卒虽然觉得妖僧在发癫,但也是有多人看向牢门外的,但无人看得见。 而一个声音也从齐仲斌肩头冒了出来,随后那头陀才看到了对方肩头出现的妖怪。 “是我要来找你的!” 灰勉一出现,头陀顿时更加惊恐,他意识到自己的恐惧不光是面对正道高人,而是因为一种极端诡异的妖气,并且对他不怀好意。 “鼠妖,鼠妖在这里——快来人啊!” 灰勉嘴角哈出一口气息,身上的妖气开始升腾,身形一闪,竟然已经出现在牢门内。 “我是老鼠么?你他娘的,要不是我去了朝会,还不知道你这家伙口供卷宗中也说我是老鼠,嘶嗬——” 灰勉身上骤然升起一股恐怖的气势,在头陀眼中好似瞬间不断扩大,成了一只恐怖无比的异兽。 “啊——” 头陀恐惧的惨叫声响起,一众狱卒又走了过来,但显然是没什么事,气得他们咬牙切齿。 这声音居然惊动了在外巡视的萧玉之,他以绝快的身法瞬间出现在了大牢之中。 “怎么回事?” “萧大人,这家伙他疯了!”“是啊,刚刚叫到现在了,突然就疯了!” 萧玉之看向里面癫狂恐惧中的妖僧,却不想后者忽然回了神,一下子冲到了牢门口。 “我要改供词,我要改供词——是貂,是灵貂——” 这种事被喊成老鼠已经让灰勉气愤不已,要是被记录在卷宗之中,那真就是一辈子污点啊。 至少灰勉自己是这么认为,也是十分在意的,什么仙人修行心平气和,它恨不得雷法劈死丫的! 万一要是传到一些人耳中,自己的一世英名怎么办?—— ps:抱歉,今天少了些,明天补上。 (本章完) 第538章 老了也累了 “疯了?” 萧玉之看着牢房之中癫狂的囚犯,眼睛不由微微眯起,装疯卖傻的人多了去了。 不过这会不论是真疯还是假疯,也都已经没什么影响了,因为案件已成定局,这个牢中的妖僧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牢房中的头陀或许是看清了萧玉之是能主事的人,冲到靠近他的地方,手伸出栅栏不断挥动。 “大人,大人我要改供词,我要改供词——是貂,是灵貂——” 这会灰勉和齐仲斌早已经走了,但头陀心中的恐惧却无法磨灭。 萧玉之根本不想理会这人,转身就走,只是走了几步眉头不由紧锁,脚步不由放缓,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貂? 提到貂,萧玉之就不得不想起当年见过的一只,也是易先生身边的那只貂,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么一只小东西胃口却奇大。 那会石生和那只小貂收拾饭桌残局,石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多吃点正常,那貂儿的小肚子却也好似无底洞。 这么想着,萧玉之又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随后快步离去,怎么可能有关系呢 “大人,改供词啊——不是老鼠,是灰白相间的灵貂啊——” 牢中疾风一闪,萧玉之刹那间已经出现在了头陀的牢房门前.—— 卷宗上的细微修改对整个案件影响并不大,不过案件本身或者说大朝会上的事还是很轰动的。 即便这些事绝大部分官员都不可能随意乱说,但毕竟是大朝会的时候发生的,此事还是在承天府城中不胫而走。 又过去两天,到第三天清晨,昨天处理完最近公务的萧玉之快步穿行在承天府的街道上。 “听说没,那天秋季大朝会,出了大案子,有皇子犯了谋逆大罪!”“啊?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据说下毒想害死天子!”“什么?” “竟然敢害天子?”“这太混账了!” “嘘” “你们知道什么啊,这确实是大事,但是大朝会天子先见的可是本朝天师!” “天师?”“噢噢,就是最近传得很玄乎的那个老天师?” “那不是瞎传的吗?” “瞎传,我姑妈在刘老爷家帮厨,那边家里人都知道了,刘老爷回来之后说了,天子宣老天师觐见,当着文武百官重新册封呢!” “对对,我也听说了!据说那是灵宗皇帝时期的老天师了,少说一百二十岁了!” “哎呀这岂不是神仙人物了?” “谁说不是呢?” 作为一个武功高绝且对耳窍修行十分注重之人,街道两边有人闲聊,有摊贩和顾客切切私语,甚至一些饭馆酒楼内低声议论,哪怕这些人声音都压得很低,但很多在萧玉之耳中也较为清晰。 有时候一些案件的侦破,也会在这种百姓们不经意间的闲聊中得到令人意外的线索。 很显然,皇子谋逆虽然已经是天大的事了,但对于老百姓而言,更关注的还是大庸天师。 萧玉之不由加快了脚步,最终来到了城中天虚观所在的位置。 不过刚一到天虚观外,萧玉之就被吓了一跳,往日里香火只能算是一般的天虚观,今天一到这,外头已经停满了车马,甚至都已经多到停不下了。 一些来天虚观的马车很可能在绕了一圈之后会去别的地方停车。 若是易书元在这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感慨,这他娘也能有没停车位的苦恼。 不过萧玉之是步行而来,自然不担心怎么停马车,而且那些自己能有马车的也不需要自己停车。 除了停满了车,天虚观大门处也是人来人往,知客道人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萧玉之刚想过去,就听到有人在问知客道人。 “道长,老天师是不是住在这里啊?” 知客道人不知道已经回答了多少次这种问题了,但此刻还是不厌其烦和颜悦色道。 “老天师之前是住在这里,但是最近太多人来了,太多香客往客舍那边乱走了,打扰了老天师休息,他就走了” “啊?那去哪了?” “这贫道就不知道了。” 问话的男子顿时满脸失望,有一些气恼。 “这些人,不在家好好待着,全都一股脑来这打扰老天师做什么啊!唉!” 道长脸上笑容不改,心中却想,你不也是么. 萧玉之皱了皱眉,也不打算问什么人了,还是快步随着人流进入了天虚观,随后又很快找到了道观后方的客舍。 这里也不难找,毕竟多的是香客过来,就算老天师不在这了,可还是有很多人想来看看。 萧玉之到了之后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去观中大殿随便寻了一尊天神上了上香就走了。 不过想了一下之后,离开了天虚观的萧玉之却并没有立刻就回承天府衙门,而是直接去了谭府。 以萧玉之的脚程,不过片刻就到了谭家门外,这里和天虚观不同,自然没有太多马车拥堵。 很多老百姓并不知道了一些特殊的讯息,就算知道,也没什么人敢随便来谭家这边的。 萧玉之直接去到谭府门前,门房和谭家护卫自然看到萧玉之过来了,只是此刻的他并未身穿公服,所以打算过去自报家门。 但没等萧玉之到跟前,门房已经有人迎了出来,拱手对着萧玉之行礼。 “原来是萧总捕,您是来找我家老爷的?” 萧玉之笑了笑,回礼道。 “是也不是,请问谭公是否在府上,另外老天师是不是也在府上?” 门前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 “既然是萧总捕来问,我等便也不隐瞒了,不但老爷在,老天师也在,但是总捕头不能进去。” “为什么?” 萧玉之诧异一声。 “难道不能通报一声?” “这,萧总捕,您别为难我们了,确实不能进去.” 正说话呢,一个家丁匆匆从谭府深处跑出来,正好来到了门前,一看到萧玉之在这,顿时露出笑容,对着看过来的三人道。 “有请萧总捕入内!” 一听到这话,两个门房兼护卫都微微诧异,随后又反应了过来,又觉得理所应当,自觉就让开了。 “萧总捕,请!” 萧玉之心中一喜,对着两位门房护卫拱了拱手,随后就同来人一起入了谭府。 实话说,萧玉之这么多年在京城,纵然总是因为要案往外头跑,可是也得有半数时间是在承天府的,不过他来谭府的次数屈指可数,算上这一次,前后也就来过三次。 此刻入府,还是有种入感慨,虽然谭府比不上皇宫大,但前宫的气势磅礴不能比,可就家居环境而言,甚至胜过后宫。 也难怪会有人编排那种童谣 “萧总捕头,这边请,在花园湖心池亭!” “好!” 随着两人穿过花园门廊,萧玉之看向远处时,眼中瞳孔微微散大一些,谭府中一个大花园内有一个湖泊,湖泊中央有一个亭子。 但萧玉之并非震惊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建池子,而是池子中心的亭子内,当今天子赫然在座。 “皇上.” “萧总捕,随我过去就是了!” “呃,好!” 萧玉之这下难免就有些紧张了,不过也不慌乱,顺着小路穿过花园,又从护栏池道去往亭子,期间湖中众多鱼儿纷纷在护栏下相随。 显然这里的鱼儿是常有人投喂的,其中甚至有一些金色乃至带着红色的鱼儿,就尤为显眼。 亭子中的几人也已经都侧目看向了萧玉之。 萧玉之不敢再分心,匆匆走到亭前,躬身长揖行礼。 “臣,萧玉之,拜见陛下!” 皇帝笑着说道。 “果不出老天师所料,咱们的承天府名捕来了!萧爱卿免礼!过来吧!” “谢陛下!” 萧玉之起身,走入亭中又看向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这应该就是老天师了。 “萧玉之见过老天师,见过谭公!” “哈哈哈哈.萧总捕多礼了,你的事老夫也都知晓!” 谭元裳看向萧玉之道。 “萧总捕可是为了案子来找谭某的?” 萧玉之觉得不好实说,便点头道。 “改了一点卷宗口供,也特来谭公这边求证一下,就是那妖僧口中的鼠妖,他又变卦为灵貂,不知谭公可知道此事?” “哦,确实如此,并非什么鼠妖,而是一只灵貂.” 皇帝看了看萧玉之。 “此等小事也值得伱总捕头亲自跑一趟?” 谭元裳则笑着道。 “萧总捕这是认真尽责,况且此案重大,他自然不敢马虎的,是吧萧总捕?” 说话间,谭元裳深深看了萧玉之一眼,他记得这位总捕头也是元江县人士,专门为了灵貂来一趟么,或许他认识易先生! 齐仲斌此刻倒是开口了。 “萧小友除了公务,也是来找老夫的,便在之后找你分说吧。” 听到这话,皇帝脸上若有所思。 “那来了也不用着急走,便也在这待一会吧。” 萧玉之赶忙谢恩。 “谢陛下!” 亭子中的三人一个比一个分量重,以往到那都分外耀眼的萧玉之,此刻反而成了最不起眼的人,他静静站在一旁,和天子的侍卫站在一处,不敢随便说话。 而亭子中说的事也另萧玉之感到心惊。 最初还是寻常谈天,说的一些趣事,也说得是这次的案件,到后面,谭元裳忽然间语出惊人,另皇帝都为之错愕。 “你说什么?” 面对皇帝有些失态的神色,谭元裳面色平静地复述了一遍。 “我欲将谭家一切产业皆捐献朝廷,包括这座谭府!” 不光是皇帝失态,萧玉之和在场侍卫以及侍立的太监总管都面露惊色。 “谭公.您可是在说胡话?” 太监总管不由这么问了一句,谭元裳脸上则露出一丝笑容。 “我已经想过了,想了很久,或许比你们以为的想得更久,人人皆知我谭家富甲天下,一族富庶横跨两朝,这么多年来也做了很多显眼的事,有些太显眼了.” 齐仲斌在一边神色平静地抚须,而灰勉则出现在了他的肩头,低声传音道。 “这谭元裳还真舍得啊!” 皇帝此刻忍不住开口道。 “无需有此等顾虑,朕即可下令,再有敢传那儿歌者收监,背后挑唆者处斩!” 谭元裳看着面前显得比他还苍老的皇帝,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不再是布衣看天子的敬畏,而是长辈看后辈的那种关爱。 “陛下,谭某老了,也累了,更不想在日后牵扯到皇族和朝野的勾心斗角中去,我与先帝一世至交,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谭元裳的精力,也就这么多了.” 这一瞬间,皇帝心中竟然产生了废立太子的念头! (本章完) 第539章 一丈白绫,毒酒一壶 不过皇帝心中的念头似乎也已经被谭元裳猜到了的。 “陛下无需多想,谭某也是当爷爷的人了,为人长辈顾及身后事是人之常情,只不过陛下所虑还在天下,而谭某所虑只系一族。” 说着谭元裳站了起来。 “我谭家子弟虽然也有一些还算机灵,却少有人能总览全局,嗯,或许其实他们做得已经不错了,但在我眼中却始终觉得不如意。” 谭元裳笑了笑看向皇帝。 “不过这些年我也想通了,我不可能要求孩子们成为第二个谭元裳,既不现实也不公平,亦如当年先帝曾经的思虑” 谭元裳走向亭子边缘,隔着护栏看向水中,大量的鱼儿全都汇聚过来,其中那金色的鱼儿就尤为显眼。 “正如这池中之鱼,有的鱼总是最为显眼,谭家毕竟树大招风,我百年之后,便无人压的住后辈子嗣的心,或生骄纵,或行不善,恐遭灭门之祸!” “谭某此决定与任何人无关,不过是想着趁我还在,便把这些事处理好,还望陛下成全!” 谭元裳转身面对亭中皇帝,拱手行了一礼。 皇帝此刻也站了起来。 “谭家有丹书铁券,纵然今后出了一些事,也并非不能摆平,随后吃一堑长一智,一切自然转危为安!” 谭元裳直起身子,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陛下,谭某希望谭氏与项氏的情谊一直存在,那么丹书铁券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有与没有并无区别” “若有一天,嗯,生了一些意外变数,那丹书铁券真能保得住谭家么?” 此刻谭元裳的话其实已经有些大逆不道了,但他现在不只是以一个布衣在面对皇帝。 “谭元裳总有一天会不在的,人终会老去,哪怕他看起来再不显老,人世终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谭元裳也并不避讳旁人,感慨着又说一句。 “正如此前谭某所说,草民关心的也只是陛下一人罢了,草民一生不入官场,是先帝和陛下宽厚才容许草民很多时候的放肆之举,以后便无心多虑了。” 皇帝原本打算在谭家待一天的,但最后待了不到半天就走了,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 对于谭元裳的请求,皇帝也并未做出什么答复。 —— 皇帝走的时候,所有人送到谭府门口,等皇帝回宫去了,萧玉之心情复杂之余也微微松了口气,刚才的气氛不能说紧张,却也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随后齐仲斌直接告辞,萧玉之也借机向谭元裳告辞,随后紧随齐仲斌而去。 “老天师,老天师,您等等我” 萧玉之步子很快,但他发现似乎有些跟不上老天师,随后就不得不用出轻功身法才勉强跟上。 但萧玉之不知道的是,在他眼中是奋力跟上了老天师,而等他跟上齐仲斌之后没多久,有心在谭府外观察的人眼中,则是老天师和一个身穿劲装的汉子走着走着就越来越快。 似乎只是一个恍神,需要隐蔽跟随的人很快就找不见两人了。 在萧玉之的感觉中,最初一段路他们步子很快,但走了一阵,经过了热闹的街区之后,老天师的步子也就慢了下来。 萧玉之走近老天师,看向了他肩头此刻并未避讳着就出来了的小貂。 虽然也过去许多年了,但只是一眼,萧玉之就敢断定,这只貂儿绝对是易先生身边那只,这是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 但如果是同一只貂,它竟然能活这么久?还真的是一只灵貂,亦或者如那妖僧所言的,貂儿能口吐人言,是成了气候的妖怪? “萧总捕今日来找老夫所为何事啊?” 齐仲斌的声音传来,萧玉之赶忙回神,一边相随而行,一边正色道。 “老天师,您肩头的这只貂儿,它,它是不是.” 齐仲斌还没说话,灰勉却笑着开口了。 “嘿嘿,萧玉之,看来你还记得我啊!” 萧玉之心头猛然一跳,身上顿时汗毛倒立,身中内力不由急速运转,这些都是本能反应,随后才瞪大眼睛看向齐仲斌肩头的小貂。 这既然,真的是妖怪! “萧总捕,老夫肩头的这一位,乃是灰勉灰前辈,老夫在灰前辈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晚辈罢了。” “那易先生呢?” 萧玉之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齐仲斌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略显疑惑道。 “易先生?是何人?” 萧玉之愣了一下,竟然不认识么? 灰勉瞪大眼睛侧头看向齐仲斌,好家伙,齐小子连这也学会了? “哈哈哈哈哈哈.” 齐仲斌忽然大笑起来,难怪师父有时候喜欢这么作弄人,都让他觉得自己身上少了些暮气。 而齐仲斌这一笑,又让已经年岁不小的萧玉之有些不知所措。 “唉,不和萧总捕玩笑了,易先生,正是齐某家师!” 萧玉之又是心头一震,他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老天师可能认识易先生,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易先生的弟子。 “此事也是恰逢其会,只是希望萧总捕勿要向无关之人多言便是。” “萧某一定铭记在心,请老天师放心!对了,那头陀在牢中疯癫之事.” 灰勉这就又说话了。 “哦,那个啊,是因为我去了一趟,吓唬了一下他,他不是真疯,至少现在还不是!” 灰勉已经化为云莱之身去过承天府的阴司了,亲自向此地界的鬼神知会了一声。 本来嘛,那妖僧头陀去阴间就必然会吃苦头,这下子肯定会比原来更酸爽。 说着,灰勉直接跳到了萧玉之肩头,让后者都忍不住绷紧了身子,但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嘿嘿,一别三十多年,你的武功倒是不错了,虽然还是没摸到先天境界。” 萧玉之咧了咧嘴,先天境界哪里是随便可以触碰的。 “萧总捕觉得谭公如何?” 齐仲斌忽然这么问一句,也让萧玉之脸色郑重起来。 “谭公乃高义之人!” “嗯!” 齐仲斌应了一声,斟酌着说道。 “其实谭公的命数我是算不太清,或许也只有师父能够看得清,不过将来若是将来谭家人真有难,你或许还能帮上一把,至少是提点一下。” “我?” 萧玉之不由笑了。 “我不过是一个府衙总捕头,也不是什么大官,而谭公何许人也,我如何帮得上呢?” “谭元裳或许不需要伱帮,但以后的谭家人可说不准,不过齐小子,你这也管得宽了,这大庸天师,还是做好分内之事就行了。” 灰勉这么一说,齐仲斌也只好回应。 “灰前辈教训得是!” 话虽如此,萧玉之心中却已经暗暗记下了。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也说了,齐某便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齐仲斌脚步加快,萧玉之下意识跟上,却发现使出轻功都与老人越来越远,心中一急忍不住又喊了一句。 “请问老天师,那同为易先生弟子,石生又是谁?” 石生就是石生,怎么会问他是谁呢?但齐仲斌明白萧玉之的意思,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回后方萧玉之的耳中。 “那是齐某的师兄!” 余音落下,老天师的身影也已经在萧玉之的眼前远去了,他索性停下了脚步,因为不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此后一段时间,萧玉之虽然知道城中对于老天师和大朝会上的事议论纷纷,但却也没听过谁又见到了老天师,倒是承天府衙门竟然还抓到了几个坑蒙拐骗的冒充之人,简直胆大妄为。 —— 这一天是入冬前夕,天牢深处,有披头散发满是颓废之人坐在牢床上呆滞地看着自己的脚背。 这牢房的条件比其他的好很多,至少床铺上铺了足够的草,上面还有真正的被褥,牢房内部还有桌椅,甚至还有文房四宝。 但也仅此而已了,再与众不同,这也是大牢! “刘公公,您请~” 这声音好似有极大的刺激性,让呆坐在床上的人身子一抖,瞬间回过神来,身子微微动了动,转向了牢房栅栏方向。 随着脚步声逐渐接近,牢中人更是忍不住下了床,快步走到了栅栏前,贴着栅栏看向通道尽头,随后脸上出现狂喜的神色,因为来人是太监总管刘中全。 “刘公公,刘公公,是不是父皇网开一面了,刘公公,我快要受不了了——” 项玉渊大声呼喊着,而刘中全的步子始终是不紧不慢。 前面的狱卒先到,刘中全也到了牢房前头,项玉渊的呼喊也终于停了下来,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太监总管。 原本的判决是斩首,让项玉渊陷入了长久的恐惧之中,近两个月来一直被恐惧折磨,而随着日子越来越近,精神折磨越强烈,但同时他心中也是有希望的。 因为项玉渊还是了解自己父亲的,其实很多皇子都是多少能感受到的,自己父亲,这位坐在大庸龙椅上的天子,还是很顾及亲情的。 终于,今天项玉渊盼到了心中期待的人! 刘中全在栅栏外半步站定,正好是皇子伸出手却够不到的地方。 而此刻的项玉渊也正好伸出手不断挥动,想要抓住太监的衣衫却怎么也够不到。 “刘公公,父皇的圣旨带来了吗?父皇一定知道,我虽然犯了大错,但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父皇的性命啊,我如何敢如何舍得啊,刘公公,父皇他知道的吧?” “还有,还有那些人,都是那些人唆使我的,都是那些人!” “他们斩首了吗?他们斩了吗?都该杀,该杀!” 皇子项玉渊不断呼喊着,而刘中全始终站在那里,脸色平静中带着一丝怜悯,以及一丝感伤,久随天子身边,还是能感受到天子的一些情感的。 项玉渊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他似乎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不过很快脸上就露出喜色,因为太监真的取出了圣旨,虽然只是一份手谕。 “陛下手谕!” 刘中全一句话,项玉渊赶忙退后,大庸官员接旨多是长揖行礼,而此刻的他竟然直接跪倒在牢中。 “念项玉渊为大庸皇子,特事当有别于其余死囚.” 项玉渊脸上喜色化为狂喜,刘中全看了他一眼继续念了下去。 “保其全尸,赐白绫一丈,毒酒一壶,钦此!” 刘中全话音落下,一边的小太监这才举着托盘过来,上头是白绫和一壶酒。 项玉渊整个人瘫软在了牢房之中,脸上满是绝望。 “不,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殿下,陛下还说了,若不选白绫和毒酒,便如其他死刑案犯一样,去承天府街头台上斩首吧。” 砍头其实也能保全尸,如皇子之尊,定然会有高手将头颅接回,以针线缝好,以药粉妆容隐藏刀口. 而皇子已经彻底呆滞了,去承天府大街上,被百姓看着砍头? “殿下,东西我放下了,如何选由你!” 说完这些,刘中全就走了,而狱卒打开了牢门,直接将托盘送了进去,随后也离去了,只剩皇子一人在牢房内。 或许一个时辰,或许半日之后,项玉渊才敢看向白绫和毒酒。 —— 弘兴二十年入冬前,皇子项玉渊在天牢悬梁自尽.—— ps:别骂了别骂了,我确实是个呆逼,别骂了,我自己骂死自己了o(╥﹏╥)o (本章完) 第540章 师兄弟相会 五皇子项玉渊的死,很多有特别心思的皇室子弟都偃旗息鼓,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就连太子也不敢有任何逾越之举。 不过谁也没想到紧接着还有一件大事。 谭家究竟多有钱,这个问题其实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 不过很多人没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竟然真的能揭晓,或者说几乎任何人都没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竟然能这么快揭晓,能在谭元裳还活着的时候揭晓。 谭氏将近乎所有产业捐献给朝廷这件事,某种程度上说,比五皇子项玉渊的死更轰动。 当然,最终皇帝也没有接受谭元裳将谭家的一切完全交给朝廷,至少各行各业的一些铺面商业链条都依然在谭家手中。 因为动这些已经不是皇帝自己或者谭元裳的事了,可能会在整个大庸经济层面引起动荡。 但至少是能交出去的主要资产都交出去了,包括但不限于各种田产地产,甚至是承天府城中那座奢华的谭府大宅也一并交出。 朝廷户部官员尽出,清点谭家移交的资产,半月有余才算出一个基本头绪,又花去一个月时间才算清晰起来,但工作才刚刚开始,主要是对账极其繁琐。 不过对于一些基本的东西倒是明朗了。 谭家的资产果然是非常夸张,但似乎又多少有些出人意料的少。 就从现有的金钱角度讲,捐献的黄金核算为二百四十万两,白银九百余万两,铜钱一千余万贯。 这固然是一笔极其庞大的巨款,但比照谭家来说,似乎不算那么夸张,这好像很矛盾,却又是很多户部官员乃至朝中诸多官员的想法。 要知道,承兴十二年的时候,谭元裳就曾经捐献过黄金九十余万两,那时候大庸岁入是九千余万贯。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大庸人口翻了一番,岁入已然到了近两万万贯,堪称有史以来之最,谭家现钱竟然只有这些,本来再多几倍甚至十倍才正常吧? 谭家必然是自己有保留的,那是保留了很多么? 也不是的。 因为谭家移交的不只是资产,也有账目,多到让户部很多官员都心头发颤的账目。 谭元裳的账目极为详细,小到每一家店铺的每月营收,大到出海船队的每一波利润,当然还有一笔笔大小开支的去处。 光是看这账目就明白了,谭家钱绝对没少赚,但花得也快,并且有不少本就是花在朝廷花在天下万民身上的。 灾年和用兵年月的捐钱捐物,如今就账目上来看,确实是不遗余力了,更何况还有抑制物价以及配合官府实行各地政令,甚至也有收拢某些不正当田产以合适价格重归于民的举措。 账目不只是弘兴年间的,贯穿了康定末年、承兴年间,以及到如今的弘兴二十年,当然,户部核算的时候已经是弘兴二十一年初了。 当然,其实谭家自己的资产还是很庞大,毕竟现有金银不算,捐出的宅院遍及大庸各处,有三百余座,现存的田产二十三万余亩,矿、林、池、园等数十处。 光是承天府中就有十余处宅院竟然都是谭家名下的,而非只有世人以为的谭家大宅。 这些东西如果都折算成金银,简直难以计数。 那么谭家人呢?他们如何自处呢? 天子特许,谭家依旧能住在谭府大宅之中,就算谭氏自己不想住了也不能动。 弘兴二十一年春,谭元裳独自在被炭火烘暖的书房中温酒就着小菜自饮自酌,除了酒菜,桌案上还摆着一个琴,时不时就会弹上一段简单的旋律,也算是自娱自乐了。 “唉,陛下啊陛下,我享受贯了的人,能不为自己想么?” 账目虽然清晰无比,但以谭元裳的能耐,要藏些东西那不和玩一样啊? 在谭元裳眼中,天子还是仁厚了,不过这正是他喜欢这个后辈的地方。 谭家资产虽然捐献了绝大部分,谭氏的商业基础天子却没动,而且理由也很正当,会动摇大庸民生与经济。 不过如今谭元裳也不再独领大权了,谭家商业基础虽然还在,自己却不再多过问,让谭氏子弟自己去忙活吧,爱争争,爱斗斗。 往后的日子里,便好好享受生活了。 —— 这一年初夏,齐仲斌和灰勉来到了茗州。 这么多年过去,茗州古城早已经往外扩建了几轮,毕竟人口摆在那边,不扩建怎么成。 不过茗州依然还是充满让齐仲斌和灰勉熟悉的感觉。 他们还去看了下易书元曾经的居所,那边土丘和林地的关系,茗州城扩城的重点不是那边,已然有林有草有,但那屋子居然保存十分完好,比易书元走的时候还好得多,甚至还专门有人打理。 倒是齐仲斌曾经的居所早就塌完了,那一带如今那边已经起了新的屋子,规划了一大片居民屋舍,俨然已经是一个新居民坊。 走过茗州各景,去过香火依旧的娘娘庙,品尝过各种小吃,最后一人一貂来到了墨府门前。 墨府也早就修缮过了,至少门头上看略有不同了。 灰勉坐在齐仲斌肩头,将爪子上最后一个小包子整个塞入口中,那嘴巴就像是小松鼠塞了一大个橡果,整个鼓了起来,却又不影响它咀嚼。 用尾巴拍了拍齐仲斌的肩头,灰勉的大概意思是让他去叫门,不过它自己却藏了起来,似乎是打算给石生一个惊喜。 “也不知道师兄如今怎么样了!” 齐仲斌笑着这么说了一句,随后走向墨府门前,只是轻轻拍门发出“砰砰”响动,很快就有脚步声从里头传来。 偏门在“咕噜噜”地动静中打开,开门的是两个完全陌生的年轻家丁,他们朝外左右一看,发现了齐仲斌,一看这模样倒是也不敢怠慢。 “这位老人家,您有何事?” 其中一人出来问了一句,齐仲斌拱手行了一礼。 “哦,这位小哥,劳烦通报,就说齐仲斌前来拜访。” 门房点了点头,留下一句“请稍等!”,其中一人就匆匆进去了,留下一人在外面陪着。 那留下的人此刻却在看着齐仲斌,同时也皱起了眉头。 齐仲斌?有点耳熟啊. 进去通报的那个家丁其实也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一时之间没想起来,但本能地加快了一些脚步,毕竟那老者一看就气度不凡,绝对不普通。 等到了内院,一个年轻人正在和一个俏丽女子在廊边的小院中下棋,忽然见家丁急匆匆跑过,顿时好奇喊着问了一声。 “阿九,什么事啊?” 家丁边跑边回应一句。 “二少爷,外头有个叫齐仲斌的访客,我去告诉老爷——” 下棋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嘀咕了一句。 “齐仲斌怎么有些耳熟呢?” 年轻人一转头,却见和他下棋的女子微微张着嘴。 “怎么了?” 女子压下惊愕道。 “这不是那个老天师的名字吗,你忘了啊,去年年末,消息从承天府传来的时候,你还专门来我家和我说过这事,说是好遗憾没在京城,否则一定要去天虚观拜访一下在世神仙的!” 年轻人恍然大悟。 “哦!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耳熟呢!不过这.应该是重名吧?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也一起去!” 后院中,墨老爷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头发大部分却还是黑的,虽然比不上谭元裳那么妖孽,但也很显年轻了,此刻听到家丁来报,顿时心头一喜。 “你说是谁?” “老爷,是个老人,说叫齐仲斌!” “快快有请,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 墨老爷小跑着和家丁一起去前院,身边正好在的一个年长家丁也激动得随行而去,而刚刚那对年轻男女则早就跑了过去。 只不过有一个人比谁都要先到。 墨府大门前,那个家丁忽然就让开了。 “大少爷” 石生朝着家丁点了点头,随后直接跨出门外看向等候在门前的齐仲斌。 “师兄!” 看到石生的时候,齐仲斌都微微愣了一下,不过还是马上向着石生躬身行了一礼,而后者也同样姿态回礼。 “师弟!嘿嘿,伱京城可弄出好大动静啊!” “哈哈哈哈,让师兄见笑了!” 齐仲斌笑了一句,灰勉的声音忽然在师兄弟耳边响起。 “哦呦,石生,你居然是这面貌啊!” 因为此刻的石生居然是个中年模样,显然也是以变化之法所为。 “灰前辈?” 石生惊喜一句,这才发现灰勉钻了出来,他又下意识朝外看了看。 “别看了,先生不在这。” “哦”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两个年轻人跑来了,石生便向着齐仲斌和灰勉笑了笑。 “墨家也是要传宗接代的嘛,我爹娘也是想抱孙子的.” 灰勉点点头。 “理解理解,不过归于生活,隐于凡生,我们似乎不该来的!” “灰前辈,你们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石生笑着,那边已经有声音传来。 “大哥?大哥,我听说有个叫和老天师同名的人来了!” “嗯是啊” 石生应了一声,朝着齐仲斌挑了挑眉毛,这才回头看向到了门前的年轻人,而这时候,只慢一点点的墨老爷也到了。 虽然年迈,但声音比以前更为爽朗了一些,到这笑声传来。 “快,大开正门!齐老先生,一别多年,您可还好啊?” 墨老爷不是从偏门出来的,而是让家丁打开正门大步出来,向着齐仲斌躬身行礼。 (本章完) 第541章 夏日,星坠 齐仲斌被墨家人迎进家中,墨老爷等人一起在会客厅中叙谈,墨府的下人则开始准备起来,杀鸡杀鸭准备起来。 墨家原先不少下人都已经不在这了,不是说出了什么意外,而是他们也非什么卖身契的。 丫鬟年岁增长,自然是要嫁人的,家丁年纪大了自然也要娶妻生子,有不少都出了墨府自己成家了,墨家稍微关照一点,就在外头立足了。 也只有少数老一辈人才会留下来。 不过这会,几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家丁也是一脸激动,不少年轻的家丁也会在外面好奇看着。 “听说这位老先生和那位大庸天师同名同姓啊?”“我也听说了。” “看着也好像是高人啊,李叔,您说说啊?” 老家丁也不敢多看,看过身边的人。 “去去去,都干活去,我跟你们说,这一位可了不得.那大庸天师啊,八成就是他” “什么?”“真的啊?” “李叔您可别开玩笑啊!” “嘿嘿,开玩笑,你们经历得少了唉,别聊了,快去准备!” 家丁们在外头带着兴奋谈天,会客厅中的人同样在聊着,只不过并未涉及什么仙道,而是身边最寻常不过,却也最是重要的事。 世界当然不是绕着易书元转,更不是围绕着齐仲斌转。 这么多年的光景过去,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变化。 石生是墨家长子,只不过这些年虽然在家陪伴父母,却也并未娶妻生子。 而墨老爷墨夫人也并未催促,后面又生了一个孩子,正是此刻也陪在客厅中的墨家二少爷墨从宪。 墨从宪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子,同样也在客厅中,已经是墨家内定的儿媳。 而墨晓容天生灵慧,其实资质是不错的,但并未真正步入修行,反而是已经嫁为人妇。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石生明显有些无奈,他本想将妹妹引入仙途,甚至教过她一些基础的东西,但既然是妹妹自己的选择,他便也不多加影响,也不会用仙道去诱惑她做出改变。 当然,说这些的时候,石生也并未提及仙道,只是旁敲侧击一番,灰勉和齐仲斌自然是懂的。 至于齐仲斌,不说在承天府属于大庸天师的这一段,就算是此前的其他经历也足够精彩。 直到这时候,墨从宪和汤丽芸这对年轻人才终于在几人的对话中明白,眼前这个老者,根本不是什么与老天师同名同姓的人,而就是老天师本人! 晚餐以前,众人去往膳堂,在走向膳堂的过程中,墨从宪快步接近石生,终于抓住机会拉住石生带到一旁。 “哎哎哎,什么事啊?” 石生没好气地说着,看着自己的弟弟又看向同在一旁的女子,正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还没成婚呢就这么像了。 而墨从宪则望了一眼那边已经同父亲一起走向膳堂的齐仲斌,然后小心询问道。 “大哥,那可是老天师啊!” “嘿,是啊,你不知道老天师是茗州人么?” “现在知道了啊,可是我没想到老天师会来咱们家啊!对了还有!” 说着,墨从宪收回视线看向石生,并且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兄长。 “大哥,为什么老天师会叫伱师兄啊,难道你也是天师?” 汤丽芸在一旁连连点头,同样好奇地看着石生。 石生咧开了嘴。 “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是不是天师你还不知道?” “也是啊,那他为什么喊你师兄啊?” 这些年归于平常,墨从宪这个弟弟和墨家新的家丁甚至都不清楚当年的往事,也没人专门提这个,而石生此刻则笑笑道。 “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当年有个顶厉害的说书先生,他姓易,乃是我与老天师的师父,咱们两和那说书先生学说书,学那种变化.” “哦!就是你偶尔会练的口技!” “对对对,此为变化其中一道!” 石生乐呵呵一句,随口就是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也让身边的人恍然。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达者为师嘛!” “老天师还学这个啊?” “那你以为老天师就得一天到晚抓鬼捉妖,不干点别的了?好了,吃饭去吧!” 石生笑着说了一句,随后就走了,留下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算了以后再问吧。” —— 夜晚齐仲斌被安排在客房中休息,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灰勉则已经到处在墨府乱窜,入夏这个季节到处都是“小零嘴”。 在灰勉才逮住一条小蛇的时候,抬头一看其他地方,顿时就笑了。 一缕清风吹到齐仲斌房门前,随后石生就从风中出现了。 “师弟!睡了吗?赶紧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灰勉踩着风落到了石生头上,咧开嘴就笑了,石生还是那个石生! “哎呀灰前辈,你抓着条死蛇扔我脑袋上干什么?” “没事,干净得很!” 这是干净不干净的事吗?不过石生也没心思和灰勉计较,屋里面的齐仲斌已经从床上下来。 门一打开,齐仲斌就看到石生站在外面,而灰勉站在石生头顶,双爪抱着发髻,嘴里啃着一条尾巴还在动的蛇 “师兄,这么晚了去哪啊?” “唉,跟我走就是了!” 话音落下,石生化为一阵风吹向空中,齐仲斌同样化作一阵风吹去,这风带起的气流还正好把门轻轻关上。 师兄弟一到天上就显化出身形,一起御风朝着远方飞去。 风掠过易书元曾经的居所,也是卓晴曾经暂住过的地方,那边的林中依旧萤火一片,让灰勉不由在回忆中望了好几眼。 出了茗州城,师兄弟越飞越高,石生的面貌都渐渐产生变化,再度变成了年轻的模样,因为前后对比太强烈,此刻的石生看着唇红齿白,甚至比他弟弟墨从宪还要嫩。 “师兄,咱们到底去哪啊?” 石生“嘿嘿”一笑,不过很快皱起眉头,眼睛朝上看,灰勉“咯吱咯吱”啃得正欢。 “师弟,咱们去得稍微远一些,那地方你也熟,马上你就知道了!灰前辈,你可得抓紧了,还有师弟,师兄得看看你修行如何,看你根不跟得上咯!” 嗯?灰勉疑惑一下,瞬间反应过来。 下一刻,火光乍现,石生脚下出现了风火轮。 “走!” 唰~ 光芒一闪,风火轮在天际拖出两道长长的火光,带着石生直去远方,灰勉更是在那一刻一下抓紧了石生的发髻,差点被甩出去。 “臭小子,刻意没有控罡气是吧?” “不愧是灰前辈!哈哈哈哈” 石生的笑声传来,但在齐仲斌眼中,这位师兄眨眼已经到了天边,几乎快要没影了。 这下就算是齐仲斌也不敢怠慢了,法力一催立刻疾风而去,但这似乎还不够,于是手中出现天罡锏,持锏朝前一点。 下一刻,身形好似融入锏光之中,与法宝之光辉融为一体,御锏疾驰而去 飞不认真拿出本事来,是真的可能被风火轮甩得没影的,即便如此,齐仲斌也觉得师兄其实没有拿出最快的速度来。 两人一前一后,火光破开九天,与星光一同争辉,大地上的人偶有见了,多以为是天际划过的流星. 地方确实有些远,石生带着齐仲斌直接从茗州飞到了岭东,也难怪他说师弟也熟悉了。 到了这里,石生的速度才慢下来,而齐仲斌终于也追了上来。 “师兄,来这干什么?” 石生回头看看齐仲斌道。 “还记得师父炼制的星罗丹么?” 齐仲斌想了想点了点头,当年星罗法会的盛况如何能忘呢。 “当年有一些丹丸直接逃出了天界,虽然后面也被各方高人巡回大半,但还是有漏下的,很多高人费尽心机想要找到却始终找不见!” 早已经吃完了小蛇的灰勉顿时来了精神。 “难道你找到了?不对啊,你如果找到了,还叫我们来干嘛?” 石生笑了。 “灰前辈有所不知,星罗丹着实神异非常,有的甚至可能一直在飞没有停过,还有啊,我知道有一枚已经成了天上的星星,人们只在地上寻,怎么可能找的到呢?” 星星? 这样就连灰勉和齐仲斌都没想到,不由抬头看向天空。 星罗丹汇星辰之力伴道器而生,还真不是没可能的! “这怕是先生听了也会惊掉下巴吧?” 一听灰勉这么说,石生顿时反驳。 “那不可能的,师父可是炼丹人!话说回来,我也是机缘巧合观天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颗星辰的异动,再加上本门仙法特殊,与仙丹自有纽带,看着星辰一算还真对上了。” “那今晚是?” “你们来得巧啊,身为师父乾坤一脉的弟子,此丹我们志在必得!嗯,得不到就算了,但热闹一定得去看看!” 石生这么说着,指着满是繁星的天空道。 “我观察了它几十年了,与繁星交相辉映,此丹的丹气定然只涨不减,说不定丹品到如今又高一级了,而最近星辰异常,它又开始动了!师弟,你可以算一算会发生什么?” 齐仲斌带着惊色,立刻掐指一算,很快在心头产生一种明悟。 夏日,星坠! (本章完) 第542章 丹起丹落 如今的岭东早已经恢复了繁华,不,应该说繁华程度到了历史之最。 石生和齐仲斌一起飞过岭东,那一道“流星”也渐渐淡去,化为御风在高空巡游。 虽然是夜间,但却并非是真正意义上夜深人静的深夜,正是万家点灯火的时候。 此刻望着岭东夜间的万家灯火,齐仲斌和石生都有种恍惚感,更有种感慨,站在他们的角度,仿佛能回溯时空让当初的萧条气数与如今对比。 “一点一滴重新汇聚,这才是,万家灯火” 齐仲斌喃喃着,石生也不由点点头,而坐在石生头上的灰勉也暗暗点头,这两个弟子果然随师父。 不过也有让灰勉不爽的地方,它很嫌弃地拍了拍石生的发髻和小冠,扯了扯上面的发簪。 “石生,你干嘛戴个这玩意,头上不能平一点吗?” 一到了石生这,灰勉就想四肢张开趴在他头上,可是头上多了个“包包”,这还怎么趴,真不得劲! “唉灰前辈,我在家中怎么也是年纪不小了.罢了” 石生这么说一句,直接伸手将发簪一拔,随后小冠也飞到了手中,一头长发直接劈落下来,丝毫不见凌乱和弯折,而灰勉立刻趴了上去,舒坦! 师兄弟两在天上看了许久,却不知道那星辰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但时间一久,却也多少有些感应,很可能是应在这一片区域,但未必是今晚,也或许是下一刻。 “走,咱们去下去看看,总比在天上吹风好一些,再找点东西吃!” 石生这么提议一句。 “说得好!” 灰勉立刻对石生的话表示赞同。 虽然时间已经比较晚了,这里可是岭东啊,可谓是处处繁华,多得是做夜间生意的人。 两人融入清风,随着夜风吹入一座如今并未设城墙的城中,夸过城外的牌坊,能看到是新田县城。 某一刻,城中的街头随着清风显现出两个人影,正是石生和齐仲斌。 两人就像是本就在街道上行走,自然而然显现,自然而然前行,在这夜间的城中也不显突兀,这条街道上此刻依然有不少来往之人,一些做晚工的摊贩抓紧时间做着一天当中最后一波生意。 才入夏的天气在晚上还是显得有些寒凉,前头街道上一阵阵热气随着香味在飘着。 一盏挂着的灯笼,一个支起的小棚子,外加一个能拉着走的橱车,就是那边摊位的全部配置,正有三两食客在那吃着东西,也不知道是过路人还是附近百姓出来解馋。 “就吃那个,就吃那个!” 灰勉叫了起来,石生和齐仲斌对视一眼朝前走去,只是到了摊位前,灰勉却是心中一动,更是从石生头顶站了起来,只不过也障眼法遮身。 这是一个馄饨饼子摊位,摊位前是一个中年汉子,正在手脚麻利地干着活,一个人管火又接客,小本生意大多如此,多个帮手也一般是亲人。 “唉,两位客官可是要吃点?咱这的馄饨用料足味道好,饼子也是香得很呢!馄饨八文钱一碗,饼子三文钱一个!” “来三碗馄饨六个饼子。” “三碗?” 摊主下意识看了看两人身边,石生则解释一句。 “哦,这位老先生和我怕吃不够,所以多点一碗分着。” “那我给你们每一碗多加一些吧?” 齐仲斌笑了笑。 “还是多来一碗吧。” “唉好,请到那边坐下稍等片刻!” 两人点点头,坐到摊位的空桌上,看着摊主不停忙碌,熟能生巧之下,一切动作行云流水,旁边桌的人吃完结账走人之后,石生两人的也做好了。 “客官,你们的馄饨和饼子来咯~刚好!” 摊主端着托盘过来,放下东西留一句“慢用”,随后就又自顾去忙碌了,这会又有食客到了,店家忙着招呼,生意显然是不差的。 “有意思!” 灰勉这么说一句,听得石生和齐仲斌都是心中一动,全都看向已经跳到桌上的灰勉。 “灰前辈,他有什么特别吗?” 石生这么问一句,灰勉则是笑了。 “算是有吧,先吃东西!” 说着灰勉已经开始享用起来,用两只爪子抓勺子居然也极为熟练,若是有人看清了这一幕,怕是也会惊讶不已。 附近吃馄饨的人显然很多都是熟人,不少也在跟着摊主聊天。 石生和齐仲斌这桌一边吃着,一边也听着,因为灰前辈的关系,两人对这摊主也产生了兴趣。 大概了解到这馄饨至少会开到子时,随后卯时之初就会又开摊做早上那一波生意,等于寅时就会开始准备,白天则是可以休息或者做点别的事。 “快吃啊,我都快吃完了!” 灰勉不是快吃完了,而是已经吃完了,甚至从齐仲斌和石生碗里面偷捞了两个馄饨了。 “灰前辈,您就告诉我们吧!” “嘿嘿,就不说!” 灰勉卖着关子的时候,石生和齐仲斌忽然抬头,虽然有棚子挡着,但他们一直留心的天空方位,星力的异动还是被他们察觉到了。 “店家,钱放桌上了!” “唉好.” 忙碌中的摊主应了一声,等他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桌边的人已经没了。 这让摊主不由有些惊愕,他走到桌前取了桌上的铜钱,挠了挠头看向摊外,也不见到那两人,难道是入了巷子? “伱们几位见到刚刚这里的两位客官什么时候走的了吗?” “这不是才走嘛?难道没给钱?” 几个熟客抬起头看向摊主,后者赶忙摇头。 “给了给了,就是没见着去哪了,眨眼就没了影子,不会是.” 这么说着,摊主下意识捂住嘴,身子都打了个冷颤,常言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那他夜摊摆多了难不成也是遇上鬼了? “唉,别瞎猜了,还能撞鬼不成?” 一个食客玩笑一句后又道。 “那两人啊,八成是江湖客,那年轻的长发披散,也就散漫的江湖客会这么打扮了,人家说不定高来高去呢!” 这么一说摊主顿时放心了。 另一边,石生和齐仲斌已经飞向天空,但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天上的那颗星星已经不见了。 师兄弟虽然是在县城中吃馄饨,但到了他们如今的道行,眼睛有没有看着天空其实并没有多大影响,也就是说那星星是突然从他们的感知中消失的。 “丹动了!它还在天上,只是不发光了!” “马上就不在天上了!” 石生和齐仲斌这师兄弟各自一句就道破了实情,丹一动形若走丹,不再以星辰显现,便又算不到了,光芒一隐还以为消失了。 唰~ 天际忽然有隐晦流光一闪而逝,石生和齐仲斌顿时心头一跳。 “追!” 两人一个脚踩风火轮风驰电掣,一个投出天罡锏,身形与宝光融为一体化为一道遁光御锏而行。 “星辰”虽隐,也得看是对谁,他们可都是易道子的弟子! 这丹光速度奇快,在天际到处乱窜,又飞向大地,在山川水泽之间急速飞行,而齐仲斌和石生则一路找一路追。 “师兄,这丹丸不简单啊,可惜它丹品虽然更高了,却早已经脱离了丹炉,没有丹炉炼化,它这些年容纳的星辰之力反而乱了,此番已经到达极限,所以才会遁走乱飞,我们不抓住它,迟早也会被别人抓住!” 师父是仙道丹鼎高人,徒弟对丹道如今也多少有些了解,尤其是乾坤一脉一通百通,都有变化之道的影子在里头。 此刻两人遁光奇快,但看起来也像是在乱飞。 大地上,当年楚航留下的抗旱渠经过数十年时间,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被岭东人多加维护,显然是四通八达的小河。 而在抗旱渠连同的一处山中,有一个水潭内有鱼儿抬头,隐约可以见到一道火光和另一道遁光一闪而逝。 这一刻,鱼儿心中一动,因为姐姐的关系,它知道一些寻常妖修不知道的事。 那火焰般的奇异遁光,速度也是快得看不清,一定是易道子的徒弟墨仙长,另一道遁光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鱼儿驾起一阵水雾飞到山顶,看向远方,却见那遁光不断在快速闪动,很像是在乱飞。 不对!不可能是在乱飞,那可是仙尊弟子,道中大仙! 同一时刻,这座大山的另一端,有一处地方山体上泥石散落,渐渐从土中探出一个古怪的脑袋,这脑袋上除了泥土,到处都是龟裂的痕迹,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死气。 它同样看向了天空,同样察觉到了仙道遁光,同时也因为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临死前的灵觉混乱? 远方的天空,已经追了整整一个半时辰的石生和齐仲斌发现,自己竟然追不上仙丹,这丹丸已经虽然混乱,但已经达到了质变的地步。 “追不上就算了,说明它注定不属于你们!这么久了,说不定已经惊动了不少人,也说明你们两修行还不到家呢,若是先生在这,哪用费这功夫啊~” 灰勉倒是很看得开,在石生头顶说着风凉话,见过天斗丹,这一枚星罗丹虽然很与众不同,但也就这样了。 “哼,我还有绝招没用呢,师弟,你准备好去拦它,看我乾坤圈!” 石生手中宝光一闪,一个小巧的乾坤圈已经出现在手中,他手中转动乾坤圈,后者就在指尖不断变大,几圈之后便被石生甩去。 “去——” 唰—— 乾坤圈化为一道金光,带着一阵“嗡”鸣之后急速飞向远方的仙丹,速度比石生和齐仲斌的遁光更快。 这招石生本不想用,因为这枚星罗丹的星力不是从丹炉炼化融入的,被乾坤圈一击,很可能会散去不少,那就太可惜了,但这会儿怎么也得试试。 乾坤圈灵性非常,与主人心意相通,速度更是快到看不见,几乎就好似一条天际的金线,并且在高速旋转中能迅速转向。 石生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齐仲斌则奋起直追,后边的石生双指竖立于眉心,不断施法变化乾坤圈的轨迹。 “着!” 随着石生轻轻一声,远方的乾坤圈追上了星罗丹,在天空撞出一团星光. “咣~” 光芒一闪,仙丹的星辉金点也更为明显,但和石生预想中的仙丹会发愣一会不同,它竟然直接被撞飞了,不,不是撞飞,而是在混沌了一瞬之后立刻飞走了,而且变得更加明显了。 这时候的光芒,就和当年天界走丹时星辉应着丹光是一个摸样。 但是石生和齐仲斌看不到,因为仙丹处炸开的一大团星光,正好将追来的两人全都罩了起来,两人眼前是一片璀璨星光。 远方天空的光芒一闪,那边大山顶上的鱼儿不由惊呼出声。 “仙丹!” 没吃过仙丹也没见过仙丹,但姐姐见过,甚至曾经差一点抓住,鱼儿知道那就是仙丹,而且就是姐姐说过的那种,星罗丹! 这一声惊呼不算太响亮,也不会传出多远,但山那一头的一处山体却猛然一震,它听到了那一声惊呼! 远方,齐仲斌和石生突破星光,二人更是顺手施法收拢相当一部分浓郁的星力,但刚刚近在咫尺的仙丹却不见了。 但两人却都看向了不远处的城池,追了这么久,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新田县城中,馄饨摊位处,店家的馄饨还有一点点没有卖掉,但是已经子时了,他也已经开始收摊,在收拾桌上碗勺的时候,一道光辉一闪而逝,遁入了一只未曾下锅的馄饨中,并且馄饨皮都没破。 而摊位处浓重的烟火气也直接将仙丹残留的气息给抹去了. (本章完) 第543章 有得有失 也是此时,馄饨摊也已经收拾好了,摊主卷起篷布摆好竹竿,又将那些简易桌椅纷纷摆上架子,随后推着橱车动了起来。 这代表今天的忙碌已经结束,趁现在赶快回家,还能睡上两个时辰,之后就得忙早工了! 也就是摊主如今也算是壮年,这沉重的大车也能推得动。 此刻子时已至,新田县城中早已经是静悄悄一片,各家的灯火也已经熄灭了,除了一些地方的灯笼,街道也都暗了下来。 橱车的车头一盏灯笼照亮了摊主回家的路,车轮滚动中“咕噜噜”的声响似乎成了街道上最后的动静。 倒是橱车上的锅灶依然在这过程中冒着腾腾热气,也是这人间烟火气浓郁之处。 不久之后,天空中,石生和齐仲斌飞过新田县城上空,扫视下方,街道已经一片安静,刚刚待过的街头处,那个馄饨摊也已经收摊了走人了。 两人只是在城中划过,又看向四方大地,下方有城池,远方有大山,抗旱渠所过也到处有水泽,就是泥土芬芳的田地也到处都是 “不见了?” 齐仲斌在天上疑惑了一句,石生更是眉头紧锁。 “不可能的,它再快也不可能在被乾坤圈打中之后眨眼就把我们两甩脱了,真有这速度,我们这半夜也不用忙活了。” 齐仲斌点了点头。 “师兄所言极是,但它一定没有在飞了,丹乃近道之物,算不清摸不着,这会就连丹气都没了痕迹”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星力扩散之刻,等外围星力散尽,丹气应该会溢出才对,但是竟然闻不到!” 石生显得很苦恼,这颗“星星”他可是看了好多年的,没想到今夜失之交臂! “灰前辈,您知道仙丹的下落吗?” 石生眼光向上,看向趴在头上的灰勉,后者打了个哈欠。 “找不着就说明不是你们的咯,而且我也没看见嘛!” 灰勉确实没看见,光论此刻的妖躯的法力,它早已到了目前的瓶颈,所以论道行其实还不如此刻的石生和齐仲斌。 但没看见是没看见,并不代表灰勉真的对仙丹的去处没有头绪。 “我还要吃这家的馄饨,根本没过瘾!” 灰勉忽然这么说一句,石生只好无奈道。 “可是灰前辈,人家已经收摊了,而且他明天清晨才会再出摊,那会在我家用早膳就行了,保准比这馄饨摊吃的东西多。” 灰勉从石生头上坐了起来。 “那不一样,你家的早膳可没有这一家摊位上的馄饨。” 齐仲斌和石生笑了。 “灰前辈,你这是歪理,还是.” 话说到一半,石生和齐仲斌先后心头一动,师兄弟不由对视一眼,想到了刚才摊位前灰前辈模棱两可的态度,或许这摊主有什么与众不同呢。 —— 不过石生和齐仲斌以及灰勉被星力光辉迷眼,没能看清其后露出的走丹之光,却不代表谁都没看清。 远方的山中至少有两双眼睛都看清了那一道划过的丹光。 这种情况下,天边那两道仙光又先后消失了,任谁都会按奈不住的。 那大山水潭中的鱼儿此刻驾着雾气飞入一条大水渠,沿着这四通八达的“楚渠”快速御水而行,它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新田县. 与此同时,在鱼儿游走之后,大山中一处土丘上泥土崩裂,一片灰尘肆起的动静之中,一个巨物的身影缓缓爬了出来。 此物四足短尾背有甲壳又有裙边,竟然是一只大甲鱼。 随着这大甲鱼爬出土丘,好似土中聚水,并且不断溢出,水色从浑浊很快变为清晰,乃是一处地下泉水,而大甲鱼就乘着这泉水汇聚的水流一路下山,体型也在越变越小。 仙丹,仙丹! 只要吃了仙丹,我就不会死! 只要吃了仙丹,我能道行大进,说不定能够成功化形,甚至再进一步! 龟鳖之属中有许多都是异种,这一只也不例外,属于本身寿元就比较长的,但此类异种想要修成也往往更加困难。 此鳖走的也是抗旱渠。 此时此刻,众人追寻的星罗仙丹依然藏在那个生馄饨之中。 正所谓成也烟火气,败也烟火气,馄饨摊人人光顾开在街头,是人间烟火气的代表之一,甚至借此机会外加道丹的特殊,成功遁出两位仙修的法眼。 但也因为馄饨摊烟火气太浓,到家的时候橱车锅中依然热气腾腾。 这烟火气也似乎将仙丹困住了,犹如醉酒又似迷晕,更可能还有那一击乾坤圈的作用在里头,当时借星力遁走,此刻却慢慢“上头”了,那种温热中烟雾浓浓的感觉,甚至有点像是在曾经的丹炉中. 馄饨摊主的家中,橱车上渐渐凉了下来,晚上没卖完的馄饨也暂时放在这里。 家中一阵光亮,随后很快就熄灭下去,劳累了一天的摊主也已经入睡了,原来他虽然勤快,但是却并未成家,父母不在,家中也就只身一人罢了。 在这一家熄灯之后,石生和齐仲斌就已经到了这一处居民坊,到了馄饨摊主家的院外。 齐仲斌看了看这一户人家的院中,却见院子角落的簸箕中有许多黑色的东西,石生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 “头发?他明明是个卖馄饨的,怎么这么多头发?而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谁又会剪这么多头发呢?” 齐仲斌已经反应了过来,不由看向石生的头上。 “这是那位摊主的头发。” “摊主的?” 石生,疑惑一句,他当年也不过是后来来了一趟岭东,不如齐仲斌一直都在的了解很多事,所以此刻还没反应过来,而他头上的灰勉已经咧开了嘴。 “齐小子看来是明白了,因为这摊主就是地煞七十二鬼之一的长发鬼!” “长发鬼!原来他已经投胎了!” 石生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随后视线从天空转回自己的头顶,而灰勉则笑着甩了甩尾巴。 “不错!” 这么一说,石生就立刻明白了。 伏魔大帝的极北伏魔宫中,共有天罡三十六鬼和地煞七十二鬼,也是归云莱大神管辖的,所以灰前辈一看那摊主就很快明白了他是谁了。 “长发鬼虽然投生了,但生来头发就容易疯长,能直到脚跟,所以虽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也会经常修剪一下。” “原来如此,可是既然长发鬼在这里,那周佑之呢?” 周佑之,原名周林,正是当年初差点被长发鬼害死的孩子,也是长发鬼的“债主”,长发鬼能不能回归地煞七十二鬼也得看他。 这个问题石生问出来之后其实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周佑之还健在呢。 天上的星光流,时间渐渐过去. “喔哦哦~~~” 天还没亮,鸡鸣声起,馄饨摊主还在熟睡,但又过去一会,他就已经准时起来。 收拾个人卫生,检查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缠好包好,再洗漱收拾自己,然后开始准备出摊的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将昨晚摊位的残局收拾一下,洗锅洗碗洗厨具,收拾炉灰,随后就是和面和馅料 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男子直接在橱车的炉灶内生火煮水,没过去多久水已经开了。 昨夜剩下的馄饨被男子一股脑直接撒入锅中,没过多久,一股奇异的香味就从锅中飘了出来。 “嘶” 男子吸了一口香味,不由咽了口口水,今天的第一锅馄饨好香啊! 不过男子煮好馄饨的时候,直接出去打开院门,望了望居民坊中,坊中一条小河的那头,一个老人已经佝搂着身子出来。 石生和齐仲斌此刻就坐在一处屋顶上,看着那老人,两人一貂就都明白了。 “周佑之!” 因为当年的事情,终究是让周佑之的身体亏损不轻,哪怕后来经过妥善治疗看似与常人无异,但年纪大起来,如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苍老。 至多五十几的年纪,看起来简直好似八九十了。 “周叔——我给您送一碗馄饨过去啊——” 老人看向了这边,咳嗽几声回应一句。 “别麻烦了.”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这边的男子好像听得十分清楚。 “没事——马上就好——” 那边的老人望着小河对岸的男子,不由摇头叹息一声,自己孤苦一生,到老却竟然还有人如亲儿子般孝顺自己 “我自己过去取就行了” 老人声音不大,他也知道别人或许听不清,所以也就走向了那边。 而此刻的男子已经回到炉灶前,取了碗开始盛馄饨,分开两碗,一碗给自己,一碗给老人。 一把葱花撒入碗中,男子忍不住闻了闻,嚯,好香啊。 “嘿嘿,今天周叔一定喜欢吃!” 喃喃一句,男子取了勺子放入碗中后就立刻端着碗匆匆出门了,结果却看到老人居然已经上了小河的石桥,顿时把男子吓了一跳,赶紧加快了脚步。 “周叔,我来就行了——” 很快男子冲到了桥上,但因为冲得太急了,馄饨汤溅出来到了手上。 “嘶” 男子忍不住将碗摆在桥栏上,痛得直甩手,老人也顿时关切起来。 “哎呀,烫伤了没有?” “呃,没事没事的,周叔,今天的馄饨可香了!您快吃吧,我都怕自己忍不住吃光了!” 老人闻了闻馄饨,确实香得他食指大动,不过这种香味与葱香结合在一起,局限在两人周围。 “唉,别照顾我了,耽误伱娶亲了” “别这么说周叔,我小时候因为生来头发疯长,吓得父母差点将我遗弃,是您苦口婆心规劝,后来家中不待见我,也是您时时接济我,不然我也长不大啊,此恩不报,我如何为人?直到现在,乡邻还多有人觉得我不祥呢.” 男子说得情真意切,随后又想到什么,赶忙看向一边。 “来,周叔,趁热吃吧。” “好,那我就在这吃吧” “唉,我去给您搬个凳子来!” 男子匆匆回去,老人叹息着端起了馄饨碗,吹了吹吃了一个馄饨,顿时精神一振,真的好香! 桥下小河中,一个同样早起的渔夫手中整理着钢叉和渔具,看到桥上的一幕也不由心中叹息。 两个都是好人啊,可惜却都不如意,要不自己去替这刘长发物色一门亲事吧,这人也是知恩图报的,应该会铭记在心的. 这时候,桥上老人已经舀起一个鼓鼓囊囊的馄饨,送到嘴边刚刚咬破,一股浓郁的香味已经散发开来。 仙丹!竟然在这! 石生和齐仲斌皆心头一惊,看来该是他的! 而此刻的桥下,忽然有一阵水流中起了黑影。 “轰~” 某个黑影狠狠撞了在了桥柱子上,桥上的老人顿时站立不稳,手中的馄饨就撒了出去。 妖孽好胆! 石生和齐仲斌竟然一时间没有发现桥下有妖怪,或许是因为这妖孽本身和仙丹纠葛,乱了气数,但此刻现身却让石生怒了。 手中乾坤圈刹那间一闪而逝,直接点中了那一道黑影。 “咣~” 也是这一刻,另一道水流中骤然跃起一道白光,一条鱼儿冲天而起,就像是鲤鱼跃龙门,直接凌空张嘴咬住了那只馄饨。 速度之快,就是石生和齐仲斌都吃了一惊,显然用了特殊法门。 这一刻,鱼儿眼望上方,看到了那惊愕扶着栏杆望向桥下的老人。 这一刻,当年水渠边孩童的身影仿佛与老人重合。 是他!?周佑之!我会报答你的! 心中这一念头落下,鱼儿“噗通”一声落入水中,同鱼儿一同落下的还有桥另一面的一只被乾坤圈点中的鳖. 唰~ 一道冷光闪过,一柄鱼叉直接将落水的甲鱼插中,被乾坤圈破了罩门的妖物竟然被渔人的鱼叉直接穿身而过。 “哈哈哈哈哈好大一只甲鱼啊!” 渔人兴奋的声音响起. (本章完) 第544章 破关而出 石生和齐仲斌外加坐在石生头上的灰勉都看着那过坊小河上发生的一面。 “这鳖精取死有道,但那条鱼.” 齐仲斌说着微微皱眉,而灰勉则直接开口道破其身份。 “那是伏魔大帝首庙的庙祝陈寒的义妹,当年的救世三妖之一,和我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齐仲斌点了点头。 “没记错的话,它叫于欣梅?” 在那鱼儿遁光出现的那一刻,其实三者都已经察觉到那一缕或多或少的气数。 “不错,就是这个名字!” 灰勉笑着应了一声。 “仙丹被谁得到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好不要让邪祟得去了,其实那只王八也算不上什么邪祟,但撞桥搏丹就有此刻鱼叉刺身之死了!” 听到灰勉的话,石生不由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唉,这叫什么事啊,我这么多年白忙活了.” 听到这,齐仲斌不由笑了一声。 “师兄你也就是看看星星吧?” 这时候,搬凳子的男子刘长发已经跑回来了,见到桥上老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舀馄饨的木勺都掉在了地上,赶忙放下凳子查看老人情况。 “周叔您怎么了?快坐下,快坐下!” 刘长发上下查看,没见到老人有什么外伤。 老人摆摆手既不坐下,视线也依旧不离开河面,刚刚他好像看到一条鱼儿跃起接住了他掉落的馄饨? “哎呀,周叔,您到底怎么了啊,急死我了?” 老人还没说话,桥下另一边的渔夫倒是乐呵呵的开口了。 “没什么事!刚刚河中好像来了条大鱼,晃起了一阵水花,把老人家给吓了一跳,休息休息定定神就好了!” 周佑之此刻也坐在了凳上点着头。 “刚刚感觉桥都晃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刘长发这才放心,回头看看那边桥下,忍不住惊叹一句。 “嚯!好大的甲鱼啊!” “哈哈哈哈哈,是吧?这么大的甲鱼得有四五斤重呢,可遇而不可求啊,吃了一定大补,等做熟了,给你们也送点尝尝!” 说着渔夫还看向水中。 “应该还有大鱼的,可惜不见了” “那可就多谢了!” 刘长发连连道谢,随后又伺候老人吃馄饨,干脆就是蹲下来自己舀了馄饨喂老人。 这一幕也看得那边的渔夫感慨不已,这两人虽不是亲生父子,但感情却还要胜过很多血缘至亲,自己家那几个小子也不知道以后长大了能不能有这一半孝顺。 某一刻,刘长发好似有种奇怪的感觉,下意识转头看向一个方向,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 那边的屋顶上,清风拂过枯草摆动,石生和齐仲斌已经离去了。 另一边,一条鱼儿飞快地在水中游动,它很快顺着小河游出了新田县城,又很快游入大河,随后又顺着抗旱渠急速窜动,最终游回到了山中,回到了自己的那个深潭内。 一直到了潭水深处,于欣梅心中依旧亢奋紧张不已。 我竟然这么做了,我竟然真的敢这么做,我竟然成功了! 这可不是我抢的,这是周佑之掉下来给我的,就算我不接住,掉河里也浪费了! 仙丹,仙丹,我吃了仙丹! 于欣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的它虽然将仙丹吞入腹中,却还不敢急着炼化,哪怕此刻仙丹的药力已经开始缓缓渗透经脉,在鱼身中都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正在向着各处延伸。 但它还不敢立刻炼化,刚刚于欣梅隐约看到了一点金光,那似乎是仙道法宝,说不定仙人就在附近。 只是等待了许久,天都已经大亮了,于欣梅却依旧没有等到谁过来质问。 不等了不等了,再等下去影响仙丹效力了。 没过多久,鱼儿就沉入了深潭底部的一个小洞窟中,随后开始全力炼化仙丹。 而这一枚星罗丹也确实如石生所言的与众不同,或许短时间内鱼儿是出不了关了。 此山的山顶上,石生和齐仲斌也现身了,他们的视线从水潭处收回,又望向山的那一端,心中已经知道那只甲鱼曾经也藏身在这山中。 只不过这一鱼一鳖虽然在同一座山中,却都属于不会轻易出来的那种,或许连对方的存在都并不知晓。 “走吧,去你家吃早膳!” “唉?灰前辈,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了馄饨还没吃够呢!” 石生这么一句,灰勉顿时乐了。 “现在吃够了,长发鬼这一世是没戏了,不过也好,今天的事可以好好和先生说说呢!” 在灰勉的话音中,石生和齐仲斌御风而起直奔九霄,二者身为乾坤一脉门下,都是心思豁达之辈,那枚星罗丹虽然特殊,但没得到就没得到吧。 而灰前辈的话则让师兄弟两人也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师父。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如何了? 这是师兄弟两人此时共同的想法,毕竟,他们如今已经从灰勉处得知天斗丹非同小可,就算是师父服丹也绝非能轻易炼化的。 —— 章良喜老家的一座荒山之中的一个山岗上,有一处山壁旁藤蔓丛生,而在层层藤蔓之后其实还有一个隐藏的洞窟。 说来也怪,在这种情况下,洞窟内部却并不显得昏暗。 洞窟深处还有两扇大铁门,若是有人误入铁门之后,就会发现那里好似不是一个原来该有的狭小闭关密室,而是仿佛步入了变化莫测的特殊世界。 在这里,时而鸟语花香是绿树红花的大地,时而幽暗深邃却又遍布星光,仿若置身星空之上 有山川河流,有大地草原,有树木原野,有海洋和诸岛 或许有山河社稷图的因素在里头,狭小的闭关室内是意境同现实的交融,却唯独见不到易书元本人,亦或者他本身就是种种变化的一部分。 春去夏至又秋来,随后眨眼隆冬天降雪. 渐渐地,这座山中也呈现出一些就算是常人也能感受到的与众不同之处。 冬天的时候,这座大山会比其他地方暖不少,以至于山中不积雪,腊月多红花,夏天的时候又会比别的地方凉不少。 眨眼间,已经过去好几个年头,闭关室内种种意境景象开始迅速收缩,变化之中的红花、绿树、山川、原野、河流、星光都化为一道道流光 这一幕甚至有些像当年易书元落水醒来前所见的流光,最终又全都归于他的意识之中。 随后闭关室内就陷入了黑暗。 许久之后,易书元缓缓睁开眼睛,这一刻犹如暗室生光,仿佛室内都明亮了起来,却又好似只是错觉,但即便有常人在此,只怕也会产生这种特殊“错觉”。 炼化天斗丹的过程,易书元也好似重走了人生路,不论是上辈子物质高度发达的社会,亦或是这辈子的人生。 “仿佛大梦一场.” 喃喃之后,易书元念头一动,面前的铁门在“隆隆隆”的轻微响声中缓缓打开,室内的幽暗也瞬间被透过藤蔓缝隙照入的光辉所取代。 易书元缓缓站起身来,走出闭关室,又一步步走向洞窟之外,洞口处的藤蔓缓缓退去,等他走到洞府门口,终于再见天光。 “嘶呼.” 服下天斗丹本身也是一种劫数,易书元不像其他人那样死去活来,反而是被天斗丹带来的种种奇异所迷,不过他本就修炼乾坤变化,这种迷惑正好借势修行。 只不过不可轻易以力破之,需要缓缓适应,这也是炼化天斗丹的最好方法。 前提是服丹之人得扛得住天斗丹的抗争。 此丹以“天斗”为名,确实没有定错,虽是道丹,融入体内却有争天斗地的动静,换谁都不好消化的。 这么想着,易书元感受了一下身体,随后又摇头笑了笑,其实天斗丹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大突破。 当然,若是论筋骨体魄元神的提升,论法力的提升,那自然是远超以往,但这些在如今的易书元眼中其实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仙道境界的提升。 丹境中的种种变化迷人眼,几年下来最终还是恢复自我从静定中醒来,而仙丹也已经彻底炼化。 或许这也得多亏了服用天斗丹之前,易书元在章良喜魔境中的这一段人生吧,亦或者劫数从那时候便已经开始,至此刻方才结束。 谁知道呢,易书元如今对此倒也并不算多在意了。 “唉,还是没有捷径可走啊!” 叹息中,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易书元微微抬头又伸出手去,将掌心伸到洞檐之外,身体也再次感受到这带着凉意的水滴。 二十四劫,清明初过! 易书元笑了笑,回头看了看洞府,随后脚下生风,在雨中融入清风吹向天际,又吹向最近的一座大城之中. 清风在街头带来一阵清气,也在小雨中显化出易书元的身形,手中折扇滑出,另一只手在折扇网上一划就成了撑开伞的动作,手中的折扇也自然化为一把油纸伞。 街上行人并不多,或许是因为雨,也或许是日子特殊,而街头那边,有官差冒着小雨在张贴告示,更有官差提起劲力大喊着。 “新天子登基——大赦天下——,新天子登基——大赦天下——” 易书元微微有些恍惚,在雨中掐指一算,已经是绍元元年! (本章完) 第544章 破关而出 石生和齐仲斌外加坐在石生头上的灰勉都看着那过坊小河上发生的一面。 “这鳖精取死有道,但那条鱼.” 齐仲斌说着微微皱眉,而灰勉则直接开口道破其身份。 “那是伏魔大帝首庙的庙祝陈寒的义妹,当年的救世三妖之一,和我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齐仲斌点了点头。 “没记错的话,它叫于欣梅?” 在那鱼儿遁光出现的那一刻,其实三者都已经察觉到那一缕或多或少的气数。 “不错,就是这个名字!” 灰勉笑着应了一声。 “仙丹被谁得到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好不要让邪祟得去了,其实那只王八也算不上什么邪祟,但撞桥搏丹就有此刻鱼叉刺身之死了!” 听到灰勉的话,石生不由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唉,这叫什么事啊,我这么多年白忙活了.” 听到这,齐仲斌不由笑了一声。 “师兄你也就是看看星星吧?” 这时候,搬凳子的男子刘长发已经跑回来了,见到桥上老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舀馄饨的木勺都掉在了地上,赶忙放下凳子查看老人情况。 “周叔您怎么了?快坐下,快坐下!” 刘长发上下查看,没见到老人有什么外伤。 老人摆摆手既不坐下,视线也依旧不离开河面,刚刚他好像看到一条鱼儿跃起接住了他掉落的馄饨? “哎呀,周叔,您到底怎么了啊,急死我了?” 老人还没说话,桥下另一边的渔夫倒是乐呵呵的开口了。 “没什么事!刚刚河中好像来了条大鱼,晃起了一阵水花,把老人家给吓了一跳,休息休息定定神就好了!” 周佑之此刻也坐在了凳上点着头。 “刚刚感觉桥都晃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刘长发这才放心,回头看看那边桥下,忍不住惊叹一句。 “嚯!好大的甲鱼啊!” “哈哈哈哈哈,是吧?这么大的甲鱼得有四五斤重呢,可遇而不可求啊,吃了一定大补,等做熟了,给你们也送点尝尝!” 说着渔夫还看向水中。 “应该还有大鱼的,可惜不见了” “那可就多谢了!” 刘长发连连道谢,随后又伺候老人吃馄饨,干脆就是蹲下来自己舀了馄饨喂老人。 这一幕也看得那边的渔夫感慨不已,这两人虽不是亲生父子,但感情却还要胜过很多血缘至亲,自己家那几个小子也不知道以后长大了能不能有这一半孝顺。 某一刻,刘长发好似有种奇怪的感觉,下意识转头看向一个方向,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 那边的屋顶上,清风拂过枯草摆动,石生和齐仲斌已经离去了。 另一边,一条鱼儿飞快地在水中游动,它很快顺着小河游出了新田县城,又很快游入大河,随后又顺着抗旱渠急速窜动,最终游回到了山中,回到了自己的那个深潭内。 一直到了潭水深处,于欣梅心中依旧亢奋紧张不已。 我竟然这么做了,我竟然真的敢这么做,我竟然成功了! 这可不是我抢的,这是周佑之掉下来给我的,就算我不接住,掉河里也浪费了! 仙丹,仙丹,我吃了仙丹! 于欣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的它虽然将仙丹吞入腹中,却还不敢急着炼化,哪怕此刻仙丹的药力已经开始缓缓渗透经脉,在鱼身中都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正在向着各处延伸。 但它还不敢立刻炼化,刚刚于欣梅隐约看到了一点金光,那似乎是仙道法宝,说不定仙人就在附近。 只是等待了许久,天都已经大亮了,于欣梅却依旧没有等到谁过来质问。 不等了不等了,再等下去影响仙丹效力了。 没过多久,鱼儿就沉入了深潭底部的一个小洞窟中,随后开始全力炼化仙丹。 而这一枚星罗丹也确实如石生所言的与众不同,或许短时间内鱼儿是出不了关了。 此山的山顶上,石生和齐仲斌也现身了,他们的视线从水潭处收回,又望向山的那一端,心中已经知道那只甲鱼曾经也藏身在这山中。 只不过这一鱼一鳖虽然在同一座山中,却都属于不会轻易出来的那种,或许连对方的存在都并不知晓。 “走吧,去你家吃早膳!” “唉?灰前辈,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了馄饨还没吃够呢!” 石生这么一句,灰勉顿时乐了。 “现在吃够了,长发鬼这一世是没戏了,不过也好,今天的事可以好好和先生说说呢!” 在灰勉的话音中,石生和齐仲斌御风而起直奔九霄,二者身为乾坤一脉门下,都是心思豁达之辈,那枚星罗丹虽然特殊,但没得到就没得到吧。 而灰前辈的话则让师兄弟两人也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师父。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如何了? 这是师兄弟两人此时共同的想法,毕竟,他们如今已经从灰勉处得知天斗丹非同小可,就算是师父服丹也绝非能轻易炼化的。 —— 章良喜老家的一座荒山之中的一个山岗上,有一处山壁旁藤蔓丛生,而在层层藤蔓之后其实还有一个隐藏的洞窟。 说来也怪,在这种情况下,洞窟内部却并不显得昏暗。 洞窟深处还有两扇大铁门,若是有人误入铁门之后,就会发现那里好似不是一个原来该有的狭小闭关密室,而是仿佛步入了变化莫测的特殊世界。 在这里,时而鸟语花香是绿树红花的大地,时而幽暗深邃却又遍布星光,仿若置身星空之上 有山川河流,有大地草原,有树木原野,有海洋和诸岛 或许有山河社稷图的因素在里头,狭小的闭关室内是意境同现实的交融,却唯独见不到易书元本人,亦或者他本身就是种种变化的一部分。 春去夏至又秋来,随后眨眼隆冬天降雪. 渐渐地,这座山中也呈现出一些就算是常人也能感受到的与众不同之处。 冬天的时候,这座大山会比其他地方暖不少,以至于山中不积雪,腊月多红花,夏天的时候又会比别的地方凉不少。 眨眼间,已经过去好几个年头,闭关室内种种意境景象开始迅速收缩,变化之中的红花、绿树、山川、原野、河流、星光都化为一道道流光 这一幕甚至有些像当年易书元落水醒来前所见的流光,最终又全都归于他的意识之中。 随后闭关室内就陷入了黑暗。 许久之后,易书元缓缓睁开眼睛,这一刻犹如暗室生光,仿佛室内都明亮了起来,却又好似只是错觉,但即便有常人在此,只怕也会产生这种特殊“错觉”。 炼化天斗丹的过程,易书元也好似重走了人生路,不论是上辈子物质高度发达的社会,亦或是这辈子的人生。 “仿佛大梦一场.” 喃喃之后,易书元念头一动,面前的铁门在“隆隆隆”的轻微响声中缓缓打开,室内的幽暗也瞬间被透过藤蔓缝隙照入的光辉所取代。 易书元缓缓站起身来,走出闭关室,又一步步走向洞窟之外,洞口处的藤蔓缓缓退去,等他走到洞府门口,终于再见天光。 “嘶呼.” 服下天斗丹本身也是一种劫数,易书元不像其他人那样死去活来,反而是被天斗丹带来的种种奇异所迷,不过他本就修炼乾坤变化,这种迷惑正好借势修行。 只不过不可轻易以力破之,需要缓缓适应,这也是炼化天斗丹的最好方法。 前提是服丹之人得扛得住天斗丹的抗争。 此丹以“天斗”为名,确实没有定错,虽是道丹,融入体内却有争天斗地的动静,换谁都不好消化的。 这么想着,易书元感受了一下身体,随后又摇头笑了笑,其实天斗丹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大突破。 当然,若是论筋骨体魄元神的提升,论法力的提升,那自然是远超以往,但这些在如今的易书元眼中其实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仙道境界的提升。 丹境中的种种变化迷人眼,几年下来最终还是恢复自我从静定中醒来,而仙丹也已经彻底炼化。 或许这也得多亏了服用天斗丹之前,易书元在章良喜魔境中的这一段人生吧,亦或者劫数从那时候便已经开始,至此刻方才结束。 谁知道呢,易书元如今对此倒也并不算多在意了。 “唉,还是没有捷径可走啊!” 叹息中,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易书元微微抬头又伸出手去,将掌心伸到洞檐之外,身体也再次感受到这带着凉意的水滴。 二十四劫,清明初过! 易书元笑了笑,回头看了看洞府,随后脚下生风,在雨中融入清风吹向天际,又吹向最近的一座大城之中. 清风在街头带来一阵清气,也在小雨中显化出易书元的身形,手中折扇滑出,另一只手在折扇网上一划就成了撑开伞的动作,手中的折扇也自然化为一把油纸伞。 街上行人并不多,或许是因为雨,也或许是日子特殊,而街头那边,有官差冒着小雨在张贴告示,更有官差提起劲力大喊着。 “新天子登基——大赦天下——,新天子登基——大赦天下——” 易书元微微有些恍惚,在雨中掐指一算,已经是绍元元年! (本章完) 第545章 怪犯 易书元走在街头,路上没什么行人,自然也看不到什么对此事的反应,但一些街边屋宅中还是偶尔能听到一些议论。 其实对于大多数百姓而言,是分不清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谁的,对于新天子登基或许也没有太多的感觉,也只有一些有眼界的人会感慨一下。 大庸的百姓或许也并不需要太大的感觉,之前大庸两代明君皆非等闲,大庸文治武功皆已经到了开国以来之最,甚至胜过开国之初后的兴盛,很多事都习惯了,身边的事不改变,那么即便皇帝换了也没什么影响。 当然,此刻新天子登基的告示一贴出来,还是有很多人过来看的,即便下着雨,也有人冒雨过来。 易书元撑着伞经过街头告示墙边,已经有人在阅读官府告示,还有人大声朗读出来,让周围的百姓明白上头的内容。 “天子统御大宝,天下万民皆服,上应天命,下照山川” 大篇幅都是一些官面话,最后说明情况,主要目的就是昭告天下百姓,如今是新天子,改年号为绍元 易书元没有在告示墙处停留,而是从人们身边经过,顺着这一侧府衙的院墙走向街的那边,准备找一家酒楼点一些菜好好一饱口福。 根据易书元这么多年来的经验,好的酒楼往往就在县衙附近。 庆云楼的二楼,酒楼伙计殷勤地带着易书元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指着那边的桌子道。 “客官您看那边的位置如何?” “不错,就那了!” 易书元笑了笑走了过去,酒楼伙计赶忙用肩头的麻布重新擦了擦本就已经很干净的桌子。 “您想吃点什么?我听您口音不像本地人,不如就吃点本楼的招牌菜吧?” 易书元笑着点了点头。 “行,你们楼的招牌菜你看着上!” “好嘞,您请稍等,菜好了就上!” 酒楼伙计最喜欢这种顾客了,气度从容好说话,点菜也不墨迹。 易书元翻开桌上的茶盏,提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茶,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窗外的小雨,在等了一小会的时候,他似乎也心有所感,视线投向了那边的府衙大牢方向。 所谓大赦天下,自然不是随便说说的,牢狱之中的大多数囚徒都能被减刑或者赦免。 此刻易书元视线方向,正有人走出牢狱所在的院子,人不多,陆陆续续也就三五人,或许是本就只有这么多,或许是分批次的,至少此刻就这么多。 这几人大多披头散发,有的人眼神中满是兴奋,有的人则满眼恍惚。 “没事了?自由了?”“可以回家了?” “回家了回家了!” 几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忽然见到了街边店铺中亦或是撑伞路过的路人投来的眼光,顿时就觉得十分不自在,尴尬中都匆匆走了。 在几人离开之后,牢院内部,又有迈着略显踉跄的步子走了出来。 这人蓬头垢面披头散发,发色带枯眼神恍惚,一直愣愣走到了大街上,随后闭着眼睛抬头,似乎是在感受着冰凉雨水滴落脸庞的真实感。 随后这人又将双臂举了起来,仿佛希望雨来得更大一些。 而令人意外的是,此刻的雨势也在渐渐变大,好似就应了此人的心情。 “哗啦啦啦啦” 原本的细雨成了大雨,站在大街上那个刚刚被释放的囚徒被淋了个真正意义上的透心凉。 那人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脸上露出笑容。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不远处酒楼的二楼窗前看着街上的那人,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由用折扇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左手掌心。 有点意思! “客官,菜来咯~~~~” 随着酒楼伙计嘹亮的声音传来,他带着托盘来到了易书元的桌前,不断放下托盘中的菜肴。 “这是麻鸡,这是酱鸭,这是菌烧肚,这是羊小排” 酒楼伙计快速报完菜名,见易书元看着街头,便又感慨地说道。 “客官在看大牢那边吧?新天子登基大赦天下,这自然好的,唉,就怕把那些坏人都放出来了,又乱了老百姓的生活!” 易书元闻言笑着回头看向伙计。 “那倒也无需太过忧虑,你说的那些大多是天子大赦天下也影响不了的罪犯,即包括谋反、不道、不孝、残杀等极端恶劣的罪犯,朝廷律例以为不能算正常人。” 酒楼伙计一听顿时连连点头。 “对对对对,客官您说得对,我也知道这事,刚刚是一时间忘了,那就是咱们常说的十恶不赦之徒对吧!” 易书元点了点头,其实大庸律法中包含的不赦之徒并不止十种,不过民间这么说也大差不差了。 酒楼伙计又看着那边大街上淋着雨的人,摇了摇头又可怜起来。 “看这样子,也是已经被关傻了,唉” 这一叹气,那边雨中的人忽然转头看了过来,望着那边的酒楼伙计给吓了一跳,这感觉就好像对方听到了一样。 “呃,客官您慢用,有事您叫我就行了!” “嗯好,伱去忙吧!” “唉!” 易书元说完,那酒楼伙计就匆匆离开了,走之前还又望了望窗口之外,似乎刚刚的感觉只是错觉。 不过易书元知道那不是错觉,而此刻的那个淋雨之人已经走向了这一家酒楼。 大雨中,一个浑身被淋湿的人走到了庆云楼,楼中很多人都诧异地看向了他,有的人或许是看到了之前的一幕,也对着同桌用餐之人窃窃私语。 “店家,店家!怎么没人招呼呢?” 来人走入酒楼内部,并无任何尴尬和拘束,酒楼掌柜的皱起眉头,但还是很快挤出笑容。 “哎好,这位客官,您看咱们楼里面已经客满了,您要不去别家看看?” 那男子抹了抹脸,手中抹下来一把老泥,咧开嘴笑了笑,看向堂中的桌子,这里的桌子果然都坐了人,不过其实空着很多位置,只是他的眼神看来的时候,桌上人人都是嫌弃的眼神。 “那我去楼上看看吧?说不定就有位置呢!” 说着那人就自己朝着楼梯方向跑去。 “哎哎哎,客官,客官,您等等啊!” 掌柜喊了几声自然是喊不住人,再看楼中地面和楼梯,那人是在雨中淋了许久才进来的,此刻更是好似一个未凝水的拖把,所过之处都是水 而且这种才从狱中出来的人,又没有亲人来接,多半身上是一个子都没有,给他吃也付不起钱啊。 但人都已经上去了,掌柜看向一楼的几个酒楼伙计,朝着其中一个伙计努了努嘴,后者有些不情不愿地动身了。 “快点快点,别让人惊扰了其他顾客啊!” “知道了” 那伙计应了一声,然后赶紧上楼,不过脚下还是尽量踩着楼梯边缘,因为中间全是那人身上落下来的水。 “哎呀,楼上明明这么多位置嘛,掌柜的,楼上有空位——” 楼上的声音传下来,楼下的掌柜的眉头都锁成了川字,完全没有回应的想法,但这种刚从牢里放出来的,还是少触霉头的好,大不了简单让他白吃一顿便是。 若是真不识相,府衙就在边上,刚出来的也能再进去! 楼下的一些顾客有的嫌弃有的则偷笑。 楼上的那男子一路走过去,地上都是水,楼上的顾客一个个面露嫌弃,而他身后的酒楼伙计则匆匆跟了上来。 “客官,客官,您要不坐这吧,坐那也行,哎哎哎,客官,别去那啊” 那人回头笑了笑,不由摇了摇头。 “放心,不会亏待你们的!” 伙计咧了咧嘴,心中不由嘀咕着,不亏待,就你这样的,身上有一个大子我自抽两耳光! 但嘴上还是得尽量客气一些。 “客官,您看就坐一个没人的地方,然后我给您上两本楼拿手菜?” 那人视线扫过楼中,人人见他都是嫌弃的眼神,不过他也不指望有谁看他顺眼,世人之眼光难免有色。 嗯? 就在这时,那人却见稍远处的角落窗前,有一个眼神清澈之人正在看着他。 那人头发花白面容却并不老,衣着不算华丽却也得体,桌边折扇身边酒杯都好似成了他气质的一部分,显出有别于常人的不凡,也让男子眼神一亮。 好气度,凡人能有此气度,此人绝非寻常! “我这一桌都是庆云楼的拿手菜,一口都没有动过,这位兄台若是不嫌弃,不妨过来同桌而食如何?” 那人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好,那我就坐那了!” 那人走了过去,可把酒楼伙计急坏了,这一位从入楼开始掌柜的就特别叮嘱过了,绝非常人,这怎么成啊。 “哎哎哎,客官,这位,哎呀,这还是另起一桌吧?” 易书元笑了笑,直接站起身来伸手引来人入桌,又看向一边的伙计。 “小二哥,不碍事的,你去忙你的吧!” 伙计挠了挠头,看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地走了,只是等他走到楼梯边,却发现楼梯上的水渍已经不见了,不由瞪大了眼睛又回头看了看,随后才带着疑惑下楼了。 易书元对面,那男子已经坐下,身上落下的水也很快将桌面和长凳都染湿了,而那男子因为进门的时候抹了一把脸的缘故,此刻也是一张大花脸,有的地方黑有的地方白。 “这位先生,酒菜才上来,快请用吧!” “哈哈哈哈,多谢了年轻人,我便不客气了!” 男子直接拿起筷子,真就毫不客气地夹菜吃菜,还自己为自己倒酒,他一边吃着一边也留意易书元,却见面前的人同样取筷吃菜,根本没有丝毫嫌弃,心中对面前人的评价顿时又高了几分。 “年轻人,你有此气度,必能成大事,说不定我还能送你一场造化呢!” 易书元笑了笑却不应这一茬,反而好奇询问道。 “我见你从牢中出来,是犯了什么事啊?” 见此,男子伸手将额前有些遮挡视线的头发往边上拨动一下,笑道。 “我的罪别的地方判不了,承兴三十年我求到了大庸,在这广元府击鼓,要求知府大人判我罪行,却无原告诉讼,他本不愿审理,然我细数自身罪孽,更使了点手段,最后让他上奏天子,天子明宗御批得过,我便入了牢里了,哈哈哈哈.” 常人听了绝对会以为眼前人脑子有病,这完全是自己找罪受,但眼前这人也不是一般人。 (本章完) 第546章 不化骨 易书元听了虽然依旧不知细节,但也大概明白了一些。 眼前之人是个修行之辈肯定没错,而星罗法会之后,天下修行之人对于大庸王朝各有不同的理解,却也借助大庸天子之威为自己削减了一些罪孽。 眼前人说完之后,就十分随意地夹菜吃又倒酒喝,只不过眼神始终留意着桌对面的易书元。 他本以为在自己说了这一段模棱两可的话之后,对方肯定会急不可耐地追问的,不成想对面的人也是吃菜喝酒并不急躁,只是神情显然若有所思。 这年轻人好沉得住气啊! 见此男子倒也不多说了,真就开始认真对付菜肴,后面更是让酒楼伙计盛饭过来。 易书元见此人吃得香甜,自己也是胃口大口,连连盛饭添酒,后面还加了几个菜。 吃到桌上没剩多少菜了,那牢中出来的人也脸上也是乐了,将口中的饭咽下又道。 “你这年轻人,看着吃相斯文,但吃得可着实不少,我是才从牢里放出来的,几年落不着一顿好的,你怎么也和许久没吃了一样。” 易书元笑了。 “在下也是许久未吃一顿好的了!” 对面的人闻言微微诧异一下,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易书元。 “你不会身上没钱付账吧?” “这倒还不至于。” 易书元哭笑不得,而对面听到他这话则微微点了点头,看来是个有心人啊。 “对了,方才听伱说的只是怎么被关起来的,却也不知道究竟犯了什么事,而且听起来你不是大庸的人吧?难道是西域之人?”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吧? 男子看着面前的人是越看越觉得顺眼,对方的实际年龄会比面相大,看起来也是经历过风霜阅历丰富之人,更有一股天生的出尘气质,或许是个能入道之人啊! 这么想着,男子放下了筷子,取了旁边的酒杯,一口将剩下的酒喝了下去,随后眼神看向窗外,显出追忆之色,口中更是悠悠道来。 “我嘛,就随口一说,年轻人你就随耳一听,若觉得荒唐便一笑而过如何?” 易书元提起酒壶为对方的酒杯倒上酒,带着微笑点头道。 “好,在下喜欢说故事也喜欢听故事,能听一个故事,一顿饭也值了!” 听到这,男子侧目深深看了易书元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距此极远之处的南海之滨,有一个小国,名为金善国,国中风情异于大庸,但或许是因为道传天下终有相通,也并非完全迥异.” “许多年以前,金善国有一座玄金山,而在此山中,困着一只不化骨” 易书元眼神一闪,不化骨? “死后尸变分为很多种,光是民间术士和各教道人就有多种划分,以尸变程度而定十几种,化僵成气候则可分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 易书元微微点头,他也是有所了解的,当年还遇上过术士带着僵尸前进,打算用僵尸炼丹的。 “真的是不化骨?” 易书元这么问一句,也是因为不化骨理论上差不多是僵尸修炼的最高级别了,他修行这么久,不论仙妖神佛都见过不少了,却也少见到真正成气候的僵尸。 因为僵尸这种存在往往是会去袭扰活人和牲畜的,一经发现,不是被术士制服消灭,就是被官府甚至是百姓合力除去了。 这不是什么玩笑,只要能克服恐惧,没成什么气候的僵尸其实并不难对付。 男子听到易书元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 “在我的故事中,确实是不化骨,唉,其实它本来只是一具一直沉睡的尸体,躺在玄金棺中,埋在玄金山深处,纵然千年不腐千年不化,纵然受了不知多少年的日月精华,但也只是一具尸体,一千年,一万年,它会一直沉睡下去.” 听这语气,发生意外是板上钉钉的了。 这会在听的似乎也不只是易书元。 隔壁几桌人其实在刚刚开始就关注这边了,这样一个人坐下,又和易书元坐在一起,二者有强烈的反差感,同时对方浑身湿漉漉的,想不关注都难。 此刻开始讲故事了,不少人也是听着的,而这种志怪奇谈往往也是最容易吸引人的。 易书元还没说话呢,边上已经有人开口了。 “听你这意思,那什么不化骨还是没能再睡下去,而是醒了?” 蓬头垢面的男子看了邻桌一眼,点了点头。 “醒了,玄金棺被带出了山,棺椁被拿走,尸首被丢入了地火深渊之中,承受地火灼烧的尸身却并未化为灰烬,而是尸变了,这一尸变,这一尸变,嗜血的本能便随着怒火,会发什么可想而知” 说着,男子眼神微微眯起,视线却没了焦距,仿佛神游万千里,亦好似跨越了时空。 “伏尸一城血流成河.人间军动鬼神皆惊,其后更是惊动天界.天鼓阵阵,神人领兵而来,天际雷霆滚滚,在那地火深渊之处欲要降服此尸,将之打得不断遁逃.” 周围很多食客这会就是在听故事,只有易书元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易书元不光是在想那不化骨,也在想着那一口玄金棺。 周围的食客吃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听得天兵天将围剿僵尸,也是异常带劲,此刻有人忍不住又开口了。 “那是否消灭了僵尸了?”“对啊,不会让它逃了吧?” 男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那尸体定然是遭了重创,但却难以被杀死,更没有被擒住,虽然天神和各道不断搜寻,但即便连连重创于它,却每次都被它逃走,更是发现它已经快到了金刚不坏的地步,天神刀落能斩破其身躯却不能动摇其骨” “如此过了百年,风雷巡查大地却也再难寻到那尸身的踪迹,有人说它连遭重创,已经在不知名的地方又成了真的尸体,也有人说它是逃走了.” 男子说着又举起了酒杯,抿了抿了易书元给倒的酒,而后者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 “那你犯了什么罪孽呢?难道抛尸地火之渊,带走玄金棺的人就是你?” 正一口饮下酒水的男子顿时被呛到了。 “咳咳咳咳.我要是这么大罪孽,怕是已经在那斩仙台上走了一遭了呃.” 说到这,男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略有失言,下意识就闭嘴了,不过他再看周围,似乎包括面前头发花白的年轻人在内,都并不在意他的话。 更有人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这听起来你倒是把自己当神仙了?” “嘿嘿嘿嘿.”“这故事挺好的,就是结局差了点,竟然没把妖怪消灭了!” “那是僵尸!”“唉都一样,都一样!” 旁边桌的人谈笑之中,又回归了常态,开始正常吃喝。 不过除了易书元,似乎谁都没有发现,那个原本上来的时候浑身湿漉漉,人人都嫌弃的人,此刻衣衫早已经干了。 易书元看着那个不断咳嗽的人,又为他重新倒上了酒。 “那在下倒是越来越好奇了,兄台究竟犯了何事呢?” “我唉.” 男子喝下酒,叹息一声才道。 “我当年一时不察,为妖物所迷惑,陷入色欲,后被她诓骗,以为她喜欢听奇事,有一次便透露了玄金棺的事情,那棺椁乃是我先人长辈借玄金山之势所铸造,棺成贮尸,该永不开启的” “此后有一天,她忽然消失了,过后几年,就有了孽尸害人的事情发生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她所为,为此困顿多年而难以心安.” 说着,男子自己提起酒壶,仰起头就这么张嘴将酒水往口中倒。 “咕咕咕咕.” 酒水不断吞咽,亦有酒水从嘴边溢出,虽是个蓬头垢面之人,但此刻却有一种独特的潇洒在里头。 “那女子是不是叫玄姬?” 易书元在一旁冷不丁地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噗” 男子直接一口酒就朝着易书元喷了出去,而后者在这一刻折扇“唰~”地展开,轻轻一扫就将酒水扫了回去,全都打在了对面的男子身上。 男子微微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易书元,忽然生出一种后知后觉的惊悚感。 “你,你你不是,不是凡人?” 易书元缓缓收拢折扇。 “以你的理解,我可以不是凡人,以我的理解,我身处凡尘之中,爹娘生爹娘养,与凡间种种皆有联系,自然也是凡人,那么说回刚刚的问题,那女子应该就是玄姬了?” 从对方的反应来看,易书元基本可以肯定了。 而那玄金棺嘛 (本章完) 第547章 此段因果由我来了结 当年易书元从猫妖玄姬手中得到了玄金棺,此棺椁内藏玄阴之势。 正是以此极阴结合丹火的极阳,才成就了易书元手中的斗转乾坤炉。 可以说除了易书元自身的乾坤变化之道颇有造化之外,这棺椁也确实十分不凡。 犹记得当初在开阳江底部,金棺打开之后没多久,其中就凝聚尸影,形成一个很大程度上能造成危害的邪物,随后被蟹将军布阵所灭。 当时易书元心中就在想,曾经躺在这金棺中的人会是谁,至少肯定不会真的是九命猫妖玄姬。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原来曾经躺在棺椁中的是一具不化骨,当然那时候它还不是不化骨呢。 而对于当初九命猫妖的许多特殊之处,现在也能得到解释了,其中就包括猫妖的那种可怖的妖瘟,也是因此闹出过事情,猫妖才会在本方天庭也遭到通缉。 那种能将人变得不人不妖的妖瘟病,很大程度上应该也是受了不化骨尸气的影响,猫妖借此棺椁复活,渐渐得到的一种神通。 这些念头在易书元脑海中不断闪过,最终又回到了不化骨本身。 而坐在易书元对面的男子,神情从最初的惊骇到惊疑不定,再到渐渐恢复平静,只不过这次他不再敢重新打量易书元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从我出狱到入酒楼,一切都在道友这都了然于胸,你今天本就是在这等着我呢,而我还乐呵呵以为道友是个凡人” 原来如此,眼前人乃是一位道行远超自己的高人,这一点从自己完全看不穿对方气数就可见一斑。 又或者或许也并非完全无迹可寻,因为上楼之后就自己就见此人不凡,只不过在凡尘之中见真修士太少,还以为只是一个气度斐然的儒生。 刚刚男子一口把酒喷出来的一幕,其实也让周围几个食客惊愕,不过这人本就邋遢,其余人也就是看看,很快就专心于自己的桌面了。 而易书元心中念头虽然很多,但神色却也平静,听到男子的话他倒是摇了摇头。 “倒也并非如此,在下来此也并不是为了你,我们相见只能说是恰逢其会了。” 男子微微皱眉。 “那道友为何知道玄姬?” 易书元平静地看着男子。 “九命猫妖玄姬,这妖孽生性恶劣作恶多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各处都造下很多孽债,多年以来本方天庭也早已经通缉她了,数十年前我恰好遇上了她,最终将之彻底炼化消失。” 听到这话,男子先是一愣,随后又显得有些恍惚。 “她死了?” “死了!” 易书元平静地回答着。 或许猫妖最初并没有意识到带走玄金棺最终会导致其中的尸体尸变,甚至成为不化骨,但其中的孽债显然是难以撇清了。 而尸体在成为不化骨的过程中,也不知道造了多少杀孽,最终也只是下落不明。 南方天庭是否诛杀了不化骨,亦或者另有说法都是未知。 易书元此刻一心二用,一边看着男子感受他此刻的情绪,一边则屈指掐算一下。 不论如何,玄金棺化为了易书元手中的法宝,那么易书元也就接下了这一段因果,这不化骨就算易书元不去找它,将来也总有一天会找到易书元这边来。 因为不化骨本身就会有一个执念乃至怨念,要取回自己的玄金棺。 “死了.死了死了也好啊.” 此刻的男子喃喃着,神情多少有些没落和失意,易书元见此倒是笑了笑。 “道友倒是还对玄姬有些恋恋不舍啊?” “唉” 闻言男子只是叹了口气,死了也好啊,他抬头再次看向易书元,此刻是正襟危坐,甚至还整理了一下头发,郑重询问道。 “在下荣彰,师出南界紫山,是请问道友尊号为何,在何处修行?” 易书元同样坐正。 “鄙人易书元!” 不需要什么师承何门在何处修行,只需简单报出一个名字便足够了,当然易书元也确实没什么可以报的出处。 果然,当男子听清这个名字的时候,身子都不由微微一抖,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易道子” 应该没什么人敢冒充吧?也就是说,面前坐着的便是当世唯一的丹鼎道尊,易道子仙尊! 下一刻,男子终于反应过来,赶忙起身,躬身拱手郑重行长揖大礼。 “仙尊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易书元用折扇托住对方。 “道友不必多礼,你我如刚才这样就挺好,我们还是接着说说不化骨的事情吧.” 这件事,到底是得有始有终,既然已经明白玄金棺的出处,易书元就不会放任不化骨继续在外。 僵尸本身是无魂之尸,修炼多年之后和原本的那个人已经没有多少关系,反而会吞噬原身之人的血亲,这绝非是因为情感纽带,而是需要同源之血。 因为僵尸徘徊在阴阳两界之外,天厌地绝百灵不通,但本身久生阴煞至毒至阴,对阳世活人血肉极为渴望。 到了不化骨这一级数的僵尸,或许本身已经渐渐重新产生灵智,但僵尸的本质并不会改变。 像易书元上辈子看过的一些僵尸作品中大众理想化的情义僵尸之流,他不敢打包票说没有,但至少这一具不化骨肯定不属此类,迟早是个大祸患。 不,现在已经是大祸患了! 其实能说的荣彰已经在那个故事中说得差不多了,不过既然是易道子问起,那么自然需要细思细想再行补充。 饭点渐渐过去,酒楼二楼很多人都已经用完餐离去,而易书元和荣彰则依然在坐在桌前,有酒楼伙计在收拾其他桌子的时候也多有观望于此,见他们桌上已经没什么菜了却还在聊着。 “真就聊这么投机啊?” 就在伙计嘀咕的时候,易书元这边既是对不化骨有了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也是心中有了定了计策。 其实荣彰对于不化骨的了解也有限,但毕竟也参与过诛杀不化骨的大战。 在理清心中思绪之后,易书元朝着不远处收拾碗筷的酒楼伙计喊了一声。 “小二哥,结账——” 酒楼伙计刚刚还在嘀咕那桌的两人的,冷不丁被叫一声,就给吓得身子一抖。 “唉,来了,一共是三百二十文钱,您请下楼去付账,这边我来收拾.” 易书元点点头站了起来,荣彰自然也赶忙跟随起身。 虽然易道子说无需拘束,但荣彰此刻又怎么可能还保持刚刚那种随意的态度呢,见到眼前这一位,可有种比当年见紫山掌教都让人紧张的。 随着易书元和荣彰离去,小二连忙跑到楼梯口吆喝一句。 “掌柜的,楼上窗边桌离客两位~~~” 喊完,小二就赶忙去那边桌子收拾残局了,不愧是牢里放出来的,这盘子吃得是真干净。 只是才收拾了一个盘子,小二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唉,怎么桌凳都是干的?” 小二愣了一下,又快步走到了楼梯旁,顺着楼梯往下一看,此刻两位食客正在下楼,后面那个蓬头垢面的出狱囚犯,此时身上的衣衫哪还有半点被雨淋过的样子啊。 这前后不过是小半个时辰,清明的时节又是雨天,纵然是穿在了身上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捂干了吧? 别说小半个时辰,一天都捂不干吧? 那边柜台付账也快,楼下的客人已经出了酒楼,小二便匆匆跑回那边桌前,趴到窗前再仔细看那准备出门的两人。 只不过这会小二又发现,外头的雨在不知不觉间从还算大变得淅淅沥沥,更是在两人出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 小二有着诸多遐想,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不过这一刻也算是在心中留下了印记,或许以后会添油加醋当成谈资同其他人说吧。 外头的街道上,易书元在前,荣彰则在一旁跟随。 虽然有些急紧张,但他也去过星罗法会,更明白易道子这个仙号意味着什么,多少人想求此刻的机会还来不及呢,只要对方不赶人,他必要一直跟着。 至于玄姬,虽然心中多少有些失意,但她也是罪有应得。 “荣道友。” “晚辈在!” “伱说那不化骨最在意什么?” 易书元边走边说,向着一侧的荣彰看了一眼,后者略微思量一下便道。 “除了满足自己的对血肉渴望的本能外,自然是那玄金棺和猫妖玄姬!” “易某也是如此想的!” 只可惜二者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但这对易书元来说未必够得成问题.—— 当天晚上,茗州墨府处,齐仲斌处于修行的静定之中,石生则在自己房中酣睡。 但在某一刻,功境之中的齐仲斌和梦境之中的石生都看到了易书元的身影,更听到了他的呼唤。 “若手中无甚要紧的事,便来广元府见我!” 大庸能以“府”为名的地方一般都有特殊之处,这种地方一提到就能想到位于哪里。 这一刻,齐仲斌一下睁开眼睛,而石生则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师兄弟虽然处于两个房间,或喃喃或思虑的内容却基本一致。 “师父出关了!” (本章完) 第548章 借兵伏魔宫 此刻虽然距离天明也不算太远了,但齐仲斌和石生还是不约而同地从房中走了出来,到了双方距离最近的花园中,而在这里,灰勉也窜了出来。 “先生已经出关了,你们也知道了?” 石生点了点头。 “已经知道了!” “不错,也许久未见师父他老人家了!” 石生也不废话,直接从袖中飞出文房四宝,随后就在花园的石桌上写了一封家书,吹一口气就带起一阵清风,将家书带到了父亲的书房外,从门缝飞入落到书案上。 “你不直接和爹娘弟弟说一声啊?” 灰勉这么一句,石生则笑着摇了摇头。 “师父难得唤我们过去,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好,我们走!” 两人一貂不再废话,当即御风而起,在天上就化为一道火线和一道遁光,急速飞向广元府。 —— 广元府城中,随着天光渐渐放亮,街道上早起的店家都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易书元和荣彰走在街上,一边走一边也交流着讯息,大多是关于那不化骨的情况,这次倒也不限于不化骨本身,也会关注不化骨尸身原主人生前的一些事。 当然这些到了如今的地步,和不化骨本身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但也保不准就会有点用。 这会的荣彰不再是昨日那副囚徒得释后的邋遢模样,而是已经整理得干干净净,一身宽松深衣,头上挽着发髻插着一根玉簪,看着约莫五十上下,也自有一番气度。 其中不少衣服是易书元带着荣彰在府城中买的,也只有身上的衣衫是法袍。 这一点易书元就又不得不想到自身法袍的出众。 不过比起易书元还有闲心想着其他事情,荣彰身为修行中人,此刻哪怕过去一天了,心中依旧有些激动。 因为不论是从易道子昨日的言语和今日的话题细节上,都不难看出他或许是对不化骨产生了兴趣,甚至可能起了动手诛之的心思。 只不过有些话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好问的,很容易让人有转移因果的嫌疑。 所以荣彰跟随在易书元身边,除了有问必答,其他多余的话不敢多讲,就当是一个仙道后学之人跟随在前辈身边一样。 不过跟随着易道子,也让荣彰发现,这位仙道绝巅的大前辈,在人间所过的生活似乎和常人并无不同。 这边买了包子,那边购入几个饼子,然后带着荣彰去了一家铺子中。 “店家,五碗阳春面。” 易书元一句话落下,就坐到了靠门的一张桌子上,荣彰也随着一起坐下。 “好嘞,阳春面五碗.呃,客官您确定是五碗?” 小铺子也就一个中年汉子自己在忙活,这会太早,才开门没多久,还没什么客人,准备工作却是刻不容缓,但一抬头,却发现只坐了两人。 “是五碗,一会还有人来的。” “噢噢噢,马上马上,稍等片刻!对了,是要先上两碗,等人来了再上另外的吗?” “不用,直接上就行了!” “唉!” 店家也不再多问,免得让人厌烦,而阳春面其实关键就在那一锅汤上,出面是很快的。 仅仅片刻,店家端着托盘到了易书元桌前。 “来咯~阳春面五碗!” 面才刚刚放下,店家还没转身呢,铺子门外就已经传来了石生和齐仲斌的声音。 “石生拜见师父!”“弟子拜见师父!” 荣彰和店家几乎同时侧目看向铺子外,门外有两人,一个乃是丰神俊朗的宽袍青年,一个则是白须白发仙风道骨的素衣老人。 二者皆是躬身长揖一丝不苟。 荣彰心中一动,作为当年也参加过星罗法会的人,那年星罗会中除了仙丹道器,讨论最多的就是易道子仙尊的事情。 有人说这位重新出世的丹鼎高人是孑然一人,也有人说此等高人定有弟子,甚至不乏想要带艺拜师的。 现在荣彰知道了,易道子确实是有弟子的。 易书元看向外面笑了笑道。 “来得正好,面刚刚上来,过来坐吧!” 石生和齐仲斌直起身子,都看向了易书元身边的荣彰。 “这位是” 荣彰这才惊醒回神,易道子也不知道是修炼了多少年的仙道高绝之辈,定是领悟了某些世人难悟的道脉,有仙古典籍中曾云,此可为“洞玄境界”。 而外头两人虽然是易道子的弟子,但荣彰知道他们绝对比自己的辈分要高太多了。 此刻荣彰也不敢怠慢,赶忙起身行礼。 “在下师出南界紫山,荣彰!昨日与易,易先生偶遇,见过两位前辈!” 一听这话,石生和齐仲斌顿时对视一眼,前者咧了咧嘴朝师弟使了个眼神,也不多话,直接回礼。 “荣道友好!” 一边的店家早已经避开桌前,这行礼可不能行到他身上,回到那边几乎是和柜台一体的灶台,看着那边挠了挠头,这些人可有些怪. “别废话了,快坐吧,面坨了就不好吃的!” 灰勉的声音响起,催促着石生和齐仲斌入座,之后师徒终于重聚在桌前。 荣彰看着直接跳到了桌上的貂儿,也明白这一位就是传说中易道子一直带在身边的灵貂了。 传说此貂本是一位大妖,为了突破自身桎梏,竟然散尽修为追随易道子重修,可谓是妖修中有大毅力大智慧之辈,绝不可小觑的。 “这位前辈,在下荣彰!” 荣彰依旧屁股离开凳子,因为那店家在看这边,他行礼的时候稍显克制,但那态度却是很明显的。 灰勉愣了一下,随后脸上乐开了花。 “不错不错,你小子还蛮识相的,我叫灰勉,以后若是遇上难处了,可以报我的名号,虽然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用,但总有用得着的地方的。” 易书元微微摇了摇头。 “吃面吧,还有这饼子和包子,想吃什么就拿什么。” “是!” 易书元师徒一点也不客气,灰勉更不用说了,该吃吃该拿拿,反倒是荣彰还略微拘谨一些。 正以高超的手法御水吃面的灰勉直接将一根长长的面条吸入口中,“咕噜噜”喝了一大口鲜美的汤,然后才问了问易书元。 “先生,您突然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急事么?石生可是都没和墨老爷他们告别就赶来了!” 易书元点头看着两个弟子,也瞥了一边的荣彰一眼。 “有不化骨造孽天下,虽非因我等而起,但到如今却也有些渊源,不能不理,此不化骨他日定会再生祸患,乾坤一脉需警惕此獠,寻之诛除!” 诛杀不化骨! 荣彰下意识攥紧了筷子,易道子真的要诛杀不化骨! 这,这太好了!且不说易道子定然是仙道绝巅的人物,自身神通广大法力通玄,就算是以易道子的影响力,其人振臂一呼,仙妖神佛各道响应者定然不计其数! 这是荣彰最耿耿于怀的事情,也影响了自身的修行,若能除去不化骨,也是了却一桩心结。 而石生和齐仲斌闻言也各有不同反应。 “不化骨?” 石生的声音带着疑惑,完全没听过,齐仲斌则是眉头紧锁。 “真的是不化骨?我还以为世上并无此等邪异僵尸呢.” 单从师父口中说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有假,而灰勉同样吃了一惊。 “不化骨?那几年伏魔宫从天界各处得来的妖魔孽障的卷宗中似乎就有提及,好像是一百多年前南方天界所辖之地出过一桩大事,就是关于不化骨的” 灰勉话音顿了顿道。 “这种玩意世间罕有,我想应该不会有第二具吧?” 易书元微微点头。 “原来伏魔宫中有它的卷宗啊!” 灰勉顿时乐了。 “先生,您也太.嗯,哈哈哈哈” 石生等人听不出灰勉之前的话是话中有话,荣彰更是不可能明白。 这会闻言,石生顿时道。 “那咱们就上天界,去极北伏魔宫看看卷宗吧,以师父和伏魔圣尊的交情,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况且还有灰前辈呢!” 齐仲斌也是点了点头,荣彰更是赶忙道。 “若是有伏魔大帝相助,此事便更添几分把握!” “本方天界的天神,而且还是四御之一,去南方不太合适吧?” 石生这么一句,荣彰却赶忙回答。 “前辈此言差矣,如伏魔大帝这等先天大神,已非一地一域可算,况且此事非比寻常,就算是南方天庭也定会不遗余力支持的!” 灰勉更是小声说道。 “其实天界的神,有的在南方也是有庙的” 这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也是一种不成文的默契。 凡世之人虽然是人生苦短,但人间的文化是会流动的,有时候可能会随着一些小事或者一些书籍内容,将一些文化流传到更为遥远的地方。 有时候一些神祇可能会在其他天域也有神号,虽然定有主次之分,但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几方天庭或许也有些竞争关系,但绝非剑拔弩张。 “快些吃,吃完上伏魔宫,说不得这次得向真君借些得力兵马了!” 灰勉听着这话又是觉得十分好笑有趣。 “我想先生去借,真君一定会借的,说不定自己都愿意出马!” 自己向自己借兵,岂有不借的道理? (本章完) 第549章 伏魔显神辉 天界,守门神将天兵伫立在天门旁,其中一名身形魁梧的神将忽然看向天阶下方,隐约见到有法光从下界飞来。 有人上天来了! 不过没多久,当看清来者是谁的时候,天门旁几名神将纷纷前方拱手。 易书元驾云经过并不停留,云上的众人向着天门旁的神将回礼之后,直去了天界北方。 “请问仙尊此番来天界所为何事啊?” “去伏魔宫。” 易书元的声音传回,云朵已经远去了。 这些年下来,极北早就不再如当年那般空旷,至少绝非是人手不足的状态了。 不说别的,就是天罡三十六鬼和地煞七十二鬼也个个有他们的作用,更不用说陆陆续续从天界各处,和从下界各方招募人手。 显圣真君很少出现在伏魔宫,但伏魔宫神人的修行却实实在在远比很多地方快,因为自显圣真君神显以来,其影响力不论是在人间亦或是修行各道处,都是处于一个不断增长之中的。 乘着这一股势头,身处伏魔宫的神人就好比顺水行舟进展极快,当然这也和神道本身的特殊之处有关。 今日伏魔宫云莱殿中神光显现,云莱大神自神位上起身,走下了云莱殿,殿外的天兵顿时精神一振。 所谓雾隐云莱,云里雾里辨真神,云莱大神出现的次数也比较少,但每当云莱大神出现,必然是会替伏魔大帝处理一些事情的,也就是说肯定有些要紧事要办了。 因为云莱大神几乎是唯一一位在显圣真君神显之初就在其身旁的神人,不论天界亦或是其余各道,也有不少人猜测,雾隐云莱极有可能也是先天神祇。 灰勉已经好些年没有神变了,但这一变却并未生疏,反而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更有种得心应手神我合一的感觉了。 他走出云莱殿,看向两侧,值守天兵巍然不动。 今天运气好,值守的时候见到云莱神显,天兵们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陆信算是整个伏魔宫最忙的人了,此刻见到神光显现,立刻就飞遁来此,看到云莱大神从殿中出来,脸上也露出笑容。 “云莱首座,今日现身可是帝君有什么指示?” 陆信此刻口中的“帝君”可不是指的天帝,自显圣真君真正坐镇四御之位,成为四御大帝之后,足以当得起一句“帝君”的称呼。 灰勉点了点头。 “正如陆指使所言,今日确实有要事,易道子马上就要到了,帝君或许也会现身,我要去整理寻找一份卷轴!” 陆信闻言心头一惊,赶忙同灰勉一道走去。 “是什么卷宗,我也来帮你!” “便是那不化骨.” 两神边走边聊,在伏魔宫中无需有任何避讳,而沿途值守的天兵亦或者经过巡视的神人也都听到了,待两神离去,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一些特殊的表情,但都带着一些兴奋。 天界的某处,易书元驾云接近伏魔宫,边上的石生和齐仲斌还好,荣彰则显得有些心绪莫名。 各方天神各司其职,但总体很多都会主动对付邪魔,而伏魔宫作为此界四御伏魔大帝统辖之地,自归位之后,很多人都在猜测显圣真君什么时候会再出手。 当然,谁都清楚,小邪小魔根本用不着伏魔宫兴师动众,也根本用不着伏魔大帝动手。 显圣真君神显之刻,就是大动干戈的时刻,当年神号一现,直接在剐龙台上斩龙。 以如今的眼界看,当初剐龙台上天神久斩孽龙而不成,定是龙族动了手脚,甚至九成可能是龙君亲自出手了。 那一刻显圣真君手起刀落,这一刀与其说是对孽龙,不如说也同样斩向龙族。 而这一次,易道子亲自来伏魔宫,显圣真君会出手么? 荣彰虽是仙修,但仙修心性再好,其实有时候也会和常人一样被情绪左右,只不过那个左右的临界点会高很多,而此刻的他,心中难免亢奋。 不化骨,值得伏魔大帝亲自出手了吧? 远方伏魔宫地界,高大的石牌边已经有伏魔天兵在值守,易书元驾云经过的时候,下方诸多天兵都抬头看了过来。 一见到易道子,基本许多人心中就有数了,说不定今天帝君也会现身。 而这一刻,易书元分心二用,双目微垂,已然分出神念脱体遁走,心念之间浩荡神辉开始凝聚。 比起灰勉,易书元可是更久没有神变了,经历了星罗法会,下界信仰的鼎盛,经历了敕封四御. 即便早有准备,但神变的这一刻,浩荡神辉潮水般汇聚,远比那些久居天上或者久居到场的神人所展现的神辉效果更夸张。 伏魔大帝这么多年没有现身伏魔殿,游离在天地间的神道香火在这一刻突然找到了神位所在。 刹那间,伏魔宫金光万丈照耀天界 伏魔大帝的神躯在金光之中显现在伏魔宫,出现在伏魔殿的神台之上。 易书元缓缓睁开眼睛,额前红痕如火微微一闪,眼中神光照耀极北,久未神变,此刻需要体会的是自身神道境界的变化。 同时,更是感受着源源不断汇聚过来的神力. 这是一种很夸张的神力,即便易书元知道这也算是因为此刻神力潮水汇聚时,产生的短暂的错觉,但不得不承认,即便服用了天斗丹,原身仙体论法力怕也及不上显圣真君。 更关键的是,寻常天神即便有源源不断的香火愿力汇聚过来,产生的神力或许不少,但能用出来的神力还是看个人修为的,也即神通限法。 人有一桶水,是能舀出来亦或是泼出来,还是有不同的。 而易书元开创乾坤一脉,其神变法力虽强大,虽然神道和仙道有显著差别,但所谓乾坤玄妙变化无穷,其实他是真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将这一股力量爆发出来的。 到如今,我也算是天地间真正大神通之辈了吧? 此刻易书元本尊和显圣真君冷峻的脸上都露出一丝微笑,生来世上走一遭,步入这修行之道,也算有所成就了! 在易书元念头闪动的时刻,整个伏魔宫中的神人,不论是天兵亦或者是神将,再或是各部神吏,一个个都激动了起来。 是帝君神显! 此刻伏魔殿的神台上,易书元一步步走了下来,外头远处有天兵的值守方位是面对着伏魔殿的,他们看向殿中,伏魔殿的规格已经足够大了,但显圣真君一步步走来,仿佛只一尊神躯,就足以撑起大殿而不显空旷。 当易书元走出伏魔殿,周遭乃至整个伏魔宫的神人都心有感应,值守兵将更是握紧了手中兵刃。 显圣真君虽然久不在伏魔宫现身,但他作为伏魔宫之主的影响力,非但没有丝毫下降,反而在伏魔一脉诸多神人心中更深了。 尤其此刻神显,整个伏魔宫有种亢奋之中带着肃然的感觉。 远处云朵之上,易书元驾云而来,看到那漫天璀璨的金辉,他还没说话,石生已经忍不住开口了。 “还是师父有面子,师父一到,伏魔大帝也现身了!” 齐仲斌也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据说当年敕封四御大帝之位的时候,显圣真君都没有现身,而是灰前辈化神上天代受的。 师父的面子,这是比天帝还大啊! 或许是猜出了两个弟子在想些什么,易书元也是笑了笑道。 “不可否认,真君与我相交莫逆,我这张脸在他那肯定是顶事的,但此番他刻意现身,也未必是因为我这个朋友,或许是那不化骨真的引起了他的兴趣吧” 说到这,易书元话音微微一顿,此刻他分心二用,也有一部分属于伏魔大帝的心气在心中酝酿,开口也带着几分特殊气魄。 “毕竟,对于真君而言,其余小邪小魔如何值得出手呢,而不化骨嘛,应该够格了!” 灰勉这会是已经躲在易书元怀中睡着了,若是此刻醒着听到,一定会以自己的方式捧个场。 而除了灰勉,在场石生和齐仲斌,以及荣彰,闻言则只是深以为然,真君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定惊天动地! “易道.子.你我许久未见了.” 一个浩荡的声音从伏魔宫方向传来,也让法云上的众人精神一振. 伏魔宫的神光如此夸张,注意到的当然不只是伏魔宫的众神。 实际上,今日神光照耀天界,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得到,不,就算是瞎子也能感受得到。 天界那一处属于天帝闲暇时候就会去坐一坐的荷花池旁,亭中坐着天帝和紫薇星君,以及另外几位神人。 就在刚才,包括天帝在内的诸神纷纷面色一惊,都看向北方,白衣甚至直接站了起来。 “伏魔大帝现身了?” 听到白衣的话,天帝不由轻轻抚须,看向一边的紫微星君。 “伏魔大帝轻易不会现身,此番神显,定有大事发生!” 项屹这个曾经的大庸天子,如今的紫微星君也看着北方感慨。 “我为神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过这位伏魔大帝的面,这次应该能见上一见了吧?” (本章完) 第550章 鼓响则动兵伏魔 其实修行各道中,闭关年深日久的人并不在少数,有时候几年乃至十几年几十年的不露面的也不罕见,但神道还是有些不同的。 因为神祇既是应天下万民有情众生之心念而生,同时也算是维护天道秩序的重要一环,一定程度上还是比较活跃的。 不过伏魔大帝则是轻易不会现身。 此刻亭中,紫薇星君也站了起来,面向天帝道。 “帝君,既然伏魔大帝现身,我便去拜访一下!” 天帝也站了起来,望向伏魔宫方向心中也充满好奇,闻言点了后又看向白衣。 “也好,不如你们两人一起去看看吧。” 天帝自己也很好奇,但是他毕竟是天帝,不可能显圣真君一现身他就自己跑过去,白衣过去自然也会汇报,等于是天帝自己也了解情况了。 “既如此,我便先告辞了!”“我先行告退!” 紫微星君和长庚星君一起向天帝行了一礼,在后者点头之中一起化为两道神光飞向北方。 飞行一阵之后,一到伏魔宫地界,两神就能明显感觉到一些不同了。 沿途天界的其他地方处于一种祥和的状态,而伏魔宫这一块,至少在此刻有一种微微的肃杀感。 但这并非是伏魔宫平常时候的气息,此刻只能说或许也是显圣真君而带动的气数变化,也说明真君神显必有深意。 此刻,易书元带着两个徒弟已然落到了伏魔宫中。 身披银底金鳞甲的显圣真君专门走到伏魔殿外迎接,伴随在显圣真君左右的的是首座云莱大神,以及巡界神兵教习,北方指使大神陆信。 “易道子!” “真君!” 虽然都是自己,但是这种时刻也是礼不可废,易书元从云头落下便向另一个自己行礼,而后者和左右神人同样持礼相迎。 同易书元一起落地的石生和齐仲斌同样不敢怠慢,荣彰就更不用说了,更随着几人一起行礼。 “见过伏魔圣尊!” 这一刻,易书元自己和自己相互行礼,就有种很古怪也很好玩的感觉。 虽然以前也试过,但那会心神之力虽然已经十分强大却还及不上现在,尤其是炼化了天斗丹之后。 如今易书元和显圣真君对立而视,就有种在自己心中有两个视线的感觉,好像自己能同时看到面前也能看到背后,还能看到两个自己。 这让易书元不由露出一丝笑容,这一抹笑容也就同时出现在了易道子和显圣真君一仙一神的脸上。 旁人乃至附近天兵神人见此,只道是好友之间的会心一笑,不由也在心中感慨,易道子和帝君的交情果然深厚。 “请吧,吾知此事亦是分外重视,卷宗已经准备好了,随我一同入伏魔殿吧!” “请!” 双方礼毕,易书元和显圣真君并排而行,走入了伏魔大殿之中,那边此刻也并不空旷,还有伏魔宫如今的一些神人神将和天罡数鬼也在。 并且大殿中央多了大台子,上面放着许多卷宗神典,桌案本身也处于一种变化之中,能见南方大地的一些景致。 石生朝着一边的云莱大神使了个使了个眼色,后者看向石生和齐仲斌,微微眨了眨眼睛。 这一幕看得荣彰心中又起思量,易道子一脉同伏魔宫,或者说同显圣真君果然关系不浅,同云莱大神也是分外熟悉啊。 “请看,这便是收录在伏魔宫中有关不化骨的卷宗!” 那卷宗可不少,真正有用的是其中一卷,而其他的则多是捕风捉影,但胜在一个全面。 显圣真君展开那主要的卷宗,其上的文字一点点光辉飞出来,在身边偶尔还能显化出一些画面。 不得不说,伏魔宫中的一些资料甚至远比荣彰之前的叙述要丰富也要详细,有不少画面竟然是南方天庭当年围剿不化骨时候的画面,很明显是天庭互通的卷宗资料。 易书元等人皱眉看着其中一些画面,更能听到一些声音。 “呃啊.” 这是一名魁梧神将被不化骨咬住,最后化为金粉消失的画面,可谓是真正的僵尸弑神. “好凶残的孽障!” “这就是不化骨,某种程度上,除了一身铜皮,其骨已然近乎金刚不坏” 伏魔殿中的神人一个个神情严肃,而显圣真君则抬头环顾周围。 “若非如此,也不值得我伏魔宫出手,就是不知道南方天庭的态度了!” 正在此时,外头有天兵进来汇报。 “禀帝君,紫微星君和长庚星君来了!” “哦,快快有请!” 易书元等人闻言也看向伏魔殿外,随着天兵离去,很快就有两个身影一起走入伏魔殿。 “久闻伏魔圣尊大名,未能登门拜见,实乃我之过也!” “真君,许久未见了!” 正在此刻,紫微星君和长庚星君都发现了易书元等人,二者几乎是同时惊愕出声。 “原来易先生也在?”“原来易道子在这里?” “哈哈哈哈.易某同二位也是许久未见了!” 易书元行了一礼,而身为另一个自己的显圣真君则微微点头道。 “无需客气了,二位来得正好,吾等正在商议要事,本也是需要禀告天帝的,还请过来一同商讨一番!” “哦?”“是何要事?” 两位星君对视一眼,随后快步走向众人所在,还没接近就已经看到了卷宗上的一些画面和文字,乃至是其中的一些收录意境。 “正是那当年曾现身在南方天界所辖之地的不化骨!易先生为此孽障前来伏魔宫,吾亦觉得此等孽障不该不能放任不管,南方天庭若无法将之肃除,吾不嫌辛劳可以领兵而去,就是不知道那边会是何种态度” 紫微星君和长庚星君皆是心头一惊。 不化骨? 当天晚些时候,白衣回到了神霄宝殿,在内部屋舍向天帝汇报了伏魔宫的情况,听完白衣的叙述,就是天帝也面露惊色。 “显圣真君打算去南方天界所辖之地诛除不化骨?” 白衣点了点头。 “其实本是易道子为此而来,似乎对那不化骨颇为在意,与真君言说一番,真君曰:值得出手!遂伏魔宫神显.很快就会派人前来询问帝君的意思!” 伏魔宫自然有自己的统兵权,但是毕竟要去南方天界所辖之地,还是会有些敏感。 天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了,我方天庭北极大帝领兵诛邪,乃是造福苍生之举,僵尸修到不化骨,天地厌之众生惧之,造孽颇多作为多端,合该诛除,也确实值得真君亲自出手!” 说着,天帝站了起来。 “此乃为苍生之举,纵然是南方天界亦不可能有意见,况且他们没能制服不化骨,不代表不想这么做,身为天界正神,自然以维护苍生为己任!” 天帝这话说得一点毛病没有,白衣在一边都忍不住笑了。 确实,南方天界肯定不会有意见的,但是心中免不了会很膈应的。 “这样吧,也不用等伏魔宫派人过来了,你持我手敕前去伏魔宫,同真君言明我的意见便是!至于南方,亦可自行遣使过去通知便是。” 说话间,天帝桌案上的笔自己动了起来,很快一份手敕已然完成,悬浮到了白衣面前,后者双手接过。 “领法旨!” 白衣接过天帝手敕,随后去往伏魔宫,很快伏魔宫中仙神也都明白了。 这件事当然不是简单一句话的事情,商讨定策,敲定日期等花费了三天时间,而在这过程中,已然有神使向南飞去。 第三日伏魔宫点卯,显圣真君站在伏魔殿外下达命令。 “敲响镇魔鼓!” “领法旨!” 一名金甲神将领命,脚边伴随着一缕缕云雾,快步前行的时刻就已经离地而起,飞到伏魔宫鼓楼之中,拿起一个巨鼓边上的鼓槌,凝聚神力之后狠狠砸向鼓面。 “咚——” 一道金光从鼓面闪耀而起,迅速扩散到天界各处。 “咚——” 鼓声再起,已然开始扩散到下界。 “咚——咚——咚——咚——咚——” 神将身上弥漫起金光,用尽全力击鼓,声音从缓慢渐渐连成一片。 这鼓声传向各方,也不只是神人听到了,也有许多修行各道的人听到了。 很多人在最初的惊愕与疑惑之后,略一推算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是天界伏魔宫的镇魔鼓! 伏魔大帝要动兵了! 而神人闻鼓,心中或惊愕或兴奋,反应自然也要大于各道修行之辈。 凡伏魔宫一脉神人闻鼓声,全都从各方汇聚而来有的是天界其他地方,有的是从下界,也有的属于天庭其他部门挂职过来的善武之神,同样纷纷汇聚过来。 鼓响则动兵伏魔! (本章完) 第551章 先到一步 “咚、咚、咚、咚、咚” 镇魔天鼓炸响四方,在这震天响的天鼓声中,此方天界极北之地各方军营号角声声,军阵也在不断汇聚。 天兵神将列阵而聚,纷纷汇聚到伏魔宫附近,那是天马嘶鸣兵戈振声,旌旗招展,令旗挥舞 这些兵马有一部分是这些年陆续升天为神的,有一部分则是从天界各方抽调的精兵强将,此番汇聚着实数量不少。 天兵天将甲胄泛起的神光使得伏魔宫外的校场一片光辉璀璨,并且一直延伸到远方 两个易书元站在伏魔宫外,同他们站在一起的不论是神人还是仙修,此刻心中都激动非常,这种大场面,别说是凡人的人生苦短,就是修行之辈也见不着太多次的。 镇魔鼓声中,有神将踏云落到伏魔宫外的显圣真君面前,大声抱拳汇报道。 “禀帝君——我伏魔宫三万武卒两万水兵已尽数到齐,天界战船兽奴尽数就位,请帝君下令——” 显圣真君此刻手中出现一枚小巧的令旗。 人间动兵有虎符印信,而天界动兵有天兵令旗,显圣真君脚下生出云雾,带着几名神将一起飞向天空,到伏魔宫上空俯瞰下方诸多兵马。 这些兵马延绵大片一直排到天河边,又见那边有一艘艘战船排列。 纵然是易书元,此刻心中也是心气攀升,自有豪气在心间,而此刻神变中的他面容冷峻。 镇魔鼓已经停了,下方所有天兵天将接触到显圣真君的视线,尽是肃穆静待,和人间不同的是,五万多兵马尽数无声! 但所有天兵天将内心火热,即便绝大多数都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但求战望战之心已然如烈火! “吾辈伏魔天神,诛邪除魔乃是吾等天职——” 显圣真君之口发出浩荡之音,传遍各方,让每一个天兵天将都听得十分清楚,所有人都握紧兵刃,知道帝君要下令了。 “南方遥远处,有一僵尸孽障,修成不化骨,造了无边杀业.近日,易道子算得此孽障又有复苏迹象,吾辈伏魔天神既然得知此事,便无可坐视不理,不化骨亦值得吾伏魔天军出手.” 说到这里,显圣真君话音微微一顿,看向各方兵马。 “儿郎们——可愿随我一战——” 显圣真君话音落下,五万兵马爆发出轰天应诺。 “愿诛天下邪魔——愿随帝君死战——”“愿诛天下邪魔——愿随帝君死战——” 这一幕看得其他人热血沸腾,其中也包括天界来此观摩的诸多神人,甚至其他天营的天兵神将都有些跃跃欲试。 易书元一心二体,分心二用,却也都在此刻微微点头。 显圣真君将手中小令旗一抛,落到附近神将手中已然变化为一杆大旗。 “起兵!” “领法旨!” 此神将接过大旗,踏云而出落到前方天兵上空,手持令旗朝前挥舞。 “伏魔天军听令——南进——” “呜——”“呜——” “咚、咚、咚、咚、咚” 号角声和镇魔鼓声响起。 以一营天兵为单位,一片片云朵从天兵天将脚下升起,托得兵马纷纷离地,有的升空有的落向天河战船,伏魔宫五万兵马尽数出动. 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万钧之势! 易书元也想过这样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但在这段时间仔细研究过不化骨的各种资料后,他已然明白这不化骨那边的情况可不简单。 但那种不简单是相对的,也有让事情简单的方法,而这就是易书元的方法。 既然有这实力,该用的时候,咱就得用! 而且这也与显圣真君神职相符! 在兵马出征的时刻,易书元也带人主动飞向天空,来到了显圣真君身旁。 “真君,虽然天界使者已经去往南方天庭,但易某觉得为保周全,易某也当先行一步,去南界一趟!” 显圣真君点了点头。 “有劳了!” “嗯,易某告辞!” 自己和自己再行一礼,随后易书元驾法云带着弟子和荣彰,以较快的速度向着南方飞去 一路出了天界,石生和齐仲斌以及荣彰也依旧有些亢奋。 “师父,这可是五万天兵天将,简直是去打大仗了!” “所以为师更要先行一步了,有些事能处理就处理,不能处理就后续一起以力破之!” 虽然伏魔天军已经知晓此番动兵是要去诛杀不化骨,甚至天界不少神人也都知晓了。 但这讯息却也只限于此方天庭,只限于易书元带来的几人,对于外界却是十分神秘的,但很多人都已经推算出那鼓声是镇魔鼓,是伏魔宫要动兵了。 一时间,有人惊愕,有人猜测连连,而惶恐不安的也不在少数。 就连东海龙宫中,龙君同样睡不下去了,虽然知道伏魔宫应该是不太可能对龙族动兵的,可还是很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此界出了什么惊天大事是龙族不知道的? 龙宫沙床处,真龙化为人形,再度掐指一算,却依旧一片模糊,这显然是已经有大神通之辈施法蒙蔽了天机。 不过这也正常,伏魔宫大动干戈,蒙蔽天机是最基本的,说不定天界甚至动用了玄天仪呢。 就在这时候,一名龙族匆匆入内,见到龙君居然没有以龙身趴在沙床打盹,也明白即便是龙君说不定也有一丝焦躁了。 “龙君,我已经去过天界了,但并未得到伏魔大帝动兵的具体讯息,只知道伏魔宫汇聚了三万天兵武卒,两万天界水兵,发兵拔营,已经遁走了.” “已经出兵?” 龙君不由诧异一声,好快的动作! “对了,我还见到了易道子,不过他也已经先一步离去了。” 龙君心中一动,看来与易道子也有些关系了! 易道子与我龙族同样关系不浅,看来确实与我龙族无关了,至少与东海龙族无关! “你去一趟长风湖,立刻让江郎去一趟。” “去哪?” 那龙族问了一句,却见龙君看了他一眼,顿时明白了过来。 “是,我这就去办!” “嗯,知道易道子去往何方了吗?” “大概知道方向,以江龙王之能,以及他与易道子的关系,应该能追上!” “那快去吧!” “是!” 龙族告退,还没出龙宫就化身为蛟龙,御水向上随后炸开海面破浪而出,直奔长风湖。 —— 小半日之后,易书元驾云南去的时刻,忽然心中一动,随后看向后方,法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易书元的行踪其实很难有人能推算到,但如果他自己有心的话,还是能让一些人找得到的,比如此刻的江郎。 其实易书元甚至动过派石生去叫一声江郎的念头,不过他自己来自然最好。 “老易——老易——” 一道龙形遁光还在后方极远处,但江郎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来。 “是江龙王?” 已经醒过来的灰勉此刻就在易书元肩头,闻声顿时也看向后方,其余人纷纷侧身回眸,都能见到一道龙影似光似幻地急速接近中。 “昂——” 龙吟一声之后,一条龙从云雾中遁出,化为人形落到了易书元的法云上。 “江龙王来了!”“见过江龙王!” 几人纷纷行礼,而易书元则只是笑了一笑,江郎丝毫不见外,看到众人则是咧嘴一笑。 “唉老易,有大事怎么不叫我呢?哎呀,小石生和仲斌也在啊,这一位是” “江龙王,在下荣彰,师出南界紫山” 荣彰再度行礼自报师门。 “哦久仰久仰!” 江郎点了点头,没听过! “那么你这次是什么事呢?显圣真君领五万天兵天将,究竟是要对付谁?” “你一起去就知道了!” 易书元这么说了一句,脚下法云速度又快了起来。 江郎都是微微一愣,这么干脆? “好哇,伱要借我龙族的势?” 易书元笑了笑。 “那你借不借嘛?” 江郎咧了咧嘴不说话了,他个人当然是完全没问题,但这次的情况似乎有些特殊啊。 “你先说,你要去哪?” “去南界!” “碧秀国天斗山?” 易书元微微摇了摇头。 “南方天界!” “嗯?啊?” 在江郎的惊诧之中,易书元话音落下,云彩带出一阵朦胧的光,整个化为一道遁光飞向南方。 —— 南界只是一个泛称,因为实际地域上有时候边缘是比较模糊的,但这样一个泛称所代表的界域意义却很明显。 南界遥远,不只有南方天庭,也有南海,那里对于易书元几乎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所幸易书元知道,如今的自己,名头应该在南界也算是管用的。 一段时日之后,南方天庭,同样是天阶天门,守门神将一位白面浑身着甲,一位甲胄半身露出一侧肩膀,肤色黝黑面色泛红。 正在这时,天阶下方一道遁光飞来,天门旁神人自然全都注意到了。 “这是何方遁光?”“不清楚来了!” 说话间,其中一名神将大声喝道。 “来者何人?何事上天?” 易书元的遁光在天上散去,法云显露在天门之前,云头上众人的身形皆显现在天门之前。 当看清云头众人,天门左侧的那位白面神将眼中神光一闪,顿时心头一惊,不等易书元开口就已经先一步说话了。 “原来是易道子,不知仙尊此番来天界所为何事?” 易道子?另一位神将也是心头一惊,他不是远在东海边吗,竟然来了这里? 认识我啊?那更方便了。 易书元向前行了一礼。 “劳烦通禀一声,就说易书元求见天帝!” “好,请随我来!” 易道子前来,守门神将自然不敢怠慢,直接离守带着易书元进入天门,当然也有天兵以更快速度飞向天宫深处。 几十年的时间似乎是挺长的,但某种程度上又好像比较短。 距离星罗大会过去的几十年了,但因为星罗法会召开十分难得,所以在神人和一些修行之辈那边,上一次星罗会就好似刚刚过去一样。 对于在上一次星罗会中接触到的一些事物也都还有极为深刻的印象。 而易道子绝对是最重要的讯息之一,易书元的画像在此方天界肯定早就有了,并且惟妙惟肖。 此界天庭深处,天帝先一步见到了来禀报的天兵,听清之后也不由面露惊诧。 “什么?易道子来了?” 易书元一路上遁速极快,还要比天界神使更快一步到南界,所以这会此方天庭还不清楚有会有伏魔天军过来。 (本章完) 第552章 最合适的人 天界的法云上,易书元新到一处天宫,也不免看向四方观察天宫的风格,其建筑一样优美考究,与东方不同之处虽有,但却也并不太多。 来时已经了解过一些情况,见此易书元也明白,至少在文化层面,两方天庭相通之处颇多。 没过多久,已经有使者传令而来,天帝要见易道子,而领路神将自然也是将易书元一行带至大殿,东方那个叫神霄宝殿,而这边的则是云霄宝殿。 “嘿,第一次来这南方天界,也是涨了见识了!” 江郎这么感叹一句,也让领路的神将不由回头多看了他一眼,刚刚其实都关注易道子了,此刻再看,这一位其实也十分不凡,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龙气,只怕是一条道行深厚的龙! 传闻易道子同东海龙族算是交好,更与长风湖龙王交情不浅,再一细瞧,似乎确实和天龙图卷上的气息相近。 只不过这龙族气息太隐晦,显然是修为很高,所以没有察觉出来。 “这位莫不是长风湖龙王?” 江郎嘿嘿一笑,拱了拱手算是默认了,而那神将也转身倒飞郑重回礼。 这些年江郎本就修为精进,经历过岭东逆天施雨济世,又有当初魔境中为鱼的一世,使得他也变得更深不可测了。 “嘿,江郎这家伙!” 灰勉低声嘀咕一句,笑笑不说话,但江郎却看了它一眼,嘴角不由微微一抽,似乎能察觉到这古灵精怪的貂儿在想什么。 不过易书元可没在意一龙一貂的事情,他想的是,这里有个云霄宝殿,那是不是有哪一方天庭还得有个凌霄宝殿? 就算现在没有,但天界兴衰更替,以后若是新界代旧界的时候会不会有呢? 那边云霄宝殿之中,在短短时间内,已经汇聚了不少天神,尤其是此方天界药师宫中天神,在得知了易道子到来之后,全都放下手头一切事务赶来。 易书元随着那神将在云霄殿外落下,随后一起进入殿内。 “帝君,易道子到了!” 落后几步的易书元也在此刻走入殿内,殿中诸多神人纷纷注目过来。 为首头发花白的仙人定然就是易道子无疑了,身边跟随着的应该有他的弟子,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而江郎的出现也让在场众神微微诧异。 这明显是一条龙,而且可能是道行很深的老龙! 云霄殿内的这阵仗如今倒也不会让易书元有任何紧张感了。 领路神将说完让开几步,而易书元则到殿中央携弟子和等人拱手向着上方天帝行了一礼,纵然江郎是龙族,这时刻也需尊神界之礼。 “见过神君!” 天帝也在着重认真打量着易书元。 初见之刻就觉有清气相随,但却觉不出什么仙灵之气,身边两人的气息也并不明显,反倒是荣彰的仙灵之气在这云霄殿上气数显现,十分明显。 但在场众神谁都知道,论仙道修为,肯定是这个最显眼的人最低,不过也没人太过在意除了易道子之外的其他人,反正之后总会清楚的。 “诸位不必多礼,易道子此番前来是有何要事?” 从东方界域到此可谓是路途遥远,就算是修行之辈,如果不精于飞举之功遁走之法,有的人可能需要赶很久的路。 这种情况是存在的,因为有修行之辈飞行纯粹靠御风,风有时候未必就吹得很快。 听到天帝的话,荣彰看向易书元,这事情自然是得易道子来说。 易书元抬起头,环顾周围,周围神人众多,他本来是想单独见见天帝的,谁成想这边搞得稍显隆重了。 罢了,都是天神,也就不计较什么了,而且消息走漏也是迟早的事情,万事万物会变,应对之法自然也可以变。 念头至此,便平静开口。 “神君,易某在东方忽有所悟,明晰南界有一些邪祟又将作祟,更是算到与易某当年诛杀的某个妖孽有关,已然接下了一份因果,既然定中明晰此事,易某便也不犹豫,特前往此方,以期诛杀此獠!” 易道子在外的名声,以及给人的印象经历过几个阶段的转变。 最初的是名声不显的时候自不必说,后来开阳水神断头斩妖台,又让易道子的名头让人极为敬畏,但那都是在东方界域那一块的事情。 自星罗法会之后,易道子在南方界域就是丹鼎一脉几乎唯一的存世高人,炼丹高人嘛,一般就会有种气定神闲喜怒不行于色的感觉,对外物少有理会。 没想到今天一来就是要诛杀邪祟的。 不过嘛,易道子先上天庭,或许是希望天界相助! 天帝和众神心中都是差不多的思量,而易道子的忙,能帮绝对要帮! 所以天帝脸上很快露出一抹笑容。 “易道子要诛杀的是什么妖邪,竟然还惊动了远在东方的你?” 易书元的神色依旧平静,淡淡开口道。 “便是那不化骨!” 不化骨! 易书元此言一出,满殿惊诧,就连天帝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不见,更是有神人在下一刻就开口询问了。 “易道子是否弄错了,那孽障两百多年前已然遭受不可逆转的重创,纵然当年无了踪影,也该是最终灭亡,就算尚且苟且世间,也不可能恢复过来!” 不化骨是此方天庭一段不太好的记忆,但终究是过去了,此刻被易书元重新提及大多数神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而其中一小部分神人的神色却略显怪异,易书元早就留意此处,以自身通感也能感受一些微妙变化。 看来这天界确实也是有人知道一些不化骨的事情的,又或者在某种底线之外难免同妖魔也会有一些不成文的默契。 这让易书元想到了当年的北邙妖王,当初的北方苍狼在北方界域的妖族中也算如日中天,那边天庭就与之达成过一些默契,默认其妖号。 不过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才有太阴仙子相助那边天界,将北邙妖族重创。 易书元念头转动不过一瞬间,此时却看向了问话的神人。 问话的是这里的武曲星君,当年他也是围剿不化骨的主力,易书元法眼中对方气数与星力相连,是什么神位一目了然。 “武曲星君所言易某也是认同的,若不化骨只有它自己的话.” 武曲星君神色一凝,皱眉看着这位殿中的仙道高人,这样的人物可能特地从东方界域来到这里诓骗天神么? “仙尊是说,竟然有人在帮不化骨?” 天帝从上方神台上走下来,皱眉看向易书元。 “易道子,此言非虚?” 此刻易书元身边的两位弟子和荣彰都略微感到一丝压抑。 身为天帝,有些事肯定更清楚一些,易书元轻轻点头。 “不化骨天生尸性极重,怨天绝地戾气深重,得过教训只会让它变得狡猾,却不会改变本性,易某自心中明晰此事以来推算日久,明白它元气已复,定然会再行作孽!” 云霄宝殿内部陷入短暂的安静,天帝微微皱眉沉默不语,众神相互看看,各自心中思量。 “南域!” 有神人开口了,易书元和其余人都看向他。 “若说不化骨可能的藏身之地,或许就是南域山海了!可是南域的情况却较为复杂,更有南海龙族在此处暧昧不清” 开口的是水德星君,而天帝此刻也认真看着易书元。 “易道子是希望我天界动兵,再次围剿不化骨” 说着,天帝又补充了一句。 “若是不化骨真的出现的话?” 天帝明显是有顾虑,但这句话说出来,也明显是意动了,易书元平静的脸上此刻露出一丝笑容,他要的并不是此方天庭鼎力相助,不需要这么多 “帝君若是方便的,易某希望同帝君和刚刚几位大神一起借一步说话。” 天帝心头微微一惊,这是不希望所有人都知道咯? —— 半个时辰之后,云霄宝殿下方两边的一间陪殿之中,包括天帝和武曲星君在内的一些天界大神,以及易书元等人来到了这里。 “易道子,虽说天界众神皆善,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但本君尊重你仙道绝巅高人之意,特地来此一会,现在可以说了吧?” 易书元这会也不废话了,走近天帝两步,依然是那个平静的神色。 “帝君,易某当然知道此方天界若是发兵征伐妖邪,自然是能肃清宇内的但易某推算中也知此事较为复杂,只是推衍毕竟模糊,连我也算不准呢.” 武曲星君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了。 “那仙尊究竟是何意?” 实话说对不化骨,武曲星君可谓两百年来余怒未消,当年他手下天兵神将多有殒命于其手的,这次若是真的重新现世,若天庭再次围剿,又有易道子相助,说不定能直接将之诛杀! “易某的意思是,天界以不变应万变,届时易某另有援手携众而来,若真如我所料那般复杂,也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 天帝和在场几位大神神色一闪,也算是印证了此前心中已经有的一些猜想。 若真的能彻底了结,绝对比一直拖着好,天界神祇怎可能会不想肃清一些污眼的东西呢。 “道友口中的援手是何方神圣?” 听到天帝的话,易书元还没说话,其身后的几人都露出了笑容,而易书元脸上也露出微笑。 “自然是最合适之人,他乃是如今东方天界的四御之北!” 易书元这话一出,所有人瞬间都明白了! 伏魔大帝,先天明灵大神,显圣真君! 确实是最合适之人,不,最合适之神! 显圣真君自神显以来,到如今占据诛魔大神之首,这可不光是在东方天界,某种程度上更算是如今天地间公认的! “显圣真君要来?” 易书元点点头道。 “真君初闻不化骨之事,开口只言四个字——值得出手!” (本章完) 第553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易书元说完便补充道。 “易某虽然道行尚可,却也知不化骨情况复杂,自己动手或有疏漏,既然欲诛除那不化骨,自然想到了真君,上天一问,也算与易某一拍即合!” 灰勉这会趴在易书元肩头,把自己的脑袋朝下埋着,免得忍不住露出古怪表情。 先生自己和自己商量,可不就一拍即合嘛,哦不,都不用拍! 说着,易书元也算点明来意了。 “真君出手,也算把握大增,更出其不意,易某专程来此,也是了解一下此方天界的意思,希望不要有什么误会,此事乃是易某相邀,真君应诺,来此只为诛魔并无他意!” 天帝和其他在场的大神终于是明白了。 易道子模棱两可地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会知天界此番定会对不化骨出手,甚至为此还请了显圣真君,当然易道子的说法算是很顾忌本方天庭的面子了。 明灵灭厄显圣真君乃是先天神祇,其存在本身或许就超过如今天地格局的成型之初,其道行深不可测,也绝非按照寻常神道的路数可以揣摩。 而身为诛魔大神,对邪魔之流天生厌恶,应易道子相邀来此也合情合理。 一边的天帝还没说话,旁边身穿白色神衣的一个长须老者一直在抚须思量,一直不说话的他此刻倒是开口了。 “虽然显圣真君来此只为诛魔,但也可以有他意啊帝君!” 长庚星君! 比之东方的白衣,这位老神身上的太白金气只强不弱。 天帝忽然笑了,他明白长庚星君的意思,随后看向易书元道。 “诚如易道子所言,我天界自然并无意见,也会尽力相助,一切皆等诛除这不化骨再行定论,届时也算是为我南方界域除去大患,不论如何我天界亦不会没有表示的!” 好家伙,易书元已经领会了这其中深意了。 其余大神有的心领神会露出微笑,有的虽面无表情却心中门清。 而武德星君最在意的还是不化骨本身,此刻既然天帝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便开口直言道。 “显圣真君可带了兵将过来,若是兵马不够,帝君,我愿意率天兵相助!” “真君自然不是孤身前来,至于究竟带了多少兵马,易某不便说,只能说也不算少。” 此刻还是那长须太白笑着开口。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仙尊如何能确定那不化骨就会重新回来造孽呢?或者说,仙尊如何将它找出来呢?” “易某心中有一些粗浅的想法” 没过多久,易书元便离开了天界,当然,在走之前,也留出一些时间让此界药师宫众多神人也请教。 而在易书元离开天庭之后又过去两天,东方天庭的使者才到达了此方天界.—— 南方界域人间,凌兆国中,易书元一行出现在了一个靠近大山的小城中。 这是一座山城,城市很多地方都贴着山壁,好似被山峦环形包围,却又在这之外有一大片平地可供建房立城。 在这种地方大风大雨刮不着,但也不阻挡阳光,冬日不算冷夏日更凉爽,算是有一部分天然屏障,虽然也一定程度限制城池的规模,但也是得天独厚之地。 周围街道上的百姓着装上虽然与易书元等人略有差别,但也并不是很大,只是衣着的颜色却十分单调,远没有大庸那边的鲜活,并且不少人头上盘着头巾,也算是一种特殊的戴冠形式。 而易书元几人的出现,也是引得周围不少百姓侧目的,因为他们衣着有些过于华丽了,尤其是江郎,那一身衣衫看着就知道绝对不简单。 “看来这里的百姓不能着过于鲜艳的衣衫啊,荣道友,我猜的可对?” 江郎这么问一句,荣彰则皱眉回道。 “我对这些年凌兆国的变化了解并不多,不过江龙王所言应该是对的,据说凌兆国前些年有些乱,闹出过不少事” 灰勉坐在易书元肩头笑道。 “可是荣道友,你在大庸坐了三十年牢,三十年对于人间可不短啊!” “灰道友所言极是” 几人走在街头,言语之间也尽是淡定从容,人群对他们的关注也渐渐减弱,衣衫色泽也在施法中渐渐变得平常起来。 众人在荣彰的带领下走街串巷,似乎就连他这个仙修对有些事都记不太清了,也可能是本身就有什么门道在一些街巷的布局之中。 但也就是在城中徘徊一会,记忆快速涌现之下,荣彰也带着易书元等人到了一处靠近山壁的位置,面前不远处看似只是一处小院,但明显有着常规视线之外的布局。 江郎见此不由一笑。 “老易,还记不记得灵珠阁院?” 易书元也是笑了笑。 “自然记得,只能说格局有点像。” 说着易书元看了看似乎是有些局促的荣彰,自己先行伸手触碰一下院门。 嗯,很普通的感觉,并没有当初灵珠阁院那种凶戾内敛的情况,遂易书元手掌翻转,直接变成了敲门的动作,手中一丝变化的法力闪过,指节就落到了门板上。 “咚咚咚” 敲门声并不响亮,但却一定能传到内部。 小院外部看也不过是寻常,但其实内部别有洞天,此刻易书元的敲门声却穿透了一层隐晦的禁制。 那小院深处所在的一间屋子内,一个貌似中年却风韵十足的妇人正抱着一只猫在打盹,忽然间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 “嗯?” 妇人愣了一下,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咚咚咚” 又一阵敲门声传来,妇人一下子坐了起来。 “喵~” 怀中的猫受惊之下也一下窜了出去,而妇人则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瞬就立刻出去了。 来到院中后,妇人感受了一下门外的气息,随后才伸手开门。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妇人也看清了门外的人。 “哼!是你!” 妇人看了荣彰一眼,没什么好气但也谈不上有多大怨念,至少易书元看来是这样。 荣彰见此似乎也微微松了口气。 “梨花婆婆,许久未见了!” 荣彰躬身行了一礼,不过妇人却没有看他,而是眯眼打量着易书元和江郎等人。 实话说,妇人根本看不穿这些人,但也本能地知道这些目光平静的人绝不寻常,更不可能是凡人。 “既然来了,想必是有事,进来吧!” 妇人说着让开一个身位,易书元等人拱了拱手便也进入了院中。 这过程中这位梨花婆婆则是转身先一步往里走,行进之间步调婀娜身形臀身微摆,显得极有风情。 易书元视线之中,对方的气数在法眼之下渐渐显化,加之自身的通感,在妇人身上看出一只猫的虚影,这虚影似乎有些紧绷,微微张嘴之刻。 “喵~~~” 这一声猫叫是院中的猫发出的,却又好似易书元法眼中的猫影所出。 梨花婆婆?狸花婆婆! “先生,这妖怪什么路数?” 灰勉的传音在易书元耳边响起,它看穿了对方是妖怪,更嗅到了隐匿极好的妖气,但看不出对方原形。 易书元唇齿微动,以神念御音回应了灰勉。 “狸花猫!” 前面肉眼可见的屋子也就是寻常的百姓屋舍,妇人打开门迎接客人进去。 “请坐,我去准备茶水。” 又是准备茶水,又是端出来茶具,随后又去准备别的东西,若非始终冷着脸,这妇人倒是很有待客之道。 这过程中并没有人多言,荣彰更是始终沉默。 石生朝着齐仲斌使了个眼色,用嘴努了努屋子的一个角落,而顺着石生示意的方向看去的却不只是齐仲斌,灰勉、江郎以及易书元都看了过去。 那边角落里,有一个竹编筐,里头是一窝小猫崽,一只母猫躺在里头好奇又警惕地望着这边。 很快,母猫就站了起来,在猫窝面前徘徊几步之后先跳入里屋,又探头出来看看,随后又迅速回到猫窝,叼起一只小猫崽就往里屋跑,过一会又来一次,很快就“搬家”了。 这会,梨花婆婆端着一个四格果盘走了过来,上面干果蜜饯皆有,放到了桌上之后这才也在大方桌边坐了下来,侧着身子靠着桌子,翘起个二郎腿看着几人。 “说罢,什么事?” 一直沉默的荣彰率先开口了。 “梨花婆婆,玄姬有下落了” 妇人精神一振。 “哦?” 荣彰看了看易书元,犹豫一下还是说出实情。 “她在东方界域撞见了仙道高人,殒命于数十年前” 妇人微微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情绪倒也不如何激动。 “唉,当年我就说过,这妮子只有我能管住她,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略有耳闻,纵然我们妖修没那么多讲究,但凡人有句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迟早撞上鬼,她这结局也在意料之中!” 说着,妇人认真看了看易书元和江郎等人。 “你不会就只是来告诉我玄姬的死讯吧?” 这些人可都不简单啊! “自然不是的。” 荣彰说着站了起来,郑重向妇人介绍起来。 “这位是易道子仙长,这位是江龙王,这位是墨仙长,这位是齐仙长,还有这是灰道友!” 灰勉这会也从易书元衣服里出来落到了桌上,很自然地伸手去果盘里面抓了一个果脯,尝了尝觉得味道很不错,又抓了一个塞脖子下面。 龙王? 妇人吃了一惊,随后赶忙起身行万福之礼。 “妾身见过江龙王,见过几位仙长!” 这反应别说是荣彰,就连江郎都诧异了,灰勉更是认真看了看这妇人又回头看看易书元。 “梨花婆婆客气了伱是多久没有出门了?” 江郎这么说了一句,妇人笑了笑道。 “窝在这山城之中百余年没出过远门了!” 哦. 江郎点了点头,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看向易书元,嘿嘿,不认识你! 易书元自己倒对此并不在意,更没有理会江郎的表情,而是开门见山道。 “梨花婆婆,我等上门是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哦,这位仙长但说无妨!” 从刚刚众人的微表情中,妇人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易书元笑了笑道。 “玄姬的本命金铃,易某需借之一用。” 本来还略微有些紧张,这会一听是这事,妇人虽然诧异倒也松了口气,手掌一抬,袖中就飞出衣物,落到手心成了一个系在细细金环上的小金铃。 “也不是什么了稀罕法宝,况且人都死了,要这东西有什么用?仙长只管拿去吧” 妇人说着伸手将手中铃铛递给易书元,只是在这过程中手还是微微一顿,多看了铃铛几眼,随后将之摆到了易书元面前的桌上。 这铃铛上至今残留着玄姬的妖气,而且光是此铃铛上的妖气,其实已经显出几分本质的恶劣感,只是还不明显。 “老易,你要这铃铛干什么用啊?” 同样的疑惑其实也存于荣彰心中,倒是石生和齐仲斌已经心中有所猜测,而灰勉更是早已明白了。 易书元笑了笑不说话,不能说当年修为太浅,甚至还没修成地煞一变,而且很嫌弃玄姬,杀得有些太早了,气数通感皆不足吧? 说了江郎也不懂啊。 (本章完) 第553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易书元说完便补充道。 “易某虽然道行尚可,却也知不化骨情况复杂,自己动手或有疏漏,既然欲诛除那不化骨,自然想到了真君,上天一问,也算与易某一拍即合!” 灰勉这会趴在易书元肩头,把自己的脑袋朝下埋着,免得忍不住露出古怪表情。 先生自己和自己商量,可不就一拍即合嘛,哦不,都不用拍! 说着,易书元也算点明来意了。 “真君出手,也算把握大增,更出其不意,易某专程来此,也是了解一下此方天界的意思,希望不要有什么误会,此事乃是易某相邀,真君应诺,来此只为诛魔并无他意!” 天帝和其他在场的大神终于是明白了。 易道子模棱两可地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会知天界此番定会对不化骨出手,甚至为此还请了显圣真君,当然易道子的说法算是很顾忌本方天庭的面子了。 明灵灭厄显圣真君乃是先天神祇,其存在本身或许就超过如今天地格局的成型之初,其道行深不可测,也绝非按照寻常神道的路数可以揣摩。 而身为诛魔大神,对邪魔之流天生厌恶,应易道子相邀来此也合情合理。 一边的天帝还没说话,旁边身穿白色神衣的一个长须老者一直在抚须思量,一直不说话的他此刻倒是开口了。 “虽然显圣真君来此只为诛魔,但也可以有他意啊帝君!” 长庚星君! 比之东方的白衣,这位老神身上的太白金气只强不弱。 天帝忽然笑了,他明白长庚星君的意思,随后看向易书元道。 “诚如易道子所言,我天界自然并无意见,也会尽力相助,一切皆等诛除这不化骨再行定论,届时也算是为我南方界域除去大患,不论如何我天界亦不会没有表示的!” 好家伙,易书元已经领会了这其中深意了。 其余大神有的心领神会露出微笑,有的虽面无表情却心中门清。 而武德星君最在意的还是不化骨本身,此刻既然天帝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便开口直言道。 “显圣真君可带了兵将过来,若是兵马不够,帝君,我愿意率天兵相助!” “真君自然不是孤身前来,至于究竟带了多少兵马,易某不便说,只能说也不算少。” 此刻还是那长须太白笑着开口。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仙尊如何能确定那不化骨就会重新回来造孽呢?或者说,仙尊如何将它找出来呢?” “易某心中有一些粗浅的想法” 没过多久,易书元便离开了天界,当然,在走之前,也留出一些时间让此界药师宫众多神人也请教。 而在易书元离开天庭之后又过去两天,东方天庭的使者才到达了此方天界.—— 南方界域人间,凌兆国中,易书元一行出现在了一个靠近大山的小城中。 这是一座山城,城市很多地方都贴着山壁,好似被山峦环形包围,却又在这之外有一大片平地可供建房立城。 在这种地方大风大雨刮不着,但也不阻挡阳光,冬日不算冷夏日更凉爽,算是有一部分天然屏障,虽然也一定程度限制城池的规模,但也是得天独厚之地。 周围街道上的百姓着装上虽然与易书元等人略有差别,但也并不是很大,只是衣着的颜色却十分单调,远没有大庸那边的鲜活,并且不少人头上盘着头巾,也算是一种特殊的戴冠形式。 而易书元几人的出现,也是引得周围不少百姓侧目的,因为他们衣着有些过于华丽了,尤其是江郎,那一身衣衫看着就知道绝对不简单。 “看来这里的百姓不能着过于鲜艳的衣衫啊,荣道友,我猜的可对?” 江郎这么问一句,荣彰则皱眉回道。 “我对这些年凌兆国的变化了解并不多,不过江龙王所言应该是对的,据说凌兆国前些年有些乱,闹出过不少事” 灰勉坐在易书元肩头笑道。 “可是荣道友,你在大庸坐了三十年牢,三十年对于人间可不短啊!” “灰道友所言极是” 几人走在街头,言语之间也尽是淡定从容,人群对他们的关注也渐渐减弱,衣衫色泽也在施法中渐渐变得平常起来。 众人在荣彰的带领下走街串巷,似乎就连他这个仙修对有些事都记不太清了,也可能是本身就有什么门道在一些街巷的布局之中。 但也就是在城中徘徊一会,记忆快速涌现之下,荣彰也带着易书元等人到了一处靠近山壁的位置,面前不远处看似只是一处小院,但明显有着常规视线之外的布局。 江郎见此不由一笑。 “老易,还记不记得灵珠阁院?” 易书元也是笑了笑。 “自然记得,只能说格局有点像。” 说着易书元看了看似乎是有些局促的荣彰,自己先行伸手触碰一下院门。 嗯,很普通的感觉,并没有当初灵珠阁院那种凶戾内敛的情况,遂易书元手掌翻转,直接变成了敲门的动作,手中一丝变化的法力闪过,指节就落到了门板上。 “咚咚咚” 敲门声并不响亮,但却一定能传到内部。 小院外部看也不过是寻常,但其实内部别有洞天,此刻易书元的敲门声却穿透了一层隐晦的禁制。 那小院深处所在的一间屋子内,一个貌似中年却风韵十足的妇人正抱着一只猫在打盹,忽然间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 “嗯?” 妇人愣了一下,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咚咚咚” 又一阵敲门声传来,妇人一下子坐了起来。 “喵~” 怀中的猫受惊之下也一下窜了出去,而妇人则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瞬就立刻出去了。 来到院中后,妇人感受了一下门外的气息,随后才伸手开门。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妇人也看清了门外的人。 “哼!是你!” 妇人看了荣彰一眼,没什么好气但也谈不上有多大怨念,至少易书元看来是这样。 荣彰见此似乎也微微松了口气。 “梨花婆婆,许久未见了!” 荣彰躬身行了一礼,不过妇人却没有看他,而是眯眼打量着易书元和江郎等人。 实话说,妇人根本看不穿这些人,但也本能地知道这些目光平静的人绝不寻常,更不可能是凡人。 “既然来了,想必是有事,进来吧!” 妇人说着让开一个身位,易书元等人拱了拱手便也进入了院中。 这过程中这位梨花婆婆则是转身先一步往里走,行进之间步调婀娜身形臀身微摆,显得极有风情。 易书元视线之中,对方的气数在法眼之下渐渐显化,加之自身的通感,在妇人身上看出一只猫的虚影,这虚影似乎有些紧绷,微微张嘴之刻。 “喵~~~” 这一声猫叫是院中的猫发出的,却又好似易书元法眼中的猫影所出。 梨花婆婆?狸花婆婆! “先生,这妖怪什么路数?” 灰勉的传音在易书元耳边响起,它看穿了对方是妖怪,更嗅到了隐匿极好的妖气,但看不出对方原形。 易书元唇齿微动,以神念御音回应了灰勉。 “狸花猫!” 前面肉眼可见的屋子也就是寻常的百姓屋舍,妇人打开门迎接客人进去。 “请坐,我去准备茶水。” 又是准备茶水,又是端出来茶具,随后又去准备别的东西,若非始终冷着脸,这妇人倒是很有待客之道。 这过程中并没有人多言,荣彰更是始终沉默。 石生朝着齐仲斌使了个眼色,用嘴努了努屋子的一个角落,而顺着石生示意的方向看去的却不只是齐仲斌,灰勉、江郎以及易书元都看了过去。 那边角落里,有一个竹编筐,里头是一窝小猫崽,一只母猫躺在里头好奇又警惕地望着这边。 很快,母猫就站了起来,在猫窝面前徘徊几步之后先跳入里屋,又探头出来看看,随后又迅速回到猫窝,叼起一只小猫崽就往里屋跑,过一会又来一次,很快就“搬家”了。 这会,梨花婆婆端着一个四格果盘走了过来,上面干果蜜饯皆有,放到了桌上之后这才也在大方桌边坐了下来,侧着身子靠着桌子,翘起个二郎腿看着几人。 “说罢,什么事?” 一直沉默的荣彰率先开口了。 “梨花婆婆,玄姬有下落了” 妇人精神一振。 “哦?” 荣彰看了看易书元,犹豫一下还是说出实情。 “她在东方界域撞见了仙道高人,殒命于数十年前” 妇人微微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情绪倒也不如何激动。 “唉,当年我就说过,这妮子只有我能管住她,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略有耳闻,纵然我们妖修没那么多讲究,但凡人有句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迟早撞上鬼,她这结局也在意料之中!” 说着,妇人认真看了看易书元和江郎等人。 “你不会就只是来告诉我玄姬的死讯吧?” 这些人可都不简单啊! “自然不是的。” 荣彰说着站了起来,郑重向妇人介绍起来。 “这位是易道子仙长,这位是江龙王,这位是墨仙长,这位是齐仙长,还有这是灰道友!” 灰勉这会也从易书元衣服里出来落到了桌上,很自然地伸手去果盘里面抓了一个果脯,尝了尝觉得味道很不错,又抓了一个塞脖子下面。 龙王? 妇人吃了一惊,随后赶忙起身行万福之礼。 “妾身见过江龙王,见过几位仙长!” 这反应别说是荣彰,就连江郎都诧异了,灰勉更是认真看了看这妇人又回头看看易书元。 “梨花婆婆客气了伱是多久没有出门了?” 江郎这么说了一句,妇人笑了笑道。 “窝在这山城之中百余年没出过远门了!” 哦. 江郎点了点头,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看向易书元,嘿嘿,不认识你! 易书元自己倒对此并不在意,更没有理会江郎的表情,而是开门见山道。 “梨花婆婆,我等上门是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哦,这位仙长但说无妨!” 从刚刚众人的微表情中,妇人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易书元笑了笑道。 “玄姬的本命金铃,易某需借之一用。” 本来还略微有些紧张,这会一听是这事,妇人虽然诧异倒也松了口气,手掌一抬,袖中就飞出衣物,落到手心成了一个系在细细金环上的小金铃。 “也不是什么了稀罕法宝,况且人都死了,要这东西有什么用?仙长只管拿去吧” 妇人说着伸手将手中铃铛递给易书元,只是在这过程中手还是微微一顿,多看了铃铛几眼,随后将之摆到了易书元面前的桌上。 这铃铛上至今残留着玄姬的妖气,而且光是此铃铛上的妖气,其实已经显出几分本质的恶劣感,只是还不明显。 “老易,你要这铃铛干什么用啊?” 同样的疑惑其实也存于荣彰心中,倒是石生和齐仲斌已经心中有所猜测,而灰勉更是早已明白了。 易书元笑了笑不说话,不能说当年修为太浅,甚至还没修成地煞一变,而且很嫌弃玄姬,杀得有些太早了,气数通感皆不足吧? 说了江郎也不懂啊。 (本章完) 第554章 猫妖变 这铃铛一落到易书元手中,顿时就感受到了那一股略显熟悉的妖气。 当然,虽然从易书元的通感上这股妖气已经有一些劣化迹象,但也只是一种迹象而非事实,或许梨花婆婆当年也是有此感觉的吧。 相比起来,这股妖气比易书元遇上玄姬那会要好太多了,简直算得上纯洁了。 当年在山贼寨子遇上的那只猫妖,属于以易书元当时的道行也是见面都动杀心的存在。 不过也好,妖气越简单也就越接近最初的本质,总比当初那种污浊不堪的妖气要好得多,实话说让易书元通感那股气息都会觉得膈应。 虽然易书元自己有天魔变,但他的天魔变是那种纯粹的魔气,本非真正意义上的邪魔,更像是天道秩序中脱胎而出的魔性。 “老易,说话啊?还是不方便说?” 江郎见易书元不回答,反而就更好奇了,一边的梨花婆婆也看着易书元手中的铃铛,似乎有些睹物思人。 易书元也看着手中之铃。 虽然不算恰当,但也算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不化骨除了僵尸本性,最在意的事情自然是曾经的玄金棺,以及那个将它抛尸地火之渊的妖怪。 哪怕如若没有那个妖怪,不化骨自己也不会生灵而出。 易书元笑了笑,总会有让你藏不住的事,他收起了铃铛,也挡住了众人的视线,看了江郎一眼玩笑一句道。 “若我说还给玄姬你信不?” 江郎咧了咧嘴,没说什么话,而石生和齐仲斌本就有所猜测,此刻心中一动,已经明白了过来。 易书元视线收回又看向一侧的梨花婆婆,向她拱了拱手。 “易某也多谢梨花婆婆了,此物易某会小心看护尽量保其不损,用完之后便会归还,并不会太久的!” 梨花婆婆原本略显伤神,闻言仿佛是反应慢了半拍,一会才点了点头。 “仙长无需顾虑,此物就算损毁了也无妨!” 易书元点了点头,随后站了起来,他看得出这位梨花婆婆其实并不太喜欢被打搅,而且东西也拿到了,便也不在这久留了。 “此行目的已然达到,荣道友还有什么话可以留下慢慢说,易某便先告辞了!” 荣彰虽然也跟着起身了,但听了易书元的后半句话也并未开口。 “那我们也走了!” 江郎说了一句,和易书元以及石生和齐仲斌一起向着那梨花婆婆拱了拱手,随后一起走向院外。 梨花婆婆虽然不喜被打搅,但还是送到了院门口,这时候一只貂儿从脚边窜过,到了院门前停顿一下看向梨花婆婆,而后者也低头看向了这只貂。 不过灰勉也不开口,只是咧了咧嘴然后出门了。 梨花婆婆在院门口看着易书元等人远去,随后看向旁边一直站着的荣彰。 “你不走?还有,这几位究竟是何方神圣?看起来是来头不小啊!” 荣彰不由摇了摇头,何止是来头不小啊,只怕是这一次的动静会闹个翻天覆地啊! “梨花婆婆,方才并不是很方便,玄姬的事情,我同伱详细说说吧.” 妇人看了荣彰一眼,又是摇头叹息一声,伸手把院门关上。 “其实我并不怨你,也算是她把你给害了,进去说吧!” —— 另一边,易书元脚步轻快,带着几人走出巷子到了大街上之后,他的脚步忽然顿住,身后跟随着的两个徒弟和江郎也紧跟着止步。 易书元回头看向三人。 “你们就暂且在这城中落脚,慢则两天,快则半日,我就会来找你们。” “什么两天半日的,你要搞什么名堂?和那猫铃铛有关?” 江郎疑惑不解,但也能猜出一些端倪,石生和齐仲斌对视一眼,前者赶忙开口。 “师父别啊,徒儿想一起去”“徒儿也想看看.” 往日里从不提什么要求的齐仲斌都忍不住开口了,师父这是要领悟施展新的地煞变了! 不过易书元还没说话,灰勉却先开口了。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先生说让你们等就等呗,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告诉你们也是一样的,是吧先生!” 灰勉藏在易书元衣领中不出来,生怕易书元也把它给留下。 易书元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也不说话了,直接御风而起,一同飞向那边的大山。 这两个弟子修为都不差了,石生更是早年就已经能变一条鱼,而齐仲斌的经历和所悟也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情,只不过要看契机。 看看么自然也是无妨,不过未免江郎也硬要跟随,这次就算了吧。 见易书元御风飞走,江郎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跟上去,而石生和齐仲斌没得到师父应允则是不敢。 “唉” 石生叹了口气。 “唉” 齐仲斌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看得江郎眉头一皱。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石生看了看江郎,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不过这无精打采之中,石生又带着些许期待。 这座山城背后的山峦其实不小,只不过外围人迹较多并不合适,所以需要飞往深处,在这过程中,易书元手中又重新出现了刚刚暂时被收起来的铃铛和细链。 大约前进了一百几十里,下方已然是人迹罕至。 灵气潮汐在此处也较为薄弱,更无什么太多的灵性气息在附近。 易书元从天上落了下去,一直到了一处山岗上才算脚踏实地。 环顾周围,四方挡潮断灵息,虽灵气稀薄却有一份别于群山的幽静,也算不错的地方,关键是这地方的动静也会小一些。 微微点头之后,易书元朝前一步步走动,并且缓慢深吸一口气。 在吸气过程中,易书元的心神之内,闪过当初遇上猫妖的种种画面,气息面容仪态和心绪变化,更闪过两辈子所见的种种猫咪画面,还有方才在那屋中小猫和母猫的动作. 待走山岗一块大石前,一口气也吸满,而易书元身上已然有淡淡灵光浮现,一张嘴,一声轻微的猫叫就出口了。 “喵~~~” 下一刻,易书元似是纵身一跃,身形更是躬背而起,人在半空就在淡淡灵光中迅速收拢,四肢呈爪,鼻头收缩,法衣收缩消失,身上更是长出黑色毛发. 在这过程中,灰勉直接被甩了出去. 等到易书元四足落地,已然变化为一只没有丝毫杂色的玄猫。 “喵~~~” 玄猫又叫了一声,双目随头看向四方,周围的一切细微声响都在耳中,更是对山中的一切都仿佛充满好奇。 易书元心中有种十分新奇的感觉,实际上每一重地煞之变化,他都会类似的感觉,也算是变化的一种乐趣了。 只是随意看上几眼,视线中最先被发现的是树上的鸟儿,草丛的蚱蜢,一切细小却灵活变动的事物. 这就是猫儿的世界么?很轻松也很美好啊! 灰勉站在一边的石头上好奇地看着。 “先生,您变成猫了?不对,您本来就要变猫,我是说,还以为您会直接变玄姬呢!” 但眼前的玄猫只是看了灰勉一眼,却并不开口,随后一下就窜了出去。 易书元变化为玄猫,东窜西跳,一会抓一只蚱蜢,一会突然上树抓住一只鸟儿. 但易书元毕竟不是普通的猫,也就是玩闹一下,蚱蜢放了,鸟儿更不可能吃,倒是把小鸟吓得够呛,飞走的时候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很巧的是,精于口技又能通感,同时也擅变化的易书元,大概能听出这鸟语不是什么好话。 一不留神,玄猫就在山中玩耍小半天,把山里这一处的小动物惊了个遍. 灰勉则全程在后面疯狂追着,时不时叫一声先生. 不过在这过程中,易书元身中原本法力已经开始转化,妖气渐渐滋生,周围的灵气也在不断汇聚。 “咳咳咳咳.” 玄猫咳嗽了几声,落到了最初的那块大石头上,忽然口吐人样,发出清脆的女声。 “呼玩闹到此结束,还是不能忘了正事!” 不知不觉间,玄猫已经跨越了寻常生灵之物需要漫长修炼才能跨越的障碍,横骨已化! “哎呦喂,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先生真成猫了,把我都给忘了,原来是又被先生捉弄了” 灰勉带着心有余悸的声音开口,后半句略微懊恼,但脸上很快露出笑容,易书元侧头看它,猫嘴也咧开弧度! “唉,你退开一些吧,到时候招来雷劫别被波及了!” “嗯!” 灰勉应了一声,很自觉就瞬间窜了出去。 这一刻,易书元身中法力不断转化,和以往的地煞变略有不同的是,这就像是今日变化的延续,正在迅速增强妖力。 这也算是易书元的一种尝试,正常而言他不喜欢这么做,但这次毕竟情况特殊。 玄猫的妖气越来越强,也不断在山中跳跃攀爬,最终到了一处山峰的顶端。 某一刻,玄猫忽然抬头看向天空,上方不知不觉已经阴云密布。 “来得好快啊” 清脆的女声再次响起,即便是此刻的易书元,面对这生成的劫云,依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压抑,这是妖物对天威本能地畏惧,但他也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妖。 不过这劫云比想象中似乎大了一些. 猫眼之中竖瞳如线! 远方的山城的一家客栈中,江郎开窗看向了天空,石生和齐仲斌一个在外面街上,一个在房中,但此刻也是分别抬头和走到窗前。 这是劫云? 同样的思考也出现在了那边山壁旁的小院中,那梨花婆婆和荣彰也都惊愕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没过多久,山城之中的百姓也多有人抬头看天,很多人都不由加快了脚步,因为看情况是要变天了,搞不好马上会下大雨。 客栈一房间的窗前,江郎眉头紧锁,这不会和老易有关吧? 他要渡劫?怕波及我们所以不让我们跟?也不太对啊 “轰隆隆——” 雷霆炸响电光照亮一切,这声音也将很多百姓吓了一跳! 很快,瓢泼大雨就“哗啦啦啦.”地下了起来,城中街道上不一会就没人了. “轰隆隆——” 雷声还在持续,并且有变得密集的趋势,那声响那动静,让一些老人在家中叮嘱晚辈看好孩童. “咔嚓——轰隆——” 恐怖的雷光在天际闪耀,几乎同一个刹那就会瞬间落到山巅,落到玄猫上方。 “轰——” 电光炸开,就连易书元都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但张嘴却成了尖锐的猫叫。 “喵嗷——” 这一声猫叫极为响亮,带出一阵阵回音传遍群山,甚至在山城之中,江郎等人都错觉般听到这一声尖锐的猫叫—— 风雨雷电持续了一整夜,到清晨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山城中的人早上起来,多有议论昨夜的风雨和雷霆。 很多长辈都在说这样的风雨实在少见,搞不好是老天爷在收妖,让人们看好孩子,最近勿要进山去玩了 而在离山城直线距离一百几十里的山中,有一座光秃秃到处都是焦黑痕迹的山峰。 灰勉踏着风快速飞向那座没什么动静的山峰。 在那山峰顶上,一只玄猫正在缓缓伸展身体,在这过程中四肢变得修长,毛发大多退去,随着她起身抬头,瀑布般的长发也纷纷滑落从背后和肩头滑落. 这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面容精致无暇,双目中带着几分妖艳神色却又不缺清朗纯净 易书元深吸一口气慢慢站直身体,忍不住如猫一般慵懒伸展一下,展现的是足以让绝大多数天下男子都为之疯狂的美好。 “呼” 一只手轻轻捂胸,另一只手中则浮现了那条金铃细链,身上法衣重新化出,内衬外衣一样不少,成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衫。 随后易书元手持金铃细链,将之系到了脖子上,侧目看向已经悬浮于身边的灰勉,浅浅露出一丝笑容,口中吐出女声比之前猫咪的清脆多了成熟与婉转。 “像么?” 灰勉愣了一下,用爪子挠了挠头。 “先生您可比玄姬那妖孽强太多了,她比不上您一个指头!” (本章完) 第555章 靠猜可不稳 灰勉这么说着,但还是补充了一句。 “但再像显然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先生您从仪态气度和容颜上给人的感觉都要胜过当初的玄姬,关键是.” 灰勉说着皱眉思索了一下才继续道。 “关键是您的眼神,您的神态容颜带着魅艳,但眼神又太纯净了,当初的玄姬那可是” 易书元笑了笑。 “我本来也不需要变成咱们见过的那只猫妖啊,应该是与及当年刚刚骗过荣道友的玄姬比,不过你说得也对”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眼神微微一变,再看了灰勉一眼,顿时魅惑丛生艳丽无双 “厉害!不愧是先生,不过若是再微微咬唇会不会更好?” 易书元愣了一下,认真打量着面前的貂儿。 “你这家伙从哪学来的?” “嘿,那我见识得可多了!” 灰勉十分自得,而易书元想象了一下,倒也不用刻意去尝试,她这回施展猫妖变又不是去勾人的,本质目的就是引出不化骨。 “就这样吧,变化由心起,自然是也脱不开我自身的心境,每一种变化皆十分重要,也不可不慎,我不可能在变化的过程中就完全照着那孽障的心迹走,比起玄姬那孽障,梨花婆婆之情更可贵一些,也是可惜了.” 易书元活动了一下手脚,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后也整理了一下长发,将之部分盘起部分垂落。 “话说回来,好久没挨雷劈了,还真有点疼,走吧!” 灰勉直接跳到了此刻易书元的肩头,笑嘻嘻道。 “别的妖修化形若是能只觉得有点疼,那都要开心死了!” 易书元脚下生风,直接御风而起,如同带着一丝猫儿性子那样,伸手自己拨弄一下脖子上的金色铃铛。 “叮铃铃~~” 声音也引得灰勉望了望易书元的脖子,却见后者已经将金铃和系链收了起来。 “猫妖化形已成,这东西也算是用完了,总算没被劫雷劈坏。” —— 山城雨后的清晨显得分外气爽,易书元落到了街道上,不过并没有先去找江郎和两个弟子,而是再一次顺着昨天的道路去了那一个地方。 不多时,易书元已经站在昨日的那个山壁边小院的院外,再次伸手敲门。 “咚咚咚” 这一次,里头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吱呀~”一声,梨花婆婆打开了门,只是当门打开的那一刻,她就瞳孔放大呆愣在了当场。 眼神中无数复杂的情感闪过,有惊喜,有不可置信,也有更多的迷茫,但一切都在几息之后平静下来,情绪依然激荡却也明白了过来。 玄姬?不不可能是玄姬 梨花婆婆虽然这么说着,但眼眶中却不由泛起泪光 妖怪修行到了能泛起真实情感落泪的地步,也算是修得一“真”了,易书元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不让我进去么?” 易书元一开口,这婉转动听的声音给梨花婆婆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实话说,忽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其实本该提起警惕,但此刻的梨花婆婆却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将易书元请进院子。 “快请,快请进!” 等易书元入内,梨花婆婆又将门关上,她本想伸手去拉这女子的手臂,但也还是没有做出动作,而是和她一起到了后面屋中。 即便已经知道来人不可能是玄姬了,但还是忍不住不停看,不停感受。 这确实不像是玄姬,但这又很像是玄姬。 像梨花婆婆心中的玄姬,像她心中真正得道之后的玄姬! 若玄姬走上另一条路,若她修行有成,若她真正得道,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昨日待客还算礼数周全的梨花婆婆,今日却在屋中愣了许久,还是易书元先行开口。 “梨花婆婆,我并不是玄姬。” 妇人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不是她,她也成不了伱.那么,你是谁?” 易书元伸出手展开手掌,手心露出昨日接走的金色铃铛和细链。 “我叫玄羲,这个还给你!” 一看到这铃铛,梨花婆婆又愣了好一会,随后再次缓缓抬头看向眼前女子的面庞。 昨天荣彰单独留下一段时间,到最后他还是提及了易书元一行的身份,至少让梨花婆婆明白来者的道行是何等了得。 “仙尊之幻化,竟然能到这等地步么这真的是幻化么.” 灰勉这会从易书元的衣衫中钻出来坐到了她肩头。 “是幻是真全凭个人感受了,有时候就是人心中的一种念想。” 念想? 梨花婆婆看着此刻眼前的女子,容颜、衣着、神态、举止. 明艳魅惑中带着清灵的眼神,以及那种从体表层面散溢出的气息,一切都在告诉妇人,这不是幻术. 至少不是妇人能理解的幻化! 此刻屋中两人都没有落座,易书元只是看着梨花婆婆,平静道。 “荣道友应该已经同婆婆说过玄姬的事情了,婆婆不恨我么?” 易书元知道荣彰其实已经和梨花婆婆说明白了,至少说到足以让其猜出来的地步了,不过易书元并未从妇人身上感受到什么怨恨,难道是因为此刻的样子么? 这话让梨花婆婆略微回神。 “恨?恨什么呢?恨她不争气,恨她咎由自取罢了.唉.我曾无数次想去找到她将之诛除,却又始终龟缩此地避世不出.” 梨花婆婆叹息着继续说道。 “我这是真的在避,避她也避心,痛苦挣扎两百年,仙尊替天行道,我不如也!” 一边的灰勉心想,你还想比得上先生? 不过这话灰勉也没说出来,只能说它觉得这狸花猫也算可以了。 易书元点点头,见梨花婆婆始终不接过金铃,便将之放到了桌上。 来过这里之后易书元也算放心了,不敢说不化骨绝对分不清,但那僵尸心中的恨意绝对会让它宁杀错不放过。 “等等!” 梨花婆婆的声音让易书元正准备抽回的手顿了一下,略显疑惑地看着她。 “这铃儿它,我,我觉得,它还是留在你手中吧.” 梨花婆婆说着就从桌上拿起铃铛,更是大胆做出一个有些不合礼数的动作,伸手抓住了易书元此刻的右手,将铃铛摆到了她的手心。 易书元略显诧异地看了梨花婆婆一眼。 而梨花婆婆此刻心中也生出明悟,这绝非幻术,而是真形! 更不可能是尸傀之流的邪术,因为根本不可能产生这种气息带出这等气度,更有些许情感上的牵动 梨花婆婆抬头看着易书元的脸,她不敢多问也不想多问,只是心中情感却更为复杂。 好似玄姬又活了过来,好似之前一切都是假的,玄姬认真修行明悟心境,最终修行有成得道成真. 易书元带着明艳神色的双目微微闪动,轻声开口道。 “婆婆,我是玄羲,不是玄姬!” 只一句话,就让梨花婆婆醒了过来,她怅然若失地看着易书元,不停轻轻点头。 “再叫一声吧” 易书元闻言也是不由露出笑容,你究竟听没听进去啊? 心中虽然如此想的,但易书元还是开口了。 “婆婆!” 梨花婆婆脸上绽放出笑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若是荣彰那小子还没走,看到你怕是会惊掉下巴,仙尊放心,此事我只记在心中.哦对了,我去泡茶” 不容易书元说什么,妇人眨眼就消失了,又瞬间回来,准备的东西明显比昨天丰盛,而且还多了一盘夹杂着虾米粒的小鱼干. 易书元嗅了嗅那明显带着鲜味的气息,忍不住伸手就拿了一个。 “快坐快坐,对了,仙尊此番来此可有什么要事?有什么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请勿要客气,只管开口!” 灰勉嘴里啃着小鱼干,也抬头看看易书元和梨花婆婆,这狸花猫昨天和今天的态度差太多了吧! 易书元将口中的鱼干咀嚼着咽下,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用仙尊长仙尊短,见我原身叫声先生或者道友即可,见了我,嗯.就直呼名称便好,而我就叫你婆婆可好?” 梨花婆婆脸上露出惊喜,连连点头应诺。 “好好好!自然是好的!” —— 晌午时分,城中一处客栈楼下,江郎、石生、齐仲斌以及荣彰出现在了堂中,他们也不出门去了,就在客栈点菜,就在堂中饮食。 这会时间尚早,也可能是客栈餐食不可口味,反正堂中没几桌人。 “叮铃铃~” 一阵轻微的铃声响起,但还不能让江郎等人分心,依旧对付着桌上的菜肴。 在凌兆国这,山城一个小客栈中,玄羲这样的人出现,带给普通百姓的冲击力是十分大的,所以易书元进来,掌柜和其他用餐食客却在障眼法影响下忽略了她。 只是江郎等人发现荣彰好似忽然中了定身法一样呆住了,一双眼睛也不由瞪得老大。 见到荣彰的反应,江郎等人心生疑惑,同样侧身或转头,却发现随着“叮铃铃”铃轻摇,一个女子已经到了身边。 衣衫淡青,面容更是精致无暇,神色带着几分妖艳双目中却又不缺清朗纯净,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地看着一桌人,随后微微张口,轻微婉转的声音就传入众人耳中。 “我听婆婆说城里来了高人,想必就是几位道友了,可不知易道子仙尊现在何处,妾身很想拜访一下!” 说着,易书元歪头笑了笑。 “咣当~” 荣彰作为一个修仙之人,此刻却坐不稳凳子,竟然直接后仰着摔在了地上,但脸上依旧目瞪口呆。 江郎的瞳孔也是微微散大,但不光是被来人的外表所惊艳,更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没有察觉! 不过石生和齐仲斌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答案。 虽然在场只有荣彰见过玄姬,但昨日之事今日之变,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师父,您骗不了我,是您对不对!” 既然师父以这种方式出现,还开这种玩笑,说明在场几人知情并不打紧,石生直接开口道破真相。 齐仲斌虽然不说话,但脸上露出的笑容也是差不多的表态。 不过女子脸上却呈现出一种呆愣和惊讶,皱眉看着石生。 “这位仙长何出此言?婆婆,他们是不是误会了!” 易书元这么问一声,梨花婆婆也很快从客栈外走了进来,笑着摇头。 “诸位,玄羲回来,听说昨日之事,便央求我来看看,可不知易道子仙尊在哪呢?” 石生愣了一下,就连齐仲斌也皱起眉头。 “可是,可是这铃铛.” 易书元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自己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脖子上的金铃,发出“叮铃铃”响声。 “这是婆婆给的,一直都有啊” 啊?难道认错了?师弟,什么情况? 不会吧,师兄,我也不知啊。 石生和齐仲斌师兄弟对视,眼神仿佛随着心声交流,但都有些紧张,认错师父这乐子大了. “这位仙长,你为何唤我师父啊?” 易书元脸上表情真诚,更是微微咬唇带着一丝不知所措的紧张 石生顿时头都大了,这是修仙以来最尴尬的时刻了。 “呃,这” “玄,玄羲?原来不是她.” 荣彰倒在地上,口中喃喃怅然若失 只不过此刻,易书元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化,变得淡定变得从容,却依旧无法掩盖那份明艳动人,反而有种更为突出的独特气质 “修行不够,就是不够,靠猜出来,我随便晃点你们一下就稳不住心了,什么时候能真正看出来,才算是出师了!” 声音还是婉转动听的女声,语气却已经是师父的语气。 石生和齐仲斌都瞪大了眼睛,真是师父! 不过江郎的眼睛瞪得更大,一双都筷子掉落在了桌上 (本章完) 第556章 妖孽哪里走! 江郎这会是不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此刻的易书元,一双眼睛瞪得像个铜铃。 “你,你是老易?” 易书元微微一笑看着江郎。 “怎么,不信?” 江郎不由想起当初见到的幂篱,难道是幂篱幻化了一下,或者干脆化了妆?不可能不可能,差别太大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一个荣彰,他此刻甚至带着一丝茫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灰勉跳到了桌上,发出一阵笑声。 “乐死我了,我就知道你们看不出来,还有石生和齐小子,听见先生的话了吧,修行还不够啊!” 看到灰勉,江郎终于从不可置信中缓和过来,但还是忍不住再三打量此刻眼前的女子。 这是老易?这是老易! 易书元微微皱眉看着此刻的江郎。 “江兄,注意点分寸,别和没见过女人一样,伱可是龙王!” 江郎想气气不出来,想笑笑不出声,脸上的惊色到现在都收不回去。 “你他娘说得倒是容易我这是.” 石生虽然被师父教训了,但此刻也不由长出一口气。 “唉,师父,您又捉弄我们我和师弟确实修行不够,但是再修几百年,我们真就能看穿您的变化么.” 师父啊,您这可是乾坤之道地煞变,是化实的真变,不论外貌还是气质气息,乃至法力的运转等方方面面都会产生变化,这能看得出来? “起来吧荣道友!” 齐仲斌伸出手,将荣彰扶了起来,后者的思绪似乎是才恢复过来,神色渐渐变得不可置信。 “易先生?” 易书元向着荣彰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叫,也可以叫我玄羲!” 荣彰或许还是有些不理解这其中的不同,反倒是江郎已经有些反应了过来。 “梨花婆婆,您为什么也来了?” 荣彰又看向一边的妇人,后者此刻脸上也带着笑意,刚刚那一幕可也把她给乐坏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呢?说不定就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忙!”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余桌位和那边柜台掌柜的注意,毕竟只是略施障眼法,不是彻底屏蔽更没有遁形。 “几位客官,发生何事了,可需要帮忙?” 掌柜的在那叫唤了一声,更有小二跑过来扶起倒下的凳子,只是这一过来,等于关注到了此处,自然也就看清了之前一直被忽略的人。 “不碍事不碍事,不用劳烦你们了!” 齐仲斌这么说一句,伸手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让他一下回了神,下意识转头去看他。 “去忙吧!” “唉好.” 店小二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而这边自然也不会再闹出动静。 “哎呀,正好,你们点了菜,那我们也一起坐下吧!” 易书元一点也不客气地坐下了,见江郎想要坐过来,她直接拍了拍凳子对一边的梨花婆婆道。 “还是婆婆过来坐吧!” “唉!” 梨花婆婆人笑呵呵就在边上坐下了,一桌人这下算是四边都坐齐了。 江郎此刻实在是很难升起平常心,但也有好奇心。 “老易,昨天风雨一夜,定是有人渡劫,是不是和你有关?你这样子.” 说着江郎看向一边明显心情都和昨天大有不同的梨花婆婆。 “又或者.你们不会早就认识吧?” 易书元没好气地看了江郎一眼。 “江兄莫要胡思乱想了,我以前可从未来过这里,至于昨天的风雨雷电,确实是我在渡劫。” “渡劫?什么劫?” 江郎追问一句,易书元便微微一笑,平静道。 “化形雷劫!” 说着,易书元瞥了荣彰,后者慌忙低头,再看江郎一眼,他倒是一点不避,只是脸上一会若有所思一会又是略显苦恼不解的神色。 “吃饭吧,菜都凉了!小二哥,添两副碗筷~” “唉来了!” 那边的小二本来偷偷在和掌柜说事,这会听到声音应得飞快,赶忙去拿碗筷了,并且很快就到了那边桌前,为易书元和梨花婆婆摆上碗筷。 “客官慢用,有什么事只管叫我!” “多谢了!” “唉,客气了客气了.” 易书元此刻也是越发适应了,也不理会其他人,第一筷子就往桌上的鱼夹去,尝了一口才发现都没人动,所有人都还在看她。 “哈哈哈哈,先生,梨花婆婆,他们不吃我们吃!” 灰勉笑了一句,直接就开动了,易书元笑了笑便也不理会了,梨花婆婆虽然乐不可支但也立刻开动,随后石生和齐仲斌也跟随师父一起动筷。 石生还显得十分庆幸。 “现在想想还挺后怕的,还好没认错,不然乐子就大了,下回有这种事,得让师弟先开口!” 齐仲斌笑了笑,有句话叫姜还是老的辣,他就知道师兄会先开口的。 同时师兄弟二人也在想着自身的修行,地煞变到了领悟妖变的时候,看来还是得经历一次正常妖修的化形。 石生更是想到了自己的鲫鱼之变。 在经历了最初的尴尬之后,气氛也终于渐渐归于正常,当然,也或许并不是完全的正常。 但看荣彰最开始的反应,易书元也明白些许的气息不同影响并不大,因为人心是活的,有时候反而会自我找补。 吃完午餐,几人当即选择退房,也不在这待下去了。 走出客栈的时候,,江郎终于算是回归了平常心,但还是忍不住凑近易书元问了一句。 “老易,那,那幂篱呢?” 易书元白了江郎一眼。 “你怎么不问问易书元呢?” 江郎一愣。 “你不就是吗?” 易书元笑了。 “是啊,我不就是么?” 这也算是回答了前一个问题,让江郎堂堂龙王都忍不住挠了挠头?觉得明白了一些,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过至少易书元想做什么,在场之人大多已经大概明白了。 —— 南域山海,是一片重峦叠嶂的大山,其实这不过是一个统称,在靠近南海的地方有相当一部分多山区域,其中包括山峦也包括一些人间国度。 而在这一大片区域之中,天界能顾,妖族亦存,人间自然有,龙族当然也不可忽视,也算是南方界域各道之间的一个平衡点,更是南方界域相对气数最复杂的地方,而凌兆国就在边缘区域。 光从这一点看,南方界域的气数并没有东方那么清晰。 这一天,几道身影御风飞过群山一直往南,直到远方地界的山峦之间能明显看到瘴气,这说明已经过了某一条界线。 “就这里吧!” 易书元说着直接带人落了下去,但并未彻底落到山中,而是从袖中滑出折扇。 “唰~” 折扇展开,其中光辉一点,飞出一座巨大的丹炉,斗转乾坤炉一出现,周围的温度也好似立刻上窜了一大截。 第一次看到这丹炉的荣彰和梨花婆婆更是面露惊叹,这就是当世的丹鼎神炉! 而玄金棺也成了这丹炉的主材! “咚~” 丹炉三足落在山岗上,发出一阵轰鸣,而空中的几人也是此刻随着丹炉一起落下,在周围数步之外站稳。 这一刻,易书元口中吐出一口白气,这一口气十分绵长,白气很快彻底将斗转乾坤炉笼罩,甚至连火光都渐渐看不见了。 下一刻,易书元手中折扇轻轻一扇。 这看似轻微的一扇背后,却是庞大的法力涌现,既以力生也以巧破,换成服用天斗丹之前,易书元这个主人怕是也无法撼动斗转乾坤炉的本质,但此刻却硬生生催出一种变化。 变! 雾气被折扇带起的风吹散,山岗原地温度已经快速回落,等雾气彻底散尽,地上哪还有什么斗转乾坤炉,而是成了一口金色的大棺材。 一看到这棺材,灰勉就想起了当年的事,这会的棺材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不光是外表,还有那种感觉,而荣彰心中的话顿时忍不住脱口而出。 “玄金棺!” 易书元笑了笑。 “还算像吧?” 说着,易书元看向荣彰。 “荣道友,你说我再加上这玄金棺,够不够让那不化骨现身?” 荣彰不由点了点头,别说是不化骨了,就连他随便代入着联想一下,都绝对忍不了。 “仙尊妙计!” “也不算什么妙计,不过是利用了其戾气和怨恨,况且,若是连真君都无法将那不化骨彻底化为飞灰的话,如今的‘玄金棺’,亦将是那不化骨的最终归宿,生于斯终于斯!” 这句话代表的意义听得江郎的不由打了个寒战,不化骨至阴至邪的玩意,进入斗转乾坤炉,那可太痛苦太可怕了! “不说了,江兄,劳烦你去一趟南海了,这事龙族绝对有牵扯,还有你们,戏可要像一些!” “师父放心,我和师弟绝对不会搞砸的!”“师父请放心!” 荣彰表情复杂又紧张,显得有些犹豫。 “仙尊,我,我是不是不行,要不我就不参与了?我怕.” 易书元笑了。 “打住,荣道友,你现在这状态就很对,很好,你见玄姬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复杂彷徨,紧张不安!” 这真有种被看穿心事又被说破的感觉,荣彰尴尬又无奈 “哈哈哈哈哈可惜了,我也很想一同参与,不过老易你带我来,我也不能不帮忙,便先行一步,去往南海了!” 说完,江郎直接御风而起,在天空化出云雾显出龙身,刹那间已经远去南方。 “昂——” 龙吟声传回的时候,龙躯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 易书元看向身边的梨花婆婆,这妇人倒是一点不怯场。 “那么,我们也开始吧!”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先是扇子一扇,玄金棺直接以土遁之法埋入山岗地下,随后下一刻,她和梨花婆婆一同升空飞向西南。 仅仅几息之后,石生和齐仲斌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荣彰,先后跃出追向西南,石生脚下风火轮炸开两道璀璨火光,口中声音更是震动云霄。 “妖孽——哪里走——” (本章完) 第557章 勿要声张 做戏做全更要做像。 此刻的玄羲和梨花婆婆本就是货真价实的两个猫妖,而这一场追击也自然不能马虎。 只是这会,同易书元一起驾驭妖风的梨花婆婆回头一看,顿时心头一惊。 “好快的遁速,马上要追上来了!” 玄羲看了身边的梨花婆婆一眼。 “婆婆,你的飞遁太慢了,跑不过风火轮的,让我来带你!” 下一刻,一股精纯庞大的妖力从易书元身上涌现,驾驭的妖风狂暴起来,更是呈现一种青灰色的遁光。 几乎是刹那间,玄羲和梨花婆婆就急速朝着西南飞遁而去。 后方远处的石生和齐仲斌追逐之中也是心头一惊。 “好快!”“师兄,不用真本事很快就会被甩脱的!” “我知道!” 石生和齐仲斌两人也立刻做出反应,刚刚还打算收一收劲,这会却不得不拼尽全力。 风火轮化为天际的流星,而齐仲斌更是与天罡锏的遁光融为一体,亦是天际的一道流光. 灰勉此刻就在石生的头上,在师兄弟两人耳边叫着。 “打啊打啊,不能光追啊!” “那可是师父” 石生嘀咕一句,灰勉直接用尾巴拍了拍他的后脑。 “凭你们师兄弟还能伤到先生?想什么呢,放心大胆出手!” “说得对!” 几句话的时间,双方一前一后已经飞出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正在这时,梨花婆婆忽然喊了一声。 “小心——” 玄羲头也没回,妖风遁光刹那间向上抬升,几乎是同时,一道金光自斜向上从两人身边擦过。 “嗡~~~” 梨花婆婆甚至能听到那金色华光中带着震动的嗡鸣。 乾坤圈速度太快,被避开之后直接砸中下方的一座山峰,一瞬间,山峦破碎. “轰——” 轰鸣声中,金光一闪竟然再次飞来,要妖风又一次避过,并且以更快的速度向前飞遁。 梨花婆婆顿时有些心有余悸,这是来真的啊? 刚刚若是被那金光正面击中,只怕是讨不了好! 好似能察觉到梨花婆婆此刻的想法,玄羲淡淡道。 “本来就是来真的!” 妖风逃遁仙光追逐,一追一逃在南域大山之上不只是带出一点流光,更是时不时就会斗法抗衡。 半日光景已经辗转数千里,到天近黄昏,后方仙光终于又一次追上了前方的妖风。 乾坤圈再次袭来,玄羲带着梨花婆婆险险避过,但这一刻一直没有出手的齐仲斌终于出手了。 不动则已,一动必然是掌握最佳时机。 “妖孽受死——” 齐仲斌的声音并非是用吼的,但却分外洪亮,手中漆黑的天罡锏骤然闪烁金光,朝着下方挥去,霎时间带出一条百丈金弧,更带起一阵金风,汇聚天云 “呜呼.” 这一刻纵然是玄羲也觉得来不及避开,只是瞬间闪到了梨花婆婆面前。 “婆婆快走!” 玄羲袖中折扇瞬间化为两条银索金铃飞出,这亦是上一世《大话西游》中紫霞之处得来的灵感,此时穿戴在双手上,正好同脖颈金铃细锁十分配套。 “叮铃铃”的声响之中,玄羲双臂手交叉,迎向打来的金弧锏影子。 “轰隆——” 妖光同仙光碰撞,天际更是“轰隆隆——”地落下金雷,同样打向两只猫妖。 “嗡~~~” 一阵恐怖的颤鸣声响起,几乎在玄羲挡住天罡锏的下一个刹那,乾坤圈已经协同袭来,直接正中她的胸口。 “呃啊——” 女子在尖锐的惨叫声中倒飞出去,但此刻玄羲还不忘一把抓住身边的梨花婆婆,借着这一击之力再度化为遁光,刹那间遁光在山中消失了。 或许是天色渐晚,这一处山中忽然升起一大片雾气。 石生和齐仲斌几乎是一前一后立刻飞到了这一片大山上空,前者脚下风火轮燃烧着烈火,将周围的雾气尽数排开,后者手中天罡锏闪烁着华光,有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感觉。 而慢他们一小会之后,还有一道仙光飞到了近处,此刻荣彰虽然是参与演戏,但情绪却又有几分真,急切道。 “出手太重了,为什么出手这么重?” 齐仲斌回头看了一眼飞来的荣彰,淡淡道。 “荣道友,此等妖孽邪祟其罪当诛,勿要再被迷惑了!” 石生踩着风火轮飞向下方,双目泛起一阵法力玄光. “先不要说这些,这妖孽好生了得,竟然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 三人在山中巡视了几圈,期间还夹杂着荣彰同石生和齐仲斌的争论。 大山之中,一处山谷的草丛内,一只玄猫和一只狸花猫就藏在这里,感受着上方的仙光徘徊,两只猫都显得有些紧张。 随后玄猫身上飞出一根毛发,在猫咪张口轻轻一吹之下,化作一阵风飞向外头,在遁出山中雾气的远方化为一道妖光飞走。 “不好,中了妖孽金蝉脱壳之计!”“快追!” 石生和齐仲斌一惊呼一怒喝,随后驾驭遁光飞走了。 直到这一刻,玄猫身边的狸花猫顿时长出一口气,而玄猫似乎也放松下来,侧躺着静静躲着,不但收敛气息,甚至还屏息着。 天渐黑了,入夜了 不过两猫却并未离开此处,又过去许久,上方仙光又一次回来徘徊,寻找了许久之后再度离去,这次就没有再回来了。 直到不久之后,两只猫才离开原处,到了山谷中一侧悬挑巨石下方的内凹壁窟中,随后重新化为人形。 玄羲直接靠着山壁而坐,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捂着胸口,半数长发斜着披散在一侧的肩头。 “嗬,嗬,嗬,嗬” 梨花婆婆看着此刻玄羲的样子,和略微显出痛苦的神色,甚至分不清是真是假,在一边又紧张又焦急。 “如何了,伤到哪了?伤得重不重?” 这两个仙长怎么出手这么重,玄羲不会真的受重伤了吧? 梨花婆婆此刻愈发焦急,要不要就此中断? 玄羲缓和了一会,气息平复了不少,侧颜看向身边的梨花婆婆,心中暗暗给她一个赞,这久居家中的妖修演技不俗,嗯,或许也不只是演技吧。 易书元化为玄羲妖身,对于梨花婆婆的情感明显就较为敏感一些。 若毫无防备地被乾坤圈直接击中,哪怕是易书元都不至于一点事都没有,但这不是有防备嘛,而且石生这小子,最后关头明显还是收了力了。 乾坤圈与石生心意相通,这点小动作一点不着痕迹,至少梨花婆婆是完全没看出来。 正在这时,玄羲心中一动,捂着胸口的手中放到唇边。 “嘘有人来了!” 低声说话间,玄羲已经坐正了身体,做出盘膝的状态,而梨花婆婆则看向壁窟外的林地。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女子的身影在夜间此刻的薄雾中走来,看到眼前这景象故意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 “原来真的是梨花婆婆,入夜前那追来的仙人好厉害,我都不敢有什么气息显露,不过关键时刻,却也唤出此山雾瘴,也算帮了伱们了!” 梨花婆婆点了点头,起身向着来人致谢。 “原来不知不觉到了你这,多谢了,我们休息一阵子就走” 来人是一个显得婀娜多姿的女子,在常人看来也是美艳,但实则面容形态有些用力过猛,她点点头又绕到一边,看向梨花婆婆明显有些刻意挡着的一侧,见到了坐在那边调息的女子。 只是看一眼,那种明艳中带着纯净的气息就让来人心头一惊。 而此刻的玄羲双目紧闭,似乎正在静定之中,一句话也不说。 “这一位是” 梨花婆婆赶忙又挡到了玄羲前方。 “哦,这位是我早年收养妖族后辈,名叫玄羲” “哦,玄羲啊我还以为是那个玄姬呢刚刚被那威能极大的仙道法宝击中,看起来竟然都没受什么太大的伤,真是好修为啊” 这一刻,玄羲才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多谢这位道友记挂,我没事的!” 玄羲这一笑,好似夜幕之中都明亮起来,容貌气息乃至妖气之中的灵性都浑然天成,让来人心中生出一种羡慕。 “正是好道行,化形也是恰到好处.对了,追你们的仙人是谁?为什么出手如此重,按理来说,以你的修行,纵然是仙人也不该如此咄咄逼人的!” 梨花婆婆刚要说话,玄羲就先一步开口,她摇着头道。 “我们也不知道,或许就是不讲道理的仙人,见着妖修就要诛杀吧.” 来人点了点头。 “嗯,那我便不打搅了,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 “多谢了!” 玄羲致谢一声,算是应了,来人点点头转身离去,而梨花婆婆却随后追了上去。 到了十几步开外,梨花婆婆凑近来人低声道。 “我们在此只待一小段时间,很快就会离去,你勿要声张!” “梨花婆婆放心,我与你也算老相识了,怎可能做这样的事呢,放心吧!” 说完来人就走入雾气之中,好似凭空消失在了梨花婆婆眼前,后者微微皱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走回那边的壁窟 那一边,玄羲似乎有些绷不住伤势,再一次靠坐到了洞壁上,神色也不似刚刚那般轻松。 “她走了?” “走了!” 玄羲点点头,好似又放松了一下,不过在心中嘛以她曾经的记忆和经验来说,“我肯定不乱说”这种话最不能信! (本章完) 第558章 偷了什么不言而喻 “玄羲,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禾子依并非善茬,你的身体” 梨花婆婆看到此前玄羲的样子,现在的担忧已经是真多假少,而玄羲此刻也并没有多加安慰,只是捂着胸口暂时没有说话。 良久,玄羲才再次开口。 “先,先休息一段时间,熬过去就好了,比起收获,一切都是值得的。” 另一处山头,刚刚离去的女子就在望着之前离去的壁窟方向,随后脚朝着一边的山石踢了踢,很快就有一道淡淡的烟雾升起。 一个身上满是疙瘩的精怪出现在一旁,显得有些惧怕地看着女子。 “她们说了什么?” 精怪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 “她们道行太高,我,我不听,所,所以没听清” 女子侧脸看向身边,忽然一下就掐住了精怪的脖子,发出一阵“咯啦啦啦”的响动。 “呃呃.” 精怪身体痛苦的抖动起来,双手抓住女子的手臂,但却无法抗衡这条纤细手臂上巨大的力量,被压得跪倒在地。 “不要不识抬举,你好好替我做事,将来助你成为山神,若是不从,也没必要留伱!” 说完,女子直接松开了手,精怪跪在地上缓和了一会,这才抬头。 “我,我确实不敢太近,但隐约听到一些事情,那年长的想离开避往他处,那年轻似乎受了伤,的说是要熬一熬,似乎是有很大收获,受罪都是值得的.” “很大收获.” 禾子依在这一带也算是修为了得,此刻喃喃中不由眯起眼睛。 那女子说是玄羲,但梨花婆婆都两三百年没走出那个猫窝了,也从没听过她又收一个孙女啊 但是玄姬当初禾子依可是见过的,她还是极为细心的,印象中玄姬绝没有刚才所见女子那般气息,虽然刚刚也没瞧出什么气数,但显然不是玄姬可比的,至少不是当初的玄姬可比的。 还有那几个仙人.那两个仙威极盛,倒是第三人还好,而且这会禾子依也想起来了,那略微有些眼熟的仙修不就是当年和玄姬好上的紫山派仙修? 当初玄姬一定是犯了事的,但究竟犯了何事禾子依却并不清楚,只知道后来玄姬被称为九命猫妖,似乎变得很了得也很邪异. 再一想刚才所见女子,就又觉得不是玄姬了。 不行,得找人问问,先搞清楚刚才那两个仙修是谁,至少绝非紫山派修士! 这些思绪也就是片刻,禾子依想完看向身边的精怪道。 “你在这守着,她们若有什么要求,就立刻帮她们去办,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若是她们要走呢?” 精怪这么问了一句,禾子依笑了笑。 “那玄羲的伤势可比表面上的严重得多,若我猜得不错,现在她已经气息不稳妖力逆乱,此前是强撑着一口气,这会松懈了则是动都不好乱动,必须得调息一阵压制伤势,暂时是走不了的!” 说完,禾子依便直接带出一阵淡淡的雾气,身形遁入雾中,顺着山中雾气的蔓延遁向他处。 大约半刻钟之后,已经出现在远方的禾子依才加快速度,飞向了远方。 又过去小半个时辰,禾子依出现在了一片看似荒芜的大山上空,她直接飞向下方,绕着其中一座山峰转几圈之后才飞向另外两座山峰之间。 在那两座山峰之有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拱门,禾子依此刻穿过石拱,就好似穿入了水中,又在片刻之后穿过这一层无形的屏障。 这一刻,荒山之中别有洞天,在这夜晚时分,下方山谷中呈现出一片灯火。 禾子依飞向那一处灯火所在,那边有亭台楼阁以及各种景观布置,简直好似一处仙家福地,如果没有那一股股妖气的话。 等直接飞到近处,不断蜿蜒的山谷也展现出此处建筑群的规模,更像是一条漫长的街道,只是两边各有小路延伸建筑,而主“街道”从山外的谷中一直延伸向地下,又从另一端穿出,绕着群山蜿蜒几周,但那又在另一处禁制之内。 禾子依是看过那全貌,若是有人能看清全貌,就会觉得是街道环绕了群山,规模也十分之大。 只不过和真正的人间街道不同,这里并没有人流攒动的感觉,显得较为安静,偶尔经过的“人”众也不乏奇形怪状的。 这样的街道,加上本身气息的弥漫,哪怕灯火通明却也有种惊悚诡异的感觉。 而整片山谷之中还存在着少数人的气息,只不过人不是这里的居民,其气息所在必然伴随着恐惧。 当然这次禾子依来自有她的目的,她直接落到了街上,走向了一处山腰上一处不怎么显眼的屋阁。 “哎哟,是禾夫人啊,可是许久没看到你了,可是有什么事啊?” 屋阁门前,一个老妇人坐在一把椅子上,笑呵呵地看着过来的女子,而禾子依也露出了笑容。 “出来看看你这老东西死了没!” “那可还早得很呢!” 禾子依笑嘻嘻地走近老妇人,到其身边的时候却并未走入那个阁楼处,反而好似忽然想起什么地看向老妇人道。 “对了,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一种仙家法宝?” “嘿嘿嘿嘿.不能说我什么都知道,但只要你见过,能准确形容得出来,我就能告诉你那是什么!” “哦?我能形容出来你就知道?” 老妇人点点头。 “连你都见过,我肯定是知道的。” 禾子依眼睛一眯,老不死的,大限将至还这么讨人厌,等你死的那一天! 心中各种恶毒诅咒,但禾子依脸上却又重新展现笑容。 “是么,那我还真得考考你,有一种仙家宝物,擅长载人飞遁,形如轮,燃烈火,遁走之间快若流星,逼近之刻辟易瘴雾风火呼啸,十分了得.” 老妇人最初微微皱眉,听完之后面露诧异地看向禾子依。 “嘿嘿,怎么,不知道了?” 禾子依冷笑着,但注意力却集中到了老妇人的表情变化上,后者神色依旧带着惊愕,但也很快缓和下来。 “我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形容出这件宝物!” “好,那你倒是说说它是什么啊?” 禾子依脸上带着讥讽,但语气却略微急促了一些,老妇人似乎是没留意,但又好像察觉了什么,露出笑容,显出那一口带着虫蛀般斑驳的牙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的,你似乎不是要进里头去的吧?” 禾子依脸上神色微微一变,这老东西好狡猾。 “哼,老东西终于也有不知道的了,你说得对,我不是要进去,正如刚才我说的,就是来看看你死没死!” 说完,禾子依转身就走,而那老妇人就坐在那没有动作,等禾子依走出十几步了才缓缓起身。 “你不想知道了?” 这语气不急不缓,一丝着急都没有,禾子依步子没停,但却已经咬了咬牙,又走出几步才停顿下来,随后转身看向后方。 老妇人嘴张了张,就有声音传入禾子依的耳中。 “我可以告诉你是什么,但你也得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件宝贝的,莫非是亲眼看到的?你放心,我也就是好奇,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禾子依笑了笑摇了摇头道。 “不是!” 老妇人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去,并且伸手招了招,示意禾子依过去,后者皱眉过后,还是快步走了过去,并且微微弯腰附耳过去。 这时候,老妇人才轻声说道。 “你说的那个确实是仙家法宝,而且非同小可,若是早些年问,我都未必能知晓呢!” “是什么?” 听到禾子依的语气终于露出急切,老妇人笑了。 “嘿嘿,此宝名曰‘风火轮’,乃是仙尊易道子之徒手中的一件仙家至宝,传闻乃是从易道子的斗转乾坤炉中炼化百年而出,生来灵性非凡,能御风火降百瘴,御之飞遁更是日行万里不在话下,威能非同小可!” “易道子的.” 禾子依不由微微失声,身上犹如电流窜过,情绪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 听说易道子有两个徒弟,那么那一夜另一个极有可能也是! 明白了,明白了! 那玄羲根本就是原来的玄姬,不,也不再是原来的玄姬了! 回想那一句“大有收获”,禾子依呼吸都带着一丝颤抖。 这只猫手脚不干净,最擅长偷盗,或偷人或偷偷物,那么这次她一定又偷了什么东西! 她偷了什么能让两位仙人追来? 还能是什么,定然是仙丹! 禾子依也明白了玄姬为什么能成为玄羲了,那么明艳动容又透着纯净,那样的妖气,那样的外表,那般自然,能那般平静中带着一丝鄙夷的眼神看我 因为这贱人吃了仙丹,吃了仙丹自然转化了气数,消解了业障,修为大进甚至得道有望,就高人一等,也变得气息如此自然。 传说仙丹乃是近道之物,自古以来就极为难得,常人能看上一眼已经是福气。 而那玄羲,不,那玄姬如今的道行和气息,不是修出来的,而是仙丹吃出来的! 老妇人盯着禾子依脸上快速闪过的表情变化,又见到后者几乎是下一刻就恢复正常。 “哦,原来是这样,以后遇上了可得小心了!” 说完禾子依直起身子,嫌弃地拂了拂耳边,然后走向外部,这次老妇人没有多说什么。 几步之后,禾子依微微侧眼,见身后的人没什么反应,想了下也不再说什么,直接快步离去了。 等禾子依走远一些,她又直接御风而起遁出这一处特殊的山中街头,随后架起云雾急速往来时的方向飞遁。 仙丹!那两只猫身上定有仙丹! 禾子依走了没多久,老妇人脸上露出思量的表情,好一会之后她一咬牙,直接快步走向身后不远处那一座阁楼。 一到阁楼门前,地上就浮现两只精怪,伸手挡住了老妇人的去路,但后者赶忙道。 “我有要事要见大王!事关仙丹!” (本章完) 第558章 偷了什么不言而喻 “玄羲,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禾子依并非善茬,你的身体” 梨花婆婆看到此前玄羲的样子,现在的担忧已经是真多假少,而玄羲此刻也并没有多加安慰,只是捂着胸口暂时没有说话。 良久,玄羲才再次开口。 “先,先休息一段时间,熬过去就好了,比起收获,一切都是值得的。” 另一处山头,刚刚离去的女子就在望着之前离去的壁窟方向,随后脚朝着一边的山石踢了踢,很快就有一道淡淡的烟雾升起。 一个身上满是疙瘩的精怪出现在一旁,显得有些惧怕地看着女子。 “她们说了什么?” 精怪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 “她们道行太高,我,我不听,所,所以没听清” 女子侧脸看向身边,忽然一下就掐住了精怪的脖子,发出一阵“咯啦啦啦”的响动。 “呃呃.” 精怪身体痛苦的抖动起来,双手抓住女子的手臂,但却无法抗衡这条纤细手臂上巨大的力量,被压得跪倒在地。 “不要不识抬举,你好好替我做事,将来助你成为山神,若是不从,也没必要留伱!” 说完,女子直接松开了手,精怪跪在地上缓和了一会,这才抬头。 “我,我确实不敢太近,但隐约听到一些事情,那年长的想离开避往他处,那年轻似乎受了伤,的说是要熬一熬,似乎是有很大收获,受罪都是值得的.” “很大收获.” 禾子依在这一带也算是修为了得,此刻喃喃中不由眯起眼睛。 那女子说是玄羲,但梨花婆婆都两三百年没走出那个猫窝了,也从没听过她又收一个孙女啊 但是玄姬当初禾子依可是见过的,她还是极为细心的,印象中玄姬绝没有刚才所见女子那般气息,虽然刚刚也没瞧出什么气数,但显然不是玄姬可比的,至少不是当初的玄姬可比的。 还有那几个仙人.那两个仙威极盛,倒是第三人还好,而且这会禾子依也想起来了,那略微有些眼熟的仙修不就是当年和玄姬好上的紫山派仙修? 当初玄姬一定是犯了事的,但究竟犯了何事禾子依却并不清楚,只知道后来玄姬被称为九命猫妖,似乎变得很了得也很邪异. 再一想刚才所见女子,就又觉得不是玄姬了。 不行,得找人问问,先搞清楚刚才那两个仙修是谁,至少绝非紫山派修士! 这些思绪也就是片刻,禾子依想完看向身边的精怪道。 “你在这守着,她们若有什么要求,就立刻帮她们去办,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若是她们要走呢?” 精怪这么问了一句,禾子依笑了笑。 “那玄羲的伤势可比表面上的严重得多,若我猜得不错,现在她已经气息不稳妖力逆乱,此前是强撑着一口气,这会松懈了则是动都不好乱动,必须得调息一阵压制伤势,暂时是走不了的!” 说完,禾子依便直接带出一阵淡淡的雾气,身形遁入雾中,顺着山中雾气的蔓延遁向他处。 大约半刻钟之后,已经出现在远方的禾子依才加快速度,飞向了远方。 又过去小半个时辰,禾子依出现在了一片看似荒芜的大山上空,她直接飞向下方,绕着其中一座山峰转几圈之后才飞向另外两座山峰之间。 在那两座山峰之有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拱门,禾子依此刻穿过石拱,就好似穿入了水中,又在片刻之后穿过这一层无形的屏障。 这一刻,荒山之中别有洞天,在这夜晚时分,下方山谷中呈现出一片灯火。 禾子依飞向那一处灯火所在,那边有亭台楼阁以及各种景观布置,简直好似一处仙家福地,如果没有那一股股妖气的话。 等直接飞到近处,不断蜿蜒的山谷也展现出此处建筑群的规模,更像是一条漫长的街道,只是两边各有小路延伸建筑,而主“街道”从山外的谷中一直延伸向地下,又从另一端穿出,绕着群山蜿蜒几周,但那又在另一处禁制之内。 禾子依是看过那全貌,若是有人能看清全貌,就会觉得是街道环绕了群山,规模也十分之大。 只不过和真正的人间街道不同,这里并没有人流攒动的感觉,显得较为安静,偶尔经过的“人”众也不乏奇形怪状的。 这样的街道,加上本身气息的弥漫,哪怕灯火通明却也有种惊悚诡异的感觉。 而整片山谷之中还存在着少数人的气息,只不过人不是这里的居民,其气息所在必然伴随着恐惧。 当然这次禾子依来自有她的目的,她直接落到了街上,走向了一处山腰上一处不怎么显眼的屋阁。 “哎哟,是禾夫人啊,可是许久没看到你了,可是有什么事啊?” 屋阁门前,一个老妇人坐在一把椅子上,笑呵呵地看着过来的女子,而禾子依也露出了笑容。 “出来看看你这老东西死了没!” “那可还早得很呢!” 禾子依笑嘻嘻地走近老妇人,到其身边的时候却并未走入那个阁楼处,反而好似忽然想起什么地看向老妇人道。 “对了,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一种仙家法宝?” “嘿嘿嘿嘿.不能说我什么都知道,但只要你见过,能准确形容得出来,我就能告诉你那是什么!” “哦?我能形容出来你就知道?” 老妇人点点头。 “连你都见过,我肯定是知道的。” 禾子依眼睛一眯,老不死的,大限将至还这么讨人厌,等你死的那一天! 心中各种恶毒诅咒,但禾子依脸上却又重新展现笑容。 “是么,那我还真得考考你,有一种仙家宝物,擅长载人飞遁,形如轮,燃烈火,遁走之间快若流星,逼近之刻辟易瘴雾风火呼啸,十分了得.” 老妇人最初微微皱眉,听完之后面露诧异地看向禾子依。 “嘿嘿,怎么,不知道了?” 禾子依冷笑着,但注意力却集中到了老妇人的表情变化上,后者神色依旧带着惊愕,但也很快缓和下来。 “我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形容出这件宝物!” “好,那你倒是说说它是什么啊?” 禾子依脸上带着讥讽,但语气却略微急促了一些,老妇人似乎是没留意,但又好像察觉了什么,露出笑容,显出那一口带着虫蛀般斑驳的牙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的,你似乎不是要进里头去的吧?” 禾子依脸上神色微微一变,这老东西好狡猾。 “哼,老东西终于也有不知道的了,你说得对,我不是要进去,正如刚才我说的,就是来看看你死没死!” 说完,禾子依转身就走,而那老妇人就坐在那没有动作,等禾子依走出十几步了才缓缓起身。 “你不想知道了?” 这语气不急不缓,一丝着急都没有,禾子依步子没停,但却已经咬了咬牙,又走出几步才停顿下来,随后转身看向后方。 老妇人嘴张了张,就有声音传入禾子依的耳中。 “我可以告诉你是什么,但你也得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件宝贝的,莫非是亲眼看到的?你放心,我也就是好奇,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禾子依笑了笑摇了摇头道。 “不是!” 老妇人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去,并且伸手招了招,示意禾子依过去,后者皱眉过后,还是快步走了过去,并且微微弯腰附耳过去。 这时候,老妇人才轻声说道。 “你说的那个确实是仙家法宝,而且非同小可,若是早些年问,我都未必能知晓呢!” “是什么?” 听到禾子依的语气终于露出急切,老妇人笑了。 “嘿嘿,此宝名曰‘风火轮’,乃是仙尊易道子之徒手中的一件仙家至宝,传闻乃是从易道子的斗转乾坤炉中炼化百年而出,生来灵性非凡,能御风火降百瘴,御之飞遁更是日行万里不在话下,威能非同小可!” “易道子的.” 禾子依不由微微失声,身上犹如电流窜过,情绪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 听说易道子有两个徒弟,那么那一夜另一个极有可能也是! 明白了,明白了! 那玄羲根本就是原来的玄姬,不,也不再是原来的玄姬了! 回想那一句“大有收获”,禾子依呼吸都带着一丝颤抖。 这只猫手脚不干净,最擅长偷盗,或偷人或偷偷物,那么这次她一定又偷了什么东西! 她偷了什么能让两位仙人追来? 还能是什么,定然是仙丹! 禾子依也明白了玄姬为什么能成为玄羲了,那么明艳动容又透着纯净,那样的妖气,那样的外表,那般自然,能那般平静中带着一丝鄙夷的眼神看我 因为这贱人吃了仙丹,吃了仙丹自然转化了气数,消解了业障,修为大进甚至得道有望,就高人一等,也变得气息如此自然。 传说仙丹乃是近道之物,自古以来就极为难得,常人能看上一眼已经是福气。 而那玄羲,不,那玄姬如今的道行和气息,不是修出来的,而是仙丹吃出来的! 老妇人盯着禾子依脸上快速闪过的表情变化,又见到后者几乎是下一刻就恢复正常。 “哦,原来是这样,以后遇上了可得小心了!” 说完禾子依直起身子,嫌弃地拂了拂耳边,然后走向外部,这次老妇人没有多说什么。 几步之后,禾子依微微侧眼,见身后的人没什么反应,想了下也不再说什么,直接快步离去了。 等禾子依走远一些,她又直接御风而起遁出这一处特殊的山中街头,随后架起云雾急速往来时的方向飞遁。 仙丹!那两只猫身上定有仙丹! 禾子依走了没多久,老妇人脸上露出思量的表情,好一会之后她一咬牙,直接快步走向身后不远处那一座阁楼。 一到阁楼门前,地上就浮现两只精怪,伸手挡住了老妇人的去路,但后者赶忙道。 “我有要事要见大王!事关仙丹!” (本章完) 第559章 又一个妖王 “仙丹?” 拦路的两个精怪面露惊愕,又相互对视了一眼。 若说早些年的话,听到这个词很多人多半会嗤之以鼻,甚至即便是修行界也有不少人会觉得这类消息太假。 但最近几十年来,修行各道只要是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基本都知道,当今之世,是真的存在传说中的仙丹的。 因为这世界上,有一位丹鼎一脉的仙尊出世,当年东方界域星罗法会上,近千枚仙丹走丹,是无数人见证的盛况,也是无数人的渴望,更是一些因为某些事,本来能去而没赶上之人无数次捶胸顿足的缘由。 既然老妇人都这么说了,两个精怪也不敢怠慢。 “你在这等着,我去通报!” 其中一个精怪说完之后,转身就走向那边的阁楼。 那阁楼之外依然有一层禁制,实际上这禁制不是包着阁楼的,而是呈现扇形往左右后方的,阁楼更像是一个入口。 精怪打开阁楼之门进入之后,里面比起外头的安静,明显要热闹太多了,欢笑声,叫骂声,尖叫声,甚至是惨叫声都有 火焰在堂中燃烧,更有妖姬在火焰边上起舞,里头不是人间那种金碧辉煌,明明是屋阁却有种洞窟感觉,内部浮雕刻着的也都是怪异的兽形。 精怪一路行走,到了厅堂深处,那里有一张白玉榻,上头铺着兽皮,有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正躺在那边,榻旁摔着几个酒壶,所以男子似乎是喝醉了。 外围一切的喧闹与吼叫都不能影响男子酣睡,但也没有谁敢过于靠近这边。 此刻精怪走到了玉榻边上,看着躺在那边酣睡的人,脚步都不由放轻了,但犹豫一下还是靠了过去。 “大王.恐婆有要事汇报.” 男子无动于衷,继续酣睡,精怪看看外围,犹豫一下又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 “大王,她说事关仙丹” 这一刻,床榻上原本酣睡中的人一下睁开眼睛,双目之中精光一闪,幽冷的刹那间好似要将前来汇报的精怪冻结。 “大,大王.我,不,不是我,是恐婆说的啊若是有假,也是她啊.” “仙丹?” 男子坐了起来,那精怪慌忙后退几步,随后男子又从玉榻上站了起来。 当今世上有仙丹的地方,除了东方界域天庭深处,也只有易道子那了,谁敢打这两处地方的主意呢? 道理很简单,东方界域的天庭自不必说,那毕竟是天界,天神众多正气无边,其中更有一些道行极为可怕的存在,不说天帝了,就说那伏魔大帝也是无人敢惹。 而易道子那边其实同样没什么人敢惹,一方面是因为这位当世丹鼎高人只要振臂一呼,只怕天下间多得是人为他出力,第二方面则是,俗话说炼道丹者道亦成。 修行各道的人相信,只有真正得道的人才能炼出道丹,而这句话在如今那天庭得到道器混元玄真炉之后,这么多年依然没有任何炼成道丹的消息看,就显得愈发可信。 但仙丹在外头也是有流出的,比如当年星罗法会,就曾经有仙丹逃出了天界. “大王,您看要不要见见她?” 男子看向来禀报的精怪。 “她人在哪?” 精怪赶忙回答。 “就在屋阁门外等着呢!” 哼,还在那啊! 男子笑了笑,随后一步步朝外走去,显然是要亲自出去了,精怪赶忙跟上。 男子所过之处,一路上的妖歌艳舞有的避让,有的则主动接近,但却没有任何人敢触碰到他的身体,直到男子走到前厅,打开了阁楼的门。 外头的老妇人看到门开之后是男子亲自出来,赶忙向着那边行礼。 “拜见大王!” 男子一步步从台阶上下来,身后的阁门则自动关上了,他走到老妇人面前,后者则小心后退了两步。 “听来报的人说,你有仙丹的消息?你若是敢骗我” “不敢不敢!确切的说,是与仙丹有关之人的消息!” “嗯?” 男子眯起眼睛,一股危险的妖气渐渐弥漫出来,老妇人顿时脸上见汗,身体都不由微微颤抖起来,这会她的感觉就好似自己处于巨兽嘴边,对方张嘴就能把自己吞了。 “大王!刚刚禾子依那个贱人来此,她假意是想要去拜见大王,实则是想要在这妖城中打探消息,而正巧老身我消息还算灵通,所以她其实是来找我的.” 老妇人不敢有任何耽搁,生怕男子不耐烦,所以赶快说了下去。 “她其实是来问一件宝物的跟脚,便是那易仙尊大弟子的风火轮,这等宝物她禾子依这个龟缩山中的贱人怎么可能见过,甚至听都不会听过,但她来问的时候却能准确形容出那宝物飞遁的样子” 老妇人说着下意识接近男子几步,压低声音将刚刚禾子依的话语乃至一些反应也详细描述出来,听得男子都眯起眼睛。 “大王您想啊,若是单纯遇上仙人,这贱人怕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喜色抑制不住呢,定有特殊之处,怕是与仙丹也有关系.” 男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妇人,虽然确实招人厌恶,但不得不承认也有可取之处,前提是被卖消息的不是自己。 “那咱们就去一趟那浅雾山吧” 男子的话带着毋庸置疑的口气,说的是咱们,自然也包括了恐婆。 几乎是话音才落下,男子就伸手抓住了恐婆,纵身一跃就带人驾起一阵妖风,向着远方飞去,顷刻间已经遁出妖城禁制,那荒山在他们身后不断退去。 恐婆不敢随意自己施法,但显然男子此刻只是驾驭妖风,根本没有挡住罡风的意思,让恐婆只能伸手阻挡,她如今状态十分不好,这会让气流吹得分外难受。 —— 在禾子依离开后一段时间,玄羲和梨花婆婆依然坐在之前的壁窟之中。 不过这会,玄羲的状态似乎是缓和了不少,也不再是盘膝状态,而是搬了一块石头坐在上面,更是和梨花婆婆一起升起了一堆篝火。 山中的溪流里也不乏鱼虾,梨花婆婆抓了两条鲶鱼,而玄羲则用木棍穿着鱼放在火边烤着。 但有一会之后,不远处的地面似乎动了动,梨花婆婆下意识就喝问出声。 “谁?” 这问完梨花婆婆心中又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喊啊,而玄羲也看向了那边,有些太明显的痕迹若不喝破才假呢。 “出来吧!” 玄羲的声音响起,那边被火光隔绝的雾气之外,倒是缓缓站起来一个身影,它走出雾气之后让人看清应该是一种山中精怪。 精怪手中提着一个藤编的篮子,里面放着许多山中果子,一步步走近篝火,小心将之放下后又退了回去。 玄羲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也地精怪点头。 “谢谢!” 虽然是在戏中,但面对这些本心良善的地生之灵,玄羲还是很自然表现出一些和善。 声音温和动听,没有丝毫厌恶,眼神清澈宁静,也没有丝毫蔑视,让精怪微微有些愣神,不过它没有说话,伏低身子行了一礼,还是后退入了雾中。 只是过去几息之后,又有低沉的声音从雾气中传出。 “那老妖出去了,伱们若是要逃,现在正是好机会.” 这话听得梨花婆婆都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玄羲,而后者只是向着雾气那边点了点头。 “我们若是走了,她也不会放过你,没事的,她奈何不了我们!” 雾气一侧似乎翻滚了一下,但之后再无动静。 “唉” 梨花婆婆叹了口气,而玄羲则抬起手中穿着鱼的木棍闻了闻。 “烤好了!” 正在两人分鱼品尝的时候,天边有云雾汇入山中,以玄羲灵觉,自然明白是那禾子依回来了。 哼,回得倒是很快! 只是几乎在禾子依回来之后才过去十几息功夫,玄羲忽然一下抬起头看向天边,仿佛看到了一股心神上给人一丝丝压抑感的妖气。 好家伙,竟然这么快就上钩一条大鱼!还真是小瞧了这禾子依了。 没过多久,禾子依摇曳着婀娜的身姿,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就破开雾气走入了篝火的火光之中。 一到这里,禾子依眼神深处就闪过一丝嫉妒,她发现到了这里,明亮的不只是火光。 若是我得到仙丹,一定比这贱人强! 嫉妒与愤恨全都隐藏在心中,而禾子依的脸上则露出笑容。 “哎呀,怎么吃这个啊,来来来,我这边有热饭菜,还有美酒呢哦,还有更新鲜的红烧鱼肉,都是大厨的手艺” 说着,禾子依走到了篝火边,而梨花婆婆则是警惕地看着她。 不过禾子依这会脸皮极厚,根本不在意别人眼光,自顾自就将菜肴摆开,就放在边上的石头和地上。 “哎呀看着干什么,我与梨花婆婆也算故交,理当尽地主之谊啊.” 只是这会,玄羲却没有再看菜肴,而是看向那边的雾气之中,而在雾气之后,有一个男子微微睁大一些眼睛,面露一丝惊讶地看向内部,那令人惊艳的女子似乎是发现了他? 但她是谁?这南界大山中竟然有这等气质的妖修? (本章完) 第560章 直钩钓鱼 雾中藏身未出的妖怪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妖了。 阴阳两世修行各道乃至人间对于妖的定义都是有些差别的,可能有时候化形妖物已经能算得上是大妖了,但外头这个在任何意义上都能算极为了得了。 禾子依却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跟到了家中,或者说她本该察觉到的,但此刻亢奋激动的心情让她忽略了一些小细节。 这会禾子依的思维已经全力运转起来,想方设法要先套出一些话来,随后再看如何反应。 见到两人都没理会自己,禾子依笑容不改,主动将筷子先递到梨花婆婆那边。 “梨花婆婆,你们且放心,白日里追杀你们的两个仙人定是找不到这里的,先用着这些美酒佳肴,到时候直接住到我的洞府中去就行了!” 梨花婆婆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会这么好?” “哎呀这是哪里话啊,我与伱这么多年的交情,如今你们有难,我若是不帮,还有谁会帮呢?” 说着禾子依又带着笑容看向玄羲道。 “你说是不是啊玄姬.噢噢噢,瞧我这嘴,瞧我这记性,应该是玄羲~~” 玄羲原本看着雾中的眼神一下就转向了禾子依,而后者脸上笑容没有一丝变化,还主动又拿起一双筷子走过来。 “玄羲,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了,来,拿着筷子,对了,也让我来帮你看看伤得重不重?” 玄羲坐在那边没有动,而梨花婆婆则立刻走了过来,从禾子依手中接过了筷子,反手递给身后的玄羲。 这护犊子的一幕更是让禾子依的笑容盛了一分,看来这玄猫伤得比想象中还重。 也是,仙尊易道子之徒,说不定都是仙丹喂大的,所谓玄天上仙也不过如此吧。 而那边的雾中,男子已经眯起了眼睛,他身边的恐婆脸上也若有所思,心中的念头虽有不同但也大差不差。 九命猫妖玄姬? “大王,若她真是九命猫妖玄姬,恐怕真的吃过仙丹,逆转了气数啊!” 恐婆说话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那张老妇人的脸上竟然出现几分亢奋的狰狞之色。 仙丹如此神效,自己若是吃了,哪还用担心什么大限,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男子扫了身边令人厌恶的这老妇人一眼,随后又看向那边篝火,仙丹固然神妙非凡,但真的吃下仙丹就能让传言中的瘟猫玄姬成现在这样? 就在篝火边的禾子依与梨花婆婆暗暗唇枪舌剑的时候,玄羲终于是开口了。 只是玄羲并不是对禾子依说话,而是再次看向雾中。 “既然来了,就不要藏头露尾暗暗观看了,出来吧!” 玄羲的声音一出,禾子依与梨花婆婆皆是心头一惊,而雾中的恐婆也是面露惊愕地抬头看向身边男子。 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后又化为笑容,看来刚刚并非错觉,这女子是真的发现他了。 “啪~啪~啪~啪~” 男子手中鼓掌,慢慢从外围的雾气中走入了火光范围,而那个老妇人自然也是跟随在后。 “大,大王?” 禾子依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心中升起不安和恐惧,而当看到男子身边亦步亦趋跟来的老妇人的时候,又难免升起愤恨,都是这老东西使得坏啊! 梨花婆婆此时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凸出来了。 “廖大王” 男子根本不理会禾子依和梨花婆婆,而是笑着走近篝火,只是看着坐在那边的玄羲。 “嘿,灵觉倒是不错,我也到了一会了,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玄羲拿着筷子缓缓站了起来,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那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你身上的伤是易道子的徒弟打的吧?” 玄羲嘴角微微扬起,脸上神色却依旧带着淡漠。 “我是受伤了,但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重!” 此刻玄羲双目之中微微闪动,灵光对应心灵,通感眼前妖气,隐约之间仿佛看到来人那诡异妖气不断弥漫而出,在身体被火光带出的阴影中形成一个带爪异兽的轮廓 这一刻,面对玄羲眼神的男子心头微微一跳,这双眼睛清灵闪动如水,更倒映出一缕缕篝火的火光,在这一瞬间,给他一种好似被对方看穿的错觉。 “这么说确实是易道子的徒弟所伤咯?” 男子身上开始升起妖气,篝火也在此刻不断窜动,一股危险的气息不断弥漫。 禾子依在此时一咬牙,赶忙走到玄羲和梨花婆婆前面。 “大王,梨花婆婆与玄羲皆是我的贵客,若是有什么冒犯大王,还请大王息怒,稍后我定会给大王一个满意答复,大王您请” 话还没说完,男子直接左手一挥,好似衣袖模糊了一下。 “啪~”的一声,原地的禾子依就消失了。 “嘭~” 远处的雾气中传来一声不算小的动静。 整个过程玄羲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一个耳光子抽在禾子依脸上,她来不及反应就倒飞了出去。 “让我来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男子也不废话,直接逼近玄羲,恐怖的妖气潮水般袭来,但后者身上也升起一股妖气,虽然没有那么庞大却十分纯净。 随着男子靠近,玄羲不由向后退了几步,在梨花婆婆刚要动的时候,玄羲立刻喊道。 “婆婆勿动!” 话音才落,男子已经一只手伸出向玄羲抓来,这一刻,后者手中的一个筷子直接飞射而出,但还没碰到男子的身体就已经在妖气中化为尘埃。 但另一只筷子在玄羲手中刺出,竟带起一股剑意。 好似在两人一退一进之间,玄羲在后退之中刺剑而出,筷子一瞬间破开妖气,直接点向男子面门。 “砰~” 这筷子速度极快,竟然真的点中了男子眉心,虽然也立刻炸为木屑,却让男子后退了一步。 “很好!有点手段!” 说话间,狂野的妖气疯狂涌现,男子身上呈现出一种赤红的妖光,刹那间冲向玄羲,左手呈爪直接抓向她的脖颈。 “吼~” 妖气带出的气息之中隐约有妖物吼声,山中更是在此刻狂风大作。 这一抓落到了空处,玄羲在这之前已经衣裙旋转避向雾中,但男子的身形在壁窟处也只不过是妖气所留的残像,他几乎是紧跟着就追了出去。 “呜呼.呜呼” 壁窟中的篝火在狂风中岌岌可危,禾子依带来的菜肴更是落了不少灰烬和尘埃。 “玄羲——” 梨花婆婆焦急地朝着外头喊了一句,随后一脸怒容地看向一边的恐婆,禾子依也捂着脸也走了回来,身上依旧微微颤抖。 山中雾气不断翻滚,两股妖气在这山峦之间碰撞,其中一股妖气虽然弱不少,却十分灵动。 “吼——” 一声怒吼响起,山峦之间雾气炸裂,一只带着恐怖妖气的手爪已经探到玄羲面前。 “叮铃铃玲玲”“叮铃铃玲玲” 这一刻,银锁金铃出现在玄羲双手十指上,迎上了避无可避的一击。 “轰——” 巨响之间,或许是碰撞和狂风的影响,也或许是妖王妖气的炙烤,山中雾气直接溃散了 玄羲倒飞了出去,数十丈外落地后仍然不断后退,十几步才终于停下,而她对面的男子口中吐出一口带着赤红的妖气,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几道痕迹。 不只是一点点不起眼的痕迹,也有一丝丝刺痛感,这本就说明了一些问题,虽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错不错,道行了得!” 男子脸上重新露出笑意,而那边的玄羲十指张开双手交叉在胸前轻轻摆动,发出一阵“叮铃铃~”的清脆铃声。 看着玄羲强撑着依然戒备的样子,男子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用硬撑了,我知道你并非没有抗衡之力,可我更清楚你身上本来的伤也不轻啊!” 好似印证了男子的话,玄羲此刻身子微微晃动一下,忍不住用手捂住胸口,再看向男子的时候,脸上露出从刚刚到现在唯一一次笑容。 “那还真要谢谢你手下留情了?” 笑容带着讥讽,斜眼看着男子的面庞上嘴角微微咬唇,但这一笑却明媚如月,拂气如春,带来的冲击力就连已经匆匆跟来的禾子依等人都略微呆了一下。 灰勉提的建议玄羲当然也是听进去的,这一招用来和朋友弟子开玩笑不合适,用在眼前这妖物身上刚刚好! 不过嘛,似乎效果不大。 男子身上的妖气在此时收敛起来,梨花婆婆顾不上什么了,匆匆踏着风落到了玄羲身边用手搀扶住她。 “玄羲,你怎么样?” 梨花婆婆忍不住上下查看玄羲,那紧张的样子实在是入戏太深。 “我没事” 男子恢复了刚才的样子,一步步走了过来。 “是我带你们走,还是你们自己跟我走!放心,比在这安全。” 玄羲冷笑道。 “你不怕引火烧身?” “哈哈哈哈哈我廖遥荒要庇护一个人还不简单,不过究竟是不是庇护,就看你自己了!” 虽然与计划中有不小出入,但似乎现在反而更进一步,玄羲看了一眼身边的梨花婆婆,随后再看向男子。 “我可以和你走,但你得放了婆婆!” 敢和大王讨价还价,后方的禾子依和恐婆都等着妖王动手立威,也确实看到男子一步走了过去。 只不过男子却没有动手,只是看着玄羲笑了笑。 “好,我不为难那老猫!那就走吧!” 说着男子直接驾驭妖风而起,在天上悬空而立,似乎在等着,玄羲刚想走,却发现梨花婆婆死死握着她的手臂。 “婆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奈何不了我!” 玄羲给予梨花婆婆一个令人安心的眼神,这眼神深处微有光芒闪动,好似细微惊雷在梨花婆婆心中炸响,让她得以反应过来,但那担忧的神色却抹不去。 最终在玄羲伸手将梨花婆婆的手拿开之后,又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才飞向空中。 两妖驾妖风飞走,现场就只剩下了禾子依和梨花婆婆,还有一个恐婆。 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这也是相对的,不代表梨花婆婆不愤怒,她此刻嘴角已经露出两颗獠牙,妖气中带着真怒,双目似火地看着禾子依。 “你把廖大王带来,害了玄羲,我要你的命——” 从来没见过梨花婆婆如此模样,刚刚被妖王打伤的禾子依此刻竟升起一股恐惧。 “不不不,不是我,是她,是她——” 恐婆心头一惊,赶忙后退,却已经被禾子依一把抓住。 “不不不,她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 —— 山中的尖叫与吼声传不到远方的天空,廖遥荒带着玄羲驾风飞向妖城,玄羲一言不发,而廖遥荒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看来也不是没效果,而对付这等妖物,玄羲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终于,玄羲冷眼撇向廖遥荒,眼神中似乎在质问你看够没有。 “你是想要仙丹吧?” 很直白的问题,直白到廖遥荒都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不错!你真的偷了易道子的仙丹?” “哼,我说没有你信么?我说有,你信我会轻易交出来么?” 廖遥荒笑了。 “哦?我说了我能庇护你,否则你如何逃得了?能逃过一次,逃得过两次么?若是易道子亲自来了,你又如何逃?” “我能偷丹脱身,自然也能逃走,况且这是南域,我比他们熟悉!” “是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廖遥荒笑容更盛。 “当年偷走玄金棺放出不化骨的人,其实就是你吧?” 玄羲神色微微一变,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和不安 (本章完) 第561章 绝非善地绝非善类 看到玄羲神色的变化,廖遥荒笑容不改,不过前者的神情变化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事,很快就恢复如初。 “你要把我交给天庭?” 廖遥荒摇了摇头。 “只要你手中真的有仙丹,我非但不会把你交给天庭,甚至还会帮伱化解同不化骨的恩怨!” 玄羲皱起眉头。 “你是说不化骨还活着?” 廖遥荒不再说话了,只是带着笑意驾驭妖风飞向西南。 一段时间之后,两妖来到那一片荒山,穿过禁制之后,在玄羲面前展现的就是那一座妖城。 即便是如今的玄羲,看到这大山妖城也有些心惊,更能感受到其中的无穷妖气,这里妖怪的数量绝对不少。 廖遥荒刻意没有马上落下去,而是驾驭妖风在妖城上方盘旋,顺着那街道不断向前,翻过山穿过谷,从山腹之中经过又飞向远方。 在这个方向,玄羲能察觉到另外还有一个禁制,不过廖遥荒却已经带着她落了下去。 待到脚踏实地,其实一直在留心玄羲的廖遥荒带着几分自得之色询问一句。 “怎么样,我这妖城还不错吧?” 玄羲微微皱眉,看着廖遥荒道。 “廖大王要我说实话?” “自然不是听假话了!” 玄羲淡淡笑了笑。 “徒有其表,毫无烟火气,反倒是充斥着恶念怨念,更有人心恐惧与戾气相伴!” “哼,你倒是真不客气,不过我辈妖族,本来也不需要学那凡人城池。” 廖遥荒说着向那山腰楼阁走去,玄羲一点也不急,也跟着一同前行,那门口两个精怪现身替廖遥荒打开了大门,顿时就让玄羲感受到里面的一片喧嚣。 不,不只是喧嚣,而是一种诡异吵闹的氛围,妖气魅影同火光带起的阴影一样变化,气息有的杂乱有的邪异 实话说,不论是易书元本源仙体还是包括玄羲在内的诸多变化之身,这么多年也算是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特殊的事情了。 但此刻的玄羲还是流露出明显的不适表情,这不是装的,而是一种切实感受的流露,玄猫妖变的嗅觉异常敏锐,以至于她都忍不住用右手轻轻捂鼻。 即便当初的灵珠阁院都没给过那时候的易书元这种感觉。 只能说,不愧是妖魔之窟! 见玄羲用手掩鼻,依旧穿戴在手上的银锁金铃也因为这动作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廖遥荒也微微皱眉,还以为是因为里面的吵闹。 “行了——” 妖王一声大喝,楼宇深处内外各种声响和诡变纷纷停了下来,里头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廖遥荒当先一步步走进去,玄羲叹口气,放下手也跟了过去。 这楼阁在外头看着虽然不小,但里面却比外头更深更大,更有形形色色的妖物就在里头,只不过此时他们都停了下来,也只有一些火焰还在燃烧。 所有视线都看向廖遥荒来的方向,并随之前行而移动,或者说,看的其实是玄羲。 这个女子的妖气仿佛同这里泾渭分明,在一些灵觉出众的妖物感觉中,甚至像是一股清泉携带着泉眼进入了浑浊的污水之中,以至于妖气之间的碰撞形成一道道无形的漩涡. 明艳、动人、清朗、纯净的感觉交织在一个人身上,从她进来的这一刻,就明显和这里格格不入。 而看向玄羲的视线中也是欲望与情感的大杂烩,有的眼神充满渴望,有的眼神充满邪恶,有的眼神充满嫉妒,有的充满猜忌,甚至有的因为感受到这一股妖气而略微有些恐惧. 玄羲目一步步向前走去,看似无视了一切目光,实则偶尔眼神瞥向昨左右两侧,其实她心里也并不是真的和表面一样平静,毕竟哪怕是她,这辈子也没见到过这么多戾气丛生的妖邪扎堆的。 当年星罗法会虽然万道齐聚,但毕竟能去星罗会的好歹算是正修,至少表面上是。 而这或许还只是冰山一角呢! 心中带着思绪,前头的廖遥荒忽然停下了,玄羲一直留意着前头,自然不会碰到他,而是及时收住脚步。 廖遥荒转过身来看了玄羲一眼,随后扫向各处。 “都给我滚!” 声音并不大,但却清晰传到了所有人耳中,下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动了起来,有妖修走动,也有流水般的阴影蠕动而去,仅仅片刻,厅堂和各处楼阁上的人都走光了。 不得不说,确实是“干净”了不少。 廖遥荒并不在意周围人,等周围安静下来之后,他才看着玄羲道。 “你有什么仙丹,可是星罗丹?” 玄羲想了下说道。 “不是星罗丹,而是养元丹。” 当年第二炉养元丹如今还剩下三枚,如果是为了这次的事,玄羲不介意拿一枚出来。 “养元丹?是何功效?” 玄羲笑了笑。 “仙丹的功效因人而异,不过听这丹名也知道,重在养元气,所以我虽然伤得不轻,但有此丹在,只要能得一安稳之处,必然能恢复过来,甚至更上一层楼!” 廖遥荒心中明白这仙丹数量肯定不会很多,玄羲可能会抓住机会,趁易道子不注意的时候从他的仙府之中偷出一点仙丹,但肯定偷不多。 或许在易道子这等丹鼎大家眼中都不算什么,否则就不是弟子追来了,易道子若是动真怒,玄羲怕是逃不到南界。 “我只要两枚!给我,就保你无恙!” 玄羲想了下道。 “一枚自己吃,一枚给那僵尸?” 廖遥荒笑了。 “那僵尸不需要,不过是一件工具罢了,另一枚给解之钨!” 解之钨是谁?玄羲没有听过,但想来能让一方妖王特别为他要一枚仙丹的,肯定十分重要。 “行,给你!不过也得护婆婆周全!” 听到这话,廖遥荒笑容变得有些古怪。 “都说九命猫妖玄姬心思歹毒毫无人性,没想到你还挺关心自己长辈?” 玄羲脸上显现一丝怒容。 “我是玄羲!不是玄姬!也没有九条命,就这么一条!” 毕竟话不能说满,若是有什么变数,这也是留有余地了,至于认为你是玄姬的人,不论怎么解释对方也不会信。 廖遥荒神色淡漠地看着玄羲,伸出了手。 玄羲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怎么,口空说白话就要我交出仙丹么?” 这话带着讽刺,廖遥荒脸上闪过一丝怒容,但还算克制。 “走,我带你看看不化骨!”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廖遥荒先走了几步,看玄羲没有跟上来,不由冷笑回头。 “放心,保你周全!” 玄羲也冷哼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这楼阁前头内门过去,前方就出现了一道向下的楼梯,两人先后踩着风下去,渐渐楼梯不见了,呈现出一种地下洞窟的感觉。 玄羲心中有准备,却没想到这慢慢飞就飞了一刻多钟,怕是已经出了一大片山了。 但前方还在越来越深,甚至有一股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传来,直到黑暗中的远方开始出现光亮,渐渐出现了一片地底深渊. 只是到了深渊边上,玄羲也不由睁大了眼睛。 这深渊下方,她感受到了无数怨念,无数死气,无数血腥和戾气,不用眼睛看,也能觉出那里不知道有多少尸骨,不只是人,也有妖尸山骨海数之不尽 而那不化骨就躺在尸山骨海中央的一口石棺之中,一股恐怖的尸气溢满整个地底之渊 “这是害死了多少人啊” 玄羲不由喃喃出声,廖遥荒就神情冷漠地站在那边答非所问。 “这僵尸如今还在休眠,过几年就开棺了!” 但话音落下忽然间,下方石棺“嘭~”地一声炸开,一股诡异庞大的尸气骤然间从下方冲来。 “是你——还我玄金棺——” 僵尸开口带着无尽戾气,玄羲急速后退,而廖遥荒也是心头一惊。 “轰~” 下方光芒一闪,不化骨没能飞出深渊,狠狠撞在深渊上方一道无形禁制之上。 “我说了,保你周全!” 廖遥荒就这么看着下面,而玄羲也再次一步步走到深渊边缘,这才看清楚刚刚的不化骨其实不是真的。 石棺虽然已经炸开,但不化骨依旧躺在那边,刚刚完全就是一股尸气,一个尸影! 好邪异的玩意,此物不除必成大患! 玄羲眼睛微微眯起,扫向下方和周围,包括这个地方,也不该存在! 玄羲算是相对没什么偏见的人了,但此刻也深知,所谓一方妖王,其中或许有好的,但大部分都不干净,廖遥荒如此,当初的北邙也是。 也难怪当年那边天界会联合太阴仙子一起用计覆灭北邙妖族了 “好了,仙丹呢?” 廖遥荒看向似乎是心有余悸的玄羲。 嘿,终于知道怕了! 玄羲根本不再废话,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两个小盒子递给廖遥荒,在对方伸手接过盒子的时候就立刻抽手回去。 廖遥荒微微皱眉,打开手心其中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枚淡金色的丹丸,能感受到上面有一层清气隔膜。 廖遥荒微微点头,知道只要刮开隔膜,仙丹就会逃走。 “直接给丹,不怕我直接将你除去,来个不认账?又或者直接将你丢给不化骨?” 玄羲神色始终平静,但却做出略微深吸一口气的感觉。 “你一方妖王,我信你说话算话!” 这句话玄羲说得可是有些唯心,只能说她能感觉出来,至少在她这,这个廖大王未必会说谎。 不过听玄羲说完这话,廖遥荒似乎是十分受用,把玩一下手中盒子笑道。 “给得这么痛快,你手中究竟有几枚仙丹?” “我说只有两枚你信么?” 玄羲眼神清澈,根本不需要装,只是平静地看着廖遥荒,后者就莫名心中一动,难道她真的只有两枚? (本章完) 第562章 山雨欲来 “走吧,你在这,不化骨搞不好真的会提前醒来,到时候恐生变数!” 廖遥荒这么一说,玄羲则笑了一笑也不多话,之后就随着他一起离开地底深渊的边缘。 不化骨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但这廖遥荒确实有些门道,若是真的被他控制了不化骨,显然也是个大麻烦。 在玄羲和廖遥荒回到上方的时候,正好有精怪匆匆来报。 “大王,解大王派人来了!” “哦?来得正好,让他进来!” “是!” 精怪快步离去,廖遥荒走到自己的那一张白玉榻边。 玄羲皱了皱眉头,后退了几步藏藏到了一侧的帘子后面去了,廖遥荒瞥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没过多久,一个一脸阴郁苍白且带着斜翅边帽的男子走了进来,一到这里,男子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惊讶,然后才匆匆走到了廖遥荒面前行礼。 “拜见廖大王!今日王殿之上倒是分外安静啊!” 玄羲就在一侧的的纱帘后面,透过纱帘看向外部那模糊的妖影,法眼与通感之下,隐约能见一条扭动中带着腥臭味道的大蛇。 这蛇妖气息同样不凡,显然也是一方大妖,这里的妖物可不只是两大妖王,怕是妖力不俗的大妖也绝不在少数。 还好我带来的兵马神将也不少! 妖邪众多固然不好,但我似乎也有很久没有真正施展全力放手一战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远方天界星河之上,诸多战船顺着星河之光飞向南方,而在中央战船之上,一尊身着银底金鳞铠的伟岸天神忽然睁开了眼睛。 这一刻,神光闪过数万天兵天将队伍,更照耀远方,好似看清南方界域西南群山之中的妖魔乱舞! 此刻或许是显圣真君的些许气度也随之影响到了尺这里的玄羲,让她也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而厅堂之中的廖遥荒这会心情很好,听到来人的话,脸上也露出自然的微笑。 “没什么,只是今天觉得吵闹了,你来得正好,今日我可得到了一样好东西,正要通知你家大王,和兄弟分享!对了伱来此是为了什么事?” 来人脸上神色略显严肃,凑近一些道。 “廖大王,我家大王让我来知会您一声,有消息说,易道子来南界了,并且在前两天上了天庭,被天帝单独接见,事情似乎与什么妖邪有关,我家大王的意思是,天庭的面子还是得给的,这阵子低调一些.” 玄羲闻言心中一动,果然,这消息走漏得挺快啊,那解之钨似乎挺有人脉。 廖遥荒下意识看了看一边的纱帘方向,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易道子一定是为了她来的,看来她搅出的事情并不小啊。 不过嘛,毕竟偷了仙丹,或许易道子因为此事确实也恼火了。 这么想着,廖遥荒脸上笑容却是不改,淡淡道。 “我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件事嘛,你一说我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告诉你家大王尽管放心,我廖遥荒也不是不会审时夺度的主!” 前来说事的蛇妖点了点头,下意识看向一侧纱帘,刚刚廖遥荒大王在看什么呢? 这一瞧,蛇妖就心头微微一惊,竟然有个人的轮廓在纱帘后面,刚刚他却没有察觉,这会也是用肉眼看才看出来的,毕竟纱帘很薄。 但即便这么模糊一看,可能看出是一个婀娜的身形。 “那纱帘后的,就是廖大王说的好东西吧?” 蛇妖笑着这么一句,廖遥荒脸上的笑容却收了起来,不过很快恢复平静。 “我说的好东西,也和易道子有关,在这世间可遇而不可求!” 一听这话,来人心头一跳,不由脱口而出。 “难道是仙丹?” 廖遥荒脸上的笑容重新展现,轻轻点了点头。 “不但是仙丹,而且是外界都不知道的仙丹,等见到你家大王,我会亲自给他!” 蛇妖脸上闪过喜色,心中更是升起无限渴望,传闻只要吃下仙丹,就有无限可能。 “不知道廖大王到手多少?” 廖遥荒“嘿嘿”一声。 “仙丹这种东西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自然是不多,但够我和你家大王分了。” 玄羲在纱帘后面能感受到那蛇妖的情绪变化,因为妖气也随之有变化,而且用猜也能猜到了。 如今仙丹在世上的传言众多,已经被传到了一种夸张的高度,好吧,或许自古以来一直都被传得挺夸张的。 蛇妖心中明白,仙丹肯定不止一枚,也不知道大王愿不愿意分润一些出来。 但是仙丹肯定不会很多,因为这种天下奇物实在太过罕见. 蛇妖兴冲冲走了,玄羲则走了出来。 “你是放我走呢,还是不让走,若是后者,请给我安排一个住处.” 说着玄羲扫了一眼厅中,面露些许不适感。 —— 在那蛇妖回去过后没多久天也亮了,远方另一片群山之中,有一个魁梧男子听到回报惊得从洞窟座椅上站起来。 “什么?仙丹?” 洞窟之中其他本来都在商量事情的诸多妖魔精怪也纷纷安静下来,一个个不是面面相觑就是瞪大了眼睛。 仙丹? 因为激动,解之钨手中的金酒盏都被捏得变了形,他在座位前来回踱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易道子上了天庭,一定是有人盗取了仙丹!” “大王,听说昨夜远方有仙光与人斗法呢!”“会不会就与仙丹有关?” 解之钨点了点头,看向回来的蛇妖。 “廖贤弟那边有多少仙丹?” 蛇妖听到这话都不由笑了,说完这句话的解之钨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妥,而蛇妖看了看洞厅之中诸多妖物,想了想道。 “大王,仙丹这等近道奇物,怎么可能多呢,我猜廖遥荒手中至多只有几枚,甚至可能只有两枚!” “是啊,遥想当年东方星罗法会,万道齐聚之下,任你道行高绝,想得仙丹也得靠缘法” 说着解之钨就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我缘法到了,我这贤弟实在是太够意思了!不行我得立刻就去!” 解之钨说着就扔掉手中酒盏,也不商量事情了,立刻大步向外而去。 “大王,我也去啊!”“我也去吧!” “我也想去看看啊!” 解之钨回头看了一眼。 “我与兄弟去分享仙丹,带这么多人去还以为是去抢呢,灵蛇、白羊、角犀和我去就行了,其余人在这等着,约束各山各洞,这段时间安生一点,易仙尊的面子,咱们还是得给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解之钨说到最后语气略显古怪,随后放声大笑离去,刚刚被点名的三妖则兴冲冲跟随着过去,其中就包括了才回来没多久的蛇妖。 妖风架起直奔遥荒妖城,不一会已然穿过妖城禁制,人还没落地,声音已然先一步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兄弟——解之钨来也——” 这声音可不一般,笑声直接穿透诸多禁制,传到了妖阁之内,也让已经在妖阁后方另外一处阁楼外的玄羲脸色微微一变。 好强的妖气,来的这个妖物恐怕还在廖遥荒之上! 而在那边的妖阁之中廖遥荒已然先一步开门迎了出去,同样露出爽朗笑容。 “哈哈哈哈哈,大哥,快快请进,廖某就知道你马上会来,正等着大哥呢——” 解之钨带人落下去,一到下面就和解之钨来了一个熊抱,随后同他一起进入阁中,不过今天一来发现里头十分安静,不由略显诧异。 “贤弟,今天这里倒是很安静啊!” “呵呵呵呵,吵闹久了,偶尔也需要安静一下.” 这会里面虽然很安静,但也还是多了不少妖物的。 一边的蛇妖脸上露出笑嘻嘻的表情,在解之钨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后者顿时笑容更甚,指着廖遥荒一脸坏笑。 “哈哈哈哈哈,原来贤弟是抱得美人归了,想必是美人不喜吧,在哪里,让做大哥的也看看?” “大哥莫开玩笑了,咱们进去说话!” 廖遥荒笑着这么说一句,不过下意识多看了那蛇妖一眼,眼神深处冷光一闪,要你多嘴? 阁厅深处,就在一张白玉桌案之前,廖遥荒取出了两个小玉盒。 “大哥请看,这里面装的就是仙丹,一共有两枚,名曰养元丹,此丹也从未在外界流露过,应该是易道子手中独有!” 解之钨迫不及待地伸手拿过一个盒子打开,看到了里面的丹丸,和星罗丹略有不同,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仙丹。 “不若试一试?” 解之钨提了这么一嘴,廖遥荒想了下也点点头。 “我们这么多人,就算走丹也不至于接不住,来人,封住各个出入口!” “是!” 周围妖物纷纷退开并且做好了准备,廖遥荒向着解之钨点了点头,后者拿起仙丹摆在手心,随后用指甲轻轻一刮,那一层清气就散了。 “怎么没动静啊?” “唉,有了有了.” 淡金色的丹丸上渐渐浮现一层流光,一明一暗好似在呼吸,下一刻,仙丹光芒一闪,刹那间飞了出去,解之钨当时就已经赶紧握手,却只抓住了仙丹残像,但他另一只手直接甩到上方,一把抓住了飞出去的丹丸。 “咕咚~咕咚~咕咚~” 即便是解之钨,这会心跳也加速不少,虽然不算难抓,但抓仙丹还是有些刺激的。 “真是仙丹,真是仙丹!道丹自走,丹中上品啊!” 解之钨捏住仙丹,嗅着此刻溢出的丹香,激动非常地看着廖遥荒。 “贤弟,你是如何得来这仙丹的,以后可还能拿到?” 听到这话,廖遥荒顿时皱起眉头。 “大哥,仙丹岂是寻常之物,这丹丸来历也不正,这不都惊动易道子来南界了,怎可能经常会有啊” “说的也是,那你怎么得到的?” 廖遥荒皱着眉头一时间没有说话。 “是不方便说?” 解之钨看着廖遥荒,后者略微犹豫还是开口了。 “此物乃是一猫妖从易道子仙府中盗取出来的,其中万分艰险,得手也极为侥幸,实属不易啊!” 解之钨眼神一亮。 “此猫妖看来十分了得啊,他能偷一次,说不定能偷第二次!对了,他是谁?” 廖遥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她叫玄羲,乃是梨花婆婆那只老猫收养的玄猫,很是有几分本事。” 解之钨心头一动,下意识看了身边盯着仙丹几乎在吞咽口水的灵蛇。 “难道就是那个女的?” 话音才落,还没等廖遥荒回答,地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轰隆隆隆隆隆隆” 厅堂之中一阵摇晃,上方琉璃盏都不断晃动,灯火抖动不止. “怎么回事?”“是地下?” “地龙翻身?”“胡说什么,咱这怎么可能有地龙?” 解之钨却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一边的廖遥荒,后者脸上也显出几分凝重。 “贤弟,不化骨怎么突然变得不安分了?” —— 天界星河,一艘艘天神战船早已经到了南方界域,显圣真君立在中央大船之上扫过左右云头的诸多兵马,遥望西南远方。 “帝君,我伏魔天军已至南方界域,是否要先行去此方天界了解情况,好知晓那孽障动向?” 一直站立不动的显圣真君开口了。 “不用了,吾已知晓那孽障现在何处,此去西南经九国,过三十六山,其后有妖魔孽障起城,不化骨就藏身于地下!” 妖魔起城?左右诸多神将纷纷露出惊色。 “帝君,那我等是只除不化骨?” 显圣真君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眉心红痕善若华光,好似神目睁开。 “既来此处,则酣畅一战,有妖邪孽障挡路,自当诛除,还天地朗朗乾坤,所遇邪祟,但为恶者,定斩不赦!” (本章完) 第563章 也是个人物 远方的星河河畔,有值守天神东望,隐约看到一片模模糊糊的神光在天边铺开,乍一眼看去简直无边无际。 再看去的时候,原本的模糊神光已经清晰了不少,能看到神光之中乃是一艘艘战船一片片法云,是旌旗招展是无数兵将. “这是怎么回事?” “哪来的这么多兵马?东方天庭过界了?” 附近神人和兵将纷纷惊愕,有的甚至产生了一些十分不好的想法。 “快,快去禀报帝君!” 正在这时,武曲星君却来到了这里,正要去汇报的那名神人也下意识停下,和其他人一起行礼。 “见过星君!” “星君您看,那边有诸多兵将过来了!” 武曲星君点头看着远方,好快的速度,这才几天功夫,伏魔天军已经到了,可这边对于不化骨的下落还没有查清呢。 这么想着,武曲星君看了一眼身边紧张的神人,宽慰一句道。 “帝君已经知晓,此事东方界域也早就事先向帝君告知过了,不过你等例行公事还是要的,快去向帝君禀报吧。” 一听到这话,周围值守神人顿时放松了不少,之前那神人再行一礼。 “那我先去禀报了!” 说完神人就飞向远方天宫建筑,正如武曲星君所言,哪怕帝君知道他也得去报。 不过等神人飞到云霄宝殿之外,却发现天帝已经站在殿外遥望星河方向,神人立刻落下。 “禀告帝君,自东方的神光璀璨之中来了一批兵马,数量只怕是成千上万,更有战船战鼓神将不计!” 天帝看了一眼来报神人,点了点头道。 “知道了!” 远方的天河畔,武曲星君望了东方一眼,就踏云飞向原本的目的地,那个方向已经有鼓声在响起。 “咚咚咚咚咚” 此方天界也开始点兵。 虽然显圣真君亲临此界来诛杀不化骨,但这边天庭不可能真的自己什么事都不做,这样岂不成了笑话? 天宫上方云头,有目力非凡的神人眺望远方,两道神光从眼中射出,好似华光照耀远方,他看清了那一片兵马战船。 中央旌旗之上写着“诛魔”二字,各方战船和外围不但到处都是天兵,神将也是如林。 天界诸多神人都相互挂职,而伏魔宫大军出动,当然有相当多的神人从其他各方随军同行,不说别的,东方天界至少两成以上的神将都在这里了,而且都是有名有姓,甚至在人间有单独庙宇香火的那种。 神人目光扫向其他地方,正在这时,中央一尊闭目的大神眉心红痕一闪,在这神人眼中,好似看到那大神眉心又睁开一只燃烧着红色火焰的眼睛。 紧接着,大尊大神双目睁开。 唰~~ “啊——” 云头的神人一下子捂住眼睛,那一瞬间双目火辣辣的,仿佛有火焰烧了过来。 “千目!”“千目,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神人缓缓松开了手睁开眼睛,刚刚那种刺激似乎只是错觉,这会眼睛也不痛,也不难受,看向周围诸多疑惑的眼神,神人定了定神才道。 “我看清了,是伏魔天军,是东方天界北极伏魔大帝亲临!他们没往我们这边来,而是径直去往西南,应该已经过秋水国了,一定是要打大仗了!” “咚咚咚咚咚” 神人话音落下天界远方传来擂鼓声,这是也有天兵在集结。 “只怕是我们这边也会出动?” 伏魔天军所在,有两道三道仙光和一道妖光从下界飞来,正是石生和齐仲斌等人。 从天门出入天界是相对简单的,可若是要直接从下方飞上去,则在九霄遥远之处,还得懂得法门,不过这对于石生和齐仲斌不成问题。 这会还没靠近呢,梨花婆婆就本能地产生了恐惧感,显得十分不安和紧张,上方云头是无尽神光,天兵天将数之不尽. “梨花婆婆不必紧张,伏魔大帝乃是家师至交,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石生这么宽慰一句,而趴在他头上的灰勉则是打了个哈欠,笑了笑道。 “无须担心,天神也不是见妖就要诛杀的。” “我一个老婆子罢了.” 齐仲斌笑了笑没说什么,很快几人就已经飞向那仿佛永远不能到达的地方,那边天神战船之上,有神将望向下方,取出一面镜子照向下方,顿时有神光射出,几道遁光也一下子顺着神光靠近了上来。 显圣真君扫了那边一眼,知道两个徒弟和灰勉他们到了。 —— 遥荒妖城之中,刚刚经历了一场地下的震动,玄羲在自己暂时被安排的屋阁中能够清晰察觉到地底的变化,她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冷笑。 哼,这孽障倒也敏锐! 其实不化骨也未必只是嗅到了玄羲的气息,或许也有一丝危机感产生。 不过嘛,现在已经晚了! 玄羲自己已经在这妖城中了,更是亲眼见过了不化骨,就等于她和显圣真君已然牢牢锁定了不化骨的气机,让它插翅难飞! 这还没用上“玄金棺”那一招呢,只能说现在的情况和当初的设想稍微有点出入,但结果不会有大差别。 浑身带着伤的老妇人恐婆这会也刚刚回到了妖城,虽然廖遥荒之前把她落下了,但身为妖王很多时候还是赏罚分明的。 恐婆想着要向大王邀功,只不过才来到妖王阁前,又有精怪现身拦住了恐婆。 “我,我要见大王,之前我有大功,大王一定会赏赐我的!” 两个精怪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笑嘻嘻道。 “解大王来了,两位大王正在商议要事,不方便见你,等着吧!” 恐婆脸上阴晴不定,但心中却显出几分喜色,一定是那玄羲交出了仙丹,也不知道有几枚,此前去禾子依那边的时候,大王亲口承诺过,若是真有仙丹,若是仙丹有多,也会分一枚给她的! “隆隆隆” 地面又晃动了起来,让恐婆都有些站立不稳,妖城之中更有无数妖物感受到这种震动,甚至那显得有些寂静的街上都出现了许多妖气。 玄羲所在的屋阁处,面对震动她是一点不动,只是不知道地下的不化骨究竟怎样了。 而前方的妖王阁中,两大妖王和诸多身边的大妖已经纷纷随着他们进入地下通道,直奔地底深渊。 “贤弟啊贤弟,伱怎么能带那九命猫妖去见不化骨呢?” “我若不这么做,不足以立威取信于她!” 解之钨也不多说什么了,仙丹都到手了,埋怨兄弟还是不太合适。 很快,众人已经到了地底深渊边缘,这里禁制稳固,石棺虽然炸开了,不化骨也依旧躺在尸山血海之中。 但不化骨上方竟然出现了数道尸影,它们就好似是一个个模糊的不化骨,在周围飞窜,更有的撞向山体或者上方禁制。 “轰隆.” 撞击声很大,但似乎还不到能撼动妖城引起震动的地步,此前的震动一定是更大的动作引起的。 另一边有几个妖物正在拖着几个人过来。 “不,不要,不要啊——”“饶命啊,饶命啊——” 那是几个还活着的凡人,但是被妖物拖到了悬崖边,在不断求饶之中被直接割破了咽喉,然后一脚踢下悬崖。 “呃”“嗬” 抽气冒血的怪异声响之中,几个捂着脖子的人就这么坠入地下悬崖,而那禁制似乎对他们完全不起作用,直接任由他们坠落。 但这两人还没落到地面,身上的血液就疯狂涌出,化为一片红色血污飞向中央的不化骨所在,两人在落地前夕已经成了两具包着破布衣衫的枯骨干尸. 这些血液飞到不化骨那,似乎暂时让它安稳了下来。 “哼,僵尸这种东西就和畜生一样,给点甜头就会安稳下来!” 廖遥荒这么说着,解之钨脸上也安定下来。 “看来是它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想要出来了,贤弟,到时候咱们得让它明白谁是主人!” “放心吧,这囚尸咒百年前抓住它的时候已经展现过威力了,经过百年慢慢喂养慢慢渗透,已经渗到它骨子里了!” “哈哈哈哈.” 两大妖王此刻笑了起来,不化骨这种玩意不好控制,可一旦控制则妙用无穷,是一招极为强大的底牌。 “对了大哥,上次说要去拜访南海龙君,你那门亲事可是有着落了?” 一说到这解之钨笑容更甚。 “那是自然,本来这几日就要过去,不过南海那边突然来人说先不急,让我好好准备一段时日再说,等我同南海龙宫结亲,就是真龙女婿,天下间还有谁敢惹我?” 解之钨此刻免不了露出自得,他结交各方妖王大妖,甚至同其中一些皆为兄弟,在其他方面也是交友甚广,甚至不乏天界神祇。 数十年前又结识真龙之女,使出混身解数讨好,也算是被他撬动龙女之心,而解之钨的野心还不止于此 “对了贤弟,你说若是我们将这仙丹归还易道子仙尊,再将这偷丹之人拿下也一并送去,如何?” 解之钨说话的时候十分认真地看向廖遥荒,让后者心头一惊。 “不可!呃,大哥,我已然答应庇护那猫妖,况且易道子何等人物,我等贸然去归还仙丹,说不定还以为是我等指使,岂不是弄巧成拙?” 解之钨笑了笑拍了拍廖遥荒的肩膀。 “大哥我也就是说说,贤弟无需担心,哈哈哈哈哈,走走走,上去喝酒,再想想如何吃这仙丹.” 不论是此刻的玄羲还是带领天兵天将而来的显圣真君,亦或是易书元本尊,其实对解之钨了解并不深,只是凭借自身灵觉和推算做出布置。 若是了解得清楚,只怕是易书元变化为什么身份,都会忍不住心中夸赞一句,这解之钨也算是妖中一个人物! (本章完) 第564章 现实中的十万天兵 又过去一天一夜,这一天晌午,伏魔天军已然跨越漫长的距离接近目的地。 而此时此刻,跟随显圣真君而来的也不只是伏魔天军了,在云头更高处,一朵朵法云之上也列着甲胄齐备的天兵天将。 这是此方天庭兵马,由武曲星君挂帅,足足五万兵马,同伏魔天军一起,构成十万天兵天将! 天神兵马和人间不同,不需要仆从军,不需要辎重兵,更不需要各种杂役人手,十万人就是十万可战神兵。 显圣真君此刻目视已经不算很远的山域,当然看到的也还有玄羲的视角,这种特殊的视角如今他已经适应了。 在这大战即将开启的时刻,妖躯与神躯连通的心神中还想着一些其他事,第一次了解到十万天兵还是儿时看的《西游记》电视剧。 那会还是年幼的易书元天真的想着,十万天兵也没多了不起嘛,每每听到十万天兵征伐谁谁谁,好像在剧中也没见几次胜的。 但此刻的显圣真君站在中军战船上方,感受着自己带来的天兵天将,感受着更远处此方天界的兵马,那一股股肃杀之气与神光,相合。 光是十万兵马站在这里,就仿佛结成了一片大阵,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压迫感。 这不再是曾经影视剧中一个苍白无力的数据,而是真正能翻江倒海移山裂地的力量! “帝君,我军已至遥荒,远方山中定有禁制!” 有神人来报,显圣真君看了身边一眼,除了带来的神人神将,一侧还有此方天界的武曲星君等神人,另一边也有石生和齐仲斌等人。 “传令擂鼓列阵,准备诛邪除魔!还请星君和诸位先一步助阵!” 听到显圣真君的话,此方武曲星君后身边几位神人拱了拱手。 “自当尽力!” 说完,就有几位神人飞了出去,这一刻天际风云汇聚,乌云顷刻间在方圆千里的大山上积累起来。 天色好似一下子从白昼来到了黄昏。 “轰隆隆——” 电闪雷鸣的瞬间,又将大山大泽照亮,但雷霆之中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 这里毕竟是南方界域,所以御雷法权,显圣真君还是交给南界天神来执掌。 随着显圣真君一声令下,一片片法云先一步飞出,一营营天兵飞向各方—— 遥荒妖城,两大妖王和诸多妖修正在殿阁中把酒言欢,殿阁内部这会又恢复成了玄羲来之前的样子。 “轰隆隆——” 一声雷霆响起,仿佛群山之间都略微能感受到一丝天怒般的震动,殿中的妖修都停了下来。 解之钨皱起眉头微微抬头。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鸣。 廖遥荒放下了手中的酒盏,殿中原本还在妖娆起舞的一些妖物似乎也受到了惊吓,整个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雷声不太对劲!” “出去看看!” 两大妖王起身,随后匆匆走出了妖王阁。 一来到外面,原本因为雷声也露出惊色的恐婆立刻就先一步带着惊喜迎了上来,比起雷声,眼前的事更引她关心。 “大王,大王您可是得到了那东西了?大王,您答应会赏赐我的!” 廖遥荒一脸嫌弃地看向恐婆。 “先退下,你的功劳我自然不会忘。” “大王,您可要说话算话啊,老婆子我这次可是” “咔嚓——轰隆隆——” 雷光刹那间将周围照得透亮,这光芒透过禁制,竟然让城中无数妖气显化出肉眼可见的气息,原本平静的妖城街道和各种建筑,就仿佛处于一种若有若无的雾气之中。 但再一眨眼,又好似一切皆是幻觉。 只是在一些修为不俗的妖物眼中,这可不是什么错觉,更代表着一种不太好的预兆。 “这是天雷照妖,上面的雷云不对劲,定有雷部神人在施法!” 蛇妖的话语带着惊愕,但他话音才落下,就有更让妖惊慌的声音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天鼓之声,由慢到快最后连成一片,显然是神人擂鼓举兵,鼓声和雷声相结合,更是有一种淡淡的肃杀气息渗透进来. 解之钨看向左右,想了下道。 “你等都不要轻举妄动,待我出去看看情况,兴许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雷部天神在缉拿什么妖物.” 说着,解之钨十分严肃的看着廖遥荒。 “贤弟,若真是要缉拿什么关键的妖邪,不论是谁,贤弟,我等最好还是先交出去,不与天界产生什么正面冲突为好!” 廖遥荒知道解之钨的言外之意是什么,皱着眉头没有立刻回答。 “贤弟!” 解之钨语气重了一些,廖遥荒叹了口气点头道。 “好,听大哥的!可若是冲着我们来的呢?” 解之钨露出笑容,拍了拍廖遥荒的肩膀。 “断然无此可能,我去去就回,说不定单纯只是误会!” 说完这句话,解之钨也不带任何下属,单独飞天而去,施法穿过禁制,直接飞向大山上空。 这一到外头,解之钨心头更是一惊,他视线环顾四方,凡视线灵觉所及之处,尽是乌云,天雷滚滚光耀四方 “咚咚咚咚咚” 擂鼓声在九霄之上,抬头望去,隐约能见到神人甲胄泛起的神辉,天云一角有神人力士正在擂鼓。 解之钨深吸一口气,不断飞向高空,随后站在下方向上拱手。 “鄙人解之钨,不知是何方尊神领兵至此,此方乃祥和之地,并无邪祟藏身,不知上神可否现身一见?” 妖王的声音虽然并不是用吼的,但声量却非常大,更是传向九霄之上,就连远在后方的显圣真君都听得清清楚楚。 显圣真君身边有神人不由说道。 “这妖怪的道行好生了得啊!” 那边的石生都忍不住道。 “在东方可没有这样的妖怪!” 齐仲斌则微微皱眉。 “也未必是没有,或许只是我们没见着罢了!” 几人说着都看向了那边的显圣真君,但后者根本不为所动。 那边的云头上,此方武曲星君从云中走出,身边还跟随着几名金甲神人,他看向下方单独出现的妖物,不由微微点头。 “解之钨——你可知罪——” 武曲星君声雷滚滚,传遍四方山野,盖过天雷之音,更让下方的解之钨心头猛然一惊。 什么?向我问罪? 解之钨眉头紧锁,抬头看向天际的神人。 “原来是武曲星君!解之钨不知何罪之有,更不知星君领兵来此乃究竟要干什么,若其中有些误会,还望说开了好,解之钨定然竭力配合天庭——” 好个解之钨,武曲星君看着下方气度不凡的妖王,即便到了这般时刻,天上雷声阵阵,更有天兵天将显露冰山一角,却还能沉得住气。 “解之钨,伱与廖遥荒起妖城收尽各方妖孽邪祟,害人无数造孽无算——更私自藏匿不化骨,实乃罪恶滔天——还不束手就擒——” 这声音不只是传到了解之钨耳中,更是穿透了禁制,传到了下方妖城之中,引起了一片不安。 解之钨缓缓抬头看向天空,原来是冲着我来的? “星君,其中怕是有误会吧,我与遥荒贤弟皆为正修之妖,当年天庭围剿不化骨,我也曾前去助拳,那不化骨早就死了,我又怎可能藏匿它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解之钨已然传音回去,在廖遥荒耳边显出声音。 “贤弟,今次天界来者不善,只怕是带着不少兵马,此事恐怕无法善了了,若真到了这一步,不要吝啬那点家底,只要你我没事,万事都可东山再起!” “大哥放心,若天界敢动手,怕是也没那么容易讨得了好,我遥荒之域妖族成千上万,光是我这遥荒城中就有两万妖兵,道行深厚的妖修更是众多,就怕他的天兵来的不够多!” 解之钨在外头平静地看着天际之上的神光,遥荒这边手下妖物众多,而他手下的妖族只多不少。 天神与龙族本就算是有隔膜,而自己与龙族交好,自然不用担心龙族帮助天界。 谁说这南方界域,不能三方分庭呢?一切秩序也都是实力说话的! 且不说自己这边本就实力不俗,而如今不化骨就在自己手中,击退天兵也并非难事。 而此刻,武曲星君的声音再次传来。 “解之钨——快快束手就擒——” 有实力有底气,解之钨的声音依旧不卑不亢。 “星君——解之钨自知无罪,叫我如何束手?难道你天界的天神就能见妖就诛?就能不辨是非?就能滥杀无辜不成——吼——” 妖物一声怒吼,身上的妖气冲天而起,一妖之力竟然逆卷九霄,仿佛下方是无穷火海,气息之恐怖已然到了夸张的地步! 而解之钨故意如此说辞,是在这关头也不愿落下口实,要的就是一个义正言辞。 这一刻,妖气冲上天际,无数天兵天将都为之惊愕。 远在后方战船上的显圣真君,微闭的双目都不由一下睁开。 “好妖孽,好修为!” 这一刻,显圣真君手中泛起一阵流光,吟尘实宝虽然不在,其灵性汇聚过来,在神光之中显化出一柄三尖两刃刀。 而在直面解之钨的九霄之上,武曲星君却露出笑容,他是故意激下面的妖孽的。 这两大妖王乃是南方山海之大患,这些年已经愈发壮大,只是当初天庭已然承认了他们妖王的身份,而且他们的一些事也确实藏得好。 如今不化骨都在他们手中,若不在这次除去,岂不是错失良机! 正当武曲星君想要逼妖物先出手的时候,后方已然响起战鼓。 “咚咚咚咚咚” 一片片乌云中显出无数天兵天将的身影,一营营兵马纷纷列阵,更有兵马已经开始下降高度。 说一千道一万,此番征伐依然是以显圣真君为主,而南方天庭同妖王之间的那些破事,显圣真君也没必要理会,所谓邪祟纵然再能狡辩,我心无愧除之即可! 而这一股冲天妖气,已然代表着下方妖王的准确反应,你南界天庭要的脸面是你们的事,此时不出手,难道还等妖孽点兵点将准备好? 多名神将直接在云头现身,手中旌旗飘扬,上书“诛魔”二字,随后向下挥动。 “杀——” 无数天兵神人响应,共同大喝出声。 “杀——” “轰隆隆——” 雷光在这一刻如雨落下,密集打在山中,或者说打在妖城禁制之上,仅仅片刻就将禁制击溃,露出群山之中的妖邪之城。 刹那间,无穷神光如同流星下坠,天上乌云之中是数不尽的神辉落下,更有十几名神将直奔解之钨而去,手中兵刃熠熠生辉! 这一刻,解之钨都来不及看清那旗帜,就见到天兵天将已然落下来了,心头猛然一惊! 好果决!这挂帅之人难道不是武曲星君? (本章完) 第565章 完整天罡变,法天象地! 妖城之中妖心惶惶,各色各样的妖气在此刻交织,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天兵,无数妖物全都惊骇不已。 廖遥荒当即大喝。 “儿郎们——天界欲灭亡一切妖族,我等难道不反抗任人屠戮吗——给我杀——” 其实也不用廖遥荒下令,整个妖城已经乱成一片,到处都是喊杀声. 而当妖王声音传来,原本的妖兵也算是反应过来,纷纷化出兵刃飞出,与落下的天兵斗在一处。 妖族的心中所想正如妖王所言,如果不反抗,定然是惨遭屠戮。 化形妖物和诸多大妖纷纷也飞了出去,同一些神将战斗在一处。 “杀——” 一道道神光落下,化为一堆堆天兵,踏云采风冲向前方,一些妖兵迎战,但也有更多妖物四散而逃。 “唰~”“噗~~”“噗~~”“噗~~”. 刀光闪过,准备不足的妖兵顿时身首异处,血光刺激得一些妖物愈发恐惧,但也让相当一部分妖物被激起凶性! “杀啊,若不拼死抵抗,到头来也是死——” 一道道流光又落在身边的街道或者屋顶,天兵怒视各方,所见妖物一个个皆戾气产生,妖气在天雷照耀下无所遁形。 “皆是孽障,该死!” 兵器碰撞,妖法与神光激荡,厮杀很快从妖城上空不断向外蔓延,有的是因为各方妖族前来驰援,有的是因为妖城的妖物外逃而天兵追逐. “吼——” 高空之上,一声怒吼炸开气浪,声音盖过一切雷霆,十几个神将全都倒飞出去。 解之钨妖气如火,有焚烧天地的气势,悬于空中怒视九霄! “既然天庭不义——我解之钨今日就反了你这天界——我辈妖族,杀光他们——” 下方诸多原本不动的大妖现身,一股股庞大的妖气升起,更有许多妖物直接显出原形,一只只巨大的异兽立在山间,施展妖法横冲直撞 “轰隆——” 天兵汇聚之地,有大妖扫尾,打得一片片神光被振飞或者陨灭. 天兵虽然多,但也不是控制不住局面! 解之钨手中化出一柄巨斧,身形落到一处山巅,藐视上方九霄。 “你等天神可敢与我一战——” 怒吼声伴随着肆意的妖气,更激发了下方无数妖族的血性与斗志,远方更有数不尽的妖气与妖风飞来,越来越多的妖族正在汇聚。 廖遥荒飞到另一座山头,身上恐怖的妖气同样不断升起。 “今日天界不讲规矩,便叫你们知晓,我等妖族,乐意了尊伱们为神,若是不乐意,尔等庙中泥塑都不如!” “哈哈哈哈哈哈.贤弟说得好——” 廖遥荒与解之钨话音落下,数十道神光就直奔两座山头,但同一时刻,下方也有诸多大妖飞来,同神将斗在一处。 “哗啦啦啦.” 倾盆大雨不断落下,群山之间很快就湿润起来,妖族与天兵天将在雨中战斗闪烁的光辉变得或朦胧或刺目。 “咔嚓——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一道道天雷不断落下,在群山之间来回跳动,这些天雷经过天兵,竟然直接在天兵甲胄之间游曳而过,但当到了妖族身上,顿时爆发出天雷之威。 “轰隆——” “啊”“呃啊——” 妖物发出一阵阵惨叫声,有的身上还散发出一些烤肉的焦香 “去天上,诛杀雷神,把御雷法权夺过来——” 解之钨一声令下,一股股妖风逆天而上。 “轰隆隆——”“轰隆隆——” 雷光不断落下,一些大妖手中施法挡开雷霆,直冲天际. 而在下方,群山之间泛起洪流,妖族掀起大水直冲战阵,甚至不管其他妖族,在山洪的轰鸣声中直接打向天兵. 解之钨和廖遥荒此时暂未出手,放眼望向山野四方,直至蔓延到视线的尽头,各处皆有斗法,但妖族依然渐渐站稳脚跟。 “解之钨,廖遥荒,自私聚拢如此多妖物,还敢狡辩无罪——” 武曲星君声音却并未显露出什么惊怒感,而解之钨只是对天冷笑。 “不要争辩什么了,手底下见真章吧——” 下一刻,“轰隆”一声轰鸣,解之钨竟然直接踏破山峦直接冲上九霄,直奔云头的武曲星君,后者手中出现两把银锤,身上升起璀璨神光。 “来得好!” 武曲星君也不再顾忌什么,直接冲向解之钨,一妖一神在云端相遇,神锤与利斧在此刻碰撞。 “轰——” 妖气与神光炸开,将天上的乌云都炸出一片缺口,妖王解之钨的妖力实在恐怖,武曲星君心中惊骇,自己以逸待劳,竟然丝毫不占上风! 另一边的大妖也已经接近了天上的诸多雷神,更与其他神将斗法。 御雷法权或许夺不过来,但至少能缠住雷神. “咚咚咚咚咚咚.” 天鼓再次响起,原本就因为妖与神的斗法而散去不少的云头,解之钨心中惊觉,似乎隐约察觉到什么,猛力挥斧逼退武曲星君,随后猛然飞向更高处 当穿破乌云升空的一刻,此时的阳光重新照耀到解之钨身上,上空是一片金色的云海。 但解之钨的心也一下子凉了一大截。 天兵,神将. 入目所及,是数不尽的天兵天将,远方更还有数不清的巨大飞舟战船,落到山中的天兵天将已经很多了,但和还在天上的一比,至多只是一小部分. 而那鼓声就来自远方的战船之上,那边是一大片充满压迫感的神光,也不知道有多少神人还没出手! 那边有神将挥动大旗指向下方。 下一个刹那,至少有数万天兵齐声喊杀。 “杀——” 一片片云头,一营营天兵,纷纷从上方往下落去。 体现在云头之下,就是又有无数神光落下,仿佛同此刻的大雨交织在了一起. 解之钨心头大惊。 太多了,太多了!来的天兵天将简直难以计数. 俗话说人到一万,无边无沿,意思是指人数上万,气势就会非常壮观,但这还指的是凡间军队。 而天界天兵排开队列,自身也撑起一片神光,往往就会更加壮观,给人的压迫感也会更强,一营天兵就能撑起一片天空. “杀——” 无数天兵落下,山中战事已然是一片焦灼,而这一刻,战船那边和天空各处,各方天界大神也不再观望。 一道道或隐晦或浩荡的神光纷纷在云中显露,施展神力诛杀妖邪 下方的妖城之中,也不是所有妖族都有勇气抵抗,少不了争相逃命的,其中就有恐婆。 “啊呀,哎呀怎么就来了这么多天兵,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恐婆驾驭着妖风连滚带爬,妖城中到处窜,走到这边是妖物残肢断臂,走到那边是妖血喷溅神光摇荡。 “咣当~” 有妖物从天坠落,砸在路边显出原形,这是一位化形妖物,此刻却也战死了. 恐婆愈发颤抖,虽然她也是化形妖物,因为禁制彻底消散了,她直接爬到了妖王阁后方。 那边也在斗法,不过此刻却有一名妖族一步步从自身的阁楼中走出。 天兵同妖兵相斗,玄羲一步步经过,随手一挥,银锁金铃一响,周围妖兵往往一大片就会妖气紊乱或者直接被掀翻在地,随后被附近天兵一刀斩下。 恐婆刚想要向玄羲呼救,看到这一幕顿时愣住了。 也是这一刻,玄羲向着恐婆露出了笑容。 “哎呀,被发现了,其实我站这一边!” 说完这句话,玄羲身形好似一只猫咪纵跃,一刹那就跨越了很长一段距离,如同幻影一般出现在恐婆身后。 此刻右手的指尖,三寸之外隐约有无形的利爪延伸,也有血迹落下。 化为猫妖,倒是也试了试妖物惯用的手段,只能说也确实有一种野性的感觉。 玄羲回头,恐婆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化为了一只身上羽毛斑驳的乌鸦 不远处一些天兵也发现了玄羲,但看到她身上明亮的气息,许多天兵都不由微微一愣,手中的兵刃一时间也无法向她挥出。 “上神,杀是不杀?” “竟然真的有正修在这?” 一名神将落到附近,惊疑不定地看着此刻走在街上的玄羲,这女妖道行深厚,但每次出手明显是在帮天兵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被注视,玄羲侧目看向这边,浅浅笑了笑。 “不必在意我!” 说完这句话,玄羲已然消失在眼前,也不知道遁走何方。 高空之上,解之钨与诸多天神斗在一处,直接从云层之上打到云层之下,更是将成片的乌云都绞碎,重新露出部分阳光。 “大王——我们来了——” 解之钨本部大妖携带数万妖兵也飞向这边,这些妖兵显然是更为整齐,冲向了此方山域。 这一刻,各方妖族士气大振,但解之钨却心头一跳,上头没动手的明显是要把所有妖族都引来啊! 也是在这数万妖族来此的时候,战船之上的显圣真君一步跨出,飞了出来,随后诸多战船上战鼓齐鸣,战船兵将尽数出动. 解之钨逼退诸多神将,看向下方,廖遥荒已然显出原形,巨豹每一次挥动利爪,都能打散一大片神光,更是让诸多神人无法靠近。 “吼——” 妖王怒吼,方圆十里之内的天兵撞上一层冲击,直接被扫向各方。 “贤弟——把不化骨放出来,不要顾忌这么多了——” 这时候也只有不化骨能扭转局面,让天神手忙脚乱! “好!” 廖遥荒看了一眼妖城方向,没有见到玄羲的妖气,也不知道是逃了还是死了,但此刻就算她还在城中也顾不上了。 只需要心念一动,地底深渊处,一道道禁制纷纷破碎。 一队天兵刚刚冲到地底深渊处,看到了下方的尸山血海,但却在这一刻,发现血腥味渗透上来,下方更是出现浓重尸气。 “不好,马上” “吼——” 僵尸怒吼深渊破裂,一群天兵顿时倒飞出去,一道道尸影纷纷飞回僵尸那边。 “轰~” 不化骨冲天而起,直接撞破上方地面,在妖城之上的山峦炸开一个大洞,恐怖的尸气弥漫,不论是妖物还是天神都惊骇不已。 各方斗法之下,无数血液也向着不化骨汇聚。 “把玄金棺,还给我——吼——” 不化骨怒吼一声,直接冲向云霄,所过之处不管是妖兵还是天兵亦或是大妖神将,都被恐怖的尸气逼退,更有不少倒霉的人直接挡在前方则是直接化为粉末 “天神.又是你们” 不化骨身上的尸气化为一片灰色区域,形成一句巨大的骨骼虚影,恐怖的尸气成了继妖王妖气神人神光之外,第三股庞大的气息,更是凶暴异常. “哦?正主现身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九霄之上传来,到下方已然浩荡如雷。 “吼——” 僵尸怒吼向天,直奔天际,根本不管焦灼的神妖战场,解之钨随后跟上,他要借不化骨此刻突破囚笼的威势,一举冲垮天神战阵. 但这一刻,显圣真君已然在飞到云层上方,虽然乌云阻隔,但下方群妖都能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威压,不化骨更是奔此而去 “孽障受死!” 显圣真君冷淡的话语浩荡如天道,在同一瞬间,无边神力在身中爆发 天罡变——法天象地! 显圣真君神躯在无尽神光之中震散数百里乌云,我神躯在此,无需什么御雷法权! 刹那间,风云破碎,天地色变! 身若巨柱擎天地,无边无际瞰人间,在很多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仿佛天地间多了一大面阴影,视线所及之处多了一座无边无际无有顶峰的高山。 “呜呼.” 一道恐怖的阴影撕裂天宇,带着呼啸的罡风落下,这是三尖两刃刀的刀柄。 几乎刹那就在不化骨头顶化为一片大山般的阴影. “嘭” 不化骨犹如被坠落的山峦砸中,看着沉重迟缓,实则不过是瞬间之事,三尖两刃刀的刀柄砸中飞来的不化骨,随后带着它重重落向地面。 “轰——” 刀柄落地,群山炸裂—— 那兵刃撞地带起的罡风形成恐怖风暴,碎石、植被、妖物、瘴气,一切尽数破灭,不论神人妖族纷纷在这气流之中被压得不断倒飞 隆隆隆隆的轰鸣声声中,天地都在摇晃. (本章完) 第566章 太晚了! 风暴就是一股冲击波,来得迅速,升得猛烈,但平静下来也快。 只是人们看向那个方向,一片大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凹坑,以及一根仿佛接天连地的银色巨柱,一直到破碎的云端之上方能看清一些模糊轮廓。 刀柄落地山峦破碎,而直到这一刻,显圣真君逐渐伸展双脚才从天宇之上踏向地面。 “轰——”“轰——” 双足踏地,再次带起冲击,只是远没有先一步刀柄落地的风暴那么夸张,但也是这一刻,所有视线也终于确认了一件荒谬的事. 这是一尊仿佛撑起天地间距离的巨大神人,三寸的云雾犹如神人呼出的气息,九霄之上方能见到那略微模糊的面容。 一柄三尖两刃刀握在神人手中,刀柄落下,杵在那群山消失的凹坑之中 易书元也算用过很多次天罡变了,但每次不是取巧就是借力,更多则是有限变化,算不上完整。 但今天,在服用过天斗丹之后,在化为显圣真君之后,此刻的他施展出了真正完整的天罡之变。 法天象地,此等神通别说是见过,只怕是想都没人想过 原本应该是妖族与天神惨烈厮杀的战场,原本应该是戾气杀气无边的拼杀,原本应该是雷声阵阵嘈杂无比的地方。 但此刻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甚至就连大雨和雷霆,也因为显圣真君法天象地的显化撕裂了风云而停止。 一些在冲击波带起的风暴中被带飞数十里乃至更远的妖族和神人,终于在此刻稳住了身形。 不论是天兵天将星君神官,亦或是妖兵大妖精怪邪祟,所有人最先看向的是那一柄恐怖的兵刃,随后又真正见到了兵刃的主人 所有视线都呆滞般抬头看着,即便是身处高空的妖与神也是一样。 离得太近的妖或者神甚至看不清巨神轮廓,只能看到不断在视线中蔓延的神光,或者看清一些甲胄鳞片,就好似近山不可观峰峦之全貌,只有足够远的人才能勉强看清。 解之钨同样陷入呆滞状态,甚至身体都带着略微的颤抖,他此刻距离三尖两刃刀的银杆虽然在十里开外。 但其实刚才,解之钨距离那如今仿佛银色通天巨柱的恐怖兵刃不足百丈距离。 这距离在寻常意义上或许还算宽裕,但对比这兵刃的宏伟,就好似是擦着过去一样,也主要因为那刀柄落下的目标只是不化骨罢了。 这一刻,解之钨视线略微有些僵硬地看向远方刀柄落地之处,那里的山峦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巨大凹坑就是刀柄落下的地方。 不化骨.不会已经死了吧. 只一击,甚至解之钨都不清楚这算不算一击,但他却不敢想象有谁能在这一击下活下来.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短暂的寂静好似过去几个时辰,而此时的显圣真君已经适应了完整的法天象地。 实话说,当初有限变化的感觉和现在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什么是移山填海之能,毁天灭地之威?或许此刻算是领略到了一些吧 不过这一次变化,似乎太夸张了一点,其实没必要这么大,法天象地每大一圈,法力的消耗也会倍增。 显圣真君缓缓低头,看向下方全都停止争斗的妖与神。 嗯,根本不需要抬头或者看向四方,因为当法天象地变化完成,即便是已经破碎的云层也不过及腰罢了,一切争斗皆在我下方! 好渺小!一切都好小! 但在显圣真君的法眼之中,一切也都十分清晰,虽然此刻神力消耗极为恐怖,但如今他今非昔比,也撑得起以法天象地战斗一场。 只不过真正变化成了,却又觉得无趣了! 显圣真君目光扫来,天兵天将各方大神或凛然或肃穆或惊骇或迷茫,而妖物精怪邪魔之流,则纷纷身体僵硬,一种强烈到极点的恐惧在心中油然而生。 仿佛是弱小精怪之时面对猛烈天雷,仿佛是懵懂之时直面死亡的纯粹恐惧 这种压迫感甚至让一些妖族邪祟难以形容,因为一切曾经所知的形容都显得有些苍白. “这就是先天神灵伏魔显圣真君么.” 附近一名天神喃喃着,让一些大妖在惊悚中反应了过来。 这竟然是伏魔大帝亲临! 显圣真君手中握着三尖两刃刀,俯瞰下方一切,随后视线转动,落到了解之钨与大地之上的那一头黑色巨豹上。 “孽障!” 平静一句话,就犹如九霄之上雷鸣再起,那口中气息和带出白雾,更掀起一片风暴吹向人间. 下一刻,显圣真君动了,单手提起巨大的三尖两刃刀,留下大地上的一个天坑,那巨大的身形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变得缓慢,但实则却有着惊人的速度。 神兵离地的那一刻,解之钨和廖遥荒心中就升起强烈的不安。 “快走——” “凡我妖族,能走一个是一个,快逃——” 廖遥荒和解之钨吼声先后响起,群妖群魔乌泱泱的怪叫之中,凌乱的妖气纷纷想要逃离,刹那间已然遁向远方,速度之快奔逃之远,显然已经使出了此生最大的力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那股绝望感反而愈发强烈! 显圣真君轻蔑地看向妖王和几个大妖。 逃得好,你们逃得远我反倒更好施展,否则还有些束手束脚! 想逃?太晚了! 这一刻,显圣真君从提刀变化为握刀,身形扭转带起狂风,那看似迟缓的转身实中几乎是在下一刻就带起一片光辉,那是神兵反射天阳之光 “呜呼——” 兵刃带起的风暴直接化为了最猛烈的罡风,呼啸之中仿佛九天之上鬼哭狼嚎,又在下一瞬间直接劈落人间。 可真到了那兵刃面前反倒是一片寂静. 解之钨和廖遥荒就像是才刚施法逃遁,那一抹从九霄之上一直贯通到大地上方的银辉已经到了眼前,旁人见之甚至一时间不知此为何物! 但这一刻,两大妖王心中升起明悟,这一道充斥着视线中一切的银色光辉,乃是真君神兵的刀刃. “唰——” 刀光闪过,大地之上犹如被九霄闪电照亮,而下一刻才是轰鸣与罡风的呼啸。 “轰隆隆隆——”“呜呼——” “轰——”“轰——”“轰——”“轰——” 刀光所过之处,罡风撕裂一切,附近山峦尽数倒塌,带起的风暴气流甚至让地底开裂土石上天,更不用说被连根拔起的树木 一刀之威,仅是带动的罡风,就撕扯风云,碎山裂地! 所有逃亡中的妖物,所有准备追击的天神,所有手持兵刃的天兵全都僵硬了身躯,一切仿佛都再一次静止下来. 但一切又并非静止,因为那恐怖刀光所过之处,还是一片“隆隆隆隆.”的轰鸣与振动. 显圣真君挥出这一刀后带着巨大的神兵缓缓转身,右手持刀,刀刃向下,斜指地面背在身后。 风雷渐止,震动渐消。 同样消失的还有两大妖王. 至少在所有人视线中看起来是这样。 这一刀,算是真正出招了,不过嘛,很可惜,你们没能挡下! 显圣真君看着刚刚落刀的方向,或者说其实两大妖王都没有生出任何抗衡的心,用俗话说就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哪怕解之钨也是如此。 可惜了,毕竟是两大妖王,若真能决死反抗,说不定还能尝试挡一挡,当然,大概率还是挡不住。 此刻的显圣真君面容冷峻,心中却也有着自傲之气,本来这一刀他也不觉得两大妖王能挡下。 多出一刀算我输! 某种意义上说,两妖的选择没有错,只有逃才是出路,想要与法天象地的显圣真君抗衡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有逃才是生机,逃到真君法力耗尽,逃到天罡变结束。 但到了法天象地已经施展出来的时候再逃,就已经太晚了! 这一刻,显圣真君思绪流转不过是短暂一瞬,他看向四方随后淡淡开口。 “诸多将天神听令,擒住这两个妖孽,连同不化骨一起拿下,其余妖族,正修可饶,戾恶之辈,杀无赦!” 直到此时,许多神人妖族才意识到,两大妖王并没有直接就死在那撕裂天地的一刀之下。 但绝对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伏魔大帝显圣真君没能力一刀杀了两大妖王。 随着显圣真君一声令下,无数天兵天将高声应诺,战意斗志如同沸腾,天界一方神光璀璨士气大振,与之对比的,则是早已丧尽一切勇气的妖族。 已经没有谁敢反抗了,到处都是逃遁的妖光妖风,或者一些自诩不算做过什么恶的妖修和精怪,只要见到天兵天将不是动手就杀来,那么被抓住也是可以接受的。 此刻的玄羲已然重新化为易书元,踏着一朵白云从山中飞来,而显圣真君那恐怖的法相也渐渐恢复,只是哪怕已经归回正常神躯,那种恐怖的压迫感也仿佛并未减少。 “真君神通好生了得!” 易书元此刻还是蛮有成就感的,也丝毫不吝啬自夸,只是法天象地这一变太过逆天了,环境破坏很严重啊 下次得收一收力,如果有下次的话! “易道子过奖了,久未舒展筋骨,而今一战只可惜未能尽兴!” 显圣真君同易书元站在一起,随后缓缓升向高空,这一变结束之后才能觉出神道法力消耗之巨,但和那威能一比,也足以让人接受了。 那边天坑上空,已经有神人天兵落下,神光所过之处,能望见那幽深的大坑底部,那僵尸没有任何动静。 很多神人甚至认为不化骨可能已经被真君一刀柄从天上杵到地下,直接给杵死了. (本章完) 第567章 最后的尊严 直到此刻,九霄之上依然有数万天兵天将没有动,不过这会也算凑个热闹,否则根本就没必要动了。 随着天兵尽出,神光如雨而降,遥荒妖城一战基本也快要落下帷幕。 虽然是在遥荒妖城这一带,但战场覆盖方圆千里,更是将两大妖王以及所统御的妖兵一网打尽。 除了本来就知晓来此目的的一部分天神,有谁会想到此番伏魔大帝出手是为了不化骨呢? 天坑深处,飞来整整一营天兵,在神将的带领下到处搜寻不化骨。 是的,整整一营天兵,这天坑之大,纵然再来更多天兵也显得空旷,这天坑之深,到了底部抬头,最顶上都仿佛成了井口. 天坑最底部已经岩土不分,一切都被夯实得异常坚固。 仙道御土仙法中有有一妙法为指地成钢,但此刻的天坑底部怕是还远超指地成钢的程度,只不过这是伏魔大帝“杵地成钢”。 “找到了!” 一名天兵发出一声带着兴奋的叫喊,随后神将和周边的诸多天兵纷纷汇聚过来,然后才在那天兵的兵刃所指的位置发现了一个被嵌入地面的人形轮廓。 此刻的不化骨变得残破不堪,血肉如撕裂的败絮,甚至连身上的尸气都已经被打散了。 神将靠近不化骨,以神光探查僵尸的情况,随后露出一丝笑容。 “已经死了!” “哈哈哈哈,就说嘛,帝君一击之下,那等天威,岂是一个僵尸能抗衡的!” “不过这不化骨还真够硬的” 附近天兵的话语也是很多人的心声,一方面,不化骨已经死去,但另一方面,伏魔大帝刀柄一杵,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力量之下,这不化骨还能保持全尸,甚至大部分骨骼也只是开裂而没有破碎,维持着正常的骨架. “带走,交由帝君处置!” 神将下来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不化骨已经遁走,但看到这情况,那确实是想多了。 外围群山之中已经是在收拾战场的情况了,随后就有诸多还活着求饶的妖族和一些神人看到,天坑中飞出一营天兵,几名天兵用兵刃和捆尸索架着一具残破不堪的尸骸飞了出来。 正是那曾经令人闻风丧胆,残害了不知道多少生灵的恶尸不化骨! 随后,那名神将飞向九霄高空,落到了伏魔宫中央战舰之上,带着尽量压抑的激动,沉声向站在此处的显圣真君汇报。 “禀帝君——不化骨已经精魄尽散,死在天坑底部了,现已经将尸骸带回!” 显圣真君和易书元几乎同时做出反应,一起走向前方,身边的神将以及石生等人也纷纷走上去。 那不化骨被天兵架在悬于战船之外,像是一具残破的尸体。 “不愧是不化骨,帝君那一击之下,只怕是任何事物都会化为齑粉,这不化骨却还保留着人形” 虽然也惨不忍睹了,但确实人形还在。 这名神将说的也是周围人的心声,而易书元沉思后也开口道。 “这不化骨虽死,但若将之这么放下去,迟早又会生灵而起” 本身不化骨与其说是僵尸的一种称谓,更不如说是一种状态。 而易书元说出这句话,显圣真君作为另一个自己,当然是立刻接话,他看向身边的易书元道。 “易道子可有万全之法?” 易书元笑了。 “此事本就与易某有些因果,自然也当由易某来了结.” 说着易书元看向空中被架着的不化骨道。 “它本是躺在玄金棺中的一具枯骨,千百年来埋在玄金山下,但如今天下各道想必很快皆知不化骨,它也不适合再深埋地下,为免再遭邪祟利用,便将之毁去吧.” 所有人都知道易道子肯定有办法了,也都在等着他说出来,果然易书元也没再卖关子。 “我那斗转乾坤炉也算玄妙,不如就将不化骨投入炉中,待我以仙炉真火炼化吧!” 易书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很多人心头一凛,更是让远方被天神抓住的诸多妖物不寒而栗。 人人都道仙丹好,孕育仙丹的仙炉自然也是至宝,但是若是让你到这炼丹炉里面走一遭,那是想想就十分恐怖。 丹炉真火能炼出近道仙丹,怕是也能炼化世间一切,这就不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了,或许是连一丝真灵一缕流光都不会再存于世间. “就按你所说的办吧,有劳道友了!” “也有劳真君了!” 易书元同显圣真君在相互谦虚之中浅浅行了一礼,自己内定了不化骨的处置方式。 随后众人视线远眺,那边云头,身受重伤的解之钨与廖遥荒也已经被缚妖索捆绑,被神人押解着飞上云头。 廖遥荒此刻妖气溃散意识全无,完全是被神将架着,而解之钨还存有意识,被两名神将压着跪在云头,只不过他也没有反抗的力气了,只是愣愣看着远方的战船。 确切的说,是看着那战船上伫立在船头的几人,看着那为首身着银底金鳞铠的神人。 这就是明灵灭厄显圣真君,伏魔圣尊大帝! 南方天界的武曲星君手持银锤,驾驭法云飞到了附近,毕恭毕敬地向着显圣真君躬身行了一礼,身为天界武神排位靠前的存在,这礼也算足够重了。 “真君,如今不化骨已除,而妖王解之钨与廖遥荒乃是南界山海之中的妖族巨孽,可否容我押解回天庭,听候天帝发落?” 显圣真君还没说说话,远方的解之钨也听到了武曲星君的话,原本失魂落魄的他竟然立刻剧烈挣扎起来。 “武曲小儿——我不服——我解之钨不服——” 解之钨身上竟然重新爆发出冲天妖气,让两名神将都不太压的住,但几乎是下一刻,他胸口就裂开一道血光,大量妖血喷涌而出,他的气息也立刻萎靡下去 但解之钨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状况,依旧在挣扎着。 “啊——我不服——武曲小儿——我败在伏魔圣尊之手——非你等无耻之徒所胜——压我去天庭,我不服——吼——” 妖气不断膨胀,缚妖索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但他越是如此挣扎,气息衰败得只会更快 显圣真君那一刀绝对没那么简单的。 果然,任凭解之钨如何挣扎,但身中力量却也快速泄尽,刚刚的嘶吼仿佛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被两名神将压着直接伏身贴在云头。 “我不服啊——” 这一幕看得周遭天神惊愕,也看得诸多被抓住的大妖与部分妖兵心中悲切。 解之钨双目赤红,他本可以崛起于天地间,搅动风云站在高山之巅,手握日月旋转,但如今想来,一切都是一场空了. 回想那擎天玉柱般的法相,那根本不是自己能抗衡的存在,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服! “封住他的嘴!” 武曲星君怒喝着这么说,他也是被气得不轻,一介星君被妖孽称为无耻小儿,还是一个被抓住等死的妖孽,简直气煞他也。 只不过这一刻,显圣真君却一步踏出了战船,他就这么凌空一步步向解之钨走去,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会生出一片淡淡的云雾,却也绝不浓郁。 直到显圣真君站到解之钨面前,后者的挣扎与怒吼也停了下来,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颤粟起来. 解之钨从来没想过,自己修行到了今天的地步,会有一天光是面对某个存在,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但如今却是切实发生的事情。 “解之钨,伱不服?” 显圣真君的声音亦如冷峻的面庞,从头到尾没有太多情绪起伏,被这一双蕴含神光的法眼注视,就连压着解之钨的两名南界神将都大气不敢喘。 听到显圣真君的话,解之钨虽然身体颤抖不止,但却强撑精神回答。 “我解之钨服您伏魔圣尊之神威,但败我的是您显圣真君,而非南界这些宵小之徒,我愿意任凭真君处置,但若要压我去此方天庭,我一万个不服!” 实话说,神仙同心的显圣真君和易书元,是能够理解解之钨的此刻的感受的。 本身有着强烈的挫败感,在此刻则渴望维持着最后的一丝尊严。 虽说是妖物,但这解之钨也算是个人物,显圣真君在他面前悬空静立了一会,随后看向此刻飞到近处的武曲星君。 “星君,此番战事吾会亲上这方天界同天帝说明,两大妖王便暂时由伏魔天军收押!” 显圣真君都这么说了,武曲星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不敢反驳,只是拱手听从。 “听从真君安排!” 显圣真君点了点头,重新看向面前的解之钨,后者本以为真君会再问他一句什么话,但前者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说一千道一万,解之钨身为一方妖王,虽然是个人物,但终究也是犯下大罪,还不至于让显圣真君英雄惜英雄。 西南极远处,神妖之战范围以外的天空中,有蛟龙藏身于云雾。 只是此刻,几条蛟龙没有谁敢擅动,更不敢发出任何龙吟和鸣叫,即便距离那战场已经远到看不见,甚至瞧不见一丝神光。 法天象地一出,给人带来的惊骇简直难以形容,差不多感觉的,还有借助天界之宝观望下界战事的南方天庭. (本章完) 第568章 大胜 稍早之前的时刻,天庭,云霄宝殿之上,今日各部神人都来了不少。 虽然这次天界用兵以协助伏魔大帝为主,天界也没有召集所有神人,但听说此事的天神大多都到了。 云霄宝殿中央此刻有一片朦胧的云雾,更是在云雾中升起水波,大约是一个池塘大小,其中波光不时闪动,能看到下界大战的情况。 但当显圣真君出手的那一刻,法天象地神通展开,云霄神殿之内的气机顿时变得一片紊乱,云雾之中只剩下一片混乱的光。 “发生什么事了?”“不化骨出来了!” “好像是伏魔大帝出手了!” “圆光二神,快稳住你们的圆光术!” 下方施法的两位天神心中大急,其中一人道。 “帝君,下界气数已经被彻底搅乱,我等根本窥探不到了!” 另一人也看向殿中上方的天帝。 “帝君,恐怕是显圣真君正在施展通天神通,法门一出气数就乱了!” 天帝皱眉从座位上站起来,正当群神议论之时,忽然间感受到了一种震动。 “隆隆隆隆.” 云霄宝殿内外,部分神人和天兵都随着这种震动微微晃动,诸天神人皆露出惊愕,而这一刻也是法天象地完成,一刀柄将不化骨重重杵下地底的时刻。 天帝直接走了下来,一步踏出脚下生出云雾,直接出了云霄宝殿,随后是殿内诸多天神星官也纷纷出了大殿。 其实此刻的天帝心中已然生出某种模糊的感觉,虽气机紊乱却也比其他天神知道更多,只是并未多言。 西南远方的,从此地望去都是一片气数动乱,仿佛发生了什么惊人变化。 也是此刻,一名神人踏着风急匆匆飞到云霄宝殿之外,看到天帝和诸神都在外面,赶忙落下禀报。 “报!禀告帝君,伏魔大帝在遥荒大山之上施展神通,化为一个擎天巨人,已然撑到九霄之上来了!” 其实还没这么夸张,只是那神光绽放撑起的气机亦如人形,加之本就是天神,就仿佛破开一切壁障直接贯穿天界,好似有巨人顶上了天,而此刻天界的那些值守天兵神将是根本看不穿这些的,心中只剩下了惊骇。 “什么?” 有神人惊愕出声,还来不及细问,远方又有神光飞来,一名神将还没到呢,已经忍不住喊了起来。 “报——禀告帝君——伏魔大帝化为无边巨人,只一刀,已然斩落两大妖王——” 长庚星君在震惊之余赶忙又问最关心的问题。 “那不化骨呢?” 来报神将也是太过激动,此刻赶紧回答。 “那不化骨被从地渊放出,但才飞上天空,就被伏魔大帝一刀柄杵落地底生死不知!天地之间的震动正是那一击所至!” 让原本还有些议论声的云霄宝殿之外变得鸦雀无声。 纵然因为天机紊乱不能亲眼所见,但即便站在这天宫深处,也能隐约感受到那股庞大的气机,能感觉到那种夸张到恐怖的神通。 不过许多神人明白,天地之间的震动倒未必是那杵落不化骨的一击所至,其实更多应该是显圣真君施展逆天神通本身所引动的气数呼啸. 这是何等神通?这是何等强大的无边法力? 当年让天庭付出不少代价的不化骨,直接被神兵刀柄一击杵到地底,两大妖王则是一刀破灭 即便是在这天神齐聚的天宫之中,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有些苍白。 至于此番天界发兵的结果,显然已经没什么好担心了。 —— 也是差不多的时刻,在南海龙宫之中,原本龙宫大殿之内正在摆开宴席。 南海龙君坐于上首,下方则是南海龙众,而江郎这个东海来客似乎也格外受到重视,坐在靠近龙君的一侧位置,与南海一位龙子同坐在一张桌案前。 龙宫大殿内,众人或盘坐或跪坐,共同把酒言欢,欣赏中央水族女子的歌舞,气氛也算是热烈。 正在这时,龙宫还是晃动起来。 “隆隆隆隆隆” 隔在龙宫禁制之内的特殊水波都在不断晃荡,正在翩翩起舞的水族舞姬也纷纷陷入惊慌,有的捂住嘴停下,有的更是忍不住发出低呼。 “怎么了?”“海潮动荡?” “海潮怎么可能影响龙宫?” 上首的龙君微微皱眉,随后看向了在不远处与自己其中一个儿子同桌入席的江郎。 江郎此刻也是眼皮一跳,细细算一下的话,今日也差不多是伏魔天军出手的日子了。 随后,震动很快就消失了,龙君也缓缓开口。 “不必在意!” 龙君发话了,殿中自然歌舞再起,没有什么额外的波澜,只是很多人心中却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并且很多人也有了一个倾向。 能在这殿中一起把酒言欢欣赏歌舞的,都是龙宫近臣,而此番东海的长风湖龙王过来,其目的其实在众人这边已经不算是一个秘密。 只不过龙族这边还不如天界那么清楚一些具体情况,反而显得很能沉得住气。 而且震动最初确实引起惊愕,但随后众龙族多少也能感受出震动源头并非来自南海之中,而是在遥远的群山那边。 并且这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真正的震动,至少体感上绝不突出,倒是更像灵气潮汐掀起的动荡,那种淡淡的失衡感也是如此,不是修行中人或者灵觉特殊的人反倒可能察觉不出来。 江郎身边的龙子见到他沉思了片刻,便笑着问道。 “江龙王似乎清楚方才的震动来自何方?” 江郎看向身边龙子,倒也不隐瞒心中所想。 “若江某所料不差,应当是那边群山之上的事,或许是显圣真君出手了” 龙子微微眯起眼睛,其实他对于父亲卖江郎这个面子是理解的。 一方面是因为也算是卖易道子一个面子,一方面是既然已经事先知道了,龙族就没必要趟浑水,完全可以壁上观。 但不得不说,还是有不少龙族不理解,也有更多人想看看传说中的伏魔大帝,究竟有多大能耐。 只不过当天晚些时候,那几条去岸上观望的蛟龙回来,一看到他们化为人形出现在殿外,立刻就有人挥退了歌姬舞姬。 当殿中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众龙族也都看向了走到了大殿中央的几人。 “情况如何?” 江郎身边的龙子这么问了一句,这问题让几人回想起此前所见,也显得略有失神。 “嗯?” 龙君的声音传来,这才让几人如梦初醒,其中一人看向上方,斟酌了一下后如实开口。 “禀龙君,遥荒之战已经结束了解之钨与廖遥荒落败,生死不知,不化骨被镇压,生死不知数万妖兵众多妖族皆已崩溃” “什么?”“这么快?” “难道天庭倾巢而出?” 龙君也皱起眉头,即便刚才就已经产生了一些预感,但那预感就连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是因为那显圣真君?” 听到这个名字,回来的蛟龙都下意识心头一凛。 “回龙君,正是因为伏魔圣尊出手.” 随后几龙娓娓道来,即便没有添油加醋,但其口中言论也是让龙宫众人难以置信 显圣真君施展逆天法相神通,头顶天,脚踏地,神兵一杵镇压不化骨,长刀一斩,两大妖王疑似陨落 可以说,显圣真君一出手,顷刻之间就镇压了遥荒群山! 龙子在听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江郎,后者脸上满是纠结,似乎有些懊悔。 确实,江郎听完之后震撼之余也是十分懊恼,这老易让我来南海稳住龙族,可也让我错失了亲眼见证的机会啊!—— “咚咚咚咚咚咚咚” 遥荒群山之中,天鼓激鸣,一道道神光飞向上空,天界发兵妖城,战事已经结束了。 十万天兵天将,在内外多地层层布置,足以保证将一切妖邪一网打尽,没有一些恶劣的妖邪会逃往其他地方,甚至是逃向人间。 天空云层之上,天兵天将整齐列队,旌旗飘扬之中,战船转向诸神归位,向着天门之处缓缓飞去,这其中除了南方天界的兵马,也有伏魔天军。 来时为不贻误战机也为了避免一些误会,自然不靠近天庭所在,如今战事已毕,若头也不回走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数万伏魔天军同战船都在天河边安营,天界众神则前出天宫之外迎接显圣真君。 与此同时,南方天界也准备好了一道敕封,只是不知显圣真君会不会接受,哪怕只是挂个虚衔,只要是能接受,那么此番大胜自然也是南方天界当之无愧的大胜了。 天河边,伏魔天军虽然是扎营,但也是直接化出楼宇殿阁,更有此方天界神工挪来诸多兵楼寨所。 易书元带着石生和齐仲斌等人就在其中一间屋阁处,天帝虽然邀请他过去,但他以要思考参悟如何炼化不化骨为由拒绝了。 这会众人就在楼上静室之中,说是静室其实也并不封闭,因为楼台门户大开。 “唉,还是师父聪明,带我们在这躲清闲!好吃的也不少!” 石生这么说着,齐仲斌则在一边笑着抚须,灰勉享用着桌台上的灵果,扫了一眼坐在那边闭目养神的易书元。 “唉,先生可未必清闲哦.” 易书元躲得了,显圣真君就不行了,毕竟是一方天帝,不至于摆脸色给对方。 此刻易书元睁开眼睛,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梨花婆婆,这位妖修时不时就会看他一会,但又不敢过分窥探。 这当然不是梨花婆婆看上易书元了,实际上他也能觉出她在想什么。 “仙尊,玄羲她只是您的一场幻化,以后不会回来了吧?” 犹豫了这么久,梨花婆婆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而易书元面色平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玄羲是我,易书元亦是我,是幻是真于表象十分明晰,但也希望道友内心能分得清!” 梨花婆婆叹了口气。 “多谢仙尊赐教.” (本章完) 第569章 吾来斩你 伏魔天军扎营之处,还有两个特殊的地方,分别位于天河两岸的一端,这是两座石拱形建筑,外头有神将看守。 而在建筑内部分别有两个金色囚笼,里面各为被锁链束缚的解之钨与廖遥荒。 此刻看押他们的神将忽然发现,从两大妖王身上飞出了一点流光,再要看的时候却又犹如错觉。 但解之钨和廖遥荒其实是看得清楚的,那一道流光飞出去,也是他们藏在身上的一件宝物飞走了。 易书元所在的楼阁之外,此刻有两道流光飞来,这光芒并不璀璨,也并不惹眼,却也让楼阁之上的众人都侧目看去。 这两道流光最终都落到了易书元面前,被他伸出去的扇子接住,落在了扇面上,正是两个小玉盒,而盒子中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了。 齐仲斌抚须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叹了口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纵然是修行之人,大道路途之中诱惑繁多!” 这两枚仙丹虽然算不上两大妖王溃败的直接原因,但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引子,而世间觊觎仙丹的人何其多也。 石生品尝着天庭的送来的美酒,只是笑了笑没说话,而灰勉则是将腮帮中鼓起的食物一口咽下,这才开口道。 “唉,弄了半天,仙丹也没吃上,死了也不值啊!” 梨花婆婆也在看着折扇上的仙丹,若说心中没有悸动自然不可能,但经历了这一系列事之后,却也并非多么渴望。 只不过此刻折扇却摆向了梨花婆婆这边,在她诧异的眼神中,易书元折扇微微倾斜,就有一个小玉盒从扇面滑落。 梨花婆婆下意识伸手一接,就接住了落下的小玉盒,只是她还有些发懵。 “仙尊,这是” 易书元露出笑容。 “这是给你的,既是谢你助我成地煞一变,也是谢你此番出力。” “这,这太贵重了,老身愧不敢当啊!” 梨花婆婆自己心里有一杆秤,她功劳或许有一些,但绝对不值得这般赏赐,事后能得天界一个认可就已经很满足了。 “收下吧。” 易书元话音落下,那边的石生和齐仲斌也出声了。 “收下吧梨花婆婆!”“师父给伱,自然是认为你有拿的资格,收下吧!” 灰勉直接跳到梨花婆婆肩膀上在她耳边嘀咕两句,后者愣了一下,终究还是收下了。 “梨花婆婆,你参与此番之事,还是勿要让太多人知晓了,让石生送送你,且下界去吧!” 梨花婆婆这段时间其实也算是施展了一些幻化之法,旁人或许以为是跟随在石生等人的仙修。 她毕竟是妖族,此番配合易书元猫妖变用计,若是传出去,也不知道妖族中能否立足,反正还是保护一下的好。 听到此言,石生就站了起来,而梨花婆婆抬头看看易书元,随后起身向着易书元长揖行了一礼。 “多谢仙尊!” 易书元点点头随后闭目养神,而梨花婆婆则变化为一只狸花猫一跃跳到了石生那边,被他用袖子一藏就离开了楼阁。 一到外面,石生放出风火轮,化为流星般的火光离去了。 易书元睁眼扫了一眼“流星”远去,不由微微摇了摇头,不过这边可以休息,另一边则是热闹着呢。 天宫深处的天宴阁中正在举办一场庆功宴会,除了显圣真君和此方天界的天神,还有不少受邀前来的各道修行之辈,其中就有紫山派仙修,而荣彰也在这里。 当然,南海龙族也有人在这里。 对于此方天界的好意,显圣真君还是接受的,或者说,这也算是给对方一个必要的面子。 一个挂名的虚衔罢了,就连称谓上其实也和原来的差不太多,至少能让一些人听了就联想得到. 名曰:九天伏魔圣尊,玄真圣灵真君! 为伏魔上神,可领斗部群星,可令天庭所辖下界众神,不过这些对于显圣真君而言并不在意。 宴席上说得最多的自然是此前那一战,即便在此之前众人都已经了解了那一战的许多细节。 不过也是在这一场庆功宴上,包括天界在内的各方与会者终于知道了显圣真君使用的神通,至少知道了名字。 法天象地! 虽然当初显圣真君施展有限法天象地喝退龙族的时候,也曾透露过名字,但那会流传并不广泛,甚至那次见到的神人怕真君不喜都不敢随便去传,但这次不会了。 其实法相神通并不罕见,其中较为著名的有巨灵神,以及幽冥之神城隍,但从没有人想过法相神通能到达这等逆天的地步。 修行过此种神通的人更是难以想象要施展出法天象地需要何等修为。 但有一件事是一定的了,从此天地之间各道传说中,多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神通! 能施展此完整神通者,当今之世,唯有显圣真君!—— 稍晚些时候,江郎就飞到了伏魔天军在天河边的营寨,到了易书元所在的楼阁。 一上楼,江郎就发现屋中的桌案上都是佳肴美食,更少不了灵果琼浆,易书元坐在那闭目养神,而其他人都在享用美食。 “老易,不是说你在闭关参悟怎么用丹炉炼化不化骨么,这样子有个闭关的样子吗?” 易书元睁开眼看了看走来的江郎,咧了咧嘴。 “这还需要怎么参悟,就是丢进斗转乾坤炉中炼就是了,我也不过是找个借口躲清闲!” 江郎乐了。 “还是你看得开,你都不知道我在那简直如坐针毡。” 易书元诧异。 “和龙族还没什么关系吧?而且你是东海的龙,更是随着我一起来的,说实在的,不论南海龙族还是此方天庭,不说谢谢你吧,也不会恶了你的!” 江郎笑容古怪,坐到齐仲斌那边的桌案前,拿起酒壶直接仰头张嘴就往嘴里倒酒。 “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才停下。 “唉,这天宫的酒,灵气是足了,却寡淡如水,一点不好喝” 说着,江郎才继续道。 “唉,你说得对,但是你忽略了一个人!” “谁啊?” 易书元问一句,江郎则是摇摇头。 “南海龙女,南海龙君的宝贝小女儿,她可是解之钨的未婚妻,看我的眼神简直要喷火” “嘿” 易书元笑了,而灰勉直接跳到了江郎面前也笑道。 “要不是你,南海龙族可能还会趟浑水,她该谢谢你才是,有本事让她找显圣真君去啊!” 今天灰勉说这话,江郎实在是太认同了,更是忍不住又讥讽一句。 “不是我喜欢背后说人闲话,但是啊,这龙女使性子也存三分灵明,哼,真君她哪敢惹啊,说白了还是欺软怕硬啊.对了老易,那解之钨.可还有救?” 一边的齐仲斌笑着看向江郎,不愧是长风湖龙王,除了自身修为,也还是懂得一些变通,懂得积累人脉。 “江兄啊江兄,你虽气得不轻,但人还怪好的呢,还替人家来问问啊?” “不过举手之劳,就顺便帮着问问咯!” 江郎这么说着,易书元却是摇了摇头。 “活罪可免,死罪难逃!” 江郎微微皱眉。 “天帝的意思?” “既是天帝的意思,也是真君的意思,解之钨在妖界确实算得上一号人物,但如今被擒,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即便在修行各道中,有些事也是很现实的,如解之钨这样的妖王,若是不出事,纵然手中有孽债,但凭他的手腕当然可以化解,但现在的情况则不然。 你能强势自然无恙,尤其是在南域山海这种地方,但如今你一败涂地,那新仇旧恨一起算也不算冤枉你。 “那廖遥荒呢?” “他?自然更不必说!” 易书元话音才落,灰勉则笑道。 “不知道他们结拜的时候说不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反正让他们同日死是可以的。” 灰勉的话音仿佛随着时间不断延展,时光不断流动. 十日之后,天界外部云台。 “咚咚咚咚咚咚.” 天鼓阵阵响彻云霄,斩妖台已然显化而出,云头之上到处都是天兵神将,更有众多神人在外围观望,也有南海龙族、各方仙山的修士来此 斩妖台变得极大被押解着或困或跪在这里的妖魔精怪也远不止解之钨和廖遥荒,更有那日群山一战被擒的上百化形妖物,更不乏一些大妖,其中个别的气息若是单独来看也是一方霸主。 只不过这些妖魔精怪如今都等待着那一刀。 实话说,比起这些下属,解之钨与廖遥荒的妖气,其戾气还远没那么重,但这不代表他们罪孽就轻了。 “时辰已到,先斩妖王解之钨——” 解之钨被两名神将拖到斩妖台中央,一旁的众妖纷纷激动起来。 “大王!”“大哥!” 远处龙族那边,南海龙女也是眉头紧锁,不过她发现解之钨竟然没有看她一眼。 此刻的解之钨浑身肌肉紧绷,这种状况之下竟然升起滔天妖气,更是在此刻泛出无尽戾气。 “天帝,还有武曲小儿,我解之钨不是败在你们手中,让我在此人头落地,我不服” 但此刻解之钨话音未落,一道神光却落到了台上,他惊愕抬头,却发现乃是显圣真君亲至,真君一抬手,手中就出现了一把三尖两刃刀。 这一刻惊愕的不光是解之钨,更有旁观的诸神与各道修行之辈。 “吾来斩你,可服气?” 解之钨身上戾气都消减了,更不再言语,最后扫了南海龙族那边一眼,直接跪地伸头。 显圣真君微微眯眼,神兵华光一闪,抬起就是一刀。 “噗” 一刀落下,无尽妖气随着妖王身首异处而溃散,灵光消解之刻,一点真灵飞向幽冥. (本章完) 第570章 真火即成 解之钨死的那一刻,那边的大妖或失神或呼喊,而廖遥荒也不过是僵立当场,下一个就是他。 毕竟也是一方妖王,显圣真君微微垂目伫立在斩妖台上,等候着两名神将把廖遥荒押解到跟前,再将他按跪在地上。 廖遥荒抬头看向显圣真君的一刻,后者也微微睁眼看向他。 虽然到头来还是死在显圣真君手中,还不如之前法天象地的时候一刀直接斩首,但押解归天宣判再斩和直接斩杀还是有区别的。 既算是助长一方界域的正气,也有别的作用。 接触到显圣真君的视线,看到他扬起手中神兵,廖遥荒此刻倒是不怕了,毕竟马上要死了。 “能死在伏魔圣尊手中,我廖遥荒也算无憾了,大哥,小弟来了!” 说着,廖遥荒闭目伸头,也是下一刻,神兵落下。 “噗~~~~” 妖血溅射,妖气溃散,同样是神魂灵光破灭,只一点真灵飞向幽冥. 两大妖王头颅落地,更是在随后显出原形,一只狰狞的黑豹,一只恐怖的巨蝎,只不过妖尸在被斩首之后,当妖气彻底散尽,也此刻却纷纷化作流光融入显圣真君的三尖两刃刀中。 严格来说这一刀也是补上此前遥荒妖城外的那一刀。 斩完两大妖王,显圣真君便离开了斩妖台,剩下那些纵然有不少大妖,却也没资格让他再动刀。 随着这些妖族一个个轮番被斩于斩妖台上,有的甚至显形之后头颅滚落人间,也代表着曾经响当当的一方势力就此陨灭。 见证这一幕者心中或唏嘘或感慨,只是当有的人以为快结束的时候,天界有神官高喊。 “斩神台显——” 随着神官话音落下,一道华光从天庭深处飞出,直接在云台上显化一处另一座处刑台,正是天界斩神台。 这时候,很多人才意识到,天庭这次是真下手啊。 神祇虽有天职,但各有情感各有思想,也是会有人犯错的,即便有时候在大局上依旧是站在维护秩序稳定的情况下,但依旧有罪孽不可饶恕。 此番神妖之战,最终也牵连出一些天神,免不了要打入轮回了. 随着行刑完毕,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要犯没有彻底解决,也是显圣真君率领本部兵马来此的本来目的。 还是那名神官,手持天帝敕旨在上方云中宣读。 “要犯已斩,诸罪已除,仅剩不化骨遗骸一具,恐日后生乱,附易道子之见,于斗转乾坤炉中炼化!” 神官声音传遍云海,远远扩散出去,而这一刻,龙族已经提前离去了。 声音传来,云海中有诸多蛟龙身形一顿,那龙女也回头望了一眼,随后同其余族人飞向南海。 —— 玄金山是坐落于南海之滨一片山,也算是在南域山海一端外围,也是曾经不化骨与玄金棺埋藏之所。 多年以前,玄金山边曾经有一个小国,或许那片土地也是曾经躺在玄金棺中那个人的故乡。 但在不化骨现世之后,那个小国就已经从人间被抹去。 两百多年以来,如今也从残垣断壁开始渐渐又有人生息,只是再没有往日的国度,也再没有往日的风光,只是某一个王朝的海滨边陲之地了。 这一天,一尊火光闪耀的巨大丹炉从天而降,落到了玄金山的一处山脊之上。 “轰隆~”一声轰鸣,惊得山中动物纷纷惊恐逃窜,但过去好一阵子之后,却又没有多余的动静了。 这会易书元同样从天而降,落到了斗转乾坤炉边,一起来的自然还有两个徒弟和江郎。 在众人于山中落地之后,玄金山各方山巅,从天上不断落下神光,一名名神将纷纷落在玄金山各处。 “嘿,老易,这次炼丹排场不小啊,哦,这次不是炼丹!” 江郎这么玩笑一句,灰勉站在易书元肩头笑嘻嘻道。 “前几次炼丹排场都不小。” “别贫了,一边凉快去吧!” 易书元这么一句,他和身边两个弟子则都抬头看向天空,江郎和灰勉也随后望向上方。 此刻武曲星君和伏魔教习陆信一同抓着不化骨前来。 即便如今的不化骨早已被磨灭了神魂,但依旧被小心处置,外有囚笼内有仙索,飞到玄金山上空,下方那斗转乾坤炉的炉盖就自动飞天而起,紧接着是一片灼热火光. 武曲星君和陆信对视一眼后相互微微点头,随后手中施法,笼中禁制全消。 下一刻,不化骨就这么直直坠落下去,投入了烈火熊熊的丹炉之中。 “当~” 炉盖飞回扣在丹炉之上,天上和山中各处的天神也纷纷松了一口气,不化骨即便是死了也会带给他们一些压力,实在是这僵尸危害太大了! 易书元手中出现折扇,随后扇面展开轻轻一扇,丹炉烈火顿时猛烈起来,似乎就连整个玄金山的温度都隐约上升了一些,斗转乾坤炉中的炉火在这一刻渐渐化为金红色。 易书元看着炉中火焰,这丹炉中的炉火,其实本来算不上太过特殊,只是自丹炉诞生以来炉中阴阳相抱而生之火。 但随着一次次炼丹,一次次成丹,历天劫经变化,更经历了道器炼制,炉中之火也在一点点产生变化,此为易书元乾坤变化之道的根本。 虽然自诞生之刻起也勉强当得起一句“真火”,但实际上,在易书元眼中,到了现在的地步,丹炉之中的真火才算是真的要成了,或许也和不化骨有关吧。 “生于斯,灭于斯,你想要回到玄金棺中,今日也算让你如愿吧!” 易书元话音落下又补上一扇,丹炉之中真火愈发猛烈,璀璨火光直接将炉孔遮蔽,旁人再也看不清内部的情况,不远处的石生等人是看不清了。 不过在易书元眼中,却还是能看得清的,或者确切的说是能够感受得清。 此时的不化骨身上再无任何尸气,也无任何戾气,重新变回了那一具曾经躺在“玄金棺”中的尸体,当然现在比以前温暖不少。 不化骨既然已经身死,自然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有一种和谐与安详。 “孽灵已除,这一次就真正安息吧.” 易书元退开几步看向山野四方,玄金山特殊的地势连通大地的地脉,仿佛在这一刻渐渐有特殊的气数汇聚过来,或许也一如当初玄金棺在地下的时候一样。 “果然,这玄金山也是一处特殊之地啊” 易书元这么感慨着,此刻的感觉有点类似天斗山,但也有所不同,这种不同是环境位置和各方灵潮的不同而产生的。 随后易书元就在丹炉前盘坐下来。 至于身后的弟子和朋友们,难得来一趟南界,随他们去转悠吧,或者在这边旁观也是可以的。 灰勉此刻跳到江郎肩头,凑近他耳边低声道。 “江龙王,带我们去南海龙宫转转呗!” 石生一听也是精神一振。 “对啊,带我们去南海龙宫转转吧,你不是南海龙君的座上宾吗?” 江郎咧了咧嘴,一想到南海的小龙女,顿时就打了个寒战。 “别了别了,伱们若是想要去龙宫,直接就去好了,易道子的徒弟去龙宫,我想绝不会有谁拦着不让进的。” 齐仲斌皱眉道。 “可是那龙女的未婚夫君之死也算与我们有关,师父又在这不能离开,没有江龙王在,我们去怕是不妥!” 江郎瞪大眼睛看看齐仲斌。 “好你个齐小子,仙风道骨的也会膈应人,你也知道那龙女的事啊,那我去还不是一样,甚至更严重!” 齐仲斌笑了笑,看向不远处的丹炉和易书元,喃喃道。 “师父这不只是在炼不化骨,也像是在炼丹。” “炼丹?” 江郎回头望了一眼,不过他是完全看不出来,但他相信老易这两位弟子应该是能瞧出来一些的。 —— 此番显圣真君亲自领兵下界,征伐两大妖王,诛除不化骨,加上随后天界的处刑,动静闹得不可谓不大,自然也在随后传遍各方。 而易道子在南海之畔玄金山中炼化不化骨的消息,当然也是随之不胫而走。 一段时间以来,前来玄金山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是在外围徘徊天际之后离去,有的则干脆在玄金山外围修行。 紫山仙派掌教真人和荣彰等一众仙门弟子也在玄金山外围的一个峰峦上,他们身边还站着一名金甲神人。 虽然各道甚至是妖修也有人靠近玄金山的,但却无人能接近易道子和丹炉,因为有不少天界神将星官在守护。 当然了,就算没有天神,也不会有谁在这种时候去打扰易道子。 在这里观察了一阵之后,渐渐有人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紫山派掌教真人蔡宇生此刻在山峦顶端眺望四方山势之中的气数变化,结合数月以来的观察和推算,终于明晰心中观点。 “整个玄金山的地脉流动和灵气潮汐的异常并非偶然,仿佛不断有灵机气数向着那大山中心汇聚,这过程缓慢却十分有序,分八门方位,遁阴阳二道,尊五行之序,守一炉之变.” 荣彰和身边人,乃至是同处山峦的神人都心头一惊,前者更是忍不住问道。 “掌教真人的意思是” 蔡宇生缓缓点头。 “仙尊不只是在炼化不化骨,很可能是在炼丹!” (本章完) 第571章 玄金宝丹 紫山派掌教的话让身边的仙门修士都生出一些期待。 “仙尊若是真的炼丹,那之后会不会走丹啊?” 紫山派中一名修士忍不住这么说,而旁边人也纷纷侧目,即便口上不说,心中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当初东方星罗法会,紫山派也追到过一枚仙丹,虽然对外宣称已经服用了,并且说掌教真人修为精进全是仙丹所赐,可实际上那枚仙丹至今都还放在山门之中,当做了镇派之宝。 紫山派从掌教真人到师门宿老都一致认为,仙道能修则自修,非到真正万分紧要的关头,不得动用星罗丹,这一枚仙丹也是一份特殊的底蕴。 而此刻意识到易道子可能在炼丹,紫山派的门人心中如何能不遐想呢。 蔡宇生看向说话的人,又扫了一眼门下弟子,不由摇了摇头。 “当年星罗法会,易仙尊顺天界气数之变,助东方天庭炼制道器的同时孕育仙丹,炉成之刻仙丹亦成,走丹是那一次星罗法会修行万道的机缘!” 说着,蔡宇生看向玄金山深处,一双法眼之中能隐约看到一种模糊的火焰气息。 “而今次炼丹,即便是真的走丹了,纵然是我等真的能抓住仙丹,也当是归还仙尊,结一个善缘,如何能有私留仙丹的念头呢?你等可记下了?” 紫山派修士纷纷行礼应下。 “遵掌教法旨!” 蔡宇生点了点头,又看向荣彰,这位小师弟倒是似乎与易道子多少有点交情了。 “若是有人来抢丹呢?” 其中一名弟子这么一问,随后自己就笑了,不远处的神将咧了咧嘴,身上神光对应天星,整个玄金山也多得是护丹天神。 退一万步说,纵然是没有天神,能从易道子手中抢丹的人只怕也不多,更何况天界还有一尊伏魔大神乃是易道子至交,这一尊伏魔大神谁敢惹啊?—— 时间已经过去数月,易书元始终盘坐在玄金山中央的山岗上,坐在斗转乾坤炉前。 石生等人也没有真的去南海玩耍,而是同样盘坐在不远处,两名弟子和灰勉似乎也能感受到几分丹炉中的变化。 只不过江郎确实是有些无聊了,别人都想靠近一些,他就在边上,但他又不是乾坤一脉的修士,自然感受不到炉中变化,百无聊赖之下便也会到附近水域串串门什么的。 随着时节变化,玄金山之外的天候已经渐渐变寒,往年里,纵然玄金山靠近海边,但南海靠近玄金山这一带,还是有可能在其中一些峰峦上积雪的。 而今天则不然,整个玄金山仿佛笼罩在一片无形的火力之中。 其实这火力原本只在斗转乾坤炉边,只在易书元附近,但随着炉中真火于炼化不化骨的时候开始不断蜕变,这无形火力的影响范围似乎也在逐渐变大。 到了这隆冬时节,此刻的玄金山结合下方更为广阔的地脉,仿佛就已经与斗转乾坤炉融为一体,那充斥着丹炉的热浪自然也充斥着整片玄金山。 今年的玄金山,冬季如春,满是绿叶红花 易书元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斗转乾坤炉中,不化骨已经渐渐开始消融,而炉中真火也渐渐真正成型了。 他感受着炉中变化,也感受着玄金山的细微变化。 其实玄金山的温暖就是真火已成的最好证明。 凡事物极必反,斗转乾坤炉中的火曾经也是一种猛烈异常,让人靠近就觉得炙热难耐。 但如今反而显出一种温和感,火光照耀热力扩散,整个玄金山上都是一种暖洋洋的和风,丝毫不觉得炙烈,就连易书元看向丹炉之中,那火焰虽然充满炉孔却也并没有好似随时会涌出的感觉。 这是一种特殊的转变,又好似根本没有转变,可易书元却清楚,炉中真火之变,石生和齐仲斌以及灰勉也能隐约感受得到。 在这温暖如春的玄金山中,那一股股犹如柔风的热力其实蕴藏着仙道妙法中的危险。 不过此刻易书元的注意力也很快从炉中真火上转移到了真火煅烧炼化之物上。 不化骨虽然占着这个名头,但世间哪有什么恒古不化之物呢,在丹炉中躺了数月,不化骨终究还是化了. 此时炉中是一股似气非气似液非液的物质,在真火之中不断流转,而玄金山与周边地脉以及各方灵潮依旧不断有灵息汇聚,如今的斗转乾坤炉更胜过当初的玄金棺。 易书元心念微微一动,整个丹炉开始缓缓转动,炉中真火也随着他的心意而变化,同时也影响了炉中的物质。 “隆隆隆隆隆” 随着丹炉开始缓缓转动,附近的山岗似乎也开始发出一种轻微的震动声,随后又仿佛蔓延到了整个玄金山。 只不过在易书元所处的山岗上,震动或许是一种实感,而蔓延到整个玄金山则像此前真君法天象地震动天地一样,更多是一种灵觉上的感知。 修为高灵觉强的人,在此刻会觉得玄金山都在微微抖动,而寻常人或者普通动物则往往感受不到。 石生和齐仲斌此刻也睁开了眼睛,灰勉也飞到了齐仲斌的肩头。 师父这是在干什么? 不化骨已经化为飞灰了? 这是石生和齐仲斌各自心中的想法,而易书元作为师父,仿佛能猜到两个弟子此刻的疑问。 “不化骨已然炼化,不过既然是在丹炉之中,那么自然也要炼丹了!” 易书元喃喃一句,嘴角倒是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并非是因为要成丹的喜悦,而是在这种关头,忽然回想起了当初。 当年石生还是个孩子,易书元带他于一座废弃驿站中遇上术士丹鼎一脉,那术士欲要用僵尸炼丹,也是那会易书元才有了涉足丹鼎之道的想法。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易书元也算丹道大成之仙修,却真的用僵尸在炼丹了。 当年笑人荒谬,而今自己却也行其道,世间缘法之妙莫过于此! 带着这种念头,易书元仿佛根本没有在意炉中的变化,却在这种不经意的思绪游离之间,炉中之气已然产生聚丹之变。 而此刻也正好入夜。 斗转乾坤炉的炉身上,繁杂的星辰和各种图案渐渐亮起,天空星光大盛,星辉如雨而落,纷纷没入斗转乾坤炉的炉身,仿佛被炉身星斗所吸收 这一刻,丹炉之中除了熊熊真火,还有点点星辉,更有地力汇聚,同时也不乏灵潮中汇入的点点灵息 也是这一刻,易书元仿佛能感受到不化骨最后的一些气息,或者说这气息也并非不化骨的,更像是曾经那个葬于棺中之人的。 虽然很破碎,虽然很凌乱,虽然若有若无,却好似让易书元在惊鸿一瞥中简单见到了此人曾经的人生,同时也在气候的变化中见到了不化骨的苏醒。 二者之景,是天府与地狱之别,也混杂在炉中气息变化之中。 “此间种种皆是过往云烟” 易书元喃喃之中,整个玄金山那种“震动”感正在变得越来越强烈。 隆隆隆隆隆. 玄金山各处的山峰和山脊上,一些修行之辈乃至天界神祇竟然有种站立不稳的感觉,不少人甚至前后摇晃起来。 但再看山中动物和植被,似乎依然是十分平和,觅食走动嬉戏玩闹,更因为山中天候问题可能还在行择偶之事。 一道道仙光神光和妖光纷纷飞起,不少人无法站在玄金山中了。 这一刻,斗转乾坤炉的转动缓慢下来,但其中的丹气转动却愈发迅速,种种气息纷纷向中心收拢。 这一刻,易书元双眼微闭,随后猛然一睁。 “唰——” 炉中一切气息在此刻收缩,以无穷而化一,成了一枚泛着白金色泽的圆润丹丸! 但这会玄金山的地力和各方灵息还在不断汇聚过来,易书元眉头微微一皱,却也不敢再贪多。 他抬头看向天空,不知不觉间,玄金山上空已经阴云密布,雷光交织在一起天空犹如不时闪动的天网。 在玄金山等候的各道修士以及天界神祇此时也有不少看着天空,很多人都有心里准备,知道成丹很可能引来丹劫,其中不少更是当年参加过星罗法会,一起抗衡过当初那天火丹劫。 这会的各道修士也纷纷做好了准备,准备适时出手,助易道子仙尊顶住丹劫。 不为别的,哪怕只是刷个脸熟,让仙尊记住自己,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另有机缘! 易书元视线从天空收回,再次看向面前丹炉,内里灵光熠熠,真火熊熊,更有一种威势在积蓄。 此时成丹,足矣! 易书元念头一动,斗转乾坤炉的丹炉顶盖向一侧掀开。 “轰——” 一声巨响,整个玄金山是真的开始震动起来,就连天际的劫云都在颤动,诸多原本还强撑着站在山中的修士和神人也纷纷在此刻飞天而起。 大山中央,冲天火光刹那间将劫云染成金红色。 大半年时间中那众人感知中温和的炉火在这一刻有一种恐怖的压抑感爆发开来。 原来失去了丹炉的隔绝,这炉中真火之炙热,光是感受这火光就让人想要后退 但在这漫天红光之中,在这一片“隆隆隆隆.”的山川震颤之中,有一点白金光辉升天而起,似白虹剑气,若彗心逆卷。 “唰——” 丹光直冲九霄,撞向天际劫云。 “轰隆隆——” 闪电从天空落下,直接打在丹光之上,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乃至密密麻麻的无数道一时间,天地之间仿佛再次爆发了一场震撼各道的大战 易书元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抬头看着天空,石生和齐仲斌也站了起来,和灰勉一样略显失神地看着那一道直冲九霄的白光。 此刻,易书元的声音也喃喃着传来。 “丹成一枚,玄金宝器!” (本章完) 第573章 画中有剑,剑中有音 不化骨真正彻底消失在天地间,长庚星君也算是能向天帝复命了。 只不过在这之前,即便是长庚星君,也忍不住看向易书元手起的那只手,他知道对方手中握着的正是那丹炉中炼制而出的特殊仙丹,或者叫丹器更合适。 助易道子炼化不化骨是天庭敕命,现在结束了,也可以更关心一下别的。 “不知老朽可否冒昧问仙尊一句,炉中所出之宝物,究竟是什么?” 身为长庚星君,本身神道之法就必修太白金气,对刚刚“那一剑”的感触其实远超寻常修行之辈,甚至还要胜过边上的石生和齐仲斌两个弟子。 已经能确定那丹炉所出宝丹与剑意有关,也见识了这惊天一剑,长庚星君就更想知道这件宝物是什么了。 易书元倒是差点忘了眼前这个看似苍老的神人,其实也是修太白金器大神,必要时刻也是杀伐之神,他也不瞒着,更不希望别人瞎传名字,便重新展左手露出玄金丹,笑着回答一句。 “这是玄金丹,亦可以称为玄金剑丸!” “剑丸?” 长庚星君疑惑着复述一句,易书元肯定地再回答一句。 “百炼精钢亦可化为绕指柔,动静之间刚柔并济,便是剑丸!” 长庚星君近距离看着易书元手中的丹丸,其上依据有一层淡淡白光如若薄雾,更能感受到一丝丝寒意。 也是这时候,长庚星君忽然抬头看向天空。 原本厚重的阴云此刻已经泛白,易道子那一剑带出的天空痕迹还在,但那雷声和大雨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失,一同淡去的还有两侧的彩虹。 这一刻,天空雨水消解,却开始落下雪花,仿佛那一剑带走了春夏,扫过了一秋,最终带了本该存在于玄金山的冬季。 不过易书元此刻大袖一甩,不远处丹炉真火扩散热力,天空落雪到一半又在空中重新融化为水滴,落到山中则又似春雨。 也是这时候,江郎已经到了玄金山中,落到了易书元身边,他只是浅浅向着长庚星君行了一礼,然后立刻开口了。 “老易,你炼制这么个宝贝,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每次就算准了我不在的时候闹出动静是吧?” 易书元没好气道。 “这次分明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我可没赶你走!” 江郎咧了咧嘴,凑近易书元低声道。 “好吧好吧,不过南海龙子欲邀请伱去龙宫一游,这面子你给不给?” 易书元看了江郎一眼。 “纵然是南海龙君的面子,我易书元或许真的都未必会给,但你江兄的面子,我是认的,什么时候去?” 江郎一听,脸上也露出笑容,这句话听着比吃仙丹还令人畅快。 “既然你已经炼化了不化骨,那便这就走吧?想必天宫那边也没什么非你不可的要紧事了吧?” 江郎虽然说得声音不大,但又不是私下传音,自然也是能被旁人听到,易书元看向长庚星君,拱手行了一礼。 “星君且去向天帝复命吧,这次南海龙族给易某面子,没有插手此事,易某不能驳了龙族的邀请,这便去南海做客了!” “此乃应有之义!” 长庚星君也拱手回了一礼,随后在他的视线中,易书元点了点头在,折扇一展,将斗转乾坤炉重新收回,随后与江郎一道御风而起,灰勉自然早就趴在肩头。 石生和齐仲斌见此,也向着长庚星君行了一礼,随后追随师父而去。 长庚星君在原地站了一会,扫视了一圈玄金山,随后登天而去,山中神人不久之后纷纷陆续升空,化作一道道神光飞向天界。 易道子玄金山炼不化骨之事,也就到此落下帷幕,只剩下来碰运气的各道修行之辈还在山中,不过这会也陆续开始离去。 毕竟既然是求机缘也得寻个缘法,而其中少数人却不愿离去,包括依旧在挥毫作画的一个仙修,这次能见那一剑的精彩,对于他们来说也算不虚此行了。 见易道子去往南海,天神纷纷归天,蔡宇生也携门人弟子御风而起,打算离开了。 只是路过玄金山一座山峰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随后下降了高度,其余随行门人也纷纷随着掌教一起下去。 山峰上,一位仙修摆开桌案,正在提笔作画,旁边的一位童子则不同调配着特殊的颜料和墨汁,供作画者使用。 作画者不是一般人,此刻他身上更是升起一股锋锐无双的剑意,这剑意好似随着他的画作而变化着,强若钢柔似水,光是靠近这座山头就让修为不俗的蔡宇生有种面对锋芒的感觉。 “妙,妙,妙,实在是太妙了!” 仙尊之剑,我一定要画下来,一定要画下来! “你们刚刚听到了么?” 作画仙修好似在画意之中也察觉到了蔡宇生的到来,就这么问了一句,至少蔡宇生觉得对方是在问自己和紫山派门人,不像是在问身边童子。 “听到什么?” 蔡宇生问了一句,那作画中的仙修没有回头,但话音却带着几分激动自顾自说出了答案。 “剑音!不对,是弦音也不对,是道音!仙尊一剑祭出,有无声绝弦相和.” 剑音,道音? 若是别人说这话,蔡宇生或许会有些怀疑,但眼前这人身上的剑意也不同寻常,不由就让他抬头看向天空,即便此刻已经没多少痕迹,但中间云彩依然比两边薄不少。 再看向桌案上,那画卷之上同样是剑意变化,是分云迎日,彩虹相随,也是化雨为雪,更有其后春风再度,充满着种种变化 这画卷明明是静态的,却在人注视之刻,在人神思之间,就能感受出那种剑意的变化,而念至那一刻,画卷也会产生变化。 作画仙修一边快笔落画,此刻山中天候已经渐渐归于寻常,他生怕心中残存的意境也会消失,所以兴奋中带着紧张。 同时这名仙修也已经在想着画卷的名字。 《剑虹分雨图》之名已经跃入心间。 蔡宇生落下山头后,身后跟来弟子想要说话却被他伸手制止。 没想到真的有人能把刚刚仙尊的那一剑画下来! “师父,仙尊为什么不让雪落下来呢,那肯定更好看啊!” 童子在调配颜料的时候忽然这么问了一句,而作画之人虽然处于自己理解的意境中而不可自拔,却也还是回答了一句。 “偌大玄金山,今冬却逢春,若是直接归于严冬,花草动物怕是都猝不及防,如今炉温犹在,冬日不落雪,冰霜不顾山!” 听到这里,蔡宇生忍不住再次打量作画中的修士,不论他是谁,一定要认识一下!—— 南海上空,见易书元等人与江郎一道飞来,那边的南海龙子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忍不住对身边人道。 “这江龙王好大的面子啊!竟然真的将易道子请来了!” 一边的龙族拍马道。 “殿下,这一定是易道子给您面子呢,听说您相邀,他哪能不来啊!” 谁知道龙子一听这话,看向旁人却是摇了摇头。 “若是父君相邀,说不定易道子会给这个面子,但我的话,还没这么大脸面” 说着,龙子也不再多言,立刻踏云向前,要离开海面范围去迎接易书元,那边人还没到,江郎的声音先至。 “殿下,江郎幸不辱命,把老易给请来了!” 虽然江郎话是这么说,但龙子可不敢真的这么接话茬,而是先一步在云头行礼。 “仙尊之名,在下久仰,能应邀前来,实在是令小龙欣喜,快随我去南海龙宫一游!” “龙子殿下客气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龙子如此客气,易书元回礼之后,同对方有说有笑一起去飞向远海,随后海面分浪而开,一众人遁入海中。 南海龙宫深处,有龙族先一步回到了这里,匆匆进入龙宫深处,连御水带小跑着去到了龙君书斋。 在里头的一张书榻上,南海龙君正以手枕头侧卧小憩。 龙族匆匆走到室内,身上的水汽也被书斋外的气泡隔膜吸走,他脚步虽然放轻,速度却并不慢,到了里面哪怕见到龙君在小憩也还是开口了。 “龙君,易道子马上要来了!” 南海龙君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后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杀了我的乘龙快婿,倒是和没事人一样!” 一听这话,来传讯的龙族顿时吓得不轻,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龙君,那是伏魔大帝杀的呀” 龙君看了看来人,不由微微摇头,易道子和显圣真君的关系人尽皆知,听个别逃出的妖族说,廖遥荒曾经得到了过两枚仙丹,这其中若是没有易道子的计策,怎么也不说得通。 至于所谓女妖盗丹? 嘿嘿,易道子何许人也,世上有什么妖怪能从他手中偷到仙丹呢? 接触到龙君的眼神,本来兴高采烈来通报的龙族顿时被吓得不敢说话了,甚至心中产生了一种紧张感。 对于龙族而言,很多人在外其实都是偏傲慢的,有些别人会顾忌的事,龙族相对而言不会过多考虑,可今日这名龙族却在此刻生出忐忑,即便这里是南海龙宫,面对的是天下有数的真龙。 若是龙君和易道子产生冲突,这该如何是好? 易道子可不只是自己修为通玄啊,龙君不至于在这种关头和对方过不去吧? 不过此刻,南海龙君还是叹息一声,随后站了起来。 “罢了罢了,这一劫度不过去,也是解之钨咎由自取,易道子对我龙族也算是有善意,传令下去,准备宴席,叫那几个不成器的都出来,随我一起去宫外迎接易道子!” 来传讯的龙族不由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第572章 玄金分天 无数雷霆劈落,打在那一道白虹之上却无法动摇其分毫,在所有人抬头看向高空的时候,那一道白光也已经打入劫云。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天空雷霆大亮,无数电光竟然散溢出来,也让各道修士纷纷避开。 抗衡丹劫也是在劫数落向丹炉的时候抗衡,今日易道子怎么直接将丹炉打开,任由仙丹飞走呢? 不对,仙丹是主动飞向劫云的! 这一刻,很多原本打算出手的人都收住了心中的念头,不少人也都重新落向了不再震动的玄金山,不论是天神、仙修亦或是妖修精怪,全都抬头看向天空。 之前是修行之辈站立不稳,寻常动物都没什么感觉,而这会反倒是修士稳立山头,而动物们都开始疯狂逃窜,毕竟天雷十分恐怖。 同样关注天空的还有南海海岸上探出头的水族。 易书元站在斗转乾坤炉边,丹炉的顶盖飞回归位,劫云也就回归了原来的颜色,只被闪电照亮。 厚重的云层之中,轰鸣之酷烈简直震耳欲聋,但相对而言,地面上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威胁,好似云中有什么庞大的怪物在对抗,更搅得风雷动荡. 易书元只是抬头看着。 此番开炉,只成丹一枚,虽说是丹,却也是器! 这丹劫的性质自然是不同了,而易书元甚至算是借助这丹劫之力,让丹器稳固,打去多余地力与灵息,让其浑圆完满! 天雷劈中的白光很多都是附着的丹气,随着雷劫愈发猛烈,在天空之中白虹光辉似乎也在不断溃散,但在易书元感知之中却也愈发凝练了。 易道子都没有动,各方修士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看着这“仙丹”自己同雷劫抗衡。 而这蕴含了莫大威能的雷劫,竟然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还不足一刻多钟,雷云就已经不再旋转,渐渐转化成了普通的厚重乌云。 虽然依旧雷声阵阵,依旧有不少电光落到了那一点白虹之上,可也没了那种天欲灭之的压抑感。 “哗啦啦啦.” 山中下起了大雨,一点白光缓缓从天空落下,这白光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显得有些微弱,但如今玄金山中多得是非凡之辈,各方视线全都投向玄金山中心,都能看到那一点白光。 自然也都能看清这一点白光之中的丹形之物。 没有走丹?仙丹自己回去了? 这是什么丹?吃了能产生什么玄妙效果? 只成了一枚,应该是十分了得吧? 这是几乎所有人心中的想法,甚至就连石生和齐仲斌以及灰勉都带着这种念头,只不过外围的修行之辈只能看着,而他们三者可以聚到易书元身边。 “师父,这丹能吃么?” 石生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而易书元此刻摊开手,那淡淡白芒之中的一颗丹丸就已经落到了他手心。 此丹比寻常仙丹大一些,约莫大核桃大小,通体白金之色,其上有种种玄奥的纹路,悬浮在易书元手心上方三寸距离缓缓旋转,其上的白光又好似一道道白气,在丹丸周围不断浮现却又不脱离丹体。 易书元看着这颗丹丸,又看了石生一眼,笑着道。 “所谓玄金宝器,虽然是丹却更多是法宝,此丹无坚不摧速度奇快,更能融入乾坤之妙,倒是更像一枚剑丸!” 当初的天斗丹走丹的时候确实威能也十分骇人,但那毕竟是真正用来吃的丹,只是对服丹之人的要求比较高,而今天这一枚,易书元很难想象如果真拿来吃该怎么消化。 因为这丹丸本身就是集不化骨之最终精粹,汇聚地力星光天地灵息而成。 灰勉跳到了易书元肩头,好奇地看着这枚宝丹。 “剑丸?是什么意思?” 易书元看了看灰勉,心中恍然,这世间原本其实是没有“剑丸”这种概念的,即便是剑仙有诸多剑招剑意的变化,也没有脱开“一柄剑”实质概念。 这种想法之中,易书元心生剑意,更是伸出剑指,手心的玄金丹缓缓旋转中,绕着双指缓缓转动向上。 在这过程中,白光随着丹丸飞转,绕着指尖向上,给石生和齐仲斌以及灰勉一种奇特的感觉。 那白光随易书元剑意延展,简直好似一道盘旋的剑光,甚至犹如一柄剑,只是这剑竟然如此柔软可变,竟然好似在指尖扭转. 面对徒弟的询问,易书元并不用言语来直接回答,而是抬头看向天空。 “这,便是剑丸!” 话音落下,易书元右手所成剑指点向天空。 刹那间,白虹升天而起,天地之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多出一道白光,这白光带着霜寒凌冽气机,连通玄金山深处与天空,分明一道骇人的剑气! “嗡” 明明是在无声无息之中,看到白光的修行之辈仿佛听到了一种锋鸣,让一些灵觉出众的人只觉得耳朵都微微发痒,更有种淡淡的寒意。 “唰——” 天一下子亮了! 因为那一道白虹直接将玄金山上空厚重的乌云彻底斩断,乌云从中间破裂,阳光从此照耀进来 玄金山此刻的天气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变化。 中间的雨已经停了,阳光在阴云的“裂谷”之中照耀下来,挥洒出一片长长的光带,也将大部分玄金山照亮。 而在阳光构成的“光谷”两侧,阴云依旧厚重,依旧在降雨,甚至依然雷声轰鸣,中央的阳光在两侧的阴雨之中折射出璀璨的光辉。 中心天明而左右彩虹相随,一点白虹剑光在上方划过天空 即便是易书元都略显失神地看着天空,石生和齐仲斌以及灰勉也是微微愣神的状态,更不用说看到这一幕的,处于玄金山中的神、仙、妖、龙等各道修行之辈了! 这一式剑招其实没有运用太强的法力,因为乌云本身只是普通的乌云了。 但剑丸破空的恐怖速度,这一式剑招其中蕴含的剑意,以及这一剑其中“道”的变化,堪称玄妙至极,更犹如无声之中弦音绝响! 那边的山头上,蔡宇生呆愣愣看着天空,浑身上下犹如电流窜过,身上都升起一阵鸡皮疙瘩,自修行有成以来,他已经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玄奥、危险.却也美丽异常! 这便是仙尊的剑意? 有蔡宇生这般想法的绝对不止他一人,各道修行之辈在呆愣许久之后,视线依旧盯着天空白光,也见那一道白虹再次落下,回到了易道子的手中。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明白了,这丹,绝不是用来吃的! 原来仙丹还有这样的!原来丹鼎一道还有这样一种变化! 原来古之丹经典籍之残破远比想象中更甚,当今之世能窥见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若没有易道子仙尊,谁能想到仙丹还能有此种变化? 亦或者,或许早就该想到了,毕竟传说仙尊弟子手中的法宝,就是从斗转乾坤炉中炼出来的! 玄金山中央山脊之上,易书元重新接住了落下的玄金丹,心中满意之下,也笑着看向身边的弟子。 “现在明白了吧?” 齐仲斌只是看着易书元手心的玄金丹不说话,而石生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 “说明白也明白,说懂却又不算懂,但弟子大概是理解师父的意思了” “弟子亦然!” 齐仲斌也这么说了一句。 不过易书元看着手中的玄金丹,想的却远比两个弟子多。 这一刻,易书元回想到了曾经山河社稷图中同北邙妖王的一战,那时的弦音剑诀虽然强,其实还算不上完整! 万物尊阴阳之道,寻虚实之变,弦音剑诀以音御,剑意无形无质易融于水,更偏于虚,而现在则补足阳面! 若阴阳相合,有形与无形互补,易书元觉得自身剑道定能更上一层楼! 在易书元思索的时候,玄金山内外各处的修行之辈终于缓过神来。 有人惊骇有人感慨,有人激动非常,也有人心中生出恐慌与后怕,甚至还有人忍不住挥毫作画,想要将这一幕拓到纸面上,留下这一分意境! 南海之上,江郎和南海龙子之一站在一处云头,此刻也是才回过神来,而他身边的龙子更是惊愕失声。 “易道子竟然还是一位剑仙?” 虽然知道刚刚没看到仙剑,虽然出的是一枚丹丸,但任谁看到此刻依旧留存的美景,都因那一剑而惊艳,或者惊骇! 江郎也立刻想到了幂篱,听到龙子的话,也下意识应了一句。 “他本来就是啊.” 这么说着,江郎赶忙对龙子道。 “我得赶紧过去看看,看看老易究竟炼出个什么丹来,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殿下,江某这便先告辞了!” 话还没说完,江郎就已经飞向了玄金山,一边龙子“唉”了一声,最终还是没好意思一起跟着去。 玄金山中,一名神人从天而降,落到了易书元身边,此神正是此方天界长庚星君,一个身着白衣的长须老者。 老者还没落地,就已经行礼道起贺来。 “恭喜仙尊,贺喜仙尊,仙炉一开喜得至宝!” 易书元收起玄金丹拱手回礼。 “星君客气了!” 长庚星君落地之后下意识望了一眼丹炉,然后才问道。 “不知那不化骨是否已经.” “请星君放心,也请你回禀天帝,不化骨已经彻底熔炼在丹炉之中,再也不会作恶了!” 长庚星君点点头,再次行了一礼。 “多谢仙尊!” (本章完) 第573章 画中有剑,剑中有音 不化骨真正彻底消失在天地间,长庚星君也算是能向天帝复命了。 只不过在这之前,即便是长庚星君,也忍不住看向易书元手起的那只手,他知道对方手中握着的正是那丹炉中炼制而出的特殊仙丹,或者叫丹器更合适。 助易道子炼化不化骨是天庭敕命,现在结束了,也可以更关心一下别的。 “不知老朽可否冒昧问仙尊一句,炉中所出之宝物,究竟是什么?” 身为长庚星君,本身神道之法就必修太白金气,对刚刚“那一剑”的感触其实远超寻常修行之辈,甚至还要胜过边上的石生和齐仲斌两个弟子。 已经能确定那丹炉所出宝丹与剑意有关,也见识了这惊天一剑,长庚星君就更想知道这件宝物是什么了。 易书元倒是差点忘了眼前这个看似苍老的神人,其实也是修太白金器大神,必要时刻也是杀伐之神,他也不瞒着,更不希望别人瞎传名字,便重新展左手露出玄金丹,笑着回答一句。 “这是玄金丹,亦可以称为玄金剑丸!” “剑丸?” 长庚星君疑惑着复述一句,易书元肯定地再回答一句。 “百炼精钢亦可化为绕指柔,动静之间刚柔并济,便是剑丸!” 长庚星君近距离看着易书元手中的丹丸,其上依据有一层淡淡白光如若薄雾,更能感受到一丝丝寒意。 也是这时候,长庚星君忽然抬头看向天空。 原本厚重的阴云此刻已经泛白,易道子那一剑带出的天空痕迹还在,但那雷声和大雨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失,一同淡去的还有两侧的彩虹。 这一刻,天空雨水消解,却开始落下雪花,仿佛那一剑带走了春夏,扫过了一秋,最终带了本该存在于玄金山的冬季。 不过易书元此刻大袖一甩,不远处丹炉真火扩散热力,天空落雪到一半又在空中重新融化为水滴,落到山中则又似春雨。 也是这时候,江郎已经到了玄金山中,落到了易书元身边,他只是浅浅向着长庚星君行了一礼,然后立刻开口了。 “老易,你炼制这么个宝贝,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每次就算准了我不在的时候闹出动静是吧?” 易书元没好气道。 “这次分明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我可没赶你走!” 江郎咧了咧嘴,凑近易书元低声道。 “好吧好吧,不过南海龙子欲邀请伱去龙宫一游,这面子你给不给?” 易书元看了江郎一眼。 “纵然是南海龙君的面子,我易书元或许真的都未必会给,但你江兄的面子,我是认的,什么时候去?” 江郎一听,脸上也露出笑容,这句话听着比吃仙丹还令人畅快。 “既然你已经炼化了不化骨,那便这就走吧?想必天宫那边也没什么非你不可的要紧事了吧?” 江郎虽然说得声音不大,但又不是私下传音,自然也是能被旁人听到,易书元看向长庚星君,拱手行了一礼。 “星君且去向天帝复命吧,这次南海龙族给易某面子,没有插手此事,易某不能驳了龙族的邀请,这便去南海做客了!” “此乃应有之义!” 长庚星君也拱手回了一礼,随后在他的视线中,易书元点了点头在,折扇一展,将斗转乾坤炉重新收回,随后与江郎一道御风而起,灰勉自然早就趴在肩头。 石生和齐仲斌见此,也向着长庚星君行了一礼,随后追随师父而去。 长庚星君在原地站了一会,扫视了一圈玄金山,随后登天而去,山中神人不久之后纷纷陆续升空,化作一道道神光飞向天界。 易道子玄金山炼不化骨之事,也就到此落下帷幕,只剩下来碰运气的各道修行之辈还在山中,不过这会也陆续开始离去。 毕竟既然是求机缘也得寻个缘法,而其中少数人却不愿离去,包括依旧在挥毫作画的一个仙修,这次能见那一剑的精彩,对于他们来说也算不虚此行了。 见易道子去往南海,天神纷纷归天,蔡宇生也携门人弟子御风而起,打算离开了。 只是路过玄金山一座山峰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随后下降了高度,其余随行门人也纷纷随着掌教一起下去。 山峰上,一位仙修摆开桌案,正在提笔作画,旁边的一位童子则不同调配着特殊的颜料和墨汁,供作画者使用。 作画者不是一般人,此刻他身上更是升起一股锋锐无双的剑意,这剑意好似随着他的画作而变化着,强若钢柔似水,光是靠近这座山头就让修为不俗的蔡宇生有种面对锋芒的感觉。 “妙,妙,妙,实在是太妙了!” 仙尊之剑,我一定要画下来,一定要画下来! “你们刚刚听到了么?” 作画仙修好似在画意之中也察觉到了蔡宇生的到来,就这么问了一句,至少蔡宇生觉得对方是在问自己和紫山派门人,不像是在问身边童子。 “听到什么?” 蔡宇生问了一句,那作画中的仙修没有回头,但话音却带着几分激动自顾自说出了答案。 “剑音!不对,是弦音也不对,是道音!仙尊一剑祭出,有无声绝弦相和.” 剑音,道音? 若是别人说这话,蔡宇生或许会有些怀疑,但眼前这人身上的剑意也不同寻常,不由就让他抬头看向天空,即便此刻已经没多少痕迹,但中间云彩依然比两边薄不少。 再看向桌案上,那画卷之上同样是剑意变化,是分云迎日,彩虹相随,也是化雨为雪,更有其后春风再度,充满着种种变化 这画卷明明是静态的,却在人注视之刻,在人神思之间,就能感受出那种剑意的变化,而念至那一刻,画卷也会产生变化。 作画仙修一边快笔落画,此刻山中天候已经渐渐归于寻常,他生怕心中残存的意境也会消失,所以兴奋中带着紧张。 同时这名仙修也已经在想着画卷的名字。 《剑虹分雨图》之名已经跃入心间。 蔡宇生落下山头后,身后跟来弟子想要说话却被他伸手制止。 没想到真的有人能把刚刚仙尊的那一剑画下来! “师父,仙尊为什么不让雪落下来呢,那肯定更好看啊!” 童子在调配颜料的时候忽然这么问了一句,而作画之人虽然处于自己理解的意境中而不可自拔,却也还是回答了一句。 “偌大玄金山,今冬却逢春,若是直接归于严冬,花草动物怕是都猝不及防,如今炉温犹在,冬日不落雪,冰霜不顾山!” 听到这里,蔡宇生忍不住再次打量作画中的修士,不论他是谁,一定要认识一下!—— 南海上空,见易书元等人与江郎一道飞来,那边的南海龙子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忍不住对身边人道。 “这江龙王好大的面子啊!竟然真的将易道子请来了!” 一边的龙族拍马道。 “殿下,这一定是易道子给您面子呢,听说您相邀,他哪能不来啊!” 谁知道龙子一听这话,看向旁人却是摇了摇头。 “若是父君相邀,说不定易道子会给这个面子,但我的话,还没这么大脸面” 说着,龙子也不再多言,立刻踏云向前,要离开海面范围去迎接易书元,那边人还没到,江郎的声音先至。 “殿下,江郎幸不辱命,把老易给请来了!” 虽然江郎话是这么说,但龙子可不敢真的这么接话茬,而是先一步在云头行礼。 “仙尊之名,在下久仰,能应邀前来,实在是令小龙欣喜,快随我去南海龙宫一游!” “龙子殿下客气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龙子如此客气,易书元回礼之后,同对方有说有笑一起去飞向远海,随后海面分浪而开,一众人遁入海中。 南海龙宫深处,有龙族先一步回到了这里,匆匆进入龙宫深处,连御水带小跑着去到了龙君书斋。 在里头的一张书榻上,南海龙君正以手枕头侧卧小憩。 龙族匆匆走到室内,身上的水汽也被书斋外的气泡隔膜吸走,他脚步虽然放轻,速度却并不慢,到了里面哪怕见到龙君在小憩也还是开口了。 “龙君,易道子马上要来了!” 南海龙君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后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杀了我的乘龙快婿,倒是和没事人一样!” 一听这话,来传讯的龙族顿时吓得不轻,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龙君,那是伏魔大帝杀的呀” 龙君看了看来人,不由微微摇头,易道子和显圣真君的关系人尽皆知,听个别逃出的妖族说,廖遥荒曾经得到了过两枚仙丹,这其中若是没有易道子的计策,怎么也不说得通。 至于所谓女妖盗丹? 嘿嘿,易道子何许人也,世上有什么妖怪能从他手中偷到仙丹呢? 接触到龙君的眼神,本来兴高采烈来通报的龙族顿时被吓得不敢说话了,甚至心中产生了一种紧张感。 对于龙族而言,很多人在外其实都是偏傲慢的,有些别人会顾忌的事,龙族相对而言不会过多考虑,可今日这名龙族却在此刻生出忐忑,即便这里是南海龙宫,面对的是天下有数的真龙。 若是龙君和易道子产生冲突,这该如何是好? 易道子可不只是自己修为通玄啊,龙君不至于在这种关头和对方过不去吧? 不过此刻,南海龙君还是叹息一声,随后站了起来。 “罢了罢了,这一劫度不过去,也是解之钨咎由自取,易道子对我龙族也算是有善意,传令下去,准备宴席,叫那几个不成器的都出来,随我一起去宫外迎接易道子!” 来传讯的龙族不由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第574章 一游水晶宫 不论龙宫中是什么情况,但至少在易书元身边那一位龙子的态度是十分好的。 从入海之后简短的自我介绍和客套之中,易书元能觉出对方的欣喜,也能感受到那份邀请的真心。 而在这之前,江郎早已经将一些讯息告知了易书元等人。 这龙子排行老三,名曰巫澄,自江郎来南海之后也是这一位招待的,也算是颇受南海龙君喜爱的一个儿子。 龙族情况和人间王侯自然是有很大区别的,只要是龙君中意的子嗣,地位都高,这三子便是南海三太子了。 众人御水而行,在海中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一边走一边聊,见到诸多鱼群,也见了海中许多的美景,最后在不断游动中,周围变得越来越昏暗。 不断向前也不断向下. 在灵觉和肉眼的感知中,易书元也会生出一种奇妙感,黑暗之中的海水温度同样也在不断下降。 除了当年的大庸天子死后易书元带他在东海龙宫之外神游一圈,这算得上是易书元第一次去往海中真正的龙宫。 到了这种深度,眼前虽然依旧清晰无比,更多的却也是灵觉带来的感知,处于一种能看清黑暗的奇异感觉之中,而比起神游,现实的感觉也会更有趣。 至少易书元这还是愿意用“有趣”这个词的,尤其是接下来的时候。 当众人御水真正到达一定深度之后,黑暗的世界重新开始出现光明,出现了那种能够散发光芒的鱼类乃至植被,它们从众人身旁经过,没有受到丝毫惊扰! 龙族或许看惯了,但石生和齐仲斌以及灰勉都带着好奇的眼神左顾右盼,就连易书元也是频频侧目。 “海中之美,不亲至不足以领略!” 易书元感慨一句,一旁的南海龙子顿时也露出笑容,或许是因为易道子在侧,这些景色他今天以缓慢的速度前行下认真观察,也仿佛看出往日里不曾留意的美。 “仙尊所言极是,或许海中之美,我等也该多停留欣赏,而非每次匆匆而过!” 如果别人这样表现,身旁的龙族可能会觉得对方没见过世面,但此刻,龙子和几位南海龙族只会觉得几位仙人心怀童趣又有感海中自然与和谐,真心流露愉悦,是对龙族管辖水域之生机与灵性的一种肯定和无声褒奖。 “前方就是我南海龙宫了!” 不用龙子说,易书元也感受得到。 远方的海底,有一片散发着光亮的区域,随着距离的接近,这光亮也越来越明显。 在远方看来或许是一抹荧光,越是接近就越是明亮,却也并不刺眼,那海中小山和一些石柱顶端,都有一颗颗明珠,一块块特殊的宝石在散发着光辉。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龙宫都被称为水晶宫了!” 石生看得有些失神,同时也这么感慨地说了一句,而一边的齐仲斌也是带着惊叹之色抚须点头。 “未至水晶宫,先到水晶林!” 那海中光辉萦绕之地,确实也像是一片水晶之林,而在那一块的外围,水中生物也尤为密集,仿佛不受龙气所骇,即便是隐约能看到有蛟龙从那边游过。 甚至就连龙宫禁制都显得不是很明显。 易书元心中略有感悟,显然这南海龙族的风格和东海龙族还是略有不同的。 相比起来,或许还是东海龙族更傲慢一些。 等众人接近龙宫外围,一股厚重深邃的龙气就从龙宫深处散发出来,随后其源头一直延展到了龙宫之外,似乎是受到这一股龙气的影响,龙宫外围的水族这才微微受惊,随后纷纷向外侧逃走 “老夫久闻易道子大名,早就有心结识一番,不想今日道友光临寒舍,实在让老夫喜不自胜!”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方龙宫方向传来,易书元神色一正,明白那就是南海龙宫之主,一条修行年深日久的老龙。 “龙君太客气了,易某对龙宫美景也是心向往之!” 说话间,水流已经到了龙宫近处,在外部缓缓落下,与周围水域融为一体。 直到这一刻,龙宫之外的一众龙族和前来龙宫的易书元一行能够更清晰地看到对方。 易书元一眼扫去,除了中央的老龙,左右旁边更是有数十名龙族,除了本来龙宫中的龙君臣子,怕是不少龙子龙女都来了,比如那位曾经到过斩妖台外的龙女。 虽然那会易书元没去斩妖台,但显圣真君在啊! 当然,所有人也都看向了易书元,虽然对于易道子的样貌,不少人其实已经知晓,但看真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这一眼望去,一瞬间只会觉得略微明亮了几分,但再看却又好似是一个气息上十分寻常的凡人,而灵觉回馈之中,又仿佛对方与海中水流都十分融洽. 这是只有此刻感知细微之处的龙族才能体会到的感觉,也能从中一窥仙道绝巅之人的修行境界。 “仙尊请!爹,您看,我把易道子给请来了!” 龙子先邀请易书元之后,笑着走向龙宫众人。 待到易书元走近也是携弟子向前行了一礼,而龙宫一众也是立刻回礼。 这条南海老龙丝毫没有此前在书榻上的感觉,反倒是迸发远胜过往日的热情,亲自上前几步引手相邀。 “来来来,道友请随我一游我南海宫阁,我已命人设宴准备,随后就可入席!” “易某恭敬不如从命!” 简单寒暄过后,脚下水流仿佛自己开始动了起来,在南海龙君转身的时刻,易书元等人就随着这一股水流入了龙宫之中, 不远处多得是半人半鱼的鱼娘从两旁游曳而过,其中不少手中托举着托盘,上面是各种海中珍馐 至此刻,龙子已经退居后方,就连江郎也落后半步,不敢逾越,走在易书元身边的则成了南海龙君,水晶宫的瑰丽也由这一条老龙亲自带着易书元领略,也就只有灰勉心安理得地趴在易书元肩头。 后边,三太子正在和兄弟姐妹低声描述玄金山炼丹之事,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显然前头的人也能听到,也算是给自己父亲在描述。 “不化骨在那显圣真君一杵之下,尚且没有破碎,可谓是真如其名,不过在仙尊斗转乾坤炉中,终究还是化去,丹炉打开之刻升起一枚白金仙丹!” 一旁的龙族也应和着补充。 “对对对,只成了一枚,但这丹也不是寻常丹!若是能近距离观看,想必更为入微,而我等只能一见那美景了!” “什么美景?三哥你快说!” 有龙女好奇追问一句,那三太子便笑着看了一眼关注这边的石生和齐仲斌,随后才道。 “仙尊那一枚仙丹更像是一件法宝,他只是朝天一指,仙丹竟然升天而起,迎着丹劫而上,化为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将劫云一分为二,滚滚天雷都化作了绵绵细雨日光落下,更是追随那一道丹器剑光,化作左右两道彩虹” 三太子说着仿佛陷入回忆。 “那一幕,我是毕生难忘了!” 一剑分开丹劫劫云?这句话听得跟随的龙族纷纷露出惊愕之色,也有部分龙族则在想象着那令人“凛然”的美景! 石生在不远处听得直乐,看了一边也看似神色平静的齐仲斌一眼,凑近了传音道。 “这三太子说得也太夸张了,师父出剑的那会,雷劫天威都已经差不多散去了,被他说得好像直接一剑把雷劫都给斩开了!” 齐仲斌也忍不住咧开了嘴,但这会师兄弟可不会去拆台,前头的易书元听了也只是乐呵一下。 江郎就更乐了,回头望一眼那三太子,这位南海龙子也是个妙人。 正说着呢,那三太子却又看向同齐仲斌窃窃私语的石生,走近几步道。 “石道友,仙尊那一枚丹丸究竟是什么,在下也是极为好奇,又不敢太过冒昧询问,此刻兄弟姐妹们都在此,在下便也斗胆问问,那究竟是丹还是宝,是否有个名堂?”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师父不是也和天界的人说了嘛,石生都不用询问前头的人,毕竟那边一仙一龙虽然自顾聊天前行着,却也不可能听不到后面的声音。 “既是丹也算是法宝,师父说,百炼精钢亦可化为绕指柔,动静之间刚柔并济,那玄金丹便是当今世间唯一一枚剑丸,也可称为玄金剑丸!” 剑丸! 虽然是一次听到这种名字,但众人却在此刻由心领会了这名称中代表的意义! 这时候,就连前头的南海龙君都不由为之侧目,看向后方的众人。 “道友在玄金山中所炼制的便是澄儿口中的剑丸?老夫最喜见天下之宝,可否容老夫一观?” “这又有何不可呢!” 易书元说罢,袖中就飞出一点白光,落到他手中后,正是玄金丹,他将之递给身边的南海龙君,在后者小心接过的时候,后方一众龙族和易书元的弟子也全都看了过来。 龙君没想到易书元会直接递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赶忙伸手小心接过。 这丹丸浑圆白金之色,其上满是玄奥纹路,一缕缕犹如白气的光辉环绕在丹丸之上,更是给用手接触的老龙都带来丝丝寒意,当老龙以神念探究丹丸之上时 “嗡” 剑丸轻轻一颤,带起水中一阵轻微的锋鸣。 老龙都感觉到精神微微刺痛,仿佛刚刚神念是撞向了一柄出鞘的利剑! 而受此一激,老龙身上的龙气也一下子升了起来,整个水晶宫都在这一刻迸发出一片流光,仿佛此刻绽放出无穷瑰丽色彩,让易书元等人都不由看向四方。 “好宝贝,好宝贝啊!暗藏锋芒,美丽异常!” 南海龙君由衷赞叹,而易书元见水晶宫变化,也是有心称赞。 “水晶宫之美,也不遑多让啊!” (本章完) 第575章 龙宫鉴宝 龙族的视线都看向龙君手中的剑丸,这一枚圆润的丹丸在此刻呈现一种淡淡的白芒,如雾如幻,蕴藏着无穷剑意与杀机,却也美得难以形容。 以龙族鉴宝的直觉,谁都能感觉出,此刻龙君手中的丹丸,胜过世间最璀璨的宝珠! 即便南海龙君此刻是站定状态,但脚下溪流依旧送着众人不断前行,水晶宫的瑰丽变化也不断呈现在眼前,这龙宫华光照耀到玄金丹周围,却也更显出这剑丸的不凡。 南海龙君细细端详了许久,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将之递给易书元。 “好宝贝啊,可惜了,仙尊定是不会割爱的!” 易书元脸上露出笑容,伸手干脆地接过玄金丹,好家伙,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但这宝贝怎么可能给别人呢! “龙君说笑了!水晶宫如此瑰丽,龙族富甲天下,南海又怎么会缺了宝贝呢?” 南海龙君看了看后方,又看向面前的易道子,抚须露出笑容。 “我龙族富有四海,而四海龙君之中,又数我痴长几岁,确实也收藏了不少珍奇之物啊!” 易书元心中微微一愣,不过也闻言知雅意,略微明白了这南海龙君的意思,便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并且脸上表现出些许惊讶和期待。 “易某早知龙族善纳珍宝,更是以南海水晶宫为最,不知今日能否鉴赏一番,让易某和门下弟子开开眼界?” 易书元的这句话简直挠到了南海龙君的痒处,他也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道友既然想看,老夫又如何会驳了道友的兴致呢,今日龙宫大摆宴席,定也会让道友一饱眼福的!” 当一个人收藏了许多宝物,有时候也是会有展示欲的,即便那人是南海龙君。 但这种展示欲也是相对的,不可能是个人就让一条真龙产生什么展示欲,大多数情况下甚至是见都懒得见,而面对易道子,尤其是见识了玄金丹之后,南海龙王身为爱宝之人的这种展示欲也就提了起来。 身为真龙,修行年深日久,而易道子身为仙道绝巅的人物,修行岁月同样不会少,肯定也是极有见识,宝物要给懂的人看才有价值! 仅仅是易书元将玄金丹借给这南海龙君仔细欣赏,甚至不阻止他神念探究的举动,就让这条老龙心情大好。 “哈哈哈哈哈,那易某就期待着龙君的展示了!” 话都到这份上了,易书元自然也是笑着应和,而且说不期待那绝对是假的,世上又有多少人有机会看看四海真龙的收藏呢? 这么说着,易书元又多言一句。 “不过在此之前,易某已经见识了龙君的一件至宝了,实在是赏心悦目,令人难以忘怀!” “哦?道友何出此言,又是何宝物?” 南海龙君面露诧异地看向易书元,而后者扬起的长袖随着手指向四方,也算是真心实意地夸赞。 “便是这南海水晶宫,谁敢说这不是一件世间罕有的宝物,谁游此处能够不被这水晶宫之美所折服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海龙君大笑起来。 “道友真是知宝懂宝之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脚下的水流都快了几分,南海龙君好一会才收敛笑意,伸手朝前,热情程度更胜刚才一筹。 “道友请!” “请!” 一边也跟随着的一名龙族面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下意识多看了龙君几眼。 龙君刚刚在书榻边还是那种神态,这会哪还有半点不快啊 南海水晶宫中央大殿之上,龙君大摆宴席,众人来到殿外,就能看到有诸多水族正在忙碌,其中水族老远就能听到龙君爽朗中带着笑的声音。 “道友请!” “请!” 南海龙君和易书元一前一后进入龙宫大殿,之后才是跟随的其他人,而殿中的水族纷纷后退向两边。 等易书元进入大殿,发现一道细微的水膜分开水流,原本水晶宫中的水流已经十分特殊,轻柔剔透至极,而这大殿上这会更是直接化为无水之界。 这让易书元都略微诧异,因为他根本没察觉到这龙宫水晶大殿中有太明显的禁制,即便是有似乎也只在地面有十分隐晦的一部分,却还做不到直接将水排空,而且巡其阵法轨迹,似乎助水而非排水。 随着视线挪动,易书元从地面逐渐看向四方立柱和上梁之间的位置,隐约能见到一些不太明显的华光。 别人或许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但在易书元这,却让他也多少产生一些兴趣,毕竟这些他是打算写到书中的。 见到易书元看向宫殿地面和四方立柱,南海龙君抚须笑着点头,不愧是易道子,已经察觉到了。 和这种识货的人交流,就是有种让人舒心的感觉,以往就算有需要隆重接待的客人,多半也是不会注意这些的。 “哈哈哈哈哈哈,道友应该是已经明白了吧。” “大概明晰一些,却也还一知半解。” 听到这话,老龙笑了笑,指向四方立柱解释道。 “这四方立柱与大梁之间,镶嵌着四枚避水珠,而地面之上简单的布置,不过是重水阵,免得在殿中饮酒作乐,把酒水也给逼退了,岂不大煞风景?” 可以的,浅浅装了一波,易书元感慨着点头,有钱人! “不愧是水晶宫,此中玄妙,既朴素也厚重!” “哈哈哈哈哈,道友莫要多言了,快快上座!” 易书元被邀请坐入座,南海三太子则邀请着石生齐仲斌一起入座,而江郎则厚着脸皮直接坐到了易书元旁边,对他而言也算是一个合适的位置。 其后则是美酒佳肴频频被端上来,众人举杯畅饮品尝龙宫美食。 宫殿一侧更是有水族歌姬摆弄乐器,弹奏出一阵阵动听的乐曲,这种曲乐也算是在悠扬中充满特殊风情,让易书元都不由微微晃首。 光是见易书元的动作,上首龙君便知晓他同样是深谙音律,更是能懂那一份雅意,笑容更是盛了几分。 和易书元想的不同,纵然是在这深海之下,这里的食物却也并不冰冷,本以为可能得是类似刺身的东西是主流了,没想到热气腾腾的菜肴才是重点。 并且既有一些最见功底的家常小菜,也有不少一看就食材珍贵的大菜,不过或许在这食材是最容易获得的东西。 “来来来,道友尝尝我这龙宫御厨的手艺!还有江龙王,你久在东海,这段时间也多领略一下我南海风光,回去和东海同族聊聊,哈哈哈哈!” 那边龙君热情,易书元自然也不会冷落对方,江郎也是满带笑意,凑近到易书元耳边低声道。 “这南海龙君可是比我东海龙君会享受多了。” 有时候江郎觉得东海龙君一多半时间都是在睡觉。 “不过这菜嘛,其实也就这样,不比得望湖楼的手艺,这龙宫大厨看来是没学到家啊!” 易书元笑了笑。 “胜在食材鲜美,这菜肴其实是少了一些锅气烟火气罢了,这是水族难以学会的。” “相比起来,南海歌舞确实更胜一筹!” 江郎这么说着,也欣赏着殿内水族舞姬的舞姿,她们将那份婀娜展现得淋漓尽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名龙族走到龙君边上低声说了一句,后者便放下了酒盏,随后伸手“啪啪”拍了两下,殿中歌舞顿消。 “道友,且看我准备的几件宝物!” 龙君话音落下,大殿之外忽然展现华光,隐约之间仿佛同一处宝阁连通,展现出重重楼阁的变化,仿佛有一扇在虚实之间的大门展开。 下一刻,整个水晶宫华光大作! 众人纷纷看向外部,在这光芒之中,珠宝金玉成山,却也不过是点缀,真正的宝物是存放高阁之中的一件件藏品。 其中有兵刃,有法器,有珍玩器皿,也有蕴含一些特殊气息的名家作品,更有一些本身散发着一阵阵流光,亦或者单独有禁制分寸。 这些画面在虚实之门中不断流动,易书元甚至看到某个高处位置,几重禁制之内的几个玉匣,光是看一眼的感觉来说,他就知道里面的是星罗丹。 最终在流光闪耀之中,那虚实宝库大门定格在一处略微空旷之地,那里有一样东西正散发着阵阵红光,甚至有一股灼热感透入水晶大殿之内。 看到这件宝物,就连易书元都不由睁大了眼睛,石生和齐仲斌等人更是面露惊色,哪怕是水晶宫中的龙族,也不是谁都知道龙君有这件东西的。 殿内很多人全都看向了易书元,包括上首的南海龙君。 “道友,此宝如何啊?” 易书元不由摇头又点头。 “没想到竟然能见到此宝!” 那宝库之中此刻展现的,乃是一尊真正的丹鼎仙炉,并且这丹炉还“活着”! 一阵阵灼热的火力至今未曾熄灭,也代表着这丹炉的状态之完好,其中华光更是代表着此炉的不凡。 不愧是南海龙宫,不愧是喜欢收藏宝物的真龙! 这第一件宝物就让易书元大开眼界! (本章完) 第576章 拍炉而醒内蕴乾坤 易书元的话虽然在南海龙君的意料之中,却也依旧让他心中大悦。 “哈哈哈哈哈哈.此等宝物,也只有道友才能欣赏得了,寻常庸俗之人来了,哪看得懂,哪配我拿出来鉴赏啊,说句惭愧的话,纵然是老夫面对此宝也是肤浅之人啊!” 这老龙君说着站了起来,感慨地看着殿外,看着那在虚实之间逐渐变得越来越实质化的宝阁内部,丹炉的热力也随着这种变化愈发明显。 “四百多年了,我得到此宝已经四百多年了,也越发明白此等宝物之不凡” 说着,这老龙看向了也在盯着殿外仙道丹炉的易书元。 “当今之世,只怕也唯有道友能识得此宝,能鉴赏此宝,能懂得此宝,乃至能运用此宝啊!” 这是一句实在话,南海龙君这句话在场没有任何人反驳,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哪怕是放到天界,放到各处仙府,放到各个神佛道场天下各地也是这样一个事实。 易书元闻言摇了摇头看向这南海龙君,感慨中带着真诚地说道。 “龙君勿要妄自菲薄,此宝能保持如此出众的状态,想必龙君也是费了极多心思的,若真的没有细心钻研,真的一点都不懂的话,如何能有此刻的仙炉华光?” 这句话绝不是易书元的故意说的恭维之言,同样是身为丹道大家说出的一个事实。 江郎在一边不由低语一句。 “这么玄乎么?” 易书元看了江郎一眼,微微点头。 “换你得到这么一座丹炉,搞不好一百年就出事了!” 出事? 这个词中应该是蕴含着多种深意,江郎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只是看着那边丹炉欣赏着。 当然,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整个龙宫大殿内有资格参加宴席的诸多龙族水族全都激动了起来,石生和齐仲斌等人同样亢奋不已。 “师弟,龙宫中竟然还有一座真正的仙道丹炉!” 石生惊叹着这么说,而齐仲斌同样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殿外。 “是啊,谁能想到纵然是东方天界的药神宫费尽心机,也不过是得来一院残炉,而在这大洋深处却还有一座真正的丹炉” 这实在是太难得了,以前是不懂,见识也不够,但这么多年下来,石生和齐仲斌大概也明白了,仙道丹炉的难得。 师兄弟曾一度以为,除了师父的斗转乾坤炉,以及师父为天庭炼制的一座道器丹炉之外,世间或许已经再无完好的丹鼎仙炉了。 不成想这里就有一座,而且看起来绝不寻常! “师弟,你说和师父的丹炉比,哪个更好?” 师父的丹炉其实是数十年前才新炼制起来的,不凡肯定是不凡,但石生有些吃不准到底哪个好,而齐仲斌则笑了笑摇头道。 “师兄,这没有可比性,或许这丹炉十分不凡,或许当初也曾炼制过什么了不得的丹药,但师父的斗转乾坤炉可是容本门乾坤变化于一炉,随师父历劫而进,前无古人,后只怕也无来者,更是孕育出道器丹炉,放在丹道鼎盛时期也必是至尊宝炉!” 说着齐仲斌又补充了一句。 “不化骨炼化之日乃是大寒日,师父虽然没说,但也当是历经了一劫,更是与丹炉息息相关。” 石生微微点头,喃喃着“后无来者”,不由叹了口气。 “你我二人或许能学到师父乾坤变化的几成本事,但丹道.” 在同案而坐的师兄弟探讨的时候,其他龙族水族的讨论则更为热切,靠得比较近的那几个桌案边,南海龙子龙女们纷纷激动不已。 “我们南海竟然还有一座仙道丹炉?”“是,我都不知道!” “那大哥也不知道?”“大哥也不在这,他或许知道吧” “而且保存如此完好!”“就像是炉中还有仙丹在孕育!” “这宝物确实是世间罕有,也确实不是谁都能欣赏的.” “我们能用它来炼制仙丹么?” 有人这么疑问一句,一旁原本热闹的讨论声一下子静了一会,几个龙子龙女都看向说话的人。 “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失言了.只是谁有了这等宝贝,能忍得住不试试呢?” 这句话众人也是深以为然,不少人看向了已经站起来的龙君。 “不知道爹有没有试过?” 那南海龙君仿佛是听到了这句话,原本因为听到易书元的赞叹和恭维而会心微笑的脸微微一僵,眼神余光扫了那边一眼,但什么话也不说。 随后那老龙便举着酒盏离开座位,一步步走向大殿中央,更是看向那边的易书元。 “道友何不同我一同近距离鉴赏一番呢?” 易书元脸上带着一丝期待也站起身来。 “易某恭敬不如从命!” 其余人虽然也有想要起身的,但看看左右再看看气氛,最终还是犹豫着坐下了。 前方大殿之外,虚实之间的宝库中,那一尊丹炉竟然缓缓悬浮而起,从宝库中直接飞了出来。 这丹炉一接触到外部的水流,顿时碰撞起水与火的激变,更是产生了无数气泡,但短暂经过一段水域之后,丹炉也就进入了避水珠覆盖的大殿之内。 一阵阵带着热力的水气从丹炉身上飘散,落到大殿中央的时候恍若云雾缭绕,更有种仙道意味在里头。 “道友,请鉴赏此宝!” 龙君伸手向前一引,易书元便走上前去,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古之仙炉流传下来,至少是第一次见到完好的。 虽然当年在东方天界的药神宫研究过许多丹炉,参看过许多丹经典籍,但怎么可以和眼前的丹炉比呢。 一阵阵灼热感袭来,炉中烈火似乎依旧桀骜,让整个水晶宫大殿温度都在上升,而这种热度可不是普通的凡火余温,甚至让一些负责伺候众人酒水饮食的水族都有些难受,不少都忍不住后退一些。 易书元靠近丹炉,伸出手轻轻摸向丹炉,一边龙君看了心中一紧,刚要出言提醒却见易书元手都已经距离丹炉不过几寸了,却依旧毫无影响,已经到喉咙口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下一刻,易书元直接轻轻触碰到了丹炉的炉身上,那一双白净的手竟然能扛住炙热的炉壁。 身为丹道大家,易书元又怎么可能不防备丹炉之火呢,他运转变化,掌指之间已经流转火行之力。 或与丹炉同源,或以水行克之,而丹炉宝器在前,自然不会以相克之道来观察。 易书元的手掌接触到炉身,也等于是他的法力接触到了炉身。 这一刻,整个丹炉表面自易书元手掌的位置开始,有一阵涟漪般的火色华光荡漾开来,一直流转到整个仙炉上下。 仙炉的炉壁上,一些花纹开始呈现出一种火焰一样的纹路,一道道流光亮起,整个丹炉的热力仿佛在这一刻瞬间上升。 “嗡~~~嗡~~~嗡~~~” 一道道灼热中带着光辉的波纹自丹炉之上不断扩散,易书元用心感受,一边的南海龙君自然也是站立不动,只是脸上带着惊色。 而周围的水族就不同了,那些原本负责伺候宴席上宾主的水族侍从已经受不了了,本来有的只是退远一些,但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低呼中不断后退,甚至有人直接退出了宫殿,进入了外部的水域之中。 易书元似乎对周围人的反应毫无所觉,他微微闭眼,只是全身心地关注和感受着眼前的丹炉,他的法力小心变化细微触碰,在接触的短暂时间内就以一种与丹炉趋同的感觉隐约窥探到了丹炉的灵性。 毫无疑问,丹炉原本的主人早已经身死道消,以至于完全没有了任何痕迹,而丹炉之中的炉火虽然没有熄灭,但其实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热力腾腾毫无影响。 实际上,炉中之火已经弱了很多很多,不过这是相比于丹炉有人照看的全盛时期的,相对的,如今依旧能让龙宫中修为不够的水族退避三舍,当然这也和丹炉失去了约束有关系。 但也是这一刻,易书元双眼猛然睁开,看向了身边好奇不已的南海龙君,对方原本疑惑的眼睛似乎从易书元的眼神中察觉出什么,随后又见到易书元那只手轻轻抬起。 这可不只是不再触碰丹炉这么简单。 易书元环顾殿中,待看清修为低的水族已经全都退了出去,又看向一侧龙君,一人一龙一个眼神询问,一个领会之后微微点头,不作言语便已经交流完毕。 不过易书元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挪动一个地方如何?” 而南海龙君却摇摇头。 “便是此刻欢宴之时最好的助兴,就在此地!” 随后龙君抬起右手往后挥了一挥,所有龙族微微一愣之后立刻领会了过来。 “做好准备,修为低的都后退!” 修为低的水族其实都已经跑出大殿了,现在剩下的不是龙族也是水族之中修为不俗的。 所以易书元扬起的便轻轻向着丹炉的炉身上拍了下去。 手掌再次触碰到丹炉的时刻,不再是刚刚那种“温和”的状态,而是撞出金铁之鸣,犹如海底龙宫钟鸣起! “当——” 随着这一声钟鸣般的巨响产生,一道交织着气流和灼热火力的波纹爆发。 刹那间整个大殿之内气息翻腾,不少龙族水族立刻施法伸手向前,防止自身前方的桌案被掀翻,但依旧有一些猝不及防的水族身前桌案倾覆杯盏倒卷,更不用说那股灼热与压力 只不过桌案后滑也好,杯盘狼藉也罢,所有人在抗衡这一股冲击的同时,注意力也全都落向那边的丹炉,以及丹炉旁始终伫立的两人。 热风渐渐缓和下来,但此刻的丹炉却仿佛有一阵阵灼热翻腾,热力忽强忽弱一直不间断。 如果说此前的丹炉是还“活着”,热力经久不散,那么此刻的丹炉已经“醒了”! 并且那丹炉此刻给人的感觉还不止于此,灵觉出众一些的似乎能感受到一些特殊变化,但又受限于炉火灼热不敢过分探究。 只不过身处丹炉近处的易书元和南海龙君却已经明白了,后者身上如同过电,激动之中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易书元。 “道友,这.” 易书元这会也已经能确认了,点点头回应。 “这丹炉之中内蕴乾坤!还在煅烧炼化着东西!” (本章完) 第577章 还好是易道子来了 一听到这话,南海龙君脸上顿时浮现惊喜之色,而大殿之内所有水族乃至石生和齐仲斌也是纷纷面露惊骇。 有的人喜上眉梢,有的人亢奋,不已,在这丹炉光晕和冲击渐渐缓和的时刻,不少人都激动得站了起来。 这丹炉之中还在炼化东西? 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仙丹,若是仙丹,那会是什么丹? 不过因为见识或者听闻过易道子的事,在场的水族也都明白,仙道丹炉也不只是能炼丹的,若是炼宝同样了得。 刚才南海龙君也说了,他得到这丹炉已经四百多年了,而这丹炉存在的岁月只怕是已经超过千年,那炉中的东西就是炼制了一千年了! 炉中究竟会是什么? 关键是,历经千年,炉中之物究竟是好是坏? 所有人都期待着其中之物没有损毁,若是毁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而南海龙君显然也是类似的想法,此刻看看丹炉又看看易书元,开口之刻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几分,仿佛声音大了会吓到丹炉,吓坏其中的宝物。 “道友.你乃是当世丹道大家,可知道炉中之物是否完好啊?” 易书元却并未作答,因为他的心神都倾注到了丹炉本身上,随着丹炉重新苏醒,他虽然不是丹炉之主,但以他的通感也能比旁人了解得更清楚。 这一刻,易书元又微微闭眼,感受着扑面而来犹如一阵阵微风的热力,这种热力会让近一些的水族分外难受,但在他这却还是不够,或者说他感觉中不够。 随着这种感觉升起,易书元口中也喃喃出声。 “不够.” 南海龙君微微一愣。 “道友?” “不够,还不够.” 易书元又喃喃着出声,南海龙君心中一跳,易道子分明是比所有人了解得更深了。 “道友说什么不够?” 易书元仿佛这才清醒一些,看向一边的南海龙君道。 “炉火不旺,炉温不够,不论炉中之物是什么,它都远没有到炼成的时候,不够,远远不够!唉.” 易书元说着忽然叹息一声,或许早些年他还未必会懂,但现在的他对于丹道早已今非昔比,更能明白一些丹道上的遗憾,这不论这仙炉的主人是谁,临终之前最大的遗憾或许莫过于此了。 毕竟正常丹鼎一脉的高人也不太会像易书元那样身兼多种变化,只会虔心钻研丹道的。 这么说着,这么想着,易书元再次微微闭眼,把手伸向面前的丹炉。 这次,就连南海龙君都下意识想要阻止,因为丹炉此刻的状态和刚刚明显不同了,那灼热已经令炉身上显出赤红带金的纹路,光是灵觉感知中就知道炙热异常。 那边不少水族都已经站了起来,就连石生和齐仲斌以及江郎都坐不住了,甚至原本在易书元那桌上吃东西的灰勉都已经跳到了江郎肩头。 “道友!” 这么喊了一声,但南海龙君终究还是没有出手阻拦,毕竟眼前的人是易道子。 天底下再没有谁比易道子更了解丹道,再没有谁比易道子更了解丹炉,此时插手岂不是外行指点内行? 听到殿中嘈杂声起,龙君顿时扫视各方,一个眼神过去,内外一切水族尽数收声,而石生等人本就没有发出声响。 一时间,整个水晶宫大殿内鸦雀无声,而易书元的手在这种情况下再一次触碰到了丹炉。 “滋滋滋滋滋” 离得近的南海龙君甚至能感受到和听到一种灼烧的感觉,让他不由瞪大了眼睛,易道子竟然没有用法力护持自己? 易书元微微皱眉,在手心的灼痛之中通感顿起。 这一刻,易书元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丹炉周围烟雾缭绕,仿佛在恍惚之间一眼千年,看到当年一些模糊的气数。 丹炉周围的气息变化不止一道,而是有三道,分别代表三个丹鼎修士。 “不够不够!”“炉中之火虽烈,但还不够!” “怎么办,怎么办,炉温还不够啊!” 隐约之间,一种焦躁不安的声音透过时空碰撞传到了易书元耳中。 “不够就继续炼,继续等!”“不错,丹炉已开决不能半途而废!” 这种声音仿佛随着时间一直在流逝,炉边的人也渐渐减少,最初是三人,后来是两人,最终只剩一人. “轰隆隆——” 雷鸣声起,易书元也惊醒过来,将手掌移开丹炉,手心的灼烧却还不褪去,仿佛依旧有炉火附着过来,持续燃烧,甚至想要蔓延到手臂之上。 不过这点炉火对于如今的易书元而言并不算什么,他只是低头看了看手掌,随后轻轻一吹。 “呼” 一股淡淡的白气哈出,手中的火力就仿佛直接被易书元吹灭,残余热力更是倒卷着剥离手掌,飞回了丹炉那边。 只是手中灼烧感虽然淡去了,可易书元的心绪仿佛还留在之前的那一刻,感受着那种期望和不甘,亦或者还带着那几分庆幸。 即便没有任何言语,但通感之中,易书元却能隐约感受到那一缕情绪。 在当年的时刻,或许已经有很多很多仙道宝炉损毁,炉中之物虽然至几名仙修身陨都未成,但或许也让他们不必看到炉毁物损. 这种感觉是很复杂的,以至于让易书元此刻也有种复杂的情绪。 “道友可有收获?” 易书元看向南海龙君,十分诚恳地对他说道。 “今日龙宫鉴宝实在是让易某大开眼界,本以为丹炉一宝已然不凡,但炉中之物乃是曾经丹鼎一道之绝唱,只可惜千年未成!” 实话说,不论龙宫中还有什么宝贝,至少这一刻,易书元认为是没有其他宝贝能胜过眼前之物,能胜过他内心强烈的期许。 这或许是一场跨越千年不止的,丹鼎之道的交流! “龙君!” 易书元说着拱手持礼面向南海龙君而立。 “易某很希望炉中之物能够真正炼成,希望替那几位已故道友完成心愿,斗胆,希望龙君成全,容易某将炉中之物炼制完全!” 看到易书元行礼,一时间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击得有些发懵的南海龙君一下回过神来,赶忙伸手扶住易书元。 “道友何出此言啊,能见此等仙道至宝复苏,能明其中孕育千年之物,是何等之幸,岂有道友求老夫的道理,应该是老夫求道友啊!” 其实刚刚南海龙君就已经产生这种想法了,这四百年来,他何止是产生过尝试炼丹的念头,他都已经付诸行动至少十几次了。 但很遗憾,每次都没成功,或者说没能控制丹炉,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也就是开了一点点炉盖的缝隙。 易书元抬头看向南海龙君,话还是要讲清楚点明白的。 “龙君,易某欲行之事未必能成,极有可能炉中之物会毁去,丹炉也会保不住!” 龙君心头一凛,不由出声。 “连道友也没有把握么?道友可是炼制了天庭道器的啊!” 易书元摇了摇头,叹息道。 “凡世间有数灵物,若孕育于炉中,皆需天时地利人和,易某虽虚名在外,却也不是无所不能,而且龙君虽然将丹炉保存得非常完好,但此丹炉或许在龙君得到之前,就已经被打开过,泄了炉中温养火力,虽然似乎只开过一丝,但也实在太过可惜” 听到这话,南海龙君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心虚感,但这种时候他哪敢承认啊,只能跟着叹息。 “这可实在是可惜,那道友可有补救之法?” “这也正是易某想做的,还望龙君成全!” 易书元都这么说了,南海龙君哪能不应允,自己先拱手向着易书元行了一礼。 “道友莫要说什么应允不应允了,道友此举同样乃是助老夫完成心愿啊,焉有不允的道理,况且世间还有谁能比道友出手挽救更稳妥的吗?” 说着这老龙也看向散发一阵阵灼热的仙炉,仿佛要透过炉孔看清内部,口中更是坚定道。 “既是请道友龙宫鉴宝,那我等就期待一下这炉中最终是何等宝物!” 说这话的时候,南海龙君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期待感,所谓鉴赏宝物的神秘感莫过于此啊! 他看向身边微微点头的易书元,还好是易道子来了!还好还好! 若是让我再摆弄个百年,说不定的仙炉和其中的宝物都废了,那时候若是再得知实情,该是有多难受啊? 还好是易道子来了,现在还有补救的余地! 这对于一条爱宝之龙来说,可谓是最大的喜讯。 “道友,此事是要立刻就办么?” 看到南海龙君确实也愿意支持,易书元倒是安心了一些,怕就怕这条老龙太爱惜丹炉和其中之物,为求稳妥想要保持现状。 “倒也无需这么急,易某需要好好思量一番!” “对对对,需要好好斟酌,细细思量,但凡有任何要求,道友都但讲无妨,我南海龙族一定全力支持,即便我南海龙族办不到的,老夫也得设法给道友办到!” 说着,南海龙君略微犹豫一下还是压低声音多问一句。 “就是不知若是炉中之物出世,该如何.” 易书元不等对方说完就直接了当道。 “易某只希望完成此次炼制,是丹也好,是宝也罢,皆是炉中之物,在下只是鉴宝之人!” 南海龙君心悦诚服,持礼向着易书元行了一个长揖大礼,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羞愧! (本章完) 第578章 四方经典 南海龙君这一大礼易书元当然不可能直接承受,也是伸手扶住了龙君。 “龙君不必多礼,这也是易某所愿也!” 这条老龙抬起头,伸手抓住了易书元的手臂。 “道友何必再叫老夫龙君呢?叫老夫一声巫道友便可,亦或者巫老哥也行,哦,或许道友还长我几岁,便是巫老弟也可以!” 叫老弟还是不太可能的,易书元此刻倒是觉得这南海龙君巫胤也是一个妙人,不,是一条妙龙,至少比东海龙君的高冷要平易近人多了。 或许也就这样一个人,才会不反对女儿嫁给解之钨吧,当然解之钨自己也确实得有过人之处才行。 “既如此,巫道友与易某便勿要再客套什么了,你我心愿既同,自然齐心协力!” 易书元这么一说,巫胤这条懒散惯了的老龙更是激动了几分。 “道友说得是啊!” 龙宫鉴宝之宴的性质至此刻已经彻底变了,虽然南海龙君原本还准备了许多宝物,这仙道丹炉虽然是最重要的宝物之一,但主要是来个开门惊喜的效果。 毕竟也只有这件宝物,南海龙君才有把握一定能镇得住易道子。 结果是,确实镇住易道子了,也将所有人都镇住,将所有人的心都牵动了。 酒宴当然还在,不过更像是坐而论道。 中央丹炉也不再收入龙宫藏宝阁,而是被易书元与南海龙君巫胤一起施法封了一层剔透的禁制,将丹炉热力封在其中,否则其余水族待久了也会受不了。 直到这时候,南海龙族以及理论上和龙君较为亲近的子女们才发现,原来龙君收藏了很多丹经典籍。 这会此类藏书全都被巫胤拿了出来。 所有人的桌案前,除了美酒佳肴,更是堆满了各种书籍玉简和竹简。 石生和齐仲斌这两个易书元的弟子自不必说,南海龙族乃至一些水族也在一同翻找。 这尊丹炉中的留下的东西应该很不一般,或许也是那丹道辉煌时代的末期印记了。 通过之前的通感,跨越时空的短暂交流虽然只能让易书元惊鸿一瞥,但这种触碰却也让他同丹炉之间有了一定联系,从而自心中明悟一个名称,也是丹炉的名字。 这尊丹炉名叫“四柱真阳炉”,而且初一接触,易书元就明白绝对是丹鼎至宝,哪怕是在丹道鼎盛时期也能排得上号的。 像这样的仙道丹炉,绝对会不可能在历史长河中籍籍无名,至少曾经的丹道典籍之中绝对会有记录,甚至可能会寻到一些与现下之事息息相关的线索。 众人在水晶宫大殿中不停翻找,就是想要从残存的丹道经典中寻到“四柱真阳炉”的线索。 “道友,道友,你看这里是不是与之有关?” 巫胤忽然间叫了几声,随后激动地站了起来,主动走下来到易书元和江郎桌案所在,这会两个正在翻找中的人也停了下来。 这老龙手中的是几根青色的玉简,显然原本那一整册玉简已经不复存在,就是剩下的几根也不连贯,并且玉简之上的箓文有不少失效了。 但好在这种玉简都是仙道手法所留,纵然本身神念领略书文的神妙已经无效了,但其上还是或篆刻或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也可以凭借目力阅读文字本身的内容,只是没有那种神意相传罢了。 此刻巫胤走来在一旁跪坐下来,指着一根玉简,易书元和江郎立刻凑近过去看,旁边不远处的石生和齐仲斌以及几个龙子也下意识凑近。 这一根玉简上刻满了比苍蝇头还至少小十倍的文字,有一列写着:海中南山以北,星光如雨仙虹飞舞,有四柱之炉生,以真阳之火引燃,是为四柱真阳炉. 文字描述的大概是四柱真阳炉的由来,或者说算是四柱真阳炉的首秀。 上头写明了开炉试炼的第一炉丹药就成功炼出了道丹,让当时的“真阳一脉”欢腾雀跃,更有各方仙友来贺! 而那时间已经差不多是三千年前了,也就是说这尊丹炉存在的岁月至少是三千年了,那会人间大地上估计很多都还穿兽皮呢,并且神道也还不昌盛。 不过内容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也就戛然而止了。 “哎呀,怎么才这么一点,后面还有么?” 江郎忍不住这么问一句,甚至都忘了龙族尊卑,而南海龙君同样并不在意,而是摇了摇头叹息。 “就找到这一点点,或许我们还能从这里翻找到更多吧” 这么说着,巫胤也看向了拿着玉简的易书元。 易书元则略微有些出神。 “真阳门好像有些印象” 易书元这么喃喃着,巫胤和江郎,以及不知不觉靠近过来的其他人都略显激动。 不过易书元却又摇了摇头。 “也只是好似看过,或许是在东方天界的丹经阁中” 当年易书元确实翻阅了不少丹经阁的典籍,但一方天界所藏经典何其多也,肯定不是他用短暂时日能全部看完的说不定还有更多遗漏。 这么说着,易书元立刻看向自己的两名弟子。 “石生!” 石生立刻挤开身边的几个龙族过来。 “弟子在!” 易书元看了看大殿中的丹炉,又看向石生道。 “你的风火轮遁速极快,速去一趟东方,上天界将此事告知天帝,就说易某需要借丹经阁藏书一用.” 这么说着,易书元思索了一下道。 “务必将书籍带到南海来!” 石生点点头。 “那师父具体要借哪些书呢?徒儿好有个说辞。” 易书元看着石生笑了笑,简单吐出一个词。 “全部!” “全部?” 石生一下瞪大了眼睛,周围水族也有人略微失声,就是南海龙君也微微咂舌,药师神一路也算是天神中极为重要的一支,他们全部的藏书都借走? “去吧,相信天帝和药师星君会借的!” 石生被师父简单一句话说的心中都激动起来,已经预感到了一些事,只是大声领命。 “是师父,徒儿一定把话带到,把书带过来!” “嗯,去吧!” 石生行了一礼,随后在一众水族与龙族的视线中经过丹炉走向殿外,还没出去呢,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更是飞出两个火轮落到脚下。 刹那间火光燃起,石生整个人直接撞入殿外水流之中,那火焰在深海水域之下依然不息,反而更加璀璨,带出一道流星般的光辉,刹那间已经远去了 众人还在目送着石生呢,忽然间身边一声不算小的脆响。 “啪~” 南海龙君巫胤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把身边人都给吓了一跳。 “老夫怎么就这么愚钝呢,澄儿、玉儿。” “爹!”“在呢!” 南海三太子和大龙女相互对视一眼后应声而出,而巫胤则看向他们道。 “快快快,伱们一个去北海,一个去西海,见到你们叔叔就说我巫胤这次有事相求,把他们的所藏的一切与丹经典籍沾边的书册全都借来,记住,一本都不要落下!” “是!”“嗯!” 龙子龙女都兴奋起来,旁边更有人纷纷出声。 “三哥我和你一起去吧?”“姐姐,我也去!” 巫胤点了点头又看向易书元身边的江郎。 “江贤侄,东海是你的家乡,不若贤侄劳累一下,替老夫走一趟,向东海龙君说明情况,务必借我藏书!” 江郎精神一振,好家伙,一来一去,“贤侄”都叫上了,虽然这一来一去尽跑腿了,但这也值啊! “龙君切勿如此说,能遇上此事,也是江某荣幸,这也不只是龙君之事,也是老易之事,更是我江某人的事了!” 说着江郎一拱手。 “龙君,老易,那我便先回一趟东海了!” “有劳了!” 南海龙君行了一礼,目送着自己儿女和江郎也纷纷离开大殿,一出外面,便是化为三条蛟龙,带着龙吟离去。 做完这些,南海龙君只觉得还不够,又看向易书元。 “道友,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不如西方和北方天庭,以及上方,也都去一趟吧?” 好家伙,你还真别说,这老龙说得在理,也听得易书元脸上露出笑容。 “既然都已经到这份上了,那去一趟又何妨!上方就由易某亲自去一趟吧!至于北方么仲斌。” “弟子在!” 齐仲斌立刻上前,易书元手中取出一根晶莹的细小獠牙,这獠牙一出顿时有一股若有若无但却带着一股压抑感的妖气传出。 “你去一趟北方,这是北邙苍狼獠牙,将当年之事说一说,也算帮了北方天庭一个大忙,相信会卖易某一个面子的。” “弟子领命!” 齐仲斌接过獠牙,随后大步走向殿外。 “既如此,西方天庭就由我龙族去吧,鳞儿,追上你三哥,告诉他再去一趟天界!” “是!” 随着这些“信使”纷纷离去,包括南海龙君在内的一众都分外激动,借书不仅仅是研究丹炉来历,也是了解其中可能的宝物,以及研究完整将之炼化而出的方法。 而易书元则是看向殿内藏书。 “巫道友,我们这边也还没结束呢!” “对对对,还有很多丹经典籍未看!我等继续,来人,添新菜,搬美酒!” (本章完) 第579章 真成信使了 南海龙宫这边这场特殊的宴席还在继续,而离开龙宫去往四方的那些特殊的信使则已经先后加快了速度。 虽然易书元和南海龙君都没有限定具体的时间,但傻子也知道这件事一定是越快越好,并且从离开前他们察觉的阵仗中而言,这一回的动静怕是不小。 快去快回是所有人心中的念头,毕竟说不定有早回来的人带回了关键典籍,从中查到了重要的线索,然后丹炉重启,那自己回来晚了岂不是要错过?这可千万要不得! 南海之滨的一处海面上。 “嘭~”的一声响动,一道浪花之中,脚下拖曳着火光的石生冲出了海面。 冲出海面之后眨眼的功夫,这倒卷流星般的火光一闪,石生已经上了天空,消失在了远方的云中。 附近一艘近海打鱼的渔船上似乎有人察觉到了动静,有几名船工看向了刚刚的方向。 “什么动静?”“八成是一条大鱼吧,海里大鱼多了去了!” “那得是海猪儿吧?” “可是我刚刚分明看到了一道火光啊” 最先察觉动静的人刚才转身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丝风火轮带起的火光,而旁人都笑了。 “哈哈哈哈,海里哪里来的火光啊!”“难道是海龙吐火?” “今天上回去,你晚上和你媳妇好好干柴烈火吧!” “哈哈哈哈哈” 船上的人都是同村人,并且也熟知海流,更是能在南海进行冬捕。 调笑欢乐之时,忽然远处海面再次爆发动静。 “嘭~”“嘭~”“嘭~”. 水面炸开一片片巨大的浪花,这一刻水花连接着雾气升天而起,更是带起一阵狂风和大浪。 “呜呼.呜呼” 船舶顿时摇晃起来,船上的船工也从欢笑化为惊骇。 “抓紧——”“抓紧了,大浪来了——” “啊——” “轰隆——” 巨大的浪花撞到船身上,但动静却没有这些船工渔民们想象中那么大,大船只是剧烈晃动一下,还在众人承受范围之内。 随后是大片水花打来,把船上的众人都打得个半湿,但周围已经一片云雾,更仿佛有某种恐怖的巨兽在搅动雾气和水花 “昂——”“昂——”. 一阵阵龙吟声又骇得不少船员直接坐倒在地,在船只摇晃了好一会之后才安静下来。 海浪和海风也逐渐平息来来,一众惊魂未定的渔民都面面相觑。 “刚刚.”“我好像看到了龙影?” “哎呦娘唉!”“快拜龙王爷,快拜快拜!” 渔民纷纷朝着海中叩头,也有人抬头望向天空,隐约能看到甩尾离去的龙影,但再一眨眼又好似错觉。 —— 石生走得早,遁速也快,所以自然在一众信使之中的进度遥遥领先。 风火轮犹如两道前后相随的流星,穿过云雾划过天空,经历白天照亮黑夜 在这期间,石生一刻不停,速度越提越快,经过一段时日的飞行,驾驭着风火轮冲到了天门之外的远方,而这时候伏魔天军都还在班师回归的路上呢。 守卫天门神将远远看见有流光飞射而来,不由惊呼一声。 “是流星坠向此方?”“胡扯,流星还能拐弯?” 两人一句话的功夫,远方的火光已经近了相当一段距离,这时候二者才都惊觉是谁来了。 “那是乾元风火上仙!” 话音落下,石生携风火之势已经到了天门之前,声音也一同传来。 “我有事面见天帝,便不停留了,请二位道友海涵——” 眨眼之间,风火轮的火光已经冲向天宫方向,两名守门神将也没动手拦截,其中一人大喊着询问一声。 “墨仙长——伏魔天军战事如何啊——” 石生这会已经飞远,但也依旧听到天门那边的喊声,这时候他才惊觉,原来伏魔宫的捷报还没到啊,于是回头大喊一声。 “伏魔天军大捷——” 这声音不止传向天门,也回荡在所过之处的天庭宫殿上,引得不少神人都纷纷抬头,这会的石生还真像是一个传捷报的信使。 不过石生也相信,天界一些大神或许也已经算到了伏魔天军的战况,至少结束之后这一点已经不算什么天机,至少天帝是肯定知晓了的。 没过多久,白衣就已经到神霄宝殿一旁的殿堂面见天帝,石生可以直接飞过天门,但可不敢直接冲到神霄宝殿去找天帝,礼数还是不可逾越。 白衣进入天帝所在的静室,原本处于侧躺休憩中的后者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禀告帝君,乾元风火上仙来了!” 东方天庭虽然给有资格的仙修发的天仙令上写着都是“仙尊”,但那代表的是尊仙道,而当得起“仙尊”称呼可不多。 “易道子的徒弟,他应该也去了南界了!那边结果究竟如何?” 天帝虽然已经知晓显圣真君获胜,也算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但细节可不清楚。 白衣想了下道。 “我也曾询问过他,答曰:镇不化骨,斩两大妖王,是为大捷!” 天帝一听眼睛一亮,脸上不由露出惊喜的笑容,镇压不化骨又斩两大妖王,此方北极伏魔大帝威名怕是要响彻南界了! “不过帝君,墨道友并非为此而来,而是另有所求!” “嗯?” 天帝不由坐了起来,在白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中已经在默默推算,却发现竟然算不清,顿时眉头微微一皱。 “所为何事?” 白衣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 “我也问了,答曰:借书,易道子欲借丹经阁之藏书,借去南海一用!” “借书?” 天帝诧异了,谁能想到是这种事。 “借书这种事还需要来找我?让他自去药神宫便可了。” “可是帝君,他要借的不是一本两本,而是想要把药神宫丹经阁搬空,将所有书册都借去南海一用。” “什么?” 天帝都微微一惊,随后站了起来。 “让他来见我!” 这里头绝对有大事,这是天帝第一时间就想到的可能,至于借不借嘛,其实只有一个结果,既然易道子开口了,那就不可能不借。 仅仅一刻多钟之后,天庭神霄宝殿之外,石生已经在里头和天帝说明了情况,而此时药师星君和几名药神宫的神人都赶到了此处。 一听说易道子要把丹经阁藏书全都借去南海一用,更听说了其用途为何,药神宫的神人哪里还坐得住啊! 天帝说是召药神宫的人来商量,但结果本就已经注定了。 一个字:借! 不过不能是石生带着书回去,药神宫的人也会护书而去! 于是乎,石生随着药神宫的人去搬书,之后也会带着一部分药神一同前往南海。 相比药神宫中人的忙碌与激动,有一个消息让天界其他人更为亢奋。 伏魔天军在南界山海大胜的讯息也迅速在天界传开,石生作为亲历者,又是说书人的徒弟,就算本事没学到家,自然也是能将细节讲个清楚,并且还绘声绘色。 实话说,得亏是乾元风火上仙亲口所说,否则纵然是天界的神人,也有不少人觉得难以置信。 据说天界兵马与南界山海中妖族兵马相斗的时候,有妖王放出不化骨,而伏魔大帝一出手,化为顶天立地的擎天巨人,三尖两刃刀一杵,将不化骨镇压,神兵一斩,两大妖王陨落 这已经不是战力逆天能形容的了,对于神人来说都有些过于神话了! 而那一种逆天神通,也是在天界小范围人群中有过耳闻的,便是法天象地! 这种事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想必很快大家就能明白所有事,因为凯旋而归的伏魔天军已经在半道上了,想必此讯息也会很快传遍世间各方! 大庸的天空上方,一条蛟龙携风云而遁飞,速度同样奇快无比,所过之处时不时就有风雷之声相和,正是从南海一刻不停准备赶回东海的江郎。 在经过长风湖上空的时候,江郎都没有下去,而是选择直奔东海。 不过在飞遁过程中,江郎还是忍不住心中嘀咕起来。 石生这小子飞得真他娘的快啊,我紧赶慢赶,本来想在中途和他有个伴说说话,没想到连火光都没看到,有风火轮这玩意谁还追得上他啊? 心中嘀咕的同时,江郎脑海中则闪过当年的种种画面,那是儿时的石生在长风湖龙宫玩闹的场面,骑着大鱼在湖底到处乱窜,清脆的欢笑声将整个长风湖水族都感染得露出愉悦笑容。 “唉,一眨眼小石生都长大了.” 嘿,和老易待久了,倒是也多了凡人那般的多愁善感了! 没过多久,东海龙宫之中,江郎来到了东海龙君身边。 当然,丝毫不出江郎所料的,龙君封衍还是以真身卧在沙床上睡觉,看到他来了也不过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郎拜见龙君!” “免礼!你此去南海也算辛苦了,说说吧,那边情况如何?” 和石生不同,江郎不敢对龙君有丝毫怠慢,借书的事压下不提,首先阐述了南界之行的一切经过,只是把朋友变化之妙略过不说,讲明了一些计策上的运用。 一同听的还有随后赶来的龙宫中的龙族。 “什么?法天象地?” 当听到显圣真君现身并且展露神威的时刻,就连东海龙君都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两条长长的龙须在水流中舞动,昭示着他心中情绪的波动。 (本章完) 第580章 天赐良机丹道可兴 在旁边同样处于惊骇之中的还有龙宫的其他水族,有人更是忍不住质疑一句。 “江龙王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 江郎看向说话的人,又望向面前的东海龙君,其实他确实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亲眼所见,但他知道或许事实比他诉说的还要夸张,毕竟当时连南海龙宫都感受到了动荡。 “江某只怕是说得还不够呢,此事南海龙族皆知,已经不是秘密了。” 沙床上的真龙以龙爪撑起上身,龙头缓缓抬起,下一刻就在水流之中化为一名高大的男子。 “没想到纵然已经一再高估显圣真君的神通,却还是低估了他,能存世之先天神灵果然不能以常理鉴之。” 说着,东海龙君封衍又看了江郎一眼。 “你辛苦了,此事没有让南海龙族掺和进去是对的,显圣真君不喜我龙族,若南海介入,此番怕是很难善了,也算我龙族欠易道子一个人情了!” “龙君,其实显圣真君未必是不喜我龙族的,这一点老易,呃,这一点我曾问过易道子。” “希望如此吧!” 纵然是向来自负的东海龙君,也不想对上显圣真君,不过此刻封衍看着江郎,心中一动道。 “还有别的事?” 江郎点了点头。 “回龙君,其实此番我回来还有要事,南海龙君收藏有一尊仙道宝炉,前阵子在龙宫开设鉴宝宴席,让易道子瞧了之后,察觉此炉非同一般.” 江郎将南海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才说出南海龙王的嘱托。 刚刚接受了有关真君显神威的信息冲击,此刻一众龙族听到这样的事,顿时又被牵扯了心神,就连东海龙君等又惊又奇。 “借书?” “不错,南海龙君的意思是,希望把我东海与丹道有关的典籍全都借去南海,不知龙君意下如何?” 江郎问是这么问,但他知道龙君一定会借,因为四海龙族内部之间或许也有一些问题,但也算是同气连枝,四海龙君更是兄弟相称。 这种堂堂正正的理由,也不会损害东海的利益,东海龙君于情于理都该帮。 果然,封衍听完这事之后,当即点头。 “好,将我东海有关丹道的经典尽数带去南海,江郎,你旅途劳顿,可要回长风湖?” 江郎赶忙开口。 “龙君,一事不烦二主,此事江郎一定跟到底!” 开什么玩笑,这种关头我回家去干什么? “那便随我来吧!” 东海龙君一步当先,江郎愣了一下随后跟上,他没想到龙君会亲自带他过去,而其余龙族也赶忙跟了过去。 世人皆知海中龙宫宝物众多,就连凡人也广传此类传说,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毕竟龙族寿数普遍较长,真龙坐镇海中年深日久,收集一些喜欢的宝物也是常情。 丹道典籍这种东西,就算不刻意去找,但毕竟也算是有价值的物品,积少成多数量也极为可观。 而且这种玩意并不是每一本都是什么炼丹经典,都是什么丹道奥义,其实“废话书”占多数,很多书籍是记录一次炼丹的过程,其跨度从几天到几年甚至数十年不等,包含各种细节,可能得有上百册,且多是“废丹录”。 像东方天界丹经阁那里,已经是筛选过很多遍了,但当初易书元看的时候还是觉得有很多无用书,而龙族可大多不会筛选,地方也够大,可劲收着就是了。 或许南海龙君因为四百多年间一直在研究,也会有所筛选,但其他地方可不会。 不过虽然真正有价值的,很多都已经毁于劫数,可还是那句话,总会有些遗漏,总会有些保存。 所以江郎发现,他需要从东海带走差不多十二万册典籍。 而东西南北四方,从天界到海洋,面临这种情况的也不止江郎一个。 —— 一段时日之后,某处九霄之上,一支庞大的队伍带着战船兵马踏云御风向着东方而行。 伏魔天军凯旋,去的时候行军速度自然不慢,回来的时候就不需要太着急了。 正在此时,中央战船之外,有神人飞到此处。 “禀帝君,前方有诸多龙族经过!” 显圣真君就坐在战船甲板的大椅上,只是微微点头。 “他们要去南海,不用理会!” “是!” 神人退去,显圣真君则依旧闭目而坐。 龙族经过特地来汇报一声,看来伏魔宫中的一些神人似乎都觉得我厌恶龙族? 显圣真君微微摇头,却不需要过多言语。 而远方以江郎为首的龙族队伍自然也发现了上方的天神兵马,更看清了前头旗帜上的“伏魔”二字,顿时有不少龙族紧张起来。 “江龙王,我们避一避吧!” 一条老蛟飞到江郎身边,龙须在说话的时候快速摆动,而江郎只是抬头看了看远方高天之处。 “我们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为何要避?况且伏魔天军在九霄之上前行,靠近天界模糊壁障和我们也撞不到一起去。” “可是他们随时能下来啊!”“对啊江龙王,伏魔大帝也定在军中,还是避一避吧?” 又一条蛟龙飞到了江郎身边。 龙族肯定不至于惧怕天神,悠久的岁月以来都是如此,但总是会有例外的,比如显圣真君,外人皆以为他恶龙族。 这话听得江郎也是笑了,虽然他见了显圣真君也会犯怵,但还不至于到这地步。 江郎龙首回头扫了一眼同行的二十多条蛟龙和上百水族,又看向后面过来的这条蛟龙。 “你都说了是伏魔大帝,伱是魔,还是说我是魔?凡人有句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此言虽然防君子不防小人,但我相信伏魔大帝还不至于是小人,不用便道,直走——” 江郎说话的声音可不小,更是清晰传到了后方,他非但不改道,更是在龙鸣过后发出一阵嘹亮的龙吟。 “哞,哞昂——” 后方一众龙族明明有的心中有些怕,但此刻被这话一激,又听到这龙吟,也跟着龙吟起来。 “昂——”“昂——” 果然,没过多久,伏魔军兵马在上方同下方的龙族队伍交错而过,甚至上头都能听到那一阵阵嘹亮的龙吟。 显圣真君缓缓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从龙吟声中他就能听出江郎的声音。 —— 前往四洋四天的人陆续返回,当然去的时候可能是一两人,回来的时候都带来了一大票。 不论是四海龙宫的水族,还是各方天界的神人,跟来的人可绝对不少,这一点其实也在易书元和巫胤的预料之中。 一月有余之后,南海水晶宫中十几个殿堂都堆满了从天下各处带来的典籍。 共有一千多名龙族与神人或穿梭在各个殿堂之间,或埋头在书山之中,也算是龙族与天神最和谐的时刻之一。 易书元和巫胤坐镇中央宫殿,四方药师星君一同协作,各方龙族和天神协同查找。 虽然处于忙碌之中,虽然都是埋头在书海之中,但人人心里都分外激动,回想那几天四方汇聚时刻,也是十分激动人心的。 这种盛况对于众人而言,或许以后都难遇上第二次了。 从四方天庭与四海龙宫汇总过来的所有丹道典籍,总计五十余万册,包含绸册、纸书、玉简、竹简、骨简、铁鉴、石录、珠藏. 不但是书籍的汇总,更是一种典籍记录方式的大杂烩,参与之人无不都大开眼界。 到这一步,这场盛会的性质又再一次改变了。 原本或许只是南海龙君和易道子二者想要将丹炉宝物炼制完全,让之能够真正问世。 但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面临一个千古罕有的机会,而包括易书元在内的所有人都一致做出那个相同的决定。 借此机会,重振丹鼎之道! 五十余万册丹道典籍,数十种各式各样的记录宝物,纵然残破众多,但绝对是当今世上此类内容最齐全的地方了。 除了四方天界的药神,四海龙族中对此道感兴趣或者有耐心的菁华。 最重要的是,众人之上有一位真正的丹鼎大家! 易道子愿意站出来挑起大梁,其余众人自然振奋非常! 典籍本就需要认真查阅,而如今更多了一些摘录汇总,哪怕是明知道和南海的那尊丹炉无关,但现在的目的也不止于此了。 “仙尊,仙尊!找到了,找到了!” 东方药师星君匆匆走来,进入水晶宫大殿之上,他的声音也引得易书元和巫胤抬起头来。 “四柱真阳炉,乃上灵尊宝,自古有口诀传下,明之则明其妙,这颗玉珠中还剩下一些残篇!” 巫胤激动地站了起来。 “是么?快快快,我看看!” 殿内其他人也纷纷看向这边,不少人都直接走了过来。 药师星君匆匆到了易书元和巫胤的书案边,将手中的一枚珠子直接递给易书元,后者瞥了一眼巫胤就伸手接过,法力渡入珠子,顿时有一道道流光带着文字显化。 前头长篇大论的文字也不少,并且也很关键,道出了仙道至宝四柱真阳炉的真正由来,以及在历史上炼制过什么丹药,而在末期,真阳门对于一件事已经争论几百年,议题前后传承了几代弟子。 那便是在丹鼎一脉越来越岌岌可危的时代,要用真阳炉炼制宝物。 文字有所残缺,后面还有四柱真阳炉的宝炉口诀。 “四柱浮空,一柱一阳.” 南海龙君下意识读了出来,但很可惜,一共就剩下八个暗淡的文字还能显化,后面都是一些残破的光点了。 “怎么就八个字,怎么就八个字了?” 巫胤都有些失态了,而易书元手中捏着珠藏宝册,在这一刻眼神迷离,隐约通感气数,恍若看穿时空. “四柱浮空,一柱一阳.” 易书元念着这几个字,在话音微微一顿之后,竟然继续说了下去。 “真阳齐聚,悬炉固藏,灵蕴真火,道蕴悠长气朝翻卷,阴阳绕鼎,天斗而落,天魁浮光.” 南海龙君缓缓侧头看向易书元,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周围神人和龙族也都鸦雀无声,只有易书元一人的声音能被听到,虽然不大却很清晰。 更有人频频看向易书元手中的珠藏宝册,明明没有更多内容了. (本章完) 第581章 乾坤变化,复尽玄综 同时随着易书元的声音持续,手中注入了他法力的珠藏宝册上,原本碎乱的灵光都在不断汇聚。 这就好似是易书元口中出声,手中珠藏浮现的文字之光不断恢复,很是有种言出法相随,玄经妙绝被重新记述的感觉。 但也只有易书元才清楚,这就是此枚珠藏宝册玄妙之处,历经千年甚至是数千年的仙道箓文,虽然已经损毁,但其灵性始终被封在书中。 经过以易书元的通感之能,就像是通过这些灵性接触到了曾经的时空彼端。 易书元口中声音依旧不断,不但是整个水晶宫主殿安静下来,就连周围忙碌的脚步声也止住。 安静就像是会传染一样迅速蔓延,渐渐的,外头的人不再走动,各殿各厅的神人和水族都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翻书那么小的动作。 有的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别人停我也停。 “怎么了?” “嘘” 有人疑问有人伸手作出禁声的手势,神人水族的视线都看向一个方向,隐约之间能见到整个水晶宫的华光似乎也产生了某种奇异的韵律变化。 而在水晶宫大殿之上,除了易书元的声音之外,早已经是针落可闻,或许还有外围水域中鱼儿搅动水波的声音也能传过来。 “.道游三界,五行驻藏,归于炉窍,蕴生华光!” 随着易书元最后一个字落下,手中这颗原本略显暗淡,在渡入了法力之后依然显得灰暗的珠子,于此刻渐渐灵光完整,呈现出剔透晶莹的色泽。 此刻易书元心有所感低头看去,手中珠子内部有无数淡金色小点在内里流动,好似无数金点形成的一条条珠中水流。 但这不是真的水,而是珠藏宝典的记述内容! 易书元再看向周围人,不论是南海龙君还是药师星君,亦或是后面进来的一些神人水族,以及石生和齐仲斌外加站在石生头顶的灰勉. 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易书元。 “仙尊.您,您将宝典复原了.” 易书元刚才口中的只是与四柱真阳炉相关的口诀,可那或许只是这一枚珠藏的一小部分内容,此时复原的却是整整一枚珠藏! 乾坤变化,万妙由心,手握珠藏,复尽玄综! 药师星君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在场之人,不论是懂不懂丹道的,谁都明白握在易道子手中的这一部珠藏宝典,绝对不一般,这既是一种强烈的直觉,也是事实! 这可不是那些残经破典可比的! 而随着易书元视线重新投向手中的珠藏,法力微微一转,又有几道流光从珠子绽放,这珠子表面更是浮现几个相对而言稍大一些的金色文字。 “真录丹综.” 易书元喃喃着出声,随后心头猛然一跳,而这绝对不只是他一人的心中感受,更是有不少人将惊骇表现在了脸上。 “《真录丹综》?”“《真录丹综》!” 这个名字曾经有许多次出现在各类丹道经典和各种残卷之中,只要是涉及此道钻研此道的,说看到过十几次数十次乃至上百次也不为过。 而今天在这里的神人水族和仙修,哪怕此前不涉及丹道的,也几乎是每个人都见过这个书名了。 易书元微微摇头,脸上却浮现笑容,有一种欣喜,也有一种通感久远时空之前,为那些古时的道友欣慰的感觉。 古仙之智,流传数千年不可小觑啊! “原来是《真录丹综》啊!” 易书元感慨着这么说着,别人或许还只是惊叹于这一部书本身,而他则是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缕古之丹道的气息。 只不过易书元的这声感叹,其中包含的情感明显有些复杂,也让一边闻言者不由又看向了他,似乎是有惊喜,有感怀,绝没有旁人那种初见丹经至宝的惊骇! 《真录丹综》,相传是古之丹道大作,更有的丹道残典中有云,《真录丹综》是丹道五大至高宝册经典之一,非丹鼎宗师不得轻易触及! 而成就这一枚珠藏的宗门,至少是主要宗门,就是曾经的真阳门。 看这阵势,这枚珠藏代表的典籍,应该不是假的吧? 那边的灰勉心中却升起另一个疑惑,那就是,这珠子怎么这么眼熟啊. 也就是一瞬间,灰勉就想到了什么,而那边的易书元显然更领先一步,在珠藏复原的一刹那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这枚珠藏宝册,承载其内容的器物,和易书元的两件宝物十分相似。 那便是两颗灵珠,一颗得自灵珠阁院,成了易书元白龙变的龙珠,一颗得自灵鲤夫人,至今还收在手中并未运用。 “仙尊,这宝典.是真的么?” 还是有人这么问了一句,而易书元看向提问者,乃是水中蛟龙,却不知是哪一洋的,不过他还是点头回答,并且语气十分肯定。 “是真的,《真录丹综》能重见天日,乃是我等的一桩大功德啊!” 得到易书元确认,本就已经十分激动的众人终于是忍不住了,一个个或身形颤抖不可自持,或直接忍不住低呼出声。 在别的宫殿楼阁那还有不少人在疑惑中保持安静的时候,嘈杂喧闹已经逐渐从水晶宫大殿传向各方。 一个原本安静的殿内,有神人一下冲了进来,向里面的人分享喜讯。 “《真录丹综》复原了!《真录丹综》复原了,仙尊把《真录丹综》复原了!” “什么?”“《真录丹综》?” “复原了?” “千真万确,《真录丹综》乃是一枚珠藏,其灵光虽然碎裂却完整保存在宝珠之内,被仙尊丹道大神通复原了!” 同样的讯息快速在南海龙宫各处流传,就算是在忙碌中小心翼翼伺候神人龙族和仙修的水族侍从都已经知晓了,虽然他们未必知晓《真录丹综》的真正意义,却也明白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可谓是一剂强心补神的猛药,一时间整个南海龙宫从上至下都激动起来,仿佛是打了一场胜仗。 而水晶宫中央,围绕着《真录丹综》的研究自然也立刻展开,这一部宝书定然有无穷奥妙在其中。 数月之后,易书元手持珠藏走出了水晶宫大殿。 水晶宫大殿之外的空地上,已经单独将一块区域隔开存放被禁制保护的四柱真阳炉这会热力腾腾,一枚避水珠就悬浮在丹炉的上方。 此刻即便是海流的阻隔都不能完全将热力消除。 周围神人水族依然在忙碌,但这一刻也有不少人凑到外围看着这一幕。 易书元已经到了丹炉前方,整理丹道典籍要做,本来的目的也不能忘。 巫胤就跟在易书元身后,在易书元走入避水珠力量覆盖的范围,褪去身上水珠之后,巫胤就止步在水膜之外。 “道友,这一开始可就停不了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钻研,至少南海龙君巫胤在丹道上的理解,在理论层面从半吊子勉强算是入门了,也明白易书元此刻的举动代表着什么。 “不若还是等丹典大会结束,一切就绪之后再开始?” 易书元回头看向巫胤,笑了笑道。 “巫道友,没有万事万全的道理,此番我等不只是会同四方之力行丹典大会,也不只是让宝物重见天日,更是与气数赛跑!” 说着易书元略显潇洒地一笑。 “天道无情,天道亦致公,万事万物都有一线生机,便是丹道也是如此,但不可贪十全十美!” 比起其他人,易书元在修行中领悟己道,已历十五劫,对于天数变化天道运转的规律更是有一种自己的明悟。 说完这句话,易书元再次靠近四柱真阳炉,即便此刻他还没有说出那玄妙口诀,但丹炉的热力在他这却并没有任何让他不适的感觉,仿佛这丹炉已经认可了他。 这样倒是也简单许多! 这么想着,易书元折扇从袖中滑出,随后折扇一展再一抖,斗转乾坤炉就从扇中飞出。 “咚~” 三足的斗转乾坤炉落在四足的四柱真阳炉边上,一古一今两大丹道至宝同时出现在了海底! 只不过斗转乾坤炉乃是易书元亲手炼制的宝物,历经数劫又重重蜕变,其中真火更是已经成型,一出现,就在火力上压过了四柱真阳炉。 “隆隆隆隆隆隆.” 两座丹炉似乎都开始微微震动起来,周围的海流都乱了,无数水底的鱼类纷纷逃窜,水族都面露不安,各处的神人龙族纷纷出来查看情况,就连易书元身后不远处的南海龙君都微微皱眉。 “啪~” 易书元左手浮现抚尺,折扇轻轻同抚尺一撞,清脆的声音响起,刚刚两大丹炉带起的动静瞬间幻灭。 所有人心头一惊,仿佛刚刚一切都是幻象,但看向周围人的表情,似乎也不只是自己有那种感觉。 “真阳齐聚,悬炉固藏,灵蕴真火,道蕴悠长气朝翻卷,阴阳绕鼎,天斗而落,天魁浮光.道游三界,五行驻藏,归于炉窍,蕴生华光!” 随着易书元一句句真言口诀传出,他就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四柱真阳炉的气息,并且渐渐有种能掌控其中火力的感觉,道口诀完全之刻,他却心中微微一动,朝着炉中吐出一口灵气。 “呼” 犹如一股狂风吹过,炉火刹那间猛烈了几分,外围的巫胤明显能觉出热了几分。 而易书元在里面却还是摇了摇头。 “四柱真阳炉虽然不凡,但历经岁月与劫数侵蚀,火力已然不足,便让易某以斗转乾坤炉来助你吧!” 实际上从通感中所呈现的感觉来说,其实曾经的真阳炉火力早就不够了,不过这种事没需要说给别人听,就仿佛丹炉也有尊严一样。 “当~” 折扇轻轻敲击斗转乾坤炉,后者炉盖顿时升起,一股强大的火力冲天而起 刹那间,整个南海水晶宫仿佛被火焰风暴席卷,不论是水族还是神人,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自己坠入炼狱火海,承受了无尽炙烤! 但这种感觉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心头一惊之后又迅速消失了。 当他们看向那边的两座丹炉,那斗转乾坤炉就静静伫立,就好像一切都是错觉。 (本章完) 第582章 双炉孕真火,同源化宝基 在场的不论是神人亦或是龙族和其他水族,刚刚的感受也不完全是错觉,因为丹炉之火本就非同小可,不是人能轻受的。 易书元看着眼前这两尊丹炉,尤其是看向自己亲手炼制的斗转乾坤炉,心中充满感慨。 四柱真阳炉是古之丹道留存的宝藏,而斗转乾坤炉是今之丹道孕育的瑰宝。 如今斗转乾坤炉中真火已经彻底成型,纵然是易书元修为到了今日的地步,也是难免升起强烈的自豪感。 随后易书元念头一转,又落到了四柱真阳炉身上,凭着灵觉和自身法力接触丹炉的同时,也喃喃着开口,仿佛同这跨越数千年时光的丹道至宝做着交流。 “宝炉啊宝炉,你还记得自己上一次绽放全盛火力的时候么?是一千多年前?两千多年前?还是说更久呢?” 说着易书元接近丹炉,伸手触碰丹炉上火焰带起的纹路,而这一次没有任何灼烧感。 “无人可以驾驭你,无人可以助你升起大火,伱也很不甘吧,这么多年过去,你也只能护住炉中之物灵性不失,火也愈发微弱了!” 易书元轻轻拍打四柱真阳炉的炉身,发出“乓乓”的低响。 “我们能够在此相遇,也算是一场缘法,今次不论成败,易某定会全力以赴,我虽不是真阳门人,却或许是除了铸造你的人之外最了解你的人了,便放心把你的本事全部显露出来吧!” 隔着数丈距离的南海龙君巫胤略微有些发懵,易道子对着丹炉说话,就好像丹炉能听得懂一样,宝炉或许自有灵性,但也不至于到这地步吧? 事实上,易书元说完之后四柱真阳炉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而他也并不需要丹炉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在话音落下的时刻,易书元手中折扇向上一抬,四柱真阳炉的炉盖也和斗转乾坤炉一样,一下子飞了起来。 水晶宫大殿前方的空场之中,两座仙道丹炉的火光将周围炙烤得一片明亮,火色好似在海水的折射之中不断流转,也让整个水晶宫显得愈发璀璨。 纵然是在海中龙宫生活了许多年的水族,也没见过水晶宫此刻的美景。 不过后面还有更美的呢。 易书元手中折扇缓缓展开,随后往斗转乾坤炉方向一扇。 “哗啦~~~” 一股狂风携着灵气和法力吹入乾坤炉中,炉内火焰顿时猛涨,更是直接从炉顶处喷出。 “轰——” 这道火焰呈现出金红色,仿佛一条恐怖的火龙,带起的灼热感就像是此刻的海底龙宫的水都成了火,也将周围的海水渲染成一片火红。 刚刚那种炙热是错觉,而此刻的炙热却是真实的。 就算是不远处的南海龙君都不由皱起眉头,心中在一瞬间曾闪过后退的念头,不过他的神色也处于一种激动之中。 而易书元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察觉,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此时折扇再度一扫,那一条金红色的火龙就扑向了四柱真阳炉 这一刻,易书元意境世界的丹炉也是炉火大盛,浑身法力充盈,精神也是高度戒备。 这一步是最危险的一步,若是两座丹炉炉火相冲,必将是一场灾难,不过这会有他本人在此,又有南海真龙在侧,更有天下药神汇聚。 而且他们在深海的海底,在这本就满是禁制的水晶宫控制住一切问题并不大。 在斗转乾坤炉的丹炉真火即将触碰四柱真阳上方的时刻,易书元微微眯起的眼睛瞬间睁大,口中吐出一股灵息,混合着真火一同涌向真阳丹炉。 四柱真阳炉,容纳新火! 下一个刹那,真火直接灌入了四柱真阳炉之中。 “轰——” 整个海底水晶宫猛然一震,一阵阵闪动的火光交织在这一片海域。 在两座丹炉之前,南海龙君巫胤都忍不住抬起了一只手,以衣袖遮面,而前方的数丈之外的区域,两座丹炉所在已经彻底被火光充斥,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但巫胤并没有替易书元担忧,因为这火光声势虽然浩大,却只见光影闪烁,不见火力弥漫,比之刚才还要好受不少。 这足以说明一切都在易道子的掌控之中! 果然,没过多久,迷人眼的火光渐渐淡了下来,巫胤放下手臂,皱着的眉头展开,一双因为光线而眯起的眼睛也微微睁大。 此刻两座打开炉顶的丹炉都在原地,但在两座丹炉之间,有一道火焰相连,就仿佛是两座丹炉之间构建起了一座火焰构成的桥梁。 而易书元就站在这座“桥梁”的底下,手持折扇负手在背,只是抬头看着上方的火焰。 这火焰的颜色主要是金红色,但也有一种其他变化,这是四柱真阳炉中真火的颜色。 两座丹炉的炉中火焰似乎并没有变大,甚至像是在此刻变得微弱下来,就连斗转乾坤炉中也是如此。 与之相对的,易书元头顶的那座火焰桥梁则在变得越来越粗壮,渐渐在中央形成一个散发着炙热的火团! 同时刻,四柱真阳炉中原本真火的一些气机也尽数浮现在易书元的心头,更仿佛是一股火力烧到了心中,让易书元都产生一些烦躁感。 对应易书元的心境变化,外部的那团火焰开始越来越热。 到了这种时候,就算是南海龙君都不由后退了一步,有种火焰要爆炸的感觉,心中更是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易书元眼中神光一闪,这有些出乎预料了,这是真火相融! 炼丹本就是最需要心神之力的时刻,而异种真火纠缠,最该做的是将真火分开,因为四柱真阳炉的真火已经重新猛烈了起来,已经达到了本来目的。 但易书元也自认心神之力之强也算千古罕有,未必就不能成! 同时刻,东方天界的伏魔宫中,显圣真君正坐在伏魔大殿的神位上,下方是天界以及各方来喝的神人和修行之辈。 正在伏魔殿热闹的时候,神位上的显圣真君额头红痕闪过神光,他也在此时开口了。 “吾对宴席操办并无太大兴趣,与论功行赏之事一道交由陆信处理,此番战事已毕,不化骨已除,吾先去也!” 话音落下,显圣真君所在璀璨神光闪耀而过,其威武的神躯已经消失在了神台之上,也让下方众人略微错愕,却又觉得十分正常。 陆信此刻才拱手对着神位行礼。 “属下领法旨!” 不过和以往几次稍有不同的是,这一次,伏魔大帝神位边上,那柄神兵三尖两刃刀却并未消失。 说没有消失也不完全对,这神兵依旧伫立在神位边上,在显圣真君消失之后,这神兵似乎在朦胧的神光之中虚化了一些,但依然存在,就仿佛真君刻意将此神兵立在此处。 这神兵当年斩龙,此番诛除不化骨,又斩杀两大妖王,尤其是后者,更是纳入灵光,虽然脱胎于折扇吟尘的灵性显化,如今却也在神道加持下显现独有之形。 在伏魔宫大殿神位处伫立,承受天下香火供奉,有朝一日就会成就真形。 下一刻,南海龙宫处,易书元眼神深处神光再度一闪,自身心神之力更强了何止一成,心中的信心也强了不止一成。 不就是真火相融嘛,我一人分饰两角,一心二用乃是家常便饭! 海底的那股令真龙忌惮,令群神与水族不安的热力正在逐渐消退,那团火球都好似变小了一些! 巫胤眼神一亮,心中顿时为前面的道友喝彩! 不愧是丹鼎一道仙之至尊,易道子控制住局面了! 远处的宫殿之外,石生和齐仲斌也都放松下来,而灰勉站在石生头顶,原本的紧张也化为了轻松,更是开口道。 “嘿,对先生来说小菜一碟,瞧你们两刚刚紧张的样,修行还是不够啊!” 同样松一口气的还有龙宫中一切能感受到刚才灼热变化的人。 再看向那边的两尊丹炉之处,易书元的身形在这迷眼的火光下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对于易书元而言,刚刚不过是小插曲,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随后就是折扇左右一扫。 那一团特殊的火焰从中间分开,化为两团火球,一团飞向斗转乾坤炉,一团飞向四柱真阳炉,等火球入了丹炉,上方两个炉盖几乎同时落了下来。 “当~”“当~” 两座丹炉之中火光大盛,但刚才的那种灼热感则是彻底消弭于无形了! 易书元脸上露出笑容,终于把四柱真阳炉的炉火给救过来了,还因祸得福,让两座丹炉的真火更上一层楼。 并且从今往后,四柱真阳炉和斗转乾坤炉中之火也算是同源之火了。 不说别的,就说现下,易书元操控四柱真阳炉也会更加得心应手,毕竟乾坤炉之真火成型之后,本质上也算是易书元道的延伸。 心中念头不断闪过,易书元也并未过多停顿感悟,而是看向前方的四柱真阳炉,此刻他能毫无顾忌地朝着丹炉猛扇折扇。 “火起!” “轰——” 四柱真阳炉的炉孔中都翻涌出炙热火焰,整座丹炉绽放出一阵阵强烈的华光。 “咕噜~~咕噜咕噜~~~~咚咚” 丹炉之中发出一阵阵古怪的声音,似乎其炉内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翻滚,更有种似液非液似金非金的感觉! “这么多年不曾融化,也终于是时候了!” (本章完) 第583章 生而为灵宝 此刻的易书元不是四柱真阳炉的主人,却胜似真阳炉的主人。 除了炼制出四柱真阳炉,创立了真阳门的那位仙人之外,易书元也是世间第二位能够以一人之力,真正意义上掌控四柱真阳炉的仙修。 只不过易书元并非独自一人控制真阳炉,而是选择站定其中一角。 时间能消除很多东西,却并不是什么痕迹都会磨灭,此前通感之中所见的三位仙人仿佛在易书元的意念之中显化,如通感之时那般立在另外三角。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四柱真形”的一种情况,而易书元的法力也涌向四角,竟然呈现出另外三种不同形式的变化。 虽然只是在通感之中跨越时空惊鸿一瞥,虽然这一点气息还远远不够易书元施展变化,但以乾坤变化之妙改变法力的一些性状并非办不到。 这固然是麻烦了一点,但易书元也有自己的一些坚持,这种方式亦如替那三位不甘而终的道友了结一番心愿。 但这原本应该是有些多余的举动,却产生了令易书元意想不到的变化,丹炉之中有种“四形合一”的感觉,四柱之上法力不断渡入丹炉,炉中四个火焰的活跃点催动着炉内灵物的快速旋转。 “呜呼.呜呼” 一股股不算猛烈但显得有些灼热的风将易书元的衣衫吹得不断飘荡,炉中灵物之上附着的一些奇怪的杂质纷纷被甩脱,一缕缕黑烟顺着丹炉之孔冒出,随后就是一缕缕白烟缭绕。 易书元微微皱眉,下意识看了外部的南海龙君一眼。 纵然四柱真阳炉此前一直没有炼化炉中之物,也不至于还有杂质在里头,这些东西更像是后面给人丢进去的,不会是这条老龙尝试过炼丹的时候丢的吧。 被易书元这么一瞧,巫胤居然有些脊背发烫,只是脸上却十分平静。 糟糕,易道友不会看出来我往丹炉里丢过东西吧? 当初巫胤使尽浑身解数,确实让四柱真阳炉开过一点炉缝,然后他也不知道里面有东西,赶忙抛入一些自以为很不错的丹材,打算尝试炼丹。 结果当然是没炼成,不过这些“杂质”却也留在了炉中,直到此刻炉中真火大变,才彻底被炼化消失。 不过这种事易书元就算想明白了也当不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真龙亦是如此,这些事若不能弥补可能就是大遗憾,能够弥补那就不过是小节。 炼丹从来不是每时每刻都惊心动魄的事情,在大部分时间里还是比较枯燥的。 经历了最初的刺激之后,没过多久,易书元盘坐下来,斗转乾坤炉也被收回,海底龙宫也恢复了冰冷。 只不过当龙宫之中的诸多神人和水族往水晶宫正殿之外的方向望去,总能看到那闪耀在海底之中,海水折射出的仙炉火光。 —— 南海龙宫上方的海面,这一段时间陆续有遁光飞来。 因为修丹道典籍乃是大事,前头有四方天界和四海龙宫的典藏被全部搬来,后面南海龙君巫胤为求稳妥,更是频频派龙族出去,向天下各处的仙道圣地,修行宗门,以及各种可能有高人的地方去借书。 巫胤的意思很明确,让出行的人收起龙族的傲慢,一定要好言好语把书借来,尽可能的多借! 对于相熟一些,也比较好说话的地方,把话带到就行了,龙族会立刻去下一个地方,而对于不太好说话的,就软磨硬泡留在那! 南海龙君的面子还是不小的,能被龙族找到的,只要有书,也不可能真的不借,不过这样一来,南海水晶宫如今发生的事情就渐渐广为人知了。 今日是紫山派掌教真人亲自带着门人弟子前来助阵,当然也没有忘记带来门中藏书。 不过这种事即便已经传开了,终究还是在小范围,速度也不会太快,紫山派的人来的时候其实已经过去不长不短的时间了。 即便如此,紫山派也算是处于消息灵通的一列了。 在仙光飞到此处海域的时候,海面上有水花升起,一个驯海夜叉抬头看向天空。 “原来是紫山真人,早就听说紫山仙派会前来,龙君命我等候在此,恭候各位仙长大驾!” “夜叉客气了,龙宫之中的丹道大典如何了?” 夜叉面露笑容,一挥动手中钢叉,海面就分开一条向下道路。 “请真人和诸位仙长随我来,诸位来得正是时候!易道子仙尊已经复原了《真录丹综》,如今正在以古宝四柱真阳炉炼制其中灵物!” “什么?”“《真录丹综》!?” “什么时候的事?” 蔡宇生忍不住惊呼出声,身旁紫山派的人也纷纷惊愕。 那夜叉也不敢怠慢,耐心回答。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 都三年了? “那我们可得赶紧过去!”“道友请!” 蔡宇生向身边一名仙修说一句,随后众人同巡海夜叉一起进入海面之下,刚刚分开的海水很快收拢恢复,而众人一行就好似裹在气泡之中不断向下。 随着蔡宇生来的不全是紫山派的人,还有两个是外人,一名清须儒雅的仙修,以及他身边的一个小仙童,这小仙童手中还小心地抱着一卷画。 这不是蔡宇生第一次来南海龙宫,却是除他之外的其他人第一次来。 大海深邃而神秘,越是向下越有一种压抑却新奇的感觉,直到远方的黑暗呈现出一种除了深海荧光鱼类之外的别样华光,一阵一阵仿佛大海深处自有一个神奇的光源。 “那金红之色就是水晶宫的华光?” 紫山派有门人这么问了一句,而那前头的巡海夜叉回头笑道。 “非也,那是四柱真阳炉的火光!诸位仙长,我们马上就到了,若不善御水可要提前说了,我自有相助之物,否则一入水晶宫附近,我的避水之法就会被仙炉的光耀所破!” 夜叉本是至阴之类,而四柱真阳炉本就是至阳仙炉,在这一点上还要胜过斗转乾坤炉,其炉中的火光又新生真火之力,经过三年温养,正在最猛烈的时候。 就算易书元没有别的想法,但是光靠近真阳炉,就会让巡海夜叉感到不适,更会让他的避水之法破去,而他也不可能用更多法力去对抗真阳炉的火光。 毕竟至多再行一小段路就到龙宫了,也没那个必要。 “夜叉请放心,我等还是略懂一些御水之法的!” 夜叉也笑了,毕竟是南灵仙山的仙人,怎么可能会不懂御水呢。 “哈哈哈哈哈也是在下多言了,只是职责所在,不敢忘怀,走也——” 钢叉向前一指,众人前行的时刻带起一道道水流,在距离火光方向又前行了数里的之刻,“哗啦啦”的声响之中,气泡之墙化为一大片小气泡升起。 周围顷刻间就被海水充斥,只不过众人御水之下也并无任何不适,依旧随着夜叉不断前行。 水晶宫方向,那丹炉火热的华光也愈发明显。 “唰~”“唰~”“唰~”. 一直将众人送到龙宫范围之内,由里头的其他水族接手,夜叉才告辞离去。 南海各处都有巡海水族在巡视,不过还是龙宫上方区域最为重要,夜叉快速御水而行,生怕又有修行之人飞到上空与他错开了时间。 那样的话,对方来龙宫可能会费点周章了。 “哗啦啦~~” 南海水面再次破开浪花,夜叉就如游鱼浮起,随后半个身子露出水面,只是这一刻他微微皱眉,察觉到天光有些暗,不由抬头看向天空。 “轰隆隆” 大海上空乌云密布,望向四方不见尽头,闪电在其中游曳,雷鸣震人发颤! 龙君已经驱散龙宫方圆千里之云,怎么可能还有雨云? —— 而紫山派众人则在一位龙族的领路下绕开那仙炉所在往宫殿方向走去。 在这过程中,不论是紫山派上下,亦或者同行而来的仙修和仙童,全都在看着那仙炉方向,既是看炉也是看人。 前头的龙族回头感慨道。 “仙尊坐在那已经三年了,龙君和四方药师星君都说,宝物很快就会出世的!” “宝物?” 蔡宇生不由疑惑了一句,那龙族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哦,忘了诸位道友并不知情,罢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这四柱真阳炉传承数千年,四百年前被龙君得到,其炉火一直没有熄灭,炉中更孕育着宝物,是仙尊来龙宫做客的时候才发现的!” 说着那龙族脸上露出明显的亢奋。 “此番原本是为了重现仙炉风采,将那宝物炼制出世,但后面阵仗越来越大,才有如今盛况!不说了,诸位请随我来.” “请!” 龙族所示方向,几乎是能看到那边殿堂中忙碌的身影,其中气息有神有龙有仙有妖,显然汇聚过来的人着实是不少! 紫山派众人前行而去,但那位当初作画的仙修却愣愣站在原地,还是被他的童子拉了一下才回神走动起来,口中则喃喃着。 “一定要亲手将画送给仙尊!” 只是在众人才走了一小段路的时候,远处丹炉火光所在,光亮程度骤然暴增。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无尽灼热的冲击气息。 “轰——” 以四柱真阳炉为中心,爆发的光芒与气息刹那间扫过整个龙宫,甚至让不少水族产生了被灼烧的痛楚,更是很多人被这股无形风暴推得飞了出去。 就连易书元都被这股爆发的气机推得离开了丹炉三尺! 龙宫范围内,因为三年安逸而照常穿梭的鱼群中,有一些更是直接翻起肚皮. 所谓生而为灵宝,尚在炉中已然躁动! (本章完) 第584章 劫不只天,何以定海? 这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水晶宫中似乎很快就安定了下来,但惊愕的众人都纷纷出来查看,视线也都望向了仙炉所在。 易书元也不坐下去了,从地上站起来,只是平静地看着四柱真阳炉,随后抬头看向上方。 即便隔着无穷海水,易书元也已经察觉到了大洋之上九霄雷云汇聚,同样察觉到这一点的自然也有南海龙君巫胤,随后是诸多此刻处于神人水族和各方修士。 “道友,情况如何啊?” 巫胤的询问声多少带着一些急切与期盼,生怕刚刚的动静是出了什么异常,但此刻上方雷云气息汇聚,又似乎是一种预兆。 只不过身为真龙,巫胤对雷云也极为敏感,能够清楚地觉出那也不像是劫云,只不过又与寻常的风暴明显不同,况且自己也已经驱散了方圆千里的云气才对啊。 听到巫胤的询问,易书元回头看了巫胤一眼,想了下道。 “也算是一切顺利,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为免水晶宫遭受牵连,易某打算去往上方。” 说着易书元又看向此刻重新归于平静的四柱真阳炉。 “炉中之物亦是古物,留存至今方才熔融,煅烧至此汇聚成型.” 说是成型其实也不然,因为炉中之中已然彻底熔融,甚至已经有了宝物灵性,但却还没有真正形成一件完整的宝物。 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其实关键还是看易书元这个如今掌控丹炉的人。 纵然是易书元顾忌通感之中的感觉,替千年乃至数千年前的修行先辈达成夙愿,真正最后关头开始全看易书元自己,当年的仙修想要炼制什么早已无从可考。 或者说,预感到丹道面临大劫,他们想要的就是一种破除一切的可能性。 这么想着,易书元手中折扇展开,向上轻轻一抬,随后自己率先冲向上方。 下一刻,四柱真阳炉和顶上悬浮的避水珠一起随着易书元升空,排开无尽海水不断向上 “道友,可需要老夫帮忙?” 易书元向着下方看了一眼。 “巫道友可命水族查看海域,勿要让渔船海船误入便是!” 话音才落下,丹炉的火光已经随着易书元的声音不断向上不断远去,站在海底龙宫往上看,那火光也变得越来越朦胧,越来越微弱。 这是要渡丹劫了? 不光南海龙君这么想,水晶宫中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是如此念头,只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炉中并非是在炼制仙丹,所以不知道叫丹劫还合不合适。 海底龙宫一处大殿之外,蔡宇生一行愣愣看着易书元带着丹炉升了上去。 “这是要渡劫了?”“炉中宝物要出世了!” 另一边的宫殿之中,有数道身影已经御水而出,正是石生和齐仲斌师兄弟,以及江郎和灰勉,与此同时,南海龙君传音吩咐了龙宫水族之后也御水而起。 这一带动之下,水晶宫中除却少数人,不论神人水族还是各方修士都纷纷以自己的方式冲天而起。 待到了南海的海面上,四柱真阳炉之所在,四周的海水已经纷纷排空,就像是在海中按下去一个无形的碗,而真阳丹炉就在这无形碗底的中央。 天空是黑压压的乌云,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但此刻看起来雷云闪电惊涛骇浪的十分吓人,可也就是普通的乌云与闪电。 “轰隆隆——” 一道闪电直接劈落到了大海中央,打到了四柱真阳炉之上,电流乱窜之间对于这一尊仙道丹炉自然是毫无影响。 因为乌云的关系,天已经暗了下来,丹炉的火光明显要亮过周围,成了一个大海中的光源。 易书元念头一动,带着丹炉脱离海面,飞行一段距离之后,“咚~”的一声,丹炉四足稳稳落在一块海中一座小山之上,而那小山顶上就顿时明亮起来。 说是小山,其实上头光秃秃的,才十几丈高,也就是一块海中大一点的礁石而已。 宝物尚未问世,天空已经积云,这不太寻常。 落到小山之上的易书元看着天空,良久之后又望向四方的海盐,观潮汐看惊涛,隐约有种让他微微心悸的感觉。 明明天劫还没生成,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实际上,除了易书元之外,其他的人,神人也好水族也罢,亦或是各方修行之辈和易书元的两个弟子,都并未察觉,至少现在还没有,只是在期待着宝物降世。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海浪不断拍打着礁石小山,浪潮越来越大,浪花越来越高,甚至有不少海水翻卷到了丹炉附近,在还没接近丹炉的时候就被气化成白雾环绕周围。 这让易书元所在的礁石小山仿佛始终有种云雾缭绕的感觉。 南海龙君此刻分开海流从海中一步步走出,他没有急着上那座小山,而是看向大洋四方,身为南海真龙,他也觉察出了海洋的不对劲。 巫胤抚须看着大洋各方,皱眉思索了许久,随后抬头看看天空。 “轰隆隆——” 闪电划过天空,照亮已经变得很昏暗的海面,整个大海充斥着大浪和气泡,就像是被剧烈晃动的鱼缸。 海洋有些太暴躁了 巫胤望着天空的闪电,忽然心头猛然一跳,一下看向四方海潮,心中更是升起一种明悟。 与此同时,易书元几乎是在差不多的时刻也同样醒悟过来,双方一个在小山之巅,一个在海面之上,但全都关注四方洋流。 谁说劫数一定就在天上? “轰隆隆——” 雷光大亮,四方可见,大海之广阔,让从海底水晶宫一起上来的诸多修行之辈都显得微不足道,分散在各处更是显得稀疏,甚至个别人有种只有自己一人在海面的错觉。 若非远方海中礁石小山的丹炉火光十分明显,只怕是一些修士心中还会升起更明显的孤寂感。 一股大浪从远方席卷而来,光是浪花就有几丈高,随后狠狠拍打在礁石小山上。 “嘭——哗啦啦啦.” 浪花甚至冲击到了易书元附近,又被一股无形的丹火气息逼退,化出更多的白气。 “隆隆隆隆隆隆.嘭——” 礁石之上大浪频频来袭,易书元身上犹如电流划过,他无视上方雷光,更不看海面动荡,而是望向刚刚带着丹炉升起来的大海方向。 这一刻,易书元心中明悟又深了几分。 谁说劫数就是针对丹炉,就是针对炉中之宝? 亦或者,谁说劫数只针对炉中之宝? 易书元赶忙看向远处南海龙君的方向,心惊之下话语脱口而出! “巫道友——快回龙宫——” 远方的巫胤微微一愣,回龙宫,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我能回去?千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见证灵宝出世,我忙活这么久不就为了看这个么? 但易书元下一句话直接让巫胤心头猛跳。 “快回去救丹道大典,劫数两至,不止于此——” “什么?” 被易书元一句话点醒,巫胤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天劫针对的不只是丹炉中尚未出世的灵宝,还有丹鼎之道本身,亦为丹兴之劫! 恐怕后者会更恐怖! 巫胤环顾四方,原本龙宫中的修士,一大半都已经上了海面,但凡有点能耐的都上来“看热闹”了! 要遭! “龙族随我回龙宫——昂——” 一声龙吟过后,巫胤竟然直接显化出真龙之躯,龙尾一扫,“轰隆~”一声拍散一道巨浪,随后排开海水扎入海洋之中。 “昂——”“昂——”“昂——”. 不论是因为什么,既然是龙君下令,海面上的龙族就纷纷下潜海中,更是纷纷化出龙形。 但似乎已经有些晚了,劫起天机乱,刚刚在海面上还不觉得,没想到此刻才下潜不到百丈,巫胤已经觉得海流之乱到了夸张的地步。 “哗啦啦啦.” 海中水流之乱不只是带起的力量大,更是让龙族这种水中精灵都有种失去方向感的感觉。 而此刻的海面上,一道十几丈高的海啸从海洋之中形成,朝着易书元所在的礁石小山拍来。 一时间,海面上的神人修士纷纷飞起躲避,而易书元则是睁大眼睛看着海啸方向,所谓无风不起浪,不震不起啸,这海啸如此夸张,说明海底的动静更大! 也是此刻,天空乌云竟然迅速旋转,短短时间内,普通的雷光带上了一丝幽蓝之色,一股压抑的气息铺天盖地。 “好好好!双劫齐至是吧!” 易书元心惊之余忍不住看天喃喃自语。 而在同一时刻海底的南海水晶宫中,一切都已经乱成一片。 “隆隆隆隆隆” 整个水晶宫都处于一种颠簸之中,各处禁制都忽明忽暗,还留在这里的水族、神人以及修士在海流的涌动中几乎稳不住身形,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海流变化。 “轰——” 龙宫之外一座石亭被掀起,直接在水流中撞向水晶宫大殿。 “轰隆——” “啊——”“哎呀——” 冲击让内外的水族在惊呼中被掀飞,不光是水流乱了,水中灵息也乱了,天劫之威面前,寻常水族根本控不住水。 一条水族所化的海中巨鲸原本在龙宫外围巡视,此刻却被水流带得冲向龙宫。 “啊——快闪开——啊——” “轰隆——” 一座宫阁直接坍塌,巨鲸身上被划开恐怖的伤口,在洋流中冲向另一处,数名神人闪身而出,联手施法。 不过这几人不过是药神宫普通的神人,并没有太强法力,何况这也不是接住巨鲸那么简单,随着巨鲸而来的洋流直接将这一处宫殿冲散。 “你们挡不住的,快躲开——” 巨鲸大喊着,不过显然迟了。 “不好,快闪——” “轰隆——” 宫殿直接损毁,无数灵光飞射,更有一道道典籍破碎在水流中。 “书——”“啊——” “快去禀告龙君和仙尊——” “隆隆隆隆隆” 龙宫之中的呼喊淹没在海底的动荡之中,龙宫地界前方的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其中更是隐约有高温水流喷涌而出,炙热浑浊的气息将整个龙宫水域都搅浑—— 南海的海面上,易书元面对那望不到边的海啸,心中却已经冷静下来。 原本对于丹炉灵宝有着各种想法的内心,此刻的思绪已经趋于统一,而这种统一的念想本也在他的构思之中,作为一个也算有情怀的人,又面对眼下情况,或许既是满足自己的一点点趣味,也是抗过此劫的最好方式。 或许可能呈现的并非原本的描述,但却绝对符合易书元自己心中的真意! 这一刻,易书元开口,发出平静的声音,既像是问自己,也像是给于答案! “何物可以定海?” (本章完) 第585章 神针定海 问题发出的时刻,易书元心中也有了答案。 仿佛就是此刻,雷劫才真正形成,又仿佛是易书元的这个念头才促成了雷劫。 “轰隆隆——” 雷光径直朝着海中的礁石小山落下,易书元头也不抬,直接朝天空抛出去一物,正是抚尺玉惊。 “轰隆——” 玉惊直接将落下的雷光撞碎,更有无数细雷散射四方,但紧接着就有雷霆不断落下,天空一时间明亮无比。 但易书元对头顶的一切充耳不闻,手中掐诀施法,折扇不断朝着炉中扇火,这不只是风,更是饱含灵息与法力,让炉中真火愈发猛烈。 远方海啸袭来,到了近处已经高过了礁石小山,易书元剑指点出,一道白虹闪过,玄金剑丸一闪而逝,前方海啸在还没接触到礁石小山的时刻就已经被分开。 “嘭——” 一片水流从身边卷过,丹炉的火焰也更加猛烈,不过同时,天空的雷霆也猛烈不止一倍。 玉惊拍天直奔雷劫之眼,激起的雷光就是一场电舞盛宴,让附近的修行之辈不断往外躲避。 直到这一刻,附近的修行之辈和部分水族虽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却也依然不知道南海龙君是因为什么事匆匆离去。 易书元加快自己的节奏,眼前天上的雷霆不过还只是小场面,毕竟严格来说灵宝还没有出世,而海底龙宫则不然,那边恐怕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劫数将至了。 有一条真龙和诸多龙族在,抗衡片刻应该不成问题,但未必就真的能保全丹道大典的成果。 但要达到那件宝物在易书元心中的位置,眼前的情况却还不够,只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加速。 “轰隆隆——” 一道粗壮的天雷落下,带着玉惊一起砸向下方,竟然直接打在了丹炉的炉顶上。 “咚——” 一声巨响犹如洪钟,雷光在丹炉周围倾泻,逼得易书元都后退几步,等到雷光消散,易书元才走过去,轻轻擦拭一下自己的抚尺,而后者直接悬浮而起,再度升向天空,直接冲向又一次落下的雷光。 “嘿,长脾气了!” 易书元笑了一声,手中又多了一物,正是一粒灵珠。 其实心中那件宝物某种程度上还十分符合易书元乾坤一脉的意境,也是随心而变彰显称心如意。 只不过炉中之物臃肿沉重,厚重有余变化不足,或者说根本上还没有,而灵珠一直都是极为玄妙的载体。 此时灵珠出现,在易书元手中呈现出种种变化的华光,正是他乾坤变化之妙的一缕玄机,某种程度上是通过灵珠将无形之意转化为有形之蕴。 下一刻,丹炉炉顶升起一点空隙,易书元直接将灵珠投入炉中。 在这一瞬间,丹炉之中华光大作,原本只在于灵珠之上的光芒仿佛弥漫了整个丹炉,炉中灵物原本不稳定的状态也在迅速成型! 对于易书元而言,炼器炼丹只要时机到了,就未必是很难的事情,比如此刻。 炉中灵珠的那一缕玄机转化炉内乾坤,易书元心中则明白,灵机已至。 本就是太玄镔铁,或许原本真阳门想要铸造别的神兵利器之宝,或许想要再造一座宝炉,亦或者还有别的想法,而在易书元这自然没那么复杂了。 海底龙宫所在,一切都已经陷入混乱之中,原本美丽的水晶宫内外一片狼藉. 作为南海真龙,纵然其余蛟龙全都迷失在这劫数海潮之中,但巫胤还是及时赶了回来。 但是一到龙宫地界,巫胤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还是他的水晶宫啊,到处都是残痕断壁,到处都有海底火山喷发,毒雾和热流混杂着震动,海流翻卷胜过海面风暴. 就这么一点点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时间! 竟然成了这样! 不过龙宫所在依旧有华光闪烁,说明还有人在抗衡。 “撑住,老夫来也——昂——” 真龙怒吼,龙吟声更是传出去让龙宫中的人提振信心的。 巫胤龙躯扭动龙尾狂摆,排开外围混乱的水流直接冲向水晶宫,但前方海流之中,竟然升起海底漩涡。 那是由破碎宫殿、水底岩浆、海中巨石、混乱灵气所共同构成的漩涡,真龙一到水晶宫前,就需要直面这一切。 “昂——” 龙吟声中,龙威好似一道光波,自南海龙君龙首处绽放,迅速扩散向远方,周围的一切水流顿时平息下来,其龙躯扭转,竟然在水晶宫前逆向旋转,同样形成一道恐怖的龙卷漩涡。 以真龙之能,直接力抗海底天劫! “轰隆隆隆.哗啦啦啦” 水底漩涡的相撞,带起的冲击远远强过海面上天雷炸响,而产生的影响则更是恐怖. 水晶宫中不少建筑直接碎裂,周遭海床上的山峦直接崩塌,整个海底乱成一片,到处都雾蒙蒙灰暗暗,根本看不清情况,更有天威与真龙之力抗衡的冲击蔓延到海面。 在海面上,一道高达数十丈的恐怖海啸已经形成,而且这海啸夹杂着从海底一直蔓延到海面的天劫冲击。 易书元看到这海啸微微一愣,心中居然还有闲情闪过一丝别的念头,只觉得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巨浪滔天了。 而这一刻,不论是海面还是海底的气数都已经彻底乱了,周围的修行之辈早已经纷纷出手,施展各自本领重新遁入水下,毕竟经过几番异常的海啸,谁都明白龙宫出事了。 也有人暗中蓄力,打算抗衡接下来天空的落雷,毕竟怎么看都是海面上的劫数会更剧烈一些。 只不过易书元并未让其他人等多久,或者说也并未让天劫等太久。 炉中变化此刻尽在易书元心中,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时刻,易书元手中折扇向上一抬,丹炉顶盖竟然在此刻打开。 刹那间,天空的雷云都有相当一部分被炉中火光染红,一枚滚烫的灵珠率先飞出,悬浮在易书元身边,而下一刻,一道宝光冲天而起 “唰——” 天地间仿佛从被劫云遮蔽的阴霾一下子恢复成了正常白昼,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几乎眨眼一切就恢复了正常。 那冲天而起的似乎也并非纯粹是宝光,更像是一根不断延展的巨柱,无尽的雷光在此刻就犹如天泼的水,只是那纷乱的水花实质上是一道道恐怖的天雷。 所有能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抬头看着天空。 易书元望着天空中似乎披着晦暗外壳的柱形巨物,看着它依然在不断延展,仿佛扩散没有尽头。 这一幕让许多曾经有幸见过的人想到了显圣真君的法天象地,但显然此刻又是截然不同的。 易书元暗暗照观自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幸亏吞服并消化了天斗丹,否则这一次还真不是那么好撑下来的。 神兵一成,就不是天劫那点雷光能够轻易损毁的了,说不定还是助力呢! 别看易书元似乎全程都算轻松,但从三年前开始到现在,法力消耗之巨都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但此刻看到那升起的巨柱,他又由心露出微笑,也算是满足了自己的一点点趣味。 只不过下一个瞬间,易书元顿时就收心了。 或许天劫根本也就无意摧毁神兵,因为易书元瞳孔微微一缩,已经看到一道幽蓝中泛着一丝红光的闪电落下,刹那间就到了他头顶。 “轰隆隆——” 整个礁石小山彻底被雷光淹没,反倒是悬浮在一边的巨柱好似没多少雷霆波及. 我去,又被雷劈了! 易书元忍着痛楚,心中念动之下,却根本不管天雷,反而施法指向还在不断延伸的通天巨柱。 炼制此宝出来,可不是为了来捅破天的。 法力疯狂涌现,手中折扇指向巨柱,随后展开朝前一扇。 “呜呼.” 狂风骤起,看着就沉重巨柱竟然随着这一阵狂风飘向大海,随后易书元折扇一扇,巨柱轰然落下。 “嘭——” 海面被破开一个大口,巨柱不断向下落去。 仅仅是须臾之间,那擎天巨柱就已经触及海底。 “轰——” 一声巨响之后,相当范围内的海底都是处于“隆隆隆隆隆”的震动中,自然也包括已经受损严重的南海龙宫。 只是这一刻,巨柱落下的位置就在南海龙宫后方,那再一次继续的劫数漩涡正要冲来,被这巨柱一砸,竟然直接从中破开,汹涌混乱的水流也在刹那间破碎. “隆隆隆隆隆” 整片海域都在震动,大洋海水都在晃荡。 但神奇之处也在于此,这巨柱落下之刻,就像是绞碎了海中之劫的气息,洋流虽然依旧很乱,却汇聚不成力量。 真龙自然也就能更从容应对,一众“迷途”的龙族也纷纷汇聚到了原本龙宫的位置。 易书元在海面上虽然依旧自身难保,但对于海中的变化却了然于胸。 这便是神针定海!—— ps:后天小舅子就结婚了,事情多得是,不过请假可是不敢了,大不了更晚点,唉,书友太凶了,惹不起啊! (本章完) 第586章 今之丹道亦能兴 这通天巨柱一沉入海底,海中的劫难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整个水晶宫范围在真龙和一众龙族的庇护下迅速稳定下来,只不过海底还是一片浑浊的状态,肉眼看不了太远。 不过对于真龙的目力来说,显然也见到龙宫景象,当巫胤看向四方,原本奢华璀璨的水晶宫范围,此刻大多已经是一片残痕断壁的景象。 也只有少数宫殿还得以幸存,但大多也受到了轻重不一的损伤,至于龙宫华光自然也不复存在。 “龙君,水晶宫.” 一条蛟龙游到了真龙身边,看着逐渐清晰但满目疮痍的龙宫地界,实在是难以形容内心的感觉。 巫胤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游向水晶宫中,所过之处残破的殿堂内时不时就有一些经卷碎片被水流带过,其中一些还算完好的就会自动被一个个气泡包裹。 不少神人和水族在劫难中受了伤,此刻也只是从劫难中缓和了一些,但显然状况并不好,一些蛟龙和水族正在帮助这些人。 有龙族拖着一只弯折的后爪游到巫胤面前,这是一条青灰色的蛟龙,只不过此刻身上处处是伤,鳞甲都碎裂大半,即便如此还是匍匐在真龙面前哀鸣不止。 “龙君,属下无能,没能保住水晶宫,属下无能.属下无能” 后方也有几条蛟龙和一些水族游过来,或是人形或是原形,但个个身上都伤痕累累。 “龙君,属下无能”“属下无能.” “唉” 巫胤叹息一声,一股柔和的水流将诸多水族排开,又看向那些留在龙宫的神人和各道修行之人,以及随处可见的典籍碎片,心中难免有些哀伤. “一场丹道大典,本以为能重新振兴丹道,为世上重开一路.不成想成了劫难.” 巫胤喃喃着朝前游去,声音也充斥着伤感。 “因我一时欲念,反倒让存世的丹道典籍都遭逢大难,我巫胤罪孽深重啊” 一处毫无华光且破损严重的大殿之外,一名天神走了出来,这一位是北方天界的药师星君,也是在易书元将丹炉带出海面之后,四方天界内唯一一个留在龙宫的药师正神。 “龙君勿要自责,此番劫难乃是丹道之劫,非一人之过也,况且我等也算是保住了一些东西的,至少《真录丹综》还在,胜过此前混乱不堪!” 天神和龙族向来是相互之间不太待见的,不过今日在这里,双方之间不存在什么成见。 “唉,星君所言甚是!” 巫胤心中好受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安慰的话谁听不出来呢。 “只是纵然《真录丹综》得以重现,如今却真的成了沧海遗珠了” 数十万卷典籍啊,才整理了其中一部分就得到了《真录丹综》,若是全部整理完成,也不知道能总结出多少丹道瑰宝啊! 以南海龙君为首,许多水族和神人都在设法寻找还完整的典籍,并将它们保护起来。 一段时间过去,龙宫废墟上能整理的东西都已经差不多了,而随着周围的泥沙逐渐散去,周围海域的景象也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南海龙君也不再参与一些琐事,而是一点点游向了龙宫的后方,随后是一众水族以及一些神人和修士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龙宫后方,在浑浊的海水逐渐重新变得清澈之后,龙宫后方一座山丘之外一根伫立在海底的巨柱也渐渐显现出来。 其中一些人也明白了过来,这就是刚刚的那一声巨响的由来。 “此物难道就是那丹炉中炼制出来的宝物?” 巫胤游动到了那一个巨柱边上,也只有到了近处才能看出此物的宏伟。 这一根巨柱显然极为沉重,其所落之处,海床直接被击穿,更曾带起一股强烈的冲击,以至于龙宫后方形成了一片小型海底盆地,且有不浅的深度。 那根巨柱就伫立在这盆地亦或者大坑的底部,光是一眼看去,呈现出一片乌黑的色泽,但除了大以外似乎别无特殊之处了。 “这就是仙尊炼制的宝物?”“那四柱真阳炉中就出来一根柱子?” 巫胤的龙躯流光一转,已经重新化为人形,他就站在盆地边缘,带着惊叹之色看着面前的巨柱,甚至连丹道典籍损毁大半的哀伤都暂时忘却了。 巫胤可是明白这绝对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不说别的,当一件东西大到极致,本身就十分不凡了。 炼丹炉才多大啊,虽然丹道有云炉中有乾坤,但终究是有限度的,而这一根巨柱光是一眼看去已经数百丈不止了,这就足够夸张了。 巫胤不知道的是,巨柱在海面上的时候还要更夸张,落海之后已经收缩了大半了。 而除了其本身的体积,光看这被砸出来的地方,就知道巨柱极为沉重,更不用说刚才海中之劫怕也是被这巨柱绞碎的。 “这可不只是一根柱子啊” 巫胤喃喃着,一步踏出,水流送他去往那巨柱的所在,最后落在柱子的下方的边缘处。 到了近处,巫胤伸手小心触碰巨柱,发现并无任何法光,也无任何抗拒,仿佛就是一根普通的生铁柱,但或许是因为太大带来的心理作用,触之就有种厚重感。 只是再感知四周海域的流水的变化,身为南海真龙的巫胤隐约明白了什么,更是有一些引申猜测。 “龙君,这究竟是什么宝贝?” 一个龙族过来,一般厉害的宝物出世,都是不能随意靠近的,至少想接近没那么简单,而这一间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抗拒感,即便如此,谁都知道此物绝不简单。 听到龙族的问题,巫胤抬头看着上方道。 “此宝应该是易道友心感海中生劫,心念变化之下,促使四柱真阳炉中的灵宝呈现出来的形态,此宝一落,海中水流顿时就稳定了下来,劫数也就消了.” 说着,巫胤用手不轻不重地在巨柱上一敲。 “咚” 略显沉闷的声音传出,周围的水流都生出一道道波纹,这波纹所过之处,附近远近的水族都有种浑身麻痒的感觉。 海面之上的天劫在此刻也已经进入尾声,易书元这次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天打雷劈,而且可是比之前猫妖化形之劫要重得多。 但所幸雷劫这种劫数,来得猛烈,却也是简单明了直来直去,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受些伤抗下来问题不大。 这会海面上雷劫散去,易书元和其余人自然也纷纷入了海中,立刻向着龙宫方向而来。 当得知水底劫难胜过海面,看到整个水晶宫近乎成了一片废墟的时候,惊骇者有之,哀叹者有之,不甘者有之,失落者有之,多得是人怅然若失 不过也有许多人随着易书元一起踏着水流去往龙宫后方。 易书元也已经落到了这一处海底盆地之中,本以为这不起眼的铁柱会让人觉得大失所望,但看南海龙君在那边欣赏的样子,应该是不会了。 “道友,此宝可有名字?” 巫胤自然是知道易书元已经来了,问了一句之后才回头看向踏着水波过来的后者。 易书元看着眼前的巨柱,笑了笑道。 “灵宝出世镇海劫,此物可称为定海神针!” 一听到这名字,巫胤微微错愕,周围不少水族和神人以及修士也心中古怪,看看这巨柱之宝,竟然被称为“针”? 仿佛明白众人在想什么,易书元只是带着微笑道。 “灵宝此刻虽巨,但比之大海亦若一针!” 若比之大海,那确实如同一根针,但这根针可不一般啊! 等易书元到了身边,巫胤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尴尬的神情,斟酌再三之后还是问了出来。 “道友,我知这定海神针乃是道友悉心炼制之宝,或许也只有道友能够驾驭,但可否.” 易书元知道对方想说什么,赶忙开口。 “巫道友莫要误会,四柱真阳炉是道友的宝炉,炉中的灵物自然也是道友之物,易某不过是恰逢其会,一圆心中之愿罢了!” 听到易书元这么一说,巫胤心中大定,随后又更觉得尴尬了,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沉默几息之后,巫胤还是叹息一声。 “未能保住丹道大典,乃巫胤之罪孽也.” 对此易书元没有那么的伤感,虽然也有遗憾,但却并非那么深。 “先人之智固然可贵,后人之慧亦不可小觑,丹道古能兴,今朝亦能复兴,而且不是还有《真录丹综》么?” —— ps:今天第二章没了,明天一天一大早就会去帮忙,也都更不了,不过这三章我会补上,不是单纯请假。 还有就是提一嘴,这不是西游记同人。 (本章完) 第587章 赠画之人 水晶宫的损毁在易书元看来可谓是损失惨重了,至少他很难想象那结合了恢弘气势与美丽神秘的水晶宫建造起来花费了多大代价。 不只是易书元,实际上任何其他人乃至龙族本身也是极为心疼可惜的,包括了来自东海的江郎。 但不得不说,龙族确实财大气粗,至少南海龙君豪言是,水晶宫没了再造就行了。 当然,比起水晶宫,此次丹道大典的损失才是真正令所有人痛心的。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万事难俱全,相较而言,这一次也不能算是没有收获。 水晶宫足够大,尚且完好的几间宫殿虽然只占原本一成都不到,但依旧足够容纳如今在南海海底的所有人。 众人将在附近海域搜罗寻找到的一些经典重新汇聚,数十万册如今还剩下不到万册,但其中有很多此前在龙宫中整理汇总的文书保存,也是劫中以北方药师星君为首的人拼死重点保护的内容。 世事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此了,如今灵宝已出没有其他牵挂,易书元同众人将剩下的书文归纳总结,此后的收获却远远胜过此前。 或许是因为丹道劫数已经过,之后进展在有限条件下可谓是畅通无阻,四海四天的此道高人一起将精力集中到剩下的内容上。 以《真录丹综》为首,最后总结出三十部丹典,已经算是打破了现今丹道的桎梏。 为报答四海四天各方各道的相助,也为了赔偿他们的损失,四海四天皆有拓本可带走,而真本则被一致认定收藏于南海水晶宫,当然,得是重建之后的水晶宫。 只不过水晶宫的那个神秘宝库似乎本来就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但说是真本,其实和其余拓本在内容上没什么差别,只能算是第一份收拢整理出来的书籍,纪念意义更大一些。 除了四海四天,此番慷慨相助的各方仙府同样不能忘,只不过相对的,他们不可能带走真正的拓本,毕竟道不轻传。 但此番前来的人,可以在南海龙宫中阅读丹道经典,能领悟多少全凭个人。 并且今后他们的后辈门人可前往四大天庭和四海龙宫任何一处阅读丹典,不会有任何阻拦,同样是凭借个人领悟,但也并不是可以一直去,而是依据此次丹道大典的贡献情况而论。 但仙踪缥缈,本来这次来的仙府也没多少,连上最后到达的紫山仙派,前头一共有二门三派五宗,总计十个仙府参与。 紫山派赶了个晚集,前头几乎是毫无贡献,连携带来的书籍都还没来得及放下,不过也因为如此,带来的几百卷书得以幸免,虽然后面看来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典籍。 可依旧为紫山派后辈门人赢得三次机会,也是三次踏足丹鼎一道玄妙之地的缘法。 而易书元作为此次大典最关键的人物,并不留这三十部书,却也随时可以去四海四天借阅,其门人弟子也并不设限。 并且谁都知道,易道子心中的丹道,或许才是最珍贵的,也不是谁都有机缘了解的。 除此之外,作为此番丹道大典至关重要的人物,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易道子。 原本的珠藏《真录丹综》来自上方天界,本来也应该归还。 但定海神针都留在南海了,南海龙君为了报答易书元,竟然又亲自上天一趟,同天帝交涉,愿意将四柱真阳炉留在天界,以换走那一枚《真录丹综》的真本珠藏,将之赠予易书元。 那珠藏虽然特殊,但毕竟也只是一部书,备份典籍又不是不包含《真录丹综》,而且龙君亲自来谈,更是奉上四柱真阳炉,可谓是诚意十足,上方天界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最终就是,四柱真阳炉留在南方天界,南海龙族也可以上天使用丹炉,算是双方共有,天庭占得多一些。 —— 南海,稍加修缮的水晶宫大殿中,易书元亲自整理拓本,南海龙君和四方星君以及另外三海龙族的代表都在一旁,或打下手,或旁观。 一同帮忙的还有仙府中一些对于书文丹青之道有较深厚造诣的仙修。 三十部书,每一部大约六到九卷,其中也包含了易书元对于丹道的许多理解,此刻分为八份,已经全部整理完毕。 大殿之内一共八张桌案一字排开,上头放着三十部丹道经典。 摆在最中央的一份最为特殊,因为在另外二十九部书之上,还摆着一颗剔透的珠藏。 在场的每一个人看向这八分典籍,心中都充满着感慨,虽然谁都知道丹道一途困难重重,却也至少有了指路明灯。 “此番全凭诸位大力相助,虽有劫难,但我等完成此等盛举,也是功德一件啊!” 南海龙君,这么说着,所有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易书元看看这些人都在矜持,笑了笑开口打破僵局。 “我等就勿要相互赞美了,还是收走藏书归于四海四天。” “仙尊所言极是!”“那我等便不客气了!” 众人相互笑笑,在易书元取走中央的珠藏之后,其余人各自将八张桌案上的藏书收走。 “哈哈哈哈哈哈.诸位道友也不必急着走,之后会再开宴席,别看我这水晶宫现在残破,但是该有的一样不少.” 南海龙君的话并不是玩笑。 避水珠一悬,残殿内外宴席照开,美酒佳肴一样不少,也不知道怎么变出来的。 这名为“谢丹宴”的宴席持续三天,待到宴席一过,四海四天各方修士也纷纷告辞离去,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此次已经算是行程圆满的易书元。 —— 江郎带着东海龙族一道护送三十部丹典回东海,职责所在,他不可能和易书元慢悠悠走,所以已经先行一步。 这会易书元带着石生和齐仲斌,以及趴在石生头上的灰勉向东踏云而行。 两个弟子驾云,而易书元侧躺在云头,任由清风吹拂在身上,也算是放松又惬意。 “师父,您说以后丹道会有古时那么辉煌么?” 这次也算是打破桎梏推陈出新,丹鼎一脉燃起希望了。 易书元打了个哈欠,这几年心力耗费极为严重,纵然是他也会有些精力不济,听到弟子的话则是笑了笑。 “丹道或许永远无法达到曾经的辉煌了.” 这话听得石生和一边的齐仲斌面面相觑,就连灰勉也跳到了易书元身上。 “为什么啊先生,这三十部典籍可谓是集今古之智,开当今丹道之先河了,如今天地间法脉也算昌盛,怎么会达不到呢?” 易书元看了一眼灰勉。 “嘿,说到点子上了,如今天地间法脉也算昌盛,纵然如此成道亦难,而古时修行成道之路可要难太多了,丹鼎一脉毕竟是又困难又危险的,当今世间,又有多少人会真正花费终身钻研此道呢?” 说着易书元又补充一句。 “当然,状况肯定会比以前好不少,总不至于仙丹还是我乾坤一脉独有了的.吧.” 正在这时,易书元心中微微一动,而一会之后,石生和齐仲斌纷纷回头看去。 “师父,有人追来了。” “等一等他吧。” 易书元这么说一句,法云也慢了下来。 不多时,一名清须仙修带着童子从后方驾云来到了近处,而易书元也已经站了起来,前者一到近处就在云头躬身行礼。 “原景思拜见仙尊!见过诸位道友!”“拜见各位前辈!” 原景思身边的童子也紧张地一起行礼。 这人易书元有印象,此前收录丹典的时候,也来见礼过,修为不俗的同时也是收录一些丹典内容时不可忽略的人物。 “原来是原道友。” 易书元起身回礼,石生和齐仲斌以及灰勉也相继行礼。 “不知原道友追来有何贵干?” 易书元说话的时候也认真打量着原景思,不只是有何贵干的原因,更因为对方居然能找的准位置追来,可定有独到之处。 原景思也不多话,从袖中抽出一份长长的画卷,随后向前几步踏入易书元等人所在的法云,将之一双手递到易书元面前。 “此画乃原某所作,感怀仙尊让原见到此景更留于画中,现将之赠予仙尊,还望仙尊不要嫌弃!” 画? 易书元略一思索,就先伸手接过,随后在对面人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将画卷展开。 一边的石生和齐仲斌忍不住凑过来,灰勉更是早已经跳到易书元肩头。 随着画卷展开,就连易书元都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瞳孔微微扩散 当初玄金丹化虹,那无意间指天一剑的意境与气势,竟然完美融合在这幅画卷之中,这冲击力甚至让易书元本人都为之震撼,恍若以另一人视角再见当初那一剑! 阴云、细雨、阳光、彩虹,以及那一道剑意无双的剑虹 实话说,易书元虽然不常作画,但自认应该也画得不差,可他明白自己的丹青之术比不过当年的邵真,更不可能比得过眼前的原景思。 “妙极妙极!丹青之妙绝也!此画可有名字?” 原景思听到易书元的赞叹,脸上也露出笑容。 “回仙尊,此画名曰:剑虹分雨图,我画完此画,时而观之,自身剑道都精进不少,感仙尊指点之恩,特来将此画相赠!” 易书元看向原景思,明白对方的意思,实话说他不认为自己算是指点了对方,但站在心怀坦荡之人的角度,说是指点也不过分。 “多谢了,这画易某实在是喜欢,就收下了!” 原景思听到这话就更高兴了,后退两步再行了一礼。 “既如此,原某告辞了!” 易书元略微诧异一下,随后对方竟然真的化为一道遁光,带着身边童子离去了。 修行这么久了,到如今易书元也算是名满天下,尤以丹道宗师的身份最为人熟知,来见他的除了少数亲密之人,无不是千方百计寻来,无不是有所求的。 像原景思这样的,实在是罕见。 “师父,他就这么走了?” 石生这么一句,灰勉也是惊愕不已。 “是啊,我还以为他会求一颗仙丹呢!” (本章完) 第588章 时光荏苒 易书元望着原景思远去的遁光,以他的通感,能觉出对方并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真的来去坦荡。 “所谓仙道赤诚便是如此吧!” 听到师父的话,齐仲斌抚须望着已经几乎看不见的遁光,又回头看了看师父手中的《剑虹分雨图》。 “此人画作意境非凡,虽然是借助了师父的剑意,却也足以说明其人境界绝不寻常,他竟然是一名剑修,可他来此的时候我却感觉不出来,仿佛是一个儒雅文士来访.” 齐仲斌说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展露真本事的时候也往往越惊人。 灰勉站在易书元肩头,见先生收回视线之后,脸上带着欢喜之意欣赏着画卷,忍不住开口道。 “先生,您不留他一下么,这样的人值得结交啊!” 易书元看看灰勉,点了点头。 “原道友确实值得结交,君子弄如墨,君子之交亦淡如水,对于他,其实不必刻意去留!走吧.” 师父都这么说了,石生便也不多说什么,和师弟相视一笑,驾驭法云向着东方飞去。 虽然原景思好像没有和易书元一行有多么热切的交流,只是将画卷相赠罢了,但不论是易书元还是门中之人都深刻地记住了他,并且印象极好。 这比很多挖空心思来寻易书元的人要强太多了,而这样的人,之前在南海龙宫里也有不少。 原景思当时在龙宫的时候明没有一门心思凑到易书元面前来显眼,只是用心整理典籍,辅助各方道友将三十部丹道经典梳理出来,其后众人散去再寻来赠画。 易书元等人的法云飞走之后,原景思所在的位置,其身边童子却一直在看着后面。 “哎呀师父,仙尊他们飞走了我还以为他们会拦下我们,给我们几颗仙丹吃吃呢” 童子显得极为失落,传说中易道子乃是现世丹道绝仙,所谓绝仙,既是站在丹鼎一脉绝巅之处,也是指绝无仅有的一位。 说着童子的脸都鼓了起来,嘴也嘟囔起来,以埋怨的眼神看向身旁的师父。 “师父,都怪您,您刚刚为什么不向仙尊讨要仙丹呢,仙尊明明看起来很高兴的,您要他可能会给的吧?” 原景思看着身边的孩子直乐,看他憋着气的样子更是笑得开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琦儿你很想吃仙丹是吧?” “您还笑,还笑!” 童子伸出手不断捶打师父,后者笑着笑着才止住笑意,随后回望一眼早已经看不见仙光的天边。 “如果我开口,不是可能会给,而是一定会给!仙尊有感画中真意,确实是喜欢,也让为师觉得没有白画。” “那您为什么不开口啊?” 原景思又笑了笑低头看向身边的童子。 “我观剑虹分雨得悟,一同汇编丹典得法,已经是占尽便宜了,得尽机缘了,此画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当然,我也并非没有私念.” 说着,原景思伸手揉了揉童子的头。 “琦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师今日为什么不开口,仙道中人并非无欲无求,真若如此,修仙也定了无生趣,却也要知晓,明心念动而起,有欲适可而止!” “而且” 原景思话音顿了一下,身旁的童子皱起眉头。 “而且什么呀?” 原景思笑了笑。 “没什么!” 遁光一闪,原景思已经飞向了远方落日的方向,他没说完的话是,虽然没开口求丹,但小童子总有一天会明白,今日不求远胜于求,虽然原景思本意并非如此,但今日与易道子一接接触,他却能略微感觉出来。 不过这些事还是不要告诉小童为好,免得心性还不成熟的时候想入非非。 “对了师父,人人都寻不到易道子,为什么您就能找到仙尊呢?那以后您是不是随时能带我去找仙尊呀?”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 童言天真,但原景思还是耐心解释起来。 “我能寻到仙尊,全因为《剑虹分雨图》上的那一缕剑意所系,如今图都送给仙尊了,我自然也寻不到了,仙尊若是这么容易被人寻到,那还不被求丹的人给烦死.换我想想都觉得麻烦.” “也是哦” 童子显得颇为失落—— 天色入夜又见东方泛白,石生朝着一边盘坐的师弟使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师兄弟共同转头看向后方,见易书元又打开画卷欣赏起来。 易书元确实很喜欢《剑虹分雨图》,他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将自己当时一闪而逝的剑意呈现得如此完美,更是加入了一些对方自己心境理解上的修饰。 这一点并非画蛇添足,反而锦上添花,哪怕是易书元这个当时的出剑之人再观此画,心中也是略有新的领悟。 若说邵真之画乃是人间之极,那么原景思可谓是仙人中的妙笔。 似乎是知道两个徒弟在看着他,易书元忽然淡淡的来了一句。 “若是带原道友去会一会邵先生,应该会挺有意思的吧?” 灰勉原本仰躺在易书元肩头打盹,听到这话一下子清醒过来,笑嘻嘻说着。 “邵真?我都差点忘了这个人了,不过邵真还拿得动笔么?” 灰勉一句话,点透了人间最无情之处,那便是永不停歇的时光。 求仙之人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最初的动力也不过是让这时光“慢一些”罢了。 易书元收起了画,从云头站了起来,师父起身了,石生和齐仲斌两个弟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因为法云在高天之处的缘故,地面上或许还见不到太明显的天光,还处于黎明破晓前夕,而在他们的视角里,天边的白肚皮已经泛出一些金色。 渐渐的,易书元等人的脸上也被挥洒了朝阳的金辉。 天阳之火若细润流水,微微燃烧着拂过众人的面庞和身躯 “日升日落,年复一年,邵先生或许已经封笔,但身体应该还算硬朗,时光流逝之中,种种感怀欣慰,种种遗憾情仇,所影响的又何止是他呢.” 这些年易书元很多时候遁于世外,非是他所想,而是确实事出有因。 可再想想人间也有许多事已经许久没有过问,情谊深厚也好,点头之交也罢,曾经的诸多故人,如今可曾安好? 或许有人已经故去,也不知是否留下遗憾? 思绪至此,易书元看看那边陷入思索的石生,这一趟石生离家将近四年,对于他而言,墨家或许也会也许多变化吧,而齐仲斌也是望着东方陷入神思。 云头一时间静了下来,只有周围的风声在耳边划过。 “对了师父,来见您之前还遇上了一件好玩的事呢!” 石生一提这一嘴,灰勉和齐仲斌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 “对啊对啊,先生,我们遇上长发鬼了,这其中一定有故事,以后也一定会有故事的!” “哦?说来听听!” 易书元果然产生了兴趣,而两个弟子外加灰勉则绘声绘色描绘着此前所遇。 从灰勉和齐仲斌到墨家寻石生开始,追寻那一枚化作天星的星罗丹,随后又到了岭东,偶遇已然转世的长发鬼,最终撞见鱼鳖争丹. 就如同学易书元说书一样,两人一貂讲得极为透彻,也十分细腻,更是显出几分“书中人”的情感。 等易书元听完露出笑意的时候,法云也已经到了熟悉的地方,经过长途飞遁,已经到了原本的大晏上空。 这倒不是石生驾驭法云开小差,是易书元心念影响,以至于法云周遭风云相应,带偏了方向,而石生有所察觉也不会刻意去变。 当然,如今这里或许已经不能被叫大晏了,毕竟诸侯割据的局面早已经形成,莫说当年南晏还在的时候就早已不是盛世,就是现在还记得南晏的老人,活着的又有多少呢? “师父,徒儿这便先回家了!” 石生行礼辞行,如今长大了,也不是什么事都想着跟在师父身边的。 易书元挥了挥手,石生直起身子之后,看了一眼齐仲斌,师兄弟相互点头,随后石生便向南御风离去了。 “石生,记得给我准备好吃的,后面我会去找伱的——” “知道了灰前辈——” 声音来去的时候已经远了。 齐仲斌倒是也没说什么,随着自然而然将法云化去的师父牵风而走,飞向下方大地山川.—— 夏日的江河之上,黎明晨光挥洒到江面带起一片水波流光,在这里有一艘小舟停靠,舟上有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老者正持竿垂钓。 一边的岸上,一追一逃两方人马正在厮杀,刀光剑影鲜血飞溅,却仿佛影响不到那钓鱼翁。 追逃双方有人义正言辞慷慨激昂,有人愤恨不甘,也有人言露嘲讽. 似乎也不只是江湖仇杀,但这样的事,这些年在这块土地上,亦或是所有土地上发生得都太多太多了。 钓鱼翁只是手持鱼竿看着鱼漂,听着身后岸上惨叫,轻轻叹息一声,却也始终没有回头。 易书元与齐仲斌化作清风吹过附近,人群的厮杀声自然也就传到了耳中。 打得很热闹,不过双方其实势均力敌,追的一方人多但略显混乱,跑的一方人少,但身手高出一筹,虽然这会被追上了,但撑一会不成问题。 易书元和齐仲斌落到岸边,先是看过那边打斗的人,随后视线看向那边小舟。 纵然是蓑衣遮身,但那股淡淡的熟悉感就像是从当年透到现在一样,从青涩到成熟,再到如今钓鱼翁,阿飞也老了! (本章完) 第589章 江湖梦,梦江湖 易书元就站在岸边,齐仲斌看向那边的钓鱼翁,不由感叹一句。 “麦大侠武道先天境界,虽不及仙道长青,但也当是驻颜有术,如今看起来却也是显得有些苍老了。” 易书元微微闭眼,似乎是感受到了许多事,再睁眼的时候,更是仿佛透过那边钓鱼翁周身的气息,通感到其身上的种种复杂情绪。 曾经的阿飞在易书元眼中,永远是朝气蓬勃的,也或许是因为在阿飞最朝气蓬勃的年岁遇上了易书元。 这些年阿飞身上应该发生了很多事,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吧。 在易书元心中感慨的时候,岸边的打斗却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刀剑交击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双方都出了全力,兵器的每一次相撞都会多上一点豁口。 很显然,交手双方都是刀口舔血的人,杀人或者被杀都有心理准备,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追击的一方总计有二十余人,而原本逃跑的一方则只有六人,还有一人年少,虽然看起来武功也不错,但明显事先就受了伤,更似乎是众人重点保护的中心。 “啊——” 一声尖叫,有一名女子中了一掌,使得保护圈子瞬间被打开缺口,一时间又有几人受伤。 不过六人中有一人武功明显高出其他人一大截,他一人就拖住了至少十人的注意力,此刻更是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一根镔铁棍舞得狂风呼啸,围攻之人几乎都不敢过分上前。 “当~” 围攻者手中的刀被扫中,整个刀刃都被打得扭曲,刀也飞了出去,手更是不断颤抖。 “退开退开——他的疯魔棍法还没练到家,他撑不了多久的!” 显然追击者对于六人都极为了解,而且疯魔棍法不只是极耗内力撑不了多久的问题,更是能否控制住的问题。 当男子疯魔乱舞的时候,追击者纷纷后退,而自己这边的人也不断退后,若男子杀红了眼,很可能连自己人都分不清。 这一刻那边不远处小舟上的钓鱼翁转头看向了那个方向,就连易书元和齐仲斌都为之侧目。 “师父,这棍法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蛮劲,力强于意,似乎缺了什么。” “即便是邪道,也算有点门道了!” 易书元说着,看向那男子舞动镔铁棍,棍影呼啸之中周围的风都好似变大了。 “呜呼.呜呼” 这会变成了男子撵着追击者跑,或许也是为了不误伤同伴,而追击者没有人敢和他正面交手,纷纷逃窜。 “嘭~”一人直接被一棍打飞,半空中就没了气息。 就算是有人跑到一边的林木边上也无法限制这一根铁棍。 “轰——” 一棍打在一棵树上,将大树打出一个大坑,树上更是不断摇曳,也让刚刚纵身上树的一人站立不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连人带树杈就被一棍打下,刹那间血肉飞溅. 有人甚至正要上马,却被“嘭~”的一下,一棍砸中马身,连人带马数百斤被整个掀飞起来,马匹和人的惨叫和惊呼让其他人更加惊慌。 而所谓的“撑不了多久”究竟是多久,仅仅几息之间已经折损半数人手,领头追击之人打了退堂鼓,选择带人果断撤退,反倒是剩下了几匹马 “呜呼.呜呼呜呼” 使棍男子依旧在疯魔乱舞,一根镔铁棍在手中疯狂乱扫,击石则碎,捣木或摇或倒. 同伴不断后退,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直到又过去一会,男子似乎是耗尽了力气,胡乱甩动几下棍子之后,撑着棍子站在原地。 “嘭”的一声过后,男子倒了下去。 这一刻,原本畏惧的几人纷纷惊慌大喊。 “班大侠——”“班叔——”“班大哥——” 五人纷纷冲了过去,冲到了使棍之人的身边,不过男子只是暂时力竭。 “嗬,嗬,嗬,嗬我,我没事.” 男子还能说话,喘息之中也能露出笑脸,也让大家心中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被保护的那个 休息了一会之后,男子不敢再过多停留,而是让众人扶着他起身,随后大家牵来了那几匹马,准备作为代步工具逃离。 “太好了,上面还有干粮!”“快走吧,说不定他们还会回来!” 没想到追兵的马上还有吃的,众人高兴之余正准备翻身上马,毕竟是要处理伤口也得先逃远一些。 只是这时候,刚刚那个男子却忽然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江边。 “怎么班大哥?” 同行一名女子询问一声,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向江边,自然也看到了那一艘小舟。 “这小舟一直没有动过?” “好像是的吧” 这么一说,有些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看向那艘小舟。 “那钓鱼翁一直没动过?”“我刚刚竟然都没有留意这一点!” 除了被保护的少年,其余人都是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的,不说他们了,刚才的那一群追击者也都非等闲之辈的。 正常来说,双方都不该忽略那一艘小舟上的钓鱼翁。 使棍的男子微微眯起眼睛,皱眉看着那边的渔船,钓鱼翁穿着蓑衣持杆垂钓,依旧无动于衷。 “若是寻常渔翁,刚刚我们打斗这么厉害,早就吓坏了,他却还坐在那一动不动?” “说不定已经吓坏了呢?” “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几人低声言语几句,中间那名少年脸色略显苍白,但看着那边渔翁却好奇问了一句。 “又不下雨,他干嘛穿着蓑衣啊?” 仿佛就是因为这句话,也或许本来就是注定的事情,天边忽然响起一阵雷声。 “轰隆隆” 众人这才惊愕抬头,原来刚刚打斗的时候天还算晴朗,这么一会已经有了阴云,没过多久,雨水就落了下来。 “哗啦啦啦啦” 从淅淅沥沥到较为密集,这雨不大,却也不容忽视,整个江面都笼罩在了雨点带起的涟漪之中。 江边上,风雨避开了易书元和齐仲斌,或者说风雨落到他们身上都会自然滑落。 齐仲斌抚须看着岸上那群人,再看看钓鱼翁,不由又感叹一句。 “麦大侠已然接近由武入道了!” 多少年来,江湖上对于这一点都是一种介于传说和向往的态度,却也似乎从没见过真正有这样的人,或许麦凌飞已经接近,甚至触碰到了。 “班大侠,我们还是走吧.” 班裕光的体力这会已经恢复了一些,他抬手止住众人,将镔铁棍往地上一杵,随后一步步走向江边,来到了小舟前,距离易书元和齐仲斌也不过两丈远。 其他人面面相觑之后,也纷纷跟了上来。 “家师临终前曾云,有武林前辈隐居在此,胜过那些名声在外的所谓武林泰斗百倍千倍,也是我等此番在这一带找寻这么久的原因.” 说着男子已经到了小舟边上,声音也轻了几分。 “只不过那位前辈乃是世外高人,本也不是大晏之人,或许早已经去了其他地方吧” 这些话明显是说给钓鱼翁听的,但后者似乎是没听到,依旧静静坐在船头。 雨声之中,男子和身后的人都快要被雨水淋湿了,但这种情况下,没有人随便乱动。 忽然间,鱼漂一动,钓鱼翁杆子一提,水面顿时晃动起来。 鱼竿左摇右晃最终将鱼提了起来,钓鱼翁收杆掐鱼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受惊慌乱的样子。 这种情况已经很明显了,钓鱼翁绝对不是普通人。 直到钓鱼翁上鱼的时候,班裕光这才抱拳出声。 “这位前辈,在下班裕光,家师池巅,师祖池庆虎,不知可否知晓前辈尊姓大名?前辈是否认识麦大侠?” 钓鱼翁到这时候才回头看了一眼。 “你找他有何事?” 男子面露惊喜。 “我们希望麦大侠能够帮忙,一起找出前朝遗藏,帮助西北义军整顿山河!” “义军?又一个义军.嘿嘿” 钓鱼翁放下鱼竿,一步步走到船尾,拿起船桨往岸上一撑,小舟就一点点离开岸边,而他就坐在船尾划着船离去。 江边男子和众人心头一惊,牵马的牵马追逐的追逐,就跟在岸边不断前进,索性小舟没有往江对面去,只是平行江岸前行。 “前辈——前辈——你等一等——” 钓鱼翁在雨中行舟,始终不紧不慢,易书元和齐仲斌则是已经站在了小舟船头,只是二者此刻仿佛轻若无物,似乎没有影响小舟的沉浮。 “这么多年来,所谓义军老朽也见得多了,何以为‘义’?何以成‘军’?天下纷乱,我等百姓皆苦,见多了义军也就不信了” 说着,钓鱼翁一边划船一边叹息一声。 “唉,你们走吧,这里没有伱们要找的人” 易书元站在船头露出笑容,这一幕让他有种步入上辈子影视剧中的感觉,不过阿飞,你这么说谁会走啊? 亦或者,高人有时候这么说也故意的? 果然,岸上的人紧追不舍,根本不可能离去,口中依旧“前辈前辈”叫个不停。 最终,钓鱼翁划船数里,一处江河支流蜿蜒处的一个篱笆小院中,而后面早已经被淋成落汤鸡的众人则一直跟随着。 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势,有两人的脸上都已经没了什么血色。 钓鱼翁没有再赶人,而是请人进屋避寒,又是生火煮水,又是开锅做饭烧鱼. 草屋一大间,厨房床铺等全都在一间大屋子中,隔开了几个屋舍,分别位于不同的角落。 草屋中有渔具也有农具,充满了生活气息,没有什么江湖人的痕迹,当然也没有其他人,似乎只是一个寻常老人的独居之所。 端热水,递布巾,暂时换下湿衣服,众人也在屋中休整。 “滋啦啦啦啦” 烧鱼的滋油声响起,香味很快就起来了,老人钓的鱼不止一条,也都不小。 班裕光一直在炉灶前看着老人的动作,帮着他添柴控火。 本以为是遇上了高人,不过最初的激动过去之后,接下来几天,老人留六人吃住,分享自己本就不多的粮食,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什么武功,也没有其他特殊之处。 一段时间之后,六人经历恢复伤势好转,老人的粮食也被吃掉了许多,他们也实在不好意思留了。 临行前,男子想要留下些银两,但老人却婉拒了,只是送他们到了江边,随后今天也不钓鱼了,只是漫步着回家。 江河支流交叉口,原本望着江面的易书元和齐仲斌转过身来,是那六人牵着马离开,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有人露出警惕眼神,但也没什么多余动作。 这会师徒两人没有用什么障眼法。 等众人走了,两人也没动,灰勉站在易书元肩头看着那些人摇了摇头。 “走吧!” 易书元说了一句,同齐仲斌一起走向那些人刚刚来的方向,顺着支流前进的远方就是那草庐。 班裕光等人已经走远,但他这会又回头望向那个河口,刚在站在那的两人已经不见了。 草庐的院门半开,里面已经升起炊烟,显然老人已经提前生火烧水,就仿佛本就有了一丝预感。 不过此刻的老人虽然在烧火,却坐在那边发呆,这一刻的情绪之中,饱含了无限追忆与复杂,也让已经到了门外的易书元轻叹一声,仿佛只是这一刻,他就感受到了阿飞此生的种种经历. “咚咚咚” 易书元敲了敲院门,那边厨房的老人就侧目看向门口。 一首《逍遥叹》,易书元不是用唱,而是在进门的时候轻吟着说出来。 “壮志凌云几分酬,知己难逢几人留,再回首却闻笑传醉梦中 笑叹词穷,古痴今狂终成空 刀钝刃乏,恩断义绝梦方破 路荒遗叹,饱览足迹没人懂 多年望眼欲穿过,红尘滚滚我没看透.” (本章完) 第590章 似熟非熟 厨房那边的老人看着院门方向睁大了眼睛,双眼之中瞳孔微微放大,门口那边的身影有些陌生,但又是如此熟悉。 而从院门处传来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旋律,让老人恍惚中看到了曾经年少轻狂的自己,也闪过之后的种种经历。 “易先生齐天师.” 老人扶着灶站了起来,走到厨房门口,愣愣地看着院门处已经进来的两人。 但对于这么多年过去了,易先生依然还是当年模样,老人却出奇地并不觉得太过意外,哪怕曾经的易先生在易家那边似乎已经老去过了。 易书元口中轻吟着渐渐收声,脸上的带着微笑步入院中。 在易书元的眼中,此刻的阿飞亦如当年在雪山中的模样,眼中闪烁着光芒,随后渐渐这个身影与如今的老态相重合。 “怎么,不欢迎我们进来?” 易书元这么玩笑一句,老人这才如梦初醒,神色显出几分激动来。 这么些年来,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老人如此激动了。 “快快,先生,老天师,快快请进,水马上就开了!” 老人脚步利索地邀请两人入里屋,但这屋子的格局注定了里面较暗,易书元索性从里面搬了两条凳子,递给齐仲斌一条。 师徒二人就坐在屋外的屋檐下,正好也能看着阿飞烧火准备。 老人回到厨房的时候,锅中的水已经开了,舀起开水就先往准备好的茶壶里面灌,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收起来过。 今日心知客将至,却不知客是谁,实在没想到是这样的惊喜! 凳子都搬出来了,老人索性也搬出来一张小桌板,茶壶和茶盏摆到上头,更是翻找出茶点来,其中有一些东西还是之前那群江湖人留下的。 “易先生,老天师,请用茶!” 老人亲自为两人倒茶,而易书元则是拍了拍自己坐的长凳一角,示意阿飞过来坐,后者也并不推辞,就这么坐到了一旁。 自南海龙宫那一劫的夏至过后,距今已经又过去数月,天气时冷时热,今日正是秋凉的时候。 茶盏可以暖手,热气腾腾的茶水带起一阵阵水雾。 易书元其实有很多东西可以问,问阿飞为何不回家,问阿飞为何不成家,问阿飞这些年经历了什么,问阿飞为什么在这. 但这些问题似乎又有些苍白,似乎在隐约之间,易书元也能感受到阿飞的几分复杂情绪,这里面本就包含了答案。 所以话到了嘴边,出口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阿飞,你知道我们要来?” 老人托着茶盏,笑了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有客人要来,却不知道是易先生和齐天师要来,对了,我还预留了一条鲜鱼,一会为先生和老天师做来吃!” “那可太好了!” 灰勉的声音发出,同时也一跃从易书元衣领处蹦出来落到了小桌板上,自顾自拿起了一块饼子。 这声音让老人面露诧异,曾经也见过易先生身边的这只貂儿,而灰勉则转头看向老人道。 “怎么,不认识我了?” “认识,不过想来还不够认识!” 麦凌飞当年可是斩过妖的,多年来也并非没有遇上过一些其他的一些怪事,见到能说话的妖怪也有心理准备。 说着,阿飞站起身来,向着灰勉拱手行了一礼。 “在下麦凌飞,重新认识阁下!” 这让灰勉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食物拍了拍爪子,也向着阿飞拱手回了一礼。 “我叫灰勉,乃是乾坤一脉护法!” “护法?” 阿飞复述了一遍,而一边的齐仲斌则是笑道。 “麦大侠可勿要把灰前辈同当年那只蝗妖联系起来,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你眼前的小貂儿,非凡人可想也!” 其实齐仲斌不用说这么多,一句“灰前辈”足够说明问题了。 “灰前辈请用茶!” 麦凌飞又取了一个茶盏,单独为灰勉倒了一杯茶水,让灰勉也咧开了嘴露出笑容,它本就对阿飞感官不差,这会更是多几分好感。 “你这小子,也难怪先生看重伱!” 这话听得易书元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看着阿飞。 “在这住了多少年了?” “九年了” “知道你外甥一家一直在找你么?” 听到这,阿飞略显惭愧地点了点头。 “江湖拖累,有心也好,有欲也罢,便不打搅他们的平静了,就当麦凌飞已经死了吧!” “不想再找个传人么?” 易书元说着,端起茶盏吹开茶沫喝了一口,茶是好茶,却也是陈茶,虽然还没问过,但他却知道阿飞曾经有过徒弟。 听到这话,阿飞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似乎略有晶莹,良久没有做声,好一会后才摇了摇头。 “不想再找了,免得害人.” 易书元伸手拍了拍阿飞的肩膀,忽然想到了当年雪山中的事情,想到了传阿飞清心诀之前的那些事。 “这些年,是不是也有许多人找到你,在你面前求着你收下他?” 阿飞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追忆,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不由微微点头。 “以前是有很多,也有人曾打动了我,或许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吧.” 说着阿飞又看向易书元,当年在元江县,他就已经想到了易先生可能以武入道了。 后来在岭东的真君庙,那种感觉更加强烈,那会老天师喊易先生师父,他就知道绝不简单,而城外的一场比武,让阿飞提前见识到了几乎在先天以上的精彩。 如今再见易先生,一切事已经不言而喻,所谓仙人,或许就是这样吧。 只是对阿飞而言,如今的他却并不是太过在意这些了。 齐仲斌只是坐在旁边没说话,而灰勉喝了一口茶水,倒是主动开口了。 “麦大侠,说说这些年的江湖事吧!” “又如何是一时半会说得完的呢?对了,我来处理一下鱼!” 阿飞起身去厨房杀鱼,而易书元平静的声音也从后方传来。 “我们也不急,便慢慢说就是了!” 阿飞回头看了一眼,下意识点了点头,或许就如易先生来时轻吟的诗词一样,知己难逢几人留,再回首却闻笑传醉梦中。 能真正坐下来倾诉的对象,世上还剩几人呢? 江湖梦,梦江湖。 麦凌飞的前半生可谓是精彩纷呈,道尽了少年江湖客意气风发春风得意,道尽了快意恩仇闯天涯! 只不过人生有得意也会有失意,阿飞其实一直是一个较为感性又胸中有义气的人,从草原到大庸,从大晏到西域,他所过之处,路见不平拔刀相救常有,也会做一些更深层的事。 大晏这片土地上混乱起来的时候,阿飞在这停留的时间就长了,帮助的义军也不少,更是曾经结识自己的红颜知己,有过最接近美满的时刻。 如今却成了往事如烟一场空。 或许这也是阿飞此前对所谓义军多少有些不屑一顾的原因,从他口中,易书元得知,其人亲手杀的义军头子也有两个呢。 江湖岁月催人老,催人老的不只是简单的时光流逝,更是江湖中的种种遗憾令人哀伤。 红颜故去是其一,池庆虎当年因为义军而死也是其一,亲传弟子之死也是其一 甚至是大庸武林麦家,因为先天境界的事情终究传出,其后发生一系列的事情让阿飞彻底心寒,也是其一。 “所谓江湖啊,就正如渔翁泛舟所过能见之江湖,有白天黑夜,晴天与风雨,有些事来得猝不及防” 阿飞对于许多事都是简单带过,似乎三言两语,就说了许多许多。 可这也是麦凌飞的一段人生,其中可定是有波澜壮阔,有惊心动魄,有温存柔情,有风消雨歇的宁静。 只是此刻从阿飞口中说出来,似乎都颇为平静,只是眼神深处偶尔闪过的晶莹出卖了他,又或者,在易书元面前,阿飞的情感早已呈现得明白。 麦凌飞其实还是那个麦凌飞,数十年风霜让他变化很大,但又有些东西是时间无法改变的,至少有些人是这样。 易书元放下了茶盏站了起来,走到了厨房中,此刻阿飞已经处理了鲜鱼。 “想见见他们么?” 阿飞微微一愣,转头看向易书元。 “先生说见谁?” “见你所想,见你所爱!” 外头,齐仲斌看向了院外的远方。 那边有人似乎是又折返了回来,正是早该离开的班裕光,刚刚江边那两人出现得有些蹊跷,他害怕因为自己等人的逗留,从而连累了渔翁老伯。 不过此刻远远眺望过去,看到院中有人坐在那边喝茶,似乎并不是要对人不利的样子,班裕光心中也就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班裕光也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在远处的树上又多观察一会,没多久,他就看到厨房走出来一人,正是刚刚江边的两人之一。 只是此刻班裕光不由皱起眉头,不是觉得两人多不好,而是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事。 这一想,这一琢磨,忽然又觉得好似那人在哪看过,不对,也不是在哪看过,因为并没有眼熟的感觉,更像是在哪听过。 —— ps:今天出门有事耽搁了,嘶.居然这么晚了 (本章完) 第591章 各去归处 究竟是在哪听过呢? 班裕光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距离那老渔翁的小院越来越近,只不过还本能地保持着隐藏行迹的方法。 只不过班裕光这点敛息藏身的手段如何够看呢,或许在江湖上他已经是好手,可小院中的那几位都不是一般人啊,他就和在黑夜里提着灯笼猫着腰靠近一样明显。 也就是小院里的人都没有谁揭穿班裕光罢了,毕竟这也是池家的传人。 到了足够近的距离,班裕光凭借自己的耳力也能听清楚小院中的叙述,这不听不打紧,一听内容就是吓了一跳。 也是因此,班裕光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个儒生模样的大先生特别了。 这位是易先生? “易先生”这个词汇,对于班裕光来说是似乎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就连师父也是只听师祖说过,未曾见过,但却坚信有这么一位奇人。 但不论怎么说,有关易先生的事情也是几十年前了,怎么可能还这么年轻呢,或许也是其血亲传人吧? 不过更让班裕光激动的是,那位老渔翁可能真的是师父口中提及过的江湖高人! 只是很快班裕光心中的震动就更甚了,也了解到了许多事的内幕。 班裕光是池巅的弟子,而池巅则是池庆虎之子,他的武学也继承了池家后期的特征,就是迅捷、刚猛、有力! 只不过池巅临终前就说过,池家的武学其实已经不完整了,缺少了心法,就连池巅自己当初年少轻狂不谙世事,也没有记全,直到临终前都是悔恨不已。 这其中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就连池巅都不太清楚,而此刻的班裕光或许是了解到了一些当年的事了。 池家武学在班裕光的师祖,也就是池庆虎手中发扬光大,达到了巅峰。 最关键的心法是一张纸,一面写着心法完整内容,乃是池庆虎手书,另一面则是一篇《望天雨》,据说是与心法也是息息相关,更可以誉为是总纲。 修习此篇,便能驾驭天罡正气,否则修习池家传下的上乘武学就不容易驾驭。 当年池庆虎汇聚江湖同道一起襄助义军,想要重振山河,他们高手如云,义军也是气势如虹。 可哪知势力越大,占据了大片土地之后,越到后面所谓的义军也开始腐朽,义军内部秉承着心中志向的人和另一派的矛盾开始激化,从单纯的理念不合到后来的运用各种手段。 麦凌飞的身份首先被有心人点破 藏身树上的班裕光听到这里,不由皱起眉头,老渔翁的声音虽然平缓轻微,他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嘿嘿嘿说我其实是是大庸人,乃是大庸密探,潜伏大晏就是为大庸的大举入侵做准备,还列举了种种‘证据’.让诸多曾经同伴来与我对峙” 听到阿飞说到这,灰勉用咕噜了一口茶水抬头看向厨房的他。 “那他们来和你对峙了?你也答了?” “来了.本就是造势已成百口莫辩的局面,我应不应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我麦凌飞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可能数典忘宗!平日里看不惯一些事,顺手宰了几个不当人的杂种,也被拿出来说事.” 齐仲斌抚须叹息一声。 “只不过他们应该是错估了麦大侠的武功吧?” “哼,想要拿住我,三四十人可不够啊,既然义军容不下我,走就是了,只是让池兄陷入两难境地,唉.” 易书元手中拿着折扇,轻轻拍打着手掌,灰勉则是追问了一句。 “然后呢?” “然后我便走了,念及旧情,并没有出手太重,只是等我再回去的时候.” 阿飞话音一顿,不由叹息一声。 “再回去的时候,已经得知了池兄被设计致死,那一纸《望天雨》也落到了他人手中.” 阿飞的话并非只是简单一句叙述,更是将当初的许多事说了个清楚。 池庆虎一身光明磊落,从抗衡白羽道,到后面的江湖奔波襄助义军,是真正为国为民的任侠,心中有抱负有理想,或许也始终存了几分天真。 但也正是这种天真这种希望,感染了池庆虎身边的许多人,甚至也感染了麦凌飞。 远处树上的班裕光不知不觉已经攥紧了拳头。 “没什么说的,身在江湖,那便快意恩仇吧,我只身杀去,曾经的义军早已腐朽不堪,也当不起救世大任了,更如何能挡我?一夜时间,斩首二十八个,告慰池兄在天之灵!” 易书元听到这再次开口问了一句。 “那么《望天雨》呢?” 这一刻,麦凌飞从灶台边站了起来,走到了内部的屋中,轻轻一跃就将梁上塞入的一个锦囊取了下来,落地的时候更是毫无声息,就像是一只猫点落地面。 麦凌飞走了出来,打开了锦囊,里面就包含着一纸《望天雨》。 “望天雨在我这呢,池巅行事荒唐不羁,我能救他一次两次,救不了他一世,给他只是祸事,但终究是要交还给池家后人的,而如今更好,交还给先生你吧!” 麦凌飞说着走了出来,将手中的纸张递给易书元,后者直接身上接了过来,将之一点点展开。 纸张两页都有字,除了池庆虎自身领悟的武学心法之外,另一页上写着那一篇《望天雨》。 “师兄的字迹啊.” 齐仲斌在一边抚须感叹了一声,他并不清楚太多《望天雨》的内情,但一看这字就明白是石生的字迹,心中默默推算一下就明白,那些年师兄是跟随在师父身边的。 阿飞微微一愣,这才其实不是易先生写的,而易书元也是笑了笑。 “这是当年石生的功课。” 当然,易书元在纸上也落字了的,也是此时众人视线所落的“雷”字。 “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便去该去之处吧” 易书元这么说了一句,竟然随手就将手中的纸张向上一抛,轻飘飘的纸张飞起数尺,被周围的微风一卷就随风飞走了。 远处的班裕光看到这一幕瞳孔的散大了,在纸张飞天而起的一刻,他的视线就再无离开过。 “呜呼.呜呼” 或许是巧合吧,那张纸竟然就朝着这个方向飞来,班裕光哪可能放过,在纸张随风飞过的那一刻就立即追了出去。 这可是《望天雨》啊,师祖的武学奥义都在上面! 班裕光也顾不上和小院的人打招呼,目光死死锁定纸张,若是被风吹没了那可是要悔恨终生的。 小院内,易书元看向了远处,齐仲斌也望向了那边,阿飞和灰勉也看向了那风吹纸张而去的方向。 “说是退出江湖,其实一直处于江湖之中!” 易书元这么说了一句,然后站了起来。 “走吧,咱们去见见等伱的人。” 阿飞微微一愣,回头看了一眼灶台。 “那鱼呢?” “先留在这里吧。” 在易书元说话之间,院中一缕清风开道,等阿飞走出来,周围的一切就仿佛变了颜色,脚踏着风随着易书元和齐仲斌离去。 但这不只是御风而走,更是先一步遁入阴阳交界. 另一边,班裕光终于在纸张飞到江边之前,纵身一跃在空中抓住了纸张,整个人落下的时候好悬没掉到江河里面去,稳住身形之后他才狠狠松了口气。 随后班裕光坐在江边小心将略微有些被弄皱的纸张展开,光是看到上面的字,一眼就仿佛心中起惊雷! 原来这就是师祖的武学总纲,原来我用的不是什么疯魔棍法,而是降魔棍法,只是因为降不住自己所以状若疯魔. 好一会之后,班裕光忽然反应了过来,立刻冲向刚刚的小院,感谢也好,询问也罢,亦或是再次邀请高人出山,总之他有很多话要说。 只是等班裕光冲到小院的时候,却发现之前还在这谈天的几人都不在了。 灶炉还冒着烟,处理的鱼儿还没有下锅,就连茶壶茶盏都还冒着热气,但屋内屋外什么人都没有。 “前辈——前辈——” 班裕光转了一圈那之后,忍不住开始喊了起来,他声音不小,一阵阵回音荡漾在周围,却无人应答。 “真的都走了?” “难道他们知道我在,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是故意将《望天雨》交给我的,其后便消失不再见我.” 班裕光脸上露出一些失落,颓然坐在了屋外的凳子上,而他口中的那些人,此时却已经不在人间。 当阿飞看到鬼门关的时候,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心中也是不由为之一惊,原来真的有鬼门关。 “先生,与阿飞相关的人又不是在这里故去的” 灰勉这么提醒一句,但易书元却平静回答道。 “天下黄泉路,归一通忘川,没有等在一地阴司之内,便也无需去往故地。” 说话间,几人已经经过了鬼门关,以乾坤之变融入阴风之中,守关鬼神竟毫无所觉。 易书元并不想惊动此地城隍,所以带人自去阴间,又很快遁入黄泉,手中折扇化作一支细长之笔,虽然未变化为无相,却也能施无相之法。 更何况一路上看《剑虹分雨图》,自身丹青之道也略有精进。 寥寥几笔之间,就连麦凌飞这么一个先天高手都被“画”为鬼相,一行人“画”为鬼身融入黄泉路中 (本章完) 第592章 能通融 过鬼门关,入阴司,走黄泉,更是化为鬼相,这是麦凌飞从未有过的体验,更是让他进一步了解是世界的另一面。 只不过如今的麦凌飞也不是寻常人了,面对这一切能让常人惊叫的变化,他也能跟随在易书元身边,以一种较为平静的姿态面对。 此刻易书元、齐仲斌以及麦凌飞都走在黄泉路上,后者忍不住前后顾盼。 “这就是黄泉路啊!” 黄泉路并不是一条多么宽广的路,或者说黄泉路是多变的,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有的地方依山有的地方傍水,路上的鬼魂有疏有密,有时候老远看不到一个。 并且黄泉路上多岔道,各方的鬼魂时不时就会从这些岔路上走来,然后汇入黄泉路途之中。 阿飞观察着所经过的每一处地方,他发现自己一行人走得其实很快,往往一片山用不了多久就会走过,又或者是这里的鬼魂走得都很快。 路边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花朵,那是一种红色的花朵,或许是常人俗语中提及的两生花。 “是啊,这就是黄泉路,没什么稀奇的对吧?” 易书元笑着这么说一句。 阴间微风徐徐,走在路上也没有什么疲惫感,更无任何不适,前方后方不见尽头。 路上遇见的鬼魂,有的是浑浑噩噩的,似乎只知道不停往前走,有的则看着和正常活人差不多,偶尔还能听到一些结伴鬼魂聊天的声音。 灰勉就经常替阿飞解惑。 比如有的鬼魂看着浑噩,可能是在阴司遭受了很多刑罚,往往是罪大恶极的人,其中一些就可能被打傻。 有的和活人差不多,应该是没受什么罪,子嗣也经常祭祀上香。 有的鬼魂一看就是鬼,看着有些可怖的,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往往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痕迹. 前方渐渐出现水声,很快一条宽阔的大河出现在视线中,鬼魂也变得多了起来。 “这就是忘川河么?” “不错,这就是忘川河!” 阿飞毕竟不是真正的鬼魂,对于忘川河并没有那种本能的畏惧感,其余鬼魂在忘川河边往往会往内岸的路上靠,而阿飞则是好奇想要凑近看看。 灰勉这时候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在他走近忘川河后用尾巴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要小心些哦,不要走得过于近了,忘川河中多得是凶魂厉鬼狰狞恶物,它们在河中永不超生,对任何在岸上和船上的鬼魂都充满嫉恨,恨不得撕碎他们,恨不得把他们都拖下水.” 麦凌飞心头微微一凛,他望向看似平静的水流,丝毫感觉不出凶险,但他知道肩头的貂儿肯定不是在骗他。 旁边有鬼神经过,齐仲斌走到阿飞旁边伸手拉了他一把,又带着他随着易书元在正路上走着。 鬼神路过的时候,也着重看了阿飞和齐仲斌一眼,毕竟这两个鬼魂刚才似乎是主动凑近了忘川河,在这鬼魂之中还是少见的,但也仅此而已,不会过多关注。 能到这个地方的鬼神也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巡视在黄泉路上维持着一些规矩,本身也会有一些特殊的任务,只不过频率也不会太高。 一看到这些鬼神,易书元便向着阿飞和齐仲斌说了一句。 “我们得快一些了!” 说完,易书元伸手一招,阿飞和齐仲斌就被拉回他身边,三人脚下带起一阵阴风,速度也比刚才快了许多,只觉得眨眼就掠过了很长的距离。 随着周围鬼魂越来越多,前头隐约能看到一座架在忘川河上的大桥。 本身忘川河极为宽广,那么忘川桥也就很长,但忘川桥本身却并不算太宽,以至于上桥的鬼魂都十分拥挤,所幸是上了桥也很难被挤下水,似乎桥上本就有某种保护的力量。 到了这里,鬼魂都会本能地朝前涌去,投生是一种存于每一个鬼魂心头的渴望,在这一刻就仿佛是枯寂的心灵中看到的希望,也很难在这里停下脚步。 不过易书元等人却在距离忘川桥还有一段路的位置停下了,毕竟他们不是真的要去投胎。 易书元伸手指向忘川桥边,那里还有一块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乱石有土丘,更有零星的鬼魂在那边徘徊,这些鬼魂同桥边争相上桥的其他鬼魂是鲜明的对比。 而这些鬼魂有的同样浑浑噩噩,有的则依旧清醒,无一例外都望着黄泉来路。 这时候,刚刚经过易书元等人身边的鬼神在桥边现身,他的身上呈现出一种迷雾般的幽光,眨眼间已经来到了那块停鬼之所。 早在这些鬼神接近的时候,已经有一些鬼魂先一步或隐匿,或逃向了一侧的阴间山丘中,不过大多数鬼魂依然等在这里。 其中一名鬼神的官差服饰上还有云纹,他手中拿着一根长锁,看向周遭鬼魂。 “凡等待过二十年者,即刻过桥!” 一些鬼魂不明所以,还有人开口求情。 “大人,我要等的人还没到啊!”“是啊大人,我要等的人也没来呢!” 不过鬼神根本不给鬼魂回旋的余地,口中吹出一阵阴气,不少鬼魂头顶的鬼气就浮现光彩。 “速速上桥!莫要因念生怨,引忘川水变故!” 鬼差喝骂之下,有一股恐怖的气势笼罩在诸多鬼魂身上,一些鬼魂害怕之下就主动上桥了,但大多数都不为所动。 所以下一刻,那些鬼神开始动手抓鬼,身形闪烁之间就已经直接用缚魂锁抓住一些鬼气特殊的鬼魂。 “大人求您宽限一下吧!”“不要抓我,我还没到二十年——” 鬼魂逃遁鬼差追逐,仅仅片刻就抓住不少鬼,就连不远处的忘川桥边也有不少过桥鬼魂看向那边。 领头的鬼神望了望后方山丘,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有些早就过了时候的鬼物逃遁,速去抓来!” “是!” 在这里等待聚集的鬼物过多,其中不少更是生出越来越重的怨念,是曾经引得忘川河在这一段涨水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明明这些鬼能得来投胎的机会,最后引来祸患,就不只是自己永不超生,还会连累别的鬼。 一些积年老鬼被抓了回来,其中一些身上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甚至就如人间百姓说的出现青面獠牙之相。 这些鬼很多本就是因为怨念等在这里,最初或许还能投胎,但现在却已经晚了,不少鬼物还没上桥就引得忘川河水动荡,遂直接被鬼神丢入河中,发出凄厉不甘的惨嚎. 这种声音也吓得周围鬼神噤若寒蝉,过桥的时候动作都轻微起来。 这时候,桥边为首的巡察使走向一名神色不安的女子,她的头顶上鬼气虽然还较为明亮,但可以分辨出已经在这里挺久的了。 “你至少等了十九年多了,没多久了,你还要等下去么?” “回大人,言云城隍大人准我在此等候二十年,二十年一到我会自己上桥!” 鬼神皱眉看着女子,照章办事是应该的,但根据他的经验,眼前这女子可能是不会轻易走的,怕是到时候又得是一场抓捕。 “希望你好自为之!” 鬼神说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经过女子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那里有三个鬼魂也在这里站定。 新来的?不对,怎么身上没有阴司批符之光? 而刚刚说话的女子则皱起了眉头,一直盯着麦凌飞看,似乎有些疑惑,似乎有些迷茫,似乎有些不敢确认. 只不过阿飞却一眼认出了女子,即便女子的模样在记忆中已经略显模糊,可这一刻,一切回忆瞬间清晰,他只是大步走向那边。 “栖心.” 一声呼唤传来,女子心头一震,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阿飞.” 灰勉在易书元肩头“啧啧”一声,能见面叫“阿飞”的,关系都不一般。 那边的鬼神面露诧异,竟然遇上一个等到了的? 在这里等待的鬼不少,等到的可不多,而且不是怨债之等,而是系情之待。 不过这些鬼的来路有些不对劲啊! 那鬼神首先看向阿飞,因为激动,眼角都溢出了泪水,这泪水包含真情,却也流露出一丝先天真阳气息,与阴间格格不入. 这也一下子让那鬼神眯起了眼睛。 易书元那边暗道不妙。 “唉先生,您的鬼术画皮要被破了.” 易书元咧了咧嘴,好像是啊,那边的鬼神已经朝着他走来,很显然对方是看穿了三者不同一般鬼魂,更是竟然看穿了易书元才是为首之人,主要是通过另外两个鬼魂对于中间之人的态度看出来的。 而此刻,那鬼神已经走到了易书元身边,一看对方官服,应该是几司共尊的巡察使,属于多地阴司都认可的鬼神,常年徘徊黄泉,道行不浅。 易书元想着怎么应对呢,毕竟这种场面对他来说自然不是什么迈不过的坎,但多少也是有些尴尬的。 只不过那鬼神到了他身边却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有些门道,送阳魂走阴来见鬼,也算是有心了,算到此女二十年期将至,伱们快一些,也劝那女子过桥,久了往往生变,这种事我见多了” 说着鬼神看了齐仲斌一眼。 “你们的事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快些离开吧!” 鬼神照章办事,却也并非绝对,遇恶严惩,遇善很多时候也会网开一面,而面前这个显然也是能通融的。 易书元心领神会,赶忙向着鬼神行了一礼,齐仲斌也跟着施礼。 “多谢大人通融!” 鬼神点了点头。 “小阴山那边有一些积年老鬼已经多年未曾抓回,我去去就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看到她已经过桥,你等可明白?” “明白,大人请便!” 鬼神点了点头,转身带出一阵阴风,眨眼已经消失在那山边。 (本章完) 第593章 一缕青丝 巡察使离去之后,有阴差凑近他身边低声询问。 “大人,这几个鬼是谁,为何对他们如此客气?” 巡察使回头看看那边的忘川桥边。 “能走阴过境,甚至接近到忘川桥边的人,不论是谁,定是本事不小,看他们应该也是神魂离体而来,应当是在某一方阴司得过城隍许可,估计是某一脉术士.” 说着,巡察使也是叹息一声。 “道行能到这地步的术士属实不易,也算人间正道,可即便多行善事,但降鬼除邪也一定积累诸多恶业,也少有善终者,给他个方便吧。” “原来如此!” 那边鬼神离去,易书元看了齐仲斌一眼,后者也是露出笑意,而前方的麦凌飞和那个等待了将近二十年的女子却是一时间相顾无言。 这女子相貌清丽并不算太过出众,至少在易书元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人间也好,天界也罢,妖魔鬼怪各路修行之辈见得太多,这女子的样貌绝对算不上很出挑,更不用说易书元自己的两种女相变化了。 但这女子却也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使得即便在这忘川桥边的鬼蜮之中,也显得颇为显眼。 此时的女子与麦凌飞相顾无言,前者愣愣看着已经老去的阿飞,良久才终于开口。 “先天境界也会老得这么快么” 没想到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内容,阿飞嘴唇微微蠕动一下,脸上也露出笑容。 “先天境界可以老得慢,也可以老得快,我梦到过这座桥,梦到过你站在这里,你是你给我托梦的么?” 女子闻言也是笑了。 “我阴寿已过,灵牌不通,城隍大人许我来到这忘川桥边等候二十年已经是恩典,怎么可能跑出阴间去给伱托梦.可是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早?” “早?” 阿飞愣了一下,刚刚的情况,已经是接近二十年,这能算早么? 女子看着阿飞。 “你是先天境界的高人,不该来得这么早的.” 这句话让阿飞微微皱眉,不远处听到此言的易书元和齐仲斌也是若有所思,话语似乎很矛盾,但又能理解。 在此等待二十年,女子既期盼着能看到故人,又希望对方不要来得这么早。 思绪之间,女子喃喃着说道。 “有时候等到了未必是好不过能一起过忘川桥,也很好.就是不知道来生我们能不能再见了.” 女子看着阿飞始终站在面前愣愣出神的样子,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这一刻,她如百合绽放,在麦凌飞眼中美不胜收。 看到阿飞还在发愣,女子忍不住伸手触碰阿飞的手臂,再抬头看他。 “呆子,不抱我么?” 话音还没落下,阿飞已经紧紧将女子拥入怀中,仿佛若是再晚片刻对方就会消失一样,而女子也同样紧紧抱住了阿飞,对方虽已经苍老,体魄却依然魁梧。 这一幕在忘川桥边可不多见,引得周围的鬼魂纷纷侧目,远处有鬼神的也会将视线投向这一边。 “哎呀呀呀,啧啧啧” 灰勉站在易书元的肩头发出些怪声,看看易书元又看看齐仲斌。 齐仲斌抚须看了一会,不由开口道。 “这女子看来也十分敏锐啊!” 话音落下,那边原本将脸贴在阿飞胸口的女子却忽然抬起了头,疑惑地看着阿飞。 “你怎么有心跳.你的气息怎么这么温暖” 看着阿飞闪烁着泪光的眼神,女子一下子恍然大悟,心中三分复杂七分惊喜。 “你还活着!你不是来投胎的,是有高人带你走阴?” 在阴间生活了多年,又在这里等待了二十年,女子也并非什么都不懂,知道有走阴这么一回事,也明白了阿飞并非真的已经死了。 阿飞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 “我可以陪你一起过忘川桥!” “不!你去看看我爹,去看看我娘.” 阿飞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还有几个月,来得及!” 女子一听这话是好气又好笑。 “之后也别来了,不准你走这么早!你不是说见过以武入道的人么?虽然你始终不告诉我是谁,但我信你,城隍大人也说过,先天武者其实已经触碰了道.” 女子脸上露出一丝阿飞熟悉的天真笑容。 “我听阴间鬼神说过,即便有了来生,也未必能再相见,常言道今生五百次回眸才换得来生一次擦肩而过,我怕我见不到你” “你是麦凌飞,千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纵横大庸大晏西域和草原的第一人.或许我可能会忘了你.” 女子说得有些乱,话音至此微微咬唇,抬头认真地看着阿飞。 “但我不希望你忘了我!” 阿飞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抱着女子,这一刻,他心中动了某种念头。 易书元在那边转动着手中的细笔没有说话,而齐仲斌看了一眼师父,想了下还是上前几步,平静地声音传到了阿飞两人的耳边。 “生死轮回乃是天道秩序,更是阴司最严峻的法度,若是新死之魂,或许有法可想,然她已经临过忘川桥,不可逆走黄泉路!纵然乱了阴间法度让你带走,也是孤魂野鬼处境凄惨,麦大侠莫要做傻事!” 阿飞刚刚也只是闪了念头,其实本身也隐约之中明白一些事,此刻不由叹了口气。 两人在忘川桥边待了许久,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已经过了几天。 直到此前离去的鬼神再次归来,他看向易书元等人,眼神略微有了一些变化,外面已经昼夜交替过一轮,走阴的人不该持续这么久的。 “可莫要怪我不曾提醒你等,走阴的人在阴间待久了,就出不去了!” 说完这一句话,那鬼神也不再停留,手下阴差将绑缚的鬼魂向着忘川桥一抛,后者立刻被投入桥上,被其他鬼魂挤着过了桥去,但也有一些想要回头,反而使得自己在桥上站立不稳,尖叫着坠入河中。 原本平静的忘川河水,下方立刻涌现出许多手臂,将那鬼魂抓着拖了了下去,无数狰狞鬼物扑上来撕咬新魂. “哼,他躲了太久,误了天机,过不了忘川桥了.” 鬼神的话音传来,不只是说给易书元等人听,也是说给依旧在忘川桥边徘徊不去的鬼魂听,随后他就自顾远去不再回来。 易书元目送鬼神离去,此刻也终于不再旁观,而是走到了忘川桥边。 “阿飞,楚姑娘,可以了!” 以易书元的能耐,想要在这待下去自然不成问题,但已经够久了,凡事过犹不及。 阿飞和女子也终于分开,一个站在原地,想要靠近忘川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限制,以至于寸步难行。 而女子仿佛是了却了心愿,只是向着桥挪动一步就被无形的力量吸到了桥边,更是被周围赶着投胎的鬼魂带着往桥上走. “阿飞——去看看我爹娘——” 女子的声音从桥上传来,原本被叮嘱在阴间莫要喧哗,免得透露活人气息的阿飞,此刻也是放声呼喊。 “我会去的——我也会来找你的,我不会忘了你的——” 易书元手中的笔随着他的心意流转自然化为折扇,在他习惯性手腕一甩,折扇就展开在胸前轻轻扇动。 这一刻,阿飞在易书元眼中还是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的江湖客,哪还有半点老态龙钟。 不知不觉中,易书元师徒仿佛都心有所感,道融此景通感其情,隐约之间,仿佛看到那两人过往的一些情形,或许也是此刻阿飞和女子相互之间回忆的牵连。 在两位仙人眼中就像是一道带着画意的彩虹,联系着桥上桥下渐渐远去的两人。 那一年,为帮助裴长天了却多年心愿,楚航向麦家发出邀请,以个人身份希望请麦凌飞前来一叙,如果可以,同裴长天切磋一番。 也是那一年,距离信件发出后大半年,阿飞回家才知道此事,随后直接上京去见了那位国之栋梁,并且第一次见到了楚航的小女儿。 一个达官贵人之女,大家闺秀,本不该和江湖有什么纠葛,却偏偏和年纪大她非常多的麦凌飞越走越近,或许其中也有大将军夫妇撮合的因素。 那会的麦阿珂听说哥哥终于开窍了,那可是喜出望外 这一刻的记忆都是美好的,直到楚绮已经消失在忘川桥上. 易书元用折扇轻轻拍了一下麦凌飞的头。 “走吧,光在这看着又有何用呢?” 实际上,过了忘川桥中游,已经看不清另一方的情况了。 阿飞转头看向易书元。 “易先生,您神通广大,可知道绮儿会投生在哪?” “这易某也未必知晓啊,且她下辈子也不是做人,说不定是做鱼做鸟做花草,你以为想做人就做人啊?” 易书元说着看向这忘川河水,这水中有多少鬼物是连花草都落不着做了。 “就是,纵然是龙王,投胎都可能只是一条鱼!” 灰勉这么说了一句,而易书元此时折扇一扫,三人在黄泉路上仿佛就遁入一股雾气,更是驾驭阴风而走,刹那间已经远离了忘川桥。 “那我该如何找她?” 阴风之中的易书元看了一眼有些焦急的阿飞,笑了笑用折扇指了指他的手,齐仲斌也顺着折扇望去,而阿飞也在此刻低头。 原来在阿飞手上,还缠着一缕青丝。 (本章完) 第594章 岂有永恒 唰~的一下,原本麦凌飞隐居的小院之中,易书元、齐仲斌以及麦凌飞三人随着一阵淡淡地雾气一起浮现在院内。 院中却不再是此前易书元等人离开时候的样子,屋外的长凳已经动了位置,小桌板也已经倒了,茶壶茶盏碎了一地,前后屋门也是大开,屋中肯定也是有人动过。 阿飞看着这一幕不由笑了。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是躲过了一劫啊?” 灰勉一下子从易书元肩头跳了下来,冲到了厨房中转了一圈,然后气愤地冲了出来。 “这群混账东西,把我们准备的鲜鱼都给糟践了!” 锅灶那边一塌糊涂,之前准备好的鱼连同装它的盆一起被摔在了地上,走之前灰勉施了法,让鱼儿不会因为短暂离开而变质,却防不住人为的打砸。 做了这些事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得到了《望天雨》的班裕光,而是班裕光此前所担心会追查来的人。 不过显然班裕光和之后的那波人都扑了个空。 “阿飞,咱们去给你的屋子和鲜鱼报仇!” 灰勉落到了阿飞肩头,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认真,倒是让阿飞哑然失笑。 “灰前辈,我看就算了吧,这些恩怨我并不想掺和了!我现在只想回大庸,去见见楚大人” 这些年阿飞都不太敢去见楚航,但并不意味着阿飞就没有留意自己这位老岳父的消息,大体上楚家是一切安好的。 “行吧行吧,玩笑话也不多说了!” 灰勉兴趣缺缺地跳回了易书元肩头。 这屋子阿飞住了好些年了,多少也有些感情,只不过如今去了一趟阴间,心境有了特殊的变化,而且《望天雨》也已经交还给池家武学的传人,他也不再留恋此处。 收拾了一些东西之后,这草屋最终被阿飞亲手付之一炬。 熊熊烈火燃起,升空的滚滚浓烟很远的位置都能看到。 大江对岸的远方某处,一处高点的小山丘上,看到那滚滚浓烟的班裕光狠狠一拳砸在石头上,这“嘭”的一声吓了同伴一跳。 “唉!这群杂碎,连一个渔翁赖以生存的草屋都不放过!” 虽然此刻的班裕光已经知道那渔翁不是普通人,可是追兵不知道啊,他们毁人器物焚人屋宅,实在可恨! “班叔.那老伯兴许,已经逃出来了呢.” “是啊,他能守住这绝世武功心法,怎么可能没有点手段呢?” “对啊,之前不是没找到他么,他应该是已经走了吧.” 旁人皆以为是班裕光自觉连累了老伯而自责,而班裕光看看众人,也不由叹了口气,屋子被烧了,麦大侠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是啊,老伯应该已经逃出去了,他们应该不能把老伯怎么样.” 班裕光叹息着这么说,他之前在树上听了这么久故事,有关麦凌飞的事情,他也不想再传出去,即便这些人是他信赖的同伴。 但班裕光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的头顶就有一道流光拖曳着云雾而过,向着南方飞去了.—— 这一天,夜已经深了。 大庸,京师承天府中,年事已高的楚航依旧没有休息。 楚府之中,官居尚书左仆射,更有一大堆头衔的楚航正在书房中提笔书写着什么,他习惯站立书写,如今也依然站在书案前落笔。 天气微寒,但书房之中却没有架起炭盆,楚航虽然已经一大把年纪,但并不像寻常老人那么畏寒,身体一向也很好。 一名楚府家丁匆匆从外面走来,随后敲响了书房的门。 “咚咚咚” “老爷,外头来了很多尚书省和其他各部的官员,他们想见您!” 楚航头落笔极稳,头也不太地简练回答一句,或者说两个词。 “不见!送客!” “呃是!” 家丁年纪也不小了,也是头发全白胡须老长,应了之后叹息一声,随后又匆匆去往前院客厅,他跟随自家老爷几十年了,知道他的脾气,所以多说无益。 前面的客厅中至少有十几名官员在这里等候,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见到那家丁走来,一个个都围了上去。 “如何?楚相来了吗?”“老师呢?” “老师可愿见我们?”“楚相可曾召见?” 一个个官员都焦急地看着走来的家丁,偏偏声音都尽量压抑,仿佛这不是个家仆,而是一个京城大官。 老家丁带着笑容,向着这些个大官赔罪。 “诸位大人,我家老爷说了不见,还请诸位大人回去吧,勿要再打搅老爷休息了!” “什么?”“不见?” “不可能吧.”“还请你再去通报一声,楚相不见,我等心中难安啊!” “陛下不可再一意孤行,弄得人心惶惶啊!” “诸位大人,请回吧,老爷说了不见就是不见,请回吧!” 老家丁开始送客,一众官员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真的在相府做什么出阁的事情,最终也只能陆续离去。 后院的书房中,老家丁前来汇报前院的情况,说明了官员们都已经走了。 已经满头白发的楚航落笔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时眼中略微有些出神。 “老爷,老爷夜深了,大夫说让您别太操劳,您该休息了.” “唉是有些.累了” 楚航将最后几个字写完,轻轻吹了吹纸张,将之放着晾墨,又将笔放到笔架上,这才直起了身子。 或许是今夜站太久了,又或者是最正常不过的苍老,此刻的楚航只觉得腰间传来一阵强烈的酸痛感,难受得让他都忍不住死死攥住了书案的一角。 只不过这种痛楚楚航并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只是几息之后,就离开书案 几天之后的小朝会,在朝会结束之后,御史中丞单独找到了正在离去的楚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臣一路小跑着追上前头的老相国。 “楚相请留步,楚相请留步啊.” 楚航耳力依旧出众,此刻止步侧身看向后方,见到后面赶来的官员,等对方到了近处,两人才一同前行。 “刘大人有何事?” “楚相.御史台有人在陛下面前弹劾你,奏章十余本,甚至还说伱当年在岭东中饱私囊陛下极为重视,昨天还特地召见了我,同去的还有大理寺卿” 和御史中丞预料中的不太一样,楚航除了微微皱眉,但没有别的什么神情。 “没有承天府尹和刑部大臣?” “没有.” 楚航摇了摇头,看向身边神色有些不安的御史中丞。 “刘大人,你不该来找我的!” “老臣不日就要告老还乡,本不该来找相国,然与相国共事两朝,若此刻不来知会一声,刘某既枉为人友亦枉为人臣告辞了!” 御史中丞拱手离去,楚航站在原地拱手行了一礼,良久才看了看宫中。 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毫无反应,楚航叹息一声,转身去往一个方向。 只不过有一点让楚航略感意外,皇帝竟然不见他。 不论是小朝会结束当天楚航去御书房,亦或是隔天单独去面圣,堂堂尚书左仆射,实质上的帝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楚相,竟然见不到皇帝。 哪怕有各种意外的理由,但在楚航眼中自然清晰无比。 朝廷之中如今也开始有流言四起,相府门前当然也没有成堆的官员再聚集,楚航干脆称病,避开了朝政。 这一天,在花园的亭子中,楚航坐看亭子下方的池中鱼儿游来游去,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羡慕的情绪。 就在此刻,楚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亭子的入口,却发现一个人站在了那里。 “咳,咳咳.” 几声熟悉的咳嗽声传来,头发花白的裴长天如同一个儒雅高士,挺拔地站在那里。 “楚相,您倒是还这么悠闲.” 楚航脸上露出笑容,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裴长天了。 “你来了正好,咱们叙叙旧?” 裴长天皱眉看着楚航。 “怕是没时间,咳咳咳.楚相,需要裴某做什么,请说!” “不需要你做什么,咱们聊聊天便可!” 裴长天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拳。 “这几天,楚某在家中读书、逗鸟、喂鱼、观花,反倒是十分惬意,我这三朝老臣,早该过这种日子了!” “只怕陛下不这么想,楚相辅佐三帝功高盖世,门生弟子遍布朝野,天下读书人自诩楚相门生者亦是数不胜数.” “休要说这些废话,过来坐!” 楚航这么一说,裴长天终究还是走了过去,在亭中桌前陪着楚航喝了一杯茶。 只不过没聊多久,裴长天就告辞离去,他不可能看着楚航被害,如果皇帝敢这么做,他不会顾及什么大逆不道,他会不择手段! 如今裴长天虽然没有步入先天,但武功堪称出神入化,更是学了一些特殊本事。 在不惜一切代价的情况下,仅仅两天时间,竟然从京城赶到了开阳江上游以南,出现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宅院内。 “啪嗒~” 一只价值不菲的茶盏摔落在地上,热气未消的茶水依旧透着茶香,但茶盏的主人神色却变了。 “什么?陛下竟然想这么做!” 谭元裳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楚航乃是大庸朝廷的顶梁柱,纵然年事已高,也确实门生遍布,门人中难免借他的名头行结党营私之实,但绝对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别说是谭元裳,就是他身边一同听到消息的人纷纷大惊失色。 “希望只是裴某多心吧” 裴长天故意这么说一句,他知道整个大庸朝,有能力力挽狂澜的除了楚航自己,就只有谭元裳,哪怕这会把这位谭公拉下水。 谭元裳果然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直接看向身边人。 “带上丹书铁券,我们去承天府!” (本章完) 第595章 有客至 当丹书铁券被取来的时候,裴长天也不由好奇地看了过去。 丹书铁券最早确实是铁制,不过后来象征着天子的无上恩赐,改为黄金材质,纵观历史被赐予此物的人都不多,裴长天也没见过。 此刻丹书铁券被放在一个漆红木盒内,盒子打开露出一面一块微微带着弧形的金板,并且上圆下直象征天圆地方。 金板之上刻满了文字,记述了谭家的功德和天子所赐的恩典。 光是看到此物,裴长天的神色就微微激动起来。 “丹书铁券一出,楚大人定可无恙!” 谭元裳看了一眼丹书铁券,伸手将木盒轻轻合上,随后看向一边的裴长天,心中默想着。 但愿吧.—— 没有什么太大的排场,也没有什么事先的通知,曾经富甲天下的谭元裳回到承天府,也仅仅是一艘船小迅捷普通的商船而已,并未动用什么特权。 前来港口借人的也不过是几辆马车以及一些适当的随行人员。 谭元裳用了最快的速度回到承天府,但他毕竟不是江湖顶尖高手,更不是什么会用神行之术的术士,还是用了一段时日了。 在这期间,裴长天已经先一步回到了承天府。 今日船只靠岸,来接船的马车旁边站着裴长天,谭元裳一路舟车劳顿中带着不安的心也算是稍稍安定了一些。 裴长天看到谭元裳安全抵达,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跳板才架起来,裴长天就立刻亲自上船,想要搀扶谭元裳下来,不过后者只是笑了笑,拍开他的手,自己从船上走了下来。 “我还没老得走不动路呢!” 说着谭元裳已经上了岸,整个承天府的港口亦如当年他离开时那样热闹非凡,在人声鼎沸之中各路船只也是有条不紊。 裴长天走到谭元裳身边,那边的车夫已经掀开了马车帘。 谭元裳老则老矣,眼神依旧清澈,目力依旧出众,环顾整个港口,眺望远方的十三楼坊和一众风景,心中有着感慨,也有着追忆。 “裴帮主,楚相近日如何啊?” 裴长天叹了口气。 “楚大人就和没事人一样,整日喝茶看书,间或陪着孙子辈喂鱼逗鸟” 谭元裳摇了摇头。 “他倒是看得开走吧!” “老爷,我们已经租下了一处大宅,并且收拾妥当,更是备好了酒菜,您看.” 自绍元元年,新帝登基之后,谭元裳就主动让出了承天府的谭家大宅,而皇帝推脱了一下就接受了,毕竟先帝虽然说永不收走谭家屋产,可也不是主动去收的啊。 所以谭元裳自己回京也没有真正的家了,不过所谓租住的宅子其实也是一种说法,本质上那一处宅院也是谭家私产,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谭元裳摆了摆手。 “先候着吧,我们进宫!” “进宫?”“现在?” 裴长天和谭府的随从都诧异了一句,而谭元裳则是笑了笑。 “不错,现在!我想我谭元裳想要见见陛下,应该还不至于见不到吧?” 随着谭元裳上了马车,一行人车马离开港口向着城中行驶而去,很快就进入了承天府城中。 谭元裳掀开马车车帘看着经过的街道和诸多建筑,在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中,种种回忆涌上心头,他看的似乎不只是如今的承天府,还有记忆中当年大庸困境之时的旧模样. 一处街巷末端,易书元看着那一行车马在街上经过,肩头的灰勉顿时叫唤起来。 “谭元裳还真是个妖怪!他都多大年纪了,头发竟然还大多是黑的!” 是的,谭元裳一大把年纪,不但头发还大多是黑的,甚至脸上的皱纹都比寻常老人少太多太多了,不知情的人说他只有五六十岁绝不夸张。 甚至从仪态上粗略一瞥,怕是还有人会错认是个中年儒士。 听到灰勉的话,易书元身边的麦凌飞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谭公绝不可能是妖怪,应该是灰前辈说辞较为夸张。 易书元当然也看到了谭元裳,听到灰勉的话也不由笑道。 “谭元裳身上自有一股特殊的精气神,再加上保养得当,确实不显老。” “师父,若要救楚相,弟子也愿意去皇宫走一遭。” 身为大庸天师,齐仲斌的分量可是不轻的,一边的阿飞闻言也是眼睛一亮,他们来了承天府没多久,但也在民间听到一些流言。 连民间都有流言了,朝野上的情况只怕更复杂。 不过易书元却摇了摇头。 “裴长天也好。谭元裳也罢,甚至是阿飞和你楚航,真的需要人救么?” 易书元说着笑了笑,迈步向前走去。 “走吧,多年未见,找他叙叙旧,他现在可算是空了,说不定比起到皇帝面前说好话,他就希望有人陪他聊聊天呢!” 齐仲斌朝着皇宫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也跟随师父脚步前去。 阿飞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灰勉跳到了他的肩头。 “嘿嘿嘿嘿.走吧这位楚府的女婿,去见你岳父大人啊!” 阿飞苍老的脸上显出几分尴尬,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接触到肩头貂儿那种奇怪的眼神,还是没能说出口,选择快步跟上了易书元和齐仲斌的步伐。 宽阔的大街上,天凉秋分扫落叶,一处门庭高大的府邸前都显出几分萧瑟,亦或者只是来人的心理作用。 易书元等人来到了当朝宰相门前。 门没有开着,但易书元知道有两个上了年纪的门房坐门口小屋口打着瞌睡。 “咚咚咚” 门环敲门的声音惊醒了门口的两个家丁,立刻有人起身前去开门,打开偏门走出去一看,外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儒生和两个老人。 “你们是谁啊?知道这是哪么就胡乱敲门?” 一个家丁没好气这么说着,另一个似乎觉得来人也颇有气度,便跟着开口说一句。 “我家老爷说了,不见客!” 儒生当先拱手问礼,带着和煦的笑容道。 “鄙人姓易,是楚大人的故人,此番来承天府,特来找楚大人叙旧,还望两位通禀一声,我想,楚大人会见我们的!” 两个门房犹豫一下,看人待物久了也会有种特殊的感觉,眼前这人不简单,遂也不敢真的再赶人。 留下一句“等着”,便有其中一人进入了府中。 楚府后方的花园中,陪着小孙儿在那用破抄网捞鱼的楚航似乎是在孙儿身上找回了童趣,正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候家丁匆匆跑了过来。 “老爷,外头有客人来访,说是姓易,自称是老爷您的故人,但看着年纪不太像,只是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就来通报一声.” 楚航已经愣住了。 “爷爷,爷爷,鱼跑了,爷爷——” 孙儿的声音把楚航唤醒,随后他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快快有请,快快有请!不不,我亲自去请!” 差不多的时刻,皇宫御书房中。 当今大庸天子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什么?谭元裳来了?事先一点消息的都没有啊!” 在皇帝眼中,谭家人以及谭元裳都是很精明的人,十分善于明哲保身,他不觉得京城的事情谭家人会始终不知情,但谭元裳一大把年纪直接来承天府,并且事先没有一点音讯,着实有些让人惊讶。 皇帝这么想着还是看向前来通报的太监。 “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就有太监来到了御书房外,恭敬地对等候在此的谭元裳道。 “谭公,陛下请您进去。” “好,多谢公公!” 自武宗皇帝弘兴末年时起,谭元裳就已经不怎么进皇宫了,这次一来他就察觉到了,宫廷之中明显修缮过了,而且工程量不小。 等进了御书房,里面明显比外面温暖一大截。 里面的皇帝正在伏案书写,这个御案前的人如今正年富力强,谭元裳收束心情上前行礼。 “草民谭元裳拜见陛下!” 皇帝抬起头来,只是当看清谭元裳的那一刻,心中却不由微微震动一下。 这自然不是因为长期没见谭元裳而想念了,而是如今的谭元裳显得太过年轻了,以至于刚刚让他产生一种是一个中年儒士进来的错觉。 “谭公不必多礼!” “谢陛下!” 谭元裳面带微笑起身,不等他开口,皇帝带着玩笑的意味先询问了一句。 “谭公当年也算是搜罗了天下奇珍,观伱驻颜有道,莫不是当初还得了什么仙药啊?” “陛下说笑了,若真有什么仙药,我定是壮年之资了” 皇帝仔细看着谭元裳,这才察觉他脸上的皱纹和斑驳,头上也并非没有白发。 “谭公近一些说话,这些年连朕都不清楚你隐居在哪,可是有能人专程去找到你的?” “陛下只是忙于朝政罢了,若真想知道,天下间又有何事能瞒得过陛下呢!” 谭元裳走近一些,下意识看了看御案一角,没能见到那熟悉的盒子,皇帝似乎也留意到他的眼神,感叹着说道。 “父皇喜爱书法,尤爱《行路难》,晚年已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殡葬之刻,我命人将他最爱的诸多书法之作陪葬皇陵了。” “陛下挚孝之心,先帝泉下有知定也是欣慰的!” 谭元裳恭维一句,只是心中有些话却也没说出来。 武宗皇帝确实钟爱书法,也尤其喜欢《行路难》,但对于此篇作品,也更多是有感于文中精神,其实他应该更希望代代传于帝王家的。 只不过天子孝心也无可厚非。 “对了,谭公何事归京啊?” 皇帝忽然这么问一句,谭元裳也没有直说来意,而是笑着感慨。 “人老了总会思念家乡” 皇宫御书房内,谭元裳和天子也像是在闲聊,拉着家常说着与朝堂无关的话. (本章完) 第596章 念头另起 楚府之中,楚航亲自到大门迎接易书元,虽然已经苍老,但此刻却健步如飞。 等到了前院大门近处,楚航更是立刻命人开门。 “快快,大开正门迎客!” “是!” 随行的家丁哪还敢有半点怠慢,一看自家老爷的这态度,就知道外面的客人不一般,搞不好是故人子嗣呢。 门外的易书元三人都已经察觉到里面的情况。 随着楚府大门在一阵“吱呀呀”的声音之中缓缓打开,楚航也见到了外面站着的人,这一刻,他脸上惊喜更甚,更是不由以埋怨的语气对着旁人道。 “你只说易先生来了,怎不说齐老天师和麦大侠也来了呢?” 齐老天师? 门房下人被吓了一跳,但不等他们说什么,楚航已经先一步迎了出去。 易书元带着笑意的声音已经传入门中。 “楚大人,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易先生、齐老天师,还有麦大侠,许久未见了!” 楚航一身朴素朴素儒衫,迎着门口的风出来,在艺术眼眼中其身姿依旧挺拔,胡须飘摇之间,仿佛看到当年山中树木,以及那几个结伴游山的书生。 “楚相!”“楚大人!” 齐仲斌和麦凌飞也一起向着楚航行礼,一个由衷散发着笑容,一个多少带着一些紧张和尴尬。 “请进!” “请!” 易书元等人随着楚航进入府内,却看到一个孩童扛着一个抄网屁颠屁颠地跑出来。 “爷爷,说好的陪我玩的,不准跑——” 孩童跑得太快,身后的丫鬟根本就追不上,此刻追到了则连连致歉地跑到孩童身边,抓住他并且在他耳边低语,然后抱着他离开。 这一幕也让易书元等人露出笑容,包括了站在他肩头的灰勉,而那孩童看到了灰勉,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指着易书元的肩头叫了起来。 “貂儿,貂儿,有只貂儿!” 叫喊之中的孩童还是被丫鬟抱走了。 众人在忍俊不禁的氛围中入了楚府,随后又到会客厅叙旧谈天。 楚府的下人也久违地忙碌起来,张罗着招待的事宜。 会客厅外,送糕点茶水的下人刚刚端着托盘出来,就被一些个家丁围住,众人都在好奇又兴奋地问着。 “唉唉,看清楚没?”“对啊,是老天师么?” 出来的也是楚府的老家丁了,显然也十分兴奋。 “看清楚了,仙风道骨的,就是齐老天师,老爷还能认错了?” “咱大庸朝有几个天师啊?”“说什么胡话呢,当然只有齐老天师了!” “是啊,当年整个承天府都讨论老天师的事呢,没想到他还活着!” “哎哎,你瞎说什么啊?” “呸呸呸,失言了!” “这老天师如今少说也得一百三四十岁了吧?” “只怕是不止呢!” “哎呀,这是活神仙啊.” 楚府的家丁讨论热切,随后又被管家打发去干活,今日的楚府仿佛也变得格外有活力。 客厅之内,易书元就像是听到了外头的议论声,玩笑着说一句。 “无人知晓易书元是谁,也没人在意天下第一高手麦凌飞,还是仲斌的名头耳熟能详啊!” “师父,您就别取笑我了.” 齐仲斌也是哭笑不得,虽然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没想到大庸老天师的热度这么多年还没完全过去啊。 “今日方知老天师原来是易先生之徒,也难怪老天师有如此道行,有如此成就,楚某早该想到的” 早年“噩梦”之事,以及后来的一系列变故,让楚航明白易先生并非凡人,只是没想到老天师竟然是易先生的徒弟,不过这样很多事也就说得通了。 几人聊天的内容从当初的元江县到后来的岭东大灾,以及这些年大庸的变化,很多事让人感怀,很多事让人唏嘘。 麦凌飞原本一直很紧张,也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心中存着三分忐忑七分的自我鼓励,但楚航却始终没有提及什么敏感的事。 待到谈天了好一阵子,楚航其实多有留意麦凌飞的神色和动作。 这个在外表上不比楚航自己年轻准女婿,说不曾有怨那肯定是假的,但若真说多恨,却也算不上,这么多年了,很多事也看开了,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追忆和悔恨。 “麦大侠,绮儿一直很怕我吧?” 楚绮和麦凌飞严格上来说算是私奔,楚家家风也算严厉,这一点楚航年长之后也算是像楚庆霖。 所以楚绮其实确实很畏惧父亲,多年来只敢以书信传回家中给母亲。 但这些书信每一封都是楚家夫妇一起看的,毕竟血浓于水,怎么可能说断就断,楚航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叛逆,其实多少还是能理解一些女儿。 此刻听到这话,抬头看向楚航,张了张嘴却没有立刻说话,一会之后才开口了。 “绮儿她,一直很敬重您,也很想念楚夫人.” “唉当年若是让你们在承天府完婚,该有多好啊.” 楚航叹息着这么说,也算是与阿飞和解了。 阿飞此刻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楚大人,您如今可有什么难处,我麦凌飞虽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还是有一些身手可用,江湖上也算有些号召力,能有一些愿意响应的同道” 麦凌飞说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愿意为了楚航重出江湖,当年大庸和大晏地界上江湖上也因为他掀起过腥风血雨,就凭“麦凌飞”三个字,天下武林没有谁敢不重视。 这种话在曾经无数人巴结相国的时候,楚航或许听过太多了,但在阿飞这,这句话不可谓不重。 “呵呵呵,我楚航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无需麦大侠如此做。” “可您是绮儿的父亲!您也是大庸的顶梁柱!” 易书元手持折扇缓缓扇动,齐仲斌则是放下茶盏摇头道。 “凡事岂有永恒呢?楚相三朝老臣,位高权重,如今陛下也不是初登基的时刻了,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时候了。” “诚如老天师所言!” 楚航倒是也看得开,甚至还玩笑地看着易书元三人多说一句。 “哎呀,可惜啊,还是不够果决,早知道早几年就该告老还乡的,总想着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点精力,还能多为社稷出几年力,一来二去就拖延下来了.” 易书元折扇微微扇动,看着楚航的面容,在其眼神中似乎也能看到几分晶莹。 “大庸啊大庸故亲啊故亲.” 楚航说得轻松,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伤的,而对于亲属,也是心怀愧疚,或许也是因为这种愧疚,让他对阿飞也恨不起来。 皇宫御书房外,谭元裳告退之后从里面走了出来,到了外面凉风一吹,深呼吸一口气才迈步离去。 出了皇宫,等候中的裴长天和谭家护卫都围了过来,但谭元裳什么话都没说,先上马车,随后驾车离去,去往临时住所休息。 车轮滚动的噪声中,车内的裴长天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谭公,情况如何,您和陛下怎么说的?” 谭元裳看了裴长天一眼,这个年纪比他小多了的江湖客这会在车里简直像是他父辈。 “陛下什么都没说。” “啊?” 裴长天皱起眉头,似乎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谭元裳叹了口气。 “我同陛下在御书房聊了两个时辰,拉家常谈趣事,自然也涉及了一些朝政之事,但是陛下他,一次都没有提及楚相。” 裴长天眉头紧皱,这不该是谭公主动说的吗,但是他刚想开口,心中却忽然一动,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谭元裳点了点头,裴长天还是比较敏锐的。 “若是陛下真的有心,此事肯定是会提及的,但陛下却一次都没有提及楚相,甚至寻常闲聊都不涉及,陛下已经表露得十分明显了!” 裴长天不由慢慢捏紧了拳头。 “裴帮主也勿惊,有我在,不会让事情太过的,至少也能保楚相自身以及家小的安危!” “好了,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去拜访楚相。” 裴长天愣了一下。 “这样会不会太刻意了?” 谭元裳笑了,裴长天是聪明人,但这会似乎也有些关心则乱了。 “我谭元裳来承天府,已经是最刻意之事了!” 御书房中,谭元裳走后,皇帝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微微眯眼久久不语。 “除了谭元裳,还有谁来了承天府?” “老奴这就去查!” 皇帝点了点头,随后再次回到了御案前,只是抓起笔之后却许久没有落下,好一会之后忽然抬头。 “来人,传刑部尚书、承天府尹,大理寺卿,御史中丞!” 一边的老太监心中吃了一惊,但还是立刻领旨退下。 “是!” 或许反倒是谭元裳的到来让皇帝下了某种决心,也或许是因为谭元裳的到来让皇帝动了别的念头。 (本章完) 第597章 恍惚与荒诞 在皇宫御书房内的皇帝召见诸多大臣的时候,楚航自己却在楚府中还算自在。 难得有贵客到来,楚府当然是需要操办一场家宴款待,不可能让人聊了天就走。 不过在客厅之中叙旧过后,阿飞和楚航有一段独处的时间,这对女婿和岳丈之间纵然有许多误会好许多尴尬,但终究还是有些话需要私下里说。 亦如这些年的愧疚,亦如楚绮往日的思念,以及在那阴间忘川桥边的种种托付 灰勉是完全不知道避嫌的,或者说他也不觉得这需要避嫌,说不定就在某个地方听着。 而易书元和齐仲斌则是暂且离开,到了这楚府的花园之中散步。 远处的池塘中,楚航的小孙子正在那边用抄网抓池子里的鱼,只是鱼的速度很快,这孩子年纪又小,怎么也抓不住,一边有家丁和丫鬟在看着,陪着他跑到这跑到那。 偌大的楚府,似乎没有什么楚家人在这。 不过易书元和齐仲斌对于楚府的情况了若指掌。 楚航两个儿子,一个在外为官,一个在长风府继承了楚家的窑厂,楚家的技艺倒是也没失传。 楚航的两个女儿,一个早已嫁为人妇,远在数千里外的官宦之家,一个小女儿香消玉殒多年,而楚夫人也早已故去。 过阵子,小孙子也会被楚航送回长风府去。 两人看着那边孩童在欢闹着,或许是因为楚航的霍达,以至于除了几个老仆外,楚府内并无什么紧张的氛围,自然也不可能影响到一个孩童的玩乐。 “童心天真,无忧无虑,真好啊” 易书元感叹一句,齐仲斌在一边抚须着点头,随后还是犹豫着问了一句。 “师父,不知为何,楚大人这一劫弟子算不到,可有解法?” 以齐仲斌如今的道行,纵然入仙道不足百年,但毕竟是易书元的亲传弟子,更是修习乾坤一脉的妙法,看似没有时常在身边教导,却以通感之妙悟天地之道,绝非寻常修士能比。 而齐仲斌察觉自己算不到楚家的情况,就足以说明此乃劫数,而且不一般。 不过嘛,师父在这呢,直接问好了。 易书元笑了笑。 “你都说是楚航的劫数了,寻常庸碌之辈,身在劫中而不自知,而楚航明晰内外,如何做心中早就打算。” 齐仲斌微微皱眉,他对于大庸还是很有感情的,天然就不希望大庸朝堂变得污秽,也不希望皇帝昏庸。 “朝堂上的派系之争是一个绕不开的问题,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天然都会抱团取暖,这是人性!楚大人门生遍布天下,所谓结党营私真是再方便不过的借口” “然楚大人一生为官清正,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皇帝不加以褒奖也就算了,但也不可太过,难道临老还要让这位相国不得善终么?” “褒奖?” 易书元这么一句,话音一顿看向天空。 “楚航这一生得的褒奖可太多太多了.当今天子确实不如明宗、武宗,但也是有想法的人,只是多少有些人情冷漠了,罢了,便看楚航自己了。” 听到师父这么一句话,齐仲斌便明白师父不会介入这朝堂之争了。 “仲斌。” 易书元这一声将陷入思绪中的齐仲斌叫回来。 “弟子在!” 易书元看了一眼齐仲斌道。 “有人身在劫中而不自知,有人临劫天机大乱而心亦乱,但楚航不同,他看得比很多人都透,也是有能耐做事,有能耐救自己的,一切存乎于心,不过是一念之间!” 齐仲斌微微一愣,随后叹息一声。 “弟子明白了!” 易书元望着楚府前院方向,也不由轻叹一声,不过并非是因为朝廷乱局。 此刻的楚航和麦凌飞在前院小厅之中诉说着这些年的种种,多与楚绮有关,代替爱人倾诉思念,也讲到了去往阴间在忘川桥边相会之事。 有道是读书人不予怪力乱神,但楚航本身也是个很特殊的人,对此间事物多少还是敏感一些。 当听到楚绮过忘川桥的时候,不断对阿飞呼喊着来看看爹娘,即便是楚航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女儿觉得亏欠爹娘,爹娘又如何不是这样觉得呢。 只是不知道楚绮在忘川桥边这些年,是不是错过了楚夫人,亦或是后者还未往生呢? 当天晚些时候,楚府膳堂正在举办家宴,也算是这段时间以来楚府之中难得的热闹时刻,虽然也仅限于一府之内。 裴长天从外翻越府墙,无声无息落到了楚家的院中,远处膳堂方向的热闹也让他微微皱眉。 楚大人不是闭门谢客吗,怎么还在举办宴席? 裴长天从当年边关时代开始,也算是陪伴着楚航度过了数十年的风雨,二人早已是挚友,他对楚航的性格可太了解了,这时候也不太可能让亲属来的。 这么想着,裴长天不由快步走向膳堂,想要一探究竟,只是他才走出十几步,心头忽得猛然一跳。 裴长天缓缓看向一侧,发现一侧的屋檐下,有一个人就站在那边看他,只不过裴长天刚才毫无所觉,也不知道对方是本来就在这还是听到动静赶来的。 当看清对方的样貌之时,裴长天双眼中瞳孔微微散大一些。 “麦凌飞?” 即便和记忆中有着很大差别,但裴长天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阿飞,白发白须皱纹沟壑带来的岁月痕迹,并不能掩盖阿飞身上的气质,对于裴长天而言,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这是一名武学大家对于武道境界上突破桎梏之人的感觉。 更何况,当年一败,裴长天虽心服口服,自知此生无望追赶麦凌飞,但偶尔会在心中推衍同阿飞的比试。 “裴长天!” 阿飞自然也是认出了来人,想来也是,怎可能有什么蟊贼的轻功高到这种地步呢。 看到阿飞之后,裴长天从最初的惊愕立刻转为喜悦。 “麦大侠,你来了就好!你是收到消息赶来的吗?楚相在朝中的处境危在旦夕,不过有伱在,宵小之辈定不可能来此暗害楚相!” “你放心,有我麦凌飞在这,谁也不能越雷池半步。” 阿飞有这个自信说这个话,而裴长天脸上笑容更甚,他清楚这句话的分量,站在眼前的可是武林天下第一人。 当年青州一战,几乎搅动整个大庸江湖,江湖名宿各派高人身陨者不知凡几,先天高手威名震动天下。 其后在南晏之地,更有人传出麦凌飞几乎一人灭军,武功出神入化似乎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位天下第一高手。 纵观天下,不论是大庸还是南晏,不论是草原还是西域,只怕都无人是麦凌飞的对手,或许传说中似乎有一位虚无缥缈的龙飞扬,但这几十年也没谁见过。 虽然消声灭迹多年,但谁都不认为麦凌飞已经死了。 而在此时此刻的承天府,麦凌飞也是裴长天最想看到的人之一,毕竟有楚绮这层关系在,麦凌飞不可能对楚航的事无动于衷。 知道阿飞和楚家这层关系的人其实并不多,但裴长天肯定是一个。 “裴帮主,请吧,楚府摆宴,你也一同来吧。” 裴长天没有推辞,随着阿飞一起去往膳堂,他来这里是要告诉楚航,谭元裳来了。 不过当裴长天来到膳堂的时候却是不由微微一愣,因为这里还有两个没见过的人。 “裴兄来得正好,快过来,一同入席!” 楚航起身迎了出来,随后向裴长天介绍在座之人,一人是易书元,一人是齐仲斌。 这两个人裴长天虽然没见过,但他们的名字可是听过不止一次,也让裴长天不由瞪大了眼睛。 “易先生”是一个存在于楚航话语中和记忆中的高人,似乎很多地方他都出现过,而齐仲斌更不用多言,乃是大庸老天师,在世活神仙! 对于这个曾经的天鲸帮少主,易书元心中还是留了不浅的印象的,今日也是拱手行礼微笑以对。 这顿饭让年事已高的裴长天吃得都紧张不已,更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恍惚感。 敬酒倒酒喝酒吃菜以及闲谈一切不误,但很是有种只存于传言故事中的人物出现在身边的感觉,实话说,在这楚相为难的关头,略微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就连裴长天自以为极为熟悉的楚航,似乎也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本来目的所带的消息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重要,谭元裳来京城的事,似乎这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到了后面裴长天醉态已显,他不知道这次酒桌上喝的是什么酒,只是觉得无比香醇,也分外醉人. 清晨的楚府,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缝隙落到了床边。 裴长天一下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上方的屋梁,他疑惑了了一瞬间就一下掀开被子,随后左顾右盼起来。 “吱呀~”一声,穿戴整齐的裴长天打开了门冲了出去,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确实是在楚府之中。 我怎么喝醉了? 不远处的院落一角有个楚府老仆正在扫着落叶,裴长天一步跨出,轻功之高在常人眼中形如缩地,瞬间就到了老仆面前。 “楚大人在哪?” “啊呀” 老仆被突然出现的裴长天吓了一跳,若非是大白天,还以为是鬼呢。 “楚大人在哪?” 裴长天又问了一句,老仆这才带着残余的惊慌回答一句。 “老爷,老爷去参加朝会了呀” “朝会?” 裴长天眉头紧锁。 “不对,不对啊,怎么会呢,今天十三,朝会的时候还没到啊.” 大庸除了四季的大朝会,纵然是小朝会也不必天天开,一般是五日一朝,其中初一十五会稍显隆重一些。 听到裴长天的话,一边抓着扫把的老仆便说了一句。 “裴大侠,今天已经十五了,您睡了三天” 裴长天惊愕地看向这位楚府老仆。 “什么?” (本章完) 第598章 老臣请缨鞠躬尽瘁 在裴长天惊愕的时候,皇宫金殿之上,十五朔望之朝中京城文武列队上朝。 和大朝会比不了,但京城的各部官员有一定品级的也会到场,百官队列最前方的自然是位居百官之首的楚航。 许多楚航的门生看到楚航前来,一个个都多少带着一些振奋,但也有一些人带着忧虑,而其他官员也多有看向这位老相国的。 楚航对周围一切都视若无睹,只是对于前来向他行礼的人回微笑回礼。 “皇上驾到——” 太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当今大庸天子大步走来,到了龙椅之前,楚航与群臣一起高呼。 “恭迎圣上——” 皇帝身穿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第一眼看向楚航。 “众爱卿免礼!” 说完这句话,皇帝也立刻表露出关怀。 “楚相这段时间身体欠安,朕也是时时挂心,今日楚相前来上朝,应该是身体无恙了吧?” 楚航面向天子再行一礼。 “回圣上,老臣身体已经无恙,多谢圣上挂心!”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下方百官。 “今日朔望,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要事上奏啊?” 皇帝话音落下,下方官员之中的监察御史俞子业就抬起了头,又下意识看向楚航方向一眼。 楚航似乎是有所察觉,扫了监察御史一眼,御史台一侧的官员,御史中丞如今空悬,看来陛下已经准许对方告老还乡了。 俞子业平日里最懂得谄媚皇帝,但面对楚航,心里还是发怵的,他没想到今天楚相竟然来上朝了。 可再忐忑,这会也得硬着头皮上,所以俞子业准备越众而出,反正也不只是他一个。 正当俞子业一只脚踏出去的时候,有人却先一步走了出来。 “老臣有本上奏——” 出列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把附近的官员都给吓了一跳,也把一些心不在焉或者心中忐忑的人吓了一跳,正是中书令兼尚书左仆射,又身为两朝帝师的楚航。 这一刻,就连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心头都是微微一惊。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不少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更有众多让楚航的门生心中振奋,这几方人中都有正值之人,也都有心怀鬼胎之辈,或忧或喜不一而足。 皇帝皱起眉头,但还是尽量平静着开口。 “楚相有何事上奏?” 楚航看向皇帝,取出奏折呈上,一边的太监下来取过奏折,又匆匆送到皇帝面前,而楚航则在此刻开口陈述。 “老臣要上奏,岭东道、河西道多地自去年开春以来旱情严峻,岭东道依据承兴年间修筑的抗旱渠,尚可保住一些收成,河西道去年作物颗粒无收,各州粮食价格疯长,商贾囤货居奇.” 说着,楚航扫过在场官员,更抬头看向皇帝。 “我大庸百姓或有些许余粮存资,却也撑不住官商勾结连番盘剥,如今虽然不是饿殍遍野,却已经生出祸患.” “两道十六州官员连上二十余道奏折,却被压在门下省数月而无人问津,今秋至此刻,两道各州亦无多少降雨,来年怕是又有旱情!” 什么? 皇帝面露惊愕,这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别说是皇帝不知道,其实楚航也是才知道不久,前几日饭桌上,聊到当年岭东之事的时候,齐仲斌隐约有感,细算一番之后当时就点破了此事。 楚航为此专程去各处官署翻找查证,果然发现了许多被压下的奏章,一时间有些怒不可遏。 而此刻的楚航虽然面色平静,但声音在有些人耳中却震耳欲聋。 “老臣要弹劾门下侍郎詹式微,以及六州知州.更希望陛下尽快定夺此事!” 官员队列之中的詹式微已经吓得冷汗直流。 “詹式微,可有此事?” 詹式微仓皇出列,颤抖着说道。 “陛下,微臣也是才知道不久啊,微臣岂敢如此行事啊,楚相,詹某绝非有意压下奏章,陛下,请陛下明察,微臣冤枉啊.” “也就是说,确实有两道各州的奏章压在门下省?李爱卿?” 门下侍中身为门下省一把手,吓得身子一抖,赶忙出来。 “老臣有失查之罪,不敢开脱,请陛下责罚!” 皇帝拍了一下龙椅。 “奏章呢,全都去取来!” “是是是!” 朝堂上此刻议论纷纷,门下省的官员更是有几人匆匆离去,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人捧着诸多奏章和文书回到金殿。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道道奏章和文书当中宣读。 原来两道的旱情也不只是限于去年,其实前年已经见了端倪,因为前年收成极差,而去年不少地方更是旱情严重,少雨干旱的情况普遍存在,靠着一些大水域才勉强支撑。 大庸承平日久两朝盛世,百姓家中大多是有余粮或者有余资的,可是但凡天灾,百姓的那点东西都是经不起消耗的,纵然本该经得起的,也可能因为一些特殊的事情忽然变的经不起。 比如户部记录上的上缴岁入,两道各州在这种灾年却大多并无什么太大变化,而这其中民间的情况和部分官吏以及商贾的情况则十分值得推敲。 一场原本可能会针对楚航以及其代表派系的朝会,忽然间变成了正经的议政会议。 不少官员更是心头发慌,索性楚相并未表现出太强针对性,天子虽怒却也并未广言罪责。 “陛下,此番受灾范围极广,还请先定夺赈灾事宜。” 户部的官员已经粗略算了一下 皇帝也是点了点头,看向在场官员。 “当务之急是调运粮食赈灾,准备来年粮种,管控商贾囤积居奇,提振灾民信心,着令监察御史为钦差监督两道各州官员俞子业。” “臣在!” “你去一趟。” “臣遵旨!” 皇帝点点头随后又扫视群臣。 “可有善水利懂地势又通宵农耕之事者?工部可有人选?” 工部之中的官员都面面相觑,现在的工部官员大多也是科举上来的,虽然也经办过一些事,但这种大事难免心中忐忑,无人敢主动担责。 皇帝的脸上也出现怒容,也是这时刻,楚航却再次开口了。 “陛下,老臣这把老骨头,可以再去一趟岭东道、河西道,论及水利、地势、农耕以及赈济之事,无人能比老臣更懂了。” “楚相.” 皇帝此刻都是愣了一下。 “楚相,您老年事已高,还是” “陛下!” 楚航直接打断了皇帝的话,但这点事在他这已经不算什么,他上前一步平静地说道。 “承蒙天子不弃,楚某未经科举便出仕为官,历经三朝,不说劳苦功高勤勉不怠,也算是尽力而为朝中敬我者不少,畏为者多矣,仗我之名行结党营私牟取私利者亦是不少.” 楚航扫视朝中官员,更是开始例举一些官员所为,提点一些朝野现象,有的指名道姓,有的点到即止。 没想到这些话是从楚航自己嘴里说出来,朝堂上不论是知情还是不知情的人都有种荒诞的感觉,哪怕是皇帝自己也是如此。 但同时,心中也不免受到触动。 而楚航的话却还没有停下。 “老臣有感三代天子信任提携之恩,亦有愧于自身未能时刻为君分忧,如今年迈,更已力不从心,强撑数载实则嘿,外强中干” 这不像是官员请愿,更像是一位老臣的自述表文,言语真挚动人,令朝堂陷入安静。 “然臣虽老矣,尚有三分余劲,不能领衔百官,却能因地制宜.” 说了长长一段话,楚航最终拱手。 “还请陛下恩准!” 让一位老丞相去灾区,于情于理都是不该答应的,但此刻或许是被楚航的话语打动,或许也是正好契合皇帝自身打算的一种方式。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 “既如此,便拜托楚相了!” 楚航向着上方天子下拜行礼。 “谢陛下恩准!” 朝会结束,百官退下,满朝文武在离去的时候皆议论纷纷,仿佛政事的重点从赈灾转移到了楚航一个人身上。 而在御书房中,除了皇帝自己,他的一些个亲信之臣也都在这里。 “楚相也可谓是鞠躬尽瘁了徐忠敬、傅伯凤之流所行之事,本也不太可能是楚相所示.” 有人这么说,皇帝也是坐在御案后多少有些感慨。 当然,今日准备先对朝中某一派系发难的事情,似乎也就搁置了下来。 说不定这首辅之位,老相国还能坐一些年,也该坐一些年,皇帝这么思索的时候,俞子业却忽然提了一嘴。 “只不过我有一事还是有些困惑.门下省积压奏章颇多,固然是有失职之处,那楚相又是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呢?” 周围几名官员一下看向俞子业,众人神色各异,而御案后的皇帝也是眉头一皱心中一跳! 几名同在御书房的官员中,有人深深看了俞子业一眼。 这一句话可不单单是一句疑惑,站在臣子的角度来说这么想没错,但这时候以这种方式提及,不能说是单纯为君分忧了。 —— 朝会之中的事宜当然不可能随便乱传,但一些有心人想知道的还是不难的。 也就是朝会才结束没多久,暂住承天府一栋大宅之中的谭元裳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但也只是叹息了一声。 易书元和齐仲斌一个摆摊算命,一个城中游逛,自然也先后心有所感,略一掐算便已经知晓。 京城坊桥边的一处相师摊位,摊前无客的齐仲斌此刻皱眉又摇头,只是低叹一声。 “或许我不该多嘴的.” (本章完) 第599章 最后一次赈灾 天近正午,坐于茶楼喝茶的裴长天看向皇宫方向的街道,眼神微微一凝。 “小二结账!” “唉好嘞,来咯——” 茶楼小二匆匆跑上楼来。 “客观,您呃” 小二上来之后愣了一下,窗边座位上的客人已经不见了,走到桌前,铜钱倒是摆在桌上分文不差,他看了看周围,稍远处几桌的客人似乎并未留意这边。 茶楼小二下意识凑到窗口朝外望了望,刚刚他就守在楼梯口,并未见到有谁下楼啊。 街道上,楚府的马车缓缓驶过,随车的只有一名老车夫。 这老车夫只觉得身边吹过一阵风,再看看左右看看身后,门帘子似乎是被风吹得晃动了一下。 老车夫略微有些不安,一手抓着缰绳用力,慢慢放缓了车速。 “老爷,没什么事吧?” “没事。” 楚航的声音传出来,老车夫这才心中安定,继续赶马前行。 马车内部,这会已经不只有楚航坐着,裴长天就坐在了他身边。 “楚大人,您身边该多随行一些高手的,如我这般身手的人若要害你,旁人连察觉的机会都没有。” “呵呵呵呵呵” 楚航笑了起来,却并不多作回应,他也知道多年来裴长天一直在暗中保护他,这份情谊他记在心中。 前头的老车夫听到车内的交谈声,这才明白刚刚裴大侠进入了马车,不过他依旧平稳控车,并没有多言。 片刻之后,马车内又传出裴长天抑制不住的惊愕声。 “什么?楚大人,您该不会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了吧?” 裴长天多年来从不多问朝政之事,但今日忍不住开口询问,楚航也是知无不言,也让对方得知他亲自去要去两道十几州抗灾。 “楚某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有多大力气使多少劲,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 裴长天知道楚航脾气不差,但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楚大人,您当年拉得动纤绳,现如今怕是一个水土不服就能要去您半条命了!” “那便是老夫命中该绝了。” 裴长天摇了摇头,又多问一句。 “什么时候启程?” “抗灾赈济自然一切从速,来年开春之后便是‘战事’,我回家准备一番就会启程。” 确实也是楚航的性格,裴长天点了点头。 “我去准备准备,先告辞了!” 楚航脸上露出笑容。 “多谢了!” “哼,那您可得记着还,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说完这一句话,裴长天就起身钻出了马车。 有些时候,楚航也不得不承认,江湖客办事要爽快得多也方便得多,尤其是他能预见到一些掣肘的现在。 而多年来,天鲸帮对于楚航的任何请求,都会不遗余力。 从这一点来说,楚航甚至觉得有些奏章中说他勾连江湖倒也不能算错,只是枉顾法度他是绝不认的。 所谓江湖有道,在楚航理解中,真正的江湖正道,行事准则其实是不太会触碰大庸律法的,或许会不拘小节,但不可能枉顾王法。 圣贤书中说得好,王朝律例是最后的底线,道义当在其上。 天气很快就入冬了,朝廷中种种危险的派系之争似乎都已经告一段落,甚至楚府门前也又多了很多来拜访的人。 只不过楚航依旧和之前一样闭门谢客。 同时,除了派人将小孙子送回了长风府之外,楚府上下也都做着准备,因为今年冬季,楚航这个老相国并不打算在京师过年,而是要尽快启程前往岭东、河西二道。 楚航临行之前,一直在承天府宅院之中几乎足不出户的谭元裳终于出门了。 一辆十分普通的小马车,一个车夫和两个随行的仆从,一点没有谭元裳该有的排场。 马车的车轮在京城的石板路上不断滚动,车轮带起的声响和大街上的喧嚣融合在一起。 谭元裳掀开一侧车帘望着外头,京城啊京城,真是一个喧闹却又多变的地方,这才过去多少年,或许很多京城人心中,谭家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忽然间,谭元裳的视线瞥见了一个人,让他心头猛然一跳。 “停车!” 谭家的车夫可不是等闲之辈,几乎是瞬间就做出反应,车马停下之后,谭元裳被搀扶着下车,随后快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到了跟前谭元裳眯了眯眼又揉了揉,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花鸟铺子的店外摊位,有许多客人围在摊位前赏花观鸟。 “老爷,您看到什么了?”“可要我等去找找?” 谭元裳摆了摆手。 “到底是老了,眼花了,唉,也是,怎么可能呢.” 刚刚谭元裳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只存于记忆中,但在记忆中也已经模糊了的身影,只留那几分熟悉感尚可回忆。 “易先生应该早已” “如此高龄,依然耳聪目明满头青丝,不愧是谭公啊!” 易书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谭元裳微微一愣,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缓缓转头看向一侧,那花鸟摊位的木架遮挡之处,一个深衣青衫客正含笑看着他。 此人面色平静带笑,似中青年之貌,却又满头花白长发,一把折扇手中持,微微摆动之间,说不尽的风雅,更给谭元裳一种道不清的恍惚感。 记忆中,上一次见易先生是在苍南道月州元江县的一个小乡村中,那时候的易先生分明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翁了. 谭元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而易书元依旧站在那里。 阳光明媚清风和煦,周围是喧闹的大街,是烟火的红尘,纵然谭元裳肉眼凡胎,却也知晓那位先生绝非鬼魅之流。 谭元裳深吸一口气,带着惊喜走向易书元。 “易先生,可是易先生啊?没想到谭某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您啊.” 到这一刻,谭元裳如何还不知晓,易先生已然不是凡人了,亦或者,易先生从来都不是凡人! 谭元裳再见到易书元虽然十分激动,但后者也并未耽搁对方多长时间。 二者既不入店也不品茶,只是沿着街道边走边聊,谭家的车马只是在稍远处缓缓跟着。 承天府很小,易书元动个念头就能从东到西,亦如咫尺之间,承天府又很大,外乡来客想要领略京城风光,短时间内还游不完。 从当年事,到之后的种种变化,再到天下的变动,谭元裳想和易书元聊许多事。 只不过两人沿着街道走着,靠着步行小半个时辰,已经到了楚府所在的大街。 “谭公,楚府到了,你我可改日再叙,今日易某便不打搅你了,先行告辞!” 谭元裳微微一愣,看了不远处一眼,果然楚府已经到了,他这把老骨头走这么远,竟然也不觉得累。 “先生不同我一起去见见楚相么?楚相乃国之栋梁,不可为小人所害啊先生” 听到谭元裳这么说,易书元只是笑了笑。 “这位楚相爷心定神安已有决议,而且谭公,他虽然比伱小,却也是三朝老臣近九十的高龄了,寻常老臣早已告老休息了” 说完,易书元手持折扇拱手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易书元离去,谭元裳持礼在原地站了许久,是啊,再是能臣,楚相也已经老了,就连谭元裳自己有时候都会忽略了这一点。 谭元裳到了楚府,只不过原本的打算在心中或许略有变化。 楚航再是不见客,当听闻谭公亲至,他也是亲自到门前迎接的。 两位老人在府中许久聊了一下午,随后谭元裳也没有留在楚府用饭,而是直接离开了。 邵元六年初冬,历经三朝的大庸老臣楚航,时隔数十年,以八十多岁高龄领皇命亲自赶往岭东、河西二道主持抗灾工作。 在此之前,楚航已经将天子敕令已经先一步下发两道十数州,当朝首辅亲至,自然能很大程度上稳定人心,震慑宵小! 楚航第一站到的是处于河西道的辰州,毕竟那边旱情更严重,河西还没有抗旱渠。 可是即便如此,岭东各界依然有相当一部分人涌向辰州,前去迎接这位老宰相的到来。 天子敕令下达各州的时候,两道十数州百姓一片欢腾,千里地界各城各处,粮站米铺以及各方营所,粮药价格竟然都纷纷有所下调。 楚老相国的声望与威名可见一斑。 而楚航一到了河西道,除了需要稳定粮价,催促朝廷调运各地仓储,更是需要规划统筹各方官员和人力。 他用的招数其实很简单,但也很有效,在全面了解各处地势地貌环境的前提下,还是当年的那几招,以工代赈,并且开挖抗旱渠,同岭东各渠接轨 当然,那些导致各处粮仓亏空的朝廷蛀虫,也是严惩不贷,或斩或戴罪立功,全看个人罪责程度和表现。 腊月初十,大寒天! 河西南端的泗州长远县,俞子业缩在马车中,裹着毯子烘着铜制暖炉,却依旧冷得直哆嗦。 马车剧烈点簸一下,俞子业就忍不住怒斥一声。 “给我小心点!” “老爷,路太差了,不能怪我啊.” 俞子业在车中骂骂咧咧,却也不能发作,他身为监察御史,有什么事楚航都会带着他,只能说也让他苦不堪言。 至于楚航是不是故意的,那也很难说。 只不过俞子业的这种苦显然完全无法和年事更高的老相国比,更不能和身边随行的其他人比。 楚航和本地官员一起走在队伍前方,也有专人手持测绘的地形图。 “天寒不利动工,然来年形势严峻啊” 楚航感叹着,天冷,但又不够冷,这有好有坏,若是再冷一些,可以将部分水缩在土地之中,可是不利百姓越冬。 “楚相,朝廷的赈济粮食什么时候能到啊?”“是啊,近日来各地都有商户运粮赶来,可朝廷的仓储却还没到!” “嗯,此事老夫会再上奏折启奏圣上的!” 楚航说着,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一下。 “这里,还有这里,两山之间地势较低之处,可开挖一些水井.” 周围官员也立刻为着认真倾听。 楚航虽然在主持着工作,但心中却也在叹息,朝廷的大片仓储出了大问题,今天才被发现,户部罪在不赦,自己也难辞其咎啊! 当然,也有一些人在从中作梗。 不过有天鲸帮等江湖义士相助,又有谭元裳出手,还是能维持,谭元裳纵然已经不再过问商事,但他要做事,没有谁敢不给面子。 “老夫一生主持过多次抗灾事宜,如今年事已高,这应当是最后一次,全都仰仗诸位相助了!” 楚航吩咐工作,向着周围官员拱手行礼。 在这边的官员,除了几个泗州佐官,其他大多数是长远县的县官,被当朝首辅行礼,一个个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更加激动,纷纷赶忙回礼。 “楚相何出此言啊,您来主持抗灾,我等岂敢不效死!”“楚相年迈之躯亲力亲为,我等怎会贪图安逸?” “楚相放心,我等可不是娇滴滴的京官,哼,吹不得一丝冷风!”“胡说什么,楚相也是京官!” “楚相天人也,岂可同类相论?” 远处的马车上,俞子业连打了两个喷嚏,声音之响亮外头也能听到,令远处的官员们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本章完) 第600章 夹道相迎 “啊秋.” 俞子业在马车上又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打得鼻涕都扑出去两尺开外,随后又赶忙用手绢去擦。 “这种差事,简直是受罪啊.” 嘀咕之中,俞子业也忍不住想着,楚相一个高龄的老人,怎么能受得住的? 常言道老人难过冬,不只是以前百姓家中冬季粮食会比较短缺,更是因为老人不抗冻啊,《奇疫论》有云,人老身亏五脏疲敝而阳火积弱,怎么在楚相这就不适用了? 俞子业的马车外稍远处,楚航没有随着其他当地官员一起鄙视俞子业,而是抬头看向天空。 多年以来,楚航对于一些气息其实都是较为敏感的,身在此处就尤为明显。 常言道瑞雪兆丰年,而今年冬天,在楚航已经到过的河西道多地,雨雪都少得可怜。 水汽,不够啊! 当天,安排完长远县的工作,楚航回到泗州府衙官署暂且休息,同时也起草上书奏章。 泗州作为河西道中水源丰沛之地,这次到了之后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可想而知其他地方的情况有多严峻了。 人喝水问题还好说,但灌溉问题就非常大了。 第二天一早,楚航就立刻准备出发,他要直接赶去登州,自然也有官差一大早去敲俞子业的门。 “砰砰砰砰砰砰.” “俞大人,您起来了吗,还请快快准备,昨天就说好的,我们得立刻去登州!” 俞子业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听着外头的敲门声是不堪其扰,这天都没亮呢,在京城朝会的日子也就是偶尔起个大早,来了这两道地区,反倒是天天起早贪黑 “别敲了!本官马上就起来了!” 俞子业喝了一句,恋恋不舍地掀开被子,顿时感觉一阵寒意袭来,整个人不由哆嗦起来,立刻又把被子裹上。 “俞大人,该起来了,否则赶不到驿站,当晚得在外面宿营了!” 楚航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吓得里面的俞子业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是是是,下官立刻就起来!” 外头的楚航点了点头。 “那老夫就在膳堂等俞大人一同用早膳了,勿要让老夫久等。” “是是是!” 楚航说完就直接自己离开了,他也就是路过来叫一声。 里头的俞子业单独面对楚航哪敢摆什么谱啊,这会是被这么一吓是精神抖擞,赶忙穿衣,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外头的两个官差听着里头的动静,相视一眼都偷着笑。 几天之后,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更大可能是在泗州的岭东人先一步赶回去的缘故,登州城外的官道上,已经得到消息的登州百姓和地方官员夹道欢迎楚老相国前来。 楚航一行的车马队伍还没接近登州城,远处已经喧嚣起来。 “在那,有官差,那一定是楚相的队伍!”“楚相国来了!” 登州当地官员先一步朝前走去,各处百姓也想跟随,不过有官差维持秩序。 楚航坐车的时候膝盖上一直摊开着地形图,时隔多年,他早已拜托裴长天和麦凌飞等人查看各处的变化。 不过没多久,楚航就察觉到外头有些喧闹,他不由微微皱眉,应该还没到登州城吧? 正在这时,有官差兴冲冲跑到马车跟前。 “楚相,前方登州官员和登州百姓出城夹道欢迎您呢!” 楚航微微诧异,直接掀开前方车帘望去,果然看到了前方的诸多百姓。 “楚相,我等恭候多时了——”“楚相,您来就好了——” “楚相,我们岭东人都记着您的恩情呢!”“楚相爷,我当年见过您啊——” “相爷,这里有挑肩酒啊——” 随着车马队伍不断前行,车驾前方喧闹欢腾一片,也让队伍中随行官员都为之心惊。 登州百姓人群之中,易书元拍着折扇看着这一幕,身边的齐仲斌也不由点头抚须,而在其他地方,裴长天与麦凌飞自然也在人群之中。 当然,在这之前,易书元已经在岭东河西两道各处说了好多场书了,内容嘛就是当年赈灾之事。 那边车队前部,楚航干脆走下马车,同登州官员一道前行,周遭百姓情绪更加热烈,却也并不是一股脑拥挤过来。 “各位岭东的父老乡亲,楚某多谢各位了!” 楚航拱手向着前方行礼,也借此刻机会直接开始了解登州乃至整个岭东的情况。 当得知抗旱渠依然保持着相当的效用,岭东的情况比预想中要好的时候,楚航又抬头看向周遭百姓,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 “楚某知道旱情影响收成,大家日子困难,可是河西道多州在去年乃至前年是颗粒无收,那边的情形实在是严峻啊” 随着楚航的话音传开,官道附近的官民都渐渐安静下来。 这位老相国虽然年事已高,但声音仿佛在此刻显得尤为洪亮,能传出去老远,就算是远方听不清的人,也有许多人代为转述。 “楚某还有个不情之请——当年岭东有难,大庸上下一片齐心,各道各方共同来助——如今河西道干旱严重,甚至连水池都龟裂难以蓄水,人畜用水都成了问题.” 楚航话音一顿,才继续开口道。 “我们岭东有抗旱渠,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旱情,但是河西没有,若是老夫想要让河西开辟抗旱渠与岭东贯通,或许会对此地造成一些影响,却能救无数人命啊” 楚航话音落下,周围百姓都没什么声音,更有不少人面面相觑。 来这里的人有各界商户也有寻常百姓,有地主员外,也有读书儒生,但大概也都能明白楚相的意思了。 “大家放心,楚某也一定会保证两道各州的粮食供应,更会抑制粮食价格,而且河西向来雨水丰沛,若是那边水汽回归,共连抗旱渠也能立刻让岭东受益啊!” 易书元站在人群后方,大概是能觉察出人群的某种微妙情绪,他脸上微微一笑,折扇展开一些半遮面部,一个粗犷的声音立刻喊了出来。 “支持楚相——当年我们岭东有难,天下共援之,河西与我们相邻,如何能不助啊——” 齐仲斌惊愕地看向身边的师父,易书元只是促狭地一笑,而他这一带动,人群中立刻有人响应。 “说得对,岭东有难天下共助,我们也能帮别人——”“我们相信楚相——” “对,相信楚相——” 人群的氛围又开始热烈起来,楚航脸上也露出笑容,他抗灾赈济,或者说许多政令,向来讲求一个攻心为上,若不能齐心协力,则事倍功半。 随后队伍前行,越是到前方,百姓越多,声音也越是喧闹。 俞子业坐在马车中没有下来,时不时掀开车帘子看看外头,一路上从远远没到登州城,一直到进入登州城内,前来迎接的百姓官吏不知凡几。 俞子业甚至觉得整个登州城是不是有这么多人? 不过登州城的人数肯定是很多的,但俞子业的一些想法也没错,确实不只是登州人来了。 登州城外的真君庙门前,如今已经幻化苍老模样的陈寒,看着远方延绵不绝夹道欢迎的岭东百姓,也不由心中感叹。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楚相在岭东还是很受人敬重啊,尤其这种危难关头,楚相的前来更是让人们激动。 当晚的登州府衙,简单接风洗尘之后,俞子业早早就在官署下榻。 登州毕竟是富庶之地,官署内的条件好不少,应俞子业的要求,竟然真的给他点了火盆,让他的屋子里暖暖的。 俞子业也没有睡,在桌案前摆开文房四宝,准备书写奏章,他身为监察御史,也是要定期向皇帝汇报的。 照本宣科写了一大段,随后俞子业的笔停了一下,犹豫一阵子之后还是继续落笔了: 楚相登临登州,排场颇大,登州乃至岭东各地官员都事先得到消息,前来城外迎接,富户商贾乃至百姓也需出城,夹道欢迎朝廷首辅前来赈灾. 陈述内容的时候稍加改动几个词汇,奏章的意义顿时变得有些怪了。 “呜呼.呜呼” 一阵怪风忽然在室内升起,一下将桌前的油灯吹灭,也让俞子业心头一惊。 从光明到黑暗,一下子让俞子业有些不适应,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哼,奸佞小人,迟早不得善终!” 一个声音忽然出现,俞子业身子一抖看向一侧,一个宽袍长袖手持金笔的男子冷眼看着他。 下一刻,笔尖直接点向俞子业的脸上,从下到上划过。 “啊——” 痛苦的感觉让俞子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呃啊.” 俞子业一下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刚刚趴在桌上睡着了,再看向身边,哪有什么持笔男子,油灯也好好在燃烧着,只不过刚写的奏章似乎被他涂开了一点点。 (本章完) 第601章 就吓唬你了! 时辰还早,登州衙门官署后方,不论是从京城随行来的护卫还是当地的官差也大多还没休息,俞子业惊醒前那一声惨叫有些刺耳,立刻引来了附近差吏。 差吏还以为是朝廷钦差遇刺,慌忙之间汇聚过来数人。 “砰砰砰”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大人?” 里面的俞子业惊魂未定暂未回应,外头的几名侍卫差吏相互之间对视一眼,几人都将手放到了刀柄上,其中一人更是直接一脚“嘭”地一下把门踹开。 数名官差冲入室内,“铮”“铮”“铮”“铮”一阵拔刀声。 “哎呦——” 这踹门的动静和刀剑出鞘的声音又把俞子业吓了一跳,一时间被吓得愣在当场。 官差们见到俞子业好端端就在桌前,心知可能是误会了,而俞子业也终于是回过神来。 “你们要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 几名官差面露尴尬,为首的侍卫赶忙解释。 “大人,我们刚刚听您大叫,还以为您遇上危险了,把刀都收起来!” 官差正说话呢,一阵寒风吹到室内,里面油灯的灯火都不断跳动,桌上纸张都“哗啦啦”作响。 俞子业赶紧用镇纸把写到一半的奏章压住,带着怒容看着几名官差。 “方才本官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没什么大碍!走走走,都走!” “是!既然大人没事那再好不过,我等告退” 俞子业看着侍卫和官差退出去,但关门前的凉风还是吹得他身子哆嗦几下。 “等等。” 外头正要关门的侍卫动作一顿,俞子业走了过来打开门看向外头的一名官差。 “你是这里的差吏?” 外头的众人不明所以,被问话的人略显忐忑地回应一句。 “是的大人!” 俞子业点点头,向那人招了招手,那人便凑了过来,只听到这位钦差大人低声问了一句。 “伱们这衙门,呃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啊?” 差吏愣了一下,本以为可能是怪罪,没想到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不由就笑了起来。 “钦差大人,您这说得什么话,您莫非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俞子业愣了一下。 “这不就是登州府衙么?” “是啊,大人,鬼怪邪祟哪能进得了朝廷府衙呢,而且这里可是登州城啊!” 这种如今在差吏和民间流传开的一些事,在俞子业这种高高在上的京官这却并不知晓,他还下意识问了一句。 “鬼怪不能进府衙?登州城又如何?” “大人,伏魔大帝第一庙就在登州城外,祖辈们一直相传,登州乃是伏魔显圣真君道场,哪有什么妖魔鬼怪敢在这里造次,更不用说进衙门作祟了!” 这位登州本地的官差说到这里,语气难免露出几分自豪感。 俞子业皱了皱眉头不再多说什么,放侍卫和官差离去了。 等室内一切都静下来,俞子业坐在桌前发了会呆,今年过年都不能在京城好好享受,还得在这鬼地方待不知道多久。 第二天天明,楚航早早就和登州当地官员一起出去了,倒不是没叫俞子业,而是他昨天就称自己舟车劳顿身体不适,所以今天一大早也没来叫他,让他能睡一个舒服的懒觉。 整个登州衙门的大小官员一大半都跟着楚航出去了,衙门里面倒是显得清幽。 俞子业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之后,在衙门里逛了一圈准备出去,直接找一家登州的酒楼好好吃一顿。 岭东虽然受灾,但毕竟历来是富庶之地,登州城也是岭东大城,有的是花样。 一出衙门,外头就是喧闹一片,没有楚航在上头压着,俞子业觉得格外轻松惬意。 但堂堂监察御史,身边竟然没有当地官员跟着伺候,俞子业多少也是有些不爽的,他回头看了看衙门不由低声冷笑一句。 “嘿,登州衙门一群溜须拍马之辈,都跟着相爷一步不离,凑着过去想要升官发财呢,哼!” 俞子业身边的几个侍卫相互看看并不说话,随着他一步步向街上走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喧闹不已,临近年关显得十分热闹,俞子业乐呵呵走着,时不时还和边上侍卫聊天。 “也不知道楚相在紧张个什么劲,瞧瞧这登州城热闹的,哪有半点灾情的样子,朝廷各地的粮食晚到那么一会,就连连要上奏章,啧啧” 俞子业这边低声“啧啧”两声,却不想迎面走来一个提着幡旗老者,路过的时候盯着俞子业看了好一会,擦身而过之刻,老者口中也是“啧啧”有声。 俞子业皱起眉头回头望向路过的老者,这应该是一个老相师,毕竟幡旗上写着“解签算命”。 “来人!” 听到俞子业的呼唤,一旁的便装侍卫立刻回应。 “大人什么事?” 俞子业指着那边已经走出去十几步的老者道。 “给我把那相师拦下。” “是!” 齐仲斌一直朝前走着,一手持幡一手抚须,虽未回头但眼神微微后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果然是追了过来。 只不过齐仲斌看似走得慢,实则脚下每一步跨出的距离非常人可比,偏偏常人还不太能察觉出来。 这导致几名侍卫原本慢悠悠追来却发现一时之间竟然追不上,不由小跑起来。 后方的俞子业见自己的人一去不返,也带着剩下几人跟着追了过去。 时间不长不短,十几息的工夫,齐仲斌才被“追上”,一名侍卫忍不住施展轻功,直接一个翻腾过后落到了齐仲斌的前方,伸手拦住了他。 这一幕也引得周围街道上的路人纷纷侧目,更有人在远处指指点点。 齐仲斌面露诧异,看着前头又看着两侧过来的几人 “不知几位拦下老夫有何贵干啊?” 几名侍卫并不在意旁人,只是对着老人道。 “我们老爷要见你!” “你们老爷?” 齐仲斌回头看看后方,后面跟着也追了一路的俞子业此刻也已经到了近处。 “哦,他是你们老爷?” “不错,就是我!” 俞子业微微带着气喘走到齐仲斌身边,认真打量着这个老相师,对方提着幡旗侧背着木箱,看起来仙风道骨颇有高人风范。 不过很显然,包括俞子业在内的几人都不认识大庸天师。 大多数人都是视觉动物,光是看这老相师的卖相,就觉得对方应该是有本事的人,俞子业这会也一样,而他又是一个较为敏感的人,便想着追来问问。 “你刚刚看到本.本老爷,为何‘啧啧’有声?” 齐仲斌笑了笑道。 “老夫看这位老爷面相气数,只觉得老爷面相好,福气好啊!” 俞子业一听就笑了,说好话要钱财,只是这样看来也没什么本事。 世上坑蒙拐骗的人多了去了,眼前的或许又是一个,俞子业随口问了一句。 “那你说我怎么个好面相,又有什么福气啊?” “鸿运当头金满盆,一枝独秀官气升,这位老爷不光是财源滚滚,更是官运亨通啊” 俞子业心中一动,自己昨晚才到登州城,黑灯瞎火的也没怎么下过马车,今天才出来逛,应该也没什么认识自己. 这老相师是有真本事啊! “只是可惜啊,可惜.” 齐仲斌抚须笑着说了几句可惜,就避开前头的人继续向前走,俞子业愣了一下,赶紧追了过去。 “可惜什么?老相师,你便给我好好算一卦,算得准了,老爷我重重有赏!” 说着,俞子业朝着一边使个眼色,随行之人顿时取出一锭银子。 齐仲斌只是瞥了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财源滚滚满盆金,此盆欲取难端,官运亨通路不正,断崖粉身碎骨啊!” “你说什么?”“大胆!” 几名侍卫顿时抓住了齐仲斌,俞子业也是面露不快,走过来盯着老相师道。 “不知可有解法?” 齐仲斌看着这个钦差大臣,笑了笑道伸手拍了拍侍卫的手。 “所以我才说这位老爷好福相,若能造福苍生,功德一起,灾祸便也没那么汹涌,只可惜老夫在这位老爷身上看到的气数,确是断头路啊” 说着,齐仲斌也不顾身边人的脸色不善,只是疑惑起来。 “明明一切皆好,为何会如此呢,老夫也是疑惑,所以刚才经过不由就多看几眼以你的福相,应该不至于啊,除非.” “除非什么?” 齐仲斌定睛看着俞子业。 “除非这位老爷倒行逆施,坑害万千百姓啊,可是这就又不对了,你又如何有这般能耐呢?唉,这种命老夫可不算,算了折寿啊!” 说着齐仲斌就要走,俞子业哪能放他就这么走,赶忙亲自去拦,态度也和之前比好了不少。 “这位老相师,且留步啊,说说,算算,要多少钱都行啊!” “哎哎哎别走啊.” 老相师就是不停步,走到前方街口,一大群人经过,又是敲锣又是打鼓,闹哄哄的还洒花。 人群混乱之下,几名护卫立刻护住俞子业,而那老相师的踪影也不知不觉消失了,喧闹的人群带着不少围观的百姓一起前行,也在乱糟糟中带着俞子业等人前行。 这种情况哪还找得到老相师啊。 有护卫询问也谢百姓,这才得知,今天是年前为伏魔大帝“换袍”,也即为神换衣,要到真君庙为几尊神祇披上新做的神衣,也是岭东一代特有的习俗。 “老爷,相师这种,一定是也是去真君庙摆摊啊!” “对啊!我们也去真君庙!” 俞子业带着人去真君庙,还没到庙前,出城那块地方已经锣鼓喧天,更有一些个赤膊的汉子抬着大轿子。 大冷天的,那些个赤膊青年却好似不觉得冷,那大轿子上面并没有顶和四面,而是摆着椅子,几个轿子的椅子上摆着的都是一件件神袍。 人群“嘿呦嘿呦”热热闹闹,一起向着真君庙前行,而那庙宇前方,俞子业竟然发现楚航和不少当地官员也在。 “大人,给!” 俞子业低头一看,是一名侍卫不知道从哪买来了包子。 毕竟起来还没吃过东西,俞子业抓过包子一边啃着,一边匆匆向着真君庙而去,既然楚相在这,他肯定是要去露个脸的。 这时候,俞子业的身体仿佛一下子强壮了不少,拥挤的人群也不能阻拦他前进,硬生生挤到了前面,那些官员附近,更在一片热闹之中高声前进。 “楚相,下官俞子业来也!楚相,下官来了——” 楚航闻声望去略微诧异,没想到俞子业也来了,脸上露出几分笑容,这也算是增进与当地官民的感情。 真君庙的活动十分热闹,俞子业随着楚航一起进入庙中,和当地官员和百姓一起参拜伏魔大帝,为大神换神衣,这一切让俞子业都忘了来此的本来目的。 但到了云莱殿换袍的时候,才入大殿的俞子业顿时吃了一惊。 大殿之中拜神祭祀者众多,人人或笑脸或肃穆,唯独俞子业面色不太好,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大殿中那尊伫立的神人。 此神高立神台,一手持画卷,一手持笔,站在那似乎在看着入殿的所有人,俞子业更是觉得对方在盯着自己,并且有一种似笑非笑冷眼以对的感觉,一时间只觉得寒意上涌。 “这,这是什么神?” 俞子业低声问着身边人,自然有人回答。 “老爷,这是云莱大神,传说雾隐云莱乃是伏魔大帝下辖首座大神,记录人间功过,赏善罚恶神力无边” (本章完) 第602章 意外变化 “赏善罚恶.云莱大神” 俞子业呆愣愣在云莱殿外看着,而里面的信众百姓则是在参拜完成之后替神换袍。 本身云莱大神的塑像就极为精美,其实也是捏出了衣衫的,并未涂有彩绘,只是岭东人觉得只这样还不够,所以每年年末的换袍祭祀,也代表着和神人一起辞旧迎新。 这两年因为旱情的缘故,今年的“换袍祭”显得格外隆重。 云莱殿中的云莱大神换了神袍之后,更显逼真,一片喧闹之中,俞子业只觉得那神台上的神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恍惚间,好似昨夜梦境再现。 “奸佞小人,迟早不得善终!” 这声音传来的时刻,一支金笔带着金光点向自己的面部。 “呃啊.” 俞子业身子一抖,一下子从幻想中惊醒过来,回想之前州府衙役的话,鬼怪邪祟进不了府衙,难道真的是云莱大神? 这会殿内信众纷纷叩拜,上香祈祷,有的人祈求来年平安,有的人祈求让那些小人不得好死,更多人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甚至还有求姻缘求子求财的. “快,快给本官也去买三炷香来!” 俞子业吩咐手下的侍卫,立刻有人快步离开去买香。 等到热闹过去,信众们又纷纷离去,接下来要去要去为陆大神换袍。 俞子业就站在云莱殿门口,周围信众全都离去之后,虽然整个真君庙依然热闹,但云莱殿内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俞子业感觉那云莱大神也好似一直在看着他。 “大人,香来了!” 俞子业看了一眼来人,怒斥一句。 “还不快点上!” “是是是!” 侍卫赶忙去借火点香,点燃了之后才送到了俞子业手中。 俞子业心中不安,拿着香怀着忐忑的心情迈入云莱殿内,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恭敬礼神献上香火。 “云莱大神在上,一定要看清一些,本官忠君爱国,一心想做一个好官啊” 喃喃之中,俞子业想要将手中的香插入神台前的香炉里。 只不过今天这种日子,前来拜神的人不知凡几,这神台前的香炉竟然被檀香插得满满当当,不说根本容不下俞子业手中的这三炷香吧,却也难以供入。 俞子业也管不了这么多,强行往香炉里插,手一用力自然挤到了别的香,香灰抖落之下一下子烫到了手背。 “嘶” 俞子业手一抖,手中的香顿时被带出两根折断一根。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俞子业愣愣看着地上的几节断香,再看看自己的手背,又下意识抬头看了看神台之上的云莱大神。 纵然是泥塑,神人却好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嘿嘿嘿嘿哦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刻,仿佛有各种怪异的笑声在周围响起,让俞子业顿觉惊悚。 “谁,谁在笑?” 俞子业怒视周围,身边的几个侍卫都面面相觑,有人在接触到俞子业的眼神之时顿觉心虚,因为刚刚他们确实也忍不住笑了,可没出声啊。 “大,大人,我们怎么敢笑您啊?”“大人,这里没人笑啊!” “外头的香客倒是不少人在笑的”“对对对,今天伏魔大帝换袍,大人一定是听岔了!” 俞子业却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在真君庙这种百邪不侵的地方,他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位大人,楚相在找您呢,哦,这里老身来收拾便好了!”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殿内几人纷纷寻声看去,原来是一个老妪站在门口,身形并不佝偻,精神面貌也十分出众,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不凡颜色。 “你是.” “哦,老身陈寒,乃是真君庙的庙祝,见过钦差大人!” 陈寒向着云莱殿内行了一礼,同时也抬头看向了云莱大神神像,心中明白这俞子业怕是触怒神灵了。 随后陈寒又看向墙壁,刚刚她也听到了一些笑声,不过她并不多言,走入殿内开始弯腰收拾刚刚被俞子业弄撒的香灰和断香,他不只是弄断了自己的香,香炉里面的其他香都弄出来不少。 俞子业顺着陈寒刚才的视线看去,忽然发现云莱殿内的墙壁上有着一些古怪的画像,乃是密密麻麻的神人。 这些神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形态各异神色各异。 嘿嘿嘿嘿呵呵呵呵 俞子业身子一抖,仿佛又听到了嘲笑声,这一次他的感觉无比强烈。 “这,这墙上画的是什么?” 陈寒已经取来扫把,小心清理着地上的香灰,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这墙上之画,是丹青妙手邵真先生八十岁时所作,绘的是真君座下,云莱殿一百零八鬼,分为天罡三十六鬼和地煞七十二鬼,他们巡查人间,除却害人鬼魅,亦看众生冷暖!” “鬼?” “呵呵呵,大人莫要误会,这只是一种说法,其实都是神。” 俞子业这会又想起了之前在街上碰到的相师。 “老庙祝,这里可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相师?” 明明俞子业还没有多说什么,但陈寒一下子想到了齐仲斌,脸上露出一丝惊色。 “你看到他了?” “对对对,他可在这庙中?麻烦庙祝帮本官引荐一下,就说钱不是问题!” 陈寒摇了摇头。 “好多年没见了.也不是有钱有势就能见的.” 这老相师可是大庸天师啊,而他另一个身份或许普通人并不知晓,却远比所谓大庸天师更加了不得,乃是仙尊易道子的亲传弟子。 就连陈寒自己都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这次易书元和齐仲斌来登州,陈寒是不知道的,此刻听闻齐上仙在,她心中略微激动之余也多少带着一丝丝忧愁,小妹吃了仙丹的事她已经知晓了。 “大人,楚相找您呢,我们还是快去吧。” 侍卫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楚相在找大人,大人怎么就和一个老庙祝聊上了。 俞子业也是才回过神来,赶忙走出了云莱殿,里头的陈寒此刻转头看向外头。 “大人,老身奉劝一句,少做亏心事啊!” 已经快步离去的俞子业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就匆匆走了。 俞子业到庙院后方的伏魔殿前时,楚航和当地官员都已经在面对大通河的小广场上,桌案上摆开祭品,在这真君庙中也向着大通河祈愿,也算是向上苍祈愿,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参与祭祀者大多十分诚心,即便是楚航这个朝廷首辅也是如此。 前方的真君庙台阶一直延伸到大通河中,总计有九十九个台阶。 正常的年月,九十九个台阶有一多半都在水位线以下,而如今,有一多半都在水位线以上,岭东旱情也可见一斑。 整个祭祀过程不可谓不隆重,纵然是楚航也十分看重,只不过俞子业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换袍和祭祀活动过去,真君庙终于相对的安静了一些。 真君庙虽然在城外,但如今早已经不是只有一庙之地的场面,外围有着诸多楼宇,沿着大通河两岸是一片繁华,更有许多桥梁架起,除了没有城墙包裹,热闹程度一点不比城里差。 此刻肩头站着灰勉的齐仲斌就在大通河的一座桥梁上看着官员和信众从真君庙出来。 “嘿,这家伙,心中惧怕还只给我上三炷香,嘴上说得倒是好听,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何况是一个钦差。” “自然不能让他坏事!” 齐仲斌这么说一句,灰勉不由转头看向他。 “齐小子,你确定伱这办法管用?他连楚航都只是表面恭敬。” 齐仲斌和笑了。 “灰前辈,此等佞臣,又是得势得宠的时候,自以为无人能撼动地位,很多事自然肆无忌惮,可是鬼神之事虚无缥缈,心亏神不安,稍加引导,至少楚大人会少些掣肘。” 灰勉咧开了嘴。 “那要不咱们出手重一些,反正已经出手了,让他试试天打雷劈怎么样?” 齐仲斌只是笑笑不说话了,感觉以灰前辈的脾气,他敢应,灰前辈就敢劈。 当日回去之后,俞子业带着不安回到了官署住处,进入室内之后,从屋中箱子里取出昨天写了一半的奏章,犹豫一下后直接将之撕毁。 可是前段时间俞子业是根本没有怎么留意外部情况的,只好重新写了一封没什么营养的奏章。 随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俞子业也跟着楚航到处跑,但比之前多上了几分心,实话说,这和他预想中的赈灾还是差别很大的。 在俞子业原本的设想中,赈灾就是坐镇某个府邸,然后调遣各地官员,哪有像楚相这样到处跑的。 奏章的格式也逐渐变得公式化,或者说事实化,某某日去了什么地方,规划了什么,某某日做了什么。 这一天夜里,俞子业独自在看着前阵子的路线图,思索良久之后,忽然灵光一闪。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楚相是要把抗旱渠整个连通,将岭东、河西两道的整个水脉连通!” 这个几乎是官员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俞子业今天终于通过自己的思考想通了关键之处,不只是知道一个结果,而是看清楚了一些水脉的调度。 地势图上的一些高低落差和一些水利结构设计是如此巧妙,将两道十数州组成一盘活棋! 以前不懂这些,这段时间学了可不少。 我居然能懂楚相的抗灾布局了,哈哈哈哈哈! 俞子业欣喜若狂,甚至有拿着地势图去找楚航的冲动,不过显然这么晚了不太合适。 “大人,您没事吧?” 外头的侍卫问了一句。 “没事,大人我好得很!” 俞子业这会睡意全无,已经到了兴头上,又开始算了起来,这些图很多官员手上都有,详细标注了一些工程需要的人力、钱粮以及大致时间,甚至在什么时候开动都有说明。 实话说,俞子业只不过是认真看,并且看进去了,但他依旧很兴奋,只是算着算着他又皱起眉头。 时间是个问题,钱粮也是个大问题,这一刻,俞子业忽然反应过来。 “朝廷的调度的钱粮怎么还没到?” 然后俞子业忽然又反应过来,好像之前他的奏章都是写着,灾情其实并不严重,各地秩序井然 俞子业一下子脊背发烫。 奸佞小人,迟早不得善终! 那日梦境中的话仿佛又浮现脑海 “轰隆隆——” 外头似乎响起一阵冬雷,也让俞子业身子都抖了一下,他看了看今天早已写好的奏章,想了下取来直接撕毁,随后重新准备笔墨书写。 楚航几乎每一封奏章都会催促朝廷赈灾物资,而这是第一次,在俞子业的奏章中催促朝廷钱粮,虽然落笔略有犹豫,但还是落笔了。 (本章完) 第603章 快了快了 腊月三十除夕傍晚,而整个承天府大街上张灯结彩,民众也都处于一片欢腾之中。 皇宫之中也要举办盛大的庆典,一名太监兴冲冲走入御书房,向着皇帝汇报情况。 “陛下,晚宴即将开始,文武百官皆已经到了,就等您了!” “嗯!” 皇帝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奏章。 倒也不是当今天子真的勤政到了这种地步,除夕夜还处理朝政,而是因为这奏章来得巧,又是俞子业的秘奏,所以也就看看。 而且正如皇帝预想的那样,谭家到底还是谭家,谭元裳到底还是谭元裳,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谭元裳一出手,即便朝廷的钱粮到位缓慢,岭东、河西两道不也稳住了局势么。 不过现在连俞子业都在奏章中催促钱粮一事,看来确实是有些迫切了。 当然,那也得是年后的事了。 当然朝廷的钱粮不可不到,只不过让谭元裳多出几分力吧。 皇帝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事情,身边的太监都跟着,皇宫里面也是布置得十分喜庆。 刚刚发觉两道灾情,并且在其后发现仓储系统出现大问题的时候,皇帝确实也心慌了一阵子,不过随后两边都稳住局面,倒是也从容起来。 但有一点让皇帝还是颇为在意的,竟然连俞子业的奏章都明显产生了一些倾向性变化。 实话说,楚航三朝老臣,能力和威望都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皇帝也是清楚的。 可楚航已经垂垂老矣,而且倚老卖老掣肘皇权,也让当今天子颇为不爽,官员派系之中势力也是庞大,迟早也会生乱子。 宫殿前方变得更为明亮,皇帝过去的时候,前宫之中已经有一朵朵烟花升起。 “嘭~”“嘭~”“嘭~”. 烟花的火光照耀在宫殿中,引得无数人抬头看去,也让皇帝被烟花映出色彩的脸上露出笑容。 正所谓新年新气象,上一代的老臣也是时候该放权了,楚相一大把年纪,就不要多操劳国事了,而且这次说不定能够一石二鸟。 岭东,登州城内,天空中也绽放着一朵朵烟花。 只要日子不是过不下去,新年该有的还是得有,何况登州也确实是大城,天灾的影响也相对较小。 府衙之中,官署内的年夜饭还没开始。 一处官署院中,楚航抬头看着天空的烟花,心中难得没有想抗灾的事情,而是想起了自己的曾经种种,从儿时到成长,从少不更事,到真正懂事成人. “楚相,下官有一事想请教,不知楚相是否方便。” 声音是俞子业的,或许是因为畏惧心虚,一般他很少主动来找楚航,不过最近似乎有所变化。 楚航没有回头只是开口回应一句。 “何事?但说无妨。” 俞子业走近几步,也看着天空的烟花,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原来他竟然还捧着不少图册文书。 “楚相的抗旱渠布局之精妙,下官花费一月有余苦心钻研,终于是领会了一二,可是,可是.” 楚航诧异地回头看向俞子业,这才发现对方手里捧着的东西。 实话说,在楚航的印象中,俞子业就是一个佞臣,只不过是颇得天子之宠罢了。 像这样的佞臣,为官一生的楚航不知道弄下去多少个,如今也不过是实在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加上也不想和天子针锋相对,所以不再多管。 却不想俞子业竟然会来说这事。 楚航笑了笑问了一句,心中对于俞子业倒是稍稍有所改观,更是想着,看来自己到如今也是偶尔会被偏见左右,谁也是有会办正事的可能的。 “可是什么?” 俞子业抬头看向楚航,犹豫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楚相,下官不懂水利,在您眼中或许也是无能之辈,不过下官苦思冥想许久,实在是忍不住想要求解” 俞子业难得这么谦虚诚恳,当然这也是因为面对的是楚航,如果是别人,哪怕是现在的俞子业也不会有啥好脸色。 他话音一顿才继续说下去。 “抗旱渠确实精妙,水脉调度无懈可击,可是没水啊!若天公不作美,又该何解呢?难道是令凿运河?可这工程也太过浩大” 楚航微微一愣,随后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俞大人说得好啊,说得好啊” 楚航走近俞子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略微愣神,不知道楚相笑的是什么。 “其实能看出来的人不止你一个,可敢当面来问的,竟然是你!” 楚航的声音带着笑意,一个“竟然”其实颇有讽刺的意味,甚至俞子业也听得出来,但这会他只是觉得尴尬,当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陪着笑笑。 随后楚航忽然正色起来,认真看着俞子业,看得他忐忑,看得他心慌,却见楚航微微点头。 “或许老夫以前对俞也是有些偏见,若多有得罪,老夫在这里向俞赔个不是!” 这说得俞子业心头一跳,赶忙后退两步行礼,手中的文书图卷都掉在了地上。 “下官不敢啊,楚相您这是折煞下官了啊!” 楚航笑了笑。 “俞大人,希望你能记住今日向老夫询问的这一刻,记住这种感觉,将来的大庸朝堂上,勿忘此刻!好了,晚膳应该也差不多了,我等该过去了!” 说完,楚航就先一步走了,只余下又是忐忑又是心虚又带着几分莫名激动的俞子业愣在原地。 这种感觉 楚相这是在认可我俞子业吗? 不论朝堂上多么针锋相对,不论私底下是否有过诋毁,但能被楚相认可,即便是俞子业也有种难以明说的情绪。 等俞子业回神的时候楚航已经走远了,他捡着地上的东西,眉头又是紧锁,楚相非但没有回答他刚刚的疑问,反而让他又多了几分疑惑。 城外大通河的一座大拱桥上,易书元手中折扇轻轻扇动,也抬头看着天空的烟花,一边的齐仲斌抚须看天,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 人间喜庆的时刻,也让师徒二人通感几分烟火之情。 灰勉顺着桥栏窜了过来,跳上易书元的肩头还取出两只大鸡腿。 “先生,除夕呢,吃不吃?” “哪偷的鸡腿?” 易书元这说一句,灰勉顿时露出不满。 “什么叫偷,云莱殿的贡品不本来就是给我吃的么?” 易书元摆了摆手,灰勉便看向一边。 “齐小子要不要?” “多谢灰前辈!” 齐仲斌自然毫无顾忌,伸手就接了过来。 看着灰勉啃得欢,易书元却摇头叹息一句。 “可惜是白煮的鸡肉,一点调料也没有,吃着没什么意思。” “用来供神的嘛,还都这么做啊?” 灰勉含糊着这么说着,而齐仲斌则是露出笑容。 “师父,灰前辈,日前为上灯楼楼主解签算了一命,今日他在上灯楼预留了一个雅间,准备了一桌丰盛酒菜!不如我们这就过去吧?”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 易书元也笑了起来,而眨眼已经将一个鸡腿啃干净的灰勉更跳到齐仲斌肩头,用油光光的爪子拍他。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 —— 楚航赶在年前奔走岭东、河西两道多地,亲自安排好了大量工作,为的就是尽快展开一切工作。 新年一过,天气尚且严寒,但两道多地已经提前开始动工。 到这时,似乎才是俞子业原本想象中的抗灾场面,楚航坐镇登州,两道多地的情况则汇总到这里。 在天寒地冻的时节,干旱似乎摸不见看不着,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和时间赛跑,真等到春耕以后就晚了,说不定就是荒废大半年的光阴。 绍元七年春,岭东道、河西道依然没有下几场雨,一些大河大湖的水位都在不断下降。 到了耕种的时节,情况似乎也依然不见好转,岭东稍好一些,河西则是愈发严重。 有时候,天空会有阴云,但偏偏不下雨,过一阵子这阴云也会渐渐消散,仿佛老天在同人们开玩笑。 登州衙门,楚航在官署处理公务,桌案上的图文上,已经有多地的抗旱渠完工,毕竟是一条水渠,工程量不算太大。 甚至一些地方的水渠已经先一步和岭东抗旱渠接轨,多少也是缓解了河西的旱情。 旁边也有不少当地官员,有的整理各地的奏文,有的则是总结各地的消耗。 “辰州的已经差不多了,泗州的什么时候能完工?” “听当地官员汇报,应该快了,只是岭东的水也不多,能引到泗州已经是极限,后面几州怎么办?” 楚航微微摇头。 “只能先如此了,对了,朝廷的粮食到了多少?” 官员无奈道。 “到得很慢,倒是民间的各处的粮店仓储似乎较为可观,粮价虽然在涨却并不夸张,不至于让百姓吃不起饭。” “各地治安如何?” “治安倒是不错,似乎是有一些江湖中人也在助阵.” 楚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这时候俞子业却走了进来,凑到桌前同楚航低声耳语几句。 “楚相,有些话下官想要单独和您说说。” 楚航看了俞子业一眼,算算时间应该是陛下私下的谕旨又到了,他俞子业这会来找,或许是有什么对他有什么不利的消息吧。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楚相.” “直说便是了!” 周围的官吏这会都默不作声,只是注意力也都放到了俞子业也楚航身上。 俞子业犹豫一下,还是低声开口了。 “楚相,朝中情况有些复杂,弹劾您抗灾不利的奏章不少,还有人说您勾连江湖中人,威胁朝廷命官各地上户,更有人说您贪墨朝廷钱款,类似捕风捉影之言,在京城甚嚣尘上” 楚航闻言只是笑了笑。 “不能说全对,也不能说全错!” 这话一出,俞子业和周围官员都被吓了一跳。 “楚相,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若是落到某些奸佞小人耳中,上奏圣上可是大事不好!” 这句话居然从俞子业口中说出来,也是让楚航不由抬头多看了他几眼,随后还是露出笑容。 “不碍事,其实圣上是能分清一些事的,至少他能容楚某在此办事.” 说着楚航叹息一声,正是因为清楚其实皇帝并没有那么分不清,他心中才更觉无奈。 不过这也没什么,楚航只是想知道最终自己会是个什么罪。 (本章完) 第604章 想要便给你吧 自上一年末到第二年开年以来,大庸朝廷办理了不少大案,其中包括了各地仓储的问题,也有党派之争的问题。 而远在岭东道、河西道抗灾的情况,反倒似乎是成了一件趋于边缘化的事情,反正朝会是争论也好是定责也罢,特意提及两道抗灾之事的时候不多。 但那边又不可能真的是边缘小事,毕竟楚航还在那。 承天府,某一座大宅院之中,在这里独自过完了年的谭元裳可没有往日里的悠闲,尤其是渐渐接近初夏这段时间。 虽然此刻的谭元裳还是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但自去年以来一直到现在的半年时间,谭元裳做了很多事,既有商贸上的民间之事,甚至也罕见地伸手了朝堂之事。 这时候有一个下人匆匆跑了过来,人还没到谭元裳跟前,已经压低了声音喊了起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吏部侍郎张大人也下狱了!” “知道了。” 谭元裳坐在椅子上点点头,这段时间,有不少官员因为各种事情下狱,朝野的派系之争当真残酷。 本来应该是相互制衡的局面,而天子则成为高于群臣的第三方,但当今天子显然站在了其中一方的背后,那另一边自然是无法抗衡。 或许也可以抗衡,只不过名义上的群臣之首,朝廷的三朝顶梁玉柱楚航已经没这么念头了。 礼部侍郎刘大人,照大人,户部的公孙大人,今天的吏部侍郎张大人,再加上一些其他官员的落马,罪责或许不同,但究竟是因为什么其实很多人心知肚明。 有些罪责,简直是风闻奏事起个头,随后追查个底朝天,虽然也能说这些官员自己不干净,但实话说,真正彻底“干净”的官员其实不多。 归根结底,还是楚相失势了,并且就连其本人都不在京城,也就更使不上劲了。 一直站在椅子边的一名胡须花白的护卫提了一嘴。 “老爷,您今天不是要去拜访李相么?这都午后了,怎么还不动身?” 谭元裳坐在椅子上晃荡着摆摆手。 “不去了,天子动真格的了,这些老狐狸自然是明哲保身,哪敢随便表露倾向啊?” 说着,谭元裳撑着椅子想要起身,一边的护卫立刻伸手扶住椅子,让摇椅瞬间如同固定的座椅一样纹丝不动,谭元裳便也不费什么劲地轻松站了起来。 “唉,看陛下这些举动,来者不善啊!” 谭元裳说的一些举动,也不只是朝堂明面上的。 一边的护卫也忍不住感叹一声。 “是啊,这么多大小官员下马,虽然不都是楚相这边的人,但无疑是楚相的门生占多数,没想到楚相一生为国,到老了落得这么个下场.” 谭元裳笑着看了一眼跟随在身边多年的护卫,再看看不远处的另外几人。 “老爷我说的来者不善,可不只是对于楚相啊,天子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看着他长大,他心中在想什么,对于我来说可并不难猜!” “啊?”“老爷,您的意思是” 谭元裳整理了一下衣衫,朝前挥了挥手,身边的人自然就跟了上去。 “备好马车,我们进宫去。” “是!” 随行的护卫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恍然,跟随在谭元裳身边久了,再笨的人也会被带得聪明起来,更何况这些人本来也不算傻。 只是看谭元裳的背影,跟上去的几人心中也不免生出忧愁,去年以来,老爷头上原本大半的青丝已经大半是白发了。 皇宫,御书房中,一名太监走入内部。 “陛下,谭公求见。” 皇帝抬头时间上看向太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点了点头道。 “让他进来。” 太监立刻离去,没多久,谭元裳就随着太监走入了御书房中,向着天子郑重行礼。 “草民谭元裳,拜见陛下!” “谭公不必多礼,来,我们到那边书榻上去坐!南部刚刚上供一批异果,十分鲜美,朕与谭公一同品尝!” 谭元裳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谭某一介草民,陛下这是折煞草民了!” 皇帝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谭公说笑了,哪有一介草民随便就能见到皇帝的,来来来,与我同坐吧!” 皇帝说着竟然过来搀扶谭元裳,但他并未在后者脸上看到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赶忙上前几步,自己到了书榻前。 一边有太监端来茶盏,有宫女削着果皮,皇帝似乎十分热情,将谭元裳看做一个真正的长辈。 嘘寒问暖,聊天叙事。 谭元裳看得出来,皇帝的心情是真的挺好的,这也难怪,本来以为很是要经历一番斗争,没想到并没有费什么太大力气。 在皇帝眼中,登基至今,终于已经可以算是彻底掌控朝政了! “对了,朕还不知道谭公此番进宫所为何事呢?” 谭元裳将刚喝了一口茶水的茶盏放在一侧的塌几上,甚至直接从书榻上起身,向着皇帝再行了一礼。 “草民知道陛下不喜欢绕弯说话,便直说了,草民对楚相一向极为敬重,近日里听得一些风言风语,似乎是楚相罪责不轻,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做?” 皇帝面露诧异之色,谭元裳竟然问得如此直白?这一点都不像他! “谭公说得哪里话,楚相劳苦功高,辅佐三朝勤勉不怠,虽然确实有些案件纠葛,但怎会轻易定罪呢.” 话音至此,皇帝微微一顿却又话锋一转。 “只不过楚相的门生中一些人实在是有辱师门,还供述说许多事是借了楚相的方便,朕有心维护,但耿直谏言之臣确实有一些人不依不饶” 谭元裳微微摇头,也不多说什么了。 “不知明宗赐给草民的丹书铁券,可否免去楚相的罪责?” “丹书铁券?” 皇帝看向谭元裳,后者点了点头。 “不错,丹书铁券,陛下应该也是清楚的,持此物可免一切罪责!” 皇帝看向一边的大太监。 “先帝所留丹书铁券可有文书?” 一边的大太监此刻却凑了过来。 “回皇上,老奴倒是清楚这个,丹书铁券确实可免一切罪责,包括死罪,可免谭公本人十次,可免谭氏子孙三次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大太监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只不过似乎并未说丹书铁券还能用来免其他人的。”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一边持礼而立的谭元裳。 “谭公,先帝所赐之宝是为了庇护赏赐之家,若是随意拿来乱用,岂不是乱了朝纲?而且也请谭公放心,楚相劳苦功高,有关他的事,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不会” 谭元裳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此刻是再也忍不住了,只是在他脸上始终还是保持了平静,却也直接出言打断了天子的话。 “陛下,先帝当年所赐之时也有过此等顾虑,故而留下过一句口谕。” “口谕?” 皇帝皱起眉头,谭元裳则自顾自说了下去。 “先帝云,丹书铁券若是用来救别人,未免乱了朝纲,只准免罪一次,过后收回!” 皇帝脸上露出几分下意识的惊愕,他似乎明白了,谭元裳从头到尾都将他给看穿了,心中也是升起怒火,却又无从发作。 谭元裳明显是在欺君,但皇帝却又无法直接这么质问,毕竟只是爷爷明宗的口谕,而谭元裳也活着。 “好!谭公为国为民,实属高义” 皇帝站了起来,定睛看着这个似乎从去年到今年苍老了许多的老人。 “虽然相信楚相定然清白,但朕也不想一些案件弄得楚相的名声受损,既然谭公如此决定,既然先帝有此口谕,那朕便答应谭公!” 纵然楚航免除一切罪责又如何,如今朝中已经一定程度上肃清,皇帝也并不怕什么。 一直持礼而立的谭元裳又长揖下拜一礼。 “多谢陛下隆恩!” 这丹书铁券既然你想要回去,那便要回去吧,至少这次多少也能派上一些用处。 —— 五月初三,登州衙门外,京城的使者来到了这里,随后没过多久,以楚航为首的一众官员就到了登州衙门大堂。 “楚航接旨——” 太监高亢的声音响起,楚航和一众官员纷纷行礼接旨。 “朕绍膺骏命,顾今次朝野之乱” 随着太监持续宣读,圣旨的内容也终于为众人所知,讲述了朝堂之上的一些变故,以及楚航可能涉及的案件。 但这些案件如今都戛然而止,因为谭元裳使用丹书铁券,皇帝也有心护持楚航,所以一切追查至此而止! 这道圣旨没有提及任何抗灾的事情,全都是楚航一个人的事。 “钦此——楚相,领旨吧!” “臣楚航,谢圣上” 楚航上前接过圣旨,脸上出奇的平静,随后他看向身边诸多官员,也看过俞子业,原本在震惊之中的后者一阵莫名心虚。 楚航也不多说什么,手持圣旨一步步走了。 “楚相,楚相,陛下还有让老奴问问,抗灾都到了快要入夏了,可有成果啊?” 楚航并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离去,那太监愣了一下,想要再追问,但看着楚航那离去的苍老背影却莫名有些心慌 (本章完) 第605章 最后一个门生 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有些事也往往需要真的沉下心认真去做才能明白过来。 俞子业这段时间跟随在楚航身边,最开始甚至存了使绊子的想法,到后面是真的沉下心来去虚心学习,也就很多时候能代入真正做事之人的角度去思考。 有时候一个意外的契机促成一次微小的转变,随后可能渐渐改变人生,而俞子业就有这种趋势。 所以当朝廷的圣旨到登州的时候,是俞子业一方面明白皇帝的心思,一方面也能明白楚相的无奈,同时也更有一种莫名的窝火感。 似乎也是因为这一道圣旨,整个登州衙门内上至官员下至差吏,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霾,做事的动力都减了。 而且两道多州的抗旱渠已经贯通了不少关键线路,可是终究是天公不作美,水不够,有渠又有何用呢? 官署之中,楚航独自坐在桌案后,桌案上放着的则是那一道圣旨,他在这里一待就是一天一夜。 那一间屋子里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整个登州衙门的官员和差吏都不太敢靠近。 那名前来宣旨的太监没有得到楚航的亲口回复,也不敢随便离去,但是他几次想要去找楚航,却竟然不敢靠近那一处官署。 或许皇帝的本意是想要让楚航承认自己也是会失败的,但没想到楚航根本不回答。 到了初四傍晚,那名太监终于忍不住了,专门到了另一间官署之中,找到了俞子业。 太监到的时候,俞子业正在研究桌案上摆着的不少文件和图册,听到动静看向门口,才发现是宣旨太监来了。 “是常公公来了,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不管心中如何想的,但俞子业还是站起身来笑脸相迎,太监入内也是带着笑容,毕竟俞大人也是皇上的亲信。 “俞大人客气了。” “公公请!” 俞子业请太监一起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更是一边亲自为他倒茶,一边低声询问。 “不知公公来此所为何事?” “唉!” 太监叹了口气。 “还不是因为楚相,皇上要老奴听到楚相亲口说事,可是楚相不回应,老奴又不好直接过去追问,伤脑筋啊” 俞子业明白了,这是来求助他了,他倒完茶才笑着开口。 “公公勿要急躁,待俞某去问问楚相便是,哦,请用茶!” 太监脸上露出喜色。 “如此就拜托俞大人了!” “公公放心,俞某这就去楚相那边探探口风,一定让他亲口给你一个答复。” 俞子业说完就直接走出了屋子,后面的常公公愣了一下,也不必这么急吧,聊一会啊 屋子外,俞子业离开的时候,迎面和前来送饭的差吏碰上了。 “哎哎哎,大人,您的晚饭啊!” 差吏赶忙喊住俞子业,后者指了指离开的屋子。 “送去那边,常公公在呢,就送给常公公用吧!” 说完,俞子业就自顾离去了,差吏看他去得急,只好将饭菜端到了官署里面,看到那个传旨太监在里面喝茶,官差心中不太想接近,但脸上还是挤出笑容。 “常公公,俞大人让我给您送晚膳来了!” 太监又愣了一下,这俞大人的安排这么快啊?才出门晚饭就到了? “呵呵呵呵,不了不了,杂家已经定了上灯楼的酒席,一会等俞大人回来了就同他一起过去呢!这些饭菜就端走吧!” 太监扫了一眼差吏托盘上的饭菜,一碗白米饭,一小碗青菜和一小碗腊肉,外加一小碟萝卜干,看都不想多看几眼。 “哦” 差吏应了一声,只得端着托盘离开,到了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笑眯眯的老太监,心中暗骂一句阉人。 另一边,俞子业走到了楚航所在的官署院落,临近门的时候又撞见了送饭的人,不过不是差吏,而是楚航的老家仆,对方也端着饭菜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俞子业赶忙快步上前。 “怎么,楚相不用膳?” 老仆脸上带着忧愁,见到俞子业,虽然印象中这是一个佞臣,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俞大人,我家老爷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您去劝劝他,让他多少吃点,他年事已高,身子骨受不住的啊.” 俞子业心头吃了一惊,顾不上敲门,直接推门进入了官署屋子里,而听到门轴“吱呀”声的楚航也正好在此刻抬头看来。 “俞大人来了?” 俞子业一看里面的老辅宰端坐在桌前,神色十分平静,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憔悴。 “楚相,您.要保重身体啊,这饭菜,多少吃两口” 桌案一角,放着饭菜,这会还在冒着热气,很显然刚刚那老仆端走的是替换下之前的。 楚相一向爱惜粮食,在这种灾荒年月更是如此,日常吃饭一粒米都不会剩下,而因为工作需要更不可能不吃饭,今天这样谁能不担忧。 “楚相,圣上他其实.也是关心楚相的.” 楚航只是平静地看着俞子业,良久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不错,不错你气数已然有所变化,不错不错.” 俞子业听着微微发懵,楚相这是说的什么? 而楚航却也不解释,笑容不改道。 “即便是楚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若是早些年月,你俞子业在老夫面前,老夫并不会如何看重伱,然如今却也令老夫大为改观” 这话令俞子业又是欣喜又有些心忧,不知道楚相为何突然这么说。 “俞子业!” 楚航忽然这么喊了一声,俞子业被这提升的声量吓了一跳,下意识郑重回应。 “下官在!” 而楚航看着这个曾经他以为的佞臣,如今有转变为贤臣趋势的人,更明白为人臣者既要聪慧实干,也要懂得见风使舵,在皇帝没那么圣明的时代,或许俞子业这样的人会比很多只知道耿直尽忠的臣子重要得多。 这么想着,楚航脸上露出一些宽慰的笑容。 “老夫在这里一天一夜,一直在等你,今夜我们促膝长谈.对了,还没用晚膳吧,这饭菜你快吃了吧,老夫吃不下.” “楚相,这是” “吃!” “唉” 楚航虽然和颜悦色,但此刻却有种莫名的威势,让俞子业不敢违抗,哪怕只是让人吃饭这种事。 天色渐晚灯火点燃,这灯光也在官署之中一直延续下去。 另一边俞子业的办公官署之中,传旨太监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到俞子业回来,但他又不太敢直接到楚航那边去看,最终只得独自离去。 这一夜,传旨太监在上灯楼的雅间内,在诸多官员作陪之下,吃菜喝酒好不快活,也收了不少好处。 毕竟什么地方都少不了阿谀奉承之辈。 这一夜,楚航和俞子业就在那一间点燃了一盏油灯的官署内,从入夜一直聊到破晓,再到天光渐渐放亮 当黎明的晨光从东方照射到大地上,易书元和齐仲斌就站在城外一座大桥上看着东面方向。 官署之中,门外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有光透进来。 一夜长谈下来,俞子业非但没有任何困倦,反而精神奕奕,而他对面的楚航也是如此。 俞子业想不通一个如此高龄的老人,是如何做到几天没睡还这么有精神的。 不过这时候,楚航却站了起来,伸手抓起桌上的圣旨,随后走到门前将大门打开。 晨光入内,让略微觉得刺眼的俞子业下意识用手遮挡,而楚航也在此刻转头看向他。 “俞子业,若愿意的话,你便是老夫最后一个门生了,好好辅佐圣上,维护我大庸朝纲!” 说完这句话,楚航便迈步走出了屋子。 “楚相.” 俞子业立刻就想要起身跟上去,但跪坐了一夜,才要站起来,就觉得腿部和膝盖一阵酸痛,更有微微的目眩之感。 “楚相,楚相——” 俞子业忍着酸痛扶着桌案起来,摇晃着冲到门前,却哪里还看得到楚航的身影,但他还是直接冲了出去,一路冲到了府衙门外,这才在没什么行人的大街上看到了楚航的背影,而这会的楚航已经走了老远。 顾不上想为什么楚相走得这么快,为什么衙门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俞子业奋起直追,甚至都忘了通知别人,一边追还一边喊。 “楚相——楚相——等一等——” 俞子业的喊叫声终于是惊动了后边衙门中的差吏,也惊动了沿街的一些百姓。 不过这会俞子业却顾不上其他人,只恨自己少生了一双腿,即便脚已经恢复过来,却怎么也追不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这么一路追出了城外 与此同时,登州衙门中也有官员和差吏追了出来,附近也有不少百姓闻讯相随。 楚航在前头走着,寻着水汽也顺着心中的感觉一路走到城外,走到了大通河畔,走到城外一处河边大台阶旁方才停下。 放眼望向大河两端,楚航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这一刻,城外一处茶楼上,两道身影直接从窗户窜出,飞速冲向河边的楚航,这两人身法奇快形若鬼魅,正是裴长天和麦凌飞。 两人此刻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只是他们还在半空,衣衫却忽然被人拉了一下。 什么?谁? 竟然有人能无声无息拉住两大高手,裴长天和麦凌飞几乎同时转身攻向后方。 “嘭~”“嘭~”“啪~”. 拳掌脚爪迅如闪电,但两人背后之人却轻松用一只手拍开,在交手十几招的过程中,三人也一同从半空中落地。 在落地之后,阿飞和裴长天都无法再动弹,显然被对方封住了经脉。 阿飞和裴长天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很难想象他们联手,会在一个照面被人封穴制住. 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位身穿蟒袍的男子,此刻正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 “身手不错,不过不能让你们过去!” 男子这么说了一句,视线越过两人看向不远处,脸上也露出恍然之色,更是喃喃说着。 “原来如此啊易道子,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 大通河畔的台阶上,楚航重新展开了圣旨,低声念诵一遍,脸上微微一笑,向水域上一艘楼船。 “常公公,陛下不是问灾情何解么?” 昨夜喝得酩酊大醉的传旨太监被安排在上灯楼的楼船上休息,荒唐的是,同床的还有两名赤裸美姬。 此刻太监被楚航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仓皇冲到了船窗边,当看到远处河畔的时候,又有声音传了过来。 “请常公公转告圣上,我楚航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为官到老问心无愧,纵然有罪责,也用不着丹书铁券来救” 话音微微一顿,楚航看向水面。 “至于圣上在意的灾情,很快便可解了.” 说着,楚航手持圣旨,一步步走向大通河面。 赶到岸边的衙门官员和差吏,以及河边一些原本不明就里的百姓纷纷露出惊慌之色,俞子业更是直接冲到了大通河边。 “楚相不可——” “楚相——”“楚大人——” 包括俞子业在内,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冲向了大通河畔,最近的人甚至感觉自己能拉住楚航,但就差这么一步,楚航已经走入了水中。 “噗通~”“噗通~”“噗通~”. 很多差了一步的差吏和青壮年直接跳入水中,包括根本不会水的俞子业,岸上无数人在呼喊. 但除了官差和青年在水中的扑腾之外,不论是到处游动还是下潜寻人,众人都没有寻到楚航的身影,只是将在水中不断扑腾的俞子业救了上来。 而这一刻,原本平静的大通河似乎也变得汹涌激荡起来. “哗啦啦啦.” 河水激起大浪,水中救人的那些官吏和青年都不得不游向岸边,而河岸边早已经呼喊声一片。 “楚大人啊——”“楚相——” 俞子业这一刻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安危,似乎还想下水,但被官差拖着上岸。 “大人,大人您不能去了!”“大人您不会水啊!” “楚相啊——” 俞子业挣脱了官差,直接跪在岸边不断朝着河中磕头,直磕得头破血流. “咚咚咚” “楚相——楚相啊——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咚咚咚” “哗啦啦啦啦” 大通河水拍起浪花,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大到了岸边的人都站不住的地步. “轰隆隆——” 天空一阵响雷,顷刻间已经乌云密布,似乎是有一场大雨正要落下。 然而在大雨还没落下的时候,大通河两岸,原本露出许多的台阶一阶阶被河水淹没. “涨水了——”“大通河涨水了——” 岸上有人大声喊着 (本章完) 第606章 旱情可解 滚滚大通河,主流流域延绵数州,支流更是蔓延不知多少地方,自古以来灌溉了岭东广阔的土地。 无数年来,大通河只在承兴年间的那一场大旱灾时有过断流的迹象。 如今又是旱灾,虽然没有承兴年间那么夸张,但时间却更长,两三年来,水位本来已经下降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有些流域甚至水深不过数尺,行驶稍大一点的船都需要纤夫辅助。 而此刻,大通河激流涌动,水位正在不断上升。 “大通河涨水了——” “真的涨水了!”“涨水了——” “快避一避——” 原本因为水位下降的缘故,很多本该是水面的地方都成了岸,不少沿岸人员都站在这些地方,这会水位飞涨,不少人慌忙往真正的岸上赶。 河水拍岸水花飞溅,水域面积在短时间内上涨了近一倍,并且还在不断扩展。 大通河涨水的消息就像是生了翅膀,随着岸边人的高呼,传到了更远的地方,许多登州城内的人都冲了出来,要来看看大通河的情况。 没过去多长时间,城外的大通河沿岸已经多了许多登州百姓。 河中的楼船上,传旨太监死死扶着船舱一侧,整艘楼船都在不断晃动,船内更是能听到一些尖叫声。 但传旨太监还是从楼船窗口一直盯着远处的河岸,当然,现在那块地方已经彻底被河水淹没。 楚航走入河中的那一幕,让这个京城来的宦官有些过于震撼. “轰隆隆——”“咔嚓——轰隆隆——” 天空已经彻底被阴云遮蔽,闪电划过天空照亮大地。 “哗啦啦啦啦啦.” 大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 同一时刻,承天府也在下雨,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 “轰隆隆——” 雷霆响彻九霄,轰鸣之声猛烈异常,一下把原本在御书房软榻上休憩的大庸天子惊醒。 “嗬” 皇帝直起身子,满头都是冷汗。 一边的太监赶忙走了过来。 “陛下!” 皇帝身子抖了一下,听着外头风雨交加和猛烈的雷声,好与会才缓和过来,只是雷声让他莫名有些心虚 “怎么突然打这么大雷啊” “陛下,春夏之交天气多变,突然下雷雨实属再寻常不过了!” 太监的话让皇帝平静不少,点点头放松下来.—— 大通河两岸,此刻已经乱成了一片,有人匆匆躲雨,有人欢腾喜悦,但也有不少人依旧望着大通河,如今这汹涌的河面,根本不可能下去救人了 “楚相.楚相” 俞子业朝着大通河呼喊着,声音已经淹没在雨声之中,大雨将他额头的血水冲刷下来,同泪水融合在一起。 他被数名官差生拉硬拽着离开岸边,此刻河水汹涌激荡,若是被卷下去可就难救了。 岸边同样有不少百姓不愿意离去,很多原本欢腾雀跃的人在逐渐了解情况之后,那种极度的喜悦之情也化为了惊愕,难以形容此刻心中的情感。 雨越来越大,形成了狂风暴雨之势,岸边的人都待不下去了。 “这不会又要生出洪水吧?”“苍天呐,这旱灾解去难道又要生出洪灾吗?” 有年长之人对着天空哭喊着,更有年轻人赶紧过来搀扶。 “快走快走,别在岸上待着了!” “快快快” 不少人心中生出恐惧,照着大通河这么个涨水法,谁心中能不怕呢? 原本挤满了人的大通河两岸,很快就空旷了下来。 河边一个角落,裴长天和麦凌飞身躯微微一震,一下子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两人慌忙侧身看向大通河,此刻河边波涛汹涌狂风暴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更不用说楚航的身影了。 而刚刚控制住两人的神秘高手则已经失去了踪影。 “楚大人”“楚相!” 阿飞和裴长天略显失神地朝着河边走了几步,各自的脸上都带着悲愤,也带着茫然。 “绮儿,我对不住你.” 阿飞这么喃喃着,一双拳头已经死死攥紧,而裴长天则是以爪掐着自己的大腿,叹息着说道。 “或许这就是楚大人自己选的归宿,这场雨也是楚大人所化吧” 两人在大雨之中站在河边整整小半个时辰,之后才终于平复了一些心情,大通河以及天气的变化,显然是极为不寻常的,或许就是一些人口中所谓的定数吧。 即便裴长天这会也心中有所明悟,这水这雨和楚航是有关的,他们是救不了楚航了。 可是若非刚刚有那神秘高手,凭借两人的能耐,或许能把楚相拦下呢? 这种念头不可抑制地在两人心中滋生,许久之后还是化作一声叹息融入雨中,两人一步步走向大通河边,被雨水淋湿的衣衫咯吱作响。 “麦大侠,您的武功冠绝天下,但刚刚那人显然已非人力可敌,他就是那位一直存于传说中的龙飞扬么?” 阿飞摇了摇头。 “我虽然没见过龙大侠,但刚刚那人,绝不是他.” 如今境界的阿飞已经能觉出一些特殊事物,此刻后知后觉想来,刚刚那人似乎不太像是凡人了,而且特征上和当年从好友那听来的龙飞扬也有所不同。 “那人身穿黑色蟒袍,难道是朝廷中人?” 听到这话,阿飞摇了摇头。 “那不是蟒袍,那衣服上有爪有身,无头无尾” 虽然仅仅是交手很短时间,但阿飞还是看得更清楚一些。 大通河的一座大桥上,易书元和齐仲斌以及灰勉一直站在桥上,雨水落到他们身边全都贴着衣衫流下。 此刻桥下水流汹涌澎湃,甚至有种欲要冲垮大桥的感觉,大通河两岸的诸多楼宇之内,许多人都已经撤了出来,这会早已经逃入城内。 或许一些有钱有势的人都已经在考虑逃往地势较高之处了。 毕竟当年洪水时期活到现在的人或许已经不多,但洪水流下的烙印在岭东人心中不可谓不深。 不过所有人都心慌,自然不可能包括易书元和齐仲斌,也不可能包括此刻到达桥上的人。 易书元就像是才察觉到一样,脸上露出几分诧异,转身看向一侧,随后和齐仲斌一起向着来人行了一礼。 “竟然惊动龙君来此,这倒是让易某颇感意外啊!” 原来刚刚阻拦麦凌飞和裴长天的人,竟然是东海龙君封衍! 东海龙君拱手回了一礼,脸上微微摇头,带着几分荒唐感笑了笑,走上了大桥的中央。 “易道子,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易书元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不论龙君信是不信,易某可谓是知三分猜七分,今日所见或有所感,却也难以彻底勘破,只知有法可解.” 此刻封衍也走到了大桥中央,看向桥下滚滚大通河水,似乎是陷入思索。 “龙君莫不是还要定他一个罪?” 实话说,如今的易书元面对东海龙君也丝毫不虚,况且也略微明白这条真龙此刻的复杂心情。 而听到易书元的话,封衍终究是笑着摇了摇头。 “过了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事,更有这么多转变,本君若揪着不放,岂不是让易道子你笑话?” 说着封衍叹息一声。 “说到底,他也算是半个龙族中人吧” 听到这话,易书元肩头的灰勉忍不住嘀咕一句。 “这也能算么?” 封衍一下转头看向灰勉,吓得灰勉瞬间就缩入了易书元的衣服中不敢探头。 “咣当~”一声,有一艘楼船撞到了大桥一侧的岸基,也吸引了易书元等人的目光。 原来很多人都逃离了大通河两岸,但传旨太监的那艘楼船却还在河中,因为水位暴涨,直接淹没了桩头,更是无法下船,这会已经被汹涌的河水卷得到处乱转。 就是此刻在桥上的几人,都还能听到下方船中那些人惊慌的尖叫。 —— 大雨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而雨云覆盖的范围也远不止登州城这么一小块。 很多人担心爆发大洪水,当地官民更是频频到大通河各处去查看情况。 但当大雨渐渐停下的时候,一切都明朗了。 抗旱渠! 水势虽然汹涌,雨势也十分可怕,但是就像是此前种种工作早已做好了准备。 抗旱渠旱时输水,涝时泄洪,如今更是有许多地方同河西道多州接轨。 大通河汹涌的水势通过抗旱渠不断流走,从上下游流动到了岭东各处,同样也滋润到了河西道几乎全境。 洪涝灾害并没有起来,而岭东、河西两道十数州的旱情,自此而解 第二天,大通河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不过河水已经维持在一个相当喜人的深度。 只是旱情得解固然是好事,可却也有许许多多人没法宣泄这种喜悦,今日的大通河上,多了许多许多船只。 不论是官府还是民间百姓,顺着大通河流向,成百上千的船只不断寻找。 “楚相爷——”“楚相——” 一些船只上,有人不断大喊着,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楚航已经凶多吉少,但人们常说新死之魂会徘徊在尸首附近。 人们想要找到楚航的尸首,也希望楚航能给出一些指引。 迷信思维也好,自我坚信也罢,大通河涨水和这场雨来得都太巧,抗旱渠的布置也太巧了,此前民间也不是没人想过俞子业曾经当面问楚航的那个问题,而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当然,在民间绝大多数百姓心中,这是楚相爷以身涉水感动上苍,令苍天开眼,解去了旱情!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短短时间顺着大通河流域,被不断下行打捞尸首的人传开了,这导致加入的船只越来越多,沿着大通河或旁观或帮忙寻找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然河道宽广流域众多,已经无从捞起—— 旱情果然是解了,之后一段时间时常会下雨,雨倒是不大,却也足以说明天候起了变化。 今天又在下雨,登州衙门之中,俞子业捧着文书和图卷站在门口呆呆看着天空,回想着那天他与楚相的对话。 “抗旱渠确实精妙,水脉调度无懈可击,可是没水啊!若天公不作美,又该何解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俞大人说得好啊,说得好啊” (本章完) 第607章 妖怪也会老 在俞子业发呆的时候,一名随着他从京城而来的侍卫撑着伞匆匆走来。 “大人,常公公想要见您。” 俞子业回了神,看向了来人。 “他的病有所好转了?” 来人点点头道。 “仁济堂的胡大夫出手医治,几副药下去,常公公已经并无大碍,不过他好像不敢在登州多待了,想要马上启程回京。” 传旨太监自然是早就被救了上来,不过和那艘楼船上的其他人不同,这老太监受了大惊吓,得了一场不轻的病。 这会听到侍卫的话,自打到了登州之后就开始了忙碌的俞子业这才恍然想起什么。 “可是撰写《奇疫论》的神医胡匡明?” 侍卫尴尬笑了笑。 “回大人不是的,胡神医前几年就已经仙逝,那位胡大夫乃是胡神医之子,医术也十分了得!” “哦” 俞子业点了点头,随后又反应了过来。 “走,去见常公公!” 侍卫赶忙替俞子业撑伞,两人到了廊道中才收伞,然后匆匆去往传旨太监暂时居住的官署之处。 常本茂作为替天子传旨的使者,享受的待遇自然是不低的,但除了京城随行而来的人之外,登州府衙的人却都不怎么待见他,至少背地里是这样的。 就连此前上灯楼一起赴宴,极尽谄媚和阿谀奉承之能的那些官员,也都只是例行来看看他,并没有来得太勤快。 此刻的常本茂已经从病床上下来,并且穿戴好了衣物,也就是刚刚整理好自己,俞子业就已经到了,他看到屋中的太监,忍不住诧异出声。 “常公公,您怎么起来了?” 常本茂回头看看俞子业,不由摇了摇头。 “哎呦俞大人啊,我在登州是坐立不安,这段时间夜里经常做噩梦,梦到梦到楚相责怪我我得赶紧回京了!” 俞子业听到这话,略微有些恍惚,他倒是挺想梦到楚相的,可是却偏偏梦不到。 “公公早些回去也好,圣上也等着消息呢.只不过就算走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常本茂在屋中的一个箱子中收拾着什么,听闻此言转身摇头。 “还是早些走为好俞大人,您过来一下!” 俞子业微微皱眉,带着疑惑走了过去,随后看到了常本茂刚刚收拾的那个箱子,却见里面竟然是一些票据和金银,另外还有一点珠宝。 “公公,这是” “俞大人,可能楚相有些误会,但这是登州当地官员给我的,可不是杂家伸手要的啊,您受累,替我还回去吧谁送的我写了票据呢” 原本的俞子业也算是半个同道中人,这种事是司空见惯的,此刻倒是笑了。 “常公公,收都收了,哪有送回去的道理,让那些官员怎么想啊” “是这么个理啊,可是杂家这段时间心慌啊,杂家不过是个传旨的啊” 俞子业点了点头,叹息一声。 “不若这样吧,旱情虽然得以缓解,但抗灾还是缺乏钱粮,就当公公认捐的抗灾钱款了,楚相若是在,也会欣慰的!” 常本茂赶忙点头。 “对对对,是杂家认捐的钱款,抗灾,抗灾!俞大人,这些事就拜托您了,杂家是一刻也不想在登州待着了.来人!” 一名侍卫很快走了过来,一边行礼一边询问。 “公公,您叫我?” 常本茂走到门口询问。 “车马备好了没?” “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今天下着小雨,是不是明天再走?况且您的病才刚好转啊.” 常本茂摇了摇头。 “若明天又下雨呢?胡大夫说得对,我这一半是心病,就今天走,不,现在就走!” 说着常本茂回头向着屋中的俞子业行了一礼。 “俞大人,杂家这就回京了,登州知州那边也不去说了,咱们京城再见!” “呃,那俞某送送公公吧?” 俞子业说着上前几步,常本茂却摆了摆手,指了指屋中。 “还请俞大人处理此物,杂家就自己走了,告辞!” 俞子业上前回礼,不过他只是走到了门口,随后目送着传旨太监在随行人员簇拥之下撑伞离去了。 等对方已经走出这一处官署小院,这里也就只剩下了俞子业和同来的一名侍卫。 俞子业又走回到了那一只箱子面前,伸手取出了太监放在盒子中的那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些人名和官职。 人家送礼的时候自然会自报家门,但大部分情况也就仅此而已了,这条子还得归功于常公公记性好啊。 “哼!” 冷哼一声之后,俞子业将纸条塞入了袖中,这些官员倒也未必都没有能力,他也未必就要对这些官员不利,但对他们很不爽是一定的。 毕竟其中一些人之前也是围着楚相转的,在楚相接旨过后直接去奉承常公公。 只不过对一些人再是不爽,能用的时候还是该用.或许这也是曾经楚相对我的感觉吧. 俞子业此刻不由露出几分苦笑。 —— 常本茂的马车一路出了登州城,在队伍上街之后没多久,原本的小雨就已经停了。 原本常本茂是不愿意坐船的,实在是那天在船上被吓得不轻,但考虑到只坐马车的话速度太慢,最终还是决定坐快舟而行,不影响赶路的情况下就走陆路。 这是一艘中型船只,载着常本茂一行在大通河中顺流而下。 这段时间大通河涨水,水域比原本没有旱情的年月还要宽,这艘船在大河上前行就如同一只小舟一样不起眼。 不过船上的人却多有看向岸边,常本茂坐在甲板的座椅上望着稍远的岸边,这会又看到不少百姓在河边摆开桌子,放上祭祀之物,又是烧纸钱,又是对着大河不停地拜着。 这些人当然不是在拜朝廷的天使,而是在拜故去的楚相爷,等祭祀结束,一些百姓甚至会将诸如米和部分其他食物放入竹筒,牵绳吊挂着放入河面,最终也是入了水中。 “他们,为何要把这些吃的丢入水中,这不是灾荒之年么?” 船上的一名侍卫知道得多一些,前阵子他也多次到河面上参与打捞和呼唤,更能理解一些岭东的人感情,此刻向着太监解释道。 “公公,虽是灾荒之年,但得益于粮价较为稳定,且岭东也是富庶之地,百姓们还能支撑,多是有一些余粮的” 说着,侍卫看向岸边另一处在祭祀的地方。 “这段时间民间传言,天旱时节水中亦少食,楚相投河之后,恐水中鱼虾在头七之内损毁楚相尸首,多地皆有百姓将吃食投入河中以供水族食用,让楚相回魂能找到回岭东的路” “唉,虽是有些愚昧,但岭东人情真意切啊.” 什么回魂之类的词汇,让常本茂听着有些心慌,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当船只经过多日行驶到了河西辰州之时,岸边竟然依旧偶尔能见百姓祭祀,并且将一小部分粮食投水,船上回京的一行也就更显震惊。 岭东毕竟状况好不少,河西是实打实的两年干旱,百姓要拮据太多了 经过这一次涨水,大通河的水域面积大涨,原本大河河段主要在岭东,但一些支流被拓宽,与主流并轨,就好似大通河真正意义上延展了河道水域面积,从径流之地也多了。 此刻岸上,易书元经过水边,看向不远处一家五口正在摆着小桌子祭祀,他们祭祀的正是楚航。 桌上的祭品不多,祭祀完成之后将其中一只小碗中的米用筷子往河中拨了半碗,一个老妪口中还念念有词。 “鱼虾龟鳖请用,勿要伤楚相爷尸身,勿要伤楚相爷尸身.” 易书元手中折扇展开,微微扇动着离去,肩头的灰勉则出声了。 “先生,老百姓做不做和楚航也无关啊,鱼虾怎么可能伤得了楚航的尸身呢.这有些浪费,哎哎,那有几块腊肉也丢了啊,好可惜啊” “也算是百姓的一片真心,虽略显迷信,易某却也无心去阻,或许将来时光流转,也会多一种别风俗呢!” “风俗?” 灰勉咧了咧嘴。 “年年浪费粮食?就算今年水汽归回,正好赶得上耕种也.” “啪~” 易书元用折扇打了一下灰勉的头。 “这事我不说什么,楚航也不会坐视不理,你操什么心啊.” 说着易书元再度展开折扇,扫了一眼那边河心正在行驶的船只,微微摇头离去。 民间喜欢将一月最初的几天称为端日,初一是端一,一直到初五为止,而今又是五月,圣旨初三到登州,初四楚航与俞子业夜谈,初五入河而去。 “端午啊端午,正好是这一天,说巧也巧,说不巧,也是隐约有感.” —— 在皇宫中的皇帝还不知道岭东、河西两道情况的时候,在传旨太监常本茂的队伍才踏上回京路途不久的时候,远在承天府的一个人却已经知晓了在岭东发生的事情。 而这个人就是谭元裳。 此刻的谭元裳就坐在暂住大宅书房的软榻上,听着下人的汇报,这人已经说了一刻多钟,将很多细节都讲得明明白白。 “楚相投河感动上苍.大通河稳定涨水,两道多地天降甘霖.然痛哭悲呼者不知凡几.” 谭元裳的手已经死死攥紧了拳头。 “嘭~” 榻几上的茶盏都被微微震动,而此刻的谭元裳眼中已经忍不住溢出泪水,他这人一生极少哭泣,甚至明宗皇帝驾崩也没让眼泪流出眼眶,今天却是忍不住了。 “楚相啊你为何要做到这份上啊不值啊” 这一天,谭元裳坐在书房中彻夜未眠,当每每想到楚航那句“用不着丹书铁券来救”,心中就多几分自责。 一夜过去,仿佛春风散去暮气至,从来都是被灰勉誉为“妖怪”的谭元裳,已经一夜白了头 (本章完) 第608章 悔之晚矣 第二天清晨,府中下人端来简单的早膳,在进入书房的时候,看到谭元裳的模样,明显被吓了一跳。 “嗬老爷” 一边始终守着的护卫几兄弟看向端来粥米等食物的下人,为首的大哥向对方微微摇了摇头。 不过此刻谭元裳似乎也已经恢复了过来,虽然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但精神倒也没有差到太夸张的地步,他看向进来的仆人,指了指榻几。 “放这吧。” “是!” 早餐很简单,一碗粥,几碟小菜,一般如果谭元裳熬夜未睡,都会先端来简单的餐食,之后才是洗漱或者休息。 而谭元裳此刻也取过筷子吃了起来,只是筷子拨弄吸溜着粥米的时候,偶尔会发一下呆,很显然是在想着事情。 “准备一下,我们该走了.” 谭元裳咽下口中的粥米,夹菜的间隙向着旁人这么说了一句。 其中一名护卫下意识问了一句。 “老爷,您不进宫向皇上说说岭东道河西道的事情,说说楚相的事情么?” 谭元裳摇了摇头。 “不说了,等他下面官员的奏章呈递,或者等传旨太监回京向他禀报吧,我就不掺和了。” 说着谭元裳将小菜放入粥上,连同着热乎乎的粥米刮着一层送入口中。 “那丹书铁券呢?” 一名护卫这么问一句,旁边的兄弟则是摇头直接开口。 “皇上都已经收回去了,怎么可能还给老爷呢。” “那我们是回家?” 谭元裳没有说话,手持筷子用筷柄“啪啪~”两声,轻轻敲打了桌面,或者说敲打了昨夜传消息回来之人一并带回的文书。 “知道了,我去准备一下。” 一名护卫先行离开,他要去安排车马和船只的事情,因为谭元裳要去登州。 仅仅小半天之后,这一栋宅院就已经人去楼空,也就只有一些看顾的仆人留此日常清洁打扫,养护庭院。 —— 又过去一段时日,辗转车船的传旨太监常本茂终于回到了承天府。 虽然因为生病在登州耽搁了一些时日,但回程的路上常本茂算是一点也不敢耽搁,所以回京的时间也并不算多晚。 常本茂也不是直接就自己回来的,也顺带将俞子业的奏文一起带回,算是省了俞子业还要专程派遣邮吏的事。 六月上旬,岭东道大部分州域以及河西道的部分地区,民间农事已经逐渐步入正轨,不少地方的育秧也顺利进行,再有一小段时间都可以播种了。 虽然比历法上的农时要晚了一些,可晚的时间也不算太久,当年的收成还是能够有一定保证的。 也是这个时间,舟车劳顿的常本茂进入了皇宫,来到了御书房中,将在登州以及所经两道之地的所见所闻向皇帝汇报。 去登州宣旨在皇帝和手下一众亲信大臣眼中,代表着皇权的最终胜利,常本茂回来说明情况也是值得重视的,所以此刻的御书房中也不只是有皇帝,也有不少亲信大臣,只是少了俞子业等少数人。 有道是大会说小事,小会说大事,这也算是一种体现。 只是当常本茂一点点将登州以及两道之地的事情叙述之后,御书房内的气氛也渐渐变了。 当说到楚航接旨后的第三天入了大通河,皇帝终于是沉不住气了。 几名臣子只觉得惊骇莫名,而皇帝也觉得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即便再和楚航不对付,那也是真正的三朝老臣,数十年来功勋卓越,皇帝也从没有想过杀楚航。 接旨之后直接投河自尽,岂不是以死告诉天下人,我这个皇帝逼死了三朝元老,功勋宰相? 一个掌权这么多年的人,一个到老都能左右朝政的人,哪怕是败了,但也已经度过了政治危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轻生呢? 几名臣子中也不乏敬佩楚航之人,虽然是对头,可是此刻听闻此言也是心中五味杂陈。 “你,你说.楚相他.真的投河自尽了?” 皇帝带着惊愕和不可置信地这么问了一句,常本茂也只能如实叙述。 “回陛下,此乃老奴亲眼所见.当时在岸边的官吏百姓亦是人数众多,俞大人也在此列,他差一点就能拦下楚相了” “那他怎么就没有拦下?” 皇帝带着怒意这么说了一句。 常本茂这会对俞子业的感官可是不差,此刻赶忙回应皇帝。 “回陛下,俞大人是一路从登州城里追出来的,甚至登州衙门的官差都没他快,他差一点就能拦下楚相了,在楚相走入河中的时候,俞大人更是不顾自身安危直接跳了下去,后溺水之刻被官差救回岸上,俞大人已经尽力了.” “只是那时候的楚相,虽然年迈,但步伐却出奇的快,整个登州城无人能拦下.” 一边新上任的吏部侍郎忍不住怒斥一句。 “登州衙门的官差都是酒囊饭袋吗?竟然连一个老人都追不上?” 常本茂咽了口口水,他还没说到真正的重点呢,讲到此处,纵然是自己回忆一下依然觉得心惊,只不过终究是要说给皇帝听的。 “陛下,诸位大人此事可没那么简单呢也绝怪不得官差和俞大人.” 皇帝和旁边几人看着常本茂,后者光是斟酌言语,身上已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楚相入了大通河之后,仿佛整条大通河都发出了怒吼霎时间狂风大作,大浪涛涛天未落雨,大通河却水位猛涨,端得是骇人无比啊其后不多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倾盆大雨落下” 常本茂此刻的叙述已经偏离了常人的认知,简直是偏向了鬼神志怪般的内容。 只不过在登州百姓眼中,看到大通河涨水,看到天降大雨,在一些人还不清楚楚航投河的当时,那是没有悲伤,只有欢腾雀跃的。 而在常本茂这个河面亲历者的视角中,则是大通河发怒,一切水势都恐怖无比. 但这一点不过小节,一点不妨碍皇帝和在场大臣理解常本茂说的内容。 甚至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都只觉得身上发寒,一阵阵鸡皮疙瘩升起,头皮都是麻麻的 “老奴在登州的那两天,也曾接受了当地官员设宴招待,酒席上就有官员提出过对楚相抗旱渠的一些质疑,而那一刻大通河水势之凶堪称恐怖,却都顺着抗旱渠流走.” 这时候常本茂自己已经惧怕到了极点,但忽然猛得一个激灵,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陛下,楚相入河前曾经最后让老奴带一句话” 常本茂停顿了一下,却见皇帝和各个大臣都没有言语,不知是惊是呆,便赶忙说了下去。 “楚相说:圣上在意的灾情,很快便可解了.” 此时此刻,这一句话仿佛就不是常本茂说的,更好似经由常本茂之口,传来了楚航的声音,吓得皇帝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随后皇帝反应了过来,在心中升起恐惧的同时也升起一股强烈到自欺欺人般的不信,脸上浮现出怒容,指着常本茂大喝。 “常本茂,你所言太过荒谬,伱敢欺君——” 常本茂被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上,并大声疾呼着解释。 “陛下,陛下,老奴不敢啊!老奴所说句句属实,俞大人可以作证,登州官吏可以作证,登州百姓可以作证啊!” “对了,楚相投河之后,两道旱情得解,民间都传是楚相以自身性命托付,感动上苍以转天时,其后多日,大通河上船只密布,人人都想打捞楚相的尸身.” 常本茂此刻的语速非常快,若是说慢了,说不好皇帝就把他斩了。 “后来更有各地百姓自发在河边祭祀楚相,更是将部分食粮倒入大通河中,以求河中鱼虾水族吃此食粮,勿要伤了楚相尸身.老奴归京走水路的时刻,大河流域此类祭祀所见不知凡几,老奴句句属实啊!” 说着,常本茂还不停叩拜着。 “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我这还有俞大人的奏章呢” 常本茂的这种反应其实已经让皇帝和在场大臣信了七分,因为常本茂是不可能有胆子欺君,更不肯欺君到了这种地步。 “拿,拿来.” 皇帝说着,常本茂赶忙起身取出奏章,等前者匆匆翻阅一部分内容,本就难看的脸色则更显苍白。 这一切,恐怕都是真的! 五月端五日. 皇帝只觉得身上发寒,他想起来,那一天承天府也是突发雷雨,他在皇宫中小憩,被恐怖的雷声惊醒 当皇帝的视线看向身边这些亲信大臣的时候,也看到了一张张或惊恐或面无血色或细汗密布的脸。 终于,有一人询问了一句。 “楚相的尸首找到了没?” 常本茂擦着脸上的汗,回答着这个问题。 “成千上万的大小船只连日打捞,都不曾捞到楚相的尸首,否则百姓也不会用宝贵的粮食来投河喂鱼了.登州衙门和当地百姓邀请真君庙庙祝,在登州城外为楚相立了一座衣冠冢” 有些话常本茂还是有所保留,比如登州乃至岭东和河西道中,民间私底下的一些猜测,一些对当今圣上的不好议论. 常本茂这会可不敢刺激皇帝了,这事将来谁爱说谁说,反正他不会再多说了! (本章完) 第609章 今日望君归 御书房中的这一天对于皇帝和几名臣子来说是十分难熬的,但岭东道、河西道发生的事情,迟早也是会传开的,也不知道朝堂上届时会不会生出乱子。 不过这一切也只是皇帝和朝堂内部的事了,和楚航再无什么关系,和谭元裳再无什么关系,和易书元就更无什么关系了。 —— 数月后,易书元已经到了河西道泗州境内。 曾经的河西道虽然名曰河西,寓意大河以西,但实则大通河的流域没有那么夸张,主要也是在岭东几州。 而如今大通河因为吞没诸多支流化为主干,是真正意义上的水域面积暴涨,水脉延绵深远,一直经过河西道边缘。 河西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河西。 易书元相信,未来此地的地图上也会因此有所改动。 泗州本就是河西多河多水之地,有些交汇错杂的泗水河谷本来既不能行舟也不能耕种,如今大通河贯通此处,形成了一片统一的大水脉。 也即是大通河如今真正意义上水脉最丰沛之地,一过泗水,大通河的水势也会趋于缓和。 即便仅仅过去一月有余,但这段时日以来,已经当地百姓既叫旧称泗水,也会将之冠以大通河流域的称呼。 岭东和河西的百姓相信,楚相爷入大通河感动上苍,楚相爷的英灵也会在整个大通河流域庇护沿岸百姓,所以即便是河西人也很希望大通河延伸到这里,而且这也是事实。 毕竟,有岭东人坐船顺大通河而下,与河西人交流的时候,都会说一直在走大通河,丝毫没有进了什么支流的感觉。 此刻易书元顺着大通河走到了泗州城以北,这里原本地势较低的位置已经是茫茫水域,也即当地的泗水之地。 原本错综复杂的河谷彻底化为大通河的一部分,而周围也是抗旱渠的经渠要地,仿佛在大河上延伸出一道道生命线,引水走向各方。 天还蒙蒙亮,易书元站在大通河泗水段岸边,“哗啦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一些鱼儿跃出水面欢腾一阵子。 “嘿,那些投入大通河中的食粮,着实是喂养了不少水中的鱼儿呢.” 灰勉趴在易书元肩头这么说了一句,易书元也是咧开了嘴。 这让易书元想到了上辈子一些趣事。 在那个大江流域禁渔的时刻,钓鱼佬们还是可以钓鱼,可能实在是因为钓鱼佬的收获和投喂付出完全不成正比,他们钓的那三瓜两枣,远比不上他们喂养的鱼群众多。 当然,这也让易书元想起了自己的侄儿易勇安。 “此方水族确实得益于此,也足见凡人多愚昧啊!” 一个声音从一边传来,灰勉则是一下子直接缩入了易书元头发后面,易书元看向一侧,来人正是东海龙君封衍。 还不等易书元说什么,又有声音从天空而来。 “凡人有愚昧的时候不假,但这次,我等看到的可不是愚昧,而是知恩图报饮水思源,是真心关切,是爱戴感怀,此为大善!” 一道神光从天而落,到了易书元和封衍身边。 “龙君、易先生!” 来神向着易书元和封衍施了一礼,前者带笑回礼,后者也拱了拱手,算是很给来神面子了,因为来者也不是一般神人。 “紫微星君,你果然来了!” 东海龙君的一句话让项屹微微叹息,看向这泗水河谷上的水域。 “如何能不来呢?” 灰勉这会又大胆探头,好奇之下开口问了一句。 “紫微星君,你现在心中是喜是悲呢?” 项屹看了一眼易书元肩头的灰勉,他知道这小貂儿十分不寻常,这问题也说明了这一点,他咧嘴一笑,想了下还是开口了。 “有悲怒,怒子孙不孝,悲良臣之终,然,亦有喜悦,喜老臣开悟入道而来” 为什么来泗水,因为这里如今就是大通河水域的中央,也是水脉汇流最丰沛之地,这不只是大通河水域的事情,也必是楚航化为水灵之气走水之后重新汇聚的所在。 此前那大通河的水,那天地间的落雨,都受楚航这一次走水所影响,甚至可以算是楚航散发水灵之气的一部分,而今则在泗水重新汇聚。 随着天光渐渐放亮,远处水域的中央生出了一片雾气,更有一片细小的漩涡在水面上形成。 在这水灵之气汇聚的时刻,一个身影从模糊清晰,渐渐在水下形成。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水声之中漩涡渐渐扩散,不再像是旋涡,而像是水流绕着流动扩散,竟然露出了水域中央的一处高地大石。 这里原本就是泗水河谷的地势高处,此刻倒是像大通河中的一处小岛礁,也就是几丈的宽度。 在这湿漉漉大石头中央,一道身影就站在其上,他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觉得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实,随后才是一切感官和感知的回归。 而这道身影也正是楚航,这一刻,仿佛有万千记忆向他心中涌来,多得是人群的哭泣,多得是悲痛的高呼,多得是百姓的祈祷和祭祀 混乱而繁多,却并没有让楚航感受多么痛苦。 也是此刻,“岛礁”之外的水面上,一艘木舟驶过,小舟上的船夫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摇着橹哼而来。 歌谣几乎只有一个调子,却悠然动听。 “生来若浮萍~~~见道一朝明~~~为臣死社稷~~~为官系万民~~~不为君王忠~~~只为天下命~~~困顿数百载~~~今日望君归~~~” 那歌声传来,楚航转身看向已经靠到岛礁附近的小舟,上面的船夫掌橹停舟而笑,面向他拱手行了一礼。 “这位老先生,岛礁无路,让我送你过去吧,那边有人在等伱呢!” 楚航原本还带着恍惚之色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位摇橹而来的蓑衣船夫虽然没见过,却给他一种气数清正的感觉,更何况刚刚的歌谣也意有所指,显然不太简单。 “有劳了!” 楚航回了一礼,说话间已经伸腿迈入了小舟之上,而下一刻,身后的岛礁就在“哗啦啦”一片流水声中重新淹没于水面。 寻常凡人见此一幕定会惊愕莫名,但船夫却似乎不在意,继续摇橹行舟。 大通河面的雾气之中,一艘小舟缓缓前行,泗水谷化为大通河泗水流域,水面宽了太多太多,很是有种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的感觉。 楚航站在船头望着前方薄薄雾气中的水面,笑着和身后船夫闲聊两句。 “船公刚刚所哼歌谣令老夫十分感慨啊!” 船夫着看向前面的人,也笑着回答。 “老先生有所不知,此歌谣乃是《楚公传》中所传,楚相爷的一生尽在歌中.已经传遍大通河流域,岭东、河西两道十数州家喻户晓啊!” “楚公传” 楚航喃喃自语着,回头看了一眼摇橹的船夫,若非方才岛礁之前的感觉,若非对方身边似乎始终是清气相随,他这会都要怀疑对方是个凡人了。 “船公是专程在此等候老夫的?” 船公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 “是,但也不全是,泗水河谷如今水域面积甚广,但总有些人需要过河,曾经一些能够绕行的地方也不复存在,更是缺少过河桥梁我在这行舟摆渡,也是为路过之人行个方便!” “原来如此!” 楚航点了点头,随后再次看向前方,前头的河岸已经近了,正有几人站在那边,只一眼,便能觉出神光与龙气。 “到了,老先生准备上岸吧!” 身后船夫的声音传来,回头看一眼,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摸钱袋,不过如今的他怎么可能有钱袋在身呢。 “不用了,我一个划船的,还要在泗水讨生活呢,怎么敢收老先生你的钱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之中,小船也近了岸边,楚航拱了拱手,视线又回转岸上,也是这一刻,他脸上不由露出喜色,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激动。 “陛下——易先生——” 看到易书元楚航并不意外,但是见到了项屹,这位当年的明君,他心中升起种种记忆,更有无限感怀。 而那边的三人也走了过来。 楚航一步从船头跨出,直接落到陆地上,向着三人快步走去,人还没到,那边三人已经在朝着他拱手。 项屹看着这位曾经自己手下的贤臣,脸上也是笑容灿烂。 “楚卿,如今项某可不是什么陛下了!” 这一点楚航其实是知道的,早二十年就有皇家得梦先帝在天界化为了紫薇星君,京城的紫薇庙更是富丽堂皇。 楚航上岸处不远,那小舟带着船家的歌声又向着水面远去,岸上几人下意识寻声望去,项屹更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楚卿,这摆渡之人似乎有些不凡,可知来历?” 楚航微微诧异地看向三人。 “星君也不知晓?易先生?” 楚航这句话,使得几人都看向了易书元,后者只是笑了笑,微微摇头道。 “不可说,不可说就当只是个摆渡之人吧!” 几人若有所思,东海龙君更是又望向那水域上的小舟,分明是有一股淡淡清气相随,虽然不显眼,但定是修行之辈,道行也不浅! 虽然有些神秘,但想来易道子是知道的。 “对了,这位是.” 楚航完全不认识东海龙君,但也能觉出对方是龙族。 楚航这么一问,封衍收回视线,咧嘴一笑,看着眼前的楚航,又回想了近千年的过往,这便是仙道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亦是缘法吧。 “真要论起来,本君算是你的表兄!” 啊?表兄? 楚航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心中一动,回想当年长风府的事,再加上这句“本君”. 难道是. (本章完) 第610章 不曾离去 楚航心中的猜测毫无疑问是准确的,因为易书元就算是解开了谜题。 “这位表哥可了不得啊!此界水脉气相连,八方水域他为尊,我怎么就没这么个亲戚呢” 易书元这么玩笑了一句,让一边的东海龙君封衍都咧嘴而笑。 天底下敢开龙君玩笑的人绝对不多,易书元能算一个。 “原来是龙君亲至,楚航见礼了!” 楚航再次向着封衍郑重行了一礼。 封衍虽然口中说过楚航算半个龙族,但在楚航本人面前却也不以龙族至尊的地位而居,反倒是也回了一礼,以示对楚航的尊敬。 是的,尊敬,楚航的功德不论明暗都不小,即便是东海龙君也对其敬佩几分。 项屹看着这一幕,想了下还是开口道。 “龙君,项某此番下界,乃是带着敕封而来,楚卿虽然龙族有些纠葛,还望龙君不要介意!” 这点分寸封衍还是有的,不至于为此有什么意见,他亲自上岸,从岭东到河西逗留这么久,独自一人来见楚航,也足以说明了态度。 “紫微星君勿虑,本君来此亦不过是来看看,看看这世间少有的走水,或许会是后无来者了!” 紫微星君随后看向易书元,若是易道子有心收楚航入仙门,那么此事又得另论,不过后者微微点头,显然是并无其他心思。 不过紫薇星君又看向了楚航。 “楚卿,其实你气连大通河,已经是实质上的大通水神,不过项某还是想问问你,可愿受天界敕封,除水部之外,又是否愿入我紫薇宫?” “楚某愿意!” 没什么说的,楚航能再见到项屹本就欣喜,对于入紫薇宫也并没有什么排斥感。 紫薇星君亲自在大通河泗水段河畔宣读敕旨,将天界神光加之楚航之上,助他凝练法体,更有神道之法专门赐下,补足楚航神道之法的欠缺。 只不过谁都知道,楚航身上其实还有一种法门,一种极为特殊又契合楚航的法门,也是此法让楚航能在最后关头走水。 至于这法门来源何方,紫微星君明白,东海龙君也明白。 —— 当年盛夏,登州城外,楚航的那座衣冠冢所在,一个略显失魂落魄且头发花白的老者独自走到了这里。 墓冢修建得十分得体,有白石砌护,有灯柱夹道,但对于楚航曾经朝廷首辅和帝师的身份来说,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只不过这衣冠冢是登州官民的一片心意,其分量丝毫不比按照朝廷规格厚葬的方式低。 老者走到墓冢跟前,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大字,嘴唇颤抖着却念不出来。 大庸贤公楚相爷之墓,一旁还有一座石亭,里面一块石碑上刻着的则是墓志铭,一系列的名头,诸如大庸贤公,三朝元老,治世名臣之类的称呼起头,足以叫后世之人明白这里墓冢的不凡。 老者此刻已经泪流满面,身负要职加上路途遥远,等他处理完手头关键事务来此,其实已经晚了太久了. “爹——孩儿来晚了——爹——” 老者终于是哭出了声,哭得身体颤抖,哭得撕心裂肺 稍远处有一间茅草屋,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听到哭声且看到这一幕,也是赶忙朝着墓冢跑去。 “兄长.兄长!” 老泪纵横的老者转头看去,这才注意到守孝的兄弟。 “弘祖.兄长来晚了.” 兄弟两其实也已经好些年没有见面了,却没想到这一次再见竟然会是这样的场面。 远处的江面上楚航就这么看着这一幕,面对这一对儿子,他也感慨良多,有欣慰,也自觉略有一些亏欠,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已经将能给的一切都给了孩子。 不说面对此刻的一幕,有时候楚航也能听到远方的哭泣声,那是不便来登州的大女儿的声音。 楚航之前的一系列事情,他都有意瞒着孩子们,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父亲,在隐瞒孩子方面他是很成功的,所以他的离去,对于孩子而言也显得如此突然。 虽不能时时现身陪伴在你们左右,但为父如今亦能庇护伱们平安! 为父,不曾离去! “哗啦啦啦啦” 天空落下雨点,大通河畔又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 “下雨了,兄长,我们去草庐避雨!莫要淋雨害病了”“好!” 那边墓冢前的兄弟两人也终于是避雨离去,一阵奔跑之后入了搭建的草庐之中。 “唉,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啊.” 两兄弟说话间拍打着身上的衣衫,不过也是这时候,兄弟两也忽然发现了一件怪事,拍打了几下就都停下了。 “兄长.” 楚弘祖这么说了一句,而楚宏胜则接了下去。 “怎么我们身上都没雨啊” 兄弟两在雨中站了一小会,此后又在雨中跑了一段路,虽然说淋得不算多,可也不至于衣衫干爽如斯,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湿。 两人看向屋外的墓冢,也看向那条江水滚滚流淌的大通河,或许冥冥之中是父亲在天之灵在护着他们。 大通河流域两道十数州的人说,父亲虽故去,却会为神庇护百姓,若真是如此就好了—— 登州城外真君庙前,易书元已经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只不过易书元也没有入真君庙中,而是在真君庙外摆开桌椅,凭借一把折扇一方抚尺,声情并茂地讲起了《楚公传》。 可是把前来上香敬神或者已经祈愿出来的香客们给迷住了,自然是很快就里里外外围了一大圈人。 这会老人、孩童、妇孺、书生都在一旁听着,就连替人解签算命的相师也都跑了过来,坐着自己的小马扎占据有利位置听书。 这么做显然是很值得的,不只是因为这位说书先生来这里擅长口技变化,才一开腔就技惊四座。 更是因为《楚公传》已经被朝廷列为禁书,本来有传颂天下趋势的好故事,现在少有说书先生敢讲了。 为什么说是少有呢?因为这里毕竟是岭东,多少还是有些说书人甚至只是书生之流的,会偷偷在私下讲讲,会偷偷保存《楚公传》的手抄本。 只是今天来上香的人谁都没想到,竟然有胆大包天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真君庙前面摆开架势讲《楚公传》了! 那作为登州人,自然是要. 捧捧场! 这一捧场,听书人就都知道,自己碰到宝了! 听说《楚公传》是一位说书奇人所作,原版《楚公传》听者犹若被带入书中,今日只听了开头一段书,很多人就意识到,城里那些人不能和这位说书先生的本事同日而语,这段书绝不容错过。 此刻易书元正讲到了最关键的一段,口中的旁白之声也带着一丝不失有力的沧桑。 “楚公向着大通河走着,步伐越来越快,那身后追赶的官吏和衙役面对一个如此苍老之人,却不论如何也追不上,闻讯百姓也无不难以追赶.” 大河浪滔滔,狂风怒呼啸. “呼呜.呼呜” 易书元以扇遮面,发出一阵阵风声,这一刻,真君庙附近竟然树木摇曳,不远处江面更是浪花涛涛,仿佛真有大风重现 听书之人无不紧张万分,更有甚者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这并非惧怕,而是或悲或怒的情绪到了。 楚航走入江面,笑对那江中楼船,这一刻易书元张口发出的竟然是楚航的声音。 “请常公公转告圣上,我楚航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为官到老问心无愧,纵然有罪责,也用不着丹书铁券来救” “至于圣上在意的灾情,很快便可解了.” 话音落下,折扇遮面的易书元口中发出了一阵水声,谁都知道那是楚相爷投河了 一些孩童此刻甚至在长辈怀中哭了起来。 易书元扫过围得水泄不通的听众,手中抚尺在桌上重重落下。 “啪~” 轰轰隆—— 抚尺一落众人皆惊,一些有印象的人竟好似重闻那日惊雷. 从清晨讲到中午,《楚公传》终于是被易书元一口气讲完了,也不知道耽搁了香客们多少事,但想来谁都是觉得值的。 也是这时候,外围一些个官差才姗姗来迟,过来赶人了,在此之前,他们也在某个角落把书听了个完整 “你们在干嘛?”“有人来报说这里在讲禁书,可有此事?” 官差在外围还没走近就喊得震天响。 官差一来,人群顿时乱了,忙乱之中,真君庙的庙工和一些香客帮着易书元把桌椅搬入真君庙。 “先生快快入真君庙避一避!” “是啊先生,快进真君庙,官差不敢在伏魔大帝眼皮底下乱抓人的!” “多谢多谢!” 易书元面露感激,桌椅有人搬,他则顺势随着一些香客一起躲入真君庙内,走的时候还朝外眺望一下,他觉得那些官差八成也没想抓人。 也是这时候,外围的官差懒懒散散地到了刚刚易书元说书的树下,左右看了一圈,相互打起哈哈。 “唉?好像所报不实啊?” “是啊,哪有啊?唉,你,对,说的就是你!你可见到或者听到有人在此说禁书啊?” 一个凶神恶煞的官差忽然拦住了一个香客,后者顿时脸色发白,身子微微颤抖的同时支支吾吾开口。 “没,没有,小,小人没听到啊” “说利索些!” “没,没听到!” 官差点了点头。 “哦,这不,没听到嘛!那来报的人就是瞎报官咯?” “哼哼!敢戏弄我们登州衙门!看来也不是什么好种!” 官差骂骂咧咧一阵,连真君庙门都没进去,就这么离开了,看这样子,好像还要去找报官那人的麻烦 (本章完) 第611章 都不是这样的人 在官差赶人的时候,易书元就躲在真君庙内部的大门旁,没有躲得更深一些的想法,这是真君庙的老庙工教的。 说是若官差进来,就和庙工以及一旁香客往边上凑就行了,人家又不认识说书先生,只要没人出卖,在这外面八成会以为是香客,等官差往里面搜查,直接溜走便是。 不过显然这种妙计是用不着了,外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一个在外头摆摊的相师还专门走进真君庙里头,对着一边的易书元和庙工以及其他香客道。 “官差走了,这位先生,没事了!” 其他人的紧张感也顿时卸去,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笑容。 “走了好啊!”“没事了没事了,先生可要继续说书?” 易书元笑了笑,倒握着折扇向着周围人拱手致意。 “《楚公传》已经说完了,在下说了一上午,已经口干舌燥,等拜了伏魔大帝之后便要离去了,此地官差给了些薄面,若是真的不识好歹,人家也难做的!” “先生说的也有道理.” “可是这位先生,您还没收听书的钱呢!” “对啊,还没收钱呢!”“这么好的本事,肯定得给钱!” 周围人都觉得有道理,平日里听书,那些先生根本无法与眼前人相比,怎么说也得掏出几个铜子来! 易书元赶忙制止众人。 “各位,各位!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今日说这《楚公传》只是在下心血来潮,更没有收钱的打算,诸位能听完已是极给面子,钱就不用给了!” 灰勉传音到易书元耳边。 “哎呀先生,钱干嘛不收嘛,不收白不收,收了买好吃的!” 易书元没有理会灰勉,而周围人热情依旧,钱不收饭总要吃吧? “先生中午可有处用餐?我愿请先生吃饭!” “我也是啊!”“那不如在庙里用些饭食吧,陈婆婆一定不会反对的!” 看得出来周围人都很热情,易书元笑了笑,谢过众人好意,随后去往庙宇后方。 有庙工一直殷勤跟随着,也被易书元好言相劝让其忙自己的事去,一来是他喜欢清净,二来是毕竟好几个人跟着总是太过显眼,万一官差又改主意回来抓人了呢? 三言两语之间易书元就劝离了众人,随后自己入庙院后方。 真君庙任何时候都不差香火,今日本来也是如此,不过因为易书元在庙外说书的缘故,上午庙里反而相对显得香客稀少,官差一来作鸟兽散,又是时近中午,庙中些冷清。 面向大通河水面的伏魔大殿以及小广场上也没有几个香客。 易书元来到伏魔大殿前,手中还捏着三炷香,这也是刚刚庙工离开的时候给送来的,自然也不收钱。 殿堂之中,身披战袍的显圣真君伫立神台,仿佛在俯瞰着每一个来庙里的人,也在俯瞰着天下苍生。 易书元到一边的蜡烛上借火点燃檀香,持香礼神,随后把香插在神台前的香炉上。 伏魔大殿的门外,陈寒靠着门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等易书元上完香,她才笑着说道。 “传闻三界之中,神人皆受不住先生一拜,先生与帝君乃是至交,为何却要拜帝君呢?” 你是想说我为何要害帝君吧? 易书元其实也就是有一点玩心,自己给自己上香玩,当然话不能这么说,他听到陈寒的声音才笑着转身。 “传言毕竟是传言,至少真君是受得住易某礼神一拜的,当然,确实有不少神人受不住就是了。” 看到易书元转身,陈寒走开门边几步,向着内部的他行了一个长揖大礼。 陈寒起身之后,带着笑容说道。 “我已经为先生和灰前辈准备了餐食。” 灰勉一下子探头了。 “不会是斋饭吧?” 陈寒掩嘴笑了笑。 “真君庙又不是和尚寺庙,怎么可能是斋饭呢,一定是有酒有肉的,灰前辈!” 灰勉顿时咧嘴笑了。 “懂事!” 庙工在真君庙的膳堂吃饭,真君庙厨房边上的小屋子里,则是易书元和陈寒,外加一个灰勉。 酒是挑肩酒,胜在辛辣有味,菜肴则是大锅里面单独盛一些出来,外加一只从酒楼里买的烧鸡,也算是十分丰盛了,至少灰勉吃得满嘴流油。 饭桌上,易书元对于陈寒在这庙中的几十年也是挺好奇的,饮酒吃饭之间也聊聊这些年的事情。 虽然因为是自己的庙,易书元对一些事也是隐约有感的,但没有刻意关注的话也仅限于此了。 “陈寒,当年你也算是享誉登州的庙姑,更有不少才子文人心系于你,怎么没有选一个给点机会啊?” 灰勉这么问一句,引得陈寒不由笑了。 “文人墨客也好,才子俊生也罢,迷恋我的不过是贪图我的外表,又有多少是真心以对呢,随着容颜老去,自然便无人问津了。” 易书元在一旁举着酒杯笑了笑将之饮尽,没有说什么话,陈寒一心求道,是无暇他顾的了。 等易书元放下酒杯,陈寒又要起身倒酒的时候,易书元的却用折扇挡住了酒杯。 “便不多饮了,剩下的半壶挑肩酒我一会带走。” “是!” 陈寒可不敢在易书元面前劝酒,放下酒壶就在旁边坐下,只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易书元和灰勉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陈道友,有什么事只管说吧,易某面前不必拘束!” 易书元一句话,也让陈寒下定了决心,那件事绝不能瞒着仙尊,否则将来真君都未必能救得了妹妹。 想到这里,陈寒离开座位,向着易书元在他面前就要直接跪下,却被易书元挥袖往身侧一摆,让她根本跪不下去。 “陈道友不必行此大礼,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易书元神色归于平静。 不能下跪请罪让陈寒更是心虚,只能长揖行礼开口。 “易先生,舍妹于欣梅,不知天高地厚,多年前在岭东见到星罗走丹,于一座桥下吞了星罗丹,此丹乃齐天师与墨仙长追寻之丹,舍妹却将之吞服,已是铸成大错” 说着陈寒抬头看向易书元。 “陈寒自知已然无法归还仙丹,还请先生看在真君的面子上,看在我为真君守庙多年,看在当年舍妹也曾治水救民之功德的份上,对舍妹从轻发落” 易书元看着陈寒这焦急的样子,忽然又笑了。 “虽然外界对于易某多有谬传,但陈道友应该不至于不清楚易某的脾气吧?” “陈寒自然知道先生宽厚,然事有对错,更分轻重,齐天师和墨仙长追丹却被小妹吞服,此乃大罪.” 灰勉在一旁抱着一个鸡架子啃得不亦乐乎,听到这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引得陈寒诧异地看去,却见一个油光光的貂脸从鸡架子那边探出头来。 “这只能说伱妹妹该有此缘法,也只能说齐小子和石生修行不到家!” 灰勉回想着当初那一幕,也是觉得有趣。 “嘿嘿,若是同那王八一样心思不正,那就是真的自己取死了!” 一听到灰勉这么说,陈寒心中顿时明白了,果然仙尊和灰前辈是早就知道了的,她说与不说,或许不只是小妹的危机,更是自己的一道劫难选择。 易书元知道陈寒心中的顾虑,却不知道她想得这么多,此刻还是宽慰一句。 “诚如灰勉所言,也算是你妹妹命中该有此机缘,不过嘛” 不过什么?陈寒顿时紧张起来。 “不过这份恩情可就太重了,不知道令妹有没有还的准备呢?嗯,不是还我,而是还那位落丹之人,这仙丹本来应该是他的!” 陈寒早就听妹妹于欣梅详细说过当初之事,此刻自然赶忙开口。 “先生放心,舍妹虽然不是什么修行大能,却也是开悟明性之辈,行善累功知恩图报,本就是我们一贯准则,舍妹也绝不敢忘怀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易书元淡淡问了一句,陈寒咬牙继续道。 “只不过舍妹为了不浪费仙丹药力,早已选择闭关,而据我所知,那位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易书元微微点头,一只手放下了筷子,饭桌上的残局自有灰勉会收拾,他手中折扇展开,轻轻摇扇悠悠低叹。 “人在与不在并不重要,只看她是否有心了,你倒也无需过于担心,或许令妹缘法就是如此,是上苍所赠,合该她修行有成.” 若是这样就太好了! 陈寒心已经安了一大半,看起来仙尊真的没有怪罪的意思! 易书元笑了笑,对于将来的事会如何,他也说不好,只不过不论是从游历红尘见有情众生的故事的角度,还是从修行本心的方向上说,他都觉得不会就此结束。 思索之间,又和陈寒闲聊几句,再看桌面的时候,只能说灰勉不愧是灰勉,大部分盘子都已经“收拾”干净,就是不知道有多少收入了脖子下面。 “好了,饭吃完了,易某也该走了。” 说着易书元提起了那剩下的半壶酒,灰勉也跳上了他的肩头,几步之间走出了这庙舍小屋,陈寒也送了出来。 易书元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开口道。 “陈道友,可有什么话需要易某替你问问真君?” 陈寒知道易书元的意思,只是感激地行了一礼。 “陈寒不敢有什么奢求,只希望真君不怪罪我的日常疏忽,能在此地修行,已是大福报!” 易书元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提着酒壶朝着庙宇前院走去,很快就离开了真君庙。 陈寒一直送到了庙门前,只不过即便在她眼中,易书元出庙之后也是渐渐迷糊继而消失在了眼前。 天空中,易书元融入风中,带着灰勉飞过登州城,飞向高空,而灰勉爪子上变出一些花生米,边吃边说着话。 “先生,我还以为您要带着半壶酒去祭祀楚航呢!” “那先生我直接去找他不就成了?” “也是哦” 易书元视线看向登州城,灰勉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看到了一些载着物资的车马在城中几家商铺卸货。 灰勉于是就又问了。 “谭元裳这么大本事,当时又这么生气,为什么不干脆撂担子,闹出点乱子让皇帝难受一下?是因为怕皇帝治罪么?” 易书元想了下才开口回答。 “以谭元裳的本事,真想这么做,根本就不会显露痕迹,只能说怒意虽有,但他更明白楚航心愿,也恪守着自己的准则,他真要那么做了,朝廷固然手忙脚乱,但真正苦的还是百姓谭元裳和楚航,都不是这样的人!” (本章完) 第612章 一个时代的结束 清风送易书元飞过城池,略过岭东西侧的城外,见到了麦凌飞和裴长天相对而立,看这架势显然是要比武。 裴长天肃穆而立,拱手向着阿飞行了一礼。 “麦大侠,你能再度接受裴某的无礼挑战,裴某感激不尽,也好叫我知晓,如今的自己同先天高手差距究竟还有多大!” 阿飞回了一礼。 “裴兄放心,我会全力出手的!” 裴长天脸上露出笑容。 “好,有麦大侠这句话,裴长天知足矣!” 阿飞看向四周,看着稍远处的城池,也看着远处官道旁的林地,犹记得当年易先生也在城外指点过他武功,让他明白自己和先天境界的差距。 当然,裴长天是一代武林泰斗,和他比武谈不上指点,不过是满足对方心愿罢了。 “今日过后,麦某不会再过问江湖之事了!” “麦大侠你.” 看着裴长天的表情,阿飞笑了笑,伸出一只手作为起手的邀请。 “请!” “请!” “呜呼.呜呼” 一阵风从阿飞和裴长天身边经过,吹得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纵然两人的武功冠绝天下,但也已经是两个老人了。 而易书元没有等着看比武的结果,而是随着清风离开了登州,随后扶摇直上,带着摇曳感飞向远方,那也是曾经家的方向。 回望岭东的方向,那是一个曾经轰轰烈烈的地方。 “先生,咱们不看看谁赢么?” 易书元笑了。 “需要看么?” “哦,也是,阿飞怎么可能输嘛!” 易书元笑容不改,倒也不是输不输的事情,只是这一刻纵然已经仙道有成,他却也多少有些多愁善感起来,并不想看到结果。 或许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或许是灰勉自己也有所感触,他趴在易书元肩头同样回望岭东,良久之后感叹一句。 “先生,我之前去找过谭元裳了,当然他不知道,岭东道与河西道的这一次秋收过后,谭元裳也会彻底隐居,不再现身,加上楚航离开人世,还有麦凌飞、段嗣烈、林修、吴明高、两代明君和很多人.” 易书元忍不住打断一下灰勉。 “哎哎哎,有些人可还健在呢!” 灰勉咧了咧嘴,不由埋怨一句。 “先生,您把我酝酿的气氛都给打破了.” 这么说一句后,灰勉停顿片刻,随后又重新带着感怀继续说着。 “哪怕只是到楚航离开这一刻,是不是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呢?” 易书元沉默了良久,平静的脸上又带上了淡淡的笑容,点点头又微微摇头。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而且,至少他们的故事是会流传下去的!—— 次日清晨,月州,元江县。 那个仿佛永远都不会有太大变化的西河村,如今也是大变了模样。 易书元回到了这里的时候,若非作为娥江支流的西河没有改道,差点就认不出这地方了。 距离上次离家的时候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易书元犹记得中间他也来过一趟,家乡也没有那么夸张的变化。 而如今呢,整个西河村原本的范围和格局上都有了很大变化,不说范围扩大了许多,就说屋宅的变化吧,到处都是白墙黑瓦的屋子,村中不少道路都铺上了青石板,就连院墙都修得整整齐齐。 西河上更是有几座桥梁。 曾经随处可见的不少茅草屋似乎都不见了,也就原本晒谷场所在还存在很多类似的建筑。 不用说,这一切变化肯定与易家有关,寻常百姓哪有可能牵动这样的格局改动。 而且也不得不说,这种格局变化还颇为美观,从空中看向西河村,以及隐约顺着道路和田野联系在一起的阔南山,就像是一幅画。 只不过这幅画再好看,易书元也不太能欣赏,皆因为心中的美好是无物可比的。 之前在空中的时候,易书元就已经看到易家的大宅又变了模样,变得更加恢弘气派,也变得更加陌生,就连地址也不再是原本的那一块。 易书元没有进入村庄,从天空落下之后,就在村外的小路上走着,过了桥梁到了西河的田边,沿着天边路径往前。 西河村的建筑大多在一侧岸边,另一边则多是田野,这一点倒是没有变。 一个小小的村庄,过河的桥却有两座,西河虽然不是很宽,但也不算太窄,这桥自然也有点门道,不算很小,也算是十分特殊了。 一些村人取水用水洗衣淘米皆在对岸,看着隔河一名儒生扇着折扇走过望向这边,也引得不少村人看向他。 不过类似这种儒生来此欣赏的情况并不罕见,村人也不觉奇怪,只是偶尔有人对着那边指指点点低声说笑 毕竟阔南山之景远近闻名,还是颇受文人墨客青睐的,而“阔南山脚西河镇”,如今也是小有名气,游阔南山,从西河镇开始最合适不过了。 易书元是能听到有人在议论他是哪来的,是不是月州书院的,又是不是哪里的文人墨客,只是没有任何人认得出他是西河村人。 当然,此刻的易书元并不是当年苍老的模样。 走到第二座桥的时候,易书元脸上露出一些笑容,手中折扇一收,往前一甩已经成了一根细细的鱼竿。 一个带着一顶毡帽,身形略显佝偻的老人从那边石板道路上走来,身旁一位中年家仆亦步亦趋地跟着。 虽然似乎已经不能完全直起腰,但老人的步伐还是比较稳健的,一步步走到河边,顿时有不少河边的人同他打招呼。 “易老太爷!”“老太爷,您老今天出来啊?” “老太爷,今天天气凉爽,我一会钓鱼,您来指点一下啊?” 老人点头笑着,双手背在背后,一步步走向桥边,看看河面,望望河道远方的娥水方向,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来这. “阿威,我的鱼竿忘带了.” 一边的家仆便解释一句。 “老太爷,咱们是来散步的。” “哦,散步,散步” 老人顺着台阶往上走,身子骨硬朗的他不需要家仆搀扶,不过到了石桥的中央,老人又看向了水面,回头问了一句。 “阿威,鱼竿带了吗?” “老太爷,咱们是来散步的.我是阿德” “噢噢噢,阿德啊那阿威呢?” 老人疑惑了一句,家仆犹豫一下,再度说起撒了很多次的谎言。 “阿威早两年去孙儿家享福了.” “哦” 老人点了点头,随后视线一转,却忽然见到对岸的桥边不远处,居然有人大清早就在钓鱼了。 老人眯起眼睛瞧去,看不太清楚,但似乎是个儒生的样子。 嘿,说不定是月州来的呢。 老人兴冲冲地走向对岸,虽然“阿威”好像忘了带鱼竿,但是有别人钓鱼,还是得过去瞧瞧,看看他钓了多少! 易书元手持鱼竿,以石块为凳,坐在离桥不远的位置垂钓,眼睛盯着鱼漂似乎是心无旁骛,但方才对岸,以及刚刚桥上的话语,他都听见了。 “唉,你这儒生,钓了多少鱼啊?” 苍老的声音传来,易书元转头望去,身边跟着家仆的老人已经到了跟前,步伐在这等年纪的老人中已经是十分矫健了。 “哦,才钓没一会,根本没上鱼呢!” 老人脸上带着笑容,一步步走到易书元跟前,打量一下一旁的鱼篓,确实一条鱼都没有,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 “年轻人,钓鱼需要耐得住性子,沉得住气,咱们这的西河连通娥水,经常有老大的鱼往这窜,甚至还有人看到过江猪呢” “嗯,老先生说得是!” 易书元笑笑,眼神深处也流露出几分特殊的情感,而灰勉则是凑近易书元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先生,勇安竟然都认不得您了” (本章完) 第613章 又一次相陪 虽然在易勇安的记忆中,身为大伯的易书元应该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但易书元此刻的形象其实应该是易家人印象最深刻的了。 即便如此,易勇安还是没有认出来,大伯的样子,甚至大伯的声音,在这个大侄儿的记忆中早已经模糊了。 但易书元不会觉得是易勇安不在乎他这个大伯,人世间真挚的情感他是能感受得到的,更不会忘记当初分别时候的那一刻。 保康父子两,一个情感炙热如火,一个则显得有些含蓄。 灰勉的话语透着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不过易书元却并未给予太强烈的回应,只是面色如常地看着浮标。 河水带着轻微的波浪,浮漂在水面上起起落落晃动不止,片刻之后水波平稳,浮漂也归于平静。 “不错不错,看得出来你这年轻人做事十分专注!” 易勇安夸赞一句,这儒生坐着钓鱼自有一种安定稳重的感觉,钓鱼人最忌浮躁,而眼前这人就给他一种宁静的感觉。 不知为何,易勇安就是有这种感觉,而这种氛围是很难得的,似乎是昨天才有过,但又好像已经很久没遇上志同道合的钓友了,他甚至想要在边上也一起钓一会。 “老人家过奖了!” 易书元客气一句,易勇安则已经有些手痒了,回头对着身边的家仆说一句。 “阿威啊,把我的渔具给我,今天我陪这位儒生钓一会。” “老太爷,我是阿德,鱼竿咱没带啊.” 家仆耐心解释一句,易勇安挠了挠头。 “噢噢噢,阿德啊,我” 易勇安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令阿德意外的话。 “我认错你很多次了吧?” 易书元侧目看向了侄儿,而面对易勇安视线的阿德也愣了一下,赶忙回答。 “老太爷,也没很多次!” “哦,那你帮我回家去取一下渔具啊,我今天想钓钓鱼” 就仿佛此刻的易勇安记忆好使了不少,他有种感觉,好像家里人已经很久没允许他钓过鱼了,不是昨天才钓过,好像很久以前就没握过竿子了。 一边的家仆十分为难,只能解释一句。 “老太爷,老爷夫人说了,我不能离开您身边半步,出了丁点岔子,小人担待不起啊!” 也是这时候易书元忽然伸手指向自己的一侧,在他指向下方的一刻,一道流光划过,一根枯枝刹那间化为一根鱼竿。 乾坤变化妙运随心,修行历劫走红尘,时至今日,易书元的变化之道不说至臻之境,却也天下无双。 弹指之间的变化已不辨真假,哪怕是化用外物也绝非障眼法可比。 在鱼竿变化完成的时候,易书元也开口了。 “这位老人家,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这边还有一根鱼竿,就给伱钓鱼用吧!” “你还有竿子?” 易勇安和一边的阿德都看向易书元手指的所示的方向,果然看到一边还摆着一根鱼竿。 这鱼竿竹质带翠,节节整齐,柄部微微勾手,竿稍略带弯曲,线漂完整融合,鱼钩泛过光泽,就这么安静地摆在地上。 “好竿子,好竿子啊.这借我钓?你不怕弄坏了?” 一边的阿德回过神,则是赶忙朝着眼前的儒生使眼色,但对方就像是没看到一样,让阿德顿时大急。 这书生太不像话了,没见老太爷这么大年纪了,哪能在河边这么坐着,真上鱼了是人钓鱼还是鱼钓人啊,万一栽入河中怎么办? 易书元当然看到了阿德在使眼色,但他也不作理会,只是笑着对易勇安道。 “这鱼竿可不容易弄坏,就是真弄坏了又如何,我辈垂钓之士,岂会因噎废食护竿而不用?” “哎哎,是这么个理.好好,我就借你的鱼竿用用,坏了我赔你!” 易勇安说着就走了过来,一边的家仆也不敢真的拦着,易书元伸手将鱼竿拿起来递给易勇安。 易勇安接过鱼竿仔细端详,又顺手微微晃动一下,竿身发出轻轻的“呜呜”呼啸,显然柔韧性极佳,让易勇安显得有些爱不释手。 “好竿子啊,好竿子,炮制这么一根竿子可不容易啊对了,年轻人用的什么饵呢?” 易勇安话音才落,易书元肩头的灰勉瞬间就动了。 “我去刨点蚯蚓!” 只不过灰勉还没来得及窜出去,就被易书元伸手按住,但他的视线则还看着易勇安,随后松开手放开灰勉,伸手指了指地面。 “用的蚯蚓,老人家自取便可。” 易勇安一瞧,就在儒生脚边的土地上,几颗小草旁有一小团蚯蚓在爬动,看这样子似乎是自己从土里钻出来的。 “唉?” 灰勉低头看了一眼,随后抬头看向河对岸,远处的巷口,有一道身影站在那边向着这里拱手行礼。 土地公啊。 易勇安自然是不知道河对岸有个土地公帮忙,他只是笑呵呵看着蚯蚓。 “好好好。” 话语间,易勇安正要弯腰呢,一边的家仆无法,只好主动蹲下取了一条蚯蚓帮老太爷穿钩,随后又去一边搬来一块石头。 易勇安也不客气,直接就在易书元不远处坐下抬起竿子的手微微有些抖,但扬竿的动作却依旧娴熟。 “阿德,帮我看着点瞟啊!” “知道了老太爷!” 易书元笑了笑,继续看向自己的鱼漂,而易勇安也安静地坐在他身旁。 灰勉已经重新窜了出去,他在稍远处看着伯侄两的背影,虽然不是在西河河口与娥水交汇之处,但这一幕又仿佛当年的延伸。 诚如易勇安所言,钓鱼很需要耐心,需要沉得住气。 两人这么一坐,直接就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中途倒是换过鱼饵,但除此之外,鱼漂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太爷——”“阿德——” “老太爷——阿德——” 这会易家有下人出来寻人了,除了叫喊着,还有人向着河边的人询问,自然有人指向对岸,而阿德也在此刻大声回应。 “在这呢——” 这一声喊顿时惹得易勇安不满。 “别喊,把鱼都给吓走了!” 阿德忍不住嘀咕了几声,这刚刚没喊也没见有鱼儿咬钩啊. 那边的易家家仆已经跑上了桥,来的是三人,阿德稍稍离开几步,凑上去和人说了起来,边聊还边冲着易书元和老太爷方向指一指。 “怎么钓上鱼了?”“是啊,这么久没回去,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唉别提了,遇上个书生在钓鱼,还邀请老太爷一起钓,老太爷这脾气,我哪拦得住啊!” “那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们回去和二爷说呗.” “还有早点怎么说?” “先回去和二爷讲了再说吧!” 几人商量一阵子,留下两人在易勇安身边,阿德和另一人则匆匆回去易府。 易勇安对这一切都不在意,心无旁骛地看着鱼漂,易书元则只是笑而不语,同样也是静静看着鱼漂。 今天的易府已经不在原来的旧址之上,那边太窄不好扩建,也邻居也挨得太近,现在则是在开阔处令起府邸,占地面积也是原来的好几倍之多。 这会两名仆人匆匆跑到了府上,寻到了刚洗漱完毕的易轩,也就是易阿宝的二儿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本就不复杂的事情说了个明白。 易轩抚须听着下人的说辞,不由皱起眉头。 “大清早的一个儒生在西河钓鱼?老太爷还和他一起钓?” “是啊二爷,老太爷硬要钓,咱也不好多说,气出病来也不好啊,二爷,是不是.” 阿德犹豫着这么一问,话虽然没说全,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也想让老太爷钓一钓鱼过一过瘾,虽然因为健忘很好糊弄,但老人家已经想了很久了。 易轩皱眉看着阿德。 “那万一有个闪失呢?在哪,带我过去看看!” “唉是!” 这边易家的主事人出来了,另一边的西河上,易书元和易勇安还在端坐钓鱼台,而灰勉已经贴着西河边窜了出去,飞快地冲向娥水所在。 “珠儿——江珠儿——江珠儿快快现身——” 灰勉还没有跑到河口,清脆的声音已经顺着西河的水流传向娥水,更传向了远方 娥江水府之中的一栋书阁内,江珠儿“啪~”地一下合上书本,听觉出众的江豚很快听到了灰勉的呼唤。 在灰勉跑到西河口的时候,江珠儿借水神令已然遁至此处。 “哗啦啦”地水声中,江珠儿踏着一道水柱从娥江江面升起,看到灰勉就站在河口岸上,脸上也露出喜色。 “灰勉!什么时候回来的?” 灰勉直接一窜跳向水中,江珠儿一伸手就正好接住了它。 “唉,才到没多久呢,那边有人钓鱼老不上鱼,快,咱们去给他们作弊,你快赶一些大鱼去西河!” “哦” 这种小事江珠儿当然也不会拒绝,随后带着灰勉遁入水中,略一施法,就赶着一群鱼儿涌入西河. 只不过当江珠儿和灰勉还没回到西河镇边的时候,易勇安一直盯着的浮漂忽然动了。 先是轻轻晃荡一下,短促的一沉一浮,随后七星漂被整个拖入水中。 “咬钩了!”“老太爷,鱼咬钩了!” 一旁的两个家仆率先开口,脸上露出惊喜,不过毕竟不是时时相伴的阿德,一时间竟然忘了帮忙。 而易勇安则直接提竿而起。 “嘿!” 鱼竿“呜”的一声破风,在一个苍老之人手中被提成优美的满月。 一个易家人小心呵护的老人家,一个原本众人怕他走路都摔着的人,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惊人的技艺和力量。 鱼竿不断晃动,老人则身形摆动前后位移,和水中的大鱼角力较量 “哎哎哎,老太爷小心啊!”“老太爷,我来帮你!” “躲远点,不要绊着我——哈哈哈哈哈——是条大鱼——” 易勇安此刻完全兴奋起来,双臂颤抖着死死握着竿,而一边的易书元也在看着他。 当江珠儿和灰勉回来的时候,当易轩带着人赶到桥对岸的时候。 那个垂垂老矣的易勇安,也在此刻猛力上扬,鱼竿犹若有了生命,也在此刻配合老人发力向上扭甩,转柔为韧。 “哗啦啦啦.” 一条大鱼,竟然直接被提出水面! 这一幕,让河对岸的居民瞠目结舌,让赶到的易轩瞪大了眼睛,也让水中的灰勉吃了一惊! (本章完) 第614章 归乡已是客 这条大鱼出水惊呆了众人,不过这也是短暂一瞬间的事情,大鱼在出水片刻之后,又“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还是易轩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立刻冲上了桥,同时还大喊着。 “你们愣着干嘛,快帮老太爷一把啊!” 而对岸的易勇安则也在大喊。 “快去拿抄网,去拿抄网啊!我快没力气了.” 老人身边的两个家仆立刻就上前帮忙。 一个帮忙稳住鱼竿,另一个也没有回去拿东西,而是一只脚踩入水中,趁着鱼被溜过来,竟然眼疾手快地直接伸手抓住了鱼线,想要把鱼拉过来。 也是这时候,易书元起身来到抓着鱼竿晃动不止的易勇安身边,直接伸手捏住了上端的鱼线微微用力,这才使得下边踩入水中的易府下人能够成功拉过鱼来。 随后那下人另一只手的手指直接勾入鱼鳃,将大鱼提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抓得好,抓得好啊!” 易勇安高兴的大叫起来,那岸上的家仆放下鱼竿,伸手拉了下方的同伴一把,随后将对方连人带鱼一起拉上了岸。 易书元在上头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丁也是勇啊,大鱼力气还没卸光,这么去抓鱼线,刚刚那一下就得把手割破。 大鱼被甩在了田边的道上,在地上“啪嗒啪嗒”的颠着,两个下人和易勇安都喘着粗气。 “老太爷,这条鱼可真大,我都差点提不动,您真厉害,居然把它拎出了水啊!”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想当年我和大伯在那娥水边,钓的鱼得用大箩筐来装,让全村人都吃到了我们钓的鱼呢!” 易勇安又一次提及的当年之勇,也是这时候桥上的易轩也终于跑了过来。 “爷爷,您又吹您当年的功绩呢?” “唉,你个小娃娃不懂,不懂!” 易勇安说着揉了揉腰,刚刚发力显然是让他感受到了痛楚和疲惫,不过人在兴头上却不觉得多难受,只是被下人搀扶着坐到了一边的石头上。 “是是是,我不懂” 易轩说着摇了摇头,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还逞强,不过再看看地上还在时不时蹦跶一下的鱼,眼中也不由露出惊叹之色。 不得不说,这是一条大鲤鱼,个头还真不小,看着差不多得有十斤呢。 到了跟前的易轩看向易书元,这儒生身姿挺拔气度不凡,两鬓和后肩头垂下的长发透着花白,眉宇之间也有几分沧桑之色,并不是来时想象中的那种年轻书生。 “这位先生,在下易轩有礼了!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易轩是拱手问礼,易书元放下手中的竿子,拱手回了一礼。 “鄙人姓乾,单名一个坤字。” 易轩思索一下,随后露出笑容。 “原来是钱先生,多谢先生借爷爷鱼竿,不过老人家年事已高,不适合再行垂钓之事了,还是” “哎哎,你在那说个什么啊,小孩子家不要管大人的事!刚刚用了好些力气,现在我可饿了,快快去把早点带到这来,我要和这年轻人一起吃,快些快些!” 在一边休息的易勇安开始嚷嚷起来,更是指着大鱼道。 “还有这鱼,也带回去,不不不,抗着到村里转转,有人问了就如实相告啊!” 易书元笑了,一边的易轩摇头叹息但也露出笑容,有的人到老犹如儿童,此刻的易勇安就是如此。 “好好好,就听爷爷的!” 说着易轩又看向易书元。 “钱先生便也在此稍待片刻,不嫌弃的话一起同爷爷吃个早点,难得他如此有兴致,也如此高兴!” 易书元已经重新拿起鱼竿,指了指那边的浮漂道。 “我本就在此钓鱼,自然不会立刻就走。” 易轩点了点头,又吩咐阿德留下照看,这才走向大桥,一同离开的还有提着鱼的下人,既然老人没事,易轩也要回去忙自己的事。 当然,早点会派人送来的。 走到桥上,看着那边又和自己爷爷有说有笑的儒生,易轩也不由露出几分疑惑,今天的爷爷怎么和一个生人如此投机呢? 钱?昆? 总觉得,有那么一点面善. 易轩走到桥那边时,易书元也看向他的背影,当初他走的时候,易轩这孩子还是个不懂事小屁孩呢,如今也步入中年了。 而在易轩的记忆中,伯太爷一直都是个很老很老的老人,直到易书元离去也是这么个印象,认不出易书元现在的模样也是情理之中。 桥那边,大鱼被下人拎过去,附近居民的惊叹声和夸赞声不绝于耳,不少人刚才可是看到了易勇安提起大鱼的那一幕。 人们惊叹和夸赞的不只是能钓起这么一条大鱼,更是夸赞易老太爷宝刀未老。 易勇安对于这些声音似乎十分受用,这会他正在兴头上,不停和易书元聊着天。 “刚刚是被家里的小兔崽子打岔了,我和伱说啊,当年我和大伯还遇上一条大鱼,大鱼可厉害了,都拖着船跑啊,大伯还不愿意松手,可惜是没能钓上来啊” 一边的阿德只是笑着,虽然听老太爷吹这个牛已经很多次了,但这一两年来很少听到了,今天又听他吹嘘,倒还是挺高兴的。 易勇安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你可别不信啊,娥水里面的大鱼可多得是呢,我大伯也不是一般人!” “我信!” “就知道你不信,我跟你说啊,我大伯是” 话到这里,易勇安忽然愣了一下。 “你信?” 易书元笑了。 “是啊,我信,我来的时候经过娥水,也看到一条大鱼,说不定还是江猪儿呢。” 易勇安笑容更显开怀,又继续说着当年的事情。 附近的水面之下,江珠儿和灰勉也在听着,灰勉这会是少有的沉默,江珠儿也是眼神微微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了许久,灰勉忽然说了一句。 “易勇安都记不得近日的事了,甚至认不得先生的模样了,可当年的点点滴滴却记得这么清楚,说得都没有什么差错.” 江猪儿抬头,透过水面看向岸上,晃动的水流让那个老人的样貌也微微晃荡着。 “这就是凡人么.” 水下感叹的时候,易勇安又惊呼起来,原来是易书元鱼竿的浮漂动了,易书元一提竿,却让鱼儿跑了,自然是有数落有嬉笑。 很快早点送过来了,易家下人还搬过来一张小桌板,顺便也把两个钓鱼人当凳子的石头换成了真的小木凳。 水下的江珠儿见了就看向肩头的灰勉,笑了笑道。 “唉,你不上去么,吃饭了呢!” “我就不上去了.” “哦,真难得!” “我觉得你在笑我!” “没有!” 江珠儿说着没有,脸上笑容却止不住,当初灰勉和易先生住在西河村这么多年,对于这个朋友的性子,她是再了解不过了。 一豚一貂说话间,上头已经开吃了,灰勉为了保住自己的形象,这次倔强的就在江猪儿身边没上去,殊不知它在这方面,本就没多少形象可言。 吃饭聊天,又接着钓鱼。 易勇安刚刚钓上来的那条大鱼耗尽了他的力气,这会是已经钓不了了,但一直坐在易书元边上,看着,既是聊天也是指点。 到时近中午,易书元一直没上鱼,易勇安盛情邀请易书元去家中做客,一边的阿德也是跟着一起相邀,今天的老太爷是真高兴啊。 易书元并没有拒绝,提着鱼竿同易勇安和阿德一起回去。 走在这略显陌生的石板路和瓦房巷道中,易书元左顾右盼,想要看出几分当年的景象,却也瞧不出多少,曾经西河村的老一辈人呃都已经故去。 易府的新宅易书元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一切也是那么陌生,他到的时候,易轩又出来寒暄一阵,招待倒也十分周全。 只不过呢,易书元当年归来是回家,如今却已经是来做客了。 易勇安到老有几分小孩性子,硬是要看着自己新钓的大鱼下锅,易书元也陪着一起瞧。 厨房“滋啦啦啦”油锅响,烟尘也是一阵阵,两人就又到餐厅一边等饭一边聊,就像孩子在饭桌前等饭一样。 开始说的都是和鱼有关的事情,渐渐又多了别的事,越来越多的偏向于家人,偏向于曾经过往的记忆. 膳堂外,有忙活的几个家丁路过,就问站在外头的阿德。 “唉,和老太爷在里头聊天的人是谁啊,老太爷好像和他很谈得来啊!” “是啊,好久没见老太爷这么高兴了!” 阿德看了看几人回答道。 “是个姓钱的儒生,上午和老太爷在河边钓鱼的。” “唉这我知道,我是说那姓钱的什么来头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 但有一点几名家丁都明白,老太爷今天是真的高兴,他这样,这群在易家待了少则七八年多则十几二十年的伙计也高兴,毕竟老太爷人是很好的。 午饭没什么波澜,易轩夫妇到场,还有家里的两个孩童,也从镇上的私塾接回来用餐。 孩童对于易书元这个陌生人虽然颇为好奇,但良好的家教让他们没有问东问西,而是听着长辈和客人谈天。 易轩其实也很健谈,餐间也聊了很多事,既然来客是儒生,便多说父亲的事,谈门楣之兴。 父亲易阿宝在月州书院是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兄长易翰早年就金榜题名,如今在外为官,阿姊易琳更是嫁给达官显贵,总而言之一句话,易家也算大门大户家世显赫! 易书元对于这些内容,自然是该恭维的恭维,该惊叹的惊叹,不冷淡的同时却也不过度吹捧,真心赞美切实而叹,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如让人如春风拂面,十分受用。 午餐完毕,易书元要告辞,并且将之前易勇安所用过的鱼竿相赠。 老人本就十分喜欢那鱼竿,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不断道谢,亲自送易书元到门口。 到易书元拱手离去,老人想要再走去过,却还是被孙儿劝下了。 也是这时候,远处的易书元手中变出一个鸡腿,灰勉则是从外面窜到了他肩头,开心地捧住了这个先生为自己留的大鸡腿。 “还是先生好!” 灰勉捧着鸡腿就啃了一口。 老眼昏花者对近处事物或许看不太清,但此刻易勇安却仿佛忽然间看清了走远的身影,看清了那一只窜上那人肩头的小动物。 貂? 这一刻,记忆深处好似有一道光被触动,远处的那个背影仿佛同久远之前的那个长辈重合起来。 易勇安身子嘴唇颤动,身体也微微发抖,手伸向远方,张嘴想要喊话却因为太过激动,而只发出“咿呜”之声. (本章完) 第615章 是真是假? “呜,他呀啊.” 易勇安伸手颤抖着指向已经远去的易书元,随后直接冲了出去,一大把年纪已经跑不快,甚至此刻因为太过激动身形都显得不稳。 这一下可吓了门口的易府下人和易轩一跳。 “老太爷——”“爷爷!” 阿德和几个下人赶忙冲了出去,易轩也同样如此,只几步就追上了老人,并且把他拦下扶稳。 “老太爷,您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老太爷您怎么了?” 易轩这会也是心噗噗跳,虽然没跑几步却紧张得略微气喘。 “爷爷,您怎么了?” “他呀,拦,拦下他呀,大伯啊” 易勇安的声音仿佛带着哭腔,呜呜之间还不断指着远处。 这一切也就是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易家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是那个钱先生?” 易轩诧异地问了一句,易勇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终于平复了一些气息。 “不,不是钱先生,是,是大伯啊.大伯拦下大伯” 老人的样子在易家人面前显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也有些乱了,但易轩还是立刻对身旁的人道。 “快,快去拦下钱先生,就说还有要事!” “哎!”“我也去!” 两个家丁赶忙冲向前头,这会易书元已经走远了,不过在易勇安冲出来的时候,易书元的脚步就已经放缓。 灰勉在易书元肩头啃鸡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易书元还没回头,灰勉却已经转头看向了后方。 “先生,勇安好像认出您来了。” “嗯!” 易书元慢慢走着,后面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两个易府的家丁已经快步跑了上来。 “钱先生——钱先生请留步——”“钱先生等一等——” 易书元在一处巷口站定,易府家丁的喊声更是让附近几個刚刚吃了午饭的百姓侧目,也就是话音落下不久,两个易府的家丁就追到了易书元面前。 “钱先生,老太爷突然很想见你!”“二爷说有要事.” 两个家丁一起说话,但说的内容略微有些差错。 “还请先生先随我们回去一趟吧!” 易书元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节,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转身向着远处易府的方向而去。 “走吧。” 易家的两个家丁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赶紧跟上。 而在易府门前,易轩和其他人,以及之后听到动静出来的易轩妻儿也都弄明白了究竟是什么状况,易勇安刚刚是一时激动,此刻到底还是将事情说清楚了。 易府大门处,老人就坐在搬出来的一把椅子上,易家人和周围的下人都围在这里。 听完易勇安所言的易轩一脸的不可置信。 “爷爷,您说刚刚的那位钱先生,他是.是.是伯太爷?” 易轩妻子忍不住低呼一声:“高祖父?” 这也太过荒谬了。 “爷爷,伯太爷我小时候也见过,那会他都是很老很老的老人了,那钱先生怎么可能是呢” “是啊老太爷.” “二爷,人来了!” 有家丁这么喊了一句,周围全都精神一振,易勇安更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带着期盼和忐忑望着那边三人来的方向。 易书元一步步走向易府门前,随着他的接近,易勇安走到了众人的最前方,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眶中那略显浑浊的眼神带着些许晶莹。 此刻易勇安的心情,亦如当年第一次见到易书元时的心情,只是当年不可置信更多一些,如今则是激动更多一些。 易书元的步伐始终平稳,从十几步开外就一直看着易勇安,等到了近处,易轩本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但身边的老人却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大伯——” 这一声大伯让易轩和一部分易家人略显尴尬,易轩刚要解释一下,却不想那个“钱先生”一开口更让他手足无措。 易书元只是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了挣脱了一旁家丁的老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轻回应了一声。 “嗯!” 易勇安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一双手死死握住了易书元的手臂,浑浊的泪水这一刻从眼眶中溢出,他说不了别的话了,只是又喊了一声。 “大,大伯呜呜.” “哎!” 易书元回应了两声,第一声还能说是没反应过来,但第二声则是真真切切的,也让刚刚想要开口的易轩愣住了。 “你” 也是这时候,灰勉在易书元的肩头现身了,既然先生都直接应了,灰勉自觉也没必要藏了。 “貂儿.” 易轩人不知低呼一声,他对于伯太爷易书元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那时候身为孩童的他,对于伯太爷身边的那只貂儿的记忆却格外深刻。 印象中那是一只灰白相间的貂儿,特别嘴馋,易家的孩子乃至村中的孩子也老爱拿吃的逗弄那只貂儿,零嘴、野果、蚱蜢之类的都是来者不拒。 “这么大个人了,走,进里面去,莫要让乡邻看了笑话!” 易书元一句话,让激动中的易勇安连连点头。 “唉,唉!” 父母长辈都过世之后,易勇安已经很久没有一种长辈在身边的感觉了,那是一种特别的安全感。 易家门前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镇上近一些的居民,只是乡邻也并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易家老太爷似乎很激动。 和乡邻一样,其实易府上下许多人此刻也不清不楚,只有少数人多少带着激动或者难以形容的心情。 易家的厅堂之中,这会已经屏退了所有外人,下人中也就阿德和个别帮忙倒茶的人在,身下的除了易书元和易勇安,就只有易轩陪着,连易轩的妻儿都退了出去。 实话说,即便见到了一只灰貂,易轩此刻依旧是难以置信的,但在易书元身上却又有种十分奇特的感觉。 “大伯,我早些年托人去找过您,可是一点音讯也没有十多年前那个姓谭的大老爷来过家中,也是来寻您的,我也托付他,若是有音讯,就告知我们,但同样没有结果.” 易勇安这会虽然依旧激动,但已经没那么夸张,喋喋不休地不停说着,易书元则是在一片静静倾听。 “大伯,我真怕,真怕您已经不过还好,还好您回来了,回来了.” 易勇安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大伯年轻得过分,就好似记忆中就该是这个样子,不停的诉说着这些年的苦楚和思念。 灰勉在茶几上捧着果脯边听边啃,虽然都是凡人琐事,但它同样将这里当家,也同样有很深的感触。 易轩在一边一言不发,一会看看爷爷,一会看看易书元,一会又看看茶几上的那只貂儿。 忽然间,易轩发现厅堂外妻子在朝着他招手,他见说话的两人心无外物,就赶忙起身走到了厅堂外边,凑近妻子低声询问。 “怎么样,找到了吗?” 妇人点了点头,手中拿着一副画卷,易轩接过画卷,朝着厅堂内部瞅了一眼,随后拉着妇人往边上靠了靠,然后开始解开画卷上的绑绳。 随着绳解画展,易轩的妻子和一旁的几个下人也忍不住凑近观看。 画卷打开了,上面画着的是易家兄弟,一个是易保康,一个是易书元,不过画上的两个都是老头。 “相公,哪个是高祖父?” 易轩指向画卷中易书元的所在。 “这位是伯太爷。” 一边的下人立刻就说道。 “这个这么老了,和里面的不是一个人啊!” “但似乎又有几分神似,咦,相公你看这!” 易轩之妻指向画卷的中央偏下位置,这画本是两个老人坐在堂中,但在下面还有一只貂立在椅子边。 当时的画师显然也是有点水准的,将所见之景都画了进去,包括那只貂儿,所以也更显得画面生动。 “快,你们立刻去月州,到月州书院去找我爹,把家里的情况都说一说!” 易轩这么吩咐一句,身边的下人忍不住道。 “可是这一来一回两三天,老爷来得及回来么?万一那个呃.钱先生要走,咱们难道还拦着?” “不管来得及来不及,都得去说!快去吧!” “是!” 易轩吩咐完毕,随后再走到厅堂前望着里头,心情十分复杂,从刚刚开始,他心头其实也有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对于厅堂之外的事情,易书元其实并不在意,信或不信对于他来说无所谓,而对于侄儿易勇安来说,此刻的宝贵也并非这些小节能影响的。 这些年多少有点老来痴呆的易勇安,在此刻重新见到了大伯之后,除开最初的激动,思绪也变得清晰敏捷不少,有说不完的话要和这个世上唯一的长辈倾诉。 (本章完) 第616章 伯爷爷回来了 易轩回到厅堂的时候,易勇安还在喋喋不休地和易书元说着话,几十年来他有太多的话憋着想和大伯倾诉。 “大伯啊,我总有种感觉,我就知道您一定还在人世,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回来看我的.娘过世的时候我和娘这么说,娘不信,我娘子过世的时候我和她这么说,她也不信” 说到动情之处,易勇安眼睛又有些湿润。 随着易勇安的叙述,易书元脑海中闪过那两个妇人的身影,节俭能干持家有道,初时略显势力刻薄的赵氏,任劳任怨温良贤淑的李氏,二者后半生也算是享了不少清福。 易书元伸手拍了拍易勇安的肩头,相比起来,对于易家这种家庭来说,先走的会比较幸福。 “爷爷,您老说这些伤心事干什么,您让呃.让.” 进来的易轩刚坐下就听到这,看到爷爷又有些激动,赶忙出言劝慰,但张了几次嘴,那个“伯太爷”始终喊不出来,可话还是得说完。 “让大家伤感” “对对对,这小兔崽子说得对,大伯,咱不说这些,说点别的,对了大伯,您还记不记得,当初您病好了刚回家,我陪您去县城找活计.” 易勇安开始回忆早年之事,这一刻他的记忆都分外清晰,记忆中的人或者事都格外鲜活,仿佛一切就在昨天。 易书元听到这也是不由笑了,接下话茬说道。 “自然记得,那会家里拮据,你娘还嫌弃我这当大伯的吃闲饭呢。” “哈哈哈哈哈我娘那时候是这样的,我都不敢说话,但是那会家里苦啊,粮食都是算着吃的,我娘凶是凶了点,人其实挺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 易书元笑着这么说,脑海中也浮现当年趣事。 “犹记得当初我们两进县城,中午想买同心楼的包子尝尝鲜” 易勇安笑容不改立刻接过话题。 “哈哈哈哈,同心楼的菜肉包,二十文钱七个,九文钱三个,我犹豫许久还是只买了三個,谁知道大伯您一下就吃了两,可把我吓坏了!” “那不是还请你吃了同心楼的硬菜嘛!” “哈哈哈哈哈哈.对对对.” 易勇安笑着笑着,抬起手用袖子抹着眼泪,追忆往昔有无限美好,有无限感怀。 易轩在一边听着易书元和易勇安的话,他是能感受到一些特殊的情感的,这种感受既来自爷爷那,也来自这位年轻得过分的“伯太爷”那。 或许,他真的是伯太爷吧. 这种感觉多少有些荒唐,可是看着爷爷如此激动和高兴的样子,或许荒唐一点,也没那么不好吧. 正如易书元一直以来都明白的那样,常人也是有灵觉的,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这种灵觉也会变得明显,而今天这种情况就十分特殊。 一方面,易府上下看这位青丝夹白发的儒生,从天然的理智上讲是不相信对方是易书元老祖宗的,若老祖宗还活着,那不是早就一百二三十岁了? 另一方面,直觉上,易府中人,尤其是易轩和阿德等人,都有种感觉,虽然易书元和易勇安前者年轻后者老迈,可厅堂中不论神态语气,给人的感觉就像二者表面的老幼掉了个个一样。 易勇安滔滔不绝一直说了一下午,随后不知道第几次又小心凑近易书元问了一句。 “大伯,这次您不会马上走吧?” 易书元笑着点头回答。 “不会,本来也只是想去一趟县城再回来看你的,既然你这么想大伯,我便先不走了!” “哎哎,不走好,不走好啊!” 灰勉此刻就坐在厅堂的房梁上,看着这一幕不由摇头叹息。 唉,清灵了一下午,勇安的忘性似乎是又开始了—— 元江县人去月州最快的当然是走水路,可以省去很多路途,虽然没有快马加鞭那么迅捷,但对于百姓来说是方便又快捷的出行方式。 易府的两个家丁先是赶到元江县,随后多花一点钱雇船去往月州。 船小易行舟,月明能视路,一个船夫连带着两个易府家丁帮忙,连夜兼程的情况,第二天上午已经在月州码头登岸。 昨天晚上几乎只是各自在小船上眯了一两个时辰的家丁也顾不上休息,在月州街上随便买了点吃食,边走边用,囫囵吞枣得吃完早餐的时候,已经赶到了月州书院外。 月州书院中,一间大学堂上,下方的学生都在紧张地书写文章,学子大约有上百人,比平日里上课时一堂的学生要多很多,显然类似一次统考。 而左右上方三个位置各有一张书案,左右是两名中年夫子,最上方则是一名年老的儒生。 这位年老的儒生正是易阿宝,他面色平静,抚须看着下方或愁眉不展,或奋笔疾书的学子,随后低头看向自己的桌案。 桌案上放着一份邸报,此物由专门的朝廷机构所发,通过邮驿定期送往各处,大致上也就是朝廷政令和一些与政令有关的特殊要闻,官府和书院这种地方都能收到。 易阿宝皱眉看着邸报上的内容,看到后面,忍不住轻轻捶了一下桌案。 这“嘭”地一声并不响亮,搁平常听都听不见,但此刻学堂上十分安静,这细微的动静也变得明显起来,引得不少学子都抬头看向上方,却见易老夫子似乎神色微怒。 但当阿宝抬头看向下方,一众学子又瞬间都低头书写,仿佛刚刚的抬头都是错觉。 一名监考的中年夫子起身走到了阿宝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老师,何故生怒?” 阿宝将桌案上的邸报往边上推了推,伸手指了指。 “自己看吧,朝廷竟然将《楚公传》列为禁书.承兴、弘兴年间多开明,今日却这般行事.楚公泉下有知,不知会如何做想” 那中年夫子看了看邸报,微微摇头一叹,然后抬头望了望桌案另一侧的角落,一炷长香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看老师无心说话,那中年夫子便代为开口。 “诸君停笔!可以交卷了!” 下方的诸多学生一个个都放下了笔,当然也有最后关头还在拼力写着的,但也不可能太过,虽然各有忧愁,不过至少也算是完成了考试。 “还有,我再次提醒各位一句,《楚公传》已经被朝廷列为禁书,不可随意收藏,更不可随意传播,还望诸位周知!” 一众学子在下面齐声回应。 “学生知道了!” “嗯!” 一众学子都上来交卷,随后各自带着轻松的气氛,或单人而行,或结伴而出,接下来有一段闲暇时光,他们聊天之间已经在相约出行,可以去阔南山玩玩,或者去别处转转。 也是这时候,两名易府的家丁在书院门房的带领下直接到了这间大学堂外。 “老爷!” 一声呼唤,将正在查看文章卷子的易阿宝三人都引得看向堂外,把自己鞋子弄脏学堂木地板的家丁就和门房一起站在外头。 “阿明阿友?” 易阿宝站了起来,皱眉看向外头,看着二人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样子,显然是星夜兼程赶来的。 下一刻,易阿宝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快步走向堂外。 “难道是老太爷出事了?” “是” 易阿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不过另一个家丁又立刻反驳了同伴的话。 “是什么事啊,老爷,不是老太爷出事了,呃,也算是,就是.” “到底什么事?” 易阿宝心中有些焦急,虽不至于立刻失态,但声音却不由提高了一些,也引得外头刚离去的不少学生或侧目或回头,在那边窃窃私语。 “老爷,那个,其实是.”“好像是” 两个家丁说着对视一眼。 “我来说老爷,您凑过来一些.” 易阿宝走到木廊上弯下腰,其中一个下人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串话,听得易阿宝从皱眉到惊愕,再到最后的瞪大了眼睛。 “此话当真?” “呃老爷,也不知道真不真,反正老太爷是很当真.那儒生也是真的应了.” “是啊老爷,二少爷让我们来找您,说是您方便的话立刻回家一趟吧!” 易阿宝立刻回神,这一刻已经归心似箭,或许易府上很多人不置信的人多一些,但他却明白在伯爷爷身上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此刻只是一听,易阿宝心中就升起一种强烈的直觉: 伯爷爷回来了! “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从学堂中出来,易阿宝顾不上解释只是吩咐一句。 “我家中有些急事,需要立刻回去一趟,代我向山长说明,还有这些卷子,你们自行定夺!” 说完这句话,易阿宝已经匆忙穿好鞋子走出了廊道。 “走走走,快回去!” 老夫子这么急切地同两位家仆离开,引得周围学子们面露惊愕,也有人在猜测发生什么,大多想的是或许家中老人有什么变故。 不过易阿宝才走了出去没多久,忽然又折返了回来,靠近学堂朝外左边的一群学生那里招呼一声。 “子群,子群——吴子群——” 那边几个正说笑着的学生心头一惊,立刻有人拍了拍一人的肩头。 “易夫子叫你呢!” 一个青年心中发怵,但还是赶忙走向易阿宝,他算是与易老夫子有些特别的关系,但亲朋晚辈在长辈课堂上有时候会更显尴尬。 青年心中则是想着是不是刚刚考试的文章出了什么岔子,在拱手行礼之后略显忐忑地发问, “夫子,子群在呢,您找我?” 易阿宝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和我一起回去!” 说完也不容青年多言,易阿宝就拉着他往外走,吴子群朝着那边的同窗好友们面露苦色,却也根本不敢反抗.—— ps:要过年,事情略多 (本章完) 第617章 这可是急事 以易老夫子的身份,想要离开一下自然毫无问题,他带着两个赶来的家丁以及一脸无奈的吴子群离开,后边吴子群的同窗好友们一个个都在幸灾乐祸。 易阿宝这会可顾不上吴子群的感受,要是问过这些年轻人的意见,那以子群的性子多半是不想去。 不过这会阿宝也不能立刻就元江县,出了月州书院之后带着家丁和吴子群直奔在月州的家中。 是的,易阿宝常年在月州书院任教,其妻子陆氏为方便照顾他,也住在月州,所以他们在月州书院附近置办了居住的屋舍。 长子易翰在外为官,一般也是调任一方之后妻儿也已跟随过去,易家老宅那边只有易轩一家常年会在那,照看家中田地和县中工坊。 这会易阿宝匆匆带着人回家,原本在家中做着女红的陆君玲听到动静,就放下手中的东西从屋中走了出来,却见到易阿宝带着人回来了。 “相公?阿明阿友?还有子群?难道是公公出了什么事?” 陆君玲本也是心思剔透之女,一看到这阵仗,顿时觉得不妙,不过阿宝立刻打消了她的疑虑。 “并非爹出了什么事,现在说不清,总之你快点收拾一下,立刻跟我回一趟元江县!” “好!” 头发花白的陆君玲也不废话,在自己相公倒水解渴的时候就立刻简单收拾起要带走的东西。 易阿宝为两个家仆和吴子群也倒了水,后者只是拿起来礼貌性地喝了一口,两個家仆则是一股脑喝光又自己倒。 陆君玲在一边看到两人这样子,再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显然来得匆忙,一时间又有些忧愁起来。 易阿宝仿佛知道妻子在想什么,转头看向对方露出一个笑容。 “好事,吾娘子勿虑也!” 这一句笑言当着外人说出,让一把年纪的陆君玲脸上都微微发烫,啐了一句“老不正经”,就赶紧去里屋收了。 从家丁到月州书院传递消息,到易阿宝夫妇简单收拾一下东西离家坐上马车,到达月州港码头登船,总共也就过去不到两刻钟。 也就阿宝搀扶着妻子走下马车,另一个家丁向着车夫结清车费的时候,先下车的那个家丁已经找好了船家,匆匆跑了过来。 不多时,一行五人就已经到了带仓的船上,船家是两父子,一听说是月州书院的易老夫子携家人坐船,那是非常的客气,又是寒暄又是客套。 只不过船家还是向阿宝解释了一下行船不可能太快,毕竟这季节不算顺风顺水,从元江县来月州快些,回去就慢了,很多时候要靠人力不停摇橹划船。 这些事多年往返元江县和月州城的阿宝夫妇当然是知道的,所以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很怕伯爷爷没等他回去就已经走了。 —— 船的前部,易家的家丁不停向易家夫妇诉说着之前的经过。 “昨天清晨,阿德陪着老太爷在镇子边散步,到和河边过了桥,见到有一个儒生在那钓鱼,对方还多带了渔具,老太爷技痒之下同人一起垂钓.” 易阿宝认真的听着,当听到家仆说对方是个颇有风度的中年儒生模样,更有着一头花白相间的灰发,还带着貂儿的时候,阿宝已经忍不住攥着衣衫激动起来。 “真是伯爷爷,一定是伯爷爷.”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怎么老爷也这样。 “老爷,这还没见着人呢” 易阿宝笑着摇了摇头,这种感觉,两个家仆是不会懂的。 而一边的吴子群则是眉头紧锁,听着多少觉得有些荒谬,但是又不敢表露出什么。 船只的后方老船家不停地摇橹前行,已经持续了得有半个时辰了,儿子在一旁休息也够了,想要接替父亲。 “爹,您累了吧,我来摇吧!” 老船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笑容。 “用不着,去元江县水路还长着呢,我还没觉得累!” 老船家语气轻松,又补充了一句。 “今天摇橹好像格外轻松,就像是水推着走一样,你去生炉子准备些餐食,等午后了再替我!” 儿子挠了挠头,爹这是因为要在月州书院的老夫子面前表现表现?可家里也没人读书啊。 “爹,那您累了就叫我啊!” “知道了,别废话了,快去吧,准备点拿手菜,让老夫子尝尝!” “唉!” 儿子应了一声,穿过船舱到了前部,也不惊扰前头的客人,就在一侧船舷边拉起挂笼,随着竹笼出水,里面有鱼儿啪啦啪啦直跳,显然异常鲜活。 不过看到这笼中的鱼儿,年轻的船夫微微愣了一下。 “爹——您之前又出去捕鱼了?” “不就昨天昨天那几条嘛!” 老船夫回应一句,那边的儿子挠了挠头,怎么鱼多了好几条,还都是鲜活的大鱼。 不过想了下儿子就笑了笑,管他呢! 河鲜船上做,餐食船上享,半是跑船半是渔家之人的生活便是如此,而今日的鱼似乎格外鲜美,也让一同享用的易家人和吴子群吃得有滋有味。 既然急着赶路,自然不可能随便停靠休息,不说两个船夫,就是易家的两个家丁也会帮忙摇橹。 吃睡方便都在船上,男子好解决,女子则是在船舱中有马桶。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船橹不停摇摆,水声随着桨叶流动,若是有人能看到小船下方,就会发现始终有几道鱼影在船底牵引着小船前行,带动着水流的变化。 青年船夫在船后方解手的时候瞅水下似乎看到些影子,但抖抖家伙再细瞧的时候却又仿佛错觉。 这行船的速度快得可不是一点点,天黑了没多久之后,船只借着月色前行,竟然已经到了元江县外的江段上。 老船夫愣愣看着远方已经十分清晰的元江县码头灯火。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摇橹确实特别有劲,行船也确实感觉快了不少,可这才一个白天,竟然就到了元江县了?” 儿子也是瞪大了眼睛,回想白天的鱼和一些奇怪之处,不由喃喃着说了一句。 “不会是娥江里的姚娥娘娘相助吧?” 船家能看到元江县灯火,船前头的易家人自然也能看到了,也只有吴子群不太确定那是不是元江县灯火。 但等船只靠岸,也就再无人质疑。 此刻易阿宝归心似箭,只是放吴子群,吩咐他明天白天带着其父前去易府,便雇了马车先行去往西河镇。 元江县码头附近,吴子群目送马车远去,无奈一笑才走向城门,多年以来盛世太平,元江县早已经夜不闭门,毕竟城墙范围之外都已经起了不少建筑了。 城墙范围之内的老城区多年来格局倒是没有太大改动,吴子群沿着熟悉的道路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见家中还未熄灯,他便在院外敲了敲门。 “咚咚咚”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间格外清晰,周围的虫鸣声都一下子宁静了。 “谁啊?” 吴元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爹,是我,子群!” “子群?” 年过五十头发花白的吴元涛从屋中出来,匆匆走到院中打开院门,外头果然站着自己的儿子。 “这若我所记不差,你们今日方才末考,你怎么晚上就到家了?” “我这.唉,说来话长,是易老夫子带我回来的,还让我” 话到一半,里面又传来妇人之声。 “是子群回来了吗?” “娘——是孩儿回来了——” 吴元涛赶紧将儿子拉进来。 “走走走,不急不急,有什么事进去慢慢再说,对了还没吃晚饭吧,走走走,家里有菜还有饭,都还热着呢,先将就吃点,明儿个给你做好吃的.” 到底还是爹娘心疼儿子,吴子群回到家享受二老的嘘寒问暖,又把饭菜准备好。 吴子群也就安心先吃饭,然后一边吃一边以闲谈的方式说到今天回来的原因 “嘭~” 吴元涛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把正扒了一大口饭咀嚼的吴子群吓了一跳,也把一边的妇人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易老太公回来了?你还吃饭?你不早点说啊!” “呃,呃嗬呃” 吴子群被父亲这么一吓,饭都给噎住了,一边的妇人赶忙帮他顺气。 吴子群好不容易一口咽下饭菜,然后端起一边的茶盏“咕噜咕噜”一口喝了一杯。 “爹您想吓死我啊” “是啊,伱突然吓人干什么!” “哎呀,这小兔崽子不懂,你也不懂吗,易老太公那是,那是” 看到儿子和娘子都看着自己,吴元涛压低了声音道。 “那可不是一般人呐.不行,咱们得立刻去西河镇!” “哎呀老头子,你急什么啊,咱们不得准备准备,哪有大晚上去访客的,易夫子不都说明天去嘛?” “是啊,是啊” 吴元涛这会多少有些兴奋,易老太公他当年是见过的,这可是一位奇人啊,不说学问和书法,就是算算年岁,这不得一百二三十岁都打不住?岂不是神仙人物? “明天去,明天去” 喃喃之间,吴元涛走向内堂一角,看向了那边的牌位 (本章完) 第618章 夜深心难静 在吴家人于家中激动的时候,易阿宝夫妇乘坐着马车去往西河镇家中,在车上那是更为激动。 车头挂着的灯微微晃荡,灯火也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夜幕之中摇摆。 夜间沿路的蛙叫虫鸣也因为这动静时有静止,更是引得不少萤火虫路旁的草丛和田野中飞起,也有不少围绕着马车飞舞。 夏日里闷在马车中多少会有些气息不畅,此刻马车的车帘是半开的,也让车上的人看到了外头的美景。 “好漂亮啊.” 陆氏也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但此刻面对萤火环绕的美景,还是忍不住发出赞叹,而易阿宝则是伸手揽住了妻子的肩膀,将之靠在胸口。 “你看,不是因为回来见伯爷爷,咱们还看不到这样美丽的夜景呢。” 陆氏忍不住笑了。 “是是是,就你能说会道,寻常人家谁大半夜匆忙赶路啊.” “那是自然,若不能说会道,如何当得了夫子,教书育人呢?” 两个坐在前头的易府家丁其实已经非常疲惫了,他们这两天总共也就休息了两三个时辰,不过这会还是相视偷笑。 马车的顶上,坐在这里的灰勉啃着几个抓来的蚱蜢爪子随手一挥,两边路上就有更多萤火虫飞了起来. 嘿嘿,小阿宝,你可得谢谢你貂爷爷! 灰勉偷着乐,随后爪子又一挥动,顺手抓过两个萤火虫塞入口中,但下一刻,又立马吐了出来。 “呸呸呸” 忘了这玩意有股子怪臭味了 萤火虫伴随了一路,与星光和马车上悬挂的灯火一起照亮了阿宝夫妇一行人回家的路,等到了入西河镇中,这些萤火虫才纷纷散去。 马嘶声也引得一些还没睡的纳凉乡人出来看, “是易老爷回来了?”“易夫子回来了?” “易夫子好啊!” “好好,诸位好!” 今日的阿宝焦急之下只想很快回家,在马车上匆匆与人打招呼,等马车在易府门前停稳,易阿宝先搀扶妻子下车,随后迫不及待地向家中走去。 府邸大门处有下人迎接出来,看到易阿宝回来都面露惊喜。 “老爷?您回来了?”“这么快啊?” “人呢,伯爷爷他们睡了没有?” 易阿宝强忍着激动,压低声音询问家中人,门口的下人都摇摇头。 “没呢没呢,在后边花园中纳凉聊天呢!” “太好了太好了!” 易阿宝也顾不上休息喝水什么的,回头牵起妻子的手,然后匆匆向后院走去,过程中听到动静的易轩也走了出来,看到父母归来自然面露惊喜。 “爹,娘!你们回来了?孩儿还以为你们怎么也得明天傍晚才到的!” “莫说这些了,快随我一起去见你伯太爷!” 易阿宝招小儿子过来,易轩则匆匆凑近开口。 “爹,我正要和您说这事呢,阿友他们应该告诉您了吧,这位儒生年轻得过分,根本没有老态,可是爷爷他又认准了他是伯太爷” 在易轩低声叙述的时候,易阿宝夫妇也已经在众人的陪同下穿过廊道跃过拱门,来到了后院的花园。 那边的亭子中,两盏油灯随星月一起照明,一盘檀香,沁人心神驱散蚊蝇。 易书元口若悬河挥扇说书,听书的不只是易勇安这個侄儿,亭子内外更有易府上上下下三十多号人,包括了易家孩童和家仆子嗣,一个个聚精会神兴致勃勃! “却人心动,平日门庭若市,今日略显萧条,秋分扫落叶,凉意渐入心.” 一阵清风也在此时吹过花园,带起易书元花白长发,折扇轻轻扇动,站在众人身前的他侧身一边,看向拱门方向,也正好看到易阿宝夫妇与相随儿子相随而来。 那儒衫长袍宽袖挥扇,那风姿卓绝长发披散,那眼神清澈面上平静,那柔和之中带着一些温暖的视线,虽非老态,却亦如记忆中的那个他 “伯爷爷——” 易阿宝打破了本该保持安静的念想,在激动中忍不住大声脱口而出,而看向他的易书元也露出淡淡笑容。 “阿宝回来了?” “伯爷爷!伯爷爷真的是您,真的是您啊!” 阿宝一大把年纪,此刻却竟然忍不住带上了哭腔,跟在一旁的陆君玲和儿子易轩都瞪大了眼睛,二者当年见易书元的时候都已显老态,但此刻阿宝样子已经足够说明情况。 真的是伯太爷? 阿宝小跑着冲向那边的亭子,在易书元的眼中,这个头发花白德高望重的月州书院老夫子,仿佛又成了那个在屋前屋后以及田埂上撒欢跑的小屁孩。 就连喊叫声都这么像。 易书元一只手一抖,收起展开的折扇,走出亭子,伸手扶住冲来的孩子。 光从外表看来者是老夫子,出亭子的是个青年儒生,但不论是亭子内外的人还是跟来的陆氏和易轩,都有种奇特的感觉,仿佛是孩童扑向了长辈。 “伯太爷!阿宝好想您啊!好想您啊——” “是伯爷爷不对,是伯爷爷不好” 易阿宝一只手抓着易书元的手臂不放,一只手抬起袖子擦拭眼泪,不过此刻却又一个怒喝声从旁边传来。 “兔崽子,回来就回来,打什么岔,正说书呢,简直找打!” 易勇安的也引得易书元和易阿宝发出笑声。 “是是是,爹说得是!” “来来来,快坐下,别扫了大家的兴致,君玲、轩儿,你们也过来!” “唉!”“来了!” 陆君玲和儿子这会也是放心了,也不只是因为易阿宝都确认了这是伯太爷,更是因为自己心中也有这种感觉,而遵从这种灵觉也让心中更加安宁。 “好了好了,快快入座!” 易书元说一句,那边下人也搬来凳子椅子, “爹,说的什么书啊?” 易阿宝凑近易勇安询问一声,后者十分清晰回答道。 “《楚公传》,才开始讲没多久呢,别说话了,坐下听!” “唉!” 易书元含笑点头,手中折扇再次刺啦一声展开,“声情并茂”四个字仿佛就是为此刻的易书元而生了。 那说书技艺一展露,带着易府上下进入书中,感受那贤臣此生功过与最后的心绪起伏。 灰勉带着一阵风落到了园中的凉亭上方,这一阵清风也为园中的人送来了清亮。 而随着清亮之风一起来的,还有一些萤火虫,也给这里凭空添了一些特殊氛围,就算如此,也仅仅是让易家上下分心片刻罢了。 到《楚公传》说完,夜已经很深了。 人人皆回屋休息,人人皆心绪不平,既是因为书中的楚公,也是因为易书元这位老祖宗。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或许也该意识到,这位老祖宗不类凡俗了。 今夜,心难静! —— ps:啊,我怎么如此短小我说不是故意的,伱们信么 喷轻点.o(╥﹏╥)o (本章完) 第619章 共贺新喜 曲终人散时,人们或意犹未尽,或心怀满足,或者依旧沉浸在故事之中,带着一些愤愤不平的感慨。 而作为说书人的易书元,则是陪刚刚回家的晚辈好好聊聊天,和易勇安一样,阿宝同样有很多话要对伯爷爷说。 只是真见到人了,阿宝又和自己父亲稍有差别,或许是因为几分含蓄,或许是因为别的,反倒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听着老父亲在那和伯爷爷喋喋不休地说着 同样的话,伯爷爷应该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吧? 阿宝不由这么想着,毕竟就这么一会,他已经听到父亲同一件事提及第二次了,而伯爷爷始终带着笑容听着。 —— 和曾经易书元回家之后全村人都知道的状况不同。 这一次易书元再回来,即便已经被易勇安和易阿宝认出,但消息也并没有传出易家,更不可能弄得这一带人尽皆知,西河镇不是曾经的西河村了。 当然也可能是这事多少有些荒谬得过了头,即便是易府上下,依然是有不少人依旧难以置信,除了易家人自己,或许也只有阿德等少数家仆真心相信。 第二天清晨,明明是听了大半夜书,本该休息时间不足的易府之中,不少起了个大早的依然觉得神清气爽,没有丝毫困乏疲惫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那一盘檀香的功效,昨夜虽然睡得少,却睡得格外踏实,格外香甜。 清晨的易府前院,老管家洗漱完毕,安排一些手脚麻利的下人去买菜干活,一些早起洗漱的人在那边聊天。 “那书说得,这可真是神了!”“是啊,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说书先生啊!” “什么啊,那可是大祖太爷!” “唉,你们真信那祖太公?” 老管家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他也是易府老人了,在易家待了很多年,自然也知道那会的祖太公早年就老了,此刻的他心里其实和明镜一样。 易太公确实是个奇人,算是一个了不得的隐士,当年也有许多大人物来找他,更有容颜不老的传闻,但终究也是老了。 所以听到这些人议论声,老管家眉头一皱,心中念起就赶忙走了过去,不能让人乱传啊,对外对内都不好。 万一刺激到了老太爷就更不妙了。 “你们这些个嘴碎的家伙,可莫要多说了,坏了事可不妙!” “啊?”“管家叔,坏啥事啊?” 老管家摇摇头,想着叮嘱几句,便凑过去道。 “那是個顶厉害的说书先生吧?” “那还用问?”“那是啊,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角!” 拿着柳条的,提着陶碗的,搭着布巾的,一个个对这一点是分外认可的,而老管家也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叹息一声。 “老太爷的状况变得越来越差,却一直有个心愿未了,你们还不明白吗.老爷他们这是请了一个厉害的说书先生回来‘扮演’祖太公呢.” 周围人有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有的则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嘘,所以这事莫要在家中议论了,若是被老太爷听去了如何是好啊?” “是是是!”“您教训得是!” 易府中不少下人也渐渐明白老爷他们的良苦用心了。 老管家又叮嘱几句之后,这才离开,昨晚老爷吩咐过,今天还有客人要来,加上老爷夫人回来,自然要好好准备一番。 走过前院,又走出院门,老管家朝着远处眺望,却见稍远处接近接近田野的地方,易书元站在站立看着远方,而顺着对方大概的视线方向,那是被晨光染出一片金色的阔南山。 虽然和府上的其他下人是刚刚那种说辞,但此刻的老管家心中却有另外的念头。 老太爷这些年不记事了,偶尔还会说一些胡话,他曾经就说过自己大伯不是凡人,但又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当然,也没人会把老太爷本就自相矛盾的胡话当真 “嘿” 老管家笑了笑,自己也真是老了,瞎想些什么呀,真是神仙也是老爷他们的事。 这么想着,老管家又走回了院中,在他离开之后,易书元侧目看向易府大门方向,脸上微微一笑,又继续欣赏日照阔南山。 老管家进门没多久,就见到老太爷匆匆从里面走出去。 “老太爷,您别急呀,祖太爷在外头看景呢!” 不用易勇安说话,老管家就直接说出了对方可能最关心的事,很明显老人脸上露出安心的表情,随后老管家搀扶着老太爷出门,指了指易书元所在。 “喏,那不是么!” “噢噢,是是是,你忙你忙,我过去找大伯!” 易勇安露出笑容,略显佝偻地身子步伐是一点不慢,老管家这才回头,略显埋怨地瞪了一眼这会才赶来的阿德。 “快跟上去!” “唉!” 阿德匆匆跑出门去,老管家摇了摇头才回去,而前者靠近易书元和易勇安的时候,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 “大伯,您在看什么呢?上阔南山的话,我陪您去吧?您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 这话听得阿德哭笑不得,而易书元也脸上带着微笑,用折扇指着阔南山道。 “勇安,你看,日照阔南染金辉在那晨光汇聚的山峰中,有一棵古松,此刻定是光辉熠熠,纳天地之灵气,汇日月之精华!当年我和楚相他们,就是因那棵古松而结缘的!” 听到这,易勇安倒是兴奋了一些。 “大伯,您说的那棵古松我也知道,我上山的时候见过很多次了,是不是在山岗石峰边上?盖住一大片的那个?” “对,就是它!” 易勇安看着那边的山,此刻日光才刚刚升高,很有种日照金山的感觉。 似乎是眼花了一下,又或者是脑海中产生了幻想,易勇安只觉得大伯所指的那个方向,金光闪烁了几下,等它眯了眯眼再看的时候山峦已经不再是金光一片,而是清晰起来。 也是这一刻,易书元微微睁大眼睛,手中折扇一展轻轻向着阔南山一扫。 “勇安,我们去阔南山看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好像有阵子没去了,阿威总是拦着不让!” 刚刚还说要陪着大伯去,现在又说自己被拦着不让去,易书元没有说什么,笑着点头,而一边正在走过来的的阿德可顾不上名字又被叫错,已经紧张起来。 “呃,祖太爷,老太爷他不方便啊——” 话音才出,一辆马车从眼前经过,阿德赶忙避让一下,但等车马过去,再看向刚才的方位,那边的易书元和易勇安竟然已经不见了。 阿德愣在原地,随后立刻冲了出去,下意识跑到了刚刚两人站立的位置,他左看右看,附近除了乡邻屋舍,前方都是田野,甚至趴低身子去看了看田间稻田的空隙,当然也不可能发现两个大活人。 完了完了,老太爷和祖太公呢?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 没有雷霆汇聚,没有地动山摇,此时此刻的阔南山上,一颗古松伫立之地,灵气汇聚晨光闪耀。 古松枝干都汇聚了金色的光辉。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阔南山的灵气犹如潮汐浮动,山岗上华盖遮蔽大片山域的古松仿佛在细微的清风之中摇曳,亦如同一个伸展了双臂之人在扭动身躯舒展筋骨。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似乎是传遍了阔南山,一道身影在古松所聚的光辉之中渐渐显出身形,正是修行多年终于走出这一步的松朝。 这一刻,松朝回头看向依旧伫立山中的古松,这树依然对他很重要,但从今以后他已然化形得出,再无桎梏! 如古松这般有近千年修行的草木精怪,年深日久之下反而愈发难以迈出那一步,直至蹉跎到了如今,可一旦迈过,其道行可谓是一日千里! 也是这一刻,阔南山中各处,能动的不能动的,仿佛有无数声音都在古松耳边响起。 “恭喜松爷爷!”“恭喜松爷爷!”“松爷爷终于得道了!” “太好了太好了.” 这种声音也只有黄宏川和古松能听到,熙熙攘攘一片,或许那只是山中一棵小草,亦或许只是山里一块顽石,又或者只是某只有灵的动物。 与此同时,整个阔南山也是热闹起来,鸟叫声首鸣声嘈杂一片. 一道伴随着尘土的青烟从升起,黄宏川出现在古松面前,带着笑容拱手道贺。 “恭喜松道友得道成形!” “哈哈哈哈哈,多谢山神大人庇护,多谢娃娃们期盼,也多谢当年易先生点化,松某终于踏破这一步了!” 松老此刻的心情是何等舒畅欢快,也是这时候,易书元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 “恭喜松老了!” 一听到这声音,松老和黄宏川顿时心头一惊,随后脸上浮现惊喜,转身望去,山道那边,易书元扶着一个老人正在走来,那老人还在揉着眼睛看向这边。 “易先生!” —— 也是此刻,吴家人的马车已经到了易府门前,吴子群先一步跳下车,然后回头搀扶老父亲。 易府的下人已经先一步入内去通知了,当然,也有人等候在一边,招待吴家人进入客厅奉茶招待。 没过多久,易阿宝和易轩先一步到来寒暄,进入客厅已经拱手行礼。 “呵呵呵呵,吴兄,子群,你们来得可真早啊!” 吴元涛带着儿子回礼,客气的同时也不掩饰心急。 “易夫子莫要取笑了,我听子群提及你昨日之言,可是一晚上没睡着啊,易祖太公先生可在啊?” 易轩忍不住笑了。 “吴叔莫急,伯太爷应该是和爷爷在一块,多半是在河边散步,让我派人去” 话还没说完,阿德惊慌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也打断了易轩的话。 “不好了——不好了——祖太公和老太爷不见了——” 阿德知道肯定会被责罚,但是没办法,找了一圈不见人,不可能不回来求助啊,而听到他的话,客厅之中宾主皆惊,一旁的老管家也是面露惊容,这才多久啊? “什么?”“不见了?” “阿德,怎么回事?” 阿德大清早已经满头是汗,冲到客厅顾不上喘息就开始解释。 “刚刚我还听到他们在说话,说是要上阔南山,一辆马车经过,我一走神,再看去人就不见了我” 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穿过易府大门,一直传到了内部的客厅之中,也打断了阿德的话。 “今日大善,南山有喜,松爷爷派我来此,特来邀请易家老爷公子家小,以及吴家老爷公子,随我一同去府上共贺共享今日喜悦——” 就在大院门前的两个家丁不由往门外望去,却见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头发带着几抹翠绿之色的小女孩。 (本章完) 第620章 多年之后回想此刻 易府门前的两个家丁面面相觑,而这清脆却又通透响亮的声音也同样吸引了里面人的注意。 厅堂中的人虽然这会有些焦急,但阿宝和易轩还是先从里面出来,而吴元涛也跟了出来。 一到院门前头,阿宝等人也看清楚了刚才叫喊者的模样。 “小孩子?” 阿宝边上的易轩诧异一句,外头的这孩子生得水灵,但却也有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 不说头发带着一抹蓝绿色,那双眼之上的眉毛似乎也特别长,很有种长寿眉毛的感觉,却又丝毫不影响小女孩整体上的灵动感。 看到里面的人出来,小女孩又笑着说了一句。 “易家老爷,吴家老爷,松爷爷有请呢!” 阿宝微微皱眉,隐约之间似乎觉出这小女孩有些不对劲,他下意识望向易府门前稍远处,在那青石板路连接镇子街巷的边缘,还有一座土地庙。 当然,如今的土地庙不再是矮小的小庙,而是一座正儿八经能进人的庙宇,虽然也不算很大就是了。 “这位小姑娘,你是哪家府上来的?西河镇以及周边也没有姓松的大户,元江县中似乎也没有啊?” “哎呀爹,说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得快点去找爷爷和伯太爷啊!” 易轩这会心中着急,可是没工夫废话,谁知他提及易勇安和易书元,门外的小女孩立刻就有了反应,只见她又是露齿一笑。 “易先生和易老太爷已经先过去了,我是专门来请你们的!” 易阿宝心中一动,和自己的感觉果然有些接近,在其他人惊愕的时候,他赶忙问道。 “去了哪里?” “我刚刚已经说了呀,去了今日大善,南山有喜,这里还有哪个南山,自然是阔南山咯,两家老爷可要快一些,我可不能出来太久!” 易阿宝皱起眉头看向儿子和吴元涛,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古怪,别说是阿宝,吴家父子乃至易府中一些机灵点的下人都觉出不对了。 阔南山上哪有什么大户人家,那只有一座山神庙。 可是看看这会晨光正好,但大白天的却让一些人心中微微发怵。 不过小女孩说完这些,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双手呈递伸出。 “这边还有易先生写的字条,请过目!” 虽然说是要送上字条,但小女孩始终站在原地,只是将手伸了出来。 “唉,管家叔,她一直站在大门两丈开外啊” 有家丁在老管家身边嘀咕一句,旁边的其他人也听到了,果然,小女孩一直站在易府大门外至少六七步的位置,就算说话也该接近一些的,更不用说要送字条了。 一个家丁走出去接过了字条,打量小女孩的时候后者也在好奇地看着他。 家丁挠了挠头,这小丫头是真的不怕生啊,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就顺嘴说一句。 “小姑娘,你近几步说话嘛!” 哪知家丁这么说一句,那小丫头赶忙抬起双臂摆手。 “不行不行,松爷爷和黄爷爷特地叮嘱过我,不可靠近易府大门的,我这点道行会靠过去可能会受伤的!” 受伤?道行? 原本已经走到大门外的那个家丁下意识往快步走进了门内,本就觉得这小女孩来得古怪,而这词汇听着都是那些捉鬼驱妖的戏文里才有的。 阿宝诧异一下,立刻就追问一句。 “你家主人是谁?你口中的松爷爷和黄爷爷究竟是何许人也,可否告知尊姓大名,也好叫易某知晓在元江县中还有这两号人物。” 小女孩性子似乎十分跳脱,听到这就欢快地笑了起来,甚至双手都不停挥摆,好似小孩学鸟儿扇翅。 她反应过来,这些人居然怕自己了,哈哈哈哈,真有趣! “哦,我知道了,你们害怕我请你们去有古怪,怕我是不干净的东西对不对?” 门内的众人各有不同的表情,但看那样子,小女孩觉得自己猜中了,顿时乐得“咯咯咯”直笑,伸手指着初升的朝阳道。 “太阳刚刚升起,天阳之火挥洒大地,今日又是阳日,又在这易府门前,不干净的东西怎么敢现身呢,嗯,告诉你们也无妨” 小女孩眼珠子十分灵动地转悠一下,笑嘻嘻道。 “松爷爷是阔南山上一棵古松,修行了千年,今日是他修行得道的日子,黄爷爷伱们就熟了,经常去拜的呢,我若是说谎,让雷劈死!” 这话一出,易府大门内顿时为之一静,多少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千年古松修行得道? 黄公? 平日里经常烧香拜神的易夫人陆氏比常人更快反应过来。 “这黄公,难道是阔南山神黄公?” 小女孩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乐得双手直挥,点点头文绉绉道。 “然也!” 一大早发生这种事,听到这种话,实话说,易府这边的很多人甚至怀疑自己还没睡醒,这会只是还在做梦。 易阿宝同样错愕,不过还是先从那個家丁手中拿过了纸条,展开一看,果然是伯爷爷的字迹。 “勿惊勿虑,且来阔南山一叙.” 阿宝喃喃读出文字,一边的人吴元涛父子和易轩也凑过来看。 却也在这时候,外头的小女孩忽然面露惊慌之色,下意识不断后退,在几步之后赶忙恭敬地躬身向前行礼。 “灰,灰爷爷,我不知道您还在这.” 众人愣了一下,随后陆续发现了什么,随着众人视线陆续下移,看到就在众人脚边,有一只灰白相间的小貂走出了易府的大门。 伯爷爷的貂儿! 阿宝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儿时的玩伴,这貂儿这几天没几人见过它,还以为跑出去了,没想到这时候出现了。 再看小女孩的反应,众人神色就又古怪起来,脑海中也不由浮想联翩。 灰勉走到易府台阶上,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儿,法眼微睁,寻着妖气通感就看穿了小女孩的真身,不过是幻化了躯体的一只小画眉。 “啧啧啧松老和黄公怎么派你这么个冒失的小丫头来请人呢?” 小女孩略显惊慌地后退几步,她本以为灰爷爷和易先生形影不离,这会应该在阔南山才对的,这次光明正大下山,有些得意忘形了。 “翠儿知错了,翠儿知错了,求灰爷爷莫要责罚!” 易家的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在他们眼中,只是这只小貂出来“吱吱”叫了两声,前头的小女孩就惊慌失措了,一副做错事孩子惧怕长辈责罚的样子。 “算了算了,和你一个小女孩计较什么,该做的事做完,来请人就得把事做明白些,你又不是来吓唬人的!” “是” 小女儿可是很清楚,面前的小貂儿是妖界大前辈,常年跟随着易先生修行,修为自然深不可测。 而且也怪可怕的,她亲眼见过这位前辈逮蛇掏鸟蛋当零嘴的。 不敢再显摆和耽误什么了,小女孩赶忙恭敬地向着门内行了一礼。 “易先生的字条你们也看了,还请诸位备车随我一同去吧,回得晚了就该教训我了,若是不愿去,也希望明确告知翠儿,求诸位莫要为难翠儿了!” 小女孩这会的样子有些可怜兮兮的,说完又补充一句。 “我就等两家的老爷一句回话,去还是不去?” 灰勉回头看向易府大门内,而小女孩似乎是个急性子,这会又紧接着问了一句。 “易家老爷,你们去么?吴家老爷,你们去么?” 说话的时候,小女孩的视线也分别看向易阿宝和吴元涛,显然是能够清楚辨别出谁是两家话事人。 这种时候,门内十分安静,吴元涛也看向了阿宝,显然是让这位老夫子定夺,今早的事情实在是透着离奇,却也难免让人生出几分紧张兴奋。 阿宝看看手中字条,又低头看向了此刻回头的貂儿,向岸边恭敬站立的小女孩,最后望了望东边升起的太阳。 嗯,还偷偷用一只手掐了自己的左臂一把。 “阿德,准备车马!” “是!” 说着,阿宝看向身边的吴元涛。 “吴兄,山中相邀,又有伯爷爷的手书,我们同去如何?至于轩儿和子群他们就不用去了。” 吴子群明显有些慌,赶紧拉了拉吴元涛的手臂,低声唤了一声。 “爹” 吴元涛看看儿子。 “多年之后回想此刻,若是没去,爹会后悔的!” 吴子群愣住了,也是此刻,吴元涛向着阿宝点头。 “与易夫子同去,正好我会驾马车!” (本章完) 今日无更,说点心里话。 写了一章左右看也是水,大过年的,弄得自己焦虑难受,并不想发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改。 将心比心的说,确实会让很多人失望。 有时候我也会纳闷,按正常逻辑来说,这书本来是想消一些戾气的,为何偏偏感觉戾气越来越重呢? 后来明白了,当作者状态好的时候,赞扬一片不过锦上添花,当作者状态差的时候,少有人关心作者如何如何,礼貌一点的只会满是“失望”,勇于伸张正义且急于表达的,多有满口唾骂。 这前后状态的变化,时间跨度可能短得只是几天,但也会被放大到“很久”甚至“一直”。 但再一想,有些话大家吐槽我也想吐槽,多想想也就一笑而过了,毕竟我还是很清楚何为人性的,同时也十分理解。 不过我也只是普通人,人人厌恶996,作者全年无休也是会有状态起伏的,其实没必要恶言相向,大家都是滚滚红尘之一。 纵然自私是天性,有时候网络的正义讨伐也不过是掩盖在本心之下的狂欢,但还是希望给咱这种小扑街一点点的宽容。 唉,有人一定会说了,钱赚多了飘了,哎呀我要是能这么赚钱,什么血汗老板都不会有怨言,一定二十四小时永动机。 我就当你知行合一,不过你还是错了,至少不全对,一是我赚得其实不多,属于自得其乐安于一隅的那种人。 或者也可以不那么冠冕,就是懒,懒得动,懒得玩,懒得出门,懒得搞那么多弯弯绕绕。 二是就细说这本而言,那是真的很扑街,成绩有多烂,博览群书的书友们一定是很清楚的,无数出言讽刺或者好言相劝的人一定更清楚,也就谈不上什么钱多钱少了。 最后说一句,新年将至,祝大家阖家团圆幸福安康。 大家放宽心态,没必要为了一本扑街书闹得不愉快,对于我,那是我的心血,对于仙长你,也不过是书架中随手可弃的众生百态之一。 《细说红尘》今日无更,说点心里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21章 同享菁华阔南山 阔南山中可不只是松朝刚刚得道而出那么简单了。 晨光金辉闪过,自山中古松为中心,有一道特殊的清灵之气升天并且扩散,原本笼罩在阔南山的云彩也大多散去,只剩下山上些许云朵化为彩云。 没有雷霆,没有狂风呼啸,没有其他劫难,亦或者悠久岁月的等待与考验便是历经的劫难。 一阵阵清气升空,更是带动阔南山一带的灵气潮汐,在易书元这等有道行的人眼中可是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 黄宏川的到来可以预见,易书元的现身则格外让老松惊喜,几人见面之刻,黄宏川便预见到一定会有其他方向前来庆贺之人。 如松朝这般修行年深日久的草木精灵,久困于旧躯,一旦突破桎梏,道行一日千里,说不得就算是一方大妖了。 纵然是此方天庭也会给予薄面。 今日,从不显锋芒的老松也张扬一回。 虽然略展修为在妖界是必要的,但并非今天的目的,阔南山许久不曾热闹过了,再加上易先生也回来了,大家欢庆一下也并非不可。 于是乎,一副古画悬挂于老松树上,松朝施法,黄宏川动山势以配合,渐渐的,阔南山中起了一层特殊的变化。 不用易书元做什么,只是同侄儿在一边看着,就见那画卷的边框仿佛下消失了,画卷中的一切好似在不断延伸,也变得不断真实起来 加上千年草木精气此刻释放,整个阔南山在短短时间内,绿叶更翠,百花齐放,万物迸发生机. 与山中万物共享受天地恩泽之光辉,这格局也让易书元心生倾佩。 今天,整座阔南山都“活了过来”!—— 易府门前,阿德已经将易家的一辆马车驾了出来。 易阿宝和吴元涛没有选择坐吴家来时的马车,因为那辆马车是雇来的,这会早已经离开。 两家人犹豫者有之,劝说者有之,甚至小孩子都十分跃跃欲试,只不过易家的孩童都被长辈拦下,最终去的也就是易阿宝和吴元涛两人。 等两人上了马车,都坐在马车的前部,吴元涛抓起杆鞭还没来得及催动马匹。 小女孩一句“走了~”,就率先在前头向着山中而去,而这马车不需要吴元涛驾驭,马儿自己就跟着小女孩跑。 “吱吱~~” 一声貂鸣,灰勉也窜上了马车,落到了马车顶上,吴元涛和阿宝抬头就能看到。 易家人和吴子群在马车离开之后也纷纷从院中出来,易轩更是忍不住追了几步。 那边的阿宝探出身子回头喊了一句。 “放心吧,有你伯太爷在!” 小女孩在前头一蹦一跳地走着,回头看看易家方向还嬉笑一下,马车虽然跟着她前行,但马儿的速度不是很快,她便先一步跑到了前头要经过的土地庙前。 坐在马车上的阿宝和吴元涛看向那边,小女孩对着清晨没什么人的土地庙躬身行礼。 “有请土地公公也前去赴会!” 在阿宝和吴元涛对视一眼的时候,两人眼里,那边土地庙中似乎有一道黄光闪过,随后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走到了庙门前。 “呵呵呵呵呵老夫便不去了,我领仙尊法旨看护此方,岂有随意离开的道理?请回禀松老黄公,就说好意老夫心领了!” “是!” 小女孩应了一声这才起身,然后继续向前。 马车经过土地庙门前,车上的吴元涛和易阿宝都看着庙门口的老人,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阿宝,这老人明显不是镇上的人,但那种带着些许熟悉感的面庞,分明是和庙里塑像上的土地公有几分神似。 老人笑呵呵看着马车经过,向着车上拱手行了一礼。 “两位先生不必惊慌,此去无惊无险,尽可安心!” 马车上的阿宝和吴元涛不便起身,此刻也是赶忙回礼,这会再回看易家的方向,心中就很想把孩子们也叫上,只是这会马车却越来越快根本不停了。 灰勉朝着那边土地公看了一眼,给了他一个“上道”的眼神,心想,这老土地如此尽忠职守,我既然看见了便不能让他吃亏! 这一天清晨,西河镇上早出门的人或许会看到一辆易家的马车快速在镇子边缘驶过。 马车上驾车的是易家老爷和另一个老先生,而马车前方还有一只灵动的画眉鸟在飞着,那马车仿佛就在追着这一只小鸟,一些百姓朝着易家老爷打招呼对方似乎都没听见。 只是眨眼的工夫,马车就已经离开了西河镇。 原来的阔南山山道都是人走出来的,马先不论,车一般只能到山脚下。 但是今日,易家的马车跟着那個小女孩,居然一直平稳前行,车轱辘始终落在平稳的道路上。 等易阿宝和吴元涛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上山了,仿佛山中多了一条康庄大道。 这本已经够让两人觉得惊愕了,更何况今日的山中似乎格外热闹,马车经过的山道周围到处都是鸟叫,到处都是动物的声音。 恍惚间,那些热闹的叫声仿佛是许多在远处说话的声音,并且都透着一种喜悦的感觉,再一细听则不过是鸟鸣兽吼,亦或是风吹山林的声响。 很明显,两个老人都意识到自己走的路或许不在寻常人间的范畴,一路上都处于一种略显紧张又惊奇的状态。 “两位莫急,很快就到了!” 小女孩的声音依旧清脆,也带着几分欢喜,从易家出发之后大约仅仅是一刻多钟,在马车上两人的视线远方就出现了一片山峦林荫中的宽阔大道。 而在大道的尽头,有一座气派的府邸出现在两人眼中。 “哇~松爷爷真厉害!” 小女孩发出惊喜的声音,显然她也没想到会看到山中有这样的变化。 比那府邸更加显眼的,则是一棵参天古松,那树冠犹如巨大的华盖,将远处整个府邸和周围的山体都覆盖,却偏偏又透出不少阳光。 那光束落到地上,点缀出斑驳和璀璨,显得格外美丽 马车不断行进,终于接近了那一座气派华美的府邸,车也终于停了下来,而府邸前方,已经有人提前迎了出来。 正是易书元、易勇安叔侄,加上山神黄宏川以及作为主人的松朝,另外还有一些其他山中之“人”。 马车上两人才下车,松老就已经热情上前。 “多谢两位能够赏脸前来,也令我这青松府蓬荜生辉啊,哈哈哈哈哈哈.哦,忘了介绍,老朽正是此地主人翁,姓松名朝,这一位便是庇护此山的黄公也,至于这边,我想也无需老朽介绍了!” 说话间松朝和黄宏川已经拱手。 阿宝和吴元涛不敢怠慢,赶忙行礼。 “见过松老先生,见过黄公!伯爷爷” 吴元涛更是略显激动地上前,在向着老松和黄宏川问礼过后,也向着易书元郑重行礼。 “晚辈吴元涛,拜见易先生!” 当年父亲说得对,又还不够对,易先生这哪是奇人啊,简直是神人! 易书元点了点头。 “不必多礼了,在此也无需太过拘谨,这一切说白了便是松老得道,难得卖弄一下罢了!” “哈哈哈哈哈易先生虽是一句话戳破,但老朽可是正在兴头上呢!” 山中有此府邸,自然是松朝法力以古画呈现画境外显所化,加上黄宏川的助力,众人既在山中也在画中,这一份显化的法力就已经足见不凡。 不过这时候,易书元身边的易勇安忍不住凑近了瞅瞅马车,埋怨起来。 “爱,怎么就你们来了?轩儿呢,君玲呢?孩子们呢?” “爹这.” “好了好了,既然没来便没来吧,进去吧!” 易书元这么说一句,一边的老松也笑着伸手。 “来此皆是缘,快请快请!” “请!” 易阿宝怕老父亲埋怨,赶忙和吴元涛一起随着众人进去,自然也是跟随在易书元和易勇安身边。 这座府邸恢弘气派,占地也是不小,处于阔南山中,这么多年来不可能无人发现,所以阿宝和吴元涛心中明白,此地类似仙神居所了。 随着众人进入府邸,里面显得热闹非常,到处都是一边帮忙一边欢闹的孩童,带路来的小丫头也加入其中,说是准备宴席,更像是闹在一起。 只是当阿宝等人定睛细看,那些欢闹的似乎又不是孩子了,有的是山中小鸟,有的是小兔野狸,那闹腾的声响中是一片叽叽喳喳。 “这些.都是” “都是有情众生山中之灵,也都是妖修精怪。” 易书元笑着这么说一句,看向身边的几人道。 “是不是觉得就算是妖怪也并不是很可怕?” 吴元涛还是略微有些心中发怵,而易阿宝看到这些则想到了教书这么多年遇上的一些孩子,他也不只是教过月州书院的青年,此刻更是忍不住笑了。 “与顽童嬉闹无异!” “嘿,你以为你小时候有多乖巧啊?” 易勇安在一边笑骂一句,阿宝也只能连声称“是”。 在这期间,入了厅堂之后,有飞鸟叼斗前来送酒,有猿猴提篮呈上瓜果,还有厅堂之中云雾变化,仿佛与阔南山景致相连。 整个过程让易阿宝和吴元涛眼花缭乱,而易书元身边的易勇安的想法和做法却十分简单。 该吃吃该谢谢,很多东西都往自己的布兜里面塞,这会正在往兜里塞一种红色的小果子,阿宝见了忍不住凑近老爹身边,略显尴尬地说道。 “爹,您这是干嘛呀,主人家宴席待客,您咋一个劲往兜里装啊” 易勇安白了阿宝一眼。 “我得装回去给孙子孙女尝尝,他们准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装回去给你娘尝尝,她也指定没吃过.” “爹” 阿宝喊了一声不说话了,爹,您的孙子孙女早已经长大了,琳儿远嫁多年了,娘早就不在了. “愣着干什么,快帮我装啊,一会别人也装就捞不着多少了!” 这时候阿宝忽然有种特殊的感觉,就好像是很小的时候随着家人一起出门吃上大席面,他看了一眼老爹另一边的伯太爷,后者也在此刻回头看向他,只是微微一笑,张口轻轻吐出一个字。 “装!” 易阿宝也笑了,敌手直接帮易勇安撑开袋子。 “爹,我帮你!” “这才像话!” 一边的吴元涛一直处于略显紧张地状态,看到易家父子这样子也是瞠目结舌,易老夫子多儒雅的人,怎么也陪着老父亲在这种场合胡闹呢? 这期间,也有许多前来祝贺的宾客。 什么“杜玉洞主”、“北巴洞主”、“林丘府君”、“杨池散人”. 一个个名头似乎都十分响亮,但易书元却是一个都没听过,阿宝来小心询问他,他也大多说不上来。 但听到“杨池”好像是邻县的某个湖泊,掐指一算便知跟脚,再亲眼看到对方进入府中,就更是明显,说是杨池散人,也是杨池鳝人。 这些来贺的都是在阔南山周围多地修行,其实一个个大多也没修出人形,但一个个在今日也以各种方式前来捧场,尤其是入夜之后则更显热闹。 祝贺是真,来沾点好处也是真,老松千年草木精气润泽四方,并不限谁有谁无。 还有不少精怪听说了月州书院的易老夫子在,提着酒壶也来敬酒,阿宝在得体应对的同时,多少也紧张了好一阵子。 就连易书元都略微惊讶,家乡这一亩三分地也是有不少妖修和精怪的啊。 真正有分量的人物自然是要数娥水中的姚娥娘娘亲自前来。 除了姚娥娘娘这位重量级的邻居,还有黄宏川和老松本人,以及少部分阔南山中的灵物外,满府热闹中的来宾无人知晓易道子也在这里。 (本章完) 第622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庆贺会场十分随意,位次排布也并不讲究,也就老松坐在上首,其余包括易书元在呢都是随意而坐,桌案也皆为草木所化,到处是灵禽走兽幻化的孩童传果递酒。 宴不成宴,席不成席,与其说是一场宴会,不如说是以山中生灵之辈更喜欢的方式随性庆贺,吃喝一场闹腾一场。 虽然大致上是满山不成气候的小妖小怪,但不得不说,气氛却十分热烈。 易书元也算经历过许多次大会了,那些高大上的盛会,与会者大多各有目的,而此刻的阔南山,周遭来贺之辈多是深表感谢而来。 毕竟,千年古松的释放草木菁华,令万物迸生机,引灵潮浪翻卷,恩泽了一方大地,是大恩德! 而这菁华之光自然也能被其他人看到,在元江县和周围县域,在月州城中,地祇神灵也纷纷现身,望向阔南山所在。 月州大城隍站在城隍庙顶上眺望阔南山,古松绽放菁华在这等神灵眼中就是一道道青光不断扩散,引得无尽灵气都产生色泽变化。 “城隍大人,这是什么变故,可是那阔南山的黄公所为?” 身边鬼神一问,城隍则笑着摇头。 “非也!” “那阔南山上有一棵千年古松,虽性情和善但也显得过分畏缩,草木精怪修行就是如此,有的早早脱形而出,有的积累愈深愈不得解脱我曾以为他再难有所突破,不成想竟然一朝打破桎梏!” 说着,城隍感叹一句。 “千年菁华与万物同享,大手笔啊!有此格局,难怪他能突破,难怪地无灾,天无劫!” 今天这种状况,没有电闪雷鸣,没有狂风呼啸,这是十分罕见的。 也是此刻,月州城隍忽然抬头看向天空。 “嗯?” 城隍身边的阴司大神也察觉到了什么,同样抬头看向夜空,手中更是浮现判官笔法器。 一道若有若无的妖气掠过月州城上空,直奔阔南山而去,一边的城隍抚须的同时,将判官的法器压下。 “妖气虽然厚重却并无什么戾气,应当是前去庆贺之辈。” 天空中,蟾尚驾驭一股妖风离去,他回头看向月州城,虽然没有刻意隐藏,但直接被下方神祇一眼看穿,也足以说明对方不凡。 “月州城果然大城啊!” 喃喃之中,来者又看向阔南山,看向那一道道华光。 没想到月州竟然有这等人物,平心说,易地而处,蟾尚自己是做不到的,甚至此刻也觉得对方多少有些傻,但还是很想认识一下。 毕竟这世上精明阴险的妖怪太多了,阔南山中这样的人若是与之结交,至少相处起来会很轻松。 飞到阔南山上,那草木菁华蕴含无尽生机,在这山域之上则更为明显,甚至在蟾尚眼中都略显夸张了。 从天空向下看去,整座阔南山都是翠绿一片,一切的中心都在中央古松所在。 “好家伙,挺厉害啊!” 如今的蟾尚还是比较膨胀的,一棵古树一般性子也会随和一些,他连本该是天敌的白鹤都能结交,和一棵树自然也不在话下。 妖风到阔南山上空的时候,青松府中依旧热闹一片,助兴的节目都是山中精灵自己随性发挥。 也是这时候,易书元、姚娥、黄宏川和老松等人先后心有所感,或无动于衷,或微微抬头。 青松府外,大蟾王已经落地,他本就体态高大,加上那一身福相,更凸显身形的庞大,落在门外惊得迎宾的孩童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谁啊?” 大蟾王此刻还在看着古松华盖之下的府邸,这里他都看不穿跟脚,似乎不像是纯粹的幻化假象,再一听声响,低头一看,门口那两个哪是什么孩童,不过是幻化了的两只小猿猴。 而且看起来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那种。 不会是因为这古松菁华绽放引动灵潮,使得这些山中精灵之物今日才一下子都活泛了起来吧? “嘿嘿嘿,有意思,这山是什么山?此地主人又是谁啊?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蟾尚前来拜访,庆贺一声,也讨一杯酒水!” “你竟然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 一个孩童疑惑一句,另一个则是立刻回答了。 “这里是苍山南麓所系的阔南山,府邸里面的主人是松爷爷!” 一听这个“松爷爷”的称呼,大蟾王微微点头。 “你既然是来庆贺的,就进去吧!” “嗯?无需通报?” 大蟾王诧异一声,那個孩童挠头挠尾地笑了起来。 “来贺的都可以直接进去,松爷爷黄爷爷都不计较这些,远来皆是客,也不是什么大宴席,没那么多讲究,进去就是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那蟾某就进去了!” 大蟾王拍着肚子笑着,真就自己往里面走,阔南山是吧,真有趣! 进入院内蟾尚就顿时察觉到了什么,这府邸比外面看着还大,很是特别,这里的主人很有手段啊,但那边的热闹声也十分明显了。 “祝贺松老无灾无劫万寿无疆,修行路上再攀高枝,今日得道扶摇起,明日成道御四方,天明一日光,树青百世恩,天下皆相善,仙神任自由” 一名打扮得有几分书卷气但又带着粗狂感觉的黑脸汉子手持装了朝露饮的酒盏,滔滔不绝地献上自己的祝贺,也让老松不停大笑。 “说得好,说得好啊,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才华?感谢的话老夫也不多说了,又有客至,需得相迎!” 老松说着特地站起身来,向着门口拱手,而此刻大蟾王也大大方方从外院走入这厅堂之中。 在大蟾王眼中,室内到处铺着席子,到处都是灵性的动物在走动,鸟儿衔尊猴儿倒酒,萤火为灯,夜莺歌唱,偏偏如此自然如此欢腾,是真正的喜庆 即便是大蟾王进来,里面虽然安静了一些,但也是相对刚才的,欢闹依旧继续。 “蟾某不请自来,多谢此地主人宽厚啊哈哈哈哈,哦对,恭喜道友,贺喜道友了!” 大蟾王只是路过,不知道今天这位是因为什么事恩泽各方绽放菁华,但肯定是大喜事,恭喜肯定没错。 他扫一眼刚刚说贺词的那个黑脸男子,分明是一只幻化的大狗熊,那粗壮的肢体和身躯硬生生套着书生的衣衫,可没有他幻化形象那么得体,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但词说得确实胜过一般的小妖怪。 “呵呵呵呵,道友不必客气,来者皆是客,想坐哪里都可,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多谢多谢!啊,好香的琼浆灵露啊” 大蟾王走向一个角落,手一勾直接从半空中两只鸟儿那接过一个翠绿叶子构成的酒斗,随后“咕噜咕噜”喝个精光,只是眼神余光则扫向室内。 好家伙,这里隐晦的神光之下竟然还藏着两尊大神,这府主了不得啊。 再细一瞧,那边几位女宾所在水汽浓厚,灵气在她们周围自发汇聚成一缕缕淡淡的水雾,显然是水中神灵,而且格位不低。 不过那一位刚刚说完贺词的黑脸男子走过,遮挡了大蟾王的视线,这男子一步步走向易书元等人所在的角落。 虽然在大蟾王等少数人眼中动作多少有些搞笑,但至少男子自己走得是四方步,并且一丝不苟力求完美,一直走到了易阿宝的跟前,向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长揖大礼。 “学生余蜜欢,拜见夫子!” 一边的易书元笑了,吴元涛面露诧异,易勇安播着果子吃着,看着这么大块头微微发愣,易阿宝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拱手回了一礼的同时不由好奇发问。 “你是我的学生?为何老夫毫无印象?” 黑脸男子咧开嘴解释道。 “弘兴年间每逢盛夏必有月州诗会,各地书生多有相聚,夫子您也会带着月州书院的学子来杜玉峡纳凉采风.当地学塾童生亦至,夫子得空也会授课几堂.在下偶然路过就偷偷的听,这一听就是十几年啊.” “限于道行微末,在下平日里不敢现身人前,今日得遇恩师实在天赐良机,这是学生一点心意,还望老师收下!” 说着,黑脸男子从怀中取出的是一颗龙眼大小的晶莹之物,看起来似乎是什么宝石。 “这,这太贵重了,不可啊” 易勇安在一边笑了。 “傻孩子,我都闻到味了,那是一颗糖啊!” “糖?” 黑脸男子一只手挠了挠头。 “此物也是在下小心炼制,却也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夫子勿要嫌弃啊!” 易书元在一边低声说了一句。 “阿宝,收下吧!” 易阿宝十分感动,站起身来伸手扶住眼前的男子,但入手的感觉居然有些毛茸茸的,他知道面前的是妖怪,但却并不怕,扶起对方之后也接过了那一粒晶莹之物。 “多谢了多谢了,日后有机会,一定再为你讲课,月州诗会虽然没了,有生之年我亦会多去杜玉峡,有何不解之处尽可询问!” 黑脸男子脸上多少有些激动,刚被扶起来又连连作拜,这是易夫子不嫌弃他妖怪之身,收下自己这个学生了? “多谢夫子,多谢夫子,学生感激不尽!” 周围人皆露出微笑,“孩童们”拍手称快。 不过远处的大蟾王也咧嘴一笑,举起叶斗灵露准备饮用,没想到还有凡人在这,刚刚还没注意,这里确实有点意思。 正想着呢,大蟾王却忽然瞪大了眼睛,叶斗也僵在了嘴边,因为他终于发现了坐在易勇安身边的那个灰白长发之人。 不会吧.不可能吧 但是应该没人会也没多少人敢假冒吧 蟾尚身体都不由微微颤抖,连妖气都有一些抑制不住的激荡。 那边坐着的人,似乎是古之气数续脉来,今之丹鼎一人扛的丹玄道妙仙尊,易道子? 这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章完) 第623章 特殊愿望 不过大蟾王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忍不住看向坐在一堆“孩子们”身边的老松,这树妖竟然能请得动仙尊赴会,小小的阔南山真是卧虎藏龙啊! 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没有第一时间就贸然到易书元身边,而是在寻思着自己身上带着什么,随后在怀中一阵摸索。 不一会,大蟾王就胖乎乎的身子就站了起来,也走向了那边的老松,在后者看过来的时候笑呵呵开口。 “蟾某途经此地见清升浊散,知道此地不凡,下来讨一杯酒喝,却也不曾带什么合适的贺礼,倒是此物尚能入眼,希望阁下能收下!” 手中出现的一层略显晶莹的事物,单掌托在手上,随后轻轻一送就飘向老松身前。 老松伸手接过,只觉轻若无物,而不远处的黄宏川乃至姚娥娘娘也侧目看去,就连易书元都被吸引了注意。 正和江珠儿在那边吃东西的灰勉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腿边抬头问一句。 “这是什么玩意?” 也是这时候,老松手中轻轻一抖,那晶莹之物抖开成一张剔透的大盖,仿佛半透明的绸缎,又似一片巨大的荷叶,有点点露珠般的痕迹留存,美丽又不凡。 江珠儿到底是水族,跟在姚娥娘娘身边也很久了,这一刻终于认出来了,低声对灰勉说。 “他自称蟾尚,看来是只大蟾蜍,这是蟾蜕,恩,还不是一般的蟾蜕,这家伙道行不低啊.” “嘿,大蟾王嘛,道行岂能低了?” 灰勉低声笑了一句,也引得江珠儿诧异低头。 “你认识他?” 那边的大蟾王耳朵微微一动,眼神余光瞥向角落,也看到了和江珠儿在一块的那只小灰貂。 纵然没有近距离亲眼见过这貂妖,大蟾王当然也明白它是谁。 果然是仙尊在此,这只貂能一眼勘破我真身也不奇怪,刚才真是眼瞎了. 不过大蟾王确实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会还能沉得住气向着老松介绍自己所赠的东西,帮助大家识货。 “此物乃蟾某身蜕的一部分,轻若无物坚韧无比,能分水驱浪,亦雷火不侵,便赠予府主了!” 草木精灵修行不易,也难有身蜕,而这件东西显然极为适合做法衣,明明是水行之物,却兼具雷火之能,可以说十分珍贵。 老松也不客气,收下身蜕拱手致谢。 “多谢阁下相赠了!” “府主客气了!” 大蟾王又拱了拱手随后坐回了自己的刚才的位置上,接受飞鸟送来的酒斗,美滋滋享受了一会之后好似在环顾四周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什么。 这一发现让大蟾王面露惊愕,随后再次起身,小步快走地来到了易书元等人的面前,那架势还真像是才发现的。 一看到蟾尚的这个反应,稍远处的姚娥娘娘微微一笑,黄宏川和老松也咧开了嘴。 不过大蟾王似乎是丝毫没发现,带着七分惊三分喜来到了易书元跟前,见面就拱手行了长揖大礼。 “若是在下没有认错,这位便是” 蟾尚扫了一眼易阿宝等三人,心中的“仙尊”到嘴边改了改,哪怕他觉得这几个人应该是知道这里很多妖怪了,可万一要是犯了什么忌讳呢? “便是易先生吧?” 易书元抬头看看来者,脸上露出笑容。 “易某知道你,你便是白鹤口中的大蟾王吧?” 蟾尚惊喜更甚,赶忙连连点头。 “不敢在先生面前当此称呼,在下就是蟾尚,与鹤兄乃是不打不相识的至交好友,今日能在此见到先生,实在是惊喜,也是缘分啊!” 白鹤这家伙够意思啊,居然已经和仙尊提过我了,这下就没那么突兀了,也多一层关系! 易书元点了点头。 “今日松老设宴,我等便不要喧宾夺主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且先坐下吧。” “是是是呃,先生,蟾某可否坐在近处?” 易书元也不以为意。 “随意便可。” “多谢先生!” 蟾尚心中一阵激动,在不近不远的位置寻了一个地方坐下,旁边刚好是之前的那个黑熊精,此刻见同样一個身形魁梧的人坐下,顿时就过来套近乎。 “这位兄台有些面生,不过能来此地祝贺松老便是同道中人,来来来,请用!” 黑熊精递上来一斗酒,大蟾王也是客气接过。 “多谢多谢,蟾某只是恰巧路过罢了!” “哦那更是缘分啊,来来请!” “请!” 两人倒是喝上了。 整个宴席也算是提供了一个供阔南山周边,元江县周边各个精怪妖修们闹腾的场合,热热闹闹一场过后,直到午夜才散场。 到后面大蟾王也发现一个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点,就是那源源不断的灵露琼浆。 如阔南山这种规模的山,每天清晨所能汇聚的总量估计也就是草斗那么一两斗,今天却不限量,后来才明白,这便是草木菁华的另一种汇聚,也是主人翁的慷慨。 这种饮品虽然不是酒却胜过酒,今天来参会祝贺的小妖小怪们可都是受了莫大好处,很多一个个的都喝“醉”了。 午夜散场,黑熊精手搭在大蟾王肩上,醉醺醺不停嚷嚷。 “喝,呃接着喝.” “唉,余兄,喝够了喝够了,该回家了,你家在哪来着?” 余蜜欢转头看看身边的人。 “在,在杜玉峡.趁着天河,咱,咱摸回去.” “哦,那你给我指路,我送你回去!” “好好.” 大蟾王对这黑熊精感官还不错,而且他也清楚这一切易先生或许也看在眼中,此刻后面脚步声传来,他一回头就看到了易书元等人。 易书元左手搀着易勇安,右手搀着易阿宝,另一个吴元涛则是黄宏川帮忙搀扶。 “易先生,蟾某先送他回家去,不知之后能否拜访先生?” 易书元笑着点了点头,这只大蟾蜍也算是一个妙人,倒也不招人讨厌。 “易某就住在西河镇易家,过阵子等你得空便来吧。” “是,一定登门拜访!” 大蟾王这会是亢奋了,就连身边醉醺醺流着哈喇子的黑熊精都变得可爱起来,毕竟也是这位余兄台助了他一臂之力啊! “余兄稳住,咱们走!” 话音落下,一阵乌风升天而起,大蟾王带着黑熊精直奔天空,后者仿佛一下子酒醒了一般,惊恐带着惊喜地尖叫起来。 “啊——御风飞行?啊啊啊啊——” “哎哎哎,余兄别乱晃悠,杜玉峡在哪啊?” “噢噢,那边,不,这边,哎哎,是另一边!” “到底哪边啊?” “天上不认识路啊,我想想我想想.” 怪叫声和无奈的埋怨声从天空传来,随着妖风远去也越来越弱。 一些稍有些道行的妖修精怪也摇摇晃晃和此地主人道别,而阔南山中的那些“孩子”则很多就干脆睡在院中,睡在大松树下。 这场十分闹腾的庆贺宴也终于结束,而古树释放的草木菁华也渐渐到达尾声。 易书元等人也同老松道别,随后上了马车,驾车行走在这山道之上,。 此刻马车顶棚好似是一层虚无之物,让醉醺醺的三人躺在车板上,能看到山中景物,能看到漫天繁星。 车架不停摇晃,三人也半梦半醒。 “人生在世,经历种种枯荣兴衰,在某个重要的时刻绽放灿烂华光,亦是一种修行,平平安安一生一世,养儿育女孝敬长辈,未尝不是人们轰轰烈烈的峥嵘一生.” 古松释放的华光在夜幕之中呈现种种色彩,好似曲谱的尾韵,变得越来越淡。 易书元话音至此,任由马儿自己在山中跑着,而他则看向身后三人,似乎是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但这时候,易勇安忽然在颠簸中坐了起来,挠着头问了一个问题。 “大伯,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了,您当年疯癫的时候外出,是不是吃了仙药,成了神仙啊?” 易书元笑了笑。 “大伯当年可没吃仙药,不过大伯如今确实算是仙人。” 易勇安又躺了下去,只是眼睛一直看着易书元,摇晃之中脸上也露出笑容。 “您果然是神仙!那我能求您帮一个忙么?只有神仙才能做到的那种。” “一个就够么?” 易书元没有回地这么问了一句,易勇安咧嘴乐呵回一句。 “一个就成。” “说吧。” 易书元话音落下,马车车板上,灰勉从天而落,凑到易勇安身边叽里咕噜一顿说。 但易勇安好似没听见,也对貂儿开口说话没有太多惊讶,他躺在车板上看着星空,仿佛痴呆起来了,又好似在不停思量,亦或者什么都没想,有些迷茫,有些犹豫,许久之后终于兴奋起来。 他一下就重新坐了起来,张口就说。 “大伯,还记得当年从咱们鱼竿上跑了的那条大鱼么?我想把它弄上岸,看看它究竟有多大!” 此时此刻,娥江某处,一个巡江夜叉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让他顿觉莫名其妙,又有种不寒而栗的古怪感觉。 而易书元回头看着侄儿,脸上露出了笑容。 “只要一条鱼?这可是有些浪费,我还以为你会想要见见伱娘子呢。” 易勇安脱口就说。 “说那个才是浪费呢,过阵子我就自己去见她了,说不定还能见到爹娘哩!” 易书元没有说话,驾驭马车前行,车的顶棚也在接近山下的时候重新凝实起来,而灰勉呆愣一会之后不住在易勇安耳边埋怨。 马车一路下山,在淡淡的雾气中走过山道,穿过西河镇,最终回到易家. (本章完) 第624章 渔人与鱼的博弈 鸡鸣声起呼唤晨光,而后才是破晓。 清晨太阳升起老高的时候,易阿宝才渐渐醒了过来,揉揉眼睛看看左右,自己已经躺在家中的床上,似乎还是自己的卧房,不过妻子应该是已经起床了。 这会阿宝有些不太确定了,自己昨天到底是真的和伯太爷他们一起参加了山中宴会,还是说只是夜里的一场梦呢? 不得不说,昨夜的一切实在是有些太过荒唐了,确实也像是一场梦。 而差不多的时刻,吴元涛正在客居厢房和自己儿子说昨晚的事,只是说得更为仔细,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听得吴子群一面将信将疑,一面又是懊悔万分。 在阿宝起身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其妻陆氏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看到阿宝起床也露出笑容。 “醒了?这么多年没见你喝这么多酒的,也就翰儿金榜题名的时候你醉过一次,以后别再喝多了,再是好酒喝多了也伤身。” “唉” “对了,昨晚你们回来已经很晚了,又喝得酩酊大醉,我不好问你更不好问祖太公,现在天也大亮了,你们去山里究竟去了哪家府上?” 一听到妻子的这话,阿宝一下就精神了,昨晚果然不是梦! 易阿宝这会也兴奋起来,穿了鞋子走到了脸盆架前,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那块已经搓揉拧水的面巾。 “我还以为是梦呢,看来不是,我跟你说,去的是阔南山中半壁岗前,一棵古松盖华顶,那边有一座幽静却富丽堂皇的大府,名叫青松府,前后屋舍数十间,来贺宾客不计数,那是人声鼎沸十分热闹啊.” 陆君玲点点头。 “看来去的确实不是人间地头了,阔南山上哪有这么大的府邸啊” “确实也不像是,我在那宴席上看认了一个学生呢!” 怕吓着妻子,阿宝说得十分含蓄,在洗漱过程中简单将昨夜的热闹描述一下,即便如此也听得陆君玲连连称奇,而他对丈夫的话是十分信任的。 “对了,爹和伯太爷他们呢,还在睡么?” 陆君玲笑了。 “爹和伯太爷早就起来了,爹今天格外精神,腰杆子都直了起来,这会已经出门了,说是要去娥水上把当年走脱的大鱼给钓起来!” “啊?我得去看看!我得去看看!” 易阿宝赶忙简单收拾一下,将小冠戴上,又让妻子为他插上簪子,随后就快速出门去了,走到前院也遇上了才出来的吴元涛父子,几人结伴到临出门,又拿了下人送来的包子才往河边赶。 西河边是清晨洗漱的人群,并未见到易书元和易勇安。 “易夫子,会不会已经去了西河口?” 吴元涛这么说一句,河边有个洗衣服的妇人看到他们便吆喝了一声。 “易老夫子,你家易老太爷刚刚划船走了,说是去西河口,不少人跟着呢!” “多谢告知,我这就去!” 阿宝说完,看了看吴家父子,随后一起顺着西河边往河口跑,步子比刚刚还快,吴子群忍不住道。 “夫子,不用这么急,他们也才离开一会,钓鱼哪有这么快上鱼的。” “得快一些,得快一些!” 阿宝只是这么回应一句,脚步却更快了,而吴元涛则回头瞪了儿子一眼,拉上他也加快脚步,也让吴子群叫苦不迭。 这两个上了年纪的越跑越快,自己这个年轻人都快跟不上了。 就连阿宝都不太清楚自己为何这么急。 或许昨夜虽然已经彻底醉了,或许此刻虽然记不起昨夜听到了什么,但身体的潜意识让阿宝似乎明白了什么,以至于焦急赶去。 终于,跑了一刻多钟,已经气喘吁吁的阿宝终于到了西河河口,看到了那边的一小群人。 吴元涛同样气喘不止,但他身边的儿子已经累得人都快站不住了,那大气喘得好似要断了气。 “嗬,嗬,嗬,你这孩子,我都拉了伱半道,你这身子骨怎这么不顶事?我与夫子都还好呢!” “嗬,嗬,嗬呃.爹.嗬,嗬.” 吴子群摆摆手,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而平复了一些气息的易阿宝已经再次动了,但吴子群说什么也跑不动了,只能由着老爹拉扯着他一点点挪动过去。 西河河口,除了易书元和易勇安,还有易轩和几個易府家丁,以及易家和家仆的几个孩子,另外还有西河镇几个好事的乡人,大约得有二十几人。 钓鱼的也不只是易勇安,凑热闹一起下竿的有七八个,毕竟夏日里这个时间段确实是好钓鱼的时候。 “爹,伯爷爷!” 阿宝到来就这么喊了一声,易勇安回头看了一眼。 “来了?别大声嚷嚷,会吓着鱼的!” “唉!” 易轩走过来喊了一声“爹”,又朝着走来的吴家父子拱手,而西河镇上的乡人则略微诧异地看向阿宝又看向易勇安和易书元,不知道那一声“伯太爷”喊的是谁。 不过人群看热闹的同时也很有耐心,易太爷都许诺了,不论钓没钓上来鱼,都请大家吃鱼宴。 易勇安身边都是易家的人,和乡人差不多,这会大家倒也不太可能都看漂,而是看着此刻清晨开始往来江面上的船只。 娥江这一块也算是繁忙,大船小船航行的频率并不会太低,有些楼船的样式也十分花哨,甚至一些船上还会有女子儒生出现,看向江边的人群。 便是只看这景致,很多人也能站在这看半天。 不过易勇安则是心无旁骛地盯着漂,大伯告诉他,今天那条鱼一定会来的,他知道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同那条鱼的博弈,绝不可有任何掉以轻心之处。 虽然以前的次次博弈都是易勇安一厢情愿的虚空博弈,但今天这次,他的直觉是对的。 灰勉就站在易书元肩头,它看看易勇安,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远处的水面,那根先生赠的鱼竿朝向水面略带弯弧,浮漂也在江涛中起起伏伏。 一个已经常年犯痴健忘的老人,今天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沉着冷静的老猎人。 一个虚影在水边凝聚成形,走到岸上向着易书元拱手行礼,来者正是守护灵荷的燕博,只不过旁人都看不到他。 燕博走到了易勇安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老先生,鱼儿要来了!” 这一句话仿佛就是易勇安心中的直觉。 而此刻的娥水之下,夜叉统领心中直发怵,他身边不止有江珠儿,就连姚娥娘娘也在。 “娘娘.属下多年来看护娥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一去只怕是不能再回来效忠您了啊” 哀叹没有任何效果,反倒是让姚娥笑出了声,一边的江珠儿看不过去了,忍不住道。 “都和你说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怕什么!” 夜叉小心抬头看向远方,那边有一道微弱的灵光随着江涛晃荡,应该就是那鱼钩沉下之地。 “属下都已经听到西河乡人所言,他们等着吃鱼儿宴呢.那鱼竿是仙尊给的,我要是去了,焉能有命回来啊” 以前传言说得罪了易道子,绝对没有好下场,水族尤其如此,那会在后来见过易道子之后夜叉就知道是胡扯了,谁知道原来错得是自己啊,仙尊这是几十年后来算账啊. 姚娥笑着摇摇头。 “行了,莫要吵吵嚷嚷,就你还没这么大脸面让仙尊记恨,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 “娘娘.属下不敢!” “嗯,听话,去去就回,你看那边.” 姚娥伸手指了指那远方鱼竿方向,在夜叉下意识看过去的时候,她直接手中洒出一道红光,刹那间化为一张巨幅红布之画。 夜叉只来得及看到红布上是一条大鱼,就直接被整个罩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条一人多长的大鱼。 “呜呜呜呜啵啵啵” 大鱼似乎是没有说话的能力,只能呜呜叫唤吐出一阵阵气泡。 “哎呀别怕嘛,此法出水片刻则破,或者你把易勇安拉下水你就赢了,也会破解。” “今日鱼人之争,以心念为上,你为夜叉他为凡人,本就不对等,可若让你直接被人提上岸去,我姚娥也不愿,昨夜与易道子商谈半宿,最终以此画法施为制衡,易勇安念起力强,而你亦是如此,勿要轻视于他!” 说着姚娥又笑了笑。 “其实告诉你这些我都犯规了,易勇安可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但若是不告诉你,你这家伙就尽怕仙尊了,不战已经胆寒,又何来博弈何来战力呢?” 姚娥说完看了一眼江珠儿,后者神色平静地接过话茬。 “娘娘说得对,而且夜叉统领,你自己想想,过了今天这一茬就没事了,若是不去,搞不好易先生还真记恨你呢,我听灰勉有时候都提及当年的事呢,你今天不去,以后指不定什么灾劫呢!” 一听江珠儿这话,大鱼在两女周围快速游动一阵,吐出更多气泡,最终把心一横,看向了钓鱼人所在的岸边。 那边岸上,易勇安等人看到了一阵阵气泡,有人同样钓鱼的人忍不住道。 “有大鱼吐泡!哎哎哎,我中鱼了!” 那人激动起来,一下把竿子提起,但没一会,竿子竟然直接折断。 随后周围人接二连三中鱼,只是有的人断竿子断绳子,有的人干脆直接被拖下水,搞得好不狼狈,也引得周围人发笑的同时也都明白了真有大鱼。 现在鱼竿还在的只剩下了易勇安,他的还没中鱼。 有年轻人忍不住道。 “易太爷,要不让别人持竿吧,娥水里的鱼劲可大哩,您年纪大,万一” 人家话还没说完,就被易家人嘘声制止。 易勇安死死盯着漂,那漂向略有起伏,周围人也安静下来,更显几分紧张,也有人随时准备拉住易太爷。 水下的大鱼吞吐着水流,带动了鱼钩,甚至钩子上的鱼儿都早就被江水冲走。 哼,左右不过是个老太公,鱼在水中千斤力,何况是我。 念头一落,大鱼直接张口就吞了鱼钩,那鱼漂自然也直接黑入水中。 也是这一刻,易勇安浑身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恍若蛰伏猛虎暴起! “呜呼——” 鱼竿呼啸刹那如满月,昨夜酒劲似乎今日才爆发。 “轰——” 娥江江面直接炸开一道浪花。 “中鱼了!”“让让,快让让!让老太爷好施展!” “哎呀小心!”“快快.” 有人几人冲过去,易勇安却怒吼一声。 “谁都别来帮我——” 老迈的身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那曾经魁梧如今略显瘦弱地身躯微微颤抖,双脚死死踩在岸上,一点点左右晃动,时而角力时而溜鱼. 水下的大鱼奋力冲撞,他最初想要把鱼竿折断鱼线拖断,但反应过来这是易道子给的竿子之后,只能发狠,欲要将老人拖下水。 “轰隆——”“轰——” 娥水大浪涛涛,水花飞溅到岸上,让众人躲避不急,包括易勇安自己在内的许多人都被打湿了衣服。 也就是在夏天了,若是天冷些都待不住了。 但这一幕也让不少人惊讶甚至惊恐,这简直不像是在钓鱼,就好像是要钓起来一条龙! 来往的楼船和小舟上,不少人看到那边河口的情况也都惊了,此处掀起的浪花明显不对劲,有的小船甚至稳不住方向。 水中每一次剧烈挣扎,都会掀起大浪,这种势头到后面愈演愈烈,也是因为水中大鱼愈发惊恐了。 一个凡人,一个老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力气,一定是仙尊施法了,这不公平! 这样我必然会输,我根本赢不了,这不公平! 此念头一落下,易勇安在岸上似乎有所察觉,这一刻猛然发力。 “轰隆——” 江面炸开大口,一条一人多长大鱼顺着鱼线被提起片刻,又轰然落下. 而这一刻,易勇安也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手中的竿子不受力了。 “嗬,嗬,嗬,嗬,嗬” 易勇安喘着粗气,周围的人鸦雀无声,还有人维持着抱头阻浪的姿势,一些人此刻还瞪大了眼睛,因为刚刚那条鱼有多大谁都看到了。 “唉,鱼脱钩了.” 易勇安叹息一声,但易书元却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 “未必!” 水面又分开了波浪,一个披着波浪长发且上身赤裸的男子踏着波走来,此刻的夜叉统领脸上带着惊愕与庆幸,同时也带着几分羞。 虽说这个凡人有仙尊助力,有种种缘由,但说到底讲这些都是借口,自己是输给一个凡人老头了! 岸上其他人的表情他并未多看,而是到了易勇安等人前头的水中,拱手向前方行了一礼。 “易公,我乃娥江中姚娥娘娘麾下的巡江夜叉,多年前你未能上的不是什么大鱼,而是我在江中施法,今日与公再度交锋,是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易勇安愣愣看着前方,刚刚的精气神似乎都没了,挠挠头看看夜叉,再看看易书元,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忙起身回礼。 “你这不是鱼啊.快快请起,我只是想要钓些鱼罢了.” 夜叉抬起头。 “要鱼还不简单?” 话音落下,夜叉轻轻一挥手,江面上“嘭”“嘭”“嘭”跳出许多大鱼,直往岸上蹦. 旁人或拍脸或拧腿,难以置信者为多数,这种事说出去怕是都没多少人信的,而坐同样事的,还有那么两艘途经此地的楼船上的一些人。 (本章完) 第625章 亲人送亲人接 易老太爷去河口钓上娥水夜叉的事情很快在西河镇传遍了。 即便有一些个亲眼所见的人,但这种事还是太过夸张,有信的人自然也有很多不信的人,却也不妨碍这件继续传开。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天人群回来的时候,几条船上满载了娥江大鱼,都是那种个大鲜活的。 易老太爷承诺的请全村人吃鱼当然也兑现了。 或许易老太爷可能是忘了,如今早已经是西河镇了,但还是有不少原本西河村的一些老人健在的。 闹闹哄哄一阵整个西河村的老邻居大多都来了,西河镇如今的新邻居也有不少来赏脸的。 易府摆开大席面,还请了镇上酒楼和客栈的大厨前来帮忙。 外头还吃得热闹呢,易勇安就坐在大堂中和人高谈阔论,讲着自己如何同大鱼博弈。 “你们是不知道,我惦记了几十年的那条大鱼,原来是娥江中的一名夜叉神,好家伙,难怪当年我钓不上来。” “那易太爷您如今怎么钓上来了呢?” 说话的镇子上的孩童,并且这会易勇安身边围了不少,他们提前吃完了就都过来了。 易家这种大席面,只邀乡人前来,既不是寿宴也不是婚宴,自然不用收什么礼金,纯粹是请人吃饭热闹热闹,自然谁都爱来,尤其是小孩子。 也只有小孩子永远保持着好奇,听到那些奇异之处会瞪大了眼睛报以震惊。 关键是听易老太爷讲故事,还能拿糖果。 “嘿嘿,我如今怎么钓上来,那自然是功力涨了,都听过江湖客吧,能飞檐走壁,勤学苦练年深日久自然武功盖世,我钓鱼也是这么个道理,到老了可不就厉害了嘛!” 孩子们一阵惊叹,個个都是原来如此的样子,也有不少孩子看向易太爷身后的架子,那根鱼竿就陈列在上头。 而在另一处屋子内,吴家父子则同易书元讲述着那些年吴明高的事情,更是拿出吴明高晚年的一些临摹之作,以及一些没能寄出去的信件。 总而言之一句话,吴明高晚年也算自得其乐。 与今日府上的热闹相对的是,易家人今天大多都没有太过远离,易轩和易阿宝更是就在厅堂附近不走开,他们心中有一种惧怕,惧怕老太爷心愿已了,随时可能“离去”。 可能是一种淡淡的直觉吧,易家人多少都明白老太爷时日无多了,哪怕有郎中说老太爷身子骨好得很。 易书元也在家中,甚至也说书助兴,只是广大与会者并不会觉得他是易家的祖太公,只是易家请来的一个说书人。 紧张了一整天,易勇安能吃能笑,睡了个午觉还引起不少人惊慌,引得不少易家人汇聚,结果只是一个午觉而已。 一天两天,一旬两旬,甚至两三个月之后易家人终于意识到,是自己过度紧张了,老太爷能吃能睡,一切皆好。 就连易书元都经常出去,或去元江县,或去月州,有时好几天不着家,有时也会在家中待几天。 只有一个人始终很紧张,那就是易阿宝,他甚至一直没有回过月州书院,选择暂时留在家中,每天看护在父亲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睡都睡在了父亲旁边,在易勇安的房间内搭了一张床。 —— 秋风送爽的夜里,昨天才回到家的易书元今日走到了易府的花园亭中,他坐在亭中石桌前的时候,灰勉已经掏出许多下酒小菜,甚至还摆了盘。 易书元从袖中取出了那得自登州的半壶挑肩酒,将之摆在桌边。 也就是做完了这些之后,不多时,一阵阴风吹来,几道鬼影已经到了院中,而易书元则已经翻开酒盏倒上了酒水。 “我曾想过很多次再相逢的场景,却不想今日在这种场合见到你,吴某如今是称呼你为仙尊呢,还是先生?” 易书元抬起头,来者正是吴明高,他只是笑了笑,伸手指向一边。 “说那么多作甚,请坐。” 吴明高咧开嘴,直接在桌边坐下,取了酒盏的那一刻,易书元已经举杯碰来,酒盏轻触,二者皆是一饮而尽。 灰勉抓起桌上一粒花生米塞进口中咀嚼得“咯吱”作响,乐呵呵玩笑一句。 “吴大人如今可比在阳间还威风,跟着不少人呢!” “莫要取笑我了,吴某不过是阴间一名小小功曹。” 易书元看着吴明高。 “易某当年也不过是一名小小的笔吏!而且这功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请!” “请!” 功曹官吏也并非一般的小吏,实际上是有资格顶上判官之位的,只不过判官若无变故也不会轻易换,功曹也不止一位罢了。 酒过三巡之后,易书元笑问一句。 “今日之事在阴间应该少有吧?” 吴明高一边倒酒一边抚须,笑着摇头。 “至少吴某任职以来从未见过,还是易先生面子大啊!” 今夜,易勇安似乎一直没有睡着,此刻更是频频翻身,大木床都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易阿宝就睡在父亲对面的一张小床上,他本来已经睡着了,不过听到频繁的翻身声,睡过一觉的他也醒了,这会睁开眼睛借着窗前月光看看那边的大床。 “爹,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快睡吧.” 此时的屋外,一名白衣老妪就站在门前,她听到了屋中的声音,脸上也露出笑容,许久之后她才伸手推开门走入了房间。 易勇安似乎是听到了“吱呀”一声,下意识喊了一句。 “是阿威么?” “爹,阿威回家享福去了,现在是阿德了,这么晚了他也不会来的。” “哦” 易勇安应了一声,翻身过来,睁开眼睛看了看门口,却见到了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 这老妇人就像是从自己略微模糊的记忆中走出来的一样,到床边变得逐渐清晰,也让勇安一下子激动起来。 “阿宝,阿宝!你娘来了,你娘来了!” 阿宝心中一惊,一下子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他看看昏暗的室内,再看向父亲的床前,没有任何人,只有老父亲一人在激动。 “爹,您别吓孩儿,爹!” “不骗你,真的是你娘来了!” 在易勇安的眼中,妻子李氏此刻还看向了阿宝,眼中满是慈祥,然后才回头看向易勇安。 “老头子,我在下面都听说了,你钓了好大一条鱼,把娥江的夜叉都给钓上来了!” “是吗,是吗?伱也听说了?哈哈哈哈哈” 易勇安笑了起来,却让阿宝听得心慌,但这种慌并非恐惧,更多的是不舍。 “爹,我去叫人,我去叫人!” 阿宝披上外衣,直接到门口开门,一打开就是一阵秋风袭面,更有一股特殊的阴冷感,若是他能目视鬼神,就会知道外头有一些阴差在等着。 “阿德——阿德——” 已经睡下的家丁被阿宝的喊声惊醒,慌忙起身之后开门回应。 “唉,老爷什么事?” “快去喊轩儿他们——快来老太爷这边,要快——” 易府之中各处都开始掌灯,易书元和吴明高坐在亭中也能听到易家内忙乱,易家老小纷纷向着老太爷的屋舍集中。 易书元喝完一杯酒,此刻也站了起来。 “咱们也该过去了。” “是啊,是时候了!” 吴明高将酒水饮尽,然后同易书元一起走向那边的屋子,当易书元出现在门前,易家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伯爷爷,爹他.” “我知道!” 易书元走向床榻,在他眼中,易勇安躺在床上,其妻子李氏坐在床边,见到他进来,夫妻两都看了过来,并且一起开口。 “大伯.” 易书元点了点头,而他身边吴明高则带着一队阴差走了进来,也带来一阵阴风。 “易勇安,许久未见了,你也是时候走了。” “吴大人?还有,这不是周老弟么?” 阴差之中有人面露诧异,他没想到这会易勇安竟然认出他来,看了看吴明高和易书元,此刻也是笑着走出来。 “易老哥,许久未见了,当年我还吃过你钓的鱼呢!多谢易家照顾年迈双亲,他们来阴间的时候都和我说了谢谢了!” 那是从西河村中走出去的汉子,曾经在元江县当了捕快,早年因公殉职,没想到也成了阴差。 “周老弟,真的是你啊” 易勇安此刻热泪盈眶,记忆也终于再无模糊,他忽然发现,除了妻子,今天来接他的可有好几个熟人。 “这不是老李头吗,你也来了?” 又是一个熟悉的老衙役,往日里较为严肃的阴差,今日也向着将死之人多说几句。 那几个人名从易勇安口中出来,易家人有的人心中发慌,而更多的则是悲伤。 没过多久,易家就传出哭声,易老太爷终于还是没能熬过今年,撒手人寰了,走的时候儿孙簇拥,也算是喜丧。 —— ps:过年了,休息一下,今天第二章没了,明天年三十,要去两家吃团圆饭,明天也没有,祝大家新年快乐! (本章完) 第626章 人生如其味 绍元七年,朝廷经历了两场大变动,前面的自然不用多说。 后面到这年秋季,或许是为了平息事态,或许是皇帝自己也心虚,也或许本来就准备这么做,对于旧派文臣的一些过度清算追查也没有再继续下去,风闻奏事的趋势也止住了。 而原本隐瞒灾情的几州知州被定罪问斩,京师之内也有包括门下侍郎詹式微在内的多名官员被处以极刑。 不论以后会如何,至少当今大庸天子自认为已经算是处理得较为妥当。 不过这些大抵也就是安抚勋贵的手段,对于寻常百姓还其实影响并不大,也了解不到这么深,朝野之事不如一部《楚公传》让人有共鸣。 对于远在月州元江县西河镇的人们,易家老太爷的过世就是大事了,再远的顾不上。 —— 加上易家作为如今元江县数得上的名门望族,白事的规格自然是不会小,寻常人丧葬哀悼时日不会太长,毕竟要顾及农事生产。 而易家这种家庭,又要顾及为官长孙的名声,除了老太爷下葬耽误不得外,白事则是延续一段时间。 易勇安依旧葬在了阔南山的山南岗上,这里如今已经是易家独占的祖坟之地。 丧葬队伍浩浩荡荡,除了易家上下一大群人,西河镇里面一大群人,元江县中与易家有往来的人也到了不少,就连就连之前派人悼念过的元江县令也又派人露了一下面。 送葬队伍中自然是有易书元的,但并未在太靠前的位置,他倒是不介意以勇安大伯的身份出现,只是这多少有些惊世骇俗,还是延后一线吧。 或许正常送葬风俗确有特殊之处,能保魂魄安稳,但易勇安本就安稳的很,今日也就是个过场。 黄宏川和老松一起站在阔南山中一峰之上,看着从山南岗延绵出老远的送葬队伍。 “没想到易家影响力已经这么大了。” 老松这么感叹一句,黄宏川则是笑了笑道。 “可不是么,易家的影响力可不止于元江县了,在月州也是叫出名号的,只可惜,以后怕是声名愈盛离道愈远了,常言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很多时候是到不了五世的。” 老松听闻此言看向黄宏川,又问了一句。 “易家最近的那一个是易保康么?亦或是易阿宝?” 这老松一直突破自我的过程稍显漫长,几十年来如寻常古松伫立山间,不问外界一切,对其他事知之甚少,在他过去的记忆和上次宴席的感觉中,还是对易保康和易阿宝的印象最为深刻。 黄崇川沉思不语,想了下才回答。 “真要算起来,或许是今日躺在棺椁中的那一位吧。” 天近正午,棺椁下葬完毕,浩浩荡荡的人群也都下山去了,后队的走早一些,至亲则最晚走。 易书元走在人群中步伐略慢,偶尔也会回头看看山南岗方向。 从易书元身边经过的一些易家下人大多有些失落,在看到易书元之后,也并无往日里那恭敬的态度,反而是眼神有些复杂。 说书先生确实是厉害,这几个月来除了最初在家一段时间外,后面都是偶尔来几天,也能让老太爷开开心心的。 但老太爷走了,这“作戏”也该停了。 易书元对于身边经过之人的复杂心情不以为意,各人心中的“真假”也影响不到他。 又过去易书元再回头就看到易阿宝了,后者似乎也是发现了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快步靠过来。 阿宝走到易书元跟前才安心一些,见到边上有人回头,他摆摆手,旁人便也照常离去。 易府中人觉得,或许老爷要和给这说书的结账了。 “伯爷爷,我还以为您走了呢.” 阿宝声音不大,但那种略带紧张的语气还是明显的,易书元笑了笑。 易书元这一笑,也被不远处一些在离去的人看到,其中也有易家的下人,那些人纷纷皱眉也有人多有微词。 “这种日子还能笑得出来?”“毕竟是个说书人,作戏而已” 几個月过去,一些传言和夸张的事逐渐平息,就连易家内部的人也并非人人采信,人们会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 这些细微言语易书元都能听到,或许阿宝也听到了一些,不过易书元也不以为意,只是回应着阿宝的话。 “易某还不至于不辞而别。” 阿宝神色带着些许愁苦,看向易书元。 “那您还是要走?要不多留一段时日,多等一段时日.” 易书元回头望向山南岗方向。 “易家的白事要办百天吧?也是为了让易翰和易琳能够赶上?” 或许赶上白事对为官的易翰而言尤其重要,毕竟孝道是大庸关键考评之一。 阿宝沉默不语,随后开口辩解一句。 “即便有书信送去,但若不亲眼所见,信中所言于常人来说多少有些荒谬,翰儿为官在不宜轻易离开,琳儿远嫁外方女流之辈来去不便.” 易书元伸手拍了拍阿宝的臂膀。 “无需紧张,伯爷爷不是问罪,只是毕竟勇安已经走了.” 易阿宝的步子停了下来,在半山的山道上,易书元走动中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苍老的阿宝,脸上带着一些不安和失落,接触到易书元的眼神,他又回头看向山南岗。 这几天亲朋好友不论哭得多撕心裂肺,真哭也好假哭也罢,都没见阿宝怎么落泪,善感和严肃似乎是印在了脸上,或许软弱的一面只有陆君玲才能看到。 但这一刻,除了易书元外已四下无人,阿宝似乎终于是绷不住了,身子都开始颤抖,回头望向山南岗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 “嗬嗬.伯爷爷.将来您会来送我么?” “傻孩子,你身子这么壮,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说这些干什么?快回家吧!” 易书元这么说了一句。 易阿宝“嗯!”了一声,不太斯文地用袖子抹了抹脸,这才随着易书元快步下山去了。 阿宝这孩子,纵然已经老了,但其实还是儿时模样,刚刚那哭相尤其像。 易书元能理解阿宝,更明白他作为父亲的良苦用心。 只不过,这一世的社会自然是不如易书元上辈子便利,即便如此,他回来也已经数月,家中肯定也不会少送出书信,既然并不见那两个孩子回来,便也莫强求了。 —— 阔南山下,原本的送葬队伍已经散去大半,来时整整齐齐,回去了倒是没那么多讲究,不过也有不少人在等着剩余的人下来。 易书元和易阿宝已经算是最后下山的那几人之一了,在山中转了一大圈的灰勉也满载而归,回到了易书元的肩头。 山脚下那边,远远已经能够看到披麻戴孝的一群人在那边整理车马,那主要是易府的人。 但在易书元和阿宝到山路尽头的时候,山边道路旁已经有一个人在那等候。 那人身材略显肥胖,脸上带着肃穆,正是大蟾王,见到两人过来,先一步躬身行礼。 “易先生,易夫子!” 易书元拱了拱手,阿宝则郑重回了一礼,灰勉站在前者肩头问了一句。 “蟾尚?你前阵子怎么没来啊?” 大蟾王赶忙回答。 “前阵子明知易先生心系家事,蟾某不敢前来打搅!” 易书元看向身旁的易阿宝。 “阿宝,我们就此别过,伯爷爷就不回去了.” 说着易书元又笑了笑。 “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戏钱”已经结清了。” “伯爷爷” “去吧!” 阿宝眼中带着不舍,站立良久之后也没有强求,向着易书元行了一个大礼,随后才向着山外那边的人群走去。 灰勉一下跳了过去,到了阿宝的肩头,不知从哪取出来一个婴孩拳头那么大的特大号山楂,一松爪子,阿宝就下意识接住。 也是这一刻,从不在阿宝面前开口的灰勉说话了。 “阿宝,不用太过伤感,这个送你,人生如其味,有酸楚亦有回甘,先生没明确答复你便是已经答复你了,你们书生不都喜欢绕这一套?嘿嘿!” 说完,灰勉就离开了,留下捧着山楂一脸惊愕的易阿宝,他回头看看,好一会才恢复正常步子。 等走出去十几步,阿宝再回头的时候,山道那边秋风落叶卷枯草,却已经没有刚刚那两人和灰貂的身影 “嘿嘿.” 阿宝笑了,再度向前走去,比起刚才,这步子也轻松起来。 但其实易书元和大蟾王都没有动,他们一直就站在原地,目送着易阿宝离去,目送着送葬队伍陆续返回远方的西河镇。 灰勉回到易书元肩头的时候,后者伸手抚摸一下它脸颊和背上柔软的绒毛。 “藏了这么久,到底还是给了别人啊?” “那可不能算是‘别人’!” 灰勉反驳了一句。 大蟾王听不懂易书元和灰勉的哑谜,但他很庆幸之前参加完树妖宴会之后没有第一时间上门,这一段时间的等待或许在仙尊那是加分项吧?至少不减分。 这次的遭遇,也让大蟾王明白,为什么世上想要寻易道子的人不知凡几,但真正能寻到的人却寥寥无几了。 “大蟾王,你寻易某所为何事?” 前方送葬队伍已经远去,易书元突然问这么一句,把还在发散思维的蟾尚吓了一跳,他赶忙又拱手一礼。 “不敢当此称呼,仙尊直呼我蟾尚之名便可。” 说着大蟾王赶忙继续道。 “其实蟾某本打算去长风湖的,同时也在找白鹤,对了,便先冒昧向仙尊打听一下,白鹤,呃就是鹤云乔鹤兄的去向,仙尊可知晓啊?” 灰勉捧着另一颗特大号的山楂,听到这话咧开嘴笑道。 “哎呀,原来是在找白鹤啊,我还以为伱想问的是幂篱仙子呢?” 大蟾王脸上浮现一丝喜色。 “呃,灰道友知晓幂篱仙子?” “嘿!” 灰勉笑了笑没说话了,大蟾王似乎意识到这是什么场合,立刻正色回来。 一边的易书元微微摇头,回答他前一个问题。 “白鹤去向易某也不知晓,我只是偶尔会请他帮个小忙,不至于需要他随叫随到,你找他可有什么要事?” 视情况,白鹤也不是不能出现。 大蟾王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其实,呃,在下” 易书元笑了笑,说白了找白鹤也是为了找他,也不知道大蟾王这调性是为了什么事,求丹?亦或是因为女人? “以你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不会是女人那档子事吧?” 灰勉几乎和易书元想的差不多,它立刻就问了出来。 “什么叫见一个爱一个?除了灵鲤夫人和幂篱仙子,天下间任何女人在我蟾尚面前什么都不是!” 大蟾王一下子激动起来,回应了前一个问题,但显然没有否认后一个。 —— ps:今年我也不再龟缩家中,选择出去走亲戚做客,初一、初二、初三这三天单更,初四恢复正常更新。 (本章完) 第627章 你是这样的大蟾王? 对于大蟾王与灰勉的对话,易书元听在耳中,却也不急着多问,他只是看着远方的西河镇略显出神。 似乎是感受到什么,本来想着继续调侃大蟾王的灰勉也不多说了,只是靠在易书元的脖子边也看着西河镇,大蟾王也识趣的没说说话。 一会之后灰勉忽然说道。 “上次我带两壶古松绽放的灵露琼浆给西河镇土地公的时候,和他多聊了几句,他说镇上原本的晒谷场已经被一个月州名流买下,大概明年天暖的样子那地方就会动工,会同易家合开一家诗歌雅苑。” 易书元只听名字,心中便有了猜想,只是此刻无心联想,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什么是诗歌雅苑?” 灰勉摇了摇头。 “不太清楚,土地公也不是很懂的样子,只知道原本晒谷场这么大地方还不够,还需要占很大一块地,总之就是文人喜欢的东西。” 一边的大蟾王赶忙殷勤回答。 “仙尊,这个我懂,其实也就是文士名流附庸风雅的东西,搞点噱头,开开什么诗会之类的,或许也会有善琴棋书画之女,总之就如灰道友所言,文人喜欢的花花玩意,西河镇这个或许不是临时性的。” 易书元大概能想象出来是个什么东西,西河镇越来越发达,西河的百姓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但这最后一点熟悉的东西终究也是要远去了。 不过嘛,这也是迟早的事情的。 —— 易家的送葬队伍已经回到了家中,易家人又重新开始忙碌起来,毕竟虽然之前送葬的许多人已经回家,但来了这么多亲朋好友,还是得再招待一顿饭的。 阿宝没有参与太多的事情,回家之后对管家吩咐几句就独自回到了书房中。 府邸足够大的好处在这也体现出来了,虽然易家前院这会有些吵闹,但在书房中却相对静了下来。 在桌案前静坐了许久,阿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了一粒大号山楂放在桌案上。 “唉,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小时候陪着自己玩的貂儿当然不可能是普通貂儿,阿宝喃喃着,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伸手无意识拨弄着这枚山楂。 只是拨弄了两下之后,阿宝眉头微微一皱,又将山楂拿起来凑到眼前仔细端详。 这山楂個头不小,刚刚他藏在怀中的时候和人撞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小心压到了,以至于山楂底部裂了一个小口,此刻阿宝凑近细瞧这缝隙,似乎见到一抹淡淡的金色。 犹豫一下,阿宝用两个指甲扣住那原本细小的缝隙,然后小心翼翼扒开一点,终于看得清晰了一些。 这一刻,阿宝只觉得有一股电流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呼吸都不由急促了几分。 纵然阿宝只是一个书院夫子,纵然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可联想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是当下的情况。 这是金丹? 这颗个头硕大的山楂里面,竟然包裹着一枚淡金色丹丸,并且很显然,这丹丸绝不一般。 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仙丹! 若是我吃了,莫不是能白日飞升得道成仙? 阿宝激动了好一会,但也不知过去多久,激动逐渐淡去,也是这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又是敲门声。 “砰砰砰” “爹,您在里头吧?” “进来吧。” 易轩遂开门走了进来,看到父亲坐在书案前似乎还好,心中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 “爹,您别太伤心了,爷爷这是喜丧啊,对了,伯太爷呢,我到处找不到他,爹您知道他在哪么?” 阿宝笑了笑。 “伯爷爷没有下山,就当是一些人所言,说书人已经结账离去了吧” “没有下山?” 易轩愣住了,他一直以为伯太爷是和父亲一起回来的,也有这种感觉,以至于之前回程的时候都没有特别在意,但此刻听父亲提及此事,顿时有一种失落感,似乎心中有感,意识到伯太爷不会再回来了。 “轩儿,你去取蜂蜡来。” “蜂蜡?做什么?” “莫要多问,让你去取便去!” “是!” 易轩也不多问,带着失落感离开,去前院走了一趟,很快带着一小盒蜂蜡回到父亲的书房。 “爹,蜂蜡取来了。” 易阿宝对着儿子招了招手,又指了指门,后者虽然不清楚什么事,但还是关上门带着装蜂蜡的瓷盒走了过去。 等到了近处,易轩才发现父亲手边有一粒个头不小的山楂。 如今的时节也正是山上山楂成熟的时候,却没想到父亲回来的途中还有闲心捡这个。 “坐!” 易轩挠头坐下,却见父亲打开蜂蜡瓷盒,用食指勾了一团蜂蜡,随后将之抹到了山楂上。 阿宝抹得很小心,尤其是刚刚被扒开的缝隙也都涂抹均匀,来回勾取好几次蜂蜡,将整个山楂都仔仔细细粘合封抹起来,更看不出原本哪里开裂了。 “爹,您这是在干什么?” “这山楂是你伯太爷留下的,若我所料不差,应当也不会腐坏.” “这,不会腐坏又如何?” 阿宝看了儿子一眼。 “或许等哪天我易家人谁大彻大悟,一不为功名利禄,二不为权势富贵,就可以吃它了。” 易轩笑了。 “爹,不过是一颗山楂,你这搞得” 易轩话音至此,接触到父亲的眼神,忽然就不说话了,再看这被封好的山楂,蜂蜡暗黄,这么一裹就和一颗大号的丹丸一样。 在易轩胡思乱想的时候,却见父亲已经将原本装蜂蜡的瓷盒内掏出一个洞,将山楂嵌入其中,随后盖上盖子,再用外头掏出来的蜂蜡将盖子的边沿也彻底封死。 “这事,莫要外传!” “孩儿知道了!” —— 阔南山上,易书元此刻又回到了山南岗。 刚才这里人多,也不够清净,此刻是无人打扰了。 这一带已经是易家祖坟之地,大肆翻修过,不过和西河镇不同,应该是请民间高人来看过,并未破坏这里原本的格局,所以那后边的竹林一侧的山石等物都还在,只是简单铺整了道路,砌筑了坟体,又立了碑亭。 大蟾王此刻心中当然也是有诸多联想的,毕竟都姓易,但又不敢过度联想,这种事知道一点是缘分,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甚至大蟾王略微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现身早了,毕竟阔南山神和那树妖就在阔南山中,这会也没出来的。 可是不出来早一些,说不定仙尊就离去了。 而且仙尊能容我站在这里,是不是也说明仙尊对我的有一定了解,甚至对我的品行多有信任呢? 这并非不可能,甚至可能性还很大。 大蟾王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白鹤,一定是的,除了仙尊自己定有推算之外,白鹤肯定和仙尊提及过我了。 好兄弟!下回准备好酒再与你共饮! 其实在易书元眼中,这里不过都是空坟,虽然和易家气数还是有些关联,但这种关联也并非是绝对的,站在这里也不过是缅怀一下过去。 “蟾尚,你还不说什么事,易某可是要走了。” 易书元这么问一句,憋了这么久的大蟾王终于等到了机会,赶忙开口道。 “仙尊,在下确实有事相求,呃,说一千道一万,其实和天下所有想见仙尊的人一样,不外乎想要求得一枚仙丹.” 易书元略微诧异,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正如大蟾王所言,天下想见易道子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九成九不过是为了仙丹。 “你要自己服用?据易某所知,你应该服用过星罗丹,也突破了自身桎梏,避过了劫数,还不够?” “并非自己服用,而是另有其用,仙尊有所不知,我虽居于和乐山许多年,但原本并非此地之人,也有过一些基业.此番寻白鹤其实也是为了寻仙尊,求仙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女儿.” 大蟾王一说到这,灰勉顿时按奈不住了,忍不住惊愕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伱竟然还有个女儿?那你是不是还有个老婆?你都有老婆了还惦记人家夏夫人,还惦记幂篱仙子?你想学凡人三妻四妾啊?” 就连易书元都在心中惊叹了一下,他都没想到这蟾蜍居然会有女儿,脸上的表情也好似在说:你是这样的大蟾王? 大蟾王一听灰勉的话,赶忙解释。 “不不不,灰道友误会了,且莫要乱传,这事玩笑不得,若是传到了灵鲤夫人和幂篱仙子耳中,生出什么误会,那我如何洗清自己啊?” 易书元咧了咧嘴,这蟾蜍说得,他口中这两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吧。 “你快说你快说,怎么回事?” 灰勉一下子精神起来,原本对于大蟾王的事情兴趣只是一般,这下是来劲了! 大蟾王微微叹口气。 “唉,我蟾尚自认也是痴情之人,若真有妻子,岂会对灵鲤夫人和幂篱仙子用情?我本是北方金蟾宫主,得天界认可,即便现在也有几分薄面,当年星罗法会也能接到一份邀请.” 大蟾王诉说着自己的过往,他虽然居于和乐山,但原本并非东方之妖。 北方地广远胜东方,大蟾王当初也算是北方妖界能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可以说挺有成就的了,金蟾宫似乎也有点门道。 只不过后来本该与兄弟一同渡劫,却不想劫数非来自天上,更不是天雷地火,而是不慎涉及当年一场大变故,群妖乱天地动,兄弟身死,大蟾王自己也不算度劫成功,金蟾宫也就此没落。 而那个女儿,就是兄弟的骨血,从小也管蟾尚叫爹,他也对其视若己出。 “当年大变过后,我散去金蟾宫,更远遁而走,对那孩子也做了妥善安排,日前我心生感应,知晓她劫数将至,恐怕是难以度过遂想要求一枚仙丹,令她逢凶化吉” 仙丹之效大蟾王是亲身体会过的,所以知晓若是有真正的仙丹在,多出生机是必然,压制劫数也不难,甚至未必不能借势渡劫而过,关键看什么劫! (本章完) 第628章 丹未必能救,但我可以 大蟾王说起往事的时候似乎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但在易书元和灰勉耳中,还是能听出不少对往昔的追忆,只是表露得并不明显。 当然,即便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做作,但大蟾王该说的还是都说到了,此刻说完之后也真诚补充道。 “蟾某知道仙丹乃即是道丹,乃近道之玄妙,难以估量其价值,对于仙尊而言,蟾某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妖修,更是不敢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比肩仙丹可以用来交换.” 话音一顿,大蟾王继续道。 “但蟾某总算也是有一些积蓄,只要仙尊能赐丹,蟾某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大蟾王也不知道思考过多少遍见易书元的场景,也在心中模拟过不知道多少次此刻的情况,凭借着他从白鹤那边的了解,以及外界传闻的综合,他也做出了自己的应对。 说着,大蟾王直接张开嘴吐出一道道白光,这些白光悬浮在空中渐渐发出各自的光彩,被山南岗上的微风一吹,带出点点流光,更添几分瑰丽。 有此前见过的蟾蜕,只是更大,有一些珍惜灵草,也有一些少见的宝物,各种奇珍异宝也算不少了,好意思在此刻拿出来的自然不会差了。 灰勉看着这些东西喜笑颜开,易书元神色则始终平静。 如今的易书元见过太多大世面了。 当年星罗法会炼炉炼丹,掏空了天界宝地药神宫的全部积累,此前南海龙宫鉴宝,虽然不完全,但也瞥见了老龙藏宝阁,就算是伏魔宫中也不少宝物,既有两方天帝所赐,也有诛灭妖魔所剿。 行走天下这么多年,易书元什么宝贝没见过。 非但见过,而且说实话,不是易书元吹,只要他愿意开口,绝大多数东西都是有办法得到的。 见得多了,大蟾王眼前这些东西自然也不会让易书元起什么波澜。 大蟾王见到易书元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心头就不由为之一沉,看来这些东西都无法打动仙尊啊 “不若仙尊要我一条命也是可以的!” 大蟾王这句话令易书元侧目,肩头的灰勉更是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大蟾王,半是认真半是调侃道。 “难道你大蟾王和当年的九命猫妖一样,有很多条命?” 大蟾王咧了咧幅度略显夸张的嘴。 “蟾某只有一条命!” 易书元微微点头,笑了笑道。 “我要你一条命又有何用,听白鹤说你擅长酿酒,身上可带了?” 酒?大蟾王愣了一下,随后赶忙点头。 “带了带了,这几十年来也算得了一壶好酒,甘醇温润不失激烈,有多种变化在酒中!” 说话间,大蟾王又从口中吐出一道白光,化为一只特殊的白色瓷壶,酒壶脖子和壶嘴十分纤细,只有肚子略大,看着十分别致。 “仙尊,上次您应当也见过我酿的另一壶酒了。” “另一壶?” 易书元故作不知,而大蟾王赶忙解释。 “就是您给白鹤的那一壶,那本也是我酿造的,其实您没喝就给了白鹤,若是您打开喝了,就会明白,这酒壶虽然不过酒具,却也费了我一番心血” 说着大蟾王取了白色瓷壶晃动一下,伸手轻轻在壶身上一拍。 “哗啦啦啦啦” 这一拍似乎十分特别,里面发出浪涛一样的声响。 “酒乃蟾某所好,对其钻研甚深,相传古时有人梦仙饮酒醉于天而壶落,其人多年后竟寻到梦中之地,果真找到了那一只酒壶.我仿照传说用尽办法,多年来一直改进,渐渐摸到门道,炼制出这种酒壶” 大蟾王说着摸着肚子露出自得的微笑。 “不说天地间绝无仅有,却也难见分号,而今这只酒壶更是多年来佳作,酒藏壶中,壶中炼酒,分纳百坛可成千斗,不见得输传说之物太多!” 说了大半天,大蟾王又吹回酒上,这才恭敬向着易书元递出酒壶。 “但酒具再好亦不过是器,真正妙的依然是酒,这其中装的亦算是蟾某杰作,只可惜未能装满,请仙尊笑纳!” 白鹤兄弟,这酒本来要与你共饮,不过毕竟咱得变通,事情分个轻重,有机会自然会给你补回来的! 大蟾王在心中默默想着,而他递出去的酒壶也被易书元伸手接过。 其实上回易书元就对大蟾王的酒壶产生了一些兴趣,这次的似乎更好,他的乾坤葫芦虽然能纳藏更多的酒,但这种宝物本质上是斗转乾坤炉的一部分,让易书元自己再整一个都难成了。 这大蟾王确实也算是个人才了。 “仙尊只管尝尝,若是觉得尚可,若是再想喝酒,蟾某今后一定尽力为仙尊酿造各种好酒!” 用酒换仙丹,大蟾王知道这是痴心妄想,但此刻这种妄想还是忍不住联想开来。 山南岗上,易书元上下打量着手中酒壶,或许是本身对大蟾王感官尚可,或许是对他背后的故事很感兴趣,也或许只是随性而为,这忙倒是可以帮。 只不过也不是易书元想帮忙就一定帮得上的。 “仙丹确实不能轻授,不过对你,易某也并不是不愿意给.” 大蟾王先是一喜随后心头又是一沉,一般这种话后面都有转折,果然,易书元话锋一转才继续道 “不过,并非是仙丹就能助人逢凶化吉,也得看仙丹功效,更得看服丹之人。” 易书元袖口一抬,从中飞出两道光芒,成为悬浮在他面前的两团光点,一团呈淡金色,一团成耀眼的金黄色。 “易某如今手中有两种仙丹,此为养元丹,顾名思义,主要乃是归养元气之用,虽然玄妙不止于此,却难助人渡劫而过至于这一种.” 第二种仙丹都不用易书元具体说,大蟾王只是近距离看着这仙丹,就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但再看又仿佛刚刚是错觉,一枚仙丹竟然能带给人压力。 “此丹或许你也听过它的传言,便是易某当初在天斗山所炼制,名曰天斗丹。” 易书元淡淡地说了下去。 “若是令爱服下此丹,怕是顷刻间就被会灼烧得灰飞烟灭了。” 灰勉在一边补充了一句。 “别说是你女儿,就算是伱大蟾王吞下天斗丹,怕是也得搭上性命,这世间能吞下天斗丹而不死者凤毛麟角,能化用仙丹之药力者怕是更少。” 即便此刻在说救女儿的事,听到灰勉和易书元的话也让大蟾王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天斗丹。 这么狠?这是毒药还是仙丹? 但这仙丹如此霸道,若是真的能成功化用,也就不是一句受益匪浅能概括的了,只是这种福气,大蟾王可不敢想。 随即,大蟾王脸上浮现颓然。 “那,那我该如何救小钥啊” 易书元此刻已经略微掐算一番,他既然开口说了那番话,自然也不可能不管。 “仙丹不成,不还有你这个老父亲么,不还有易某么?所谓劫数,见天地五色三界沧桑,有风火雷电也有旦夕祸福,见见就知道了。” “仙尊的意思是,与我同去?” 大蟾王脸上浮现不可置信的惊喜,他确实想攀攀关系,现在看来说不定能抱住大腿! 易书元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意境丹炉法力升腾,手上则是伸手拔了了头上一根半白半黑的头发,这头发在他手上闪烁过一阵华光,其中以乾坤之变蕴含了他的不小的法力。 “此物藏在身上,勿要以纳藏之法吞入,关键时刻或能助你一臂之力,你且先走一步,易某自有办法找到你。” 蟾尚小心接过这根长发,虽然入手轻飘飘的,但心中的感觉却十分沉重,有这头发在,仙尊应该能轻易找到我,也一定有别的玄妙! “多谢仙尊指点,既如此,蟾某便先去了,我也确实要先去寻小钥。” “去吧,我们北方再见!” “是!” 大蟾王没有将易书元的头发收纳起来,而是缠绕在左手的大拇指上,随后恭敬行礼后退,一直退到了山南岗的悬崖之外,凌空虚踩几步,随后驾起妖风升天而去。 易书元和灰勉目送那妖风远去,后者许久之后都还忍不住喃喃着说道。 “真是蛤蟆不可貌相,没想到大蟾王这家伙当爹还挺靠谱的!我觉着他拿这一点到夏夫人面前说事,应该是加分的!” 易书元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又看了看那边的坟冢,随后也叹息一声,踏着一阵清风离开了这里。 不过和大蟾王不同,易书元并非马上去往南方,而是要去一趟太阴山。 大蟾王口中当初的变故其实也和太阴宫有关,也即与当初北邙苍狼一事有关,这事吧,易书元以前顾忌到可能对太阴宫来说比较敏感,现在则有实际需求了。 而且其实易书元对于太阴宫秘法背后的故事一直就挺感兴趣的,说不定还能顺带帮帮小琳呢! (本章完) 第629章 以宏观见微观 太阴宫隐匿于太阴山中,历来也算是一处仙府圣地,其宫主以太阴为号,一定程度上也能说明其仙道地位。 当然,与太阴仙子之名不可分割的,自然也有种种传说,如其美貌清冷等等。 加之太阴宫历来少接待客人,更是传言不待男宾,在外界行走的也少,所以也给太阴宫加了许多神秘色彩。 不过至少易书元之前早已经登门过太阴宫,可以证明那里并非不接待男宾。 入夜时分,一缕清风带着易书元飞到太阴山上空,此刻整个太阴山十分幽静,那山中月华浓郁之处,几分清冷几分秀丽的太阴宫就显现在易书元的法眼之中。 比起易书元上次过来,如今的太阴宫多了一个地方,曾经在山下月牙坞中的灵珠阁院,现在已经被太阴宫仙修施法,挪到了太阴宫山门之内。 从灵珠阁院变为灵珠阁苑,太阴宫诸苑也就多了一苑。 但这里又是有些特殊的,因为卓晴除了渔桑村的住所之外,也有相当一部分时间会来太阴宫灵珠阁苑常住,她虽然不算是太阴宫正式的弟子,但太阴宫对她却毫无保留。 此刻的灵珠阁内的顶部露台上,十二名太阴修士围坐成一圈,宁奕、宁心、宁思、宁惜等几大苑首皆在此列,纷纷面向中央。 皓月当空太阴之力强盛,将整个灵珠阁顶渲染成一片荧白色,也将处于这里的一众女仙衬托得更为圣洁。 而在十二人中间,则坐着一丝不挂的杜小琳,此时的她身上浸润着如水的皓月华光,太阴之力轻柔浮动在身上,时而平静,时而随着她的心绪起伏化为一阵阵略微激烈的波涛 在十二人结阵的之外的地方,卓晴袖中的手微微攥拳,而她身边的师唯也是皱起眉头。 月华越来越浓郁,整个灵珠阁顶仿佛已经化为一片白色荧光之中的水泽,随后又开始不断往中心收缩。 华光向着杜小琳不断汇聚,其身体也似乎散发出一阵阵皓月般的光彩,更有无穷太阴之力汇聚在体表,仿佛成了一件特殊的仙衣。 某一时刻,太阴之力剧烈震动一下。 “嘭~” 无穷月华溃散,白光化为冲击,十二名女仙纷纷被震开,杜小琳也支撑不住,向前倾倒,勉强用手撑住地面才没有整個趴倒在地上。 一件仙衣飘来,直接罩在了杜小琳身上,盖住了此刻裸露的肌肤。 “小琳!” 卓晴喊了一声,同师唯一起快步走了过去,一旁被震开十几步的太阴宫修士也纷纷重新围了上来。 “小琳!”“怎么样了?” “没事吧?” 这会杜小琳身子竟然略微颤抖着,身上脸上更是冒出细密的汗珠,被卓晴扶着坐起来,也就靠在了她手臂上。 很显然,刚刚的变故带给杜小琳的负担不小。 但此刻面对师父和卓晴,以及周围关切的同门,杜小琳露出笑容,好像是获得了胜利一样。 “师父,卓姨,虽然依旧算不上成功,但这次我吸收了好多月华,自身法力在最后也没有溃散” 师唯原本严肃的脸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卓晴伸手轻轻敲了杜小琳的额头一下。 “逞什么强?小心受重伤!” “月光不会伤我的!” 杜小琳笑着嘴硬一句,但接触到师唯严肃的眼神,顿时不敢再贫嘴了。 “收心止念,好好调息!” “是师父!” 杜小琳重新盘腿坐好,而此刻身上原本只是披着的衣服也已经穿戴完全,也只有长发披散在肩头。 “大家都退下吧。” “是!” 随着师唯话音落下,灵珠阁顶的露台上,太阴修士大多散去,也只剩下少数人还在原处。 许久之后,师唯同卓晴也入了阁中,只有杜小琳一人依旧坐在那边,沐浴在月光之下静坐。 入了阁中的师唯这才撤去原本严肃,露出了基本不会在子弟面前,甚至也少有在太阴宫门人面前出现的担忧神色。 “服用了星罗丹,虽然状况大有改善,但终究还是不能突破我执,难成真正的太阴仙子,仙丹虽妙却也不是万能的,小琳算是浪费了大半了药力.” 卓晴也跟着叹了口气,现如今她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加之又接触太阴秘法甚深,也理解师唯的担忧。 不过或许是没有太阴宫那么大负担,也或许本身性子使然,卓晴比师唯可乐观多了。 “仙丹药力怎么会浪费呢,太阴秘术驱动药力,不过是贮存在小琳身魂之中,将来必是助力,小琳年纪还小,也有的是时间,一时之困不定一世之基.” 这时候,一名太阴弟子飞到灵珠阁上空,也中断了师唯和卓晴的话语,二人走出露台,看向天上。 “宫主,山门之处来报,易道子仙长来了!” “易仙长!”“易先生” 师唯和卓晴各有反应,也不由对视一眼,而原本静坐在露台的杜小琳也一下睁开了眼。 “师姐,易先生是一个人来的?” 杜小琳这么问一句,来报的弟子想了下认真回答。 “应该是易仙长和灰护法一起来的!” “哦” 师唯和卓晴忍不住失笑,前者更是白了这位不省心的弟子一眼,随后才对着天空的女子吩咐一句。 “快快有请,嗯,就请到灵珠阁来吧!” “弟子领命!” 通报修士离开,很快就带着易书元和灰勉飞向在太阴宫中也算别具一格的灵珠阁苑,同太阴宫其余宫苑一样,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月光之下,略带几分出尘的美景也是别处难见的。 “哎呀,她们竟然把灵珠阁搬到山门内了,不过也是,太阴宫这群人都不喜欢和外人多打交道,放在月牙坞才不正常呢。” 易书元听着肩头的灰勉在那不停说着话,视线则望向远处的灵珠阁,整个太阴宫就数那边月华最浓郁最特殊,只是这会在逐渐散去。 看来今晚那边做过什么重要的事。 “仙长,就是前面了。” 领路女仙这么说一句,先一步下降高度,易书元随后跟上,随她落向那边的露台,师唯等人已经在那边等候。 “不知易仙长来访,有失远迎,请恕罪!” 师唯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易书元也在此刻落地回礼。 “师道友客气了,是易某叨扰才对!” “易先生!” 杜小琳喊了一句,而他边上的卓晴只是带着笑看着易书元,向着她们点了点头,易书元才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此番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询问,或许会涉及太阴宫秘事.” 说着易书元认真打量了杜小琳一眼,看她头发披落不着装扮的样子,刚刚这里的事多半和她有关。 师唯神色一肃,微微点头,既然仙长要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一边的卓晴也开口了。 “还是进去说吧。” 几人也不在外头多言,入了灵珠阁内部,一切清茶点心之物都是卓晴一手准备,显然不只是对灵珠阁这里熟悉那么简单。 灰勉在易书元耳边嘀咕几句,之后就享用起来,而众人也没有如何闲谈,在易书元简单叙述之下,提及了大蟾王以及他所求之事。 果然如易书元所料的那样,对于大蟾王的一部分故事,他不用太过深入,在太阴宫这自然就对应上了当年之事。 “金蟾宫,大蟾王确实,我对这名字有印象.” 师唯这么说着,看了杜小琳一眼,让后者也微微一愣,心有所感。 “那大蟾王口中的当年劫数与动乱,应该也与北邙妖族的覆灭处于同一时期” 四方天界一定程度上可谓是文化同源的产物,天与地,人与神,他们之间的影响也是相互的,而因为四方天界的存在,自然而然修行界如今也习惯以之划分地界。 曾经的北方界域在四方之中,相对而言其实算是最乱的,而从师唯的口中,易书元便也知晓自当年变故之后,北方也稳定了不少。 这些事其实在如今的太阴宫中知道一些的人不少,但都只是知道一点皮毛,深入了解的则只是少部分人,就连杜小琳也是头一次听师父提起关键之处。 就算是易书元,本来也明白当年太阴宫尤其是太阴仙子深涉其中,却不知道当初这群女仙竟然同北方天界一道谋定之后,算计了这么多妖魔。 “说实话,就算北邙妖王自己亦正亦邪,但当年北邙妖族的混乱不堪也是整个北方界域的体现.” 易书元微微点头。 和之前出征南方大山不同,当初易书元以天神变化为显圣真君,法天象地一出,威势无双,对阵妖魔,从气势到力量是绝对的统治力。 而当年的北方,妖魔乱舞之中,仙妖魔怪乃至龙族,只能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被算计被波及的存在难以计数,也算是一场浩劫,就连太阴仙子的陨落不也算是与此有关么。 不过诉说至此,易书元不断推衍,一切也从宏观渐渐化为微观,当年这么多事过去这么久,一切都化为了如今北方界域的风平浪静,一切也都融入了这一份风平浪静。 即便此刻听来也如同诉说过往故事,听之起惊叹,再回顾则看不见往事种种了。 只不过,当年北邙妖族那一次反扑,多少也说明虽风消雨歇,但亦有暗流。 至少听师唯说完,易书元以自身通感之妙,略微能感受到当年的动荡,却也不至于心生太多波澜。 但波澜不多不代表没有,那大蟾王女儿的事情与太阴宫还多少真有些关系,当然了,当年太阴仙子配合那方天界的所为,在北界牵扯甚广,带点关系也正常。 “小琳倒是也可以随我一同去。” 师唯脸上露出笑容,她就在等这一句话! (本章完) 第630章 北地繁茂 易书元没有在太阴宫多待,当晚来的,说完事也就走了,他看得出来太阴宫中似乎还有要事,作为一个外人也不方便事事介入。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易书元挺高兴的,卓晴同太阴宫的关系显然非同一般,不是太阴宫门人却胜似太阴宫门人,上有织女们常来请教,仙道之中更有太阴宫指点,这对卓晴来说也不算寂寞了。 虽然仙道有时候本就是较为寂寞的,但易书元应卓晴之心得幂篱之变,还是比较了解她较为细腻的心境的。 当然,易书元离开的时候,还是他一人外加灰勉一只貂儿。 虽说存了助杜小琳在北方感应当年太阴原身气息的心思,但很显然杜小琳并不方便立刻就走。 用师唯的话说就是,小琳这孩子还需要一段时间调养恢复,并不适合立刻离开,易书元自然也明白应该和他来之前发生的事有关。 如这种调养,两月三月不算短,一年半载不算长,易书元自然也不可能真就在太阴宫一直等着,他留下了一张字条,等太阴宫门人出山到达南方,自然有办法寻到他。 也或许杜小琳还不希望有长辈看着呢,以易书元对她的了解,说不定她会借机先去茗州找石生。 思绪流转之间,易书元脚下所御之风渐渐散去,继而生出一股云雾,托着他继续前行,在他盘坐下来的时刻,袖中飞出一本书册,折扇也化为一支笔,书册展开,其上正是他经历和记录的红尘种种。 灰勉就坐在易书元的膝盖上看着书册,不知不觉间,它已经和先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了。 —— 当晚的太阴宫灵珠阁,最后只剩下杜小琳一人继续盘坐在月光下,以及独自坐在阁中的卓晴。 此刻的卓晴手中取了发簪,金梭剑化为绣花针那般小,真就成了一支绣花针,穿着丝线在一块特殊的红绸上绣着某种纹路,而她的脑海中则是一直在想着刚才。 不知不觉间,外头露台上的杜小琳已经起身,或许是有几分融入月光中的感觉,卓晴并未察觉到小琳已经再次醒来,毕竟正常也得到天明才是。 杜小琳赤脚走近阁中的时候,见到卓晴坐在那手上不停流光阵阵,但脸上分明是出神的样子,不由咧嘴一笑,偷偷走到了卓晴身后轻轻抱住了她。 身体感受到接触,卓晴这才微微一颤清醒过来,肩头这是杜小琳贴过来的脸颊以及垂落的长发。 “嘿嘿,卓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易先生?” “你这丫头,刚刚差点扎你一针!” 卓晴手中化为细针状的金梭随手一划动,自有一股寒意在,在杜小琳环抱人腹部的手臂上流过。 “我可不怕,卓姨不会伤我的.咦,先生怎么回来了!” 明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卓晴还是下意识抬头看向阁外露台方向。 而听时刻杜小琳说话间,反而大胆地双手向上一抵,感受到沉重和柔软才笑着赶在手被人拍打之前撒手撤离,也引得卓晴“啊”了一声,随后小琳视线迎上的就是卓晴转身那没好气的眼神。 “如此放肆!你师父知道了该如何想?” “卓姨饶命啊,小琳再也不敢了!” 杜小琳赶忙卖乖,不过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也让卓晴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只有在她面前,杜小琳才会多释放几分天真烂漫的性情。 “好了莫要玩闹了,今夜静定至此就够了么?” 听卓晴说起正事,杜小琳便也严肃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唉,就是有些心烦,易先生来了说的也是当年之事.师父分明是想要先生助我,可是我怕辜负了先生和师父的期待,也辜负了师姐妹们的期待,也辜负了卓姨你的期待.” 卓晴,放下手中红绸,金梭针变大为金梭簪重新别在盘发上。 “我可没有期待这么多,比起太阴仙子,我喜欢这会的小琳!” 杜小琳又凑过来抱住卓晴,这会卓晴也任由她亲近,毕竟在她看来这孩子在师父那有太多敬畏,也需要一点温柔。 “其实卓姨说得不对,若能成,则杜小琳是我,太阴仙子亦是我,并非是重归太阴之位,这不过一个仙号,可有可无,关键是找回曾经的感觉和曾经的记忆,引领太阴法脉的延续,无所谓改变也无所谓畏惧.” “嗯,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就是身子没有嘴厉害!” 卓晴取笑一句,杜小琳顿时破功,神情都垮了。 “曾经的我太厉害了,完全无法想象啊.” “快些恢复吧,等养好了才好去找易先生。” “那我还是先去茗州找找石生呢!对了卓姨,您能这红绫要是能织出七彩云霞帛的效果就好了。” “你这丫头还真看得起我,你那是太阴宫至宝!” —— 从东到南相连的大陆较多,而从东到南路途就相对较远,易书元直线而行,中间有一段并没有贴着陆地走,而是穿越了茫茫大海。 天地间由黑转白由白转黑,往复许多次,经过的大地还海面各有不同的光景。 法云掠过滚滚浪涛,甚至还曾经过正在喷发的火山,那滚滚容颜与黑烟之中,伴随着强烈的地火席卷四方,也是和易书元上辈子记忆中的火山有所不同的地方,又或者上辈子只是看不到那种火力罢了。 黑夜即将离去,马上迎来破晓,而远方的连绵到视线尽头的陆地也已经越来越近,这不是海岛能有的规模。 法云不断下降高度,到了距离海面不过几丈的地步。 “嘭” 浪涛之中有一个庞然大物撞开海面,那是一头鲸,易书元说不上名字,只知道这鲸很大,不比一些大妖怪的原形小。 或许这鲸只是一头普通的海中哺乳动物,但也会比海中鱼类多一些灵性。 “噗哗啦啦.” 鲸背上喷出一道水柱,在天空散开一片水花,又在晨光之中带起一片朦朦胧胧的彩虹。 “哈哈哈哈哈哈.多喷一些——” 灰勉笑着对海中的鲸喊叫着,它这个头在巨鲸面前只不过是一個很小的小不点,但它的喊声显然吓了那鲸一跳。 法云速度变缓,而巨鲸在海中侧过身躯,一只大眼睛看到了不算太高的空中有一朵云彩在飞行。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海中接二连三又有鲸鱼浮出水面,这是一个鲸群,此刻又接二连三嘭水,那水花伴随着彩虹,易书元带着微笑,驾驭着法云就从其中经过。 随后流光一闪,法云刹那间已经消失在鲸群的视线之中。 “呼呼.” 一阵海风伴随着一缕似乎是从海面飘来的云雾,吹入了一处繁忙的海港,而易书元的身形也在这云雾之中渐渐显化而出。 虽然时间还很早,天也才刚亮没多久,但这里早已经是人声鼎沸忙碌一片。 既有准备出海的,也有才出海归来的,更有货运大船忙着装卸,各种水产海鲜也到处都是,吆喝声号子声不绝于耳. 因为储存运输手段的限制,常人想要吃海鲜,就得亲自到沿海所在,至少在易书元经过的许多内陆城市,基本是见不到什么新鲜的海产的,至多也是一些咸鱼。 而这个港口中显然也有许多人在此挑选海货,光是不同的口音,易书元就听到了不下六七种。 也有外地之人身边跟着个本地人充当翻译的帮忙杀价的。 对比一下周围人群的服饰,易书元自觉原本的着装也不会太过迥异于众人,虽言语口音差别不小,但文化上相通之处甚多,便也不作变化,手持折扇带着微笑在港口穿行。 经过一处处船边,走过一个个货摊,见识一群群人听他们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易书元也渐渐品出三分味,究其根本还是文化上有所相通,因为文字相同诗词歌调也相近,即便这里口音变化,仔细听却也能有大庸官话三成的感觉。 只要不说太快,纵然是大庸普通百姓来了,连说带猜加上比划,也不是不能和当地人稍显费劲的交流。 而易书元走过路过之后,心中已然应而化,还没开过口却已经明晰此地言语,不会有太多生疏。 “先生,这个海港好有活力啊!” 光是看周围的一切,灰勉也看得津津有味,而此刻还有更多晨捕归来的船只在进港,也有更多人的在过来,这里也只会越来越热闹。 “是啊,窥一斑而略见全豹,此地也算十分发达,观诸人诸事,你我所至的国度当也有相当的底蕴啊!” 边走边说的时刻,易书元也是略微掐算一番,大蟾王这家伙竟然是还没有到这北方界域呢。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嘞——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可错过啊——我这可有稀罕玩意——” 一艘三四丈长的渔船正在接近港口,还没靠岸,上头的大嗓门渔民就已经吆喝起来,也或许是因为十分兴奋,所以声音才尤其有穿透力。 渔民的吆喝自然也吸引了岸上很多人的注意力,就连易书元都朝那边看去。 “捕到什么好货了?”“是不是有大家伙?” “唉,李老三,今天你们回来得可有些晚了,我都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了!” 显然这艘渔船上的人也算是在这有一定知名度,很多人立刻就靠过来打招呼,更有一个男子喊了一句。 “李老三,看伱这样子是抓到好货了,不管是什么,我奉鲜楼都要了——” “哎哎哎,不能你这么做生意啊,得大家看看啊!”“就是!” 渔船渐渐靠近岸边,一群议论中的人也就靠了过去,那船上几个藤框里面确实有不少好活,活舱里面更是水花飞溅,不过李老三却又喊了起来。 “嘿嘿——今天我说的好货可不是一般的玩意,那是龙鳞——” 此话一出,周围声音为之一静,随后又迅速恢复。 “什么?”“我没听错吧?”“龙鳞?” “李老三逮到龙了?” (本章完) 第631章 因鳞生哀啸 一听到旁人说逮到龙,更多的人就凑了过去,一下子把这一处码头挤得水泄不通。 “哎哎哎,小心啊,别把人挤下去了!”“悠着点,悠着点!” 那边靠岸的李老三也是赶忙摆手。 “不是逮到龙了,只是龙鳞啊,哎哎小心点啊!” 热闹嘈杂的动静也吸引了易书元的注意,他带着灰勉一起走向那边,挤不进去便在外围看着,见那一艘渔船的人在卖力吆喝着。 船上的渔民一个个都肤色黝黑,经年累月的海风在他们脸上留下诸多沟壑,但这会船上的似乎都很兴奋。 李老三个子看着不高但身形很壮硕,和同船的儿子一起将一只大木桶扛到船头较为显眼的位置,指着里面喊着。 “这里面就装着龙鳞呢,我跟你们说,刚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上的一网,网子还在水下呢就有光辉阵阵,这是捞到宝贝了啊” 木桶中此刻倒是没有什么光辉,不过李老三直接伸手从里面搅和一下,拿出两张比他手掌还要大一些的鳞片。 “看看,都看看,这就是龙鳞——天黑得时候它可是发光的!” 李老三手中的鳞片随着他的抖动向下落水,晨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感觉,更因为阳光折射出一些别样的光彩,看着就十分赏心悦目。 周围看到的人也都发出惊叹。 “这东西是龙鳞?”“会不会是大一些的鱼鳞啊?” “你看到龙了?” “这就是龙鳞!我打鱼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哪条鱼能有这么大的鳞片的!” 李老三据理力争,更是不断晃动鳞片,让阳光折射出来的光纹也不断变化。 “看看,这多好看啊,根本不是凡间能有的东西!” “有几张鳞片啊?” “有三张呢,岸上的哥几还有诸多官人老爷,有没有人感兴趣的?这宝贝啊,咱可供养不起,准备卖个好价呢!” “什么价啊?”“我出十两!”“我也要啊——” 岸上的人也纷纷激动起来,不管是不是龙鳞,至少看着确实十分特殊,不是简单的东西,而船上的几人则都乐开了花,只不过也不多吆喝了。 “先看看今天打的鱼!”“对对对,先卖鱼!” 李老三等人又将鱼全都抬了出来,明明知道此刻码头上的人都心系龙鳞了,却也并不急了,显然是很会吊人胃口。 而这会整個港口还有更多人慕名朝着这边码头汇聚,有人说抓到龙了,有人说捡到了龙鳞,也有人是别的什么宝贝,当然最多的还是说有龙鳞,也很快传遍了原本不算小的港口。 遇上这种事,任谁都会去凑凑热闹。 易书元原本在靠外的位置,这会反倒是相对算中心了,多得是人挤在外头。 “先生,这东西还真就带着一丝丝龙气,但这龙气好像也不太正,有些古怪,而且这似乎并非龙鳞啊?” 龙灰勉见过太多了,甚至也玩过龙族蜕下的鳞片,好看也很好看,但质地通常都十分坚硬,而那李老三手中的东西,看着多少有些晶莹剔透的,而且似乎也偏软。 “看看再说。” 易书元也不和人抢着拥挤,身形微微晃动几下就已经挤出了人群,在更外围的位置却对码头的情况了若指掌。 今天李老三的海货卖得尤其快,价格也远超以往,人人都盼着重头戏。 虽然不乏有人怀疑那东西根本不是龙鳞,但也不可否认即便不是龙鳞也十分特殊,应该是宝物。 一阵吆喝,一阵喧闹,几阵抬价几阵哄抢,最终三张龙鳞都被人高价买走,最低的那一张也卖了一百多两银子。 李老三乐乐呵呵开心得不行,收到的银钱都得用箱子来装,一同出海的儿子虽然年不及弱冠,但脸上也是乐开了花。 人群大多散去了,也有如易书元等少数人还在原地,附近的渔船上也不少人对李老三那边投去羡慕的眼神,而船上父子两也没有上岸的念头,收好银钱放入船舱,已经忙着在解船绳,准备早些回家去了。 “李老哥,今天可是发了大财了啊?”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 “回村了可得摆上一桌啊?” “一桌怎么够,回村少说也得摆几桌,咱儿子的亲家还没着落呢,这下子礼金可是不愁咯!” 李老三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十分神气,一边的儿子干活都麻利了不少。 “哎呀,这媒婆还不得把你们家门槛都给踏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改明村里面摆酒,一定要啊!” “一定到一定到,这次可得是好酒啊!” “那还用说——” 李老三提高了嗓音,在渔人和熟人的恭维声中用船桨撑一下码头,送着渔船又离开岸边,他们村里都有自己停船的地方,来这就是好卖货。 易书元就在码头上走着,速度和渔船行驶出去的基本一致,岸上岸下同向而行之刻,他笑着向下边水中的渔船上问了一句。 “这位老哥,都打起来宝贝了,怎么不想着自己留一点啊?” 岸上的声音似乎不大,但却特别清晰,也引得原本掌舵划船中的父子两看向岸上,这才发现有一名儒生在随船而行。 这儒生手持折扇轻轻摇动,身姿挺拔步态悠然,虽不显苍老却有着一头半白灰发,本该是较为显眼的,刚刚却没有注意到。 “这位先生说得哪里话,这等宝物哪是我等普通人家该有的,赚点银钱就知足了!” 说完这些,渔船已经驶离了码头,而易书元前头也已经无路,就此在石坎边缘止步,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离去的渔船。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宁静的渔村中,李家父子回到了家中,儿子搬着一个小箱子兴冲冲进入家中院落,还没进门已经喊了起来。 “娘——娘——咱们发财了,发财了!” 说是喊,其实也是压低了声音,但那种兴奋感是怎么都压抑不住的。 “发什么财啊?” 厨房一个妇人走了出来,看到了一脸兴奋的儿子,后者则迫不及待地将箱子搬到了客厅。 “娘,你快来看,快来看啊!” 妇人入了屋中,正看到儿子打开木箱,里面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有的是完整的锭子,有的则是碎的,数量看着可着实不少。 “哎呀,怎么这么多银子啊?” 妇人脸上表情十分精彩,有惊喜有无措,也有几分不安,但视线却也难以从银子上移开。 “嘿嘿,娘,龙王爷赏钱了呢!” “啊?” 妇人听不明白,倒是李老三这会扛着一些渔具,提着几条特意剩下的鱼走进了院子。 “喊什么喊?招人惦记啊?快来帮忙!” “哎哎!” 儿子赶紧出去,屋里的妇人看了看箱子,先把盖子合上才跟着出去。 “爹,反正迟早村里都知道啊!”“孩子他爹,你们怎么弄这么多钱回来啊?” “嘿嘿嘿,进去说,这事说起来还真就是龙王爷赏饭吃啊!” 渔具放在屋外,李老三边走边说,带着妻儿一起进入堂屋。 “吱吱吱” 几声怪叫之后,几只老鼠慌忙窜出了屋子,也把三人小小吓了一跳,随后便不以为意了。 “我跟你说啊,今早上,我和儿子可是撞大运了.” 在三人说话的时候,一些本来藏在屋中的爬虫飞虫纷纷往屋外钻,只不过这些三人却也没有留意到了。 也没过去太久,还没到中午呢,村里很多人就已经知道李老三一家发了财,乡邻和亲眷都来庆祝,李家人忙得不亦乐乎,更是择日不如撞日,当即决定今晚摆几桌酒菜请客。 除了邻里亲眷,全村人也都请了,帮忙的人不少,随着天色渐晚,李家院子内外热热闹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办喜事呢。 易书元这会却已经到了村庄外围的海边,站在一处较高的岸礁上看着那边村庄中的忙碌与热闹,再看看大海的方向。 风似乎大了不少,“呜呜呜”吹得如同某种哭声。 “哗啦啦” 大浪拍打在岸边,掀起大量海水,纷纷撒在各处,也泼向易书元身边,灰勉就站在他肩头,海水泼到他们身边,沾湿了衣衫,也打湿了鬓发 “先生,潮水不太对劲啊,但是又说不上来怎么回事,您看出什么没有?” 易书元转头看向那边村庄中,淡淡说道。 “潮汐本身并没有什么异常,不对劲的是那个村庄,确切的说是李家人藏着的那一片鳞,它似乎在吸引着潮汐,使得这一片的潮水比其他地方更加汹涌.” “啊?这么说还真是个宝贝咯?” 灰勉十分诧异,忍不住继续说道。 “可别说那鳞片有些古怪,就算是真的龙族之鳞也不能有这种效果吧,下回再从江郎那弄点鳞片咱试试,我觉得他的鳞片都不一定有这效果!” 易书元咧了咧嘴,灰勉这家伙当江郎的鳞片说来就来啊。 “只怕这李老三捡到的东西还不止你想得那么简单呢!” 似乎是印证了易书元的话,他才说完没多久,海的那一面就似乎有一种怪异的呼啸声在响起。 “呜呜呜哇.呜呜哇.” 就像是此前的海风呼啸真的变成了某种啼哭,听着分外瘆人。 灰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身上的毛发微微竖起一些,显得整个貂身都膨大些许。 “先生,有不好的东西要来?” 易书元皱起眉头,直接向村庄走去,同时刻也微微张口,咽喉之处龙珠一闪。 “呼” 一股特殊的水泽气息从易书元口中吐出,整个渔村外围似乎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雾气,将整个村落以及附近一带覆盖。 而没一会,那潮汐和诡异的海风呼啸就淡了下来。 “嗯?” 灰勉惊疑出声,已经走到村庄附近的易书元看向海面眼神微微一闪。 “果然如此,这气息既刻意也无意,生出几分哀啸诡谲.” “什么意思?” 易书元看了灰勉一眼,脚步也快了几分。 “意思是这玩意比你想得还邪乎呢!” (本章完) 第632章 残念之怨 白浪村李老三家的院内院外,几桌酒菜摆开,宴席还没开动,村人亲朋盯着菜肴已经迫不及待。 天黑看不清,摆个油灯加个灯罩也更有氛围感。 今天的老李家可是舍得下本,每桌菜都有荤有素油水十足,并且里里外外一共摆了十二桌,那是基本上除了亲朋外,这个不大的渔村每家都有一两人能吃到的大席面了。 等到主人家说话感谢,又说动筷子,宾客们恭喜过后这才都开始纷纷开始落筷。 “唉,怎么就起了雾了?”“但是风小了!” “赶紧吃赶紧吃.” “老三啊,你如今可是出息了啊,这小子也该到了找媳妇的年纪了!” “哈哈哈哈.是该找了!”“我可是知道不少好姑娘呢!” “那可得麻烦刘婶给张罗一下了!”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你们家孩子打小我就喜欢” 李老三落座在堂屋中那桌的主座,被恭维得那是笑容满面,往日里十分普通的儿子今天成了香饽饽,也就是没有读书识字了,否则非得被夸成状元之才不可。 淡淡的雾气之中,易书元已经沿着村中土路到了李家附近,望向那边吃得欢乐的众人,纵然只是一顿百姓家中普通的宴席,也能看出很多事。 吃饭的时候有说有笑,前后讲究礼仪,落筷也虽也多关注硬菜,但并无太明显的争抢,加之百姓荣光面貌的粗略一观。 基本上易书元心中也自有一些判断,他所到的地方,百姓不说安居乐业,至少过得还算不错,礼教文化乡风民俗的点滴,也能看出这里政治还算平稳,战乱距离人们较为久远。 甚至普通百姓的桌上,竟然也有瓷器 “哎呀,才来这里,还没尝过这里的菜肴有什么与众不同呢,光闻着这香味,咕~满是烟火气啊!” 灰勉这么感叹一句,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边的宴席,随后又顺着气味看向另一边。 李老三的妻儿和几个村中帮忙的在那烧菜传菜,这么多桌菜,可是动用了附近几户人家的锅灶。 儿子李义在传菜的过程中也接受了各路夸赞,他把耳朵竖的老高,仔细听着哪個长辈说着哪家的姑娘好,哪家的姑娘俊,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这会李义正和两个婶子端着托盘过来,每人的托盘上头的四个大海碗里面各装着一个连皮带肉的大蹄髈,这在渔村可是绝对的硬菜,压轴大戏了。 从斜对面人家的厨房出来,托盘中的菜肴冒着腾腾热气,和周围薄薄的雾气都似乎融为一体,也仿佛菜肴的香味都融入了雾中,让灰勉看得目不转睛。 只不过快要走入自家院中的时候,走在最后面的李义看了一眼另一边的道路,似乎是见到有个人站在不远处。 但因为雾气的缘故,加之天这会已经黑了,李义看得并不真切,于是朝着那边喊了一句。 “谁在那啊?” 易书元并没有回应,李义走过去几步,前者的身形仿佛融入了雾中,后者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不过是道旁树下并没有什么人。 李义左右看了看,身子微微一抖,赶忙快步往回走。 “小义,你干嘛呢——快上菜啊——” “哦来啦——” 那边的堂屋里头,李老三正在和亲朋吹嘘今天早上打鱼如何发现了龙鳞。 什么先是一个乌云闪电,后面又是彩霞飞舞,顺着霞光指引处下网云云,总之是说的人煞有其事,听的人聚精会神。 连连惊叹之中,有人不由发问。 “李哥,这龙鳞可是宝贝啊,你怎么全都卖了,不给自己留一张啊,说不定能时来运转庇护家宅呢!” “嗨,落到咱实处的银子才是真,这种宝贝还是给有钱人去吧!” “哈哈哈哈哈老哥看得开啊!”“唉,就是可惜没能见一见.” 此刻的易书元则是已经入了李家院中,穿过院内外几桌,又从堂屋的李老三身边经过,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往侧边屋子走去。 “嘿,吹牛吹得连自己都信了,说起谎话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灰勉这么说了一句,随着易书元一起进入偏堂之内,只是扫了偏堂一眼,随后易书元身形缓缓飘起,凌空虚步走到了偏堂一侧墙壁的右上角。 这里有一块灰布盖着墙面,易书元伸手轻轻把布撩开,里面果然是一个小壁龛。 如这种壁龛,里头存放的多半是祖宗牌位,而这一个也不例外,只不过此刻的牌位却已经倒了。 易书元伸手将两块牌位扶起,扫了一眼牌位上的字,随后将一团黑布从壁龛中取了出来。 顺手将黑布打开,里面渐渐有微弱的光辉渗透出来,果然,正是一片龙鳞,而且和之前在码头售卖的还略有不同,这一张鳞片上还有一些明黄色的纹路。 “嘿,就知道这家伙藏了一手!” 外头热闹的吃喝仿佛离这里很远,易书元以手托布细观者鳞片,随后轻轻闭眼,伸手轻轻触碰其上。 这一刻,仿佛有一股淡淡的寒意从鳞片上传到了易书元手上,更是在瞬间直接将他的手指冰冻,并且不断延伸向上,到肩到胸,到脸到头颅. “轰隆——” 意识中是滔天海浪炸开的画面,海水透着诡异的变幻,从蔚蓝到艳红再变化为玄黄,其中有一种似龙非龙的怪物在挣扎,周围仿佛有无穷黑影汇聚到了它身边,更有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啊——呃啊——我的鳞——我的血——啊——” 易书元身形微微一震,双目睁开的同一时刻,一切皆已经消失,指尖手臂和蔓延至身上的寒冰也全都消失不见。 “好强的怨念啊!” 易书元这么说了一句,而这一刻,灰勉已经缩在了易书元的肩头,爪子抱着身体,尾巴也围着脖子,在那微微抖动了几下。 “呼好冷啊.好邪乎啊先生,这是什么东西啊?” 易书元捏住着鳞片的边缘甩了甩,质地果然是坚韧中带着几分柔软。 在自身有着白龙变的易书元看来,这鳞片确实能算是一种龙鳞,并且这张鳞片上的明黄色纹路,更像是血液的痕迹。 “确实是龙鳞,这龙也非同一般,绝非寻常蛟龙能比” “不会吧,先生您是说这是真龙之鳞?” 易书元看了看肩头满脸惊愕的小貂,摇了摇头道。 “那还不至于,但这玩意确实非同一般,说邪乎吧确实邪乎,可要说李家能借它兴旺一族,倒还真有可能,前提是命得够硬!” 在易书元说话的时候,外头已经有一阵怪风吹来。 “呜呼.呜呼” “咣当.啪.”“哎呀” “怎么忽然起了这么大风啊.”“碗都摔碎了!” “小心灯,按着灯罩!” 外头拖凳声脚步声以及人们的说话声交织成一片,同时屋宅那些原本关上的门窗也都在此刻作怪,一震“乒乒乓乓”不断颤动,好似被风刮得不稳。 但这风说大是大,说不大也不大,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易书元侧目看向偏堂小门的方向,轻轻哼了一声。 “哼!” 身上气息在此刻略微释放延展,犹若春阳化冰雪,一切怪异的气息刹那间烟消云散。 “先生在这也敢来?不对,好像也没来.只是一股怨念,并无实质的意识?” “差不多,但并无实质的意识,不代表没有意识!” 易书元神色若有所思。 “我没来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我一来,通感之下似乎也招致了什么感应,一下子就怪了起来,这是想驱赶我么?” 灰勉此刻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就被气笑了。 “好家伙,好大的胆子!” 易书元没有回应灰勉的话,而是重新将手中的鳞片用那块黑布包了起来,随后右手呈剑指,轻轻在黑布上一点。 唰~ 一道淡淡的华光闪过,易书元将裹着黑布的鳞片又放回了原处。 “唉?先生,咱们不直接带走么?实在不行,大不了给李家人留些金银好了啊!” “它似乎不想我出现,那我便暂时离去,如这种东西,普通渔夫是不可能随便用网捕捞到的,要么是有人给的,要么是自己来的.” 灰勉微微点头。 “先生的意思是,且先在一旁看看?可是刚刚不算打草惊蛇么?” 易书元摇了摇头。 “不算,如同此前入夜时刻的海潮与海风,更像是一种本能回应,这鳞片的原身主人,已经死了,刚才一切不过是残念所至.” 说话间,易书元重新放下了盖着壁龛的灰布,从上头落下来看向门的方向,视线仿佛穿透木质看向大海所在。 北海龙族?海中妖孽? 要不要直接去北海龙宫问问? (本章完) 第633章 国是什么国,朝是什么朝 此念头一起,易书元忽然有种略觉惊悚的感觉,再然后掐指一算,心中微微一惊。 天机混沌,模模糊糊算不清晰。 易书元微微皱眉,此时此刻的这件事上,或许是单纯因为这鳞片之事有人掩盖天机,毕竟从通感之中所觉,这事非比寻常。 但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又一重劫数。 只是如今并非处于某一个节气的时间点,也让易书元判断不清。 在易书元思考的时候,有人掀开侧堂门帘走了进来,正是喝得稍有些醉醺醺的李老三,使了个借口过来看看情况,他看看昏暗的室内,又下意识望了望壁龛方向。 屋子里静悄悄的,别说是人了,猫狗都没有一只。 “奇怪,刚刚里面好像是有点动静.” 刚刚怪风起来的时候李老三心中十分不安,这会虽然怪风已经停了,但最不放心的反而是屋中的东西,紧张之下酒也醒了大半。 从一侧取了靠在那的竹梯架在壁龛下方,随后李老三顺着梯子爬上去掀开盖布看看里头,两块牌位后面的那团黑布依然好好的放在那,伸手触碰一下触感也对。 李老三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对着两块木牌位拜了拜。 “爹,娘,你们可得帮我把这宝贝看紧了,说不定咱李家飞黄腾达开枝散叶就全靠这宝贝了!” 说完做完,李老三重新放下布帘,下了梯子又将之归于原位,这才继续出去招呼客人。 此刻的易书元已经到了外头,刚刚的怪风也并没有减弱李家宾客们的热情,此刻又恢复了酒席上的热闹,而刚才忙着烧菜传菜帮忙的人,此刻也已经坐到了一桌单独预留的酒菜面前。 “唉,好可惜,没能尝尝这里村人的手艺我还以为先生会去蹭一下酒席呢” 易书元看看肩头的灰勉,没好气道。 “人家不是亲眷就是朋友,要么就是同村乡邻,每一个都认识,更是算好了几个座位几個人,我们这一个外人去凑什么热闹,正事要紧。” “那李家呢?” “他们反倒是没事,至少暂时如此!” 话音落下,易书元和灰勉已经融入风中离去,甚至此前吐出的雾气也渐渐在夜风中消散。 海潮依旧汹涌,海风凄厉呼啸,但除此之外却也并无太多的特殊了。 —— 出了海边渔村,清风一直顺着那种感觉前进,可虽然触碰过鳞片甚至借通感觉出其中的怨念,但依旧模糊不清。 易书元飞到高空,回头望了一眼大海的方向,心中略有所悟。 下一刻,易书元融入风中的身躯显现,咽喉之处龙珠绽放华光,风中若影若现的身形渐渐变得修长延展,鳞爪须尾若虚若实,仿佛有一条龙融入了风中。 在易书元变化为白龙敖珀的这一刻,心中的感觉顿时就清晰了起来。 灰勉此刻虽然同样融入风中,不过这御风的毕竟还是易书元,当易书元变化完成的时候灰勉才发现先生可能已经变成了白龙,因为这一阵清风从高空落下大地,给它一种微微扭动的感觉,就像是龙游天际而行。 “先生,您变龙了?” “不错。” 简短的回答过后,这一阵清风已经吹入了一座城中,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也在夜风中显化于城中的街道上。 就仿佛本来就走在街道上,敖珀大步前行,一身曲裾白底绣青纹,长发大半收束,头顶小冠别着一根淡紫珊瑚簪,俊秀不失刚强的面部神色平静。 只不过此刻自然而然散发出淡淡的龙气,让敖珀的表情显得有些淡漠,却也随着人不断前行,在夜风中消散许多。 灰勉直勾勾盯着此刻敖珀看着,这还是它第一次见到先生所化的白龙化为人形。 “先生,您这白龙不用历经化形之劫么?” 敖珀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原本的几分冷傲感本就已经淡去,此刻更是如同月光带上几分温度。 “龙为水泽之精灵之尊,水族化蛟而成已经是修行有成的结果了,你见过哪条龙不能化形的?” 灰勉愣了一下。 “也就是说以前一直就可以啊,您咋不给我看呢?” “你又没说起过!” 易书元随口一句便继续前行,灰勉张了张嘴也不再多话。 随风而来的时候,看出此地为海玉县,只是还不知道更多,若真在劫数之中,越算天机反而越混沌,殊为不利,还不如多凭感觉。 很显然,这城虽然是一座县城,但规模可不小,如今虽然开始寒凉,但刚刚入夜没多久,街上人少匆忙却也并不寂静。 前方有一簇火光在闪烁,敖珀肩头的灰勉抽了抽鼻子,似乎是嗅到了一股焦香,而敖珀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走,尝尝当地美食去!” “唉先生,烤芋头也能算么?” “这如何能不算?任何地方还不都米是米肉是肉,难道都不算?” “您这是歪理!” 歪理不歪理的灰勉和敖珀这会也不争了,因为后者已经走到了一处街巷拐角的小院门前,而门外的角落,几个孩童正在玩火。 确切的说也不只是玩火,因为火堆中煨着一些个芋头,虽然孩子们可能闻不到,但灰勉和敖珀都已经能闻到淡淡的焦香味了。 “添柴添柴,烧旺一些!”“不行不行,万一烧焦了呢?” “对啊对啊,忘了上次了吗,都成炭了!” “可是今天的芋头大,不烧旺一些万一没熟呢?” “是哦,没熟的吃着嘴巴痒痒” 这是四个孩童,年岁各不相同,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不过四五岁,玩火取暖烤食三不误。 正在孩童争吵的时候,一个声音一边传来。 “火呢可以不用烧太旺,里面的芋头多半已经熟了,就不用添柴了,剩下个别个头大的用炭火慢慢煨就行了,保准能熟!” 几个蹲着的孩童一下都看向声音方向,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大人,天色虽暗也并非不可视人,加上火光帮助,也能看清对方衣着较为考究,当然,此时看不到藏在衣衫中的灰勉。 “这位大官人,你也懂这个啊?” “那是,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可没少玩,烤的煨的花样比你们多!” 这敖珀说得可是实话,讲得也是煞有其事。 “对了,和你们商量个事情,你们就四个人,煨了多少个芋头啊,挑两个卖给我如何?” “啊?”“卖?”“伱要吃?” 四个孩子又是一愣,三个大一点的立刻嘀嘀咕咕凑一起商量,最小的那个抽着鼻涕插不上话。 也就片刻,最大的那个站了起来。 “那,那你说嗯,什么价钱呢?” 敖珀和灰勉将刚刚孩子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想的是能得钱去买糖果。 “嗯,块头不是太小的话,十文钱一个如何,我只要两个,你们自己若是不够吃的话,一个也行!” 几个孩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十文.”“好多啊” “卖不卖?” 几个孩子犹豫一下,又各自开口。 “卖!”“不不不,太多了”“他自己要给的呀!” “可是十文钱能买好多芋头了!” 敖珀从怀中一摸,摸出许多铜钱,不过此刻才微微皱眉想了下却也只是一笑,并不做什么变化。 “呐,这里是二十文,可能是多了点,不过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就算是平帐了,如何?” “好!”“你快问!”“对,快问!” 敖珀点点头,看了一眼那边院中屋内随着灯火变化的人影,也看向远处的街道,最后才重新看向几个孩童。 “这里是海玉县,那海玉县属于哪一府或者哪一州,这国是什么国,朝是什么朝,立国多少年?” 很基本的信息,本该无需开口多问,但今日掐算之刻却并不清晰,或许也与事情有关。 而这种问题问孩童倒也合适,遂有此问。 几个孩子有的挠头有的发笑。 “哈哈哈哈.这个你也不知道么?” “你是在考我们么?” “真简单,我来告诉你!海玉县就在北海郡啊,咱们大邱立国多少年.呃.” “好像是一百多年?”“不对,肯定更久的!” “可是学塾的夫子说的呀” 敖珀微微点头,心中已经了然,这一刻山川地貌等许多讯息都渐渐浮现心头,更对此国度礼法有了一定了解。 “好,二十文钱,还有,两个芋头该给我了!” “噢噢噢!”“我给你拨出来!” 没过多久,几个孩子在外头欢笑起来,二十文钱对于他们而言可是一笔大钱。 嬉闹欢笑引来了院中的大人,一看外头的情况顿时火冒三丈。 “又在玩火又在玩火!还把宁儿也带上了,万一要是烧伤了,你们大伯非打死你们不可!” “爹爹不要生气,我们刚刚还得了一笔钱呢!” 最小的孩子也被吓着了,也跟着说话。 “二叔二叔不要生气.” “得了一笔钱?” 男子看向三个孩子,本来想着私藏的孩子这会慌忙把钱递过去。 “喏,一个路过的大官人向我们买了两个烤芋头,问了几个问题,给了二十文呢!” “二十文?这么多?” 男子下意识接过铜钱掂量几下,发觉分量不对,比正常的二十文明显重一些,他也不由蹲下来,角落孩子们的火光看看手中铜钱。 确实好像要厚实那么一些. 唉,不对啊. 男子仔细看看铜钱正反面,他虽然不识字,但平常铜钱也见多了,这山头的字不对,再加上分量的区别和同样略有差异的个头,基本可以断定这铜钱只怕不是制式铜钱! “那大官人走了?” “拿了两个烤芋头走了!” 男子站了起来,看看街巷前后两侧,见不到什么人影,心中略觉不安,再看向几个孩子,发现他们有的已经用树枝在拨弄炭火,把烤芋头都拨出来。 “那他问了什么,可问了你们生辰八字,或者别的什么怪问题?同儿,你来说!” 最大的孩子挠着头摇头又点头。 “没问生辰啊,不过确实问了些怪问题,他问海玉县在哪,是哪个府或者哪个州,我告诉他是北海郡,他还问这国是什么国,朝是什么朝,立国多少年” 这问题听得男子也有些发懵,也挠着头又看看街巷前后,父子两的动作如出一辙。 (本章完) 第634章 不详 敖珀此刻自然已经远去,他用手剥着烤芋头,剥开一半后递给肩头的灰勉,后者接过之后也不怕烫,张嘴就是一大口。 一人一貂享用着到北界之后的第一餐,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吃得格外香。 也就是在敖珀和灰勉享用烤芋头的时刻,海玉县县衙的官署内,县令正在自己自己吃菜小酌。 这海玉县令约莫三十多岁,放在官员中也算年轻。 他并没有在正经的膳堂或者别的地方吃菜喝酒,而是独自一人就在书房中,喝着小酒吃着下酒菜,桌上还摊开了一本书。 喝酒的速度和看书的速度相关,每喝上一小杯,县令就会舔舔手指翻一下书籍。 也不知道是酒菜的味道美还是书上的内容美,至于书上的内容,似乎也并不是多么正经,至少从这县令时不时露出的笑容来说是这样的。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县令赶忙放上书签把书合上。 “谁啊?” “大人,刘员外来了!” 一听这个,县令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先将书籍塞入一侧书架,随后整理了一下衣冠。 “快快有请!” “是!” 外头的衙役也不进来,应了一声就离去了,没过一会,有脚步声匆匆回来,县令先一步走到门前打开门迎接。 那边衙役带着一名身形略微发福的华服男子过来,县令便出门拱手相迎。 “岳丈大人您要来何不提前通知,我也好准备招待一番!” 那刘员外脸色微红笑容满面,似乎是在哪吃了酒过来的,此刻开口说话也带着笑意。 “贤婿不必太多礼,我也是临时起意,来你这喝杯茶!” “茶水自然是有的,岳丈大人请!” “请!” 等刘员外进入书房,县令立刻吩咐衙役送来茶水,然后回到里面去作陪。 刘员外进到里面,发现书案上摆着几碟小菜,旁边则放着公文,似乎是边吃东西边忙于公务,不由点了点头。 此时见到县令走来,刘员外不由感叹一句。 “贤婿辛苦了啊!” “岳丈大人过奖了,小婿这也算是忙里偷闲,小酌一杯。” 刘员外露出笑容,随后神色一正朝着县令招了招手,县令赶紧走了过去,却见自己的这位足智多谋的老丈人望了望门口,压低声音道。 “贤婿,你知道我今天在哪用的晚膳么?” “这,小婿不知啊!” 刘员外想了下,先走过去把书房门关上,而县令此刻也跟在他边上,前者关好门之后,这才回头看向这位女婿继续开口。 “我呀,去了周府,你可有听说过什么?” “周府?这,小婿不曾听闻什么特别的事啊!” 县令确实没听过什么事情,而刘员外也不再卖关子。 “今天早晨天刚亮的时候,在海玉港发生了一件奇事,有一艘渔船在近海一处岸礁边打鱼的时候,打起来三片龙鳞!” “龙鳞?” 县令听得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岳丈大人莫要玩笑了,这,这也太过荒谬了吧.” “唉!不荒谬,你以为去今天晚上去周泰楼干嘛的?就是为了去看看,那姓周的干脆设宴招待了我们一些个人,拿出龙鳞让我们掌了掌眼!” 说话间,刘员外的语气也不由激动几分。 “酒席之上,熄灭灯火,那龙鳞在昏暗之中散发阵阵华光,有说不出的神韵,取清水一盆放入龙鳞,那水盆之中更是无风起浪啊!” “真是龙鳞?” 县令已经瞪大了眼睛,他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没见识过这种事。 刘员外微微点头,眯起眼睛神情略微严肃。 “是不是真的龙鳞我不知道,但这必然是了不得的宝贝,便当它是龙鳞,不,它就是龙鳞!” 说着,刘员外又瞅了瞅门的方向,认真地看向自己这位女婿,带着语重心长和目的明确的规劝语气说道。 “贤婿啊,这等宝物,岂是民间能有的?你若是将之得到,再敬献给当今圣上” 县令也因为这些话提前回过神来,下意识就接着说了下去。 “那岂不是官运亨通,飞黄腾达” “孺子可教也!” 县令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短须,思索中看向老丈人。 “岳丈大人刚说那龙鳞有三片,都在姓周的那里?” 刘员外摇了摇头。 “渔夫升斗小民没有几两见识,打捞到了这等宝物,就迫不及待在码头售卖,当时可是有不少人争相购买” “那周泰楼的管事去海港收海货,自然也在此列,只不过龙鳞这等东西对常人而言实在过于玄奇,纵然渔夫手中的东西似乎是奇物,那管事唯恐被骗,便只买了其中一片.” “不过贤婿,当务之急是另外两片!” “另外两片?” 刘员外微微点头。 “不错,另外两片,这周泰楼就在海玉县,周家也不会跑,但据说另外两片可都不是本地人所购.” 县令也不由轻轻点头。 “岳丈大人所言极是,最好是三片都不走脱!” 敖珀吃完了手中的烤芋头,而肩头的灰勉也拍了拍手,这会他们正好到了一家客栈,只是这一刻,前者脸色微微一变。 下一刻,原本要正常走入客栈的身形唰的一下化为一阵龙形虚影,带着风吹向客栈上方。 龙影扭动之中直接穿过窗户,冲入了其中一个房间之内。 “昂——” 一阵淡淡的龙吟饱含龙威,原本昏暗的房间内顿时发出一阵凄厉诡异且尖锐的叫声。 “啊——” 这喊叫声不只是敖珀和灰勉能听到,更是让客栈内外许多人都听到了,而房间中,在敖珀和灰勉眼前,似乎是有一片诡异的黑影溃散掉了。 那一股股黑气顺着门窗而去,灰勉身形一闪,一支金色的笔刹那间从脖子下的绒毛中飞出,叼住笔就朝着门上一点。 “封!” 灰勉此刻口中喊出的字眼充满威严,和它平日里的状态判若两貂。 唰—— 金光自笔尖绽放,仅仅是一刹那,客栈房门仿佛闪过金色纹路,一瞬间遍布整个房间,更是有一道门神虚影在房门上显现。 但灰勉回头的时刻,却发现刚刚的黑影已经全都消散于无形了。 “嗯?” “不用白费力气了,不是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不过是一股怨气罢了” 敖珀走到了房中的床前,床上的男子已经死了,看那睁圆的双目和床上挣扎过的痕迹看,应该是被人活活闷死在床上的。 灰勉飘到了敖珀肩头,定睛看向床上的男子,室内的昏暗自然影响不到它的观察。 “这是早晨买了鳞片的人!先生,那鳞片呢?” 敖珀看向一侧。 “这只是一個下人,龙鳞就在隔壁,在他主人家手中!” 一人一貂说话间,尸体五官七窍等处似乎有模糊的黑气弥漫出来,这时候灰勉也反应了过来,那黑影的源头在这。 刚刚那一阵诡异的叫声同样惊动了客栈里不少人。 这会又不是很晚,甚至还有许多人在大堂或者屋中用餐,客栈的一楼堂内,掌柜的和几个伙计身上也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吗?”“我也听到了” “你们几个,快上楼去看看!” 几个伙计犹豫之下,纷纷上楼去,楼道里也有一些房中的客人小心地出来查看,更有一些胆大的人跟着。 几番查找之下,惊动了不少客人,终于是找到了那间屋子,不远处另一个房间的一个男子见到客栈伙计和几个好事住客聚集到那边,顿时心头一惊。 这男子本来张口要说话的,但犹豫一下还是没有立刻出声。 随着伙计又是敲门又是喊话,最终设法打开门进去的时候,很快就有人满脸惊恐地冲了出来。 “死了啦,死人啦——” “什么?”“死人了?” 楼下的掌柜脸色发白,更有人立刻嚷嚷着报官 在一阵混乱中,街道上却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客栈一楼的人往外一看,竟然有许多衙役朝着这边跑来。 即便是这种时刻,也免不了让人下意识想着,这还没报官呢,怎么就来了? 这会一队衙役正匆匆向着客栈方向而去,为首的捕头接到命令,说是客栈内可能藏着要犯,要先行控制,只是还没到客栈呢,却发现立刻有人迎了出来。 朝着客栈里面望一看,人声嘈杂各个面色惊慌。 捕头立刻反应了过来,不好,看来是来晚了,已经出事了! 而迎出来的客栈口中的呼喊也印证了捕头的预感。 “差爷,差爷你们来的正好啊,客栈中出事了,出人命了——” 捕头立刻看向身后。 “快,老吴老金,带人先看住客栈前后的口子,其他人随我进去!” 来的人不少,此刻一种官差冲入客栈,也让不少客人心头略安,在伙计的带领下,捕头等人一路直冲三楼,到了出事的房间外。 这会房间里自然不可能还有敖珀和灰勉,更没有什么金光。 捕头带着几人进入房间,却莫名觉得有些阴寒,床上的尸体神色惊恐,一脸的死不瞑目,瞧着让人觉得分外瘆人,即便是捕快看了也头顶直冒凉气。 死相更惨的也有一些个老捕快见过,但这一个就是看着更骇人一些。 (本章完) 第635章 果如所料 看着床上之人的死状,捕头扫了几眼大概也就知道了对方的死因,房内的几个捕快在周围搜寻,有人开窗上下打量,有人伏身看向床底。 捕头看向门口,除了挡在门前的几个同僚,外头的客栈掌柜和伙计,以及其他诸多住客都在看着里头,也没有什么议论的声音。 “谁与死者是同行之人,亦或者谁认识死者?” 一听到里面捕头的问话,外头的人都面面相觑,一些人也下意识摇头。 “掌柜的,你们也没印象?” 掌柜的和客栈伙计左右看看,似乎在寻找印象中死者的同行者,直到这时候,一个神色不安的住客这才挤到更靠近门口的位置说话了。 “我我是” 周围人全都看向说话的那位,捕头走近门口几步上下打量着说话的人,这是一个脸上圆润但身形并不多臃肿的中年男子,胡须较短衣着考究。 只不过男子此刻衣衫并不整洁,显然是睡梦中慌忙起床,脸色也有些苍白,应该是惊魂未定。 “你们是什么关系?来海玉县做什么?” 男子赶忙回答。 “差爷,里头的那位是我的家仆,跟了我好多年了,因我嘴馋,从外地来海玉县品尝海鲜的” 捕头视线扫过周围,更是眯眼看向这個模样不太像是行凶者的外地人.——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县衙之中,捕头在官邸书房向着县令关新瑞汇报着那边客栈的情况。 “大人,客栈中的死者是被人直接用被子捂死的,行凶者手劲很大,死者面部浴痕很重,行李被翻过,少了一些财物.另外客栈中一些住客和客栈上下的人似乎也不太像是凶手.” 捕头是有办案经验的人,仔细说了许多,虽然这些只是他的初步判断,但也能作为重要参考依据。 关新瑞略显不耐。 “知道了,那么可曾问出是谁怀揣着那东西?” 捕头明白了县令关心的地方了,赶忙回答。 “回大人,拿着那东西的人,正是死者的东家,他悄悄告诉我,说是怀疑有人想要盗取他手中的宝贝,这才害的家仆身亡!” 关新瑞脸上浮现一丝惊色,随后眉头紧锁,看来还有人想要龙鳞? “可曾看过他的宝物是什么?” “看了,用布包起来的,瞧着像是琉璃瓦,他却说是龙鳞,简直荒谬.” 捕快这么说着却忽然发现县令神色十分认真。 “既如此,立刻把那外客付昌禹带到县衙看押起来。” “这” 捕头凑近几步。 “大人,那付昌禹的嫌疑较轻,反倒算是间接受害之人,关押不太合适吧?” “那就告诉他将之保护在县衙,此人身上的东西说不定关系到朝廷社稷,一介布衣带着走来走去,若是真被有心人夺去如何是好?” 捕头微微一愣,朝廷社稷?难道县尊大人说的是那个所谓的“龙鳞”? “那客栈的其他人呢?” 关新瑞看了捕头一眼。 “你看着办便是,你也是老捕头了,不用什么事都需要本官教你吧?快去!” “是!” 捕头心头一凛,赶忙领命之后拱手告退,步履匆匆地返回客栈方向,同时心中也若有所思。 只不过有些事也就是想想,吃一口当差的饭还得看县尊大人的脸色,下什么令办什么事就是了。 很快,客栈那边的外来客付昌禹就被几名官差带去了县衙,当然这还算不上是关押,似乎前者本来也十分惧怕,对此倒也并不抗拒。 客栈的命案折腾了半宿,死者的尸首被衙役抬走带去了县衙的停尸房,客栈里面也渐渐安定下来。 只不过毕竟今天晚上死了人,客栈里面的诸多住户多少也有些膈应,但县衙留了衙役守在客栈,不准里面的轻易出入,还得等明后天的排查,再膈应也得接着住。 客栈外,一栋楼房的屋顶,一名穿着深色衣衫就静静的伏着身子趴在这里,看着数十步外客栈的喧闹,也最终等着客栈的一切归于平静。 这时候,这名深色衣衫的人才缓缓起身,只是当他转身的时候心头却猛然一跳,身边几步开外竟然还站着一个人,身形都不由一下向后跃开一丈。 “谁?” 质问的声音中饱含了惊恐和不安。 而此刻的敖珀神情淡漠地转头看向男子,和对方蒙着面包着头不同,敖珀丝毫不屑于隐藏自己的面貌,只是淡淡说道。 “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么?” 很显然,这穿着夜行衣的人正是杀害客栈中那位付家家仆的凶手,只不过他一直藏在这里。 敖珀此刻甚至不由发散联想了一下,难道真和上辈子电影里说的一样,杀人行凶的家伙喜欢偷偷在远处看着案发现场? 当然这种念头不过转瞬即逝,敖珀他现在心中充满了疑惑。 敖珀踏出一步的时候,身穿夜行衣的人立刻后退了两步。 毕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边而没被自己察觉,来人的武功怕是远胜自己。 念头至此,男子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瞬间就直接窜出屋顶,施展轻功落到远处另一栋房子的屋顶,随后脚步轻点健步如飞,纵掠屋檐墙壁快速逃离。 敖珀只是看着对方离去,一息之后一步踏出,已然驾驭一股清风而去,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已经落到了男子的前方。 但见到敖珀落到前方拦住去路的时候,男子心头惊骇不已,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刚刚他根本连丝毫动静都没听到。 没有脚尖落屋瓦的声响,甚至没有破空抖衣衫的声音,若说有,那也就只有微弱风声! “让我来问问” 敖珀淡淡说了半句话,话音才落便伸出右手。 “呜呜.呜呜” 仿佛一阵狂风在耳边响起,更如毫无着力地坠落深渊,只不过这深渊是横向的。 男子身形竟然不受控制地离地而起,手脚在空中挣扎挥动之下,直接飞向了七八步外的那人。 “啪~” “呃” 此刻敖珀的右手呈爪,已经掐住了男子的脖子,高大的体态使得他不需手臂太过向上,便已经让男子双脚离地。 纵然有一身武功,男子此刻却倍感无力,就连挣扎是如此,双手用尽力气抓住对方臂膀,却好似抓在铁块上,剧烈的痛楚伴随着窒息感和强烈的恐惧感,双脚颤抖着微微蹬腿。 “呃啊.嗬呃” 直到这一刻,敖珀后半句话才继续出口。 “.你是谁?” 龙族天生强大,在本心不改的同时,于某些方面而言,龙变自然也有几分自己的性子,敖珀犯不着和眼前这人拐弯抹角。 男子脸色已经微微发紫,呼吸不到空气又感受到强烈压迫的他只觉得死亡正在逼近。 而刚刚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与其说是绝世武功,还可能是妖术! 这时候,敖珀的右手微微松开一些,男子双手抓着他的手臂,身体挂在半空,犹如差点淹死的野狗一般剧烈喘息。 “嗬嗬,嗬,嗬.” 敖珀神色依旧淡漠,这一刻才侧脸看向男子。 “说!我不想问第二遍!” 男子已经满脸是汗,心中更是胆寒,若是不说的话,自己绝对会死,甚至原本想要搪塞的念头这会也生不起来了。 “我说,我说我,我做了个怪梦,怪梦,梦中有人,有人要我帮忙,帮忙引起县衙的注意,让,让龙龙龙鳞” “让龙鳞落到官府手中?” 男子挣扎着想要点头却不行,但神色大致说明了他的附和。 “对,对的!我梦中所见甚多,似乎也会有荣华富贵回报,能心想事成.我也不知怎么的,好像被鬼迷了心窍” “哼!那便看看他给你什么回报吧。” 这么说着,敖珀右手用力一捏,手中的人眼睛一白一闭,一下就没了动静。 灰勉从衣领处探出头。 “先生,您把他弄死了?” “那还不至于,我不是说了吗,看看他能得到什么回报。” 灰勉点了点头,跳到敖珀肩头看向大海的方向。 “果然如您所猜的,这鳞片铁定不是那渔夫运气好打上来的。” 敖珀也不多话,将手中的人往随手一丢,对方就好似随着一阵风落下远处的地面,最终落到了一块杂草丛生的泥地上。 虽然落地的时候并不轻,但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重。 “先生,咱们要不要去北海龙宫一趟,这事指不定和北海龙族有关系呢!” “有关系怕也不是什么好关系,海上的事对于北海龙君而言,只要有心就没有秘密,之前伴随潮汐海风的那种怨恨感,他不可能不知晓.” “啊?那他不管?” 灰勉诧异地回头看向先生此刻的脸,后者神色若有所思,却也并未回答。 —— ps:抱歉哈,今天还是只有一章,无言以对,甚至不敢打开评论,只能说并非有意 (本章完) 第636章 以怨而现 “先生,那买了最后一张鳞片的人在哪呢?” 灰勉这么问一句,敖珀在则看向了城外,微微皱眉道。 “有一股很深重的压抑气息,以至于气数浑浊不清,不过那第三张鳞片已经离开了海玉县城!” 说话间,敖珀抬头看向天空,今夜的凸月泛着一丝淡淡的红晕。 “嗷呜~~~~呜~~~~” 远方的啸声也不知道是狼嚎还是犬吠,显得分外悠长。 但这一声嚎叫也让敖珀心头一惊,声音入耳的在隐约之间还带给人一种凶戾感。 这一刻,敖珀化为无形之龙,带着灰勉立刻飞离海玉县城,直奔西北方而去。 他们飞遁速度极快,龙形扭动之间已经升到高空,随后直奔刚刚听到狼嚎的方向,顷刻间已经飞过百里,下方就是一条蜿蜒的官道,绕着一片丘陵小山前行。 敖珀只是飞掠而过,径直向着前方更深更高的山而去。 “嗷呜——” 前方最高的一座小山之上,有一只灰狼对月仰天长啸,但此刻却有一股狂风从远处而来。 “呜呼.呜呼” 狂风呼啸吹得山中林木摇曳,更隐约有一种恐怖的气势在其中。 昂—— 若有若无的龙吟随风而来,狂风刹那间直接将那头狼掀飞,携龙卷之势在不断旋转中升天。 “呜呜呜呜.啊呜呜呜” 灰狼顿时发出一阵阵惊恐的悲鸣,四肢不断摆动在空中挣扎,随着狂风在天空翻卷一小段时间之后,这灰狼竟然极为命大地落到了山林草丛之中,并且也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呜呜呜” 一阵犹如受伤野狗的悲鸣过后,灰狼挣扎着逃窜离去,眨眼就在林中失去了踪影。 而此刻敖珀的身形也出现在了灰狼之前狼嚎的小山顶上,皱着眉头看着灰狼逃离的方向。 “咦,只是一头普通的野狼啊.” “是啊.只是一头普通的野狼罢了” 敖珀喃喃说着,但刚刚的感觉却不简单,在刚才听到狼嚎的一刹那,他脑海中竟然有北邙妖王的感觉一闪而逝。 那种怨恨,那种不甘也随着刚刚的感觉一闪而逝。 “难道这就是我的劫数?” 敖珀眉头紧锁,随后神色一闪。 “不对!” 灰勉带着疑惑和一丝紧张问了一句。 “先生,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敖珀看向肩头的灰勉。 “那鳞片能引动怨气,而这怨气的源头也甚为古怪,甚至只寻着你心中的某种感觉就可能出现.” 敖珀回忆之前的种种,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之前的渔村中的老李家触碰通感过那张带血的鳞片,那鳞片本身似乎并无什么特殊气息,但通感中却又有恐怖的怨念。 敖珀简单将刚刚的感觉同灰勉一说,后者这才明白先生为什么忽然飞到了这里。 只不过不论是仙躯还是龙身,甚至是亲手斩杀北邙妖王的女剑仙,对于易书元而言,心中对北邙妖王并无任何惧意。 现在如此,乃至当年面对北邙妖王那一刻也是如此。 “难道与心魔有关?” 灰勉这么问一句,此刻的敖珀也在做着思考。 “只怕没那么简单!” 话音落下,敖珀凭借此刻龙族的感觉,再次御风而起,继续向着西北方飞行,一段时间之后,在天空中追到了一处官道上的驿站。 到了这里,那鳞片的感觉就十分清晰了,买了第三张鳞片的是一个客商。 这名客商本来就是从海港码头下船的,听到李老三的售卖就买下了这一张宝贝,这会正下榻在驿站中。 龙鳞这种东西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才在海港买到了这张宝贝,实在是运气使然。 一名男子这会独自在房中,借着灯火细细观看手中的鳞片,桌上还摆着笔墨,男子看着鳞片啧啧称奇,随后轻轻吹灭了灯火。 在灯火熄灭的时候,鳞片上原本并不明显的光辉这会开始变得显眼起来,附近几寸处的毫光也有种美轮美奂的感觉。 “难道这真的是龙鳞不成?” 男子用笔沾墨在呈现荧光的鳞片上画了很多个圈。 这鳞片完整一张自然是宝贝,但也有一定厚度,打磨打磨说不定就能做出很多宝石,但这东西摸着有一定柔韧性,似乎也容易留有划痕. “唉,若是带到画龙寺去,是不是也挺好呢?” “不知道能否入药呢?若是真是龙鳞,以此为药岂不是活死人肉白骨,壮阳补精妙用无穷?” 不得不说,这人的想法还挺多。 正在这时,外头似乎是起了一阵大风,木销封住的窗户也被吹得不断作响。 男子皱了皱眉头,用黑布盖上龙鳞包好,放入桌上的木匣中,时候也不早了,说不定明天天气还会不太好,先早点睡吧。 “啪嗒啪嗒啪嗒.” 有的木质窗户在不断抖动,男子犹豫一下,放下鳞片起身走向窗边,用力将松动的木插销塞紧,这才让这扇窗稳固下来。 “呜呼.呜呼” 外头狂风呼啸,似乎风势正变得越来越猛烈。 “咣当~”一声,外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狂风中打翻了,男子好奇之下就打开了木插销,开窗想要看看。 这窗户一开,顿时狂风扑面而来。 “轰隆隆——” 外头忽然一阵电闪雷鸣,男子更是在雷光中被吓得惊叫起来。 “呃呃呃啊——” 男子一下子向后摔倒在地上,整个人不住地后退,但脚已经彻底瘫软,使不上力气,只是惊恐地看着窗外尖叫。 “啊——啊——” 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因为在男子的眼中,此刻的窗户外头,在风雨交加之中,在电闪雷鸣之下,竟然有一条巨龙飞舞在空中。 那一颗巨大的龙头就出现在驿站之上,确切的说对准了男子所在的房间,对准了这扇窗户,对准了他。 巨龙身形显露不多,唯独龙头十分清晰,龙躯似乎在在风雨和水雾之中若影若现。 “我的鳞我的血” 巨龙带着嘶吼的声音十分沙哑,似乎带着痛苦,伴随在电闪雷鸣之中更让人心神惊骇! 而此刻男子似乎忽然发现了,那窗外飞舞的巨龙身上,偶尔显露的有限身躯上,竟然有好多处血窟窿,似乎鳞片被人生生拔下. “不,不,不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啊.” 男子被吓得几乎要晕过去,还能说出话来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努力。 “还给我,还给我” 巨龙沙哑的声音响起,龙头摆动中那琥珀色的目光泛着幽光。 “还,还,还” 男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撑着身体爬到桌边,挣扎着站起来,取了桌上匣子中的龙鳞,带着颤粟凑近窗边。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给,给你” 男子甩出龙鳞,向着窗口不断求饶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惊呼一声之后,身边发出“嘭~”的一声,男子也身子一抖,一下子被惊醒过来。 男子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头全是汗,他直起身子看向周围,虽然昏暗,却也能看出是在驿站的房间之中。 外头确实有风雨声,但风雨似乎并不是很大。 愣神好一会,男子才终于渐渐回神,原来只是一场梦啊,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啊 男子低头看向桌面的木匣,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是因为看了龙鳞所以梦到了龙? 身上抖了一个激灵,男子立刻用火石重新点亮了油灯,在刚做完噩梦惊魂未定的时候,用光明来驱散恐惧是很多人下意识会选择的方法。 灯火燃起光明重现的时刻,男子的心也安定下来。 梦中那条来讨要鳞片的巨龙给人一种分外真实的感觉,这东西不会真的是龙鳞吧? 男子下意识就打开了木匣,但伸手一摸就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回事? 男子慌忙抖开黑布,“咚咙”一声中,一颗龙眼大小的圆润白珠落到了木盒中,除此之外布中也没有鳞片落下。 “这” 男子又愣在当场,看看屋子中的一切,门窗皆已经插销锁死,再联想刚刚的梦境,一种猜测不可抑制地在脑海中产生。 “难道.” 男子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些汗珠,脊背也跟着有些发烫,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等了许久,男子也自我安慰了许久,终于有性情查看木匣中的珠子,这一看,脸上也渐渐浮现一些喜色。 犹豫一下,男子又一次吹灭了油灯,手中捏着的珠子也渐渐散发出毫光。 很显然,这珠子也是一件宝贝,或许是那前来要回鳞片的龙给的回报? 对,对!只能是这样了! 这么说的话,那龙应该不会找我麻烦吧? 冤有头债有主,我可是无辜的啊,想必龙也知晓吧. 这世上还真有龙啊—— 夜空中,那一张鳞片自然到了敖珀手中,他略使手段得到这东西自然不难,此刻看着这张在月光下也显出几分晶莹的鳞片,再回头看看那边驿站方向,心中若有所思。 “那家伙想法还挺多,就是不知道他满不满意。” 敖珀神色虽然依旧显出几分淡漠,但语气却带着诙谐,灰勉知道龙变之下的先生,这已经算是说笑了,便也笑着说了一句。 “满不满意他最好还是收着夜明珠别再想别的幺蛾子,这东西拿着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敖珀微微点头,将手中的鳞片递到肩头,灰勉下意识接过,疑惑问一句。 “先生什么意思?” “你带着这东西去一趟北海,最好能见一见北海龙君,看看龙宫那边对这东西知道多少,是什么态度。” 灰勉一爪捏着鳞片一爪指着自己。 “就我去啊?” “嗯,就你去,我在这看顾一下。” (本章完) 第637章 糟糠鬼面 灰勉也不多说什么了,手中鳞片轻轻一抛使其悬浮在面前,随后金笔在握凌空书写几个金色文字。 雾隐其踪! 四个金文落下的时刻从文字的笔画延展之处延伸出一道道金色的锁链,将这张鳞片彻底包裹起来,随后金光一闪,一切又全都消散。 易书元微微点头,大概明白灰勉的意思了,不过也无需多问,灰勉有自己的智慧和方法。 “先生,那我先去了。” “去吧,小心些!” “嗯!” 灰勉应了一声,随后顺爪抄起鳞片御风分离敖珀身边,在后者的目送中向着高空飞去,等它化为一道流光飞向北海的时候,笔和鳞片都已经被收了起来。 敖珀收回视线,身躯融入风中,无形龙躯随风摆尾,掀起一阵气流飞向之前的海玉县。 —— 海玉县城,黑夜中某个角落的草丛中,一只花狗对着草丛狂吠几声。 狗叫了几声之后,附近一些人家的家犬也有好几条聚集过来,也纷纷对着那草丛一阵吼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呜汪汪汪.” 狗叫声太吵人,吵醒了一部分早已经入睡的居民,也有人披上衣裳开门到院中来看情况。 “大晚上的,喊什么喊?” 邻居也有人出来,听到声音也议论一句。 “会不会是来贼了?”“那边草丛里有什么?” 狗叫声和周围几户人家中的男子故意大声的嚷嚷声,终于是把草丛中的某人给惊醒了。 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身子一颤,一下子清醒过来,周围的犬吠声和人声似乎已经很近了,伸手摸了摸脸,蒙面巾还在,然后立刻撑地起身,猛然一跃纵身而起。 “哗啦啦”的衣衫破空声之后,男子已经以快过常人反应的速度飞檐走壁离去。 这一变故吓得不少狗都后退,更是让一些看到的居民纷纷大惊。 “哎呀,那个黑影是什么啊?”“嗖的一下就从草丛里飞到天上不见了!” “不会是”“嘘说不得!” “怪不得狗都在叫.” “别说别说,给祖宗牌位上個香,都去睡觉去!” 附近居民都在紧张议论着,不过毕竟是深夜,很多人也不在外头久留。 黑衣人此刻就在一栋稍高的建筑屋顶,贴着阁楼窗户下面的位置伏低身子紧张喘息着。 男子听着不远处居民说话的声音和狗叫声,视线则不停环顾周围,那个诡异恐怖的男人似乎是已经不见了,本来他刚刚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这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放过我? 男子平复了一会,随后略微活动一下手脚,挣扎着起身,犹豫再三之后,他并没有选择立刻离开,而是在屋顶纵跃,向着县衙方向而去。 以男子的轻功脚力,没多久已经到了县衙内,而这里的衙役显然并不能发现他,让他轻松落到了后方官邸。 海玉县衙中,虽然夜已经深了,但县令关新瑞却毫无睡意。 此刻在关新瑞的官邸书房中,他和他的老丈人带着惊叹的神色看着拿在关新瑞手中的鳞片。 这鳞片呈现一种淡黄色半透明的感觉,两人一人手持一人也伸手触摸,分量不轻不重,能感觉到鳞片冰冰凉凉和十分顺滑的质感。 “嘿嘿嘿嘿,一个外来客,略微恐吓就交出来了,也算他聪明,用不着上别的手段!” 关新瑞这么说着,一边的老岳丈脸上也带着笑容,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鳞片,余光瞥一眼女婿,对他也是甚为满意。 也是这时候,有衙役端着一盆水到了书房外。 “大人,水打来了!” 关新瑞和老人将鳞片藏在身后,对着门口说了一句。 “进来,把盆放地上便可。” 衙役这便推门进来,将装了大半盆水的木盆放在地上,看看县令和老人。 “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关新瑞摇摇头。 “没有了,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对了,吩咐下去,加大戒备,凶犯还在逃,绝不能让此等人逍遥法外!” “是!” 衙役拱手离去,也将书房的门带着关上,而屋内的两人则相视一笑。 “快试试!” “唉!” 两人都顿到了水盆边上,关新瑞将鳞片丢入水中,水面似乎带起一些波纹,但也算不上太夸张。 “贤婿,待我熄灯看看!” 老人走到桌前,将桌上的油灯一下吹灭。 下一刻,水盆中的鳞片绽放的毫光顿时就明显起来,在水流的作用下,仿佛有一道道鳞形波纹在木盆之中晃动。 “岳父大人,您看!” 关新瑞指了指四周,这光辉也从盆里折射到了周围,墙壁上和上方的梁木以及顶端,都有一道道鳞形波纹在晃动,看一会之后就仿佛是有一条巨大的龙盘绕着屋子在扭动。 “宝贝,好宝贝啊!”“这果真是龙鳞啊!” “贤婿,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啊!” “哈哈哈哈哈,多谢岳父大人指点,小婿怎会错过呢!” 两人此刻都十分兴奋,不过关新瑞此时又忍不住道。 “关键是另外两片鳞片如何得到呢?周泰楼东家那边且不说,剩下一片则是下落不明啊!” “得一便可得二!周兴旺那边倒是不成问题,你是官他是民,周家产业还得样仗着你这父母官呢,你使点手段,不愁他不服软.只不过嘛,都是乡人,也都有头有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留些余地!” 关新瑞微微点头。 “小婿明白,他最好是识趣一些,若是不识抬举休怪我不讲情面!” 书房屋顶上,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早已经偷偷挪动了几块瓦片,有猫眼大小的洞眼缝隙,而他则趴在上头眼贴孔隙看着下方,自然也看到了那落于水中的鳞片散发出的光辉。 下面的书房中呈现出的感觉美轮美奂,让人不由自主就有些痴迷,这东西,确实是宝贝,或许真的是龙鳞呢! 正在这时,县令关新瑞准备将手伸入盆中,似乎是想要将鳞片拿出来,但才刚凑近,心中忽然一跳。 “啊” 关新瑞惊呼一声,令旁边的老人都被连带着吓一跳。 “贤婿,你怎么了?” 室内本昏暗,但在鳞片光辉之下关新瑞不安的神色还是十分明显,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再次小心地凑近水盆柜,这才微微放松下来。 虚惊一场. “没有,小婿刚刚是.” 话才说到这,关新瑞看着水盆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水盆之中,映出一个倒影,那是一个脸色惨白的妇人。 “啊——” 关新瑞脚下一软,被吓得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然后猛然看向上方。 既然倒影在水中,那是不是就说明上头. “贤婿,贤婿你怎么了?” 这一刻,关新瑞身边的刘员外赶忙过来搀扶,也同时顺着对方视线看向上头。 书房屋顶上的男子此刻也是心头一惊,底下这两人忽然抬头,他自然是觉得自己被发现。 今夜男子已经是第二次在潜藏中被发现,这会心头也不由一慌,刹那间起身逃离,也不免将屋瓦踩得响了几声。 “呃啊,哎呀” 下面的关新瑞本来就心生恐惧,这会更是被上头的动静吓得跳了起来,而一边的刘员外则是立刻大喊。 “上面有人,有人,快来了啊,有贼子,有刺客——” 刘员外的喊声立刻惊动了衙门的衙役,很多人抬头看向上方,而黑衣人逃离的动作也自然被人看在眼中。 “好大的胆子——”“贼人休走——” 外头是捕快衙役的呼喊声和追逐声,也有几个衙役凑进书房前来询问。 “大人,刘员外,你们没事吧?” 关新瑞脸色苍白,但此刻已经竭力镇定下来不少,在老人的搀扶下也已经起身。 “没,没事.” 刘员外打开门看向外头,怒斥着前来的几名衙役。 “你们如何看护县衙的,贼人都已经跑到顶上来了,若非伱们大人心思敏捷提前察觉,只怕就要出事,还不快去捉拿贼人!” “呃是是是,不过不少弟兄已经去追了,我们要守在这里保护大人.大人,您真没事么?” 外头的为首的衙役伸长脖子看看里面,见关新瑞坐在书榻上,虽然惊魂未定的样子,但显然并无大碍,这才安心下来。 关新瑞也在平复气息,对着外头道。 “本官没事.那贼人.” “大人放心,已经去追了.” “嗯你们先退下吧,莫要走远,就守在外头!” 几名衙役面面相觑,为首的拱手领命。 “是!” 随着门再次被关上,关新瑞的心又紧张起来,赶忙到书案边拿起火石,慌乱之中打了几次才终于点燃灯火。 当室内被灯火光辉照亮,关新瑞心中才似乎因为火焰有了几分温度,脸上也渐渐恢复一些血色。 “贤婿,你.” 刘员外看着关新瑞,觉得他似乎受到的惊吓有些过度了。 “岳父大人,您可在水盆中看到了什么?” 刘员外闻言下意识走到水盆里看看,那鳞片就在水中,此刻即便点燃了灯火,但依旧能看出鳞片自身带着的淡淡光辉,只是没那么明显而已。 “看到了龙鳞啊。” 关新瑞小心走进几步,却不敢伸头过去。 “岳父大人,您把龙鳞拿出来吧” 刘员外虽然略显疑惑,但也点了点头,扯着袖口伸手将鳞片从水盆中取出,甩了甩水,忍不住带着惊叹又欣赏起来。 “唉,真是好宝贝啊,都有些舍不得啊!” 关新瑞看看那鳞片,随后小心接近水盆,伸头往里面一看,盆是盆水是水,又凑近一些端详好一会,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呼” 但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关新瑞在心中暗暗祈求神灵保佑。 (本章完) 第638章 化虚为实 书房中又平静了一会,岳婿两人依然在细细端详鳞片,越看越是爱不释手,但终究天色已晚。 “贤婿啊,时候也不早了,这龙鳞你可要保管好啊,改日我再来观摩!” 刘员外准备离开,恋恋不舍地对女婿叮嘱着,关新瑞送到书房门口,前者不忘多说一句。 “对了,会芳和孩子明天就回来,是我派人送来还是” “不劳岳父大人费心,小婿明天上午便派人去接!若非最近公务繁忙,一定亲自上门!” 关新瑞说话的时候朝着书房内的书案方向示意了一眼,刘员外赶忙连连点头。 “对对对,此事要紧,万分要紧,这样吧,你也别派人来了,我亲自送他们回来,也好再来帮你拿拿主意!” “如此,就多谢岳父大人了!” 说着关新瑞就要出门相送,刘员外摆摆手。 “勿要远送,我自去便是,正事要紧,文书或可今夜起草.” 说着,刘员外凑近关新瑞耳边低语几句。 “四王如今就在郡城,此前派人请我前去郡城一叙,我称病未曾前往,倒也是你的一条路子,借此或可直接上达天听!” 关新瑞微微露出一丝诧异。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越过郡守大人?” 刘员外微微点头。 “多想一想,你会明白的。” “多谢岳父大人提点!” 关新瑞又郑重行了一礼,随后刘员外摆摆手,向着外头走去,关新瑞赶忙向着候在外头的衙役示意,替他送一送人。 很快,书房这边就真正安静下来,不过关新瑞的神色却带着一丝兴奋。 岳父大人的意思他如何能不懂呢,龙鳞这种宝物,能直接接触到皇家才是最妙的,多经手几层,分到他这边的功劳可就不多了。 想通这些,关新瑞这才带着笑容走入书房,只是当看到书桌上的鳞片,又不由想起刚刚看到的事情。 这会关新瑞也关书房的门,走近龙鳞拿起来小心查看一下,随后渐渐安心起来。 应该只是眼花了吧 关新瑞的眼神又开始充满幻想,若是能抓住这次机会,再凭借着岳父大人的人脉,平步青云不是梦啊! 将鳞片小心包好,关新瑞还是不放心将这宝贝单独藏,而是选择带去卧室休息。 夜更深了,打更的已经敲棒子报过四更天。 关新瑞也早已经在自己的卧室之中睡去,只不过今夜他辗转反侧似乎是睡得并不安稳,但脸上却显出几分笑容,显然是在做着美梦。 梦中的关新瑞听说京师来人,率众到了县衙前堂。 “海玉县令关新瑞接旨——” “臣接旨——” 站在堂前的太监展开圣旨宣读,在梦中的圣旨都没有额外内容而是直奔主题,更是直奔他心中所想所欲。 “关新瑞献上至宝龙鳞,乃有大功于社稷,帝有感其贤德.” 加官进爵,富贵荣华. 关新瑞在床榻上露出笑容,口水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 但也是这时候,梦中的场景忽然开始变化,关新瑞笑着要接旨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圣旨上开始冒出一股红色,并且越来越浓,简直好似是粘稠的血液! 这血液顺着圣旨流淌到了关新瑞手中。 “啊!” 关新瑞吓得一下子将圣旨丢在地上,然后看着血液迅速蔓延,县衙大堂很快就被血色浸染,他慌忙后退,却见墙壁也渐渐变成血色。 周围县衙的环境也在变化,在血液之中渐渐变成了一座相对简陋的屋舍,熟悉中带给关新瑞一种恐惧感。 这里,这里. “相公.你是高中归来了么?” 关新瑞听到声音如坠冰窟,整个人僵立当场,颤抖着想要转身,但梦中的身体却一下子动弹起来特别困难,明明站着却有种仿佛躺着的感觉,想要迈步逃跑,脚步却十分沉重难控制。 “相公.你说过的” 一只苍白的手伸到了关新瑞肩膀上,又渐渐挽住他的脖子,指甲上不断有血液渗出来 “相公.” 关新瑞浑身颤抖起来. 床榻上,关新瑞浑身一抖,在“啊”的一声惊呼中终于是醒了过来。 “嗬,嗬,嗬,嗬” 关新瑞身体依然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虽然已经醒了,但脸色也十分苍白,仿佛神魂牵连着梦境,看向黑暗中的一切都惊恐不已。 明明身上已经吓得出了一身汗,但还是舍不得掀开被子,反而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是梦,是梦,只是一场梦 县衙官署花园之中,已经变回原身的易书元独自坐在这里,一只白瓷杯,一壶细颈酒,自饮自酌,品尝着大蟾王赠送的佳酿。 只是一场梦么? 易书元捏着酒杯送到嘴边,品尝一下之后将酒一饮而尽,酒水入喉,酒味弥漫的同一时刻,心中推算随酒而动。 方才略感这县令梦境余韵,此刻有关这海玉县令的一些事在易书元心头也逐渐明晰。 此人原本是卓远郡一名寒门子弟,家道中落多年,寒窗苦读期望考取功名,原本在家乡也已经有了家室,妻子其貌不扬却胜在贤惠,几乎是独自撑起了那个家。 后来关新瑞果然金榜题名,而且名次还不低,但朝中无人脉,最终没能留在京城,而是外放为一方县令,虽如此,却也是在海玉县这个还算不错的地方。 上任之初受到了海玉县当地乡绅的热烈欢迎,更是送上了足够的敬意。 本县刘员外原是朝中大臣,告老还乡回到海玉县,觉得县令一表人才,对其十分中意,而他家中还有一个年岁已经偏大的待嫁小女 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而直到这一刻,关新瑞才终于又回想起家乡的“糟糠之妻”! 易书元微微皱眉,又倒了一杯酒,酒水入喉,脑海中似乎又呈现出一种画面。 本是一纸休书,后来又觉不保险,做出更多的事情,直至最后一不做二不休. 孽障一個! 易书元放下酒杯,侧颜看向一处,正是那海玉县令的卧房所在。 从刚才开始,易书元就已经察觉到一股淡淡的怨气滋生,但这怨似有源头,滋生的怨气却来得十分诡异,显然也和那鳞片有关。 而且经过刚才的一场噩梦,易书元能察觉出那股怨气虽然还处于一种若有若无的状态,但明显变强了。 易书元推衍乾坤变化,对这种感觉异常敏感,这很有种化虚为实的感觉! 不远处的屋顶上,瓦片之间似乎有一阵极其细微的响动。 易书元扫了那边一眼并没有任何起身的想法,又是那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折返回了县衙。 此人凭借着武功高强,再一次来到这里,到了海玉县令的书房,甚至进去找了一番,随后又去了那县令的卧房,不过他去的时候,关新瑞已经被噩梦惊醒,这会都已经点燃了灯光。 这鳞片似乎也能激起人心中的欲望,至少是一种想要占为己有的欲望。 就连这个受到指引要设法将鳞片带给衙门的黑衣人,都再三来看,以易书元之能,自然能觉出对方那一股淡淡的贪念。 易书元皱眉思量着,因为他和灰勉看到这鳞片并无任何此类想法,所以反而对这方面后知后觉的迟钝。 这东西绝对不简单,只怕是灰勉此行也不会顺利,这一点易书元已经有所预料,相信灰勉自己也有此准备的。 —— 北海之滨,一股清风送着灰勉到了海边,它御风向着大海深处飞行,至合适的位置就向着海面冲去。 没有激起什么水花,也丝毫没有影响一丁点浪潮,一只貂儿就穿入了水中,仿佛和水流融为一体,扭动着身躯向着深海游去。 灰勉本身擅长御水,对水的感知也分外敏锐,北海的水似乎比东海和南海的更为狂躁同时也更为冰冷。 龙宫,龙宫,哎呀,龙宫在哪来着? 从来没来过北海龙宫的灰勉,一时还真吃不准龙宫的位置,即便掐算一番,但龙宫这种地方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让人算到的,只能顺着模糊的感觉不断游去。 不过或许算不到龙宫的准确位置,一个大概还是不成问题,并且能算到龙气所在。 御水潜游一段时间,灰勉就觉出前方有入海之后自己遇到的第一条龙。 “哗啦啦啦.” 一阵水花在已经是十分昏暗的深海中窜过,灰勉加快了速度,而前方一股漩涡状的水流冲着这边游动而来。 也是此刻,原本游动中的一条黄蛟忽然心有所感,觉出前方连鱼儿都没有一条的水域似有微弱异动。 “哗啦啦啦啦” 黄蛟口吻处有气泡成片涌现,龙须摆动之间看向前方,就算是鱼,正常的也该跑了,怎么会直奔这边而来? 待到前方水流清洗的时候,黄蛟微微睁大眼睛,心中生出疑惑。 貂?这么深的海里?它怎么游过来的? 前方的水中竟然浅游过来一只貂儿,而且在黄蛟感知中这就是一只普通的小貂,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息,游动也是靠着身体和尾巴的摆动。 不说这边距离陆地和海岛有多远,就说这深度,是一只貂儿能到的了的? 不对! 黄蛟心生警惕,浑身龙气更加明显,激得四周水流都开始变得激荡起来,而前方的貂儿却一点没有逃跑的意思。 灰勉当然能感受到那股龙气,不过它见过的龙多了去了,甚至挨着真龙说话,甚至开过真龙玩笑,你算老几? 当然,灰勉也就是心中鄙夷一下,此刻凑近之后,浮在水中爪子作出拱手状。 “这位道友,伱既是龙族,请教一下北海龙宫怎么走,我有要事需要拜见北海龙君!” 黄蛟心头一惊,果然不是普通貂儿。 道友?这种称呼在妖身上是不多见的,也说明对方的来历是那几种之一,绝非寻常妖修! 这会的黄蛟一时间还没想得太深,至少没有想到易道子那一层去。 (本章完) . 第639章 龙族隐情 念头闪动中,黄蛟微微张口,水中传音发出回应。 “这位道友,龙宫并非轻易轻易可去的地方,近年来龙君也不见客,还是请回吧!” 灰勉神色微微一闪。 “龙君不见客?应当也是相对的吧,我记得此前南海龙君派人前来北海借书,龙君似乎也是见了的。” 居然知道这事,这件事发生还没几年呢,对于四海龙族和四方天界以及部分参与的仙道中人来说是大事,这些人之外则还并未传开,甚至算是少有人知。 其实就算是此刻的黄蛟,也不过是听龙族中有人提及过,并不清楚细节,但知道确有其事。 丹典道友貂? 而此刻灰勉也继续说着。 “况且若是我真有要事,还是不要贻误的好,纵然不见,也是龙宫管事来定夺,道友带我寻寻路就行,北海我不熟。” 黄蛟此刻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也改变了原本的主意。 “道友所言极是,请随我来,龙君喜静,近年来也少问外事,便由我御水带道友过去吧!” “有劳了有劳了!” 灰勉咧嘴一笑,游动到了黄蛟身边,不过这种陌生的蛟龙它可不敢随便坐人家身上。 黄蛟龙躯一摆,带起一阵水流,调转方向往更西北的方向而去,御水的速度比之前灰勉的明显要快不少。 “对了,还未介绍,在下黄训,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在下灰勉!” 黄蛟心中微微一动,果然是仙尊身边的那只貂儿,至少名字是对的,他也不由分心多加留意身边相随的这只貂儿。 实话说,直到此刻,蛟龙依旧觉不出这貂儿身上的妖气,这本身已经很能说明问题,更不敢让他有什么轻慢之心。 传说这只貂儿本为古时就存在的罕有大妖,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甘愿放弃一切追随易道子重新来过 即便是重新来过,也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易道子现世的当下,这看起来小巧可爱的貂儿,只怕在已经重新是神通广大的存在了。 相较于大海的无边无际,龙君距离陆地的似乎就算不上远了,毕竟要兼顾海洋和陆上的水系。 灰勉到达的龙宫范围的时候,只觉得这里的海水更冰凉了。 这北海龙宫没有当初南海龙宫那种瑰丽,但龙宫本身也有一种独特的底蕴。 山谷和海中山峦以及生长的珊瑚仿佛共同构成龙宫的一部分,跟在这种自然海底自然风貌之下,延伸出一些挑檐与楼阁,点缀着一些明珠绽放冷色华光。 淡淡的野性感中带着厚重和肃穆,若东海龙宫充满神秘,南海龙宫让人心生向往,那么北海龙宫见之则会在惊叹之中让人觉得有些望而生畏。 在黄蛟带着灰勉靠近龙宫范围的时候,龙宫外围已经有一股股特殊的水流靠近。 片刻之后,龙宫深处,一名巡海夜叉过来,不过他找的并非是龙君,而是龙宫丞相殷练,一条代龙君处理一些事务的老青蛟。 此刻老蛟正在龙宫主殿旁的宫舍沙地中休憩,听到踩水的动静睁开眼睛,立刻化为人形出到前方的殿堂。 “什么事?” 声音传来,夜叉也刚刚进入殿内,立刻走近禀报。 “禀告老丞相,黄训在海中遇上了一个貂妖,可能是易道子身边的那一位,说是有事要求见龙君!” 老蛟心头一惊。 “灰勉?只有他?易道子可曾来了?” 夜叉摇了摇头。 “只有他,不曾见到易道子!” 老蛟微微皱眉,这护法仙貂来我北海龙宫作甚?难道易道子来北地了? “丞相,是带他进龙宫呢,还是谢绝入内?” 听到这话,老蛟摇了摇头。 “不看僧面看佛面,更何况是这仙貂,请他来此吧,看是什么事,若真的重要,我再设法禀告龙君。” “是!” 没过多久,灰勉便随着巡海夜叉到了北海龙宫会客殿堂,一同来的还有化为了人形的那条黄蛟,看起来是一个短须青年。 一看到灰勉踩水前来,龙宫殿中的丞相也拱手走出来。 “不知灰道友前来,有失远迎,请进!” 灰勉悬浮上方两爪拱手,这会独自在此,即便是它也庄重不少。 “请!” 从接近龙宫到进入内部,这里的看到的龙族水族都不多,这会客的殿堂也不是那种空旷大殿,反而像是在海中珊瑚礁中雕琢出一片景观,说是殿堂其实都勉强,上无顶盖周围无墙,算是龙宫中独特的景,。 以礁石为桌宝螺为杯,为灰勉奉上茶水以及龙宫准备的点心,殷练礼数俱全,灰勉也不急着说事。 等茶水点心都到了,也品尝过后了,灰勉这才询问一句。 “不知龙君什么时候过来啊?” 殷练看着直接站在桌上一角的灰貂,笑着放下手中茶盏。 “道友有所不知,龙君如今正在闭关,是不见客的,若非是道友前来,寻常人就连龙宫也进不来,道友有什么事情,便直接同老夫讲吧,若真的十分紧急,老夫再设法通知龙君!” 不见我? 灰勉微微皱眉,它想过被龙君质问,却没想到连见都见不到,先生的面子可不小的,而且素来和龙族关系不错,北海龙君不至于刻意避开。 那是真没法见咯? 灰勉想了下,毕竟人家的地头,也不好多问,便也直接了当说明来意,只不过并非说出全部事实。 “既然如此,和丞相说也是一样的。” 说着,灰勉也不废话,直接从爪子向着脖子下的绒毛一掏,掏出一张外表封着淡淡金光的鳞片放在桌上。 “我为此物而来!” 灰勉说话的时候微微抬头,除了看着这龙宫丞相,眼神余光也留意着包括黄训在内的其他殿内水族,结果很明显,就连这老丞相脸上都出现了并不掩饰的惊色。 “这这鳞片,灰道友从何处得来?” 殷练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拿起鳞片,随后瞪大眼睛看向爪子抱着茶盏的小貂。 灰勉半真半假信口胡诌。 “此物乃是云莱大神给我的,日前他奉命经过陆地,在海玉县附近这块地方,感受到一股诡异难言的怨气,想要探查却感知不明捉摸不透,一直从陆上追寻到天上,最终在一股雷雨狂风之中抓到这张鳞片!” 说着灰勉这才用爪子将茶盏盖上,人立而起抬头看着殷练。 “云莱本就有要务在身,便带着此鳞暂时离去,又在天上巧遇来北方的我,就暂时交给我,让我问问先生,奈何此番我并未与先生同路,路途遥远也不太合适,既然是水中之物,说不定龙宫会知晓” 灰勉视线扫过周围为数不多的水族,最后重新看向殷练手中的鳞片。 “我能觉出此物看似平凡,却带着一种诡谲,只怕来历不简单,诸位可知晓这是此物来历?或者,可否告知龙君?” 殷练眼中神色闪动,这仙貂所言他大致领会到了。 易道子似乎不在这,想来可能还在南海那边,毕竟丹典虽然结束,但此等大事不是说了就了。 但此事被云莱大神知晓,也不知是好是坏,而且对方路途遥遥来北方做什么。 奉命,奉的谁的命?能命令云莱大神的,天帝算一个,而九成可能自然是伏魔圣尊显圣真君了! 本就不简单的事情这会愈发复杂起来,殷练再看鳞片上的淡淡金光,透着一缕缕厚重隐晦的神辉,金色的纹路在老蛟眼中似乎呈现出一种扭动的变化,渐渐还原出“雾隐其踪”这几个字。 “灰道友,此鳞我想留下,此事我也会告知龙君.” 灰勉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看着殷练,它大老远来一趟,你要留下鳞片,怎么也得说個所以然来。 殷练面对小貂,犹豫一下开口说了一些隐情。 “道友有所不知,此物确实是龙族之鳞,非但是龙族,而且它本属于龙君子嗣,名曰亚慈,生来血脉异乎寻常地纯正只是因为一些变故而早夭.成了我北海龙族的一些禁忌.” 殷练叹了口气。 “唉,其实此事本来是不该提的,但道友带着此物前来,便也向道友说明一下,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还有鳞片流落在外,我得择日禀报龙君才是!” 说话间,殷练拱手向北,似乎是对着龙君所在方位表示敬意。 “择日禀报?” 灰勉疑惑一句,殷练低头颔首。 “不错,龙君闭关,自不可能时时可见,至于何时可见,就连我也不知晓啊.” 灰勉神色一转,这种话明显有送客的意思了,以它的脾气,这会当然有些不爽。 等于我大老远给你当了一回邮吏,送了东西就要赶我走是吧?而且你们这明显很多都是搪塞我的话啊! 此前易书元在李老三家中通感第四张鳞片,灰勉也略微感受到几分,那可和殷练说的就算不大相径庭也是差异不小的。 不过灰勉也不动声色。 “那我可等不了,我来这可是答应了人来处理别的事呢,你们龙族的事就交给你们龙族自己处理了,不过~~~” 灰勉话音微微一变,也让殷练皱起眉头。 “嘿嘿,不过这东西是云莱给我的,我交给你们了,他若是问起来,你讲的事情我可就直言不讳了,否则他叫我帮忙,我连东西都弄丢了,岂不是负人所托?” 殷练眉头舒展,点头拱手。 “多谢灰道友特送来此物,道友顾虑乃人之常情,若云莱大神有异议,只管让他来北海就是了!” 哼,搬出云莱都不甩我么?灰勉心中嘀咕一句,也不多说了。 “那好,那我就走了。” “有劳道友了,我送送道友!” “嗯!” 灰勉随着殷练一起离开此处,去往龙宫之外,后边的水族则面面相觑,有人皱眉有人神色不定。 倒是有水族收拾桌上的杯盘,却发现几盘点心居然全都没了,刚刚都没注意发生了什么。 (本章完) . 第640章 真龙苏醒 清晨,海玉县白浪村外,一队官差来到了这里,在村口看到一个散步的老汉便走了过去。 “那老头,李老三家可在白浪村,在什么方位?” 为首的官差问了一句,老汉看到了心中不由为之一惊。 “这,李老三家是在白浪村,几位差也是有什么事么?” 官差倒也不瞒着。 “奉县尊大人之命,前来让本村渔民配合,带我去李老三家。” “哎哎.随我来。” 老人不敢冲撞官差,带着这队官差入了村中,一路找到了李老三家,沿途一些村民见了也都各自议论,大概也有猜测的倾向。 昨天刚刚得了横财,今天李老三家没有出海,否则就算官差们来得挺早也是见不到人的。 老人先一步到李老三家院前,对着里面喊一句。 “李老三县城里来了差爷,说是找你有事——” 今天在屋中睡着懒觉的李老三其实早已经醒了,只是赖床没起来,听到外头的喊话顿时心头一惊,已经起床在厨房煮粥的妻子则走出来看向院中,见到果真有官差也是心生不安。 为首官差直接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后边的官差跟着进门。 众人看看院中,角落堆放着渔具器皿,竹竿竹架子晾晒着衣服,昨天的酒席已经收拾干净,但也残留着一些痕迹。 “李老三,快出来——” 官差一声喊,将里头的李老三和儿子都吓了一跳,李老三不敢怠慢,披上衣服先一步跑出来,另一间屋子里的儿子也开门出来。 李老三这会显得有些衣衫不整,一边扣着纽扣系着腰带,一边小跑着出来。 “哎呀,几位差爷来此所为何事啊,我李家素来奉公守法,可从来没有犯过什么事啊.” 老爹问话的时候,儿子李义不安地跟在后面。 几名官差上下打量着李家父子两,也就是普通的渔民罢了,为首者又看看身后,院门口挤满了人,都是白浪村的村民。 “正好人都在这.” 说着官差看向一脸忐忑中的李老三。 “听说昨日你在海玉港口卖了三张龙鳞?”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李老三点头回答。 “是,是有此事.” 官差认真看着李老三。 “可还记得在哪打的鱼,怎么上的龙鳞?” 李老三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还记得” 官差这才露出笑容。 “你也不必紧张,奉县尊大人之命,要你们再度出海,到那去尝试打捞,看看能不能捞上来东西,嗯,你,还有你们,家里有渔船的都一起去!” 李老三心中松了一口气,不是来讨要银钱的就好,不过还是开口解释一句。 “差爷,我昨天打起来龙鳞后,又连续在周围下网许多次,要是有也早就被我打捞起来了.” “废什么话,这是县尊大人的命令,让你们去就去!” 官差怒声大喝,李老三不敢说话了,只能连连称是。 随后在官差呵斥之下,白浪村许多今天没出海的渔船也相继出去,一些原本天没亮出海,此刻卖了海货回来的渔船也算是倒霉,又被征调着出去了。 那一队官差也有两人在李家的渔船上,另外几人则分别也坐在村中别的几条渔船上。 船都不算大,但不少,一共有九条,李家的船扬帆摇橹在前面带路,其他船则跟在后边。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海浪不停地在周围翻卷,海风“呜呜呜呜呜呜.”地吹着。 渔船在海浪中左右颠簸。 李老三一边掌舵,一边朝着不远处扶着桅杆神色变化的官差喊着。 “差爷——今天风浪很怪,一下子变大了,我们回去吧——” “风浪大,我们船小,比较危险——” 那边官差立刻怒声呵斥。 “不行——必须去到那地方下网,县尊大人下的是死命令,不到那边不好交差,休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县尊大人可是不好糊弄.呜.呕.” 官差话喊到一半,终于是撑不住了,直接扶着桅杆在船上吐了出来。 一边的另一个官差本来还在强撑,见此情形也忍不住在不远处吐了出来,同样是直接吐在了船上。 “啊呀” 不远处的李义看得一脸嫌弃又不敢过于表露,只能离远一些,而李老三只是看着远处的海浪,感受着周围的狂风,不敢有丝毫懈怠。 至于官差吐在船上,大不了之后清理一下好了。 后边的其他渔船也十分小心,维持着足够的船距,都是老渔民,知道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危险的。 “差爷,就在前面了——” 而李老三也留了个心眼,朝着儿子使个眼色,前头他示意的地方并非昨天捞到龙鳞的位置,而是平日里常去的一個地方。 昨天的位置在一些老海民口中被叫做礁石林,今天这风浪若是去那地方,怕是容易在礁石之间船毁人亡。 一众渔船很快开始在李老三所示的地方下网打捞。 只不过在这里多半是打不到龙鳞的,可是就连小鱼小虾,也罕有入网。 今天的海况让一些老渔民不停向海中作拜,似乎觉得是龙王爷在发怒了。 “轰隆隆——” 不知不觉,雷霆已经在天空炸响,本就天气多变的海上下起了大雨,并且蔓延到了陆地。 昨天李老三下网打捞的礁石林所在,下方的海水之中,已经是一片乱流,有条蛟龙在水下游动。 不过这条蛟龙并非受龙宫之命前来,毕竟昨夜灰勉也没有透露太多信息,龙宫那边也不知道渔民打捞之事,此龙乃是感受到某种气息前来。 这种气息带来的反馈,让蛟龙不由产生一种莫名的渴望。 “哞~~昂——” 龙吟声在水中回荡,远远传向各方,骇得周在海域的海中生灵惊慌一片,纷纷到处逃窜 海玉县城中,易书元坐在一家茶楼靠窗的桌前,品尝着茶水点心,抬头看着窗外的风雨。 “呜呜.呜呜呼.” 风吹得易书元的部分鬓发飞舞,却也没有多少雨水直接落到桌上,易书元看着天空,看着雷霆闪耀。 “轰隆隆——” 雷声光耀过后才传来,方位应该是在海上。 虽然此刻灰勉还没回来,不过此刻的易书元已经心有所感,只怕是此番灰勉去北海将会无功而返。 海玉县衙官署侧门位置,一辆马车在这里停下,门口等候在这里的仆从又是撑伞,又是摆凳子,随后是车上一名丫鬟先下来。 在丫鬟下来之后,立刻也从旁人手中接过伞撑开,然后伸手向着车上作产妇状。 “夫人,下着雨呢,您小心些!” 车上一名妇人伸手让丫鬟扶住,随后走出马车,到了门前。 “夫君呢?” 一边等候着的衙役赶忙回答。 “回夫人,近日县中出了大案,大人应该正忙于公务呢!” “嗯” 女子点了点头,原本她在家中是比较强势的,但是这次回来之前,父亲专门叮嘱她要收收脾气,否则没看到关新瑞来接她就该生气了。 也是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匆忙而来,关新瑞撑着伞从官邸里头小跑出来。 “夫人!夫人回来了,为夫真是忙昏头了,夫人啊” 女子脸上这才浮现一丝笑容,随后在关新瑞专门出来搀扶之下进入了门内。 夫妻二人一起走在官邸廊道上,丫鬟则跟在旁边,关新瑞嘘寒问暖十分殷勤。 “夫人,在娘家这几天过得可好夫人今日天凉,需要多穿一些.” 关夫人一面回答,一面也和夫君说笑,廊道外雨势越来越大,她抬头往经过的花园中一瞥,忽然心头一惊,再定睛往那边一看。 “轰隆隆” 正好一声响雷,吓得众人都心中一跳,而关夫人所看的方向似乎也只有一些坠着雨水的花草。 但刚刚关夫人似乎是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边. “夫人,夫人” “啊?” 关夫人看向身边的夫君,他们已经在廊道中站住了,关新瑞正关切地看着她。 “夫人,伱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是不是雷声惊着了?” “没,没事.” 关新瑞此刻露出笑容。 “夫人,快随我过去,我给夫人瞧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啊?” 关夫人和身边的丫鬟都露出好奇之色,似乎回家之前刘员外也是心情愉悦时不时会说些显得神秘的话。 “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官邸书房中,关夫人和贴身丫鬟终于看到了所谓的宝贝是什么了,竟然是龙鳞! 这种宝物也让两个女流看得惊叹不已。 —— 茶楼中,易书元独自斟茶,只不过给自己倒了茶水之后,又翻出一只茶盏添上了茶水。 没过多久,窗外的电闪雷鸣之间,又有一阵风吹过,灰勉在一阵肉眼难见的流光中飞来,落到了窗台上,又一跃跳到了桌上。 “啪嗒啪嗒啪嗒.” 身上没沾着多少水,但灰勉还是习惯性甩动一下浑身毛发,易书元则伸出一只手挡着自己的茶盏。 “先生,去过北海龙宫了,你猜怎么着?” 易书元想了下道。 “没见着龙君?” 灰勉捧着茶杯就“咕噜咕噜”一阵喝,点了点头回应。 “不但龙君没见着,消息也么打听出多少,就连鳞片也被留下了,但龙宫的人对那鳞片显然十分紧张!” 说着灰勉就抓起桌上的一块米糕塞入口中,貂儿的小嘴一下子也鼓了起来,看着费劲但十分迅速的咀嚼着。 “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 “咕噜~” “那倒不是,这鳞片似乎属于龙君子嗣,名曰亚慈,只不过已经早夭,龙族对此事讳莫如深多的是不愿意说了!” 说话间,那一大块米糕就和变魔术一样消失在灰勉口中了,它眼神一闪,看着易书元认真道。 “若非是我去了,换一个人,说不定他们都不会让其再从龙宫出来!” 易书元点了点头,以龙族的性子,这种事可能性不小! 这是这时候,易书元忽然神色微微一变,屈指一算更是眉头紧锁,随后抬头看向窗外,雨幕中的乌云都在翻滚着。 “轰隆隆——” 这雷光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势,听得灰勉都略微诧异地看向外头。 北海龙君亚幽其实并没有在北海龙宫之中,而此刻的北海深处,龙宫丞相殷练已经到了一处大海沟底部,向着幽暗之中诉说着昨夜的事情。 “你说什么?” 声音不响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气势,更是令周围洋流都为之紊乱,大海上空风云色变 (本章完) . 第641章 邪门的宝物 前来禀报的殷练本以为龙君大概会让他派人处置一下,但此刻的声音中明显充斥着一种带着愤怒和惊骇的情绪。 受此影响,北海相当范围内的天空天气都变得更加恶劣,更是让海洋和陆地上下起来一场暴雨。 当天晚些时候,用过晚餐的关新瑞在县衙官邸书房中整理着卷宗写着文书,旁边是县衙的文吏和差役在协助。 一场命案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了结了,卷宗可以先理,文书可以先写,关键是献宝龙鳞这件事拖不得。 写着写着关新瑞便看向站在一旁的差吏。 “那付昌禹可有什么异议?” 差吏赶忙回答。 “也是个软骨头,吃了一顿苦头,他哪还敢有什么异议,更是生怕我们真的将其列为凶手,只求早点离开海玉县呢。” 关新瑞看了差吏一眼。 “软骨头有什么不好的,换种说法便是识时务,免受皮肉之苦,既然他如此识相,便好生招待吧。” “是!那什么时候放了他?” 关新瑞笑了。 “这才两天呢,就告诉他,本县还在追凶之中,为其安全着想也不便放其离去,等一旬之日后再说。” 差吏也笑着点头。 “小的明白了!” 实际情况是,除了县衙戒备森严了不少,城里其他地方该啥样就啥样,当然,即便是县衙的所谓戒备也只是相对的,在一些人眼中依旧形同虚设。 一旁的文吏则是眼观鼻鼻观口的一言不发。 关新瑞写完最后几个字,检查一遍之后又皱起眉头,随后用笔在刚刚写好的文书上面划了长长的两道,形成一个叉,也等于文书作废了。 “大人,这.这是为何啊?” “没什么,你们下去吧,本官整理一下思绪。” 文吏和差役对视一眼,随后一起行了一礼,领命退出书房,外头是“哗啦啦啦”的大雨下个不停,偶尔还会闪过雷光,响起几声遥远的雷声。 书房只剩下关新瑞一人,他打开了书案上的一個木盒,解开黑布,欣赏着里面的美丽鳞片,随后念头一转重新提笔。 这次的文书和之前被划掉的可不是略作修改这么简单,可以说是毫无关联。 “命案所获”直接变成了“海中现祥瑞”。 依旧算是渔民打鱼所得,龙鳞也无意间到了县衙这里,至于命案则完全不提。 关新瑞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微笑,上奏文书之中写什么命案啊,上头也不会在乎的,反倒平添污浊。 这次也不需要对照卷宗询问差吏,关新瑞写得快了许多,没一会,一篇文章便行云流水般完成,轻轻吹一吹用镇纸压在桌角晾墨,关新瑞甚为满意。 也是这时候,有一名衙役匆匆从外头跑来。 “大人,大人——出海的人回来了——” 衙役一路跑来没有撑伞,虽然有廊道可以避雨,但也不免在没有遮蔽的地方淋衣衫,边喊边跑到了书房内,而关新瑞也不由站了起来。 “在哪?什么结果?” “应该到衙门前堂了,大人吩咐过第一时间禀报消息,所以没来得及问我就跑来了!” 关新瑞点点头。 “你先到门口等我,我收拾一下。” 见衙役出去,关新瑞收好龙鳞将木盒藏好,随后才出门去。 这会衙役拿起门口的雨伞撑开,替关新瑞挡着雨,快步同他一起去往前头。 衙门前堂中,一队官差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还有更多人在一旁帮忙,有人忙着拿来布巾,有人帮忙脱衣。 “我说你们是真不要命啊,这天气出海??”“是啊,而且也不知道撑个伞,穿个蓑衣?” “这海啊,以后再也不出了!嘶冻死我了” “啊秋.”“啊秋.” 官差们身上的衣服都好似贴在了一起,更显得十分沉重,自己一个人脱都不太好脱,更有人不断打着哆嗦。 “唉,大人来了!” 关新瑞就来了,为首的一名差吏赶忙挺直身子上前,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立刻脱去衣衫的,为的就是在县令面前禀报。 而同僚们目前在衙门大堂的样子,也是回来的时候商量好的。 关新瑞进入前堂,一看这场景就是微微一愣,这一个个的和水里捞出来一样。 “辛苦了,诸位辛苦了,不知此番出海结果如何?” 为首的差吏赶忙上前。 “大人,我们在那渔民所指的位置捞了半天都一无所获,别说是龙鳞,就连鱼也没打上来几条,村里的渔民都说今天龙王爷发怒,加上天气越来越恶劣,海上越来越危险.我们,我们也就赶紧回来了” 关新瑞一看这些差吏的情况,虽然不是渔民,却也能想象一些情况,知道这种天气在海上确实危险。 “那李老三家中可查探过了,是否有龙鳞剩下?” 差吏点了点头。 “搜查过了,并未发现什么,也同白浪村的人说了,若是有谁捞到龙鳞,需要上缴县衙,再私自兜售便会被羁押!” “嗯” 关新瑞看看身边的差役再看看其他人。 “好了,换身衣服,带他们去暖暖身子。” 说话间,关新瑞递出去一小锭银子,也算是私人给的打赏,一边的差役赶忙接过。 “多谢大人.” “用心办事,本官是不会亏待的!” “是是,小的明白!” 此刻的县衙后方官邸,县令的书房之外,一个人影在雨中凌空翻身落下,张望一下四周随后立刻打开书房,进去之后又马上关上。 这人正是命案的凶手,案发的时候他其实没见过龙鳞,但之前晚上见到关新瑞和刘员外欣赏龙鳞,所见之景在心中就挥之不去了。 男子并不想带走龙鳞,但忍不住想要再看一看,仿佛龙鳞的光辉之中有更多的神奇秘密。 此人经过书案,忍不住多瞄了几眼桌上的文书,然后就大致阅读了一下,蒙着面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县令如此写法,看起来那桩命案是不准备查了。 男子也不再多留意桌上的文书,而是开始仔细在书房中翻找,但仓促之间却并未找到,反倒很快听到脚步声传来,心头顿时一惊。 这么快回来了? 犹豫一下,男子只得轻轻一跃跳到了房梁上。 “吱呀~” 门被推开,不过进来的并非是关新瑞,而是关夫人和贴身丫鬟。 “夫人,老爷不在书房。” 关夫人带着丫鬟走了进来,不过前者注意到了地上湿润的脚印,思索着应该是有人从外头进来叫走了夫君。 关夫人本来先离开的,不过还是进书房走一圈,走到书案前,自然也看到了桌上的文书,不过她率先留意到的是被划了叉的那一张废弃文书,然后又看向新写的那一张。 两张文书对比过后,关夫人不由皱起眉头,心中也改了主意。 “就在这等他吧!” “是!” 梁上的男子同样皱起眉头,这两个女的竟然坐在书房中不走了,也是此刻他又扫向几处书柜,似乎是有所发现,角落顶上的位置,几本书挡在前头,有一个小木盒收在里面。 原来在那! “巧儿,你说夫君和我爹这样对么?” “这,夫人,巧儿哪知道这么多啊.” “唉,听说那周家也有一张龙鳞,夫君准备直接上门取购来,若是周家不从,只怕也会惹上祸事.” 关夫人似乎也是个有想法的女子,但终究也只是有想法罢了,说话的时候也不由叹息着。 梁上的男子闻言心中一动,又微微一惊。 是啊,周家也有一张龙鳞啊,我为什么一定要看这张,我是着了什么魔,为什么这种关头又来县衙了? 这念头一出,男子似乎一下子冷静了不少,但这一刻,他忽然身子微微一抖,下意识看向那边书柜一角,竟然看到那藏着龙鳞的木盒所在,似乎是正在溢出水来。 男子甩了甩头,刚刚所见似乎又不见了,只是一种滴滴答答的声似乎若有若无,而下面说话的两个女子好像毫无所觉。 冷,阴冷,一股诡异的阴冷感让身负武功的梁上男子身子微微发寒,而后这股寒意就到了心中,也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书桌一角的木盒那边溢出很多很多水,这水的颜色开始微微泛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好像就倒影在那水中,但水面上却没有人。 水中的女子就这么盯着书房中的一个方向,盯着两女所在,确切说是盯着关夫人所在的位置。 男子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看去,一切好似全是幻觉,木盒还是木盒,书房里也没有那么多染血的水。 “巧儿.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冷.” 关夫人忍不住双手互搓手臂,而她身边的丫鬟则看看书房门的方向。 “夫人,今天大雨自然天寒,您该多穿件衣裳的!” “说的也是!” 梁上的男子这会多少有些汗毛倒立的感觉了,他似乎察觉出什么了,这龙鳞虽然是一件宝物,但好像也挺邪门的。 刚刚所见真的是幻觉么,结合这关夫人的话,男子觉得可能不是吧。 那日梦中托付我的声音,究竟是什么,不会就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本章完) . 第642章 一变白翁 在梁上的男子心中忧虑的时候,关新瑞终于回来了,见到书房门虚掩着,心头微微一惊快步过来。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打开了,但关新瑞见到里面是自己的妻子在书房等候,心头顿时放松不少。 “夫人,原来是你过来了,久等了吧,刚刚有些公务急着处理呢.” 关新瑞走过来嘘寒问暖,但其妻子刘氏就坐在那一言不发,一边的丫鬟也不敢开口。 关新瑞微微一愣,走近几步伸手去触碰妻子,却被对方用手推开,还是一言不发。 “这夫人你怎么了?巧儿,夫人她怎么了?” 一边的丫鬟看看县令,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关新瑞疑惑不解,却见自己妻子看向了那边的书案,随后站了起来。 刘氏走到书案前,伸手拿起上头的文书看向关新瑞。 “夫君,你是有理想有抱负的饱学之士,当初我也为你的一身正气与才华所倾慕,可如今,明明是命案所牵之物,如何能写出这样的文书?” 关新瑞皱起眉头,走到妻子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文书,微微叹了口气。 “朝堂官场形势复杂,龙鳞既然出现在了我海玉县,最终很大可能还是会到皇家手中,这便是为夫的一个机会。” 说着关新瑞拿过那张被划掉的文书道。 “如此写,自然是没问题,但这就让龙鳞沾染了晦气,上头是不会在意区区一个家丁的命案的,不若让文书更好看一些.若是岳父大人在这里,他也一定会赞同我所言的。” 关新瑞抬出了刘氏的父亲,后者顿时面露不喜,皱眉看着他道。 “我爹的官场当道理都是朝中大势的,你只不过是小小的地方县令就已经初心不再,纵然是升到高位,你还是以前那个关新瑞么?” 见到妻子似乎真的有些生气,关新瑞面露思索,时而皱眉时而叹息,良久之后神色才好转,双手扶住妻子的肩膀将之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认真地看着她。 “夫人!你说得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岳父大人的正气我没学到几成,反倒只顾着自己的官场圆滑,实在有愧圣贤教诲!” 说罢,取过笔架上的笔,又新沾了墨,将手中文书又画上了叉。 “此文弃之不用,为夫重新写过!” 刘氏眉头舒展,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这才是我认识的夫君!今天煲了养生汤,也差不多是用餐的时候了,一起过去吧!” “好!夫人先过去,我收拾一下就来!” “嗯!” 刘氏带着丫鬟离开,关新瑞送她们到书房门口,随后关上门,快步走到了书架角落,找出了放龙鳞的木盒,显然和他走时一样,一切安然无恙。 没过多久,关新瑞也离开了,只不过是带着木盒走的。 等到书房中安静了,藏身梁上的蒙面男子却依然没有放松下来,他小心的张望书房各处,很显然他此刻看的不是活人,而是在提防着刚刚感到过的东西。 听人说县衙之类的地方有朝廷气数庇护,一般而言鬼怪是难以进入的,但今天男子觉得这种传言怕是可信度不高。 等待了好一会,确认书房中没有什么危险,男子这才轻轻一跃跳到了地面,那邪门东西应该和龙鳞息息相关,既然龙鳞被带走了,那么书房也就没事了。 男子名叫柴望,武功不错,也自认也不算什么江湖正道,以他的功夫,刚才可以轻松从关新瑞手中抢到龙鳞。 但是现在,柴望已经熄得到下面这块龙鳞的念头,很显然县衙这块龙鳞招邪,要拿也是去拿周家的那一块。 实际上,柴望此人也是属于灵觉较为出众的人,正因为如此,之前才有怪梦受人所托。 柴望不再多想,打开书房的门悄悄走出去,只是才到外头,心头又是一惊。 傍晚的小院中央,有一个一身黑色长袍的男子站在雨中,在柴望出来的时刻,男子也看向了他,更让柴望看清了男子的样子。 这男子身形高大面容平静之中带着几分摄人心魄神采,黑色的胡须并不浓密,却足有小臂那么长,反正一看就不似常人。 只是被看了一眼,柴望身上就微微发寒,这种寒意甚至远胜刚才看到鬼魅的时刻,也是这一刻,他视线落到那黑衣男子脚下,微微一凝。 天落的雨水在这男子脚边形成一個浅浅的水环,周围的水流就好像要汇聚到男子身边一样,在他脚边微微旋转。 这种眼神,这种感觉,关键是同样如此邪乎,让柴望想到了前日夜里遇上的那人。 沉默持续了大概三个呼吸的时间,只不过此刻的柴望一直是屏息的。 忽然间,对面男子朝着这边伸手,五只呈爪微微一爪。 “呜呼.” 一阵狂风倒卷,柴望双脚刹那间离地而起,身体也失去平衡,向着对面男子飞去。 又是这招! 比起上次,这会柴望算是有准备,至少人在空中手还能动,紧张之余竟然取出三支点了朱砂的银针向前射出。 银针呈品字形,借着倒卷的风势,直接射向对面男子的手心,这也是柴望自身直觉作用下的本能第一反应。 “呲呲呲” 对面男子右手一捏,三根银针直接被他捏在手中,而已经飞到半空的柴望也落了下去,不过他凌空挥动两掌,强行扭转身形。 “啪~” 双脚落在院中地面,溅起一些水花,身子摇晃着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地看着前方。 “嗯?” 黑衣这么一句,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的笑容,但这一笑,却带给柴望滔天恐怖的压力,整个人刹那间就像是被剥夺了一切感知,身体僵硬脸色也变得苍白。 想要动弹一下,却根本做不到,甚至可以说只是想却不敢付诸行动。 这是强烈到极点的恐惧所带来的压制. 这是什么,是什么东西,是鬼魅,是妖怪? 脑海中思绪惊恐复杂的时刻,原本还在稍远处的黑衫男子,却刹那间形如缩地,一步跨出已经到了柴望面前。 “你见过这招,对不对?” 柴望脸上也不知道是被天上落下的雨水打湿,还是浸染了更多的汗水,他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睛瞪得老大,他不知道对方问的是刚刚那一抓还是此刻的状态。 “伱还见过什么?” 也就是几句话的工夫,柴望甚至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陈述一番,那黑衫就似乎失去了兴趣。 最后此人向前走了几步,身边弥漫出些许雾气,又好似整个人化为了雾气,消散在了雨中。 动弹不得的柴望也恢复了过来,整个人瘫软在了雨中。 被冰凉的雨水又淋了一会,柴望终于缓和过来,不敢再留,以轻功一跃而起,飞速逃离了县衙。 这次柴望已经可以确认了,自己遇上妖怪了,那种动动念头就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妖怪! 县衙之外街道的一家饭馆中,正在在扒饭的易书元忽然心头一惊,真身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座位上,只幻化一个假身坐在原处。 “店家,结账!” 假身放下筷子站起来,在他招呼下,加上这会店里也没多少客人,店家立刻走了过来,但看看桌上的菜肴顿时愣了一下,根本没动几口啊。 “客官,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易书元假身摇了摇头。 “并非是饭菜不可口,而是在下忽然想起了要事,来不及用餐了,一共一百三十文,都在这了。” 易书元取出的一些个兑换成此地的铜钱,有当五的也有一文的,说完就离开了座位。 “唉好,客官慢走,常来啊~~~” 店家目送客人离开,收钱的时候后知后觉地皱起眉头,再回头看向已经远去的客人。 “他怎么就知道是一百三十文呢?” 再看看挂着的菜牌,店家拍了拍脑袋,感情是过目不忘,扫一眼就记住了还算好了? 此刻幻化的假身行走速度越来越快,仅仅片刻就来到了县衙一侧街巷之外,那里,真正的易书元已经站定了一会,而走来的那个易书元则化为一重幻影融入了真身之中。 易书元微微眯眼看着县衙内部。 “先生,你看那边” 灰勉伸出爪子指向周围一些地方,易书元也看向它所指方向,县衙边一些树木底下,乃至一些房屋门前,此刻落下了不少鸟儿,有云雀也有家燕。 这些鸟儿就是在刚刚那一瞬间,生生被骇得坠落,此刻都还因惊恐无法腾飞,但并没失去气息。 “好强的龙威啊!” “先生,您的意思是那我们是不是藏一手?我去北海的时候有意无意透露您不在这的!” 灰勉脑筋动得很快,而易书元也是微微点头,视线扫过周围,在此刻应周围一切所见为底色而起瞬时之变。 街巷,门牌,树木,落鸟. 视线余光扫过一处,乃有一人手持幡旗靠在一户人家门前,似乎人在其家中替人说算,幡旗上书:“老仙妙卦”。 一瞬间的扫视升起一瞬间的感觉。 易书元的身形也在此刻变化,身上弥漫起一阵淡淡的雾气,衣衫青翠化为苍翠,更多了一层灰黄陈旧的短打,灰白长发彻底化为白色,头顶儒巾收缩,化为简单一根木簪,上唇下巴处更是生出白须。 这种延展变化细而动全身,但全身牵动的变化也在顷刻间完成。 原本的易书元化为了一名真正意义上仙风道骨的老翁。 老翁站定没一会,大雨中一阵并不明显的破空声响起,柴望从县衙内部腾挪而出,在空中观望四方且经过一侧院墙的时候,他看到一名白发老翁就这么站在雨中抚须。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的视线,那老翁也转头看了空中一眼。 不过柴望的身形在空中只是一跃而过,他自认速度很快,又是大雨,对方应该是没有看清。 —— ps:确实,一切批评都是对的。 现在已经是算是第二天凌晨了,一会四五点钟出门,处理完事情,今天开始必定恢复二更,然后会开始补之前的。 有些事说了也只是找借口,愿意听的和不想听的人也不会相融,人与人的悲欢也大多并不相通。 还是祝各位身体健康,多陪陪孩子,多看看家中长辈,这是最重要的! (本章完) . 第643章 难免与真龙交锋 此刻灰勉也在打量着易书元在顷刻之间完成的变化。 “先生,您这样子,比齐小子的卖相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走在路上,我看了都要多瞄两眼!” “那是自然!” 白发老翁面露微笑,轻轻抚须,而周围原本落在身边滑落的雨水,此刻也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老翁身上。 “唉,啧啧啧,这雨可真不小.” 老翁赶忙小跑几步,拎着衣衫去往一边的人家门前躲雨,也是那一块幡旗摆着的地方。 灰勉也快步在雨中穿行,窜回了老翁的肩头,直接缩入了缩入了头发下面。 “先生.咱们不进县衙里面啊?” “不进,至少这会不进,此刻进去触了那黑龙的霉头,也非最佳应对之法,反倒可能令其博然大怒,虽然此前不曾接触,但如今看来,他的脾气可不稳啊!” 灰勉藏在头发下面轻轻点头。 “没想到他直接亲自来了,若是先生和他起冲突,甚至动起手来,海玉县就,北海郡都遭殃了。” “那倒还不至于,不过难免要与之交锋!” 这话听得灰勉都心头猛跳。 说话间,易书元看向门口,那幡旗上“老仙妙卦”显得分外扎眼。 “嘿,口气不小啊!” 灰勉这么说了,老翁只是抚须看着幡棋没有说话,随后抬头看看天空,又将视线投向那边的室内,神色若有所思。 院其实不小,前后有七八间屋子,能在县衙边上有此宅的应该也是有一些财资的。 院中正对大门的屋内,人们没有察觉到门口来了人避雨,因为有别的事牵扯了注意力。 这会天色已经暗下来,厅堂中关着门挡风,点着灯照明,一个一身粗布道衣的短须男子正将手中之物凑近油灯,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着。 男子手中小心捏着的乃是一枚铜钱,像这样的动作他已经持续了很久,也做过好几次,而桌上此刻还摆着好多个类似的铜钱。 铜钱的分量比常见的压手,并且上面的纹路精美,锈蚀的痕迹也十分自然。 铜钱正面的文字是“弘兴通宝”,背面大部分光洁一片,在左右则有两个意义不明的纹路。 “薛道长,您看得也够久了,认出这是什么没有?” 道人身边还站在两人,也是借着灯火细细看着,一个明显是仆从,而另一個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是问话的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期待。 道人看向面前的人。 “张掌柜,你说是普通人家到你铺子中来找你瞧的?” 张掌柜点头回答。 “是啊,他带着一把铜钱来我当铺,想问问这铜钱的情况,能不能兑换一下平常的钱,我当时看了就是心头一惊!” 张掌柜描述着当时的情景。 “我经营典当行这么些年,接触的东西也不少了,竟然认不出这钱的来路,但细瞧一下又觉着不像私铸的钱币,而且分量还这么压手!” 道人微微点头。 “那你给人家兑了多少铜钱留下了这些?还有,他说没说如何得来的?” 张掌柜先回答了后面一个问题。 “当时我就追问了,当然,并未做出很急切的样子,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说着,张掌柜还学起了当时的自己。 “这钱确实是老钱,不多见,我都一时想不起来,对了,你何处得来的?” 这句话后,张掌柜语气放松一些。 “那人竟然说是傍晚家中孩童怕被责怪,在院外生火煨烤芋头,一个路过的人被芋香吸引,顺手就用这钱买的.这显然是在扯谎,不过他不愿多说,我也不便多问了,至于花了多少嘛.” 张掌柜伸出两根手指。 “一兑二!这种一文我就给他两文,这钱币虽然压手,但分量自然还抵不上两枚,他拿了钱便高兴地走了!” 道人皱起眉头,微微摇了摇头。 “给少了,张掌柜,你给少了啊!这钱不得了,好生压手啊” 张掌柜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喜色,他开当铺的又不是做慈善,本来就是奔着赚头去的! “道长,您说这钱算是个好东西吧?” 道人点点头。 “好东西啊,以你张掌柜的眼力都不知晓,就只能是外邦之物了,我也算有些见识,我大邱立国多年,此前历朝历代应该也无铸此币者,附近国度嘛,似乎更不可能” 从这铜钱的成色和其他细节来看,明显是正常流通货币,而非特制的一些礼器相关。 这种精美程度,细节刻画,这种本身的用铜量,关键是还有道人自己觉出的一种特殊的“压手感”,都说明了一件事。 此钱出自一个大王朝,而且是至少盛极一时,才有闲心雕琢铜钱形制,才会用足了分量! “张掌柜,你若是愿意割爱” 这话一出口,张掌柜脸色就微微一变,道人赶忙继续说下去。 “卖几个,就卖几个给贫道便好,绝不多拿,不论是当五还是一文,一两银子一个,如何?” “一两?” 张掌柜露出笑容,想了下还是回答道。 “薛道长,我张某人也不是没见过钱的,一两银子在我这其实不算什么,不过您曾经帮我大忙,既然您开口了,这样吧,一两银子,当五给您一枚,这小的,就给您四枚,如何?” 道人退开一步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多谢了!” “唉,使不得使不得!” 眼前这道人也是有本事的人,张掌柜也乐得给予一定表示。 道人收起礼捏着手中铜币,又看向面前人道。 “张掌柜,贫道多说一句,一换二,少了,少了啊!” —— 县衙后方官邸的膳堂内,此刻关新瑞和妻子刘会芳正在用餐,经过之前在书房的一番交流,此刻夫妻情感似乎正是融洽和美的时候。 一旁的贴身丫鬟见夫人高兴,也连连给她夹菜,刘氏转头看向丫鬟,招呼她坐下。 “巧儿,伱也坐吧,拿了碗筷一起吃!” 丫鬟心惊一下,连连摆手。 “不不不,夫人,得等你和老爷吃完才是!” 刘氏伸手抓住丫鬟的手臂,微微用力将之扶到座位上坐下。 “让你坐,是不是我的话也不听了?” 丫鬟犹豫着看了关新瑞,后者见夫人都发话了,便也点头道。 “夫人都说了,那你便坐下吧。” “是” 丫鬟不敢违抗,取了碗筷却还是有些忐忑,但接触到夫人的眼神心里也就放松袭来,她和夫人既是主仆也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也没什么好不安的。 倒是关新瑞看看自己的妻子,吃饭的同时神色也若有所思,时不时眼神的余光也会瞥向丫鬟。 门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哗啦啦啦”的声响非但不显吵闹,反倒衬托出一种别样的安静。 之前柴望所见的黑衫男子此刻就站在膳堂门外,不过周围偶尔经过的下人似乎也无人能看到他。 膳堂的门在男子面前形同虚设,他的视线仿佛能透过门窗看到室内的一切。 “哼哼!” 黑衫男子只是冷笑一声,脸上的神情带着玩味和一丝嘲讽,他能觉出鳞片就在这县令身上带着,同时也能觉出这鳞片上所缠绕的那一股诡异怨气。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如今成了这般阴邪之物。 “亚慈,我当初没有给你机会,如今便给你这个机会,可惜这一点不够啊,让为父来帮帮你吧!” 黑衫男子带着冷笑,抬起手朝着膳堂中一指。 这一刻,男子的指尖一点点溢出一丝血色,这血色起初泛着红,但凝聚成型之后竟然转为玄黄之色。 唰~ 这一滴血化为一道常人肉眼不可见的淡淡的华光,飞入了膳堂,点在了关新瑞怀中,进入了那一片龙鳞之上。 龙鳞泛起一阵淡淡的光辉,只是因为被黑布和关新瑞的衣衫挡着而无法为外面所见。 但龙鳞也散发出一阵微弱的热量,随后又渐渐转化为一股冰寒,让怀揣此物的关新瑞略微感受到了一些错觉般的变化,又因为很快消失所以被认为是真的错觉。 膳堂之中,用完了饭的关新瑞趁着丫鬟巧儿在收拾完饭桌离开的时候,忽然伸手从身后抱住了自己夫人的腰,在她耳边说着。 “夫人,今日不如就.” 关新瑞话没有说全,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或许是夫人煲的养生滋补汤太滋补了,这会他有些按奈不住。 刘氏侧头看向身后。 “夫君,近日我身体不适常觉阴冷,不便与夫君行床榻之礼,今晚你去找巧儿吧!” 已经有所预料的关新瑞听到这句话,手上都不由用力了几分。 而膳堂外廊处,丫鬟刚刚回来走到这,隐约听到室内的话也不由顿住脚步。 平复了一小会,丫鬟这才进入膳堂,却正巧迎上关新瑞投来的视线,她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赶忙又过来擦桌子。 “巧儿,这些事让别人来做吧,我已经命人烧了热水送你房里,今天别劳累了,先去洗个澡吧。” 丫鬟看向夫人,张了张嘴。 “夫,夫人,我.” “去吧!” “是” 丫鬟放下抹布,匆匆离开了膳堂,回到屋中的时候已经开始胡思乱想。 洗澡也洗得心不在焉,只是还没等丫鬟洗完,屋子的门就被“啪~”的一下推开了,她这才意识到刚刚思绪混乱之下竟然连门都忘了锁了,亦或者也不是忘了。 关新瑞本来只是想拍门,却不想一下就将门拍开,也就立刻走了进去。 他也不管那么多,看看屏风上搭着的衣衫,直接就走到了屏风后面。 “啊老爷老爷不要进来,我还没洗漱好.” 见到女子惊慌地捂着身体缩在水中,但面对她关新瑞可一点都不带怕的,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却很强硬。 “巧儿,放下手,站起来!” “不,不,老爷” “按我说的做!” 关新瑞语气强硬几分,浴桶中的丫鬟身子一抖,犹豫之中缓缓起身身,随后慢慢放下了捂着自己的手。 下一刻,巧儿“啊”的一声尖叫,直觉身子一轻,直接被扔抱起来。 老爷的力气这么大? “啊老爷,巧儿身体还未曾擦拭,啊” 湿哒哒的洗澡水淋了一路,又因为失去平衡和对坠落的恐惧,巧儿也抱紧了身边人,直至和人一起落到床榻。 “不需要了!” 平日里显得温文尔雅的老爷此刻似乎变了个人,在巧儿羞愤慌张不安和一丝期待中粗暴行事—— ps:今天的事比预想中费时,下山的时候都下午了,又回来睡了一觉,所以晚了些。 第二章会更晚些,明天应该恢复正常时段了。 (本章完) . 第644章 以貌取人 “啊——” 这是官邸丫鬟巧儿一声压抑不住的尖叫,即便在雨中也显得较为明显。 让在另外一间屋子中的刘氏都有些辗转难眠,只不过她口中的身体不适也并非只是一个借口,而是确实有些不适。 而这一声尖叫在某种程度上也有些异乎寻常,也让依旧站在一侧街巷某处门头下的白发老翁眯起眼睛。 灰勉也探出头来,露出有些不安的神色。 其实白发老翁和灰勉在这里躲雨也没过去多久,大概也就是一刻多钟的样子,他们也不可能完全了解县衙中的一切细节,只是心生感应而推算一二。 不过此刻的白发老翁倒是心中明悟了。 “好一个北海龙君,如此手段也不觉下作么?” 不论北海龙族发生过什么,要隐瞒什么,事情的起因都是这些龙鳞,而北海龙君所做的事情,在白发老翁看来,其实是一种特殊的“污染”。 并非直接除去,而是施展手段将龙鳞污染,将一切逆变从起点开始拨动,存了最终一劳永逸的想法。 所以很明显,若这龙鳞真的是曾经的龙子亚慈身上的,那么这个所谓的龙君老爹显然同儿子并非站在一道。 至于县衙中县令关新瑞今夜的亢奋,明面上只能说是被溢出的龙气顺带影响到了。 这低声喃喃之语,老翁不可能直接冲到县衙去质问,却也坚定了他的决心,从这一刻开始,他与北海龙君的斗法也便开始了。 即便那北海的黑龙自己可能还并不清楚。 但,不说道义问题,就冲此刻,白发老翁对这北海的黑龙多少有些不爽。 而灰勉虽然之前还有些觉察不清,但经过先生提醒就明白了县衙中的大概情况了。 “先生,他出手了,我们怎么办?” 即便是这种程度,北海龙君也确实算是出手了,而白发老翁神色平静。 “我不是早就已经出手了么?” 你可以污染龙鳞,但凭借直觉行事,我在最初时刻就已经保下了一片龙鳞。 官邸之中已经没有了其他动静,至少动静没有大到能被明显听到了。 今夜早睡的刘氏叹了口气,却虽然有些无心睡眠,但还是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睡觉。 明明没什么睡意,但似乎才闭眼不久身体就发沉,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这种睡眠好像并未断去同外界的感知,明明是睡眠之中,她却仿佛能感受到房间中的一些变化。 外头雨声依旧不停,但房间之中,好似有一种特殊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滴答” 这种声音让睡着的刘氏皱起眉头,身子也有些辗转,但却醒不过来。 是屋中漏水了么?睡梦中的刘氏不免有这种想法. “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害的我.” 一种沙哑凄厉的女声幽幽在室内响起,随着那“滴答滴答”的水声一起,距离刘氏越来越近,睡梦中的她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嗬,嗬,嗬” 不,不,我没有害过任何人,我没有! 刘氏只觉得有一个恐怖的黑影在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想要替自己辩解,她想要喊出来,但却什么都做不到。 这個噩梦醒不过来! 而那种恐怖的感觉却已经越来越近! 不,不要 “啊——” 刘氏终于尖叫出声,人也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整个人慌张地看着周围,缩在被子中不断喘息。 “嘭嘭嘭,嘭嘭嘭” 房间的门被敲响,关新瑞的声音也在外头响起。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夫人——” “嘭~吱呀~” 门栓并没有扣太死,似乎本来也就是为关新瑞留了门的,此刻直接被他从外头推开。 关新瑞匆匆跑进来,到了床边后,刘氏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抱住他在惊慌中诉说着。 “夫君,夫君,我刚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我,我梦到有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她一直说是我害死了她,说我害死了她.” 关新瑞赶忙拍着妻子的背。 “只是个噩梦,只是个梦罢了,夫人,只是个梦!” 刘氏渐渐平复自己的呼吸。 “只是个梦,只是个梦” “对,只是个梦.” 县衙官邸中的这一声尖叫,易书元和灰勉也听到了,不过却并未有什么动作,那怨气即便化虚为实也时候尚早,如今至多还只是些惊吓。 灰勉忍不住惊愕中吐槽一句。 “冤有头债有主,她不去找姓关的,居然找那刘氏?” 白发老翁抚须静静站着,看着雨也看着县衙的院墙,从躲雨到现在也就这么一会,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灰勉说的情况确实有些荒唐,但不得不说此间世俗观念中有一些女性就是会存这样的想法,或者说,那怨念所系的存在,至今都还不愿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害死她。 “唉,可怜,可悲!” 灰勉紧接着跟了一句。 “那姓关的也可恨,他要是官运亨通,那可真是老天不开眼,太不公平了!” “世间不公之事多矣!” “哼,不遇上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先生,就算天不收他,我也会收了他!管他娘的天条,我现在又不是云莱!” 老翁笑着抚须不作言语,随后身形一转,回头看向避雨门斗之内的院中。 “吱呀~”一声,里面厅堂的大门也开了,那名道人不顾外头下着雨,一下子就冲到了院中,更是冲到了门头处。 很显然,薛道人虽然没听到巧儿的那一声尖叫,却听到了刘氏噩梦中的那一声尖叫,品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门头处是一扇门关着一扇门开着,薛道人冲到门头处看向不远处的县衙方向。 很明显刚刚的声音应该来源于县衙,但此刻雨水声声,又似乎听到的只是错觉。 “先生,这家伙灵觉还挺敏锐!” 灰勉低声说了一句,身体却缩在老翁头发下面并不出现,而老翁却已经暗自做好了某种准备。 “不对啊,这是县衙啊” 薛道人自然不可能听到灰勉的话,他眉头紧锁喃喃自语,一侧身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啊” “哎呦.” 薛道人和白发老翁各自发出受惊的声音,一个后退两步,一个则微微拍着胸口。 怎么有个人躲在这里啊? 薛道人心中疑惑的时候,却见那白发老翁开口了。 “你这后生,一下跑了出来,还忽然大喊一声,可把我老人家给吓一跳啊” “贫道才是呢,被你给吓了一跳,怎就没声啊?” 老翁刚想回答,那边厅堂处的张掌柜的就已经撑着伞跑了出来,开着门的厅堂里这会也已经摆开了酒菜。 原来这会张掌柜已经准备请薛道人吃饭了,当然这时间请人过来瞧东西,本也就存了招待的意思。 张掌柜垫着脚扯着衣摆跑来。 “薛道长,您跑出来做什么啊,唉,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门前?道长,您是因为他才跑出来的?可是什么蟊贼?” 老翁连连摆手。 “哎哎哎,这可是误会了,我老人家一不偷盗二不苟且,只是大雨之中来此躲避片刻,又见这幡旗之上字迹有趣,便多看了一会,如何会是蟊贼呢,这位呃,道长,伱说是吧?” 薛道人当然不是因为老人才出来的,此刻也是解释一句。 “张掌柜,你误会了,我出来只是刚刚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不过现在没事了,这位老人家只是避雨,休要错怪他人!” “哦,我说嘛也不像啊” 毕竟这会已经是晚上了,天色昏暗,张掌柜这么说一句,但也只是客套,倒是听声音确实是个老翁的样子。 “不过天都黑了,还在外头避雨,老先生家中晚辈怕是要着急啊?” 白发老翁叹息一声。 “家中晚辈,嘿嘿,唉” 此话多少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殊不知当事人想到了齐仲斌和石生,想到了易阿宝以及杜小琳等人,这些晚辈怕是不至于担心自己。 “先生,他们的饭菜好像很香的样子,刚刚那桌咱们没怎么吃就走了,我虽然回去了一趟,但也只顺走了一些方便带的,很可惜啊” 回去?你什么时候回去过了? 就连老翁心中都微微一愣,想来是刚才通感变化之刻的事情了。 而这边两人听到老翁的话,薛道人看看张掌柜,这毕竟是他家,后者大概明白道人的意思了,不外乎劝自己积德行善嘛,想了下便还是开口了。 “老人家,你这么晚了还在此躲雨,我看就进屋去吃些吧,晚上天寒,过会我再派人送你回家如何?” 薛道人也对着张掌柜点点头露出笑容。 “张掌柜说得是,老人家,刚刚吓你一跳是贫道的不是,你我在此相遇也是缘分,进去暖暖身子吧!” 老翁微微点头。 “也好,也好” 伞只有一把,不过张掌柜可不会给别人,招呼一声,里面的人自然送伞过来,随后几人才到了里头的屋檐下。 这一刻,屋中灯光照射出来,才让薛道人和张掌柜等人看清了这老翁的样子。 长须白发木簪别髻,短打衣衫绑腿鞋,苍老之中不显佝偻,竟有几分出尘脱俗的感觉。 不光是薛道人如此想,就是张掌柜也同样是这样。 所谓的以貌取人,此刻就是最好的写照! 光是看一眼,众人心中生出一个念头,这老先生不简单! (本章完) . 第645章 衙门里面真有邪祟! 见此情形,那张掌柜便殷勤了几分,微微的愣神也就是一瞬的事情,随后赶忙伸手作请。 “薛道长,老先生,里面请!” “对对对,老先生请!” 薛道人当然也是更热情几分,虽然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但眼前这老先生仪表风度似乎也不差啊。 “多谢了,多谢了!” 老翁再三感谢,然后才随着两人一起进入室内,张掌柜立刻吩咐下人做事。 “再添一副碗筷,温着的酒快点取来,来来来,薛道长,老先生,都坐都坐!” 白发老翁点头在桌前坐下,视线则不由被一边桌上的铜钱所吸引,之前薛道人和张掌柜准备吃饭前也依旧在欣赏着这铜钱的。 薛道人留意到了老翁的视线,不过不等他说话,张掌柜已经接过下人递来的酒壶,专程走到他和老翁身边,为他们一一倒酒。 “老先生仪表堂堂,怎么会在这入夜后的大雨天气独自流落在外啊,哦,光顾着说别的,都还未请教老先生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啊?” 这问题也是薛道人想知道,而老翁拿起倒了酒的酒杯嗅了嗅酒香,微微点头,似乎答非所问。 “酒香淳厚,当是陈年佳酿。” 此变由心,然此变也随缘,由心而化,随缘而变,化为白发老翁,似乎并无什么特别神通,但以应对北海黑龙而变,观卦幡而变,本就在当时的易书元心间自有所感。 这一刻,这种感觉也渐渐细化,随着心中玄妙而把握手中,也是所谓悟道之灵犀一点。 随后老翁抿了一口酒,又将之慢悠悠一饮而尽,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享受着酒味在口腔弥漫,品味咽下之后的回甘。 这只是桌上两人能看到的,而在老翁心中,借酒通感,更是犹如“见证”此酒诞生到如今酿造传承的一种韵味。 传承不绝不断精进,这也是一种生机勃发的感觉。 也或是是直到这一刻,易书元随缘而化用来对抗真龙的一变也才算完整。 等喝完了酒,张掌柜又要倒酒,却被老翁拦下。 “不劳你费力,老夫自己来便是。” 老翁伸手直接从张掌柜手中拿过酒壶,独自倒上酒水,随后又饮一杯。 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老翁毫无拘束,一杯接着一杯,居然就这么将一壶温热的酒都给喝光。 最后几滴酒水落到杯中,喝干了酒杯中的酒,老翁这才摸摸沾染了些许酒水的胡子,手指放到嘴边又嘬上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同桌的两人在这期间都没说话,此刻张掌柜和薛道人各自面面相觑,一旁侍立的下人也好奇地看着。 这时候,老翁似乎才从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尴尬和惭愧。 “是老夫无礼了!” “不不不,老先生好酒量啊,快,再去取酒!” “是!” 张掌柜吩咐旁人去取酒,老翁此刻才开始回答了之前的问题。 “老夫姓虞,单名一个康字,亲朋皆远四海为家,如此畅快喝酒倒也难得,多谢两位邀请了!” 说话的同时,老翁用食指沾沾自己的口水,在桌上写下一个“虞”字。 “呃,呵呵,老先生只管敞开肚皮喝就是了,来来来,也吃些菜!” 一些酒水而已,虽然是确实是佳酿,但也费不了几个钱,张掌柜自然是可以大方些。 而一边的薛道人则是留意到了老翁也在留意桌上的铜钱,心中蓦然灵机一动,几乎脱口就问了一句。 “老先生一直看这铜钱,莫不是认识?” 虞翁抚须微微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我年事略高,走过的地方也不少,曾经远游外域,到过很多常人一辈子都不曾到过的地方,这钱嘛,我听人说起过,但今日才见到真的,本以为是当初所闻只是玩笑,如今方知天下之大也!” 一听这话,张掌柜显得更加激动,忍不住追问起来。 “虞老先生,还望赐教这钱币出自何方!” 虞翁右手抚须左手拿起一个铜子,眯起眼睛似乎是思绪流转,之后侃侃而谈。 “弘兴,乃是大庸的年号,老夫游历时曾与一位过路先生同饮叙谈,听他说起过,这大庸乃是一個大王朝,当初正值弘兴盛世,所以老夫观此铜钱,想着弘兴通宝便是那边的钱吧.” “大庸?”“大庸.” 薛道人和张掌柜的反应略有不同,后者沉思良久道。 “我倒是似乎在一本奇异志见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十分遥远的国度,应该立国很多年了吧?” 虞翁看了张掌柜一眼,他倒是没想到这人还听过大庸的名字,随后脸上露出笑容。 “确实如此,或许常人跋山涉水,终其一生也难到达吧。” “老先生可否多说一些?”“是啊,在下也十分好奇.” 张掌柜和薛道人都这么说着。 “那自然是知无不言,不过现在腹中饥饿,这.” “噢噢噢,用餐,用餐!”“来来来,我等动筷子!” “老爷,酒来了!” 那边下人又端着酒过来,这次是两壶,虞翁面前一壶,张掌柜和薛道人身边一壶。 几人吃喝之间聊天,说得也不只是老翁的事情,也说着薛道人和张掌柜的一些事,而这老翁见多识广,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也让两人极为敬佩。 一顿酒下来,虞翁对两人的了解也更为深入,关键是对于这位薛道人的了解也算透彻了。 当然,张掌柜和薛道人也成功被虞翁“放倒”。 张家的待客厢房之中,一张通铺大床上,薛道人睡这边,而虞翁躺另一头。 之前门口幡旗和厅外的背箱此刻也被放到了屋中,是张府的下人送进来的,反正屋中的人在下人看来是已经烂醉如泥。 这时候,灰勉跳到了那幡旗处,用爪子指着底端。 “先生,原来之前这幡旗是斜插在地上的,竹竿子底下套着铁尖尖呢!” 躺在通铺上的老翁呼吸绵长,气息吞吐之间如若细微的鼾声,此刻则淡淡回应一句。 “这还是一件法器,只是火候差太远了。” 说话间,虞翁伸出一只脚,隔着薄被子踹了踹睡得极沉的薛道人。 “薛元,你刚才可是说要驱邪缚魅匡扶山河之正道,老夫可就当真了!” 薛元正是薛道人本名,之前酒桌上,他与张掌柜也算是各自做了介绍。 此刻的薛道人明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但此刻似乎是因为老翁的一踹让他变得半梦半醒了,迷糊之间听到问话,便也迷糊之中本能回答。 “学道之人本心如此,有什么当真不当真” “哦,倒也是!那是除去多少了?” “见一个除一个.” 梦呢般的对话简单而又短暂,室内很快只剩下两位醉酒者的呼吸与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清晨,薛道人醒来,穿戴整齐出门之后左右找寻一番,除了张家下人外没见到昨夜的那位老先生。 见到薛道人出来,有一个下人跑了过来。 “薛道长,老爷已经去当铺了,家中准备粥饭小菜,您用点吧?” 薛道人便问了一句。 “昨晚的老先生呢?” 张家下人笑了。 “哦,老先生起得最早,和老爷道别过后就已经离开了,道长,您移步厨房吧,都摆在那呢.” 但此刻薛道人却无心吃饭,立刻追问一句。 “走了?走多久了?” “呃,也没多久吧,也就一刻钟不到吧.” “一刻钟等你家老爷回来了,替我谢谢他,薛某有事,就不吃了,告辞!” 薛道人立刻冲回了屋中,拿起自己的东西又冲了出来,以极其矫健的姿态,在张家人惊愕的眼神中冲出了院子。 一到外面的街巷上,来往的人并不多,前头不远处就是县衙侧边的高墙。 薛道人凭借直觉,选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处大街的街口,薛道人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哎呀!你昨晚喝这么多做什么!”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今天薛元氏认识到了。 那昨夜的虞老先生分明是个高人,自己却因为贪杯竟然就这么错过了,此刻薛元心中的懊悔实在是有些难以言说。 一个背着幡旗背箱的道人懊恼在街头拍自己的额头,这一幕还是引得附近几个路人多看了几眼,但也就是如此了。 懊悔了一阵子之后,薛元也只能接受现实,当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却又回想起另一件事。 昨天听到的声音,果然还是令薛元较为在意的,虽然那方位是在县衙。 这么想着,薛元紧了紧背箱,去街角的饭馆铺前买了两个包子,然后又匆匆回县衙的方向去了。 也就是薛元买包子的这家铺子处,铺面内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边,白发虞翁就坐在这里喝着豆浆啃着包子,一只手臂的后面,灰勉也抱着一个包子啃得不亦乐乎。 同时灰勉还含糊一句。 “算他有点正念!” 薛元当然不知道其实买包子的时候,若是进铺子吃,多往里面走几步,就能见到找寻的人,这会他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急匆匆往县衙处赶。 大约是大街上人流开始多起来的时候,薛元也到了县衙所在,不过这次在另一边官邸之门所在。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毕竟是县衙,昨天的感觉也可能是错觉,该怎么验证呢,直接去找县尊大人? 不会被抓起来挨打吧? 正在这时候,一边却有一辆马车过来,薛元赶忙退开一些,而官邸那边的门也打开了,马车似乎是过来接人的。 在薛元思索的时候,忽然心头微微一跳,他看到了官邸之中有两名女子走了出来,先后上了一辆马车。 在看到其中一名女子的时候,薛元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脸色很差,印堂微微发黑,只乍一看就给薛元一种秽气缠身的感觉。 这衙门里面还真有邪祟? (本章完) 第646章 我看的是人? 一个女子,旁边似乎还有丫鬟伺候着,专程有马车来门前接,结合薛元自己了解的信息,那女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对方自然极有可能是县令夫人,薛元本想直接过去说明一下情况,但此刻却犹豫了,或许并非最好时机。 那边的人已经上了马车,紧接着马车动了起来,薛元仗着脚力不错,直接远远跟着。 就和薛元在跟随中所预料的可能一样,这马车一路来到了城中的城隍庙。 看到这一幕,薛元微微点头,这县令夫人来城隍庙是对的,以她这种情况,多少会有些作用,甚至直接好起来也说不定。 城隍庙外,刘氏和丫鬟巧儿一起下了马车,今天巧儿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闪躲,而刘氏则是一如既往。 “巧儿,其实你今天在家休息便可,不用一直陪着我。” “夫人,巧儿永远是夫人身边的丫鬟,肯定要陪着的!” 虽然昨夜才经历了破瓜之痛,但今天其实也并不太过影响行动,下身的些许异样忍忍也没什么。 而且巧儿清楚,今后也需要夫人点头,自己才可能从丫鬟变为妾室,否则也不过是个通房丫鬟和老爷行了一番床笫之事罢了。 刘氏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巧儿她还是放心的,作为陪嫁的丫鬟,其实本也就是等于是一起给了关新瑞,只是以前刘氏一直较为强势。 如今算是看开了,与其将来夫君另立新欢纳妾,还不如给巧儿一个名分,至少这是自己人。 不过这些事也就是此刻在刘氏脑海中一闪而逝,今日她是来庙中拜神的。 三柱清香,十两香油钱,城隍庙的庙祝对这位县令夫人也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全程殷勤伴随在一旁。 等到上香的人走出城隍庙,稍远处的薛道人却皱起眉头。 这县令夫人从进庙到出庙,似乎毫无变化。 难道城隍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种情况,以薛元的经验看,或许有多种解释,但也很有可能是属于“报应”范畴,如城隍爷这般神祇就很可能不会管。 薛元心中思量许久,还是决定去那妇人面前试一试,看看对方心性,毕竟从面相上看感官还是不错的。 思虑间,薛道人便提着自己的东西走向庙院门前,选择一处地方停下。 他似乎本来是要在这里摆摊,只是转身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出来的刘氏和巧儿,随后就这么定睛盯着刘氏看,脸上更是眉头紧锁。 距离不是太远,对方一身粗布道衣,又是这般模样,才走出来的刘氏和丫鬟不注意到才是怪了。 薛元神情并不显轻薄,看着也有些年岁,巧儿上前两步询问一声。 “那边的道人,你看什么呢?” “哦,是贫道失礼了!” 薛道人拱手行了一礼,随后抚须放下自己的背箱,开始整理上面的东西,第一步就是取下幡旗,顺手向地上一扎。 幡旗直接被扎入地面,上头的“老仙妙卦”也显露出来,只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道人又皱着眉头回望那边马车旁的妇人几眼。 庙外远处的街头,虞翁和灰勉就看着城隍庙外的方向,后者忍不住笑了一句。 “先生,这薛道人也挺能演的嘛!” “嘿,走江湖的,又有几人不会演呢?” 那边薛道人的动作,也引得刘氏上前几步。 “这位道长,可是妾身这边有什么不对劲么?”“你这道人,有话就说啊!” “巧儿,不得无礼!” 刘氏上前浅浅行了一个万福后开口。 “这位道长,您不妨说说吧。” 薛元看这妇人的言行举止,明显属于少出门的大家闺秀,实属不该啊,想了下也点了点头。 “我观这位夫人本是福相之人,却不知为何今日印堂发黑秽气相随,似乎是祸事将近啊” “你这道人,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夫人才不会有事呢!” 巧儿怒声呵斥,马车边的车夫也走了过来,他也是拿衙门薪俸的,也算公门人。 “不敢不敢,就当贫道没有说过!” 薛道人连连摆手,拿起箱子和挪远一步,一副惹不起还躲不起么的样子。 “我家夫人刚刚拜了城隍爷,庙祝说城隍大人会保佑夫人的。” 巧儿忍不住说了一句,那边的薛道人却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又从背箱中翻出小马扎摆在地上,不过嘴上还是低声说着。 “拜神不一定神就会保佑,庙祝的话也不一定就对,不过是拿人钱财说些好话。” “你是说城隍爷不灵咯?” 巧儿这么说一句,薛道人直起身子笑了。 “城隍爷不是事事都管的,至少你这件事,他不管。” 薛道人自诩学道至今也算有些本事,无所不知算不上,见多识广则有余,说起话来也是自信从容,有几分道门高士的感觉。 刘氏小时候在京城,后来又随着父亲回乡,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此刻直觉告诉她,眼前的道人是有本事的。 “这位道长,请恕我们刚才无礼,可不知道长能否解我困境?” 薛道人坐在了自己摆的小马扎上,脸色平静地看着刘氏。 “那就要看是什么困境了,若是信得过贫道,夫人可将近日里遇到的事同贫道说说,尤其是一些诡谲异常之处!” 这种情况下,车夫搬来了马车上的凳子,刘氏也不隐瞒什么,将近日来感觉到阴冷的情况,以及昨夜的噩梦着重描述一番。 讲到噩梦惊醒一声尖叫的时候,薛道人心中一动,明白昨天所闻之声就在此处了! 听完叙述,薛道人沉思片刻开口了。 “听你所言,你根本极少出门,更不可能造什么孽啊.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容贫道去县衙看看?” 巧儿在一边插嘴一句。 “夫人,这需要问过老爷吧?” “不碍事,道长且随我们回县衙,之后我再派人同老爷说一声便是。” 随后马车离开城隍庙范围,而薛道人则与车夫一起坐在外头,一同去往了县衙。 城隍庙一侧,灰勉趴在虞翁肩头问了一嘴。 “先生,您不会让薛元同北海龙君对上吧,他怕是都经不住那老龙一個喷嚏.” 虞翁摇了摇头。 “他要对付的是这海玉县令,也顺带乱一乱那老龙的谋算,至于对上那老龙就想太多了.” 以刘氏的身份,做了噩梦心中不安的情况下,寻道人来家中看看自然不成问题,也不需要先经过关新瑞的同意,当然通知一声还是要的。 晌午时分,薛道人随着刘氏的马车到了县衙,然后就被指派的两个衙役跟着,相对自由的在县衙官邸中查看起来。 薛道人一手持一把拂尘,一手握一个罗盘,在县衙内部到处走着,时不时口中还念念有词。 不过道人口中所念的其实更多是一种无意义的声音,毕竟旁边有人跟着,若是只游逛一下也有些不妥,即便是薛道人,有时候也需要装腔作势一番。 只不过在县衙中逛了许久,薛道人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这县衙里面找了很多地方,几乎都没觉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本来觉得应该在后院中,毕竟县令夫人主要的活动范围也在那,但薛道人在后院找了许久,甚至都短暂进入了一些房间,都是一无所获。 跟随着道人的衙役眼神都逐渐有些不耐,这种时候薛道人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一些没去过的地方,否则今天最后怕是得演一场戏才能脱身了。 前头廊道过去,到了一处院子拱门,薛道人快步穿过,才刚刚过了拱门,他眼神的余光瞥到罗盘似乎动了一下。 站定原地再仔细看的时候,罗盘又一切正常了,似乎刚刚只是错觉。 这时候,后面两个衙役赶忙追了过来。 “哎哎哎!那边不能去!” “对,那边不能过去!” “为何啊?那边我也得去看看啊!” 薛道人手持罗盘回头疑问一句,倒也没有强闯,而其中一名衙役则道。 “那边是大人的书房,怎么能随便让伱这装神弄鬼的过去呢?” “就是,要是大人怪罪,我们还不得受罚啊?” 薛道人点了点头。 “也是也是,那便不去了.” 说话间,薛道人作出转身欲走的动作,在两个衙役放松警惕的时刻,立刻麻溜折返,直接冲向前头的方位。 “唉,你这道人!”“不准去——” 两个衙役大惊,赶忙追过去,薛道人的脾气也较为执拗,这会他还非去不可了,他双腿快回摆动,跑出一阵风的感觉,速度快得两个有拳脚功夫的衙役都追不上。 这一路就直接冲到了县令的书房前,薛道人又低头看着手中罗盘,毫无动静! 守在书房门口的一名衙役也作出戒备动作,随后又看向后方,正有两名衙役追来。 “你还跑,抓住他!”“你好大胆子大!” 后面两名衙役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了薛道人的肩膀,后者也不反抗,只眉头紧锁地看着手中罗盘。 “怎么会,怎么会呢” “什么怎么会,等你进了大牢,我让你知道怎么会这样!” 吵闹之中,里面有声音传出。 “外头何事喧哗?” 一县之尊的威严还是在的,这一句话,外面都安静了,其中一名衙役赶忙回应一声。 “回大人,这是夫人请回来的一个道人,在府中到处走动,装神弄鬼呢.” 薛道人有些忍不了,立刻呵斥出声。 “什么装神弄鬼,贫道是在查探呢!” 屋中的关新瑞已经放下了笔,刚才确实有人来禀报过这件事,他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倒是要看看所谓道人什么情况。 在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刻,薛道人虽然抬头了,但眼神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罗盘指针微微一跳。 再看向书房门口处的一县之尊,好面相,好气度,但偏偏就是这么看着,却让薛道人有些手脚冰凉,浑身上下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十分令人不安,即便薛道人觉得自己本事不差! 我看的.是人? (本章完) 第647章 学道之人的担当 说实话,薛道人走南闯北多年,虽然大部分情况也就是做做法事混口饭吃,但见过的邪乎事也是多了去了。 见过单纯撞邪的,也见过鬼上身的,但还是第一次,让薛道人看一个人就被吓住的。 关新瑞看着屋檐台阶下的道人,黄灰色的粗布道袍洗得有些发白,灰白方形图案的断卦扣在道袍之外,一手拂尘一手罗盘,只是愣愣看着这边,似乎是被自己的官威吓住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衙役吓住了,毕竟两名衙役已经按住对方的肩膀抓住对方的胳膊。 “嘿,不得无礼,放开这位道长。” “呃是!” 两名衙役赶忙松开手,薛道人此刻也较为用力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轻微的疼痛感让自己清醒一些,再定睛看着县令,似乎已经就好了很多。 那一照面的感觉也仿佛不复存在,但薛道人明白刚刚绝非错觉。 恐惧! 恐惧已经深植于薛道人心中,仅仅是刚才惊鸿一瞥的瞬间,就让他知道今日遇上了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了,再看此刻好似毫无异常的县令,这种想法在心中更甚了。 这不是自己能应对的! 薛道人赶忙微微躬身,竭力让自己保持克制,但其实道衣之下的手臂依然会时不时微微颤抖一下。 “恕贫道法器在手不得行礼。” 关新瑞轻轻颔首,脸上带着微笑。 “道长是夫人请回来的,便可在我县衙中随意走动,但不可去大牢范围,亦不可打扰各处官署差吏办公。” “多谢县尊大人,贫道不敢打搅大人,先行告退!” “嗯,去吧!” 关新瑞表现出十分大度的样子,薛道人道谢过后便想要退去了,身边两名衙役也向着关新瑞行礼,然后在对方点头过后赶忙跟上前头已经离去的道人。 等那边三人走远一些,关新瑞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走回书房,一个装神弄鬼之徒罢了。 到了书案之前,关新瑞看看桌案上的文书,脸上又露出笑容。 另一边薛道人虽然是在走路,但脚步不可谓不快,后面那两个衙役甚至时不时得小跑两步才能跟得上。 穿过了那边拱门,走了好一阵廊道,薛道人眼神余光看着手中罗盘,用衣袖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 到了这里,感觉又好了许多。 后头两个衙役此刻也跟了上来。 “你这道人,也就是咱家大人肚量大,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错,算你运气好!” 薛道人回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了一张表情,连连点头附和。 “是是是,两位差爷说得是,多亏了大人不计较,方才不听两位好言相劝,差点犯下大错了!” 这么说,两位衙役脸色便也好了一些。 “这才像句人话!” “请教两位差爷,最近可有什么大案?” “你问这個干什么?” “哦,贫道一向对公门人物十分敬仰,今日见县尊大人和几位都是器宇轩昂风度不凡,便想多听听诸位办案的风采” 想吃自己这碗饭,能说会道是一个基本条件,本事硬固然很重要,但是纵然没什么本事的,只要嘴巧也能吃饱,这一点薛道人是很明白的。 刚才是急着查找,现在薛道人的切入点变了,自然多和人攀谈。 可以说,目前为止,整个县衙唯一让薛道人觉得有问题的,就是县令关新瑞。 以薛道人自己的推断,不是没有可能造成了什么冤案,从引动怨念招来报应,但他知道类似的问询都是自欺欺人的表现。 刚刚那种感觉,实在是,难以言说. 薛道人或许听过龙威却没有真正面对过,自然是不清楚的,更何况刚刚他感觉到的也是单纯的龙威。 午时刚至,薛道人就随着衙役一起去了膳堂,在这里被招待了一顿午饭。 饭菜有荤有素还有一碗汤,薛道人不断回忆着刚才在整个县衙的感觉,有些食不知味,但手中的动作却并不停,强迫自己吃着东西。 最后剩下一碗汤,薛道人看着带油珠的汤水倒映出自己的面庞,忽然心中一动,取出了一小把铜钱撒在桌上。 “哗啦啦” 铜钱散开,薛道人面露疑惑,随后念头一转,将其中一枚铜钱取出,换上一枚弘兴通宝,随后再收起铜钱往桌上一撒。 “哗啦啦” 铜钱再一次落桌,薛道人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之中升起一丝慌乱,赶忙捡起所有铜钱,整碗汤一口气喝干。 午饭后,大约正午时分,薛道人被带去了官邸后院的花园,沿着廊道走去,那边的县令夫人和丫鬟巧儿正在等候。 两名女子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看着那边走来的道人,对方似乎走动中依然在思考事情。 “唉,薛道长,你在衙门里一上午了,听说还差点冲撞了老爷,到底找出什么没有?” 巧儿先一步发问了,也使得已经走到近处的薛道人回了神,他看看身边跟随的衙役,又看向前头,丫鬟没好气地看着他,关夫人脸上则带着几分期待。 薛道人微微皱眉,心中斟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唉,惭愧惭愧,贫道在府中找寻半日,并未发现什么污秽之物,夫人是有福之相,大人更是官德出众,或许是贫道看岔了吧” “哼,我家夫人本就没什么事,是你这道士小题大做!” 巧儿一句话,薛道人也是拱手以示歉意。 “巧儿姑娘教训得是.以后贫道一定谨言慎行今日甚是惭愧,还望夫人恕罪!” 薛道人认怂了,既是因为之前看到县令时的感觉,也是因为刚刚吃饭时的卦象。 人力有穷时,自知之明是一种可贵的品质,薛道人在心中这么说服自己. 而且薛道人大概也知道,这关夫人应该不会过多怪罪自己。 果然,当薛道人说出这番话之后,刘氏只是皱了皱眉,但还是开口道。 “既然无事便好,道长不必介意。” “多谢夫人宽厚,若是无事,贫道便告辞了.” 薛道人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只是才走出几步却又被叫住。 “等一下!” 刘氏站了起来,薛道人只得转身。 “夫人可还有事?” 刘氏递给巧儿一锭银子。 “道长在县衙中忙了一上午,虽然未能找出什么,却也安了妾身之心,不能叫道长白忙,这是一点心意,还望道长收下!” 巧儿接过银子走到薛道人面前,将银子递出去的时候薛道人却不愿意伸手,引得前者瞪了道人一眼。 “怎么,嫌少啊?” “呃,自然不是.只是心中有愧不敢接受” “哼,给你你就拿着,再想要多没有!” 巧儿说着,见道人两只手就攥在身前,便直接将银子丢入了对方挎在身侧的黄袋子内,然后就走了回去。 薛道人抬头看了看刘氏,只能再行了一礼。 “多谢夫人.” 只扫一眼,薛道人就知道那是一两银子,对于富贵之家而言不算太多,但对于常人而言不少了。 “伱们送道长出府。” “是!” 薛道人收起礼,随着衙役一起离去,走出十几步回头看向廊道那边,刘氏又坐在了栏座上和丫鬟巧儿说笑着。 “唉” 叹了口气,薛道人的脚步停下了。 “唉,道长,走啊!”“东西落下了?” 两个衙役看看身边的道人,只见后者转身,快步往回走去,两个衙役则赶紧跟上。 那边的刘氏和巧儿当然也看到了道人折返,很快,薛道人就回到了两名女子面前。 还不等几人询问,薛道人就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取出一小叠符箓。 “关夫人,这些符箓乃是贫道悉心炼制,随我历经各处,又随法器受过诸多供奉与加持,绝非寻常之物可比.” 说着,薛道人又取出个布囊,一半的符箓塞入囊中,一半的符箓抓在手中,一起递给刘氏。 “关夫人,此囊随身携带,除洗浴之时外不可离身,这些符箓,贴在就寝床榻和门窗处,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薛道人凑近刘氏。 “还请夫人先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刘氏愣愣看着薛道人,这时候巧儿则过来挡在面前。 “你这道人,好生无礼,远一些!” 薛道人退开几步,衙役就在身边了,不方便多说,只能再次拱手行了一礼。 “关夫人,若是不方便回娘家,也一定要携带此囊,还有,近日忌行房,切记切记!容贫道再想办法!” 刘氏手中拿着符纸和那个布囊愣愣看着去而复返认真叮嘱的道人,然后对方就再度转身离去,脚步依旧很快。 “这家伙,真是个怪人” 巧儿这么说一句,看看夫人手中的符咒,又下意识补充了一句。 “不过好像说得还挺郑重,夫人咱们刚刚从娘家回来,不至于再回去吧.” 刘氏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另一边薛道人步子越走越快,到了县衙外头,和衙役打声招呼就快步离去,直到离开县衙好一会,站在大街路口的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候薛道人才意识到,刚刚在县衙里面一直就有种压抑的感觉。 不论如何,薛道人此刻已经下了决心,怎么也得想办法斗上一斗,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作怪! 像是给自己鼓劲,薛道人自语一句。 “我辈学道之人,岂可轻易退缩!” 自语过后,薛道人又快步离去,他要去做些准备。 而就在这个街口角落一家店铺的屋檐下,一个白发老翁就坐在那,用一把蒲扇扇着风。 “嘿,还算有几分担当,不过先生,他好像弄混了什么吧?” 老翁笑了笑。 “后面会清楚的。” 以薛道人的第一感官,确实是把刘氏噩梦的内容和看到关新瑞的感觉给弄混了。 (本章完) 第648章 心明而启 薛道人步履匆匆,之前是跟着县令夫人一行从城隍庙来的,这次他又匆匆往城隍庙去。 这会是正午,城隍庙内香客相对较少,薛道人当然不可能是来摆摊的,也不会在庙门前停顿,入了院子就径直往主殿去。 常人去城隍庙,自然是照本宣科上香拜神祈愿,而薛道人当然不会做得这么简单。 主殿内有庙工在收拾着,虽然看起来是个道人,但也立刻想要殷勤的过去兜售檀香,毕竟对方看起来没从外头摊位买香。 不过庙工刚走了两步,就见到薛道人放下背箱,从自己的箱子里取出一个香筒,顿时庙工白了那边一眼就失去了过去的兴趣。 别说是没留意到庙工的鄙视,就是留意到了薛道人也不会在意。 他手中的香筒不过小臂那么粗,打开之后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从里面散发出来。 香筒里面的香其实没多少,一共也就只有五支了,薛道人小心翼翼从里面抽出三支檀香,也不急着点燃,而是双手托着檀香,闭目静静站在神像前,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一小会,薛道人睁开眼睛,但口中的念叨却不停下,似乎是一边念诵着咒文,一边恭敬往香炉那边垫了一张黄纸。 “哎哎哎,谁让你乱放东西的?” 庙工嚷嚷了一声,却被薛道人看了一眼。 这一眼似乎带着某种震慑,吓了庙工一跳,顿时不言语了,只是在心中暗骂几句,反正一会收拾掉就行了。 而薛道人放完黄纸,就地手持檀香到一边的蜡烛处借火。 一步两步三步,从点燃檀香开始,薛道人的步伐就变得十分讲究,调整七星步走动城隍神像正面。 一边念叨,一边持香而拜,三拜之后上前三步,一丝不苟恭恭敬敬将檀香插向神案的香炉,檀香穿透黄纸,扎入下头的炉灰中,道人口中的咒文也刚刚好在此刻念诵完毕。 “虔心礼拜,诚心叩问,尊请城隍大人指点迷津.” 香插上了,薛道人也向着神像跪下去,身体挺直向前拜下 这过程中,一边还在收拾东西的庙工忍不住就多看了薛道人几眼,毕竟这道人进来上香拜神花样还挺多,实在是少见。 不过此刻看道人拜下去了,庙工却也微微愣了一下,他的视线关注到了刚刚道人插下的那三炷香。 说来也怪,此刻三炷香的烟就像是三根被拉直的细线,从香炉位置一直延伸到顶上。 庙工下意识抬头望向上头,那烟雾仿佛看不到头,就这么直挺挺“戳”上去的。 庙工心中一凛,即便没见过这种情况,但他大概也是回过味来,明白了眼前的道士是有真本事的。 就连手上收拾东西,在烛台上拔下残烛的动作都变得轻微了许多,生怕打扰到了这位道人。 薛道人此刻缓缓直起身子,抬头看向香炉方位,看到三支香的状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后跪着上前两步,似乎要去取爻杯。 见道人这会不太方便,那边的庙工赶忙走过去,到神案一角把爻杯取了递给薛道人。 “道长,给!” “多谢!” 薛道人手持爻杯静置于额头位置,抬头看着神像,口中默默念着问题,一边的庙工想听但却听不见。 第一问:以贫道的道行,若是豁出性命,有没有可能救得了刘氏? 这是最关键一问,若是这一问都不成,薛道人会立刻就走,否则就不是救人而是送死。 默念完毕,薛道人双手松开,爻杯顺势而落。 “啪嗒~” 爻杯摔在地上,薛道人心神一振。 一正一反,圣爻! 旁边的庙工已经忘了干活了,他看着道人摔爻,然后再看向神像,忽然发现神案上的三炷香几乎是在瞬间短了一大截。 这一幕让庙工瞪大了眼睛,活这么久,在庙里干这么久活,还头一次见到这种事。 而此刻的薛道人已经把爻杯捡了起来,再次平举额头闭目默问。 第二问:此孽是否与刘氏自己无关? 这问题其实薛道人心中已经有了倾向,但还是决定问上一问。 “啪嗒~” 爻杯落下,依旧是圣爻! 一边的庙工则是咽了一口口水,这次他死死盯着檀香呢,确认了是在一瞬间,香直接烧下去一大截,上头的香灰也是瞬间多出好大一截,然后才掉落下去。 薛道人深吸一口气,捡起爻杯站起身来,将爻杯放到神案上,伸手去拿一边的签筒。 第三问:贫道所见,是鬼是妖亦或是其他,请城隍爷以签文提示。 只是这一刻,当薛道人拿到签筒的那一刻,竹筒“咔嚓”一声直接裂开。 “哗啦啦啦.” 竹签子掉了一地,全都撒在了薛道人的脚边,让薛道人顿时呆愣当场,一边的庙工也不知所措,不过后者又下意识去看三炷香。 “道长!您的香,香灭了.” 薛道人心头一惊,抬头看向神案,香何止是灭了,还有两两支都直接断了! 同一时刻,阴司之中,原本闭目而坐的城隍一下睁开眼睛,他周围昏暗的静室也仿佛在这一瞬间明亮起来,化为了上头的庙堂。 城隍起身一步踏出,高大的身躯就好似直接从神台上下来,低头看去,一名道人愣神看着地面,签筒破裂,竹签散了一地。 城隍皱起眉头,一步跨出,已经出了城隍殿,轻轻一跃更是上了庙顶。 眺望县衙方向,隐约之见,一股玄黑水泽之雾映入法眼,再定睛一看却又好似是错觉。 原本以为是一桩报应之事,薛道人敬香的时候,城隍有所感应,便也关注了一眼,得知刘会芳乃是无辜之人,却不想还有这等变数。 只是观气后念动推算,虽然依旧有不明晰之处,但城隍已经明白,这薛道人前两问与最后一问之间,说无关吧,也算有联系,说相关吧,却不是同一桩事。 转身一步跨出,城隍已经又回到了庙宇大殿之内。 薛道人抬头看向面前的城隍像,威严肃穆,再看向神案香炉,最后望向地上的签文,脸上从略微慌神到逐渐镇定。 “时也命也.这是贫道的一劫啊!” 薛道人明白了,凭自己豁出性命或许能救得了刘氏,但这豁出去的命大概也是没了! 一边的城隍听到了薛道人的话,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这道人倒也有点意思。 城隍手指向地面一点一勾,再看了薛道人一眼,随后一步跨出,已经走上神台消失在神像之中。 这一切肉眼凡胎的薛道人和庙工自然是注意不到的,这会两人一个有些失魂落魄,一个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薛道人回神,向着庙工拱手。 “损坏签筒一只,贫道照价赔偿,不知多少钱?” “呃,道长,不用了不用了,这种竹筒庙里多得是,就算没了,我回家做一個就是了。” “多谢了!” 薛道人也不多说,点头致谢之后又要去捡竹签,庙工却先一步麻溜地将一地竹签都收拾起来。 “道长,这些本就是我的事!” 薛道人依旧点点头,然后走到香炉边,小心将身下的一点檀香拔出来收好,然后更加小心地收起刚刚垫着的黄纸。 手上微微一抖,刚刚三支檀香落下的香灰就都聚集在了黄纸中央。 “呃,道长,您刚刚是在做什么,您放心,我不告诉别人!” 薛道人笑了,好奇是人的天性,他也不隐瞒什么。 “请神问神,仅此而已。” 说着,薛道人包好香灰,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背上背箱向着主殿之外走去。 此刻薛道人看似镇定,实则心中较乱,人皆贪生,人皆怕死,贪生怕死不知何时被用作贬义,却也是人最明显的天性。 对生向往,对死敬畏,失去了这两点,人生都已经变质,薛道人自然也是一样。 庙宇中烟雾阵阵,似乎弥漫在薛道人周围,步伐也显得略有恍惚,准备豁出去拼一把,和心知必死又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时候,庙外似乎有人哼歌,歌谣迷迷糊糊不太清晰,韵律倒是十分动听。 薛道人临近庙院大门,和庙祝以及另外一个庙工擦肩而过,和其他来上香的信众擦肩而过,每个人都能看出这道人似乎神情恍惚。 越靠近庙院大门,那歌声反而清晰起来。 “生来七尺躯~~~斗米亦折腰~~~茫茫世间走~~~浑噩不逍遥~~~” 薛道人似乎是回了神,他走到庙外寻声望去,对面街巷处,一个背影正在哼着歌远去,只一眼,薛道人就认出,那是昨天的老翁。 虞老先生! “哎——老先生——虞老先生——” 薛道人背着背箱冲向对面,一边跑一边喊,引得街上不少人回头看他,但前头远去的老人似乎就是没听到。 “老先生,等一等——” 薛道人双腿快速交替,小跑变大跑,怎么跑都追不上,忽然就是脚上一痛。 “啊嘶.” 薛道人直接摔了一跤,但顾不上查看脚上的情况,而是气喘吁吁看着前方,却已经无力去追,仿佛刚刚追逐所耗费的体力是平日里的十倍不止。 “嗬,嗬,嗬老,老先生.等一等.” 薛道人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挫败感,但前头的老翁此刻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人啊,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过道长,你怎么腿上别着个竹签跑呢?” 薛道人微微一愣,低头看去,刚刚扎到脚的正是一支竹签,它可能本来是嵌在脚脖子绑腿上的,跑动中滑到了鞋子里,用劲的时刻扎到了一侧脚背。 薛道人马上取了签定睛一看。 中下签:水岸交互,镜内镜外错不分,心明而启,前因后果自相呈 薛道人微微皱眉,再抬头,却见前头的白发老翁已经不见了。 (本章完) 第649章 自有指点 不见了. 这一刻,薛道人已经可以确认,虞老先生果然就是个一位高人,或许昨晚他出现在张家门前也并非巧合。 薛道人手持竹签慢慢起身,读着上头的签文思量着其中的意义。 如果以本地城隍庙的签文书上来解,此签为第八十六签,求家宅,大致可以寓意为家庭不睦互有误会,但其中也有转机可以和解。 虽为中下签,但是解法得当,算是一支中签。 不过薛道人本就不是求家宅,而他也是一名道人,结合自己的情况,略微思量就已经察觉到了签文中隐含的真意。 城隍大人给出的提示是难道我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而且谬误不小 “前因后果自相呈” 喃喃之间薛道人看向周围,刚才不知不觉追着老先生竟然出了城。 而且所经的道路显然也不是主要官道,这会周围一片荒芜,有几条小路能通向周围的一些村落,而远方都已经出现了小山丘了。 再看看来时之路,一些树木草丛都挡着前头,只是隐约能看到海玉县城所在。 不过看得出来,这条道虽然不是官道,却也有些规模,只不过年岁太久,已经被荒草野藤遮蔽了大半。 或许是一条荒废的古道吧。 这也不知道走出来多远了,竟然没觉得过去多久,难怪这么累。 薛道人扶了扶背箱后的幡旗,紧了紧背箱袋子,重新背好背箱,回头看了看之后,犹豫之下还是朝前走了几步。 “老先生.虞老先生.” 薛道人喊了两句,当然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拐过面前道路的拐角,正要继续走的薛道人却止住了脚步,看向道路一旁,杂草丛生之处,有一座坍塌的小屋。 这是一座土地小庙,这坍塌得似乎并不久,毕竟周围没有太多杂草,甚至还有一些发霉腐化的贡品在庙前。 只是顶盖的梁腐朽了,掉下来砸中神像,神像也歪在了一边。 若是常人,大概也就看一眼走过了。 但薛元身为道人,还是有些不同的,他看看左右,自觉力所能及,便放下背箱走了过去。 清理一下小庙周围,然后将一块块瓦片整理出来,庙小瓦不多,也就二十几块。 再把顶棚拿开后,薛道人郑重向着神像行了一礼,再将土地公扶正,之后之后就是周围寻了几条合适的枯枝,用刀削了削,辅以麻绳和稀泥,简单将庙宇的屋顶搭好。 接着二十几块瓦往上摆好,破损的一两块也将就着盖着,用泥草混合补一补。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一座土地小庙就这么修缮完成了,还顺带搬了几块长条石头垒起一条长凳。 从县衙出来之后,其实薛道人的心一直是有些乱的,哪怕是到刚才也并不平静。 不过借由修缮这一座小庙,专注做这件似乎并不相关之事的薛道人,其心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修缮完了庙,薛道人又摆好庙前本来就在的陶碗,从背箱里面取出一个馒头放上去以作贡品。 再行了一礼之后,薛道人自己也取了一个馒头坐在庙旁,一边啃着馒头补充体力,一边看着签文,不时含糊着喃喃自语。 “我哪里弄错了呢?虞老先生既然提点我签文所在,又带我来此,定是有原因的吧.” 薛道人在看着签文的时候,却不知刚刚修缮完的小庙中,神像之上似乎也有目光在看着他手上的签文。 神像的面部,那一双土胚所开的眼睛似乎是动了一下。 一见到那支竹签,身为这一带地祇的土地公就已经明白了,此签受过城隍大人施法,更似乎还有一股特别的清灵之气在上头。 这道人也不一般啊,至少机缘不一般。 薛道人却是不知道土地公在看着自己,啃着馒头的时候顺手去拿挂在背箱上的竹筒喝水,不过竹筒入手,摇晃一下才倒出几滴水,用嘴接住了却还不够润喉。 刚刚竹筒里的水相当一部分用来和稀泥了。 薛道人之前跑这么久又干了这么久活,现在又吃了半個馒头,有些口干舌燥了,他于是暂时放下馒头和其他东西,拿着竹筒离去。 毕竟也不是一般人,只需稍稍感应心中默念法咒,便知道附近有水,走出去没多久,果然就见着一条小溪,似乎是从远处小山丘方向一直延伸下来的。 薛道人先是洗了洗手,将泥水冲走,然后用竹筒在上游舀水。 溪水清澈甘洌分外解渴。 薛道人舀了一筒,往回走到之前的荒道边土地小庙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老翁坐在旁边歇脚,也拿着一个馒头在啃着。 那吃相显然略急,应该是腹中饥饿,见到有人过来了才相对斯文一些。 薛道人走过去的时候扫了一眼庙前的碗碟,果然上头的馒头已经不见了。 再看看这老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显然是十分困苦甚至可能家门不幸,纵然如此,老人也只是取了贡神的馒头,自己放在一边的背箱没有一丝被动过的痕迹。 微微叹一口气,薛道人什么都没说,回到石凳前将竹筒递过去。 “老人家,喝点水吧。” “哎哎哎,多谢多谢!” 老人接过竹筒就喝,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一小半才停下,又继续啃起了馒头。 薛道人从背箱中又取出两个馒头,一个摆在那庙前碗碟上,一个递给老人。 “老人家,神案贡品可动,却不可急着动,我这馒头摆了没多久呢,这一个给你,神案前的就不要再拿了。” 老人接过馒头点头点头。 “好人啊,好人!不过贡神的东西,我老人家在附近这么些年,也没见神吃过一口,倒是都便宜了鸟兽,依我看,谁饿了不嫌弃的话,拿了吃,这神也会含笑而视的!” 薛道人拿起自己的那半个馒头,看了这老人一眼,虽然落魄,也却自有其智,所言与部分神道之理相合。 “老人家言之有理,贫道受教了!” 说着,薛道人又下意识拿起了竹签,一边的老人也凑过来看。 “唉道士,解不了这签?” 道人略显诧异地看向老头。 “老人家何出此言?” 老头笑了。 “你是个道人,不就是和一般相师一样,能替人解签的嘛,这是谁的签?” “说的也是。” 薛道人也笑了。 “不过这签是我自己的。” “不不不,这签不是你的!” 老人家这了说一句,见薛道人疑惑看来,他又笑着补充一句。 “只是你自己以为是你的,但它不是,至少不全是!” 薛道人脸上的神色略微起了一些变化,只是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克制住了,眼神余光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庙。 “那不知老人家有何见解?” “唉,我一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见解,都不知道你困惑什么。” 薛道人放下了手中的馒头,抑制住心中的一些亢奋,尽量沉稳地问了一句。 “贫道为县衙中的事而困惑,那县令夫人刘氏梦魇之中见邪祟,贫道去了一趟县衙却被那县令惊得心神难安” 薛道人的语速快了起来,想要将事情说完整,但这时候,一边的老人却摆手制止了他的话音。 “多的事不用说,老头子我也没那么多精力,不过你说到这海玉县令,应该是这一任吧?” “自然是这一任!” 薛道人赶紧回答,老人则微微点头,手中捏着半个馒头,另一只手抚须似乎是在回忆。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海玉县令嘛,嘿嘿嘿.不过是一只衣冠禽兽罢了!” 薛道人心头一惊,只觉得自己将听到关键。 “还请老人家详细说说!” 老人看了薛道人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大概一年半以前的夏日之夜,老人家我在附近纳凉休息,天色昏暗之中,却听到有人在此买凶行事哦对了,买凶的那人就是当今海玉县令关新瑞所派。” 薛道人神色逐渐产生变化,原来在一年多以前,这海玉县令曾经在这里派人买凶,来了一共三次,其中一次甚至关新瑞本人亲至。 而要对付的人并非什么武功高手江湖恶匪,而是一个女子,关新瑞远在外乡的“糟糠之妻”。 不论是直觉还是联想,薛道人几乎是一瞬间就将这女子同刘氏噩梦中所见的人联系到了一起。 等到听完老人的讲述,薛道人纵然也经历过许多事,也忍不住攥紧拳头,这比原本所想的所谓冤案更为不堪。 “可是我在县衙中见到那县令,为何会.” 那老人仿佛明白薛道人想说什么,想了下说道。 “听说前阵子,海玉港有渔人出海打鱼打捞起来几张龙鳞,并且在港口兜售,又有命案因龙鳞而起,或许与此有关.好了,我便不多待了,竹筒给你放这里了。” 老人说着站了起来,而薛道人则是微微有些愣神。 老人说的这事他也听说过,还以为是以讹传讹,难道真的有龙鳞? “老人家,您.” 薛道人侧身的一刻,刚想说什么却又呆住了,自己的竹筒放在条石凳上,那个老人却已经不见了,站起来眺望四周,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薛道人升起激动,他修行这么多年,虽然看似常常与神打交道,但却从没真正见过神人。 念头至此,薛道人走到庙前,仔细端详庙中所坐的神像,似乎确实与刚刚的老人有几分相似,他赶忙退开一步,郑重向神像行礼。 “多谢土地公指点迷津!” (本章完) 第650章 破给你看! 等拜完了土地公,此刻的薛道人精神状态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薛道人整理了一下衣冠,收好自己的竹筒,将自己没吃完的半个馒头咬在嘴中,然后背起木箱,大步朝着海玉县城的方向走去。 如果说刚刚出城隍庙的时候,薛道人多少有些彷徨,那么此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略微亢奋,或者说带着振奋的状态。 毕竟,此前自觉必死,即便最后选择逃避,也将留下心结,余生免不了不安自责。 但这会大不相同,薛道人想通前后关节,将之一一串联,得到的结果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薛道人一边走一边回顾着正午开始到现在的一切。 城隍庙中,城隍大人第三问看似破了签筒,实则让我带走一支竹签,定是施法相助了,破筒破筒,不破不立! 县城街上,虞老先生以歌为引带我前来,让我明白这竹签所在,更是指点我到达这土地庙! 土地庙前,修缮小庙,土地公亲自现身指点,道明一部分前因后果! 且不说薛道人这辈子第一次真正碰上神祇带来的激动,就说前后这几件事,足以让他产生一种宿命感,更有高人神祇来相助。 薛道人的步伐渐渐加快,一只手扶着背箱,一只手在袖中攥紧拳头。 不错,这确实是我薛元的一劫,但换种角度去想,这也何尝不是我薛某人修行中的机缘呢? 而且现在也不是毫无头绪了! 薛道人快回回了城中,事情得一步步来,他第一步就是先回到了县衙一侧的官邸门前。 在这里值守的衙役还认得薛道人,毕竟前后也就过去小半天,这道人还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所以见他过来,其中一人还笑着问一句。 “道长,可是有东西落在县衙了?” 一听这话,薛道人赶忙走近顺着说下去。 “是极是极,贫道有极为重要的东西落下了,可否容贫道进去找回?” 说着薛道人就要往里面去,却立刻被两个衙役拦下。 “唉我说,让你进了吗?” 另一人也是笑了。 “我说道长,你当这里是自己家呢?说进就进?” “那,那可如何是好,要不劳烦差爷去向县尊夫人通报一声?这个,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薛道人说话间凑近几步,取出两小锭银子递过去,两個衙役左右看看,也凑近过来,头抬起看别处,手却伸了过去。 东西入手微微一沉,两个衙役相视一笑,掂量一下手中感觉,怎么也得有一两,可不是小钱了! “唉,你这道长上道啊!”“难怪修为高呢,夫人都要找你!” 薛道人也是恭敬行礼,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深知同人打交道有时候比同鬼神打交道还难呢,该圆滑就得圆滑! “还请两位差爷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对了,落下什么?我们好给你去问问!” “呃” 薛道人想了下,开口道。 “就同夫人或者那巧儿姑娘说,贫道落下几句关键的话忘了交代!” 两个衙役闻言微微一愣,看向道人却见他一脸认真,随后两人面面相觑,不是落下东西了? “感情你不是真的落下东西了?” 薛道人笑了。 “这可比真落下东西严重多了,还请差爷代为通禀!” 其中一个衙役点了点头。 “你等着,我这就去!” “多谢了!” 衙役转身离去,薛道人和另一个衙役就在这里等着,这会衙役对这道人的印象也有些改观了,当然原因也不只是收了银子。 没过多久,巧儿一脸不耐烦地跟着一名衙役出来了。 “就前头了,就在前头!” 衙役陪着笑不敢走太快,说话的语气都是和颜悦色的。 开玩笑,这巧儿姑娘可不只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这么简单,那晚上的声音可有一些人都听到了,搞不好以后就是县尊大人的妾室了! 巧儿走到门前看向外头,薛道人就站在那等候,她顿时没好气道。 “道长,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啊?这样你不嫌累我还累呢,什么事说吧!” “呃,贫道想要当面和关夫人说!” “伱” 巧儿皱起眉头,犹豫一下还是点头了。 “罢了,跟我来吧!” “是!” 这会两名衙役可不敢拦了,巧儿先一步转身离去,薛道人向着两名衙役拱手,之后也跟了上去。 再见到刘氏的时候是在花园的亭中,而薛道人过来之后也不等对方说什么,第一句话开门见山。 “关夫人,你与县尊大人是何年何月何时正式结为夫妇的?县尊大人的生辰八字可否告知贫道?你对县尊大人的了解有多少,可否详细说说.” 问题不止这几个,在刘氏和巧儿的诧异中,薛道人问了很多奇怪问题,更奇怪的是涉及老爷的比涉及夫人的还多。 等到问无可问了,薛道人又告辞离去,走之前郑重叮嘱。 “关夫人,巧儿姑娘,今日我所问之事,不可告知任何人,包括令尊令堂,亦包括县尊大人!贫道告辞!” 说完,薛道人直接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今天要做的事可不少呢! 来县衙问的事情其实比较散,薛道人知道其实刘氏肯定心中有许多疑虑,但他还是没有直接点破自己了解的情况。 毕竟这种时候点破,刘氏多半不信,就算信反而会乱了阵脚。 道人一走,刘氏和巧儿在亭子中一个皱眉一个疑惑。 —— 而薛道人没有在城中逗留,又穿过半个县城从另一处大门出去,匆匆来到了海玉县的海港。 海玉县城不算是一座小城,其海港是颇有规模的。 可以说海港的位置,热闹程度还要胜过城中许多地方,尤其是早上的时候。 薛道人到达港口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不过这里依然算得上是热闹,一艘艘大小船只装货卸货,甚至也还有一些渔民在兜售一些海货。 当然,也因为这个港口,这里成了海玉县最大的集市,不光有海货,一些菜肴土产鸡鸭鱼鹅之类的也都在这卖。 海风和海浪的声音为背景,反而衬托得此刻的港口相对安静。 薛道人四下望了望,往里侧一点的集市那走去。 最新鲜的海货当然是渔夫划船过来在码头卖,不过午后这种时候要买点海货也就在这里的集市了,不过说是集市,其实也就是诸多摊位的聚集地了。 “唉,这位道长,买点东西啊,我这鱼可还新鲜呢!”“道长看看螺吧,淡菜蛤蜊都有啊!” 薛道人走到一处卖贝类的摊位前,随便指了一种。 “来一斤。” “好嘞,都鲜活着呢!” 摊位上一个老汉取了一个竹编小框,麻溜地往里面装贝子,又抬称称重,而薛道人便也和他攀谈起来。 “贫道经过这里的时候听人议论,说是这里前阵子还有人卖龙鳞呢?” 摊主老汉笑了。 “那是,这里谁不知道啊,那卖龙鳞的可是发了大财呢,龙王爷赏饭吃,唉,真叫人羡慕啊!” 旁边摊位的一个汉子忍不住插嘴。 “谁说不是啊,听说总共卖了好几百两呢?” 另一边又有人插话。 “瞎说,可不止呢,我听说一张鳞片就卖了好几百两,那可有三张呢!” “哎哎,道长您看,一斤零三钱,我这竹编小筐是三钱重!一共二十文钱!” 老汉称完了贝,薛道人便取出钱袋开始数铜钱,也继续和人攀谈。 “贫道修行之人,听闻此言甚觉可惜啊,也不知道是谁卖龙鳞啊!” “李老三!”“对,白浪村的,听说白浪村这阵子的人出海都去打龙鳞了,还有很多别的村的跟着去。” “就是啊,最近海货都少了,全去捞龙鳞了!” 一说起这个,边上一些摊位的人话就多了,还有其他来采买的顾客也一同闲谈的。 “是啊是啊,我们家里人也凑热闹,这些人也真是的,龙鳞这么好捞啊?” “就是啊,而且我怀疑啊那李老三怕是没说实话,上龙鳞的地方轻易告诉别人?换我就不会说!” “哎呀,你不知道,官府上门,硬是要李家再去捞,这才传开的,不然李老三会说?” “这倒也是,小民不与官斗嘛!” 薛道人在一边听着,数完了钱,交给老汉去过贝子,一声“多谢”之后告辞离去,他一走,那边摊位之间的讨论却也没停下。 草绳扎着小扁筐的上头,提着一斤黑色的贝,薛道人心念头快速转动。 听刚才那些就足够了,结合土地公的提示,应该是真的有龙鳞这档子事,竟然有渔民能捞起来龙鳞,也是奇事啊! 在集市边缘又买了一只活鸡,最后薛道人提着东西出了港口,似乎是一下子安静了不少,他边走边想又走回了县城之中。 我上午看到县令的时候,那种感觉难道和传说中的龙威有关? 但龙鳞又不是龙,脱落了的死物还能有这等威势和感觉? 不对,龙已经是神物,岂能常理论之? 不论如何,至少暂且安心一下是够了,薛道人步子依旧很快,这次进城之后没再去别的地方,而是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屋宅之中。 这是一处连上院子不过几丈见方的屋宅,屋子只有一间主屋和一间一侧的厨房,就连要上茅房也得去外头。 但这也是薛道人在海玉县住了大半年的家,因为曾经帮过东家的忙,所以租金十分便宜。 薛道人先是去了厨房,生火烧水,将买的贝类一股脑倒进去,随后添点柴就不用再操心了,这种贝类白水煮熟沾点酱油也十分美味。 而薛道人自己则是到主屋之中,摆好自己的背箱,取出诸多物件放到桌上,其中有一些个铜钱,也有那一包香灰,更有一些法器,以及砚台朱砂和笔等等。 “咯咯嗒——” 雄鸡在最后的叫声中被割喉放血,鸡血放了一碗,这雄鸡有些生猛,被放了血用翅膀夹头丢在门外,却依然不断用腿蹬着刨着。 而薛道人在屋中不断调配,加入朱砂等物,最后加入那特殊的香灰,制成颜色暗沉的墨汁,以此来书写符咒。 在薛道人提笔书写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自己家房梁之上,有一只小貂一直在低头看着下面。 灰勉望着下头落笔的道人,脸上浮现一丝惊讶。 不是说道人制作这墨汁有多么特别,而是薛道人的符咒有些特殊,有着复杂的咒文。 且咒文不是照本宣科的某某神咒,而是加入了一些特殊信息,比如关新瑞的一些信息,还有一些较为模棱两可的信息,比如某某发妻之类的言语。 薛道人此刻落笔极快,想着也不只是救刘氏。 此局,老天爷,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薛某破给你看!—— ps:艹,今天怎么又这么晚了,明天必在正常时间! (本章完) 第651章 前生之印 “轰隆隆” 天上响起一阵阵闷雷,薛道人在屋中继续书写,但因为雷雨放缓了动作,抬头看向门外,本来时候也已经不早了,此刻的天色更是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暗了下来。 深秋的雷雨来得不比盛夏的时候慢,尤其是海玉县这种海边城市,天气说变就变。 而最近的海玉县乃至北海郡的天就尤其爱下雨。 房梁上的灰勉一下窜了出去,踩着风到了屋顶上。 此刻的天际高空,乌云滚滚汇聚,时不时带起闪电,在比云层最高处,一名黑衫男子站在这里望着海洋方向。 这风雨并非男子施法所至,他只是在这个地方,就容易汇聚水汽,一场小雨都可能变为一场雷雨。 在下方下起大雨的时候,男子的视线从远方收回,低头看向下方,仿佛直接看穿云层,看到了下面的小小的海玉县城,脸上也浮现一丝冷笑。 所谓怨念与冤孽密不可分,稍稍利用凡人的愚昧,再推波助澜一番,以亚慈的鳞片牵动怨念就很容易扭曲。 这种情况下,多半报应不成,怨念反倒会越来越强,也会越来越污秽。 “说到底还是不祥之辈,阴魂不散又是何苦,早日消散于天地吧” 喃喃自语之间,亚幽视线似乎也在人间搜寻。 本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连亚幽都以为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不成想今日又起波澜。 靠着亚慈一条死龙是不太可能的,显然是有谁想要助他,虽然略显天真,却也令人恼怒,这藏头不露尾之辈究竟是谁,躲藏在何处? 从之前在县衙那个蒙面人那了解的情况看,甚至极有可能是龙族。 你是想要亚慈残存的鳞血,还是单纯与我龙族作对? 不管哪种,都是好大的胆子啊! 不论如何,对方也迟早要现身!—— 大雨中的海玉县城,薛道人准备好了符咒,厨房的水开了贝类也煮好了。 宰杀的公鸡不能浪费,薛道人用开水烫毛开始处理公鸡,忙活一阵子炖上的时候,终于可以享用自己买回的贝壳了。 坐在厨房的小门槛上,以木凳为桌,一碗黑壳贝类,一小叠酱油,薛道人边剥壳吃肉,一边思考着之后的详细对策。 “啪嗒~”“啪嗒~” 空壳不断堆积在凳子上,吸溜汁水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东西美味。 不一会吃了大半,一个贝壳堆不下,从凳子上掉到地上。 薛道人下意识去捡,却看到脚边不远处竟然有一只小动物在看着他,是一只貂。 不论是常人多见的黄鼠狼,还是山里的山貂,貂类都是很机敏的,这一只这么近了居然都不怕人。 “想吃?” 薛道人剥了一个贝肉,准备投喂一下。 此刻灰勉的注意力却不是在淡菜上,而是主要在道人的手臂,因为卷起袖子,手臂露出更多皮肤,在右臂上方呈现出一片淡红色的胎记。 这胎记看似有些模糊,但在模糊之中却又好似有些特别的图形呈现,犹如雾中若影若现而不清晰。 这种胎记,多半是上一世所影响而形成的。 “来,给你一個!” 薛道人剥了贝肉,想要丢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刚刚看到的小貂已经不见了,视线四下看了看,最后只得将手中的贝肉放入自己嘴里。 雨还没有停下,天就很快彻底暗了下来。 今天县衙的官邸显得格外安静,吃晚饭的时候,桌上只有刘氏一人,她便又让巧儿一起入座用餐。 下午的时候,县令关新瑞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带人离开了县衙。 许诺诸多便利,又连带加上一些威胁,周家的那一张龙鳞最终也到手了,关新瑞带着宝物龙鳞和文书,先去过一趟岳丈家中,然后就直奔北海郡城的方向去了。 虽然那第三张龙鳞是死活也找不到,可是献宝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找不全也不能再拖了,若是后面消息传到别人耳朵里,等别人伸手来要,那和主动去献又大不相同了。 也因为关新瑞带着人离开,使得县衙显得有些冷清。 “轰隆隆” 外头的雷声响起,刘氏被吓得身子微微一抖,随后放下了筷子。 “夫人,您怎么了?” 巧儿看出了刘氏面色不太好看,赶忙也放下筷子凑过去。 “巧儿,我想回爹娘那去.” 巧儿下意识看了看关闭的门外方向,风雨声和雷声清晰可闻,闪电时不时透过窗户纸照进来。 “夫人,这都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呢.这样走夜路不安全,要不等明天再命人备车吧?” 刘氏也只是说说,自然知道这会是不合适的,闻言也是点点头。 “你说得对。” “夫人,我看您是累了,不如我扶您早点休息吧?” 刘氏抬头看看身边的丫鬟,想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随后打开餐厅大门,外头的风雨顿时在“呜呜”声中吹了进来,那声音仿佛就是一种哭声。 深秋的天气时冷时热,而此刻显然一下子就寒凉了下来。 因为风不小,外面的廊道都不能完全遮蔽雨水,开门的时刻,巧儿赶忙取过门边的伞撑开挡在刘氏面前。 两女一起顺着廊道走着,用伞挡住被风撇进廊道的雨水,餐厅的一切自然有别人收拾。 “呜呼.呜呼” 风雨似乎是远比在餐厅里面听到的大,巧儿只能双手撑着伞,否则伞都容易被吹走。 等到了刘氏的卧房,两女的衣衫都已经被打湿了一部分,更是被冷风冷雨弄得微微发抖,不过等门一关,风雨就都被挡在了外头,室内也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巧儿用火石打火,点燃了屋中的油灯,罩上灯罩之后,显得温暖的灯光照亮了室内。 刘氏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床边,巧儿则继续在门窗之处鼓捣着,也吸引了刘氏的目光。 “巧儿,你在干什么?” 巧儿回头看看夫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夫人,您忘了啊?薛道长叮嘱过的,要把这个贴在您房中的门窗处的!” 巧儿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正是白日里薛道人给的符纸,刘氏这才恍然,又下伸手入衣襟,摸了摸脖子处的红绳。 红绳末端挂着的自然是薛道人给的符纸,不过他那个破布囊已经被换成了一个丝绸锦囊。 “你之前不是觉得他装神弄鬼么?” “那不一样,该做的还是得做好,这可是关系到夫人您的安危呢,而且我下午也找人打听了一下,这薛道长还有点名气呢!” 刘氏笑了笑,但脸上又浮现忧虑,这会在自己屋中,便忍不住同巧儿说了起来。 “巧儿,那薛道长后来折返问的那些事.他仿佛对夫君的过去十分在意,说起来,我也没去过夫君家乡呢” 巧儿这会已经贴好了窗户,走到了屋中桌边,为刘氏倒上一杯茶。 “夫人,老爷老家这么远,家中又早已没有长辈亲眷,而且老爷不是早就说过家乡乡风不好,属于都是穷山恶水的刁民,我们去那干什么呀?” 我们?刘氏敏锐注意到巧儿言语中的一些细节,随后露出笑容。 “巧儿也想要个名分了吧?” 巧儿被吓了一跳,脸色苍白之下赶忙跪在刘氏面前,主仆尊卑有别,可能夫人一句话就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夫人,巧儿不是这个意思,巧儿不敢,夫人.” 刘氏赶忙扶起丫鬟。 “巧儿,说什么傻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怎么会.唉,是我不好,你放心,与其让夫君在外面找别人进来,还不如我们姐妹一起看好他” 这话听得巧儿睁大了眼睛,不由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若是这样,不就是从为奴为婢到主人家的跨越么! “谢谢夫人.巧儿永远都是夫人身边的小丫鬟!” “别说这些,来,这边坐!” 刘氏扶着巧儿一起坐到床边,围绕着关新瑞说着话,一时间气氛也融洽起来,也忘记了一些担忧。 二女的说笑声,也隐约传出室外,即便外头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但这声音似乎在某种存在耳中尤为明显。 官邸的书房处,一股股怨气仿佛以雨水为源头汇聚起来,又因为那一阵阵说笑声而愈发浓郁。 龙鳞虽然被关新瑞带走了,但是早在这之前,怨气所成之物已经几乎化虚为实脱形而出,此刻更是愈发凝实 这怨气化为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穿过书房之门到了外头,又刹那间穿过了花园、拱门和廊道,来到了刘氏的房门外。 但这屋子似乎有一层淡淡的斥力,让黑影无法靠近。 “都是你都是你.是伱害死了我” 一种幽幽的哭诉声音若有若无,现在这声音依旧处于虚实之间,只是一股滔天恨意之下变得越来越明显。 “都是你——” 这声音显得尖锐不少,里面正在和巧儿说笑的刘氏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门的方向。 “巧儿,你听到了么?” 丫鬟愣了一下,顺着刘氏视线看去,随后疑惑地摇了摇头。 “听到什么?” “有人在喊.这声音,这声音就像是昨日我梦中的一样.喊着:都是你,都是你” 刘氏说着抱着双臂,脸色也难看起来,一边的巧儿也被她说得害怕起来。 “夫人,您别吓我,大晚上的.只是风雨声罢了,外头根本没人的,也没有.呃,不信我去替您看看!” 巧儿说着就站了起来,只是才走出去几步,脚步就停下了,说到底还是不太敢。 (本章完) 第652章 害人不成 风雨一直没有小下去,时间却不会等人。 两女在室内都不太敢出去看看,纵然只有刘氏听到声响,纵然刘氏也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但巧儿也被弄得怕了。 不过这时候刘氏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口喊了一句。 “来人——来人啊——” 巧儿也是瞬间反应过来,凑近门口几步对着外头喊话,夫人可能矜持一些,她却不用,声音自然响亮许多。 “来人啊——夫人有事吩咐——快来人——” 这里毕竟是县衙官邸,就算关新瑞带着一些人离开了,但肯定是不会缺人手的。 即便大雨天寒人休息的早,但当值的人肯定有。 果然,巧儿几声大喊之后,没一会,门外远处就传来脚步声,一名年长的衙役匆匆跑了过来。 虽然天黑大雨,但也不至于真就伸手不见五指,到了屋前见里面亮着灯火,老衙役便在门口询问一声。 “夫人,您有何吩咐?” 刘氏还没说话,巧儿就赶忙问了起来。 “你站在门外看到什么没有?” “看到什么?” 老衙役左右看了看,再看了看廊道外面的大雨,随后转头看向屋门方位,对着里头回答。 “没见着什么啊,巧儿姑娘,您指的是什么,说具体些我好找找?”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雷声在天际响起,也照亮了四周,此刻老衙役的背后,一个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的身影已经渐渐浮现出来,而他却浑然不知,只是觉得这天有些冷。 “真没有么?” “有什么啊,您也得说啊!” 听着老衙役无奈的声音,屋中的巧儿也不敢说什么鬼怪,但脸上还是露出笑容看向刘氏,后者也不由笑了。 “夫人,看来没事。” “是啊,看来是我在胡思乱想。” “哎呦,我都被夫人您吓得憋尿了呢!” “你这丫头,用我屋里的马桶便是了!” 巧儿又笑了笑,这才转身走到门前,一边开门一边回应。 “没事了,没事了,我” “吱呀~”一声中,在巧儿说话间,她已经打开了房门。 这一刻,原本还带着一丝笑意的巧儿顿时瞪大了眼睛,瞳孔散大身子发抖,而室内的刘会芳也刹那间脸色苍白。 “啊——” 巧儿发出一声尖叫,被吓得后退着倒在地上,而室外在老衙役背后的鬼物也刹那间向屋中冲来。 但在鬼物冲到门前的那一刻。 唰—— 贴在门背后的符咒文字一亮,瞬间就是一道白光闪过。 “呃啊.” 鬼物身上就像是瞬间燃起了火,更是在火焰包裹之中倒飞入了花园雨中,又在雨中消失了。 刘氏脸色苍白,此刻虽然有些腿软却也还是站了起来。 “巧儿,巧儿你没事吧” “嗬,嗬,嗬” 巧儿只是喘息着,连话都说不出来,脸上毫无血色,直到刘氏扶住她的肩膀。 “夫,夫人,有,有鬼啊.老郑头.” 刘氏这才看向门外,被鬼物穿过身体的老衙役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同时两女的视线也慌张地看着屋外,大雨滂沱中,时不时响起“轰隆隆”的雷鸣,闪电照亮屋外的时候也看不到刚刚的鬼怪。 巧儿缓和了一些,看向开着的门,其中两扇门的门板背后都贴着一张符纸。 原来门开了也管用啊. “来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这次是刘氏和巧儿一起喊了起来,声音也比之前慌张尖锐,听到这种呼喊,县衙中听到的人顿觉不妙。 随后足有八九名衙役匆匆赶来,一到刘氏的门前,却见老郑头倒在门外。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事?” “老郑头怎么了?” “夫人,您没事吧?” 第二天天亮没多久,薛道人租住的院子外头就来了两个衙役,一边敲门一边喊着。 “嘭嘭嘭” “薛道长,您起来了没有,薛道长——” “道长,您若是起来了,还请您去随我们去一趟县衙啊——” 院外的坊间小道上有百姓路过,看到衙役叫门,顿时好奇询问。 “两位差爷,这薛道长是犯了什么事么?” 衙役转头看去,见是一个老汉,便回答一句。 “不是不是,我们是来请薛道长去县衙看事的,并非道长犯了什么事!” 县尊夫人撞邪,县衙闹鬼,这种事衙役也不敢随便乱传,只能说得模棱两可一些,路过的老汉一听点点头道。 “那你们叫门没用,薛道长才亮就出门了。” 一听到这话,还在敲门的衙役也转头看过来。 “什么?出门了?去哪了?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老汉笑了。 “这我哪知道啊,这薛道长出门前也没告诉我啊,一般他这一出去也得要一天啊,要不你们傍晚过来看看?” “傍晚?等不了啊!” “这,要不你们去城里城外的庙门口看看,道长有时候会去那摆个摊位,不过去乡下替人看事也是说不准的。” 说完这些,老汉就已经离开了,两個衙役在门前面面相觑,徘徊许久也只能先回县衙。 不过等到了县衙,两名衙役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原来薛道人一大早出门不是去了别处,正是来了县衙。 等两名衙役回来,就被告知薛道人不但来了,还召集了县衙中不少人手。 县衙的后院,刘氏的屋门外,不但刘氏和巧儿在场,还有至少十几个衙役也在这,就连快班的捕头也带着几个人来了。 虽然听说昨天这里撞鬼了,听着让人觉得有些荒谬,但事关夫人,捕头也不敢怠慢,否则真出了事县尊大人回来也不好交代。 两个出门的衙役来这里的时候,其实一群人也聚集到这没多久,正在听巧儿讲着昨晚的事情。 “我一开门,那东西就出现在了老郑头的背后,披头散发脸上都是血水,我被吓得身子都不听使唤了” 从开门见鬼,到老衙役倒下,再到鬼物被振飞消失,之后是衙门中的混乱,巧儿一件事没落下,说了个明白。 刘氏在一旁不时补充一句。 薛道人微微点头,看看两个女子的脸色,看那憔悴的样子,说不定昨晚是一夜不敢合眼。 跨入门中看了一眼昨天贴着的符纸,随后眉头微微一皱。 门上的两张符纸,似乎有小半已经潮湿了,伸手一触碰,只觉得十分冰凉,薛道人顿时心头微微一惊,比自己想的还厉害! 若是换成一般的符咒,怕是昨晚那一下子就已经自燃了! “对了道长,老郑头这会还没清醒呢,您能救救他么?” “对啊对啊,老郑头还没醒呢!” 薛道人闻言点点头,看看周围道。 “走,去看看那衙役!” 随后一众人一同离开,就连刘氏和巧儿也一起去,穿过官邸到官署诸多建筑中找到丁舍,那老郑头就躺在屋中。 这会正有两个衙役在照顾老头,屋里还有一个请来的郎中在替老头把脉。 外头一群人到了也没有急着进去,反而在捕头的示意下收声。 屋里面的郎中看了外头一眼,不过注意力还是在脉象上,许久之后又翻翻老衙役的眼皮,思量许久才起身。 “这是惊了神了,我开几副安神药,或许会有效,只不过.” 薛道人这会走入屋中开口了。 “只不过他什么时候醒不知道吧?” “你是?” 郎中看向进来的人,看打扮,难道是道医? 不过薛道人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斜夸在身侧的布袋里面摸出一张符咒,以剑指夹在手中,口里念念有词。 随后对准屋外虚空转动几圈。 哗~ 道人手上的符咒瞬间烧了起来,但这火好似也没伤到道人的手指,他手持符咒朝外转圈,弄得烟雾阵阵。 在符咒化成灰的那一刻,薛道人走近老郑头,一只手捏开他的嘴,另一只手立刻将符灰塞入其口中。 县衙某处,一名鬼神看着里面的情况,又扫向在衙门花园中徘徊的阴影,感受到那边施法的节奏,几乎瞬间到了县衙内部。 “老头,你的时候还没到呢,给我回去——” 啪~的一下,浑噩之中的阴影背后被人拍了一掌. 这时候,薛道人大声喊着。 “归来归来,老郑头速归来.” 下一刻,令周围人群惊叹的一幕发生了。 刚刚散出去的一些烟雾,竟然都收缩一般回来,纷纷没入老郑头的口鼻耳等处。 “咳,咳,咳,咳呸呸呸.” 一阵呛鼻的感觉中,老衙役清醒了过来,感受到口鼻中的异物,本能地咳嗽,更是起身咳嗽着往外吐。 “呕呸.” 口水混合着符灰,感觉就像是吐出一口黑色稀泥。 “伱们,你们往我口中塞什么东西啊?” 老郑头怒骂一句,周围人却是脸上带着惊色,就连刚刚的郎中都目瞪口呆。 而一边的捕头更是心中吃惊,知道这位道人是个真高人了! “嘿,大夫说得是没错,惊了神了,这会算是回来了!” 薛道人嘿嘿笑着这么说,但话语虽然诙谐,看着老郑头的眼神却十分严肃。 仅仅是擦身而过,这老头差点就真去鬼门关了。 不过今日“回神”咒,怎么如此灵光? (本章完) 第653章 都看中了 周围人全都惊叹于刚刚的变化,看向薛道人的眼神完全都变了。 而一些和老郑头关系相近的人,此刻也是惊喜于他的恢复,在老郑头还在不断咳嗽的时候,已经有人忍不住出声。 “老郑头,你好了?”“郑叔,您没事了?” 薛道人暂时不思索太多,看向一边的老头。 “咳,咳咳.呕.呸.水,给我水.” “来了来了,水来了!” 旁边原本负责照顾昏迷衙役的人立刻端来一碗茶水,老郑头接过碗,先是含了一大口,漱口之后“噗”的一声吐出来。 随后“咕噜咕噜”一口气把一碗水喝光了,紧接着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啪~”的一声,老郑头手中的碗摔落地面碎了。 老郑头自己也好悬没从床上栽下来,也幸亏一边的衙役眼疾手快给扶住了老郑头。 “老郑头!”“郑叔?” “躺下躺下!”“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薛道人摆摆手。 “没事,不过是身子虚罢了,大夫开安神药还是得去抓,如此才能固本。” “哎哎,我这就去药房!” 有人带着药方离去,而薛道人则坐到了床边,看着缓和气息的老郑头,又开口询问情况。 “这位老差爷,说说昨晚你看到的,或者感觉到的事吧?” 旁人都明白这是重头戏了,就连刚刚已经出门的郎中,虽然已经收了诊费都舍不得走了,也凑了过来。 “对啊,老郑头,昨晚你看到什么了?” 老郑头气息平复下来,看看就在床边外围一些的刘会芳和巧儿,刚刚还有些混乱的思绪这会也清晰起来,更是回忆起昨晚的一些事。 “昨天晚上,我听到巧儿姑娘喊人,我便过去了.” 以老郑头的叙述,众人也代入其中想象出昨晚的场景,老郑头听到那边喊得惊慌,匆忙就来到了刘氏房前。 里面巧儿的话看,当时的老郑头以为是里头的人觉得来了贼,解释过后里面的人也就安心了。 只不过当巧儿门一开,她脸上就浮现惊恐,紧接着就尖叫起来,里面的刘氏也惊呼出声。 “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应该是我身后有什么东西,我刚转身,就觉得刺骨寒意袭来,看到了一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厉鬼.” 说起这事情,此刻的老郑头手都在抖着,旁边听着的人也是觉得头皮发麻。 巧儿和刘氏都手脚冰凉,相互依偎着满是后怕。 而老郑头的叙述也还在继续。 “我当时可是被吓坏了,本能后退,一下子就逃了开去.” “逃开可是巧儿姑娘说您当时昏了过去啊,难道” 说话的衙役没说下去了,下意识看向床边的薛道人,同样动作的人也不少,甚至还有老衙役自己。 一边的郎中面露惊叹,抚须看着床上人,再看看床边的道人。 这也是郎中第一次切实听到“身魂分离”,所谓惊神很多时候也想象不到具体细节的。 薛道人是唯一比较平静的人,所有人都很慌的时候,他表现得沉着也能让其他人安心。 “接着说,之后发生了什么?” 老衙役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我是只知道怕了,别的什么都想不到,逃开的时候看了那边门口一眼,那厉鬼冲向了屋子我甚至听到它喊着‘都是你,都是你’.” 旁人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两个女子更是双手抱着手臂。 “然后是那只厉鬼的凄厉喊叫,只是它好像没能进到屋子,我见着有一阵白光从屋中亮起,它就被打飞了出去.”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已经逃走了,也就不清楚了,我就这么逃啊逃,浑浑噩噩的,后面都不太清楚了就在刚才,我听到有人和我说话?” 薛道人皱起眉头,刚才?难道厉鬼此刻也已经现身了? 不过老郑头接下来的话打消了薛道人和其他人的疑虑。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我的时候还没到,让我回去,然后背上就被拍了一下,紧接着我就好像从高处掉落一下,一下子就摔了回来,之后就醒了.” 这么说着,老郑头似乎是还有些恍惚,旁人的脸色也都十分精彩。 薛道人也是面露一丝诧异,开口说道。 “看来是有鬼神路过,助了你一手,让你能够这么快回来.” 老郑头看着道人,忍不住问道。 “道长的意思,那声音是” 薛道人上下打量一下老郑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笑容。 “老差爷年岁不小了,下次你再听到那种声音,当是阳寿耗尽之时了,伱说那声音是谁的呢?龚密之,焦良益,二者其一也!” 县衙里的青壮都不清楚这两个名字,就连也算是经常去拜神的老衙役都不知道。 薛道人也不意外,常人求神拜佛也就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上香求事求完便走,又怎么会留心“多余”的事呢? 不过此刻刘氏却开口了。 “龚密之,焦良益,前朝人士,海玉县志记载,祖籍皆为北海郡海玉县,前者嫉恶如仇乃江湖任侠,后者曾是郡城老捕头,年迈归乡而终,传言二者死后为本县日巡左右使者.” 刘氏话音一顿才继续道。 “也就是城隍大人下辖的两位日游神!” 薛道人忍不住多看了刘氏一眼,看来这位县令夫人是少见的博学多才的女子啊。 “说得不错!” 薛道人又看向一边的巧儿。 “巧儿姑娘,你之前说,那鬼物被震飞之后,入了雨中就消失了对吧?” 巧儿这会也缓和了一些,闻言点了点头。 “正是!” “嗯!” 薛道人轻轻抚须细细思量,结合这段时间的诸多信息,随后神色一闪,看向刘氏,又环顾周围的衙役。 “前一次噩梦亦是大雨.厉鬼身上血水滴落面目狰狞.” 根据多年经验,再加上自己的推断猜测,尤其是听过土地公的叙述过后,薛道人大胆假设着说道。 “这厉鬼生前,应该是中了刀剑又被人丢入了水中,她死的时候并非因为刀剑,而是溺水窒息” “中刀后被丢入水中?” 一边的捕头不由这么复述一句,听着似乎是什么案情了,出于本能就思考了一下。 而薛道人也看了捕头一眼,点点头道。 “不错,丢入水中,而且无人发现,或许是一口井中吧” 这平静的叙述却听得人不寒而栗,甚至可能比刚刚老郑头讲厉鬼的时候犹有过之。 “这厉鬼如此厉害,道长,您有办法么?” 巧儿忍不住开口了,她不光是关心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也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啊。 “哦,还请放心,贫道自有对策!” 薛道人心中就算不是完全有底,也得说得很有底气。 随后薛道人叮嘱老郑头好好休息,也让众人散去,衙役们三三两两议论不停,有的面露心慌竟然也有的略带兴奋。 捕头下意识看了一看同巧儿一起离开的刘氏,眉头紧锁。 在看到薛道人也跟着要离去的时候,捕头快步走动几步,凑近了道人身后压低声音开口。 “道长请留步!” 薛道人回头看了捕头一眼,从看到这捕头的面相那一刻他就有所预料了。 果然,这捕头第一句话就印证了道人某种猜测。 “道长,您刚刚说被人用刀砍死推入井中钟某听故老相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纵然是厉鬼也有成因,夫人平日里温良贤淑,她怎么会.” 薛道人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值得玩味。 “关夫人自然是不可能,但也绝非完全无关.那索命鬼物说是厉鬼,也是可怜人可怜鬼,到死都不是个明白鬼,生前最后一刻的偏执最为疯狂.” 道人在叹息声中走了,捕头脚步慢了一拍,皱着眉头看着对方背影,良久才跟上去。 县令不在,县衙的一切事务由其他几位官员做主,不过听说闹鬼也都躲的远远的,最后也就是县尉现身过来,安排一下县衙的衙役值守工作。 虽然县尉未必信那名道人的话,但衙门里好多人七嘴八舌说得煞有其事,而且毕竟涉及一县主官的夫人,又是刘氏之女,不得不慎重对待。 就是装样子也得有。 照平常来说,县衙里面的诸多衙役跟着一个道人布置这布置那的,多少有些荒谬。 不过今天却不同,甚至不少衙役还很积极,尤其是在老郑头那边见识过道人本事的那一部分,而在他们带动下,其他没见过的衙役也不会那么吊儿郎当。 后院花园处,县尉看着几個衙役随着道人在那放神台,供奉一个小神像,摇摇头低语一句。 “只怕是一场闹剧.” 在县尉旁边的捕头一直在想着心事,此刻闻言看了看县尉,忍不住问了一句。 “卢大人,您今晚也要来么?” 县尉笑了笑,他挺看重钟捕头的,所以也多说几句。 “来还是要来的,不是为了捉鬼,而是为官之道也!好了,今日准你早些回家,休息休息,免得半夜起不来。” “多谢大人!” “嗯,快些回去吧!” 捕头行了一礼,看了看一些忙碌中的衙役,随后告辞离去。 今夜的人手两班倒,前半夜一班人,而捕头属于后半夜的那一班人,这一批人都会早些归家休息。 不过听那道人讲,很可能不只是今晚,之后好多天都会如此。 捕头出县衙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开始西斜,往日里这种时间段应该是在县中巡查,今天却是要回家了。 不过捕头没有直接往家的方向走,而是习惯性照着巡查的线路在县城中走动起来,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会。 城内有的大街人来人往,有的地方较为冷清,一手按着佩刀一手在身侧摆动,捕头的视线照常迅速所见到的诸多人流,心中却也在想着之前在衙门中的事情。 不知不觉路过此前半夜查案的那家客栈,因为近期死了人的缘故,也不知道外地人都怎么得知消息的,或许是脚行车夫之流说起,反正看着生意大不如前,想要恢复得有一阵子了。 但经过这处客栈,也让捕头不由回想起那日的情况,联想起那一桩命案。 只不过如今县衙里面对这命案似乎是没多大热情了,主要是县尊大人好像也无意再查下去了。 “哎呦.” 一声痛呼吸引了捕头的注意,他寻声看去,远处巷口有个白发老翁跌倒,周围人在其身边穿行而过视若无睹。 捕头微微皱眉,虽然一身公门服饰且携带兵器会让常人敬畏,但此刻他还是快步上前,伸手去搀扶老者。 “老人家,你没事吧?” “多谢多谢,我没事.” 老翁被搀扶起来后连连道谢,随后又盯着捕头细细端详了一下。 “攀权附贵倒也能安逸,只是正气郁胸不得释,然释之恐英年早逝啊” “嗯?” 捕头皱起眉头,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却见老者伸出双手,在捕头面前无声拍了一下,随后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去。 “老人家,你刚刚说什么?” 捕头下意识问了一句,但老翁此刻却表现出些许惶恐。 “差爷听错了,老朽可不敢了” 看着老人一脸以为公门人找茬的样子,捕头摇摇头也不多说什么,目送着对方离去,又看看那边客栈,随后再回望已经看不到的县衙方向。 怎么最近这么多神神叨叨之辈? (本章完) 第654章 金鸡报晓 钟捕头回到家中的时候自然时候也还早,家中妻儿正在院中一起剥蚕豆,儿子耳朵灵光,听到脚步声抬头,正好看到父亲来到院门前。 “娘,爹回来了,爹回来了,爹爹,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儿子放下手中的蚕豆,冲向了钟捕头,伸手抱着了自己的父亲,并且顺手就去摸他的佩刀。 “唉,这个可不能让你玩!” 钟捕头十分熟练地挡在刀前,然后顺手往儿子咯吱窝挠一挠,后者就“咯咯”笑着被父亲的“高强武功”给击败了。 看着父子在那打闹,那边的妻子看着直笑,不过等钟捕头走过来,却也疑惑问了一句。 “相公,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啊,这日头还高挂呢?” 钟捕头此刻已经解下了腰间的佩刀,走到客厅中将之放在刀架上,轻松避过儿子的背后“偷袭”,将之抱起举到了头顶,同时也回答着妻子的话。 “哦,县衙有点事,我半夜要当值,所以早些回家休息。” 妻子顿时皱起眉头,关切问一句。 “又是半夜啊?什么事啊?” “唉,你个妇道人家问这么多干什么,衙门很多兄弟吃住都在县衙呢,我比起他们舒服多了。” 妻子剥着蚕豆有些心不在焉,钟捕头在客厅陪着儿子打闹,儿子虽小却嚷嚷着要习武,只不过身体还稚嫩,所以以玩闹为主。 “唉,那我早点做饭吧,最近咱们县怎么这么多事啊,改明我得去一趟庙里为你祈福!” 听到这话,钟捕头这才想起来因为自己平日里比较忙,家中一切琐事都是妻子在操持,包括祭祖祈福之类的事,或许她对一些鬼神之事反而会更了解。 主要是钟捕头脑海中的一些个念头这会挥之不去,急需要和人交流。 “娘子,问你个事,你说人死后变成鬼,对生前的事记不记得清?” 听到这种小孩子才问的话,端起小竹编的妇人也是笑了。 “那自然是记得的,否则过世的亲人长辈怎么保佑我们呢?如何知道是谁祭祀谁烧纸呢?” “也是.” 钟捕头点点头又补上一句。 “那你说那些個冤死的鬼,记不记得事,能不能明白谁害死了自己?” 妇人白了男人一眼。 “查案子魔怔了?你这说得怪吓人的孩子还在边上呢!” “娘,我不怕鬼!” “伱懂什么!” 妇人端着蚕豆就进了厨房,随后去缸中舀水淘米,收拾妥当之后准备把米和蚕豆一起下锅,而淘米水就装了起来。 因为捕头的特殊工作,家中经常会备着一些淘米水,也不用太多,每天做饭的淘米水留一下,第二天换一换就行,能够洗去一些特别味道。 那边的钟捕头便也走入了厨房,在灶炉前引火,嘴上还是说着刚刚的事。 “我就是问问。” 妇人放上蒸架又摆上一碗腊肉,没好气回了一句。 “你没听人骂糊涂鬼吊死鬼么?鬼这么多种呢,当然有明白的有糊涂的,不过肯定记着事就是了好了别说这个,听着瘆人!”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爹爹,我来烧火,我来烧火!” 孩子又开始闹起来,钟捕头只好和他一起烧火。 家中安稳休息到了半夜,到差不多的时辰了,钟捕头直接就醒了,其实他这半夜也没怎么睡着。 轻手轻脚起床,没有惊醒妻儿,随后穿戴完毕出门。 今晚天依旧很黑,天空难见星月,下午还能见到一些阳光的,这会又是阴沉沉的了,搞不好半夜还得下雨。 回想着薛道人白天所说,钟捕头不由心头微微发紧,那厉鬼比较喜欢雨天出来吧? 等钟捕头到县衙的时候,打更的才刚刚在外头敲梆路过,时间也才到了子时,县衙里面值守的人也正好换班。 “嗬捕头您总算来了”“困死我了.” “我倒是不困,就是有些怕.” “哈哈哈,胆小鬼!” 当班和换班的衙役相互说话玩笑,既是提神也是壮胆,随后钟捕头照例带着人开始在衙门中巡视起来。 一切都是白天就布置好的,只不过今晚的县衙似乎格外冷,以至于跟随在身边的衙役时不时都哆嗦一下。 刘氏的那个院子里今晚却没什么人守在外头,就连薛道人看起来也不在,刘氏和巧儿都在屋中,甚至躺在同一个被窝内,只是显然谁都不敢睡。 “巧儿,谢谢你陪着我.你说那鬼会来么?”“夫人您别提那个字了,我怕.” 巧儿忍不住抱住了身边女子。 钟捕头走到刘氏屋子的院落外围,走入那边一间屋子,一进去就觉得温暖许多,里面除了有薛道人还有一些同僚。 见到捕头带着巡视的兄弟进来,里面的人低声喊了几句,不过捕头却直奔坐在那闭目养神的薛道人。 “道长,县衙中一切正常,今晚上应该会没事吧?” 薛道人睁开眼睛看了看捕头。 “不好说,不好说,正所谓事不过三,虽非事事如此,但那厉鬼第三次现身定然会更厉害,这玩意可邪得很” 薛道人心中,明知这厉鬼绝不简单,但他还是不以直接除去鬼物为前提做准备。 “道长,钟某斗胆问一句,您是要直接除掉厉鬼么,能不能抓住问问事?” 薛道人略显诧异地看着捕头,他本就想过一些衙门中有正气之辈帮忙,只是还没多加引导,没想到捕头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了,那他就反着说了一句。 “问事?嘿嘿,钟捕头,凡人有很多官场道理,但冤魂厉鬼可不会顾忌这些,有些事人死了就随土埋了,一了百了,所以才会有杀人灭口之说,真要问出些什么来,怕是对大家都不好啊.” 杀人灭口,这四个字也是钟捕头最在意的四个字,这些年他也不是没办过一些重要案件,但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捕头,但海玉县的特殊环境导致了这里的发达,也有许多龌龊之事。 有些事,钟捕头心里也算是一直窝着火,常人意义上所谓冷面心热的人,其实就是钟捕头这类人。 正如白日里那位白发老翁所言,正气郁胸难以舒展,但面对此刻薛道人的话,钟捕头还是选择了沉默,并不多加过问。 时间一点点过去,或许过了半个时辰,或许过了一个时辰,有人已经瞌睡,不少人也精神松弛下来。 “轰隆隆” 天空又隐约响起雷声,北海郡全郡范围都笼罩着雨云,海玉县自然也不例外。 “要下雨了.” 屋中有衙役这么说了一句,仿佛是印证他的话,很快外面就响起“哗啦啦”的雨声,而这一刻大家也都紧张起来。 在雨声之中,那边刘氏在屋内仿佛能听到一种特殊的滴水声,这声音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压过了雨声。 “都是你都是你.” 刘氏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 “巧儿,巧儿——” 刘氏大喊起来,但一同睡在床上的人却毫无反应,甚至刘氏觉得床都湿了。 “都是你” 声音仿佛在身边,并且刘氏觉出面前人似乎十分冰凉,也是这时候,同被子的人缓缓转过来,是一张七窍流血恐怖脸庞. “啊——” 刘氏尖叫起来,但叫声顿时戛然而止,脖子已经被鬼物掐住。 这时候真正的巧儿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夫人,夫人?您怎么在发抖.” 巧儿伸手去触碰刘氏,却发现对方不但身子在抖,身体也变得冰凉,虽然闭着眼睛,但眼皮在飞快抖动,更关键的是她的一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巧儿心中生出强烈恐惧,下意识看看门窗,那边符咒飘着却一点反应没有。 “夫人,夫人您快撒手,快撒手啊,您别吓我” 巧儿抓住刘氏的手却掰不开,惊恐之下去摸刘氏胸前的护符,但一入手却发现那个装着护符的锦囊已经潮湿了 “啊——来人啊——夫人撞邪了——” 巧儿的尖叫声传出,另外院中的人纷纷惊觉,闭目的薛道人更是一下睁开眼睛。 “什么?”“快走——” 连带薛道人和钟捕头在内,一群人一下冲出屋子直奔旁边的院子,一来到屋前,巧儿已经打开了门。 “怎么回事?”“夫人呢?”“在那!” 薛道人和钟捕头第一时间冲到室内,床上和衣而眠的刘氏身体在不断抽搐,脸上已经泛起青紫色 “好厉害的鬼物!难道是在梦中?” 薛道人说话间已经掏出符咒,朝着刘氏脑门贴去。 唰~ 白光闪过,刘氏身上炸开一团黑气,与此同时,门口处传来凄厉的尖叫。 “呃啊——” 一些门前的衙役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不少人惊恐看向门外,所有人肉眼可见的鬼物已经浮现在外头,正是巧儿形容过的厉鬼。 “你是害死我了,还我夫君,还我命来——” 厉鬼想要冲来,但此刻门窗上的符咒已经起作用了,怨气与符光碰撞,一时间外头的风雨也更加疯狂诡异。 鬼物不断冲撞屋子,风雨也变得更加剧烈,恐怖之中也透着一种混乱感。 薛道人的道袍都被吹得不断摆动,门窗上的符咒一张张飞走,一些衙役被吓得不断后退,只有钟捕头拔刀而出不断向前,但也得用一只手挡风。 “娘的,这东西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道行!” 薛道人都忍不住爆粗口,心中联想到龙鳞却也无暇多顾,他本存着困住鬼物的想法,如今却怕是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给我开!” 双手掐诀施法,薛道人指向两边,几道特殊的符咒从院子的各个角落升起。 唰唰唰唰~ 四方来符光芒齐现,编制出一张特殊的大网。 “啊——” 那厉鬼被光芒罩住,却仿佛有一种蛮力,周围的雨水仿佛变得粘稠,不断沾染那种法光。 “不好!” 薛道人,大喊一声,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这哪是鬼啊,或者说不是纯粹的鬼,反而更像是妖啊! 而且它的力量比想象中强得多,或者说变强的速度快太多了! 可是现在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 底牌提前发动,薛道人咬破左右食指,分别在两只手掌上虚画符咒,随后双手左右向上托举,同时大喊出声。 “金鸡报晓——” 一道原本放在屋外廊柱上端的符咒浮现,上头画着一只大公鸡。 但此刻符咒还没绽放光芒,那股粘稠的水就已经提前缠上了符咒,符咒上的那只大公鸡竟然好似陷入泥泞,拍打着翅膀不断扑腾着想要逃脱 完了,完了.要交代在这了! 忽然间,一声鸡鸣响起。 “喔哦哦——” 这声音是在县衙之外响起,却拥有极强的穿透力,直接传遍整个县衙,甚至传遍数条街道和周边居民坊。 与此同时,县衙里面的人好似错觉般看到天光亮起,紧接着就是鬼物的惨叫。 “啊——” 就像是烈日灼烧一切邪祟,原本薛道人布置的符网也重新亮了起来. (本章完) 第655章 贫道潇洒一回 也是同一时刻,一声鸡鸣在传遍城中街巷居民坊的那一刻,仿佛也唤醒了海玉县城中许多人家中的公鸡。 在居民鸡舍中,在酒楼鸡栏内,一只只年头较长的大公鸡率先苏醒。 这些公鸡几乎每一只都毛发鲜亮,有的跳出鸡舍,有的则在屋中,此刻身上的毛发更是鼓了起来,堪称威武雄壮。 公鸡仰天啼鸣自起! “喔哦哦——”“喔哦哦——” 接二连三的鸡鸣声也在城中响起,尤其是海玉县衙门周围的区域,公鸡啼鸣声音嘹亮. 没有特别的施法,仅仅以一声啼鸣为引,人间大地县城之中无数啼鸣犹如破晓之音,就连之前的大雨都迅速缓和下来,天空阴云竟然都渐渐散开。 雄鸡一声天下白! 天际高空,原本望着郡城方向的黑衫男子也听到了鸡鸣声,注意力回转,略带诧异地看向海玉县所在的方向。 不但雨势已止,天空乌云竟然也渐渐散去。 黑衫男子面露疑惑。 是昴日星官? 不,不对! 那鸡鸣嘹亮却杂乱,是全城公鸡一起啼鸣,乃人间生息之力。 非天神施法,难道是术士所为? 当推算中得到这样的感觉之时,就连身为北海龙君的亚幽都不由心中一惊,能做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叹为观止了。 虽然对比真正仙、妖、神、魔各道高人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也得看怎么对比。 能施展这等借力用力化腐朽为神奇法术,一定程度上比肩真正妙法,那术士绝对称得上一句人间高人,此等奇人其实也就是欠缺机会了。 但只是往海玉县衙多观注一眼,亚幽脸上便浮现一丝冷笑。 纵然确实有人间高人,然那东西都不能算纯粹鬼物,也不是凡人能轻易对付的。 —— 县衙官邸后院,原本布置的符咒,其呈现的法术光辉也好似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日光。 此刻的符咒也前所未有的强,光辉交织的大网也在他施法之下不断收缩。 原来这光辉就是一道道符咒在飞舞,更是迅速飞过来贴在了鬼物身上。 薛道人双目充满血丝,更是已经咬破了自己舌尖,不管你是鬼是妖,今日我收定你了! 双手掐诀右臂前冲,剑指点出。 “着——” 一声大喝,符咒亮起,鬼物身上刹那间燃起大火。 “啊——” 鬼怪的凄厉的惨叫让衙门中的衙役耳膜刺痛,这声音穿透力恐怖,更盖过了外头依然零星响起的鸡鸣。 就连薛道人脸上都面露痛苦之色,根本难以集中精神,胸口郁气耳垂滴血,身体颤抖之中终于稳不住法术 “轰——” 鬼怪身上的火焰轰然炸开,周围的衙役连同薛道人一起纷纷被震飞。 “嘭”“嘭”“嘭”“咣当~”“啪~”. 不少衙役在身体撞到墙壁或者被掀飞在远处地上的时候就已经晕厥过去,少数清醒的也是痛苦不已,而刘氏和巧儿也已经面露痛苦地瘫软在床边。 钟捕头跌入了刘氏屋中,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身中内力紊乱,手臂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呃嗬.道,道长” 薛道人就倒在钟捕头不远处,看起来生死未卜 “都是你,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鬼物污浊的血水不断溢出,将身躯上残存的火焰尽数熄灭,体态也比之前更加庞大,它漂浮着要进入室内,但薛道人此前布置的符咒此刻还发挥着作用。 一阵淡淡的白光在门前亮起,鬼怪就推着白光前进。 “咯啦啦啦.”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就好似房屋的大门都被推得扭曲,那可怜的阻挡仿佛顷刻间就会消失。 县衙外,刚刚学完雄鸡啼鸣的一个白发老翁微微皱眉,而他肩头出现了一只小貂,带着紧张感开口说话。 “先生,那鬼物太厉害了,薛道人顶不住,我去帮他!不对,那黑龙说不定在哪看着呢,我一出手不就露馅了?先生,还是您出手吧!” 不过此刻的虞翁却伸手拍了拍灰勉的头。 “真的顶不住么?” —— 县衙内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鬼怪已经几乎进入屋内。 “夫,夫人.” 巧儿想要逃离,却无法动弹,刘氏同样不能控制身体,脸上都被吓得毫无血色,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终于是大喊出来。 “我没有害过你,我没有——” 钟捕头也在此刻大喝。 “你这厉鬼妖怪——夫人宅心仁厚,从来都是救人没有害人,你究竟有何冤屈,敢说出来吗?” 大喝完毕用劲太过,钟捕头喉咙腥甜,忍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但这一口血也让钟捕头气息顺畅起来,竟然让他撑着刀站了起来,他自己的鲜血顺着雪亮的刀身流淌下来,滴落到地板上,双目圆睁怒视前方鬼物。 怕个鸟,老子是活人伱是鬼,大不了死了打过一场! 鲜血沾染手臂沾染刀身,带起一股特殊的血光。 此刻小小县衙捕头,展现出的气势却十分特殊,但前方的鬼物却依然在前进。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那“都是你”已经变成了“你们”,显然恨意已经从单一目标被渲染到所有人。 “还我夫君,还我命来,啊——” 鬼怪的厉啸直接震碎白光,符咒化为灰烬,鬼怪也直接冲了进来。 钟捕头此刻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是本能挥刀就砍。 “当~” 公门长刀与鬼怪的利爪碰撞,竟然激起一阵火光,但血肉之躯就是血肉之躯,亦是气势激荡不可能短时间跨越差距的鸿沟。 仅仅是一次碰撞,钟捕头已经伤上加伤,长刀脱手,另一只鬼爪已经到了面前。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钟捕头甚至好似看到了有关自己的种种过往。 钟行温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大,如今上不能弥补孝道,下不能善待妻儿,连桩像样的案子都办不成,可悲可恨 千钧一发的时刻,钟捕头只觉得有人从旁边推了自己一把。 刹那间,利爪贴着身体过去,钟捕头一个翻身顺手接住了自己的佩刀,转身看去,却见刚刚推了自己一把的正是薛道人。 此刻的薛道人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因为刚刚的一撞咬得舌头破口,此时道人嘴角都溢出鲜血。 但面对眼前的鬼物,道人神态却有所不同,此刻他已经再度掐诀。 袋子中的诸多符咒全都唰唰唰的飞了出来。 每一张符咒打在鬼物身上,就打得它往后退一些,并且带起一些火花。 随着符咒不断击中鬼物,后者也在凄厉嘶吼中不断后退,身上的火花不断汇聚,重新燃起火焰,而薛道人也一步步跟上 “薛某人修行至今,一世英名岂能毁在今日?” 嘴角溢出更多鲜血,薛道人的视线看物都已经有些模糊,头脑更是晕眩不已。 “钟捕头,快带着夫人走,去城隍庙,贫道撑不了多久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薛道人几乎是口喷鲜血,钟捕头强提精神,冲到了刘氏面前,一句“失礼”之后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拉起刘氏背在背上就冲出门去。 而此刻的薛道人和鬼物已经打到了花园之中。 薛道人步伐已经不稳,恍惚之中面前鬼怪依旧狰狞,却好似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是一個远比现在的他更干练强悍的自己。 曾经年少的时候,薛道人经常会做这样的梦,但随着年岁增长,已经好久不曾看到了。 人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缘,死则死矣,也无惧尝试了. 整个世界仿佛慢了一些,薛道人眼神的余光看向一侧,衙门的钟捕头才背着刘氏出门,两人复杂的眼神都在看着自己这边。 贫道生命尽头也潇洒一回! 这一刻,自觉犹如回光返照,薛道人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不少,就像是很多年前看到过,今天又重温一样,本就已经被咬破的双手再次掐诀。 “喝——” 一声大吼脱口而出,竟然震动四方,薛道人袋子里也飞出数张符咒,双手一上一下画血痕,从第一张符咒一直延伸到最后一张,随后双手掐诀朝前一指。 “火龙——现!” “哗啦~~~轰——” 飞舞空中的符咒在这一刻连成一线,以血为引燃起烈火,竟然化成一条符咒火龙。 仿佛是感受到龙气,亦或者符咒本身不凡,火龙张牙舞爪冲向鬼怪,更是在此刻张口咆哮发出龙吟. “昂——” (本章完) 第656章 真正的元凶 这一条“火龙”的出现带来的威势异常惊人,因为大雨而潮湿的花园都几乎瞬间被热力蒸干。 而作为薛道人主要目标的鬼怪自然首当其冲,直接被火龙袭身。 “昂吼——” 火龙的声音与其说是本身的咆哮,不如说是火焰随风而动的呼啸声。 “轰隆.” 整个花园都震动了一下,随后鬼物凄厉的叫声没有了。 火龙在花园中盘旋几周,随着薛道人身子一个踉跄跪倒在地,符咒燃烧而成的火龙也消散了. “呼呼.” 火龙消散的时刻依然带起一阵热风,也将本就身形不稳的薛道人带得向后倾倒,勉强侧身撑住了地面。 钟捕头背着刘氏,也还没来得及逃离县衙,此刻也呆呆望着院中的一切,那边屋中的巧儿和个别意识清醒的衙役同样是处于恍惚之中。 雨早就没再下了,金鸡报晓虽然没有真正引太阳出来,但明月已经高悬天空。 薛道人略显剧烈地喘息着,刚刚那一幕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但此刻他也没有顾得上发呆,立刻查看四周。 只不过也不容薛道人再做什么,头晕目眩的感觉再度袭来,这次是真的顶不住了,直接仰躺着昏了过去。 钟捕头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见到薛道人倒下,忍不住喊了一声,身边的其他人也纷纷出声惊呼。 “道长——”“薛道长——” 声音伴随着一些模糊身影的靠近,不过薛道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县衙之外,灰勉从半空中落下,回到了白发老翁的肩头,它带着惊愕的眼神看向老翁。 “先生,薛道人这招好熟悉啊.这不是,这不是当年的大晏国师韩师雍的招牌法术么?” 当年的韩师雍虽然服用过雪蟒蛇胆炼制的归元丹,但其本身堪称精才艳绝之辈,一手“火龙开道”出神入化,已然不像是凡间手段. “或许吧” 虞翁回答了一句,抬头看看天空后便也离去了,薛道人能直接用出这一招,说实话是令人略感意外的。 街道上,这会居然已经有胆大的百姓出门来查看,毕竟县衙的动静是着实不小,而且很多本也就被鸡鸣声吵醒了。 —— 第二天清晨,县衙的人手几乎是全部到场了,差人文吏不少,几个官员也都来齐。 昨天半夜一场与鬼怪的较量,县衙伤了十几個衙役,就连身为捕头的钟行温也受了伤,那名道人更是此刻还昏迷不醒。 不过经历了昨晚的衙役,只要不是伤得动不了,即便已经到了清晨也都亢奋得不行。 他们向着昨晚轮班过后回去的,亦或是没有参与昨夜事情的同僚讲述着昨晚的经过,听得衙门上下的人都惊奇不已,就连几名官员都十分惊愕。 目前县衙虽然正常运作,不过几名官员和许多衙役却集中到了官邸,而薛道人此刻也躺在一间专门收拾的屋中。 昨天来看过病的大夫也早就被请了过来,对于天没亮就被几乎被硬是带到县衙,他是有些不满的,不过当得知伤员众多的时候也还是一直看病救人到了现在。 这会大夫处理完其他人,最终又回到了薛道人的床前,本来他到县衙的时候最先看的也是薛道人,只不过道人的情况不是随便就能治好的。 屋外,县尉又忍不住询问处理过伤势的钟捕头。 “昨天真的出现了厉鬼,那厉鬼真的如此骇人?” 钟捕头的伤势虽然不轻但还不至于影响行动和说话,外表看起来也和没事人一样,只是需要吃药调养,此刻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县尉大人,昨晚属下是亲眼所见,那鬼物凶悍至极,若非薛道长法术神奇,只怕是不光夫人危险,属下等人也难免丧命了!” 县尉可以不相信县衙其他衙役那夸张的描述,却不会不相信钟行温的话,更不相信县衙这么多人连带着县令夫人和贴身丫鬟一起骗人。 “唉,可惜本官走得早了些,没能赶上在关键时刻帮忙” 县尉叹息着说一句,又看向屋中依旧昏迷的道人。 还好本官是上半夜走的,不然可不知道会怎样呢,鬼怪什么样固然引人好奇,但是因为好奇而涉险那就太过愚蠢了! 当然,县尉对道人的看法也有所改观,自己不愿冒险是一回事,不代表他不佩服愿意为了他人涉险之人。 很显然这位道长并非坑蒙拐骗之徒,是真正降妖除魔的高人,可惜了啊! 县尉视线转向面前的捕头,至于钟行温,县尉向来也比较看重,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钟捕头,好好养伤,还有这位道长也要照顾好,一切支出可走衙门账上。” “谢大人!” 钟捕头道谢的时候却有些心不在焉,县尉的问话也让他又回忆起昨晚。 除了厉鬼凶悍道人法术神奇外,厉鬼的惨叫和凄厉怨恨的声音也在脑海挥之不去。 “还我夫君,还我命来” 这凄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同时薛道长昨天白天的话也让人极为在意。 是鬼却也可怜! 一个厉鬼,一个女鬼,亦或者最初的一个妇人,喊着还我夫君还我命来,又对关夫人如此大怨恨 钟行温的思绪忍不住不断发散下去. “钟捕头?” “啊,属下在!” 县尉的疑惑的声音让钟行温回神,赶忙行礼面向对方,不过前者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钟捕头,你是累了,伤得也不轻,好好回家调养一阵子吧,经脉内息可千万不要出岔子了,许你长假,县衙的事情暂时不用你管了,你放心,县尊大人那边我也会替你说话的,定计你大功一件!” 钟捕头向着县尉又郑重行了一礼。 “多谢大人!” “嗯!” 县尉交代了几句,又回头看看那边屋中的人,便离去了。 在县尉经过的时候,旁边的一些衙役纷纷避开,或者装作才来这边,或者装作经过,等县尉离去又赶忙凑了过来,纷纷围到门前的捕头面前。 “捕头,昨晚真这么带劲啊?”“哎呀可惜了啊,我怎么就不在呢!” “我来县衙的路上,都听到不少百姓在议论呢!” “是啊,昨晚上全城的公鸡都半夜打鸣了!”“唉,我家的也是,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钟哥,听人说您用刀和厉鬼交手了,还有那道人呼唤出一条火龙,是真的假的?” 这些衙役一个个面露亢奋,显然都是昨晚没在场的,有壮班也有快班,并且也大多比较年轻。 钟捕头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里面有人惊呼一声。 “道长醒了!” 屋中,大夫正在桌上写药方呢,后面床上就有了动静,看护的衙役喊出声,大家就都围了上去,包括本来在屋外的钟捕头等人。 “道长!”“道长.” “道长您没事吧?” “道长?” 或关切或好奇的声音传来,在薛道人的意识中是从模糊到渐渐清晰的,仿佛人虽然看似缓缓睁开了眼睛,但却并非马上就清醒了。 “快去通知夫人!”“唉!” 旁边的人慌乱一阵子,好一会之后,薛道人口中才出现第一个字。 “水” 沙哑的声音响起,旁边立刻有人去倒水,不过钟捕头接过水碗,亲自到了床边,一手托起道人的背,一手小心地将水碗凑近。 “道长,喝水” 薛道人嘴唇凑近水碗,对水的渴望激发,喝得有些凶,不过钟捕头手稳,不让道人饮水太过剧烈。 “道长,慢点,喝慢点,水有得是.” 薛道人听清楚了这声音,抬头看向钟捕头,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很用力的攥着。 昨晚火龙烧尽鬼物的时刻,薛道人也仿佛能在那一瞬间感受到鬼物的痛苦与不甘,感受到那种怨恨的根源,更是隐约看到一些东西. 这鬼怪本就不源于此,昨夜的鬼怪也不是纯粹的鬼,真正冤屈至死者却在遥远的地方 水喝光了,钟捕头想要起身却依旧被道人抓着,他只好让旁人再去倒水,而薛道人却一直看着钟捕头,嘴唇开合发出略微沙哑的声音,只是旁人听不清。 钟捕头便将耳朵凑近。 “道长,您想说什么?” 薛道人感受过昨晚的自己,也感受过昨晚那股怨念,已经不单纯是替人消灾解难的念头了,他声音虽然沙哑,但却依旧清晰传入钟捕头耳中。 “捕头.这鬼死得冤,死得不甘啊.夫人宅心仁厚不该被鬼所害,但真正的元凶依旧逍遥” 这一刻,钟捕头明白薛道人在说什么。 “水来了水来了!” 钟捕头接过水碗,依旧凑近道人。 “道长喝水!” “夫人来了!” 外头有人喊一句,人群也散开不少,之后就是刘氏和巧儿过来,道谢寒暄热闹一阵。 而钟捕头也退开一些,看着那边夫人对道人嘘寒问暖,心中也又想着昨夜的事情出了神。 凭借早年师从外地老差人,和自己多年办案的经验,以及心中的那种直觉。 钟行温几乎已经得出了一个答案,那真正的元凶,或许就是当今的海玉县的天——县尊大人关新瑞! (本章完) 第657章 鬼也曾是人! 县衙里面的事动静闹得大,衙门人多嘴杂也不可能谁都守口如瓶。 所以仅仅才到中午,县衙附近的百姓就已经有人知道县衙似乎是昨晚闹鬼了。 午后,刘员外夫妇也从城外庄园赶到了县衙看望自己的女儿。 刘员外拿出百两白银奖赏县衙的一众衙役,又分别拿出五十两白银和一百两白银,单独答谢钟捕头和薛道人。 薛道人的床前,许多闲杂人等已经都离开,毕竟也都需要忙于公务,不可能一直在这凑热闹。 刘员外关心过女儿之后,和妻子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对薛道人嘘寒问暖。 “听说道长昨夜大展神威,施展法术竟然唤出火龙将厉鬼诛除,实在是令人佩服啊!” 薛道人身体虽然有些发虚,但其实没受什么致命伤,只不过舌头上的创口带来的疼痛让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贫道.嗬,贫道术小力微惭愧惭愧” “唉,道长勿要过分谦虚.老夫年纪不小了,也在朝中待过不短的时间,如道长这般有真本事的高人实属罕见啊!” 薛道人尽量少说话,不过也知道眼前的老人不是一般人,也不能无视对方。 一边的老妇人握着女儿的手,此刻也略显激动。 “会芳说起那凶险,老身是想都不敢想,道长你救了会芳,就是救了老身的命啊,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老妇人看向一边的刘员外,后者也在此刻出言。 “我刘氏一定鼎力相助!” “老夫人谬赞了,是衙门众人合力相助的结果,尤其是钟捕头” 刘员外点点头,向着一边的钟捕头又拱了拱手。 “自然是的,不能忘却衙门的差人,也多谢钟捕头仗义!” 钟捕头赶忙躬身拱手回礼。 “此乃钟某职责所在也!” 刘员外点点头,正如钟捕头所说的那样,衙门的人是吃公粮的,职责所在。 而且官差人再多也终究是凡人,这次能救女儿,主要还是靠了薛道人这位高人。 只不过这会薛道人躺在病床上身体虚弱,否则刘员外真想让这位道长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 “等贤婿回来,老夫也定会替衙门的差人着重提及此事,尤其是钟捕头,定不会忘!” 升官发财是很多公门人的理想,刘员外此话说得郑重,钟捕头也露出感激表情再度行礼。 问候过昨夜功臣,刘氏二老逗留了一段时间,直到日头西斜才准备离去。 虽然县衙厉鬼已经除去,但老妇人还是希望女儿刘会芳暂时回娘家去,至少也等到关新瑞回来再说,只不过刘会芳自己却并无此意。 天近傍晚,刘会芳和丫鬟巧儿没有在自己的闺房中,也没有在大厅等候开饭,更没有在官邸花园,而是在官邸的书房中。 只不过这会的刘氏并非是来看书消遣的,而是有些反常地在各处书架等地方翻找。 一些文书会扫一眼,就连关新瑞的很多书信也会翻开看一看,这种事照平常是绝不可能做的,但今日的刘会芳却做了。 “夫人,夫人这样不太好吧夫人,老爷知道了肯定不高兴的.” 刘会芳看看身边的巧儿。 “那就别让他知道,你也别愣着,帮我找找,书信和老爷自己写的文章,看完再放回去就是了!” “这好,好吧” 巧儿犹豫一下,也帮着刘氏一起翻找起来,她虽然是个丫鬟,但从小和刘氏一起长大,即便不像刘氏那样有学识有见解,可至少是识字的。 “哎呀,这什么呀” 巧儿的惊呼也把一边的刘氏吸引过来,本以为是找到了什么书信,却见到巧儿咬着唇看向一本书册。 这本书塞在一个书架下方的角落,似乎是挺隐秘的。 然后刘氏过来一瞧,脸上顿时也热了一阵。 与其说是书册,不如说是图册,图册上的画面刻画极为精致,都是男男女女,只不过大多衣衫轻薄甚至一丝不挂,以各种能连贯起来的姿势动作演绎着床笫之事 两女呆呆看了一会,羞耻中都有些移不开视线。 “呸!” 刘氏啐了一口,直接将书合上。 “夫人,这本是什么?” 巧儿又看了一眼那个角落,然后顺手抽出一本封皮陈旧的老书。 刘氏也看了过来,两女都看出是什么了,这是一本关氏的宗族族谱。 关新瑞家乡也极为偏远,家中也无什么亲人,至少他自己是如此说的,加上官员本就是家随着上任之地走,所以刘氏嫁给他之后也没有同他一起回过故乡。 但寒门落魄子弟,其实也并非寻常纯粹的布衣百姓中出来的书生,保留一本宗族族谱是可能的。 两女好奇之下也翻开族谱查看,找寻许久,竟然真的找到了关新瑞的名字,以及有关他那一系的一段信息。 只不过这样的话,关新瑞在家乡或许也并非完全没有亲人,至少有点宗族关系的人应该还是存在的。 毕竟若是没人的话,怎么会修族谱呢? 而且关新瑞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名字和一段信息,但已经被用笔涂抹掉了。 “难道是老爷的兄弟?” 巧儿犹豫着这么说着,却见刘氏看了过来,两女眼神接触,各自看出了什么。 刘氏此刻神情有些复杂,甚至可以说有些惶恐,许久之后才平静下来。 “或许吧” 说着刘氏看看外头,从阳光看起来应该已经接近傍晚了。 两女将书籍放回,随后走出书房,到了外面果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巧儿,我们今天找东西的事情不能让夫君知道,倒是可以说我这段时间烦闷来书房看书解闷。” “是,巧儿明白了!” 刘氏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又快步去了薛道人所在的那间屋子,由巧儿支开扶着照顾的衙役,刘氏单独和道人说了一会话。 等巧儿回来和刘氏汇合,明显就察觉出夫人脸色不太对劲。 只不过刘氏也不多言,而是直奔前方衙门所在,一些不在县衙居住的衙役会在这個时候回家,自然也包括了钟行温。 也就是刘氏和巧儿到县衙侧门处没多久,钟行温也正好与一名同样准备归家的捕快走来。 “钟捕头~~” 巧儿喊了一声,钟行温和旁人寻声看去面露诧异,随后钟行温快步上前行礼,那名捕快则避开一些。 “见过夫人!” 刘氏点了点头,取出了一锭银子递过去。 “虽然县衙会有奖赏,我爹娘也已经谢过,但救命之恩如何谢也不够,听说钟捕头之后会休养不短的时间,还请钟捕头收下,买些滋补之物调养身体!” “多谢夫人!” 钟行温没有推辞,微微弯着腰双手接过刘氏的赏赐,这过程中旁边的衙役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刘氏扫了周围一看,对着钟行温低声一句。 “钟捕头,请借一步说话.” 钟行温疑惑一下,但还是随着刘氏和巧儿走了过去,当然也没有离开太远,更无需偷偷摸摸,只是从门前到了一侧廊道方便说话。 “不知夫人有何指教?” 刘氏看了巧儿再看向钟行温。 “钟捕头,昨夜那索命厉鬼的喊叫,我们应该都听清了吧?” 钟行温微微皱眉,心中却是一惊,略带疑惑和诧异地看向刘氏,却见对方又递过来一张纸条。 “这是夫君原居之地与信息,我知道钟捕头你心有正念古道热肠,薛道长也说,若是整个县衙只有一人可以信任,那必定是钟捕头你,有些事” 犹豫一下,刘氏还是开口了。 “有些事,还是还一个真相为好,也能还夫君一个清白,反之” 刘氏眼眶微微泛红,咬着牙不说话了,只是将纸条交给了钟行温。 这一刻,巧儿有些不知所措,钟行温则面色严肃,一双手犹豫着没有马上去接纸条,但一息之后,他还是伸手接过。 “请夫人放心,钟某定不负所托!” 钟行温向着刘氏和巧儿重重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走出衙门的时候,钟行温站定门外看向西边,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夕阳的余晖泛着金红色,更带起一片灿烂的晚霞,海玉县在这霞光之下显得宁静又美好。 只是此刻钟行温的内心却并不如夕阳下这一幕那样平静。 亲身面对那厉鬼,恐惧于厉鬼的凶狠之刻,同样能感受到那深邃的怨念,是恨与苦,不甘与绝望,这不是真正凶戾之人能催生的疯狂. 鬼也曾是人! 身为公门人,钟行温知道。 有些发生过的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公理,不畏强权者,终究是少数,自己也不是其中之一。 但今日,我钟行温,想要替人,替鬼,替心中正念,为公理走一趟,否则或许余生难安! 若一切皆为误会自然最好,若如心中所推测那样 钟行温扶了扶头顶六合帽,随后大步向前而去! (本章完) 第658章 波澜之壮阔 钟行温大步离开县衙门前,顺着街道回家的时候,西街一脚背光处,就在那边远远望着。 灰勉一只爪子扶着老翁的耳朵,踮起后爪眺望着离去的钟行温,忍不住感慨一句。 “这钟捕头的气数也变了,虽是凡人,虽然武功也不算出众,却也值得敬佩!” “然也!” 虞翁应了一声,望着那边公门官差远去的身影微微点头。 那边的钟行温快步归家,人还没到家中呢,就见院门外妻儿已经在望着这边。 见到钟行温回来,其妻子略微松了口气,然后和儿子出来迎接,也让前者略微诧异。 “你们今天是怎么了?都出来了?” “还说呢,在这等了有一会了,你早该回来了的!” 妻子埋怨一句,儿子更是在边上补充。 “爹爹,您一刻多钟以前就该回来了的,娘还以为你被鬼给” “嘘!小孩子不得胡说!” 妇人捂住了孩子的嘴,鬼怪这种事还是不要多说的好,随后看向丈夫,脸上露出宽慰神色。 “回来就好,街坊邻居都在传,说昨晚上县衙里闹鬼呢,还有咱们家的公鸡,昨天半夜和坊间的公鸡一起打鸣,有些吓人呢.” 妇人说的有些吓人不是指的公鸡都打鸣,实际上诸多公鸡打鸣的时刻是正气上扬诛邪消减,纵然很多人都被吵醒却也不会心生惧怕。 妇人口中的吓人,是今日白天听闻街坊邻居的话,后知后觉的怕,此刻看到丈夫才安心一些。 钟行温当然也能感受到这一点,能明白妻子的担忧,伸手抱住妻子的肩头,让妇人脸上发烫。 “在外头呢.” 一家三口回到院中,钟行温才笑着解释一句。 “昨晚县衙确实有些事,但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邪乎,而且我这不是没事么?” 妻子脸上露出笑容,儿子又要伸手去抓刀玩,同样被钟行温轻易避过,一切都是往日的习惯,刀归刀架人宽衣袍。 “你们衙门的大人也真是的,你都熬了一宿了,也不让你早归!” “哈哈哈哈,县尉大人是说准我早归,只是我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毕竟大人放我一段时日的假呢,手头的一些事得交由同僚帮忙!” “放假?” 妇人已经回到厨房门前的开始摘芹菜,闻言不由惊愕一下。 “这是真稀奇,又不是过年过节的居然放假?” “嘿,不但放假,而且日子可久呢,我都已经知会过几位大人和诸多同僚,少说也有一个月,正好乘此机会外出拜访一位老前辈,学他个一招半式的!” 妇人皱起眉头。 “外出啊,不能陪我先回一趟娘家么,许久没回去了.” 钟行温这会已经解下挂在腰间的锁链,放下了头顶六合帽,走过来蹲在妻子面前帮着摘菜叶。 “那自然是可以的,对了,你看!” 说话间,钟行温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只钱袋子递给妻子,看着鼓鼓囊囊的。 妇人放下菜双手去接,入手沉甸甸的,得有七八斤不止的感觉,显然也里面应该装满了钱。 “你伱不会.” 妻子掂量着手中钱袋,下意识看了看一边早也凑过来帮忙摘菜的孩子,然后又看向自己的丈夫,有些话不好问出口。 她知道今日绝非县衙发放薪俸的日子,那相公这钱的来路. “相公,你.” 夫妻之间很多时候是会相互影响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妇人有时候会埋怨丈夫,却知道钟行温是个什么为人,此刻实在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钟行温起初不太明白,随后反应过来,发出爽朗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娘子,你想哪去了?看!” 说话间,钟行温直接将钱袋打开,里面不但有很多铜钱,更多的是白银,一锭一锭官银条子可是不少,还有两锭看着就比较大的元宝! “娘子,这都是县衙的奖赏,昨晚的事情可是有些累人,里面一共有一百二十多两银子呢!” “这么多啊.这,这都抵得上你六七年薪俸了吧.” “哈哈哈哈,所以啊,坐得端行得正,照样得财,领得放心,花着安心,唉,你苦着张脸做什么?” 钟行温这么说,其妻也终于露出笑容 “爹娘,那我是不是能吃很多糖葫芦啊?” “嘿,糖葫芦算什么,这次陪你娘回娘家,爹给你买糖画!” “哦!太好咯,太好咯~~~” 孩子跳到了钟行温背上欢闹,妻子也带着笑去藏钱了。 钟行温一边保持平衡伸手护着背后闹腾的孩子,一边看向妻子的背影,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虞翁和灰勉此刻就在院外,只不过里面的钟捕头并不知晓。 透过门缝望一眼,白发老翁也并未去打搅,只是比较欣赏这类人,遇到了便会多看一眼。 纵然人间有诸多险恶与污秽,却也有诸多如钟行温这样的人,清浊之中众生情才构成这红尘,也有诸多可能性。 “先生,不瞒您说,昨晚我还挺紧张的,生怕那北海龙君下来搅事” 灰勉这么说着,但不等虞翁回答,它又自顾自说了下去。 “不过再一想,对于那黑龙而言,虽然是他影响到了这事,却顶多当是一个偶尔看一眼的游戏,不会在意的” 虞翁笑了。 “对于北海龙君而言的不值一提的游戏,一些人却人生起波澜气数生壮阔!” —— 夜晚,钟家一家人在家中用餐,今日晚餐较为丰盛,钟行温还喝了一点酒。 虽然现在的身体其实不宜饮酒,但是钟行温心中有事,也心生豪气,所以多喝几杯。 “钟捕头~~~钟捕头~~~” 有略微熟悉但也略微含糊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钟行温看看门外站起身来。 “我去看看!” 钟行温快步走向院子,望了望那边看过来的妻儿,随后打开院门,客厅那边较远的灯光照到院门已经不算明显,但门外的人着实是好认。 “薛道长?您怎么来了?您不该在县衙养病么?” 钟行温惊愕不已,薛道长白天床都下不了呢,这会就走出来了? 薛道人身体有恙脸色也不太好,但他还是这时候赶来了这里,听闻钟行温的话,他也不过多解释,摆摆手开门见山地说道。 “钟捕头,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去,贫道确实行动不便,但必须来见你一面,否则明日你就该动身了吧?” “我” “不用多说,给!” 薛道人从随身的布兜摸出来几件东西,一把红绳缠成的铜钱小剑,几张符咒,以及几张银票。 “这,道长,您这是作甚?” 别的还好理解,钱钟行温是不想收,但薛道人明明身体比钟行温差,力气却不小,硬生生塞到了他手中。 “拿着,贫道叮嘱你几句话,你且听好!” 钟行温不敢怠慢,附耳过去。 “昨日厉鬼虽然被贫道诛除,但昨天鬼气妖气并存不类寻常,贫道怀疑就算你此去找到地方,说不定还有一個厉鬼在等着你.” “什么?” 钟行温被吓了一跳,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厉鬼? “捕头勿急,此事并非一定,况且就算有,和昨日的也不可相提并论,就是寻常鬼物了,这几件东西足以保你无恙!只不过.” 薛道人话音一顿才继续下去。 “只不过或许那边鬼物能够交流,若是能见其现身,看看能否交流,若是不能则保全自己!” “至于这银票,乃是贫道一点心意,留一点路上花,剩下的留给妻儿!” 钟行温看也不看地将银票塞回薛道人布兜中。 “钟某自己的赏赐不少,无需道长再给,说起来,此乃我公门人分内之事,反倒道长你才是介入其中,岂需要你给我银子?” 钟行温话音较重,表现出一种自觉受到侮辱的感觉,随后再行了一礼。 “道长请回去养病,勿要伤势加重,钟某送你回县衙,你要回家中也可!” “不用不用.贫道也绝无看轻了捕头的意思,好吧,贫道自己回去,请钟捕头保重!” 薛道人也向着钟捕头回了一礼,两人直起身子之后相视一笑,前者也转身离去,虽然步子好像还不是很稳,但速度看起来也不算慢。 钟行温笑着摇了摇头,刚才饭桌上略显沉重地心情反倒是放松了不少,薛道长专门来一趟,足以让他心生感动。 “这道长,到底是奇人,消耗这么重却还走得这般迅捷” 喃喃说着,钟行温也走回院中关上院门,随后向客厅方向走去,里头的妻子已经在问了。 “相公,是谁啊?” “哦,没什么,一个友人经过说了.” 钟行温话说了半截顿住了,忽然伸手摸了摸怀中,从衣衫斜缝中摸出几张银票,借着灯火之光一看,零零总总二百多两! 他快步走回院门,开门到了外头眺望左右,但哪还有什么薛道人的影子啊! (本章完) 第659章 传道解惑也 薛道人走这么快当然不是因为伤好了,等已经离开了钟家所在的街巷很远了,才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顿时只觉得浑身酸软筋骨无力,好悬没在走路的过程中跪下去。 不过薛道人咬牙坚持一下,这种虚弱的感觉也暂时退去。 薛道人是在负责照顾他的衙役出去方便的时候离开的,留了一张字条在借助一点障眼法,衙门里这会应该还无人发现。 不过薛道人这会也不急着回衙门去。 昏暗的夜色之中,薛道人一边走着,一边看向各处,好似在寻找着什么,步子偶尔也会踉跄一下。 他知道城中必有高人相助,或许就是之前的老先生虞翁。 昨天晚上若是金鸡报晓符没能成功发动,可能也就没有之后的事了,而那一声啼鸣来得实在太及时了。 薛道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这不是有机会请教高人的问题,而是他觉得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最开始薛道人也已经明白事情比较复杂了,昨晚使出「火龙符咒」之后,有种灵光开窍的感觉,对这次的事就更觉出几分微妙了。 城隍碎签来指点,土地现身说因果! 若能妥善解决不失为一个善恶有报故事,虽不成佳话却也能警示后人。 可有些事是无法忽略的,比如昨晚那厉鬼的状态,那种感觉似鬼若妖,实在是恐怖,也绝非简单能成为这样的。 走着走着,薛道人抬头看向天空,又伸手摸了摸脸颊。 又下雨了,虽然这会还只是小雨,但这段时间的经历,让薛道人每逢下雨都心中略微不安。 同时也借由这雨水联想更多,想到那鬼怪,想到被县衙得到的龙鳞。 或许那来自海中的宝贝龙鳞是真,但凡人拿到这等宝贝,究竟是祥瑞还是为自己招来不祥可就不好说了! 沿途路上没寻见人,加上又已经开始下雨,薛道人想了想,没有返回县衙,而是向着自己家中走去。 虽然是租住的房子,却也比县衙待着舒坦,身体虽然差,但没到无人伺候就活不了的地步。 走了这么多路,以薛道人现在的状态,接近家门口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只是刚看到院门口,他就不由精神一振。 一个白发老翁就坐在门前,屁股底下的正是薛道人平日在背箱里面背着的小凳。 不用说,那背箱自然也摆在门边,写着「老仙妙卦」也靠着门口摆着。 「人从衙门出来了,东西也不能落下吧?」 老翁说着,已经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薛道人此刻回神,赶忙快步上前。 「老先生,虞老先生.您在这呢,哦,老先生久等了吧,贫道这就给您开门!」 薛道人这会就好似伤病好了大半,不但腿脚利索了,说话也是不顾舌头疼,说得尽量清晰。 虞翁站起来的时候,薛道人已经到院门处,开了门前锁后连声道「请」的请人进去。 背箱幡旗都入屋中,薛道人一个脚下不稳差点软倒在桌边,还是被虞翁伸手扶住。 「歇着吧,老夫来就是了。」 虞翁接过桌上火石,打火引燃火绒又点燃油灯,厅堂内顿时亮起温暖的灯光,已经坐在长凳上的薛道人再度起身,郑重向着老翁行礼。 「贫道薛元拜谢老先生昨夜相助!」 虞翁伸手托住薛道人的手臂。 「无需多礼,老夫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若非道长自身法术神奇,又岂能诛灭鬼怪呢?」 说着,虞翁也是一笑,继续道。 「以符咒刻画 金鸡报晓之意,也算别出心裁,而之后县衙火光大盛,想来是十分了得的火行咒法吧?」 薛道人直起身子,脸上又多几分激动,之前只是心中猜测可能为虞翁相助,现在是能确定了。 「若无老先生施法,今日贫道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翁在长凳上坐下,笑得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什么施法不施法的,不过是早年和一位善口技者学过两手,模仿公鸡一阵啼鸣而已,真说出来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此乃老先生妙法,怎可能不值一提,我否则我那金鸡报晓也敌不过鬼妖之气!」 薛道人这么说着,话音一顿也忍不住继续道。 「先生昨日白天指点我城隍签文所在,又引我去那城外土地庙,想来是对此事也有所了解,还望老先生指点一二!」 薛道人诚恳地望着面前的老翁,却见对方神情若有所思,扫了一眼旁边的背箱。 薛道人也下意识看了一眼背箱,这箱子和幡旗摆在县衙里面,刚刚他出来的时候受限于体力,实在是不方便携带了,这会一想,虞老先生是如何带出县衙的呢? 应该不会是进去说一声就让拿出来的那么简单。 也是这时候,白发老翁再度开口了。 「此事说简单不简单,说不简单却也简单,人间正气自可破之,你与钟捕头便是那一股正气.」 虞翁微微一笑,然后继续道。 「比起这些,老夫见道长似乎是修行多年,也算是有所成就,又闻道长说老夫妙法不凡嘿嘿嘿.」 虞翁笑容不改抚须看着薛道人。 「道长,老夫愚钝,还望道长点明,一声口技不凡在何处啊?」 这问题听得薛道人微微一愣,下意识就回答。 「老先生一声啼鸣唤出日辉,困住鬼妖缓解急情啊!」 虞翁抚须摇头。 「道长错了,老夫只是啼鸣一声,真正唤出日辉的还是道长的金鸡符,也本就是符咒之力,神异在何处啊?」 薛道人又是一愣,随后立刻答道。 「昨夜不但金鸡报晓威能远胜以往,更是满城雄鸡竞相鸣,老先生妙法牵动天势,雷雨即止,震慑鬼邪,岂能不神异?」 虞翁还是摇了摇头。 「老夫依旧是只是啼鸣一声,之后一切与老夫无关,至于止雨之说,或许是巧合呢,道长如此说,老夫属实不解啊!」 薛道人这下是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分明知道一定是老先生妙法,分明知道绝不可能只是学鸡叫那么简单,否则岂不是顽童嬉戏亦可施展? 可是老先生如此问,那自己该如何答? 思维陷入僵局的时刻,薛道人心中却微微一动,本已经坐下的他再度起身,退开几步向着虞翁郑重行了一个长揖大礼。 「贫道实在不知,请老先生赐教!」 白发老翁慢慢从长凳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向外面,阴云之下是蒙蒙细雨,小院中清风阵阵。 薛道人在老翁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知后者望的是天是雨还是院落,而老翁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 「一声鸡鸣如何解困局?鬼怪惧天阳之力,嘹亮鸡鸣胆寒三分,心不稳是其一,其二么」 老翁回头看向薛道人,脸上露出微笑。 「道长可曾自己养过鸡?亦或者留意或别人养鸡?」 「不曾圈养却也多少留意过!」 老翁点了点头,心中确实笑了,施法需要可能宰杀过很多鸡,怎么可能少留意呢。 「雄 鸡之间常常相互打鸣,说是交流更多是竞争,亦是一种雄姿勃发的鸡鸣之勇老夫一声鸡鸣嘹亮,惊醒县衙周围坊间雄鸡,后者以竞争之心纷纷来比」 「因为起初动静就不小,而夜幕之中满城歇息,万籁俱寂而一鸣独响,亦是一鸣惊人,继而渐渐引动全城,万千鸡鸣之势即成!」 薛道人随着老翁的话语在思索,而后者却也并没有停下。 「金鸡报晓本为天理,万千鸡鸣起自人间万家,此鸡鸣为天理,为人道之势,起自大地而动天势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而道法自然!」 这一刻面对老翁的眼神,薛道人微微睁大了眼睛,对方的声音不响却在心头犹如雷鸣。 「一鸣可惊人,因势利导便可惊天!」 老翁话音至此「嘿嘿」一笑,侧头看向已经不知不觉站到门前看向屋外的薛道人。 「老夫说此法不值一提,不假!道长说此法神妙,也对!天地万物,自然之道,生息之理,亦简亦繁莫过于此!」 薛道人呆呆站在原地,如同老翁一样看着雨,外头是蒙蒙细雨,心中是电闪雷鸣! 夜幕之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薛道人一直呆呆站着。 屋中灯火渐暗,无人挑灯的灯芯淹没在灯油中熄灭,时间也不断过去,直至一声鸡鸣。 「喔噢噢——」 薛道人刹那间如梦初醒,这才发现天边已经翻起了白肚皮,再看四周,屋中屋外早已没有虞老先生的踪影。 「老先生,虞老先生?」 薛道人叫喊着找了一圈,又打开院门看向外头各处,都找到老翁的身影。 恍惚中,薛道人甚至心生出昨夜老翁是否来过的疑问,有种独自归来的错觉。 但薛道人知道,昨夜虞翁就在家中,就在这门前。 聆听一席话,似乎道理简单,却胜过多年修行所悟,此为传道之恩也! 薛道人找寻一圈之后回到家中,坐在屋中长凳上,呆呆望着外头逐渐随着天光亮起来的院子。 也不知若是再相遇,是否能接受我唤上一声. 渐渐的,薛道人呆愣的脸上露出笑容。 唉,薛元啊薛元,正所谓朝闻道夕可死,还有什么不知足? 第660章 人道龙气 在薛道人心有所悟自觉修行之道大有收获之时,钟捕头也带着妻儿离家回乡下去了。 当然,钟行温除了要带给岳父岳母的礼品,同时也准备好了行囊和薛道人所赠的东西,会在到了岳父岳母家后择机找借口告辞离去。 理由也准备好了,就如前一天和妻子说的那样,去拜见一位老师傅。 而对于之前两天海玉县衙发生之事还一无所知的关新瑞一行,今天上午也已经到了北海郡城所在。 马车和随行人手进入城门之后,郡城的喧嚣一下子就明显了起来,关新瑞坐在马车内,抱着盒子掀开帘子看着郡城的繁华,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 虽然海玉县也不算小县,也有着自己的热闹繁华,但或许更多是心理上的感觉,在关新瑞心中无法和郡城相比。 「老爷,咱们是找地方吃饭还是先去驿站?」 「先去信王府!」 「是!」 关新瑞急着去王府,手下的人当然也不敢耽搁,直奔信王府而去。 这次来郡城,身为海玉县令的关新瑞本就没有先见自己顶头上官郡守大人的打算。 大邱王朝实行分封制,受封之人享受分润封地一部分税收的同时并没有太强行政权力。 北海郡是信王封地,只不过信王一般也都在京城的王府居住,回北海郡的次数并不多,毕竟京城才是真正的权力中心。 这次回北海郡来,信王也算是来躲一躲事,同时也该来看看这两年封地情况。 毕竟北海郡这膏腴之地可不只是他挥霍享受的根本。 今天上午,信王用完早膳,正在后院一边喝茶,一边听一名女子单人唱戏。 这女子是郡城大戏班子有名的当家花旦,但再有名再出众,也不过是戏子一名,在王爷面前不敢出丝毫差错。 虽只面对一点点人,确切说不算王爷身边的下人,也就只面对王爷一人而已,但女子的曲风歌喉一点和亢奋程度一点不比面对诸多观众的时候弱。 当然,一人唱戏也得有多人操持乐器伴奏,戏班的班主也在旁边候着。 听到戏曲高潮之处,信王放下茶盏连连鼓掌。 「好,唱得好!」 也就是这时候,一名下人匆匆跑了过来,在信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者起初不以为意,听清楚之后不等下人说完话就笑着回了一句。 「海玉县令?一个小小的县令都敢直接来找本王了,还献圣之宝,嘿,就说不见,打发他走吧。」 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根本不算什么,也不值得见。 下人赶忙补充着说了一句。 「王爷,这海玉县令关新瑞可是刘彦冲的女婿,您真不见啊?」 听清楚了这句话,信王立刻把手一抬。 这一抬手示意,刚刚还在卖力唱曲的女子顿时停了下来。 信王看向来报之人,略带诧异地问道。 「海玉县令是刘彦冲的女婿?什么时候的事?」 下人无奈回答。 「去年春天的事了,不过王爷您当时在京城呢,听说这关新瑞当初金榜上名次不低,而且还是因为没有背景关系的缘故,否则可争三甲」 信王微微点头。 「那确实应该见上一见,带他去会客厅等候。」 「是!」 下人走后,信王当然也暂时不听戏了,打发几名戏班子的人离去。 关新瑞被带入王府的时候,正好看到戏班子的人离开,更是忍不住在那当家花旦身上多看几眼,随后才入了会客厅等候。 这会关新瑞多少也有 些紧张起来,把盒子放在厅中茶几上,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 也就没一会,信王就从外头走来,其人身形高大,比关新瑞高出半个头,面容也算有棱有角,上唇下巴都留着短须,入内之时面带微笑却也给人一股淡淡的压力。 「关大人,本王原本正在后院休息,听闻你来便过来了,不知刘大人身体可好啊?」 关新瑞听在耳中心中念头转动,在他看来信王这直白的问题也就是自己的现实情况了。 对方一不提所谓宝物,二不问关新瑞本人的事,在王爷眼中,关新瑞算个什么东西,也就只有老岳父值得关切。 关新瑞起身郑重行礼。 「下官拜见王爷,托王爷的福,岳丈大人身体健康食宿皆安!」 「哦,这就好,这就好,来人,上茶,来,关大人请坐!」 「王爷请!」 信王其实也一直在打量这个海玉县令,不得不说也算是一表人才,胡须清短的同时此刻不着官服也有几分儒雅气息。 等王爷坐下,关新瑞自己却没有坐,而是拿起木盒道明来意。 「王爷,下官此次前来除了瞻仰王爷容光,更是有宝物想要献上,此等宝物也只有真龙皇族才配拥有!」 「哦?是何物啊?」 信王微微疑惑,关新瑞之前刻意卖了个关子,他知道凭借岳父的关系一定能见到王爷,这会才笑着说道。 「此物乃是我海玉县渔民在海中所得,乃是两片龙鳞!」 此话一出,信王和其身边的王府之人都不由面露惊愕,甚至很多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而关新瑞也没有等待旁人的询问就继续说了下去。 「据说龙鳞出海的当日海中风云变幻,尚未日出之刻,渔民渔网之上已经带起霞光阵阵,端是莫测神奇,也正是因为北海郡是王爷封地,才会有龙鳞这等宝物出世啊!」 信王这会眉头直皱,这海玉县令的话有些荒谬,但他敢来这里开这种玩笑? 「打开看看!」 「是!」 关新瑞轻轻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黑色绸缎,随后一点点将绸缎褪去,露出里面呈现半透明状的淡黄鳞片。 信王没有站起来,他旁边的下人则是都凑了过来。 盒中确实是的两张形似鳞片的东西,但信王的眉头却没有舒展。 「这东西是龙鳞?」 不会是两张琉璃瓦吧? 「千真万确,还请王爷先鉴赏,下官自有办法证明!」 信王看了看关新瑞,伸手去取其中一张鳞片。 当手指触碰到鳞片的那一刻,指尖是一种微微冰凉的感觉,更有一股特殊的气息好似从鳞片上顺着手指传回,在身上激起一种气息晃动的特殊感觉。 信王心头微微一惊,直接将鳞片拿到面前仔细端详起来,这才发现鳞片不但很轻,绝非寻常琉璃可比,而且表面更是无暇,甚至胜过细腻白瓷! 除此之外,鳞片并非完全坚硬,有一种柔中带韧的感觉。 实话说,就算不是龙鳞,光是这欣赏起来发现的细节,就足以说明这东西是一件宝贝了。 更何况刚刚入手时的 这是一种感受到特殊气息的感觉,但信王不是修行之辈,也无法形容出来。 关新瑞暂时没有说话,就在一边看着,到底是王爷,见多识广,只看其表情就知道对方已经看上这宝贝了。 良久,信王才回过神来,看向盒中另一张鳞片,然后才看向关新瑞。 「关大人,如何证明这是龙鳞呢?」 关新瑞脸上露出笑容。 「王爷,这就需要等到天黑,届时辅以一盆清水更佳!」 「一定要天黑这么久?这是为何,勿要卖关子!」 关新瑞不敢怠慢,赶忙全盘解释。 「回王爷,龙鳞在暗处会散发华光,在水中更是能带起鳞波,散发的光芒于四周显现出龙形舞动的感觉!」 「哦,何须夜晚呢?」 信王点点头看向身边人。 「听到了?去办!」 「是!」 关新瑞大概想到了王爷要做什么,果然,没多久就有许多人提着竹竿进来,两根竹竿为一组,上面缠绕着黑布。 王府的下人们用竹竿和黑布,将整个会客厅的见光之处全都阻隔起来。 但室内并没有一下子就变得昏暗了,因为这一刻,龙鳞上的光辉也明显了起来。 原本打算点亮灯火的下人顿住了。 不论是信王还是身边的护卫和下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脸色,而关新瑞也盯着龙鳞,不管看多少次都觉美不胜收。 信王将两张鳞片都拿了起来,看着此刻光辉中的宝物,它是那么完美无瑕,胜过明珠宝玉金银玛瑙! 一盆清水被端上来,放到了地上。 「还请王爷将龙鳞置于水中!」 信王点点头,在跃跃欲试之中将一片龙鳞放入盆中。 下一刻,盆中水流慢慢变得激荡起来,仿佛是泛起微波构成的潮汐,同时也确实有一道道泛着涟漪的流光照射出来。 这流光投射在人们身上,投射在四周墙壁和黑布上。 明明构不成一条完整的龙,但这光文就是给人一种感觉,仿佛是一条巨龙的一部分,此龙正龙游九天龙身舞动! 信王已经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深呼吸几口气。 「好,好,好!好宝贝,果真是龙鳞,果真是龙鳞!」 此刻再回想关新瑞之前说的话,就不觉得突兀而是分外中听了! 诸多志怪传奇神话故事听得多了,但现实之中神异之物却不多见,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了真正的龙鳞。 而且手握龙鳞时带来的感觉也让信王极为在意! 皇帝被誉为天子,也被誉为人间真龙,虽都是一种人间盛誉,但也是有说法的,领人道驭天下,犹如人间之龙。 第661章 老房东 在四周遮挡了黑布的客厅之中对龙鳞鉴赏了许久,信王这才命人撤去遮蔽。 此刻信王手中抓着两片龙鳞,喜悦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一边的关新瑞只是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好东西,好宝贝,关大人真要把此宝献上?” 关新瑞心中有些不舍,脸上却并未表现出分毫,平静地拱手行礼。 “下官那日听闻龙鳞之事,便已经心系我朝社稷,此物岂能是小民能有,更不可是寻常官宦所有,国之圣器当归圣人!” 信王闻言,算是今天第一次认真打量关新瑞,并且是上上下下看了很久,本以为这海玉县令应该会对他多加谄媚。 他也不相信对方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音,却依旧选择说想着把龙鳞献给天子,这是刘彦冲教的还是他自己所想? “唉,确实是好宝贝,虽然本王也着实喜欢,但你说得对,国之圣器当归圣人。” 信王这么说一句,关新瑞抬起头认真地说道。 “圣器自寻圣主,龙鳞自寻真龙,鳞出于北海郡,亦是天命!” 信王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天命,好一个天命,哈哈哈哈哈.” 关新瑞脸上也浮现一丝喜色,却并没有表现得太夸张,不过心中的激动却无言以表。 —— 北海郡城之上,一阵云雾将一身黑衫的北海龙君送到城中,那两片龙鳞到了城中信王手上他也自有感应。 此时的亚幽走在城中,经过一家小酒肆的时候也正是信王和关新瑞激动的时刻。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亚幽也笑了起来,龙鳞与人道龙气接触的一刻,他的推算已经有所收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过,如此甚好! 北海龙君嗅着酒香走向街边的小酒肆,几步之间已经到了近处,在柜台掌柜诧异中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亚幽手中已经出现一粒指甲盖大小的明珠,将之摆在柜台上。 掌柜瞪大了眼睛看着明珠,这明显是个好东西啊,伸手取过来小心把玩一下之后看向来者。 “客官,您要点什么?此物可不好找零啊” 亚幽已经坐到了小酒肆内部的空桌上。 “只管上酒,上你们这最好的酒,若是能叫我喝醉,那明珠就是你的了!” “好好好,这就上酒,这就上酒!可要什么小菜?” 亚幽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用了。” 掌柜的连连示意一边的伙计,手中则是攥着那枚明珠,脸上喜不自胜。 不要小菜更好,醉得更快! 没有让这位黑衫的客人久等,小酒肆内里一帘之隔就是一个小库,直接从里面搬出一小坛酒。 伙计本还想着伺候一下亚幽喝酒,但仅仅是靠近他就让伙计心生畏惧,只能放下酒坛,留一句“客官慢用”就赶忙溜走。 小酒肆地方不大,里面一共也就是四张桌子,在亚幽来了之后,原本在这里喝酒一桌人就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很快也就结账离去了。 那边的掌柜暂时无心其他,把明珠放在手心一直把玩着,越看越觉得值钱,越看也越觉得喜欢。 而小酒肆唯一的一個伙计做事显得小心了起来,时不时会紧张地望一眼那边的顾客。 亚幽三个大碗在桌上排开一列,碗中倒满了酒,在他的眼中,三只酒碗内的酒水微微晃动犹如波涛,更有一条扭曲的龙影在其中挣扎。 前为头中为躯后成尾! “亚慈啊亚慈,天不助你啊,不过为父倒是可以助你,呵呵呵呵呵” 冷笑之中,亚幽一碗接着一碗,将酒尽数喝下,轻轻一拍酒坛就发出“当~”的一声。 “上酒!” “啊来了来了!” 伙计一个激灵,赶忙又去取酒,平日里在接近中午时生意会渐渐好起来的酒肆,今日自打这位客人来了就一个额外的顾客都不曾出现了。 “上酒!”“上酒!”“上酒!”. 酒坛一个个都空了,酒肆之中的掌柜和伙计看向男子的眼神也从惊愕渐渐化为惊骇。 空着的酒坛已经十几个了,而且对方喝酒属于那种滴水不漏的,却也不见对方肚子被撑破,这已经足够吓人了! 而天际之上,似乎是以酒肆为中心的位置,又有乌云汇聚,压抑的感觉不只是在酒肆中,更是隐约蔓延到了全城。 “呜呜呼呜呼” 城中的风也大了起来,一切都预示着天气的巨变,北海郡城中的行人纷纷加快了步伐,街道上很快就人流稀疏起来。 “客官,客官,这天要变了,我看今日便” 亚幽只是看了那边的掌柜一眼就骇得他下意识闭嘴。 “上酒!” “是,是是.” 城中街道上,一个白发老翁行走之中驻足于街头。 此刻周围的行人都已经快步离去,归家的归家,躲入有些店铺中的也大有人在,似乎街头只有老翁一人站立。 老翁看向天空,乌云密布之下却并非以那酒肆为中心,而是隐约以信王府为中心。 再看向其余各方,成就乌云的气息以北方汇聚为多,那股压抑感其实不只是北海龙君刻意散发,更是因为这乌云本身的气息怪异。 也是此刻,信王府中已经被小心放入盒中藏好的两片龙鳞,其身上散发的龙气也变得更加浓郁,雨虽然未下,却仿佛龙鳞在吸收城中天变所带来的气息. 虞翁微微皱起眉头,若非此前才到北海县那会,他就在李老三家与那第四片龙鳞有所通感,这会只怕是连他也不好说能否察觉到这种气数的变动。 再看向那酒肆所在的方位,虞翁神色也愈发严肃,这北海龙君或许傲慢或许张狂,但心思之中不乏缜密。 “先生.天落神光,有神来也!” 灰勉的声音从虞翁后边的衣领处传来,他没有抬头没有寻找,就能感受到一道隐晦的神光落在不远处。 虞翁的视线才投向那边,就见到一名短须的年长之人负手从那边巷子里走了出来,看起来似乎是直接奔着这边走来。 “冲着我们来的?” 灰勉低声疑惑一句,而虞翁自暗暗传音回答。 “应该不是,不过这人,嘿,竟然在此处遇上了.” “嗯?” 灰勉一声,偷偷探出一点视线望去,短暂看清来者就已经明白了先生话中之意了。 来人身穿灰色直裾,和善的面容十分平静,虽然看着年岁不小,步伐却十分迅捷。 虞翁看看来者,再看看那边的酒肆,来人八成就是冲着那边去的! 这会街头本就已经人少了,更何况虞翁还在看他,对那酒肆也有所关注,便更为显眼,老者走到近处对着虞翁微微点头。 “老法师还是快些离去吧,此事非你可顾,非你所想,人力有穷不可妄求!” 说完这句话,负手老者从虞翁身边擦肩而过,向着那边的酒肆而去,老者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后方的白发老翁皱眉思考的神色。 虞康一变应术士道人幡旗之念而化,气息上抵近平常却略有不同,处于人道红尘修行之巅。 此方神人降临,确实是很容易一眼就以为虞翁乃是一位人间道行极深的术士。 走向酒肆的老者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大多集中到了那边的黑衫男子身上,不过还是分心想了一下刚刚遇上的白发老翁。 人间修术之法师能修行到这般地步,更无什么孽债戾气缠绕,实属不易,若是冲撞真龙而招灾祸,导致修行功亏一篑就可惜了! 念头至此,老者已经到了酒肆之外,里面的黑衫男子也已经望向了他这边,而他脸上露出笑容,拱手向着酒肆中行了一礼。 “尊下倒是好兴致,来此此处饮酒,却是否想过这阵子北海沿岸因为尊下而乱了气数?” “灵殊天君此言差矣,天上只有乌云并未下雨,怎么算是乱了气数呢?” “轰隆隆”雷声在此刻响起,已经变得有些昏暗的街道也被照亮,也照亮了老者的身形。 在北海龙君眼中,老者背后有数层虹光。 而在远处街头的白发老翁眼中,那边酒肆之外神光龙气似乎有所碰撞,即便并不是实质性交锋,也足见来者修为之高。 毕竟面对的可是北海龙君! “先生,我没感觉错吧,他不就是.” 灰勉没继续说下去,而虞翁脸上也露出笑容。 “不错,当年茗州城里租给咱们房子的老房东嘛!” —— 而此刻的关新瑞却已经坐上了回海玉县的马车。 在大邱朝廷的体系中,关新瑞为献宝之类的事情离开辖境的做法本就不合规,自然也不适合久留。 马车离开北海郡城的时候,关新瑞透过侧帘看向空中,不只是看到乌云滚滚,甚至好似见到以郡城为中心,上方乌云有种缓缓旋转的感觉。 而且看到这一切,关新瑞心中还隐约有种敬畏感。 “轰隆隆” 雷霆在乌云之中闪烁,也让关新瑞心中微微一颤,仿佛这雷霆也应着某种情绪。 但心中的那个想法也莫名更加强烈了,这信王问鼎社稷的可能性不小! “老爷,看天色似乎是要下雨,我们何不在城里待上一天,明日再走呢?” “你懂什么,老爷回县衙还有诸多公务要处理呢!” 关新瑞没有理会下人的争执,放下帘子坐回车中,龙鳞送出去了自然十分不舍,但野心的遐想却也止不住的发散开去。 (本章完) 第662章 见人如见鬼 北海郡城内那一家小酒肆中,掌柜的和伙计是没听到外来老者和黑衫男子的对话,正忙着将铺面木板加起来。 毕竟看着天上乌云地上大风的,免不了一场大风雨,需要将原本两面敞开的铺面合上一面。 当老者走过来的时候,掌柜的终于看到了,赶忙过来劝阻。 “客官,客官今日不方便,您看这里乱七八糟的.” 掌柜的算是看出来了,在酒肆中吃酒的这位黑衫客人可不好惹,不过入内的老者脸上带笑,只是点点头。 “不碍事,我就是来找他的!” “啊?” 掌柜的看向那边坐着的黑衫客人,亚幽没有回应掌柜的眼神,只是将酒碗一放,还是那句话。 “上酒!” “哎哎哎,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掌柜的点点应诺,示意那边的伙计赶紧去取酒,再看看新来的老者,也不敢多问什么,甚至没问他要什么酒,要不要菜,而是匆匆走向柜台。 老者扫了一眼酒桌,上面有一个空酒坛,而桌子旁边还有许多已经空了的坛子。 刚刚店内店外短暂对话,这北海龙君显然是在装糊涂。 老者摇了摇头,就在亚幽对面坐下,后者微微一笑,倒是直接给他甩过去一只空碗。 “既然来了,便陪我喝一点,天庭之中我看得上的人不多,你灵殊天君算一个!” “那倒是多谢龙君高看我一眼了。” 就这么坐下一句话的工夫,那边的伙计已经又搬来一小坛酒,匆匆到了桌前放下,又把空坛子搬开,等开了酒坛的封泥这才边说边退开。 “两位客官,请慢用,请慢用!” 老者看向店铺的柜台和那边的伙计,笑了笑再面对亚幽,后者只是在看着他,并未倒酒。 还是此刻老者拿起酒坛为亚幽先行倒酒,再给自己也满上一碗。 “尊下又何苦吓唬他们呢,不过是做个小生意的凡人罢了!” 亚幽瞥了柜台那边一眼。 “我不过是来此饮酒,可没想过吓唬谁,这小生意做得可是划算,我给的东西,买下这一间酒肆都绰绰有余!” 说完,亚幽直接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就这么坐着,似乎是等着老者再次倒酒。 老者微微皱眉,但还是提起酒坛再为亚幽倒了一碗,对方再饮他就再倒。 一连三碗之后,老者停下了。 “龙君,承蒙你看得起淳某,还望如实告知,你极少上岸,今次却频频影响气候,如今北海郡中更有气数变化,你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你要影响人道气数么?” “哼,我不过是处置龙族内部之事,至于是什么,难道还需要告知天庭么?” 说到这,亚幽又冷笑一声。 “至于人道气数,其中利害关系不用你说我也知晓,更没有什么兴趣去左右,真要说起来,若是此处起波澜,我反倒是在平息风浪!” 这种话,或许这北海龙君说的不算假,却也绝对有所保留,至少灵殊天君不会全信。 “是么,不过说归说听归听,见也归见,这风雨还是不要再启了!” 亚幽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老者,淡淡道。 “话我不想说第二次,信与不信随你,既然都说这么多了,我便提醒一句,灵殊天君,你忘了当年伱因何事而落入轮回,如今才归位多久啊?” 一听这话,老者面露诧异。 “龙族与天界有约在先,但过去的早已过去!” “也有还没过去的!” 话到这份上了,灵殊天君已经没法说下去了,正如他自己所言,龙族与天界有约在先,这北海龙君点题到这里,便也无法再谈。 纵然之后龙族可能有所逾越,但也得是逾越之后再说了。 老者站起身来,微微拱手准备告辞,不过对面的亚幽却手指敲了敲桌面。 “咚咚~” “自己倒的酒,不喝就走?” 老者也不多话,拿起酒碗一饮而尽,随后一句话不多说就走出酒肆。 在他出门之后没多久,天空上的厚重的乌云似乎是消散了一些,至少没有那种厚重的压抑感了,部分云层透出天光,甚至原本暗下来的街巷也明亮了一些。 微微皱眉之下,老者回头看向岸边酒肆,刚刚坐在那的北海龙君已经消失了,不由摇头叹息一声。 随后老者似乎意识到什么,再望向那边街头,果然,刚刚那个白发老翁也在看着酒肆。 就好像是留意到被注视,白发老翁又看向了老者这边。 此刻以灵殊天君所处位置看去,那白发老翁可算得上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即便此刻也是面色平静脸色红润,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应该也是看清了酒肆之中原本的客人来头不小。 只不过凡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那是北海之中的龙君。 见到那白发老翁似乎是朝着这边走来,灵殊天君不由露出笑容,此人怕是以为我也是一名术士呢。 摇了摇头走入一侧的巷子,灵殊天君化为神光飞起,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那老者化为神光飞走的那一刻,虞翁的脚步就已经停下来。 灰勉探出头来抬头看着天空。 “先生,人家不想和咱们聊呢!” “嘿,看来我这小老头是无缘面见大神啊,早知道刚刚就该说几句,你说人间中许多灵明之士,一生中是不是像这样错过一些机缘而不自知?” “那应该是有吧.” 灰勉用爪子挠头想着,除了先生说书时讲到的事,光自己和先生这多年,可得是遇上多少人多少事啊,真正有缘法抓住机缘的又有几個呢? “对了先生,您听清楚他们在聊什么了么?” 虞翁不由看看灰勉。 “修为到了那种地步,老夫若不凑近了听,怎可轻易知晓,不过就算没听清,看看他们的脸色,我大概也猜得出讲了什么!” “啊?我才不信呢,您说说看?” 先生再神通广大,也不至于能算到别人每一句话说了什么,那可是北海龙君,而能和他面对面谈话,那老房东的神位肯定也不低! 虞翁抚须思量,带着一丝笑容道。 “天神定问,龙君所为何事?后者必然不说,随后点破些许,二者讳莫如深,不欢而散” “先生,您这也算啊?说了等于没说!” 虞翁看看那边正在诧异中看店铺内外的酒肆掌柜和伙计,笑着回应灰勉。 “可他们也就是说这么多了!” “那他们讳莫如深的是什么?” 灰勉又这么问一句,虞翁咧了咧嘴。 “我要是这都知道,就该把薛元那幡旗要过来自己去摆摊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虞翁猜测亚慈的事情,或许天庭也明白,或许关系还挺复杂。 —— 海玉县中,关新瑞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天半了,比去的时候还要更快一些。 主要是关新瑞去北海郡城的时候遇上过大雨,有时候难免需要避一避,而回去的时候天际虽然时不时阴云密布,却一滴雨都没有下,以至于路途比较顺畅。 一回到县衙,关新瑞就察觉到不对劲了,随后就是派人击鼓。 “咚咚.咚.咚.咚.” 县衙官邸,后院屋中,刘氏却已经卧病在床,听到鼓声的一刻从梦中惊醒。 在床边陪着的巧儿也一下站了起来,跑到门边侧耳倾听,然后带着喜色看向室内。 “夫人,县衙鼓声,一定是老爷回来了!” 巧儿之所以这么肯定,便是因为县衙的公鼓透着肃穆,多数时候便是县令召集衙门人手所用。 百姓若是来一出击鼓鸣冤,没个大事可是免不了皮肉之苦的,呈递诉文更合适一些,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次有谁“击鼓鸣冤”的。 刘氏在床上皱起眉头,现在的她心中难安,对于这个夫君,既想见又不想见,倒是巧儿脸上难掩喜色。 随着县衙鼓声作响,衙门上下各处管事之人和相应衙役也纷纷向着衙门大堂汇聚,随后就是离开数日的县令询问今日衙门的情况。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可是把关新瑞吓一跳。 县衙竟然闹鬼了,动静还着实不小,以至于城里百姓都热议一阵子,只不过这两天热度已经消退了不少。 得知此事之后,关新瑞立刻去官邸后院,不一会到了房门之外,才到门前就遇见了巧儿。 巧儿一见到关新瑞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立刻上前行礼。 “老爷您回来了!” “夫人如何了?” “大夫说夫人是受了惊吓害了心病,需要调养!” 关新瑞在县衙大堂问话的时候已经得知刘氏病了,此刻问过巧儿之后,点点头进入屋中,巧儿也在后面跟了进来。 “夫人,你身体好些了么,为夫忙于公务竟然疏忽了夫人,实在是不该,唉.” 关新瑞带着痛惜的声音边说边走过来,刘氏此刻只觉得莫名头皮发麻,转头看向他靠近,眼神中竟然露出一丝惊恐。 如今的刘氏有些难以面对这位夫君,这位曾经朝夕相处的饱学之士,人皮之下是怎样的面目? “夫,夫君,妾身,妾身并无大碍.” 关新瑞坐到了床边,伸手替刘氏将脸颊上的头发拨开,但他指尖碰到对方面部的时候,刘氏却是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 看到刘氏脸色十分难看,关新瑞脸上露出更加关切的表情。 “唉,还说没大碍,都是为夫不好.这让我如何向岳父岳母大人交代啊!” 平日里那些关切话语都十分正常,可今日,也不知是心中所思先入为主,还是真就心思敏捷另有发现。 刘氏只觉得这个朝夕相处的夫君,那关切多少有些用力过猛,她甚至不想与之同处一室,心中生出淡淡恐惧,仿佛鬼怪要来的那个夜晚。 “夫君.妾身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夫君便忙公务去吧” 关新瑞脸上露出几分诧异,短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随后才于关切之中点头回应。 “也好,为夫也确实有许多事要处理,就先不打搅夫人休息了.” 这会刘氏才对着关新瑞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关新瑞站起来走向门外,但回头看向巧儿示意一个眼神。 不一会,巧儿就从屋中出来,而关新瑞站在门外稍远处的廊道上并未真正离开。 “老爷,您叫我?” 看着忐忑接近的巧儿,关新瑞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随我来书房!” (本章完) 第663章 人比鬼可怕 官邸的书房中,关新瑞带着巧儿先后来到了这里。 很明显巧儿有些紧张,毕竟之前和夫人一起翻了很多老爷的东西,这会被叫到书房心虚得不行,还以为老爷发现了什么。 “老爷,您叫我过来做什么?” 看着低头进来的巧儿在忐忑之中抬起头,关新瑞脸上和颜悦色。 “叫你过来也就是问问最近的事,衙门文书我还没来得及看,之前在衙门大堂的人七嘴八舌混乱不堪不清,也少很多细节,你来同我说说.” 听到是这件事,巧儿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老爷” 巧儿刚要说话,却见关新瑞抬手止住她的话音,指了指门口。 “去关上门。” 巧儿不疑有他,应了声“是!”之后就过去关门,只是刚刚合上书房的门,身体就被两只大手从后面抱住。 一只束腰部,一只缠上胸口。 “啊” 巧儿被吓得低喊了一声,其实她和刘氏一样,也对关新瑞带着一丝淡淡的恐惧,只是没有刘氏想得那么深。 “老爷,老爷别,别.” “为什么?” “这,这里是书房” 巧儿说话的时候关新瑞可一点没有停手,以至于她语气带着颤抖,也不知道是怕多一些还是有别的什么感觉。 都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可这显然不一定是真的,巧儿此刻只觉得老爷力气很大,也不由想到了自己破瓜的那一晚。 几乎是被从后面抱着直接到了那边的书案前,巧儿被“嘭”的一下按在书案上。 双手为了保持平衡就下意识支撑身体,而衣衫已经被开解,长裙之内被粗暴扯下. 此刻的窘境和姿态,巧儿恍惚间仿佛似曾相识。 思绪紊乱之中才想起是老爷那淫秽图卷上有过的姿态,顿时心神也渐渐荡漾. “啊” 书房之中抑制不住的呼喊声自然也传到了外面,只要不是耳聋,外头不远处值守的衙役也是听得到的。 不过这会衙役装作没听到,回头看看书房门的方向,只能低声“啧啧啧”几句。 良久之后,巧儿衣衫不整地趴在书案上,汗渍满布的脸上潮红不退,只是无力地喘息着。 而关新瑞则依旧趴在那背上,伸手轻轻抚摸巧儿的面颊。 “巧儿啊,我和夫人对你都不薄,老爷有意把你立为妾室,我想夫人也不会反对的!” 巧儿带着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这对她来说是一次地位的显著提升,从下人成为主人。 “多,多谢老爷” “唉,也得谢谢夫人!” 关新瑞笑着这么说,手从巧儿脸颊轻轻抚摸到背部,眼前的这一切让他倍感舒心和满足。 比起刘会芳,巧儿这个小丫鬟可以任由自己拿捏,更有种掌控一切的快感。 “对了,说说那几天的事吧,不着急,慢慢说.” 巧儿撑着身子起身,一边穿衣一边也不敢对那日的事情有所隐瞒。 鬼怪袭击,道人施法,县衙的衙役一起围杀,其中恐怖和凶险,从巧儿口中说出来,比县衙那些夸张叙述的衙役要清楚多了。 毕竟巧儿是始终陪在刘会芳身边的,几乎从头到尾经历了所有事。 关新瑞一直细细听着,不会轻易打断巧儿的话,在巧儿说到心生惧怕之处,还会抱住她. 只是听到后面,关新瑞眉头就不曾舒展过。 “那鬼怪口中是如此呼喊的?” 那句“还我夫君,还我命来”,让此刻的关新瑞都有些头皮发麻,身上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和岳父大人在这里用水盆观察龙鳞的时候见过的景象。 难道是她,她来索命了? 巧儿微微点头的时候,关新瑞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恐惧感不可抑制地上升,不过猛然想起了什么,赶忙问了一句。 “那道人已经将厉鬼诛杀了对吧?” 此刻关新瑞坐在一侧的软榻上,而巧儿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闻言再次轻轻点头。 “嗯,薛道长法术神奇,先是困住厉鬼,后来施法呼唤出一条火龙,直接将厉鬼缠绕焚烧,将她打得灰飞烟灭了.然后这几天就再没出过事!” 关新瑞缓缓舒出一口气。 “灰飞烟灭了那就好,那就好.” 短短这么一会,关新瑞出的汗可不比刚才少,但他随后又是心头微微一跳,自己的妻子会芳是知书达礼才思敏捷的女子,心思可是细密着呢。 “巧儿,夫人在那之后没有说什么做什么吧?” “夫人.说什么啊” 巧儿面对老爷此刻的视线,眼神下意识就有些闪躲,她和夫人在书房可是翻了挺久的,老爷一些私密的东西都看了. “没,没有啊” 关新瑞皱起眉头,巧儿这眼神闪躲的样子太可疑了。 “巧儿,我的二夫人,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有没有?有没有回娘家,对岳丈大人说什么?” 巧儿赶忙摇头。 “没有没有,夫人没有回过娘家,刘老爷和老夫人来看望的时候也只是互道关切,更多是询问道长鬼怪之事,刘老爷还单独赏赐了薛道长和钟捕头呢” 关新瑞点了点头。 “那薛道长确实是一位奇人,有机会一定要专程见面道谢,钟捕头也确实可靠,希望他早日伤愈回衙门做事” 巧儿心中松了一大口气,没有问起书房的事就好。 “是啊,夫人也说衙门里钟捕头是可托可信之人呢!” 关新瑞笑着点头,却仿佛心有直觉般地看着巧儿又问了一句。 “可托可信,那可曾托付什么?” 巧儿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没,没什么啊噢噢,夫人曾经还专程答谢过钟捕头,觉得衙门赏赐少了.” “哦,也是,衙门赏赐少了,对了,钟捕头是在家养伤吧?” 巧儿连连点头不敢多言,不过她那点脸色的变化,在关新瑞眼中,在近距离面对面的情况下,不可谓不明显。 只是此刻的关新瑞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带着笑容表示一切都了结了,看向巧儿的眼神又再次带上了别的颜色。 “夫人有病在身不宜同老爷我行夫妻之事,也多亏巧儿能帮我了” “老爷你.啊.” 这次是仰面被压在身下,这次是书榻上. 等巧儿再回到刘氏的房中时,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 躺在床榻上的刘氏看到巧儿不安的神色以及还黏着部分鬓发的汗渍,不需多问,大概就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两女在房中私语一阵,仅凭巧儿叙述和自身的感觉,倒也没有觉出什么不对的。 —— 傍晚时分,海玉县中某处坊间小道上,身着常服的关新瑞与两名官差正在前行,其中一名官差指向前方小道一侧。 “大人,就在那了!” “嗯!” 三人很快来到了一处小院外,正是钟行温的家,随后其中一名官差前去叫门。 “砰砰砰” “有人在么?钟捕头.钟捕头.” 没一会,钟夫人就出来打开了院门,看到外头的三人也不由微微有些吃惊。 “你们是” 两名官差赶忙行礼。 “嫂子,我们来看看钟捕头,这位是县尊大人!” 关新瑞面带笑容,此刻也拱手行了一礼。 “关某失礼了,来此看望却并未带上礼品,不知钟捕头身体如何了?” 说话的时候,关新瑞看向院中,只有一个孩童在院中好奇地望着门前,并未见到钟行温的身影。 妇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县尊大人亲至,快请进快请进!” “哦,我等也不便打搅,关某只是专程以个人身份前来道一声谢,钟捕头可在啊?” 听到县尊大人这么说,妇人只能无奈笑道。 “大人有所不知,昨日相公陪我回娘家,不过是吃了顿饭就离去了他呀,说是难得批了假,打算出一趟远门去拜访一位老前辈,学两手本事呢” 关新瑞微微皱眉,看向左右陪同而来的两名捕快,显然这两人也并不知晓。 “不知钟捕头去拜访何人,其人现在何处,什么时候能回来?县衙可少不了钟捕头啊!” 关新瑞依然和颜悦色,但妇人只是摇了摇头。 “这倒是不曾听相公说起.” “名讳也不曾说?” 妇人想了下摇了摇头。 “不曾说。” 关新瑞点了点头,好似忽然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定银子,递给门前的妇人。 “既然钟捕头不在,那这谢礼只能交给钟夫人你了,此乃关某個人谢礼,一点心意,请夫人务必收下!” “哎哎,大人,使不得啊,相公已经得过赏赐了.” “关某说了,这是个人谢礼,请钟夫人勿要推辞。” 妇人推辞不了也只好手下银子,一掂量也得有二十两。 随后关新瑞一行便告辞离去,真就连茶水都不进去喝一口,妇人在院门处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喃喃一声。 “真是个好官啊.” 只不过那边钟夫人口中的好官,此刻脸上却是一阵阴晴不定。 关新瑞大步走在前头,步子也越走越快,甚至让两名捕快都有些跟不上。 虽然不能算是有了什么证据,但本能的心慌带给关新瑞强烈的倾向性直觉,宁可错不可不慎! 钟行温,只怕是已经去了大河口丁凤郡! (本章完) 第664章 你追我赶 在回县衙的路上,关新瑞就支开了两个捕快,绕行不短的路途去了一家城中的赌坊。 赌坊门口的人显然是极有眼力,一见到关新瑞走来,其中身份最高的立刻就上前,不过看到对方扫来的眼神,口中的称呼也没喊出来,只是笑着凑近行礼,低声询问一句。 “大人,您今天怎么来了,是要玩两把还是” 县尊大人亲至可是不得了,也从没见县尊大人来玩过,说话的人言语也算小心。 关新瑞当然不是来赌钱的,除非是为了享受赢钱的快感,否则他要钱还用得着赌? 听到赌坊守门之人的话,关新瑞却是一言不发,直接走向一侧的巷子,守门之人愣在原地皱眉思索的时候,却见那关新瑞回头看了他一眼,顿时赶忙跟了上去。 等到了巷子中,关新瑞看了看前后无人,这才招了招手,跟上来的人立刻就凑近一些。 “让你们掌事的来找我。” “唉,小人知道了!” 关新瑞点点头,说完话便自顾自离开了,不过他的脚步并不快。 大概走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在县中傍晚的街道上,一名衣着考究的男子似乎是偶遇关新瑞,向着他行礼问候,并且陪同他走了一段路。 而这来的人,竟然就是此前几次三番潜入过县衙,更是当初造就客栈命案的柴望,只不过当初客栈的命案确实和关新瑞无关。 在这种闹市街头,日落黄昏之刻,两人就像是正常谈天行走。 寒暄几句之后,男子邀请关新瑞去一边茶铺两句,后者也欣然应允。 待到茶铺之中两人落座,店家奉上茶水点心,又得柴望点头确认之后,关新瑞才开始低声说起自己的正事。 当听闻关新瑞简单讲了县衙之事,柴望忍不住问了一句。 “大人,县衙闹鬼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柴望根本没提他在疑似遇上过妖怪的事情,不过县衙的鬼他也是见过的。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开了什么阴阳眼,又见鬼又见妖的,好在最近似乎一切正常,不过对于县衙的事情,柴望也很好奇。 只不过传来传去的事情都太过夸张,甚至比柴望自己在疑似遇上妖怪的情况还要夸张,至少听着是这样。 但对于这个问题,关新瑞却只是看了柴望一眼。 “虽然确实有诡异之处,多是以讹传讹罢了,不过这次我的事情可是比较棘手” 关新瑞不想让柴望知道太多细节,直接扯开话题。 “大人但说无妨!” 关新瑞此刻看看左右,随后又压低一些声音说道。 “还记得我曾请你去过几趟大河口么?” 柴望眼神微微一闪,已经想起前年之事,微微点头低声一句。 “丁凤郡?” 关新瑞眯起眼睛微微点头。 “不错,就是那,不过那件事或许出了一些岔子.县衙的钟行温很可能去了大河口” “他去大河口做什么?” 关新瑞微微摇头。 “他去大河口做什么不重要,他在那不能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柴望微微点头。 “可有什么顾忌之处?” 关新瑞摇了摇头,柴望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拱了拱手准备起身。 “等等!” 关新瑞叫住柴望,在对方疑惑之刻又叮嘱一句。 “最好是先一步到那地方处理一下,若实在不行就” 关新瑞摆了个手刀划动的手势,接着又继续道。 “钟行温乃我县衙捕头,武功不俗,虽然受了伤但也不可小觑,你可得小心点!事成之后.” “呵呵呵呵呵呵呵” 柴望不等关新瑞说完就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之中暗含几分讥讽。 “大人放心,柴某会注意的,不过还请大人知晓,钟行温那点拳脚,别说是受伤,就是生龙活虎也不入流,告辞了!” 起身走出几步,柴望又回头看向坐在那的关新瑞。 “事成之后的事,就事成之后再说了!” 柴望不是曾经那个落魄逃窜的江湖客了,如今渴望的可不只是金银和暂时的安稳,他知道关新瑞去过郡城了,更知道这位海玉县令是個人物,一个能飞黄腾达的人物。 关新瑞看着柴望离去的身影,只是坐在那动也不动,他并没有因为柴望离开时的举动而恼怒,相反倒是露出几分笑意。 毕竟若是没那本事,柴望又怎么会如此呢。 再说了,本就是浅浅激他的,如何会生气呢? 这种江湖草莽,自以为有几分才智,实则亦不过愚夫一个,但很多时候也确实用得着! 至于钟行温有没有可能真的是去拜访老前辈学本事,压根没往大河口走呢? 当然有这种可能,但是关新瑞一丁点口风都没有透露给柴望。 若是一时寻不见,柴望定会在紧张中更为细致的查找,若最后是误会,那也就是个误会了,自然再好不过,至于柴望那也自有办法圆过去。 做完这件事,关新瑞心中也松了一大口气的。 人的事情解决了,鬼的事情却多少还有些担忧,关新瑞又想要去拜访那位薛道人。 关新瑞坐在茶铺之中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眼神之中透着思索之色,那日初见那位道人还不觉如何,以为是神棍骗子之流。 没想到是真有大本事的。 如这样的高人可是难得一见,如今刚刚把龙鳞献给信王,此番若是成效出众,那是既取悦信王又取悦圣上,日后的抱负必定不会只限制在小小的海玉县。 而如此高人也定然会大有用处. 还有一点,关新瑞在内心深处也不太愿意承认,就是亏心事做多了,心慌! 关新瑞在茶铺中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似乎是想了许多事,等到天色都渐渐暗下来,茶铺也要打样了才结账离去。 在关新瑞走后,茶舍角落中的一名青衫长发的男子看向了他的背影。 这男子气度不凡面容俊朗,但这样出众男子,刚刚的关新瑞和柴望却根本没有留意到。 或许也就只有铺子里的老店主还注意到这个人,此刻也是一边擦手一边走了过来。 “客官,天都要黑了,咱这也要打烊了,您看” 男子笑了笑抬起头。 “好,这便结账,对了,你们店里的米糕味道甚好,打包半斤给我吧!” “哎哎,这自然是可以的!” 男子点点头,拿了干荷叶包好的米糕,结清了帐才从铺子中走了出来,正是化为云莱之身的灰勉。 云莱此刻看向街头远方,关新瑞已经走远却依旧看得清。 这人啊,真是聪明绝顶阴险毒辣,不知道为什么,让云莱想到了楚航。 可以说都是入了官场的人杰,楚航的聪明才智逐渐显现也极有目的性,但那目的是为国为民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 而关新瑞本就才智出众,但根本就是个坏胚! 或许曾经的关新瑞也有过理想抱负,可现在显然没了,这种人或许真能在大邱坐到高位,但绝对是黎民之难社稷之祸!—— 柴望虽然没有将钟行温的武功放在眼里,但关新瑞说的事他还是十分在意的。 龙鳞和怪梦以及赌坊等其他事情暂且压下,柴望当天就收拾一下离开了海玉县。 去大河口丁凤郡有许多路,就算只有一条路,也难说能在路上截住一个人,但既然知道对方真正目的也就好办了,终究是要去那个地方的! 与其说是追赶,不如说钟行温和柴望都只是在赶路。 钟行温早出发几天,但即便知道相对具体的地址,却也需要时不时寻路问路。 柴望晚出发几天,可却是去已经去过的地方,可谓是轻车熟路,加上武功出众,即便赶路可能没有钟行温卖力却也进程极快。 这是一场相互看不见的追逐竞速,柴望知晓钟行温,而后者不知晓前者的存在。 不过或许是责任感和正义感,或许是害怕彷徨和恐惧让自己退缩,亦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钟行温自出发之后就一直有一种紧迫感。 这种紧迫感促使钟行温一路上抓紧任何时间赶路,不敢多休息片刻,很多时候也只是在马车和船只上睡一觉,甚至是能不住客栈就不住客栈。 从北海郡海玉县一直到大河口丁凤郡,足足快两千里的路途,钟行温也不知道问过多少人走错过多少路。 但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弥补了一些错路弯路浪费的时间。 “哗啦啦哗啦啦啦” 变得略显湍急地水流声中,一艘小船上的船夫用手拍了拍小船的棚子。 “嘭嘭嘭” “客官,大河口到了!” 原本和衣而眠的钟行温几乎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直接从船舱中坐了起来,然后走出船舱到了船头。 “前头就是了,丁凤郡从河口往西顺着道一直走。” 钟行温眼中,远处有一个码头的轮廓,此刻天还没亮,码头上点着许多灯笼。 “呜呼.呜呼” 一阵凉风吹来,刚刚醒来的钟行温不由被冻得哆嗦了一下,这段时间赶路,身体都虚了不少。 不过一切一定都是值得的,哪怕我是错的也好! (本章完) 第665章 凶手来带路 码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店铺车行等一个不少,这会天也还没亮,所以人不是很多。 钟行温让船夫靠岸,付过钱之后就从石头阶梯处上了码头。 一阵寒凉的风吹来,连日来没有好好休息的钟行温也不由又哆嗦一下,活动一下筋骨之后大步离去。 到了这里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钟行温走向码头边缘,那边停着不少马车,车行的一些车夫都站起来,以为他是要来叫马车。 “唉客官,去哪,要马车不?”“客官,坐我的车吧,他那车的马已经又老又瘦了!” “唉话不是这么说的,俗话讲老马识途,我这马认道!” 三三两两的车夫都来兜客,钟行温看了一看最先说话的那位,凑近对方道。 “这位老伯,在下想问个道!” 问道啊. 一群人顿时都兴趣缺缺,看来是不会雇马车了,那年长的老人也丧失了大部分热情,但还不至于不理人。 “问吧后生,大河口周边就没有我不认识的道!” 钟行温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十文钱递给老车夫。 “请问老伯,丁凤郡的清塘县怎么走?” 老车夫伸手收了铜钱,脸上露出笑容。 “后生上道啊,喏,河口码头出去的路,往西顺着道一直走就是丁凤郡,不过那条老官道经山的地方塌方,路途不好走,你走边上的土道向西南的山坞县借道会快一些,到了山坞那边往西北,慢不了多少!” “多谢老伯!” 钟行温拱手行礼致谢,随后快步走向后方更外围的一片马厩牲棚,给那边瞌睡中的商人送了一单生意。 一匹有些年纪的老马,商贩吹嘘是退下来的战马。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二十两银子成交,可见一匹真正的好马价格之高,堪称是真正的四蹄宝马。 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段路了,钟行温骑马快行,相信老车夫的指点,借道邻县,再前往清塘。 从天没亮一直到日头西斜,连续赶路一口气到达清塘,又在问清楚道路之后到达小沽村。 连问路带打听,钟行温来到小沽村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他翻身下马,伸手抚摸一下今天已经累得够呛的老马,牵着它一点点往前。 村落在山坎边上,一看暂无法看出多大,只知巷道幽深林木不缺,屋舍排布也并不密集。 钟行温一个风尘仆仆的陌生人牵马进入村中,偶尔经过的村人都好奇地看他,不过却无人问询什么,似乎这里有些人情冷漠。 而同一时间,柴望也已经在山道之中,此刻马嘶声声,马蹄在山道上停下了。 柴望翻身下马,查看了一下前后,这山道竟然在这里塌方了,偏偏是峭壁之路,人或许能用轻功翻过去,马却不行,那还不如绕路快! 另一边,在入村后不久,钟行温遇见一个年长的老汉坐在道边,赶忙上前行礼询问。 “请问这位老伯,可知道关家在什么地方?” 老汉诧异地看了来人一眼,上下打量着着他,这牵着马的汉子看着风尘仆仆的。 “关家人都不在了,你问了也没用。” 一听到这话,钟行温眼神一亮,赶忙再度行礼。 “老伯,在下真心请教,乃是受人所托前来找寻关家所在,一路跋山涉水不敢停歇,纵然关家无人也需要亲眼看看,还望老伯告知!” 老汉撑着膝盖站起来,拍拍屁股后指了指前头。 “顺着小道一直走,到了头左拐,满是杂草的那個院子就是了,不过你去了也没用,关家早就没人了。” 钟行温捕快出身,有着自己的一些手段,此刻闻言脸上顿时露出诧异之色。 “关家人怎么都不在了?可是我听说关氏还有一个妇人在此啊?难道她也不在了?” 老汉看看来人,摇了摇头道。 “章氏也不在了,当年收到一封休书颇受刺激,说是要去寻夫君,后来走了就再也没回来.可怜章氏幼时孤苦,本以为能夫妻恩爱到老.” 说到这,老汉忽然想起眼前人刚刚的话,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你是来找关家的?当年听关家人说自己不过是家道中落,似乎也是有来头,难道你是寻亲来了?” 钟行温赶忙摇头。 “老伯误会了,在下并非关氏亲属,乃是受托为了章氏而来,只是没想到这里已经家中无人” 老汉闻言脸色稍稍缓和,想起章氏也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唉,多好多勤快的孩子,都快两年了,也不知找没找到,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姓关那个崽子一定不得好死!” “老伯,您说的可是关新瑞?” 老汉看了汉子一眼。 “除了他还能有谁,当初我还对章氏说他一定有出息,一定能考取功名,我真是瞎了眼了” 老汉这一开口就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直到说无可说,这才离去。 钟行温一直是静静听着,心中生怒眉头紧锁,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身。 直到前方的老马蹭头过来,钟行温才回神,看看左右,随后牵着马顺着老人指点走去。 地方对了,人也对了,关大人,不,姓关的果然休妻在先! 不过此刻的钟行温的心却微微下沉,听老汉的意思,章氏是找出去了,那么命案发生地很可能不在这里。 老汉说的地方不难找,是一个杂草丛生的院子,此刻日头西斜天色渐渐昏暗,周围也较为安静。 但钟行温此刻却也并无惧意,将老马拴在一边的树上,随后轻轻一跃翻入院中。 这屋子倒也没被村人霸占,钟行温轻松打开了几间屋舍的门,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之处,但也见到一些读书人用过的东西。 内外翻找一圈之后,钟行温略显颓然地坐在这院落之中。 很显然,命案并非在这里发生。 实话说,就凭目前得到的讯息就已经不少了,至少关大人确实本有家室,至少原配确实失踪了。 但作为一名并非得过且过的公门刑捕,钟行温也有他的执着,尤其是对尸首和命案现场的执着。 难道被丢入了大河口? 也不对,那里船只往来频繁,尸首极容易被发现。 钟行温坐在破屋门前攥紧了拳头,这一坐就是许久。 不知不觉间,天色昏暗下来,院门处,刚刚遇上的那个老头走过来查看,钟行温听到动静也抬起头来。 二者眼神一接触,老人叹息一声道。 “后生,看你也是风尘仆仆还没吃饭吧,来我家用个便餐吧?” 钟行温犹豫一下,还是站起身来,一声多谢之后选择牵马和老者回家。 大概百米开外的老杨树下是老者的住所,钟行温来了才发现对方独居,饭菜自然是粗茶淡饭,但也轮不到他嫌弃。 饭桌上说得最多的就是章氏和关氏,也让钟行温知道这老汉曾经得到过章氏不少照顾,言语中满是惋惜。 钟行温听多说少,后面更是从行囊中取出笔墨纸砚记述老者所言,这一切都可为日后证词的一部分。 钟行温假称自己姓章,经过接触,老人留他在家中休息。 只不过今夜钟行温多少辗转难眠,睡着的时候夜都已经很深了,也是半夜的时候,绕了相当一段路的柴望在村外一棵树上栓马,随后悄悄入了村子。 钟行温原本处于睡梦之中,可在柴望来此的这一刻,无形之中好似某种气机牵动。 此刻的钟行温也在梦中,而梦中的场景似乎是那天在海玉县街头,他搀扶一个老者的画面。 那老者口中说着钟行温有英年早逝的危险,又伸出双手,在钟行温面前拍了一下。 这一拍在当日是无声的,而今日的梦中却极为响亮。 “啪~” 钟行温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随后仿佛心有所感,悄悄起床凑到窗前,却发现透过窗户看向篱笆院外,有一个黑影轻手轻脚一闪而逝。 钟行温瞬间警觉,本就保持着紧张的他本能地将对方和自己的来意联系到了一起。 危险! 但未尝不是机会! 钟行温悄悄披上衣服,想了下翻了翻自己的包袱,里面有许多薛道长给的东西,他翻出一张符咒回想道长的叮嘱,随后心中一定。 下一刻,钟行温用口水湿润一下符咒,随后将之按在自己的额头,随后塞入帽檐压好,紧接着轻手轻脚地翻窗出去。 从刚刚对方经过时无声无息的感觉看,来人轻功极高,武功想来也不会差。 钟行温从不认为自己武功多高,更何况如今伤势未愈,心中忐忑之下选择相信薛道人,但也尽量放轻步伐。 或许是钟行温轻功比自己想象的好,或许是道长给的符咒起了作用,前头的那人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 果然,对方的直接就到了原来的关家院子。 来人正是柴望,他半夜到了这里,却并不能确定钟行温来没来过,在原本的关院子转了一圈之后。 心中不太放心的柴望又去了其他地方,钟行温犹豫一下选择跟随。 之后对方越走越偏已经出了村子到了后山一个犄角旮旯之处,看到原本处理过的一处乱石堆,柴望这才松一口气。 看来姓钟的或许还没来过,明日再设法探知一下。 男子选择暂时离去,而钟行温却并没有选择跟随,他一手按一按额头感受符咒还在,视线却望着男子刚刚到过的地方。 静静等在原处,大概等了足足一刻多钟,钟行温动了,他快步走到刚刚男子徘徊过的地方,视线在周围扫过后选择动手。 一些乱石被钟行温小心搬开,等处理了部分石块又抛开一些泥土,心中的强烈直觉得到了应验,露出了一个似乎是被石板盖着的井。 这时候,钟行温回忆起了之前和道长的对话,根据当时刘氏的描述,道长就判断了鬼物的特性。 此前自己和道长的对话仿佛在耳边响起。 “这厉鬼生前,应该是中了刀剑又被人丢入了水中,她死的时候并非因为刀剑,而是溺水窒息” “中刀后被丢入水中?” “不错,丢入水中,而且无人发现,或许是一口井中吧” 想到这里,钟行温再看看周围,顾不上多想,直接奋力将压着井口的石板搬开,果然下方是一个幽深的井口。 若非那人今夜“带路”,钟行温只觉自己八成是找不到这的。 尸骨一定在下面! 对方已经找到这里,我已经暴露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容多想,钟行温更是顾不上道长的一些叮嘱,因为或许自己就只剩下一丁点时间,必须争分夺秒! 所以钟行温竟然在这黑夜选择轻轻一跃,手脚并用撑着井壁慢慢下滑。 看着下方黑漆漆带着异味的井水,钟行温深吸一口气,轻轻跃下。 水中荡起涟漪,入水没有太大响声,钟行温试探水深随后直接下潜. “哗啦啦” 许久之后钟行温憋不住气升了上来,但他并没有摸到尸骨,只是靠着井壁喘着粗气。 已经两年了,尸体早已腐烂,骨头应该都散了,或许要触地摸一阵子才行! 这念头才起,钟行温面前的井面忽然升起诡异波纹,昏暗的月光下,一具尸骨竟然缓缓浮了上来,那样狰狞,那样恐怖. 钟行温只觉得整个人好似被冻住了,更是意识到符咒也被弄湿了! (本章完) 第666章 驮鬼急行 如果灵魂有温度,钟行温的灵魂一定和这会的身体一样被寒意冻住。 这具尸骨没有如同钟行温猜测的那样彻底散架,说明身上还粘着些许陈腐的皮肉,甚至身上还连着一些发黑的麻布。 恶臭伴随着尸骨狰狞可怖的面部浮现,钟行温贴着井壁僵在当场。 薛道长的另一部分话语此刻也在脑海中浮现。 “昨日厉鬼虽然被贫道诛除,但昨天鬼气妖气并存不类寻常,贫道怀疑就算你此去找到地方,说不定还有一个厉鬼在等着你.” 钟行温的脸上,此刻也不知道是水更多还是汗更多,内心更是无法将希望寄托在已经被打湿的符咒。 几息时间好似几个时辰那么漫长。 尸骨浮起之后没多久,一部分骨骼漂浮在水面上,距离僵硬的钟行温不到一尺距离。 这一刻,就连天上落下的月光都显得阴暗起来 “嗬嗬.” 良久,钟行温有些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既是因为被冰凉刺骨的井水冻得,也是被吓的。 哪怕钟行温本身胆子已经足够大了,但这会也是差点被吓到失声。 只是尸骨,没有厉鬼现身! 至少,我没有看到 钟行温只能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因为符咒已经湿了,就算有鬼在这,他也未必能察觉,随后他又忍不住低声开口。 “我知道你死得冤,死得不甘,在下乃是捕头,专程为替你伸冤而来,冤有头债有主,要找就去找害死你的人!” 说到此处,钟行温深吸一口气,再度沉声开口。 “你死得不甘死得不值,更死得不明不白,没有公道!我钟行温坐得端行得正!专程来为你伸冤,你若泉下有知,不该害我,反该助我!” 这么说完,钟行温又望向浮起来的尸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目光死死锁定尸骨一刻不曾放松。 在道人薛养伤的时候,钟行温也和他聊过很多,鬼也曾经是人,纵然怨念深重者也未必不能说理,主要这会他也没别的办法。 片刻之后,那骇人的尸骨竟然慢慢散架,刺骨的寒意也仿佛缓和过来 钟行温也终于得以恢复更多的理性思考,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再细观散架了一部分的尸骨,明显数量不对。 也就是说 钟行温低头看向水面.还有一部分在下面! 咬了咬牙,下一刻,井面带起轻微的水声,钟行温竟然再度下潜。 井口之上,一名蓝袍之人平静地看着井中,刚刚准备出手的他也收了念头。 难怪云莱上尊看重这个捕快,他心中正气已然激发,确实非常人也,竟然能让厉鬼止住害人之念,也保全了他自己。 井口的也不是人,正是云莱殿天罡三十六鬼之一的蓝袍鬼,虽名是鬼,实则为神。 下方冰冷刺骨的井水中,心中存着恐惧和正气的县衙捕头不断在井壁借力下潜,这次一直潜到最深处,触底之后到处摸索。 良久之后。 “哗啦啦啦.” 井面再次被上浮的人搅动水流,钟行温从井底起来。 “嗬嗬嗬嗬嗬” 钟行温在喘息之中,右手奋力一提,一股污水随着他提起的东西上涌,那是一个麻袋。 脸色苍白的钟行温喘息一阵,颤抖的手将麻袋展开一些,果然,里面是剩下半具尸骨 纵然是当了捕头这么些年,一想到这女子临死前的遭遇,钟行温是又寒又栗! 而这麻袋原本是捆着绳索并吊着石块沉在井底的,或许因为自己潜水寻找的水流搅动而散开了口子。 薛道长说过,她是死于溺水,也就是说被沉下去的时候,章氏其实还活着 此刻的钟行温也不知道是怒意更多还是恐惧更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稳住颤抖的手,有些散开的尸骨全都收入这個麻袋中。 随后钟行温一手抓着麻袋,四肢撑在井壁上,一点一点如壁虎游墙向上爬行。 上方井边的蓝袍鬼也在此刻消散于虚无。 当钟行温爬出井口的时候,先将收了尸骨的麻袋扔在地上,随后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不断喘息。 “嗬嗬.嗬.嗬.” 喘息了一会,身体也恢复一些知觉后,钟行温也不敢多休息,立刻起身再度查看周围,随后提起麻袋就走。 待回到那老汉家院子的时候,拴在牲畜棚中驴子和那匹老马都开始不安的叫唤,四蹄更是不停来回踱步。 不过钟行温此刻可顾不上太多,已经有人追到了这里,不敢想自己到底有没有暴露,但肯定不容乐观。 钟行温将尸骨暂时放在屋外,自己回屋一趟。 没有继续在老汉家里睡觉,更没有留书,钟行温收拾好自己的一切行囊,换上一身干的衣裳,又留下一枚大概一两的碎银子,随后就立刻动身离开。 去牲口棚牵马的时候,那匹老马在棚中躁动不安,一路温顺到几乎通人性的马儿,甚至不愿意跟随钟行温离开。 “嘶呜,吐呜呜.” 马蹄来回在棚中踱步,钟行温拽都不太拽得动,却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钟行温哪怕再迟钝也明白这些牲口怕是也有一些特殊的感觉,在不安在躁动,皆是因为手中的尸骨。 但此刻钟行温已经取回了行囊,手中有薛道人给的东西。 更关键的是,钟行温心中也有一股正气支撑着他,他走入牲口棚内,凑近马儿轻轻抚摸他的头部。 “马儿啊马儿,伱曾是一匹战马,经历过战火见过人们手持刀枪棍棒厮杀我知你心中恐惧,但你我此行乃为正气,为人伸冤,惩治奸恶之徒,何足惧哉!” 这匹老马就像是真的通人性一样,在钟行温略带颤抖着这么说完,真就渐渐安静下来。 “嗬” 钟行温抚摸一下老马。 “好伙计,我们走!” 牵着马出了牲口棚,走之前看到棚子边有一只干麻袋,钟行温也顺手拿了过来。 钟行温吃不准追来的人会在哪里,不敢从原来入村的地方走,刻意选择一处小道,又在路上换了一个袋子装尸骨,又在外头多套一个袋子,放上道长给的符咒和法器才心下稍安。 一人一马带着装着尸骨的麻袋离开村落,才离开小沽村没多久,钟行温就开始策马狂奔。 钟行温不知道来这里的人是不是与关新瑞有关,但显然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自己身体还没恢复,就算恢复也未必是对方对手,只能快速逃离再想办法。 因为生怕那人追来,钟行温也不敢走大路,专挑小路疾驰。 这匹马虽然已经老了,但显然卖家并没有吹牛,曾经是一匹战马的它此刻四蹄如踏地而飞,速度快得惊人。 就连急于赶路的钟行温诧异不已,同时也惊喜不已。 但老马毕竟是老马,体力远不及壮年时候,虽然狂奔急速尤有当年沙场风范,但终究是不可持久。 所幸当老马体力渐渐不支,速度渐渐放缓的时候,以钟行温的估算,他们已经离开村落足够远了。 “轰隆隆” 阴沉的天空响起闷雷,似乎是要下雨了。 对于这里的道路其实并不算熟悉的钟行温为了躲避那人选择走小道,策马狂奔过后已经有些迷失。 “哗啦啦啦啦” 深秋天寒,雨水冰凉刺骨,钟行温驾马疾驰在山林道路上乱走。 与其说是人驾驭着马,不如说更多是老马驮着人寻道。 当雨水越来越大的时候,一人一马寻到了一座山中破庙,钟行温面露惊喜,赶忙下马牵着马儿进去。 这破庙中神像早就已经倒在神台上,不知道是山神庙还是土地庙,但竟然还有柴火干草,显然偶尔也有人过路在这行个方便。 钟行温已经又冷又累,顾不上栓马,取出携带物品,用火石引火,再烧起一些篝火,随后又取了一些干草取暖,缩在草堆中瑟瑟发抖。 看着篝火中火苗跳动,连日来早已经疲惫不堪的钟行温不知不觉就昏睡过去. 在钟行温昏睡过去的时刻,那匹老马却显得不安起来,四蹄来回踏步,将挂在马身上的尸骨袋抖落. 但这一刻,一股极度阴寒的气息从尸骨袋子中溢出,在袋子底下溢出许多血水. “嘶呜呜呜~~~” 老马来回踱步,在昏睡的钟行温面前躁动不安,却并未离去。 正在此刻,破庙神像所在,一个声音怒喝而出。 “孽障——安敢害人——” 唰~~ 一道神光闪过,一名手持柴刀的汉子从倒塌的神像上冲出,挥刀就要砍向那只麻袋。 “当~” 两道神光相互碰撞,手持柴刀的汉子被震得倒退好几步,然后诧异地看向前方。 刚刚挡在汉子柴刀前面的,竟是一把银色尺子,而这尺子的主人乃是一位蓝袍公子,此刻后者正看着这边。 “你是何方神圣,为何阻止我?” 蓝袍人将尺子收回袖中,打量一下汉子之后拱手行礼。 “我乃伏魔显圣大帝下辖,云莱殿天罡三十六神之一,蓝袍秀士!这厉鬼乃是可怜人死后所化,有大冤屈,望尊神手下留情!” “伏魔大帝?云莱殿?” 听得对方疑惑的询问,蓝袍鬼无奈一笑,纵然是在这遥远北界,伏魔圣尊的名号也不至于没用,只能说眼前的小神不入流。 睡梦中的钟行温眼皮跳动得厉害,恍惚间仿佛对外界有所感知 (本章完) 第667章 恶物不少 确实,荒山野岭残破小庙,连神像都不完好,眼前的小神能入流才怪了,说不定就是一尊野庙小神。 不过不入流毕竟也是神祇,没听过显圣伏魔大帝,没听过什么云莱殿天罡三十六神,但手持柴刀的神人显然也明白这种名号是大有来头的,所以也不敢妄动。 虽然没有立刻出手诛杀邪物,但手持柴刀之神依然眉头紧锁。 “可是这血水分明怨气极重,恐怕不是一般的厉鬼,出来必会害人!” 说着神祇看向躺在草堆中脸上满是冷汗的昏睡男子,虽然对方此刻状况很差,但身上的气数一眼可辨,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若是一般恶徒也就罢了,可躺在这里的人一身正气,明显为忠肝义胆之辈,如何能见他被害?难道就是此人背了孽债么?” 蓝袍鬼摇摇头。 “自然不是,此人乃是这大邱北海郡海玉县快班捕头,为人正义,此番来这里,也是为了这厉鬼伸冤而来” 说着蓝袍秀士指向那个还在缓缓溢出血水的麻袋。 “袋中乃是一位苦命女子,被溺亡井中,此前在那怨气最重的井内都不曾加害这位捕头,怎么可能会在此处出手呢?” 手持柴刀的汉子可以不信鬼,但眼前这位蓝袍神祇明显来头不小,他说的话不得不慎重对待。 “那它为何此刻现身?” 汉子这么问一句,蓝袍鬼笑着看向他,随后看了看神台和小庙,再看向外面。 “阁下不是这庙里的山神土地吧?” 这庙宇更像是一座野庙。 男子面露诧异,但却并未反驳,紧接着又是微微一愣,也看向庙外又回头看向昏睡中的钟行温。 “我观这义士气数之中晦暗当头,显然危机将至,还以为是鬼物侵害,如此说来,义士还有其他危险?” 蓝袍鬼并未介意此神的答非所问,而是笑容并未改地说道。 “即便此山中想来也并不安全,我等莫急,且先看看再说如何?” 下一刻,两道隐晦的神光已经消失在破庙中,而这一切也不过是三两句话的工夫。 钟行温身边,那匹老马依旧不安踱步着,随着麻袋中血水不断蔓延,仿佛在麻袋掉落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水滩,但似乎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 火光跳动带来温暖,渐渐地就连这匹老马也一点点安定下来。 —— 小沽村中,收留钟行温在家过夜的老汉止不住尿意,屋中没有马桶,便要起夜准备出去方便一下。 屋宅不大,卧房细分里外,老汉撑着床板起身,着披上衣服到外屋的时候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只觉得更加寒冷。 这老房子的保温效果显然是不尽人意的,但今晚似乎尤其冷,更有一股寒风在屋中绕着。 老汉看了看一个方向,果然,窗户开着。 外头是“哗啦啦啦”的雨声,雨应该不是很大,但却着实寒凉。 客人在睡觉,寒风入室恐影响客人休息,老汉没有先出门方便,而是先将窗户关上。 只是取下定风木的时候,老汉却发现窗框上有些潮湿,明明风向不是朝着这,怎么会湿了呢? “轰隆隆” 远方的雷声也带起一些光亮,也恰好老汉回头看向室内一边的床铺,心头就是猛然一跳。 这一刻,老汉步子都一下变快了,走到床边伸手一摸,客人已经不在了。 这,人呢?难道是个贼?不会的!难道是起夜去了? 老汉心惊之下,没有发现桌上的碎银,匆忙取了一把伞就打开了门。 外头的雨声击打着伞面更为明显,老汉试着在门口喊了一声。 “后生——后生——” 随后老汉又撑伞去牲口棚,果然那匹马已经不见了,是真的跑了。 “你这后生,我好生待你,莫不是個贼子?半夜走了也不说一声——” 老汉气不过,忍不住喊了一声,但此时雨夜中也没有别的动静。 等老汉方便完回屋,又点起灯火,这才发现了留在桌上的银子,知道对方应该并非贼子。 不过老汉的喊声在雨夜中虽然并不明显,村中也无人起来问一声,却不代表没人听见。 靠近村口一户人家的牲口棚内,草垛累成的地方,一人一下子坐了起来,正是本来在此睡去的柴望。 老汉的呼唤在耳力出众的柴望这还算是比较明显。 在皱眉思索了一会之后,柴望心中渐渐出不妙的预感,若是那姓钟的已经提前来了呢? 即便这会是夜晚,即便还下着雨,柴望也是睡不下去了,立刻翻身出来,运用轻功纵跃,很快就来到了之前他查看过的地方。 这一看,柴望心头就是猛然一跳。 乱石堆已经被人搬开了,原本被封住的井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柴望略微有些发憷,但借着闪电的光辉,些许惧意也立刻消散,因为井口附近的痕迹足以说明是人为而非鬼怪。 他来过了! 真是小瞧他了! 柴望心中懊恼,自然再也无法等下去,顾不上是下雨,立刻折返,先找到亮着灯火的老汉居所。 “嘭~”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踢开,屋中的老汉猛然吓了一跳,却见一个身上湿哒哒的陌生男子正在看着他。 片刻之后,老汉昏迷在屋中,而柴望离开了老汉的家,从村中另一条道立刻出发。 姓钟的既然没有在村口出现,定然是走了村后的道路。 当然对方也可能以别的方位离开,但适合奔马的路就这么两条,对方既然是骑马走的,不会不取其中之一。 纵然可能判断有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追,至少比不动作要好。 虽然此刻还下着雨,蹦跑的马蹄印子较深,对于柴望来说追踪不成问题,问题就在于路上的蹄印可不止一道,显然这里也时常会有别的牲口走过。 柴望仗着轻功急速而行,一直冲到荒山边沿的道路,在大路和小路口子止住步伐。 “哗啦啦啦啦” 雨水打在身上十分寒凉,柴望看着大路小路,两边都有蹄印足迹,看向了山坳处的小道。 到了这里,蹄印子没有混杂在一起就好区分一些了,明显这小道的蹄印要深一些,也搅动了泥土,似乎是处于疾驰之中。 很显然,那钟行温根本没有走大道! 雨势减缓,并且渐渐止住,而山中有一道人影正在疾驰,正是追踪中的柴望。 蹄印子非常新鲜,单独一道痕迹反而更好追踪,钟行温肯定走不远! 柴望心中也想过很多,想过是不是对方的疑兵之计,但这会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追到头再说。 远处的山岗上隐有火光,柴望加快了速度,轻功被运转到了极致。 那边的庙宇中,一股阴寒的风从庙外吹来。 “呜呼.呜呼” 寒风吹得庙宇中的不断乱窜,甚至有火星跳到了覆盖钟行温的枯草上,一边的老马不安低鸣几声,用马蹄“啪嗒啪嗒”踩灭。 之后这匹老马更是低下头用牙咬住钟行温的衣袖不断拖动,似乎是想要唤醒他。 但此刻的钟行温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本来就有的内伤加上连日来的疲惫,眼皮快速跳动却根本无法醒来。 “嗷吼——” 一声咆哮在庙宇附近的山中响起. 正在急速接近庙宇的柴望一下止住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周围,这一声咆哮. 大虫!? 这山里有猛虎? 柴望脸色微微一变,望向那边的破庙,忽然以更快的速度朝那冲去,不论是为了除掉钟行温还是躲避猛兽,都得去那。 真算起来,钟行温应该不认识我,定能出其不意! “呜呼.呜呼” 雨已经停了,但山中此刻寒风呼啸,柴望轻功极快,庙宇也已经近在咫尺,甚至隐约能看到角落的篝火和一匹马。 追上了!姓钟的就在这! 柴望心中大喜,脸上则浮现一丝寒意,明年的今天,就是姓钟之人的忌日! “嗷吼——” 一声咆哮骤然在身边响起,奔走中的柴望只来得及看向一侧,就见一只黑黄之色的猛兽从一边的林木之中扑出,而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动静。 大虫! 心中只来得及升起这个念头,猛虎已然扑面而来,张开的血盆大口中腥臭先至。 即便自认武功不俗,但面对这只庞然大物,柴望这一刻已经胆寒,刹那间纵跃而起避过猛虎一扑。 但这猛虎着实恐怖,在扑过的时刻,一条钢鞭一般的尾巴竟然猛烈甩动过来。 柴望人已经升空半丈,右侧小腿却猛然中了虎尾。 “啊——” 一声惨叫在庙外响起,庙内的老马愈发不安,昏睡中的钟行温也仿佛陷入噩梦,但眼皮跳动再快却也醒不过来。 这时候,装了尸骨的麻袋下,那血水痕迹泛起波纹,一缕血水好似违反风向,向着庙外延伸。 也是这一刻,已经一只虎爪按住柴望的猛虎看向了远处破庙方向。 一双虎目之中闪过一丝不似牲畜的神色。 “吼——” 猛虎一声啸,震动山林,令山中动物瑟瑟发抖,也让胸口有着虎爪血痕,肩膀血流如注的柴望心如死灰。 但下一刻,柴望只觉得胸口压力一减,发现猛虎却松开了爪子。 猛虎何止是松开了爪子,它甚至一点点在向后退,仿佛在惧怕着什么东西。 但此刻的柴望起了强烈的求生本能,根本没有注意到猛虎的动作,只是想要离开猛虎范围 (本章完) 第668章 此地神说 一种比雨后的山林更阴寒的感觉从那边的破庙处一直延伸过来。 猛虎舔了舔嘴边毛发上沾染的血迹,低头看了看正在挣扎中爬行的人,最终还是退怯了。 虎爪缓慢后退几步,这只体型硕大的猛虎放弃了即将到口的食物,带着一阵山风纵跃着离开了此处。 柴望回头看了看,发现那只可怕的猛虎竟然真的走了,顿时脸上浮现狂喜,更强烈的求生欲望被激发。 小腿似乎失去了知觉,肩上也有一个恐怖的伤口,身体使不上劲,但都还算不上致命伤。 庙里有一个人,虽然柴望知道自己本来是来杀那个人的,但现在那人成了的希望。 柴望这两年是一直藏在海玉县暗处的,虽然钟行温和他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他对钟行温其人却还算了解。 这位捕快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他不认识我,他会救我的. “救,救命.救命——” 柴望不断朝着破庙的方向爬去. “救命么我也曾这般哭喊.” 一个阴郁诡谲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柴望缓缓抬头,没有见到其他人,但心中却升起一股强烈的寒意。 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这时候,柴望前方被雨水湿润的山道,散发出一阵阵诡异的腥臭。 “真的是你,我不会忘记你的.” 那個声音又出现了,本就失血不少的柴望脸色苍白,挣扎着看向周围。 “谁?谁在说话?” “我不就在你面前么.” 声音直接出现在前方,正看着身后的柴望略微僵硬地缓缓回头,指尖前方悬浮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鬼怪,血水不断从对方身上滴落,也是那股腥臭味的来源。 透过那凌乱的长发,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圆了看着柴望。 强烈的怨气犹如实质,散发出来让柴望竟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也因为这强大怨气,脑海中不断划过当初的画面。 来此送休书,后又将重伤的妇人送入麻袋,捆绑丢入井口,那凄厉的呼喊也在入了井之后戛然而止 “是,是你.” 恐惧在这一刻于柴望心中上升到了极点,甚至还胜过刚刚面对猛虎的时刻。 “不,不,害死你的不是我,是关新瑞,是关新瑞,啊——” 庙宇之中,那匹老马躁动不安来回踱步,神案之后亦有两道神光若影若现。 “嗬” 钟行温身子一抖,仿佛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在才醒来的时刻,钟行温意识都有些恍惚,他茫然地看着周围,渐渐才回忆起如何到达这里的经过。 那匹老马凑近过来,伸出舌头舔着钟行温的脸颊,也给他带来一些温度。 钟行温伸手抚摸着老马的面部,然后忽然看向地面,那装着尸骨的麻袋掉了,麻袋底下还渗出一滩水。 这水此刻却并非是血色的。 钟行温却并未多想,因为雨中前行的缘故,麻袋落地有水渍再正常不过。 外头的雨似乎也停了. 这么想着,视线转向庙外,钟行温心头又是一惊,庙门槛处竟然趴着一个人。 钟行温几乎是立刻窜了起来,伸手去摸马背上挂着的刀,但盯着门口许久之后渐渐放松一些。 等钟行温走近了查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受了伤的人,身上身下满是血痕,胸口和肩膀上都开了口子,显然是猛兽所至! 救人! 这是钟行温的第一反应。 钟行温昏睡一阵子,体力精力有所恢复,拖着受伤的男子进入破庙中,将之在篝火边的草堆中放下,然后小心解开被血水浸染的衣物,检查对方的伤势。 胸口的抓痕很深,肩膀的咬痕更深,不过很庆幸,肚子没有被直接划开,也没有被咬断脖子。 对方已经昏迷,钟行温只能做一些紧急的处理,不但用上携带的金疮药,包了一下伤口,更是想到了薛道长的叮嘱。 钟行温立刻翻出行囊中的一道符咒,道长说过此符定身,能暂时固伤止血! 虽然有些玄乎,但这会只能试试。 只是当钟行温快要将符咒凑近的时候,那个看着伤势很重的男人却一下睁开了眼睛,那眼神吓了钟行温一跳。 “呜呜呜” 一阵寒风绕室,篝火的火苗也在左右窜动,一边的老马发出不安的嘶鸣。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钟行温忽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有种不是在和活人对视的感觉。 这双眼睛没有任何温度,视之让人觉得心慌。 “兄台,你怎么样?” 最终还是钟行温先开口,而男子看了看肩头,摇了摇头。 “我没事,多谢你了.” 钟行温点了点头,能耐得住这样的伤势,这样的疼痛,是条汉子! 篝火这会已经弱得快要熄灭,钟行温体感寒凉,立刻给篝火添柴,看了看那边或许是因为体力不支而重新闭目的男子,忍不住询问一句。 “兄台是何人?可是猛兽所伤?” “猛虎所伤.” 男子回了一句便不再说任何话。 钟行温微微皱眉,下意识看了下庙外,但此刻除了思考防范山中猛兽,却又回忆起了一些事情。 刚才昏睡之中,钟行温隐约好像听到了一些声响,仿佛能觉出周围的动静,这时候他也不由多看了神台几眼。 实际上之前钟行温进来的时候就发现神像倒塌了,只是刚刚有些顾不上多看别的。 此刻再瞧却发现神台神案之上竟然还是有一些贡品的痕迹,虽然都盘子都已经反倒,却说明偶尔还是有人会来供奉。 看着神像,钟行温这会似乎又回忆起更多梦中细节。 刚刚自己似乎在梦中感觉到外头有光,更是听到了神人对话,但梦中一切包括声音早已模糊,这会是回忆不起来。 再看看这个被猛兽所伤的人,如此凄惨,而我昏睡庙中却安然无恙. 难道真的有神人在庇护我? 钟行温瞥了一眼篝火,就凭刚刚那几乎要灭了的篝火,肯定是挡不住什么猛兽的。 钟行温看看似乎是陷入昏睡的男子,处理过的伤口也有血迹渗出,映红了包扎的棉布。 自之前海玉县的事情之后,向来对怪力乱神算不上太热衷的钟行温,对鬼神之说也有了新的理解。 此刻他整理完了篝火,站起身来走到了神案前方,向着倒塌的神像拜了三拜。 “多谢神人庇佑,也希望神人能保佑我安然回去,替章氏伸冤成功,惩治那弑妻求荣的奸恶之辈若那之后钟某人还有命在,定会回来还愿!” 只是当钟行温说出“弑妻求荣”四个字的时候,原本昏睡的男子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钟行温似有察觉,微微侧目看向后者,两人的视线略微接触,前者想了下故意扯开话题问了一句。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庙啊.” 本不指望男子会回答,却不料对方真的开口了。 “这原本是土地庙,但现在却不是了,有时候过路的人会供一下.” 钟行温在篝火边坐下来,昏睡过后精力恢复一下,他也从包中摸出点潮湿的饼子打算烤一烤,同时下意识问了一句。 “不是土地庙了供什么?对了,还未请教兄台姓名?” 男子没看钟行温,更没有理会后半句话,后面的话也不知道是回答对方问题还是自己要说。 “这里本是土地庙,后来被人推倒了神像” 男子看向那边倒塌的神像,继续道。 “我听村里老人讲过,有个樵夫天天上山砍柴,一天见到有老人上山劳作半天没多少柴火,心中不忍就将自己所得赠予老者,并帮他背回家” “老人靠柴火过冬,但樵夫自己是靠柴火讨生活,柴火送人可今日不能无薪,就算天已经有些暗了却还是在山上砍柴.” “后面忽闻呼啸,樵夫心中惧怕,背柴找到土地庙躲藏,神案下空,他躲入其中用柴堆阻挡在外,以避猛虎” 此刻庙宇上方,两道神光浮现,听着下方的诉说,蓝袍鬼看向身旁若有所思。 而那受伤男子的叙述还在继续。 “在寂静之中,被柴火顶着的庙门却开了,寒风阵阵似有什么进入庙宇,随后却听到有人说话.” 男子的声音一顿,再次开口时钟行温也意识到对方指代什么。 “原来说话的是一只猛虎,它在土地神像前询问恳求,问曰:‘土地爷,您让我清心静修,可我实在是饿呀,前日您许我吃一蚊,昨日您许我吃一蝇,如今实在饥饿难耐,不若让我吃饱一回,就吃饱一回,从此戒掉荤腥!’” “你说土地神会怎么说?” 男子忽然看着钟行温,后者微微一愣,还不等回答,男子脸上露出怪异的冷笑,又说了下去。 “土地神真的开口了,它说:‘既如此,我神案下面藏着个人,伱把他吃了,也算一顿饱餐,从今往后就可戒断荤腥.’” “什么?” 不知不觉已经沉浸入故事的钟行温惊愕一句,这竟是土地神会说的话? 而男子又冷笑一下,继续说道。 “这一刻,原本惧怕的樵夫怒不可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一脚踹开柴堆,手持柴刀冲了出来,竟是逼退了猛虎精” “随后男子怒目圆睁地看向神台,指着神像骂道:‘你也算土地神,去你娘的,你不配坐这,我坐着都比你强——’” “随后一脚将神像推倒,自己坐到了神案之上.” 钟行温看向神案,看着那倒塌的神像,难道这神像就是当初被推倒的?不不不,未免有些荒谬. “真是如此?” 男子看了一眼钟行温,闭上眼睛。 “真假谁知道呢?也有人说,后面找到樵夫的时候,他死在庙中,被猛虎啃噬而亡” (本章完) 第669章 唯独少了正主 推倒神像自己坐? 蓝袍鬼自然也听到了下方的叙述,也不由多留意身边。 这故事不管是真是假,但很显然手持柴刀的汉子确实也不像是寻常意义上的神,这一切也并非他需要探究的隐情。 很显然,手持柴刀的汉子这会更关心的也并非自己的故事。 两神浮现在神台之上,下方的钟行温和“柴望”似乎也看不到他们。 柴刀男子盯着此刻的柴望眉头紧锁。 “那厉鬼已经附身到此人身上,若是放他离去,出什么事可不好说了!” 蓝袍鬼歪一歪身子向作出侧手微微拱手的姿态。 “若真出什么事,因果自然算在我等头上,还请尊神放心!不过这外头的猛虎.” 手持柴刀的神人也看向蓝袍鬼。 “此事亦无需尊神费心!” 蓝袍鬼点点头表示理解。 实际上那只猛虎显然也非比寻常,但在钟行温来破庙的时候状况更差,猛虎却没有现身扑杀,反而对柴望这个武林高手出手,就已经说明了某些事情。 章氏借柴望之口讲的当地典故或许不全是真的,但故事中那只想要正修的猛虎或许真的有。 —— 第二天上午,钟行温再度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一下就从干草堆中坐了起来。 钟行温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应该是太累了,居然起来晚了,本该天蒙蒙亮就出发的。 对了,那个受伤的人怎么样了? 想到这,钟行温看向篝火另一边的草堆,却没能看到昨晚的那个人,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枯草,搜寻一番之后亦是无果。 钟行温看向一夜未曾栓着却也不跑的老马,给它喂一些托着的精料,随后再出门去转了一圈。 等钟行温回来依旧没有找到昨晚的那人,他也只能认为对方已经先行离开,毕竟昨天看着伤势严重,实则对方神态举止也没多大负担。 自己有要事在身,钟行温不可能一直在这等人找人,收拾一番之后就牵马离去。 或许昨天那一晚是这段时日以来钟行温休息得最好的一晚了,在这之后他又抓紧一切时间赶路,很多时候都星夜兼程。 因为携带着人的尸骨多少有些敏感,所以有时候经过一些地方钟行温也较为紧张。 所幸一路上都算是有惊无险,这个曾经在小沽村差点遇上的神秘高手也没有真正照面。 钟行温不知道的是,那個神秘高手其实一直在跟着他,至少外表看是这样。 其实章氏已经从柴望那听到了许多事,原本该是针对刘会芳和凶手的怨气也有向关新瑞转移的趋势。 只不过章氏还是不愿意相信凶手所说的一切是真的。 当然,这也无法避免章氏的怨气依然在越来越重。 被章氏附身的柴望并没有同钟行温一道动身,而是往往钟行温前头不断赶路,在阴雨天或者夜晚,“柴望”就会赶上去。 因为自身的尸骨就在钟行温那,所以附身柴望的章氏根本不可能跟丢。 一个半月有余的时间! 自钟行温星夜兼程前往关新瑞老家清塘县,再到他回到海玉县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半月时间。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钟行温才刚刚入城。 回到熟悉家乡的钟行温此刻却反而更加紧张起来,已经嘴唇干裂的他没有先回家,而是第一时间找到了薛道人的住处。 薛道人在当初得到虞翁一言点拨之后得以初闻道音,这段时间除了伤势恢复之外其实也受益良多,同时也会不时占卜钟行温的安危。 这天天色已经暗下来的时刻,钟行温牵着马来到薛道人租住的院外,左右看过之后还没等叫门呢,院门就一下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薛道人,他第一眼就看向那匹老马的背部,然后才看向钟行温。 “道长!” “钟捕头,快进,快请进!” 薛道人将钟行温一人一马带入院中,随后又赶忙带着钟行温进入厅堂,为其端来茶水,直接以一只大海碗倒茶。 钟行温坐在长凳上一句话不说,接过大碗就是“咕噜咕噜”狂饮,嘴角硬是没漏出几滴水。 一连三大碗茶水入肚,钟行温这才放下碗缓和过来。 “嗬” 油灯的灯火之下,薛道人如何看不出钟行温的疲惫和辛劳,短短一月有余,对方不只是外表风尘仆仆,脸上也已经瘦了一大圈。 “钟捕头辛苦了!那老马背上托着的难道就是.” 钟行温看向厅外老马微微点头。 “麻袋中的是章氏的尸骨.” 谈话间,钟行温将自己如何到达那村落,又是如何在半夜反跟踪找到那口井,跳入井中抹出尸骨,再如何回到此处的经历大致讲了一下。 薛道人光是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因为他能感觉到尸骨所携带的刺骨寒意。 “钟捕头真乃大义之士也!你可曾遇上那章氏鬼魂?” 薛道人这是由衷佩服钟行温了,易地而处,他自问大概是不敢跳入那口井的,光是看着只麻袋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钟行温摇了摇头。 “未曾见过,您给我的东西也大半都没用上。” 薛道人心头微微一惊,没有现身? “可否容贫道看看尸骨?” “道长请!” 钟行温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老马处解下麻袋,在他正要解开袋子的时候,薛道人拦住了他。 随后薛道人取了檀香点燃对着尸骨恭敬行礼,之后才与钟行温一起解开麻袋,然后又将尸骨简单拼凑了一下。 尸骨拼凑完成的这一刻,地面竟然泛起一层白霜。 看着地上的人骨,薛道人心中泛起寒意,已经很明显了,厉鬼确实没有消亡,那日县衙除去的更像是借住怨气源头形成的妖。 而真正的厉鬼怕是比那天的玩意还要恐怖,这怨气已经让地面结霜。 同时薛道人也眉头紧锁,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钱往上一抛再用手接住。 “章氏的鬼躯不在这里” 说到这,薛道人迟疑一会忽然脸色巨变,抬头看向钟行温。 “不好!刘氏危险!” 这一下,钟行温也惊了,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快走!” 薛道人直接将尸骨重新装入麻袋后以符咒封住,随后同钟行温一起冲出家门。 海玉县衙之中,刘会芳今晚确实有些坐立难安,此刻坐在餐厅之中面对晚餐菜肴也没什么胃口。 只是坐了一会,刘氏忽然发现门开着巧儿却还没过来。 “巧儿,巧儿——” 刘会芳喊了两声却却得不到回应,不由皱眉嘀咕一句。 “这丫头去做什么了?” 正当刘氏起身想要走出餐厅的时候,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是一个陌生的男子,青灰色的衣衫上似乎还沾染着血迹,脸色苍白双目充血,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你,你是谁?巧儿,巧儿——” 在刘氏惊慌失措的时候,那眼神可怖之人却开口了,并且话音好似透着两重,在刘氏耳中恍若有男女之声共出。 “我夫君呢?夫君他在何处?” 一个声音是柴望的,另一个幽幽之声似乎有些虚无,但同样能被刘氏听清。 这一刻,即便在恐惧之中,出于一种女子的直觉,刘氏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她脸色苍白身体颤抖,但这一刻,刘氏竟然还有勇气出口询问。 “你,你是章姐姐?” 柴望的身躯走入餐厅,随后身体几乎是脚尖离地挪移到刘氏面前,伸手直接掐住了刘氏的脖子。 “我夫君呢?” 刘氏已经双脚离地,双手抓着柴望手臂无力挣扎着,她看着那一双充血的眼睛,看到那双眼睛流出血泪. 这一刻,刘氏仿佛看到了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在哭泣。 或许是恐惧,也或许是一种共鸣,挣扎中的刘氏双眼流出泪水。 但这一刻,柴望手中的力道却反而轻了,随后更是将刘氏放下. 也是此刻,钟行温和薛道人已经冲到了县令官邸,两人健步如飞,也不走什么正道,该翻墙就翻墙,更不理会遇上的一些衙役,直奔餐厅而来。 在外头的廊道上,两人就看到了昏迷在地上的巧儿和几个衙役,但也根本不停留,那薛道人感知中的所在。 “嘭~”的一声,本来已经关闭的餐厅门被从外面踹开,手持法器的薛道人和钟行温出现在门外。 柴望和刘氏都看向门前,而看清内部之人的钟行温更是惊愕出声。 “你是那庙中的兄台!” 薛道人上前一步,神情严肃地说道。 “很显然他就是厉鬼!章氏,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你的是那姓关的,刘氏宅心仁厚,前去寻你尸骨调查真相的钟捕头也是受她所托,勿要伤她性命!” 话虽然这么说,但此刻刘会芳坐在饭桌前,柴望也只是站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加害的场面。 这一场会面人都到齐了,唯独少了关新瑞,他受信王所邀,一同入京去了. (本章完) 第670章 京城画龙寺 与厉鬼相对心平气和地同处一室,说实话这是薛道人都从未有过的经历,但今天晚上却真的实现了。 一个是关新瑞的现任妻室,一个是县衙捕头,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远走千里只为公道正义的义士,还有一个是修行有成的道人。 再有一个则是附身了柴望的章氏。 强大的怨气之恐怖,几乎天然就滋生以及汇聚阴气,更因为此刻的章是听了三人的话,情绪极不稳定,以至于在官邸餐厅之中的温度都好似在不断下降。 “不,不!不可能——你们骗我——啊——” 刘会芳几乎是一下就捂住了耳朵,钟行温则是皱眉忍受,而薛道人坐在那边没有动,却眉头紧锁,藏在桌底下的手已经伸入布袋中做着准备。 “章氏,贫道绝不会欺骗于你,刘氏出身名门,作为如今关新瑞的妻室,更不会自辱名节,而钟捕头一身正气你应该不会怀疑,我三人岂会骗你?” 刘会芳、钟行温以及薛道人分别坐在饭桌一侧,柴望单独坐在另一侧。 此刻柴望双目流出血泪,身体不断颤抖。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相公一向对我很好,他说了高中之后,会派八抬大轿来接我,会让我风风光光的” 章氏是真的不相信吗,在场的几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钟行温作为亲眼见到章氏尸骨所在的人,实在是忍不了了,他“啪~”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饭菜碗碟一抖。 “姓关的枉为朝廷命官,人面兽心畜生不如,害的可不只是你,你若是不信,便去找他对峙!” 说到这里,钟行温语气一顿,加重声音缓慢说道。 “要一個真相!求一个公道!给一个报应!” 薛道人微微闭上眼睛。 “这世间很多时候,最难的就是求一个公道.这事贫道那时候管了现在也不会放,算贫道一个!” 这时候,外头已经有一些别的动静,县衙的衙役已经在那边喊了。 “刚刚是钟捕头回来了吧?”“是啊,我也看到了,还有薛道长也一起来了呢!” “对对对,不会又招邪了吧?”“不是说衙门鬼怪轻易进不得嘛.” “唉这边有人倒了!” 昏迷的衙役和巧儿已经被人发现,随后又有脚步声快速走来。 “夫人——你没事吧?”“夫人怎么样了?” 餐厅之中,“柴望”看了几人一眼,轻轻一跃就飘上了屋梁,刘氏看看上头,缓和一下后一边起身一边开口。 “没事.我,我没事.” 门打开了,里面除了刘氏还有手持法器的薛道人和风尘仆仆的钟捕头。 随便拿邪祟之事搪塞一下,糊弄一下衙役自然不成问题,很显然他们也不愿意深究,不愿涉事其中,该散还是散去。 官邸之外,蓝袍鬼就站在云莱大神身旁,而后者则悬于半空眺望着县衙内部。 “如此一来,可得报应” 此事对于那北海龙王来说或许是小事,但这件小事却能算到龙鳞的整体影响之中去,就说多少正向影响,至少不会多污浊那本龙鳞气数。 先生说,这龙鳞应怨应债,若是如之前那样扭曲了对象,让那应龙鳞之气滋生的鬼妖害死刘氏而姓关的飞黄腾达,这岂不是成了大大的冤孽? 北海龙王或许只是凭借灵觉感应随手施为,污浊龙鳞的附带影响就已经显现,而现在至少没有造成第一个“果”。 “上尊,我此番在清塘县还遇上一个挺有意思的神祇,听得一个小故事” “哦?说来听听!” 云莱看向蓝袍鬼,蓝袍处事稳重也是派他去的原因,不会轻易玩笑,所言必有其因。 当听完之后,云莱之躯的灰勉淡淡一笑微微点头,轻轻说了一句“不错”。 怎么不错呢,蓝袍鬼觉得那神祇不错,算是在上神面前提及可以算是一种提携,而能在云莱大神面前提及,可以说是异常宝贵的机会,这些那柴刀神人甚至都还不知道呢。 这一点,说明蓝袍鬼神性纯真可贵,十分不错。 而那柴刀神人也引起云莱兴趣,确实不错。 还有一点嘛,章氏借柴望之口讲的当地典故也十分有趣,先生应该会感兴趣的,很不错! —— 大邱王朝国土面积不小,算得上是一个大王朝了,从北海到京师也没有运河之便可行,路途也算是遥远。 信王离开京城的时候本来是生着闷气,甚至打算今年过年都在北海郡度过,不过现在他可是着急回京城给自己的老爹献宝呢。 大概也就是关新瑞见了柴望之后一旬左右,信王就派人来了海玉县,他觉得此人才思敏捷,可堪一用,便带上了,关新瑞当然喜出望外,立刻动身随使者去了。 此时信王的队伍离开北海郡已经差不多快一个月了,京师几乎已经近在咫尺。 关新瑞能说会道更会拍马屁,关键是他拍的马屁并不是那种直言直语的奉承,还透着一股子风骨的感觉,只让人觉得他说的都是实话。 这种马屁谁顶得住啊,至少信王就十分受用。 一路上从一同出行到同桌饮食,快到京师的时候,关新瑞竟然都已经和信王同坐在一辆马车之中。 这待遇,就连信王身边最近的侍从都有些眼热。 已经入冬了,赶路途中是一天冷过一天,不过此刻信王的马车内倒是还较为温暖,铜炉之中有炭火,车内座位铺着皮草。 马车微微晃荡,信王也再次打开了木盒,露出里面明晃晃的龙鳞,一边欣赏一边赞叹。 “龙鳞实乃绝美之宝,几片鳞尚且如此,若是真龙该有多美妙啊我都有些不想献给父皇了.” “王爷,此鳞虽好亦不过外物,问鼎九五之尊便是人间真龙!” 关新瑞这么说着,几分恭敬几分认真还有几分劝谏之意,分寸拿捏得是恰到好处,也让信王笑容更盛。 这种本事既有从老岳父那边学的,也有关新瑞自己领悟的。 “关大人说得对啊!也合该我时来运转,没想到此番回北海郡,还能遇上本王之肱股也!” 关新瑞心中一阵激动,但却尽量不在脸上表现得太夸张,只是露出恰如其分的微笑。 “王爷谬赞了,关某一介小小的县令,只望报国还恩,并无他求!” “哈哈哈哈哈也难怪刘彦冲急着招你做女婿呢,凭伱的才智抱负,当县令太屈才了!” 马车内是笑声阵阵,马车外的车队则是冒着寒风前行。 而此刻的虞翁已经先一步到达这大邱京城,虽然这会他不知道北海龙王在何处,但他清楚这条老龙一定会现身的,在此之前,领略一下这大邱京师繁华也不错。 虽是寒霜冻人的时节,但一国京城依然热闹非凡,大街之上人来人往,或许未必比得上大庸,却也不会差太多。 而这京城外围小山上,还有一座依山而建气势恢宏的寺院,此时此刻正有一人乘坐马车来到这里。 若是虞翁在此看到这人,一定就会认得出对方就是那一夜在驿站送出龙鳞的商人。 商人虽然早就已经离开海玉县,但在各地辗转倒腾一些货物之后,今日才回到了京城,而第一站就是来到这座寺庙。 天寒加上是落日时刻,往来香客也都差不多走了。 才下马车,寺院的钟声就已经响起。 “咚~~~咚~~~咚~~~” 商人沿着寺院台阶一步步向上,抬头看去就能看到寺院的匾额,正是“画龙寺”三个大字。 商人名叫娄源澄,知客僧似乎是认识他,见到他来就立刻迎出来几步行了一礼。 “娄施主,是你来了,可是要在寺院斋戒几日?” 商人回了一礼,点点头道。 “斋戒留宿是要的,对了,方丈大师在何处,我想见见他!” “哦,娄施主想见方丈自然是可以的,不如先去膳堂用斋饭?” “不不不,若是方丈大师方便的,立刻就见,我有要事同他说呢!” 知客僧点点头,伸手引向寺院内。 “娄施主请!” “大师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寺院,下方的马车则缓缓掉头离去。 这寺院依山而建,建筑逐渐向上十分有层次,并且寺院内部也有不少山体,更有一些山石阶梯相连。 各大殿高低层次不一的同时也有一种神秘感。 在进入寺院内部之后,娄源澄下意识望向远方寺院中的山体,映入眼帘之事物,最明显的就是山体上画着的龙 这是一条从寺院所依山体中盘绕向上的长龙,鳞、爪、须、雾等皆十分细致,画龙寺也是因此而得名。 山体之上的石垢、苔藓、药草等物的点缀,反而使得那条巨龙显得更加活灵活现,也因此让此寺颇受皇家重视,多年以来香火不断。 (本章完) 第671章 山体生灵 画龙寺的钟声还在持续响起,知客僧带着年前归京的商人娄源澄穿行在寺院之中。 这会已经是傍晚,寻常香客已经都离开了山寺,也就少数留宿的香客还在寺院中。 沿途一些僧人正在简单打扫寺院各处,也有僧人已经开始去往几处禅房准备晚课。 娄源澄也算是十分虔诚了,对画龙寺也很熟悉,一年多不来,却在见到眼前这些场景之后内心都宁静不少。 沿着一侧山体阶梯而上的时候,娄源澄看到有侍从打扮的人提着飘荡热气的食盒走向远处,便知道定有什么达官贵人在留宿了。 画龙寺过午不食,僧人只吃早午饭,一般留宿的香客也会随寺院规矩一同斋戒。 但总有例外,若有人真要吃晚上这一顿,画龙寺也不会拦着,允许他们在厨房开火做饭,但忌荤腥。 而一般会这样破例的也多为达官贵人,临近年关,来画龙寺吃斋祈福的此类人也是时常有的。 “却不知今日寺中有哪位勋贵在留宿啊?” 娄源澄这么问一句,知客僧笑笑摇头。 “小僧不便多言!” 娄源澄微微点头,虽是不便多言,但也等于是说了,多半就是皇亲国戚了。 此时寺中僧众已经在做晚课,经过这些禅房的时候,能听到里面诵经如唱,众僧声音整齐婉转,带着一种伴随经文的旋律,在许多人耳中不吵不闹令人安宁。 不过走过禅房十几步外,声音又不会太明显了。 不多时,在知客僧的带领下,娄源澄到达了一处最高也是最里面的禅房,乃是画龙寺老方丈的禅房,到这里,周围显得有些安静。 老方丈就在禅房中默念经文,知客僧先到一步,在门前询问。 “师父,娄施主来了,说是有要事相见!” 老方丈缓缓睁开眼睛。 “请他进来吧!” “是!” 知客僧回了一句,然后退开几步,看向等候在几步之外的娄源澄微微点头。 娄源澄向着知客僧拱手,随后上前几步,在禅房外拍尘拖,随后才打开禅房之门进入室内。 一盏油灯一个老僧,之后就是独自进来的娄源澄。 “娄源澄拜见方丈大师!” 老僧点点头,看向面前一个蒲团。 “娄施主请坐,不知有何要事?” 娄源澄走到蒲团前坐下,回忆一下当初在海玉县的种种,更回想在官道驿站中的梦,立刻向方丈诉说。 “方丈大师,秋时我行商经过北海郡,在海玉县短暂逗留,谁知在卖水产的摊位处遇上一桩奇事,有一渔人摊位竟然在兜售龙鳞.” 原本一直垂目的老僧闻言也是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娄源澄,却见他一脸认真不似玩笑。 “娄某见那龙鳞看着确实十分特殊,又上手把玩了一下,更觉材质不凡,心想即便不为龙鳞也是稀罕玩意,便花了点钱买下一张.谁知在那天夜里,忽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惊梦有龙飞来讨鳞,从梦中醒来发现龙鳞消失而获得宝珠。 娄源澄将自己的这些经历一一向方丈道明,更是在最后从怀中取出一团布,打开之后露出里面龙眼大小的圆润白珠。 老方丈瞪大了眼睛看着娄源澄手中的这枚白珠,仿佛能感受到一缕缕特殊的气息。 而娄源澄伸手的时候,老方丈也下意识接过了白珠,才一入手,浑身微微一震,仿佛感受到一股浩荡气息在手中溢出。 这一刻,原本在大邱京都夜色中闲逛的虞翁忽然止住脚步,微微抬头看向某个方位,正是京城周边画龙寺所在。 心中通感好似遥遥与人相呼应! 也是这一刻,老方丈精神略显恍惚,意识略显混沌,仿佛陷入梦中,仿佛回到了当年才接过住持之位的夜晚。 虽是成了住持,但第一天在住持禅房独自做晚课的时候,那时的和尚竟然睡着了。 睡梦之中似有人在说话。 “你就是当代画龙寺住持?灵性不错!在画龙寺好好当你的住持,待归鳞血” “大师,方丈大师?” 老方丈精神一振,这才回了神,低头一看手中白珠,心中波澜渐起。 思索着所闻之事,尤其是娄源澄叙述得足够详尽,梦中之龙所言之语也复述出来了。 “我的鳞,我的血” 老方丈声音较为低沉,透着思索的言语反倒带出几分深邃感,一边的娄源澄连连点头 “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种语气,不过声音却随同风雷而至,等我从梦中惊醒,盒子完好但龙鳞已经不翼而飞,里面多了这一枚珠子!” “本来娄某得了龙鳞也想将之送到画龙寺的,如今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要来同方丈大师说说!” 说着,娄源澄终于问出最关切问题。 “方丈大师,您说这预示着我娄某人是有大运还是大灾啊?” 老方丈此时却眉头紧锁,实话说,三十年过去了,当年一个梦再深刻再真实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但刚刚精神恍惚之刻,却好似在那短短瞬间重回当年梦中。 “龙鳞就此消失了?” “是啊,就此消失了,但多了这枚珠子,也算是价值不菲,远超我购买龙鳞的花费,世间或许真的有龙啊大师,这对于我個人而言是福是祸啊?” 老方丈将珠子还给娄源澄,随后双手合十,带着微笑宽慰娄源澄一句。 “娄施主勿要忧心,所谓去鳞得珠,佛理寓意有得有失福祸自依,于你而言,此珠当胜过鳞片,乃是避祸了,今后勿要为蝇头小利而贩卖此物!” 娄源澄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 “大师所言,在下铭记在心,但若是鳞片还在,不论是将之带到画龙寺给方丈大师过目,亦或是献给皇亲国戚都是好啊,可惜了!” 老方丈微微点头,娄源澄还是有一些商人市侩的念头,但他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善哉,多谢娄施主前来告知,老衲要诵经了!” “呃,那在下就告退了!” 娄源澄知道方丈言外之意,只得起身告退。 等娄源澄走后,老方丈继续闭目念经,平心静气心神宁静。 只不过这种宁静似乎没有往日那么持久,渐渐的,老方丈不论如何都不能静下心来了。 良久,老方丈走出禅房,往日里在这里听不见的僧众诵经,此刻在老僧耳中却尤为清晰。 僧人诵经如唱,声调婉转佛音阵阵,也让老僧露出一丝微笑. 冬日山风虽凉,此刻却不觉冻人,老僧穿着僧屐向外走去,一直走到山体一侧看向山壁,月光之下,山壁上之龙躯隐约看见。 从老方丈这个角度看去,更显龙躯神秘伟岸,好似藏身山中。 老僧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据娄源澄所言,那龙鳞大小也就比成人手掌略大,似乎和画龙寺山体龙绘上的差不多。 忽然间,山体盘旋而上的那条巨龙竟然转过头来,就好像龙躯在山体表面舞动而转向,看向了老方丈。 在老僧惊愕的眼神之中,龙嘴开合发出声音。 “小和尚,你要小心,此番怕是有难,但恪守人间本道尚可自保!然于吾友则是大劫,若吾友来了,劝其勿再助我,劝其速逃速离,切记切记.” “是何劫难,该如何劝阻?” 老方丈下意识问了一句,那画龙回答。 “言多必失,知之必有所应,江河所流天宇所落,汇聚必尊其位,吾友会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山体画龙再度扭动,重新恢复了刚刚的样子。 老和尚呆呆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更有些不知所措,却在心头隐有所悟,等他回头想要回禅房的时候,却发现门户紧闭。 可明明刚刚是开门出来的 念头才起,下一刻就是身如失重。 “嗬” 身躯微微一抖的老僧从定中醒来,再看向周围,禅房幽静灯火平稳,根本就是坐在蒲团上一动未动。 不过这一刻,夜幕之中的画龙寺外,一个白发老翁已经站在山门前。 虞翁抬头看向寺院上门处大大的“画龙寺”三个字,视线上抬也看到山体上隐约可见的龙躯,脸上微微一笑。 或许以前先有山壁画龙,后有寺院修建,但现在这么看却多少有些明目张胆了,尤其是在北海龙王上岸的时候。 略微掐算一下之后,虞翁微微张口,咽喉深处龙珠闪烁灵光,随后吐出一阵雾气。 这雾气虽薄却蔓延迅速,短短时间已经将画龙山都裹了起来。 “先生,这能唬得住那条老龙么?” 已经回到虞翁身边的灰勉这会也不由问了一句,而后者则是摇了摇头。 “若是他到了寺前看到了,八成是唬不住的,但他心高气傲的不会入红尘游历,这么做至少能让他不会立刻生出感应,只不过他也迟早会找到这的!” “哦不过咱们先到了,要不进去瞧瞧?” “嘿,正有此意!” 说着,虞翁一步步向着寺院山门走去。 这会入夜,寺院山门早已关闭,但老人却不管不顾,到了门前就开始拍门而叫。 “唉开开门,开开门啊,天寒地冻,快让我老人家进去暖暖身子.” (本章完) 第672章 癞蛤蟆惹你了? 一个在寒风中受冻的老人在寺庙外求助,若是画龙寺的人能不收留,那就枉为佛门弟子了。 所以毫无悬念的,虞翁还是被听到动静的僧人开门带进了寺院,也从厨房那得到了一些斋饭,毕竟有达官贵人开过火,剩下的东西也不少。 半夜,画龙寺一片宁静。 虞翁从客舍起身,走到了外面,独自在寒凉的山风之中行走于寺院屋舍之间。 待到走到地势较低的山寺宝殿,内部长明灯的灯火透出光芒,虞翁看了看宝殿之中又抬头望向山体。 “画龙寺,先有龙后有寺,谁能想到亚慈灵体不在海中也没有消亡,而是在这山中。” “先生,这山中的好像没有这么大怨气啊?” 灰勉出现在虞翁肩头,也抬头看着山体,虽然此刻雾气朦胧,但这雾气本就是虞翁吐出,它自然不受太大影响。 “所以说是先有龙后有寺,建立画龙寺的人也是十分了得,以佛法化解此龙之怨,让那浸染于茫茫大海之中的强大怨气都不影响本体,也让此龙灵性在佛法熏陶之下渐渐回归!” 听到先生都给予这么高评价,灰勉也是点了点头。 “厉害!这一看,那黑龙在海玉县随手一摆弄可真是阴险,若是那孽债颠倒黑白害死刘氏,甚至是害死钟捕头和薛道人,好不容易脱海而出的龙鳞回到这里,定会污染此龙灵性!” 灰勉修行日益精进,很多事也已经愈发看得明了,此刻也已经明晰曾经在那海玉县的一些不明之处。 之前那北海边好似随着海流海浪翻滚的感觉,更如同是对龙鳞的一种束缚,有时候施法是很难摆脱的。 渔网捞鳞是有高人布置才成的,这布置绝非简单的渔人捕捞,这只是龙鳞出海的最后一环,在这之前肯定也做了很多工作,或许也是在此之前北海氛围较为紧张的原因之一。 想通这一点,灰勉就显得有些懊恼了。 “可是先生,这样一来,我去北海龙宫问事的时候,不是等于给人家提醒报信了吗?” 虞翁笑了,虽然在此之前龙族应该也已经有所察觉,但 “是这么个理,所以才是一劫啊。” “也算我的一劫吧?” “算是吧!” 这么说着,虞翁忽然心中一动,下意识看向北方,大蟾王这时候倒是到了,随后微微皱眉,已然升起一种明悟. 随后虞翁也微微眯起眼再度看向山体龙画。 “北海龙君直接下场对付小辈,实在是太过赖皮,咱们也该正面会会他了!” —— 同一个夜晚,北海郡海玉县的一处河流中。 “哗啦啦”一下河水忽然炸开,有一道身影从河水中跃出。 随着水花落地,出现在岸上乃是一名女子,她回头看看河流,再看看周围,然后快步向前走去。 好不容易甩脱了身边狗皮膏药一样的跟屁虫,可得抓紧时间。 上次出门一趟做了点稍微过激的事情,这群家伙得知之后非但不帮,反而紧张的不行,几乎是全天候盯着自己。 所以女子也不指望身边人帮忙了,,这次若是时间久了这些家伙说不定会通知自己老爹。 实在是女子也已经拖不下去了,即便她这段时间以来,凭借如何努力,硬是算不出半点福祸吉凶。 这本身就带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也预示着天机紊乱,唯一还能较为明显算到一点的就是,有两片龙鳞已经差不多到了大邱京师。 可也正是如此也更让女子坐立难。 “只有两片?另外两片呢?” 女子喃喃着,心中疑惑和不安愈发明显,费尽千辛万苦从寒渊龙墓之中偷出的东西,应该是有四片能成功上岸才对。 亚慈之鳞血是有特殊诅咒的,来自亚慈自己也来自龙族,同样身为水族的女子深知其中门道,甚至比龙族还清楚。 没有水族能克制住对亚慈鳞血的渴望,甚至寻常妖族怕是也克制不住,即便女子也深深恐惧于此,害怕自己克制不住。 但最后的一步,女子又不得不出手帮忙。 只是现在女子不安的不只是自己的定力,而是想着另外的鳞片。 那两片龙鳞怎么就算不到半点气数了,但也不可能是凭空消失了。 是有人扰乱天机屏蔽气数,还是别的什么? 不论如何这都代表着一件事——出岔子了。 这次的机会是等了许多年才等来的,女子不甘心也不允许在此刻出岔子,哪怕知道风险也一定要出来。 没过多久,女子就已经到了夜色中的白浪村。 对于李老三家的事情,即便之前易书元已经扰乱了天机,但女子不需要算,因为本就是她真正意义上推波助澜的。 夜色之中村子里面静悄悄的,女子踏着一缕清风落到了李老三家门前,正巧看到李义出门解手。 屋里虽然也有马桶,但那在爹娘的房里,而且就算是老爹起夜也是到外面尿。 后院菜地的李义舒坦放水,一阵风从附近吹过,让他放水途中都忍不住哆嗦一下身子,然后抬头看看天色,这天是真的冷了。 随风飞过的女子毫不避讳地扫了一眼李义的家伙事,随后携这一股风吹入李家屋中。 寒风入室,内屋里头传来李老三的一阵低声怒骂,以及其妻的反驳。 “这兔崽子解手又不知道关着点门,说多少次都没用”“你个死老头不也一样么” 而女子此刻已经到了李家厅堂,她在屋中看了一圈也感受不到丝毫气息,不由皱起眉头。 按理说若是藏在家中,肯定会被搜出来,而且也不可能感受不到气息,难道真的不在这? 是就此离开还是问问李家人卖给谁了呢? 正当女子打算先离去的时候,一只脚踏出半步却又停了下来,她又扫了一圈室内,忽然意识到一件怪事。 这样一间老房子,怎么可能一点蛇虫鼠蚁都没有呢? 这一刻,女子心头微微一动,正如她借凡人之手海中捞鳞而相对不惊动龙族,有没有可能她只是灵觉被骗了呢? 而蛇虫鼠蚁这种小动物则不然,因为会有一种死亡般的窒息感,是生存危机,自会远离。 这么想着,女子并没有急着走,思索一阵之后就瞄上了偏堂的壁龛,也是家中存放牌位的灵龛,这就不是推算思考,而是直觉。 下一刻,女子就飘身而起,掀开罩着壁龛的布,果然看到牌位后面还有一团黑布。 刚想伸手的女子忽然意识到什么,触电般缩了回来,下意识拍了拍胸脯。 惊恐的原因有二。 一是,这鳞片一丁点气息都不露,显然是被动过手脚,贸然触碰怕是会引起变数,甚至可能本身就是个险境。 二嘛,还是最根本的那个原因,女子很怕自己克制不住。 只是女子现在自觉也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如今日这种机会,可能也只有这么一次。 当外头的李义尿完尿往回走的时候,还没到门前就忽然发现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兔崽子,关门轻点!” 李老三的怒骂声隔着屋子都传了出来,李义挠了挠头,正想接着开门,一只手却从背后伸了过来。 当看到面前出现一只手掌,李义瞬间被吓了一跳,本能想要呼喊就已经被那手掌捂住了嘴。 “呜” 下一刻,李义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腾空而起,在空中翻腾了好几圈,然后又带着惊恐落向村外的地面。 “呜呜呜呜.” 惊叫中的李义大声呼喊都被掐灭在了指头缝中,从空中急速接近地面的时候被吓得闭目等死。 但下一刻,双脚平稳落地,只不过被吓得有些软,以至于整个人都软倒在了地上。 等李义缓和一些,抬头看向身边,却见一个蒙着面身穿夜行衣的人就站在眼前。 贼匪?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出现在李义脑海中,毕竟自己家也算是有一些钱了,最初发财的开心过后,爹娘这段时间最担心的就是招来强人窥伺。 “听说你们家从海中捞起来几张龙鳞?” 果然让爹给担心对了,还是个女贼. “是,是你搞错了吧.” 女子装作盗贼,以凡人姿态闻讯,自觉就可以暂时不接触龙鳞也能获知讯息,听到地上男子的话,不由冷笑一声。 “我若来之前没有查过,又怎会出手呢?少废话,快说,否则要你小命!” 一把寒光阵阵的剑架在脖子上,李义甚至能觉出脖子上的皮肤被冰冷的感觉割的生疼,顿时魂都快被吓出来了,这是要杀人啊! “是,是捞了几张” “几张?” “三,三张.” 女子一双眼睛盯着李义好似在看一个死物。 “你骗我就是死!” 说话的时候剑也向着李义脖子又靠近几分,甚至皮表割出一道血痕。 李义一个小老百姓哪受过这等威胁,只觉得死亡逼近,什么秘密都瞒不住了。 “我说我说,是四张,四张,您要龙鳞的话,我家祠龛里面还藏着一张呢,求好汉不要伤我性命,不要伤我爹娘性命” 这么没种 人间义士的故事女子也曾听过不少,此刻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心中又闪过一丝好笑,眼前也不过是个普通百姓,还是个大小子而已。 “为什么留下,你们应该把它献给皇帝,大邱皇帝如今喜好鬼神延年之道,你献上去就是投其所好,定能荣华富贵滚滚来,美女佳肴享不尽,为什么留自己家?” 李义勉强笑笑。 “这,这留着当传家宝呢,还,还献给皇帝荣华富贵呢咱,咱就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谁知蒙面人手中的剑用力往李义肩头一压,这力道直痛得他龇牙咧嘴。 “癞蛤蟆惹你了?” (本章完) 第673章 一开始就是我出的手 不管这蒙面人的话有多古怪,但这一股怪力之下李义的肩膀生疼,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没惹我,没惹.大侠饶命,您若是要龙鳞,我这就给您去取.” 女子将手中的剑上抬起,这个年轻也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渔民了,没什么理想抱负,许以利诱就行了。 这么想着,女子声音不再如刚才那么严酷。 “想不想发财?” 李义揉着肩膀看看眼前的蒙面人,犹豫着摇了摇头。 “回大侠,我家已经发了一笔了” “我是说发大财!把龙鳞献给官” 谁知女子话还没说完,李义就赶忙摇头了。 “不行不行,上次官差找来要门捞鳞去,我们家已经骗了他们,这次再送上龙鳞,那不就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一定被治罪啊.” 女子没好气地看着李义。 “那你们就说又打到龙鳞了呗,能打到一次就能打到两次!” 李义咧了咧嘴。 “那只怕就和爹说得一样,以后我们家都不得安宁了.” 女子微微一愣,重新认真打量一下这个渔村青年,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民,却也有自己生存之智,人间也确实比较复杂。 “大侠,我还是把那龙鳞给您吧,您想做什么大事,都不关我李家的事,小人也也从没见过您,保证不会向任何人提及,只求您放过我们家” 李义心中想的事情可能和女子的猜测有很大出入,他觉得这人只怕是个要造反的,这种事也听人说起过,凡事沾点边的都是杀头的大罪。 “你” 女子也是被李义個气到了,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到李义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愕的眼神。 这个渔夫青年不至于有这样的演技,也就是说我身后有东西? 女子瞬间警觉,手中剑瞬间指向后方。 “铮——” 长剑旋转带起剑鸣,一股锋锐的剑气划过 “叮~” 剑势在一瞬间由动化静,那剑身竟然被一只厚实的大手给捏住了。 “呲” 虽然捏住了剑,但大手上也忽然裂开一道口子,一小股鲜血喷出,而在此刻回头的女子也终于和李义一样瞪大了眼睛。 “爹” 站在女子身后的是一个身材有些胖的大块头,此刻月光照到其身上,露出了他的样貌和身躯,正是来到这里的大蟾王。 大蟾王松开了手,女子手中的剑也获得了自由,但显然不可能再斩过去,她一下凑近大蟾王,关切地看向对方的手。 “爹,您没事吧?” 大蟾王朝着手上哈了一口气,伤口就快速收拢闭合。 虽然女子的关切让大蟾王心中一暖,但他脸色的严肃却始终不改,只是朝着李义看了一眼,对方就已经晕厥过去。 随后大蟾王上下打量一下蒙着面的女子。 “沁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爹您什么时候来的,是他们通知您的么.” 女子正是大蟾王的女儿,名为蟾沁,此刻她的声音都小了下去,显然对眼前的父亲有些敬畏,而后者只是紧皱着眉头。 “通知我什么?” 女子微微一愣,赶忙扯开话题。 “哦,没什么,只是女儿太过思念爹了,还以为有人通知您回来呢” 大蟾王叹了口气,暂时也不多言。 “跟我回去吧!” 虽然见到父亲十分激动,但蟾沁好不容易,更明白父亲有的是机会见,可帮助亚慈的机会就不多了,不可能会离开,她只是勉强笑笑道。 “爹,我没事,要不您先回去,我稍后就去看您,您这么久没回来,一定有很多人要见吧?” 大蟾王其实向来对这个女儿十分宠溺,但这会心中也动怒了。 本以为蟾沁的劫数诡异,或来自修行,或飞来横祸,如今看来竟然是主动自招,大蟾王如何能不气。 “为父修行之中觉出你劫数已至,你却还在这搪塞我!和我走!” 大蟾王一只大手直接朝着女儿抓去,后者心头一惊却也不敢用剑抵抗,只等闪身避开。 “嘭~” 妖气的碰撞之下,蟾沁的妖力一触即溃,连抗衡一下都做不到,直接被大蟾王一把抓在手中。 这时候的大蟾王,其手掌已经大如身躯,直接将蟾沁捏在手心。 实话说,大蟾王能觉出刚刚女儿妖气的特殊,欣慰于对方这些年的进步。 若非自己固伤势度劫数又服金丹,这些年大有精进,而且女儿明显是在自己面前畏手畏脚,否则大蟾王明白他怕是不能轻松拿捏蟾沁。 可这时候冷水还是得泼。 “哼,你这点道行就自以为是大妖了?劫难来临只怕灰飞烟灭,跟为父走可保你性命!” 哪知这一刻,蟾沁虽然被擒,但双脚却和生根一样死死锁住地面。 “爹,既然您都知道了,女儿也不瞒您,此事女儿已经做了,就算此刻收手也是没有用,您还是回东界去吧,若女儿失手也不会连累您!” 说话间,蟾沁身躯刹那间缩小,化为一只小金蟾从巨手中挣脱,凌空一跃又在旁边化为人身。 不过此刻的蟾沁也不再是人间江湖人夜行衣的打扮,而是恢复了彩衣面貌。 这一手脱困更让大蟾王眼前一亮,在往日早就忍不住夸赞,此刻却愈发严肃。 “胡闹!只要跟爹走,什么事都别管,爹能保你无忧,此番爹为伱的事找了个大靠山!” “爹,再大的靠山也靠不住!您的那些狐朋狗友没有一个可靠的,当初不就已经见识过了么” 蟾沁其实不太忍心这么说,但此刻别无他法,脸上露出一丝平静地笑容。 “而且这也不是女儿的胡闹,这事女儿已经准备很久很久了,更不是什么靠山能平得了事的.” 蟾沁话音一顿,不等大蟾王多说什么,就轻声开口说出实情。 “女儿要救亚慈.” 大蟾王身子微微一颤,当听到这个名字,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灵台感应,心念运转之间一些模糊之事也清晰不少,更是在冥冥之中有一股庞大压力在心头浮现。 “你” 蟾沁见到父亲脸色大变,更是感受到对方腾起的妖气变得恐怖,生怕对方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快速将事情说明 “此刻亚慈那一张鳞片就在他家祠龛中呢.” 当听完女儿的叙述,大蟾王闭着眼睛攥着拳,那是纠结又无奈。 都做到这一步了,和捅了北海龙族的老窝没啥区别,就算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迟早也会知道的。 这种事就是揭北海龙族最龌龊的老底,几乎就与北海那条真龙不死不休了。 实话说,大蟾王认为易先生就算知晓了,多半也会置身事外了. 确实是多大的靠山也靠不住。 “爹,女儿不孝,只求爹回东界去吧” 大蟾王看看蟾沁,事已至此好像已经无力回天了,成日担忧的心反倒轻松了不少,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蟾沁反倒被父亲的眼神弄得有些害怕。 “龙族,我还怕他们不成?” 说话间,大蟾王扫了一眼地上的李义,一挥袖将之带得飞起,踏着一缕风飞向那村中的屋舍。 蟾沁愣了一下,赶忙追了过去。 大蟾王侧脸回眸一瞥,见蟾沁追来反而加快一些速度。 这事真算起来也不是无法可解,至少若是易先生愿意出手,保下沁儿还是有不小可能的。 方法嘛,也很简单,哪有什么蟾沁出手搅起龙族的污秽啊,一开始就是我大蟾王出的手! 根本无需问话,凭灵觉和气数的关联,大蟾王就知晓李义家在何处。 屋门随风而开,飘荡中的李义被大蟾王随手挥袖送到了自己的床上,而大蟾王自己则已经到了偏堂处。 轻轻一跃,大蟾王已经飞到墙壁上方角落的壁龛,伸手挑开挡布,见到了包裹鳞片的黑布。 但此刻分明一丝气息也无,蟾沁还没有能耐做到这一步,而且她自己刚才也说了非其所为。 多半手持这张鳞,北海那边就会知道了。 “爹别.水族极难克制对亚慈之鳞的渴望,别” 蟾沁这会还没想明白大蟾王的深意,但却对此刻大蟾王将要触碰龙鳞感到担忧。 只不过此刻的大蟾王,那张胖乎乎的脸却是在女儿面前露出深邃的笑容。 “为父可不是寻常水族!” 非是大蟾王狂妄,以他修行至今的道行与心境,自问应当能抗衡那种渴望。 话音才落,大蟾王就伸手抓住了黑布,不过一点感觉都没有。 眉头微微一皱,大蟾王又将黑布打开,还没完全解开,里面的灵光已经泄露出来。 这就是亚慈之鳞? 大蟾王看着手中散发光辉的鳞片,却并未觉出太强的龙气,但很显然这鳞片十分特殊。 不过就这? 难道蟾某人的修行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亚慈之鳞血都已经完全无法影响到我了? 下方的蟾沁此刻更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她能感觉出来,别说是什么渴望了,父亲几乎丝毫不受影响! 这一刻,蟾沁的眼神已经不由自主流露出崇拜! 蟾沁心中自然也有着感动,眼前的男子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自她出生起就和自己生父无异,后来更是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明白对方对自己的关心。 (本章完) 第674章 不就是献鳞嘛 此刻的蟾沁还想不到大蟾王那一层的深思熟虑,不过她却知道眼前的这个父亲要出手帮自己了。 那一边,大蟾王手持鳞片落下来,只不过在下来之前,也在壁龛上留下了东西。 龙鳞的灵光照亮了父女两的脸,大蟾王心中思量着询问一声。 “将你之前如何做的,之后打算如何做,一五一十的告诉为父,还有亚慈身陨之事也一并再说一说,若不详尽,为父也不好帮你!” 大蟾王之前得过女儿传讯,知道亚慈之死是北海龙族的大龌龊大丑闻,大概是北海龙君自己害死了儿子,不过具体细节却也并不太清楚。 蟾沁又是惊喜又是担忧,而看她这表情,大蟾王则是无奈一笑。 “你以为若是你出事了,为父会什么都不做么,就能置身事外么?” 蟾沁心中有愧,刚想要说却又被大蟾王制止,他微微抬首,随后带着女儿走出屋子,顺手替李家关上了门,在外头才从女儿处了解详情。 父女两踏着一阵微风飞到距离渔村较远的小道上,一边走一边低声传音交谈。 自上一代北海龙君身陨之后,到距离如今世间的数百年前,北海有将近千年没有龙族化龙成功。 若非四海龙族古有誓约,怕是其他三海之龙君会有别的想法。 龙族虽然傲慢张狂,但也算是维系正道的重要力量,而那时候的北方天庭似乎都少了一些底蕴,北方界域气数纷乱。 包括龙族、上方天界、下方地祇、幽冥鬼神和人间王朝以及行踪缥缈的仙道,等诸多气数交织在一起,如大蟾王的金蟾宫等能叫得上名号的也不少。 那一段岁月曾爆发过一系列的变故,甚至这些变故很多相互之间也有关联。 其中龙族之中就有一桩大丑闻,只是被北海龙族压着从不为外人所知晓。 如今岁月变迁,数百年时间,即便是对于修行各道中人来说也不算短,早已少有人提及,大蟾王都已经远避东方。 实际上,这件事最初就连蟾沁也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的好友亚慈早已陨落在久远之前。 直到大邱王朝的开国皇帝领兵征战天下,定鼎大邱江山的时候,人间战乱的气数惊动诸多妖魔鬼怪,其中蟾沁也曾在人间走过一遭。 也就是那一次,蟾沁见到了画龙山,更是从那画龙残存的灵光之中大概明白了真相. “人们常说虎毒不食子,世间哪有一位父亲会残害自己的亲生骨血的,我当年去北海龙宫,还被那可恨的老货骗过” 这也算是大蟾王第一次知晓这等程度的内幕,即便是他也觉得身上发凉。 当年北方界域乱则乱矣,但确实也算是妖族辉煌岁月,受到天庭认可的各方大妖就不少。 当然,虽然有许多妖怪是明事理的,但有句话叫做妖性难驯,也并空穴来风,妖怪祸乱人间乃至各道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 而那时候,北海之中亚幽也算是能服众,但只能称为龙王而不能称为龙君。 但在那时候亚幽有一个儿子,名曰亚慈,也是蟾沁的好友。 此子生来血脉极纯,在极为看重这一点的龙族之中,自然是的亚慈极为得宠,生来就高龙一等。 更关键的是,亚慈的超绝天赋和纯粹的血脉是相衬的,更是在其修行愈发精进的时候越来越明显。 那时候,妖族做了一些过分的事,龙族、天神,以及仙道中人曾经联合布局 蟾沁一边走一边说,看向父亲那在月光下都显得有些难以平静的脸,她当初知道的时候可比父亲激动多了。 “爹,女儿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龙族化龙不只有走水.还有血脉真炼和功德” 大蟾王的慢慢转头看向女儿,眼中瞳孔微微散大,已经无需对方多言。 回想当年,与天神联手的龙族不可谓不卖力,尤其是当今的北海龙君亚幽,此为争功德么,而血脉. 大蟾王从袖中重新取出鳞片,低头看去,忽然明白过来什么。 这鳞片之上一些玄黄纹路,乃是亚慈之血! “极少有水族能克制住对亚慈鳞血的渴望,但并非一开始就这样,是慢慢成了这样北海龙宫以保护为由不让亚慈出海,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若非是气数变化需要,也为了欺骗或者堵住悠悠众口,亚慈怕是就连仅剩的一丁点鳞血都不可能出现在龙墓之中!” 蟾沁说到这里已经是攥紧了拳头,当年她和亚慈或许算不上是最要好的朋友,毕竟以亚慈的身份,身边狐朋狗友一大堆。 同为水族,就连蟾沁自己,也是因为最初金蟾宫有类似巴结的目的,才结交了龙族之人。 但如今,蟾沁却成了那个唯一,有可能并非唯一知晓亚慈之事,但却是唯一出手帮忙的人。 大蟾王听完这等秘密,一时间也是难以平静。 “这实在实在是.唉!” 这是真的北海龙族的. 叹息之后是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大蟾王才再次看向女儿。 “那该如何帮他呢?” 蟾沁看向大蟾王手中的鳞片,想要伸手却并不敢触碰。 “凡间帝王被誉为人间真龙,人间皇族紫薇气罩身,更有人道龙气相随,若能让人间皇朝供奉此鳞于画龙寺,或许能化去鳞上至怨,与山体画龙相合,恢复亚慈真灵!” 恢复真灵纵然不算真的活了过来,却也算是重新有了感觉,有了生机与希望。 “已经有两张鳞片去往京城,以当今大邱老皇帝对神佛的敬畏,以他对延年益寿的渴望,在见过龙鳞神异之后,他一定会带着鳞片亲自登临画龙寺祈福.” 蟾沁话音微微一顿才继续说下去。 “届时再引导一番,便借着大邱天子之力,赐画龙回生,即便这老皇帝差了一些,但画龙寺奉皇家之名供奉画龙已有百年有余,总有一线生机!” 人间天子并非白叫,越是大皇朝也是能力出众气数非凡的皇帝越是如此。 人道愿力都能在漫长岁月中滋生出后天神道这一条修行大道,如今这一番布置绝对是有可行性的! 大蟾王听完之后认真打量自己的这个女儿,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脚蹼丰满能蹬水而游了,这一番布置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更是层层递进跨越百余年光阴。 “你竟然瞒了爹这么久难怪这么多年来,爹内心一直有种忧虑的感觉,总觉得你会出事.” 蟾沁不由咧了咧嘴,心想难怪这些年总觉得身边的人对她看护得越来越严,多半是爹的授意了. 父女两虽非真正亲生血脉相连,却心灵相印。 良久,大蟾王才凝神静气洒然一笑。 “也罢,既如此,咱们就去一趟大邱京城,爹会向那大邱皇帝献宝的!” 话音落下,大蟾王和蟾沁脚下生风,前者驾驭妖风带着女儿升天而起,飞向大邱京城所在的方位。 天际之上,蟾沁靠在大蟾王身上,歪着头蹭着他的肩膀,她在此刻也多了一种安宁的感觉,这就是有依靠的感觉! “对了爹,您不是说找了個大靠山嘛?是谁啊?” “呵呵呵呵,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蟾沁脸上露出笑容,带着一丝放松玩笑一句。 “爹您不会是找的东海龙族中的谁吧?” 大蟾王也是水族,在东方待了多年,依蟾沁所想,爹爹最容易结交的也就是水族,其次是别的妖族,多半也就是东海龙族了,亦或者是一泽龙王。 不过这件事涉及北海龙族的大丑闻,四海龙族同气连枝,纵然是其他三海的龙族在得知之后可能会不齿,却大概率还是向着本族。 而此刻听到女儿的话,大蟾王也是不由露出无奈笑容。 “我们父女除了你和亚慈,大概是天生和龙族犯冲吧.爹在东方也讨厌龙来着”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 大蟾王和蟾沁都笑了。 蟾沁笑的的时候看向了海玉县方向,之前她鼓动过一人帮助龙鳞流向官府,不过对那人的感知似乎也弱了。 但那人本就不是什么善人,蟾沁也并不挂心,这种人接触过亚慈之鳞也会为自己带来不祥。 “爹,有件事女儿很在意,龙鳞是四片,可是少了一片,它会在哪?” “做个最坏打算便是了” 蟾沁也不再多问,父女两说话间,妖风已经远去,经过那看似宁静的海玉县也并不停留。 —— 下方的海玉县中,县衙官邸的县令夫人刘氏正在书房中看书来分散注意力,但却始终无法将精神集中到书册上。 道长等人已经出发了,更是会借助道长神行之术,到达京城的速度会快许多许多。 刘氏一个弱女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尤其是这种夜晚,心情极度烦躁。 章姐姐苦命,可刘氏自问她又何尝不是呢,她也被那薄情寡义之人毁了. 无心睡眠之下,刘氏自己研墨,铺开白纸开始书写,当巧儿端茶进来的时候,刘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起了波澜,多少有几分不安与愧疚。 (本章完) 第675章 等的就是你 天亮后的画龙寺很快就热闹起来,被安排在画龙寺一间客舍与人共住的虞翁也在这种热闹的动静中醒来。 别人年前来吃斋祈福,而虞翁当然不是这样,收拾妥当就往寺外的方向走去。 看看那山体画龙,阳光下的画龙山体上各种草药石藓等极为明显,反而没有在月光朦胧下的灵动。 一名僧人路过,看到这位老翁似乎是在占地不小的画龙寺中有些困惑,便走上前来。 “这位老施主,膳堂此刻正开,可去往那边顺杆梯而去。” “哦,多谢这位师傅,不过我就不去了。” 言罢虞翁就朝着寺庙前院的方向走去,显然是要出去,僧人略显困惑地看着那人,昨晚听师兄说半夜来的老人家应该就是他了。 看来这人真就只是找个地方落脚,一不参禅二不拜佛的。 很多寺庙在新年初一或者一些特殊的节日会有争头香一说,画龙寺自然也不例外,而且是年前年后一段时间内都争。 寺院山门才开没多久,虞翁出庙的时候正是香客多的时候,更见到山门之外的台阶下方,已经有很多相师甚至是道人打扮的人支起摊位。 灰勉这会快速窜回了虞翁的肩头,嘴里还叼着一块豆干。 “先生,这画龙寺的厨子厉害得很,素菜能做出肉味来嗯,好吃嘿嘿,不过这样是和尚吃素是想吃肉呢还是求滋味呢?” 虞翁却不理灰勉,走近一处相师摊位,摊上才收拾好的一位山羊胡子相师已经看了过来。 “唉,这位老先生,您来得可真够早的,是要可是要解签啊?” 虞翁走近几步看看这摊位上的器物才开口。 “倒也不是解签,敢问先生在此摆摊一天,可入账多少钱财?” 山羊胡子的相师微微一愣,再次上下打量来着,白须白发红光满面,颇有一种特别的气度,这才意识到可能是同行,而且卖相比自己还好。 “原来老先生也想在此摆摊?” “只是问问,不知先生可否解惑?” 相师想了下用嘴努了努周围才笑着说道。 “您看,这才这么早,已经有好几个摊位在此,达官贵人平民百姓,来画龙寺的人虽然不少,但争这口饭吃的人也多,过会还会来好几个,这是常来的,还有新到的,比如老先生你” “唉,这口饭不好吃哦,运道好,确实可能遇上什么富贵人家出手阔绰,但还是常人居多.” 相师说着撇眼看了看一边带着笑容的老先生,却见对方毫无所动的样子,轻咳一声便讲道。 “咳,平日也大概便是两百文吧!其实在京城随便选个路口摆摊位,也是能到这個数的!” 能到这个数或许不假,但有一点相师没说,画龙寺前多富贵啊,虽是寻常香客居多,运气好遇上出手阔的就一天胜过几天了。 虞翁点点头。 “那这样吧,老夫给你五两银子,你摆出来的一套家伙事借我三天如何?” “啊?” 借这些东西? “三天?” “不错,三天!” 说着,相师见面前的这个老翁已经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银锭放到了小桌上,他下意识拿起来一掂量就心中有数,五两说不定还有多。 “您老要在这摆摊?” 老翁笑着微微点头。 “呃呵呵呵,这,这些东西也不值五两啊” “那租是不租呢?” “租!租啊!” 相师爽快答应,直接起身让开座位,脸上堆满了笑容。 “老先生,可要我教您如何用这些法器?” “这倒是不用了。” 相师点点头。 “您老这也算是一条路子,刚刚我还没来得及说,想在画龙寺门前混饭吃,座位次序都是有讲究的,我这位置可不算差呢,您租了我的东西,我帮您去和各位道友打招呼,也是省事了呀!” 这相师也算能说会道,和虞翁互通姓名,又连寒暄带聊天的说了几句,随后就去往其余各个摊位。 果然如他所说,不多时,各处摊位的相师道人一一起身朝着虞翁方向行礼,也算是所谓道友之间的一种认可,而虞翁也带着笑意起身回礼。 灰勉这会已经在摊位上把玩着一些个器物,看着这一幕直乐呵。 “摆个摊门道这么多,下回问问齐小子是不是也这样。” “什么事要做精门道都不少。” 虞翁撇一眼桌上的东西和身边的幡旗,这些东西当然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也都是有年份的老物件,比之随便幻化的肯定更自然。 “哎哎,先生您看,那家伙他又起了一个摊位.” 灰勉叫唤一声,原来刚才租摊位的相师又在稍远的地方起了个摊位,也不知道从哪又搞来一套相师的器物。 见老翁看来,那八字胡子的相师还朝着这边笑着拱手。 虞翁也是笑而不语,看着越来越多的香客从山下拾阶而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陆续有人从画龙寺出来,在各个摊位解签算命的人也多了起来。 有趣的是,虞翁从没有招呼过什么客人,可他那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模样,只是老神在在坐那什么都不做,就给人一种气度不凡高深莫测的感觉。 所以虞翁虽然是新面孔,但他的摊位前来解签算命的居然是最多的。 八字胡的相师和一个老道挨得较近,今天他们两可算是比较清闲。 老道看着那边起码已经有十几人排队的队伍,忍不住起身到了八字胡相师摊位边上问一句。 “唉,徐老兄,那老爷子什么来头,好像本事不小啊?” 八字胡相师摸着自己那两撇胡须也是若有所思。 “难怪一出手就是五两呢,照他这么个摆摊法子,赚得肯定更多啊.” 虞翁的摊位前,此刻落座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丝愁容的老妇人,才坐下就立刻递上签文。 “老先生,求子孙求家宅的,想要个大胖小子,您给看看写的是什么?” 虞翁接过签文一看,虽然是下签,但脸上却露出自然的笑容,也让老妇人心中莫名一宽。 实际上虞翁在看到这签文再看到老妇人之后,心中便明白其临盆之日不远的儿媳会生一个女娃,但这老妇人明显是想要孙子。 这难不倒虞翁,平静叙事慢慢开解,下签也能寓意吉祥,其家中之不顺确实需得孩子降生才能冲喜,再兼勤奋努力,将来定否极泰来。 “只不过,生男娃固然是好,生女娃才是绝妙之解!恭喜恭喜啊,老妇人之儿媳所怀正是女娃,却非寻常气数,乃为灵鸟衔枝报恩之相,令人羡慕啊!” “灵鸟衔枝报恩?” 老妇人脸上先是惊色后面更多是惊喜。 “先生此言当真?” “做不得假,若是假的,老妇人把我招牌砸了便是,此胎定是女娃,后日子时降世!可得先叫好稳婆烧好开水啊切记切记!” 老妇人瞪大了眼睛,能算到这么准么? 再看面前老相师,鹤发童颜抚须而笑,光是看着就令人信服,而且前面所言都已经和家中一些事一一印证,实在由不得人不信啊! “哎哎哎,一定一定,多谢老先生,多谢老先生!” 虞翁硬是将老妇人观念翻转又说得人家带着感谢和笑容离去,旁边围着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老妇人一走,立刻就又有人坐下,迫不及待就开口说了起来。 虞翁一边听着,同时也看看后面,好家伙,围着的人不少,后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只是这时候,虞翁心有所感,望向山道延伸方向,往来香客之中,有一个十分特殊的人正在走来。 那人一身黑衫长发黑须,神情平静中带着冷漠,一路走来旁人似乎是并没有留意到他,却会下意识在其经过的时候避让。 正主来了,但比预想中的早,本以为至少得明天的。 昨夜一口雾气,让这老龙不会第一时间就心生感应,但还是今天一早就来了,八成是城里听说的吧。 “老先生,老先生,给我看看我何时高中啊?” 虞翁看向坐下的书生,朝对方签文扫了一眼。 “应签文所感,怕是有些悬,毕竟月月游山又玩水,翻书不过十余次,如何高中呢?先生还需多加刻苦才是” “哈哈哈哈.”“若真是这样,这位先生可真得刻苦一些才是啊!” 旁人都笑了,那书生更是尴尬至极,慌忙留下十文钱就走了,他这一走立刻就有人坐下 不过远处的黑衫男子却在不知不觉间到了摊位之前,他看着眼前的老相师替人解签算命,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这一笑,就连摊位前的其他人似乎都感受到一股莫名压力,说话的声音都小了,更有人看向黑衫男子,只觉此人多少有些怪异感。 算姻缘的女子刚刚起身,不容后面的人坐下,黑衫男子就走到了摊前,只是看了后面一眼,刚想理论的一个汉子就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虞翁看着眼前的黑衫男子,好似只当是寻常香客。 “阁下可是要算些什么,问些什么?” 黑衫男子脸上笑容更甚,却并没有什么温度,好似是北海深处的寒流。 “我见过你.在那北海郡街头!我也辨得出你声音中的这分感觉,海玉县外一声金鸡报晓也是你!” 很显然,面前这个老翁,以凡人的眼界来看,算是个高人,更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有些不自量力,但也有点意思。 “哦,是了是了,老夫也想起来了,北海郡的街边小酒肆那见过阁下!” 虞翁恍然,点头过后便又是一问。 “那阁下可是要算些什么,问些什么?若是无事,就不要挡着其他人,后面等候的人可多呢” (本章完) 第676章 赌上一卦 一个小小的人间术士,既无仙道长生之法,不得超脱凡尘之妙,但能有此道行也算十分不易,或许法眼已成,能见几分特殊的气数。 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老翁的眼神,北海龙君还真就起了一些兴趣。 亚幽一只手伸入袖中,再取出的时候,已经捏着一个核桃大小的金元宝,将之摆到桌上则落桌有声,显出几分沉重。 一看到这人拿出金子,周围人也不由多看了几眼,而虞翁也微微皱眉。 “我看你方才观人面向定人福祸吉凶不过须臾之间,我也不说问什么,你看看我来这画龙寺所求为何?” 说着,亚幽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说对了,这定金子就是你的。” “倘若说错了呢?” 虞翁也表现出几分郑重,亚幽见此笑容更甚。 “倘若说错了,我也不为难你,便滚出京城勿要再想着管一些够不到的事,抱有什么不切实际之想!” 说实话,站在亚幽的角度,这简直是十分仁慈的条件了。 这老翁明显不寻常,但再不寻常也就是人间高人,或于易术之道成就非凡,能知一些天机,但手太长了就是找死了。 但一听这话,周围的香客纷纷出言主持公道。 “唉你这人怎么能这样,老先生在这摆摊你要轰人家走?”“就是啊,我们还等着让老先生看签算卦呢!” “你一不说生辰八字,二不递上签文,这谁能给你算啊?” “老先生,这家伙欺负人,不用理他!” 人们的声音还吸引了不少路过的香客,就连其他近一些的相师,若是空闲也凑过来看热闹。 虞翁抬头制止了人群的激愤,点点头道。 “好,就依阁下所言,不过亦如大家所说,空口断卦太过强人所难。” “哈哈哈哈.老先生不是会看相嘛,手相面向都可容伱观看!” 虞翁皱眉抚须,随后也不废话了,点点头伸出手,亚幽面容平静地将左手伸了过去。 手掌白净细腻,掌纹深邃,观之却有一种大为迥异于常人的感觉,越是观看眉头越是紧锁。 可是虞翁也没有看多久,随后就抬头看向坐在面前的黑衫男子,一边抚须一边淡淡开口。 “阁下命数绝非常人,不过老夫不才,看出阁下来这画龙寺,算是问家宅为子嗣,不知老夫有没有说对?” 亚幽微微抬头,定睛看着老翁没有说话,缓缓抽回了手。 此人是蒙的,亦或者真是算的? 看着此刻虞翁平静地眼神,只觉隐含几分深邃于目光深处,令亚幽都严肃几分,更是给周围都带来一种略显压抑的感觉。 一旁凑过来看的人中就有八字胡相师,他此刻却率先出声了。 “唉,抽回去手了却留下了金子,老先生说对了!”“哈哈哈,一定是这样的!” “你们看他都不反驳!” 后头香客笑言之间,附近的其他相师则啧啧有声评头论足。 “这金子也太好赚了,年前来画龙寺,十之七八都是来求家宅为子嗣嘛。” “说得对啊!”“唉,我怎么就没遇上这样的金主呢!” 亚幽根本不理会旁人的议论,脸上终于还是露出几分笑容。 脸上虽然在笑,心中却愈发冷酷,相互之间近在咫尺,隐有气机交互感应,让亚幽隐隐生出几分明悟。 眼前的老翁,似乎已经看破天机,完全清晰或许不可能,却也绝非常理可断,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再回想北海郡中的那次,灵殊天君似乎还在路上多加留意过此老翁几眼,说不准天庭之中已经留好位次,此人寿终之后只怕不是入地而是上天。 哼,但若要坏我的事,别说你现在只是一介凡人,纵然已经为神,也不该现身来阻,天庭的面子我想给可以,不想给也行! 心中念头闪过,亚幽也平静开口。 “算老先生言中了,我平生所见术士之中,当属老先生道行最高!” 虞翁脸上也露出笑容,先不去拿金子,而是点头谦虚几句。 “阁下谬赞了” 话还没说完,却见到面前男子又从袖中掏出金子,这次不是一锭,而是一锭接着一锭,足足掏出五锭金子,而且都比之前的要大不少。 一些人甚至瞪大眼睛去看黑衫男子的袖子,这轻飘飘的袖中内袋,怎么藏得下这么多沉重的金子的? “既然老先生已经说出来了,我自然也要问一问事,你若算中了,这一百两金子就是你的!” 易术非寻常之道,也是人间术士能掌握的真正近道之术,自有神异在其中。 除了情绪左右外,亚幽此刻并非没有几分借人间高人一窥天机的打算。 虞翁此刻面容平静中带着几分严峻之色。 “我若算不中呢?” “你若算不中嘛.嘿,刺瞎双目,废去你一双窥天法眼!” 一窥天机当然是好,但这等人间高人看自己之事,也是不免让人烦怒的。 此言一出,摊位中的白发老翁还没说什么,周围的香客和相师们都大惊失色。 “什么?”“废去双眼?” “你这也太过分了!”“要人家一双眼睛,你这是害人性命啊!” “老先生,断不可答应他啊!” 虞翁摇了摇头,正要说话,亚幽已经冷笑着开口。 “你或许不知道我是谁,但你一定能觉出几分沉重,既然已经点破我所求,这卦便开始了,你算也得算,不算也得算!” 亚幽伸手一把抓住老翁的手臂,将之拽近几分,盯着他幽幽说道。 “就问子嗣,是吉是凶!” 好你个北海龙君,你怕不只是想要我一双眼睛,还想要我命啊! 虞翁左手被抓着,但右手尚能抚须,也不含糊,定睛看着面前之人,在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中缓缓开口道。 “依老夫看来,阁下子嗣不但是凶,而且是大凶.” 在旁人都紧张的时刻,谁知听到这话的黑衫男子却笑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算得好,也算是准确.” 这让周围人更为诧异,子嗣大凶还笑得出来? 更有人这会已经退开一些,只觉得这人十分不正常。 但此刻虞翁话却还没说完,只是定睛看着黑衫男子又继续幽幽说了下去。 “然虽是大凶,却另有转机,凶至极点,否极泰来!” 这次轮到虞翁不容亚幽出声,话语还在继续。 “看得出阁下也十分想念子嗣,更欲见之一面,我更看出若不见这一面,只怕是心结缠绕永不得解你与子嗣关系疏离却又相互想念,容老夫一言,人间父子多有此困,血浓于水何苦如此呢?” 亚幽盯着虞翁一言不发,后者也不再多言,一种无形的压力影响着周围原本窃窃私语的人也都收了声。 “哼,否极泰来?三日之内我来取你双目!” 话音落下,亚幽松开虞翁的手就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周围就让众人闭嘴,随后自顾走向画龙寺山门. 此人一走,周围许多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更有人来劝虞翁当不得真,只不过难免也有许多人盯着桌上一共六锭金子移不开视线。 亚幽不理会知客僧的施礼,径直走入画龙寺,入得山门之后抬头望去,便能见到那画了龙的山体。 之所以说是画而非刻,则是因为形成那似龙纹路的图案并非是陷入山体,而是自然形成的色泽变化,犹如画成。 “亚慈,那老术士的话倒是提醒了为父,你我父子是该见上一面,为父也会好生珍惜的!除去这你这冤孽,也算功德一件啊!” 藏于茫茫北海的怨气也是时候消解了,这画龙寺确实有点意思,但若归来之鳞本身就不干净呢? 对于那海玉县令是否遭报应,亚幽是无所谓的,反正经他动了手脚的那张鳞已经混了关新瑞的那一份污浊。 就是不知道是否有龙族之中的反叛之人会在最后现身,毕竟那夜江湖人所言多半是有龙属在后面搅事。 如果最终不现身嘛,也很好,以后再慢慢揪出来。 凡所有气数变化,有一个重要的依据便是势与力,亚幽只是站在这里,便有绝对的自信,画龙山也不可能跑了。 —— 京城皇宫之中,此刻早朝已经接近尾声,上方太监此刻正在询问。 “下方文武,可还有本要奏?” 年末朝会这种地方,能拿出来讨论的基本都是一些礼仪祭祀之类的事了,颇有种大事小会小事大会感觉。 所以今天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老皇帝在龙椅上都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显然有一個人今天不按常理出牌,他便是才回到京城的信王,他赶着早朝前回京进宫也是为了此刻。 “启禀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信王此刻的声音中气十足,满朝文武都朝着那个方位看去,而上头的老皇帝更是诧异一下,看向下方。 “可是茂儿?你何时回京的?有何事上奏?” 才上朝的时候殿内即便点灯了也还有些昏暗,这会老皇帝又昏昏欲睡,以至于他上朝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细看下方都有谁,此刻才发现信王回来了。 信王在周围兄弟们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越众而出,带着笑容向上行礼。 “回父皇,儿臣天亮前才到京城,立刻就赶来上朝面见父皇!临近年关,做儿子的岂能离开父亲身边” 这句话让上头的皇帝露出笑容,而后信王则继续道。 “至于儿臣要上奏的事嘛,也算是奇事,更是我朝祥瑞,儿臣去北海郡时,得闻一桩奇事,海玉县有渔夫打鱼打上来几片龙鳞!那海玉县令验证过后,立刻收拢过来欲要上缴,也正好让孩儿给碰上了!”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什么?”“龙鳞?”“我没听错吧?” “好像是说的龙鳞” 不容旁人议论,甚至不等人出言讥讽,信王就已经从怀中取出布团解开。 虽然已是清晨,但在略显昏暗的金殿之中,还是能看到龙鳞朦胧的光辉,这一刻,不知多少人疑惑,也不知多少人惊愕。 (本章完) 第677章 该来的还是要来 原本昏昏欲睡的老皇帝此刻已经精神得不能再精神,更是不由自主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能散发这等光泽,首先这必然是宝物,比如皇宫中珍藏的两颗夜明珠,但信王口中说的可是龙鳞啊! “茂儿,你在北海见到龙了?” 信王可不会贸然回答这种问题,该撇的时候也是得撇,只是高声回答。 “回父皇,儿臣并未亲眼见到龙,正如儿臣此前所说,龙鳞来自于海玉县令所呈,龙鳞也是在海玉县被渔人打捞起来的。” “快,呈上来让朕看看!” 皇帝已经迫不及待,老太监立刻下去,而信王也将龙鳞递上。 等太监把龙鳞送来,捏着龙鳞的老皇帝脸上满是兴奋,近距离观看则灵光更为明显,触感冰凉细腻十分特殊,更有一种柔韧感。 老皇帝这辈子也见过不知道多少奇珍异宝了,这样的还从没见过。 这是龙鳞?这是龙鳞! 不光是儿子说它是,更有因为此物一入手,老皇帝也有一种特殊的感觉,隐约之间好似听到九天雷霆之威,又好似只是错觉。 一边的孝王看向身旁,得到授意的一名大臣立刻出声询问。 “既然是地方官员所呈,信王殿下如何能知晓此物就是龙鳞呢?难道那名县令就是如此说的,即便如此,信王殿下怎会轻易取信呢?” 大臣说着,故意带上几分严肃之色。 “朝堂之上不可儿戏,更不可欺君啊”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更引得包括皇帝在内的许多人看向信王,而后者已经确信此为龙鳞自然无所畏惧,沉着冷静地回答着。 “父皇,儿臣敢确信此物为龙鳞,更有法可证,既有人证也可宝物自证!” 一边的忠王也开口了,不过他倒是和兄弟没什么过节,一双眼睛还分好奇地盯着那皇帝手中的两张龙鳞。 “人证,不会是海玉县令吧,他也来了?” “正是,说来也巧,那海玉县令关新瑞还是刘彦冲之婿呢!也是经他之手儿臣才知此物真为龙鳞,说起来,也算是那县令献宝,儿臣不过带他进京一同面圣罢了!” 信王此言更显谦虚有礼,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不会低,又有种浅浅将关系撇一撇,纵然龙鳞是假的也有法可圆。 上头的皇帝一听,立刻下令。 “宣海玉县令觐见!” 立刻有传旨太监在金殿门外大喊。 “宣~海玉县令觐见——” 声音经过几轮传递,到关新瑞那的时候,早就等候准备着的他顿时更加激动,赶忙整理一下衣冠。 “关大人,快走吧,莫要让皇上久等!” “是是,还请公公带路!” 关新瑞说着,又端起一只装了水的铜盆跟上,前头太监回头一看顿觉诧异。 “关大人,您这是” “公公莫怪,一会用得着!” 太监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带着关新瑞去往金殿。 当初科举考试的时候,关新瑞来过一次皇宫,但从没到过朝会金殿,更何况这一次是以官员的身份来。 到了金殿之外的关新瑞看向内部,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那飞黄腾达之路,调整一下呼吸才端盆进入殿内。 文武百官全都看向关新瑞,让他这个小小的地方县令感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感觉,而且皇帝也在看着他。 深吸一口气,关新瑞快步上前,到达中央后放下水盆不卑不吭躬身行礼。 “臣,海玉县令关新瑞,拜见陛下!” “关爱卿免礼!” “谢陛下!” 关新瑞激动地直起身子,不过上头的老皇帝同样亢奋,手持龙鳞询问。 “关爱卿快将如何得到龙鳞的经过详细说说,对了,茂儿说有法可证,爱卿可知晓啊?” 听到皇帝称呼自己为“爱卿”,略有飘飘然的关新瑞脸上始终平静。 “回陛下,自然是有的,臣已经将所需之物带来,正是这一盆水,待臣一边证实一边向陛下诉说龙鳞的由来.还请陛下暂且借臣一枚龙鳞!” 小小的地方县令,第一次在京城面圣,说话铿锵有力条理清晰,光是这一点已经让在场百官高看一眼,不愧是刘彦冲的女婿。 皇帝立刻分出一片龙鳞交给身边太监,老太监接过龙鳞走到下面,关新瑞便直接指向水盆。 “此刻天光尚好,请公公将龙鳞置于水中。” 老太监看看关新瑞,弯腰小心地将龙鳞放入水中。 下一刻,盆之中水波晃荡,一道道流光从水中折射出来。 一方面今天用得是铜盆,另一方面,鳞片沾染天子龙气,所以此刻的光泽胜于往日。 即便此刻天光已经较亮了,但这种流光在金殿之中却依旧十分显眼。 朝堂文武和皇帝的视线都从水盆处慢慢转向其他地方,那一道道流光在金殿之中流动。 这种时刻,不论是皇帝还是满朝文武,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即便那光辉流动并不形成完整的龙躯,却有种是龙身一部分在九天游动的感觉。 就仿佛此龙十分巨大,带起的流光不过是其龙躯之上照耀出来的一部分。 是龙! “真的是龙鳞,真的是龙鳞!” 老皇帝又激动得站了起来,看着金殿流光,手中的鳞片也似乎与水盆之中鳞片在呼应间更加明亮。 而此刻的关新瑞则抓住机会娓娓道来。 “陛下,当初我海玉县码头,有一渔人出海打渔,在天明之前却见网中流光阵阵,亦如此刻我等所见之龙躯金光” 关新瑞略带夸张且有所改动的故事在他平静的叙述下变得尤为可信,殿内皇帝和群臣全都静静听他讲述。 “臣得知此事,便亲自前往渔村,最终与那渔夫商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知道,龙鳞乃是神物,而天子乃人间真龙,此宝为天降祥瑞,理当归于天子,遂花重金买下龙鳞,献给天子!” 说着,关新瑞看向信王。 “信王殿下一片赤诚孝心,臣一介小小县令本该没有资格见他,但他听闻事关圣上便特例见我一回,这才有了之后一同来京,臣乃是小小地方县令,不敢在金殿之上夸夸其谈,然以上种种皆为肺府之言由衷希望我朝繁荣昌盛,陛下万寿无疆!” 一个小小地方县令,如此能说会道,实在了得!不少大臣心中都如此作响。 上头的皇帝更是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关爱卿说得好!茂儿也做得好啊!” 此刻的老皇帝只觉得龙鳞在手,自己精神抖擞,往日里的虚弱感都一扫而空,更有一种特殊的渴求也变得强烈。 他手持龙鳞一步步从上方走下来,到了铜盆边上仿佛能看到龙影在水中游动。 一边的关新瑞赶忙躬身退开,而老皇帝看着水中和手中的鳞片,忍不住说道。 “世上有真龙,那必然有真仙,必有长生酒不死药,或许这龙鳞都能入药” 朝中一些忠良此刻都皱起眉头,但真正龙鳞在前又不好说什么,倒是信王开口了。 “父皇,龙鳞入药怕是有些困难,儿臣曾经试过,不论是多锋利的兵器,都无法伤龙鳞分毫。” 皇帝微微一愣,将手中龙鳞举高一些。 此刻天光已经大亮,金殿之中的光线也充足不少,不过皇帝手中的龙鳞依旧透着淡淡灵光。 “无法割开?来人,持剑斩之一试!” 这命令一下,立刻有侍卫上前。 片刻之后,一片龙鳞被架在一个搬来的凳子上。 满朝文武和皇帝在外圈看着,而侍卫统领缓缓拔出宝剑,犹豫着问了皇帝一眼。 “陛下,真的要砍啊?这等宝物若是伤了,微臣可担待不起” “恕你无罪,砍!” 皇帝这么一说,侍卫统领立刻领命。 “是!” 话音落下,长剑已然举起,又在刹那间落下,只不过统领运功十分小心,只砍龙鳞边角,力道也控制得很好。 “叮~”的一声十分清脆,宝剑弹起三寸之后就被侍卫统领收回去。 旁人围上去一看,龙鳞分毫未损。 “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啊.”“是不是力道小了呢?” 皇帝又看向侍卫统领。 “把你的本事都拿出来,用全力!” 侍卫统领立刻抱拳。 “是!还请陛下和诸位大人退开几步!” 等众人再度退开,侍卫统领身中内力腾起,一瞬间有种气势都变了的感觉,手中宝剑再度扬起,下一瞬间 唰~ 只是白光一闪,宝剑就已经落到龙鳞上。 “当——” 强烈的金铁交鸣之声让附近一些大臣都忍不住捂住耳朵,侍卫统领更是在这一击之后噔噔噔后退三步。 “咔嚓.嘭.” 放着龙鳞的凳子碎裂了 老皇帝用手拨开那一瞬间挡在自己身前的太监和侍卫,走到龙鳞面前将之拿起,看看地上又看看手中。 梨花木的凳子已经碎得不成样子,龙鳞却分毫未损。 “叮叮叮当当” 一阵清脆响声从侍卫统领方向传来,众人寻声看去都面露惊愕,包括侍卫统领自己。 他那把宝剑竟然碎成了十几段,碎片全都落在了地上。 “传说龙鳞无坚不摧,凡物岂可伤之,陛下,龙鳞入药应当是不可行的,可将之归为国宝传承后世,以镇江山社稷!” 皇帝摇摇头。 “定有其他办法.朕听说海中龙宫宝物无数,若以鳞祭祀,能否向海中之龙换取长生药?亦或者,是否有高人方士,能以龙鳞炼丹呢?凡器不能伤龙鳞,或可直接入丹?” 有大臣忍不住出声。 “陛下,高人多为坑蒙拐骗之徒,这些年京城斩掉的所谓高人已有多人,臣以为再寻亦不过引来一些沽名钓誉的骗子!” 关新瑞微微抬头,忽然间想到了薛道人,这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高人啊! 不过不容关新瑞说话,一边的义王忽然开口了。 “父皇,何不求教于画龙寺定真禅师呢,那画龙山天地所成,画龙寺历来高僧辈出,定真禅师更是德行出众佛法精深,或许见龙鳞另有说法” 画龙寺? 皇帝眼睛一亮,大邱皇家对画龙寺也历来十分重视,每一代方丈都高僧,也都经过朝廷册封。 而其余大臣也都微微点头,定真禅师的话皇上或许能听进去。 几年前,有妖道以一些江湖伎俩和小法术骗取皇帝信任,差点获封国师,就是定真禅师让妖道原形毕露,最终处斩。 “义王殿下所言甚是,定真禅师有大智慧,说不定能为陛下分忧!” (本章完) 第678章 幻想终破灭 儿子和大臣的话,让老皇帝微微点头。 “传旨下去,就说年前朕要亲自宿寺,明日摆驾画龙寺” “是!” 太监应诺,皇帝又扫了殿中群臣一眼,将两片龙鳞都抄在手中。 “退朝吧嗯,茂儿随朕来.” “儿臣遵旨!” 皇帝点点头率先离去,信王则赶忙跟上,不过前面的老皇帝才走出几步又止步回头看向那边的关新瑞。 “关爱卿也一同过来!” 关新瑞再能装再能克制,此刻也是实在有些抑制不住惊喜,脸上浮现笑容赶忙应诺,因为激动声音都不由大了许多。 “臣遵旨——” 在群臣的恭送之中,今日早朝结束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 当天夜晚,北方的空中,一股隐晦的妖风吹来,大蟾王和女儿绕过一些地方,经过跋涉已经到了大邱京城。 只是这一刻,蟾沁忽然看向城北方向。 “嗯?” 大蟾王闻声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儿。 “怎么了?” 蟾沁犹豫一下摇了摇头。 “没什么,见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对于蟾沁而言,没有什么承诺就必须做到的,就算有也是对朋友对善士,柴望这样的江湖苟且之辈,本也就是利用一下,自然谈不上关心。 只是她刚才一眼望去,察觉到柴望的气息,但也没兴趣去找他。 不过蟾沁这一句话,却引起了大蟾王的注意,他扫了那边一眼,又看向女儿。 “究竟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我说过的那个江湖人,似乎也来了京城,爹,那人用凡人的话说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不必在意。” 大蟾王却摇了摇头。 “你我献鳞也是明日的事了,既然遇上了,索性就去瞧瞧吧。” “我可不想见那种人,和那海玉县令一丘之貉,瞧着就让人不舒服。” 大蟾王笑了笑不说什么,带着蟾沁向下方落去,身上的妖气也在此刻愈发淡了,也是为了避免麻烦。 京城以北,薛道人、种捕头,以及被章氏附身的柴望也已经到了,下榻在一家较为普通的客栈中。 遥远的路途在薛道人神行符咒法术的辅助下得以加快,或许以前薛道人纵然有些赶路的能耐也不会这么夸张。 可自打那一夜用出“火龙符咒”之后,又在家中闻道而悟,薛道人就仿佛自己领悟了一些妙法。 此神行之法就是其中之一,似乎和火龙符咒同为前生记忆,借此之力,仅仅几天就从北海边赶到大邱京城,竟然也就比信王和关新瑞晚了小半日。 只不过他们到京城的时候,薛道人就已经算到关新瑞在皇宫,天子气数所在非同小可,他们也不敢随意接近。 此刻夜已经深了,活人精神困顿休息的时候,死人却是越来越精神的时候,客栈房中,一直坐在窗前的“柴望”忽然开口了。 “我能感觉到他,夫君就在这里呢.” 一前一后各自占据半张床的薛道人和钟行温先后睁开眼睛,拼命赶路好几天,从中午睡到半夜也只是勉强恢复一些精力。 “你是说他出宫了?” 听到钟捕头的话,“柴望”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薛道人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走到桌前抄起自己的法器铜钱就是握在手心摇晃一下。 “哗啦啦” 铜钱所示让薛道人微微点头。 “确实在这!” 钟行温也起身披上外衣,看向窗边之人忍不住道。 “若是可以,钟还是希望你稍加克制,希望能让他受到大邱律法的惩治,让其既不得好死又身败名裂,如此才能警醒世人,鞭策官吏” 柴望只是看着钟行温,但却没有说话,随后轻轻一跃,人已经飘出窗外。 薛道人和钟行温对视一眼,也先后从窗户跳出去。 —— 信王已经回了京城信王府,关新瑞为了避嫌,自然并未去往王府,而是在京城驿站下榻。 虽然朝臣几乎都认为这海玉县令是信王一派的人了,但即便是表面功夫也得做一做。 驿站的房中,关新瑞开着窗,桌上摆着酒菜,即便天寒风冷,但温着酒就着小菜,对月吟诗作赋,兴致极高。 “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我辈才学高八斗,岂与燕雀同展翅,呵呵呵呵呵.” 今日的关新瑞可谓是踌躇满志,从皇宫出来就已经被皇帝赏赐黄金千两。 更关键的是,已经被封为北海郡守,而原北海郡守则调任他处,圣旨之后就会下达 而且关新瑞可以肯定,之后他还会被调任京城,位列朝官! 寻常小小县令,别说是那些没有没有才能背景的,纵然本身出众,要做到这个位置,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上下打点多少关节。 可是我呢?入京一趟便已经是高升,更是在皇上面前露脸,被皇上记住,更是被信王殿下视为亲信。 日后青云直上官运亨通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关新瑞想到妙处,忍不住又饮酒一杯,皇上还说了,去画龙寺他也得随驾而行,啧啧啧,妙哉! 随后关新瑞又忍不住想入非非,听说京城烟花之地最是美妙,可惜这次是不方便,但以后有的是机会! “大人.” 一声略觉耳熟的呼唤让正在饮酒的关新瑞心头一惊,他看看室内,来不及放下酒杯就走到门前听动静,似乎外头并无响声。 “大人.” 又是一声呼唤,关新瑞皱起眉头,下意识走到窗前朝外看去,但同样没有发现。 只是当关新瑞转身的时候,却发现屋中多了一人,这冷不丁出现的人可把他吓了一跳,杯中的酒水都抖出来一些。 “啊?谁?来” 刚要呼唤人进来的关新瑞看清了室内之人,赶忙止住声音,瞪大了眼睛瞧着眼前的人。 柴望被章氏附身之后,根本也就没好好吃过几顿饭,身体也没如何休息过,本身的神魂也被厉鬼气息压制,阳火愈弱。 加上本身就被猛虎所伤,所以此刻的柴望几乎已经有些瘦脱相了,关新瑞都差点没认出来。 “你不记得我了吗” “柴望”的声音带着幽幽之感,关新瑞舒出一口气。 “是你,你竟然找到京城来了,为何不回海玉县等我?对了事情成了没?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难道没成?” 这一刻关新瑞脸色微微有变,若是事情没成,那对于正处于飞黄腾达的起飞时期的自己,可是一个大大的坏消息。 “柴望”却只是看着关新瑞。 “什么事情成没成?” 关新瑞皱起眉头,今天的柴望有些不对劲。 “什么事?自然是那钟行温,若是被他查出我早就成过家,多少也是件麻烦事,你自诩武功不俗,难不成失手了?” 关新瑞说得有些气急,“啪~”地一下将酒杯按在桌上。 “柴望”此刻露出笑容,心中也颜色愈发灰暗,而这笑容给关新瑞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慌。 所幸下一刻柴望的话立即让关新瑞失去了别的感觉,只剩下了喜悦。 “没有失手.” “没失手就好!我已经被封为北海郡守,到时候少不了伱的好处!” 关新瑞带着笑容说着,心中却杀意渐起,如今自己得势,有的是机会培养更听话的亲信,柴望这厮知道太多了,得想個办法除去! “可是大人,钟捕头为人正义又尽忠职守,你不觉得杀了很可惜么?” 关新瑞装了这么久,海玉县中装,京城装,妻子面前装,岳父面前装,王爷面前装,皇帝面前装,此刻倒是终于露出几分本相。 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容,看向柴望。 “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享乐吗?为了仕途荣华,我连结发妻子也下得了手,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县衙捕头他们都是我仕途上的垫脚石,以后为他们烧些纸就行了!” “你柴望竟然也能问出这种话,若不是早就了解你是什么人,关某还以为你改性了呢,哈哈哈哈哈.” 关新瑞笑着,却见柴望双目眼角竟然流出血泪。 虽然早已经动摇,虽然很多人都告知了真相,但章氏脑海中有着曾经的美好回忆,始终存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直到这一刻,幻梦真正破灭,眼角血泪流下,身中怨恨和戾气则在不断攀升。 关新瑞惊愕地看着面前的柴望,心中升起一股恐惧。 “你,你怎么回事?你” “夫君.原来真的是你害死了我” 关新瑞心中升起强烈恐惧,立刻大声呼喊起来。 “来人——来人——有刺客——呃” 话喊到一半,关新瑞就直接被“柴望”掐住了脖子,双脚颤抖中离地。 “呃嗬.” 这一刻,关新瑞看着血泪中的柴望,竟然在恍惚之中看到了曾经的发妻,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恐惧 “嘭~” 门被从外破开,驿站官兵冲了进来。 “有刺客!”“放开大人!” 柴望只是看了官兵一眼,顿时就有几人飞了出去。 而短短时间内,关新瑞已经濒临死亡,在强烈痛苦和恐惧中,甚至有种神魂出窍的感觉,也因为这种出窍,让他看清了掐着自己的,并非柴望,而是一个恐怖的厉鬼 但也是这一刻,关新瑞听到京城街道上响起一声怒喝。 “孽障,敢在京城害人!” 唰~ 一道神光划过,从街上飞来一根铁锁。 “嘭~” “呃啊——” 厉鬼被锁链击中,直接从驿站房门出飞出去,关新瑞也一下软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那声音正是来源于京城的阴司夜巡游,察觉到厉鬼害人当即选择出手。 锁链不只是击飞厉鬼,更是追逐而去,穿过整个驿站,追向另一边街道,仿佛立刻就要将之缠绕。 只是这一刻,一把银色的尺子突然出现在途中。 “当~” 神光碰撞,涟漪阵阵,银尺将锁链缠绕,也使得厉鬼得以脱身。 这一幕,被刚刚从天上落下没多久的大蟾王和蟾沁看在眼中。 “咦,爹,神人斗法?” 大蟾王脸上则是浮现惊喜之色。 “这可不是一般的神人!” 那把尺子以及随着尺子出现的主人可不是一般人,不过在这地方或许无人认识,但恰巧,大蟾王就认识。 那是云莱殿的神官! (本章完) 第679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阴司夜巡游本来已经追到了驿站后头,此刻却不得不止步,前头用银色尺子拦住锁链之人身上暗含神光,显然也是有来头的。 而那厉鬼显然也不一般,仅仅是刚刚击退它之后的短短时间,气息已经在两名夜游神面前消失了。 所以两神自然将注意力放到了前头的神人身上,也认为是对方遮蔽了厉鬼的气息。 这会既然对方出手,那便是先兵后礼! 在锁链被银色尺子拦住的那一刻,一支长枪便已经骤然出现在蓝袍鬼的面前。 唰~ 神光一闪,蓝袍鬼想要抽回尺子阻挡却发现尺子已经被缚魂锁死死缠住,不得已只能撒手避开。 但紧接着下一刻,另一个方向又出现了一道锁链,而手中舞枪的游神也是大开大合,一时间逼得蓝袍鬼连连后退。 不得已之下,蓝袍鬼伸手一招,那银色尺子刹那间快速旋转,竟然立刻将原本缠绕其上的缚魂锁全都缠过来。 也因此,控制缚魂锁的那名游神被扯了一个踉跄,蓝袍鬼也趁机消失在原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撤到了缚魂锁的包围之外。 “厉害,在下也算是领教了两位尊神的手段,还请勿要再继续了!” 蓝袍鬼拱手行了一礼,两名夜游神重新聚到一起皱眉看着对方却也没再出手,他们看得出对方并不想动手,而他们刚才又何尝没有留手呢。 “阁下是何方神圣,厉鬼害人为何要阻拦我等?” “两位尊神有所不知啊,冤有头债有主.” 蓝袍鬼只能将真实情况说出,也让两位夜游神暗暗心惊的同时也渐渐理解。 长话短说言简意赅,加之阴司鬼神本就对此道感应较强,前因后果很快明晰. “如此,方才纵然是那关新瑞被其掐死也算活该,尊神为何不早一些出手呢?” 蓝袍鬼笑了笑解释一句。 “关新瑞属实该死,不过此刻却并非最合适的时候.” 远处的大蟾王带着蟾沁隐匿身形并未出现,但对于神人的交流却听了个大概,蟾沁这时候都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姓关的还真不是东西啊,龙鳞让他献给皇帝,反倒给了他升官发财的机会,倒是便宜他了。” “便宜不了多久了。” 大蟾王这么说依旧没有现身的打算,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他就明白云莱殿神官当是在主赏善罚恶之职。 看来只是一位神官在此,虽是天罡三十六神之一,但终究只是神官一位。 蓝袍鬼和两名夜游神都没察觉到大蟾王来过,驿站之前的三道神光也很快消失了。 蟾沁看着那边依旧有些混乱的驿站,有朝廷命官遇刺,还是皇上和信王都在意的人,可是让驿站的守备官兵很是紧张。 不过追出驿站的官兵方向弄错了,被藏在附近的薛道人和钟行温设法引往别处了。 “原来那蓝袍神人就是显圣伏魔大帝手下的神人,听说他不喜欢妖族,尤其不喜欢龙族” 大蟾王看看女儿,摇了摇头。 “无知之辈对伏魔圣尊多有偏见,其神个人好恶只关乎善恶,若他在,定能让那北海龙族忌惮,眼下虽然只有一位神官,但伏魔宫可是在东方的,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呢?” “爹,你是说可能伏魔大帝在?” 蟾沁充满好奇和期待地问着,伏魔大帝的名头就连她也有所耳闻,可见其声威非同一般。 “那倒不至于,伏魔大帝跺一跺脚,三界怕是都得震一震,他是轻易不会动的,但是云莱大神或许有可能真的在北界.” “为什么?” 大蟾王摸了摸自己下巴的短须,脸上微微一笑道。 “传说其实伏魔宫有一批特别的神官,本来皆为画中鬼,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根本来源便是云莱大神手中的一张百鬼图” 这么说着大蟾王本来略微有些激动的心情也冷静下来, “不过纵然云莱大神在,我等也还是勿要奢求什么,今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 另一边,“柴望”再次现身的时候已经在城中居民坊的一座桥下一艘木船上,此刻捂着胸口一张符咒微微喘息着。 没过一会,薛道人和钟行温也来到了这里,有薛道人在,甩开一些個驿站官差自然不成问题。 此刻看到柴望状态不对,薛道人立刻接近,手持符咒随后念咒施法,点在柴望身体几处窍穴,这才让对方气息稳定下来。 “怎么样?刚刚发生了何事?为何会神魂不稳?” 此刻的状况,就像是章氏要被从柴望的身体里打飞出去,只不过章氏怨气之强远寻常鬼物,所以才能勉强支撑。 这会又经过薛道人施法稳住。 薛道人和钟行温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听到一声惨叫,随后驿站大乱,当然,他们也不知道章氏差点杀了关新瑞。 “多谢道长.我.我只看到一条散发幽光的锁链飞来,一击之下我就飞了出去,身躯更是难受无比,用了道长的符咒才敛息逃脱” 薛道人闻言顿时心头一惊。 “难道是幽冥锁链?你遇着夜游神了!” 一边的钟行温听着也是瞪大了眼睛,搁往常鬼神之说他未必多在意,但经历这么多事,实在是一件更比一件开拓眼界。 “那神人定是察觉出你附身柴望,那一击本来是要将你从柴望身躯之中打出来,还好你稳住了,否则下一击就是锁链缚魂,就再也跑不了了!” 钟行温忍不住开口。 “神人也会助纣为虐吗?” 薛道人摇了摇头。 “神人也非全知全能,我等从外向追到京城,此地阴司鬼神忽见厉鬼现身,怎会知晓好坏?也不对,那也不会贸然出手,除非” 薛道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心头一动之后看向“柴望”。 “你刚才想杀了关新瑞?” 钟行温也是心头一惊,立刻看向柴望,后者坐在船中一言不发,显然是被说中了。 “章姑娘,我等不是说好了,只求个明白,暂且不要动他么?他若这么一死简直是便宜他了,说不定还会被皇帝追封个什么官职呢” 听到钟行温这么说,“柴望”幽幽叹了口气。 “刚刚我面对那负心之人,我.对不起钟大哥,小女子差点让你功亏一篑.” 钟行温见此情景也说不出什么埋怨的话了。 “放心,他会有报应的!” 薛道人也微微点头。 “不错,他会有报应的!你们先回去休养一下,我出去一趟!” “道长伱去哪?” 薛道人看向问话的钟行温,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柴望”。 “未免再生意外,我去一趟城隍庙,上表文书递于幽冥,将我等情况告知,多半是会有些用的!” 这又让钟行温听着有种开眼界的感觉。 “这能有用?怎么和江湖人拜山头差不多感觉?” “那怎会一样,鬼神司善恶重功德,诚心以表自有所感,好了,别在这里逗留太久,速速回去,钟捕头,看好她,切勿让她再乱走了!” “好!” 薛道人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轻轻一跃就已经上了坊间小路,又快速去往城中的城隍庙。 这会城隍庙早就已经闭庙,庙中的庙祝庙工也早已休息,只不过这自然难不倒薛道人,轻轻一跃就已经翻墙而过,最后来到了点着长明灯的城隍大殿之中。 一张黄表纸,朱砂水为墨,薛道人就伏在大殿内提笔快速书写,不消片刻便写成一纸文书。 随后是小心翼翼取出自己的香筒,里面本来只剩下两支完整的檀香,但是上次在海玉县做法到一半终止,还剩下几截檀香,又被薛道人小心重制成一支。 所以此刻从香筒中倒出来的就是三支檀香,也是最后三支。 薛道人将檀香点燃,也不念法咒不走罡步,在如今的他看来,法与不法,术与不术,并非在于形,而在于心。 “人间不学道人薛元,敬香行礼,叩拜城隍大人!” 三支檀香插入神案香炉,薛道人又恭恭敬敬将文书放到神案前的火盆中,随后对着城隍神像诚心叩拜。 “哗啦~” 火盆中的文书无火自燃,在薛道人面前烧成灰烬,他看向香炉中的檀香,三道青烟笔直而上,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而在薛道人看不到的地方,就在他头顶上方。 京都城隍就坐在神台之上,手持一份文书细细阅读,看完全文又略带诧异地看向下方道人。 这等道行的术士倒也少见,随后城隍法眼照观一看,隐约察觉出什么,此人似乎也是几世修行之人。 本以为这道人会拿起爻杯问一问,却见道人礼拜完毕之后起身离开了城隍大殿。 薛道人不是没想过摔爻杯问问,但也只是起了个念头就作罢了。 人间茫茫信众,大多数人凡事问鬼神,不过求心安,少有人真的遵照鬼神之说行事的,但薛道人这一类人或许是例外。 然而今天却反过来了,薛道人也不摔爻杯了。 因为摔与不摔,吉亦或是凶,事情都得要做! (本章完) 第680章 休要在老夫面前说天数 “当当.当.” 画龙寺清晨的钟声一阵阵响起,但今日的画龙寺,一大早却没有这么多人来上香了。 虽然并没有严格规定普通老百姓不得在这一天来上香,但今日本朝天子要亲自去画龙寺上香参禅,山上山下一直到街市之上都有禁军。 普通百姓见到这阵仗也会暂避不去,就连原本留宿寺院中的许多人也都被提前下山了。 不过对于寺院的僧人而言,一切照旧,不论大小和尚们内心是激动是紧张还是安宁,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早课也不会落下。 定真禅师在禅房中默念佛经,良久之后缓缓睁眼。 那日梦中所见画龙开口,但其口中所言“友人”却始终不得而见,是还没有到么? 亦或者,老衲该下山去寻? 当然,对于山中历经悠久岁月的画龙而言,或许所谓“近期”也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但这种想法却有些不妥,至少定真禅师心中只觉应该会马上见分晓。 早课结束之后,禅房外有脚步声响起,一名僧人在门口轻声说着。 “方丈大师,皇上很快就会到画龙寺,寺监师傅说,请您一同去往山下迎接圣驾!” 老方丈从禅房中出来,同过来的僧人一道离开,看向那边的山体画龙,仿佛还能听到那种声音。 “轰隆隆” 明明是冬日,却隐有雷鸣声起,老方丈抬头看向天空,今日阴云密布,似乎随时都会下大雨。 皇宫车驾已经出发。 京城大街上,禁军前行开道,沿途行人纷纷避让,或者快步离去,或者在附近店铺门口驻足,处于禁军视线范围之内,被挡在禁军人墙之外。 画龙寺山门之外自然是没法摆摊了,不过虞翁租了三天摊位也不会浪费,只不过是将摊位摆在了外头,摆在了京城的一条大街上的十字拐角。 摊位外十几步就是手持长枪的禁军,只不过因为皇帝车驾会从另一条道路拐过去,所以禁军也拦不到虞翁所在的这边。 这会即便是这一头的行人百姓,也纷纷聚集在前面路口等待皇帝车驾经过,自然也无人问卦解签。 虞翁看看头顶天空,这阴沉沉的云也不知道是受真龙影响多一些,还是别的原因多一些。 不过那条老龙此刻蛰伏在何处呢? 皇帝车驾终于经过了,那是一辆奢华的龙辇,四匹马牵引,路过之时大内侍卫随行戒备,周围百姓纷纷想要凑近观看却又不敢。 虞翁抚须看过远处帝王车驾,随后转头看向自己所在街道的另一边,他已心有所感,能猜出可能发生的事。 却见有一名衣着富贵身体富态的男子,从那边街道远处出现,正朝着那边禁军阻拦处小跑而去。 经过虞翁摊位的时候,富态男子下意识朝着摊位看了一眼,本来那仙风道骨的形象多少有些惹人注意,但接触到老翁眼神却又让男子有种莫名的疑惑。 有种对方仿佛在等此刻的样子。 不过这一瞬间的念头改变不了什么,这名富态男子似乎十分激动,与其他百姓一样等候帝王车驾经过,但当车驾到了近处,男子竟然趁着禁军不注意,一下子跑到了街口中央。 “站住!”“抓住他——” 周围禁军顿时紧张,纷纷朝着那男子冲去,但对方富态的身体看似笨拙却十分灵活,亦或者运气不错。 禁军来擒却慌张避过,又朝着前方车驾冲去,一边跑一边还喊。 “陛下——草民有要事求见陛下——草民要献宝——草民有龙鳞献上——” 虞翁依旧坐在那边的摊位桌前,即便人墙已经遮住了视线,随后侧目看向那富态男子来时的方位,也看到了一名等候在那边的清秀女子。 女子看着那边由大蟾王幻化的富商去拦车驾,虽然仅仅是人间帝王,但她此刻却多少也有些紧张。 “先生,您的头发在她那呢!” 原本给大蟾王的那一根长发,此刻却缠绕在那名女子的手指上,灰勉看到了,虞翁自然也看得到。 其实从昨夜感知到自己那一缕头发来到京城,感知到大蟾王出现的那一刻,虞翁就明白了大蟾王之女就是帮助亚慈的人。 所以说当初大蟾王口中的大劫还真不是随便乱扯的。 真正确认这些之后,虞翁心中也稍安一些,换成别人那他还得多留一些心,但大蟾王毕竟修为不俗,无法与真龙抗衡但对比其他存在至少不算脆弱得过分。 更何况那一缕长发也多一分转机。 此刻大街上的富商已经被禁军长枪架住身子,又被兵刃架住脖子,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说是幻化其实也不准确,因为除了一些细节变动,那本也就是大蟾王人身面貌。 “皇上——我要献上龙鳞啊——” 皇帝车驾停了下来,有幸和皇帝同坐一车的是几位皇子,以及昨天一夜不敢睡觉的关新瑞。 那种疲惫也被关新瑞说是因为得到圣上恩典,受宠若惊之下夜不能寐,也引得皇帝心情更好。 此刻车内之人都听到了外头的喧哗,而事关龙鳞,即便禁军也不敢把冲出来的男子怎么样。 “陛下,外头有一人冲到街头拦下圣驾,自称要献上龙鳞!” 皇帝面露惊奇,心中想事,还没开口的时刻,关新瑞立刻抓住机会开口说话。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微臣此前就说,龙鳞至宝当归于圣上,之前在海玉县微臣只找回两片,实在是心有不安,然今日证明,龙鳞当归真龙天子,即便微臣在海玉县未能收回,它也会主动到达圣上身边!” 说着,关新瑞激动地说道。 “此乃天意,天命所归也——” 信王在一边露出微笑,也跟着说道。 “关大人所言极是,父皇,此乃天意,天命所归也!” 车内其余皇子也只得一起如此奉承。 “此乃天意,天命所归也!”” 只不过也有人想着,谁知道拦车的是不是真有龙鳞呢,若是闹个笑话就有意思了。 不过显然事实要让他们失望了,当商人所献的宝物被侍卫呈递到龙辇处,那光泽和感觉,分明就是真正的龙鳞。 皇帝龙颜大悦,大笑着说重重有赏,并且恩准富商随行一同去往画龙寺。 同时皇帝对关新瑞也更为满意。 这件事也让街头百姓都知道了龙鳞的事,更是所有人都在津津乐道议论纷纷。 而不知不觉之间,虞翁的摊位旁,一名黑衫之人已经出现在这里,他看向摊位,老翁此刻也正从街头经过的龙辇处收回视线。 好,很好,果然还有一片,只不过那一片敌不过天数! 此刻新出现的龙鳞上,亚慈之血十分纯净,确实让北海龙君意外,但也仅此而已了。 因为原先两片龙鳞处,已经沾染了亚幽的真龙之血,亚慈之血是敌不过真龙之血的力量的,尤其这份力量化为一种污浊的粘合之力,将会引来茫茫北海的怨念。 见老翁看来,亚幽抬头望向天空。 “看到了么,所谓天数就是如此,天道亦不容妖邪作祟.你没有跑,这很不错,不过想来你的眼睛是见不到明日天光了。” 前半句话或许对眼前的老人来说有些莫名其妙,毕竟对方从头到尾具体什么事其实并不清楚,但后半句相信他能听懂。 亚幽这会的心情不可谓不好,只是没在老翁脸上看到惧怕多少有些不爽。 只不过,到时候废其双目之刻,也不知还有没有这份气度? 老翁此刻依旧抚须看着北海龙君,脸上带着严肃,面对咫尺之外带来庞大压力的人,眼神中却带着镇定。 “我知道你来自何处,也知道是谁,休要在老夫面前说天数,老夫只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亚幽根本不把那边的闹剧放在眼里,反倒对摊位前的老翁愈发感兴趣,冷笑着又走近一步。 “哦?那你说说我是谁?” 要说此人能窥天机不假,但屏蔽天机的真龙之身若能窥见是绝无可能,对方或许知道自己来历不凡,但却不会清楚具体跟脚。 谁知此刻的老翁却站了起来,看着面前黑衫男子道。 “你便是那北海中的黑龙,龙宫中的龙君,是也不是?” 亚幽心头微微一惊,双目眯起看着面前老人,这一刻,他竟然有种直接出手将之拍碎的冲动。 若非一切气数和气机交感,以及暗中的观察,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亚幽面前的就是人间一老翁,只怕都怀疑对方是什么修为高绝之辈了。 但越是如此,带来的惊愕感也就越强,天地之间奇妙无数,奇人异士也是层出不穷,不想今日真就能在人间见到这等人物! 此人竟能窥天至此,断不可留! (本章完) 第681章 都在今天 龙族固然高傲,但也并非都很令人讨厌,有时候这种高傲也是一种可贵的品质,却不包括此刻的亚幽。 亚幽能够得道化真龙,真是老天不开眼,居然还以天数而论。 即便是不要说易书元原身仙躯,就是此刻化为虞翁更平和一些也十分不爽。 一句话点破亚幽身份,果然这老龙此刻杀机毕露,注意力也尽数放到了面前的老翁身上。 这种恐怖的压力几乎能令人窒息,但却好似影响不到此刻的虞翁,对于此刻的虞翁而言,仿佛已经认命,脸上带着释然。 今日的老皇帝似乎精力尤其旺盛,一边走一边和老方丈聊着。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只有这一人,从衣着气度还是给人的感觉来说,都是普通百姓。 即便如此,却也并不移开视线,只是长叹一声。 “区区一介凡人,敢在本君面前如此说话,不愧是能修出这等本领之人,可惜啊可惜,道高不显术高勿用的道理你还不懂!” “诸位大师不必多礼!” “谢圣上!” “嘭~~~哗啦啦啦”“嘭” 帝王车驾才到画龙寺山门之外的阶梯下。 昨夜已经答应帮助薛道人一行,而今日又见到画龙之友,或许也是一种天意。 满寺僧人,此刻尚能注意经文的竟只有这小沙弥一人。 “善哉!” 能让皇帝等的和尚,在大邱应该也只此一人了。 周围除了禁军阻隔,更外围的后面也有一些个看热闹的香客。 老方丈行了一礼离去,关新瑞在一边也学着老方丈双手合十向对方行礼。 “呃,大师,您在说什么呀,我胆小,可不要吓我” 只是这一刻,老方丈仿佛有所察觉,看向了后方一名富态的男子,这里所有人要么是官员要么是皇亲国戚,身份都尊贵无比。 “轰隆隆” “当~~~当~~~当~~~” “定真大师,陪朕一同上山如何?” 然而等亚幽离开过去一会,也望着皇帝车辇和禁军离去方向的虞翁虽然脸上并无笑意,眼神却舒缓一些,只是抚须望着那边。 也只有定真禅师身边的一个小沙弥似乎在注意着寺院方丈,他年纪虽小辈分却不低,是六年前画龙寺门口的一个襁褓弃婴,如今乃是定真禅师的关门弟子。 但老方丈这一刻却有另一种感觉在心头升起。 老方丈露出了然之色,再行了一佛礼,随后转身离去。 “不知陛下带来何种宝物?” 似有雷光闪过,但雷霆声并不明显,只是隐约可闻。 车架上的众人依次下车,被太监搀扶着的老皇帝站在车上看向画龙寺僧众,脸上露出笑容。 “今日朕不坐着这个。” “本来你出言顶撞本君该当死罪,不过就冲你这句话,本君依旧只废去你法眼,我倒要看看你以后如何见证本君的报应!” “下官不敢当啊,都是托了王爷的福!” 冬日的天气却有种台风将至的感觉,让海岸一线的诸多城镇村落都心有不安。 前面龙辇已经远去,其后随行的百官也一同远去,禁军也撤开阻挡,百姓早已能顺畅通行。 皇帝察觉到定真禅师止步,回头疑惑一句。 此刻的亚幽也明白了,这老翁在画龙寺山门外的时候其实还没看穿他的根脚,只是今日见龙鳞之刻,或者说直到刚才,他才窥清天机明白站在面前的人是谁。 “双目若瞎,自有心眼,我看得到!” 没想到也在今天! “定真大师,怎么了?” 只是这时候也晚了。 “定真大师可知道,今日朕是带着几件至宝来画龙寺求解的!” “此番纵然你废去老夫双眼,纵然要取老夫性命,老夫也相信终有一日,你北海龙君也会遭报应!” 定真禅师停下了经文,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和尚,脸上露出几分意义莫名的神色,向着小和尚微微点头。 老方丈点点头,行进之中偶尔抬头看向天空。 “大师自去便可!” 滔天巨浪拍打着海岸,令北海沿岸许多渔人今日都不敢行船,就连一些大码头的大船都不敢轻易离港。 而亚幽本身的存在对于亚慈的归来也十分重要。 不用问,老方丈也知道,这便是昨夜薛道人找来时,口中所言的那个“负心弑妻坏事做尽的狗官”! “善哉!” 老方丈,始终双手合十,此刻便顺着皇帝的话询问。 后头诸多皇亲国戚文武官员则依次跟随。 定真禅师面向皇帝行了一礼。 前行中的亚幽微微侧目后瞥,随后就继续离开,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c五 “师父,您念的是解怨度厄经?” 边上的信王脸上也露出笑容。 寺院钟声又开始响起,因为前方帝王车驾已经到了。 在老方丈经过关新瑞身边的时候也多看了一眼,又向着信王点头。 一边又有侍卫抬来滑杆,但皇帝却摆了摆手。 同样察觉到异常的还有北海之中的诸多龙族,更有不少龙族已经腾飞出海—— 大邱京城,画龙山外,定真禅师率领寺院辈分较高的诸多僧众等候在此。 “大师,我早已知晓此为危局,既然来此便是心意已决,况且此刻走也已经晚了!” 虞翁看向画龙山的方向,说白了,亚慈的画龙之躯虽然受到佛法熏陶这么多年,但支撑其灵性根本的,实则还是那融于茫茫北海中的滔天怨恨。 从那老翁的话语中,亚幽已经明白,对方看到了什么,这等高人确实有气节重天理,却依旧改变不了既定事实。 这多是超度亡魂的时候念的,这时候显然不合时宜。 “陛下,老衲见着面善之人,可否等老衲片刻。” 凡人有句话叫做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形容此刻最贴切不过。 不过这时候老方丈已经离去了。 大蟾王脸上同样露出惊愕,这老和尚还真不简单,但嘴上却是说道。 老皇帝脸上露出笑容,随后率先走去,老方丈则跟随在旁边。 或许亚幽自己都没有察觉,虞翁口中所言之事他尤为信服,毕竟这就是在“泄露天机”,也等于注定了闹剧之中那些渺小之辈只能得到一场空。 “皇上,这可有几百台阶呢” “谁说高人就不会骗人呢?” 关新瑞就走在信王身边,带着兴奋一起拾阶而上。 而虞翁的嘴角也终于微微扬起,稳住亚幽其实最好就是利用他的高傲,龙族都有的臭毛病,这北海龙君尤甚。 “这位施主,老衲定中有感,闻画龙前辈告诫,让老衲代为转告,今日大劫,不愿连累其友,还请速速离去!” “哈哈哈哈哈哈.世间罕有,却与画龙寺之属相相合!” 皇帝当然不只是自己来的,除了最前方的龙辇,后面浩浩荡荡还有诸多马车,不能说文武百官齐到,但随行官员可不少。 虞翁转向离去的黑衫之人,低声回应一句。 这才合理,这才连贯,也更让亚幽确认老翁的不凡,同时也明白天机已定! 那老翁的不甘与怒斥,在亚幽这反倒没有任何恶感了,甚至有些悦耳! 亚幽忽然心情大好,甚至有种放声而笑的冲动,大邱京城这会气数纷乱多变,但对于他而言却已经无需在意。 大蟾王身边的侍卫戒备地看着他,但之前就探过经脉,根本不会武功,而且定真禅师在此说得光明,也不像是诡谲之事,或许是求荣华而不成? 反正侍卫犹豫之下没有去通报两人对话,只是多留几分心。 听到这里,亚幽冷峻的脸上却慢慢露出一丝笑容。 躲藏虞翁衣领下的灰勉,声音此刻贱兮兮的,却透着一种兴奋感。 如亚幽这样的海中真龙,真正设限是很难限制住他的,在亚慈真正回归之前,最好的办法是设法让其自限。 不过老方丈却明白面前人不一般,要走自然是可以。 说话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老方丈耳边响起。 包括画龙寺方丈定真禅师在内的一众僧人已经纷纷上前,在车辇布帘掀开的那一刻,一起躬身行礼。 老方丈也没有什么故作姿态的事情,径直走到了那边富态男子的面前,向之行了一佛礼。 “画龙寺僧众,恭迎皇上圣驾!” 随着皇帝和方丈拾阶而上,所有人也陆续登阶,又因为皇帝不坐滑杆,所有人都不能坐。 “善哉,老衲自当陪同!” “看来关大人确实鸿运当头啊,定真禅师在世高僧,他都多看伱一眼呢!” 皇帝看了说话的太监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而是从龙辇下准备的梯凳上走下来。 “先生,嘿嘿嘿,你好坏啊!” 所有和尚都在紧张和期待中等待着天子车驾,皇帝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亲自来过画龙寺了。 说着亚幽已经移开视线,前头走去,好似已经不在意老翁的存在。 小和尚听了许久,忍不住问了一句。 虞翁的视线转向北方,思绪也好似随之飘远,一直延伸到茫茫北海 北海之滨,海岸边此刻是惊涛骇浪。 大多数和尚就静静候着,也有和尚忍不住低声说话,而定真禅师则双手合十默默念经,闭目站在最前列。 只是等亚幽走后却依然有一句话幽幽飘来。 从这一点来说,虞翁所想和亚幽所想是一致的。 老和尚上前几步行了一個佛礼。 画龙寺中,自然也有许多僧人在上头,而在寺院某处,薛道人一行也等候于此。 “柴望”身上罩着一件大黑斗篷,身上还贴了符咒,但此刻在画龙寺中仿佛每时每刻都有一种经文声,让她有些头晕,有些不适,却依然能够忍受。 (本章完) 第682章 还我命来 定真禅师陪着皇帝走上数百台阶,到终于进入寺院的时候,纵然皇帝今天精神极佳,却毕竟年迈,已经额头见汗气喘吁吁。 一边的太监刚才不敢搀扶,此刻赶紧过来扶着,并且为皇帝擦汗。 “唉,朕这身子骨到底是老迈了,想当年这么点路哪会气喘啊!” 定真禅师笑着说道。 “陛下身体安康,老衲十分欣喜,陛下若自恼老迈却也是着相了,您请看看后面!” 也是此刻,稍远处的一间禅房内发出一声咆哮。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北海郡海玉县快班捕头钟行温,拜见圣上——我要呈递海玉县令关新瑞的罪状,其人贪婪暴虐弑妻求荣,坑害百姓谄媚上锋,勾结匪徒草菅人命,更欺君罔上,其罪罄竹难书——” 这反应和钟行温期待中的相差甚大,一时间让他呆立当场。 笑过之后,以皇帝为首的众人陆续进入寺庙,定真禅师知道自己管不了太宽,手只能够到力所能及之处。 在这种时刻,钟行温也不可能被吓退。 “陛下,请看状子!” “钟捕头,枉我此前待你不薄,如此信任于你,但你有违公门官差之良知,你就不怕你妻儿长辈知晓吗——” “陛下——微臣一片赤胆忠心,更是为陛下寻来龙鳞——微臣句句属实,若有虚言定叫微臣不得好死啊——” “护驾——” 就连还在山下的亚幽都有所感应,抬头看向山上那股特殊的气息,更妙的是这气息与龙鳞相呼应,也牵连亚慈。 换往常一介小小县令谁能记住,但今天,关新瑞这个名字可是在场之人无人不晓的。 咆哮的正是薛道人,几乎是话音才落下,其人携带一名黑袍之人,已经“嘭~”地一声踢开禅房之门。 状况好的自然也有,甚至还更多,但是状态差的实在太过显眼,太过引人注目,以至于看起来许多人都体力不佳。 “呵呵呵呵呵呵呵” 老皇帝将手中的状纸给了太监,后者又将状纸递到关新瑞面前。 冷汗如雨而下的关新瑞也愣住了,脑中念头急速闪动,最后化为狂喜,又死死抑制住,对着皇帝又磕了一个响头。 也是这时,前头的禁军发现了钟行温。 “此乃天意,老天也在帮我们,机不可失,便是现在!” “大师,待我们去峰上禅亭观盒中至宝.” 那老皇帝依旧阅读状纸,扫过全文,随后看向站在十步之外的钟行温。 一名太监顿时快步上前几步,对着那边禁军和侍卫喊着。 关新瑞说着以膝盖跪地前行几步,对着皇帝方向磕了個头。 “可皇上此举” 就连皇帝也再次侧目关新瑞,一边的信王都微微皱眉走开一步,这种话外之音他们如何会听不出来呢? 此刻的关新瑞越说越激动,声音大且尖锐,脸上更是凶戾无比。 画龙寺中,全场最不能接受的人是钟行温,他双目充血,一双拳头咯吱作响,几乎要被自己捏碎。 皇帝身边另有一个跟随的太监始终抱着一个木盒,里面装的正是三片龙鳞。 “站住!”“你是何人,天子圣驾在此,还不退避?” 钟行温转头看向老太监,他不是不知道朝廷律法有一个执行过程,但他不是傻子,皇上明显要轻拿轻放的样子。 “行了钟捕头,朝廷处置官宦也有自己的规矩,纵然是告御状,无凭无据,就一张状纸,伱不能指望谁来告御状都当场拿下处以极刑吧?” 前头阻拦的不论是禁军还是侍卫,纷纷被咆哮火龙逼退,一道人一黑衣急速冲向皇帝所在。 道人身后之人黑袍落下,柴望飞出来到关新瑞面前。 “陛下——微臣想起来了,此人确实为县衙捕头,但平日里坑害乡里鱼肉百姓,我屡次劝解不成便革除其职务,此人怀恨在心,既然设计此事来陷害微臣,其罪当诛——” 状纸上写了很多罪状,确实详尽真诚,但也完全可以认为是片面之词。 皇帝皱起眉头,献上龙鳞确实是一件大功,他看向关新瑞又望向那边的官差,眼神示意了身边太监一眼。 老太监伸手按在钟行温肩头,竟然让他身体的颤抖都停止。 下一刻,道人带着黑袍之人冲到了禁军跟前,在后者举起兵刃的时刻,双手合并剑指向前。 “参禅过后,朕会让大理寺巡案司找你,状纸一面之词定有不妥,你与他们协同调查。” 此刻的钟行温根本不敢用什么轻功突然现身,他那点功夫若是敢这么做,被误会为刺客就会被格杀当场。 “轰” 此刻这官员身上或许是一惊一喜之下刺激太大,气数都不稳,更是似乎与一边太监手中宝盒相呼应,竟然隐约显露出几分妖气 这一刻,定真禅师竟然有种感觉,此人若是留在朝中,只怕会成为祸国殃民的人间妖物! 就连在更后头的大蟾王都眯眼看向那边欣喜若狂快要抑制不住的关新瑞,凡人是看不出来,若是能看见,就会知道这种气数变化之诡谲多少有些惊悚。 关新瑞此刻脸色发白头上见汗,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是钟行温,他还没有死? 柴望不是说已经.不对,昨晚的柴望也不是柴望. 但这种惊慌也只是维持了很短时间,关新瑞立刻对着皇帝跪下。 薛道人不是孩童,钟行温的正义也不只是天真,自然知道这么包含着巨大风险,或许也只有章氏天真的完全相信道长和钟大哥的话。 信王见皇帝回头,这才意识到那大如雷鸣的声音说的是身边之人,他也带着惊愕看向关新瑞。 皇帝这么说着已经要离去,而他身旁的定真禅师也终于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随后又忽然看向那边的关新瑞。 定真禅师看向此刻跪在那边的关新瑞再次一声“我佛慈悲”。 皇帝此刻转身看向后方,下面一路随行而来的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以及朝臣文武,许多都是走得气喘如牛,东倒西歪被人搀着走的更不在少数。 “轰~~~” 一声“住持公道”就和前头的声音一样远远传出,又在画龙寺和周围山体中回荡,不只是传到皇帝那边,更是远远传递出去。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c七 钟行温没有硬闯禁军阻拦,而是抢在禁军做出反应之前已经大声喊了出来,更在此刻跪下。 钟行温面对阻拦的禁军,只是抱了抱拳,运转气息大声回答禁军刚刚第一个问题,只不过对象却不只是禁军。 “哈哈哈哈哈大师所言极是,走吧.” 这个结果,让在场无数人错愕,但其中也有不少人对此也有种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有人高声喊着,但火龙在接近皇帝的时候却在急速衰减,薛道人察觉到这一点就咬破舌尖向前吐出一口鲜血。 天子之气在侧,纵然是昏君,纵然目标也不是帝王,但鬼物却难以接近,火龙开道对其要冲。 画龙寺中已经进入了不少禁军,更有不少高手随着皇帝前行。 “陛下——微臣不过小小的地方县令,又无多大权柄,何来如此多罪责,此人乃是污蔑微臣啊——” 所以钟行温身穿官差服,毅然决然地大步向前走去,路过身边的僧人之刻,还有和尚向其行礼。 这样的天气,虽然隐有雷霆天威却引而不发,更是大大遮蔽了天阳之力,让附身柴望的章氏也更方便出来。 关新瑞跪在那边不敢起身,整个人此刻汗如雨下微微打着摆子。 钟捕头的声音中气十足,更携带一股强烈愤慨,听之振聋发聩,这也是因为正气十足,以至于让有人听得胆寒。 “关新瑞。” “请圣上主持公道——” 柴望身躯隐约显出章氏鬼魂的虚影,那怨气在刚刚已经达到极点的她,此刻青面獠牙恐怖至极,一瞬间就掐住了关新瑞的脖子。 当然,老皇帝相信这捕头说的是真的,可是即便如此,关新瑞犯的事在朝中官宦之中只怕是都不入流呢。 此刻随着龙鳞进入画龙寺,原本的天空更显阴沉,乌云不知不觉间汇聚,天色也似乎更加昏暗下来。 不过今日两人显然是豁出去了。 “臣,领旨谢恩——” 前头的皇帝已经陪着定真禅师进入寺院前部,画龙寺各殿建筑高低不一,但前头还是有一块平地,此刻已经能看到上方山体之中的画龙。 一声交织着男声和女声,带着幽幽凄厉和恐怖的声音响起,无数人被这尖锐的声音骇得捂住耳朵。 数道符咒飞出,燃起火焰收尾相连,刹那间形成一条火龙。 “我佛慈悲!” “臣,臣在.” 看向跪在那里的县令,钟行温已经捏紧了拳头。 “慎你娘——见鬼去吧——” “朕知道了,退下吧” 别说是那些年纪大一点的,就是一些明显很年轻的这会也是出汗的出汗气喘的气喘,看起来比皇帝自己的状态糟糕多了。 告御状这种事情,古往今来很多戏曲和书文中都有提到,但更多的是一种文艺作品。 “钟捕头慎言啊!” “带他过来!” 亚幽不由回头看一眼已经望不见的街道方向,又再度望向山上,看着那山体画龙,甚至期待亚慈快些醒来。 “陛下.此等奸恶之徒” 火龙的光辉愈发猛烈,皇帝也在惊慌中被护着逃窜,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自顾逃命,形成一场荒诞的闹剧。 只不过定真禅师却是看到了,也望向了那一边,随着他的动作,老皇帝也下意识看向那里,自然也随之引得其他王公贵族和官员看去。 定真禅师双手合十,而老皇帝则闻言愣了片刻,随后下意识看向后方,一脸吃惊的信王和面色略显苍白地关新瑞就在不远处。 钟行温深吸一口气,面对禁军和大内侍卫押解般看顾在两边,畏惧什么的早已经抛之脑后,跟着几人接近皇帝,又被挡在十步之外。 “火龙开道——” 而这过程之中,后方文武百官王公贵族各自议论纷纷,甚至就连一些禁军和侍卫也都关注过来。 藏在寺院后方的薛道人看着天空,再看向身边之人。 而听到他的话,纵然是钟行温此刻咬牙切齿,也是脸上变了颜色,这姓关的明显是在以家人威胁。 状纸被老太监接过后交给皇帝,后者瞥了一眼身边的老方丈,又看看那边的捕头,随后才阅读状纸上的内容。 看到身着官差服饰,禁军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将钟行温阻拦在外命其离去,远处的皇帝一行甚至都没有留意到这点动静。 钟行温早已经换下了赶路时候的衣衫,重新穿戴好了身为县衙捕头的服饰,此刻应了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啊——” 一名老太监走到钟行温身边,带着略显尖锐的老鸦声笑道。 这一刻,或许是天子之气、妖气、人气、官气、鬼气、佛寺之气相互碰撞。 “啊呃.” “负心狗贼.还我命来——” (本章完) 第683章 见你真心 画龙寺整个前院此刻是一片混乱,除了皇帝,除了王公贵族和诸多官员在逃以外,就连画龙寺的绝大多数僧人也在往外逃。 但也并非没有人嵬然不动,比如几乎距离关新瑞近在咫尺的画龙寺方丈定真禅师,以及几步之外的钟行温。 直到厉鬼将关新瑞掐住,冲天怨气也在此刻释放 一句“还我命来”不知道让多少在场之人腿软,回头望去,那边的厉鬼青面獠牙七窍流血,那种恐怖噩梦中都难以想象。 不少人甚至裤裆发热而不自知,毕竟这里的一些人其实也欠着一些命,也心虚不已。 不过此刻偿债之人则是关新瑞,这个本来可能新晋为宠臣的官员。 薛道人剑指一周,那一条符咒构成的火龙环绕在中心几人周围,随后又在外围散去。 原本皇帝也该在的位置,只剩下了关新瑞和厉鬼。 钟行温依旧站在几步之外,一侧则是从头至尾没有动过的定真禅师,另一边则是刚刚散去火龙的一名道人。 薛道人站在那里,火龙开道的气势让他不似凡人,此刻手诀未散,只是看向周围,尤其看向皇帝所在。 火龙虽已经散去,但却依旧带起一股灼热的风,吹得逃到外围之人衣衫抖动官帽不稳 “道,道长.嗬,道长救.” 关新瑞刚刚根本没看清是薛道人为章氏开路,见到道人出现还想求救,但后者却根本不理会他,只是转向外围,开口之刻声如洪钟。 “贫道并非匪类,更非要行刺圣上,贫道修行多年为的是降妖除魔,妖魔不只在于荒野在于精怪,也在于人心,今日不过是为鬼为人主持公道,还望圣上,望诸位大人海涵——” 大蟾王也装模作样逃窜到了寺院靠内的位置,此刻亦如周围人那样带着惊色看向那边,他是惊奇,而旁人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恐惧。 关新瑞被厉鬼掐着,此刻身上竟然溢出一些黑气,他虽然痛苦,一时之间却死不了。 长长的指甲已经嵌入脖子的肉中,强烈的痛苦和恐惧让关新瑞浑身颤抖不止。 柴望的身躯显出了章氏的轮廓,看着满面惊恐小便失禁的关新瑞,章氏此刻恐怖的脸上露出几分讥讽。 “不认得我了么?我的夫君” “嗬嗬呃饶.饶我大师” 定真禅师其实距离最近,更是能听到关新瑞的求饶,但此刻这位老方丈缓缓闭目。 “我佛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然人间亦有至理名言,罪恶之徒死有余辜,死不足惜!我佛慈悲!” 老和尚闭目开始念经。 亦如之前小和尚听到的那样,念的乃是超度之经! 而薛道人看向关新瑞方向。 “章氏,你可将前因后果说于众人听,让大家知晓此人之罪,此人之恶,让人知晓,让佛知晓,让鬼神知晓!” 厉鬼虽然怨气冲天异常恐怖,但或许是因为即将报仇,也或许是因为老和尚的经文让她心中保留一丝平静,在强烈到极点的怨恨中维持更多清醒。 此刻厉鬼再开口却是幽幽的女声,不再如最初那般刺耳。 “妾身本家姓章,单名一个嫚字,家住大河口丁凤郡清塘县,与这负心狗贼乃是原配夫妻,被他花言巧语诓骗,多年以来任劳任怨,本以为是恩爱夫妻,却不想换来个杀妻求荣.” 这往事过往,这孽债累累,说出来不指望外头逃窜这些人主持公道,只是道明真相。 更让关新瑞这小人不只丧命于此,也不会让身败名裂,如此也才能让海玉县的刘氏解脱。 一边早已怒不可遏的钟行温更是在此后补充。 “这狗官事情败露,竟然还勾结江湖败类,欲要中途截杀于我,也是多亏老天保佑我才保住一命!” 一声声指控和怒斥振聋发聩,画龙寺许多僧人此刻不由口念经文连连佛号,达官贵人们惊恐不改,也不乏怒不可遏之徒,当然更多的是心虚发慌之辈。 关新瑞此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之中双目流泪,沙哑嘶吼出声。 “陛下.嗬,救我” 声音不大,但那份绝望和恐惧却传递到了周围,也因为这呼救,厉鬼也看向了皇帝,骇得皇帝和附近侍卫连连后退。 “护驾,护驾!厉鬼要害朕,放箭,放箭” 侍卫和禁军当然也有恐惧,但长久以来的思维就是皇帝的命令高于一切,此刻听命也有许多禁军立刻照办。 而恐惧感宣泄的方向自然是最可怕的厉鬼。 “嘣~”“嘣~”“嘣~”“嘣~”. 一支支利箭刹那间射向前方,薛道人瞳孔收缩,一瞬间做出反应,直接抓住愣神的钟行温躲开。 “噗”“噗”“噗”“噗”. 一支支利箭直接将厉鬼贯穿,更有箭矢射中挣扎中的关新瑞。 但对比恐惧和脖子上的痛苦,利箭着身的关新瑞只觉得好似被人用力点了几下,反而没有太强烈的痛楚。 对于射来的箭矢,章氏不闪不避,她此刻鬼相虽然恐怖至极,但也没有扑向皇帝,仿佛对刚刚的箭矢攻击浑不在意,只是缓缓转头看向关新瑞。 “呃嗬.嗬.” 关新瑞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睛凸出且充血,在恐惧之中被鬼爪抓着拖近章氏的面庞。 “娘,娘子.一日夫妻百日恩饶,饶过相公,是我.” “你我已无夫妻情分,你曾说可让我看你心肝见真情,饮你热血暖身心,恩恩怨怨今日将了,我倒是想看看呢” 话音落下,在所有人惊恐的眼神之中,厉鬼捏住关新瑞的脖子,恐怖獠牙咬在其脖颈。 “呲啦——” 鲜血喷涌而出,被厉鬼饮下,另一只鬼爪直接“咯啦”一声穿入关新瑞胸膛,将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抓了出来 这一刻,厉鬼仰天呼啸,发泄怨恨与不甘。 “啊——” 尖锐刺耳之声让无数人面露痛苦。 但到最后,声音渐渐减弱,已经化为寻常女子哭泣之声。 关新瑞倒下去了,胸口一個窟窿,身上仍在溢血,身体微微抽搐却已经没了生机。 而站在那边的厉鬼,此刻已经成了一个面带泪水的妇人。 薛道人和钟行温为了避开利箭倒在一边,妇人面向两人,跪地磕头。 “薛道长,钟大哥,大恩大德,小女子只有来世再报了!” 一阵阵经文的声音此刻在章氏的耳边从轻微到响亮,从模糊到明显,也消解着她身上残存的戾气与怨恨。 从头至尾,定真禅师都站在那边念经,身躯一动不动。 而此刻的画龙寺山门之处,已经出现鬼神身影,两名日游神携一队阴差而来。 只不过常人视线看不到鬼神,包括薛道人和钟行温在内,包括老皇帝和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在内,只看到那鬼物面貌变化。 在章氏面向老和尚也磕了个头之后,身躯如雾消解。 随着债主和还债之鬼离开,鬼面消解,柴望原本的躯体也重新显现软倒在地。 这一刻,真正的柴望也从一个暗无天日的梦中醒来,只是迎接他的却是强烈的痛楚和临死前的恐惧和不甘。 “呃嗬.” 柴望侧躺在地上颤抖着,身上插着利箭,侧头看向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手,有一颗心脏握在其中,在瞥见关新瑞的尸身之后,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但下一刻,柴望身子一抖已经气绝身亡。 一条勾魂索从柴望尸身中抽离,其鬼魂霎时间也被抓到远处的阴差手中,阴风过后,地上只余下两具尸体。 而周围许多人都没有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就连薛道人和钟行温也是如此。 良久之后,薛道人和钟行温撑着身体起身,周围立刻有许多长枪刀剑架了过来。 道人虽然还有些气力,却知道难以突出重围,钟行温也自知不可能敌的过禁军和大内侍卫。 不过周围的禁军面对钟行温还好,面对薛道人起身,则纷纷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就连稍远处守卫皇帝的大内侍卫都紧张不已。 薛道人哑然失笑,不由摇头,面向一边的定真禅师以佛礼敬之。 “定真大师,今日让你画龙寺沾染血腥,贫道他日再向你赔罪!” “我佛慈悲,道长不必介怀!” 薛道人又面向皇帝方向拱手行了一礼。 “陛下,贫道冒犯圣驾自知有罪,愿意束手,不过与这位钟捕头无关,他是恪守秉公执法之责,未曾逾越半步,还望陛下恕他无罪!” 钟行温也是笑了,他也已经看得够清楚了,走到薛道人身边。 “道长你看妖魔看人间看得这么清楚,伱以为他们会放过我么?钟行温领罪便是——” 前一句对薛道人说话只是平常之音,后一句则是钟行温朗声高呼。 似乎也终于刺激到了一些人,此前让钟行温慎言的太监尖声喊着。 “还不快拿下——” 霎时间,刀剑架来,一道一捕纷纷被擒。 这时候,皇帝身边许多人都开始关怀。 “陛下,陛下您受惊了!”“陛下您没事吧?” “陛下.” 皇帝推开身边的儿子和太监,看着押解道人和捕头离开的方向,想要出声却皱眉犹豫,抓住身边一名太监的手低声吩咐起来。 “快,快去告知相关人等,好生招待,休要伤道长性命” 在众人肉眼之外的是,随着关新瑞与章氏因果得报,虽是厉鬼弑人,却是正气胜过邪气,以此牵连诸多气数。 画龙寺中,尤其是那盒子之中龙鳞原本那种下沉感明显的气息也开始转变. (本章完) 第684章 众生相 在北海龙君亚幽眼中,画龙寺中刚刚发生的一切,至多算是一场有趣的闹剧。 但这一刻,这一场闹剧的性质似乎已经变了。 只一瞬间,一身黑衫的亚幽已经出现在画龙寺山门口,才带着鬼魂离去的京城日游神和阴差纷纷侧目看向此人。 为首的日游神更是面露惊骇,这是一股庞大的水灵之气在汇聚,伴随着的是一股难以估量的龙气。 况且大蟾王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底气,这一点底气来源于易道子。 疯狂的蟾鸣咆哮在山中响起,更狂野的妖气冲天而起,甚至搅动风云,巨蟾蹬天而起冲向天空中抓取了一张鳞片的亚幽。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天空乌云旋转,一道道雷霆击中龙鳞,也让鳞片的光辉愈发璀璨. “昂——” 亚幽只是瞥了鬼神方向一眼,看向那边被缚魂锁缠绕的三名鬼魂,除了章氏还清醒,另外两个显得有些痴傻浑噩。 而在龙尾落下的地方,对比起来,一把近乎渺小到不如指甲盖大的折扇挡在了它前头! 扇面展开朝外,持于一名青衫之人手中,凌空而立一手一扇就顶住了真龙摆尾! 长发花白面容平静,青衫飘摇凌空而立,虽被龙尾扫中不断后退,却并无任何狼狈感。 天际炸开冲击,但这一击也成功逼退亚幽,只不过刚刚气势如虹的巨蟾妖影也破碎了。 实际上,此刻亚幽身上散发的恐怖感觉就连凡人也能清晰感受到。 “亚幽,不想你我以这等方式相会,堂堂北海龙君,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轰隆隆——”“轰隆隆——” 大蟾王自黑衫之人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经明白一切再无转机,只有拼死一搏。 “轰隆隆——轰隆隆——” 亚幽一双龙目绽放冷光,死死盯着那踏足画龙山体的仙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大蟾王不足挂齿,但易道子乃仙道绝巅之人,无人可以轻视。 皇帝在呼喊着,诸多太监和侍卫保护着他不断后撤,一直撤退到一座寺院的佛殿之中。 不过这些鬼魂对现在的局面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竟然被那老术士算计了一把! 亚慈吾儿,今日为父是不能让你醒来了! 这一刻,佛殿之内,太监抱着的木盒忽然打开,璀璨的灵光照射出来。 整个画龙山猛烈一震,仿佛真龙摆尾的恐怖力量都泄到了山中. 易书元视线扫向各方。 “易道子,伱若与我在此斗法,难道你丹玄道妙仙尊就不怕殃及大邱京城数十万百姓?” “轰——” 三片龙鳞散发着灵光刹那间飞出,直接击碎佛殿一扇大门,直冲高空而去。 定真禅师也稳不住身形,腾腾腾不断后退而去,又被附近的僧人扶住 更远处的禁军和王公贵族也纷纷退避. 这一刻不过是转瞬之间发生,很多人甚至以为还有一个厉鬼来了. “护驾.护驾” “找死——” 唰唰唰—— 闪电在云中翻腾,冬日的雷霆在此刻张牙舞爪,照亮画龙寺化龙山。 天空之中真龙盘旋而出,真实的龙躯显现,搅动风云破裂。 “轰——” “爹——” 一退千丈,直至青衫之人踏足画龙山最高峰之巅。 “就连本方天庭都不会管,你易道子要管我北海龙族的家事?” 亚幽抬头看向天空,他知道这不只是因为它自己,更是茫茫北海中那数百年不消反而越来越强的怨气在归来,更带来了无尽水泽之气 距离亚幽较近的还有被禁军押解的薛道人和钟捕头,此刻二人也带着惊骇之色看向这名走入画龙寺的黑衫男子。 亚慈归来前的气数让大蟾王看到了一丝几乎不可能的希望,为此更准备拼上一把,既然北海龙君这么想要阻拦,我偏不让你顺心! 而这狂风距离亚幽越近就越强烈,在他进入寺院的这一刻,薛道人和钟捕头以及附近的禁军纷纷被狂风逼退。 但注意到这一点的只有这个太监自己,其他人,包括皇帝在内都紧张地看着佛殿大门方向,听着外面雷霆阵阵狂风呼啸 一种若有若无的呼啸在响起,从模模糊糊到逐渐清晰,进而化为一阵龙吟. “昂——” 这一刻,龙尾风驰电掣,出言已经来不及,只能在心底发出呼喊: 易先生,只求您救救沁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呜呼.呜呼” “大蟾王,不知死活——” 易书元手持折扇面露笑容,向着亚幽拱了拱手。 狂风仿佛只是霎时间就强烈了起来,呼啸之间飞沙走石,让一些人忍不住眯起眼睛,更有不少人甚至站不稳身形。 死则死矣,却什么都没做成. 这是在一瞬间茫然之后,蟾沁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还好老子不是普通的水中蛤蟆,老子是雷火蟾——呱——” 地面上,更似乎有许多双眼睛在看着。 “轰——”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三七 易书元大笑起来。 雷火之中的真龙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大蟾王眼中则是惊恐,而真正面对真龙摆尾之威的蟾沁,光是感受这种恐怖气机就处于一种茫然般的恍惚之中。 龙卷在画龙山形成,无数尘埃、水汽、雷火、帽衫、香灰等等翻卷朝上. 隆隆隆地震动感不止在地,也在天! 但大蟾王和蟾沁没有被龙尾击中,父女两被一股风卷走。 一声响过雷鸣的蟾蜍咆哮,大蟾王终于显露自己雷火巨蟾的威能,竟然毫不躲避地朝着真龙攻去。 雷火浇灌龙躯,让真龙也觉出几分痛楚。 “轰隆.” 大蟾王飞速向着后方坠去,甚至感觉不但是周围,就连自己身上的水灵之气也在外泄,向着真龙汇聚。 “昂——” “爹——” “轰隆隆” 平常易书元那种话早就激怒亚幽了,此刻却厉声喝问。 一切气机的碰撞掀起恐怖的威压,天云翻卷雷霆扭曲,画龙寺甚至有诸多殿堂屋顶垮塌 “呜呼.呜呼” 随着亚幽怒声在天空响起,随后是一声巨响。 易道子出现带来的压力太大,以至于亚幽全神贯注于他,此刻才后知后觉抬头看向天空,那龙鳞早已经融入天际。 蟾沁飞到画龙寺上空,看到这一幕尖叫出声,爹怎么可能与真龙抗衡! 谁知道这一声惊呼却大蟾王差点分心,更是瞠目欲裂,不是让她躲着么? “你来干什么?” 富态的身躯撞在山上,更是让画龙山地动山摇,但这一刻大蟾王却显露了巨蟾真身。 说着,亚幽更是看向下方,扫向远方大邱京都。 这龙吟并非来自亚幽,而是来自画龙山,来自画龙寺中山体之上,闪电照耀之下,山体画龙仿佛就要活过来 亚幽再自负也意识到此刻状况不对,忍不住回头朝着山下远方的京城街头望了一眼。 不过能一同撤进去的也就皇帝和少数勋贵,在皇帝撤入屋中,大内侍卫立刻关上了大门,其余人只能逃往各处。 龙吟一声风云变! 龙族! 此刻易书元才看向于风云之中显露真身的北海龙君,后者惊色难掩! “你是.易道子!?” 亚幽身上发出一声低吟,刹那间化作一道龙形冲天而起,先毁去龙鳞再说! 刹那间,画龙山被火光和雷霆彻底照亮,无数人甚至忍不住闭上眼睛,山体都有种隆隆隆不断晃动的感觉 也是这一刻,大蟾王领教了真龙的恐怖,弑子谋功取巧而化,但也是真龙! “斗什么法?真是说笑了,不过龙君,你似乎忘了什么事?” 巨大妖蟾虚影浮现,直接冲向龙形。 气数的变化好似根本不可逆,佛殿之内,抱着宝盒的太监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或者说是手上的漆木宝盒在抖。 只瞥一眼之后,亚幽走入画龙寺,神色严肃的看着那边皇帝的方向,或者说是那木盒的方向。 整个画龙寺又乱了起来。 大蟾王的视线没有在龙尾上,而是转向蟾沁,有恼怒也有几分暖心。 但这一刻,蟾沁却感觉到右手小指刹那间滚烫。 一刹那,龙爪探出,大蟾王的妖气溃散,巨蟾跃开避过,但下一個瞬间,一条恐怖的黑鳞龙尾从雷火中扫出,几乎顷刻间就要击中天空的巨蟾. 黑龙探爪真龙摆尾,虽然远不算尽了全力,但也已经算是力求速战速决的亚幽使出了真本事! 在亚幽眼中,这也算是大蟾王之幸,毕竟有资格让他动真格了! 修为层次的差距带来的斗法差距之大,让大蟾王此刻升起绝望,龙尾一击他或许还能承受,但下一击必然只能领死了。 惊骇的禁军,趴在佛殿破门前瞪大了眼的皇帝,颤抖到经文都忘了的僧人,晕厥的王公贵族,脑海空白的道人 “好一幅众生相!” 这一句话既像是亚幽本身的怒喝,更像是替大蟾王之女做出回答,也预示两蟾妖的下场。 “呱——” 已经升到高空的三张鳞片此刻仿佛被龙气所摄,速度越来越慢,原来那龙形之中伸出一只龙爪,竟然使得龙鳞逆卷 也是这一刻,就在皇帝仓皇躲藏的佛殿旁边,在奔逃的禁军附近,一股不可小觑的庞大妖气骤然炸开。 尖锐的呼喊中,易书元没有来,却是蟾沁爆发妖力先一步赶到,这不是说她硬要自不量力,而纯粹是本能反应 这一刻,时间仿佛定格。 原本就阴沉天空这会迅速暗了下来,乌云仿佛成了一片巨大的铅云,带着一种恐怖的威势压下来。 平静的话音如春风提前而至,又如皓月清朗。 也是这一刻,龙尾已到面前。 异样雷光劈落,击中易书元脚下的画龙山体,整个山峰都剧烈晃动起来。 随着雷光一起落到山中的似乎没有鳞片,但天际乌云却犹如水入漏斗,向着山体滚滚而落 “易道子,你” 亚幽的怒吼忽然顿住了,因为那山巅的易书元已经如雾消融,化为了一根长发飘走. 这一幕带来的惊骇,仿佛并不比画龙山发生的变化小! 一根头发? (本章完) 第685章 还差一点,便助你一手 这根长发在常人肉眼中自然十分不明显,地面上看向天空的人几乎都看不到它,但对于北海龙君等人而言却仿佛异常显眼。 长发随风飘走,又落向地面,才和蟾沁一起在地上站稳的大蟾王和蟾沁都下意识伸出了手。 但那根长发并没有落下来,父女两的手都落了空,而蟾沁更是跃起想要去抓,却见头发在风中飘荡而走。 “沁儿.抓不住就别抓了.” “轰隆——” 发出龙吟的时刻,无尽的乌云被那画龙吞入口中,身上鳞片的轮廓开始散发出一阵阵光辉 大邱京城,街道上的人早就已经都跑光,不是回家就是就近找地方避一避。 “先生,这招我想学.” 虞翁这么想着,灰勉立刻做出应答。 街头收拾摊位的虞翁此刻刚将一切东西都塞入背箱,插好幡旗,听到这声音则嘿嘿笑着看向画龙山。 “先生,您就教教我吧,指点指点,透露一些心得,我毛多不怕秃” 随后虞翁将长发置于头上,发丝立刻归于原处生根头皮,色泽也顷刻间化为雪白。 大蟾王一句话,让蟾沁也重新落回地面,只能略带不舍地眼睁睁看着头发飘走。 虞翁说话间伸出了手,那街头狂风虽猛,却似乎其中又化出一缕微风,吹拂着一根长发飞来,正好落在他的手心。 灰勉跟随先生这么久了,道行日益精进,却也从未专门请求学什么妙法,毕竟先生的道重在自悟,但今天是真的忍不住了。 “隆隆隆隆隆” “轰隆隆” 灵殊天君摇了摇。 “嘿嘿嘿,虽然十分损耗心神与法力,不过先生这一变不错吧?” 实话说,猴哥常用的吹毛化身,之前的易书元早就想试试了,不过实际操作的时候也明白,很多事并不如影视作品中呈现的那般简单。 一名神人此刻飞到天霄宝殿之前大声禀报。 一道道神光飞走,天界各处还有相随者。 就这么一会功夫,整个大邱京城范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仿佛直接从白昼到了黑夜。 “我也去看看吧。” 不过在这样的街头,却有一个摊位没有收,正是虞翁。 虞翁看向画龙山,那真龙之躯的庞大,就算是在这里看也是充满压迫感。 一声声雷鸣和无穷气息混合在一起,画龙山主峰好似在天与地之间形成一个镜像,下方是山体,上方气数漏斗倒灌 大邱京城的城隍庙处,包括城隍在内的鬼神都现身望向画龙山,一些地祇神灵也纷纷惊愕地看向那边。 下方许许多多双眼睛也在这一刻被刺激得闭目流泪,更是用手捂住双目。 被头发牵扯的短暂注意力终究是被更大的动静所拉回。 这过程中,画龙不断游动不断向上,直冲云霄又往更高处,越是此刻,气数的震荡就越激烈. 也越是此刻,画龙身上的鳞甲愈加显眼,灵光迸发之中,画龙身躯从之前更像画,变得越来越像龙. 无尽黑雾般的气息此刻已经粘稠如水,冲击画龙山体,后又溃散在天地之间,但溃散的那些对于已经将大地彻底化为黑夜的乌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当穿透那滚滚如铅牵扯无尽气数的乌云,再出现于云头之上时,虞翁已经重新变回一袭青衫的易书元。 这股气息就仿佛整个北海的压力都在倾覆着下来 这个过程好似极为漫长,但这过程又并不漫长。 要变化能成,又要成有所用,如猴哥那样一拔一撮尽数变化是不太可能的,就算能,也是幻法乱真并无大用。 虞翁收拾好了背箱,将箱体收入袖中,一步踏出脚下生风直冲云霄,那让北海真龙都压抑无比难以冲上的乌云,在京城这一侧的压力却没有那么恐怖。 龙气、灵光、鳞甲、长须、龙尾、龙爪. 龙身上的一切都在绽放华光,龙躯顶上更是有两点尤为璀璨,一对尺木戳出龙首上方,似鹿角类珊瑚 “哞哞.昂——” 即便在天界,也能感受到那茫茫北海汇聚过来的气数。 那从大地仰望的滚滚乌云,在此刻阳光照耀的上方却是洁白无瑕,而在这无暇与光辉交织之中,一名青衫仙人便凌空而立。 “亚慈吾儿——为父在此等着你——昂——” 雷霆炸响之刻,天地之间亮如白昼,整个画龙山仿佛在雷光之中化为一座洁白雪山。 易书元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朝前一指点出。 雷声的动静更加大,画龙山也在轻微震动,气机的碰撞带起龙卷风。 天帝站在天霄宝殿,望向宝殿与天庭各处宫殿的间隙云层,好似看透云雾与天界屏障望向人间。 摊位上的东西好似很沉重,狂风也不能吹散,虞翁站在摊前,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人,纵观前后,这才看得出大邱京城这条街道是多么宽广。 在虞翁看来,这确实是一些可笑的。 “轰隆隆”“咔嚓.轰隆隆.” “剥夺龙躯血肉与鳞甲,数百年空虚与怨恨,也并非这一刻能尽数弥补,亚慈,你还差一点!” “报——” 这会灰勉却眼巴巴看着虞翁。 “昂——” 天帝眉头紧锁,看了一眼灵殊天君,这位本方天界有望四御的天神此刻却平静且沉默。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八c “北海龙君?” 真龙长吟震耳欲聋,不止画龙山能听到,整个大邱京城的凡人也能听见。 而高天之上,本方天庭其实也有人在关注着画龙山,最为关注的人尤以灵殊天君为首,只不过很快天界其他存在也不得不关注了。 这种无法阻止的状况,再加上此刻水汽和雷霆也都已经无法掌控,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北海怨气之中,也使得一种恐怖的感觉渐渐萦绕在北海龙君心头。 这一刻,画龙龙躯彻底化为实质,从龙尾到紧密龙鳞,再至龙头龙角龙须,一切的一切都华光阵阵。 这时候一道道神光落到了附近,也让天帝回头看去,正是天界诸多天神前来,这种动静想要忽略是不太可能的,其中还有灵殊天君。 “哈哈哈哈哈一根和一把是有很大不同的,不过吓唬人倒是够,只不过把自己给拔秃了岂不十分不雅?” 亦或者对于不是龙族不是水族的虞翁来说并不如何恐怖,登天而去自可穿云而过! 亚慈知道这位仙人的名字,是刚刚父亲口中喊出来的易道子,虽然不知道这个仙号代表什么,但却知道对自己有大恩! 亚幽龙躯被逼退的时刻,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无法接近那画龙山,而山体上的画龙好似活了过来,竟然在山中扭动盘旋而上。 “武曲星君,领斗部、水部、火部、雷部天神,点于九霄以镇气数,虽是龙族之事,却不可殃及人间。” 一道华光朝着亚慈飞射而去,华光之中的,竟然是一枚混元的珠子,正是易书元手中的一颗无暇灵珠。 其实面对这恐怖气息冲落,亚幽与亚慈这对父子受到的冲击其实是差不多的,更像是一场在此时此刻于同一起跑线的走水。 “昂——” “天君可有话说?” 九霄之上北方天庭,下界的动静牵动气数,更是带得天界也动荡,一些道行较低的神官甚至有些站立不稳,器物晃动甚至 天庭各处都在微微晃动,天帝刹那间已经出现在此方天界的天霄宝殿之外,看向天界各处,显然也有不少神人被气数惊动。 京城一些人望向了画龙山,顶上是乌云覆盖,但包括画龙寺在内的山体沐浴在透落的阳光下,仿佛日照金山佛光普度,说不出的神圣! 某一瞬间,亚幽甚至产生了离开的冲动,随后又立刻在心中升起更强烈的恼怒。 声音传来,亚慈抬头转向前方。 只是这一刻,亚慈还没从苏醒的感触中走出,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恼羞成怒.” 也是这一刻,仿佛本能亦或灵觉,亚慈下意识张开龙嘴,灵珠便被其吞入口中,也在一刹那同化龙气,化为其体内一颗龙珠。 “领法旨!” 长发两端微微垂落,一侧偏乌黑一侧偏灰白。 而画龙山中,山体画龙仿佛顺着那乌黑遮天气息向上游动,更有一阵阵龙吟发出。 这個过程中,北海龙君亚幽并非只是旁观,而是屡次想要冲到画龙山主峰,但就犹如鱼儿遇到瀑布,上方飞流直下,虽然有水却根本游不过去。 “先生,咱们不去么?” 这头发此刻气息已经彻底消散,一不留神就已经远去,消失在漫天尘埃与狂风之中. “轰隆隆” 只不过亚幽多疑猜忌内心焦躁不安,已经让灵台蒙灰。 不过天界的一切对于画龙山来说算不上什么影响。 “唰~” 灵殊天君看了那边一眼,一步踏出也化为神光而去。 不过就算是今天这样的尝试,此刻的虞翁也很满意了,想必也让不少人吃了一惊吧? “是该过去的!” 天帝摇头叹息一声,还是看向一旁。 “天意如此,既然此前我天界并不插手,此后我天界也无需过问了。” 画龙此刻已经像龙多过像画,也是这一声嘹亮龙吟之中,直接冲上高空击破云霄。 街头的店面也都已经关闭封好,这等乌云遮天飞沙走石的日子,不可谓不恐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天灾,更有甚者已经在传有妖孽乱世。 “何止是不错啊,简直太厉害了!先生,您要是多拔一些头发下来,岂不是能把那老龙吓瘫?” 随着龙躯击碎乌云,天空更有阳光挥洒而下 亚慈龙躯盘旋在乌云之上,感受着阳光和温暖,一双本来一直闭着的龙目缓缓睁开,终于真正看到了天空、云朵,以及太阳 低头望向下方,云窟窿处是阳光照入画龙山,更隐约能看到真龙一角. 这一刻,风平浪静! 虞翁顿时无语,开始收拾摊位了。 而这风中隐藏的气息庞大且压抑,此刻即便是北海龙君已经化为龙躯,竟然都不能再靠近画龙山主峰,真龙躯体在狂风之中被逼退得老远。 嘹亮的龙吟震开天云,无尽气数向着画龙山之上的天际汇聚。 笼罩整个大邱京城乃至更多范围的天际乌云,至此刻从画龙山为中心开始溃散。 阳光斑驳而下,如穿透林荫,又渐渐展开拨云见日 (本章完) 第686章 亚慈必报 真龙化出,一切水汽与雷霆尽归于亚慈所掌。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此刻又从梦中醒来,那梦中受到的欺辱残害依然使他怨恨难消,也因此,茫茫北海的无尽怨气也不断融入亚慈。 随着乌云渐渐消散,下方一切都清晰起来,那条黑龙,画龙山,画龙寺,乃至大邱京城,以及数不尽的凡人气数. 这一刻的亚慈,仿佛回想当初,拔鳞剜肉,放血抽筋 怨气越是融入,怨念越是强大,这种痛苦的回忆越是鲜明且强烈,一股恐怖的龙气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时至今日,茫茫北海中的怨气起源于亚慈,却早已远远超越了亚慈本身的怨念 正在这一刻。 「啪~」 一声清亮的击打声似雷霆胜雷霆,犹如迷茫昏沉之中惊醒真灵,让听见声音的所有人都刹那间清醒过来! 亚慈龙头一甩,寻声看去,原来是刚刚那位仙人,之前一瞬间的迷茫竟然都让他忘了这位仙长的存在。 而这位仙长此刻的手中则握着一方抚尺,那刚刚的的声响,竟然是他抚尺击掌而作! 亚慈想说些什么,但易书元只是摇了摇头。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已经将灵珠投于亚慈,助他化出龙珠,但此刻易书元依旧说着还差一点。 见此龙望来,易书元也直言不讳。 「引怨气而生,若化龙为孽,易某可助你,亦可斩你。」 一句话说得十分平静,仿佛说的就是平常之言,但就是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感觉,且其袖中此刻更是飞出一枚明亮的金珠。 此金珠一出,仿佛九天寒意袭翻卷而来,更若无形剑光吞吐蓄势,明明悬浮不动,却好似剑意将要透体 虽然化龙却不过才成,易书元可不是说大话的,不过他相信经历这么多,感受这么多而重获新生的亚慈,不会让他失望。 看到易书元身边的玄金剑丸,亚慈眼中的迷茫仿佛刹那间就消失了。 茫茫北海中的怨气尽数汇聚到亚慈之处,虽然依旧融入其身,却和之前又大不相同。 刚刚化成的龙珠含在龙嘴中,一道道伴随着龙气的流光从中浮现,无尽气数收拢于此。 灵珠既吸收了亚慈的龙气,化为一颗龙珠,也吸收了茫茫北海那起于亚慈却早已经远远超越本质的怨与恨。 此刻那龙珠一半光明一半黑暗,更如同电闪雷鸣不断。 而此刻,随着云雾散去,整个大邱京城和画龙山都被重新照亮了,又因为之前的昏暗,使得此刻的阳光在常人肉眼中更为刺眼。 但刺眼仅仅是对于凡人而言的,能看清空中的凡人也不多,甚至从之前的一系列惊恐中回神的人也不多。 若要说有,也就是薛道人等少数人,此刻他同钟行温一起跌倒在画龙寺边沿旱了的水沟中,和他们在一块的还有连兵器都遗失了的禁军。 薛道人是强忍着刺目想要看清天空,但肉眼凡胎所见的怎么可能真切,可他又不只是肉眼凡胎,以至于不上不下,眼睛酸胀流泪异常难受,却也终于窥见一些事物。 至于其他人但凡是能看到一丝丝的,此刻已经惊惧之中茫然无思了。 天空之上,云层渐渐消散,云气散尽的时刻,一条巨大的黑龙盘旋画龙山上空,而更高的天际,还有一条泛着金灿灿光辉的龙翱翔于此。 真龙! 两条真龙! 凡人或许不懂,但大蟾王和蟾沁,大邱京城中的鬼神,更高天际上的天神,乃至各方能见此处修行各道精怪妖物,本就已经连番惊骇,此刻则觉得之前一切都没有此刻 来得夸张。 亚幽愣愣抬头看着远方高空的龙,心中也有一些茫然,这会压力全无,不再有气数阻碍,但他却没有立刻冲去了。 与其说是没有,不如说是忌惮,或者不敢. 而当亚幽注意到天上看起来相对较为渺小的易书元时,此前一根头发挡龙尾的记忆还尚未散去,本就升起的恐惧霎时间更加强烈. 亚慈此时却没看向下方黑龙,咽喉之处的龙珠之外,一缕缕幽暗与雷霆正在凝聚,至终时,龙口中竟然化出一柄幽光阵阵的剑! 此剑化出,亚慈龙躯之上的怨气好似尽数消散,但见到这一柄剑,纵然是身为北海龙君的亚幽,心中竟都生出一股恐惧感。 ( 流光在金龙身上环绕,最后光辉收拢,在天际之上化为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衫的青年男子。 男子手握一柄宝剑,剑身明亮却透着幽光,朝下指向那北海龙君,也是自己的父亲亚幽。 「昂——」 亚幽终于忍不住了,心中恐惧之下,龙躯摆动直冲高空,冲向此刻的亚慈。 「呜呼.」 狂风随龙卷,乌云再汇聚,黑龙冲向亚慈的这一刻,后者也直接避开。 谁知道黑龙这看似凶狠的一扑不过是虚晃一枪,当穿云而过腾飞九天之刻,亚幽却根本没有停下,直冲北海而去 狂风携云从易书元身边卷过,他愣愣看着顷刻间已经翻云而去的黑龙,一时间也十分无语。 直接就跑,可你毕竟是北海龙君啊! 这实在是有些出人预料了! 而且亚慈不过才化龙,妖物化形还需要稳固修行呢,何况是化为真龙了。 即便亚慈的情况与寻常化龙截然不同,却也不能改变此刻的他一定是最虚弱的事实,而这种虚弱会快速消散的。 但不论如何,这荒唐的一幕就是发生了。 「先生,亚幽是不是以为你会和亚慈联手对付他啊?」 易书元咧了咧嘴,还真说不准。 亚慈也愣愣看着远去的黑龙,自然也没有傻愣愣追过去,只是看看远方再看看手中之剑,多少心中同样是一种荒唐感。 无意间,亚慈抬头看向天空更高处,却见有天神神光藏于其上,似是天界也在关注此处。 「呵」 亚慈嗤笑一声,一张嘴,宝剑已经收入口中。 等他再看向前方天空的仙人,神色已经变得恭敬无比,凌空向着前方仙人跪拜叩首 「不错不错,这就不差了!」 易书元的视线从北海方向收回,看到此刻的亚慈,微微颔首算是受下此礼。 画龙寺中,大蟾王狠狠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易先生果然来了,但实在没想到亚慈不但重现人间,更是化为了真龙。 蟾沁也是差不多的感觉,只觉得凡人有句话叫做从鬼门关走一圈,形容此刻的自己也十分贴切。 父女两驾风而起,但不论是面对易书元还是此刻的亚慈,一时间都有些拘谨,却不想亚慈面向他们也是跪下一拜。 「哎哎哎别拜我啊」「使不得」 父女两各自的话语都显得有些惊慌,却把易书元逗乐了,窜上其肩头的灰勉更是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真龙拜蛤蟆,哈哈哈哈哈.」 灰勉的笑声没有引起亚慈的不满,他直起身子又扫了一眼下方,看向那画龙寺水沟中的道人和捕头,随后面向易书元等人。 「仙长,沁妹,伯父,亚慈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且先去了往北海了结恩怨,之后再来相会。」 「可是才复生,海中乃是北海龙君的地方,你想这样找过去?」 蟾沁这么一说,亚慈却笑了。 「我亦是真龙,更曾是北海龙太子,去往北海何惧之有。」 话音落下,亚慈身影几若虚无,顷刻间已经化为一道龙形气息远去北方. 易书元望着远去龙影若有所思,心中倒是了乐呵一下,亚慈,睚眦,倒是有几分像! 大蟾王和蟾沁只能是看着,似乎还有某种冲动,不过灰勉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响起。 「别去添乱了,龙族家务事,天庭也不管嘛,嘿!」 易书元此刻也是笑了笑,向着大蟾王伸出手,令后者微微一愣。 而易书元则是从一本正经变得略微诧异。 「自然是将易某的头发归还,难道是忘了?」 啊? 大蟾王看向女儿,后者也是一脸紧张,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反应也让易书元顿时兴趣缺缺,没有自己徒弟有趣。 「唉,甚是无趣!」 易书元笑了笑,随后大袖一甩踏风离去,眨眼间已经落向大邱京城,只留大蟾王父女呆愣在天空。 —— 刚刚被亚幽重新带起的乌云也很快散去。 对于地面上的人来说,这次几经起落几番惊吓,这次终于是风云平息阳光明朗。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原本藏身于画龙寺佛殿中的大邱老皇帝,此刻在太监侍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一群人小心翼翼离开大殿,重新沐浴在阳光下,周围尽是略带茫然和惊恐未消的官员侍卫以及和尚 老皇帝推开搀扶着他的太监,睁大眼睛看向空中,似乎在四处搜寻着什么,但此刻能看到的就只有蓝天和少量白云,以及万里晴空 免费阅读. 第687章 囚于狱中把福享 前来画龙寺的文武百官王公贵族,此刻也都是心有余悸一脸茫然的样子,一个个也都陆续从藏身之处出来。 当然,也包括画龙寺的僧众,以及那些禁军。 定真禅师和几名僧人也走出来看向周围,看向熟悉的寺院变得有些破败,和尚们心中很不是滋味。 偌大的画龙寺,庙宇殿堂中有小一半都已经没了屋顶,甚至还有垮塌的。 「快,看看有无人受伤,是否有人被压在垮塌之处!」 「是师父!」 「方丈,画龙山上的龙不见了!」 定真禅师闻声转头看向上方的画龙山主峰,那原本若盘旋姿态附着于山体上的画龙已经消失,留下一座看似平常的山。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定真禅师向着山体行了一个佛礼,脸上露出几分笑容,他知道画龙前辈已经成了! 刚才并非谁都看清了天空中的变化,在闪电和阳光的刺激下,有的人即便看到了一些也如见幻影,但老方丈或许肉眼目力有限,却能知道一些事。 有僧人见到那边的皇帝出来,提醒了一下定真禅师,后者遂带着身边的和尚快步走向皇帝。 「见陛下没事,老衲心中稍安,画龙寺今日变故让陛下受惊,罪过罪过!」 听到定真禅师的声音,皇帝这才从茫然的搜寻中收回视线,见到已经到了身边的老方丈正在行佛礼。 皇帝脸上满是一种说不清的惆怅。 「定真大师言重了,如此天象之变,实乃非人力可左右也.」 说着,皇帝看向画龙山主峰,山体上的画龙已经消失不见。 「定真大师,方才狂风呼啸电闪雷鸣,遮天蔽日的尘埃之中,朕望向天空好似看到龙腾翻云妖魔呼啸,仙人降世画龙升飞.这.都是是真的吧?」 所见一切印象深刻,但也太过荒诞,以至于此刻忽然间万里晴空,让人心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定真禅师其实自己心中也是震撼未消,但见皇帝这般模样,也是暗叹一声,合十着双手看向画龙山。 「说真是真,说假亦假,陛下见此景,然寺中众人所见不尽相同,还请陛下勿要过于着像了!」 皇帝和老方丈说话的时候,不远处一个太监却在瑟瑟发抖,他抱着一个空木盒,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凑近皇帝。 「陛,陛下.奴婢该死,没有看顾好至宝龙鳞,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皇帝看了看太监,没说什么话,只是推了推手,自有禁军将惊恐中的太监带走。 虽然知道龙鳞飞走该是不可抗力,但毕竟是命那太监保管宝盒,惩治一下是免不了的。 也是这时候,一些大臣和皇子也纷纷过来关怀,只是皇帝这会显然对他们的关切并不在意,龙鳞都没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兴致继续留在画龙寺了。 这些人中心里最复杂的,或许就要算信王了。 寺院破损严重,禁军帮助僧人一起翻找搜寻,不幸中的万幸是,只有十几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最严重的也就是腿折了。 这个过程中,皇帝就和定真禅师在寺院主殿前头说了一会话。 前者问题很多,后者却以禅理回答,一切模棱两可。 最后皇帝承诺会帮助画龙寺重建,之后便要摆驾回宫了,文武百官则相随在后。 路上经过关新瑞和柴望的尸首处时,人们或恐惧或嫌弃地避让开去。 画龙寺僧人则一直送皇帝一行到寺院山门处。 等到皇帝已经离开,也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寺院等待着僧人们收拾。 「方丈大师,那边 怎么办?」 听到身边僧人的话,定真禅师转身看向靠里位置的尸首,柴望和关新瑞都是惊恐绝望的死相。 「我佛慈悲,先收敛尸首,等待永京衙门派官差来接收。」 「可若是不来收呢?」 老方丈看了问话的寺监和尚一眼,摇了摇头朝着寺院中走去,那里已经有很多和尚开始收拾碎砖碎瓦,整理倒墙塌梁 似乎一切都已经过去,但和尚们不知道的是,那些非凡存在其实还有留在这看着的。 大蟾王和女儿蟾沁此时就站在画龙山一侧山峰的顶上,望着下方的画龙寺。 「哼,差点让这两个狗东西祸害了亚慈的气数」 蟾沁这么说一句,又皱起眉头,略微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亚慈会不会有危险,还有爹,仙尊的头发让我给弄丢了,这该如何找回,仙尊不会怪罪吧?」 发现父亲没有回答,转头看去,却忽然发现自己的父亲站在那若有所思。 「爹?您想什么呢?」 大蟾王似乎才回神。 「亚慈如今化为真龙,就算不敌想走还是不成问题的,至于那根头发」 大蟾王想了想道。 「你我观仙尊之道亦如凡人观天,他岂会不知那长发所在,说不定早就归于原处了!」 ( 刚刚确实没反应过来,也比较紧张,也没想过仙尊竟然会开玩笑,这会大蟾王可是明白了的。 不过此刻大蟾王的脑海回忆的,并非刚才的惊心动魄,而是在北海龙王现身之前的厉鬼讨债。 他是真切见到了薛道人那令人意外的手段的。 火龙开道. 这里是北方界域,距离东界天遥地远,不可能有什么白羽道的人在此。 况且就算是曾经盛极一时的白羽道,能用出这招的也就那大晏国师一人,他那几个亲传弟子都没学全呢。 这会的薛道人和钟行温早已经被押走,但大蟾王的视线转向大邱京城,好似看穿永京城,一直看到那永京衙门。 「韩师雍?」 大蟾王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只能说冥冥之中确实有那么几分缘法。 作为大邱的都城也是这片土地上几个朝代定都最多的地方,永京的繁华自然无需多言。 承古传今,永京已经汇聚了三十万百姓,而这一天的变故自然也是令京城百姓印象深刻。 不过虽然永京城距离画龙山几乎近在咫尺,但在京城所见却远不如画龙山清晰。 多数人都在家中躲避那恶劣天气,就算有好事胆大之徒看向天空,除了雷霆闪电,也就看到龙卷尘埃。 上午时候天象剧变,下午却已经风和日丽,仿佛之前一切都是错觉,也是引得京城百姓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 不过当有人去过画龙寺归来之后,京城中百姓之间的议论也到达了高潮。 —— 当天傍晚,永京天牢内,薛道人和钟行温被关押在最深处的牢房内,这里看守规格较高,关押的犯人也少。 不过此刻的这一间牢房显然和大牢内其他牢房有些不一样。 一张明显是后搬进去的红漆大桌和相应的凳子,上面放着茶水。 薛道人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钟行温则躺在床铺里头休息。 两人虽然入狱,不过心态倒是比之前放松不少,只是钟行温多少还是有些牵挂,此刻心中想着妻儿。 豪言壮语说的时候自然是痛快的,这会也没有后悔,只是此刻想着妻儿今后如何生活,即便已经思考过很多次,依旧心中愧疚难耐。 「钟捕头,吉人自有天相的!」 薛道人这么说了一句,一直躺在那好似睡着的钟行温就睁开了眼。 「希望如此吧,不过钟某是没想到,我也有资格被关在这天牢之内,听说这里关最多的就是大人物了。」 薛道人也睁开眼看向钟行温,这位捕头的洒脱也是令他钦佩。 忽然间,牢房外传来动静,钟行温立刻坐了起来,同薛道人望向过道。 却见牢头和几个狱卒带着一名太监模样的人走过了过来,这太监年岁看着不小,提着两个食盒却一脸轻松。 铁索滑动栅栏打开,狱卒和太监走入牢房,脸上带着笑容。 「两位今日还未用过饭,应当是饿了,这里有些饭食是给两位的!」 太监说着将两个食盒都打开,顿时香气就飘了出来,很快桌上就摆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有荤有素有汤有饭,居然还有酒水。 一边的狱卒看得直咽口水,不过老太监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牢头眉头一皱。 「公公,这两人可是都会武功啊」 「嗯?」 太监这么一声,牢头应了一声「是」,就立刻识趣地带着手下离开。 等人一走,老太监这才恢复笑脸,面向坐在床上的道人和钟行温。 「薛道长,钟捕头,亦如老奴之前所言,这告御状呢也有一个审理过程,陛下也是十分在意这桩案子的,已经专门交由巡案司严查了」 「哼!」 钟行温冷哼一声,薛道人看着老太监沉默不语,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呃呵呵呵呵道长,容老奴冒昧问一句,您也见着画龙寺中变故了吧?」 薛道人笑了,点点头却不说话。 老太监被看得尴尬,又问了一句,却无人应答 「唉,两位既然不愿说什么,老奴便也不打扰了,饭菜热时滋味最佳,请两位慢用!」 说完,老太监便走出了牢房,见他出来,稍远处的牢头和狱卒赶忙过来锁好牢门。 等太监远去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牢房内薛道人和钟行温各自皱眉。 「不吃白不吃,纵然断头也需饱饭,道长请!」 「请!」 薛道人和钟行温也不客气,从床上下来,坐到桌边就开始吃喝,从昨晚到今天傍晚,几乎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了,这会正是饿的时候呢。 外头的狱卒等人其实并未走远,而是躲在稍远处,时不时有人伸脖子偷瞄一眼。 「唉,你们说这两人什么来头?」「是啊,这酒菜,我见了都流口水啊」 「嘘走.」 为首的牢头,做出手势,招呼手下离开,等走远了才开口。 「你们懂什么,这两人是禁军送来的,但前脚进来,后脚就有公公到了,这些菜明显都是御膳房里才送来的!」 说着,牢头又伸脖子瞅了瞅那个方向,再回头看向身边人。 「你们啊,都注意着点,好生招呼!」 「唉!」「知道了!」 免费阅读. 第688章 前来一探 天牢内的薛道人和钟行温敞开肚子吃喝,但回到宫中的老太监却心中略有忧愁。 天子越是老迈,就越是多疑易怒,追求的东西也越空泛,老太监作为天子近侍之一,自然是对皇帝的脾气颇为了解。 就这么回来,显然是不能让天子满意的,但这会再想想,那道长的颔首点头,似乎也有一些内容可以解读。 不久后,御书房中,老太监见到了皇帝,后者显然对天牢内的特殊囚犯十分在意,一见老太监回来就放下手中书籍询问。 「如何,那薛道长可还好?」 老太监赶忙点头回答。 「陛下,薛道长精神不错,身上也并无伤痛,天牢内已经关照过了,让那狱卒好生照料不得有误!」 老皇帝点了点头。 「那对于上午之变,薛道长可有什么话说?」 老太监赶忙凑近一些。 「陛下,老奴问过薛道长了,薛道长对此讳莫如深,不过画龙山的事情,薛道长是都看到了也看清了,至少比我等看得要真切,不过」 「不过什么?」 皇帝赶忙问了一句,老太监则犹豫一下道。 「不过道长显然对此前告御状的事情有所芥蒂,老奴简单问过之后他就不愿多说了,老奴以为来日方长,今***迫太过会激起道长恶感,也没有连连追问.」 老皇帝叹息一声也是点了点头。 「做得不错!巡案司那边也让他们加快进展.对了,天牢那边每日都要从御膳房专门传膳食过去,不可怠慢了道长!」 「是,老奴会亲自督办的!」 老太监赶忙应诺,这件事办好了就是大功一件! 当然如果办不好,只怕责难也少不了。 而皇帝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朕是不是该去看看道长?」 「唉,陛下不可!老奴知道陛下关心道长,但此刻去并不合时宜,显得有些太过急切,依老奴愚见,还是巡案司有结果了再去更好啊!」 老皇帝又是微微点头。 「对了,现在回想起来,定真禅师或许是认识薛道长的,只是白天在画龙寺朕忘了问他,你得亲自去一趟画龙寺,当面问问定真禅师!」 老太监心中一喜,赶忙连连点头应诺。 「老奴遵旨!」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皇宫中老皇帝还牵挂着薛道人的时候,在天牢内,此刻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论是监牢内的一些犯人,还是值守的狱卒,亦或是坐在入口桌上的牢头,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困顿。 渐渐的,牢头趴在桌上睡去了。 一个人从天牢入口处走了进来,所过之处,能见到恍若喝醉的牢头,能看到靠墙坐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狱卒。 而且这些人都睡得很沉,更是没有什么鼾声。 在此人走入天牢深处的时候,几只若有若无的白色小虫飞回他的手中,又化为一阵淡淡的雾气消散。 天牢最深处,原本盘坐的薛道人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钟捕头,你有没有觉得这牢里忽然就静了下来?」 尝试睡觉依旧没有睡着的钟行温也再度睁开眼睛,薛道人不说他还没察觉,但他一说那感觉就明显起来了。 确实,原本天牢内虽说不算吵闹,但多少还有些动静,甚至还能听到远处有别的囚犯说话的声音,有狱卒的训斥等等,但这会都没了。 「不对,有脚步声!」 钟行温这么说一句,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两人看向过道一个方向,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但片刻之后,出现的并非狱卒也非宫中之人,更不是什么官员差吏,竟然是一个衣衫陈旧的老翁。 当看清来者的时候,薛道人脸上立刻露出惊喜。 「虞老先生!」 虞翁抚须走到了牢门前,看着牢房中的薛道人和钟行温,脸上带着微笑。 「薛道长,钟捕头,别来无恙啊?」 说实话,钟行温觉得来者很眼熟,但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此刻听闻对方称呼,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脑海中霎时间闪过当初画面。 钟行温忍不住凑近牢门,指着外头略显激动地说道。 「你你你,老先生,你是当初在客栈外街上摔倒的那人?」 犹记得当初那老翁摔倒,街上行人视若无睹,钟行温将人扶起,对方还在自己耳边拍了拍手。 钟行温心头猛然一跳,这一刻他又想起来什么。 似乎当初在大河口丁凤郡,小沽村老汉家中,自己也是被一声击掌惊醒,若是那次没有醒来,不但错过跟踪柴望的机会,只怕也会凶多吉少! 虞翁笑着点头。 「钟捕头终于想起来了!」 薛道人此刻听到这,看看钟行温再看看外头的老翁,脸上表情又惊又喜。 ( 「原来钟捕头也早就认识虞老先生?」 「道长这说来话长,您一定.呃,您应该是会信的.对了老先生,这里是天牢,您怎么进来的?」 这老人难道是什么勋贵?也不像啊! 薛道人却是笑了,看来钟捕头虽然认识虞翁,却也认识得有限。 「钟捕头,这位虞先生可不是普通人」 若是世上有人能领悟真正仙道,老先生必然是最有可能之人了! 甚至,虞老先生都有可能就是仙人! 「老夫是专程来此看望二位,二位一个忠肝义胆,一个向道而行,却无人探望,老夫左右也算个熟人,就来看看,哦,看起来倒是无需担忧,二位在监牢中的日子过得不错!」 虞翁如此说笑,是因为看到了那边桌上的饭菜,那量着实不少,两人并未吃光,还剩下一多半呢,虽然已经凉了,但依旧能闻到一些香味。 「吱吱.」 一声貂鸣引得薛道人和钟行温看去,却见一只小貂不知何时出现在桌上,叼起了一只鸡翅啃得不亦乐乎。 「唉,我这腹中可也是一天多没沾什么油水了」 听到这话,钟行温赶忙走向桌前,看了一看吃着鸡翅丁点不怕人的貂儿,随后提起老太监留下的一个食盒走到栅栏前。 原来食盒里面还有菜,桌上根本不是全部。 这会钟行温已经将菜肴一盘盘放到地上,又取出干净的筷子递出栅栏。 虞翁也不客气,直接盘腿坐在栅栏外,伸筷子就照准一盘炒肉夹了一筷。 随后摆好碗碟的薛道人和钟行温也盘腿坐下。 那小貂也不知何时跳了过来,钟行温挥起筷柄作势欲打,貂儿一下窜到了外头老翁的身上。 「呵呵呵呵,钟捕头勿怪,此乃老夫饲于身边,也算是一个伙伴,一同用些餐食。」 「呃原来如此」 「吱吱吱」 貂儿朝着钟行温龇牙,然后又下来到钟行温边上,居然用爪子抱起他的杯子,将才倒的酒一饮而尽。 「唉?它还会喝酒?」 薛道人看看这貂儿,心中隐有某种猜测,看向外头悠然吃菜品酒的老翁,忍不住问一句。 「虞老先生难道是来救我们的?」 虞翁笑着摇头 。 「你二位可用不着我这老头子来救,若想要害你们,怕是老皇帝第一个不同意。」 说着,虞翁看向钟行温。 「钟捕头可还要做官差?」 钟行温摇了摇头。 「不做也罢,若此番能够脱困回家,携妻儿安稳去乡下男耕女织便是!」 「那我告诉你,此番你定能脱困,朝廷还会大大封赏你,留你在永京当差,你又觉如何?」 钟行温笑了。 「钟某若是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接,可会有杀身之祸?」 虞翁摇了摇头。 「老皇帝可是只关心这位薛道长,怎会在意你呢,你若什么都不要便也放你归去了。」 「那就什么都不要!要了反而一身麻烦,在这沉于这淤泥混沌之中!」 钟行温立刻就这么回答,更是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也不嫌弃被貂儿碰过酒杯,直接一饮而尽。 「人各有志,也算是一种活法。」 虞翁点头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布包裹着东西,递到栅栏之内。 见老翁明显是递给自己,钟行温看了看薛道人后还是伸手接过,结果东西入手一沉,明显分量很重。 「昨天有人与老夫赌了一卦,这一百两黄金是一部分赌注,现在他输了,我便将它给你了。」 钟行温下意识解开布巾,里面果然是十锭金子。 「这,使不得啊.」 「收下吧,皇帝的赏赐你不要,我这份心意可以领,当是你三十年的薪俸吧。」 薛道人也在一边笑着点头。 「钟捕头收下吧!」 「那,好吧.只是这牢里放黄金,有些不太妥当吧?」 「放心,他们不会拿你东西的。」 虞翁这么说一句,不过看着钟行温又笑道。 「只是经过此事,将来难免传开,说不定又有人找到你,央求你帮忙,免不了两难」 钟行温闻言面露思索,皱着眉倒酒又自饮一杯。 心怀正气之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消磨于世。 「虞老先生,薛某有一事求解,那画龙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贫道虽尽力想要看清,却实在是难言明晰还望老先生解惑!」 薛道人终于是忍不住了,画龙寺之变他比起皇帝等人看得清楚,但又不是完全清楚,这反而使得他更心痒难耐,此前盘腿静定,其实一点也不静。 虞翁提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这才悠悠说道。 「便同你一说,乃是那北海龙君亚幽与其子亚慈的父子仇怨,前者为修行弑子为孽,后者如今复苏,化龙报仇这会北海怕是不太平呢!」 亦如虞翁所言,此刻的北海中正掀起惊涛骇浪. 不过这些似乎有些遥远,虞翁只是付之一笑,又看向薛道人。 「薛道长,可还想当一当国师?」 还? 薛道人不由皱起眉头,虞老先生说得好像自己当过国师一样。 免费阅读. 第689章 评价这么高? 实际上,薛道人和钟行温此刻心中还对虞翁之前所言的龙族之事感到震惊。 不过骤然听到虞翁又这么问,也不免压下心惊将注意力转移。 对于虞老先生话语中的一些古怪之处,薛道人也并未深究,只是对于他这个问题本身认真思索了一下。 “虞老先生为什么问我要不要当国师呢?纵然贫道有些手段,天子或许有几分敬意,但国师之位还是有些过了。” 薛道人这么一问,虞翁还没说话,一般的钟行温倒是先开口了。 “钟某听说当今圣上这些年痴迷神仙延寿之道,痴迷霞举飞升之说,对于鬼神之事也十分热衷.” 说着,钟行温用筷子敲打了一下面前的餐盘,发出“叮叮”之声。 “嘿嘿,从这情况看,陛下对于道长的法术应当是印象深刻了!” 虞翁脸上笑容不改,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送到灰勉面前,再自己夹起一粒丸子。 “诚如钟捕头所言,不过究竟如何尚未可知,毕竟世事难预料,只不过这天牢嘛,或许过阵子你们就能出来了,只是钟捕头能走,道长却怕是暂时走脱不得了。” 薛道人看看虞翁又看看身边的钟行温,前者悠闲吃菜,后者若有所思,自己心中大概也觉出什么来了。 “看来是一劫才平一劫又起了” 薛道人将此前从县衙开始到如今的事情算作自己修行中的一劫,而虞翁所言的事则又算作一劫。 “吱吱吱吱.” 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菜碗边上的貂儿“吱吱”作声,听着简直好像是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 虞翁也笑了起来看向薛道人。 “或许是,或许不是,老夫可不敢妄言,还是道长自己体会吧!” 钟行温这会也玩笑一句。 “道长,若是天子真倚重你,真的要你当国师,那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嘛,多少人都求不来呢!” 几人都笑了起来,氛围也渐渐轻松,畅谈下来时间过得飞快。 既说了很多此前在海玉县的事,说了其中种种凶险曲折,也说了画龙寺前后之事。 当说到龙属相争,妖王相助,天神旁观等等变数,又听得薛道人心中震撼。 而钟行温则是大呼过瘾,因为有些事他是经历的,有些事即便睁眼也看不清,反而觉得老先生类似是在在讲书逗趣呢,毕竟节奏都很像。 不知不觉,天牢透气窗处似乎能看到天边泛起白肚皮。 原本一直睡不着的钟行温,这会也早已经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栅栏内外碗碟中的菜肴早已经吃了个干净,酒水也早已经见底。 虞翁和薛道人相坐在此,前者没什么变化,后者则略微有些摇晃,在困倦之中极力维持清醒,但睡意也越来越强。 “喔噢噢噢~~~~” 隐约有鸡鸣声传来,预示着天亮已经不远了。 这鸡鸣声也让薛道人精神一振,一下子坐正了身体。 虞翁却在此刻撑着地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 “道长歇息吧,老夫还有事,便先走了。” 聊了一夜,该说的该问的都已经,薛道人已经说的够多问得够多了,但最终还有一事压在心中始终没说。 此刻见虞翁要走,薛道人忍不住也扶着栅栏站起来,张了张嘴还是鼓起勇气问出口。 “虞老先生.您看我薛元资质心性如何?” 虞翁十分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薛元,微微点头。 “不错!”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让薛道人心中又喜又忧,仅仅只是不错么 “薛元修行二十余载,一心向道勤奋不辍.如今昏暗之中得见明灯,红尘滚滚终见仙路,不知老先生.不知仙师可否收下在下,指点在下修行之路?” 钟行温或许是还有些困惑,还看不清晰,还不明白。 但薛道人心中却知道,眼前的虞老先生,绝非凡人,也是他修行至今,人世间所遇的唯一一位仙人! 今若不求,以后可能再也遇不上了。 虞翁笑了笑。 “人世间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皆是修行明师,前尘往事与今生种种亦是明师” 说着,虞翁转过身去,顺着走道渐渐远去,只有一句话缓缓飘来。 “仙道未必需要他求,此前所悟,如今所历,已然道萌于心,亦有种种明师,就未必不能入道.” 话音至此,声音略顿,薛道人已经走到牢房栅栏另一侧的贴墙处,只能隐约瞥见老翁离去的半个身影,而此刻的他脚步已经顿住,又回头看向牢房那边。 “道长入道明法便是仙道中人,若那时候道长还愿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师父!” 话音落下,虞翁迈开步子离去,牢房之中也一下子静了下来。 薛道人靠着栅栏缓缓坐了下去,怅然若失之余,也默默念叨着虞翁的话。 大牢里,别的囚犯和狱卒还在沉睡,虞翁畅行无阻,一路走到天牢之外,又化作一阵清风离去。 —— 天边朝霞渐显露,大邱京城也逐渐有早起的人开始活动。 不过城中各处街道或许此刻没几個人,但城门口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一阵清风吹到城门边,显现出虞翁的样子,融入等待开启城门的人群之中。 城门边上,新贴了一张大告示,虞翁到的时候,正好有一个中年儒生在读告示给旁边的人听。 “因画龙寺昨日遭逢天灾,寺院各处多有损毁,遂暂避山门谢绝香客” 人群中不少人在议论,有说昨天怪天气的,有说要去画龙寺看看的,有说听闻画龙寺的龙飞了的。 各种议论不一而足,有的南辕北辙却被人传得头头是道,虞翁也听得津津有味。 人流等待一阵之后,见城门打开,出入城的队伍左右穿梭,城门口一下子泄了洪。 等虞翁走向画龙山方向,人流也一下子稀疏起来,虽然刚刚议论的时候很多人说想去看看,但毕竟也只是想,真的去的人并不多。 路上灰勉就跳出来到虞翁肩头询问。 “先生,看得出您对薛道人印象不错,这小子也入得了我的眼,您干嘛不直接收他做徒弟呢?石生和齐小子现在越来越精明,逗起来都不好玩了!” “哈哈哈哈哈” 虞翁笑了起来,灰勉说得在理,不过听到它的话,虞翁也认真想了下才回答。 “想当年,韩师雍是何等自傲何等自信,曾经一度自认定能破凡为仙,这份信心即便两世为人到了薛道人,也是心中留存。” 灰勉想了下开口道。 “这对于韩师雍来说是坏事,但对于薛元来说是好事啊!” “不错!” 虞翁点了点头。 “正因如此,之前经历再加上那一夜悟道,薛道长也算明心见性,或许他真有可能自己踏入仙道,甚至可能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自己?” 虞翁点点头。 “自己!天地间万物之变总有其出类拔萃之辈,仙路有传承,也有伊始之初。” 灰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先生的评价竟然这么高! 这会回想起来,那薛道人问先生自己资质如何,得到答案后似乎多少有几分失落。 灰勉真想回去告诉薛道人:你懂不懂先生口中一句“不错”,是何等难得何等评价? 对对对,以后见着类似情况,我也得说“不错”,不能说你太棒了! 这么想着,灰勉又忍不住问道。 “可是先生,您毕竟指点过他了。” “所以先生我说,若将来他还愿意,可以叫我一声师父,我自然也不吝传授修真之道变化之妙!” “哦那他若是不愿意呢” “你这家伙.不愿意还能强迫啊?便也是一声道友相称了!” 说话间,虞翁随风而行步履轻快,不消多时已经到了画龙山下,而灰勉则在其肩头苦思冥想。 不行不行,这薛小子这么好资质可不能让他跑了! 山脚下也立着告示牌子,大意和城门处差不多。 而此刻虞翁袖中已经飞出一个背箱,他不理会告示,步伐放缓拾阶而上,渐渐到了此前诸多相师摆摊的画龙寺山门外。 背箱放下取出折登,又把背箱的小机关一立,盖上一块布,整理着放上各种器物又插上幡旗,就是一个小摊位。 当然了,摊位支起来了,香客却不多,毕竟天色尚早,又有告示在先。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还是陆续有人上山来的,只不过在摊位前驻足的人不多,至多也就是多看几眼,觉得老相师今天还摆摊似乎是不太合适。 虞翁也就一手撑着桌子托着下巴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去多久,忽然有诧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唉,老先生,您真的在这啊?” 虞翁睁开眼睛,原来是之前租给他摊位的相师过来了。 相师当然也看到告示了,今天本不想来的,毕竟虽然之前和约定,但画龙寺都不开山门,人家多半也不会来。 只不过赖床躺了一会,想了下还是来了,就当锻炼身体了。 却不想这一来,竟然真的看到老先生支开了摊位。 虞翁好似才从昏沉梦中醒来,看看相师就笑了笑。 “唉,之前说租了三天,今天却没个好生意了,也罢也罢,这摊位便还给你了!” 相师闻言也是笑了,不过似乎想到什么,左右看看,凑近虞翁压低声音道。 “老先生,之前那个很凶的男子他来了没,这家伙看起来可不是个善茬,您要小心啊!” “没事没事,他若能赢了,眼睛给他就是了呵呵呵呵.好了,摊位还给你,看看少了什么没?” “不碍事不碍事,我一瞧就知道什么都没少!” 说是不碍事,但相师却查看得很仔细。 虞翁便站了起来。 “那好,我便走了!” “唉好,您慢走.” 相师只是看了一眼虞翁就赶忙开始查看箱体和幡旗,这会看清楚了,若是真坏了什么少了什么还能叫住人。 没过一会,认真查看过后果然什么都没有缺损,相师顿时露出笑容。 “老先生敞亮,果真” 相师的话音却顿住了,下山的方向远远望去没见着人影,可刚刚明明往哪走的啊,难道上去了? 相师又看看画龙寺山门台阶,延绵数百阶梯也是无人,左看右看环顾四周,一时间呆愣当场。 这,人呢? (本章完) 第690章 这才刚刚好 画龙寺的变故在永京这一带从议论纷纷风头过去也没有多久。 因为冬末天寒,渐近新春,没有什么事比过年的事还大,整个永京城也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之中。 也是腊月之末的一天清晨,有关海玉县令的调查也有了结果。 结果自然也是好的,至少对于薛道人和钟行温来说是如此。 两人也理所应当地被放出了天牢,并且永京衙门和巡案司的人更是希望钟行温能够留任京城,只是都被钟行温拒绝了。 天阴着,天牢之外,一阵寒风吹过,让才随着狱卒出来的两人都差点哆嗦一下。 亚慈一下瞪大了眼睛,惊色不言而喻,随后又皱起眉头,似乎不解之处更多。 说着,钟行温便上前一步,从托盘上提起红布,直接将金牌和金锭裹在一起抓了过来。 “叫仙尊就见外了,你可以叫一声先生,唉,先生您快打开看看,真龙送的呢,这里面什么宝贝啊?” 薛道人也郑重行了一礼。 这会易书元已经到了一家生意红火的酒楼外,就连大清早酒楼里面都坐了许多客人。 “呃好,有事您招呼一声!” 来人这么说了一句,径直朝着易书元的桌子走来,正是发梢上都有雨水滴落的亚慈。 薛道长微微皱眉,没有马上拒绝,他想到了虞老先生的话,不过还是下意识看向钟行温。 “客官,您几位?” 到了桌前,亚慈躬身行了一个长揖大礼。 亚慈露出几分好奇,难道之前亚幽见过仙尊?可是为何那天他又如此吃惊呢? “既然是赌就有赌注,他说若是我赢了,便可将他留下的一百两黄金拿走,若是我输了嘿嘿” 伙计看看来人所示方向,那边正是易书元的所在。 而天牢外头,正有一些侍卫和一名老太监在等候着呢,这位老太监也是熟人了,这段时间几乎隔三差五往天牢跑,有时候甚至天天来。 “哎哎,道长请!” 之所以来这,是因为听说这家酒楼的老板以前是宫廷御膳房出来的大厨。 “道长请便,请便!” 灰勉鼓着腮帮子凑到了锦盒跟前,看看亚慈又看看锦盒。 这位钟捕头,确实也是个人物啊! 旁边食客虽多,却好似没有见到这种变化。 “亚慈拜见仙尊!” 易书元此刻也接着说了下去。 易书元只是这么看着亚慈,也不问北海那边情况如何了,随后伸手示意一旁的长凳。 毕竟海玉县不近,大河口也很远,巡案司的人就是再有能耐也不会飞,来回路途就得很久了,更何况还得调查了,所以这案子结得多少有些草率。 薛道人的声音打断了老太监的思绪,立刻堆笑作请。 “道长,您看咱们是不是入宫,老奴可是向皇上打了包票的” “薛道长,钟捕头,能证得两人清白,实在是可喜可贺,哦对了,道长,陛下有请,希望道长能同老奴一起进宫面圣!” 薛道人随着老太监和侍卫们走向那边等候的马车,但这时候天空似乎有雷声响起。 “便戳瞎我双目,废去我一双法眼!” 说是不敢当真龙此礼,但易书元还真就一点避的想法都没有。 亚慈看着灰勉笑而不语,易书元则是轻轻将盒子打开。 “哦,还有钟捕头,听说你拒绝了巡案司的聘书,看来是对家乡多有留恋,圣上知你忠义多情也是甚为感慨,这是陛下所赐,还望钟捕头收下!” 老太监原本是有些紧张的,哪怕时间自以为和两人已经算是混得比较熟了,但还是生怕薛道人真就不同意,那皇上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公公稍等,容贫道与钟捕头说几句话便随你入宫!” “仙尊赐我龙珠一枚,亚慈无以为报,便将此物赠予先生,不求清仙尊之恩,只是一点心意!” 老太监这时候也算是郑重地回了一礼,随后就见那捕快打扮的汉子转身大步离去,丝毫没有犹豫,虽是离开天牢,但似乎不会对京城花花世界有丝毫留恋。 “轰隆隆” 薛道人等人下意识抬头,阴云之中隐有雷光,今日看来会下雨。 —— 薛道人心心念念的虞老先生这会已经不见了,永京城中倒是多了一个易书元。 易书元话音一顿,似乎是在回忆,随后才笑道。 当看清盒子里面是什么的时候,灰勉口中的食物,不论咀嚼的没咀嚼的,都被它一下子咽了下去。 老太监笑着点头,然后又带着一丝小心看向薛道人。 “钟捕头,你为何一定要拒绝呢,其实留在巡案司有何不可,也能做更多事啊!” 易书元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二:一c零二::四七九 和其他来躲雨的人不同,这人一看就不一般,而且是直接往酒楼里面走,所以酒楼伙计立刻就迎了上来。 “所赌之卦也与你有关!” “可是想要我一双法眼,区区一百两黄金为赌注实在是笑话,加上这个,嘿,倒是刚刚好了!” “公公,钟行温去也!” “轰隆隆” 钟行温又面向那边老太监。 “后会有期!” 雷声响起,没过多久,外头就响起了“哗啦啦”的雨声。 天牢之外就是薛道人和钟行温分别之地,后者虽然依旧穿着官差服,却打算回去之后辞去职务了。 易书元的余光甚至能看到,那“咕噜”的一声中,灰勉的脖子猛得鼓起了一下. 此刻易书元平静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太监说着,一边就有一个小太监端上了一个木托盘,上面铺着红布,摆着一锭锭黄金。 “道长是明白人,更能掐会算,其实不用钟某多言所以所谓的结果,很大程度也是为天子的意志所左右” 老太监这时候忍不住这么想着,或许之前应该和皇上多说说的 “公公,我们走吧。” 相比起来,天牢里面反倒似乎暖和一些。 说着,钟行温压低了声音。 老太监又开口了。 “道长,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钟行温手中提着沉甸甸的金子,脸上露出洒脱笑容。 此刻一听薛道人的话,老太监顿时露出安心的笑容。 易书元看着亚慈,放下了筷子,平静地视线随着右手落到锦盒上。 等菜上来了,一人一貂在那大快朵颐。 “那日闲来无事于画龙寺前摆卦摊,亚幽前来与我对赌一卦.” 薛道人点头过后,便和钟行温走到一边,低声询问一句。 也是这时候,客栈门口走来一人,让易书元和灰勉都侧目看去。 钟行温本来看不出这些黄金得有多重,但扫一眼似乎和自己得自虞老先生的金元宝个头差不多,应该也有一百两。 “多谢圣上,也多谢公公,钟某是個粗人,谢绝巡案司和永京衙门,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过圣上的好意若是不领,那钟某就太不知好歹了!” “可不敢当得真龙如此大礼啊,还是坐吧!” 亚幽此龙道貌岸然为虐心狠,但看似狠厉,在亚慈看来实则多少有些外强中干,他会敢对仙尊说这种话? 只怕另有隐情,但既然仙尊如此说了,对赌之事应该是真的。 并且在金元宝旁边,还有一块金牌。 别人当然以早点居多,易书元是硬菜都点。 易书元在酒楼大厅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落座,一个人点了许多菜。 “好,多谢了!” “今日是善果,但也不知道有多少恶果,这巡案司我留着作甚,反倒是在小小海玉县当个捕头,很多混事我还能管,还能做得了主。” 上次天牢中吃的菜确实不错,易书元和灰勉见此便来品尝。 亚慈则是在一旁坐下,随后张口轻轻一吐,一缕淡淡光辉从口中吐出,落到桌上成了一个锦盒。 雨不算大却也不小,以至于外头有许多行人在仓皇之间跑到客栈门前避雨。 见到薛道人和钟行温出来,老太监赶忙凑上来。 “罢了,既然钟捕头去意已决,我们只好以后在海玉县再会了!” 钟行温看看老太监,想了下便露出笑容,向着对方拱手。 “不劳烦招待,我去那边!” 凡人视线之外,锦盒之中有隐晦华光阵阵。 这锦盒之中装着的东西有两件,严格来说应该是一对。 似鹿角若珊瑚,流光溢彩见之不凡,乃是真龙一对尺木! (本章完) 第691章 虽是腊月,才过立冬 虽然这锦盒中的东西看起来比之真龙庞大的躯体而言似乎小许多,却是真正的龙角无疑。 龙族修行之中,身体内有两样东西最为宝贵,是自身修行的根本所在。 一是当修为到达一定境界之后,修炼出标志性的本源至宝,此物即为龙珠,通常含于咽喉之内,对照龙身逆鳞所在。 二是蛟龙化真龙,修出真正的龙身尺木。 除了这二者之外,化为蛟龙或者修炼化形的阶段都得往后靠一靠,也是龙族有别于别的妖族的特征。 来时是秋,今冬末,劫数重重不止我。 对于亚幽而言,其劫数在于其子即将复生,而亚慈的劫数则反之。 蟾沁之劫便是涉足龙族之事,本来成与不成都是大难,而大蟾王爱女心切涉险入劫。 关新瑞与章氏,薛道人与钟行温,以及柴望等人之劫与龙鳞气数相连,本身劫难也变得不寻常。 诸人之劫似乎都有迹,唯独易书元之劫较为特殊,乃在于茫茫北海,在于这北方天地之间的怨气。 这次的事情,若是有机缘巧合运势使然,也有一定的必然,但若是处理不好,真有可能掀北海怨气引动天下怨念。 当初只是通感亚慈之鳞血,易书元竟然心有感触,疑似接触北邙妖王的一丝幻觉,可见其中隐含的凶险。 天地之间茫茫多怨气不可能尽消,当年北方之变也有诸多恩怨。 但至少,易书元相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怨恨因果终有归处。 这一劫起于霜寒终于腊月,直至天寒地冻却始终不见降雪。 四海之中北海偏寒,劫发于秋冬,小雨如哭大雨如嚎,怨戾之气扰乱天地之气数。 而今也是时候该过去了! 易书元伸手轻轻拂过锦盒之中的尺木,灰勉和亚慈都心有所感,恍惚间仿佛有一股无形波纹拂过心间,又好似只是错觉。 “唉,下雪了啊!” 靠门的食客中,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几乎是立刻引得周围许多食客看向酒楼外头。 “真的唉!”“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吧?” “这么说还真是,总感觉今年少了点什么!” 这声音也引得易书元等人看向酒楼门前,以他们桌子的位置,只能看到斜向一角,却也能见到此前的小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一场雪。 天气也似乎在短短时间内变冷了许多,让今年冬季的怪诞潮湿得以终结,归回正常的天时。 “虽已是腊月,今日冬才来,此即为立冬也!” 亚慈微微皱眉,看向易书元。 “立冬?” “呵呵呵,没什么,便也是说今年之冬其实来得较晚了。” 易书元说着,将锦盒轻轻合上,对着亚慈点头。 “此物易某便收下了!” 亚慈脸上看着锦盒也是嘴角微微一扬。 “看来正如仙道至理名言所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亚幽敢同仙尊对赌一卦,自然也得奉上相当的赌注!” “如灰勉说的,叫我一声先生或者道友即可,正好菜才上来,你怨恨数百年又久困画龙山,应该还没吃过点正经菜,一起坐下尝尝吧。” 亚慈较为冷酷的脸这才露出微笑,一下子就显得自然很多。 “多谢先生,既如此,亚慈恭敬不容从命!” 却如易书元所说,像现在这样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吃饭,也是亚慈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了。 而之前大快朵颐的灰勉这会的专注力却并没有在食物上了,它小心地凑近亚慈旁边的桌角,瞅瞅桌上的锦盒又看看饮酒吃菜的亚慈。 “亚道友,你呃,您把亚幽给斩杀了?” 这坐着的到底是真龙,称呼上灰勉都是再三斟酌,倒是亚慈对此并不介意,闻言看向灰勉笑了笑道。 “灰道友不必客气,你我平辈相称即可.他也算还有点骨气,我于北海之中斩去他一对尺木,修行已然跌落谷底,他羞于苟活自尽而亡!” 灰勉立刻就追问一句。 “那北海现在岂不是没有龙君了?还是说亚道友你” 亚慈为易书元倒上一杯酒,也给属于灰勉的那个酒杯倒上一杯酒,最后才为自己斟酒。 “我斩去亚幽尺木之刻,亦有诸多北海龙族见证,他们惧我甚重,自我离去都未曾有谁敢接近.” 说着,亚慈举起酒杯面向易书元。 “易先生,灰道友亚慈敬你们一杯!喝完这一杯我便要暂且失陪,此番我能脱困,自不能忘好友相助,亦不能忘记守护开解之人,今日还需前去一见!” 易书元提起酒杯,与亚慈相互一饮而尽,灰勉则赶忙也跳到自己的位置捧起酒杯喝干净。 喝完这杯酒,亚慈离开座位,再次向着易书元躬身行了一礼。 “从今往后,但凡有事,不论大小,若先生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尽可吩咐于我,慈,定当竭尽全力!” 易书元点了点头,亚慈这才向着灰勉拱了拱手,向着酒楼之外走去。 到了门前,看着外头的大雪,亚慈心态轻松,随后跨出门外。 亚慈一走,一直带着些微紧张感的灰勉也松了口气,纵然亚慈已经收敛气息,但灰勉如今通感太强,这股真龙之气始终在提醒它旁边坐着的是什么。 “唉先生,你说亚慈有没有可能会当上北海龙君啊?” 易书元提起酒壶为自己和灰勉倒上酒。 “不是有没有可能,而是一定会!纵然亚慈自己或许并无此心,但北海龙族一定会找到他,千方百计求他做龙君,当然以亚慈的性子,未必就会轻易答应.” 说着易书元咧嘴一笑。 “嘿,只不管亚慈答不答应,北海龙族皆会奉其为共主。” “龙族高傲,很多时候以强者为尊,纵然当初迫害亚慈的肯定也有一些老蛟,也必然对他极为恐惧,但此为北海大势所趋,亚慈化龙报仇,斩真龙而胜之,必为龙族共尊!” 易书元已经准备着手提笔,将今次的故事记录下来,这种趣事,说起书来一定是座无虚席。 不过似乎我说书没有哪次听众少了。 在易书元自我陶醉的时候,灰勉又补充着说了一句。 “就算是天界,很多时候虽然不喜龙族,但也不会真的希望龙族内部乱起来的。” 这么说着,灰勉似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先生,我想保举一神,正是那土地破庙中的野神.” 这事之前灰勉就说话,易书元自然也并无意见,伏魔宫麾下从不问什么出身,有为正神之心气,便有为正神之基础。 “知会此方天界一声,之后便下伏魔宫之敕封就是!” 易书元说着,又将酒杯倒满,酒水之中波纹晃动,却又好似显现出不同于倒影的景象,似为心之观想,又非只是观想。 这份观想与感应的,正是京城附近之事。 纵为真龙,但亚慈此去只怕未必心想事成,甚至或许亚慈不去,反倒还有的是时间。 “既然他去了,我们也今日就过去吧!” 听到先生这么说,灰勉立刻明白过来,当即高声喊了一句。 “小二,角落结账打包——” “唉来咯——” 酒楼伙计,喊了一声小跑过来。 “先生结账?” “嗯,结账打包!” 小二点头的时候,又带着些疑惑看着露出微笑的那大先生,刚刚那声音似乎不太像这位客人的啊,我怎么可能听岔了呢? —— 画龙寺内,定真禅师盘坐在禅房中。 这会天寒,但禅房的门却是开着的,这位老僧双手放松地放置在膝上,不敲木鱼也不念经,只是静静看着门外的雪。 虽然是人间一位老僧,但定真禅师似乎是因为牵扯到前后巨变,一段时间以来,他的眼睛有些浑浊,有些不好使了。 今天清晨一场小雨渐渐化为小雪。 看了好一会,定真禅师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微微低头,又闭上眼睛缓解酸胀,同时心中也轻松起来。 “未曾过年,先肥屋檐嗬.” 又过去一会,老和尚又抬起了头,缓缓睁开眼睛。 却见门外似乎走来几人。 屋廊外,亚慈与大蟾王父女一道走来,三人到了门口止住了脚步,里面的老和尚也抬头看向门前,似乎在确认什么。 “小和尚!” 亚慈脸上带着笑容这么喊了一声。 定真禅师面露轻松,带着一丝恬静,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微微欠身。 “我佛慈悲,原来真的是画龙前辈!见您没事,老衲就安心了!” 蟾沁忍不住开口了。 “小和尚,你不用担心,丹玄道妙仙尊就在永京,你的身体和眼睛不过是小事!” 面对女儿这话,大蟾王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沁儿这话太过儿戏了,不过嘛,也不是不可能。 亚慈走入禅房,眼神柔和地看着这位老僧,蟾沁的帮助自然十分重要,但画龙寺这些年,尤其是这个小和尚的帮助,同样举足轻重,虽然理论上这也是蟾沁当年的安排。 “小和尚,多年以来也只有伱念经让我稍稍心安,今日我修行有成,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来!” 定真禅师静坐片刻,似乎真的在思索要求,良久才开口。 “自那日之后,老衲在静定之中,在睡眠之刻,在礼佛念经之时,常常不得安宁,心有自责,又似感佛陀责难” “寺中藏厉鬼,血溅佛门之地,僧众好骄奢,弟子少慧根.此间种种实乃老衲之过也.画龙前辈可否如老衲儿时那般,为老衲再开解一次?” 小和尚念经让画龙心安,但殊不知多年来,小和尚也一直记着画龙前辈的恩情。 只是听闻这些,亚慈略微诧异。 “小和尚,往日里这些你自明了,何须我来说教?” 老和尚似有迷茫,似有认同,点点头又摇摇头。 “往日确实如此,今日却心有迷惑.不得解,不得解.” 大蟾王和蟾沁看向亚慈,后者则皱起眉头,老和尚这么说他都无从说起了。 谁知这时候,外头不远处有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 “厉鬼讨债乃恶人咎由自取,僧人度人只度向善悔过之人,不怜面目可憎之辈,这道理,大师那日不理关新瑞哀求便已自明!” 声音似乎是在接近,一句落下又有一句。 “血溅佛门之地,只要溅的不是良善之血,那又何妨呢,这血亦如尘埃,脏了扫去便是!” 话音落下,声音来处已经接近,正是一位头发灰白面容儒俊之人。 “僧众好骄奢,其实本为人之天性,只能说当和尚六根不净,或者说其实不适合出家,世道所迫或身世所限暂居于此罢了!” 易书元已经到了门前,看向门内老僧和亚慈。 “至于弟子少慧根” 话语一顿,易书元也是露出笑容。 “世间平凡之人为众,而天赋异禀者凤毛麟角,引领正道为功,修行自在个人,何况僧众至多愚钝无有坏心,大师不必介怀” “嘿,若是佛陀这都责难,其能是真佛?” 定真禅师闻言抬头看向门口,模模糊糊对来人看不真切,只是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善哉,多谢先生解惑!” 这一礼过后,老和尚没有起来。 而易书元也是向前行了一礼。 “也多谢大师襄助此劫!善哉!” 一边的亚慈都是微微一愣,俯下身子轻轻触碰低头躬背的老僧,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可明明他刚刚明明感觉其气数并无什么变化. “小和尚” 蟾沁本来也还没察觉到,直到听到亚慈语气不对劲,这才快步上前才确认,一时间既有错愕又不知如何言语。 片刻之后,禅房除了定真禅师再无其他人。 一個小和尚跑来找师傅,喊了几声没见反应,又跑入禅房 又是一会,小和尚带着哭腔跑出禅房,一边跑一边大喊。 “师父圆寂啦——师父圆寂啦——” (本章完) 第692章 有些荒唐 易书元等人其实还没有走,站在禅房外看着小和尚带着哭腔喊着跑出去。 大蟾王看着那小和尚的背影,忍不住喃喃说道。 “这小和尚我认识,之前站在定真大师身边陪着他一起接驾来着,若说僧众愚钝,其实也不然,画龙寺中还是有一些真和尚的。” 画龙寺中,小和尚的哭声和叫喊声引来了许多僧人,又在之后惊动了整个画龙寺的和尚。 在已经没了画龙的画龙山主峰之下,各殿建筑高低不一的画龙寺还没从之前的损坏中修缮过来,骤然听闻这消息,僧人们有不少都还有些不知所措。 有的僧人乱跑叫唤,也有越来越多的僧人聚集到方丈的禅房之外。 不少僧人此刻都依然不敢置信,很多僧人甚至不敢靠近。 画龙寺上下大小老少三百多名僧人齐聚此处。 寺院破败未复,天空风雪漂白,此刻的画龙寺聚集人最多的地方却鸦雀无声,那小和尚的抽泣声在此刻就极为明显了。 寺监和尚牵着那名小和尚的手,带着画龙寺诸多辈分较高的和尚到了方丈禅房外。 平日里方丈大师私下偶有训斥,有时候也让寺监和尚多少有些恼怒,但此刻他却嘴唇颤抖心中悲戚。 “方丈大师——您怎么就去了啊——” 寺监和尚这声哭泣不像是僧人,倒更似寻常百姓面对亲人逝去的哭泣。 其余一些辈分较高的高僧也纷纷在悲戚中向着方丈行礼。 忽然有念经声响起,在此刻的画龙寺似乎有些突兀,寺监和尚诧异看向身边,原来是小和尚正在念经,亦如那日明明迎圣驾的日子却听到师父念的经。 超度经文 念经声渐渐大了起来,不是小和尚在用力,而是跟随的人多了起来。 禅房内外,画龙寺僧众大多跟随经文念诵。 不过不像是平日早晚课,也不像是有时候有口无心,此刻全寺僧众心中有佛口中念佛。 这佛经的声音似乎传得很远,随着风雪一直飘向画龙寺之外,飘向更远方 禅房外,僧人们圈子外围,易书元等人静立于此,这诵经声好似为大蟾王刚才之言佐证。 亚慈此刻却转身离去,蟾沁看向他却知他不可能真的离开。 在画龙寺钟楼下,一名僧人擦着眼泪走来,是应寺监大师的吩咐来撞钟,只是才到钟楼,却听到钟声已经响起。 “当——当——当——当——” 画龙寺钟声响起,且这这钟声尤为特别,甚至远远传到了大邱京城. 在这下雪天,云层似乎有地方被上方阳光照透,于此刻好似呈现出一片金色祥云。 而在常人肉眼之外,正有一道普度佛光从天际照落画龙山. “不见幽冥使者,不觉气数灰败,小和尚圆寂,神魂犹在己身,果然是有人接引么!” 这是灰勉说的话,而易书元等人只是看向天际佛光。 来者佛身光辉璀璨,正是普度光王佛,也是人世间极为有名的一尊佛陀,在佛家弟子和信佛百姓心中都有极高地位。 当年易书元传授无法和尚无名经的相山禅院,主殿供奉的便是光王佛。 只是当佛光落向画龙寺之时,纵然是佛心中也是微微一惊,大妖在此,真龙撞钟,竟然连易道子也在此处! “善哉,善哉” 几方没有过多接触,几声呼善之后佛光已经入了画龙寺方丈禅房,随后又有两道佛影远去,而天空的金色祥云则久久不散。 —— 皇宫中,架起炭炉的御书房内十分温暖,老皇帝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休憩,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一旁的老太监密侍立着,闭目养神随时等候皇帝的吩咐。 只是这时候,老太监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似乎隐约听到什么声音。 “唉,刘景。” “老奴在!” 皇帝的呼唤将老太监的注意力牵扯过去,而前者也睁开眼睛看向旁边。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似乎是.钟声?” 老太监心头诧异,随即点了点头。 “还是皇上耳聪目明,老奴都以为是错觉呢,原来是真的有啊!” 皇帝微微皱眉。 “去查查,宫廷内外何处撞钟,扰朕清梦。” “是!” 老太监刚刚应下准备出去吩咐一声,却见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也让老太监皱起眉头。 “什么事?” 皇帝正好看到,便问了一句,小太监看了看老太监,然后走近几步躬身面对皇帝。 “陛下.画龙寺定真禅师,圆寂了.” 老太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嘴,皇帝也是面露惊容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 小太监抬头看了一看皇帝,还是重复了一句。 “回陛下,画龙寺定真禅师他.于今日晌午圆寂了” 老皇帝伸手一拍额头,不由叹息一声。 “批白银万两,助画龙寺修缮禅房各殿,定真大师需要厚葬.着令相关官员,协助安排定真大师后事” “老奴遵旨!” 这时候什么佛家不崇尚厚葬的话,老太监是不会说的,迎合皇上就好。 而皇帝似乎在感伤之中又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那日定真禅师容薛道长天不亮藏身寺院等候那海玉县令前来,他们应该是认识,有交情的吧?” 这一点老太监当初天天往天牢跑的时候就已经了解清楚了。 薛道人和定真禅师只能说认识,相互知道对方,但用薛道人的话说,真要论交情倒也不算太深,只是道人很敬重定真禅师,前去相求也果然得到了对方的帮助。 当然,这会皇帝说什么老太监自然迎合。 “陛下说得是!” 老皇帝点点头。 “定真大师的后事定不得怠慢,还有,派人密切关注画龙寺.若是薛道长来了,定要好言留住他.就说朕此前确有失言,还请道长再回宫,不求仙道长青之法,只解益寿延年之妙” “呃老奴遵旨” 没错,薛道人跑了,让皇帝给气跑的。 在初次进宫面圣之后,拗不过皇帝的请求,薛道人也在御前略微显露几分手段。 实话说,以薛道人如今的能耐,哪怕是自己的前世韩师雍在世,都能扳扳手腕,老皇帝自然惊为天人。 加上皇帝对画龙寺之事特别“痴迷”,薛道人又已然了解得比较清楚,便也为皇帝解开一些疑惑。 本意是让被誉为人间真龙的皇帝明白,纵然是世间真龙也得懂一些道理,明晓对错是非。 谁知皇帝一听,结合那日自己的感觉,顿时茅塞顿开,对薛道人更是直接以仙师之名号冠之。 那会薛道人想着或许有几分匡扶社稷的可能,只是不敢当所谓“仙师”称呼,但对老皇帝的听劝还是有些不错的印象的。 谁成想老皇帝隔天就向薛道人求解长生之道,问他能不能炼仙丹,能不能为其延寿。 然后又是金银财宝锦衣玉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之位,等等一系列的恩赐就一箩筐要罩下来。 好家伙,就算之前有过一些心理准备,可薛道人哪见过这阵仗,更是被皇帝的贪婪气得不行。 留下一句“为夫者贪婪祸家宅,为官者贪婪祸治民,为帝者贪婪祸天下”的话,直接撒丫子闪人。 换别的术士道人,就算也有一些真本事,天子身边还真未必能使出几分,但以薛道人的法术,天子身边宫廷森严想走还不简单? 那句大逆不道的话,更是薛道人封自己的后路,省得将来自己后悔。 不过他估计是没想到,老皇帝当日愤慨命人全城通缉之后,上午下旨中午就后悔,立刻又让人截停了告示,反而又换上了一张。 大意是寻找薛道人的,希望薛道人回宫,也希望民间百姓各行各界人士给予薛道人的信息。 说来也是有趣,这告示易书元和灰勉还见了的,而他们见到告示自然也就明白前后发生了什么。 灰勉的批语是:“有些荒唐。” (本章完) 第693章 再见不相识 定真禅师作为一座寺院的方丈,身后事在出家人传统的种种仪式不缺的情况下,也有了不同寻常僧人的排场。 尽管这绝非老方丈的本意,可谁叫他没有留下遗言呢。 画龙寺虽然还没有全部修缮完成,但定真禅师圆寂的消息在大邱京城传开,前来吊丧的百姓络绎不绝。 京城达官贵人自然也多有前来,皇帝虽然没有亲自到场,却也派遣皇子为使者前来祭奠。 甚至画龙寺也有专门的官员进驻,专程帮着寺院的僧人们主持这场佛门葬礼。 毕竟画龙寺也算是实质上的皇家禅院了,定真禅师更是得道高僧,理当得到尊重,得到应有的待遇。 加上画龙寺自己的规矩和朝廷的介入,从入龛到入塔,葬式繁琐,预计之中光佛事就得做了十余次。 时间是定真禅师圆寂后的第三日,永京城的勋贵和不少百姓都已经来过。 整个画龙寺都能听到附近禅房中僧人们的诵经声,而这会还留在寺中的百姓和勋贵也有,也算是平日里比较虔诚的那一批,接下来就是等待付荼毗,也即火葬。 寺院门外也有一些朝廷的差役在帮忙。 一名礼部中祠部司的官员同寺监和尚走在寺院的前部广场,一直走到了山门位置。 看向下方台阶,今日依然还有不少人拾阶而上来画龙寺。 官员看着那边询问旁边的寺监和尚。 “大师,这几日可曾见到薛道长前来?” 寺监和尚只能如实回应。 “未曾见到,薛道长乃是高人,或许已经来过,我等却并未察觉吧。” “唉!” 官员叹息一声,希望到时候皇上不会怪罪自己吧。 当天中午,定真禅师遗体被火化,只是火化末尾,画龙寺僧人们竟然在老方丈骨灰之中发现了一些呈现五彩光泽的珠子。 这顿时令僧众大喜,也令观礼者纷纷作拜。 定真禅师火化之后烧出舍利子的消息再次传遍永京,惊动了京城勋贵,也再一次惊动了皇宫中的老皇帝。 当老方丈“入塔”的时候,前来观礼的可不少,人几乎将画龙寺堵得个水泄不通。 不过这会大多都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甚至连大邱老皇帝终于也是亲自来了,倒是没有多少百姓了,毕竟皇帝来了嘛。 甚至于定真禅师的舍利子也被皇族请了十余枚带回皇宫,在皇宫中供奉起来。 直十余天后,画龙寺这场喧闹的高僧葬礼才渐渐落幕,一切又慢慢归于平静。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新年到来,永京城的氛围也很快转向过年的气氛,不论民间百姓还是士绅勋贵都很快进入过年的状态,氛围也喜庆起来。 加上大邱孝王在平叛凯旋,赶在除夕之前归京,在永京这块天子脚下的民众顿觉天下太平,也就更加欢喜。 只不过今年春节,皇宫中的老皇帝却并没有太过喜庆的感觉。 今日宫中御花园赏梅,花园梅亭中老皇帝落座,宠爱的几个嫔妃也相陪,更有大小皇子在侧,一个個说笑嬉戏,在梅花树间穿梭,将地面白雪踩出一个个脚印。 这也算是宫中难得的放松时刻,老皇帝披着绒衣坐在那,身边则是几个暖炉。 “薛道长终究还是没有出现啊,难道定真大师的葬礼也不值他现身吗?” 见到皇帝看向自己,老太监心头一惊,忽然回想起自己此前可是说过薛道长应该会出现的,急中生智赶忙回答。 “陛下,老奴以为道长是出现了的。” “哦?此话怎讲?” “定真禅师是得道高僧,薛道长是得道高人,二者自然惺惺相惜,道长当是会来见大师最后一面的” 老太监一边斟酌一边回答,很快理清思绪。 如今皇上越来越喜怒无常,自己虽然是得宠近侍也得小心,一个不小心晚节不保,不知多少人会落井下石呢。 这么想着,老太监又继续道。 “只不过薛道长道行高深,已经是在世仙人,他不想让人看见,不想被打搅,那么肉眼凡胎的兵士小吏如何能见呢?” 一边的信王也赶忙说话。 “父皇,刘公公说得是啊,薛道长乃是当世奇人,仙道重缘,以他与定真大师之缘,如何能不到呢,只不过是不想被人打搅,所以无人得见罢了.” 皇帝对薛道人的期待不可谓不高,甚至还在不断变高,而老太监与信王的话与他心中的一些期待也不谋而合。 此刻闻言,老皇帝也不由微微点头,有些深以为然。 “是啊.若是道长不想,肉眼凡胎的小卒如何能见呢.” 语气中的惆怅难消,老太监能听出来,身边没有在花园玩闹的人也能听出来。 老太监则赶忙说一句。 “陛下,如信王殿下所言,仙道重缘,或许薛道长与陛下亦是如此啊!” 皇帝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近处有皇子心头冷哼,只觉刘景这老太监对父皇蛊惑颇深,同时也看向那边的信王,眼神露出几分不屑。 这会实在是有些忍不住,这名皇子便开口道。 “定真禅师确实是得道高僧,生前不求利,死后不求名,父皇,这位薛道长也是这等真道高人么?” 皇子问话的方式透着一股真诚,仿佛真就是一点不知好奇一问。 实则问题中已经较为隐晦的借着疑问点出,所谓真道高人,岂会追求荣华富贵名利恩宠,那薛道人来皇宫图名图利又玩欲情故纵这一套,是个什么成分父皇您要清楚啊。 谁知道皇帝闻言,则带笑看向身边皇子。 “广儿,你领兵在外不知京城之事,这薛道长确实是当世高人,那日山中天变,也只有道长能看得清啊.” “原来如此,儿臣知道了,有机会真想见见这位道长呢” 哼,只有他一人看得清,那不就等于胡编乱造即可? 年前画龙山的事情简直已经被传得如同神话,光是孝王这段时间听过的版本就已经不下三种,实在是令人觉得可笑,而见父皇如此,又觉得有些可悲。 “有机会的,有机会的,等薛道长回宫,就能见到了.” 皇帝这么说着,似乎有些困倦了,就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老太监赶忙示意周围,顿时有一些太监移动屏风,为皇帝挡风,而皇帝身边许多人也退开一些。 孝王走向庭外,看着院中白雪压梅凌寒花开,看向身旁走出来的信王。 “三弟,听说你为父皇献上了龙鳞,也带来了一个弑妻求荣贪得无厌的县令?那龙鳞事后也不见了,不会是融化了吧?” “哼!” 信王冷哼一声,才说道。 “宫中也有不少人见了,父皇也在场,你大可以去问!若非如此,父皇怎会赐画龙寺更名?” “呵呵呵呵呵” 孝王只是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渠道,也了解过一些事。 所谓的薛道人应该确实有几分本事,当是一个会点法术的术士。 相比起来,为冤妇伸冤告御状的海玉县捕头,更是雇佣道人做戏险中求胜,实乃有勇有谋,反而更让孝王高看一眼。 看透了上面,事后孑然一身洒脱离开京城的这位钟捕头,才是真义士! 皇宫中各人心中评价不一的薛道人,此刻却终于上了山。 只不过薛道人这会并非道人打扮,加上本来真正看清过他脸的人也不多,倒是也无人认出来。 到了寺院山门前,匾额已经换了。 “化龙寺倒也贴切。” 是的,画龙寺被御赐更名为化龙寺,这画龙山如今也被称为了化龙山,读音未变字意却改,一会也会是永京城民间津津乐道的典故了。 化龙寺依旧没有完全修缮好,不过比之前可是好太多了,至少薛道人进入寺院的时候不觉有多破败了。 过年期间寺院香火鼎盛,周围人来人往,更无人在意一个貌似中年的男子。 沿着一些高低山道穿行,薛道人最终到了寻常香客不太可能来的化龙寺后山,这里有着一些佛塔,乃是化龙寺高僧圆寂的最终归处。 如今这里已经回归冷清,薛道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香客往这走。 不过到了前方佛塔,却隐约能听到诵经声。 道人往前走去,却见那一座新佛塔前,一个小和尚坐在那边闭目念经,而寺院外山那头的小道上也走来一人,是一个青衫客。 薛道人的视线除了在小和尚身上停留一下,也下意识被那越来越近的青衫客吸引。 周围还留有积雪,对方一袭青衫似乎略显单薄,迎着微风踏山道积雪走来,颇有种风姿卓绝的感觉。 那一头灰白长发,好似落了零碎的雪。 而对方也在此刻转头看来,对着薛道人方向微微点头,后者便也点头示意。 薛道人脚步快一些,先到了附近小和尚附近,小和尚一篇经文刚刚念完,便停顿下来看向身边,又起身向着来人行了一礼。 “薛道长好!” 薛道人略微诧异,他从山下走来到这,遇上的僧人不少了,只有小和尚认出他来了,遂也郑重还了一礼。 “小师傅好!我来看看大师,那几日寺院内外可是森严得很,贫道都不敢过来。” 说话间,薛道人看向那个带着微笑走来的青衫客,城中的告示可是还没揭掉呢,这人会去官府通知消息领赏吗? 小和尚露出有些天真可爱的笑容。 “师父早已离去,剩下的都是场面事,道长来不来都可以的。” 薛道人面露惊色,这小和尚可不一般啊,忍不住仔细观察起来。 而刚到边上的青衫之人则是此刻笑着开口问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小师傅你为何在这念经呢?” 被人这么问一句,小和尚的笑容也消失了,看了看来人又望向佛塔,犹豫一下,低声说了一句。 “我想师父了” (本章完) 第694章 实在奇妙 青衫之人自然是从如今的化龙山中走出来的易书元。 听到小和尚这么说,易书元心中不由想着,到底是小孩子啊! 易书元伸手摸了摸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六岁的年纪长得肉嘟嘟,冒尖的头发结合小光头摸起来手感极佳。 小和尚下意识地从蒲团上站起来躲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惊愕地看着易书元。 “这位施主,你做什么呀?” “哦,一时之间没有忍住,小师傅勿怪!” 忍不住就盘起来了,易书元也是赶忙道歉。 一边的薛道人如今也自认道行大进,本能地想要看看这青衫客的面相。 未老先白发的人不是没见过,但眼前之人给人一种尤为特殊的感觉。 在易书元同小和尚玩笑的时候,薛道人却定睛望去,起初只觉得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应该命数也不错,只是当他看了一会,竟然有一种轻微的头晕目眩之感。 视线都仿佛有些模糊,甚至产生了一种看不清对方脸的错觉。 薛道人忍不住立刻闭上眼睛微微晃了晃脑袋,在睁开的之后,那青衫客还是青衫客,正在笑着同小和尚致歉。 同时薛道人发现对方也抬头看向了自己,似乎青衫客知道他刚才在干什么。 这一刻,虽然根本没看清什么,但薛道人明白,对方绝对来头惊人,根本不是一般人,甚至很可能根本不是凡人! “这位先生,你也是来祭奠定真大师的吗?” 易书元点了点头。 “也算是吧,同时受人所托来给你一样东西。” “给我?” 薛道人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对方是为了定真大师来的呢。 “不错,就是给你,便是此物了。” 说着,易书元伸手从袖中取出三支朱红色的东西,将之递给薛道人,后者也下意识接了过来。 薛道人低头看看手中,发现是三支朱红色的令箭,看似是木质涂上漆,但入手冰冰凉凉触感也不似木头,但掂量重量又不像是金铁。 再仔细端详,每一支令箭上都有两个小字,一面是一个“敕”,另一面是一个“令”字。 薛道人本能得明白,手中的三支令箭怕是非同小可,而一边刚刚抱着头的小和尚也凑近了好奇观望。 结果易书元作出又要去揉小和尚的脑袋的动作,吓得小和尚赶忙躲开。 片刻之后,薛道人抬头看向易书元。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从何而来,又是受何人所托?” 易书元笑了笑。 “鄙人姓易,从东方极远之处而来,所托之人嘛,姓灰。” 薛道人顿时略微有些失落,他心中本想着有没有可能是虞老先生托人送来的能,谁知道姓灰,不过有这个姓么? “那此令箭如何运用,又有何妙用?” “这個嘛,也算有些来头,乃是他专程为你求来的,只要你不惜法力,一支令箭祭出,可招请神人一名.” 易书元话音一顿,继续说道。 “默念其名号,可招请伏魔宫云莱殿天神,付出法力越多,来神之法相越真!” 薛道人心头一跳,招神令箭? 道人术士平日里法术也多有和神打交道的,做法的时候也多有所谓召请神灵的,但薛道人隐隐觉出眼前之人所说的绝不寻常。 “伏魔宫云莱殿?这是何方神祇道场?” 在北方界域,或许天界仙界乃至妖界一些有名有姓之人都已经知道伏魔宫,知道伏魔大帝的名号,但人间确实是罕有流传。 薛道人确实是没有听过。 不过易书元倒也不费力解释,只是右手剑指,在薛道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于他眉心轻轻一点。 刹那间,薛道人只觉得头昏眼花面前一黑。 也是这一刻,薛道人仿佛有种意识被点出体外,更是扶摇直上随风而起,在狂风呼啸之中直上九天。 风雷在侧电闪为号,天际之上华光阵阵,显现出诸多神人,这些神人好似画卷在天云之间各有姿势各有仪态,维持不动且纷纷一闪而逝。 唰唰唰唰 每一尊神人闪过,薛道人就好似知道了对方的神号与方位,更仿佛那些画卷般静止的神人侧目向他看来。 “嗬” 身子微微一抖,薛道人终于清醒过来,甩甩头看看天,然后又看向面前的青衫客。 这哪是很可能不是凡人,这根本就不是凡人! 薛道人赶忙双手作揖,恭恭敬敬向着易书元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先生所赐!” 易书元虽然受了这一礼却摆了摆手。 “我说了,是受灰姓之人所托,它怕你中途道崩,遂特托我给你这些。” 易书元说话的时候,其实灰勉就躲在衣服里,还笑着对他低声传音道。 “嘿,我就是怕他死了,给他三次保命的机会!” 薛道人点点头再行一礼。 “还请先生代为转达,就说贫道多谢这位灰.呃,易先生,这会灰姓之人是男是女如何称呼?” 眼前青衫客,称呼一声先生对方并不恶感,但那位送上令牌的神秘高人该如何称呼呢? “算是男的吧,随伱称呼便是。” 这,随我称呼? 不见真面不明喜恶,不知是神还是仙。 薛道人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声。 “还请先生转达,就说贫道多谢这位灰.前辈了。” “我会转达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易书元便向着山下前方化龙寺走去,薛道人和小和尚都望着他的背影。 不过易书元走出几步之后还是停下脚步回头叮嘱一声。 “虽然你该是有所感应了,但易某还是提醒一句,元气不足法力不够,不要妄图轻易召请位次过高的神人!” “多谢先生提醒,贫道心中明了!” 易书元点点头,正要转身的时候薛道人却走出几步问了一句。 “先生和那灰前辈,可否认得虞老先生?” 薛道人此刻心中其实极其想在虞翁的称呼前加上“恩师”二字,只是明白自己尚无资格。 即便此刻看到眼前之人,心中推测对方甚至可能是真正仙人,薛道人却也没有起其他念头。 而易书元听到这话也是点了点头。 “不但认识,而且很熟,若我们有缘能再见,你或许就明白了。” 说完易书元也不再多言,顺着寺院道路从后山佛塔林走向前方,化龙寺新年上香祈福的喧闹声渐渐明显起来。 等易书元走远一些,薛道人才又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箭,握紧之后小心放入怀中。 一边的小和尚念叨着“善哉善哉”,那认真的样子,让薛道人也忍不住想要去摸摸他的头,但好歹是忍住了。 薛道人平复心情面向身旁佛塔,不再多想其他,只念故去老僧,向佛塔行了一礼。 “定真大师,没想到当日一别竟是永别,请受贫道一礼!” 一拜完毕,薛道人抬头,却见小和尚还在看着那边,便也忍不住转头去看。 这一看,却见稍远处刚刚离去的易先生面前,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几个人,这会正向着他郑重行礼呢。 在易书元面前,此刻出现的人可算是大有来头。 大概片刻之前,有一股特殊的风吹到了化龙山,在化龙寺上空徘徊。 风中浮现出五个人影,为首之人灰勉见过,正是北海龙宫丞相,那一条老青蛟殷练。 他们飞到化龙寺,甚至在化龙山转了一圈。 “唉,龙君究竟去了何处啊怎就找之不见呢,丞相,龙君若是不在,这化龙登基大典怎么办?” 殷练这会也是十分头痛。 “废话,自然是找,天涯海角也要把龙君给找回来!北海不可群龙无首!” 说实话,那次两条真龙搏斗,将北海搅得天翻地覆,北海龙族尽皆惊恐不已,天上更是有无数天兵天将和天神出现。 很多时候道行到了极高的境界,胜负其实没有那么久的打生打死,往往一瞬间就可分。 但那次真龙搏杀的过程,简直就是最原始的搏斗。 两龙从北海之滨搏杀到大洋深处,龙宫损毁,海山破碎,火岛喷发,龙卷不休,风暴延绵万千里。 那段时间北海龙心惶惶,最终两条真龙分出胜负,谁都没想到竟然是亚慈获胜。 当压制亚幽胜负已分的时刻,亚慈才亮出宝剑,竟然直接斩下亚幽尺木。 那一刻,玄黄龙血浸染北海,龙吟哀嚎响彻天地。 但那一役,北海龙族中虽然有一些极为惧怕亚慈,可大多数龙族却都很服气了。 北海不可群龙无首,自然亚慈就是最好也是唯一有资格的龙选。 只是整个北海龙族都认亚慈为龙君,唯独他自己不认,更是在之后就直接离去了,把龙族给惊愕得不知所措。 来化龙山的殷练是来碰运气的,像他们这样去找龙君的龙族还有好多波呢,都分别去往不同方向。 在几龙从天空飞过的时刻,其中一位忽然指向下方。 “丞相,您看那,那像不像” 也是这一刻,化龙寺后山的易书元抬起了头。 殷练心中猛然一跳,龙族如何能没有易道子的画像呢,随后他心中又是一喜。 “快,随我下去拜见仙尊!” 传闻易道子与龙族关系不错,与东海龙族交好,同南海龙族一起修订丹典,我北海龙族虽然和他少有交集,但南海那会也去助阵了。 殷练带着几名龙族落到化龙寺后山,匆匆走到已经止步的易书元面前。 随后几龙纷纷在殷练的带领下,向着易书元躬身行礼。 “北海殷练,拜见仙尊!” 一看到殷练和其他几个龙族,易书元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脸上也不由就笑了,这种事发生在龙族,实在是有些奇妙。 (本章完) 第695章 鳞角皆痒 而殷练见礼的时候,灰勉也从易书元衣服处钻出来站到了他肩头,笑嘻嘻对着殷练说道。 “殷道友,别来无恙啊,我送去的那片龙鳞当初你可不该收,害了你们老龙君啊!” 这种胆大包天的玩笑话,世间几乎是无人敢开,但此刻的灰勉却敢说。 殷练和周围龙族全都听得心头一跳,前者更是赶忙也对着灰勉行了一礼。 “灰道友莫要说了,此事也是天意,如今我等只想找到龙君,还望仙尊和灰道友能够伸出援手,助我等找到龙君啊!” 灰勉爪子拱手还了一礼,只是笑笑不说话。 而殷练则小心看了看易书元的反应,灰勉的话让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或者说有了一种猜测。 这些云层中酝酿的并非雨水,而是在之后纷纷落下雪花。 易书元脚下风歇而散,悬空于天际止步,身后的一众龙族也纷纷化为人身在其背后出现。 后方一众蛟龙也纷纷御风而起,化作无形龙气相随而去。 甚至易书元还隐隐感觉心神之中,有种自额前为起点蔓延全身的轻微发痒感。 “薛道长,这群人是谁啊,我看得心里头莫名有些发慌呢.” 易书元看了一眼山峰,点了点头。 实话说,最近这一阵子,遁藏易书元咽喉之处的龙珠经常有特殊的律动,龙气变得愈发纯粹。 而且只是才到这里,一众龙族已经在隐隐约约之间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气息,那是龙属对真龙的一种发自血脉的感觉,以殷练等龙族的敏锐感知,这种感觉虽然淡却也清晰。 “昂——”“昂——” 明明已经比较远了,但薛道人恍惚中就是觉得有种熟悉感,脑海中霎时间就闪过当初刚被关入天牢的那一夜. “姓灰.灰前辈.” 龙族所过之处,有的龙吟汇聚水汽,自然而然在大河流域的两岸形成一些云层。 “此前我听亚慈说起,好像是帮其友人重建金蟾宫,想来金蟾宫他应该就在这一带了。” 易书元说着已经从殷练等人身边走过,向着化龙寺前头走去,这时候一众龙族才纷纷直起身子,赶忙跟了上去。 这一声声龙吟,甚至让易书元都有化为白龙嚎一嗓子的冲动。 “昂” 金蟾宫似乎已经是个很久远的名字了,即便对于龙族来说也已经过去太久,就如常人回顾几十年前就已经消失的旧事物。 殷练皱眉看着周围,有的龙族则尝试喊了起来。 后方稍远的佛塔处,薛道人和小和尚也看着那边一群人远去,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 “找到亚慈其实不难,只不过易某很好奇,便是让你们找到了,又如何请他回去当龙君呢?” “道长,道长?” 而这乌源河的源头并不在大邱境内,而在大邱西边的乌留国。 灰勉早就等着说这话呢,嘿嘿,直接称呼龙君为道友,尤其是在北海一票龙族面前,真舒坦! “不论如何,我等也得先见到龙君再说,还望仙尊和灰道友能够相助,若是仙尊再能够劝上一劝,我北海龙族感激不尽!” 龙君能够成功化龙报了血仇,只怕是易道子有难以估量的助力! 当初灰勉这位易道子门中护法仙兽去北海的时候,殷练就曾经怀疑过易道子是不是也可能在,只不过那会怎么想易道子都应该还在南海。 薛道人似乎有些出神,小和尚的话都没有给出反应,让后者抬头看看他,却见他还在盯着那个方向。 当年炼制《山河社稷图》,易书元便以心神相牵,好似神念在图卷世界中走过一次水,本质上已然高于寻常龙族一截。 易书元御风在前,回头看向龙族挂水行云,大河流域在之后便会是人间百姓们口中的瑞雪景象。 易书元带着一众蛟龙腾飞于天际,他们沿着大河而上,所去的方向正是乌留国,那里也是数百年前金蟾宫旧址所在。 “昂——”“昂——” 在天空中放眼望去,远方一片峰峦叠嶂便是乌留雪山。 “啊?” “哦没什么,没什么.” “行了行了,带你们去找找就是了,走吧!” 此为,鳞角皆痒! 灵珠本是汇天地之道蕴的同源至宝,经易书元之手以乾坤妙法炼化的灵珠则更是如此。 殷练说着又向着易书元行了一个大礼,后方龙族也纷纷躬身弯腰而拜,并一齐出声。 不过殷练却记得很清晰,更明白金蟾宫旧址在何处。 以殷练为首的一众龙族顿时都激动起来,易道子说龙君可能在那,基本就等于龙君就在那了! 龙族飞入雪山,易书元笑了笑,却没有继续御风跟上去了,而是转身飞向大河水域开始丰沛起来的一个水湾,也是地上人们沿河而居的聚居之地。 薛道人这么说着,但还是下意识看向那个方向,刚刚他好似看到那位易先生肩头出现了一只小动物。 “这如何可能,龙君又不是喜欢钻地的泥鳅,真要去金蟾宫就直接把冰雪掀开了!”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二:一c零二::四七五 不过那次易书元是有心相助并无他意。 原来这说话的之人正是黄训,也即当初带着灰勉去北海龙宫的黄蛟所化。 殷练带着几名龙族飞到原本的金蟾宫旧址所在,他落到一处山头看向下方,周围或是人形或为龙形的龙族,要么同样落地,要么为龙盘旋。 “道长,您还在看什么呢?” “龙君——龙君————” 话音落下,易书元身形渐渐淡去,化作一阵清风吹向寺院前方,出了山门升向空中。 “据说龙君此前以画龙之躯困于此山,便是此峰吧?” 薛道人脸上露出笑容,即便已经看不到人了,但还是向着那個方向又行了一礼。 —— 经过化龙寺前部的时候,殷练等龙族不由看向主峰山体,殷练更是忍不住凑近易书元几步询问一句。 当然这一切对于如今而言并无意义,能见到易道子就是这会最大的惊喜了。 这会在化龙寺上香的香客,其中一些隐约之间好似隐约能听到龙吟声,而后山的薛道人和小和尚听得则更为清晰。 —— 大邱有好几条大江河,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纵江横河,纵江是天流江,横河是乌源河。 面对殷练的请求,易书元倒是也没有立刻拒绝,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灰勉,随后饶有兴趣地看向殷练说道。 雪山深处,曾经的金蟾宫早就已经破碎了,旧址也深埋在终年不化的积雪之下。 易书元炼化的灵珠本就存了化龙之韵,一入亚慈之口,相当于易书元和亚慈共同施展了一种天罡变,可以说是真正的化龙之变。 当初灰道友来北海龙宫,根本就是有意为之,或许丹玄道妙仙尊本就知道前代龙君的龌龊事,本就清清楚楚知道各种因果。 薛道人这才如梦初醒,低头看向身边的小和尚。 易书元一边说,一边以折扇指向乌留雪山。 黄训指了指下方冰雪,毕竟金蟾宫旧址在冰雪之下。 “我北海龙族感激不尽!” 蛟龙飞过雪山,龙吟声中,甚至有一些冰雪高峰上都起了雪崩,那嚎叫的龙族立刻被殷练严肃地看了一眼,顿时就没有别的龙族敢乱叫了。 不过灰勉这话听得殷练和几名龙族脸上尴尬,殷练身后一名男子开口了。 易书元想过此番劫数非同小可,历劫之后自当另有所悟,却没想到是在这一层面。 此刻龙吟在侧,易书元虽然心中痒痒,但也是念动之间便已经安定下来,继续带着龙族飞向大河上游。 “灰道友说得哪里话,我等岂敢对龙君不敬,况且也没有那个能耐啊只能是再三请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只不过事后,尤其是时至今日,易书元也心中明了,赠所赠灵珠在亚慈那化为真正龙珠之刻,他自己也是受益匪浅。 当易书元说到找龙君不难的时候,包括殷练在内的一众龙族脸上立刻露出喜色。 仅仅小半日之后,易书元便带着一众龙族到了乌留国以西。 说明龙君至少是近期肯定来过这的! “多谢仙尊,多谢仙尊!若非您指点,我等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龙君!” “丞相,不见龙君啊,难道在下面?” 如今足以静观天下,即便这次并非自己什么劫数,易书元也不会吝啬在见到化龙临门一脚的时候赠出一枚灵珠。 感谢之后,一众龙族迫不及待地冲向雪山,而易书元也随着他们飞了一阵,只是不如他们急切,飞得不紧不慢。 龙族的回声在山谷之中传递,远方甚至传来“隆隆隆”的雪崩声. 殷练忽然看向后方,又飞起环顾四周,良久才意识到了什么。 “正是此峰,曾经的画龙峰,如今的化龙峰。” 这纵江横河在大邱中部交汇,乌源河汇入天流江,所交汇的地方正是此前钟行温星夜兼程去关新瑞老家的位置大河口。 灵珠虽然珍贵异常,但易书元当年一穷二白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尚有骨气放弃明知可能是宝贝的石砚。 “哈哈哈哈哈黄道友,你们要是这么去,那八成亚道友不会去的!” 灰勉也是乐了。 “是啊,怎么请回去呢,难道用强?” 但能看到的只有一片冰雪和一望无际的山峦,除此之外没有人烟也没有其他,甚至见不到几只动物。 “仙尊呢?” “啊?仙尊不是跟来了吗?” 一众龙族后知后觉,看向来时方向,风雪茫茫天青山白,哪里有什么仙人在啊. (本章完) 第696章 重磅消息 乌元河形成水势之后的径流河湾边上,有乌留国的一个繁华郡城,乃是乌泉郡。 乌泉郡虽然从很高的天上看距离乌留雪山好像不是很远,但实际上至少也是相距近二百里。 又因为从雪山到乌泉郡整体地势急剧下降,中间又有部分山峦遮挡寒流垂落,以至于好似距离不算很远的两地气候却大为迥异。 乌留雪山常年冰雪覆盖,而乌泉郡一带却有着相对正常的春夏秋冬。 加上雪山过渡带的山峦动植物众多物产丰富,在越接近雪山的地方还有著名的乌留雪参,所以乌泉郡可不是个小城。 虽然算不上是乌留国有数的繁华之地,但城市规模大,人口众多,有着乌留国最大的药材集市,从全国各处乃至外域各方来此的商贾络绎不绝。 易书元撇开龙族来的地方正是这乌泉郡,他随风而落,靠近郡城的时候,沉浸在过年氛围中那浓烈的喧嚣感已经扑面而来。 金蟾宫虽然在乌留雪山中,但那里现在不过是一片被压在冰雪下的废墟,而且说是想要重建,不就还停留在想的阶段嘛。 况且当初大蟾王的安排本就是考虑女儿的安全,不可能一直待在金蟾宫旧址的,乌泉郡就是其中一处地方。 不过近些年蟾沁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这里,毕竟距离大邱近。 易书元落在街头,街头大街上许多商铺都摆着蟾灯。 四方主天庭正天下礼法,四方界域主要文化中心都算是同源,所以乌留国民间也十分重视上元节,在这乌泉郡城的上元之日也有灯会。 不过乌泉郡也有自己的文化特点,从古相传下来就以蟾为吉祥之物,素有金蟾吐水丰来年的典故,一些个节日都少不了与蟾有关之物。 上元节前夕的蟾灯自然是必备的东西。 易书元走在街头,身边都是经过的百姓,街边摊位众多,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和他上辈子小时候过年镇上的集市一个感觉。 而大大小小的蟾灯有的威武,有的可爱,每個店铺摊位摆出来挂出来的蟾灯都形态各异,除了蟾灯还有各种类似摆件的东西,甚至是瓷烧制品,张嘴闭嘴不一而足。 “哈哈,真有意思,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蟾蜍在这都是吉祥瑞兽呢。” 灰勉钻出易书元的衣领,看看这瞅瞅那,基本只要是摆摊开店的,都得有点和蟾蜍有关的东西。 “所以说其实世间各道所尊天理,只要是能和谐共处的事物都是相互影响,金蟾宫为妖族一方势力,看似消失了数百年了,但却以这种奇妙的方式将影响力传承了下来.” 易书元说着,忽然看向一个摊位,走到其近处停下脚步。 这一停,加上有所关注,易书元自身的存在就从北大街上人流众人下意识忽略变化为被摊位小贩关注到了。 摊主见一位颇有气度的儒雅先生停在摊位前,顿时专门起身招呼起来。 “唉客官您看上什么了,小摊东西不多,件件都是精品,您要什么您就说话,价格绝对公道!” 易书元笑了笑,弯腰从地上的摊布上的一个木盒中,挑选着拿起一个紫砂色泽的小蟾蜍,仔细端详之下,只觉这小蟾蜍嘴巴微鼓栩栩如生。 不但四肢细节到位,就连身上的一些个小疙瘩也精雕细琢,蟾蜍面部呈现一种轻松愉悦的表情,更有几分憨态可掬。 以易书元的感官和直觉,心中评价是:技艺精湛,大师之作! “这东西多少钱?” 小贩顿时笑了。 “客官,您真有眼光,金蟾紫砂茶宠小摊上就这一个,还是名家之作呢!” “哦?名家之作,哪一位名家?” 易书元上下打量小蟾蜍,看看背上又举起瞧瞧肚皮,没有见到什么落款之类的信息,整个小蟾蜍浑然一体,没有一丝多余的凿刻痕迹。 “呃,据说是前朝御用匠工卢有道所作,这东西啊,一般人还真配不上,不过我瞧客官您气度不凡,卖给您就很合适!” “那么多少钱呢?” 易书元笑着看着摊贩。 这个黑黑瘦瘦的男子裹着兽皮夹袄,看着十分精明的样子,见顾客真心想要,脸上喜色更甚,伸出三根手指。 “您要是真的想要,三两银子您拿走!” 易书元略微诧异。 “三两?” 摊贩心中知道肯定会被还价,不过这人一看就是外地来的。 这种情况,摊主有信心维持在一个相对高的价格,当然一开始他肯定不会松口。 “不错,三两!虽然没有落款,但是这做工,这技艺,在整条街上也是少有的精品,热茶汤淋上去就能金蟾吐水,客官,不贵了,您想想,过了这” “好,三两就三两!” 小摊贩还想滔滔不绝说话,却忽然听到对方爽快答应了,顿时就愣了一下。 “呃好好好,我给客官包起来?” “不用,手上拿着就好,给,这是银子。” 易书元从袖中取出一小锭银子,摊贩接过的时候既高兴,心中又带着几分懊恼。 娘的,是个有钱的冤大头,早知道要高一点,要他个五两说不定也给呢! 似乎是觉察出摊主内心的想法,易书元忍不住打趣道。 “小哥莫不是反悔,要多加一些银子?” 摊主赶忙摆了摆手。 “唉,名家之作,卖得确实贱了些,不过开门做生意,定价不悔,既然成交,说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不反悔,买回去的人也不能反悔,这是大街上的规矩!” “是是是,言之有理!” 摊主嘿嘿笑着,拿起自己的小秤称银子,却发现三两整分毫不差。 “嘿,分毫不差,客官讲究人啊!” “嗯,那这个我便拿走了?” “哎哎,客官您慢走,有看得上的也可以再买一些嘛。” “不了不了。” “客官您再来啊~~~” 摊贩喊了一句,却见那人已经远去,捏捏手中银子,脸上也露出喜色,今天做成一单大生意啊! 而易书元走在街头把玩着手中的小蟾蜍,脸上也始终带着笑容,这东西算不得什么至宝,但在人间却也是难得之物,关键是好玩。 这条街的尽头有两家很大的店面,左侧酒铺右侧茶铺。 毕竟是距离乌留雪山这么近,虽有春夏秋冬但也大致偏寒,这里的建筑大多是比较低矮的,酒铺茶铺都只一层。 若是往常,易书元大概去酒铺,今天就往右边去。 坐到铺子里面,虽然门口只是草帘子挡一挡,但里面却比外头暖和不少,茶铺里面生意也不差,茶客们热热闹闹谈天说地。 “唉你们知道大邱永京的画龙寺不?” “知道啊,听说那特别灵呢!” “去年年末,我家老爷的商队去大邱永京城倒腾雪参,献给大邱皇帝延寿,昨个才回来呢,正好赶上一件奇事,据说那画龙寺中画着的龙,直接飞走了,那阵子永京城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呢!” “啊?真的啊?” “当然真的,你们要是去永京,到画龙寺去看看,那画龙山上的画龙已经不见了,对了,画龙寺都改名叫化龙寺了!” 说话的茶客用手指沾了茶水写了个“化”字,旁人有的不不识字问写得啥,解释之后又是一阵惊叹。 又有人说此前听说海上也狂风暴雨好久,许多渔民年前都不敢出海。 易书元就在茶楼的一个桌前坐下,听着这些议论,等自己要的一壶当地茶和茶点上来。 便将小蟾蜍放进一个茶盏中,提起茶壶用热茶淋上去,随着水流浇灌,小蟾蜍身上的色泽都好似产生变化,更显憨态的同时,口中也吐出一股水柱,果然是金蝉吐水。 “好玩!” 灰勉跳出来抱起一块米糕,也看着茶盏中的小蟾蜍这么说了一句。 也是这时候,一人已经走到了桌前。 “易先生,您什么时候来的?” 易书元抬起头,看到来人正是亚慈,他此刻坐到易书元对面,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才来没多久呢,北海龙族如今可是到处在找你啊!” 亚慈哑然失笑,他大概知道龙族找他为了什么。 “爱找就找去,反正我对于回北海没什么兴趣!” 易书元看了看聊天聊得正火热的那几桌茶客,又看向亚慈道。 “不论如何,应付一下总是要的,你亚慈如今可是天地间有数的真龙之一,你以为还是困于山中一画龙么?” 消息总是会传递的,就如这茶楼中的茶客,有人行商归来,也将大邱京城的一些变故消息带来。 而北海两条真龙搏杀,最终亚慈斩尺木而胜之,这可谓是天地间修行各道之间传递的重磅消息,光论消息本身,比当年伏魔大帝几次出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背景下,北海龙族必定要举办的化龙登基大典就根本就不是一般仪式盛典了。 或许就在此时此刻,亚慈斩尺木诛生父亚幽的消息正以爆炸般的速度传递,可能已经传到几方天地各道那了。 (本章完) 第697章 龙族之乱 说实话,亚慈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尤其是对天地间修行各道的理解是有数百年的空缺的。 如今醒来之后,除了报仇雪恨,北方界域的一切早已经变得陌生。 听到易书元所言,亚慈也是陷入思索,从北海回来,他四处逛了逛,也就是这两天才到的乌泉郡城。 “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这方天地之间的很多人不在了,就连曾经盛极一时的北邙妖族,也已经覆灭,当年疲于斡旋的上方天庭倒是越发强盛起来了。” 灰勉听到亚慈这么说,咽下口中的食物道。 “世上哪有永恒不变的事物啊,曾经仙道丹鼎不也盛极一时,如今除了先生,世上还有人能炼出仙丹么?” 亚慈也是笑了笑点了点头,又看向易书元。 “易先生说得对,我亚慈再怎么说也是龙族的一员,见见他们倒也无妨。” 两人一貂说几句话的工夫,蟾沁和大蟾王也已经走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易先生来此何不早说啊,请恕蟾某有失远迎啊!” 大蟾王显得兴高采烈,和女儿一起坐下,在易书元面前也有没以往那般拘谨了,能叫能称呼一声先生,已是心中喜悦了。 蟾沁则是不敢怠慢地向易书元行了一礼,随后才同父亲一起坐下。 “亚慈,刚刚我听下面人来报,雪山那边龙吟阵阵,似乎是北海龙族找来了。” 蟾沁这么一问,亚慈和易书元都是一笑。 “正说此事呢,北海龙族以殷练为首的一批人前来寻找他们的龙君,这乌留雪山嘛,也是易某带他们来的。” 一听这话,蟾沁和大蟾王都是心头一惊,诧异地看向亚慈。 “亚慈,你已经是龙君了?”“贤侄,你怎么不早说啊?” 亚慈笑着摇了摇头。 “只不过是龙族这么叫着罢了。” 正在此时,隔壁酒铺中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提着一条麻布匆匆走了过来,到了茶铺易书元等人这一桌身边。 “主上,大小姐,有几条蛟龙从雪山方向飞来了。” “来了就来了吧,远来是客,即便贤侄不想见,蟾某还是得见一见的。” 乌泉郡城并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城墙,建筑分布范围也比较广,茶铺和酒铺后面就是一处很大的庄子,也算是金蟾宫一脉妖族的藏身地点之一。 在一众龙族飞到乌泉郡城上空的时候,那一处庄园中隐有华光闪过,似是引导龙族飞去。 本来在雪山中没有什么发现,又跟丢了仙尊,龙族只是来乌泉郡城附近碰碰运气,却似乎有意外发现。 天空中,诸龙纷纷对视一眼,殷练言语显露喜色。 “定是仙尊指引,龙君一定就在那里,走!” 诸龙心中振奋,纷纷化为人形,御风飞向那边庄园,当来到上空之后,那禁制的痕迹似乎刚刚散去。 以龙族视线看去,那原本看似不算特别的庄园里面可是别有洞天,有一大片荷花池,也有一些特殊的地洞,更是一阵阵酒香扑鼻而来。 当看清庄园荷花池边站立的人时,一众龙族全都激动起来。 不过殷练扫了一眼周围,却没有发现易书元和大蟾王等人,自知是无人帮忙求情了。 “快,随我下去!” 话音落下,龙族几乎就在下一刻从天而降,纷纷落在了荷花池边,面对那边的人,五龙一起躬身拜向靠前的那名淡蓝色衣衫的男子。 “老臣殷练拜见龙君!”“拜见龙君!” 这会花池边只有亚慈一人,他看着殷练为首的一群人,脸上露出几分冷笑。 “我可不是你们龙君,我对北海龙族也没有一分好感!” 殷练早就料到龙君会有类似的说辞,弯下的腰还没起身,整个人就直接跪了下去,行稽首大礼,身后龙族也纷纷下跪。 “龙君,我北海不可一日无主君,难道要我北海龙族依附其余三海么?” 亚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几人,爱跪就跪。 殷练说话抬起头看向亚慈。 “龙君蛰伏数百年,一朝出手震动天地,威名定将传遍天下,北海龙族无不心服口服,您不当龙君,谁当龙君?” “心服口服?哼,只怕不全是吧?相、公、卿三老,不就只有你来了么?” 亚慈冷笑着这么一句,殷练跪在地上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龙君,臣等知道您心中有怨,臣等如何能不知?在我等分批离开北海寻找您的时候,不论是龙宫众臣还是天龙诸卫,不论是各地水府之主还是各方龙王,皆已出手” 殷练话音一顿,加重声音道。 “凡当年有分剥龙君鳞血,参与谋害龙君者,杀无赦!” 殷练的声音此刻也变得低沉一些。 “回龙君话,另外二老来不了了!纵然还有一些漏网之鱼,北海龙族也将追杀至天涯海角,此役过后,我北海龙族定然会元气大伤,需要龙君回去主持大局!” 此话一出,即便是一直是一脸冷漠的亚慈也是面露惊容。 之前亚慈向父报仇,诛杀真龙,但也知道当年远不止亚幽一龙,可是影响范围实在太大,亚慈纵然心中怨恨,但实在不至于全部寻出来,或许以后有谁运气不好撞上了,亚慈不介意杀了。 但没想到从殷练口中得到如此惊人的消息。 不光是亚慈心头一惊,就连远处的易书元也是心中一跳。 实话说,易书元看到殷练等龙族的时候心知北海定然乱了,但不成想会到这种程度,造成这种感觉的原因只有一个。 也即北海龙族中定然有不少修为高深的龙族,甚至借助一些特殊的宝物,大范围扰乱了天机。 结合殷练此刻的话,龙族此举的目的也很明显了,便是“诛杀叛逆”! 乱天机,骤发动,龙族之中许多事先被蒙在鼓里的人很可能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被群起攻之。 能有所察觉的人肯定有,但是不曾料到的一定更多。 殷练简简单单一句话,背后透露的是于茫茫北海和其掌控水域的一场规模空前的腥风血雨。 易书元甚至仿佛能闻到一丝自北海飘来的血腥味。 很显然,龙族内部对“叛逆”的清剿已经开始了! 见亚慈面露惊容愣在当场,始终跪地的殷练再次向前叩首。 “还请龙君回北海主持大局!” 后方包括黄训在内的四龙也纷纷叩首,更是齐声呼喊。 “请龙君回北海主持大局!” 若是殷练在此刻求亚慈回北海的时候,提出诛杀叛逆,亚慈或许会不屑一顾。 但如今之事,显然是北海龙族先一步开始执行,以此来向亚慈表明态度,即便是亚慈也心中震撼。 正如殷练所言,此事之后,北海龙族必然元气大伤,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只要能迎回龙君,北海龙族的一切都就都还在,若是不能,龙族迟早内乱,总体而言必将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远处的酒窖门口,易书元和大蟾王以及蟾沁就站在这里,只不过庄园禁制影响,让龙族看不到他们。 大蟾王此刻也忍不住感慨一句。 “北海龙族好魄力啊!” “是啊,简直是破釜沉舟!” —— 此时此刻,上方天界,天门之外竟然有一条染血的蛟龙飞来。 “哞,哞哞.” 蛟龙一边腾飞一边流血,如牛的声音好似在哀嚎。 守在天门处的几名神将与天兵纷纷心头一惊。 龙族? 最近的一条蛟龙呈现青灰色,龙须有半身长,此龙速度最快,并且直奔天门而来。 在几名神将戒备的时刻,那老蛟就化为人形飞向天门,来人脸颊上都带着血痕,落到天门见到神将来拦赶忙开口。 “劳烦神将让我进去,也请神将通报,曹伯荣求见天帝” “曹伯荣?” 天龙图卷上的老蛟,北海龙宫重臣? 几名神将疑惑地看着老者,这老蛟似乎有些狼狈啊。 北海龙君亚幽身死的消息,天界已经都知道了,此刻见到这老蛟如此模样,难道龙族还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守门天神的话,老蛟赶忙点头。 “不错,正是老夫,老夫有要事求见天帝!” “随我来吧!” 一名神将驾云而去,老蛟回头看了一看天门外的天空,赶忙跟随而上。 没过多久,几名神将又看向下方云层,又有三条蛟龙飞来,几乎每一条都带着伤,更有甚者龙血如雨。 这看得几名神将心头一惊,还不等他们交流,却见又有龙吟声从下方传来。 “昂——”“昂——” 八条蛟龙撕裂下方云层追逐过来,此八龙速度极快,顷刻间已经追上了前头的蛟龙。 “昂——”“哞哞.” 龙吟和鸣叫声响彻云头,就在天门之外,于守门神将视线所及之处,见识到了一场龙族之间的自相残杀。 追来的龙族下手丝毫不留情,反抗较为激烈的一条蛟龙几乎当场被撕碎,另外两条也被打得奄奄一息之后再擒拿。 随后八龙也不理会天门处的天神,将或死或伤的三龙带走。 仅仅片刻之后,诸多在天界的天神汇聚天霄宝殿,来自下界的消息也震撼了天界诸神。 北海龙君亚幽死后,北海龙族似乎内乱了! (本章完) 第698章 越传越离谱 天霄宝殿内,众天神正争论不休。 天门外发生的事情让天界意识到龙族有变故。 而曾经北海龙宫的重臣曹伯荣,今日上天竟然表示愿意臣服天庭。 这就让天界明白,龙族不只是简单的有一些变故,而是生了大乱。 果然没过多久,也确实得到一些巡游天神的汇报,观察到一些海域和陆上水域的情况。 有神人认为最好派遣天神前去龙族调查清楚。 有神人认为应当制止龙族自相残杀,因为龙族间的争斗,很容易波及到其他人。 也有的神人认为,龙族太过傲慢,此番自相残杀也不失为一种机会,或许天界可以插手,将龙族归于天界统御。 大殿内显得有些喧闹,天帝抬手,众天神的声音也渐渐止住。 天帝也看向了近处的灵殊天君淳于光。 “天君此前曾为龙族之事下界,可对今日龙族之乱有什么看法?” 灵殊天君淳于光,正是此前在北海郡街头见过虞翁的天神,在他摆脱轮回重归北方天庭之前,也曾经是易书元的老房东。 此刻一直闭目养神的灵殊天君也睁开了眼睛,声音缓慢却也沉稳有力。 “帝君,我天界早已与龙族有约,龙族之事除非波及天下苍生,否则我等天神并不会插手。” 一旁的一名天神忍不住开口。 “天君此言差矣,我等确实与龙族有约,但主要是向北海龙君亚幽作出承诺,当初我天界与龙族亦不过是合作,可现在亚幽都已经死了。” 又有武曲星君也说道。 “不错,亚幽已死,而其子亚慈恨龙族入骨,更是在亚幽死后离开北海,这些事曹伯荣已经说得十分清楚,如今北海群龙无首,龙族内部又有人伺机夺权生事” “如他所言,正是好时机啊,只要我等天界插手,相当一部分龙族定将归附我天界,届时” 武曲星君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意思谁都能明白。 灵殊天君只是笑了笑。 “星君所想未免太过简单,曹伯荣之言亦不过片面之词不足全信,纵然真的如此,纵然我天界真的这么做且卓有成效,那龙族岂会甘心,其余三海龙君如何想?” “不错,天君所言极是,曹伯荣不过是为保全性命逃来我天界,本质上是想要引开祸水,其心可诛也!等应该将之拘禁,等候龙族之事见分晓!” 这是水德星君出言,他与水族打交道最多,对龙族自然也最了解,更是又继续开口道。 “北海和诸多水系天机紊乱,尤其涉及龙族之事更是如蒙上迷雾,如此规模和范围的蒙蔽天机,显然龙族之中的变故产生绝非简单乱象,是有预谋有组织的,绝非曹伯荣说的那般简单的相互争权夺势!” “说不定与那真龙亚慈有关!” 一说到这里,天神中有许多人微微点头,北方长庚星君是一名中年男子,他也抚须出声。 “亚慈脱困牵动北海气数,一经脱困便化真龙,其龙威非同小可,更是与亚幽搏杀于茫茫大海,斗得天地动荡,最终斩其父而胜之,绝非易于之辈!” 修行到了真龙这等级数的存在,尤其还同为龙族,是极其罕有相互动手的,此前四海龙君之前都是相互称兄道弟的。 但亚慈因为血海深仇,直接同生父搏杀,更是将之诛除,这惊天动地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出去。 毋庸置疑,纵然亚慈才化为真龙,但谁都不敢小觑。 其实这也是天界讨论的根本原因了,因为纵然亚慈对北海龙族没有什么感情,但他依旧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龙君。 龙族的力量不可小觑,亚慈更是如此,天界的存在更多是维持秩序,保持天地万物的生息,而非一味扩张权柄威能。 长庚星君说到亚慈化龙,随后又看向灵殊天君。 “只不过既然说到这里,我也十分在意另一件事,当初亚慈脱困,据说易道子也曾现身于当时的画龙山,更是一指点出化光,飞入亚慈口中” 长庚星君说到这里,天霄宝殿之内顿时变得极为安静,而他的话也还在继续。 “正因为如此,亚慈终究是在短时间内顺利化龙.有巡查天神所见,仙尊挥指点出之物乃是珠形,华光耀眼见不真切,但我想帝君与诸位当明白其中意义吧?” 当初滚滚乌云之上,易书元现身后的事情,大地上的人看不真切,甚至亚幽也没看清,但从九霄之上望下来的视线中,却有神人看到了一部分。 “天君,您说过,在您归位之前,曾经于茗州城与仙尊有过交集,依您之见呢?” 灵殊天君也只能无奈一笑。 “当初我不过是凡尘之中一老头,只觉那位易先生不似常人,可如何能识得易道子身份?只是后来归位之后才明白所遇何人.至于李星君所言,也无需淳某点破,想必诸位也有一定猜测了。” 不错,虽然非常非常的令人难以置信,但结合易道子之名,知道这位仙尊之道的不凡之处。 包括天帝在内的诸多天神,甚至不只是他们,而是知道这次变故的许多人,心中都有一个自认大概率接近真相的猜测。 丹玄道妙仙尊,有化龙仙丹! 亚慈脱困,借茫茫北海之怨走水,易道子现身,点出一枚华光璀璨的圆润之物,亚慈吞之化为真龙。 不是化龙仙丹又是什么? 这等仙丹,从任何意义上而言,都是真正的夺天地之造化的玄妙道丹。 从古至今绝无仅有,从古至今闻所未闻! 但它真的可能存在! 炼制它,拥有它的人,乃是天地间仙道绝巅,更是丹道前无古人,后大概率也无来者的丹玄道妙仙尊,易道子,易书元! 是的,这等奇绝之丹,翻遍新得的《丹典》,纵观曾经的道藏,也是从来没有发现过记载。 所以如果有,只能是易道子所炼,结合易道子在南海编撰《丹典》时的表现,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大。 在一众天神都有些出神的时候,天帝终于也是开口了。 “所以,就连易道子也牵扯此事,我天界也确实不好插手,只是曹伯荣既然有心投靠,保他一手也是无妨!” 天帝都这么说了,其余天神便也不再多言。 灵殊天君想了下,也没有再说什么的想法了。 差不多的时刻,虽然北海龙族新发生的变故还没有传开,有关亚慈诛杀亚幽的事却已经传了开去。 这消息首先是传遍四海,其次传遍四天,之后更是一些有能耐有手腕的修行各道都先后得知。 一时间,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上一次如此震动修行各道的事情,还是东方天界,伏魔大帝领兵出征南方诛杀不化骨。 那一次主要是伏魔大帝的法天象地太过骇人听闻,哪怕是修行界,如今也有不少人认为太过夸张,不敢置信。 也只有真正亲眼见过,或者与亲眼见过之辈交好的人,才明白伏魔圣尊大帝的法天象地有多恐怖。 那次的震动实则是因为伏魔大帝个人。 总体来说,在如今修行各道眼中,诛杀不化骨,斩两大妖王,对于伏魔圣尊大帝来说不算什么,本质上伏魔大帝高出太多层次了。 而这次两条真龙搏杀可就不同了,为天地间修为之绝巅之辈的决斗,分胜负见生死! 东海、南海、西海三海龙宫中,皆有龙族领龙君之命立刻动身前往北海,几方天界同样如此。 这天夜晚的太阴宫中,从灵珠阁露台上醒来,身边是师唯和卓晴二人。 也是这时候,一道流光从天空飞过,化为一柄纸剑落向灵珠阁,被师唯顺手接住。 纸剑入手就立刻展开化为一张信纸,师唯看过信上内容也不由面露惊色。 “北界又有龙族成功化为真龙,却与老龙君亚幽搏杀于北海,战而胜之,将之尺木斩下并诛杀!” 这信件的内容显然有些过于简短了,所以听着也更加劲爆。 “啊?” 卓晴愣愣出声,纵然是她也明白这内容是有多令人惊骇,而那边才醒来的杜小琳更是不由叫出了声。 “什么?北海龙君身陨了?” 随后杜小琳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说了一句。 “先生才去北界没多久的事?这事不会和先生也有什么关联吧?” 师唯瞪了杜小琳一眼,卓晴更是忍不住说道。 “胡说什么,先生如此有分寸的人,怎么可能和他有关,只是希望不要波及到先生了.” (本章完) 第699章 姜还是老的辣 北海龙族毕竟是当今天地之间数得上的大势力,若说小变故也就罢了,出了此等大事,天下修行各道受到的震动可想而知。 对于不太相关的人来说,惊则惊矣,但也仅此而已,如几方天庭和三海龙族这样的,现在也只能说是高度关注了。 虽然北海两条真龙搏杀已经过去,但却在过去之后让北海成为天地各方关注的焦点。 这些即便北海龙族有所预料,不过此刻的他们却没有闲心管别人的看法。 龙族虽然都高傲,也都个性鲜明,各自掌管水域的时候领地意识也是极强,但却也都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北海龙族皆对亚慈的实力心服口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龙族皆知必须迎回龙君。 有些事龙族可以很乱,内部也可以有很多矛盾,可以相互看不起,但有些事,也可以迅速统一意见! 而对于身处乌泉郡城大蟾酒庄的亚慈来说,北海龙族的果决也确实让他心有触动,在殷练说话的时刻,亚慈就能心有所感,知道对方所言绝非虚言。 见到亚慈的面色和神态似乎有松动的迹象,殷练不敢强词逼迫,只是动之以情。 “我等北海龙族所行此事,不为逼迫龙君,更不敢有此想法,只是为了向龙君表明一个态度,龙君乃我北海龙族众望所归!” 亚慈沉默不语,若是平常遇上龙族来求,他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现在或许依旧不想当什么龙君,但却也会斟酌一下言语。 “你们也算是颇有魄力,只不过北海龙君之位,我亚慈确实不感兴趣,但鉴于龙族此举也算是帮我一解仇怨,若将来龙族遇上什么事,亚慈身为龙族一员,也不会置身事外!” “至于龙君之位,你们另选一个吧,我想北海诸龙当有不少人想当一当这北海龙君的。” 一听到这话,殷练背后一同跪着的四个龙族顿时面露苦色,黄训抬头看着仪态英武的亚慈,以央求的声音道。 “龙君,求您不要抛下我龙族,除却真龙,岂有龙属有资格问鼎龙君之位?岂能服龙族之众?” “是啊龙君,请您不要怀疑我北海龙族的诚心!”“龙君!” 亚慈摇头叹息,眼前这些人也算是真正心怀族群之龙了,面对他们,就算是亚慈也并没有甩脸色的想法,他虽然有仇必报,却也是恩怨分明。 四龙苦苦相求,即便此前就有过龙君可能不答应的想法,这会听到了还是心中十分难受。 北海龙族已经做出巨大牺牲,以难以想象的魄力出手,这都不是拔除什么亚慈登顶的障碍了,简直是将让亚慈可能觉得碍眼的东西都给一并拔除。 若这样亚慈还不愿登基,那北海龙族不但会必定元气大伤,换来的还是白忙一场。 不过殷练脸上的哀伤却晚了一会到来,他抬起头看向亚慈,以相对平静又带着沉重的语气道。 “天地修行之典籍,古之真要,今之道言,皆云,真龙为江河水泽之君,即便龙君不愿统领我北海龙族,也可否容老臣称呼您一句君上!也可否勿要厌恶我龙族见您称呼为龙君?”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且亚慈并非不知道好歹,自然知道发自内心称呼他为龙君的龙族,只是一种内心态度的体现,怪罪他们还不至于。 亚慈思虑殷练之言,也是点了点头。 殷练见亚慈点头,便又继续开口。 “君上说自己身为龙族一员,将来龙族有难也不会置身事外?” 亚慈微微皱眉。 “你该不会想说今日有难,希望我回去当统御北海吧?” “老臣不敢!” 殷练这么一说,亚慈也面露一丝疑惑,而殷练身后的几名龙族更是面露惊愕。 “丞相!”“丞相您怎可如此说?” 殷练向后摆手,只是十分认真地抬头看着亚慈。 “君上既然认自己是龙族一员,老臣恐君上弃龙族不顾,不敢有过分奢求,天下各方视线定然会在此番之后关注我北海龙族” “老臣不敢奢求君上登基,只是希望君上能以龙族身份,遵循古来之礼,容许我北海龙族举办化龙大典,以镇天下觊觎我龙族之宵小!” 说着,殷练更是再次沉声道。 “此为我族古礼,万千年来传承至今,如今我北海龙族乱象频生龙心惶惶,还望君上看在同为龙族,看在老臣,看在曾经过往哪怕点滴之情的份上,勿要再拒绝了!” 亚慈看着面前这条老蛟声泪俱下的样子,回想当年自己与殷练也算有些情分在,何况其人所言确实是事实,也确实真情流露。 斟酌再三之后,亚慈终究还是点头了。 “也罢,化龙大典乃龙族古礼,亚慈個人恩怨得报,却也不想乱了龙族礼法,便随你们吧” 殷练脸上立刻露出狂喜之色,再次稽首而拜。 “老臣,多谢君上恩准!” 后方几龙微微一愣,也跟随下拜。 “多谢龙君恩准!” 远处的酒窖处,大蟾王若有所思,蟾沁则皱着眉头,而易书元展开折扇摆动扇风,笑着摇头道。 “人间有句古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乃是至理名言啊!” 大蟾王也是微微点头。 “先生所言极是,不过也得有北海龙族这等魄力为前提啊!” 蟾沁看着易书元和大蟾王,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 “易先生,爹,你们的意思是,只要回了北海,亚慈就很可能还是会当北海龙君?” 大蟾王拍了拍肚皮。 “嘿嘿,话不是这么说的,化龙大典是什么样的,也算是一场盛会,不论亚贤侄当不当这龙君,化龙大典上北海龙族以他为尊,旁人当如何理解?” “可是亚慈他不认啊!” 易书元扇着扇子只是笑笑不说话,大蟾王见此则是笑着又解释一句。 “当北海龙族皆尊他为龙君,天下各道就认为他是北海龙君,那他就是北海龙君,或许亚贤侄自己心中也算是明白这一点,殷练这老蛟可是太会说话了!” 手中摇扇看着那边已经站起身来的殷练等人,心中想的却已经是其他事了。 白龙之变已经渐渐齐备条件,或许自己也快要到了走水化龙的时候了。 敖珀不属四海龙族任何一方,到时候若是化龙走水,只会是困难重重,而化龙成功之后,身为天地之间的又一条真龙,既然不属四海任何一方,应该也就没有什么化龙大典了吧? 没错,易书元还没有开始走水化龙呢,但却有强烈的自信。 而且参加一次真龙的化龙大典,实话说对于修行之辈,尤其是对水族好处是巨大的。 又过去一会,大蟾王和易书元等人也相继走了出去,在一阵寒暄之后,留下了两名龙族听候亚慈差遣,随后殷练带着另外两龙立刻返回北海。 三条蛟龙龙腾空而起,带着一阵龙吟飞向北方,当离开郡城的时候,天空中的殷练,其龙面上的喜色就再也掩饰不住。 “丞相,还好是您来了,不然我们可根本说不动龙君!”“对对对,丞相妙语连珠,龙君纵然铁石心肠也被说动了!” 身边两蛟这会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今日算是得到了相对较好的结果。 “莫要说这些了,更不要在龙君面前提起,我等得立刻将这好消息告诉族人,更要立刻广发龙典请帖!” “昂——” 三龙远去,大蟾王的酒庄中,亚慈皱眉从天空收回视线,又看向身边两龙,黄训、穆宗两蛟立刻微微低头。 这会亚慈也有些后知后觉的觉出味来,但也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言。 —— 三条蛟龙飞向北海,那里风暴未止,依然带着一丝肃杀的感觉,三龙的喜悦也收敛,飞向大洋深处。 海面炸开,三龙潜游,一路游向海中深处。 那曾经让灰勉印象深刻的北海龙宫,如今大多是残痕断壁了,但即便如此,却又有几分令人意外的瑰丽气势。 当日真龙搏杀,亚慈在与亚幽搏斗中,根本就有意毁去了龙宫,因为那是亚幽的心血。 今日三蛟归来,北海龙宫之中立刻有一些龙族和水族迎了上来。 “丞相,可是殷丞相回来了?”“丞相,可曾找到龙君?” “找到了——” 一听找到了龙君,附近又有更多水族巨龙过来,等殷练落到龙宫宫门之前化为人形,周围已经聚拢了一大群人,其中有龙族也有别的水族。 有一名貌似中年的男子乃是一位水泊龙王,此刻他脖子上有一个狰狞的伤口,他距离殷练最近,也最着急。 “殷老哥,龙君怎么说?” 殷练微微抚须,知道得先安抚众人。 “我等在大邱京城化龙山偶遇易道子仙尊,随后在仙尊指引下于乌留国见到了龙君龙君对于当年之事耿耿于怀,自然不可能轻易答应登基。” “你可曾说了我等做了什么?” “说了,自然说了,龙君闻言显然也心有震撼,老夫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动龙君回北海举办化龙大典!” 旁边有着急的龙族忍不住问了一句。 “只办化龙大典,那登基呢?” 那龙王此刻闻言却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只要龙君能来北海举办化龙大典,很多人眼中等同于登基了,不需去别处,就在这龙宫举办化龙盛典!” “不错,就在此处,值此我北海龙族危难关头,此番化龙大典更是马虎不得,对了,叛逆处理得如何了?” 那自己还带着伤的老龙冷声一笑。 “想要彻底肃清是很难的,不过让龙君眼前清净却也差不多了。” 殷练点点头,看向那即便损毁却反而更衬托几分蛮荒气质的龙宫,依然作为龙宫丞相的身份下达命令。 “待我准备请帖,以宫廷诸卫为首,立刻向三海四天各域发化龙典请帖!” (本章完) 第700章 别误会,没有什么看不起 北海龙族的动作很快,几乎是有关北海龙族疑似内乱的消息才刚开始有流言传出,龙族的诸多使者便已经出发了。 一方面,北海龙族还在肃清叛逆的过程中,一方面,龙族的使者分别飞向各方,向着三海四天,佛门道场仙门圣地,乃至各方妖族处去送一封封请帖。 这既是因为北海龙族都心中急切,甚至有些害怕龙君反悔,也是为了将北海龙族的动乱影响降到最低。 根据距离的不同,也根据身为使者的龙族自身道行的差异,到达目的地的时间或快或慢,并且使者们也并非一人去一地,而是一个人要去往很多地方送上请帖。 毕竟北海龙族内部的清剿还没完成,龙族人手短缺,有的使者甚至要送贴去十几处甚至更多处地方。 以去往东海的几条蛟龙为例,首先必然是要第一时间到东海龙宫,拜见东海龙君封衍,递上请帖说明北海的情况。 然后并不是就这么结束,不是说等东海龙君自己安排,而是一些有头有脸的龙族,都得由使者们亲自去请。 如长风湖龙王,东海许多老蛟,各湖各江水神,天龙图卷在位的龙族俊杰,每一位都不能怠慢。 长风湖水域,两名北海龙族成员来到此处,在守门水族的带领下进入龙宫禁制之内。 这是两名北海龙族第一次到长风湖龙宫,当看到精美如艺术品一般的龙宫建筑之后,即便是他们也不由暗暗心惊。 “两位请入殿室休憩稍等片刻,我等这就去通报龙王大人!” “好,有劳了!” 两位龙族被带入长风湖龙宫的待客殿堂,所过之处可谓是满目皆彩,殿堂之内也是十分考究,一边走忍不住就一边细细观看。 “此前曾听闻长风湖龙宫颇为不凡,那时还以为只是稍有特殊的水府,没想到竟然是如此面貌!” “是啊,若非规模方面稍逊,怕是比之我北海龙宫都能说各有千秋了!” 长风湖自然是送请帖各地中的重点之一,长风湖龙王江郎不但是东海重臣,自身更是勇猛精进修为不凡,传闻中还是丹玄道妙仙尊的好友。 两龙没等多久,江郎就快步从外头走来,一见到江郎入殿,北海两龙立刻作揖行礼。 “北海荆烈/石滋公,拜见江龙王!” 江郎走过来点点头。 “两位不必客气,江某听闻二位过来就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来了,听说北海出了大事,老龙君已然身陨,可有此事?” 二龙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头回答。 “回江龙王,确有此事,不过这也是我北海龙族的陈年旧债不堪往事,只能说一切因果皆为自招,此番前来乃是为我北海龙君的化龙大典送出请帖,还望江龙王赏脸前去!” “这是请帖,请龙王大人收下!” 一人回答加上来意说明,一人递出请帖。 江郎接过请帖看了看,有地点有时间,甚至还有他的名字,心中也思量着事情,这件事这段时间在东海这边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化龙大典,看来传闻确实是真的,那曾经的龙子亚慈化龙成功,不但报得大仇,还君临北海了! “好,两位放心,即便江某实在因为别的事走不开,也一定会命人前去观礼!” 两位北海龙族对视一眼,化龙大典乃是北海龙族脸面,有头有脸的人物越多越好,也越能体现龙族地位,宣告各界新龙君的诞生。 那荆烈心中思量之下,立刻开口。 “江龙王能来的话是最好不过,听说您同丹玄道妙仙尊乃是好友,或许你们还能在北海一叙呢。” “嗯?” 江郎微微一惊,看向说话之人又看了看他旁边的另一人。 “老易在北海?他什么时候去的?” 听到江郎竟然直接称呼易道子为“老易”,两龙顿时又对视一眼,看来传言非虚,二者关系不浅。 “回江龙王,我等不知道仙尊何时去的北界,只知道仙尊早就到了,更是与我们龙君在一块呢。” 江郎微微思索一阵,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北海这场风波,不会和老易也有关系吧? 这么想着,江郎又看向两人。 “好,江某一定会亲自前往!” “如此,我等会在北海恭候龙王大人前来!” “我等还要去他处送帖,就先告辞了!” 两龙心中放松了一些,立刻告辞离去,江郎亲自送他们出了龙宫,随后低头看着手中请帖若有所思。 对于这两来长风湖送帖的龙族而言过程还算轻松愉快,不过对于有几位辈分更高的龙族而言,此刻就显得紧张万分了。 东方天界,在向此方天帝禀明了化龙大典事宜并象征性对天帝递出请帖之后,他们就还得去邀请天界一些神人。 即便身为一方天神大多不会远去北海,会在化龙大典上出现的天神大多应该还是北方天界的神人,但神人可以不去,在这种盛会之下,龙族不能不请。 而离开神霄宝殿之后的下一站,毫无疑问就是极北伏魔宫! 伏魔宫是什么地方? 九天伏魔圣尊大帝,明灵灭厄显圣真君的天界道场。 天下龙族可以对伏魔大帝有微词,可以不喜欢他甚至怒他恨他,但几乎是没有谁不怕他。 传闻之中,伏魔大帝十分不喜欢龙族,去伏魔宫送请帖也得十分小心,并且前去的龙族不但身份地位不低,还得思索平生有没有犯下过什么大过,最好是小过也不要有。 如此,才有三名龙族在忐忑之中飞向伏魔宫。 到伏魔宫地界,过牌楼之刻,虽然顺畅通过天兵关卡,但三龙已经开始紧张起来。 前方还没到伏魔宫呢,已经能遥遥看见那一阵阵金色神光。 为首的老蛟开始整理衣冠。 “记住,收起你们的傲慢,视线勿要乱撇,这是面见伏魔大帝,怠慢不得!” “哎呦叔公,我等哪敢怠慢啊,您说伏魔大帝不会一个不爽,将我们给抓起来吧?” “兄长你说什么呢,伏魔大帝司掌诛邪伏魔之要务,只要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没事的.” “你额头都见汗了,还说教我?” 为首的老蛟一边驾云而行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慎言,已经到了伏魔宫地界,你们在聊什么或许大帝都能听到,不要没事招祸!” 龙族在任何地方都很有底气,但在这里是绝对不敢的。 “隆隆隆隆隆” 一阵阵马蹄和嘶鸣声在远方响起,那是御马监之人在天河边放牧,其中也不只是有伏魔宫的天马,天界十几万天马都在此列。 只不过在前来的三龙看来,还以为远方那堪称无边无际的天马群都属于伏魔宫。 一不留神,前方就飞来一位身着甲胄的神将,身后还跟随两名天兵,看向来人出声喝问。 “此乃伏魔宫地界,来者何人?” 一身的龙气就算很收敛但却依旧明显,神将问的时候便知道他们是龙族了。 “哦,劳烦神将通禀,我等乃是北海龙宫使者,前来向伏魔大帝送化龙大典请帖的!” “北海龙宫?” 神将上下打量三人,看来传言非虚。 “好,你们随我来吧!” 神将带着三龙飞向伏魔宫,而一名天兵则是先行去通报,等他们到达伏魔宫外的时候,陆信已经在等候了。 一番寒暄之后带着三龙一边走一边说,去往伏魔殿,而三龙也知道了伏魔宫的情况。 “陆教头的意思是,伏魔大帝不在这里?” 老蛟十分诧异地问了一句,而他身后的两龙则一直当哑巴不敢多言。 陆信笑着点头。 “不错,其实帝君很少出现在伏魔宫,应当是法身巡游各界,巡查天地间各方气数变化,也查看是否有大邪魔作祟!” 当然,这种说法是伏魔宫神人自己想象的,反正伏魔大帝自己没说过。 老蛟皱着眉头,难道伏魔大帝对我等如此不屑,甚至认为我们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纵然心中十分惧怕伏魔大帝,但老蛟还是免不了有些生气,发作自然不敢,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以带着惊愕不解的语气问了一句。 “大帝不在伏魔宫,可是我等来此的路上,分明见到霞光万丈神光阵阵,如此神辉除了九天伏魔圣尊大帝外,还能有谁?” 我可丝毫没有对伏魔大帝不敬的意思,只是大帝你也太过分了吧? 陆信闻言似乎是明白过来什么,脸上露出笑容。 “看来几位是有所误会,也罢,请随我上伏魔殿!” 说罢陆信就带着三龙前往高处的伏魔殿堂,三龙心中紧张,脚步却一步不落,北海龙族这还没落魄呢,纵然是伏魔大帝,我等也非连直面的勇气都没有。 只不过当到了伏魔殿门前,一切的紧张与心理建设,一切的提气与准备都化为了空虚。 偌大的伏魔殿中空无一人,远处的神台之上也没有神人的金身法相,确实见不到伏魔大帝。 有的只是一柄神兵,这是一柄三尖两刃刀,杵在神台旁。 因为易书元不可能时时变化为显圣真君,所以伏魔圣尊所受的愿力香火有相当一部分也都汇聚神兵之处,也助神兵完整,自然就更显不凡。 神兵散发着一阵阵神光,隐隐穿透伏魔殿的建筑,更能想象此光辉向各方散发的场景。 “你等所见不过是帝君神兵之光辉,并非帝君亲临!” 仅仅是兵刃的神光? 三名龙族都略微有些呆滞 陆信又在一旁笑言。 “想当年帝君正四御之位,天帝都准备亲临伏魔宫,但帝君却并没有出现,还是云莱首座出的面,所以还请几位勿要介怀,帝君并无看轻北海龙族和北海龙君的意思!” 听到这话,老蛟回了神,赶忙回应。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哦对了,这是请帖,还请陆教头转交大帝!” 老蛟没任何脾气了,身后两龙就更不用说。 (本章完) 第701章 人间的修行 离开伏魔宫的时候,包括老蛟在内的三龙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种感觉通常而言都是别人面对龙族的时候才有的,今日也算是让龙族对这种感觉有了几分共鸣。 “那一柄神兵就是神光万丈,也不知伏魔大帝本尊是何等威势啊?” 或许是刚才闭口太久,此刻老蛟身旁的两名龙族多少带着几分激动,忍不住回头看向伏魔宫方向,一边看着那依然清晰可见的天际霞光,一边不由这么说着。 “是啊,曾听闻伏魔大帝神通盖世,最著名的便是那法天象地,传说此神通一出,说踏地撑天也不为过,本来觉得太过夸张不足为信,但这会我却莫名有些信了” “休说这些了,距离伏魔宫还不够远呢!” 老蛟一句话,让两名龙族顿时不敢多说了,不过他们接下来也算是比较轻松了。 天界主要的各宫各殿都去一趟,随后就是借天界的便利,寻那些下界仙府或者高人了。 尤其仙道高人往往行踪难测,但有本方天界相助,也可以根据天仙令找到他们,至少是找到天仙令所在的位置。 二月十三日晌午,老蛟更随着一名水部神官落到了茗州城内,而另外的龙族则不被允许跟来。 天界虽说是送出的天仙令,更是能够借助天仙令相对便利地找到仙人所在,但这件事其实是需要十分慎重对待的。 如石生居住于人间的家中,天界便会审慎对待。 这次即便是北海龙宫的使者前来,需要亲自送上化龙大典的请帖,但其余龙族一概不得前往,也就老蛟艾清任可由水部神官带去,同时也需作出一些承诺,遵守一些默契,没有这些前提就最多只能由天神代送。 带着老蛟下界来到茗州的,正是水部天官朱兴连,也算是乾坤一脉在水部中较为熟悉的天神了,当年岭东水患就曾和易书元一起出手过。 天下繁华名城何其多也,但纵观历史,放眼天地之间,茗州城都能排上号。 走在茗州城的街道上,纵然是北海老蛟也有特殊的感觉。 很多大城都是以热闹繁华著称,但茗州古城却自有其韵,就如一个有学识有涵养也温婉中不失颜值的大家闺秀,一颦一笑并不张扬,却在平静之中动人心魄。 “没想到乾元风火上仙的道场,竟然就是他人间的家中!” 朱兴连笑道。 “仙道修行的玄妙,不足为外人道也,乾元风火上仙乃易仙尊大弟子,也不知道历经多久修行,历经多少劫难,其修行方式自然有其道理。” 老蛟笑着点头。 “老夫受教了!” 对于这老蛟,朱兴连感官上觉得还不错,两人说笑之间已经顺着茗州城街道,接近了墨府门前。 此时的墨府门前张灯结彩,停靠着许多车马,里面更是热闹一片,出入有人相迎,往来皆是宾客,且人人手提礼品,一片祥和喜庆。 一神一龙见到这一幕,便也立刻心有所感,明白了一些事情。 “不成想今日竟是墨老太爷九十大寿!” 老蛟看看自己再看看朱兴连。 “我等也不曾准备寿礼,这可如何是好?” 朱兴连看向艾清任。 “龙族富有四海,道友就没有随身带着点什么东西可充当寿礼的?” “这可是乾元风火上仙之父的大寿,我来得匆忙也不曾准备什么,身上不过是有些金银珊瑚、琉璃翡翠宝和夜明珠之类的寻常之物,怎能拿得出手呢?” 听到艾清任这话,对人间的了解程度远胜于他的朱兴连沉默了一息时间。 “道友,我等毕竟不是专程来贺寿了,心意到了就行了,你挑选一件就当作是我们的贺礼吧。” “唉,也只能如此了.” 片刻之后,两人便走向墨府大门处,这会门前有墨府的管事正带人在迎接各方来客。 人们带着恭贺之声提着贺礼走来,有熟识之人直接入内,也有人前来恭贺的时候递上请帖。 墨府这位管事也已经年纪不小了,白须白发身子也微微有些佝偻,但精神抖擞身上也还有劲,负责迎接往来宾客。 “刘老爷来了?快请快请,带刘老爷进去!”“哦,这不是赵员外么,快快请进,给您备好了位置了” “快快快,帮那是黎大人,快帮大人提东西!” 宾客之中多得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老仆眼力劲不错,每一个都招待到位。 在门前迎宾之人空闲之余,朱兴连和老蛟便走上前去,两人衣着华美,一个中年一个老者,皆卓有气度,提着礼品过去,门前迎宾者自然不敢怠慢。 不过老仆认不出两人是谁,但不等他发问,两人就先一步开口。 “听闻墨老太爷九十大寿,我二人慕名而来,备上薄礼前来恭贺,同时也想拜访一下墨石生墨老爷!” “哦,原来如此,还请二位留下尊姓大名,我也好告知家中主人!” 来者是客,同时也看人下菜,今日老太爷大寿,如眼前两位这样的,纵然不认识,纵然没有请帖,提礼而来也是可以请入内部的。 一神一龙便带着笑意回答。 “老夫艾清任,来自北海!”“鄙人朱兴连,来自上方之地,劳烦通禀墨石生墨老爷,他知道我们!” “哎好,两位快请进,大老爷去码头接人去了,等他回来一定向其告知!” 朱兴连和艾清任对视一眼。 “哦,如此甚好!” 说罢两人便走入墨府之中,里面比外头的街道更显喧闹,那小巧的礼盒自然也被墨府下人接过送去礼房。 茗州码头处,状若中年而动石生依旧不留须,比之曾经多了几分儒雅庄重的感觉,同两名家仆一道站在岸边,一眼看去让人心中觉得多半是什么名士。 也是此刻,石生心有所感,看向家的所在方向。 “阿善。” “老爷什么事?” “有两位宾客远道而来,一個姓朱一个姓艾,是专程来找我的,你现在就回府上去找到他们好生招待,不可怠慢了。” 家仆知道老爷学究天人,更是对于老爷有时候一些好似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习以为常,用老爷的说法就是读万卷书自晓天地之礼,易道书籍看多了自然也如相师道人一般能知晓一些事。 而更老一辈的墨家仆人知道得更多,只是他们如今还在世的都是一大把年纪,早已经在外有家享受天伦了。 此刻听到石生的话,那家仆便赶忙应诺。 “知道了老爷!” 家仆领命匆匆离去,而石生则转头,依然看着那时有浪涛的开阳江面。 山中修行有时不知岁月,十年的感受亦不过须臾。 但在人间家中,岁月的静静流逝,亦是人生路途的不断前进,区区数十载却是无尽里程。 就好似随着心中念想而变化,在家中的石生虽然依旧属于十分不显老的那一类人,但身体自然也不可能一直保持年轻,而是随着岁月慢慢变化。 此刻的平静与沧桑感,同石生心中保留的那一份活泼并不冲突,这也是乾坤之道中的一种变化。 江面远方,有一艘大船正在慢悠悠驶来,石生甚至能看到接近大船接近茗州港的时候那船上的风帆正在收起。 看到这艘船,石生脸上便露出笑容,那边大船的船舷边,亦有不少宾客看向江港,因为大船来的方位就是石生等候的码头,关注到他的人自然也多,尤其是是船上还有一些女客。 “老爷,船上可是有好多女客在看着您呢,嘿!” 石生瞥了身边的家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倒是心中多山产生一些联想,此刻的自己,是不是有几分师父的风采呢? 到如今,石生也愈发明白师父所言的,人世红尘的修行。 那大船靠岸,船客陆续下来,石生就在一边等着,经过的人不免都要多看他几眼,但也并无人上前搭话,并非不想,更多是心中就有不能打扰的感觉。 直到有几人出现在跳板前,石生这才赶忙迎着走过去。 那是以一位年长儒士为首的几人,那年长之人几乎是在船上就已经一眼看清了石生,带着激动的步伐快步走来,虽已年迈却步伐矫健。 “小石生,真是好久未见了!” 石生也是快步上前相迎,不急着作揖行礼,而是快步到了来人面前,伸手扶住对方。 “易叔,您能过来真好!” 来人正是从月州元江县远道而来的易阿宝,自打当年石生来过家中之后,易家与墨家虽然往来并不密切,却也是有了联系。 不过易阿宝知道墨老太爷寿辰的消息倒也并非偶然。 月州书院名满天下,墨府有孩子在那边读书,老太爷大寿将归,易阿宝便也知道了。 (本章完) 第702章 有得是人往北海凑 如果严格按照辈分来分,石生作为易书元的大弟子其实比阿宝辈分更大一些。 不过毕竟不是真正亲属,且石生当年去易家时还是小不点一个,说是易书元弟子但在易家人看来也当是夫子教学童的感觉。 那会自然一口一个叔,这么多年下来也一直延续。 易阿宝见到石生也十分激动,抓着他的手,脸上的笑容带起皱纹,更凸显沧桑。 “好好好,石生啊,都好多年没见你了!此前大船在中途耽搁了两天,还以为赶不上了,不过后面顺风顺水行船快得很.” “哈哈哈哈哈,易叔您可来得正好呢,还有诸位,快随我回家吧,车马已经备好了!” 石生这么说着,边上的家仆也赶忙上前帮忙。 “对对对,几位这边请!” 一行人或背着书箱或提着背囊,随着石生等人一起到港口边缘坐上了马车,然后一起前往墨府。 茗州古城的美景让回乡之人露出会心之笑,也让初次来的人目不暇接。 马车上闲谈着茗州十五绝,谈着在茗州的游玩打算,说笑之间也很快到了墨府门前。 看到这辆马车上赶车的车夫,门口的墨府下人自然明白是石生回来了,也纷纷过来迎接。 放梯凳的放梯凳,拿行李的拿行李,将自家大老爷和来此的宾客一道迎入墨府之内。 府中的热闹顿时好似忽然而至,简直比刚才车马经过的闹市还要更胜几分,也是因为石生回来了,也就多得是看到的宾客凑过来行礼问候。 也因为石生专程去茗州港码头接人,所以众人对接来的人也都十分好奇,自然也免不了同易阿宝一阵寒暄。 当得知来人是月州书院德高望重的老夫子的时候,许多宾客对于墨家大老爷亲自去接也就理解了,对阿宝也更多几分敬意。 或许是茗州古城深厚底蕴带来的底气,茗州人骨子里其实算是自视甚高,但对教书育人的夫子都十分尊敬,尤其易阿宝在月州书院从教数十年更是如此。 墨府很大,但宾客太多,前前后后许多厅堂院落都摆了酒席,到处都是帮忙的人,到处都是来贺寿的人,有姻亲故人也有士绅权贵,墨家每个人都要招呼一大群人。 连寒暄带应付,在一片热闹之中,石生亲自带着易阿宝等人去见父亲。 墨老太爷九十高龄,是绝对的高寿,虽然头发早已经白了,但依旧算是耳聪目明,记得许多旧识。 虽然午宴即将开席,墨老太爷与茗州知州大人同桌而坐,在墨家后院的一个大厅堂之内谈笑风生。 墨家如今的二姥爷,也即石生的小弟墨从宪也同桌陪同,其余人也都有头有脸,只不过还专门有几個位置留着。 正在知州大人为石生至今尚未婚配而惋惜的时候,一边的墨从宪看到了从前院廊道那边过来的一群人。 “爹,知州大人,好像是大哥回来了!” “哦?那岂不是说,那位德高望重的月州书院易夫子也终于是来了?” 知州大人也不由伸长脖子观望那个方向,他来这么久了,自然知道石生去接谁,也知道这桌前预留的位置是给谁的。 “哈哈哈哈,看来是来了,让知州大人久等了!” “不久不久,易老夫子本官也想认识一下呢!” 不过那边的石生一面带着易阿宝过去,一面也看向稍远处院中摆开的席面,有两人坐在那边周围并无其他宾客入座,而此刻的两人也是站起身来,遥遥向着石生的方向拱手。 石生只是对着那边点头,传音一句之后先带着易阿宝去往主桌所在。 朱兴连和艾清任单独占据一张桌子,位置避风又能晒到一些太阳,边上也有墨家家仆随时照顾着。 看到石生回来,两人也更放松一些,参加这次寿宴,朱兴连也借机向老蛟了解一些北海发生的事情,对于那北方界域的种种变故也是连连惊叹。 正在这时,一个显得颇为成熟但风姿卓绝的女子牵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从近处路过,她似乎有些特殊的感觉,不由望向那边只坐着两个人的角落。 感受到女子的视线,朱兴连和艾清任也看向了她。 “原来是她.” “道友认得她?” 朱兴连点了点头,看着已经离去的女子,想了下又摇了摇头,当年星罗法会中唯一一位上天的凡人小女孩,如何能忘记呢。 “道友何故打哑谜呢?” 听到艾清任这么说,朱兴连不由笑了。 “呵呵呵呵呵,此乃墨上仙的同胞妹妹,当年星罗法会还上过天呢。” “哦” 闲来无事,朱兴连便说起当年星罗法会的事情,那著名的星罗走丹时至今日依然为修行各道津津乐道。 那边的石生终于处理完事情,短暂脱身要来见见天上下来的人,半道就迎面碰上了妹妹。 “阿哥!” 墨晓容见到石生,成熟的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石生依稀能看到当年那个粘人小女孩的影子,脸上也是露出微笑。 “大舅舅!”“大舅舅好!” 两个孩子一丝不苟地行礼,石生摸了摸孩童的头,看着妹妹笑道。 “亮儿没来?” “亮儿准备春闱呢,阿哥,你说他能考上么?” “哈” 听到妹妹郑重询问,石生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便等以后亮儿自己说吧!晓容,难得回家一趟,多住一阵子,陪陪爹,我那边还有客人,先失陪了!” 石生说罢就离去了,墨晓容看着兄长的背影,再望向那边的桌子,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等石生走到那边角落近处,桌前两人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而石生的身影也在此刻随着他的步伐到了跟前。 “墨某俗世缠身对两位道友招待不周,实在深表歉意!” “墨道友言重了!”“墨道友不必多礼!” 石生先向着朱兴连点头,随后看向老蛟。 “这位当是北海来的龙族道友吧,我久居人世红尘,倒也不曾打听什么事,可是北海有什么事么?” “唉,不但有事,而且事还不小,与令师亦有关联,且听老夫向道友细说.” 与师父有关?石生心中一动,同两人一起坐下,听老蛟讲述北海之事。 只不过石生虽然大概猜到北海有大事,却没想到事情大到了这种程度。 两条真龙搏杀,北海老龙君陨落? 这消息实在是有些过于劲爆 “而今日朱道友带老夫前来,便是向墨道友送上化龙大典请帖,只是没想到正巧是令尊大人寿辰,来时准备不足,只能送上薄礼一份,他日一定再补上大礼!” 石生听到这也是笑了。 “不必如此客气,心意到了便是!” “嗯,还请道友若是有空,务必前往观礼,令师也在那边!” 石生点了点头。 “道友放心,师父在那,我肯定是会去的,对了,师弟那边可有人送请帖?” 朱兴连与老蛟对视一眼,前者先开口道。 “正要同道友说呢,玄真诛魔天师的天仙令似乎并未带在身上,此事还需得拜托墨道友了!” “也好,把他的请帖给我吧,我去找他。” 老蛟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轻松。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请帖是要送很多人,但有些人去不去无所谓,有些人那是能请动就最好请过去,其实和凡尘人世相处之道没多大区别。 而仙尊一脉传承神秘门人稀少,却每一个都分量很重,若是丹玄道妙仙尊和门下弟子都到了,化龙大典在仙道一侧的分量就绝不可能低了。 甚至于易道子在北海化龙大典的消息一出,北海龙族都不用过多邀请,自然也有的是人会往北海凑。 这时候,朱兴连忽然又问了一句。 “墨道友,仙尊炼制的仙丹玄妙无比,道友可都有所了解?” 这问题其实略微有些敏感,艾清任都略有诧异,石生想了下如实道。 “师父的事情,做弟子的也不可能全知道。” “嗯,所言极是呃.” 石生微微皱眉。 “朱道友,你到底想问什么?但说无妨,能说的我自然会告诉你!” “呃好,仙尊同江龙王交情颇好,或者说,仙尊同龙族交情一直不差,是否是古来就如此呢?” 古来?石生笑了。 “不怕两位道友笑话,久远以前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今生若非师父相助,我还是块石头呢,古来是不是如此,道友还是问师父,或者问龙族吧!” 石生看向艾清任,后者微微一愣,赶忙摇头。 “这老夫也不知道啊.朱道友,你究竟想问什么?” “呃,这个,没什么,没什么.” 朱兴连想问什么?自然是因为北方天庭在龙族使者到达之前,就已经先一步有神使专程赶来。 易道子曾经为东方天界炼制过道器和仙丹,关系自然是十分近的,所以也来这方天界问问。 问的事情自然是化龙仙丹的事,问东方天界是否知晓一些消息。 东方天庭当然是不知道的,反而是被北方天庭传来的消息惊到了,但一想到易道子,化龙仙丹这等逆天之物真未必不能炼制。 而且北方天庭神使的描述,实在不得不让人联想。 只是这事极为敏感,只能是旁敲侧击一下,拿不到明面上说。 (本章完) 第703章 以讹传讹 朱兴连的话多少有些模棱两可,但石生大概也是明白了些什么,只是笑着说道。 “朱道友,师父的事情,我做弟子的怎可能尽知?不过却也明白有些事往往以讹传讹,师父说过,世人往往因为自身所欲而产生联想.” 石生话音一顿,才看向朱兴连和老蛟继续道。 “天地之道万物法理,往往有因有果,然世间执妄之人,很多事心中是定果寻因,有情众生皆有此偏执欲念,乃离道甚远也!” 朱兴连微微皱眉,艾清任则若有所思。 而实际上,石生虽然不知道朱兴连具体想问的事是什么,但他的话语竟然就切中了几分此事的前后因果导向。 良久,朱兴连才对着石生拱手。 “多谢道友赐教!” 石生又是一乐。 “谈不上什么赐教,只是在人世间走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朱道友虽为天神但往往并不干涉凡间,艾道友久居大洋深处,更是少在人间行走,其实偶尔看一眼就知道我说得不算什么。” “天地万物有情众生都是道的一部分,仙神妖魔怪脱不开,人世红尘自然也是包含其中,寻一处世外仙境清修固然不错,但历经磨难,不入世,嘿嘿道有所缺也!” 艾清任此刻有种电流窜过全身的感觉,他莫名想到了龙君亚慈。 北海龙族皆以为龙君化龙报仇功在最后一劫,但今日听面前道友之言,某种程度上最终化龙或许从困入画龙山就已经开始了。 我龙族中人多以为龙君不屑北海至尊之位,乃是对于我北海龙族心中有怨,有几分轻狂之意。 或许我们都错了,龙君看似缺失数百年,实则却也算是一直在修行,龙君他不过是看淡了 我等不过泥中蛟龙,如何能理解九天真龙之意呢? 念头至此,艾清任似乎对亚慈多了几分理解,心中又多了几分信心。此刻也是专门站起身来向着石生拱手行了一礼。 “艾某也受教了!” 仙人于道之所悟,非寻常修行之人能比,而眼前之人乃是仙尊首徒,乾元风火上仙! “道友客气了,今日我父亲大寿,也请二位道友尝尝这人间菜肴,沐浴一番这人间烟火气。” 夜晚采光的问题,又得照顾到大场面,所以在大户人家办寿的时候,午宴才是重头戏。 一神一龙依旧坐在那张专门的桌前,而石生暂时失陪,因为宴席开始,美酒佳肴纷纷上桌,石生作为墨家如今的大老爷,需要应酬的地方也多。 石生更是专门请了曲艺中人来助兴,自然是一片宾主尽欢的场面。 酒席期间,朱兴连和艾清任两人虽然是陌生面孔,但只是单独一桌的规格待遇,以及那不凡的气度,就有人频频过来敬酒问候。 若是之前,两人或许也会应付一下,但也仅此而已了,可跟石生交流之后,倒是也不会嫌弃旁人举杯相邀,不论是怀有目的还是诚心结交,都不妨与之饮酒一杯。 宴席诸多桌子的中间,正有戏子在唱着戏曲,到高潮处,人人拍手叫好,而同时热菜不断上来,宴席的氛围也相应到了高潮, 只是在这种关头,石生忽然心有所感,看向身旁,老父亲和知州大人聚精会神地看着那边独角戏,那戏子正演着《将军出塞》。 “爹,我先失陪一下!” “啊?做何事去啊?” 老父亲回头看看石生,后者只是笑笑。 “有相熟之人来了!小弟,照顾好爹和客人!” “嗯!” 石生又向着同一张酒桌的知州和易阿宝等人告罪一声,暂时失陪后立刻快步朝着前院而去。 沿途桌位上,宾客们看到石生行色匆匆,纷纷猜测着墨家大老爷是干什么去,倒是角落的朱兴连和艾清任似乎也心有所感。 也是这时候,墨府门前,一个衣着朴素的老者来到了门前,绑腿与扎袖都显出几分干练,虽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像是什么武林名宿,却也很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墨家门前的下人自然也看到了老者,不等他们问什么,老者就已经自己走了过来。 “劳烦禀告你家老爷和老太爷,就说齐某前来祝贺!” 下人还没回话呢,后面石生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没想到师弟你还专程来为我爹贺寿啊?可曾带来什么贺礼?” 门口的下人赶忙让开。 外头的人正是齐仲斌,他两手一摊,无奈一笑。 “诚心最为重要,一句恭贺聊表心意,师兄难道会不请我进去?” “哈哈哈哈哈,快进请吧!” 石生快步走出去,拉上齐仲斌往里走,待两人都进去了,门口的下人这才面面相觑,这师兄师弟的叫着,让两人颇为意外。 走向喧闹的寿宴酒桌所在的时候,齐仲斌凑近石生,在他耳边低声道。 “师兄,北海出大事了,北海龙子亚慈化龙成功,向父复仇,两条真龙搏杀引得山海震荡,最终亚慈将亚幽斩于大洋深处,如今正广发化龙大典请帖呢.” 石生步伐不变,只是略带诧异地看着齐仲斌。 “你是专程来告诉我这事的?” 齐仲斌点了点头。 “也顺便为令尊贺寿,不过刚才我所言还不是关键,关键之处在于师父也在北海!” 石生听到这里毫不意外地点头道。 “这等事若是师父离得近,不在那边才奇怪呢,不过师弟你的消息到底还是过时了,已经有神人和北海龙族之人来我这发化龙大典的请帖了,他们正愁没处找你呢!” 齐仲斌跟着石生走向内部,看向已经不算很远的热闹酒席之处,只一眼就看到了那边角落的一神一龙。 他们的气数实在是太特殊了,在齐仲斌眼中就如黑夜中的火把那般明显。 此刻的齐仲斌脚步一顿,引得石生也不由停下回头。 “可是有件事怕是师兄并不知晓,若无师父,那北海龙子怕是无法真正化龙,似乎有人猜测师父身上有化龙仙丹!” “嗯?” 石生也惊愕了,他忽然想起刚刚朱兴连那模棱两可的话语。 “何处来的消息?” 齐仲斌手指指了指上头,食指所向乃是北方,石生顿时明白了,师弟指的不是远在北方界域,而是指此方天界极北之地,也即伏魔宫神人所透露。 很显然齐仲斌同伏魔宫的天神的联系还是更多一些。 这会石生多少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纵然师父被尊为丹玄道妙仙尊,但化龙丹这种东西也实在太过夸张,丹鼎之理你我也有所了解,正所谓无凭无依丹从何来,天斗丹、玄金丹这等旷世奇丹都是如此,纵然是师父,也不可能凭空捏出化龙丹的.” 天斗丹集天地五行之精,融入顶山仙草,再加上易书元的乾坤妙法,可谓是真正意义上从源到果的汇集日月精华。 玄金丹更不用说,有玄金剑丸之无双锐气,也是因为炼化了不化骨。 “嘿,架不住有人信啊,说实话,若易地而处,只怕我都忍不住会多想的,毕竟师父的名头摆在那边,于丹鼎之道,任何不可能之事在他老人家那边都是可能的” “那咱们和师父岂不是要被烦死了?” 师兄弟话说到这份上,又是相视一笑。 “走吧走吧,吃顿酒再说!” 随着石生带着齐仲斌回来,不少宾客或侧目或回头地看过来,对于这个由墨家大老爷亲自出门去接的老者也多有猜测。 而角落的朱兴连和艾清任一下子关注到了齐仲斌,后者还在思考来人是谁,前者已经面露喜色。 “艾道友,你可是好运气啊,来者正是玄真诛魔天师也!” 这下艾清任也不由露出惊喜之色。 宴席依然热烈,戏曲已经换了一部。 石生带着齐仲斌前往宴席主桌,却殊不知此刻的茗州知州远远望着过来的两人,心中也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爹,您看是谁来了?” 石生带着笑说着,齐仲斌也到了近前,对着老寿星带笑行礼。 “墨老爷,多年未见倒是依旧精神抖擞,可喜可贺啊!” 而墨老太爷起初还疑惑几分,当最终确认顿时脸上露出几分激动,兴高采烈之余甚至起身站了起来,抬起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数十年来,这位老人都快要忘了当年种种特殊之处,忘了自己长子的特别。 或者说也不是忘了,而是有时候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一个梦,一个很特别很长的梦,自妻子过世后更是如此。 梦中有诸多玄奇,梦中有仙道高人,梦中的一切很鲜活却也很遥远. “你伱是,齐师父啊?” “哈哈哈哈哈墨老爷好记性,齐某来晚一些,还望勿要怪罪啊!” 墨老太爷此刻情绪极为高涨。 “不不,不怪不怪,快,快请坐,齐师傅,您快请坐啊!” 石生在一旁笑着摇头,随后在其余宾客和亲眷惊愕之中搀扶父亲坐下,也招呼师弟入座。 茗州知州也已经接近六十岁了,除了墨家老太爷这個老寿星,也就是茗州知州算是寿宴中的第二个焦点了。 而茗州知州为官多年,当然也知道分寸,宾客和墨家都极为重视他,却也不会喧宾夺主。 当刚刚觉得齐仲斌有些熟悉的时候,他还想不起来,可是当听到墨老太爷“齐师傅”三个字的时候,茗州知州的脑海中灵光乍现! 他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了,他想起来了。 弘兴二十年,京师皇宫有一个让人印象极其深刻的人,在文武百官面前被天子召见,在百官面前隆重册封。 当初不过是个京城小官的茗州知州也因为大朝会的缘故也见到了那人的风采。 茗州知州本身也算记忆超群,近二十载岁月模糊了记忆的细节,却无法磨灭那深刻的印象! 那人便是先帝御封,大庸玄妙真清御法诛魔天师! 而当初的那人,难道就是此刻的来者? “来来来,齐师傅坐我这边!” 墨老太爷高兴的声音显得比刚刚高亢太多,也让茗州知州回了神。 (本章完) 第704章 不好说...... 齐仲斌的到来显然至少是让主桌的气氛更加热烈,墨老太爷都多吃了几杯酒,更是齐师傅长齐师傅短的不同和齐仲斌聊着。 或许对于墨老太爷来说,与齐仲斌交谈,能更真切的感受到曾经的过往并非大梦一场,更能清晰想起曾经的母亲,白头偕老的妻子 “齐师傅,来来来,再喝一杯,再喝一杯。” 墨老太爷又举起了酒杯,齐仲斌也举杯共饮,只不过老太爷杯子中的酒是越倒越浅。 “墨老爷,齐某不胜酒力,墨老爷酒量虽好,却还是迁就一下我吧!”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墨老爷放下杯子,几声“好”之后身子都晃动了一下,一边的易阿宝和茗州知州都赶忙伸手搀扶,而石生和弟弟墨从宪,则连忙站起来,隔壁桌子的墨晓容也是匆匆走了过来。 “爹,你喝太多了!”“爹,下去休息一下吧?” 墨老太爷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闹什么脾气,任由儿女搀扶自己起来。 看着身边儿女,女儿晓容育有三儿,大外孙如今在京准备春闱,二外孙小外孙则一同来祝寿。 小儿子墨从宪育有一子一女,两孙皆在身边。 大儿子石生在外人看来至今未娶殊为可惜,但墨老爷最不担心的就是大儿子。 “老夫也算是好福气了,好福气了” 只可惜婉容走得早啊. “爹” 搀扶着老爷子的石生喊了一声,让老人回了神,笑着看向齐仲斌和身边宾客。 “老头子我才是真的不胜酒力了!石生,从宪,照顾好齐师傅和陆大人和易夫子,照顾好诸位宾客,老头子我先下去休息了” 老人走的时候还不断叮嘱石生和从宪要招待招待好宾客,而周围各席中来客也纷纷起身相送。 或许老爷子一走,这宴席过一会也是该散场了。 重新落座的易阿宝抚须看着老爷子被家人簇拥离去的方向,再回头看向齐仲斌,这位老先生实在是让人看不透。 而茗州知州犹豫着终究是在此刻站起来提杯到了齐仲斌跟前,他没有询问什么,没有旁敲侧击,只是举杯微微欠身。 “茗州知州陆海贤,见过老天师,敬老天师一杯!” 陆海贤声音不响,齐仲斌也没有装聋作哑,更无搪塞之意,面露笑容微微点头,举杯示意之后一饮而尽。 “陆大人请!” 陆海贤不敢怠慢,赶忙将酒喝了,但实则已经激动得呼吸都略微颤抖,只是他依旧并未多言,放下杯子向着老天师郑重行了一礼才坐回位置上去。 一边的易阿宝露出诧异表情,因为陆海贤声音很低,所以他没听清说了什么,但见到一方知州这种封疆大吏行此大礼,心中而是有些吃惊的。 而齐仲斌则提起酒壶,为易阿宝和陆海贤以及自己都倒上酒,举杯相邀一番,后二者自然不敢怠慢,与之共饮。 一场热闹的寿宴,来了很多常人意想不到的客人,但除了少数人,绝大多数宾客只是来吃了一顿酒,并不知其中深意。 茗州知州很想多留一阵子接近一下老天师,只是后者一句“大人请归”就让陆海贤不敢造次,只能告辞回了衙门。 其余宾客也陆续回去,只有易阿宝等少数人或在墨家安排下入住附近客栈,或者就直接下榻墨府。 酒宴散去,墨家下人还在收拾诸多酒桌的时候,石生师兄弟与朱兴连和艾清任一道走在墨府之外的街道上。 相比较齐仲斌从他处得来的讯息,对于北海龙族的情况自然是艾清任能说得更清楚。 有些事,身为北海龙宫老臣的艾清任绝不可能对外细说,但面对易道子的两名亲传弟子,以及也算有不错交情的朱兴连,艾清任并不介意诉说个中原委。 毕竟这些事,其实如今算不得什么大秘密,有心人真要知道也是迟早能弄清楚的。 不过这些事从这条北海老蛟口中说出来,依旧还是让两仙一神倍感惊诧。 “原来北海老龙君竟然造孽如此之深啊.” 石生这么说着也看向艾清任,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艾清任能对他们说清楚个中原委,可见对他们也是一种特殊的认可。 “是啊,我北海龙族造的孽,又何止是老龙君呢,真要算起来,老龙君庇护我等,也算是我等参与此孽了我本以为如今的君上对此耿耿于怀,但今日吃了一顿寿酒,心中倒是轻松起来” “道友何以见得呢?” 朱兴连这么问一句,艾清任笑了笑道。 “心中似乎是想明白了,却也难以说清!只是大概知道若是我们还如以前那样,总是苦着张脸,总是忧心这忧心那,总是惧怕着龙君又在心中哀悔着惴惴不安,龙君看我们也定是不顺眼的!” “哈哈哈哈哈哈.” 石生和齐仲斌都笑了起来,一边的朱兴连都露出笑容。 艾清任则继续道。 “我们清剿所谓龙族叛逆,既为了讨好我们龙君也是让他看到我们的决心,刚才一想似乎也是我等心虚的表现” 齐仲斌笑意收敛,悠悠问了一句。 “可是后悔如此做了?” 艾清任没有立刻回答,几人也顺着城中河道走到一处桥上,在桥上站定看着风景的时候,他才斩钉切铁又说了一句。 “还得杀!” “唉,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 齐仲斌一声叹息之后,几人也在桥上行礼分别。 一阵隐晦的华光闪过,一神一龙已经离去,只余下石生和齐仲斌师兄弟站在桥上,看着两边河岸街道上人人流。 良久,石生才再次开口。 “如果师父真有化龙丹,当时肯定是会给亚慈用的。” “嗯!” 石生侧目看向齐仲斌。 “那师弟,你说师父究竟有没有呢?” 齐仲斌微微皱眉也看向石生。 “不好说” 听过老蛟艾清任诉说的前因后果,这会就连师兄弟都不太敢确认了,因为世上或许本无化龙丹,可师父若事先对此北海之怨有所了解,真可能专门炼制出化龙丹的。 “师兄,这次不带着你妹妹去了吧?” 听到齐仲斌的玩笑,石生也是乐了。 “不带咯,你刚刚说得对,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很多人追寻仙缘而不得,而晓容呢,我曾经想引她入仙道不说了,如今也算美满!” “师兄当局者迷,你生来不凡携天资灵慧而诞,注定不是凡尘之子.” 石生微微睁大一些眼睛,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看向齐仲斌微微点头。 “师兄我受教了!” 生来不平凡,于生活于孝道,注定不如寻常子女,爹娘之后又诞下的妹妹和弟弟,才是他们此生真正福报吧,怎可再从其身边夺走呢? 只是念及此处,石生笑容又灿烂几分。 “不过我等受师父教诲,修习乾坤之道,出世入世之法皆修,或许来时命数不凡,但亦是凡尘之子!” 齐仲斌也露出笑容,看向石生。 “师弟受教了!” “唉,你是早就垂垂老矣了,我可还没老呢,尽说些沧桑话了,师弟,你想什么时候走?这次我虽然不带妹妹,不过嘛” 齐仲斌一听石生这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立刻说出了口。 “你想带易阿宝?” 石生立刻接了一句。 “可不是我有意如此,只是觉得恰逢其会,而且易叔给我的感觉.师弟,伱说真这么做,我应该不会惹师父不喜吧?” “不好说” 石生咧了咧嘴,转身走下桥回家去了。 齐仲斌目送师兄离去,随后又在桥上站了一会,良久之后从另一边下桥。 许久没有回茗州,齐仲斌在城中逛逛,也走向那曾经最常去的娘娘庙。 在石生和齐仲斌师兄弟还在茗州城闲逛的时候,虽然部分龙族依旧在送请帖的过程中,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已经收到请帖的存在立刻就动身了。 天下真龙何其之少,化龙大典这种事即便对于修行各道,也几乎算是传闻中的事物。 修行之路漫漫,人力有穷时这句话对应到修行路上也是适用的,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未必能等到一次化龙大典的。 天下各方,以各种妙法神通去往北方界域的法光不计其数. (本章完) 第705章 可传家 顺天娘娘庙一直还是那个位置,一直还是香火不断,这些年来几经翻修,似乎还是曾经的模样。 齐仲斌回到庙前转了一圈,看到即便是午后依然香客众多。 传宗接代为家中头几等大事的观念深入人心,顺天娘娘庙自然也从来不缺求神之人。 这次齐仲斌没有摆什么摊位,就和寻常的香客一样走入庙中,随着香客和一些游人在庙中穿梭一阵子,最终走到主殿。 其他人即便是游人也或多或少会买几炷香来表敬意,不过齐仲斌却并不买。 他看着顺天娘娘神像旁边还有一些小神像,其中一尊怎么看都有些熟悉,脸上也是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看了一会,齐仲斌便转身离开了主殿,出门的时候扫了门旁一眼,一个老妇人皱着眉头在看着他。 但齐仲斌也只是朝着老妇人点了点头,随后就离去了。 老妇人正是李素苹,数十年时间过去,那曾经的中年妇人也已经垂垂老矣,到了庙中的活都快干不动的年纪了。 “婆婆,您在看什么呢?” 一个挽着袖子的女子过来搀扶老妇人,李素苹看着齐仲斌离去后才转头看向旁人。 “没看什么,就是觉得刚刚那个老先生有些眼熟。” 另一边的墨府,石生回家的时候家里还在收拾着寿宴剩下东西,桌椅归位卫生清扫等等,自然也少不了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也即礼物清点。 存放大寿贺礼的库房差不多都快堆满了,杂乱放着可不行,得有序归类有序存放,等府上什么地方需要摆件或者什么时候有用得着的才好取用。 清点贺礼这种活管事的得看着,办事的下人也得轻手轻脚动作小心。 除此之外管事的和另外几人还得注意别的,因为三個公子在也在旁边,得看顾着他们,尤其是年龄小的那个。 墨从宪之子今年不过十五岁,他带着两个表弟一起在这,倒也不是为了监督,小孩子嘛,多是好奇那些礼品都有什么。 “赵员外所赠,彩瓷骏马一对,上等绫罗六匹!” 管事的一边看着礼单,一边命人小心处置,礼单分两种,一种是人家来时就给的,一种是墨府自己重新记录的。 “彩马先至于库房内角,绫罗归于布室.” 下人小心挪动彩马,这两匹马呈现立起踏蹄之态,釉色也十分出众,不论形态还是色彩都是上品,显然价值不菲。 “陆大人所赠,题词字画一幅!归于书房!” 这东西好处理,随后管事的又翻过一页记录的礼单,微微皱眉看着名字。 朱兴连和艾清任,这两人送一份礼? “朱先生艾先生所赠.渊霞珠一对?” 渊霞珠是个什么玩意? 礼物摆放之前虽乱但也有一定的规律,所以下人在附近找了找,倒是找到了一个小巧的红色盒子。 “是这个吧?”“好精致啊.” “我看看!” 管事的一看这盒子,顿时精神一振,附近几个孩子也似乎看出这盒子不一般了。 管事先放下礼单亲自接过盒子仔细端详,盒子不过是半个巴掌大小,但却很压手,那朱红色光泽也十分特殊。 也算见多识广的管事心中忽然一跳,张口就说出来历。 “这是殊为难得的珊瑚宝盒!光这盒子就价值不菲了,也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啊!” “这么厉害?”“刘管事快打开看看啊!” “哎哎哎!” 少爷催促,旁边的下人也好奇,管事的先将盒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才有事拨开宝盒上的锁扣,慢慢将盒子打开。 在盒子还没完全开启的时候,珊瑚宝盒的缝隙中竟然已经射出光亮来了。 而当盒子真正打开,午后本来也不算多昏暗的库房顿时显出几分明亮。 一群人全都瞪大了眼睛,脸庞更是被盒中之物的彩色流光照亮 这珊瑚宝盒中正安静地摆放着两粒明珠,明珠不过指甲盖大小,却流光真正绚烂夺目,散发的光辉美轮美奂,甚至如梦如幻. “这是什么宝贝啊” 艾清任最终还是碍于北海龙族的面子,不想在上仙面前丢了分,没有拿“普通”的明珠宝石之类充数。 所谓好事成双的寓意老蛟还是懂的,他将自己也很稀罕的渊霞珠拿出来当做了大寿贺礼。 正好回到家的石生在珊瑚宝盒开启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渊霞珠的霞光突破了宝盒的封锁,也就改变方向到了库房边上。 当石生看向库房内部的时候,里面不论是侄子外甥还是管事下人们,都呆愣愣看着盒中的宝珠,显然是被此等瑰丽宝物给惊到了。 渊霞宝珠,孕育大洋深渊处的天地瑰宝,光辉璀璨的同时,不只是美丽而已! 而常人初见此瑰丽流光,有时候会恍若陷入美好梦幻之中。 石生走入库房,伸手将珊瑚宝盒关上,宝珠的光芒也立刻被封锁入盒中。 这时候旁人才如梦初醒,也注意到了石生的到来。 “大老爷!” 石生笑了笑,将珊瑚宝盒拿在手中。 “这东西便是夜明珠了,也算价值不菲,赠礼最忌相互攀比,此事便不要出去乱说了。” “记下了老爷!” 石生点了点头离开,后面一侄子两外甥则立刻跟上。 “大伯,给我们看看嘛!”“舅舅,舅舅” 石生笑着摇了摇头,明明三个孩子用跑的他用走的,但速度却快过身后人,眨眼间就将孩童甩脱。 三个孩子在后面追得气喘却还是没追上。 “嗬,嗬舅舅怎么走得这么快啊”“就是啊” “嗬,嗬,你们不懂,大伯他练过武功.” 真正的夜明珠是十分稀罕的,有钱有势也未必能得到,更不用说墨家也不会刻意追求这些,自然是第一次见。 石生步子很快,径直走向一间书房,路上遇见妹妹墨晓容,向她招了招手后者就走了过来。 “阿哥,什么事啊?” “来就成了!” 兄妹两一起前进,走到那间书房前,打开门的时候,里面的墨从宪躺在软榻上揉着头呢,他照顾宾客难免饮酒,这会正难受呢。 “唉哟兄长,阿姐,快把门关起来,我想休息一会.” “嘿,喝多了吧?” 石生笑着过来,伸手在弟弟身上几处穴位揉捏一下,墨从宪顿时就好受不少。 “早知道我也练个武什么的,喝酒都能厉害一些.” 关好门走过来的墨晓容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就你?吃不了那个苦!” “那就让孩子练!” 这么说着,墨从宪看向石生和墨晓容。 “兄长阿姐,那个齐师傅不会真是当年的老天师吧?” 石生笑了笑,袖中滑出珊瑚宝盒放在墨从宪的身上。 “你就当是吧!” 说着,石生走到一边桌上取茶壶倒了一杯茶,一缕灵气入水,随后送到墨从宪面前。 “喝了吧,醒酒茶。” “什么醒酒茶我昨晚泡的隔夜茶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墨从宪还是把没来得及细看的珊瑚盒子放一边,直起身子把茶水喝了。 说来也怪,喝了这茶,墨从宪身上的不适立刻就大为缓解,他忍不住诧异地看看杯子,这什么情况? “阿哥,你有什么事么?” 墨晓容坐在桌边发问了,石生笑了笑看向弟弟妹妹。 “这次兄长要出一趟远门,爹这次喝了不少酒,说不得得睡上个一月两月的呢.希望你们在家好生照顾,不用担忧,勿要叫人打扰爹爹就行了!” “哦对了,还有易叔也是如此!” “啊?一个月两个月?兄长你在说什么笑呢?这还不睡死过去了?” 墨从宪是一脸的不信,以为兄长又在开玩笑,而一边的墨晓容却不由微微一愣,看向石生却见他笑意之中带着认真。 这一幕对于墨晓容来说有些熟悉,遥远的记忆仿佛回溯心中。 “晓容可明白了?” 墨晓容心中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 “阿哥,我明白了!” 石生笑着从墨从宪手中拿回杯子放到桌上,看向透着光的书房大门。 “爹就是太矜持了,其实他很多时候可也好奇得紧呢!” 墨晓容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而一边的墨从宪则听得一头雾水。 “你们打得什么哑谜?还有,这盒子是怎么回事,唉还别说,真挺精致啊.” 这时候墨从宪才终于留意到了珊瑚宝盒,立刻意识到了这东西不一般。 不过石生此刻却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回头看了一看弟弟和同样被宝盒吸引了注意力的妹妹。 “这个么,远方友人所赠,说句不过分的话,此物价值连城!名曰渊霞珠,珠光彩润耀眼夺目,能安神定魄镇气数,避水避火毒瘴不侵,留给你们一人一枚,当个传家宝吧!” 书房门打开,石生一只脚跨出去又回头看一眼书房中。 “切记,勿要乱传勿要随便显摆,此宝虽能镇气数,但太招摇了它就也镇不住了,便是所谓的怀璧其罪!” 说完,石生就走出书房离开,顺带把门关上了。 墨从宪挠了挠脑袋看着手中的珊瑚宝盒,又看看阿姐。 “阿姐,兄长说什么胡话呢?” 墨晓容却没有多言,而是坐到书榻边上直接伸手打开了珊瑚宝盒。 下一刻,宝珠光彩让姐弟两都呆愣当场,不过仅仅两息之后,墨晓容立刻将盒子个盖上了,而墨从宪的表情还有些呆滞。 石生已经到了后院父亲的房前,守在门外的下人似乎有些瞌睡,没有见到他过来。 但不见门开不闻响声,石生就已经入了屋中。 看着安稳沉睡的老父亲,石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爹,伱就是太矜持了,孩儿知道以前孩儿每次随着师父出去,你其实都很好奇的,这次孩儿就带您去见识见识!” 话音落下,石生伸手一招,一道隐晦流光从墨老太爷身上浮现。 片刻之后,墨府之中有清风直上九天,刚刚过完寿辰的墨老太爷和前来茗州贺寿的易阿宝都陷入了沉眠之中。 (本章完) 第706章 天地各道魑魅魍魉 茗州城中,齐仲斌抬头看向天空,感受到师兄施法的气息之后,也笑了笑御风而起,向着天际追逐而去。 石生当然没有盲目向北飞走,而是放慢了速度,当见到齐仲斌御风而来,便笑着喊道。 “师弟,你可太慢了!” “师兄,是你太快了!” 齐仲斌御风而来,最后落到石生驾驭的云头,看到只是石生一人他便知道师兄想做什么了。 也不等石生开口,齐仲斌就从袖中出去一个纸片小人,随后以剑指在这个小纸人身上隔空写上了什么。 “唉,还有我爹!” 齐仲斌闻言也是笑了,又取出一个纸片小人剑指书写,随后将之人轻轻一抛,就落到云头。 石生见已经差不多,便袖口一抖,顿时两股轻柔之风吹向两个小纸人,同时师兄弟也在此刻施展法力。 心中默运生“变”,下一刻两個小纸人就和吹了气一样迅速膨胀,在一阵流光之中化为两个人,正是易阿宝和墨老太爷。 此变不只是石生和齐仲斌施法导致,也受了易阿宝和墨老太爷的自身的影响,身躯虽是剪纸小人所化,但衣衫装扮和他们本人并无差异。 此时此刻,在法云已经远离的茗州城墨府之中,喝了不少酒的墨老太爷和易阿宝依然沉睡之中,那睡得可是真香。 乾坤一脉两位弟子所行之法并非是让人魂魄离体之类手段,乃是梦境牵神。 这方法当年石生带妹妹墨晓容上天界参加星罗法会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一次了,不过那会其实还不算太完善。 如今墨石生和齐仲斌的修为更胜当初,此法也被师兄弟开脱发展,亦是乾坤变化之妙的延展。 所以易阿宝和墨老太爷就这么被带出来了,不惧天阳火力,更有许多真实感受。 就算以这种状态受创甚至遇害了,也不过是损伤神念,真正的身体与自我或许会轻重不一的头痛不适一阵子,却也能慢慢修养恢复。 “呜呼.呜呼” 这是风声在耳边响起,阳光温暖和煦,身体的感觉也十分舒适。 “唳——” 一声鹰鸣终于让沉眠中的人悠悠转醒,易阿宝和墨奕明墨老太爷先后醒来,后者还有些迷迷糊糊,前者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顿觉光线略显刺眼。 然后下一刻,易阿宝心头猛然一跳,一下睁开了眼睛,看看上方再看看左右,眼睛也瞪得如若铜铃,当然也发现了躺在身边的墨奕明。 “墨老太爷,墨老太爷!您快醒醒!” “嗯?是易夫子的声音,你怎么在我房中啊?” 墨奕明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上方一片蓝天,感受到的是如梦中那般舒爽温暖的清风和阳光 这一刻,墨老太爷一下瞪大了眼睛,酒似乎也醒了。 两人赫然发现自己似乎在飞快的移动,周围偶尔有一些飘絮一般的雾气略过身旁,而剩下软软糯糯,伸手抓之如棉松开则有东西如雾气消散. 一时间如初坐马车,躺着不敢乱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 石生爽朗的笑声从前头传来,齐仲斌也是抚须微笑着。 后面两个紧张中不敢起身的老人小心抬起脖子看向前方,才见到了石生和齐仲斌站在那边。 “爹,易叔,你们在天上呢,不用怕,摔不下去的!” 齐仲斌也笑着补充一句。 “确切而言,是在天上云头,随法云飞向北方!” 好一会之后,墨老爷子和易阿宝才总算略微适应现状,能够直起身子在云头坐起来。 尽管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但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这一刻,夕阳处于右侧,经过的天云如雾如幻也很快远去,不算强烈的风舒适地吹在身边,带起两人的些许头发。 而若是鼓起勇气探头看向左右两侧的下方,便能远望缓缓后退的大地山川! “腾云而飞,驾雾而走我们,真的上天了?” 易阿宝略显激动地说着。 虽然阿宝早就觉得伯爷爷不是凡人了,虽然他也跟随伯爷爷去过山中神奇之处,但腾飞天际是此前未曾想过的。 而墨老太爷此刻难以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情感,一颗老迈的心也仿佛在此时变得年轻。 “对了!石生,晓容和宪儿呢?还有我们要去哪啊?” 这也是易阿宝想问的问题。 “爹,您就放心吧,他们会顾好家的!” 石生这么说着,看着自己老父亲和老夫子易阿宝,宽袖一甩指向北方。 “此番咱们便受邀去往北海,参加那北海龙君的化龙大典,这可天地间难得一遇的盛事!” 爹,这算是孩儿送给您的一份寿辰之礼了! “唳——” 下方云头,有翱翔天际的苍鹰之啸,却又很快被法云甩在后面,更远方似有乌云拦路雷霆滚滚。 两个虽已年迈心却激动的人也终于渐渐敢站起身来,立足云头直奔北海而去。 差不多的时刻,天下间各方对化龙大典感兴趣的存在也已纷纷飞向北海,有的是有请帖的,也有不少连请帖都没有。 —— 北方界域,大洋深处,北海龙宫所在,龙族早已经紧张地准备起来。 亚慈此刻也随着殷练来到了北海深处,这毕竟是自己的化龙大典,加上龙族几次三番小心地来询问一些事情,他倒也不孤高作态,索性直接入了海中。 北海龙族虽然经历了两场大变故,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举办化龙大典的能力自然绰绰有余。 不过亚慈与殷练御水来到龙宫处,他却并未见到这里有什么准备,而负责御水前行的殷练更是带着亚慈一直往前。 “化龙大典难道不在这里举行?” 听到亚慈的话,殷练赶忙回答。 “回龙君,我北海龙宫损毁之处颇多,尚未来得及修缮,化龙大典主场之地,我等预备在珊瑚海域,一直延伸到附近海沟山峦!” 亚慈笑了。 “不必了,就在这北海龙宫办,不用耻于让各方水族与天下各道见我龙宫残破,龙宫如何模样,如何破损的,想必他们也心中有数,既然为我办化龙盛典,既然虚张扬我北海声势,那么.” 亚慈话音一顿,也不看向殷练,只是伸手指向那北海龙宫所在。 “就在这办!” 殷练停下了御水,使得两龙悬于北海龙宫外围的海流中,他微微愣神的脸上很快浮现激动之色。 “是,老臣遵法旨!都听到了吗?此乃龙君旨意,速速传达下去!” “是!” 附近的龙族与水族纷纷领命,立刻带着消息离去。 亚慈瞥了殷练一眼,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他只是看向那北海龙宫的废墟。 他似乎隐隐能感觉到,在他刚刚说出那些话之后,龙宫所在的气数略微产生变缓,似乎有种旋转之势头。 恍惚之间,亚慈好似透过这层气数变化,看到其延伸牵连的天下水族,感受到大洋各方,陆地各个水泽,从江河到湖泊,无尽水族都在靠拢。 甚至还能察觉到九天之上水气聚散,感受到八方雷霆云雾生灭. 这并非只是真龙之力带来的感受,而是亚慈明白,所谓化龙大典也不只是炫耀和庆贺,实为能巩固龙族与真龙气数的盛会。 当然,也并不如何安逸。 与天界星罗法会的秩序不同,化龙大典这一场盛典虽然也送出请帖,但能达到的人却更多,注定少不了各路魑魅魍魉! 就在此刻,十数万里之外的天际,有仙人携徒儿御风而过,仙人手中剑指尚未落下,云头是如雨的黑血洒向人间大地。 “轰隆隆” 黑血在空中已经化为乌云,更翻腾起雷霆,原本显得污秽的血液也彻底化为了水气,成了一场润泽大地的滂沱大雨 而天际仙人已经穿过这一片新形成的乌云远去北海。 仙人携弟子扶摇而去,那童子回头看向那边的乌云,被斩妖物已经彻底瓦解为水气。 “哼,这等孽障也配去参加化龙大典?就算我师父不斩了你,到了北海也猖獗不了多久!唉师父,您是不是留手了?” 小童前头的仙人收起剑指,看了一眼童子摇了摇头,原来正是当年送易书元《剑虹分雨图》的原景思和弟子凌元琦。 “命数已破,留它一线生机,就看它自己珍惜不珍惜了!” “哦” 仙光远去,声音自然也传不到地上。 而说来也巧,在大地之上,两只狐狸正在狂奔,狐狸一灰一红速度极快,但忽然见天降大雨,灰狐几乎是下意识就带着红狐就躲到了近处荒野土丘的一处凹壁处。 “姐姐怎么了?” 红狐虽然很听灰狐的话,但还是忍不住这么问一句,而灰狐则小心看着天上。 “这雨有古怪!” “什么古怪?” 灰狐用爪子挠了挠鼻子附近,看着天空良久才道。 “一股肃杀之气正在淡去,看来是我多心了。” “姐姐,要不这化龙大典咱们别去凑热闹了吧” 灰狐看向红狐,狐狸脸上咧开人性化的微笑。 “哈哈哈,这些年胆子越来越小了,拿出你当年贪心想吃仙丹的劲来,都已经跑这么远的路了还回头啊?咱们只是去逛逛,别怕过了头凡事皆贪必遭祸患,凡事皆惧必失机缘!” 也是此刻,灰狐忽然脸色微微一变,引得旁边红狐露出疑惑,但很快红狐也变了脸色。 两狐狸从躲雨藏身之处一跃而出,因为乌云大雨,昏暗的天色中远处道路旁有一辆马车陷坑,车上的人下来正在设法脱陷。 “来用力推,一二三” “使劲使劲,一二三” “不行,得垫石头!”“我去找!” 也是此刻,被大雨湿润的地面忽然浮现一层波纹,更有一股淡淡的戾气冲向道路边脱离同伴去搬石头的人。 “铮——” 一声轻微剑鸣响起,引得被大雨淋透的几人转头看向周围,却什么都没看到。 而远处林地之中,一名灰衣女子持剑躲在大树后面,还有一只红狐咬着剑鞘。 红狐吐掉剑鞘,看着灰衣女子剑上的几滴黑血,不由嗤笑出声。 “哼,这就是所谓的死不悔改了!” (本章完) 第707章 回馈天地与众生 听到红狐的话,灰衣女子则皱眉看着自己的剑,红狐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女子。 “姐姐怎么了,是有什么变数吗?” 灰衣女子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有什么变数,而是忽然觉得之前天空离去的那一道锐利的光,是不是也察觉到我们在下面呢?” “应该不会吧?” 正在此刻,灰衣女子却面露痛苦地缓缓坐倒在地,一把撑地的长剑也从手中撒开落在一旁。 “呃嗬.呃.” 一股淡淡的红光从灰衣女子身上浮现,更带起一股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悸的火热感。 受到这股火热感觉的影响,红狐甚至不敢靠近,因为靠近了的话,自己的伤可能也被带起来,只能焦急地在周围徘徊。 “姐姐,姐姐!姐姐你怎么样.” 而此刻已经入夜,因为乌云遮蔽或许是让人忽略了什么,红狐这时候猛然惊觉。 “糟了,今日朔月!不该动用这么多法力的,姐姐” 大雨还在不停落下,雨水落到灰衣女子身上,发出一阵阵“滋滋滋”的声音,更是带起一股股烟雾。 就仿佛雨水滴落的地方并非一名娇滴滴女子,而是一块灼热的铁板 不过渐渐,雨水似乎变得越来越冰凉,甚至到后面都带起一阵寒凉的白雾,落到女子身上也让她好受不少。 良久之后,灰衣女子身上的灼热感渐渐退去,红狐这才敢立刻靠近,眼神中满是担忧和焦急。 “姐姐,姐姐你醒醒,姐姐,你别吓我!” 在一声声呼唤之中,灰衣女子渐渐恢复了意识,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红狐焦急的面庞。 “嗬,嗬我没事了这场雨救了我” 灰衣女子支撑着坐了起来,背靠大树蜷缩着坐在那边,红狐则赶忙跳到女子身上任由对方抱住自己,好一会姐妹两这才缓和下来。 红狐此刻眼眶中已经流出泪水。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当年如果不是我想吃天斗丹,也不会让姐姐也粘上丹灼火毒,都是我.” 灰衣女子伸手拂去红狐流出来的泪水,脸上反而露出笑容。 “这眼泪可真是珍贵呢” “姐姐.你这时候了还取笑我” 红狐听到灰衣女子还顾得上玩笑,也顿时安心不少,忍不住这么说了一句。 而灰衣女子则摇了摇头。 “我可不是在取笑你,以仙道之理而论,你以情而泪,已经脱离了寻常物伤其类的范畴,是真情流露,这眼泪当然珍贵了,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 “姐姐.” 小半夜之后,大雨已经停了下来,灰衣女子将自己长剑归鞘,红狐也从女子身上跳了下来。 “姐姐,下次需要出手就我来吧?” “你?” 灰衣女子吸一口气将长剑吸入口中,对着红狐摇了摇头。 “刚才若是你出手,我怕是救都救伱不回了,你的丹毒可是比我深多了.” 女子说着看向天空,这乌云本就不是正常天候变化而来,此刻已经渐渐散去变得稀疏,露出一部分星空,只是看不见月亮。 “这次遇上北海化龙大典,那里定会是天下水泽之气最充沛的时候,也一定高人无数,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再遇上丹玄道妙仙尊,纵然遇不上,你我身上的丹灼火毒也未必没有机会化解!” “嗯!” 红狐应了一声,而灰衣女子则用手捂着胸前深呼吸几口气。 “走,我们该动身了,我们连请帖都没有,化龙大典更不会等我们,距离北海还远着呢!” “可是姐姐,朔月啊.” “笨呐,今晚的火毒发作已经撑过去了,短期内没什么大碍!” 话音落下,女子便卷起一股风,带着红狐一起腾空而起,朝着北方飞去。 当年姐妹两因为吞服天斗丹种下的苦果,这么多年过去,那丹灼火毒看似被压制,但却并没有被消解,许多次发作的时候都让两狐妖痛苦不已。 也亏得是火毒的压力也让姐妹不敢对修炼有丝毫懈怠,修为持续精进,这才能够始终压制火毒,但想要根除却比想象中更困难。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一灰一红两狐妖身上的妖气在这丹灼火毒的影响下,多年以来微乎其微。 当太阳逐渐升起,天光大亮的时刻,灰衣女子身边的红狐也在晨光之中化为一名身着淡淡桃色衣衫的女子。 两女御风而行,桃色女子轻轻揉长发微微一扬,长发迎风飘荡,身形不似妖修倒若女仙 “都没有请帖怎么参加呢?” “笨死了,谁说一定要挤到会场里面去了,北海这么大,找个合适的地方还不简单?” 正在两女说话的时候,一声龙吟在不远处的下方响起。 “昂——” 两女心头一惊朝着下方看去,却见那稀薄的云层之处似乎有一道明亮的光渐渐接近。 “龙族?”“嘘” 大光明浩荡却平和,仿佛将云层都照亮,但恍惚之间光明又好似收敛,渐渐的只是一抹平和的白光从云中穿出。 待到来者显露真身,刚刚那种感觉就好似成了错觉。 两女见到的就是一名身着补丁袈裟站立云头的老僧人,僧人看向更高空御风而行的两名女子,一个佛礼微微点头。 “善哉!” 下一刻,灰红二狐不由微微瞪大眼睛,却见那老僧脚下的云雾不断破开溃散,一条通体修长的白龙一起破云而出。 这老僧竟然是站在龙头之上前行! 以龙族的高傲,怎可能托人而行?可就是发生在眼前了。 这是哪一尊菩萨吗? 不过也不容两女多想,那僧人对他们行了佛礼,她们又岂敢怠慢,同样以佛礼回之。 “老衲无法,两位若是想去北海,与老衲同行如何?” 两狐一阵心中一阵紧张和犹豫,还是灰衣女子抓了抓妹妹的手,然后露出笑意回应。 “多谢大师好意,我们姐妹两还有别的事,不打搅大师了!” “对,不打搅大师了!” 无法和尚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说破什么,而其下方的白龙甩动龙躯,破开云雾向北而行,在两女有意放缓速度的情况下,很快消失在两女视线之中。 “呼这位佛门中人御龙而行,若是到了北海怕是惹龙族不喜,跟他一起真是活够了” 红衣女子心有余悸地这么说着,而灰衣女子则是皱眉道。 “若是强行将龙族收归门下,龙族怎可能没有反应呢?” “别想这么多了姐姐,你不是说我们得小心么!” “也是!” 两女不但放缓了速度,反而略微改变方向,力求不再碰上前方的僧人。 已经远去的无法和尚站在白龙头上,一僧一龙直去北海,他似乎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随后闭目叹息。 下方白龙也叹息一声。 “世人多愚,妖亦如此!不过若非见到了她们的原形,连我都察觉不出他们是妖修,实在好生了得!而那灼热火力也非同一般啊” 无法和尚脸上浮现笑容。 “或许她们顾虑不无道理,老衲与你去往北海,免不了会有一些麻烦!” 白龙不再言语,只是托着老僧飞向北方。 化龙大典虽然是一场盛典,但无法和尚也并不是多想去,他去化龙大典,主要也是为了同行的这一条白龙,也即雪蛟。 雪蟒在大秋寺化蛟,也随着无法和尚一同修行,而化龙大典对水族的帮助是异常之大的,对于大秋寺山中的雪蛟而言也是难得的机遇。 所以即便从不涉足什么修行界的事情,甚至对于佛门正统道场也并未有过什么拜访的无法和尚,这一次也陪着雪蛟出远门了。 北方天界之处,天庭各个宫殿处,一尊尊神人纷纷,法身巡游各处。 化龙大典也必然是一场盛典,但比起在天界举行的星罗法会,需要入天界过天门这一关,化龙大典则必然少不了魑魅魍魉。 大邱国北海之滨,易书元站在一处岸边礁石小山上,看着茫茫北海巨浪翻腾,他已经能感受到北海深处茫茫水气正在变得越来越活跃。 “这一场化龙大典,怕是注定会超过古来历次的大典了?” 灰勉在易书元肩头疑惑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呢?虽然亚道友即便是在龙族中也确实十分不凡,但天下真龙没有一条简单的,为什么偏偏他的化龙大典更厉害?” “因为他有个好爹嘛.” 易书元半开玩笑地说着,用折扇挠了挠额头,虽未龙变但那种轻微的麻痒已经从心神深处变得越来越明显。 大洋水下北海龙宫深处,亚慈已经立了一处禁地,而此刻他独自站在幽深昏暗的宫殿所在。 这宫殿以水下礁石和珊瑚,外加人工砌筑的痕迹铸成半天然大殿,在上一次真龙搏杀中都保存完整。 而此刻的亚慈独自在殿内,大袖一甩,下一刻就是一股庞大的水元之气落入宫殿内。 “轰隆隆隆.” 整個北海龙宫似乎都微微震动,让外围一些龙族水族都停下手中的事,下意识看向各处。 而龙宫深处的亚慈自然不会管外界水族的如何想,他刚刚那一甩袖,宫殿中多了一具庞然大物的尸体,竟然是一条失了尺木的真龙! “便你身躯水元回馈北海,回馈天地众生吧!” 这一刻起,从真龙尸身上开始渐渐散发出水元之气,虽然此时的量还不算大,但却精纯得恐怖,并且还在逐渐增加 (本章完) 第708章 完了完了就我一个啊! 这一天,自化龙大典的请帖传递天下,已经过去两个半月。 在亚慈的控制下,经由北海散发的水气以相对温和的方式融入天地之间。 化龙大典还没有开始,上至北海下至与北海相连的诸多水脉,都有水气顺流或者逆卷。 哪怕是最终会汇入大海的许多江河,流水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澈更加充沛。 春来天雨贵如油,很多时候农耕以前人们都盼望着春天适量的雨水,而这个春天,以大邱和乌留等国的春雨格外润物润人,并且慢慢辐射到更远的位置。 北海沿岸国度,因气候原因耕种稍晚,两座大山之间的一处乡下农田中,农人正为春种做着准备,他们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处于蒙蒙细雨之中。 这么一点柔和的蒙蒙小雨根本无法影响农人劳作。 前头老牛耕田,后方老农把犁,万物已然生绿,旁边流水潺潺,有几分诗情画意的感觉. “今年定会是个好年的!”“哈哈哈哈.是啊,定会有个好收成!” 附近的农人说笑着。 “哗啦啦啦.” 附近河水中忽然掀起大量的水花,也引得田间农人看向河流,但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到残存的水花落下,不见有什么特别之处。 农人们便讨论着是不是什么大鱼,说笑之间又提及自己家事。 殊不知刚刚其实是的小河底下其实有一庞然大物已经经过,乃是一条又粗又长的灰色大蛇,大蛇御水而行速度极快。 或者说,大蛇是奋力御水,迫使自己要不断快行快走,因为它知道自己快要来不及了! 就在刚才,待到前方河流出现岔道,大蛇已经累得有些浑噩,忽然“嘭~”地一下撞在河道岸边。 顿时就掀起“哗啦啦”的水花,而大蛇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农人们的说笑声和议论声听着还算是能辨别出内容,但口音却十分古怪,大蛇心中产生一种明悟。 我已经快到北海了! 也是此刻,大蛇心神之中又是灵光一闪,一种感觉渐渐浮现。 走左路,切中江,北海就在前方了! 不是谁都会以跨海的方式来北海,有一些则尽量减少长途海域的跋涉,在适当的情况下走陆路乃至水路。 而大蛇则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这苦衷嘛就是自己的飞举之功实在是还有些上不了台面,更不用说长途跋涉了。 当然,就算想用现在这种方式赶路也并非谁都能用的。 因为凡名山大泽人间城池皆有神灵,如大蛇这样的就不用说什么躲避神灵巡查了,只是大蛇虽为妖怪却并不惧怕遇上神灵,因为他本也来历不凡。 或者说,有能够证明他来历不凡的东西。 此时此刻,远在东方界域,遥远的大庸登州城外,显圣真君天下第一庙中,身为庙祝的一名老妪正在大殿的神君神像面前恭敬上香,心中则是希望真君能够保佑自己那個弟弟此行顺利。 身为真君庙的庙祝,陈寒在世人面前展露的表象已经足够老了,为显圣真君守庙多年,看似没有勤修苦练,但却让她心中愈发平静。 这次得到请帖陈寒自己都十分意外,她没想到北海龙族会专门往人间的一座庙里送请帖,只不过她也并不想去。 陈寒不想去北海,依旧借仙丹之力闭关修炼的于欣梅则根本不知道此事,但没事经常在大通河溜达的舍长来知道后可是想疯了。 软磨硬泡好几天,再加上陈寒也知道这次的机会对于水族来说意味着什么,尤其是拥有真正请帖在手的情况下。 所以陈寒没有拦着舍长来,将请帖交给他,更是为他请一道神符在身。 舍长来在得到请帖之后简直喜出望外,只是当得知只有他自己上路的时候又在惊愕至于产生对未知的恐惧。 姐姐陈寒为伏魔大帝守天下第一庙,这是她心中之愿,也是她自身的修行,功行圆满之前不会离开。 妹妹于欣梅得了泼天机缘,吃下了一枚星罗仙丹,如今仍在山中借仙丹之力修行。 还真就只有舍长来自己能去,而陈寒当时只有一句话:“思虑清楚勿要悔恨!” 所以舍长来动身了,只身一蛇长途跋涉,使尽了力气用尽了办法,一刻不停片刻不休,直奔北海而去。 别人或许只是御风驾云而走,但对于舍长来而言,他得尽可能的用一切合适的办法赶路。 我法力低微,我道行浅薄,我得快点走,我不能停,不然我就赶不上,会赶不上的! 今日,舍长来终于接近了北海。 待到大蛇从大江入海口游入北海,原本一直能觉察到的两侧江岸刹那间化为无边无际的广阔,入目皆为水,再无任何掣肘之处。 这一刻,大蛇精神一振,忍不住发出一阵嘶鸣。 “姐姐,妹妹,我到了,我到了——这就是北海啊,好充沛的水元啊——” 大蛇舒展着筋骨,缓解着这一路几乎要压垮自己的疲惫与紧张,这一刻他沉入江口的水底,任由入海的江水和海流冲刷着自己的身躯。 原本从登州到北海,在动身以前,是大蛇心中一度近乎永远无法到达的恐怖距离。 可是此刻到了北海,原来也就不足百天! 大蛇舒适到了极点,放松地恢复体力,无尽水元灵气不断融入蛇身 再一觉醒来,大蛇睁眼之刻,只觉精力充沛至极,灵觉也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但不敢有所懈怠,立刻去往北海深处。 北海的水比想象中更冰冷,不断潜入大洋深处让即便是大蛇的舍长来也从心底生出一股淡淡的压抑,视线之内的一切渐渐陷入黑暗. “哗啦啦啦.” 舍长来张开蛇口,化龙大典的请帖飞了出来,散发出淡淡的荧光,也指引着它前进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已经渐渐出现光明,一股股大蛇心悸的压抑气息也变得明显起来,舍长来明白,这应该就是龙气了! 忽然间,水流动荡,一道水波顷刻间出现在了面前,是一名衣着对襟无扣长袍的男子。 男子看到一条灰色大蛇顶着请帖而来的时候多少露出几分诧异,但还是拱手行了一礼。 “敢问这位道友尊姓大名,从何处而来?” 舍长来十分紧张,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并且暗暗在心中告诫自己:我是有来头的,镇定镇定,别丢了姐姐的脸,别丢了真君的脸! “我呃.在下姓舍名长来,自东界大庸登州外,显圣真君第一庙处代姐姐而来!” 当舍长来报出来历的时刻,显露在前方的请帖之上绽放光辉,渐渐浮现出几个字——伏魔第一庙! 此光此字代表着来人和请帖能对上,请帖来历为正! 问询之人明白之后,顿时态度都微微一变,即便面对的是一条未曾化形的小蛇也不敢怠慢。 “原来是舍道友,化龙大典三日之后即将开始,为你预留了位置,请随我来!” “呃,多谢多谢!” 一人在前面破开水流带路,一蛇在后面紧张且小心地跟着,前方是无穷气息,有的明显有的模糊,有的更是混混沌沌融在一处,让舍长来颇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道友.”“啊!” 带路的龙族才开口,舍长来就惊叫了一声,两者都是微微一愣,随后前者哑然失笑。 “道友,此番化龙大典,与会之众来自四海四天以及天下各道,你修为尚浅,勿要随意乱走,我会交代一声,让人多加照顾你,或者.” “多谢多谢,呃或者什么?” 男子笑了笑道。 “或者等候伏魔宫神人来了去他们那也行,如果他们来的话” “啊?伏魔宫的天神还没来么?” “是啊,还没到,道友请!” “呃,请!” 舍长来顿时又是一阵紧张,伏魔宫的天神大佬们竟然还没来?他们不会是不来了吧? 好像听说伏魔宫和龙族的关系是不怎么样的,难道他们真的不来了? 糟了,我也算是伏魔宫的蛇啊! 就我一个在北海? 舍长来顿时头都大了,一颗蛇胆在体内反复鼓胀,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的感觉。 忽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海中传来。 “小蛇儿——舍长来——哈哈哈” 带路的龙族和大蛇都寻声望去,起初见不到什么,但很快就有一道微弱的白光驾驭水流而来。 “哈哈哈哈哈你这家伙竟然也来了?陈寒呢?你妹妹呢?不会就你自己来了吧?” 带着笑声过来正是灰勉,看似是御水而来的小不点,但带路的龙族见了之后就是精神一振。 而舍长来心中在起初的愣神之后立刻化为狂喜,甚至不顾前头的带路人,扭动蛇躯冲向前方。 “灰前辈——真的是您啊,灰前辈——是我啊,我自己来的!” 灰勉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大蛇头顶,甩动尾巴乐不可支。 “哈哈哈哈哈,还真自己来的,了不起啊!” 带路的龙族向着灰勉微微躬身,这一位可惹不起啊,这大蛇有这个靠山在,那之前的话都等于是屁话了。 (本章完) 第709章 已经传开了 灰勉可是比易书元还要活跃一些,上一次的星罗法会也是天下各道汇聚,但毕竟场合不同。 且后面星罗法会开了,但易书元却并无兴趣留在天河边,反而是回家了,所以灰勉也没在星罗法会待多久。 这一次化龙大典人更是不少,也比天界少很多拘束,灰勉也是到处逛到处游,看个新鲜的同时,有时候被人认出来了也会很有趣。 而当灰勉大老远觉察到一条大灰蛇的时候,心中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那是舍长来,过来一瞧也果然如此。 灰勉对着那名龙族道友回了一个礼,用尾巴拍着下方大蛇的脑袋。 “拿着请帖来北海龙宫大典的人中,你也算独一份了,几乎没有一个修为是比你低的!” 灰勉打趣一声,舍长来则是尴尬回答。 “灰前辈,您别抬举我了.” 那哪是没一个比我低啊,分明就是每一個都比我高多了。 “你还蛮有自知之明的,就这你也敢一条蛇来啊?” “此等机会说不定今生难以再有,姐姐又恰好有请帖,我若不来抱憾终身,豁出去了也得走一遭啊!” 一边的龙族此刻才明白,这还未化形的蛇妖竟然真的是从东界大庸地界,独自涉水来到北海。 这其中的艰难险阻就连身为龙族的他都有些难以想象,所谓千山万水在别的语境中可能是夸张,在这大蛇处或许还略显保守了。 “灰前辈,请容我带着这位道友去相应位置,以免之后寻不见,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灰勉乐呵呵看着过来的龙族点头。 “好说好说,你做你的事,让它跟着,我就和它聊聊天!” 龙族脸上露出一丝窃喜。 “是!舍道友请随我来!” 龙族继续前行,舍长来则赶忙跟上,它头上的灰勉看着龙族主动御水排开水流引领前行,想着对方的称呼,多少也有些唏嘘之感。 比起年纪和修行的岁月,灰勉自认是绝对比不过前头的龙族的,可是对方如今竟然会因为能随着舍长来一起蹭上一声相对亲昵的“灰前辈”而显出几分沾沾自喜。 灰勉在化龙大典上到处乱窜,其实还颇为享受突然被认出来之后,各道修行之辈对它的恭敬问候。 但现在灰勉的平常心又多了几分,不过心中暗爽的感觉还是在的,只是它早已不会刻意去寻找了。 这时候舍长来忍不住开口了。 “灰前辈,看到您实在是太好了” 灰勉低头看看舍长来。 “舍道友,我观你修行进步着实不小,此刻筋骨舒展之下汲取水元的速度也非同一般,你这一路是经历了什么啊?” 灰勉之所以能这么快发现舍长来,和它游来之刻身体与外界水灵元气的强烈交互也有不小的原因。 听到这,舍长来苦笑着回答。 “一路的急切,一路的担惊受怕,一路的辛苦,我来的时候,姐姐让我只走水路不准驾风,更不准借真君庙的名义寻求他人助力,让我独自赶到北海,除非受到威胁否则不准亮出身份.我差点都放弃了.” 灰勉闻言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陈寒的用心,这也让灰勉想到曾经陆雨薇,也走类似的路,只不过舍长来这次更远,也更有意义,本身就是奔着化龙大典而来。 而前头的龙族听到了,也不由再次回头打量一下大蛇。 “道友,龙宫已到,如非必要请勿随意施法!” “哦,我知晓了!” 舍长来应一声,随着前头的人从龙宫外围进入,渐渐经过头顶巨大的石拱。 这石拱缺损了一部分,中央篆刻着几个大字,正是“北海龙宫”。 一旦过了这道门,远处看就十分了不得的龙宫更显气势恢宏。 北海龙宫本就十分巨大了,作为化龙大典的主要场地自然绰绰有余。 虽然龙宫之前被毁坏得不轻,但在这段时间龙族也经过了一定修缮,虽然并不完全,却更显出几分别具一格的视觉冲击。 一些破损的殿堂还山拱结合相对完整的部分建筑,有一种强烈的蛮荒感,但比之纯粹的蛮荒又看出龙族建筑的艺术。 只要是来到北海龙宫的,如今基本都已经对这次化龙大典有过一些了解。 当今北海龙君亚慈斩杀了同为真龙的生父,龙宫的损毁也是因为真龙大战,所以看到这样的北海龙宫,心中也会有一种强烈的敬畏感。 至此刻,偌大的北海龙宫各处,龙气与妖气交错,更少不了神光与佛光,以及那若有若无的仙灵之气,让舍长来激动的同时也更加紧张。 “舍道友,观礼之刻,东方天界的天神便在此处了!” 带路龙族所指的位置乃是龙宫主殿的左侧,这里并无什么严格的次序之分。 北海龙宫主殿被掀飞了顶盖,但展现在人们眼前的部分反而显得更加合适,也让更多的人都能看到。 而到了这里,其实已经有许许多多双眼睛注意到了舍长来,或者说注意到了它头上的灰勉。 这些视线有的有的来自妖族,有的来自神佛,也有来自仙道的,但最多的自然是龙族,有北海龙族,也有其他三海赶来的龙族。 有一些也由北海龙族带领着过来看位次,更多的则是早已到的在此处等着瞧瞧各方来宾。 “敢问那御蛇而行的道友可是灰护法?” 不知是谁这么问了一句,灰勉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却见有十几条龙影但看不清问话的是谁,它便也懒得理会。 “果然是他!”“可是丹玄道妙仙尊的护法仙兽?” “除了他还能有谁?” “此番能召开化龙大典,仙尊可谓功不可没?听说仙尊可是炼制出了化龙丹!” “原来不只是我听说了,还以为不过捕风捉影”“只怕是无风不起浪啊!” 这些议论声有的确实是很小声,但这种小声并没有到为了隐私传音的地步,换而言之其实周围的人都是能听到的。 “哼!” 灰勉轻轻冷哼一声只觉可笑,不想理会这些声音,不过在它看来,先生打入亚慈口中的灵珠,某种程度上称之为化龙丹也不为过。 而周围的北海龙族显然多少有些不喜了,为舍长来带路的龙族更是看向周围朗声道。 “诸位道友,请注意言辞——” 一声过后,那些议论声小了许多,但看向灰勉的视线可是一点不减少。 “灰前辈,真有化龙丹啊?” 舍长来对于被人当成是灰前辈所御妖兽一事毫不在意,反而是忍不住这么询问一句,它可是丁点不知道这种传言的,这会听到了心中受到极大震撼! 灰勉此刻也是带着讥讽的笑意对着舍长来道。 “先生确实助了亚道友一手,却不想如今以讹传讹到了这种地步,真是越传越离谱,况且纵然真有化龙丹,岂是寻常之人可得,寻常之人能服用的?” 灰勉的声音同样没有刻意压低,也算是说给旁人听的,甚至也引来一些附和。 但很显然就算是附和的人心中也未必就不多想,修行各道中对于仙丹的憧憬者不少,但并没有多少人明白不是所有仙丹都能安稳吃掉的。 化龙大典召开前夕,有关易道子的化龙丹一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传开了。 这种“秘密”当初的齐仲斌都提前知晓了,如今这种局面其实也并不奇怪。 带路龙族只是御水经过这里,然后就带着灰勉和舍长来离去,到了后方的一处相对完整的殿堂。 “此处便是为伏魔宫神人所留之地,舍道友在大典期间,除了观礼之刻外,所处的位置也是这里了。” 果然伏魔宫的神人一个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还没来亦或是不打算来。 “灰前辈,这里.” “伱放心好了,伏魔宫的人会来的,虽然显圣真君大概是来不了,但至少陆信会来。” “噢噢噢” 一边的龙族听到了居然也略微有些安心,虽然可能龙族上层会希望伏魔大帝来,但对于普通龙族而言还真不太期待他过来。 “舍道友,只管放心出入龙宫,只是勿要牵扯到什么麻烦中,在下路已经带到,该说的也说了,舍道友,灰前辈,在下便先告辞了!” “多谢道友!”“好说,你去吧!” 龙族拱手之后离去,那一处不算小的殿堂就剩下舍长来和灰勉,随着大蛇朝着殿内游进去,多少给它一种空洞的感觉。 “轰隆.” 上方传来响动,舍长来一下子抬起头,差点把灰勉给甩出去。 只见龙宫水禁之外的远处,似乎有两道庞大的阴影碰撞在一起,更是爆发出一阵阵强烈的气息,很显然是在搏斗。 “灰前辈,他们敢在龙宫处斗法?” “嘿,龙族本就尚武,那是两条蛟龙在比斗,这种事在化龙大典前后并不罕见。” “这么危险啊对了,仙尊呢?” 舍长来似乎是才意识到没见到仙尊,尤其是听过刚才路上的议论,它就更想见见仙尊了。 “先生嘛,可能在躲清闲吧,你也见到了,如今不知道多少人想见先生呢!” 灰勉无奈地说着,但舍长来也总觉得灰前辈有些笑嘻嘻的感觉。 (本章完) 第710章 各显神通 北海郡海玉县所在,也与往日一样热闹繁华,而在海玉县的那个大码头处,如今的船只比往年更多。 尤其是也多了不少游船,甚至是一些大船还有着朝廷背景。 画龙寺在整个大邱都是有名的寺院,去年秋天更名为化龙寺之后,名声更是快速传向各方。 纵然没有易书元上辈子那么便利的信息传播渠道,但志怪传奇这类事情满足百姓们朴素的娱乐追求和精神向往,传播的速度从来都是不慢的。 半年过去,到了如今,通过国内商贾和一些游人学子的传播之下,化龙寺的山体画龙彻底活过来化为真龙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同时传开的还有关于一桩冤魂讨债的奇案,当然这其中也还有一些特殊的原因。 海玉县海港码头可谓是比之前还要热闹许多,一来是开春之后气温上升海产捕捞也多了起来,二来自然是对于志怪传说的好奇。 海港日常多了许多能适应海况的游船,以供人们去近海查看,甚至是一观捞起龙鳞之处。 平日里频繁在海玉县码头装卸货物的商人也是精明,载货出航一趟不如载人游览一阵,毕竟载人只需白日出入夜归,就近转悠一圈。 一趟钱比不上倒卖货物,但天天如此利润就可观了,而且几乎无本买卖,可不得趁着风头多赚几笔。 当然,光靠故事是吸引不起生意的,主要还是有真材实料。 什么是真材实料? 说来也怪,这段时间以来,海上不但相对风平浪静,而且往往会出现一些特殊的瑰丽景象,或者伴随晚霞呈现霞光万丈,或者迎着朝阳,好似水天光耀相接壤. 这光辉或许与太阳有关却也绝非寻常的朝霞晚霞,毕竟太阳东升西落,而此光主要在北海之上,方位是不重叠的。 真正让游人繁多的就是这个原因了,有人等待清晨水光灿烂,也有人会在傍晚去看晚霞瑰丽。 当然了,也不只是大商户和大船东懂得做生意,小渔户也也懂得把握机会,甚至还能兼顾打鱼。 在舍长来才怀揣着激动和忐忑到达北海龙宫没多久。 同样是下午的海玉县码头处已经是游人如织,不过在码头集市靠内的位置,有一个说书先生正在说书,引得附近不少人围在那听。 “话说那道长真就本事大,一声大喝招符而出,竟然化为一条火龙冲向前去.” “那一刻,禁军与侍卫只觉炙热难挡,手中兵刃都好似成了烙铁,纷纷骇得抱头鼠窜,而道长已经带着被冤魂附体之人到了那狗官跟前!” 说书先生讲到这,周围人群顿时是一片叫好之声。 “好!”“好啊!”“弄死那個狗官!” “啪~” 抚尺一拍桌,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说书先生铿锵有力的声音也盖过了一些细碎议论。 “好个狗官关新瑞,死到临头厉鬼讨债还要狡辩,但苍天有眼,前有义士捕头冒死阐明罪恶,此刻又有高人在侧,岂容他逍遥法外!” 周围的人听得是义愤填膺与书共情,那说书先生也算是十分了得,讲述起来声情并茂,引得众人喝彩。 易书元也站在人群听众之中,待到书文到了高潮之处,听众无有不激动者! 乃是狗官被厉鬼索命,江湖恶徒死于乱箭之中,而似乎是受此影响,画龙山龙吟声起 这书到了此刻也便结束了,正是易书元所著的《龙鳞变》。 而说书的先生,显然是在别处听过正版并将之抄录学习,以此书文好讨生活,更是在此刻讨得满堂彩。 在这书文中发生过的地方,最近一阵子讲《龙鳞变》的说书人可是不少,但是能讲得这么好也不算多。 此刻人人喝彩,易书元也是用折扇拍打手掌以表认可。 说书人此刻用手帕擦着汗,再手持折扇递向周围人群。 不过看到这一幕,刚刚听书的许多人都散去了,但给钱的人也还是有的,这会还留着的多半是要给点钱的,几个铜子几个铜子地往扇子上面放。 一人放钱,说书先生就会道一声谢。 到了一个牵着孩童手的男子面前,男子从怀中摸出几个当五大钱放到折扇上,让说书先生都觉得扇子微微一沉,带着笑容对男子点头致谢。 “多谢多谢!” 男子给完钱又将孩子抱起,却听孩童带着天真地问了一句。 “爹爹,书中说的那个义士捕头是你么?” 当初在做那件事之前,钟行温自觉很可能是九死一生,根本不敢完全告知家人,回来之后早已辞去捕头带着妻儿去乡下过日子。 最近《龙鳞变》的故事深入人心,也有乡人在县城听过故事回去说,也传到了钟行温耳中,今日带着孩子进城赶集,倒是正巧陪碰上讲这书的人。 故事是真的故事,但说书人讲的其实不是原版《龙鳞变》,至少不是易书元的原版。 实际上易书元在这书中略有改动,比如海玉县就是海滨一大县,那县令狗官则是以“关氏”或者“关大人”代称。 钟行温和薛元也没有全名,全书以薛道长和钟捕头代称。 只不过显然还是有不少有心人的,再加上当初京城那件事满城百姓都议论,所以就有后来的一些说书先生把《龙鳞变》给“补正”了。 也就有了今日的版本。 听到孩童的声音,那说书先生心头一惊,下意识看向面前抱着孩童的男子,却见对方面容天庭饱满棱角分明,平静地眼神深处好似藏着风雨。 好似旁边也有人听到了孩童的声音,这才有本地居民看着钟行温惊呼出声。 “钟捕头?真的是您啊!”“哎哎,大家伙快看,这就是钟捕头啊!” “钟捕头,您怎么就辞官离开了啊?”“钟捕头,得有快半年没见您了,您现在在哪啊,日子可好啊?” 一声声问候传来,本地百姓和来此的一些游人也纷纷聚集过来,甚至将说书先生挤到一旁。 或许在钟行温当差的那些年,他在海玉县百姓心中未必有多强存在感,但或许是最近听多了《龙鳞变》,如今钟捕头这存在感忽然就强烈了起来。 钟行温皱起眉头,多少有些尴尬,只得向着人群拱手之后抱着孩子匆匆离去。 那说书先生端着折扇看着那边抱着孩子离去的汉子,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心中受到了一些冲击。 这还是他说书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上“书中人”呢。 书中故事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能如此精彩,至少也有几分真吧? 说书先生一时出神没有端平折扇,扇子一倾斜,上头的铜钱就纷纷欲要滑落,却在此刻被一只手托住了扇子一端。 等说书先生反应过来的时候,赶忙护住扇子的同时向着面前人致谢。 “哦,多谢多谢!” 只是当说书先生抬头看清了面前人,又是不免呆住,这灰白长发平静面容,让说书人回忆起了那时初闻《龙鳞变》的那一刻。 “您是.” “书说得不错!” 易书元点了点头,往折扇上放了几个当五铜钱,然后转身飘然离去,说书人反应过来想去追的时候却发现已经瞧不见对方身影了。 距离太阳落山已经不远了,码头上此刻也是繁忙起来,除了大船处,一艘艘渔船这会也都冒了出来,在小码头朝着岸上招呼客人。 “哎哎哎,各位客官,上大船可是得要五十文钱,咱这船小但是可以指哪去哪,只要三十文钱!” “还有我这还有我这,我也只要三十文,咱船小但是绝对比大船宽敞啊——” “我还知道捞起龙鳞的地方在哪呢,可以带各位客官去啊——” 凡事总是有个性价比的,自然也有不少人选择坐小渔船。 之后更是海玉县海港这一段时间的奇景,每逢傍晚是大小船只纷纷出海,而每到清晨日出之后,则往往是许多大船归来,乘客纷纷下船。 至于小船嘛,一般是看过落日之后的霞光就会回来,船小是不方便在海上过夜等晨光的。 当然,也有一些好地方是小船才能去的,比如将一些客人送到一些特殊的小岛上,在那里等晨光就很好,而且那种数千料的大船是不方便靠近那些没有深水港的岛屿的。 其实在海边的岸上也不是不能看景,只是人们总是要求更多,出海看到的似乎会更加美丽,也更为独特。 易书元在外围看着傍晚依旧热闹非凡的港口,即便此处他都能看到觉出一股股不同于凡人的气数,其中也有不少妖气,自然也少不了看顾的神光。 易书元甚至还看到了一些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在一处小码头边,一灰衣一红衣两个女子回应了下边一艘渔船船夫的揽客,付了六十文钱就上了船。 “船家,快行船吧!” 红衣女子一说话,船上的渔民父子两中的父亲赶忙解释。 “客官稍待,咱这船还这么空,多等一些客人,近日很难打上来鱼,我们就指着这生意讨生活呢!” 红衣女子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 而两位靓丽女子上了小船,顿时为渔船打了最好广告,很快就有许多人纷至沓来,多得是儒士俊生和富贵公子。 甚至让渔民享受了一次加价的快感。 不过这些人中,也有一些气息特别的,让两女明白对方也不是凡人。 化龙大典当然不是谁都有资格去龙宫的,有的在海中相对外围的位置,而一些习惯陆地又不够资格去龙宫的也会想办法。 比如一些位置特殊且水元灵气汇聚的小岛就是不错的最初落脚点。 而且因为龙族巡查北海,天神巡游天际,在这种大典召开前夕的日子里,尤其是外方汇聚的精怪妖修之属也得小心谨慎。 尽量不引起什么注意,比如凡人行舟载人去合适的岛屿就是不错的选择。 这次的化龙大典还没召开,但水元灵气的活跃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谁都不想错过,也算是各显神通尽量接近龙宫所在了。 (本章完) 第711章 潮起 出海东北方有一座小岛,距离海岸较远,顺风的情况下一些船只也得一个半时辰才能到,而近日去那岛上的人却不少。 渔船上的父子两没想到载的一船客人都要去,还有人主动给多给了一百文船费,既然如此他们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渔船的船帆已经彻底展开,助小帆船快速向前。 船上一共八个客人,相互之间泾渭分明,本以为是被美色吸引来的儒生公子们,上船后一个个都有些沉默,几乎是无人做出那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搭讪之举。 或者说尤其是对于这两女子,另外六個男的根本就不靠近,仿佛刻意留出空间给她们。 父子两几次想要活跃气氛却没几个人理会他们。 “真怪了,每次有人要去那个岛,船上的人都不喜欢说话,风还特别顺.” 老渔民嘀咕着掌舵控船,而他儿子则不由自主地就被那灰衣和红衣姑娘吸引,这会绑好船帆,就紧张地凑近两女身边。 “两,两位姑娘,你们也要上那岛啊,两个姑娘家不安全,要,要不看完日落霞光,就,就和我们回港吧” 红衣女子朝着年轻渔夫笑了笑,听得出对方确实是好心。 “不必了,我和姐姐也不是好惹的,有本事傍身!” 而灰衣女子则看着西边海岸,西斜的太阳在大海与陆地的交界处,陆地和大海呈现一种特殊的分界感,看了一眼年轻渔夫后对着妹妹道。 “日落时分阴阳交融之感强烈,真是来对了.这位小哥不用担心我,我们姐妹也算是江湖人,不碍事的。” “哦” 似乎是听到灰衣女子的话,旁边有一名富家公子打扮的人走近几步,对着两女拱了拱手。 “在下勿念生来自黑陨山,不知两位尊姓大名,从何方而来?” 两女对视一眼,随后也还了一礼。 “苏孤烟。”“苏红萱。” 简单回答了姓名就不多说来历了,苏红萱更是打趣一声道。 “勿道友这名字可是听着挺特别啊!” “呵呵呵确实如此。” 男子笑着回答,心中则是略微思量,道友这种称呼其实在一般的妖修之间是很少的,多是称兄道弟呼姐喊妹,所以对猜测也就更加坚定几分。 没有什么明显的妖气,气息收敛得也很好,或许是仙道中人,最少也是受过仙道点拨甚至点化的。 这么想着,男子也顺着对方的话继续开口了。 “两位道友也要去那小岛?” “不然呢?” 苏红萱这么问一句,男子哑然,看来对方是不太想说,但他却还想聊聊,实际上船上另外几人也已经在关注这边,这场盛会可是有许多事让人挂心的,多与各方来客接触才能得到更多有用信息。 “传闻丹玄道妙仙尊他老人家采日月之精华汇天地之灵气,炼制出了化龙仙丹,这才助如今的北海龙君化为真龙弑父报仇.” 提到此事,船上另外的人纷纷看来,而两女更是心头一惊,下意识对视一眼。 “化龙丹?原来化龙大典是这么来的?” 苏红萱惊愕出声,她这反应倒是让船上几人也略微吃惊,尤其是说话的公子。 “两位道友竟然不知道此事?” 苏孤烟也摇了摇头。 “我们姐妹赶路匆忙,也并不喜欢凑热闹,故而确实未曾听说!” “原来如此,不过此事即便北海龙族讳莫如深,但如今可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唉化龙丹啊,一朝登峰悟天机,便可化龙动九霄” 两步之外的一个中年汉子也忍不住说道。 “不得不感叹北海龙君的命数,这等化龙实在是太过令人羡慕,我也是水族,我能服下化龙丹该多好啊.” “即便不是水族,吃下化龙丹也定有莫大好处,至少也是能得道的!” 这些人说话似乎是并不避讳船夫父子两,两人在后面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这些人都有些不正常,亦或者本能灵觉也觉出一些古怪来,不敢有什么多余的话。 而苏孤烟和苏红萱两姐妹听闻几人的憧憬,心中不由回想当初,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种痛苦,让苏红萱忍不住开口道。 “仙丹分很多种,也不是什么仙丹都能轻易服下的,若真的有化龙丹,那么能让龙族一朝化龙的仙丹也不是常人能轻易承受的.” 刚刚说话的中年男子自以为听出了苏红萱的话外音,笑了笑道。 “这位妹妹言之有理,真得到化龙丹一定还给仙尊亦或是献给四海龙君,否则可得不到安宁!” 口中这么说,但男子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真的到了这等仙丹,只要服下就等于道行登峰造极,那些麻烦难道还能成麻烦么? 就算有麻烦也值得一搏! 苏红萱虽然经常被姐姐说笨,但她可一点都不笨,似乎是看出那人心中所想了,脸上带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可不只是龙族和仙尊的原因,要得化龙之力,你也得受得住才行,小女子对这位道友说句不客气的话,这等仙丹你若敢吃,是会死的!” 苏孤烟和苏红萱其实倒是倾向于相信传言,因为在她们心中是见过差不多级数的仙丹的。 “哼,说得好像你见过这等级数的仙丹一样!” 苏红萱的口气让那男子显然有些不喜,忍不住这么冷哼一句。 不但见过,而且还吃过呢! 苏红萱心中嘀咕一句,而一边的苏孤烟则是笑着摇头。 “我妹妹口无遮拦,几位道友勿要怪罪,我等都是去不了北海龙宫之人,谈论这些也并无多大意义。” “也是,化龙丹虽然玄妙,但我等也只能过过嘴瘾,还是这化龙大典天地灵元的福泽更近一些!” 小船不断前进,船上的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到了日落的时刻,西边有落日余晖带起的晚霞,而北方渐渐呈现出一缕类似极光的特殊光辉,在天与水的交界处分外明显。 这一刻,好似随着海流涌动,灵气的潮汐也活跃起来。 小岛就在眼前,渔船将船客送达,海滩上有人建了一个简易码头,下船的人和留在船上的父子也看到了这光辉。 “诸位客官快看,这就是北海霞光!” 老渔夫这么说着,总算见到船客们有反应了,他们都看着北方的奇景出神。 老渔夫摇了摇头,也不说什么了,船只离开木质码头,而下船的人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处于出神之中。 那哪是什么凡人眼中的霞光啊,那是水元之灵与天地间的灵气潮汐在日出日落时分,与太阴太阳之力相互冲击产生的光辉。 换而言之,天地灵韵之强烈,已经到了寻常凡人都能看到的地步,而对于修行之辈而言,更是瑰丽到难以形容。 如果凡人看到的如若有若无的极光,那么修行之辈所见则是五彩霞光水天相接! 这霞光有种特别的梦幻感,它不是聚拢在北海深处,而是从大洋中向外不断发散,仿佛大海深处有一个水元之灵无穷无尽的源头,在向外不断发散灵光。 此时此刻,出海的许多大小船只,附近的一些个小海岛上,许多人都愣愣看着北方的光辉。 这一刻视线所及,犹如美妙梦幻! 今日乘船出海的,自然是今日才到这里,今日才看到这一幕的,都为此景所震撼。 只是下一刻,常人眼中平静的大海在这些修行各道的眼中却起了不一样的变化。 “哞哞.哞.”“哞,哞” 远方天空,一阵阵牛叫般的龙鸣过后,更有一声声龙吟响起,漫天霞光中有一条条蛟龙出现在空中与海中,掀起更加剧烈的灵气波动。 更有神光佛光与仙灵之气,以及一股股庞大的妖气冲天而起。 这股庞大的元气自北海翻涌而上,北海龙族根本不做什么严格限制,天地之间谁人想要自可取之! “昂——”“昂吼——” 忽然间,有许许多多龙族齐声长吟,至少上百条龙一起升向天空,无尽水元之气好似受此影响也不断拔高。 北海之上好似在霞光之中不断腾起云雾,更呈现出无尽祥云。 而随着元气碰撞位置的升高,云层却没有一直上扬,这一刻最上方一股清气从若有若无到快速显化。 一轮明月破开天际云层,携星空之辉绽放光芒,太阴之力仿佛受升腾元气影响而增强,绽放出明月少有的光辉。 那明月所在的方向,隐约之间好似还能看到有几名仙子坐在云头。 “锵啷啷~~~~锵啷啷~~~~” 那是有力的扣弦之声,清脆如珠又浑厚如金,强烈的仙灵之气在诸多气数之中后来者居上,若明月之光洒下. 苏孤烟和苏红萱两姐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好似被月光轻柔拂过丹灼火毒所灼烧过的地方。 “那不会是.太阴仙子吧?”“海上升明月不会有错的!” 这小岛的小山峰上站着一名老僧和一个白衣少年,他们也看着大海深处,看着那天际月光,感受着龙腾之气与各方气数。 “善哉,不出山门不见世界,不知天地之广阔,贫僧真乃井底之蛙也!” 虽然说自己井底之蛙,但老僧脸上却始终平静,心神之中也分外安宁,倒是他身边的少年已经瞪大了眼睛,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而那灵气潮汐和月华之力风卷过山峰,老僧所在之处不由被激起一道佛光. 这佛光如此之近,岛上的存在自然都看到了,苏孤烟和苏红萱诧异地看向不算很远的小山峰,不由对视了一眼。 “是那个大师?” 苏红萱说话间同样感受到天地之灵潮汐涌来,自己和姐姐记上周围几个妖修,以及岛上多处地方都被激起自身气数,各道气息皆如华光绽放 海玉县港口不远处的岸边礁石上,易书元看着北方光辉,手中折扇展开轻轻扇动。 “此等景象确实千百年难遇!” 也是此刻,有人从后方走到此处,一个带着笑的声音响起。 “师父,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您不会真有化龙丹吧?” 易书元转过身来,也是此刻,元气潮汐风卷而至。 “轰隆——” 巨浪在礁石上掀起无尽浪花,海风将易书元长发与衣衫吹得倒卷,他看着石生和齐仲斌,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天地元灵涌过易书元身边却好似寻常海风吹过,并无任何华光被激起。 (本章完) 第712章 这误会大了 今天入夜之后的光景无疑是比较特殊的,整个北海潮起潮落都与天地灵气相合,更从海洋扩散到各方。 从入夜时刻到明月当中的灵韵最高潮,整个北海有成千上万的水族在在至少上数百条蛟龙的带领下腾空移转水气。 这些龙族也不只是北海龙族,有不少也来自其他三海。 虽然是北海的化龙大典,可也是龙族的大典,相对于其他人,龙族自身的关系自然更近一些。 这种活动好似是一场盛大的龙族舞会,而参与这场活动自然也不只是“跳个舞”那么简单,其中也有莫大的好处。 在凡人眼中那美丽的光辉持续了前半夜后渐渐消散,但修行各道眼中,鼎盛期还要再晚一些,随后才渐渐归于相对的平静。 虽然严格来说从这会半夜算,化龙大典还有两天正式召开,但实际上谁都能感觉出来,其实化龙大典在某种程度上早就已经开始了。 北海龙族,或者说北海龙君亚慈,以世人难以想象的魄力,释放出这等充沛水元,真无愧天地盛典之名头。 龙吟声声,潮汐阵阵,无数双眼睛或从陆地,或从岛屿,或从海面,或从水下,看着今夜的气数变化,也看着那一轮明月。 龙族渐渐落向大海,月光之中,有云雾随着仙人落下,乃是十几名女仙。 为首的女仙正是杜小琳,而除了太阴宫的修士,杜小琳身旁抱着琵琶的女仙自然是卓晴。 在她们落下的时候,周围诸多蛟龙相随而行,海面破开豁口,仙与龙一同落入北海之中。 天空月光似乎变得极为有穿透力,或者也是因为灵气的缘故,哪怕北海深处都不显得昏暗。 殷练在北海龙宫之外迎向伴随诸多蛟龙而归的太阴宫修士,人还未到已经拱手致谢。 “多谢太阴仙子相助,使我北海化龙大典更添光辉,师仙子请!” 杜小琳此刻丝毫没有任何小女孩之态,给一人一种出尘于世外的圣洁,周身皆是太阴之力余韵,哪怕是龙族见到了都有种见之清冷如月高不可攀! 太阴宫的人自然早就到了,只不过今日才出手而已。 而听到殷练的称呼,杜小琳只是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 “殷道友,我如今姓杜名小琳!” 殷练闻言心中恍然,之前的猜测也在此刻得到印证,因为太阴仙子如今的面貌显然和当年北界巨变的时候有些差别。 此刻听闻她亲口说出这话,殷练便明白,太阴仙子已经借太阴转世法重修。 曾经的太阴仙子叫师莹,而如今则叫杜小琳,没有重新用回那个名字,也表明如今的太阴仙子轻过去重此生。 太阴仙子已经很多年没有现身过了,当年星罗法会都没有去,今日一见终于明白了。 “是殷某孤陋寡闻了,杜仙子请!” 杜小琳点了点头,与身边人一起在殷练亲自陪伴下去往北海龙宫深处静修。 此时的北海龙宫内外,茫茫多水族,沾染龙族血脉的数不清的龙族中人,不知有多少留意着太阴宫一行。 光是能亲眼见一见太阴仙子,很多人都觉得值了。 因为那朦胧月光相随的感觉,很多龙族甚至根本没有看清太阴仙子的样貌,但就是觉得那么神圣那么出众,天地之间难寻第二位,或许也有很强的心理作用吧。 等太阴宫的人在殷练陪同下离去,北海龙宫主殿附近也有两人神情略有恍惚地从上方落下,显然也才从海面归来不久。 这两人一個是东海长风湖龙王江郎,一个是大蟾王蟾尚。 只不过和其他人不同,江郎和大蟾王不是因为见到了太阴仙子而如此。 对于江郎而言,太阴仙子固然美丽,可那是杜小琳啊,自己的晚辈小丫头,当年丁点大的时候在太阴宫就很熟了。 江郎有些失态的原因,是见到了卓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卓晴,此时都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谁怎么和幂篱如此相似.那一手琵琶.太阴宫.太阴宫.” 很明显,那女仙和老易所变的幂篱有莫大关系,气质虽然不同,但外貌相似有七八分,那一手琵琶更是让江郎确信这一点。 当年幂篱以琵琶音御剑,施展弦音剑诀,在《山河社稷图》中斩杀北邙妖王,那一幕江郎一辈子都不可能忘的。 “这两人这两人.” 江郎一时间思绪都有些混乱了,偶尔也有一些荒唐的念头闪过。 太阴宫不接男客,当年自己和老易是例外,虽然确实有客观原因,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原因? 不不不,莫要乱想,可是也由不得我不多想啊 江郎看看太阴宫众人离去的方向,想要迈步追去,犹豫一下还是止住了。 那人明显不是幂篱,追上去问未必能问出个所以然来,杜小琳和太阴宫中人只怕也不会说。 对,老易肯定会来的,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对于这次化龙大典,江郎过来之后心里产生过几次重大变化。 一开始是因为听说易书元在就想来看看,后来听说了化龙丹,那是恨不得找到易书元问个清楚,待见识到北海水元异常之后又是十分心惊。 而现在,江郎心里痒得厉害! 江郎不远处那个微微发福的人影也同样有些失神,正是大蟾王。 虽然大蟾王知道的比江郎少得多,但他的联想同样丰富,此刻还不由自主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幂篱仙子是太阴宫的人么.我早该想到的那一位是她妹妹还是姐姐?” 我是不是该立刻找过去问问? 不行不行,太阴宫的人怎么可能让我接近呢?太阴仙子都在那呢,就更不得造次了! 怎么办,幂篱仙子是不是也来了?她怎么不现身啊? 大蟾王的这一声喃喃让才回过神来的江郎给听到了,他微微皱眉,带着几分诧异看向那人,却见那边随着水流落下的是一个富态的身影过去。 “大蟾王?” 听到声音,大蟾王心头一惊,立刻看向一侧,也一眼认出了对方。 “江龙王?” “是我,你认识幂篱?” 大蟾王听到此言心头又是一跳,而对方竟然直呼其名,明显让人觉出几分关系不一般的感觉。 灵鲤夫人和幂篱仙子的身影在大蟾王脑海中划过,在回忆起些许不快之后又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哼,不认识!” 大蟾王对江郎甩完脸色就走,根本不多说第二句话。 这一幕弄得江郎愣在当场,这家伙脾气这么差?他竟然敢对我甩脸色?而且我又没得罪你! 江郎也是被气笑了,但也不好发作,不能说对方不想理自己就怀恨在心,那自己想想都太小心眼了。 罢了,找老易去! 念头至此,江郎瞬间御水而去,连北海龙宫里面都不打算回去了。 北海龙宫深处,太阴宫一行回到了专属她们的宫殿。 作为大名鼎鼎的仙道圣地,太阴宫来北海当然在龙宫中有专门的地方静修,而且还是保存和修缮比较好的宫殿。 而且考虑到龙族本性,更考虑到太阴宫的感受,这处宫殿附近禁止龙族随意靠近。 这会回到这处宫殿中,一到里头,杜小琳才终于放松了一些,长长出了一口气。 “呼可是有些紧张呢,卓姨,各位师姑师姐,刚刚怎么样?” 卓晴和太阴宫中人也纷纷笑了。 “怎么样?你没听他们说么?” “我的小琳师妹,你表现得太出色了!” “真的吗?”“当然是真的,我连我都有种宫主真的回归了的感觉呢!” “就是。” “不对不对,小琳你本就是宫主!” “对对对,小琳本就是宫主,是太阴仙子,尤其是在北海,不得露怯!” 太阴仙子之名天下皆知,杜小琳的情况则只有太阴宫自己内部和如易书元这样的极少数外人知道。 太阴宫既然让杜小琳来了,那么她的出现,就代表着太阴仙子来了! 此时杜小琳平稳住了心态,看向卓晴和她的琵琶。 “在天上的时候可是多亏了卓姨你的琵琶音,让我稳住心境,以如今境界施展太阴玄术,不然这次就可能搞砸了.” 杜小琳说着吐了吐舌头,这会才有几分女孩天真。 “你啊,只是太过紧张,后面我就只是在弹琵琶了,都是靠得你自己!” “真的么?” 卓晴低头看向琵琶又撇过脸去。 “当然是真的” (本章完) 第713章 龙族之歌 两天后,五月十五亥时,大邱永京城中,司天监观星台,监副在台上观察星象。 司天监作为一个极为特殊的机构,本身在朝廷之中是具有一定玄奇色彩的,更是肩负了历法编制、天文观测以及一定程度的气象预报之责。 所以司天监的官员或许未必得宠,但一定是学识渊博对天文星象等各种杂学也一定有所研究,非常人能够轻易担任。 同时为了捕捉到天象变化,大多数时候司天监都是需要有人守夜的。 观星台是一座方正的建筑,下方以砖石结构垒起高三丈基台,基台之上又构筑一座砖木结合的坚固建筑,最上方露台则除了类似女墙的护外并无封顶。 今夜监副守在观星台,到了接近半夜两更的时刻,多少是有些困了。 本着多年来的习惯,老监副在准备离开去睡觉之前,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天空,这一看顿时让他心头一惊。 原本的阴天似乎开始了某种变化,阴云好似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也亏得老监副今晚没有去睡觉,他本能地意识到天象十分异常,赶忙走向台屋门前,打开门之后顺着外部阶梯登上顶部露台。 就在老监副走上露台之后,天上的阴云消散的速度就更明显了,再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明月已经显露出来。 大约又过去半刻钟,星空无暇星月耀眼,浑圆的明月月光似乎变得愈发璀璨。 甚至于在观察明月的时候,老人似乎看到了一圈光晕。 “来人,来人——” 老监副喊了几声,立刻有一名司天监的文吏匆匆从下方屋中开门跑出来,抬头看向外侧楼梯之上的露台。 “大人有何吩咐?” 老监副伸手指向天空。 “快——去监正大人府上叫醒他,让他看看星象——” 文吏刚刚只顾着看大人了,此刻把头再抬高一些,这才看清了星空,心头也是一跳。 在司天监当差的人,耳濡目染久而久之自然是会学到一些的。 “是!” 监正是一名中年儒士,此刻正安稳睡在床上,忽然间听到房门被人急促拍打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老爷快醒醒,老爷,司天监派人来喊,老爷,司天监里来人了——” 原本睡得很沉的儒士几乎是一下就醒了。 司天监派人来喊? “哗啦~”一下,男子掀开被子顾不上穿鞋,匆匆跑向门前,一下打开房门之后也不容下人解释什么,直接掠过他冲到院中。 一抬头,明月华光耀眼,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群星璀璨。 “快,备马,去观星台!” “是!” 监正大人又匆匆跑回屋中,开始穿衣穿鞋,床上的妻子嘟囔着骂了一句又继续睡去。 赶去观星台的不只是司天监监正,司天监几名官员几乎都在差不多的时刻到了这里。 当众人登上露台,正是到了五月十六日的子时。 这一刻,不光天空星月璀璨,更是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华光自遥远的北方开始绽放。 若是此刻永京城有夜猫子百姓还没睡的,只要看向北方天空估计都能瞧见一些光亮,而此刻观星台上的司天监官员们已经处于一种集体呆滞状态。 以凡人不足百年的短暂寿元,如何能见过这等景象,甚至司天监保存的诸多书籍之中也绝无此等记载。 每当出现这等匪夷所思的天象,必有大事发生,就是不知是福是祸了. “大人,文房四宝来了!” 有小吏将端着文房四宝到了露台,将之放置在台上桌面,司天监最终收回视线,立刻提笔而书。 “大邱神丰三十七年五月十六日子时,天现异象,星月共奇耀流光出于北方” 司天监官员不知道的是,令他们心惊的奇异天象,是因为在遥远的北海深处,发生着一件大事。 —— 大约是子时之前的一段时间,北海龙宫处。 对于化龙大典而言,观礼时刻自然是最重要的时刻,哪怕对很多人而言不过是一个形式,但与会者却没有人敢不重视。 此刻的北海龙宫所在,整片龙宫好似化为一片明亮的宝殿,散发着七彩琉璃般的光辉,将视线所及之处的深海照得华光璀璨,更是通过海水折射天空,将夜空也映得如梦如幻。 北海龙宫的所有禁制都已经撤去,这光辉伴随着浓郁的水元之灵自龙宫散向天地间。 自前一段时间以来,水元之气一天强过一天,今夜更是让北海龙宫一带的海水都好似变了颜色。 殷练和北海龙宫一些有头有脸的老臣,以及北海掌控重要水域的一些龙王都手持一块礼器玉圭,纷纷站在中央道路的两侧。 来自三界之内天地各方的修行之辈,凡有资格观礼的都已经到场。 在太阴宫众女仙所在的位置,杜小琳和卓晴等人时不时就会看看这广阔主殿内外,却始终找不到易书元的身影。 江郎时不时就会看看太阴宫所在,又瞧瞧那边伏魔宫神人之处骑着一条大蛇的灰勉,但就是见不到易书元。 偶尔也会看一看那边的大蟾王,很显然对方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大蟾王和女儿也站在十分靠内的位置,几乎和四海四天各方仙圣之地并列,可谓是给足了面子,不过他的视线显然也不太安稳,时不时就会四处找找,更是很多次都落在太阴宫一众女仙的位置。 “爹您注意点场合您心中不是只有灵鲤夫人和幂篱仙子么,就算是见到了太阴仙子,您也不该.” 听到身边女儿一边低声传音一边用力拉扯自己的衣衫,大蟾王才意识到自己略微有些失态。 “沁儿你误会为父了.实在是.唉之后再同你说.” 大蟾王正色不少,不再四处看,不过今日心不在焉的显然不只是他。 化龙大典的主殿内部还好,稍外围的一些人也多有到处看的,毕竟北海龙君还没现身,当然有很多人也在寻找易道子的踪迹。 此时此刻,亚慈一身明黄色衣衫,确实并没有处于北海海底的龙宫中,而是在九天之上。 云雾相随星月璀璨,在亚慈的控制下,龙宫深处真龙尸骸上释放的水元之气已经快要接近顶峰,遥遥望向下方茫茫大海,璀璨光波无边无际。 “易先生,北海龙族为我做得颇多,我若不顾,势必影响整个北海,我究竟该不该当这北海龙君?” 是的,这会在天空中的不只有亚慈,易书元也在他身旁不远处。 而易书元用折扇轻轻扇着,带起一阵阵舒适的晚风。 “当你考虑龙族之事,关切龙族气数,其实心中已经代入了北海龙君的身份。” 亚慈也是哑然失笑。 “先生说得是,只是此前我明言拒绝,阐明自己不屑于当那北海龙君,岂不食言?” “哈哈哈哈.” 易书元笑了。 “觊觎万龙之尊的位置与权柄,和关切龙族气数于未来,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且不说此前拒绝可以理解,如今担当更难能可贵,纵然就是突然想当了,又能怎样?你亚慈还在意外人看法?” 亚慈面色恢复平静。 “我不在意天下千千万万人的看法,但总有在意之人,比如先生和蟾沁。” 易书元微微点头,看向那北海龙宫所在道。 “那好,易某希望你当这北海龙君,以镇四海之北的气数,以调天下水脉之水韵!” 也是此刻,子时将至。 北海龙宫中,差一点就赶不上的石生和齐仲斌踏入殿中,又匆匆走向了朝着他们招手的灰勉。 殿中有人看向石生和齐仲斌,有的人虽然留意到他们却目不斜视,而江郎很想走过去问一些事但此刻的场合也不合适。 在石生和齐仲斌到了之后,所有人都心有所感,子时已至。 殷练手持玉圭从两排龙族老臣中越众而出向前一步,面对空着的北海至尊宝座,以低沉浑厚的嗓音发出吟唱之声。 “化~龙~存~志~兮~~~~” 这嗓音沧桑中带着古老的气息,传出龙宫主殿,传向整个龙宫,甚至蔓延到整個北海,更是传出海洋。 天地各道凡来北海观礼者,不论是在深海之中还是在海上岛屿,都隐约听到那沧桑的歌声。 北海龙族一众老臣此刻一起开口,同样是带着吟唱之意,却短促有力! “蛰芒!” 殷练再开口吟唱,声音更浑厚更沧桑也传向更广阔深邃之地。 “四~海~水~泽~兮~~~~” 殷练其声拖长,此刻不只是殿内龙族老臣开口,殿外近一些的北海龙族也齐声相喝。 “沛藏!” 殷练身上一股庞大的龙气自他身上升起,也几乎是同时,主殿中的北海龙族身上压抑的龙气也在此刻爆发。 受此影响,北海龙族的龙气纷纷发散,甚至于其他三海龙族也多有如此者。 这一刻,殷练的声音渐渐拔高,相喝龙族千千万! “九~天~钟~灵~处~~~~” “吾身——” “风~云~际~会~兮~~~~” “走水——” 声音所过,不光是龙族水族,还有天下各道,不论有没有参加过化龙大典,众人心中都有一种龙族沧桑恒古气息划过的感觉。 “雷霆暴雨兮~~~~” “倾泻——” “江河波涛兮~~~~” “翻滚——” “魑魅魍魉兮~~~~” “破灭——” “灾劫及身兮~~~~” “向前——” 龙族的歌谣沧桑有力,一股庞大的气势自北海龙宫处开始不断扩散。 哪怕是从未排演从未被事先告知,但所闻龙族不单是一海,到后面都跟着唱了起来,有的龙族或许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但到后面则免不了一起吟唱嘶吼! 声音震动北海穿破大洋,传向天地各方,哪怕是此刻九霄之上的易书元和亚慈都清晰可闻。 实话说,即便是亚慈,在此时此刻,心态也多少升起一些波澜,不可能始终是平常心。 —— ps:今天回老家中接爸妈一起去扫墓,之后也一起回去,码字的时间比较紧张,人也有点昏沉。 今天第二章我码完估计得五点了,那明天起来怕是又得更晚,越来越恶性循环。 想了下决定先睡觉,明天早起补。 此前承诺过的会把欠的补上,一定会做到,就从明后天开始! (本章完) 第714章 众望所归 这是一首龙族之歌也是整个化龙大典真正的精髓所在。 与会者,不论是龙族水族亦或是天地各道,但凡是听到这龙族之歌的人,心中不免都受到强烈的震撼。 而对于龙族,更是发自内心产生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更是最终都会忍不住一起开口加入吟唱队伍。 那声音仿佛不只是自己和身边龙族所发,不只是这个时代的龙族所发,而是从古至今千千万万龙族血脉在一起嘶吼。 哪怕是亚慈此刻心中也被深深触动,这就是龙族,这就是统御四海君临万千水族的血脉! 同亚慈一起处于九霄之上的易书元同样也心中震撼。 这一刻,同样从没参加过化龙大典的易书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龙族对化龙大典这么看重。 其实若龙族只是搞出一些大场面,只是夸张化的宣扬,对于易书元来说都不算什么,甚至可能也就是心中归为另类的面子工程。 但现在易书元明白了,而且他和其他各方道友的理解还不同,远比他们更加深入。 因为易书元自己就有白龙之身,更能体会那种感觉。 一声声歌谣传向天地各方! 那蛮荒气息充斥着恒古岁月一直传承的勇气,更是唤醒千千万万龙族那颗蛰藏的龙心! 所以化龙大典对于龙族而言不只是一种法礼上的形式主义,更不是一种单纯的宣扬,更是一种真正有利于万千龙族的古老仪式。 而此刻这古老仪式还没有到最高潮,因为引领此歌者,殷练只配开个头! 当北海深处歌谣声暂止,九天之上的亚慈身上的真龙之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浓烈起来。 这一刻,整个北海乃至海面诸岛,甚至是北海沿岸陆地各处,万物生灵都有一种淡淡的压抑感,仿佛山雨欲来,仿佛铅云盖顶. 亚慈看了一眼身边的易书元,后者微微点头。 随后亚慈深吸一口气,低沉吟唱之声自他口中传出。 “化~龙~存~志~兮~~~~” 真龙之音带着龙吟声传向各方,传向大海,所有龙族在这一刻抬头,更是齐声开口唱喝。 “蛰芒——” 也是这一刻,属于真龙亚幽的尸骸上,水元之气的散溢达到顶峰,以近乎于水解的姿态绽放出真龙最后的华光 只是这一刻,会关注这一点的也就是各方来客了,所有龙族的注意力只在上方。 或者说,只在那真龙可能存在的方位! 天宇之上,亚慈一步步向下方落去,好似脚下有一股无形水气相随。 易书元落后半步,折扇轻轻一扫,好似扫清了一切驳杂的气机,让北海水元之气到亚慈这里变得更加清晰。 这一刻,犹如上方天河借星光垂落,下方四海之气借真龙水解向上,在亚慈脚下形成一条光辉灿烂的江河 也是在这一条特殊的江河之中,亚慈的声音沉稳有力,带领万千龙族传唱歌谣。 “四~海~水~泽~兮~~~~” “沛藏!” “九~天~钟~灵~处~~~~” “吾身——” “风~云~际~会~兮~~~~” “走水——” “雷~霆~暴~雨~兮~~~~” “倾斜——” “江~河~波~涛~兮~~~~” “翻滚——” “魑~魅~魍~魉~兮~~~~” “破灭——” 待到亚慈到达大海上方,北海的海面竟然自动分开水道。 亚慈向前,则水道不断拓展延伸,随着龙族之歌,一直延伸到了北海龙宫,延伸到了化龙大典主场之主殿! 也是这一刻,天下各道观礼者,万千龙族水族参与者,都真切的看到了今日大典的真龙! 亚慈以一身明黄色袍衣从上方走来,所过之处水流纷纷退散,整個北海龙宫仿佛在这一刻到了陆地之上。 “灾~劫~及~身~兮~~~~” 亚慈的歌声传来,龙族群心激荡,以嘶吼之声回应。 “向前——” 这一刻,最为激动的是以殷练为首的北海龙族,因为他们看得到亚慈头上的太子冠,这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亚慈终于准备接受北海龙君之位了。 虽然天下各道观礼者从来都没有谁会以为北海无主,但只有北海龙族中人知道为了这一刻他们做出了多少努力。 亚慈落到龙宫主殿,看向周围北海龙族老臣,更看向外方,似是能看到每一位龙族。 至此刻,与会龙族个个身上气数龙气升腾,而亚慈自身的真龙之气更是强烈无比,好似引领万千龙族的气数。 凡来北海者,又有多少人经过两次或者以上的化龙大典呢?绝大多数都是首次见到。 或许和易书元一样,每个人在来时都把化龙大典想简单了,只以为是龙族的一场炫耀性的盛会,至多共享水元之气,更是一个修行各道之间的交流会。 但事实证明,每一场享誉盛名的大典大会都不会简单。 最终亚慈向着殷练微微点头,然后走向北海龙君的宝座。 而这一刻,宝座上方一道道华光汇聚而来,竟然凌空形成了一个龙冠,其上流光似浪卷珊瑚如尺木,正是北海的翻卷腾龙冠! 也是这一刻,殷练再次以吟唱之声开口。 “真~龙~动~九~霄~~~~” 只是这一声歌谣之后,暂时没有龙族呼应,以北海龙族为首的万千龙族仿佛都在这一刻注视着大殿之内,注视着宝座之前,注视着亚慈。 亚慈轻轻吸气吐息,随后脸上带着几分释然与轻松,而落后几步的易书元也在此时走到了石生和齐仲斌他们身边,带着一丝微笑看着亚慈。 随后亚慈再登高一步,取过翻卷腾龙冠轻轻戴在头顶。 就好似短暂的压抑之后群龙情绪在此刻释放,那迟来的唱喝终于在此刻响起。 所有龙族呼应着歌声。 “吾君——” 北海的这场盛典,终究没有只是化龙大典,而是如北海龙族所期望的那样,成了化龙登基大典! 殷练和一众北海龙族老臣悬着的心也终于在此刻落下。 “恭贺龙君归位——” 殷练高声引领,万千水族齐声相随。 “恭贺龙君归位——” 这一刻,北海的水元之气再次拔高一层,可以说此刻拔高的才是原本化龙大典该有的程度。 但因为亚幽真龙尸骸的存在,此时的化龙大典带来的水元之气显然是高到了不正常的程度,影响面也同样如此。 也是这样,才给天地各道产生更为深厚的印象。 当然,对于易书元而言,再如何却也没有那万千龙族之歌来得印象深刻。 甚至可以说对于易书元而言,那龙族之歌带来的影响也是很大的,毕竟他的白龙之变大概率也即将化龙,这歌声带来的益处不可估量。 此后大典的各种典礼反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了,因为不只是化龙大典更有龙君登基的安排在里头,虽然各种流光溢彩,但也显得有些冗长。 不过很显然北海龙族是真的早有准备,从龙族拜君到各方恭贺的安排,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龙宫之中还有种种复杂仪式,但对于距离龙宫较远的存在,不论是在水中还是在海面诸多岛屿上的存在而言,或许依然处于那龙族之歌带来的感觉中。 茫茫北海无尽水元之气升腾,龙族之歌的恒古气息环绕,歌声仿佛依旧回荡在北海久久不散。 那一座小岛山巅,无法和尚身边的白衣少年看着北海的海面,心中的震撼自然非岛上其他修行之辈可比,那歌声依旧在脑海中回荡,甚至在刚才,他都不由跟随清唱。 明明从没听过,却仿佛随着那万千龙族的旋律,自心神深处浮现出龙族之歌的歌词。 良久之后,少年双手合十向北海行了一个佛礼。 “善哉!” 一礼之后,白衣少年盘腿在山崖上坐下,感受着充沛到如同此刻坐在大洋深处的水元,然后缓缓闭上眼睛进入静定之中。 如白衣少年这样做的人不止一个,苏孤烟和苏红萱姐妹,以及许多妖修也不会错过这次的机会,早就有人借机修行感悟。 无法和尚此刻看向岛屿各方,以佛礼面对北海,口中轻声念诵无名经文。 这诵经声不只稳住身边白衣少年的心神,也传向整个海岛乃至周边,稳住众人心境,令一众修行之辈心中平静。 —— 如化龙大典这样的盛典,观礼不过是其中的一环,但观礼不过一日,不可能结束之后就所有人散去,因为其本身的特殊性,最终肯定是会导向修行交流。 这场化龙大典更是如此,正如易书元之前所言,必然是前无古人后未必有来者。 正所谓一鲸落万物生,以真龙之尸水解归还元气于天地,受益者乃是天地万物,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处于北海的所有人。 亚慈也十分干脆,什么登基宴会之类的就免了,谁缺这一顿饭啊,该修行修行,该拜访拜访。 这倒是确实顺了许多人心意,各方来客纷纷离开大殿,去之前落脚的地方修行。 不过也有人倍感失落的。 看着龙族老臣和亚慈先行离开,应该是另有要事,骑着大蛇的灰勉示意着舍长来凑近易书元,忍不住低声惋惜一句。 “唉,化龙宴怎么就取消了呢,修行固然重要,无有美味佳肴又有何乐趣呢.” 舍长来忍不住点头,只是周围都是大佬,不敢出声附和。 这话听得周围人一乐,就连正匆匆靠过来的江郎都忍不住笑了。 (本章完) 第715章 龙元走水 北海龙君亚慈和一众北海龙族老臣已经先行离去,在很多人看来代表着最重要的典礼部分已经结束,剩下的宾客自然也不用太过拘谨。 在灰勉惋惜着北海龙族不开设宴席的时候,虽然江郎也第一时间凑了过来,但留意着易书元这边的人可不在少数。 或者说,几乎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看向了易书元等人所在。 “老易” 江郎才一开口,易书元一把折扇竖起到他面前。 “一会再说。” 这主殿本就没有顶盖,所以分外通透,抬头就能看到北海流光的走向。 不只是易书元,殿内其他人自然是也能察觉出来,此刻水气的特殊之处,隐约之间仿佛能见到一条龙形在北海龙宫上空形成。 “诸位道友,此番机会难得,客套的事情之后再说,易某先走一步!” 易书元朝着周围拱了拱手,随后先一步离去,石生和齐仲斌赶忙跟上,灰勉则用尾巴拍打着大蛇的头,催促着舍长来也一并跟了上去。 经过太阴宫一众女仙的时候,杜小琳带头向着易书元行了一个叉手万福,脸上也露出自然的笑容。 易书元拱手还了一礼,对着杜小琳等人微微点头,然后太阴宫中人也离开大殿,两方一前一后一走,殿内众人便也陆续离去。 大殿之外,之前汇聚的万千水族这会已经纷纷散去,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静修。 易书元在前,门人弟子在后紧紧相随,江郎则是一块跟了出来,快步凑近易书元的同时,视线也不由瞥向近处的太阴宫一行。 等到太阴宫众人踏着一缕水流去往龙宫中的暂时静修之处,江郎才收回了视线看向易书元。 只不过江郎还没开口,走在前头的易书元却先说话了。 “江兄,外界所说我手中有化龙丹之言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眼下这化龙大典最精彩的地方还没结束呢!” “还没结束?” 江郎原本的话都不提了,听到易书元所言忍不住疑惑一句,而后者则是指了指上头。 石生等人也与江郎一样抬头望去,能见到的则是无尽水元之气构成的北海流光,以及那隐隐约约模糊可见的元气之龙。 很显然,能意识到某种变化将起的只有易书元和亚慈等少数人,就连江郎都还没察觉。 而这种变化,显然没有宣扬给所有人知道,或者说一切皆看自己的机缘了。 “马上要走水了!” 易书元这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带着身边人去往龙族给他安排的宫殿,作为仙道中首屈一指的人物,他在本次大典期间自然也有专门的静修之处。 走水? 众人皆心头一惊随后似乎多少有些反应了过来,江郎同样心头一跳,立刻对着远处东海龙族方向传音一句,但自己还是还是跟随易书元而去。 “江兄,你怎么不去东海龙族那边准备准备?” 江郎咧了咧嘴。 “他们自己顾自己就好了,我还是和你一块走好一些,而且我也有些事想问问你。” 见易书元转头看来,江郎又赶忙补充一句。 “不是化龙丹!” 接着江郎就又凑近几步,甚至下意识压低了一些声音道。 “老易,我看到太阴宫中有一位能弹琵琶的女仙,和幂篱有七八分像呢” 再三斟酌过言语之后,江郎还是选择以这种相对委婉的方式提一嘴。 易书元面容露出几分诧异随后则是哑然失笑,原本还以为江郎有什么要事要问呢,不过这事一时间好像还真不太好解释的样子。 想了下,易书元觉真要说清楚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眼下可顾不上。 “他日得空再说吧!” 言罢,易书元只是对着江郎笑着摇了摇头就离去了。 一边的石生和齐仲斌对视一眼,后者只是笑着,而前者面容多少有些古怪。 面对这情况,江郎眉头紧锁,片刻之后还是跟了上去,倒是被故意落后一步的灰勉笑嘻嘻说了一句。 “江龙王伱真是吃饱了撑的,一点小事大惊小怪。” “这是小事?” 灰勉也不再理会江郎,拍拍舍长来的头催促大蛇跟上,后者自然是赶忙向前游去,能在化龙大典中跟在这群大佬身边它求之不得。 在易书元等人走后,凡是道行高到一定境界的存在,慢慢察觉到气数异常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些人无不与易书元等人一样,选择先回静修之地做着准备。 北海龙宫后方一处龙族禁地内,亚慈和一众北海龙族重臣都已经到了这里,也是许多龙族在那一场大战之后第一次见到亚幽的尸骸。 虽然真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变化大小,不过死了自然是最原本的原形。 这会除了亚慈还是人形,其余蛟龙都已经现出原形,但这些大蛟在真龙面前就显不出半分威武,体型最大的老蛟也不过真龙一尾长短,显得纤细柔弱。 所有龙族都敬畏不已,即便已经身陨,即便头上缺少尺木,但真龙尸骸依旧给龙族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龙尸周围满是水草,却隐藏不了巨大的躯体,若非禁制在,只怕是龙宫中的人稍稍注意一下就能见到真龙尸体。 庞大的水元之气不断从龙尸上升腾起来,在龙宫上空以及更广阔的水域形成龙形虚影,就仿佛亚幽真灵尚在一样。 不过此刻在场的龙族都明白这和亚幽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 亚慈站在真龙巨大的头颅前方,其实就连他也没想到化龙大典汇聚的龙气与水元之气相合能演变出今日这般变化,但这样自然是更妙。 “为天地为苍生做这一番贡献,也不枉你化为真龙一场了!” 哪怕你或许不太情愿! 亚慈平静地看着龙尸,张嘴吐出一口气息,那气息到了手中,之前斩下真龙尺木的那一柄黑鞘宝剑再度出现。 “丞相。” 听到亚慈呼唤,殷练赶忙回应。 “老臣在!” 亚慈侧颜看了他一眼。 “我族菁华之士是否都已经知道讯息?” “回龙君,大部分已经知晓,少部分若是未能得知便也是自身原因,只能说他们机缘不足。” 亚慈点了点头,看向周围大约三十多条蛟龙,想了想道。 “本君的气也已经消了,此前羁押的龙族,若是罪责较轻者,尔等酌情释放吧,也勿要让一些可造之材错过此番机缘!” 附近几条老蛟对视一眼,龙须舞动纷纷露出几分激动神色,有罪责的龙族之中,免不了和很多老龙有些沾亲带故,若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此刻闻大赦之言,心中怎可能不激动。 “多谢龙君!”“多谢龙君恩典!” “臣等立刻去办!” 虽然之前想过龙君确实有可能赦免部分人,但谁也不敢打包票,最终如何处置还是看龙君意思。 至于哪些人该被赦免,一众老蛟其实早就心中有数,不会拎不清分寸把重罪之龙放了,比如当年和老龙君坑瀣一气的甚至怂恿之辈,就必是死罪。 大约又过去一刻多钟,亚慈也不准备再等了,手中宝剑缓缓出鞘,在长剑出鞘之刻,剑随手臂而动,缓缓划向前方龙头。 亚幽活着的时候尚且挡不住亚慈的剑,死后已经消散了近半元气的尸体自然更不可能挡下。 “铮” 剑鸣声中,长剑划过龙尸,剑光破入尸骸,并非要将龙尸一分为二,而是将某种对于水元之气的桎梏彻底破开。 “死都死了,就勿要贪恋什么元气了!” 亚慈出剑的时刻也低语着。 “咯啦啦啦.” 像是回应亚慈的话,剑光过后,龙尸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一阵碎裂的声音自龙躯内部传来。 “啪~”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下一刻,一股股无比庞大的元气自龙尸身上疯狂溢出,元气之充沛已经到了模糊视线的地步,而龙宫上方那若有若无的元气之龙更是好似发出一阵龙吟声。 “昂——” 这声音传遍北海龙宫,传向附近海域,更是传到了海上诸多岛屿。 龙族水族与各方修士,不论是已经意识到什么的人或者是什么都不清楚的,闻此龙吟皆心头一惊,隐约间似乎都意识到化龙大典的后续似乎不只是静修那么简单。 然而变化也不会等所有人都做好准备,仅仅片刻之后,那无尽元气扭动一些便随水流离去。 “昂——” 这一次的龙吟声变得更加明显,龙宫禁地之中以亚慈为首的龙族纷纷御水而起,向着那龙形元气而去。 龙宫内外许多北海龙族也纷纷化为龙身追去,就连一些刚刚从牢禁中出来的龙族也纷纷追去,更有一些虽然不清楚状况但本能相随的存在。 一时间万千龙族水族纷纷离开龙宫。 易书元站在龙宫深处的幽静殿堂外,不由笑了笑道。 “亚慈也是个急性子,本以为会稳几天的。” “师父,这是” 齐仲斌这么问一句,还不等易书元回答,江郎已经忍不住开口。 “难道真的是走水?” “不错,正是走水,但却并非是某一个龙族走水,我们也走,可别跟丢了!” 话音落下,易书元率先一跃而起,驾驭水流冲向上方,石生和齐仲斌等人立刻跟上,舍长来自知道行不够更不敢怠慢,不用灰勉催促就用尽全力冲上去。 北海龙宫之中,不论是从太阴宫到紫山派等仙道中人,还是金蟾宫等妖族以及各方散修,亦或是四海龙宫中的人物,或有感知或只是从众心态,但都纷纷升腾而起相随而走。 反倒是四方天庭的天神大多不为所动,毕竟大部分天界神祇无法从中获益。 “隆隆隆隆隆” 海洋仿佛在震动,气数正在剧烈变化之中。 北海之上,此刻潮汐翻卷,巨大的龙影在水下浮现,带着恐怖的气势携水而动,仿佛一条夸张的巨龙正在走水。 这一幕,哪怕是远一些注意到这一点的存在,见了多半只会逃而不敢接近。 一些个海岛上,见巨浪翻滚,庞大如龙的气息冲来,不少修行之辈纷纷在惊慌之中以各种方式或腾飞或遁走。 那个岛屿上的白衣少年也在此刻惊醒起身,看着海中的巨浪,而同一座海岛上已经有许多妖修已经逃走。 苏孤烟和苏红萱两姐妹自然也是心惊不已,只是在苏红萱正要驾风的时候却被姐姐拉住。 “姐姐?” “你看那大师没有动!” 果然,岛上的人都逃光了,老和尚与白衣少年却没有动,这一犹豫,巨浪就已经袭来,姐妹两紧张得睁大了眼睛。 倒不是害怕巨浪,而是那一股惊天气息实在令人恐惧。 “轰隆隆隆.” 整座海岛彻底被海中巨浪淹没,在这一刻,巨浪之中仿佛又万千种声响,有龙鸣龙吟也要有各种怪响。 “昂——”“哞,哞” “吼——” 老和尚和白衣少年根本不作什么反抗,而是在水流过境之刻,白衣少年刹那间化为一条白龙,用身子接住在激流中难以自控的老僧,随后追逐巨浪而去。 两狐妖同样不敢怠慢,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冲出水面,即便不擅长御水,但也要奋力相随! (本章完) 第716章 山河顿挫,现白君 庞大的龙元起自北海龙宫之上,模糊可见的元气龙形延绵数十里,而水元之气辐射影响的范围则更为广阔。 掀起的海涛与巨浪更是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此巨龙在北海龙宫附近的海域游曳一圈,随后甩动身躯不断游动,破开水流驾驭风浪,天云与雷霆相随,在惊天动地的气势直冲冲向远方。 这一场走水的到来令不少人猝不及防,也让很多人心神激荡亢奋不已,也有如一些人那样受惊之后逃离的。 只不过很快众人就陆续都反应了过来,即便是那些逃遁的者也是如此。 因为原本自北海中不断扩散的庞大元气,在那巨龙走水离去之后,很明显在急速下降。 不是说这一带的水元之气就不充沛了,而是“源头”离去之后,前后的感受反差太过强烈。 有些人还在原地呆愣,有些人反应过来则想要追,但此刻再去追却也有些晚了。 龙元走水每动一下就搅动百里海域,看似迟缓但也是因为范围太广的缘故,实则速度可是一点不慢。 但凡没有在最初时刻反应过来的人,后面想要追上可就难了。 即便是已经跟上的,虽然现在看似还算安稳,但想要保持下去也并非那么简单。 茫茫北海在龙元走水之刻都有一种被分割的感觉,气数相随动百里荡千里,所谓翻江倒海巨浪滔天莫过于此 处于龙元之形最前方的一部分,自然就是以北海龙君亚慈为首少数北海龙族,以及如易书元这类自身道行到达一定境界的存在。 在这之后,龙元之形所在的范围有诸多龙族水族,天地各道修士,以及一些莫名其妙被海流席卷在其中的一些海洋生物。 亚慈站在龙元之首看向前方,那是天海广阔,同样也让人心气高涨。 此龙元气息应该会通过这次走水散入天地各方,本次化龙大典的参与者能获益多少,除了最开始一段时间在北海的静修之外,就看他们能不能跟得上,能不能在跟上的同时有所转化有所参悟了。 易书元一行同样在龙形之中,充沛的水元之气本身就如同海流,视线所及除了北海被带起的巨浪以外,还有肉眼之外的灵气潮汐。 所以这浪涛在凡人看来虽然已经足够剧烈,但在修行之辈眼中则更显夸张,也是许多人会在最初被吓到的原因。 与灵气潮汐相连,真就是巨浪滔天。 龙族之中,大多数都以原形相随龙元,维持人身一方面是不容易跟上,另一方面也不能更好吸纳元气,还是龙形与气数相合。 不过江郎在易书元等人身边也依旧是人身状态,随着龙元乘风破浪,此刻也忍不住感叹一句。 “这等化龙大典,今后怕是很难有了。” 事到如今,江郎又如何会看不出来这龙元来自何处呢,除非以后化龙大典再有一条真龙愿意奉献自我,否则是不太可能超越这一次的盛况了。 而一听到江郎的话,灰勉笑嘻嘻来了一句。 “咦,江龙王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东海龙族那边你得去镇一镇场子?我看有几条龙都跑歪了!” 江郎只是咧咧嘴看看灰勉,这小貂儿伶牙俐齿,恐怕是和老易专门学了说书的,嘴皮子功夫了得,想要斗嘴赢它实在不容易。 “罢了,伱说得对!老易,此番走水过后,你可不要自己跑了,我还找你有事呢,就算是叙叙旧也成吧?” 易书元转头看看边上的江郎,忍不住也是笑了。 “江兄,你我也没多少年不见,都到了要叙旧的程度了?你且放心,易某不会不辞而别的!” 江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深深看了灰勉一眼,瞧得它都心里略微发毛。 “小石生,齐天师,可帮我看着你们师父,江某先离开一步了!” 话音落下,江郎口中发出一阵龙吟,身躯横向翻转之间身躯拉长鳞爪尽现,长须延展的时刻已经翻转化为一条巨大蛟龙。 “昂——” 龙吟声再起,震得附近之人身体发麻,灰勉更是整个貂儿抓紧蛇头如同过电。 那巨大的蛟龙头颅就在几丈开外,一只龙目就看着貂儿,却把舍长来吓得不轻,仿佛蛟龙一张口就要把它吃下去。 “嘿嘿嘿嘿.” 江郎怪笑一声,忽然低声开口。 “灰勉,不得不说,有时候确实容易把你看错成老鼠” 话一说完,江郎带着笑扭动龙躯,刹那间已经远遁而走,在浓烈的元气潮汐之中奔向东海群龙所在。 灰勉抓着舍长来的蛇鳞愣了一愣,下一刻就反应了过来。 “啊——你听谁瞎说啊——” “哈哈哈哈哈哈.” 远方似乎隐约可以听到江郎的笑声,更有后面一句补上。 “灰勉,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有些事你我各自烂在心中如何,哈哈哈哈.” 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也终于有了制衡那小恶貂的手段,当初在天魔境中变成条鱼差点被做成菜的事情,应该是不用担心灰勉去乱说了。 江郎一走,灰勉顿时产生了一种挫败感,他相信肯定不可能是齐仲斌出去乱说的,只能说江郎有手段,这还是灰勉第一次和江郎斗嘴失败呢。 “灰前辈,江前辈那是什么意思啊?” 灰勉看了石生一眼,齐仲斌则赶忙在一边道。 “师兄,莫要多问了!” 这弄得石生都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是什么秘闻? 易书元都有些忍俊不禁,真是两个活宝! 这么想着,易书元又看了灰勉脚下的大蛇一眼,舍长来能跟到现在倒也不容易,不过之后会越来越不好更的,尤其是还有一些变数,怕是连亚慈都不会预料到的。 “石生,仲斌,灰勉,小蛇。” “师父!”“弟子在!”“先生!”“仙尊!” 同一时间,四人四种回答,也引得易书元又是一笑,根本不指望也能有北海龙族齐声吟唱那样整齐划一。 “此番是龙元走水,不久之后还会再生变数,你等且做好准备,我去去就来,灰勉你随我过来。” 灰勉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大蛇。 “可是先生,没我的话” “你助它还算是它走水么?” 听到这,灰勉也不再多说了,用尾巴重重拍了拍大蛇的头。 “小子,我也就帮你到这了,你可做好准备勿要松懈,本来也没打算带你一路,这样对你也不好,只是想带你多听一会,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灰勉从大蛇头上一下跃到了易书元肩头。 在貂儿离开的那一瞬间,舍长来只觉排山倒海一般的压力刹那间袭来,别说是跟上龙元,甚至有一种要将它碾碎的感觉。 这一刻大蛇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跟得还算游刃有余。 在差点就被元气潮汐冲走的时刻,大蛇死死稳住了自己,疯狂调动身中法力更是用尽力气游动,稳住自己没有被彻底冲走,但还是一点点远离易书元等人所在。 石生和齐仲斌微微皱眉看着大蛇远去,但并未选择出手。 “带它而行便等于是代它而行。” 说完,易书元带着灰勉一步跨出,在这汹涌潮汐元气之中踏云雾而去,走向远处的北海群龙所在。 后面的石生和齐仲斌对视一眼,各自明白对方所想,他们确实不会带着舍长来走,但是它若是撑不住有什么危险,送它安全脱离这潮汐还是可以的。 亚慈还处于北海龙族的最前方,却听到易书元声音在耳边响起。 “亚道友借一步说话。” 亚慈诧异转身,周围没有易书元的身影,再望向后方,百丈之外方察觉到易书元处于元气乱流中的身影。 下一刻,亚慈已经出现在易书元身边。 “请问先生有什么事?” 易书元看看前后道。 “有一位道友,或许会借今日机会走水,易某与其也算有一些交情,代其来知会你这北海龙君一声。” 亚慈闻言只是一笑。 “先生说得哪里话,万千水族天下各道都在追逐,还差他一个?若有本事来就是了,何须先生.” 话说到这里,亚慈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心中猛然一惊,再看向易书元的表情,却见先生神色平静。 “走水?” “不错,走水!” 看到易书元的表情,亚慈心中已经明白,虽然他也有些不可置信,但说这话的人是易先生。 “先生,龙元走水乃是归元气于天地,若是有大蛟行化龙走水之事,怕是要化机缘为灾劫,此番元气如此激荡,难道不怕为自己,为苍生带来灾劫吗?” “确实为一劫,不过自然有法可想!” 亚慈微微点头,他相信易先生比自己清楚,也不再多说什么。 “亚某自然信得过先生,便请先生转告那位道友,无需多虑!” 易书元点头,与亚慈互行一礼随后离去,而回到群龙之中的亚慈显然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易先生口中的道友是谁?他在何处? 在四海龙族之中?难道是江郎? 不对,江龙王虽然道行不差,但显然还没到能化龙的地步,强行化龙说九死一生都是保守。 可是四海龙族与会者,此刻龙元之中的万千龙气,又有谁能化龙? 另一边,易书元带着灰勉走在这充沛水元之中,此刻所处的位置更是混乱,四方仿佛混沌一片。 “先生,您叫我过来不只是要陪您走一趟吧?” 易书元点点头,伸手从头上扯下一根长发,身中浑厚法力酝酿之后轻轻一吹,长发就在面前化为了另一个易书元。 “知道怎么做?” “放心,保准没人看得出来!” 灰勉顿时就明白先生意思了,轻轻一跃已经到了另一个易书元肩头,而原本的易书元却在此刻化为一道青烟入了另一个自己的袖中。 灰勉立刻爬到这个易书元衣袖跟前,拉开袖子朝着里面喊了一句。 “先生?” 这一幕让易书元哭笑不得,揪住灰勉的尾巴将之拎到肩头。 “虽然此乃以长发变化,但好歹也是心神之力所牵,你到袖里找个什么劲啊?” “也是哦” 易书元摇了摇头,下一刻,袖口一抬,一幅画卷升天而起。 “嘭~~” 画卷穿破龙元与潮汐,到了巨大龙形的上空,下一刻画卷便在空中展开。 这一刻,有一部分修行之辈似乎察觉到了异常,等抬头看去,天上已经不知何时出现了巨大的画作。 这画中有山有水有天地,更是一切都活灵活现如同实质,就好似是另一个世界悬在空中。 在不少人还在愣神的时刻,其中一些见闻较广的已经猜到了什么,更有人不由脱口而出。 “山河社稷图?” “昂——”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龙吟自画中世界传来,这一刻,更多龙族水族与修行各道抬头。 惊愕之余,只见一条白龙从画中世界的远方渺小渐渐到近处化为巨大 随后巨大的白龙从画中世界飞出,“轰隆~”一声落入龙元走水的元气潮汐之中! (本章完) 第717章 化龙走水 自《山河社稷图》中出现的白龙其实并不算太过巨大,至少比起一般的老蛟要小很多。 但给众人的冲击力却着实不小,尤其是白龙从那天空巨画中的山河世界飞来,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致使许多在感知上产生一种白龙十分巨大的错觉。 而事实上带来的影响也确实极为巨大,那白龙入水那一刻,掀起了与其体型极其不符的滔天巨浪。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整个龙元走水的区域中,水流与元气顿时都激荡起来,那一条白龙荡起的水纹让万千追逐龙元的修行之辈都有明显的体感,一些修为弱的甚至感觉自己犹如浪涛中的小舟,随风雨不断飘摇。 北海龙族一侧,亚慈神色严肃的看向那一条陌生的白龙,此龙才一入水,他已经觉出所有元气都开始迅速激荡起来。 前方的浪涛也霎时间高了不止三成。 亚慈又抬头再次看向空中,那一幅带着画中天地的画卷,就是易先生的《山河社稷图》么? 真乃闻名不如见面,亚慈当然已经听过这宝物的传言,并且也对它有过一定程度的想象,但真正看到来还是震撼不已,而此龙从画中来,难怪是易先生来说了。 一边的北海龙族重臣缓过神来,纷纷开口询问。 “龙君,此龙竟然从仙尊的《山河社稷图》中出现,难道与仙尊有关?”“莫非也是画龙?” “君上,此龙非同小可,海中洋流元灵潮汐都起了变化!” “龙元气数似乎有变,有些不对劲了!” “君上!” 殷练等龙有些急了,怎么龙君这会还有些出神了? 亚慈看向周围的蛟龙,能感受到他们的惊愕甚至带着一点惊慌,点了点头随后缓缓揭开谜题。 “这白龙来自《山河社稷图》,来历自然不凡,此番龙元潮汐正是最佳时刻,他要走水了!” “走水!”“走水?” 北海一众老龙闻言皆是惊骇,此刻的情况,龙君语境中的“走水”自然不太可能只是跟随龙元潮汐这么简单。 那真实情况只能是,此白龙要行化龙走水之事! 同样的惊骇感出现在龙元潮汐的各处,只不过绝大多数存在并不清楚白龙走水一事,更直观的感受只是因为潮汐激荡带来的。 大部分东海龙族所在的一片潮汐水域,自然也有不少龙族看到了白龙现身。 只不过在白龙入水之后,绝大多数存在已经看不见白龙了,只能感受到潮汐和元气正在产生变化。 而江郎看向天空的《山河社稷图》心中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一边也有其他东海龙族的人说出了江郎的心里话。 “江龙王,这白龙难道是当年龙君让我们找的那条?”“我感觉也像,江龙王,是也不是?” 东海龙族中,真正近距离和敖珀有过接触的也就只有江郎,此刻面对同族询问,他收回视线,龙须摆动昭示他自己心中也不算平静。 “除了是他还能有谁,也难怪这么多年少有他的讯息,其实敖珀根本就少在世间游走,他本就在《山河社稷图中》!” 老易你这口风可是真紧啊! 我早该想到的,天底下还有你老易找不到的人?你都不敢打包票,只能说是想与不想罢了。 就在江郎想着怎么找易书元说道说道的时候,对周围水元之气的感知上就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实际上天下各道中的多数,除了白龙刚刚现身的那一会,此时的注意力大多还都在《山河社稷图》上。 这件传闻中的宝物,哪怕是曾经亲眼见过的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更不用说是大多数没见过的了。 当年易书元虽然借助《山河社稷图》为东方天庭炼制道器和仙丹,但其实宝物并没有真正展现在世人面前,人们见得最多的可能还是炼丹中带起涟漪的幻象。 而如今,于元气潮汐中的各方修行之辈,只要抬头,就能见到悬于天际的那一幅画卷,或者说,那一个世界! 画中山水天地,一切的一切都和寻常意义上的画中境截然不同! 只听传闻是感觉不出来的,亲眼所见则霎时间在心中自有分辨,尤其是越往画卷边缘看,仿佛视线能无穷无尽的延伸开去,也更显画中世界的无边无际。 “洞天世界”这个即便在修行界都显得有些神异传说味道的词汇,也不止在一个人心中出现。 但一些龙族的老蛟,一些水族的道行高深之辈,其余各道中修为境界不俗的高人们已经渐渐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正常而言,白龙入水犹如石子入了水面,溅起水花是很正常的,而来龙来历气势皆不凡,激起的水花大一些也说得过去。 可是到了现在,这激流非但没有平缓下来,反而变得愈发激烈了起来。 外界的一切猜测,一切议论,一切视线与一切观注,对于此刻的敖珀来说都无所谓了。 在敖珀入了这如龙形走水的龙元潮汐之中的那一刻,沉重的压力就侵袭过来。 同样也带起敖珀心中的化龙之志,走水便在此时! “昂————” 一声高亢的龙吟自白龙口中发出,敖珀四爪紧贴腹部,流线型完美的龙躯在激流之中快速游动。 敖珀仅仅片刻已经到了龙元潮汐的最前端,别人追逐龙元多为吐纳着充沛的元气,而这对于他不过是次要的! 头部的麻痒和身体鳞片上的麻痒极其强烈。 原本是仙躯还好一些,在易书元化为龙身的时刻刹那间就全部爆发出来。 这种痒深入每一张鳞片的缝隙,根植于额头深处,渗透在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水流来吧,激荡冲刷我每一张鳞片,哪怕是把我鳞片撕扯下来也才好呢! 也只有奋力游动牵引水势,那无穷重压席卷而来,才能缓解此刻敖珀身体上的麻痒。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身上越是麻痒难受,白龙扭动牵引的水势就越是激烈! 对于广阔漫长的龙元潮汐而言,白龙在其中不过是小小的一条,但此刻白龙身躯游动甩出的水流却好似引发一重又一重的激浪。 这激浪自白龙身边延展,很快就几乎发展成了海啸那么夸张。 “昂————” 龙吟声再次从白龙口中发出,这一声龙吟好似能穿金裂石,潮汐中万千追逐者无不清晰可闻,无不如雷贯耳. “呜呼.哗啦啦啦” 那白龙带起的海啸在之后袭来,无数修为还不够的存在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根本无法抗衡,直接被汹涌的水流席卷,一时间险象环生。 等一些修行之辈稳住自己的时候,原本身边同游的一些熟悉或者新结交的道友已经不见了。 “昂————” 龙吟声再起,这次不光是震耳欲聋,远近各方的天空也产生变化,视线所及之处都迅速被乌云覆盖,仅仅片刻已经不见阳光. “轰隆隆隆.”“咔嚓.轰隆隆.” 无尽雷霆在天上闪耀,滚滚乌云似乎是受到潮汐影响压得很低。 整个天空入目所及都是压抑的铅云和翻腾的雷光,或许也就只有上方一块《山河社稷图》所覆盖的范围是例外! 潮汐越来越乱,越来越急,这种感受越来越强烈,因为想要跟上潮汐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 从白龙出现,入水带起激流,再到此刻翻腾水势激荡气数,短短时间内发生了许多变化,在这雷霆滚滚的时刻,已经有许多本就是勉强跟着的人被大水冲走。 一旦离开了龙元走水的区域,那么基本上就再也跟不上了。 同时很多龙族和一些道行高深的存在于此刻大概也明白了什么。 白龙要走水!真正意义上的化龙走水! 灰勉和一根长发所化的易书元也在此时借着一股激流回到了石生气齐仲斌身边。 一见到师父回来,师兄弟立刻靠了上来,石生忍不住道。 “师父,原来那白龙一直都在《山河社稷图》中?” “师父,那白龙是要走水么?” 易书元还没开口,灰勉就跳跃几下,到了石生和齐仲斌头上一人给重重拍了一尾巴,然后又回到易书元肩头。 “没大没小的,叫白龙前辈!山河图里面是随便都能住进去的?” 石生挠头,齐仲斌称“是”,而易书元看向前方悠悠说道。 “敖珀修行至此,已到龙族修炼最为关键的时刻,此番北海化龙大典,真龙元气游走,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劫过去则是蜕变!” “师父,山河社稷图不是您炼制的吗,敖前辈他是一开始就在图中,还是您炼制山河社稷图的时候产生的呢?” 石生这个问题让易书元回头看着微微点头,这份灵觉,不愧是我的弟子。 “这便不好多言,或许本就是那意境画卷中存在的一抹灵性,但敖道友但确实是因我才真正意义上出现于世间!” 也是此刻,敖珀的声音自潮汐前方传向各处。 “天下诸君共赴此刻,敖某不甚欣喜,若诸君能够承受,且观敖某化龙之路,昂——” (本章完) 第718章 珍惜此刻的安逸 不论已经有所猜测亦或是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听闻此言,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过来。 那白龙竟然要走水? 不过白龙显然不会在意其他人同意不同意,出声也仅仅是做出宣告。 之前是龙元潮汐汹涌向前,四海龙族天下各道修士纷纷追逐,而此刻却是白龙还要在更前头的位置。 有修为较高的修行之辈拔高位置,或短暂腾空或借水势冲到高处眺望远方,白龙的龙躯几乎有近半在那潮汐之前。 这样看去,仿佛是那白龙在牵引着整个龙元潮汐向前! 这种时刻,四海龙族几乎是下意识向着那走水的白龙所在靠拢,而其余各道也在之后做出差不多的反应。 其中有想要看看那白龙究竟是何模样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因为越接近白龙,化龙走水的气数就越明显。 这是一种与龙元潮汐的水泽之气奔腾相类似却又不同的感觉,也是因为这次龙元潮汐的缘故,才让人们有了近距离能看到化龙走水的机会。 只不过此时想要靠近白龙可不太容易,因为每接近白龙所在一点距离,承受的压力是成倍增长。 龙鸣和呼啸之中,甚至有龙族因为想要靠近一些而一时“失足”,竟然直接被水势冲走,运气好的在被冲走数十里之后勉强稳住身形,运气不好直接被冲出了龙元潮汐。 龙元潮汐的中部位置,太阴宫一众女仙在潮汐上方,好似脚踏波浪而行,她们看向群龙追逐之处,最前头的白龙其实已经在视线之外。 但是仙人观气还是能看明几分景象,相较于其他人,太阴宫和易书元交情不浅,自然也更多几分了解,但她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山河社稷图》中竟还藏着道行如此深厚的白龙。 金蟾宫所属的一众妖修则就在距离太阴宫百丈之外的位置,这已经算是非常近了。 如今金蟾宫的地位在北海一代可今时不同往日,确实有重新现世的基础,此刻也有数十妖族跟随在大蟾王和蟾沁身边。 “爹,这白龙要走水?” “看出来了!” “那您知道他是谁么?还有天上这幅画,这《山河社稷图》真的是一个画中洞天世界么?这看着简直无边无际.” 大蟾王无奈地笑了。 “沁儿,爹虽然说认识了易先生,但也不过是此前通过好友才让他记住了我,这次虽然也一同经历了一些事,可又如何能知道那么多呢” “轰隆隆”“轰隆隆” 一道道雷霆落到附近,大蟾王一挥手就将附近天上的雷光尽数收走,顺便也将太阴宫一众女仙头上的雷光也收去,也引来了杜小琳等人侧目看来。 不过大蟾王也表现得十分得体,只是微微拱手就当做是举手之劳。 “爹,您” 蟾沁话还没落下,前方水流就是一片剧烈波动,让金蟾宫一众都不得不严肃对待,抗衡激流的同时也不能远离,皆腾起妖气冲破束缚而去。 “轰~”“轰~” “哗啦啦啦啦” “沁儿,你等皆主注意了,前面那白龙走水,所有人等于也卷入其中,但能跟得越近越久,自身修行也会获得莫大好处!” 大蟾王话说到此处,看向包括女儿在内的一众金蟾宫妖族。 “此刻起,所有人皆得靠自己,沁儿你也不得在御水助他们,能留下是造化,被冲走也怨不得别人!” 说话间,大蟾王抬头看向天空,视线略过《山河社稷图》看着天际乌云滚滚与无尽雷光。 身为异种雷火妖蟾,别人大多都还在关注龙元与潮汐,关注那夸张的水元气数波动,而大蟾王已经能觉出那九天之上积蓄的威势。 思绪流转之间,大蟾王沉声开口将声音传向四方。 “诸位,劫数将起,追逐炼化水元之刻,可得小心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想看化龙走水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格——” “呱——” 一声蛙鸣过后,大蟾王显出原形,化为一只一只巨大的蟾蜍,双腿猛烈一蹬,“轰隆”一声撞破身前水流,冲向更前方的位置。 如大蟾王这般动作的妖族和其他各道不在少数,当然如太阴宫一样巍然不动的也并不缺。 龙元潮汐中段侧边位置,有仙人并没有关注前方白龙带起的变化,而是自天上画卷出现的时刻就一直愣愣抬着头看着前部的天空。 “这就是易仙尊的《山河社稷图》么能见此画,此番专程来化龙大典也算是无憾了!” 原景思身边童子好似一点也没有长大,还是当初那个模样,他此刻也同样愣愣看着天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直跟着原景思这么个师父,怎么可能不对画痴迷。 “早就听说仙尊的《山河社稷图》乃天底下一等一的洞天至宝,原来是真的.” 如原景思和凌元琦这样的也大有人在,多是仙道和佛门中人,其中也包括了云翠仙翁,只不过他身边却并无弟子跟随,只是只身一人看着天上的画卷。 而除了这些道行高到一定程度的存在,说实话其他人这会是已经没有余力东张西望了。 白龙走水带起的气数变化是异常迅速的,犹如原本在平稳水流中游动的众人一下子在激流中逆游,并且水流还在变得越来越湍急。 舍长来已经从原本石生等人身边被激流冲到了龙元潮汐的后方,也就是这里压力小了很多,它又拼了命压榨自身法力,又使出十二分力气死命游才勉强没有被甩脱。 这会的舍长来别说是抬头看天,就是左右多瞥一眼都不敢。 “哞,哞哞.” 一阵哀鸣从不远处传来,舍长来知道那是什么,那是龙的叫声,那声音带着狂野的水流声从旁边经过,带起的涟漪就差点让蛇躯稳不住。 随后那如牛的声音越来越靠后也越来越远,甚至明显带着一丝哀嚎的感觉。 舍长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到一股恐怖激流中有一条蛟龙在翻滚中被彻底冲到看不见了。 “嗬” 舍长来吓得身体都微微颤抖,又以更加卖力的姿态快速游动。 连龙都顶不住,那我岂不是完了? 不行不行,不能就这么回去,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只要还没死,就往死里游! “轰隆隆——” “呃啊——” 雷霆声和惨叫声在不远处响起,似乎是有谁倒霉催的中了落雷然后也被冲走了。 舍长来根本不看什么了,干脆紧紧闭着眼睛疯狂游动,用身体感受水流,感觉自己要被冲走了就从极限中再次压榨自我。 同时还得调配好那本来就已经十分可怜的法力,更得强迫自己加快恢复。 这里是龙元潮汐,最不缺的就是天地元气,哪怕是那袭来的汹涌水流,其本质也是最精纯的元气,用尽一切办法恢复,再拼尽全力坚持! 一条蛇尾甩动如同大鞭,舍长来拼命的劲头也落在一些人的视线之中。 同样是元气之龙的末端,苏孤烟和苏红萱也十分吃力,只不过现原形在这里对于她们而言未必就有什么好处,而是不断以人形跨越风浪。 踏水而行的同时,“轰隆隆”一声巨浪打来。 姐妹两同时出剑,剑光点在巨浪上竟然让长剑都微微有扭曲之感,但也好在是斩开了浪潮让两人破浪而过。 不是水族不擅长御水,就有这点尴尬,姐妹两不能如水族一样完全没入水中,就得多面临一些恐怖的巨浪。 “姐姐,我快撑不住了,这浪怎么越来越强烈.” 苏红萱持剑的右手都在不断颤抖,脚下却还得随着姐姐一起踏浪而行,辗转腾挪在各种水流溅起的浪花中,既不敢落后更不敢彻底落入水中。 苏孤烟的情况要好不少,但也有限。 “有大蛟化龙走水,当然会越来越激烈,这才起了个头呢,你莫要只消耗不恢复,周围是无尽的水元与最纯净的元气,想尽一切办法吐纳恢复妖力!” “姐姐,我,我没有任何闲暇,啊——” “轰隆隆——” 说话间一道强烈的雷光落下,吓得苏红萱尖叫,却见击中的是她和姐姐身边的一只巨大的水耗子,那妖修在挣扎中连惨叫都发不出来,霎时间就消失在乱流之中生死不知了。 苏孤烟同样吓了一跳,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妹妹。 “不慌不慌,不要慌.” 一面说着不要慌,但苏红萱能感受到姐姐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姐姐,伱在发抖” “我知道你看那,看那条蛇,他的气息这么弱,说不定还没化形,我几次都以为它立刻就会被冲走,虽然越来越靠后,但它还在这里,它都在坚持,我们难道不行么?” 苏红萱也忍不住看向远处稍稍靠后的那条灰色大蛇,确实,她总借口觉得自己不是水族根本坚持不了。 但修为的鸿沟可要巨大得多,那条蛇都还没有放弃。 “哗啦啦啦.” 那大蛇从巨浪中穿出,竟然还咬住了一条被海流冲来的大鱼,就这么在疯狂游动之中将鱼儿一口吞了下去. 这恐怖的走水之势好似根本没有尽头,时间对于那些苦苦挣扎的人来说犹如不断被放缓。 对于敖珀来说是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但对于有些人而言可能是度日如年。 走水的时间并非是固定的,但从海中这种“不利位置”开始走,必然是会加长时间。 元气潮汐的最前方,已经引领走水之势的白龙处,敖珀奋勇,对他来说,承受的水势和压力越大越好。 但同时,敖珀此刻的心神也似乎是扩散到了元气潮汐之中,能感受到群龙与各道的不同,更能感受到一些存在的不断挣扎与苦苦支撑! 天地间的道就是如此,很多时候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即便此刻的坚持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竭尽全力,但现实往往很残酷,敖珀知道走水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这才在北海呢,周围是一望无垠的海洋,一无遮拦二无天险,这能算什么难度呢? 所谓走水,过千山涉万水,摩角撕鳞直至道成,最终龙归大海,褪去蛟身化为真龙,不会以为只在海中这么安逸广阔的水里跑跑吧? 白龙的龙须随着翻滚的波涛缓缓甩动,敖珀一个轻微的动作往往就能带起后方的一次大潮。 诸君,诸位道友,还请珍惜此刻的安逸! (本章完) 第719章 水道何处?天地翻转 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相对距离白龙不算太远的北海龙君亚慈微微眯起眼睛。 亚慈也算是如今在元气大潮的四海龙族中唯一维持人身的存在,身为真龙,水泽之气随他一个念头流转,自然不会惧怕些许激流。 但亚慈也很清楚,如今的压力对于其余龙族来说意味着什么,而看如今情况,怕是之后要淘汰不少人了。 既然已经坐上北海龙君之位,亚慈便本能地替龙族考虑,以真龙对水元和气数的感知,自然知道大潮之中蓄势已久。 这蓄势的是白龙,也是天上的雷霆,同样也是潮汐本身。 所谓走水本就不可能只是这点程度。 亚慈自己的走水看似是最后阶段那茫茫怨气与水气汇聚到画龙山的登天时刻,实则数百年岁月与劫难皆为一部分,算是另类但磨难不少。 与自身对比,白龙的走水大概可以归为正统的走水,但又怎可能如此“轻松”呢? 本来亚慈有心想要提醒一下北海龙族,但转念一想,福祸自取,龙心自酝,他过多干涉反而不好,就看个人造化吧。 亚慈脚下在激流潮汐之中分出一股浪花,将他缓缓托举起来,遥望前方,便知道真正的考验到了。 “昂——” 一声高亢龙吟在潮汐前部炸裂,顿时引来天际滚滚雷霆。 “轰隆隆——”“轰隆——”“咔嚓.轰隆——” 一道道雷霆将天地照得透亮。 那强烈到极点的压力和雷光浇灌身体,让敖珀在痛苦与疲惫之中也感受到麻痒被缓解的舒适。 而视线的前方,已经出现了另一番个方位的陆地,那龙元潮汐竟然已经跨越北海一角,即将冲向大地! 一些处于延绵龙元大潮前端的龙族或者修士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陆地——”“要出海了——” “什么?” 一声声惊呼从前方传来,处于相对靠后的龙族水族和各道修士则大多还没反应过来。 而最前方的敖珀已经再一次提升了速度,那远方陆地与海洋交界之处,气数也在陡然变化,视线所及之处有一处白茫茫的所在。 那是一条大江的出海口! 此处位置也是敖珀凭借灵觉感知所选,更是最合适的冲击点。 “昂——” 龙吟声再起,敖珀一龙当先,汇聚疯狂元气直冲入海口,陆地越来越近,江口近在咫尺。 于某一个瞬间轰然而上! “轰——” 敖珀冲入江中,其后是无尽潮汐翻卷过来,在江口位置卷起激烈水花。 只不过敖珀所处的尖部看起来反而显得平静,后方的潮汐不断以夸张的方式递增延展,后面到达陆地的潮汐反倒形成恐怖的浪涛。 处于龙元大潮中的无数修行之辈,此刻也已经陆续察觉到不对劲,了解情况者无不露出惊骇的神色。 “隆隆隆隆隆隆.” 一种异常的震动感产生,海滨陆地上的一些渔村和靠海较近的城镇处,也有一些人感受到不对劲。 天忽然暗了,头顶不知不觉间乌云雷霆滚滚。 而在足够靠近海岸的地方,一些人正带着惊恐看着大海方向,似乎是有一大片阴影脱离海平面,带着可怕的威势直奔陆地而来。 “海啸——是海啸——” “快跑啊——” “海啸来了——” 人间百姓惊恐叫喊着,那恐怖的海啸斜着袭来,高处仿佛山丘撞来,任谁都知道被卷入这等海啸便是十死无生。 但此刻却也已经来不及反应。 沿海各处的人们或惊呼,或呆滞,或蹦跑,或瘫软,直愣愣看着那恐怖的海啸触岸 与岸上的人或动物有同样感觉的,或许也得算上大潮中的许多修行之辈。 “轰隆隆” 大潮好似是席卷了一切,不少人在这一刻都闭上了眼睛,也有人死死抱着孩子。 “呜呼.呜呼”“哗啦啦啦啦” 那是狂风席卷的感觉,那是湿润的水汽,衣衫抖动人亦不稳,举目之间伸手不见五指,哭喊和惊叫声亦被淹没在潮汐之中。 但当十几息过后,一些在海滨的人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眼睛缓缓睁开,呆愣地看向周围再看看自己。 没有被海啸冲走,想象中的惨像也没有出现。 再看大海,虽然浪涛滚滚略微有些激烈,却并无刚刚那种恐怖的气相,头顶乌云尚在雷霆滚动,但似乎也只是要落下雷雨。 刚刚一切仿佛皆是错觉. 但刚刚的一切又怎么可能仅仅是错觉呢? 海洋之中,此刻不知道多少修行之辈没能及时调整,在冲击到来的那一刻直接被掀飞,或自身受损,或者直接被卷得坠入北海,再无力逐龙走水 而在能及时转变,能及时跟上的水族和天下各道眼中,这是一幅令人心惊,令人震撼的画面。 纵然是道行不够的,这画面展现的冲击力也强烈到令人难以忽视,哪怕是舍长来也在此刻有所感知,不由睁大了眼睛! 大潮冲入江口的那一刻,此前雷光中如同隐遁的《山河社稷图》重现! 这一刻,大潮灌入江河是一种感觉,另一种感觉好似自身在游动之中逐渐扭转视线与身躯。 此为,天地翻转! 《山河社稷图》就像是一幅永无止境的巨大画卷,画卷一面自天空垂落,好似盖在潮汐前方,同时又不断延伸向前. 巨大的潮汐在入江口的那一刹那冲入画卷前端,随着画卷一点点落地延伸。 水泽之势也冲击向前,白茫茫一片之中,在感知与视觉的双重翻转之下,两侧山峦水势不断显现! 峰峦叠嶂,巍峨耸立,壁立千仞,道行极峻 水道向前轰鸣不断,水势白芒之中流光炸裂! “轰隆隆” “轰隆——” “咣当——” “呜呜呜轰隆——” 前方白龙不断扭动身躯带着水势向前,身躯与鳞爪不断磕碰摩擦在险峻山体上,带起惊天动地的声势 后方万千逐龙走水者,不论是龙族还是寻常水族,不论是仙道还是佛门,不论是少数神人亦或是大多数精妖妖魔怪,在这一瞬间更是近乎陷入千难万险的绝地. “轰隆隆” 水流更加疯狂了,山峦险阻更是夸张,前方水道乱窜,更有甚者竟然有山峦倒塌 “咔嚓——轰隆隆——” 而此刻《山河社稷图》并未封闭,雷光打在山河图背面,竟然穿过山河图跨界而来,于山河图中形成乌云天雷后再次落下。 一时间水道之中光辉璀璨. 但这致命的美景怕是没什么人能够欣赏,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此刻被雷霆所伤,被水势所阻,与山峦碰撞,身体遭受重创 “呃啊——”“哞哞.” 呼啸和哀鸣之中,又有人被冲走,这一去直接从《山河社稷图》中坠落而出。 或者“轰隆”一声直接落入人间大地,或者“嘭”地一下坠入陆地江河,在北海大潮中落后或许还有赶上的机会,此刻坠出山河图则再无介入可能! 当然,坠出者或许也在此刻略微松了口气,只是环顾四方再抬头远望的时候,只见大地山川,只见天际雷云,却再见不到山河图中洞天世界,心中的失落感又迅速压过了庆幸 而对于还在处于走水途中的存在,这会哪有什么闲工夫思考别的,绝大多数已经是疲于应付。 白龙过境潮汐至,山峦染白浪呼啸,大水慢慢风云变,雷霆浇灌如雨落。 无穷险阻是一方面,强烈到极点的重压也是一方面,天上雷霆是一方面,周围人的惨呼甚至拖累也是一方面 一入《山河社稷图》中没多久,原本还跟随龙元之气龙元之形走水的天地各道,几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刷下来一小半。 这其中有的纯粹是修行不够,有的则很可能只是运气差,还有的则与自身气数有关,或者身负罪孽引动太多劫雷过来。 当自身难以为继,其中一些人这才终于有那么片刻闲心于坠落的时刻看向四方。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入《山河社稷图》,也是第一次领略到这一仙道洞天世界的瑰丽! 前方滚滚潮汐水茫茫,白龙在前呼啸在后,山峦险阻天雷阵阵,后方是无尽水元之气和数不清依然在挣扎的修行众生。 而再远处,则是天地广阔风景秀丽,灵秀有别于任何地方的无垠洞天 “哗啦啦啦.” 水流自天而落,伴随狂风暴雨,童子凌元琦也从山河社稷图中掉了出来,但在这一刻他依然抬头看着上方,隐约间尚能见到那模糊的山川与水泽. 在心神恢复平静让自己清灵几分之后,《山河社稷图》的洞天世界似乎又更明显一些。 那白茫茫的水气带着后方大水呼啸向前,正是那走水的白龙,后方则是一片混乱. “唉!走神了呀,师父怎么也不拉我一把.” 此时此刻,山河图中,茫茫大水之上,原景思略微失神地看着前方美景,大水所过之处的每一寸地界都是那么新奇,那么神异。 绕过山峦,伏身避过崖洞巨石,原景思仙道中人虽然也在走水之中却不似水族那般融入进去,自然也轻松一些,加上修为高,当然有闲心也有余力。 心中感叹所谓洞天世界,不再是传闻! “可惜了,此刻是无法作画,嘿,我又想些什么呢,若是作画亦不过是对山河图的粗劣临摹,不及其万一” 原景思喃喃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少了点什么,然后反应过来看向周围。 “元琦?元琦——” 这会原本在附近的一些水族或者其他存在已经差不多都不见了,不过自己的弟子凌元琦好像也不见了? 原景思抬头看向天空,天上乌云被一条支撑不住的蛟龙撞出一个大洞。 透过那个大洞,视线随着那向着天空遥远处逆向“坠落”的蛟龙而去。 能见到在山河图中那遥远的天际之外,隐约有另一边的大地山川。 但太远了,也瞧不见更多,那条蛟龙也很快化为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中,徒留离去时挣扎中不甘的龙鸣声 (本章完) 第720章 跨山河经四海 龙元已经彻底失去了龙的形状,彻底化为了白龙走水时刻的大潮大水。 如仙道佛门等存在还好,但凡是龙族水族这等想要融入走水之中参悟更多玄妙的存在,则必然受到走水之势的牵连。 沉浸越深牵连也越深,感受到的压力也是越深,自身若是罪孽重一些,还会引来劫中天雷,有粉身碎骨之感! 所以说一些道行深厚的老蛟,若是不控制好自己的话,甚至有可能会比一些道行低的更早遇到危险,甚至直接被冲出大水坠出山河界。 石生和齐仲斌等人所在,几人依然在相对靠前的位置,不过这会没有什么龙形了,只是踏着大潮浪尖不断前行。 “昂——” 前头白龙的龙吟声回荡在山川之间,更是不断有碰撞山体的轰鸣,大水的呼啸,以及天际滚滚而落的雷霆。 天空大部分时间都完全被乌云覆盖,天地间的景色在雷光中忽明忽暗。 狂风的呼啸更让大潮汹涌澎湃,甚至偶尔还能见到被连根拔起的大树从空中飞过. 易书元站在前头,手中展开,偶尔轻轻一扫就将飞来的一些山石巨木扫开,他回头看向石生和齐仲斌,二者脸也难以始终保持平静。 “石生,让他们出来吧,也算千年不遇机会难得。” “在这?” 石生下意识问了一句,灰勉乐呵呵回答一句。 “反正化龙大典的宴席也没了,总不至于一直不放出来吧?” 石生也笑了,见到前头师父点头,才和齐仲斌对视一眼,随后两人一人拍胸一人拍腰,从胸前和腰部飞出两道淡淡的光辉。 那光辉中是两个小纸片人,一出现似乎就要被狂风吹走,而小纸片人还发出惊呼。 “哎呀——”“石生.” 石生和齐仲斌各自伸手抓住纸片人的手部一拉,墨老爷子和易阿宝就像是差点被风雨吹走的人一样,一下子被拽了下来。 当然,这会再出现就不是纸片人了,而是活灵活现犹如常人模样的状态。 两人一出现身子就忍不住晃荡,毕竟脚下是水,前后左右都是风暴。 “呜呼.呜呼”“咔嚓——轰隆隆——” 两人身子晃荡一会才发现其实看着恐怖,自己站的地方还算是比较平稳的。 “爹、易叔,放心吧,摔不出去的!” “两位且安心,我与师兄会看顾住你们,况且师父也在呢!” 石生和齐仲斌一起安慰着两个老人。 实际上两人是纸片人的时候对外界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到达北海龙宫那会也是能看能听只是不能说不能动,这一点在海玉县和易书元会面的时候石生就已经叮嘱过了。 虽然易书元觉得其实都无所谓,但石生毕竟还是比较在意人世亲朋的私密。 这会墨老爷子和易阿宝两人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出现之后待身体稳住,被石生搀扶的墨老爷子就忍不住惊叹。 “这就是大蛟走水?” “爹,这可不是简单的大蛟走水,有时候民间传说中的走水其实只是水族化蛟走水亦或者是蛟类修行到了入湖海,而这是化龙走水!” 话音才落,前方有山峦被大水冲塌,“隆隆隆隆”的响动中,大水流过时山体倾覆巨石滚落 “啊——” 易阿宝和墨老爷子惊呼一声,却见石生左手一扬,一道金光飞出化为乾坤圈转动向前。 “轰——” 乾坤圈将一切震飞击碎,护住众人不受影响,而大水继续在山体之间快速流动,很快就过了这一片区域。 前方山峦之间距离更为广阔,但大潮过境,远远看去那青山秀水正在急速变为泽国. 易阿宝一手死死抓住齐仲斌的手臂,瞪大眼睛看着前方,那汹涌的水流让他呼吸急促。 “这样的大水若是到了城镇集市,到了平原,那得有多少老百姓遭灾受难啊?伯爷爷?” 易书元手中折扇已经收起,指向前方又缓缓抬起指着天空。 “此处乃山河界,并非寻常意义上的人间,白龙走水我自当助他一臂之力,使他少造一些孽!” 谈话间,前头又有变数,天空雷云仿佛变了形状,雷光更是带着血红,直挺挺从天落下。 “轰隆隆——”“轰隆隆——” 血色雷光一共有两道,全部击中蛟龙额头,带起一阵蛟龙悲鸣。 “哞” 就那一道雷带来的影响似乎胜过前头千百雷光,那白龙被打得痛苦不堪,龙躯疯狂扭动,东撞西砸,一时间水势更为夸张,也不知道多少山峦倾覆 而跟随走水的修行之辈更加苦不堪言,仿佛陷入汹涌洪水中的一叶孤舟,亦或者根本就是被激流席卷的落水者。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水族撞上山峦或身中雷光,也不知有多少修行之辈遭受创伤直接被掀飞出大水。 这种时刻,惊恐和挣扎的声音就会尤其剧烈。 这种时刻,易阿宝和墨老爷子这两个凡人就能看到一些巨大身影,甚至是蛟龙直接好似被风云卷走,倒着吸到天上砸开乌云,之后越飞越高消失不见. 而对于两人而言的惊骇时刻,尚在大潮之中的一些道行高深之辈则都望向了前方。 太阴宫所在的杜小琳卓晴等人,北海龙君亚慈,佛门几尊菩萨,大蟾王等几方大妖,如原景思和云翠仙翁这样的仙人,不论本来是在静修体悟还是在看向别处,此刻都或侧目或睁眼。 注意之处又重新回到了前头的白龙所在。 敖珀头上被那两道恐怖的劫雷击中,此刻就算是他也有些头昏脑涨。 但有一点却令敖珀倍感舒适,那头上让他都快要抓狂的麻痒感也在这可怕的劫雷中大大缓解了。 若是此刻有谁能够到达白龙的近处,就能看到白龙龙头处的鳞甲已经破碎,头上为雷光所击中的位置流淌出带着玄黄色的龙血。 虽然看着伤势严重,但那鳞甲破碎的深处,除了龙血亦有璀璨流光在其中酝酿! “昂——” 龙吟声再起,敖珀携大水冲出一片山,终究不可能一直在山河界中走,是时候冲出《山河社稷图》了。 那惊心动魄的走水让挣扎其中的天地各道无暇顾及时间,实则已经过去不短的日子。 而在大潮稍稍靠后的位置,易书元此刻展开折扇向上一扫! 下一个刹那,大潮中的所有人都有一种短暂失重的感觉,下一刻就是又是天旋地转的错觉。 一些修为境界高深者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之刻,却见那乌云正在破碎。 遥不可及的另一方天地似乎在急速接近,仿佛天与天先行融为一体,地与地即将触碰! 这种时刻,纵然是修为高深者都产生心悸,甚至就连亚慈都有抬起手施法抵挡的冲动,但强行克制了下来。 更不要提一些发现这情况的蛟龙和各道修士,惊骇呼喊实属正常,施法逃遁也不少见! 就是墨老爷子和易阿宝,在死死抓着身边人的同时,也见到了不止一道遁光,那光辉之中有的呈现人形轮廓,有的则似乎是什么怪物 轰~~~ 这声响来源于人们心中的想象,实则并未在现实中发生。 而在人们心神感知迟滞的片刻之后,则是“哗啦啦啦”“轰隆隆”的大水声。 这一刻,大水出现在群山峡谷之中,但却已经不在山河界,当出了逼仄的峡谷,一刹那水泽宽广,所有人视线和感知中又是天地广阔。 一条原本中规中矩的江河,在这一瞬间被扩展得极为宽广。 大水奔腾向前也不断向两侧席卷,天际风暴相随而来,在远方城池中的人感受中可谓异常恐怖。 所幸这江已经到了入海口,大水也卷不到太多地方,还没有发泄自己的汹涌可怖,就随着滔滔江水一起汇入了东海 这一刻,如往常一样卧沙床上休憩的东海真龙骤然睁目,龙须舞动龙宫震荡。 “这是在化龙走水?” 下一刻,封衍龙躯悬浮而起,身形一甩,真龙之躯就刹那间带着流光游出东海龙宫。 龙宫中的一些龙族见龙君离去,也有一些赶忙相随跟上。 一段时间后,封衍与众龙立于东海某处高空,见到了那滚滚大潮过境,他们出现的方位不对,只能看着大潮离去却追赶不上。 封衍虽然有能力追上去,但他已经看清发生了什么,也清楚那走水之龙是谁,加上他本就性子孤傲,并无此刻真正贴上去的打算。 在进入东海之后,白龙牵引的大潮内,原本跟随的龙族水族与天下各道,已经去了大半,此刻还能跟着的几乎是十不存一。 但说实话,能够十不存一,还是令不少人感到意外的,尤其是某些道行低微的存在竟然还跟着,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当大潮入海的时刻,虽然水流中的压力一直在上升,但说实话,很多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敖珀引领潮汐在前,此刻龙头回眸看向后方,能跟到现在的,多少都有几分特别的机缘,要么就是本来道行够高但对于走水来说属于外道,尚能有几分游于劫数之外的余力。 敖珀的视线从远方收回,看向自己的龙躯,身上已经是真正意义的遍体鳞伤,甚至龙鳞都碎裂近半。 那种麻痒感与疼痛感交织在一起,带给敖珀深深的疲惫,他吸纳天地元气的速度远比不上消耗。 可到了这种程度,敖珀却丝毫感受不到身体内部除了头部以外的更多蜕变,仿佛鳞碎崩灭就再也不会回来,难道以后要成为一条无鳞之蛟? 化龙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艰难得多,也危险得多。 只不过此刻敖珀龙嘴微微咧开,溢出一阵阵白气,眼神和表情露出几分属于龙族的狂傲。 “劫难重重痛苦袭身?那正合我意,老天,你想收了我敖珀,那就来吧——” 一重山水不够那就继续,渡一海不够那就渡四海! (本章完) 第721章 天地水泽之君自此有五 过东海,上陆地,再入《山河社稷图》,其后回归外部天地,之后走南海,再登陆地入西海 正如龙族之歌中吟唱的那样,白龙牵引大潮大水,一路不断向前,所过之处凡有魑魅魍魉皆破灭于大水雷劫之下! 几经轮转,几度入山海界,途中不只有水势天雷,更曾出现过一些别的魔怪之变。 历经千难万险,于第二年春,白龙引水势又一次自《山河社稷图》中出来。 这一次,大水并没有那么湍急了,这一次,外头虽然依旧乌云密布,但却并非劫雷闪耀。 这是北界的偏远大地,昏暗的黑夜中,一条大河的水位急速上涨,一抹龙形白影在河流前进方向游动,带起后方的茫茫水势。 大水将沿途的田地尽数淹没,也吓得一些林地田间的小动物纷纷逃窜,鸟儿更是成群从林区飞向大山。 所幸如今时节尚早天气尚寒,万物尚未生发,田地之中更无庄稼。 但隆冬已经过去,春来之气正在逐渐上扬。 身躯残破的敖珀抬头看向天空,云层依旧厚重,却并无太强的压迫感,但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轰隆隆——” 雷声响起照亮大地,照亮白龙身后的茫茫水势。 是了今日又是惊蛰,当年我入道之劫自惊蛰起! 这是万物复苏的雷声! 回看后方大水,敖珀一眼望去已经看不到什么跟随的龙族水族,甚至看不到什么施法带起的气机与流光。 哪怕是那么“安逸”的只是跟着,但能跟到这一段的人终究还是太少了。 倒也不是说所有人都纯粹实力不够,而是这走水的路太漫长了,哪怕是对比古来走水的真龙都太漫长了。 很多水族纯粹是被拖到了力竭,在不甘之中被大水冲走。 即便是敖珀自己,也已经精疲力竭到达极限了! 天地间真龙有四,统御四海,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而从今往后,天地水泽之君有五,敖珀此刻觉出自己化龙乃是破道之数,也难怪如此艰难! 白龙还在继续前进,大水也跟随向前,或者说这会其实已经算不上什么大水了,就连北海老龙君亚幽的龙元水气也差不多快消耗殆尽了。 又过去一旬多日,这一天已经春阳高照,一条大河沿岸的植被已经开始反绿,河流两边的一些柳树枝头冒出嫩芽. 有农人在何处田野中劳作,早早开始为新一年的耕种做准备。 有人疲惫之余到田埂处的水壶倒水,瞥一眼不远处的小河,却见河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丰沛起来。 “唉?涨水了?” 附近农人闻言也有人去看向河道。 “是呢,确实涨水了,上游应该是下大雨了吧?” “这时节不至于吧?” “哈,咱们这里水稀罕,春来水肥是好兆头,不愁无水浇灌了!” “也是,免得和上下游的人争水了.” 农人谈天中透着喜悦,却不知上游并无下雨,这之流河道涨水,不过是因为主流大河水势上涨。 一条白龙在那自己也不知名称的大河中缓缓游动,河道中央有神光浮现,见此情景河神心中微惊。 是谁将此白龙伤得如此严重?这龙族还能善罢甘休了? “这位道友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春耕在即,可勿要随意发水啊!” 河神询问了这么一句的时候,却见那白龙看了过来,一接触到那眼神,河神心头又是猛然一跳。 白龙虽然看遍体鳞伤,但眼神之中仿佛蕴藏风雷,完全不像是受创哀伤的样子,反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感觉。 “这位尊神不必惊慌,大水已经不会侵害苍生,春生之刻随天雨一同滋润万物罢了.” 这一刻,河神的眼睛不由地慢慢睁大直至瞪圆,因为在他眼中,引水而来的白龙身上的鳞甲正在一点点破碎 敖珀身躯上的鳞爪身尾等各处都有撕裂的感觉,若说此前龙血还不够纯粹,那么此刻血液已经彻底化为玄黄之色。 随着身躯表面的破碎,玄黄之血溢出就化为一片朦胧的光。 明明是在水中,但那可怖的伤口撕开之后,似乎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其内部早已孕生新的鳞甲。 撕摩皮鳞,折断指甲,碎裂之刻也是溃散之刻,破碎的表面在水中渐渐脱落。 这些脱落之物既像是被水流冲走,却又在离体之后破碎,同时白龙本身的躯体似乎在膨胀。 当残破的表面满面化为体表流光的一部分,白龙头顶也随着头部残破的皮囊蜕去,缓缓露出一对似鹿角若珊瑚的尺木 流光渐渐延展,附近的水元之气和天地灵气仿佛也在欢呼,光辉若有若无却分外神圣。 天空白云在此刻也化龙的流光中呈现出五彩祥云之感! 河神双目圆睁,已经呆立于河中央,身体僵硬地看着,直至那缓缓游过身边,这才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缓缓转身。 真.龙? 这下河神反应过来了,他明白了。 那哪是白龙遇上什么恶事了呀,那是白龙走水化为真龙,那是江河水泽之君的成道之刻! 河神不敢追去,只是回神之后赶忙问了一句。 “敢问龙君可是北海龙族?” 这里距离北海最近,照理说应该就是北海龙族,可是听说北海龙君亚慈也是才化为真龙,更是斩杀了生父亚幽。 短短时间内,北海龙族中能有三条真龙么? 此时此刻,敖珀能感受到天地间的水气正在向自己汇聚,身上的麻痒感也已经彻底消失,除了疲惫,也有说不出的舒适。 听到河神的话,他带着笑意回头瞥了河神一眼。 “敖某既非北海龙族,也非来自其余三海,四海水泽非吾道场.” 话音落下,白龙已经带着一片柔和的水势慢慢没入水中,真龙气息在尺木生出时刻显现,又在短暂的瞬间过后的此刻渐渐消失,连此方河神都感受不到了。 不是来自四海? 河神还愣愣站在大河中央,随后似乎又察觉到什么,转身看向刚刚白龙来时的方向,却见河道上游方位,有一道道流光接近。 那流光之中既有龙气也有仙灵之气,有神辉也有佛光,甚至还有一些妖气. 龙、仙、神、佛、妖、精、怪,经过者不论是北海龙君亚慈还是如太阴宫这等灵光明媚的女仙,亦或是佛光普照的菩萨和神光威严的神祇,都让河神感到心惊。 相较于最初龙元走水时刻的各方在延绵百里的范围各占据一定位置,如今水势减缓,众人也已经都靠得比较近了,而且毕竟也没多少人跟着了。 当然,比起之前的跟随,这会众人也放缓了速度。 白龙走水已成,这会也不需要谁赶上去庆贺,也最好不要去打搅,反倒需要留出空间让其能够巩固修为,彻底化龙完成。 所以此刻虽然轻易就能追上白龙,众人与白龙之间的距离却又在缓缓拉开。 待到此处见到白龙生出尺木,白龙隐遁消失,众人也渐渐停了下来。 很显然,白龙走水成功,这会也不希望谁人再跟着了! 这一条河虽然也不算小,但何时有这么多高人一起经过?更别说前面还游过一条成道的真龙! 或许这些高人都是被化龙的动静吸引过来的吧?河神如此想着。 不过终于河神看到了一个相对熟悉的身影,那是上方天庭,也即北方天界的水德星君江守勤。 “敢问星君,前方过境真龙是何方神圣?” 那水德星君其实自己也不算清楚,只知道那白龙名叫敖珀,他看向周围,或许真正能清楚的也就是丹玄道妙仙尊了。 “仙尊,我等今后该如何称呼这位龙君?” 水德星君的声音传来,相对靠前的易书元看向后方,他缓缓展开折扇,露出扇面上山河图的部分景致。 折扇轻摇之刻好似助春风携水气滋润万物。 “敖道友生于水泽之灵气汇聚,也非四海之龙,以易某对他的了解,他也不会介怀这些虚名,称呼一声道友便可,嗯,若是以龙族的规矩来,那便是白君了!” 这么说着,易书元伸手一招,山河社稷图从无形化为有形,于天际落下重新卷在一起回到了他手中。 “硬要说道场的话,自然不是四海,或许算是山河界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山河社稷图》上,随后又看着这宝物飞入易书元的袖中。 也是这一刻,天地各道明白了《山河社稷图》中的洞天世界,乃名曰“山河界”,界中有真龙,名曰“白君”! 这会站在易书元肩膀上的灰勉则又跳了出来,对着亚慈笑嘻嘻道。 “亚道友,这不过两年在北海这片地方化成两条真龙,这化龙宴我觉得不该省!” 亚慈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脸上带着笑容点头。 “当浮一大白!” 这会整个四海龙族,除了北海龙君亚慈,还跟在这里的蛟龙不超五指之数,他们未必是道行最高的,但一定都有特殊之处,毕竟就连殷练也没能坚持下来。 “传令北海,我龙族设化龙宴款待各方道友,也不必刻意再去通知什么,有缘能赶上的就来吧。” “是!” 亚慈身边唯一一条还跟着的蛟龙领命,随后立刻飞向北海。 —— ps:今天就两章,明天再继续还欠更。 (本章完) 第722章 春风(分)已度 没有谁问那白龙去了哪里,这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白龙走水化龙已成,尺木已生。 接下来需要一些年月彻底蜕去陈旧的一切,巩固修为彻底化为真龙,需要不短的时间,当然对于龙族,对于求道修行之辈而言,这点时间也不算长。 相对而言,白君的化龙之路虽然漫长,但也算是比较正统的路数,反倒是北海龙君亚慈的化龙比较另类。 在一些人眼中,似乎亚慈仅仅是从山中脱困就化龙成功了,直接从画重塑肉身,那自然没有蜕壳巩固之说,自然直接是龙身。 只不过对于真正了解内情的人,比如易书元等人来说,亚慈数百年时间皆是走水。 —— 化龙宴本该是化龙大典的一部分,在亚慈那是无关紧要的事,但因为一场真正的走水化龙下来,又赋予了一定的新意义。 龙君一发话,北海那边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虽然之前北海龙族几乎大半都冲入了逐龙走水的队伍,不过毕竟在第一次上陆地的时候就被海啸拍下来一批。 这一批人有的追了一阵子,有的则自知无力回天,反正前后者都早早回到了北海等待,只是没想到竟然等了将近一年才等到走水的讯息。 所以也不用担心北海龙宫无人,自然是有广大水族开始立刻着手准备化龙宴。 不过当北海的化龙宴正在紧张准备中的时候,当宾客们归来,北海龙宫的水族们多少都有些错愕。 这人也.太少了吧? 一道道流光自北海上空御水下海。 仙、妖、神、佛、人、精、怪,零零散散十分稀疏。 包括易书元以头发变化出的自己在内,龙族和天下各道中道行高深者,一直跟随到敖珀化出尺木的时刻的,总计不过数百人。 这些人虽然在修行的层面也是受益匪浅,但肯定是见证的意义大过共同走水。 而那些更加融入这场走水的,即便是道行很高的存在,也大多都跟不到结束。 可以说从北海的另一端开始,跨越四界陆地山川之水泽和四海之广阔的漫长走水道路上,散落着原本因为化龙大典而去北海的天地各道修行之辈。 在这种前提之下,同北海龙君亚慈一起回到北海龙宫的人则更少,甚至只有亚慈身边包括龙族在内的数十水族而已。 其余各道修士或暂时停留在那条大河附近,或者落于海中某个小岛,或者在入海之后暂且寻地静修,哪怕是回龙宫的也会去之前就安排的静修宫殿。 亚慈走向龙宫大殿的时候,一名北海龙族老臣凑近他小声询问。 “龙君,这,这人就这么点么?” 不但人少,而且似乎都没有多少各方宾客,这化龙宴还办得成么? 亚慈看看对方,咧嘴一笑。 “人少就不能办么?” 这轻描淡写带着笑的一句话却吓得老蛟身子一僵,以为龙君对自己有所不满。 其实亚慈没那个意思,但新君威严深重,难免让下面的龙族小心翼翼揣摩上心。 灰勉这会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他自觉已经和亚慈混熟了,并且竟然直接跳到了他的肩膀上,笑着开口道。 “我说老龙,用不着担心,你们北海财大气粗的,做饭的只用怕不够吃的,别的都不是问题,而且说不定陆续还有人会回来的!” 亚慈也是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听见了?去办吧!一些道友或许已经是饿了,无需太追求形式,宴席色香味俱全就可,其余从速便是!但什么时候开宴却不好说,把握好一个度,不至于届时手忙脚乱便可!” 一口气听到龙君说了这么长的话,而且要求也讲得比较细,老蛟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然后领命退下。 “是,老臣明白了!” 而亚慈说完看看肩头的灰勉,显然也明白如今归来的这么多人中,也只有灰道友是极少数真正关心吃饭的存在之一。 “我还以为灰道友会在易先生身边呢?” “哈哈哈,先生身边暂时无事了,我不放心这边,就来看看,现在看完了,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灰勉就从亚慈肩头跳下,踩着一股水流片刻间就消失在龙宫外围。 距离北海龙宫所在海域不远的大洋海面上,易书元等人立于一处百丈见方的小岛上。 岛屿外围是浪涛滚滚海风呼啸,只不过经历了一场走水,这点风浪即便是在易阿宝和墨老爷子眼中都只觉得算不上什么大风浪了。 对于易阿宝和墨老爷子而言,他们亲历见证的事是凡尘之外的惊心动魄,哪怕是此刻也依旧难以平复心绪。 易书元手持折扇迎着海风看着海面,随后双目微闭,身边有一种流水环绕的感觉。 这不是错觉,因为真身所在的白龙之处,此刻就是这种情况,水灵之气簇拥如同朝拜。 或许这会还有很多不知分寸的人在寻找在推算白龙所处的位置,不过很显然他们是找不到的,因为白龙看似依旧在北海之中但又游离于北海之外。 《山河社稷图》展开之处,原本走水时候入了山河界的龙元水气也与白龙周围汇聚的天地灵气交融,舒服得白龙都懒洋洋闭上双目 而海岛处的易书元则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场走水不只是自己的化龙劫难,更是使得天地间的水气达到了某种相对意义上的平衡。 也是因此,让易书元悟出几分化龙走水的意义,所谓道法自然看似晦涩,但有时候往往又是如此简单。 “水润万物,春风(分)已度.” 易书元的一语双关,其实就连两个弟子都没听出来,毕竟他们并不清楚那此番走水成功的白君也是师父的变化,毕竟师父就站在面前呢。 对于易阿宝和墨老爷子而言,则更以为伯爷爷或者易先生是在以有感而发。 话音落下,易书元也笑着回头看向弟子身边的两個老人。 “阿宝,还有墨老爷,以凡人之身感受这一场北海的化龙大典,可有什么感想?” 其实对于易阿宝和墨老爷来说,因为此前都被藏在石生和齐仲斌身上,与易书元分开的场景较多,他们其实并不能真切感受到乾坤一脉在天地各道中的地位。 只当是凡尘之外神仙妖怪一大堆,冲击着那脆弱的心灵,带给人无穷的震撼,尤其是这一场走水更是如此。 此刻听闻易书元之言,墨老爷带着几分苦笑道。 “超脱凡尘可真是不易,老夫算是明白了,曾经种种期盼过于不切实际,只见其美妙不见其险要,正是老夫这种凡人愚夫最容易犯的错,嘿嘿,人生安逸儿孙满堂也不比神仙差了!” 石生心有触动,而灰勉则在此刻从水中飞出,回到了易书元身边,正好听到这句话便忍不住开口。 “墨老爷子,你这日子在凡世中的许多人眼里,可也是神仙日子呢!” 墨奕明闻言微微点头,想到了一些穷苦百姓,想到大庸当初局势动荡的时刻,对灰勉的话也更有感触,人间也是不易! “嗬总而言之,人生当中能这般遨游天地一番,老夫也是此生无憾了!” 墨老爷子的洒脱让易书元和齐仲斌不由微微点头,石生也露出笑容,眼神之中泛出一些泪花,父亲是与仙道无缘了,或者说并无此志。 “人生之末如此洒脱,墨老爷子真乃茗州高士,易某不如你.” 易阿宝在一边感叹,同时也看向这茫茫北海。 “山海之秀丽,今时方知,天地之广阔,今日方明,然而所见瑰丽亦与人世有相通之处!即便修行众生,逐道之路也是艰辛啊.” 易书元面露笑容,而一边的石生和齐仲斌看向阿宝的眼神也带着意味深长。 灰勉落到了易阿宝的肩头,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脖子。 “说得好!” 回想起当初在送易勇安最后一程之后,阿宝带着悲戚问先生,问待自己走时伯爷爷是否会回来送一送,想来是不必了! 灰勉看向那边又重新看向大海的易书元,心想或许也是因此,先生该是不太会再回元江县的易府了。 —— 而在此时此刻,延绵四界陆上与海洋的走水之路上,散落着万千逐龙走水的各道修行之士。 他们之中有的已经身受重伤,只能就近择地疗伤,有的则依旧在追逐着那条水道,即便早已经看不到潮汐也无有准确方向可言。 有的不知所措,立于原处不曾动弹,也有的懊恼有的无憾,当然也不乏再则近路回北海的。 南界一处山涧瀑布边上,无法老僧与一名白衣少年站在此处,少年眺望着水流远去的方向,而老僧则默默念诵经文。 原本走水经过的时候,这里被大水覆盖,那会是如海潮倾覆,如今又恢复成了山间的瀑布,一僧一龙也是在这里被甩落的。 无法和尚确实不融入走水之中,但即便有舍利子帮助,即便一朝悟佛,终究是年岁尚短,更多还是靠着雪蛟驮着走,但他的佛法也是雪蛟助力。 所以二者算是一起坠落此地。 雪蛟则是深深融入走水之中,真正体会到了艰辛,如他这样的龙族水族,也与整个走水过程有一丝气机牵连,所以即便跟不上了,在某一刻依旧心神有感。 “那位前辈成了!” 白衣少年说出这句话,无法和尚的经文都停了下来,良久才面对北方行了一礼。 “善哉善哉!” (本章完) 第723章 真龙齐聚不见白君 白衣少年脸上透露着欣喜,也和老僧一起行礼“善哉”。 天地间绝大多数蛟龙都属于四海龙族,哪怕那些自己化蛟冲入江河的,也会成为四海龙族的一员,这几乎是一种必然。 但是世间有没有不是四海龙族的蛟龙呢? 有,但屈指可数,而白衣少年可能就算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是可能呢? 当年的事情东海龙族当然不可能不知道,甚至东海龙君都清楚,但那件事确实也没必要干涉,本就是雪蟒与老僧之间的事情,加上显圣真君出手,也便任其发展。 所以白衣少年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算不算东海龙族,因为从那以后再无龙族和他有过接触,或许一些个东海龙族却多少对大秋山大秋寺有了一些恶感吧。 而这一次北海化龙大典,不只是于雪蛟自身修行大有益处,竟然还见证了一条大蛟成功化龙。 这大蛟同为白龙,在之后走水的时间里,水中各道也都先后明白这白龙不属四海龙族。 可以大蛟成功化龙,也让此刻的白衣少年心中多几分特别的感触和欣喜。 似乎也是能觉察出身边少年心中所想,无法和尚此刻面带笑容道。 “那白龙自《山河社稷图》中而来,而那宝图乃是易先生法宝,老衲受易先生传经点拨之恩,总也还算是有几分缘法,或许机会能带你见见那位龙君!” “多谢师父!” 龙族的修行终究不是仅仅靠佛法就行了。 “可是仙尊行踪飘渺,这世上想寻仙尊之人不知凡几,师父又如何找到他呢?” 无法和尚笑容不改。 “繁中难求,简中取,若不可取便不取,走水始于北海,便先回北海去看看吧!” “嗯!” 少年笑着应了一声,随后向前一跃在瀑布的水边化为一条白龙,无法老僧轻轻一跃,好似踏着风落到了白龙身上,随后一僧一龙向北而去。 去年走水自北海深处起,初次登岸之后只不过在北界大地范围崩腾一小段时间,之后又通过相连的陆地到了东方界域。 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小山中,苏孤烟苏红萱两姐妹已经盘坐于一座小山峰中调息静修数月。 清晨朝阳升起的时刻,山中的雾气渐渐散去,但也有一些雾气汇聚到两姐妹身边,好似随着她们的气息被吸纳到了体内。 苏红萱首先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手臂,脸上露出笑容。 昨夜又是朔月,但姐妹两以人形静修一夜,苏红萱只觉得夜晚身中虽然有热力翻卷但并没有往日的痛苦,显然也算不上火毒发作。 “呼姐姐,我们的火毒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发作了!” 苏孤烟这会也平复气息睁开眼睛,看向妹妹点了点头。 “确实,去年走水的时候我我最担心的就是火毒中途发作,不过自走水以来到现在倒是并未发作了,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你!”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当年贪嘴中的火毒比姐姐深,我会注意的,对了,我去看看那条蛇醒了没!” 话音落下,苏红萱就已经站起来,轻轻一跃就直接从山顶落向山下。 姐妹两所处的位置是丘陵地带,山势并不高,苏孤烟摇了摇头又看向东面,在那边的远方倒是隐约能见到一些高山。 随后苏孤烟也站起身来,轻轻一跃飘向妹妹落下的方向,随着从高处不断落下,“哗啦啦啦”的水声也变得更加明显。 山涧水流之处,苏红萱站在一处水流的浅滩旁边用一根树枝刮开一层细沙,很快下面就露出一些鳞片的光泽。 “哎!你醒了没?” 原来之前走水途中靠得较近的那条灰色大蛇也在这里。 姐妹两本身并非融入走水都跟得比较吃力,那条大蛇本身道行更差却一直强撑,结果三者在差不多的地方被冲出大水,从山河界坠落了下来。 只不过两狐妖状况还好,但舍长来坠落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说非苏孤烟出手,谁也不清楚从山河界坠回这边的人间会不会摔死。 姐妹两也是念及大蛇在走水途中不止一次激励她们,在这水灵之气相对充沛的位置把大蛇给埋起来,希望它能尽快清醒。 这种处理方式显然不算是错,因为能明显感受到附近灵气缓缓朝着大蛇汇聚。 至于舍长来那会连开口的余力都没有是如何激励人的倒也很简单,若是连这条大蛇都比不过,狐妖姐妹纵然有火毒影响的借口,但自己都觉得丢人。 而大蛇从被冲走的那一刻,苏孤烟和苏红萱都同时有着惊讶也有莫名有着松口气的感觉,然后一个不留神自己也被冲走了。 苏孤烟这会也落了下来,看到妹妹的动作就知道大蛇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红萱丢掉木棍抬头看向姐姐。 “姐姐,它如果一直不醒,难道我们还在这一直护着它啊?” “倒也不是,只不过它之前气息太不稳定,怕是稍微遇上点危险都可能送命,修行到了这份上,又有机缘逐龙走水这么远,就这样功亏一篑太可惜了!” 苏孤烟说着手掌轻轻一挥,大蛇头顶又重新被盖上一层细沙。 “唉,你说得都对,但我们为它惋惜,却也不见谁惋惜我们啊.” “哼!” 一听到姐姐这声冷哼,苏红萱赶忙吐了吐舌头闭嘴,不然又得旧事重提挨一顿数落了。 “你呀,其实也该学会透过虚实看清本质,你也不想想,这样一条蛇,它是怎么进入走水大潮的?” 苏红萱立刻就回答了。 “这还不简单,大潮最初又不快,我们姐妹不也在大潮中么,谁都可以进去,没有任何限制!” “是啊,谁都可以进去,但我们靠得算是比较近了,也就在靠后的位置起步,而它可是从前面一点点滑下来的” 苏红萱顿时心头一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它最开始就在大潮的中部甚至前端!” 如这种情况,这条大蛇怕是有可能最开始就在龙宫中,那也说明它看似道行不深,却也是有来头的。 “还是姐姐看得透彻!” 苏孤烟摇了摇头,也懒得多说什么了。 不过此刻,姐妹两却同时抬头看向天空,却见那空中人御风而过,也在这一刻看向下方,正是才寻到自己徒儿的原景思与童子凌元琦。 这一条路是之前的走水路,经过这里倒也并非偶然。 原景思看着下方妖气十分淡的两女妖,又扫了一眼山涧河流的沙土处。 “此番走水结束,走水者已然化龙为白君,北海要后补化龙宴,若是想去,最好现在就动身!” 下方两女赶忙对着天空拱手。 “多谢仙长告知!” 原景思对着下面微微点头,随后带着弟子御风离去。 下面的姐妹两面面相觑,犹豫之后还是没有选择离开,毕竟二者不过是狐妖,不过是去北海蹭机缘的,如今能压制火毒已经是万幸,至于去龙宫里面赴宴那是有自知之明的,不够格! 整一条化龙走水的道路上,有很多人往北海赶,也有很多人因为各种主观客观的原因没有再去。 有意思的是四海四天也要有一些没有参加之前走水的人同样赶往了北海,似乎是想要见见这世间第五条真龙。 这些人中可很是有几个分量重的! 或许此前亚幽与亚慈父子同在北海的时候,世间确实也有五条真龙,但那时候亚幽其实也算是气数已尽,父子二人本就是一龙的气数,为父者夺子气数而化龙,当画龙脱困,那么亚慈生则亚幽死。 不过很显然,走水已过白蛟化龙却也还算不上真正的功行圆满,想要在化龙宴上见到白君是不太可能了。 在这种氛围下,北海化龙宴终究是开宴了。 龙宫还是那個龙宫,并没有修缮完成,甚至主殿依旧连个顶都没有,但谁也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这场化龙宴意义非凡,可以说在此赴宴的之人本身也算见证历史了。 龙宫其他地方的宴席或许是一张大桌多人同坐,而在北海龙宫主殿则维持着桌案两人席地而坐之礼。 亚慈位于上首主坐,而殿内所坐之人一个个都分量极重。 除了易书元和外界并不知真实情况的“太阴仙子”杜小琳等仙道人物,坐在易书元对面三张桌案上的人也极为了得,因为那是东海、南海、西海三海龙君亲临, 不说别的仙、佛、神、妖,四海龙君共聚的机会可绝对不多。 除了这些大佬,其余人都得靠后,偌大的北海龙宫主殿,宴席桌案没有多少张,实在是没多少人够资格在这种情况下坐里面。 就连石生和齐仲斌这等名声在外,三界公认的上仙,或许有资格坐在靠后位置,但因为要顾及易阿宝和墨老爷子,所以选择在另外殿堂的大宴席处落座。 就连乾元风火上仙和玄真诛魔天师都不敢入座龙宫主殿,那其余人又有多少够格坐在里头呢? 若非四大天庭也留一个代表的位置,就凭前来的那些天神也是不够格占一张桌案的。 索性很多人干脆就都坐外头了。 (本章完) 第724章 九子应九变 北海龙宫主殿之内,各种菜肴纷纷被水族端上来,数十张桌案前几乎都是一人占据一案,最多也就是两人一案,并且关注于吃的人不多。 当然,杂开宴以前,在场者已经有过一次短暂交流,所以一些事也都已经知晓了。 外面早已经开席了,气氛也十分热烈。 但外头的喧闹在主殿这里显得有些遥远,主殿内的一切则显得尤为优雅,或者说带着几分沉闷和压抑。 殿内乐曲高雅轻柔,大殿中央有秀美龙女在水族舞姬相伴之下翩翩起舞。 “啪嗒~”一声,龙女身边的一名舞姬摔倒在地上,被旁边同伴搀扶起来,连同龙女在内的所有舞者都身子微微僵硬,看向上首的龙君所在。 这已经是第二次有舞姬摔倒了,不是舞姬不专业,而是实在太过紧张,那压力让人透不过气来。 亚慈微微摇头,终于是开口了。 “罢了,都退下吧!” “龙君.” 下方龙女微微咬唇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见龙君神色平静,只能带着同伴向上方叉手万福一礼,然后匆匆退下。 一边的乐师们也有些不知所措,亚慈朝他们看了一眼,挥了挥手,一众乐师如临大赦,纷纷起身行礼然后退下。 一时间整个大殿竟是静了下来,而且外头的宴席越是热闹,里面的安静就更加突出。 易书元看向上首的亚慈,后者面色平静,相邻桌案的杜小琳眼神微闪,这气氛之怪傻子都感觉得出来。 说实话,这场合杜小琳还是略微有些紧张的,只是如今她代表的是太阴宫,更是以太阴仙子的身份在这里,所以得镇定一些。 当然杜小琳相信也没有谁会找“太阴仙子”的茬就是了,而且易先生就在旁边呢! 这会正好有上菜,殿内数十张桌案,就会有数十名水族侍女端着菜肴款款而来,走到桌案前为宾客奉上菜肴。 东海龙君封衍扫视殿内众人,心中沉思,手中捏着一个酒盏,看着刚刚放到桌案上的佳肴,随后举杯盏对着易书元示意一番,带着几分自嘲笑道。 “如此说来,我等倒终究是扑了个空,敖道友还真就不现身!易道子,你可是知道封某早就在找他的!” 这话只是东海龙君在说,但他说话的时候四海龙君都各有留意,都在看着易书元,就连亚慈也同样是带着几分好奇观注。 而其余之人自然也同样关注此处,毕竟所谓化龙宴,自然是需要关注化龙的正主,北海龙君亚慈只是其一。 易书元同样拿起酒盏举起回应。 “此事当年易某当然是从江兄那知晓了,只不过当初易某也并未向江兄打包票,毕竟也是要问过敖道友的意思.” 说着易书元也是笑了笑。 “很显然,敖道友正在修行关键时刻,并不想为其他事分心。” 说罢,易书元和东海龙君也算是共饮一杯,有些事心照不宣。 易书元是实在不方便说,总不能说敖珀即我,我即敖珀吧,而东海龙君则自觉品出几分微妙,想来以易道子品格不至于不带话,应该是那敖珀并不想出面了。 封衍一旁的桌案坐得是南海龙君巫胤,这老龙立刻抚须大笑道。 “呃哈哈哈哈哈.封贤弟说得哪里话,怎能算是扑空呢,纵然白君在此,这里亦是北海,化龙宴自是为年轻有为的北海龙君所设啊!” “言之有理!” 西海龙君靳符状若青年,此刻也附和一声,不过话风一转却又看向亚慈。 “我四海真龙难得齐聚,也算是一番盛事,听说贤侄化龙之刻,随身蜕变孕育出一柄斩龙剑,不知可否容我们开开眼界?” 亚慈在上首露出几分冷笑。 “四海龙君或有长幼,但我继位起自是平辈相称,靳老哥看来是年岁长了容易忘事,以后可莫要叫错,否则外人还以为我龙族水泽之君年迈迟钝至此呢!” 说罢,面对靳符眯眼看来,亚慈只是张嘴吹了一口气,吐出一股烟雾的同时刹那间白芒一闪,一道剑光刹那间飞向西海龙君所在。 靳符身子不动,在白芒飞过的一刹那伸手向前一抓,直接抓在了剑柄上。 “铮——” 长剑出鞘带起剑鸣,剑鞘则被靳符的另一只手抓着。 霎时间,一股彻骨寒意自长剑身上散发开来。 包括西海龙君靳符在内,几位龙君都看向长剑,或者说除了易书元和长剑主人亚慈,所有人都看向长剑,连杜小琳都不例外。 剑身从原本的雪亮泛起一层暗沉的色泽,长剑吞口处竟然是张嘴的异兽口吻,连通剑格与剑柄形成一体,似龙非龙,到剑首则成尾。 “格啦啦啦啦” 这寒意不只是精神上的,自手持长剑的西海龙君靳符处开始,桌案地面竟然结出一层寒冰,并且还在向着外部延展。 甚至靳符本人的感觉也似握着一柄寒凉的冰剑。 “呼” 靳符轻轻吹出一口气,剑身似乎明亮了几分,而周围的冰霜也在这一口气下纷纷消融。 靳符看向上首的亚慈。 “好一把斩龙剑,这剑落在我们龙族手中好过落在别人手中!不过这剑上是何种异兽?有几分龙形却又不完全像!” 亚慈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靳老哥看岔了,这并非什么异兽,而是真龙!” “真龙?” 靳符皱起眉头,他身旁桌案的东海和南海龙君也微微诧异,倒是易书元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错,真龙!可以说此剑同化龙的亚某一起降生,有恨有怨有杀机,剑上之龙” 亚慈话音微微停顿,并无任何隐瞒,照着心中感觉继续说了下去。 “虽与我龙形大相庭径,但在亚某感觉中,似乎亦是我自己,可是真要讲却也讲不明白,或许只是我感觉错了吧!” 不过易书元却在此刻开口了。 “或许也并非亚道友错觉,修行之人悟道,却不知道亦有变化,应天时、应世事、应人心,而剑上之龙亦是你,纳北海之怨,怀必报之念,正是那时你的心境。” 见到殿中所有人都看过来,易书元脸上也露出几分微笑,几分胡诌几分玩笑又几分认真道。 “易某也不不知是何时记忆了,或许是上辈子吧,记得曾闻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然易某乾坤一脉善悟天地气数之变,今日理解却觉此言另有玄妙” “所谓龙生九子,生为新,不同之中亦有延续,换一种话说,龙之九子可应了龙之九变,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 话音一顿,易书元看向靳符手中的剑道。 “此剑上之龙,名曰:睚眦!所谓睚眦必报,正应此言!” 四海龙君微微睁大眼睛,皆看向那柄长剑,殿内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长剑,更有人也看向易书元。 哪怕是靠外桌案前那几尊始终静静坐着的菩萨也纷纷露出惊色。 睚眦?亚慈? 声调之间却有几分相似之处。 实话说刚刚所闻之事换个人讲完全可以说他在胡扯,但说这话的人是易道子! “那其余八变可有详解?” 问这话的是亚慈,他一听到睚眦之说,心中便有几分明悟,自然无需多问,但另外八个名称也十分令人在意。 易书元只是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或有忘却不敢妄言,诸位只当玩笑之说便是了!靳道友,这剑还是还给亚道友吧,伱用不了,亚幽也是咎由自取!” 听闻易书元这么说,靳符持剑看向他,几息之后“铮~”的一声,将剑归鞘。 随后靳符竟然站起身来,走到上首位置桌前,将剑放到桌上。 “亚贤弟,此剑还你,方才算是我的不是!” 亚慈表情冷淡,只是举了举杯没说什么,靳符倒也不以为意,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插曲过去,龙宫主殿宴席的氛围似乎才融洽起来,虽然还是没有外头热闹,但总算不是那么压抑了。 除了位次靠前的那些桌案外,其余桌案上的宾客也不由松了口气。 当然同样松口气的还有易书元。 开什么玩笑,虽然心神相牵,但坐在这的毕竟只是一根头发所变,哪怕这根头发倾注再多法力也终有极限。 靳符刚刚甚至给易书元一种,你说我用不了,我砍你一剑试试的感觉。 这西海龙君可不是曾经取巧化龙的亚幽可比的,易书元再自负也不认为自己一根头发能挡得住对方动兵器。 倒是灰勉在易书元的桌上完全不顾及任何人,对于北海龙宫的美食它也来者不拒,这会更是又感叹一句。 “唉,这龙宫的食材是好,可是厨子不行,吃的总是这么生冷!” 灰勉这话压得很轻,但易书元当做听不到,倒是一边的杜小琳似乎是也听到了,忍不住对着那边桌子露出笑容。 就连上首的亚慈也露出笑容,似乎在这会敢这么“挑衅”化龙宴的也只有灰勉了。 “哈哈哈哈哈灰道友真性情,我南海水晶宫已经重建,美酒佳肴更是不缺,你若有闲暇只管来我南海,老夫一定盛情款待!” “那是你说的,我可就当真了,以后我来了可不许反悔!” 灰勉顿时精神一振,停嘴说话并看向南海老龙,引得后者抚须大笑。 “哈哈哈哈哈一定一定!” (本章完) 第725章 大宴喧嚣 龙宫主殿内重新唤来歌舞乐师,化龙宴也终于向着正常的宴席方向走。 而对于主殿之外的北海龙宫其他区域,气氛自然不会那么令人压抑,当然了,和人间的喜庆宴席也依然是有些不同。 龙宫内部各个道路并不设有席面,而是除了一些殿堂,也在宫廷各风景秀美之处点缀着宴席。 除了一些宗门之间的宴席大桌会挨得比较近,其余布置则因地制宜。 龙宫珊瑚花园中是星罗棋布般的宴席,琉璃长廊与龙池亭台则错落着一些桌宴,其余一些宫殿亦是如此。 并且龙宫禁制修复完善,内部水流不同于外部洋流,显得极为细腻,洁净非常细若无物,也只有走动之间能感受到一些细微的阻力,到了各处摆着菜肴桌前,则各有避水之法隔绝。 热闹但不喧嚣,平和却也透着几分欢愉。 今日的化龙宴中多得是共同经历走水的人,这样的盛事足以铭记一辈子,也就多了份热烈,拉近了各方道友的一些距离。 不少人执杯提壶并不停留于自己所处的酒桌,而是自处寻友相敬,或是问候或是慕名拜访,亦或是三言两语之间忍不住论道一场,或者吹嘘谈天也是自有玄妙。 不用紧张水元之灵游走,也不用准备应对什么天地灵气的汇聚,更无需留意错过什么机缘,宴席还真像是天地大事之后的欢聚。 水族鱼娘踩着水端着控水的餐盘在花园中游曳,偶尔拖着几粒水珠进入酒席区域也不会因为无水而不着力,飘至桌前摆上新菜,还能与宾客闲谈几句了解他们的一些要求。 太阴宫一众女仙所在,乃是珊瑚花园一角,那里是一片如同梅林的红珊瑚,更有美丽的海葵如花绽放缓缓呼吸。 不说喝酒,就是这美景也已经让一众女仙略感沉醉,这是不同于仙山之中的秀丽,各有千秋各有独特之处。 其余人少有靠近太阴宫门人,只敢远观太阴仙子之容,但也总有例外。 虽然龙宫主殿内不是谁都能进的,但显然江郎应该是够格的,哪怕位次会靠后一些,只是他也并未进去,一来外头确实比里面舒坦,二来也是方便自己的事。 这会东海龙宫一侧,正有龙族在看向远处于海葵花中若影若现的太阴宫女仙。 “唉,这太阴仙子真是如传说中那般美艳不可方物,只可惜太阴宫拒人于千里之外,太阴仙子也太过清冷,近其百步只觉心头微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 说这话的是蒙汝,也是东海龙宫重臣,与他同坐一桌的一共也就六人,有冀子冀铭,也有独坐方桌一面的江郎。 只不过冀子冀铭带着其几人去南海龙族那边拜访,那边有水族在讲当年丹道大典之时的内情,或者是也算是一种吹嘘。 这会只有江郎坐在蒙汝一侧,听到他的话,江郎也是嘴角微微上扬。 蒙汝忽然地转过身来,他不知道江郎和太阴宫也有交情,但知道他和易道子是好友。 刚刚不知道有多少人来这边拜访江郎,其实都是旁敲侧击问易道子的事情,后来江郎不耐烦了似是有了怒气,外围观望之人这才都不敢随便靠近了。 “江龙王,我知道你同丹玄道妙仙尊是好友,我也相信仙尊在太阴宫处定会得到尊敬和礼遇,那如果你去太阴宫那边,她们是否不会排斥你呢?若是能亲近太阴仙子,那在咱们都还也是吹嘘的本钱啊!” 江郎为自己和蒙汝都倒上一杯酒,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是啊,你说得有理啊,可是老易是老易,我是我,太阴宫不待男客,对我龙族也素来有些提防,我可不想热脸去贴冷屁股!” 蒙汝似乎是有些喝多了,闻言怪笑起来。 “哎,此言差矣!不试试如何知道呢,若是仙子愿意,我倒是也很乐意贴一下呢,嘿嘿嘿嘿.” 江郎眼角一跳嘴角一抽,蒙汝这种家伙在龙族绝不是少数,也难怪太阴宫不待见龙族. 更远处的一处亭台上,也有一张大桌,但并非四方,而是贝壳一般的轮廓琉璃一般的材质,上面少不了美酒佳肴,而桌边之人则是石生等人。 易阿宝和墨老爷子作为两个凡人,此刻能参与这化龙宴也是兴奋异常,即便这会已经缓和不少,但心中的激动还是没有完全平复。 “酒是玉液琼浆,菜是山珍海味,宾客界凡尘之外,所议乃人间不闻,谁人能想到,我今生还能参与如此盛会呢?” “易夫子所言甚是,老夫还觉得在做梦呢!” 墨老爷子用洁白的筷子小心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鱼肉,沾了沾一点点酱料小心放入口中,顿时只觉得鲜味在口腔绽放,鱼肉香嫩爽滑入口即化,那是回味无穷! “这等美味实在是人间难求啊!” 石生见自己父亲这样,多少也是有些场合加持的吹捧,笑着说了一句。 “爹,其实也就那样,一个热菜都没有。” “你懂什么,这是龙宫,热菜在水里不立刻凉了?” 墨老爷子习惯性回了一句,说完就立刻反应过来儿子是仙自己是凡,儿子才是懂的那个,而石生则是笑着回应。 “是是是,您说得是!” 齐仲斌在一旁笑而不语,为两個老人倒上一杯酒。 这时候两个老人又被另一处华光绽放所在吸引,不由往那边靠去。 原来是南海龙族那边有一条参与编撰丹典的老蛟,以水圆幻形之法还原一些景象,其激动的嗓音更是传出老远。 那老蛟所在,一张珊瑚桌边围满了人,除了四海龙族水族,也少不了其余妖族乃至仙道和神人。 此刻的老蛟似乎也是多喝了几杯,或者更多是心情激动,在众人面前显眼吐露南海骄傲之处! 手中水光流动,一幅画面在其上方展开,露出南海新建的水晶宫,见到后方一处海中山峦之间华光闪耀,隐约能见到一根极为特殊的巨柱。 “这便是定海神针!伫立于我南海新建水晶宫后花园中,龙君为了它,专门遣人搬运两座海底高山旁立,山上化水草珊瑚林遮蔽,更是少不了禁制!” “还有这等事?真是丹玄道妙仙尊所炼制?” “我听说仙尊擅长炼制仙丹,难道还能炼制神兵法宝?” 那老蛟笑道。 “那是你孤陋寡闻,乾元风火上仙应何得此仙号?上仙脚下至宝风火轮,动若烈火形若狂风,风火呼啸迅若流星,睁眼闭眼之间日行万里,这风火轮至宝,就是脱胎于斗转乾坤仙炉之内!你说仙尊会不会炼制法宝?” “也是,忘了这事了!”“这么说古来擅长炼丹之玄仙应该也擅此道了?” “算是说对一半,多看看丹道经典,就懂得多了!” “要是能一观《丹典》就好了” “啊哈哈哈哈,就凭你也配观宝典?那是仙尊领头,各方仙道与四海四天共作的心血,老夫参与编撰《丹典》,可是若想一窥全典,已经排了到一百年后了,就这届时也只有五年时间参悟,怕是只能看个囫囵咯.” 举杯的老蛟这么说着,表面上看似是很苦恼,但这可是最好的吹嘘,旁边的人已经羡慕得瞪大了眼睛。 旁边更是有水族立刻举起酒壶为老龙空了的酒杯满上。 “五年只能看个囫囵?” 东海的冀子诧异一句,他听说过丹典,但在东海,那部宝典至今都是龙君自己在看,还暂时没说容东海龙族之人参阅呢。 实话说东海龙族中好像感兴趣的也不是很多,此刻听了倒是让冀子分外好奇。 而那南海老龙看了冀子一眼,脸上带着几分严肃地点头。 “半点不虚,有些地方伱见之不悟头痛欲裂,没有一定修为阅历心性和定力,还看不得呢!当年《丹典》将成天劫即来,我南海水晶宫便是毁于此劫,若非定海神针出世,怕是保不住《丹典》!” 这话又让很多人抬头看向上方,那带着虚影的水波还没散去。 “所以才叫定海神针?” 有人这么问了一句,那老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摸着胡子点头又摇头,思量着又卖弄一句。 “中亦不全中!你说的那是一个意思,但我猜仙尊还有另一重意思,如你这年轻一点的估计也就不足四百岁,见识小点,你可知人间疏水治水有一种东西是打入大江大河之中的,那东西叫定子,以定江河水位之深浅!” 说出这话,老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有人依然不解,还在问着。 “什么意思啊?” 但老蛟却笑而不语。 而有人似有所悟,明白了老蛟之言,这是神针可测大海之深浅啊! 当然也有明白老蛟意思的人嗤之以鼻,虽然是仙尊炼制,虽然确实是至宝,但就从头上看到的幻象而言,宝物虽巨,但立于凹陷海坑处也就比水晶宫高一些,充其量算是小山的高度,测海就笑话了。 别人不信,但外围远处能听到的易阿宝和墨老爷子可没有什么自身理解,听了只是大为惊叹。 易阿宝更是走回那边亭中向石生和齐仲斌询问。 “那个丹玄道妙仙尊炼制的宝物真就如此厉害,竟然能测大海之深浅?” 石生和齐仲斌闻言表情古怪,但二者却也笑而不语,只是点头道。 “自然是厉害的。” (本章完) 第726章 大梦一场 墨老爷子只希望安逸过完此生,修行路上的很多事自然也无需了解得太清楚。 易阿宝有机缘有悟性,已渐渐生出一颗道心,然以石生和齐仲斌对师父的了解,对于易老夫子而言,入道修行循序渐进为佳,也不需要掺和太多事。 用师父的话来说,人世已经够复杂了,修仙入道先入心,先做减法再于红尘悟道之中慢慢做加法。 所以,对于易阿宝和墨奕明两个老人来说,观惊心动魄的走水,参与一场别开生面的化龙宴,惊叹于途中变化,共品宴席之中的趣味足以。 远处廊道之上,无法和尚与白衣少年单独坐在一张桌案前,白衣少年吃着种种龙宫美食。 而无法老僧则面前的是一碗粥水一碟莲子,看似普普通通,但却有淡淡香味沁人心脾,让老和尚都不由细细品味。 桌上摆着一个小香炉,里面烧着北海特质的香,也使得这里更有一种淡淡的烟雾缭绕感,无法和尚并无什么反应,但至少白衣少年很喜欢这种香味,或许也是龙族更懂龙族吧。 一僧一龙明明是在廊道上错落排布的桌边,却有一种孤悬于外的感觉。 这时候大蟾王却走到了桌边。 “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大师,这位就是当年大师度化的朋友吧?” 大蟾王的声音引动老僧和白衣少年看了过去,无法和尚放下手中的勺子,脸上露出几分欣喜,站起身来向着大蟾王躬身行了一个佛礼。 那白衣少年也起身一起行礼。 “善哉,原来是蟾施主,多年未见,贫僧见礼了!” 大蟾王对着老僧拱了拱手,他看着这名高僧身上的袈裟,或者说根本也算不上袈裟,多少有些破衣褴褛的感觉,而他旁边的白衣少年则是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很显然,这衣衫有些像袈裟,但又还没有形成袈裟,倒是让大蟾王想起当年白鹤说过的“百衲衣”。 一个衣衫褴褛年迈老僧,一個白衣少年明净俊秀,明明二者反差极大,却给人一种十分特殊的融洽感。 “见到蟾施主在此,那鹤施主是否也来了?” 大蟾王视线已经看向远处,摇了摇头道。 “白鹤这家伙喜动不喜静,喜好远游不受拘束,对于化龙大典这种事或许是并不感兴趣。” 老和尚点了点头,想了下又问了一句。 “不知施主可知这化龙宴结束,易先生是否会短暂停留,贫僧有事想要想要见他一面.” 来化龙宴上这么久了,无法和尚和小白龙就算没什么熟人没有与他人有过太深入交流,但化龙宴本就是为化龙庆贺,自然少不了听说那白君的事,当然也就明白轻易寻不到,询问易先生还是最优解。 大蟾王微微诧异地看向老和尚,随后又面露恍然。 “也是,当年就听白鹤说过,大师是受易先生传经才步入正修.嗯,大师,你看那边.” 大蟾王手指指向远处,在廊道之外珊瑚花园一侧,见到远远有一些看起来因为距离而显得渺小的亭台楼阁。 “珊瑚林外西南侧,翡翠池边葵花处,那中间靠外处的第二个亭台上有一张桌子,里面坐着易先生的亲传弟子,你找不到先生,找他们也是一样的。” “世间想要找易先生的人数不胜数,纵然是你也未必就有机会在化龙宴后与之独处。” 无法和尚微微点头再行了一礼。 “多谢蟾施主!” “客气了!大师还需注意,龙宫布置有玄妙之处,蟾某所指的位置更是暗藏玄机,当心迷路哦!” 蟾尚说完又抬头看向远处,也引得老僧往那边扫了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而旁边的小白龙则是好奇问了一句。 “蟾前辈,您看什么呢?” 大蟾王没有直接回答小白龙,反而是再度看向无法和尚。 “大师还记得当年大秋寺到处都是难民么,那会寺中有妇人分娩,曾有仙子出现为人接生.” “自然记得,幂篱施主还传授接生之法,此乃大善,至今福泽一方!” 大蟾王闻言脸上露出微笑。 “幂篱仙子抱着孩子的样子,一直刻在我心中时时记起” 老和尚看了大蟾王一眼,不由微微摇头。 “哦,失陪了大师,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大蟾王就匆匆走出了廊道,他所去方向有一个女子正走向刚刚他所望的位置。 这女子此刻所去的方向正是太阴宫门人所在之处,正是碍于父亲请求,在别处打听过一些事后,又厚着脸皮去太阴宫席位所在的蟾沁。 “师父,蟾前辈看什么呢?” 无法和尚微微闭起眼睛朝着那边行了一个佛礼,看向说话的小白龙。 “许是看一场幻梦吧!” 言罢,无法和尚端起桌上粥碗将粥水吃了,却又端起那一碟莲子倒入僧侣布袋之中,然后也不再入座,而是走向方才大蟾王所指之处。 白衣少年看了看桌上的吃食,又想起师父刚才的动作,一张嘴几乎全部将桌上吃食吸了入口中,这样若是一会不回来了也不算可惜,又深吸了一口桌上熏香的烟雾,这才快步跟上老僧离去的步伐。 很显然,老和尚带着白衣少年并没有迷路,沿途或论道或畅谈的声音也没有让他们分心,只是走得时间似乎久了些。 看似不远的路程却走了一刻多钟,也终于是到了那一处亭外。 在老僧和白衣少年到了亭前,亭中的几人就已经留意到了他们,一僧一龙处于避水之禁外,那洁净如同无物的水流还是偶尔会有一丝波动。 “贫僧无法,见过几位施主!” 随着老僧行礼,一边的白衣少年也一起相随。 “雪天见过几位上仙!” 石生顿时露出笑容。 “无法大师你不记得我了?当年我小时候见过你,还记得麻雀打架么?” 无法和尚面露恍然,他还以为当年的石生依旧是仙童一个呢,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两位快过来吧,正好来此一起坐!” 齐仲斌也和石生起身回礼,招呼两人过来。 易阿宝和墨老爷子反应慢了一拍,回礼的时刻,前者忽然是想起了什么,犹记得伯爷爷曾在多年前老村之中讲过高僧来信的故事,便是眼前这位无法大师了吗? 一僧一龙的到来,使得亭中的氛围更加融洽,比之前也热闹许多。 当真正确认易阿宝和墨老爷子这两个老人真是凡人的时候,便是无法和尚都不由为之惊叹,而小白龙更是啧啧称奇,直道仙法玄妙。 也不免谈起曾经易书元说书之事,以及大晏的混乱和大秋寺往事,这等“凡尘之事”也让两个老人更多一些追忆和感慨。 一桌人相谈甚欢,两个老人无法抗拒龙宫美酒,也是一杯接着一杯,纵然是纸片人所化身躯也是渐渐顶不住醉态了。 桌上不知不觉也清静了下来,老僧默默念经,小白龙看着石生与两个老人所在,而齐仲斌则是抚须不语。 石生还是不停为易阿宝和自己老爹倒酒。 “此等盛宴不常有,爹爹易叔还请多饮!” “唉,你这孩子,爹爹老了,不胜酒力,不胜酒力了.” “墨老哥此言差矣,此乃龙宫之酒,不,不醉人的” “你还说不醉,你都醉了,哈哈哈哈哈.” 两个老人在酒桌前互相调侃,说着不喝但还是忍不住一饮而尽,石生则又为他们倒上酒。 “此番我本以为长则不过数月,却不想已经快一年了,不过缘法如此皆是恰到好处,这酒或许醉人但不伤身,年岁渐长总被规劝,今日可以放心一醉!” “伱小子,是要看你爹爹丑态啊,且看我与易夫子斗酒!” 墨老爷子一把年纪,迷糊之中心态年轻几分,举杯相邀,却见易阿宝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哈哈哈哈哈” 墨老爷子大笑起来。 “你看,老夫赢了,赢了,不过也确实不胜酒力,这一杯就是最后一杯了!” 齐仲斌看着专门站起来举杯饮酒的墨老爷子,再看向似是醉酒的易阿宝,他们身上已经泛起淡淡的黄色,那是纸张的颜色,上头似乎有酒渍浮现。 喝完这杯酒,墨老爷子摇晃一下身子,又被石生扶住,他似乎心有所感,忽然问了一句。 “儿啊,爹该回去了吧?” “嗯,您该回去了,弟弟妹妹们或许早就担心坏了!” 这时候易阿宝似乎又清醒了一些,撑着身子抬起头。 “回什么回,接,接着喝.” 两个老人身上的黄纸之色越来越浓,身上也渐渐泛起一层白光,酒渍竟然之下浮现寸寸裂纹,但他们自己似乎是没有察觉。 齐仲斌轻轻吹了一口气,亭中除了桌案外,避水之禁似乎被打破,顿时有外头的细腻流水入内。 纸躯法体不沾凡水,所以不会被海水浸湿,但两个老人的身体越来越轻,却缓缓飘了起来。 “唉?墨老爷,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我等也学会了飞举之功?” “我,我也不知啊,石生,石生” 墨老爷子呼唤几声,但自己和易阿宝却距离亭子越拉越远,下方几人已经站起身来,只是看着他们却并无人来拉。 神游之法的玄妙就在于此了,并非神魂出鞘,乃是神牵一处,本质上的易阿宝和墨奕明尚在家中沉睡,恍若梦境一场。 附近酒席上一些修行之辈也似有所感,不少人抬头看去,却见两个老人悬浮而起,仿佛无视龙宫水禁,好似轻木浮起不断向上 须臾之间,龙宫在两老人眼中已经成了一个小点,周围流水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甚至于在易阿宝和墨老爷子感觉中,仿佛自己二人是倒着在向上坠落。 东界,大庸茗州,墨府之中。 自打石生离开,以及老太爷和那位易夫子酒后沉睡,已经快过去一年了。 这一年中,两个老人就一直这么昏睡着,易家早就派人来寻过,见此情况甚至想要把易阿宝带走去找大夫,也是墨家人极力劝阻想尽了办法才没有这么做。 若非两个老人呼吸尚存,身体也并未见一直虚弱下去,任谁都不相信人能一睡数月乃至一年,可这样活着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如今的易阿宝和墨老太爷的两张床都在墨家的一个院中,专门由墨家人和易家人一起照顾。 说是照顾其实也并不是很困难,两老自昏睡以来身上无汗无灰,更无异味,顶多是寒暑酌情增减被褥,偶尔晒晒被子。 负责守着房间的下人都已经习惯了。 今日午后,吃了饭的两个下人来接班关顾老人,春困使得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个下人昏昏欲睡,正一左一右靠着门晒着太阳打盹。 两个吃了饭的下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不约而同悄咪咪垫着脚接近。 等到了近处,二人一起出声。 “唉~” “哎呀~”“啊!” 两个打盹的人被吓得一激灵,还有一个直接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两个捉弄人!” “哈哈哈哈,谁捉弄人了,你们不好好看着,里面的老太爷和易夫子都出声了!” “胡扯——” 几人打闹之间,其中一人忽然停了下来。 “等等,别闹了!” 几人纷纷停下露出疑惑,随后似乎也听到了什么,随后几乎是一起打开了门,接着小心翼翼走入雾中。 一左一右两张床上,老人竟然隐约发出梦呢之声。 “不胜酒力.不胜酒力”“且来斗酒.” 几个下人纷纷瞪大了眼睛,随后就是一个激灵,长久以来的看顾,床上两人都被下人们私下称为活死人了,这忽然有声响还真有些惊悚! 但还不等他们做出什么反应,另一边的易阿宝和墨老爷子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拽出了水。 哗啦啦啦 出水的感觉仿佛旁人坠河,带着水花刹那间坠回身中。 “嗬”“唉哟.” 床上两个老人几乎同时发出呼唤。 “啊——”“娘唉——” 四个下人则同时被吓得如同丢魂,尖叫中跌跌撞撞逃出屋子—— ps:没有第三更。 (本章完) 第727章 茗州热议 神念之遨游如梦似幻,念起则动念消则归,去时路茫茫,坠回只一瞬。 就好似常人做梦花了很长时间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见到了种种奇景,最终只是一个不慎好似坠落深渊,一下就摔回了身体。 易阿宝和墨奕明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不是坠落而是上浮,那一瞬间出海则纸身破碎,一下子神念就“坠”了回去。 那感觉和从悬崖等高处坠落差别不大,呼喊中从床上惊醒。 两个老人眼睛还没睁开呢,耳边就是房中四人的惊呼和跌跌撞撞摔门而去的脚步声。 墨老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的是床帐顶部。 耳边除了远去的惊呼,仿佛还回荡着龙宫交杯换盏之声,隐约还有那据说是南海蛟龙讲述的故事。 墨从宪一出手就是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老大夫也是笑着收下,随后叮嘱让二老透透气晒晒太阳之类的,再寒暄几句就告辞了。 墨晓容抱着墨老爷子大哭起来,墨奕明拍了拍女儿的后背,总算是也缓和过来。 “预祝大人此去顺风顺水,待大人早日归乡,墨某一定亲自为大人接风洗尘!” 这话听得墨老爷子又呆了一下,而对面的易阿宝似乎更快回过味来,朝着另一端的床铺喊着。 “墨老爷,墨老哥——” “回来了,回来了,回魂了——” 走在墨家的长廊上,老大夫身边的弟子还是疑惑地问了出来。 墨家人上上下下或欢腾或拭泪的激动情况,倒确实像家人得救的样子,可是两个老人的情况却也真不像是得过大病的。 或许除了墨家人和易家人外,整个茗州城知道墨老太爷和易夫子真实情况的只有那么两三个,而茗州知州陆海贤算是其中一个。 “如何?” 墨从宪脸色大变,难道爹要不行了? “怎么了,老太爷怎么了!” “老爷,墨家老太爷醒了!” “易夫子,你的床榻为何在我房中?” 好歹也是个官员,好歹也办过一些案子懂一些事情,人能昏睡个三天三夜陆海贤信,告诉他睡了几个月那就胡扯了,饿都饿死了! 但看过两个老人,又经过一段时间的验证,陆海贤也就不得不信了。 墨从宪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狂喜,随后撒丫子往码头外狂奔,后面的下人反应过来就赶紧追去。 再回想当初宴席上见过老天师,那事情就变得玄奇起来了! 这会一听到老仆的消息,陆海贤惊愕之余,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站了起来。 “师父,易老夫子的气色脉象都好得很!” “哈哈哈哈哈,墨二爷客气了,好了,这便准备起航了!” 如今看来,或许只是寿宴之中不胜酒力,被人扶到了屋中休憩了。 这会一切货物已经清点完毕,墨从宪同押送贡品的官吏道别。 这会屋中也相对安静了一些,显然易阿宝那边的喧闹也告一段落了。 可是这梦好真实啊 两個老人这会都躺在床上,尚不清楚其实是一间屋子两张床榻。 易阿宝和墨奕明的眼中泛起一些晶莹,一睡一年,纵然是梦却似乎并非一般的梦!—— 茗州开阳江码头,墨从宪正在亲自查看货物。 “哦,多谢墨二爷!” 那一群人中,墨晓容和墨从宪赫然在列,还有易家的一个晚辈。 “晓容你为什么要哭啊,这么一大帮子人是做什么呀?” 官差早听到过几种传言,说墨家老太爷自打去年寿宴之后身子骨就很差,一直都没有在外人面前露面过了,也有传言说墨家老太爷卧床不起一直昏睡。 “快叫,快叫,还没回魂,把魂叫回来!” 两边床榻前围着的人多往旁边散开一些,也让各自坐起来的两个老人能够相互看到对方,他们这才发现原来两人睡在同一间屋子里。 “爹——”“爷爷——”“太公——”“太爷!”. 各种呼喊声传来,声音有大有小,并且明显都带着激动,人数得有二十几个,一下子让原本宽敞的屋子都显得有些拥挤。 “二爷您慢点——”“二爷等等我们!” 此前醒来的时候就在云端,阿宝还以为是同墨老爷子一起被带了出来,踏云飞向北海。 身为茗州的名医,自然是各种病患的场合见得多了。 “确实如此,而且两人根本不像是久病之人!” “师父,外界也有传言,听说墨家老太爷是去年大寿的寿宴之后直接睡了过去,从此再没有醒过,您说会不会是今天才醒呢?” “师父,我看那易老夫子和墨老太爷一点都没有虚浮之相,那气色比我都好呢.而且墨家人说两个老人久病不起,为何我到那后院和屋中,却丝毫没有闻到汤药的味道呢?” 这位墨二爷刚刚是没认真听我说话么,说了神光内敛精气充足,脉象平稳有力来着。 老大夫抚须思量着,那边的弟子其实年纪也不小了,大约三十上下,这会起身到了师父旁边。 不过看到自己的女儿坐到床边的时候眼泪都流下来了,墨奕明就下意识伸手擦去墨晓容眼角的眼泪。 墨家一行人都奔跑着离开,后边码头上的几名官差则面面相觑。 “不像好,不像好啊!说明爹和易叔身体好了,对了大夫,可需要开一些药,爹和易叔久卧病床茶饭不思,身子骨或许会有些虚吧?” 一边的弟子忽然凑近师父低声说了一句。 那间屋子中,茗州城有名的大夫正带着弟子为两个老人查看身体,又是探脉又是翻眼又是看气色,一顿查看下来旁边的墨家人已经有些着急。 屋中进来的人一时间虽然心情激动,但此刻也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老爷,墨老太爷醒了!” 陆海贤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茗州城中风言风语的消息很多,但显然知道准确事情的人不多。 两边又寒暄几句,押送的官吏纷纷上船。 不一会,一大群人就快步走入了屋中。 “什么?” 之后茗州城最有名的大夫比墨从宪晚到一会,等大夫到了,府上的激动情绪已经又缓和了一些。 “快点,快跟上!” 老大夫也是心头一跳,类似传言他也听说过,而且不止一个版本。 在墨老爷子传出消息可能出事了的时候,陆海贤就派人问过墨家,后来更是亲自上门怒斥墨家子弟。 墨奕明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呼喊个不停,耳朵里面嗡嗡的,直接给吵懵了。 “嗯!” “二,二爷.老,老太爷他” “是真的是真的,老太爷醒了,易老夫子也醒了!小姐他们都过去了,小姐让我过来通知二爷的,二爷您快回去吧!” 听到这话,府上的人都松了口气,墨从宪更是露出笑容。 易阿宝这边围着五六人,墨老爷子床边则是十几人,闹哄哄的弄得两个老人都有些发懵。 很快,墨家老太爷醒来的事情就在茗州城一些人耳边传开了,消息甚至传到了茗州知州那边。 墨老爷子下意识这么问了一句,而易阿宝脸上已经显出几分激动。 “阿明这是真的?”“你见到了?” 墨从宪抓住了下人肩膀,那边正登船的几名官差也停下了脚步。 这墨家老太爷宅心仁厚,而且他在就镇得住整个茗州的茶市,只是终有生老病死啊。 “如何不曾啊?我梦见与易夫子你一起腾云驾雾,去了北海啊.” 那边的下人终于缓过气来,脸上不再那么苍白,而是露出喜色。 “爹,爹——” “老太爷他醒了——” “什么?是真的?” 不过转念一想,老大夫还是点了点头,坐到一边的桌前取了笔墨写了个滋补的方子,将方子给墨家人之后,墨从宪亲自送他们到外头。 就在这时候,有墨家的下人狂奔着跑到了码头,寻着墨从宪就立刻跑了过来,到了跟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身为传承有序的良医,鼻子也是很好使的,若真的久病之处,定有药石之气,但是墨府后院则没有,根本不像是经常熬药喂药的样子。 查看完毕,老郎中收回了手,回头看看另一边,那头的弟子也已经查看结束。 他们行色匆匆,那四个下人虽然惊魂未定,但也已经反应了过来。 有说墨家老太爷久病不起的,有说寿宴之后睡死过去就此离世,为了稳定茶市地位墨家秘不发丧的,最离谱的还传是一直睡着就是不醒的。 不过易阿宝和墨奕明的怅然与迷茫也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在他们回忆梦境的这么一会工夫,刚刚被吓得逃走的四个下人已经带着更多的人返回了。 “爹!您,您和易叔,已经睡了一年了,女儿还以为您醒不过来了呜呜呜.” 于是身边一些晚辈和家中的下人一个个都不停喊着,“老爷”“太公”之类的声音连成一片。 陆海贤当时自然是不信的,毕竟他上门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陆海贤自问和墨老太爷也是好友,家中长辈过世,为了茶市的地位选择秘不发丧简直太过不孝,墨家子弟若是如此,他就要以茗州知州的身份问罪了! 这种情况,墨家人拗不过,只能告诉陆海贤实情,总不至于把老爷子装进棺材埋了吧? “大夫,怎么样?”“大夫,我爹和易叔身子可好?” 陆海贤先是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立刻放下了书看向老仆。 当天晚些时候,茗州知州陆海贤正在官邸书房中看书,却有老仆从外头走来,不等陆海贤问什么事,老仆就已经开口了。 “是啊,在一个房中呢墨老爷,你可曾做了一个长梦?” “是啊,去了北海啊!” 墨晓容抬起头看着老父亲,眼泪还是止不住,带着一丝哭腔回答。 “老爷,我来的时候早就备好了!” 那是真还是假呢?难道只是做了一个长梦么 一边的易阿宝也同样睁开了眼睛,他呆呆看着床榻的帐顶,感受着被褥的感觉,脸上带着些许怅然若失。 那个老妇人顿时惊喜呼喊。 总计有两大船今年的新茶要运送京城,其中有半船是直接上贡皇宫的贡品,也算是墨家莫大的荣耀。 老大夫其实也在想着这事,闻言也是不由点了点头。 墨从宪脸上露出惊喜,但又有些怀疑,一边跟随在身边的管事和下人也纷纷出声。 老大夫和徒弟对视一眼,前者面色古怪地看了看墨从宪。 “大夫,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快,备车马,本官要去墨府!” 等到墨从宪回到墨府的时候,府中上下已经是一片欢腾,而留守墨家的易家人也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送信。 “唉!” 那边官差不由叹了口气,如今看来墨老太爷快要不行了。 听到这话,墨老爷子脑海中关于化龙宴的记忆重新浮现,脸上也露出几分激动。 墨晓容坐在床边小心将老父亲搀扶着坐起来,身边的下人赶忙递上枕头,为老太爷背后垫着。 老大夫点了点头,站起来看向周围人。 旁边还有一个自认懂一些府中老妈子喊着。 而之前寿宴的记忆也分外清晰,仿佛只是醉酒午后的一个小憩。 “墨老爷子的身子也好得很,神光内敛精气充足,脉象平稳有力,你们说是久病不起,可是一点都不像啊!” “好好,快,走走走!” 陆海贤也是激动起来,人真能一睡一年如同活死人,然后再苏醒过来? (本章完) 第728章 此志难舒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729章此志难舒 墨府之中,等陆海贤到的时候,墨家自然是药也抓了,两个老爷子人也起来了,整个府中的动静也渐渐缓和了不少,至少不再是一惊一乍了。 当然,对于两个老人的关切却更加注意了,这也不让那也不让。 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两个老人自觉毫无问题,是这也想做那也想做,甚至还想出去转转,而府上的人自然极力劝阻。 若非是老大夫再三叮嘱,易阿宝甚至还想洗个澡,不过还是被劝住了,说是得调养一段时间再说。 可即便如此,两个老人还是想要简单洗漱一下。 之后就是茗州知州陆海贤亲自登门。 别的宾客来拜访都是暂时谢绝,但知州大人却不好打发,一来本就是老爷子墨奕明的好友,二来也算是墨家之外的知情人,遂也留了下来。 墨家的膳堂处,晚上做了一桌子菜,但都比较清淡,看得出来以调养为主。 陆海贤早早已经在墨从宪陪同下坐到了膳堂,但是两个正主还没到,这会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桌上时蔬清炒,鲜汤药膳的,没有什么太过夸张的大鱼大肉,更是没有酒,还准备热气腾腾的粥水。 墨从宪向知州说着父亲和老夫子醒来前后的事情,从下人换班到发现有动静,再到家人跑来,前后可是闹了不少笑话。 陆海贤听得连连点头。 “这等事换别人那是信都不敢信的,少不得闹笑话,能醒就好啊,这一年,可是不短啊.” “大人说得是啊!”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膳堂里面的人都看向外头,墨从宪更是站了起来。 墨老爷子和易阿宝已经换上了体面的衣服,一起在旁人的簇拥下从门口走来,易阿宝既不需要搀扶,步伐也很稳健,而墨晓容则坚持扶着父亲。 “让陆大人久等了!”“见过知州大人!” 陆海贤也站了起来,甚至离开座位走到前头。 “不久不久,听说墨老爷和易夫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陆某厚颜,正想听听呢,还望两位不吝赐教啊!” “哪里的话啊,大人请坐!” “请!” 众人客套之间相请入座,之后自然一番长谈,几个孩子虽然因为人数上不了主桌,但也一个个在旁边的桌上边吃边听着。 这天晚上,墨奕明和易阿宝也没有太过隐瞒,当初一个长梦之事也说了说,只不过并未提及石生也是梦中仙人。 寿宴之后一觉不醒,原来是一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梦中,我与易夫子在云端醒来,云上站着一人,大人您猜是谁?” 陆海贤听到这事的时候已经有了猜测,此刻更是不由脱口而出。 “齐老天师?” 易阿宝和墨老爷子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这位知州大人也是聪慧敏锐之人啊。 “不错,正是齐师傅!他带着我们一起,去往遥远的北海,见证了一场人间之外的盛会” 墨老爷子和易阿宝交替着说来,瑰丽的龙宫盛事通过话音在众人脑海中展开想象。 仙、神、佛、妖、魔、精、怪,人间之外多玄奇,各方汇聚到北海,一起参加了北海龙君的登基大典。 和传闻中一样,在跨越茫茫大海,在遥远的北方有一片广阔的大地,那里也有富饶的国度,那里也有强大的王朝。 而在北海之中,龙族盛典的浩大只是开端,其后竟然还有白龙走水。 则白龙走水也是真正的重头戏,一年光景几乎都在大水中度过! 过四方界域,渡四海,跨越千山万水,洪峰如潮汐过境滚滚向前,期间不知见到多少玄奇,见到多少美景,见到多少难以想象变化. 之后更是参与北海龙宫化龙宴,见识太多奇异非凡的人或物! 不但有龙女起舞仙子高歌,更有八方来客重新汇聚,天上地下无所不有,还能听诸多奇闻! 九天之上的天宫,九幽之下的黄泉,四海里面的龙宫,神秘无比的仙府,天地之间山川之广阔远超世人想象,即便是天地之外依然有世外洞天 风暴雷霆可能是雷劫,狂风暴雨之中或许蕴藏天龙,南海之中竟然还有一根定海神针玄妙无穷. 这一切的一切,都震撼着当晚餐桌前的听众,但若真的全部相信怕是也不太可能。 毕竟这只是一个“梦”,夸张到极点的梦! 别说是陆海贤了,就连墨家人和易家人听到后面也是不可置信,哪怕是墨老爷子和易阿宝自己,也是在恍惚之中觉出几分荒唐。 不过长眠一年是真,大梦一场也是真,能一梦一年也已经足够玄奇。 当晚,陆海贤回到官邸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毕竟那个梦实在太长,实在有太多奇异之事可以讲,讲到深夜也讲不完,哪怕是两个老人也不敢说自己全都记得。 虽然已经非常晚了,家人也都睡了,但陆海贤却毫无睡意,他没有去卧房,而是再一次去了书房。 官邸书房重新亮起灯火,陆海贤在几个书架前翻找起来,今夜所闻有一些地方总是让他十分在意,思考良久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遂在书房细细翻找。 找了好一会,陆海贤总算是找到了一本陈旧的书,书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他细细翻阅,终于确认了什么。 这本书也算是一本有关地理的杂书,是大庸开国之初的大儒所作,当年也解开了陆海贤年轻时的一些疑惑。 书上写了其实世上还有更多广袤土地,靠陆路是很难到达,但跨越茫茫大海会比较近,但也很困难。 曾经有一个商队远行多年,在北方很远的一个偏远小国,遇上了一个自北而来的商队,那商队也自称远行多年,双方简单交流了一下自己对所行之路的认知,然后各自朝着原本的方向继续。 双方也就遇上了那么一次,此后再无什么音讯。 大庸的那个商队在外蹉跎很长时间遇上过很多危险,差点没能回来,也是几十年后有后人终于回到故乡,将一些事告诉家乡名士,也即书的作者。 陆海贤读完之后一直眉头紧锁,有些形容和地理与墨老爷子和易老夫子很是有几分相似。 但书中却并未提及两个老人口中的所谓大邱王朝,若是那大邱真的那么富饶,那么幅员辽阔,这书中虽然很多模糊之处,可提一嘴总该是有的吧? 沉思良久之后,一个念头忽然闪过陆海贤的脑海。 若是那大邱是此书所述时间之后才统一多地,才建立的王朝呢? 世事无常时光荏苒,在流逝的岁月之中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古往今来许多强盛王朝也是如此 这想法让陆海贤身上都一层鸡皮疙瘩,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这种冲动之强烈让本就没有睡意的他愈发亢奋,随后立刻开始磨墨! 当夜,陆海贤提笔夜书,他要将今夜所闻的那个奇异之梦给记述下来,而且得立刻马上。 因为听了这么多,若是不马上记下来,陆海贤怕自己年老记忆衰退,会有所遗忘,总不能一直去墨家问吧? 而且这事或许也不太适合去多问,或许墨家多少也有些讳莫如深吧 这是陆海贤的一种感觉,但他也不会去求证这种感觉,纵然身为茗州知州,但他深知做人亦是需要一些分寸的! 太过玄奇的梦中之事,陆海贤并没有选择写得很完全,毕竟有些事他都觉得荒诞,但则必须要写,否则不足以平息此刻的热情! 夜越来越深,陆海贤也越写越投入。 书房门外,披着衣衫的陆夫人在丫鬟提灯照亮之下走到了书房前,看到里面亮着灯火就皱起眉头。 “吱呀~” 书房门被推开,但里面的陆海贤却浑然未觉,心神依旧沉浸在自己笔尖于纸面 “老爷老爷!” 夫人的呼唤终于让陆海贤回神,他抬起头,却见妻子已经到了面前。 “夫人,如此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一边的丫鬟不由捂嘴,陆夫人也是被陆海贤气笑了,这话他反倒问起我来了? “老爷,这话不该是我问你么?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夫人伱先去睡吧,我一会就来,一会就来!” 陆海贤现在可精神得很,又点了点墨开始写,陆夫人瞧着他的精神头,只能摇了摇头离去。 第二天清晨,陆夫人一睁眼,看向床榻另一侧,果然,陆海贤根本没来睡。 洗漱一番之后,陆夫人到了书房,自家老爷还在写着,桌上更是多了许多废稿,陆海贤嘴角都是墨迹,显然没有少舔笔. “老爷,你在写些什么啊?你已经不年轻了,不睡觉怎么成啊?” 陆夫人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一张纸,看看上头的文字,似乎写得是什么地理奇景之类的东西。 陆夫人带着些许不满的一句话,却让陆海贤愣住了,他倒是不是怕老婆,而是真就被问住了。 “对啊,我写的是什么啊?我写的是什么啊?” 陆夫人也愣了一下,莫名有些心慌。 “老爷” 陆海贤抬起手示意陆夫人不要说话,后者也就闭上了嘴,带着担忧看着夫君。 而陆海贤则陷入苦思之中。 “我写的是什么呢?叫什么呢?” 原来陆海贤是想不到合适的称谓,不论是三篇还是成书,总得有个名头吧? 陆海贤急得紧紧攥住笔,在桌案前来回踱步。 良久之后,陆海贤忽然看向陆夫人,脸上浮现惊喜。 “有了,有了!夫人,为夫写的是《四海山川志》!” (本章完) 第729章 乐抱此梦,信己所信 北海深处,化龙宴已然散场。 四海真龙领各方龙族准备返回海域,四方天界神人也即将各归其位,就连之前那一场走水带来的影响也让原本有些紊乱的时令渐渐归于正常。 当然各方宾客来时有早晚,走得时候自然也有先后。 在化龙宴结束之后几天,一艘飞舟破开北海的海面,从海中升空而起,带起一缕缕雾气飞向高空,晨光挥洒在周围带起一阵阵七彩琉璃般的梦幻色彩。 就好似是一道彩虹从海中升起,随后直达九霄消失在视线之中,那是太阴宫远去仙光。 太阴宫门人在化龙宴结束之后还与易书元和石生等人短暂聚了一场,既交流一下此番感悟,也说了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在那飞舟的船尾,一众女仙就站在那看着茫茫北海和海中的一座岛屿。 杜小琳微微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感慨起来。 “来时谁能想到,会是这样一场化龙盛典呢” “是啊,谁能想到呢!” 然后杜小琳看看身旁同门,再看看卓晴,忍不住带着笑说着。 “来时又有谁能想到,竟然已经有人如此倾慕幂篱仙子了!” 卓晴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倒是不难想象,幂篱姐姐明艳动人又英姿飒爽,换成我也会动心的.” 旁边一位太阴宫阁主也忍不住调侃道。 “这回可真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就凭那大蟾妖也敢打幂篱仙子的主意!” “对,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对于旁边女仙的话,杜小琳和卓晴也就是一笑了之,毕竟之前遇上易先生的时候提及此事,先生自己也就当个笑话听了。 听着太阴宫门人笑嘻嘻数落着金蟾宫的不是,杜小琳片刻之后还是正色打断了她们的话。 “好了,大蟾王好歹也算是正修大妖,纵然有些痴心妄想,倒也不用太过非议,正如先生所言,其人所思,其人所牵,其人所望,其人所想,不过一场幻梦.” 旁边的太阴宫门人停下了言语,不少人看向杜小琳,那位阁主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小琳,你可真有几分太阴仙子的气度了!” 这句话让杜小琳瞬间破功,顿时露出窘态。 “什么呀师姐,别这么说!” “真有!” “啊啊啊” 身旁的打闹此刻却仿佛影响不到卓晴,她靠着飞舟船尾的栏杆,愣愣看着在云雾间隙中若影若现的北海海面,口中只是喃喃着。 “不过一场幻梦.” 北海上的一座小岛处,大蟾王目送着太阴宫飞舟法宝的远去,直至那一抹虹光消失在视线中。 旁边的蟾沁在父亲眼前挥了挥手,把大蟾王的视线吸引过来。 蟾沁这次为了自己这个老爹,可谓是豁出脸面,借着扯了北海龙君亚慈的名头硬着头皮去拜访太阴宫一众女仙。 近距离在太阴仙子面前,蟾沁可谓是紧张万分,其实本来还不至于紧张到这种程度,但一想到为的是什么目的,蟾沁就是说话都得再三斟酌。 在真问到想要讯息的时候,蟾沁心中也是受到不轻的惊吓,或者说是为父亲升起担忧。 “爹,您别看了,幂篱仙子又不在那,而且而且您这真的是痴心妄想了” 大蟾王却是笑了笑。 “痴心妄想?好词,好词,形容得妙,形容得恰当,痴心即真心,妄想方能明志啊!” 还能这么解读?蟾沁头都大了。 “爹,您没听我之前说的么,太阴仙子都说了,当年叱咤风云的北邙妖王,就是死在幂篱仙子的剑下,她和灵鲤夫人不一样!” 是的,这件事太阴宫的人和蟾沁说了,只是说辞有些不同,借了易道子几分助力,但主要出手的还是太阴宫。 而幂篱已经被杜小琳十分干脆的认作了太阴宫仙人,并且还是她这位太阴仙子的师叔,也是卓晴的姐姐。 不过这些充其量是大蟾王父女“早有猜测”的事得到了印证,令蟾沁不安的则是以剑术斩杀北邙妖王的事情。 可以说,也算是让蟾沁小小了解到了部分当年的秘辛。 在当年北界乱象的时候,北邙妖族的覆灭不只有天界和龙族推手,但比起还要应付更多事的二者,太阴宫的作用才是举足轻重的,北邙也为当初自己对太阴仙子的妄想付出了代价。 这些事蟾沁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不过旁边的大蟾王似乎是完全没这种感觉,反倒是笑了笑。 “幂篱仙子和灵鲤夫人当然不一样,她们各有千秋都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蟾沁是被老爹给气笑了,带着哭笑不得的感觉说道。 “爹,你你快醒醒吧,别做这么危险的梦了!” “唉,说是梦也至少是个美梦!” 大蟾王看了女儿一眼,摇头笑了笑,他当然明白女儿的关切和紧张,但是其实他心中有自己的理解,也有分寸。 “修行路漫漫,问道尽沧桑,若是连做梦都不敢,那修行还有什么意思,放心,你爹我不会胡来的,佳人感受岂可不顾呢!” 说完,大蟾王也不再理会蟾沁,选择转身离去。 蟾沁看着父亲一步跨出驾风离去的身影,多少有些无奈。 “沁儿,此番从化龙大典起到化龙宴的结束,应当是有不少感悟,你还是快去静修吧!” 父亲传来的声音也让蟾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回想之前的事,就这么个家伙,其实还是很靠得住的! 大邱海玉县县城之外的海港上,靠近码头的地方除了集市也有一些餐食茶饮之处。 因为之前相当一段时间的北海霞光,导致了来此观光的游人极多,也在码头拓展了很多酒家食宿之处。 但随着北海霞光渐渐消失,如今这么久过去,那些地方都是码头工人和一些短暂停留此处的船舶旅者的最爱了,虽然还是有一些人会来此观光,却无当初盛况了。 此刻码头的茶棚处,除了码头工人在此喝茶说笑,靠外的一张桌子那,有几人刚刚落座,其中有少年有老翁,有儒生也有富家公子,还有一個衣衫破旧的老和尚。 这一桌人也算是另类了,也引得旁人频频瞩目,正是易书元和两名弟子,以及无法和尚和白衣少年,当然也还有一个没有随着东海龙族一起离开的江郎。 倒是灰勉没在这,化龙宴没见到舍长来,现在结束了它直接去寻那条大蛇了。 这会无法和尚正说着白衣少年的事情,对于这点小事,易书元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不过他看向白衣少年的时候,对方倒是十分紧张。 虽然易书元对白衣少年已经比较了解,可是对方却不知道,面对丹玄道妙仙尊多少有些不安。 “其实龙族修行之法血脉之中自有感应,若是今后有机会的话,指点一二他当是不会推辞,但对于一些龙族秘术,他可未必清楚。” 一边的江郎倒是笑了。 “何须如此麻烦呢,雪天,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长风湖找我便是,若与其他龙族有什么误会也来找我便是,这点面子江某还是有的!” 易书元顿时眉开眼笑。 “对对对,江龙王此言甚是,对他来说更是举手之劳!” 江郎也乐得大方一些,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小份玉简放到桌上推到雪天那边。 “这里有龙族一些秘法,只管拿去参阅。” 无法和尚含笑点头,雪天更是面露激动,拿起玉简之后连忙起身向着易书元和江郎行礼。 “多谢仙尊,多谢江龙王!” “哈哈哈哈哈,小事一桩!我看你此番走水也当是有所收获,快些回去静修参悟吧,勿要错失良机!” 雪天看了看无法和尚,后者微微点头,也站起身来向桌前之人行礼。 “江龙王所言极是,看来贫僧和雪天是时候告辞了!” 雪天闻言也赶忙再行了一礼。 易书元看了看江郎,点点头站起身来,石生等人也一块起身,向着老和尚和雪天回了一礼。 “既如此,那便有缘再见了!” “善哉!” 老和尚带着略微有些兴奋的雪天离去,去往入城方向,很快就消失在人流之中。 “快坐快坐!好了,无关之人已经走了,老易,咱们该说正事了!” 江郎急不可耐地催促起来,易书元咧了咧嘴看向他,也坐了下来。 石生和齐仲斌对视一眼,师兄弟各自看出对方脸上的古怪,也跟着坐下来。 “快说说你和太阴宫究竟什么关系,那个和伱很像的女仙又是谁?” 果然,这就是江郎口中的正事。 易书元也是笑了,笑容之中也带着无奈的摇头叹息。 “江兄,其实有些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江郎对于卓晴和幂篱的疑惑,易书元本来觉得也无需说太多,但江郎这家伙喜欢多想,索性还是说明白点,哪怕可能涉及到一些乾坤之秘。 省去一些细节,再言简意赅地说明一下,事情虽然略微有些复杂,但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就说清楚了。 江郎全程仔细听着,到了后面就一直紧锁眉头没有松开过,这和他想听到的可是有些差距。 “真就这么简单?” 江郎又问了一句,这已经是第三遍类似问题了,易书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随后看向江郎。 “就这么简单!” 其实这也不算简单,但是距离江郎所思还是有差距,以至于他看向易书元的眼神都带着怀疑。 这眼神也看得易书元眉头一跳。 “你这么看着我,好像我在扯谎骗你一样?” 江郎依旧皱着眉头,他暂时没说话,而是看向石生和齐仲斌,结果二者都各自喝茶不想理会的样子。 但原本只是不想牵扯的动作,在江郎眼中却更显刻意,随后他又看向易书元。 “你又不是没扯谎骗过我,就拿这事来说,当年你也没说实话,谁知道你这会说没说!” 靠! 以易书元多年养气的涵养,还是在心中被逼出了上辈子常用的词汇,这条逗比龙! “那你不信,还问我做什么?” “也不是不信啊,但是你不能敷衍我吧.” “易某姑且这么一说,你也姑且这么一听?至于你说敷衍,那如何才算不敷衍?” 江郎揉了揉额头,心神之中思绪流转,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后抬头看向易书元。 这眼神让后者微微皱眉,这家伙怕是又要想多了! 然后江郎淡淡开口了。 “太阴转世秘法?” 见易书元不说话,江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老易,我也姑且一猜,你也姑且听一听!” “说吧.” “嘿,也就是当年和小琳结的善缘,让江某对太阴宫多了几分了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卓晴乃以太阴转世秘法入了轮回,如今不过是找回了她而已!” 一边的石生和齐仲斌对视一眼,也和江郎一样看向了易书元。 易书元瞥了两个弟子一眼,石生和齐仲斌就赶忙各自倒茶,两大仙修在师父面前这会如若孩童,甚至有些憋笑。 “江兄不会是想说,幂篱就是去找卓晴的人吧?” “啪~” 江郎拍了一下手掌。 “这可不是我说的!” 易书元也是笑了,摇摇头站起生来,这时候和这货据理力争他说不定还会来劲,简直和上辈子网络上的杠精如出一辙,摆事实讲道理未必管用,是信己所信罢了。 事实证明即便是修行高人也有“凡性”,只是阈值不同罢了。 “江兄高兴就好,这茶钱就算你的了。” “嗯?等等,你要走?” 江郎说话间已经站起来,伸手抓向易书元的胳膊。 “和我去一趟太阴宫再.” 话到一半就顿住了,江郎在碰到易书元的那一刻,却见对方整个人如同一阵烟雾那样消散,一时间别说江郎,就连石生和齐仲斌都愣在当场,眼神重新聚焦看向手心。 “一根头发?” “呜呼.” 一阵清风吹过,江郎手中的头发也随风而起,很快消失在眼中。 (本章完) 第730章 是这么砸的吧? 江郎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头发飞走了想去抓却也迟了,而这一幕似乎除了这张桌子旁边的人,茶棚附近的码头工人以及店家都没有注意到。 江郎脸上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转头看向石生和齐仲斌,但从两人的表情上看,显然也不清楚刚刚坐在面前的师父仅仅是一根头发。 倒是石生和齐仲斌虽然也十分惊愕,但心中却已经有了几分明悟,一定程度上理解这种变化之妙。 毕竟严格上来说,此前带着易老夫子和墨老爷子一起远游北海的手段,也一定程度上和师父的这种变化之妙相似,只是境界上差得很远而已。 良久之后,茶棚的伙计过来添水,却见三人都站在桌边,顿时有些纳闷。 “唉,几位客官,你们怎么都站着啊,另外几个客官呢?我怎么没见着他们走啊?” 茶棚伙计自觉也算是机灵的,看着来往的客人,却没见到谁离开,而且这三人站着干嘛。 江郎看了伙计一眼,摇了摇头。 “坐累了站一会!” 灰勉这家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么想着,江郎又坐了下来,石生和齐仲斌也缓缓坐下,只不过师兄弟此刻心中所想的都是刚刚师父变为那一根头发随风而去的一幕。 当然,这不是师父变成了头发,应该原本就是一根头发。 那么师父的真身在哪呢? 说到易书元的真身,那自然是正处于化龙蜕变中的白龙敖珀。 那一根长发飞向天空随风而动,最终在远离海岸的地方落向大海,那是一片蔚蓝的浅礁海域。 长发落入水中,如同重物一样不断下沉,在波浪之中晃荡着突破一种无形的界线,进入了另一片世界,与大海相连,乃是展开的《山河社稷图》。 直到长发沉到水域深处,回到了一条满身伤痕的白龙那边,成为龙头处龙鬃的一部分。 原本闭目的白龙此刻也是微微睁开一些眼睛,露出明亮如星的琥珀色光泽,眼神也透露着思索,但良久之后又缓缓闭上眼睛。 一切心力归于原处,其余事便暂不去想了。 —— 一段时间之后,东界的那个小山涧处,舍长来还在沉睡之中,而苏孤烟和苏红萱也依旧没有离开。 倒也不是说一定得守着舍长来不走,而是两狐妖自己也需要稳定状态静修参悟此次化龙大典的所得。 只要灵气相对充沛和活跃,又幽静无人打扰,那么在什么地方都是差不多的。 不过这一天,却有一股清风从天边吹来,吹入小山涧引得水流一阵激荡,那风在山谷中转悠一圈,最终在山涧的浅滩处化为一只灰白相间的小貂。 不用说,那小貂自然是灰勉,它吹了口气。 “呜呼.呜呼” 浅滩上顿时飞沙走石,砂石散去之后露出了舍长来蛇头和颈部的鳞片。 灰勉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就微微点头,看来确实和算到的一样,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昏沉。 这个想着,灰勉爪子在下巴的绒毛处一掏,掏出一支金色笔杆的笔来,也不见它沾什么墨,身形凌空跃起,头朝下爪子抓笔向下书写。 寥寥几笔,灰勉就在舍长来头顶写下一个“宁”字。 等字写完了,灰勉持笔悬于半空,低头看向大蛇。 “傻小子,有灵性有天赋肯努力是好事,但也得懂分寸,就你现在这点道行,也敢融入心神去参悟化龙之道?还是醒来吧你!” 说完这话,灰勉直接用金色笔杆子往大蛇头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这三下声音十分清脆洪亮,好似一口小钟被撞响。 周围山上一阵“沙沙沙沙沙”的响动,不少鸟儿都被这动静惊得四处飞起,与此同时,在山中闭目静修的苏孤烟苏红萱姐妹也几乎是在同时睁开了眼睛。 “姐姐?” 苏红萱疑惑地看向苏孤烟,后者同样有些惊疑不定,随后两人抬头看周围的天空,到处都是受惊的鸟儿。 “不好,快去看看那条蛇!” 苏孤烟话音落下就站了起来,苏红萱与她一起,都是起身之后立了奔向那山谷水流处。 仅仅片刻,姐妹两已经冲到了那边的崖上,低头看向下方山涧,大蛇埋藏之处已经被挖开,露出了大半蛇身,但一眼望去似乎见不到是谁做了这件事。 “谁?”“藏头露尾,何不现身一见!” 姐妹两先后开口,带着严肃的神色看向下方。 灰勉这会已经收了法宝,其实就站在大蛇的蛇头旁边抬头看向上方的崖顶,只不过灰勉这么个小不点,加上又没有显露什么气息,简直和滩涂上的砂砾石块融为一体,完全被两姐妹忽略了。 两姐妹喊了一阵见不到回应,疑惑一阵之后一前一后轻轻一跃,先后从山崖上落了下来。 两人来到大蛇跟前,疑惑地看着蛇躯,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怪了,会是谁呢?”“难道是路过的?” 灰勉从大蛇蛇头的另一边走到靠前的位置,抬头看着那两个狐妖。 “喂,伱们是真看不到我啊?” “啊!”“啊~~” “铮~”“铮~” 这忽然间出现的声音吓了两姐妹一跳,苏孤烟向后跃出去一步,苏红萱直接一跳悬于半空,并且姐妹两直接都拔剑了,剑尖指着声音的方向。 不过也是这时候,两姐妹终于看清了下方,看到了那只灰白相间的小貂。 这一刻,苏孤烟和苏红萱都不由瞪大了眼睛,她们如何能不认识这只小貂是谁呢。 “您是.”“仙尊护法!” 传闻中丹玄道妙仙尊身边有一护法仙兽,名曰灰勉,据说原身其实乃古之大妖,跟随在仙尊身边修行,历经无穷劫难,极为神秘! 而这小貂两姐妹当年就见过,印象极为深刻,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当看清是灰勉的时候,苏孤烟和苏红萱非但是喊出了声音,更是一个上前一步,一个直接落下,然后果断双膝下跪向那看似是小不点的貂儿叩稽首! “苏孤烟/苏红萱,拜见灰仙长!” 灰勉微微愣了一下,这么有诚意啊,一见面就行这种大礼,说实话它如今地位越来越高但也不多见呢,就算有也一般是冲着先生的。 这就让灰勉顿时心情大好。 见灰勉不说话,苏孤烟小心抬头看看它,然后解释道。 “仙长,我与妹妹并非有意失礼,实在是仙长道行胜过我们姐妹太多,气数分毫不显,气息与天地相融,我们姐妹落下之刻竟然无法察觉分毫,这才闯下此祸,还请仙长宽恕!” “还请仙长宽恕!” 苏红萱也赶忙复述姐姐的话,甚至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她是真的恐惧了。 想当年染上丹灼火毒之痛,可谓是刻骨铭心,那还是无意间自找的,可若是招惹到了这一位,怕是它动动爪子,自己和姐姐就得灰飞烟灭! 灰勉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对大多事都已经风轻云淡了,不过很显然此刻的它觉得很受用,当然继续让她们跪着也不合适。 “咳,起来吧,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不可能动不动就知罪什么的!” 苏孤烟和苏红萱都微微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之后才缓缓直起身子,犹豫一下才继续起身。 “对了,这条大蛇” “我们不认识它!”“只是碰巧遇上的!” 姐妹两几乎同时开口,好家伙,一时好心难道要把自己搭进去,这蛇不会也偷了仙丹吧?难怪就凭它的道行走水能跟这么久了. 完了完了,当年只是初犯,这次会被当成共谋了吧? 看到两个女子又是一脸紧张,灰勉不由挠了挠头。 “那个.你们可能误会了,总之多谢你们照顾舍小子了!” 两姐妹略微一愣,随后心中不由涌现一股狂喜,那惊喜的神色都已经表现在了脸上。 灰勉这会也是露出笑容,轻轻一跃到了大蛇头顶。 “这条蛇吧,它也是有来头的,首先呢,算是我朋友,然后呢,它也是陈寒的弟弟,哦,陈寒你们不知道,她是伏魔大帝首庙的庙祝,不过她守着真君庙不离开,所以把请帖给了这小子,让它自己来参加化龙大典.” 灰勉简单一说,苏孤烟和苏红萱低头看看还在昏睡的大蛇,这才意识到这家伙竟然这么有来头。 “哎呦.哎呦” 这时候大蛇竟然发出了声音,舍长来终于是醒了过来,他微微睁开眼,灰勉已经落到下面看着其中一只大眼睛。 “灰前辈?” “嗯,是我,你这家伙睡过了头,化龙宴没赶上你知道不,还好有我在,要不然你什么都落不着吃了!” 舍长来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蛇头上沾着的砂石纷纷落下,弄得灰勉赶忙避开。 “哎呦,灰前辈,我感觉脑袋被人用大钟狠狠砸了三下,好疼啊您有没有见着谁砸的啊” 灰勉咧了咧嘴,还没说话呢,舍长来又补了一句。 “这个混账东西趁我睡觉打我.” 结果灰勉瞬间掏出法宝,跳到大蛇头上又是一下。 “咚~” 大蛇只觉得好似被大山砸中,刚刚抬起来的蛇头狠狠砸向地面。 “轰隆——” 大蛇上半身落地,下半身则被扯得向上扬起,整个山谷水涧震大浪,下面砂石射向四方。 整个山谷都好似在“隆隆隆”的摇晃,林木摇曳之间,更是惊起无数才平静下来的飞鸟 “是这么砸的吧?” 灰勉的声音在此刻传来。 一边的苏孤烟和苏红萱身体僵硬,望着生死不知的大蛇,不由咽了口口水。 (本章完) 第731章 时光飞逝 舍长来觉得很头痛,但受到的损伤其实并不算很大,又晃晃悠悠起来,脑袋晕乎乎的有些意识不清,可也不敢再乱说话了。 灰勉看向一旁的两狐妖,苏孤烟和苏红萱略显不安地站在那。 刚刚或许没有注意,但此刻灰勉看来,在两狐妖情绪较波动较为激烈的时刻,身上的气息会隐约泛起一股浮躁的热力。 这种感觉灰勉略微有些熟悉,就像是先生炼丹的时候丹炉附近的热力。 “没想到天斗丹的丹灼火毒这么厉害,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不能平息,你们倒也是命大.” 苏红萱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苏孤烟看了一眼身旁的妹妹,攥紧拳头鼓起勇气道。 “仙长此言差矣,也不是我们姐妹命大,只是我们姐妹无依无靠,身受火毒之苦,只能拼尽全力刻苦修行,若有不慎,就是被灼烧致死,亦或是走火入魔!” 换而言之,这命是自己拼出来的。 灰勉点了点头,无依无靠的感觉它如何能不明白呢,这两狐妖的坚强也确实让它另眼相看。 不过灰勉又想起先生曾经所言,不由疑惑一句。 “当初我以为你也是有师承的,如今看来你和妹妹只是相互依靠,这是何解呢?” 苏红萱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苏孤烟倒是大概明白过来,想了下道。 “我曾得过云台菩萨两句指点,也曾见过一位老仙翁,讨得一句指教,更是在在山上看过一个人间剑派学过几十年剑法” 苏孤烟说了许多,也让灰勉大概明白过来当初先生的感觉从何而来。 可以说苏孤烟的机缘其实并不少,但显然都没有成。 而一边的苏红萱听到姐姐说起这些,后面她也说了一句。 “我学的都是姐姐教我的.” 灰勉看向苏红萱,良久之后视线回转到苏孤烟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这次也算你们的造化,先跟我们回真君庙吧!” 说话间,灰勉已经吐出一口气息化作一阵雾气,笼罩住依然有些晕乎乎的大蛇和狐妖姐妹,三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抗拒的动作。 之后雾气随风而起,雾一过,山间处只剩下了一个之前埋蛇的长坑。 一场化龙大典,有人得偿所愿,有人多有遗憾。 原景思和凌元琦算是最后一批离开北海龙宫的人之一,虽然也有过再见见易书元的想法,但却也并非像其他有求于易书元的人那样趋之若鹜。 破开海面迎着海风向上,天空云朵被晨光染成金色。 “师父,化龙宴散的时候我们就该去找仙尊的,我就知道肯定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你我想见仙尊,其实也更多是想要一窥《山河社稷图》之全貌,这次走水不是已经看到真容了么?” 正如原景思所言,他和弟子确实存了再与易书元一叙的想法,但更多的原因不是像外人那样求丹,而是想见见传说中的《山河社稷图》。 而这次走水不但见到了《山河社稷图》,更是见识到了洞天世界,已经是令人喜出望外了。 “对哦,还是师父说得有道理!” 御风到高空,原景思和弟子立于云头看向下方,除了茫茫大海,远方还有陆地的轮廓。 “山河界” 各方道友此番多沉浸于化龙盛典,也需静修巩固走水的感悟与所得! 但世外洞天的意义,或许还要胜过化龙之事! 原景思看了看身边的弟子,凌元琦或许没想那么远,但总有人会想,只是这些事就不需要自己这等庸人自扰了,那是仙尊的事。 但原景思不知道的是,其实在北海龙宫主殿的宴席上,早已经有不少人提出希望易书元能让他们一观《山河社稷图》。 尤其是四海龙君中的另外三位,之前没有看到,对于真正的世外洞天还是极为好奇的。 只不过那会是不可能满足众人所愿的,也不是易书元小气,只是因为敖珀处于龙身蜕变之中也需要借助《山河社稷图》,此后需要多少年也是个未知数。 至少易书元是这么说的。 而在原景思念叨着易书元和《山河社稷图》的时候,白龙正在沉睡,身上的残鳞也泛着淡淡的光辉。 山河界的水元之气与外部海洋相连,仿佛与天地之间亘古不变的节奏相呼应。 一呼一吸则是日升日落,天明现四时阴晴,夜幕见明月圆缺。 白雪不知盖了多少次屋瓦,春风不知拂绿了几次枝头。 世间诸事变迁与万物生息之道在时光荏苒之中形成一个又一個轮回。 易阿宝一年当中待在月州书院的日子短了很多。 外人自然觉得是易夫子年事已高,已经精力不济,但月州书院的一些学子,乃至是不少同在书院的夫子却觉得,易夫子纵然年事已高,其课业之能却更胜当初。 古之典籍,今之佳作,在易老夫子课上往往有更深入的理解,偶尔令人有心神往之仿佛与古之圣贤同在的感觉。 有时候授课讲到精妙之处,不光学子来听,书院的夫子也来学习。 易老夫子授课的时间确实少了,但听课的学子却多了,有些冗杂之文,老夫子不愿多讲。 所以易老夫子在书院的时间似乎一年比一年短,但传道受业解惑之责却并不懈怠。 就像今天,易阿宝的学堂上就坐满了学子,本来不过是一堂之人,但几乎大半个书院的学子都来了,甚至年龄尚小的那部分也有不少懂事的也来。 堂中桌前坐人自不必说,除了原本的学生,一张桌案挤着两三人是常态,其他地方但凡有空处,人人自备蒲团草席而坐。 易阿宝走到堂前的时候,看着学堂中盛况,也是笑着抚须摇头。 走入堂中,所有学生纷纷起身,向着老夫子作揖行礼。 “拜见夫子!” “坐!” 等众人直起身子又坐下,看着人群中那些个小童,阿宝不由笑着问一句。 “今日说文虽不算高深,然汝等稚童亦来听课,不觉为时尚早么?” 一些孩童就这么坐着,不觉得夫子在和自己说,有的则是有些发懵,但也有小童自己起身鼓足勇气回答。 “回夫子,人生不足百载,不敢光阴虚度,闻道有先后,那我就要争个先!”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坐!” 易阿宝笑了起来,不全是因为家中长辈的要求而来的啊,便也不再多言,开始为学生们讲课。 课到一半,却有书院的门房匆匆走到门前,易阿宝有所察觉,一抬手,正在齐声朗诵的学生们都停了下来。 “什么事?” 易阿宝看向门房,后者便赶忙道。 “易夫子,有远方来客前来拜访” 说着,门房看看堂中,下意识踮起脚用手遮着一边的嘴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是耘州知州陆大人.” 易阿宝笑着点了点头,把书暂时放到了桌案上,学生们就知道夫子要离开一会了。 不过等易阿宝和门房一起走了,学堂里的议论声也很快起来了,门房虽然压低了声音,刚刚这么静,听到的人可不少。 另一边的易阿宝走到了夫子们的书房中,却见自己那张桌案处,已经满头白发的陆海贤就坐在那,随从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排场了。 人虽老,耳朵却好,听到脚步声的陆海贤抬起头,脸上便露出喜悦。 “易老夫子,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易阿宝也是面露几分感慨。 “没想到陆大人亲自来了月州啊!” 令人相互行礼,阿宝更是知道陆大人为何会来,他走近桌案,果然看到上头摆着一部书。 “这些年陆某调任多地,官职在身不便远游,只能与老夫子书信来往,如今耘州任期已满,要升往京师了,便借此机会来看看你!” “哦?那易某可要恭喜陆大人了!” 易阿宝再行一礼,口中恭维起来,陆海贤哈哈笑着,用手扶着前者。 “莫要说笑了,老夫已经一大把年纪,官场雄心壮志早已消磨殆尽,升不升官又如何呢,至多是光耀门楣,族谱上多写一段罢了,此去京城我早就想好了,待一阵子完成此书,就向皇上辞官告老!” 易阿宝抚须点头,也不开什么玩笑了,看着桌上的书,一部书足足有六本。 “陆大人的《四海山川志》快完成了吧?” “哈哈哈哈哈,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这不是特意来找你再聊聊,再叙一叙,我会在月州待三天,易夫子你可不要推脱啊!” “一定一定!” 说完,两人又是相视大笑起来。 但两人也并非立刻说书的事情,而是聊着曾经茗州的事,回想当初,对于易阿宝而言往事历历在目,对于陆海贤来说也是感慨不已。 虽然说老纠缠别人肯定惹人不喜,但为了这部《四海山川志》,陆海贤终究是没少做这种事,在易阿宝还在茗州的时候就拜访过三次。 后来更是有书信往来。 到后面墨家老爷子毕竟年岁太高,忘性也大,一些记忆极为深刻的地方还能说得出,但忘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而易阿宝记忆极佳,所以陆海贤和他的书信往来也愈发频繁。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十一年,陆海贤调任过多地,公事倒是算不上太操劳,但为了这部书可谓是呕心沥血,对自己的要求也是越来越高,甚至很多地方多有推翻重写的。 每当写成一些,陆海贤就觉得自己好像亲身去了那里,梦中都带着笑容,遨游书中领略那山川秀丽大海广阔,以及天地变化的玄奇!—— ps:今天起得晚,人有点不适,码字状态很差,今天就这一章了,明天继续补欠更。 (本章完) 第732章 传天下献天子 和墨老爷子不同,易阿宝对于当年的事情,回想起来依然记忆犹新。 实话说对于百岁高龄的墨老爷子而言,现如今已然算得上耳聪目明,记忆力也不能说差了,虽然难免忘了很多事,但已经是十分了得了。 可对于陆海贤来说却还不够,因为墨老爷子很多事情虽然还记得,但有些时候自己也说不清算不算记得准确。 所以易阿宝那几乎刻在脑海中的记忆对于陆海贤来说就尤为重要了,十几年的讨论,十几年的书信,可能三年五载才有机会面对面一聚,却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关键是易阿宝自己看那《四海山川志》,每当讨论其中的一些细节,对他自己也有很深的感触。 如今陆海贤一来,二者自然免不了一番长谈,不过阿宝还是先让陆大人多等一会,自己回去把课上完。 今天的课已经到了一半,半途而废不可取,但上完今天的课,之后三天的课就都推掉了。 或者说,接下来的三天,月州书院的学子们几乎等于迎来一个短暂的假期,因为不只是易老夫子,就连其他夫子也多有推课的。 如今的《四海山川志》已经不仅仅是当初的模样了。 那是以一条化龙走水之路为基础,不断向两边延伸的地理风貌人文景观,同时也带着玄奇色彩的书册。 除了需要易阿宝和陆海贤私下讨论的梦境记忆,更是需要翻找各种文献资料,力求多几分东方和外域的内容。 月州书院肯定是一个不错的议书平台,所以很多夫子也参与进来,他们或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对于这部书的完善显然也很有热情。 当然,真正有用的文献资料其实不多,毕竟有些地方太远了,真的很难有什么资料留下来。 只是每当真的发现什么资料的时候,几乎都能与《四海山川志》中一些描述对上,就能令众人兴奋非常。 陆海贤说是只待三天,实际上却不止,在月州书院待了三天,之后也和易阿宝一起回了一趟元江县老家,又在他家中待了两天。 等到觉得真的不合适再待下去,必须立刻去京城的时候,这才在易阿宝的亲自相送之下,于西河镇的河口小码头准备登船。 船是包了一艘普通的帆船,也不是那种大官船。 已经是再三行礼相送之后,陆海贤在船上,易阿宝和易轩等人在船下。 “易老夫子,等他日陆某告老还乡,一定再来拜访,那时候全书定然已经完成!” 易阿宝再次拱手,带着期许的笑容。 “那届时老夫一定会认真拜读!” 陆海贤笑了笑不多说什么,这书除了他自己,易老夫子是最清楚的,谈什么拜读呢。 两人只是船上船下再相互行了一礼,就在船只缓缓的移动中渐渐分别。 一边的易轩也已经年纪不小,头上已现少许白发,沧桑已经显露,不再是当初易书元初见时那么年轻的模样。 “爹,这天地真有如此广阔啊?” 很显然,易轩这两天肯定也翻过一些《四海山川志》上的内容了,心中多少还是受到了一些震撼的。 “或许有,或许没有,走吧!” 易阿宝不多说什么,率先转身离去,易轩看着娥江的江面,望着远去的船只,笑了笑转身跟上父亲的步伐,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看这等书也就是图一乐了。 回到家中的时候,易阿宝在书房一坐就是小半天,既不读书也不写文,就是这么静静坐着。 恍惚间,仿佛能在心中遥遥看到陆海贤坐在船舱中钻研着如何描绘出文字中的画卷. 陆海贤对此书如此热衷,而易阿宝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呢,甚至他心中所想还要高于陆海贤。 不知不觉已经天近黄昏,前院炊烟之中飘来一缕缕淡淡的饭香。 易阿宝身上微微有些发汗,便站起身来去打开书房的门,一股清凉的风吹来,吹走了夏末傍晚室内的些许燥热。 外头是蝉鸣鸟叫天籁相合,却更凸出几分傍晚前的幽静。 书房门外摆着一张竹制躺椅,易阿宝便躺了上去享受院中的凉风,心中想着陆海贤也对比着自己的一些念想。 很显然,伯爷爷就是一位神仙中人,只可惜仙缘并非庸俗之人能有. 易阿宝微微叹息,脸上也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那一梦也只是一梦了。 他当然想到了当初灰勉给的山楂,其中很可能封着一枚丹丸,而且说实话,易阿宝也产生过服下丹丸的冲动。 只不过易阿宝很庆幸自己没那么做。 到如今他也心中略有明悟,若自己真有仙缘,伯爷爷乃是至亲之人,如何会不度呢? 那丹药或有延年祛病之效,但大概是无白日飞升之神妙,为一时冲动而尝试,不如留之传家,存一份念想。 易阿宝似乎是看淡了,他望向西方,日光已经泛着一缕缕红辉,乃是夕阳之美。 陆大人呕心沥血作《四海山川志》是执念,也是抱负,存于后世名传天下的理想,人生末年能成此事,确实足以自傲。 如此方为儒生之志,而我多少有些不切实际! 如今易氏子孙开枝散叶,有人追求青云之志,有人安逸本分,有人开拓进取,已经不需要自己这个老人家多操心,或许也是因此自己才多一些遐想的心思吧。 说到底不过是凡世之幻梦! 或许或许我走的时候,伯爷爷能来看看我吧? 易阿宝这么想着也是笑了,心中似乎也看淡了不少。 但想到了伯爷爷,阿宝便也顺带着想起很多往事,随后走回书房,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份画卷,然后才重新坐回了那纳凉的椅子上,只不过这次没有躺下。 手中的其实也不是画卷,而是悉心保存的伯爷爷手书之物。 易阿宝一点点将之展开,露出了当年伯爷爷的书法,那明净字迹和被墨所泼过的地方。 多年以来,易家人虽然不会轻易打开这份书法,但也是看过很多次的,易阿宝自己从儿时到迟暮自然见过许多回。 只是这一回,阿宝觉得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上来,他渐渐看得入神。 卷轴上的文字,那被墨迹所浸染的一大片地方,墨污之处都淡了不少,隐藏在其中的文字也好似显现出来 在易阿宝的感觉中,院中的风似乎渐渐平息下来,周围的虫鸣鸟叫也好像变得遥远。 院墙处,一个小老头踏着一缕灰尘上了易家的墙头,他觉得有些异常就来看看,正是此方土地。 只是当土地公往此处书房院中一瞧,当看清易阿宝手中之物的时候,心中猛然一跳,仿佛有万千华光绽放,更有天雷滚滚炸开 心中轰隆~一声,土地公被骇得赶忙捂住了双眼。 那光彩与恐怖的天雷也刹那间都破灭,但土地公的双手都已经在微微发抖。 这书卷以前土地公也瞥见过几次,从没有今日这样的感觉。 看不得,看不得!—— 京师承天府,广袤繁华,汇大庸一朝之灵秀,陆海贤一個考评上来的官员也并不起眼。 而他这个礼部郎中也并无什么存在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将自己摘除在所有派系斗争之外。 并且因为不涉及核心权力斗争,也不是什么得宠之臣,加上工作也是那种相对安逸的,也就不用面对性情越来越难测的皇上。 一个七十岁的老臣了,向来都是老好人,且谁都知道陆海贤当不了多久的官了,仕途也已经到了头,在皇帝那更是毫无存在感,自然也无人刁难更无人巴结。 如此,陆海贤倒是真有种徘徊于纷争之外的感觉,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放在了自己的书上。 邵元二十一年才入冬,京城内的寒风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频频过境,但陆海贤的心却是火热的。 《四海山川志》终于是写成了,陆海贤心中之喜难以言表,不但第一时间写信告知各方好友,更是迫不及待准备刊印。 这书不是陆海贤留着自娱自乐的,他当然希望广传天下,当然希望流芳后世。 大庸对书籍刊印是有一定规章制度的,虽然民间私印有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陆海贤肯定不需要偷偷摸摸。 本来刊印之事就是礼部下面的机构管的,陆海贤自己就是礼部郎中,只要愿意出钱,刊印个书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一天早朝过后,陆海贤没有和往日一样一直在官署待着,而是中途就抱上自己的手书精抄本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皇宫御书房中,一名老太监走到如今已经头发花白面露苍老的皇帝身边。 这会皇帝也没在批阅奏章,只是享受着宫女为按捏肩膀。 “陛下,礼部郎中陆海贤陆大人求见。” 皇帝睁开眼睛看看太监。 “陆海贤?” 说实话,皇帝对这个礼部郎中基本就没什么印象,想了好一会才终于记起来点什么,至少这名字似乎是听过。 “他有什么事?” “呃,好像是有一部自己写的书要献给陛下。” 听到这,皇帝不由笑了笑,也不是什么正事。 “让他进来吧。” 陆海贤这会多少有些紧张,仔细一想,今天居然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单独面圣,在太监带他进去的时候深呼吸了好几下。 “臣陆海贤,拜见陛下!” “陆爱卿不必多礼,听说你有书要献上?” 虽然朝臣们多有畏惧现在的皇帝,但见到陆海贤这么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臣,皇帝的声音也和蔼一些。 陆海贤抬起头,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激动。 “回陛下,正是这一部《四海山川志》,乃是臣十几年的心血,如今书成,特来献给陛下,也恳请陛下准许臣辞官还乡!” 皇帝点了点头,对于陆海贤这么一个老臣,无功无过的,告老还乡也没必要刁难。 “把书呈上来朕看看。” “是!” 陆海贤上前一步,旁边的老太监便过来接过书,随后送到了皇帝面前。 “呵呵呵,不少啊!” 皇帝翻开封壳,里头一共摞着六本,这会当然不可能看完,但扫一眼还是可以的,遂翻开扉页,也就见到第一本前言。 邵元八年,余任茗州之长官。 曾闻州中一老叟寿宴醉酒长眠不起,外人皆以为丧,然其家人不许,顾之年许,竟于梦中醒来 陆海贤将很多信息模糊化,甚至长梦之人也从两人成了“一老叟”,却也揭示了《四海山川志》的由来。 开篇就具有一定的玄奇色彩,也将皇帝的注意力吸引到书中。 (本章完) 第733章 帝王欲壑最难平 本来只是打算翻阅一下序言的皇帝,不知不觉就将序言看完,随后直接翻阅正文。 而正文直接从十几年前茗州的某一场寿宴开始,因为有了序言的铺垫,皇帝直接就沉浸入故事之中。 开篇就是一场热闹的寿宴,各方来客为一个老翁庆贺九十大寿,如此喜庆日子就算是九旬老叟也不免贪杯,也就揭开了醉酒一梦的序幕。 家人为老翁一睡不起而焦急,殊不知老翁梦中已经见识到了另一片天地. “陛下.陛下!” “嗯?” 陆海贤的声音传来,皇帝的注意力也终于从书中移开,刚刚竟然直接翻阅了十几页,看到了老翁云端清醒,乃见仙人带起远游北海。 此刻看向陆海贤都依然在想着书中事,而陆海贤心中欣喜,脸上却带着诚恳道。 “陛下,您还没有批复老臣辞官归乡的请求,还望陛下恩准!” 皇帝这才想起来除了献书,陆海贤还是来辞官的,但他却不急着回复,而是问了问书的事。 “陆爱卿所作,是一本志怪?” 陆海贤摇了摇头。 “回陛下,志怪玄奇书中略有提及,却不过多是引人入胜的笔法,此书主要是一本描绘山川地理之作!” 皇帝点了点头,想了下道。 “陆爱卿乃国之栋梁,辞官之事暂且不提了.来与朕说说此书吧” 皇帝会这么说,倒也未必是真的多么在意,而是官员请辞,直接就同意了有些不合礼数,先拒后准才是常态,有些肱骨老臣还可能会三辞三拒。 虽然是第一次单独面圣,但陆海贤这会确实是在御书房和皇帝聊了很久,一直聊到时近中午才离去,也让他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而皇帝那边,则真的被《四海山川志》的内容所吸引。 从吃完午膳之后,皇帝就又继续阅读起此书,晚膳只是匆匆吃了一点,随后一直持续阅读到了深夜。 诚如陆海贤所言,《四海山川志》是一本更接近山河地理方面的书,但可不仅仅是如此,其中涉及人文风貌,更是有诸多玄奇,因为书中视角本身就是老叟与仙同游的过程。 这一视角对于皇帝而言无疑是十分新奇的,也是这一视角很多时候能提供一些俯瞰的内容。 从文字之间,不难感受出时而高空俯视,时而伏低游走,同大水,携风云,领略四界四海之风光。 当然,连第一册书都没有看完的皇帝,如今也仅仅看到随仙而去,刚出东界的那部分. 夜已经深了,皇帝也没有选择去哪个嫔妃宫中,还继续在看着书,说实话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勤奋”了。 “陛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老太监关切一句,皇帝揉了揉略显干涩的眼睛,不由淡淡舒出一口气。 “确实是该休息了” 皇帝想着去休息,但人却没有站起来,而是又看了好一会,是老太监再三提醒,最后才终于起身去就寝,当然也不会再去哪个嫔妃的宫中。 这一晚,皇帝入眠之后,可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连梦中都好似成了那个老翁,躺在云端远游. 一连数日,皇帝都对《四海山川志》痴迷不已。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是到了第三天上午,皇帝才刚刚看到北海龙君登基,然后开始了走水。 至此,《四海山川志》书中真正的宏大世界,才终于在皇帝面前慢慢揭开面纱 此时已经是第三天上午,皇帝手持第二册书,心潮之澎湃亦如书上文字那般。 “大潮起兮,风云伴.日月华光倾山川.众生万道皆相随.天雷起鼓水漫漫.” 本以为此书已经看看到了深入内容,却不想真的只是起了个头! 皇帝暂时放下书,拿过一边的茶盏喝了口茶水润喉,想了下看向身边老太监。 “宣俞子业觐见!” “是!” 老太监不敢怠慢,赶忙离开,命人去吏部传皇帝口谕。 自当年在登州和楚航诀别之后,俞子业以自己的方式兢兢业业匡扶朝政,十几年过去,如今已经官拜吏部尚书。 即便在如今这等较为凶险的朝堂环境之中,俞子业也依然能够相对游刃有余,也并未失宠。 他既能左右逢源,也会顺着皇帝说话,在合适的时候想办法尽量以皇帝能接受的方式谏言。 多年以来,俞子业设法保住了不少耿直的能臣,也不着痕迹地设法铲除了一些奸佞。 有意思的是,有些老臣视俞子业为弄臣,有些奸滑之辈倒是很敬重俞子业,有些人被救了或许也念不了俞子业一句好,有些人被除了,同一系的还觉得是为大局而“牺牲”。 但不论如何,俞子业也算是如今朝局稳定的重要功臣了。 或许也是因此,其实不算糊涂的当今天子,始终是信任俞子业这个一手提拔的重臣的。 今日听到皇帝派人来传,俞子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匆匆赶往御书房。 进入御书房的时候,俞子业却见皇帝在聚精会神地看书,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难道出了什么大事,陛下在故作姿态? “臣俞子业拜见陛下!” 直到俞子业略显洪亮地声音响起,皇帝的注意力这才从书中移开,看向御案前方,俞子业已经到了。 “俞爱卿不必多礼,你快来看看这部书!” 书? “快些过来,快些过来!” “是!” 俞子业走近御案,皇帝已经将自己看过的第一册书递给他。 俞子业接过书一看,不由低声读了出来。 “四海山川志” “不错,就是这部《四海山川志》,写得是分外精彩,这陆爱卿可谓是文采斐然啊,你对山川地理水脉环境多有了解,看看这书中所言是否合理啊?” 当年什么都不懂的俞子业,受楚航的影响,当然也会不断学习此道知识,听到皇帝的话,他也多说什么,而是直接翻阅起来。 “俞爱卿,走,我们去那边坐下看!” “是!” 皇帝带着俞子业走到那边的书榻上,一左一右隔着小木几坐下。 俞子业最初翻阅前言微微皱眉,随后慢慢阅读后文,也不知不觉被其中内容吸引。 一边的皇帝见俞子业认真阅读,也不打搅,自己也继续看着第二册,只是这会却并非完全沉浸书中,而是时不时就会看看俞子业的反应。 很显然,俞子业看这书的速度比皇帝快得多,良久之后,翻阅了十几页的他暂且把书合上,但心中已然多有震撼。 俞子业看向旁边的皇帝,却见对方也在看着他。 “陛下,此书何人所作?” 皇帝如实相告。 “乃礼部郎中陆海贤所作,前阵子书成,特来献给朕的。” “陆海贤?” 俞子业微微点头,他知道那是一位已经年过七十的老臣了,脸上浮现几分无奈和懊恼。 看到俞子业的表情,皇帝略微诧异。 “俞这是怎么了?此书有何问题?” 俞子业叹一声。 “唉此书并无问题,书文之流畅,内容之精妙,世所罕见也.关键是此书中山川地理就微臣所见的部分内容而言,可没有什么信口胡来的地方” “自我朝茗州起,贯通南北之地,又从南晏旧地,到广袤草原,翻山过林蔓延向北,所述山川地貌无不是精细考究可谓之秀丽也!” 俞子业懊恼也就懊恼在这了。 论行文之美,此书有之,地理山川之实据,此书有之,若是全书都维持这个水平,那此书之妙自然不用多言。 更关键的是,大庸错失了一位肱股之臣. 陆海贤已经七十多了,已经太老了,怕是岁月蹉跎抑人之志,到如今晚年献上一部《四海山川志》,是多少理想抱负埋葬其中,是多少无奈书写其上. “若是早些知道陆大人之能就好了.” 皇帝听到俞子业的话,也就印证了心中的几分猜测。 “俞爱卿,你说这书上所言地理与现实相合,那书中所言神仙志怪之事,是否也就几分为真呢?” 俞子业闻言微微皱眉,想了下道。 “世上志怪玄奇自然是有真有假,不过此书中所言多半是陆大人借老叟之梦,以抒心中之志了,当然,臣并未窥此书之全貌,不敢妄言,只是先行推测罢了。” “爱卿言之有理.对了,马上午膳了,爱卿就留在这与朕一同用膳吧!” “多谢陛下!” 这种恩宠自然不是一般朝臣能够拥有的,在午膳期间,皇帝和俞子业聊的也都是《四海山川志》。 一些皇帝已经看到的书上内容,都能在俞子业这有所印证,至少说明书上关于这一些山川地貌乃至人文方面的事情不是瞎写的。 皇宫午膳结束之后,俞子业告辞离去,却没有回吏部,而是匆匆去了礼部,找到了那位苍老的礼部郎中。 见到陆海贤并了解他真的要告老还乡的时候,俞子业还是不免心中暗叹可惜,但也是同这位老臣聊了很久。 虽然还没通读《四海山川志》的内容,可也对书中所写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傍晚,俞子业准备离开礼部官署的时候,陆海贤送他出去,两人在路上还在聊着。 “陆大人,《四海山川志》刊印之后,定要为俞某留一部,可惜知道得迟了,否则一定要为此书作序啊” 陆海贤自己的书得到认可,更是听说陛下爱不释手,那心中自然十分高兴,此刻也是连连点头。 “一定一定!” “嗯,陆大人不要送了,就此别过!” “好,俞大人慢走!” 两人分别,陆海贤是带着笑容心满意足,而俞子业则向前走着,只是走出去几步之后却又停了下来。 “俞子业大人还有事?” 陆海贤在后面问了一句,而俞子业则转身走了回来,想了想叮嘱道。 “陆大人之才俞子业佩服,书是好书,但陛下心中或许会起别的念想,而且俞某料想陛下近日一定会召见伱,若是陛下问起山川地理之事则无虞.若是陛下问起一些别的事” 俞子业细细说着,陆海贤听着听着渐渐皱起眉头。 陆海贤大概是听明白了俞子业的言外之意了,俞大人是怕皇上起了求仙问道的心思,这一点陆海贤之前倒是没有多想。 (本章完) 第734章 恍若真实 果然,仅仅是第二天下午,皇帝就又召见了陆海贤。 这次陆海贤再来到御书房就显得比上次从容多了,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心中则是想着俞子业昨日和他说的话。 等随着公公到了御书房门外,陆海贤还打算在外面等一会,却见公公直接笑道。 “陆大人,陛下说了请你直接进去就行了,请吧!” “好!” 陆海贤压下心中忐忑,整理一下衣冠就进入御书房中,这次皇帝听到脚步声就抬起了头,见到陆海贤进来,脸上也露出笑容。 “陆爱卿来了?” 陆海贤露出惶恐之色,赶忙上前行礼。 “让陛下久等,老臣罪该万死!” “哎哎,你只有一条命,要死也只死一次嘛,哈哈哈哈哈” 皇帝这么一句笑言,却让陆海贤心中猛然一跳,加上俞子业昨日之言,陆海贤这些年并不敏感的为官嗅觉警醒过来。 “陛下说得是,陛下说得是!” 看到陆海贤诚惶诚恐的样子,皇帝笑了笑,走出书案那边,到了老臣面前。 “陆爱卿不必多礼,你这《四海山川志》实乃奇书,朕这段时间可谓是爱不释手啊!” “多谢陛下厚爱,老臣惶恐” 皇帝走到了一边的书榻前,转身朝着陆海贤招招手。 “陆爱卿,来来,与朕说说,伱是如何能有此奇思妙想,将山川地理融入以这等玄奇角度书写出来的?这书中故事可都有出处啊?” 若是没有昨天俞子业与陆海贤深聊,陆海贤或许这会还会很兴奋呢,但此刻心中已经小心起来。 坐在软榻上的时候,陆海贤思量之后才说道。 “老臣才疏学浅,也就是只会卖弄一些文笔,书中故事有许多本就是民间志怪,还有一些,倒也就是老臣平日里做梦之事,梦醒时趁着未曾忘记便写下来” “哦,看来陆爱卿也是个喜欢做梦的,对了,书中老叟可确有其人啊?” 陆海贤看了看皇帝,想了下道。 “书中老叟其实不止一人。” “哦?何解?” 皇帝起了几分兴趣,陆海贤便笑道。 “陛下有所不知,书中老叟既是老臣,也是老臣的一些好友,我等偶尔痴迷志怪玄奇之事,此等虽未空想,但却也为老臣撰写此书提供了一些灵感.” 但是想到可能的欺君之罪,陆海贤也补上了一句。 “当然,书中老叟也有原形,算是老臣当年在茗州为官时的好友,那年也是他的九十大寿,不过也没有书中那么奇特,他那年多喝了几杯.” 陆海贤说话的时候一直不敢看着皇帝,此刻觉得过分安静就朝着身旁看了一眼,见皇帝正在看着他认真听着,心头一凛赶忙收心继续说下去。 “陛下也知道,人老不可贪杯,那几杯酒可是坏了事了,年事如此之高,饮酒伤身,此后就害病了,许久都不曾出门呢” “呃呵呵呵.当时茗州城里以讹传讹,说什么的都有,说老叟家人不发丧不孝,也有说老叟醉酒长眠不醒的.” 皇帝听到这不由点了点头。 “最后如何呢?” 陆海贤脊背有些发烫,他这会可是真的在欺君呢. “九旬老人身体羸弱,最后嘛,约莫一年,臣之老友才算是终于康复,留言也不攻自破了!” 皇帝面露思索,良久才再次点头。 “所以陆爱卿便以此为角度切入联想?” “陛下所言甚是!” 皇帝看看手中的书册,又问了一句。 “那这地理山川的秀美玄奇之处,爱卿都是从书中查阅么?” “有些是,有些不是,有一些也算是听各方行商旅者,以及一些江湖人士口述,臣力求真实,但不敢保证事事皆全,遂书中也有许多一笔带过之处.” 皇帝对于陆海贤的这话显然有些不太满意,此刻闻言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让陆海贤心中也愈发忐忑。 “几分为梦呢?” “呃五分多在玄奇之处呢,也只有梦中可见.” “陆爱卿。” “臣在!” 皇帝看着手中的书册,再抬头看向身边明显有些紧张的陆海贤。 “书中老叟梦中所见,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呢?那天上仙人,海中之龙,山川各处神祇精怪,是否真的共赴北海化龙盛典?” 其实这个怀疑陆海贤也曾经有过,只是当年除了墨老爷子和易阿宝长梦一年之外,并无别的可以佐证,若要有,或许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年在寿宴上出现的老天师了。 但此刻的陆海贤是绝不会多言此事的,思绪急速闪动,回顾当年自己所想和此刻的思考,最后带着笑意开口。 “陛下说笑了,其实老臣也有过类似念想,只不过也很好验证” “哦?” “陛下,您想想,书中那场大水是何等波澜壮阔,经四海过四界,更是经过我大庸附近,可是自邵元以来我朝江山与属国之地国泰民安,并未发生过什么水患啊” 皇帝已经看过第二册,看到第三册前半本,走水已经到东界。 此时听到陆海贤的话,皇帝脸上才露出些许恍惚之色,良久发出一声叹息。 “是啊,确如爱卿所言,并无什么水患,更不要说书中这等旷世大水了.是朕失言了.是朕失言了.” 皇帝喃喃说着,随后笑了起来。 陆海贤也陪着一起浅笑。 “这便是说明皇上短短时日已经将书看进去了,这才能阅之如同身临其境,才会有这等感想,老臣佩服啊.” “哈哈哈哈哈哈.你呀你呀!” 皇帝大笑起来。 “能写出此《四海山川志》,足见爱卿学识渊博,礼部郎中有些屈才了” 陆海贤吓了一跳,他现在可不想着什么官运亨通之事了。 “陛下,老臣年事已高,虽有心为社稷,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说来说去,请辞之事依然不准,君臣之间后又论起书中事,直到天近黄昏,陆海贤这才离开御书房。 等远离了御书房,陆海贤这才长出一口气。 就算是这会,陆海贤身上的内衬衣衫都是潮的,他只觉伴君如伴虎此言实在是至理名言。 其实严格来说今日皇上也算是和颜悦色了,但就这自己都觉得紧张万分。 回想起来,俞大人有句话说得极对,若是皇上认为是一场空还好,若不是,献上《四海山川志》的陆海贤就摊上事了,指不定某些重担要压下来了. 到时候别说升官,怕是晚节不保! 在陆海贤心有余悸的时候,至少也有一件事很快让他心情愉悦起来。 《四海山川志》就连皇帝都喜欢,那刊印自然更不是问题。 陆海贤这个礼部郎中好歹也是正五品的官员,在朝堂上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到礼部下辖机构如国子监这样地方可是实打实的大官。 国子监负责刊印《四海山川志》当然是一丝不苟效率极佳,以活板印刷之法成刊也是极快。 短短一旬之日,第一部刊印的《四海山川志》便已经装订,陆海贤亲自核准之后则加大印刷数量。 当然,所谓的加大数量,其实也就是印了三百部,总计一千八百册。 即便如此也已经是很大的数量了,也不是印出来就行了,还需要精校很多遍,装订封册一丝不苟。 书籍之宝贵可见一斑。 而且真正流通于京城官方书局售卖的也仅仅是其中一部分,想买到可未必容易。 毕竟这可是国子监刊印,说不定下次科举也会有些关联呢。 这种情况下,陆海贤的名头在京城官场中还小火力一把,毕竟皇上对《四海山川志》爱不释手的事情,在官场上很快就不是秘密了。 不知不觉间,这件事在一些京城儒生高门子弟那边,也便不是秘密了。 只不过这时候,《四海山川志》已经是一书难求,借书来抄录都不容易。 深秋时节,开阳江上游的一处大宅花园中,有人正在亭中躺椅上纳凉。 一个仆人捧着两部书快步走到亭边。 “老爷,买到了,这就是《四海山川志》!” 躺椅上的老人须发皆白但面色还算红润,甚至还有几分年轻态,坐起身子看向来人。 “两部都是?” “这部国子监印本,这部是抄本。” 老人点了点头,在老仆翻开两部书头一册的书页后,指了指印本,仆人遂将印本留下,抄本暂且拿走。 这个亭中的老人正是多次被灰勉“恭维”为“妖怪”的谭元裳。 和许多人一样,即便是谭元裳也很快被书中内容所吸引,在翻阅第一册之后就难以移开视线。 待到读到“大潮起兮风云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而谭元裳的读书地点也已经到了书房,他暂缓阅读,手持书册离开桌案边,走到门外看向天空,此刻的云彩也多少有几分像潮水。 “好一部《四海山川志》.” 谭元裳走过的地方太多了,经历过的事也太多了,他甚至远比俞子业对书中事物的印证要清晰。 不论是玄奇之事还是外邦山川,谭元裳的阅历世上无几人能比,他看这部书,心中竟然有一种感觉。 书中所言之事,恍若真实! (本章完) 第735章 古来圣贤皆寂寞 秋风已经从原本卷着夏热残留的火力,变为现在的带着寒凉。 “来人。” 谭元裳平静地喊了一声,几乎是一息之后就有人在不远处现身。 “老爷您有何吩咐?” “我这把老骨头想动一动了” 老仆一听就知道谭元裳的意思了,不由担忧道。 “老爷,您的身体.” 谭元裳摆了摆手。 “再不动一动,以后就没机会了,备船,我们去茗州。” “是!” 老仆不再相劝,自家老爷已经决定的事旁人是根本劝不动的。 当天晚些时候,谭元裳的马车停在了江边一处小港旁,而小港的码头处已经有一艘楼船停泊在那。 几乎是已经在家静养了十几年没出过远门,在这偏僻大宅处独自静养的谭元裳,今日再一次踏出家门,不过不是去看望儿孙,而是向着茗州而去。 虽然现在的谭家早已经大不如前,谭元裳也已经不问世事很多年。 但谭元裳毕竟还是谭元裳,仅仅是看《四海山川志》上的前面一段内容,他大概就推测出了一些事情。 假若书中一些事情确实发生过,那么在茗州能让各方来贺,让许多人都十分敬重,就连当年知州都与其结交的老叟,自然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书中老叟确实是写了个很笼统的概念,既不指名道姓,也不归于行业,就连时间都模糊化了,甚至可以说是陆海贤以自己为蓝本的虚构。 毕竟古之大家多以自身为依据虚构一些故事,撰写一些文章。 但谭元裳跳开这些思路,以自己的想法来构建假设,追根到底会有什么结果呢? 这等地位崇高的老人,要么曾为官,要么是大世家,但在茗州还有一个特殊之处,那便是商! 虽然商贾在一些书籍经典中被视为不如读书人地位高,甚至不如普通百姓,但大庸朝立国以来的风气比之古时好得多,茗州则更加特殊。 而茗州之商,跳不开的就是茶市,自古以来就是如此,而今说到茗州茶市,真正行商者自然知道跳不开墨家。 于是仅仅片刻,谭元裳脑海中那位醉卧自己寿宴的老叟,其原形已经呼之欲出。 除了茗州的墨奕明还能有谁呢? 路海贤书中前言都说“念起于十几年前”,那么十几年前在茗州为知州,十几年前好像也正好是墨奕明的大寿。 有些事情,在很多人那想不到太细,只要陆海贤自己打哈哈,自己找些推脱之词,哪怕京城官员都很难想到一些具体情况,也不太会刨根问底。 读书人亦或是大儒大官的思维,见秀美文章,自然以文章之理去寻。 但在谭元裳这里,其实也就这么点事,不过是念头一转就能想明白的。 只不过这种“念头一转”也不容易,需要知道很多事记得住很多事才行,用灰勉的话来说,就是也只有谭元裳这种“妖怪”才轻松能做到。 当然,谭元裳觉得自己也可能是错的,不过他本也不是为了印证对错,只是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最后也该动动,访一访友也是不错的。 真论起来,墨奕明也算是谭元裳为数不多同时代遗留下来的人物了,即便不算是什么至交好友,但两人至少还算是有些行商交情的。 或许能算是访一访友人吧? 谭元裳作为曾经真正意义上富可敌国之人,本该是天下间遍布朋友,事实上也似乎确实如此,可是真正交心的又有几人,如今还能想得起来值得寻访一下的又有几人? 去茗州给自己一个借口动一动罢了。 大船在开阳江上行驶,谭元裳就在上层甲板一角摆着的桌椅前坐着,迎着秋风看着《四海山川志》。 船还在半道,谭元裳的书已经快要看完了。 不得不说,这一部描绘山川地理的奇书堪称气势磅礴,通过那一场旷世大水领略天地间的山川水泽之秀丽,见证了日月精华天地灵秀。 待到这一天傍晚,水面折射着夕阳的红辉,谭元裳放下最后一册《四海山川志》,微微皱着眉,略显吃力地撑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旁边的仆人本想要过来搀扶,但还是忍住了。 此刻开阳江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谭元裳看此处江段远近的浪涛,心中联想着书中的大水。 这大水自然不可能是真的,毕竟若是真这样的大水过境,天下各处受灾的地方可就多了,免不了生灵涂炭,自然不可能十几年来无人知。 可是这《四海山川志》中的种种山川河流地理风貌又是如何写得如此详细的呢,谭元裳不太相信是胡诌的。 莫不是真的有仙人梦中带老叟游历天下? “老爷,天寒了,注意身体,看书的话,还是去仓中吧!” 家仆此刻为谭元裳披上了一件大氅,后者笑了笑,看着前方江面和浪涛,心思却暂时离开了《四海山川志》,好似随着江水翻滚涌向了过去。 “开阳江《河神落》.” 谭元裳的眼神中闪过些许伤感。 “往事云烟皆散去,如今只有谭元裳一人了” 谭元裳又坐了下来。 “上些酒菜。” “老爷,我让人送仓室里面去吧?” 谭元裳摆了摆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用了,就在这,迎着秋风赏江涛美景更好些。” 旁边的老仆点点头,但不需要他动,附近自然有其他人也听到了谭元裳的话,楼船后厨已经开始准备。 老仆站了良久,追随在谭元裳身边,也算是对自家老爷有些了解,或许老爷是觉得孤独了。 此刻老仆犹豫着问了一句。 “老爷,是不是通知一下谭氏子弟?” 谭元裳睁眼看了老仆一眼。 “我这一生树大招风,谭氏子弟如今散于天下各处,也都安稳下来,就不要随便惊动了,死的时候来个人收敛尸骨就行了。” 谭氏子弟何止是安稳下来,有人依旧从商,也有很多人以不同的方式生存,甚至还有人改名换姓的。 眼睛再次闭上,似乎是没过去多久,香味飘来的时候再睁眼,旁边桌上已经摆了几盘小菜一壶酒。 谭元裳自斟自饮,微醺之刻桌上略显狼藉,回忆当年,尤其是这开阳江上则更有感触。 除了最初陪伴明宗整顿天下的时候,当年也是京城爆火的《河神落》故事而结识了易先生,岁月蹉跎之间,故人相继离去。 明宗如是,易先生如是,李相如是,邹都督如是,楚相如是 谭元裳又倒上一杯酒,手持酒盏伸出木栏杆,从楼船一侧向着江面倒下。 “醉卧江涛囫囵宴残生余恋故人面.美酒以邀蟹将军.心寄白波意随念.” 谭元裳手中玉质杯盏滑落,“噗通~”一声落入江中。 一边的老仆分外紧张,立刻上前几步,看到谭元裳只是醉酒而眠才安心几分。 随后老仆看向江面,老爷最喜欢的玉盏就这么丢入江中了么? 老仆很确信,自己老爷并非是握不住,只是任由杯盏落去而已。 不再多想什么,随后老仆同旁人一起将谭元裳安顿到船舱中的床上。 真要躺在外面,非病了不可。 而此刻楼船行驶的江面下方,开阳水神蟹将军谢庆,正握着那一只玉盏静静站在水底。 望向那正在远去的楼船,蟹将军微微叹息一声,身旁水流随其心意而动,犹如一条无形游龙去往那艘楼船。 太阳已经落山,残余的晚霞抵挡不住昏暗。 大楼船一旁的波浪翻滚之间,一道身影在无声无息之中从水中浮现,带着潮湿的风落到了楼船上,而船上护卫谭元裳一众高手则无人所觉。 持本心,妖身不忘,守神道,正心不改,多年以来修行日益精进,如今的蟹将军早已今非昔比。 人间已是三代皇帝,而蟹将军经过这些年的沉淀,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年朝生在世也无法与如今的蟹将军相比。 所谓正神之位本该强大,身与心皆是,失了一个正,就会如年朝生那样徒有其表。 此刻谢庆走入那边船舱,这楼船内里可谓是内秀其中,虽然不算很宽敞却装点得十分舒适,而谭元裳休息的房间就在最里面。 似乎仅仅只是几步,谢庆就在那房门之外了,又是一步,房门缓缓打开,谢庆入内看向那安稳躺在床榻上的老人。 这就是富可敌国的谭元裳么 谢庆走到了床前,看着谭元裳叹息一句。 “谭公啊谭公,你邀我前来,寄思念于白波.只是你心中之愿,就算我是开阳水神,且有心相助,怕是也无法满足.” 说话间,谢庆看向床边的桌子,上头摆着一部书。 “四海山川志?” 谢庆将谭元裳的杯盏放到桌上,随手拿起桌上书籍的第一册翻阅了一下,原本平静的脸上微微变色,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震撼。 竟然是北海化龙大典,竟然是白君走水! 身为开阳水神,谢庆当然是知道北海之事的,甚至也收到了请帖,但如水神山神之流,很少会真正离开自身管辖地界,当然也就没去。 甚至事后也不会马上知道北海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蟹将军当然也知道了当年之事,只是他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以此为依据出书! (本章完) 第736章 梦亦非梦 片刻之后,蟹将军还是放下了书,《四海山川志》的问世,也足以说明世上能人异士不少,即便自己身为一江正神,也是不可小觑凡间。 这么想着,蟹将军看向床榻,伸手朝着谭元裳勾了勾手指。 “谭公,谭公” 低沉平静地的声音过后,床上的谭元裳似乎是睁开了眼睛。 困倦并未退去,眼睛虽然睁开了,但眼皮却很沉重,没法撑得很开,迷糊不清之中,谭元裳看到站在床前的人,心中略微有些惊愕,但却并未表现出惊恐,只是眯着眼带着诧异询问。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我房中?” 蟹将军脸上露出笑意。 “谢公可知《四海山川志》?” 蟹将军稳稳站立,谭元裳摇晃一下便也站住了,面前有一片桑林,土中似乎隐有华光。 蟹将军为谭元裳的酒杯续上酒,随后笑着解答。 夜风徐徐,江涛翻滚,那水流在脚下看似不断流动,实则并未给谭元裳带来太强惊慌感,除了最初身子晃动了几下外,很快发现并未失去平衡。 “哈哈哈哈哈,此乃为桑子酒,虽算不上什么有名的佳酿,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蒙坛绸布能封住酒液原香,更能引天地之灵气,今日便请谭公饮此酒!” 说罢,蟹将军带着谭元裳再度入了江中,此去便是直奔开阳水府。 一些人间玄奇之事,谭元裳能在蟹将军这里得到一些解释,一些未解之谜也有很多能在蟹将军那边得到答案。 “谢某不知道这位陆大人为何如此清楚,算不到他所言老叟是谁,但其人书中所述无疑都是真的,非但是真,而且多数都相对保守!” “我何时回来的?谢公呢?” “老爷,您醒了?可是立刻就要洗漱?” “谢公乃是开阳水神,以神祇观之,其书上所言的山川地理可否为真啊?” 水花飞溅中,托举两人到了岸上。 映入眼帘的是舱内屋中的天花板,低头一看是床铺和自己的被褥,再看看窗外,都是舱内的陈设。 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这种事怎么可能出现在老爷身上呢?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了. 犹豫了一下,老仆还是开口了。 “鄙人谢庆是也!” 一起饮酒谈天,一起聊着今古之事,既说起当年之勇,也说起一些遗憾。 仔细端详过后,谭元裳有些不确定地询问床前老仆。 “我昨天似乎是将此盏丢入江中了,这也是我的梦?” 蟹将军一招手,桑林中顿时有几道细细的华光射入一处泥土,下一刻土层翻卷似有东西要出来,随后就是一只酒坛飞出。 “哈哈哈哈哈正是谢某,谭公既然邀我来此,可否赏脸一叙啊?” 谢庆,正神之名,民间又称谢灵官,开阳大人,当然还有那最著名的蟹将军! 老仆也是才注意到这只玉盏,心头顿时一惊,眼睛直接瞪得老大,更是不由的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咽了口口水才开口。 谭元裳回应一句,带着一丝兴奋的笑容随着蟹将军一起离去。 谭元裳没有回应,而是看向旁边桌上的《四海山川志》,只是这一刻,他却又是微微一愣,伸手拿过那只玉盏。 那楼船外,蟹将军带着谭元裳走到甲板,夜晚的秋风虽凉,却并未给谭元裳带来什么寒意。 “来人,来人——” 脚下水流也不只是在江面,更是时不时会潜入江中。 再加上此刻船只起航的略微晃动,谭元裳终于是醒了过来。 “老爷您昨天傍晚在躺椅上睡去,我就同人将伱扶到房中休息了,时刻有人守在外头,您说的是您的梦” 蟹将军伸手向着门外,此刻屋子的木门也随之打开。 “谭公啊谭公,可是你举杯邀我前来,此刻却为何还问我是谁呢?” “谢庆.蟹将军?” 民间志怪传说中,蟹将军乃是一只江中螃蟹得道,承兴早年被明宗皇帝封为开阳水神,而这一段历史,谭元裳曾亲身经历过。 蟹将军抬起手制止了准备呼唤下人的谭元裳,脸上笑容不改道。 谭元裳还在因为化龙之事震撼,听到此言顿时心中一跳,看向说话的蟹将军。 谭元裳愣了一下,而蟹将军则继续说了下去。 这种时候,谭元裳便会见到水下的特殊风光,有成群的游鱼,也有底栖的各种水中生物,甚至还有一些水中精怪。 老仆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谭元裳撑起身子指了指船舱窗户方向。 待到气氛已经十分融洽,谭元裳忽然想到了《四海山川志》,遂也随口问起。 谭元裳站在上面看着下方,从水面到站立之处,落差得有一丈多,多少有些令人心中不安。 蟹将军说到此处,也是不由叹息一声。 但如果回头一看,床上还躺着一个谭元裳,盖着被褥都不曾有一点松动。 谭元裳也愣住了,呆呆坐在床上很久都没有说话,原来只是一个梦么. “老爷” “谭某不知是蟹将军来此,实在是有失远迎,蟹将军稍等,待我命人准备酒菜” “不但山川地理为真,就连书上所言的北海化龙之事亦为真!” “十几年前,北海有一画于山体之上的画龙脱困成就真龙之身,那画龙乃是受屈含怨而死的北海龙太子亚慈,传说那龙太子得到了了一枚化龙丹” “当然知晓。” “谢公请,不敢辞,我们如何去呢,可需要命人停船?” 话音才落,那一股浪涛就带着两人翻涌着向前。 蟹将军微微一笑,看向前方。 感受到略微刺目的晨光,谭元裳伸手挡在面部,然后好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子微微一震,立刻睁开了眼睛。 谭元裳摇了摇头。 “谭公对当朝皇帝的了解应是胜于谢某的,以谭公之智自然不难想通,这位皇帝啊,心思可是不少呢来来,且先不论此事,今夜不醉不归!” 蟹将军收回视线,看向船头江面,认真看了谭元裳一眼。 “可惜了,这陆大人因为一部《四海山川志》,怕是要招来祸事咯” “哗啦啦啦.” “唉!” “请!” 蟹将军用平铺直述的叙述方式讲着惊世骇俗的故事,画龙脱困成就真龙,与生父搏杀于北海,战而胜之! 其后举办化龙大典,登上北海龙君之位,然而在这典礼上却引发了一场走水,有白龙引领大潮而去,跨千山跃万水,过四境,度四海,是为白君 书中写的谭元裳知道了,书中没写的,谭元裳也知道了不少,心中之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谭元裳回应一句,但心思也难免往陆海贤那边想。 谭元裳看向那桑林中,一道道细细的华光似乎和一些桑树相连,仔细一看,好像是几条胖嘟嘟晶莹剔透的蚕。 话音落下,蟹将军已经一步踏出,下方江面有波涛翻滚水流上涌,将蟹将军托住,他的身影就好似随着江涛起伏。 蟹将军的声音传来,谭元裳看了看船尾,也不喊人交代什么了,把心一横也学着蟹将军一步踏出。 只是谭元裳没发现的是,虽然他有起身掀被又整衣的动作,也随着蟹将军一起离去。 而今夜的谭元裳发现自己可谓是海量,半人高那么一坛酒接连饮下,直至直至逐渐天明才困意上涌. 清晨,舱房一侧的窗户处透进来一缕阳光照在谭元裳脸上。 有灵性的大鱼,能开口吐露人言的大鳖,披头散发面容有些骇人的夜叉,身穿盔甲却又像几分虾蟹的水中兵丁 江面之下比谭元裳想象中的要热闹得多。 结果自然没有什么坠江之危,同样是一股水流上涌,拖着谭元裳到了江面。 玩笑间,蟹将军也并未隐瞒什么,朝着床榻拱手一礼。 老仆直接愣住了,心中升起些许悲戚感,天纵之才绝顶聪明之人也是敌不过岁月,就连自家老爷也是如此么。 蟹将军当然知道,甚至已经略微算过,知道那署名陆海贤之人乃是当朝礼部官员,自然是点了点头。 话音才落,门就一下子被打开了,熟悉的老仆走了进来。 “谭公,请随我来!” 没有什么歌舞相伴,甚至没有什么下酒菜,只是在水府之中饮酒畅聊却也欢快。 “谢公何出此言?” “走!” “就是开阳水神蟹将军,昨晚我与之对饮到天明,怎么桌上趴一下的功夫就回来了?” 蟹将军将杯中酒饮尽,半露笑容半带讽刺地着说了一句。 被水神相邀,也算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谭元裳正自苦闷,怎可能拒绝。 “哈哈哈哈哈,无需麻烦,随我来便是,谭公请!” 谭元裳脸上浮现一些激动,撑着床板从床上坐起来,随后又赶忙掀开被子起身,对着蟹将军郑重回了一礼。 说着,蟹将军也摸了摸胡子,在谭元裳面前他也没什么好保留的。 “啊?谢公?” “老爷,我昨天也见到您丢了这玉盏,还觉得可惜呢怎么怎么就回来了?” 谭元裳在床上愣了一会,或许确实是老了,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实则心中则是有些惊骇。 “不醉不归.” “谭公请宽心,只管下来便是!” “谭公此言差矣,你在这开阳水域坐船,有失远迎的乃是谢某才对,至于酒菜就不必准备,谢某正想请谭公一游,也尝尝我准备的美酒,不知谭公赏脸否?” 两人抬头看向天空,今夜晴朗月明星稀,此时的楼船已经没有再行驶,而是停靠在某一段江边,大船后厨方向隐有火光,似乎是一批下人在吃东西。 难道 老仆说不出话来了,而谭元裳愣神片刻则忽然大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737章 远来贵客 又过去几天,茗州港停靠了一艘大楼船,船上船下麻利地假设好跳板,更有一辆马车早早停靠在码头。 这船外表看起来并不是如何花哨,但显然也不是什么货船,因为全程没有什么码头力工过来,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好一会才从船上下来一些人。 谭元裳也不要人搀扶,独自一步步从跳板上下来,踏上茗州港码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茗州春茶最为有名,所以此刻的港口远不是最繁忙的时候,却也依旧热闹,到处都有热火朝天干活的力工,也到处都有装货卸货的大船,更少不了码头集市和来往人流。 谭元裳仿佛是在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曾经的他有很长时间都在这种繁忙的环境中度过。 周围的人也没有谁打扰谭元裳,静静等在旁边。 良久,谭元裳睁开了眼睛。 仿佛当年在茗州港前,一人船上一人码头. 墨奕明瞪大眼睛,步子不由向前几步,挣脱旁人搀扶,颤颤巍巍的拱手向前行礼。 “一切处理完毕,墨老太爷说已可生食,但厨子不放心,所以就是简单做了一碗鱼汤,但还未出锅已经香气四溢,无人敢食的情况下墨老爷子却第一个品尝,尝完则评价汤鲜味美,尤胜龙宫三分滋味啊!” 旁边也有一些可能之前不明就里的,听到这话忍不住凑过说了一句。 “还请通禀墨老太爷一声,就说我家老爷来拜访他,想同他叙叙旧!” 刚刚和老仆说话的几人都看向身后,却见是一个须发皆白气色红润的老者,看着就气度不凡,不太像是寻常人。 墨奕明摇晃着身子撑着椅子扶手想要起身,墨从宪和对面的老管家赶忙过来搀扶。 “哎呦,看来是个知书达理的,赐教说不上,这也是茗州的新鲜事,这段时间我等也是津津乐道。” 但墨家的底蕴深厚,当然不可能那么无知,纵然只是一个门房家丁也不可能不知道谭氏。 “对对,外地人才来肯定不知道,不过在咱这也是头一遭。” “唉这几老哥,这梦海楼以前不曾见过,还有这楼里楼外的在做什么呢?不像是酒楼啊.” “那是,谁吃谁死啊.” 谭家老仆先是瞅了一会,然后靠近几个看起来年长一些的人套近乎。 “这等事,墨老太爷讲出来,也没多少人信,但是人家墨家舍得使钱,一些个厨子就得想办法满足墨老太爷心中的念想于是各显神通,最终,一个老厨以酒醉活鱼,使之免受惊吓,其后快刀剖鱼分离脏腑去除经膜” 这楼挂着一块缠着红飘带的匾额,上书“梦海楼”。 那人就像是在讲一个奇特的故事一样讲前段时间了解的事情。 在靠近墨府的一条街上,有一栋楼房似乎格外热闹,楼边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一大圈,楼前排着队的人也不少,里面也忙忙碌碌的,更有炊烟热气外涌。 门房微微皱眉,叙旧? “不知你家老爷是谁,我通报的时候也好说明一声!” 那栋楼有好几层,看着应该是个酒楼的模样,只是如今却不太寻常,上头几层似乎没什么动静,不像是招待客人的样子,可第一层却热火朝天。 旁人也插嘴补充道。 “先停一下,去问问这楼是做什么的。” “喏,看到那楼没有,原来确实是一栋酒楼,不过如今暂且不做正常营生,而是广聘名厨,广收水中奇珍呢” “对,是研究菜品,不过也不只是这么简单,你外地来的不懂,这也是圆墨家老太爷的梦!” “滋啦啦啦.” “你们知道什么,那会后面处理鱼的时候已经去墨府了,你们当然不知道了!” “听你口音是外地来的,才到茗州吧?” 墨府的后院,墨奕明正在和家中的老管家下棋,忽然就看到自己儿子墨从宪和门房家丁匆匆走来,这让老爷子精神一振。 谭元裳等人听那人说这些事,简直好似在听书。 “我家老爷姓谭!” 还是老仆先一步到门前,同上头望来的人说话。 “这位兄台,梦海楼还真就不是瞎胡闹,有些事真就挺玄乎的,比如前段时间钻研出的一道菜吧,取材自一种怪鱼,此鱼咱们这少见,但在一些地方的人却很清楚吃不得,食之必死,乃是有毒之物” “然后呢?” 墨奕明也是愣了一下。 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就如开阳水神蟹将军所言,陆海贤是难以置身事外了。 “又有人找到原料了?” “是啊,也没听说啊.” 前面有人刚刚看热闹不回头,这会却转身回怼才说话的人。 墨奕明脸上露出笑容。 “我也是如此想的,可若谭公还在世,岂不是比爹爹您的年纪还大?” “这梦海楼外头这么多人,不少就是来送菜的,有人专门从海边舱养鱼类过来,一直保持到茗州还存活,有的则是抓的罕见的河鲜.也有不少厨子上门来做菜的!” 自弘兴末年谭家的影响力渐渐减退之后,多年以来谭家的名字已经渐渐归于平常,一些新起的商号甚至可能都没怎么听过谭家。 谭元裳在下面拱手回礼,纵然当年和墨奕明也不算是什么至交,但此刻却也有无限感慨在心中。 “这位老先生有所不知,墨府的据说墨老太爷做过一個梦,梦到自己去海中龙宫吃了宴席,从此对那里的菜品念念不忘,想着要复原出一些菜肴来,这才有了梦海楼!” 墨从宪被自己老爹逗笑了,但还是立刻严肃下来。 等墨奕明在人的搀扶下来到前门处,谭元裳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 “此话何解呢?” “是!” 两个百岁以上的老人一个在上头门斗下,一个在下面马车旁,一个左右搀扶前后簇拥,一个就和两仆从站在马车旁边。 “谭公.真的是你,你我得有四十年没见了吧?” 这会就算是谭元裳也听得聚精会神,而那人则还在说着。 都是须发皆白,却也都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也都微微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恍惚感。 几人说话也就没那么随意了,其中一人斟酌一下才开口。 “谭家?难道谭公尚在人世?” “那究竟是何事呢?” “上次见面是四十三年前的春天了,见到墨兄依然安好,谭某心中甚喜!” “好的老爷!” 那是楼中厨子炒菜过油的声响,掂锅的时候更是带起一阵油火,引得围观百姓一阵叫好,这热闹看得,比一些卖艺的还好。 姓谭?! 墨府的门房心头一跳,下意识看了那边普普通通的马车一眼,然后赶忙对着老仆道。 “几位请稍等,我立刻去通报!” 老仆问的时候,谭元裳也已经和旁人凑近了一些,而那边的人也在讲着。 中途的耽搁没有太长时间,马车还是很快到了墨府门前,此刻墨府大门正好开着,门房也已经发现了车马,不过此刻马车上的三个家仆已经只剩两人,还有一个不知去了哪里。 说实话,茗州城的规模显然是有所扩建了的,但谭元裳的马车走在城中,他透过车帘看向外面,茗州给他的感觉亦如几十年那么宁静,这也是茗州的底蕴所在。 一旁约莫五十岁上下的汉子闻言看向旁边,确认旁人是在同自己等人说话,上下打量来人之后才道。 谭元裳随行之人不多,只是一辆马车,他自己和贴身老仆坐在车内,外头赶车的两人。 过了一会,谭元裳回到了马车上,梦海楼这件事听着有些荒唐,但对于有过昨夜经历的谭元裳来说,心中当然是有自己倾向了。 “还有这种事啊?”“我怎么就没听说呢?” “嘿,墨老太爷梦中见过类似的鱼,但叫不上名,正有人送来了,却也没有厨子可以奈何它.” “走吧,去墨府,拜访一下墨老爷。” “非也非也,不过是不会料理罢了,墨老爷清楚指出了此鱼身中的几处毒腺毒膜,并且不能让鱼受到惊吓,否则肉中亦带毒.” “梦里的事也能作数啊,这不瞎胡闹吗?”“人家墨府有钱,你管人家呢!” 谭元裳也已经到了近处,此刻亲自上前插话询问一句。 所谓千年古城绝不是一句空话,这方面就算是承天府与茗州相比都会相形见绌。 半边的街道都是湿哒哒的,偶尔还有鱼儿跳出盆来,引得一些人慌忙抓回。 “哦,这是在研究菜品?” 老仆笑着回应。 一楼里面有好多锅灶好多人,外头排队的人很多,停靠的驴车牛车马车的也不少,还有各种盆桶框等物,街角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 “走,不管是不是谭公,谭家来人都当以礼相待,我亲自去迎!” 马车暂且停下,头发花白的老仆也凑近围观的百姓,而谭元裳也在护卫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旁人笑了。 只不过谭元裳这会想的已经不只是墨奕明的梦了,而是想着茗州这里的情况,若是皇帝有心怕是不难查到。 谭家老仆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不过这阵仗倒是少见。 “爹,不是这事,谭家来人拜访您了,说是找您叙旧.儿子怀疑,可能是.” “呃是是是,今日刚到,不过以前常来,不知可否赐教?” 谭元裳的马车经过这里的时候,他拉开侧边车帘看着那栋楼,却不太明白那楼是干什么的。 那汉子旁边也有其他同伴笑了。 “快请,谭公快快请进,正有好东西同伱一起品尝!” 谭元裳和墨奕明说话的时候,其余小辈根本不敢随便插话,一行人一起将谭元裳迎入墨府,更是准备尽力招待贵客。 (本章完) 第738章 不出所料 可以说,谭元裳是一个注定在史书上都留下浓重一笔的人物。 相比起来,墨家虽然也是大家族,在茗州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但也顶多是记入地方志,放眼整个大庸也不过是历史上的普通过客。 所以不论是惊喜于真还有旧友能来访的墨奕明,还是墨家上下的其他人,对于谭元裳这个传奇人物的到来都十分看重,甚至带着一些兴奋。 待客的地方并非什么会客厅,而是刚刚墨奕明下棋的地方,棋盘还没撤去,就已经迫不及待邀请谭元裳坐下。 墨家人能明显感觉出来,老太爷说话的时候都透着兴奋感。 「谭公能来实在令老夫喜出望外,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我正好研究出一道绝妙菜品,乃是龙宫才有啊!」 谭元裳才刚坐下,视线从棋盘回到墨奕明身上,也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实不相瞒,谭某来的时候在路上也听说了,倒是正想见识一下!」 「哈哈哈哈,正好正好,幸亏是还有最后一点鲜材,从宪,快让厨房准备,让谭公品尝品尝,他虽吃惯了山珍海味,却绝对没吃过龙宫珍馐!」 墨奕明就像是一个自己有宝贝的小孩子,见到了朋友忽然到来,就迫不及待想要和朋友分享这份喜悦。 谭元裳同样也极为好奇所谓的龙宫美食,但做美食需要时间,二者自然聊起了其他事。 「美食谭某也是极为期待的,不过说起来,还有一件事谭某也极为好奇,不知墨兄可否知晓这一部奇书?」 谭元裳最关切的事也不言而喻,身边老仆在此刻取出一部书放到了桌上的棋盘边上,正是《四海山川志》! 墨奕明和身边的人都看向桌上的书,老人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开口的语气也有些感慨。 「之前有段时间收到过陆大人来信,说此书已然完成,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这《四海山川志》,可谓是陆大人半生心血了.」 《四海山川志》在承天府的尚且一书难求,如今的茗州城更是几乎无人见过,当然,墨家人例外,因为他们多少也见过一些原稿的。 听到墨奕明的话,谭元裳眼神一闪。 「墨兄,书中那位长眠一梦的老叟,难不成就是你?」 「哈哈哈哈.在谭公面前老夫也无需隐瞒什么,确实是老夫!」 墨奕明伸手取过《四海山川志》的第一册,仅仅翻阅几页,一些模糊的记忆也随着书上的内容清晰起来。 「陆大人文采斐然,写的真好啊」 不等谭元裳问,墨奕明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那一年是老夫九十大寿,陆大人那会是茗州知州,正与我同桌入席,畅饮一场醉梦一场.醒来竟在云端啊.」 墨奕明没有提及易阿宝,但此刻也确实是真情流露,他或许记不清全部细节,但一些印象深刻的地方是毕生不忘了。 谭元裳哪怕已经看过《四海山川志》,哪怕听开阳水神也说过一些,但听到墨奕明亲口讲述那个「长梦」,依然不免有些震撼。 而墨老爷子当然也不可能什么都细说,但即便只是挑着自己记忆中那些难以忘怀的瞬间,也足以震撼到谭元裳和其身边的人。 聊天到了中途,似乎有一股香味飘来,那边已经传来墨家家丁的声音。 「老爷,鱼汤好了!」 墨奕明脸上顿时喜色更甚。 「来来来,快端过来!」 那鱼汤端来的时候那是汤色白腻香味浓郁,鱼肉倒是不多,仅仅占据一只汤盆的一小部分,这香味光是闻一闻就让人食指大动。 汤放 下了,小碗和汤匙筷子等物也就到了,墨奕明亲自为谭元裳舀鱼汤鱼肉。 「谭公快尝尝,能得此汤,老夫足以自傲了,仙人有云,龙宫吃食虽好却也显得生冷,而此汤真就胜过龙宫三分啊!」 「多谢!」 谭元裳接过碗筷也不再推辞,品味这难得的美味,上水入口只觉鲜香浓郁妙不可言 而在墨家这边招待谭元裳的时候,中途离开马车的那个谭家仆人却独自在茗州城中走动,他走过茗州一些主要的街巷,也绕着墨家范围走动一大圈 在当天晚些时候,天色显得有些昏暗的时刻,这个与谭元裳一行分开半天的仆从兼护卫才从墨家后院处以轻功一闪而入,并且也在片刻之后出现在了墨府的膳堂。 当然,这人肯定不是来做贼的,因为此刻墙内早有人等着,除了谭元裳身边的老仆,还有墨家的人。 来人一入墙内,先是向两个墨府武师拱手致意,随后看向等候的老仆。 「大哥,被老爷料中了!」 「不急,见了老爷再说!」 老仆带着兄弟与墨府人一起很快去了墨家的膳堂,那也正是墨家招待谭元裳的晚宴所在。 当着在场之人的面,回来的护卫没有隐瞒什么将看到的情况同谭元裳和墨家人讲了个清楚。 「茗州城里确实有大内的探子在了,虽然不多,但梦海楼那边肯定是留意许久了,估计天子对《四海山川志》中的一些内容也有自己的猜测了。」 听到谭家护卫的话,墨从宪面上露出一些担忧之色。 「看梦海楼热闹的人多了,会不会是弄错了?天子还能为了书中提及的荒诞梦境派人来茗州啊.」 回来的那个护卫笑了笑道。 「墨二爷说得自然有道理,但我是绝不会弄错的,天子身边的群人几十年来都有些相似的坏习惯,除了个别能人,其余的放不下身段装常人,亦或是不够了解,装个似是而非!」 另一个护卫也接口道。 「三弟不可能看错,那些人武功路数也较为好认,无非就是那几门大内绝学,外头的江湖人更是不可能学到,所以几处异于寻常武功的筋骨强健之处不可谓不明显。」 谭元裳身边的老仆也为微微点头,认可自己两个兄弟的话。 墨奕明坐在那脸上似乎并无忧愁,墨从宪倒是有些忧心忡忡,墨晓容同样眉头紧锁。 「可惜大哥不在.」 「惊动你大哥作甚,他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也会知道。」 墨奕明这么说了一句,语气倒是十分平静,谭元裳看向身边笑道。 「墨兄倒是沉稳。」 「我这把老骨头都一百多岁了,有什么看不开,况且如谭公所言,圣上喜爱《四海山川志》,派人来书中故事起源之地看看也无可厚非。」 谭元裳点了点头,但还是叹息一声。 「若只是如此就好咯.当今天子啊,人算不上蠢,但眼界心胸还是有些狭隘,当了二十多年皇帝或许会好一些,但也有限啊.」 此话一出,墨家人全都被吓了一跳,墨从宪和墨晓容瞪大了眼睛看向谭元裳,就连墨奕明面露诧异。 「谭公,你怎可妄议圣上」 「哈哈哈哈哈哈.莫非这里还有人会告发谭某不成?」 墨家人哪敢回话啊,也只有墨奕明无奈摇头,而谭元裳的笑容则更甚几分,笑到后面也忍不住叹息几声。 在大庸天下,乃至周边各个番邦之地,敢如此议论天子的人,绝对是不多的,而谭元裳算一个。 叹息之中,谭元裳看着满桌酒菜,也看向摆在桌上的《四海 山川志》。 「墨兄倒是也不必太过忧心,真正大祸临头的不是你们,而是陆大人啊」 「嗯?」 墨奕明皱起眉头,一旁的墨家人面露疑惑,而一边的谭家老仆则忽然开口。 「老爷,需要制住茗州城中的两个禁卫高手么?」 谭元裳叹息着摇了摇头。 「不必了,找不到第三人那便是回京了,说不定这会都早就到了京城了,已经晚了,若是猜的不错,陆大人怕是有难了.」 谭元裳甚至不必真正了解陆海贤曾经和皇帝有过什么对话,仅凭他对皇帝的了解和结合自己已知之事的了解,就能推测出一个大概。 当然,谭元裳也相信陆海贤作为一个朝中老臣,不可能没有一点政治嗅觉,哪怕是和皇帝对话也会留心眼,给自己留余地。 只是皇帝想要的从来都不会是什么话里有没有余地,只有能不能满足自己期待的区别。 「让谭某来猜猜陆大人会因何罪下狱」 谭元裳一个百岁以上的老人,在旁边墨家人普遍不安的情况下,他此刻却脸色平静说出了推测。 「大概是欺君吧,毕竟这个由头比较好用」 —— 正如谭元裳所料,得到茗州归来之人的汇报,皇帝心中既有怒意又十分兴奋。 怒的是陆海贤没讲实话,至少没有完全讲,那长梦一年极有可能是真的,此前的顾左右而言他在皇帝这完全可以视为欺君之罪。 而兴奋的地方也同样如此,长梦一年可能是真,一切玄奇之处也可能有许多事是真的,至少不全是假的,至少梦中带人远游的仙人应该存在。 不,不是应该,仙人一定存在! 长梦的人不止一个,而是两个,一个是那茗州的墨家老翁,一个则是陆海贤本人。 陆海贤没有将一切明言,隐瞒仙踪不报,不是欺君是什么? 几乎是谭元裳在陆家说出自己推测的同一时刻,承天府的某一处府邸门前,一队禁军举着火把来到了这里。 这大宅府邸曾经也是谭家的产业,《四海山川志》在京城一书难求的时候,被皇帝专门赐给陆海贤的。 但今夜府邸门前的禁军显然是有些来者不善,领头之人深夜就上前拍门。 「砰砰砰砰砰砰.」 陆府门房揉着眼睛打开门,却见外头竟然是举着火把的禁军,顿时吓了一跳。 「这,军爷.这可是陆府,你们有什么事?」 为首的禁军面露冷笑。 「来的就是陆府,礼部郎中陆海贤欺君罔上,奉天子之令,前来拿下,给我进去拿人——」 「哎哎哎老爷——」 门房的惊呼和外头军士的脚步中,人群涌入陆府。 陆海贤夫妇刚刚从睡梦中被外头的动静惊醒,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房门已经被人「嘭~」地一脚踹开,也吓得老妇人尖叫起来. 免费阅读. 第741章 监正之苦 嘭~」的一声,皇帝重重拍在御书房软榻的茶几上,震得上头的茶盏都发出一阵脆响。 「天牢的守备是酒囊饭袋吗?竟然会看顾不住陆海贤一人!」 老太监赵朝林惶恐不安地站在一边,皇帝则是气得浑身发抖。 「太医怎么说?」 老太监这才敢小心回答。 「太医说陆大人年老体弱,且身体本就亏空得厉害,今此一事重伤脾胃,已经是伤了身体元气的根基,只能慢慢调养,等身体好一些再移到别处」 这会的陆海贤依然在天牢内,主要是不能轻易移动他了,太医则全天候守在边上,除了环境差些,其他一切简直是皇亲国戚的待遇。 皇帝脸上的神色难辨阴晴。 「他就这么想寻死么?」 赵朝林看看皇帝的脸色,赶忙说道。 皇帝下意识复述了一遍,忍不住点点头。 皇帝睁开了眼睛,摆手挥退了旁边的太监,走到御案前坐下才开口。 雷声炸裂一般响,皇帝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脑海中仿佛看到了站在大河旁老相国,其人怒目圆睁地看着他. 也是差不多的时刻,御书房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升起,已经有太监点燃了名贵的安神香。 「臣司马潇拜见陛下!」 「还有,派人传司天监监正过来见朕,速去!」 茶盏撞到桌案一角又摔在了地上。 「轰隆隆」 「回陛下,老天师姓齐名仲斌,原是茗州人士.」 所以司天监的传承一定程度上有别于朝廷的其他官员,是需要司天监自行培养的,而司马潇就是上一代监正佘武宣的学生,如今也已经年近五十了。 「你去叮嘱一声,准备点起安神香。」 等小太监回去,赵朝林才安心地快步离去。 「啪嗒~」 皇帝看了一眼老太监,其实他心中或许也隐约明白一些什么,但这会他认不认可就两说了。 与此同时的御书房中,雷声响起的那一刻,正要喝茶的皇帝被吓得稳不住手中的茶盏。 「让太医一定要治好陆爱卿,若是陆爱卿出了什么差错,唯太医院是问,你亲自去一趟!」 齐老天师的事情,司马潇当初也是十分在意的,身为司天监官员当然了解也更深,他都不用查什么卷宗,一切内容都能叙述出来。 片刻之后,司马潇抖去衣衫处沾染的水珠,进入御书房面圣,他敏锐地发现了地上的茶水渍,但却装作没看到。 「哗啦啦啦.」 皇帝脸色略显苍白,呼吸也急促几分,脑海中好似闪过当年的一些画面. 最近一些年来,每当天降暴雨且打雷的时刻,皇帝就极容易受到惊吓,雷声小还好,风雷剧烈的时刻,他的脑海中就会闪过当年的楚航,想起这位三朝老相当年投河而死的那一天. 「轰隆隆——」 大概一刻多钟之后,司天监监正司马潇随着一名小太监去往御书房方向。 赵朝林躬身应诺。 「是了是了,老天师本是茗州人,也难怪陆爱卿是茗州为官时遇上的.」 「茗州.」 「是。」 「轰隆隆」 「陛下,陆大人可能一方面是因为此前欺君而心中羞愧,另一方面则因为泄露了天机啊.」 「是,老奴这就去办!」 「让他进来。」 「爱卿不必多礼,朕想问问你有关老天师的事情,朕记不太清楚了 ,你给朕说说吧,老天师是何时被册封的,当年又是什么情况?」 皇帝低呼一声,身体扶着椅子都缩了一下,一边的几个太监赶忙过来。 大庸司天监是个较为特殊且重要的机构,需要观测天象,负责编制历法,当然有时候也会根据朝廷或者天子需要做些其他事。 司马潇躬身行礼一丝不苟,皇帝看着他点了点头。 「是!」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司马潇身边正在走路的小太监被吓得身子都抖了一下,司马潇也被吓了一跳,但总算已经有了准备,步子还算平稳。 此刻行至半道,司马潇忽然抬头看向天空,阴云积蓄当有雷光,这念头才起,天际的闪电已经亮起。 「嗬」 「陛下,司马大人到了。」 闻到这股香味,皇帝心神才渐渐安定下来,虽然雷响的时刻依然会忍不住心中一跳,但比起刚才已经好多了。 外头已经下起大雨,小太监则在清理着书案旁边碎掉的茶盏,更有人为皇帝揉捏头部安神。 等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老太监赵朝林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路走到一半,他抬头看向天空,见到阴云渐渐汇聚,不由皱了皱眉头,看向身旁跟随的小太监。 司马潇愣了一下,不敢打断皇帝的自语,等皇帝不说话了才小心问一句。 「陛下,臣可否继续说下去?」 「说!」 「是!」 司马潇定了定神,御书房的安神香的香味也让他心神较为放松,得以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谈。 「康定初年,我朝时局较为动荡,时有传闻鬼魅精怪祸害百姓,朝廷不得已,遂招募天下仙师以为朝廷分忧,其中坑蒙拐骗之辈无数,但也真有一些正道术士挺身而出」 司马潇说的是一段即便皇帝也不了解的历史,或者说可能了解过一些,但也都是因为当年的「天师热」事后了解了一些皮毛。 此刻由司天监监正说出来就比较深刻了。 除了表面的那些降妖除魔,也助力朝廷的一些机构行事,铲除人间鬼魅妖邪,也铲除过一些官场上的妖邪。 当然中途有过一些不好的事,比如明宗生母的「巫蛊术案」,也是发生在那个时期,所以后来的文德皇帝那么恨邪道巫蛊之法。 「康定九年,灵宗皇帝为表彰诸位正道之士,在金殿册封了几位大庸天师,有当时尚在人世的,也有中途道崩者,其中就有齐仲斌齐老天师.」 「此后数十年未曾现身,到承兴十七年岭东大水,我朝倾力施为救人无数,其后第二年转为大旱,时任主官楚相国曾见过老天师,并将明宗御赐天子剑暂借天师,助其斩妖」 皇帝听到这微微皱眉,心中莫名带着一丝惶恐,所幸这一段也没讲多久。 「弘兴二十年,老天师再度现身.当年秋时大朝会,武宗先帝为表老天师之恩德,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册封其为大庸玄妙真清御法诛魔天师.」 说到这,司马潇话音微微一顿,看了一眼聚精会神听着的皇帝,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民间多称老天师为玄真诛魔天师,亦或是诛魔天师,不乏有为其立庙者,岭东民间以为,诛魔天师当位列天界伏魔宫.陛下,臣说完了!」 皇帝之前对于老天师三个字,也仅仅是想着他的修行,想着是神仙人物,想着长生久视,这会听完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同时皇帝脸上也露出欣喜。 「老天师还是心向我朝啊,危难之刻多有现身.司马爱卿,你说若是朕有心相求,定也会有所回应吧?」 司马 潇面露尴尬又立刻掩饰过去,这话该怎么回答? 「呃老天师若是有知,当是会的」 皇帝点了点头,坐正了身子看向司马潇。 「那依司马爱卿之见,如何才能让老天师知晓呢?」 司马潇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烫,这该怎么说? 脑海中思绪翻腾挣扎许久,司马潇还是犹豫着开口。 「陛下.这微臣也不敢妄言啊,而且」 皇帝微微皱眉。 「而且什么?」 司马潇硬着头皮回答。 「而且先师曾云,人之寿数,百二十极也.老天师如今应该早已不在人世了!」 说出这句话的司马潇十分忐忑,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皇帝的怒火,虽然不是经常面圣,但其实对于皇帝的脾气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只是让司马潇没想到的是,皇帝却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司马爱卿啊,都说你司天监能掐会算,但显然算不到神仙中人啊」 看着司马潇面露疑惑,皇帝脸上的笑容更甚。 「老天师如今定尚在人世!」 司马潇几乎是下意识反驳了一句。 「可是若老天师还在人世,起码已经一百五十岁了,陛下,这」 「老天师已长生有术,又岂是凡人可比?」 皇帝看着司马潇道。 「你可知《四海山川志》这等奇书能成,也有老天师的助力?」 「这臣下委实不知啊.若老天师真的还在人世,那真可谓是老神仙了」 皇帝看着司马潇,又微微闭上眼睛,听着外头的风雨和时不时的雷声,此刻亢奋挤走了心悸,口中不自觉喃喃。 「对,就是神仙!神仙当有长生术,当有长生药,我老天师心系我朝,自然也心系朕」 忽然间,皇帝睁开眼看向司马潇。 「所以,司马爱卿身为司天监监正,可有方法寻到老天师?」 司马潇此刻心中欲哭无泪,怎么这个问题又拐回来了,半是哭丧着脸半是无奈。 「陛下,微臣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能寻到老天师啊先帝当年也不是没有动过念想,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了」 「那若是朕一定要你说一个办法呢?」 皇帝就这么看着司马潇,后者额头已经渗出汗水。 来时司马潇想过几种可能,想着多半是问及历法之事,却没想到皇帝竟然是和他说求仙问道的事情。 「说!」 司马潇身子微微一抖,他忽然想到皇上刚刚提及的事情,《四海山川志》有老天师助力,但是据说写此书的陆大人已经被下狱了。 只怕是陆大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才触怒了皇上。 紧张之下,司马潇为求自保,只能说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陛下,臣想到一个方法.」 皇帝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甚至忍不住站了起来。 「司马爱卿快说!」 「是,微臣以为,若是陛下广发皇榜,老天师定然也会看到的」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了。 「我还以为是何等妙计呢.」 司马潇慌忙道。 「陛下,此计策看似平常,然而却也是最好的方法,也是最可能让老天师知晓的方法!当年灵宗皇帝广招天下能人异士,老天师能看到,如今也定能看到,剩下的也就是看老天师愿不愿意现身了!」 皇帝微微皱眉,思索良久不由点了点头。 「司马爱卿言之有理啊!」 免费阅读. 第742章 皇榜张天下,心欲不宁 荒唐,荒唐啊.」 三天后的晚上,俞子业坐在书房门口喝酒,饮酒之余连说几句荒唐。 《四海山川志》的问世无疑是震撼性的,而最受震撼的显然是这位大庸天子,只是方向似乎是有些错了,他此刻心中对仙道对长生的渴望因此也被激发了出来。 或者说当今大庸皇帝的过惯了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日子,今日就对难以得到的长生久视更加渴望,尤其是在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 前两日的小朝会上,也就是钦天监监正司马潇和皇帝谈完的第二天早朝,皇帝直接说明想要昭告天下张贴皇榜的意思。 只不过皇帝那会的心思又和前一天不同了,他不只要张贴皇榜请老天师回来,更是打算广招天下能人异士为天子分忧,长生术、驻世法等关键词也会拟定其上。 灵宗时天下动荡,皇榜一出尚能招来不少能人异士。 明宗和武宗可谓是大庸两代圣天子,为大庸打下的基础实在是太坚实太厚重。 如今的大庸或许在吏治上已经不如从前,天下污秽之事也不少,可是底蕴犹在,多年以来天下承平诸邦来朝,俨然已是天朝上国,王朝威势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的道人模样,有的僧人样貌,有的衣着华美,有的衣衫朴素,有的单独一人气息平常眉头紧锁,有的两人一起脸上闪过喜色,也有的三人成群身上隐现妖气,脸上欣喜若狂 一座小县城外的小山道上,一个身穿灰色旧道衣的青年正在狂奔上山,随后冲入一座破旧的观中,一边跑一边大喊。 酒壶摔得粉碎。 谭元裳笑着看了墨从宪一眼,摇了摇头道。 「喊什么喊,成何体统——」 「以天子之身传召,希望齐老天师速速归京面圣,就算老天师还在人间也只怕是奏不了效的.」 老道人脸上露出惊愕。 身为大庸天子,掌握天下权柄,皇榜一出,天下间不论是坑蒙拐骗之徒,还是真有一些本事的人,响应者定然不会少。 里面的老道人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一面给殿中香炉插上一大把香,随后跪拜稽首,一时间里面烟雾缭绕。 如今大庸天下太平,盛世辉煌,自觉文治武功建树极高的当今皇帝,当然认为也会有更多能人异士前来! 皇帝的意思,群臣怎可能不明白呢,只是如此突然,别说是其他人,就连已经有一定准备的俞子业当时也是觉得荒唐。 「在城门处!」 谭元裳忍不住冷笑出声。 第二点:广招天下奇士为君分忧,凡延寿游方驻颜有术,乃至能得长生之妙,或为天子为天下祈福之真妙高士,可享荣华富贵,可受天子册封,甚至可立教传道 告示是清晨贴的,而谭元裳的老仆是在告示贴出来之后一刻钟左右就回到了墨家,将之告诉了仍然留在这里的自家老爷。 俞子业虽然官位在左仆射所管的礼、吏、户三部之一,但向来是被群臣认为属于偏向另一系的,本该高兴才对,可显然他高兴不起来。 外头弟子叫喊着出来的时候,主殿里面的老道人正在给祖师爷上香,听到喊声对着外头怒斥一句。 果然这一次也不例外,第二天清晨,俞子业又变得和往常一样了,仿佛昨天的一切都不成什么烦恼,当然,他也没办法立刻改变什么。 —— 天子旨意一经下达便层层送往各方,京师使者行进的速度有多快,皇榜扩散的范围就有多快。 良久,老道人起身走向殿外,见到十几个弟子全都在外头。 「天赐良机,天助我也!皇榜在哪?」 此刻清晨的膳堂中不只有谭元裳,也有墨奕明和墨家的儿孙。 老道人脸上的肌肉抖动几下,渐渐也露出喜色,显然他也有些激动。 「唉」 「啪~~」 「你没看错吧,真的是皇榜?」 第一点:例数大庸天师的种种功德,对其各种恭维,更是说明天子有感此功绩,想要重赏老天师,同时也希望老天师能为君分忧,还有一些别的缘由,又是夜有奇梦,又是心有忧愁,总之就是希望老天师回京。 观中其他人纷纷闻声出来,也随着回来的人一起走向主殿。 「送回房里去吧。」 被酒壶摔碎的声音吓了一跳的下人过来,却见到俞子业已经在靠着椅子睡去。 但谭元裳不知道的是,在一些存在眼中,除了所谓荣华富贵,「天子册封」四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墨二爷的话说得不错啊,这正是古来昏君最喜欢干的事,当今天子嘛.也差不多了!」 若是有人能注意到老者,并且看清他的样貌,或许就会发现其人酷似楚公庙中的楚相爷。 谭元裳也是叹了口气,别说是他,就是墨家人都已经能够想象得到那乌烟瘴气的场面。 墨奕明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墨晓容则为自己的父亲从粥盆里面舀粥。 刚刚回来的弟子脸上抑制不住喜色。 此刻的楚航只是微微摇头。 「这天子,这是要寻仙问道求长生啊?这不是古来昏君最喜欢干的事情吗?」 当听到老仆清清楚楚将皇榜的内容都复述出来,在场的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听清皇榜内容也是多有议论,或许茶余饭后还会被频频提起。 皇帝确实高估自己了,但大庸天子的皇榜确实也不会被低估。 「师父,千真万确,还有官差在读呢,谁敢假贴皇榜啊?」 「师父,天子张贴皇榜,招天下奇人异士入京面圣,寻求驻世延年之道,承诺应人所求,更许以荣华富贵,还能册封官爵尊号呢!」 朝中派系斗争如今十分残酷,不过皇帝的这个提议出来,以尚书左仆射为首的一众官员当即谏言反对,而另一系官员则顺势打压。 修行这么久,自觉也算是有所成就,无奈能施展所学的机会不多,珍惜宝材太少。 也正如谭元裳所言,皇榜张贴天下,见者不知无不议论纷纷,而心动者不知凡几,行动者也绝不在少数。 最后一点酒水倒入杯中,随后又被俞子业一饮而尽,抬头看向天空明月,他将酒壶高高举起随后松开。 在江河水畔,在近山古县,在边塞老城,在繁华之地 天下各处陆续张贴起皇榜,不知道有多少人见之在惊愕之后继而转为狂喜。 「什么?」 没过一会,下人找来了俞夫人,她到了书房门前,看到身上盖着大氅的俞子业,不由叹息着摇了摇头。 「师父——师父——」 而这份皇榜一出,那荣华富贵***厚禄在向自己招手呢,甚至可能如民间传说中那样,被册封为大庸天师呢! 到时候有享不尽的福,哪还需要苦守这个破地方! 说完了皇榜之事的谭家老仆又补上了一句。 「楚相.下官无能啊.」 而在道观主殿位置,供奉了一些神像,但中央却是供奉着一些牌位。 「什么事?」 话一出口墨从宪才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赶忙捂住了嘴巴,不 过屋内都是明白人,这么想显然不止他一个。 「官差正在反复向路过之人宣读皇榜内容,想来也不只是贴了茗州。」 皇榜上的第一条内容粉饰再多,再委婉,但说穿了以直白点表达,就是谭元裳口中的意思。 「可是这第二条.毕竟是大庸天子下旨,天下间趋之若鹜者,怕是不少啊.」 整个观中弟子都激动起来,纷纷随着师父一起下山. 登州城,城外大通河畔沿河繁茂所在,一处告示墙上也贴着皇榜,正有官差高声宣读,外围则聚拢着大量的百姓。 道观虽然破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道观里面前后殿堂厨房厢房都有,甚至除了厨房还有一个地方烟雾袅袅,乃是道观中的丹房。 已经靠在椅子上的俞子业半醉状态眯着眼看看地上,看似是看那酒壶,实则心不在此,他知道朝堂上的平衡,他这些年来尽力维持的平衡已经破了。 「唉!」 墨从宪脑门上汗都出来了。 一场朝堂争执没有结果,但皇帝认定了的事情已经无法更改,反倒是老首辅那一系官员这是让皇帝动了真怒了。 墨从宪的一句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但在人群之外,有一清须老儒也在看着那皇榜所在,只是旁人好似都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好好好,走,快带为师去,咱们揭皇榜去!」 外头的弟子才跑到主殿附近,顿时就止住了声音,而围过来的师兄弟们则纷纷凑近,低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这会那人暂时不敢说。 「谭公,这,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刚刚我是失言了.」 不到二十天,茗州城城门个几处告示墙上就已经张贴了皇榜,内容很简单,主要有两点。 这实在是荒唐,但比起第一点,第二点则更为荒唐。 香炉前方有许多牌位,若是易书元在这,就能认出摆在最前头的一块牌位上的名字,正是当年在带着石生在废弃驿站遇上过的丹道术士焦增平。 像今天这样的时候俞夫人不是没见过,不过只要第二天天一亮,自己的相公又会一切如常。 「哼,荒谬!」 然而楚航也就只是这么说了一句,随后就转身离去,一步跨出,大通河上水流涌动一番,岸上已经没了那老儒身影。 免费阅读. 第743章 鉴法大会 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是揭了皇榜,立刻就会被当地的官差重视起来。 在皇榜张贴天下之后,各地揭下皇榜的人越来越多,消息自然也是第一时间传回了承天府,速度快的甚至是在皇榜下发之后的一个月内就已经传回承天府。 这些讯息是第一时间集中到了司天监那边,然后由司天监向皇帝汇报。 尽管已经预料到一定会有人揭皇榜,司马潇还是没想到速度这么快,只得遵照皇帝的吩咐第一时间去宫中汇报情况。 御书房中,得到皇帝召见的司马潇站定之后先行礼后汇报。 「启禀陛下,长风府、青州两地已经有人揭了皇榜,并且响应者为数不少,足有十几人。」 皇帝面露喜色。 光是一眼看去,萧玉之好似错觉般感受到一股灼灼热力,那丹炉似乎还在燃烧! 港口有一个码头已经支起木械,显然是准备卸下那尊大丹炉。 皇帝这会显得和颜悦色,司马潇犹豫再三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俞大人!」 俞子业只不过是稍晚一会到御书房,还没进去就能听到里面君臣之间的争执声,也不由在外头微微摇头。 萧玉之看向繁忙的港口,忽然看向远方一艘大船,那大船中央的甲板上有十分令人在意的东西,乃是一尊下方垫了很多木板的大丹炉。 御书房中,皇帝一听太监来报说周显德带着一群大臣过来,当即就拉下了脸色。 司天监名义上属于礼部,而礼部又在左仆射管辖范围,见到这一众官员,司马潇赶忙退到旁边几步,向着他们躬身行礼。 周显德须发花白身板略显佝偻,但此刻一群官员都是大步前行,看到司马潇一个个面色冷漠。 当年入冬开始,不断有所谓高人涌入京城,有的是随着地方官差一起来的,有的是自己跋涉到京城的。 「来的高人肯定有,魑魅魍魉怕是也不少,不可掉以轻心!」 「陛下,微臣和司天监同僚估算认为,此次皇榜昭告天下,响应者怕是会超出预计,届时诸多法师高人汇聚京城,只照着原先的安排怕是会生出乱子.」 「嗯,难为你了,刚刚可是周相过去了?」 这个周显德可以算是十分崇拜楚航,上位之后处处想向楚航学习,虽然只学了个形似,但不得不说他的存在对于朝廷还是正向居多。 话音顿了一下,司马潇才继续道。 萧玉之本来已经退下一线,如今算是刑部的名誉总教头,可这段时间京城较乱,他竟然亲自出来了,承天府衙几大名捕自然全都汇聚过来。 进去明是帮皇帝吸引火力,暗则是保这些直臣一手。 民间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皇帝要为江山社稷祈福,开水陆***,有的说是皇帝要求仙问道追求长生不老,有的说是要「群仙斗法」. 总之百姓们大概都明白京城要热闹了,而且很多人也抱着好奇心期待着,期待能见到一些真高人真神仙,也期待老天师能够出现。 这话皇帝听着就心情愉悦,能人来得越多越好,此刻面对司马潇他倒是尽显开明。 这也吓得广大赶到京城的「法师」们有不少都不敢轻举妄动,虽然这次算是天子在京城摆开大席,但想吃这碗饭可得掂量掂量自己。 俞子业说完之后就快步走向御书房,这群去御书房的人当中有几个过于耿直,绝对会和皇上起冲突的。 在刚刚走出御书房所在的文庆宫的时候,司马潇遇上了以尚书左仆射周显德为首的一群官员。 「我也见到了,其身上没有那 种武者气血升腾的感觉,我试探过一手,有内力但不强,可他却接得住我那看似轻柔实则运劲的一掌,或许就是所谓法力了!」 司马潇目送俞子业远去,也是微微皱起眉头。 「周相,还有常大人李大人他们都过去了。」 周显德只是看着俞子业没有说话,眼中露出一些思索,而他旁边的礼部尚书却忍不住开口了。 一个个官员离去多是冷哼一声,没有谁回应司马潇,更不可能有人回礼,他们去的方向是司马潇才离开的御书房。 「好,司马大人,勿要松懈,这一场会比较乱!」 那就是欺君之罪,京城街上被斩首者都已经有三人。 从承天门前街走向后方,又走到城门口,一路向外部港口进发,一路上只是看着并不出声的萧玉之终于开口了。 「大多都是些想要来混的,有的则是不入流的术士,没什么能看的手段,但也确实有看不透的!」 司马潇赶忙道。 司马潇离开御书房的时候不由微微叹了口气,皇上越是和颜悦色,他心中就越是发紧。 「司马大人,你刚从御书房出来?」 在司马潇刚刚直起身子目送那些官员进入文庆宫的时候,却有一个人从他身后快步走来,司马潇一看顿时心头一惊,赶忙再次向着来人行礼。 有捕快想了下回答。 有的法衣光鲜亮丽,有的则略显破败,接触到这些捕快的眼神,其中多数都会下意识避开。 俞子业点点头。 「下官自当尽力.」 和徒弟们皆走在街上,萧玉之神色平静,几位名捕则目光如电,放眼随意一扫,就能见到一些个身穿法袍的人。 「各方法师之中定也有浑水摸鱼欺世盗名之辈,不可不查,也需要一个具体的章程。」 这段时间京城的案子也在迅速上升,不过京城的公门人也不是只吃干饭的,几大名捕尽数出动,各种假法师真匪类拿下了许多。 这等盛会也不只是有法师会来,商、儒、侠、匪之流,天下的好事之徒都会来凑热闹。 几人边走边说,多是几个名捕讲萧玉之听,很快就到了承天港附近。 皇帝说了一大堆要求,基本是表明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不错,前天司天监派专人从府衙接走一位法师,气息就十分令人在意。」 司马潇甚至能够想象出一旦自己搞砸了,脑袋分家血溅几步,车裂或者腰斩会是什么个感觉,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回陛下,暂无老天师的讯息,至于揭皇榜之人,地方都会陆续前来京城,只是微臣有一个顾虑。」 「嗯!这些个各方法师,可有见到什么真高人?」 「司马爱卿但说无妨!」 萧玉之没有蓄须,下巴上只有一些胡渣子,冠帽之下的鬓发花白,但身形挺拔魁梧,步伐依旧有力,眼神也没有身后徒弟那么咄咄逼人。 而当看到周显德等人的样子后,还不等人说话,皇帝的脸色就已经十分不快了。 「如此快就有了消息,他们何时会过来?可有老天师的讯息?」 司马潇面露尴尬,等众人离开才慢慢直起身子,脸上又露出一丝苦笑。 司马潇点点头。 说完,俞子业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去,只是在他转身前,除了看到几人怒目而视,竟也看到周显德向着他回了一礼。 「师父,前一个月京城比较乱,甚至出了一些命案,如今已经控制住了!」 既是陪着萧玉之巡视京城,也算是在老师面前汇报一下情况。 俞子业只是在外头听了几息就不敢逗留,立刻请外头的太监传话,随后得召后进入御书房。 「不要说了!」 当年楚航一系官员失势,在其后一到两年中,楚航门生故吏在京师有要职的几乎被肃清。 俞子业拱手行了一礼。 「俞某这等小人物,如何敢奢求青史留名啊!倒是诸位大人一起到御书房说事,难免有结党营私之嫌.周相,还有诸位大人,俞某还有公务,就不奉陪了!」 当然捕快也不会见人就抓,还是要讲证据的。 当今的尚书左仆射周显德刚过五十,看着却能有个六七十岁。 但说实在的,有句话叫做楚氏门生遍天下,朝中楚航教出来的官员似乎是都已经被换了,可是不代表楚航的影响力就没了。 「周相他这等女干佞小人,您回礼作甚!」「就是,他简直欺人太甚!」 「哼!」 萧玉之一大把年纪了,如今却亲自带着公门好手巡视京城,也是因为心中有担忧。 朝廷中的派系斗争司马潇当然也是清楚的,但他观俞大人的气色,再看他刚刚的神态,似乎忧心甚重,一点不像有渐渐得势的喜悦感。 但俞子业也没说什么,只是大步远去了。 「司马大人,皇上现在信任你,也只能靠你把把关了。」 所以这会见到捕快,不少「法师」下意识就会回避一下,不回避的也尽量让自己看着低调一些。 冬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寒冷,萧玉之身着久未穿过的府衙差服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身边则跟随着四名承天府名捕,也都算是萧玉之带出来的后辈兼徒弟。 在承天府的各处集市和街头巷尾,京城的百姓们越来越常见到一些身着奇装异服,亦或者一看就是法袍的种种高人。 仙道真修以及各方神人是不屑于响应的,但揭大庸天子皇榜的人确实不少。 「呃,是啊.向陛下汇报揭皇榜的事情,响应之人怕是不会少.」 俞子业脚步一顿,转身笑着摇了摇头。 「俞大人,当陛下的应声虫是能得宠,但你不想想史书上会怎么记你么?」 等到再出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俞子业是和周显德等人一起出来的。 一群对一个,两边出来之后泾渭分明,脸上都是面色不善,一起走出文庆宫后,周显德忽然止住脚步看向俞子业,他身边的官员自然也是驻足,但俞子业却没有停下。 司马潇当然明白这老相等人想的是什么,估计都把他当成弄臣,甚至可能以为他在蛊惑皇帝,但司马潇自己是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违抗皇命吧? 周显德制止了旁人,叹息着从另一条路离去,其余人自然也就跟上了。 承天府衙门的大牢内这段时间关押的所谓「法师高人」也在迅速增加,有的所谓法师骗过了前头的官员到了面圣阶段被司天监的人当场揭穿,那就不是下狱那么简单了。 也是差不多的时刻,萧玉之又看向港口另一处码头,似乎有什么令他觉得不适的感觉一闪而逝,但视线看去却又并无所获。 沿途百姓都会下意识避开这些公门人,哪怕是有眼尖的认出其中个别名捕,但接触到对方严厉的眼神也都不敢上去套近乎。 周显德脾气冲,但自问还不至于昏聩,俞子业刚刚其实是明显解了围的,群臣逼谏若皇帝听劝还好,若是不听,逼谏之人会如何? 不论愿意还是不愿意,有些事已经不可更改了。 最近的捕快立刻开口回答。 从皇榜发出到现在已经三月有余,朝廷基本也已经定调,司天 监主持天子观望,将会有一场「鉴法大会」,届时天下高人各显神通,能得天子青睐就大富大贵。 「司马爱卿勿虑,朕会命礼部官员配合司天监,也会命承天府衙和禁军大营配合你们,但你也得给朕审慎对待」 当然,皇帝的招揽也不是谁都够资格的,纯粹来坑蒙拐骗的人可得掂量一下。 「近日状况如何?」 「下官明白!」 随着时间推移,各地揭皇榜的消息纷纷传向京城,而京城的百姓也渐渐多有在茶余饭后此事。 「是!」「是师父!」 在萧玉之移开视线后,原本他所望的方向,一艘大船的船舱内,有人不由拍了拍胸口。 不愧是大庸京城,随便一个老捕快的眼神竟然如此令人心悸 免费阅读. 第745章 皇帝关注 一段书说得精彩绝伦,引得满堂喝彩。 「老先生说得好啊!」「这书说得真妙啊,您的技艺承天府中少有人能比啊!」 「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一人分饰多角了!」 「过奖了过奖了!」「来来来,老先生喝茶!吃点我们茶楼自己做的糯米糕!」 茶楼掌柜的更是亲自端着茶壶茶点,为齐仲斌奉上新茶和点心。 齐仲斌收起折扇拱手致谢,从站立状态坐下,灰勉从他身上跳出来,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将钱币收拢起来。 看到这只貂儿,周围的茶客又是纷纷惊奇起来。 「这听着怎么就和江湖人比武大会这么像呢?」「还是老先生看得通透,我觉着也是!」 「还真是!」 「哎哎哎,它还吃米糕呢!」 「我知道!」 —— 也是差不多的时刻,皇宫御书房内,司马潇带着拟好的书文,正在向皇帝做汇报。 老道人忍不住这么说了一句,一边的官员闻言笑着点头。 「师父,要见天子呢.」 而门斗外头,依然有禁军把守,但也不会限制道人们出入。 齐仲斌笑了笑。 茶楼掌柜的在齐仲斌同一桌坐下,看着齐仲斌喝茶吃茶点,脸上的笑容挤压着眼角皱纹。 「哎哎好说好说!」 驿站肯定是住不够的,朝廷名下的一些个大宅也拿出来用,尤其是对于一些重点对象更是会认真考虑对方的要求。 而听到监副的话,老道人顿时心头一跳,他还没说话,身边弟子就好奇上了。 「是啊是啊!」 「唉马上就来~~~」 「高道长,这座大宅给你暂居,宅中分前后院和花园,一切屋舍都已经打扫干净,之后有什么要求也只管告诉我们!」 茶楼这边的人们悠闲聊天的时候,司天监那边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各个官吏都派出去了。 茶楼里面不少人都起身,一群人都挤到了茶楼门口,斜对角那边的路上,此刻官差开路道人随行,更有一辆四匹马拉着的大车在缓缓随着人群移动。 「谭公?」「谭公是谁啊?」「不知道啊.」 「啊?那这得多少钱啊!」 齐仲斌叹了口气。 来京城的法师数量绝对不少,但也不是谁都揭了皇榜的,真正揭了皇榜也代表入了朝廷视线,这部分人只是少数。 忽然间,皇帝目光一凝,集中到了其中一处,然后带着喜色看向司马潇。 灰勉摇了摇头。 旁边的茶客也都十分高兴,毕竟可能以后经常能听到了。 「虽然老天师目前并未现身,但到本月十五为止,司天监在册法师剩余三百二十二位次,其中特别关注者有十四位,请陛下过目!」 皇帝直接从桌案旁走过来接过司马潇手中的文书,带着兴奋之色查看文书上的内容,三百多位次太多了,但对于那些重点的十四位则都有大概得记述。 茶楼掌柜自然没什么意见,茶楼本也不会限制人说话,你要说书这便说呗,而茶楼的茶客听闻有人说书也就下意识聚过来一听。 这街角茶楼之中热议也是京城的一个缩影,更是浓郁烟火气的体现。 「难道是个炼丹的?」「这可真少见啊!」 这位老先生刚刚来的时候,讲了从师父那学的说书,但多年来从未敢演绎一番,今天是第一次尝试,说得好给一壶茶一碟点心就成。 在靠近宫城 的地方,那一尊大丹炉已经被放置一座大宅的前院,由多名大内高手一起小心搬运。 「真要是能炼仙丹,那就是仙师了!」 「可是那个曾经被誉为富甲天下的谭公?」 「呃呵呵呵呵老先生说书技艺堪称神乎其技,那口技的变化无人能及,考不考虑长期在本楼说书啊?哦,价钱好商量啊!」 「掌柜的,这老先生可是个宝啊,明天还说不说书了?」「是啊,还想听听别的呢!」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前院眼中,监副也能感觉到前头丹炉的灼热。 这些内容司马潇不说,总有人会说,索性还是他说了。 「唉,这是什么动物?好有灵性啊!」「这是貂儿!」 齐仲斌微微点头,一只藏在袖中的手略微掐算一下便已经明白了一些事。 司天监的监副此刻亲自带着老道人和一众弟子走入这宅院。 其他桌位的茶客也多有聊起京城的事情,对最近各方法师汇聚也是津津乐道。 「到底是京城啊,尤其是这次天子皇榜贴天下,来了不少能人异士,就连随便到一个茶楼中遇上个说书先生都是身怀绝技啊!」 「多谢大人,贫道和弟子们甚为满意啊!」 齐仲斌看向那个桌子,那桌边经过的茶楼伙计则骄傲道。 「你们看,那车里坐的就是老法师吧?」 正在这时,在外头揽客的一个茶楼伙计急匆匆跑回楼中,带着兴奋感冲着里面大喊。 「这便是修行路上的机缘了,得之甚幸,只是还真被当年那姓焦的说中了,他的那些个弟子都是不成器的丹术真传给了他们,会闯下大祸!这一个虽然不是当年那些中的任何一个,但看起来也不算什么可造之材啊。」 一群茶客带着惊叹议论着,附近百姓也围在路边观看,这阵仗在京城中遍地法师的情况下也不多见,尤其官差开道护送就知道不一般了。 监副这么说着,见老道人点头,便又行了礼后离去。 等队伍离开了,一群人又带着激动讨论起来,口中无外乎丹药之类的话语。 当然也有一些重点受到关注的目标。 那大炉子透着暗沉的铜色,从足到顶高过一个大汉,上头还隐隐冒着淡淡的烟雾. 「哎呀,难道是丹炉?」「唉,你这么一说还真像!」 什么待遇当然都是分人的,这高宏清高道长带着弟子前来,光是这一尊丹炉就极为不简单,数千里之遥不曾熄灭。 「对对对,老先生说得是,其实啊就这么个门道!」 聊起京城热闹事,因为刚刚说书使得茶楼气氛热闹融洽,大厅几个桌子互通有无,相互还能搭嘴。 「不错,正是那个谭公,也不怪几位小道长不识得,几十年了,如今寻常百姓都已经忘了不过诸位放心,这宅院多年来精心看顾,绝对宜居,我陪着道长四处看看吧。」 「道长不愧是高人,此宅原本为谭氏所有,是谭公几处中意的偏宅之一,一切布置都细致入微,司马大人将此处安排给您和众弟子,可见对您是何等重视了!」 旁人聊天的时候齐仲斌也在听着,说到这鉴法大会,他也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 老道人和一众弟子是又兴奋又忐忑。 「这炉子不会是铜的吧?」「我看像!」 可即便如此,如今已经到了承天府并且登记在册的法师,已经有三百多个位次。 「几位客官说得是啊,要不咱怎么是天子脚下呢!」 「或许曾经是吧。」 「当今天子诏天下仙师来此,最近京城可是热闹呢 !」「那是自然了,大街上走一圈都能遇上一些个法师!」 「道长不必客气,不过道长还需早做准备,除了鉴法大会,皇上可能会提前接见如道长这样的高人!」 司马潇心中微微叹一口气,他就知道皇上一定会关注到他们,若是可以,而且他也明白这些道人确实有点东西,实在不能随便把他们剔除。 老道人看了看弟子们,然后看向监副。 周围人拍手惊叹,也有人大笑不已,而灰勉则叼着米糕窜回了齐仲斌肩头啃着,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大惊小怪。 不远处的桌上有人则由衷感慨着。 「掌柜的过奖了,老夫不过是尝试一番,也会经常来说书的,价钱什么的不用多言,能给一壶好茶就行了!」 在那运送丹炉的无顶板车后面就是一辆坐人的马车,而老道人忍不住频频掀开侧帘看向京城街道。 「没想到当年那丹派术士,虽然把《丹术妙绝》给了师父,却因为师父出手得以寿数归于正常,后面真悟出一些东西来」 一众弟子则是大多跟随在运炉车和马车身边,眼中也都满是新奇,却又得尽量保持克制,免得被师父骂。 「什么大炉子?」「像个大鼎又不太像的,快来看啊!」 「回皇上,是炼丹道人,其炉为铜制,重两千多斤,跋涉数千里,沿途动用诸多人力物力才运到京城,据各地文书记录,即便不烧柴炭,丹炉炉火也从未熄灭.」 等到监副要走的时候,老道人和弟子还送他到宅院门前。 谁成想这老先生一开口就技惊四座,掌柜的做了十几年茶楼买卖也没见过这样的人物啊,高低都得留人下来啊。 司马潇带着司天监和一些礼部官吏不但需要安排好那些个法师的衣食住行等问题,还得尽量甄别各个法师是不是有真材实料。 老道人身边的一众弟子已经看呆了,就是老道人自己也是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说是位次,因为有的人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可能是带着十几个弟子一起来的,那种也只能算一个位次。 灰勉站在齐仲斌肩头,一边饶有兴趣看着那个方向,一边低声道。 「有点意思,等石生来了可得让他看看咯!」 「反正有热闹可看!伙计,上一碟瓜子一碟蜜饯!」 「快,快来看啊,一侧的道上有辆大车运送一个大炉子呢——」 至于没揭皇榜没登记的,京城大街上转一圈就能发现一把。 「这宅子里面以前住的不是一般人吧?」 「走走走,看看去!」 沿途所有接待过的官员,所记录的卷宗,都说明这些人不简单。 齐仲斌抚须看着远去的队伍,看着那板车上的丹炉,也看着那一行人。 那雕栏画栋檐口屋瓦的布置,可不只是精致华美那么简单,对比他们原本住的破旧道观更是云泥之别。 老道人和一众弟子都十分兴奋,各个弟子也迫不及待按照辈分分抢一些屋舍厢房,自然也不可能对住处有一点不满。 「对对对,鉴法二字甚是关键!」 「炼丹道人?带着丹炉来的?多大的丹炉?」 监副笑着点了点头。 在说了一些大概情况之后,司马潇做出总结。 京城华美的屋子多了,这群人虽然目不暇接但也不至于这么失态,实在是他们多少还算是有些识货的,宅子从进门的门斗开始到里头的前院屋舍。 百姓们议论中,那队伍从附近经过,人群的声音就会暂时止住,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丹炉,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热力随着队伍的经过由 远及近再远去。 「哎呀,养成这样不容易吧?」 「那些都能有本事了?」「嗨,坑蒙拐骗的指定不少,要不天子怎么说开鉴法大会呢?」 而皇帝听到这脸上的喜色更甚,这一听就知道绝不简单啊! 「在哪,老道长在哪?」 免费阅读. 第746章 想一出是一出 面对皇帝的追问,司天监监正司马潇不敢有什么隐瞒。 「回陛下,这位高道长和门下弟子暂居于青灵别府,司天监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皇帝脸上喜色不改,又看向手中的文书,上头对一些法师也有描写。 刚刚是看到「炼丹」等字眼太过激动,这会再细看,甚至还有的竟然写着能「飞天遁地」的,也有写着能呼风唤雨,也有写着能役使鬼神. 这看得皇帝心潮澎湃,只觉得就算老天师不来也没什么了,这些哪一个怕是也不比老天师差啊! 「这些法师都安排妥当了?」 「回陛下,皆安排妥当了,并且还预留了一些余地,就是之后有更多法师前来也能安排的下,而这过程中臣等也会细细观察甄别!其中一些滥竽充数之辈自然也会被剔除收监!」 皇帝合上文书满意点头。 「司马爱卿果然是能臣啊,只屈就于小小的司天监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看看夕阳的余晖,司马潇自嘲一笑,人人都道自己得宠,谁又明白自己简直如履薄冰呢? 「虽然这些道人还不够了解宫廷礼仪,不过若是陛下一定要见,臣自然不敢违背.陛下想要何时见,臣派人传他们进宫便是,不过陛下还是给一些宽余时间为好,毕竟许多法师舟车劳顿」 司马潇赶忙说道。 皇帝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司马潇愣愣看着空了的酒杯。 果然皇帝又说出惊人之语。 「若是只见其中一两位呢?比如这高宏清高道长,比如刘法师,比如这肖山三圣,他们本就是我大庸人士,见一见应该没事吧?」 「是啊,我司马潇没有退路,触怒了皇上,都不用皇上怎么样我,朝中各位大人就能把我撕碎.」 司马潇闻言当然也有欣喜,但更多的则是压力,皇上这句话听着固然让人振奋,可是若事情没干好,自己怕是也无路可退。 没什么犹豫的,俞子业直接向着司马潇的方向走去,后者也留意到了前者,也快步走来。 司马潇有些为难,看了一眼旁边的赵朝林,但老太监这会显然也不想开口。 这会吏部官员也正要陆续离开官署回府,有的上车马,有的进轿子,司马潇本来还想着不太想让吏部的官员看到他,毕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虽然司天监如今有一堆事,但司马潇出宫的时候还是没有立刻回去,他思索再三还是去了一趟吏部官署。 俞子业一抬手,看看吏部大门方向,伸手往旁边一引。 在明宗武宗时期,因为皇帝足够圣明,才能涌现如章良喜和刘中全这样本身有能力,甚至有很大担当的太监总管。 反正朝中很多大臣都不甩司马潇的脸色,也只能问问俞大人了。 「好!」 司马潇躬身行礼,持礼后退几步,随后才慢慢退出了御书房。 明日上午?这么快? 「谢陛下夸赞,微臣如今心中想的只是鉴法大会,只是为陛下分忧,不敢有其他任何多余念想!」 但显然有一个人是例外。 「臣明白陛下的关切,但陛下九五之尊万金之躯,还是不宜立刻见这些来京法师。」 想了下,司马潇还是道。 司马潇就算能想起来一些事,这会也不敢说了,一些小事就不用「麻烦」皇上了。 虽然俞子业的品级要远高于司马潇,但是后者在前者面前却觉得十分放松,而往前几个月,司马潇甚至都和俞子业没什么交集,只能说是见了算认识。 俞子业笑了笑,为司马潇倒了一杯酒,他知道以司马潇的谨慎性子,这已经是等于在骂娘了。 司马潇要去拿酒壶,却被俞子业按住了,前者惊愕看向后者,却见后者摇头道。 俞子业从吏部官署出来,视线扫过各自准备归家的同僚车马,却立刻发现了在外头道旁的司马潇,距离吏部门户这边大概有十丈远。 「对了,司马爱卿,鉴法大会的事准备得如何了,司天监有个章程没有?」 俞子业先行行礼,司马潇赶忙回礼。 皇帝说着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更甚,司马潇看到皇帝这笑容脊背都发潮了,这皇上是又想到哪一出了? 「多谢皇上记挂,臣一定注意,更不敢忘记圣旨,微臣先行告退!」 「哦?司马爱卿细细说来。」 司马潇心头一凛,赶忙开口。 皇帝这会心情大好,很是有种神仙异士都要为己所用的感觉,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提了一嘴。 「这样吧,鉴法大会斗法,各方法师可选择是否参与,并说明缘由,除了司天监甄别之外,也送至朕这边,若理由确实充分便可应允!」 两人又碰了一杯,各自饮尽,俞子业今天也更多是一个倾听角色,此刻才悠悠道。 「是,臣明白了!」 「司马爱卿也要注意身体,不可累坏了,还有明天带法师进宫的事情,也不要忘了!」 「若寡人要去看看这些法师呢?」 「回陛下,这些法师来自天下各地,还有的甚至来自番邦异域,并非本朝之人,其中确实有很多有本事的,但也鱼龙混杂,而陛下贵为天子,一言一行牵动天下万民,更不用说陛下的安危了,所以臣以为最好不要轻动。」 皇帝微微皱眉,又打开了文书看了看。 皇帝已经下了定论,司马潇张了张嘴,终究也不敢说什么,前几个月多少大臣的前车之鉴在,这么多人也劝不动皇帝,司马潇自己哪敢啊,只能躬身领命。 司马潇看了皇帝一眼,犹豫一下还是继续道。 而在如今皇帝身边,近侍太监当然以明哲保身为第一要务。 「不过嘛天下能人异士汇聚京城,所谓鉴法大会也当与民同乐,既然像科举,也不可只像文科不像武科,适当加一些斗法如何?」 「微臣时刻不敢掉以轻心,陛下说得对,确实很像科举,分门别类细细分别,也将充数之辈剔除!」 「正是来找俞大人,下官刚从御书房出来,有些事实在是.」 「司马大人,来此可是找俞某?」 「嗯,爱卿可还有别的事?」 皇帝点点头,看着司马潇脸上的疲惫,难得关心起来。 说了一大堆之后,司马潇也不敢说皇帝一个缺点,只能无奈道。 「好了,朕知道司天监近来事多,新年在即,鉴法大会也拖延不得,就这么定了吧!」 「唉,说的也是.」 到了御书房外,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司马潇又一次感觉内衬衣衫都潮湿了,这大冷天的到外面冷风一吹就觉得分外寒凉。 「陛下所言自然有道理,可是一些法师以德行为上理法为先,各有玄妙之处,如高道长这般丹道法师,或许毕生精力倾注于丹法,并不擅长与人争斗啊.」 深交之后才知朝中有些非议对于俞大人是不公平的,但这些司马潇当然也只是心中想想。 司马潇现在算是极为得宠,朝中一些大臣认为他甚至比俞子业还要得宠,这确实是有根据的,他反驳皇帝的话,后者却还和颜悦色。 「唉,这鉴法大会实在难办 ,陛下虽然圣明,可是终究在云端,不见我等芸芸众生之苦啊.」 司马潇抬头看看皇帝,犹豫一下还是不敢直接反驳。 「嗯,去吧!」 「朕虽然很想早些见到,但也不宜太过仓促,我看就明日上午吧!」 俞子业亲自送司马潇出府,后者本来也没喝多,自然不影响自己的事。 「司马大人,已经喝够了,不要误了皇上的事,你我改日再聚吧!」 皇帝满意点头,拍了拍手中文书道。 两个都算是朝廷官员眼中的皇帝宠臣,同车而行去了俞子业家中,简单的酒菜相辅,司马潇大倒苦水。 不过显然司马潇多心了,他距离吏部门户还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而且又是步行而来,吏部官员各走各道,没几个人留心单独走路到吏部衙门外的他。 「回陛下,预设了三处场地,分别在灵元寺、天虚观和京师祭天坛,以理学、法术、祭礼、效用四门为纲,分别鉴别诸多法师的本领,四纲之下又细分十二科,各由司天监和礼部官员细审.其中祭礼分众祭和独祭,法术又分显法与非显」 「好!」 「没有了,臣还有许多公务要办,这便告退了!」 「这倒是,如高道长这般的,自然需要特别对待,炼丹确实也需心无旁骛,那些有着特殊本事的法师也可报备司天监,排除在斗法之外,只是需要更加严格的甄别」 「而且现在不见,迟早也是要见的,朕总不至于到了新年鉴法的那一天才看这些法师吧?」 御书房中的老太监赵朝林这会也忍不住开口。 「臣遵旨!」 「司马爱卿,这似乎都是单独考核这些法师的,听起来更像是科举啊,能分得如此细也实在是用心了.」 司马潇微微一愣,却也不敢反驳,只能应下。 「对对对,司马大人所言极是。」 司马潇想向俞子业求教,之前对于鉴法大会的章程细则也有俞子业的功劳,而今日皇帝的态度他也想和俞大人说说。 「司马大人,俞某知道你难办,但事到如今,皇上的旨意不可违背.现在朝中人人视你为弄臣,甚至是蛊惑皇上的女干佞,你没有退路.」 这话司马潇听明白了。 皇上说得似乎委婉,但其实是要自己定夺了,各方法师选择斗不斗法不重要,司天监的意见也只是参考,关键是皇上认为你该不该斗。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青灵别府。 皇帝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 「司马大人,我们去那边,正好时间合适,去我那边小酌一杯,边走边说吧!」 司马潇说了一大堆,有些皇帝能听个一知半解,有些则完全听不懂,不过他也不需要全都听懂,听个大概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一抬手,司马潇就立刻止住了话语。 对于俞子业而言,清楚司马潇并非真正的佞臣是很重要的,同时也理解司马潇的难处,所以他愿意倾听司马潇的苦楚,愿意帮一些忙,哪怕这些事必然会被天子知晓,甚至现在天子就知晓。 老道人和一众弟子收到了司天监专人传讯,皇上要见他们,这消息无疑让一众道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而同样收到消息的还有别的几处地方,都是单独安排大宅住所的法师。 免费阅读. 第747章 乌烟瘴气 第二天天没亮,青灵别府中老道人的弟子全都起了个大早,一个个换衣洗漱收拾个不停,然后一众弟子认认真真早课。 高宏清其实自己在房中也早就起来了,有限的几身道衣也在看个不停,最后还是穿上了昨天那一身,毕竟已经是最好的衣裳了,而且也显得比较隆重。 出门的时候,听着弟子们比以往更加整齐有力的声音,高宏清脸上也是露出满意的神色。 走到前头的院中,一众弟子一边打着慢节奏的一套功法,一面口中念念有词,背诵的咒文比以往都要有气势。 见到老道人来了,一众弟子也不停下,直到功法打完几遍,众人才在大师兄的带领下渐渐停下,然后面向老道人。 「师父早~~~」 十几个弟子异口同声,高宏清满意地点头。 「道长准备好了吗,一会就要进宫了,若是可以,务必给皇上留下一个好印象!」 此刻的御花园中,除了皇帝,还有包括尚书左仆射和俞子业等人在内的一些大臣也在,说是一同赏梅,其实很多大臣都知道皇帝要见法师。 「原来如此!」 其中有人以障眼法施展「隐身术」,同样看得皇帝和诸位大臣惊叹连连。 不过那鬼物恐怖的模样瞬间变化,成了一个婀娜的美妇人,在皇帝和群臣面前翩翩起舞,那尺度之大又让不少人看直了眼睛。 周围的法师也都看向高道人,不知道这个带着弟子的老道为什么被皇帝重视,实际上如今各方法师相互之间都还不清楚底细。 「哦,忘了和高道长说了,今日奉诏面圣的不只是您,还有其余一些法师,也都是朝廷较为重视的一些人,鉴法大会的章程很快就会下来,皇上也想先见一见较为不凡的法师。」 就连高宏清和其余三位法师都心头狂跳,虽然只是一场小雪,但改变天时已经是很高的道行了,甚至没听到对方念诵什么法咒。 尚书左仆射走到了俞子业身边。 天上的云朵肉眼可见的速度厚了一些,原本还能见到阳光,这会显得有些阴沉,在众人下意识被看向空中的时候,有人近乎了一声。 不一会,司马潇带着一众法师陆续过来。 剑鸣声起,仿佛有一阵无形的波纹扩散,抖鬼的法师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的鬼物也刹那间缩回了养鬼瓶中。 「是」 「不知几位法师是?」 皇帝转身,后方的许多大臣也顿时止步。 「那就好,马车已经在外头了,道长若是方便,我们现在就动身吧,虽然还有一个多时辰,可毕竟不能让皇上等啊!」 话音落下,那道人回头看了身后两人一眼,两人施法结印,而他则大袖朝天一甩。 皇帝带着官员在御花园中走着,也有一些官员在后面议论。 「师父,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师父,丹炉也找看过了,炉火平稳!」 众人这才发现,天上竟然开始飘落雪花。 老道人不多说什么了,原来不只是召见自己啊,他心中顿时有了一股淡淡的危机感。 「在下/贫道/老夫拜见陛下!」 「那是自然!」 「听说道长带来一个丹炉,数千里炉火不熄,可有此事啊?」 「那辆马车给我一种很呃,很特殊的感觉。」 「高道长!」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法师都是心头一惊,重新打量其貌不扬的高道人一行,而朝廷的一些官员也眉头紧锁,忍不住有几句议论。 「是师父!」 马车穿过早晨相对冷清的京城街道,靠近皇宫大门的时候,老道人和两个弟子就开始紧张起来。 「我等乃是肖山三圣是也!」 皇帝脸上带着笑容,看着众人点头。 「是师父!」 监副进来之后看了看众多出来的道人和那边院中那尊显眼的丹炉,然后凑近道。 这真是又让人紧张又让人期待,众弟子都激动得不行,一个个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较劲,希望自己能跟随师父一起进宫。 「陛下,御花园中梅花盛开实在让人赏心悦目,不过贫道听说赏梅最好是在雪中,如此才是美不胜收,就让贫道来献丑为陛下的御花园添一份色彩吧!」 高道人脸上露出笑容。 「俞大人,陛下不会真的今日要见那些所谓的法师吧?」 皇帝也是面露惊色,甚至直接站了起来。 「不错,精神抖擞!」 监副凑近侧帘看了看。 「回陛下,已经到了。」 那道人和身后两人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容,躬身又行了一礼。 高道人虽然衣着相对朴素,但身边还跟着两个弟子,派头是一点不差,在皇帝打量之下心中紧张,但表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在陛下和诸位大人面前献丑了!」 「司马爱卿,诸位法师可到了啊?」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刚刚还有一丝阳光呢!」 弟子们这才重拾精神,都来京城了,以后好日子有的是,随后就同师父一起去吃早饭。 「陛下,贫道便是!」 「嗯!」 两个弟子兴高采烈地走来,随后高宏清和监副又说了一阵话,叮嘱弟子在这不要生乱,看护好丹炉,然后就出府上了马车。 「这,难道是法师施法让天空降雪?」 今日又有小朝会,不过这会已经结束了,但也不是所有大臣都已经退下。 刚吃完没多久,前院门口方向走来一人,正是司天监的监副,高宏清赶忙迎上去。 「贫道汪衣。」「贫道许治。」「贫道柯赋。」 「哦,鲁大人!」 「好好好,朕真想早点见识见识道长的丹术!」 「一个个的都在想些什么,都来京城了,注意点!」 「嗯,都很好!今日进宫,就由胜义和伯敏陪同为师一起面圣!」 受到皇宫中乌烟瘴气的气息一激,一柄传承多代君王,自武宗驾崩后悬挂在御书房中二十多年未动的天子剑,发出一阵清亮的锋鸣 「嗡——」 皇帝话音才落,肖山三圣之中的一人直接上前了一步,这举动多少有些逾越,但他对其他人似乎都不屑一顾,拱手对皇帝道。 来的人一共有九个,高宏清带着两个弟子算三人,那个肖山三圣也算三人,另外三个则都是单独前来,严格来说是五个位次。 「下雪了!」 同在马车上的司天监监副问了一句,老道人让开半个身位指向外头。 那三人下意识相互看了看,也各自说出一些术士的法术,但也难免吹嘘一番,有的不便展示,也有的使出一些小手段引得皇帝大笑。 「周相何必明知故问呢,鉴法大会已经是圣上关切的头等大事,此举也不意外。」 御花园中有着淡淡梅香,一些特殊品种的梅花在这冬月就已经开了。 「回陛下,贫道一脉丹术传承近三百年,多年以来一直修行不怠,传到贫道这里已经是第二十二代,不敢说多有建树,却也自问不辱没师门传 承!」 司马潇行礼之后匆匆离去,皇帝和一众大臣也不走了,就在这一棵梅花树下等候,太监更是搬来桌椅。 「好好好,几位道长好本事啊!这几位法师都有什么本领?」 「传他们过来吧。」 不过老道人忽然有种感觉,下意识掀开车帘看向那边,那是另一辆马车也在靠近宫门。 「诸位爱卿,今日恰逢其会,正好随朕一起在鉴法大会前见见我朝的一些高功法师。」 不等其余官员有什么反应,皇帝就看向司马潇。 听到皇帝问起名讳,三人中的后面两人也上前一步,陆续行礼报上名号。 直接改变天候令天空下雪,这手段带来的冲击可是太大了,就连俞子业和一些大臣都面露惊色,这已经不是凡间手段了吧? 当然也有一个例外,就是大师兄庄胜义,他肯定是会被师父带着的,所以其他人争夺的就是另一个名额。 「此乃贫道之师传下来的宝炉,炉中之火不可熄灭,也不会轻易熄灭!」 「真的说下就下?」 皇帝和大臣或好奇,或不屑,或皱眉或维持平常面貌,但都看着过来的一众法师,他们到了跟前便纷纷向着皇帝行礼。 监副先一步行礼,高宏清也不敢有什么架子,赶忙回礼。 「遵旨!」 高道人其实想说很不舒服,但是话到嘴边就又改口了,这毕竟是皇宫门前。 虽然这些手段,甚至明显是邪道,但皇帝却看得十分兴奋。 司马潇凑近几步道。 但是高道人不卑不吭。 「诸位法师不必多礼,对了,谁是高道长?」 前头的皇帝走到一棵大梅花树前,看着怒放的花朵脸上露出笑容,忽然看向一侧。 更有人竟然在御花园唤鬼,随身养着的瓶子里鬼物现身,吓得一些大臣都惊叫起来。 「嗯,大人说得是!胜义、伯敏,随为师来!」 这来了京城就是不一样,高宏清也不说早饭这种词了,一口一个早膳。 也是此时此刻,附近文庆宫御书房内。 一众弟子今天强烈的表现欲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刚到京城比较亢奋,也是因为师父要进宫面圣,而且说了会带两名弟子一起去。 一进入宫中,老道人心中就有一种厚重的感觉,而后面几辆马车上,有人锦衣有人道袍,同样也都有类似的感觉。 「高道长怎么了?」 果然,两辆车马在被禁军检查之后都进入了皇宫,而在之后还有几辆车也到了宫中,每一辆车上都有司天监的官吏陪同。 「不知诸位法师都有什么本事啊?」 皇帝脸上露出喜色。 俞子业话音平常,但周显德觉得多少带着几分讽刺,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了。 高宏清和两名弟子心中一喜,前者再次拱手。 皇帝说着看向其余几位法师。 大师兄和其中一个弟子激动地大声应和,其他弟子则顿时都有些泄气。 「朕听说道长擅长炼丹,可有此事?」 天空的小雪也停了,肖山三圣人人都身上发寒。 面圣的法师,除开高道人的两个弟子,七人中有五个在这一瞬间噤若寒蝉。 免费阅读. 第749章 命案 不管天上的紫薇灵君怎么想,但法师进宫面圣可谓是让皇帝和诸多官员大开眼界。 哪怕是原本对鉴法大会极为抵触的一些大臣,在见识了一些法师的真本事之后态度也有所改观,更不用说原本就属于皇帝应声虫,亦或是以自己利益至上的一些官员了。 见识到了法师真本领之后,一些个驿站还有专门供揭皇榜法师居住的宅院等地,在之后一段时间频频有达官贵人拜访。 鉴法大会还没开呢,不少法师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 或许是年关将近,也或许是受到鉴法大会的影响,京城的朝廷和民间的气氛也在变得热烈,也比往年多了一些景象。 京城大街上时不时就能见到那些身穿法袍之人,不论是真法师还是假法师,总归是得摆出一副高人模样。 什么摆摊算命的,逢人看相的更是数不胜数,其中混着多少骗子更是难以估量,京城寻常百姓上过几次当之后也就躲着一些法师走了。 这不,今天齐仲斌刚刚到茶楼,除了一些早到的茶客打着招呼,掌柜的亲自过来给他沏茶的时候就抱怨起来。 「唉,齐先生,您来的时候路上遇着法师了么?」 齐仲斌坐下之后看看外头。 「喏,外头不就有么?」 齐仲斌笑了笑摇头顺着掌柜意思问一句。 茶楼里面的茶客也纷纷起身,有的走到外头看着官差前进的方向。 「唉,这种法师可真多啊,我今天来楼里的路上就遇上好几波,你说大过年的,遇上硬要给你说事的,就当花钱买些好听话也就算了,可你猜怎么着?」 「唉,我说法师,皇上的鉴法大会为的就是你们这些奇人异士开的,您怎么也怕官差啊?」 齐仲斌展开折扇为茶盏扇风,吹走开水的滚烫热气。 说话间,外头有一群官差急行而过。 「唉,谁不是啊,这些个法师,没本事就别来晃悠啊!」 「可不嘛,领头的那个官差看到没,那是付新博,京城四大名捕之一!」 茶楼的伙计则此刻调侃那位卖对联等物的法师。 「让开让开!」「官差办案,让开道路——」 「揭皇榜的也未必都是有本事的」 「什么事啊?」「这么多官差,难道出大事了?」 「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还别说,掌柜的,我也遇上过!」 掌柜的回头看看茶楼门口方向,却见正好有一个一身法衣的法师从门前经过,那法师背后背着箱子,箱中塞的手中提的都是门联窗花福字之类的东西,显然是在做年前生意的。 「嘿,前一个法师给了二十文,说的都是好话,新年如意富贵吉祥,后面又遇上一个,给了五文钱打发,然后就说我有血光之灾,需要找人消灾解难,我去他娘的!」 那卖着对联福字的法师吓得直接跑到了茶楼里,这些游方法师最近最怕的就是官差了。 齐仲斌还没说话,附近的茶客已经笑了。 齐仲斌也是微微皱眉,最近京城气数实在驳杂,皇朝之气也忽明忽暗,仿佛将小半个大庸都搅成昏睡,浓郁的气数之下掩盖了很多事,但心中略一推算大概明白了一些。 「有本事还会在街上找客?都揭皇榜被官家安排了!」 官差们显然有急事,穿行的速度非常快,一些行人都有些避让不及。 其他茶客也调侃着。 「是啊,法师您怕什么啊?」「难不成亏心事做多了?」 那法师 满脸苦笑。 「哎呦,我只是混口饭吃罢了,各位口下留情,我也是千里迢迢过来看热闹的,寻思能否有个机缘什么的,如今囊中羞涩.说实在的,也就这身衣裳看着还可以,今晚住哪,明天吃啥都还没着落呢」 这法师这么坦诚这么哭哈哈的样子,倒是让周围人也没有了取笑他的想法。 不过说话的时候,那法师在人群中发现了齐仲斌,就忍不住多看了这老儒生几眼。 齐仲斌留意到这法师的眼神,又看向那边官差的方向,想了下对掌柜的道。 「掌柜的,齐某跟着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啊?老先生要跟着官差去看热闹?」「唉我也想去啊!」 「那我也去看看?」 茶楼这边似乎许多人都很感兴趣,谁知那个卖门联福字的法师却忽然道。 「哎哎哎,别去别去,没什么好看的,官差多煞气重,加上出了不好的事,快过年了别沾晦气!」 齐仲斌闻言多看了一眼这个中年法师,就连藏在他衣领中的灰勉都在脖子后面探头看了那法师一眼。 「法师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们这些说书的,还是更乐意凑热闹,这样故事才多!」 说完这话,齐仲斌就赶忙向着刚刚官差跑去的方向跟了上去,茶楼里也有个别茶客一起跟了上去,这一带动,又有更多人跟去,就连那卖对联的法师最后也跟了上去。 官差去的地方其实不算太远,距离茶楼也就三五百步,只不过在京城寸土寸金之地,中间有诸多建筑,感觉上好像已经是不短的路。 最终停留的位置是一座不算小的府邸。 别说是茶楼里过来的一群人,在他们到之前,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显然都等着看热闹呢。 等齐仲斌这一群人来了,才发现不只有官差,还有一些个禁军在,部分官差和禁军在外围挡着围观的百姓,而部分官差则进入了府中。 百姓们在外头议论纷纷,齐仲斌和一众茶客来了,有擅长说话的就近寻人问了起来。 「唉这位老哥,咱们才来,不知道这发什么事了啊?」「我也才到啊!」 「我早到一些,刚刚就有一些禁军在外头挡着呢!」 「这是谁家府邸啊?」「不知道啊,有住附近的吗?」 「这不是谁家府邸,之前一直没住人,最近是揭了皇榜的法师在住呢!」 「哎呀,那事情不大了么?」「怪不得有禁军啊!」 周围人群惊叹连连,只觉得一定发生了大事,毕竟揭了皇榜还被专门安排了住处的法师,可和京城中坑蒙拐骗的那些不同的,一定程度上是受到朝廷认可,百姓们也愿意相信他们都有本事。 一些茶客身强力壮,加上一群人一起来的就一起往里面挤,齐仲斌也受到照顾,一行人来得不早竟然挤到了相对靠前的位置,距离挡在外头的禁军也就几步。 齐仲斌抚须看着那大门方向,视线扫过门前一些细节,那看到了一些血痕,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些正在因为太阳火力炙烤而慢慢消散的污秽之气。 「还是少看为妙,免得沾染晦气啊!」 齐仲斌看向身边,却见那卖对联的法师也过来了。 府邸内部,刚刚到达的以付新博为首的官差已经进来,一位禁军都尉走了过来。 「付兄你可来了!」「嗯,先说说你知道的吧!」 两人显然是有点交情的,所谓术业有专攻,案件侦破不是禁军擅长的。 「先跟我来!」 两人先是到了院子一处角落,却见有几具禁军的尸体,付新博走进去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们脖子上面紫青紫青的。 也不用付新博说话,禁军都尉就开口了。 「他们是被人直接拧断了脖子,这力量很大!」 「嗯!」 付新博点头的同时蹲了下来,眯眼看着禁军尸首脖子上的痕迹,也看到一些细小的破口,他伸出右手比了一下,脑海中闪过掐住脖子的手,上头指甲也掐破皮肤的感觉,但似乎指头有些长。 不对,不是指头长,是指甲长. 「走,去看正主!」 「嗯,付兄随我来!」 所谓正主,自然是原本暂住在这的法师了,付新博随着禁军都尉到了一处房间内,见到了一位法师的尸首。 这尸体就比禁军看着要惊悚多了,那原本应该是位老法师的人,此刻身体干枯双目凸出,脸颊上皮囊贴着骨头,好似真正意义上的皮包骨头,看着十分可怖. 看到外面的禁军尸首还好,一看到这情况,付新博心头就是一跳,看向身边的都尉,后者神态也十分严肃。 这看起来就不太像是人动的手。 「还有其他几处呢!」「走,去看看!」 和高道人等少部分法师单独能够享受独门大院的待遇不同,即便是揭皇榜且还没被刷下来的法师,也有高下之分,这个宅子里面住着八位法师。 连带着他们带着的弟子和一些负责照顾的小吏,足足有三十多人,这还不算外头值守的禁军。 付新博和禁军都尉看了好多房间,那八个法师无一例外都如同枯骨,他们的小部分弟子也是差不多待遇,这样死的大概是十六人,其余人也没有活口,大多是被掐断了脖子。 加上门前那一班次的禁军,一晚上三十四人无一存活。 外头围观的百姓等了很久,后面看到有禁军和官差抬着一些尸首出来了,顿时有人惊得大叫起来。 「啊,真的死人了!」「哎呀,好多啊!」 尸首是被装到官差后面赶来的几辆牛车上。 到后面抬出来的尸首越来越多的时候,围观的百姓都有些怕了,官差再赶一下,人群一下子散去不少。 齐仲斌看着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他知道抬出来的还只是普通死法的,别人是被吓得散去,他反而更凑近一些。 后面有些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明显不是躺着,只不过盖着布呢不清楚具体什么样。 也是这时候,齐仲斌的视线微微上扬,看向了这宅子的门斗处,那里有两个特殊的「官差」站在那,周围不论是禁军官差还是看热闹的百姓都似乎视之不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官差和陆续被抬走的尸首上,也只有那个卖对联的法师多有关注齐仲斌。 「老先生,你在看什么呢?」 此刻那法师顺着齐仲斌视线方向也抬头看去,甚至视线眼神搜寻一下,除了一些屋瓦和远处的天空,也没什么奇怪的。 而这一刻,那门斗上的两名游神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向外围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法师,毕竟法衣比较显眼。 也是这一刻,那法师正皱眉的时候,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似自己被什么东西看到了,身子都是微微一抖,顺着感觉看向刚刚的门斗,隐约之间仿佛看到两个模糊的轮廓.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750章 邪祟难防 这一刻,法师先是带着微微的恐慌,随后亢奋感上升,不光眼睛瞪大,嘴巴都微微张大。 这种感觉,我的法眼成了?我的法眼成了! 门斗上的两位阴司游神没有注意到齐仲斌,毕竟齐仲斌此刻虽然算不上真正的地煞变,却也和以往的样子大相径庭,气息更是和凡人无异。 相比之下,那个卖对联的法师就要显眼多了,尤其是对方的视线明显在看这边。 「此人似乎是能看到我们?」「嗯,同有此感!」 不过两名阴差暂时也并未多看那法师,而是又望向那边摆了尸体的几辆板车,神色显得有些严肃。 「真是什么玩意都来了,靠着这些术士进补,这东西好邪乎啊!」 「确实邪性,能到这个位置,说不定在也是揭了皇榜的法师呢!那就不好管了。」 「哼,应该不是一般的术士,时间掐得很刁钻,走!」 两个日游神从门斗上下来,在那些尸首附近游曳一圈,然后迅速朝着一个方向离去。 仿佛这样可以锁住身体的热量,锁住身躯中的阳气,这是凡人对抗恐惧时的本能反应。 这会太阳已经不低,到了这个街口,街上已经人来人往。 但也是下一刻,略带僵硬地向前走去。 那法师自打看见模糊的阴影开始,就仿佛被牢牢吸引了注意力,一直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们看。 心中虽然怕,但是那法师犹豫一下,放缓的脚步还是跨了出去。 法师转身迈开步子追了几步,就发现那两团阴影已经消失在前头街巷转角了。 法师抬头看看东方升起的太阳,阳光的温暖驱散了身上的一些寒意,但心中的寒凉却并未减少。 甚至传说一些精怪的障眼法幻化术在白天也大打折扣甚至使不出来,能在白天为祸的基本都成了气候。 这一刻,那法师能清晰感觉到头皮表面那针扎般的电流感,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上每一个毛孔在刹那间都收紧鼓胀。 这会法师心中其实是有些急紧张的,甚至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自己察觉到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杀害那宅中数十人的罪魁祸首。 那法师就像是被冰封了一样,身体僵硬无比,这一瞬间很短,却又仿佛十分漫长,额头的汗珠变戏法一样浮现。 那两团阴影去得很快,位置挪动变化也很快,很多时候在街道上空一人半高左右的位置,也会在周围的围墙和铺面的墙壁位置移动。 强烈的好奇和残存的亢奋让那法师也忍不住转动视线,更是下意识想要跟上去。 「你看得到我们?」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那法师背后传来,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股微弱但明显的阴风。 虽然背着装满了对联福字的背箱,但法师本人显然有练家子的底子,身体素质十分不错,脚步不算慢了,很快就追到了那街口。 显然,这两个东西邪乎得很,太阳已经升起,既然在阳光下肆无忌惮行走。 法师看向刚刚阴影消失的方向,考虑到它们那种不走寻常路的特征,更是多有看向一些墙壁铺面招牌和屋檐等处,却并未发现什么。 跟丢了?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法师却忽然有种背后阴冷的感觉。 这会忽然见到两团阴影下来,法师心中心中一凛,因为自觉法眼成了的喜悦和亢奋也立刻收敛,随后见到那阴影在尸首附近转了一圈,然后刹那间离去。 不得了,不得了! 在寻常术士观念中,很少有邪物是不怕阳光的,各种 道藏经典有云,天阳火力乃为邪祟克星。 「卖春联咯.卖,卖.卖春联咯~~~~还,还有福字~~~~」 我没看见,我没听见,我不知道,我没看见,我也没听见,我不知道,别跟上来,别跟上来 法师一边走一边还抽出几张对联,虽然开始吆喝的两句有些结巴,但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 「卖春联,卖福字,也可祈福算命~~~~~」 没跟上来吧? 法师一边走一边吆喝,步子也是越来越快,哪怕有些人凑过来似乎是想要看看他的春联福字,他也不停下。 两个日游神愣愣站在原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一步跨出就跟上了前头叫卖的法师。 当背后那种阴冷的感觉再次传来,刚刚略微松了一口气的法师,那颗心瞬间跌到谷底。 完了完了 齐仲斌这会还和茶楼的那些茶客们在一块,不过灰勉这时候是跟上来的,正跟着在一侧屋檐上走着。 看着下头那法师和两个日游神的样子,灰勉也是乐不可支,都在屋檐上滚了几圈。 用先生的话来说,下面这家伙简直是个活宝,太有趣了。 下头的日游神靠近那法师,这会不是背后跟着,而是一左一右相随,他们都能看到那法师在慌张中视线有左右瞥过,却还装作不知道。 期间街上时不时有人撞到那法师他也不停,做买卖也心不在焉。 这也是把两个游神弄得有些好气又好笑。 一个道:「你这术士勿要装傻。」 另一个说:「你若有事相告速速道来!」 但跟了一会见你术士始终在那边叫卖东西,两个游神也是面露不耐。 「哼!不识好歹!」 话音落下,两尊游神便打算离去,不过其中一个想了下,伸手在那法师背后轻轻一拍。 这一拍法师差点跳起来,但还是忍住了,只不过下一刻,背后的那种阴冷感觉也消失无踪了。 等又边走边叫卖了好一会,那法师才敢偷摸回头看一眼,随后又小心观察四周,这才终于确认那两个邪乎的东西都走了。 「呼」 这长出一口气的时候,法师内衬的衣衫都潮了。 大约一刻半钟的时间后,之前的茶楼里面已经开始说书,不但看热闹去的茶客回来了,茶楼大厅也是座无虚席。 而那个法师也在此刻姗姗来迟,又一次回到了这茶楼的外面。 齐仲斌摇扇摆袖,说书的时候声情并茂,引得所有茶客屏息凝神认真倾听。 而在齐仲斌耳边,还有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在说话,正是带着笑意的灰勉。 「齐小子你看你看,他来了,被吓得汗流浃背了,哈哈哈哈哈哈」 正如灰勉和齐仲斌所料,那法师终究还是会来茶楼的,他也果然来了。 不过齐仲斌也不回应什么,依然说着书,直到将近半个时辰之后,今天这一段说完。 这时候那个法师已经寻了一个位置点了茶水点心,也和其他茶客那听完了书。 「好!」「老先生说得妙啊!」 「今天还有没有?」「可能下午会有,如果没有得明天来了!」 「那可得占个座了!」 齐仲斌书亦说完,茶楼里叫好声此起彼伏,那法师也是和其他人一样连声夸赞,这说书人的本事确实令人惊叹啊。 齐仲斌手持折扇向着周围拱手,随后走到那法师近处,后者还连连称赞。 「老先生说书实在太妙了,乃是贫道平生仅见啊!」 「法师谬赞了!我见法师似乎一直有特别留意老夫,不知是有何事?还是说法师看出老夫有什么灾祸?」 那法师笑了笑。 「被老先生看出来了?不过老先生放心,倒也没看出来什么灾祸,只是老先生的面相也是罕见,贫道初见觉得平常,再瞧觉得平和宁静是个善人,再瞧又有不对.」 「哦?有这种事?」 齐仲斌也是惊讶地问了一句,那法师则重重点头。 「还不止呢,贫道刚才心有所悟,道行又有精进,可这会再看老先生你,就好像一直看不清似得,都是原来的鼻子原来的眼睛,纵观全局却瞧不清晰,怪哉,怪哉嘶.」 那法师说着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头上有一种略微刺痛的感觉,这是心神耗费过度的反应,和此前观鬼神有关,也和此时观齐仲斌面相有关。 齐仲斌倒也没说什么。 「那法师慢慢看吧,不过我看法师似乎晦气缠身啊!」 「嗯?老先生莫非也会看相?」 法师看着齐仲斌笑了,倒是要听这说书人说个所以然来。 不过齐仲斌只是笑了笑,用折扇指了指法师的衣衫一侧。 「还用看相?看这就知道了!」 那法师闻言低头一瞧,这才发现一侧的法袍破了一个口子,像是被人用刀割开的,然后心头猛然一惊,双手在身上一阵摸索。 「糟了.」 齐仲斌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来。 「法师,京城最近乱得很,鸡鸣狗盗贴身扒窃之辈也多,出门在外还是要长点心眼.」 附近茶客也忍不住附和。 「说得对啊,京城可不是都很太平的!」「就是,各方法师来了也乌烟瘴气起来,牛鬼蛇神都来了!」 「啊,法师我不是说你啊!」 那法师此刻哪顾得上别的人的话,他这会十分惊慌,身上一明一暗两个钱袋都不见了,京城的小偷是有多高明啊。 但紧接着,法师看向桌上的茶水和空了碟子的茶点,尴尬感无比强烈。 所幸这时候传来了天籁之音,齐仲斌对着那边柜台的掌柜说了一句。 「掌柜的,这位法师的茶水茶点算在老夫这就行了。」 「好嘞~~」 那边掌柜应声的时候,那法师这会也赶忙起身,对着拱手致谢。 「多谢老先生,这钱贫道一定还,贫道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法师就匆匆离去,一定是刚刚大街上被人撞了好几下的时候被偷了,那会只顾着留意邪祟了,根本没注意到凡人中的邪祟出手了。 这会回去说不定还能找回来,敢偷贫道的东西,叫你知道厉害! 那法师匆匆走了,不过没一会又匆匆跑了回来,在茶楼外对着里面拱手喊一声。 「贫道颜守云,还未请教老先生尊姓大名?」 「姓齐,名讳就不说了。」 那法师也不多言,再行一礼然后迅速跑没影了,茶楼里面的茶客被这一闹腾也是都笑了起来。 免费阅读. 第751章 差点回不来 时间好似过得很快,眨眼之间天色就昏暗了下来。 对联法师颜守云一个人走在大多数店铺都已经打烊,也没多少行人的街道上。 「呜呼.呜呼」 寒风吹过,颜守云紧了紧身上的法袍,身体也忍不住哆嗦了几下,同时也抽了几下鼻子,把清水一般的鼻涕吸回去。 「唉嗬.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颜守云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经过街角一处墙壁的时候还能看到上头贴着的告示,那是官府通告。 这通告和今天清晨的案件有关,说实在的那案子真不是小事,一个白天已经传遍承天府了,朝廷也十分重视,更是通告百姓提高警惕。 这不,天刚刚昏暗下来,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官府虽然没有实施宵禁,但这会呈现的效果却和宵禁差不多,除了少数高档酒家酒楼和特殊场所,大街上已经十分冷清。 以至于颜守云走在这街头,几乎有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在星月照明的情况下,颜守云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落脚,那是一条小巷子里面的水沟旁,有一个堆放柴草的草垛子。 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颜守云眼皮微微跳动着,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仿佛有两个自己在对话,一个安慰自己别疑神疑鬼,一个则疯狂喊着不对劲。 没办法,颜守云只能伸手从旁边多抽一些枯草出来,全都往自己身上罩,力求把自己盖得严实一些。 即便如此,颜守云也不后悔自己没揭皇榜,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认得清的,揭皇榜容易,但也容易摊上事啊。 太静了,实在太静了,这可是京城. 别自己吓自己了,咱是修道之人,一个人在外过个夜还能怕的么? 想是这么想,但颜守云身子却维持着抓着枯草的样子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来回看着巷子前后,雾气使得两丈之外都模糊不清。 又叹息一声,颜守云只能加快了脚步,求人留宿这种事情今天反正是处处碰壁,或许除了人心冷漠,大概率和官府通告也有很大关系。 那说书的齐老先生说得对,今天我颜守云是真的倒霉啊! 年关前夕,承天府的夜晚是天寒地冻,颜守云哆嗦着身子紧了紧背带,快步在城中走着。 这种动静让颜守云都下意识停止了动作,心中莫名有些不安起来。 唉,别自己吓自己了,睡吧,明天赚点盘缠. 颜守云这么想着,也试图尽量放松精神,但同一刻,他还是双腿奋力一蹬,身子窜起一丈高。 虽然颜守云也有些本事,但很显然京城如今鱼龙混杂,他或许是算到钱袋子大概去向,可是等找到的时候只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发现了已经干瘪的钱袋,里头的钱币自然不翼而飞了。 其实钱并不多,一明一暗两个袋子里面加起来也没有一百文,可就是这么点钱,决定了今天晚上颜守云在哪过。 颜守云心里头骂了几句,他当能看到深夜起了浓浓的雾气。 颜守云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直接挤到柴草堆中,顿时觉得寒风都被阻隔在外,又取出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啃着吃,很快身上就好受起来。 城门都关了,一百多个居民坊今日有相当一部分也各自封了起来,不允许非坊间居民随意进,只有四通八达那些街道和一些大户府邸等处可以去。 不知不觉间,颜守云就睡着了。 精神还有些疲惫,吃了馒头之后颜守云有些困,紧了紧衣服,将解开背箱带,将里面的几副对联拿出来盖在头上,然后缩在柴草堆中休息起来。 然后到了深夜,一个寒意将颜守云冻醒了,他哆嗦着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周围的枯草上有不少水,自己顶在脑袋上的对联也有一些水珠滴落,就连自己的衣服也有些潮湿的感觉。 「呜」 这淅淅索索的声音在安静的夜中显得尤为明显,好似能顺着这一条小巷子传出老远。 偌大的京城,颜守云能去的地方其实不多。 「唉京城冷漠,世态炎凉啊」 几乎就是颜守云才窜起来,低头看向下方,本以为只是自己反应过激疑神疑鬼的他,却见到一只模糊的怪手伸向了原本他半躺着的地方。 「咔嚓~~」 木箱子被直接捏碎了,那怪手就像是撞在墙角扭动一下就又朝着空中来了。 「哎呦娘唉!」 颜守云怪叫一声,右腿后蹬直接蹬在后背屋子的墙上,整个身子猛然向斜向上射出,双手直接抓住前方的屋檐,一个翻滚就到了斜对面的屋顶上。 「嘭~」「嘭~」 颜守云跑的时候只觉得后面的墙壁都在震动,脚下的屋顶都好似抖了起来。 「吼」 这种情况不是装看不到就行了,颜守云狂奔纵跃之中回头看一眼,吓得脸色都白了。 雾气夹杂着碎砖碎瓦,其中隐约出现一个身上带着黑气的东西在屋顶上疯狂朝着颜守云追来。 「给我去!」 颜守云狂奔到这一处屋顶的边缘,纵身一跃的同时在空中转身,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咒,再咬破食指于符咒上一点,随后猛然射出符咒。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直到符咒撞上那一团人形黑气的时候都是很完美的。 但期待中的火光并没有出现,或者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吧。 仅仅是「滋~」的一声,那就从人形黑气身上穿过,随后跟沾了污水一样落地,没有任何作用。 「嘭~~」 颜守云后仰着砸到了背后的屋顶,整个人碾碎了不少瓦片,倒翻两周双腿站稳,来不及惊骇就只能立刻就跑,那东西已经追来了。 雾气太浓也看不清,颜守云似乎是落到了一排店铺的屋顶上,连续不断往前冲,凭借反应力躲避一些屋顶的高低变化。 「吼」 后面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颜守云明白那东西在追他,而且越来越近。 实际上从刚刚的柴草 垛上一跃而起到此刻夺路狂逃,期间也不过是几息时间。 「啊——和你拼了——」 颜守云大喊一声,伸手往怀中一掏随后往后一洒,就把十几张符咒撒得如同天女散花,同时咬破舌尖猛然转身,鲜血混合着口水向着十几张符咒喷出。 「噗」 这一口血喷出一阵淡淡的血雾,十几张符咒竟然刹那间亮了起来。 唰唰唰. 十几张符咒全都飞向后方的诡异邪祟。 「滋~」「滋~」「滋~」. 一阵滋滋的响动,偶尔闪过一丝火花,十几张符咒不能讲毫无建设,也只能说没多大作用。 而使出刚刚那一招的颜守云更是好似脱力,瞪大了眼睛看着袭来的邪祟,已经没有了奔逃的力气。 「闪开——」 一声清喝从背后传来,而此刻的颜守云也正好脚下一软,身体向后倒去,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白光贴着颜守云的脸颊的上方闪过。 紧接着颜守云的余光就看到那追来的怪物被白光扫中,那一只伸来的手瞬间就断裂。 「嗖啦啦啦.」 铁索的声音响起 ,一道锁链也刹那间从另一个方位出现,直接向着那邪祟缠绕而去,瞬间将之困死。 但下一刻。 「嘭~」的一声,那怪物好似被锁链挤爆了,又好似是自己炸开,锁链一下子缠了个空。 一缕缕黑气就像是烟雾升腾,又迅速融入雾气。 「嗬嗬.嗬.」 颜守云躺在屋顶上喘着粗气,而这会也有两个略显模糊人走了过来。 颜守云看向一侧,有两个官差模样的人,只是模模糊糊看不太清,他不清楚是雾气的原因还是自己看岔了,直到那两个人影接近,他才知道都不是。 而是视线中那两个人影本就是模糊不清的。 这是什么,难道是阴差? 颜守云喘息着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到了身边,好似傻愣住一样。 「白天日巡使在你肩头打了一道印记,没想到还真用上了!」「不过这东西也确实邪性,这都让它跑了!」 「哼,只怕并非仅是它邪性呢」「也是,大概品出些门道了!」 两个人影在颜守云身边这说了几句,随后都看向躺在屋顶的他。 颜守云心头一凛,感受着身边这种独特的阴冷感,哪还能不明白之前白天遇上的和现在一样,都是阴差啊! 挣扎着坐了起来,颜守云坐着向着两个阴差拱手行礼。 「贫道颜守云,见过两位阴差大人!」 不管是不是,先这么说。 很显然,颜守云觉得自己猜对了,那两个阴影似乎又清晰了一些,隐约可以见到高帽上「夜巡」之类的字。 夜游神!还不是一般的阴差! 「如今在这京城,你这等有点道行的术士可比普通凡人更危险一些。」「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两个夜巡游一步跨出,很快消失在雾气中。 颜守云慢慢站起来看向周围,看不到邪祟也看不到阴差,犹豫再三之后他选择原路返回。 没一会,颜守云就回到了刚刚那个柴草垛处,看着自己那个已经破碎的小木箱欲哭无泪,里头的东西也不知道还有几个好的。 若不是来不及取家伙事,我也不至于如此算了算了,不想什么大话了,多半也是没用,差点就回不来了. 而在京城某一处宅院中,有一个法师盘坐在静室内,其身子正在剧烈抖动,打了一阵摆子之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嗬」 静室中的人身上渗出很多汗来,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差点就回不来了. 只不过此刻,那大宅外的远处,依然是一身老儒打扮的齐仲斌正站在那看着宅院,从宅院门口有值守的禁军来看,里头的肯定也是揭皇榜的法师。 免费阅读. 第752章 不是说好配合一下就好么 皇帝确实昏聩,所谓鉴法大会也确实荒唐,但即便是这种荒唐,也是人间变化之一,本是可以不管的。 亦如刚才,两个夜游神出手的时候,齐仲斌其实就在不远处,也明白最后两个游神大概也料到了什么,却也并未深入了,或者一定程度上也是不方便深入了。 不过再怎么说凡事也都是有底线的,齐仲斌自问管不到皇帝搞什么鉴法大会,可是招来的法师这等明显是祸害苍生的邪物,遇上了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哼,禁军为你守门,皇榜气数加身,人身肉体掩盖,倒是确实有些手段。 「呜呼.」 一阵清风吹向那大宅,守门的禁军只是在寒风中皱皱眉头,而远处雾气中的齐仲斌已经消失不见,化入风进入了那大宅。 大宅深处的屋子内,一身冷汗的法师刚刚从痛苦之中缓和过来,今日元神出游十分不顺,竟然遇上了阴差,看来以后行事得小心一些。 那法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里面倒出一粒血红色的丸子,塞入口中吞服而下,片刻之后原本苍白的脸色就缓慢红润起来。 不过这不是在为之前被夜游神打伤而疗伤,而是每一次所谓的「元神出游」后回来,都需要血丸进补,否则身体的状态就会很差,脸色更是会和死人一样,会持续很久。 等气息状态都恢复了,法师才重新睁开眼睛。 门外没有回应,一阵清风好似透入门窗,带得屋中灰尘打圈起漩,屋中的灯火也开始不断摇曳忽明忽暗。 仔细一看,略显昏暗的灯火下竟然有一只好似老鼠的动物,难道刚刚是它开口说话。 「你在看什么?」 只不过这时候屋中的风却消失了,一切静止下来,原本摇曳的灯火也平静了。 也是这时候,那法师也注意到桌上的灯火似乎又开始动了,明明没有风了,可那油灯上的火苗向着桌旁的方向倾斜着。 这法师脸色凝重起来,炼化了横骨的妖怪可不好对付,寻常术士怕是一辈子见不到几次,但他还不至于怕了! 床上盘坐的法师猛得站了起来。 那法师又看向门前,却听到一声略显尖锐清脆的声音。 「呼呜.呜呼」 「徒儿?」 「哎呀,丢飞镖?我好怕啊!」 「炼化横骨的妖怪?」 灰勉嘲讽一句,伸出爪抓住桌上钉子一样的飞镖直接拔了出来,这才察觉到这玩意竟然也是法器。 京城的那些个法师也见过不少了,大部分都没什么大的能耐。 但那法师不可能放松警惕,反而变得愈发紧张起来,对方的道行似乎在自己之上,障眼法很是厉害,或许他根本还没到,而是在乱我心性。 「好哇,原来会有和本座打同样算盘的!这位道友还是现身吧,你我之间何必相斗呢.」 那法师这么说,但是暗中已经开始做准备,钉骨镖,迷神散等等已经捏在袖中。 一缕缕火焰化为丝线飘了出去,那法师瞪大了眼睛看着在火焰丝线飘去的方向,然后视线中一个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下一刻,那法师几乎瞬间打出钉魂镖,直接打在了屋中的桌上,却被一只小动物一跃避开。 外头的风吹得门窗隐隐作响,中断了屋中法师的遐想,他看向门口,心中忽然升起些许不安。 还是没耐住性子啊,等鉴法大会开启,力压各方获得天师之位,甚至更进一步得到大庸国师之位,那就是权势滔天,想要什么「补品」都不在话下! 齐仲斌左手剑指,一缕缕火焰 丝线从油灯上飞来,缠绕在左手的剑指上。 「这是.」 这眼前控火的一幕,似乎是让那法师愣住了,哪怕如此简单,看着分外不显眼,但他心中却有种感觉,有一种令人激动的猜测。 「这是.仙术?」 看到那法师脸上激动的神色远远大于恐惧,也不知道是无知还是因为别的。 齐仲斌摇了摇头。 「算是吧,便让你看看清楚!」 话音落下,齐仲斌已经一指朝前点出,方向正是床上的法师。 而同时刻,那缠绕中的火线在齐仲斌剑指在指尖膨胀起来,顷刻间扩展为横向的小旋风,又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迅捷的速度朝前延伸并继续扩展。 这一指点出,已然是一道横向的火焰龙卷扑向前方。 「呼啦啦啦啦啦.」 火焰将床上的法师直接吞噬,民间灯火的炙热源源不断,初时温暖后而狂躁. 「仙法,仙法!是真仙法.呃啊——仙长饶我.饶我仙长,我乃奉诏入京,是受大庸天子诏令认可的法师,仙长」 那火焰中的人,声音最初还带着亢奋,后面恐惧占据上风,在床上挣扎扑腾着求饶,但也不过是几息时间就失去了气息。 这一刻,火焰迅速熄灭,那大床上除了被若有一些焦痕外,就连床的木质结构都没有被引燃。 齐仲斌只是看着床上的焦尸,又是摇了摇头。 「入魔了!」 灰勉重新跳到了齐仲斌的肩头。 「你是大庸皇帝诏令而来的法师,可齐小子是大庸天师,有武宗金令,上打昏君下扫群魔,别说是你,大庸皇帝也可以照打不误!」 齐仲斌皱眉看向肩头。 「灰前辈,有这一条么?」 灰勉挠了挠头看向齐仲斌。 「没有么?戏文上类似情况不都该这样么?嘿,反正也没说不准这样!」 齐仲斌也不多说什么了,大袖一甩带起一阵风,自己的身形连带着灰勉一起就消失在屋中,融入风钻出屋外升空而去。 不过齐仲斌这边对付一个术士自然是不在话下,但颜守云却又遇上麻烦了。 此时此刻,在那术士被烧焦的时候,颜守云尴尬地站在之前睡觉的地方,刚刚还面对破碎的背箱欲哭无泪,这会更是脸色极其难看。 因为在草垛外围,悄无声息之间 已经站了四个人。 这四人一人持枪,一人握剑,一人握刀,一人拿鞭,两个在地上,两个在屋檐。 雾气已经消散不少,月光照到了地面,地上有阴影,呼吸有白气,这四人应该是活人,但是好厉害的轻功啊,贫道竟然毫无所觉. 刚刚面对那种邪物颜守云还能有一点反应,可是这四人比鬼魅还要没动静,他们若是直接动手,自己怕是已经死了! 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颜守云看向最近的那个持刀的。 「几位差爷.你们在这做什么啊?」 是的,四人都是官差,承天府衙门的官差服,但帽镶银边腰牌泛光,不论是身手还是配饰都显出不凡。 「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才是!这位法师,深更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颜守云咽了口口水,这公门的人武功好且本身煞气重,比鬼怪邪祟还难对付呢。 「既如此在下只能如是说呢,在下是在对付邪祟!」 另一人看着颜守云,手中大枪虽然在微微下垂,但眼神已经锁定那法师身上各个要害,此刻闻言也是不由问了一句。 「这么说刚才这里的动静, 就是你造成的?」 「差爷,不只是我啊,还有那邪祟,真邪乎得很啊,若非夜游神及时出手相助,贫道怕是也会凶多吉少,对了,贫道怀疑就是之前害死三十多人的那个东西!」 此话一出,四人眼神顿时锐利几分,今天晚上他们四人齐聚,本也就是为了那凶手。 「法师,我看你就是那邪祟吧?」「我瞧着也像!」 「哎哎哎,你们怎么能冤枉好人啊!」 颜守云大急,倒是开头那持刀的又说话了,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法师莫急,我等不会平白冤枉好人,不过你此刻出现在这里也确实可疑,即便真的与你无关,你也说出了案情的重要讯息,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的!查清楚了就没事了。」 颜守云脸色比哭还难看。 「可,可贫道不太想去承天府衙门啊」 那持刀的手中的利刃舞动几下,随后「铮」的一下将之归鞘,脸上笑容不改。 「法师,想清楚再回答!」 颜守云心头一跳,官差这种人凶起来可是很骇人的,说不定一刀就结果了我. 「修行之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贫道义不容辞!」 「嗯,多谢道长!」 「呃是是啊秋」 这会的颜守云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让靠近他的官差都躲了一下。 等颜守云和前面的两人离去,屋顶上的两人依然留在附近查看了一会。 一人去往前头,沿着刚刚撞碎的檐口和踩碎的瓦片继续搜寻一番,一人则落到下方,看着地上已经潮湿的对联和福字微微皱眉。 小半个时辰之后,承天府大牢,颜守云被推了进去。 颜守云愣愣站在牢房中,看着正在上锁链的官差,反应过来后立刻冲了过来,双手伸出了栅栏。 「哎哎哎,差爷,不是说好了配合一下,查清楚了就没事么?」 「是啊,这不没查清楚嘛,先老实待着吧!」 说完这话,狱卒和刚送颜守云来的官差就离去了,颜守云呆呆站了许久,然后颓然坐在地上。 而在颜守云看不到的地方,抓他来的那个捕快在则暗处观察那边牢房的动静。 「啊秋,啊秋」 又是两个喷嚏声从那边传来,暗中的捕快微微皱眉,或许确实不是他吧? 在颜守云打喷嚏的时候,灰勉在齐仲斌暂住的客栈里笑个不停。 「那个呆货,太有趣了,蠢到家了,他居然被抓进大牢里了哈哈哈哈,果然是倒霉得紧哈哈哈哈哈.」 免费阅读. 第753章 高人是招不来的 当然,这一天晚上齐仲斌去的也不只是一个地方。 最近京城有些事确实是所谓的法师搞的,也有一些则不是凡人所为,一起清理清理吧。 —— 第二天清晨,承天府衙门的捕快就又到了一处大宅,一同在的当然也少不了禁军。 又有法师死了,这次死得更诡异,守卫的禁军没任何事,甚至那法师的弟子也睡得很踏实,没听到任何动静。 良久之后,承天府衙的捕快和负责此地的禁军军官一起从屋中出来,几人明显神色十分凝重。 「明显是被火烧死的,床上也有挣扎的痕迹,却没有点燃床铺,更是没人留意到.」 「是啊,这次比上次还棘手,虽然就死了一个人,但出手的那个可是高明太多了!」 承天府的名捕本来就经验丰富,而禁军的军官这几个月接触了太多的术士,没经验也硬生生学到不少。 「不过,那些个弟子怎么一点也不伤心啊,付兄,有没有可能是他们自己私下害死了师父?」 禁军都尉这么问一句,来调查的付新博点了点头。 到场的四名捕头正是萧玉之的四个徒弟,看到师父在那查看尸首,此刻面露惭愧地上前行礼。 其实承天府衙也不能说毫无建设,已经破了不少案子,也抓了不少法师,只是相对而言,没破案的那些影响更大而已。 「我知道,我亲自上书,让刑部加大一些力度吧!」 毕竟承天府尹历来不只是一个衙门官员这么简单,在大庸是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的,三品即可为相,而承天府尹是正四品。 「这位也死了?」「天子都知道他的名字,这若是问起来如何交代啊?」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不过在我看来,更多是因为这位法师性子怪癖,对门下弟子都不算太好,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新旧伤.罢了,带回衙门查一查还是要的。」 那些明显是被扭断脖子的也就罢了,有些像是干尸一样的则着重查看,直到看到昨晚的尸首,萧玉之才停了下来。 「大人,此事不可不重视啊。」 「说是还在调查.」 「唉,京城里有许多道行深厚的法师,为了鉴法大会的名次和天师之位相互倾轧,承天府的捕快们再厉害,管得也都是凡间事,少有此类侦破经验的」 如今司马潇在外人眼中是妥妥皇帝跟前的红人,前途无量的主,他和一开口,周围顿时安静了。 「萧捕头!」「老总捕!」 这么说着,付新博神色还是依旧很凝重。 「就是,给他们师父丢人,若是刑部萧总教头还在承天府衙当差那会,早他娘的该破案了!」 当今的承天府府尹甚至亲自出来见萧玉之一面,也算是足够重视了。 当然,府尹大人也就是出来寒暄几句,真正的案件情况还是得了解卷宗。 在萧玉之回到承天府衙后没多久,他的四个弟子和衙门中的一些好手就都聚集到了一起。 因为天气寒冷,近日普遍是水结冰的温度,所以尸首可以多存放一些时日,最近命案的很多尸首都在这里。 「承天府衙和禁军那边怎么说,有结果了吗?」 司马潇看过文书在那叹气,一边的司天监其他官员也凑了过来,当看到上头的名字和地方的时候,顿时都是一惊。 司天监官署所在,坐在桌案前的司马潇也是刚刚收到了消息,昨天晚上死的法师不是一般人,是曾经他向天子着重汇报过的十四位法师之一。 府衙门前值守的衙役见到这 位老人,全都露出激动的神色,四人纷纷向着老人行礼。 司天监监副顿时露出不满的表情。 「师父.」「弟子无能.」 一群人到了停尸房,已经在里头的萧玉之抬头看向门口。 四个捕头和一众领班捕快好手纷纷入内,向萧玉之说明近期的情况,尤其着重说了前几日的命案和昨晚的命案。 位置不是衙门的卷宗文库,也不是什么休息的地方,而是衙门的停尸房。 司马潇也没别的办法,暂时只能这样了。 —— 当天下午,承天府衙外,来了一位身穿捕快服饰,头戴镶着金丝边高帽的老者。 「嗯。」 听到有官员这么问,前来汇报的小吏只能如实回答。 萧玉之摇了摇头。 「不碍事都进来,说说情况吧!」 昨晚明明师兄弟四个一起出手,带上整个承天府的官府好手巡查一夜,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偏偏还是有人死了,而且死得这么诡异。 旁边七嘴八舌,本就是心烦的司马潇不胜其扰。 「好了!」 情况已经有些不可控了。 尤其最近连续两天的案子,一个死得人多,一个死得诡异。 「还在调查,还在调查,每次都是这种话,什么承天府四大名捕,名头吹得响当当却不顶什么用!」 上次萧玉之穿这身衣服在京城巡视的时候,还是为了震慑一下宵小,帮着看看城中的情况,而这次是真的接到了刑部的命令,让他暂时回承天府衙帮忙查案。 「就是,该让萧总教头出来主持衙门案件侦破!」 萧玉之一边听,一边查看着最近命案致死的尸体。 「师父,这就是昨天晚上的尸首了.不过昨晚除了抓了一个露宿街头的法师外,我们四个都没有察觉到异常,甚至那处宅子我们也曾经在附近巡查过」 萧玉之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焦黑的尸体,这尸体上的感觉和之前的那些尸体完全不同。 「前面那些尸体残存着一丝邪异污浊感,而这一具,好个堂堂正正灼热光明」 萧玉之其实也不清楚具体怎么形容,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师父,您的意思是,二者出手的人不同?」 「非但不同,而且这一个.出手的人路数很正啊.」 萧玉之这么说着,但包括四个弟子在内地人都是面露疑惑,他也不解释什么,直接下达命令。 「今晚我陪你们一起巡查一番,你们四个留下,现在其他人都去休息吧,给你们两个时辰。」 「是!」 萧玉之一声令下,诸多捕快齐声应和,随后很快都离开了。 再看看身边的尸体,萧玉之也走出了停尸房,四个徒弟则跟在身后。 他们没有去休息,而是又去了府衙大牢,看了看最近被抓的那些法师,其中也包括了颜守云。 只不过随便盘问几句之后,萧玉之就很快都排除了那些被羁押之人的嫌疑,大概率和最近的命案都不相关,但和别的寻衅滋事之事肯定脱不了干系,也不必急于释放。 当天晚上,萧玉之亲自带人巡查承天府,上百名京城捕快和数量更多的禁军待命。 别的还好说,主要就是得把那天一口气杀了几十人的术士给抓住,那家伙危险性太大,若是接近了皇上则更加令人不安。 只不过这一夜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到了第二天白天了也没有接到什么报案。 随后一连几天,萧玉之几乎是只在白天打坐运功半个时辰,随后晚上 都带人巡查京城。 但说来也怪,自萧玉之回到承天府衙门坐镇之后,京城再没有出现什么大案,至少没有出现那种法师死亡的棘手案件。 司天监和禁军以及承天府衙的人私下都说,那是曾经的老总捕,如今的刑部总教头的威名镇住了。 那可是疑似先天境界的高手,江湖上有句老话是,一至先天百无禁忌,术士最怕的就是这种功力登峰造极的武者,因为一切邪法都不起作用。 就这样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九,萧玉之依然带人每天巡查京城,基本是白天大部分时间在,晚上则一整晚都在。 几乎整个京城与治安相关的人都认为,是萧总教头的出现,才使得京城诸多法师之间的乱象平息了,哪怕萧玉之的四个徒弟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这样想要破案也很难,但至少说明那些宵小之辈还是有忌惮的。 一晚上过去,巡查的人纷纷去休息了,萧玉之没有和弟子们一起去吃早餐,而是找了个由头自行离开。 只不过萧玉之早兜了一圈之后,却来到了承天府的大牢。 大牢守夜的狱卒一见到是萧玉之走下来,瞌睡一下子就醒了,赶忙上前行礼。 「见过总捕头!」 「嗯,带上钥匙跟着!」 「是!」 萧玉之这一句话说完就向大牢深处走,门口狱卒也不敢说什么,抓起挂着的钥匙盘就跟上。 一直走到大牢的中部,萧玉之停下脚步,看向一侧的牢房。 牢房里头,躺在床上原本是睡梦中的颜守云似乎察觉到什么,睁开眼睛看向了外头。 一见到是萧玉之,颜守云一下就坐了起来,他认识这个老捕头,前阵子带人来牢房巡查,所有人围着他转,似乎是承天府衙的总捕头。 萧玉之面容苍老精神抖擞,颜守云四十岁不到,面容却略带沧桑,精神也略显萎靡。 两人一个在牢门外,一个在栅栏内,相互看着却没有立刻说话。 萧玉之是在审视颜守云,后者则是被看得心里发毛,不敢立刻说什么,生怕说错了话。 颜守云最近其实休息得还不错,心神之力也养回来了,那开了窍的法眼此刻也忍不住观察老总捕。 恍惚间,颜守云竟然好像看到外头的老捕快身上浮现一层若有若无的火焰,更有一圈灼热的气息在升腾,光明的同时也充满压迫力,甚至看得眼睛都有些发酸发胀。 颜守云闭了闭眼,再看萧玉之的时候又正常了,但他心中却有一种明悟,刚刚难道是误打误撞观气了? 能感受到这种变化的不只是颜守云自己,萧玉之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刚刚牢中这个法师,眼神可是深邃得很。 思量一下,萧玉之笑了笑,不论是直觉上还是推断上,里头的人是正是邪他也有判断了。 「开门,放了他吧。」 啊?嗯? 狱卒看向老总捕,怀疑自己听错了,颜守云看向外头也是面露诧异。 萧玉之看了一眼狱卒。 「我说,开门放人!」 「是!」 老总捕的话,狱卒根本不敢有任何异议,而且这也不需要什么手续,这种本身没有定性定罪的羁押者,要放了也就是老总捕一句话的事。 开锁的声和锁链滑动的声音传来,牢房的门也被打开了,里面的颜守云下意识下了床,慢慢走到了牢门前,但视线一刻不离开那老捕头身上。 萧玉之看着颜守云,竟然向他拱手行了一礼。 「法师高义,却不知为何没有揭皇榜参加朝廷的鉴法大会呢?」 「呃呵呵呵呵总捕头说笑了,贫道自知有几斤几两,怎敢造次呢.」 萧玉之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到了今天,他也算是猜出来什么了,整个大牢里面,他唯一看不透的人也就是眼前这位法师了。 人人都说京城最近的太平是因为萧玉之镇守,但他却知道或许有一部分这种原因,却绝非主因,而他回府衙的前一天晚上还抓了一个人,也是那晚唯一闹出动静的法师。 很巧,不是么? 在萧玉之眼中,这或许是有关联的,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一种直觉,但他自问自觉向来很准。 颜守云小心翼翼走出牢门,出于谨慎还是问了一句。 「这真放我走啊?」 萧玉之笑着点了点头,想了下取出了一根官锭银条,递给颜守云。 「我知法师囊中羞涩,这便作为法师今日京城食宿之用,请收下!」 「这这如何使得.」 「请法师收下,若是你觉得不合适,以后手头宽裕了还我便是。」 这话听得颜守云点了点头,也是,自己有什么资格矫情呢?于是伸手接过银子。 「好,贫道承情了,日后一定奉还!那.贫道 就走了?」 「法师请便!」 「哎哎哎,不用送我!」 颜守云说着赶紧往牢房外走,而且越走速度越快,活脱脱一个生怕狱卒和捕快反悔的样子。 萧玉之在后面慢慢跟了上去,直到他走出大牢,见到颜守云已经快步远去才止步。 萧玉之暗暗叹息一声。 皇上广贴皇榜招天下奇人异士,但真正高人,岂会因你一纸皇榜上许诺的荣华富贵就攀附过来呢? 非但不想攀附,反而是生怕沾染呢! 免费阅读. 第754章 明心见性 颜守云当然不可能对承天府衙的大牢有什么留恋,这会出来了恨不得多长两条腿给跑了。 当然,离开大牢的时候随身的一些东西还是得带着的,虽然木箱坏了,但还是有一些诸如法器和文房四宝的等物,被装在一个布袋子里面,颜守云正好一并带走。 等出了大牢院子又上了街,颜守云回头望了一眼承天府大牢方向,心中不由想着那个老捕快。 这总捕头人倒是怪好的。 颜守云掂量一下手中的银子,看看街上已经是张灯结彩了,来往行人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大街上各个店铺也都贴了春联福字。 「唉大年三十了啊!」 颜守云叹了口气,自己那卖对联的生意冬月的时候可谓是十分惨淡,要是前两天做就好了,现在嘛,做不成了。 傍晚的时候,颜守云又在一家客栈那碰了壁。 「客官,是真的没有房间了!」 解开包着的干荷叶,那些菜肴和饼子都还冒着热气呢,让略微觉得有些冷的颜守云食指大动。 远处忽然有人大喝一声,吓得颜守云一哆嗦,抬头一看,却见一个捕快脚尖点在一处屋檐,轻飘飘如同一只蝴蝶一样飘上来。 天色越来越昏暗,颜守云倒是也不急了,干脆寻了一处较高的楼,然后一跃而起跳到了一层屋檐,逐层而上最后到了楼顶。 「是谁?」 来人正是萧玉之的徒弟之一龙思淼,他看到那吃着鸡腿的道人便也认出来了,而且知道今天下午是师父亲自放的人。 所以坐在瓦片上的颜守云也不跑,甚至都没起来,就扯了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哎呦,您没意见我这还不成呢,这段时间以来官府三令五申的规矩,再说了,您连路引都没有,咱可不想有任何节外生枝的地方,您还是再找找吧!」 京城本地的人自然年三十吃团圆饭,可外地来的人也是不少的,明日初一,众法师助天子祭天,鉴法大会也就开始了! 掌柜的赶忙摆手。 颜守云皱起眉头,最终还是无奈离去,这已经是他找的第五家客栈了,无一例外都没有房间。 承天府衙的大牢还别说,其实挺暖和,就算再进去这应该也是个误会,不至于一直关着。 好轻功! 哎呀糟了,难道又要进去? 颜守云满脸无奈,不过反倒看开了,爱咋咋地吧。 颜守云无奈道。 至于为什么大年三十了客栈生意能这么火爆,主要也是因为明天初一了。 「掌柜的,随便什么房间都行,和人挤挤也成啊,要不柴房,柴房将就一晚贫道没什么意见的!」 「还好,至少饿不着!」 那捕快到了屋顶一看,老熟人啊! 颜守云是术士,但也学过武功,轻功不算很了得,但上个屋顶还是不困难的。 当然有的是没房间,有的可能是因为颜守云没有路引,不想惹麻烦,京城最近的盘查显然严格太多了。 那可不多得是人看热闹嘛! 颜守云是没想到自己有钱也能没地方住,百姓家中在年三十这天晚上估计也不太会有人收留陌生人的吧? 一股淡淡的肉香味传来,颜守云看向客栈对面的熟食铺子,那是刚刚出炉的烧鸡。 一壶老酒,一只烧鸡,外加上一包卤肉和花生米,还有几个饼子,就是颜守云今晚的年夜饭了。 「原来是颜道长!」 哦呦,这口气缓和不少,看来不会抓我了。 颜守云这会倒是 放松不少,点了点头,抹了油的嘴咧开笑容。 「差爷吃点?」 龙思淼摇了摇头。 「不了,我还要巡查京城。」 「一晚上?」 颜守云这么问了一句,而捕快则点了点头。 「一晚上!」 颜守云觉得自己充其量只是没个住处,人家得忙一晚上。 「年夜饭怎么办?」 龙思淼笑了,这个道长有点意思,而且既然是师父亲自放的,说不定还是个高人呢,当然,京城现在最不缺高人。 「已经和兄弟们简单吃过几口了,至于家里,明天再说吧。」 「那真是辛苦了!」 龙思淼闻言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四方,他们所处的酒楼相对较高,能看到城中很多地方,这会天色开始昏暗,已经不少地方点着灯火,更显出几分京师繁华。 「我自小被长辈说胸无大志,说我成就不高,所以时至今日我能家室美满,何其之幸也,能在承天府当差,何其之幸也,能拜得明师,何其之幸也!」 「只是小时候若是没有被师父所救,大概也没这么多幸运了那一年也是除夕!」 龙思淼又看向颜守云。 「守护这人间的万家灯火,是我这捕快的职责,也是龙某人生之志,志向在此,又有什么辛苦的呢!」 「师父说您是高人,我相信法师你降妖除魔,也不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否则早揭皇榜去了!」 龙思淼看着已经停止咀嚼的法师,随后向其拱了拱手。 「不说了,之前抓了法师是我们的不对,有机会一定备上酒菜招待法师,龙某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龙思淼向前一跃,身躯已经飘向前方。 颜守云看着那个捕快离去,看他落在对面街道的一处屋檐上,随后轻轻一点远去。 愣了许久,颜守云都没有回转视线。 也是这时候,皇城方向又几道火光升上天空,随后是烟花炸开, 「嘭~」「嘭嘭~」「嘭~」. 天空的天花照亮了地方,也照亮了颜守云所处的屋顶,照亮了他的脸,他转头看向那边天空,烟花的光辉璀璨明亮十分美丽。 我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啊. 颜守云躺倒在屋顶上,看着那烟花不断升起炸开,看着城中越来越多的灯火,每一处都是有家 庭,说不定正在吃着年夜饭呢。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家中的欢笑,能想象到孩童因为烟花的声音而冲出来看向天空,或许此刻有很多大人和孩童与自己一样欣赏着皇城方向的烟花呢。 或许此刻还有一些孩子正在自己放鞭炮呢. 「守护人间万家灯火.我一个修行人,还没有一个捕快境界高难怪落魄,难怪高不成低不就.」 那人间灯火,在此刻的颜守云眼中也浓郁起来,隐约之间,仿佛能看到京师灯火融成一片,浓郁的火光红艳艳的胜过皇城烟花的璀璨,将天空都映红了. 「吱吱~~」 一声清脆的响声让颜守云一下子清醒过来,眼前的红火也消失了,他看向身边,却见身旁打开的荷叶旁,一只动物正站在那些吃食边上。 「嘭~」「嘭~」. 烟花照亮屋顶,颜守云也看清了那只小动物,是一只小貂,他甚至一下就认了出来。 「你是齐老先生养的貂儿?」 灰勉只是抬头看着颜守云,刚刚那一瞬,这个对联术士身上的气数隐隐产生了变化,有几分光明的感觉。 颜守云当然不知道貂儿在想什么 ,笑着伸手将自己啃了肉的鸡腿骨递过去。 「给,吃吧!」 灰勉低头看看递过来的骨头,再抬头看看颜守云。 「我长得很像狗么?」 颜守云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中瞳孔也缓缓扩散。 「妖怪!」 一声低呼,身体一抖,颜守云脚下蹬了一下却没能站起来,反而踩滑了瓦片失去平衡,向着一侧挑檐下摔落。 「啊」 猛烈的抖动一下,颜守云一下子直起身来,坠落的景象也烟消云散,茫然看看周围,自己似乎是刚刚躺在屋顶上睡着了。 「吱吱~」 听到声响,颜守云立刻看向身边,一只小貂就站在那干荷叶托着的烧鸡等吃食旁。 颜守云愣愣看着那只貂儿,和梦中一模一样,确实是齐老先生的貂,难道还在梦中。 颜守云用手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嘶」 疼痛感让颜守云明白自己这次是醒着。 「吱吱~」 灰勉看看颜守云,又看看面前的烧鸡,后者愣了一下,看了看手边的鸡腿骨头。 随后颜守云还是笑了,虽然刚刚是梦,但他也没有再递出去鸡骨头,而是伸手扯下烧鸡上另一只鸡腿递给貂儿。 「给,你也过个年!」 灰勉很自然地伸出爪子抱住了鸡腿。 算你小子识相,你要再敢给我鸡骨头,这次你自己不栽下去我也送你下去! 稍远处的街道上,齐仲斌抬头看着那边酒楼最顶上的屋檐,一面抚须一面微笑。 能明心见性,这个对联术士倒是心性天资都不算差,胆子稍小却不算什么缺点。 免费阅读. 第755章 非分之想 烟花在不断升起,照亮小半个承天府,而在烟花升起源头,在那皇城之内皇宫之中,也有一场盛宴在举行。 今年这个年对于皇帝而言显然也是十分特殊的,不但是往年的文武百官都到场,更是请了诸多法师共同赴宴。 宴席排布是官员在一侧,法师在另一侧。 为了能观赏到美丽的烟花,席面没有在宫殿内部,而是在金殿门前一直延伸到广场。 哪怕天气相对寒冷,但宴席上的氛围却十分热烈。 而皇帝周围是冷不到的,有屏风围挡,有炭盆取暖。 编钟混弦乐,一众舞姬翩翩起舞若长龙在宴席之间徘徊。 一个法师立刻就道。 皇帝与群臣法师一起在烟花的照耀下将杯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便是我大庸盛世之美,天下安稳歌舞升平,难道不值得庆贺吗?这万世基业,皆是陛下治世之功啊——” 除了高宏清擅长炼丹,其余那些高功法师皇帝也是或多或少都见过一些本事的,甚至给升斗小民见了估计都会直呼神仙的那种。 其中最为显眼的应该要数高宏清了,不但坐得距离皇帝最近,甚至还带着六名弟子一起赴宴,光是他的弟子就坐得比宴席上许多朝廷大臣和高功法师要更近于天子了。 群臣之中有人高声说着,更是手持酒盏起身,那辞藻声情并茂,话音中气十足。 看到司马潇和俞子业起身拱手行礼,皇帝又看向一侧的诸多法师。 汪衣话音一顿,笑着看向转头看过来的皇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卿家,众位法师谬赞了——” 说着,高宏清看了看周围,见到很多王公大臣和法师都在看他,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这是辞旧迎新时刻,人道气数大盛的时刻,又是在大庸皇朝的中心,熊熊如火的气数何其恐怖,即便此刻并无安危之忧,肖山三圣也是心中多少有些急敬畏。 “天下有陛下,此乃天下之幸,乃黎民百姓之幸,乃我朝之幸也——” “臣自当尽力而为!”“臣遵旨!” 从近到远,群臣和法师陆陆续续都齐声,向着天子恭维敬酒。 “对对对,汪道友所言极是!”“不错,与仙人无异啊!” 当然,上行下效,加上这段时间耳濡目染下也了解了许多法师本领,也有很多官员频频向一些法师敬酒。 “治理江山乃是朕分内之事,宇内平和天下安宁,朕也不用担心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或许也是上天有感朕的功绩,让朕一把年纪依然能够精神抖擞,甚幸也!诸位与朕同饮此杯——” 一边的许治和柯赋也笑着附和。 高宏清赶忙面向皇帝。 “朕听说月上有仙子,诸位法师,可有此事啊?” 群臣暂时无声,但其他法师则是纷纷出声附和,一时间成仙亦为帝的声音此起彼伏。 “朕或许是天子,但也有生老病死,但心系江山社稷,心系祖宗基业,不想走得太早,若是能得长生,天下可安啊” “对对,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本就不是凡尘中人!” 高宏清诧异地看向肖山三圣,这是他们编的还是真的有这样的事? “嘭~”“嘭~”“嘭~”. 烟花在天空炸开的时刻,皇帝手持金樽看着天空,那持续不断的烟花照亮了一张张抬起的脸庞。 “敬陛下——” 高宏清眼皮跳了几下,他是炼制延年益寿的丹药,但是长生丹药的话,就算是如今自信心膨胀了无数倍,也不敢妄动这个念想。 “高道长,不知道你那边丹药练得怎么样了,丹材可还够啊?” 不远处的肖山三圣中,为首的汪衣却是开口了。 皇帝闻言,手持金樽愣愣看着明月,在汪衣说话声中想象着太阴仙子的面容与样貌。 “陛下想要延年益寿,当然非寻常丹药能成,再加上丹方中替换一些更优质的丹材,自然也得要试错,真正仙丹也是指日可待!” “若朕为仙人,又坐镇天下为君,既可遥看江山万里,又可上天一游.天上神女多婀娜,云头仙子多明媚.” 皇帝的声音同样中气十足,甚至都传到广场远处,他手持金樽起身,更是肩膀一抖将披着的皮绒抖落。 “回陛下,丹材已经足够,贫道炼丹这么多年,还从没有材料如此充足的时候,不过这炼丹讲求火候,更讲求机缘,并非一朝一夕轻易能成!” 所以皇帝的话高宏清不敢回答,皇帝看过来他也不敢直面啊。 “唉,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要办到!” “而高道长若是真的能炼制出长生不老药,那么陛下吞服若得了长生,自然也是经历了因,可谓是与仙人无异了!” “臣等为这大庸盛世繁华,敬陛下一杯,以谢天子天恩!”“臣等谢天子天恩——” “陛下圣明,我等虽从未上天追月,却曾听过太阴有仙,眸似星辰发乌黑,身姿皎洁如明月,是天地间最美的仙子” 大庸皇帝项仪放声大笑。 皇帝又满饮一杯酒,天空的烟花早已经平息,此刻月色正好。 “诸位法师,曾听说得道成仙便能长生不老,若是朕也长生不老,是否也意味着算是化凡为仙?” 肖山三圣则笑着看向高宏清,都向着他微微点头,这真正能炼丹的术士,纵然是他们也想交好。 “长生不老是果,汇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使得自身脱胎换骨脱离凡形,则是因!” 皇帝身边坐得最近的,除了几个朝廷大员和司天监监正司马潇之外,还有一些个目前为止让皇帝印象深刻的法师。 “贫道/本座,谢天子天恩——” “遵旨!” 这一起头,更是有群臣附和,也引得各方法师也一一起身恭维。 皇帝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此时闻言笑容满面。 “好,高道长尽管放心,炼丹上有一切需求,只管和司马爱卿和俞爱卿说就是了,我大庸富有天下,只要你能说出个名堂来,什么都能给你弄来!是不是啊,司马爱卿,俞爱卿?” 寻常术士层面不敢话说太满,但还是肖山三圣中的一人,为讨好皇帝则立刻开口。 肖山三圣坐的位次仅次于高道人和他的几個弟子,此刻天空那密集炸开的烟花,甚至有人身子都微微抖了几下。 “哈哈哈哈哈哈.诸位爱卿,各位法师,请坐!” 皇帝心中生出几分亢奋。 “陛下,仙人长生乃是经过长久修行,汇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使得自身脱胎换骨脱离凡形,从而长生不老!” 皇帝这阵子明显精力和体力有了极大程度的提高,这一切都归功于高宏清献上的那一枚丹药,至少体感上让他觉得自己精力充沛,让他自己觉得真的是延年益寿了。 皇帝哈哈大笑,但还是摇摇头,视线扫过许多法师。 而且今年也没有什么拘束,至少皇帝要的是这样,所以也多有官员相互走动敬酒。 这还没有在鉴法大会上见真章呢,很多法师已经好处得的是盆满钵满。 那仙师长仙师短的叫着,曾经朝中群臣反对的场面,如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臣子私底下都结交了那些法师。 “陛下本就不是凡人,乃是大庸真龙天子啊!” 司马潇和俞子业,一个尽量挤出笑容,一个面色平静,此刻也纷纷应和。 哪怕易书元在这,估计也会感叹一声烟花使用的奢华,而在这等封建王朝背景下,这种规模的烟花使用场面,更是无与伦比的震撼。 气氛热烈,兴致也高,再加上心中充满憧憬,项仪笑着问身边的那些法师。 在皇帝起身说话的时候,奏乐和起舞的舞姬都停了下来,使得皇帝的声音可以更清晰,传得更远。 而听到肖山三圣刚刚的话,诸多法师中也有不少人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一点也被这三个妖怪看在眼中。 比起那些皱眉思索的凡人术士,这些投来这些眼神的,很可能也是本就知道太阴仙子之名的存在,这才是鉴法大会中真正要注意的对手,有不少藏得都有些深啊! (本章完) 第756章 空灶燃火 辞旧迎新的年关时刻,又是在大庸承天府的皇宫中,由当今天子产生遐想,恍惚间项仪好似在心中真的幻想出了那朦胧的仙子,那仙子抬起头对着他露出笑容。 此刻的项仪微微后躺,背后早已由太监垫着垫子和皮草,他似乎微微有些醉了,眼睛眯着不愿闭上,双目缝隙中依然能透出些许皎洁的月光,亦如微醺中所见仙子的身姿。 “月上仙子.朕得长生化为仙,愿封你为贵妃,亲泽你肌肤寸寸” 皇帝的这一声低语却又好似不只是他自己的呢喃,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又加上特殊的人,其口中所言更是好似跨越了空间。 太阴山中,杜小琳原本闭目沐浴在月光下,但此时此刻却微微皱起眉头,耳边仿佛听到了大庸天子略带淫糜的声音。 这种感觉让杜小琳浑身不适,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只一瞬就好似在心中看到了遥远的承天府,看到了那皇宫中的昏君。 虚浮之气,空灶燃火,躁身躁念 “哼!” 肖山三圣各自看了一眼,多少能觉出相互之间眼神中的那种略微惊惧的感觉。 “嗬呃.” 皇帝整个人抖了一下,手中握着的金樽也“咣当”一下摔落在地上。 “好了,诸位法师还是勿要争执了,本官只问一句,陛下这情况是否有邪祟为祸?” 天空中的云雾本就不算很浓郁,这会竟然随着喇嘛的念经声缓缓下沉,一些云气似乎是从天而降,落向喇嘛手中的酒盏。 口舌不清中,喇嘛嘴角溢出一些泡沫,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喇嘛一倒,云雾自然也再无动静。 身边的赵朝林赶忙扶住皇帝,将他慢慢扶起来,一旁的小太监则捡起金樽放到桌案上。 “对对,有这种可能!” “我等都是道友,不必伤和气!” 不过很多法师大概都反应了过来,这是在施法过程中惊了神了! 嗯,看来少了一个竞争天师之位的。 那喇嘛的情况明显不正常,难道天子刚刚的喃喃之声,竟然真的被传说中的太阴仙子听到了? 偌大的皇宫除夕烟花晚宴上,竟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也只有皇宫外远远的鞭炮声还隐约传来。 俞子业对着附近的人问了一句,肖山三圣之一的柯赋赶忙回答。 一阵寒风吹过,此刻的大庸皇帝项仪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自吃了高宏清的丹药之后,这段时间以来还是皇帝头一次畏寒。 歌舞依旧在继续,也有宫女在上着菜,除了附近观注皇帝的大臣和法师看了过来,其余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即便是看到的,也只觉得皇帝是微微有些醉了。 也是这一刻,躺到在酒宴上带着笑容喃喃自语的大庸皇帝项仪,刚刚那种醺醉中带着飘飘然的感觉刹那间粉碎,就像是直接被人从云头扫下。 天师之位有几个谁都不清楚,但康定年间曾经册封的是四个,如今的天子再封应该不会少于四个,却也不会太多。 肖山三圣这会一个个都缩得靠后一些,觉得可能皇帝现在的情况不太简单。 看到月光的那一刻,就好似被杜小琳瞪了一眼,心中犹如惊雷! 但此刻的皇帝却甩了甩头,推开身旁的老太监,凭着刚刚脑海中残存的美好,抬头看向天空。 一边的老太监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赶忙拿起兽皮披风为皇帝披上,后者也下意识抓住披风在胸前紧了紧,却还是难以缓和寒冷。 “呃嗬.呃.” 但状况不太对劲的其实不只是那个喇嘛。 皇帝也愣愣看着那边的喇嘛,似乎状况很不对,一直在抽搐,并且好几个人按不住他,还是大内侍卫上前点穴,再由御医上前查看。 但听到高宏清这话,有的法师则忽然笑道。 这一下声音足够大,更是使的编钟弦乐等收声,起舞之人也纷纷停下,群臣和一众法师都看向皇帝,而一众法师在反应过来之后也不由面面相觑。 祈雨或许很麻烦,驱云还是有把握的,大喇嘛一手转动金刚轮,一手托起一只倒了酒的酒盏,眼睛也闭了起来。 “遵旨!” “御医,御医——” 赵朝林担忧地说着,并扶着皇帝坐下,他的声音也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喇嘛身上转移到皇帝那,然后不少人就又吃了一惊。 高宏清一直觉得师父留下来的补阳丹十分不凡,将死之人都能吊命,何况是皇帝也没到那地步呢。 “哪位法师可驱云散雾,为朕将这明月重现啊——” 项仪以为是众人没听清,在老太监的搀扶下直接站了起来,并喊了一句。 “高道长,这话不该你来问吧?”“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高道长的丹药有问题啊!” 太监这么喊着,御医一下就跑了过来,皇帝有事谁还管那个喇嘛啊,旁边的一些法师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忽然,那喇嘛一下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云层已经淡了,还在变淡,更淡了. 只是这一刻,那喇嘛透过云层看到明月一角,隐约之间好似看到天人睁眼怒目一视。 这诛心之言出来,高宏清脸色都变了,不过也有法师出来圆场。 肖山三圣和附近一些法师渐渐皱起眉头,这喇嘛确实有些门道,此刻他手中的酒盏内,酒水竟然开始转动起来,那念经声也越来越响。 毕竟如肖山三圣,其实心中是觉得丹药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等神奇的一幕看得不少人大臣和勋贵,以及那些舞者乐师瞪大了眼睛。 如今稳得头筹的正是炼丹士高宏清,而且不但皇帝看重他,王公贵族也是,甚至是诸多法师也想和高宏清套近乎。 “陛下吃了丹药,怎么可能体虚?刚刚还精神抖擞呢!” 只听皇帝忽然这么问了一句,附近几桌的交杯换盏之声顿时停下,不少人都看向天子。 也是这时候,周围一些较为敏锐的人才觉得天子似乎有点不对劲。 在这急速下坠的过程中,皇帝分明还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女子冷哼。 老御医查看皇帝之后,倒是微微松口气。 可就像是皇帝的非分之想引得上天都不满了,原本晴朗的夜空忽然开始起了一些云,并在这过程中渐渐将弯弯的明月都给遮蔽。 所以几乎是皇帝才开口问了没多久,立刻有人在权衡过后起身回应。 “今夜晚宴,朕就陪到这里,起驾回寝宫” “俞大人放心,绝非邪祟,我看啊,可能是陛下贵为天子,与凡人不同,丹药的药力耗尽了.” 那边的老御医虽然刚刚说皇帝无大碍,但此刻依然在把着脉,并且眉头紧锁,陛下好似比没用药之前更虚了,只是这话他不敢立刻就说。 轰—— 这一下,经文心境竟是刹那间破碎,喇嘛整个人僵在了当场。 本来有些也想回应的人只觉得慢人一步,多少有些懊恼。 就算你是大庸天子又如何?仗着大庸天下的气数又如何?是你可控的么? 杜小琳这会是真有些生气,只是心念一动,皓月之光都微微荡漾,那股遥远的气机直接被她击碎。 很快,皇帝在宫女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下离场,这正主一走,除夕宫廷晚宴也就顿时开始陆续散场了。 高宏清必然占据一個,剩下的位置,要争夺的人可是还有两百多个呢。 “陛下,我本座愿意为陛下分忧,驱散这碍事的云雾!” “哪位法师可驱云散雾,为朕将这明月重现啊?” “陛下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体虚,今日不宜再饮酒,应该早些休息了!” “陛下?” 经文停了这是用耳朵人人可以听出来的,那喇嘛身体微微颤抖。 “陛下,您怎么了?您快坐下,快坐下” 起身的人乃是一个大喇嘛,手中已经拿起金刚轮,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嘶嗬.” 皇帝的声音传来,附近的议论也停了,他抬头看看天上云雾。 而在皇帝眼中,原本那弯弯明月都已经幻想成了婀娜的太阴仙子浮空起舞的身姿,但也伴随着乌云的显现而消失了 直到这一刻,皇帝才如梦初醒,随后看向周围。 喇嘛额头微微见汗,但念经声却还在加大,仿佛是要念给云听,念给神佛听。 一些宫人到喇嘛那边查看他的情况,诸多法师则带着惊愕盯着那,又看看天上。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有高宏清有些吃惊,忍不住开口道。 明日祭天开始就是鉴法大会了,但严格来说,对于众法师而言,自打入京被司天监筛选出来之后,他们的鉴法大会已经开始了。 若是别的什么术士或者妖人以其他方式施法还好,却偏偏是一个喇嘛,他以经文起念,此刻施法心神念力为首。 之前精神抖擞,仿佛年轻十岁的皇帝,这会忽然变得畏寒起来。 “好了.” 因为现在消息灵通的或者有能耐的,基本都认为高宏清是真有能力炼丹的。 “哦?这法师还请速速施法!” 皇帝脸上露出惊喜,他不想要中断刚刚的想象,即便知道那不过是幻想,但却又有着一丝不理智的残念,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是胜过开国皇帝,胜过明宗武宗的大庸鼎盛之君。 因为此刻的皇帝的状态明显也不太对。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这一晚或许是不眠之夜。 即便是在今天这种状态下,皇帝体虚归体虚,心中那非分之想作祟,竟然还特地翻了牌子,凭着残存想象与妃子翻云覆雨。 只是当然,即便拼尽全力,也没有之前一段时间那等生猛了 (本章完) 第757章 什么动静? 皇宫的酒宴提前散去,不过在皇宫外可不是,还是有很多人等着看烟花的。 新年子时那会,京城的烟花会特别璀璨,即便是最近京城夜间管理相对严格。 颜守云吃完所有东西的时候,自觉和那只小貂已经十分熟稔了。 身边的这只小貂显然并不怕人,毕竟刚刚递过去东西时,那小家伙也能很自然接过。 不过这倒是不难想明白,毕竟是说书人养的貂,应该早就习惯了人多了。 天空这会已经被云层遮蔽了星月之光,颜守云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还是得找个地方落脚,今天晚上看起来是要下雨啊.” 只不过很显然颜守云没看到禁军,而这些值守的禁军也没看到颜守云。 —— 时间慢慢过去,当夜烟花的喧嚣也彻底远去。 “呃,让我过去?” 而大殿之外,那一块写着“城隍庙”的巨大匾额,其上的文字也产生了变化,从三个字变化为两个字,气势也更加恢弘。 司马潇心中一定,上前一步,面对下方的天子、群臣、法师、禁军等一大片人。 那边的貂儿又叫了一声,在对面的屋顶上看着颜守云。 天明之前,有一大片脚步声正在接近。 “吱吱~” 原本在颜守云来的时候似乎没什么人的地方,也渐渐有景物变化,外围显现出一些值守的禁军。 远方,京城的各方大臣和达官贵人都已经陆续赶来,之后更有威严庄重的皇家排场,华盖簇拥处是数不清的侍卫和宦官随行 这里是祭天坛,也是大庸太庙所在! 祭天正式开始是在日出以前,这会到处都还是昏暗一片,仅有一些灯笼尚能照明,其他地方则尽量不持火把,也只有太庙处的一些灯火更加显眼。 嘿嘿! 这会貂儿也不需要回头呼唤了,反正后面的人肯定会跟上来。 左看右看,又四处找了找,颜守云都没找到那只貂。 “吱吱~” 脚步声沉重且整齐,而发出这些脚步声的人个个手戈矛,正是大队大队的禁军。 颜守云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向城隍庙,虽然时辰已经不早了,但城隍庙大门敞开着,不说灯火通明吧,但里头的长明灯还是照亮了不少地方。 “嗯?” 当今大庸皇帝项仪走在皇家队伍的最前端,不管有多劳累,此刻也必须强打起精神。 之后跟上的则是朝中大员王公贵族,再外围的除了把守的禁军,还有如今得到司天监认可的两百多位次的法师。 颜守云寻声看去,却见那小貂站在那边看着他。 颜守云是没到过京城的城隍庙的,因为才来京城就被抓进承天府衙门大牢了。 说完这句话,颜守云快步走到里面,一看前头的跪垫,不由再次心中感叹,不愧是京城,城隍庙的跪垫都这么气派。 貂儿又叫了一声,然后一下窜向空中,这动作可把颜守云吓了一跳,结果貂儿没有摔下去,而是落到了对面相对较低的屋顶上。 “暂避一晚,城隍大人勿要见怪!” 这么想着,颜守云抬头看向那边主殿,既然要睡就睡主殿,明天一早庙祝过来还能叫個早,不至于错过鉴法大会! 好像还真的在叫我过去,这貂这么有灵性? 颜守云想了下决定跟上去看看,他轻功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江湖高手,但底子还算过得去。 司天监监正司马潇今日在祭天活动中又有重任,他已经到达太庙大殿前的高处,默默算着时辰,在合适的时候看向一个方位,有司天监官员在远处以灯笼示意。 貂儿直接窜到了城隍庙里头,颜守云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 时辰对了。 “哎,客栈还没这舒服呢!也没这安全,什么妖魔鬼怪敢在这造次啊,嘿!” “难道这貂儿是让我在城隍庙将就着过一夜?” 大庸的太庙并非只有一殿,不过其余陪同的殿堂都不能叫太庙。 这么一跑就跑了许久,一直跑到了京城的城隍庙所在,而后面的颜守云已经气喘吁吁。 司马潇鼓足了劲开口,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即便不曾习武,但在这空旷安静的环境下传出去老远。 “嘿,吃完了就跑,真没义气!” 难道是让我跟过去? 颜守云这么喃喃着,又看向周围,却发现刚刚一直带着他跑的貂儿不见了。 这距离,少说也得有个三丈宽,看得颜守云呆愣了一下。 “呜——” “吱吱~~” 貂儿是能跳这么远的动物么?猫都不行吧? 那貂儿跑到了酒楼屋顶的另一角,转头对着颜守云又喊了一声。 首先是外面的一些街道之类的远景消失了,庙前广场也似乎变得更加空旷,甚至这城隍庙的地势都好像高了不少,并且围墙都在渐渐淡去. 朦胧之中,挡着颜守云的神像似乎消散了,成了一块巨大的绸锦,大殿内的一些细微之处也显露出来,更有编钟大鼎等器物。 “时辰已到——” 时辰还没到,皇帝头上已经见了虚汗,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着实有点不太好。 一只貂儿前头跑,颜守云则在后面追,渐渐他心中的惊愕感更强了,他好歹步子这么大,既然还追不上一只貂。 貂儿的声音吸引了颜守云的注意,他看向脚边,却见那只小貂一下就窜了出去。 一些兵刃其实已经不适用于如今的时代,却在今天全都被禁军拿在手中,也算是一种礼器了。 所有号角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威严肃穆的声音刹那间传遍广场,更是好似要传遍整个承天府 太庙殿堂深处,颜守云一个激灵就被惊醒过来。 “吱吱~~” “吱呀” “嗬,嗬,嗬你,你带我来这干嘛啊?” “嗒嗒嗒嗒嗒嗒嗒” 等到皇帝到达祭天坛太庙前方,昏暗之中只有大殿内部有明灯光辉照耀。 貂儿声音传来,颜守云没有犹豫,直接急行跟上。 乌泱泱大片禁军呈各种队列到达,在太庙广场列阵,也在更外围把守要道,以防有闲杂人等过来。 这几个跪垫都得有一臂宽一人长,正好! 颜守云直接扯了边上一个跪垫,拖到了神像后方,然后整个人往上一躺,松松软软分外舒适。 好家伙,带我过来之后就跑了,真是让我过夜的意思啊,这貂儿好通人性啊! 这么想着,颜守云笑了笑走向那边大殿,抬头看看上面,匾额上的“城隍殿”三个字十分大气,整座大殿更是气势恢宏。 颜守云这么说着,视线看向城中各处。 之前吃了那么多东西喝了一壶酒,又跑了这么远的路,这会安静下来,顿时有些疲惫。 罢了罢了,那貂儿一番好意,城隍庙有顶有墙,比露宿街头好,在这睡一晚挺好的。 正是“太庙”二字。 片刻之后,所有官员到达,所有法师也就位,陪着皇帝静静站在太庙前的巨大广场上。 “吱吱~~~” 因为最近京城晚上普遍没什么人,这会城隍庙虽然开着门,但里面也是十分冷清,更不可能有什么香客。 这和前阵子的生龙活虎形成鲜明对比,让皇帝更加不适,心中对仙丹的渴望也更加强烈,以至于忍不住看了不远处的法师队列一眼。 颜守云抬头看看周围,不过也不愧是京城啊,城隍庙居然这么大,刚刚他找貂儿走动的那几下,看看周围可谓是又宽广又大气。 颜守云只是看了看城隍庙各处,一些殿堂都关着门,里面的长明灯倒是让人感觉十分温暖。 推开厚重的大门,颜守云扫了一眼神像所在,朝着里面拱了拱手。 这一刻,太庙两侧,那两人一组的禁军有了动作,前一个扛起巨大号角,后一个运气随后吹号。 不愧是京城啊,颜守云再次心中感叹一句,寻常大城的城隍庙大殿,好几个也顶不上这一个大啊。 一连经过一个街区的屋顶,然后直接从屋顶上落下,灰勉只管跑,颜守云只管追。 在屋顶上助跑一阵,颜守云也是一跃而起,然后成一个抛物线轻轻落到了对面的屋顶上,而这时候小貂已经又窜了出去。 “吱吱~~” 喃喃自语之间,困倦感上来了,颜守云也就缓缓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沉睡了. 但也就在颜守云睡熟后,他的周围似乎在悄无声息之间起了变化。 什么动静? 那号角的声音在他听来简直震耳欲聋,让颜守云醒过来了却也有些茫然。 京城的正月初一,城隍庙这么闹腾的吗? (本章完) 第758章 老天爷是要玩死我 “呜——” 号角声再起,声音很长也很庄重,颜守云甚至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随后他睁开眼睛直起身子,终于熬到了号角声结束。 这京城,真闹腾啊。 颜守云这么想着就往边上一看,忽然心头微微一愣,发现不对劲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一个长长的台子后面,顶上还有一大块黄绸垂落,。 城隍神像呢? 眼前不光是城隍神像不见了,神台也没了,或者说神台变了,变得高了一些也长了一些。 颜守云站了起来,侧过身子抬头看向上方的黄绸,一些庙宇神像下方可能会挂这种幡旗,但是眼前的似乎有些不同。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颜守云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除了受到的震撼和惊吓比较大之外,可能更多的原因是拧得太疼了 此时此刻,京城真正的城隍庙所在,庙顶之上,承天府城隍和阴间各司大神都在望向太庙所在。 颜守云心中渐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没看到城隍神像,又见到这么多不该出现的东西,以及这里异乎寻常的大,都让他内心开始不安起来。 “张贴皇榜传天下,来的却多是些魑魅魍魉和妖孽!” 如果说此前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之下,颜守云法眼成了,那么受到这会的刺激,灵觉也异乎寻常的敏锐。 颜守云也豁出去了,走向那边的法师,直接捡起前头的一身衣服,口中发出讥讽的笑声。 这会天还没亮,京城的大街上空无一人,整个承天府都十分安静,所以那号角声传得也很远也很明显,至少在鬼神等特殊存在耳中很明显。 太庙之外,天子正在拾阶而上,后方的皇室血脉和王公贵族都只能止步,最受皇帝重视的一些個法师与他们在差不多的距离,只是在另一边。 “哈哈哈哈哈沐猴而冠,借旨上堂,荒谬,荒谬!” 祭天坛广场之上,无数怪叫声此起彼伏,不知道多少法师被吓得跪倒在地或者趴倒在地,甚至有不少直接逃窜起来。 皇帝已经在众人搀扶下站了起来,包括皇帝、太监和祭祀官在内,周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无数人惊骇地看着这一幕,也有无数人仿佛面临高山压顶的恐惧。 唰~~~~ 这道华光自太庙冲出,刹那间呈现扇形延展向整个祭天坛,颜守云也因为气息的动向,整个人飞向前方。 不,不只是看到天上那么简单,颜守云只觉得自己看到了更高处,看到了九霄之上气息翻腾。 颜守云或许是惊恐到了极点,但是在外人眼中其实不是这样。 当皇帝走到太庙大门前,许多包括司马潇在内的许多祭官已经位列大门左右。 颜守云已经在心中想到了自己的第十八种死法,他听到了皇帝的话,却不敢回答。 这次问话的不是太监了,而是皇帝,并且声音带着一些彷徨。 一个嘹亮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门板传来。 这会颜守云一只手狠狠拧在自己的大腿上。 太,太庙? 如果说上一次被捕快误抓只是在承天府府衙大牢关了一阵子,那这回妥妥的杀头了吧? 换我是皇帝也饶不了吧? 刚才太庙的巨大动静过后,这位法师就站在了此处,发髻之外的头发都似乎立起,更是怒目圆睁地看向皇帝和各处。 颜守云不管不顾,一直走到下方,前面就是朝廷官员,一侧就是各方法师。 但在这种紧张到极点的情况下,颜守云却忽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下意识抬头,周围似乎充斥着一种无形的气息。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气息碰撞之下,颜守云看见很多法师身上气息被吓出本相。 这种东西不是城隍庙能有的吧? 颜守云好歹也是个术士,那是入城能算卦,进村能驻庙的,几乎一眼就明白过来这是礼器,毕竟谁会把这个放庙里呢。 “你们看看这广场上的几百法师,有多少这会只剩一件衣服?” 这是一个衣衫略显不整,髻发稍带着凌乱的人,身上穿着的似乎是一件法袍,他的视线仿佛没有看到面前倒地的皇帝等人,只是看着天坛场中 “你是何人?” 在这种生死时刻,颜守云想到的居然是龙思淼,这个自认志向不远大,却口出狂言要守护万家灯火的捕快。 颜守云头抬得更高,看向了顶端,那绸黄幡似乎都有朦胧的华光在酝酿,而且他的视线犹如看穿了屋顶,直接看到了天上。 说着,颜守云走向更前方,也不理会前头挡着的禁军,爱咋地咋地吧,反而是伸手指向那边广场,再次开口的声音带着几分荒唐。 而且不只是附近的人在看颜守云,就连下方广场上的许多人都在盯着他看。 “法,法师是何人?” 颜守云的脑袋里的一切思绪在这一刻,嗡得一下成了一片浆糊。 “啊!” 虽说人间事人间了,但在这一刻关注祭天坛方位的存在其实并不少。 只是这过程中,颜守云忽然发现,前头和两侧的禁军似乎在避开自己。 但这会的颜守云却没有想着冒犯天子的事情,而是看着那些一个个十分不堪的法师们。 人人脸上带着惊愕和疑惑,但也似乎带着那么一丝敬畏。 想想自己,颜守云觉得有些可笑,混口饭吃嘛,至于么 不过人终有一死,我颜守云今天是要死了,死也得死得有意义一些。 颜守云愣愣站在太庙门口,确切说他已经到了台阶之前,看着下方整个祭天坛上的乱象。 在一处客栈的屋顶上,齐仲斌此刻也抚须看着祭天坛所在,灰前辈看似乱来,实则也是有章法的啊。 “嗷——”“啊——” 太庙沉重的大门正被人缓缓推开,颜守云吓得一激灵,立刻就蹲了下去,缩回了昨晚睡觉的垫子上。 一股庞大的气息从九霄垂落,在太庙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在天子和门外一些人看清里面的牌位的那一刻,太庙之中孕育起一股华光。 只是几乎所有禁军脸上都充满了紧张,就连为首的统领也一样,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气息来自于周围,来自于诸多牌位,也似乎来自于天上? “混账——” 皇帝在惊呼之中直接栽倒在地,而周围的人言陷入惊慌和迷茫之中。 那股光辉似雾如烟,又仿佛是一股无形的火焰构成浪潮,冲出太庙扫向整个祭天坛。 原来这些所谓的法师,有很多本身就是邪祟妖物之流啊. 那华光散去了,大门外和广场上的人也渐渐安定下来,而在太庙门口,依旧略显茫然的皇帝和司马潇等人也发现了太庙门前站着一个人。 颜守云回想起刚刚感受到的那种怒意,忽然看向那边人群守护之后的皇帝,当着这么多人面第一次开口。 这一刻,颜守云仿佛听到九霄之上一声怒喝。 “呜——” “哼,当今皇帝可真是大胆啊!”“竟然真的带着这么一群东西去祭先祖祭天地” 但颜守云立刻就更加慌张起来,因为他深入感受这股无形的气息,自己也被气息带了起来,整个人竟然悬浮而起。 项仪看向太庙内部,见到那山河锦绣腾龙幡,也见到了那太庙供奉的历代大庸天子牌位 躲在供奉台后面的颜守云感觉心脏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阴司大神冷声说着,城隍则没有说话。 那是什么? 颜守云视线捕捉到了远处的一些巨大的物件,那是一套巨大的编钟。 回答了家乡稍微有点关联的人说不定也会遭殃,毕竟罪罚有株连之说,说不定还会连累承天府的老总捕 再看向广场之上,颜守云像是泄了一口气,毕竟自知绝对跑不掉,同时也像是提了一口气,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或许是几息时间,或许是更长时间。 也是同时刻,颜守云察觉到了这庙外的纷乱气息。 太庙门前,随着大门缓缓打开,太庙里面长明灯的光辉照亮了等在门前的人,照亮了皇帝的脸庞。 老太监尖锐的声音将颜守云拉回了现实,他低头看看自己,看看左右,再看向不远处。 附近的禁军则是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全都拔出兵刃指向颜守云,将皇帝护在身后。 颜守云的视线扫过最近的高道人,也扫过到目前为止都强撑镇定的肖山三圣,只是当颜守云看来,肖山三圣吓得一起往后缩。 只是这种规格似乎异乎寻常的高。 这种局面,这种状况,颜守云不知道自己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咣咣咣咣咣” 巨大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是第三声了,声音都震得里头的颜守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心理活动很多,但其实也就是短短时间闪过的念头。 一切渐渐安定下来。 可是他不想死啊! 颜守云视线扫过皇帝等人,也扫过下方广场,因为惊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表情也极端僵硬。 “哎呀” 这一发现让颜守云微微皱眉,他尝试着向台阶下走去,附近的禁军虽然兵刃指着他,但却纷纷避开了他。 那一股气息之中,仿佛有高山一般的神人俯瞰大地,怒气之中似要劈落神罚。 “天子祭祖——开太庙——” 颜守云如梦初醒,身上发寒头皮发麻,强烈的刺激让他部分凌乱的头发都半立了起来. 完了,老天爷是要玩死我啊. 这会颜守云就站在太庙门前正中央,就连皇帝都被众人护着缩到了一边。 他看到有的法师直接在那一刻身上好似如雾气破碎,直接就显形为精怪妖物,甚至有的只留下了一件衣物就跑了。 在土地庙中,有老翁轻微的咳嗽声,在城外的承天港上,江心水面也浮现出一缕水流,托着蟹将军缓缓浮上水面,他看的方向也是祭天坛所在。 颜守云所处的角度被台子挤着看不到全貌,可只是看一角也能看到那黄绸上绣着云纹和山河,还见到一只龙爪,五个指头 随后颜守云又看向两侧,哪怕只是在台子后面,却也看看出这“城隍殿”是有多大,比昨晚看到的感觉要更大。 这一刻,颜守云也仿佛能感受到九天之上的愤怒,同样也能感受到这太庙之中诸多先贤帝王的怒气。 太庙的台阶并不多,却结合建筑本身突出了威严感。 “哼!” 颜守云故作镇定的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去,附近的禁军和侍卫,官员和法师,尤其是法师那一侧,纷纷下意识向两侧让出道路 这都能行?我好像有机会跑? 颜守云心头窜起生的希望! 太庙的屋顶的尖端,灰勉用爪子挠头,这也能行? (本章完) 第759章 看似戏耍实则很慌 虽然场面多少有些荒唐,但灰勉对于颜守云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至少在刚才那么一会,也足见颜守云心性和担当。 当然,灰勉也看出来了,在意识到自己可能或许大概能够溜走的时候,颜守云心思已经快速运转,果断选择要开溜了。 干术士这一行的,偶尔也得会演,对于颜守云这不是太大的问题。 颜守云的反应虽然是人之常情,灰勉也觉得十分好笑,可它固然有捉弄人的成分在里头,却也不会只为捉弄人,但若颜守云真就只是这么走了,那也就这么走吧。 灰勉静静地看着下方的闹剧现场。 可是颜守云,就连紫薇灵君都把你赶到了台前,你真的会就这么逃走么? 你说混口饭吃安身立命,但这么些年来却又勤修苦练。 你说道行不够不敢揭皇榜,却又不远数千里花光积蓄来京城探探机缘。 你说你惜命保身,灵觉本能已经窥出那日命案有意异,却也还是去凑了热闹。 虽然误会了阴差,但心中忌惮却也还是跟了上去。 “快,拦住法师——” 但眼前的人不拦,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拦着。 此刻的颜守云可以说已经站在“圈外”。 但这时候颜守云再看,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广场边缘,甚至已经过了禁军设置的关口处了。 颜守云微微一顿,他意识到皇帝是在喊他,随后步子忍不住加快了一些。 颜守云心头大急,恨不得自己能使出神行之法。 当主观意识取代了本能反应,颜守云几乎是立刻就“破功”了,人也从那种急行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下方的广场上,颜守云似乎没有想这么多,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既然谁都不拦我,那最好! 颜守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是,此刻的他,不只平常的样子,更有一股从太庙出来就隐隐相随的气息。 以至于明明是用走的,颜守云却在不自觉中已经超越常人奔跑的速度,甚至身形模糊带出了风。 那么颜守云,伱不是来京城探机缘么,你这么怕,这么想逃,可是你凭什么就认为自己的能耐就一定很差呢,凭什么认为此刻不是机缘呢? “法师——你为何会在太庙之中,法师留步——法师——” 此刻的太庙门前,大庸皇帝项仪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朝着下方喊了一句。 心中想着快速逃离此地,起了用神行之法的念头,也就完全是下意识就尝试了起来,甚至这种尝试夹杂在快速思索的混乱思绪中,完全是一种惊恐之下的本能反应。 “法师——” 此刻灰勉站立在太庙顶端,既俯瞰着下方的一切,余光能见到远方天边的白肚皮,而抬头看向天空,也能看到依旧明显的紫微星。 看到颜守云越走越快,皇帝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也是这时候,平日里修行中对一些法术七窍通了六窍的地方,今日仿佛是开了窍。 你听闻龙思淼心愿是守护万家灯火,自觉惭愧也流露出敬佩,你惭愧的是自己的动机,还是惭愧自己的本事不济? 还有刚刚自觉必死时的那几分短暂的觉悟。 等颜守云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耳边风声较大,周围人后退较快。 颜守云似乎只是一个一眼可以看透的人,但又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一些特质。 这下子,颜守云周围的禁军全都靠拢过来。 我逃出来了? 颜守云又惊又喜,也下意识看向出来的方向,广场很大,太庙则显得稍有些远了。 这会虽然不似最开始那么暗如黑夜,但灰蒙蒙的天光依旧显得比较昏暗。 只是当颜守云又着重看向广场中的时候,在这个角度望去,哪怕已经少了一小部分法师,但剩下的两百多人中,依旧有着一些不详的气息。 是的,颜守云此刻看得依旧比较清楚,虽然他可能分辨不出妖气魔气的区别,但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却不会有错。 朝廷中的人,当今天子,似乎并没有办法分辨吧? 从颜守云怒斥中走下太庙的台阶,到他不知不觉中一下冲到了外围,其实并没有多久。 以至于在很多人眼中,那个从太庙出来的法师怒斥了几句,等下了太庙没多久。 在皇帝下令让人留下法师的时候,那个法师就“唰~”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在那边——” 有人喊了一句,终于是发现了颜守云的所在。 下一刻,祭天坛内部和外围的大量禁军就朝着颜守云围了过来。 “抓住他——”“快,上——” 伴随着禁军的呼喊声,大量披甲之士冲了过来,颜守云吓得魂不附体,而那边太庙方向,还有皇帝的叫喊声传来。 “休要伤了法师性命——” 紧接着就是老太监运功之后的吼声。 “陛下有旨,休要伤了法师性命——” 嗖嗖嗖嗖 禁军和大内侍卫中自然有不少高手,运转身法急速靠近颜守云。 偏偏情急之下颜守云又使不出神行之法了,只能凭借着自身的轻身功法仓皇逃窜。 如果不是禁军和侍卫们因为皇帝命令畏手畏脚,加上一时间过来的人太多导致相互掣肘,怕是立刻就能将颜守云拿下。 想想刚刚的状态,想想刚刚的感觉! 颜守云在慌乱之中这么告诫自己,竟然真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身形一下子快了起来。 唰的一下就消失,但因为差点撞上禁军,所以唰的一下又现身。 颜守云摆出几乎失去平衡的姿势,同一個发懵的禁军轻轻撞一下,随后在其他禁军扑来的时候又唰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法术是用出来了,却不熟练,周围禁军侍卫又多,地上空中都有。 颜守云一会消失一会出现,双腿有时疾驰有时滑行,双手要么摆动要么推搡,看着动作十分荒唐,却又像是在戏耍禁军和侍卫。 反正颜守云每次出现的角度位置和身体的动作都是那么出人意料。 仅仅几息时间,附近百余名禁军和侍卫被“耍”得团团转,不是相互撞在一起就是一个个被绊倒. 等到颜守云勉强维持住平衡跑到相对靠外位置的时候,刚刚围堵他的禁军和侍卫几乎没几个站着的。 也是看得颜守云自己都呆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跑啊,再不跑来不及了! 看了看祭天坛所在,颜守云念头一动神行而走,又唰的一下化为一道模糊的人影,带着风消失在了远处。 太庙那边,皇帝虽然没有下来,但也远远的看着,见到禁军和侍卫扑腾来扑腾去,东倒西歪乱成一团,完全没有平日里令行禁止又武功高强的样子。 直到那法师风一般消失在昏暗中. 而几乎就是那法师消失后的短短时间内,晨光突破了黎明前的昏暗,祭天坛附近也终于亮堂了起来。 “饭桶,统统都是饭桶!” 皇帝看到东倒西歪一片的禁军和侍卫,气得大叫起来。 身边的老太监则赶忙安慰道。 “陛下,那法师道行深厚,哪是这些侍卫禁军能抓得到的,那分明是在戏耍他们.” 皇帝其实也察觉出来了。 “司马潇!” “臣在!” 司马潇立刻上前,却见皇帝看了过来。 “刚刚那位法师是何人,可在司天监登基名录之中,为何此前你推荐的高功法师中没有他?” 司马潇冷汗直流,他也不认识颜守云啊,但不确定是不是在司天监名录之中,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回陛下,臣也不敢断定这位法师是否在名录中,臣只知道自己不认识他,需要待司天监查证!” 看到皇帝神色不善,司马潇赶忙又问了一句。 “陛下,祭祀时辰已经误了,可还需要继续?” 皇帝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太庙内部,诸多牌位立在那边仿佛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他。 皇帝再看向太庙下方,那一大片法师之中,零星有那么一些只剩下衣服所在的位置是那么显眼。 犹豫一下,皇帝还是说道。 “时辰已误,还是直接祭天地吧” 说实话,皇帝这会有点不敢进入太庙。 祭天坛的祭祀活动在一阵子混乱之后还是继续了下去,各方人员也都归位。 只不过那些空着的衣服多少有些惹眼,不论是禁军侍卫还是官员,亦或是剩下的那些法师,也频频看向那些位置。 很多人忍不住想着神秘法师的话,原本那些位置的法师,真的是妖魔邪祟所化? 那现在的法师之中还有妖魔么? (本章完) 第760章 重新认识 祭天坛那边祭祀天地虽然依旧庄重,但人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只不过颜守云是看不到了,他逃出祭天坛之后就一直跑,哪还顾得上别的啊。 灰勉站在太庙顶端望着颜守云快步离去的方向,咧了咧嘴,这家伙还真跑了? 哎,不是我不帮你,是你自己没把握住啊! 虽然已经天明了,但天空阴沉沉的,颜守云这会已经跑到了城门边上,并且混在等待出城的人群中。 在城门打开之后,颜守云立刻也随着出入城的人一起离开。 虽然心中忐忑,但似乎这次没有再出什么乱子,也没有受到什么特别的排查,至多只是被城门兵卒多看一眼。 不过跑的时候太急,颜守云并没有太过注意方位,下意识就跑向了承天港所在的城门。 等到出了城看到那一片已经繁忙起来的京港,颜守云才意识到自己不该来这。 一来坐船费用的问题,二来也是在港口坐船容易暴露行踪,其实应该走山道的。 只是来都来了,颜守云也下意识往港口方向多走了几步,或许未必不能坐船跑了,先坐船走一段路,然后在中间下船改道 颜守云这么想着,便匆匆去往港口。 “道长要走?” 祭天的时候寻常老百姓是看不到,但是真正鉴法大会是不限制人看的,只要你能过得去。 能在这这么说话,就说明老总捕又准备放了我了! 颜守云保持了镇定,想了下觉得一言不发也不礼貌,还是无奈苦笑着说了一句。 在颜守云眼中,视线中那还在远处的老总捕似乎只是模糊着闪动了几下,一下子就已经到了他面前。 “呃” 很显然,萧玉之在看着颜守云,他或许才来没多久,并且他也意识到自己被颜守云发现了,或者他本来也没有如何掩藏。 颜守云愣神之间还不知道要说什么,萧玉之就先开口了。 十三楼坊的方向,吹来的风都带着一丝丝胭脂香,路上也有清晨才从温柔乡中离开的人往城里走。 颜守云问了三处地方,最后还是准备回到最初问的那一艘小船处,毕竟船小停靠方便,中途下船也方便。 这话一出,颜守云心头微微一惊,这個老总捕显然将刚刚天亮前祭天坛的事情看在眼中。 也是这时候,颜守云忽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也可以说是看到了什么。 待到了港口随便一寻,当然也少不了很快就要离港的客船,很多货船也不介意收费载人一程。 而萧玉之看着颜守云也不由叹了口气。 “太庙上道长怒斥朝中乱象,萧某钦佩,陛下执迷不悟,道长要离去,萧某也理解” 不过颜守云也是心头稍安,以这老人的本事,如果刚才出手,就算自己忽然领悟了一些法术之妙,只怕也逃不了。 而那个位置站着的人,正是老总捕萧玉之,这会的他依旧是官差服饰,却没有带着官差的高帽,花白的发髻上只是缠着发带。 所以路上多得是人讨论着鉴法大会的事情,颜守云只能当做是无意参加,或者说是无资格参加的样子,最好是没人来问他。 有的人遇上颜守云也会问一句法师参不参加鉴法大会,他也只是搪塞几句应付一下。 这着实是把颜守云吓了一跳,这老总捕不会也懂法术吧,那速度简直如同挪移,比神行还要夸张。 那是一缕缕火光的感觉,颜守云顺着光亮看向一个方位,在不远处的卸货码头的人群那,有人身上好像是有火光燃烧那么明显。 颜守云口中声音起了个头,形不成一个完整的词,终究是有话说不出,保持了相对的沉默。 “我若不走,迟早被禁军和你们衙门的人抓住,到时候怕是还连累总捕头您啊!” 萧玉之看了看颜守云,似乎听出了些许无奈,但又好似带着揶揄。 萧玉之心中本就倾向颜守云是高人,今晨的事情更是认定无疑,他接触过一些真正的高人,也如颜道长这样讲求缘法,知道或许也强求不得什么。 可高人可以高来高去,可以来了又走,但萧玉之食俸禄几十年,在公门执法几十年,见证了大庸盛世和天下安宁,不可能对有些事坐视不理。 “萧某听说,真正高人不愿涉及朝政,我也不强求道长留下,更知道纵然萧某已经至臻先天之境,怕也留不下道长.” 先天境界的武者? 颜守云头皮一阵发麻,头发又有要立起来的趋势,这种传说中的武者都遇上了! 他不认为这老总捕会说谎,至少没必要在此刻说谎。 萧捕头,您真高看我了,我的法术用在您身上怕是奏不了效的. 当然这心理活动颜守云是不会讲出来的,而且他也知道老总捕的话还有下文,所以静静等候着。 果然,萧玉之看向颜守云,将下半句话说了出来。 “萧某肉眼凡胎不识妖魔邪祟,道长法眼通明,在太庙上已经看穿一切,更是骇得不少妖魔遁逃.” 萧玉之话音微微一顿,才继续道。 “萧某想问问,剩下的那些持榜法师中,可还有妖魔?” 颜守云微微皱眉,几乎在一瞬间就回忆起刚刚的那种感觉,虽然之前比较混乱,但那会他的眼中,各色之气其实也比较明显。 没什么好犹豫的,颜守云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 萧玉之神色严肃几分,又说了一句。 “我知道对于道长这等修真之人而言,或许有泄露天机之嫌,但希望法师念在萧某此前借您银子的份上.告诉萧某,那些妖魔都有谁?” 颜守云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位老总捕起了另外的念头,若是皇帝执迷不悟,若是朝堂无法弹劾妖魔,他准备自己动手么? “萧总捕,妖魔和寻常术士不一样,能在刚才那种情况下成人身而不乱的则更不一样.” 这会颜守云回忆起来也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怕,他甚至怀疑皇帝身边已经有传说中的化形妖物了。 “请法师告知!” 萧玉之只是看着颜守云,多余的话不再多言。 颜守云同样看着萧玉之,他没有立刻说倒不是因为什么天机不天机的,纯粹是怕老捕头做傻事。 虽然平常给人算命做法事什么的也偶尔提及什么天机,但说实在的,颜守云自觉还没到那种层面那种道行,天机这种高级词汇也就是乱掰扯用的。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连妖魔是谁都不知道,老总捕可能更危险呢。 “罢了.贫道离开之前粗略一观,剩下的两百多名法师中,妖气有十三路,分别在当时阵列的西南角,东北角,而靠近太庙位置的三路聚在一处,应该是那三个形影不离的法师,也是最危险的三个.其余的具体在何处,恕贫道没有看清” 萧玉之知道这位道长应该是不能说更多了,向他躬身长揖行礼。 “多谢道长!” 颜守云伸手扶住萧玉之,但对方的动作纹丝不动,还是让他拜了下去。 “老捕头客气了” “祝愿道长修真得真,仙路坦途!告辞!” 萧玉之直起身之后,只留一句祝愿,随后就告辞离去。 颜守云皱眉看着萧玉之离去的背影,口中却喃喃着他刚刚的那句话。 “修真得真?” 颜守云不知道萧玉之曾经遇上过哪些人,只觉得这个老总捕怎么比我还更像一个道人? 对于颜守云这样半路出家的道人来说,且看且学且修,道士也有不少自称真人或者被别人称为真人的,看似也有很多门道,但归根结底似乎就是个称呼。 说白了,其实颜守云对于自身的修行,对于术士道人,其实并没有一个十分清晰的自我定义。 正如他有时候内心想的或者说的,混口饭吃。 但这会却忍不住想要问问清楚,只是颜守云准备再度开口的时候,却发现那老总捕已经不见了。 是了,他先天高手,身法何其之快也 “修真得真.什么才能算是修真,什么才是真人呢?” 颜守云喃喃的时候,身旁却有声音传来。 “所谓修真,简单来说便是得真意,观妙典,靠悟性,靠缘法,靠心性,持正念,明本心,领会阴阳五行道之理也,明悟道修行为求真修真之途.” “至于观何妙典,水中游鱼,山中动物,人间红尘,天地自然也!至于是何本心,难说,可能是行自觉该做之事吧,可能所求之人往往自己更清楚,只是心中避之” 颜守云微微有些愣神,缓缓转头看向一边,却见那位说书本事神乎其技的老先生走了过来。 淡青深衣手持折扇,白发白须步履带风,边走边说之间已经到了近处。 到了近处,看到有些愣神的颜守云,齐仲斌点了点头笑道。 “听道长自言自语似有疑惑,老夫正好曾经研究过一些典籍,见过此类话语,姑且一说,道长姑且一听!” “嗯,昨夜在楼船上为人说书,不想今早下船就遇上道长,也算是缘分,看来道长是要离开承天府了,希望有缘再见!” 齐仲斌拱了拱手,随后向前离去,颜守云愣神之中都忘了回礼,等人走出去十几步才回过神来。 “老先生,你这会是去看鉴法大会么?” 颜守云忽然这么问了一句,齐仲斌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 “非也,老夫去茶楼,昨日书开半场,今日怎可不将之说完呢?” “哎,那边的道人,还走不走啊——” 码头上的船家喊了一句,显然还是很想做这一单生意的。 颜守云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船家,再转头看向齐仲斌的方向,却见人已经走远了。 “走不走啊?给你再便宜十文钱,不能再少了!” 船家又喊了一句,颜守云却笑了。 天地自然皆妙法,红尘处处是高人,龙思淼是、老总捕是、甚至这老说书人也是。 “不走了!” 颜守云喊了一句,立刻小跑着往回去! 而且或许我昨夜醉酒朦胧中误打误撞去了太庙也是天意,亦或者昨天追貂寻路,说不定说书的老先生是个高人呢? 在颜守云小跑着去往城门那边的时候,港口的一个角落,刚刚的齐仲斌面色平静地看着那个方向。 “哎,没见过你这样的,这可就有点不要脸了,不怕天条啊?” 灰勉的声音忽然在脚边传来,齐仲斌低头看向脚边,见到貂儿也不以为意,脸上似笑非笑地向它拱了拱手。 “灰道友,可是你先将他带去太庙的,我不过顺势而为,乃是天意也!” 说话间,灰勉面前的齐仲斌既然散去一层神光,幻化的样子重新变回了紫薇灵君。 “伱你你” 灰勉说不出话来了,好似重新认识了眼前的神人。 (本章完) 两章重复问题 竹山县境内的堵河上,一艘小木舟正沿着河道的一条狭窄支流缓缓前行。 周围山水秀丽风景宜人,在这全国高温爆表的盛夏,温度还是舒适的二十多度,让站在船头的易书元不由心中暗叹难怪《桃花源记》所记是从这出发找到世外桃源。 很多人以为常德等同于古代武陵,但其实在晋太元年间,中国版图上叫武陵的地方只有现在的竹山县,当时叫武陵县,属于上庸郡,小船下面的堵河就是当时的武陵河,也是易书元这么些年一直都想来的地方。 在这山水之间,易书元的代入感勾起了书瘾,在内心想象着某种画面,咽嗓气息变了变,以心境中的情绪开口。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易书元好似沉浸在《桃花源记》的意境中,声音清朗而有力。 在易书元的脑海中仿佛刻画出晋太元年间,一名渔人泛舟水上悠悠前行的画面,一甲的普通话水准再加上他自己情绪渲染和想象的意境,手指悠悠指向岸边,好似那里化出一棵棵桃树...... 船尾划着船的大爷听得都有些入神了,甚至下意识顺着易书元手指的方向看去,当然也没看到什么桃树。 易书元此刻正在酝酿情绪呢,划船的大爷以为他念完了,忍不住就搭话了。 “小伙子,你蛮扎实的嘛,声音怪好听的,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易书元无奈转头看向后面,指了指头上带着的运动相机。 “大爷,我网上混饭吃的,你把我当说书的好了。” 划船的大爷恍然大悟。 “哦哦噢!你就是,就是那种网红吧?” 听到这话,易书元自嘲地笑了笑。 说书和口技结合,一人演绎出书中万般精彩,古时以来少数说书艺术大家在此道有不凡造诣,时至今日不能说完全断绝却也难寻踪迹了。 而易书元的志向就在于此了,他曾认为自己天赋异禀,必能有所成就,工作几年后毅然辞职,以梦想为蓝本投身新媒体行业。 但努力并不一定就会成功,而各种ai之声的出现也将易书元的信心击垮,如今来这里游遍全国后,也差不多该从梦里走到现实生活了。 “大爷,我就是随便玩玩,和网红不搭边,您觉得好听我那我继续说,后面还有呢!” 说来讽刺,易书元觉得自己名头最响的时候居然还是在大学。 不过也不是啥好名头,而是被全校通报批,那次易书元宿舍都喝醉了,被他拉着在校图书馆白墙外刷了一篇醒目的打油词,自此易书元“仙人、神棍”的外号传遍全校,连辅导员都跟着叫。 “要得哇要得哇!” 划船大爷的声音打断了易书元的短暂回忆,后者收拾心情深呼吸一口气,再次酝酿情绪,转身看向前方,想象出心中神奇。 “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易书元的声音变缓了下来,他微微睁大眼睛,瞳孔不由自主地缓缓散大,恍惚间他好似真的错觉般看到一片朦胧的光就在前方。 “砰——” 小船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易书元猝不及防之下连个反应都没有,“啊”了一声就在船尾大爷的惊呼声中坠入河面。 “噗通......” 在坠河的那一瞬间,易书元好似看到了什么东西撞到了船,那似乎,是一大片......冰? 下一刻,易书元就被无数流水浸没,他挣扎着划水竟无法浮起,甚至越是划水沉得越快,仿佛身上绑着铅块,坠向水中一片恐怖无比的深邃幽暗,如同一张要将他吞噬的巨口。 “呜呜呜噗噜......呜噗噗......” 现状带来的慌乱恐惧让易书元更难屏气,无数水泡从易书元嘴里溢出。 身体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易书元嘴里不知道灌了多少口水,意识都变得不再清晰,除了身体上的窒息感,周围的水似乎也正在变得越来越冷,他的挣扎也微弱了下来。 ‘好难受,好冷,难道我要死了?’ 幽暗之中仿佛出现了一道道朦胧的流光,在易书元昏沉的视线前乱窜,而他的脑海中更是如同走马灯一般划过一段段回忆的画面,甚至产生一些幻觉,有人影,有书文,有声音,有长衫和甲胄等各种或熟悉或陌生的自己...... 而这一切既像是在脑海中又像是在眼前,都仿佛要随着自己的生命一样离易书元而去,从身上化为一道道光飞去。 这一刻,易书元本能地要伸手抓向这一切,那搅动的流光好似被他抓在指尖。 隆隆隆…… 流光摇摆,指尖颤抖不断,易书元心中仿若剧震,让他有种要被撕裂的恐惧感。 心神动摇的那一刻,无数光点在刹那间炸开,流光若丝断而飞逝。 轰隆~ 冲击让水流不断翻卷,无数星点飞射消散,易书元指尖残存流光一闪而逝,他整个人也在水中翻转着,画面越来越模糊。 “咚……” 易书元脑袋磕到了什么,人突然从昏沉中清醒过来,慌张中胡乱划水,立刻惊喜地发现,那种被不断卷入的束缚没了! 这哪还顾得上其他,易书元只敢往黝黑的水下看了一眼,就奋力划水上浮,窒息的强烈痛苦让他形态疯狂。 “砰~” 易书元的头撞到了什么,在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中,他的身体又从一个分开两半的裂口中钻出水面。 “嗬......嗬,嗬,咳咳......救,救命......” 易书元边喊边乱摸,混乱中才明白自己身边居然是一片片浮冰,只是晃动得厉害,根本趴不住。 冰?怎么会有冰?但此刻的易书元无暇多想,他发现岸边不远,又奋力踢着水游过去,只是他现在已经体力不支四肢僵硬,勉强趴住岸边却根本没力气上来,只能用冻得哆嗦的嘴不断呼救。 “嗬,嗬.....有,有人吗,救命——” 但入目是林地夹杂着残雪,夕阳照耀着河谷,如同一片寥无人烟的荒山老林,让易书元的心比冰水还凉。 但这里其实真的有人。 在岸边不远处几棵大树后面就藏着一群人,其中一人见河中的情景,犹豫一下正要出去,却被身边人用拉住。 “让他再扑腾一会,扑腾得越厉害越好,那畜牲喜欢活的。” 于是,一群人又静静等了一会,看着易书元在那边绝望挣扎,眼看他动静越来越小,刚刚说话的人也沉不住气了。 “大哥,看来今天不会来了。” 话语间,这人看到大哥点头,立刻朝河岸赶去,几步之间已经到了岸边,在易书元惊喜的眼神中,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哗啦啦啦~” 只是一提,浸泡在冰水中的易书元就被来者拎出了水面...... “谢,谢谢......” 易书元被冻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而救了易书元的人则咧开了嘴,转头对身后过来的众人笑道。 “他还得谢谢咱?”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那边传来一片哄笑声。 第767章 请神非小道 这一夜,整个京城似乎是风平浪静,但也有很多人明白存在着暗流涌动。 当然,对于京城的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今天晚上有很多事值得说道,那一场鉴法大会在常人眼中不可谓不精彩。 就算中间弄出个妖怪,吓了很多人一跳,但也是精彩之处,更不用说那镜花水月的优美了,就连看杀头也算在其中。 皇帝寝宫中的动静如此之大,听得守在外头的老太监赵朝林都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陛下今晚上真可谓是生龙活虎啊,看来这靳兰法师很快就要成为靳兰娘娘了。 萧玉之这一晚也在城中巡视,那些个妖孽只是掩藏得好,本性却还在,迟早会忍不住的,在除掉它们之前,萧玉之不想京城出任何事,这会的他还不知道皇帝已经如此急不可耐地让靳兰法师侍寝了。 青灵别府中,高宏清今晚也多少有些急躁,他并没有睡觉,而是和几名弟子一起围在丹炉旁。 丹炉的炉火正在熊熊燃烧,照亮了高宏清和身边的弟子。 一股淡淡的烟雾从丹炉上方升起,一直延伸到天上,构成了夜晚云层的一部分。 随后又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渐渐浓郁起来。 “师父,起香了!” 有弟子兴奋地喊了起来,高宏清也是精神一振,但立刻克制自己。 “勿骄勿躁,收心,放入最后一味药材!” “是师父!” 大弟子直接通过一旁的架子上去,用木杵奋力顶开丹炉盖子一点,然后将研磨后的药粉倒入炉中。 “快关炉!” “是师父!” 炉盖咣当一声关上,众弟子再次围到外侧,而高宏清则围着丹炉脚踏罡步,口中不断念念有词。 整個丹炉的火力似乎也在高宏清的动作下越来越大,整个院落范围都开始明显热了起来,就连外围岗哨的禁军都忍不住朝着院落方向看。 “呜呼......呜呼......” 一股热风在丹炉周围旋转,吹得高宏清和几个弟子衣衫摇曳。 高宏清口中念念有词,念的是师父传下来的定丹咒,心中则完全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 一定要稳住,一定要稳住,给我稳住...... 高宏清能感觉到丹炉内部的各种材料处于一种激烈且混乱的状态,但又感觉得不是那么清晰。 紧张的氛围一直持续了大半夜。 “呜呼......” 热风终于是停了下来,紧张了大半夜的几名弟子脸上浮现喜色,高宏清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但下一刻,高宏清顿时脸色一变。 “快趴下——” 几乎是在高宏清话音才落,丹炉方位火光伴随着巨响而起。 “轰隆——” 无云晴朗的夜里,这一声比雷鸣还要响亮,惊醒了周围相当范围的百姓。 “躲开——” 高宏清又是一声吼,随后是“咣当~”一声,丹炉顶盖从天空落下,重重砸在丹炉边上,将院中一块青石砸得断裂...... 距离炉盖不过几步的大弟子全身冷汗,差一点就命归黄泉了。 一阵脚步声急促传来,十几名禁军冲入了院中。 “道长?”“道长,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没事吧?” 禁军们进来一看,带着惊色看着场中,丹炉上还在冒着灼热的气息,更有一股好闻的药香味弥漫在周围。 高宏清脸色略显苍白,胸口一阵郁气徘徊,强压住想要呕吐的冲动,转头看向禁军都尉。 “没,没事,只是尝试丹药调配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不碍事......” 禁军都尉点了点头。 “那,道长可得注意安全,有事便叫我们,我等先行退下了!” “知道了......” 禁军们陆续退去,高宏清也有些撑不住了,身子微微晃动一下就倒了下去,周围几个惊魂未定的弟子顿时有两个冲了过去,扶住了将要倒下的高宏清。 “师父?您怎么了?”“师父!” “嘘......” 高宏清本来都要昏迷了,听到弟子的惊呼一下被吓醒,赶忙示意他们禁声。 “师父......” “勿要喧哗......为师只是小事,并无大碍......不要惊动禁军......扶我进去休息,收拾好丹炉......” “是师父!” 高宏清点点头,由着弟子搀扶着离开,只是身子都不由有些抖动,让弟子多少有些担忧,等撑到了房中,高宏清也昏沉中睡了过去。 高宏清从最初的自信满满,到现在已经开始变得紧张不安,因为这么久以来,他并没有炼制出什么满意的丹药。 而白天见到皇帝毫不犹豫下令斩杀了好几位法师之后,高宏清当时心中已经升起恐惧。 那些被斩首的法师,有的并不是真的没能耐,只是并不能让皇帝满意而已。 作为被皇帝寄予厚望的高宏清,他深知如果自己真的不能让皇帝满意,他会死得很惨的,师父留下的丹药,就剩最后一枚了...... 丹炉那爆炸般的巨响传到京城之外某处的时候,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内,颜守云一下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一艘小船的船舱内,此刻的颜守云忍不住看向舱外天空。 “这是什么声音,打雷了?” 今晚晴空万里,怎么会有雷声呢? “不是打雷,是有人炼丹失败了。” 齐仲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颜守云心头微微一惊,大概明白他说的是谁了。 不过随后,颜守云想到了自己刚刚的成果,脸上立刻露出兴奋的神色。 “我刚刚已经感觉到了,真的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能感受到神祇的某种回应,很遥远,但很真实!” “嗯,做得不错!” 齐仲斌,双手负背,一步步走船舱,小船的船身微微摇晃,他身后的颜守云也赶忙起身跟了出来。 星光之下,江面微波荡漾,其实他们这里本该听不到那丹炉的轰鸣声的。 “术士修行有时候难免好高骛远,但所谓术与法,乃是驱邪缚魅的一种手段,广大术士最可靠的依仗,永远是正神。” 颜守云靠近几步。 “师......齐老天师,在下领悟了您今晚传授之法,不知我......” 颜守云很想喊出“师父”二字,但他自觉还没那个资格,今晚领会到老天师传授的一个法术,应该不至于太丢脸,心中自然也有拜师的渴望。 齐仲斌看向欲言又止的颜守云,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颜守云终究还是没敢直接问出来,怕问了反而再无机会,他要争取表现得好一些,不能毛躁! “老天师,我接下来学什么?” 齐仲斌笑了。 “有此一法,辅以你本身之术,京城之劫足以,至于接下来的,等你完全领会此法再说吧。” 完全领会? “可是小道已经领会了请神之妙了啊!” 齐仲斌笑容收敛,打量了一下颜守云。 “哦?是么?” 这么说了一句,齐仲斌又转身看了看江面,随后抬头看向天空,仿佛看向无穷远处。 “心神所想,眼界所限,难怪不过略有所得就沾沾自喜......” 颜守云身子微微一颤,心中升起一种不安,不过齐仲斌倒也没有如何不满,只是又笑了笑才道。 “本脉之法,请神绝非小道,只请神明化身一念又有何用,要请,自然要请动真神下界!” “啊?” 颜守云忍不住低呼出声,请真神下界? 虽然很多时候术士道人等法师施法,都言请某某神佛相助,但心中大概都知道是请神人关注一下,或者请来部分能力,从不会真有人天真的以为,是真的把神佛请来了。 否则有时候施法对抗邪祟也不会这么危险了。 “小,小道法力低微......怎么可能请动真神呢......” 颜守云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这不是自不自信的问题,而是自不量力的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 齐仲斌抚须大笑。 “的确,以你如今的道行,想要请动真神不太可能,但此番也是你的机缘,是有法可以取巧的!附耳过来......” 颜守云赶紧凑过去,只听到齐仲斌在耳边低声说了一些不算要诀的要诀,有描述内容,也有名字。 颜守云眉头皱起,但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哪怕有听不懂的地方也是凭借不俗的记忆力赶紧记下来。 齐仲斌说完了之后看向颜守云。 “都记下了?” “记下了!” 颜守云应了一声,但依旧眉头紧锁,齐仲斌看着他这样便问了一句。 “有何疑惑?” 颜守云抬头看看齐仲斌,想了下还是问了出来。 “这其中为何还有一个人?虽然他尚在人世确实惊人,可他毕竟......” “毕竟不过是个老迈不堪的凡人?” 齐仲斌看着颜守云,摇头叹了口气。 “术与法再玄妙,不过是手段,仙与神再高大,不过是先悟先达之辈,比起不在人间的神祇,他还尚在人世,但某种程度上说,你见他已经不可以凡人视之了。” 颜守云没有再有什么异议。 “是,小道记下了!” “好了,此物给伱,想用的时候便用,不想用也不要还给我了,将之归于来处吧!” 齐仲斌从袖中取出一物,在星光之下依旧带着一抹闪耀的金色。 颜守云心头狂跳,下意识伸手接了过来,那沉甸甸的分量,那上头的金文,无不说明着此物的不凡。 这是大庸天师御赐金牌,也即大庸天师令! ----------------- ps:因为此前重复章节,本章为免费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