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妹抢亲探花郎,却不知我也重生了》 第1章 宁死不嫁 “混账!” “湖边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偏巧与你姐姐的未婚夫抱在了一起?” “说!你们是何时有的首尾?” 温国公府里,主母温夫人用力地一拍桌子,冷眼扫向下方。 一想到今日在湖中女儿温以彤与男人湿漉漉抱在一块的暧昧场景,温夫人便眼前一黑,恨不得昏死过去。 她的女儿自然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儿,于是她精心培养温以彤,又处心积虑地与景王外家楚国公夫人搭上关系。 在她一步步的筹谋下,终于在温以彤十七岁那年,定下了与景王的婚事。 可今日……今日她这好女儿却与陈彻那窝囊废牵扯在了一起,还被许多人瞧见了! 陈彻可是她给继女温舒窈选的夫婿,读书无用,家贫至极,怎么配得上她的女儿?! 可温以彤的心竟像是飞到了陈彻身上,非陈彻不嫁了! “我与陈公子绝无任何逾越之事!今日一事,只是意外!” 闻言,温以彤仓皇抬头,她身上只披着一件蜀锦披风,鬓发湿哒哒垂下,往下掉落着水珠。 面对这样的女儿,温夫人满腔怒火,又生生的压了下去。 “既是意外,你就该听我的安排,就当作此事没发生过,你若是怕那些下人说闲话,我将她们处死了便是。” 温夫人握着她冰凉的手,轻声细语的劝道。 “以彤,你最是聪慧,又怎会看不出景王才是最好的夫婿?” 她说着,探了探温以彤的额头。 温以彤却觉得温夫人此举,是对她莫大的嘲讽。 ——难道母亲是觉得她病糊涂了……觉得她失心疯了……才会选择陈彻吗? 她没病!更没疯! 她浑身颤抖,梦里的场景再度在眼前浮现。 梦里,出嫁前的她高高在上、尊贵无比,而温舒窈愚钝不堪,低贱至极。 连她的夫婿也比温舒窈好过千万倍! 可后来她穿着破布烂衫,头发油腻,身边只有一个林嬷嬷在旁伺候。 她失去了母亲教养多年的好气度,红着眼嘶吼着同景王怒吼,说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她要和离。 景王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瞧着一样无关紧要的物件,站起身只扔下了一句话:“那就和离。” 再一瞬,她看到了自己狼狈地带着陪嫁归家,却看到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母亲对着温舒窈卑躬屈膝,亲手奉上茶水:“听闻陈大人主查江南盐税一案,替朝廷挽回了数百万两白银的损失,圣上龙颜大悦,陈大人升擢三级,如今已是内阁学士了。” 她看到温舒窈与陈彻夫妻情深,陈彻对温舒窈百般体贴——而自己景王相看两生厌,自成婚后,她还是处子之身! 她看到陈彻一步步成为了圣上最宠信的臣子——景王却因废太子牵连,被打断了腿幽禁在王府中。 她还看到温舒窈夫荣妻贵,成了一品诰命夫人,风光无限——而她却与景王和离,就此沦为被人耻笑的弃妇! 只因所嫁非人,她竟被自己向来看不起,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温舒窈踩到了泥里! “我不嫁!”她挣脱开温夫人的手,红着眼睛朝温夫人嘶吼,“我宁死不嫁景王!” 一阵恶心涌上喉间。 她跪坐在地上,干呕出声。 屋里一阵兵荒马乱。 温舒窈正是在这时来到翠微堂的。 屋内的丫鬟们行色匆匆,或是端茶,或是拿着替温以彤绞干头发,温夫人则着急的指挥来指挥去,全身心都放在了温以彤身上,竟无一人发觉温舒窈的到来。 几个冰鉴摆在四方,在这酷暑难耐的盛夏,屋内竟有丝丝寒气。 冷意瞬间席卷而来,温舒窈一个激灵。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五年前是什么感受? 这样的事,温舒窈只在话本子里见过。 今日,是她与陈彻交换婚贴的日子。 前世人人都道她运气好,能嫁给陈彻这样风流倜傥的探花郎。 可只有她知道,陈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她前世嫁给他,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将陈彻从一个屡试不爽的举人,扶持成了人人称赞的探花郎。 可陈彻是如何对她的?在婚前,他的好表妹便怀有了身孕,婚后更是一房接着一房的宠妾往屋里塞,更不提在外面的风流韵事。 她里里外外操持,还要在人前装出贤良淑德的模样,年纪轻轻便落得了一身病根。 若非她没有娘家撑腰,只有微薄的贤良名声,她早就同陈彻和离了。 今日一醒来,她便想着要搅黄了这门亲事,再拿回亡母嫁妆,跑去边关投奔外祖父。 可不知发生了何事,她还没见到陈彻,便听闻了陈彻与温以彤落水的消息。 听闻陈彻英雄救美,以一己之力将温以彤抱了上岸。 两人肌肤相亲,暧昧至极。 这当真是天赐良机! 温舒窈握紧手中团扇,环顾着周围陌生却又熟悉的摆设,一低头,是柔嫩纤细还没有受过罪的双手,不远处的铜镜中,映照着一张叫人过目不忘,如海棠般清艳的脸庞。 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她定要牢牢抓住机会,摆脱陈彻这个废物,再也不重蹈前世覆辙! “大小姐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她们终于发现了温舒窈的存在。 见屋内几人睁大双眼看来,温舒窈朝着几人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 她模样生得美,一双凤眸潋滟,望来时让人骨头都酥了半边。 这般模样,让温以彤想到了那个梦。 梦中的一切太过真实,温舒窈与陈彻婚后幸福的神情,还有温舒窈得封一品诰命夫人的春风得意,无不与眼前这张清艳绝伦的脸重合在一起。 温以彤眼中的恨意磅礴,几乎要将温舒窈刺穿。 这样的荣耀本该是她的! 温舒窈凭什么?就凭她那张脸吗? “你来做什么?” 温夫人皱着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同时朝着林嬷嬷使眼色。 在她看来,温以彤与景王的婚事是一等一的好,只要自己悉心劝说,温以彤定会回心转意。 至于温舒窈……那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温舒窈这样懒散愚钝的人,能嫁给陈彻,已是托了她那张貌美脸蛋的福。 林嬷嬷上前,一边扯上温舒窈的胳膊,一边说:“大小姐,夫人与二小姐正在商议要事,还请您回避……” “回避什么?”温舒窈低着头,只余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掐着嗓子,用最怯懦的声音问道,“是回避二妹妹与陈彻一同落水,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吗?” 第2章 换亲 温夫人心中咯噔一声,却稳住心神,沉声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谣言?以彤与陈彻落水不假,但一个是你的亲妹妹,一个是你的未婚夫,难道这点小事,你也要斤斤计较吗?” “我绝无此意!”温舒窈唯唯诺诺地捏着衣角,却在温夫人放松警惕时骤然发难,“只是二妹妹与陈彻的事……已经传遍了……” 没错,在来翠微堂之前,她已经让身边的丫鬟将此事散播出去了。 温夫人眼冒金星,踉跄往后退了几步,重重地撞上桌角,腰间剧烈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死死的盯住温以彤。 她以为是温以彤为了生米煮成熟饭,故意将消息传出去的。 “你疯了不成?” 妹妹抢了姐姐的未婚夫,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整个温家都不用做人了。 温以彤被吓得脸色苍白,还未开口,便听得门外一声怒吼。 “孽障!” 只见温国公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他脸色铁青,在温以彤身上扫了一眼,温以彤便被吓得往丫鬟身后躲去。 温夫人一边恼怒,一边下意识护住了温以彤。 “老爷怎么回来了?” “事情都传遍了,你还想替她遮掩?今日我便要打死这个孽障!”温国公随手抓过棍子,狠狠地往温以彤身上抽去。 好在是林嬷嬷及时出手,替温以彤挡了下来。 温国公在气头上,这一棍着实不轻。 林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跌坐在了地上,即便如此,她仍死死的地抱着这根棍子不放。 温以彤呆呆地看着温国公,完全不理解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会这样粗暴地对待自己。 温夫人泪水涟涟,哭着劝道:“这只是一个意外!以彤年纪还小,哪里懂得人心险恶?她分明是被人算计了!” “被人算计?”温国公不傻,冷笑道,“是旁人引诱她跳下的湖?还是旁人引诱她,让她勾引自己的姐夫?” 堂堂景王与一个陈家次子相比,孰轻孰重? 难道温以彤连这都看不明白? “丢脸事小,得罪了景王……”温国公无比失望的看着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二女儿。 他的眼神,是温以彤在梦境中无数次看到过的。 不会了! 温以彤在心中默念,这一次她会嫁给陈彻,她会成为荣耀的一品诰命夫人!她绝不会再让温舒窈越过自己! 她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话:“那我与她换亲!” 此话一出,她的思绪便通畅起来。 她定定地说道:“我与大姐姐换亲,我嫁给陈彻,大姐姐嫁给景王。” 顿了顿,她低下头,遮住闪烁的目光:“凭大姐姐的美貌,定能让景王心甘情愿地接下这门婚事!” “我不同意!”温夫人神情狰狞,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 绝不可以!这样好的婚事,怎能便宜了温舒窈? 谁知温国公紧皱眉头,陷入了沉思:“若是景王同意换亲,这倒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温舒窈眨了眨眼。 ——这世上,竟然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温以彤竟然要与她换亲? 温舒窈低着头,险些笑出声。 她都不敢想这样的好事! 提及景王,燕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景王乃是当今圣上胞弟,又比圣上小了十几岁,是被圣上与皇后当做亲儿子养大的。 除此之外,景王十四岁时便上了战场,以少胜多,大败北狄,而且景王样貌不俗,单单是那张脸,便足以让无数少女为之倾倒。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近女色——已是及冠之年,却连个侍妾都没有,甚至有风声传出景王不举。 一时间,无数少女梦碎,前世便让温以彤捡了便宜,嫁给了景王。 她也曾听温以彤抱怨过景王常年不着家。 但对温舒窈而言,这些缺点反倒是优点。 有钱有权还不归家,这样的好夫君去哪里找? “不可能!”温夫人反应强烈,“以彤与景王的婚约,是圣上与皇后定下的,如此草率换人,他们作何想法?” 温夫人一开口,的确唬住了温国公。 但温以彤在这件事上,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虽是圣上赐婚,但在圣旨上,不曾写明是温家哪个女儿,只说是温家嫡女。” “我与大姐姐都是温家嫡女,大姐姐嫁给景王有何不妥?” 温国公没再犹豫,点了点头。 这么说……好像也无不妥? 温夫人捂住胸口,两眼冒金星。 这是她精心培养的女儿说出的话? “疯了!你真是疯了!”温夫人喃喃道,“景王这样好的婚事你不要,你是瞎了眼了!” 温以彤对此充耳不闻,等到景王倒台沦为被幽禁的庶人,而陈彻摇身一变出阁入相,母亲便会知道自己今日做出的这个决定有多么正确。 她掌握先机,一定要让自己过得比温舒窈好一百倍!一万倍! “舒窈,你觉得呢?” 温国公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纸糊不住墙,温以彤与陈彻的事,终有一日会东窗事发。 与其心惊胆战,遮下此事让温以彤嫁给景王,倒不如……直接让温舒窈嫁给景王! 左右都是嫡女,嫁谁不是嫁? 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问道:“舒窈,你觉得呢?” 温舒窈低着头,双手绞着手帕,看上去忐忑不安。 “可是……景王愿意吗?” 她支支吾吾的问出这句话,温国公见她小心怯懦的模样,久违的父爱涌上心头。 “你放心,景王与你大姐姐,此前也只是在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温舒窈双眸亮晶晶的,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要笑出声。 “父亲说什么,女儿便做什么。”她小声答道。 “好好好。”温国公抚掌一笑,“你这样乖巧,为父一定不会亏待你。” 温夫人脸色苍白,嘴唇嗡动两下,却再也没有出声。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秉性——最是胆小怕事,恨不得将一切风险都扼杀在萌芽之中。 而今日温以彤与陈彻的事……无论自己如何周旋,他都绝不会再让温以彤嫁给景王了。 陈家倒也算是一个好去处,只是陈彻与景王相比,差之甚远,女儿怎么就铁了心要嫁陈彻?陈彻到底有哪一点比得过景王? 第3章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况且让温舒窈嫁给景王…… 温夫人捏紧了双手,余光撇过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温舒窈。 这些年,温舒窈已经被她养得胆小怯懦,就算嫁给景王,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只是……为何她心中仍有不安? 一旁的温以彤感受不到母亲的忧虑,她双眸亮得惊人。 她马上就要嫁给陈彻了! 温以彤暗暗握紧了拳头,兴奋溢于言表。 同时,她飞快瞥了眼温舒窈。 她眼中的幸灾乐祸,温舒窈自然察觉到了。 从前温以彤是最看不起陈彻这样靠着祖辈庇荫混日子的纨绔,怎么突然一改之前的嫌弃,竟看上了陈彻? 落水一事,想必是她有意为之。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险些名声不保,就是为了嫁给一个纨绔? 论身份论权势,景王远胜于陈彻。 现在的温以彤,处处都透露着怪异。 此事一了,温夫人再也没了兴致。 换亲嘴上说着简单,可要操作起来,却极为繁琐。 更何况……一想到温舒窈得了景王这个好夫婿,她心中的苦涩与酸意便都涌了上来。 偏偏温国公又道:“明日宫宴,让舒窈跟着你去。” 没什么比宫宴更适合散播消息的地方了,要早早地将温舒窈嫁给景王的消息宣扬出去。 温夫人一怔,心中不情不愿,小声应道:“她们两姐妹正好有个伴。” “她犯下大错,还想入宫?”温国公打断了她的话,冷笑着朝温以彤道,“去祠堂跪着,没有我发话,不得踏出祠堂一步!” 温以彤咬住牙根,往日这些宫宴,温舒窈连边都拢不上。 不就是个景王妃吗? 等到温舒窈陪景王一同落难时,她倒要看看,父亲是否还会重视她! 她拉下脸,胡乱朝着温国公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了。 “你瞧瞧你惯出的人!”温国公脸色难看,“她犯了错,难道我这个当父亲的说几句都不行了? 温夫人一个头两个大,急忙安抚起了他:“以彤也是受了惊吓,她是最乖巧不过的孩子了。” “明日宫宴,老爷可是想让景王与舒窈见面?”她迅速将话题拉到了温舒窈身上。 温舒窈眼珠子转了转,恰到好处的将发髻上银簪子露在了温国公面前。 她的确穷。 母亲的嫁妆被温夫人牢牢把持着,每月能用的银子就那点,自然没什么像样的首饰。 温国公皱着眉:“浑身上下就这一根银簪子,若是去了宫里,人人都要嘲笑我们温家。” “舒窈生得好,你可要仔细些,替她打扮好了,如若不然……”温国公冷睨了她一眼,“你女儿捅出的篓子,可就没人收拾了。” 温夫人心中一紧,直到温国公这是意有所指。 她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应了下来:“您放心,我会好好替她打扮的。” “择日不如撞日。”温夫人为了表示诚意,朝着温舒窈招了招手,“舒窈,你随林嬷嬷去挑些首饰。” 温舒窈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多谢父亲、母亲。” 温夫人的妆匣里好东西可不少,她虽然是个继室,但好歹出生名门,更何况……那其中还有不少是母亲嫁妆中的东西! 趁这个机会,她要多拿点回来。 …… 次日一早,温国公府的马车便缓缓地朝着应天门驶去。 万春殿外,人头攒动,各府的夫人贵女们正齐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怎么没瞧见温舒窈?” 今日一起来,温夫人眼皮子便不停地跳着,都怪温舒窈那丧门星! 她四下看去,这不祥的预感在看到温舒窈时时成了真。 乍一眼看去,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只是温舒窈正好站在假山旁,阳光自她头顶倾泄而下,满头珠翠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那根垒丝镶红蓝宝石蝴蝶金步摇不是她压箱底的好东西吗? 还有那根饮累丝珐琅彩繁花发簪…… 还有那点翠鎏金嵌和田玉项圈…… 这几乎都是她准备留给温以彤的陪嫁,怎么会出现在温舒窈头上。 “林嬷嬷!”温夫人眼前一片花白,死死的抓住了扶手,“这是怎么回事?” 林嬷嬷心中一紧,撇到温舒窈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回想昨日温舒窈的种种行径,她目光涣散,喃喃道:“昨日您说带大小姐去选首饰,老奴便带着大小姐去了。” “你是傻子不成?那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留给以彤的陪嫁!”温夫人咬牙,“给她挑几样宝石簪子难道还不够吗?” “可那都是楚氏的陪嫁……昨日大小姐在您的妆匣中,将楚氏的陪嫁全都挑了出来,她还说……还说您管家不易,就不拿您的东西了,只将母亲陪嫁拿走便是。” “当时老爷还在外边,老奴也不敢声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东西全部拿走了。” 温夫人见林嬷嬷嘴巴一张一合,浑身血液都往头上涌。 “好啊!”她抓住扶手,一口血到了嗓子眼,“我早该明白!她就是个心焉坏的!!” 温夫人的目光犹如实质,狠狠地刺向温舒窈。 “好看吗?”温舒窈只当做看不见,轻抚脑袋上的金簪,冲着喜鹊挑了挑眉。 这一头首饰,几乎要将她的脑袋压弯了。 真是甜蜜的负担。 喜鹊连忙点头,但瞥见温夫人的眼神,便又锁起了脖子:“小姐,夫人在瞪您呢!” “首饰都到手了,她就是想要将眼珠子瞪出来,我也不会还回去的。”温舒窈轻哼一声,“就如与景王的婚事一样。” 闻言,喜鹊脸上却没了笑容,她哭丧着脸道:“小姐,您与陈公子两情相悦,却被二小姐拆散……还要嫁给景王……” 景王的凶名早已传遍京城了。 温舒窈却是凤眸圆瞪,连连拒绝:“我与陈彻可没有关系,在我看来,景王比陈彻好一千倍!一万倍!” 假山上,司青撇着自家王爷脸色,小声恭维:“这温大小姐眼光真好!” 男人把玩着玉扳指,并未做声。 下方,喜鹊语气哽咽:“可是听闻景王冷漠无情,整日宿在军营中,身边连蚊子都是公的,小姐您若是嫁了过去,岂不是要夜夜独守空房?” “况且……况且京中传闻……” “景王不举!”温舒窈开口,抚掌轻笑,将喜鹊不敢说的话直接挑明。 第4章 景王不举 此刻的司青艰难地闭上了嘴,目光也随之飘走,他不敢再看男人脸色。 不用想也知道,男人此刻是何种脸色…… 任哪个男人听见自己不举的传闻,都不会有好脸色。 这温大小姐未免也太胆大了,怎么敢在宫中这样放肆? 从男人的角度,将温舒窈亮晶晶的眸子看得一清二楚。 ——她当真在为未来夫君不举感到高兴。 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这可是好事!景王整日不着家,我不用伺候夫君,守着偌大的景王府,就像是守着金山银山……” 喜鹊正说在伤心处,闻言愣了愣,眼泪汪汪地看着温舒窈,只以为温舒窈是气疯了,哭道:“可景王不举……您这辈子没有孩子做依仗,他们都欺负您怎么办?” “有景王在,他们谁敢欺负我?”温舒窈漂亮的眉眼高高挑起,有着少女特有的娇俏,“更何况,女子立世,也不仅仅只靠着孩子!” “远的不说,就说昭阳公主与温夫人,公主膝下无儿无女,温夫人膝下两儿两女,可你看,这两人的地位谁高谁低?” “自然是昭阳公主。”喜鹊懵懵懂懂,“可她是公主,小姐您……” “当今圣上有九位公主,其余八位,可都有如昭阳公主一般的地位?”温舒窈反问。 喜鹊默默摇头,便听温舒窈接着道:“昭阳公主立世,靠的不是父亲、夫君、儿女,她靠的是自己的本领,其他公主,可没有昭阳公主领兵作战的本事,也没有她勇毅无前的恒心。” “你家小姐我虽没有昭阳公主那样厉害的本领,但我会做生意。”温舒窈说着,喜滋滋地盘算起来,“待我一嫁给景王,我便要好好打理母亲留下的铺子。” 前世她在破落户如陈家,都能将手中的铺子打理得风生水起,更何况靠着景王这棵大树? “别哭了。”温舒窈替她擦拭着泪水,漂亮的眉眼微微皱起,叮嘱道,“你现在该替小姐我想想——我那好继母今日打的什么主意?” 温夫人表面上是个体贴和善的继母,但这些年,她可没少打着为温舒窈好的旗号为难温舒窈。 先是以温舒窈年纪还小,不懂得持家为由,将亡母嫁妆悉数收归自己手中。 然后,是以温舒窈体弱多病为由,总是拘着温舒窈在家中。 自打温夫人入府以来,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温舒窈几乎都不曾去过——除非是外祖一家进京述职,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出府。 再然后,则是以温舒窈愚钝蠢笨,不思进取为由,不许她与教养嬷嬷学规矩,还将教琴棋书画的女先生都赶走,说是被她气走的。 温夫人那人一肚子坏水,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给温以彤筹谋的好亲事落到了自己身上。 这次宫宴,她恐怕正憋着一个大的呢。 温舒窈眯了眯漂亮的凤眸,纤细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头顶冰凉的珠翠。 更何况,温夫人并非是这门婚事最大的变数。 这门婚事最大的变数,是景王。 “得想个办法,让景王对我满意。”温舒窈小声嘀咕,“我不仅不嫌弃他不举,还能替他打理家业……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喜鹊虽是忧心忡忡,却立刻捧场起来:“小姐您生得美若天仙,是个男人都会为您着迷的!” “这是自然。”温舒窈挑了挑眉,凤眸潋滟生波,但片刻,她又垂下了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景王不举,只怕她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心动,还是得换个法子。 在场三人,都听得出她这声叹息中饱含的遗憾。 只怕是怎么都不会满意了…… 司青心中嘀咕着,下意识朝着男人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他便愣住了。 只见男人的唇角勾起,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眸泛着一丝极浅的笑意。 他只觉得荒谬,下意识眨了眨眼。 这还是他认识的王爷吗? 直到身旁男人漫步经心地撇来一眼,他又僵硬如石像。 “皇兄还在等着。” 低沉的男声响起,男人长腿迈开,与假山一并投落在地上的颀长暗影消失不见。 下方的主仆二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假山上的人来了又离开。 …… 时辰差不多快到了,万春殿内,早已坐满了人。 温舒窈低着头,背脊却挺得直直地,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温夫人身边坐下。 见她这般姿态,温夫人浑身不自在。 这个死丫头,在家倒也罢了,偏生在宫中,在这么多夫人与贵女面前,还要做出这样一副怯懦的姿态,唯恐旁人不知道她在温家受了委屈! “既是在外,就该落落大方。”温夫人顶着一旁的几个夫人打量的视线,轻声细语道,“平日里嬷嬷教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闻言,温舒窈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可是……”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这一圈的人听见,“那教养嬷嬷就在我院中住了半个月,我还没来得及学呢,嬷嬷便被您送去二妹妹院里了。” 她环顾四周,在温夫人僵硬的笑容中,用同样轻声细语的声音补了一刀:“我也是头一次来宫里,还望母亲见谅。” 温舒窈生得一副清丽绝伦的好样貌,当她露出这般委屈神情时,当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温夫人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她一睁眼,便是温舒窈身上的那几件耀眼灼目的首饰,再一闭眼,便是身旁几个夫人异样的眼神。 她后悔极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向老爷服软,带温舒窈这死丫头出来! 温舒窈絮絮叨叨地,清脆的声音仍在她耳边不停响起。 “母亲,您都不知道,我今日有多高兴,这些首饰,从前我只在娘亲的妆匣中见过,再之后,便见您日日戴着,没想到您能将它们还给我!还让我多选了几件!” “您可真好!难怪府中人人都说,您是在替我打理娘亲留下的嫁妆,待我出嫁时,那嫁妆早就翻了几番了!” 第5章 宫宴下药 温夫人恨不得堵住温舒窈的嘴,她在外素有贤德的好名声,只因人人都以为,她宽宏和善,无论是对继女、还是庶子庶女都视如己出。 可温舒窈所言,却让人怀疑她苛待继女、昧下继女嫁妆。 她甚至已经看到与她向来不对付的张夫人面露讥讽,正在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都是温舒窈这个搅祸精。 她咬咬牙,将恨意咽下:“你放心,那些嫁妆,我都替你攒着呢。” 无妨,温舒窈今日这般放肆,不过是以为景王妃的位置已是板上钉钉。 待她美梦破碎,她还如何嚣张? 温舒窈眨巴眨巴眼,模样无辜:“多谢母亲。” 温夫人的心思,她一眼就看穿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温夫人的手段都不带变的。 能在宫宴上动手脚的方式,无非就是那几种。 温舒窈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酒杯上,眸光轻闪。 若是没记错,今日的宫宴,正是温夫人的堂姐张贵妃所操办的。 而一旁的宫女,已然替她斟满了一杯酒。 温舒窈剔透的琉璃眸望来,宫女微微福了福身,老成稳重地候在一旁。 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唱——“陛下驾到!” 一时间,殿内的人纷纷跪下。 在一片“恭迎圣上”后,成乾帝微微抬手:“都起身吧。” “本是说申时入宫,怎么酉时才到?这可是给你专设的庆功宴。” 随着众人落座,大部分人的目光,落在了成乾帝左侧的男人身上。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面容更是俊美,长眉入鬓,桃花眼半阖着,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动:“路上耽搁了,臣弟自罚一杯。” “罢了。”成乾帝摆了摆手,很是无奈,“若是母后知晓,又该罚朕了。” 能让皇帝如此宠溺的,也只有赫赫有名的景王谢景寒了。 皇帝一开口,谢景寒便从善如流地将酒杯放下。 见状,皇帝无奈摇头,却还是这样纵容了谢景寒。 但见谢景寒一成不变的冷脸,他没好气道:“别总是冷着脸,人家小姑娘见你,都快被吓哭了。” 他指的,正是注视着谢景寒的温舒窈。 温舒窈掩饰得虽然好,但坐在上方的人,自是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 “许是长开了,倒是比之前漂亮不少,与你也是愈发相配了。”皇帝心情颇高,打趣道。 谢景寒眼眸微抬,淡淡的瞥了眼皇帝。 皇帝品出了些别的意味,又多看了温舒窈一眼。 温夫人还是那个温夫人,但她身旁带着的姑娘,似乎换了个人。 “朕……” “皇兄还是多操心这几日京中传出的流言罢。”裴景寒打断了他的话,“听闻有人在贩卖此次春闱的试题,天下举子齐聚京城,等着三年一次的春闱,若此事成真……” 提及此事,皇帝皱着眉,不再言语。 耳畔终于清静了,谢景寒垂下眼眸,一眼便瞧见了下方那道明艳夺目的身影。 的确生得一副好样貌,只是这样清丽绝伦的样貌,很难让人联想到假山下那一番大胆的言论。 自打谢景寒走进来,温舒窈便一直往他身上瞥,蜂腰猿背,还有那高挺的鼻梁,这样的好身材好样貌,竟然不举,当真是可惜。 温夫人频频望向她,她像是毫无察觉般,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再看去,杯中的酒已经见了底。 温夫人的眼中,一瞬间划过了得意之色。 同时,一道肥胖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外走去。 正是肃国公。 肃国公身材肥胖,险些摔倒,好在是身旁的宫人及时搀扶住了他。 他一身酒味,任谁都会认为这是醉酒导致地身型不稳。 然而在上方,谢景寒敏锐的捕捉到了肃国公脸上不正常的潮红。 谢景寒没有太多犹豫,便抬起了一只手。 “他的存在至关重要,切不可有闪失。”谢景寒朝着赶来的司青沉声到。 司青连忙低头:“属下明白。” 不过片刻,温舒窈便扶住了脑袋。 她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朝着喜鹊招手:“我有些醉了,扶我出去透透风。” 喜鹊悬着一颗心,下意识朝着温夫人处瞥了眼。 话本子看多了,她自然是联想到了一些事。 只是温夫人正在与身旁的夫人交谈,似是根本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这时,她的衣袖被人扯了扯,她心中惊骇,却见本应是醉酒的温舒窈冲着她眨了眨眼。 那酒刚入口,温舒窈便察觉有异。 加之前世受了温夫人多次算计,她早有防备,借着举杯的契机,将酒全都吐了出来。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温夫人在耍什么花招。 对这座皇城,温夫人的了解可不如她! 喜鹊一咬牙,将温舒窈搀扶起来往外走。 温夫人目光朝着身侧瞥了眼,原本伺候温舒窈的宫女,也走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谢景寒也走出了万春殿。 温舒窈似是完全醉了,喜鹊几乎搀扶不住。 一双手在此刻帮她搀扶起了温舒窈,语气温和:“太和殿就在不远,不如让温大小姐去那休息。” 喜鹊抬头,发觉是方才伺候温舒窈的宫女。 她对宫里一无所知,但却知道——这宫里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 “不必了。”喜鹊赶紧抱住温舒窈,“小姐说了,她想在太液池附近坐着吹吹风。” 良久,她都没等到宫女的回答。 她惴惴不安地抬起头,却迎面对上一张冷漠阴毒的脸。 “这可由不得你。” 宫女仿若换了个人,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径直朝着喜鹊挥去。 喜鹊下意识地将温舒窈挡在怀中,谁知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捏着不知从哪拿来的砖块,狠狠地砸在了宫女的脑袋上。 宫女瞪大双眼。 本应中药昏迷的温舒窈为何会醒来? 她身子摇摇晃晃两下,心中的疑问还未得到解答,便晕死过去。 “小姐。”喜鹊松了口气,又愤怒道,“宫里有人要害您!” 温舒窈冷静地应了一声,环顾四周,便抬脚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 她倒要看看,温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6章 神秘刺青 太和殿是先帝在时,专为梅贵妃所建。 在梅贵妃离世后,太和殿也随之荒废下来,平日里只有狸猫出没。 而今日的太和殿内,却多了不少人。 温舒窈与喜鹊藏身在窗外,足足有一人高的草丛,彻底遮挡住了她们的身影。 而在殿内,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榻上,若非肚皮微微有着起伏,几乎与一具死尸无异。 温舒窈眼底划过一道冷意,此人正是凶名在外的肃国公。 肃国公年逾六十,行事荒诞,家中养了上百房的小妾仍不满足,整日宿在秦楼楚馆中,可谓是声名狼藉。 而今他这般模样躺在这,又有宫女想要将自己带来太和殿,温夫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好狠毒的手段。”温舒窈唇角轻勾,声音轻缓,“不愧是她。” 闻言,喜鹊脸色苍白:“小姐,咱们快走吧!” “走?”温舒窈冷笑了一声,“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了她?” 说话间,她将藏在袖中的一块手帕拿了出来。 喜鹊见了,只觉得十分眼熟:“这不是夫人亲自绣的手帕吗?” 温夫人是江南绣娘出身,她对自己的出身并不避讳,反倒是借此获取了温国公的不少怜惜。 而眼下,温舒窈拿出的这张手帕上,赫然有着温夫人独有的刺绣印记。 温舒窈眼中含笑,狡黠道:“不错,昨日去她卧房中我顺手拿过来的,本是想着以备不时之需,不曾想她的动作竟如此之快。” 能够毁了自己名声的事,不外乎那几种手段,譬如一块手帕就能充当定情信物——前世温夫人就用过这样的手段算计她。 而她重活一世,早有了提防,便将温夫人亲自绣给温国公的手帕揣在了身上。 温舒窈翻过窗户,径直走到了肃国公身边。 她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反观身后的喜鹊,早已是双颊通红,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往床上看。 温舒窈扫了眼肃国公肥胖的身躯,面露嫌弃,但还是手脚迅速的将手帕放下,顺带着将肃国公身旁的衣物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乍一眼看去,像是有人躺过一般。 喜鹊目瞪口呆地看着温舒窈动作,半晌喃喃出声:“小姐,可仅凭一条手帕,如何能让人联想到夫人身上?” 温舒窈勾唇一笑:“别的人认不出她的绣技就算了,我那好父亲可一眼就能认出。” “一条手帕自然不能给她定罪,但能恶心到她,离间她与我那好父亲的关系,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温舒窈拍了拍手,顺带着将一味药塞进了肃国公嘴里。 只是,在瞧见肃国公那肥腻的后背时,她神情一滞。 只见在肃国公的身上,赫然刺着一朵诡异的花朵。 一时间,温舒窈的大脑停滞了。 这样的刺青,她似乎在哪见过? 不行! 温舒窈摇了摇脑袋,迅速将这些念头抛在脑后。 “快走!”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动作也明显变得慌乱起来。 喜鹊不明所以,赶紧跟在了她身后。 暗室中,一双幽暗的桃花眼,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肃国公的背后有什么? 他心中划过一道念想,便被司青的话打断。 “王爷。”司青见状大惊失色,“肃国公可不能死!” “无需惊慌。”谢景寒拦住了他,眼眸仍看着殿内。 见谢景寒神情淡然,司青心中颇为不安,他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气弱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跟在肃国公身后,谁知在路上还碰见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宫女。” “瞧着模样,正是伺候宴席上伺候温大小姐的那个宫女。” “瞧温大小姐这样动作,仿佛是早有预料,若是她……”司青小心翼翼的琢磨着。 温大小姐到底是自家王爷的未婚妻,有些事,还是早些查明为好。 然而谢景寒却淡漠道:“的确要好好调查。” 方才温舒窈的模样,像是受了惊。 他眼神晦暗不明,盯着温舒窈的背影若有所思,只是说着要好好调查温舒窈的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只见温舒窈与喜鹊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谢景寒抬了抬手,司青低低应了几声,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动起来。 凭着伺候谢景寒多年的经验,他轻而易举地得出了一个答案——谢景寒对温舒窈的态度不一般。 自家王爷这么多年来,若是碰上了怀疑的对象,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区区一个温国公府的女儿罢了,还不足以让他心生顾忌。 还未等他仔细琢磨,又听见了谢景寒的吩咐:“温夫人不过是个官眷,怎能在宫中这般行事?想必背后有人相助,肃国公在此处,想必也是她的手笔。” 闻言,司青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温夫人的堂姐是张贵妃,只怕她是借了张贵妃的手来算计温大小姐。” “只是不知张贵妃是否知晓温国公与刺杀一案的关系……若是知晓……那张家是否与刺客有关?” 司青一股脑地将疑问说出,但谢景寒已经走出了暗室。 肃国公醉得不省人事,身上一览无余。 身后的司青倒吸一口凉气,肃国公这幅尊容,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不知怎地,谢景寒却想起了方才温舒窈淡然的神情。 那样的神情,不像是养尊处优的高门贵女,反倒像是江湖儿女般洒脱。 一声呼噜,打断了谢景寒的思绪。 司青上前一步,目光牢牢锁定在了肃国公身上。 只见在肃国公的身上,有着一道诡异恐怖的刺青。 这刺青的模样,像是一朵花。 但司青的眼中却满是兴奋:“王爷,您猜得真准!肃国公的身上果然也有这个刺青!!” “既然确定了,便立刻离开。”谢景寒神情平静,似是早有所料。 闻言,司青连连点头。 温夫人可还等着设计陷害温舒窈呢,只怕再过不久,人就会一窝蜂来到太和殿了,他们今日的行动,可不能被人察觉。 只是在离开大殿时,谢景寒又在他耳边吩咐了一句。 他脸色大变:“私下见面?这是否不太妥当?” “本王见自己的未婚妻,难道有违礼法?” 司青不敢再说,连忙应下。 …… 宴席上。 见迟迟未归的温舒窈,温夫人眼中划过一道得意之色。 她朝着身后的林嬷嬷使了个眼色,林嬷嬷会意,便将自己新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太和殿那边早已准备好了,您只管放心。” 几乎是在林嬷嬷开口的同时,一声惊呼响起。 原来是肃国公夫人,她双眼瞪得像是铜铃,双手叉腰,在四周环顾。 “人呢?”肃国公夫人怒气冲冲道,“他又死哪去了?” 一个宫人模样的赶紧上前,低声说了一句话。 而后,肃国公夫人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大殿。 帝后二人早已陪着太后出门赏花了,殿内的人没了顾忌,眼见肃国公夫人离开,便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了上去。 第7章 抓奸 肃国公夫人是京中最泼辣的,肃国公偷吃被她抓住,少不了有一场好戏。 见状,温夫人上扬的嘴角再也压不下去了。 “你快去瞧瞧!”温夫人不停握拳,“务必要将此事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为防着温舒窈胡乱攀扯,她便不去了。 肃国公花名在外,然而肃国公夫人却对他一往情深。 若有什么风流韵事,肃国公夫人首先发难的,便是女子。 肃国公府内的那一百多个小妾,在她的磋磨下不知死了多少。 而今日,她火冒三丈地又朝着宫人所说的太和殿走去。 她知晓自己的丈夫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没少在外面沾花惹草。 只是她没想到,肃国公竟会如此大胆,敢在宫中这般行事。 她到底哪点不如外面的这些莺莺燕燕?肃国公竟是冒着被圣上与皇后娘娘所厌弃的风险,也要与这女人厮混? 都怪这些女人! 她定要将这个女人打个半死,让所有试图勾引肃国公的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够不够在她手下走一遭! 抱着这样的心态,肃国公夫人三步做一步,迅速来到了太和殿。 太和殿十分破败,若非得到了宫人的准确消息,肃国公夫人几乎不敢踏进去。 “可别气坏了身子。” 身后的几个好姐妹相继劝说。 “这么多人都瞧着呢。” 此番跟来的,几乎都是殿内的大臣或是官眷。 肃国公夫人只觉得难堪,可很快,她便捏紧了拳头:“既然他不要脸面,我又为何费劲心思地替他护着?” 许是殿内的人被惊动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肃国公夫人一直都在留意里面的动静,闻声便迅速抬脚,踹飞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 霎时间,尘土飞扬。 里面的丑态,也露在了人前。 “肃国公怎么如此……哎呀!” 一些面薄的夫人们,早已低下了头。 殿内肃国公衣不遮体的模样,当真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肃国公夫人双目赤红,她扫了眼四周,却没发现有第二人在,这让她的怒火停滞了一瞬。 但下一刻,她便瞧见了肃国公身上的红痕。 大家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这红痕的来历。 “肃国公也当真是饥渴难耐,在宫里都要偷吃。” “家中有个母老虎,自是要想方设法在外面快活。” 一些嬉笑声传到了前面。 这母老虎所指,不言而喻。 肃国公夫人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她大步踏进殿内,一只手便将肥胖的肃国公提了起来,紧接着另一只手狠狠地落在了肃国公的脸上。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让在场的人都震了震。 肃国公夫人这一巴掌,着实不轻。 原本在昏睡中的肃国公捂着脸,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谁?谁敢打本……” 他话还没说完,又是一记狠狠地耳光。 紧接着,肃国公夫人左右开弓,一记又一记的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这样剧烈的疼痛,让肃国公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看到凶神恶煞的夫人,惨叫了一声,下意识便跪在了地上:“夫人,我知错了!” “人呢?”肃国公夫人扯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将人藏哪去了?” 她方才分明听得里面有交谈声,必定是他将那狐狸精藏了起来。 思及此处,她恶狠狠地扫向四周,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这殿内空荡荡的,除了肃国公,的确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而在这十几个巴掌下,肃国公摇了摇脑袋,终于变得清醒起来。 殿外几十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嫌恶。 一阵凉风吹来,他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是赤着身子时,急忙将一旁的衣裳穿上,手忙脚乱之中,身上的一块帕子随之落下。 肃国公夫人眼尖,立刻将帕子捞到了手中。 “这是何物?”她声音尖锐,质问道,“那狐狸精给你的定情信物?” 肃国公神情惊惧,他紧紧地抓住了这一身衣袍,唯恐外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然而他这般模样落在肃国公夫人眼中,便是要执意为那狐狸精隐瞒了。 夫妻二十余载,她何时见过肃国公如此袒护一个女人? 酸涩与妒忌在心中翻江倒海,她揪着这方手帕,突然发觉在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张”字。 一时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人名。 而在她身后,一声惊呼清晰地响起。 她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目光如炬:“你知道这手帕的主人是谁?” 丫鬟低着头,身子在不停地颤抖着,嘴巴张张合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不是温国公府的丫鬟嘛?我记得是温大小姐身边伺候的。” “这上面绣了一个张字,若我没记错,温国公夫人便姓张,而且……还有着一手好绣技。” 这些话,传入了肃国公夫人耳中。 她紧盯着喜鹊,厉声道:“说!这帕子是谁的?” 喜鹊捂住了嘴,两眼含泪,就是不肯开口。 她不停地摇着头,仿佛这样,就能不供出那人。 越是这样,肃国公夫人越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张氏她也见过,称得上一句风韵犹存,她家这位,是什么货色都能弄到手里尝一尝的。 更何况张氏当年能在好姐妹新丧不久就勾搭上好姐妹的夫君,还迅速坐上了温国公夫人的位置,必定是有些狐媚子手段在身上的。 于是,她冷笑了一声,竟也不再理会喜鹊,扯着肃国公便往外走。 肃国公将衣裳匆忙套在身上,嘴里不停说道:“你必定是找错人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为她遮掩?”肃国公夫人冷笑道,“她的手段果真了得!” 林嬷嬷匆忙跟上了队伍,却见肃国公夫人扯着肃国公往回走。 她心中咯噔了一声,连忙要探听消息。 谁知人人脚步飞快,跟在肃国公夫人身后。 林嬷嬷左看右看,也没瞧见温舒窈在其中。 突然,她目光定在了假山后。 温舒窈眸光间闪烁着笑意,正与她遥遥相望。 温舒窈怎会出现在此处? 不可能!肃国公夫人怎会放过勾引自己丈夫的人? 那……就是温舒窈不在殿内! 殿内的是何人? 事情超出掌控,林嬷嬷心中大乱,下意识随着人群往回走。 而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直让人头皮发麻。 林嬷嬷心立刻悬了起来——这是温夫人的声音! 第8章 奸情 温夫人本是在品茶,谁知肃国公夫人不知从哪蹿了出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的头发狠狠抓住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重重的一巴掌。 “贱人!”肃国公夫人满脸怒容,眼中既是嫉恨,也是厌恶,“你竟敢勾引国公爷!” 在座的人不在少数,几乎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任谁都没想到,肃国公夫人会突然来这一出。 这一巴掌,直接将温夫人打蒙了,她捂着脸,下意识跌倒在地。 然而见她这幅柔弱的模样,肃国公夫人却仿佛受了更大的刺激,竟是直接将她按倒在地,左右开弓,每一巴掌都朝着温夫人的脸去。 温夫人平日里在家中也就处理一些俗务,哪里是将门出身的肃国公夫人的对手,她被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在座的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劝阻。 “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动手?万一是误会呢?” 温国公也在此时快步上前,他看着温夫人被压在地下打,气坏了:“住手!你这般做,可有将我温国公府放在眼里?” 站在殿外的林嬷嬷也急忙冲了进来,将温夫人护在自己身后。 “夫人,您没事吧?”林嬷嬷心疼地替温夫人擦拭着脸上的尘土。 只是温夫人脸上全都是掌印与红痕,林嬷嬷一擦拭,她便不停地倒吸凉气。 然而直至现在,她也不明白肃国公夫人的怒火为何会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不应该是生撕了温舒窈吗? “温舒窈呢?”温夫人突然意识到不对,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一把捏住了林嬷嬷。 闻言,林嬷嬷满头雾水:“并未瞧见大小姐……” 一旁,肃国公夫人冷笑几声,朝着温国公便扔去了一张手帕。 温国公接住帕子,待看清楚上面的花样后,他脸上的神情便僵硬住了。 温夫人瞧着那方手帕,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 只听得肃国公夫人厉声道:“这是在我夫君身上发现的帕子,劳请温国公认一认,这可是温夫人的绣技?” 温国公没有开口,温夫人一把夺过了这帕子,她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睁大了。 她自是不会认错自己的绣技,这帕子……的确是她的! 思及此处,她心中惶惶,不安地看向温国公。 现在这情形,饶是她有嘴也说不清,唯一能替她挡下这一切的,只有温国公了。 殿内的人都在留意此处的动静,就连皇后也派人过来问询。 温国公面上没有动静,但暗地里已经将一双手捏紧了。 “你认错了。”温国公沉声道,“这绣技,并非出自内人之手。” “是吗?”肃国公夫人冷笑道,“莫非是温国公为了遮掩家丑,故意替她隐瞒?这可是你们府中的丫鬟亲口说的……” 她正想将方才那丫鬟找来,然而环顾四周,再也没瞧见那丫鬟的身影,更何况那丫鬟始终低着头,她也分辨不出来丫鬟的样貌。 温国公抓住这一机会,朝着她,冷声道:“今日耻辱,我温国公府绝不会忘,是非对错,自有陛下与皇后娘娘定夺!” 在这样的大事上,温国公素来拎得清。 这样的丑闻,若是传到帝后二人耳里,只要他一口咬定这帕子不是温夫人所绣,对温国公府影响不大,可对肃国公…… 陛下对肃国公早有不满,今日动静闹得这样大,吃亏的只会是肃国公。 显然,肃国公夫人也分外清楚这一点。 她的脸色冰寒,偏偏温国公不依不饶:“既然你说是我温国公府的丫鬟所指认的,那丫鬟在何处?” “还是说……这都是你的臆测?”温国公双目紧盯着肃国公夫人,精光毕现。 肃国公夫人半晌没能回答,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偏偏那丫鬟再也没了踪影。 片刻后,她冷哼一声:“这件事我不会就此罢休的,你们且等着吧!” “你们这对狗男女,迟早有一日……”她目光阴冷,如毒蛇般滑过温夫人那张风韵犹存的脸,“我会将你们一并解决了。” 温夫人紧紧地攥住双手,泪水涟涟:“可我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方才我就坐在这,哪也没有去……” 肃国公夫人一听她这话,怒火顿时上涌,被身旁的嬷嬷好说歹说劝住了。 “你给我等着!”肃国公夫人放下狠话,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此处。 一时间,殿内的人也纷纷散开。 只是他们的目光,依旧落在温国公夫妇二人身上。 温国公半蹲下身子,亲自将温夫人搀扶起来。 “夫君……”温夫人眼含热泪,“这件事,当真不是我所为。” 温国公拍了拍她的手掌:“我先带你回去。” 此话一出,温夫人心中便咯噔了一声。 只是她抬头,却无法从温国公的神情中窥探出他的心思。 这场闹剧,已然让她颜面扫地。 她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处,没有细想,就跟上了温国公。 温国公越走越快,温夫人心中不祥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一出宫门,迎面而来的便是温国公黑如锅底的一张脸。 “说!”温国公将那方手帕扔在了温夫人的脸上,厉声质问,“你与他究竟是何时有的苟且?” 温夫人大惊失色,她张了张嘴,辩驳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又被温国公堵了回来:“这帕子分明是你绣的!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我冤枉!”温夫人急切地抓住了他的衣袖,急声辩解,“方才我就在宴席上,哪也没去,那方氏分明是在无理取闹!” “夫君,你是见了我的!我哪有机会与肃国公……厮混!”提及肃国公,她倍感屈辱,却不得不在此时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母家看似风光无限,却都靠着女儿家的亲事维持富贵荣华,对她而言,温国公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不能失去温国公的宠爱。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温国公的一声冷哼。 马车朝着温国公府疾驰而去,夫妇二人各怀心思,都没意识到还有一人被留在了宫中。 第9章 娶谁不是娶 喜鹊小跑到了太液池的凉亭边,她将方才万春殿内的闹剧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压抑住内心的雀跃,小声道:“小姐!您猜的果然没错!” “方才肃国公夫人一去万春殿,便将夫人一顿打,夫人的脸都被打肿了!” 喜鹊手舞足蹈地说着,温舒窈扇着团扇,忍不住笑了出声。 “我真想回去看看,她现在是副什么模样。” “方才老爷已经带着夫人走了。”喜鹊低声道,“奴婢瞧着老爷那模样,好似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是你不了解他。”温舒窈轻嗤了一声,“他将自己的脸面看得最要紧,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可若是回去……”温舒窈笑盈盈道,“那可就说不定了。” 主仆二人在此处聊着,湖对岸,谢景寒目光始终落在温舒窈的身上。 司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身为谢景寒的心腹,他自然是要在此时琢磨谢景寒的心思。 方才在太和殿,谢景寒对温舒窈的态度已是不一般。 现如今又站在对岸,痴痴地看着温舒窈。 这不是少男怀春吗? 更何况温大小姐也生了一副能让人一见钟情的绝世容貌。 心中想着,他便有了个主意。 谁知在这时,谢景寒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看模样,像是要去找温舒窈。 他在心中哎哟一声,急忙跟上。 “景寒。” 一声轻柔的女声,生生的打断了谢景寒的步伐。 司青脸上看热闹的神情还未收敛,急忙朝着来人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皇后挥了挥手,见谢景寒这张冰冷的俊脸,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 “皇嫂。”谢景寒朝着她作了一揖。 皇后目光落在他身上:“听闻你去了太和殿?” “可有发现什么?” “已经在肃国公身上找到了刺青。” 谢景寒简短的一句回答,足以让皇后神情大变:“当真与他有关?” “八九不离十。”谢景寒淡淡答道,“不过具体的细节,还需再做调查。” 皇后点了点头,忍不住说起了今日的闹剧:“今日肃国公夫人从太和殿回来,她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并无。”谢景寒摇了摇头,“在她到来之前,我们已经离开了。” 皇后松了口气:“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这件事,与三日前刺杀皇帝一事有关。 那刺客突然出现,毫无征兆。 任谁都没能知晓他们的来历,只有他们身上的刺青,方能让人从中窥探出端倪。 肃国公花名在外,有着不少欢好,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肃国公身体发热时,身上便会有一朵花模样的刺青显露。 谢景寒掌管着大理寺,手中有着无数情报网,二者一联合,便盯上了肃国公。 宫中戒备森严,但却有着前朝留下的密道,其中不少密道,都还未被发现。 因此,谢景寒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肃国公身上。 肃国公当年可是前朝末帝最器重之人,整座皇宫的建造,也是出自他与末帝之手,若说熟悉程度,没人比他更熟悉。 而今日,他也成功在肃国公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 皇后拧眉:“陛下待他不薄,他这样做……究竟是图什么?” 谢景寒沉默了一会儿,道:“待找到确凿证据,想必就能让他吐露实情了。” 谢景寒办事,皇后向来放心。 她紧皱的眉头松开,说起了这几日自己一直放在心上的事。 “此事关系重大,你固然要上心,但你总不能为了这些案子,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皇后絮絮叨叨的说着,谢景寒神情不变,像是没有听见。 司青站在一旁看着,福至心灵般,他飞快答道:“方才王爷正想去找温大小姐呢。” 随着谢景寒一个眼刀过来,司青立刻噤声。 皇后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她眼中含笑,看着谢景寒:“怎么?你瞧见了她?她……” 话正说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神情一变:“温大小姐?可与你定亲的,分明是温二小姐才对。” 司青本是在缩小存在感,一听这话,顿时睁大了双眼:“可属下听见人唤她温大小姐……” 皇后虽然深居后宫,但对大臣家事了如指掌。 这时她皱着眉,很快便想到了一件事:“温大小姐是温国公与先夫人所生,温二小姐是温国公与继室张氏所生。” “当年那封圣旨上,只说了是温家嫡女,我倒是忘了,温家嫡女有两位。”她眸光闪了闪,眼神危险极了,“可这些年来,温夫人一直都带着温二小姐入宫,我也默认了你的妻子会是温二小姐。” “眼见要到成婚的日子了,他们为何换了人?”皇后冷笑,“莫非是瞧不上你?” 在皇后心中,谢景寒自是千般万般好,然而京中关于谢景寒不举的流言甚广,以至于她长居深宫,都有所耳闻。 现如今温家突然换了人来与谢景寒成婚,她自然会多想几分。 此时她便怀疑是温家嫌弃上了谢景寒。 温国公府门第高,可相较于谢景寒,那便是高攀。 既是高攀,就该老实些,可瞧瞧温家都做了什么事?他们竟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姐妹换了。 皇后脸色难看,沉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这件事,我定要让温家给我一个交代。” 她正是在气头上,然而在沉默片刻后,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谢景寒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然而皇后却知道,谢景寒并未生气。 他竟然不生气? 皇后回想起方才司青的话,了然一笑:“你是看上了?” 谢景寒沉默不语。 皇后不管他,只看着司青道:“将王爷与那温大小姐的事,一一道来。” 司青低着头,憋了半晌,都没能憋出一句话。 直到谢景寒开口:“您别逼他了。” “我也是关心你,你都这般岁数了,身边还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叫我与你皇兄如何是好?”皇后叹了口气,“如今你好不容易有了些成婚的念头,我自是要问清楚。” “我还从未见过这位温大小姐呢,今日远远一瞧,模样倒是好看。”皇后思索片刻,“你竟然也是个看脸的?” 谢景寒冷着一张俊脸,淡淡道:“娶谁不是娶?一切任凭皇兄与皇嫂做主。” 第10章 心中的景王妃人选 司青一直悬着一颗心,见皇后离开,这颗心方才落到了实处。 他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谢景寒身后,却发觉谢景寒竟是直奔温舒窈而去。 本是在与喜鹊交谈的温舒窈似有所感,不经意间一个抬头,身子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是谢景寒! 她毫无察觉,不知谢景寒时何时来的,更不知谢景寒偷听了多久。 一时之间,温舒窈的脑中飞快转动着,试图寻找到一个好的借口。 然而,谢景寒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随着谢景寒高大的身影越靠越近,这道身影在日光的倒映下,牢牢地将温舒窈笼罩在身下。 温舒窈只觉得自己在此刻的呼吸都停滞了:“见过景王王爷……” 她垂下眼眸,迅速行礼。 谁知谢景寒却伸出手,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地扣住了她精巧的下巴。 下巴传来的粗糙触感,让温舒窈倍感不适,她眉心微微拧起,朝着谢景寒瞪了一眼。 “方才在太和殿时,本王也在。”谢景寒声音淡漠至极。 温舒窈神情僵硬,大脑飞速转动。 谢景寒也在? 他是看见自己栽赃嫁祸温夫人?所以来找自己为温夫人主持公道的? 不!这不可能! 正当温舒窈心中思索时,却听得谢景寒一声轻笑。 温舒窈一双凤眸微微瞪大了,这笑声低沉悦耳,可她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杀意。 “温小姐似乎认识肃国公背后的刺青。” “什么刺青?我从未见过。” 她冷冷开口,纵然面对谢景寒的冷脸,也鼓足了勇气,试图将自己摘清。 那刺青她的确认得,似乎与北狄王庭有关。 能被谢景寒记住并想要探寻的刺青,必定是危险万分的东西,她绝不能与此事扯上关系。 但显然,谢景寒并非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敷衍过去的。 下巴上的力道骤然变大,温舒窈还未回过神来,便见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温小姐,此事关系重大,你若知晓这刺青的来历,最好还是如实道来。”谢景寒眸光泛冷,紧盯着温舒窈。 “我……”温舒窈吃痛一声,凤眸含怒,冷冷扫向谢景寒,“这就是王爷求人的态度?” 一旁的司青厉喝道:“大胆!我家王爷……” “是本王失礼了。”谢景寒却打断了司青的话,他当即松开了手,只是他的身影,仍牢牢地将温舒窈笼罩在内。 “温小姐,你知道这刺青的来历。” 虽是问询的语气,可温舒窈却知道,谢景寒已然笃定她会知晓此事。 谢景寒此人太过精明,她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如实说。 沉默了一会儿,温舒窈道:“我也只是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个模样的刺青。” 闻言,谢景寒的桃花眼便牢牢地锁定在了温舒窈身上。 温舒窈强忍不适,道:“王爷有所不知,我那继母与一个男人有染。” “那男人在翠微坊开了一间首饰铺,我偶然间瞧见过他腰间的一枚令牌,上面正刻着这刺青的图案。” 她神情真挚,语气更是诚恳。 她说的可都是实情,只不过温夫人与外男有染的事,是她上辈子发现的,而那男人令牌上的刺青,也是她上辈子见过的。 就在她以为谢景寒会就此放过自己后,谁知一声轻嗤从谢景寒的薄唇间逸出。 “是吗?” 谢景寒似笑非笑地望着温舒窈。 眼前的女子模样生得极美,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眸在望着自己时,更是极为真诚。 可他却看得清楚,温舒窈这番说辞,漏洞百出。 “在楚家回京之前,你不过是温国公府一个受尽欺凌的女儿。”谢景寒淡淡的陈述着事实,“你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你是如何发觉温夫人的私情?又是如何跟踪温夫人的?” 温舒窈眼眸微闪,却不回答。 下巴上仿佛还残留有谢景寒指尖薄茧粗粝的触感,她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眼也不眨地盯着谢景寒。 无论谢景寒如何怀疑,她都只能咬死了是自己不经意间看见的。 然而,预料之中的质问并未发生。 “不过,这都不重要。” 谢景寒往后退了一步,摄人的压迫感终于消散了些。 两人此刻距离足足有两臂远。 温舒窈还在震惊中,便听得谢景寒又道:“只是这刺青的来历,还需劳烦温小姐了。” 闻言,温舒窈面露不解。 “交给我?”温舒窈反问,“王爷难道觉得,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调查……” “今日在太和殿,温小姐可不似自己嘴上所说的这样柔弱。”谢景寒轻飘飘地落下了一句话。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睁大了:“这二者怎能相提并论?” “无妨。”谢景寒薄唇轻勾,“今日在太和殿,本王瞧见了一个与常人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温小姐,本王相信温小姐。” 温舒窈背脊一寒,心中暗骂温夫人不会选地方。 谁能想到,那破落的宫殿内,竟然还有谢景寒。 她眼眸微微垂下,却又听谢景寒道:“温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以本王的身份,一旦调查此事,必定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阻力重重。” “可若换做温小姐,那所面临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温舒窈眼皮一跳,直觉这背后之人的身份不简单。 谢景寒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让他顾虑的人,该是何种身份? 不会是…… 温舒窈还未细想,便听得谢景寒再度开口。 “温小姐若是同意此事。”谢景寒的语气一沉,“本王可以许诺温小姐三件事,如何?”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让一个局外人去调查这件事,将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许多困难阻力也会一并消失。 只是这个人,既需要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有需要能力胆识。 放眼看去,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但在太和殿见过温舒窈的动作后,他便有了人选。 尤其是发觉温舒窈识得那刺青后,他便知道,自己应该选择谁了。 这个条件的确诱人。 第11章 三个承诺 这可是景王许下三件事! 若她能有拥有这几个条件,无论是为母亲报仇,还是将来的日子,都能过得比上辈子轻松许多。 因此只是片刻犹豫,温舒窈就答应了。 “第一个要求。”温舒窈眼眸抬起,与谢景寒对视,“我要当景王妃。” 她声音掷地有声,极为坚定。 谢景寒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淡漠的桃花眼中,便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这不算要求。”谢景寒道,“我本就属意你当我的王妃。” 这句话响起,温舒窈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谢景寒那张俊美的脸庞晃得她眼晕。 什么叫做早已属意? 温舒窈从不会自视甚高,她知道,必定是她在谢景寒这有了利用价值,因此,谢景寒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过…… 这对她而言,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她双眸亮晶晶的,就这样望着谢景寒:“王爷此话当真?” 谢景寒同样望向她,在她剔透的眼眸中,并无半分羞涩,反倒是跃跃欲试。 “自然。”谢景寒简短答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只要温小姐愿意,景王妃的位置,随时为温小姐保留。” 对于自己王妃的人选,谢景寒向来不在意。 可在看见太和殿中的那一幕时,他却觉得,若要有王妃,也该是温舒窈这样胆大心细的女子。 因此,他对温国公府偷偷换亲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舒窈被平白砸下了这样大一块馅饼,眼中的喜悦几乎要化作实质。 “王爷放心。”她坚定道,“那刺青的来历,我一定会替您查清楚。” “只不过……”温舒窈是懂得顺水推舟的,她双手合十,漂亮的桃花眼中露出一丝哀求,“我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想要调查这件事,恐怕还需要王爷支援些人手。” “这一事,你无需担忧。” 谢景寒一双多情的桃花眸中,只能瞧得见冷静。 他与温舒窈一对视,便道:“此事危险重重,自然不会交由你一个弱女子去办,本王只是需要你……” 他本是想说,如今只有温舒窈知晓这刺青的来历,可见温舒窈对此如临大敌,这话到了嘴边,也只换做了其他话。 “你用你的脑袋,来调查此事,至于亲自前往调查的人,本王自会安排。”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微微转动了一下,这言外之意,她自是听懂了的,不过谢景寒既然没有明说,她便当做不知道好了。 于是,她笑盈盈地扬起一张精致的小脸,冲着谢景寒福了福身:“您放心便是,我定能替您将这幕后之人找出来。” 那可是温夫人的姘头,若真能将这人深扒出来,温夫人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她眼中满是盈盈笑意,这般注视着谢景寒,仿佛眼前之人是她的心上人一般。 谢景寒神情依旧冷峻,只是背在身后的一双手紧了紧。 宴席结束,人们意犹未尽。 今日宫宴着实有趣,先是瞧见了肃国公夫人抓奸,又是瞧见肃国公夫人痛打温国公夫人。 两个京中有名有姓的贵妇人在这大打出手,可是罕见的事。 正因此,宫宴上的事流传甚广。 甚至在温舒窈回宫的途中,还听见了路旁的人正在议论此事。 她刚踏进温国公府大门,便瞧见了在一旁守株待兔的林嬷嬷。 林嬷嬷撕下伪装,盯着温舒窈的眼神锐利至极。 “大小姐,夫人与老爷等待你多时了。” 她说话时,将温舒窈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尤其是在瞧见温舒窈穿戴整齐,面色红润时,心头更是狠狠一跳。 温夫人的计划,她可是从头到尾都参与了的。 今日她分明亲眼瞧见那宫女跟着醉酒的温舒窈离开,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温夫人的计划中。 思及此处,林嬷嬷心中愈发警惕,口中更是质问道:“大小姐何故晚归?” 温舒窈无辜的眨了眨眼,声音中还有些委屈:“我醒酒回来,发现父亲与夫人都离开了。” “若非王爷好心,我恐怕还在宫门口等着你们来接呢。” 温舒窈开口,让林嬷嬷哽住了。 在离开皇城时,他们的确不曾考虑过温舒窈。 “王爷?”林嬷嬷又捕捉到了重点,“是哪位王爷?” “正是景王。”温舒窈说到这,双眸亮晶晶的,“王爷可真好,听闻我孤零零一人被留下,还差人送我回来,景王府的马车还在外面候着呢。” 林嬷嬷一听,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景王? 她心中琢磨着,暗骂温舒窈麻烦精。 景王与温舒窈本就有一层婚约在,若是真让温舒窈搭上了景王这棵大树,夫人与小姐该如何是好? 她可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夫人! 就在林嬷嬷心中思量时,温舒窈已经款款往府内走去。 余光瞥见她的背影,林嬷嬷连忙道:“夫人与老爷都在祠堂等着大小姐,大小姐还是快些去吧!” “知道了。”温舒窈摆摆手,步伐轻快极了。 祠堂内。 温以彤跪在地上,额间有着细碎的汗珠滑落。 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却无一人敢上前。 今日温国公与温夫人前去宫中赴宴,她想要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番,谁知刚过去两个时辰,温国公就怒气冲冲的带着温夫人来了祠堂。 当时温以彤瞧着温夫人脸上的掌印,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地跪在了蒲团上。 一旁,温夫人脸色难看,正看着门外。 温国公坐在上首,似是在沉思。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一见温舒窈,温夫人便忍不住厉喝道:“还不跪下?” 温舒窈怔然,她看了眼温夫人,又瞧了眼温国公,见温国公没有回应,她眨了眨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做错了什么?夫人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温舒窈呜咽一声,搀扶着门框,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温国公皱了皱眉,见温舒窈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打断了温夫人:“也不一定是她做的,你急什么?” 第12章 替她作证 闻言,温夫人憋着的那股气不上不下,堵在心口处,怎么都消散不了。 “除了她,还有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害我?”温夫人扯着温国公的衣袖,眼中也盈满了泪水,“夫君,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平日里这样做,温国公必定会替她做主。 然而温夫人忘了,自己现在这幅尊荣,饶是再楚楚可怜,瞧上去也是面目可憎的。 她脸上布满掌印,还有被肃国公夫人尖锐的指甲抠出的红痕,再加上仿佛无穷无尽的泪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恐怖。 温国公只觉得一阵反胃,他冷下脸,撇开了手。 “有事说事。” 温夫人神情一僵,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温舒窈低声哭了起来。 “夫人平白无故为何要冤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一边哭,一边同温国公上眼药,“我不过是去醒了酒,回来后你们便都不见了,只剩我一人在那。” “有些人还故意来我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可都替夫人一一辩驳了回去。”她声音越说越大,“夫人平日里行事端庄,怎么会与肃国公有染?” 不提则已,一提起这事,温国公脸逐渐变黑。 今日在宴席上,他那些个同僚看他的眼神都饱含深意,仿佛一顶绿帽子已经扣在了他的头顶。 温夫人心中咯噔一声,急忙打断温舒窈的话:“我与肃国公本就毫无干系!你是从哪听来的传闻?” “我问你,肃国公身上的那方手帕,是不是你故意扔在那的?” “你说你去醒酒,可谁都没有瞧见你,你究竟是去醒酒,还是去与肃国公厮混?” 此话一出,不止温舒窈,就连温国公与温以彤,都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温夫人。 “你说什么?”温国公只觉得一股气血迅速上涌,“谁与谁厮混?” 温夫人一口咬定是温舒窈与肃国公厮混。 然而温国公在极度愤怒之下,竟冷笑了一声:“她年纪轻轻,不日便要嫁给景王,她去与肃国公厮混?我瞧你是脑子糊涂了!” 温舒窈则是微微张大了嘴,她看着温夫人,泪珠一颗一颗地接着往下落,“夫人,您就算要替自己洗刷清白,也不该……将这脏水泼在我的头上。” “我今日醉酒不在,宴席上发生的事,还是旁人告诉我的。”温舒窈声泪俱下,“我何错之有?夫人要这样害我?” 温夫人冷笑道:“你说你去醒酒,可有人能替你做证?” “那帕子的确是我绣的,却是我绣给老爷的,我一直都将其放在妆匣旁,昨日只有你碰过妆匣!”温夫人态度强硬极了,“就算不是你与肃国公厮混,也是你故意将这帕子扔在肃国公的身上,借此机会陷害我!” 她说着,朝向温国公哭诉道:“这些年来,我自认尽心尽力,对她从未有过偏颇之举,她却如此害我!” “夫君,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温夫人也是声泪俱下,眼中满是委屈。 温国公迟疑了片刻,便又听温夫人道:“那帕子我也曾给你瞧过的!若我真与肃国公有染,又怎会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给你瞧?” 在温夫人说出这话后,温国公仔细回想,却只有零星的记忆。 然而他与温夫人夫妻二十余载,在见到温夫人这样可怜时,到底是心中的不忍占据了上风。 “既然你说你去醒酒,可有证人?” 温舒窈心中冷哼了一声,她早已料到了温夫人会紧咬不放。 不过,她早有准备。 在温国公的注视下,她落落大方道:“在太液池旁,女儿见到了景王。” “若是父亲不信,大可以去请景王过来,一问究竟。” 温国公眉头紧皱,景王? 景王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权势举世无双,岂是他说请就能请来的? 温夫人暗暗咬碎了一口牙:“你见了景王?莫不是为了遮掩自己做过的丑事,随便胡诌出来的借口。” 温国公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他望着温舒窈的眼神中带着不赞同:“舒窈,若真是你所为,你认个错,此事就过去了,你可知晓牵扯上景王会是何种后果?” 温舒窈挺直了背脊,一字一句道:“景王就在门外,他可以替女儿做主。” 此话一出,温夫人愣住了,温国公也是如此。 而温以彤,更是在震惊之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温舒窈。 方才她听到了什么? 温舒窈莫非是失心疯了,竟是将景王扯了进来。 旁人不清楚景王的脾性,她与景王当了十几年的夫妻,她难道还不清楚吗? 景王此人冷情冷性,从来不会为外人考虑。 当年她身为景王妃,从未在景王身上感受到一丝温情,温舒窈她怎么敢将景王牵扯进这些家事中来? 莫非她以为凭借她那张脸,便能教景王神魂颠倒了吗? 温以彤心中生出一股无名怒火,忍不住讥笑出声。 “景王会为你做证?大姐姐莫非是昏了头了!谁人不知景王……” 她说话时,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温舒窈,眼神之怨毒,几乎要将温舒窈生吃了。 这般场景落在旁人眼中,很是叫人吃惊。 温夫人心中又急又恨,若是在之前,温以彤做出这幅模样,倒也算是在理,可她如今自己抛下与景王的婚约,与陈彻那穷小子在一起。 如今这般姿态,当真是……丢脸至极! 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林嬷嬷会意,立刻扯了扯温以彤。 “二小姐,夫人唤您呢。” 她说话时,并未留意外面的动静,自然也没瞧见大步流星从门外走进来的高大身影。 “本王可以替舒窈作证。” 来人高大俊美,一双多情的桃花眸却如利剑般,扫向在场众人。 瞧见他后,原本黑着脸的温国公从震惊变作激动,快步向前走了几步。 “王爷!您怎么来了?” 温国公脸上堆满了笑,极为殷勤。 温以彤更是愣住了。 只因来人,赫然是她梦中那冷情冷性的夫君——景王。 第13章 嫉妒得发狂 梦中的她,对谢景寒这位夫君也是处处满意的。 京中哪个女子不曾幻想过嫁给位高权重又年轻俊美的景王?这样一门好婚事,落在她头上,就如天上掉馅饼一般。 哪怕有着流言蜚语,她依旧毫不在意。 然而婚后的日子,却让她大失所望。 她见到的,从来都是一张冷峻的脸,她从未在谢景寒的脸上见过任何温情的表露。 同样是大婚,只因一纸书信,她的夫君便能在新婚之夜抛下她,让她孤零零一人回门。 反观温舒窈,回门之日虽无盛大依仗,身边却有体己夫君相伴。 她一眼便看见了温舒窈在与陈彻说话时,面上的那一抹羞红。 自记事起,她便知道,自己这位大姐姐是个无能之人,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无论是才识还是性情,她远在温舒窈之上。 正因此,她才能被择中成景王妃。 然而…… 然而那日回门宴,却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她想要的夫君,原本就该是体贴温柔的。 而不似景王那般冷情冷性,对待妻子就像是对待下属。 温以彤抬起头,梦境中那张冷漠的脸逐渐与眼前之人重叠到了一起。 谢景寒…… 她再也不愿提及的名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谢景寒走到了温舒窈身旁。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将温舒窈牢牢地挡在了自己身后。 “本王可以作证。”他冷声重复了一句,“在太液池旁,本王见了舒窈。” 他一口一个“舒窈”,任谁都能发觉这称呼中的亲密。 这还是景王吗? 不只是温以彤,就连温国公等人,也在心中发出了疑问。 谁人不知景王的脾气?那可是连皇帝面子都不给的主! 温国公反应极快,当即道:“王爷既然作证,下官自是相信的!” “来人啊!”他高抬起手,“快快备好茶水!” 景王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人人都能攀附上的。 即便他与温国公府有婚约在身,可这些年来,温国公也没能从这门婚事上捞得一点好处——只因景王不近女色,对他这二女儿,也并无好脸色。 他本以为自己再也无法从这桩婚事中获利了,却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景王这般人物,竟是肯为了他的大女儿亲自上门来作证! 这般行径,足见温舒窈在他心中的地位。 思及此处,温国公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 他的神情姿态落在温以彤眼中,就如同一个重重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温以彤的脸上。 怎会如此? 温以彤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死死的掐住了一双手,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与不可置信,直愣愣的朝着谢景寒望去。 而她的眼神,早已落入了谢景寒的眼中。 谢景寒轻飘飘地扫来一眼,那眼中只有淡漠。 这样的眼神,是温以彤再熟悉不过的,她梦中不知见了多少回。 可在下一刻,谢景寒往右侧退了半步,让温舒窈站在他的左侧。 两人样貌皆是顶尖,这样站在一起,如同金童玉女一般,相配得紧。 这般场景,让温以彤两眼发黑。 “小姐!”身旁的丫鬟杜若小声提醒。 杜若是被新送到温以彤身边的丫鬟,她对温以彤的做派只有所耳闻,从前只知道,二小姐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 可是今日她瞧见二小姐这模样…… 杜若浑身一个激灵,在被发觉心思之前,立刻将温以彤搀扶了起来。 温国公早已亲自迎着谢景寒往前厅走去,温舒窈作为谢景寒板上钉钉的王妃,自然也伴随在侧。 不过离开时,她余光似有若无地往温以彤身上扫去了一眼。 只见温以彤魂不守舍地盯着谢景寒的背影,似是震惊……又似是怨愤…… 她唇角勾起。 不论温以彤是何种原因放弃了这门亲事,但现在,景王妃是她的了。 为了母亲离世的真相,为了自己今后的生活,她一定要牢牢把握这次机会。 随着温国公与谢景寒的离开,祠堂内的人所剩无几。 杜若本是搀扶着温以彤,突然间,一道凌厉的掌风将她的发丝掀起。 下一刻,她便瞧见温夫人的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温以彤的脸上。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儿?” 温夫人咬紧了牙根,恨声道。 方才她一直都在留意温以彤的动静,尤其是在看到温以彤望向谢景寒的眼神时,心中更觉不妙。 这哪里是不想嫁给景王?这分明是对景王心存妄念! 这世上,绝不会有女子用如此眼神望着自己的姐夫! 更让温夫人恼怒的,还是另一件事:“这本该是属于你的荣耀!这本该是你的夫君!我都一步一步替你筹划好了,你却……” 思及此处,温夫人胸口一阵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温以彤呆呆地捂着脸,她无心听温夫人的训斥。 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该是这样的。 她想。 谢景寒不该是这般模样。 谢景寒怎么会对一个女人这般体贴? 与他成婚十余载,她从未见过谢景寒这般模样。 可今日……谢景寒却会为了温舒窈出头? 这多可笑? 难道……仅仅是因为温舒窈的那张脸? 此刻,温以彤的内心如同被烈火焚烧般,她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正想说些什么,一抬头,便与温夫人难掩怒火的双目对上。 “温以彤!”温夫人厉声呵斥道,“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 温夫人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道:“你与陈彻的婚事,就在一个月后!你别忘了!这都是你自己争来抢来的!” 本以为一句话能敲醒温以彤,谁知温以彤听后,不怒反笑。 温以彤双目亮得惊人,她喃喃道:“是啊,我就要嫁给陈彻了。” 她就要嫁给人人称赞的探花郎了! 她就要拥有连自己母亲都不曾拥有的一品诰命夫人了! 现在人人都笑她,可他们都不知道,将来陈彻的夫人才是尊贵的那一个。 至于景王妃…… 不过是阶下囚罢了! 温夫人见她这幅模样,难掩失望,拂袖离去。 第14章 明晃晃的区别对待 前厅内,谢景寒神情冷漠,与他身旁春风拂面的温国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此,温国公毫不在意。 能让景王主动登门,足够他在同僚间好生吹嘘一番了。 下人们早已将茶水端了上来,正是只有贵客登门时,温国公才舍得拿出来的大红袍。 温舒窈喝了口茶,轻轻挑眉。 果然,只有权力,才能让温国公有好脸色。 前厅内一阵沉默,温国公本是激动的心情,逐渐变得忐忑。 他虽是想要攀附谢景寒这棵大树,却也是知晓谢景寒脾性的。 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惹怒了他? 正当温国公惶恐时,却听得谢景寒淡漠开口。 “今日上门,除去替舒窈作证一事外,另一事,便是这婚约了。” 闻言,温国公的一颗心已然高悬。 他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维持不住了,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将换亲一事直接说出来? 他急中生智道:“王爷可是来商议婚期的?” 谢景寒微微颔首,同时看向温舒窈。 “本王想要将婚期提前。” 落在温国公眼中,谢景寒这便是对温舒窈情根深种了。 一时间,温国公喜形于色。 “这是自然,婚期大可以按照王爷的意思……” “纵然要提前婚期,也需让司天监算好日子。”谢景寒刚说完,身后的司青便快步走到温国公面前,拿出了一张条子。 上面赫然有着司天监算出的日期。 温国公眼皮狠狠一跳,这么着急? 他抬头看了眼温舒窈,瞧见那张明艳灼灼的桃花面后,便又了然。 当初他也是这般猴急,想要将自己的心上人娶回家。 思及旧事,他眼神黯然一瞬。 很快,他便笑着道:“司天监给出的日子,自然都是顶顶好的,不若就在下个月的十五?” 这正是谢景寒给出的三个日期中最近的那一个。 谢景寒点了点头,温国公瞥见他眼中的满意,心里也松了口气。 “既如此,本王就不打扰温国公了。”谢景寒站起身,“今日来贵府拜访,也是计划之外,再过几日,本王会请媒人上门来。” 闻言,温国公一半是高兴,一半是忧愁。 高兴的是谢景寒将温舒窈放在心上,忧愁的,是这嫁妆的事。 婚期这么近,这嫁妆该如何是好? 恐怕只能交给温夫人了。 …… 自打谢景寒来过一次后,温舒窈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喜鹊喜形于色,难掩兴奋:“看来温夫人是害怕了。” 这一次,她突然意识到自家小姐当景王妃的好了。 温舒窈瞧着面前精致的菜肴,冷笑了一声。 “她那样的人,可不会坐以待毙。” 喜鹊不明所以,温舒窈却幽幽道:“你难道忘了?我的嫁妆,可还要她替我操办呢。” 闻言,喜鹊两眼顿时睁大了:“您是说,她会在您的嫁妆上动手脚?” 温舒窈轻哼道:“她的秉性,你难道不知?” 此时的前厅,瞧着面前素淡的菜,温国公紧紧地皱起了眉:“你这是何意?” 平日里用早膳,少说也有几十道点心,这张桌子都放不下。 可今日这桌上,只有清粥小菜。 温国公一看便知是温夫人的手笔。 联想到那日交给温夫人的任务,温国公眼皮狠狠跳了跳。 温夫人柔弱坐下,委屈道:“这不是老爷您的意思吗?” “我的意思?”温国公不可置信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不是您说的,要将嫁妆全部还给舒窈吗?”温夫人委屈极了,“那些嫁妆都不能动了,我们自然也只能吃这些菜了。” 温国公听得这话,脸色便愈发难看。 偌大一个温国公府,侯爵世家,早膳竟只能与平民百姓一般,用一些清粥小菜,连点油腥都没瞧见,简直可笑! 他冷眼看向温夫人:“这便是你的打算?想让我做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将说出去的话收回来?那嫁妆,本就该是留给舒窈的。” 母亲的嫁妆留给自己的子女,这是约定俗成的事,谁若是贪了这份嫁妆,那简直要被天下人耻笑! 为了温国公府的声誉,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闻言,温夫人脸色不变,桌下的一双手却紧紧地捏成了一团。 她的用意竟如此明显? 温国公又道:“国公府有不少铺面,这些年都交由你打理,难道连一盘像样的糕点都拿不出来吗?这些银子,你究竟用去了何处?” 他的一声声质问,让温夫人一颗心高悬起来。 下一刻,温夫人便低下头,故作示弱的姿态:“老爷,您只知道我们府中有多处田产铺子,可您却不知道,这些年来,它们年年亏损,不但挣不回银子,还要靠着府中添银子去维持。” 温国公眯起双眼,扫向温夫人:“年年亏损?可婉清在时,这些铺子年年的分红都有几万两的分红。” 听得温国公提及楚婉清,温夫人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她此生最恨之人,就是楚婉清。 当初是她与楚婉清一同认识的温国公,一同喜欢上的温国公,可温国公对她不闻不问,一心仰慕楚婉清。 即便她与温国公成婚二十余载,但在温国公心中,自己还是不如楚婉清。 凭什么? 温夫人恨极了,她紧咬牙关,平复良久,方才让自己的心境恢复如常。 “我自然是不如姐姐的。”温夫人低着头,轻声细语的说道,“姐姐家学渊源,对经商头头是道,她打理的铺子,自是能盈利颇多。” “可自从我嫁给夫君您后,那些铺子里的掌柜与老伙计,几乎都走了,铺子的营生难以维系,年年亏损,我便将铺子都租了出去。” “虽说没有以前那么多盈利,但也能保住我们国公府的吃穿用度。” “既如此,为何你还做出这副模样?” 温国公冷冷的扫了眼温夫人,眼中的疑心几乎要化作实质。 温夫人轻声道:“这些年,咱们国公府的支出一年更比一年高,过几日还要备上一份好礼送去御史陈大人那……这几日,也只能将就一下了,待下个月铺子的租金收上来,咱们的吃穿用度便都如常了。” 第15章 觊觎嫁妆 温国公仍满脸写着怀疑,对温夫人的话,他只信了三分。 “府中的现银如此少?” 温夫人轻轻点头:“老爷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您刚从账上支取了一万两银子,说是有要事处理。” 温国公闻言,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那一万两银子,他是拿去花楼中平账了。 温夫人自是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但对温夫人而言,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她坐到了温国公身边,抚着温国公的肩膀,柔声道:“我是想着,咱们能不能与舒窈商量商量,让她借些银子出来?好让咱们渡过难关。” “舒窈最是良善,怎会拒绝?”温国公抬了抬手,笃定道,“我这便让她过来,商议此事。” 在温国公看来,父女本是一家人,温舒窈对他一贯仰慕,更不会拒绝这样一件小事。 在温舒窈到来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温舒窈一到,开口却是:“不行。” 一瞬间,温国公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下来。 他盯着温舒窈,沉声问道:“为何?难道你还怕我这个做父亲的赖账不成?” 温舒窈心中冷笑,她自然是怕的。 不过…… 她双眸微冷,扫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温夫人。 “倒也不是担心父亲您的品行,而是……” 她虽未明说,但一双眼眸直直的盯着温夫人。 这样直白的目光,想让人不明白她的意思都难。 温夫人涨红了一张脸,咬牙道:“舒窈,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总是这样想我?” “自然是……”温舒窈笑了笑:“夫人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让我不敢不提防。” “更何况……”温舒窈看向温国公,一字一句地问道,“父亲这些年,可有留意过母亲的嫁妆在何处?” 温国公皱眉:“不都在库房好生放着吗?” “前些日子,夫人让我去她的妆匣中选取首饰,可我瞧见的那些首饰,几乎都是母亲当年戴过的。”温舒窈逼问道,“敢问夫人,为何要用我母亲的首饰?那些首饰,可都是我母亲的陪嫁。” 此话一出,温国公立刻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他朝着温夫人怒目而视:“你竟然还做了这样的事?难怪舒窈不敢信你!” 温夫人满肚子的委屈,那些首饰的来历温国公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倒是全怪在了自己身上。 如今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她一想,便低声道:“我只是借用姐姐的首饰,姐姐那样大方的人,必定不会介意的。” 温舒窈闻言,毫不客气地冷笑出声:“母亲对旁的人或许大方,但对你这样的人……” 她眼中的鄙夷,让温夫人恨意滋生。 “你这话何意?” “我知道,夫人是没见过好东西。” 温舒窈笑盈盈的回了一句。 任谁都听得出,她话中的尖酸刻薄。 温夫人脸色难看,正欲反驳,突然思及自己的计划,到底是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她低声道:“可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好生爱护这些首饰,从未有过半点损坏,更何况……你不是都拿走了吗?” “我拿走自己母亲留下的嫁妆,何错之有?”温舒窈反问。 温夫人半晌憋不出一句话,只得闭上了嘴。 而温国公的脸色,在此时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他冷冷地盯着温夫人,心中无比悔恨自己相信了温夫人的话,竟然就这样将温舒窈叫了过来。 这些年来,温夫人的所作所为,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挪用嫁妆便挪用了,只要能填补上就好。 只是他没想到,温夫人竟如此不中用。 一边挪用嫁妆,一边填补不上空缺,更是落魄到了要将铺子往外租赁的程度。 真不知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温夫人还做了什么蠢事! 温国公的目光如芒在背,温夫人神情一紧。 她只得低声道:“夫君,这些事,过后我再向你解释,现在最要紧的,是咱们账上的空缺。”闻言,温国公的神情一僵。 原本大义凛然指责温夫人的他,赫然落到了尴尬的处境。 府中的亏空何其多? 他身为父亲,如今却伸手问自己的女儿要银子…… 这般一想,他的脸便火辣辣地疼。 但温夫人又在一旁道:“夫君,今年可还有不少宴席要赴,咱们就算是不吃不喝,恐怕也填补不上这些银子。” 温国公神情难看,想要说些什么,又生生的闭上了嘴。 瞥见温国公面上的神情,温舒窈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这对狗男女的心思,几乎都写在了明面上。 她双眸轻轻眯起,幽幽道:“父亲,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按照律例,这嫁妆……” “舒窈,你放心便是!”温国公连忙出声,“这嫁妆,我必定是会悉数给你的!”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他掷地有声,但落在温舒窈眼中,这般模样,却是恶心至极。 不过,思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温舒窈按捺住想要手刃这对狗男女的恨意,幽怨道:“可是说了这么多,父亲也还是不肯将嫁妆……” “怎么会?”在温夫人的眼神催促下,温国公到底是厚着脸皮,说出了这句话,“只是这些年来,咱们温国公府名下的铺子经营不善。” 他望着温舒窈,低声道:“府中没有多少现银。” “为父有个不情之请。”温国公面红耳赤的说道,“你能否借为父些银子,待收完租子后,我再还给你。” 楚婉清留下的嫁妆极其可观,区区几万两银子罢了,对这些嫁妆而已,就像是九牛一毛。 如今要看的,便是温舒窈的态度了。 此话一出,温舒窈险些笑出声。 她倒是没想到,这对狗男女能不要脸至此。 不过,这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温舒窈眼眸一阵闪动,她面上有着犹豫之色。 温夫人见状,捏着帕子低泣了一声:“夫君,不若还是让我回张家,去借些银子来,解燃眉之急……” “您也不要怪舒窈,舒窈马上要嫁给景王了,想要丰厚的嫁妆充充门面,也在情理之中。” 第16章 调换 “谁说我不同意了?” 温舒窈抬眸,淡淡的扫过温夫人。 “你又不是我,替我着急做决定作甚?” 说罢,温舒窈便站到了温国公面前,眼中满是孺慕:“父亲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中。” “这些年来,父亲为国事操劳,更为了温国公府辛勤付出,我怎能为了一点小小的恩怨,便将父亲的脸面置之不顾。” 在温舒窈说话时,温国公抚着胡须,心中赞许不断。 果然,温舒窈终究还是将自己这个父亲放在心上的。 只是一旁的温夫人,心中反倒沉重许多。 她看着温舒窈,只觉得与自己前几日所瞧见的温舒窈截然不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那个见了生人只懂得点头摇头的蠢货,怎么短短一日,就改头换面,隐约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愈发相似了。 温夫人思及此处,神情愈发难看了。 她虽不知温舒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却知道,在温舒窈眼中,自己一直都是害死楚婉清的罪魁祸首。 对杀母仇人,温舒窈能有什么好心思? 正当她警惕时,温舒窈道:“家中有难处,我的确该伸出援手,可是父亲也该体谅体谅我。” “我年少时,母亲早亡,这些年来更是受尽了白眼欺凌。”温舒窈低声道,“如今,我又要替二妹妹嫁去景王府了。” “景王妃的名头,是京中贵女人人都想要的,我若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嫁妆,不只是我,连整个温国公府,都要受人耻笑。” 温国公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出身世家,自然知晓这些世家大族是什么货色,一个个都是惯会踩地捧高的,这也是他爽快的同意将嫁妆送还给温舒窈的原因之一。 “话是这个理。”温国公心一沉,便夸下海口,“你放心,到时我按照你借出银子的双倍还给你!多的就当是给你的添妆!” “老爷!”温夫人失声劝阻,“按照景王妃的规格,姐姐留下的那些嫁妆也是绰绰有余。” “多谢父亲!” 好处到了跟前,温舒窈岂会不应? 在温夫人愤怒的目光中,她揽住了温国公的胳膊,脆声道,“我就知道,父亲待我最好了!根本不像是那些婆子所说的,只疼爱二妹妹,不疼爱我。” 温国公神情有着一瞬间的尴尬,这些婆子所说的,倒也不全是虚言。 在嘴甜聪明的二女儿面前,木讷懦弱的大女儿,总是被他忽视的那一个。 温舒窈像是没有瞧见他尴尬的神情,只轻声道:“因此,父亲需要我出力,我自是要毫无保留。” 温国公闻言,大为感动。 她沉浸在父女深情中,感动的拍着温舒窈的肩膀:“舒窈,你放心,父亲不白拿你的东西。” “你出嫁,总不能只有你母亲留下的嫁妆,我这个做父亲的,总要为你添些东西。”温国公低声道,“府中虽没有现银,却有着老祖宗留下的各色珍奇物件,你只管去库房挑!” “莫说是十件,哪怕是二十件!三十件,为父都给你!” 温国公心中感动,对温舒窈,自然也有了几分父亲看女儿的慈爱。 更何况,府中的这些珍奇异宝,都是有价无市,卖不出去的东西,放在家中也是死物,倒不如给了温舒窈做添妆,不仅能全了这一份父女情,还能让他一番拳拳爱女之心,在京中宣扬开来。 当今圣上,除去才干外,最看重的便是人品。 温夫人一口老血都快呕出来了,她脸色扭曲,恨不得立刻打断温国公的话,谁知温国公仍拉着温舒窈,絮絮叨叨地说着。 一个不留神,温国公又许出去了两处庄园。 “老爷!”温夫人强撑着僵硬的笑脸,看着温国公,“不如先让舒窈去库房挑选。” 若是再说下去,她为女儿积攒的大半嫁妆,都要被温舒窈拿走了。 温舒窈笑着应了一句:“多谢夫人,不过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将那些银子取出来给父亲。”:“不知装着母亲嫁妆库房的钥匙在何处?” 此话一出,温夫人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温舒窈继续说道:“方才父亲与王爷商定了婚期,不日媒人便要上门提亲了,这三书六聘走下来,总不能没有嫁妆单子。” “这话在理。”温国公连连点头,责怪的看了眼温夫人,“你身为当家主母,这些事,本该是你一手操持才对,怎么还要女儿自个儿安排?” 温夫人面上的笑容几乎都要维持不住了,若是楚婉清的嫁妆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库房中倒也罢,可偏偏…… 她心中思绪杂乱,还未想出应对的招数,便听得温舒窈提议:“父亲,不若您随女儿去库房,将现银清点一番。” “府中缺多少,女儿便给父亲填补多少。” 温国公听得这番话,感动得无以复加。 温夫人失声道:“不行!” 她的声音尖锐,嗓子都快喊破了。 这般模样,让方才还爽快应下的温国公心中一个咯噔。 与温夫人同床共枕十余载的他,自是看出了温夫人此刻的心虚。 温舒窈不满道:“我母亲的嫁妆,与你有何关系?” “父亲!”她扯着温国公的衣袖,撒娇似地晃了晃,“咱们先去库房瞧瞧吧!女儿也想看看自己的嫁妆有什么。” 温夫人强撑住笑脸:“不若等下人整理一番,过几日你再去瞧?” 此刻的她,恨毒了温舒窈。 这样的馊主意,也只有温舒窈能想得出。 若是被温国公发现了她这些年所做的手脚,那她在温国公府辛苦付出的一切,恐怕都要付诸东流了! 温夫人的神情几乎都扭曲了,她脑子里只剩下了温舒窈方才说的话。 她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温国公,企图得到温国公的帮助。 谁知温国公却在此刻移开了视线。 温国公这般姿态,让她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温国公道:“自是要去库房瞧一瞧的。” 闻言,温夫人眼前一黑。 第17章 以次充好 温国公这样做,自然是为了自己。 光是看温夫人这般模样,他就知道楚婉清留下的嫁妆,恐怕有大半落入了温夫人手中。 若是此刻替温夫人遮掩,必定瞒不过温舒窈,不仅如此,还会让温舒窈记恨上温国公府。 他这个大女儿,平日里懦弱成性,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可谁让她有一副好样貌,得了景王的青睐。 如此,在温国公心中,温舒窈的地位就不一般了。 在此刻与温夫人挪用嫁妆一事撇清楚干系,让温夫人一人承担温舒窈的怨恨,总比让温舒窈记恨上整个国公府来得好。 在此刻,温夫人也明白了温国公这样做的用意。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一张脸逐渐变得扭曲。 当初她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了这个男人! 但温国公无暇顾及她的心情,只顾着与温夫人撇清关系。 一直到了库房,温国公都还在同温舒窈说体己话。 此时此刻的温国公,倒真像是一位慈爱可亲的父亲。 温舒窈一声又一声地应和着,神情孺慕,极大的满足了温国公的虚荣心,同时又让温国公心安不少。 下人战战兢兢地站在库房门前,拿出钥匙时,他的手都在颤抖。 “唰”地一下,库房门被打开。 阳光落入库房中,肉眼可见尘土飞扬。 好在是库房中的各个箱笼被摆放得整整齐齐,乍一眼看去,只能看出办事人的用心与妥帖。 温国公抚了抚胡须,自觉在温舒窈面前挽回了些面子。 看来温夫人还是会做一些表面功夫的。 温舒窈见他神情,心中冷笑。 在温国公的注视下,像是不经意间,温舒窈打开了一个箱笼。 这箱笼中所装的,是许多绸缎。 上面一层绸缎即便历时二十余年,也依旧有着温润的光泽,一看便知价值不凡。 温国公看到这绸缎,面露怀念之色:“这是江南的瑞锦坊压箱底的好宝贝,七彩锦,当年若非你外祖母与瑞锦坊的掌柜是莫逆之交,只怕还买不到。” 闻言,温舒窈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瑞锦坊的名声大,哪怕在京城,他们所售卖的布匹绸缎也是炙手可热。” 温国公正在感慨前尘往事,余光突然瞧见温舒窈搬开了一匹绸缎。 他有些心疼:“你小心些,这些绸缎最是娇贵……” 话音未落,他便瞧见了在绸缎下那些灰扑扑的布匹。 正是因为有了对比,二者之间的差距才会展现出来。 与上面一层流光溢彩的绸缎相比,下面的布匹黯淡无光,是温国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瑕疵品。 他能够在朝堂上如鱼得水这么多年,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这一看,便知道是有人以次充好,将七彩锦换走了。 在此之前,这间库房的钥匙,一直都在温夫人那。 这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温国公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难看,他从未想过,温夫人会将事情做得如此难看。 这些绸缎纵然珍贵,可在楚婉清的嫁妆中,比这些绸缎珍贵的海了去了,温夫人的眼皮子竟短浅到这般地步? 这些东西,她也要动? 不过是几匹七彩锦罢了,也值得她这样做? “父亲,这七彩锦……似乎只有上面这几匹呢。”温舒窈的眼中浮现出些许讥讽,她抬眸,与温国公对视,“不知这是父亲的意思,还是……温夫人的意思?” “为父是君子!”温国公涨红了一张脸,高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要将你母亲的嫁妆悉数交还到你手中,便不会做这些下作的手段。” “不过是几匹七彩锦罢了,待你出嫁时,它们必定会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你的嫁妆中!”温国公一边说,一边瞪了眼温夫人。 这一瞪,他便发觉温夫人身上穿着的,赫然是七彩锦制成的衣裙。 温夫人的裙摆在阳光下愈发显得流光溢彩,与箱笼中那一堆灰扑扑的布料相比,愈发显得温国公之前说过的话像放屁。 温国公脸色难看,在温舒窈讥讽的目光中,他面红耳赤,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只能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温夫人。 温夫人死死的捏住双手,她本也不愿做得如此难看。 可不是谁都像她一样,有这么多难处的! 温舒窈没再理会两人的眉眼官司,她动作干脆利落,打开了附近的几个箱笼。 在温夫人绝望的目光,与温国公羞愧的眼神中,箱笼中的真面目被一一揭露。 ——这几个箱笼皆是同第一个装着七彩锦的箱笼一样,除去上面那一层好东西外,下面垫着的,几乎都是些便宜货。 更有甚者,下面还垫着一层层干草。 这幅景象出现在了温国公的面前,温国公恨不得自己两眼一黑,就此晕死过去。 如此也好过面对温舒窈嘲弄的双眸。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温国公寒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温舒窈却摇了摇头:“父亲,我自是相信您的,只是……如今这情形,您也瞧见了。” “您都已经发话了,温夫人却还是数次阳奉阴违,母亲的嫁妆单子在何处?”温舒窈问道,“我要仔细核对。” “这都是应该的。”温国公心中不过思索了一番,便同意了温舒窈的做法。 温夫人这么做,不仅是愚蠢短视,更是将他的脸面丢在了地上。 若不狠狠惩治一番,不仅会让温国公府颜面尽失,更会让温舒窈就此怨恨上温国公府! “我这便让管家将嫁妆单子拿来。”温国公皱着眉吩咐下去。 温舒窈双手环抱胸口,冷眼看着温国公一番动作。 这嫁妆单子,可没那么容易等来。 果然,诚惶诚恐的管家空着手出现在了库房外。 在看见管家的第一眼,温国公心中就浮现出了不祥的预感,他皱着眉问道:“嫁妆单子何在?” 管家低着头,小声道:“早在多年前,夫人留下的嫁妆单子就不见了。” “不知您是否记得十年前那场大火?”管家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不少账册都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毁了,夫人的嫁妆单子便是……” 第18章 计划落空 这一瞬间,气血全部往温国公的脸上涌去,他死死的抓住了一双手,方才能让自己的愤怒没有那么明显。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嫁妆单子被毁这样大的事,他一直都不知道,可今日他索要嫁妆单子,却告诉他,这嫁妆单子早在十几年前,就毁在了那场大火中? 温国公怒极反笑:“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今日种种行径,简直将他的脸在温舒窈这丢尽了! 管家急忙跪倒在地,眼中充满了不安:“可是……这嫁妆单子当真是在……” 温国公的脸色铁青,对温夫人早已没有以往的亲和:“你这些年,就是这样管家的吗?” 温夫人忍受着温国公的怒火,心中暗骂温舒窈。 这个小贱蹄子,当真是阴魂不散! 若非温舒窈非要折腾,今日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 她的眼中划过一道阴霾,可在面对温国公时,她又露出了委屈的神情:“自从姐姐离世后,我便命人将她的嫁妆全部放进了这间库房中,从那以后,再也不曾动过里面的东西。” “今日一看……却不想会是这般场景。” 温夫人故作委屈,眼中写满了控诉。 仿佛这些便宜货,就是当年楚氏留下的嫁妆一般。 温国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样的说辞,难为她也能说得出口。 “你是说,楚家给的嫁妆就是这些?” “这……”温夫人摇了摇头,“恐怕也只有姐姐才知道了。” “只是我母亲早已去世,嫁妆单子也被烧毁,这世上,再也没有能知晓这份嫁妆中究竟有何物的人。”温舒窈朗声开口,“因此,你以次充好,弄虚作假的事,也没了证据。” “舒窈,你怎能这样恶意揣测我?”温夫人连忙摇头,“我与你母亲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爬上她夫君床的姐妹?”温舒窈挑眉,“我母亲可不认。” 提及之前的丑事,温舒窈眼中的讥讽几乎要化作实质。 而被提及的温国公,神情在此刻变得僵硬无比。 “你胡说些什么?” 温夫人声音尖锐,但在温国公看来的那一瞬,又恢复了正常语调。 “舒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所以为的真相,或许不是……” “不是什么?”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隐约能听见小厮与护卫们的劝阻。 “将军,您等小的通传一声……” “我进自己闺女的家,还要通传?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嗤笑!”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直接让温国公与温夫人神情大变。 温国公如遭雷击,傻傻的站在了原地。 而温夫人的神情中,显而易见地浮现出了不安与心虚,她急忙低下头,试图蒙混过关 然而老者声音洪亮,动作也不慢,在温夫人试图离开时,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一双鹰眼般锐利的眸子,正狠狠地盯着温夫人。 “当年真相是什么,想必你比谁都清楚。”老者一声冷笑,“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还有脸颠倒黑白?看来是老夫没去御前告你们一状,让你们得意忘形了!” 来人正是楚老将军。 在他身后,还带着一群装备精良的将士。 这群将士们目光森冷,追随在楚老将军身后,如铜铃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温国公夫妇二人。 见此情景,温舒窈松了口气。 看来喜鹊是将信送到了。 “岳丈……” “谁是你岳丈?” 楚老将军冷笑了一声,目光便落在了温舒窈身上。 在看到温舒窈的时候,他的双眸顿时充满了慈爱:“我今日是来看舒窈的。” “没想到,一来就瞧见了这一出好戏。”楚老将军说话时,大步走到了温舒窈的身边,他身形魁梧,足足高了温国公一个头。 此时的他俯视着温国公,语气冰冷:“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学不会安分守己?” “还有你……”楚老将军锐利的眼眸扫向温夫人,“当年若非是顾忌你有身孕,一尸两命有伤天和,我早就命人将你打死了!” 温夫人脸色苍白,她从不怀疑楚老将军这句话的真实性。 楚老将军是从刀山火海中厮杀出来的,他既然敢说这话,自然有敢说的本钱! 温夫人低着头,想要辩解,然而让她方寸大乱的,是楚老将军下一句话。 “不过是张嫁妆单子罢了,我们楚家,拿得出来!” 楚老将军说罢,便冷笑着看着温夫人:“今日,就好好的核对一番,看看那嫁妆,究竟是好是坏!” 温夫人双手颤抖,浑身僵硬住了。 她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楚家仅存的那张嫁妆单子,不是早已被楚老将军销毁了吗? 这还是楚婉清当年亲口告诉她的——只因为楚婉清原谅了她与温国公的丑事。 温夫人双目赤红,双拳握紧了。 难道是当年的楚婉清说了谎? 只一看,楚老将军便看穿了温夫人心中所想。 “怎么?”楚老将军冷幽幽道了一句,“父母与孩子之间说的气话,也有人当真?” 那可是他处处搜罗来的好东西,就是为了能让楚婉清风光出嫁。 他与夫人嘴上说着早已将嫁妆单子销毁,实则将其好生收了起来——那时起,他们便留了个心眼。 像是温国公这样愚蠢多情的男人,可不是好归宿。 怎奈何楚婉清以死相逼,他们无奈之下,只能应允。 可做父母的,自是要替女儿多筹谋! 自从楚婉清离世后,他们便将这嫁妆单子看得十分重要,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留下的东西,是要留给他外孙女的,他断然不会让旁人染指。 而今日这场景,让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年的决定。 “嫁妆单子,我今日带来了。” 楚老将军抬起手,他手中紧紧地握着一个木盒。 温夫人见状,眼前一黑,心跳都快停止了。 竟然真的还在……这可如何是好?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念头,楚老将军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而温国公的秉性,她也是无比清楚的。 她与楚家本就有着血海深仇,至今楚家仍觉得楚婉清当年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楚老将军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第19章 讨要嫁妆 而温国公……素来是面子大过天的,她阳奉阴违,在他眼皮子底下以次充好,这个消息一旦被传出去,那她在京中的名声就臭了。 如此……她的温国公夫人的位置,便摇摇欲坠了! 温夫人苍白着一张脸,嘴唇嗡动几下,然而说出口的,却是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低喃:“这不可能!谁知道这嫁妆单子是真是假?” 她嘴唇嗡动不停,而温国公早已从她异样的态度中发觉了不对。 此刻温国公的脸火辣辣地疼,他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群将士,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今日这桩事,只怕早已传到其他人耳中了,他的脸面,算是被这个蠢货给毁了! 他眼神阴鸷,狠狠地瞪了眼温夫人。 “岳父大人。”他朝着楚老将军拱手,背脊低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老将军一声冷哼:“自打婉娘去世后,你与我之间,就只是仇人了,你这声岳父大人,还是冲着张大人去喊。” 温夫人出身的江南张家,因为温夫人与宫中贵妃的帮扶,如今已经跻身京城,位列二流世家中。 温国公自诩身份尊贵,对这样靠着姻亲关系攀升的家族素来瞧不上,而今被楚老将军一顿讥讽,脸上更觉挂不住。 “我……” “今日这桩事,就要在这掰扯清楚!”楚老将军掷地有声,“这嫁妆单子,上面可还盖着京兆尹的章!” “若是不信,大可以过来瞧一瞧。”楚老将军冷笑了一声,意有所指,“老夫行事光明磊落,可不像是有些人,就如同阴沟里的蛆虫一般,让人作呕!” “我女儿留下的嫁妆,价值上百万两银子,就算这些年来,养育舒窈的银子从这里面扣,也该留有一大半!” “更何况舒窈这些年……”他轻嗤了一声,怜惜的拍了拍温舒窈的肩膀,“舒窈并没有被养得很好,就连身上的衣裳,还是去年时兴的料子!” “今日这库房中所剩的嫁妆,若是少于八十万两银子,我便要告到御前去!状告你温国公贪图亡妻嫁妆!我倒要看看,陛下会如何裁决!” 楚老将军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 他将温舒窈护在自己身后,双目锐利的扫向温国公夫妇。 此刻,楚老将军心中还有些担忧。 他与温舒窈这个孙女,已经有十几年不曾来往了。 十几年前,温舒窈还只是一个小团子时,不知从哪听来的谣言,以为母亲是被楚家逼死的,从不肯亲近楚家。 这些年来,他携全家前往边关驻守,每年只能着人送些东西来给温舒窈。 本以为这一辈子,他都无缘再与这个外孙女见面了。 不曾想,他今早刚踏入京城楚家的府邸,便有一个丫鬟,自称是伺候温舒窈的,送了一封信来。 在看见信上的内容后,他怒火冲天,当即就带好了人马,直接赶来了温国公府。 因为对女儿的愧疚,还有对温国公的怨恨,他这些年来从未踏足过温国公府,自然没想到,温舒窈在温国公府,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他虽是大老粗一个,但楚老夫人与几个儿媳都喜欢在衣裳首饰上下功夫,耳濡目染之下,他自然也知道,温舒窈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是温国公府的嫡长女!是他们楚家心心念念的宝贝,竟被温国公夫妇二人这样对待 楚老将军冷笑连连,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此刻的怒火。 温夫人如同鹌鹑般缩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在听得楚老将军说出楚婉清嫁妆的价值后,她方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来的挥霍,究竟造成了多大的漏洞。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的。 温国公脸涨得通红:“舒窈是我的女儿,养她成人,又怎许动用婉清的嫁妆?岳父大人,您放心,此事,我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他说话时,频频将目光投向温舒窈。 若说此刻有谁能够让楚老将军平息怒火,那就只有温舒窈一人了。 只是,楚老将军的反应极快:“交代?你要给我什么交代?是将那贪了嫁妆的人送去京兆尹?” 闻言,温国公噤了声。 贪了楚婉清嫁妆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在场每个人心中都清楚。 他也恨极了温夫人的小家子气,然而温夫人到底是温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若是被送去了京兆尹,那他的脸面,当真就要被丢干净了。 于是,他闭了闭眼,朝着楚老将军“扑通”一声跪下。 “岳父大人,您放心,婉清的嫁妆单子上有什么,我便原封不动地将东西交还给舒窈。”他一字一句地恳求道,“还望岳父大人再宽限我些时日。” 楚老将军嗤笑了一声:“不愧是你,竟将面子看得这样重要。” “也不知你是在意温国公府的颜面……还是在意这个女人。”楚老将军说出这话时,讥讽的意味溢于言表。 温夫人早已是不敢再说一句话,她的存在,就如同楚老将军的眼中钉,一旦她有所动作,楚老将军全部的怒火只怕都要集中在她的身上了。 十五年前,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楚老将军那双手掐住她脖子时,那股濒死的窒息感。 温国公脸色也不好看,他身居高位,极少有人这样驳他的面子。 只是思及温夫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只得将这口气压了下来。 他有错在先,若不及时弥补,一旦楚老将军当真将状子送去了御前,他这温国公的爵位,便要不保了。 于是,他仍半躬着身子,低声道:“岳父大人,还望您能再给我一段时日。” 楚老将军眯着一双眼睛,正欲发难,却发觉衣袖被扯了扯。 他一低头,便看见温舒窈祈求的双眸。 见状,楚老将军怒火停滞了片刻,随即升起的,是更大的怒火。 “怎么?你也要帮他说话?” 温舒窈这般模样,简直与当年的楚婉清没有差别。 明明自己是为了他们好,明明眼前这个男人薄情寡义忘恩负义,她们为何还要…… “外祖父,您先别急。”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冲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她双目清明,并非像是楚老将军所认为的那样愚钝。 第20章 十日期限 楚老将军只是思索了片刻,便决定暂时相信她。 “好。”楚老将军无奈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温舒窈望着他,轻声道:“还望外祖父能答应父亲这一请求……毕竟这些年……父亲也养育了我长大。” 她声音细声细气地,字里行间都在替温国公说话。 楚老将军虽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气得不轻。 只是温舒窈一直握着他的手,这样柔软的手,这样孺慕的姿态,是他从未想过的。 他与妻子疼爱了大半辈子的女儿所生下的孩子,他竟是抱都没抱一下,仿佛只是一瞬间,孩子就长大成人了。 片刻后,楚老将军摆了摆手:“也罢,那我再给你十日的功夫,十日内,务必要将这张单子上的东西凑齐!” “如若不然……”他冷笑了几声,“你便等着同我去御前吧!” 说罢,楚老将军便牵着温舒窈往外走:“她外祖母惦念她得紧,这十日,她就先留在我们将军府了。” 温舒窈只得是一步三回头,担忧的看着温国公,直至走出了温国公府的大门。 在两人离开后,在下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温国公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抬手便给了温夫人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温夫人打得抬不起头。 “瞧瞧你干的好事!”温国公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若是十日内,你凑不齐这单子上的东西……那你便卷铺盖滚回张家去!” 他的眼中充满了怒火,是温夫人从未见过的凶恶模样。 温夫人怕了,急忙扯住了他的衣袖:“夫君,你听我解释,我也是为了我们国公府……” “她一个女儿家,带那么多东西出嫁做什么?”温夫人慌不择言,“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这些嫁妆若随着她出嫁,那我们奕儿还有什么?” “奕儿与以彤也是您的孩子,您总要替他们考虑!”温夫人字字恳切,句句发自内心。 然而她这样的话在温国公听来,只觉得可笑。 “温国公府家大业大,祖宗留下来的田产数不胜数,需要从婉清的嫁妆里扣取?”温国公冷笑连连,“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楚家能够给楚婉清这么大一笔钱财,是因为楚老将军与几个儿子替皇帝南征北战,皇帝赐下的珍宝数不胜数。 温国公府只能靠祖宗留下来的底蕴,自然是要穷上不少,可这是与楚家相比。 放眼整个京城,又有哪个世家,敢跟楚家比财力? 与其他世家相比,温国公府祖宗留下来的积蓄只多不少。 “那是婉清的嫁妆。”温国公语气不耐,疾言厉色道,“我们温国公府,还没有穷到要用她嫁妆的程度!”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温国公恨声道,“我与你夫妻十余载,竟然从未想过,你会是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我告诉你,无论是去偷还是抢!婉清的这张嫁妆单子,你势必要将它补齐!如若不然……” 温国公冷哼了一声,径直离开了库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温夫人无措的站在原地。 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可最后,还是露出了刻骨的憎恨。 都怪温舒窈!温舒窈这个小贱蹄子,竟然留了这一手! 她心中暗恨,一旁的林嬷嬷这才敢上前搀扶:“夫人,您……” “去!”温夫人说出这话时,心都在滴血,“将这些年从库房搬走的东西,全都搬回来。” 楚家给楚婉清的嫁妆都是些好东西,她也是会识货的,这些年从中搬出去的东西,如今要么摆在她的房里,要么摆在温以彤与温以奕的房中。 将这些东西搬回来,能弥补不少损失。 “可是那些现银……”林嬷嬷声音颤抖着,“咱们可都是放了出去,如今还没到收回本金的时间呢!” 温夫人厉色扫过她:“这些话,也是能在外面说的?” 林嬷嬷一听,连忙低下了头。 只是林嬷嬷这颗心,七上八下的,始终不安稳。 温夫人闭了闭眼:“明日我往宫中走一趟。” 这件事,也唯有姐姐能够帮她了。 出了温国公府的祖孙二人站在这一溜的高头大马前面面相觑。 楚老爷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一气之下要将温舒窈带走,直到走到门口才发现,他来得匆忙,是同将士们一道骑马过来的。 温舒窈一看便娇娇弱弱的,哪里像是能骑马的? 然而,温舒窈却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除去一开始的动作有些僵硬外,其他地方都挑不出错处。 楚老将军上下打量了一眼温舒窈,仍是那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小女娘,可是这上马的功夫却不弱。 “练过?” “平日多看二妹妹他们骑马。”温舒窈腼腆一笑,“便学会了。” 她这样说,让楚老将军的脸色又变黑了不少。 “竟是骑马都不让你骑?”楚老将军咬牙切齿地骂道,“张氏这个毒妇!我定要……” “外祖父,其实也不怪她。”温舒窈轻声细语的打断了他的话,“这府上,人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他们见我母亲早亡,父亲对我不闻不问,便认为我是孤苦无依的弱小之辈,他们自然不会来讨好我。” “怎么可能?”楚老将军冷声道,“当我们楚家人是死的不成?” 楚家的威势,可远比温国公府厉害。 温舒窈低着头:“他们都觉得,楚家因为母亲的缘故,厌弃了身上流着温家血脉的我。” “毕竟这些年来……楚家从未有人来看过我。” 温舒窈声音很小,但足够楚老将军听清楚。 楚老将军双眼睁大了,不可置信道:“我与你外祖母常年在边关,自知鞭长莫及,便嘱咐了……” 话说到这,楚老将军却不敢再往下说了。 温舒窈过成今日这样,绝非是一日之功,这必定是日积月累的。 温国公素来懂得装模作样,若知晓楚家还在照拂温舒窈,他绝不会待温舒窈这般无情,如此可见……是他托付的那一人…… 第21章 吃里扒外的东西 楚老将军欲言又止,望着温舒窈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愧疚。 温舒窈知道他为何会沉默不语——因为楚老将军当年嘱托照顾她的人,正是她的大舅母陈氏。 只是这些年,所有嘱托陈氏带给自己的东西,都被陈氏私自昧了下来。 这个秘密,还是她前世从陈氏口中亲口听闻的,只是那时,楚老将军与老夫人,早已在与北狄的战役中战死沙场,纵然她想要追究,也没了意义。 温舒窈今日开口,便是想要提醒楚老将军。 陈氏此人心胸狭窄,自私自利,这十几年能对自己在温国公府的处境冷眼旁观,便知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是因为陈氏此人,楚家才会在与北狄那一战中惨败,楚家成年男子,无一人生还。 她不愿再看见这样的场景,她不愿疼惜自己的亲人,因为陈氏这个蠢货葬送了性命。 楚老将军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紧紧地握住了缰绳,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方才将自己的怒火压下。 “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楚老将军望向温舒窈时,神情又变得柔和起来。 “你母亲,是我与你外祖母两人最小的孩子,我们将她捧在手心中长大,她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楚老将军低声道,“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都是我们的女儿。” “而你,是她在这世上血脉的延续,我们怎么会不管你?”他郑重地看着温舒窈,“舒窈,我们并没有将你抛在脑后,只是我们身上有着更重的担子,我们不得不驻守边关。” “不过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他朝着温舒窈保证道,“我们绝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明日入宫,我便同陛下请旨,留在京城。” 温舒窈闻言,神情有些凝滞。 她眸光中写满了惊讶:“可是您……” 无论在什么时候,楚老将军都是将守卫家国放在第一位,可他却说,他要留在京城? “我老了。”楚老将军笑着摆了摆手,“不服输不行了,有些事,也该交给年轻人去做了。” 见温舒窈欲言又止,他不再开口,只道:“先回家,你外祖母可还在等着你呢。” 温舒窈点点头,但心中仍是充满疑惑。 不过楚老将军并未在此事上多说,骑着马便将温舒窈带到了楚家。 与温国公府相比,楚家距离皇城更近,也更大。 楚家有着一个活水湖,与护城河相连,里面还有跑马场,在寸土寸金、世家遍地的京城,能够拥有这样一处宅院,足以证明楚家的实力,与楚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这宅子,是皇帝御赐的。 刚到楚家,迎面而来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见到温舒窈那张隐约有着熟悉痕迹的面容,老妇人刚一张口,眼泪便落了下来。 “舒窈。”她在下人的搀扶下,快步走到了温舒窈面前,一双手紧握住温舒窈的手腕,将人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即便在温舒窈的记忆中,她从未见过楚老夫人这位外祖母。 但在与这位老妇人对视的这一刻,她便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轻喊了一声:“外祖母。” 楚老夫人一听,眼泪落得更凶了。 她不停地点着头,可想要说些什么,出口的却是哽咽的哭声。 一旁的楚老将军见了,连忙道:“快些进去,在门口哭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像什么样?” 闻言,楚老夫人瞪了眼他。 但很快,楚老夫人便打起了精神,她牵着温舒窈的手,一步步带着温舒窈走进了楚家。 前世来到楚家这间府邸时,是楚家满门男儿战死沙场,濒临落败之际。 那时的楚家,整个府邸都像是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下,灰蒙蒙的,格外凄清。 可现在的楚家,仍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府邸中的下人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昂扬的精气神,就如同楚老将军一般。 温舒窈见了,眼中一热。 她还是喜欢这样的楚家,她紧紧牵着楚老夫人的手,心中暗暗立下誓言。 ——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所珍视的人。 楚家的下人们训练有素,纵然瞧见了温舒窈这张生面孔,但也很快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 一直到祖孙三人渐行渐远,他们才敢抬起头来,互相议论着。 “这位只怕就是那……温小姐了!” “是小姐的女儿?” “嘘!敢在府中提起这两个字,你不要命了?” 自从楚婉清离世后,她的存在,在楚家就是禁忌。 众人不敢再议论,但温舒窈的到来,随着这些风声,传到了有心人耳中。 “温舒窈来了?” “怎么可能?” 听到这一消息时,正在精心涂着丹蔻的女人猛地站了起身,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为明显的震惊。 她的脸色难看极了,想要说些什么,但顾及到身旁还有其他人,最终闭上了嘴。 “再多去打听打听。” 女人沉着脸,同身旁的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会意,跟着来通传消息的人离开了。 而在房间内,她邀请来的妯娌却摆了摆手,笑道:“母亲与父亲都念叨她多少年了?如今难得回京,自是要接她过来小住些时日的。” “这些年,母亲与父亲对她的关爱,嫂子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闻言,女人笑了笑,只是她的一颗心,却沉了下来。 女人正是当今楚家大房的主母——陈氏。 正是在这时,又有脚步声响起。 陈氏下意识朝着门外看去,她只以为是侍女回来了。 谁知瞧见的,却是另一个人。 在看见这人时,方才还懒洋洋躺在踏上的二房当家李氏便站了起身。 “云嬷嬷,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楚老夫人的心腹——云嬷嬷。 能出动云嬷嬷亲自前来,只怕是大事。 李氏不知内情,面露担忧:“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嬷嬷笑了笑:“倒没什么大事,不过小小姐第一次来府上,老夫人担心自己年纪大了,同小小姐说不来话,便想着请两位夫人过去。” 她说话时,瞥了眼陈氏。 陈氏的养气功夫再好,但在云嬷嬷眼中,仍是漏洞百出。 第22章 家贼难防 虽说陈氏装成了一副惊讶的模样,但她眼中的恐惧可瞒不过云嬷嬷。 李氏一听,便笑道:“这自然是要去的!” 一旁的陈氏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要跟在了李氏身后。 见两人朝着正厅走去,云嬷嬷眼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她朝着一旁带来的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陈氏对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想要从云嬷嬷那打探口风,却又担心被云嬷嬷看出端倪。 正厅内,气氛格外冷凝。 陈氏与李氏刚走进来,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愣在了原地。 李氏是惊讶,陈氏则是惊慌。 “母亲,父亲。” 李氏很快回过神来,朝着两人行了一礼。 而后她快步了进来,看了眼温舒窈,眼中露出些许笑意:“这便是舒窈了吧?人如其名,好生漂亮。” 说话时,她便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 “这些年我远在边关,没有机会与你见面,这还是你我头一次见面呢。”李氏笑道,“这是二舅母给你的见面礼。” 温舒窈抬起头,一双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眸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轻柔地喊了一声:“多谢二舅母。” 这样的氛围之下,陈氏的一颗心高悬起来。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今日这事不对劲。 可偏偏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两人面上神情淡淡,任她怎么看,都获取不了一点信息。 无奈之下,她只能学着李氏,准备给温舒窈一个见面礼。 正当她有动作的时候,楚老夫人一声冷哼。 “你倒是脸皮厚。” 此话一出,陈氏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她神情惊恐不安,与楚老夫人一双冷厉的眼眸对视上。 “陈氏,这些年,我是如何嘱咐你的?” 楚老夫人重重地一拍桌子,身上的肃杀气息让陈氏浑身汗毛竖起。 陈氏心猛地一颤,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他们知道了! 这一声质问,让李氏愣了愣,她心中有些茫然,然而在看到楚老夫人那张愤怒的脸后,识趣的站在了一旁。 “我在离京之前,字字恳切的嘱咐过你,让你好生照顾舒窈,要多去温家瞧瞧她,免得她被人欺负,被张氏那个毒妇残害。”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当时说——母亲,我必定将舒窈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当时信了你!我以为你是个好的!” 楚老夫人眼神锐利极了,犹如一刀刀利剑,狠狠地戳向陈氏。 陈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母亲!我忙于家中琐事,便……便懈怠了!我当真……” “既如此,那我们这些年送回来的东西呢?那可都是我与你父亲,还有你夫君他们仔细挑选出来的。”楚老夫人冷笑道,“那都是我们为舒窈精心准备的生辰礼。” “陈氏,这些生辰礼,你送哪去了?整整十五年!你从未将这些东西送去温家!” “温家上下都认为,舒窈是被我们放弃了,他们肆无忌惮地欺负舒窈!你瞧瞧舒窈身上穿的是什么料子?连你身边的侍女都不如!” 楚老夫人怒极反笑,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陈氏面前,恶狠狠地盯着陈氏:“你可知,舒窈这些年在温家受了多少委屈?” “你是她的舅母,难道你就一点都……” “母亲!这件事,我从不知情!”陈氏连忙摇头,“您从西北将东西送来,路途遥远,万一路上被……” “找到了!” 出声的,是匆忙赶来的云嬷嬷。 云嬷嬷身后带着好几个丫鬟,都是陈氏眼熟的——全都是楚老夫人身边的人。 见到这几人,陈氏的眼皮直跳,她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只听得云嬷嬷高声道:“您给小小姐的生辰礼,奴婢全都在大夫人房中找到了!” 陈氏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朝着大脑涌去,她恨不得在此刻昏死过去。 但楚老夫人眼疾手快,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速度,迅速抓住了陈氏的胳膊,而后在陈氏的人中狠狠一摁。 “今日这件事,你必须要说清楚。” 楚老夫人冷声道。 一旁的楚老将军没有开口,但那双鹰目正紧盯着她。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陈氏身体颤抖着,始终沉默。 楚老夫人冷笑连连:“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既如此,那我就将此事如实告知庭丰,等庭丰回来处置。” “不!”陈氏脸色惊慌,哀求道,“不能让他知晓此事!” 这些年来,陈氏与楚庭丰两人的关系愈发僵化,若非她为楚庭丰生下了两子一女,只怕早已被楚庭丰养在边关的女人取而代之了。 思及此处,她心中愤愤,捏紧了一双手。 说到底,楚庭丰就是怨她当年不肯随全家一同去边关,可是边关苦寒,她从小便金尊玉贵地养着,又怎么能去边关那样的地方? 听闻那的风沙大得能将人吹走。 这些年,楚庭丰鲜少回京,两人的婚姻名存实亡,若是被楚庭丰知晓了这件事,那她……只怕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陈氏脸色忽明忽暗,她知道,如今放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楚家二老将此事告知楚庭丰,楚庭丰对楚婉清这个小妹最是疼爱,知晓此事,必定会与她和离。 其二是将真正原因说出来,靠着二老的善心,她说不定还能留下来…… 陈氏不过犹豫片刻,心中就有了决断。 “是张氏。”她闭上眼,语气幽幽,“是张氏让我这么做的。” 楚老夫人的脸色铁青,本是慈和的一张脸布满怒火:“张氏?你居然帮着害了婉清的外人,来害婉清的女儿?” 说出这话时,她的眼中有着受伤,有着不可置信。 她倒情愿是张氏眼皮子浅,偷偷地将东西昧下了。 陈氏自知理亏,她抬起头冲楚老夫人哀求道:“母亲!我也是被逼无奈!是张氏威胁我!” “威胁你?”楚老夫人眼皮一跳,顿觉不妙。 因为楚家与温国公府的恩怨,陈氏与张氏一贯没有来往,可如今陈氏却说,她被张氏所威胁? “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楚老夫人又急又气,冷声质问,“你究竟做了什么事?” 第23章 决定去留 张氏此刻眼神闪烁,回避着楚老夫人的视线。 见此情景,楚老夫人心高悬起来。 而楚老将军,也隐隐有了些猜测。 只有温舒窈神情淡然,关于陈氏与温夫人的勾结,她早已知晓。 在几方视线逼迫下,陈氏闭上双眼,低声道:“是放印子钱的事……” 此话一出,除去温舒窈外,楚老将军夫妇二人已然瞪大了双眼。 “你去放印子钱?”楚老夫人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你是疯了不成?我们楚家是缺你吃穿了?你竟然去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放印子钱的利息高得吓人,去收钱的人更是手段狠辣,常有逼人卖儿卖女,更有甚者,还会闹出人命。 当今皇帝登基后,曾上下整顿过一次,还杀鸡儆猴,将一个不小的世家全族流放去了岭南。 在如今,放印子钱可是大罪! 这是杀头的大罪! 就算楚老将军在皇帝面前能有几分薄面,成不了吵架灭族的灭顶之灾,但也足以让楚家元气大伤! 陈氏被吓得一哆嗦,她跪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埋怨:“我只是做了那一次,没曾想就被她发现了!” “从那以后,我便提心吊胆,直到她说,她可以替我隐瞒这个秘密。” “所以,你就与她一同谋害起了自己的亲外甥女?” 楚老夫人冷笑连连,将陈氏那点丑陋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陈氏神情不安,心中尤为惊恐,她知道在楚家人心中,温舒窈是何其重要的存在。 可是…… 她委屈道:“可当时若不听张氏的话,一旦她揭发了此事,恐怕会连累整个家族,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 “你在放印子钱时,怎么想不到一旦东窗事发,此事会牵连整个楚家?” 楚老夫人打断了她的狡辩,语气十分不耐。 在场的人都瞧得出陈氏的自私,放印子钱是她为了一己私利,为了遮掩自己的罪行,又害得温舒窈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一旁的李氏心疼地瞧了眼温舒窈,温舒窈长得虽然漂亮,可全身上下都极为素雅,那件衣袍套在她身上,更是显得宽大。 他们这样的人家,所有的衣裳都是专人缝制的,绝不会出现这样不得体的情况。 而温舒窈这样一看,便知道是温家人对她不上心,连衣裳都是直接将成衣铺的拿来。 温舒窈外祖家是楚家,父亲又是温国公。 在京中这么多贵女中,身份也是数一数二的。 但因为陈氏的一己之私,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当真是可怜。 下方,陈氏仍想狡辩。 然而楚老夫人已经不耐烦听她继续说下去了:“放印子钱这件事,你做了多久?” 纵然再厌恶陈氏,楚老夫人也绝不愿意因为陈氏一人,祸及整个家族。 陈氏一听,连忙抬起头:“就那一次!被张氏抓住后,我就再也没做了!” “母亲,您明鉴啊!”她哭天抢地的喊着,“我真的是……” “既如此,那还有挽救的机会。”楚老夫人幽幽地说了一句话。 此话一出,陈氏立刻噤声,她眼中虽然含着泪,可神情却不再像之前一样恐慌。 谁知楚老夫人下一句话便是:“你现在就随我入宫,同皇后娘娘请罪。” 闻言,陈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去宫中? 向皇后请罪? 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她瞪大了双眼:“可……” “你以为张氏是什么好的?”楚老夫人冷笑道,“她害窈窈的事一暴露,必定会拿着这个把柄来威胁你。” “你受她威胁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受制于人?今日是让你害窈窈,往后若让你害你的一双儿女呢?” 楚老夫人的声音掷地有声,让陈氏浑浑噩噩的脑子逐渐清明了些。 是啊!她总不能一辈子受制于人。 更何况温舒窈已经回了楚家,张氏那个毒妇脑子转得快,说不定又在盘算着如何差使自己了。 思及此处,她心中便有了决断。 “那庭丰……” “舒窈,你觉得呢?” 楚老夫人没有理会她,而是眼神温柔的鼓励着温舒窈。 “你想要如何处置她?” 在这件事中,受委屈的人是温舒窈,她自然不能替温舒窈做主。 陈氏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不满。 她是长辈,何时轮到一个小辈来安排她的去留了? 只是,这一切,陈氏都遮掩得极好。 温舒窈一直坐在楚老夫人身边,一声不吭。 直至楚老夫人提及了自己的名字,她方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看了眼陈氏。 陈氏装得虽然好,可前世温舒窈早已与她打过交道,知道在陈氏这张温良的面庞下,隐藏着怎样丑陋的心思。 不过,陈氏留在眼皮子底下,还是更好掌控…… 温舒窈心中思忖片刻,已经有了决断。 “大舅母是大舅舅的妻子,她的去留,不是我一个晚辈能做主的。”温舒窈扯了扯楚老夫人的衣袖,眼中有着哀求,“外祖母,不如就让大舅舅决定吧。” “不可!”陈氏一听,连忙抬起了头。 她愤恨的看了眼温舒窈,而后跪走到了楚老夫人身旁。 “母亲!庭丰他一定会休了我的!当年我们陈家可没少帮扶你们楚家!你们不能看着我们陈家日暮,便将旧日情分抛在脑后!” 陈氏慌张之下,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怕了! 楚庭丰与她感情本就不好,加上出了这档子事,一旦她被休弃,她的一双儿女怎么办? 她心中惊恐的同时,记恨上了温舒窈。 若非温舒窈,何至于引出这么大的祸事? 这个丧门星! “这些年我在家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喃喃道,“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一件小事,你们便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陈家已经没落了,她现如今回到陈家去,便是带着自己的大批嫁妆羊入虎口。 她绝不能回陈家! “舒窈!”她见楚老夫人不为所动,急忙跪在了温舒窈面前,“大舅母不是故意的!大舅母没想到你会在温家过得这样可怜!你原谅大舅母!大舅母将来一定好好补偿你!” “大舅母折煞我了!”温舒窈连忙作势要跪下。 她可担不起陈氏的这一跪,若是传了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第24章 调查 陈氏却执拗极了,不肯起来。 楚老夫人冷着脸,朝着云嬷嬷使了个眼色。 云嬷嬷立刻上前来,将陈氏牢牢地拽了起来:“大夫人,小小姐是晚辈,担不起您这一跪。” “大嫂,隔墙有耳,若是被人传了出去,你这么做,可就是在害舒窈了。”李氏也好心提醒了一句。 陈氏身子一僵,不情不愿地被云嬷嬷搀扶到了一旁。 云嬷嬷看上去年岁大了,但她手上的力道却不输给成年男子,她这一搀扶,陈氏既不能坐,也不能跪,只能站在一旁。 “我并非有意……” 陈氏张了张嘴,试图为自己解释。 然而温舒窈低着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神情不虞,从他们这,是万万说不通了的。 万般无奈之下,陈氏只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李氏这个她素来看不起的小门小户出身的妯娌。 李氏先是一愣,但很快,她便明白了。 “大嫂这些年在京城为我们镇守后方,着实辛苦。”李氏低声道,“也不算全无对处。” 陈氏留在京城固然是不喜边关艰辛,但有家中小辈,都是她在照顾,也算是有些功劳在身上的。 李氏斟酌片刻,想到的是方才陈氏所说的补偿。 她母家是皇商,思维上难免与商人相同。 既然事情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就算将陈氏休了,也无法弥补温舒窈这些年所受到的苦楚。 倒不如…… “不如就让大嫂好好补偿舒窈。”她低声道,“不论是金银还是其他首饰珠宝,好歹替舒窈填补上这些年的空缺。” 温舒窈仍是那副乖巧的模样,她低头靠在楚老夫人身旁。 楚老夫人听了这话,皱起了眉。 在她看来,温舒窈受的这些委屈,用银子可换不回来。 然而,她的衣袖却在此时被人轻轻扯动。 能这样做的人,只有温舒窈。 她心中一动,下意识低头看向温舒窈。 只见温舒窈俏皮的冲着她眨了眨眼,口型正说着:“答应她。” 楚老夫人虽是不解,但在这些事上,她绝不会不听从温舒窈的意见,于是,在陈氏期盼的目光中,她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楚老将军见状,便也摆了摆手:“既如此,那就算一算,你该补给舒窈多少银子。” “这些年我送来京城的,可都是好东西。”楚老将军冷哼了一声,“光天山雪莲,我就差人送了五六朵来。” 天山雪莲是北狄独有的草药,十分珍贵,楚老将军是想着温舒窈是早产,要好好补身子,这才在边关搜罗天山雪莲。 这些年也算是小有收获,他全都差人给温舒窈送来了。 李氏适时开口:“这些年,家中从边关往京中送的东西,我全都登记在册,待会儿一对便知。” 陈氏脸色一僵,但只要能留下来,她损失些银子也无妨,这些东西,她本就收在库房中,待会儿拿出来便是。 然而,楚老夫人在此时又说了一句:“可若只是将你从我们这昧下的东西送还回来,对你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不如……”楚老夫人淡淡道,“你就给五万两银子,当做你对舒窈的补偿吧。” 五万两! 这个数字一出,饶是李氏都震惊了一会儿。 陈氏的嫁妆全算在一起,恐怕也只有二三十万两。 这可都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从这其中拿出五万两,如同在割陈氏的肉。 陈氏的脸上,也露出了心疼的神情。 “怎么?你不愿意?”楚老夫人反问。 “不!”陈氏反应极快,“怎么会不愿意?这些年来,舒窈所受的委屈的确是因我而起!我定要好好补偿她!” “除去父亲母亲你们从边关送来的东西外,我再额外给舒窈六万两银子。”她忍着心疼,迅速道,“今日便着人去清点!” 六万两银子罢了,给出去便给出去了。 若是她被休弃,莫说是六万两银子,恐怕连自己的嫁妆都保不住。 陈氏很快便想清楚了个中优劣,做好了决定。 温舒窈受宠若惊:“六万两银子?” “自然!”陈氏唯恐她后悔,急忙道,“舒窈,我这就带你去挑选。” 陈氏唯恐会被温舒窈拒绝,一说完这话,就迫不及待地要拉着温舒窈离开。 还是楚老夫人轻咳了一声:“这事还不着急。” 聪明如楚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件事中可以操作的空间。 她看向陈氏,沉声问询:“我问你,当时张氏是如何发觉你在放印子钱的?” 陈氏虽说是个自私自利的,却也不是蠢货,她做这件事,必定极为隐蔽。 可这样隐蔽的勾当,也能被张氏发现。 那其中……便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陈氏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抬起头:“我想起来了!” “我曾听人说,张氏也是放印子钱的大户!”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而又迅速地说道,“母亲,我们是不是能借此为由,威胁她保守秘密?” 如此,她就无需再去皇后面前请罪了。 然而楚老夫人一双冷静的眼眸扫过她,淡淡道:“无论如何,你都要去皇后面前请罪。” 这脓包若不挑破,藏着掖着,那便始终是个隐患。 正所谓不破不立,他们楚家行得正坐得端,纵然因为此事被责罚,也无怨无悔。 陈氏的神情一顿,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在楚老夫人的目光之下,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犯下大错,如今在这家中,是再无话语权。 楚老夫人让她做什么,她便只能去做。 这时候,已经没了让陈氏说话的机会。 楚老夫人转动着手心的佛珠,在一番思索后,心中便有了决断。 “好了。”楚老夫人淡淡道,“你先回去休息,待入宫时,我会让人去叫你。” 闻言,陈氏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可她还是低下了头,小声地应了一句:“我这便回去待着。” 她魂不守舍地离开,就连方才想送出去的六万两银子都忘了。 李氏见状,也准备离开。 谁知楚老夫人却喊住了她:“老二家的,我记得,你们李家消息颇为灵通?” 李氏一听,便站定在了原地,她恭敬有礼地朝着楚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打听?您只管吩咐。” 第25章 我愿意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楚老夫人也不避讳,径直便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怀疑,“张氏此人不安分,当初我们给婉清的陪嫁中,足足有四十万两银子的现银,短短十几年,便不知所踪。” “我觉得,张氏与这印子钱,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楚老夫人的话,让李氏陷入了沉思。 一旁,楚老将军语气幽幽地补充了一句:“自从张贵妃生下八皇子后,张家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只是……咱们陛下的私库也不宽裕,平日里给张家的赏赐都是有迹可循的。” “张家是哪来的那么多银子买地置产?”楚老将军琢磨着,“你说,会不会跟这印子钱有关?” 楚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她冷笑了一声:“若当真是张氏将婉清的嫁妆昧走,去放印子钱养娘家……那我便要去找陛下好好说道说道了!” 李氏的神情,也变得格外严肃起来。 张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一旦这件事牵扯到了张家,很难不与那几位皇子的争斗相联。 此事不仅要查,更要查得清楚明了! “您放心便是。”李氏朝着楚老夫人福了福身,“我这便写信给父亲,请父亲帮忙打听打听。” 若是张氏放的印子钱,这么多银子,必定有迹可循。 李家是皇商,整日与钱打交道,要查这件事,还当真有不少手段可以动用。 “劳烦亲家了。”楚老夫人叹了口气,“是我管教不当,这才让她捅出了这样大的篓子。” 李氏连忙摆手:“母亲这是哪的话?任谁都想不到,大嫂能胆大至此。” 平日里陈氏是最有世家贵女模样的,行事端庄大方,样样讲究,谁能料到她去做自己素日瞧不上的事。 提及此事,楚老夫人又是一声冷哼。 等到李氏离开,她才朝着楚老将军撇去一眼:“都怪你非要去边关,瞧瞧,这都让舒窈受了多少委屈?” 楚老将军自知有愧,低着头沉默不语。 被楚老夫人揽在怀中的温舒窈挣扎了一下,轻声为自家外祖父辩解:“外祖父也是为了边关百姓。” “要怪,就怪张氏。”温舒窈漂亮的小脸板起,“一定不能放过她!” “不愧是我的孙女儿!”楚老将军一听,便抚掌称赞,“咱们楚家人行事,就是要有这样的魄力!” “舒窈,你放心,等到你二舅母家将此事调查清楚……”楚老将军威严的老脸上,划过一道凶光,“我定要入宫去,求陛下彻查此事!让她再也不能欺负你!” 温舒窈连连点头,一双漂亮的凤眸仰慕地望着楚老将军。 她这样的眼神,使得楚老将军愈发得意。 “好了。”楚老夫人没好气地打断了两人的话,她怜惜的抚摸着温舒窈削瘦的脸庞,声音慈爱,“舒窈,可有什么爱吃的?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温舒窈看上去高挑,可她一摸温舒窈这手腕,便知温舒窈在温国公府受了多少苦。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大发雷霆。 若非陈氏为了一己之私,她的舒窈,本该金尊玉贵地长大。 “还有你那门婚事。”楚老夫人皱着眉,“明日我便去信给你父亲,让他将这婚事取消了。” “你是堂堂温国公嫡长女,怎能嫁给一个穷书生?”楚老夫人提及此事,便是一阵咬牙切齿,“我还当旁人说的玩笑话,不曾想这竟然都是真的!” “不!”温舒窈连忙拽住了楚老夫人的衣袖。 她这样急切的模样,让楚老夫人眼前一黑,心生不祥的预感:“舒窈,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书生……” “外祖母,您误会了。”温舒窈摆了摆手,“我与温以彤换了婚事。” “温以彤?”楚老夫人思索着这个名字,眉心微微皱起,“与她换婚事?可她不是与景王订下了婚约吗?” 温家与景王的婚约,可是轰动一时。 温舒窈俏皮地冲着楚老夫人眨了眨眼:“正是与景王的婚事。” 楚老夫人错愕极了:“她拿与景王的婚事,同你换与那穷书生?” 这怎么可能? 楚老夫人的脑海中,首先便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温舒窈眼中星光点点,笑意明显,不似作假。 在沉默片刻后,楚老夫人不可置信地问道:“她是疯了不成?” 景王在外名声虽算不上好,可景王权势之盛,就连几个皇子都比不上,更何况他还是皇帝最信任之人。 这样权势滔天,俊美无铸的男人,温以彤竟然不要?反倒是看上了那穷书生? 楚老夫人沉默了片刻,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温舒窈笑盈盈道:“起初知道她要换亲,我也十分惊讶。” “但我想着,就算景王有千般万般不好,可他品行端正,又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温舒窈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总比那个自视甚高的陈彻好得多。” “于是,我当场就答应了。” 在长辈面前,温舒窈自然是收敛许多,绝不口出狂言,说什么不举。 楚老将军也十分震惊:“那陈彻样貌如何?” 莫非是如仙君下凡?让温以彤见之难忘? 温舒窈冥思苦想片刻,飞快摇头:“比不上景王。” “才识过人?”楚老将军刚问,便自顾自的答道,“若真是才识过人,也不至于只是个举人。” 显然,在劝温舒窈之前,夫妇二人已经将陈彻的家世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但景王……”楚老将军皱了皱眉,“也并非良婿。” 他倒是十分欣赏这个小辈,只是若将其当做孙女婿看,便是千般万般挑剔了。 “整日醉心军务,平日也不着家,偌大一个景王府交给你管着,若你累病了可怎么办?” 楚老将军越是说着,对这个孙女婿越是不满。 楚老夫人同样紧皱眉头,看了眼娇娇弱弱的温舒窈。 她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景王高大威猛,看上去便知道是个粗人,不会疼人,舒窈年纪小,又娇弱,两人若是在一块…… “舒窈,若你不愿,我……” “我愿意。” 第26章 跟踪 温舒窈从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二人担忧的眼神中,看出了他们的打算。 只怕只要自己不愿嫁给景王,他们二老即便拼着这张老脸,都要去宫中求一道旨意下来。 不过,她是愿意嫁给景王的。 在两人的注视下,她郑重点头:“景王殿下人品贵重,夫妻二人过日子,最要紧的,就是人品。” 像是陈彻那样表里不一,口腹蜜剑之人,所谓的顾家,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反倒还要她劳心劳神,来管陈家的家事。 再观景王,那些醉心军务不着家的缺点,在她眼中都是优点。 更何况景王长得还要比陈彻更俊,这样的美男子,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 温舒窈神情真挚,不似作假。 她这般模样,反倒让老两口没话说了。 楚老夫人更是忧心忡忡——景王那张脸的杀伤力,她是知道的,莫非舒窈也是与其他小姑娘一样,被那张脸迷惑了? 可景王……他不举啊! 楚老夫人满腹的话想要说,然而在触及温舒窈这双单纯澄澈的眼眸时,也只能咽了下去。 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舒窈,你随我来。”她朝着温舒窈招了招手,“我从西北回来,给你带了不少东西。” 西北虽然偏僻,但因为与西域的商路打通的缘故,互市极为繁华,她每每空闲下来,都会去上面走一遭,挑选些她觉得适合温舒窈的宝石。 楚老夫人握着温舒窈的手,老人的手粗粝却温暖,温舒窈眼眶一热,低低的应了一声。 何其有幸,她能回到过去,与真正爱她的家人团聚? 这一次,她必定会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两人刚说完,便见一个丫鬟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她神情中是按捺不住的雀跃,在楚老夫人的注视下,她飞快说道:“景王派人送了一份礼来。” “景王?”听得这话,楚老夫人神情恍惚了一瞬。 她皱着眉,景王怎么会来? 突然间,福至心灵的,她看了眼身旁的温舒窈。 “莫不是……为了你而来?” 若是为了公事,何必带礼上门? 说到底,还是府中有温舒窈在。 闻言,温舒窈也是一脸怔然。 她错愕抬眸:“来找我的?” 丫鬟脸红彤彤的,接着说道:“正是!景王还派人传了口信,说是明日请大小姐一叙。” 话说着,她便将这份礼递到了温舒窈跟前。 接过这份礼物时,温舒窈尚没能回过神来。 楚老夫人在反应过来后,脸上笑容都变多了。 她笑呵呵地看着温舒窈:“你们本就有婚约在身,出府逛一逛罢了,不必担心人说闲话。” “若有谁敢在背后说闲话……”她冷哼了一声,“我先撕了那人的嘴!” “再带你外祖父的兵上门去,看看他们还敢说什么闲话!” 楚家的权势,放在整个京城,也是不容小觑的。 温舒窈双眸亮晶晶的,她笑盈盈地应下了楚老夫人的话:“既然是王爷相邀,我自是要去赴约的。” 她与谢景寒之间,可不仅仅是未婚夫妻这一层关系这样简单。 谢景寒的邀约,必定是有关那个神秘刺青的。 楚老夫人沉吟片刻,又道:“你们到底还未成婚,就这样出门,恐怕会惹来闲话。” “不如这样。”她道,“我随你一道出门,再替你张罗些嫁妆回来。” 话说到这,她便说道:“近几日翠微坊又上新了不少首饰,我去瞧瞧有没有合适你的。” 温舒窈听得翠微坊三个字,眼眸闪了闪。 若是没记错,在翠微坊里,正好有谢景寒要的线索在。 而背了一身债的温夫人,恐怕也要去翠微坊了。 如此一来,岂不是一箭双雕? 温舒窈笑意盈盈地应下:“多谢外祖母!” …… 翠微坊中,随处可见晶莹剔透的珠宝玉石,一眼看去,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温夫人带着林嬷嬷,两人极为小心地走在这其中。 林嬷嬷会武,时不时地在四周观察着。 “夫人,一切如常。”她低声道。 温夫人点点头,立刻跻身进了一处小巷子。 她蒙着面巾,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的粗布麻衣,看上去与一个普通妇人没什么区别。 唯有露出那一双精心保养的手时,方才显现出与其他人的不同。 此刻她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的是不耐。 “为何偏要我过来?”她压低了声音,不耐烦道,“难道你不知道,这几日我正在想方设法……” 林嬷嬷低着头,不安道:“可是那位说,您若是不过来,他便不给银子,您也知道,现如今咱们还有着十万两银子的亏空呢。” 听得这话,温夫人恨不得眼前一黑立刻晕死过去。 “都怪温舒窈那个小贱人!”她咬牙道,“若不是她从中搅和,我何至于沦落至此?” 十万两银子! 她从哪去要? 从张家? 这更不可能,她送去张家的银子,就如同送去了一个无底洞,根本要不回来。 林嬷嬷心疼她:“夫人,您若是不想见,不如就算了吧……” “见!”温夫人咬牙切齿道,“为何不见?” 她说罢,便朝着巷子里走去。 林嬷嬷见她背影,心中便是一阵叹息。 在对面的铺子里,楚老夫人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沉思。 “那不是张氏吗?她怎么会在这?” 楚老夫人认出张氏的一瞬,心中下意识咯噔了一声, 而在她身旁,温舒窈眼中闪烁着惊讶的眸光:“是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是这样一副打扮?” 张氏今日装扮着实不一般,若非那双过于纤细的手,任谁见了,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民妇。 “窈窈,你说,她这副打扮来了翠微坊,是为了什么?”楚老夫人眼神闪了闪,低声问道。 温舒窈一脸纯善:“许是为了想办法填补缺漏?” 闻言,楚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她若是想要填补缺漏,将手中的几处庄子卖了便是,何必大费周章,故意伪装成这幅尊荣来了翠微坊?” “我瞧啊……她是另有秘密。” 楚老夫人说完这话,便看向云嬷嬷。 云嬷嬷伺候了楚老夫人几十载,两人一对视,她便知道楚老夫人的用意。 她朝着楚老夫人点点头,快步离开。 第27章 友好合作 翠微坊内,谢景寒早已等候在此。 他容貌俊美,气度不凡。 加之通身的矜贵气质,让人纷纷侧目。 翠微坊内来往的大都是贵妇小姐,对谢景寒这张脸并不陌生。 “竟是景王!” “景王这样的人物,竟也会来翠微坊?” 众人议论纷纷,纵然畏惧谢景寒的脾性,但还是忍不住打量。 谢景寒的脾性乃是出了名的冷,谁能想到他会出现在翠微坊内? “听闻景王成婚在即,就在昨日,还择定了婚期。” 这是知晓内情之人。 “温家二小姐竟然能有这般本事?我见她的容貌,在京中一干贵女中也只是中上之姿。” 雅间内,听到自己名字的温以彤神情僵了僵。 她神情间的变化,落入了一旁陈彻的眼中。 陈彻眼神晦暗不明,他出身世家,却是个末流世家,整个陈家的下人加起来,恐怕还没有伺候温以彤的仆人多。 此前他能得到与温舒窈的婚事,在众人看来已是天上掉馅饼了,但他没想到,更大的福气还在后头! ——温以彤竟然也有意于他,还故意设计了那一出落水,逼得他不得不娶。 那日落水,他也是存了小心思的,温舒窈虽是嫡长女,但生母早逝,在府中并不受宠,与千娇万宠长大的温以彤比起来,自是差上许多。 若能娶了温以彤,无论是温国公府,还是张国公府,都能成为他仕途上的助力。 因此,陈彻只在犹豫片刻,就下水将温以彤救了上来。 这门婚事,自然而然也换成了温以彤。 今日他陪温以彤出门,是为了陪温以彤挑选首饰。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在尚未成婚之前,他总要投其所好。 却不曾想,只是购置一些首饰罢了,竟然也能听见温以彤的名字。 而他更担心的,是温以彤后悔。 陈彻心中浮现出许多念头,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 温以彤自是不知,自己面上的神情变化,早已落入了陈彻眼中。 外面那些夫人们还在议论着。 “你们有所不知,这景王妃早已换了人选!前几日温国公府的传闻,你们难道没听说吗?” 此话一出,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顿时浮现上来。 “对啊!温二小姐与陈家订婚了,这与景王成婚的温家嫡女,岂不是变成了温家大小姐?” “说起温家大小姐,那日宫宴我也曾见过,生得花容月貌,让人见之难忘,若是这样的姿容,也难怪景王会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面对此等美人,饶是景王,也只能化作绕指柔了!” “可不是嘛!谁见过景王来首饰铺的?我也算是看着景王长大的,可从未见过他这般对待一个女子!” 温以彤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疼。 何止是这些夫人没见过。 她与谢景寒成婚数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甚至连她的闺房,谢景寒都不曾进过几次。 凭什么? 凭什么温舒窈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她脸色难看极了,根本没有意识到陈彻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景王等的人来了!” “果然……” 听得外面暗压兴奋的声音,温以彤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透过雅间镂空的窗户,往楼下看去。 谢景寒等的可以是任何女人,但独独不能是温舒窈! 温舒窈到底有什么好? 然而,走入翠微坊中的人,正是她恨之入骨、嫉妒得发狂的温舒窈。 温舒窈是独自一人来的翠微坊,楚老夫人对温夫人的秘密着实好奇,此刻已经等在了醉香楼中,只等着云嬷嬷传信回来。 纵然是在热闹纷杂的翠微坊,温舒窈仍一眼看到了谢景寒。 在一众衣香云鬓的贵妇人中,满身肃杀冷冽气息的谢景寒,着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温舒窈看到谢景寒,眼中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参见王爷……” 她刚要行礼,便被谢景寒扶住了双手。 “不必多礼。” 谢景寒只是轻轻一抬,便松开了手。 但他这样的举动,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极为罕见的。 景王不近女色的事,早已人尽皆知,他何时对女子这样体贴过? 要知道,当年北狄公主以身色诱,都只得到了被谢景寒一掌拍出营帐的下场。 看着下方动静的温以彤,死死的捏住了手中的玉钗。 凭什么? 这样充满恶意的视线,并非少数。 温舒窈察觉到了,谢景寒也是如此。 谢景寒身居高位,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纵然自己流言蜚语缠身,但想要景王妃这个位置的人仍然数不胜数。 既然要娶温舒窈,纵然两人只是合作,但在外,他总会给温舒窈该有的体面。 “多谢王爷。” 温舒窈并不扭捏,她趁着谢景寒收回手时,轻轻地扯住了谢景寒的衣袖。 一时间,两人的距离顿时拉进了。 “王爷今日选在翠微坊见面,想必是这有什么刺客的消息?” 温舒窈小心揣摩,谢景寒这样的人,绝不是被儿女私情所困扰之人。 然而,谢景寒却在此时摇了摇头。 说出的话,更是让她惊讶。 “翠微坊近日新上了一批成色不错的首饰,你若是看中了什么,便让人记在景王府的账上。” 这话一出,温舒窈漂亮的桃花眼便睁大了。 她不敢相信这是从谢景寒嘴里说出的话。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惊讶,谢景寒轻咳了一声,生平第一次,有了不自在的情绪。 他解释道:“成婚后,我便要前往边关。” 皇嫂说了,女子需要夫君的陪伴,他军务在身,难以做到这一点,便只能从其他地方来补偿。 总不能让温舒窈既冒着危险替他办事,又要遭受京中的流言蜚语。 言语亦是伤人的利箭。 温舒窈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谢景寒的补偿。 不过,这补偿她喜欢! 这样真金白银的补偿,比什么都来得实在! 温舒窈想到这,面上的笑容愈发真心实意。 “王爷放心,我定会好好替您调查那刺青一事!” 第28章 对她不一样 两人容貌皆出众,站在那便如同一幅画一般,让人过目难忘。 “温大小姐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没想到竟然不声不响的勾搭上了景王。” 闻言,一些嗤笑声响起。 温舒窈平日里的确极少出门,若非上次宫宴,她们几乎都不知道温舒窈长什么模样。 偌大一个温国公府,众人只知晓温二小姐温以彤。 这些人酸溜溜的话,温舒窈并不放在眼中。 前世她为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名声,劳心费神不说,年纪轻轻便落得了一身病根。 待缠绵病榻时,她方才发觉,这些所谓的名声,都只是虚名罢了,人活一世,最要紧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那几个说话的贵女眼中满是嫉妒,皆因她身边这个男人。 纵然有着不举这样的坏名声,可景王的身份摆在这,自是有着无数贵女如飞蛾扑火般追逐。 谁知翠微坊的掌柜刚迎上来,还未张口,一直跟在谢景寒身后的司青,便气势汹汹地走了上前,在掌柜耳边说了几句。 掌柜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道:“王爷既然发话,那这几人,便再也不能踏入翠微坊的门了!” 说罢,她便按照司青的吩咐,让人将几位贵女“请”了出去。 “我可是蔡家……” “整座翠微坊,都是景王府的产业。”掌柜不卑不亢道,“妄议景王妃之人,恕不接待。” “若是几位小姐不肯……”掌柜叹了口气。 在她身后,几个身形高壮,面容凶狠的女打手走了出来,她们往那一站,几个贵女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们脸色苍白着,突然意识到,温舒窈并不在是那个温国公府默默无闻的嫡长女,她如今的身份是未来的景王妃。 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她们的父母,也要对其毕恭毕敬。 更何况是她们? 谢景寒与温舒窈如同一对璧人站在那,温舒窈面若桃李,她身旁的谢景寒冷肃着一张俊美的脸庞,淡漠的桃花眼朝着她们扫来。 那眼中蕴含的怒意与不耐,让她们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就这样,几个说闲话的贵女灰溜溜的离开了。 满座皆静,原本议论纷纷的夫人贵女们,纷纷挪开了视线,不敢再妄议一分。 温舒窈错愕眨眼,她愣了片刻,才抬起头:“多谢王爷。” 她着实没想到,谢景寒竟然愿意为了她出头。 谢景寒仍是那副淡漠的神情:“你是景王府的女主人,她们妄议你,便是不将景王府看在眼里。” 他声音低沉,却足够让周遭的人听见。 这是彻底向大家宣告了他对温舒窈的态度。 从今往后,温舒窈便是景王府的女主人。 上方,温以彤抓紧了栏杆。 她的眼中满是茫然。 这样的话,竟然会从谢景寒口中出现? 怎么可能? 她呆呆地看着下方,眼中的情绪几番变化。 最终,还是身旁的陈彻出声:“除了这些首饰外,还想要什么?” 闻言,她如梦初醒。 “够了。” 开口时,温以彤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极了。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望向陈彻。 方才的失态,她并不希望被陈彻发觉。 而陈彻还是她记忆中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并未有任何异常。 “只有这么点首饰。”他俊秀的眉眼微微皱起,“未免也太委屈你了。” 此话一出,温以彤心底的那些不平衡,瞬间得到了满足。 她眼中荡开笑意:“足够了,母亲早已为我留下了许多首饰做陪嫁。” “这些首饰……”她主动挽住了陈彻的手臂,娇嗔道,“只要是你的心意,纵然是一根木钗,我也心满意足。” 今日所见,不过是谢景寒的伪装罢了。 谢景寒瞒得过其他人,瞒不过她这个曾经与他朝夕相处过的妻子! 温以彤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走出雅间时,她仍是那个温婉贤淑的温家二小姐。 只是,在瞧见温舒窈身旁那些首饰时,她的神情仍控制不住地变得扭曲起来。 陈家虽也是世家,但家中清贫。 正因此,为了彰显自己的贤良大度,她挑选的首饰都是些普通的,甚至是往日她瞧不上的。 可温舒窈身边那些首饰…… 那一件件,甚至比她最珍爱的那几件看上去成色更好,材质更上乘。 而翠微坊素来是眼高于顶的掌柜,正在温舒窈身边小心翼翼的说着话。 这一切,都是因为温舒窈的身份。 景王妃…… 鬼使神差的,温以彤心中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本该是她的位置。” 但在一瞬,她便回过神来。 一时的风光算得了什么,她要的是长久的富贵。 景王妃又如何? 不过是未来的阶下囚罢了! 温以彤的目光犹如实质,温舒窈自是察觉到了。 不过,对于温舒窈而言,当下最要紧的,是另一件事。 这些使得不少贵女眼红的首饰。被她轻飘飘地放在了一边,像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般。 “王爷。”她慢条斯理道,“今日我与外祖母出门时,正好撞见我那继母乔装打扮去了珍奇阁。” 谢景寒闻言,抬眸看向她。 温舒窈继续道:“王爷此刻若派人去珍奇阁,说不准能有发现。” “珍奇阁?”谢景寒桃花眼轻轻眯起。 珍奇阁在京中很是出名,里面的各色奇珍异宝,饶是宫中也没见过。 但在他的记忆中,珍奇阁是王家的产业。 王家乃是当今陛下的母家,他们怎么会跟刺客扯上关系? 只是,温舒窈既然这样说,无论是真是假,他都要让人去调查一番。 “司青。”谢景寒吩咐道,“查珍奇阁。” 司青一句话都没有多问,立刻便应下了。 一趟翠微坊之行,温舒窈满载而归。 楚老夫人瞧着她买的首饰,颇为高兴:“景王果真是个大方的,这些东西都不便宜。”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让人知晓了谢景寒对这门婚事的态度。 那些在暗处恶意中伤温舒窈的人,今后说话,也得掂量掂量。 这一次,楚老夫人当真是满意至极。 第29章 再也没有比景王更好的人 正是在这时,云嬷嬷步伐匆忙的走了过来。 云嬷嬷平日里是再稳重不过的,随着楚老夫人在边关更是历经杀伐。 可今日,她的脚步虚浮,就连神情也是恍惚的。 见此情景,楚老夫人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发生了何事?”她急忙问道。 闻言,云嬷嬷声音飘忽:“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只是老奴发现……张氏她……似乎与外人有染。” “什么?”楚老夫人失声问道。 在发觉自己声音惊动了过往路人时,她迅速冷静下来,神情严肃地追问:“当真是与外人有染?你没看错?” 云嬷嬷心有余悸:“老奴瞧见她进了一户宅子的后门,留了个心眼,没跟上去,而是从院墙翻了进去,发觉里面有不少人在巡逻。” “那架势……”云嬷嬷皱着眉,“比温国公府还要森严。” “那男人的身份不简单。”楚老夫人断定,“你可有瞧见那男人长什么模样?” 云嬷嬷摇了摇头:“老奴只瞧见她与一个男人形状亲密的进了一间房,那男人警惕性强,始终没有露脸。” “不过……”云嬷嬷笃定道,“凭着老奴这么多年炼出来的眼力劲儿,那男人一定是她在外的姘头。” 楚老夫人消化着云嬷嬷带来的这个惊天消息,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温舒窈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可算是让温夫人最大的秘密在楚老夫人暴露了。 这个秘密,是前世她在一次宴会上偶然发现的。 那时温国公府已经初显颓势,在最是捧高踩低的权贵圈内,再也得不到往日的尊荣,宴会上的坐席,自然也安排在了末等。 那时,她已经是炙手可热的一品诰命夫人,随着主人家坐在上席。 她那些年,从未忘记过母亲的冤屈,也从未忘记过温夫人的狠毒手段,见温夫人处境冷落,想的便是要落井下石。 谁知她刚带人跟上温夫人,便撞见了温夫人在与一个男人私会。 而且听得两人的对话,温夫人竟是早早就与男人有了首尾——在温夫人婚前,两人便勾搭在了一起。 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两人最终没有成婚。 反倒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她在那之后,就有意打探男人的身份。 不过这男人隐藏得极深,就算她在当时手中已经集聚了一批不小的势力,竟然也没能打探出他的真实身份。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在翠微坊开了一间首饰铺子,而温夫人,便会假借以买首饰的名义,与这个男人厮混。 刚重生回来,她手中没有一点可用的人,也只能将这个秘密交由楚老夫人去处置了。如今楚家的势力,可远比当年的她更厉害,想必能查到的东西也更多。 一旁,云嬷嬷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奴婢瞧见温夫人与那男人进去后,门口的守卫就变少了。” “奴婢大着胆子去瞧了瞧,只听得里面传来……”云嬷嬷直言不讳,却听见楚老夫人猛地咳嗽了起来。 一听这声音,她顿时噤了声。 小小姐还在这,可不能乱说话。 温舒窈面红耳赤的低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模样,仔细听着两人对话。 “老夫人,您看……”云嬷嬷提醒道,“咱们该怎么做?是将此事告知温国公……还是……” “不着急。”楚老夫人抬起手,神情淡淡,“温国公那边暂且瞒着,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至于那个男人的身份……”楚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你先派人在暗中调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至于调查的方向……”楚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便从张氏待字闺中时开始查起。” 楚老夫人手段了得,早已从中窥探出了一些怪异之处。 不过…… 她余光瞥了眼还在一旁装傻充愣的温舒窈,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温舒窈只低着头,声若蚊蝇:“我哪能知道这样隐蔽的事。” 话虽如此,楚老夫人却没有全信了温舒窈。 “窈窈,今后你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外祖母。”她低声道,“只有这样,外祖母才能替你撑腰,为你做主,明白吗?” “你是外祖母唯一的外孙女,外祖母绝不会害你。”她轻抚着温舒窈柔顺的发丝,一字一句地强调,“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外祖母必定会让害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温舒窈眼眶红彤彤的,但她为了避免被楚老夫人怀疑,还是低着头,咬死了原本的说辞:“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外祖母。”她抬头,扯住了楚老夫人的衣袖,轻声细语的说道,“我也将外祖母当做最重要的人,外祖母一定要好好地。” 楚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后欣慰一笑:“这是自然,我还没抱到重孙,自然是要好好活着,等到我的窈窈幸福美满的那一日。” 说话时,她便将自己内心的犹豫一并说了出来:“窈窈,你或许还未见过景王,你不若随我去见见他。” 闻言,温舒窈错愕抬头。 而楚老夫人严肃着神情,低声道:“我们楚家与景王,也算是有几分交情。” “这门婚事,虽是陛下亲赐,可若是景王开口拒婚,陛下定不会对你发难。” “窈窈,我与你外祖父,今后就留在京城了,无论是谁,都不能逼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楚老夫人的神情坚定极了,一字一句的同温舒窈说着。 她的眼神温柔,声音也格外轻柔。 温舒窈一怔,她没想到,楚老夫人竟然还记挂着这件事。 但在片刻后,她便摇了摇头:“外祖母,您不必担心,我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比景王殿下更好的男儿了。” “我愿意的。”她低声道,“从一开始换亲,我便是愿意的。” 女子的婚事,向来由不得自身做主。 楚家能护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 在这世上,终究只能靠自己。 因此,她必须要羽翼丰满,只有这样,她才能保全自己与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第30章 见景王 而景王人品贵重,权势滔天,她靠着景王,能更快地拥有一批属于自己的势力。 到那时,无论是和离,还是与景王就此搭伙过日子,都是一个好选择。 若她与景王退婚,恐怕再也挑不到这样称心如意的郎君了。 思及此处,温舒窈的眼神便愈发坚定起来。 楚老夫人见状,在心中叹了口气。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说了。”她轻轻地拍了拍温舒窈的肩膀,低声道,“不过既然要嫁给景王,你这个嫁妆,还得再往上添一添。” 说罢,她便牵着温舒窈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温舒窈错愕眨眼:“外祖母,还缺什么?”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楚老夫人压低了声音,“这可关系到你将来的幸福。” 闻言,温舒窈头大如斗,顿觉不妙,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外祖母,您再说详细些。” “还能怎么详细?”楚老夫人瞪大了双眼,“这街上人来人往的,我若是再说详细些,那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温舒窈听得她这番话,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便成了真。 而楚老夫人不顾她的反抗,一把拽过她上了马车。 “窈窈,我告诉你,女人在这世上活一遭,就是要享受。”楚老夫人正色叮嘱,“你可千万不能气馁!” “我没有气馁!”温舒窈用最真诚的目光直视楚老夫人,“外祖母,我觉得景王殿下千般万般好……连那不举……也是好的。” 闻言,楚老夫人一愣。 随后,她便恨铁不成钢的戳着温舒窈的脑袋,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你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小丫头,哪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若非人人都顾虑景王不举,你以为凭着景王的样貌地位,这景王妃的位置能轮得到你?”楚老夫人没好气道,“说不准那温以彤,也是不愿嫁给一个废人,这才要与你换亲。” 说着,楚老夫人态度愈发激动了。 尤其是在瞧见温舒窈仍是满脸不在乎的模样,她愈发生气。 “我知道一个大师。”楚老夫人压低了声音,“就住在燕山上,京城中不少夫人,都去找他拿过药。” “听闻是药到病除。”楚老夫人此刻说话的神情,像极了神神道道的道士,“你知道魏夫人吗?她那双胞胎,便是去找了这位大师拿的药。” 楚老夫人说话时,一直都在留意温舒窈的神情。 温舒窈面上的不以为意,早已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楚老夫人一锤定音,“这燕山,你是非去不可了!” 未等温舒窈开口,她便接着说道:“你莫不是忘了?明日一早,帝后便要亲率百官前往金华寺。” 闻言,温舒窈一愣。 在楚老夫人的提醒下,她方才意识到这一点。 沉默片刻,她小声道:“外祖母,那金华寺之行……” “你必须去。”楚老夫人掷地有声,“张氏那毒妇平日里苛待于你,连那些府上的宴席都不让你参加,京中人人只知温家二小姐,不知温家大小姐。” “我绝不能让她的奸计得逞!”楚老夫人冷声道,“舒窈,你身上有着我们楚家的血脉,这些委屈,我们楚家人不受!” 次日一早,百官的队伍紧跟在帝后轿辇后,缓慢朝着金华寺而去。 金华寺乃是皇家寺庙,香火旺盛。 今日帝后二人前往,乃是为了祭祖。 这可是头等大事,两侧道路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禁军。 坐在楚家的马车上,见着逐渐茂盛的树木,温舒窈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她知道,这是快要抵达燕山的标志。 而楚老夫人口中的那位大师,就在燕山。 帝后祭祖,百官与官眷自是不能参与,众人都会齐聚在金华寺。 楚老夫人正准备利用这个时机,带着温舒窈去找那位大师。 想到待会儿即将面临的处境,温舒窈便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从这跳下去。 然而楚老夫人一旦决定的事,就再也不会更改。 见温舒窈满脸的不情愿,她又劝道:“你年纪尚小,要听信过来人的经验,你外祖母我见多了这样的事,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可不是……” “外祖母,我们去找大师。”温舒窈实在不愿从楚老夫人口中再听闻这些话,连忙打断了她,低声道,“这人来人往的,我害怕被人认出来。” “您也知道,景王的名声……”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小心提醒了一句。 闻言,楚老夫人如梦初醒:“倒是我蠢了!你快将帷帽带上!” 温舒窈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帷帽,欲哭无泪,她所指的,可不是要将自己的面容遮起来。 而是楚老夫人着实不该这样草率的将她带过来,这辆马车上面还有着楚家的徽记,任谁都知道是楚老夫人来了这。 男人的自尊心最是脆弱,万一让景王对此不满……那她的精心策划可就破灭了。 温舒窈心中嘀咕着,然而到了这座寺庙跟前,她已经没了回头路,倒不如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进去。 于是,温舒窈跟在了楚老夫人身后,看上去十分乖巧。 楚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窈窈,这才像话。” 温舒窈胡乱点头,只盼着赶紧去见到那位大师:“外祖母,我们快些吧。” 这话落在旁人耳中,便是迫不及待想要替谢景寒诊治不举之证了。 耳力极好的侍卫险些憋不住自己的笑,嘴角抽搐着,眼神不停地朝着身旁的谢景寒看去。 谢景寒的神情微冷,一双眸子淡淡的在侍卫身上扫了一眼。 侍卫顿时噤声。 “走。”谢景寒看着眼前这座寺庙,大步往里走去。 金华寺在整个北方都颇有名声,除去专治男人的疑难杂症外,它更是凭借智明大师,成为了北方香火最旺盛的寺庙。 楚老夫人也算是金华寺的常客了,这些年,她为女儿所点的长明灯从不曾灭过,每年她进京,首要做的事,就是来金华寺交香油钱,好叫长明灯年年明亮。 第31章 治不了 她的面孔,对金华寺的诸多僧人而言并不算陌生,因而,在她刚带着温舒窈踏进金华寺时,便有僧人来迎接两人。 “施主。”僧人站在殿外,面容与殿内的菩萨一样,悲悯众生。 见到来人,楚老夫人一惊,朝着僧人拜了拜:“智明大师,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眼前这位,就是金华寺的主持——智明大师。 智明大师以其卜算的灵验程度出名,传闻他曾经在当今陛下年幼时为其卜过一卦,断定当时只是冷宫弃子的陛下,能登上皇位。 而事实证明,他的卜算没有错。 楚老夫人也曾在智明大师这卜过一卦,是为了她早逝的女儿。 智明大师面带悲悯,在温舒窈的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露出奇异的光芒。 “施主身旁的这位小姐……”智明大师幽幽道,“命格极贵。” 短短四个字,让楚老夫人脸色大变。 神情淡然的温舒窈,眸光也随之晃了晃。 命格极贵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世上的女子,也只有皇后能担得起这四个字了。 她连忙岔开了这个话题:“今日老身来金华寺,是为了求一味药。” 好在是四下无人,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听闻智明大师手中有一味药,对男子的不举之症有奇效……” 智明大师举起手,道了一声佛号,而后道:“可是这病,需对症下药。” “以小姐的命格,着实用不上这味药。” 楚老夫人闻言,如遭雷击。 连智明大师都说治不好的病,那该如何是好?温舒窈这辈子岂不是都要守活寡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想要开口,但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干巴巴的说道:“这事,当真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不同于她的不安,温舒窈眼前一亮。 智明大师的话,于她而言就是一记定心丸。 她只想要靠着景王妃的身份赚银子,可不想与景王有其他关系。 “多谢智明大师!”温舒窈眉眼弯弯,脆生生的应了一句。 见楚老夫人不死心,还想要继续询问,她急忙挽着楚老夫人的胳膊:“外祖母,智明大师事务繁忙,我们还是不要为了这些事,来叨扰他了。” 说罢,她便朝着智明大师匆忙行了一礼,挽着楚老夫人就离开了此处。 见祖孙二人离开的背影,智明大师手放在胸前,慢悠悠的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啊……” 本来就没病,何须用药医治? 楚老夫人被温舒窈带离了大殿,看着两侧茂密的竹林,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大殿。 “你怎么拦着我?”楚老夫人没好气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圆瞪,无辜道:“可是我远远瞧见了不少夫人小姐朝着这边过来,若是被人瞧见了,难免会传出风声去。” “外祖母,我还没嫁给景王殿下呢。”温舒窈压低了声音,“这么着急,若被景王殿下知道了,恐怕不太好。” 楚老夫人面上的怒气一滞,这倒也是。 男人最是好面子,这样的事,万万不能大张旗鼓。 “罢了。”她闭了闭眼,“我近日回府,便请你几个表哥在各地搜寻名医。” “窈窈,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楚老夫人拍着温舒窈的肩膀,声音极为温柔。 温舒窈欲哭无泪,她想要的好日子,可不是楚老夫人所以为的…… 只是楚老夫人一番好意,她纵然心中不愿,也不得不点头道:“外祖母,您的好意我都知道,只是现在着实不是找药的好时机,不若再等等?” “等?”楚老夫人一皱眉,“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等到……”温舒窈眼珠子一转,低声道,“等到我与景王殿下成婚后,如何?”楚老夫人看了眼她,思忖片刻,到底是应下了。 祖孙两人说着话,分毫不觉自己的一言一行,已然落入了竹林后两人的眼中。 谢景寒一张俊美的脸上没有过多神情,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样。 反倒是他身边的侍卫面露不满:“究竟是谁传出去的消息?殿下您分明是龙精虎猛的年纪……” 他话说到一半,便被谢景寒扫来的一眼逼停了。 “别忘了正事。”谢景寒冷冷道。 侍卫顿时噤声,他站定在原地,耳边除了竹林外两人的窃窃私语,便只剩下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了。 他有些担忧:“可是外面还有人呢……” 若是在这时动手,恐怕会伤及未来的王妃娘娘。 他到了嘴边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身旁的谢景寒身形飘逸,落在了竹林外。 温舒窈正在同楚老夫人说话,余光瞥见身旁出现了一个男人,当即便将楚老夫人护在了身后。 而看清男人的面容时,她便是一怔。 这样一张脸,她绝不会忘记——这是景王…… 难道自己方才的话,都被他听了去? 楚老夫人神情同样讪讪,她虽是长辈,但在谢景寒这样的晚辈面前,素来拿捏不起长辈的架子。 正当楚老夫人轻咳一声,准备说话时,却见谢景寒踏出一步。 这一步极为迅速,仿佛一眨眼的功夫,谢景寒就出现在了温舒窈的身旁。 而他一只手,正揽在温舒窈腰间。 楚老夫人神情一滞,还未回过神来,便见竹林中又冲出了一人,高声喊道:“抓刺客!” 说时迟那时快,在楚老夫人的注视下,一支利箭直奔温舒窈而去,而将温舒窈揽在怀中的谢景寒,正好将这支箭捏在了手心。 危机解除,谢景寒松开了手,站在了离温舒窈足足有两臂长的地方。 “窈窈!”楚老夫人目眦欲裂,当即便冲了上去。 “窈窈!”楚老夫人抓住温舒窈的双肩,上下打量,“可有哪里伤着了?” 温舒窈刚回过神,对上楚老夫人担忧的目光,她连忙摇头:“方才景王殿下出手及时,那支箭并未近身,您放心。” 她说话时,不着痕迹地将楚老夫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第32章 又见刺青 虽然不知为何金华寺内会有刺客出现,但既然出动了谢景寒这尊大佛,这刺客,必定不简单。 她担忧楚老夫人安危,目光不停地在四周打量,试图找到一个离开此地的办法。 谢景寒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事出有因,还望温大小姐与楚老夫人在此地稍作停留,待将此事解决后,本王必定将二位平安送回京城。” 温舒窈闻言,心中咯噔了一声。 她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前世有关金华寺的种种消息,然而关于金华寺的事,她也仅仅知道一位智明大师了。 瞥见谢景寒冷漠的俊脸,温舒窈将试图询问的念头打消。 在谢景寒这,她必定是得不到答案了。 只是…… 她心中想着,便将目光转向了对面。 方才那支利箭射出的方向,正是前方的竹林。 究竟是什么样的刺客,能在谢景寒面前这样猖狂? 谢景寒这些年在京中担任大理寺卿一职,可实际上,他还是边关二十万大军的统帅,就连京城的三万禁军,也悉数归他管理。 能让他亲自来抓捕的刺客,所犯的事一定不小。 温舒窈眼眸微动,心中猜测颇多。 楚老夫人紧紧地捏住她的手:“窈窈,不要乱跑。” 她告诫道:“有景王殿下在,定能保护我们的安危。” 温舒窈自是点头,她从未怀疑过谢景寒的能力,当即便接话:“那是自然,景王殿下武功盖世,自然不是这些宵小所能抗衡的。” 不过…… 温舒窈看了眼自射出一箭,便再也没有动静的竹林,心中暗道——难不成刺客已经逃走了? 她正想着,下一刻便见铺天盖地的箭雨朝着她们射来。 这箭雨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 随后,背后一道推力,将她与楚老夫人推到了假山后。 再然后,便是金戈交错的声响。 温舒窈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只见谢景寒带着一众禁军模样的人,正在同冲出来的刺客打斗着。 这些刺客的武功高强,一招一式中,还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温舒窈仔细思索着,突然发觉眼前笼罩了一层黑影。 她抬起头,便见到了一张俊美冷漠的脸庞。 “温小姐,危机解除了。”他沉声道,“本王派人送你们回去。” 闻言,温舒窈下意识朝着外面看了看,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几十具尸体。 小小的一个金华寺,竟然隐藏了这么多刺客…… 她压下心中震惊,但在瞥见那些刺客脖颈上的刺青后,眼神不自觉地闪了闪。 又是这个刺青。 这些刺客莫非又是温夫人那姘头派来的? 温夫人的姘头若有这样的本事,她又何苦嫁给温国公? 思来想去,她心中还是不曾得到答案,便下意识看向谢景寒,企图从谢景寒那得到答案。 与此同时,谢景寒垂眸,看着这个未过门的未婚妻。 温舒窈生得十分貌美,饶是谢景寒见多了美人,也不得不承认,在皮相上,温舒窈有着一张独得老天宠爱的皮囊。 “是同一批人。” 谢景寒淡淡道。 闻言,温舒窈心中咯噔一声:“那此行……是否有风险?” 帝后与文武百官都在这,这些刺客的出现……只怕就是冲着帝后去的。 如此一来,那楚老夫人的安危岂不是…… 谢景寒一双凌冽的桃花眼轻轻眯起,在沉默片刻后,到底是开口安抚了一句:“不必担心,这些人的出现,都在本王的计划之中。” 温舒窈稳住心神,琉璃般剔透的眼眸直直的望着他,若有所思。 谢景寒既然敢这样说,必定是有把握的。 两人这样对视,若忽略身后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也颇像是情人之间的温情呢喃。 “咳咳。” 楚老夫人一声轻咳,打断了此刻安静的氛围。 温舒窈借着楚老夫人为由,试图抽身。 “多谢殿下出手相救。”她乖巧极了,“我外祖母年事已高,又受了惊吓,恐怕要早些下山寻医。” “不必。”谢景寒抬起手,骨节分明的大手将照在温舒窈脸上的阳光悉数遮住,“这些刺客还未完全剿灭,下山途中恐有埋伏。” 楚老夫人一听,顿时懊恼道:“早知道就不来了。” 她一把年纪了,倒是不要紧,可温舒窈年纪轻轻,若遇上了危险…… “不如老夫人与温小姐先去寺内后院稍作休息。”谢景寒温和有礼道,“待将刺客悉数剿灭后,本王亲自护送二位回前殿。” 温舒窈停顿一会儿,总觉得谢景寒说出这话时,眼睛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在楚老夫人还在时,她可不愿跟谢景寒有太多的联系。 谁知楚老夫人在听得这话后,是眉开眼笑,当即就应了下来:“不着急,左右前殿有禁军在,也近身不了陛下与娘娘,我与舒窈在后院歇息也无妨。” 这可是促进温舒窈与谢景寒感情升温的大好机会。 “司青,送温小姐与老夫人去厢房。”谢景寒当即吩咐了下来。 司青早已赶了过来,闻言便站在了前方,态度殷切:“小姐、老夫人,这边请。” 楚老夫人笑眯眯的拍了拍温舒窈的肩膀,带着不情不愿的温舒窈往前走。 “多笑一笑。”楚老夫人没好气的叮嘱道,“你平日里笑得最是好看,怎么见到景王,倒像是老鼠见了猫?昨日我见你与景王可是相谈甚欢。” 闻言,温舒窈嘴唇微动,但到底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司青那不断朝后打探的目光,她可不会忽略。 现在她说了什么,司青回去后,必定会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谢景寒。 她总不能说,她与谢景寒合作了吧? 金华寺香火旺盛,饶是楚家,也难以在金华寺拥有一间长期的厢房。 但司青带着祖孙二人来的厢房,却是格外一个小院子,地处幽静,却又能瞧见外面香火萦绕的大殿。 司青对楚老夫人与温舒窈格外尊重,他步伐迈得十分缓慢,就是为了照料楚老夫人年迈。 见此,楚老夫人眼中满意更甚。 第33章 美丽的误会 温舒窈一瞥见楚老夫人的神情,心中便暗道不好。 方才她身上的异样只有谢景寒发觉了,楚老夫人现如今恐怕还以为是谢景寒满意自己这个未婚妻,这才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随行。 思及此处,温舒窈便觉得一阵头疼。 这该如何同楚老夫人解释呢? 眼见到了厢房,司青也不便过多停留,便恭敬地冲着楚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若是有什么要求,您只管吩咐,属下定会替您解决。” “只是……”他话语又迟疑了一会儿,道,“还望老夫人与小姐就待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毕竟那些刺客隐藏在暗处,万一他们狗急跳墙,难免会伤及无辜。” “这是自然。”楚老夫人微微颔首,“大局当前,我们定会小心行事,这几日,索性就待在这间院子里,哪也不去。” 听得这话,司青松了口气。 他余光撇过温舒窈,即便见过温舒窈几次,但还是不免被这张明艳夺目的脸所惊艳。 难怪殿下如此上心。 他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便又满脸堆笑道:“属下还有任务在身,老夫人与小姐若有吩咐,只管告诉门口的守卫。” 楚老夫人点点头,见司青离开,她这脸上的笑容便怎么都压不下去。 “景王殿下的确是顶好的夫婿。”楚老夫人低低的说了一句。 闻言,温舒窈眸光微动,下意识与楚老夫人对视,在看见楚老夫人眼中的遗憾时,她顿觉不妙。 果然,下一刻,她的手被楚老夫人轻轻握住。 “若景王……”楚老夫人低声道,“景王那病能治好,那你们这桩婚事,就十全十美了。” “外祖母,都这时候了,您怎么还在想这件事?”温舒窈一张脸通红,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她与谢景寒虽未打过交道,但看谢景寒的雷霆手段便知道,此人是一个要将一切不安定的因素悉数掌握在手中的人。 此时此刻,在这个小院内,只怕就有他的人在偷听。 若将楚老夫人这些话传到了谢景寒耳中,刺伤了谢景寒的心,那她这门婚事可就悬了。 楚老夫人白了她一眼:“这是顶顶要紧的事!” 温舒窈急忙道:“外祖母,我们不妨还是想一想,该怎么跟外祖父通消息,外祖父如今还在前殿,一旦刺客的消息一出,他定会担心咱们的安危。” 闻言,楚老夫人一拍脑袋:“我竟是忘了这件事。” “我去问问门口的守卫,能否往前殿送信。”她自顾自的说了一句,便往外走。 温舒窈独自一人留在小院中,看着眼前幽静的院落,心却始终七上八下,静不下来。 不一会儿,楚老夫人便回来了。 “窈窈。” 楚老夫人的眼中满是笑意。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模样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一见温舒窈,便朝着温舒窈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参见王妃娘娘。” 她这一开口,楚老夫人脸上虽是遍布笑容,但还是矜持的劝了一番:“窈窈与景王殿下的婚事还未定下来。” 闻言,中年妇人客气一笑:“但能住在这小院中的,除了未来的景王妃,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温舒窈听得这番话,才惊觉这间小院的地位不一般。 中年妇人点到即止,她还带着一个食盒,动作干脆利落的将菜肴一一摆上。 “这是殿下吩咐奴婢特意做的菜。”她站定在一旁,“二位请用。” 楚老夫人面上的满意之色更浓,能在寺庙中做出这样一大桌子菜,足见谢景寒对温舒窈的重视。 只可惜…… 她想到那些传闻,心中便更加遗憾了。 人无完人,若能专心致志对窈窈好,那倒也是一门好婚事了。 …… 月上柳梢头,星光黯淡。 金华寺内戒备森严,所有人都被强制要求留在了厢房中等待搜查。 司青好不容易将这些事处理好,急急忙忙去向谢景寒禀告,然而他一进屋,瞧见的却是原本在温舒窈院中的中年妇人。 “齐嬷嬷,您怎么来了?” 齐嬷嬷是谢景寒的奶娘,在景王府,与半个主子也没区别了。 司青等人对她十分尊重,现如今齐嬷嬷已然被谢景寒安排在了金华寺附近的庄子里颐养天年。 因而在看到齐嬷嬷时,司青十分惊讶。 齐嬷嬷遍布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殿下请我过来的。” 司青脑子转得快,一听这话,眼睛便睁大了,喃喃道:“难道是为了温小姐?” “不错。”齐嬷嬷笑呵呵道,“温小姐与楚老夫人皆没有自保之力,殿下担心她们的安全,特意请我上山来。” 别看齐嬷嬷年纪大,但她的武功,比起司青而言也不差。 司青一双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难道殿下真的对温小姐一见钟情了?” “这我倒是不知情。”齐嬷嬷摆了摆手,但在司青的注视下,她又压低了声音,“但见殿下这架势,温小姐在他心中地位可不一般。” 司青也是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属下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殿下对女子这样【表情】。”说着,他便将那日在太和殿发生的事一并告诉了齐嬷嬷。 齐嬷嬷不断点头,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我原本还以为,殿下是修炼成仙了,这辈子都无缘见到殿下成婚。” “不曾想……半路杀出了一个温小姐。”齐嬷嬷回想着方才的场景,满意极了,“我见温小姐落落大方,又生得漂亮,与咱们殿下是最相配不过的了。” 司青也跟着附和,不过,他在此刻想到的,却是那日假山上所听见的对话。 见司青笑容僵硬,齐嬷嬷不免问询。 司青压低了声音:“这些年来,不知是谁在背后散播流言,说殿下……有不举之症!属下瞧着温小姐对此似是信以为真。” 说话时,他便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到底是谁如此恶毒?竟然在背后中伤殿下?” 闻言,齐嬷嬷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变得僵硬。 第34章 心里不平衡 她就住在金华寺附近,对金华寺为何香火如此旺盛的缘由是一清二楚。 楚老夫人为何会突然带着温舒窈来金华寺?恐怕正是为了金华寺的那味药。 这么一想,齐嬷嬷不免忧心忡忡的念叨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这样的流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澄清的。” 更何况,这本就是捕风捉影的流言,若专门去澄清,岂不是让人对此更为深信不疑。 司青又压低了声音道:“况且这么多年来,属下也没瞧见殿下身边有女人……您说……殿下会不会真的……” “这……”齐嬷嬷陷入了沉思。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见到谢景寒,一老一小都噤了声。 尤其是司青,他两眼不停地往四周飘,就是不敢看谢景寒。 谢景寒淡淡的撇来了一眼,司青心中便慌了。 “参见殿下。” “嬷嬷怎么来了?” 谢景寒没有理会司青,而是温声同齐嬷嬷说着。 齐嬷嬷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欲言又止,在几番斟酌之下,她索性道:“金华寺的智明大师医术高明,殿下不妨去瞧一瞧?” 谢景寒面上方才是温和的神情,因为齐嬷嬷这句话,彻底变得冰冷下来。 “嬷嬷,这些流言蜚语,你难道也信?” 齐嬷嬷闻言,无奈叹息一声:“我倒是不想信,可这些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已经由不得我不信了。” “您到底是要成家的人了,若是被外人误会……” 齐嬷嬷话说得委婉却又直白,司青几人一听,便知是在说楚老夫人去找智明大师一事。 司青几乎不敢抬头看谢景寒的脸色,他低下头,强忍住自己要笑出声的欲望。 “本王知道了。” “至于你们……任务可都完成了?” 谢景寒一个眼神扫来,司青几人面上的神情就迅速变了。 “属下这就去办。” 司青立刻开口,率先逃离此地。 金华寺内有刺杀一事,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 温舒窈与楚老夫人不在官眷队伍内,自是引得人人心慌。 “莫非是遭了不测……”一些人暗自猜测。 这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却还没瞧见两人的身影,让人不得不深思。 温以彤站在一旁,听得这些猜测,不停地朝着外张望。 于她而言,若温舒窈在此刻出事,当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一时间,她面上的喜色,几乎掩藏不住。 然而,她还没高兴太久,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上前。 瞧见来人,她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竟然是齐嬷嬷! 一见到齐嬷嬷,温以彤便头皮发麻。 齐嬷嬷是谢景寒的奶嬷嬷,是亲手照顾谢景寒长大的,在景王府的地位崇高无比。 她在景王府时,受了不少齐嬷嬷的磋磨。 最可恨的是,景王府所有人都站在齐嬷嬷那一边。 思及此处,温以彤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然而,下一刻,她的脸色更为难看。 只因在齐嬷嬷身后,温舒窈的身影赫然出现。 更让她咬牙切齿的,是齐嬷嬷对温舒窈的态度。 “小姐可要小心些。”齐嬷嬷低声细语的说着,“此处路滑。” 她十分欣赏温舒窈,更何况温舒窈还是谢景寒亲自选定的王妃。 无论是欣赏,还是爱屋及乌。 她对温舒窈的特殊,众人都看在眼里。 温以彤几乎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目光定定地盯着前方,心底的不甘与恨意一寸一寸涌现。 还未等两人到跟前,她便脸色铁青的跑了出去。 温夫人正是在同身旁的好姐妹说着话,余光瞥见温以彤的异样,当即跟上前。 刚回到厢房内,温以彤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温夫人赶到门口,就听见了茶盏就被摔碎的声音。 “夫人来了!” 伺候温以彤的丫鬟们瞧见温夫人过来,一个个如同瞧见了救星。 此刻的厢房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温夫人一眼扫过这场景,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她好不容易打消了许多夫人对自己的猜忌,还未消停片刻,就又听见了温以彤发疯的消息。 “住手!” 温夫人刚进去,正好瞧见温以彤举起花瓶往地上砸。 她训斥着温以彤,眼神中也充满了斥责。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闹出的动静这样大,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对没能嫁给景王一事耿耿于怀吗?” 闻言,温以彤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我为了不能嫁给景王耿耿于怀?” “怎么可能!”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毫不犹豫的否定了温夫人的猜测。 温夫人冷笑道:“既然不是,为何又在瞧见齐嬷嬷对温舒窈礼遇有加时这样激动?” “开弓没有回头箭。”温夫人疾言厉色道,“你当初执意要嫁给陈彻时,就应该想到今日。” “我只是……”温以彤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迷茫,她只是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发展。 就算温舒窈生得貌美又如何?可谢景寒此人,根本就没有心!他从不是会被皮相所迷惑的男人。 前世,她在谢景寒面前处处碰壁,纵然放下了一切尊严,可谢景寒依旧不为所动,两人最亲密的接触,恐怕还是成婚当日的交杯酒。 谢景寒此人冷心冷心,冷血至极,从不知体贴为何物。 当年她归宁时,一道军令,便让谢景寒抛下她去了边关。 她新婚便独守空房数月,谢景寒也从未有过任何表示。 可是为何到了温舒窈身上,这一切都不同了? 谢景寒为了她亲自登门,替她撑腰。 还为了她迫不及待想要提前婚期! 凭什么? 温以彤的双眼变得赤红,她死死的揪紧了一双手,不停地问着自己:“凭什么?凭什么这一切到温舒窈身上就都不一样了?” 他们才见过几次? 只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温舒窈身上,难道就有这样大的魅力吗? 温以彤惊惧交加,她瘫坐在了地上,像是没了力气。 温夫人本是到了嘴边的训斥,在瞧见温以彤这般可怜的模样时,到底是咽了回去。 她闭了闭眼,沉声道:“我是愈发看不明白了,你究竟在闹什么?” 第35章 跟梦里不一样 “他们的关系越亲近,对你的名声就越好。”温夫人强忍住怒火,一字一句道,“难道你想让全京城都传遍,你抢了姐姐未婚夫的事吗?” 霎时间,温以彤浑身的血液凝固住了。 “我……” “彤儿,你已经到出嫁的年纪了,切记不能再与年幼时一样,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温夫人字字恳切,她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心中的情绪复杂极了。 陈彻是她为温舒窈精挑细选的夫婿,她早已算计好了一切,包括温舒窈嫁去陈家后面临的磨难。 然而,温以彤打乱了她一切计划。 本该嫁去陈家受苦的人成了温以彤,就连她替温以彤精心准备的嫁妆,都要悉数填补进楚婉清留下的那份嫁妆里。 闻言,温以彤红着双眼,哽咽道:“母亲,我只是害怕。” 这一切,与她梦中场景相去甚远。 温夫人轻轻地揽过她的肩膀,温柔道:“你别担心,有母亲在,谁都越不过你去。” 她的眼中,有着一道厉光浮现。 温以彤并未听进去,她一边哽咽着,一边抓紧了温夫人的衣襟。 她拼命回想着梦中的情景,最后终于有了一丝底气。 “春闱过了就好了。”她喃喃道。 明年的春闱,陈彻便要下场。 到时……她就是探花郎的夫人了! 陈彻深得陛下宠信,仕途上平步青云,她很快就能超过温舒窈了。 那些传闻必定是假的。 她在心中念叨着,谢景寒绝不会如此温柔地对待一个女子。 在心中默念了几句,温以彤终于不再恐慌。 而温夫人瞥见她的神情变化,眉心的褶皱更深了。 这副模样……像是中了邪一般。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温夫人冷声道,“春闱还未开始,你怎知陈彻一定能考上?” 陈彻是自己板上钉钉的女婿,她自是盼着陈彻考上的,只是…… 思及自己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她揉着眉心,狠狠地叹了口气。 罢了,她还是操心操心温以彤的嫁妆。 就算陈彻无用,好歹也能让温舒窈做一个富贵闲人。 “彤儿,你听话些。”温夫人拍着她的肩膀,“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就休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明日是皇后娘娘亲自操办的宴会,你千万不能再使小性子了!” 温夫人说话时,神情极为不悦。 也不知怎么了,她精心教养的女儿,是愈发急躁了。 闻言后,温以彤擦干眼角的泪水,小声地应了一声。 次日一早,宴席上人头攒动。 帝后伉俪情深,皇后又是难得的贤惠,她亲手操办的宴席,自是一帖难求。 然而赴宴的人一多,闲言碎语便止不住了。 温舒窈刚到,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温大小姐果真是生得一副好样貌,难怪能将景王勾引得团团转。” “听闻昨晚还是景王身边的奶嬷嬷亲自将她送回来的,也不知在那之前,两人是……” 这些意味不明却又充满恶意的话,伤害不了温舒窈半分,却让她身旁的喜鹊气得跳脚。 “您与王爷之间清清白白,再说了,昨日老夫人还在,她们分明是……” “不必理会。” 温舒窈神情淡淡,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她分毫不在意。 几句话罢了,难不成还能伤到她?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流言蜚语是谁传出去的。 除了温夫人,还有谁如此见不得她好? 只是一点流言蜚语罢了,与她得到的实惠相比,不值一提。 众人议论着,或是明显或是隐晦的目光皆是朝着温舒窈看去。 在温夫人身旁,除去温以彤外,右侧还空着一个位置,那是专门为温舒窈准备的。 温夫人听着耳边这些话语,心情很是不错。 自己这些日子的付出,总算是有了一些成效。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温舒窈与谢景寒两人的过往牵走了心神。 “当真是可怜以彤了,任谁都想不到,你的继女能有这般好手段。” 她身旁的夫人低声安抚了一句。 对此,温夫人只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 见状,她身旁的夫人贵女们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谢景寒与陈彻的身份差距如此之大,没人会相信,那日的落水,是温以彤亲自设计的,她们只会怀疑到温舒窈的头上。 没想到温舒窈年纪轻轻,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竟然能有这般手段。 这可是温夫人苦心孤诣为温以彤谋来的好亲事。 “你放心。”那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皇后娘娘素来贤德,是绝不会纵容此事的……” 她话还未说完,便听得上方的皇后笑道:“窈窈,你来本宫身边坐。” 这句话刚说出口,嘈杂的宴席诡异的寂静了一瞬。 温夫人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神情,然而她抬起头,却看见皇后身边的姜嬷嬷一脸笑容地走到了温舒窈身旁。 “温大小姐。”姜嬷嬷笑呵呵地说道,“皇后娘娘特意给您安排了位置,还请随老奴来。” 不只是其他人,温舒窈也十分惊讶。 她眨了眨眼,对上了皇后温柔的笑颜。 皇后越是看温舒窈,心中就越是满意。 昨夜她那素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弟,亲自到了她跟前,让她照拂温舒窈。 那日在宫宴上,她只是粗略看了眼温舒窈,今日仔细打量,便发觉温舒窈与谢景寒两人,单单是从样貌上来说,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不知两人生出的孩子有多么漂亮。 这般想着,她笑容更加温柔。 “窈窈,过来。” 她朝着温舒窈招了招手。 皇后的态度,就决定了众人对待温舒窈的态度。 一时间,那些窃窃私语全都消失了。 坐在皇后身旁,温舒窈能将下方的人面上神情尽收眼底。 只见先前议论她最大声的那几人,早已埋下头去,如同鹌鹑一般,一声不吭。 “那些流言蜚语不必理会。”皇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本宫相信,景寒选中的人,绝不会是那样心思歹毒之人。” 第36章 算账 有着皇后撑腰,这换亲的风波,算是彻底被压下了。 回到京城当天,温国公府便迎来了“贵客”。 这一次,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亲自来了。 温国公本想要出去避避风头,谁知还没走到大门口,便见楚老将军身后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了进来。 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二老怎么亲自来了?” “自然是担心有人弄虚作假。” 楚老夫人不留情面,当即便冷笑了一声。 她对温国公素来没有好脸色,哪怕女儿在世时,也是如此。 对此,温国公习以为常。 “岳母,着实是……” “别叫我。”楚老夫人厌恶道,“你不配!” 她不欲跟温国公多说,只吩咐着身后的管家:“带着人去清点嫁妆,倘若少了一分……” 话到这,她停顿了一会儿。 温国公心高悬着,他在官场沉浮数十年,可在瞧见楚老夫人这般模样时,仍会觉得不安。 楚老夫人是楚家最难对付的,这些年来,他没少被楚老夫人刁难。 “您放心。”他急忙自辩,“我都已经派人检查过一遍了,绝没有任何差错。” 楚老夫人只当他说话是在放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保证的,毕竟当初……你也是这样信誓旦旦的同我保证,你会与婉清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们楚家的规矩,便是不能纳妾。 当初温国公求娶楚婉清时,可是拍着胸脯,一口应了下来。 但到头来,他不也还是与张氏勾搭成奸,还有了温以彤。 温以彤的岁数可经不起推敲,但凡是京中有些门路的人,都知道,张氏是在楚婉清病中有孕的。 这样一对奸夫淫妇,做出什么下作手段,都不稀奇。 楚老夫人的讥讽如同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温国公的脸上。 这时,温舒窈轻轻柔柔的说道:“外祖母,您就别为难父亲了,这件事……做错的也不是父亲。” 她一开口,楚老夫人不悦的皱起了眉。 即便这是她吩咐温舒窈做的事,但在听得这样的话时,她心中难免有了郁气。 温国公听得这话,心中却大为感动,对温舒窈的不满也消散了些。 “我要亲自去库房。”楚老夫人不欲多说,大步往前走。 温舒窈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若非是你要从温家出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替他说话。”楚老夫人恼声道。 温舒窈跟着点头:“外祖母,您放心,我都知道的。” 她说话时,眼中划过了一道幽光。 今日她会对温国公虚与委蛇,还是为了自己今后的计划。 ——她要找出母亲病故的真相! 温舒窈暗暗在心中发誓,她绝不会放过害死母亲的真凶! 温国公、温夫人……这些手上沾了母亲鲜血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前世她已经追查到了许多线索,眼见就能搜集证据,状告这对奸夫淫妇了,谁知竟然回到了过去。 这也也好……她在心中暗暗想道,外祖父、外祖母与舅舅他们还在,楚家还没出变故,她又有着前世的记忆。 这一次,她必定能以最快的速度,将罪有应得之人绳之以法! 库房大门打开,温夫人带着温以彤,候在门口。 温夫人也不愿出现,怎奈何温国公发话——倘若她不出现,便要将管家权交给几个妾室。 她心高气傲,怎愿将手中的管家权交给身份卑贱的妾室? 于是,她只能带着温以彤出现在这。 如今库房内,堆满了奇珍异宝。 在这昏暗的库房内熠熠生辉,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温以彤从未仔细看过这批本属于自己的嫁妆,在梦境中,她也只依稀记得自己总是带着嫁妆在景王府与温国公府之间折腾。 今日瞧见这满当当一库房的好东西,她的眼睛几乎都要被晃花了。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怎样大一笔财富。 温夫人则是心疼得滴血。 楚婉清嫁妆里的不少好东西都被她挪用了,如今全部还回来,她院子里空了一大半。 “老夫人,这便是库房了。” 管家对楚老夫人毕恭毕敬,仿佛楚老夫人才是这温国公府的主人。 楚老夫人神情高傲,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温夫人。 她越过温夫人,身后跟着的楚家管事,也迅速上前,手中拿着长长的嫁妆单子,一点一点的核对起来。 温夫人难堪的握紧了拳头,她眼中的怒火若能化作实质,恐怕早已将眼前的楚家人烧成了灰烬。 更让温夫人难堪的,还是那楚家管事皱着眉,在几套桌椅面前停顿许久,才不满道:“这可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的家具,怎么……怎么用成了这幅模样?” 金丝楠木本就以其坚硬的木质与昂贵的价格着称,寻常用,几乎看不出痕迹。 温夫人将这套家具从库房中挪出后,自认也是小心对待,可楚家管事一句话,便暴露了她用过这套金丝楠木的事实。 “这面上虽光滑,但仍有细微划痕,分明是长年累月用过的。”楚家管事不满道,“这一套金丝楠木可是价值万两!” 一旦有折损,价格便也要少一大半。 温夫人涨红了一张脸,面对温国公不可置信的眼神,她只能将羞愤压在心底。 这一套金丝楠木的家具就摆在她的院里,温国公平日夜没少坐,怎么到如今,就全怪在她头上了? “罢了。”楚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贱人用过的东西,我们楚家也不愿再要。” “不过……”楚老夫人冷眼扫向温国公,“这其中的折损,你们温国公府要一并按市价补偿回来!” 温国公自觉被温夫人丢尽了脸,连忙点头。 正在他准备应下的时候,温舒窈却扯了扯楚老夫人的衣袖,低声道:“外祖母,这套金丝楠木的家具,不若就当做我送给父亲的。” “父亲这些年也不容易……总不能让他将所有的家当都填进去,毕竟……错的也不是父亲。” 温国公闻言,大为感动。 第37章 封妃圣旨 不愧是他的女儿! 温国公心中这般想着,望着温舒窈的目光也愈发的慈和。 一旁的温夫人听了,心中却是警铃大作。 温舒窈哪有这么好心? 她若真是好心,就不会借着楚家的权势来压人,来逼迫她散尽家财凑齐这些嫁妆! 这些年来,楚婉清的嫁妆一直都在减少,难道是她一人所用? 说到底,大头还不是拿去给温国公打点了。 温国公虽是世袭侯爵,但家中现银不多,加上温国公在仕途上毫无建树,更是要花费银子在官场上打点。 可是到最后,这些责任全都推在了她一人身上。 温夫人咬紧了一口牙,若非足够好的养气功夫支撑着她,此刻的她,只怕是要将这些丑事全部抖落出来。 “这可都是要给你的。”楚老夫人不悦道,“你当真要便宜了他?你别忘了,这些年来,他是如何对你的?” 温舒窈低着头,沉默着。 见此情景,楚老夫人只能揉着眉心认下:“也罢,这套家具便不算在嫁妆单子里了。” 楚家管事立刻应下。 在此之后的核对中,还有不少缺口。 但在温舒窈的求情之下,楚老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温国公感动极了,看着温舒窈的眼神愈发慈爱。 足足花了一日的功夫,出动了三十人,方才将楚婉清留下的嫁妆清点干净。 楚老夫人亲眼看着他们将嫁妆全部封存好,写上了新的嫁妆单子,这才点头。 “这是婉清留给窈窈的嫁妆。”楚老夫人淡淡道,“作为窈窈的外家,我们楚家,自然也要备上一份添妆。” 温舒窈闻言,惊讶抬眸。 “外祖母,这……” “这是我们早已准备好的。” 楚老夫人没有过多解释,只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 这玉佩看上去平平无奇,水头也不够好,完全不像是能被楚老夫人贴身带着的。 然而,在看到这枚玉佩时,温国公的眼睛却睁大了。 他呆呆地看着这枚玉佩,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这是我早些年,在皇后娘娘面前讨得的封赏。”楚老夫人道,“这是你的五百亲卫。” 闻言,温舒窈也愣住了。 五百亲卫,是亲王才有的规格。 对臣子而言,这是极大的荣耀。 可楚老夫人,竟然就这么给了自己。 “我不要……”温舒窈下意识将玉佩推了回去。 但楚老夫人不容她拒绝,只道:“这本就是我为你讨来的封赏,除了这五百亲卫……还有一道圣旨。” 温夫人站在一旁,眼皮狠狠一跳。 也正是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后,便是门房高声通传:“景王殿下来了!景王殿下带着圣旨来了!”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外。 谢景寒穿着亲王服制,手中捧着圣旨,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陛下圣旨。” 他神情冰寒,淡漠的眼眸扫了眼众人。 一句话,让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跪下。 温舒窈跪在楚老夫人身侧,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楚老夫人握住了手,轻轻一拍。 “这都该是你的东西,不必担心。” 温舒窈知道,楚老夫人不会害自己。 可她还是好奇,这封圣旨上,究竟写着什么。 此刻,温夫人低着头,一双眼睛四处飘荡,她冥思苦想着,楚老夫人究竟为温舒窈讨来了何种封赏? 她越是想,便越是心乱。 而温以彤死死的咬住下唇,在看到谢景寒的那一眼时,她的情绪如翻江倒海般,迎面而来。 这张俊美的脸庞,引得京中无数少女为之倾心。 她在梦中,也如那些少女一般,满怀喜悦的嫁给了眼前这个男人。 然而她得到的是什么?是冷漠、是独守空房、是被牵连被幽禁! 现在温舒窈得意,可以后,有的是她哭的日子! 温以彤闭上双眼,不愿再看谢景寒。 她既然有了此等机遇,自然不会再与梦境中的那个她一样,做错误的选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谢景寒声音低沉,缓缓地将这封册封温舒窈为县主的圣旨一一念来。 与这封圣旨一道的,还有册封温舒窈为景王妃的圣旨。 接连两道圣旨,温舒窈摇身一变,不仅成了板上钉钉的景王妃,还成了县主。 景王妃倒也罢,这本就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县主…… 竟是县主! 温夫人时至今日,也不过是个四品郡君。 可如今温舒窈……竟成了县主? 县主可是有封地的! 温夫人嫉妒得发狂,她从未想过,楚家竟能这样毫无保留地对待温舒窈,他们难道就不怕家中其他人不平吗? 这些问题,温夫人没有机会问出口。 她眼睁睁的看着温舒窈笑意盈盈地接过了两封圣旨,更看见了由礼官带来的县主服制。 如此,她那颗心终于死了。 温舒窈当真成了县主!也当真成了景王妃! 从今往后,她还要如何拿捏温舒窈? 只怕连整个温家,都要被温舒窈踩到泥里了! 温舒窈接过圣旨,朝着谢景寒盈盈一拜。 她眼中的笑意极为真切,跟谢景寒这样的人合作,果然不一样,昨日还只是提了一句,今日赐婚的圣旨就到了府上。 背后那一道道充满恨意的目光,更是让她挺直了腰背。 这才哪到哪? 以后让她们嫉恨的日子,还长着呢。 温舒窈冲着谢景寒微微一笑,退到了原地。 只是跪久了,脚下有些软。 谢景寒及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搀扶起来。 楚老夫人见状,轻笑了一声。 对未来夫妻两人如此亲近,她是乐见其成的。 温夫人暗暗咬牙,心道又是被温舒窈这张皮囊给哄骗了的,若是知晓温舒窈的本性,还不知怎么嫌弃呢? 但是在她身旁,温以彤已然愣住了。 她看着谢景寒那一瞬间的温情,眼神中露出不可置信。 这竟然是谢景寒会做的事?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她死死的捏紧了一双拳头,看着谢景寒搀扶住温舒窈的手。 第38章 嫉妒 这绝不是谢景寒能做出的动作,他对女子向来避之不及,更何况是如此贴心对待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温舒窈? 温舒窈与他只见过几面而已!屈指可数! 温以彤在心中呐喊着,她极力克制住自己,方才没让自己做出失态的举动。 这其中必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她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谢景寒绝不会是被美色所迷惑的人,温舒窈的那张皮囊,在他眼中与普通人无异。 如此…… 温舒窈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谢景寒另眼相看?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出来,温以彤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发散的思维。 突然间,她的手臂被人狠狠一捏。 她惊愕转头,却见温夫人正愣着一张脸,目光阴沉的看着她。 “你疯了?” 温夫人压低了声音,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换亲也是温以彤极力要求换的,可如今死死盯着谢景寒的人,也是温以彤! 这般行径若是传了出去,温以彤便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从温夫人的眼神中,温以彤察觉到了不妥,她连忙低下头,再也不敢抬头看。 她极力劝说着自己,不过是一次搀扶罢了,证明不了什么。 可她心中却隐隐有着猜测——这一切,恐怕都不一样了。 谢景寒将温舒窈搀扶起来,他这样的行径,与平日冷漠的形象相去甚远,不少人都在偷偷观察。 温舒窈端庄大方地朝着他行了一礼,眼中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 无论传闻如何,但谢景寒在她摔倒之际及时出手,并未置身事外,已经足够让她感激了——这代表了谢景寒对自己的态度。 从今往后,她便可以依靠景王妃这个身份,做更多的事了。 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眼中皆露出满意的神情。 谢景寒身份尊贵,又是青年俊才,若非那个不治之症……当真处处都让人满意。 不过人无完人,这样也罢。 之后多去寻些药,多去寻些大夫,说不准有望治好。 “明日,媒人会上门。”谢景寒语气淡漠,“到时,聘礼会一并送来。” “至于婚礼。”他道,“自有礼部的人筹备。” 他这话中的意思,便是警告温国公府不要擅自插手。 听出了其中含义的温国公与温夫人,两人都是暗暗心惊。 没想到温舒窈还没当上景王妃,就如此得景王宠爱,长此以往…… 温国公眼中有着野心跃动,可温夫人的一颗心,却彻底冷了下来。 她不愿让温舒窈嫁给景王,正是因为温舒窈生了一副好样貌,男人,大都会被美色所迷,温舒窈这一等一的样貌,能得景王的喜欢也不稀奇。 可景王这样身居高位的人,竟然还会细致地替温舒窈考量,那个中含义,便使她不得不深思了。 “这是自然。”温国公恭敬道,“有礼部的大人们操办婚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我们温国公府上下,全都听从礼部的安排。” 温国公虽有公爵的封号在身,可与谢景寒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每当面对谢景寒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露出讨好之意。 这般模样,落在温夫人的眼中,温夫人暗暗皱眉。 谢景寒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温国公,冲着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微微颔首后,便大步离开了此处。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了不少人。 其中有一个,温夫人是见过的。 ——是皇后身边的方嬷嬷。 竟然连方嬷嬷都被送来了!看来无论是谢景寒,还是皇后,都很满意这桩婚事。 再回想起谢景寒的排场,还有那两道圣旨,温夫人纵然养气功夫再好,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一双手。 若不是温以彤非要与人换亲,这排场、这尊荣,都该是温以彤的! 思及此处,她心口便是一阵阵痛。 “窈窈。”楚老夫人拍了拍温舒窈的肩膀,“你就在这好生待着。” “那五百亲卫,我明日便教她们过来认门。”楚老夫人说着,目光又转向了温国公,“偌大一个温国公府,不会连五百人都养不起吧?” “自然养得起。”温国公连忙表示诚恳,“我这便叫人收拾院子,让她们有足够的地方安置。” 楚老夫人勉强点头:“算你识趣。” “窈窈。”她牵着温舒窈的手,低声道,“我们都在京城,若被人欺负了……” 她冷眼扫过温夫人与温以彤,声音放高了不少,也冷了许多,“只管叫人来将军府!我别的本事没有……但去皇后娘娘面前哭一哭,还是可行的!” 闻言,温国公心中一寒,立刻警告地看了眼温夫人。 温夫人心中也是害怕至极,急忙低下头。 她自然知晓楚家的本事,因此这些年来,才一直刻意离间楚家与温舒窈的感情。 但她没想到,自己终究是棋差一招,竟在最关键的时刻,被钻了漏洞,不仅害得自己损失了一大笔银子,更是害得她在温国公心中的地位降低。 温夫人静默不语,但已经咬紧了牙关,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扳回一局了。 温舒窈轻轻地摇了摇头,无辜道:“父亲待我很好,您就放心吧。” 温国公在一旁连声附和:“在我心中,最要紧的就是窈窈的婚事,您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阻挠这桩婚事。” 那可是景王! 无论是温舒窈还是温以彤,那都是他的女儿!谁嫁给景王都一样。 如今看景王待温舒窈更是体贴,他只觉得温国公府未来的荣华富贵都系在这桩婚事上了,自是要好生保护这门婚事。 楚老夫人知晓他的秉性,冷笑了一声,便牵着温舒窈往前走了。 “你这父亲,是个唯利是图的。”楚老夫人低声道,“你千万要小心!绝不能……” “您放心。”温舒窈漂亮的小脸上,布满冷意,“我从未将他视作自己的父亲,自然也不会因为他的喜恶而改变。” “我这么做……”她刚想将内心所想说出口。 第39章 就是喜欢姐夫 但看着楚老夫人有些沧桑的面容,她到底是将自己的计划咽了回去,只含糊道。 “外祖母,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母亲病逝的真相,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 送走了楚家人,温舒窈才回了前厅。 温国公早已等候在这,他看见温舒窈,眼中顿时有了光彩,连声问道:“你与景王殿下是何时认识的?” 闻言,温舒窈垂下眼眸,佯装羞涩:“昨日随外祖母去白马寺为母亲祈福,偶然间碰见的。” 此话一出,温国公顿时想到了今日的传闻。 他两眼放光,不停地握着拳头。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的女儿生得这般貌美,饶是景王见了,也为之倾心。 温国公思及此处,哈哈大笑:“好孩子。” 他拍着温舒窈的肩膀,高声道:“你院中缺什么,便同我说,我让人给你安排。” 温舒窈低着头,一本正经道:“父亲,您这些年为我劳心费神,女儿怎么好意思让您再费心?这些事,女儿自会处理。” 她说话,温国公爱听。 “为父这些年识人不清。”他握着温舒窈的手,十分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自然是要一一弥补回来。” “你的嫁妆……除去你母亲的那一部分。”他肉疼极了,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再做主,给你添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已经是温国公府账上仅有的现银了。 闻言,温舒窈垂下的眼眸闪了闪:“父亲,您……” “还有那铺子。”他又道,“也一并给你了!” “欠你的银子,为父也一并还给你。” 温国公说这话时,语速极快。 这些许诺出去,那可是一大笔银子,他根本舍不得。 可楚家都已经送了这么大一份添妆,作为温舒窈的娘家,他又怎能吝啬? 站在门外偷听的温夫人,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这些东西都给了温舒窈,那她的以彤怎么办? 她几乎就要冲进去跟温国公对峙,但却被一旁的林嬷嬷死死拉住了。 林嬷嬷拼命摇着头:“夫人!现在不是与老爷计较这些的时候!” 温夫人眼神愤恨,却被林嬷嬷拉离了前厅。 林嬷嬷见她赤红着一双眼,愤怒几乎要化作实质,连忙道:“夫人,左右二小姐年岁小,晚几个月出嫁也在情理之中。” “几个月的功夫,您手上的那笔银子便能收回来了。”林嬷嬷苦口婆心地劝着,“再加上国公府的一些田产,届时二小姐的嫁妆,放眼整个京城,也是顶顶好了的!” “好?”温夫人怒极反笑,“你可知温舒窈那些嫁妆值多少银子?她那些嫁妆里,又有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好物件?” 这本是她为自己的女儿留下的!结果全都便宜了温舒窈! 一想到这,温夫人一口老血便哽在了喉间。 见她两眼翻白,几乎要晕死过去,林嬷嬷连忙搀扶住了她。 “夫人!气大伤身!”林嬷嬷低声道,“如今正是小姐最需要您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老爷那性子,您是最清楚不过了的。”林嬷嬷不安极了,“若是没了您,小姐今后还有谁护着?” 温夫人闻言,勉强打起了精神。 她抬头看着林嬷嬷,低声道:“可是以彤……” 她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你是没瞧见她今日……她今日就像是疯了一般……她望着景王的眼神……” 剩下的话,温夫人不敢再说。 但林嬷嬷却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她的神情一变再变,下意识说道:“夫人,可小姐的这婚事……不是她执意要求……” 温夫人听得这话,揉着紧皱的眉心,心中是愈发不安了。 温以彤与景王的婚事,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她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 可要到成婚的日子,温以彤竟像是犯了癔症,无论如何都要换亲,这样一门好婚事,竟然就便宜了温舒窈! “我是觉得……”温夫人正在说着,便见温以彤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凉亭内。 一见她这副模样,温夫人便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不断的跳。 “你这是什么做派?”温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难不成你就是对姐夫情有独钟?” 闻言,温以彤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母亲!”她委屈道,“难道在您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温夫人怒极反笑,气急败坏道:“那你要如何解释,今日你一见景王便失魂落魄?” 那样的眼神,她最熟悉不过了。 “温以彤,是你执意要将这门婚事换了的!” 温以彤眼中露出疯狂之色,她抬起头,冷冷地盯着温夫人:“母亲,您根本就不懂!您不懂……” “我的确不知你为何会突然改了主意。”温夫人再也没有好脸色,“我只告诉你,如今温舒窈与景王的婚事,是陛下亲赐!” “若是因你之故,毁了这门亲事……那我们整个温家,都要受牵连!”温夫人死死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温以彤,你最好脑子放清楚些!” 温以彤低着头,神情不明。 见她这般模样,温夫人脸色愈发难看了:“难不成真应了我说的那句话?你当真只看得上自己的姐夫?” “那也是一脉相承!”温以彤讥笑出声,“母亲!我不也是同您学的吗?” 温夫人捂住心口,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来的话。 此话一出,林嬷嬷也是瞪大了双眼。 温夫人当年所做的那些事,没人敢说,可如今却被温以彤直接提了出来。 这是对温夫人何等的嘲弄? “孽障!”温夫人厉声喝道,“你竟敢……” 温以彤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闭了闭眼,然后冷声道:“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做出有辱温家门楣的事的!” 说罢,她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剩下温夫人捂着心口,满眼愤怒地看着她离开。 “我这都是为了她好!” 第40章 来日方长 身为母亲,她这些年来,待温以彤如珠似玉,处处都替温以彤考虑妥帖,却不曾想,温以彤竟是这样对待她的。 温夫人失望的望着温以彤的背影,沉默良久,咬牙道:“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温以彤是她的女儿,她自然责怪不了什么。 可是温舒窈…… 她眼中狠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见状,林嬷嬷暗暗悬起了一颗心。 “夫人,您可要三思啊……”林嬷嬷压低了声音,“如今大小姐的身份不一般了,楚家又回来了,咱们只怕奈何不了她。” 温夫人冷笑了一声:“正因如此,才要在她还未成为真正的景王妃之前,尽快将她扳倒。” 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的。 在温夫人眼中,这是奇耻大辱。 为了那些银子,她再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再一次被人看清。 像是玩物一样被人对待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林嬷嬷心疼极了,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背脊:“夫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如您所说,大小姐与景王的这门婚事,关系的可是整个温国公府。” “若咱家二小姐……” 剩下的话,林嬷嬷不必再说出口,只因温夫人的神情逐渐恢复了理智。 “来日方长……” 温夫人低低的说了一句。 她眼中的狠厉未曾消散半分。 温舒窈…… 她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恨意疯狂滋长。 而回到小院的温舒窈,半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数着手中的这张嫁妆单子。 喜鹊满脸笑容,喜形于色:“小姐,咱们可发了!” 那么大一笔嫁妆,如今全都在温舒窈一人手中!从今往后,她们再也无需为了冬日呛人的炭火发愁了。 温舒窈轻轻一笑,语气幽幽:“这才哪到哪?” “这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她淡淡道,“如今不过是还了回来,我真正要从他们身上讨回来的,可不是这份嫁妆。” 闻言,喜鹊眨了眨眼。 她听见自己心中咯噔了一声,而后试探性的抬头看去。 只见温舒窈眼中晦暗不明,她看得清楚,在那双凤眸中,跃动着复仇的焰火。 “您还不死心……” 喜鹊喃喃道。 温舒窈抬眸,沉声道:“我难道该死心吗?” “喜鹊,当年母亲病逝时,我虽然才四岁,但我已经记事了。” “母亲的身体明明在逐渐好转,可就在一夜之间,她便突发急病,走了!” “巧的是,那时的外祖父与外祖母,正在外为国征战,等他们赶到时,母亲已然下葬。” 提及此事,温舒窈缓缓攥紧了扶手。 冰凉的木质扶手,稍稍压住了她的怒火。 她沉着冷静的说道:“这世上,绝没有这样巧合的事,这一切,必定是有人精心筹谋的。” “张氏她在母亲死后便登堂入室,目前来看,她是最有嫌疑之人。” “就算她不是幕后真凶,但也一定与这件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温舒窈一字一句,笃定道。 她漂亮的小脸上,如冰雪般凛然。 喜鹊见了,不过是在心中思索片刻,便郑重道:“夫人对奴婢犹如再生父母,为了夫人,奴婢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放心。”温舒窈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轻快,“这件事,我已经有了眉目,就等着明日那五百护卫到来。” 母亲死得蹊跷,但母亲身份尊贵,她的死因也是太医仔细查验过的。 单单在这些证据面前,的确看不出谁有蹊跷。 可谁让老天眷顾,让她重活了一世呢? “明日你便这样做。” 温舒窈靠在喜鹊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喜鹊眼眸顿时睁大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当真要这样做?” 温舒窈抬了抬眼,喜鹊顿时明了,答道:“奴婢这便去做!您放心好了!做这些事,奴婢最在行了!” …… 当晚,一肚子怒火的温国公,到底是宿在了花姨娘房中。 花姨娘温柔小意,又年轻貌美,怎么瞧,都比温夫人更合心意。 “老爷,您喝酒。”花姨娘捏着手帕,娇声劝着,“这可是妾身用私房钱,去酒坊买回来的,说是时下最兴的梨花白。” 听得花姨娘的这番话,温国公很是感动。 一口酒下肚,他便道:“这酒恐怕花了你不少银子,明日你去账上支……” 话说到这,温国公又没了声音。 他此时才想起来,如今账上已经没有银子了。 今日他做主给温舒窈添妆,还得变卖一处田产。 祖宗留下来的基业,竟是败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温国公的脸上,有着比醉酒后的红润,更有着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色。 他喃喃道:“张氏那个蠢货!我将这个家交给她十几年,她竟是这样对我的!偌大一个国公府,过得连个伯爵府都不如!” 就连哄小妾开心,他都拿不出银子。 花姨娘眼中满是心疼:“没银子就没银子!老爷这些年给妾身的银子,妾身可都攒了起来,就算……就算有朝一日,家中没了银子,妾身也能养着老爷。” 她这一番话,说到了温国公的心坎上。 酒醉之下,温国公看着花姨娘更是心动,他醉醺醺地将花姨娘搀扶起来,口中喃喃道:“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是如此贴心的人儿呢?” 花姨娘娇羞地低下头:“老爷,您之前与夫人焦不离孟,自是……自是看不到妾身这样卑贱的存在。” “她?”温国公冷笑了一声,“她犯下如此大错,若非……若非我与她夫妻一场,我早就将她休弃了!” 花姨娘素来懂得察言观色,她敏锐地发现,温国公在说出这个理由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且温国公涨红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不少。 她知道,温国公之所以不休弃温夫人的原因,绝非是他说的这样。 正如大小姐所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比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紧密许多。 这两人的心中,只怕有这一个大秘密! 又或者……是温夫人手上捏着温国公的把柄! 第41章 寻求帮助 花姨娘心中咯噔了一声,面上不留有任何痕迹,她只是暗暗将此事牢记于心。 虽然不知大小姐要自己打探什么消息,但既然是大小姐的吩咐,为了她的女儿,她总归是要尽心办妥的。 于是,她又为温国公斟了一杯酒。 温国公一口闷下,已然醉得神志不清了。 花姨娘小心谨慎地在他耳边,柔声道:“是啊,老爷您对夫人这般好,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谁知道夫人竟然……”花姨娘叹了口气,“竟然辜负了您对她的信任,当真是可恶!” 温国公突然睁开了双眼,花姨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松开了手。 醉醺醺的温国公就这样摔在了地上。 花姨娘一个激灵,连忙要来补救:“老爷!您没事吧!” 她娇娇柔柔地喊了一声,温国公手指动了动,却在嘟囔了几句后,躺在地上不动了。 见此,花姨娘总算是放下心来,她小心翼翼的将温国公搀扶到了床上,一边替温国公擦拭着身上的汗,一边轻声道:“老爷,您醉了。” 温国公摆了摆手:“我没醉!我还能喝!” “喝酒伤身,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又该罚妾身了。”花姨娘委屈地低下头。 温国公在此时紧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那又如何?你看她可还敢管你?” 花姨娘靠在他怀中,手指轻轻地在他身上划过:“可是您与夫人之间的感情,羡煞旁人,妾身怎敢越过夫人去?” “羡煞旁人?”温国公睁开浑浊的双眼,冷笑了一声,“若非是她算计我,我又怎会娶了她?更何况……更何况若非是当年那件事,我也不至于受制于信王这个废物!” 花姨娘听得这话,暗暗兴奋了起来。 然而这件事在温国公心中极为重要,他只说漏了这一句,便闭紧了嘴,再也不开口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花姨娘只得放弃。 不过今日温国公所说的话,她全都记了下来。 …… 次日一早,温国公神清气爽地从花姨娘的房中离开。 见到温国公红光满面的模样,站在暗处的喜鹊松了口气。 眼见着人都离开了,她赶紧走到了花姨娘院子里。 见了她,花姨娘连忙让人将院门关上。 “喜鹊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了?”花姨娘对喜鹊,也素来是客气有加。 喜鹊摆摆手:“大小姐差我来问问姨娘,事情办的如何了?” 闻言,花姨娘面露难色。 …… “花姨娘问倒是问了,但却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喜鹊叹了口气,“老爷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根本不愿细说,哪怕醉酒,也不肯吐露。” 温舒窈闻言,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她轻笑道:“这是有用的消息。” “最起码……”温舒窈眼中冷色一划而过,“我知道了他们二人不和,而他们二人不和的起因,恐怕就与母亲的死有关。” “而且……竟然跟信王有关。”温舒窈念着这个名字。 上辈子,她可没有从中窥探到信王的身影。 信王是当今陛下最大的儿子,已经年逾三十,因此有了亲王的封号。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中满是深思,这跟信王有什么关系? 母亲的死,难道是信王一手促成? 可信王为何要害母亲? 除非是…… 除非是母亲发现了他的秘密。 不然,再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喜鹊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温舒窈面上的神情变化。 她虽不知温舒窈要做什么,可凭借着她对温舒窈的了解,便知道温舒窈即将要做的事,危机重重。 “小姐,您没事吧?” 喜鹊的眼中满是担忧,双手也紧紧的捏成了一团。 然而温舒窈凝重的神情只持续了片刻,不过一会儿,她便恢复了如常神色。 “这件事,还需与外祖母商议。” 说到这,温舒窈突然不言语了。 见状,喜鹊有些疑惑。 “小姐,您这是……” “现如今最要紧的……是另一件事。” 沉吟片刻,温舒窈看向喜鹊。 “我有一桩事,要交给你去做。”温舒窈朝着喜鹊招了招手,用神秘悠远的语气道,“你可知,陈家有个大秘密?” 闻言,喜鹊双眼顿时睁大了,如同黑夜中的灯笼,眼也不眨地望着温舒窈。 她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温舒窈的下一句话。 “陈彻有一个外室。”温舒窈轻笑了一声,“且颇为宠爱,若是没猜错,这外室已经有了身孕。” 喜鹊倒吸一口凉气:“陈公子竟是这样的人?” 喜鹊的脸色黑如锅底:“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亏他平日里在小姐面前隐藏得那样好!谁知他竟会私下养外室?” 说到这,喜鹊几乎都说不下去了。 在这之前,她一直将陈彻视作温舒窈夫婿的最佳人选。 这样温文尔雅的夫婿,又出身清流世家,怎么看都比温国公府这个龙潭虎穴来得好。 她的脸色难看极了,任谁能猜得出,陈彻竟然是这样的人?往日那些婆子可没少夸陈彻! 温舒窈冷冷一笑:“你以为她给我选的夫婿,能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陈彻流连烟花之地的事,就连陈家人,也是在大婚后才知晓的。 只因那女子大着肚子上门来,要求陈彻给她一个名分。 也正是从那时起,温舒窈才知道,陈彻这张表面无害的面孔下,隐藏着怎样的真容。 温舒窈心中思索着,思绪飘回了上一世。 外室名叫做婉娘,是陈彻养在府外的女人。 虽是外室,却颇受陈彻喜爱,甚至在成婚后不久,大着肚子上门来讨要名分。 她当时虽愤怒,却也还是装作贤良大度的模样,接纳了婉娘。 “小姐,您是想要将这件事闹大?” 喜鹊有些迟疑。 在她眼中,温以彤欺负了温舒窈这么多年,虽然不知为何,她要与温舒窈调换亲事,但若被温以彤知晓此事…… “万一她知道了,又要闹着换亲呢?” 毕竟温夫人为了温以彤,可以容忍一切。 听得这话,温舒窈轻笑了出声。 “这婚事,到如今可不是她说了算的,就算她想帮女儿争得一桩好婚事,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第42章 她与谢景寒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皇后都知道了,任由温夫人怎么做,都无法改变。 “而且那外室已有身孕,这件事若闹大了……”温舒窈轻轻一笑。 喜鹊急忙道:“若是有庶长子,那不仅是丢了陈家的面子,就连咱们国公府的面子都没了!” 温舒窈颔首:“不错。” “你觉得,凭着温以彤的性子……”温舒窈眼眸弯弯,笑得格外狡黠,“她知道了会如何做?” 喜鹊还未开口,便与温舒窈对视上了。 两人主仆多年,这一看,她便明白了温舒窈的意思,立刻答道:“小姐,您放心便是,奴婢这就去办!” 她眼中难掩兴奋:“奴婢一定会将此事办妥!保管让二小姐知道这件事!” 喜鹊做事,温舒窈是放心的。 …… 次日早。 千金坊内。 作为全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哪怕是白日,这依旧是人声鼎沸。 陈彻身形高大,容貌俊秀,在一众肥头大耳的恩客中,显得尤为出众。 他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从揽客的花娘中走过。 若有花娘迎上前,他还要眉头微皱,嫌恶地拂去身上的香粉。 直到来到一处宅院前,他停下了脚步。 陈彻在上面轻轻地敲了敲,三长两短,很快,院门便被打开,一张清秀的小脸露出,见到陈彻,她的眼中满是欣喜。 “公子!您来了!” 她欣喜地将陈彻引入了宅院中。 陈彻进去后不久,温以彤便站在了这处宅子前。 此时的温以彤,心中的一团火正在剧烈燃烧着。 她从未有过这样愤怒的时候。 “就是这!” 她紧盯着眼前这间宅子,妒火几乎要将她的心燃烧殆尽。 跟在她身边的下人们神情不安,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做。 今日一早,温以彤便找来管家,要了几个粗使婆子与打手,气势汹汹的朝着外走。 温以彤乃是温夫人的掌上明珠,纵然如今形势有所变化,但在温国公府当家做主的,还是温夫人。 因而温以彤一声令下,管家便派人跟了出来。 温以彤平日都是温柔贤淑的,乃是京中名门贵女的典范。 他们还从未见过温以彤这幅模样,就如同一个市井泼妇。 来到这处宅院,他们更是惊讶。 这可是私人宅院,若这么闯了进去,被告到顺天府,哪怕是温国公府,也逃不了御史的弹劾。 “小姐,这可使不得。” 问询赶来的林嬷嬷连忙拉住了温以彤。 她面上满是焦灼,唯恐温以彤会因此犯错。 能让温以彤如此在意的,不外乎是有关陈彻的事。 林嬷嬷心中将陈彻骂了千遍万遍,但在这样的关头,她还是紧紧地拽住了温以彤的手,任由温以彤怒发冲冠,也不敢放手。 现如今温国公府正处在舆论中心,倘若温以彤再折腾出这些动静,那整个温国公府,都要沦为笑柄了,到那时,温国公官声被毁,这些年所做都一切,就都毁了。 因此,温以彤绝不能在今日冲进去找陈彻算账。 “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温以彤双眼赤红,盯着面前这几个打手。 “今日不将这宅子里的狐狸精揪出来,你们……” “吱呀”一声,宅子的大门隐隐透出了一条缝。 显然,是外面的吵闹惹来了里面主人的注意。 林嬷嬷脸色大变,顾不得许多,连忙想要带温以彤离开此处。 只是林嬷嬷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院子里人的动作。 下人将门打开,一眼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温以彤。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要将门关上。 而温以彤所有的理智,也早已在此刻消失殆尽。 “给我砸!” 她声音尖锐,厉喝了一声。 这一次,身后带来的打手一个个都冲进了宅子里。 温以彤是温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她发话,谁敢不从? 林嬷嬷说到底也只是个下人罢了。 而在屋内正与解语花温存的陈彻,在听得这道熟悉的声音后,脸随之沉了下来。 这样关键的时候,竟然被温以彤发现了…… 他眼神微冷,心中思索着对策。 而这时,面容清秀的女人一双柔夷轻轻地抚上他的肩头,浑身像是柔弱无骨般,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公子,是出了什么事?妾身听得外面动静不小。”她说话时,面露担忧。 “婉娘,你在此处好好待着。”陈彻闻言,立刻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抚了一句:“外面的事,我会解决。”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下,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随后,迎面而来一记重重的耳光。 第43章 闹得难看 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就这样落在了陈彻脸上。 这一个巴掌打下去,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温以彤脸涨得通红,双目仇视地盯着婉娘与陈彻。 方才她终于挣脱了林嬷嬷,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陈彻与这个女人卿卿我我。 高傲如温以彤,又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她的脸几乎扭曲成了一团,眼里跃动着怒火。 “你竟敢养外室?”温以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妒火燃烧殆尽了,她顺藤摸瓜到了这,为的就是寻求一个真相。 可她不曾想到,这真相竟如此不堪! 她恨声道:“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们这门婚事?” 温国公府高门显赫,陈家早已败落。 这婚事乃是陈彻高攀,可陈彻竟然敢…… 想到自己今晨听到的消息,温以彤浑身便止不住地颤抖。 婉娘暗自垂泪,她沉得住气,自然不会因为这些话而愤怒,但陈彻却脸色铁青,抓住了温以彤试图扇向婉娘的手。 “你竟然护着她?”温以彤手腕酸痛,她痛呼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陈彻。 一时间,温以彤的心中浮现出诸多念头,但最终,她的怒火战胜了理智。 “陈彻!”温以彤压抑着心中怒火,冷声道,“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扬起下巴,高傲极了。 陈彻的身份,自是比不过出身温国公府的温以彤。 可男人最忌讳的,便是这样的话。 尤其是心高气傲且敏感多疑的陈彻。 只是一瞬间,陈彻的眼神便沉了下来。 林嬷嬷赶来时,恰好听见了这句话。 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陈彻冷笑道:“这话是温二小姐你的意思,还是温国公府的意思?” 若是在之前,他或许还有顾虑。 可如今人人都知道温大小姐成了县主,又是未来的景王妃,深受景王宠爱。 而温家与陈家的婚事,也早已成了人尽皆知的事。 如此一来,温以彤除了嫁给他,再无退路。 林嬷嬷正是明白这一点,方才会劝阻温以彤。 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温以彤这样闹,除去被陈彻厌恶外,再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温国公府又如何? 出嫁从夫,温以彤到了陈家,纵然仗着温国公府的势,又能如何?温夫人护得了温以彤一时,护不了一世。 温以彤心高气傲,自诩身份尊贵,她这样的性子,到了陈家,还不知要受多少磋磨。 然而木已成舟…… 林嬷嬷又气又恼,只能将温以彤拦住。 “小姐,快些回去吧!” 若是再说下去,指不定还要闹出多少事来。 她说话时,搀扶着温以彤,口中低声道:“男人在外,哪没有红颜知己的?哪怕是老爷爱妻如命,不也还是有花姨娘几人在?” 林嬷嬷一边劝着温以彤,一边要将温以彤带走。 温以彤的神情狰狞,高声喊道:“不!至少……” 至少谢景寒没有! 这话到了嘴边,温以彤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看着冷脸注视自己的陈彻,心沉了沉。 换做温舒窈,她会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莫非是忍? 难道温舒窈就不害怕陈彻的心彻底被这狐媚子勾引走吗? 一时间,温以彤的眼中划过了许多疑惑。 陈彻见她这般模样,心底划过一道厌恶。 除去温以彤受宠这一点,他对温以彤没有半点满意,这样没有情趣又高傲的女人,如何成为陈家的当家主母? 此刻温以彤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选择。 这一瞬间,温以彤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 她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 “快走!”她恨声道,“快离开这!” 纵然是死,她也不愿被人看见自己这样狼狈。 至于这个狐狸精…… 温以彤眼中划过一道狠厉,她迟早会将今日的耻辱一一讨回来的! 回到家中的温以彤,当即将屋子里的东西摔了个遍。 听得里面的动静,门外的小丫鬟们一个个如同鹌鹑一般。 这时候进去,只会成为温以彤的出气筒,没人敢在这时候进去,哪怕是温以彤的贴身侍女。 还是林嬷嬷将温夫人请了过来,屋内的动静才停下来。 “你这又是在闹什么?”温夫人皱紧了眉头,“早就同你说过陈彻不是良配,你为何……” 她话音刚落,便见温以彤扬起了一张哭红的脸颊,那双眼睛,更是赤红一片。 见此情景,温夫人到了嘴边的训斥,再也说不出口。 甚至,她想到了别的办法。 “以彤,陈彻不是良配,他们陈家是个破落户,陈彻又只是个举人,如何配得上你?” 第44章 再无退路 让温夫人最为愤怒的,还是陈彻的态度。 陈彻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对温以彤这样强硬? 说到底,还是仗着这门婚事已经宣扬开来。 可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说罢,她便按住了温以彤的手:“你若是肯听我一句劝,放弃陈彻,只需等上一段日子,我必定能让你嫁给比陈彻好千倍万倍的男人!” 谁知温以彤却如同受了惊吓般,飞快甩开了她的手。 “母亲!”她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我何时说过不嫁陈彻了?我就要嫁他!” 陈彻这么早就有了外室,想必在梦中,温舒窈也是这么过来的,正所谓苦尽甘来。 她要的不是陈彻的爱宠,她要的,自始至终是由陈彻带来的尊贵荣耀。 陈彻将来封侯拜相,她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放眼这世间,又有哪个男子能有如此成就? 她只知道陈彻一人! 这样的好机会,她绝不会放弃! 说着,她便抓住了温夫人的衣袖:“母亲,都怪那狐狸精!您要帮我!” 那狐狸精的存在已成事实,她是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狐狸精登堂入室的!思及此处,温以彤双眸狠厉:“母亲,只要除掉了那狐狸精,陈彻的心自然会回到我身上。” 闻言,温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想着自己怎么会教养出这样的蠢货。 “难道你以为,仅仅是除掉那外室,就能让陈彻回心转意?” 温夫人冷冷地扫了眼温以彤,今日在那个宅子外发生的事,她可都从林嬷嬷那全都听来了。 她两眼含着冷意,沉声道:“他那样对你,那样不将国公府放在眼中,你若除掉了他的外室,他心中指不定多恨你呢!” 然而温以彤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母亲,您就信我这一回!陈彻他将来必定大有前途!” 温夫人咬了咬牙,最终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仅此一次!若是再有下次!你便老老实实与他解除婚约!” 陈彻此人,她从一开始就看不上!不然也不会将其送给温舒窈当夫婿。 谁知这个被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竟是落到了自己女儿手上。 越是这般想着,她内心便越是恼恨。 不过片刻,一个念头便浮现在了脑海中。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温以彤。 “这天下的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在温夫人说出这句话后,温以彤的神情就有了变化。 她有些迟疑不定,抬眸与温夫人对视:“您的意思是……景王那边……” 谢景寒不近女色,但却养着一个红颜知己。 这是她与温夫人都知道的是。 当初她也曾想让温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女人除掉,奈何那女人一直都在谢景寒的庇护之下,根本没有机会行动。 这个女人的存在十分隐蔽,也只有温夫人知晓。 至于温以彤,是在偷听温夫人与林嬷嬷谈话时才知道的。 她暗暗攥紧了一双手,心中有着快感。 景王妃又如何? 她对付陈彻的外室,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温舒窈呢? 温舒窈面对的,可是谢景寒! 温舒窈想要动那个女人,就势必会与谢景寒对立,就如同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这样的委屈,温舒窈也只能咽下去。 于是,她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母亲,不然咱们发发好心……”温以彤端着柔和的笑容,眼神渗人,“将这件好事告诉温舒窈?” 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温舒窈在面对谢景寒与那个红颜知己时,会是什么反应了。 温夫人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我会让人去做的。” “正巧明日是千金阁选花魁的日子。”温夫人笑道,“你约上温舒窈,去朱雀街逛逛吧。” 千金阁乃是千金坊内最大的花楼,也是谢景寒名下的产业。 众人只以为谢景寒开千金阁是为了敛财,但她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却知道,千金阁是谢景寒为了一个女人买下的。 那女人,正是如今千金阁中的当家花魁。 虽是花魁,却只接见谢景寒一人。 选花魁这样的日子,谢景寒自然不会让自己的红颜知己落了面子。 温舒窈去了朱雀街,正好能看到一街之隔的千金坊是多么热闹。 她的未婚夫为了一个女人,是多么的豪奢。 温舒窈的伤心失望,正是促成她计划的良药! 思及此处,温夫人眼底划过了一道深深的寒意。 温以彤想要做的事,只要一声令下,温国公府便有大把人出现,要替她办事。 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温舒窈便得到了温以彤的邀约。 第45章 吃醋 一听见这邀约的人,喜鹊就如同惊弓之鸟,浑身都警惕起来。 “好端端的,她约小姐去看花灯做什么?”喜鹊想也不想就说道,“她这般做,必定是有所图谋!” “小姐您成婚在即,可不能中了她的计!” 温舒窈轻轻一笑:“不过是去看个花灯罢了,你担心什么?” 喜鹊神情一僵,哭丧着脸:“小姐,我们非去不可吗?” “此事关系重大。”温舒窈神情严肃,“自然是非去不可。” 朱雀街看花灯? 这可不是温舒窈的意图。 “趁着这个机会,我想去千金阁一趟。” 喜鹊面容惊恐:“千金阁?” 千金阁是千金坊最大的花楼,贵人们常常在此地一掷千金。 但这样的地方,绝不该是温舒窈应该去的。 她急忙拽住了温舒窈的手:“小姐,您可是县主!您怎么能去这样的地方?” “千金坊是景王名下的产业。” 温舒窈奇怪地看了眼喜鹊。 这可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喜鹊咽了口唾沫:“可若是您去了,只怕会被人……” “那又如何?”温舒窈挑了挑眉,“我可是未来的景王妃,谁敢当面说我的不是?” 喜鹊想要说些什么,但在温舒窈的注视下,生生的咽了回去。 自家小姐做的决定,绝无更改的可能。 一早,温舒窈便瞧见了站在马车旁的温以彤。 或许是心思过重,温以彤眼底浓浓的青黑,就连脂粉都遮不住。 她见了温舒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大姐姐,你婚期在即,母亲让我陪你多出门逛一逛。” 说话间,她就要揽上温舒窈的胳膊。 谁知温舒窈往后退了一步,露出疏离又不失冷淡的笑。 “妹妹与夫人这样好心?”她反问了一句,“倒是少见呢。” 闻言,温以彤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她咬了咬牙,将不满咽下,低声道:“听闻朱雀街的花灯是这些年来规模最大的,大姐姐还是快些吧!” 朱雀街与千金坊只有一街之隔。 温舒窈去了那,自然就能看到自己的未婚夫为别的花魁一掷千金的场景了。 思及此处,温以彤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许多。 朱雀街人头攒动,只是这街上的一大半人,不是冲着花灯来的。 他们都是冲着隔壁的千金阁选花魁去的。 千金阁选花魁三年一次,这其中的绝色,可是他们这样的凡夫俗子一辈子都难看见的。 温以彤一到这,便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大姐姐,千金阁好热闹呀。”她笑眯眯的揽着温舒窈的胳膊,不容温舒窈拒绝,“不若咱们去千金阁瞧一瞧?” 选花魁算是雅事,也有不少贵女在一旁观赏,温以彤的要求并不奇怪。 只是她这样的举动落在温舒窈眼中,让温舒窈不得不升起了一丝怀疑。 千金阁内有什么人?是值得温以彤专门设局邀请自己去一趟的? 不过去千金阁,倒是正中了温舒窈的下怀。 “好啊。” 温舒窈答应得爽快。 她似乎没有瞧见温以彤震惊的目光,语气平缓:“我们现在过去?” “现在就过去。”温以彤回过神来,立刻应了下来,唯恐温舒窈会返回。 千金阁内,浓浓的脂粉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熏得人眼神迷离。 一层又一层轻柔的帷帐落下,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人影。 “朱颜,三千朵!” “曼娘,三万朵!” 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喊,最终曼娘所获得的花束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十万朵花。 千金阁选花魁弄得十分文雅,是将银子换成花,一朵花便值一两银子。 而曼娘所获得的花,远远比其他人高出几十倍。 “不愧是景王!王爷一出手,谁能与之争锋?” “十万两银子罢了,对景王府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 “可听闻景王对未婚妻也是如珍似宝,怎么会在……”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更何况景王这些年来,身边也只有曼娘一个可心人。” 这些话语,时不时传入到温以彤的耳中。 她能听见,温舒窈自然也能听见。 她一直都在留意温舒窈的神情,谁知温舒窈眸光不变,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台下。 见此情景,温以彤控制不住地质问出声:“大姐姐,难道你没听见吗?这曼娘是王爷一手捧出来的!” 因为震怒,温以彤的声音尖锐刺耳。 在梦中,她也知晓有曼娘此人的存在,为了曼娘此人,她不知与谢景寒争吵过多少次。 然而谢景寒像是被这个女人蛊惑了心智,纵然不将其纳入门,但也不曾断过与她的联系。 第46章 格外不同 温舒窈抬眸,朝着她看了一眼:“我又不聋,自然是听见了的。” “既如此,你为何还不……” “这是王爷的事,我为何要插手?” 温舒窈疑惑询问。 听得这话,温以彤瞪大了双眼:“你身为他的未婚妻,竟然能容许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骑在自己头上?” 温舒窈笑了笑:“我还未过门,插手王爷的私事,恐怕不太妥当。” 更何况,就算她当了景王妃,也不会插手谢景寒的这些风流债。 谢景寒不近女色,却有一个红颜知己,这对她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她可不愿与谢景寒行夫妻之事。 有人替她分担,这不是美事吗? 上一世连陈彻这样窝囊好色刚愎自用的夫君都容忍了下来,更何况是只有这点微不足道缺点的谢景寒? 温以彤张了张嘴,她仔细观察温舒窈的神情,再三确定温舒窈的确是不将此事放在眼里,心底蔓延出一股无力感。 她费尽心思邀温舒窈出来,是为了看温舒窈失望伤心的模样,可她此举,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温舒窈毫无影响。 “二妹妹。”温舒窈冲着她眨了眨眼,“你与其担心景王府的事,倒不如好好留意陈家。” “我可是听闻……陈公子养了一个外室呢。” 温舒窈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来,温以彤的脸顿时涨红了。 然而,还没等她发作,便见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千金阁伙计的伙计满脸堆笑:“王妃,王爷请您去七楼一叙。” 未等温舒窈应下,温以彤已经噌的一下站了起身。 “七楼?” 千金阁一共有七层楼,但这七楼,却只有谢景寒与曼娘两人能上去。 她曾经闹过无数次,可谢景寒面对她的这一要求,永远都是拒绝。 可今日,谢景寒竟然亲自邀请温舒窈去七楼? 温以彤的反应强烈,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更让她崩溃的,是伙计身后那道纤细的身影。 “参见王妃娘娘。” 曼娘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她朝着温舒窈盈盈一拜,姿态谦卑。 温舒窈眨了眨眼,有些发愣。 曼娘轻声解释:“王爷听闻您来了千金阁,唯恐您误会,特意让奴婢前来解释。” “王妃娘娘,还请您移步七楼。”她说话时,余光瞥了眼温以彤。 显然,这些解释并不能让温以彤听见。 现在的温以彤,也早已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了。 她死死的攥紧了一双手,脑中是梦中的场景与现实的场景交错。 一边是谢景寒疾言厉色地训斥她不守规矩,曼娘漠然站在一旁,昂首挺胸,仿佛曼娘才是景王府的女主人。 一边是曼娘轻声细语地同温舒窈解释,态度之谦卑,就如同一个丫鬟一般。 能让曼娘有这样大的差别,只能是她背后之人专门叮嘱过。 而温舒窈……当真就值得谢景寒这样对待吗? 那她呢?她算什么? 在温以彤回过神来后,包厢内只剩下了她与贴身丫鬟。 “滚出去!” 温以彤砸碎了一个杯子,声音沙哑。 丫鬟如蒙大赦,连忙小跑了出去,不忘将门带上。 第47章 王爷想要的 千金阁的最高层。 谢景寒的眸光微冷,听着司青一句又一句的话,眉心渐渐收拢。 “就只有这些?” 见此情景,司青心便一抖。 “属下跟踪肃国公多日,并未发觉异样,他整日在千金坊游走,常去的几家花楼,属下都已经摸查了一遍,并无异样。” 司青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撇着谢景寒的神情。 谢景寒对此仍不满意:“已经过去十日了。” 他眼皮轻轻掀起:“这便是你交出的答卷?” 司青连忙摇头,正欲解释,却听门外守卫通传。 “王爷,王妃来了。” 听得“王妃”二字,谢景寒神思一晃。 待反应过来,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选中了一位“王妃”。 “请王妃进来。” 谢景寒在司青震惊的眼神中答道。 门外,曼娘早已将前因后果同温舒窈解释了一遍。 对此,温舒窈仍是那副和善的模样。 “我知道了。”她冲着曼娘点点头,“你身为王爷手下最出色的暗卫,自然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做遮掩,这我都明白。” “你不必担心。”她对上曼娘眼中的担忧,轻声道,“我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 闻言,曼娘深深地朝着她作了一揖:“多谢王妃体恤。” 在对温舒窈和盘托出之前,她心中忐忑难安。 可是她在千金阁待了这么多年,识人无数,自然也看得出温舒窈对此事的不在乎。 莫说她有着正当理由,就算她当真是王爷养在外面的女人,温舒窈恐怕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此时,门打开了。 温舒窈缓步走了进来。 温舒窈一进来,在这昏暗的房间内,像是熠熠生辉一般。 司青见状,暗道不愧是被王爷选中的人,且不论内在,光这容貌,便足以让京城其他贵女为之羞愧了。 “我有了刺青的线索。” 温舒窈站在房间中央,开门见山道。 闻言,谢景寒那双桃花眼,如同利剑般,扫向了温舒窈。 喜鹊在温舒窈身后,被这双眼睛一看,脚下便是一软。 好在是及时搀扶住了一旁的门,这才没有出洋相。 曼娘温柔一笑,将喜鹊搀扶到了一旁,顺带着将门关上了。 温舒窈却坦然自若地走到了谢景寒面前:“王爷此前不是将这件事交给我去调查?” “现如今我又想起来了一桩事。” 温舒窈说话时,语气平缓。 让一旁的司青为之侧目。 司青伴随在谢景寒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像是温舒窈这样厉害的女人。 寻常女子被王爷这一眼看去,三魂六魄都快被吓没了,更何况还能坦然自若地同王爷说话? 温舒窈自顾自坐在谢景寒的对面,没等谢景寒开口,她便继续道:“温夫人身边有个林嬷嬷,在她的腰间,有与那伙刺客一模一样的刺青。” 温舒窈话说到这,便停下了。 她这般态度,谢景寒倒也不恼。 在司青震惊的目光中,谢景寒为温舒窈斟了一杯茶。 “这样隐蔽的位置,县主是如何发觉的?” 谢景寒态度平缓,可一针见血。 温夫人的贴身嬷嬷,与温舒窈似乎不该有这样紧密的联系。 温舒窈笑得眉眼弯弯:“山人自有妙计,王爷何必问得这样清楚?” “最后的结果是王爷想要的,这不就够了吗?” 第48章 人人都有秘密 人人都有秘密,她不相信谢景寒会为了这点细枝末节,便与她斤斤计较。 果然,在她说出这话后,谢景寒眼底的冷意消散了些许。 不过,谢景寒在收回视线时,还是提醒了一句:“县主务必要谨记,有的事本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的事……却是半点都不能沾。” “自然。”温舒窈颔首,“我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我心中清楚得很。” 不能做的事,不外乎是通敌叛国这样的大事,可她从始至终所做的,都只是些内宅小事。 温舒窈说这话时,底气十足。 “林嬷嬷?” 谢景寒此刻才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温舒窈所说的人身上。 “温夫人的贴身嬷嬷。” 温舒窈语气幽幽:“我那继母可不是个好东西,她身边的嬷嬷,自然也是对我极尽苛待。” “我偶然间发现林嬷嬷武功超群,温夫人出身张家,张家也是近几年靠着张贵妃才起来的,他们家中,不该有林嬷嬷这样身手高强的人出现,更何况是给一个本不受宠的女儿。” “一番联想,我便怀疑上了林嬷嬷。” 至于怎么发现林嬷嬷身上刺青的,温舒窈绝口不提。 谢景寒自是看得出温舒窈的遮掩,只是正如温舒窈所猜测的那样,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秘密,他并不在意,更不会深究。 他抬了抬手,一旁的司青连忙应了一声。 司青面色严肃:“属下这就派人调查。” 这可是现在的头等大事,务必要仔细调查。 若林嬷嬷当真与刺客是一伙的,那这件事,可就值得深究了。 林嬷嬷可是温夫人的陪嫁丫鬟,出身张家。 这是不是意味着,张家也与此事有关? …… 陈彻这段时日,可谓是春风得意。 先是与温以彤定下了婚约,再无更改的可能。 温以彤乃是温国公府最受宠的女儿,有了温国公府提携,他的仕途将顺通无阻。 虽说因为前几日的事,他与温以彤闹出了不小的矛盾,但这样大的动静过后,温家竟然也无人前来问责。 如此,他更是得意。 这样大的动静,温家人都忍了下来,从今往后,他的好日子多着呢! 他醉醺醺地从酒楼出来,便直奔在外购置的宅子。 婉娘是他在书院时认识的良家女,最是温柔体贴,这些年来,他与婉娘总会在这间小院中私会。 今日也不例外。 两人一番温存后,婉娘一边轻抚着陈彻的胸膛,一边撇着他的神情。 “公子。”婉娘轻声细语的说道,“如今公子已有婚约,再过不久便要成婚,妾身恐怕……陪伴不了公子多长时间了,妾身腹中的孩子……” 听得这话,陈彻本是餍足的神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不提起温以彤还好,一提温以彤,他心中便不爽利。 “休要再提她。” 正是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喊。 陈彻神情不悦,却听得房门被人敲响,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房门被人从外踹开,几张凶神恶煞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 陈夫人见本应该在白鹿书院埋头苦读的陈彻出现在这,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这到底是自己疼爱的儿子,她心中再是愤怒,也舍不得动陈彻一根手指头。 于是,她全部的怒火都集中到了婉娘身上。 “就是这个狐狸精勾引的你?” 陈夫人几乎是火冒三丈地盯着婉娘。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粗壮的仆妇,在她一声令下后,这几个仆妇便蜂拥而至,张牙舞爪地将婉娘牢牢控制住了。 “娘!你这是要做什么?”陈彻心惊之下,高呼道,“婉娘已经怀有身孕,您千万不能……” 不说这话倒还好,一说这话,陈夫人心中更是下定了决心。 她冷着一张脸,恨声道:“立刻将她给我绑起来,肚子里的孽种绝不能留!” 陈家需要孙子,但绝不需要一个庶长子,这让温国公府怎么想?如今以陈家的身份地位,可是要求着温国公府的。 陈夫人思及此处,态度更是坚决。 “立刻将人拖出去!” “不可!” 陈彻当即拦在了婉娘面前。 “彻儿,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陈夫人径直推开陈彻,她在陈家,一向是说一不二的。 于是,陈彻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婉娘被几个仆妇拖了出去。 他的怒火涌上心头,咬牙道:“温国公府好手段!竟是借着您的手来除掉婉娘!” 陈夫人沉默一会儿,这才无奈道:“温国公府是大户人家,我们陈家小门小户,能攀得这门亲事,已是不易,你怎能因为意气用事,伤了二小姐的心?” 陈彻只冷笑道:“温国公府也只是表面光鲜罢了,不足为惧,待我进士及第……” 第49章 此时的温国公府,早已是闹哄哄地一团了。 温夫人瞧着眼前大堆小堆的物件,眼中的冷意怎么都止不住。 ——这全都是要给温舒窈的嫁妆。 因着温舒窈是家中长女,所嫁之人身份尊贵,这嫁妆自然是紧着她先的。 而温国公为了撑面子,也要将温舒窈的嫁妆尽可能地增多,绝不肯损了自己的面子。 只是,对于温夫人而言,现如今给温舒窈每多增一些嫁妆,都是在她的心头割肉,这可都是她为温以彤攒下来的。 “够了。” 温夫人越发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她目光落在那一套套的桌椅上,恨不得将其全都藏起来。 这一套套的桌椅,可都是金丝楠木做的,那都是温国公府祖祖代代留下来的。 就连温国公,平日里都是供着这些家具,只在朋友来时给人瞧一瞧。 可今日,全都要给温舒窈做陪嫁。 这让温夫人心中嫉妒难忍。 偏偏在这时,温以彤还要给她折腾出大动静。 “还未过门,你便与陈彻闹得这样难看,若是过了门,他只怕会……”温夫人一边盯着管家给温舒窈的陪嫁,一边呵斥着温以彤。 温以彤自觉找到了一个对付外室的好法子,谁料刚回来,便得了温夫人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她神情一阵扭曲,不满道:“娘亲又是这般说法,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外室女将孩子生下来?” “我还未成婚,陈彻就有了庶长子,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教人笑话?”温以彤愤愤道。 闻言,温夫人冷笑了几声:“你如今早已是全京城的笑话了。” 温以彤瞪大了双眼,却听温夫人冷声道:“舍了景王这个好夫婿,反倒是选了趁着,自从金华寺那日,这消息传了出去,每家每户的夫人贵女们都在笑话你。” “景王身上纵然有着不少风言风语,可他是什么身份?陈彻又是什么身份?任谁能想到,你会舍了景王妃的位置,去做一个小小的举人夫人呢?” “这些东西,本该都是你的陪嫁。”温夫人指着摆了遍地的奇珍异宝,一字一句道,“这都是我多年来精挑细选的,配得上你景王妃的身份。” “可如今……”温夫人自嘲一笑,“纵然我有法子给你截留下来,以你一个举人娘子的身份,用这些东西也是逾制!” “因此,这些东西只能便宜了温舒窈。” 温夫人一字一句的话,落在了温以彤的耳中。 直至此时,温以彤方才有了心思,抬头看这些给温舒窈准备的陪嫁。 这其中的不少东西,都是温以彤见过的。 在梦中,温夫人就是满脸笑容的同她说——她的女儿,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她的十里红妆,让京城贵女人人为之羡慕,纵然不能逾制越了宗室女的风头,但在价值上,远比一些公主的陪嫁更高。 而如今,这些东西都是温舒窈的了。 温以彤不自觉地捏紧了双手,眼睛逐渐变得通红。 第50章 正巧在此时,礼国公夫人带着人来了。 放眼整个京城,若能请得礼国公夫人出面下聘,那当真是独一份的面子。 见到礼国公夫人的那一瞬间,温以彤的手指狠狠地攥成了拳头。 在梦中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不过就是按部就班,按照礼部的流程成了婚。 可到了温舒窈这,什么都变了。 无论是谢景寒的态度,还是加在温舒窈身上的荣耀,都与她不一样。 温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在看到礼国公夫人到来的那一刻彻底维持不住了。 她当初便是想要请礼国公夫人来作见证,谁知礼国公夫人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她。 可今日,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了礼国公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温国公脸上的笑几乎要堆出褶子来了,他快步走到礼国公夫人面前,深深作了一揖。 见状,礼国公夫人只是抬了抬下巴。 礼国公夫人性子高傲,她做出这样的姿态,众人见了,只觉得正常。 只是,温夫人一过来,礼国公夫人神情就变了。 她掀起眼皮,上下扫了眼温夫人,语气幽幽:“今日是下聘的好日子,有些人还是回避较好。” 闻言,温夫人面上再无半点笑的模样。 她紧紧地捏住了一双手,她怎么忘了? 礼国公夫人与楚老夫人交好,当初楚婉清与温国公成婚时,她还坐在上席,她是看着楚婉清长大的,对自己……自然是视之为仇人。 思及此处,温夫人便知道,自己注定是不能对这些嫁妆指手画脚了。 这么多的嫁妆,就都要送到温舒窈的手中。 她心都在滴血,然而看到礼国公夫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沉默片刻,到底是带着温以彤离开了。 温以彤被她带着离开时,下意识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温国公府极大,前院更是宽得可以跑马。 然而这样大的前院,都堆不满温舒窈的嫁妆。 她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视线。 温夫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若非是你执意要嫁给陈彻,这些富贵荣华,本应是你的。” 温以彤沉默不语。 对温夫人的这些话,她嗤之以鼻。 现如今的富贵荣华有什么用? “母亲,您且等着吧……”她低声道,“过了春闱,您就会后悔了。” 温夫人的目光落在温以彤身上,她心中的怒火瞬间上涌。 “温以彤,你最好不要后悔!”她冷笑,“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母女二人走出前院的那一刻,迎面便看到了骑着骏马走来的谢景寒。 谢景寒生得高大俊美,他翻身下马更是干脆利落。 温以彤呆呆地看着他的出现。 这样的日子,谢景寒竟然也愿意亲自上门? 她不觉握紧了双手,温夫人吃痛一声,瞪了她一眼:“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若说温以彤对谢景寒无意,她是半点都不信的。 若真是无意,又为何会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温以彤垂眸,遮掩住了眼底的难堪。 第51章 谢景寒翻身下马,眸光冷冽。 他大步流星从温以彤身旁走过,余光都不曾撇过温以彤。 见此,温以彤手指攥成了一团。 梦中的谢景寒虽是冷漠,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完完全全对她视而不见。 正当温以彤沉浸在过去的场景时,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 她惊讶抬头看去,发觉是温夫人。 “收起你这副嘴脸。”温夫人的耐心愈发差了,她沉声道,“若是今日你的举动被传了出去,恐怕连陈家……你都是高嫁了!” 她说完,便目光阴沉地朝着林嬷嬷投去一个眼神。 在默不作声间,林嬷嬷已经明白了温夫人的意思。 ——温舒窈绝不能成为景王妃。 这些动作微乎其微,并无人察觉。 谢景寒也在此时走进了前院。 院内被嫁妆堆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见到谢景寒,温国公脸上的笑容更为夸张。 当今陛下重寒门而轻世家,再加上温国公府人丁单薄,在一众世家中,略显颓势。 攀上景王府这棵大树,是温国公现今唯一的指望。 因此,他才会费尽心思,企图让这场婚礼尽善尽美。 如若不然,一向抠门的他,是绝不会在温舒窈身上花这么多银子的。 “王爷来了。”温国公迎上前,“本以为王爷事务繁忙……” “与窈窈有关的事,本王自是要亲力亲为。” 谢景寒短短一句话,便让温国公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他恭维地笑着,目光不停地落在谢景寒身上。 但谢景寒的眼中,似乎只有温舒窈一人。 一进来,他便将前院的人扫了一遍。 礼国公夫人笑了笑:“未过门前,你可不能与新妇见面。” 闻言,谢景寒皱起了眉。 一旁的司青心中也是咯噔一声,今日过来,不只是为了下聘一事,更是为了上次温舒窈所说的那位婉娘。 若今日见不到温舒窈,那该用什么法子来与她互通消息? 只是,谢景寒的皱眉落在了旁人眼中,那便是急于与心上人见面的模样。 礼国公夫人是过来人,对谢景寒素来欣赏,再加上对温舒窈的爱屋及乌,她面容慈和,笑着安抚:“距离婚期不过半月,待县主过了门,你便能与她日日相见,不必急于一时。” 一旁的下人们,也露出适当的笑容。 谢景寒这样着急的模样,着实是少见。 温国公心中,更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只是这一幕,对于站在院外的温以彤而言,便如同一根一根的针,扎在了她的心口。 她茫然抬起头,对上了温夫人怜惜的眼神。 “彤儿。”温夫人低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件事,已成定局。” “不过……你想要的,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要想方设法为你夺来。”温夫人又是轻叹了一声。 然而,温以彤却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母亲,不可!” 她面露哀求:“你放心便是,等到春闱一过,您就会知道,女儿的选择何其正确!” 第52章 再次听到春闱一词,温夫人面带狐疑。 “春闱?”她犹如听见了什么笑话,忍不住讥笑道,“陈彻已经考过两次春闱了,次次都未成功,你如何能断定,此次春闱他能中进士?” 说罢,温夫人不愿再理会温以彤,拂袖离去。 剩下温以彤一人站在原地,眼中满是不甘,望向前院。 谢景寒并未在前院多待,他客气有礼地与温国公说了几句,便走出了前院。 他一身肃杀气息,下人们怎敢阻拦,便眼睁睁的看着他往外走去。 温国公忙着同礼国公夫人商议婚事,他一个大男人,素来没有经手过这些事,偏偏礼国公夫人厌恶温夫人至极,这些事,便全都丢到了他头上。 因此,他也不曾看见谢景寒离开的方向不是大门,而是后院。 唯有一直在关注谢景寒的温以彤,看见了这一幕。 心中不过是思索片刻,温以彤咬咬牙,抬脚就跟了上去。 她不相信! 她绝不相信谢景寒会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 温以彤跟上了谢景寒,她目标明确,就是为了一探究竟。 温国公府极大,温舒窈所在的院子,位于东边。 绕过花园,谢景寒不过犹豫片刻,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司青跟在他身旁,一直往四周打量,唯恐自家主子这不守规矩的行径被外人瞧见。 到底是在别人府上,若是传出去,于名声也有碍。 “王妃在那呢!” 司青余光扫见一道身影,高兴得喊了出声。 他当真是害怕谢景寒偷偷去了王妃闺阁中,这传出去可不像话。 好在是在半道上就撞见了王妃。 他惊喜喊了出声,将在场三人都吓了一跳。 谢景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温舒窈则是愣了愣,随即看向两人所在的方向。 “见过王爷。” 温舒窈朝着谢景寒行了一礼,这才快步走向谢景寒。 她眸光澄澈,在日光下愈发明亮。 她这样注视着自己,谢景寒这一瞬间,只觉得她眼中都是自己一般。 谢景寒心仿佛被攥紧了,他眼眸一暗,大步朝着温舒窈走去。 这般场景落在旁人眼中,便是谢景寒急不可耐要见到温舒窈的模样。 温以彤看着,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贴在围墙边上,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眼神间透出一股恨意。 这一切都变了。 谢景寒对温舒窈…… 纵然知晓嫁给谢景寒的凄惨结果,可在看见谢景寒对温舒窈的特别对待时,她还是难免会气恼。 “王爷今日前来……” 温舒窈有些疑惑,抬眸看了眼谢景寒。 若是没记错,大婚前,未婚夫妻可都不能见面的。 “那日你所说的婉娘……”谢景寒声音放低了些,“的确有些异常。” 闻言,温舒窈双眸更亮了。 “王爷可有调查出什么?”她的声音又压低了,“那温夫人的姘头……可有下落?” 在温舒窈灼灼的目光之下,谢景寒微微颔首:“的确有些眉目。” 此话一出,温舒窈心中暗道了一声好。 第53章 温夫人与温国公这对狗男女虽是恶心,但两人之间感情不浅。 温舒窈若想要离间两人,得到当年真相可不简单。 但若温国公知晓这姘头的存在……那这一切难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思及此处,温舒窈眸光微动,她眼中的喜悦,几乎无法遮掩。 这还是谢景寒自见温舒窈以来,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毫不掩饰的情绪。 只是,这样的温舒窈,倒是愈发显得灵动了。 “那姘头的来历尚不清楚,但他在京城的住所,司青等人已经摸排清楚了。”谢景寒说话时,从袖间拿出了一张纸。 在温舒窈的注视下,他将这张纸递到了温舒窈跟前。 “你想要的,都在上面。” “多谢王爷。” 温舒窈眨巴眨巴双眼,毫不犹豫就接下了这张纸。 她并未细看,只准备等到谢景寒离开后,再仔细揣摩。 纵然要靠着景王府的势力将姘头的身份调查清楚,但她还有不少小心思,总不能一并靠着景王府去办。 温舒窈小心翼翼的将这张纸收好,一抬头就对上了谢景寒淡漠的视线。 她呼吸不觉停滞了一瞬,正如其他人所说,景王冷着脸一声不吭时着实可怖,足以让人忽略这张俊美的脸。 “怎么?” 谢景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温舒窈立刻摇头:“王爷手下人当真厉害,短短几日,便能将他的住所查清。” “只是不知……”温舒窈迟疑片刻,低声问询,“婉娘那边……她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是何物?” 此话一出,温舒窈只觉得通身被阴影笼罩。 再一抬头,却发觉谢景寒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难道说……温小姐对陈家也有所了解?” 谢景寒说话时,眸光紧锁眼前的女人。 温舒窈身上,仿佛有一层迷雾。 在太和殿之前,他对温舒窈并未提起太多兴趣。 ——长得再貌美,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然而太和殿中,他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家贵女,更看到了温舒窈身上隐藏的诸多秘密。 于是,他愿意与温舒窈合作,以一个景王妃的位置,换来刺青的线索。 现在看来,与温舒窈的合作十分顺利,甚至是百利而无一害。 既能解决皇兄皇嫂的心病,又能将刺青背后之人捉拿。 只是眼前这个女人,似乎还有更多他不曾知晓的秘密。 谢景寒眼中的探究如芒在背,温舒窈面上镇静道:“到底是陈彻的前未婚妻,在知晓与他订婚的那一刻起,我便一直在派人打探陈家的消息。” “王爷若有什么疑问,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她背脊挺直,不卑不亢,不被谢景寒锐利的双眸所威慑。 一旁的司青见了,心中连连赞叹。 王爷选择温小姐做王妃,看来也不全都是温小姐那张脸的功劳。 谢景寒凝眸片刻,唇角扯动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陈家可有什么物件……是祖辈留下来的?”谢景寒突然发问。 “且是前朝留下来的。” 第54章 谢景寒身形高大,将温舒窈遮挡得严严实实。 从温以彤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人亲昵的动作。 她双目赤红,手指狠狠地戳入手心。 对于她而言,最恼怒的不过于谢景寒的态度。 明明在对待她时,谢景寒就如传闻中一样冷淡,可到了温舒窈面前……纵然是冷漠如谢景寒,也化作了绕指柔。 只因为温舒窈那张脸吗? 她心中愤怒万分,可这些愤怒,却无从宣泄。 这些话,哪怕是身为她母亲的温夫人,也无法诉说。 温以彤神情呆滞,回想着陈彻那日厌恶的眼神,以及梦中谢景寒的冷漠相待,恍惚间,脚下一个踩空,她摔倒在地,巨大的声响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哪怕是隔了一个湖的温舒窈与谢景寒,也在此时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一时间,她的脸如同被煮熟的虾子般,红得滴血。 身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了心理上的创伤,她一想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落入了此生最恨的两人眼中,便无地自容。 “小姐!” 身后的丫鬟连忙将她搀扶了起来,眼中满是担忧。 “我没事。” 温以彤强撑着站了起来,但鼻间的凉意让她无法忽视。 对上丫鬟震惊的目光,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再一低头,发觉指尖沾染的血迹鲜红得晃人眼。 温以彤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二小姐!” “快来人啊!” 丫鬟被吓得浑身一震,连忙朝着四周大喊。 温以彤可是温夫人的命根子,若她出了什么事,那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都没好果子吃。 瞧见这一幕,温舒窈挑了挑眉。 在看到温以彤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温以彤的来意。 真是奇怪,要换亲的人是温以彤,可对谢景寒表现出极大兴趣的也是温以彤。 若真对谢景寒有意,又何必换亲? 不过谢景寒这张脸…… 她抬眸,瞥了眼谢景寒。 的确是祸害。 也难怪温以彤会念念不忘。 她的眼神过于直白,谢景寒想要忽视都难。 “本王与温二小姐从无私交。” 思忖片刻,谢景寒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 他并非儿女情长之人,对温以彤这个前未婚妻,更是没有过多在意。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到了年纪,需要按照皇兄皇嫂的意愿,找一个妻子成婚罢了,至于那人是谁,他并不在意。 左右是一个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但面对温舒窈如此直白的目光,他一开口,首先说的便是解释的话。 闻言,温舒窈连忙摆手,她可没有想要干涉谢景寒的意思。 能抱上景王府这棵大树,已是她上辈子积攒来的福气。 “王爷您不必担忧。”温舒窈一张明艳俏丽的脸严肃着,一字一句极为诚恳,“我绝不会干涉您的选择。” 温舒窈道,“三年为期,三年一过,我便与您和离。” “到那时,您想要娶谁为妻,想要纳谁入门,都与我无关。” 谢景寒听着她如此乖巧懂事的话,眉心却皱了皱。 第55章 不过,温舒窈这话倒也挑不出毛病。 对上她的灼灼目光,谢景寒微微颔首:“本王会给你景王妃应有的体面。” 既是合作,温舒窈尽心尽力,他自会给温舒窈相应的回报。 闻言,温舒窈眸光微动。 “我自然是相信王爷的。” 她话刚说完,就顺水推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成婚后,我的嫁妆……” 倒不是她不信任谢景寒,景王府家大业大,自然不会贪图她这些嫁妆,只是这些嫁妆,是她今后谋生的依仗,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好。 似是看出了温舒窈的迟疑,谢景寒抬了抬手。 温舒窈心中有些紧张,却听谢景寒开口了。 “你的嫁妆,自是由你自己处置,聘礼也是如此。” 闻言,温舒窈一怔。 她有些错愕,抬眸看了眼谢景寒。 却见谢景寒那双淡漠的眸子中有着一划而过的笑意:“聘你为妻,这聘礼自然是你的。” “本王还没有吝啬到,将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的程度。” 这可是天降横财! 温舒窈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王爷此话当真?” 在看到谢景寒点头确认的时候,她的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这么大一笔银子,她该怎么花呢? 这可要好好计划。 温舒窈琉璃般透亮的眼瞳转了转,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想法。 在礼国公夫人与谢景寒一一上门后,景王府的聘礼与温国公府的嫁妆单子,也一并流露了出去。 任谁瞧见这两张单子上的东西,都要为之咋舌。 温国公将两尊大佛送走,随之便收到了京中不少同僚乃至世家送来的贺礼。 瞧见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他心中轻嗤了一声,只是这高兴的心情,却怎么都无法遮掩。 他喜气洋洋的回到主院,但却发觉院内一片沉寂。 再一转头,便瞧见了温夫人一双含泪的眼眸。 “夫君。” 温夫人娇娇弱弱的喊了一声,这一声百转千回,抓住了温国公的心。 温国公紧皱眉心,沉声道:“大喜的日子,你愁眉苦脸地做什么?” “夫君倒是喜了,可曾想过以彤?”温夫人暗自垂泪,“您将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给了舒窈一大半,以彤的嫁妆该如何是好?” “还有今日礼国公夫人那句话……”温夫人哽咽道,“是将我的脸面放在了脚下踩!” 闻言,温国公脸上神情变得讪讪。 他捏着眉心,叹了口气:“她心中有怨气也是情理之中,再说了,难道你还要同她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计较?” 若是个无名无姓的人,温国公自是要狠狠几脚,可谁让那人是礼国公夫人呢? 温夫人本想要寻得一丝安慰,谁知得了这样一个回答。 瞥见温国公面上的神情,她心中暗啐一声窝囊废,但心思流转间,已然将重点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我受委屈倒也罢了,可以彤是我们金尊玉贵养大的,夫君也最是疼爱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尽委屈,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第56章 温国公迟疑一会儿,瞥了眼温夫人。 “可给舒窈这么多的嫁妆,那是因为景王府给的聘礼多。” “咱们这些嫁妆,还不如景王府所给聘礼的三分之一。” “可陈家给的嫁妆……” 温国公话中未尽之意,足以让人明白。 温夫人难堪地站在了原地,她眼中的冷意,一寸一寸地蔓延上来。 这是她想要的吗? 这还不是温以彤那个讨债鬼给她讨来的! 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女儿争取利益。 “夫君。”她低声道,“以彤到底是你我精心养育的女儿,难道夫君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沦为京城众人的笑柄?” “况且女子本就是靠嫁妆在婆家站稳脚跟。”她恨恨道,“若不给她嫁妆傍身,她如何在陈家立足?” 温夫人紧盯着温国公,希望能从温国公这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温国公还是拒绝了。 “舒窈的嫁妆已经去了府中大半的积蓄,若是再给以彤……那整个国公府都去喝西北风不成?”温国公冷着脸,语气很是不耐,“你可别忘了,你我不止以彤一个女儿!” 他们还有个在白鹿书院念书的儿子,将来儿子入仕,哪一样不需要花银子? 温国公的话,让温夫人陷入了沉默。 见她没再说话,温国公继续说道:“陈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你给以彤备下的那些嫁妆,足以让她在陈家立足。” “更何况……在这样的小门小户,带去的嫁妆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温国公说完这话,便不再言语。 他知道,凭借温夫人的聪明才智,是绝不会想不通这一层的。 果然,温夫人在沉默过后,再也不提添妆的事,她朝着温国公福了福身,便朝着听琴阁匆忙走去。 听琴阁内,温以彤揉着额头,身旁的丫鬟正在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药。 药碰到了伤口,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温夫人一进来,瞧见这一幕,心便悬到了嗓子眼。 她连忙询问:“这是怎么了?” 见到温夫人,温以彤顾不得自己今日的遭遇,连忙问道:“母亲,您说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闻言,温夫人迟疑了。 温以彤急切的神情逐渐变得冷漠,她抬起头,看着温夫人:“您也不帮我?” “并非我不帮你。”温夫人叹了口气,“着实是现在不是好时机,你若是缺银子,母亲给你送去便是,但这绝不能写在你的嫁妆单子上。” “为何?”温以彤顾不得身上的伤,径直从床上坐起,“母亲,为何不能写在嫁妆单子上?这可是我……” 各家各户的嫁妆单子,都是要在衙门留底的,稍加打听便知道哪家的女儿带了多少嫁妆,这关系到她今后在众多贵女面前的脸面。 温夫人叹了口气:“那陈家就不是个好地方,你带这么多银子过去,一旦被他们知道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我这些银子,本就是要给陈彻用的!” 第57章 听得这话,温夫人捂住胸口,两眼一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温以彤:“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疯了不成?” 什么叫做这嫁妆本就是给陈彻用的?陈彻也配?这可都是她替温以彤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东西,是给温以彤傍身用的。 温以彤神情中划过一丝茫然,只听着温夫人继续说道:“彤儿,我之前教你的那些话,你都忘了不成?我们女子出嫁后,最要紧的就是看好自己的嫁妆。” “这嫁妆是你最后的依仗,你怎能将它拿去给陈彻用?陈家虽说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养一个陈彻罢了,不成问题,如何用得上你的嫁妆?” 温夫人字字恳切,但温以彤听了,却缓缓摇头。 “母亲,您不懂。” 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温夫人往后退了一步,她再也不愿从温以彤的嘴里听到类似的话。 然而温以彤没有留意到她的神情,仍自顾自的说道:“锦上添花有什么用?只有雪中送炭,才能让他真正记得我的好。” 她是绝不会忘记的,那年轰动整个京城的大事。 ——温舒窈散尽嫁妆,耗费二十万两银子,只为了替陈家填补缺漏。 那时人人都在笑温舒窈愚蠢,可到后来,陈彻一下江南,替陛下解决了江南水患,那时送去陈家的赏赐,比温舒窈所有的嫁妆都要多。 而陈彻将这些赏赐悉数给了温舒窈,还替温舒窈挣回了一个四品诰命夫人。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只因在温舒窈荣获四品诰命夫人时,她正在家中同母亲哭诉谢景寒的冷淡与景王府下人们对她的漠视。 只是短短一年之间,她容貌愈发憔悴,可反观温舒窈,夫君得力,婆家安分,出席宴会时,温舒窈依旧是最光彩照人的那一位。 温以彤想到此处,眼中便是势在必得。 这一次,这样的荣耀,是属于她的! 温以彤的态度,身为母亲的温夫人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脸色难看极了,但到了嘴边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甚至温以彤这样笃定的态度,反倒是让她也生出了一丝希冀——万一呢?万一陈彻就是那个气运无双的人呢? 又或者…… 她眼神一冷,紧盯着温以彤:“你不愿嫁给景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闻言,温以彤眼神飘忽起来,逃避起了温夫人的目光。 然而在温夫人的一再逼问下,她嘴唇一张一合,到底是低声道:“母亲,您想的不错,女儿的确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正是有关这夺嫡的。” 温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询问:“你且一一道来。” …… 此时的小院内,温舒窈看着焕然一新的闺阁,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她径直坐在了小院内,而花姨娘正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旁。 “大小姐,之前您让奴婢打听的事,奴婢都打听来了。”她小声道,“这是那些人的下落。” 对温舒窈,花姨娘素来都是又敬又怕的。 第58章 与花姨娘的交易 尤其是如今大小姐还成了景王妃,京中谁人不知景王待温舒窈的特殊? 花姨娘在温舒窈面前战战兢兢,余光一直都在偷偷观察温舒窈的动作。 待发觉温舒窈的眉头紧皱时,她的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温舒窈还未开口,她便急忙解释:“这当真都是奴婢打听来的,只是当年小姐去世后,伺候她的大半人都不知所踪。” “尤其是……府中对此事忌讳如深,奴婢也只能问出这么些人。” “我知道了。” 温舒窈收起这张纸条,上面的人名与地址,早已被她记下。 花姨娘仍有些不安,她撇了温舒窈好几眼。 温舒窈神情不变,又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这些日子辛苦姨娘你了,往后若没有我的吩咐,切不可轻举妄动。” “她可不是好应付的。”温舒窈提醒了一句,“你千万要记住,绝不能在她面前透露出你在调查此事的痕迹。” 温夫人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份神秘,就连谢景寒都没能真正查探出他的来历,如今所掌握的,也只有他在京中的几家产业。 更何况这姘头还与刺杀有关。 有那个胆量刺杀皇帝的,背后能量不容小觑。 花姨娘到底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丫鬟,这些年来,对她也多有照顾,她总不能推花姨娘入火坑。 对上温舒窈担忧的目光,花姨娘心中一暖。 “大小姐,您若是有什么要奴婢去做的,只管吩咐便是。” 她看着温舒窈,就如看见了当年的小姐。 闻言,温舒窈只摇了摇头:“你先顾好你自己,今后府中的日子可不好过。” 说话时,温舒窈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了花姨娘。 “这些银子,还请姨娘拿着。” 这一笔银票足足有几千两,花姨娘拿在手中,只觉得有些惊慌。 “大小姐,您这是……” 这么大笔银子,她只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配…… 没等花姨娘说完,温舒窈便将她推出了小院。 “这些年来承蒙花姨娘照顾,这些银子,只是我的酬谢罢了。” 花姨娘眼眶一红:“这……这如何使得?” 她手中沉甸甸的,这些年来,她也只是施舍了几分好心给温舒窈罢了。 温舒窈到底是小姐的女儿,她的小姐……都是被那对奸夫淫妇所害! 花姨娘恨恨的攥紧了双手。 温舒窈轻声道:“珠儿是我的妹妹,我总不能见她日日穿着旧衣裳,被同龄人耻笑,珠儿如今的境遇,我当年也遭遇过,总不能让她与我一样,受这么多年的苦。” 花姨娘听着这些话,心中更是感动。 同时,她对温夫人愈发怨恨。 “大小姐,您是个好人。”花姨娘捏着荷包,哽咽道,“当年一事,当真不是奴婢干的!” 她说的,是她在醉酒后爬上温国公床榻的事。 温舒窈轻轻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温柔:“姨娘,我相信你。” 温国公身边有着温夫人这样的毒妇在,花姨娘当年好歹是母亲身边的一等女使,可不比做一个被人随意发卖的姨娘来得好? 花姨娘两眼含着热泪,不住点头。 在花姨娘临走前,温舒窈叮嘱了一句:“珠儿也快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姨娘可要多留心。” 闻言,花姨娘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关于温舒窈的婚事,她也有所耳闻。 那陈彻是个举人,在普通人眼中,自是个好夫婿。 可温国公府乃是世家大族,区区一个举人,于这样枝繁叶茂的世家大族而言,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温舒窈乃是温国公府嫡女,都要沦落到嫁给一个举人。 那她的珠儿呢? 温舒窈再次提醒:“张氏手段,你也知道。” 花姨娘眼中露出恐慌,她低下头,思索着温舒窈这样说的用意。 能在温夫人的手下存活这么多年,花姨娘自然不是傻子。 “大小姐的意思是……”花姨娘试探性地问道,“奴婢需要做什么?” “我只是提醒你罢了。”温舒窈拍了拍她肩上被风吹落的花瓣,轻声道,“我能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姨娘若是想要护住珠儿,还需自身强大起来。”温舒窈提醒,“在这府中,女人所依靠的,不正是那人的宠爱吗?” 花姨娘心猛地一震,她抬眸看着温舒窈。 “奴婢身无长物,若大小姐愿意,奴婢可以……” 温舒窈轻轻摇头,“并非是要借此让你与我交易什么,我说过,珠儿也是我的妹妹。” 当初她被嫁给陈彻,珠儿就被温夫人随便嫁给了一个江南的富商。 那富商年过六旬,对床笫之事自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在江南的恶名早已传遍,除去那些不将女儿当人看的人家,无人愿意让女儿入他家门,就算是江南的那些舞姬也纷纷避之不及。 可就是这样的火坑,温夫人毫不犹豫的将珠儿推了下去。 珠儿被嫁去江南,是在她成婚的第一年,纵然她有心解救珠儿,也无能为力。 花姨娘也因此惹怒了温夫人,被打得半身不遂,死在了一个雨夜。 纵然珠儿在之后掌握了富商家中财产,可之前的折磨与痛苦依旧存在。 在这府中,珠儿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 这份情,她自然是谨记在心的。 如今重活一世,她要让珠儿好好长大,嫁一个如意郎君。 而不是被温夫人当做一件货物交换出去,小小年纪便经受了丧母之痛。 花姨娘有着一瞬间的恍惚,她不敢相信温舒窈会这样好心。 只是,看着温舒窈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怜爱,她又松了口气。 温舒窈与珠儿的关系一贯不错,她愿意出手帮珠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花姨娘的神情凝重,眼神几经变化,最后变得坚决:“奴婢明白了。” 拿捏温国公的心罢了,这有何难? 这些年来,她能在府中存活下来,靠的就是温国公的宠爱。 见花姨娘匆匆忙忙离开,温舒窈这才抬起脚,缓步走入了卧房内。 第59章 撬墙角 “喜鹊。”她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一旁翘首以盼的喜鹊,低声道,“你悄悄将这上面的人名与地址都送去将军府。” 喜鹊点头如捣蒜,她方才虽然听得含糊,但见温舒窈严肃的神情,便知道此事一定不简单。 她快速将这张纸条小心放好:“小姐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替您将这件事办妥。”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将军府那边……” “这是有关母亲死因的真相。”温舒窈神情淡漠,说出的话也格外冷冽,“外祖父与外祖母绝不会让别有用心之人插手此事,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 喜鹊急忙应下,匆匆离去。 喜鹊一走,卧房内又只剩下了温舒窈一人。 她按着紧皱的眉心,心道只有喜鹊一人可不行。 喜鹊不会武,又是个莽撞的性子,她现如今需要一个机灵会武的人在身边。 若是…… 突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浮现出了一人的名字。 自打回来后,一桩事接着一桩事,让人应接不暇,她竟是忘记了这样重要的事! 思及此处,她戴上帷帽,在下人们的注视下,光明正大的离开了温国公府。 有着县主与未来景王妃这两层身份在,就连温国公都奈何不了温舒窈,更何况是这些下人? 唯有温夫人在得到消息后,捏着手中的茶杯,一字一句道:“跟上去瞧瞧!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嬷嬷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如今这母女二人,一个赛一个的不正常。 只是温夫人双目狠厉,林嬷嬷只得是咽下了到嘴边的劝说,小声应了一句:“老奴这就吩咐人去办,只是您之前嘱咐老奴盯着的那件事……如今还没有回信呢。” 闻言,温夫人登时站了起身。 “他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一封口信都没回?” 温夫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可是她最后一张底牌。 “不行!” 温夫人紧握着手,心中下了决心。 她朝着林嬷嬷使了一个眼神,林嬷嬷会意,立刻跟上了温夫人。 温夫人的眼中满是不安:“我要再去见一见他!” 与此同时,温舒窈来到了自己记忆中的地方。 ——一座玉石坊。 这玉石坊名叫做珍奇阁,在京中很是出名。 一来到这,温舒窈就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不过这都是上辈子的,这一世,以温夫人对她的桎梏,她还不配认识这些身份尊贵的夫人们。 只是,这些人倒都认得她。 一见她,便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县主怎么来了?” “我今日瞧见了不少好物件,县主可要来赏玩?” 她们十分热情,皆是冲着温舒窈身后的楚家与景王府去的。 楚家替温舒窈出头要回嫁妆的事,早已传遍了,而景王替温舒窈撑腰的事,也早已流传在京城中。 就算她们在此之前不认识温舒窈,但只冲着温舒窈身后的两大势力,就足以让她们前仆后继。 无论与哪一方交好,对她们的家族都是一桩利事。 温舒窈笑意盈盈,与几人一一回话。 不过,她的注意力,早已飘到了几人身后的那位掌柜身上。 珍奇阁的掌柜,是一个女掌柜。 她模样生得普通,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睿智,纵然是在一众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中,气质也格外突出。 这样的她,与上一世她所认识的那个苏悠完全不一样。 与苏悠相识,是在一个雨夜。 当时大雨磅礴,苏悠消瘦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替她驾车的马夫没有留意,将她撞到在地。 当时从苏悠的怀中抛出了一个小人,那是苏悠唯一的女儿,但早已没了生息。 她救下了苏悠,却没能救下苏悠的女儿,只能给那个还没能拥有名字的小女娘立了一块碑。 即便如此,苏悠依旧对她感激涕零,从此留在了她身边。 她与苏悠联手,将名下的铺子,从仅有的十几个,到开遍了大江南北。 苏悠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愿再看着苏悠重蹈覆辙。 纵然苏悠不与她在一起,她也希望看到苏悠幸福美满一生。 “苏掌柜。” 温舒窈一双明眸亮得惊人,她站在这,身旁流光溢彩的珠宝,也比不过她的容貌半分。 苏悠有些惊讶,她能在珍奇阁做到掌柜的位置,自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就如这识人的本事,她若是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是绝不会忘记的。 但在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位小姐的存在。 可见温舒窈的模样,分明是认识她的。 她神情错愕,但很快就又恢复了素日对待客人的笑容。 “小姐需要看些什么?” 她亲切有礼地问道。 温舒窈只是看了眼四周,便冲着苏悠露出一个笑容。 “苏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悠不过是愣了片刻,就应下了这个要求,她跟着温舒窈来到了一侧。 珍奇阁对待顾客,一向都是有礼的。 温舒窈笑盈盈道:“苏掌柜,我手下有几间铺子,想要请您去做掌柜,您意下如何?” 她想要助苏悠脱离珍奇阁,上一世苏悠对自己过往的经历忌讳如深,不愿再提,可她却隐约知道,这件事与珍奇阁有关。 要帮苏悠的第一步,就是要让苏悠离开珍奇阁。 温舒窈思及此处,眼中愈发诚恳了。 闻言,苏悠愣了愣。 她从未见过这位小姐,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去这位小姐名下的铺子做掌柜了。 珍奇阁这样大的铺子,她能做到这个掌柜费了不知多少功夫,又怎么可能去其他铺子做掌柜。 而且间这位小姐的模样,所说的铺子,恐怕也就是一间小铺子。 她怎么可能会去? “小姐美意,我心领了。” 苏悠面上依旧带着笑,哪怕是拒绝,她也是轻声细语的,唯恐惹怒了温舒窈。 这个回答,温舒窈并不意外。 她目光落在苏悠身上,轻声说了一句话:“可是苏掌柜,你在珍奇阁的月银不过二十两,若你来了我的铺子,我可以给你开两百两。” 第60章 高薪聘请 “两百两?” 苏悠听见这话,几乎不敢相信。 她睁大双眼,看着温舒窈。 “不错。” 对上苏悠的目光,温舒窈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而且还不止两百两。”温舒窈又轻声补充了一句,“今后铺子的收入,我也可以给你一成。” 这样好的条件,她自然是心动的。 只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她却不敢相信会落到自己头上。 苏悠不过是迟疑了片刻,便摇头拒绝了:“多谢小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珍奇阁的规矩在这,我早已与珍奇阁签了卖身契,此事并非我一人能决定的。” “苏掌柜,这个承诺一直有效,您什么时候同意了,就什么时候来找我。”温舒窈并未给苏悠太多思考的时间,她将一张纸条放在了苏悠的手心,“这是地址,你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去找我。” “这卖身契的问题,好解决。”温舒窈自信道,“苏掌柜心中疑惑,我都清楚。” 毕竟她平白无故地来这,就开出了高价要挖人,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会犹豫。 更何况是苏悠这样聪明的人。 在离开前,温舒窈又轻声说了一句:“想必你也听过我的事,我是温家嫡长女,未来我的身份,是景王妃。” 说完这句话,温舒窈就离开了。 剩下苏悠看着她的背影,捏紧了手中的纸条。 景王妃…… 若是景王妃,那她岂不是有救了? 离开珍奇阁,喜鹊急忙跟上了温舒窈。 “小姐,那位苏掌柜是谁?” 喜鹊飞快追问。 她见温舒窈对那位苏掌柜的熟悉程度,不亚于与自己的。 可她跟在温舒窈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这位苏掌柜,甚至连这珍奇阁,都是第一次来。 这般想着,喜鹊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格外忐忑。 温舒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 “只是我的一位故人罢了。” 越是这样说,喜鹊心中就越是充满疑惑。 可她熟悉温舒窈,知道温舒窈既然不愿意说,任由自己如何追问,都不会得到一个结果。 于是她点点头,轻声道:“那咱们就回去了?” “不着急,我们现在去一趟翠微坊。” 听得翠微坊三个字,喜鹊心中便是一颤。 那一日,她可是亲眼看见温夫人乔装打扮,进了一个地方,后来听得云嬷嬷话中的意思,温夫人是去见男人的。 这样的大秘密,她听过一次已是惴惴不安,今日竟然又要再去一次。 “不必担心。” 温舒窈开口安抚。 闻言,喜鹊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她勾唇一笑:“我们今日去,可不是跟踪她,我们是光明正大去的。” 温夫人的姘头在翠微坊,她自然是要多去看看的。 若是能撞见那姘头,就再好不过了。 而她现在的身份,就算那姘头有意谋害她,也要自己在心中掂量掂量,此事是否行得通。 今日去翠微坊,她可是有十足的底气。 喜鹊忧心忡忡,但看温舒窈一脸自信,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在有人伤害小姐时,她一定能做到第一个出来替小姐挡刀! 抱着这样的心态,喜鹊视死如归地跟在了温舒窈身后。 而在主仆二人身后,司青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谢景寒:“王爷,咱们还要跟上去吗?” “跟上。” 谢景寒长身玉立,声音淡漠极了。 他也想知道,温舒窈在这时候去翠微坊想做什么。 第61章 都是你的 翠微坊内格外冷清,主仆二人出现在这,顿时引来了一阵吆喝声。 能在翠微坊做生意的,都是会识人的,瞧着温舒窈身上的衣裳,便知她非富即贵。 尤其是一旁丫鬟模样的人,也穿着一身上好的绸缎。 主子穿得好不稀奇,能让丫鬟也穿好料子,足见此人家底殷实。 一些面善的女掌柜,更是试图将身旁拿得出手的珠宝递给温舒窈。 “小姐不妨来我家瞧瞧,我们玉华阁的宝石,放眼整个翠微坊都是数一数二的!”她高声喊道,“我们铺子里的东西,可都是从西域原封不动送来的!” 玉华阁在京城的确小有名气,不过那是在四五年后了。 此刻的玉华阁还是灰扑扑的,唯有女掌柜手中的几颗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样的玉华阁,在翠微坊的确不显眼,难怪掌柜会这样吆喝。 不过,温舒窈却停下了脚步,走进了这家看起来便不够档次的珠宝铺。 女掌柜见了,顿时喜笑颜开。 “小姐只管拿着赏玩,除了这些,楼上还有成色更好的。” 温舒窈只是拿着把玩了一下,便抬眸看向掌柜:“宝石不错。” 女掌柜欣然一笑:“自然,咱们铺子里……” “铺子怎么卖?” 冷不丁地听得这句话,女掌柜愣了许久。 “买铺子?”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小姐对满铺子的珠宝不感兴趣,反倒是看上了这间铺子。 掌柜只是犹豫片刻,便道:“我只是个看铺子的,做不了这个决定。” 她说话时,悄悄地看了眼温舒窈,见温舒窈面上并无任何不悦,这才继续说道:“不过小姐若是真想要这间铺子,我便去替您向主家问一问。” “只是……”她说话时,又犹豫了起来。 眼前这位小姐看起来就不好惹,若是惹怒了她,只怕这间铺子也要…… 温舒窈看出了她的不安,索性开口道:“你放心便是,我不过是问一问,若是主家不愿意卖,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买卖一事,本就要你情我愿。” 她一开口,掌柜便松了口气。 谁知在这时,铺子里又走进了几人。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将门外的阳光悉数遮挡住了,铺子里愈发显得昏暗。 温舒窈背后发寒,下意识转身。 然而出现在身后的,竟是谢景寒。 “王爷……” 她嘴唇张了张,到了嘴边的两个字却没说出口。 谢景寒怎么会在这? “王妃,这铺子您谈买不买的多见外。” 司青连忙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而掌柜也在这时朝着司青喊了一声:“东家,您怎么来了?” 两人一开口,温舒窈眼眸逐渐睁大了——玉华阁竟然是谢景寒的产业,既如此,为何生意这样惨淡? 有着景王这个招牌在,玉华阁早该成为翠微坊最大的珠宝铺了。 她眼眸中一片讶然,太好让人看出她的疑惑。 谢景寒淡淡开口:“不过是个用来盯梢的铺子罢了,若是人人都知道是我在背后,它还能起什么作用?” “银子罢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景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温舒窈眨了眨眼,语气幽幽:“王爷果真是财大气粗。” 那一抬抬的聘礼说送就送,就连这寸土寸金的翠微坊,都能有一间铺子专门用来盯梢。 她嫁妆中也有不少铺子,可没有一间是比得上玉华阁的。 ——好的铺子都被温夫人在这些年间悄无声息地换到了自己名下,被换出来的,都是些犄角旮旯的破烂铺子。 她若想要与苏悠合作,再次将名下的铺子扩大到前世的规模,少不得一番折腾。 这玉华阁…… 思及此处,温舒窈捏了捏手心,鼓起勇气道:“那不知这铺子……王爷卖吗?” 谢景寒桃花眸落在温舒窈身上,有些探究。 一旁的司青到了嘴边的话转了转,到底是咽了回去。 自家主子就在面前,可王妃眼中竟然只有这间铺子? 他心中想着,便思索该如何打圆场。 可谁知在这时,谢景寒却道:“不过是一间铺子,你想要就拿去。” 温舒窈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还没道谢,便又听谢景寒说道:“景王府名下的东西,你都有份。” 司青瞪大双眼,那得是多少银子? 温舒窈同样睁大双眼,这得值多少银子? 前世温以彤过着这样的日子,居然还要日日以泪洗面? 这样的日子她都不要?偏要去陈家过苦日子? 她心中高兴,就连道谢,眉梢眼角也全是笑意。 “多谢王爷!” 为了表示谢意,她又补充了一句:“您放心便是,这铺子,我一定会好好爱惜的,至于您说的盯梢……您放心,我绝不会让人知道这铺子背后是咱们景王府。” 她眼中笑意过于诚挚,以至于在说“咱们景王府”五个字时,都有着浓浓的诚意。 谢景寒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用这样诚挚的语气与自己交谈,之前的多次交谈,更像是两个商人在洽谈,并无这样亲近。 直至此刻,他方才有了认知——眼前这个女子,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王妃了。 但只是愣神片刻,他便微微颔首:“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这铺子既然给你,就全凭你做主。”他补充了一句,“至于盯梢一事,本王自会让其他人去办。” 景王府手下能人众多,在翠微坊内,也不只是这一间铺子。 温舒窈得到这句话,对谢景寒印象更好了。 还未成婚,她便从谢景寒身上得了这么多的好处。 当真是大方至极。 她殷勤的替谢景寒搬来椅子:“王爷请坐。” 谢景寒瞥了她一眼,见她心中的想法全都挂在了脸上,纵然性情淡漠如他,眼中也染上了一抹笑意。 司青瞧着两人一来一往,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然而,就在气氛融洽之时,谢景寒敲了敲桌子,桃花眸淡漠如冰,扫过温舒窈。 “县主今日来翠微坊,只是为了买铺子?” 翠微坊内,可还有着一个重要线索。 第62章 惊天大秘密 一时间,气氛变得冷凝。 司青暗暗松了口气。 这才是他认识的王爷。 王爷冷情冷性,向来不为女色所迷惑。 温舒窈不过是愣了愣,便答道:“我是想要来翠微坊看看,能不能有线索。” 谢景寒眼中露出探究:“你来寻找线索?你可知那人身手不凡,本王派出不少人手,至今也不曾见过他的真容。” 可我见过。 温舒窈在心中腹诽,但面上不敢露出分毫。 “我曾见过他与张氏私会,见过他的背影。”她睁着眼睛,说谎时神情平淡,语气如常,“我记性向来不错,若是碰巧在翠微坊遇见了那人,定能从背影认出他来。” 闻言,司青激动道:“没想到王妃还有这样的本事!这可真是太好了!今后咱们……” 他话没说完,便被谢景寒淡淡扫来的一眼看得闭上了嘴。 “原来如此。”谢景寒下巴抬了抬,桃花眼轻眯,审视着眼前的女子,“县主来了翠微坊可有发现?” “翠微坊人来人往。”温舒窈从容应对,“还未见到那人。” “我的运气也不至于这么好……” 她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窗外。 “是他!” 温舒窈急切出声,因为激动,她靠近了谢景寒几步。 “王爷!我看见他了!” 此话一出,谢景寒立刻站了起身。 未等司青几人反应过来,他便捏住了温舒窈的手,两人一齐走出了玉华阁。 “他在何处?” “刚刚走进了左边的巷子!” 温舒窈飞快答道。 她绝不会看错的!那一张脸! 那张脸应当不是姘头的真容,可却是她上辈子见过的。 上辈子她的确抓到了温夫人与人偷情,当时瞧见的就是这张脸,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让这人逃了,从那以后,任由她在京城布下无数眼线,都没能再见过这张脸。 当时苏悠便说,有贵人行走在外,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不暴露,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是贴上一张价值千金的人皮面具与人来往。 她们当时便猜测,这姘头用的就是人皮面具。 此人心思缜密,就连偷情都要戴着面具,足见此人身份不凡。 只可惜她疲于应对陈家与生意上的事,再也难以追寻下去,失去了替母亲寻仇的最好机会。 这一世,她必定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谢景寒是她现在最大的助力! 尤其是这姘头还与刺杀皇帝一事有关,这样一来,即便不用自己开口相求,谢景寒也会将此事追查到底。 她心中思索着,已然被谢景寒带着走了出门。 谢景寒的速度着实太快,她根本跟不上,走了一小会儿,便气喘吁吁。 而见着温舒窈这副模样,谢景寒皱了皱眉。 若非只有温舒窈能认出那人,他着实不愿带着温舒窈出门。 怎奈何温舒窈的作用至关重要,不过电光石火间,他便揽住了温舒窈的腰肢:“县主,得罪了。” 纵然两人已是未婚夫妻,但这样的举措,还是过于失礼。 温舒窈也是愣了愣,便感到双脚悬空,她不得不将全身的重量依靠在谢景寒身上,手也紧紧地揽住了谢景寒的脖子。 好在是谢景寒动作迅速,不过是片刻功夫,两人便到了巷子里。 直至此时,两人的动作依旧亲密无间,从外人的角度看来,与那些幽会的情人别无两样。 这也正是谢景寒想要的效果。 那人极为警惕,若无身份遮掩,必然会打草惊蛇。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墙角,偷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 里面两个男人的声音显然都是故意处理过的,声音如出一辙的嘶哑,根本听不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事情办的如何了?” “肃国公不中用,恐怕已经暴露了,我们的计划需要更改。” “一群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成,若是再拖下去,我们复国的大业何时能完成?” “主子息怒!只是这几日景王手下的人抓得紧,咱们不得不避避风头。” “既然如此,就多弄出些动静来,好教景王手下的人应接不暇。” “春闱已经临近,不如就从春闱入手,该怎么做,难道还要我来教?” 闻言,温舒窈眼眸圆瞪。 春闱? 他们想要对春闱做什么?难不成是…… 她心中想着,却听得里面的人兴奋道:“您放心便是,那些学子我们都已经打点好了,此次春闱,必定能将咱们的人安插进去。” 竟然是春闱舞弊! 温舒窈下意识抬起头,正好与谢景寒对视上。 而小巷内的两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温舒窈半晌没能回过神来,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竟然能听到这样大的阴谋。 谢景寒一低头,目光刚与温舒窈对视上,温舒窈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爷,您放心,这件事,我是绝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 她举起手,就差直接跟谢景寒发誓了。 “本王并未疑心你。” 谢景寒伸手,将温舒窈的手捉了下来。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谢景寒又道,“县主若是再有什么想法,最好提前与本王商议。” “那二人的武功不低。”他提醒了一句,“县主不可擅自行动。” 温舒窈眨了眨眼,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您放心,我可惜命得很。” 她身边有着谢景寒这样的利器,为何要自己以身涉险? “不过王爷。”温舒窈靠近了他一些,“我有一事相求。” 她嘴上是有求于人,可眼中的神情却不见办法胆怯。 谢景寒微抬:“何事?”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若是发觉这男人与张氏私会,还请王爷派人告诉我一声。” “您也知道。”温舒窈轻声细语的说着,“我如今就等着张氏的把柄落在我手中了。” “好。” 谢景寒垂眸,见她眼中狡黠的目光,不由轻笑了一声。 “一桩小事罢了。”谢景寒道了一声,“本王会让司青随时留意他们的动静。” 第63章 只要她一人 在春闱前,还有一桩大事。 ——成婚。 温舒窈与谢景寒的婚事,由皇后亲自操办,就连婚宴,都设在了万春殿,足见帝后二人对谢景寒的宠爱。 哪怕是皇子们成婚,也从未有过在宫中设宴的先例。 可谢景寒,却得了如此殊荣。 对此羡慕的人有,嫉妒的人亦有之。 坤宁殿。 “张贵妃来了。” 方嬷嬷在皇后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她话音刚落,张贵妃矫揉造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显然是没有等宫人通传,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 说话时,方嬷嬷余光也瞥了眼谢景寒。 张贵妃仗着陛下宠爱,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却独独害怕谢景寒一人。 若是知晓谢景寒在这,她恐怕会后悔自己今日来了一趟。 果然,谢景寒在看见张贵妃进来的那一瞬间,眉眼间便划过一道冷冽之色,锐利的桃花眸紧紧地盯着张贵妃。 他的存在,是张贵妃没料到的。 但只是神情僵硬了一瞬间,张贵妃便轻声细语的说道:“原来王爷也在,正巧,我今日来找皇后,就是为了王爷的事。” 她容貌艳丽,在妃嫔貌美如云的后宫,也是一枝独秀的存在。 正因此,她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就连使出小性子时,连皇后都要包容她。 她笑眯眯的看着谢景寒,若非是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旁人见了,都要夸她是一个上心的长辈。 然而,这样的招式对皇帝好使,但在谢景寒眼中,却一无是处。 “不过是个贵妃罢了。”谢景寒语气淡漠,毫不留情,“在皇后面前,你还不配用这个‘我’字。” 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成功让张贵妃脸色由晴转阴。 不配? 她多次在皇帝面前这样叫过,皇帝都没说什么,轮得到谢景寒说话? 然而,她心中纵有满腹怒气,也不敢对着谢景寒撒。 ——当年她年少轻狂时,自认为是皇帝最宠爱之人,也曾想要借皇帝的手,来杀一杀谢景寒的威风,谁知在皇帝那,她这样的小技巧碰了壁,不仅没能灭了谢景寒的威风,反倒是自己成了被禁足的对象。 思及过往,她将这股气憋在心中,忍了忍,才开口。 “王爷所言极是。”她朝着皇后福了福身,“嫔妾张氏,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皇后抬了抬手,嗔怪地看了眼谢景寒,“景寒就是这样,贵妃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张贵妃听着她打圆场的话,心中冷笑连连。 不过,想到自己来这的目的,她便笑着应下,顺水推舟的坐在了皇后下方。 “皇后娘娘,嫔妾今日过来,也是想要替您排忧解难。”张贵妃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听闻皇后娘娘想要替王爷挑选侧妃?嫔妾手上,倒是有两个不错的人选。” 闻言,皇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喝了口茶水,等着谢景寒的答复。 事实上,在张贵妃来之前,她早已将自己挑选好的几个家世清白、性情温顺的姑娘说给了谢景寒听,谁知谢景寒对此,只有淡漠的一句话。 ——“府中有一位王妃足矣。” 回想起温舒窈明艳夺目的一张脸,皇后沉吟片刻,到底是没有继续劝说。 年少慕艾也正常,侧妃的事,过几年再说。 谁知张贵妃却在这时又提起。 她心中想着,便听谢景寒不耐烦开口:“本王看不上张家的人。” 此话一出,满殿皆静。 谢景寒俊美的眉眼间露出冷意,凛冽的目光扫向张贵妃。 被这样的眼神所注视,张贵妃这一瞬间,只以为自己成了被审问的犯人。 与此同时,一股愤怒也从她心中生出,有愈演愈烈之势。 看不上张家的人? 是她挑选的这位堂侄女,还是说……连带着她与父亲,连带着所有张家的人都看不上? 未免也太荒谬了! 张贵妃脸被气得通红:“王爷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我们张家好歹也是清流世家,我也是见……” “张家的名声早已传遍京城,不过是个卖女求荣的腌臜地罢了,也配得上清流世家的名号?”谢景寒冷嗤,“若非你,张家如今早已是人人喊打。” “少将你们那些心思用在本王身上。”他毫不客气,“本王绝不会纳张家人为侧妃。” “更何况……”谢景寒站起身,一字一句道,“本王府中,只会有一位王妃。” “什么侧妃、侍妾,本王都不需要。” “本王只要她一人足矣。” 他身形高大,容貌俊美,说这样的情话,竟是将浑身的肃杀气息都遮掩了下来。 张贵妃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情绪,她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景寒。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只她一人?” 张贵妃声音沙哑,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而上方的谢景寒神情冷冽,在她的注视下微微颔首。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置喙。” 张贵妃又看向皇后:“难道您就这样……” “景寒的事,本宫也做不了主。”皇后心中虽惊讶,但此时立场坚定地站在谢景寒这边。 张贵妃压下心中震怒,她知道,自己今日之事,是办不成了。 她敷衍的朝着皇后行了一礼,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坤宁殿。 谢景寒皱了皱眉:“皇嫂就任由她这样嚣张行事?” “左右动摇不了我的位置。”皇后喝了口茶,笑了笑,“就随她去吧。” 任张贵妃如何嚣张,宫中的事也插手不了半分。 她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只要活得夫君宠爱的小姑娘了。 说到这,她抬眸看了眼谢景寒,面带问询。 “方才你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只要温舒窈一人?她就那般好?” 谢景寒俊美的面容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淡淡道:“情爱本是身外之物,我对温舒窈,并无太多感情。” “但她是个聪明人。”谢景寒道,“我喜欢聪明人,景王府也需要一个聪明的王妃。” “仅此而已。” 第64章 大婚前夕 “只要她一人?” 听得这句话,温以彤胸口猛地起伏一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跌坐在椅子上,失落的笑了出声。 这样的话,她未曾想过会从谢景寒口中说出来。 梦中谢景寒对她的种种,她都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那双冰冷的桃花眼。 出嫁时人人都说景王生了一双桃花眼,最是风流多情。 她忐忑不安,嫁了过去。 可那双桃花眼中有的,只有对自己的厌恶与冷漠。 这样的一幕幕浮现在她心头,她忍不住痛哭出声。 为什么温舒窈就能独得他的青睐? 还有陈彻! 陈彻凭什么也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谢景寒天潢贵胄,他目下无尘也就罢了,陈彻凭什么? 如今的他可还不是一品要员!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而已!他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还护着那个外室! 温以彤的心中仿佛有千把刀子在割,她恨得咬牙切齿。 ——梦中的陈彻对温舒窈,也是体贴备至,听闻两人从未红过脸。 所有的一切到她这都不一样了! 都怪温舒窈! 她要温舒窈死…… 此刻的温夫人脸色同样难看,她的心情更是沉到了谷底。 她在乎的,是温舒窈竟然如此得谢景寒看中。 她见过大风大浪,自然不会认为谢景寒对温舒窈情根深种。 出身皇家,手揽大权的谢景寒什么美人没见过?民间所传闻的那些一见钟情都是谣传,必定是因为温舒窈对谢景寒有着什么作用。 不然的话,谢景寒怎会处处维护温舒窈。 然而她没想到,这二人之间的关系竟是如此紧密。 连一个侧妃的位置,谢景寒都不愿给。 温夫人捏紧了双手,眼底的冷意一点一点蔓延,手心处的那张纸,早已被揉成一团,再也看不清字迹。 温舒窈…… 她在心中恶狠狠的念着这个名字。 “你急什么?” 瞥见温以彤气红的双眼,她强忍住怒气冷声呵斥。 温以彤嘴巴一瘪,哽咽道:“我只是不甘心!” 她避之不及的婚事,落到温舒窈那竟成了一桩好姻缘! 如今京中的人都在耻笑她,就连平日里玩的好的那群姐妹,也都在怜悯同情她。 这世上,只有她一人知道陈彻将来会有多大的成就,她们这群蠢货又懂什么? 她是被老天眷顾的人! 温以彤心中想着,焦躁不安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母亲,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谢景寒是她不愿要的,可她也不愿让温舒窈骑在自己头上。 这桩婚事……她誓要拆毁! 温夫人心情不舒畅,冷淡道:“连你姨母都出动了,可还是无法给温舒窈添堵,你母亲我能有什么法子?” 闻言,温以彤狠狠的揪紧了一双手,强迫自己回忆梦中的场景。 一定是有什么事是她忽略了的,一定还有机会! 突然间,她眼前划过一番亮光。 “母亲!”她死死的抓住了温夫人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我知道了!我有办法!” …… 大婚前夕,温舒窈坐在梳妆镜前,瞧着一袭大红嫁衣的自己,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 不同于前世的是,此刻她身旁堆放着流光溢彩的珠宝,就连这身嫁衣,都是宫中的绣娘一个月来耗尽心血制成的,上面的宝石哪怕在昏黄的烛光下,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样奢华的婚礼,哪怕是在京城都少见。 她听闻,这都是谢景寒亲自去挑选的。 风声都是从坤宁殿传出的,无人质疑,只有感慨谢景寒的大手笔与对温舒窈的痴情。 虽不知谢景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这样能提升自己影响的事,温舒窈欣然接受。 “小姐……” 喜鹊将门掩上,她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对温舒窈嫁去景王府一事,她始终心存担忧。 只看了眼喜鹊,温舒窈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不必担忧。”温舒窈淡淡道,“这本就是利益交换的一件事,你瞧,这不就是这桩婚事带来的好处?” 闻言,喜鹊愣了愣。 她有着担忧,却又隐隐有些兴奋。 不说别的,景王妃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她已经切实感受到了。 这些时日,温国公府的人上下对温舒窈可谓是毕恭毕敬,哪怕是温夫人,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 温舒窈缓缓站起身,她轻拍着喜鹊的肩膀,轻声道:“我与他之间都是各取所需。” “喜鹊,你别忘了。” 她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轻飘飘的却又充满坚定。 “我的身上还有血海深仇。” 她所说的血海深仇,喜鹊当即就明白了。 楚婉清当年的死,任谁都看得出其中的蹊跷。 怎奈何当时楚家人远在边关,甚至都没能见到温夫人最后一面。 等到楚家人赶来时,楚婉清早已下葬。 喜鹊红着眼框,低声道:“若是夫人在天之灵,定然不愿看到您如此……” 为了能报仇,温舒窈这些年来一直蛰伏,哪怕被温夫人欺凌,也不曾往外透露过一句。 这一切,只因为她当时弱小,无法与温夫人抗衡。 可现在……喜鹊抬头,看到了温舒窈身上所拥有的决心。 她低声道:“小姐要做什么,奴婢就跟着。” “好。” 温舒窈轻轻一笑。 主仆二人抬起头,天上一轮弯月正高悬在空中。 温舒窈握紧了脖颈间的玉符。 母亲,若您在天有灵,便保佑我将幕后凶手绳之以法。 我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月亮高悬,万里无云,明天必定是个好天气。 …… “边关急报!” 凌晨,急促的马蹄声惊起了夜色的宁静。 守城的将士看到八百里加急的旗帜,片刻不敢耽误。 城门被打开,送信的信使一路疾驰,朝着皇城的方向赶去。 这一夜宁静,彻底被这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太极殿内,皇帝看着手中的急报,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竟敢藐视天威?” 他怒喝出声。 寝殿内,张贵妃听得这声音,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第65章 突变 让皇帝如此震怒的,自然与边关军情有关。 他手中握着这封急报,面上是无法抑制的震怒,只因在急报上所言,北狄军队入犯边境,至今已经抢掠了兖州城外数十个村庄,死伤几百人。 而北狄,在几个月前刚送来求和的质子。 皇帝不愿因战争劳民伤财,允下北狄的求和,双方签订了一系列条约。 今日北狄之举,简直是在打皇帝的脸。 “为今之计。” 皇帝声音沉沉,眼底露出杀意。 “便是立刻派出大军,将北狄打退,这一次,朕可不会心慈手软了。” 提及此事,张贵妃眼中划过一道亮光。 “陛下,您是要派哪位将军去兖州?”她轻声问询,“北狄军队可不好对付,经过一个冬天的修生养息,他们恐怕比冬日缺衣少粮更难对付了。” 皇帝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景王。” 如今朝中,最让他信任,也最有能力之人,就是谢景寒了。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张贵妃捂住了嘴,假装吃惊:“可明日便是景王大婚的日子了,这时候去兖州……未过门的新妇该如何是好?” 皇帝正在为边关一事烦忧,闻言便皱着眉道:“国家大事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不用朕说,景王也明白。” 张贵妃连连点头:“这倒也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王爷不近女色,只是……就怕新妇不识大体,拦着景王,不让景王去边关。 “朕圣旨一下,若是阻拦,便是抗旨。”皇帝沉声道,“哪家的新妇会将国家大事置身事外?” 张贵妃面露担忧,还想再说几句,便见皇帝抬起了手:“你不必再劝了。” “孔将军年事已高,其他几个将军各自有要事身,唯有景王……”这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含糊说了一句,“只有他身上没担子,他去兖州是最合适的。 “况且上次也是他将北狄打得落花流水,朕相信他。” “景王战功赫赫,自是能大胜而归。”张贵妃恭维道,“更何况,陛下选人的眼光一向都好。” 皇帝闻言,满意点头,只是他的眼中,仍有几分担忧。 北狄为何会突然动作? 莫非是有了其他的依仗? 天蒙蒙亮时,宫中的圣旨便送到了景王府。 司青听得李公公将这圣旨念出后,目瞪口呆。 “可……可迎娶王妃……” 今日可是谢景寒大喜的日子!今日出发兖州,那大婚怎么办? 难不成要将宾客全都撇下? 还有温舒窈…… 这礼都没成呢,岂不是要让温舒窈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想到这,司青已经在心中同情起了温舒窈。 以他对自家王爷的了解,这婚事根本比不上北狄的军情要紧,在大婚与军情之间,王爷只会选择军情。 这下可难办了。 司青心中想着,却听得谢景寒低沉的声音响起。 “立刻去温国公府。” 司青听得这话,愣了愣:“去温国公府?去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去解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司青便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他张了张嘴,怎么都想不出,这会是自家王爷所做的事。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谢景寒下一句话。 “去迎娶本王的王妃。” 司青脸木木的,纵然大风刮过,也不曾有感觉,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不是王爷! 就连李公公,也震惊的看向谢景寒。 他们想过谢景寒会立刻前往兖州,也想过谢景寒会派人去安抚温舒窈,却独独没想到,谢景寒居然要提前迎娶温舒窈。 距离司天监给的吉时,可足足还有六个时辰! “王爷!”李公公委婉劝道,“吉时未到,若迎娶新妇,恐怕……” 按照司天监给的时辰,是在傍晚,现如今可还是凌晨天不亮。 但谢景寒要做的事,无人能阻拦。 “究竟是吉时要紧,还是迎娶王妃过门要紧?” 谢景寒淡淡的瞥了眼李公公,他虽不理俗事,却也知晓自己若在大婚当日离开,会给温舒窈带来何等恶劣的影响。 他既然选定了温舒窈做自己的王妃,自然会给她应有的体面。 今日这大婚,必定要办成。 只需要一眼,李公公便明白了谢景寒的决心。 他连忙低下头:“王爷您放心,老奴这就入宫去禀告陛下。” 这是谢景寒做的决定,也不曾耽误前往边关,饶是皇帝,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而宫宴是皇后亲手操办,不过提前几个时辰罢了,小事一桩。 至于宾客……皇后亲手操办,又是景王的婚礼,谁会在意提前或是延后?他们只想着能借此机会在贵人面前露一露脸。 就算是世家大族,也不会在此时不给谢景寒面子。 今日这婚礼,必定能办成。 李公公前脚刚离开,后脚景王府的大门便打开了。 早已备好的车驾与聘礼,浩浩荡荡的驶出了景王府。 …… “简直荒谬!” 皇帝闻言,大发雷霆。 他皱着眉,怎么都想不出,这会是谢景寒所做的事。 皇后听得李公公的话,倒是极为平静。 “蓉儿!”皇帝叫着皇后的乳名,“你倒是想个办法,劝一劝他,他素来听你的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怎能……” “陛下!”一贯温和的皇后,此刻语气变得严肃,“调拨大军至少需要五个时辰,他并未玩忽职守,也不曾违抗圣旨,他不过是想要给未过门的新妇一个体面罢了。” “陛下要他在成婚当日前往兖州,他不曾有过怨言,陛下也该体谅他才是。”皇后语气又变得缓和了些,“景寒这孩子,就像个谪仙似的不食人间烟火,如今他有了挂念之人,陛下不该高兴吗?” 闻言,皇帝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 “朕说不过你。”皇帝摆了摆手,“朕只是没想到,他也会是被美色所迷的……”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都喜好美人,更何况是景寒?他年少慕艾又有什么稀奇的?” 皇后意有所指,皇帝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第66章 提前完婚 天不亮,温国公府已经忙碌了起来。 今日是温舒窈大婚的日子,但有人比她更在乎今日这场婚事。 温以彤一夜未眠,她看着微微亮的天色,一颗心七上八下,始终放心不下,早早就候在了温夫人的院外。 “你这是生怕温舒窈不知道今日一事与你有关?” 温夫人既是担心温以彤在外着了凉,又是气恼她的不思后果,林嬷嬷刚将温以彤带进来,她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闻言,温以彤瘪了瘪嘴:“母亲,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的眼中满是期盼,不管温夫人如何骂,她都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温夫人。 到最后,温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放心,事情早已经办妥了,就在今日凌晨,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已经呈到了陛下案头。” “宫中传来消息。”温夫人顿了顿,才在温以彤急迫的目光下继续说道,“陛下命令景王今日出发前往兖州,与北狄一战。” 此话一出,温以彤只觉得困扰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高兴得握住了拳头,口中喃喃道:“她也有这么一天!” 上辈子让她丢尽脸面的,便是谢景寒在大婚当夜离开京城,前往了兖州处理军情。 那时她出门,所有人都用嘲笑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无地自容。 这一次,温舒窈连礼都行不成,她的下场只会比自己更惨! 温以彤这般想着,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切起来。 “你想的这个计划不错。”温夫人赞赏了一句,“平日里你莽撞行事,没想到也能想出这样一个好招数,你姨母还特意夸了你。” 闻言,温以彤笑了笑:“女儿不过是冷静下来后,仔细思考所得,比起母亲与姨母还是差上许多,毕竟女儿只是提出了一个计划,可真正去办成这个计划的,是您与姨母。” 她这样落落大方,让温夫人有些晃神。 自从上次温以彤落水后,便性情大变,有时候她都要以为眼前这人不是自己的女儿了。 好在是老天有眼,她的女儿总算又恢复了正常,有了几分由她亲自教养出来的风姿。 温夫人高兴之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彤儿,母亲知道你胸有城府,只是……母亲事事都是为了你,你若有什么事,务必要对母亲和盘托出。” “那陈彻……” 提及陈彻,温以彤难掩心中厌恶。 “大好的日子,母亲提他做什么?” 她想到此处,又努力平复下心情。 在温夫人担忧的目光中缓慢答道:“您放心,待今日之事一了,我便会想法子弥补与他之间的关系。” 到底今后还是要靠着陈彻才能当上一品诰命夫人,她自然不会与未来的荣耀过不去,只是现在她更期盼看到的,是温舒窈的惨状。 一想到这,她脸上的笑便压不住。 “母亲,我想要去瞧一瞧温舒窈。” 她眼中满是幸灾乐祸,温夫人无奈地摆了摆手:“你啊你!你既然想去看,那便去,左右府中的下人不会拦你。” “多谢母亲!”温以彤高兴得眉飞色舞,走路都在飘。 而温夫人思及之前温舒窈的种种做派,自觉今日出了一口恶气,四处都是自己的心腹,她毫不遮掩自己心中的喜悦,喜笑颜开。 林嬷嬷见母女二人如出一辙的笑容,心中总有几分不安。 …… “小姐!大事不好了!” 喜鹊兴致冲冲地走出院门,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她将房门关上,心剧烈的跳动着,在温舒窈疑惑的目光中,她上气不接下气,惊恐道:“府中人人都在传闻,说王爷今日就要率兵前往兖州!” 闻言,温舒窈皱起了眉。 前往兖州?莫非是北狄入犯那件事? 见温舒窈不曾开口,喜鹊还以为她伤心欲绝,口中骂骂咧咧:“什么圣旨?怎能将您置之不顾?这可是您与王爷大婚的日子!若是王爷就这么抛下您走了,您岂不是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京中的这些贵人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谢景寒率兵出征是为了国事不假,但那些人只会敬佩谢景寒,对于被无辜受牵连的温舒窈,他们只会幸灾乐祸,只会嗤笑。 毕竟还未行完礼,谢景寒就率兵出发了,足见温舒窈在他心中的地位。 喜鹊气得眼眶都红了,带着哭腔骂道:“小姐!您怎么这样命苦?眼见着您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温舒窈见她两眼泪花闪烁,无奈一笑,“这都是小事。” “哪里是小事!”喜鹊激动地站了起身,“今日一过,全京城都要嗤笑您是弃妇了!那些人的嘴,您又不是不知道?尤其是咱们府中还有那个毒妇!” “不必担心。”温舒窈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极为平静,“这都是一时的。” 前世也有这样的事,不过对象是温以彤罢了。 她也曾听过不少人嘲笑温以彤,可她们敢当面对温以彤不敬吗?说到底,无论大婚之日发生了何事,只要她温舒窈的名字上了皇室族谱,那她就是景王妃。 这些人背地里如何嗤笑她,但到了她面前,还是要毕恭毕敬地对她行礼。 人总不能样样好处都占。 这一次成婚,她得到了远比上辈子成婚多得多的好处。 见温舒窈如此平静,喜鹊的泪珠挂在脸上:“小姐,您当真一点都不在意?” “自然。”温舒窈颔首,“我不在乎这些虚名。” 她与谢景寒的这场婚姻,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门外传来一声轻嗤。 温舒窈脸色一寒,冷眼看向来人。 温以彤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嘴硬?” 她眼中充满了对温舒窈的嘲讽,现在的她,像是得意洋洋的赢家。 这样的眼神,温舒窈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正当温舒窈准备开口时,却见一个下人神情慌张的跑了进来。 “大小姐……王爷……王爷他……” 下人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憋红了。 第67章 崩溃 下人话刚说出口,温以彤嘲弄的笑声随之响起。 “温舒窈,你心心念念的大婚恐怕是办不成了。” 她眼中含着讥诮的笑意,面上的幸灾乐祸根本无法遮掩。 一想到温舒窈即将面临的惨状,她心中便止不住的欣喜。 终于!她终于能看到温舒窈步入自己当年的境地了!温舒窈终于也要面对那些人嘲弄的目光了。 她的眼中满是疯狂,就这般死死的盯着温舒窈。 可她等了又等,下人却苍白着脸,嘴巴嗡动着,一句话都不敢往外说。 见此情景,温以彤心猛地跳动起来,她目光如利剑般,死死的盯着温下人:“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的声音尖锐,神情更是狰狞。 下人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发出莫名的音节。 温舒窈皱着眉,在温以彤身上扫了一眼后,示意喜鹊安抚下人。 “你来我的院子里发什么疯?”温舒窈挑了挑眉,语气讥讽,“难道说……陈彻又在外面养外室被你发现了?” 此话一出,温以彤脸色便沉了下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陈彻养外室一事,已经是人尽皆知。”温舒窈笑着捂嘴,“二妹妹,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如今出去一说,人人都知道你的未婚夫养了外室,还怀了身孕。” 温以彤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她狠狠地盯着温舒窈,冷笑道:“你又在得意什么?不过是婚前被抛下的弃妇罢了!” “你与景王不曾行礼,这景王妃的位置,做得安稳吗?”温以彤阴恻恻地说道,“他今日就要前往兖州了!” 在温舒窈说完这话后,方才不敢说话的下人终于醒过神来,支支吾吾的说道:“可是景王……景王已经带着迎亲的队伍在门口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温以彤,就连温舒窈都愣住了。 温舒窈早早得到了消息,对谢景寒不出现一事接受良好,就连温以彤专门上门来挖苦,她也不曾动怒。 在她看来,只要能得到实质的好处,外界一切风言风语,她都能忍受。 可现在,她听见了什么? “王爷上门迎亲了?” 喜鹊最先回过神来,她高兴得在原地蹦了起来,抓住温舒窈的手,殷切地望着温舒窈。 “小姐,您快些回去!奴婢替您好好梳妆!” 温舒窈点点头,不再看温以彤一眼:“将房门关上,无关紧要的人就别放进来了。” 剩下呆立在一旁的温以彤,她还未从下人所说的话中回过神来,如今她的脑海中,只有下人方才所说的那一句话。 “景王来迎亲了。” 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眼底的恨意一寸一寸涌了上来。 身旁的丫鬟如意眼见着她手心处流出鲜红的血,急得大喊:“小姐!您受伤了!” “我没事。”温以彤的语气冷静极了。 可她越是冷静,如意心中便越是惊恐。 伺候了温以彤这些日子,她看的清楚——温以彤最在乎的人不是陈彻,而是温舒窈与谢景寒。 后者的存在,时时刻刻能刺激温以彤的情绪。 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温以彤特意上门来嘲笑温舒窈,结果却被景王狠狠打脸。 本来应该整军前往兖州的景王,竟会在这时出现……还是前来迎亲的。 任谁都看得出景王是提前了婚礼的时间。 凭着温以彤的性子,她此刻不发疯才是不正常的。 因此,温以彤越是表现得平静,她心中就越是害怕。 “小姐,咱们回吧……”如意说话时,想要上前搀扶温以彤。 然而温以彤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如意的身上,她的眼神空洞,像是一具没有意识的木偶。 如意见了,心中发寒。 突然间,温舒窈黑漆漆的瞳孔中迸出了厉光。 她咬牙切齿道:“回什么回?这可是大姐姐大喜的日子!” “我自是要……”她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好好观礼了!” 此话一出,如意心道不好。 而温以彤早已大步流星离开了这,她的背影犹如被笼罩了一层阴云,看上去尤为可怖。 如意眼珠子一转,方向一换,赶紧去主院通风报信了。 谢景寒的到来,使得消沉下来的温国公府再次变得繁忙起来。 温国公脸都快笑烂了,他坐在主位,身旁是温夫人。 “没想到王爷对舒窈竟然如此上心!”他摸着胡须,脑子里早已浮现出了无数个利用这桩事大做文章的念头,“我果然没看错舒窈!” 任谁都没能料到,一向不近女色的谢景寒,竟会为了温舒窈做到这般地步。 整个京城都被惊动了。 那些原本就在受邀行列的宾客,也早已整装待发前往万春殿,至于那些不在邀请行列的人,更是因为今日一事,专门派人来温国公府送贺礼。 谢景寒带着迎亲的队伍在正门,他们便将贺礼往侧门、往后门送。 温国公府何时有过这样的热闹? “舒窈当真是个好孩子。”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做得对,“那嫁妆还真是添对了!” 温夫人脸上半点笑意也无,她苦心孤诣才办妥的事,不知动用了多少关系,方才能让这急报在今日送达京城。 她本以为能利用这个机会,将温舒窈击溃。 可谁知…… 温舒窈得到谢景寒的重视,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更何况…… 现如今整个京城,只怕都知道谢景寒爱妻如命了! 正是因为谢景寒之前的不近女色,才会显得他今日对待温舒窈的珍重。 如意的到来,让她本就不虞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拦住她。”温夫人咬牙切齿道,“无论用何种手段,都要将她拦下来。” 如意连忙点头。 温夫人见她这副模样,仍不放心,嘱咐林嬷嬷道:“你亲自带人去,将她给我扣在屋里!等到今日大婚结束,再将她放出来。” “老奴一定替您将这件事办妥!”林嬷嬷连忙应下。 今日有这么多贵客在,可不能让温以彤再出岔子了。 林嬷嬷与如意刚离开,礼国公夫人便走了进来。 第68章 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礼国公夫人身后,还有楚老夫人。 这两人的神情如出一辙的冷肃,她们冷冷扫向温夫人的一眼,更是让温夫人如临大敌。 两个老货怎么在这时来了?是谁放她们进来的? 温夫人心中正想着,便听楚老夫人冷冷道:“这是你该做的位置吗?” 楚老夫人话音刚落,便有几个粗壮的仆妇走了进来,她们气势汹汹,将想要拦路的下人全都推翻在地。 “老夫人这是做什么?”温国公大惊,他虽惧怕楚老夫人,但更在乎自己的脸面,急忙喊道,“今日可是舒窈大喜的日子!您这是在……” “既是舒窈大喜的日子……”楚老夫人话锋一转,冷冷扫向温国公,“自然该是我女儿坐高堂,受她的女儿这一拜!” “至于这个女人……”楚老夫人冷笑,“我可不想看见她出现在眼前。” 温夫人又惊又怒:“你疯了不成?我是她名义上的……” “还不快堵了她的嘴!”楚老夫人冷声道,“我的眼里可容不得脏东西!” 几个仆妇极为听话,楚老夫人一开口,她们便将温夫人的双手扭在了身后,还顺带着掏出了破布塞在温夫人的嘴里。 破布一入嘴,难闻的气味便使得温夫人干呕出声。 她瞪大了双眼,然而身体被桎梏,也无法开口,一双眼里表达出的愤怒伤害不了楚老夫人半分。 温国公在楚老夫人说出那番话后,便没了声音。 当年一事,他始终心怀愧疚,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礼国公夫人也在此时幽幽开口:“按理来说,的确该是婉清坐在这个位置。” “我们也早与窈窈商议过了。”她说话时,身后的嬷嬷神情庄重地捧着一块牌位走了上前,“便又这块牌位,代替婉清受窈窈这一拜。” 温国公眼皮子直跳,他瞧见“楚婉清”这三个字,心跳都快停滞了。 但他脑子转得极快,紧紧地握住扶手,小声问询:“可是与舒窈成婚之人……毕竟是景王,您这么做,景王愿意吗?” 闻言,楚老夫人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温国公浑身冰冷。 此时,楚老夫人语气平静:“自然是与王爷商议过了,王爷是个有孝心的,欣然应允了此事。” “我孙女的婚事,我比谁都上心。”楚老夫人脸色阴沉,“自然,我也不会让不干净的人坐在这个位置,受她那一拜。” “至于你……”楚老夫人对温国公的嫌弃毫不掩饰,在温国公胆怯的注视中,勉为其难道,“好歹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就姑且让你坐在这。” 话虽如此,但楚老夫人身后的几个身形魁梧的仆妇正盯着温国公。 纵然温国公还有话想说,也不得不将其憋了回去。 见如疯妇般被带走的温夫人,他也只敢小心翼翼的问询:“老夫人,张氏她……” “你放心。”楚老夫人语气平静,“我自然不会让她在宾客面前丢尽脸面。” 只是,温夫人却没那么好受。 这几个仆妇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力气大得出奇,两人紧紧地扣住她的肩膀,她只觉得肩膀犹如被铁爪扣住了一般,钻心的疼。 而被反扣在身后的一双手,手腕处更是被磨破了。 更让她感到羞耻的,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带出了前厅。 今日温舒窈大婚,她作为温舒窈名义上的继母,却无法参加。 京中妇人们之间消息最是灵通,又最是喜爱打听这些内宅私事。 今日婚宴一过,她势必会沦为众人耻笑的话柄! 而温舒窈与她的恶劣关系,也将会被众人知晓。 温夫人的浑身发抖,她怎么都没想到,楚家人竟敢如此大胆。 她好歹也是温国公夫人!她姐姐可是贵妃!他们怎么敢? “快将人丢进去。” 仆妇恶声恶气地说道。 她们几人都是楚家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楚婉清长大的,对害死楚婉清的罪魁祸首自然没有好脸色。 温夫人手腕被松开,她刚将口中的破布吐出来,便被几个仆妇扔进了主院。 她们都是楚家人,对温夫人毫不惧怕。 主院的下人们却不一样,骤然瞧见一个人形物件被从门口扔了进来,她们先是一惊,待看清楚这人身上穿着的衣裳后,一个个大惊失色。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这些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夫人脸涨红了,却也没能说出事情的真相。 她现在根本不敢与楚老夫人对着干,这个疯婆子!谁知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备水!”她咬牙切齿道,“我要洗漱!” …… 前厅内,在楚老夫人与礼国公夫人离开后,就只剩下了温国公与身旁的牌位。 前院热闹极了,楚老夫人特意请了不少武将过来拦门,还有温国公让人请的几个翰林院的学士,温国公虽没有太多真心,但这样大喜的日子,又是谢景寒成婚,这些被他邀请来的学士,一个个也铆足了劲。 而楚老夫人,则是不愿让温舒窈的婚礼如此潦草。 哪怕时间紧迫,她也要将事情办得尽善尽美。 礼国公夫人站在温舒窈身后,目光温柔,替她梳着头发。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四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十梳梳到尾,十全十美喜。” 她慈和的目光始终笼罩在温舒窈的身上,透过温舒窈,她仿佛看到了十八年前,那个满心欢喜等待出嫁的楚婉清。 “窈窈。”她温声道,“当年也是我看着你母亲出嫁的,你比她聪明,你选了一个好夫君。” “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必定也会感到欣慰的。” 她语气低喃,眼中满是对温舒窈的疼爱。 闻言,温舒窈鼻尖一酸,眼眶中有着泪水打转,很快,她又将眼中的泪意忍了回去。 “您放心。”她回过头,反握住了礼国公夫人的手,又看向礼国公身后的楚老夫人,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不会辜负这些期待。” 不让温夫人出席,只是一次小小的报复。 今后……可还有得她受呢! 第69章 婚礼 新郎还未到,院子里就已经喧闹起来。 谢景寒为了今日能尽早完婚,派出手下禁军,将请帖挨家挨户送到。 这样大的阵仗,早已惊动了整个京城。 如此热闹之事,不仅是在请帖上的人,就连过往的百姓,都想过来瞧一瞧,看一看。 温舒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景王妃了,还是备受宠爱的景王妃。 府中的下人们仿佛在此时活了过来,飞奔着将前院的见闻送到院子里来。 “王爷带了翰林院的两个大学士!咱们请的几位老爷每一个对子,都被对出来了!还都是佳句!” “王爷连做催妆诗三首!奴婢读给大小姐听!” 这样热闹的场景,充斥着温国公府的每一个角落。 听得催妆诗时,温舒窈愣了愣。 她身旁的楚老夫人与礼国公夫人,却是相视一笑。 “王爷对窈窈着实看重。”礼国公夫人心中很是高兴,一向古板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这样紧急的关头,竟然还能请动翰林院的人。” “以他当年大闹翰林院的脾气,要请动翰林院的人只怕花费了不少心思。” “有这份心……当真难得,你也可以放心了。” 说话时,礼国公夫人拍了拍楚老夫人的肩膀。 作为相交多年的老姐妹,她最清楚自己这位老姐妹心中所挂念的事。 闻言,楚老夫人欣慰一笑:“我之前的顾虑,在瞧见今日这般场景后,早已是放下了。” 如此尽心尽力,大费周章,纵然是有着别的念头又如何?最起码谢景寒今日之举,能将京中传闻全都击破,尤其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弃妇”一说。 如今院中的人多了不少,大都是看在楚老夫人与礼国公夫人面子上过来的女眷。 随着下人们一声又一声的报信,一时间,屋内的女眷一个个都夸赞起了温舒窈好福气。 温舒窈应景地低下头,装出了羞涩的模样。 这些事于她而言,并不算新鲜。 当初陈彻求娶她时,闹的阵仗虽没有这样大,但在外人看来,也是她温舒窈“好福气”。 所幸此次成婚,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的确是一种好福气。 院外,温以彤嫉恨的看着喜气洋洋的下人们。 她已然记不清梦中自己的婚礼是何种模样了,她只记得在新婚夜丈夫抛下她前往边关的那一幕幕,那样冰冷漠然的眼神,将她的自尊心击得粉碎。 好在是她与陈彻的婚事也近了,等到春闱一过……她便能成为探花郎夫人了。 再然后,她便能得封诰命,从此看着温舒窈从高高在上的景王妃跌落泥潭。 如此一想,她心中又舒畅许多。 不等她细细回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口。 ——谢景寒已经过完所有关卡,在院门等着迎接自己的王妃了。 楚老夫人拿着团扇,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温舒窈的手中。 新妇出嫁,娘家多是泪流满面。 可反观温舒窈与楚老夫人,一个面容平静,一个沧桑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采。 无论哪一种,都与不舍相去甚远。 “终于要离开这了。” 温舒窈将团扇掩面,回头看了眼自己住了十八年的院子,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她对这个家没有半分感情,谈何不舍? 至于楚老夫人…… 她目送着温舒窈缓步往前走的背影,只觉得这一步步,都是走向新生。 温家就是个魔窟,害死了她的女儿,她的宝贝外孙女,自然是要远离这个魔窟。 窈窈年纪小,还不懂得鱼水之欢的乐趣,可窈窈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景王府只有她与景王两个主子,无论如何,都要比在温国公府更加自在。 更何况…… 楚家与景王府一向有来往,她常去景王府坐一坐便是。 至于这温国公府…… 楚老夫人压下心中厌恶,淡淡的扫了眼这府中上下的人。 温国公府的人,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恶心! 新娘终于踏出了院门。 谢景寒身着红袍,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 这样的谢景寒,单单从样貌上来说,便足以将京城众多公子哥压下去了,更别提他身上战功赫赫,又有帝后独一无二的宠爱。 一时间,众人看着温舒窈的眼神中全都充满了艳羡。 能得到位高权重的景王青睐,今后的景王妃,可以说是除去皇后外最有权势的女人了,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通过她攀附上景王这棵大树。 跨过门槛,还未多走一步,一双大手便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温舒窈惊愕抬眸,却瞧见了谢景寒绷直的下巴。 “失礼了。” 在谢景寒说出这话后,温舒窈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脚下凌空。 身边已是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呼声。 “王爷!这于礼不合!” 礼官几乎都要惊掉了下巴,回过神来,这才急急忙忙的开口劝说。 按理来说,是要温舒窈家中的兄弟背着她出门的。 但温国公府最小的男丁不过十岁,如何背得动温舒窈? 于是,这一环节就被更改成了温舒窈自己走出家门。 可谁知还未等温舒窈迈开步子,谢景寒就这样将她抱起,着实是……着实是亘古未有啊! 礼官急得口齿不清,谢景寒一个冷眼扫来,他便闭上了嘴。 “这条路太长了。”谢景寒淡淡道,“本王等不及了。” 他嘴上说着等不及,可面容冷静,目光更是淡然。 “也是,王爷还要去兖州呢,这礼自是要越快越好。” “若不是之前拦门的关卡过多,王爷也不至于如此匆忙,女子就是目光短浅,眼里只有这些东西,不懂得以家国大事为先。” 一些人揣摩着谢景寒的用意,一些人在借此机会中伤温舒窈。 司青一听,连忙朝着身旁几人使了个眼色。 “这都是我家王爷命令的!王爷说了,迎娶王妃是终身大事,自然是要尽善尽美,若不在拦门的关卡多耗费些时间,怎能体现出王爷对王妃的重视?” “可不是嘛!人家小两口的事,与你何干?” 第70章 婚前教导 司青乃是谢景寒身边最器重的下属,他的话就代表了谢景寒的意思。 因而当司青一开口,周围这样的声音就都消失了,只剩下对温舒窈的艳羡。 “能够嫁给景王,温家大小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瞧见今日这排场,便知道景王对她有多重视了。” “有着景王做依靠,温大小姐再也不必被温夫人欺压了。” “今日温夫人没能出席,想必就是给她的一次下马威,今后可有得她受了。” 今日一过,京中谁不知道温夫人与温舒窈的关系恶劣,连此次大婚,她身为温国公府堂堂正正的夫人,却不能出席。 那主位上,可是先前那位温夫人的牌位。 一个活人竟被死人压了下去,传出去谁不唏嘘? 温舒窈被谢景寒抱在怀中,她手中捏着团扇,牢牢地将自己的正脸挡住。 只是那一晃而过的容颜,还是让不少人惊叹。 “如此容颜,难怪能让景王这般对待。”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 这样的话,同样在万春殿响起。 皇帝看着忙碌的宫人,不由得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换作在之前,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这皇弟,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般地步。 “他这一夜恐怕都没合眼。”皇帝低声道,“你可料到过景寒会这样做?” 闻言,皇后叹了口气。 “景寒那样的性子,谁能想到他会这样做?” 但瞥见皇帝难看的脸色,皇后无奈一笑:“只是,难道你不觉得景寒只有在这时候,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吗?” “之前景寒冷情冷性,臣妾都快以为他要羽化登仙了,现如今倒是因为温舒窈,有了一丝人气。” 皇后是看着谢景寒长大的,正所谓长嫂如母,她照顾谢景寒,比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要尽心。 可以说,谢景寒也是她半个儿子,她自然是盼着谢景寒好的。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半喜半忧。 喜的是谢景寒终于有了点人气,忧的是这样的变化,不知是好是坏。 眼见皇帝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皇后揉了揉眉心,无奈劝道:“陛下,您仔细想想,这也算是好事。” “平日里景寒在外征战,一上战场就跟不要命似的,只顾着往前冲,人人都道景王战功赫赫,可又有谁知道,他这些战功都是拼着一条性命争取来的。” “他若是有了牵挂,在战场上也能多顾虑些自己的性命,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一桩吗?” 皇后低声劝了一句,这一句话,让皇帝阴沉的脸色逐渐恢复了平静。 皇帝仔细斟酌着这话,紧皱的眉心逐渐舒展开来。 “你说得有道理。”皇帝拍了拍手,激动得眉飞色舞,“若是这温家女能争气些,再为景寒生个一儿半女,那景寒的心,必定会牢牢牵在他们身上,如此,我们也就不会再担心了。” 张贵妃被几个宫女拦在不远处,她能清晰地看见皇帝脸上神情的变化。 眼见皇帝脸色有阴转晴,她这颗心,便是愈发焦躁不安了。 直到现在,张贵妃仍未能想明白,为何大好形势会急转直下,成了现今这般模样。 哪怕她在宫中,也能听得见其他人对温舒窈的艳羡。 本是费尽心思要将温舒窈踩到泥里,谁知却阴差阳错,反倒是将温舒窈的名声与地位抬到了一定高度。 她一口老血呕在心中,却是怎么都咽不下去。 “贵妃娘娘。” 身旁的嬷嬷快步上前,在她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拿开!” 张贵妃一见这嬷嬷,便知道送信的人是谁。 此刻的她着实恼恨,根本不愿意看温夫人送进来的信。 她冷声道:“总是送信进来有什么用?难道还要让本宫替她们擦屁股不成?” 一想到这,她心中的愤怒便抑制不住。 嬷嬷见状,不敢再言语。 此时,谢景寒大步走进了殿内。 一见到谢景寒,殿内的喧闹声小了许多。 唯有皇帝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景寒,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皇帝拍着他的肩膀,手一指,“你的侄子们可都等着给你敬酒呢。” 此刻站在皇帝与谢景寒右手边的,从左往右依次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 四皇子仍在江南,没能赶回来。 这四个皇子不管私下关系如何,此刻都是一副笑的模样。 “恭贺皇叔大婚。” “今日皇叔大婚,咱们可要不醉不归啊!” 谢景寒眯了眯眼,朝着皇帝看去一眼。 皇帝摸了摸鼻子,罕见的有些心虚:“朕可什么都没做,你大婚,他们来敬酒是晚辈对长辈最起码的尊重。” 闻言,谢景寒移开视线。 “最好是如此。” 他说完,朝着几个皇子抬了抬下巴。 “若想敬酒,先喝过我的侍卫。” 司青笑了笑,走到了谢景寒面前。 一见司青,几个皇子脸上的笑都没了。 他们与司青都是老熟人了,司青曾凭借一己之力将他们全都喝趴下。 与司青喝酒,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皇帝出声制止:“你大婚,让侍卫喝酒算什么?” 他刚说出口,便对上了谢景寒带着淡淡讥讽的眼神:“皇兄莫不是忘了,今日我还有正事。” 正事? 谢景寒说出这话,皇帝方才反应过来。 即将出兵兖州,这可不是正事! 他连忙道:“先前朕所说的都是玩笑话,你可不能当真。” “你们都退下。”皇帝朝着几个皇子摆了摆手,“休要耽误景寒的正事。” 叫他们来的是皇帝,赶他们走的也是皇帝。 可几个皇子脸上没有半分怨气,笑嘻嘻的走了出去。 …… 此刻的渊明殿内。 红烛混账,温舒窈坐在寝殿内,听着身边的教导嬷嬷一字一句的叮嘱,心中只觉得不耐烦。 谁都知道谢景寒不举,教导她这些有什么用? 温舒窈听得昏昏欲睡,险些打了个哈欠。 好在是教导嬷嬷也觉得这些教学着实没有用,念了几句完成了差事,便快步离去了。 第71章 新婚夜新发现 教导嬷嬷一走,温舒窈便站了起身。 头顶的凤冠重若千钧,让她苦不堪言。 她皱着眉,索性将凤冠全都摘下。 左右这寝殿除去喜鹊外,也不会再有人进来了。 距离谢景寒出发的时间,也只有半个时辰了,他今日能为自己做到这般程度足见诚意,这圆房与否,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温舒窈站起身,缓步走到了窗口。 这座寝殿,是皇帝赏赐给谢景寒的,是谢景寒年幼时居住的地方。 哪怕是皇帝膝下众多皇子,也无一人能有此待遇。 皇帝真心疼爱谢景寒,纵然是在她前世,也不曾听闻两人有过争执,这样兄友弟恭,在皇室中极为罕见。 而今她与谢景寒成婚,看在谢景寒的面子上,帝后二人想必也会对她将来要做的事宽容几分。 思及此处,她眸光微动。 渊明殿地处僻静,纵然今日张灯结彩,但也格外幽静。 宫中人人都知道景王喜静,哪怕是大婚,除去伺候的宫人外,其他人也都是绕道走。 温舒窈坐在窗前,本是细思着自己未来的计划。 可就在这时,却见喜鹊大惊失色地跑了进来。 喜鹊额头上满是汗水,一双眼睛中充斥着惊恐。 “小姐……” 喜鹊上气不接下气,手紧握住了温舒窈的衣袖,她这般力道,让温舒窈皱起了眉。 “何事?”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 喜鹊回想着自己方才瞧见的一幕幕,想要开口,却觉得嗓子被一口气堵住了,一双眼睛圆瞪,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冷静些。”温舒窈给她倒了杯茶,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抚,“有我在,谁都奈何不了你,难道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了?” 喜鹊双眼划过一道亮光。 是啊! 温舒窈现在可是景王妃了! 再加上一杯热茶下肚,喜鹊心跳逐渐放平,也有了勇气开口:“小姐,宫中有人私会!” 闻言,温舒窈本是漫不经心的神情一冷:“私会?她们的长相你可看清楚了?” 喜鹊摇了摇头:“他们藏在假山中,奴婢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听出了是一男一女。” “不过……”喜鹊眼神一变,有些不安,“奴婢瞧见了他们的衣摆,在夜色中有着一缕一缕的亮光,应当是绣了金丝在其中。” 能穿得起绣了金丝的衣裳…… 这两人的身份,必定极为显贵。 温舒窈紧握住喜鹊的肩膀:“他们可曾瞧见了你?” 这私会的两人身份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喜鹊! 前世,喜鹊为了护她死在了十八岁,她重活一世,必定不会让此事重蹈覆辙。 喜鹊眼眶一热,对上温舒窈担忧的目光,连连摇头:“奴婢不敢细看,只瞧了那一眼,便赶紧离开了。” 温舒窈这才将心放回实处,她缓缓坐在了椅子上,试图将这些线索理清。 “今日这场婚宴,来的人非富即贵,穿得起这衣裳的人不在少数……可是私会……” 若是光明正大的家眷或是未婚夫妻,又怎需私会? 大虞朝的男女之防并不像前朝一样森严,若是有了婚约,出门相会也在常理之中,更有公主郡主不婚,在后院豢养男宠的风俗。 因此,这二人的关系,一定见不得光。 既是见不得光…… 温舒窈索性将此次宾客的名单拿了出来,仔细梳理。 喜鹊见她神情严肃,心中惴惴不安:“若是知晓事情这样重要,奴婢就仔细去瞧一瞧了……” “不可!”温舒窈一听,立刻抬起头来,目光严厉:“喜鹊,没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 “今后若是再遇上这样的事,你就离得远远地!”她低声叮嘱,“这些贵人,从来都是视人命如草芥,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喜鹊眼眶通红,不住地点头。 只是,温舒窈对着这宾客名单,却始终没有头绪。 这场婚宴在万春殿举办,来往宾客足足有上千人,他们所携家眷并未在名单上。 若想从中筛选,简直难如登天。 这样一来,想要知道二人的身份,唯有借助景王府。 若能知晓今日婚宴上有谁不在就更好了。 喜鹊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安:“小姐,这二人的身份就这么重要?” “直觉告诉我……”温舒窈低喃道,“他们或许有着重要作用。” 喜鹊冥思苦想,却也只能想得起一件事:“奴婢听得那男人唤了一声……娘娘。” 说出这话后,喜鹊手脚冰冷。 而温舒窈也同样满脸震惊,这是在宫中,能被称作娘娘的,便只有皇帝的妃嫔了。 竟然有妃嫔与人私通? 这个猜测一旦浮现在脑海中,便让人止不住的后怕。 “好在是你没有上前去一探究竟。”温舒窈喃喃道,“若你被瞧见了,这条性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喜鹊心有余悸:“小姐,这可怎么办?” “你将此事烂在心底。”温舒窈再三告诫,“其他的事,就由我去处理。” 正是在这时,门外宫人惊讶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闻言,温舒窈惊愕抬眸。 谢景寒怎么会来? 喜鹊更是迅速起身,那些惊惧已然被畏惧所替代,她试图替温舒窈将凤冠重新戴上,然而凤冠足足有几十斤重,更别提上面的珠钗步摇,这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穿戴整齐。 温舒窈摆了摆手:“我与王爷之间,不必讲究这些。” 本来只是一场合作罢了,何必在乎自己在谢景寒心中的形象? 她就这样披散着头发,让喜鹊打开了房门。 谢景寒身上有着浓浓的酒气,但他双目清明,大步踏进寝殿时,只在看见披头散发的温舒窈时愣了愣。 此刻的温舒窈,在昏黄的烛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纵然没有精致的装扮,可那张明艳的脸,依旧能在第一时间吸引住他的全部视线。 “王爷?” 见谢景寒进来后迟迟没有开口,温舒窈疑惑发问。 回过神的谢景寒抬了抬手,喜鹊自觉的退了出去,并将房门掩上。 第71章 怀疑对象 “今日……” 谢景寒对上这双琉璃般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听闻王爷今日便要前往兖州。” 温舒窈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谢景寒仿佛从此刻回过神来,他冷峻的面容上并无过多表情,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边关军情紧急,在新婚之夜离开,并非我所愿。” 温舒窈闻言,有些错愕。 她从未想过,谢景寒会为了今日一事道歉。 这还是她所熟知的那个谢景寒吗?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谢景寒今日之举,都算得上尽心尽力了。 “皇命难违。”不论心中是何种想法,温舒窈在望向谢景寒时,眼中仍然盛满了体贴,“王爷肯给我一个完整的婚礼,已是不易,我又怎会责怪王爷?” 她声音平缓,眼中并无愤怒的痕迹。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足以让谢景寒明白,温舒窈当真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心中又浮现出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 但很快,他的心绪便恢复如常。 “如此本王便可安心前往兖州了。”谢景寒说话时,将一块令牌放在了温舒窈面前,“这是代表景王身份的令牌,有了它,你可以号令景王府的所有人,包括亲卫。” 谢景寒的话刚说出口,便觉得手上一松。 原来是温舒窈将令牌拿了过去,她明艳的小脸绷紧了,但谢景寒仍能看得出她面上的兴奋与跃跃欲试。 “多谢王爷!” 这块令牌比什么都管用。 有了它,她可以做许多事。 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过于急切,温舒窈象征性地补充了一句:“关于那刺青的事,我始终都记得,哪怕您离京,我也会竭尽全力,将线索找出来。” 闻言,谢景寒有些无奈。 “这块令牌给你,是为了让你自保。”他道,“至于刺青一事,本王已经安排了人前往查探,你此前给的那条线索,已经帮了本王大忙,其余的事,会有人去处理。” 温舒窈不过是个孱弱的女子,如何能让她面对这些事? “多谢王爷。” 不论心中是何念头,但温舒窈还是笑盈盈地朝着谢景寒福了福身。 关系到温夫人的事,她可不会袖手旁观。 谢景寒见她乖顺的模样,心中动了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还未触及到眼前之人,便在门外脚步声响起时瞬间收了回来。 “王爷,该启程了。” 司青在门外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谢景寒简短地应了一声,便同温舒窈说了一句:“令牌在你手中,景王府的一切人力物力,你都可以调动,从今日起,你就是景王府的另一个主子。” 他说这话,并未刻意控制音量。 因此在门外的司青便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令牌? 司青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他心中暗暗着急。 该不会是那块令牌吧? 此时,房门被打开。 谢景寒大步走了出来,司青小心翼翼的朝着屋内看了一眼,便见温舒窈手中握着的那块令牌。 这一眼,让他如遭雷击,浑浑噩噩的跟着谢景寒走了出去。 待走出渊明殿,被冷风一吹,他才回过神来。 “王爷,您怎么将令牌给了王妃?虽说您与王妃已经成婚,但那令牌过于重要,若王妃……” 司青话说了一半,就在谢景寒平静的注视下闭上了嘴。 “她是本王的王妃。” 短短的几个字,足以让司青背后发寒。 “属下绝无轻视王妃之意,王爷恕罪!” 他急忙解释,但谢景寒抬起的手让他意识到,自己今日恐怕是要去领罚了。 在他垂头丧气之时,谢景寒突然开口:“本王要去兖州,就不罚你了。” 他眼前一亮,却又听见了谢景寒下一句话:“你留在京城,保护王妃。” 闻言,司青眼前一黑。 “属下是您身边最得力之人,不陪您去兖州厮杀,留在京城内宅岂不是大材小用?王爷!属下当真知错了!” 陪在内宅妇人身边做那些无趣的事,还不如杀了他。 司青不停说着,但谢景寒一个冰冷的眼神扫来,他那些话便全都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属下遵命。” “保护好她。”谢景寒提醒道,“她是本王的王妃。” 司青连连点头,他虽不愿留在京城,但既然王爷下了命令,他定会好好完成,将功赎罪! 思及此处,他便立下了军令状:“等您从兖州回来时,王妃必定是活蹦乱跳的!” 而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只得到了谢景寒一声嫌弃:“说的都是什么话?” …… 寝殿内,又只剩下了温舒窈一人。 新婚之夜,夫君不在身旁,温舒窈反倒睡得不错。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她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看着喜鹊忙上忙下。 “不必收拾了。”温舒窈大手一挥,“如今你家小姐我是景王妃了,身边的丫鬟如云,哪里用得上你来收拾?” 闻言,喜鹊连忙摇头:“昨日云嬷嬷还专门提点了奴婢,告诉了奴婢该如何伺候主子,尤其是小姐您的身份不一般了,奴婢作为您的贴身丫鬟,更是要在您的起居上多加小心。” “这些事,奴婢绝不会假手他人!”喜鹊绷紧了小脸,严肃地解释起来。 温舒窈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你想做,那便去做。” 正是在这时,门外宫人小心翼翼的说道:“王妃,皇后娘娘宣您去坤宁殿。” 怎么忘了这回事! 温舒窈连忙起身,穿戴整齐。 她可是要在今日入宫觐见的,如今她在宫中,免了入宫这一步,却也还是要去拜见皇后的。 喜鹊神情紧张,小心翼翼的跟在了温舒窈身后。 宫人客气有礼,在温舒窈路过时,都会低下头。 皇后早已在坤宁殿中等待,她素来温和,哪怕见温舒窈来迟了,也不曾说些什么。 反倒是张贵妃不悦道:“这都日上三竿了,景王妃才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日劳累了呢。” 皇后温和地打圆场:“你昨日离席早……” 剩下的话,温舒窈都听不清了。 她脑中乱哄哄的,只听见了“离席早”这三个字。 第72章 私情 张贵妃离席早?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出来,温舒窈便止不住回想昨夜喜鹊的话。 那人口中唤着“娘娘”。 她眼皮子直跳,下意识将这二者联系到了一起。 而皇后还在笑着打圆场:“窈窈,你上前来。” 温舒窈对上皇后关心的眼神,当即收敛了心中这些情绪,缓步走到了皇后跟前。 张贵妃皱着眉,将温舒窈上下打点。 她对自己的美貌素来有信心,若非这独一份的美貌,她也不会从小小的一个才人直接被册封为贵妃。 这些年来,宫中不是没有过新人,可与她相比,那些新人的容貌还是更逊一筹。 因此,她从未担心过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直至今日,她真真切切看清楚了温舒窈的脸。 这样一张脸,如同秋月莹莹,照得人晃眼。 张贵妃的眼中,露出无法抑制的嫉恨,她目光锐利,就这般盯着温舒窈。 皇后在此刻察觉到了异样,她回头看了眼张贵妃,看清楚后者眼中的嫉恨时,她暗自心惊,一声轻咳,让张贵妃回过神来。 “倒是好样貌,难怪景王会为你神魂颠倒,连军情也不顾了。” 张贵妃话中的酸意,任谁都听得出。 偏偏她深受皇帝宠爱,就连皇后,也要避其锋芒。 更何况现在她还什么都没做,只是嘴上说了几句。 她又是长辈,温舒窈一个晚辈,若揪着长辈的几句话斤斤计较,倒是温舒窈的不对了。 这样的人最难应付,可偏偏遇上了她! 温舒窈心中冷笑,她与张家的关系势如水火,根本无需维持表面功夫。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 温舒窈勾唇一笑,毫不畏惧地迎上张贵妃冷厉的眼神,轻声细语的将剩下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陛下圣旨中言明了大军出发时间,王爷在此之前成婚行礼何错之有?贵妃娘娘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有损王爷声誉。” “身为景王妃,妾身见不得有人污蔑王爷声誉。” 她说话掷地有声,足以让在场的人全部听清楚。 “你!” 张贵妃在宫中多年,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同自己说话。 她扬起手掌,就要朝着温舒窈打下去。 “张贵妃!” 皇后一声厉喝,让张贵妃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迟迟不敢落。 她虽然得宠,却也不敢忤逆皇后。 皇后眼神锐利,见张贵妃停下后,朝着身旁嬷嬷使了个眼色。 几个嬷嬷立刻上前,将张贵妃搀扶到了她的座位上,不仅如此,还守在了一旁。 “张贵妃,景王妃这话在理。”皇后冷声呵斥,“景王率兵出征,是为国为民,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有可能毁了他的名声。” “你可知错?” 张贵妃心中懊恼,她千不该万不该触及皇后逆鳞。 皇后膝下只有一个七皇子,在生下七皇子之前,她养大了谢景寒。 她疼谢景寒入骨,自然不愿谢景寒名声受损。 “嫔妾知错。”张贵妃在这些事上,一贯会看人脸色。 她平日里恃宠而骄,敢对皇后出言不逊,那是知晓皇后宽宏大度,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但事关谢景寒,由不得她骄横。 皇后脸色稍虞,轻轻点了点头,此事就算过去了。 温舒窈佯装委屈愤怒的模样,恰到好处地红了一双眼。 “你放心。”皇后轻拍着她的手背,柔声安抚,“景寒的贡献,不是几句话就能抹去的。” 温舒窈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话虽如此,但妾身心中不是滋味。” 见状,皇后又连声安抚了几句。 张贵妃在下面瞧着,对温舒窈是愈发不满。 今日是温舒窈与谢景寒成婚第一天,按照规矩,要在坤宁殿同皇室宗亲会面。 皇后护着温舒窈,加之谢景寒昨日举动,但凡是长了眼的,都不敢同温舒窈摆脸色,一个个态度和蔼可亲,纷纷送上了见面礼。 皇室宗亲出手,自是大方。 温舒窈笑意盈盈,接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锦盒。 终于在这时,皇帝带着几个皇子姗姗来迟。 皇帝一进来,便大步朝着皇后走来。 貌美如花的张贵妃,连他一个眼神都不曾得到。 张贵妃攥紧了一双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偏偏面上还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温舒窈,暗暗心惊,对自己的猜测愈发肯定了。 ——表面上张贵妃得到了皇帝的万千宠爱,但皇帝入殿的第一反应,却是去追寻皇后的身影。 她一个外人都看得出的事实,张贵妃又怎会体会不到? 深宫漫漫长夜,张贵妃那颗心,想必寂寞难耐。 这时,若出现一个处处体贴,又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她又怎会不心动? 只是…… 那个与她私会的男人是谁呢? 温舒窈心中琢磨着,却听得几个皇子朝着她走来。 大皇子率先开口:“见过皇婶,这是我特意为您与皇叔搜寻来的南海珊瑚。” 说话时,他身后的几个侍卫将红布掀开。 众人定眼一看,纷纷称奇。 这南海珊瑚的奇珍之处,在于珊瑚并无过多雕饰,可偏偏呈现出的模样,是送子观音。 “老大这贺礼送得好。”皇帝抚了抚胡须,出声夸赞。 得到皇帝的肯定,大皇子眉飞色舞,退到了一旁。 他身后的几个成年皇子,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所送的贺礼虽然珍贵,但却没有这样的巧思,在一众珍贵的贺礼中,便泯然众人矣了。 “就他会出风头。” 二皇子小声嘀咕。 不过,他还是笑呵呵地将自己的贺礼送了上来。 “祝皇叔皇嫂早生贵子。” 这时,温舒窈敏锐的感到身后喜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主仆二人间的默契,足以让温舒窈明白,二皇子就是昨晚喜鹊瞧见的那个男人。 喜鹊凭着声音认出了他! 瞬间,温舒窈捏紧了手中这幅卷轴。 这是二皇子送来的名家大作,是百子送福图。 “皇婶是不满意?”二皇子见她迟迟没有开口,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温舒窈强压住心头激动,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我很满意,多谢二殿下。” 第73章 回府 她自然是满意的。 不过是短短的一次见面,她便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 收下全部的见面礼,温舒窈在司青的护送下,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车内,喜鹊脸色煞白。 纵然是厚厚的粉,也无法遮掩住她内心的惊恐。 “小姐!”她声若蚊蝇,“昨夜那个男人……是……” “是二皇子。”温舒窈神情淡然,将她不敢说出口的话径直挑明。 喜鹊被吓得往四周看去,脸上神情不安,目光间更是充满了惊惧:“您小心些!隔墙有耳!” 她防的是司青。 闻言,温舒窈无奈一笑:“你以为方才你那样小声的话,他就听不见了?” 喜鹊一愣,温舒窈继续说道:“我不仅知道了昨夜的男人是二皇子,我还知道了与他私会的女人是谁。” “是谁?”喜鹊惊讶道,“难道您也瞧见了?” “傻丫头。”温舒窈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一字一句道,“有时候不光要看,还要动脑子的。” “你想想,能让他称作娘娘的,不就只有宫里的妃嫔了?而皇后娘娘亲口说,昨日婚宴,张贵妃提前离席。” 这一句话不长,但却让喜鹊反应了许久。 “您是说……那女人是张贵妃?” “不错。”温舒窈颔首,“昨夜私会的二人,正是二皇子与张贵妃。” 门外,司青大声咳嗽起来。 他耳力上佳,温舒窈二人在马车内说的话,不可避免地传入他的耳中,他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并没有刻意去听。 谁知喜鹊小心翼翼,引起了他的兴趣,而温舒窈最后那一句话,更是让他脸色大变。 隔着一层车帘,他小心翼翼地提醒:“王妃,这话可不能乱说。” 皇子与妃嫔私通,这不仅是杀头的大罪,更是惊天丑闻!有损皇家颜面的事,一向都是血流成河。 只消温舒窈这一句话,便能掀起腥风血雨。 他小心翼翼的提醒着,可马车内却迟迟没有传出声响。 一时间,他这颗心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此刻,车门被人敲了敲。 “司青,如今我是什么身份?” 他听见这声音,背后便挺直了。 “您是景王府的女主人,景王妃。”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这话。 车内传来温舒窈一声轻笑。 片刻后,他听见了温舒窈的回答;“既然如此,那我想要让你去办一件事。” 司青背后发寒,直觉告诉他,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是……有关刚才温舒窈所说的那件事。 但他很快又兴奋起来:“王妃,您想要做的事,莫非就是……” 话刚说到一半,他就飞快摇头:“不行!此事关系重大,还是等到王爷回来后再做定夺。” “聪明。”温舒窈低声道,“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这件事。” “妃嫔与皇子私通,可不是小事,而且二皇子在夺嫡之中隐隐占据上风,难保其中不会有张贵妃出力,他们两人勾结,轻则败坏皇室颜面,重则祸及国家根本。” “你说,这该查不该查?”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 司青愁眉苦脸:“王妃,您就饶了属下吧!这件事,属下可不敢轻易做主。” 然而,下一刻从车帘内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洁白如玉,但司青一眼看见的,是手中握着的令牌。 司青瞧见这令牌,便觉得两眼发昏。 这不正是谢景寒临走前给温舒窈的令牌吗?有了这枚令牌,温舒窈可以调动景王府的一切人力物力,包括他在内,见到这令牌,就没有说“不”的机会。 “属下遵命。”司青艰难应下。 温舒窈满意的将令牌收回,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便是,此事我会一五一十地告知王爷,你若是等不及,现在就可以写信去兖州。” 司青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马车一路平稳地抵达了景王府。 这还是温舒窈第一次来景王府。 或者说,是这辈子第一次来。 上辈子,她作为温以彤的娘家人,也曾来过景王府做客。 不过温以彤那人素来多疑,酒席上多看了传闻中不举的谢景寒一眼,温以彤便再也没有邀请过她。 谢景寒深受帝后宠爱,他的府邸,是京城众多世家大族府邸之中最大的,是他还未到出宫立府年纪时,皇帝便力排众议,挡下了御史的弹劾,将景王府建好了。 “王妃金安。” 温舒窈刚下马车,便听得声音洪亮的一声喊。 只见景王府的下人们齐刷刷两排站在门口,一个个毕恭毕敬,朝着她齐齐行礼。 “喜鹊,吩咐下去。”温舒窈心情好,眉眼弯弯地笑道,“今日府中上下,每人多发一个月月银。”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恭维的笑容显得愈发诚恳了。 景王府常年没有女主人,男主人又是个醉心公务的。 他们每个月也就是老老实实地领月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多点银子。 这世上,还没有嫌银子多的人。 温舒窈只是赏赐了一个月的月银,便收买了大部分人心。 司青在一旁看着,心中啧啧称奇。 这样厉害的手腕,当初到底是谁透露出的风声,说温家大小姐是个绣花枕头? 他心中满是对温舒窈的敬佩,在不知不觉间,那些对温舒窈的蔑视已经消散,他快步走在温舒窈前面,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景王府。 …… 此时的宫中。 张贵妃长长的指甲划过面前这张画纸,她姣好的面容在一瞬间扭曲成了一团。 她身旁的嬷嬷连忙跪下,随后,满殿的宫人都跪做一团,只是,她们的脸上没有惊恐,只有麻木。 张贵妃脾气阴晴不定,她们早已习惯。 “百子送福……” 她低低的笑了出声。 伺候张贵妃多年的平嬷嬷心中大骇:“娘娘!您息怒啊!” 张贵妃抬起一双凌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平嬷嬷:“息怒?本宫该如何息怒?” “谁都能生,独独本宫不能生!凭什么?” “就连皇后,都老蚌生珠,有了七皇子!” 第74章 “娘娘息怒啊!” 此时此刻敢出声的,唯有张贵妃的贴身侍女云雀。 她长相平平无奇,但一开口,声音却极为悦耳。 张贵妃闻言,动作停顿了一下。 见是云雀,她忍住心中怒火,压低了声音质问道:“难道你没发现,陛下对本宫愈发不重视了吗?” 人人都道她受宠,可唯有她清楚,在陛下心中,她连皇后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这十几年来的盛宠,就仿佛漂浮在天上的云朵,看似盛大,实则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也无。 张贵妃思及此处,不由得紧握住了云雀的手。 “我该怎么办?” 这样惊慌的时候,唯有云雀,才能给她依靠。 云雀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娘娘不必惊慌,帝后二人伉俪情深,这是入宫前您便知道的事。” 张贵妃闭上双眼:“我入宫时,想的是为家人谋一条生路,凭我的美貌,必定能生下皇子,可十几年过去……” “本宫容颜不再。”她轻抚着自己的脸,心中浮现出的,是今晨见过的温舒窈。 “本宫与景王妃……谁更美?”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可语气中蕴含的杀气,让周遭的宫人们纷纷低下了头。 云雀脸色一寒,立刻屏退宫人:“你们都下去。” 待宫人们都离开,她才低声警告:“娘娘,您是生怕旁人都看不出您对景王的心思吗?” 闻言,张贵妃低低的笑了一声。 “本宫隐藏得最好了,人人都以为,本宫厌恶极了景王。” “可那是在景王没有成婚前!”云雀再悦耳的声音,在此刻也变得尖锐起来,“娘娘!您逾越了!” 张贵妃的眼中,有着不顾一切的疯狂:“那本宫该怎么办?本宫在这深宫之中,只有陛下的宠爱,可这宠爱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就像是对小猫小狗一般,谁知道这宠爱何时会消失?” “更何况……”她抬起头,眼里有着泪光闪烁,“在本宫做出那件事时,你不也没拦着吗?” 云雀压下心中怒火,一字一句道:“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您只有陛下宠爱不是办法,唯有找到退路,方能保住性命。” “而恰巧二皇子对娘娘您一往情深,这么多年不曾成婚,也是为了娘娘您,这样的人,最好掌控。”云雀冷静分析,“若他登基,娘娘您还是荣华万千的贵妃娘娘。” 张贵妃的笑容苦涩,在云雀面前,她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想法:“荣华万千?本宫怕只怕……色衰而爱驰。” 她说话时,双手攥紧了,目光间满是冷意。 “本宫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云雀闻言,心便沉了下来。 “现在与景王作对,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云雀委婉提醒,“景王对景王妃,似乎格外重视。” 话刚说出口,张贵妃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云雀仿佛没瞧见一般,继续往下说:“您与二皇子的势力还未壮大,并非景王对手,若因为一时置气,将自己置身于险境,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张贵妃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她冷冷抬头,注视着云雀。 云雀毫不畏惧:“娘娘,为了大业,这点委屈您必须要受。” 张贵妃的脸青黑一片,最终她冷声道:“话都让你说尽了,本宫还能说什么?” “温舒窈……”她念着这个名字,轻哼了一声,“这世上,有比本宫更想除掉她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张贵妃心中就有了决断。 云雀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当晚,温舒窈是住在库房中的。 她清点了一夜自己的嫁妆与聘礼,抱着手中的名册,漂亮的眼眸眨了又眨,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真的都是我的?” 喜鹊“扑哧”一声,笑道:“小姐,这自然都是您的了。” 站在库房外的齐嬷嬷也露出了笑容。 这位王妃哪哪都好,就连这财迷,都显得独一份地可爱。 她端着茶水,走进了库房。 “王妃喝些茶水润润喉。” 齐嬷嬷对温舒窈,总是格外温柔。 一旁的司青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他所熟知的那个齐嬷嬷吗? “您这是眼抽抽了?” 司青忍不住开口,齐嬷嬷白了他一眼,直接走到了温舒窈身边。 “除去这些外,还有不少好东西。”齐嬷嬷温声细语的说着,“老奴待会儿带王妃去看。” “至于那些田庄……”齐嬷嬷思忖片刻,“不若还是等王爷回来后再去视察,若是有人不长眼冲撞了王妃便不好了。” 闻言,温舒窈点了点头。 “嬷嬷说的极是,这些事不着急,一切等王爷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不过是几处田庄罢了,还是她这些嫁妆与聘礼值钱。 见温舒窈眉眼弯弯,眼中满是诚恳,齐嬷嬷不免松了口气。 虽说对温舒窈印象不错,但到底是世家贵女,难免会有些小脾气,好在是这位王妃,的的确确是个通情达理的。 换做是其他人,说不定要以为自己在刁难她,故意不让她接手王府的事务了。 齐嬷嬷想到这,又格外真心诚意的替温舒窈斟了一杯茶,连带着喜鹊也有份。 喜鹊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和善的嬷嬷,她捧着茶,看了眼齐嬷嬷,心中琢磨着。 等到齐嬷嬷与司青一离开,她便低声问起了温舒窈:“小姐,这位齐嬷嬷瞧着倒是面善,就是不知道……” “你放心吧。”温舒窈伸了个懒腰,语气平静,“她对我们好,受着就是。” “她是王爷的奶娘,王爷对她十分敬重,在这府中,她的话也颇有分量。”温舒窈见喜鹊面露不解,耐着性子解释,“不过,这与我们都没有关系。” “你我的任务,就是看好这些嫁妆。” 一提起嫁妆,温舒窈就两眼放光。 喜鹊闻言,连连点头。 “这可是您一辈子的依仗!” “不。” 在喜鹊不解的目光中,温舒窈勾唇一笑,望着这些金银。 “这是我东山再起的依仗。” 第75章 回门 “二小姐要的那支珠钗呢?还不快些找来!” 如意脸色难看,不耐烦地朝着身边的几个丫鬟喊着。 在屋内,温以彤的脸色更是难看。 今日一看妆匣,里面要什么没什么,几乎都空了。 她憋了好些天的气,朝着身边的丫鬟全都撒了出来,偏偏她是主子,一句话能要人性命,丫鬟们不敢怒更不敢言,纷纷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如意愁着一张脸,就算是将这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温以彤要的珠钗。 因为那支珠钗,早在温夫人凑给温舒窈的嫁妆时拿走了,那珠钗是宫中赏赐,是楚婉清嫁妆里的,这些年一直都被温夫人截留下来,给温以彤用着。 可等到要凑齐嫁妆的时候,温夫人捉襟见肘,便无法留给温以彤了,只得是将其拿上去凑够了嫁妆单子上的首饰。 温以彤也知道,可她今日就是要借机发难。 ——因为温舒窈要回来了。 温以彤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张脸依旧清纯可人,还未染上岁月的风霜,也不曾经受过生活的苦难。 可为什么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思及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变化,她恨极了温舒窈。 “珠钗呢?” 她冷眼扫过如意,厉声呵斥了一句。 如意立刻跪在地上:“禀小姐,珠钗找不到了。” “张嘴五十!”温以彤冷笑了一声,轻飘飘的扔下了这句话。 如意心一沉,她就知道,温以彤不仅是在撒气,更实在报复自己大婚当日跟温夫人通风报信的行为。 可她若是不告诉温夫人,任由温以彤做出了那些事,那她这条小命都没了。 在这母女之间,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心中暗恨,却还是跪伏在了地上:“奴婢领罚。” 好在是这时,温夫人带着林嬷嬷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一进来听见温以彤的话,她皱着眉:“掌嘴五十?你这是做给谁看?做给我看?还是说你在杀鸡儆猴?下一个就是我?” 她这话一说出口,温以彤当即气得反驳:“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温夫人冷声道,“今日是景王妃的回门宴,你必须要出席。” “外面还有不少贵人呢。”温夫人的语气中暗含警告,“陈夫人也在。” 闻言,温以彤愣住了。 下一刻,她便着急地喊着如意:“快来帮我瞧瞧这发髻可梳整齐了?” 陈夫人既然要过来,她自然是要做出万全准备。 未来的婆媳关系,她必须要处理好,她要让陈彻心无旁骛地学习。 见她这般举动,温夫人闭上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彻究竟哪点好?”她实在是想不通,若是陈彻身上有一点过人之处,她都不会将其选做温舒窈的未婚夫。 林嬷嬷也十分无奈,低声劝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由她去了,该做的,您都做了。” “可是……”温夫人话到了嘴边,到底是咽了回去。 正如林嬷嬷所言,她使劲全部手段,也只能是这个结果了。 …… 经过一番折腾,温以彤妆容素净,衣裳更是朴素。 温夫人一见到她,几乎不敢认这是自己那个最爱华丽衣裳的女儿。 “你这又是何苦?”温夫人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与温舒窈较劲吗?你房中那套新的衣裙,是你姨母送来的,是宫中绣娘所做,绝不会让你被她压过去。” 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她最清楚了。 然而温以彤却摇了摇头:“陈家清贫,女儿自然不能往隆重里打扮。” 闻言,温夫人面色复杂。 “对别人的母亲倒是……”她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温以彤并未听清楚。 此刻的温以彤,早已没有了与温舒窈一较高下的想法。 她心中所想的,全是自己该如何在陈夫人面前好好表现。 温夫人见她步伐匆匆,面容下暗藏兴奋,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她还未出嫁,我便已经觉得她与我离心了。” 听着这话,林嬷嬷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低声劝了一句:“或许二小姐的选择没错,景王那样的人物,的确也不是好相处的。” “大小姐那般花团锦簇下,藏的不知有多少委屈呢。”林嬷嬷劝着,“新婚之夜夫君不在,这无论对哪个女子而言,都是奇耻大辱。” 温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宁愿我的女儿在金银窝里哭,也不愿看见她……” 话正说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今时不同往日,温舒窈已经是景王妃了。 以景王妃的尊贵,她来温国公府,全家上下都要站在门口,恭迎她的到来。 温国公素来高傲,让他这样等待女儿的到来,足以让他冷下一张脸了。 不过,其他人却是暗含兴奋。 这可是与景王妃攀上关系的大好时机! 他们之所以来温国公府,不正是为了与景王妃攀上关系,从而攀上景王? 单单是与景王交好,便足够他们前仆后继了。 温以彤瞧着这一幕幕,纵然心中早有准备,却也还是忍不住愤怒。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从未有人会想要通过她攀附谢景寒! 只因为人人都知道她与谢景寒不和,谢景寒厌恶极了她这个王妃! 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谢景寒对温舒窈疼之入骨,宁可提前婚期,都不愿让温舒窈名不正言不顺地嫁给自己。 她心中有着一团怒火在燃烧,但在看到跟在温舒窈身后的齐嬷嬷时,她又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记起来了。 景王妃这个位置看似是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知道,就连想要巡视府中的田庄,都要被一个老妪拦下呢? 甚至这个老妪的话,比景王妃还要管用! 巡视田庄本就是当家主母该做的事,偏生景王府所有人都站在齐嬷嬷那边,指责她的不是。 她可是王妃! 温舒窈那样的心性,遇上齐嬷嬷,不只有任其搓圆搓扁的份儿? 也不过如此! 温以彤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第76章 打探 温舒窈缓步走了进来,齐嬷嬷与喜鹊一左一右,护在她身旁。 “王妃,您小心脚下。” 齐嬷嬷搀扶着温舒窈,不停提醒着。 喜鹊虽年轻,但在这些事上,却不如齐嬷嬷利落。 这些官眷贵妇中,不少都是认得齐嬷嬷的。 谢景寒身居高位,又最得皇帝宠爱,但凡是他身边要紧些的人,如司青、齐嬷嬷等人,都会被有意讨好之人打听得一清二楚。 齐嬷嬷在景王府的地位,也是不少人熟知的。 在景王府没有女主人时,齐嬷嬷的话语权仅仅低于谢景寒。 这样一个人,却在温舒窈身边小心伺候,她所表现出的态度,让人不得不重新掂量起了温舒窈的分量。 “多谢嬷嬷。” 温舒窈何等聪明,见齐嬷嬷故意在众人面前放低姿态,当即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齐嬷嬷搀扶着她,口中低声道:“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王爷不在京城,难免会有人掂量不清楚,欺负了您。” “老奴可是看着王爷长大的,自然不能让王爷心尖上的人受了欺负,更何况,您是咱们景王府的女主人,您就代表了咱们景王府的面子。” 她说话时,目光扫过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在场这些官眷贵妇,她可有不少眼熟的。 一眼就知道,谁是真心实意地来贺喜,谁是有意来打探情况。 齐嬷嬷眼神锐利,一些心虚之人低下头去。 温夫人首当其冲,可她养气功夫十足,对上齐嬷嬷锐利的双眼时,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住了心中的念头。 温舒窈哪来的好运气? 她心中嘀咕着,连齐嬷嬷这样难搞的人,都对她言听计从。 想到这门婚事本是温以彤的,她又是一阵痛心疾首。 偏生在场不少人与她交恶,她还不能将心中后悔对外露出半点,如若不然,又要再为这些人茶余饭后增添笑谈了。 温夫人咽下心中恶气,她坐在上首下方。 其一是因为温舒窈身份尊贵,她一个继母,若是做了上座,恐怕又要惹来非议。 其二则是害怕礼国公夫人与楚老夫人再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 与其被逼着让位,倒不如一开始就做足落落大方的姿态。 若有人问起,只用一句“到底是继母,总不能让王妃对我行跪拜大礼”这样的话搪塞过去。 既能显现出自己的洒脱,又能给人留下温舒窈仗势欺人的印象。 她想到此处,浓浓的妆容下,露出了一抹极淡的讥讽笑意。 “参见王妃。” 温舒窈入内,众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行礼。 不论心中对温舒窈是何想法,但温舒窈的身份摆在这,对景王妃的礼可不能少。 温舒窈笑容亲和,纤细的手腕轻轻抬起:“诸位不必多礼。” “既是回门宴,在座的夫人小姐们,都算作家里人。”她轻声细语道,“家人之间,无需多礼。” 她话说得漂亮,让人听了遍觉得舒心。 一些与她有过来往的贵女们,见她说着漂亮的场面话,或多或少地感到惊讶。 “这还是温舒窈吗?我怎么记得她以前只缩在角落,任谁去找她说话,都像个受惊的兔子一般,只睁着一双眼睛看人?” “嘘!人家现在可是景王妃了!说话小心些!” 直言不讳的丁家小姐丁诗诗被身旁的小姐妹方静狠狠拉了***。 方静见她面露不解,叮嘱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没见温以彤都害怕得不敢出来了吗?” 当初她们这些贵女玩在一起,最针对温舒窈的,并非她们,而是温以彤这个亲妹妹。 闻言,丁诗诗顿时噤了声。 可她见四下无人关注自己,又忍不住说道:“可我觉着她这变化之大……都不像是一个人了。” 方静连忙摆手,丁诗诗捂住自己的嘴,跟着摇头。 她们二人自以为无人关注,可却被温夫人尽收眼底。 “不像是一个人?” 温夫人念叨着这句话,突然眼中精光闪烁。 她狠狠地捏紧了扶手,身上的兴奋之意,让一旁的林嬷嬷都感到害怕。 “夫人,您这是……” “我没事。”温夫人闭上双眼凝思片刻,心中便有了主意。 此刻的她,神采飞扬,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越是如此,林嬷嬷心中越是不安。 自家夫人的脾气她最是了解,困扰温夫人的,也就是在温舒窈身上狠狠栽下的这个大跟头。 能让她如此兴奋的,必定是又想到了什么对付温舒窈的办法。 如此一来,林嬷嬷心中只剩下了忐忑。 这些时日与温舒窈的每一次争斗,都以惨败告终。 这一次,当真能如温夫人所愿吗? 正当这时,温以彤走了进来。 明面上,她还是景王妃的亲妹妹,知晓内情的人对她这个头衔格外不屑,但不知晓内情之人,对她还是极为客气的。 温以彤快步走了进来,她只想着要看温舒窈的笑话,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然而,她在瞧见齐嬷嬷的下一步动作后,目光便死死的钉在了齐嬷嬷身上。 她看到了什么? 齐嬷嬷一脸恭敬,正在替温舒窈试着茶水的温度。 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齐嬷嬷吗? 若说金华寺那一晚,她还未清楚认识到齐嬷嬷对温舒窈的尊敬,那今日,她便是瞧得清清楚楚。 “王妃,小心烫。” 齐嬷嬷将茶水递给了温舒窈,口中不忘叮嘱。 她是个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之人。 人若是敬她,她便敬人十分。 人若是犯她,她便犯人百倍。 当初在金华寺与温舒窈初见时,她对温舒窈印象便极好。 等到温舒窈真正成为了景王妃时,她心中还有些忐忑。 深宫多年,她见多了得势后全然变了一副嘴脸的人。 却不曾想温舒窈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她看重自己的嫁妆,却不贪图景王府其他的家产。 这样的好王妃,齐嬷嬷自然是敬重万分的。 但她刚给温舒窈斟了一杯茶,便察觉到了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一转身,便与温以彤对上了视线。 第77章 体贴 温以彤是温舒窈的继妹,齐嬷嬷自然是认识的。 早在大婚前,她便将温舒窈身边的关系摸清楚了。 自然也知晓温舒窈与温以彤二人间的关系不和,甚至愈演愈烈。 她也知晓,这门亲事,是温以彤推给温舒窈的。 作为谢景寒的奶嬷嬷,她对谢景寒比对自己的儿子都要好,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人放着景王妃不做,要去做那举人娘子。 对温以彤,她早已不喜。 今日对上温以彤明晃晃的打量目光,她皱着眉,两眼一扫温以彤,锐利的视线像是刀子一样,狠狠地戳在了温以彤的身上。 温以彤被她这一眼瞪得,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样的齐嬷嬷,与她梦中那个凶神恶煞的齐嬷嬷对应上了。 “小姐!” 如意急得轻呼一声,连忙挽住了她的手。 “您没事吧?” 如意的眼中满是担忧,她还以为温以彤是病了,因此才会突然间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如意的话,让温以彤逐渐从梦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摇了摇头,暗暗将惊恐压在心底。 这与梦中不同了,她可不再是那个任由齐嬷嬷搓圆搓扁的傀儡王妃。 她与齐嬷嬷没有半点关系,齐嬷嬷纵然想要拿捏她,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毕竟,齐嬷嬷就算是谢景寒的奶嬷嬷,可也只是一个在奴仆中身份高贵些的奴才罢了,她可是国公府的嫡小姐! 思及此处,温以彤背脊挺直了,冷冷的别过头,坐在了温夫人的身旁。 温夫人早已将她的异样尽收眼底,为了避免温以彤节外生枝,她暗示了林嬷嬷一眼。 林嬷嬷会意,不着痕迹地站在了温以彤身旁。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早已集中在了温舒窈的身上。 “王妃这几日辛苦,王府的庄子可有不少,我记得有一处庄子,都快到燕县了。” 燕县已然是幽州府的地界,是幽州府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县城。 闻言,温舒窈勾唇一笑:“这几日忙着清点嫁妆,还未去巡视王府的庄子。” 此话一出,不少人眼神中有了别的意味。 巡视庄子,是每个主母入门后第一件做的事,嫁妆都有定数,何时清点都不晚,可这庄子……少巡视一天,就会给手下中饱私囊的庄头一天时间作假的机会。 不去巡视庄子,说得好听是清点嫁妆,说得不好听……恐怕是没有这个权力吧?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忠王妃更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在此刻轻嗤出声。 “看来景王对你这位王妃,还是不太信任啊,竟然连庄子都不让你去巡视。” 附和的笑声也随之响起。 齐嬷嬷在宫中见多了这些勾心斗角,如何看不出她们的心思。 “忠王妃此言差矣。”齐嬷嬷上前一步,傲然抬头,“我们景王府的庄子众多,光是京郊就不下百处,更何况还有不少是在深山老林中。” “自然比不得忠王府名下那几处庄子,随便走走,便都巡视完了。” 齐嬷嬷说这话挤兑忠王妃是有原因的——忠王虽是亲王之尊,可他好赌成性,早已将大半家业输了出去,忠王府如今,也就是名头好听些,实则还比不过温国公府这样的世家。 方才出声的忠王妃脸一阵青一阵紫,怒火上涌,口不择言道:“主子们说话,你一个奴才也敢插嘴?” “齐嬷嬷不是奴才。”温舒窈放下茶杯,轻声却不容反驳,“她是王爷视作亲人的奶嬷嬷。” “就算是去了宫中,齐嬷嬷也能坐在皇后娘娘身边,难道您觉得,自己的身份比皇后娘娘还要尊贵?” 此话一出,忠王妃顿时没了声音。 齐嬷嬷身份的特殊,在场的人没几个不知道的。 她是皇室中人,对此更为清楚。 见忠王妃不开口了,齐嬷嬷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们景王府庄子太多了,王爷舍不得让王妃受累,特意嘱咐了老奴,务必要拦住王妃。” “巡视庄子的事,等到他从边关回来后,再亲自陪着王妃一同去巡视。” 齐嬷嬷环顾四周,意有所指:“王爷对王妃疼之入骨,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要尽心尽力伺候好王妃,不让王妃受累。” 齐嬷嬷一番话,让在场之人将信将疑。 景王当真这般温柔? 这些年有关景王不近人情的传闻,可不只是一件两件。 除去皇后与齐嬷嬷,她们还从未见过景王能对谁有这样体贴。 丁诗诗听着这些话,小声嘀咕:“难道那场婚礼,还没能让她们瞧出景王对景王妃的重视吗?” 她一语中的,不少人回过神来。 能为了温舒窈放下军务,不论花费多少精力都要提前进行婚礼的谢景寒,自然不会委屈了温舒窈。 她们这是被之前的传闻荼毒了,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温夫人听着这些话,心中暗恨,一双手更是攥紧了。 怎会如此? 这样看来,温舒窈是将谢景寒拿捏得死死的。 假以时日,谢景寒恐怕都要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利器,到那时,她还如何应对? 唯有在温舒窈羽翼尚未丰满之时,将其双翅折断,方能保全自身。 她尚存了一份理智,思忖着如何应对温舒窈,可她身旁的温以彤,早已是魂不守舍了。 竟是如此吗? 温以彤的脑海中,反复响起齐嬷嬷刚才所说的话。 不让自己去巡视庄子,竟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乱成了一片,时而是齐嬷嬷讥讽的眼神,时而是齐嬷嬷诚挚的话语。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相? 还是说…… 这都是温舒窈才能得到的特殊对待? 她眼底划过一道恨意,原本清明的大脑如同被浆糊糊住了,怎么都思考不出一个结果。 偏生在这时,身旁的几个贵女窃窃私语。 “看来景王对温舒窈当真不一般,之前他的未婚妻还是温以彤时,可不曾这样体贴。” “可不是嘛,看来还是温舒窈那张脸生得貌美,俘获了景王的心。”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第78章 捐银 众人议论纷纷,温以彤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疼。 她愤恨的握住了一双手,听着这些暗藏讽刺的话语,心底的恨意一点一点涌现。 又是如此! 为何她已经换了这门亲事,还是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为何被众人可怜、嘲讽的,还是她? 她不明白,她也不愿明白。 终有一日,这些人会知道,她们今日的行为有多愚蠢,她们终将会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更何况…… 温舒窈又能得意多久呢? 此次谢景寒得胜归来固然风光,可他到底是臣子,如此风光,难免会碍了皇帝的眼。 这天下都是皇帝的,他又怎会愿意看到世间百姓只知谢景寒,不知皇帝是何人? 一次两次,或许皇帝能够容忍。 可三次四次呢? 谢景寒的存在,已然变成了皇帝的心腹大患。 温以彤心中这样想着,便冷笑了出声。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她这笑声尤为明显。 温夫人脸色一寒,瞪着她身旁的丫鬟。 如意心中暗道不好,急忙替温以彤斟了一杯茶:“二小姐,您喝茶润润嗓子。” 如意一句话,将温以彤扯离了自己的思绪,同样的,她也发觉了旁人在看着自己时异样的眼光。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傻事后,温以彤握紧了茶杯,心中飞速转动着,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将此事揭过。 温夫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主动将话题引了回来。 “景王府中的好东西自然是多的。”温夫人喝了口茶,浅笑道,“不知此次皇后娘娘组织的募捐,王妃准备出多少银子?” 边关遭受北狄侵袭,加之今年秋日滴雨未下,干旱席卷了兖州一带。 百姓本就缺衣少食,又被北狄掳走了大半粮食,衣不裹体食不果腹。 皇后身为一国之母,自是以身作则,还组织官眷贵妇,募捐粮食与衣物,准备遣人送去边关。 这样的关头,给多少银粮,也成了问题。 些许银子、几担粮食,对她们这些世家大族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可给多少,怎么给?其中有着大学问。 给多了,若是压过了其他贵人怎么办? 给少了,让人瞧轻了自己,让皇后不喜,又该如何? 如此种种,使得官眷贵妇们都在观望,不敢动作。 温夫人今日开口,摆明了是给温舒窈设套。 温舒窈若是给多了,就是得罪其他贵人,若是给少了,就会丢脸。 这其中的度,她笃定了温舒窈拿捏不准。 谁知她刚开口,温舒窈便脆声开口了:“王爷就在前线,我身为王爷家眷,自是要以身作则。” “此次募捐,我们景王府出银一万两。” 此话一出,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温舒窈迎上众人打量的目光,不急不躁,语气平缓:“这一万两,是我们景王府的心意。” “诸位也都知道,王爷在水深火热的前线,我多捐一两银子,王爷所面临的压力就会少一分。” 她语气诚恳,一张明艳的脸庞上,更是挂满了对谢景寒的担忧。 “王妃挂念景王,愿意捐出这么多银子,倒也是在情理之中。”一旁的礼部尚书夫人李氏开口,眼中满是赞赏。 “我们这些夫君不在前线的,自然也要出一份力。”她抬了抬手,“我们李家,捐银一千两。” “让王妃见笑了。”李氏朝着温舒窈福了福身,“我家老爷为官清廉,就单单是这一千两银子,还是从我自己嫁妆中出的。” 温舒窈连忙摇头,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夫人此言差矣,无论银钱多或少,我们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若是有银子,谁又不愿让边关百姓过得更好呢?” “皇后娘娘组织此次募捐,也不过是为了给国库减轻些压力,我相信,皇后娘娘本意也并非是让咱们散尽家财去捐银子。” “诸位的心意,娘娘都看在眼里。” 她几句话说得十分漂亮,让不少轻视她的人,都多打量了她几眼。 传闻中的景王妃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如今看来,传闻也不尽然。 最起码这几句话,就不是草包能说出来的。 反倒是在京中享有盛誉多年的温家二小姐……今日种种言行,更像是草包美人,不过这样貌,较之温舒窈还是差了许多。 温以彤没想到,仅仅是温舒窈的几句话,这些人也能联系到自己身上。 温舒窈的存在,始终在给她添堵。 只要温舒窈活着,她就会被人拿来跟温舒窈作对比。 尤其是……现在她处处都不如温舒窈的情况下,这样的感觉糟透了! 温以彤黑沉着脸,紧握着茶杯不曾开口。 温夫人望着温舒窈,并未因为温舒窈的圆场而愤怒。 她眼中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心中,已然浮现出一抹兴奋之意。 林嬷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开始害怕起来。 这可不像是温夫人的作风。 温夫人恨毒了楚婉清,对楚婉清的女儿自然也是恨屋及乌。 这些年来,她没少给温舒窈使绊子。 若非是楚家还在,她必定不会留下温舒窈的性命。 现在温舒窈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景王妃。 按照温夫人往日的手段,必定是要立刻动作,将温舒窈除之而后快。 可她见温夫人漫不经心的模样,已然像是有了决断。 那究竟是什么计划? 能让温夫人胜券在握? 她心中犯着嘀咕,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难道又是靠那位? 温舒窈经受了温夫人几次打量,心中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然而入口的食物与酒水没有任何问题,就连齐嬷嬷都看不出端倪。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思忖着温夫人的下一步动作。 突然间,她听得身边喜鹊一声轻声叫喊:“小姐,奴婢瞧见花姨娘了。” 闻言,温舒窈顺着喜鹊所指的方向看去。 花姨娘躲在灌木后,极为狼狈,但一双眼中的渴求,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第79章 求助 “我有些乏了。” 温舒窈低下头,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 喜鹊会意,立刻搀扶着温舒窈:“奴婢扶您回小院休息。” 虽已出嫁,但凭着温国公府的底蕴与温舒窈的身份,她的小院自然还原封不动的保留着。 更何况,也没有出嫁女不能回家歇息的规矩。 温夫人看着喜鹊将温舒窈搀扶走,她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温夫人冷笑了几声,“这两人,早已是在背后勾结上了。” “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温夫人尖锐的指甲扣紧了扶手,在木质的扶手上划过几道深深地痕迹。 林嬷嬷见状,连忙出声安慰:“夫人神机妙算,早已预料到两人会联手,这不,使了个引蛇出洞的法子,便引得她们坐不住了。” “花姨娘不过是个胸大无脑的蠢物,她的一切动作,都在夫人您的预料之中。” 林嬷嬷几句夸赞,让温夫人身心舒畅,今日被温舒窈接连破坏的心情,总算是好了起来。 “记得要盯紧了她。”温夫人叮嘱道,“可不能让她们得逞。” “您放心好了,老奴早已是安排了天罗地网。”林嬷嬷自信答道,“那几个盯梢的地方,绝不会被人发现的。” …… “王妃,左侧的那处假山,还有右前方的那一棵树上,都有人在盯着。” 齐嬷嬷站在温舒窈身旁,用气音说着话。 她在深宫之中能护住谢景寒,靠的不仅是聪明才智,更是一身卓绝的武艺。 这几个人盯梢的位置固然隐蔽,可与宫中那些手段相比,还是过于稚嫩了。 她一眼就看穿了。 闻言,温舒窈面不改色,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往这几个地方瞧。 见她这样镇定,齐嬷嬷更是欣赏。 “不如咱们还是换个位置说话?” “不换。”温舒窈勾唇轻笑,“若是换了,岂不是辜负了我那位继母的良苦用心?” 能在温国公府设下这么多盯梢的人,除了温夫人也没其他人了。 想必今日花姨娘的出现,也是在她的计划之中。 不过,既然不知温夫人的下一步计划,她倒不如将计就计,来一招引蛇出洞。 这些年头,在她心中迅速浮现。 很快,她就做出了决定。 齐嬷嬷不曾阻拦,只贴近了些温舒窈。 不论如何,她能保住温舒窈就够了。 只要不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无论温舒窈做出什么,景王妃这个身份,都足以庇护她的安全。 花姨娘早已乱了分寸,她见到温舒窈的那一刻,就不顾喜鹊不断使来的眼色,飞扑到了温舒窈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大小姐!救救珠儿!” 花姨娘话刚说出口,便泪如雨下。 她跪伏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唯有“救救珠儿”这一句话,不停地从口中说出。 听着她的话,温舒窈并未震惊,反倒是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她想要将珠儿嫁出去?” 虽是疑问的话语,但温舒窈语气笃定,显然,她早已猜到了温夫人的打算。 闻言,情绪激动的花姨娘抬起头,她盯着温舒窈,问道:“大小姐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做?” “她损失了一大笔银子,正需要将这笔亏空补齐。”温舒窈平静答道,“珠儿的婚事,就是一个好办法。” “大小姐料事如神!”花姨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昨日让我去了主院,同我说,她给珠儿找了一门好亲事,是江南的一个富商。” “她这样蛇蝎心肠的人,突然善心大发,必定是有鬼!”花姨娘咬牙切齿道,“我便花银子请人去那些江南客商中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她要将珠儿嫁过去的富商年逾五十,比老爷都要大上几岁!” “珠儿嫁过去是填房,说得好听是正室娘子,可那富商都死了十几个正室娘子了!全都是被这人折磨至死!若是让珠儿嫁过去,与推珠儿入火坑有什么区别?” “珠儿是我唯一的女儿!”花姨娘捏着温舒窈的衣裙,哀求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入火坑啊!她才十六岁!怎能……怎能嫁给这样的人?” “还望大小姐发发慈悲,救救珠儿!” 花姨娘字字泣血,她眼中的泪水几乎要将眼前这块地板滴湿了。 “姨娘起来说话。”温舒窈亲自将她搀扶起来,柔声道,“珠儿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要帮她的。” “这门亲事,不算数。”温舒窈语气平静,“她虽是温国公府的主母,但儿女亲事,又不是她一人做主。” 闻言,花姨娘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希望。 可随后,她便苦笑着摇了摇头:“府中银子紧缺,老爷只怕……也动了这个念头,不然她又怎会定下这门亲事?” “她已经将珠儿的庚帖交给那人了。”花姨娘恨声道,“就算珠儿不用嫁给那人,可这庚帖一换,珠儿的名声也坏了!” 花姨娘思及此处,便恨不得生吃了温夫人。 但温舒窈仍是那副极为平静的模样,她拍了拍花姨娘的肩膀:“父亲那边,我会去说。” 闻言,花姨娘一双眼睛顿时睁大了。 “您的意思是……” “我与珠儿是姐妹,王爷外出,我请珠儿去王府小住几日也在情理之中。”温舒窈淡淡道,“姨娘不必担心,有我在,没人能将珠儿带走。” “倒是姨娘这些日子要小心。”温舒窈轻声道,“您要小心狗急跳墙。” 花姨娘打了个寒颤,她握紧了双臂,用力点头:“珠儿在您那,奴婢自是放心的。” “奴婢位虽卑,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她眼中划过一道厉光,“她若是真敢做出那样下作的事,就算是拼着鱼死网破,奴婢也不会让她好过!” 她这一辈子,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的女儿。 若女儿都保不住,她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温舒窈摇了摇头:“姨娘,你的命不该用在这上面。”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第80章 闹事 “那边情况如何了?” 温夫人等了许久,都不曾等来眼线的汇报,她心中难免着急。 林嬷嬷闻言,低声道:“想必是快了,那位也没出去多久。” 正说着话的时候,温夫人右眼皮狠狠一跳,她一颗心像是被攥紧了,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再然后,她便瞧见了一人从角门冲了进来。 那人披头散发,几乎看不清面容,可温夫人仍能认得出,这人是花姨娘。 花姨娘钗发散乱,一双眼睛通红着:“还请夫人放我们母女一条生路!” 花姨娘声音凄厉,让在场之人无不侧目。 “这是怎么了?这人是谁?” “花姨娘!你快些起来!” 林嬷嬷在看到花姨娘的那一瞬间,浑身的汗毛就都竖了起来,她立刻小跑上前,试图将花姨娘带出去。 可她刚碰到花姨娘,花姨娘身后,一个消瘦的身影冲了出来。 “还望夫人放过我与姨娘!” 来人正是温珠。 她双眼红肿,像是两个核桃挂在脸上,小脸削瘦无比,身上的骨头清晰可见,仿佛一捏就能捏碎。 “你们在胡说什么?”温夫人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刺来的视线,脸涨得通红。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这母女二人突然冒出来是谁在背后指使。 “夫人!您就饶了珠儿吧!”花姨娘字字泣血,“珠儿才十六岁,您怎么忍心?忍心将她嫁给一个年逾五十的人做填房?” “住口!” 温夫人反应快,可花姨娘的话更快。 她泪眼婆娑,就这样将温夫人的打算当着众人的面一股脑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寂静。 温国公府也是世家大族,哪怕是庶女,也比寻常人家的嫡女身份更尊贵。 如何就要将庶女嫁给一个比温国公年纪都大的人做填房? 以温国公府的家世,温珠嫁给一个举人是绰绰有余,怎么会…… 莫非是温夫人与那人有了什么交易? 只怕收了不少好处。 堂堂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竟然要做这样的事? 可想而知温国公府内,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出来,便无法抑制住。 众人或是打量、或是猜测、或是不屑的目光,让温夫人如坐针毡。 她立刻出声呵斥花姨娘:“你疯了不成?我何时说过要将珠儿嫁给这样的人家?” 本以为这样说,便能让胆小如鼠的花姨娘适可而止,谁知花姨娘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喊道:“既然不是要将珠儿许配给这样的人家,那夫人您为珠儿挑选了什么样的人家?” “那日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就是要将珠儿嫁给江南来提亲的老头!”花姨娘为了女儿,早已战胜了内心对温夫人的恐惧,声嘶力竭道,“你休想欺瞒我!” 四面八方的视线让温夫人意识到,若再不处理好这件事,她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于是,她急中生智下,高声道:“我替珠儿挑选的,都是些有功名在身的举子。” “在场这么多夫人都在,我难道还会说谎不成?”温夫人镇定道,“珠儿的婚事,绝非你想的那样。” 众目睽睽之下,温夫人自然不会说谎。 今日花姨娘闹了这么一出,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她是绝不会再将温珠嫁给那个江南富商。 可这也不意味着她就任由花姨娘拿捏了,举人与举人之间,也是天差地别。 温夫人心中泛着冷意,目光落在花姨娘的身上。 区区一个姨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温舒窈虽说贵为景王妃,可这是温家内宅事务,她一个出嫁女还管不着。 谁知就在温夫人以为此事平稳揭过后,花姨娘却高声道:“既如此,还望诸位夫人做个见证!” 她眼中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温夫人见状,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温夫人与林嬷嬷都没来得及反应时,花姨娘飞快说道:“从今往后,我家珠儿的婚事若有个差错……那便全是温夫人从中作梗!” 花姨娘话说得坚决,在今日为女儿出头后,她便没想过自己能在温国公府待下去了。 温国公虽然宠爱她,可她今日之举,不仅是伤了温夫人的声誉,更是损了温国公府的颜面。 温国公这样一个要面子的人,是绝不会再宠爱她,说不准今日一过,就要将她发卖出去。 但她不后悔! 她这一辈子,愧对小姐,愧对小小姐。 她总不能连自己的女儿也愧对! 花姨娘声音凄厉,模样狼狈。 在场的都是女眷,若没有利害关系,见此情景,难免会动恻隐之心。 最先说话的,还是礼部尚书的夫人李氏。 她面露不忍:“你放心便是,我们在场这么多人都听见了瞧见了,是绝不会让你与你女儿落入那等不堪境地的。” “更何况……”她意有所指,“温夫人平日里乐善好施,连城中的乞丐都夸她菩萨心肠,她总不会恶毒至此,将膝下的女儿送出去换银子。” 花姨娘三言两语,足够让她推断出温夫人此举用意。 李氏不仅是礼部尚书的夫人,更是李家嫡长女。 她一开口,不少人都出声附和。 如此,温夫人就被架在了火上,她死死的攥住了一双手,面上不动声色道:“这是自然,我本就无意将珠儿嫁给什么富商。” “你放心,她的夫婿,我一定会替她好好挑选。”温夫人控制住心中愤怒,将语气放到了最低。 花姨娘仍是面露警惕,温珠也是一副害怕惶恐的模样。 母女二人这幅姿态,任谁都看得出她们的不安。 如此,对温夫人的印象大为转变。 就在这时,垂花门外快步走进来了一人。 正是方才离席的温舒窈。 她大步流星走到温珠身旁,动作轻柔地将温珠搀扶起来。 “珠儿,你放心,大姐姐替你看着呢。” 温舒窈说完这话,便看向脸色大变的温夫人。 “夫人,珠儿的婚事,我这个做大姐姐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今后夫人若要替珠儿议亲,恐怕还要去景王府送口信。” 第81章 聘礼对比 闻此言论,温夫人脸上的神情险些维持不住。 “同你说?”温夫人皱紧了眉头,“王妃身份虽然尊贵,可到底是出嫁女,怎能插手家中的事……还是姊妹的亲事……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此言差矣。”温舒窈轻轻摇头,“若夫人你做事尽善尽美,那我身为出嫁女,自然无权管家中事务,可偏偏……” 她话虽没有说尽,但人人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讽。 温夫人试图将庶女卖出去换银子的事,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实。 也难怪温舒窈会放心不下。 李氏点了点头:“有王妃在,我们也可放心些。” 温夫人听得这话,气得两眼一翻,怎么哪都有李氏这个贱人? 李氏爱多管闲事,若是用来对付温舒窈,她乐见其成,可李氏这回旋镖扎到自己的身上,她才感受到李氏有多让人心烦。 她脸色难看,有些挂不住脸色。 但林嬷嬷在身后一声轻咳:“夫人,您可别忘了您的计划。” 霎时间,温夫人脑中烦乱的思绪一扫而空,她咬着牙根,冲着温舒窈点点头:“既如此,那我便按照王妃所说。” “今后家中姊妹有什么事,都着人去景王妃送信。”温夫人语气变得十分和缓,“王妃若能多帮衬家中姊妹的婚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温夫人说这话看上去便不真诚,但这已经达到了温舒窈的目的。 ——好歹在温珠的婚事上,不再有温夫人一人做主了。 至于其他姊妹……像是温以彤这样的。 与她何干? 况且温夫人也不敢让她插手温以彤的事。 温舒窈眉眼弯弯,笑着应下。 乍一眼看去,的确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温以彤被如意摁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她也不敢开口,唯恐因为自己再误了温夫人的计划。 等到宴席一散,她才憋不住心中怒火,大骂出声:“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帮着温舒窈来对付母亲您!” 今日这场回门宴,温夫人的面子里子全都没了。 闻言,温夫人揉着紧皱的眉心:“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是景王妃了,就算是想要对付她,也得掂量掂量,若惹怒了景王与那两位……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温以彤的气发到一半,因着温夫人的话噎在了胸口。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快过温夫人。 温夫人叹了口气:“若当时你不急着换亲,我们也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便宜了温舒窈,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温以彤不服气,刚要开口,便听得温夫人冷声道:“过几日就是陈家来下聘的日子了,我问你,你当真想好了要嫁给他?” 陈彻在温夫人这,是千般万般不好。 在她看来,哪怕温以彤去做姑子,都比嫁给陈彻强。 然而让她再一次失望的是,温以彤摇了摇头:“母亲,我的选择绝不会错,您相信我,陈彻以后一定会有大作为的!” 此话一出,温夫人抑制不住的冷笑出声:“大作为?什么大作为?” “是在还未成婚时,便有庶长子的大作为吗?”温夫人冷声道,“还是说,他屡次落榜的作为?” “这一次不一样。”温以彤肯定道,“他一定榜上有名!” 她信誓旦旦,温夫人看在眼里,直接伸出手放在了她的额间:“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温以彤又气又恼的拂开温夫人的手,双眼通红,像是一只愤怒的兔子:“母亲,您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既然肯嫁给陈彻,那便证明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每每提及此事,母女二人总是不欢而散。 这一次也不例外。 温夫人冷哼了一声,将一直放在袖笼中的聘礼单子拿了出来,扔在桌上。 “既如此,那你便好好瞧瞧,这是你的聘礼!陈家昨日差人送来的。” “这一份,是温舒窈的聘礼。” 她说罢,又拿出了温舒窈的聘礼单子。 与刚才陈家的聘礼单子不同的是,景王府送来的聘礼单子,是一本册子,足足有两寸厚。 一本厚厚的册子与一张薄薄的单子相比,差距当即便呈现在了温以彤眼前。 这样明显的对比,让温以彤一张脸黑如锅底。 “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让你瞧瞧罢了。” 温夫人语气幽幽道。 温以彤面露不满:“您分明是故意的,您就是想让我后悔……” “我不过是提前让你感受一下,今后你与温舒窈的差距。”温夫人冷冷打断了她的话,“不仅是在聘礼上,还有你们二人的身份上,还有今后每场宴席,你与她的席位上。” “还有,从今往后,你只是一个举人娘子,你见了景王妃,是要行跪拜大礼的。” 温夫人说出最后一句话,再也不看温以彤一眼,径直离开了。 剩下温以彤呆立在原地,浑身冰寒。 她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己母亲说出口的话。 林嬷嬷站在她身边,欲言又止。 “嬷嬷,我没错。”温以彤对上她同情的目光,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一字一句极为坚决,“终有一日,你们会明白我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说罢,她坚定地抬起头:“我相信陈彻!” 还未走远的温夫人听得这话,气得嘴唇不断颤抖:“林嬷嬷,你还不走,是想要让这孽女气死我吗?” “奴婢知错!”林嬷嬷朝着温以彤使了个眼神,连忙跟着温夫人离开了。 剩下温以彤一人站在前厅,她双目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这两方的聘礼单子上。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温以彤眼中浮现出一丝挣扎,很快,她便伸出手,将温舒窈那份聘礼册子撕碎了。 她眼中的恨意,以及手中动作的狠绝,让一旁的如意见了,不寒而栗。 此刻的温以彤,根本不像是她所说的那样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她分明在意极了! 如意打了个寒颤,分明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她却觉得浑身发寒。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82章 巴掌 当晚是家宴。 谢景寒虽不在,却早已让齐嬷嬷备好了礼。 这大车小车拉来的锦盒,让温国公的脸都快笑烂了。 即便知晓今日温夫人又闹出了笑话,他也只是冷冷地瞪了眼温夫人,便没有后话了。 “舒窈多吃些。” 温国公笑呵呵地照顾着温舒窈,时不时关注温舒窈有没有夹菜,整个前厅内伺候的丫鬟,都被他指使到温舒窈这来伺候了。 反观一旁的温以彤,身旁只有如意一个丫鬟。 她见此情景,纵然心中早有预料,却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曾几何时,她也是被这样招呼的? 可失去景王妃这一层的身份后,她在自己父亲眼中,就如同不存在一般。 如今温国公眼中,只剩下了温舒窈。 他招呼温舒窈的同时,目光也始终落在温舒窈身上。 见温舒窈吃得差不多了,他才试探性的开口询问:“舒窈,过阵子,石阁老就退下来了,翰林院中空了一人,陛下定会重新选人入内阁。” 说话时,他目光有些飘忽。 在开口时,他心中便浮现出了许多念头,他想过温舒窈会拒绝自己,却没想到温舒窈会如此爽快,直接答应了此事。 “父亲想要推举谁入内阁?” 温舒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温国公脸上浮现出激动的喜色。 “你这是同意了?” 他说话时,殷勤的给温舒窈斟了一杯茶。 温舒窈喝下这杯茶,提醒道:“我只能帮父亲在王爷面前说上一句,但别的……却是做不了了。” “有你这话,为父就放心了。”温国公拍着桌子,激动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舒窈,你就是我们国公府未来的指望!” 推举人入内阁,本就困难重重,他也从未将希望放在温舒窈的身上。 但温舒窈如此爽快,着实让他心情大好。 且不论这事成功与否,就单单是温舒窈这样爽快的性子,便让他看到了无数可能。 景王府这棵大树,他当真是攀上了! 就在温国公高兴之时,一旁沉默不语的温以彤却冷笑了几声。 “谁人不知景王公私分明?”温以彤冷睨了眼温舒窈,就像是在看跳梁小丑般,“你一句话,能顶什么用?” “还真以为景王对你情根深种,你一句话,他便要替你办妥?” “父亲,您还是另找门路吧。” 温以彤一开口,尖酸刻薄的模样简直让人无法将她与之前那个端庄大方的温以彤联系起来。 温夫人本是在一旁吃着饭,骤然听得温以彤开口,脸色大变。 “住口!”温夫人厉喝一声,“长辈在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温以彤仍不服气,还想继续说,谁知从身侧一道凌厉的掌风直接打来,她的脑袋被打得偏到了左侧,脸上更是火辣辣地疼。 她捂住了右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国公。 “父亲……” 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何时变成了这幅模样? “放肆!”温国公冷声道,“景王身份尊贵,岂是你能在背后议论的?” “更何况……”温国公压低了声音,警告道,“王府内的事,由不得你大放厥词!” “你太让我失望了!”他冷眼看着温以彤,扔下了最后一句话。 听得这话,温以彤如遭雷击。 温国公之前说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最后一句话。 “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样的话,在梦中她也曾听过。 是她执意与谢景寒和离后成了京城的笑话,连带着温国公府的名声也被降到了最低。 她成为了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温国公对此恼怒至极,在一次与她的争执中,说出了这样的话。 如今,她再一次从温国公口中听见了这样的话。 温以彤浑身发抖,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挂满了她的脸庞。 “老爷,彤儿就算有错,您说这话,未免也太重了。”温夫人心疼女儿,忍不住开口劝阻。 她心疼地将温以彤抱在了自己怀中,不停安慰着。 温以彤对上温夫人关切的目光,心中更是委屈,哽咽道:“我说的本就没错,她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能干涉王爷的决定?” 见这一副母女情深的场景,温舒窈轻笑了一声。 “我的确干涉不了王爷的决定,我方才只是应了父亲的请求,答应去王爷面前提一嘴,成与不成,也要看王爷的意思。” “我可不敢干涉王爷的决定。”温舒窈含笑望着温国公,“父亲,想必您与我是一个意思。” “这是自然!”温国公连忙答道,“王爷的决定,谁能干涉?” “舒窈能在王爷面前提一句,我就满足了。”温国公说出这话,便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谄媚了,他连忙咳嗽了一声,将声音变得沉稳,“再说了,我也并非汲汲钻营之人,实在是甘大人平日里勤勤恳恳,为国为民,若是不入内阁……未免太可惜了。” 听得甘大人这三个字,温舒窈心中便冷笑了出声。 甘大人勤勤恳恳?为国为民? 此人简直是朝野上下最大的蛀虫,她记得,甘益被抓时,他所住的那间卧房全都由金砖砌成的,一算下来,足足有十几万两金子。 这样的人,是为国为民? 温国公也当真是脸皮厚如城墙,说出这样的话,都能面不改色。 她眼中浮现出冷意,但很快便将其藏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挑明的时候。 至少……现在的甘益,的确是一个勤勤恳恳的清官,在朝野上下,他名声都不错。 上一世,甘益就是进了内阁。 这一世,既然她早已知晓此人的真面目,自然不会让甘益入阁。 温舒窈面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冲着温国公轻声细语道:“父亲所言极是,我定会在王爷面前,替甘大人多说好话。” 得了温舒窈的这句肯定,温国公喜笑颜开,又替温舒窈斟了一杯茶。 一旁的温以彤双眼通红,脸颊红肿,发髻散乱,冷眼看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 第83章 一定会后悔 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温以彤在心中,恶狠狠地念叨着这句话。 温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不是滋味,对温舒窈的恨意更上一层楼,同时,她让身旁的林嬷嬷快些动作,准备将温以彤送回院中休息。 “不用你送!”温以彤挣脱开了林嬷嬷的手,冷声道,“我自己会走!” 她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目光间满是坚定。 这世上,只有她清楚自己所作出的选择有多么正确。 一个还未入内阁的甘益便能让父亲如此谄媚,若是将来板上钉钉会入内阁的陈彻呢? 到那时,父亲是否还会是现在这幅冷脸嘲讽的模样? 温以彤冷冷的笑了出声。 如意站在一旁,听得她的笑声,背脊发寒。 二小姐莫不是疯了? 前厅内,温舒窈面前堆了一大桌子菜,身后有四五个丫鬟伺候着布菜,她若是往那道菜多看了一眼,下一刻,这道菜就会出现在她的碗碟中。 更有温国公在一旁嘘寒问暖。 温舒窈只觉得可笑。 不过,现在并非与温国公撕破脸的好时候。 她一边应付着温国公的嘘寒问暖,一边思索着,该如何从温国公的口中套出当年母亲去世的真相。 温夫人就坐在一旁,双眼阴狠的盯着她,但在她看来的那一瞬间,又变成了那副温婉可亲的模样。 见此情景,温舒窈心中便有了主意。 想要从温夫人与温国公这对狗男女口中得知当年一事的真相,唯有让他们这个牢不可破的联盟出现裂缝。 而瓦解这个联盟的方法很简单——这两人都是唯利是图之人,只要有了利益冲突,他们自然会翻脸。 “父亲,这几日刑部很是热闹。”温舒窈轻飘飘的扔出了一句话,“听闻是在查放印子钱的世家。” 闻言,温国公脸色变了变:“好端端的,怎么查到世家头上了?” 温舒窈叹了口气:“放印子钱的人穷凶极恶,这几年来愈发猖獗,闹出了不少命案,我从王爷那听说,陛下极为厌恶此事,便让刑部尚书彻查这些放印子钱的世家,还要从重处罚。” “从重处罚?”温国公眼皮跳了跳,“有多重?” “不外乎就是踉跄入狱抄家灭族。”温舒窈摆了摆手,“不过这与咱们没有关系,我也只是听见王爷提了几句。” 闻言,温国公与温夫人两人脸上,皆变得苍白起来。 “我怎么没听见风声?”温国公勉强一笑,“看来还是王爷得到的消息更提前。” 温舒窈含羞一笑:“是那日婚宴后……王爷同我说的,王爷还说了,世家大族多有在外放印子钱的,若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处置,京城的世家恐怕都要空了。” 温国公连连点头,语气中都有些急切:“可不是嘛!到那时,朝中都没人了。” 见温舒窈并未察觉到异样,他下一句紧接着问道:“那王爷可有说,最后该如何解决?” “王爷不曾明说。”温舒窈轻轻摇头,“不过,我听王爷话中的意思,不外乎是在刑部查到头上前就收手,如此一来,应当能大事化小。” 温国公听着这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温舒窈见他与温夫人脸上如出一辙的难看脸色,心中便愈发愉悦了。 她最爱看的,就是他们二人狗咬狗的场景。 “父亲,时候不早了。”温舒窈斯文的擦了擦嘴角,轻声细语道,“女儿先回去了,王府还有许多事务要操心呢。” “好好好。”温国公反应过来,便要亲自送温舒窈出门。 温舒窈连忙制止:“无论在外是什么身份,但在家中,您是我最尊敬的父亲,哪有长辈送晚辈的道理?” “父亲,您留步。” 她这话说得好听,让温国公通身舒畅,温夫人在耳边吹的那些枕边风已然没了痕迹。 “好好好。”温国公高兴道,“我就知道,你最是敬重长辈。” 温舒窈冲他一笑,在齐嬷嬷几人的护送下,离开了他的视线。 确定温舒窈离开后,温国公便听得耳边传来了一声冷嗤。 原来是温夫人。 温夫人两眼锐利:“你做出这般姿态,莫不是忘了她与你之间的血海深仇?” “老爷,现在可不是上演父女情深这出戏的好时候。”温夫人讥讽道,“您还是想想,一旦刑部查到温国公府,您头上这顶官帽,还有温国公府的爵位该如何保住吧!” 她说罢,就要越过温国公。 谁知温国公却将她一把拽住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温国公不可置信道,“放印子钱可都是你的主意!与我何干?与温国公府何干?” “我是温国公夫人。”温夫人冷冷一笑,“我与温国公府,我与您,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些时日温国公所作所为,让她对温国公再无指望,同温国公说话时,再无往日的伪装。 温国公闻言,脸涨得通红。 他并非是气愤于温夫人的前后伪装,他气愤的,是温夫人想要将温国公府拉下水。 “一派胡言!”温国公冷声道,“放印子钱这事,我早就劝过你,让你及时收手,可你是如何做的?” “你不仅没有收敛,反倒变本加厉,若非上次舒窈嫁妆一事,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胆大包天至此,那可是几十万两的银子!你全都放了出去?” 温国公说到这,便觉得眼前一黑。 起初他想的是放点印子钱,又不是杀人放火,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上次温夫人挪用嫁妆一事东窗事发,他方才意识到,温夫人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听得此话,温夫人只冷笑了几声。 她脸色苍白,眼中隐隐透露出疯狂之意。 “那又如何?”温夫人冷声道,“那些钱难道你没用吗?” “这些年来,若非我主持中馈,把管府中上下事务,你只怕早就将这国公府卖了沿街乞讨去了!”温夫人声音格外尖锐,“你以为你出去喝花酒的银子是从哪来的?还不是我一笔一笔赚回来的!” 第84章 心寒 将这话说出口的那一瞬,温夫人就后悔了。 但面对温国公怒火滔天的眼神,她紧闭着嘴,如何都不愿服软。 “老爷,这些年来,我对您尽心尽力,无论您是要钱还是要物,我二话不说,立刻替您拿来。”温夫人哽咽一声,“可您是怎么对我的?” “您难道不知道今日温舒窈是何等丑恶嘴脸吗?”温夫人越说越气,“她这是将我的面子放到脚下踩!我的脸都被丢尽了!您难道没瞧见今日那些夫人们瞧我的眼神吗?” “我对她虽没有彤儿那样上心,但也不曾苛待于她,你瞧瞧她的样貌,哪一样不是需要精心养护的?” 温夫人说这些话时,眼中还闪烁着泪光。 她的话语与她的神情,都让温国公的怒火逐渐平息。 沉默片刻,温国公闭了闭眼:“那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他的话一出口,温夫人险些控制不住自己面上的神情。 事到如今,她已经装成了这样一幅可怜的模样,可在温国公那,还是比不上官途名声。 放印子钱一事,他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出去顶罪了! 意识到这一点,温夫人心中最后一丝情意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她垂下眼眸,心思飞快转动。 两人相对,沉默不发。 “老爷放心便是。”温夫人眼神闪烁几下,面上一派云淡风轻,“早在半个月前,我就收手了,这印子钱,同我们温国公府是半点关系也无。” 温国公将信将疑,然而温夫人神情镇定,他从中窥探不出一点端倪。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我自是信你的,夫人,我们回去歇息吧。” 现在日上三竿,哪里是歇息的时候? 可温夫人只在心中冷笑,并未拆穿他的心虚。 说到底,温国公就是贪心,他既想要印子钱带来的大笔分红供他吃喝玩乐,又不想承担一点风险。 温夫人一双眼睛低垂着,岁月如梭,她的脸上早已有了细纹。 温国公多看了一眼,便觉得反胃,摆了摆手,不等温夫人跟上,自己便离开了前厅。 见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温夫人一张脸泛着青。 “好啊!”温夫人冷笑道,“他竟然还敢嫌弃我?” 林嬷嬷见她神情扭曲,眼见就要口出狂言,连忙开口:“夫人!事到如今,还是想想如何控制京中传闻吧!” 温夫人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后,她捏紧了双手:“除了找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印子钱一事,务必要处理干净。”温夫人冷声道,“至于京中传闻……” 她眼底遍布冷意,还有着不甘。 “今日一事,一定是温舒窈在背后指使。”温夫人笑容狰狞,“她倒是会做好人,还顾着温珠的婚事,我到要看看她自顾不暇时,能否还这样好心?” 林嬷嬷瞥见她的神情,几乎不敢呼吸。 好在是温夫人养气功夫极好,在片刻呼吸之间,她便冷静了下来。 “挽救名声的唯一办法,就是替温珠找一个好人家。”温夫人说出这话时,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当真是可笑,我自己的女儿嫁的都是陈彻那样的夫婿……到头来,我却要替温珠找一户好人家!” “能让她们都觉得不错的人家……随便哪一个,都比陈彻更好!”温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到头来,我这一番辛苦,竟然都是为她们做了嫁衣!” 闻言,林嬷嬷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也难怪温夫人会如此愤怒,要知道陈家可是…… “好在是陈家身份低微,咱们温国公府只要一日不倒,他们便一日不敢对小姐不敬。”林嬷嬷绞尽脑汁,也只能这样安慰,“反观大小姐,她嫁的虽是景王,但有朝一日,若她容颜不再,景王对她心生厌恶,到那时,她都没地去哭。” “楚家儿女众多,楚家老两口也不可能为了她豁出去同景王叫板。” 林嬷嬷伺候温夫人多年,自然明白温夫人想要听什么话。 果不其然,温夫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嬷嬷所言极是。”温夫人自傲抬头,“色衰而爱驰,更何况放眼整个京城,美人也不在少数,就单单是景王的红颜知己,就足够她喝一壶的了。” 主仆二人一番话说下来,脸色都变好了不少。 温夫人离开前厅时,叮嘱了林嬷嬷一句:“嬷嬷记得将这封口信送去陈家。” 林嬷嬷一听是关系到温以彤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您放心便是,小姐的事,奴婢自然是要办得妥帖。” …… 因着这婚事,陈家已然是兵荒马乱。 温国公府是世家大族,他们家中的嫡小姐自然是金尊玉贵的。 陈夫人早早就备下了聘礼,然而温夫人却派人送来口信,话里话外都是嫌这聘礼少。 她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送走林嬷嬷后,便在家中破口大骂。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还要同景王妃的聘礼比!”她叉着腰,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她落水被我儿救下,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她名声早就毁了,除了我儿还能嫁给谁?” “夫人消消气!”身旁的侍女碧荷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到底是国公府的小姐,难免心高气傲了些。” 陈夫人一把甩开了碧荷的手,冷笑道:“我们陈家家底就在这了,给出这么多聘礼已是不易,她竟然还敢派奴才来训斥我?” “既如此,我也不必再给她好脸色了。”陈夫人眼中精光一闪,随后就笑了起来。 这婚事已然就差临门一脚,温以彤除了嫁给他们陈家还能嫁给谁? 这京城中,莫说是世家大族,就算是小门小户,也不会要一个婚前就与男人有了肌肤之亲,还婚前反悔的女子。 因此,这门亲事,无论聘礼多少,都得成! 既如此,她也不必花这么多聘礼了,索性省些银子补贴家用。 碧荷见她脸色由怒转喜,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瞧这模样,大婚当日恐怕还要出岔子。 第85章 不过三日,温国公府再有喜事。 ——温以彤大婚了。 温国公府与陈家的这门婚事,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一开始得知温舒窈与陈彻成婚时,京中便有了议论,不过那时的温舒窈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贵女,只是有了一点议论,便被温夫人找了些借口粉饰太平,将这件事遮掩了过去。 可换亲一事东窗事发后,温以彤与陈彻的这门亲事,就成了众人瞩目。 他们都想知道,陈彻究竟哪点好,才能让温以彤放弃景王,选择了他? 因而温国公府刚挂上红灯笼,便有人来打听了。 而温以彤这门婚事,温国公府也是高朋满座。 不论是想要看笑话,还是真心祝福,最少排面是给足了的。 只是,在瞧见那聘礼时,众人的脸色便忍不住变了。 这也太少了! 只见陈家的人拿出了一张聘礼单子,一眼看过去,上面的字少得可怜,大半都是空白的。 “这便是陈家给的聘礼?我瞧着怎么有点少?” “好歹是书香门第,这样的聘礼,未免也太过寒碜了。” 哪怕是坐在闺阁中,温以彤也能听见外面的窃窃私语,她听着这些话,脸色铁青。 “聘礼是什么?有多少?”温以彤问着如意。 如意根本不敢往外看,对上温以彤质问的目光后,她声音极小:“奴婢也不知道,许是那些夫人小姐们听错了。” 温以彤却不信,她当即就要将盖头扔掉,快步走出去。 “小姐!”如意死死的拦住了她,抱着她的腰急声道,“无论聘礼是多是少,您都要在今日嫁给陈公子!您就算此刻冲了出去,与她们理论,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到最后,也只是给京中的人平添笑料罢了!”如意还是头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地同温以彤说话。 她对温以彤素来都是捧着的,唯恐惹了温以彤生气。 然而在今日,她不得不实话实说。 这场婚事已成定局,温以彤无论作何争吵,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既如此,倒不如老老实实地行了这个礼,免得再给旁人茶余饭后多添笑料。 她这番话,倒是将温以彤劝住了。 可温以彤还是脸色铁青地指使她:“去拿聘礼单子过来,我要看。” 见如意还愣在原地不动,她强忍住不耐,沉声道:“我只是瞧一瞧,你放心,事已至此,就算我闹,又能闹出什么结果呢?” 如意再次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确不再像之前那样震怒,这才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给您拿。” 温以彤点点头,见如意出去后,她死死的捏住一双手,嘴里已然有了血腥味。 等了许久,如意才进来。 她手中握着那张薄薄的纸,只一眼便能看到上面那几行字。 “三千两?” 温以彤一个箭步冲了上前,她紧紧地捏着这张纸,不可置信地翻来覆去又看了又看。 “只有三千两?” 她恨不得将这张纸盯出一个洞来。 然而无论她怎么看,都无法改变聘礼只有三千两的事实。 三千两的聘礼,若是放在小门小户,那自然是好的。 可她是温国公府的嫡女! 她的姨母是贵妃! 陈家怎么敢? 这三千两不过是她一副头面的价钱!她的嫁妆价值十几万两,陈家就拿三千两的聘礼糊弄她? 温以彤气得浑身发抖,她死死的捏着这张纸,仿佛手中捏着的是陈家人的性命一般。 如意面露忧色,身子还守在门口,唯恐温以彤会在此刻冲出去。 好在是温以彤在愤怒过后,便又冷静了下来。 她闭了闭眼,目光落在如意的身上:“去打听打听,这聘礼是谁做主给的?” 如意早已是打听好了,但还是支支吾吾地说着:“奴婢也只是听到了一点风声……” “说!”温以彤声音都破了。 如意不敢再隐瞒,连忙道:“听闻是陈夫人的意思。” 温以彤闭上双眼,眼底的恨意一点点浮现:“她敢如此对我?” 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官的夫人,平日里见了她都要行礼,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她? 温以彤的一双眼睛都变得赤红,偏偏她还要忍住怒火,一声不吭。 见她这般模样,如意都愣住了。 如意想要劝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在是这时,温夫人匆忙赶了过来。 她显然也是听说了聘礼只有三千两的事,在看到温以彤这般模样的时候,她心便是一沉。 这一看就知道,温以彤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彤儿。”温夫人小心翼翼的走到温以彤身边,语气间满是担忧,“你放心,我定会替你做主,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温以彤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越是这样,温夫人越是心慌。 温以彤若是发怒发疯,她还知道该如何安慰,可现在…… “彤儿,你……” 温夫人刚要开口,目光便落在了温以彤泪如雨下的脸上。 她顿时慌了手脚,想要出声安慰,却堵在了最终。 她该如何劝说? 还未等她想出如何劝说的话语时,温以彤便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 “不劳母亲费神了。”温以彤低声道,“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她眼中还有泪光,但整个人却完全不一样了。 见此情景,温夫人却有些不安。 温夫人低声道:“你能对她做什么?倒不如将此事交给我,我定能替你将她整治得服服帖帖。” 此刻温以彤却低声道:“为何要整治她?她是我未来婆母,我自然是要对她恭敬一些。” 温夫人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疯了不成?” 温以彤摇了摇头:“母亲,您不会明白的。” 她相信,温舒窈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她定会与温舒窈一样,成功获取陈夫人的欢心。 只要能牢牢抓住陈夫人的心,那陈彻定会敬重她。 陈彻这样有孝心的人,自然是以陈夫人的意见为主。 温以彤早已是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她眼神几经变化,最终变得坚定无比。 “母亲,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86章 成了笑话 温以彤的这场婚事,在京城可是出了大风头。 三千两的聘礼,与十几万两的嫁妆相比,这样大的差距,就算是低嫁也不是这样的做法。 陈家的抠搜,温家的倒贴,无不让人津津乐道。 而送亲的队伍到了陈家,瞧着宴席上的菜色,一个个更是目瞪口呆。 “这都是些什么菜色?怎么尽是些普通的东西?” 陈家虽是末流世家,但好歹挂上了世家二字,这样的菜色,着实不该出现在这。 山珍海味四个字,与这一桌子的菜色一点边都搭不上。 养气功夫最好的温夫人,在瞧见这一幕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她双目怒视陈夫人。 “你这是何意?”温夫人素来瞧不起陈家,说话时语气高高在上,纵然愤怒,但眼中的不屑居多。 陈夫人最厌恶最在意的,便是温夫人这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当即就嚷嚷了出声:“是你家女儿非要贴上我家!我们陈家本就是小门小户,哪来的银子置办与你们温国公府地位相匹配的宴席?” “你若是想要山珍海味,倒是给银子来啊!”陈夫人说到这,啐了口唾沫,市井泼妇一般地叉着腰,“没那银子还来撑脸面!呸!” “让我们都来瞧瞧温国公府的……” 陈夫人话刚说出口,便被林嬷嬷死死的捂住了。 “陈夫人,你难道以为,我的女儿嫁到你们陈家来,就由你们陈家搓圆搓扁了?”温夫人冷笑,“你可别忘了,你的儿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 “若是惹怒了我。”温夫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陈夫人目眦欲裂,“他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你好狠毒的心!”陈夫人咬牙切齿道,“他也是你的女婿!他若是不好,你的女儿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和离罢了。”温夫人语气平缓,“和离完,她还是温家的嫡小姐。” 温夫人对上陈夫人愤恨的双眼,突然冷笑出声:“为了儿子与你们陈家的前途,你最好还是老实些。” “今日一事已经发生,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也无需与你计较。”温夫人一字一句,警告道,“但若是再有下次……呵……” 她一声冷笑,在陈夫人惊恐的眼神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陈彻今后的仕途,可就看你的表现了。” 陈彻就是陈夫人的一切,温夫人此举,无疑是牢牢抓住了她的命脉。 她的眼神一阵变化,最后冷冷地盯着温夫人:“不愧是温国公府!这一手仗势欺人的手段,耍得真是漂亮!” 温夫人只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便带着林嬷嬷转身离去。 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没眼色的蠢货,若非她一时不察,让温以彤钻了漏洞,陈夫人怎配站在这同她说话? 温夫人不屑的背影,让陈夫人几欲呕血。 此前迎娶国公府最受宠嫡女的好心情,在此刻一扫而空。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让温以彤进门! 可怜了她还未出世的孙子! 不对! 陈夫人眼神一冷,便盯着身旁的冷嬷嬷道:“那个孩子……” 冷嬷嬷立刻答道:“夫人,那女人福大命大,不仅人没事,就连小公子都没有半点损伤呢!” 听得这话,陈夫人冷冷一笑:“温国公府仗势欺人,我那亲家眼高于顶,这嫡孙断然不是向着我们陈家的!” “从今日起,将婉娘接走。”陈夫人一句一句的吩咐,“我要好好培养我们陈家的孙子!” 冷嬷嬷心中咋舌,但却不敢多说一句。 主子的决定,又岂是她们这些下人能决定的? 宴席草草结束,见了这些菜色,原本想着攀附温国公的人家,送完贺礼吃了几口菜离开。 而那些看在温国公府与张贵妃面子上来的权贵,瞧这寒酸模样,将贺礼放下就走了。 他们自诩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自然不会说难听的话,可他们的行为,已然足以让人知晓他们的态度。 就连温夫人,也不顾女儿面子,离开了此处。 新房内,温以彤孤零零地一个人,身旁只有如意相伴。 她手指不由自主地攥成了一团,此刻最让她不喜的如意,也成了她的依靠。 “如意,母亲呢?” 温以彤声音有些颤抖,这是她大婚当日,哪怕她深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但温夫人不在身旁,难免会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对上温以彤不安的眼神,如意顿了顿,才道:“夫人说,这是您出嫁,大婚当日,她身为娘家人,也不好在陈家多停留。” 这话温以彤自然不会相信,她闭了闭眼,昏黄的烛光下,她的脸庞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如意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片刻,她听见了温以彤冷淡的声音。 “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她低声道,“你们都觉得我选错了人。” 如意低声道:“可是陈家与景王府……这是天壤之别。” “小姐,聘礼您都是见过的,景王府的聘礼足足有一册,且都是价值千金的东西。” “可陈家……不是奴婢说话难听,陈家给的聘礼,还不如景王府聘礼中的一件。” “够了!”温以彤厉声呵斥着如意,“你们只懂得看眼下利益,你们又怎会知道……” 说到这,温以彤便冷笑出声。 等到谢景寒被打得落花流水,大败而归,她们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有多么正确了。 此次与北狄大战,便是谢景寒跌落神坛的时候。 从这以后,谢景寒再也不是战无不胜的战神王爷。 而他在皇帝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也会被二皇子所取代。 风光无限的景王府很快就会成为历史,最后,世人只会看到落魄的谢景寒,与生不如死的温舒窈。 一时的风光罢了,也只有温舒窈这样的蠢货,才会将其视作向上爬的契机! 温以彤冷冷一笑,转而问起了陈彻的下落。 “陈彻呢?” 如意闻言,犹豫了一会。 温以彤的视线扫来,她才低声道:“姑爷醉酒,已经歇下了。” 她见温以彤的脸色变得奇差无比,心猛地一颤。 第87章 竟然赢了? 温国公府的笑话,在一夜之间传遍全城。 但对此,温以彤毫不在意。 她在等一个消息,一个从边关送来的消息。 新婚第二天,她早上刚醒,就派人去将醉酒的陈彻叫醒,一边让如意去城外探听消息。 若是她没有记错,今日就该有边关急报送来了。 陈夫人对温夫人深恶痛绝,但见温以彤对陈彻的学业如此上心,她心中的不满也消散许多。 “她母亲虽是个混账东西,好歹她是一心向着彻儿的。” 一旁的冷嬷嬷不住点头。 但在陈彻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 对于娶了温以彤这件事,陈彻始终耿耿于怀。 醉酒醒来看到温以彤这张堪比学院老夫子的脸,他更是觉得倒尽了胃口。 于是,他将温以彤一把甩开,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外面。 “少管我。”他冷笑.“别以为成婚了,你就能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女子在家从夫!”他恶狠狠道,“你若是再对我指手画脚,我便一直休书,将你休了!” 温以彤被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盯着陈彻看了许久。 片刻,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低声道:“春闱在即,夫君还是多将心神放在学业上。” “待一举夺得探花,你再玩乐,我绝不拦你。” 陈彻闻言,毫不顾忌温以彤难看的脸色,直接冷笑道:“探花?我看你是疯了!” “这探花若是说得就能得的,世上又怎会有白发苍苍还在考科举的学子?” 陈彻提及此事,福至心灵,他冷眼盯着温以彤:“怎么?你后悔嫁我了?” “你是觉得,我若成了探花,才算与景王旗鼓相当?你才能比过你的姐姐?” 陈彻一语中的,他眼看着温以彤的脸色变得铁青,心也跟着冷了下来。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嫁给我?不惜使出那样的手段?” 陈彻脸色同样铁青,亏得他当初天真的以为,温以彤当真是看中了他。 可现在看温以彤这模样,分明是没看中他。 既如此,为何还要嫁给他? 陈彻心中只剩下了这个疑问,他死死的盯着温以彤,仿佛要得到一个回答。 但回答他的,只有温以彤匆忙离去的背影。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温以彤匆忙离去,她的神情逐渐变得焦灼起来。 “还没信吗?” 温以彤问着身旁的如意, 如意刚要摇头,余光却看见了一道身影快步走来。 见到这道身影后,她欣喜若狂:“小姐,来信了!” 温以彤立刻上前:“边关又消息了?” 报信的人连忙点头:“是!边关有消息了!” 温以彤高兴问道:“是跟景王有关的?” “正是!”报信的人飞快道,“跟边关战报有关。” 温以彤脸上的笑容刚浮现,便听得报信的人接着说道,“咱们胜了!边关大捷!” 霎时间,温以彤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冷冷的盯着来人:“你再说一遍?” “边关……边关大捷……” 他不知温以彤为何回事这样的神情,可这样的好事,不该高兴吗?北狄屡次侵犯边关,残害他们无辜百姓,此次能再将北狄打败,是举国欢庆的大喜日子! 可是他看温以彤这模样,反倒像是……希望北狄得胜一般。 这样的心思,怎能是……怎能是温以彤能有的! 温国公虽然已经领了闲职,但温国公这个爵位,可都是祖上在马背上打下来的。 身为温家人,怎能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温以彤的脸色已然不能看了。 她顾不得身旁两人不安的神情,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梦中,谢景寒输给了北狄,害得五万将士丧命边关。 此次战役过后,谢景寒的名声一落千丈。 就连皇帝,对他也是训斥居多。 她当时听得朝堂上的那些事,被吓得魂飞魄散,当天便逃回了温国公府。 但她对谢景寒,也不是半点情意都没有,若谢景寒愿意来服软,来接她,她一定愿意回景王府。 谁知…… 谁知谢景寒毫不关心她的去向,她在温国公府受尽白眼,忍受了无数温舒窈光环带来的刺痛,却还是没等到谢景寒。 她想着,总该轮到温舒窈来经历这一切了。 可现实给了她沉重一击。 谢景寒竟然赢了! 凭什么?谢景寒竟然赢了? “你再去打听!”温以彤不愿相信,“看看事情是否有出入!” 送信的人只觉得两眼一黑,但在温以彤的冷眼下,他又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属下这就去打听。” 他赶紧离开,唯恐再从温以彤嘴中听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在他离开后,温以彤再也强撑不住,她靠着如意的手,瘫坐在了石凳上。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温以彤口中喃喃念叨着,如意见她这幅模样,抬头看了看天。 如意总觉得,温以彤这模样,像是被鬼上身了。 思及此处,她背脊发寒。 明明是青天白日,烈日炎炎,她偏偏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在这时,温以彤猛地站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小姐!”如意一看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分明是又要去找陈彻! 两人刚刚争吵完,再去一次,除了让两人互相厌恶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然而温以彤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事已至此,她必须要让陈彻成为探花。 唯有这样,她才能放心。 如意眼见温以彤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房,而后书房内传出了温以彤的一声歇斯底里地呐喊:“你们在做什么?” “陈彻!今日可是你我成婚第一日!” 如意一听,不用看也知道书房内发生了何事。 下一刻,一个衣衫不整的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而屋内,则传出了陈彻不耐烦的声音:“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你大惊小怪什么?” 屋内两人的争吵越来越大声,如意闭上了双眼,预料到了以后的每一日,恐怕都是如今日一般。 第89章 王爷回来了 尚在睡梦中的温舒窈,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只是今日这一觉,睡得实在不安稳。 哪怕在睡梦中,也总觉得有人在身旁窥伺。 直至喜鹊小声地喊了一句:“王爷回来了。” 她见温舒窈皱了皱眉,便知温舒窈是要醒了,赶紧脚下一溜烟——跑出了卧房。 身后谢景寒的眼神虽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然而喜鹊对他的害怕,是深入骨髓的,能鼓起胆子叫温舒窈醒来,已是不易。 谁能想到,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谢景寒就回来了。 想到这,她缩了缩脑袋。 屋内,温舒窈悠悠转醒,她揉着眉心,眼睛还闭着,开口便是:“王爷?王爷怎么会回来?这才……“ 她眼睛睁开,待看清楚站在眼前的高大人影后,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下一刻,她便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而谢景寒,也在此时转过身去。 若仔细观察,还能发觉他耳尖泛着红。 温舒窈手忙脚乱地披上衣裳,精致的脸上一片绯红:“王爷回来,怎么也不命人通传一声?” 虽说两人已经是夫妻,但这夫妻之间多少真多少假,他们心知肚明。 谢景寒轻咳一声,随即低沉的声音响起:“此番回京,本王给你带了些东西,想必你会喜欢。” 闻言,温舒窈诧异抬头。 这是谢景寒会做出的事? 她心中这个念头刚浮现,便瞧见了几个丫鬟在司青的指使下,将一盒盒的檀木盒放在了桌上。 这几个木盒精致小巧,根本装不下什么东西。 除非是…… 这个念头刚从温舒窈的脑海中浮现,几个丫鬟已经殷勤的将木盒打开。 待看清楚里面放着的东西后,她诧异抬眸,毫不遮掩眼中的惊喜:“这是王爷特意给我带的?” 谢景寒微微颔首,俊美的眉眼间云淡风轻:“是战利品。” 他简短说了一句话,司青却早已从同伴那打听到了细节,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王爷初到兖州,不等北狄人反应过来,便率兵杀入了北狄营地中,生擒了北狄大将耶律寒!” “耶律寒被俘虏,北狄士气大减,王爷乘胜追击,率人将整个营地都拿了下来,此次生擒了五千多的北狄将士,这可是北狄的精锐!听咱们的探子说,北狄王急坏了,正想着该怎么将这些人赎回去呢!” “北狄人盛行珠宝,尤其是猫眼石,想必这是王爷在生擒了耶律寒后得到的战利品。” 他滔滔不绝地将话说出来,眉飞色舞的,活像是亲眼瞧见了一般。 温舒窈听着,眉眼弯弯,尤其是在见他满脸对谢景寒的崇拜后,忍不住笑了出声。 “原来如此。”她捧过一个丫鬟手中的木盒,眼中亮晶晶的,“多谢王爷还记得我!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她眼眸明亮,就连木盒中璀璨的猫眼石,都及不上她明眸的半分风姿。 谢景寒下意识避开了双眼,竟不敢细看。 “这是赔礼。” 谢景寒心中有着复杂情绪,可他面上仍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本王不在京城的这些时日,让你受委屈了。” 他知道,自己不在京城,温舒窈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纵然有景王妃这层身份在,但冷言冷语总会传到温舒窈耳中。 说到底,是他愧对温舒窈。 听着这番话,温舒窈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她的眼睛漂亮极了,就如璀璨银河,倒映着谢景寒高大的身影。 “王爷怎会这样想?”温舒窈真心实意道,“能够嫁给王爷,已经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定是老天见她上辈子勤勤恳恳操劳,这才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嫁给了谢景寒这样的好夫婿。 不仅不着家,还有大把的银子供她挥霍。 温舒窈说这话时极为诚恳,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的心意。 谢景寒对上她真挚的凤眸,喉结一紧。 “不必如此。”他大脑空白了一瞬,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后,他就后悔了,好在是温舒窈仍是凤眸含笑,显然并未因为这话心生不满。 司青眼尖,看出了谢景寒的不自在。 聪明如他在这时飞快提议:“既然王爷回来了,不妨陪王妃去咱们府中的各个庄子走一走?此前王妃还因为没去巡视庄子,被不少人嘲弄了呢。” 谢景寒皱了皱眉:“将名单呈上来。” 他说这话时,神情颇为冷肃,大有要去找这几人算账的架势。 司青啧啧称奇,却也准备将名单统计一番,还是温舒窈出声制止:“都是内宅妇人之间的交锋,何须王爷出马?” “这点小事,我能解决。”她语气轻松,神情更是笃定。 见状,谢景寒沉默了一会儿,便略过此事不提。 “若需要人手,便告诉司青,他会带人去替你撑场子。” 这番话,能从谢景寒嘴中说出来,在司青看来,就如同天方夜谭。 他心中不住惊奇,但同时,他也知道了在谢景寒心中,温舒窈这位王妃的身份可不仅仅是名义上的妻子那么简单。 毕竟,王爷三日前刚打败北狄,三日后就能出现在京城,这样快马加鞭,只是为了回来给王妃送上一份赔礼。 这样的心意……太过罕见。 司青将此事牢牢记在心中,不住提醒自己。 如今王府已经有女主人了,这可是王爷承认的女主人! 在房内简短交谈几句,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温舒窈开口,她眉眼盈盈:“王爷,您刚回京,恐怕还未去宫中见陛下娘娘,不如换身衣裳,去宫中?” 谢景寒战功赫赫,又兵权在握,哪怕与皇帝皇后关系再好,也要小心行事。 朝堂上水深得很,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抓住把柄。 他这样的将领回京,第一件事,就应该去宫中觐见。 谢景寒闻言,多看了眼温舒窈。 他与帝后的关系,旁人也是与温舒窈一样的猜测。 唯有他清楚,他们之间绝不会发生兄弟相残的事。 不过,既然温舒窈开口了,那他去一趟宫中也无妨。 权当是让温舒窈放心了。 第90章 偶遇 巡视庄子不是什么大事,也无需兴师动众,有谢景寒这尊大佛在,再不老实的庄头,也要服服帖帖。 因此,温舒窈与谢景寒轻装便行,只带了一百来个护卫,便去了京郊。 景王府家大业大,其中不少庄子,都是皇帝赏赐,前身是皇庄。 这样的庄子占地好,产出也多,今日要去的,就是位于京郊的泉水庄。 恰如其名,这泉水庄中,有着许多温泉,是秋冬温养的好地方,连带着附近的几个庄子,也是京中贵人常去放松的去处。 当初皇帝将这泉水庄赏赐给谢景寒时,不少大臣都颇有微词,御史更是接连弹劾,觉得皇帝此举过于宠溺谢景寒。 就连几个皇子,也对此愤愤不平。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样好的庄子,就该留给自家人享受。 谢景寒虽是皇帝的亲弟弟,但兄弟之间,哪有父子之间亲近? 怎奈何他们怎么想都没用,皇帝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 泉水庄就这样落入了谢景寒的手中。 车驾浩浩荡荡的行驶在路上,若非马车上景王府的徽记,过往的人都不敢认这是景王府的马车。 要知道,谢景寒出行,那是出了名的简洁。 然而带上温舒窈,纵然再轻装便行,也有不少东西要带。 加上齐嬷嬷对温舒窈十分喜爱,在出行打点上,也花费了不少心思,一共三驾马车,除了主人家坐的,其余两架,都是她精心为温舒窈准备的衣物首饰。 “自打成了婚。”齐嬷嬷提及此事,笑得合不拢嘴,“王爷总算是有了点人气。” 司青连连点头,对此感受颇深。 谁能想到,王爷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们之前陪着王爷去巡视,可都是一人一马,几个时辰就到了。 但有了王妃后,这三驾马车跟着,别说是几个时辰了,今日天黑能到庄子,已是不易。 他心中腹诽了一番,但瞥见齐嬷嬷笑眯眯的双眼,顿时就将心中那些念头压了下来。 齐嬷嬷对王妃另眼相看,他可不敢多说。 “王妃娶得好。”齐嬷嬷连声说道,“换在之前,我可从未想过能见王爷这样体贴的模样!” “再过不久,想必就能抱小世子了。” 齐嬷嬷有着美好愿景,知晓两人成婚内情的司青不置可否。 最前方的马车内,温舒窈主动抬手,替谢景寒斟了一杯茶,不着痕迹地问道:“王爷回京后,不少皇子都送来了拜帖。” “一并拒绝了便是。”谢景寒俊美的眉眼间没有一丝波动,“他们心思不纯。” 闻言,温舒窈松了口气。 谢景寒知道这几个皇子心思不纯就好,只是二皇子与张贵妃的事……谢景寒又知道多少呢? 她眸光微微转动了一下,心中思忖片刻,到底是没有将那个问题说出口。 这样的事关系重大,虽说她跟谢景寒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这样的底牌,还是暂且留着。 于是,她乖巧点头:“我都记下了,您放心,若非是您同意,我绝不会收下他们的拜帖。” 两人正说着话,便感到马车停了下来。 然后传来了司青兴奋的声音:“王爷,泉水庄到了!” 总算是到了!这一路他坐在马车上,屁股都坐疼了。 齐嬷嬷与喜鹊两人上前来,将车帘掀开。 收到了消息的泉水庄众人,早已在外等候。 每年都要见一次谢景寒的他们,并不惊讶谢景寒的到来。 他们真正想要见的,是温舒窈这位王妃。 景王府有了王妃,与庄子有关的事,自然是王妃一应处理。 他们这些庄子的佃户,就是靠着庄子的产出活着,若王妃是个菩萨心肠,他们自然能过上好日子,可若王妃是那样贪心不足蛇吞象的…… 于是,他们便纷纷想要来见一见这位王妃是什么模样。 温舒窈在谢景寒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谢景寒此举,让不少人都重新审视起了这位王妃的地位。 他们不近女色的王爷,竟能对一个女子体贴至此,着实是让人惊讶。 他们的视线,温舒窈自然有所感觉。 她感激地朝着谢景寒投去一个眼神,低声道了一句:“多谢王爷。”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谢景寒同样低声回了一句,“你是景王府的女主人,他们对待你,就该像是对待本王一样。” 谢景寒这样说,温舒窈自然是眉眼弯弯应了下来。 不过,说归说,她可不会将谢景寒这些话当真。 一行人走进泉水庄的同时,在泉水庄附近的别庄内,一行人也缓步走到了此处。 温以彤坐了半日的马车,胃里一阵翻腾。 她在如意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待看清楚眼前破落的小庄子时,她眼前更是一黑,恨不得当即打道回府。 “这就是她让我来泡温泉休养的庄子。”温以彤一阵咬牙切齿,“这不就是一处农庄?” 如意瞧着这模样,也是心中暗骂。 这样的农庄,还不如不来。 一来到这,温以彤的脾气定会大涨,往后这几天,她不用想也知道会是怎样鸡飞狗跳的日子。 而在马车后方,陈彻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我们陈家只有这样的条件,你若是嫌弃。”他轻嗤了一声,“不妨与我和离。” 温以彤虽是想要诰命,也想要陈家以后的荣耀,可她被温夫人娇宠着长大,从来都不知服软为何物。 听得陈彻一句话,她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升了起来。 “你母亲之前可是同我说,这是你们陈家的别庄,隔壁就是皇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可你瞧瞧,这一个院子,与你母亲所说的话有几分相似?” 陈彻语气不耐:“隔壁就是泉水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打听。” “若非母亲相逼,我还不愿同你这女人出来。”陈彻冷笑了一声,“与你这样没趣的女人出来,能有什么好心情?” 他的话,温以彤已经听不见了,此刻温以彤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泉水庄? 第91章 亲眼见证 泉水庄? 这个名字,温以彤记忆犹新。 她自幼就在母亲悉心教导下学会了管家这样的庶务,来到景王府,本以为可以一展身手,让所有人都见识见识她的本领。 于是,在同齐嬷嬷一番争吵占据上风后,她带着齐嬷嬷等人巡视庄子,巡视的庄子第一个就是泉水庄。 泉水庄是个好地方,里面的油水自然也多。 她身为景王妃的女主人,自然见不得这样作奸犯科的人。 于是她在发觉账本有猫腻后,当即派人拿下了泉水庄的庄头。 从那以后,噩梦就开始了。 泉水庄的佃户们竟无一人是站在她这边的,反倒是纷纷为庄头说话,她还未拿泉水庄杀鸡儆猴,自己王妃的威严已经没了。 她抓住账本的错处,要将庄头押送至府衙,谁知那些佃户们竟然胆大包天,合起伙来将她堵在路旁,若非谢景寒及时过来,她的性命恐怕就要交代在那了。 她本以为,谢景寒的到来能替自己做主,谁知谢景寒语气冷漠,一开口就是让她放过庄头。 可她维护的都是景王府的利益!凭什么就这样放过庄头? 她自是不愿的,怎奈何谢景寒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不再听她的使唤,泉水庄一事,让她颜面扫地,恨毒了齐嬷嬷,也怨恨上了谢景寒。 恍惚间,梦中那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 她死死的捏住了一双手,神情难看。 “她也来泉水庄了?” 她低声问着,虽没有指名道姓,如意却是一听就听出了她所指的人是谁。 如意面露迟疑,这些小道消息,早已是在下人中传遍了。 其中谢景寒体贴备至,亲自陪温舒窈来巡视庄子的事,也被人大肆宣扬,那有心人摆明了是要看温以彤的笑话,她便将这个消息按了下来。 瞧着温以彤的神情,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若说了,温以彤必定要发疯,若不说…… “快说!”温以彤语气不耐,厉声呵斥,“你究竟有没有将我当做你的主子?这样要紧的事,你竟然也瞒着我?” “奴婢事担心您!”如意摇头,飞快道,“奴婢事担心您会因为此事气坏了身子,这才遮掩了下来。” 瞥见温以彤愈发不耐的神情,她飞快道:“今日清晨,景王陪同景王妃……” 她不敢再往下说,因为此刻温以彤的神情,已然黑如锅底。 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往下说,下一刻迎来的,就是响亮的耳光。 温以彤站在马车前,明明是大好的阳光,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竟然是谢景寒亲自陪着温舒窈来的?他对温舒窈……就这样特殊?就这样喜爱? “小姐……”如意面露担忧,“您何必在意二小姐……无论在何时,大小姐的婚事,都是您不要的。” 旁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陈彻这门婚事,在外人看来千不好万不好,却也是自家小姐抢来争来的。 如今温以彤这样气急败坏,她当真是不明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欲言又止,却不敢展露心中所想,一直死死的低着头。 温以彤眼前一黑,唯有紧紧地抓住如意的手,方才能够站稳。 她是知道景王府内里的污糟事,这才愿意将旁人看来的大好亲事让给温舒窈。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料到,温舒窈会与谢景寒这样恩爱。 难道说众人口中所说的玉面修罗,竟然也会被美色所迷? 温舒窈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地方是能比过她的? “我要去瞧瞧。” 温以彤开口,便让如意愣住了。 如意迟疑了许久,方才颤颤巍巍地开口:“您要去瞧什么?” 温以彤双唇紧闭,脸色苍白。 她不再开口,可如意已经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如意心中暗叹一声,今日恐怕又要生出事端了。 可温以彤在说完这话后,就下定了决心。 她不相信谢景寒会这样对待一个女人,她要亲自去看。 如意劝无可劝,只能委婉道:“姑爷还在这,您是不是要同姑爷说一声?” “小姐,您如今已经同姑爷成了婚,若是被姑爷知晓您如此关注景王府的事,恐怕会让姑爷心生不满。”如意低声道,“还是找个恰当的借口去泉水庄。” 此话一出,温以彤便沉默了下来。 如今这情形,她若是再表现出对景王府的关注,的确会让陈彻心生怀疑。 沉默片刻,她道:“就说我想去山上打猎,问他是否愿意陪我一同前往。” 这个问题,不用猜测她都能想到陈彻的回答。 果然,如意去了一会儿,便神情轻快的走了过来。 “姑爷说了,他还有不少课业没有完成,就不陪您去山上了。” 如意说这话十分委婉,事实是陈彻听得这个邀请,便连连摆手,直接大摇大摆的将身边丫鬟带去了卧房。 这些事,如意根本不敢向温以彤透露。 温以彤冷笑了一声,她捏紧了一双手,淡淡道:“且由他去。” “待我将此事解决……”温以彤眼神暗沉下来,“定要督促他的学业。” 如意在心中暗叫不好,瞧着陈彻与温以彤这样僵硬的关系,就算真的督促了学业,又能如何? 而且她还从未见过一个要考春闱的人如此玩乐,哪怕是对面侯爵府的世子,也是头悬梁锥刺股,一心只考春闱,陈彻这样…… 不过见温以彤神情,她又将心中所想咽了下来。 温以彤可是信誓旦旦地说陈彻有探花之姿,她哪敢在温以彤如此上心时,说陈彻的不是? “既如此,那就上山。”温以彤握着拳,眼神坚定。 温舒窈必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才会让谢景寒如此上心,这一定不是谢景寒的本意。 况且…… 她也想要知道,在泉水庄这庄头中饱私囊的情况下,谢景寒依旧选择包庇,温舒窈会怎么做。 温舒窈虽蠢笨,但在银子上,她是最看重的,庄头中饱私囊,她如何能忍受? 想到这,温以彤便要笑出声了。 第92章 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泉水庄中,温舒窈与谢景寒携手走在小路上。 到底是皇庄,纵然是庄子里的小路,也都铺满了鹅卵石,竹林与周遭的房屋相得益彰,颇有一番野趣。 温舒窈的手被谢景寒虚握着,她知道,这是谢景寒帮自己在下人面前立威。 可哪怕知道谢景寒的用意,但在两人手指交握时,她的脸上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两抹绯红。 她不曾瞧见的是,谢景寒的耳根也通红一片。 落后两人几步的齐嬷嬷早已是察觉到了谢景寒的异样,她一双眼中满是兴奋,低声道:“老婆子我果然猜得不错!王爷与王妃两人,分明都是互有情意的!” 若没有情意,两人之间怎会如此契合?她们这浩浩荡荡的一群外人都融不进去。 司青见她如此兴奋,忍了又忍,到底是没有将温舒窈与谢景寒成婚的真相告诉齐嬷嬷。 若齐嬷嬷知道自己看好的王爷王妃这对神仙眷侣,只是为了利益捆绑在一起,恐怕又要捂住心口要找大夫了。 “多谢王爷。”温舒窈思来想去,还是轻声细语的同谢景寒道了一声谢。 说到底,谢景寒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帮她。 听得温舒窈克制有礼的话语,谢景寒眉间飞快地划过了一道不悦的冷意。 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他便恢复如常。 庄头笑呵呵的在前方带路,但心中已经是一片惊惶。 庄子的账本,可不能细看。 可他方才见这位王妃的模样,分明是个精明的,若是从账本上发现了端倪,他只怕是…… 思来想去,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忧愁,还是身旁的夫人用力地戳了戳他的腰:“还没开始查账呢!你担心什么?” 话虽如此,庄头仍然心不在焉。 庄头夫人早早地将宴席备下,她陪在温舒窈身边,小声介绍着庄子上的产出。 说了一半,温舒窈在此刻抬手,她心猛地一沉,还以为自己是说错话了。 “方夫人不妨坐下来一并用膳。”温舒窈朝着她轻柔一笑,“你与庄头照看庄子不易,又精心备下了这样一桌菜,总不能让你们站着伺候。” 喜鹊会意,立刻跑上前来。 “王妃有奴婢伺候就够了。”喜鹊脆生生的地说道,“夫人还请用膳。” 方夫人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她扭扭捏捏地坐在温舒窈身边,想要说些什么,但见到对面自己丈夫一脸不安,心中暗骂他不争气。 现在分明是说庄子难处的好时候,怎么到这时候,就一声不吭了呢? 方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说道:“王妃心善,小的自然也不能瞒着您。” 她一开口,对面的方庄头就瞪大了双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方夫人冷着脸:“就算现在不说,但以王妃的聪慧,必定也能从账本中看出端倪,我倒不如现在同王妃解释!” “夫人有话直说。”温舒窈对方夫人这样直爽的性格十分欣赏。 其实这些庄子上的事,她前世早已摸清楚了。 不外乎就是中饱私囊,譬如跟佃户要六分的收成,账面上只记三分。 但她今日来泉水庄,看到的佃户大都红光满面,穿着打扮虽然简朴了些,但精神头都不错,不像是被方庄头压榨的,而且他们对方庄头十分尊重,若方庄头像陈家那些庄头一样,可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因此,在方夫人开口后,温舒窈就决定给他们这个机会。 账面上的问题,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可若是方夫人的解释到位,她当做没瞧见也不是不行。 水至清则无鱼,方庄头能将偌大一个泉水庄管理得井井有条,每年光是给王府的收益就能有几万两银子,这样好用的人,有点缺点也不是不行。 这样想着,温舒窈目光愈发温和。 方夫人在她的目光下,逐渐有了胆子,低声道:“是咱们庄子上的事。” “您也知道,佃户们不容易,我们方家也是佃户出身,自然清楚他们的不易,此前庄子上的佃户们,都是交四成的收成,可去年天灾,收成减半,若再交四成,恐怕就活不下去了……于是……” 温舒窈漂亮的眼眸轻轻眯起,难道说,这账面上的手脚,是为了佃户们做的? 方夫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于是,我们便将庄子一部分的收益……当做了这些佃户上交的收成。”方夫人说出这话,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因此,上交给王府的银子,少了几千两。” 她话说出口,方庄头已经跪下了。 “还请王爷王妃责罚!” 他大汗淋漓,却不得不低头认罪。 这样的事,足以要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他涕泪四横:“这都是小的一人的主意!还望王爷王妃看在我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饶过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还没定罪呢。”温舒窈摆了摆手,“方庄头不妨先起来。” “账本呢?”温舒窈问着情绪还算稳定的方夫人,“我来瞧瞧账本。” 既然已经将事实和盘托出,方夫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即就叫人将两本账本拿了出来。 一本是假的,一本是真的。 温舒窈粗略翻了翻,心中就有了定论。 ——方夫人所言不假,这些减少的收益,的确是给佃户们垫的。 谢景寒看着她一番动作干脆利落,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欣赏起来。 方庄头夫妇,则是心惊胆战。 在一阵沉默后,温舒窈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二位不必如此惊慌。” 闻言,方庄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的抬起头来。 “您……” “这件事,是王府做得不地道。”温舒窈轻声道,“有了天灾,收成减半,王府应当及时察觉,免去这一年的租子才对。” “毕竟,若是佃户们都饿死了,以后的收成又从哪来呢?” 温舒窈一番话,让方庄头红了眼眶。 他高兴极了,正欲感谢,却又顿住了。 说到底,王府还是王爷做主。 不知王爷…… 谢景寒在此刻道:“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第93章 此话一出,齐嬷嬷与司青是面露震惊,喜鹊则是在心中暗喜。 而方庄头夫妇,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一件事上——他们去年所做的那些假账,竟是就这样一笔勾销了。 他们喜出望外,在互相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朝着温舒窈与谢景寒跪下。 “多谢王妃王爷宽恕!” 他们所做的这些事,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若真计较起来,将他们全部扭送至官府都是轻的,恐怕还要判一个抄家流放。 这样的罪行,却因为温舒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此揭过。 他们心中感恩至极,这一年来心中的那些忐忑不安,彻底烟消云散。 一场晚宴,将困扰方庄头夫妇最大的问题轻易解决。 温舒窈既然说了不计较,自然就不会再追究。 她当着夫妇二人的面,亲自将全部的账本烧了。 “不只是泉水庄。”温舒窈缓声道,“其他庄子也是如此,之前的账本都不做数。” 之前这些庄子是什么状态,庄头究竟从中贪污了多少银子,她都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 她看了眼方庄头,意有所指:“但从我管家的这一日起,账本每半年送来王府一次,我要亲自过目。” “你们勤勤恳恳替王府办事,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温舒窈提醒道,“可若是贪心不足……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景王府名下的这些个庄子中,有像是方庄头这样一心为了佃户的好庄头,自然也有欺压佃户的庄头。 此前他们是何种模样,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她都可以当做看不见,但之后这些庄子,需在她的指挥下行事。 泉水庄是王府名下最大的庄子,方庄头能将泉水庄牢牢地掌握在手中,除去他对佃户们的用心外,也与他的手段脱不了干系。 他与其他庄头,必定是互通有无。 既如此,今日自己的这番话,必定也能通过方庄头传到其他庄头耳中。 有着平安无事的方庄头在,但凡是聪明人,便不会再同她作对。 至于那些不聪明的…… 专门陪同她来巡视庄子的谢景寒,就派上用场了。 在温舒窈说出这番话后,谢景寒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方庄头夫妇还在诚惶诚恐的谢恩时,谢景寒语气淡漠:“若有不从者……皆押送至府衙。” 这些庄头手上没一个干净的,从前他并未将过多精力分神到这些庶务上,但他今日选择陪同温舒窈出门,就是为了替温舒窈撑腰。 温舒窈所说的是解决这些庄子积弊的最好办法,他自然要表明态度。 方庄头眼中的惊讶几乎都无法遮掩,但他是个聪明人,当即就想通了,急忙谢恩:“不论其他人怎么做,我们泉水庄对王妃言听计从,王妃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 他与方夫人仍跪在地上,温舒窈朝着齐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将两人搀扶了起来,口中还说着:“王妃心善,二位可千万不能辜负了王妃的好意。” “这个消息,也该让其他庄头知道了。” 齐嬷嬷一番话,方庄头当即道:“小的这就派人去告知其他人。” 在王府还没有女主人之前,齐嬷嬷是管庄子的人。 见她都对温舒窈如此恭敬,方庄头对温舒窈在王府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此事一了,温舒窈只觉得身上的包袱卸掉了大半。 “难道之前的损失就不追回了吗?”喜鹊愤愤不平道,“奴婢方才多看了几眼账本,上面足足有几千两的亏空,泉水庄尚且如此,其他庄子的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喜鹊跟在温舒窈身后,口中絮絮叨叨的说着。 “好了。”温舒窈无奈提醒,“哪个庄头不中饱私囊?对以前的事斤斤计较又有何用?这是多少年的积弊了?若真要处理干净,这些庄头一个都留不住。” “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温舒窈经过前世的历练,早已知晓了事情的本质,“与其斤斤计较这些追不回的亏空,倒不如借此机会重新立下规矩。” 半年一次的查阅账本,就是她立下的规矩。 “奴婢觉得还是太过便宜他们了。”喜鹊小声嘟囔,“那么多银子呢!” 她嘟囔的话,温舒窈只当做听不见。 “王妃!您等等!” 齐嬷嬷跟在两人身后,步伐迈得飞快。 她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但因着习武的缘故,步伐迈得极快,很快就追上了两人。 见了她,温舒窈有些惊讶。 “王爷说,泉水庄后山是跑马的好地方。”齐嬷嬷笑眯眯道,“王妃若想去散散心,他可以陪您去。” 这话,自然不是谢景寒说的。 就连去跑马的建议,都是齐嬷嬷提的。 不过,既然谢景寒答应了,齐嬷嬷便替他在温舒窈面前美言了几句。 不然凭着谢景寒闷葫芦的脾气,她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小世子? 齐嬷嬷话说得漂亮,温舒窈却不是傻的,她一听就知道这不是谢景寒的主意。 不过,齐嬷嬷一番好意,她自然不会拒绝。 “秋高气爽,正是跑马的好时候。”温舒窈眼眸中盛满笑意,“我乐意至极。” 齐嬷嬷松了口气,连忙道:“老奴这就去安排,明日一早就出发。” 她一边说着,一边介绍着后山的好去处。 “若是累了,可以去后山的山谷。”齐嬷嬷低声道,“那也是泉水庄的地盘之一,不过王爷心善,并没有将后山圈起来,附近的庄户也可以上山打柴捕猎。” “前些年方庄头在山谷里种了不少果树,现在正是丰收的季节。” “这也是难得的野趣了。”温舒窈点头附和,“明日我定要去瞧一瞧。” 齐嬷嬷闻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能有这样的王妃,当真是景王府之幸。 若是换做那些拎不清的,恐怕在今日晚宴上,就要派人将方庄头夫妇扭送去官府了。 到底是自己曾经管过的庄子,齐嬷嬷思忖片刻,还是同温舒窈解释了几句。 “王妃聪慧,今日没有将事情闹大,定然是同老奴想到一块去了。” 她说话时,有些愧疚。 第94章 偏执的疯子 “这些年来,景王府的庶务,一直都是老奴在管,老奴年纪大了,分身乏术,难免会有疏漏,等到老奴发觉不对劲时,已经晚了。”“这些庄头沆瀣一气,互通有无,纵然打杀了几个,也无济于事。” “此番王爷陪您出山……” 齐嬷嬷还想解释些什么,温舒窈却在此刻开口。 “嬷嬷,我都明白。” 温舒窈轻声一句话,让齐嬷嬷紧张的心情逐渐缓解。 尤其是对上温舒窈这双柔和的眼眸时,她更是清楚,温舒窈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水至清则无鱼。”温舒窈柔声道,“这些年来,他们虽有中饱私囊,但庄子的收成却一年更比一年高。”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大事,又何必拘泥于这一些银子?” “左右这银子每年只增不减,对这些事,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齐嬷嬷闻言,喜笑颜开:“王妃所言极是,但从今往后有您管家,他们自然也不敢造次。” 温舒窈是个手段厉害的,说话细声细气,但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按照她的吩咐办事。 这些庄子的积弊存在已久,温舒窈此举,干脆利落的解决了之前的问题,又定下了新的规矩,让人心服口服。 像是泉水庄这样的地方,都心悦诚服,更不要说其他小一些的庄子了。 齐嬷嬷想着,动作更加快了些。 “老奴这就回去,给您准备上山的东西。” 另一边,等了温舒窈许久的温以彤站在山上,迟迟没有看见泉水庄那有动静,她神情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小姐,咱们回去吧。”如意想让她高兴些,顺着她的心意往下说,“王爷日理万机,又怎会陪大小姐来山上游玩?” 果不其然,温以彤的神情好看了些。 见此,如意趁热打铁:“姑爷春闱在即,您不若多留意姑爷的功课。” 温以彤点点头,正欲往下走,却见从山上走上来了许多人。 为首之人,正是齐嬷嬷与司青。 “这几个地方要重点清理,秋日正是猛兽出没的时候,虽说后山年年都派人清理过,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明日王爷王妃要上山,这些地方一定要清理干净了,不能有纰漏。” 齐嬷嬷是个小心谨慎的,她提议的事,自然要做好十万分的准备。 司青站在一旁连连点头,神情也十分严肃。 正是多事之秋,他还知道许多齐嬷嬷不知道的事,知晓自家王爷现在的处境危险,为了剔除掉不稳定因素,必须要牢牢将后山全部清理一遍。 温以彤站在上方,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如意的脸色苍白,她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在齐嬷嬷与司青二人的对话中全都成了空话,尤其是在看到温以彤难看的脸色后,她心中更是一沉。 糟了…… “前方何人?” 司青最先发现她们的存在,话音刚落,利剑就横在了如意的脖颈上。 如意被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到如意这张眼熟的脸,再往后看,是温以彤阴沉至极的一张脸。 “原来是陈夫人。”司青收回了剑,毫不掩饰自己的猜忌,“您怎么会在此处?”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温以彤脑海中划过许多念头。 在司青的注视下,她神情逐渐恢复了正常,只淡淡道:“不过是来山上游玩罢了,陈家也有一处别庄在山脚下。” 闻言,司青面露狐疑。 还是齐嬷嬷记性好,冲着他点了点头,以此证明温以彤所言不假。 司青这才放下警惕,提醒了一句:“天色不晚了,陈夫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温以彤漠然点头,带着如意离开。 见主仆二人的背影,司青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再次看了眼两人,小声道:“嬷嬷,当真不要紧吗?” 虽说他粗枝大叶,却也看得出温以彤与温舒窈不对付。 怎么就这么巧? 他站在方才温以彤所在的地方,正好能看到泉水庄的大门。 这样一来,他更加怀疑了。 将心中所猜测的同齐嬷嬷一说,就连方才冷静的齐嬷嬷,都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来,的确有些奇怪。” 沉默片刻,她便道:“还是多派人盯着她,万一她发起疯来,伤了王妃怎么办?” 司青看了眼齐嬷嬷,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作为谢景寒的心腹,他知道一些内情。 譬如正在被他们调查的刺杀皇帝的幕后主使,很有可能是温以彤那位好母亲的姘头。 难保温以彤不会与他有所联系,危害到王爷的安危。 可他见齐嬷嬷眼中只有温舒窈,在沉默片刻后,到底是跟着点了点头:“我这就让人盯着她。” 齐嬷嬷颔首:“她身边只有几个人,应当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她说话时,却不知道在离开几人视线后的温以彤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交代如意。 “今夜将这东西洒在山上。” 温以彤将一个药包递给了如意。 如意面露不安:“明日王爷与……” 她话刚说出口,就对上温以彤冷厉的视线。 在片刻后,她咽下了自己剩下的话,低声道:“奴婢明白了。” 温以彤这才满意的收回了视线:“母亲将你放在我身边,为的不就是这一刻?” 如意武功高强,这些事交给她做,最方便不过了。 虽不知温夫人是从哪将如意带回来的,但她现在只需要一个听话好用的人在身旁。 “我这么做,也是母亲所想要的。”温以彤提醒了她一句,“母亲也绝不愿意看到温舒窈同景王的关系愈发亲密。” “如意,这件事该不该做,你心中有数。”温以彤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如意彻底动摇了。 “奴婢明白。”如意低下头,“今夜奴婢就会上山。”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温以彤低低的笑了出声。 她的眼中有着偏执疯狂。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如意惊恐的看着她,此刻的温以彤,仿佛是一个偏执的疯子。 第95章 危机 次日早,一行人便上了后山。 对于温舒窈而言,同谢景寒出游,并非什么好事。 若是有得选择,她倒情愿自己带着喜鹊与齐嬷嬷来上山游玩,而非与一身冷气的谢景寒。 站在谢景寒身边,分明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却生生地从谢景寒身上感受到一股寒意。 两人虽然已经成了夫妻,但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走在小路上,气氛沉默极了。 司青不住地朝着齐嬷嬷使眼色,怎奈何齐嬷嬷一心扑在温舒窈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 “王妃,那边就是山谷了。”齐嬷嬷笑眯眯的朝着温舒窈介绍,“您与王爷不妨去溪边走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在此处搭建营地。” 她想着,新婚夫妻二人总该私下有自己的空间,他们这些人,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司青站在身后,听得这话,一颗心又悬到了半空中。 他想的,与齐嬷嬷完全反了。 他想的是该怎么将两人分开来,这郎无情妾无意的,硬凑到一块去也不好。 更何况还有不少事要处理,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同谢景寒说,偏偏都没找到机会。 这般一想,他有意无意要往前去,试图插入两人中间。 然而,齐嬷嬷眼疾手快,在他刚有动作的时候,便伸出手来,将他肩膀牢牢按住。 “你干什么?”齐嬷嬷眼中满是警告,“你别忘了我们今日出来是干什么的。” 司青两眼发黑:“嬷嬷,强扭的瓜不甜……” “你怎么知道事强扭的瓜?”齐嬷嬷低声呵斥,“不论你心中什么想法,最少在今日都要老老实实,切记不能打搅王爷与王妃!” 司青暗暗叫屈,他心中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时,却见谢景寒与温舒窈走远了。 他哎哟一声:“嬷嬷,您说您凑什么热闹?您是不知道,王爷与王妃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他们……” “不好!” 司青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了齐嬷嬷一声厉喝。 他头皮发麻,下意识朝着温舒窈与谢景寒所在的位置看去。 只见在那,不知何时冒出了十几匹眼冒绿光的狼。 司青脚底发软:“怎么会有狼?昨日不是才清理过?”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齐嬷嬷咬牙道,“立刻让护卫过来,绝不能让王爷与王妃有任何损伤!” 她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司青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好在是护卫就在不远,司青一声令下,他们便全都赶了过来。 只是,饿狼将温舒窈与谢景寒环绕,他们投鼠忌器,纵然人数众多,也不敢轻举妄动。 温舒窈与谢景寒被狼群围在中间,她鼻子灵,当即就闻出了空气中淡淡的一抹香气。 昨日齐嬷嬷与司青刚带人上来清理过野兽,今日出现的这十几匹饿狼,绝不是漏网之鱼,更有可能是被人引来这的…… 温舒窈想到这,瞥了眼谢景寒。 她恐怕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而谢景寒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他只是伸出手,将温舒窈搂在了怀中。 “无意冒犯。” 他声音低沉,高大的身形完全将温舒窈笼罩在其中。 温舒窈愣了愣,但随即便感到脚下一轻,原来是谢景寒带着她腾空而起。 不过,这并不是树林,周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宽阔的山谷一侧是光滑的峭壁,一侧是奔腾的溪流,其他地方空无一物,只有枯黄的草地。 谢景寒也仅仅能够带着温舒窈远离了狼群。 这些饿狼十分敏锐,在谢景寒刚有动作时,就扑了上来,一些更是牢牢盯着谢景寒的动作。 哪怕谢景寒已经带着温舒窈往外走了十几米,这些饿狼还是十分迅速地围拢了上来。 好在是护卫们动作及时,他们身上本就背着箭,见谢景寒与温舒窈同狼群拉远了距离,立刻抓住这个机会,不一会儿,纷纷箭雨便朝着狼群射去。 十几匹狼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静谧的山谷中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温舒窈捂住口鼻,但她的脑海中,所想的仍然是刚才那股淡淡的香气。 究竟是在何处闻过?这样熟悉? 她心中冒出这样的疑问,还未来得及思忖清楚,便被涕泪四横的喜鹊抱住了。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喜鹊脸色不安,一把抓住了温舒窈的手,她心中充满了不安,不停地在温舒窈身上打量着。 只有老天才能知道,刚才看到被饿狼环伺的温舒窈,她心中是如何惊惧。 她恨不得以身相抵! 喜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奴婢担心死您了!这可真不是个好地方!咱们快些回京吧!” 一来泉水庄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她怎能不害怕? 温舒窈拍了拍她的脑袋,冲着一旁冷静至极的谢景寒说道:“王爷,今日一事有蹊跷,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错。”谢景寒微微颔首,“本王也有此意,司青,你派人着手调查此事。” “方才我闻见了一股异香。”温舒窈轻声询问,“王爷可有闻见?” 此话一出,谢景寒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见状,温舒窈便知道只有自己闻见了。 这下可不好办了。 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前世她遭过的算计太多,这样的异香,闻过了不少次,也无法确定是哪一种药。 不对…… 温舒窈脑中灵光一闪,她记得,陈家的一处别庄也在这! “嬷嬷,你们昨日上山时,可曾遇见了什么人?” 齐嬷嬷还在替温舒窈打理衣裳,闻言手脚顿住了:“的确是遇见了两个人……正是陈夫人与她的丫鬟。” “是温以彤?”温舒窈发问。 见陈嬷嬷点头,温舒窈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么说来,她不是被谢景寒牵连,而是谢景寒被她牵连,遭受了无妄之灾。 见温舒窈神情,齐嬷嬷反应极快,当即问道:“您是怀疑陈夫人?” 不等温舒窈开口,齐嬷嬷就猛地一拍脑袋:“是啊!老奴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96章 疯狂嫉妒 “老奴昨日就觉得她不对劲,特意嘱咐司青要派人好好盯着她!” “司青!” “你可有发现什么?” 齐嬷嬷一句话,让司青如临大敌。 他仔细回想,在齐嬷嬷的注视下摇了摇头:“她老实得很,进了陈家的别庄就没再出来了。 听得这话,温舒窈却没有打消心中的怀疑。 温以彤这人,虽然蠢笨,但她身边的人可都不是像喜鹊这样的普通丫鬟,而是一个个身怀武功的高手。 司青并不知晓温以彤的底细,放松了警惕也是在所难免。 于是,她便道:“既然遇见了二妹妹,我自然是要去看望一番的。” 她眼中含笑,突然伸出手,挽住了谢景寒的胳膊:“王爷,您能陪我去一趟吗?” 温舒窈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人全都瞪大了双眼。 而被她拦住胳膊,鼻间充斥着女子香气的谢景寒,身子也变得僵硬起来。 在谢景寒的人生中,还从未有过如此奇妙的体验。 鼻间是温舒窈身上淡淡的香气,胳膊仿佛陷入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中,让他不觉放缓了呼吸。 “好。” 谢景寒几乎无法思考,他对上温舒窈盈盈笑意的一双凤眸,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下来。 司青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旁人不知道,他身为谢景寒的心腹还不知道吗? 纵然是那些个所谓的红颜知己,也无法近身谢景寒。 那些试图近身谢景寒的女人,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可温舒窈就这样抱住了谢景寒的胳膊,这样亲密的举动,谢景寒竟然不曾动怒? 他在心中对温舒窈的地位有了更高的认知。 “嬷嬷,还是您看得准。”他低声道,“我险些就看走眼了。” 闻言,齐嬷嬷无不得意道:“这是自然。” “我是什么人?”齐嬷嬷自豪道,“我这双眼睛,不知见过多少人,他们两人的这点猫腻,瞒不过我的一双火眼金睛!” “再说了!”齐嬷嬷压低了声音,“咱们王妃生得这样貌美,只要是个男人,自然会心动。” 司青对此,却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千金阁的花魁们不都各个貌若天仙?但王爷可不曾多看她们一眼。” “王妃与那样的胭脂俗粉能一样吗?”齐嬷嬷翻了个白眼,“王妃这样天仙般的人物,可不是她们能比的。” 说罢,她不再理会司青不赞同的眼神,口中嘀咕道:“我要多寻些方子,给王爷好好补补。” 司青一听,背后发寒:“嬷嬷,您可别乱来!王爷最是不喜……” “不能讳病忌医。”齐嬷嬷冷喝了他一声,“再说了,我找的是食补方子,可不会让王爷发觉那是药!” “此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王爷怎么会知道?”齐嬷嬷说到这,警告地看了眼司青。 司青的目光间满是震惊:“嬷嬷,我是王爷的心腹,这些事……” “我又不是害王爷。”齐嬷嬷掷地有声,“我这是在帮王爷!” “王爷一把年纪了。”她语重心长道,“比王爷还小上几岁的人孩子都有了,王爷却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王妃,难道你忍心让王爷还孤家寡人吗?” 司青彻底没了话说,他挠了挠脑袋,闭着眼道:“您要做什么就去做,左右我是什么都不知道。” 齐嬷嬷冷哼一声:“胆小如鼠。” 前方,温舒窈揽着谢景寒,已经走到了陈家庄子的大门口。 陈家的这处别庄,比起泉水庄来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陈家到底曾经也是世家,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家别庄的大门,看上去还是有几分底蕴的。 守门的人瞧见了温舒窈与谢景寒两人,当即就一个机灵。 昨日来的少夫人通身上下都是贵气,可眼前这两人,瞧上去比少夫人还要厉害,身上的衣裳在阳光下都泛着光。 这两人不好惹! 他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便连忙叫嚷起来:“快去告诉公子与夫人,门外有客人!” …… “有客人?”温以彤对着铜镜中青春靓丽的一张脸,心情很是不错。 她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在自己的头顶插了一朵花。 如意点头:“是下人来通传的,说是您的客人。” 温以彤皱着眉:“我的客人?” 她自从做过那个梦,选择与陈彻订婚后,就与自己闺中时的姐妹走远了,几乎不再有联系,怎么会有客人来? 突然间,她心中咯噔了一声。 “山上的痕迹你可都清理干净了?” 难不成是温舒窈? 如意皱着眉,很是笃定:“您放心,绝不会有人发现奴婢的踪迹。” 在温以彤身边伺候,她的轻功是最好的,而且昨夜一场大雨,早已将她上山的痕迹全部冲刷干净了。 听着这话,温以彤松了口气:“既如此,那就随我出去见一见客。” 如意点头,跟上了温以彤。 只是,温以彤刚走出院子,就见到了不远处走来的陈彻。 陈彻的身上,还有一股酒气。 温以彤见此情景,额间青筋狠狠一跳。 但她想到如意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忍住了脾气:“夫君怎么出来了?不多休息一会儿?” 说出“休息”二字时,温以彤手指都攥紧了。 陈彻这般模样,她真不知是如何考上探花的! 好在是她有着梦中的记忆,她确信陈彻一定能考上探花,不然就在此刻,她都要狠狠地同陈彻理论一番,再逼着陈彻去做功课。 陈彻冷哼了一声:“不是你姐姐与姐夫来拜访?到底是景王与景王妃,我一个庶民,怎么能不来拜见?” 闻言,温以彤脑中一片空白:“谁?是谁来了?” 陈彻闻言,面露讥讽:“你难道不知道?是景王与景王妃啊!” 他见温以彤脸色苍白,心中竟是极为愉悦,当即便继续刺激道:“你与景王应当十分熟悉才对,毕竟,那是你之前的未婚夫。” “说来也巧。”陈彻阴恻恻道,“你的前未婚夫,与我的前未婚妻都来了。” 第97章 都有前世记忆 温以彤心中咯噔一声,她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所做的事被发现了。 在冒出这个念头的那一刻,她飞快地看了眼如意。 如意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她可以肯定,自己所做的事情,绝无人发觉。 见状,温以彤松了口气。 “她们来做什么?”温以彤面露不解。 她与温舒窈的关系从小就不好,更何况她还抢了温舒窈的未婚夫,无论从哪方面看,温舒窈都不会主动来找她。 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而陈彻狐疑的目光在温以彤身上打量了几圈。 片刻后,他皱着眉道:“既然王爷与王妃来了,我们自然要去拜见。” 他刻意用了拜见这个词,果不其然,看到了温以彤阴沉下来的脸色。 温以彤咬着牙根,将这口怨气咽了下来。 她低下头,垂着眼:“自然是要去见一见的。” 她倒要看看,温舒窈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这般想着,她已经率先走了出去,陈彻紧随其后。 一到前院,她在看到温舒窈与谢景寒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时,便紧咬住了牙根。 她的眼睛死死的黏在了温舒窈抱着谢景寒的手上,这样亲密的举动,她纵然与谢景寒成婚数年,也从未有过。 在她面前,谢景寒就是一个和尚,无情无欲。 哪怕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让谢景寒为她动心,成婚两年,她与谢景寒还没有夫妻之实。 她所做的那个梦,仍历历在目。 那短短两年的,仿佛过了大半辈子那样漫长,让她痛不欲生。 偏偏温舒窈与陈彻蜜里调油,陈彻更是京中有名的谦谦君子,与温舒窈的好姻缘,更是成了一段佳话。 她痛不欲生,温舒窈却美满幸福。 因此她确定自己所做的梦是真的后,当机立断,就将陈彻抢了过来。 可如今……她却瞧见那个不近女色的谢景寒,任由温舒窈揽着自己的手臂,更会放缓脚步等着温舒窈。 种种件件,都让温以彤心跌倒了谷底。 难道说,容貌就这样重要? 陈彻已然快步上前,多日不见,温舒窈比他记忆中更加貌美。 可他不敢多看温舒窈一眼,只因他的眼中,只剩下了这天下权势仅次于皇帝之下的谢景寒。 能攀上景王这棵大树,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他因祸得福,虽娶了温以彤这个搅家精,却凭借这门婚事,跟景王成了连襟。 不知多少人在暗暗羡慕他,更不知有多少人试图通过他攀附上景王。 这些时日,他去花楼喝酒,可都是别的人请客。 思及此处,陈彻脸上带着一丝热切。 “参见王爷,参见王妃。”他背微微躬起,朝着两人行了一礼。 一见陈彻这幅模样,温以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这是何意?”她拽住陈彻的手,用自以为小声的声音说道,“他也配让你卑躬屈膝?” 闻言,陈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听见的话:“你在说什么疯话?他可是景王!是王爷!” 莫说他只是个举人,就算他高中进士,也是要向谢景寒行礼的。 温以彤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她还能说什么?难不成要告诉陈彻,未来他是内阁大学士,就连小皇帝见了他,都要客气有礼? 可这些话,都是无法说出口的。 她那个古怪的梦,除了她自己,没人会相信。 温以彤死死的捏住一双手,咬牙道:“你与他是连襟,虽有身份差距,但也无需如此卑躬屈膝!” “礼不可废。”陈彻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咬牙道,“你与王妃关系如何,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单单是这换亲的举动,就足以让京中的人谈论多日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身在局中之人? 温以彤咬了咬牙,恨声道:“你怎么如此自卑自贱?” 她话说的声音不大,但前方的几人中,除了温舒窈与喜鹊,都是内力深厚的,她说的那些话,全然被他们听了去。 偏偏她没有一点察觉,只说道:“你今后是要进内阁的,怎能这样没骨气?” 司青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忍不住回头多看了温以彤几眼,他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何等大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内阁岂是好进的? 就算成了进士,翰林院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就算成了翰林,可也不瞧瞧翰林院中,多少翰林熬到头发花白,也仅仅是一个七品小官。 内阁学士二品起,还都是陛下极为重视之人。 现在的陈彻,仅仅是个举人,连翰林院的边都够不着,居然还内阁? 司青这样一想,险些笑出声来。 最后还是谢景寒一个警告的眼神扫来,他才悻悻闭上嘴。 温舒窈见主仆二人眼神交汇,心中困惑。 好在是齐嬷嬷贴心,将方才温以彤的话统统转述给了温舒窈。 闻言,温舒窈眼中划过一道讶然。 前世,陈彻的确进了内阁。 可温以彤是从哪知道的? 思及温以彤的异样,温舒窈眼眸轻轻眯起,极为隐晦的在温以彤身上扫了一眼。 莫非与她一样,温以彤也是重生之人? 如此,温以彤的种种异样,就都说得通了。 正因为知晓前世的陈彻会入内阁,因此,她才会设计落水那件事,不惜拼上自己的名声,也要同陈彻成婚。 可景王妃的身份,难道还比不过陈夫人这个身份吗? 就算陈彻成了内阁首辅,他的夫人见了景王妃,不也还是要行礼? 温以彤这样好面子的人,怎会轻易放弃这一身份? 除非说…… 景王妃的身份……成了她所厌弃的。 而谢景寒在温以彤那,必定也没有好下场。 想通这些后,温舒窈扫了眼温以彤。 只是不知道,谢景寒究竟是什么下场,才能让温以彤这样迫不及待,要甩开景王妃的身份。 甚至愿意将景王妃的这个位置,拱手让给她。 另一边,温以彤还在喋喋不休地同陈彻说着话。 然而陈彻已经变得不耐烦起来。 第98章 心怀鬼胎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陈彻时时刻刻都在留意谢景寒,在温以彤说出那话后,他便察觉到谢景寒的脚步放慢了,就连谢景寒身边的那个侍卫,都多看了他与温以彤几眼。 只怕温以彤方才的风言风语,已经全都传到谢景寒耳里了。 陈彻还想着,自己此番春闱若是不中,凭着自己举人的功名与景王连襟的身份,好歹能去府衙谋个差事。 偏偏温以彤这蠢货,大言不惭,竟是说到了内阁。 内阁那样的地方,是他能进的吗? 陈彻虽自视甚高,却也不敢将自己方才如此高的位置上。 见温以彤还要继续说,他立刻甩开了温以彤的手:“今日王爷与王妃上门做客,你身为女主人,不好好招待贵客,在这说什么疯话?” 他声音锐利,语气中更满是训斥。 温以彤的存在,着实让他感到难堪。 明明都是高门贵女,甚至温以彤在京中的名声更好,怎么……怎么她还不如温舒窈一半识趣呢? 前方温舒窈高挑的身影在阳光下愈发显得纤细窈窕,人如其名,温舒窈从上到下,都完美无缺。 哪怕知道温舒窈不受宠,可想到温舒窈的那张脸,他还是愿意娶温舒窈。 偏偏…… 偏偏娶的是温以彤这样的蠢货! 他咬了咬牙,目光落在温以彤的身上:“快些去招待贵客!” 他当真是不愿再看到温以彤这蠢妇。 温以彤对温舒窈素来抱有十二万分的敌意,尤其是在知晓陈彻与温舒窈前世恩爱至极,她对这两人更是提防。 哪怕两人都互相成婚,再无可能,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陈彻对温舒窈,究竟有没有情意? 方才陈彻那飞快的一眼,她绝不会遗漏。 温以彤心中恨得牙痒痒,偏生此刻无法将心中苦闷说出。 片刻,她冷着脸道:“庄子里的东西都登不得大雅之堂,还是请贵客回泉水庄用午膳最好。” “王婆!”陈彻憋了一肚子气,不愿再同温以彤说一句话,径直找到庄子管事的王婆,一一吩咐了下去。 温以彤心中呕着气,见他不在乎自己的情绪,愈发将这一切同温舒窈联系了起来。 “他就是贼心不死。”温以彤咬牙道,“他对温舒窈还有情意!” 如意听了,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小姐,奴婢怎么没看出来?” 陈彻这样花心风流的人,怎会对一个女人情根深种?温以彤莫不是被气糊涂了。 她都看得清楚的事,温以彤难道看不清楚吗? 为了避免温以彤再说出什么石破惊天的话,她连忙道:“在订婚前,大小姐与姑爷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姑爷怎会对她情根深种?” “若真是情根深种,又怎会那么爽快答应了与小姐您的婚事?”如意字字恳切,“小姐,您别多想,当务之急,还是要将他们送走。” 若是温舒窈与谢景寒再不离开,温以彤一旦发起疯来,她拦不住。 一旦拦不住温以彤,让她闯出祸事来,她也要跟着遭殃。 前面伺候温以彤的几个丫鬟,可都是魂归西天了。 温以彤两眼赤红,根本听不进如意的话。 好在是如意最后一句话,抓住了她的命脉。 “景王府势大,若惹怒了王爷……姑爷的前途怎么办?” 此话一出,温以彤当真冷静了下来。 是啊…… 温以彤心中想着,情绪逐渐平和。 她绝不会让温舒窈影响自己未来的好日子。 温以彤闭上双眼,又同王婆子吩咐了几句。 见她转了性,陈彻松了口气的同时,一颗心又紧跟着悬了起来。 好端端的变了性子,温以彤只怕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他揉着眉心,暗暗留意着温以彤的一举一动。 温舒窈余光也留意着温以彤,见她神情一会青一会儿紫,神情间又透露出不忿,便觉得好笑。 前世,陈彻的确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知道她在其中付出的艰辛? 陈彻那样的废物,若非她艰辛付出,又怎能入阁拜相? 这一世没了她,陈彻能考中进士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温以彤凭什么认为,陈彻这样一个流连花丛,被女色掏空身体的人,凭什么能考上探花? “小心。” 身旁传来低沉的男声,温舒窈还未反应过来,便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她愣了愣,与谢景寒对视上了。 谢景寒道:“小心些。” 话虽如此,但温舒窈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谢景寒的异样。 她抬起头,下意识朝着后方看去。 只见温以彤正拉着陈彻,目光挑衅的看着她的方向。 她一时哑然,竟不知温以彤此举的用意。 可随即温以彤移到她与谢景寒相接触的腰时,她顿时明了。 温舒窈轻笑了一声,她眼底笑意愈发明显。 原来温以彤还在意这个。 她在温以彤的注视下,扣住了谢景寒的手。 谢景寒只觉得手心一阵柔软,温舒窈的手正与他十指相扣。 此前两人的距离比这近的多,就在上一刻,温舒窈还在他怀中,可谢景寒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触。 洋洋洒洒的阳光落下,两人容貌相当,就如神仙眷侣一般。 见此情景,温以彤气得牙关紧咬。 她毫不示弱,同样握住了陈彻的手。 然而温舒窈竟然没有多看她一眼,与谢景寒手牵手便往前方走。 “多谢王爷。”温舒窈压低了声音,轻轻道。 谢景寒垂眸,见她眼中明亮如星子,唇角不觉往上勾起。 “你我本就是夫妻。”谢景寒同样轻声道。 夫妻之间,握个手又有何妨? 温舒窈轻笑了一声,心情很是愉悦。 温以彤的眼光的确有问题,放着这样好的夫君不要,居然看上陈彻。 她心情大好,牵着谢景寒的手缓步往前走。 齐嬷嬷盯着两人的手,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嬷嬷,您收着点。”司青低声道,“您没瞧背后那温二小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吗?” 闻言,齐嬷嬷翻了个白眼:“也该让她知道,我家王爷有多疼人!” 第99章 抓住了命脉 谢景寒与温舒窈之间的气氛,让温以彤双眼赤红。 她死死的咬住牙根,内心恨意涌动。 温舒窈…… 她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的冷意如同一把利剑。 身旁的如意见了,心生胆寒。 “小姐,该过去了。” 如意小声提醒。 她了解温以彤,知道此刻的温以彤,就像是一个濒临爆发的火山,她断然不敢再招惹温以彤,只能不经意间提醒。 这时候,可不是爆发的好时机。 果然,温以彤的神情逐渐变得平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视线从温舒窈与谢景寒两人身上转移。 “打听打听,他们二人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 陈家的别院比起泉水庄,自是简陋许多。 温舒窈踱步在其中,通身气度与这格格不入。 “这便是景王妃了,当真漂亮。” “听闻与咱们少夫人还是亲姐妹呢,怎么长得不像?少夫人比起景王妃,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小声些,若是被人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这几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自认为没人听见。 但温以彤却将其听得一清二楚,她脸色铁青,但思来想去,现在不是整顿家风的好时机,她总不能在温舒窈的面前丢脸。 于是,她生生的将这口怨气咽了下来。 瞥见温以彤的神情,如意暗暗叫苦。 这样的主子,怎么就让她遇见了呢? 她陪在温以彤身边,思索着对策,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齐嬷嬷快步走到温舒窈身边,低声道:“老奴见那如意气息绵长,脚步轻盈,的确是个练家子,轻功的水平,恐怕不在司青之下。” 昨日她并未留意到温以彤身边这个不起眼的侍女,不曾想今日温舒窈提醒,竟是要让她多多关注如意。 这一看,她方才察觉到自己昨日究竟错过了什么。 恐怕山上那群野狼…… 齐嬷嬷神情凝重,与温舒窈对视一眼后,就知道自己与温舒窈想到了一块儿去。 她沉着脸道:“王妃,不若将其抓起来……” “不。”温舒窈缓缓摇头,“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嬷嬷恐怕还不知道,温以彤与王爷要查的刺客,恐怕关系匪浅。” 闻言,齐嬷嬷又是一惊:“竟是与那些刺客有关?” 温舒窈点点头:“张氏那姘头,与这些刺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既是张氏姘头,必定会助张氏良多。” “譬如张氏此前欠下的嫁妆,又譬如……拨手下几个人来给张氏,供张氏差遣。”温舒窈低声询问,“凭着嬷嬷对张家的了解,张家可能养出如意这样的侍女?” 沉默片刻,齐嬷嬷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恐怕不能,张家也是出了一个张贵妃后,才好起来的,此前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末等世家。” 温舒窈轻笑了一声:“这便对了。” “如意肯定是那姘头的人。”温舒窈低声道,“若是留着如意,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到王爷想要的线索。” 此话一出,齐嬷嬷连连点头称是,望着温舒窈的目光充满钦佩与欣赏。 这样的王妃,才应当是景王妃的女主人。 “那此番来陈家别庄……” “只是想要看看,能否从温以彤身上找到线索罢了。” 温舒窈拢了拢鬓发,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 “现在看来,我似乎已经找到了线索。” 温舒窈一开口,齐嬷嬷眼中异彩连连。 她忍住激动的一颗心,目光落在温舒窈身上:“王妃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温舒窈颔首:“过几日,嬷嬷您就知道了。” 她已经抓住了温以彤的命脉。 温夫人爱女如命,为了温以彤,她什么都能做,当然也包括为了温以彤去求自己的姘头。 更何况……温夫人与那男人的关系,可远比表面上的要好。 如若不然,两人这样的关系,又怎会存在二十几年之久? 温以彤在意谢景寒,每当她与谢景寒亲近时,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今日刺激一番,恐怕明日,温夫人就要去找她的姘头了。 那男人隐匿极深,就连谢景寒的人都没能查到他的真实身份,甚至连他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次次扑空。 想要找到他,唯有顺藤摸瓜…… 而温夫人,就成了最好的工具。 这般一想,温舒窈轻轻地揽住了谢景寒的胳膊。 “王爷,帮我个忙,如何?” 她一双眼眸漂亮如星子,目光灼灼盯着谢景寒时,任由谢景寒心硬似铁,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片刻,谢景寒道:“好。”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变化,偏偏在温舒窈的注视下,他那些情绪全都被隐藏,就算想要开口,也只能简短的发出几个音节。 可谢景寒平日里在外都是这幅模样,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司青,都不曾留意到他的异常。 温舒窈牵着谢景寒的手,两人十指交扣,如同紧密不分离的两个泥人一般,就这样牵着手到了前厅。 司青跟在两人身后,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他就离开了一会儿,两人的关系就突飞猛进了? 正当他心中思索着的时候,却对上了齐嬷嬷警告的视线。 片刻,他无奈低头。 “嬷嬷,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少做出这样的神情。”齐嬷嬷是过来人,识人多了,隐隐看出了温舒窈这样做的用意。 听得齐嬷嬷的警告,司青只觉得冤枉:“我不过是惊讶……” “你懂什么?”齐嬷嬷冷冷瞥了他一眼,“王爷与王妃感情深,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你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若露出了这般神情,岂不是让人误会?” “尤其是……”齐嬷嬷低声在司青耳边说了几句。 一听这些话,司青眼睛顿时睁大了。 “竟有此事?”他不可置信道,“可她若真在乎王爷,当初又何必……” “嘘!”齐嬷嬷厉声道,“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 司青捂住了嘴,继续听着齐嬷嬷训斥:“我倒是觉得,现在的王妃好得多。” 第100章 学业可完成了 温舒窈与谢景寒两人来到陈家,自是坐在主位。 不过,两人哪怕坐下,手指也依旧紧扣着。 谢景寒的眼神,更是一直落在温舒窈的身上。 温以彤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她心中有些茫然,随后便紧紧地盯着谢景寒的一举一动。 待发觉谢景寒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温舒窈身上时,她刚刚平复下的心情再次翻腾。 她不甘心! 她思索许久,最终脑海中冒出的,还是这个念头。 她不甘心! 凭什么温舒窈能得到她不曾得到的一切? 凭什么? 温以彤心中的呐喊无声,可她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却体现了她此刻的心情。 “王爷,您喝茶。” 温舒窈轻声喊了一句,娇柔的将茶杯递到了谢景寒面前。 谢景寒伸出手,一边接过茶杯,一边将温舒窈的手托了托,随后,他又牵住了温舒窈的手,竟是一刻都不愿松开。 包括司青在内,不少人都面露震惊。 毕竟谢景寒不近女色的事,是人尽皆知的。 可温舒窈却能让他屡次亲近,甚至是……不肯松开手。 看来谢景寒对温舒窈这个王妃,的确是十分喜爱。 温舒窈低下头,露出一抹娇羞的神情,而后她与谢景寒对视。 两人情意无限,将周围的人都忘到了脑后。 他们越是这样,温以彤越是恼怒。 眼前郎才女貌的一幕幕,就像是狠狠刺入她心口的一把利剑,她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会这样呢? 她心中茫然思考着。 一顿饭下来,温舒窈与谢景寒的恩爱举动,几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谢景寒对待温舒窈时,从无外界所传闻的那样冷漠,相反,他神情虽冷,却在在望向温舒窈时,有着不易显露的深情。 陈彻对温舒窈在谢景寒心中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对温以彤,也比平日里敬重不少。 直至送走了温舒窈与谢景寒,他对温以彤仍是和颜悦色的。 “今日辛苦夫人了。”他低声道,“明日我带夫人去温泉……” “不必。”温以彤压抑了一天的怒火在此刻爆发,她一把挥开陈彻的手,眼神中充满怒火,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主院。 陈彻脸上出现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她是何意?” 他阴沉的声音响起,身旁的下人无一人敢应答。 这般模样的陈彻,无人敢惹。 而温以彤,早已因为今日的一幕幕失去了理智。 回到主院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杀意喷涌而出:“我要杀了她!” 她眼神狠厉,一字一句道:“我要她的命!” 在温以彤说出这话时,如意眼疾手快,立刻将房门关上了,还不忘清查四周是否有偷听的人。 “小姐!”如意低声道,“慎言!” 这可不是在温国公府,处处都是温夫人的眼线。 温以彤说的这些话,稍有不慎就会传出去。 温舒窈的身份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贵为景王妃,温以彤说这话,是大不敬! 闻言,温以彤冷笑了一声,狠狠一拍桌子。 “怎么?我连话都不能说了?” 她怒火未消,胸口一阵起伏。 “如意,我一定要杀了她。”温以彤的怒火正熊熊燃烧着,她声音低哑,恨恨道,“我一定要杀了她!她若是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 如意跟了温以彤这些日子,早已摸清楚了她的性子。 她知道,温以彤这是恨极了温舒窈,因为温舒窈现在的日子,都本该是属于温以彤的。 温以彤这样自私的人,又怎会想到这门婚事是她先舍弃的?她只会觉得,温舒窈不配有这样好的婚事,哪怕是她不要的人,也不能爱上温舒窈,对温舒窈好。 心中清楚,但话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压低了声音:“小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若明日回京时,您问一问夫人?” 温以彤闭上双眼:“她定是劝我小心忍耐,但我……” “但我忍不下去了!”温以彤紧握住了如意的手,“昨日的计划没能成功,定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你好生思索后,再重新设计!” 温以彤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心中只余下了这一个念头,全然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之下的计划有多么愚蠢。 如意忍了又忍,声音都变了:“小姐,奴婢定会仔细计划,但现在,似乎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 她说话时,让出了一个身位,正好能让温以彤看到自己身后的场景。 温以彤一看,生生的将自己扭曲的一张脸上的神情转变成了温和的笑意。 “夫君。”她高兴地跑了出去,仿佛刚才将陈彻甩开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陈彻怒气冲冲的来找温以彤算账,然而一进来,却对上了笑脸相迎的温以彤。 他的怒火被堵在了心口,说也不是,忍也不是,一张脸涨红了。 温以彤并未瞧见他复杂的神情。 此刻温以彤所想的,是该如何让陈彻拿下探花的功名。 “夫君,我请父亲在京中寻了一位名师。”她低声道,“明日回门宴后,你就随我去拜访这位老前辈,请他给你指点。” 温以彤揽着陈彻的手臂,将其往房间内带。 陈彻本就是贪念美色之人,温以彤长得不算差,面容姣好,身形娇柔,他被温以彤这样一抱,不由得想起了新婚夜的场景,一时间有些飘飘然。 之前温以彤不知犯的什么疯病,新婚夜后,竟然就不肯让他碰了。 而现在…… 陈彻心中思绪乱飞,手也不自觉的扣住了温以彤的腰。 “好。”他声音低哑,应了一句。 温以彤脸上笑容僵硬了一瞬,强忍着不适没有将陈彻的手甩开。 如意见两人进了卧房,犹豫片刻,还是留在了门外。 夫妻两人的事,她一个做下人的,还是不要掺和得好。 谁知道就在这时,方才关上的房门被打开,陈彻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你疯了!”陈彻握着被咬伤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温以彤。 温以彤冷着脸道:“夫君学业可完成了?” 第101章 陈家一阵鸡飞狗跳,连泉水庄都有所耳闻。 对此,温舒窈置之一笑。 她对温以彤与陈彻是何种状态,丝毫不在意。 她真正在意的,是能否引出温夫人背后的那个神秘男人。 可对于温以彤而言,别庄一趟,彻底击碎了她的自信。 曾经她认为,谢景寒不近女色,温舒窈嫁了过去就是吃苦。 可她现如今看到的温舒窈,气色红润,身上的穿着打扮与闺中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都说女人如养花。 显而易见,温舒窈这朵花,正在被谢景寒悉心呵护着。 若她不认识谢景寒,倒也罢。 温舒窈与谢景寒的事,至多能得到她一句“命好”。 可偏偏在梦中,她与谢景寒至亲夫妻,却得不到现在温舒窈一半的待遇。 大婚当日,谢景寒奉命离京,她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回门宴时,她更是被人嗤笑留不住夫君。 谢景寒被北狄打得落花流水,人人嗤笑她是丧门星,克夫,不然为何百战百胜的谢景寒,偏偏在与她成婚后打了败仗? 她与谢景寒的每一次相处,从未有过平和,更不要提像是温舒窈与谢景寒这样恩爱了。 凭什么? 她自认不输温舒窈,从幼年开始,她就与温舒窈争锋相对。 起初温舒窈还处处与她相争,可发觉形势有变,就连楚家都不理会自己后,温舒窈便换了个人,整日无所事事,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女工管家都一窍不通。 任谁提起温国公府的大小姐,都要摇一摇头。 凭着温舒窈的姿色,若她肯多学些东西,在京中的名声更好一些,多得是世家大族没有实权的富贵公子愿意娶她。 可她不争气,空有一张脸。 纵然那张脸能骗得男人神魂颠倒,可只要家中做主的主母不同意,她便无法嫁入高门。 曾几何时,温以彤还怜悯过温舒窈。 身为世家贵女,只能嫁给陈家这样的末流世家。 可到头来,竟是温舒窈嫁得最好。 陈彻这样愚蠢自大的人,竟然能够登入内阁? 前世,她是景王妃,到最后却一无所有。 温舒窈是清贫的陈夫人,却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于是,她决心要将温舒窈的机缘抢来。 可不曾想,温舒窈嫁给谢景寒后,所发生的一切事,都与她梦中的不一样。 谢景寒珍重温舒窈,为了她不惜提前婚期,更是将家中大权一应交给了她。 而出门在外,谢景寒对温舒窈也是万般宠溺,有关两人的事迹,她不知听了多少,就连陈家的下人都会提及此事。 温以彤捏着双手,再次惊坐起身。 如意急忙上前:“小姐,您又做噩梦了。” 她奉了温夫人的命令来此,自然是对温以彤关怀备至。 尤其是经过昨日那场交锋后,她更是胆战心惊,唯恐温以彤会再做出蠢事来。 此刻见温以彤从梦中惊醒,脸色苍白一片,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对上温以彤惊惧交加的眼眸,她急忙问道:“可要传府医过来?” “不必。”温以彤抬起手,轻轻地在自己面前胸前拍着。 她低声道:“府医有什么用?我这是心病。” 如意心中咯噔了一声,直觉告诉她,温以彤必定又是憋了什么招。 “小姐。”如意跪在地上,真心实意地劝道,“您既然嫁给了姑爷,又觉得姑爷有探花之材,不若仔细盯着姑爷的学业。” “若姑爷当真能一举夺得探花,旁人背地里哪里还敢看您的笑话?” 如意的话,正中温以彤心中所想。 只是,温以彤对这件事的执念太深。 她声音低哑:“明日回门,我要同母亲好好说话。” 此话一出,如意心中猛地一跳。 “您是要……” “温舒窈凭什么在我面前这样嚣张?” 温以彤说着这话,一阵咬牙切齿。 闻言,如意在心中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如今看来,只怕温以彤与温舒窈又要一阵交锋了。 …… 回门宴当日。 陈夫人自知上次婚宴行事欠缺考虑,惹怒了温夫人,此番温以彤回门,她特意让人精心准备了礼品。 温以彤回来时,身后马车上大大小小的礼品,还是引来了不少关注。 林嬷嬷早已是候在了门口,见到温以彤,她立刻迎上前。 余光在温以彤身后的马车转了一圈后,她满意点头:“陈家这次还算周到。” 闻言,温以彤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我嫁到陈家,是实实在在的低嫁,她自然要周到一些。” 温以彤一到温国公府,便找回了往日的自信。 陈家太小,下人们太少,每当在陈家时,她想到的,总是景王府的奢华。 这样想的多了,心中难免会不平衡。 可如今一来到温国公府,看着满府的下人,还有毕恭毕敬的一众护卫,她的内心又得到了极大满足。 陈彻就站在温以彤身旁,他一低头,就将温以彤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闭了闭眼,心中冷笑。 温以彤对陈家的嫌弃,简直是刻在骨子里,不用说也能从她脸上的神情看出来。 真不知道温以彤如此嫌弃陈家,为何还要嫁给他? 难道温以彤在之前不知道陈家的情况吗? 陈彻心中的疑问越滚越大,他对温以彤执意嫁给自己的原因早已有了猜测。 只怕陈家是有什么温以彤图谋的东西。 可陈家没落了这么多年,要银子没银子,要奇珍没奇珍,还能有什么被温以彤所图谋的? 正是在这时,前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温以彤抬头,只见司青骑着马疾驰而来。 而就在司青的身后不远处,一匹马车正在缓缓行驶。 在宽阔的崇安坊大街内,这辆马车的存在仍然不容人忽视。 六匹马拉着的车驾,能小到哪去? 更何况,能用六匹马拉的车驾,即便不曾表明身份,也足以让人知晓这是何等尊贵的人? ——亲王以上才能用六匹马的车驾。 温以彤坐过无数次这辆马车,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第102章 ——温舒窈来了。 这是温以彤的脑海中仅剩的一个念头,她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连遮掩脸上的神情都忘了。 林嬷嬷瞥了眼,暗自心惊。 这是怎样的脸色? 嫉妒、恨意、后悔交织,这三种情绪全都出现在了温以彤的脸上,五彩缤纷,难看极了。 而在温以彤的身旁,陈彻意味深长的眼神,更是让林嬷嬷暗自心惊。 “快些请二小姐与姑爷进去!”林嬷嬷高声喊道。 闻言,陈彻眼底划过了一道冷意。 温国公府的人,自然是偏帮温以彤的。 方才他可不会错过温以彤脸上的神情,温以彤对景王,分明是旧情未了! 他暗暗咬牙,只觉得自己头顶绿云笼罩。 若非现在身处温国公府,又有这么多人盯着,他定要握着温以彤的肩膀,冷声质问她为何对景王旧情未了,还要嫁给他! 温以彤被如意搀扶着往里走,她目光还落在那辆车架上,直至身旁如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小姐!您别忘了……今日姑爷也跟着回来了。” 闻言,温以彤面上的神情便凝固住了。 她立刻追随着陈彻的身影看去,然而陈彻早已是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只留给她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另一边,车帘被掀开。 谢景寒身形高大,率先走出了马车。 不过,他并未离开,而是站在马车旁,将手伸出,紧接着,从车帘内伸出了另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地搭在了谢景寒的大手上。 两种肤色,两种大小,却十分和谐。 这一幕,唯有落在温以彤一人眼中才觉得刺眼。 明明是人尽皆知的冷面王爷,却在对温舒窈时有着十二分的耐心,更是愿意弯下高贵的身躯,甘愿像一个小厮一样,搀扶着温舒窈下马车。 温以彤只觉得一颗心被一双大手揪紧了,几乎让她喘不上来气。 如意见状,手中更加用力了几分,半是搀扶半是强迫的带着温以彤往前走。 林嬷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皱了皱眉,这件事,还是要同夫人好生说道说道,可千万不能…… 千万不能让小姐犯下滔天大祸! 宴席早已摆好,陈彻站在温国公府的前厅之中,却只有两个下人在招待。 至于温国公府与温夫人,是一个人影都未瞧见。 只有侧桌坐着一个容貌美艳的妇人,看上去应当是温国公府的妾室。 陈彻俊秀的脸一阵扭曲。 他知晓陈家门第比起温国公府而言,低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他却没想到,温国公府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 竟然让一个妾室来接见他! 陈彻心中的恼恨堆积着,双手紧握成拳,偏偏在这时,温以彤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见到坐在前厅内的妇人时,她横眉冷竖道:“花姨娘,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闻言,花姨娘笑了笑:“二小姐,您这可就误会了。” “是夫人让妾身来帮忙见客的。”花姨娘笑眯眯道,“夫人身子不爽利,只能将此事交给妾身来办了。” “放肆!”温以彤瞪着她,“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接……” “这似乎是温夫人的意思。”陈彻在此时开口,打断了温以彤的话,他眼中满是讥讽,“看来我们陈家小门小户,不值得温夫人专门出面。” 温以彤当即反驳:“母亲最是疼爱我,绝不可能……” 她正说着话,林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见到林嬷嬷,温以彤如同看见了救星,连忙拽住林嬷嬷的手:“嬷嬷,我瞧花姨娘是疯了,竟然敢在我回门的日子给我添堵!她竟说她是母亲专门派来……” 闻言,林嬷嬷苦笑了一声。 见林嬷嬷面上的神情,温以彤心中便咯噔了一声。 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面部的神情,在一阵扭曲后,她咬牙道:“难道说,这就是母亲的意思?” 林嬷嬷无奈道:“自从上次婚宴后,夫人就病了。” “于是……”她低声道,“老爷便将今日的回门宴,交给了花姨娘。” 花姨娘扭着身子站起身,朝着温以彤笑道:“二小姐放心便是,您的回门宴,妾身可不敢胡乱办。” “今日回门宴用的东西,可都是上好的。”她笑道,“还是林嬷嬷亲自把持过的呢。” 温以彤的脸色铁青,面对花姨娘有意无意的挑衅,她愤怒至极。 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时,她大步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花姨娘一个重重的耳光。 “放肆!”她厉声道,“这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儿?” “大胆!” 她刚做完这一切,便听得门外一声厉喝。 温国公皱着眉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是温舒窈与谢景寒。 花姨娘两眼含泪,看着温国公走来后,这泪珠就落了下来,她委屈道:“老爷,妾身冤枉啊!” 她哭喊一声,就跪坐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温国公心中怒火更甚。 “花姨娘好心好意替你操持回门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母亲是怎么教的你?竟然养出了你这样飞扬跋扈的性子!” 温国公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他对温以彤不满已久。 自从上次换亲一事后,他便怨恨上了温以彤。 这样大的事,根本瞒不住,整个京城都知道他养出了温以彤这样一个抢自己姐夫的“好女儿”! 温以彤胸口不断起伏,面对温国公的叱骂,她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用同样高声的话语喊道:“父亲,我堂堂温国公府的嫡女,凭什么要让一个妾室来操持回门宴?” “这是对我的折辱!”她咬牙切齿道,“不过是一个奴才,也配……” “老爷!” 花姨娘一声尖叫,她扑上前拦住了温国公的手。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她泪眼婆娑,“妾身走就是了,绝不在这碍二小姐的眼,您可千万不能在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动怒。” 她字字恳切,都是在为温国公府考量。 温国公在心中叹了口气,目光柔和的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而后冷冷看向温以彤。 第103章 温以彤听得这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一双眼睛。 她眼中含着怨恨,愤怒的盯着花姨娘。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更何况你本就是一个姨娘,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怎配代替我的母亲来吃这杯茶?” 她话音刚落,便对上了温国公震怒的眼神。 下一刻,温国公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温以彤的脸上。 “放肆!”温国公冷声道,“你以为,你母亲是真的病了?” 他冷笑了一声,余光撇过陈彻。 “本是想要替她遮掩。”温国公神情阴冷,“如今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看不上陈家,自然不愿吃这杯茶。” 此话一出,前厅内一片寂静。 温以彤的一张脸青了又紫,紫了又红。 她张了张嘴,试图跟陈彻解释,然而并未出现在这的温夫人,让她所有的解释都成了无用功。 陈彻一张脸涨红了,温以彤伸来的手被他毫不犹豫的甩开。 “温国公府门第之高。”他沉声道,“我们陈家高攀不上!” 说罢,他竟是不顾温以彤难看的脸色,径直离开了。 前厅内变得安静下来。 温以彤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嗓音已然喊破:“今日是回门宴!” 然而陈彻头也不回,决绝离去。 此时的温以彤心慌极了,她既是埋怨温夫人的捧高踩低,又怨恨温国公的不留情面。 陈彻本就敏感多疑,如今将两家之间的矛盾摆在了台面上,岂不是…… 温以彤咬咬牙,便想要跟上去。 自今日梦醒后,她想了许多。 事情已成定局,除了与陈彻修复关系外,再无别的选择。 林嬷嬷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温舒窈专程过来看了一出热闹,心情很是不错。 但在温国公眼神扫来的那一瞬间,她又眼眸低垂,提起了自己今日的目的。 “父亲,我想去母亲的别院瞧一瞧。” 闻言,温国公的神情变得僵硬。 不过只是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去你母亲的院子了?” 温舒窈眼中有着感伤:“女儿近些时日,总是梦见母亲。” “女儿三岁那年,母亲便病逝,如今……”她轻叹了一声,“女儿思念母亲时,只能看着空中那轮孤零零的月亮……” 她还未将话说完,温国公便抬了抬手。 “既如此,那你就去吧。” 对温舒窈的话,他深信不疑,也因此有了些许泪光。 “去瞧瞧吧。”他低声道,“她也很想你。” 这样深情的话语,任谁听了,都要觉得温国公深情。 然而,温舒窈听在耳中只觉得恶心。 她闭了闭眼,这才装出了伤心的表情,快步往外走。 谢景寒候在门外,见她出来,抬脚跟上,让身后的温国公想要留下他用膳都来不及。 今日回门宴,也算喜事一桩,但整个温国公府,着实算不上好气氛。 “今日这回门宴,喜事都快变丧事了。” “你是没瞧见二姑爷出去的那个脸色,只怕受了不少委屈。” “咱们夫人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任谁都接受不了女婿从景王变成二姑爷啊!” 温以彤刚走出大门,就听见了身后人的窃窃私语。 她脸色难看极了,一双眼睛如同利刃一般狠狠地刺向那几个说话的丫鬟。 “来人啊!”她冷声道,“还不赶紧将这两个背后议论主子是非的狗奴才拖下去!” 林嬷嬷恰好在此时走了上前,一听这话,她连忙劝阻了温以彤:“小姐,您别气坏了身子。” “怎么?难道我在府中连处置下人的权力都没了?”她声音变得尖锐,“无论我嫁的是何人,我始终都是国公府的二小姐!” “这是自然。”林嬷嬷立刻点头,“只是这些事,交给老奴来办就行了。”林嬷嬷轻声劝阻,“何必脏了您的手呢?” 说罢,林嬷嬷转身朝着那两个丫鬟投去了一个眼神。 原本还议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丫鬟,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嗡动几下,还未将求饶的话说出来,便听见林嬷嬷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 “还不赶紧将这两个忘本的奴才拖下去打杀了。”林嬷嬷说话时,环顾了一眼四周,“今后府中再有这样以下犯上的存在,统统都打杀了。” “国公府可不缺伺候的人。”她冷笑,“说话时过过脑子,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此话一出,周遭寂静一片。 林嬷嬷平日里在国公府,也算是慈眉善目的老人了。 谁知今日一开口,便是两条人命。 更何况,这只是背后说了两句话…… 温以彤听得林嬷嬷的处置,脸色和缓不少:“嬷嬷还是最疼我的。” “老奴是看着小姐您长大的。”林嬷嬷轻轻地拍了拍温以彤的肩膀,“自是一心替小姐您打算。” “这几个下人不识趣,竟然冒犯了您。”林嬷嬷低声道,“老奴可不能轻易放过她们,如若不然,被夫人知道了,恐怕还要挨上夫人的几句责骂。” 提及温夫人,温以彤的脸色变得难看许多。 她眼神微冷,道:“嬷嬷何必提她?在她心中,恐怕已经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二小姐怎么就不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呢?”林嬷嬷连忙开口,“夫人这么做,还是为了小姐您啊!” 温以彤听得这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为了我?她今日避而不见,不仅是折辱了陈彻,更是……更是折辱了我!” “陈彻天纵之才,今年春闱定能夺得探花,母亲怎么就不信呢?”她迫切地想要将自己的梦境说出来。 然而林嬷嬷听了这话,只当做没听见。 什么探花? 就陈彻那副模样,能考取进士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小姐莫不是忘了大婚那日的耻辱?”林嬷嬷压低了声音提醒,“大婚那日,京城有头有脸的家族都去观礼了,可最后他们离开的脸色,您可还记得?” “就算你忘了,夫人却是不会忘的。” 第104章 闻言,温以彤愣了愣。 紧接着又听林嬷嬷说道:“大婚那日的耻辱,让夫人夜不能寐,她受了折辱倒也罢,这些年来,因着楚家为难,她也受过不少刁难与冷眼。” “可您是她的女儿,是她的掌上明珠,她忍受了这么多年的折辱,不就是为了您与小公子吗?” “然而一次大婚,让您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柄,这口气她如何能咽下?您生活在陈家,是要与陈家人朝夕相处的,不好发难。” “因此,夫人就唱了这个红脸,她要让陈家人知道,我们温国公府,可不是好欺负的!” “堂堂公爵世家,岂会让他们陈家折辱了去?” 林嬷嬷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让温以彤愣了神。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对上了林嬷嬷温柔的目光。 “小姐,这世上最疼爱您的人,是夫人。”林嬷嬷柔声道,“老奴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夫人指使的。” 片刻后,温以彤低下了头:“可今日母亲所作所为,让我与陈彻本就……” “那又如何?”林嬷嬷提及此事,自傲地抬起了下巴,“今日您归家,陈彻自会来讨好您。” “不过在那之前,您还是要随老奴回去一趟。” 闻言,温以彤有些犹豫。 她方才可是放下了狠话,现在回去,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看出温以彤心中所想,林嬷嬷又道:“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夫人还在等着您呢。” 林嬷嬷给了台阶,温以彤不过犹豫了片刻,就顺势而下。 “那我去瞧一瞧母亲。” 她说话时,率先朝着主院走。 与此同时,温舒窈来到了听泉苑。 听泉苑是当初楚婉清居住的院子。 楚婉清不喜欢主院的庄严,更喜欢听泉苑的清幽,因此选择了听泉苑作为住所。 自从楚婉清离世后,听泉苑就被封了起来。 对于这个院子的记忆,温舒窈的脑海中只有零碎的几个片段。 她抬起头,眼眸幽深,注视着眼前这个破旧的院子。 “小姐。”喜鹊神情担忧,频频朝着温舒窈看去。 偏偏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上前,完全将温舒窈挡住了。 “时隔多年,若有线索,恐怕也已经被有心人彻底清除干净了。” 谢景寒俊美的面容上,划过一道沉思。 对于温国公府这摊子事,他有所耳闻。 毕竟当初楚家可是险些将温国公给就地斩首了,若非禁军来得及时,温国公府早已换主子了。 楚婉清的死因成迷,虽对外说是病逝,但楚婉清出身将门世家,身子康健,岂是一点小病小痛就能夺去性命的? 温舒窈提出来楚婉清生前的院子时,他便猜到了温舒窈的用意。 闻言,温舒窈轻轻摇头。 “我知道母亲会将线索藏在何处。”温舒窈低声道,“母亲聪慧,早已给我留下了线索。” 楚婉清敏锐,在缠绵病榻时就已经察觉出了异样。 当时,她尚且年幼。 只知道母亲整日忧思,身子一日更比一日差。 不过她却知道,当初宫中太医过来后,母亲的身子是有过好转的,可就在即将痊愈时,突然发起了高烧。 再然后,她听见的就是母亲的死讯。 温舒窈闭了闭眼,将那一幕幕从脑海中剔除。 她伸出手,放在了门上。 在下定决心后,她推开了这扇门。 事实上,关于母亲留下的线索,她也是在温国公府露出颓势后发现的。 她错过了这个线索多年,这一次,她必定要将这个线索提前找到,为后面的计划做准备。 “哗啦”一声,大门被推开,惊起了一地的落叶。 温舒窈站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院子里,眼眶不觉变得湿润。 “这里有人来过。” 突然间,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她感受着背后宽厚的胸膛,心跟着一跳。 “有人来过?” 温舒窈念叨着谢景寒的这句话,目光在听泉苑中仔细打量。 然而这一地的落叶堆得足足有两尺高,压根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王爷是从哪看出来的?”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心跳的速度。 谢景寒明显感受到温舒窈的心跳变快了。 他垂下眼眸,低声答道:“你瞧门口。” 谢景寒一提醒,温舒窈这才发觉,在卧房门口的那一小片区域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 显然,在他们来之前,这扇门已经被打开过了。 温舒窈发觉了这一点,却没有露出过多的神情。 唯有离她极近,又仔细观察着她脸色的谢景寒才能发觉她眼中的讥讽。 “怎么?”谢景寒又问,“你要的东西不在那?” “王爷好聪明。”温舒窈压低了声音,“我要的东西从始至终就不在房间内。” “不过……”温舒窈看了眼四周的院墙,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我若是在这院中做些事,会不会被人看见?” “不会。”谢景寒答得迅速。 温舒窈惊讶抬眸,她的一双凤眸中有太多的情绪,谢景寒一时间竟然看不透。 “此番带来的人,都是本王的心腹。”谢景寒解释了一句,“他们绝不会将今日院中发生的事透露出去。” 见温舒窈轻皱的秀眉还未舒展开,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你折腾出来的动静,他们也会替你遮掩。” “王爷手下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温舒窈重重点头。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既然愿意带着谢景寒一同前来,就是选择相信谢景寒。 谢景寒能够坐到现在的位置,看人的眼光肯定不会差,能成为他的心腹,一定是忠心耿耿的。 于是,温舒窈指着院中的桃花树,道:“母亲当年在这颗桃花树下埋了三坛女儿红,说是等到我出嫁时取出来宴请宾客。” “还请王爷派人将这三坛女儿红取出。”温舒窈说到此处,声音突然变低了,“另外,在那一旁的牡丹花下,还有一个玉盒,烦请王爷派信得过的人去取。” 谢景寒看了眼温舒窈,最后,在温舒窈惊讶的目光中,亲自走向了牡丹花丛。 第105章 做了一个梦 温舒窈带着这么多人来听泉苑,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而最在意这件事的,便是温夫人。 她见温以彤与林嬷嬷一道走了进来,都来不及同温以彤说话,只急切叮嘱:“嬷嬷,你快去听泉苑瞧一瞧!” “听泉苑?”林嬷嬷闻言,停下了脚步,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听泉苑不是早已荒废了吗? 温夫人咬牙切齿道:“都怪温舒窈那个小贱蹄子,非要在今日提起听泉苑,老爷竟然还真的答应了,时隔这么多年,她突然要去听泉苑,必定是有什么阴谋。” 说到这,温夫人脸色一阵扭曲。 经过这几次事,她再也不敢小看温舒窈。 因此,温舒窈那边一旦有所风吹草动,她便要提起一颗心来,费尽心思想要打探温舒窈这样做的用意。 林嬷嬷也觉得事关重大,冷着脸道:“这般说来,的确可疑。” “难道是楚氏在听泉苑中藏了什么东西?”她压低了声音,“大小姐这次,是想要将那样东西带走?” 这话,说到了温夫人的心坎上。 她冷着脸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你此番带人去,务必要打探清楚。” 林嬷嬷飞快点头,片刻不敢耽搁,连忙带着人往听泉苑的方向走去。 温以彤站在一旁,听得两人对话,只觉得困惑。 “母亲,楚氏留下的东西与我们有何关系?”温以彤说话时,牙根紧咬,“左右最值钱的嫁妆都让温舒窈带走了。” 闻言,温夫人语气停顿了一会儿。 她看着温以彤,眼神复杂,却又不敢将真相告知。 于是,她只含糊道:“我是担心楚氏给她留下了一些不利于我们的东西,这才想让林嬷嬷去瞧瞧。” 见温以彤还想继续询问,她又道:“彤儿,你要知道,无论我做什么,最后都是为了你和宇儿。” “可母亲所作所为……分明是在为难我。”温以彤眼眶变得通红,神情间不觉变得愤懑,“母亲,您若真是为了我,就该替我多想想。” “您如今瞧不上陈彻,不过就是因为陈彻没有功名,可若是他有了探花……” “好了。”温夫人一听到“探花”二字,就头大如斗。 她皱着眉,就陈彻那样的货色,若能考取探花,那当真是老天没长眼。 只是,温以彤信誓旦旦,她这些话堵在心头,怎么都不敢说出口。 不过,温以彤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温夫人垂眸,语气不明:“陈彻的确是需要一个功名。” “你既然已经嫁给了陈彻,哪怕是为了你,我也该替陈彻运作一番。”温夫人低着头,念念有词,“探花恐怕是攀不上了,但一个进士……” 听着温夫人的话,温以彤皱起眉:“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信不过陈彻?” “春闱还未考,你这般笃定做什么?”温夫人不耐烦道,“彤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这样天真?” “哪怕陈彻当真有探花之材……”温夫人话锋一转,“在还未揭榜之前,都未成定数。” 温夫人说完,便拍着温以彤的手,低声道:“你如今该考虑的,是如何在陈家站稳脚跟。” 温以彤一顿:“站稳脚跟?” 陈家还有什么值得站稳脚跟的本钱?更何况她是国公府嫡女,一去陈家,不就是当家主母吗? 温夫人瞥了她一眼,道:“你如今在陈家,掌的是什么权?” 闻言,温以彤抬起头,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随后,她恍然大悟。 “敬了酒后,她便让我去温泉庄子……”她喃喃道,“什么东西都没给我。” 温夫人冷笑道:“管家权都没给你,你竟还以为自己在陈家站稳了脚跟,说一不二?” “纵然你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温夫人沉声道,“但出嫁后,你的婆家有着一百种办法折磨你,本朝百善孝为先,你若不敬婆母,就是不孝。” “单单不孝这顶帽子压下来,你就任人宰割了。”温夫人不悦道,“你现在要做的,是将管家权从你婆母那拿过来。” “你那婆母不是个好相处的。”温夫人提及此事,一脸厌恶,“上次婚宴我便看透了她的真面目,此人阴险狡诈,小气刻薄,你若想要将管家权拿过来,少不得花一笔银子。” 温以彤皱着眉,却也还是将温夫人的话听进去了。 温夫人见她与自己年轻时颇为相似的面容,心中轻叹了一声,轻轻地摸着她的脸,低声道:“彤儿,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千万不能……不能辜负了我的期待。” “我……”温以彤欲言又止。 她知道,温夫人耿耿于怀的,还是换亲一事。 可她该如何诉说自己那个诡异的梦境。 然而,在一番思索后,她还是反握住了温夫人的手:“母亲,我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同你说。” 温夫人闻言,心猛地一跳:“何事?” 她总觉得,温以彤所说的这件事,很是要紧。 温以彤咽了口唾沫,艰难道:“那日落水,是我故意为之。” 温夫人闭了闭眼,长叹出了一口气:“我都知道。” “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了解你。”温夫人脸色一阵变化,低声道,“那日你一落水,我就猜到了。” “可是……”温以彤声音颤了颤,“您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会这样做吗?” 温夫人眼神微动,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必有隐情。 “你说。”温夫人努力将声音变得平缓,“彤儿,有我在,谁都欺负不了你。” 温以彤两眼含泪:“在做出这个决定前,我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真实极了,仿佛真的过了一辈子。”温以彤说到这,再也无法控制泪水,“在那个梦中,我按照您的计划,成为了景王妃。” “您不知道,景王是如何可恶!”她咬牙道,“他在新婚夜当天便离开了京城,我成了人人耻笑的弃妇。” “不仅如此……他还被卷入了谋逆案。” 第106章 挑明 温以彤声泪俱下,将自己梦中的场景一一道来。 温夫人神情恍惚,她身子晃了晃,还是温以彤眼尖,一把搀扶住了她。 “母亲!”温以彤急声喊道。 温夫人眉头紧皱,她目光落在温以彤的身上,语气中有着数不尽的疲惫:“那只是一个梦!你为何……为何这样傻?” 还未等温以彤开口,温夫人便道:“你瞧瞧,你梦中的事,有几件是成真了的?” 闻言,温以彤苦笑了一声。 “即便我不愿承认,可……”温以彤眼眸垂下,声音中充满了委屈,“可或许是因为那人是温舒窈,温舒窈那张脸,是个男人都会为之神魂颠倒。” 与此同时,温以彤心中那股名为嫉妒的情绪,正在翻滚着。 正因为温舒窈的存在,所以一切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温夫人即将说出口的话一哽,对上温以彤眼中的妒火,她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她厌恶极了楚婉清与身上流着楚婉清血脉的温舒窈,因此,在发觉温舒窈那惊人的容貌后,她便下定决心,要将温舒窈扼杀。 于是,陈家就成了她的选择。 她自是不敢将温舒窈折腾死的,那样楚家势必会找上门来。 只有将温舒窈嫁给陈家,她才能放心。 然而,这桩婚事,却被温以彤搅了。 而现在,温以彤却用一个如此荒谬的理由做借口。 温夫人几乎要冷笑出声了。 温以彤对上她眼中的利芒,心中的委屈更甚:“您不信我?” “我如何相信?”温夫人咬牙切齿,甩开了温以彤的手,“你瞧瞧,现在与你那个梦,有什么是一样的?” “景王此番可是打了胜战,哪里是你梦中的人人喊打?”温夫人声音变得尖锐,“温以彤,你太让我失望了!” “竟然是因为一个梦……一个梦!”温夫人喃喃道,“你竟然将这一桩婚事拱手让给了温舒窈!” 她恼怒的同时,更是止不住的后怕。 要知道,温舒窈一旦成为了景王妃,那今后温舒窈手中所掌握的权力势必会威胁到她。 甚至……温舒窈一旦记起了当年的事,那她该如何是好? 当年那件事……一旦暴露,她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温夫人一阵咬牙切齿,见到温以彤这张脸,她举起的巴掌抬起,却始终放不下来。 “好了!”温夫人坐下来,低声道,“罢了,木已成舟。” “如今只盼着,景王当真与你梦中一样,最后落得一个谋逆被圈禁的下场。”温夫人揉着眉心,无奈道,“但这些事,也只能看天命了。” 见到温夫人这幅态度,温以彤眼眶泛红。 她紧咬下唇,恨声道:“母亲,您一定会后悔的!” 她梦中的场景,绝对是真的! 温夫人摆了摆手:“陈彻的事,我会让人去办的,至于你……” “这些日子,你还是不要回来了。”温夫人提及此事,心情便是一阵烦闷,“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聪明一世,怎会生出这样蠢笨的女儿? 温以彤气得浑身发抖,三步做两步,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走出了主院。 温夫人同样愤怒,她将手边的几个茶杯全都摔碎,犹不解气。 “蠢货!蠢货!” 温夫人口中喃喃骂道,目光也落到了门外。 现如今,她只盼着林嬷嬷能早些回来,打消她心中的不安。 …… 此时的听泉苑十分热闹。 温舒窈带着人进来后,便引来了多方注视。 其中有着不少温夫人的眼线。 怎奈何景王府的护卫太多,这些个眼线根本无法近身,更别提去院子里瞧瞧温舒窈究竟在做什么了。 还是林嬷嬷赶了过来,高声笑喊着:“我来帮帮大小姐!” “不知大小姐是想要找什么,此前听泉苑一直都是老奴负责的,或许老奴能帮您呢。” 她笑呵呵的说着,借着这个理由,进到了院子里。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在瞧见听泉苑内的景象后,彻底僵硬住了。 只见听泉苑的几棵树下的泥土全都被挖出,三坛酒坛子摆在那,上面的泥土还新鲜着,显然是刚被挖出来的。 林嬷嬷这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这酒坛子倒是不奇怪,只是不知道里面埋着的,究竟是酒还是什么线索…… 林嬷嬷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便忍不住想要往前看个仔细。 然而,就在这时,温舒窈目光扫了过来。 林嬷嬷本就是做贼心虚,见状便装作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她表面功夫做得好,旁人自然没有察觉到。 只是,她这些小动作,在温舒窈眼中无所遁形。 温舒窈见到林嬷嬷后,只在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如此。 她故意折腾出这样大的动静,正是因为知道温夫人一定会心虚的派人前来查看。 而林嬷嬷出现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见到温舒窈后,林嬷嬷笑着上前:“大小姐这是在……” “母亲当年给我留下的三坛女儿红,本是在我出嫁那日用的。”温舒窈笑了笑,“今日我突然想起,便前来将其取走。” 闻言,林嬷嬷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她一颗心就高悬了起来。 楚婉清离世时,温舒窈才多大?她竟然能将楚婉清的叮嘱记到现在? 林嬷嬷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情,她睁大了双眼,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温舒窈一双漂亮却漠然的眼眸盯了回来。 “老奴……”林嬷嬷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然而温舒窈又走到了她面前。 见到温舒窈,林嬷嬷再也没有之前的轻视,她像是见了鬼一样,试图开口缓和气氛。 不过,温舒窈却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母亲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包括……”温舒窈勾唇一笑,“当年她病重时同我说的那些话。” 林嬷嬷双眼瞪大了,试图开口,却因为心中的恐惧而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见此,温舒窈笑了笑:“嬷嬷不妨将这话转告给她。” “我相信,她一定知道,我所说的是什么事。” 第107章 我永远在你身后 眼见林嬷嬷神情惊慌的离开,温舒窈唇角上扬。 她知道,林嬷嬷一定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而温夫人那样多疑的性子,也定会有所行动。 温夫人生性多疑,在听得这番话后,她绝不会去求证,反倒是要做贼心虚,将那些痕迹抹除。 谢景寒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官服,手中还拿着一株尚带着泥土的牡丹。 他方才将温舒窈的一举一动看得真切,而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同林嬷嬷说的那些话,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中。 “这样引蛇出洞的伎俩,当真有用?”谢景寒神情依旧淡漠,但熟悉他的司青却知道,他此番问询,只有一个意思——是否需要他相助。 温舒窈与他并不算熟悉,闻言便摆了摆手:“没有问题,她对我母亲如鲠在喉,即便我母亲离世多年,但她做贼心虚,在听得我这番话后,必定会有所动作。” “即便只是一点细微的动作。”温舒窈勾唇轻笑,“也足够我顺藤摸瓜,找出真相了。” 若只有这一世的记忆,她的确无法从一点蛛丝马迹中寻找出真相。 怎奈何……现在的温夫人迎上的,是拥有两世记忆的她。 上辈子她没做成的事,这一世……定能将其办成,她要找到母亲死亡的真相,要将幕后凶手绳之以法!让他们血债血偿! 温舒窈的眼中露出恨意,双手已然紧握成拳。 突然间,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惊讶抬头,却对上了谢景寒关切的目光。 谢景寒轻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沉沉,却充满了力量:“你想要做什么,便去做。” “景王府永远站在你身后。” 弑母之仇,他也曾有过,自然知晓这仇恨有多么刻骨铭心。 他早已亲手将仇人的头颅砍下,他的王妃,自然也要如此。 谢景寒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温舒窈犹不敢信。 她抬起头,反复看了谢景寒好几眼。 “王爷……”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谢景寒话语简短却有力,“本王应允的事,还从未违背过诺言。” 闻言,温舒窈眉眼舒展,轻轻地笑了出声:“有王爷相助,我的计划,定是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司青几人费力地将埋藏在花丛下方的玉盒拿出。 这玉盒看似轻巧,但却需要几人费力抬起。 这花丛下,埋了大大小小好几个玉盒。 温舒窈瞧见玉盒的存在,神情间并无太多波动。 上一世,是花姨娘因为温珠嫁去江南后变得疯疯癫癫,在逃出小院时,遇见她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从这风言风语中,她记起了幼时母亲在这种的一大丛花。 母亲照料这些花十分上心,上心到在她病重神志不清时,还同她叮嘱过,务必要照料好这些牡丹。 花姨娘也被叮嘱过,只是她年幼,花姨娘痴傻,竟然都不曾留意到这个隐晦的提醒。 温舒窈眼眸低垂,看着这几个玉盒。 上一次,挖出这些玉盒后,她并没有成功将其带走,只因为她那时只是一个探花夫人,好不容易寻到的玉盒被温夫人带着人强行夺走,还要污蔑她偷盗家中财物。 何其可笑? 她在自己母亲的院子中找到的东西,到温夫人口中,竟是被颠倒黑白,成了偷盗。 不过,这一次,温夫人那些恶毒的伎俩都用不了了。 难道还能说堂堂景王妃偷盗财物吗? 这话说出去,京中无一人相信。 身为景王妃,还需要贪图这些财物不成? 只要她想,整个温国公府的库房都要双手奉上。 温夫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这些东西带走。 她要堂堂正正的,将母亲的遗物拿走。 温舒窈凤眸微寒,叮嘱了一句:“玉盒中的东西十分重要,还望诸位小心些,莫要伤了里面的东西。” 司青连忙道:“王妃放心便是,这玉盒虽重,却也只有几十斤,我们景王府的护卫,是从刀山火海的战场中走出来的,这不是问题!” “那就有劳诸位了。”温舒窈朝着众多护卫微微颔首,表达谢意。 这一礼,他们不敢受,纷纷退开。 谢景寒虚揽着温舒窈的细腰,低声道:“若真想谢他们,多给几个月月俸便是。” 闻言,温舒窈了然。 在到景王府后,她早已从齐嬷嬷那得到了不少关于景王府的消息。 譬如这景王府中的护卫,皆是战场上留下来的老兵。 他们大都是被强行征召入军队的,又或是难民,无父无母,谢景寒收留了他们,若愿意回乡的,则会给一笔安置费,若不愿意回乡的,则留在景王府中当护卫。 景王府的护卫,在外也算是香饽饽,他们这些人中,年轻的、长相好的、身段好的,大都在京城成了家,靠着景王府所给的月俸,过得还算不错。 温舒窈点点头:“王爷说得是,多给些月俸才算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她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准备等回去后,就从自己的嫁妆中拿一笔银子来当做奖励。 然而,谢景寒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竟又开口道:“这些银子,从府中账上出。” 温舒窈漂亮的凤眸圆瞪,她心中惊讶,几乎忘了掩饰自己心中的情绪。 谢景寒道:“你是景王府的女主人,所用的银子,自然要从王府的账上走,你的嫁妆……留着便是,景王府还不至于穷成这样。”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温舒窈不过是怔然了一瞬,便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能够给自己多省些银子,她还巴不得呢。 更何况…… 她眼中含笑,谢景寒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让她在景王府的地位更上一层。 何乐不为? 等她要离开景王府时,一定会替谢景寒挣出一笔更大的家业,也不枉费谢景寒的一番好意。 现如今从王府支的这些银子,就当做谢景寒投进来的本钱。 心中细细的一番思索,温舒窈便有了主意。 而在主院,听见林嬷嬷给来的消息后,温夫人再也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 第108章 买官 ”她当真是这样说的?“ 温夫人压抑住怒火,可眼中的惊惧与林嬷嬷如出一辙。 两人皆是知道楚家势力的,当初楚婉清病逝时,若非是张贵妃带着人及时赶到,温夫人这条命,就要随着楚婉清去了。 林嬷嬷咽了口唾沫,神情惊惧交加,低声道:“老奴不敢妄言,这话就是大小姐说的,千真万确,而且……老奴走之前,还隐约看见景王在花丛中挖着什么物件。” “什么物件?你可瞧清楚了?”温夫人立刻逼问。 林嬷嬷摇了摇头:“那些护卫挡得太严实,老奴只瞧见了动作,并未瞧见那物件长什么模样。” “可今日大小姐大张旗鼓地去听泉苑,就只为了那三坛女儿红?”林嬷嬷低声询问,“您觉得……这会是大小姐做的事吗?” 温夫人闭了闭眼,冷声道:“自然不会!那丫头鬼主意最多了,她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表面上是为了那几坛酒,背地里……恐怕就是冲着那花丛下的东西去的!” “当初我不是都叮嘱过你们,务必要将听泉苑上上下下的搜查一遍吗?怎么还会有这样大的疏漏?”温夫人厉声质问,“你们这做的都是什么事?” 闻言,林嬷嬷苦笑了一声:“老奴当初已经派人将听泉苑内但凡是留有字的物件全都烧了,就连桌椅板凳上的刻痕都没放过,谁曾想……她竟然还在地下埋了东西。” 温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忍了又忍,这才将心中怒火压抑住。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当务之急,是要知道温舒窈这个小贱蹄子究竟掌握了什么线索!”温夫人眼中利芒一闪而过,“是我小看了她,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记住这么多年前的事!” “那时她才三岁!”温夫人说这话时,语气中有着遮掩不住的恐惧。 三岁的小孩能记什么事? 偏偏温舒窈记住了,这一记,就是十五年! 而且……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就能遮掩心思,将他们所有人都哄骗了过去。 这些年来,她的所作所为,只怕早已在温舒窈的眼皮子底下暴露无遗。 想到此处,温夫人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握着林嬷嬷的手,喃喃道:“若是早知会有今日,我还不如在那时除掉她。” “免得有此祸端。”她恨声道,“免得她抢走彤儿的好婚事!” 林嬷嬷想要附和,却还是忍不住劝道:“那时您自身难保,若是再除了她,楚家那边恐怕是拼了命,也要杀您报仇,那时候贵妃娘娘还没在宫中站稳脚跟呢。” 温夫人闭了闭眼,双手撑着扶手,这才没让自己滑落下来。 她低声道:“你说得对,与其思虑这些往事,倒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是绝不会允许温舒窈成功的。”她咬牙切齿道,“我现在就要去翠微坊!” 闻言,林嬷嬷脸色大变:“现在?” “若是再等下去,就晚了!”温夫人恨恨地捏紧了双手,“温舒窈那个小贱蹄子,还不知有什么等着我们呢!” 恰巧在这时,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正是林嬷嬷留在听泉苑的眼线。 见到她,林嬷嬷心中颤了颤。 该不会是听泉苑那边又闹出什么动静了吧? 正当林嬷嬷心中猜测时,便听丫鬟低声道:“奴婢瞧见大小姐从花丛下挖出了好几个玉盒,瞧上去精巧极了,但却要两个侍卫才能抬起来。” 闻言,温夫人更坐不住了。 “你听听!这得是多少东西?”温夫人咬牙道,“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恨恨道,“温舒窈的威胁,决不能小觑!” 林嬷嬷劝说无果,只能跟随着温夫人一道离了府。 好在是今日府中热闹纷纷,极少有人留意到温夫人的动向。 翠微坊依旧热闹,人来人往,人潮涌动。 在这近年关的时候,不少人家,无论是高门大族,还是普通人家,都想在这个时候,来购置一件像样的首饰。 温夫人猛然瞧见这么多人,心中一颤,很是不安。 “嬷嬷,可有发现?”她压低了声音。 警惕如她,十分担心会有人跟踪自己。 林嬷嬷早已留意着四周,闻言便摇了摇头:“老奴仔细观察过了,并未发觉人跟踪。” 温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她低声道:“既如此,还请嬷嬷帮我在门外望风,若有变故……” “老奴都知道。”林嬷嬷点点头,“您就放心吧。” 若不是温夫人要见的人行踪难测,非温夫人亲自来,绝对见不到他,林嬷嬷绝不会让温夫人来涉险。 眼见温夫人一步三回头走进了小巷,林嬷嬷装作体力不支,坐在了一旁的馄饨摊上。 点上一碗馄饨,却一口也不动。 在小巷外,几双眼睛不着痕迹地扫过这里。 林嬷嬷并不知道,温舒窈并未派人跟踪温夫人。 ——温舒窈早已加派人手,将整个翠微坊监视起来。 景王府的探子,只要伪装恰当,任林嬷嬷有两双眼睛,也分辨不出来。 小巷内,温夫人一步步往里走,随着越往里,她心跳就越快。 这时,前方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温夫人见到来人,剧烈跳动的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她深情款款,颤声道:“姜郎!” …… “果然不出王妃所料。” 齐嬷嬷眉飞色舞,站在温舒窈面前高声说着今日所见的场景, “温夫人一出门,直奔翠微坊去了。” 温舒窈挑眉道:“看来她的确是慌了手脚,竟然选择在这时候行动。” 原本温舒窈以为,温夫人还会忍耐几日,等到风头过了再行动。 却没曾想,今日她前脚刚回到王府,后脚就来人报信了。 温夫人果然是急了。 温舒窈了然一笑,这一次,的确称得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了。 如今她只需守株待兔,便能得到当年一事的线索。 这般一想,温舒窈心情十分愉悦。 温以彤翘首以盼的春闱,也近了。 第109章 主考官 三年一度的春闱,乃是无数举子的希望。 因此,这主考官,也极为紧要。 谢景寒,成了皇帝的首选。 当皇帝笑眯眯的念出主考官的人选后,文武百官反应各异。 清正廉洁的,一心盼着能利用春闱筛选出更多人才的大臣,对此并无异议——谢景寒正得盛宠,又有军功傍身,这些年来,也不曾结党营私,是最好的人选。 但那些心怀鬼胎,想要暗中操作的人,却因此慌了神。 谢景寒这个名字,放在整个国家,乃至北狄都威名赫赫。 一些胆小怕事的人,在听得谢景寒这个名字后,那点小心思便烟消云散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瞧着朝臣们的脸色,眼中划过一道精光。 他执掌大权,自然知晓春闱中的弯弯绕绕。 可他这一次,想要挑选出真正的人才,真正的栋梁之材,自然由不得这些世家在其中浑水摸鱼了。 “都退下吧。”皇帝摆了摆手,“景寒,你留下。” 李公公上前一步,连忙高喊:“退朝!” 大臣们纷纷离开,温国公瞧了眼被皇帝单独留下的谢景寒,下意识挺直了背。 这可是他的女婿! 能独得皇帝这一份荣宠的,也就只有谢景寒一人。 “景寒。” 殿内只余下了兄弟二人,皇帝说话,也直白了当。 “此番春闱,朕希望是干干净净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 谢景寒抬眸,看了眼皇帝。 皇帝眼中有些希冀,显然,他已经将希望全都放在了谢景寒的身上。 “臣弟自当全力以赴。”谢景寒拱手行礼,“皇兄放心便是。” “刘家、董家、甘家的人,休想插手此次春闱。” 谢景寒与皇帝相处多年,自然明白皇帝此举的用意。 这些年来,春闱中的考生,十之八九,都是这三家的门生。 放眼整个朝堂,三家的门生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而刘、董、甘三家,多年来以联姻维系关系,三家联合起来,是世家中的庞然大物。 皇帝对此心存警惕,多年来一直都想铲除这三家,怎奈何他们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轻易不能撼动。 自皇帝登基后,有意削弱三家势力,从一开始派谢景寒去军中历练,到现在的让谢景寒主持春闱,都是皇帝瓦解三家势力的一步棋。 不过,这其中阻力重重,皇帝也只能一步步来。 谢景寒态度明确,神情坚定,皇帝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 \"朕不放心其他人去办这件事。\"皇帝叹气,“你也知道,皇子们多与这几家势力有所联系,又或是另有母家扶持。” “无论是谁,都不能公平公正地来主持此次春闱。”皇帝说话时,不由得紧皱起了眉心,“思来想去,唯有你一个人选了。” “而且……” 皇帝话到了嘴边,却不曾说出来。 而且谢景寒是武将们的定海神针,谢景寒若有损伤,第一个不放过这些世家的,就是武将们。 因此,谢景寒来主持春闱,他们就算想要在其中动手脚,也不敢伤及谢景寒。 “臣弟都明白。”谢景寒对此毫无怨言,“臣弟受皇兄照拂多年,自然是要替皇兄分忧。” “更何况……”他眼中有着杀意浮现,“这些人,也是时候处理了。” 世家…… 世家就是他最大的仇人。 皇帝了解谢景寒,仅仅一个眼神,就明白了谢景寒心中所想。 他有些心疼,宽慰道:“母后的仇,我们早就报了,这些人就像是野草,杀不尽的,你杀了一个世家,还会有其他世家顶上。” “放眼整个朝堂,出身寒门的,仅有十分之三。”皇帝无奈道,“景寒,就算你坐上了这个位置,也断然做不到……” 突然,谢景寒桃花眼轻眯,扫向了帷帐后。 察觉到他的动作,皇帝心中一颤。 “谁在那?” 皇帝冷声厉喝,门外的李公公飞身入内。 帷帐后,一个面生的宫女捧着烛台正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陛下!陛下饶命啊!” 她仿佛才瞧见皇帝的冷眼,唰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拖下去。” 皇帝只瞧了她一眼,便招了招手。 这样的时候,太极殿内所有人都被清空了出去,就连影卫,都自觉离开,这宫女却留了下来,摆明是为了偷听来的。 谢景寒更是不曾往宫女处看一眼,他只淡淡道:“看来皇兄这太极殿,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闻言,皇帝无奈道:“这几日皇后忙于后宫琐事,来朕这就少了些,这些个伺候的宫人们,心也跟着野了。” “恐怕不是心野。”谢景寒冷嗤了一声,“是各个妃嫔们按插在太极殿内的眼线按捺不住了。” 皇帝揉着眉心:“朕早就说过,这太子之位,能者居之。” “朕可从未说过,这太子之位,只有朕的皇子才能……” “皇兄慎言!”谢景寒一声高呼,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帝叹了口气:“你还是这样谨慎,可朕的心思,你不是不明白。” “纵然明白,臣弟也不愿去做。”谢景寒冷着脸道,“臣弟对这位置,从无任何欲望,皇兄还是好生培养七皇子,等七皇子长大后,或许能比这些个皇兄更中用。” “好好好。”皇帝见他语气凌厉,便将剩下的话收了起来,“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过要等到老七长大,你这个做皇叔的,恐怕还要再辛苦几年。”皇帝笑道,“他今日听闻你上朝,还特意求了朕,让他过来见你。” “他想要同你出宫去游玩,上次你带他出宫,可是把他的心都带野了。”皇帝揶揄地摇了摇头,“他可在外面等着你呢。” 谢景寒闻言,那张素来没什么神情的脸上,难得带上了一丝无奈。 “好。” 在皇帝的目光下,他还是应了一声。 谢景寒突然想到了还在王府的温舒窈,在即将离开太极殿时,突然问道:“带他去王府,如何?” 皇帝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第110章 春闱 “七皇子同谢景寒出宫了?” 张贵妃皱着眉,仔细思忖着这个消息背后的含义。 “咱们按插在太极殿的眼线呢?”她沉声询问,“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见传来个消息?”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神情惊慌地跑了进来:“娘娘,大事不好了!方才太极殿拖出去了一具女尸,是咱们……咱们的眼线!” 闻言,张贵妃心头猛地一跳:“可瞧清楚了?” “千真万确!”宫女飞快点头,“的确是小青!” 张贵妃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跳得她的心也跟着慌乱起来:“看来陛下与谢景寒,必定是说了些见不得人的话,这才会痛下杀手,避免走漏风声。” “难道是……”她喃喃低语,“是关于立储一事?” 一旁的嬷嬷神情惊慌:“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然而张贵妃却摆了摆手:“本宫膝下无子,纵然说了几句,他们也奈何不了我,就连陛下,也不会将我这些话放在心上。” 在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奶嬷嬷面前,张贵妃并不会顾及那许多,她只道:“只是我没想到,陛下对谢景寒信任至此,竟然连立储一事,都要同他商议。” “难道说,那些传闻都是假的?”张贵妃所说的传闻,指的就是皇帝与谢景寒不和,有意打压谢景寒的风言风语。 尤其是上次派谢景寒在大婚当日出兵北狄的事,更是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但凡是提及此事的人,大都是神情笃定,仿佛这话,是皇帝亲口所说。 张贵妃听多了,心中自然也会有所想法。 嬷嬷闻言,眉头皱起。 片刻后,她摇着头道:“老奴倒是觉得,这些传闻不可信。” “您也知道,陛下与景王差了二十岁,当初是将景王当做儿子养的。”嬷嬷斟酌着将自己听来的传言说出,“听宫中的老人说,陛下当年刚登基的时候,还背着景王在宫中到处逛,甚至让景王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些事,您可曾见陛下对其他皇子做过?就连最受宠、年纪最小的七皇子,都没有这份恩宠。”嬷嬷暗暗分析,“陛下对景王的感情,恐怕是独一份的。” 张贵妃皱着眉,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知道他受宠了,就连皇后,也是将他当做儿子看。” “只是……”张贵妃压低了声音,“陛下那样看重他,那立储一事……恐怕也要询问他的意见,我倒是觉得……陛下恐怕是要将七皇子托付给他。” 嬷嬷心头猛地一颤,张贵妃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这可如何是好?”她握着拳头,不安地问道。 若张贵妃只是普通的一个贵妃,那倒也同她没什么关系。 可偏偏张贵妃…… 想到张贵妃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嬷嬷便是一阵头大。 张贵妃瞥见嬷嬷难看的脸色,冷哼了一声:“嬷嬷不必担心,这些事,我早已有法子应对。” “陛下不是想要借谢景寒护住七皇子吗?”她冷笑出声,“若是谢景寒自身难保,七皇子又该依靠谁呢?难道依靠他那个不争不抢的母后吗?” 张贵妃说到这,便冷笑了出声。 嬷嬷皱眉,总觉得张贵妃的计划,并不会如同她预想中的那样开展。 不过,主子的话,她一个做下人的,纵然心存疑惑,也不敢置喙。 …… 七皇子被奶嬷嬷牵着手,一张白白胖胖的小脸高高扬起,看着谢景寒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兴奋得脸都红了。 “皇叔!” 他奶声奶气的喊完,便自觉地张开了双手,等着谢景寒将自己抱起来。 谢景寒低下头,见只有三头身的他满眼孺慕地看着自己,不过停顿了片刻,就将人拎起,抱在了怀中。 被谢景寒抱着,七皇子兴奋极了,不停地挥动着手。 “皇叔,我们今日去哪玩?” “去带你见皇婶。” 谢景寒一句话说出来,让只有三岁的七皇子迟疑了一会儿:“皇婶?” 他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疑惑:“皇婶是什么?” 谢景寒面对他的疑问,眼中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七皇子若有其事的点点头:“都听皇叔的!” 对于一个长在深宫中的小孩而言,能够走出这道高高大大的宫门,就已经是让人兴奋的事了,更何况,还是要去见“皇婶”这样新鲜的“东西”。 一大一小出宫去,引来了许多人的主意。 那些对储君之位存了心思的,对七皇子这个中宫嫡出虎视眈眈的人,自是辗转反侧,来回琢磨谢景寒此举的用意。 而当事人,却不知自己的举动,掀起了多少人心中的风浪。 …… 春闱主考官的消息一出,最紧张的人,当属温以彤。 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将自己关在了房中一整日,她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回忆着自己梦中的一切。 只是她发现,她对谢景寒所做的事情知之甚少,她所记得的,只有谢景寒牵扯的那几件大事,对于谢景寒是否主持了春闱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小姐。”如意低声道,“无论主考官是谁,都影响不了姑爷的前程。” “您想想,陛下让景王当主考官,不正是为了春闱的公平吗?”如意低声道,“说到底,姑爷是否榜上有名,还是看姑爷自己。” 见温以彤仍是皱着眉,如意又劝道:“而且您没发现吗?姑爷这几日用功了许多。” 闻言,温以彤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温以彤脸上泛着红光,带着憧憬的神情:“母亲果然还是疼我的,竟然将刘翰林请动了,夫君这几日都在书房中,哪怕到了子时,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 如意连忙点头:“姑爷这样上心,春闱定能榜上有名。” 对陈彻未来的仕途,温以彤从未有过怀疑。 这是她梦中无数次梦到过的场景。 她笑了笑,唇角高高扬起,压抑不住的自得:“夫君此次,必能一举高中探花!” 第111章 舞弊案 春闱连考三日,三日一过,出贡院的举子们各个脸色苍白,更有甚者,一出贡院就晕了过去。 温以彤在外翘首以盼,她顾不得大家闺秀的矜持,频频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陈夫人见此,颇为不满。 好歹也是温国公府的嫡长女,怎么学得如此做派? 这样不矜持,哪有一点贵女的气度? 她素来不隐藏自己的眼色,冷冷地扫了眼温以彤,皱着眉,心中的话早已是表露在了脸上。 这样明晃晃的嫌弃,温以彤自然不会忽视。 同陈夫人一样,温以彤也从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陈彻还未出来,她冷眼一扫陈夫人,道:“夫君盼着阖家欢乐,我这才没有同婆母计较大婚当日的事。” “而婆母……”她冷冷一笑,“似乎还是未曾长教训,只怕已经将那日我母亲的叮嘱抛在脑后了。” 陈夫人脸色铁青:“你……你敢威胁我?你可知你此举是忤逆!是不孝!” “有谁听见了?”温以彤朝四周看了眼,这可都是她带来的人。 她的人,难不成还会偏帮陈夫人? 自觉要当上探花郎的夫人后,温以彤脑子清醒许多。 与陈夫人相处时日虽然不多,可她却知道,陈夫人此人惯会欺软怕硬,只要温国公府在一日,陈夫人便不敢动她。 动她事小,陈彻前途事大。 陈夫人不会这样拎不清的。 果然,陈夫人的脸色由青转紫,她死死的盯着温以彤,片刻后,她才闭上双眼。 小娼妇! 这般张狂的模样,同温夫人如出一辙! 陈夫人在心中咬牙切齿地骂着。 温以彤目光流转,轻嗤了一声,便继续掀开车帘,眼也不眨地看着贡院的方向。 只是,异变突生。 只见原本出来的几个考生,刚上了马车,便被人捉了回去,看抓捕的人穿着,竟然是禁军! 温以彤瞳孔紧缩,下意识要往贡院的方向走。 还是如意及时拦住了她:“小姐,禁军既然在贡院门口拿人,必定是得了命令行事,您现在过去,不仅无济于事,反倒会扰乱了他们办事,到时给您记上一笔……这可是春闱!” 春闱当日,能让禁军动手的事,只剩下了一件。 舞弊! 在与如意对视间,温以彤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生生地打了一个寒颤,目光间充满了不安。 “怎会如此……”她抓住如意的手,仿佛落水的人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她喃喃自语:“为何我从未有过此事的记忆?” “小姐,您糊涂了。”如意听得她这样说,脸色大变,连忙低声提醒。 她伺候了温以彤这么些时日,自然知晓温以彤那些神神道道,可现在还有陈夫人这个外人在旁,这些话,还是埋在心里的好。 温以彤浑然不觉,她目光执着的盯着贡院大门的方向:“这件事,可会影响到放榜?” “在还不知晓事情真相之前,奴婢不敢往下定论。”如意提醒,“小姐,不妨先回府,请老爷帮忙打听打听?” 在愣神过后,温以彤收回了视线。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沉默片刻后,她眼神微冷,吩咐道:“立刻回府!回家!” 如意一听,顿时明了,嘱咐着马夫往温国公府去。 陈夫人坐在上方,只将主仆二人的话听了个大概。 眼见马车动了起来,她眼神锐利,恶狠狠地瞪着温以彤:“你要干什么?彻儿还未出来,你就想提前走了?” “你若不愿等彻儿,我在这等便是……” “蠢货!”温以彤再也没忍住,厉声呵斥,“你没瞧见贡院内外都是禁军吗?你若有本事,就在层层禁军把守下,将夫君带回来。” “若没有这个本事,就老老实实随我回国公府。”她满脸不耐,“这件事,唯有靠着父亲才能打探到消息。” 陈夫人一听,立刻朝着温以彤所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她脸色大变,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怎会如此?他们要对彻儿做什么?” 温以彤本就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听着陈夫人的话,厉声道:“我又从何得知?你若想让夫君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少说话!” 陈夫人也知道,凭着陈家的身份地位,必定是探听不到此事的真相,也唯有温国公府…… 她脸色难看,忍了又忍,还是闭上了嘴。 贡院被禁军封锁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春闱是举国盛事,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得世人瞩目。 更何况今日禁军将贡院围起来的声势浩大,那几个被强行带走的考生,更是引起了众人的猜忌。 温以彤带着人回到温国公府,已经听见下人们在议论此事。 “听闻是有人舞弊!夹带小抄被监考官发现了!” “既是夹带小抄,将此人带走便是,何必兴师动众?此前也不是没有人夹带小抄。” “听闻是替考!” 这些说法不一,温以彤失去了辨别的耐心。 她大步流星地往里走,想要去找温国公。 谁知就在前厅,温国公愁容满面,正在同温夫人说着话。 她一进来,温夫人脸色变了变。 不过,温以彤并未察觉到。 “父亲!”温以彤一进来就开门见山询问,“贡院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会……” 温国公抚着胡须,不停地叹着气:“听闻是考题泄露了。” 闻言,温以彤脸色苍白,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考题泄露?” 她不觉打了一个寒颤,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谁人如此大胆?”她声音有些嘶哑,“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温国公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在收卷时,景王发觉了几张试卷颇为相似,再然后,便是禁军包围贡院了。” 温以彤捏紧了一双手,眼中露出愤恨。 又是谢景寒! 谢景寒怎么一直阴魂不散! 每当与谢景寒有关的事,势必会有与她梦境中不一样的结果! 若是这次也…… 温以彤面露惊恐,下意识寻找温夫人的身影,试图寻求温夫人的安慰。 谁知她一抬头,却看见了温夫人来不及遮掩的惊慌。 第112章 深陷局中 温夫人这般模样,让熟知她的温以彤背后一寒。 难道说……这件事还与温夫人有关? 温以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她试图将此事与温夫人摘清楚,然而温夫人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慌,始终在她的眼前浮现。 “彤儿,你先回去。”温国公拍了拍温以彤,这是他自换亲以来,头一次这般和颜悦色地同温以彤说话,“只要陈彻没有舞弊,为父就一定能保住他的清誉。” 若说其他的事,温以彤尚不敢保证。 可提及此次舞弊,她便自信满满,斩钉截铁道:“父亲,任谁舞弊,陈彻都不可能舞弊!他有探花之才,何必同这些庸人同流合污?” 温国公在嘴边的劝慰,因为温以彤这句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是见识过陈彻“才学”的,哪怕他才识远比不上那些翰林学士,但他也有着最基本的辨别能力,陈彻那些文章,简直是狗屁不通,能考上举人,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更何况,陈彻平日里流连花丛,他好几次在花楼中碰见过陈彻。 这样的人,温以彤竟然相信他能考得探花。 真当探花是什么街边白菜不成? 温国公满腹的话想要说,但在温以彤的注视下,终究是艰难地点了点头:“那为父便等着他的好消息。” 温以彤得到了温国公的回答,并未急着离开,她吩咐如意将陈夫人带走,自己则是挽着温夫人的臂弯。 “母亲。”她像是在撒娇一般,低声道,“您不同我说说体己话吗?” 温夫人想要拒绝,但温以彤的力道极大,竟然牢牢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见此,温夫人心中叹了口气。 她知道,温以彤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跟着温以彤离开了。 一出前厅,温以彤便死死的捏着温夫人的手:“母亲,您都知道了些什么?” 闻言,温夫人左右顾而言他:“彤儿,我怎么听闻,你待你婆母……” “母亲!”温以彤咬牙道,“我是您的女儿,是您亲生的女儿,我还不了解您吗?” “您告诉我……”她将埋在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牙齿都在颤抖,“您跟此次舞弊一案,究竟有没有关系?” 温夫人眼中不乏震惊,但更多的是欣慰。 “彤儿,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愚蠢自大的人?”温夫人拍了拍温以彤的手,宽慰道,“我可从未说过,我与此事有关。”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我怎会冒着举族皆灭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 “可你方才……”温以彤喃喃道,“你方才听得此事时,分明心虚了,母亲,您到底在心虚什么?” 温夫人摆了摆头:“定是你太忧心陈彻,所以看花了眼,我为何要心虚?我可从未做过这些事。” 温以彤试图反驳,然而此刻的温夫人,神情冷静,她根本无法从中看出一点端倪。 “我总不能为了一个外人……”温夫人意味深长道,“害了整个家族吧?” 温以彤神情有着一瞬间的恍惚,温夫人的话,句句在理,毫无漏洞。 而她唯一的证据,竟然只是自己的直觉…… 片刻,温以彤闭上了双眼,无奈道:“我自然是相信母亲您的。” 她嘴上这样说着,但心中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温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对于舞弊一事,她自然是心虚的。 不是因为她参与了其中,而是因为她知晓谁谋划了这件事。 科举舞弊一案,只怕要在京中掀起滔天巨浪了。 …… 当晚,景王府的灯一直亮到了清晨。 谢景寒从贡院一出来,便直奔书房。 喜鹊还是头一次瞧见谢景寒这般冷脸,被吓得一个激灵,躲到了温舒窈身后。 偏生在这时,谢景寒还朝着温舒窈望来。 “王爷……”喜鹊连忙行礼。 温舒窈将她挡在身后,大步朝着谢景寒走去。 “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说来也奇怪,两人虽是利益结合,但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谢景寒皱着眉,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意。 他低声道:“有人泄露考题。” 闻言,温舒窈惊讶抬眸。 这件事,可是上辈子没有过的。 她看了眼四周,发觉周围伺候的下人已经被司青带走,就连喜鹊也不见了,心中便更加警惕。 “这样要紧?”她低声询问。 谢景寒斟酌着说道:“泄露考题一事,本就匪夷所思,本王已经派人调查源头了,不过,本王还有一事不明。” “此番有嫌疑的考生,皆是贫寒子弟,这样一份考题,怎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就算是泄露考题,也不该是落到他们手中,这应当都是勋贵子弟所能够得上的。 这可是全部的考题! 温舒窈眼中是遮掩不住的震惊:“全部的考题都泄露了?” “如今出题的几个翰林,已经被严加看守。”谢景寒眉心皱起,“此次春闱,考题皆是翰林所出,在春闱之前,他们就已经被看管起来,不能外出,就连每日的用膳,都是派人送来的。” 这次泄露,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温舒窈在思索片刻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此次考题泄露,就是冲着陛下去的?”温舒窈说到这,声音不觉放低了,“世人皆知,此次春闱,是您主持,是陛下有意提拔寒门子弟。” “而拿到题目的,更是贫寒人家出身的举子,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些人是冲着陛下去的。”她分析到此处,眼神已然变得清明,语气也愈发笃定了,“若此次春闱中,寒门子弟皆与舞弊有关,那今后的春闱……” 温舒窈不再往下说,但对谢景寒而言,却如同拨云见月。 他微微颔首:“是本王深陷局中,竟不曾想到这一点。” “看来,这不只是一方实力所为。”他低低一笑。 或许朝中的这几方势力,都与此次舞弊大案有关。 温舒窈面露担忧:“此案牵扯甚广,王爷要如何做?” “自是还天下举子一个干净的春闱。” 第113章 不打自招 这话说得轻松,可要做起来,是难上加难。 要知道,自打皇帝登基后,进士大都出身世家大族,又或是世家大族的门生。 偌大一个朝廷,就像是一张错综复杂的蛛网,各方势力交错,出身寒门的子弟少之又少。 更何况,就算他们出身寒门,但在这个大染缸中,能够坚守自身的人,又有几个? 此次春闱,皇帝有意让谢景寒监考,就是为了保证考试的公平,让那些寒门子弟得到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谁知此次舞弊大案,十分之九都是寒门子弟参与其中,还都是在旁人手中购得的考卷。 如此…… 温舒窈神情凝重,谢景寒即将面临的困难,恐怕是前所未有的。 她心中思忖着,目光不由得挪到了谢景寒的脸上。 谢景寒生得玉芝兰树,此刻凝思聚神,眉目间那道褶皱异常明显。 “或许……”温舒窈压低了声音,提议,“可以让他们再考一次。” 谢景寒垂眸,与温舒窈对视上。 这一瞬间,谢景寒明白了温舒窈的用意。 “让他们再考一次,若与先前那份考卷的水平相差过大,便将其严加审问,若无太大差别,则证明此人是无辜的。” “王爷意下如何?” 温舒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景寒经得她提醒后,心中的计划也逐渐有了雏形。 “单单是这样做,还不够。” 谢景寒突然开口。 温舒窈愣了愣:“那王爷准备怎么做?” “自是……”谢景寒眼中露出一抹嘲弄,“让那些暗中窥视之人长点教训。” 他本就不是好脾气之人,现今发觉世家的阴谋后,神情更是冰冷。 此事一旦真相大白,势必能让世家元气大伤。 在那之前…… 他沉默片刻,道:“本王让司青护送你去泉水庄。” “泉水庄外有本王的亲卫驻扎,能护你周全。” 他感情淡漠,身边能有关联的,除了帝后,也只剩下温舒窈了。 那些世家还未到狗急跳墙的时候,断然不会对帝后动手,他们唯一盯上的,恐怕就是温舒窈了。 谢景寒这样说,是为了保护温舒窈。 可温舒窈皱了皱眉,在沉默一会儿后,低声道:“但我还有些事要做。” 现在也是她调查当年真相的关键时候,若在泉水庄,单单是送信都要来回一日,她可等不了。 温舒窈的断然拒绝,让谢景寒有些无奈。 他沉默片刻,道:“既如此,那便让司青与齐嬷嬷在你身边伺候,明日司青会带两个护卫过来,你收下便是。” 闻言,温舒窈眼眸亮晶晶的:“可是王爷之前答应我的女护卫?” 见谢景寒微微颔首,温舒窈眼底笑意渐渐变深了。 “多谢王爷!” 她乐滋滋的朝着谢景寒行了一礼,便带着喜鹊离开了。 真不知道温以彤是发的什么疯,这样好的夫君都不要。 除去没有行周公之礼外,谢景寒当真是哪哪都让人满意。 至于男人……待她取得跟前世一样的成就,要什么男人没有?在后院养十个八个面首,都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她背影都充满了喜悦,谢景寒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轻轻皱起。 “女护卫而已,她竟如此高兴?” 司青同样不解,但谢景寒一问,他便奉承道:“王妃对您一往情深,您能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自然会高兴。” 闻言,谢景寒俊美的面容上,掠过一道不自在的神情。 不过,对此,谢景寒并未否认。 “叮嘱王府上下。”他声音低沉,“王妃的命令,等同于本王的命令。” 司青神情一肃,连忙应下。 在春闱舞弊一案暴露后,整个京城上下,都被禁军牢牢把守起来。 三万禁军在这一日全部出动,将京城内外包围得严严实实,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禁军只听皇帝与谢景寒的命令,他们这般举动,便证实了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要彻查此案,而谢景寒,更是在回府后不久,便带着大队人马直接赶往了贡院。 几个出题的翰林与几个监考官一并被押送至贡院。 贡院内外,全都是谢景寒的人。 “王爷这是要做什么?王爷这是将我们当成了舞弊的同犯不成?” 最先开口的,是刘翰林。 他出身刘家,自然有这个底气同谢景寒叫板。 不过,谢景寒却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只淡淡道:“本王今日请诸位大人来,不是为了争一时之快,而是为了还诸位大人清白。” “这些考生所得到的考卷,与此次春闱的考卷相差无几,甚至连策论都对上了。”谢景寒语气幽幽,“本王依稀记得,这策论,是刘大人力排众议,亲自定下的。” 闻言,刘翰林脸色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是因为谢景寒戳中了他的通点而心虚。 “王爷是在怀疑本官?”刘翰林挺着脖子,傲气十足,“本官若真要泄露考题,为何要泄露给那些个寒门举子?” “我们刘家此次有十几人参加春闱,本官将考题泄露给他们,不是更好?”刘翰林厉声反驳,“更何况本官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屑于做这些腌臜事。” “王爷若是疑心本官,不妨直接去搜查本官宅邸!” 他一连说了许多话,说得口都干了,却没等来谢景寒的话。 他心中一慌,立刻抬起头去。 却见谢景寒一双桃花眼中泛着寒光,就如黑夜中的利剑般,刺得人生疼。 “从出题至今,刘大人一直都在翰林院中。”谢景寒缓缓敲打着紫檀木桌面,一字一句道,“翰林院中有人严加看管,你们无法与外界通消息。” “既是如此……”谢景寒笑了笑,“你又是如何得知,此次舞弊一案,牵扯进来的大多是寒门举子?” “还是说刘大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知晓了这些人牵涉进了此次科举舞弊一案?” 短短几句话,让刘翰林脸上血色尽失。 他嘴唇嗡动几下,试图开口辩驳,然而谢景寒一双眼眸,竟像是将他看得无所遁形。 第114章 次日,朝堂上。 刘翰林出身刘家,养尊处优的,自然禁不起禁军的拷打。 不过是一鞭子下去,他就什么都招了。 其他几个翰林,清白的也没几个,一夜之间,几份供词全都呈到了皇帝桌前。 瞧见这一大串的世家名单,皇帝揉了揉眉心,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倒是想要将世家全都清理干净,怎奈何……这次牵扯的世家太多,若是就这样全都按照律法处置,那整个朝堂恐怕都要空了。 皇帝久久没有开口,这让下面的人误以为皇帝是怕了。 刘尚书率先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指责起了谢景寒。 “景王此举未免太过狂妄!那可都是翰林学士,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怎能这样草率地将他们关押起来?简直是有辱斯文!我朝律法中,可从未有过……” “刘翰林已经招了。” 皇帝好心提醒。 看来谢景寒这小子,将消息瞒得很好,除了今日送来给自己看,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知晓。 皇帝满意的看着刘尚书脸色千变万化,最终化作了惊惧。 刘尚书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他是我们刘家……” 他神情惊慌,又满是不可置信,倒像是对此事全然不知情。 皇帝收起眼中的戏谑,目光逐渐变得冰冷:“如此说来,刘尚书是对此事毫不知情了。” “还请陛下明鉴!”刘尚书躬着身子,拱手道,“微臣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从未有过片刻懈怠,皆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刘家的百年基业!” “我们刘家虽名不见经传,却也出了几十个进士,又何苦为了这区区薄名,堵上刘家全族的名声?”他说话时,神情变得格外凝重,“还望陛下彻查此事!还我刘家一个清白!” “至于昨夜的审讯……”他冷笑了一声,针对谢景寒尖声道,“翰林清贵,尚未经过三堂会审,怎可轻率定罪?” “还望陛下秉公处理此事,再次审问刘翰林!”他掷地有声,神情严肃。 这样的刘尚书,乍一眼看去,正义凛然。 谢景寒拍了拍手,走到了刘尚书面前。 “不只是刘翰林,甘翰林、董翰林也都招了。”谢景寒一句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块巨石,惊得朝臣神色各异。 刘家、甘家、董家可都在这里面了,景王这是要彻底与他们撕破脸皮了? 不顾这几家人难看的脸色,谢景寒继续往下说:“就连你们的计划,他们也都全部招供了。” “当然。”谢景寒嘲弄一笑,“像是刘尚书、甘尚书、董尚书这样的正义之士,自然不在他们招供的行列中。” “不过……”谢景寒双手环抱胸前,他生得高大挺拔,注视着刘尚书几人时,垂眸冷笑,“其他人,可逃不了。” “在上朝之前。”他朝着皇帝拱手道,“臣弟已经派人将牵扯进此案的一干人等,全部羁押至大理寺了,如何处置,还望皇兄决策。” 皇帝闻言,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没好气地看了眼谢景寒,像是这样的大事,谢景寒应当先来告知他才对,两人合计后,再在朝堂上唱双簧。 然而谢景寒一声不吭,就折腾出了这样大的动静,摆明了是不信任他,是想要将这件事的影响扩大到最大。 然而,面对自己唯一的亲弟弟,皇帝也只能将这口气往下咽。 “既如此,那就将所有……” “还望陛下秉公执法!”刘尚书高呼一声,身后的百官跟着跪下。 “请陛下按照律例,秉公处理!” 按照律例,便是要将此案移交至大理寺,至此,谢景寒不再负责此案。 皇帝有些无奈,他揉着眉头,淡淡的说了一句:“既如此,那便将此事移交至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处理。” 正当一些人松了一口气时,皇帝又道:“即日起,景王兼任大理寺少卿。” 听得这话,几个皇子脸色难看。 而一些看热闹的朝臣,险些喷出水来。 不愧是陛下最疼爱的亲弟弟,哪怕是在这样的处境中,陛下都要一意孤行护他周全。 此次大朝会,不欢而散。 皇帝此举,摆明了是支持谢景寒。 大理寺少卿只有四品,谢景寒可是超品亲王。 让他去担任大理寺少卿,何等荒谬? 刘尚书阴沉着脸离开了太极殿,临走前,他阴恻恻的看了眼景王府所在的方向。 谢景寒也不是全无弱点。 …… 春闱舞弊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即便是出门,温舒窈也能听见百姓议论。 司青与齐嬷嬷两人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唯恐会因为此事,牵扯上了她。 不过温舒窈却觉得,这件事与她并无太大关系。 谁人不知谢景寒冷情冷性?这世上能让他抛却原则的人,恐怕也只有皇帝与皇后两人了。 然而,谢景寒的好意,她无法拒绝。 于是,便整日带着司青与林嬷嬷还有一众护卫,在朱雀街等繁华的街道来回打转。 这一世,她想要将生意做起来容易许多,可相应的,若想不辜负谢景寒的信任,她行事自然也要稳妥些,不坠了景王府的名声。 “王妃到底要做什么?”司青压低了声音,唯恐会被温舒窈听见 对温舒窈所谓的生意,他心中是不屑一顾的。 景王府家大业大,又怎么会缺这点银子? 然而,温舒窈做了的决定,除了谢景寒,没人能说一个不字。 因此,司青也只能整日跟在温舒窈身后,陪着温舒窈在京城闲逛。 对于谢景寒担心的事,司青也是不屑一顾。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谢景寒对温舒窈并无情意,不过是责任罢了。 想要用温舒窈来威胁谢景寒,简直是愚蠢至极。 就在他摇晃着脑袋,同齐嬷嬷说话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风声。 他背后发寒,几乎是立刻抓住了温舒窈的手。 “王妃小心!” 齐嬷嬷同样将温舒窈护在身后,在这闹市之中,竟有人在朝着他们围拢过来。 第115章 刺杀 温舒窈这几日,一直都在朱雀街这些地方闲逛,她身边又都是司青这样一看便知身手不凡的护卫,只要稍稍留意,便知她是景王妃。 可今日,这些人却全都朝着温舒窈围拢过来。 司青与齐嬷嬷都是在景王府中历练多年的,瞧见这般模样,便知这群人心怀不轨。 “保护王妃!” 司青厉喝一声,景王府的护卫立刻围拢上来。 然而,这条街上的人,仿佛都变了一副面孔。 他们目光凶狠,就连那些老妪的背都挺直了,她们目光凶狠,干脆利落地一个翻身,街上的人以百数计,朝着温舒窈气势汹汹的攻来。 意识到这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时候,温舒窈还愣了片刻。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会成为这些人的目标。 难道他们背后的人都看不出,她与谢景寒之间的不正常吗? 这些念头在心中划过,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齐嬷嬷牢牢地拽住了手。 “王妃别怕!”齐嬷嬷冷着脸道,“老奴就算是死,也会护您周全!” 温舒窈皱了皱眉,这么多的刺客,足足有上百人,她身边这十几人纵然武功超群,也绝不可能将她从这层层包围中救出去。 思及此处,温舒窈眸光动了动。 眼前这群人,不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都是对她最好的。 若是因为她一人,牺牲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心中一旦冒出这个念头,便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了。 她捏紧了双手,神情一阵变换。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喜鹊一声尖叫。 再然后,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温舒窈被刺客抓走了?” 听得这个消息,温夫人立刻站了起身。 她拍着手,眼中有着遮掩不住的兴奋。 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走的王妃,还有什么名誉可言? 这时候,门外传来林嬷嬷含笑的声音:“小姐!您慢些!夫人就在里面等着您呢!” 温以彤顾不得那么多,在温夫人的院子里,她从来都没有顾虑,林嬷嬷话音还未落,她人已经走到了温夫人面前。 “母亲,之前您答应我的事,何时能办好?”她目光焦灼,“陈彻他等不了太久!” 迟则生变! 这一点,温以彤牢牢地记在心中。 闻言,温夫人摆了摆手:“有这桩大喜事在,你在乎陈彻做什么?” 温以彤顿了顿:“什么大喜事?” 若是听闻温舒窈的死讯,她反倒能高兴。 温夫人笑道:“温舒窈被掳走了。” “掳走?”温以彤开口时,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母亲,您仔细说说!” 温夫人笑呵呵道;“我们的人今早刚得到的消息,温舒窈被人在朱雀街掳走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敲晕带走的。” “这群人,应当是冲着春闱舞弊一案去的,恐怕想要借此震慑景王。”温夫人说话时,摇了摇头,叹气道,“他们当真是选错了对象,景王那样的人,又怎会为了温舒窈徇私?” 明眼人都看得出,温舒窈这是受了牵连。 想到这,温夫人爱怜的拍了拍温以彤的肩膀,她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彤儿,你的那个梦,或许没有错。” 温以彤在愣神过后,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 她眼中的喜悦几乎要化作实质:“母亲,您说的可都是真的?” “温舒窈当真被掳走了?” “她还能回来吗?” 一连三个问题,让温夫人有些招架不住。 片刻,温夫人摆了摆手,语气中也是掩饰不住的笑:“怎么可能还回得来?那群人恨不得将景王生吞活剥了,只可惜景王有陛下与皇后护着,奈何不了他。” “可温舒窈身后有什么?”她冷笑道,“景王对她,不过是图色,这世间,比她温舒窈更绝色的女子何其多?难不成只看上她温舒窈一人?” 温夫人的话,说到了温以彤的心坎上,温夫人每说一句话,她就每点一次头。 “不错。”温以彤暗暗握紧了拳头,兴奋道,“景王怎会为了她涉险?” 她与谢景寒相处了好几年,她比谁都要清楚谢景寒的心狠。 梦中温家被卷入了夺嫡风波中,她在谢景寒面前苦苦哀求,却未求得谢景寒的半分心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养尊处优的母亲在那样简陋的牢房中以泪洗面。 反观陈彻,为了温家一事忙前忙后,甚至动用了自己的人情,这才将温家从这场风波中摘了出来,正是这件事,让她在父亲心中,彻底输给了温舒窈。 连只是吩咐一句就可以办成的小事,谢景寒都不愿为了旁人去做,更何况是为了温舒窈与全部的世家为敌呢? 这次春闱舞弊的幕后之人,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更何况…… 温以彤冷冷一笑,幸灾乐祸道;“就算她能被救回来,也没了清白。”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掳走,她这景王妃的位置……恐怕是坐不稳了。” 说出这话后,温以彤的心中有着快感。 她得意极了,也高兴极了。 哪怕她厌恶极了景王妃这个位置,恨毒了景王府的一切,可她还是不愿有其他女人嫁给谢景寒。 如今,一想到温舒窈即将面临的悲惨下场,她便得意地笑了起来。 温夫人与她对视一眼,眼中的笑意也极为明显。 “这些话,在家中说说就算了。”温夫人抚着她的脑袋,提醒道,“楚家人都是疯狗,若你在外说这些话,他们恐怕会盯上你。” 闻言,那日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那两张凶神恶煞的脸,顿时又浮现在了温以彤的眼前。 温以彤连忙摇头,她低声道:“母亲,您放心便是,我这些时日长进了许多,绝不会再让楚家人抓住把柄。” “倒是您……”她面露担忧,“此前您说的那些印子钱……” 温夫人脸色一黑,但在温以彤担忧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轻轻摇头:“你放心便是,这些事,我早已处理好了。”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却见林嬷嬷一脸惊恐的走了进来。 第116章 抛下原则 见到林嬷嬷的这一瞬间,温夫人便觉得心中一哽。 她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双手的颤抖,低声问道:“何事?” 温以彤也是如此。 每当林嬷嬷露出这样的神情时,便象征着会有大事发生。 而今日,又与温舒窈息息相关。 温以彤几乎不愿去听林嬷嬷的话,可她的双耳不自觉竖起,目光也落在了林嬷嬷身上。 林嬷嬷心中也十分无奈,若是可以选择,她也不愿做这个传消息的人。 然而,在母女二人的注视下,她还是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将刚刚听到的消息说出:“老奴听闻……禁军已经将刘家、甘家、董家的主宅全部包围了。” 闻言,温以彤神情恍惚了一瞬,然后,她不可置信的站了起身:“你说什么?他为何要对这三家动手?是舞弊一案有了眉目,还是……还是说……” “还是说为了温舒窈?” 说出最后这句话,几乎耗费了温以彤所有的力气。 她的心情大起大落,此刻浑身都露出了疲态。 见此,温夫人十分心疼,林嬷嬷也是如此。 “不必担心。”温夫人开口劝道,“必定是因为舞弊一案,谁人不知景王冷情冷性?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抛下自己的原则?” 话说出口,温夫人都觉得可笑。 她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林嬷嬷也跟着劝道;“应当只是巧合罢了,就算是……就算是王爷觉得颜面有损,要找人算账,也不会如此迅速。” “王爷与大小姐才认识了几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会有如此深的感情?” 许是两人的劝说起了作用,温以彤缓缓坐下,神情也变得松快起来。 她喃喃道:“不错,他绝不会为了温舒窈抛弃原则。” 话说到这,温以彤闭上了双眼。 她不愿再说下去。 此前太多的教训,让她不敢再妄下定论,尤其是关于温舒窈的。 温舒窈这人,究竟有什么魅力?不仅是陈彻,就连谢景寒……也对她如此不同? 话说到这,院内一片寂静。 温以彤神情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看上去极为精彩。 林嬷嬷与温夫人对视了一眼,最后,在温夫人的示意下,快步走出了院子。 关于这件事,还是要多去打听打听,也好提前掌握动向,方便之后的计划。 温夫人揉着眉心,她分明已经将所有的痕迹都清扫干净,可为何,在听到今日这个消息时,心中还会浮现出不安? 温舒窈此人,太邪性了! 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若是温舒窈此番回不来了,那此前的事就一笔勾销。”温夫人冷漠道,“毕竟死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若是温舒窈回来……”她看向温以彤,“你难道不觉得,温舒窈身上处处透着古怪吗?” 闻言,温以彤一愣。 突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 “该不会……”温以彤低声道,“她也做了那个梦?” 这话温夫人听在耳中,只觉得烦闷。 不过,她也的确是试图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于是,在温以彤的注视下,她缓缓点头:“我朝最忌讳的,就是怪力乱神之说,只要温舒窈的那些古怪被证实了……哪怕她贵为景王妃,也得人头落地。” “彤儿。”温夫人眼中精光毕露,“你的机会来了!” 温以彤对上她双眸中狠厉的视线,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母亲,若她能回来……那我们定要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到时我去会会她!” 她有这个自信,她一定能试探出温舒窈的底细。 温夫人满意点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女儿。” 此前是犯了蠢,可只要及时修正,那就还是她的好女儿! 温夫人看着温以彤的眼神愈发和善。 而在刘家。 刘尚书刚回府,还未听得手下人的禀告,便听见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响起,再然后,他就听见全家被禁军包围的消息。 “包围?”刘尚书气笑了,“他眼里还有王法吗?我们刘家三代宰相!门生遍地,就连当今陛下,都是父亲的学生!谢景寒竟然狂妄至此!还没有证据,便派禁军包围了我们刘家?” 他的脸都气红了。 下人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色。 “他到底要干什么?”刘尚书发泄一通后,又冷静了下来,“他难道想要凭着刘翰林的一句话,就给刘家全族定罪?” “王爷说……”下人声若蚊蝇,“王爷说他是来要接王妃回家的。” 刘尚书愣了一会儿,反问:“接谁回家?” 不等下人开口,刘尚书便不可置信道:“他来我们刘家,接王妃?他疯了不成?” 下人抬头,小声道:“今日朱雀街上,景王妃被当街掳走?” 闻言,刘尚书再也坐不住了。 他双眼瞪得像统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你说什么?” 下人颤抖着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刘尚书闭上双眼,恨不得没听过这些话。 聪明如他,自是猜到了今日一事,恐怕是自己那几位盟友所为。 他喃喃道:“他们疯了!他们当真是疯了!一个女人能起什么作用?除了让景王怒火更甚外,还有什么好处?” 一说到这,他便觉得一口气上不来,捂着胸口瘫坐在了椅子上。 下人被吓得魂不守舍,急忙道:“快叫大夫!” 刘尚书被禁军吓得晕过去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等在门口的谢景寒闻言,轻蔑笑了笑:“本王说了,本王是来接王妃回家的,一日见不到王妃,本王一日不会罢休,这禁军……自然也不会退让。” 言外之意,就是连大夫也休想请。 刘家人对此怒不可遏,偏偏门外的禁军手上拿着的长枪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格外冰冷,刺得人心中发颤。 “王爷当真这般不留情面?” 谢景寒对此,只漠然冷视。 察觉到了谢景寒强硬的态度,众人再也不敢轻视。 刘尚书被掐了好一会儿的人中,才幽幽转醒。 一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叮嘱人立刻传信去其他两家。 第117章 值得吗? 被掳走的温舒窈也极为惊讶。 不曾想,她竟然真的成为了这些人的目标。 她坐在宽敞明亮的房间内,面前是一桌精致的菜肴。 可这座院子内的景象太过普通,一时间,她分不清自己在何方。 这时,房门被打开。 侍女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的帷帽之下,她扫了眼桌上分毫未动的菜肴,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下可糟了。 她走到温舒窈面前,好声好气道:“王妃,您多少吃点,这都一天过去了,若是再不用膳,您的身子恐怕受不住。” 闻言,温舒窈只缓缓摇头,声音冰冷极了:“谁知道你们还憋了什么坏主意?” 侍女脸色有些难看,只觉得温舒窈不识好歹。 放眼看去,有谁被强掳过来还能被好吃好喝伺候着的? 温舒窈无法透过帷帽看她的脸色,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告诉你们的主子,我身上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温舒窈一开口,侍女便愣了愣。 显然,她并未想明白温舒窈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温舒窈既然这般说了,她自是要转述的。 在离开前,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温舒窈:“景王已经为你包围了刘家、董家、甘家。” 她低声道:“你可真是命好,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活着离开这。” 侍女离开,并未往后看,自然也就没有瞧见温舒窈错愕的眼神。 温舒窈暗暗地捏紧了拳头,心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谢景寒竟然真的愿意为了自己,率兵去威胁那些世家? 这怎么可能呢?她从未想过,谢景寒会这样对她,她早已在细思自己该如何逃出这里,可是谢景寒的举动,让她不得不迟疑起来。 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谢景寒一次?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抛在了脑后。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唯一能够依靠的还是自己。 她眼神一阵变化,最后目光落在了这房间内。 …… 次日一早,三家门口的禁军还是不曾撤走。 他们听令谢景寒,谢景寒一发话,就是军令,军令如山,他们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哪怕有下人出去采买,也纷纷被拦了回去。 而想要去上朝的刘尚书,更是在门口就被禁军的长枪堵了回去。 禁军们的官职虽不高,但他们直接保护皇帝,哪怕是刘尚书的话,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在这世上,他们只听令于皇帝与谢景寒。 刘尚书脸色铁青地关上门,眼神阴狠。 “可有回信?”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闻言,下人身子颤抖着:“还未收到回信。” 这时候,刘尚书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他心中有着许多猜测,最后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空旷处。 “糟了……”他喃喃道,“若真是我猜的这样,那我的话,恐怕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他此前从未收到过这个消息,若是知晓他们要做这样的蠢事,他第一反应就是阻拦,也难怪他们不肯提前知会一声。 可他们三家是牢牢绑在一起的,他们若是出了事,刘家也逃不了干系!任谁都会觉得,是他们三家联起手来绑架了温舒窈以此胁迫谢景寒。 这样一想,他只觉得头疼欲裂。 “不行!”他咬牙道,“我要见景王!” 下人闻言一愣,随后便脸色苍白地解释起来:“老爷,现如今景王的态度十分强硬,您瞧门口那些禁军就知道了,若是没有王妃的下落,您恐怕见不到他。” 此话一出,刘尚书闭上了双眼。 他恨声道:“既如此,那就再次去信给他们!告诉他们,损失一两个翰林并不要紧,现在还不是同景王起冲突的时候!” 谢景寒手握重兵,又深得皇帝信任,真到了他血洗三家的那一步,皇帝顶多是斥责几句,贬谪去封地这样不痛不痒的惩处。 可对于他们三家而言,却是绵延数百年的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这样一想,刘尚书就浑身冰冷。 下人早已知晓刘尚书对此事的重视,连连点头后,赶紧往外小跑去了。 刘尚书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心情就如这天色一般,难受得紧。 他聪明一世,怎会选择这两个愚蠢的盟友? 刘家频频往外传信,司青都看在眼里。 他神情焦灼的同谢景寒汇报了这一消息,提议道:“不若属下去抓了那送信的人,说不定信上就有王妃的下落。” 想到当着自己的面被掳走的温舒窈,他心中就十分难受。 虽说与温舒窈交情不深,可那是谢景寒亲自交代他的任务,他竟然都没能保护好温舒窈。 他自责极了。 谢景寒沉着脸,否定了他的提议。 “刘家并未参与此事。” 闻言,司青一愣:“可是他们三家……” “就算这三家好得像是一家,也会有理念不合的时候。”谢景寒淡淡道,“这三家的主事人中,只有刘尚书一个聪明人,至于董家与甘家的……都是目光短浅的蠢货。” 司青不明所以,但既然是谢景寒的要求,他自然要遵从。 “那王妃……” “先去将甘家的几个小辈抓出来。”谢景寒吩咐道,“甘家子嗣单薄,这一辈的,只有两个儿子,去将他们抓出来。” “然后再告诉甘家的人,王妃一日没回来,就断他们其中一人的手指。” 本朝规定,身有残疾者不得入朝为官。 断一根手指,那就等于断了仕途。 甘家的未来,皆系在这两人身上了。 谢景寒这一做法,完全是抓住了甘家的弱点。 “再告诉董家。”谢景寒冷笑了一声,“他们若是再不收手,本王就将他们在江南的产业一扫而空。” 董国公最是贪财,谢景寒此举,也是抓住了他的命根子。 司青一边点头一边往外走。 只是离开到一半,他突然小声询问:“王爷,这样做值得吗?” 为了一个没什么感情的温舒窈,要与三大世家为敌。 谢景寒难道不会后悔吗? 闻言,谢景寒只扫来了凌厉的一眼。 第118章 不可能 “景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竟以董家基业胁迫!” “甘家的两位公子已经被禁军抓走了,现如今甘家的一众女眷正哭天喊地呢!” 这些传闻就如同长了翅膀,飞快地朝着四面八方传去。 谢景寒此举,震动了整个京城。 就连皇帝都被惊动了。 他与皇后坐在主位,下方是董淑妃。 董淑妃生得花容月貌,放眼宫中,唯有张贵妃能与她一较高下。 此刻她两眼含泪,盯着皇帝:“陛下!” “陛下!您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景王这样肆无忌惮残害忠良吗?如今我们董家全族上下都被禁军包围了,就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她哭诉着谢景寒的暴行,本以为这样柔弱的姿态,能让皇帝心软。 谁知她哭了许久一抬头,皇帝还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模样,看上去和气极了,可一双眼睛看来时,总让她心生不安。 她越说声音越小,直至没了声音,整个太极殿都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好了。”皇后柔声开口,“陛下,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得由您定夺。” 闻言,董淑妃两眼一亮。 可她忘了,这世上,若说谁最偏爱谢景寒,皇帝排第二,那排第一的,一定是皇后。 皇后下一句便是:“景寒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王妃的安危。” “刘家、董家、甘家不肯承认此事与自己有关,可景寒这孩子,一向是有凭有据才会行动的。”皇后说着,叹了口气,“恐怕还是您给景寒的宠爱不够多,才会让这三家觉得,他们只需耗下去,就能成功逃脱嫌疑。” “皇后娘娘!”董淑妃听得这话后,声音尖锐极了。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会是那个温柔大方的皇后说出的话。 皇后闻言,往下轻轻地撇了一眼,道:“董淑妃,你知道为了让景王成婚,本宫与陛下耗费了多少心力吗?”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动他的王妃。” 春闱舞弊一案,是皇权与世家之间的斗争,这都是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涌,若是世家识趣,在刘翰林等人被抓后,就该老实收起爪牙,断掉这一臂,以平息风波。 而非胆大包天,强掳了温舒窈去。 他们将谢景寒的面子放在何处?他们将皇室的颜面放在何处? 就算谢景寒不在乎温舒窈安危,她与皇帝也一定会动手,狠狠惩治这些世家。 董淑妃脸色苍白,她脑袋空空,不明白皇后何出此言,可她却知道,在皇后说出这些话时,皇帝沉默的态度,就表明了他的立场。 ——除非将景王妃交出来,不然谢景寒所威胁的一切都会成真。 董淑妃艰难地抬起头:“陛下,可是我们董家世代忠良,又怎会行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这样的话,还是由董国公亲自入宫来同朕说吧。”皇帝终于开口了,只是一开口,就让董淑妃的心凉上加凉,“前提是他能离开董家。” “来人呐。”他朝着李德海招了招手,“将淑妃娘娘送回去。” “若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董淑妃脸色苍白,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皇帝淡漠的视线下,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她不敢再说了,唯恐再说下去,董家又罪加一等。 …… 不过是一日的功夫,京城便满城风雨。 温舒窈失踪,谢景寒率兵包围了三大世家,董淑妃为了父亲求情,反倒被禁足。 这些事连在一块,足以让聪明人知晓这件事最后的结局。 温以彤得知这一消息,被气得摔碎了一套茶盏。 她闭上双眼就是谢景寒淡漠的眼神,那样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妻子,倒像是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路人。 一睁开眼,又是谢景寒与温舒窈亲昵的举动,两人如影随形,就如同一对恩爱的夫妻一般。 “恩爱”这两个字,一旦浮现在温以彤的脑海中,便让她心中的怒气止不住地往上涌。 怎会如此呢? 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原本乐见其成的事,到了最后,竟会成为折磨自己的心魔。 谢景寒为了温舒窈不惜得罪三大世家,冲冠一怒为红颜! 何等可笑?这会是谢景寒做出的事?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哪怕她再不愿承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瞥见温以彤惊怒交加的脸色,如意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她就知道,在知道这件事后,温以彤会是这样的反应。 陈彻还在贡院,任何信件都没法传出来。 而这一边,是王爷为了大小姐得罪了三大世家,闹得满城风雨的同时,也有了不少传言——说是王爷对大小姐一见钟情,这才换了王妃。 此前的那些流言,在这样来势汹汹的传闻侵袭下,所剩无几。 旁人的几句大小姐勾引了王爷,取代妹妹成为景王妃的小道消息,哪里比得上王爷这真刀实枪的行动来得可真? 更何况,这也是世人最喜爱看的那些话本子中的情节。 只是苦了她,不仅要伺候喜怒无常的二小姐,还要处处留意大小姐与王爷的那些消息,若有遗漏,一旦二小姐从别处知晓这一消息,对她又是一阵罚。 如意心中一边叫苦,一边安抚:“这都一日的时间过去了,就算大小姐被救了回来,也是名声尽毁,小姐您不如想想,该如何安慰大小姐。” 闻言,温以彤捏紧了手中的佛珠——自从上次梦魇后,她就专程让人去金华寺替自己求了一串佛珠回来。 她害怕极了谢景寒与温舒窈会过得恩爱非常,同时也害怕自己的梦境成不了真,得不到一品诰命夫人这个封号。 于是,她日日盘着佛珠,期盼着能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平静下来。 飞快地转着手中的佛珠,她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最好是如此。”她眼神锐利,同时思索着对策,“不论如何,她失了清白这件事……都要成真!” “如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温以彤一个抬眼,如意浑身便是一颤。 第119章 逃出生天 又过了一日。 温舒窈是透过窗外的天色判断时间的。 每过一天,她就会在床头刻下一道划痕。 先前的侍女仍然将自己蒙的严严实实,她快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许多吃食。 她瞧了眼桌上分毫未动的菜肴,一阵头大。 这可都是从大酒楼中买来的,可温舒窈铁了心不吃,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就连水都不曾喝过。 若温舒窈因此出了什么差错,那她这脑袋也别想要了。 温舒窈是威胁景王的筹码,无论达成目标与否,都要保证温舒窈安然无恙。 她眼珠子一转,泪光就浮现出来:“王妃,您多少吃一些吧!您若是因此伤了身体,奴婢这条命……也就别想要了!” 厚重的帷帽下,侍女的声音颤抖着。 她原以为像温舒窈这样的名门贵女最是心软,谁知她这般说了以后,温舒窈竟是回了一声冷笑。 “别装了。”温舒窈冷着脸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替我转告你的主子,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为旁人威胁王爷的筹码!” “也不必再送吃的过来了,我会一直不吃不喝,直到你们放我离开。” 侍女见温舒窈油盐不进,狠狠地咬住了下唇。 偏偏眼前的温舒窈,打也不行,骂也不行。 他们将温舒窈请来,是为了胁迫景王,而非与景王结仇。 沉默了好一会儿,侍女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余光突然瞥见了一道利光。 “有刺客!” 侍女尖锐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内宅,然而她的发现为时已晚,无论她如何高呼,始终不见一个护卫入内。 见此情景,她心彻底沉了下来。 温舒窈坐在床边,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这些人同样蒙着面,他们足足有十几人,一进来,便将侍女直接制服了。 侍女本欲挣扎,却在这几人的桎梏下无法动弹。 “王妃!”一人跑到温舒窈面前,急切地替温舒窈解开了镣铐,急切道,“属下是奉了王爷的命令前来营救您的!还请您随属下离开!” 他神情诚恳,同焦灼的语气在一起,很容易就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离开。 但温舒窈目光在侍女身上一扫而过,若真是谢景寒派来营救她的人,恐怕不会对这样一个拼命挣扎的侍女手下留情,更何况……挣扎了这么久,他们都不曾揭开侍女的帷帽。 分明还是担心自己记下这侍女的长相。 再者…… 若是景王府的人,也不会蒙着脸,当个东遮西掩之徒。 温舒窈可以断定,这群人必定不是谢景寒派来营救自己的。 更有甚者……是绑架自己的人设下的计谋。 不过,跟着他们离开,倒也不是全无好处。 温舒窈眸光闪烁片刻,就在这个蒙面人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我们快些离开。”她露出同样急切的神情,“王爷在何处?” “王爷就在外面接应我们。”他眼神闪烁,飞快答道。 温舒窈点点头,哪怕他们要给她再次戴上帷帽,她都顺从应下。 这样顺从的温舒窈,自然也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温舒窈跟着他们离开,侍女被五花大绑困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帷帽厚得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温舒窈一路走得跌跌撞撞,为了避免自己摔倒,她动作愈发缓慢。 见她这样,前来“营救”的黑衣人们自然有所不满。 然而他们是景王府的护卫,怎能催促温舒窈这个王妃? 于是,他们只能强忍住不耐,眼睁睁的看着温舒窈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同他们离开这座宅院。 宅院外,依旧是冷冷清清的,看不见一个人。 温舒窈站在队伍中间,她的视野只有脚下周围的几寸地,还有透过帷帽隐隐绰绰的身影。 这些人,足足有二三十人。 他们步伐急促,呼吸声也十分急促,的确是想要将她带离此处。 可这些人,也的确不是景王府的护卫。 温舒窈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突然间,她摘下了头上的帷帽,扔在了附近几人的身上。 再然后,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她掏出了藏在袖间一直不曾暴露的药粉,迎风洒下。 药粉在风中飘散,这些人刚是瞧见,便两眼发黑,软趴趴地倒下了。 温舒窈用帕子捂住口鼻,快步朝着巷子口走去,在她身后,是被迷晕的二十几个黑衣人。 这样紧急的关头,她也顾不得揭开这些人的面巾,记住他们的长相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回到景王府。 不用想也能猜到,如今京中必定是流言纷纷,她的名声恐怕是毁了。 这景王妃的位置,也不知是否能继续坐下去,谢景寒当真还愿意要一个名声尽毁的王妃吗? 温舒窈强打起精神,一步步地走出了小巷。 看着街上车水马龙,她方才惊觉,自己被关押的地方,竟然是锦华坊。 锦华坊与景王府所在的崇安坊,一个东一个西,足足隔了一座城。 而且锦华坊鱼龙混杂,堪称京城最混乱的地方。 这些人竟然将她关到了这,难怪景王府的人一直没有查到这来。 就算是知道自己被关在锦华坊,可要一一排查,凭着景王府的能力,恐怕也要好几日的功夫。 她心中暗道此人阴险狡诈,但在离开小巷前,又借着宽大的袖子半遮住了容貌,在不少视线的追随下,走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被关押在那一日一夜,她身上的衣服不曾被脱下,正因此才能将那包药粉留下。 而在锦华坊这样的地方,她身上的衣裳太过显眼,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为了保证自己能安全回到景王府,她必须要做一番伪装。 拿着价值百两的衣裙换了一身粗布衣裳与几锭银子,温舒窈租上一辆马车就去了崇安坊。 车夫听得崇安坊三个字时,还有些愣神。 崇安坊这样的地界,是锦华坊的人能去的? 但温舒窈语气笃定,银子也给足了,他硬着头皮便往崇安坊去了。 第120章 唯一的王妃 此时的景王府内。 随着禁军依旧守在三大世家府外,京中流言愈演愈烈。 对此,谢景寒没有一点表示。 他只带着人回到景王府,留下禁军看守。 司青一步一步跟在谢景寒身边,口中喃喃念叨着:“王爷,您这样做,当真能奏效?” 昨日谢景寒的威胁都放了出去,可一夜的时间过去,这三家就没一家有动静的,顶多是互相传了几封信。 就连那几封信,谢景寒都不让他们拦截。 司青愈发摸不着谢景寒的用意,心也跟着愈发忐忑。 对此,谢景寒只淡淡道:“他们若是还不放人,就兑现本王的承诺。” 他的承诺,便是要让三家付出代价。 司青听了,心中惴惴不安,他终于没忍住,大步走到谢景寒身边,低声道:“可是王爷,您这样做,不就是同他们彻底结仇了吗?” “他们也不过是想要利用王妃来威胁您。”他迟疑了一会儿,提议道,“您不如装一下?假装顺了他们的意?待王妃平安归来后,再处置他们也不迟。” “你这些年跟在本王身边,难道还不清楚世家是何种秉性?”谢景寒反问,“本王退一步,他们不仅不会知足,反倒会得寸进尺。” “绝不能纵容他们。”谢景寒声音沉沉,“他们最想要的,是家族基业的传承,若他们不将王妃送回来,那本王就断了他们的传承。” 闻言,司青心中一个咯噔,他终究是没忍住,稳住了憋在心中已久的话:“王爷,这样做,值得吗?” 没人比他更清楚谢景寒与温舒窈之间真正的关系,这两人的感情,根本不像是外人所想的那样如胶似漆。 “本王只会有一个王妃。”谢景寒开口,语气中暗含警告。 司青连忙摆手:“属下绝无此意!属下只是觉得,您的手段可以稍稍……”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景王府的大门口。 马车停下,司青的话也跟着停下了。 他有些懊恼,天知道他方才的话,并无贬低温舒窈之意,他不过是想要劝说谢景寒,不要大动干戈,免得同那三大世家反目成仇。 纵然谢景寒已经是亲王之尊,可这三大世家底蕴深厚,应对一家尚且小心翼翼,更何况是三家同时呢? 在他思索着该如何解释时,余光瞥见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了王府马车后。 警惕如司青,立刻警觉起来:“何人在此?” 车夫本就心惊胆战,被司青一声厉喝吓得浑身发抖,他颤颤巍巍的站在马车旁,想要开口,却见车帘被掀开。 一双与破旧的车帘极为不匹配的纤细玉手,将车帘掀开,露出了温舒窈没有经过遮掩的容貌。 “是我。” 她眼中含笑,冲司青笑了笑。 见到温舒窈后,司青愣神许久。 谁能想到,温舒窈就这样回来了? “王妃回来了!”他脑子只停顿了片刻,就高兴地要上前来迎接温舒窈。 然而,谢景寒的动作比他更快。 在他刚迈开腿时,谢景寒已经走到了马车旁,他伸出手,递到了温舒窈的面前。 “你回来了。”谢景寒一张素来冷淡的脸上,有着让人察觉不到的笑意。 温舒窈在怔神片刻,就笑盈盈地将手搭了上去。 两人十指相握时,温舒窈能敏锐的感受到谢景寒在此刻收紧的力道。 她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 在来的路上,从车夫那也听到了不少关于谢景寒的事,虽说都是传闻,但谢景寒派禁军包围那三家的事,做不得假。 “多谢王爷。”她突然说了一句话。 谢景寒很快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在轻微摇头后,谢景寒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温舒窈就算不受宠,却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被关押的这一日一夜,只怕受了不少苦。 闻言,温舒窈叹了口气。 谢景寒不觉提起了一颗心。 在这时,温舒窈无奈道:“我倒是没受什么罪,只不过……饿了一日一夜,我现在最想的,是吃上齐嬷嬷做的一碗阳春面。” 齐嬷嬷早已闻讯赶来,听得温舒窈的这句话,她眼眶含泪:“别说是一碗,就算是十碗,老奴也现在就能做!”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一个沉甸甸的大荷包塞到了车夫手中。 齐嬷嬷一来,谢景寒自觉松开了温舒窈的手。 然而他手中再无温软的触感,心中竟有些空落落的。 但在看到温舒窈背影的那一刻,他的心又落到了实处。 还好,人已经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齐嬷嬷搀扶着温舒窈,见温舒窈换了一身衣裳,难掩心中担忧:“王妃,是他们将您放出来的?” 闻言,温舒窈摇了摇头,将自己发觉的怪异之处说出。 司青一听,连忙否认:“这绝不是我们王府的护卫!我们王府的护卫要救您,可不会躲躲藏藏,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 齐嬷嬷松了一口气:“好在是您聪慧,竟然还随身带了迷魂药!” 说起来,这药还是她给温舒窈防身的。 温舒窈揽着她的胳膊,赞叹道:“嬷嬷您有先见之明,若非您给我的迷魂药,恐怕我也只能是被人带到下一个地方。” “那些人在锦华坊第三个巷子里,至于关押我的宅子,恐怕也在那附近,但我戴着帷帽,无法知晓具体位置。”她提醒了司青一句,“恐怕还要劳烦司青带人去锦华坊一趟了。” 不用谢景寒示意,司青已经一口应下:“您放心便是,属下这就带人去将他们抓回来,必定将他们的嘴撬开!” 走入景王府的大门,温舒窈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看了眼谢景寒,想要说话,但一张口,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她闭上双眼,当着齐嬷嬷与谢景寒的面,就要往后倒去。 齐嬷嬷急得大喊,但比她动作更快的,是谢景寒。 谢景寒分明离温舒窈更远,却在温舒窈倒下的那一瞬间,稳稳地接住了她,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朝着主院走去。 “叫太医。” 第121章 回家 温舒窈的归来,让肃穆的景王府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天知道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自打王妃失踪后,王爷便日日冷着一张脸,不肯放过任何跟王妃有关的信息。 如此以来,他们的压力倍增。 眼见温舒窈平安归来,就连头发丝都不曾有损伤,他们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兴奋起来。 王爷可算是放心了! 谢景寒将温舒窈打横抱起,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了主院的卧房中。 他自回来后,就不曾与温舒窈同房,今日来到卧房,也仅仅是第二次踏足。 司青等人跟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敢往谢景寒所在的地方看。 哪怕他们的内心早已震惊无比。 眼见谢景寒将温舒窈放在了床榻上,司青正欲跟上,却被齐嬷嬷一把拉住了。 “没眼色的东西!”齐嬷嬷低声呵斥了一句,“王爷与王妃的卧房,未有通传,岂是你我能够踏足的?” 听得这话,司青一个激灵,顿时站直在了原地。 “我知错了!”司青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退,口中还告饶道,“嬷嬷,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警醒些!”齐嬷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与其在这傻站着,还不赶紧去外面瞧瞧太医来了没有!” 司青连连点头,见喜鹊时不时地想要偷看几眼,连忙也将喜鹊带走了。 “你干什么?”喜鹊被带走时,口中含糊不清的喊着,“小姐还没醒,我哪也不去!” “这可没你关心王妃的份儿!”司青一本正经的说道,“王爷还在里面,有你什么事?” 喜鹊与司青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着嘴,渐行渐远。 齐嬷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无奈摇头,笑了笑后,守在了门口。 关于这几日京中的流言蜚语,她正在思索是否要同谢景寒说明。 卧房内,谢景寒将温舒窈放在床榻上后,有些手无足措,他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自己该怎么做。 然而齐嬷嬷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帮忙的意思,温舒窈的贴身侍女喜鹊也不见了踪影。 沉默片刻,谢景寒将视线挪开,伸手替温舒窈将外衣脱下。 然后,他迅速用被子将温舒窈盖上,免得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见的地方。 好在是这时,太医匆忙赶了过来。 景王府的人往太医院一走,皇帝便知道了,一声令下,几个太医纷纷上门。 为首的是太医院院正——周院正。 周院正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诚惶诚恐的朝着谢景寒行了一礼。 “参见王爷。” “进来替王妃瞧瞧。” 谢景寒一句话,周院正便立刻朝着手下太医使眼色,几人迅速入内。 见他们把脉的把脉,行针的行针,谢景寒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们身上。 周院正只觉得谢景寒的目光如芒在背,他额间的冷汗愈发多了,平日里他没少因为谢景寒身上的陈年旧伤来景王府。 可是给谢景寒瞧病,反倒是比给温舒窈瞧病更轻松。 尤其是在谢景寒这……仿佛温舒窈在他心中,比自己更要紧。 他给谢景寒瞧病时,谢景寒都不曾有过如此严肃的神情。 这般一想,周院正心中又是咯噔了一声。 好在是温舒窈的脉象并无太大不妥。 他在心中细思片刻,就有了对策。 “情况如何?”谢景寒皱着眉,与周院正游移不定的眼神对上。 见状,周院正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立即答道:“王爷放心便是,王妃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应当是这几日忧思过重,骤然放松下来,睡着了。” 周院正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心中十分忐忑,唯恐谢景寒不满意。 谁知谢景寒那俊眉轻皱,在一阵沉默后,问道:“仅仅是这个原因?” “微臣学艺不精,只探出了这个原因。”周院正说着,委婉道,“王爷您也是习武之人,应当分辨得出睡着与晕倒的呼吸并不相同。” 闻言,谢景寒沉默了。 经得周院正这样提醒,他突然意识到,温舒窈呼吸平缓有规律,这的确是睡着了的模样。 片刻,他摆了摆手:“有劳周院正走一趟了。” 齐嬷嬷会意,将早已准备好的荷包递了上来。 “周院正辛苦。”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荷包塞在了周院正与几个太医手中。 这荷包一入手,便沉甸甸的。 周院正素来是个贪财的,一掂量,眼睛就亮了。 但他又依依不舍的要将荷包还回去。 景王府的银子,他可不敢拿。 齐嬷嬷笑了笑,将荷包再次推到周院正手中,口中说道:“周院正,还有一事,恐怕需要您协助。” 闻言,周院正来了精神。 高门大院,多得是阴私事,只是不知道齐嬷嬷要他帮忙的,是什么事。 齐嬷嬷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几日京中的传闻,想必您也听闻了。” 此话一出,周院正神情一肃:“有所耳闻。” 屋内,谢景寒眸光一凝,同样看向齐嬷嬷。 齐嬷嬷有所察觉,却不声不响,继续往下说道:“王妃无辜受牵连,已是委屈至极,然而京中流言委实可恶,竟有意诋毁王妃清白。” “还望周院正回宫禀告时,将王妃的情况提一嘴。”齐嬷嬷笑了笑,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平添了几分恐怖,“王妃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周院正抚着胡须,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 “王妃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精神也极好。”周院正低声说了一句,“景王府这样着急忙慌的请太医,是因为王爷关心则乱,竟没分辨出晕倒与睡着的区别。” 齐嬷嬷点点头:“就按照周院正的意思去办。” “那王爷……”周院正小心提醒了一句,“这到底是关系到王爷的名声。” “本王的名声,是最不要紧的。”屋内,传出了谢景寒低沉的声音。 周院正板正了脸色:“微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既如此,那他就将实情说出。 齐嬷嬷将荷包塞入了周院正手中,这一次,周院正没有拒绝。 第122章 收买错了对象 因着上次的事,花姨娘被温国公所不喜。 温夫人表面上什么都没做,但实际上在吃穿用度上多有克扣,花姨娘的日子过得十分不好。 索性有温舒窈给的那一笔银子,她抠抠搜搜地用着,一边想着将温珠养好,一边想着要多留些银子下来,供温珠出嫁时用。 “当真可恶!这个月的月银又少了三两!”花姨娘恨恨道,“我与珠儿拢共算在一块也只有二十两银子,她随便一克扣,就是三两!她分明是不想给我们母女活路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朝着角落啐了口唾沫。 谁知在这时,瞧见了一道端庄的身影。 “夫……夫人” 花姨娘看见温夫人时,心中咯噔了一声。 今日的温夫人,看上去格外不一样。 但她才识有限,只有一张脸称得上出挑,纵然心中恨极了温夫人,也只能小心翼翼的问上一句:“夫人怎么来了?” “来瞧一瞧你。”温夫人勾唇一笑,“我方才似乎从花姨娘口中,听见了有关月银一事?” 花姨娘连忙抹去眼角的泪珠,讪讪笑道:“夫人恐怕是听错了。” “你伺候了老爷这么多年,也是府中的老人了,我着实不该这样对你。”温夫人轻叹了口气,摇着头,“可谁叫你跟错了人呢?” “你瞧你,非要与温舒窈厮混在一起。”温夫人说话时,目光不停地朝着花姨娘看去,“若是没有温舒窈,你们母女二人的日子,还是好好的。” 花姨娘一听这话,心中却是狠狠咬牙。 若没有大小姐,她的珠儿恐怕早就被发卖去江南了。 那是什么好日子?若那真是良配,温夫人为何不让自己的女儿去嫁? 现如今在她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当真是恶心至极! “花姨娘,这些日子,你难道还不知错了?” 闻言,花姨娘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知错? 她心中满是恐慌,温夫人过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你难道以为,温舒窈能帮得了你一世吗?” “她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温夫人几句话,让花姨娘眼中露出惊恐的神情。 她自然不会相信温夫人所谓的示好,可她却想到了这几日京中的流言。 这流言传得来势汹汹,就连她在这偏居一偶的小院,都有所耳闻。 难道说……温舒窈真的出了什么事? 花姨娘眼中露出恐慌,她低下头,思索着温夫人这样说的用意。 能在温夫人的手下存活这么多年,花姨娘自然不是傻子。 她知道,温夫人今日过来找自己,一定是别有意图。 在一阵沉默后,她小心翼翼的问到:“夫人,您想让奴婢做什么?” 闻言,温夫人笑了笑:“你不必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你的能力,我也清楚。”温夫人说着,摇了摇头,“让你去做那些大事,你自然是办不好的。” “可我只是要你回忆一件事……”温夫人说话时,朝着花姨娘所在的位置走了几步。 这时候,两人已经靠得十分近了。 看着温夫人精致的妆面,花姨娘头皮发麻。 与温夫人打交道,是她这辈子最恐惧的事。 “夫人是想……”花姨娘不过思索片刻,就有了决断,“是想要奴婢做什么?您直说便是。” “只需你告诉我,当年楚婉清,在听泉苑中埋了什么东西。”温夫人笑着问道,“那日温舒窈折腾出来的动静,你也听说过,不是吗?” 花姨娘一头雾水:“夫人当年在听泉苑只埋下了三坛女儿红……” 闻言,温夫人面露不耐。 “这是府中人人都知道的事,你应当清楚,我想知道的,并非是这三坛女儿红。” 温夫人语气中已然露出阴森冷意,花姨娘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 “你再仔细回忆回忆。”温夫人冷声道,“在她病逝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什么线索?是关于听泉苑下面那些东西的?” 说楚婉清只留下了三坛女儿红,而温舒窈大张旗鼓的去听泉苑,也只是为了这三坛女儿红,她是绝不相信的。 花姨娘拼命摇着头:“奴婢当真不知道。” 温夫人眼神一冷:“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你别忘了,温舒窈在景王府也是自身难保!”温夫人冷着脸扔下了这句话,转身就走。 离开前,她冷冷的看了眼花姨娘:“我再给你三日的时间,若是你再想不起来……呵呵。” 她并未直说,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花姨娘暗恨,一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姨娘!”温珠小步走了过来,“您当真要背叛大姐姐吗?” “怎么可能!”花姨娘拼命摇着头,“我绝不会背叛大小姐!” 她说话时,眼神坚定极了:“哪怕是在当初最艰难的时候,我也不曾背叛大小姐!更何况……她手中,也不见得就能有伤害大小姐的把柄!” “可是京中流言……”温珠犹豫了起来,“那些银子,您还是不要花了,若是大姐姐有了困难,指不定还需要这笔银子救急。” 花姨娘点点头,不过,她所想的,却不是这件事。 她想的,是温夫人方才咄咄逼人的表面下,那紧张迫切的心情。 看来上次大小姐在听泉苑中折腾出的动静,让温夫人很是不安。 不安到过了这些时日,趁着大小姐名声有损时,又来逼问自己。 …… “京中传闻?” 与此同时,谢景寒一张俊脸微冷,注视着齐嬷嬷。 “此前嬷嬷为何不曾说明?” 齐嬷嬷叹了口气:“当时王妃还没下落,计较这些事又有什么用?更何况……” 说到这,她面露严肃:“您是不知道,老奴当时已经派人去制止了这些流言,谁知不仅没有一点用处,流言反倒是愈演愈烈!甚至不堪入耳!” 说到这,齐嬷嬷愤愤道:“王爷,您可一定要将幕后之人揪出来,还王妃一个清白!” “王妃受此无妄之灾,全是被您所牵连。”她皱着眉,“您可不能忘本!” 第123章 待她如初 谢景寒眉头紧皱,齐嬷嬷看了,心中只觉得不安。 “王爷,老奴所言,可是句句在理。” 若是换做景王府的其他人,恐怕要因为谢景寒的脸色而心生退意,但齐嬷嬷不同,她是谢景寒的奶嬷嬷,哪怕是帝后二人,也没有她陪伴谢景寒的时间长。 齐嬷嬷以为谢景寒是被那些流言所误导,目光便愈发不满。 “嬷嬷,我话还不曾说完。” 谢景寒有些无奈。 见齐嬷嬷面露不满,他接着说道:“这些流言暗中诋毁王妃清白,定要严惩。” “那王妃呢?”齐嬷嬷警惕发问。 严惩这些人,可以是为了景王府的颜面,而不是为了王妃。 谢景寒叹了口气:“难道在嬷嬷心中,我就是这样冷血之人?” “她是我的妻子,她有此劫难,皆是因为我,我怎会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就抛弃她?”谢景寒在齐嬷嬷的目光下,语气逐渐变得坚定,“更何况,她是我亲自选择的妻子。” 在齐嬷嬷面前,谢景寒并未掩饰自己的本意。 齐嬷嬷听得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 “王爷,您最好记得自己今日所说的话。” 她仍不放心,再三告诫:“王妃这样好的人,嫁到咱们景王府,是咱们的福气。” 齐嬷嬷说这话,并非夸大。 她此前也见过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温以彤,那的确是位大家闺秀,也有才名,表面上看,的的确确是位好主母。 只可惜,她被她那母亲养大,胃口也跟她母亲一样,还未嫁入景王府,便将景王府视作自己的私产。 若换做她来做景王妃,只怕在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后,她早已不将自己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更是会提防起自己,泉水庄那件事,也休想善了。 反观温舒窈,虽有才学,却懂得藏锋,更懂得治家之道,对待她们这些下人,也从不随意打骂。 有这样一位和善的主母,景王府才能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些日子。 谢景寒身居高位,人前风光,人后的艰辛,只有她们这些亲近之人能看得见。 在这时候,温舒窈的存在,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齐嬷嬷千叮咛万嘱咐,谢景寒并未放在心上。 他认定的事,哪怕皇帝来了,也改变不了。 而温舒窈,本就是他认定的王妃。 见齐嬷嬷还要继续说下去,谢景寒无奈道:“嬷嬷,我从小在军中长大,二十余年来,有二十年是待在边关的,边关与北狄交壤,北狄的风俗,您也清楚。” “我见惯了那样的风俗,莫说王妃是清白之身,就算……”他停顿了一会儿,在齐嬷嬷震惊的目光中继续说了下去,“就算有什么好歹,她也仍然是我的王妃。” 他从不是古板守旧之人,若古板守旧,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齐嬷嬷先是震惊,然后便是了然一笑。 “老奴都知道。”她笑呵呵道,“您喜欢王妃,在您这,王妃自然是哪哪都好。” “现如今老奴只盼着,王府能有小世子小郡主。”她说话时,朝着上天拜了拜,“太后娘娘若在天有灵,就保佑王妃早日有喜。” 谢景寒无奈:“您明知道……” 齐嬷嬷却摆了摆手:“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知晓谢景寒与温舒窈如今还没什么感情,但谢景寒对温舒窈的不同已然显出端倪,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还怕没有感情吗? 对着温舒窈那张脸,哪怕她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女人,都会忍不住心动,更何况是谢景寒? 此等美人,定能教谢景寒化作绕指柔。 正逢此时,屋内的女使低声喊道:“王妃醒了。” 谢景寒一听,抬脚正欲进去,发觉齐嬷嬷正含笑看着自己。 他脚步一凝,却见齐嬷嬷摆摆手。 她了然一笑;“王爷,您在此候着,老奴先去厨房瞧瞧药膳。” 见谢景寒与温舒窈感情好,她比谁都高兴。 眼见周院正要离开,她连忙上前。 “周院正,老奴有个不情之请。” 对齐嬷嬷在景王府的地位有所了解的周院正可不敢担下她的行礼,连忙回以一拜:“嬷嬷不妨直说。” “这……”齐嬷嬷笑了笑,凑近了周院正,压低了声音问道,“院正在太医院多年,阅尽古籍古方,不知有什么……能助兴,又不伤身子的药膳方子?” 不等周院正询问,她又解释道:“您也知道,我们王爷年过二十,膝下无子无女,不只是我这等小人物,就连陛下与皇后娘娘,都为之操心不已。” 闻言,周院正了然点头:“自然是有的,老夫改日就派人将方子送来。” 谁知齐嬷嬷摆了摆手:“别改日了,您今日就将方子写给老奴,老奴也好试验一番,若是有用,老奴便给王爷熬下。” 她很是急切,周院正来不及细思,已然被她拉到了偏厅,纸墨笔砚全都摆在了面前,周院正不过凝思片刻,就给出了好几张方子。 齐嬷嬷瞧着这些方子,又仔细地将周院正所说的话记在心中,很是上心。 而在卧房中,谢景寒看着醒了过来的温舒窈,不等温舒窈开口,已然体贴地将温水端到了温舒窈面前。 “太医说,你忧思过重,这才会昏睡过去。”谢景寒见她小口小口地抿着温水,心中不觉变得柔软。 温舒窈被他注视着,心中颇不自在,垂下的眼眸躲闪。 怎么一觉醒来,谢景寒像是变了个人。 不知不觉间,她一缕发丝落下,戳得她的脖子痒痒的,她脑袋动了动,还未伸手,一只大手已经来到了她跟前。 原来是谢景寒伸手将她鬓角掉落的发丝拢到了耳后。 温舒窈一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谢景寒,也愣在了原地。 两人四目相对,温舒窈又迅速低下头。 淡淡的红晕染在了温舒窈的脸上,她支支吾吾道:“多谢王爷关怀,我并无大碍,若是无事……” “有事。”谢景寒开口,让温舒窈没了赶客的说辞。 第124章 心中的异动 温舒窈顿了顿,只得是硬着头皮问道:“王爷是有何要事?” 谢景寒的眉心皱起,俊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悦:“你失踪不过一日,京中便流言四起,且目标明确,是要损了你的名声。” “我怀疑。”他冷着脸道,“此事与温国公府有关。”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需要细致入微的洞察力。 因此,谢景寒绝非粗枝大叶之人。 他早已知晓温舒窈与温国公府的种种龃龉,也知晓温夫人与温以彤对温舒窈的不善。 温舒窈遇险,温夫人与温以彤,一定是拍手叫好的那两人,她们与温舒窈之间的龃龉,足以让她们有动机做出这样的事。 “你想怎么做?” 谢景寒注视着温舒窈,十分认真的询问。 温舒窈怔了怔,她抬眸与谢景寒对视,从谢景寒的眼中,她只看见了认真与爱护。 她心中一暖,却摇了摇头:“这是我与她们之间的事,无需王爷出手。” 不用猜也知道,这流言的幕后推动者,一定是温夫人。 宫宴丑闻、争夺嫁妆、维护温珠这三件事,早已让她与温夫人之间撕破了脸皮,更何况温夫人对她的恨意,源于她身上流着的母亲血脉。 她与温夫人,早已是不死不休了。 温夫人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将她打入谷底。 景王妃的这个身份,是她的护身符,温夫人可不得诋毁她的名声,好让谢景寒厌弃她。 只可惜…… 她看着谢景寒俊美的脸庞,心想——温夫人棋差一招,竟算漏了谢景寒的品性。 像是谢景寒这样的人,一诺千金,又怎会因为捕风捉影的流言,便休妻另娶? 更何况她与谢景寒之间的关系,并非夫妻这样简单。 “好。”谢景寒的态度干脆利落,“若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提,景王府的一切听你调令。” 温舒窈点点头:“您放心便是,我可不会跟您客气。” 她与谢景寒这段婚姻是各取所需,若有用得上景王府势力的地方,她自然不会客气。 眼下要做的一件事,就需要谢景寒相助。 温舒窈想到这,凑近了谢景寒。 谢景寒敛目低垂,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温舒窈白皙的脸庞上,那细腻的肌肤。 他的眼中,只余下了温舒窈这张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的脸。 “何事?”谢景寒的声音有些沙哑,温舒窈却没有察觉到。 “我想……”温舒窈迟疑了一会儿,低低的笑了起来,她眼中仿佛有着星子闪烁,“我想要让她付出代价!” “您知道吗?朱雀街有两间铺子,足足有三层楼高,那是张氏最值钱的嫁妆之一,日进斗金。”温舒窈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想要那两间铺子。” “买回来?”谢景寒迟疑了一会儿,“王府账上……” “不不不。”温舒窈摇了摇头,“我要让她双手奉上。” “听闻大理寺除去最近的春闱舞弊案外,还在查印子钱。”温舒窈勾唇,狡黠一笑,“我这有一条线索,希望王爷用得上。”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谢景寒喉结上下滚动,注视着她的一双眼眸,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说。” …… 温国公府。 温夫人等啊等,都不曾等到景王府的任何消息。 听得景王府悬了太医入内,她立即坐直了身子:“可是温舒窈……” 她询问时,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可是温舒窈被那群人欺辱了?太医院怎么说?” 被问询的人,是她养在外面的得力助手之一。 ——宝华阁的袁掌柜。 袁掌柜身为女子,这些年来替温夫人做事,手上沾了不少腌臜事,然而在听得温夫人这幸灾乐祸的语气时,她心中仍有些不悦。 同为女子,没有人比她这样一个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的人清楚女子在世上生存的不易。 造谣一个女子的名声,企图用名声将女子逼死,这样的手段在她眼中,着实让人不齿。 偏偏眼前的人,是她必须要服从命令的主子之一。 沉默片刻,她摇了摇头:“太医院那边口风紧,探听不到任何消息。” “不过景王府那边毫无动静,恐怕景王并不在意这些流言。”她撇着温夫人脸色,低声说了一句。 然而温夫人脸色大变,立刻厉声反驳了她的说法;“怎么可能不在乎?女子在这世上,名声是最要紧的!”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想出这一招来,也不会支持温以彤散播这些流言。 袁掌柜沉默不语。 温夫人见她脸色,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罢了,我知道你对此事有心结。” “可你要知道。”她又告诫了一句,“温舒窈此人心思深沉,竟然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了这么久,若是不趁她羽翼未丰时除掉她,今后若想再动手,可就为时已晚了!” “袁掌柜,你也不愿意让她知道,当年她母亲的死,有你的一份功劳吧?”温夫人意味深长道,“她如今就是疯狗一般,逮谁咬谁。” 袁掌柜自是摇头:“您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无论景王府、还是太医院,咱们的手都伸不进去。” “您也知道,主子那边还需蛰伏。”她委婉提醒,“有的事,只能适可而止。” 温夫人面露不耐,然而袁掌柜又道:“主子大业未成,还望夫人您能多体谅些,能不与景王府起冲突,便不与景王府起冲突。” 闻言,温夫人涨红了一张脸,正准备开口,却听林嬷嬷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口中嚷嚷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夫人!” 温夫人不耐训斥:“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就不知行事稳妥……”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林嬷嬷苍白着脸道:“咱们朱雀街的那两间铺子,被禁军查封了。” “你说什么?”温夫人噌的一下站了起身,脸黑得像烧糊了的锅底,“好端端的,禁军来查封铺子做什么?” 比她更着急的,是袁掌柜。 她几乎是立刻跑了出去。 第125章 查封 那两间铺子,对于温夫人而言,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但对于袁掌柜而言,却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因此,在得知铺子被禁军查封时,她的反应远比温夫人强烈。 “快跟上去瞧瞧!” 温夫人见她动作,脸色也是一变。 如今的她草木皆兵,只因暗地里做多了亏心事,一旦有风吹草动,她便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林嬷嬷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温夫人紧咬牙根,不过思忖片刻,便也急匆匆跟了上前。 “还要再打听打听,禁军是因何查封铺子!是谁的指令!”温夫人说到这,一阵咬牙切齿。 能够号令禁军的,除了陛下,也就只有她那便宜女婿谢景寒了! 除了谢景寒,她再也想不出其他人选。 林嬷嬷比她多想了一层,在听得温夫人的话后,她心中便是一阵不安,低声道:“夫人,该不会是……因为那些流言吧?” 闻言,温夫人一顿,随即她冷笑出声:“怎么可能?若他知晓了那些流言,不该对我下手,而是该将温舒窈扫地出门才是!” 林嬷嬷欲言又止。 温夫人瞥见了她惴惴不安的神情,脸色黑如锅底:“怎么?难不成温舒窈是狐狸精转世,已经将他迷得神魂颠倒?连头顶带着绿帽子都不顾了?” “奴婢绝非此意。”林嬷嬷连忙解释,“奴婢只是觉得,无缘无故的,景王断然不会对咱们铺子下手,恐怕是……咱们在一些地方有得罪之处……” “还能如何得罪?除了温舒窈那个狐狸精在吹耳旁风,还能有什么缘故?”温夫人冷笑连连,“我定要亲自去瞧一瞧,看看她究竟在搞什么古怪!” 温夫人气势汹汹赶到朱雀街,但在瞧见满街的禁军后,刚生出的胆量又缩了回去。 “究竟是何事?”此刻温夫人的心中在打鼓。 谢景寒固然有被温舒窈那狐狸精迷惑的缘故在,可……他也绝非以权谋私之人,这么多的禁军聚集在这,总不能是为了温舒窈出气。 林嬷嬷神情同样不安:“夫人,您在马车上稍坐片刻,奴婢这就去打探消息。” 这时候,越早得到情报,就越早能做准备。 温夫人连连点头,目送着林嬷嬷离去,她抚着自己的胸口,此处的那颗心,正在剧烈的跳动着。 袁掌柜盯着摇摇欲坠的宝华阁的牌匾,心中痛苦万分,偏生她在应对禁军时,还要面露讨好恭维的笑容。 “将军,不知小店是哪犯了忌讳……” “你就是宝华阁的掌柜?” 率领禁军之人,是李家的嫡次子,在禁军中也有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副统领。 禁军副统领一职,官虽不大,但论起来,要比些四五品的官更得脸。 袁掌柜自是识得他,连忙点头:“小女子是宝华阁的掌柜,我们宝华阁的主家,是……张家。” 京城张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贵妃圣眷正浓,张家因此水涨船高,借着张贵妃的光,生生的在世族录上从倒数后几位,排进了前二十。 袁掌柜本以为自己说出这话后,能让李副统领稍稍顾及些张贵妃面子,谁知李副统领笑了笑:“别说是张家,就算是皇家沾上了这件事,也不能轻饶。” 闻言,袁掌柜心中一颤:“何事?” 李副统领笑了笑,抬手往四周一指。 慌忙了许久的袁掌柜这才留意到,朱雀街上,不只是她这一家铺子,放眼看去,那些方家的、赵家的、尹家等世家的铺子,也全在禁军的查封之中。 这一瞬间,袁掌柜脸色苍白起来。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李副统领是为了什么而来。 “放印子钱,伤民伤财。”李副统领摊了摊手,“莫家庄、刘家庄等农庄算下来,近日已经因为逼债死了十余人。” “天子脚下,可都有眼睛盯着呢!”李副统领说这话时,用力了些,“陛下大怒,下令大理寺彻查此事!这不,我今日,就是奉了陛下圣旨,将有关人等一并带回大理寺。” “袁掌柜。”李副统领一笑,“走吧。” 袁掌柜双手垂落,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放印子钱这件事,在世家大族中早已成了不成文的规矩,谁家不放点印子钱?此前朝廷也曾大动干戈,但到了世家这,总是轻拿轻放。 更何况……温夫人早早就同她说了,印子钱的隐患已经悉数解决,可为何……禁军还是查到了宝华阁? 她脸色灰败,张口正欲说话,却瞧见了人群外的林嬷嬷。 林嬷嬷望着她的眼神中有着担忧,有着怜悯,但更多的,是警惕。 袁掌柜心中一寒,下一刻便看见林嬷嬷将手放在了脖颈处,冲她比划了一下。 浑身的寒意在此刻都涌了上来,袁掌柜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随禁军离开的了,林嬷嬷凶狠的眼神,始终停留在她的脑海中。 这一次,恐怕要糟了。 她心中想着。 而在听得林嬷嬷的转述后,温夫人浑身冰凉,手指紧握成了一团:“糟了!糟了!” 此刻的温夫人六神无主,只有口中喃喃道:“他之前答应过我,会将这些痕迹一一扫除,可为何……为何还是被禁军找上门来?他究竟有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林嬷嬷闻言,一时哑然。 她看着温夫人这张纵然妆容精致,却也掩饰不住眼角细纹的脸庞,那些话到了嘴边,却不忍心说出口。 年少时,或许会有几分真情在。 可这份真情,经过这么多年的磨难,经过这么多岁月的摧残,又能留下几分呢? 能念旧情,属实不易,又怎能再要求对方像年少时那样,将随口说出的一句话都牢记在心。 “嬷嬷!”温夫人紧握住了林嬷嬷的手,“这可如何是好?万一那姓袁的将我供出来,那我、那彤儿、那张家……岂不是都要受到牵连?” 她的大脑,在此刻飞速转动起来。 未等林嬷嬷开口,她便眼神森寒:“不如现在就动手,杀了她。” 第126章 风水轮流转 林嬷嬷闻言,心中一惊。 “万万不可!”她连忙劝说。 温夫人皱着眉:“难不成还要我救她?这人一旦进了大理寺,不死也要脱层皮,就连姐姐都不一定能将人救出来,更何况是我?” 袁掌柜被禁军带走的那一刻,在温夫人心中,就已经成死人了。 林嬷嬷心中暗叹一声,见温夫人神情间是满不在乎,纵然她对温夫人忠心耿耿,此刻也不免生出了些兔死狐悲之感。 这些年来,除去楚婉清留下的嫁妆外,维系温夫人与张家奢华生活的,便是这两间铺子了,宝华阁在京中小有名气,皆是袁掌柜经营有道。 可以说,没有袁掌柜,就没有宝华阁。 然而……在温夫人眼中,仍是一个可以随意打杀了的物件。 “夫人不必担心。”林嬷嬷稳住心神再开口,神态已经变得平和许多,“方才奴婢已经告诫过袁掌柜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是罪奴出身,最知道性命的可贵。”林嬷嬷有条有理的替温夫人分析,“若她死咬住不松口,夫人您还能将她救出去,若连夫人您都受牵连了,那她就再无指望了。” 林嬷嬷一番话说下来,让温夫人焦躁的内心稍稍缓和了些。 “你说得对。”温夫人颔首,“若她识趣,待风头过后,我定会将她救出来。” 直至此时,温夫人还没有认识到,这场风波会席卷到自己的身上。 一向谨慎胆小的林嬷嬷,也是这般认为的。 放印子钱罢了,哪个世家不放?若是要抓,京中世家无一幸免。 陛下可以罚一家罚两家,甚至可以惩治惩处四五家,可满京城的世家何其多?难不成要全都惩处一遍? 不过是多给些银子罢了。 无论是温夫人还是林嬷嬷,都是这般想法。 但在京中,也有不少聪明人。 一夜的功夫过去,朝景王府递名帖的人多了一大半,这其中,还都是求见温舒窈的。 “定国公夫人?”温舒窈翻着这些名帖,眉毛微微挑起,“柱国公世子夫人?还有卢家的人?” 齐嬷嬷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这几家素日来眼高于低的,此前您与王爷大婚,她们都不曾主动结识您,怎么好端端的……” 反倒是在有关温舒窈的流言蜚语散播整个京城时,倒眼巴巴地送上拜帖了? 难不成是想要雪中送炭?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齐嬷嬷便忍不住摇了摇脑袋,她当真是老糊涂了,这些事也想得出。 而温舒窈在思忖片刻,轻敲着桌面:“我觉得,她们是为了其他事来的。” 在齐嬷嬷的注视下,温舒窈语气和缓:“既是如此,那就请几位夫人都进来。” 其他身份较低的,她暂时不见。 就算经过一番筛选,但最后进入景王府的人,也足足有十几位世家夫人。 她们面面相觑,在看对方脸色后,便知对方同自己一样,也是为了同一件事来的景王府。 定国公夫人年过四旬,头发上隐隐可见银丝,她身姿挺拔,下巴微抬,活脱脱一个高傲的贵妇人,即便见到温舒窈,她的下巴也不曾放下。 “见过王妃。” 在座的要么是国公夫人,要么是郡主县主的封号,她们见温舒窈,不过草草行礼。 对此,温舒窈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这些人的目的。 只是,温舒窈不在意,却不代表前来拜访的人不在意。 定国公夫人素来是眼高于低的,她出身高贵,乃是先帝最疼爱的大***,又嫁了定国公,在京中女眷中,哪怕是宫中的张贵妃,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更何况,她与当今陛下虽非同胞兄妹,但她名义上也是皇帝的姐姐,哪怕是皇后,也对她多有尊重。 因此,在开口时,她倒像是在吩咐温舒窈做事一般。 温舒窈在她眼中,不过是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罢了。 无论此刻温舒窈的身份如何高贵,可依旧掩饰不了这些年来,温舒窈在京中的不好名声。 “昨日禁军将朱雀街不少铺子都查封了,带走了不少人。”她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我今日来,是要将我家那几个铺子的掌柜带走的。” “禁军查封?”温舒窈漂亮的眼睛睁大了,“那夫人应该去找禁军才是,来景王府做什么?” 定国公夫人眯起一双眼眸,凌厉地扫向温舒窈。 “怎么?”定国公夫人冷笑,“你不肯帮我们?” 温舒窈坐在上方,面对她盛气凌人的姿态,分毫不退让:“就算是要帮,也该有个理由。” “禁军可不会随便抓人。”温舒窈轻声细语道,“您此刻该做的,不是来景王府要人,而是仔细想想,手下的掌柜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这才惊动了禁军。” 哪怕是在闺中,她手中没有可用之人,也绝不会因为定国公夫人的施压而松口。 更何况…… 风水轮流转,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伏低做小的温舒窈了。 她眼波流转间,带着摄人的冷意:“国有国法,不论是我,还是王爷,恐怕都帮不了夫人这个忙。” 定国公夫人望着温舒窈许久,突然冷笑起来:“好一个国有国法!可如今牵扯进这案子的,还有你们温国公府!” “你整日缩在景王府,恐怕还不知道吧?”定国公夫人沉声道,“你们温国公府名下的铺子,也都被查封了!” 温舒窈心中一惊,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既如此,就交由大理寺查办……” “放印子钱一事,可大可小。”定国公夫人冷冷道,“往小了说,便是罚些银子,可往大了说,那就是抄家灭族!” 这几十条人命摆在皇帝面前,皇帝绝不会轻拿轻放。 与此同时,其他夫人也纷纷应和。 “王妃,您就同王爷求求情,将这案子一笔揭过,对你对我们都好!” 温舒窈挑了挑眉,她总算是明白,这些夫人们匆匆来一趟,是为了什么了。 第127章 对她上心 原来是为了印子钱。 温舒窈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讥讽。 此前早有风声,若这些世家懂得收敛,及时收手,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处境? 说到底,他们还是觉得自己有所依仗。 温舒窈垂眸,在她们的注视下缓缓摇头:“让诸位夫人失望了,我恐怕做不了这个主。”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温舒窈慢条斯理道,“世人皆知,我夫君公私分明,怎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将草菅人命的罪人置之不理?” “更何况……”温舒窈眼中含笑,却透着渗人的冷意,“做错了事,本就该付出代价,若这样轻飘飘的揭过,那些因此家破人亡的百姓,谁给他们一个交代?” “区区贱民!”定国公夫人冷下脸,“若是缺银子,我定国公府可一力承当。” 然而,温舒窈那双幽幽的凤眸扫来,说出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若他们不要银子呢?” 他们要血债血偿,一命换一命呢? 这话,温舒窈并未点名,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定国公夫人脸色铁青,死死的看着温舒窈:“你执意如此?” 她身份尊贵,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气。 温舒窈眼眸低垂,仍是那副好声好气的模样:“这也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主的。” 定国公夫人凝视她片刻,最后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她一走,在座的这些夫人们,也没了兴致留下。 她们都知道定国公夫人脾气火爆,想着能借她的脾气与身份,逼得温舒窈点头,但现在这情形看来,温舒窈连定国公夫人的面子都不给,更不会给她们面子了。 见人都离开,温舒窈唇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她看向齐嬷嬷,低声说了一句:“这件事,嬷嬷知道吗?” 齐嬷嬷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她想到了自己此前同谢景寒说的那些话。 见齐嬷嬷神情,温舒窈心中便了然,这与谢景寒的确关系匪浅。 然而,齐嬷嬷接下来的话,还是超出了她的意料。 “此事恐怕是因为您。” “因为我?” 温舒窈怔怔地,没能回过神来。 “因为我?”她反复问道,“嬷嬷何出此言?” “这恐怕是王爷在替您出气。”齐嬷嬷大胆说着自己的猜测,“这几日京中流言纷纷,皆是针对您的,摆明了是要毁了您的声誉,王爷猜出是张氏作怪。” “若老奴没记错,张氏也放了不少印子钱。”齐嬷嬷压低了声音,“此番查案,已然将张氏名下的宝华阁查封了,就连掌柜也被带进了大牢。” 温舒窈怔神片刻,迟迟没能从齐嬷嬷这话中走出来。 怎么会是为了她? 她……她值得谢景寒这样做吗? 他们两人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张氏那毒妇,也该是她来解决,可谢景寒却…… 见温舒窈神情变换,齐嬷嬷又大着胆子道:“王爷可是将您放在了心尖尖上,若非张氏太过张狂,欺负到了您身上,王爷也不会这么迅速就拾起了这桩案子。” “要知道,这其中牵扯的,可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 这跟春闱舞弊案所牵扯的世家数量几乎一致,也几乎都是同样的人。 应付舞弊案已是不易,再加上这印子钱的案子…… 温舒窈几乎都不敢想象,谢景寒的身上压着多大的担子。 她沉默片刻,道:“王爷真心待我,我自然也真心待王爷。” “您力量有限,王爷手下,可是有着三万禁军呢!”齐嬷嬷宽慰道,“再说了,您是他的妻子,是这景王府的女主人,张氏这样做,就是在与景王府为敌!王爷怎能轻易放过她?” 齐嬷嬷一边宽慰,一边替谢景寒说好话。 两人都正是年轻的时候,就算没有感情,对着对方这张脸,也迟早会有感情的,而她做的,不过是让这件事发生得更快一些。 天上的先帝与娘娘,可都看着呢。 见温舒窈表情有所松动,眼眸间也盛满了感激,她心中松了口气,趁热打铁:“这几日王爷奔波与大理寺与王府,很是劳累,老奴这有几张药膳方子……” “我亲自去厨房。”温舒窈正色道,“替王爷做药膳。” 齐嬷嬷喜笑颜开,她早就等着温舒窈这句话了。 “老奴这就去安排!” …… 大理寺内。 一夜之间,大理寺牢房住满了人,还都是京中有名有姓的掌柜。 袁掌柜在其中,倒显得没有那么显眼了。 只是,她脸色尤为难看。 宝华阁是她毕生心血,若是因为温夫人的愚蠢而葬送,那她死也不能瞑目! 瞧着来来往往的狱卒,她眼神一阵变化。 若是没记错,当初那印子钱,是景王负责调查。 景王与温夫人之间……夹着一个温舒窈。 温舒窈与温夫人的关系,她也有所耳闻。 如此一来…… 袁掌柜眼神几番闪烁之下,心中便有了主意。 温夫人又如何?她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保住自己的宝华阁。 她大脑飞快转动着,全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人呈到了谢景寒的案桌前。 大理寺少卿苏沐言,是苏家嫡长子,年仅二十六岁,便坐上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前途不可限量。 鲜有人知,他与当今声名赫赫的景王谢景寒,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见谢景寒仔细地看着这封从牢里送出来的消息,苏沐言嗤笑了一声:“王爷,下官与您相交多年,可从未见您对一个案子这样上心。” 倒也不是谢景寒对其他案子不上心,是这人有着妖孽般的天赋,无论再惊险,再复杂的案子,他都能做到得心应手。 独独这桩涉及到印子钱的案子,他是慎之又慎,甚至亲自过问起了里面疑犯的动向。 这可不像他认识的那个谢景寒。 苏沐言一边笑着,一边转着眼珠子,最后戏谑道:“让下官猜猜,这一切……该不会都是为了王妃娘娘吧?” 第128章 药膳 谢景寒一个眼刀扫来,苏沐言不仅没有收敛,反倒是愈发好奇了。 “我还不曾见过你那位王妃。”他压低了声音,“听人说,她生得貌若天仙,就如九天玄女下凡一般……” “住口。” 谢景寒站起身,他身上摄人的气势不加掩饰,让苏沐言被逼得往后退了几步。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苏沐言连忙摆手:“王爷,我这是无心之失!您可千万不能与我计较!” 他说罢,神情变得严肃极了:“现在您手上的两个案子,哪一个都不好办,几乎将全京城的世家都牵扯了进来。” “若是轻拿轻放,处理掉一些人,对您来说,倒也不算难。”他压低了声音,“可您若是想要……除恶务尽,那面临的困难,恐怕是前所未有的。” “下官说句难听的。”他有些无奈,“就算是陛下,也禁不起他们的围猎。” 谢景寒骨节分明的大手放在桌面上,他指节轻轻敲动着桌面:“在你眼中,本王就是这样急功近利之人?” 苏沐言不解,却见谢景寒桃花眼半阖着,一字一句道:“必须要除恶务尽,但……可以徐徐图之。” “科举是国之根本,不能轻拿轻放,他们既然敢插手,就应当知道在事情败露的时候,该付出何种代价。” “至于这印子钱……倒可以轻拿轻放,但直接害死那几十条人命的人,必须斩首示众。” 对于这些人的身份,他与苏沐言早已调查清楚了。 苏沐言在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这事好解决,但舞弊的案子牵扯众多,那几家可不是好对付的。” “主家动不了,旁系总能动。”谢景寒冷笑,“除掉一支旁系,足以让他们元气大伤,更何况,他们家族内旁系众多,该拿哪一支出来顶罪?” 苏沐言恍然大悟:“您这是打着挑拨离间的主意。” 牵扯进春闱舞弊,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灭顶之灾,若有可能,无人愿意成为这个顶罪的人,一旦他们内部相争…… 苏沐言连连点头:“王爷此计绝妙!” “那印子钱这桩案子,我先替你处置了……” “留下宝华阁的掌柜。”谢景寒道,“本王留着她还有些用处。” 苏沐言了然一笑:“我知道,我知道!” 不就是为了他那个王妃嘛! 他这样了解谢景寒,又怎会不知谢景寒的用意? “不过你做了这么多,总该是要让王妃知情。”苏沐言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开口,“不然王妃又怎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你好不容易娶妻,总是要奔着长长久久去的。” 闻言,谢景寒本是凝重的桃花眼,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长长久久? 若是他没猜错,在温舒窈那,他们的这段婚姻并不会长久。 一旦温舒窈大仇得报,他与温舒窈的这桩交易,便算是结束了。 可如今苏沐言却说,他要与温舒窈长长久久…… 当真能长久吗? 谢景寒心中浮现出这个疑问,但他一贯是不将情绪表露在外的,不过一瞬间,他便收敛起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本王都知道。”他淡淡开口,大步走进了大牢内。 见状,苏沐言哎哟一声,也跟了上去。 他还想知道,谢景寒留下珍宝阁的掌柜,是图什么呢! …… 回到王府时,天上已是繁星点点。 前几日阴雨绵绵,今日倒是放了晴,就连夜色也如同被水洗涤过一般清新。 谢景寒踏入王府的那一刻起,便察觉到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皱了皱眉,却见齐嬷嬷从暗中走了出来。 “王爷。”齐嬷嬷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王妃亲自下厨房,给您煲了药膳,花了足足一天的功夫呢!” 谢景寒皱了皱眉,他关心的可不是这个:“今日定国公夫人来了?” 闻言,齐嬷嬷翻了个白眼:“可不是嘛!带着好几个夫人,气势汹汹地就来了,知道的知道她们是来求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来审问王妃!” “何事?” “自然是那印子钱了。” 齐嬷嬷嘀咕了几句,又将定国公夫人今日的恶行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遍,狠狠告上了一状。 谢景寒素来公私分明,莫说是定国公夫人这个没什么联系的姑姑了,就算是亲姑姑,他也不会徇私。 因此,齐嬷嬷告状告得十分自然。 而谢景寒,也因此皱紧了眉头。 “既如此,那就告诉苏沐言。”他道,“定国公府的人,一律不准放离大理寺。” 司青候在一旁,闻言连忙点头。 齐嬷嬷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说起了今日温舒窈煲药膳的不易。 谢景寒无奈:“府中有不少厨娘,嬷嬷何苦让她来做这些事?” “老奴劝了好几句,但王妃她知道您这几日办案辛苦,又为了她将这印子钱的案子……” 齐嬷嬷说着,很是自得。 总该让王妃知道,王爷待她的好。 谢景寒神情有些不自然,试图打断齐嬷嬷的话,然而齐嬷嬷说起这些来,是头头是道,是喋喋不休,一直到主院门口,她才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 “王爷,您快进去吧!王妃都等了您一天了!” 她说罢,将谢景寒带进了卧房。 又亲自将药膳端到谢景寒面前。 谢景寒瞧着这碗色香味俱全的药膳,又瞧见对面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的温舒窈。 他十分干脆,将这药膳全都吃了下去。 齐嬷嬷见碗都干净了,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好好好。”她口中一边说着,一边将端着空了的碗筷离开,“夜已深了,王爷王妃早些歇息吧!” 说罢,她立刻转身,顺便将房门关上了。 见齐嬷嬷的举动,谢景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与温舒窈成婚两月有余,至今还不曾圆房。 齐嬷嬷想要的,自是他们二人圆房。 只是,他与温舒窈早有约定,注定是要让齐嬷嬷失望了。 谢景寒摇了摇头,无奈开口:“房中可有多余的被褥?我睡外面的榻上。” 他话刚说出口,便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 第129章 情动 汹涌的情意瞬间涌来,这样陌生的感觉,让谢景寒僵硬在原地。 夜已深,温舒窈穿得单薄,只有一件外衫披在身上。 浅浅的月色落在她身上,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在皎洁的月华下显得愈发莹润白皙,让人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落在上方。 谢景寒二十多年来,从来都是清心寡欲,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年少时的那些梦境,也不过是黄粱一梦般,只留下了细微的痕迹。 可现在,那股陌生的情绪如此明显,他望着温舒窈,满眼都是温舒窈。 温舒窈纤细的腰肢,莹润白皙的肌肤,还有那张……明艳夺目的脸庞。 “王爷?” 温舒窈见谢景寒迟迟没有动静,心生担忧。 莫非是药膳太补,吃傻了? 她心中想着,便伸手搭上了谢景寒的手腕。 她前世久病成医,虽不精通,但把脉对她而言,是小事一桩。 然而,就在她触碰到谢景寒的那一刻,却感到手下的肌肤紧绷起来。 她不解,抬头看去。 下一刻,她的手便被谢景寒反扣住。 两人在此刻靠得极近,谢景寒这张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近到两人的呼吸交缠。 在她面前,素来清心寡欲的谢景寒,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欲色。 温舒窈心猛地一跳,瞬间便将他的变化与药膳联系了起来。 谢景寒的清心寡欲并非谣传,她与谢景寒成婚两个月来,也曾仔细观察过,除去最开始那所谓的“红颜知己”外,整个景王府上下,除去她带来的侍女,就再无其他的年轻女子。 而她与谢景寒虽为正经夫妻,但算上今日,谢景寒也仅有两次踏入她这间卧房。 因此,她早已断定,外界传闻的关于谢景寒不举的消息属实。 可现在…… 温舒窈一颗心砰砰的跳动起来,她不安地低下头,方才谢景寒眼中的欲色,让她心惊胆战。 这怎么都不像是一个不举的人会有的眼神。 “我给王爷熬些解酒汤来!” 她惊慌失措下胡言乱语,随意找了个借口便想出去。 谁知她的手被谢景寒牢牢握着,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 温舒窈的心跳愈发快了,分明房间内只有她与谢景寒二人,可她却觉得空间逼仄无比,让人的呼吸都变得凝滞起来。 “别动。” 谢景寒声音暗哑,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冲动。 他扣着温舒窈的手腕,试图平息内心的冲动,偏偏此时的温舒窈还在试图挣扎。 手心中,是女子柔嫩的肌肤,他心跳得愈发快了。 而耳边,还有着温舒窈低声说话的声音,那声音轻轻细细地,却让他心中的火苗燃烧得更旺了。 谢景寒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温舒窈眼尾的那抹醉红,击溃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心神摇晃之下,他控制不住地将温舒窈揽入怀中。 在女子中,温舒窈身材高挑,可与谢景寒相比,她的身形就显得娇小起来。 “别动。” 谢景寒再次低声喊道。 他的声音已经全然变得沙哑,说这话时,没有凶狠之意,反倒是带着丝丝暧昧。 这般模样的谢景寒,是温舒窈从未见过的。 可这般模样的谢景寒,也让她生出了一丝惧意。 今夜…… 今夜可不是个好时机。 更何况谢景寒不举…… 她眼神变换,谢景寒竟是看懂了。 谢景寒冷嗤一声,扣着温舒窈腰肢的手更用力了。 此时此刻,温舒窈明显的感受到了谢景寒身上的变化。 她不由自主的将手抵在谢景寒的胸膛之上,却又觉得烫手,连忙松开了手。 她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望着谢景寒。 “窈窈。”谢景寒声音沙哑,“去将窗户打开。” 他并非第一次叫温舒窈的小名,可此前的情景与现在截然不同,眼前的男人一张俊美的脸上遍布红晕,就连那双桃花眼的眼尾,都染上了红晕,结实有力的手牢牢扣在自己的腰肢上,温舒窈只觉得一阵酥麻,大脑空白一片,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在一阵晃神下,方才站稳了脚,连忙挣脱开谢景寒的手。 与其开窗,倒不如打开门透透气。 她心中这般想着,便准备将门打开。 身后传来谢景寒的一声无奈的叹息,温舒窈此时才意识到——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定是嬷嬷将门锁上了。”谢景寒无奈道,“只能劳烦窈窈去将窗户打开了。” 原来他早有所预料。 温舒窈一向精明,此刻却像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任由谢景寒安排。 将窗户打开,屋内的燥热总算散去了。 可她一回头,谢景寒面上仍难掩欲色。 思及那碗药膳,还有齐嬷嬷今日的异常举动,温舒窈当即就猜到了——齐嬷嬷在这药膳中下了药,想要让她与谢景寒圆房! 猜到齐嬷嬷此举的用意后,温舒窈脸色通红。 她站在窗边,都不敢看谢景寒。 “若是……” “不必。” 谢景寒抬手,制止了温舒窈接下来的话。 他缓缓摇头:“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温舒窈站在窗边,迟迟不敢靠近谢景寒,任由窗外的凉风吹在身上。 此刻的主院,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齐嬷嬷釜底抽薪,早已将所有人都清退了,就连喜鹊都不在。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忍不住偷偷往后看,却见谢景寒在地上铺了一张床。 她愣了愣,又听谢景寒解释道:“若此时出去,那些嘴不严的,恐怕会将此事往外传,到时众说纷纭,很有可能会伤及你的名声。” 温舒窈先是惊讶,而后,心中便涌出一股暖意。 谢景寒此举,是在照顾她。 如今外面的流言蜚语颇多,其中就有谢景寒对她不感兴趣,她与谢景寒成婚两个月,仍是完璧之身的传闻。 而今夜的动静,只怕整个王府都知道了,若谢景寒半夜出去,岂不是坐实了谢景寒对她不感兴趣的传闻? “多谢王爷。”温舒窈轻声道了一句谢。 “只是地上凉,王爷若是不嫌弃……”她咬了咬下唇,低声道,“不妨到床上来歇息。” 第130章 同床共枕 谢景寒呼吸一滞。 温舒窈继续道:“我与王爷本就是夫妻,王爷与我之间,也无需如此生疏。” 她说话时,怜悯的看了眼谢景寒的身下。 今日皆因这药膳,谢景寒才会有反应,药效一过,谢景寒便又不举了。 跟一个不举的男人同床共枕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的眼神十分直白,谢景寒看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谢景寒有些无奈。 他低声道:“不必了。” 温舒窈被传闻误导,他却知晓自己身体的情况。 此时能将药效压下,已是用了十成的功力,若是再与温舒窈同床共枕,温软香玉在怀,他恐怕会做出无法控制的事。 因此,谢景寒坚定地拒绝了她这一提议。 温舒窈见状,也不再劝说,而是躺在了床上。 很快,她就睡了过去。 谢景寒躺在地上,瞧着窗外的星光点点,无奈一笑。 他眼中再次染上欲色,闭了闭眼,他索性靠在了窗边,任由身上的变化。 这药膳…… 当真是厉害。 …… “我这药膳可是专门从太医院求来的!自然厉害!” 齐嬷嬷坐在廊下,眉飞色舞地说着。 司青抱着剑站在一旁,恨不得自己从未听过齐嬷嬷,更恨不得自己从未见过齐嬷嬷。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个没留神,齐嬷嬷竟然闯出了这样大的祸事! “嬷嬷!”他咬牙道,“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齐嬷嬷瞥了眼他:“怎么收手?如今房门紧闭,药膳也早已起了作用,你难不成要踹开门去,将王爷的好事打断?” “那是好事吗?”司青无力地闭上双眼,“王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这样做,待他清醒过来,定会重重惩罚您!到那时,谁能帮得了您?” 齐嬷嬷可是谢景寒的奶嬷嬷,是谢景寒最重视的人之一,连齐嬷嬷都要责罚,那当真是无人能劝住谢景寒了。 更何况…… 想到齐嬷嬷做的事,司青便觉得人生黯淡无光。 “嬷嬷,您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司青咬牙道,“这样的药膳,是能随便做的吗?万一王爷因此迁怒王妃,那该如何是好?” 然而,齐嬷嬷却摆了摆手:“这主意,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王妃并不知情,王爷就算生气,也是责罚我一人。” “更何况……”齐嬷嬷得意一笑,“王爷可不一定会责罚我。” 司青一愣,狐疑的盯着她。 “此话怎讲?” “王爷得了好处,为何还要惩罚我?” “好处?” 司青一听,就如炸了毛的猫一般,声音尖利。 “嬷嬷,您难道看不出王爷与王妃的真正关系吗?他们分明……” “我养大的王爷,我比你更清楚。”齐嬷嬷没好气地开口,瞪了眼司青,“是我陪王爷的时间长?还是你陪王爷的时间长?” “这世上,我若说是第二了解王爷的人,那就没人敢称第一!就连皇后娘娘,都没我了解王爷的性子!”齐嬷嬷掷地有声。 司青听着,一阵头大:“可是……”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齐嬷嬷朝着司青挤眉弄眼道,“我不过是帮王爷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片刻,司青便愣住了。 他狐疑抬头,与齐嬷嬷对视:“您这话的意思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齐嬷嬷摆了摆手,“现在啊……这王府中,只有我一个明白人。” 司青无奈,对齐嬷嬷他是束手无策:“明日王爷醒来要惩处您,我可帮不了您!” 齐嬷嬷对此不置可否,只朝着凳上昏迷的喜鹊努了努嘴:“替我将她扶到偏院,今夜我与喜鹊,就在那歇下了。” “好。”司青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次日醒来,喜鹊天都塌了。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齐嬷嬷,回想着方才齐嬷嬷所说的话,恨不得就此晕死过去。 “嬷嬷!”她尖叫一声,“您这不是在害我家小姐吗?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王爷他……不举啊!” 那两个字,她说得极其小声。 齐嬷嬷瞥了她一眼:“怎么可能?王爷身强力健,怎么可能不举!那都是谣言!都是有人在背后恶意中伤!” 喜鹊狐疑的看了眼齐嬷嬷,对此,她并不相信。 “不论如何,我都要去看小姐!”喜鹊咬牙道,“不论是……小姐都是吃亏的那个!” “嬷嬷!”她想到这,朝着齐嬷嬷怒目而视,“小姐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害小姐?” 万一王爷恼羞成怒,要杀了小姐灭口该如何是好? 这般一想,喜鹊便火急火燎地赶往了主院。 齐嬷嬷也跟在了她身后,与她相比,齐嬷嬷显得不急不躁。 因为她知道,谢景寒绝不会计较此事。 赶到主院时,只剩下了温舒窈一人。 喜鹊瞧见温舒窈就冲了上前,将温舒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小姐,您没事吧?王爷他……” “你放心。”温舒窈无奈道,“我没事。” 齐嬷嬷面对谢景寒底气十足,可在温舒窈目光扫来的那一瞬间,她便弯下了腰:“王妃,老奴对不住您,老奴只是……” “我不怪你。”温舒窈摆了摆手,“嬷嬷不必惊慌。” 见齐嬷嬷要给自己跪下,温舒窈亲自将她搀扶了起来。 昨夜并无损失,相反,今早谢景寒去上朝前,还给她留下了一张字条。 她想到这张字条,眼中便迸出了亮光。 “嬷嬷,王爷说了。”温舒窈笑容十分真切,“他让您带我去私库。” 景王的私库! 温舒窈一想到这,眼睛便发亮了。 她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向齐嬷嬷,让齐嬷嬷心中直犯嘀咕,手中的药都拿不出手了。 齐嬷嬷本是盘算着谢景寒与温舒窈都是初通人事,恐怕会失了分寸,伤了温舒窈,她还特意准备了药膏。 可现在看温舒窈神清气爽,并无半分疲态,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抛之脑后的传闻。 ——难道说……王爷当真不举? 这可如何是好啊! 齐嬷嬷天都塌了。 第131章 一同谋划 齐嬷嬷面上的神情过于僵硬,哪怕是粗枝大叶如喜鹊,都难以忽视。 她好奇道:“嬷嬷,究竟发生了何事?” 齐嬷嬷脸上扬起一抹僵硬的笑:“无事,不过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说话时,她眼珠子不停转动着,仔细思索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温舒窈忽略这件事。 不过,温舒窈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太多变化。 齐嬷嬷仔细瞧了会儿,这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王妃。”齐嬷嬷上前,低声道,“昨夜之事,老奴……”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温舒窈神情温和,“嬷嬷不必再计较昨夜之事,不过有一件事,还需要嬷嬷帮我。” 齐嬷嬷一听,连忙点头:“王妃有话吩咐就是,老奴定然会将此事办得漂亮!”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闻言后,齐嬷嬷瞪得双眼,眼中异彩连连:“王妃当真好计谋!如此一来……便可解了当前的燃眉之急。” 温舒窈所说的,正是关于这印子钱一案的。 谢景寒手中还有春闱舞弊一案不曾解决,加上印子钱这桩案子牵涉到的世家,着实过于庞大,这股势力若拧成了一股绳,只怕就连皇帝也难以抗衡。 更何况是谢景寒? 齐嬷嬷作为谢景寒的奶嬷嬷,从小看着谢景寒长大,自然不愿看到谢景寒腹背受敌,因此,她在听得温舒窈这一计划后,就做出了决定。 “不过……”她有些犹豫,“王爷那边……” “我早已与王爷商议好了。”温舒窈镇定自若,“王爷今日在大朝会上,也会提出这一建议。” “只是在陛下做出决定之前,还需嬷嬷您带人将这池子水给搅混了。” 齐嬷嬷神情冷凝,用力地点了点头:“您只管放心,这件事,老奴定会替您与王爷办得妥帖。” 她说罢,就带着人大步离去。 剩下喜鹊看着温舒窈:“小姐,昨夜……” “王爷克己守礼。”温舒窈简短的说了一句,“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我一切都好。” “倒是你。”温舒窈见喜鹊眼底青黑,“快些回去休息休息。” 喜鹊揉着脑袋,低声道:“奴婢还是太不警惕了,竟然被嬷嬷一碗汤就药倒了,险些误了小姐您!” “齐嬷嬷是个好人。”温舒窈拍着喜鹊的肩膀,“此事过后,想必她不会再用这样的法子来促成我与王爷的好事了,你只管与她相交。” “你只需……”温舒窈回想起前世喜鹊被活活打死的惨状,她眼眶微红,很快又将心情情绪悉数压下,“你只需好好地,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 喜鹊奇怪地抬起头:“小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奴婢自然是要好好守在您身边,保护好您。” “好好好。”温舒窈无奈一笑,“是我说错了。” 喜鹊轻哼了一声,但还是按照温舒窈的吩咐,去房中歇息了。 温舒窈站在廊下,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漂亮的眼眸一阵闪动。 现在就要看谢景寒的了。 想到天不亮时,她与谢景寒所说的那些话,她便是一阵心悸。 好在是她与谢景寒相识时间虽不长,但两人都站在一条船上,对彼此倒是信任。 …… 太极殿内。 皇帝揉着眉心,看着下方的文官们唇枪舌战,武将们一个个摩拳擦掌。 “够了。”他沉声道,“这是朝会!不是菜市!你们一个个的,都像什么样? 而挑起这一切争端的谢景寒站在最前方,目不斜视,仿佛最先开口的人不是他一般。 皇帝见他这般模样,心下无奈,朝着几个吵得最激烈的大臣怒目而视:“还要吵到什么时候?” 刘尚书最先站了出来,作为被谢景寒先下手的世家之一,他为刘家的未来殚精竭力,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家深陷舞弊与命案风波中。 因此,纵然他极为厌恶谢景寒,但还是捏着鼻子同意了谢景寒的提议。 “陛下!”他高声道,“景王所言在理,因着有心之人频频下放印子钱,闹出了这么多命案,若不彻查,怎能彰显陛下贤明?” “只是景王的岳家温国公府也与这些命案息息相关,温国公夫人名下的宝华阁更是发放印子钱的罪魁祸首之一,景王着实不适合处理这个案子。” “还望陛下另择人选,来秉公处理此案!” 刘家难道没有放印子钱的人吗? 自然是有的! 但刘尚书却可以断定,嫡系绝无这样愚蠢的人,那些旁系……该舍弃便舍弃,事到如今,唯有壮士断腕! 他思及此处,一阵心疼,又恨恨的看了眼谢景寒。 若是谢景寒来处理此案,恐怕连嫡系都难以保全,可若是交给其他人……他的目光扫过几个皇子,就这几个皇子的心思,他可是门儿清! 只是不知道,谢景寒为何会提出这个建议?莫非他是怕了? 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刘尚书思索了许久,却没能得出什么结论来。 不过,有他站了出来,不少世家都纷纷附和,庄家、董家紧随其后,三大世家都站在了一派,朝堂之下,持反对意见的声量微不可闻。 皇帝坐在龙椅之下,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但在片刻,他抬起头来,神情又变得威严:“既如此,那就另派人选处理此案。” “满朝文武中,有谁愿意主动请缨?为民请命?” 皇帝的话,让几个皇子眼神连连闪烁。 其中,以二皇子最为心动。 若真能为民请命…… 那这桩案子,将会成为他的功绩之一! 而且……只需处理几个人,便能拉拢一大帮世家! 这般一想,二皇子便要上前。 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三皇子。 三皇子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父皇!儿臣愿为您分忧!” 他一开口,皇帝便高声道:“好!既如此,那就将此案交给老三!” 皇帝甚至都不曾思考,这让二皇子扼腕叹息。 早知如此,他动作就该更快一些! 第132章 果然有奸情 大朝会散后,三皇子站在人群中央,听着大臣们的恭维。 他能在这么多皇子中崭露头角,自然有着他的本事。 对上这些大臣们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恭维话语,他一股脑全收,但他们提的事,他是一件都没有答应。 与其他皇子所想的一样,他自然也是想要利用此事提升在百姓口中的名声,借此与世家交好。 不过,该如何交好,还得细细斟酌。 因此,不过同这些人互相客气一番,他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二皇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变幻莫测。 “殿下,咱们该如何是好?” 二皇子现如今势单力薄,加之母家式微,在朝中远不如几位出身交好的皇子受捧。 他阴恻恻一笑,目光就落在了后宫的方向。 见状,他身边的宫人脸色大变:“殿下,您可千万不能犯傻!娘娘之前便告诫过您,绝不可再与那位扯上关系!” “你说的那些话,我都明白。”他沉声道,“只是……这是我唯一的出路了!” 母族式微,他唯一能得到的,就是父皇的宠爱,而能帮他的,也只有张贵妃一人。 思及此处,他还是抬脚往太液池的方向走去。 宫人心惊胆战地跟着,时不时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太极殿内。 “你是从哪想出来的招式?”皇帝说话时,一阵无奈摇头,“如此一来,朕的那几个儿子,恐怕都要费尽心思争破头了。” 三皇子来办这件事,恐怕也是困难重重。 见没事人一样的谢景寒,皇帝揉着眉心:“你这始作俑者倒是乐得清闲,舞弊案有眉目了?” “臣弟办事,何时让陛下失望过?”谢景寒反问,“还是在陛下心中,臣弟就是这般不堪重用?” “少在朕面前说这些话。”皇帝摆摆手,“你明知道,朕是在担心。” 他的那几个儿子,可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一个个绝非良善之辈,他们哪怕自损一千,都要伤敌八百。 谢景寒却淡淡道:“皇兄,您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 “皇子之间的争斗在所难免,但超出底线,就该罚。”谢景寒道,“罚到他们长记性为止。” “何为底线?”皇帝发问。 谢景寒抬起头,毫不犹豫的回答:“自然是百姓。” “若是他们将百姓的性命置之不顾,又怎配继承大统?”谢景寒一字一句,沉声道,“还是说,皇兄想要将天下大业,交到一个残暴之人手中?” “绝无此种可能。”皇帝立刻打断了谢景寒的话,“朕早就说过,这大黎江山,皇室中人,能者任之!无论是朕的儿子,还是你……还是其他宗室子弟!” “祖宗打下的江山,朕要仔细挑选一个继承人,这些儿子若是不中用,就换人!”他说话斩钉截铁,眼中并无半分不舍。 谢景寒定定地看了皇帝好几眼,直至确定皇帝说这话并无任何违心,他才道:“有皇兄这句话,臣弟就放心了。” “说说吧,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皇帝冥思苦想许久,还是没能想明白谢景寒的招数。 然而,一向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谢景寒,却摇了摇头:“此事关系重大,还是等到办成后,臣弟再同皇兄您解释。” 谢景寒这样谨慎,让皇帝更加好奇了。 可皇帝也知道,谢景寒若非自己愿意说,不然就算他再盘问,也是无济于事。 于是他便没好气道:“既如此,你就早些回去,别在这碍朕的眼!你可知御史台那堆了多少弹劾你的折子?” “不过区区世家罢了。”谢景寒冷嗤一声,“弹劾得再多,也只是嘴上说说,他们可没有一人敢对我动手。” “今日场景,你也瞧见了。”皇帝的声音突然变得低落起来,“他们在朝中,几乎是一呼百应。” “只要兵权还在我们手中。”谢景寒神情无畏,眼中有着淡淡的讥讽,“纵然他们在朝中一呼百应,话比你这个做皇帝的还管用又如何?” “谁的拳头大,才能以理服人。” 说罢,谢景寒朝着皇帝深深一拜,离开了这。 皇帝见他离去的背影,回想他方才的话,哑然失笑。 不愧是他的亲弟弟。 …… 太极殿外,司青一双眼睛都快瞪坏了。 好不容易看到谢景寒出来,他连忙跟上:“王爷!” 此刻司青的语气激动中夹杂着兴奋:“您说得果然没错!二皇子往后宫去了!说是去拜见贤妃!” 贤妃就是二皇子的母妃。 “可贤妃住在御鑫宫,在西边,二皇子却是朝着东边去的!”他说到这,压低了声音,“东边是太液池,是私会的好地方!” 太液池花草丰茂,两个人往里面一钻,几乎没人能看得见。 他说到这,连连感慨。 这样隐蔽的事,自家王爷竟然能得到消息!当真是厉害! “可有派人跟着?”谢景寒低声询问。 司青连连摇头:“属下亲自跟过去的,亲眼瞧见二皇子进了废弃的兴庆宫!” 兴庆宫是前朝皇帝寻欢作乐的地方,在里面残害了不知多少女子,本朝初建时,兴庆宫便被人放了一把大火,烧成了残垣断壁。 那如今已经成了人迹罕至的地方,宫中还有传闻兴庆宫闹鬼。 为了保证消息不泄露,也不会被二皇子发现,司青亲自跟上去瞧了,确定二皇子进了兴庆宫,他连忙回到太极殿外等候谢景寒。 “去瞧瞧。” 谢景寒当机立断,朝着太液池的方向走去。 他与司青,都有着一身好轻功。 一进入太液池,两人便如同钻入林中的鸟儿,再也没有了踪迹,让身后跟踪两人行迹的人,彻底失去了方向。 兴庆宫外,谢景寒与司青两人站在高高的树上,几乎与这树融为一体。 从这里,能够看到兴庆宫的全貌。 只见一个披着披风的女人快步走进了兴庆宫,然后便被二皇子拉进了殿内。 摇摇欲坠的房门内,是女子的声声低吟,还有男子的喘息声。 第133章 勾结 事毕,张贵妃靠在二皇子的胸膛之上,感受着他年轻蓬勃的力量,脸上一阵燥热。 “好在是有你。”她低声喟叹,十分满足。 皇帝年逾四十,又如何比得上二皇子的年轻雄壮? 她比皇帝足足小了二十岁,皇帝的身体根本无法满足她,更何况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除去她外,还有其他美人。 凭借样貌,她从来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从来都是被男人捧在手心的,可皇帝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除了权力。 二皇子一边把玩着她,一边低声道:“这些时日朝中局势动荡,我今日过来,也是趁着朝中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三身上的机会,才能赶来见你。” 闻言,张贵妃面上笑容一滞:“三皇子?他得了什么好处?” “说来话长,这件事,还是与景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二皇子在说话时,余光留意着张贵妃的变化。 而张贵妃的神情,一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在听见“景王”二字时,明显有了波动。 见此情景,二皇子心中冷嗤了一声。 果然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一边与自己偷情,还一边惦记着别的男人。 他心中发了狠,又按着张贵妃胡闹了一番。 张贵妃揽着他的脖颈,香汗淋漓:“究竟……究竟是什么事?” 事关景王,她几乎都喘不上气了,却还要追根问底。 二皇子掐着她的腰,低声道:“是那放印子钱的事,那些命案,全都被老三主动请缨,接下了,若他办得好,此次定能在父皇面前露脸。” 张贵妃身子摇摇晃晃,却保持着清明。 她眼中厉光一闪,抓着二皇子的胳膊道:“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如意!” “你舍得?”二皇子嗤笑了一声,“这些命案里……可还有不少张家与温国公府的影子,你的母族,你的亲妹妹……难道都要弃之不顾?” 张贵妃听得这话,面上的不耐尤为明显。 “这群蠢货。” 这群只会拖她后腿的蠢货!若非是这群愚蠢的家人,她又怎会靠着与二皇子的关系,才能稳坐这贵妃的位置? 别的妃嫔,家人都是助力,偏生她还要托举家里人。 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下,而后咬牙道:“自然不能弃之不顾,只是……也该让她们涨涨教训!” 放印子钱的利弊,她早已着人去家中说得清清楚楚,偏偏他们舍不得这些蝇头小利,一个劲的往里钻,这下倒好,竟被谢景寒派人一网打尽了。 若处理此事的人是二皇子,她倒是能说上几句话。 可既然成了三皇子…… 她思及此处,如水蛇般地缠上了二皇子。 “二殿下,此事,恐怕只有你能帮我了。”她低低的说了一句,而后又注视着二皇子,“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二殿下。” 她与二皇子,更多的是利益交换。 二皇子无利不起早,既然提起了这桩事,必定是有什么用得上她的地方。 果然,在她说出这话后,二皇子便开口了:“其实需要娘娘做的事也不难,只需娘娘您……” 他在张贵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张贵妃将这些话牢记在心。 “你放心便是。”她点点头,“我在陛下面前,这点作用还是有的。” 二皇子等的就是张贵妃的这句话。 “那就有劳娘娘了。”他笑了笑,同张贵妃再次亲昵起来。 屋檐上方,司青瞧着这样火热的一幕,面红耳赤。 他做暗卫时,见多了这样的场景,然而场景中的主人公换做他认识的人,所造成的冲击力截然不同。 “王爷……咱们就这样看着?”司青压低了声音,“方才二皇子说的话太小声了,属下没有听清。” 他说完后,便瞧见谢景寒面露讥讽:“不外乎是在陛下耳边吹枕旁风。” 张贵妃凭着那张脸,与骄纵的性子,在宫中十分受宠,皇帝年纪大了,喜欢的女人,也从端庄大方的皇后,变成了貌美骄纵的张贵妃。 若是一些小事,只需张贵妃开口,皇帝就能同意。 闻言,司青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不必担心。”谢景寒轻飘飘的落到了树林中,“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本王的预料之中。” 司青紧随其后,听得谢景寒的话,他当即便松了口气。 他对自家王爷的能力有着十足的信心,既然王爷这样说,就一定能办成。 而他想到方才的场景,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王爷,那咱们可要将这个消息……” “暂且不要打草惊蛇。”谢景寒抬手,制止了司青接下来的话,他冷冷地扫了眼司青,“若在此刻打草惊蛇,反倒不能顺藤摸瓜,抓到他们背后的主使。” 司青先是点头,而后被谢景寒话中蕴含的意思惊吓住了。 “他们竟不是幕后主使?” 二皇子与张贵妃的身份,竟然还不是主使? 那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 谢景寒不曾开口,只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司青脑子飞快转动着,而后捂住了嘴:“您是怀疑……他们与刺杀陛下的人有关?” 谢景寒虽未开口,然而司青却知道,既然谢景寒不曾否认,那就证明自己猜对了。 二皇子竟然伙同人刺杀陛下…… 这个猜测一旦浮现在脑海中,司青便止不住身体的颤栗。 陛下正值壮年,谁知还会执掌大权多久?也难怪二皇子如此着急…… “回府。”谢景寒声音淡漠,“这三日内,务必要将舞弊一案解决。” 司青神情一肃,连忙跟在了谢景寒身后。 这舞弊一案牵扯甚广,现如今大理寺那,还有不少试图求情的官员与世家日日来拜访呢。 三日就要解决,莫非王爷又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与此同时,温国公府内。 对于温夫人而言,真可谓是流年不利。 在得知袁掌柜被抓的那一刻,她便晕了过去。 而在温国公怒气冲冲前来质问时,她更是“一病不起”。 “人可走了?”温夫人虚弱问道。 第134章 榜上无名 “老爷已经走了。”林嬷嬷低声道,“不过二小姐还在。” 闻言,温夫人揉着眉心,强撑着坐了起来,“她来干什么?她难道不知我现在已是焦头烂额,根本没法子顾及那陈彻了吗?” 林嬷嬷无奈叹息,她一个做下人的,难道还要将温以彤赶走不成? 温夫人摆摆手:“让她进来。” “母亲!” 温以彤哭着跑了进来,短短十几日的功夫,她像是变了个人,脸上的沧桑哪怕用再多的粉也遮不住。 见她这副模样,温夫人忘了自己还在“病”中,急忙坐起身:“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温舒窈欺负你了?” 温以彤眼中含泪,拼命的摇晃着脑袋:“母亲,不是她!是陈氏那老虔婆!她竟说我是丧门星,说正是因为我嫁进门,才克了陈彻!陈彻已经被关在贡院十日了!” “母亲,我好担心他,您有没有法子,能让我去瞧瞧他。” “我能有什么法子?”温夫人暴跳如雷,“你可知现如今的我……” 话说到嘴边,温夫人长叹一声:“彤儿,陈彻并非良配,你与其在他身上浪费功夫,倒不如和离,母亲与你姨母,定能替你寻得一门好亲事。” 袁掌柜那边的事,舍弃一个袁掌柜便能解决,她虽不舍,但为了家族荣耀,还是忍痛舍弃。 可温以彤这边…… 想到陈彻与陈夫人,她便是一阵恶心。 温以彤却猛地摇头:“不可!我绝不会与陈彻和离!陈彻他是……” “他是什么?”温夫人嗤笑道,“你做的那个梦难道还能成真?此次春闱恐怕都要作废了!” 正当温夫人怒喝时,门口的林嬷嬷神情复杂:“夫人,春闱放榜了。” “放榜?”温夫人疑惑道,“不是说此次春闱舞弊,所出的成绩不作数吗?” 林嬷嬷看着自己刚收到的消息,心情极为复杂,她恭恭敬敬的将这张纸条递给了温夫人。 没等温夫人细看,便被温以彤一把夺了过去。 她仔细念着上面的话:“景王将翰林抓入贡院,亲自组织出卷及考生重考,分数差距过大者,皆被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见了这封信,她立刻站直了身子,喜笑颜开道:“母亲!陈彻他一定中了!” “林嬷嬷,可有人送了名单过来?”她又抓住林嬷嬷,激动地询问着。 林嬷嬷闻言,叹息了一声:“早在知晓放榜时,老奴便派人去打听了,榜上并无……二姑爷的名字。” 顷刻间,温以彤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没有他的名字?”温以彤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嬷嬷,定是你派去的人眼花看错了,陈彻是探花,是一甲第三名!” 林嬷嬷见她状若癫狂,心中叹息,迟迟没有回答。 连会试都没过,这殿试更是够不上,又如何能得探花呢? 二小姐这是疯了! 然而温以彤却不肯将此事就此放下,她摇晃着林嬷嬷的胳膊:“嬷嬷,你快让人重新去瞧一瞧!他们定是看错了!” 温夫人心力交瘁之下,被温以彤这般话语气得满脸通红,她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够了!” 温以彤抬头看她:“母亲……” “你既然不信旁人看来的结果,不妨自己亲自去瞧一瞧!”温夫人冷笑道,“林嬷嬷,你陪她一起去!切记不可让她再丢了温国公府的脸面!” “她不要脸,我与她弟弟还要脸呢!” 温夫人怒气冲冲的扔下这句话,让温以彤浑身冰凉。 “母亲,您怎能……” “快带她走!”温夫人大声喊道,“林嬷嬷,快带她走!” 若是再不将温以彤带走,她恐怕就要说出无法挽回的话了。 为了一个梦,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她竟然将景王这桩好婚事放了,嫁给了陈彻这样一个无能之人! 每当想到温舒窈捡了这个便宜,她内心便是一阵翻滚,几欲呕血。 林嬷嬷见状,连忙拽着温以彤离开了此处。 温以彤脸也涨红,她一把甩开了林嬷嬷的手:“我自己会走!” 见她要离开,林嬷嬷立刻跟上:“二小姐,还是老奴陪您一块儿去看榜吧!” 陈彻不曾上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她怕就怕温以彤会因为此事,再大闹一番。 温国公府丢不起这个人,温夫人也无法承受这个结果。 温以彤冷哼一声,倒也没有拒绝。 贡院门口,早已是人山人海,全是来看榜的人。 温国公府的马车在人群外,被挤得寸步难行。 如意被温以彤派出去看榜,但回来后,面色却极为不安。 见此,温以彤心沉了沉。 “夫君在何处?” 如意张了张嘴,艰难出声:“并未瞧见姑爷的名字。” “这不可能!”温以彤咬咬牙,推开了如意与林嬷嬷,执拗地朝着人群中央走去。 “会元是邓光云邓公子!” “吴家的吴公子也上榜了!”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温以彤全都听不见了。 她死死的盯着这张榜单,从上往下看。 然而,无论她从下往上,还是从上往下,从左到右,还是从右到左,都没有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 陈彻呢? 温以彤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死死的掐着自己的一双手,几乎无法站稳。 怎么会没有陈彻的名字? 连会试都不曾通过,连贡士都不是,陈彻怎么参加殿试?又怎么当上探花? “小姐!小姐!” 如意看着温以彤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急得大喊起来。 而温以彤再也无法听见外界的声音,她回想着梦中的场景,回想着陈彻考取探花后温舒窈得意的笑容,这些回想在此刻,全都成了狠狠戳向她心口的利箭。 怎么会如此? 可那个梦如此真实!真实到像是发生过! 可为何陈彻没有通过会试?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若那个梦是假的,那她…… 岂不是将大好姻缘拱手让给了温舒窈! 若她没有信以为真,那今时今日,与谢景寒出双入对的人,应该是她! 坐在景王妃的位置上,享受众人艳羡目光的人,也该是她! 第135章 有你想要的东西 温以彤的脸色苍白如金纸,如意见状,知晓绝不能让她在此地多停留了,半是搀扶半是强迫的将她带出了人群中。 而此刻,温以彤的脑海中仍浮现出那日自己义无反顾跳下水的模样,那一跳,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若她没有对那个梦境信以为真,若她谨慎些,那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姐!”如意面露担忧,若温以彤出了什么事,她也休想讨得一点好。 林嬷嬷在温以彤执拗地去看榜时,便预料到了结果,只是在瞧见温以彤苍白的脸色后,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小姐,您放心。”林嬷嬷低声安慰,“就算没有考上,但凭着咱们温国公府,还是能为姑爷在衙门谋个一官半职的。” 闻言,温以彤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涌上。 她又气又恼,后悔与恨意交织,脑中一片空白,最后再也控制不住,干呕了出来。 “小姐吐血了!” 她只听得如意一声惊呼,而后便再也没了知觉。 林嬷嬷脸色大变,喝退看热闹的众人,急忙将温以彤带上了马车。 …… “温以彤吐血了?” 景王府,温舒窈听得这个消息,很是惊讶。 喜鹊两眼放光,她最关注的,就是温以彤的情况。 此时她低声道:“是啊!听闻是发觉二姑爷榜上无名,急得当场吐了血!” 说到此处,喜鹊言语间那幸灾乐祸的笑意隐隐约约透露了出来。 当初陈彻可是温以彤使了手段抢来的,那时她只以为陈彻是千好万好的姑爷,伤心极了,觉得温舒窈错失了大好姻缘。 好在是景王对温舒窈处处体贴,这门婚事也勉强过得去。 反观温以彤,自从她将这门婚事抢走后,便处处不顺心,此后多次为了陈彻闹出笑话。 可温以彤像是魔怔了,日日都说着陈彻能考取探花,她还为此担心了好一阵。 好在是现在放榜出来,陈彻榜上无名。 她想到这,便忍不住笑了出声。 周围没有旁人,温舒窈任由她笑够了,才淡淡道:“既如此,那我们也该去一趟温国公府了。” 闻言,喜鹊两眼圆瞪:“去温国公府?” “小姐!您就算想要落井下石,也该晚些时日,不然传出风声去,您的名声可不好听。” 温舒窈瞥了眼喜鹊难以下压的嘴角,无奈道:“我可不是为了这件事去的温国公府,我是为了……” 她眼眸微亮,思及了今日司青带来的消息。 …… “袁掌柜?“温舒窈听得这个名字时,还不曾反应过来。 她可从未认识什么袁掌柜。 司青低声道:“是宝华阁的掌柜,她说她想见您。” 闻言,温舒窈迟疑了一会儿。 宝华阁是温夫人名下的铺子,这些年在京城中经营得很是红火,温夫人手下最值钱的铺子,就是这一家,而能被她信任之人,必定是她的心腹。 既是心腹,又为何会找上自己? 司青压低了声音:“袁掌柜对宝华阁看得十分重,而且……此番来办理案子的,是三皇子,此前三皇子因为提擢内阁大学士人选时,与温国公多有矛盾。” 温舒窈听得他小声提醒,顿时明了:“三皇子办案,若有门道的世家,或许能保住本家人的性命,可温国公府与他素有矛盾,再加上袁掌柜不过是一个下人……我那父亲,可不会为她忙前跑后打通关系。” 更何况…… 她既然来找自己,那就意味着连温夫人,也将她当做了弃子。 “王妃可要见一见她?”司青瞥见温舒窈神情,十分体贴地说道,“属下有令牌,能带您随意进出大理寺。” 换做旁人,他自然不会这样说,可眼前这位,乃是景王府的王妃,更是在经过昨夜一事后,还不曾被王爷处罚的王妃。 这桩桩件件放在一块,足以让他明白温舒窈在谢景寒心中的地位。 因此,温舒窈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一定要让王爷毫无后顾之忧! 温舒窈奇怪的看了眼司青,但在司青的目光下,她思索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 袁掌柜既是温夫人的心腹,那就有她的价值。 直觉告诉她,袁掌柜手上,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般一想,温舒窈的心跳顿时加快了。 她重重点头:“带我去见她。” 司青飞快应了一声,早就安排好的马车等在侧门。 “要委屈王妃一阵了。”司青低声道,“咱们去大理寺,还是要低调些。” 这马车看上去朴实无华,与街头随处可见的马车别无二致。 温舒窈从来不是在乎这些排场的人,她的目标十分明确。 ——那就是找到袁掌柜,探得袁掌柜掌握的秘密。 能让袁掌柜在生死存亡关头才说出的秘密,只怕能让温夫人翻不了身。 因此,温舒窈坐上马车,去见了袁掌柜。 外面天光大亮,可大牢内却是阴森森的,袁掌柜平日里在宝华阁事务繁忙,但忙归忙,这样的苦头可从未吃过。 大牢里缺衣少食,环境脏污,她多瞧一眼便想吐。 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又得知了三皇子审理此案的消息。 她不敢相信,反复确认这一事实后,最终下定决心,靠着手上仅剩的金镯子与狱卒打好了关系,这才将消息送到了温舒窈面前。 如今支撑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温舒窈。 她知道,温舒窈一定会对自己手上掌握的秘密感兴趣的,而温夫人早已靠不住了,她唯一的活路,只有温舒窈能给。 终于,她听见了久违的脚步声。 是狱卒讨好的声音:“王妃,嫌犯就在里面了。” 听得“王妃”二字,袁掌柜两眼放光,一股脑站了起来。 因为一天只有一顿,她站起来时,还觉得有些头晕。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温舒窈真的来了! 她死死的抓住栏杆,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 温舒窈在司青的陪同下,走到了袁掌柜所在的牢房前。 “王妃1”袁掌柜激动地说道,“我手上,有您想要的东西!” 第136章 倒戈 入狱五日,袁掌柜已然变得狼狈不堪,可她这双眼睛却瞪大了,死死的盯着温舒窈。 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温舒窈缓步走到她面前,仔细辨认着袁掌柜的样貌。 可惜的是,哪怕在前世的记忆中,她也不曾见过袁掌柜。 “你说说吧。”温舒窈不急不缓,“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我将你从这桩案子中摘出去。” 袁掌柜急切道:“王妃难道不想知道……先夫人病逝的真相吗?” 温舒窈轻笑了一声:“我母亲之死,皆是张氏所害,这还用你说?” 她这话,是在诈袁掌柜。 母亲之死,固然与温夫人脱不了干系,但温国公在其中一定充当着非常重要的角色,而且……信王…… 她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便看向了袁掌柜。 袁掌柜摇了摇头,低声道:“虽说是张氏动的手,可张氏原本的计划,是让先夫人慢慢病逝,而非突然暴毙,她之所以会突然下狠手,是因为……先夫人知道了一个秘密。” “正是这个秘密,才让张氏与温国公,不得不对先夫人痛下杀手。” 袁掌柜所言,正好与花姨娘从温国公那打听来的消息相符。 温舒窈对袁掌柜已经信了八分,剩下的便是…… “证据呢?”温舒窈抬眸,目光灼灼,“这可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定罪的,办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你可有证据?” “我有一封信!”袁掌柜面露厉色,“只要王妃能将我救出去,我愿将这封信奉上!这信上的内容,足以做实张氏谋害先夫人的罪行!” 温舒窈凤眸轻眯,在袁掌柜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片刻后,她语气幽幽:“看来袁掌柜也不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 袁掌柜有着十成十的养气功夫,可温舒窈察言观色的功夫不差。 在她说出这话后,便发觉袁掌柜的眼睛极快地眨了眨。 见此,温舒窈便知道,袁掌柜知晓这秘密是什么,不过……她不敢说。 片刻,温舒窈笑了笑,只当做自己没看到。 “这封信……”温舒窈停顿了一会儿,见袁掌柜面露不安,又继续说道,“的确能让我心动,只是你的罪行……” “天地可鉴!”袁掌柜举起手,对天发誓,“我绝没有戕害过那些百姓性命!就连放印子钱,收回利息这些事,我也从未经手过,是张氏她借着宝华阁在暗中行事!” “还请王妃明鉴!”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若我当真与这案子有关,只怕早已与那些人一样,被拖出去斩了。” 温舒窈回头看了眼司青,司青点点头:“她的确没有直接经手。” 温舒窈这才点头:“既如此,那还请袁掌柜在出去后,将那封信交给我,如若不然……我能留你性命,自然也能取你性命。” “这是自然!”袁掌柜诚惶诚恐地跪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思绪回到当前,温舒窈对上喜鹊疑惑的目光,轻轻一笑。 “去温国公府。” 她的笑颜明艳灼灼,喜鹊一时间看呆了。 片刻后,喜鹊低声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温国公府在喜鹊眼中,就如龙潭虎穴,此番前往,定要清兵点将,好生防备。 …… 景王府的马车到温国公府时,正直中午。 这是用午膳的时候,然而温国公府没有半分午膳时的闲暇。 只因一件事——温以彤醒了。 “母亲!”她挣扎着下床,扑在温夫人的膝上,“母亲!您一定要帮一帮陈彻!陈彻他定是被人针对了!这绝不是陈彻的水准!” “他有探花之材啊!” 温以彤声泪俱下,好不可怜。 但温夫人一听这话,却被气得两眼翻白。 “你这是疯了!”她一把将温以彤甩开,看着跪伏在床榻上的温以彤,冷声喝道,“你不信来报信的下人,执拗去看榜,如今榜也看了,是你亲眼瞧见上面没有陈彻的名字。” “你亲眼瞧见的东西,难道还能有假?” 温夫人越说,心中的怒火越是旺盛。 她怎么都没想到,温以彤竟是个撞了南墙仍不回头的主。 “你若是聪明些,就该从此时起与陈彻划清关系,等到这些风波平息后,由你姨母替你做主和离,再择一个好夫婿!” “好夫婿?”温以彤的神情恍惚,她眼中的泪水堆积着,下一句还未说出口,两行泪水便“唰”地一下流了出来。 “还有什么人,比得过谢景寒?” 她喃喃说了一句,泪水流得更凶了。 听得这话,温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后,她冷笑了出声:“这时候你倒明白过来了,你倒是知道景王才是顶顶好的夫婿了!” “可这都晚了!”温夫人咬牙切齿,“你将这门好婚事拱手让给了温舒窈!我辛苦多年的谋划,全都成了空!” 温以彤痛苦的闭上双眼,喉间的腥甜再次涌上。 是啊!是她将谢景寒拱手让给温舒窈的! 如今……如今她竟成了一个笑话! 不可以!绝不可以! 她的眼神突然又变得狠厉起来,定定地望向温夫人。 “母亲,您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温以彤压低了声音,“陈彻这件事,您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温夫人冷声道:“我还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还能将他塞进殿试?你母亲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公夫人!” 温以彤摇了摇头,泪水将她的发丝打湿,发丝黏在脸上,尤为狼狈。 “您一定会有办法的。”她紧紧地抓住温夫人的手,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您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沦为全京城的笑话吗?” 温夫人闭上双眼:“冤孽!真是冤孽啊!” “你先起来说话。”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帮温以彤一次。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却见林嬷嬷神情惊慌:“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她回来做什么?”温夫人脸色铁青,然而她此刻才发现,自己竟然猜不出温舒窈的用意。 第137章 知道了你们的秘密 温夫人在得知温舒窈回来的那一刻,心中便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在见到林嬷嬷慌张的神情后。 她顿感大事不妙:“还有什么事?” 林嬷嬷张了张嘴,压低了声音:“咱们大理寺那边安插的探子说,袁掌柜被放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听得这话,温夫人顿时站了起身,椅子摇摇晃晃两下,最终倒了下去。 对此,温夫人毫不在乎。 “袁掌柜怎么会被放出来?是谁帮的忙?是姐姐?”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林嬷嬷。 然而,林嬷嬷的一句话,彻底让她的心沉入谷底。 “昨夜,景王府的人去了大理寺。” 温夫人只觉得两眼一黑,死死的抓着林嬷嬷的手:“她何时与袁掌柜有的联系?” “不行!”她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我要去会会她!” 只有她知道,袁掌柜手中掌握了多少有关她的秘密! 这桩桩件件……都足以毁了她! “夫人!”林嬷嬷急忙跟上,“您别着急,万一袁掌柜还不曾……” “你与她都是我的心腹,你当最清楚她的性子。”温夫人冷着脸,“她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将事情做绝!她既然被放了出来,必定是同温舒窈达成了交易!” 温舒窈! 她在心中恶狠狠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的恨意涌了出来。 在瞧见温舒窈身旁的袁掌柜后,温夫人的心沉了沉,不祥的预感彻底成了真。 “袁掌柜别来无恙。”温夫人阴沉着脸说了一句,眼神如刀子一般,狠狠地刮向袁掌柜。 这些年来,袁掌柜不知道替她做了多少脏活,若是这些事都被温舒窈知道…… 她咬咬牙,已然有了对策。 袁掌柜对上她威胁的视线,默不作声地移开了眼神。 现在她的主子是温舒窈,可不是温夫人。 见状,温夫人气得两眼发黑。 “好歹也是我身边走出去的人。”温夫人咬牙笑道,“这些年来,我也没亏待过你,你……” “温夫人说这话倒是可笑。”温舒窈摆了摆手,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温夫人的话,“袁掌柜在受牢狱之灾时,可不曾瞧见温夫人有什么举措。“ “说到底……温夫人还是将她当做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温舒窈说着,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好在是我慧眼识珠。” 她说话时,向前走了几步。 与温夫人的距离一拉进,她便瞧见了温夫人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 “你在害怕什么?”温舒窈故作疑惑,“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温夫人强撑着一股气:“这就是你同长辈说话的态度?” “长辈?”温舒窈自顾自地问了一句,不等温夫人回答,便冷笑道,“你也有脸同我说这话?” 温夫人惊讶于温舒窈的态度,同时在内心深处又更为忌惮。 此刻,她只听见温舒窈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啥时间,温夫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良久后,她抬起头,脸色苍白的注视着温舒窈。 她脑中嗡嗡作响,看着温舒窈这张脸,恍惚之间,竟像是看到了那个女人。 温夫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她连连往后退去,却撞在了桌角。 钻心的疼痛袭来,她却无法顾及,一心想着远离温舒窈。 怎会如此? 温夫人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个念头,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在温舒窈面前落于下风。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厉喝一声,便同林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林嬷嬷会意,快步离开。 温夫人此时像是有了主心骨,她冷冷盯着温舒窈:“你以为几句话就能哄骗到我?” “真相?”温夫人冷笑,“你追寻的,无非是楚婉清当年离世的真相。” 她声音尖锐,神情更是狰狞。 楚婉清在她这,是连名字都不能被提起的存在。 更何况是与楚婉清如此相像的温舒窈?一样冷冽的目光,仿佛能将她所做的这些肮脏事全都看穿。 她恨极了这样的一双眼睛! 温夫人恶狠狠地盯着温舒窈,突然脸色一变,她掩着面,发出低泣的声音:“舒窈,我早已同你说过,你母亲当年……是病逝的。” “就连宫中的太医院院正都来瞧了,说她是病逝的,你为何还是不信呢?”她叹气一声,“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追查当年的事,过于心急,这才听信了袁掌柜的话。” “她不过是为了能逃脱牢狱之灾,胡乱说了几句话骗你的,你怎么能信她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的话?” 她突然转变了态度,喜鹊直觉有鬼。 而袁掌柜更是急切想要拿出自己的证据,以此来证实自己并未说谎。 但温舒窈的一个眼神,却让袁掌柜停下了手中动作。 这样装柔弱的温夫人,她见多了。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是温国公赶到了! 他一来,便听见了温夫人的话。 心虚如他,脚步立刻加快了。 而一进来,他见温夫人哭得满脸泪水,温舒窈仍是不为所动,神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你当上了景王妃,便要来家中耍威风?”温国公大步走进前厅,冷眼盯着温舒窈。 他既是心虚,又是愤怒。 分明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温舒窈为何还要抓着不放? 更何况…… 一旦想起这件事,他背后起了一阵白毛汗。 温舒窈若是紧追不放,那祸及的将是整个温国公府? 因此,他一到这,就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 “她说到底,也是你的母亲!”温国公怒目而视,“你这样对她,可有半分大家闺秀的仪态?” “母亲?” 温国公不说还好,他提及这个称呼,温舒窈的脸色唰的一下便阴沉下来。 “父亲大人不妨用脑子想想,我的母亲究竟是谁?” “她张氏,可不配做我的母亲。”温舒窈冷笑,“一个自甘堕落,未婚便珠胎暗结之人,也配当我的母亲?” “可我是你的父亲!”温国公怒喝一声,“今日我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的手掌已经高高举起,温舒窈毫不畏惧,反而扬起了头。 第138章 本该是她 预料中的巴掌并未落下。 反倒是温国公的手,被人牢牢地攥住了。 他在看到来人时,脸色便变得惶恐起来。 ——谢景寒来了。 “本王的王妃,岂是温国公能动手打骂的?” 谢景寒说罢,便将温舒窈护在了怀中。 闻言,温国公的脸色,已经由方才的震怒变作惶恐,他脸上迅速挤出一个笑容,道:“小女顽劣,我担心她会……” “王妃样样都好。”谢景寒径直打断他的话,带着温舒窈坐到了主位。 他与温舒窈两人,外貌上极为相称,就连这气势,也如出一辙地霸道。 两人坐在主位,丝毫没有占据了主人家位置的觉悟。 温国公备感难堪,但在谢景寒的威势下,他甚至不敢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只坐在了右侧。 温夫人,则是坐在了他身边,还不停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她借着帕子遮掩,眼珠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不曾想谢景寒竟然也来了,她方才那计划算是泡汤了。 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她心中思索着,瞥了眼袁掌柜所在的地方。 方才她嘴上硬气,可思及袁掌柜的聪明才智,也不免在心中泛起了嘀咕,难道她还真有什么把柄落在袁掌柜的手上。 如此一来,她心中便愈发不安了起来。 早知如此,当初她哪怕是拼着一条命,也要将温舒窈除掉!是她太过心慈手软,这才养虎为患! “你怎么来了?” 温舒窈瞧着突然出现的谢景寒,仍没能回过神来。 在她不曾察觉到的心中小小角落,有着小小的雀跃。 自是担心她的安危。 但这话在心中,谢景寒却不曾说出口。 “听闻你来了温国公府,想着也该上门拜访长辈,补下上次归宁时缺的礼数。”谢景寒话锋一转,“谁知……竟瞧见了温国公如此威风的模样。” 温国公背脊一寒,连忙作了一揖:“王爷,小女无状,臣也是想要好生教教她,让她今后不要这般行事,免得惹了王爷不快。” “哦?”谢景寒挑了挑眉,将温舒窈的手握在手心处。 他的维护之意如此明显:“本王倒是觉得,王妃样样都好。” 闻言,温国公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心中愤愤。 而温夫人的眼中,更是露出了不屑。 没想到在外人看来英明神武如景王,也是个被美色所迷的。 温舒窈无论是品行还是才学,都比不上她的女儿,独独这张脸……将温国公与楚婉清的好都聚齐了,这样一张绝色动人的脸,难怪景王会百般维护。 这样的男人……不过如此! 她心中唾弃着,余光一扫,身子顿时僵硬住了。 “快将二小姐带回去!” 温以彤怎么来了? 方才她离开时,可特意让人看好了温以彤。 陈彻刚落榜,温以彤若瞧见了温舒窈,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事来,她可一直都警惕着。 谁知在这节骨眼上,温以彤出现了! 她听到了多少? 温夫人心慌极了,不停地朝着林嬷嬷使眼色。 站在前厅外的温以彤,丝毫没有关注温夫人的脸色变化。 她定定地看着厅内的两人,看着这如同神仙眷侣般般配的两人,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方才谢景寒所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不过短短两个月,谢景寒竟然在外人面前说出这样腻歪的话语。 她不愿回忆那个梦,那个梦里,与谢景寒的每一次接触都让人心寒。 她不禁想着,若那个梦是假的,那此刻坐在谢景寒身边,享受着谢景寒独宠的人,会不会是她?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出来,便迅速生根发芽,无论她怎么做,都挥之不去。 “二小姐。”林嬷嬷小心翼翼的拦下了温以彤,“您身子不好,还是回去休息休息。” 温以彤抬眸,眼中的赤红让林嬷嬷不寒而栗。 越是这样的时候,就越是不能让温以彤进去。 林嬷嬷深知温以彤的秉性,她挽着温以彤,强硬的将温以彤带了出去。 温以彤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人,任由林嬷嬷将自己带回了卧房。 她看着熟悉的房间,环顾四周,突然痛哭出声。 “小姐,哭吧。”林嬷嬷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心中的苦全都哭出来,便都好了。” 温以彤泪眼迷蒙,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嬷嬷,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人?” 林嬷嬷只以为她是在抱怨陈彻,轻声安抚,“二姑爷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此次春闱不过,下次定能……” “三年一春闱!”温以彤强忍着心中怒火,厉声打断了林嬷嬷的话,“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年?我难道还要等到他白发苍苍垂垂老矣时,去考进士?” 林嬷嬷见她眼中执拗,便知她又钻了牛角尖。 然而温以彤此时的神情着实可怖,饶是林嬷嬷,也不敢轻易招惹。 她便低声说了几句:“二小姐,此前夫人已经答应过您,定能将姑爷的差事办妥,您也不必太过忧虑。” “可是温舒窈……” 林嬷嬷扯了扯温以彤的衣角,声音微小:“景王如今,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自然不能相比较,可是……” “这景王府,也不是长盛不衰的,一旦……” 她不必多说,温以彤足以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其中内涵。 片刻,她眯起了一双眼睛,仔细思索着:“你这话说得有些道理,只是……” 只是她再也无法相信自己的梦境,自然也不能肯定谢景寒一定会落入那般田地。 除非…… 她的眼前突然一亮,凑近了林嬷嬷:“嬷嬷,我们与二皇子,可是……” 提及二皇子,林嬷嬷脸色大变:“二小姐,可不能胡乱议论皇子!”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温以彤眼中有着亮光,“咱们究竟支持哪一个皇子?” 此刻的她,眼中有着野心勃勃。 林嬷嬷不知她从哪得来的消息,惊疑不定。 “罢了罢了。”温以彤冷冷一笑,“你不告诉我,我去问母亲便是。” 第139章 来自景王的警告 前厅内,温国公满脸僵笑。 他能在温舒窈面前呈呈威风,彰显作为父亲的威严,然而在谢景寒面前,他所有的威严都缩了回去,尤其是在瞧见谢景寒那张冷脸时。 事到如今,他父亲的威风撑不下去,自然只能僵笑着迎合谢景寒。 然而,谢景寒是一副不愿与他多说的模样,在维护完温舒窈后,便坐在了一旁,一句话都不曾说。 见此情景,温国公眼皮子直跳。 他这个大女儿,自打嫁给景王后,就什么都变了。 原本的懦弱一扫而空,眼底的冷意一层层的,让他心中胆寒,尤其是想到方才温夫人所说的那番话。 她说——温舒窈此番回来,是为了替母亲讨回公道。 当年那件事,是他不敢提起的忌讳,温舒窈如此较真,执拗地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那危害的将是整个温国公府! 如此一想,温国公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窈窈。”他放缓了声音,努力在谢景寒面前粉饰太平,“你心中的苦楚,我都知道,可你也该知道,当初你母亲的病逝……那是经过太医院的太医们诊断的,且不是一个太医!” “就连周院正,都亲自赶了过来。”他说到这,叹了口气,眼中隐隐有着泪光闪现,“周院正都说回天乏术,那她的病逝……也在意料之中了。” “况且周院正医术高明,若你母亲真是被人所害,他定能诊断出来。” 温国公字字句句,听上去都极为诚恳。 然而在熟知他为人的温舒窈看来,温国公的每一句话都是狡辩。 若真是被下毒谋害,那下毒之人,又怎会用那些一看便知是什么的毒药? 尤其是当初花姨娘所听见的那几句话,这桩事,竟然还与信王有关。 信王此人神秘极了,平日里都不曾露面,一般这样的情况,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信王清心寡欲,对权力没有欲望。 一种便是信王只是借这个形象掩人耳目,表面上深居简出,暗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她的母亲运气不好,发现了信王的秘密。 动动脑子想一想,温舒窈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见温国公对此事忌讳不已,如临大敌,她便猜到,温国公一定也知晓母亲病逝的真相。 温国公懦弱,不敢与强权抗争,她却不是。 老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定是让她抓住这个机会,将母亲当年病逝的真相查得水落石出,让害了母亲的人付出代价! 眼前这两人……就算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他们也该去地下给母亲赔罪! 一个是在母亲孕中便与温夫人勾搭成奸的好夫君,一个是靠着所谓的姐妹情深近水楼台勾引温国公的温夫人。 这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 她的眼中有着厉光闪现,目光直直的落在两人身上。 温国公被她一双清凌凌毫不遮掩心中所想的眼眸盯着,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 “温舒窈!”他厉喝一声。 “温国公似乎忘了,如今窈窈不仅是你的女儿,更是景王府的女主人,是本王的王妃。”谢景寒将茶杯轻轻放下,一声轻响,足以浇灭温国公的愤怒。 温国公咽了口唾沫,将心底那点念头悉数压下。 “就算是景王妃,但对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该有着应有的尊重!”他沉声道,“还是说王爷觉得,出嫁后,便能不孝顺长辈,忤逆父亲了?” 谢景寒眼眸一抬,让温国公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一双手。 他自然是害怕的,作为朝中元老,他是亲眼看着谢景寒一步步走上来的,自然也见识过谢景寒杀人的手段。 可是…… 与谢景寒争执后,顶多是被吓一吓,但任由温舒窈将背后的真相调查出来,那可是掉脑袋的! 于是,他的态度难得变得强硬起来。 片刻,谢景寒幽幽的话语响起:“可王妃只是在替当年病逝的岳母追寻真相,父亲自是要孝顺,但本王见温国公膝下儿女众多,早已享了天伦之乐。” “本王的岳母,却还在冰冷的地下躺着,就连当年病逝,都是匆匆下葬。”他摇了摇头,“与温国公相比,王妃更在意的自然是岳母。” “当年温国公与岳母,也是伉俪情深。”谢景寒又补充了一句,“难不成过了十几年,就忘了当年的夫妻之情?” 闻言,温国公脸色铁青,他脑瓜子嗡嗡的,想不出一句辩驳的话语。 该如何应对谢景寒这句话? 他想过楚婉清吗? 自然是想过的。 他从未想过要楚婉清死,可当时的情势,是逼他不得不这样做。 楚婉清病逝后,他娶了温夫人。 他与温夫人之间的感情薄弱得可怕,这些年来也是争吵不断,每当这时,他就会怀念起当年那个温柔体贴的楚婉清。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十几年过去,再深的感情,也被消磨掉了。 如今楚婉清在他心中,只留下了极浅的痕迹。 因此,面对温舒窈的追查,他心中更多的是害怕。 “好了。”他装作无奈的模样,低下头去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就算有什么疑点,又该从何追寻呢?” “窈窈,我并非不愿追查,只是……”他无奈苦笑,“你母亲的的确确是病逝的,这是集太医院之力一同诊断出的结果。” “我知晓你心中有怨气,这才会一直追着我与你继母不放。”温国公摆摆手,“你若要查,便查,我绝无二话。” 温舒窈瞧了眼温国公,眼眸间划过一道冷意。 她知道,温国公这是笃定自己一定查不出任何线索。 的确如此,前世的她走了不少弯路,耗费了几年的功夫,才查到了一丝线索。 可她不怕。 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若时间能让这一切真相大白,能让她为母亲讨回公道,那她耗费再多的时间也值得。 温舒窈笑了笑:“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追查下去。” “哪怕我死,也要还母亲一个公道!” 第140章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温舒窈留下这一句话,便带着谢景寒一道离开了温国公府。 她走得倒是轻松,可这一句话,让温国公与温夫人都愣在了原地,两人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一直到一阵寒意袭来,温夫人缩了缩脖子,捂着手中的汤婆子低声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她如今是景王妃了,手中能用的人比之前不知多了多少。” “当年她才三岁!”她眼中划过一道不安,“三岁的孩童,怎么会……怎么会记得这么多事?” 温夫人时常暗骂温舒窈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心中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可到了今日,她才发觉了温舒窈的可怖之处。 当年楚婉清死的时候,温舒窈只有三岁,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小孩,却能将这件事记得这样清楚,不过三年的相处,她竟能将自己的母亲一直记挂在心中。 一当上景王妃,就着手调查起了这件事。 温夫人最后悔的事,就是给了温舒窈嫁去景王府的机会,若只是嫁给陈彻,她又如何能调动这么多的人力物力? “计较这些有什么用?”温国公早已是不耐烦了,闻言便冷声道,“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当年那件事……痕迹有没有彻底扫干净!” 温夫人神情凛然,严肃道:“自然是清扫干净了的,当年的那些下人,早已被我找理由发卖出去了,他们如今在天涯海角,温舒窈就算是耗尽时间,也找不到他们。” 她虽未明说,但温国公知道,这些人一定是被温夫人处理掉了。 他松了口气:“还好有你在。” 若没有温夫人的狠心,只怕还要留下不少隐患。 可温夫人却没有他这样轻松的心态,在温国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温夫人厉声道:“老爷难道认为,这件事就结束了?温舒窈找不到当年的那些人就会放弃?” 温国公皱眉:“你这话是何意?” “老爷方才也听见了。”温夫人冷笑道,“温舒窈可是口口声声说着要追查这件事直到死!她是景王妃了,只需在景王耳边吹吹枕边风,便有无数人替她去调查这件事。” “我们纵然是将所有痕迹都清理干净了,可万一失手留下了点什么痕迹,当真被她找到了。”温夫人冷厉的眼神直直的望着温国公,讥讽道,“无论是温国公府,还是张家,都得死!” 一时间,温国公愣在了原地。 他脸上有着挣扎,但更多的,是对温夫人所描绘场景的恐惧。 这一辈子,他都在为保住温国公府的家业而努力。 温夫人目光落在温国公的脸上,低声道:“老爷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怎么做才能永绝后患。” 温国公闭上双眼:“你让我了结自己的女儿?” 温夫人笑了笑:“若是不了结了她,那她了结的,可就是你我二人,可就是温国公府这偌大的家业了!” “百年基业要毁在你女儿身上。”温夫人声音压低了,“老爷,您当真舍得吗?” 片刻,温国公终于睁开了双眼。 “夫人说得是。”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漠,“既如此,那就照着夫人的意思去做。” 两人一番对话下来,已然达成了共识。 可他们不知道,就在窗下,一个瘦小的身体正蜷缩在那。 温珠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前厅内再无声音,她方才敢爬起来,飞快地朝着后院跑去。 这件事,她要告诉姐姐! …… 回景王府的马车上。 温舒窈看似是低着头,但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谢景寒身上。 她没想到,谢景寒竟然愿意为了自己,同温国公说那些话。 “别看了。” 谢景寒无奈。 “王妃若想看,不如光明正大的看。” 闻言,温舒窈脸红了红,但她倒是按照谢景寒所言,落落大方地将谢景寒上下打量了一眼。 此时,轮到谢景寒不自在了。 好在他平日里常以冷脸示人,就算心中不自在,也只是耳根悄悄地红了,除去在他身旁坐着的司青外,没人能瞧得见。 司青看着这一幕,再次为自己方才英明的举动赞叹一声。 他早就知道王爷与王妃之间,必定不会如那些世家夫妇一般相敬如宾,这才在温舒窈出门时,便立刻着人告知了谢景寒。 正如他所料,谢景寒当即就赶来了,来的还正是时候,直接英雄救美,将王妃救于水火之中。 温舒窈低低的声音响起:“今日多谢王爷出手相助,若非王爷,那一巴掌,我恐怕真要硬受下了。” 当朝以孝治天下,她自然不能忤逆温国公,就算她已经是景王妃了,可只要温国公还活着,打骂她几句,外人听了也不会觉得不妥,更不要说因此责罚温国公了。 父教女,本就是天经地义。 区区一巴掌,没人会替她做主。 温舒窈看向谢景寒:“不过,王爷今日帮了我,恐怕会惹来麻烦。” 谢景寒挑了挑眉:“惹来麻烦?” “王妃,咱们景王府可不怕麻烦。”司青信心十足,“这京城满朝文武,可都是将咱们王爷视作麻烦。” 话说出口,司青觉得有些不对,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摸了摸脑袋,补了一句:“总之,咱们景王府是绝不会怕麻烦的。” “你是担心温国公背后之人会对我不利?”谢景寒看了眼温舒窈,无需温舒窈直言,他便能明白温舒窈心中所担忧的。 闻言,温舒窈点了点头:“不错,他们恐怕会对王爷您不利。” “毕竟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能有今日,是依靠着王爷您。”温舒窈笑了笑,“在那对夫妇眼中,我若失去了您作为依仗,那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温舒窈话说着,余光打量了一下谢景寒。 对上温舒窈的眼神,谢景寒笑了笑:“那又何妨?本王向来不怕麻烦。” 更何况,是跟温舒窈有关的事。 不过这最后一句话,谢景寒并未说出口,他只沉声道:“本王会护着你。” 第141章 开始筹划 “即便是与他们为敌?”温舒窈继续询问。 谢景寒神情不变,在温舒窈的注视下缓缓点头:“那又何妨?” “京城中的各个世家,几乎都与我有仇。”谢景寒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们不足为虑。” 他有说这话的底气,温舒窈虽不会全信了这话,但也松了口气。 如今只要景王府还是她的依靠,她就能继续查下去。 不过……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她总不能一辈子靠着谢景寒,她此前所设想的那些铺子,也该开起来了。 袁掌柜此人可用,虽不能交心,但看她能将偌大一个宝华阁打理得蒸蒸日上便知,她是个好掌柜,是个好下属。 短短几息之间,温舒窈已经安排好了。 她眼中有着亮光闪动,望向谢景寒时,像是星光点点。 她这般眼神,让谢景寒心弦为之一动。 但很快,谢景寒又变成了那副冷淡的模样:“现如今要做的,还是按兵不动。” 他提醒了温舒窈一句:“最着急的,应当是他们。” 温舒窈点头:“这是自然。” 她早已摸清了温国公与温夫人两人的秉性,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害怕得布置如何是好了,而温夫人那样心狠手辣,心中必定对她起了杀意。 如此一来……她的眼中划过一道厉光,对于引蛇出洞的把握,已经有了八成。 “不过有的事,还是需要王爷帮忙。”温舒窈靠在谢景寒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 她说完的那一刻,谢景寒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温舒窈抬起头,有些惊讶。 但对上对面司青同样惊讶的目光,不知怎地,她的耳根竟热了起来。 她在心中无数次告诫自己,她与谢景寒,只是合作关系,两人的交易一旦结束,这场婚姻也就结束了。 …… 与此同时,温国公府内。 花姨娘六神无主,见脸色苍白的温珠,巴掌高高举起,却又怎么都打不下去。 “你到底听到了什么?连你的亲娘都不能说?” 闻言,温珠拼命摇头:“姨娘,这件事不能让您知晓!” “若是您知道了,会没命的!” 她早已被那个秘密吓得肝胆俱裂,但一想到花姨娘,她又只能将恐惧强忍了下来。 见花姨娘还想要继续询问,她又飞快打断了花姨娘即将说出口的话:“您帮我将大姐姐请来,这话我一定要同大姐姐说!” “是不是方才前厅里发生的事?”花姨娘眼神一变,如遭雷劈,她僵硬的靠在椅子上,“珠儿,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见的……” “姨娘,我都听见了!”温珠打断了她絮絮叨叨的话,告诫道,“这已经无法改变了,您若是想让女儿活命,就赶紧去告诉大姐姐!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她!” 花姨娘闭上双眼,当心中的猜测成真的时候,她恨不得时光倒流,她若是早知道会这样,绝不会让温珠独自一人出去。 越是这样想着,她心中便越是不安。 然而温珠的话,又字字在理。 “姨娘,若您不小心透露出去,夫人一定不会留下我们性命的。”温珠提醒道,“现在能保护我们的,只有大姐姐,您难道忘了,大姐姐待我们的好吗?” 闻言,花姨娘无力地垂下了双手,她不得不承认,温珠这话很是在理。 片刻,她点点头:“我只能试着联系大小姐,你也知道,她今日回来这一闹,咱们整个温国公府都不得安宁,在这节骨眼上想要联系她,也太引人注目了。” “你容我再想想。”她握了握拳,“我再想个好点的法子出来。” 事关自己与温珠的安危,她自然要慎之又慎。 既不能被温夫人发现,又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她脸色变幻莫测,一旁的温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姨娘,您忘了吗?”她压低了声音,“大姐姐不是给了您一块令牌吗?咱们去那寻大姐姐!” 花姨娘一听,这才回忆起来:“好!我们这就去千金阁!” 只是千金阁……她低头看了眼温珠尚带着稚气的脸庞,千金阁这样的腌臜地,怎能带温珠过去? 温珠一看花姨娘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姨娘,女儿什么都明白,您就别思前想后的了。” 温珠催促道,“这件事可关系到大姐姐的性命!若大姐姐有个什么好歹,女儿也只能被夫人卖去其他的富贵人家了。” 此话一出,花姨娘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她的心神几乎摇摇欲坠,片刻后,在温珠的注视下,她低声道:“好,我这就带你出去!” 好在是这个时候温国公府兵荒马乱的,根本没人留意花姨娘与温珠两人的去处。 平日里她们在府中本就没有什么存在感,这时候离开,除去门房瞧见了,其余人压根就没有留意。 书房中。 温夫人坐在椅子上,见急得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的温国公,轻嗤了一声。 “老爷,您也该胆子大些。” “除掉一个温舒窈可远远不够。” 她跟温国公来到书房,就是为了盯着温国公给信王写信。 眼见温国公抬起手久久都没有动笔,她的耐心已经濒临消失。 若非不愿在温国公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一面,她早已夺过温国公手中的笔,将这封要命的信送出去了。 温国公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也不想想,景王是那么容易除掉的吗?” “景王武功高强,身边又有暗卫保护。”他揉着眉心,只觉得同温夫人这样的妇道人家说不清楚,“更何况他平日出入的,都是禁军大营与大理寺这样的地界,我们除非有几千人能同时出手,不然绝对伤不了他分毫。” “我若是向信王提议杀了景王……”温国公冷笑了一声,“只怕信王还以为我是疯了!” 在他看来,除掉一个温舒窈,已是大张旗鼓,更何况是位高权重的谢景寒呢? 温夫人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老爷您也该想想,您想……万一这件事……景王也知情呢?” 第142章 阴谋诡计 “无需你说。”温国公有些不耐烦了,他看了眼温夫人,就想下逐客令。 谁知温夫人眼神一寒,继续往下说道:“更何况……老爷又怎么知道,信王他就不愿意除掉景王?” 闻言,温国公眼神眯起,盯着温夫人:“你又知道了什么?” 他这个夫人,在出了这几桩丑事之前,从来都是京中贵妇中的交际花,手中掌握的消息,有时比他都多。 温夫人笑了笑:“不过是运气好,知晓了些内情罢了。” “信王他……他做的事,您与我都清楚。”温夫人到底还是害怕隔墙有耳,只隐晦提醒,“做出这样的事,一旦被人发现,他的下场可不会比前几位亲王更好。” “既如此,信王他心中,定是存了别的心思。”温夫人说到这,声音陡然降低了,“老爷,您不也清楚吗?不然的话,又怎会极力举荐信王早已看中的人入内阁?” 她一句话,便点穿了温国公同信王私下里的那些交易。 事实上,从楚婉清病逝的那一刻起,温国公就已经成了信王一派的人,他这些年来汲汲钻营,更是在为信王做事。 信王需要一个避世之人的形象迷惑世人,而他就成了帮信王在外行事的人。 温国公被说中了心中最大的秘密,脸色有些难看,但他看了眼温夫人,到底没有过多计较。 在他看来,温夫人作为自己的枕边人,知晓这件事,也在情理之中。 温夫人又道:“既如此,老爷何不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信王?您只需将今日一事的前因后果一说,再提一提景王对温舒窈的百般维护,信王若不愿动手,那咱们就作罢,可信王若愿意动手,那我们……可就再也没有风险了。” 片刻后,温国公闭上双眼,他沉重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的确要将此事完完全全的告诉王爷,让王爷做主。” 他绝不能忍受温国公府的百年家业,被温舒窈这个不孝女毁于一旦,温舒窈注定是留不了了的,若能将景王除掉,还能永绝后患。 思索着此事,他提笔写下了满满的一整张的纸。 温夫人一直都在他身旁,仔细瞧着他的动作,待将信上的内容尽收眼底,确定是自己想要的那封信后,她唇角忍不住向上翘起。 她的计划,可真是一箭双雕! 既能解决了温舒窈与谢景寒,又能让信王牵扯进这复杂的局势之中! 她得意的眯起了双眼,同温国公叮嘱几句后,就拿着自己带来的食盒离开了。 林嬷嬷候在书房外,见了她立刻禀告:“花姨娘带着三小姐出门了。” 提及这两人,温夫人的脸上划过一道淡淡的杀意。 若非温舒窈护着这两人,早在那日宴会后,她便将两人打杀了。 区区一个姨娘与一个庶女,竟然也敢算计她,害得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 “随她们去。”温夫人压下心头屈辱,“过一阵子,等到她们的依靠死了,我倒要看看,她们要怎么来我面前摇尾乞怜!” 林嬷嬷将这话记在心中,便不再关注花姨娘母女的去向。 但她们不知道,在她们议论的时候,母女二人已经来到了千金阁。 白日的千金阁格外冷清些,花姨娘将温珠安顿在坊市外的一个酒楼,自己小心翼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做贼心虚一样地踏进了千金阁。 她一进去,就直奔老鸨。 老鸨瞧见花姨娘的打扮,还以为又是哪家的娘子出来抓偷腥的丈夫,眉头一扬,就准备让人将花姨娘带出去。 谁知花姨娘一到她跟前,就举起了手中的令牌。 一见这令牌,老鸨立刻抬起手,示意众人离开。 “这位夫人如何称呼?”老鸨笑容堆满了脸,是跟刚才截然不同的脸色,“这令牌,您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你们女主人给我的。”花姨娘冷着脸道,“我要见王妃!” 她说出这话,老鸨脸色大变。 “好!”老鸨当机立断,亲自带着温夫人上了七楼,“您在此稍等片刻,奴家这就去通传消息。” “我还有一个女儿,在醉香楼。”花姨娘提醒道,“我要去将她接来。” 这样危机重重的地方,她不放心将温珠一人留在醉香楼中,万一被温夫人发现了,温夫人痛下杀手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还是在温舒窈的地盘更稳妥一些。 老鸨对持有令牌的人是百依百顺,一听便让人带着花姨娘去带着温珠一同前来,还走的是隐蔽的小路。 …… 收到千金阁的消息时,温舒窈也十分惊讶。 持有令牌的人要见自己? 她只将这令牌给了花姨娘,可是在她离开后,温国公府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个念头一浮现,她就忍不住了,当即就带着人朝千金阁去了。 齐嬷嬷连忙跟在身后,还不忘带上几个暗卫。 今日在温国公府发生的事她都听说了,现在的温夫人与温国公,指不定想着什么法子谋害温舒窈呢,出门可要多带些人才好。 温舒窈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无奈道:“带着这么多人去千金阁,若传出去……还不知要被她们编排什么难听的话呢。” 齐嬷嬷摆了摆手:“您放心便是,这些暗卫只会隐匿在人群中,只要保证了王妃您去千金阁这一路的安危就够了。” “至于千金阁……”她冷笑了一声,“这些年来,还没有人敢在千金阁闹事。” 千金阁背后的主子可是谢景寒,他能有无数手段、无数途径,培养出武功高强的护卫。 千金阁的护卫随便拎一个出去,都能吊打其他世家的护卫。 温舒窈说不过齐嬷嬷,只能任由齐嬷嬷安排。 不过去千金阁的行踪,还是要隐藏起来,若被温夫人发觉她与花姨娘去了同一个地方,必定会起疑。 直觉告诉她,花姨娘今日找去千金阁,一定是因为她今日去了温国公府。 这件事,恐怕关系到自己,不然花姨娘也不会动用这块令牌。 第143章 通风报信 千金阁中,花姨娘坐立难安。 反观温珠,比起在温国公府时不知镇定多少。 “还吃!”花姨娘见她吃得满嘴都是点心的碎渣,没好气道,“这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你竟然还有心思吃东西?难道就不怕他们下毒?” 温珠眨了眨眼:“可这比起在府中的点心好多了。” 闻言,花姨娘眼眶又是一热。 温国公府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怎么会做不出像样的点心?不过是因为她与温珠在府中地位低微,厨房不愿给她们好的东西,随便给些粗制滥造的点心就打发了。 这才让温珠连这些点心都觉得好。 老鸨正在这时走进来,在门外时,她将花姨娘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不必担心。”老鸨翻了个白眼,“就凭着你手中的令牌,整个千金阁都会将你们视作贵宾,绝不会对你们不利。” “若是还想吃些什么,只管吩咐便是。”老鸨说着话,冲温珠一笑,“三小姐若有吩咐,唤奴婢一声。” 在花姨娘与温珠踏进千金阁的那一刻起,有关两人的身份便送到了她面前。 温珠眨巴眨巴双眼,但瞥见花姨娘紧张的神情,到底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好在是花姨娘并未紧张太久,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温舒窈。 “大小姐!” 花姨娘看到温舒窈的那一刻,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心中那块高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同这些要命的事扯上关系。 想着,她便将温珠带到了温舒窈面前:“是珠儿,珠儿她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 闻言,温舒窈惊讶地低下头。 温珠自幼被温以彤欺负,纵然有花姨娘悉心照料,却还是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 “珠儿,你听到了什么?”温舒窈笑了笑,牵着温珠的手坐到了席间。 温珠抹去嘴角的残渣,低声道:“大姐姐,我听见父亲与夫人在讨论如何杀你。” 花姨娘已经听过一遍,但她脸上的神情,还是因此变得僵硬。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温国公商议起如何杀掉自己女儿以此清扫障碍的事来,却头头是道,得心应手,仿佛这样的事他曾做过无数次一般。 如此一想,花姨娘便觉得心寒。 温舒窈美眸低垂,听着温珠细声细气的说着温国公与温夫人二人的计划。 温珠年纪虽小,但记性极佳,几乎完整无缺的将两人的对话全都说了出来。 对此,温舒窈只轻笑了一声。 “他们背后之人势力不凡。”温舒窈轻笑道,“连当朝亲王与亲王妃都能杀。” 从两人的对话中,她足以推断出两人不仅是对自己动了杀心,对充当自己靠山的谢景寒,他们也想要一并除去。 可是信王……一个闲散亲王,哪来的那么大的权势,能给他们这样的底气? 难道他们不知道,谢景寒与皇帝的关系吗? 她不过见了几次皇帝,便知晓皇帝对谢景寒的重视与信任,他们怎么就敢断定,在杀了谢景寒后不留下任何痕迹? 还是说…… 信王另有底牌、 温舒窈的眼眸中跃动着复杂的光芒,但她一低头,却发觉温珠正满眼担忧的看着自己。 “大姐姐。”温珠扯了扯温舒窈的衣角,“大姐姐若有什么困难,珠儿可以将银子都还给你。” 她年纪尚小,又被温夫人有意养废,这些年来也不曾出门交际,年过十三依旧是这样胆小怯懦的模样,一如当年的字迹。 温舒窈心中一软,可即便是如此胆小的温珠,却也愿意为了她,专程出府来告知她这件事。 “珠儿不必担心。”温舒窈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现如今是景王妃,他们见了我都要行礼,又怎能伤害我?” “不过这些事,你可不能再同外人说了。”温舒窈仔细叮嘱,“剩下的事,你交给我便是。” 她轻声安抚着温珠,不仅让温珠神情放松下来,就连一旁的花姨娘,都松了口气。 花姨娘着实是害怕这件事会波及到自己与温珠身上,她们不同于温舒窈,她们现在可还是要靠着温国公府生活的。 “不过……”温舒窈望向花姨娘,“这些日子,姨娘还是带着温珠出去避避风头。” 闻言,花姨娘脸色大变:“去哪?” 她本就是楚家的家生子,是从小陪着楚婉清一同长大的,是温国公强行纳了她,她才不得不成了温国公府的花姨娘。 若是有可能,她根本不愿意跟温国公府有所联系。 然而她已经为温国公生下了一个女儿,卖身契都在温夫人手中,她还能怎么离开? 她惶惶不知所以时,听得温舒窈的一句话:“姨娘的卖身契,我早已替你拿了回来。” 闻言,花姨娘震惊的睁大了双眼,而温舒窈还在继续说道:“至于去何处……去楚家的别庄,如何?” “姨娘本就是楚家人。”温舒窈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去楚家休养不成问题,我也会与外祖母说清楚,容许姨娘与珠儿多住上一段时日。” “这件事由我去安排。”温舒窈道,“姨娘就与珠儿在今日出发,去别庄避避风头。” “可是老爷那边……” “我会让外祖母那边出面,去给温国公府送信。”温舒窈道,“我会保护好你与珠儿的。” 花姨娘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母亲的地方,相反,无论是母亲病中,还是在母亲病逝后,她都是被花姨娘照顾得多。 这些年来,花姨娘纵然受宠,却没能让日子好过起来,也是因为她。 现如今有报答花姨娘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至于府中的那些私产……”温舒窈沉吟了一会儿,正在想着对策。 花姨娘爱财如命,要如何将她的私产拿出来,是个棘手的问题。 却听花姨娘摆摆手,高声道,“大小姐不必担心,那些银子,我都是随身带着的!” 温珠也是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荷包:“我也都带着呢!” 第144章 好大的胆子 花姨娘没有过多犹豫,若能离开温国公府,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哪怕是短暂离开。 上次宴会后,虽然保住了温珠的性命,没让温珠嫁给那个江南富商,可她与温珠在温国公府的日子十分不好过,处处都是温夫人的刻意刁难。 “大小姐!”她眼中有着亮光,“您就放心吧!别说是奴婢已经将银子全都带在身上了,就算是没有带……哪怕是去吃粗茶淡饭,也比在温国公府处处受人折磨来得好!” 温珠也跟着点头,小脑袋重重一点:“大姐姐,您就放心吧!” “既如此,那我就去信给外祖母。”温舒窈开口,瞥见花姨娘眼中的不自在,好心解释,“当年之事,全都是温国公一人的过错,与姨娘无关。” “母亲没有怪你,外祖母自然也不会怪你。”温舒窈拍了拍她的肩膀,吩咐喜鹊,“将姨娘与珠儿送去楚将军府。” “是!”喜鹊严肃着一张脸,飞快点头。 对花姨娘与温珠,她也颇有好感,三人之间也有不浅的感情。 由喜鹊带着两人去楚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等到人都离开,齐嬷嬷才走了进来。 在门外,她已经将这桩事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太阳穴不停地跳动着,咬牙切齿道:“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想要谋害王爷与王妃!” “当真可恶!”齐嬷嬷恶狠狠道,“当我们景王府是吃素的不成?” 可以说,景王府上,哪怕连她齐嬷嬷一个老妪,手中都是沾了血的,除去喜鹊与温舒窈,就没一个不会武的。 “此事还要劳烦嬷嬷了。”温舒窈低声道,“他们既然想到了要动手,就绝不会继续忍耐,这段时日……恐怕会有层出不穷的手段。” 从而也可以推断,当年母亲知道的那个秘密,到底有多重要! 他们哪怕拼着被皇帝发现的风险,都要杀了她与谢景寒。 齐嬷嬷神情严肃,将温舒窈的话牢牢地记在心中,沉声道:“老奴一定会好好吩咐下去,绝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话这么说着,齐嬷嬷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温舒窈见她胜券在握的模样,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还好是有嬷嬷您在。” “您是咱们景王府的女主人!”齐嬷嬷说话掷地有声,“谁都不能伤您!伤了您,就是伤了景王府的面子!景王府一定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说到这,齐嬷嬷又压低了声音:“不过王妃,您究竟是怎么惹上她的?此前她不是还同您虚与委蛇吗?” 温舒窈叹了口气:“恐怕是因为在她与我父亲那,有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一旦这个秘密暴露……将会是危害到温国公府与张家祖宗基业。”温舒窈同样低声道,“不过,这件事,还需王爷派人去调查。” 她从未接触过信王,自然也不知道信王是什么样的人。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将此事交给谢景寒最让人放心。 而她…… “嬷嬷,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 今日她特意让齐嬷嬷带上了袁掌柜,为的就是去取袁掌柜藏着的那封信。 齐嬷嬷对温舒窈的要求无有不应,当即飞快点头。 袁掌柜等候在门外的马车内,见温舒窈回来,她松了口气。 今日与温夫人的会面,让她再也回不去了,她只能依附于温舒窈活命。 “出发吧。”温舒窈淡淡道,“袁掌柜,你的那封信,应当不会被人发现吧?” 按照温夫人的谨慎,早在袁掌柜出事被抓的那一天,袁掌柜的住所应当就已经被她派人搜查过一遍了。 闻言,袁掌柜飞快摇头:“您放心便是,我当了她这么多年的心腹,自然知晓她的行事风格,那封信被我藏得十分隐蔽,除了我之外,无人能找出它在何处。” 温舒窈漂亮的凤眸眯了眯,对上袁掌柜信心满满的眼神,她轻轻一笑:“最好是如此。” 不过一刻钟,袁掌柜的住所就到了。 正如温舒窈所猜测的那样,袁掌柜的住所一片狼藉,就连床褥都被拆开来了,棉花散落一地,雪白的棉花上有着许多脏污的脚印。 瓷瓶、茶盏更是无一幸免,床与桌椅板凳也被劈成了许多快,为了提防里面藏有东西。 袁掌柜不慌不忙,走到了水井边。 “那封信,我就藏在水井里。”袁掌柜一边说着,一边在井边摸索着,她费力的身手,将井口足足有半个人深的地方的一块砖卸了下来。 而后,她将这块砖摔碎,里面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便出现在了温舒窈面前。 “这就是那封信?”温舒窈并未身手,而是望向袁掌柜。 袁掌柜飞快点头:“这是当年我偶然间从温夫人那偷来的,上面所写的,正是温夫人要毒害……先夫人的计谋,虽不知这封信是何人送来给温夫人的,但您瞧上面的文字,提到了一种毒药。” 她说话时,温舒窈已经展开了这封信。 这封信的字迹十分普通,甚至像是用印刷术写出来的,一板一眼的,没有半点个人风格。 而正如袁掌柜所说,这信上写的,正是教温夫人如何毒害楚婉清的手段。 那毒药,名叫做…… “一线红。” 温舒窈念着这个毒药的名字,却发觉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曾听过。 这个毒药对她而言过于陌生。 但一旁的齐嬷嬷却拍了拍脑袋,高声道:“老奴知晓这毒药!” 她在温舒窈激动的注视下,一字一句道:“醉春风是前朝禁药,其无色无味,人服下后不会有任何症状,但到了第七日,五脏六腑都会衰竭,等到人咽气的那一刻,就是毒发的时候。” “毒发后,毒会溶于血液之中,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查探不出端倪。”齐嬷嬷低声道,“除非是刨开那人的血肉,瞧一瞧骨头上面是否有一条红痕。” 可楚婉清当时贵为国公府的夫人,病逝后,又怎会有人敢挖开她的血肉,检查骨头上的红痕? 第145章 我只要她死 “可时隔多年。”齐嬷嬷瞥了眼温舒窈的脸色,低声道,“就算知晓下的是什么毒药,恐怕也无法追溯了,更何况……这只是一封信罢了,若想要给温夫人定罪,恐怕还需要确切的证据。” 闻言,温舒窈轻轻一笑:“定罪?” “为何要给她们定罪?”她轻飘飘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只要她死。” 当年一事迷雾重重,知晓真相的人也大都被他们除掉了,想要给温夫人定罪何其难? 她如今追查当年一事,不过是要将害死母亲的人全都揪出来,再一个个杀过去,所有害过母亲的人,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1 温舒窈的眼中划过一道厉光,她看着袁掌柜,一字一句询问:“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虽是询问,可一双眼睛清凌凌的,让袁掌柜心中沉了沉,根本说不出谎话。 “的确是发觉了一些蛛丝马迹,不过……”袁掌柜讪讪一笑,“我还不能确定。” “袁掌柜直说便是。”温舒窈抬了抬手,意有所指,“我在朱雀街也有几间铺子,袁掌柜若是不嫌弃,可以去那继续做掌柜。” 闻言,袁掌柜惴惴不安的一颗心,突然落到了实处。 既然温舒窈愿意用她,那就证明她在温舒窈这还有着价值,更何况朱雀街的铺子……无论哪一间拎出来都足够好。 于是,她便绞尽脑汁,试图将自己这些年的发现一股脑全都说出来。 “温夫人敢这样做,除去有信王撑腰外,与张家脱不了干系。”袁掌柜低声道,“当年张贵妃刚入宫便圣宠不断,温夫人背后,也有着她的支持。” 温舒窈微微颔首,张贵妃这么做,必定是想要将温国公府拉拢到张家这条船上来,若她能生下皇子,温国公府便能为皇子提供助益。 不过她没预料到的是,进宫十几载,她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曾生出来,甚至都不曾有孕。 温舒窈眼眸微微转动了一下,将这几个人在心中默念了一番。 温夫人、温国公、张贵妃、信王。 这四个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片刻,她便朝着齐嬷嬷说道:“今日一事,还望嬷嬷多替我查一查,一线红是前朝禁药,流传到现今只会更加稀少,能够拥有它的人数量不多。” “我力量微博。”她无奈道,“恐怕只能依靠王府的势力,去调查一线红的下落了。” 齐嬷嬷一听便高声道:“这有何难?您可是咱们王府的女主人!您一声令下,老奴这便让人去调查!” 不过,她眼珠子转了转,又低声问道:“不过……王妃,这件事,可要让王爷知晓?” “不必瞒着。”温舒窈体贴道,“既然要用到王府的人手,自然不能瞒着王爷。” 她一直恪守自己的本分,牢记自己与谢景寒之间只是合作关系,既然要用到合作伙伴的人,又怎能不知会一声。 不过,这话落在齐嬷嬷耳中,却是另一层含义。 ——王妃事事都与王爷交底,可见王妃对王爷的感情之深。 她满脸感动,点头如捣蒜:“老奴这就去办。” 这地方只剩下了温舒窈与袁掌柜两人。 袁掌柜浑身一紧,急忙朝着温舒窈行礼:“不知王妃所说的那铺子……” “宝华阁在袁掌柜的经营下蒸蒸日上,可谓是日进斗金。”温舒窈勾唇一笑,“足见袁掌柜在经商方面的天赋,我如今想让袁掌柜助我一臂之力,重新开一家宝华阁。” 闻言,袁掌柜震惊的望着温舒窈:“再开一家宝华阁?” “像是宝华阁这样只卖奇珍异宝的铺子,在京城少之又少。”温舒窈语气幽幽,“可权贵人家往来送礼,大都是要搜罗一些珍贵的宝贝,因此,宝华阁在京城才能屹立不倒。” “的确如此。”提到了自己的毕生心血,袁掌柜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除此之外,还是因为宝华阁的货源稳定。” “有张贵妃照料,那些上贡至京城的贡品,宝华阁大都能追溯到货源地,如此一来,便能搜罗到不少好宝贝,再加上我们还有一条专门通往西域的上路,能将大食国的奇珍异宝运来京城。” “事实上,大食国的奇珍异宝,才是最受权贵喜爱的。”袁掌柜瞥了眼温舒窈脸色,见她并无不悦,继续说道,“尤其是那些宝石……” “若我也有一条商路呢?而且这商路比起张贵妃所提供的那条商路更稳定,一年来往的次数更多。”温舒窈打断了袁掌柜的话。 闻言,袁掌柜睁大了双眼:“当真?” 不过片刻,她又反应了过来,温舒窈的夫君可是景王! 景王是谁?整个大黎的兵权几乎都在他一人手上,想要打通一条安全的商路轻而易举。 她眼珠子转了转,立刻答道:“若是如此,那我定能将这新铺子经营红火,甚至……甚至比宝华阁更好!” 宝华阁能经营到今日这般规模,皆是她的心血一寸寸浇灌而成的,温夫人不事生产,只懂得伸手问她要钱,上次为了补齐温舒窈嫁妆上的亏空,宝华阁的账上一个月都没有现银。 没了现银,便无法支付货款。 一个月下来,不知亏损多少。 可温舒窈这样的主子不一样,温舒窈懂得这些经营之道,又不会指手画脚,对她而言,这是另一方广阔天地。 她到现在不婚不嫁,正是为了这方天地。 思及此处,袁掌柜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低声道:“我定不会辜负王妃所托!” “袁掌柜,你现在的目标,就是将宝华阁压下去。”温舒窈从袖中拿出了几叠银票,放在袁掌柜手心处。 “宝华阁被查封三个月,这正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机会。”温舒窈意味深长道,“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闻言,袁掌柜眼神一冷。 随后,她重重点头:“若有机会,我定要将在牢里受到的屈辱悉数还给她!” 那样的屈辱,她怎能忘记? 第146章 绿帽子 自从温舒窈来温国公府大闹一场后,温夫人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尤其在发现花姨娘与温珠都被楚家接走后,她更是跌坐在了椅子上,一股恐慌自心底升起。 “她们好端端的,去楚家做什么?”温夫人冷着脸,不停思索着自己是否有所遗漏,“还是说,她们放心不下,觉得我一定会杀了她们?” 对此,林嬷嬷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这几日温夫人焦灼不安,一直在等待张贵妃的回信,然而就连信王那都送了信过来,张贵妃那却像是一滴水掉入了湖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张贵妃十分受宠,平日里送信出来轻而易举,可不知怎地,恰巧就在这段时间,她竟然不能送信出来了,派人去打听,只说这几日皇宫戒严。 可在林嬷嬷看来,这恐怕不是什么皇宫戒严的事……而是……而是张贵妃那出了什么岔子。 林嬷嬷知晓温夫人的焦躁,自然不敢在这时候火上浇油。 见温夫人嘴角都起了燎泡,林嬷嬷给她倒了一杯清火茶,低声道:“夫人不必担心,只要信王回了消息,咱们的计划就能顺利进行。” “除掉温舒窈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林嬷嬷安抚,“信王一出手,可不是小打小闹。” 她们与信王合作多年,比谁都要清楚信王暗地里隐藏着多大的能量。 温夫人闭上双眼,揉着眉心:“可这些计划每次都计划得好好地,到了温舒窈那,就全然换了一个结果,上次的计划也是……” “温舒窈分明都被掳走了,最后却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她名声败坏,景王却还是愿意要她!”温夫人恨恨道,“难不成楚婉清那女人在天上保佑着她?” 不等林嬷嬷开口,她又冷笑了一声:“不,不对,楚婉清那女人若有这本事,当初也不会死在我手上。” 许是被温舒窈发现了的缘故,她说起这些话来,再也没有了遮掩。 林嬷嬷听起来都觉得心惊肉跳,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楚婉清当时都斗不过我,更何况是她的女儿?” “温舒窈也就是靠着景王能显摆威风了,一旦景王倒台……”温夫人说到这,便笑了出声,“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有什么能耐!” 听着这意思,温夫人是有了成算。 林嬷嬷暗暗松了口气,在这些勾心斗角上,温夫人的确是有着常人无法匹敌的天赋。 “不过……”温夫人眼神一暗,“我还是要见姐姐一面!” 她这个计划,必须要有张贵妃相助才行。 与此同时,在宫中。 张贵妃揉着眉心,一双与温夫人十分相似的杏眼里,露出了杀意。 “又是她。”张贵妃冷声道,“这个温舒窈当真是阴魂不散。” 她念到温舒窈名字时,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对此,一旁的嬷嬷低头不语。 对温舒窈如此愤恨的张贵妃,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温舒窈毁了她的计划,更因为温舒窈是……景王妃。 张贵妃年过三旬,可她每日精心保养,与二十岁出头的少女并无二致,不过眼中的狠辣,破坏了这份清纯。 “娘娘,那温夫人那边……”嬷嬷低声提醒了一句,“您已经四日不曾回信了,恐怕温夫人已经着急了。” “不必担心。”张贵妃慢条斯理的将这封信放在了火烛上,见火焰将这封信吞噬,这才语气平缓地说道,“有些话不能写在信上,你传信出去,让她进宫来见我。” 她要做的事,一旦泄露,足以让张家满门抄斩,这些话可不能写在信上,落人把柄,哪怕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能。 张贵妃如此谨慎,嬷嬷看了,只觉得欣慰。 “娘娘您再忍耐些时日,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嬷嬷安慰道,“至于温国公府……” “不必过多理会。”张贵妃摆了摆手,“无论是温国公府,还是其他人……都不重要,保住我那妹妹与侄女的性命便可。” “只要我的计划成功。”张贵妃轻蔑一笑,“她们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嬷嬷心神一颤,但张贵妃的眼神过于笃定,她到了嘴边的劝说,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无论主子富贵还是贫贱,她都要跟在主子身边。 张贵妃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皇帝。 事实上,皇帝一直都知晓张贵妃与宫外通信,也知晓张贵妃与温夫人做的那些小买卖。 但在他看来,这都是小打小闹。 因此,影卫刚来说了此事,他便挥挥手,让影卫下去了。 只要不闹出人命,不直接牵扯到张贵妃,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张贵妃足足小了他十五岁。 可是,影卫刚退下,谢景寒那视线便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了。 “你这般看着朕,可是朕脸上有什么东西?” 皇帝无奈一笑,没好气地冲谢景寒说道。 闻言,谢景寒摇了摇头,在皇帝的注视下,他语气幽幽:“臣弟只是觉得……皇兄对张贵妃格外偏爱。” “皇兄难道不知道,放印子钱最多的,就是张贵妃其妹温国公夫人名下的宝华阁?”谢景寒声音微冷,“若是换做其他妃嫔,皇兄恐怕早就将其贬去冷宫了。” 皇帝无奈道:“景寒,人总是有偏爱的,朕也不例外。” “她年纪小,大半辈子都在宫中,对那宝华阁,恐怕也只是拿些银子用,而不是让宝华阁仗着自己的位分欺压鱼肉百姓。”皇帝解释道,“朕对此,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况且……”他没好气道,“是你不愿意揽过这桩案子,若你揽过来,要秉公办理,朕也绝无二话。” 一个宠妃与自己从小养大的亲弟弟相比,孰轻孰重,皇帝分得十分清楚。 然而,皇帝这样一说,谢景寒的眼神愈发复杂了。 身为皇帝的亲弟弟,谢景寒自然看了出来——皇帝对张贵妃,还是存了一分真情的。 既如此……那皇帝头顶的这绿帽子,便更绿了。 第147章 怀疑信王 “景寒。”皇帝见谢景寒不语,只盯着自己的脑袋瞧,很是无奈,“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谢景寒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若张贵妃她有一日……犯下大错,皇兄可还会像今日一般袒护她?” 闻言,皇帝笑着摆了摆手:“若真是如此,那就交由你处理,朕绝无二话。” 帝王家,哪来的真情? 一个女人罢了,虽说有几分感情在,可与大业相比,孰轻孰重? 皇帝心中门儿清。 见此,谢景寒微微松了口气:“有皇兄这话,臣弟就放心了。” “你屡次提及她,可是她……”皇帝皱着眉,“当真做了什么错事?” 对皇帝的疑惑,谢景寒并未直接解答。 张贵妃与二皇子的事隐蔽,宫中遍布的影卫都不曾察觉,他若贸然点了出来,只会引来事端,更何况……皇帝恐怕也不敢相信,二皇子会与比自己大上十几岁的张贵妃苟且。 于是,他只含糊其辞的说了一句:“臣弟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毕竟在这桩案子里,张家身影无处不在,尤其是那位温国公夫人……” 提及温夫人,谢景寒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皇帝品出了个中意味,含笑道:“你难道担心朕会因为贵妃的缘故,对她的妹妹轻拿轻放?” “你大可放手去做。”皇帝摆摆手,“朕绝无二话!” “莫说是贵妃的妹妹,就算是贵妃本人,若你不喜……又当真犯了大错,你只管带着禁军去拿人。”皇帝大手一挥,“朕给你大理寺少卿的官职,就是为了方便你行事。” 闻言,谢景寒诧异地望了眼皇帝。 他倒是没料到,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这是什么眼神?”皇帝没好气道,“朕在你眼中,难道还是个见色忘义之人?在朕这,你与皇后最要紧,其次便是这江山社稷。” “更何况,你也不会无故伤她。”皇帝颇为自信,“朕知道你的秉性,若非她真的犯下滔天大祸,你也不会出手。” “说说吧,此次你查出了什么?”皇帝眼神有些凌厉,他所想到的,是那桩刺杀案。 自从三月前他被刺杀后,谢景寒一直在追查这伙势力的下落,谁知能力出众如谢景寒,连续调查了三个月,竟也没有眉目。 思及此处,他眉心紧皱起来:“景寒,究竟有什么变故?” “倒也没什么大事。”谢景寒一开口,皇帝眉心便松开了。 不过,还没等皇帝露出笑容,便听谢景寒幽幽的一句话飘了过来:“不过是臣弟发觉,无论是刺杀还是春闱舞弊,亦或是这几桩命案,背后似乎都与一伙势力有关。” 霎时间,皇帝脸色寒冷如冰,他咬牙切齿道:“这还不是大事?” 京中戒备森严,且不说在四处巡逻的禁军,可宫中还有成百上千的影卫,这伙势力能深入宫中刺杀他已是不易。 可与此同时,他们还搅动了印子钱这十几桩命案。 还有春闱舞弊……参与其中的,可都是世家! 皇帝的瞳孔紧缩,几乎是拍案而起:“他们反了天不成?” 他脑中霎那间转过的念头,最终将嫌疑锁定在了这些世家上。 世家联合起来刺杀他,分明是想要谋朝篡位! “是哪个皇子与他们勾结?”皇帝阴恻恻一笑,“朕倒想知晓,何时朕的这些皇子中,出了这样一位能人!” “皇兄稍安勿躁。”谢景寒声音平淡,却给皇帝扔下了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或许这背后之人,不是世家,也不是您的那几个儿子。” “那还有谁?”皇帝一双鹰目牢牢锁定谢景寒,“你说,还能有谁?” “世家之所以组织了此次春闱舞弊,乃是为了阻断皇兄您的改革,他们是为了家族基业的延续。”谢景寒理智分析,“现如今海河晏清,皇兄您治国有道,兵权又都悉数在臣弟手中,他们没有谋反的理由。” “世家这些人,最是懂得见风使舵。”谢景寒冷冷一笑。“现在天下太平,他们哪敢谋反?” “而几个皇子……”谢景寒嗤笑一声,不屑之意极为明显,“他们恐怕还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让世家倾其所有,助他们篡位。” 皇帝揉着眉心,一声长叹:“照你这样说,谁都没有可能。” “不。”谢景寒目光如炬,直视皇帝,“您恐怕忘了,您还有几位好兄弟尚在人世。” 皇帝一听,神情大变:“他们?” “不可能。”他当即否定,“他们这些年来安分守己,就连之前跳的最欢的安王,都缩在青州的府邸中,极少见人。” 他对自己这几个皇弟的秉性了若指掌:“而信王腿脚不便,先天残疾,他就算有这本事,也无法坐上皇位。” 在这些兄弟中,信王是最不可能谋反的那一人。 谢景寒不过提出一个设想,见皇帝这样笃定,缓缓摇头:“皇兄,人都是会变的,这些亲王之中,有如安王这样夺嫡失败的,也有如信王这样始终蛰伏的。” “您若是小看了他们,恐怕就中了他们的计。” 谢景寒说完最后一句话,皇帝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是了解谢景寒的,若没有确凿证据,若没有把握,谢景寒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他盯着谢景寒问道:“你是查到了什么?” “肃国公的背上有那朵迷魂花。”谢景寒道,“那日的刺客腰间,也有这朵迷魂花。” “迷魂花是西域的特产,但十分罕见,鲜少有人知晓它的存在,除非是对西域十分了解,或是长期来往于西域之人,才能如此精准的描绘出它的模样。” “不巧,这几位亲王中,只有安王与信王去过西域。” “安王是多年前领兵征战西域,至于信王……他是游学。” 皇帝下意识道:“信王的腿,就是在这次游学中断的。” “你怀疑信王?”皇帝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第148章 试探 “可是信王从始至终都不曾参与过夺嫡。”皇帝喃喃道,“朕也从未察觉到他有任何异心。” 如若不然,他又怎会留着信王在京城? 信王可是除了谢景寒以外,唯一能留在京城的亲王。 难道说他这些年来都看走了眼? 皇帝忍不住心中惊疑,反复看向谢景寒:“你的这猜测,可有证据?” “自然是……没有。” 谢景寒一个停顿,让皇帝的期盼落了空。 皇帝无奈道:“既如此,你又怎能断定是信王所为?他的腿可是瘸的,瘸了几十年。” 然而谢景寒眼中露出一道冷意,他看向皇帝,突然笑了笑。 见状,皇帝心中冒出了一个猜测,不可置信的问道:“景寒,你想做什么?”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谢景寒反问,“若想知晓信王是否是这几件事的幕后主使,不如试一试他的腿是不是真的断了。” 谢景寒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皇帝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念头,他望着谢景寒良久,最后语气幽幽:“既如此,那你试一试也无妨。” 谢景寒得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满意一笑。 但就在他即将离开时,皇帝又低声问询:“若他是装的呢?” “那就将假的变成真的。”谢景寒冷哼道,“皇兄,到时你可不能怪臣弟心狠手辣。” “怎会。”皇帝立刻摆手,“十个信王加在一起,也不如你一根手指头重要,更何况他还是试图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对这些个亲近远疏,皇帝向来分得清楚。 闻言,谢景寒点点头:“有皇兄这句话,臣弟便可放手去做了。” “景寒。”皇帝叫住了即将离开的谢景寒。 谢景寒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他眼中有着担忧:“无论如何,保全自身才是最要紧的。” “若真如你所说,他隐藏得这样深。”皇帝叹了口气,“那他背后积攒的势力只怕是超出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你小心些,若是真有了确凿证据,或是你亲眼瞧见了,只要你一句话,朕便下令,让你率禁军去围剿了他。” 皇帝话语中,满是对谢景寒的担忧。 “好。”谢景寒郑重点头,“皇兄的话,臣弟都记在心中。” 见谢景寒离开,皇帝靠在龙椅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朕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瞧出信王有着此等野心呢?”皇帝揉着眉心,“影一,你说他的那条断腿,当真是装的吗?” “信王深居简出,属下也极少见他,难以决断。”在皇帝身后,一道身影悄然出现,正是影卫统领影一。 他在皇帝身旁行了一礼,继续道:“不过……正是因为信王深居简出,所以才鲜少有人发觉他的不对劲。” 皇帝点点头:“也有些道理,他既然要遮掩自己的意图,自然是藏在府中最好,只是不知道,此次景寒要用什么借口将他从府中引出来。” “上次中秋家宴,他便借口身体抱恙不曾出门。” “王爷聪明睿智,定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 出了宫,在司青的注视下,谢景寒脸色不变地吩咐:“派几个去信王府。” “信王府?”司青闻言一愣,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谢景寒脸色后,低声问道,“王爷是想要在信王府……” “放几把火。”谢景寒继续道。 霎时间,司青愣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谢景寒让自己做的,竟然是这件事。 他呆呆地看了眼谢景寒:“王爷,您是要属下带人去信王府放火?” “不错。”谢景寒道,“火势越大越好,最好是能将信王府全部烧光的大火。” 司青的眼皮子直跳,好端端的,去信王府放火做什么? 但谢景寒既然吩咐了,他自是要将此事办得尽善尽美。 在司青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了信王府的地形图,他已经在心中思索起了该在何处放火才能让火势蔓延最快。 “今夜吹的是东风,在东边的角门处……” “起火后,多派人盯着信王的腿。”谢景寒补充了一句,“多看看他那条断腿是否能跑能跳。” 司青茅塞顿开:“您是想要借着这场大火来试探信王是否是真的残废?” 见谢景寒微微颔首,司青浑身充满了干劲:“既然王爷您这样吩咐了,属下今夜必定将事情办妥。” 不过是放几把火罢了,可比潜入信王府刺杀信王来得轻松。“司青干劲满满,架着马车就将谢景寒送回了王府中。 而到王府,他陪着谢景寒回到主院,从齐嬷嬷那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信王与温国公夫妇勾结,谋害了楚婉清。” “信王为何要杀了先温夫人?”司青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他插手温国公府的家务事有何好处?” “听闻……”齐嬷嬷低声道,“是先温夫人发现了信王的秘密。” 闻言,司青下意识看向谢景寒。 只见谢景寒一双桃花眼轻轻眯起:“秘密?” 齐嬷嬷点点头:“如今得到的情报就是这个,但具体是什么秘密……就不得而知了。” 司青一拍脑袋:“若今夜计划成功,那咱们就能知晓信王隐藏的秘密是什么了!” 齐嬷嬷仍是一头雾水,她可不知道主仆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但比起司青,齐嬷嬷会看眼色得多。 眼见谢景寒抬脚往卧房走,司青还不长眼的跟在谢景寒身边絮絮叨叨,齐嬷嬷一把拽住了司青。 “你没长眼啊?”齐嬷嬷冷喝了一声,“也不瞧瞧王爷要去什么地方!” 闻言,司青愣了愣,一看谢景寒的方向,他一张嘴张大了,半晌只能挤出一句:“王爷不是向来宿在青竹苑的吗?” 怎么今日去了王妃的卧房? 齐嬷嬷白了他一眼:“亏你跟在王爷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竟连王爷的心思都猜不到。” “我冤枉啊!”司青嚷嚷道,“嬷嬷,我哪知道王爷能在短短一个月里……对王妃的态度截然相反!” “明明之前……” 之前王爷对王妃还是避之不及! 第149章 灯下看美人 卧房内,只有喜鹊伺候着温舒窈。 景王府中的下人,九成九都是男的,卧房这样要紧的地方,温舒窈只派了喜鹊与齐嬷嬷两人伺候。 听得谢景寒回来,齐嬷嬷早早就出去迎接了,便只剩下了喜鹊。 喜鹊本是在替温舒窈将发髻梳下来,她眼角稍稍斜了斜,便瞧见了门口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惊觉这道身影时,当即就放下了梳子朝着谢景寒行礼。 “参见王爷。” 也不知王爷在这待了多久。 她脑子飞快转动着,思索自己方才与温舒窈的对话中是否出现了什么大不敬的语句。 好在是两人说的都是这几日府中的支出,并无什么不妥之处,这才松了口气。 铜镜将喜鹊脸上的神情变化照得一清二楚,温舒窈无奈扶额:“喜鹊,你出去候着。” 喜鹊这样讲心事都写在脸上,若待会儿谢景寒问起些什么不好答的话,只需看喜鹊一眼,就能知道答案。 闻言,喜鹊连忙点头,她本就怕极了谢景寒,得了温舒窈的这句话,如蒙大赦,飞快离开了卧房。 “王爷怎么来了?” 温舒窈仰起头,看着谢景寒。 都说灯下看美人,谢景寒之前还不曾体会过这句话的含义,可现在看着昏黄烛光下的温舒窈,心却猛地一颤。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只因朦胧的光洒在这张明艳绝伦的脸上,在上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柔光,他的心也仿佛因为这柔光,而变得柔软起来。 “在宫中与皇兄说了些事。”谢景寒道,“是关于温国公府的。” 闻言,温舒窈眸光微动,她有些猜测,却又不敢确定,只能试探性地问询:“王爷指的是……” “印子钱一事牵扯甚广,不过因着是三皇子处理此事,他为了讨好世家,极有可能轻拿轻放。”谢景寒道,“你对温夫人……” “这倒无妨。”温舒窈摆了摆手,十分洒脱,“就算着重处罚,可她是官眷贵妇,又能怎么处罚?难不成还能将她押入大牢?” “王爷不必为了此事操心。”温舒窈很是镇定,“对付她,我心中自有计划。” 谢景寒顿了顿,他素日最欣赏的,便是温舒窈这样的性子。 可现在听着这样的话,他心中却不是滋味,只觉得温舒窈是在有意同他划清界限。 于是在沉默片刻后,他便继续道:“不过,温夫人恐怕牵扯到了此前那场刺杀中,不只是温夫人,就连温国公……恐怕也牵扯在其中。” 温舒窈听得这话,神情就变了。 她抬眸,注视着谢景寒:“此话何解?” “是王爷已经知晓了……”她有些迟疑。 但谢景寒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证实了她心中所想。 “在回府时,司青已经将今日一事告知了我。”谢景寒颔首道,“若真如你所猜测的那样,当年岳母恐怕是因为发觉了信王假残废的事,才会被杀人灭口。” 温舒窈垂下眼眸,暗暗握紧了一双手。 “不错。”温舒窈道,“我母亲那时病了许久,连腹中的孩子都未曾保住,可那时的她,虽说体弱多病,却也并无性命之忧。” “可就短短三日……”温舒窈不会忘记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她不过三岁,记事却深,母亲常夸她聪慧。 正是因为聪慧,所以她才忘不了那一日母亲突然吐血,分明只是喝了一碗常喝的燕窝汤,却在喝下后一病不起,短短三日,甚至都来不及通知楚家,她的母亲便撒手人寰。 病逝…… 这样可笑的理由,只要当时楚家来人多看一眼,便能发觉不对。 可温国公与张氏这对狗男女动作极快,三日的功夫便将母亲下了葬,外祖父外祖母二人赶到时,只留下了一个小土包。 ——母亲早逝,最初下葬时,是最简陋单薄的葬礼。 还是楚老夫人执意拿着张氏,要取了张氏的项上人头,在京中大闹了这一场,温国公才重新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可对温舒窈而言,薄葬与厚葬并无任何区别。 她想要自己的母亲活过来,想要母亲陪着自己。 只可惜这样的想法永远都无法实现了,于是仇恨的种子埋在了她的心中,她从三岁时,就下定了决心,要让害死母亲的人血债血偿。 温舒窈的眼中划过一道利芒:“王爷可是有了眉目?” “不出意外的话……”谢景寒缓缓转动着拇指上墨玉扳指,沉声道,“今夜便有决断了。” 闻言,温舒窈惊讶抬眸。 “信王的案子如此简单?”她疑惑道,“可信王是亲王,就算有着他装残废的证据,也无法将其彻底根除。” “只需确定他是这几场刺杀的幕后主使,便能对症下药。”谢景寒心中早有成算,“当务之急,是尽快确定他是否为这几次刺杀案的幕后主使。” “不过……”他有些歉意,“给他定罪一事,最少也需要三个月。” “只是三个月而已。”温舒窈摆摆手,“我等得起。” 上辈子她为了除掉温夫人,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即便如此,也只摸到了一点门道,这一世,她只花了三个月,便有了这样迅速的进展。 “多谢王爷。”她朝着谢景寒深深一拜。 谢景寒还未回过神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将温舒窈搀扶了起来。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温舒窈有些疑惑,还未从谢景寒这得到答案,便听谢景寒继续说道:“不过对张氏此人……本王可以严加处置。” “严加处置?” 在温舒窈疑惑的目光中,谢景寒身子僵硬,却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此次印子钱的案子里,她是放印子钱最多的,只需稍加引导,三皇子便会杀鸡儆猴,用她来示威。” 温舒窈恍然大悟:“三皇子与温国公府的关系可不好。” 若想要杀鸡儆猴,还有谁是比温夫人更合适的? 而谢景寒又接着说了一句:“至于你此前所说张氏的姘头……” 第150章 坐大牢 “极有可能是信王。” 谢景寒一句话,如同石破天惊。 温舒窈当场便愣在了原地,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从谢景寒的话中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没等温舒窈开口,谢景寒又道:“若今夜的试探成功,那信王与张氏的关系,便板上钉钉了。” 温舒窈飞快点头,眼中跃动着兴奋的光芒:“那我在府中,静待王爷您的好消息。” 分明是一句客气的话,但谢景寒心中,却因为这句话莫名的感到激动。 他见温舒窈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白皙脆弱的脸颊,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二。 可在温舒窈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他的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对上温舒窈不明所以的目光,他借着手遮挡住面上大部分神情,低声咳嗽了两句:“明日这个时候,便能知分晓了。” 说罢,谢景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动作极快,仿佛背后有人在追。 齐嬷嬷见他仓皇逃离,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 司青瞥见齐嬷嬷的神情,唯恐被齐嬷嬷抓住教训一二,也连忙跟着谢景寒跑了。 只剩下齐嬷嬷端着手中的药膳,对月长叹。 而她端到温舒窈面前的药膳,温舒窈却一点都不碰。 见状,齐嬷嬷连忙解释:“王妃,您放心便是,这药膳干净得很,老奴见您这几日操劳,特意问周院正要了药膳方子,给您补身体的。” “我有些乏了。”温舒窈分明还记着上次那药膳的功效,一听齐嬷嬷的话,手摆得极快,“嬷嬷这几日也操劳颇多,不如嬷嬷自己服下。” 说罢,她装作打了一个哈欠,回了卧房。 剩下齐嬷嬷一人,对着这碗药膳叹气。 见喜鹊,她连忙招了招手:“来尝尝我亲自做的药膳?” 喜鹊两眼放光,快步上前来了。 …… 今夜的京城,注定不太平静。 温国公府外,禁军的神情严肃,三皇子站在最前方,负着手,冷眼瞧着温国公府这四个字的牌匾。 “三殿下,咱们当真要将温夫人押入大牢?”禁军副统领冷杉脸上划过一道不自在,提醒道,“这到底是温国公府,咱们恐怕不好放肆。” 他不说倒还好,一说这话,三皇子脸色就难看起来。 “温国公府又如何?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温国公府难不成还高得过皇子龙孙?”三皇子冷睨了眼冷杉,沉声道,“今日务必要将张氏抓捕归案,我要给他们这些世家一点颜色瞧瞧。” 这话一出,冷杉在心中腹诽——哪是给世家颜色瞧瞧?分明是抓着政敌的错处不放,借此机会铲除敌人。 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 “张氏罪孽深重,逼死小枣村四人、梨花村五人。”三皇子阴恻恻道,“本殿奉了父皇圣旨,特来捉拿张氏归案。” 整个温国公府都陷入了寂静中,再然后,温国公府便如同沸腾了的开水一般,变得闹哄哄起来。 林嬷嬷起初得知这个消息,当即便冷笑一声:“怎么可能?夫人是官眷贵妇,是诰命夫人,岂是他一句话就能……” “可三殿下已经带着禁军围在门口了。”来通报的下人脸色苍白,“瞧着那架势,不像是作假。” 林嬷嬷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温国公匆忙赶了回来。 瞧见温国公的脸色,林嬷嬷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紧接着她便立刻跑向了主院,试图告诉温夫人这一消息。 “夫人!”林嬷嬷上气不接下气,急忙喊道,“您快出去避避风头吧!三皇子带着禁军来拿人了!” “拿人?”温夫人一愣,但瞥见林嬷嬷的脸色,她又觉得荒谬极了,“怎么?他难道是来拿我的不成?我可是贵妃的亲妹妹!他竟也有这个胆子?” “为何没有?”温国公落后了一步,正巧听见温夫人这话。 他见温夫人,脸色极为难看,冷喝了一声:“你这蠢妇!连自己招惹到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我让你平日里小心些,不要再惹怒了舒窈!”他厉声道,“你偏偏次次针对她,还让她疑心到了你的头上!此前你放印子钱时,我也让你多收敛些,你偏偏不听,钻到了钱眼里。” “这下倒好了!满京城的世家主母中,只有你一人是要去牢里走一遭的!”温国公显然得知了一些消息,他气急败坏地呵斥着温夫人。 若非是惹怒了温舒窈,让所有人都知晓了温舒窈与温国公府关系不好,三皇子也不敢抓着温国公府开刀。 而若非是温夫人贪得无厌,没有及时收手,也不会让宝华阁被查封,她这个主人也被牵扯到了其中。 这般想着,温国公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 “你还不快些给你的好姐姐送信去!”他咬牙切齿道,“难不成你还真想在牢里待一辈子?” 此话一出,温夫人浑身僵硬,她半晌才回过神来:“什么意思?他当真要将我捉去牢里?这怎么可能?他怎么敢?” “我与三皇子政见不合。”温国公咬牙道,“他本就苦心孤诣地想要抓住我的错处,而你……就是温国公最大的弱点!” 他望着温夫人,眼中满是失望。 当初他怎么会放着楚婉清不要,喜欢上温夫人这样的蠢货? 这些年在温夫人的操持下,温国公府一年不如一年,温夫人那好姐姐张贵妃,也不能为他提供一点助益。 反倒是温舒窈…… 他想到这,便是扼腕叹息。 若是他能清醒些,哄住了温舒窈,何愁仕途? 有景王一句话,那可比张贵妃百句、千句话都管用! 若非是他与温夫人早已牢牢地绑死在了一条船上,他现在就想要休妻,将这个丧门星扫地出门! 温国公眼中的嫌恶不加掩饰,温夫人见状,心寒无比。 这就是她当初选择的男人!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温夫人抬眼看去,便瞧见了黑压压的一群禁军。 为首的三皇子冷冷一抬手:“请温夫人去大理寺走一遭。” 第151章 牢中会面 大理寺的牢狱,温夫人是头一次来。 一进门,里面便是阴冷潮湿的气息,还夹杂着血腥味。 温夫人捂着口鼻,当即便要吐出来。 但她面前的是一向不讲人情的禁军副统领冷杉,冷杉人如其名,哪怕是皇帝,也无法让他更改决定,除去一人——谢景寒。 温夫人被气得两眼发红,一张脸上的神情已经悉数变得狰狞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温舒窈故意在整她! 她自然有把握能活着出去,可出去后呢?她的名声只怕在禁军包围温国公府的时候就毁了。 思及此处,她眼底的恨意一点一点涌现出来。 温舒窈! 她在心中恶狠狠地念着这个名字,若非温舒窈,她绝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放印子钱的贵妇何止她一人?可偏偏只有她一人被抓来了大理寺。 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连一丝准备都没有留给她。 温舒窈那个小贱蹄子,仗着自己的身份在景王身边吹枕边风,苦心孤诣的要毁了她的全部。 哪家的贵妇人会来大理寺坐牢?就算是犯了杀人的大罪,也只是被关去内狱,也只有温舒窈才会想出这样狠毒的伎俩。 温夫人在心中痛骂温舒窈,她的眼底露出一阵又一阵的冷意,直至看到自己即将度过一段时日的牢房后,她再也忍不住恶心,俯身吐了出来。 ——牢房里满是血污,隐约间似乎还能瞧见残肢断臂。 温夫人养尊处优多年,何时见过这样凄惨的景象? “我是官眷贵妇!”她冲着冷杉咬牙切齿道,“还未定罪之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聪明如她,早已在这一路上想好了对策。 只要将消息传入宫中,姐姐一定会救她的!而她笃定谢景寒不敢为了一个温舒窈,与圣眷正浓的张贵妃撕破脸。 谁知冷杉转过身,阴恻恻的看了她一眼:“这可由不得你,大理寺牢房就这么多,你要是不愿意住单间……” 冷杉随手一指,温夫人顺着看去,只瞧见几个女囚正在牢房里打得昏天黑地,哪怕隔着十几丈,她也能看到血液四溅的场景。 再然后,她便听见了一声惨叫,原来是其中一人的耳朵被咬了下来。 这幅景象落在温夫人的眼里,她再也想不出其他的意图,当即踏脚走进了这间牢房。 冷杉见状,嗤笑了一声:“这才对,大理寺可不是任你挑挑拣拣的地方,看在你是温国公夫人的份上,才特意给你匀出了这个单间。” 闻言,温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这单间哪怕比起温国公府的一间柴房都不如,更何况是她这样的身份? 然而,冷杉的态度摆在这,纵然她千百个不情愿,也只能将这口气咽下。 日后再与他算这笔账! 温夫人在心中给冷杉记上了一笔,她冷着脸走进了这间牢房。 冷杉很快就离开了,作为禁军副统领,他事务繁忙,自然不会陪温夫人在此处久待。 整个牢狱内,四处充斥着惨叫声,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正不停地望着温夫人所在的方向。 温夫人虽被抓了进来,可她身份不一般,又有一个当贵妃的姐姐,因此,并未将她的衣裳首饰全都褪下,反倒是任由她带了进来。 这些衣裳首饰,原本是温夫人身份的象征。 然而身处牢狱之中,温夫人却觉得浑身胆寒,她死死的捏住了一双手,尽量让自己不露出怯意。 正是在这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响起。 温夫人心中微动,下意识看向出口处。 只见一人在簇拥下缓步走来,分明是脏污潮湿的牢狱,她却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轻松自在。 “温舒窈……” 温夫人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人的名字。 闻言,温舒窈眼眸含笑,朝着温夫人缓步走来:“许久不见了,温夫人。” 她声音也极为柔和,若非温夫人知晓她们二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与温舒窈是什么好关系了。 见温夫人死死的盯着自己,就是不曾说话,温舒窈并不在意,反而继续说道:“来大理寺的感觉如何?” “这可是我特意让人给你挑选出来的牢房。”温舒窈看着满地的血污,还有那一截断臂,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他们都将我的话听了进去。” 喜鹊站在温舒窈身旁,适时开口:“谁让您是景王妃呢。” 温夫人咬紧牙关,她已然感受到了喉间的腥甜。 温舒窈与喜鹊此番前来,是故意耻笑她的。 虽不知两人目的,但她却知道,绝不能让两人得逞。 温舒窈见她强忍怒气,又道:“温夫人此时应当十分好奇,为何我会突然发难,将你抓来了大理寺?” 温夫人脑中划过许多念头,但在温舒窈的目光中,她面色僵硬,控制着自己不露出一点能被人察觉到的心思。 “其实很简单。”温舒窈笑了笑,“你用了袁掌柜这么多年,她的秉性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她这样的人,手中怎么可能不留一点筹码?” 这一次,温夫人再也无法控制面部的神情,她立刻抬头,死死的盯着温舒窈:“你这话是何意?” “不过是想要告诉你。”温舒窈笑了笑,“你毒害我母亲的证据,我已就找到了。” 此话一出,如同一道惊天巨雷,劈在了温夫人身上,她身体晃了晃,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扑在了栏杆上。 “这不可能!”温夫人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慌张,她咬牙道,“我从未做过的事,她哪来的证据?” “你母亲是病死的!”温夫人厉喝道,“要怪你只能怪她命薄,享受不了温国公府的富贵!” 温夫人说到这,又疾言厉色道:“温舒窈,袁掌柜不过随手编造出的证据,你竟然也信?” “更何况,你若是真有证据,又怎会兜兜转转,用这个罪名抓我入狱?” 温夫人不笨,已然想通了其中关窍,她又有了底气。 不过她的质问在温舒窈看来,极为苍白无力。 第152章 起火了 “一线红。” 温舒窈轻飘飘的扔下了一句话,满意的看着温夫人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变青。 温夫人青着一张脸,努力想要辩驳,但她嘴唇张了张,却发觉心中的惊恐使得她无法再发出声音。 被她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样被温舒窈说了出来。 她死死的抓紧了一双手,牙关打颤。 一线红这个名字,她也是在十五年前第一次听说,她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张家的未来,为了姐姐在宫中的好日子。 她将一线红用在了自己最好的姐妹身上。 与楚婉清的相识,只是一场意外——她意外救下了坠马的楚婉清。 楚婉清是名门贵女,父亲兄弟皆前途光明,深受当今陛下宠爱,楚家的风头一时无两,楚婉清是全京城最受瞩目的贵女。 可她呢? 她不过是张家一个嫡次女,张家最好的资源全都用在了姐姐身上,靠着姐姐入宫成了贵妃,才在京城众多世家中有了一席之地,即便如此,她受邀参加宴会时,依旧会被真正的名门贵女瞧不上。 哪怕身上穿着姐姐特意送来的好料子,可她与楚婉清之间,就如同萤火与月华,月华皎皎,她小小的萤火,怎会被人瞧见。 可楚婉清是个好人,将她当做姐妹后,出入宴会都带着她,连带着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起来,楚婉清信任她,事事都与她说。 那时的温国公,是鲜衣怒马少年将军,一手红缨枪耍得虎虎生威,是全京城贵女都想嫁的好儿郎。 她也是如此。 可这样优秀的温国公,眼中只有楚婉清一人,为了楚婉清,他立下誓言,说自己绝不纳妾。 这样的婚事,曾一度成为美谈。 但越是如此,她越是不甘心。 那些对楚婉清的姐妹情深,在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嫉恨,她嫉妒楚婉清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 哪怕张家已经渐渐起势,那些贵女再也不敢小瞧她,可楚婉清有着疼爱她的父亲母亲还有一众兄弟,不仅如此,她的夫婿也对她关怀备至,楚婉清活得还像少女时那样天真浪漫。 这样的嫉恨越攒越深,她开始想要夺得楚婉清的一切。 可她也从未想过害死楚婉清,但是……但是自从她认识那个男人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线天被她亲手喂给了楚婉清,她也靠着那些药,爬上了温国公的床。 从那以后,世上再无楚婉清此人,楚婉清曾经活在这世上唯一的证明,就只剩下了一个温舒窈。 或许是对楚家的畏惧,又或许是心中的那一丝愧疚,她留下了温舒窈的性命。 但她没想到,时隔十五年,那个粉粉糯糯的小团子,出落得如此水灵,轻而易举夺走了景王的欢心,也成了轻而易举就能将她送入大理寺大牢的人。 时隔十五年,她再次听见了一线天这个名字。 还是从温舒窈口中说出的…… 温舒窈究竟知道了什么? 温夫人眼神迷茫,她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出了一句话:“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说的话。” “装得倒是像。”温舒窈轻嗤一声,“不过你装得再像,也遮掩不住内心的惶恐。” “一线天这样的前朝禁药,很不容易拿到手吧?”温舒窈靠近了她一些,面对牢房里的残肢断骸,她眼皮都不跳一下,只冷笑着问道,“给你一线天的那个人,身份恐怕不简单。” “让我猜猜……”温舒窈压低了声音,“那人究竟是谁呢?前些日子,你总是往翠微坊跑……” 此话一出,温夫人心中的惊骇再也无法遮掩,她死死的盯着温舒窈,不可置信的掐住了双手。 怎么可能?温舒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但温舒窈不再给她猜测的余地,只幽幽道:“温夫人不妨好好享受这几日,毕竟能来大理寺走一遭,可是十分难得呢。” “下一次……”温舒窈凤眸轻眯,“我与温夫人相见,应当就是温夫人人头落地的时候了。” 话说到这,温舒窈便抬脚往外走去。 温夫人嘴巴嗡动几下,在温舒窈离开后,她才敢抱着自己半蹲下身子。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温夫人口中喃喃喊着,眼底的不安一点一点溢了出来。 她多么想要将这个消息送出去,然而她身处在密不透风的牢狱之中,外面更有层层狱卒与禁军把守,她在这知晓了这件事又有何用? “一定要出去!”她念叨着,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片刻,她拔下金钗,朝着门口的狱卒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 夜深了,京城也沉入了夜色中,除去千金坊这一带,只余下了一片寂静。 信王府在北宁坊最北边,作为一个残废的亲王,信王的存在感极低,除去祭祖这样的事,他从不出门,京城里的人,几乎都忘了还有信王这号人。 在北宁坊,信王府是最安静的。 只是,今夜的信王府,注定无法平静。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席卷了整个北宁坊。 在起火之前,信王坐在轮椅上,目光眺望远方。 只是他坐在轮椅上,无论看得再远,目光也只能瞧得见眼前这四方田地。 伺候他的下人神情不安,伺候多了信王,他自然知晓在信王看似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怎样的一颗内心。 “王爷,若想出去……” “不必了。”信王摆摆手,意味阑珊,“坐在这轮椅上,纵然出去,也只是惹人笑话。” 下人听了这话,更为战战兢兢,试图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挤不出一句话。 而在这时,一股浓烟自柴房后升起,下人起初还没察觉到异样,仍是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直到这股浓烟越来越大,他眼底才冒出了惊慌失措。 “王爷!”他指着那个方向,神情惊慌,“走水了!” 信王闻言,手抓紧了扶手,不过片刻,他又稳稳地坐在了轮椅上。 “派护卫去瞧一瞧。”他声音很冷,“再不济也有禁军。” 第153章 一探究竟 听得这话后,下人明显一愣。 尤其是在火势愈演愈烈,哪怕信王府的护卫全都在救火,也无法抵挡这火势,眼见就要蔓延到主院了。 下人已然被吓得两股战战,偏偏信王不急不忙,他连跑都不敢跑。 “那奴才推您去空旷地。”他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便试图推动轮椅离开。 然而他刚有动作,便发觉手下的轮椅无论如何都挪不动了。 信王两手按在扶手上,目光间平静如水。 此地已经能明显的感受到火浪的灼烧感,下人急得手脚冒汗,直到信王开口:“还不速速离开?” 下人如蒙大赦,推着轮椅飞快地窜出了主院。 大火将整个信王府笼罩在其中,从外面看,只看得见冲天的火光与漫天的浓烟,还有信王府的护卫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 “主子,咱们当真能通过今日这个计划,拆穿信王装瘸的事?”司青忧心忡忡,十分消极。 一场大火罢了,信王若真是老奸巨猾,又怎会上当? 他心中嘀咕着,脑子突然转了转,惊讶地看向谢景寒:“难道您一开始就没打算拆穿信王装瘸的事?” 谢景寒瞥了他一眼:“拆穿他装瘸的事又如何?手中没有证据,要想捉拿亲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今日的火只是试探。”谢景寒看了眼愈演愈烈的大火,朝着身后的冷杉招招手,“派禁军去救火。” 冷杉领命离开,谢景寒又吩咐了一句:“司青,此前派去信王府的探子可有来信?” 司青打起精神,飞快点头:“按照王爷您的吩咐,咱们早已在信王府各处布置下了眼线。” 说到这,他不得不佩服起谢景寒的神机妙算。 谢景寒竟能算到信王会按兵不动,依旧装瘸。 可这场大火来势汹汹,信王府的护卫们在大火来临那一刻的反应不会作假,他们最在意的地方,一定是信王府最重要的地方。 思及此处,司青暗暗握拳。 如此,他们便能顺着这个线索继续往下查。 不过…… 他又压低了声音:“若刺杀的幕后主使是信王,那……为何信王会将迷魂花当做标记?这可是北狄那独有的……” “他装瘸多年,在外人看来毫无势力。”谢景寒语气平缓,“若想要得到皇位,他能够合作的对象,只剩下了北狄。” “更何况……”谢景寒眼底划过一道寒意,“你难不成忘了一件事?信王的母妃……是西域的一个舞姬。” 北狄是大黎通往西域的必经之所,西域同北狄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的关系,西域舞姬这一身份……的确可以大做文章。 司青细细一思索,眼神就变了:“您的意思是……信王的母妃同北狄有瓜葛?” “现在只是猜测,一切真相还要等到将信王彻底调查一遍才能知晓。”谢景寒语气淡漠,“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信王与那些人联络的地方。” 司青飞快点头,一边陪着谢景寒往外走,一边低声道:“难怪咱们之前追查的那个男人迟迟没有线索,原来温夫人的姘头就是信王,没想到这两人竟能凑到一块去。” 信王与温夫人之间,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在外人看来越是疏远的关系,越是有利于他们来往。”谢景寒眼神轻蔑,冷声道,“毕竟谁都没料到,温国公夫人会与一个残废亲王苟且。” “再者……”谢景寒语气幽幽,“信王多年来都不曾留下一儿半女,外人都猜测他不能人道,一个在旁人心中如太监般的存在,纵然与张氏同处一室,恐怕也不会有人怀疑到这两人身上。” 司青一听,顿时点头:“王爷说得极是。” 不过…… 他瞥见谢景寒淡然的神情,心中的钦佩更甚。 不愧是他的主子!纵然提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也不曾流露出伤心的神情。 毕竟在这京城,与信王齐名的,便是谢景寒了。 两人身份尊贵,皆不能人道。 他想到这,在心中叹息几声,极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若是再用那样的眼神瞧本王。”谢景寒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你就自己去西郊营领二十军棍。” 闻言,司青背脊一寒,连忙低下头去。 他心中暗道——看来王爷对此事,还没有完全释然。 司青心中所想,全都写在了脸上,谢景寒只瞧了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额今日事务繁多,他再次警告地看了眼司青,便收回了视线:“今日所查出的线索,都要送给王妃一份。” 闻言,司青心中骇然。 “送……送给王妃?”司青瞪大双眼,“可这都是机密!刺杀那桩案子……” “若非王妃,你恐怕还在肃国公府打转。”谢景寒冷嗤一声,“她尽心尽力替本王做事,本王自要回报一二。” 司青张了张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您都已经替她将温夫人送进大理寺了,更何况王妃长居深闺,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谢景寒的注视下更没了胆量继续说下去。 “三日后去西郊营。” 谢景寒没有与司青解释太多,扔下这一句话后,便大步离开。 见谢景寒背影,司青暗自憋屈,心道回府后一定要找齐嬷嬷问个清楚。 王爷与王妃之间,不只是合作吗? 任司青如何想,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三日后该去的西郊营,也还是要去。 他满脸怨气,将探子们搜集来的情报汇总在了一起。 “都往西苑去了?”他看着探子们传来的消息,两眼瞪大了,“西苑是信王府的什么地界?” “是信王妃当年的住所。”探子低声道,“不过自从信王妃离世后,西苑就空了下来,远远看去,破败得很,但信王府的护卫在发现起火的时候,不约而同赶往的方向就是西苑。” 司青在信王府中足足安插了十几个探子,每一个探子的回答都大同小异,这样看来,西苑对信王府而言,的确是最要紧的地方。 第154章 求她 信王府的火势极大,很快便将整个坊市的夜空照亮,就连宫中都被惊动了。 好在是禁军来得及时,冷杉带着大批禁军入内,在下半夜时,总算将火势控制了下来。 信王灰头土脸,就连身上都被烧到了不少,衣衫破烂,脸上还有不少划痕,狼狈极了。 “王爷!”冷杉快步上前,跪在了信王面前,“末将来迟了,还望王爷恕罪!”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余光打量着信王。 能被谢景寒怀疑上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信王刚想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待他咳嗽完后,才用被烟熏哑了的嗓子说道:“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夜深还要劳烦禁军,本王心中也很是过意不去。” “来福。”他抬了抬手,一直伺候他的下人已经扛着一箱银子出来了。 “这些是给冷统领的酬谢。”信王开口道,“冷统领一定不能拒绝,这是本王的歉意。” 来福吃力地扛着这箱银子出来,目测足足有两三百两,冷杉身后的禁军一个个看得两眼放光。 今日赶来的禁军有五十人,冷杉又是个大方的,他只怕会将所有的银子都分下来,一个晚上挣了小半个月的银子,这可真是笔好买卖! 冷杉笑了笑,倒也没再拒绝,而是让手下人将银子扛走。 “今日这场大火来得莫名其妙。”冷杉叹了口气,“末将恐怕要带人在信王府上下查探一番,不知信王……意下如何?” 他虽是询问,却没有给信王选择的余地。 禁军行事一向霸道,其中又以冷杉为首。 更何况这场大火的确蹊跷,禁军调查也是在情理之中,由不得信王拒绝。 信王看得透彻,也不扭捏,当即便点了点头:“的确要将府中上下彻查一遍,这次是信王府遭了殃,若下次……若下次这把火烧到了不该烧的地方,那可就不妙了。” 冷杉直觉信王意有所指,但他当做自己听不懂,仍是那个五大三粗的莽夫,一边乐呵呵的笑了笑,一边挠着脑袋:“这话倒是在理,万一烧到了宫里怎么办?” “过不久就是千秋宴了,咱们还是要谨慎些。”冷杉说到千秋宴,神情都变得严肃不少。 千秋宴就在年末,届时各个邦国会来参拜,北狄也会在其中。 大黎与北狄的关系势同水火,这些年好了不少,但因着年中的那场战事,又有了恶化的趋势,此次千秋宴恐怕关系着两国的关系。 ——要么愈演愈烈逐渐恶化,要么化干戈为玉帛,皆大欢喜。 因此,禁军这样谨慎,也在情理之中。 可信王看了眼冷杉,心中却是有几分不安。 冷杉这样五大三粗的人,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莽撞,因此与禁军统领谢景寒闹了不少矛盾,更是常有冷杉冲着谢景寒拍桌子叫板的风声传出。 只是,传闻毕竟只是传闻,若非亲眼所见,信王绝不会相信这些传闻。 这时候,冷杉又双手环抱胸口,冷冷一笑:“毕竟咱们这些做下属的,是要时常警惕,不然一不小心,就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明日还请王爷替我做个证人。”冷杉靠近了信王几步,低声道,“这样大的火,定然瞒不住陛下,明日大朝会陛下责问起来……还望王爷多替我美言几句,您瞧瞧,为了您这王府,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气。” 他说这话时,神情间还有着一丝忐忑。 信王迟疑片刻,就点了点头:“冷统领放心,本王定会替你在皇兄面前多美言几句。” “那就多谢王爷了!”冷杉乐呵呵一笑,朝着信王作了一揖,便带着手下的人扛着银子,大摇大摆地从信王府离开了。 来福见他们离开,这才敢走到信王身边:“王爷,奴才已经去西苑那边瞧过了,没有任何动静。” “咱们的人去的及时,西苑保全得很好。”来福说话时,眼中还有着一丝庆幸。 没人比他清楚西苑在信王心中的地位,这西苑要是着了火,那他们这些人的项上人头,也别想保住了。 信王点点头,道:“准备明日大朝会的朝服。” 闻言,来福惊讶道:“您当真要去大朝会?今日这火蹊跷得很,说不定就是那位在背后算计您,若是去了大朝会……” “若不去大朝会,怎么能让他们放心?”信王冷冷一笑,“没人比本王更清楚,本王那位皇兄的猜忌心!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忍不住了。” 来福暗暗心惊,但还是立即应下了。 信王既然开口,整个王府之中,没有人敢忤逆。 …… 温国公府。 温以彤近几日十分疲倦,然而她再疲倦,得知温夫人被抓入大牢的消息后,还是坐直了身子,她眼底青黑一片,却因为这件事强撑着精气神,一字一句地问道:“林嬷嬷,你再说一遍。” 这个消息过于不可思议,她根本不敢相信。 林嬷嬷强笑了一声:“您没听错,夫人……的确是被抓去大理寺了。” 此刻的温以彤只觉得天降一道惊雷,劈得她浑身一震。 “这怎么可能?”温以彤在卧房内来回走动着,她眼神时而凌厉,时而愤恨,“一定是温舒窈!一定是温舒窈在背后搞鬼!” 林嬷嬷有些无奈,这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此番温夫人入狱,完全是景王在背后授意。 可是……可是又有谁敢说景王的不是? “难道姨母也没办法吗?”温以彤瞪大双眼,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姨母是贵妃,她一定能将母亲救出来的!” 林嬷嬷闭上双眼,低声答道:“并非奴婢不去找贵妃娘娘,而是……所有的信送去宫中,都是石沉大海。” 最后一条路已经被堵上了,温国公更是不愿意为了温夫人一事奔走。 现在看来,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林嬷嬷思及此处,看向了温以彤。 她的视线犹如实质,温以彤不过片刻,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你想让我去求她?”温以彤咬紧牙关,恨声询问。 第155章 身世秘密 林嬷嬷虽未开口,但她的沉默,就是回答。 温以彤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缥缈:“嬷嬷,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 “让我去求温舒窈?”她冷笑了一声,“除非我死!” 她向来心高气傲,从小到大,还从未有过不如愿的事,除去这桩婚事,她样样都比温舒窈强,凭什么要她去求温舒窈?求这个她从来都看不起的人? 听得这话,林嬷嬷无奈叹息了一声:“老奴知晓您不愿去求人,因此早早就派人往宫中送信了,怎奈何贵妃娘娘始终没有回信。” “那大牢……”林嬷嬷话说到这,有些哽咽,“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夫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在里面待上一个时辰……恐怕都受不住,更何况是这么多天?” 温夫人与张贵妃关系好,若是平日里送信去宫中,当即便能有回信,这一次恐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想到还在牢里的温夫人,林嬷嬷便忍不住心急。 她望着温以彤,心想,若温以彤当初嫁给的人是景王,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这场祸事了? 此时此刻,温以彤的脑海中浮现出的,也是同林嬷嬷一样的念头。 温以彤死死的捏住手,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温舒窈在背后报复。 可她想不明白,温舒窈为何要下此狠手? “嬷嬷,我不明白。”她低声道,“母亲虽说有些小心思,可这些年来从未苛待过她,是她自己不争不抢,甘愿在后院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温夫人这样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又岂会将事情做绝? 事实上,温舒窈这些年不曾露于人前,大部分是温舒窈自己不愿出门。 闻言,林嬷嬷苦笑了一声:“若真有您想的这样简单,那倒是好办了……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温以彤立刻追问。 林嬷嬷闭上双眼,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话:“只可惜……只可惜当年先夫人的死……与夫人脱不了干系。” 此话一出,温以彤顿时愣住了。 她嘴唇嗡动片刻,最终只能挤出了几个字:“这怎么可能?她不是病逝的吗?” “楚氏出身楚家,身体向来康健,纵然怀有身孕,也依旧能吃能喝能睡,还能出门游玩。”林嬷嬷苦笑道,“又岂是那么容易感染风寒病逝的?” “老奴是看着夫人长大的,她的那些心思,老奴最是清楚。”林嬷嬷回想到当年的景象,仍感到心惊肉跳,“当年楚氏死得不明不白,一定是夫人所为。” “大小姐这是报仇来了。”林嬷嬷捂着胸口,心中胆颤,“她当了景王妃,第一件事,就是针对夫人。” 温以彤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怎么都没想到,温舒窈与温夫人之间,竟然是不死不休的杀母之仇。 她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若真是如此,那您觉得我去求她还有用吗?” 林嬷嬷跟着叹了口气:“是老奴糊涂了,为今之计,只有盼着贵妃娘娘早日回信了。” 又或者……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温以彤。 她的眼神,温以彤自然感受到了。 见此,温以彤直接问道:“嬷嬷,你可是有话想说?” “母亲还在牢里,您可千万不能再瞒着我了!”温以彤说着,便按住了林嬷嬷的手,“现在是我们一起想办法的时候!” 林嬷嬷面上满是纠结,她倒是想说,可是……其一是温夫人对此事严防死守,其二是……温以彤不一定能接受得了。 “您容老奴再想想。”林嬷嬷犹豫道,“此事关系重大,若没有夫人允许,老奴可不能轻率做决定。” 闻言,温以彤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嬷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将母亲从牢里救出来才是当务之急!”她说着,便抓住了林嬷嬷的手,“您就别犹豫了!有什么能救母亲的法子,咱们一齐使出来。” “若是再晚下去……”她压低了声音,“您就不怕温舒窈……” 剩下的话,不必温以彤明说,足以让林嬷嬷体会个中寒意。 林嬷嬷闭上双眼,苦笑连连,这个秘密……难道要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然而,见温以彤的眼神急切,还有温舒窈的疯狂报复,最终还是让林嬷嬷松动了。 在温以彤的注视下,林嬷嬷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林嬷嬷的声音极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这一句话,成功让温以彤变了脸色。 温以彤死死的咬住牙根,双目茫然:“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母亲从未同我说过这件事!” 她心中的惊骇无法用言语表达,唯有一双眼睛瞪大了,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林嬷嬷试图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却又被她猛地甩开。 “你离我远点!”温以彤声音嘶哑,“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林嬷嬷早已料到将此事说出后,温以彤的反应,见状,她态度极为平静,低声安抚了一句:“无论如何,您都是夫人最疼爱的女儿。” 温以彤抬起头,眼底已经有了朦胧的泪光:“可是……这样大的事,若不是母亲出了意外,你们难道要瞒我一辈子?” “自然不会。”林嬷嬷轻声安抚,“夫人之所以瞒着这件事,是因为要给您一个正经的出身。” “若是有朝一日……”她含糊解释,“您的生父有了大作为,夫人必定会将您的身世挑明。” “这温国公府……”她的不屑溢于言表,冷嗤了一声,“不待也罢!” 温以彤按住狂跳的心,半晌,她才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我的生父……究竟是谁?” “你说他能救母亲?”温以彤眼中满是怀疑,“对方可是谢景寒!他当真能救母亲?” “嬷嬷!”她逼问道,“你当真不将他的身份告知于我?” 温以彤的步步逼问,让林嬷嬷有些手足无措,她向来是不懂得拒绝温以彤的。 而且这件事……的确要温以彤出面。 于是在片刻后,她低声道:“那人的身份,老奴也不太清楚,但老奴知道,大小姐您若是去此处,定能见到他。” 第156章 假惺惺 宫中。 张贵妃在寝殿内急得团团转,一张姣好的脸庞都扭曲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她压低了声音,唯恐被外面的人听见,但她声音中的怒火,却是实打实的,“好端端的,怎么信都送不出去了?” 闻言,长着一张清秀脸庞的小太监低下头,无奈道:“不知为何,宫中戒备突然森严起来,咱们起初与宫外互通消息的那些人,已经都被抓去了大理寺。” “那温国公府送来的信呢?”张贵妃咬牙切齿道,“莫非也被搜走了?” “温国公府的信都在这呢。”小太监急忙道,“奴才趁他们不注意,都拿了过来。” 见到这十几封信,张贵妃松了口气,可在细数数量后,她的一颗心又高悬起来。 她那个嫁在温国公府的妹妹向来心高气傲,要没有大事发生,极少与她通信,往日里仅仅是每旬一次保平安的信。 可现在这十几封信分明都是刚写好不久,连封口都没彻底干透。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后,张贵妃便忍不住拆开了一封信。 映入眼帘的,便是温夫人被抓入大理寺的字。 她一阵头晕眼花,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所看见的内容。 “可笑!”她厉声道,“堂堂官眷贵妇,岂是他谢景寒能轻易抓去大理寺的?我要去见陛下!” 她说罢,便提着裙摆大步流星朝着太极殿而去。 小太监跟在她身后,眼中满是不安。 这样大的架势若去了太极殿……只怕要闹出许多事端来。 张贵妃在宫中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她唯一的依靠,就是皇帝的宠爱。 今日之事涉及景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皇帝心中,任谁都比不过景王。 小太监这般一想,脚步愈发快了,他可要赶紧跟上,免得张贵妃说出些什么惊骇言论来,惹怒了皇帝。 张贵妃的脑中一片空白,她与温夫人感情颇深,不过,这样的姐妹感情,并不足以让她愤怒的去质问皇帝。 她真正在意的,是谢景寒…… 谢景寒为何会针对温夫人?不还是因为温舒窈吗? 谢景寒竟然肯为了温舒窈徇私…… 这次是徇私,下次呢? 谢景寒是不是已经爱上温舒窈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她便再也无法冷静,她迫切地要去皇帝那,讨要一个说法,好让自己心安。 她知道,皇帝绝不愿意看着谢景寒为了一个女人徇私。 皇帝对谢景寒视若己出,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谢景寒被一个女人迷惑了心神? 想到这,她心下大定。 太极殿外,不少侍从聚在一起。 宫中的消息总是灵通的,对于温夫人被抓一事,宫中早已传遍了。 因此,瞧见张贵妃过来时,他们眼中皆是闪过兴味。 不知道张贵妃要如何同皇帝求情,才能将自己的亲妹妹从景王手中救出来。 景王在民间的名声虽好,可随之而来的,是他冷面阎罗的称号,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连自己都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是其他人。 张贵妃冷着脸走进太极殿,李德海见了她,当即往里通报。 皇帝揉了揉眉心,不用猜也知道张贵妃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还不去给贵妃端茶过来?”他扫了眼李德海。 李德海会意,连忙带着殿内一众伺候的人离开了。 太极殿内,只剩下了张贵妃与皇帝二人。 未等张贵妃开口,皇帝便道:“朕知道你前来所为何事,但朕早已答应过景寒,绝不干涉他,这件事……朕帮不了你。” “您可是天子!”张贵妃气得跺了跺脚,“您的话便是圣旨!景王哪敢不从?您分明是不想帮臣妾!” 她一边嗔怒,一边两眼含泪:“臣妾就这一个妹妹,她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此!放眼京中,有哪家的夫人被关入大理寺的牢狱中?” “她因为此事,已经丢尽了脸面,难道景王连她的性命也要一并夺去吗?”张贵妃哽咽道,“更何况那些人的死,并非她所为,说到底,还是景王为了自己的王妃在泄私愤!” 她说话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她就是想让皇帝知道,谢景寒是为了温舒窈才这样做的。 “要惩罚她什么手段没有?她既是为了利去放的印子钱,便多罚些银子,何至于要用这样的手段羞辱她?景王是为了泄私愤!臣妾不服!” 说完这番话,她停了下来,她满意的看着皇帝变了脸色。 皇帝沉声道:“景寒向来公私分明……” “陛下!”张贵妃高声打断了他的话,“若是您办理此案,是否会如景王一般行事?更何况据臣妾所知,此案已经交由三殿下处理,与景王毫无关系!” “但景王却纵然下属将臣妾的妹妹带走,他定是信了一些人的挑唆,这才做出此等行径!还望陛下明鉴!” 张贵妃说话时声泪俱下,看上去楚楚可怜。 皇帝揉着眉心,对张贵妃的话,他只信了一半。 他知道谢景寒的为人,在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除了皇后,就是谢景寒,张贵妃的几句话,纵然可怜,但也不足以让他全信。 “好了。”他摆摆手,“朕会去问景寒……” “陛下,那臣妾的妹妹。”张贵妃眼中含泪,“能否先将她从牢里放出来?她身子弱,受不了这样的苦。” 皇帝顿了顿,并未答应。 张贵妃心中暗恨:“陛下当真狠心至此?” “景王所做的事,必定有他的道理。”皇帝摇了摇头,“朕不能干涉他。” 正是在两人说话时,李德海走了进来:“陛下,王爷求见。” “正好!”皇帝一听是谢景寒,立刻开口,“让景寒进来,当面同你解释。” 张贵妃心中冷笑,她早已是做好了看谢景寒狡辩的准备。 李德海迎着谢景寒往殿内走,口中喃喃道:“王爷,张贵妃来了好一阵了,听着里面的动静,像是在告您徇私枉法故意刁难温夫人呢。” 闻言,谢景寒嗤笑了一声。 第157章 的确有私心 李德海一见谢景寒这模样,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而这时,殿内张贵妃还在说着。 “他这分明是以权谋私。”张贵妃愤愤不平道,“家事是家事,公事是公事,我那妹妹与景王妃有什么矛盾,私下解决便是了,为何要折腾出这样大的动静?” “她是朝廷命妇,还要诰命在身,去牢里走一遭,不是将她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吗?她出来后该怎么做人?”张贵妃越是说着,心情便越是激动,“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连世家的面子都不顾了!” 皇帝皱了皱眉,张贵妃见状心中暗喜。 她就知道,皇帝绝不会容忍谢景寒为了一个女人失了分寸。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在这之后,皇帝神情微冷,告诫道:“景王行事自有分寸,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贵妃似乎忘了……” 皇帝声音愈发冰冷:“后宫不得干政,这些消息,你是从何得来的?莫非是温国公府给你传的消息?” 闻言,张贵妃死死的抓住了一双手,她万万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臣妾……”她话到了嘴边,却听得门外一阵坚实有力的脚步。 这道声音响起,张贵妃神情一肃。 她知道,是谢景寒来了。 方才她说那番话,是故意说给谢景寒听的,不知谢景寒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她在心中预想了许多种情况,却还是没有料到谢景寒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 “张贵妃所言不假。”谢景寒朝着皇帝作了一揖,桃花眼向上挑起,冷冷地将张贵妃扫了一眼,“臣弟这么做,的确有私心。” 这一瞬间,张贵妃的脸色难看至极。 她捏着一双手,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肉里,剧烈的疼痛袭来,可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理上的疼痛。 她的一颗心仿佛都被揪紧了,疼得无法呼吸。 怎会如此? 谢景寒竟然承认了此事?难道说在他心中,温舒窈就这样重要? 张贵妃的眼神几经变化,好在是她始终低着头,并未让自己的神情落入皇帝眼中。 上方的皇帝也因谢景寒这话被吓得不清:“景寒,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张氏多年来克扣窈窈,屡屡算计窈窈,臣弟不过是为她出口恶气罢了。”谢景寒淡淡道,“况且张氏犯下大罪,本就该去大理寺受罚,臣弟只是将她关入牢中并未动刑,已经足够给所谓的世家面子了。” 谢景寒态度极为平静,将张贵妃的指控悉数应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补充了一句:“若非是那几条人命并非她直接造成,臣弟早就将她送上断头台了。” 张贵妃指着谢景寒,心中的嫉恨与愤怒交织,她咬牙切齿道:“你眼里还有王法吗?你怎能……” “世家贵妇又如何?”谢景寒皱眉,“即便她有诰命在身,但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既犯了法,就该受到惩罚,皇兄,臣弟事事可都按照律例办的。” 即便是有私心,他也未曾以权谋私,不过是秉公执法罢了。 皇帝揉了揉紧皱的眉心,颇为无奈。 他不是圣人,自然也有私心。 谢景寒所做之事,只要不是祸乱朝纲,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张贵妃所指控的以权谋私,他更是从不放在心上。 他这个弟弟,是他亲手带大的,比膝下的几个儿子都亲,以权谋私又如何? 这些年来谢景寒过得如苦行僧一般,好不容易有一个女人能让他上心,皇帝高兴还来不及。 现如今皇帝就指望着谢景寒能将隐疾治好,再添上几个孩子。 只是他没料到,谢景寒竟然在张贵妃面前承认了此事。 而张贵妃犹如抓住了谢景寒的把柄,神情激动道:“京中那么多世家,几乎家家都涉及了这桩案子,怎么不见你去抓别人?” “自然是因为本王有私心。”谢景寒重复了一遍,“张贵妃,后宫不得干政,你说的话有些多了,纵然本王有错,也轮不到你来指责。” “皇兄,你也该让皇嫂好好管教管教手下的人了。”谢景寒冷声道,“这样没有规矩,若放在父皇还在时,早被禁军拖出去斩了。” 他对上张贵妃眼含泪意,楚楚可怜的一张脸,心中毫无波动,面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份厌弃。 张贵妃捂住心口,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在后宫中讨生活的女人,谁没有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她自然不会错过谢景寒那一抹厌弃的神情。 张贵妃宠冠后宫,向来都是宫中妃嫔艳羡的对象,她也向来以自己的容貌而骄傲,而这份骄傲,在谢景寒这碰了壁。 张贵妃的脸色难看极了,唯有多年来练就的养气功夫,才能让她勉强稳住心神。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皇帝,希望皇帝能替她做主。 然而,她发现自己竟是高估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皇帝对上她的目光,竟没有丝毫犹豫:“李德海,送贵妃回宫。” 张贵妃还想说什么,但皇帝警告的视线扫来,让她生生的闭上了嘴。 她还能说些什么?皇帝这样的态度,足以让她明白今日这事的结果。 只是,在离开前,她还是哀求了一句:“可臣妾的妹妹罪不至死,她已经去大理寺的牢里走了一遭,总不能针对她动刑……” “这些事,朕会与景王商议的。”皇帝摆摆手,李德海立刻带着心有不甘的张贵妃离开了。 张贵妃离开前,眼中满是怨愤。 她对谢景寒的感情,藏在心中无法言说,因此,她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到了另一人身上。 ——温舒窈! 张贵妃双目赤红,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 她绝不能容许温舒窈活着。 李德海护送张贵妃离开,目送张贵妃的背影,他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 分明还没到冬日,怎么天气骤然变得冷了起来? 太极殿内,皇帝苦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来,朕还是头一次见你如此行事。” 第158章 想要护着她 “张氏欺人太甚。” 谢景寒简短的一句话,让皇帝心中生出了不少疑惑。 皇帝定定地看了谢景寒一眼,片刻后低声问道:“当真上心了?” 景王府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尤其是谢景寒与温舒窈已经同住的消息。 皇帝想到这,只觉得心情分外好。 “景寒,明日让周院正去王府,给你把脉。”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很是慈祥,“周院正医术高明,定能治好你身上的隐疾。” 谢景寒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他没想到,皇帝关心的,竟然还是这件事。 “皇兄。”他无奈道,“臣弟是您一手带大的,您难道还不清楚臣弟的身体吗?” 但皇帝却飞快摆了摆手:“你都离宫这么多年了,朕哪知道你的身体如何?再说了……这些年来,你身边从没有过女人,就算是传闻,朕也不得不怕啊。” “景寒,朕就盼着你儿孙满堂。”皇帝语重心长道,“因此,只要你那小王妃能讨你欢心,不论你为她做多少出格的事,朕都不会在意。” “张贵妃的话……”皇帝轻嗤了一声,“听听就算了。” 张贵妃与张家的那点小心思,他怎么会不清楚?不过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加之张贵妃能讨他欢心的份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们不该算计自己与谢景寒的感情。 “她久居深宫,脑子也不太灵光。”皇帝摆摆手,“她也是一心想要将自己的妹妹救出来,这才冒犯了你。” “不过……”皇帝皱了皱眉,“当真不能将温国公夫人放出来?” 京中的这些世家,将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温国公夫人在牢里待上几日,只怕已经声名扫地了,若只是小错,这样小惩大诫有些过了。 谢景寒语气幽幽:“臣弟的王妃多年来受她欺辱,屡次被她算计,上次因臣弟之故,王妃被贼人掳走,她更是故意中伤王妃名声。” “她已声名扫地。”皇帝斟酌道,“舒窈若心中还有气……” “这都是小事。”谢景寒道,“她并不在乎,是臣弟想要护着她,这才命人动手的。” “更何况……”谢景寒顿了顿,在皇帝的目光下,一字一句道,“张氏或许是信王的人。” 闻言,皇帝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他定定地看了眼谢景寒:“信王的事,你确定了?” “八九不离十。”谢景寒道,“信王府的人有古怪,而信王……” “待臣弟明日亲自去查探信王府,就能给您明确的回答了。” 听了这话,皇帝并未欣喜,他首先想到的,是谢景寒的安危。 “既然已经确定了,便带上人去将信王府围起来。”皇帝大手一挥便道,“免得伤了你。” 对信王这样的兄弟,他从来都没什么感情。 但谢景寒幽幽地说了一句:“皇兄难道就不想知道,信王为何会用北狄独有的迷魂花做标记?他与北狄究竟有何关系?朝中已经被北狄渗透了多少?” “想要杀了信王十分简单,可若想深挖出他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可难得很。”谢景寒开口,便看着皇帝脸色逐渐转变。 “皇兄,现在还要派兵包围信王府吗?” 谢景寒挑了挑眉,揶揄道。 皇帝无奈摆手:“那就依照你的计划行事。” “不过信王隐忍这么多年,实力可不弱,朕让影一去帮你。”皇帝忧心忡忡地说道,“你可千万不能再跟上次一样,一个人就冲进敌窝了。” “信王府中守卫不过几十人。”谢景寒斟酌片刻,答道,“而信王府巴掌大的地方,就算有隐藏的侍卫,至多不过几十人,足够应对了。” 皇帝见谢景寒如此自信,停顿片刻后,还是摆了摆手:“也罢,不过朕还是要让影一在外接应你。” 谢景寒平日行事太过张扬,暗中想要他性命的人可不少,纵然有皇帝护着,也难保有人会趁机下黑手,因此,只有让影卫过去,他才能放心。 谢景寒本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对上皇帝担忧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 “多谢皇兄好意。”谢景寒拱了拱手,“既如此,那今夜便请影卫去景王府。” 皇帝这才满意。 见谢景寒就要离开,他又喊住了谢景寒:“去太医院将周院正接去你府上住着。” 谢景寒极为无奈,然而他一抬头,就对上皇帝不加掩饰的担忧,在一阵的沉默后,他只能是点了点头:“多谢皇兄。” 皇帝满意的摸了摸胡子:“明日朕再派人将朕私库中的虎鞭熊胆全都整理好,一并送去你府上。” 似是为了打消谢景寒的担忧,他还低声安抚:“你放心,朕让李德海去送,绝不走漏一点风声。” 他十分满意自己的体贴,时不时地点点头。 对上皇帝目光,谢景寒无奈扶额。 最终,他也只能应下:“多谢皇兄好意。” 这话他不知说了多少遍,但每一遍皇帝都十分受用。 “不要讳病忌医。”皇帝还开口劝说,“周院正医术高明,没什么病是他治不好的,这些年,朕也让他去看过不少与你有同样症状病患,积攒了不少经验。” 皇帝越是说着,谢景寒越是无奈。 最后,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皇兄,今夜去信王府还有不少事要做,臣弟先行告退。” 说罢,他便赶紧离开了。 “你可都听见了?”皇帝看着去而复返的李德海吩咐道,“按照朕今日所说,将东西都备好,明日一早就送去王府。” “再让皇后选些珠宝首饰。”皇帝又道,“送给景王妃。” 拿着温舒窈掩人耳目,想必就没人会在背后非议谢景寒了。 如此一想,皇帝又心满意足起来。 李德海笑了笑:“您放心,奴才定然万分小心。” 谢景寒前脚刚离开,后脚周院正就从太医院赶到了景王府。 为了掩人耳目,他还乔装了一番。 但司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两个老熟人一面对面,皆是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周院正,您这边请。” 第159章 看诊 谢景寒重视温舒窈,整个景王府也是如此。 周院正一来到府上,司青便立刻着人去知会了温舒窈一声。 齐嬷嬷皱着眉:“周院正来做什么?” 她伺候在温舒窈身边,自是听清楚了下人的通传。 温舒窈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嬷嬷,您随我去瞧瞧。” 莫非是谢景寒入宫一趟受了伤? 出于对未来靠山的担忧,温舒窈立刻带着齐嬷嬷往前厅走去。 齐嬷嬷在听得温舒窈担心的话语后,连连点头:“王妃所言极是,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势,也不会出动周院正。” 周院正是专门给皇帝诊脉的,就连皇后,也得经过皇帝同意才能请动周院正。 两人面露担忧之色,齐嬷嬷一边走一边留意温舒窈的动作,她担忧的同时,心中又忍不住欣喜。 看王妃对王爷这样上心,促成好事指日可待! 美滋滋的在心中想着,齐嬷嬷那股担忧的情绪竟被压了下来,她快步跟着温舒窈走到前厅,却没瞧见谢景寒,而是只瞧见了面露尴尬之色的司青与周院正。 司青没想到自己只是让人传个话,温舒窈竟然亲自来了。 知道周院正此行目的的司青脸色大变,拼命朝着周院正使眼色。 怎奈何周院正为人刚直不阿,他一见到温舒窈,就站起身来作了一揖:“参见王妃。” “周院正不必多礼。”温舒窈往左挪了挪身子,避开了周院正这一礼,她面露担忧之色,“今日周院正过来,可是为了王爷?” “王爷的身体如何了?”温舒窈问话时,声音有些急切。 周院正见温舒窈担忧的神情不似作假,加之景王夫妇二人恩爱非常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 于是他斟酌片刻,便答道:“微臣今日来王府,是奉陛下之命,替王爷诊脉的。” 温舒窈点点头:“周院正可有把握?” 既然是皇帝下令,想必谢景寒的伤势不重。 她这般想着,便直直的望着周院正,等待着周院正的回答。 周院正停顿片刻,道:“这些年来,微臣诊治过不少相同症状的病患,皆是痊愈了,对王爷的不足之症……想必也能解决。” “那就劳烦……” 温舒窈话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漂亮的凤眸睁大了,定定地看着周院正:“王爷没受伤?” 周院正也很是惊讶:“微臣何时说过王爷受伤了?微臣此番来王府,是奉陛下之命,替王爷诊治的,陛下很是忧心王爷的身体,就盼着王爷身体痊愈,能生下世子郡主呢!” 闻言,温舒窈愣神许久,一旁的齐嬷嬷也愣住了。 谁能想到周院正临近天黑赶来王府,是为了这件事。 而司青站在一旁,无奈的捂住了额头。 今日一事若传到王爷耳中,他又要被扔去西郊军营操练了。 于是,他急忙出来打圆场:“其实周院正替王爷诊治多年,并未发觉王爷身上有任何病症,那些所谓的不足之症,都是那些黑心肝的胡乱造谣,加之不明真相的人人云亦云,这才传出了这样难听的名声。” “周院正,你说是吧?”司青说话时,不停地朝着周院正使眼色。 对上司青的目光,周院正僵硬的脸上扯出了一抹笑容,讪讪道;“是极是极!” 温舒窈自然瞧得出几人在替谢景寒说话。 只是对谢景寒的这个隐疾…… 她依稀记得,那日自己所触碰到的……分明不是如传闻中那样不举。 片刻,众人只瞧见温舒窈脸上遍布红霞。 “王爷还未归府,周院正在此稍坐歇息。”温舒窈忍住羞赧,低声吩咐着。 齐嬷嬷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眼见温舒窈离开的背影,她恶狠狠地掐了一把司青腰间的肉,恶声恶气道:“既是让人知会王妃,就该说清楚些!哪怕说是来替王爷看平安脉呢?” “这下倒好!”她恨恨道,“王爷的名声是彻底洗不干净了。” 司青一听,两眼瞪得像是铜铃:“谁敢在背后胡乱中伤王爷,我立刻率人去将他家抄了!” “是王妃!”齐嬷嬷没好气道,“外人的话与王爷有何干系?与王爷息息相关的,是王妃的看法!” “你这脑袋不要干脆扔了!”齐嬷嬷狠狠地敲了敲他的脑袋,犹不解气,一掌拍在他肩上,“今后做事过过脑子!” 说罢,齐嬷嬷也急匆匆的跟着温舒窈离开了。 司青闷哼一声,捂住了肩膀。 齐嬷嬷武功不弱,这一掌下来,他只觉得自己都快受内伤了。 瞥了眼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周院正,司青无奈道:“周院正,今日王爷事务繁忙,恐怕接见不了您,不若您先回府?” “不可。”周院正摇了摇头,“微臣是奉命前来,若不治好王爷,微臣便不能回太医院。” 闻言,司青不可置信道:“还要治好王爷?” 他想到这,便压低了声音:“您之前也替王爷诊治过,凭着您的医术……您觉得王爷当真如传闻所言……有隐疾吗?” 在司青的注视下,周院正缓缓摇头:“微臣替王爷诊治过多次,从未发觉王爷身上有隐疾,不知这传闻……是何人传出的。” 司青揉了揉一张脸,无奈道:“是啊,到底是谁心眼儿焉坏,竟让王爷有了这样的名声!” “那小的先替您安排院子住下。”司青急忙道,“待王爷办事回来,再做决断。” 周院正连连点头,跟司青一块往府内走去。 周院正来景王府的事,瞒不过众多眼线。 前脚他刚进景王府,后脚便又流言传出。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在大理寺的牢房里,温夫人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男人,欣喜若狂。 “您来了!” 她急切上前,双手紧握着栏杆。 “您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男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听得温夫人的话语,他并未回答,而是站在原地,双眸含着厉光,上下打量了温夫人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温夫人遍体生寒。 第160章 一人足矣 平日里总是温柔的情郎,此刻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温夫人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与这个男人相处了十几年,她比谁都要清楚这个男人的心狠手辣。 他若是狠起来,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会放过。 当年他的结发妻子,不正是因为发现了他的秘密,而被灭口的吗? “别这样看着我。”男人无奈道,“我今日过来,是来问你一些事的。” “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他隔着栏杆,摸了摸温夫人的头发,“我怎么忍心伤你?” 越是如此,温夫人心中越是不安。 温夫人的神情变得极为忐忑,目光在男人身上打转,许久后,才挤出了一句话:“您想要问什么?”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谁知道?” 闻言,温夫人面露惊恐:“除去我与林嬷嬷,还有你派来的那些人……便再无人知晓了,我从未与外人透露过你的存在。” “可是……”男人叹了口气,“今日我却收到了一封信。” 他说话时,将这封信拿了出来。 信上的字迹,是温夫人十分熟悉的——是温以彤的字迹。 温夫人脸色大变,一把将信夺了过来,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她脸色苍白道:“怎会如此?定是林嬷嬷救我心切,这才将我们的关系告诉了彤儿。” “彤儿?”男人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竟是有了几分温情。 温夫人听着,只觉得瘆得慌。 而男人开口询问:“她是我们的孩子?” 男人询问时,眼中还有着探究,像是个好奇的孩子。 温夫人却知道,这都是男人外在的遮掩,她若是回答不好,她与女儿的性命,都要一并交在这个男人的手上。 思及此处,她便苍白着一张脸,飞快点头:“温国公府人人都知道,彤儿是早产出生的,可……可实际上,她是足月出生的。” “算算日子……我只与您有过……” 温夫人声如蚊蝇,像是唯恐男人不信,她还急切说道:“彤儿的脚底板,也有与您一样的黑痣。” 原本男人的脸色并没有太多变化,直至温夫人这句话一出,他的神情才缓缓有了波动。 “原来真是我的女儿。”他喃喃道,“我竟然还能留有一条血脉在这世上。” “好好好!”他大笑出声。 温夫人受了惊吓,害怕得四处张望,唯恐会引来其他犯人。 但她这时才发现,其他犯人早已不省人事了。 似是知晓她的担忧,男人开口道:“你放心,我做事从来不留有任何痕迹,他们都中了药昏过去了,谁也不会知道我来过。” “做得很好。”男人拍了拍温夫人的肩膀,“你放心,再过几日,我一定救你出去。” “至于我们的女儿……”他皱着眉,“让她嫁给陈彻那样的男人,着实委屈她了,我会替她找一门好亲事。” 闻言,温夫人无奈苦笑:“并非我不愿费心替她找好亲事,而是……她像是梦魇了一般,非说陈彻有探花之才!她说若嫁给陈彻,她便能当上一品诰命夫人,这才疯了般的用出下作手段,将与景王的婚事换成了与陈彻的婚事!” 男人有些惊讶,在男人的目光下,温夫人又将此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而她说完后,才发觉男人的眼中异彩连连。 “不愧是我们的女儿。”男人低声道,“她这是有大机缘。” 温夫人听不明白,但男人既然这样说了,她只有迎合的份儿。 “你在此地安心待着。”男人离开前嘱咐了一句,“很快我就会让你离开这的。” “还要委屈你几日。”男人最后一句话,让温夫人红了眼眶。 温夫人目送着他离开,摸着自己尚且完好的脖子,靠在墙角松了口气。 再一次,她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活了下来。 等她出去后……定要让温舒窈好看! …… 此时此刻,信王府外。 影一瞧见谢景寒一人走来,有些不可置信。 他失去了平日的稳重,不停地朝着谢景寒身后张望。 “不必看了。” 谢景寒一开口,让他的思绪飘散。 他喃喃道:“王爷,不是说还有景王府的一众暗卫吗?” “怎么……”他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只有您一人?” 谢景寒声音很是平静:“有你与本王二人足以,人若是多了,反倒会引来大动静。” 见影一仍是那副震惊的模样,谢景寒又道:“你也知道,如今的朝堂风云诡谲,若想要不损大黎根基,将别有用心之人铲除,只能从长计议。” “惊动了信王,百弊而无一利。” 影一收回了自己惊掉的下巴,他点点头:“一切按照王爷计划行事即可。” 其一是谢景寒算无遗漏,有他计划,从无败绩。 其二是他相信自己与谢景寒的实力,信王就算有再多野心,但在天子脚下,也无法将信王府折腾出太多变化。 小小信王府,不足为惧。 他信心大增,当即跟上谢景寒的步伐。 信王府平静极了,因着一场大火,几乎将整个信王府付之一炬。 护卫们奔波一日,勉强搭建出了临时的栖身之所。 而信王所住的主院,仍是一片断壁残垣。 “信王倒是放心。”影一意味不明道,“听闻他昨夜就去了醉仙楼,直接包了一个月。” “他越是紧张,越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怀疑。”谢景寒淡然分析,“倒不如大大方方,如此一来,也不会有人怀疑他的用心。” “不过……”谢景寒站在屋檐上,环顾四周,“他表面装得大方,实则早已安插下了人手,将这一片看守得密不透风。” 影一同样察觉到了,他眼中有些无奈:“这样的天罗地网,就算属下与王爷联手,也难以不惊动他人。” “再折腾出更大的动静就好了。”谢景寒淡淡道,“影统领不会觉得,本王准备硬闯吧?” 闻言,影一一愣。 随后,他就瞧见了熊熊大火从原本的废墟之上再度腾起。 第161章 西苑奥秘 信王得到消息时,正是他回到醉仙楼准备就寝的时候。 作为众人眼中的闲散王爷,信王始终维持自己的形象,他坐在软榻上,一袭松散的衣裳,还有散乱的头发,无不显示出他的悠闲自在。 可是,在听得侍从的话后,他闲适的神情陡然变得阴沉。 “又着火了?” “正是。” 侍从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信王。 此次信王府的大火,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信王府都在火海中,哪怕有禁军帮忙救火,也依旧阻拦不住火势。 信王回去后,只怕会…… 想到这,侍从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 信王两眼眯起,他缓缓站起身,松散的衣裳滑下,露出了里面强健的身躯。 ——信王双腿站在地上,稳稳当当,他多年来的残废的确是装的。 而他这幅身躯,也绝非是病弱之人所拥有的。 侍从虽然早已知晓这一切,但在看见信王站起来后,仍是止不住心惊。 作为伺候信王的身边人,他最是清楚,一旦信王不作伪装,那就意味着他要开始行动了。 而信王一开始行动,必定是血流成河……一如十五年前的那场血案。 思及此处,侍从连呼吸声都变小了。 信王眼神阴恻恻的:“谢景寒那边可有动静?” “景王府毫无动静,反倒是周院正乔装打扮去了景王府。”侍从连忙答道,“想必是为了景王身上的隐疾。” 闻言,信王眼中隐隐露出快意:“本王当初派人散播流言时,的确也没料到,谢景寒竟然真的身患隐疾。” 想到这,他痛快地笑了出声,自尊心诡异的得到了满足。 “宫中呢?”他又问。 侍从摇了摇头:“按照您的吩咐,咱们的人始终都盯着景王与陛下,那日景王入宫后,咱们的人便四处探听消息,最后发觉周院正去了景王府,而皇后又从陛下私库中拿了不少药材与珠宝首饰赏赐给景王府。” “属下等人大胆推测,陛下召见景王,是为了景王身上的隐疾,至于皇后的赏赐,表面上是赏赐给景王妃珠宝首饰,实则是为了掩人耳目,将药材送去景王府。” 侍从开口说着话,信王缓缓点头。 “言之有理。” 闻言,侍从可算是松了口气。 “既如此……”信王再次开口,侍从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只听信王沉声道,“那这两场大火,究竟是何人所为?” 放眼整个京城,除了谢景寒与皇帝,他再也想不到第二人。 只是这些年来他行事谨慎小心,若非是必要时候,他都坐在轮椅上,无人发觉他这双腿实则是完好无损的,他们又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知道他秘密的人,早就死了。 信王眼神阴沉:“查!” “接连两场大火,绝不是巧合!”他声音很冷,“西苑那边可有动静?” “您放心便是,咱们的东西都在地下,纵然西苑被烧个精光,可只要地还在,就无人能察觉到异样!”侍从赶紧答道,“况且只有主院的火势最大,西苑南苑倒是没什么影响。” 信王皱眉不语。 侍从观察他的脸色,急忙补充了一句:“王爷您果真是高瞻远瞩,那背后纵火之人想要打探咱们王府的秘密,却不知道咱们最要紧的东西不在主院,而是在不起眼的西苑。” 信王闻言,得意一笑:“反其道而行之,才是最妙的。” 正如他这些年来忍辱负重,纵然听得那些个弟兄们的嘲笑,也从不将秘密示人一般。 那些张扬的高调的,死的死伤的伤,只有他一人,还安安稳稳的待在京城。 …… 此时的信王府中。 西苑戒备森严,但因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大部分人都被抽调去了主院救火。 加上大批禁军也赶了过来,整个信王府的戒备变得松散起来。 况且他们知晓这秘密藏在地下深处,纵然有人来了西苑,也不会发觉西苑的奥秘,若派人牢牢守住西苑,反倒会露出破绽。 因此,在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之下,谢景寒与影一二人成功进入了西苑。 经历过一场大火,西苑的墙壁上四处可见烧焦的痕迹。 影一环顾四周,几乎要将每一寸墙壁都摸遍,仍未找到意料之中的机关。 “奇了怪了。”他嘀咕道,“难道是咱们猜错了?” “西苑尺寸都是对的,与它的地契没有差别。”谢景寒站在他身后,语气平缓地答道,“因此秘密绝不会隐藏在这间院子里。” “那在何处?”影一还是头一次手足无措,“还望王爷指点迷津。” 谢景寒不言语,只是踩了踩脚下的青石板。 见状,影一眼中一亮:“是在地下?” “这座假山,是地契中没有的。”谢景寒指了指假山,“在信王府下人的口中,西苑的每一寸,都是按照当年信王妃的喜好打造的,这假山也是如此。” “不过。”谢景寒轻嗤了一声,“据本王的手下打探得知,信王妃年幼时曾从假山上摔下,对假山是谈虎色变。” “这假山会出现在所谓一切按照信王妃心意打造的西苑,便显得极为怪异了。” 谢景寒的话音刚落,影一便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他手放在了假山上,轻轻敲了敲。 “是空心的。”影一压低了声音,激动道,“王爷说的果然不错!想必这假山,就是通往密室的门!” 随着影一的动作,谢景寒也走到了假山旁。 他不过打量了假山几眼,手便放在了一块凹下的地方,不过轻轻一按,假山中间的一道门就缓缓升起,露出了灯火通明的通道。 这通道弯弯绕绕,通往地下。 影一与谢景寒对视了一眼,低声询问:“咱们可要进去?” “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归。”谢景寒说话时,已经率先走了进去。 见状,影一心一抖,连忙跟上。 他可是奉命来保护谢景寒的,哪怕是他的这条性命交代了在这,也绝不能让谢景寒受一点伤。 第162章 北狄来客 通道深处,是一间不大的密室。 密室内空无一人,只有满当当的书架。 而书桌上,更是干净整洁。 乍一眼看去,除去四处不见光外,这间密室就与一间普通的书房没什么区别。 影一替皇帝办事多年,一看便知道这密室隐藏的秘密不简单——越是干净,就越有可能隐藏着巨大的腌臜。 他当即就朝着书架看去。 书架的书并无太多异样,独独是上面的文字。 “这是北狄的文字。”影一惊讶道,“这还有不少写着北狄文字的信件!” 联想到信王的母妃,影一眨了眨眼,错愕道:“他的母妃是西域舞姬出身,难道说……还与北狄有着联系?” 西域跟北狄的联系十分紧密,来往大黎的商路更是被北狄牢牢把控,这些年来,北狄对西域的扩张愈演愈烈,西域大半领土名存实亡,成了北狄实际上的领土。 这样一想,影一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梅妃身世不明,只因生得貌美,被皇商从西域买下,献给了先帝。”谢景寒淡淡道,“梅妃有着一双湛蓝的眼睛,据说……北狄王室血脉,才能拥有这样一双湛蓝的眼睛。” “而多年前,北狄王的大女儿在外出游玩的路上失踪了,从此了无音讯。” 这短短的几句话,让影一的脸色大变。 他试探性的看了眼谢景寒,见谢景寒仍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模样,讪讪道:“难道说……信王身上流着北狄王室的血脉?梅妃是北狄王走失的大女儿?” 对上影一震惊的视线,谢景寒幽幽道:“只是一个猜测罢了。” 可即便是猜测,但与信王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 这可能性极高!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这些信!”影一摩拳擦掌,他眼尖瞥见柜门上有几根极细的银线,若非他眼力过人,根本看不出来。 “好险。”他小声说了一句,“一个不留神,恐怕就要血溅当场了。” “血溅当场事小,若是被信王发现了,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他们遮遮掩掩来了信王府,为的就是不被人发现。 影一行动的时候,谢景寒也在翻阅着桌上的信件。 书桌上堆着整整齐齐的两叠信,哪怕都是北狄文字,谢景寒依旧翻阅得极快,看完后,他又原封不动地将信放回了原地,根本看不出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半个时辰后,影一也有了新的发现。 他抬起头,与谢景寒对视了一眼。 话到了嘴边,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王爷,这件事恐怖比咱们想象中的还要重要,十五年前镇门关莫家村几百条人命的血案……竟然也是信王所为。” “莫家村在边关,只怕是发现了他与北狄的来往。”影一捏着下巴,暗暗思索,究竟是什么事,能让目不识丁的小村百姓都逃脱不了被灭口的命运呢? “应当是走私。”谢景寒道,“这些年来,我翻阅了不少卷宗,发觉在这二十年间,江南盐税上缴至国库的银子,只多了两成。” “江南的盐田在这二十年间增长何止两三倍?增长了这么多的盐田,盐税却只多了两成……”谢景寒轻嗤了一声,“想必是有的盐,已经被走私去了北狄。” “而他与北狄交换的,应当就是铁与马。”谢景寒冷声道,“北狄盛产铁矿,马种优越,得了这两大利器,他暗中积蓄的力量只多不少。” “巧的是,莫家村就在云山脚下。” “云山绵延数百里,要在里面藏个两三万人并不难。” 从谢景寒的口中听得两三万人这个数字,影一目瞪口呆。 “两三万人?”他搓了搓手臂,“他是要谋反?” 谢景寒撇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影一讪讪一笑:“我只是没料到,像是信王这样的老实人,竟然在藏着这样大的一个秘密。” “再过十日,北地使团也要来了。” “到那时,再留意信王与北狄之间的来往。” 谢景寒眼中寒芒一闪,语气森森:“朝中与北狄有联络的,可不止他一人,那些站在他这一派的人,各个都是通敌叛国的罪人。” 影一神情严肃极了:“陛下若知晓,定会将他们全都处理干净。” 通敌叛国是要株连九族的! 谢景寒敲了敲桌面:“就从肃国公开始吧。” 影一闻言,眼珠子一转:“肃国公全身上下都是破绽,想要处理掉他不难,可咱们这样做,不会打草惊蛇吗?” “他会自己送上门来。”谢景寒淡淡的说完这句话,便起身往外走。 影一赶紧跟上,还一路将地上的尘土全都清理了干净。 这间密室,又变成了刚来时候的模样。 哪怕是信王本人来了,也不会发现有人来过。 …… 景王府中。 一夜过去,天边刚露出了鱼肚白。 温舒窈这一夜睡得十分不安,冥冥之中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注视着自己,她不安地睁开眼,却发现是谢景寒站在她的床边。 “王爷?”温舒窈的眼中露出诧异,她下意识将被子拉到了下巴处。 谢景寒移开视线,他也没料到,自己不过看了温舒窈一会儿,原本在熟睡中的温舒窈就醒了过来。 刚才他进来时,发觉温舒窈即便睡着了,也是双眉紧蹙,似是有什么事困扰着她。 “做噩梦了?” 听得这四个字,温舒窈还有些恍惚,她呆呆地看着谢景寒,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谢景寒口中说出来的。 但她思及自己梦中……或者说是前世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心中担忧。 “千秋会上,北狄使者也会来?” 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惹来谢景寒的注视。 谢景寒这双桃花眼给人的威慑太强,温舒窈压住心中的不安,努力做出平和的姿态:“前不久,北狄才大败而归,他们只怕心存怨恨,尤其是对您。” “他们此次来京,是否会……使些什么不光彩的手段针对您?”温舒窈说完这话后,又补充了一句,“王爷,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北狄这等小人。” 第163章 引蛇出洞 温舒窈的话意有所指。 前世谢景寒与北狄之间本就是水深火热的仇敌了,可谁知京中突发命案,竟与北狄使臣有了关联,而等到京兆府尹带着人去包围驿站时,却从北狄使臣的卧房中搜出了与景王府来往的有关信件。 这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乱了。 先是以世家为首的一派官员,同仇敌忾的开始围攻谢景寒,再有御史连绵不断的折子递到皇帝跟前。 他们好不容易抓住谢景寒的一点错处,自然是要将这个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敌人除掉。 可谢景寒这些年来,为了大黎可谓是呕心沥血,莫说是百姓,就连那些与他素有纠纷的武将们,也都看在眼里。 有着武将维护,再加上皇帝一心保住谢景寒,谢景寒才能被从这场风波中摘出去。 只是身为当朝的一员大将,竟与北狄有所联络,这件事虽说存疑,可皇帝也不敢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对谢景寒委以重用。 在北狄侵犯来势汹汹时,谢景寒仍被这些流言蜚语所困扰,只能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 与北狄的这一战,虽有经验老道的楚老将军力挽狂澜,但大黎损失惨重,楚老将军也身受重伤。 温舒窈之所以开口,其一是不愿让谢景寒深陷这些风波之中,其二是为了保住大黎将士们无辜的性命,最要紧的,就是楚老将军。 她重活这一世,为的就是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楚家便是她最在意的家人。 温舒窈开口后,谢景寒沉默了片刻。 谢景寒眸光微动,桃花眼中有着别样的光:“你知道了什么?” “王爷树大招风。”温舒窈被他所注视,神情不变,十分自然地回答道,“世家大族,皆是以利益为先,他们自然不愿王爷这样的挡路石挡住他们牟利夺权的路。” “只可惜王爷平日里洁身自好,难以找到弱点。”温舒窈有理有据地分析着,“更何况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民间,王爷都有着绝佳的好名声。” “若我是他们,便会从王爷您的名声入手,让您名声败坏,再无人信您,如此一来,您这个拦路石,不就顺理成章地解决了吗?” “还有什么是比给您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更让您名声扫地的呢?” 谢景寒的威名,可都是与北狄真刀真枪干出来的。 若是传出他通敌叛国,且还是跟北狄勾结,那…… 谢景寒是个聪明人,在温舒窈说完这话后,便颔首:“王妃所言极是,这些日子,我会多加注意。” “不过……”他又看了眼温舒窈,眼中似有探究,“王妃是觉得,京城有世家与北狄勾结?” 温舒窈点点头:“不错,而且我觉得……与北狄勾结之人,并非是为了家族基业这样简单。” “与北狄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温舒窈说到这,斟酌了一番语气,“世家虽然唯利是图,但他们也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能让自家躺在金银堆上的,是大黎百姓安居乐业,是当今陛下精明强干,是王爷您骁勇善战。” “若想要除掉您这块绊脚石,大可不必用这样激进的手段……我倒是觉得,朝廷里有内鬼。” 听得温舒窈的话,谢景寒那张素来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竟是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片刻,谢景寒微微颔首,煞有其事的说道:“的确是有内鬼。” 而且这内鬼的地位还不低。 “你不是想要知道温夫人的姘头是谁吗?”谢景寒开口便给出了答案,“是信王。” “信王的断腿是装的,从始至终,他都在伪装,他的母妃,也就是当年的梅妃,很有可能是北狄王失踪的大女儿。” 温舒窈错愕地眨了眨眼:“这么说来……他与北狄勾结,倒是在情理之中。” 世家若非是走投无路,不会轻易与北狄勾结。 只因他们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着海河晏清的大黎得来的。 只有信王这样,身负北狄血脉,又处心积虑想要谋权篡位的人,才会与北狄勾结。 温舒窈沉默片刻:“既如此,王爷准备如何行事?” 谢景寒的眼中有着冷意:“自然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这四个字说得轻巧,可真要办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面对的敌人还是信王。 信王蛰伏几十年都没有露出马脚,还是因为她重活一世,认出了那朵迷魂花,谢景寒这才顺藤摸瓜锁定了信王。 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岂是那么容易算计的? 温舒窈心中冒出了许多念头,最终她望向谢景寒,嘴唇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谢景寒却伸出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谢景寒的一句话,瞬间让温舒窈焦躁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温舒窈抬眸,看了眼谢景寒:“王爷可有什么好办法?” “信王蛰伏多年,无一人发觉他的伪装,想必他也不曾料到,长达几十年的伪装,会在短时间内就被人洞悉。”谢景寒说到这,嗤笑了一声,“他心中恐怕正在筹谋一件大事。” 温舒窈闻言,好奇地看了眼谢景寒:“王爷是想要利用北狄使臣来京之际……引蛇出洞?” 谢景寒虽未言语,但温舒窈见他神情,已然知晓了他的决定。 …… 京郊一百里开外,一条长长的车队正在官道上缓缓行驶着。 过往的百姓瞧见马车上方飘扬的旗帜,先是疑惑,随后脸色大变。 “快走快走!”他们抱着自己的孩子,头也不回地朝着村里走去,“真是晦气!” 他们朝着车队啐了一口唾沫,眼中的嫌弃与厌恶不加掩饰。 而在瞧见他们的举动时,车队中骑着马侍卫模样的人见状,脸色大变,目光阴狠的扫向那几人,手中的长刀也蠢蠢欲动。 “呼延图!”马车内传出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休要在大黎的地界放肆!” 闻言,被换做呼延图的男人收回了长刀,神情中颇为愤怒,“是他们瞧不起人在先!” 第164章 北狄公主 “这些大黎的平民欺人太甚!”呼延图目光阴狠,“见到咱们北狄的车队不仅不避让,还要吐口水!若不给他们点教训瞧瞧,他们当真以为咱们北狄都是软柿子!” 马车内的女人声音虽娇俏,却有着不容人拒绝的霸道:“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为何来参加千秋会?” 她语气中有着一丝屈辱:“那是因为我们上一场大战惨败!” “将你的刀收回去。”她沉声吩咐,“别让我再看到第二次!” “分明是他们欺负人在先!”呼延图愤愤不平,再次瞪了眼离开的那几人。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将长刀收回了刀鞘中。 整个车队之中,能让呼延图如此尊敬的,只有一人——北狄三公主耶律丹。 耶律丹是北狄王最疼爱的女儿,在北狄王庭之中,她的身份地位甚至比自己的几个兄长更高。 此次北狄使团来大黎参加千秋会,是她从北狄王那求来的。 为了保护好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北狄王甚至让自己的大将呼延图护送队伍。 而耶律丹在北狄能有如此待遇,除去北狄王的宠爱外,更多的是依仗她自身的聪明才智,此前不少次与大黎的战役,都是靠着她的计谋才能反败为胜。 当然,除去大黎那个让人厌恶的景王外! 呼延图恨恨道:“此番来大黎国都,我倒要看看大黎传闻中的战神有多厉害!我要与他决斗!” 马车内,耶律丹的笑声响起:“我也想瞧瞧,谢景寒究竟是不是如画像上的那样俊俏。” 呼延图哈哈大笑:“我在军前行走,却从未见过他的身影,想必是个胆小鬼!这样的胆量,纵然生得俊俏,也配不上公主您!” 耶律丹笑了笑,眼中划过一道精光。 此番来大黎的国都,他们北狄可不是那些附属国一样,当真是归降而来的。 不过,这些计划中,最要紧的,就是要除掉谢景寒这个心腹大患。 北狄的车队就这样浩浩荡荡张扬的来到了京城城门下。 大黎王朝不过百年,可这座国都,作为数朝的京城却存在了上千年之久。 哪怕是一处城砖,都有着历经风雨的沧桑与厚重。 在看到这座恢弘的大门时,耶律丹的心神不由得一晃。 这便是他们北狄世世代代都向往的中原了。 果然是富庶的中原,她们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城池已是不凡,可眼前这座京城,却独有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耶律丹放下车帘,冷笑了一声,眼底的野心呼之欲出。 …… 北狄使臣到了! 这是今日最大的消息! 无论是前朝还是大黎,北狄都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尤其是这些年来,北狄的战术愈发精妙,再也不复当年横冲直撞的蛮劲,让边关屡受其扰。 这十几年间,若非楚家与谢景寒力挽狂澜,边关的几座城池只怕早已成了北狄的囊中之物。 以前的北狄不足为惧,但现在的北狄,已经有了让大黎忌惮的资格。 北狄的车队被拦在城外足足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鸿胪寺的人才姗姗来迟。 “不巧。”鸿胪寺的官员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今日进城的百姓太多了,城内马车堵塞,恐怕还需要贵使团的人下车步行。” 他顶着呼延图几欲噬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将上司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此刻的他,早已做好了被北狄人一刀割去头颅的准备。 呼延图心中也的确是这样想的,他虽是个只懂动武的莽夫,却也知道,在虚伪的大黎人这,若非故意为之,绝不会让人这样下不来台。 这官员的话,分明就是故意侮辱他们。 他们北狄尊贵的公主,竟要与这些普通平民一样步行入城? 这绝无可能! 他们北狄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呼延图冷笑了一声,还未发话,身边的将士们已然拔出了长刀。 与此同时,守城的将士们也严阵以待,他们目光警惕,盯着北狄将士们的一举一动。 这可是京城!是他们大黎最核心的地方,怎么可能允许北狄人在此撒野? “既然是城内堵塞,想必马车入城也十分缓慢。”马车内,传出了一道轻柔的女声,“既如此,那我便步行前往驿站。” 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侍女将车帘掀开。 耶律丹缓步走出了马车,她容貌生得格外美丽,更有异域风情,在这城门外,她是最瞩目的存在。 她最骄傲的两样东西,一样是自己的脑袋,一样便是自己的容貌。 她可以肯定,哪怕是在大黎,她也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女子。 听得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显然是被她的美貌所震慑,她很是得意。 既是大黎的故意刁难,那她不如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将这场刁难变成她在京城扬名的第一步。 耶律丹一开口,本是剑拔弩张的北狄队伍,瞬间变得平和起来。 鸿胪寺官员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笑着将人迎了上前。 见到北狄公主生得如此貌美,一些百姓窃窃私语起来。 而之后正是耶律丹所要的效果。 她耶律丹是要成为北狄有史以来第一个女王的人,自然是要先将名声传出去。 大黎的刁难不足为惧。 她昂首挺胸的走进了京城,身后的北狄将士,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 “北狄公主生得如此貌美?那北狄王派她来咱们这,不会是为了选驸马吧?” “选驸马?北狄莫不是没人了?” “你懂什么?这是联姻!若两国联姻,那边关便可以再无战事了。” 在北狄公主的样貌传出去的那一刻,便有两国即将联姻的传闻在京城各地响起。 而对于一些有心人而言,这联姻一事,若利用得当,将是自己最大的杀器。 驿站内,耶律丹刚坐下,呼延图那边就传来一阵冷笑:“这人来信倒是及时,方才我们在外被大黎官员刁难时,可不曾见他出面帮我们。” 闻言,耶律丹神情平淡极了:“他若是出面帮了我们,那我们之间的关系,恐怕就要暴露了。” 第165章 深夜来客 夜色如幕,整个京城都变得寂静起来。 驿站所在的坊市,宵禁最为严苛,临近宵禁时,路上连一道人影都瞧不见。 一点动静在此刻都会被放大。 此时,一道黑影飞快掠过。 紧接着,十几道黑影同时出现在了驿站外。 他们穿着一身黑衣,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一行人中,最高的那一人缓步上前。 同时在他身旁,响起了一阵蟋蟀的叫声。 几乎是一瞬间,驿站二楼的窗户就被打开了,一人站在窗台边,目光幽幽地看着下方的人。 为首之人一个跃身便上了二楼。 “许久不见了。”耶律丹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年纪轻轻,却对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的信王说道,“我的好侄儿,今夜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信王脸色一黑,他素来是个要强的人,被小了自己几十岁的耶律丹用这样轻蔑的口吻称呼,心中很是不满。 不过,今日他前来,是为了与耶律丹达成合作。 “我是来帮你的。” 信王一开口,耶律丹便冷笑了出声:“你帮我?我来京城之前,可都打听过了,你如今在众人眼中,是个双腿残疾的废物,朝臣们对你避之不及,你能帮我什么?” “说说吧。”耶律丹道,“你找姑姑我,是想要求得什么。” 耶律丹口出狂言,好整以暇地望着信王。 闻言后,信王脸色难看。 但很快,他便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耶律丹:“难道你以为北狄王当真会将王位传给你?你不过是个女子。” “若你是男子,也活不到现在。”信王满意的看着耶律丹瞬间难看下来的脸色,继续说道,“无论你那几个王兄如何窝囊、如何愚蠢,可他们生来是男人,就注定了比你得北狄王的宠爱。” “你付出十倍、百倍的艰辛,也比不过他们天生的身份。”信王冷冷一笑,“你此番来京城,不正是因为我提到的那个计划吗?” “如今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想要大黎,你想要北狄。”信王语气又放缓了些,“何必再弯弯绕绕,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需要你的帮助。” “同时……我也会给你指出一条明路。” 信王说话的时候,耶律丹缓缓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正如信王所言,她能够成为被父汗最疼爱的孩子,是因为她付出了比旁人更多的心血,可即便如此,她呕心沥血为北狄所做的事,依旧成了几个王兄的功绩。 而她早些年发现了父汗与信王的来往,她眼见夺嫡希望黯淡无光,这才主动联系上了信王。 就连来京城,也是听了信王的话。 “你说,只要我与谢景寒成婚,便能助我登基。”耶律丹眯着双眼,定定地望着信王,她有着北狄人特有的深邃五官,此刻双眸幽暗,更加显得能洞悉人心。 但信王不过迟疑片刻,便道:“谢景寒好美人。” 只一句话,耶律丹便信了五分。 “听闻他十分疼爱自己的王妃,他那王妃当真貌若天仙?”耶律丹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你看,比起我如何?” “远远见过一眼,的确貌美。”信王喝了口茶,又看了眼耶律丹,“与你比起来……各有风情,不相上下。” 闻言,耶律丹来了兴致。 她对自己这张脸有着十足的信心,而信王却说,这世上,还有与自己同样貌美的女子。 “怎么?”耶律丹想到这,收敛起了笑容,“难道你的计划,就是让我色诱景王?让他通敌叛国?” “非也……非也。”信王摇了摇头,语气很是平静,“景王虽好美色,却不是敌我不分的人,江山与美人,他从来都是选择前者。” “不过……”信王笑了笑,“你却可以将景王府当做一个庇身之所,据我所知,这一路上你遭到了不少刺杀,随行的亲卫折损了大半?” “你若回北狄,这些亲卫可不够护送你平安抵达王城的。”信王瞥见耶律丹难看的脸色,又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而你若成了景王的女人,最少能保证你在京城的安危。” “况且……”信王的话语充满了诱惑,“整个大黎的边防图都在景王府,你难道就不想得到它?若得到了它,你那几个王兄便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信王的话,的确让耶律丹动摇了。 ——她来之前,也打着这个主意。 “可我的身份,注定了景王会对我百般提防。”耶律丹冷冷道,“边防图何其重要?他怎会让我轻易接触?”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信王笑了笑,“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不会空手而归的。” “你难道对自己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信王的最后一句话,成功说服了耶律丹。 耶律丹知道,自己的美貌与智慧,是无往不利的利器。 她若是好好利用,莫说是景王,就连那皇帝…… “你为何不让我入宫?”耶律丹又看了眼信王,“你想要对付景王?” “正是。”信王点点头,“皇帝不足为惧,大黎真正的根基,是景王与一众武将。” “若景王与你成婚,那他手中的兵权便要交出去。”信王冷笑道,“就算他不与你成婚,可只要与你有所纠葛,自会有世家蜂拥而上,将他吞噬干净。” “到那时,你的边防图不就手到擒来了?”信王定定地注视着耶律丹,“我保证,在你得手后,派出我最精锐的部下,护送你离开大黎。” 耶律丹与他对视,良久后,她轻敲桌面,似是在思索。 这时候,窗外又响起了蟋蟀的声音。 信王知道,自己要离开了。 “公主,你的未来,可在你的一念之间。” 信王说话时,已经到了窗口。 看着他的背影,耶律丹的犹豫最终消失,她果断开口:“我答应你。” 耶律丹说完这话,窗口的信王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看向窗外,信王朝着她招了招手。 第166章 前朝风波 千秋会在即,千秋宴也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中。 皇后事务繁忙,后宫之中又处处都是勾心斗角,为了千秋宴能顺利进行,皇后细思片刻,索性将温舒窈召进了宫中。 “你自小在继母身边长大,想必还不会这些俗务。”皇后拉着温舒窈的手,轻声细语的说道,“今日我便来教教你,就用此次的千秋宴为例。” 温舒窈两世为人,上一世更是在家贫如洗却要打肿脸充胖子的陈家当主母,对于这种俗务,可谓是信手拈来。 但见皇后眼中的关怀与怜惜,温舒窈到底是没说出心中的话,而是装乖地低下头:“多谢皇嫂。” “好孩子。”皇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手把手教她看起了账本。 只是,这样的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一个小宫女打断。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不顾身后侍卫的阻拦,“今日接风宴上,那北狄公主竟是提出了要嫁给王爷!” 皇后一听这话,当即便意识到是谢景寒。 她立刻留心了温舒窈的变化,唯恐温舒窈会因为此事伤心,又冷眼扫着这小宫女:“谁让你进来的?” 小宫女瑟瑟发抖,还未说出一句话,便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将双手反拧在了身后。 “未经允许便擅自闯入皇后娘娘寝宫,其心可诛!”她冷声道,“立刻拖下去打杀了。” 在这宫中,敢这般行事的,唯有一人。 皇后皱着眉,看来自己对后宫的掌控还是太过温和了,竟然生出了这些事。 张贵妃她……此意何为?莫非是为了替妹妹温夫人报仇? “你不必担心。”皇后拍着温舒窈的肩膀,“陛下是明白人,绝不会拆散了你们,那北狄公主虽说是公主,可不及你半分。” “再说了……”皇后细思片刻,又道,“景寒的心中,只有你一人,我抚育景寒时,他只有四岁,那时的他与现在一样,只有见到亲近的人,那张冷脸上才会有别的神情。” “你瞧瞧。”皇后低声宽慰,“他在你面前可是如我所说?” 谢景寒平日里对其他人,就如同冰山一般,可在温舒窈面前,他面上的神情便多了几分生气,这一点,皇后看得清楚明白。 闻言,温舒窈心中无奈。 对于谢景寒要纳谁,要娶谁,她心中都没有什么波动。 只因谢景寒与她这场婚事,本就是交易,两人之间能有什么感情在? 不过,皇后一片好心,她也无法将真相说出,只能乖巧的点了点头:“皇嫂您说的话,我都明白,我也相信王爷。” 她睁着一双真挚的大眼睛:“我相信王爷一定不会抛弃我的。” 谢景寒不近女色,又对北狄恨之入骨,他怎么会娶北狄公主? 这是其一。 北狄公主此番在接风宴上口出狂言,只怕是有所图谋,谢景寒那样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这是其二。 总而言之,温舒窈对谢景寒的定性有着十足的信心。 她神情毫无勉强,眼神真挚,皇后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 但皇后还是召来大宫女,低声嘱咐了几句。 大宫女面露诧异之色,眼光不时地朝着温舒窈看去。 “娘娘,您当真要这样做?”大宫女压低了声音,“平日你您对那位不是最忍让……” “人人都有底线。”皇后冷着一张脸,不复温和的神情,“本宫的底线就是本宫的亲人,她这样做,分明是有意为之!” 大宫女沉默片刻,便坚定地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 张贵妃坐在美人榻上,懒洋洋的把玩着手上的玉镯。 这是皇帝刚命人给她送来的,水头十分好,比起皇后手上的那一只也差不了多少。 “娘娘还在休息!你不能进去!” “大胆!” 她心情正是美妙时,却听见了贴身嬷嬷的一声厉喝。 再然后,便是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绿衣带着几个身形挺拔的女侍卫走了进来,那几个女侍卫身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张贵妃冷着脸:“怎么?皇后身边的人就是这般做派?本宫这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最后的女侍卫便将拖着的人扔向了她。 “啊!” 张贵妃尖叫了一声,连连往后退去。 被扔出来的,赫然是方才去皇后宫中传信的小宫女。 只见她脸上满是掌印,嘴角也有着缓缓流出的血迹,气若游丝。 “你这是何意?”张贵妃被吓了一大跳,漂亮的一张脸都变得狰狞起来,但她很快就将面上的神情压了下来。 见状,绿衣冷笑了一声:“她是贵妃娘娘宫里的,方才刚替贵妃娘娘去万春殿送了给陛下的回礼,因此听见了接风宴上的话语。” “好巧不巧,她听得这话后,一回贵妃娘娘这,转而就去了皇后娘娘宫中,故意将今日接风宴上的传闻说给了景王妃听。” “贵妃娘娘这是何意?”绿衣冷眼一扫张贵妃,隐隐有皇后的威势在。 见绿衣这幅模样,张贵妃脸色难看至极,她最恨的就是皇后身边的这群宫女们,一个个目中无人,自己这个当贵妃的到了她们面前,竟还要被看低几分。 今日绿衣更是直接拿捏起了皇后的做派。 “好大的胆子!”张贵妃指着绿衣,“你敢这样同本宫说话?本宫要去见陛下!” “晚了。”绿衣冷声打断了张贵妃的话,“陛下说过,后宫之中的事,全都交由皇后娘娘处理,你虽是贵妃,但你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你对景王妃怀恨在心,故意将前朝的风言风语传来后宫,坏了后宫的规矩。”绿衣昂首道,“我奉皇后娘娘的懿旨来这,就是为了告诉贵妃娘娘您……” “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岂容你放肆?” 绿衣说完这话,在张贵妃愤愤不平的目光中冷声吩咐道:“张嘴二十,罚俸半年,禁足一月。” 短短的十二个字,结束了这场风波。 第167章 出狱 接风宴上北狄公主所说的话很快便传得满城风雨。 任谁都没料到,此前的传闻会在这一天成真。 谢景寒是大黎的战神,正是因为有他在,大黎边境才能安稳度日。 他的存在,对大黎而言至关重要。 可如今,谢景寒却与北狄公主有了牵扯。 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就连京城中的百姓,也对此有了猜疑。 今日,正逢温夫人从牢里出来。 她咋裸露在久违的阳光下,强烈的阳光刺得她的眼睛不停流泪。 这泪水,同时也将她心中的憋屈带了出来。 一辆简陋的马车候在一旁,上面甚至连温国公府的徽记都没有。 温夫人却在冥冥之中感受到——这就是来接她的马车。 “母亲!” 温以彤掀开车帘,双目充满不安。 “您快上来!” 林嬷嬷也在这时跳下马车,朝着温夫人飞奔而来。 温夫人看到她们,泪水流得更凶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虽说只是过了短短五天,可她却像在里面待了五年一般,所谓度日如年,不过如此! 林嬷嬷见她神情憔悴,精神涣散,心疼得将她搀扶在身旁:“夫人别怕,奴婢与小姐来接您回家了。” 温夫人无助的靠在林嬷嬷身上,只是越到马车跟前,她越是疑惑。 哪怕是温国公府下人采买所用的马车,也不该是这般模样! 思及此处,温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并非蠢笨之人,此时冷静下来后,便意识到,这或许是温国公的意思。 “他人呢?”温夫人恨得牙痒痒,“宝华阁这些年的入账,大部分都进了他的口袋,我替他受过,他就是这样对我的?” 对上温夫人满含恨意的双眼,林嬷嬷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夫人,您别与老爷置气了,毕竟现在……” 现在温夫人名声尽毁,张家也回不去,宫中也无依靠,若不留在温国公府,她还能去哪?宝华阁一事后,温夫人名下的私产几乎都被官府罚没了。 林嬷嬷见温夫人难看的脸色,林嬷嬷在心中思索再三,还是将眼下的情况一一告知了温夫人。 短短五日,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在得知私产被官府罚没一空后,温夫人两眼一黑:“怎会如此?他们凭什么……” “大理寺卿亲自带着人来的,老爷纵然心疼,也还是唯唯诺诺地任由他们打开了库房的大门。”林嬷嬷说到这,语气中带了一丝对温国公的怨恨。 若非温国公软弱无能,温夫人何至于此? 京中放印子钱的世家贵妇可不少,独独温夫人一人被抓入了大理寺,除去有温舒窈暗中作梗的缘故,与温国公的软弱也脱不了干系。 若非是现在无处可去,她绝不愿意再让温夫人回到那个虎狼窝里。 温国公这些年来靠着楚婉清留下的嫁妆享乐,亏空的银子却都是由温夫人想方设法补上的,他不仅不懂得感恩,反倒觉得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林嬷嬷生平所见之人中的脸皮,温国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温夫人两眼一黑,她死死的扣住了马车上的窗沿,恨声道:“若还要回温国公府,那我这张脸皮,算是彻底被他踩在脚下了!” 她不用猜也能想象得出温国公得意的嘴脸。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温以彤突然道:“母亲,不如去我那。” “之前您给我置办的院子虽然小,只有三进,却也足够我们住了。”她说到这,暗暗捏紧了双手,“只是那老虔婆在,我担心她会对母亲您口出狂言。” 林嬷嬷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温国公这些年来都快将祖宗基业挥霍一空了,温夫人回去面对的可是一堆烂摊子,倒不如先去温以彤那避避风头,等到张贵妃回信…… 在心中细细一想,林嬷嬷便觉得温以彤所说的是个好提议。 温夫人眼眶一热:“彤儿,苦了你了。” “等你姨母回信……”她说到这,脸色一沉,“我定要温舒窈好看!” 大理寺里走了一遭,她现在对温舒窈恨之入骨,几欲将其剥皮抽筋! 提及温舒窈,温以彤也恨得牙痒痒:“母亲,等……那位计划成功,温舒窈定然没有好下场!您别担心!她迟早会有报应的!” 闻言,温夫人的脸色一僵。 她倒是想了起来,温以彤已经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苦了你了……”她拍了拍温以彤的肩膀,眼神幽怨,似是回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当年的信王妃善妒,若是被她知晓了我与信王的关系,知晓了你的存在,我们母女二人都逃不掉。” 她没有说的是,当年信王颓势已显,加之为人不懂得收敛,险些就要步入其他几个被斩杀的亲王前尘,她与姐姐一合计,最终还是选择了温国公。 温国公生得俊俏,家世又高,当时在朝中也算是炽手可热的青年英才。 再加上她心中始终对楚婉清存了一分攀比的心思,若能夺了楚婉清的男人,看着总是高高在上的楚婉清痛苦难忍,她便觉得神清气爽。 于是,她勾搭上了温国公,将信王抛在脑后。 好在是信王那之前,便与她断了联系,她此举,也不算是背信弃义。 谁知她与信王一次鱼水之欢,竟然有了温以彤。 为了能让温以彤顺利出生,她选择将自己与温国公的奸情曝光在楚婉清面前。 再然后,便是楚婉清发觉了信王双腿完好的秘密,她亲自将毒药喂给了楚婉清,看着鲜活的楚婉清死在自己面前。 她与楚婉清,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楚婉清待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们张家的女人,野心从来都不止这么一点,她想要的,也从来都不是这些小恩小惠。 她要当国公夫人,又或者,她也想入主中宫! 如今想来,留下温以彤,当真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她与信王早早就断了关系,在楚婉清身死后,才有了联系,当时信王双腿已废,人也变得喜怒无常。 信王妃也在信王一次醉酒中被误杀,而她那时才知道,原来信王的身子,早在这些年中被信王妃用药废了。 ——他再也不能人道,自然也就没了子嗣。 她的彤儿,将是信王唯一的血脉! 在得知这一点后,加上温国公府这些年来逐渐败落,温夫人便将目标再次转移到了信王身上。 在一次“误打误撞”中,信王得知了温以彤的真正身份,信王欣喜若狂,甚至动了想要娶她的念头,怎奈何信王必须小心谨慎,再也不引起皇帝注意,于是他这份心思便蛰伏了下来。 而她为了姐姐的计划与自己的私心,也不得不留在温国公府。 不过两人暗中保持着联系,甚至每月都会私会。 “若非是我当年一念之差……”温夫人喃喃道,“你本该是郡主。” “你若是郡主,那温舒窈给你提鞋都不配!”温夫人说话时,脸色便一阵扭曲,“彤儿,都是我害了你。” 温以彤心中虽然可惜,但听温夫人这样说话,她连忙摇了摇头:“母亲,这怎么能怪您呢?女儿这十几年来,过得也不比那些郡主差。” “只是因为温舒窈过于狡猾,才害得我们母女二人沦落到这般田地。”温以彤恨恨道,“她那个贱人,定是故意算计您!我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说话时,她紧紧地握住了温夫人的手:“我已经同父王说过了,父王说,一定会让温舒窈也尝尝您受过的屈辱滋味!您就放心好了!” 在口中说出“父王”二字时,温以彤神采飞扬。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有这样高贵的身份。 区区温舒窈罢了,如何比得上她天生高贵的血脉? 温夫人瞥见她的神情,心中凛然,连忙提醒:“彤儿,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见温以彤不以为意,温夫人左思右想,还是告知了一些实情:“你爹爹他,正在筹谋一件大事,若是成了,你的身份将比这高贵数百倍,若是不成……将会是杀身之祸!” “除了我们三人,再也不能让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温夫人神情严肃,“你明白吗?” 温以彤心中一颤,身处在公侯世家,她对这些事较寻常人敏感许多,在温夫人说出这话后,她便意识到了——自己这位父王或许是要谋反! “谋反!” 温以彤刚开口说出这两个字,便被温夫人死死的捂住了嘴。 温夫人在牢里受了五日的折磨,本就身心疲惫,可温以彤的话,却是让她瞬间警醒起来,目光狠厉的盯着温以彤。 温以彤几乎都要喘不过气了,还是一旁的林嬷嬷不停劝着:“夫人,您给小姐松松气!” “休得胡言乱语!”温夫人虽松开了手,可眼神仍然狠厉,“这可是掉脑袋的!” 温以彤连忙摇头:“母亲,我是太惊讶了!您放心,这样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话虽如此,她心中仍为这一猜测而剧烈跳动着。 第168章 亲爹 “有些猜测,在心中想想就算了,绝不能在外人面前吐露!”温夫人疾言厉色道,“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别忘了,你姨母还在宫里呢!” 闻言,温以彤浑身一震,她怎么忘了这件事? 但随着温夫人这样说话,她又愤愤的握紧了拳头:“可是在您身陷牢狱时,姨母连一封信都不曾传出来,我们往宫里送了几十封信,都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姨母这样做,就不怕我们心寒吗?” 她自小就跟在温夫人身边,最是清楚温夫人为张贵妃付出的那些金银财宝。 若宝华阁大半的银子都被温国公揽了去,那剩下的银子,就都是给张贵妃送去了。 不然凭着张家那点薄底,如何能支撑主张贵妃在宫中的奢靡生活? 然而温夫人却没有似温以彤一样的想法,她最了解自己的姐姐。 在张家那个吃人的地方,全靠着姐姐,她才能活下来,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绝不是这点困难就能拆散的。 只怕是…… “你姨母在宫中的处境也不太好。”温夫人皱着眉,“若不是出了意外,她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这般一想,温夫人又提心吊胆起来。 温以彤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可是姨母宠冠后宫,能有谁为难她?依我看,她就是不如爹爹对您上心!” “我只是去求了爹爹。”她说到这,高兴起来,“没过两日,您就被放出来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温以彤的脸上跃动着兴奋的光芒。 见她这般模样,温夫人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这可不太妙…… 她多想告诉温以彤,信王这亲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片刻,她压低了声音:“你收敛些!这些时日,绝不能对外显露半分!” 温以彤噘着嘴,对温夫人的话很是不耐烦。 但她瞥见温夫人的脸色,在沉默片刻后,还是摆了摆手:“您放心便是,我都知道了,一定会将您的话牢记在心的。” 恰巧在这时,马车也停下了。 温以彤透过车帘往外一看,高兴道:“母亲,到了!” 她们今日落脚的地方,是温以彤出嫁时温夫人给她的那间宅子。 陈家家贫,在京城只有一处两进的宅子,还破破烂烂,温夫人无法忍受爱女住在那样的地方,便自掏腰包,买下了这座宅子。 这宅子地段与格局都不错,虽只有三进,但住下温舒窈与陈彻母子,还算凑合。 马车停下,温以彤小心地将温夫人搀扶下了马车。 “母亲,这是您给我买的宅子,就是您的!”温以彤说话的时候,眼神故意瞥了眼站在门口的陈氏,“若是有人说什么闲话,您便将那人撵出去!这可是您的宅子!” 她再三强调这宅子的归属,让陈氏脸色十分难看。 “什么你的?”陈氏憋不了气,当即就上前来嚷嚷道,“这是我儿子的宅子!” “你这丧门星!”陈氏说着,又来推搡温以彤,“若不是你,我儿怎么还会被困在贡院回不来?” 春闱舞弊一案还未查清楚,那些举子仍然被关在贡院之中。 即便三甲的进士全都评选了出来,但除此之外,仍毫无动静。 陈彻前后两次水平都极差,上不了榜,即便如此,也还是不曾被放出来。 陈氏每当想起这件事,便怨恨极了温以彤,她甚至想着若非是温以彤怂恿陈彻去考春闱,陈彻便不会被关在贡院。 贡院那地方,窄得紧,哪里是人能待的? 而且……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温夫人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这就是那位被抓进大理寺的温国公夫人吧。”陈氏冷笑了一声,随即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停地在自己面前扇着风,“你名声都烂大街了,怎么还敢出来?” “我若是你,与那些囚犯被关在一间牢房里,早就一根白绫吊死自己了!” 陈氏说话极为难听,一双绿豆眼死死的盯着温夫人,只为了看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妇人露出自己想要的难堪神情。 果不其然,在提及坐牢这件事时,温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愤怒。 她目光冷冷的盯着陈氏:“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便让人将你的嘴打烂。” 陈氏先是一慌,但看见温夫人眼底的青黑后,她顿时又有了底气,当即冷笑出声:“你敢?” “你若是敢伤我,我就去京兆尹告你!”陈氏冷笑道,“到那时,你恐怕又要去牢里走一遭了!” 听见这个词,温夫人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牢里的这五天,是她最不愿回忆的五天,她根本不愿再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些话。 可陈氏所说的话,又让她有所忌惮。 现如今的温舒窈,恐怕就等着抓她的错处呢! 片刻,温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陈氏,她径直走进了院子里。 温以彤恶狠狠地瞪了眼陈氏,也紧跟着温夫人走了进去。 “母亲您消消气,不要与这样低贱的人一般见识。”温以彤口中安抚着。 她丝毫不避讳陈氏还在一旁,就这样径直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现在的温以彤,有了比以前更足的底气,陈氏这个所谓的婆母在她眼中早已如街边的野草一般,是可以随意踩死的。 陈氏一听她的话,当即就炸了。 “没天理啊!”她一边拍着腿,一边哭嚎着,“哪有这样的儿媳妇?这不是欺负人吗?” 她说话时,不断撇着温以彤离开的方向。 以往用这样的手段,温以彤早就过来哄她了。 温以彤这个娇娇小姐,身上有着诸多缺点,可就一点好——她爱慕陈彻,因为陈彻的缘故,不得不听她的话。 然而,离开几日的温以彤像是变了个人,任由她的哭声再大,也不曾有过一点动摇。 见此情景,陈氏眼珠子一转,脸上的悲痛神情也逐渐消失了。 不对劲!不对劲! 她在心中想着,默默念叨起来:“这里面肯定有鬼!” “莫不是外面有人了?”陈氏一想,顿时变得心惊胆战起来,连忙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了隔壁去。 …… 此时,关于北狄公主当场向景王求爱一事,早已传遍了京城。 “若景王当真娶了北狄公主,那……咱们大黎怎么办?” “怎么?难道景王是入赘去北狄不成?” 有远见的人唉声叹气,见那些不知所谓的小年轻,不由得开口道:“可是咱们大黎与北狄,那是世代血仇,若景王娶了北狄公主,难保之后在与北狄的战事中……出现意外。” 这意外是指什么,众人都心知肚明了。 要么是北狄公主会从景王者盗取一些舆图或是情报,要么是景王被美色所惑,做出一些不利于大黎的事。 这般一说,一开始那些不以为意的年轻人,一个个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听闻那北狄公主貌若天仙,比起景王妃也差不到哪去。” “还说她是北狄王最疼爱的女儿,若是如此,那景王妃岂不是只能自请下堂了?” 在宫外议论纷纷的时候,宫内更是不遑多让。 谢景寒从万春殿出来,便察觉到了诸多视线。 大都是那些宫人们小心翼翼打探的视线,至于身后那些官员们或是探究或是幸灾乐祸的视线,存在感更强。 他脸色愈发阴沉,虽说早已知晓北狄不安好心,但北狄使出这样的招数,仍在他的意料之外。 “景王!” 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随即便有香风阵阵。 耶律丹俏生生地站在谢景寒面前,她眼中有着少女独有的娇憨,一双眼睛里仿佛只有谢景寒一人。 “王爷为何不等等我?”她似是埋怨,但这样的神情出现在这张美丽的脸上,只有可爱的嗔怒。 只可惜,耶律丹此举,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她在刚到谢景寒面前时,谢景寒便大步往后退了一步。 耶律丹身上的香气袭来,谢景寒捂住了鼻子,面露嫌恶:“什么气味?” 一旁的司青见状,险些笑了出声。 他可没料到自家王爷会这样不给面子,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样的温软美人,可在王爷眼中,却像是怪物一样,让人避之不及。 耶律丹脸上的笑容一滞,她似是不明白谢景寒说这话的意思,试探性的问道:“王爷,你是在说我吗?” 不等谢景寒开口,她已经熟练的做出了委屈的神情,泫然欲滴地望着谢景寒:“这是我们北狄王庭的密香,是我们北狄女子为了见心爱之人专门用的香,您怎么能……” “北狄与大黎一个在西一个在东,气候习俗迥异。”谢景寒又后退了几步,对耶律丹是避如蛇蝎。 耶律丹那双含着泪的双眸,也无法激起他的怜香惜玉之情。 只听得他声音冰冷,语气不耐道:“你越靠近本王,本王越觉得恶心。” 耶律丹神情一僵,还未等她思索出对策,谢景寒已经冷冷道:“本王还有公务在身,烦请公主让路。” 第169章 臭不可闻 皇帝从司青嘴里得知了今日事情的经过,笑得前俯后仰:“你家王爷当真是这样说的?” 司青很是无奈:“王爷对北狄公主避之不及,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当真是……” “那耶律丹身上当真臭不可闻?”皇帝问话时,一双眼睛扫向谢景寒,揶揄道,“还是你故意这样说的?” “的确臭不可闻。”谢景寒冷着一张脸,很是不耐烦,“皇兄若是对她有兴趣,不妨将她纳入后宫,她比张贵妃美,还比张贵妃年轻。” 闻言,皇帝吹胡子瞪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朕在你心中,就是个贪图美色的昏君?” “这耶律丹一看就知道城府极深,她今日在宴会上主动提出要嫁给你,必定也是存了别的目的,这样的人可不能入宫。” 皇帝说着连连摇头。 “她不能入宫难道就能入景王府了?”谢景寒对宴会上皇帝的袖手旁观很是不满,呛声道,“皇兄可不要忘了,边防图还在王府,她恐怕就是为了边防图来的。” 皇帝捏着下巴,恍然大悟地一拍桌子:“她这是目标明确啊!难怪一开口就是要嫁给你。” “不过……”皇帝揶揄道,“她生得貌美,你当真就一点不心动?” “一个臭不可闻的女人罢了。”谢景寒冷嗤一声,“比不上王妃的一根手指头。” 皇帝乐不可支道:“朕可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从你嘴里听见这样的情话,若是让你的王妃知道了,心中还不知要如何感动呢。” 谢景寒依旧冷着一张脸,显然皇帝的话,对他毫无作用。 皇帝看够了热闹,这才严肃起来:“她知晓边防图在你手上,因此才会提出嫁给你,只是……她一旦嫁给了你,又如何回北狄?” “依朕看,她这样做恐怕还有其他原因。” 皇帝向来惊觉,联系到北狄,他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人的身份。 “你说……会不会与信王有关?”皇帝压低了声音,“毕竟信王身上还流着一半北狄的血脉,说不定他想要替北狄出一份力。” 闻言,谢景寒投来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见状,皇帝冷下脸:“你这是什么表情?朕若有说错的地方,你指出来便是。” “皇兄,若是让你选——北狄与大黎当皇帝,你是选地处荒漠的北狄,还是选地产富饶的大黎?”谢景寒发问。 “自然是大黎了。”皇帝想也不想便答道。 他回答完后,这才有所意识。 “你是说信王……” “从始至终,信王想要的位置,都是皇兄您屁股下的龙椅。”谢景寒沉声道,“北狄他可看不上眼。” “不过皇兄说得也有道理。”谢景寒语气幽幽,“兴许是信王让耶律丹改变了主意。” 在皇帝的注视下,他一字一句道:“早在耶律丹来京城时,臣弟便收到了情报——她是为了在两国边界重建互市来的。” 只是没想到在今日的接风宴上,她竟然改变了主意。 很难说这与信王没有关系。 皇帝沉着脸,心中思索片刻:“信王隐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朕的皇位,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朕今日虽见了耶律丹一面,但也能看得出此女心思深主意正,并非随波逐流之人,信王能劝动她,必定是提出了她无法抗拒的条件。” “她在北狄那边的处境如何,你还是要好好打探。”皇帝告诫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臣弟早已派人去打听了。”谢景寒皱了皱眉,“只是这属于王庭密辛,并非几天就能打听出来的。” “在情报送来之前。”谢景寒桃花眼轻轻眯起,“便见招拆招。” 皇帝见他这般模样,笑着叹了口气:“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朕自然也不会干涉你。” “不过在那之前……”他憋住了笑,“你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哄你的王妃。” 闻言,本是胜券在握的谢景寒错愕抬头。 见他脸上罕见的无措,皇帝彻底憋不住笑,略带着同情的眼神看向他:“张贵妃宫里的人不长记性,擅自将今日接风宴上的事情传了出去。” “虽说皇后处理妥当,但这消息,还是第一个传入了舒窈耳朵里。” “你若是缺什么,就去朕的私库……” 皇帝话还没说完,便见一向稳重自持的谢景寒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太极殿。 见谢景寒匆匆离开的背影,皇帝既是觉得好笑,但心中,又有些心酸。 “没想到……”皇帝语气幽幽,“景寒也能有这样在意一个女人的时候。” 李德海站在他身后,听他这般言语,笑道:“陛下,您之前不是一直都希望王爷能找到个知冷知热的王妃吗?” “现如今看来,您的愿望可算是实现了。” 说话时,李德海又道:“说不定再过几年,您就能看到景王府的小世子小郡主了。” 闻言,皇帝本是心酸的表情异变。 他捏着下巴,很是确切的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朕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看见了希望。” “明日你差人去问问,周院正那可有进展。”皇帝一声吩咐,李德海立刻应下。 而大步流星走出太极殿的谢景寒,面上却笼罩着一层寒意。 司青跟在他身边,根本不敢细看,只闷头跟在谢景寒身后。 “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出去的?” 谢景寒一问,司青便面露痛苦之色:“属下一直跟在您身边,并不知道这些事啊!” 他说话时,心中很是憋屈,将搅事精张贵妃在心中骂了一遍又一遍。 若非是张贵妃授意,她手下的宫人又怎会闹去王妃跟前? 想到这,司青便恶狠狠道:“真不知那张贵妃怎么想的,您与王妃感情不好,难道对她有利?” 谢景寒闻言,轻嗤一声。 司青瞥见他眼底的冷意,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来。 “王爷……您该不会是想要将那件事告诉陛下……”他喃喃道,“可这样一来,陛下恐怕要被气出好歹来。” 第170章 “她在后宫之中肆无忌惮,皆因皇兄对她宠爱有加,若有一日,这宠爱烟消云散……”谢景寒神情不变,只淡淡道,“那她该如何是好?” 司青知道,谢景寒这是早已决定好了。 “您既然做了决定,属下自当遵从。”司青拱手道,“不过此事还关系到二皇子,王爷您可要小心些,二皇子的母家,可不是好对付的。” 谢景寒微微颔首,便朝着皇后宫中而去。 今日将那宫女处理好后,皇后便亲自带着温舒窈在偏殿安置下了。 她神情柔和,在同温舒窈说话时,语气更是温柔:“等到千秋会结束后,我便让人送你出宫。” 正说话的时候,绿衣大步走了进来,神情莫名,一进来首先看的不是皇后,而是温舒窈:“娘娘,王爷来了。” 绿衣是跟在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对谢景寒的脾气十分了解,知道谢景寒这人,除去对帝后二人外,对其他人从没有好脸色。 然而,她今日却从谢景寒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忐忑。 该不会是为了今日一事吧? 绿衣在看到谢景寒这般模样时,脑海中冒出的便是这个念头。 无论心中怎么想,绿衣都按兵不动,朝着谢景寒行了一礼后,便赶紧来通报了。 瞧见站在阳光下的温舒窈,饶是绿衣身为女子,也不得不为她的风姿而倾倒。 难怪……难怪一向不近女色的王爷,会对温舒窈这样特别。 绿衣眼中跃动着兴奋,高声道:“看王爷的模样,恐怕是来寻王妃的。” 一听这话,刚准备出门的皇后就收回了脚。 她笑了笑:“这倒也是,他今日过来,应当是听见了那个传闻。” 说话时,她又笑着看了眼温舒窈,揶揄道:“这会儿恐怕是刚从太极殿出来,来我这……应当是为了赔罪。” 温舒窈听出了皇后话中的意思,她脸色通红。 原本对她与谢景寒的关系,她从来都是淡然处之的。 然而在这偏殿中,连带着包括皇后在内的一众人,都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谢景寒心悦她。 “皇嫂……”温舒窈小声地撒了个娇,皇后这才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神情。 “你先去见见他。”皇后温柔笑道,“我还要在这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事实上,皇后治理后宫多年,小小的一个偏殿,根本无需她亲自过目,她此举,是为了给这对小情人留下空间。 温舒窈不疑有他,便跟着绿衣走了出去。 谢景寒早已等候在了殿内,他看到温舒窈时,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一步。 绿衣见状,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她拉着还在冥思苦想的司青,快步走出了大殿。 “绿衣姐姐!”司青被拽得哎哟直叫,“您怎么跟齐嬷嬷一样,动不动就喜欢上手拽人?” “若我不拽你离开,等待你的,恐怕就是王爷的一脚了。”绿衣翻了个白眼,“你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怎么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闻言,司青百思不得其解,绿衣牢牢跟在他身边,唯恐他会进去打搅了温舒窈与谢景寒。 在殿内,温舒窈看着突然与自己拉近距离的谢景寒,白皙的脸庞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抹红晕。 她目光飘忽不定:“王爷,您找我是……” “今日接风宴上的事,是我不对。”谢景寒低着头,声音低哑沉闷,“我没想到,北狄公主竟会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 温舒窈听了这句话,有些恍惚:“下作?” 她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谢景寒的身上,在谢景寒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仔细瞧了好几眼,发觉并无想象中的痕迹。 难道谢景寒所指的下作,是因为北狄公主此举会离间谢景寒与皇帝的兄弟情? 这时,只见谢景寒皱着眉,俊脸微沉:“她此举,是为离间我们夫妻感情。” 夫妻感情? 温舒窈听得谢景寒的话,眼眸眨了眨,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她与谢景寒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夫妻感情吗? 但再一抬头,她便看见了谢景寒深邃眼眸中的忐忑。 谢景寒在不安什么? 他是担心……自己会误会吗? 因此他才会说此举是离间他们夫妻感情…… 温舒窈只觉得大脑乱哄哄的,偏偏谢景寒仍用那样深邃的目光看着她,似是执拗,似是不安,又似是二者都有。 温舒窈心乱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自己与谢景寒的距离。 “王爷不必担心。”她斟酌一下,低声道,“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罢了,她就算心悦王爷,我也相信凭王爷的为人,绝不会抛下我这个合作伙伴。” 或许是合作伙伴这四个字,警醒了谢景寒。 谢景寒又恢复了如常神色。 他微微颔首,道:“不错,我绝不会抛下你。” 只是他用这双深情的桃花眸所说的话,一点都不像是附和这个合作伙伴。 温舒窈恍惚之间,竟觉得与谢景寒所说的夫妻对应上了。 不过片刻,她便又听见了谢景寒的声音响起:“至于张贵妃那边……这些有意离间我们之间合作的人,我全都不会放过。” 他这样说着话,温舒窈还有些恍惚。 这时候温舒窈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谢景寒与她交谈时,再也不用“本王”自称。 她与谢景寒的关系何时好到可以忽略二人的身份地位了? 温舒窈心中满是疑惑,而谢景寒又恢复了她记忆中的冷淡模样。 于是,她只能将内心的疑惑收起,朝着谢景寒点了点头:“您放心便是,无论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只要不是从您口中说出的话,我一概不信。” 她相信谢景寒,不仅是因为谢景寒的身份,更是因为谢景寒人品贵重——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说完后,谢景寒竟是松了口气。 温舒窈只觉得自己今日是起太早了,出现幻觉了。 “那我就放心了。”谢景寒说话时,突然大步上前。 在温舒窈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温舒窈的脑袋。 第171章 谢景寒离开偏殿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 他瞧见夕阳西下,方才发觉自己与温舒窈竟然说了足足两个时辰。 一出偏殿,皇后便笑呵呵的站在了一旁。 “说得如何了?”皇后笑道,“我可是头一次见你这样行色匆忙,也是头一次见你急急匆匆赶来,就是为了跟人赔罪。” “之前你与你皇兄起争执时,我也不曾见你低过头。” 皇后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谢景寒听了,耳根通红。 他捂着唇轻咳了一声:“皇嫂休要打趣我了。” 越是这样的反应,越是证明自己的猜测无误。 皇后笑没了一双眼睛,她对这件事,可是乐见其成的。 “我见舒窈还没开窍。”皇后拍了拍谢景寒的肩膀,“你可要加把劲,舒窈这样好的女子,今后只会有更多男子心悦她。” 大黎对男女婚嫁一事管理松泛,男女二婚二嫁的多得是,哪怕是王妃,也能和离二嫁。 皇后话中的叮嘱,谢景寒全都听在耳里。 他脸色微寒,冷声道:“皇嫂不必担心,这件事绝不会发生。” 有他在,绝不会允许有其他的男人近温舒窈的身。 皇后见谢景寒脸色冰寒,不由得想起了谢景寒幼时的模样,他也是这般神情,像是担心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 “这世上的男子鲜少有如你一般专情的,而论起身份地位,比你年轻的没你的身份尊贵,比你身份尊贵的……也只有你皇兄了。” “我的确不必担心。”皇后笑着摇了摇头,“舒窈若看不上你,自然也看不上其他人。” 话虽如此,可谢景寒神情还是极冷。 “绝无此种可能。”谢景寒扔下这句话,便要往外走去。 皇后见他背影,还有些奇怪。 在发觉他离开的方向后,喊道:“你去做什么?” 谢景寒要去的,正是张贵妃的宫殿。 谢景寒脚步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我去找人算账,皇嫂不要拦我。” 闻言,皇后一阵无奈:“好好好,可你也要收敛些,这毕竟是在宫里,她毕竟是你皇兄最宠爱的妃子。” “可是在皇兄心中,无论是谁,都越不过您去,区区一个张贵妃罢了。”谢景寒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森寒,“待皇兄知晓了她的真面目,只怕不用我动手,皇兄便会亲自处理掉她。”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景寒的心情较来时平静不少,冷静下来后,他便预备留下张贵妃,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让皇帝知晓这个秘密。 正所谓捉奸捉双。 总该让皇帝亲眼瞧见那一幕,他才会死心。 谢景寒说完便离开了。 皇后见他背影,心中担忧极了。 “你快跟上去瞧瞧。”她对绿衣说道,“现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让御史抓住错处。” 北狄公主主动求嫁一事,早已在京城掀起了风波,若是谢景寒再被御史弹劾,只怕是…… 她想到这,便揉了揉紧皱的眉心:“若是他闹的动静太大,便将他拦下来,陛下那边……我去说。” 绿衣见皇后面露忧思,低声道:“您不必担心,王爷心中定有成算。” 皇后还未开口,绿衣又道:“这些年来,您可曾见过王爷意气用事?” “这倒是没有……” “那娘娘您放心便是,王爷虽是要找张贵妃算账,但也一定不会触及陛下底线。” “再说了……” 绿衣说到这,冷笑了一声。 “正如王爷所说,在陛下心中,最要紧的还是您,她张贵妃……不过是陛下闲暇时的取乐罢了。” 绿衣的话,让皇后稍稍松了口气。 “好。”皇后点点头,“那此事就交给你了。” …… 张贵妃在殿内,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她堂堂贵妃,乃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就这样被皇后轻飘飘的一句话禁足了。 如今她想要传消息出去,竟然也都被拦了下来,现在的她,连皇帝一面都见不上。 “门口的侍卫怎么说?”张贵妃余光瞥见自己的贴身嬷嬷进来,立刻问道,“送的东西可都……” “侍卫不肯收。”嬷嬷为难道,“他们简直是油盐不进,根本不让奴婢出去。” “不只是奴婢,咱们整宫的人都不能出去,每日的吃食都是由皇后那边派人送来。” “岂有此理!”张贵妃恶狠狠地一拍桌子,“她竟敢这样对本宫!待本宫见到陛下,定要她好看!” 嬷嬷心中苦笑了一声,若是这样简单,那就好了。 这些年来,张贵妃虽然受宠,可手中是一点权力都没有,后宫还是在皇后的掌控之中。 有时候……有时候她都觉得张贵妃不过是皇帝豢养的一只金丝雀,高兴了给些好处,若是不高兴了……就像是现在一般——任人宰割。 空有皇帝宠爱,没有权力,就会如现在一样,想要去给皇帝传个信都做不到。 嬷嬷满腹心事,却不能同张贵妃明说。 而张贵妃还在愤怒之中,口中念念有词,要给皇后好看。 正在这时,宫女面色苍白的跑了进来。 “景王……景王来了!” 宫女说话时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心中的恐惧全都写在了脸上。 张贵妃正是在愤怒中,听得这话,却猛地站了起身,眼中还有着喜色:“他来了?他来找我?” “娘娘!”嬷嬷高声喊道,“景王过来,恐怕是为了今日接风宴的事!” 嬷嬷的话,将张贵妃从喜悦中拉了出来。 张贵妃身子一寸寸地僵硬了下来,她死死的捏住扶手:“他是来找本宫算账的?” 虽然不愿在这时打破张贵妃的念想,但嬷嬷还是点了点头:“娘娘,您可千万要清醒些!景王他……可不好应付!” 闻言,张贵妃缓缓挺直了身子。 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精致的妆容下隐隐浮现出狰狞。 “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如何找本宫算账?他难不成还能杀了本宫?” 张贵妃高声冷笑,昂首走出了寝殿。 谢景寒! 她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有怨恨,也有眷恋。 第172章 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嬷嬷眼见张贵妃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心中狠狠一颤。 对于嬷嬷而言,她陪在张贵妃身边多年,最是知晓张贵妃的习性,张贵妃对谢景寒的那些小心思,她也是一清二楚。 现在的张贵妃表现得越是冷静,就越是证明她心中积攒了巨大的怒气。 尤其是……今日谢景寒找上门来或许还是为了自己的王妃。 这些年来,张贵妃仇视一切出现在谢景寒身边的女子,哪怕连自己的亲侄女,她都暗自嫉恨过,更何况是实实在在陪在谢景寒身边,得到了谢景寒偏宠的女子? 想到这,嬷嬷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她飞快走到了张贵妃身后。 “娘娘,您要三思啊!”嬷嬷压低了声音,语气充满无奈,“现在这时候,您可不能……” “本宫知道。”张贵妃语气不耐,“嬷嬷究竟在担心什么?现在本宫处处都在皇后眼皮子底下,本宫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成?” 她愤怒不假,可她不是疯了。 她的这些小心思若展露于人前,那她这条命与张家满门,便都要不复存在了。 嬷嬷松了口气,只是一颗心仍高悬着,神经紧绷的跟着张贵妃往外走。 殿外,谢景寒一袭玄色朝服,他本就生得俊美,在玄色朝服的映衬下,是长身玉立,若非眉眼间蕴含的那股冷意,便如世家翩翩公子般让人心动。 即便他一身寒意,但张贵妃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景王来本宫殿里做什么?”张贵妃面上冷笑,做出疏离的姿态,“皇后罚也罚了,难不成你一个亲王,还要来责罚本宫不成?” 谢景寒深邃的一双桃花眼微微掀起,冷冷地扫了眼张贵妃。 “本王今日过来,是问张贵妃要人的。” “人?”张贵妃明知故问,“什么人?这可是后宫,不是你乱撒野的地方。” 谢景寒看了眼张贵妃片刻,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 在他身后,几个禁军快步走了进来。 宫殿内出现禁军的身影,让不少宫女都变得惊慌起来。 平日里禁军不会涉足后宫,后宫之中,只有会武的太监巡逻,这些禁军…… 摆明了是谢景寒特意带进来的——只为了从张贵妃手上要人,这可不合规矩! “景王,你是疯了不成?”张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景寒与其身后的十几个禁军,两眼瞪大了,疾言厉色地呵斥道,“这可是后宫!你带这么多禁军进来,莫非是想要……” “张贵妃御下不严。”谢景寒冷冷道,“本王特意带人来替你分忧。” “将今日去送信的人找出来。”谢景寒吩咐着身后的禁军,“就当着今日众人的面好好惩戒一番。” 闻言,张贵妃往后退了一步,死死的盯着谢景寒:“你疯了?本宫宫里的人,岂是你能随便动的?” “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在后宫之中撒野!”她一声厉喝,倒是唬住了准备行动的禁军。 然而,谢景寒却从袖中拿出了一块令牌。 在张贵妃不可置信的双眼中,谢景寒将这块令牌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皇兄给本王的令牌,见了此令牌,就如同见了皇兄。” “立刻将那宫女抓出来。”谢景寒冷冷的在人群中扫了一眼,那双颊红肿的宫女立刻被他找了出来,“在背后恶意中伤本王,该当何罪?” 司青快步上前,高声道:“应重打五十大板!” 在听得这话时,那宫女两眼一黑,几欲昏死过去。 五十大板?她这条命恐怕都要交代出去了。 张贵妃厉喝道:“谁敢?” 纵然谢景寒有令牌又如何?她有皇帝的宠爱,在这后宫之中,皇帝的宠爱便是她的底气,哪怕对上谢景寒,她也丝毫不惧。 在这满殿之中,几乎都是她的人。 若她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那今后,还有谁会心甘情愿地替她做事? 这五十大板,绝不能让谢景寒打成了! “本宫要见陛下!”她高声道,“你若要打,也得先经过陛下的准许!” 这话一出,谢景寒倒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禁军们只站在谢景寒身后,他们只有十几人,却散发着摄人的气息。 谢景寒看了眼张贵妃,似是在犹豫。 张贵妃只以为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又道:“若陛下同意了这一处罚,本宫绝无二话!” 就在她以为谢景寒退缩了的时候,却见谢景寒轻轻地抬起了手。 “打。” “不!” 张贵妃目眦欲裂,挡在了宫女面前。 然而禁军们动作极快,她根本来不及阻拦,手刚伸出,那宫女便被几个禁军带走了。 谢景寒薄唇轻启:“就在这打。” 他要让张贵妃宫里的人都亲眼看着,故意离间他与王妃、故意散播他的谣言是何下场。 同时,他也要让张贵妃知道,他的逆鳞是温舒窈,若是触碰了,唯有一个“死”字。 禁军从来都是听谢景寒的命令行事,任由张贵妃声音如何尖锐、如何谩骂,如何搬出皇帝这座大山,他们依旧没有手软。 宫女被摁在了行刑凳上,一下又一下的板子打在了宫女的背上。 打板子这样的刑罚,可轻可重,全看行刑的人如何控制。 而今日行刑的禁军所接到的指令,显然是毫不留情。 一板子下去,那宫女惨叫了一声,声音凄厉无比,整个宫殿,仿佛都笼罩在了一层阴云之下。 不过打了十下,宫女连惨叫声都发不出了,她趴在行刑凳上,气若游丝,眼珠往外凸,布满了红血丝。 张贵妃几乎不敢看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了一下又一下的板子,直到最后没了气息。 二十板子下来,宫女便没了气息。 “你竟敢……”张贵妃恨极了,咬紧了牙关,“你竟敢如此折辱本宫?” 这哪里是处罚宫女?这分明是故意折辱她! 这宫女是她的心腹,平日里除去贴身嬷嬷外,便是她陪伴自己的时间最久。 就连皇后,都不敢轻易动她! 谢景寒竟然敢将她活活打死! 这分明是往自己的脸面上踩! 张贵妃从未有过这样愤怒的时候,她对谢景寒怒目而视:“景王!你好大的胆子!” 她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谢景寒怎么敢跟她作对? 愤怒充斥了张贵妃的大脑,让她几乎停止了思考。 嬷嬷见她双目赤红,仇恨的盯着谢景寒看,便知她此刻已经丧失了理智,急忙劝道:“娘娘!您息怒啊!” “现在可不是与景王起冲突的时候。”她说话时,怜悯的看了眼宫女的尸体,闭了闭眼,理智道,“您现在根本见不到陛下,就算您想要为莲儿讨回公道……也要忍耐些时日。” 闻言,张贵妃身子猛地一颤。 她死死的咬住了下唇,突然意识到自己连殿门都踏不出的这一事实。 怎会如此? 短短一日之间,她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她的脸色难看,心中的愤怒逐渐被更多的慌张取代。 她该如何是好? 嬷嬷瞥见张贵妃神情茫然,便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她急忙将张贵妃送入了寝殿中,再朝着谢景寒连连赔罪:“娘娘也是被奸人蒙骗了,还望王爷海涵!这小贱蹄子乱传话,害得您与王妃有了间隙,死不足惜!” 嬷嬷嘴上骂着,又一边示意人给宫女收尸。 谢景寒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但对此并未阻拦。 “这只是一个警告。”谢景寒淡淡道,“再有下次……板子可就不打在下人身上了。” 话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这尊煞神一离开,嬷嬷可算是松了口气,对身边的几个宫人吩咐道:“给莲儿打造一副好棺木,送她出宫葬着。” 莲儿的双目圆瞪,临死前的狰狞停留在了脸上。 宫人们但凡是看了这尸体一眼,无不浑身冰寒。 不过是听张贵妃的吩咐传了一句话,竟然落得这般下场……当真是…… 当真是可怜。 张贵妃在宫中如日中天,纵然是皇后,对张贵妃所做的那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惩大诫罢了。 可今日谢景寒的所作所为,彻底击碎了众人对张贵妃地位的幻想。 在权势滔天的谢景寒面前,张贵妃所获得的宠爱不值一提。 谢景寒敢这样做,一定是算准了皇帝不会计较此事。 受宠如张贵妃,在谢景寒面前也只得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 甚至……皇后一声令下,她便再也无法往外传递消息。 这样的盛宠……当真有用吗? 张贵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坐在寝殿内,泪水浸湿了一张俏丽的脸庞。 “嬷嬷,如今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张贵妃颤声道,“人人都说我盛宠不衰,我竟也信了这些鬼话。” “直至今日……我连莲儿都保不住……”她颤声道,“我方才明白了我的可怜之处!我不甘心!我要将今日所受的耻辱全都还回去!” 她有多爱谢景寒,现在就有多恨谢景寒。 谢景寒为了其他的女人,竟然将她的面子往死里踩! 这教她如何不恨? 第173章 究竟是怎样的人 张贵妃恨毒了谢景寒,可她心中最恨的,是温舒窈。 她眼神狠厉极了,目光落在了铜镜中的那张脸上。 这样一张脸的确貌美,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之中,她的容貌也是独一份的,哪怕后宫有新进的妃嫔,也比不过她的风情。 然而……这样一张脸,却对谢景寒毫无吸引力。 她也曾见过温舒窈几面,温舒窈的确艳色无双,可谢景寒从来都不是只看容貌的人,为何谢景寒却独独钟情于温舒窈? 张贵妃百思不得其解,她缓缓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她已经年过三十,纵然貌美,岁月也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本宫老了吗?”她喃喃问道。 身后的嬷嬷摇了摇头:“娘娘年轻依旧。” “怎么可能?”张贵妃苦笑了一声,“若是还年轻,他又怎会不多看本宫一眼?陛下又怎会被那新收的宁才人迷了心神?” “说到底,本宫还是老了。”张贵妃声音低哑,“本宫若是再不抓紧时机,便要老死在这后宫之中了。” 嬷嬷从张贵妃的话中听出了别的含义,她心惊肉跳地问道:“娘娘,您想要做什么?” “本宫想要见二皇子。”张贵妃低声道,“若是再不见二皇子,本宫的一切计划,恐怕都要落空了。” 听出了张贵妃的用意,嬷嬷长长的叹了口气:“娘娘若是就这样……在陛下百年之后,您也定能……” “不行。”张贵妃厉声打断了嬷嬷的话,“本宫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她眼神狠厉:“本宫要的,是权力!若只依附于陛下,本宫便只能如今日一样……受人摆布!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 “你难道没瞧见莲儿临死前的眼神吗?”她恨恨道,“莲儿也没想到,本宫即便身为贵妃,却也护不住自己身边的人!” “总有一日,本宫要让谢景寒跪在本宫的面前,祈求本宫的原谅!”她一字一句道,“你想办法,本宫今日便要见到二皇子。” 这张脸,是她唯一的依仗! 嬷嬷不敢再说,她知道张贵妃今日受了刺激。 因着北狄公主一事,张贵妃也感到了紧迫感,她必须要做出些什么,才能维持现在的局面。 嬷嬷心中都明白,当即便应下了张贵妃的吩咐。 “之前清理宫殿时,发现了一处狗洞,奴婢特意让人不要堵上,今日或许可以通过这个狗洞给二殿下传递消息。” 二皇子在朝中有不少势力,应当可以帮上忙。 张贵妃缓缓点头:“御史们最不怕死,告诉他,让御史们多多弹劾谢景寒。” “谢景寒今日带着禁军闯入后宫的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她恨声道,“还有他与北狄公主一事,也务必要立刻宣扬出去!” “莲儿不能白死!”张贵妃眼底利芒一闪而过,“本宫就要做实了这个流言!” “本宫倒要看看,等他娶了北狄公主的那一日,他与温舒窈的感情,还能否如初!”张贵妃低低的笑了出声,状若癫狂。 见此,嬷嬷打了个寒颤,她深深地伏下身子:“奴婢这就去办。” …… 离开了后宫,司青面露忧色:“王爷,今日一事若传了出去,那些御史恐怕会不罢休。” “那又如何?”谢景寒冷笑了一声,“难道本王还怕了他们不成?” 御史们只会打嘴仗,一些骂名罢了。 对谢景寒而言,这是最微不足道的。 “从本王领兵那一日起,御史弹劾的折子便能如雪花般堆满皇兄的案头。”谢景寒轻嗤一声,“可只要皇兄待本王的心不变,纵然御史们罗列出了真正的罪证,本王都不会受影响。” 说到底,还是取决于皇帝的态度。 司青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谢景寒:“可是属下听说……因着北狄公主一事,陛下对您也猜忌了起来。” 那到底是北狄,北狄与大黎的血海深仇不可磨灭,谢景寒能在朝中有如此卓然的地位,乃是因为他在与北狄的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 因此,谢景寒才会有战神王爷的称号。 可一旦谢景寒与北狄有了牵扯,难保皇帝对他的态度会变。 这般一想,司青便是满脸忧愁。 谢景寒桃花眼微微眯起,在司青的身上转了一圈:“连你也是这样想的?” “属下还是忍不住担心。”司青低声道,“正所谓功高盖主,在边关,甚至有只知景王不知皇帝是谁的传言,难保陛下不会因此生出间隙。” 司青的担忧不无道理,只可惜,谢景寒与皇帝之间,从不会存在这样的奸细。 不过,谢景寒并未解释,而是看着前方无人处若有所思。 “看来对于这一传言,朝中相信的人不在少数。”谢景寒沉吟片刻,“如此说来,一旦皇兄的态度有所变化,他们便会……” 剩下的话,司青再也听不见了。 他只能瞧见谢景寒在思索片刻后,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司青愣愣的瞧着这一幕,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咽回了肚子里。 谢景寒这样做,必定是有所计划了。 可只要谢景寒不说,他哪怕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 于是,司青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谢景寒身后:“王爷,您可有什么计划?” “不出三日,本王与北狄公主的流言必然会传遍京城。”谢景寒道,“若是消息灵通的世家,哪怕远在江南,也能知晓这件事。” “而本王闯入后宫打死了张贵妃心腹的事,也必然会传出去。”谢景寒一一分析,“这些流言……” “属下派人截断流言?”司青大胆猜测。 “不。”谢景寒摇了摇头。 闻言,司青惊讶道:“那该如何做?” “你们要做的,是让流言愈演愈烈。”谢景寒声音低沉,眼底划过了一道冷意,“最好是让这些流言传遍各地,让所有人都知道,景王目中无人,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 司青一听,大惊失色。 ”您是要……“ ”将计就计。“ 谢景寒薄唇轻启,淡然地说出了四个字。 …… 与此同时,驿站之中。 接风宴一结束,耶律丹便回了驿站。 在所有的探子眼中,这位北狄公主老实本分,除去在接风宴上的大胆言行外,再无任何出格的事情,每日待在驿站的时间最长,甚至都不去繁闹的集市逛一逛。 乍一眼看上去,这位北狄公主是个老实本分的。 可在探子眼中老实本分的耶律丹,一回到驿站,便半靠在了躺椅之上。 在她面前,十几个人跪坐在那。 “你们在大黎待了十几年,可有什么发现?”耶律丹低声问道。 跪在她面前的这十几人,单单从样貌上看,与大黎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他们却是北狄隐藏在大黎京城十几年的钉子,平日里收集了不少跟大黎有关的消息,只等着耶律丹的到来。 “景王与大黎皇帝的关系甚好。”一人若有所思,“不少大黎的官员都说,皇帝是将景王当做儿子一样宠爱,之前还有传言说皇帝要将皇位传给景王。” “那时这个传言一出来,不少人都信了,直至皇帝亲口说会在几个皇子中选一人做太子,这流言才消散。” “不过,由此可见,在世人眼中,皇帝待景王的确是极好的,如若不然,也不会有这些流言传出。” 十几个探子你一句我一句,却没能说出一句让耶律丹满意的话。 她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那我倒想问问你们,谢景寒有什么弱点?” 闻言,本来热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探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景寒有什么弱点? 这些年来,似乎没有人发现过。 耶律丹娇俏的脸上,不耐之色愈发明显。 “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她冷声道,“在大黎蛰伏十余年,竟连他的弱点都不知道?难道说,他身上没有弱点?” “这不可能!”不等探子们回答,耶律丹便斩钉截铁地否认了这一点。 闻言,其中一个探子思索片刻,大着胆子道:“景王行事果决,哪怕是办案时,也从不徇私,若说唯一徇私的事……便是他之前将自己的岳母送进了大理寺的大牢里。” 耶律丹双目一瞪:“这算徇私?” “那岳母并非是亲岳母。”探子解释道,“是景王妃的继母,听闻在景王妃年幼时给过景王妃不少罪受,之前因为景王妃已故母亲的嫁妆,还闹到了京兆尹去。” “他们都说,景王会将人送进大牢,是因为听了景王妃的枕头风,是在为景王妃出气。” 这些话一一传入了耶律丹的耳中,耶律丹眼眸微微一动。 她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倒是有趣。”她捏着下巴,细思起来,“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要见一见这位景王妃。” “究竟是怎样的美人,才能让景王这样冷酷无情的男人为之神魂颠倒?甚至不惜徇私枉法。” 要知道,她今日对谢景寒大胆示爱,只得到了谢景寒一个嫌弃的眼神。 第174章 世上竟有如此美人 耶律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十足的信心,她今日在接风宴上一亮相,身边所有男人看着她的眼神中都夹杂着惊艳。 独独在谢景寒那,她只瞧见了一双古井无波的寒眸。 正因如此,她心中那股好胜的欲望愈演愈烈,这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斩钉截铁地说出那番话。 然而,哪怕她大胆示爱,谢景寒也毫无波动,甚至看着她的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丝嫌弃。 耶律丹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 头一次她回想起了那个谣言——谢景寒不举。 她相信,这世上只要是男人,就不会对自己视而不见。 唯有谢景寒这样不能人道的男人,才会心如止水。 然而现在探子们却说,谢景寒会为了自己的王妃徇私枉法,不顾御史弹劾,将堂堂的世家贵妇关进了大牢。 饶是北狄没有这么多的规矩,也不敢将那些家族的夫人关进大牢中,谢景寒此举,摆明了是在折辱人。 “什么地方能遇到景王妃?”耶律丹压低了声音问询。 闻言,探子们思索片刻:“应当是朱雀街的流朱阁。” “流朱阁?”耶律丹若有所思,“或许我该去会一会这位景王妃。” 她的话刚说出口,呼延图便皱着眉:“公主,您身份敏感,若是贸然出去,恐怕会引来大黎的怀疑。” “您与信王……”呼延图压低了声音,“信王是我们埋藏在大黎最深的一颗棋子,若是不慎暴露了他的存在,那咱们之前的计划,可都落空了。” 耶律丹抬了抬手,她知晓呼延图的担忧,因此语气温和:“呼延将军,你恐怕忘了——以大黎人的多疑,哪怕我从不踏出驿站一步,他们也会想方设法从我身上打探消息。” “他们那样多疑,我若是谨慎地待在驿站内,他们恐怕还要怀疑我有着更大的阴谋,我倒不如主动些,多去找一找景王,如此,也好坐实我对景王一见钟情,锲而不舍的形象。” “在世人眼中,我们女子就是小心眼。”耶律丹轻笑道,“被景王冷落了,我自然是要去会一会景王妃,看看这位景王妃是什么模样。” 耶律丹说话时,自信极了。 她相信,自己一定不会输给大黎的女子。 世人都说大黎的女子温婉大方,她们北狄的女子过于泼辣。 可她却觉得,男人最看重的还是样貌。 有她这样的美貌,泼辣也是真性情。 呼延图将耶律丹的话听了进去,仔细一思索,就飞快地点了点头:“既然公主心有成算,那便按照公主您的计划去做。” “只是……”呼延图压低了声音,“您可不能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 信王身上有着一半的北狄血脉不假,可他身上的另一半血脉是属于大黎的,他的话只能信一半。 真想要拿到边关布防图,还是要靠耶律丹自己。 耶律丹冷冷一笑:“我这位好侄儿还是太小看我们女人了。” 她双目眯起:“我们女人,又岂会是畏畏缩缩依附于男人的?他的那些提议在我眼中,就如同小儿学步,可笑至极。” 她想要边关布防图不假,却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凭借美貌蛊惑谢景寒,从谢景寒的手中得到布防图。 此番来大黎,她真正要做的,是让大黎失去谢景寒这位战神王爷,最好是由大黎的皇帝亲手处置的! 耶律丹笑了笑:“既如此,那明日我们便去会一会这位景王妃。” …… 次日一早,流朱阁内。 袁掌柜笑呵呵地站在流朱阁内,看着铺子里的摆设,很是高兴。 不过几日,流朱阁便开了起来。 这几日客似云来,日进斗金。 谁都知道流朱阁是景王妃的产业,而景王妃最得景王宠爱,她将这流朱阁一开,多的是人想要来送银子。 而且不知道王妃从哪想出的点子,这些人本是奔着景王来的,但在进了流朱阁后,却一个个心甘情愿的将银子掏出来。 流朱阁内卖的东西,都是温舒窈派人从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 而且比起京城其他打着奇珍异宝名头的铺子更为厉害——譬如之前的宝华阁。 短短几日,流朱阁异军突起,整个朱雀街,唯有流朱阁的客人最多。 “这几日的账本都在这了。”袁掌柜站在温舒窈面前,仔细地解释着账本上的每一笔支出收入。 袁掌柜是个实诚人,她这些年来替温夫人管理宝华阁,只拿自己该拿的银子,从不多拿。 在温舒窈这更是谨慎,若非温舒窈执意要给她月银,她甚至连月银都不愿意要。 能看着自己亲手置办的流朱阁有如此红火的生意,无论有没有月银,她都高兴。 更何况温舒窈出手比温夫人更大方,她每月除了固定的月银,还有每年千分之一的分红。 别小看这千分之一,按照流朱阁的生意,哪怕是千分之一,都足够她安安稳稳度过下半辈子了。 因此替温舒窈做事,袁掌柜尽心尽力,单单是这些账本,她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温舒窈不过粗略翻了翻,便示意袁掌柜将账本收了起来。 她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袁掌柜的能力与品性,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更何况这账本做得一目了然,她只看一眼,便知道上面没有动手脚。 可袁掌柜见温舒窈的举动,只觉得感动极了。 她将账本收了起来,低声道:“王妃,您可要在铺子里四处看看?” 流朱阁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她自然是希望得到温舒窈称赞的。 闻言,温舒窈点点头,她今日过来,也是为了看看流朱阁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正是在这时,门口走进了一人。 来流朱阁的,大都是达官贵人,或是官眷贵妇。 可今日出现的这个女子,比这些人更为引人注目。 ——她长了一张十分美丽、又充满异域风情的脸。 这女子一进来,眼神便直直的朝着温舒窈看来。 见到这女子的第一眼,温舒窈就从心中喊出了她的名字。 ——耶律丹。 前世,温舒窈与这位北狄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诰命夫人,与耶律丹也只是在宴席上浅浅的对视了一眼。 那时的耶律丹,是皇帝身边的宠妃。 不过现在…… 回想起那些传闻,温舒窈漂亮的眼眸轻轻眯起。 前世今生的变化,便是本应该直接入宫的耶律丹,突然在宴席上大胆示爱,说要嫁给谢景寒。 她对耶律丹的了解并不多,但前世耶律丹之所以能给她留下印象,乃是因为耶律丹后来在秋猎中逃走了。 身为皇帝的宠妃,耶律丹竟然选择逃走。 这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事,不仅如此,皇帝对她似乎格外上心,哪怕她逃走了,也依旧派出大量的兵力,试图在她回北狄的必经之路上抓住她。 这样的耶律丹,在温舒窈的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耶律丹为何会来流朱阁? 温舒窈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耶律丹来流朱阁,恐怕是冲着她来的。 在温舒窈看耶律丹的时候,耶律丹也在打量温舒窈。 是个绝色美人。 这是耶律丹看到温舒窈的第一印象。 耶律丹自认自己容貌不俗,她也极度相信自己的容貌,每当对着镜子时,她总要为自己的容貌而惊叹。 她从来都觉得,这世上,没有女子会比自己更美。 然而在看到温舒窈的那一瞬,她却明白了为何谢景寒会对自己的美貌视而不见。 这是怎样的绝色姿容? 耶律丹盯着温舒窈,眼中划过复杂的神情。 看到温舒窈,她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北狄传说中的月神。 分明没有盛装打扮,甚至只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的石榴裙,可偏偏是这样的素净,却放大了她的美貌。 头一次,耶律丹感到了压力。 在见到温舒窈之前,她对自己拿下谢景寒有着十足的信心,可见到温舒窈后,她却怀疑起了自己。 她当真能让谢景寒动心吗? 在耶律丹的身后,呼延图更是愣了神。 而温舒窈投来的一眼,他只觉得一阵酥麻,粗犷的脸上也有了热意,好在他皮肤黝黑,无人看得出他此刻是红了脸。 “你就是景王妃?” 耶律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温舒窈。 她目光牢牢地放在温舒窈的身上,眼中是明晃晃的打量。 温舒窈皱了皱眉,美人即便是皱眉,也让人生不出厌恶之情。 耶律丹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便瞧见温舒窈面前冒出了一个老妇人——正是齐嬷嬷。 齐嬷嬷横眉冷竖,指着耶律丹便呵斥道:“哪来的小丫头?敢对王妃不敬?” “还不快将人带走!”这一句她是冲着身边的几个王府护卫说的。 王府护卫听令于温舒窈与齐嬷嬷的话,齐嬷嬷一开口,他们便立刻大步上前。 耶律丹一双与大黎人迥异的湛蓝双眼,足以让齐嬷嬷认出她的身份。 可纵然是知晓站在面前的人是北狄公主,齐嬷嬷也依旧选择维护温舒窈。 谁不知道耶律丹昨日刚对谢景寒大胆示爱?谁知道她今日找到温舒窈是为了什么?万一她是想要伤害温舒窈呢? 齐嬷嬷所做的,就是将一切风险隔绝在外。 呼延图本是看温舒窈看呆了,一听这话,他便立刻挡在了耶律丹的面前,粗犷的声音响起:“大胆!你可知道我家公主是谁?” 第175章 起争执 齐嬷嬷冷笑道:“我管你是谁?我家王妃身份尊贵,可不是你们能得罪得起的!” 在大黎,哪怕是北狄公主也得老实待着! 齐嬷嬷很是高傲,根本不顾呼延图的高声叫喊。 不过,温舒窈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府护卫将耶律丹扫地出门。 “住手。”她轻声喊了一句。 王府护卫立刻停了下来,并且站到了齐嬷嬷身旁。 齐嬷嬷倒也没有劝阻,她方才这样霸道,就是为了压过北狄人嚣张的气焰。 区区北狄,蛮夷之地,哪怕是北狄公主又如何?王妃的身份可比她高贵多了! 更何况齐嬷嬷还记着耶律丹对谢景寒的小心思,对耶律丹是愈发不喜,根本不愿做表面功夫。 “你就是北狄公主?” 温舒窈望着耶律丹,含笑问道。 她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因为耶律丹在接风宴上的大胆言论而对耶律丹心怀不满。 见状,耶律丹眯了眯眼。 ——是个厉害的女人。 这是耶律丹对温舒窈的第二印象。 她来大黎之前,早已了解过大黎的女人,知道大黎的女人将贞洁视作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将丈夫视作天,全心全意都扑在丈夫身上,对出现在丈夫身边的女人都充满仇视。 然而温舒窈的态度,却颠覆了她对大黎女人的认知。 “你不生气?”耶律丹眼中满是好奇,她盯着温舒窈,“难道你没有听说吗?” “你想做景王妃?”温舒窈抬眸,漂亮的桃花眼中含着笑意,“可我相信王爷。” 耶律丹愣了愣,还未开口,便听着温舒窈继续说道:“王爷年轻有为,俊美无铸,不只是你,京中不少贵女,也对王爷芳心暗许。” “若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我便生气……”温舒窈笑着摇了摇头,“那我要有生不完的气了。” 耶律丹狐疑的看着温舒窈,她细思着温舒窈这话的真假。 “可我是公主。”耶律丹盯着温舒窈,“若我给出你们皇帝拒绝不了的条件,你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两国的和平与一个王妃……”耶律丹冷声道,“孰轻孰重,路边的乞丐都知道。” 她盛气凌人,对温舒窈更是充满了高傲。 即便发觉温舒窈与自己想象中的大黎女人不一样,可她骨子里的高傲仍然难以遮掩。 温舒窈轻笑了一声,对耶律丹的话不置可否。 “若你想说的只有这些……”温舒窈语气仍然慢条斯理,“那便请回吧。” 耶律丹气势汹汹的过来,用尽全力的一拳仿佛打进了一团棉花里,她的脸色一沉。 怎会如此? 她心中正思索着,却听得门外一阵马蹄声。 下意识回头看去,便瞧见身形高大的谢景寒翻身下马,带着浓浓的寒气朝着自己走来。 与谢景寒对视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谢景寒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冻住。 呼延图连忙将耶律丹护在身后。 耶律丹还未反应过来,目光追随着谢景寒的背影,却见到谢景寒在站到温舒窈身旁的那一刻,身上的寒意如冰雪消融。 他甚至还笑着握住了温舒窈的手。 耶律丹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谢景寒与温舒窈紧紧相握的一双手上,她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谢景寒这样的男人,当真会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吗? 他当真会因为一个女人有如此大的转变吗? 这样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耶律丹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她的目光不停地朝着谢景寒与温舒窈看去。 “王爷。”温舒窈感受着手上的灼热触感,她不自在的想要松开手。 “别动。” 谢景寒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低哑。 温舒窈还以为他是想要假装成恩爱夫妻的表象欺骗在场的人,于是在犹豫片刻后,还是放弃了挣扎。 谁知她刚放松了力道,谢景寒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甚至谢景寒还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温舒窈面色通红,双眸不自觉地望向没人的地方。 在众人面前做出这样的亲密举动,并不是她的强项。 反观谢景寒,一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样的亲密举动,于他而言是稀疏平常的事。 两人的眉眼官司,全都落入了一直在观察他们的耶律丹眼中。 耶律丹对男女之情并不了解,可她能够发觉谢景寒在对待她与温舒窈之间的显着变化。 谢景寒眼高于低,哪怕昨日她大胆示爱,也不曾得到谢景寒的一个正眼。 可今日的谢景寒在面对温舒窈时,却满心满眼都是温舒窈。 她看得出温舒窈的有意避嫌,也看得出谢景寒的示威。 谢景寒的示威,是冲着看温舒窈看红了脸的温舒窈去的。 身为男人,谢景寒最是了解男人。 他一到流朱阁,便发觉呼延图的眼神总是停留在温舒窈的身上。 对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的态度愈发恶劣。 “若是再有下次,纵然你是北狄公主……”谢景寒冷笑了一声,“本王也会让你走不出京城。” 谢景寒这话,是冲着耶律丹说的。 耶律丹长这么大,还从未被男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 她失神了一瞬,便瞧见几个王府护卫站了出来,他们像是一堵墙,牢牢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将她带回驿站。”谢景寒的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厌恶,“从今往后,不允许她出现在王妃两丈之内。” “欺人太甚!”呼延图愤怒高喊,“公主身份尊贵,岂是你能随意欺凌的?难道你不怕两国再起战事?” 此时,已经有不少百姓围拢了过来。 流朱阁的动静闹得不小,让不少人都聚集在了此处。 都是大黎的百姓,听着明显是北狄人的呼延图这样嚣张,大多百姓脸色难看,愤愤不平起来。 “北狄都打输了仗,怎么还敢在我们的地盘嚣张?” “难道说两国真要联姻?可景王是咱们大黎的战神,若是让他娶了北狄公主,那今后与北狄打仗的时候……” 众人的议论声早已传到了铺子里,温舒窈皱了皱眉,暗暗在心中思索起了对策。 昨日宴会上的传闻,早已损了谢景寒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若是再继续任由呼延图说下去,只会对谢景寒更加不利。 她稍稍想了想,便有了对策。 谁知,谢景寒却牢牢地牵着她的手,在她试图往前一步时,还将她拉了回来。 “别担心。”谢景寒深邃的一双眼眸直视着温舒窈。 谢景寒开口,温舒窈稳住心神,她决定相信谢景寒。 只见谢景寒上前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 而后,谢景寒低沉的声音盖过外面嘈杂的议论声,在众人耳边响了起来:“再起战事?那就将你们再打回去。” “你恐怕忘了,上次一战,你们北狄输了两座城。” 第176章 喜欢她? 耶律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呼延图更是涨红了脸,随着他的粗喘,胸膛一上一下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谢景寒! 耶律丹捏紧了一双手,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她早知道谢景寒军事才能卓绝,却不知此人的嘴竟也如此厉害! 这样牙尖嘴利……就如沾了毒一般! 耶律丹恶狠狠地盯着谢景寒:“这就是你们大黎的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是客人才能有的待遇,你们北狄……狼子野心……哼!”谢景寒一声冷笑,“真当旁人都瞧不出来?” 闻言,耶律丹心猛地一颤。 紧接着,她便听见谢景寒冷声道:“与北狄联姻一事,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又或者……”他眼底划过了一道戏谑的冷意,“本王可以将那几个未婚的侄儿来娶公主。” 耶律丹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景寒,她是嫁不出去了吗?那几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也配她千里迢迢来大黎? 她心中的怒火前所未有的多,然而她再愤怒,谢景寒也不会为了她的愤怒而低头。 正相反,一旦耶律丹愤怒起来,他才能抓住漏洞。 耶律丹的脸一阵青一阵紫,门外的百姓们的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显然,他们对谢景寒的回答十分满意,也对耶律丹的难堪处境乐见其成。 大黎与北狄,本就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怎么可能用一桩婚姻化解? 更何况…… “我们景王妃才貌双全,哪里是你一个蛮夷女子比得上的?”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怎样一副德行!也敢肖想咱们王爷!” 谢景寒在大黎的名声极好,这都是他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若说之前因为北狄公主求婚一事,众人对谢景寒有所怀疑,那今日谢景寒在流朱阁说的这一番话,便让他们彻底松了口气。 原本怀疑上谢景寒的人,心中更是存了几分愧疚——怎能因为几句流言蜚语,便怀疑上景王呢? 要知道这些年来,边关安稳可都是靠着景王与楚家撑起来的,若没有了景王,他们恐怕早就与前朝的百姓一样流离失所了。 前期的流言蜚语有多猛烈,现在的百姓便有多后悔。 同时,他们看着耶律丹与呼延图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 北狄人死不足惜! 百姓们情绪高涨,只差振臂高呼打死眼前这两个北狄人。 耶律丹终于知道怕了,她不怕坏人,却怕蠢人。 坏人尤知晓自己所做之事的后果,可周围这些蠢人,他们只会被大脑的冲动所支配,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所做的事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我们走。”耶律丹脸色微微泛白,“立刻离开这。” 闻言,心有不忿的呼延图犹豫了片刻。 正是这片刻犹豫,导致百姓们距离耶律丹愈发近了。 耶律丹几乎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犹如实质的恶意,被吓得脸色苍白:“难道你想让我们被这些无知的愚民打死?” 呼延图这才意识到两人所处的危险,他连忙挡在了耶律丹的身前,冲着一旁看戏的谢景寒大喊:“景王,若我们公主有丝毫闪失……纵然你们边关固若金汤,但我们北狄的大军,也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威胁的话说了出来,谢景寒仿佛如梦初醒,朝着身边的司青懒洋洋的摆了摆手:“保护好公主。” 司青连忙点头,早已候在一旁的禁军出现在了人群外。 禁军一出现,愤怒的百姓情绪得到了安抚。 “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 一些好事者叫喊着,他们因为情绪激动而脸色通红,仇视着北狄的人。 但有冷静下来的人也出声劝说:“那到底是北狄的使臣,两国交战时都不杀使臣,若现在杀了他们,不就意味着咱们跟北狄宣战吗?” “那又如何?难道还打不过北狄那等弹丸之地?” “纵然打得过,也有无数儿郎在战场上丧命,若能保持两国和平,便能少牺牲些将士,大家都安居乐业不好吗?” 人群中议论纷纷时,禁军早已来到了耶律丹与呼延图身边,将两人保护了起来。 耶律丹被夹在中间,只觉得胸闷气短。 她离开前,最后看了眼谢景寒,心底的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 谢景寒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 今日这一出,必定是他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洗白他的名声! 想通了这一点,耶律丹火冒三丈。 然而为时已晚,她只能被动地跟着禁军离开,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一旦她张口,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就会被破坏,她就会被这些愤怒的百姓群起而攻之。 耶律丹狠狠地闭上了双眼,任由禁军带着自己离开。 外面的人群也散了,温舒窈跟谢景寒走到了里间。 刚进到里间,她就慌乱的挣脱开了自己的手。 方才在与耶律丹对峙时,为了表现两人夫妻恩爱,她的手一直都被谢景寒牢牢攥着,哪怕进了里间,只剩下了自己人,谢景寒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她满脸通红,揉着自己的手腕。 谁知在这时,谢景寒却又上前来,轻轻地捧住了她的手。 她愣了愣,看着谢景寒。 谢景寒垂着头,即便如此,温舒窈仍要抬头看他。 这样一张俊美无铸的脸,平日里向来冷峻的男人,却在此时低着头,眉心处的那一抹温柔让人无法忽视。 这一瞬间,温舒窈察觉到了什么,她身子僵硬在了原地,那个念头一点点地浮现了出来。 ——该不会……谢景寒真的……喜欢上了她? 心中刚冒出了这个念头,温舒窈就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以此想要拉开自己与谢景寒的距离,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谁知脚刚往后挪了一步,她便被凹凸不平的木板地面绊了一下,再然后,她便感到身体悬空,眼见就要后脑勺朝地摔下去了。 “小心!” 她看到了谢景寒眼中的担忧,也看到了飞快朝自己而来的谢景寒。 第177章 心悦她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出现,相反,温舒窈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谢景寒。 谢景寒身上冷冽的气息,是温舒窈记忆犹新的,记忆中,两人只有在那暧昧的晚上,才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 “多谢王爷。” 温舒窈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连忙推开了谢景寒。 她只觉得两颊的热度迅速升高,分明是晚秋了,她连大氅都快披上了,可此刻的她像是身处在酷暑之中,心中一片燥热。 “小心。” 温舒窈往后退时,险些又要摔倒,还是谢景寒再次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这一次,任温舒窈如何挣扎,谢景寒都不愿意松手了。 谢景寒将她揽在怀中,亲自护送她上了马车。 放下车帘的那一瞬间,温舒窈清晰地看见了谢景寒眼中的笑意。 再然后,她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延,直至耳根都红得滴血。 马车缓缓朝着景王府驶去,喜鹊看着车帘外一晃而过的街景,忽的反应过来,震惊的捂住了嘴。 “小姐!”她睁大了双眼,震惊道,“王爷心悦您!” 她说出这话后,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奴婢早就发现了!之前王爷天天不着家,十天半个月能见王爷一次已是不易。” “可是之后……王爷几乎天天都回王府,还回主院!”她捂着自己的嘴,后知后觉道,“王爷这分明是想要与您亲近!” “还有刚才!刚才他为您挺身而出,甚至不惜得罪北狄公主!”喜鹊说到这,双眼亮晶晶的,“奴婢可算是明白了为何王爷此前那样不堪的名声,也会有贵女对他倾心不已了!” 像是谢景寒这样生得俊美,又能力强大的男人,的确能让人动心。 温舒窈听着喜鹊的话,脸上的红晕就不曾消下去过。 “好了。”她掀开车帘,吹着冷风,脸上的红晕总算是消散了些。 她不愿再听喜鹊那些足以动摇自己心神的话语,低声道:“都快要到王府了,今日一事,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尤其是齐嬷嬷。” 温舒窈补充了最后一句话,让喜鹊撅起了嘴。 喜鹊低声道:“小姐,可是王爷他……” “王爷位高权重,不是我能肖想的。”温舒窈冷下心肠,一字一句道,“你也不要再想这些没影的事了。” 喜鹊瞪大双眼,但瞥见温舒窈不悦的目光,她到底是将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奴婢知道了。”她不情不愿,委委屈屈的说道。 “乖。”温舒窈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细语道,“我与王爷的身份差距过大,本就不相配,更何况……他对我,或许也不是真的喜欢。” 温舒窈说话时,想到了自己的脸。 因为这张脸,这样的容貌,前世的陈彻,不也曾爱上过她。 只是这样源于外貌的爱太过浅薄,不用风吹,便如流沙般散了。 温舒窈垂眸,将心中的那些想法全都压了下去。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依靠他人。 要抓紧时间开下一间铺子了。 温舒窈心想。 …… 次日一早,大朝会上。 流朱阁的这场热闹,被御史呈到了皇帝案前。 而谢景寒擅闯张贵妃宫殿的事,也被一并呈了上来。 刘御史一脸正义凛然,高声道:“景王擅闯后妃寝殿,于礼于法不合!还请陛下严惩!” “此举往小了说是景王一时愤怒,可往大了说……便是景王觊觎后妃!陛下!您可万万不能包庇景王此举!” 闻言,皇帝揉了揉紧皱的眉心。 他没好气地瞥了眼谢景寒,早知道谢景寒会在张贵妃那折腾出这样大的动静,他就该让人拦下谢景寒,也好过今日被御史弹劾。 觊觎后妃? 这样的罪名若放在谢景寒身上,对谢景寒的名声影响极大。 皇帝皱着眉,暗暗思索着该如何解决此事。 刘御史瞥见皇帝脸色,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朝着自己的几位同僚使眼色。 几个御史同时上前:“还望陛下严惩!” “景王行事荒唐!这样的事可不是头一次了!”刘御史义正言辞道,“无论景王对后妃有没有觊觎之心,陛下都不应该轻拿轻放!” “事关皇室血脉!” “事关陛下尊严!” 这一顶接着一顶的帽子往谢景寒的头上扣,一时之间,谢景寒还以为自己当真对张贵妃做了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一双利眸扫过高声叫喊的几个御史,满意的看着几个御史闭上了嘴,他才抬起手,朝皇帝慢条斯理的说道:“还望皇兄明鉴。” “臣弟之所以擅闯后宫,乃是因为张贵妃包藏祸心。”谢景寒幽幽道,“接风宴上不仅有着北狄使臣,更有大食使臣与其他附属国的使臣。” “接风宴上随便的一句话,就有可能成为两国之间的盟约。” “这样要紧的宴会,岂容张贵妃安插眼线?” 安插眼线四个字一出来,张国公就变了脸色。 他颤颤巍巍的朝着皇帝行了一礼:“陛下!还请陛下明鉴!贵妃娘娘绝无此意!” “若不是安插眼线,又怎会在北狄公主前脚刚说完疯言疯语,后脚便将此消息传了出去?” “传信之人,可就是张贵妃宫里的。” 谢景寒桃花眼向上一挑,冷冷地盯着张国公看。 张国公背后冒出了一片冷汗,他大脑飞快转动着,细思自己该如何替张贵妃将此事遮掩过去。 同时,他也在心中暗骂张贵妃。 知道张贵妃针对景王,但他却没料到张贵妃会愚蠢至此,竟然将事情做得这样明目张胆,她正当谢景寒不敢动她? “想必是误会。”张国公颤声道,“贵妃娘娘御下极严,怎么会允许手下人将这样要紧的消息透露出去?王爷为何不仔细再……” “张国公要证据?”谢景寒冷笑了一声,“正好,本王的手下正好留了那宫女的性命。” “那宫女也是随着张贵妃一同入宫的。”谢景寒语气阴森森的,“想必张国公也认得她。” 第178章 告状 张国公只是随口一说,企图在皇帝面前将此事遮掩过去,谁知谢景寒一开口,便要将证据呈上来。 他顿时慌了手脚,脸都变白了。 谢景寒一双桃花眼轻轻眯起,落在了张国公的身上。 “皇兄,不如让臣弟派人将那宫女带上来?”谢景寒语气幽幽,“那宫女您也是见过的。” 皇帝听谢景寒的话,只觉得一阵头大。 他如何不知道谢景寒就是要趁着这次大朝会,将张贵妃的罪定下来。 只是…… 皇帝眉心紧皱,目光在太极殿内四处搜寻着,准备找一人出来打圆场。 但他余光瞥见谢景寒冷冷的眼神时,心中又是发毛。 沉默片刻,皇帝摆了摆手:“此事朕早已知晓,张贵妃纵然手下犯下如此大错,的确该罚。” “即日起,张贵妃禁足三月,罚俸三年,以示效尤。”皇帝说完后,又看了眼谢景寒,“景王可满意?” 谢景寒轻哼了一声:“犯下此等大罪,只禁足罚俸……也只有皇兄您能如此手软了,换做臣弟……早就摘了她的项上人头。” 他说话时,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听得这话,皇帝心中叹了口气。 到底是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女人,又没有酿下大错,他如何忍心? 张国公心中暗骂一声冷血。 虽说是传了消息出来,却也是不痛不痒的消息,无关国家利益,怎么到谢景寒这,就要喊打喊杀呢? 然而,无论张国公如何腹诽,都不敢展露分毫。 刚才皇帝的举动,足以让在场的人明白——他对谢景寒的偏宠。 谢景寒口口声声要杀了张贵妃,可一向宠爱张贵妃的皇帝,在此时却是一声不吭。 更何况张贵妃并没有犯下大错,那宫女已经以命抵罪,谢景寒却还是不依不饶。 让人惊恐的是,皇帝对此竟也是默许了。 “好了。”皇帝摆摆手,“若她再犯,朕决不轻饶。” “皇兄,并非是臣弟以公谋私,而是……”谢景寒摇了摇头,“若是纵容了后宫干政的风气,只怕我们大黎就要效仿前朝了。” “前朝外戚势大,在朝堂内铲除异己,结党营私。”谢景寒说话时,直直的看着皇帝,“皇兄也不愿变成大黎的千古罪人吧?” 皇帝冷下脸:“放肆!” “臣弟只是劝谏皇兄。”谢景寒慢悠悠跪下,“绝无指责皇兄之意,就如同这些御史整日弹劾臣弟一般……他们也只是规劝臣弟罢了。” “是吧?刘御史?”谢景寒说话时,瞥了眼刘御史。 他冷飕飕的一眼撇过来,刘御史背后汗毛竖起,冷汗一滴接着一滴落下。 “是!”刘御史大脑转得飞快,连忙跪在地上,“臣除了规劝王爷外,绝无其他用意!” 刘家固然是三大世家之一,但与谢景寒对上,那便是以卵击石,他可不傻,该服软的时候一定要服软。 谢景寒见状,轻笑了一声。 在场的朝臣们,脸色很是难看。 除去武将们一个个乐得自在,看着眼前一出出好戏,恨不得抓几把瓜子来磕一磕,其他人皆是一脸凝重。 ——皇帝对谢景寒未免也太过偏爱。 思及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一些人忍不住在心中怀疑起来。 ——谢景寒与皇帝之间,当真是亲兄弟而非亲父子? 皇帝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没有对谢景寒这样好。 众人心思各异,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高高在上的看着下方的众朝臣,他的眼神沉沉,不过却无人察觉。 这时候,刘御史顶着刘尚书威逼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道:“还有昨日在闹市之中……景王不顾自身身份,与北狄公主发生了冲突,还口出狂言。” “北狄此番来京,本是为了修复两国关系,景王此举……”刘御史说到这,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恐怕于两国邦交有碍。” 未等谢景寒开口,最前面的楚老将军便横眉冷竖,手中的象笏直接砸在了刘御史的脑袋上。 “呸!”楚老将军声音洪亮如钟,高声道,“我们大黎与北狄之间是数百年的血海深仇!我们大黎的将士在边关死伤无数,这是北狄几句话就能抵消的?” “以我看,景王的话没什么问题,倒是你们!”楚老将军冷笑道,“你们的问题才大!一群软脚虾!区区北狄,弹丸小国,也值得让你们如此担惊受怕?” “怎么?是北狄曾打到过京城城楼下,还是你们收受了北狄的好处?”楚老将军冷睨了眼刘御史等人,“这才帮北狄说话?” 刘御史一听,脸顿时涨红了:“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收受北狄的好处?” “我们是大国,应当有大国风范!”刘御史咬着牙道,“在闹市之中与北狄使臣争吵,还动用了禁军,岂不是仗势欺人?” “这话,刘御史还是留着去地下同被北狄屠杀的百姓与将士们说去吧。”楚老将军阴恻恻的笑了一声,“你且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楚老将军说话时,杀意毕露。 刘御史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倒了身后的御史。 接着,身后的御史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几个御史摔做一团。 皇帝脸色难看,就这样看着刘御史几人。 楚老将军一声冷哼:“殿前失仪该当何罪?刘御史熟读律法,不妨好好想想。” 闻言后,刘御史脸上一片苍白,根本不敢开口。 楚老将军对几个御史咄咄相逼,再一看楚老将军魁梧的身材,还有几个御史削弱的身板,文官队伍中,不少人开口了。 “楚老将军气势摄人,刘御史几人都是文官,身子骨弱,受不起惊吓,这才殿前失仪,还望陛下宽恕。” 言外之意,就是楚老将军有错在先。 楚老将军一声冷哼,不屑道:“同样都是文官,怎么就他们几人殿前失仪?莫非是真的收受了北狄的好处?心虚所致?” 且不说他本就对北狄深恶痛绝,单单谢景寒是他的外孙女婿这一点,就足够他揪着刘御史等人不放了。 第179章 朝堂对峙 楚老将军咄咄逼人,将刘御史等人骂得退无可退,只能口中嚷嚷道:“我乃是大黎的官员,怎会为了一己之私,收受敌国的好处?” “原来你也知道是敌国。”楚老将军说着,眼神一冷,“我们与北狄的血海深仇,难道因为北狄不痛不痒地派出了几个使臣就作罢?”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战败的那一方!对方只放出了个联姻的消息,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将景王送去联姻。”楚老将军冷笑道,“要知道,上一次景王可是拿下了北狄两座城池!“ “倘若北狄再来犯,景王因联姻一事不能领兵出征,在座诸位有谁能顶替景王?”楚老将军环顾一周,冷冷的盯着刘御史,“是你吗?刘御史?” “还是你?”他每盯着一个人,便问出同样的话。 这边都是文官,没有一人敢回答他。 谢景寒在战场上的作用,饶是楚老将军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完全顶替。 楚老将军尚且如此,在场之人,无一人敢应答。 皇帝看够了热闹,便轻咳几声:“楚爱卿,不要吓着他们。” 楚老将军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一板一眼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老臣最担心的,便是我们大黎被人从内部瓦解。”他说话时,目光直直的望着刘御史,“我们大黎的朝堂之中,为了一己之私损害国家利益的人可不在少数。“ 楚老将军明晃晃的在说刘御史,刘御史被这话气得满脸通红:“我对大黎的忠心日月可鉴!反倒是楚将军你!你这样帮着景王,该不会是为了自己的外孙女吧?” \"你说得好听是为了大黎,归根到底,你还是有私心!“刘御史冷笑道,“你不过就是担心自己的外孙女成了下堂妇!“ 刘御史的话还没说完,迎面便是楚老将军扔来的象笏。 象笏坚硬无比,一砸下来,刘御史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跌坐在了地上,眼冒金星地望着天。 鼻子上一阵剧痛袭来,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发觉手心湿润,再一低头,赫然发现自己手中有着斑斑血迹。 见此情景,刘御史两眼一黑,而后便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震惊的看着楚老将军:“你当着陛下的面行凶!” “陛下!”刘尚书眼见族中人糟了楚老将军毒打,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高声道,“楚老将军此举目无尊上!他竟敢当着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殴打同僚!” “还请陛下严惩!” 刘尚书说完,便跪在了地上,他一脸严肃,不忘目光锐利的扫了眼楚老将军。 当朝文官武官殴打也是常事,但刘尚书就要借此机会狠狠挫一挫楚老将军——或者说景王的锐气。 春闱一案,三大世家的人还被困在贡院之中,家族之中的青年英才也被困在其中生死不知。 这一切都是因为景王。 分明是可以双赢的局面,景王却非要弄个鱼死网破! 他们三大世家在朝中屹立多年,其中的底蕴,可不是景王一人就能撼动的。 思及此处,刘尚书的眼神愈发冰冷。 楚老将军在武将中地位虽高,但对于他们三大世家而言,也并未得罪不起。 楚家与景王是姻亲,他们正好可以利用楚家作为切入点。 景王身份固然贵重,可一旦他失了民心,就算是皇帝想要保他,也无能为力。 刘尚书故意加重了语气,有意要将此事闹大。 果然,皇帝皱起了眉。 皇帝的脸色微寒:“住手!” 他一声厉喝,让还准备继续下手的楚老将军与其他武将纷纷停了下来。 武将们臭着一张脸,他们给皇帝面子的同时,却又因为没能发泄出心中怒火而感到憋屈。 “陛下,是刘御史出言不逊!”鲁将军粗声粗气道,“是他不厚道!咱们朝堂上的事,牵扯到家眷算怎么一回事?” “以臣看来,刘御史必定是北狄按插在我们大黎朝堂内的奸细!”在鲁将军身后,冷统领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朝堂上愈发热闹了,武将们嗓门大,你一句我一句,便将动静闹大了。 皇帝听着下面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只觉得头痛欲裂。 “好了好了。”他摆了摆手,“刘御史有错,楚老将军也有错。” “既如此,便各自罚俸三个月。”皇帝一锤定音,“此事就此揭过,谁也不能再提了。” 刘尚书眼神一暗,表面上看,皇帝是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帮,可刘御史不过是顺口说了一句话,便遭了楚老将军一顿毒打。 刘御史脸上的鼻血还没擦干净呢! 皇帝可真是会拉拢人心。 刘尚书心中冒出了许多念头,最后他在皇帝的注视下,勉强露出了一个笑:“陛下既然开口,臣自然是要听从的。” 原本还想再继续就此事纠缠的刘御史瞥见他这位堂兄的脸色后,再也不敢说话了。 皇帝眯了眯眼,将所有人的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刘尚书养气功夫虽好,可皇帝一扫过去,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皇帝也是人,人就会有自己的偏爱,他绝不会允许谢景寒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刘尚书这些世家攻讦。 皇帝的眼神冷厉,下方再也没人敢出声。 片刻,他才淡淡道:“至于跟北狄联姻一事……北狄公主貌美,若世家有子弟愿意娶北狄公主为妻,朕便将其册封为庆国公。”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眼睛都亮了。 任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只需娶一个女人,便能成为庆国公。 如今的世家,谁不是一代一代袭爵而成的? 哪怕是家中前途无量的孩子,他们也愿意让他走上这条捷径。 饶是刚才算计着如何扳倒谢景寒的刘尚书,也在心中细思起了此举的可行性。 皇帝眸光一扫,便发觉朝堂之上的人已经有七八成大臣都动心了,包括武将在内。 这样的爵位可比他们从刀山火海中血拼出来的爵位来得容易得多。 只要牺牲一个孩子……便能多一个公爵…… 这可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第180章 诱人诱饵 散朝后,众人的步伐明显快了许多。 今日皇帝抛下的这个诱饵的确有奇效,哪怕知晓北狄公主没那么好娶,但也依旧有人为了这个爵位前仆后继。 刘尚书前脚刚迈出太极殿,身后便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堂兄。”刘御史被楚老将军打得鼻青脸肿,他一双眼睛勉强从红肿的脸颊上挤了出来,看着刘尚书,极为认真的问道,“你难道还想让子慎参与其中?” 他话说到这,便再也憋不住心中所想:“您可千万要三思啊!子慎是我们刘家最有出息的孩子,若是靠着裙带关系得了爵位,今后在家族中如何立足?” 闻言,刘尚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以你之见,子慎该怎么走?”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自然是要靠自身本事。”刘御史一本正经的说道,“子慎有这个本事,为何要走捷径?” “愚蠢。”刘尚书忍不住怒火,训斥他一番,“若是靠自己,子慎在年过四旬坐上我这个位置已是不易,可公爵之位,他这辈子都得不到。” “可是……” 刘御史还想要据理力争,却被刘尚书打断了。 只见刘尚书抬起手,一字一句道:“别说什么可是了,这爵位……我刘家要定了!” “当然,并非子慎一人有机会。”刘尚书沉着脸道,“刘家所有未婚的适龄儿郎,都要试上一试。” 这个爵位若能拿到手,对整个刘家而言都是莫大的助力。 见刘御史嘴巴张了张,显然还有话要说,刘尚书又道:“这几日你先不要上朝了,告个病假,将脸上的伤好好养一养。” “之前我便告诫过你,轻易不要提起此事。”刘尚书话说到这,觉得有些奇怪,“之前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不成?” 闻言,刘御史连忙摆手:“我哪敢啊!只是……” 他挠了挠脑袋,声音压得极低:“只是我听得御史台其他同僚议论此事,想着率先将这功劳抢下来,谁知陛下偏心至此……” 刘尚书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御史台的同僚?是哪几个?” “张御史还有李御史。”刘御史低声道,“我是……” “愚蠢!”刘尚书忍不住骂道,“这两个都是二皇子的人!你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你知不知道枪打出头鸟?”刘尚书恨铁不成钢道,“今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先问过我再做决定。” “今日我们刘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刘尚书骂道,“论口才,你堂堂御史说不过一个武夫!论身手,你年仅三十却打不过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 刘御史被骂得狗血淋头,见刘尚书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他只觉得委屈。 “堂兄,那老头可是楚老将军!”他跟在刘尚书身后,努力的为自己辩解,“就算是子慎过去,也打不过啊!” 楚老将军行伍几十年,哪里是他能打得过的,真论起来,整个朝堂之上,恐怕也只有谢景寒一人能打得过楚老将军了。 刘尚书一听,又被气得两眼翻白,脚下的动作更快了。 …… 太极殿内。 皇帝只留下了谢景寒与楚老将军两人。 楚老将军被留下,并无其他大臣那样诚惶诚恐,他很是自在,喝着李德海泡的茶,便坐在了皇帝下方。 见此,皇帝笑了笑:“今日有劳楚爱卿了。” “陛下客气了。”楚老将军挥了挥手,语气和善,一改刚才的愤怒,“老臣也只是为了小辈的幸福据理力争罢了。” “一群窝囊废。”他提及刘御史等人,满脸的不屑,“北狄稍稍抛出一点好处,他们便眼巴巴的迎了上去,也不瞧瞧这些年来到底是谁在步步退后!” “北狄的防线可是被咱们打退了几十里。”楚老将军年过六旬,却中气十足,此刻声亮如洪,“区区北狄,也配让景王休妻另娶?” 他话说到最后,意图显示得明明白白。 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您放心便是,朕绝不会让景王休妻另娶。” “舒窈是个好孩子。”皇帝说到这,很是真心实意地夸赞起来,“若没有舒窈,景王现如今还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味。” “他们夫妻情深,朕又怎么会为了言而无信的北狄,牺牲朕最疼爱的弟弟的幸福?”皇帝摆摆手,“朕绝不做、也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哪怕有人相逼,本王也绝不会答应。”谢景寒开口了,“北狄此行本就心怀不轨,他们借着这次联姻之事大做文章,必定有蹊跷。” 楚老将军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也只有那群胆小怕事的文官才会眼巴巴的想要与北狄联姻。 北狄这样言而无信的小人,当年签订的盟约都能撕毁,更何况是一次联姻呢? 所谓北狄王最疼爱的耶律丹,等到战事一起,她必定会成为北狄最先放弃的那一人。 一桩婚事,岂能挡住铁蹄滚滚? 不过,谢景寒的话,到底是让他心存了几分疑虑。 “若是此次联姻能够获取的利益巨大,王爷可会……” “不会。” 谢景寒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见楚老将军眼中仍有疑虑,索性开口道:“本王的婚事自然有本王做主。” “无论是娶窈窈,还是现在,本王的心意从未变过。”谢景寒沉声道,“本王的王妃只会有一人,那便是温舒窈,至于其他人……” “本王会让她知道,算计本王将会付出何等代价。”谢景寒眼底划过了一道刻骨的冷意,“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们的小伎俩还能耍到什么时候。” 谢景寒的回答,楚老将军很是满意。 他缓缓点头:“王爷这话说得好!两国和平固然要紧,可发妻岂能轻易舍弃?” “还望王爷牢记今日所说。”楚老将军言语中略带警告,“若是有朝一日,王爷违背了今日承诺,老臣便将窈窈接回楚家。” “窈窈生得貌美,又温柔体贴,哪怕是和离归家,也定是人人上门求娶……” “此事绝不会发生。” 第181章 任君挑选 “今日在朝堂上,景王当即就拒绝了与北狄公主的联姻!你是没瞧见景王当时的脸色,嫌弃极了,仿佛那北狄公主是个茅坑里的苍蝇!” “我见北狄公主生得花容月貌,景王竟然不心动?” “那样的尤物,是个男人都会心动,景王莫不是害怕楚家的权势?” “楚家权势虽大,却比不过景王,景王可是陛下的亲弟弟,今日在朝堂上,陛下为了景王训斥了不少朝臣!甚至……为了让景王不娶北狄公主,陛下还说了,若谁能娶得北狄公主,便封谁做庆国公!” “你瞧,那都是想做庆国公的世家子弟。” 说话时,众人纷纷朝着驿站看去。 平日里为了跟北狄这样的外邦划清关系,驿站最是冷清。 但今日大朝会过后,便有许多“花枝招展”的世家子弟,纷纷来了驿站。 放眼看去,十步之内足足有六七个人,皆是模样俊美的世家公子。 “为了这个爵位,这些世家公子打扮得倒是花枝招展,莫非是想要以美色来迷惑北狄公主?” 被众人议论纷纷的北狄公主愤怒的将窗户关上。 “欺人太甚!” 耶律丹的脸色阴晴不定,她死死的抓住了一双手,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恨意。 呼延图更是喘着粗气,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刀,恨不得将下方那些你一句我一句调笑耶律丹的人全都杀了。 “公主,他们大黎的皇帝根本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呼延图咬牙切齿道,“他们这是将您当做待价而沽的商品,任由那些世家子弟挑选!” 这些世家子弟纷纷来了驿站献殷勤,看似是耶律丹挑选他们,可事实上,皇帝放出这话,就是践踏了耶律丹的尊严。 耶律丹想要嫁的人,是谢景寒,可不是这些庸俗的世家子弟。 放眼看去,大部分世家子弟脚步虚浮,眼神迷离,一看便知沉迷女色,被掏空了身子。 “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公主?”呼延图恨声道,“他们瞧不起咱们北狄!咱们便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话说到这,呼延图手中的刀便按捺不住了。 “住手!”耶律丹一声冷喝,让呼延图站在了原地。 耶律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愤怒暂且压下,一字一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现在冲下去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又如何?” “现在是在大黎的地盘,你若这样做,我们整个北狄的使团都要跟你一块陪葬,你能杀十人、百人、难道还能杀千人?” “不要冲动。”耶律丹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两眼古井无波,不悲不喜。 对于她而言,屈辱只是一时的。 等到机会来临,她必会将今日所受到的屈辱一一奉还。 听得这话,呼延图愣了愣。 他看着耶律丹,眼中满是心疼:“公主,您受苦了。” 作为耶律丹的母族,他最是清楚耶律丹所受的委屈。 分明是所有王子公主中最聪慧的那一个,分明是做出贡献最多的那一位,却因为女子的身份,不被重视,所得的一切都被其他人抢走。 耶律丹的确是北狄王最疼爱的女儿,可对于耶律丹而言,这些疼爱不值一提,她要的自始至终都是权力。 呼延家是耶律丹的母族,在耶律丹母妃离世后,他们便始终支持耶律丹。 这些年来,耶律丹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 这北狄的王位,本就该属于耶律丹。 “公主,您……” 呼延图心中千回百转,最后还是听从了耶律丹的话,他站在门口,拎着这把刀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要从耶律丹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耶律丹站在窗口良久,耳边仍然有那些大黎的世家子弟念的酸诗回响。 很快,她便做出了决定。 “再去找信王一趟。”耶律丹眯着双眸,一字一句道,“若他帮不了我,我就要另寻合作伙伴了。” 呼延图飞快点头:“这信王不守承诺,说助您一臂之力,但这些天来,他就如同缩头乌龟一样,缩在王府里哪也不去。” “这人靠不住。”呼延图说了几句,便下了判断。 对此,耶律丹也十分赞同:“他的确靠不住,他想必是要利用我毁了谢景寒的名声。” “不过……我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耶律丹冷冷一笑,“他既然利用了我,便要付出代价。” 而这代价…… 耶律丹双眸眯起,一字一句道:“要么,他帮我拿到边防图,要么……我将他的身份透露出去,他的身份,可值不少银子。” 无论是边防图还是银子,都是她迫切需要的。 呼延图一听,双眼亮得惊人:“公主好计谋!拿到边防图,若呈到王上面前,定能……” “谁说我要呈到父王面前了?”耶律丹打断了呼延图的话,“舅舅,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只要我是女子,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工夫,都是替我那几个王兄做嫁衣。”耶律丹冷笑了一声,“若拿到边防图,父王会给我哪位王兄呢?” 闻言,呼延图闭紧了嘴,根本不敢回答。 上次逼退大黎军队的功劳被王上送给了大王子,这次边防图…… 呼延图隐隐察觉到了耶律丹的用意,他定定地看着耶律丹道:“公主,无论您想做什么,呼延家都伴随在您左右!” “有舅舅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耶律丹将呼延图搀扶了起来,她声音平缓地说道,“有了边防图,有了呼延家的军队,我还有什么需要顾虑的?” “我只需率兵将那两座城池夺回来,便能在军中树立威望,哪怕是父王在从我手中抢功劳给那几个废物王兄,也无济于事。” “军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这王位……自然手到擒来。”耶律丹说到这,轻轻一笑,“若是得到一大笔银子也好办,王庭之中的那些家族,可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色。” “用银子开路,不仅安全,还见效快。” 无论是哪种方法,都要比她将希望寄托在父王身上来得好。 第182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晚,新建成的信王府迎来了一位客人。 耶律丹身着一袭黑色的披风,目光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人。 “按照你的计划进行显然已经失败了。”耶律丹沉声道,“现在你们大黎只要是未婚的适龄的男人都来了驿站,整天花枝招展地在我面前晃荡,想要获得我的芳心,好得到皇帝许诺的爵位。” “信王。”耶律丹冷笑了一声,“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继续进行我们的合作吧!” 耶律丹说到这便是一肚子气,门口的那些世家子弟蜂拥成群,她都不敢从大门走,唯恐被人发现。 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身上有着脂粉气,一看便知道是刚从花楼出来的。 这样的货色,竟然还敢求娶她? 她就算要嫁,也要嫁大黎最好的儿郎。 信王脸上仍是那副和善的笑容,耶律丹的怒气冲冲在他面前,仿佛是小辈在撒娇一般。 见状,耶律丹更是愤怒。 “怎么?你这是不准备继续合作了?” 耶律丹眯起一双眼睛,阴沉的目光在信王身上扫了几眼。 对于信王,她心中始终存着一分提防。 闻言,信王摆了摆手:“自然不是不准备合作,而是……” 信王笑了笑:“而是我想知道,公主究竟想要什么。” “要么是边防图,要么是……”耶律丹唇角勾起,一字一句道,“要么是二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两银子?”信王眼神闪烁了一下,“公主好大的口气,北狄一年恐怕也挣不到二十万两银子。” 北狄苦寒,加上这几年疫病繁多,牛羊死伤无数,这二十万两银子几乎是北狄国库一年的盈余。 耶律丹听了信王的话,冷冷一笑:“你对北狄的情况倒是十分了解,看来你的手伸的长,连北狄也有你的眼线。” “公主说笑了。”信王笑了笑,温和解释,“不过是这些年来,北狄的输了太多次,朝中大臣屡次商议过此事,我也偶然间听过几次。” “对于北狄,我也是从几次朝会上听见的。”信王话说到这,目光便停留在了耶律丹的身上,“看来大家所言不假。” 耶律丹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神情,一字一句道:“你身上好歹也有一半北狄的血脉,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北狄被大黎吞并?” 话说到这,耶律丹也不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若助我夺得北狄王位,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替你牵制住谢景寒在边关的兵力。” “边关一旦动乱,谢景寒与楚家人必定会赶往边关,而京城,就是你的天下了。”耶律丹说话时,目光直直的望着信王。 她的话一出口,信王双眼便睁大了。 直至此刻,信王才正经的打量起了这位便宜姑姑:“你……想要北狄王位?” “怎么?”耶律丹冷笑道,“我那几位王兄愚笨至极,整日只知道寻欢作乐,这样的货色,父王依旧寄予厚望,而我处处比他们强,却只因我是个女子,便将我的功劳全都让给他们那几个废物。” “这样的货色既然能被寄予厚望,那王位……为什么不能是我的?”耶律丹冷眼扫向信王,“你们大黎不也有过女皇帝吗?” 闻言,信王顿了顿。 片刻,信王开口道:“若北狄是你做主,那对我而言,倒是好事一桩。” “我不怕坏人。”信王语气幽幽,“我只怕蠢人。” 不巧,北狄那几位,都是蠢人,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跟一个女人合作。 信王嘴上说着,可眼中那一丝不屑,仍然落入了耶律丹的眼中。 耶律丹在北狄虽然受宠,可每当她想要触碰这些权力时,便会从那些人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 耶律丹不会误解这样的眼神——这分明是瞧不起她女子的身份。 一股怒火从心中升起,耶律丹死死的捏紧了双手,这才将目光勉强移开。 “多说无益。”耶律丹冷冷道,“信王还是说说,我们怎么合作吧。” “要么,你给我边关布防图,要么……你给我二十万两银子。”她一字一句道,“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要。” 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让她壮大自己的阵营。 听得耶律丹掷地有声的话,信王沉默了一会儿。 这两样东西对于现在的信王府而言,不可谓不难。 边关布防图除了皇宫,就只有谢景寒手上有。 要从谢景寒那得到布防图,与闯入皇宫强行夺得布防图没有任何区别。 二十万两银子…… 这些年来,他暗中豢养了一大批的精锐,积蓄不少势力。 而这一切相对应的,便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他这些年来省吃俭用,所有的银子都投入了进去,整个信王府上下找不到一件值钱的东西。 他上哪找二十万两给耶律丹。 耶律丹早已从信王的欲言又止中发觉了端倪。 不过如此! 耶律丹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她本以为跟信王合作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看来。 耶律丹无不失望地想着——看来她只能寻求其他人的帮助了。 与信王一番交谈,耶律丹已经没了信心能继续合作下去。 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得信王道:“我会想办法将你要的东西拿来,无论是边防图还是二十万两银子。” 闻言,耶律丹惊讶转身:“当真?” “自然。”信王神情镇定,一字一句道,“身为亲王,我手中还有不少产业,只是二十万两银子还需要一些时间来筹集。” 耶律丹并不了解信王的产业有多少,但她观察信王神情镇定,便信了大半。 “好。”耶律丹点头,“既如此,那我就等待你的好消息了。” 说罢,耶律丹便往外走去。 她解决了一桩心腹大患,步伐轻松。 但她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信王神情冷凝,看着她的背影中充满了杀意。 其实,要想利用边关的冲突拖住谢景寒,还有一个办法。 而这个解决办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183章 不是外人 耶律丹离开了信王府,她身手不错,一路避开了所有巡逻的禁军,安全平静地回到了驿站。 她对自己的身手有着十足的信心,根本没有料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落入了司青的眼中。 司青在发觉耶律丹与信王有所接触时,便亲自跟上了耶律丹。 他对耶律丹的行踪很感兴趣,对两人的交谈更感兴趣。 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他躲在信王府的一棵树上,借着夜色的遮掩,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件事关系重大,几乎是刚确认耶律丹回到了驿站,他便赶回了景王府。 “王爷呢?” 他急切地问着身边的人。 “王爷在王妃那。” 这话一出来,司青身子便僵硬住了。 王爷在王妃那……那他今日这情报该怎么办? 脑海中一片空白,但很快,他便硬着头皮赶到了主院。 主院内,是齐嬷嬷的笑声。 “王爷快喝一口汤,这可是王妃亲自做的。” “王妃,您就坐着吧,一切都有老奴在呢!” 齐嬷嬷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她乐呵呵的看着温舒窈与谢景寒用膳,笑容堆满了一张脸。 但瞥见站在门口,一脸凝重之色的司青,她的笑脸就耷拉了下来。 司青在这时候出现,准没好事! 顶着齐嬷嬷难看的脸色,司青小步走了进来,声音很低:“王爷,属下今日跟踪北狄公主时,偶然听见了她与信王的对话。” 他说完,便闭上了嘴。 这样的大事,总该是要去书房说的。 司青心中这样想着,却发现桌前的谢景寒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起身的打算,冷冽的目光与他对视着。 一时间,司青大脑停止了转动。 “王爷……”司青喃喃道,“这消息……” “王妃不是外人。”谢景寒淡淡道,“就在此处说。” 司青只觉得一阵眩晕,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温舒窈。 温舒窈自觉在这不合适,便想告退,谁知她刚放下碗筷,手便被谢景寒握住了。 谢景寒粗粝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这是王府的事。”谢景寒语气平静,却不容温舒窈拒绝,“你是王府的女主人,自然该知晓内情。” “说。”他冷眼扫向司青。 司青回过神来,连忙道:“是信王与北狄公主达成了合作。” “信王会给北狄公主边关布防图以及二十万两银子,作为交换,北狄公主会助他一臂之力,率兵侵袭边关,一旦边关动乱,便能让您与楚老将军一块去边关,到时朝中无人,他便能趁机夺位了。” “属下还听见北狄公主说……”司青话说到这,压低了声音,“她要夺位!” 提及此事,司青的眼中露出敬佩之意。 温舒窈讶然抬头:“她的确厉害。” 北狄公主的名声,她有所耳闻。 在北狄这样的地方,她能有如此野心,足见她的聪明。 只是,耶律丹恐怕想不到,她对信王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信王此人心狠手辣,根本不会与她合作。 “我若是信王,便不会花这么多力气手段送她回北狄。”温舒窈语气幽幽,“将她的性命留在大黎,再找个替罪羊,将这一消息传回北狄。” “到那时,北狄王定会为女儿出兵。”温舒窈分析道,“如此一来,他既不用付出这么多的代价,也能达成让边关动乱的目的,简直是两全其美。” 温舒窈琉璃般剔透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便与谢景寒对上了。 两人一对视,便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想法。 “其实若能拉拢北狄公主,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温舒窈斟酌着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果不其然看见了谢景寒赞许的目光。 她有了信心,接着说道:“到时边关动乱,你与外祖父一同离京,信王必定会行动。” “可他不知道,这是我们与北狄公主早已商量好的计划,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温舒窈徐徐往下说,“到那时,他野心暴露,我们便能趁机将其解决。” 信王等不了太久,与北狄合作,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暗中培养的势力不小,但与禁军比起来,仍是螳螂挡臂。 唯有让谢景寒与楚老将军这样的武将离京,他才能有一丝机会。 司青听得是连连点头,只差拍手叫好。 他大脑中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使得他将目光投向谢景寒。 好在是谢景寒微微颔首,道了两个字:“不错。” …… 一连三日,驿站旁都挤满了人。 此时的驿站早已成了京中百姓茶余饭后来看戏的地方,无论是哪里的戏班子,都瞧不见世家子弟们或是大打出手、或是吟诗作对、或是大胆示爱的场景。 耶律丹听着楼下闹哄哄的动静,脸色难看极了,她只觉得自己成了戏台上的猴,被这些大黎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公主息怒!”呼延图这几日倒是学聪明了不少,瞥见耶律丹难看的脸色,便连忙安抚了她,“今日信王便会传信过来了,咱们看完信再做决定也不迟。” 闻言,耶律丹沉下心,冷着脸点了点头。 恰逢在此时,楼下镇远侯的嫡次子又高声示爱。 她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难受极了。 “信王怎么还没有送信过来?”她厉声呵斥着呼延图。 呼延图连忙道:“末将这就去查看……” 话刚说着,门外便被人敲响了。 紧接着,一封信从门缝中被塞了进来。 呼延图立刻要将送信之人抓住,谁知打开房门后,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昏睡过去的北狄护卫。 一时间,呼延图背后汗毛竖起:“这信王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耶律丹拿着这封被送来的信,脸色难看极了:“他在大黎蛰伏数十年,又能与我联系上,足见他对大黎对北狄都了若指掌。” “这样的人……若是成为敌人……”耶律丹在心中默念了几句,最后才道,“好在我们不是敌人。” 第184章 千秋会 耶律丹的脸色难看,一旦心中冒出这个念头,那些恐惧便犹如实质浮现出来。 纵容她在北狄经历过不少历练,可一旦想要要与信王这样阴险狡诈的人合作,她心里还是没底。 “信上怎么说?” 耶律丹见呼延图目光死死的黏在信纸上,心中又是咯噔了一声。 呼延图皱着眉,欲言又止:“信上说,明日千秋会上,他会将边关布防图拿给您。” 听着这话,耶律丹只觉得有些怪异。 她心中一动,快步走到了呼延图身边,仔细地看起了这封信上的内容。 “为何要挑在千秋会?”耶律丹疑思顿起,然而她看向呼延图,发觉呼延图也是一头雾水。 片刻,耶律丹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这样要动脑子的时候,几乎用不上呼延图。 “既是千秋会……那就去看一看。”耶律丹低声道,“左右这千秋会,我们都是要参加的。” 呼延图连连点头:“到时候属下陪您一块去千秋会。” 呼延图虽粗枝大叶,但对于这些危险的到来,却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 “若是边关布防图,直接拿来给咱们不就是了,为何还要绕这么多道弯,偏偏要在千秋会上给咱们?” 呼延图一边说着,一边撇着耶律丹的脸色。 见耶律丹神情凝重,显然也是将这话听了进去,他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属下觉得,信王或许是……暗藏祸心。” 耶律丹能以女子之身,在北狄获得诸多家族拥护,靠的便是她聪明的脑袋。 在冷静下来后,她心中的疑云逐渐消散,双目也变得清明:“其实……他若想要让边关动乱,还有一个省心省力的办法。” 呼延图睁大了双眼,看着耶律丹:“什么办法?” 其实此刻,呼延图心中已经有所怀疑了。 耶律丹语气平缓,一字一句到:“那就是杀了我。” “无论是谁动手,但只要我死在大黎境内,父王一定会动兵——不论是为了替我报仇,还是维护北狄尊严,他都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一死,大黎与北狄之间的矛盾,当真就再也不可能化解了。” 耶律丹神情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呼延图大为震惊,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想杀您!” “这驿站已经不安全了。”呼延图想到方才那神不知鬼不觉送进来的信,神情逐渐不安。 “不必担心。”耶律丹抬了抬手,按住了焦躁不安的呼延图,“他既然想要选在千秋会上动手,便证明他在千秋会上设有一个圈套。” 耶律丹眯起双眼,娇柔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冷笑:“左右我在他的算计中都是要死的,怎么才能将我的死利用到极致?” “自然是将我的死栽赃陷害给谢景寒了。”耶律丹咬牙道,“他当真是好算计!” 耶律丹的眸光闪动,不过片刻,她便有了成算。 “他算计我们,我们也未尝不能算计他。”耶律丹冷冷道,“二十万两银子,他出不起,可在这京城中,可是有不少人能出得起的!” 呼延图愣了愣,还未回过神来,便见耶律丹将手中的信纸撕得粉碎。 …… 千秋会乃是天下盛事。 大黎与其附属国,还有邻国几乎都派了使臣前来。 耶律丹与呼延图两人坐在距离皇帝不远的地方,这个位置很是不错,足见大黎对北狄的重视。 也正是因为这个位置在皇帝附近,地势偏高,耶律丹能清晰地看见那些大黎附属国送来的贡品。 何时北狄才能有如此盛况? 耶律丹缓缓捏紧了一双手,野心在胸口熊熊燃烧着。 大黎地域辽阔,物产丰富,资源更是数不胜数。 在她们北狄价值不菲的盐,在大黎随处可见,是飞入寻常百姓的普通物件。 在她们北狄只有贵族才能用得起的棉花,在大黎也是家家户户都有。 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不让人眼红?怎么能不让人觊觎? 耶律丹将心中欲望压下,目光落在了对面。 皇帝右手边第一人,就是谢景寒。 谢景寒仍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他身边坐着的,是他最宠爱的王妃——温舒窈。 这两人,前几天她刚见过。 两人郎才女貌,就如神仙眷侣一般,的确相配。 耶律丹低下头,心中的那些想法荡然无存。 此刻的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与谢景寒合作。 耶律丹的目光犹如实质,温舒窈有所察觉。 她小心的戳了戳谢景寒:“王爷,我们要做什么?” “等。”谢景寒言简意赅。 但触及到温舒窈漂亮的眼睛,他顿了顿,又耐着性子解释道:“等到她出去,信王想必会在今日动手。” 谢景寒思忖片刻,又道:“或许……他也会算计到我们身上。” 信王若想将这件事的影响扩大,将耶律丹的死扣在自己头上才是最有用的。 温舒窈闻言,也有所察觉。 她压低了声音:“可是耶律丹……若是她真的死在了大黎……” “不会的。”谢景寒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温舒窈的手,“我早已让司青派人在暗中保护她,影卫也派出了人手。” 温舒窈闻言,微微颔首。 夫妻二人交头接耳,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感情恩爱的模样。 皇帝很是欣慰,同皇后说道:“若景王府能再添上一儿半女,那朕的心愿就成一半了。” 本应在禁足中的张贵妃坐在皇后一侧,刚好将皇帝的话听了进去。 她目光飞快地扫过下方如同神仙眷侣般的两人,暗暗捏紧了一双手,心中恨。 若非千秋会是早就定下的,她只怕都不能来参加,好在是她朝皇帝哭诉了几句,这才暂时解了禁足。 但她被禁足的事,早已传了出去,人人都能看她的笑话。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下方那两人。 她眼神微冷,心中冒出了许多想法,最后落在了二皇子身上。 距离上次与二皇子见面,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现在,是时候继续他们的计划了。 第185章 见面 被禁足的滋味她再也不愿感受,她定要牢牢稳固自己的地位。 张贵妃的眼中划过一道厉光,最后她缓缓低下头,摩挲着手中的酒杯。 皇后一直都在留意张贵妃的动静,见张贵妃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身边,她松了口气,笑着与皇帝附和道:“景寒与舒窈两情相悦,恩爱非常,我看在眼里,也十分高兴。” 谢景寒之前总是冷冰冰的,同假人一般。 作为养大了谢景寒的人,皇后对他就如同看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不好,她养大了谢景寒,看着谢景寒从一个奶团子长大到现在的模样,最开始,她想要的只是谢景寒平安长大。 可看到谢景寒能有现在的成就,她想要的就更多了。 她想要看着谢景寒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像天下间的其他人一样,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曾经她一度认为自己看不见希望了,只因谢景寒对女子的厌恶太深。 好在是温舒窈的出现拯救了这一切,谢景寒身上终于有了人气。 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了曙光,自然不会允许有人破坏这份感情。 想到这,皇后朝着身边的绿衣使了个眼色。 绿衣连忙点头,她一直都在盯着张贵妃,绝不会让张贵妃有机可乘。 待今日千秋会一结束,张贵妃就要继续禁足。 下方,温舒窈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她暗暗挣脱开谢景寒的手,低声道:“多谢王爷提醒。” 谢景寒见她明显是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动作,双眸一暗。 但片刻,他又将心底那些念头压了下来。 “你我本是夫妻,夫妻一体,何必如此客气?”谢景寒说话时,动作轻柔地将她鬓角的发丝拢到了耳后。 温舒窈被他的动作激得心神一颤,她忍不住心中狐疑,瞥了眼谢景寒。 她总觉得谢景寒此举有些怪异。 “王爷,可是需要我做什么?”温舒窈不仅不躲避,反而迎了上来,她与谢景寒靠得极近。 自从知道了谢景寒的心思后,温舒窈就有意与他保持距离。 这还是温舒窈第一次主动与他亲近,谢景寒心中微微颤动着,素来没有太多神情变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的确有一件事,需要王妃去做。”谢景寒声音低哑。 他望着温舒窈近在咫尺的红唇,轻叹了一声,余光撇过四周的宾客,暗道现在不是好时机。 温舒窈眼眸微闪:“什么事?” “耶律丹会来找你。”谢景寒低声道,“与她的合作,恐怕需要王妃去促成了。” 闻言,温舒窈讶然抬眸:“你放心让我去做这件事?” 谢景寒眼底划过一道笑意,他的声音极为温柔:“自然,除了王妃,没人能再有劝服她的本事。” 谢景寒的眼中满是坚定,他当真相信温舒窈能促成此次合作。 片刻,温舒窈缓缓点头:“好。”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只要与耶律丹的利益一致,无论之前闹得多么不愉快,耶律丹也必定会同意此次合作。 而她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的条件摆出来。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温舒窈心中的压力减少了许多。 她低声道:“王爷,我有些不胜酒力。” 说话时,她便望着齐嬷嬷:“齐嬷嬷,扶我出去醒醒酒。” 齐嬷嬷一直候在两人身边伺候,听着温舒窈的话,她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温舒窈刚才喝的明明是茶! 但温舒窈既然开口,她不过迟疑了一瞬,便搀扶起了温舒窈:“不如去清凉殿,那临着太液池,是个醒酒的好地方。” 谢景寒点头:“喜鹊也跟着一起去。” 温舒窈的离席,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皇后多询问了一句,得知是温舒窈不胜酒力,便不再关注。 齐嬷嬷的身手她知道,有齐嬷嬷在,宫中又到处都是禁军巡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一直都在留意着温舒窈的耶律丹,却觉得现在是一个好机会。 她没有多想,便起身离去。 呼延图两眼睁大了,赶紧跟上:“公主,您要去找景王妃?她能起什么作用?” “你懂什么?”耶律丹冷冷的瞥了眼呼延图,“舅舅,你与我共事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吗?——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女人,这景王妃可不简单。” 呼延图一拍脑袋,懊恼道:“属下可没有说您……” “好了。”耶律丹摆摆手,“你在此处候着,我要到处走走。” “可是……”呼延图满脸写着担忧,“若是信王当真要在这时候对您下手,那您岂不是很危险?不如还是让属下陪着您去。” “你若是也一同离席,只会引起大黎人的注意。”耶律丹皱着眉道,“我一人在宫中足以自保。” 说罢,不等呼延图再说话,耶律丹已经摆了摆手,自行离去了。 纵然呼延图心中满是担忧,可耶律丹已经发话,他就算是耶律丹的亲舅舅,也不敢抗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耶律丹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清凉殿在太液池边,现在正值晚秋,一阵一阵的凉风袭来,莫说是没有醉酒,就算是醉酒的人来了这,被风一吹,只怕什么酒都醒了。 温舒窈坐在凉亭边上,齐嬷嬷与喜鹊守在两侧。 见温舒窈的模样像是在等着什么人,齐嬷嬷边有意留心四周出现的人。 只是齐嬷嬷怎么都没想到,温舒窈是在等眼前这位——北狄公主耶律丹! 齐嬷嬷看到耶律丹的那一瞬间,震惊的睁大了双眼,她目光在耶律丹身上打量了一圈,而后看向温舒窈。 “王妃……” “公主果然来了。” 温舒窈站起身,她站在凉亭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耶律丹。 听着温舒窈的语气,耶律丹浑身紧绷:“你知道我要来?” 耶律丹说话时,余光扫着四周,但除了眼前这三人,此处再无其他人的身影。 但她仍未放松心中警惕,思忖着自己要不要离开。 第186章 合作 耶律丹心中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是在大黎皇宫内,眼前之人又是谢景寒最宠爱的王妃,她固然想要与谢景寒合作,可也担心温舒窈因为之前的风言风语,而不理会她,甚至…… 大黎的这些贵妇们之间争风吃醋的传闻,哪怕是在北狄,耶律丹也听闻过不少。 对上耶律丹狐疑的眼神,温舒窈轻轻一笑。 温舒窈的确生得极美,哪怕是以自己容貌而骄傲的耶律丹,在看见她露出这一抹笑容时,心思仍止不住地恍惚了一下。 片刻,耶律丹回过神来。 而后听见温舒窈轻柔的声音响起:“公主此番来寻我,想必是为了与信王合作一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来,足以让耶律丹瞪大了双眼。 耶律丹怎么都没想到,她自认为极其隐蔽的计划,竟然会被温舒窈以这样轻松的口吻说出来。 温舒窈尤觉得耶律丹的反应不够大,继续道:“公主是个聪明人,恐怕是发觉了与信王合作的不妥,这才想要换一个合作对象。” “不知公主是何打算?”温舒窈眼底含笑,语气很是平静。 显然,对于耶律丹与信王的那些交易,她早已知晓。 耶律丹在震惊过后,便冷静了下来。 她神情微凝,一字一句道:“自然是为了我所图谋的东西。” “给我二十万两银子。”耶律丹沉声道,“我可以保证北狄近十年内绝不侵犯你们大黎边境。” 二十万两银子对于景王府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果然,在听得她这话后,温舒窈微微颔首。 见状,耶律丹暗自欣喜。 二十万两银子足够她做很多事了,最少……她能彻底执掌北狄的财政大权,还有军队…… 心中一番细思,耶律丹眼中神情便愈发高兴。 谁知温舒窈却缓缓摇头:“只是就这口头承诺,显然不值二十万两银子。” “我可以……” “哪怕签订了盟约……”温舒窈笑了笑,十分平静地叙述了一个事实,“北狄当年与我们大黎,也是签订过盟约的,可是这盟约在北狄眼中,似乎只是一张废纸。” 闻言,耶律丹脸色沉了沉。 她自是不赞同父王这样背信弃义的做法,然而她在北狄根本说不上话,父王也从不会听取她的意见。 可她该怎么做,才能取信于温舒窈呢? 在心中细思时,又听温舒窈缓缓答道:“信王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耶律丹顿了顿,她望着温舒窈的眼神中充满警惕。 “景王府对信王的情况了若指掌。”耶律丹略带讥讽,“怎么还任由他在京城兴风作浪。” “若不给他兴风作浪的机会,想要将他人赃并获可不简单。”温舒窈摇了摇头,“公主,还是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如今自己已经处于下风,耶律丹是个识时务的人,她不过在心中思忖片刻,就沉默着忍了下来。 “他给我银子,我助他扰乱边关,调虎离山。” 短短一句话,证实了温舒窈与谢景寒心中所想。 “不过。”温舒窈漂亮的眼眸睁大了,直直的望着耶律丹,“显然利用千秋会杀了你,再嫁祸到王爷身上,是最省力的办法。” “公主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会选择来找我。”温舒窈慢条斯理道,“公主想要的二十万两银子,我们景王府可以出,只是……你们北狄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闻言,耶律丹心觉不妙。 然而,她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在耶律丹警惕的目光中,温舒窈轻声细语地说出了让耶律丹倍感屈辱的条件:“我们要求的是,北狄与大黎的边界,往北退一百里。” 耶律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温舒窈。 退一百里?意味着北狄的国土往北齐刷刷缩小了一百里!这样算下来……岂不是割地赔款? “不可能!”耶律丹对温舒窈怒目而视,“这怎么可能?若是签订了这个协议,那我将要成为北狄的千古罪人!” “身后名如何,你到时已经是黄土一捧,又如何知晓后人的评判?”温舒窈慢悠悠道,“至于身前名……你执掌北狄大权,成为北狄的女王,纵然他们说话再难听,也不敢说到你的面前去。” “不过是一百里。”温舒窈语气平缓,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如何一样轻松,“我们还可以将那两座城池还给你。” “两座城池与二十万两银子,再凭借公主的聪明才干,拿下北狄岂不是轻而易举?”温舒窈轻笑了一声,“公主,若我是你,便不会再犹豫。” 耶律丹的确在犹豫,若能得到两座城池与这一笔银子,北狄王位唾手可得,可是边界线后退一百里……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一双手捏紧了。 她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明谋,她几乎无法招架住。 在片刻后,耶律丹猛地睁开眼:“我答应你。” 对她而言,还是王位更要紧。 至于边界线…… 若北狄能强大起来,再夺回来便是。 可若是王位落在她那几个废物王兄手中,这边界线只会越退越多,北狄能否存在还是个问题。 耶律丹想通了这一点后,变得十分平和。 “我答应你了。”她语气幽幽,“还望你信守承诺,将我要的东西送到我手中。” “这是银票。”温舒窈当即便伸出了手,拿出了自己早已备下的东西。 耶律丹愣了愣,她显然没料到温舒窈的动作会如此迅速。 这一沓厚厚的银票,是四海钱庄的。 四海钱庄是燕国的产业,无论是在北狄还是大黎均有票号。 四海钱庄的银票做不得假,二十万两银票一入手,耶律丹神情还有些恍惚,只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这银票会这样轻易地就落入了自己手中。 而就在前几日,信王还为了这银票与她纠缠不清,甚至为了省下这笔银子,他还想要除掉自己。 耶律丹神情恍惚,将银票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自己的怀中。 第187章 杀了北狄公主 紧接着,耶律丹又听见温舒窈说:“银票已经给了公主,我们只想请公主帮一个小忙。” 闻言,耶律丹狐疑的看了眼温舒窈。 今日这场交涉,她不敢再看轻温舒窈。 这样一个女子,绝非她原本印象中只靠着男人的菟丝花。 温舒窈见她面露怀疑,声音温柔极了:“信王之前的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的。” 耶律丹心中警铃大作,又听温舒窈道:“因此,还要劳烦公主替我们演一出戏。” 此话一出,耶律丹在愣神片刻后,就明白了温舒窈的用意。 “你想要引蛇出洞。”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 耶律丹神情自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过,她的目光频频朝着信王看去。 信王的脸色有些难看,借着喝酒的遮掩,暗暗告诫了耶律丹一眼。 见状,耶律丹撇了撇嘴,可她眉眼间的不耐烦,让信王心中不安极了。 好在是信王等待了许久的时机终于出现了——谢景寒动了。“ 信王紧紧地盯着谢景寒,直至确定谢景寒的确离开了万春殿,他方才朝着身后勾了勾手。 他身后伺候的内侍见状,也立刻跟出了大殿。 而耶律丹这,也收到了信王送来的信。 ”丽华殿一叙。“ 耶律丹知道,机会来了。 她没有过多犹豫,当即便起身离去。 信王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间有些许遗憾。 这样的美人就要香消玉殒,当真可惜……可惜啊! 不过为了他的大业!信王眼神狠厉,这都是必须要做的! 丽华殿就在不远,耶律丹刚出去,呼延图便跟上了。 信王也在此时离席,他坐着轮椅离开,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一个破落的亲王,若非身有残疾,指不定与其他亲王一样死在外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也无人在乎他的离去。 反倒是耶律丹的两次离席,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恰逢温舒窈没回来,众人再联想起耶律丹那日在接风宴上的话——到底耶律丹是想要嫁给谢景寒的,指不定是去找温舒窈算账了。 一旦将这二者联系起来,其他人看谢景寒的深情就变了。 ——都说红颜祸水,可这蓝颜也不遑多让。 众人的视线,谢景寒都察觉到了。 可今日的他,却极为平静。 皇帝也连连看了谢景寒许多次,却也摸不着谢景寒心中所想。 大殿内气氛诡异,丽华殿内,同样也是一片阴云。 耶律丹冷眼盯着眼前的信王,沉声道:“你说的边关布防图呢?” 信王坐在轮椅上,脸上始终展露着温和的笑容,即便他说出的话阴寒无比。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这张图在何处的。” 信王冷冷一笑,目光落在耶律丹青春娇柔的脸上:“其实,本王当真有些舍不得杀你。” “这可是在你们大黎的皇宫!”耶律丹声音尖锐,“你敢在这动手?所有人都知道你我是前后脚离开的万春殿!” 闻言,信王笑了笑,眼神中得意极了:“不是还有一人离开了吗?” 耶律丹神情震惊,像是在此刻才反应过来。 她厉声道:“你想算计温舒窈?” “怪只怪你要的太多了。”信王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我本也不愿意取你性命。” 毕竟在北狄,像是耶律丹这样的聪明人太少了,少到这么多年,他只找到了耶律丹一人。 只可惜……只可惜耶律丹太聪明了,野心太大了,她竟然想要北狄的王位。 一个女子,安于内宅便是,为何还要有这样大的野心? 她甚至威胁起了自己,这更是他无法忍受的。 想到这,信王眼中便满是怜惜,“在皇宫又如何?本王既然想要杀你,自然能有无数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你的性命。” 说着,信王的目光便落在了耶律丹的唇上。 耶律丹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摸了摸自己艳红的口脂,而后瞪大了双眼。 “你下毒!”耶律丹说出这话后,便捂住了胸口。 她面容狰狞,眉眼间充满了痛苦的痕迹。 见状后,信王低低的笑了出声。 “你的口脂中早已被本王的人添加了一味毒药,从你今晨到现在,足足有三个时辰了。” “正好合适。” 信王说话仍是那副温和斯文的模样,可耶律丹却知道,在这张温和的脸庞下,所隐藏的是怎样恶毒的一颗心。 她恨恨的盯着信王,咬牙切齿,说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就是引起两国战火的引线!你早就算计好了!” 信王哈哈大笑:“现在才想明白未免也太晚了。” “待会儿景王妃就会过来了。”信王见不甘心倒地恶毒耶律丹,轻声道,“你就在此处等着她。” 耶律丹不甘心的睁大了双眼,她试图抓住信王的手,怎奈何她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 此刻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信王离去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丽华殿内,寂静一片。 与此同时,温舒窈被人引到了丽华殿的后门处。 她皱着眉:“为何要带我来此处?” 方才一个自称是万春殿太监的人说皇帝有要紧事找她,她才匆忙赶来的,可是这根本不是万春殿。 带路的太监闷头往前走,一句话也不说。 见状,温舒窈心中来了火气,干脆停在了原地。 “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温舒窈声音很是严肃。 然而,她还没反应过来,前面带路的太监突然回过身,一个手刀下来,便劈在了她的后脑勺。 最后的记忆,她只看见了同样倒地的齐嬷嬷与喜鹊。 …… 许久的时间过去,都不曾见到温舒窈与耶律丹回来。 这两人特殊的身份与她们特殊的关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皇帝与皇后两人,显然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不对劲。 皇后皱着眉,吩咐绿衣去查一查此事。 可就在这时,一人满脸惊恐地跑了进来,口中嚷嚷着。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景王妃杀了北狄公主!” 此话一出,整个万春殿都静止了下来。 第188章 人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殿内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当中。 任谁都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你说什么?” 皇帝最先站了起身:“谁杀了谁?” “景王妃杀了北狄公主。” 来报信的太监脸色苍白,颤颤巍巍的说着。 皇帝纵然再镇定,也不由得在此时陷入了迷茫之中,他将目光投向皇后:“皇后,你听见了吗?” 皇后有些迟疑,目光间也写满了不可置信。 “舒窈……舒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这消息怎么听怎么荒谬。 而张贵妃在听得这话后,眼中冒出精光,她余光立刻扫向二皇子,同二皇子使了个颜色。 此时,殿内的大臣们议论纷纷,不乏想要趁此机会将谢景寒拖下水的,他们无一例外,只有一个要求——“此事关系重大,还望陛下立刻派人前往!” “人在何处?”皇帝沉声发问。 “就在丽华殿。”太监颤颤巍巍道,“现如今那北狄的呼延将军已经被禁军拿下了,方才他险些伤了王妃。” 方才还岿然不动的谢景寒,在听得太监这话后,便立刻站了起身往外走去。 张贵妃将其的动作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就这么关心他的王妃? 丽华殿内。 耶律丹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呼延图被冷统领禁锢住了双手,但他的双眼中充满了愤怒,朝着温舒窈大喊:“我们北狄绝不会放过你!” 冷统领武功高强,但呼延图内心的愤怒与仇恨,让他拥有了超出常人的力气,一挣扎便将冷统领挣脱开来,他的目标极为明确,朝着温舒窈便奔袭而去。 他手中虽没有武器,但丽华殿随处可见的帷帐被他一把扯下,眼见便要将这帷帐套在了温舒窈的脖子之上。 “大胆!”冷统领高声喊道,“快救王妃!” 北狄公主的身份固然贵重,可在他们看来,还是温舒窈更为要紧,更何况,人死就死了,总不能让他们大黎的亲王妃为她陪葬。 可是呼延图的动作较之以往都要快,这些禁军根本拦不住他。 就在这时,一道利芒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直接朝着呼延图射去。 呼延图肩膀上中了一刀,动作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也正是在这时,在殿外射出这一把匕首的谢景寒大步上前,将温舒窈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呼延图手中的帷帐落了空,他肩膀上传来的剧痛难忍。 “你们大黎欺人太甚!”他双目赤红,紧盯着谢景寒,“公主不会白白丢了性命!我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他毫不避讳自己对温舒窈的仇恨,双眼落在温舒窈的身上,狠厉的如同一把刀子,若是这眼神能化作实质,温舒窈只怕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在谢景寒身后,帝后二人带着人匆匆赶到。 几乎整个万春殿的人都赶了过来,这件事太大了。 耶律丹不仅是北狄使臣,更是北狄王最宠爱的公主,她死在了丽华殿,死在了温舒窈手中……北狄与大黎之间的战争恐怕不可避免了。 皇帝皱着眉,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耶律丹身上。 耶律丹脸色青白,气息全无,这样一瞧,便知人已经没了。 只是皇后仍不死心,高声道:“穿太医!”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温舒窈会杀了耶律丹,这两人之间明明没有要命的矛盾。 “你说本王的王妃杀了你们北狄的公主,可有证据?”谢景寒将温舒窈牢牢护在怀中,眼带冷意看着呼延图,“莫非就凭你一句话?” 呼延图闻言,脸色肉眼可见地涨红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温舒窈:“是她派人传信给公主,约公主在此地见面,公主赴约后迟迟没有回来,我便立刻赶了过来。” “谁知……”他咬牙道,“便见公主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而整个宫殿中,只有她一人!” “不是她下的手,还能是谁下的手?”呼延图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极力做到说话有条理,“说到底,她就是嫉妒公主年轻美貌,她不敢与公主比较,唯恐景王被公主抢走!” “因此,她对公主痛下杀手!”呼延图咬牙切齿道,“公主是中毒而亡!她的身上还有装有那毒药的瓷瓶!我都瞧见了!就在她腰间的荷包力!” 只是,呼延图就算指出了毒药就在温舒窈身上,但满殿的禁军还是无一人敢动手。 呼延图见状,怒极反笑:“好!你们大黎就算包庇她又如何?半月后,若公主没有回到北狄……我们北狄便会率兵攻城!” “公主是我们北狄的明珠!”他恨声道,“她的性命,莫说是你一条命!纵然你有百条命也偿还不了!” 呼延图恨极了温舒窈,他双目充血,眼神间充满了对温舒窈的杀意。 谢景寒却将温舒窈护在自己身后,他这样强势,那些禁军也不敢动作。 皇帝皱了皱眉,这在一直留意他的人眼中,显然是对谢景寒的不满。 信王坐着轮椅在最后面,他将在场几人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就在这时,周院正赶了过来。 关系重大,周院正带着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过来了。 耶律丹仍面朝天躺在地上,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周院正一看,心中便咯噔了一声,他再上前为耶律丹把脉,而后眉头紧紧皱起。 皇后还存了一丝期望,低声问道:“这是否是急症……” 闻言,周院正沉默了。 耶律丹脉搏心跳全无,分明已经死了。 可是这句话,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 他在宫中待了多年,深谙在宫中的生存之道。 直到皇帝叹了口气:“你直说便是。” 人死了就是死了,无法复生,藏着不说又有什么用?他从哪再找出一个耶律丹还给北狄?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脉搏心跳全无……公主……” “我要杀了你!” 呼延图发出一声怒吼,不顾身旁禁军的阻拦,朝着温舒窈扑去。 谢景寒轻而易举的将他踹翻在地,吩咐冷统领:“抓住他。” 第189章 如何处置 虽然是自己亲自下的手,但信王在听见周院正的话后,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死了就好。 他目光落在耶律丹的身上,眼神划过一道喜色。 这样一来,北狄势必会出兵,而作为杀人凶手的夫君——谢景寒总要亲自率兵前往。 至于楚老将军——为了保住自己外孙女的性命,他也必定会主动请缨。 呼延图被禁军团团围住,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即便如此,他仍没有服软,而是愤怒地喊道:“你们等着!我们北狄的铁蹄势必要踏破你们大黎的国都!为公主报仇!” “这可如何是好?边关才安定了没几日,便要再起战火?” “景王府也真是的,不过是些女子间的争风吃醋,何至于杀人?这下倒好了,一打仗,不知道多少百姓与将士的性命要交代在那。” 这些嫌弃的充满厌恶的目光,悉数朝着温舒窈看去。 温舒窈懵懂无助的靠在谢景寒怀中,她双眼含着泪:“不是我,我一来到这,她便躺在地上了,我也是收到了一人送来的信,说是她约我在此处见面。” 温舒窈说话的时候,便将藏在袖间的信拿了出来。 她这样可怜无助,然而在场的人中,除了谢景寒与楚老将军还有帝后二人外,没有一人相信她的话。 “一封信罢了,现在死无对证,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样拙劣的借口,到底有谁会相信?” “难说……陛下最是疼爱景王,难保不会为了景王徇私。” “若是别的事倒也罢了,这可是北狄公主,她就这样死在了景王妃的手上,就算陛下想要徇私,这件事也藏不住。” “更何况……这么活生生一个人没了,咱们从哪再找出第二个北狄公主还给北狄王?这场战事在所难免。”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的目光全都停留在了谢景寒身上。 他们想要知道,谢景寒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而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谢景寒沉声道:“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北狄若要战,我便迎战。” “区区北狄,手下败将。”楚老将军也在此刻高声道,“我们与北狄之间本就没有调和的余地!倒不如趁此机会,一举打入北狄王城!” 谢景寒与楚老将军的态度十分鲜明——本来就是要打的,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一举将北狄拿下。 刘尚书冷冷一笑:“你们说得倒是轻巧,打仗不要银子吗?打仗不要人吗?那么多的银子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就全都为一人?” 靠在谢景寒怀中,脸色苍白六神无主的温舒窈终于有了反应。 她双眼含着泪光,颤声道:“若……若我也死了呢?是不是就能抵消这一切?” 闻言,刘尚书愣了愣。 聪明如刘尚书,自然能看得出今日一事有蹊跷,可所有的线索与矛头都指向了温舒窈,他自然也要趁着这个时机踩一把谢景寒。 谁知温舒窈竟然说出了这番话。 “你以命偿命又如何?”一人嗤笑出声,“你死了,能将北狄公主救活吗?” “照着刘御史的意思。”谢景寒冷笑了一声,“只有将大黎双手奉上,才能平息北狄怒火了?” “不过是一个公主,死了便死了。”谢景寒道,“我朝将士是有血性的,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与北狄讲和,若是与北狄讲和,这些年来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岂不是白死了?” “唯有一战。”谢景寒高声道,“陛下,臣愿率兵前往边关,一举歼灭北狄!” “陛下!老臣愿前往北狄!”楚老将军见状,也立刻跪了下来。 谢景寒与楚老将军是整个大黎最厉害的武将,他们一开口,那些今日被欺压的诸多武将全都站了出来。 “打就打,咱们还怕了北狄蛮子不成?” “人死不能复生,左右也没有谈和的机会了,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趁其不备,乘胜追击打到北狄王庭去!将北狄王的项上人头拿下来!” “就是!左右怎么弥补都没用,还不如攻打北狄!” 武将们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将刘尚书、刘御史等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被禁军捆住手脚捂住口鼻的呼延图双目圆瞪,两行血泪就此流了下来。 大黎欺人太甚! 他发出呜咽的声音,却无一人理会他。 信王坐在角落中,看着眼前闹哄哄的一切,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美妙。 他的意图在此刻终于达成了。 不用猜也知道皇帝会做出什么选择。 “够了!”皇帝声音沉沉,一开口,殿内便鸦雀无声。 他低着头,看跪在地上的谢景寒与楚老将军,还有一心求死的温舒窈,只觉得头痛欲裂。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耶律丹的死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可能。 他只能做出这个决定——“三日后,你们率兵前往边关。” 听得皇帝的命令,信王在心中松了口气。 刘尚书等世家面露不服,而武将们一个个神情激动,显然是想要趁此机会大展拳脚。 温舒窈跌坐在地上,泪水涟涟。 谢景寒与楚老将军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臣遵命!” “都散了。”李德海瞥见皇帝的脸色,连忙清退了在场的人。 此时的丽华殿内,除了耶律丹的尸体外,就只剩下了温舒窈、谢景寒、楚老将军与帝后。 皇后将温舒窈搀扶起来,低声道:“我信你,只是今日发生的事太过离奇,纵然你没有杀她,此刻也是百口莫辩。” 耶律丹死在了大黎,无论是谁杀的,只要她是在大黎没的命,那这场战争便在所难免。 皇后叹了口气,而那背后之人,显然是针对着谢景寒,这才算计到了温舒窈头上,说到底,温舒窈也是替谢景寒挡了无妄之灾。 楚老将军铁青着一张脸:“不论那背后算计的人是什么心思,老臣都绝不会让他得逞!老臣必定会竭尽全力,拿下北狄!” 谢景寒沉默着,不曾开口。 皇帝见状,心觉有异。 而在这时,他余光瞥见耶律丹的尸体动了。 第190章 诈尸 皇帝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又反复看了几眼地上的尸体。 大殿内只余下了他们五人,耶律丹也装累了,她动了动手指,发觉一切正常后,便站了起身。 皇帝彻底愣在了原地,而留意着他神态的皇后与楚老将军二人,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觉了已经站起身的耶律丹。 “这……”皇后指着耶律丹,满眼震惊,“你没死?” “那刚才是……” 皇后久居深宫之中,看多了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当即便明白了过来,耶律丹是假死!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冷眼扫向谢景寒。 好端端的,耶律丹怎么诈尸了? 他目光扫来的那一瞬间,谢景寒就打好了腹稿,当即答道:“是将计就计。” “信王意图谋反,想借北狄公主之死,扰动边关动乱,将我与外祖父一并支走。” “届时,他便能利用自己暗中积攒的兵力逼宫谋反,我与外祖父皆在边关,鞭长莫及,到那时,京城便要沦为他的掌中之物了。” 谢景寒开口后,皇帝这才明白他此举的用意。 片刻,皇帝叹了口气:“可你此举也太过惊险!一旦信王有所察觉……那便会打草惊蛇,恐怕他未来几年都不会有动作了。” 信王本就是胆小谨慎的性子,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一旦发觉自己暴露,一定会再次蛰伏下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有信王这样的人蛰伏在身边,皇帝一想到这场景,便觉得头疼。 好在是谢景寒与温舒窈配合默契,就连这北狄公主……竟也被他们说服了。 皇帝眼中有些许变化,目光在温舒窈与谢景寒夫妻二人身上扫了几眼——也不知是谁劝服的北狄公主。 莫非是景寒? 若单单瞧着景寒这张脸,的确是有这样的天赋。 他心中稍稍一想,面上神情稍有波动。 谢景寒一看便知他的心思,干脆利落地说道:“皇兄,能够劝服北狄公主,多亏了窈窈。” 闻言,皇帝讶然看向温舒窈。 就在前几日,耶律丹刚对谢景寒示爱,温舒窈竟能大度至此,与耶律丹合作?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皇帝心中思索着,面上没有显露分毫,只微微颔首:“不错,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谢景寒道:“三日后,我便与外祖父一道,率领大军前往边关。” “这做戏自然要做得真一些。”谢景寒说到这,轻嗤了一声,“不然的话,凭着他那胆小如鼠的性子,恐怕不敢轻易动手。” 皇帝轻抚着胡须,微微点头:“不错,他若不亲眼看见你们率兵去北狄,是不会动手的。” “不过……”皇后打断了皇帝的话,“你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 皇后眉头轻皱:“景寒,我知道你想要引蛇出洞,可你与楚老将军带大军前往边关,京城兵力薄弱,万一……真被他得手了呢?” 皇后最担忧的,便是皇帝的安危。 她生性温婉,可一旦涉及到皇帝与谢景寒二人时,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沉声道:“依我看,倒不如直接擒住他。” “左右是留下点骂名罢了。”皇后声音很冷,“总好过用性命冒险,陛下这些年来背负的骂名也不少。” 皇后冷静客观,但皇帝却摆了摆手:“不可!” 在皇后的注视下,皇帝道:“这些年来,朕这几个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若是无缘无故将信王给擒了,骂声少不了。” “更何况……”皇帝眼神一狠,“信王这些年来闹出的动静可不少,朕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若非景寒你火眼金睛,朕恐怕还以为他是那个老实胆小的信王。” “说到底,他能隐藏得这样好,是朝中有人相助。”皇帝话说到这,含糊道,“除了温国公府,恐怕还有其他世家在背后支持。” “若只擒下他一人,那背后助力他的世家,朕该如何揪出来?”皇帝摇了摇头,“因此,还是要将计就计,让他在自认为胜利在望时,将那些背后隐藏的世家一并带上。” “到时……”皇帝笑了笑,“朕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皇后面露不悦:“但此举太过冒险,稍有不慎,便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皇帝声音变得轻缓极了,他安抚地拍了拍皇后的手背,“朕知道你是担心朕的安危,可若不将这些隐藏在背后的人揪出来,朕睡觉都睡不安稳。” “皇后,你就依了朕这一次?”皇帝语气中带着恳求。 皇后脸色难看,但皇帝执着的看着她,只等待她的回答。 在片刻后,皇后别开脸:“既然陛下都这样说了,那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办。” 耶律丹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出帝后情深的戏码,面上挂着一丝冷笑。 这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全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既如此,三日后,我便随你们二人一同前往边关。”耶律丹冷冷开口,打断了眼前温馨的场景。 她开口,皇帝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 皇帝拧眉沉思片刻,若将耶律丹也一并送去边关,万一她反悔该怎么办?耶律丹可是与信王合作了将近十年。 他沉默不语,殿内无人敢开口。 但耶律丹早已暴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再无惧怕与顾忌,冷冷道:“你放心便是,我可没有替他人做嫁衣的爱好。” 她就算临时反悔又与信王合作,或许有可能助力信王除掉谢景寒,可她能从中得到什么? 不过是又被父王将这功劳送给那几个王兄中的一人。 “更何况信王不守信义,他已经杀了我一次,我难道还要送上门去,让他杀我第二次?” 对于信王而言,杀了她是最划算的买卖,既不用拼着暴露的风险拿下边关布防图,又不用大出血,将那一笔银子送给她。 她就算是跟谢景寒合作,也绝不会再会找信王。 皇帝瞥了眼耶律丹,见她一张俏脸布满冰霜,心中已经同意了一大半。 第191章 商议 此举风险虽大,但获利不少。 这是皇帝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当今北狄王对大黎虎视眈眈,虽说北狄的实力较之大黎弱小许多,可时不时的侵扰,总是让边关百姓苦不堪言。 但耶律丹此女不同。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养精蓄锐。 有耶律丹做北狄王,未来十年,边关都可安然无忧。 皇帝心中的天平已经有了倾斜,他用余光看了眼谢景寒,见谢景寒不曾动摇,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朕老了,管不动这些事了。” “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成算,那便按照你的计划去做。”皇帝这话,是对谢景寒说的,“朕只有一个要求,万事以自己为重!” 说到这,皇帝拍了拍谢景寒的肩膀,带着皇后转身离去。 楚老将军站在一旁,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听得一清二楚,他眼中露出些许担忧。 “窈窈。”他站在温舒窈身边,低声问道,“你与她……可有受伤?” 楚老将军所指的人,正是耶律丹。 耶律丹这位北狄公主,他在边关时也曾有所耳闻。 知晓耶律丹手腕强悍,且足智多谋,是北狄极少数的聪明人。 他总是担心温舒窈与耶律丹打交道时会吃亏。 温舒窈余光瞥了眼耶律丹,而后亲昵的揽住了楚老将军的手:“您别担心,我可没吃亏。” “耶律丹虽说受宠,也有能力,可她是女子,北狄王绝不会主动将王位交到她的手上。”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因此她与我们的合作势在必行。” “此前她与信王的合作已经失败,信王试图杀了她以挑起两国纷争。”对上楚老将军不减担忧的目光,她又解释道,“而她与我们合作,不仅能拿到二十万两银子,更有可能……拿下北狄王位,何乐不为?” “您就别担心了。”温舒窈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您孙女我可精着呢!” 闻言,楚老将军揉着紧皱的眉心,一声长叹:“我知道你聪明,可是……” 他话说到这,心中那个念头便浮现了出来。 “窈窈,你不如先出京城避避风头。”楚老将军低声道,“江南就是个不错的地方,我让你外祖母陪你一块去江南散散心,如何?” 他与谢景寒一同出京,为了给信王营造京城守备空虚的假象,京中的防备一定不会像之前一样森严,如此一来,温舒窈的身份将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楚老将军担忧极了,已经在心中细思该怎么才能让温舒窈避开这场风波。 谁知温舒窈却摆摆手:“您可别忘了,我现在是戴罪之身。”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我若是走了,信王一定会起疑的。” 楚老将军一听这话,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遭这无妄之灾!” 之前对谢景寒有多满意,现在他对谢景寒就有多嫌弃。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好孙女会被牵扯进这些风波之中,尤其是信王此人阴险狡诈,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温舒窈与他同处在京城,风险极大。 楚老将军满头愁绪,时不时地瞪一眼谢景寒。 “你让我好好想想。”楚老将军揉着眉心,低声道,“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保护好你。” 未等温舒窈开口,他便轻轻地按住了温舒窈的肩膀:“窈窈,我与你外祖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保护好你母亲。” “那时我们若多派些人留下来,若是多关心她,她也不会被那对狗男女所害。”楚老将军在此时压低了声音,“这一次,我们绝不会重蹈覆辙。” 温舒窈本是要婉拒的话堵在了嘴边,当年母亲的死,最伤心的人莫过于楚老将军夫妇。 母亲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他们当时伤心欲绝,得到母亲的死讯便从边关赶了回来,只是那时的她人微言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温国公下葬。 他们养育了母亲十余年,甚至没能看到母亲最后一面。 这件事,恐怕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梦魇。 温舒窈停顿片刻,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早就考虑好了,您放心好了。” 在楚老将军狐疑的目光下,温舒窈低声道:“王爷离京前,会向陛下请一道旨意,让我在家中闭门思过。” “我犯下这样的大错,自然不能住在景王府。”温舒窈解释道,“我会去泉水庄小住上一阵。” “泉水庄就在城外,在燕山脚下。” “若是真有什么不测,我便带着人逃进燕山,燕山那么大,信王的人难道还能分神来找我?” 温舒窈几句话,极大地安抚了楚老将军焦躁不安的内心。 楚老将军在沉默片刻后,便道:“那我将几个亲兵留下来……” “不行!”温舒窈连忙摇头,“这些亲兵必要时候能起大作用,留给我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您放心,景王府那么多护卫在,定能护我周全。” 祖孙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皇帝想要忽视都难。 皇帝摆摆手道:“楚爱卿放心,朕会派出影卫护窈窈左右。” “皇后不如也去泉水庄小住几日……”他犹豫了片刻。 皇后无奈道:“窈窈去泉水庄还能说是闭门思过,我若是去了,信王定然会起疑。” 哪有中宫皇后陪着一块闭门思过的道理? 皇帝见此计不通,皱眉思索起了其他的办法。 皇后开口:“陛下,您就算信不过臣妾,也不该信不过景寒。” “这些年来,景寒可有让你失望过?”皇后望着皇帝,低声道,“景寒算无遗漏,区区信王,只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再说了,景寒是设局引诱他逼宫,等到他逼宫那一日,景寒与楚老将军说不定已经带着兵赶回来了。”皇后低声安抚,“您也无需过多担心。” 话虽如此,皇帝仍紧皱着眉头,将谢景寒提点了好几遍。 等到商议结束,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耶律丹在王府侍卫的遮掩下,坐上了温舒窈的马车,随着景王府一行离开了皇宫。 第192章 商量一桩生意 马车朝着景王府疾驰而去,车内只有温舒窈与耶律丹二人。 耶律丹生性自负,从来认为这世间的女子中,自己是独一份的存在,因此在谢景寒那碰壁之前,她认为凭借自己的美貌与才智可以做到无往不利。 然而这一切,却在温舒窈这化作了泡影。 她从未想过,像是温舒窈这样看上去柔弱异常的女子,竟然也能在言语间三言两语便说出了信王的阴谋。 而她还是被信王算计了一遭后,用自己的惨痛教训换来的经验。 耶律丹看着温舒窈的眼神极为复杂,她目光闪烁了几下,最后道:“今日一事,多谢你了。” 她这样高傲的人,纵然道歉,也是硬邦邦的,没有太多感情。 对此,温舒窈毫不在意。 “与公主之间本就是交易,无需言谢。”温舒窈的笑容客气疏离,“今日若非公主极力配合,信王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闻言,耶律丹的眼中划过了一道狠厉的光:“他背信弃义谋害于我,我总要让他付出代价。” 她与信王之间本就只是合作,谈不上什么感情,她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利益。 既然信王背信弃义,险些让她死在大黎,她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信王。 思及此处,她目光便直直地落在了温舒窈脸上,她的意图之明显,让温舒窈想要忽视都难。 “公主想要怎么做?”温舒窈干脆询问。 “我想要他的命。”耶律丹语气幽幽,“我知道你们大黎的人一向是喜欢伪装,哪怕你们大黎的皇帝想要将他置之于死地,也不会明目张胆地除掉他。” “我却不一样,我这人睚眦必报。”耶律丹沉声道,“他既然敢害我,那我就要他的命!” 在温舒窈的目光之中,她压低了声音:“他这人阴险狡诈,手中不知握了多少底牌,你难道就不想替你的夫君永绝后患吗?” 闻言,温舒窈眸光微动。 这在耶律丹看来,便是心动的表现。 于是,耶律丹再接再厉,继续游说:“你们大黎不方便动这个手,不妨交给我来做。” 在她的注视下,温舒窈轻轻一笑:“这是大黎内部的事,就不劳公主操心了。” “至于他的性命……”温舒窈眼底划过了一道冷意,“逼宫谋反本就是险之又险,谁又能保证中途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呢?” 耶律丹顿了顿,她有些震惊,心中也有些不可置信。 这话并不像是温舒窈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大黎贵女能说出来的。 不过,思及温舒窈此前的举动,她又都了然。 温舒窈这人,本就不能单从外表定义。 “既然你们心中有数,我便不多嘴了。”耶律丹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语气低缓,“我现在只想尽快拿到那笔银子。” “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她说话时,眼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了一丝怀疑, 她与信王相交十几年,却还是险些被信王算计去了性命,她与温舒窈才认识不过短短几日,她当真能相信温舒窈?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出来,耶律丹便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不安。 她紧紧地盯着温舒窈,眼底露出了一丝打量。 “这是五万两定金。”温舒窈没有说过多的话,只是拿出了一沓银票,“剩下的银子,等到你踏入北狄境内,我会派人去送给你。” 耶律丹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听温舒窈道:“公主,你与信王合作,连点凭证都没有,我愿意给你五万两银子的定金,足以彰显我们的诚意了。” 五万两银子的确不少。 耶律丹反驳的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最终她气鼓鼓的看了眼温舒窈,没好脸色的将这银票收到了自己怀中。 “我信你就是了。”耶律丹语气十分恶劣,“不过你们若是反悔,我便要率兵亲自前往边界,将你们大黎的边关搅得动荡不安。” 温舒窈眼中含笑,语气温和:“公主不必担心我不会信守承诺,毕竟……我还有一桩生意想要同公主谈一谈。” 耶律丹愣了愣,随即便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温舒窈。 这样相同的话术,她在信王那也听过。 信王当初,不正是这样同她达成的合作吗? 大黎人最是阴险狡诈,眼前的温舒窈可是连信王这样的人都欺瞒过去了的,她怎能轻易相信? 这般一想,她便愈发怀疑了起来。 直到温舒窈开口:“我想要打通一条商路。” 耶律丹正在分辨温舒窈这话是何用意的时候,又听温舒窈低声道:“公主,北狄之所以穷困潦倒,不得不率兵前往大黎边关掠夺粮食,不正是因为缺衣少粮吗?” “若我说我与你做的这桩生意,能让你们北狄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收入呢?” 此话一出,耶律丹便愣住了。 耶律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定定地看着温舒窈。 “你这话是何意?” “我想要开一条商路。”温舒窈镇定回答,“你也知道,西域的宝石与香料在大黎广受欢迎,大黎的丝绸与瓷器也在西域销路甚广。” 耶律丹闻言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 大黎的丝绸与瓷器,在北狄都有不少人抢着要,更何况是西域呢? “但这些年来,由于两国战火,大黎通往西域的商路被阻断,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也愈发稀少,若是北狄肯出力,稳定这条商路,我们大黎愿分一成利给北狄。” 耶律丹双眼一亮,她定定地看着温舒窈。 一成利可不少! 这样算下来,北狄每年最少有几十万两的收入。 她眼珠子转动着,心中已经有了回答。 只是…… “你能做主?” 耶律丹眼中露出了怀疑之色。 而温舒窈眼眸含笑:“这是早已经与陛下皇后商议过的,这条商路,不仅是对北狄有益,对我们大黎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 一个国家若想要发展,便不能固步自封。 更何况这条商路若能稳定下来,大黎从中的收益将会是几百万两银子。 第193章 开辟商路 几百万了的银子,无论对于哪个国家而言都是一笔大数目。 思及此处,温舒窈便收回了目光。 “公主意下如何?” 她已经将耶律丹当做了北狄的主事人,此刻所说的话,都是在说服耶律丹。 从耶律丹的神情中可以明显看出,她已经心动了。 温舒窈继续游说:“若能多出这一笔银子,你们北狄便不会再为了每年的牧场迁徙而苦恼,也不会为了畜牧的灾病而束手无策,这些银子,足够你们请来良医。” “你们就不担心,我们会将这笔银子用在军队上?”耶律丹的眼中写满了怀疑,她可不相信大黎会这样好心。 闻言,温舒窈只低低的笑了一声。 “若你真有这个心思,便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耶律丹轻哼了一声:“那可说不定。” 温舒窈又道:“若是北狄的其他几位王子,我们必定不会提出此项合作,可换做是公主你……这些年来,公主在北狄的所作所为,我也有所耳闻。” “公主为国为民,岂会将这笔银子用作军费?”温舒窈笑着摇了摇头,“这笔银子若用作军费,给每个将士打一身盔甲都不够,可若是用作民生,造福的将是千千万万个北狄百姓。” 听着温舒窈的话,耶律丹神情微动。 在片刻后,她冷哼了一声:“你说得不错,本公主的确不会将这笔银子用在军队上,本公主若当了北狄王,首要之事,就是让北狄的百姓吃得饱穿得暖。” 至于那些扩张领土…… 若她是大黎皇帝,或许还会有这样的念头,可北狄积贫积弱,她若抱着这样的念头,只会带着北狄走向灭亡。 扩张的事,还是等到她的子孙后代去考虑吧。 于是,耶律丹便开口道:“好,只要你们大黎敢做,我便奉陪到底!这桩生意,我先应下了。” “不过在那之前……”耶律丹的话语中颇有几分威胁的意思,“恐怕还要等到我登上王位。” “这是自然。”温舒窈微微颔首,“我们所谈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你成为北狄王的基础之上。” 耶律丹闻言,略松了一口气。 她偏头看向车窗外,冷不丁地迸出了一句话:“我倒是能明白,为何谢景寒钟情于你了。” 温舒窈一怔,却未回答。 在不知不觉间,她的耳垂已经红成了一片。 马车一驶进景王府,谢景寒便赶了过来。 谢景寒站在马车旁,亲自将温舒窈搀扶下了马车,至于在温舒窈身后的耶律丹,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见状,耶律丹冷笑了一声。 她还是第一次来到景王府,看着偌大的府邸,奢华程度较之她父王的宫殿都不逊色,她眼底划过了一抹暗色。 “呼延图在哪?”她没有过多在这些事上停留,开口便追问谢景寒。 谢景寒没有回答,而是身后的司青快步上前。 “就在咱们府上,公主若想要见他,属下这便带您去。” 见到客气有礼的司青,耶律丹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与之前嘲讽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司青明明长的是同一张脸,可态度却截然不同。 这都是因为她提出的联姻吗? 景王府有不少人都是她曾经见过的,其中就包括齐嬷嬷。 齐嬷嬷前几日对她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看不顺眼的模样,现如今也站在一旁,贴心的吩咐着她住在哪一间院子了。 耶律丹混混沌沌地随着齐嬷嬷来到了小院,看见了被捆着双手双脚丢在地上的呼延图。 “你们这是何意?” 耶律丹方才生出的感动在此刻烟消云散,她冷冷的盯着齐嬷嬷瞧。 闻言,齐嬷嬷翻了个白眼:“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若不将他捆起来,他随时都要跳起来找死。” 而被丢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呼延图口中含糊的叫喊着,却在侧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耶律丹。 见到耶律丹,他愣了片刻,随后便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公主!” 直到口中的破布被取出来,他喃喃的喊出了这声称呼。 “您没死!” 他双眼里布满了泪水,就这样看着耶律丹。 见状,耶律丹同样是眼眶含泪。 “我没死。”耶律丹快步上前,替他将手脚松开,“这都是我们合计好的,我没告诉你,是因为你性格赤诚,恐怕瞒不过信王。” “真是对不住。”耶律丹低声道,“让你伤心至此。” 呼延图连忙摇头,口中喃喃道:“您没死就好!您若是死了,我真不知该如何跟家族交代!” 耶律丹虽是女子,却是呼延家唯一的指望。 更何况,耶律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看见耶律丹尸体的那一瞬间,只觉得伤心欲绝。 “别哭了。”耶律丹亲自替他将脸颊上泪水擦干,看着他脸上沧桑的皱纹,耶律丹叹了口气,“舅舅,你看着我长大,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本领吗?” “我怎么会被这样拙劣的手段所害。”耶律丹眼中满是自负,“舅舅,你可不能不信我。” 闻言,呼延图叹了口气:“话是如此,可今日瞧见你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时,我那颗心都快要碎了,你可是我们全部人的希望。” 呼延家族能否再现荣光,全都系在耶律丹一人的身上。 每每想到这,呼延图心中便满是不安。 见耶律丹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呼延图忍不住道:“公主若是再不与我商议这些事,干脆也不要我这个舅舅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耶律丹说这样的重话。 听着这话,耶律丹只能连连道歉。 耶律丹态度很是诚恳,再加上事情已经过去,呼延图便没有再计较了,他叹了口气:“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让我留在驿站便是,何苦再来折磨我呢?” 耶律丹自知有错在先,说话很是客气:“舅舅,你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了。” 闻言,呼延图这才松了口气。 没有下次就好。 若是再有下次,他的魂都要没了。 第194章 准备启程 呼延图说完这话,目光便紧盯着耶律丹:“公主,咱们能否……” 他说话时,余光飞快地瞥了眼齐嬷嬷。 见状,齐嬷嬷冷哼了一声:“我们景王府可没有偷听人墙角的习惯。”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呼延图脸色不太好看,盯着齐嬷嬷的背影:“他们大黎人眼高于低,总是瞧不起我们北狄人,公主,您可是被欺负了?” 他怎么都想不出,耶律丹会突然跟景王府合作。 闻言,耶律丹摆了摆手,并未说话。 在呼延图担忧的目光下,她将一样东西从自己的袖中拿了出来。 呼延图定眼一看,赫然发觉这是一张银票,上面的数额,竟然是五万两!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连忙又看了眼这银票,待发觉银票没有作假后,他眼珠子一转,声音有些发颤:“这就是他们给的报酬?” “不。”耶律丹摇了摇头,“这只是定金,除此之外,还有十五万两银子没给我。” “何时能给?不会又是与信王一样,用这银子当做缓兵之计……”呼延图犹犹豫豫,心中有着不少猜忌。 而耶律丹轻哼了一声:“上过一次当,我自然不会再上第二次,这十五万两银子,他们一定会给我,他们也不愿节外生枝。” 她也算摸清楚了温舒窈的用意,与信王的不同的是——信王是想要利用她来搅得边关动荡不安,好让谢景寒与楚老将军被困在边关,无法支援京城。 但温舒窈这些人,却是想要让她稳住边关局面,能让谢景寒与楚老将军支援京城。 稳住边关局面罢了,她很是擅长。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不赞同跟大黎开战,只是她的这几个愚蠢的王兄好高骛远,从未考虑到北狄自身的状况,擅自带兵去侵扰大黎边境。 这一次,正是因为她的大王兄——父王最宠爱的儿子率兵攻打大黎,这才害得北狄输得一塌涂地,两座城池都被大黎收入囊中。 想到这,耶律丹便冷笑了一声:“他们的目的与我一致,这样一来,倒是轻松许多。” 听着耶律丹的话,呼延图勉强能明白眼前的局势。 只是他没想到,二十万两银子能让耶律丹这样高兴。 “但还是委屈您了。”呼延图低声道,既是从舅舅的身份出发,也是从下属的身份出发,“公主,您今日演了那一出戏,只怕消息已经传到了北狄,一旦您活着回去,您与景王的合作必定会被王上知晓,这样一来……” “名声与银子比,那可差远了。”耶律丹摆摆手,“更何况……他们许诺我的还不只是这二十万两银子。” 话说到这,耶律丹的眼中野心勃勃。 闻言,呼延图一愣:“那是什么?” “一条商路。”耶律丹掷地有声,“一条能让我们北狄重获新生的商路!” “我们锲而不舍地想要打败大黎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大黎的丰饶国土与数不尽的财富?”耶律丹一字一句沉声道,“可若是这条商路打通,我们不仅能从每年的收益中获得巨额的分红,更能从这条商路中分一杯羹。” “到那时……”耶律丹眼中有着对未来的向往,“我们便再也不需要担心天气如何、草场是否存在、牛羊是否健康……” 耶律丹每一句话,都给呼延图造成了极大的震惊。 呼延图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公主,这条商路……是与大黎一同……” 见耶律丹毫不犹豫的点头,呼延图心沉了下来:“王上恐怕不会答应。” 蠢笨如他,也能知道这条商路会带来多大的利益,可是……他也清楚北狄王的性格,北狄王宁可守着破旧的牧场,也绝不愿与大黎一同开辟商路。 耶律丹冷笑了一声:“不需要他同意。” 呼延图震惊了一瞬,很快,他便明白了这句话的用意。 “您是……” “二十万两银子,足够让他们为我所用了。”耶律丹昂首,目光锐利,“此次回北狄,我将拿下王位。” “舅舅,你会帮我的。”她深深地看着呼延图,“对吗?” 这一次,呼延图没有丝毫犹豫。 “呼延家族是您最重视的部下。”他声音沉稳,“只要公主开口,呼延家族愿为您肝脑涂地!” 只有耶律丹当上北狄王,呼延家族的荣光才能延续,他比谁都要明白这一点。 纵然北狄从未有过女王,可他相信,耶律丹若能当上北狄王,必定能让北狄一改如今的局面。 “好。”耶律丹点了点头,“那便让我们携手……拿下王位!” 她那几个废物王兄一无是处,这北狄王本该就是她来当。 耶律丹眼底的冷意一阵一阵地浮现,最后她低低的朝着呼延图说了一句:“既如此,舅舅回去后,便按照我的计划行事。” “再过三日。”她沉声道,“我们会随大黎军队一同离开。” 呼延图听得大黎军队四个字,便觉得头大。 他悄悄地看了眼耶律丹,却发觉耶律丹的目光中毫无波动,心中不由暗叹。 “不必担心。”耶律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劝道,“我们会隐藏身份,大黎的那些将士们,除去景王与楚将军……不会有人知晓我们的真实身份。” “你莫不是忘了?”耶律丹轻哼了一声,“我在所有人的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呸呸呸!”呼延图连忙摆手,“公主,您可不能说这样晦气的话!” 耶律丹对此不可置否:“几句话罢了,当不得真。” 说完,她便抬脚走进了卧房。 呼延图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经过今日在丽华殿的事,他再也不敢让耶律丹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 京城另一处,信王府中。 经过几日的修缮,信王府已经能够住人了。 信王搬出去几日,深感办事不便,在得知能回到信王府的时候,立刻带着人搬了回来。 在京城中,达官贵人无数,信王身有残疾,十分不起眼。 第195章 “不错。” 信王环视一周,发觉假山并没有人动过的迹象,且听得府中侍卫说,西苑并没有人过来,他那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住在酒楼之中,就算他再担忧府中的情况,也不能亲自过来。 试问一个残腿的亲王,府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他日日回去? 因此,他只能抓心挠肝,整日想着该如何回府。 好在是现在总算能回到信王府中,如此一来,他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再过三日,大军就要启程了。”信王喝了口茶,语气幽幽,“三日过后,我们便要开始行动起来了。” 闻言,站在他下方的人目光一阵变化。 “咱们当真要冒险行事?” 在下方人看来,信王此举的确过于冒险。 大军虽然前往边关,可留守在京城的还有足足三万禁军,他们手中的兵只有两万,要想以少胜多,可不是简单的事。 更何况……他们手下的兵与禁军的实力也有一定差距,这样一来,胜算更小。 然而信王闻言,却轻笑了一声。 信王慢悠悠的喝着杯中的茶,语气间满是得意:“这件事,我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而且……”信王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你难道就没想过,声东击西吗?” “其实皇帝最防备的,还是远在青州的老四。” 信王慢悠悠的说完这句话后,下方的男人眼神一阵变化。 “您的意思是……”男人试探性的问道,“燕王或许会有动静?” 信王点了点头:“北狄公主死在了京城,北狄大军压境,谢景寒与楚家率兵应敌,整个京城,就只剩下了三万禁军。” “你若是燕王,能忍得住?”信王笑了笑,“我若是燕王,定会趁此机会率兵入京,只要能拿下京城,拿下皇帝的项上人头……这大黎的江山,便彻底归他所有了。” “不过,要想拿下京城,燕王的人必定也会死伤惨重。”信王慢悠悠的说完这话后,下方的男人便跟着点了点头。 “而我们便能趁此机会,在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坐收渔翁之利。” 男人的眼中有了神采,既然信王敢这样说,那就证明,他一定知晓了燕王的动向。 在男人的注视下,信王顺带着解释了一句:“燕王人已经到了清河,再过两日,便会抵达京城了,他此次是秘密行动,暗中联系了京城不少曾经的旧部。” 燕王当年,也是与皇帝一同领兵出征的。 不过皇帝运气好,有一个好弟弟——谢景寒。 靠着谢景寒,皇帝的战功比燕王多了许多,再加上皇帝出身高贵,是中宫嫡长子,这才让皇位落在了皇帝手中。 燕王这些年来暗中蛰伏,就是为了等到京城兵力空虚。 他心中也是不服气的,毕竟……论真正的本领,皇帝远不如他,皇帝胜就胜在有一个好母亲和好弟弟。 信王眼神有着诡谲的变化,他眼神落在了男人的身上:“你要时刻留意景王府的动静。” “这计划太过顺利。”信王语气幽幽,“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男人背后一寒,听着信王这话,他心中便是冒出了一丝不安。 然而,信王在说完后,又道:“不过耶律丹是我亲手所杀,她的死无法更改,纵然谢景寒有着通天手段,也难以让北狄退兵。” 他这些年来与北狄有着不少来往,自然知道北狄王的性格。 北狄王刚愎自用,且自大狂妄,耶律丹一死,他伤心过后,首先想到的就是维护自己的面子。 而率大军压境,是他找回自己面子的唯一办法。 最好是能将那两座城池夺回来。 男人点点头,只是心中有些许不安:“若是真让北狄长驱直入……” “你就算信不过我的推断,也该相信谢景寒与楚家人的本事。”信王阴恻恻的一笑,“有着他们在,大黎的江山固若金汤。” “不然的话……你以为我这些年来,为何不对他们下手?”信王反问,男人愣住了。 信王冷冷一笑,他想要大黎的江山,却也知道,只有靠着谢景寒与楚家人才能守住大黎的江山。 因此,只要这些人不是太过不识趣,他都不会对他们动手。 男人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盯着景王府。”信王进门前,最后叮嘱了一句,“景王不在,就盯着景王妃,她现在是戴罪之身,若是离开京城……” 信王眼中划过一道杀意:“那就证明我们暴露了。” 男人神色一凛,连忙点头。 …… 温国公府中。 原本门庭若市的温国公府,此时已经冷清得不成样子。 温国公再一次醉醺醺的回到主院,他看着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自己的温夫人,冷笑了一声。 “如今温国公府没落至此,不都是你害的?”温国公说到这,声音便充满了愤怒,“你竟还敢给我脸色看?我看你是不知这家中谁说了算!” 闻言,温夫人也冷笑了一声。 “你既然已经知道你这偌大的温国公府已经没落了,又怎敢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温夫人眼底的冷意愈发明显了,她定定地看着温国公,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将温国公吞没。 温国公还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态,一时间竟有些惶恐。 温夫人眼底露出冷意,她站起身,定定地看着温国公:“老爷,您只怕忘了,现如今……是您靠着我了!” “你如今吃的用的喝的,哪一样不是用我的银子换来的?” “你就该知道,现如今是靠着我活的。” 温夫人越是说着,心中便越是恼怒,她一字一句的教训这温国公,眼神中充满愤怒。 见状,温国公心中一颤。 直觉告诉他,温夫人这是在谋算着什么大计划。 因此,温国公一颗心当即就悬了起来。 对于温国公而言,温夫人的存在的确不可或缺。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没有跟温夫人和离。 只是这样一看温夫人,他心中便不安了起来。 第196章 奸夫淫妇 温夫人一步步地走向温国公,她的眼神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幽深,吓得温国公一个机灵,当即便站了起身,醉意醒了大半。 “你要做什么?”温国公靠在床沿上,眼神警惕地盯着温夫人。 往日里他对温夫人一贯是看不上的,就算这些年来温国公府是靠着温夫人才能强撑下去,但在他的心中,温夫人仍是当年那个为了攀高枝而爬上他床的破落户。 可今日,温夫人眼中含着冷意,一步步地朝着他逼近,她的身影无形之中变得愈发诡异,摇曳的烛火下,是她神秘莫测的双眸。 “老爷。”温夫人阴恻恻道,“我今日过来,是为了传达王爷的命令。” 听得王爷二字,温国公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他双目充满赤红,怒视温夫人:“贱人!你与他竟然还有联系!” 早在与温夫人厮混在一起时,他便知道温夫人之前有个心上人,不过当时他抱得美人归,对往事便既往不咎了。 直至前几日……他看到温夫人完好无损的从大理寺走了出来,而他发现,在温夫人出狱的前几日,温以彤与林嬷嬷一道出了门。 巧就巧在,那一日他也正好在翠微坊中,瞧见了与温以彤见面的那个男人——信王! 当年楚婉清发觉了信王的秘密,他为保住自身性命,也为了保住温国公府的前途,毅然将楚婉清牺牲,带着温国公府投了信王。 这些年来,信王虽在暗中蛰伏,但给了他不少好处,就连内阁大学士的提拔,他也有能力插上一脚,他本以为跟了信王是有大好前程。 但在看到温以彤与信王见面的那一刻,在发觉两人极为相似的那双眼睛后,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温以彤是信王的女儿!是温夫人与信王的孽种! 他在得知这个真相时,恨不得将这两人全都杀了。 然而他又知道,若是拆穿了这两人的真实关系,那信王隐藏的势力也瞒不住了,而他这些年来替信王所做的事自然也瞒不住。 如此一来,他生生的将这股气憋了回去。 谁知温夫人竟然这样不要脸,还敢过来同他说这句话! 一时之间,温国公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死死的盯着温夫人,眼中充满了愤怒:“你还敢提他?” “为何不敢?”温夫人破罐子破摔,拢了拢头发,语气幽幽,“若非他,我现在还被关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忍受你女儿带来的折磨。” “老爷,你胆子太小,也太凉薄。”温夫人看着他,叹了口气,“曾几何时,我也是想要与你好好过日子的。” 温国公涨红了脸,定定地看着温夫人:“你这些年来就不曾与他断过联系,竟还大言不惭说这些话!” “张璐妍!”他叫着温夫人的名字,威胁道,“你若是还要脸,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温国公府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丑闻,他也不愿……也不愿让温国公府再次踏入这些争斗的漩涡之中。 景王即将离京,信王在此时召见,必定是有关他的大计。 若是在以前,他必定会高高兴兴地去见信王,也会殚精竭力地为信王来盘算这些计谋,然而……然而他发觉信王给自己头上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后,便再也无法用之前的态度对待信王了。 温夫人不屑地笑了笑:“你不帮王爷,若王爷有个好歹……温国公府必定会被牵连,你那大女儿恨你入骨,难道还能帮你不成?” “更何况……”她轻嗤了一声,“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宫里的事,你还不曾听说吗?” 温夫人说着这话的时候,眼中的得意极为明显。 她对温舒窈恨之入骨,若非温舒窈,她何苦遭这么多罪? 看到温舒窈深陷大案,几乎成为众矢之的,她心中便觉得痛快。 温国公脸色一变,提及此事,他心中对温夫人的恨意更深。 若非温夫人这个贱人,他又怎会与自己唯一的女儿形同陌路? 他冷眼盯着温夫人,但温夫人不仅不避开,反而还轻轻地笑了一声:“老爷,变天了。” “这大黎,不再是景王一手遮天了。”她压低了声音,在温国公的心口又戳了一刀,“你若是出门就能听见,人人都在骂景王妃蛇蝎心肠,因为善妒杀了北狄公主,这才导致了两国大战!” “这消息一旦传到北狄,北狄大军定会压境,而你寄予厚望的好女婿,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 温夫人越是说着,心中就越是畅快。 她忍耐这么多年,她在温舒窈身上吃到的苦头,将会让温舒窈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温国公的脸色越是难看,温夫人的心情就越是美妙。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戳了戳温国公的肩膀,低声道:“看在你照料我们母女这么多年的份上,王爷对你之前所做的事既往不咎。” “但这次……”她冷冷道,“你必须要去见王爷!” “温国公府满门,可就系在你一人身上了。” 这话说出口,温夫人都觉得可笑。 温国公遍体生寒,但现在的他,犹如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不得不按照温夫人的指示去做。 但是到了门口,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舒窈是我唯一的女儿,她的性命……” “温舒窈必须死。”温夫人当即厉喝一声,“你若是想要陪温舒窈,就陪她一起去死!” “她害我的女儿沦落到这般田地,害我在大牢受尽折磨,我怎么会让她活着?”温夫人声音尖锐,脸色狰狞如同厉鬼一般。 见状,温国公闭上了双眼。 “是要你的命与温国公府的前程,还是这个与你形同陌路的女儿的性命,你自己选吧!” 温夫人扔下了最后一句话,温国公再也生不出任何念头。 他垂下了头,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见他蹒跚离去的背影,温夫人冷笑了一声。 “这时候倒是突然充当起慈父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第197章 前途无量 大军出发在即,京城动荡局势初显。 首当其冲的,就是贡院的大批考生。 在刘家为首的世家弹劾之下,被关在贡院的大批考生终于被放了出来,他们原本还想将贡院门口那张榜单揭下来,但碍于一旁虎视眈眈的禁军,只能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暂且没有动作。 不过,这次春闱,他们是绝不会认的。 马车停在贡院门口,这挤满了马车。 温以彤坐在里面焦急地等待着陈彻的出现,然而附近的马车太多了,她几乎无法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脸上的怒火便明显起来。 “这群贱民!”她低声咒骂着,“竟然敢跟我抢地方!” 闻言,如意背脊一寒,当即就朝着四周看去,唯恐有人听见温以彤的话。 温以彤仍未意识到危险,口中继续说道:“我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见了我,应当给我磕头行礼,他们不仅不行礼,反倒还同我争夺起……” “小姐!”如意急忙打断了她的话,眼见她双眼一瞪,大有滔滔不绝继续往下说的架势,如意迅速道,“现在主子大业未成,您在外面还是要小心谨慎些。” 温以彤不悦道:“今日谢景寒都要去边关了,这一去便回不来,我……”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谨慎些。”如意心中疲惫极了,温以彤自从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整个人都变得趾高气扬起来,比宫里真正的公主还要有盛气凌人的架势。 若她是真正的公主倒也罢了,偏偏信王还在暗中行事,这样的关键时候,最怕张扬。 如意忍住心中怒火,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小姐,您再忍几日,等到主子将京城拿下,莫说是这些平民百姓,就算是景王妃,也要跪在您的脚下。” 提到温舒窈后,温以彤的神情有着肉眼可见的愉悦。 她笑了笑,得意道:“温舒窈机关算尽,从我这将谢景寒抢走,可到头来,她不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谢景寒一死,她这个景王妃,便任我宰割!”温以彤畅快极了,“到那时,我要让她尝一尝我曾经受过的折磨!我要她的命!” 温以彤眼里狠光毕现,如意听了背后发寒。 可现在这时候,只有将注意力转移到最仇恨的温舒窈身上,温以彤才能冷静下来。 终于,温以彤在人群中看到了陈彻的身影。 她高兴极了,朝着陈彻飞奔过去:“夫君!” 她对陈彻有着十足的热情,陈彻见她这模样,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陈彻最是知晓温以彤对自己的期望,他原本也以为自己会是文曲星下凡,谁知两次考试,一次都不曾上榜,名落孙山,他最怕的就是温以彤。 骤然受到温以彤的体贴照料,他还有些难以置信。 可温舒窈见他俊朗的脸庞,心中所想的,是温舒窈。 现如今人人都觉得她亏了,被温舒窈抢走了最好的夫婿。 但等到谢景寒去了北狄一去不返,温舒窈便会成为寡妇。 而那时,她已经是公主了。 她贵为公主,陈彻就是驸马。 她贵为公主,想要给陈彻谋得一官半职是最简单不过的。 而……她可以亲手将陈彻送上探花的宝座。 她要让温舒窈知道,即便重来一次,她也依旧是赢家! 温舒窈也依旧要对她行礼! 这般一想,温以彤心中得意极了。 陈彻瞥见她眼里的笑意,心沉了沉,直觉告诉她,温以彤是在谋划着什么。 而如意站在一旁,随时留意着温以彤的动向,唯恐温以彤口出狂言。 若是纵容温以彤继续这样嚣张,还没等到大军出发,人人都要知道温以彤是信王的女儿了,而信王这些年来为了隐藏实力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要白费。 如意是信王的人,她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温以彤毁了信王好不容易打下的大好局面。 于是,在温以彤跟陈彻说话时,她亦步亦趋,从不肯离开温以彤半步。 哪怕是马车到了陈家,两人要进卧房了,如意还是跟着。 温以彤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冷眼看着如意:“你这是在做什么?” 如意稳住心神,低声道:“奴婢是担心您。” 陈彻还在一旁,如意不敢说得太明显,只能小心提醒:“小姐,您别忘了主子的叮嘱。”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主子蛰伏了这么多年等待的机会,近在眼前,您一定要忍住!” 闻言,温以彤冷下了脸。 但她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便还是冷声道;“我都记住了,你放心便是。” 温以彤说完便关上了房门,留下如意一人在外面暗自担忧。 如意听着里面的动静,心情很是沉重。 而屋内,陈彻与温以彤小别胜新婚,两人正是在温存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外一声粗吼。 “彻儿!” 陈夫人嗓门极大,当即就让正在温存中的两人一个激灵。 温以彤的脸色难看极了,她冷声道:“夫君已经睡下了。” 听了这话,陈夫人却是冷笑道:“我的儿子,就算是睡下了,也该同我说说体己话!” 陈夫人说着,还不停敲门,哪怕有如意阻拦,也不依不饶。 她早就等着陈彻出来替她做主了,这些日子她在温以彤手下过得实在不算好,尤其是温以彤不知从哪来的底气,明明温国公府已经落魄成了这般模样,她怎么还有这样的底气? 陈夫人脸色难看,高声道:“你若是今日不出来,就是不认我这个母亲!” 闻言,里面的陈彻再也坐不住了。 他立刻走了出来,对陈夫人好声好气道:“母亲,我在贡院……” 陈彻的话还没说完,陈夫人便捧住了他的脸,哽咽道:“彻儿,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你受苦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瞪了眼温以彤,“都怪娘不好,给你娶了个丧门星回来!这才害得你被关在那贡院受苦!” 陈夫人话意有所指,温以彤脸色瞬间变了。 第198章 我是公主 老虔婆! 温以彤心中恨恨的念着,却发觉陈夫人正双目喷火地盯着她。 “你不孝不悌!”陈夫人指着温以彤大骂,“别以为你是国公府的嫡女就敢猖狂!我可是你的婆母!纵然是公主来了,也要对我躬身敬茶!” ——方才温以彤竟然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不过说便说了! 温以彤冷笑一声,掰开陈夫人指着自己的手,冷声道:“骂了你又如何?你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我身份尊贵,你该对我下跪敬茶才是!” 若是在之前,因着温国公府日薄西山,母亲名声不好的缘故,她对陈夫人还多有忍耐。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想到自己生身父亲的身份,眼中的自负无法遮掩住:“我对你若有忍让,那是看在夫君的面子上!” 陈彻虽不是她喜欢的人,却是她从温舒窈手中夺过来的,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这份底气,可以让陈彻平步青云。 现在是陈家求着她,而不是她在陈家委曲求全。 陈夫人面露震惊,她没想到这才几日的功夫,温以彤就像是变了个人。 可明明人人都在传言,温国公府不日就要被夺爵了,她正好能趁此机会,将温以彤这个悍妇休了。 可今日温以彤说的都是什么话?她怎么敢这样同她说话?她可是温以彤的婆母! 诚然她所说的话有夸大的成分在,可若温以彤是公主,她早就谄媚地迎上去了,偏偏这温以彤只是一个落魄的国公府嫡女。 陈夫人眼中惊疑不定,上下将温以彤打量了好几眼。 一旁的陈彻脸已经沉了下来,他虽对温以彤的温柔小意十分受用,却也见不得温以彤在自己的面前欺压自己的母亲。 “放肆!”他冷声道,“在我们陈家,最要紧的就是敬重长辈!纵容你身份高贵,也该以孝为先!” 然而,刚才还对他百依百顺的温以彤,却在这时变了一副面孔。 温以彤冷笑了一声:“我看你是糊涂了!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们全家都该跪着向我行礼!” “至于你……”她点了点陈彻的肩膀,鲜红色的指甲极为夺目,“该每日清晨来向我敬茶!” 陈彻没能回过神来,但一旁早已留心温以彤的如意,却是背脊一寒,她两眼瞪大了看着温以彤,拼命地朝着温以彤使眼色。 这话可不能说! 然而温以彤说得心中畅快,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将她的叮嘱忘在了脑后,盯着陈彻一字一句道:“你现在若不服侍好我,等到我当上公主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将你们陈家满门送去大理寺中走一遭!” “你不是还嘲笑我母亲去大理寺待了几日吗?”温以彤冷笑连连,拍了拍陈夫人沧桑的脸颊,“到时候我便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陈夫人神情一阵变幻,面前的温以彤猖狂极了,她心中不得生出了一丝迷茫:“公主?你何时当上公主了?” “小姐!”如意心觉不妙,高声喝止。 谁知温以彤像是没听见一般,径直说道:“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不是温国公……”陈夫人喃喃开口。 “我父亲是信王!”温以彤得意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尖锐,“等我父亲继承大统!我便是公主!” “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温以彤冷笑道,“只要你跪着朝我磕三个响头,我便饶你性命!” 她高傲的扬着下巴,毫不遮掩自己的身份。 陈夫人与陈彻,早已是目瞪口呆。 如意更是心如死灰。 这样的秘密……怎能直接说出来?温以彤是疯了不成? 偏偏如意还要强撑着破碎的心,试图为温以彤挽回局面。 自从知晓温以彤的真实身份后,信王便派了不少人在温以彤身边守着,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如意一招手,便有好几个穿着短打的男人出现,他们飞快地将陈夫人与陈彻控制住了,捂住了他们的口鼻。 见状,温以彤面露不满,瞪了眼如意。 如意只当做没瞧见,这几日是最关键的时候,一定不能暴露信王的野心,温以彤这样做风险太大,也太蠢了,只是为了同陈夫人置气,她便做出这样危险的举动,若是再依着温以彤行事,还不知要捅出多大的娄子来。 于是,她干脆忽略了温以彤的意见。 温以彤脸色难看极了,不敢相信如意这样的下人,也敢对自己摆脸色。 “你……” “小姐!”如意声音尖锐极了,开口便打断了温以彤所有的话,“您该知道,这是个秘密!您这样往外说,是想要了王爷的命!” 她厉声呵斥了温以彤,温以彤双眼睁大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您这几日不要出门了。”她道,“您与陈家母子二人都待在这座院子里,哪也不要去。” 她再也不敢放纵温以彤了,温以彤就像是被附身了一般,蠢得让人发笑。 “你敢!”温以彤厉声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怎么敢……” “王爷让奴婢来伺候小姐,就是为了保证小姐您的安全,必要时候,也可以替小姐做主。”如意正色道,“不论事后您有什么处罚,奴婢都愿意承受。” 温以彤呵斥的话到了嘴边,竟说不出口了。 片刻,她闭了闭眼。 “罢了。”她咬牙道,“我不与你一般计较!” 说完她抬脚就要往外走。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如意拦在了她面前,态度坚定,“您只能留在这座小院中。” 不等温以彤再开口,如意已经指使着几人将陈夫人与陈彻双手双脚捆住,顺便堵住了嘴,扔到了柴房去。 她跟在温以彤身边忍耐这对愚蠢的母子的时间也够久了,现在能够报复,自然是要狠狠报复回去。 温以彤被气的跳脚,咬牙道:“你好大的胆子!” 然而她的力量在如意面前不值一提,她刚有动作,便被如意反绞了双手,送到了房里。 第199章 杀了温舒窈 温以彤挣扎着,然而在如意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她被扛进了房间,这才被如意松开手。 “你疯了!”温以彤指着如意骂道,“待父王回来,我定要请父王为我做主!” “您的名字还未上玉碟,恐怕还称不了这声父王。”如意冷静道,“小姐,您现在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这,哪也不去,不给王爷惹麻烦。” “这样一来,王爷一旦继承大统,而您作为他唯一的血脉,未来不可限量。”如意苦心孤诣的劝道,“如今您差公主这个身份,只差最后一步了。” 闻言,温以彤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承认如意的话有道理,只是…… 她眼神一暗:“你将我关在这,我的计划该如何实施?” 此话一出,如意愣了愣:“您有什么计划?” 温以彤的计划不就是心心念念将陈彻接回来吗?现在都已经实现了,不对…… 如意眼神一凛,果不其然接下来听见了温以彤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忘了?还有温舒窈。” 温以彤的脸色难看极了,她看着前方,一字一句道:“温舒窈还活着呢!” “父王上次的计划竟然没能动她一根汗毛,她杀了北狄公主竟然还能活着离开。”温以彤说到这,嫉恨几乎化作了实质,“谢景寒对她还真是好呢。” 听着这话,如意倍感不妙。 现在的温以彤,还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公主身份,信王的所作所为更是见不得光。 要想在这时候对付温舒窈,可谓是难上加难。 景王府那么多的护卫可不是摆设,而且听说楚老夫人已经去陪温舒窈了,楚家的护卫更不是吃素的。 如意的心中划过许多道想法,然而温以彤对温舒窈恨之入骨,恨不得将温舒窈扒皮抽筋,又怎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今日谢景寒离京,楚家人也要离京。”温以彤心中早有想法,此时便滔滔不绝道,“此番与北狄开战,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可以先引导百姓去景王府外闹事。” “陛下不是最重名声吗?”温以彤讥讽道,“景王府的人可不敢对那些平民百姓动手,温舒窈必定会受不住压力离开京城。” “她可是造成此次大战的罪魁祸首,她绝不会有脸留在京城。”温以彤自信道,“只要她一离开京城,我们动手的机会就来了!” 闻言,如意惊讶地看了眼温以彤。 温以彤眼神极为凌厉:“温舒窈害我至此,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虽说此次因祸得福,她有了一位身份尊贵的父王,可温舒窈抢走谢景寒的事,她绝不会忘记。 她要让这两人都付出代价! 若是谢景寒求到了她头上…… 温以彤冷笑了一声,她也绝不会放过谢景寒! 熟知温以彤秉性的如意,通过她的眼神变化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在沉默片刻后,如意低声道;“小姐,这样做恐怕还有不少风险,您不如先等等。” “等到王爷登基,您成了公主。”她苦口婆心地劝着,“到那时,您只需一声令下,自有人将温舒窈的项上人头送到您面前。” “不!”温以彤断然拒绝,“我等不及了。” 而且她当上公主后,一举一动都会受人瞩目,她可不能在当上公主后,还为了一个温舒窈堵上自己的名声。 温以彤冷声道:“杀了温舒窈!” 只有杀了温舒窈,她才能舒心! 听得温以彤的话,如意心中愈发不安了。 分明所有的障碍都已经扫清,信王继位在即,温以彤胜利在望,可是为何……她心中还是有着一丝不安。 她的眼中有着一丝迷茫,但还未开口,便听得温以彤沉声道:“你只要帮我杀了温舒窈,什么事我都可以听你的。” “如意,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温以彤将声音放缓了,“我不会责罚你。” “可我被温舒窈欺负了这么久,若是不趁这个大好机会除掉她,我心中难安!”温以彤说到这,眼睛变得赤红。 她所有的执拗都是源于温舒窈,她要让温舒窈死! 如意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低声道:“小姐,奴婢会替您办妥这件事的。” 闻言,温以彤这才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如意的肩膀,将心中的话全都压了下去。 她没说出口的是——之所以如此心急,是因为她害怕。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与梦中不一样了,她看不清未来的局势,可是…… 可是谢景寒从无败绩,他这一次去北狄,当真会输吗? 若是谢景寒赢了,那他回来后,哪怕她贵为公主,但只要她对温舒窈起了杀心,谢景寒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只要想到会有这个可能,温以彤便无法冷静下来。 温以彤的神情中有着隐忍有着疯狂,更多的是焦躁。 如意不敢再敷衍,唯恐温以彤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蠢事来。 “小姐,您放心。”她拍着胸脯道,“等到大军离开,奴婢便按照您的计划去做,一定让您将这些年来所受到的屈辱一一还回去!” 温以彤得到了她的这句话,总算放下心来,她强调道:“你可一定要记住,绝不能放过她!” 见如意郑重点头,温以彤松了口气。 她知道,既然如意答应了,那就一定会替她将这件事办成。 …… 与此同时,在景王府中。 谢景寒穿着一身银光盔甲,他的身形高大挺拔,此时站在温舒窈面前,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你要小心。” 温舒窈抬头望着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半晌却也只憋出了这一句话。 她低下头,谢景寒能清晰地看见她白玉般的耳垂通红一片。 “不必担心。”谢景寒俯身下来,温热的呼吸扑洒在她耳边,“你不是已经知道吗?这是一个陷阱,只是为了引诱那些有心之人出现罢了。” “窈窈。”他深深地注视着温舒窈,眼神温柔似水,是温舒窈从未见过的模样,只听他低沉的声音响起,“等我回来。” 第200章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谢景寒温柔而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温舒窈在愣神片刻后,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欣喜地抬起头,她与谢景寒双目交汇时,听见了自己心中“扑通”的心跳声。 在谢景寒温柔的注视下,温舒窈眼眸低垂,但通红的耳垂出卖了她此刻的心。 “好。” 温舒窈低低的应了一声,她的语气温柔极了,也娇羞极了。 谢景寒心跳也加快了,他知道,温舒窈此举,是在回应他。 “窈窈。”他的眼神坚定极了,“我绝不负你。” 他说话时,轻轻地捏着温舒窈的手腕。 对他而言,温舒窈是需要他保护的存在,是他此生要守护的珍宝。 “我一离开,信王府定会有动作。”谢景寒叮嘱道,“我将齐嬷嬷与司青都留了下来,他们定能保护好你。” “只是去泉水庄一事……”他皱了皱眉,“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一旦你离开京城,势必会引起信王怀疑。” 温舒窈听得他的话,了然的点了点头:“王爷放心,信王的打算我早有预料,更何况……温以彤是他唯一的血脉,若温以彤要杀我,他定然不会阻拦。” 谢景寒眉头紧皱,他不愿从温舒窈的口中听见这样的话。 “不论是谁都动不了你。”他声音沉沉,“温以彤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便趁此机会,将她一并铲除。” 谢景寒目光露出冷意,他对温以彤的存在漠不关心,可若是温以彤对温舒窈有了威胁,他便要将这潜在的危险剔除。 “可我却觉得……”温舒窈眸光闪动了一下,她抬眸望着谢景寒,“这是个好机会,让我能顺理成章去泉水庄的好机会。” 温以彤想要杀了她,可信王不是傻子,当前最要紧的,是夺得皇位,信王自然不会任由温以彤直接下手,因此,他们只会拐弯抹角的让自己离开京城。 巧的是——她也想要找一个机会能顺理成章地离开京城。 温以彤似乎成了她可以利用的人选。 温舒窈的眸光闪动着,她冲着谢景寒勾唇一笑:“王爷,我们可以借力打力……” 她开口,谢景寒十分有默契地低下了头,让温舒窈的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一旦温以彤有动作,我便能顺水推舟离开京城。” “至于温以彤会在城外有什么动作……” 说到这,温舒窈冷笑了一声:“她必定是带着一队人马设伏于我,只是……若王爷当真是去边关御敌倒也罢,可偏偏这是一场戏。” 留在她身边的王府护卫,足够让温以彤好生受着了。 而且到那时,谢景寒说不定都回来了。 听着温舒窈的话,谢景寒微微颔首:“我会将王府护卫全都留下。” “王府内留有一百人,剩下的护卫,交由司青安排在城外。” 景王府的护卫足足有五百人,在戒备森严的京城,这算是一笔不小的势力,而信王一心要逼宫谋反,能留一百人在温以彤身边供她差遣已是不易。 谢景寒此举,可谓是考虑周到。 既能让温以彤放松警惕,又能保证温舒窈的安危。 司青与齐嬷嬷站在一旁,在小两口说话时,两人根本不敢多看,然而凭着两人过人的耳力,还是将小两口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齐嬷嬷朝着司青眨了眨眼:“我说对了吧?” 王爷对王妃分明是一往情深,而王妃这几日也像是开了窍了。 在王爷临行前,两人能将此事说开,当真是景王府的幸事一桩。 她说完后,又嘀咕了一声:“如此看来,倒真的应当感谢信王,若非是信王,这层窗户纸恐怕还没能捅破。” 在齐嬷嬷絮絮叨叨说话的时候,小两口已经分离开来。 出征在即,谢景寒没有太多可以耽误的时间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温舒窈,便带着大队人马离开。 另一边,楚老夫人送别了楚老将军,一脸的神情凝重。 她回到家中,便有几人上前来宽慰她。 这都是她以前的闺中密友,几人向来都是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 可是楚老夫人仍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一边喝着茶一边叹着气,在几人的劝说中甚至连茶都不想喝了。 “当真是无妄之灾!”她重重地一拍桌子,“我家窈窈最是温婉不过,她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闻言,其他几个老姐妹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迎合道:“可不是嘛!必定是有歹人陷害窈窈!窈窈看着模样弱不禁风的,怎么可能将壮得像头牛一样的北狄公主给杀了?” 其实这话倒也在理,只可惜北狄公主的亲舅舅指认的温舒窈,纵然有再多合理的借口,她们都用不了,这事情已经成板上钉钉的了。 好在是温舒窈命好,不仅有疼她入骨的楚老将军夫妇,还有一个深受皇帝宠信的夫君。 有着谢景寒在,纵然其他世家想要联合起来将温舒窈治罪,皇帝也充耳不闻。 听闻这几日皇帝的案头堆满了弹劾谢景寒与温舒窈的奏折,更有御史大夫亲自弹劾皇帝公私不分,可无论如何,皇帝依旧保着温舒窈。 “你放心,只要楚老将军与景王此次大胜归来,他们奈何不了窈窈。”一个老夫人低声劝着,“你现在就放宽心,此前与北狄打过几十次仗了,哪次不是咱们大黎胜?” “北狄王再愤怒又如何?” “难不成他还能让北狄平白增加几十万将士?” 大黎对北狄有着天然的优势——人多。 大黎军队几十万,北狄只有几万骑兵。 纵然骑兵在草原上无往不利,可一旦深入谷底,他们便会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因此,这一战还是大黎的胜算更大。 “只不过这几日京城的风声的确有些奇怪。”一人拧着眉道,“今日景王就离京了,你可要多派人去景王府。” 打仗劳民伤财,百姓只想安居乐业,对造成战争的始作俑者自然是深痛恶绝,尤其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这情绪只会更加高涨。 第201章 围攻 楚老夫人本是在伤心中,闻言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冷着脸,一字一句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家窈窈如今一人在景王府中,景王府中又只留下了一百个护卫,这一百个护卫在关键时候顶什么用?” “我要带府中的护卫过去。”她朝着几个老姐妹作了一揖,“等到风波过去,我再请姐妹几个来府上小聚。” 现在她要带人去景王府了。 众人都知道她对温舒窈的重视,闻言后,无一人露出不满,反倒是积极地为她出谋划策。 在几人的商议之下,楚老夫人最终带着两百个护卫去了景王府。 “您怎么来了!” 温舒窈听着楚老夫人来的消息十分惊讶,连忙迎了出来。 闻言,楚老夫人拉着一张脸,没好气道:“我若是不来,你岂不是要一人承担下所有的压力?” “他就只给你留了一百个护卫?”楚老夫人环顾四周,脸色更是难看了。 温舒窈拉了拉楚老夫人的衣袖,偷偷地比了一个五。 见状,楚老夫人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这还差不多。” “这两百人就交给你安顿了。”楚老夫人指着司青道,“这是我们楚家的护卫,专程过来保护窈窈的。” 司青听着楚老夫人的话,连忙点头:“属下这就去办,一定将他们安置得妥帖。” “务必要保证王妃的安全。”楚老夫人眯着双眼提醒,“这几日京中可不太平!” 尤其是今日谢景寒与楚老将军刚离京,那些牛鬼蛇神恐怕都按捺不住要冒出来了。 司青神情很是严肃:“在临行前,王爷早已叮嘱过属下,属下也早已安排好了人手,绝不会让外界的纷纷扰扰影响到王妃,更不会让心存歹念的人进入王府一步!” 只是,他话刚说完,门外便闹了起来。 这些人情绪很是激动,声音洪亮到几乎要将景王府掀翻。 “杀了妖妃!” “杀了妖妃!” “跟北狄谈和!” 这些声音的响起,让司青神经紧绷。 ——这些人到底还是出现了! 王爷与王妃的话一句都没说错,他们当真有了动作! 温舒窈极快的朝着司青使了个眼色,司青点点头,带着几十个护卫就冲了出去。 楚老夫人见两人之间的动作,拧着眉道:“这是你们早就算计好了的?” “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同家里商量商量?”楚老夫人很是不满。 楚老将军回来时还不曾同她说在宫中发生的事,她只知道温舒窈杀了北狄公主。 若非她执意要捧着自己的头冠去皇后面前请罪,楚老将军也不会将实情和盘托出,她也不会知道,这都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只为了引蛇出洞。 今日见温舒窈与司青两人,她又发觉,这些老闹事的人,或许早就在温舒窈的意料之中,又或者,这些人就是温舒窈安排的。 楚老夫人的眼中满是怀疑,温舒窈不敢有隐瞒,连忙将自己与谢景寒的计划一一道来。 见楚老夫人尤不满意,她又解释了一句:“这都是在临行前才想出来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呢。” “这不,您一过来,我就赶紧跟您说了。”温舒窈说话时,狗腿的替楚老夫人捏了捏肩,“您就别担心了,这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离开京城……”楚老夫人皱着眉道,“可是信王那边……” “今日景王府外闹的这一出,一定会让信王放松警惕。”温舒窈很是自信,“信王多年来膝下未能有子嗣,对温以彤这个唯一的血脉十分纵容,今日闹事的人,一半是她鼓动的,一半是我们有意纵容。” “只是杀了我这样一个小小要求,信王不会拒绝温以彤,他一定会帮温以彤的。”温舒窈冷静分析道,“而我就可以与祖母趁此机会离开京城,前往泉水庄。” “泉水庄后就是燕山,即便战火波及到泉水庄,我们也可以藏进大山之中,燕山绵延数百里,信王的兵力还要留着逼宫,断然不可能浪费在我们身上。” 听着温舒窈的每一句分析,楚老夫人心中都不由得生出感慨。 “你母亲不如你。” 若是当初楚婉清也能跟温舒窈一样,恐怕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听得楚老夫人提及母亲,温舒窈眼眸低垂。 她心中有着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不该跟楚老夫人说。 见她面露犹豫之色,楚老夫人顿了顿:“窈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是关于母亲的死。”温舒窈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我与王爷都觉得,母亲当年的死,或许跟信王有关。” “信王是张氏的姘头。”温舒窈冷不丁地甩出了这句话,“就是上次您瞧见与张氏私会的那个男人。” “我此前让花姨娘替我打探过温国公的口风,从温国公的口中得知,母亲的死与信王有关。”温舒窈说到这,声音变得沉重无比,“您说,会不会是母亲发现了信王的秘密,这才会被灭口。” 闻言,楚老夫人神情僵硬,她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温舒窈又道:“而且,我还怀疑母亲的死,是被张氏下了毒,恐怕是一线红。” 她每一句话,都让楚老夫人陷入更大的震惊当中。 但震惊过后,楚老夫人便满眼疼惜的看着温舒窈:“窈窈,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同家里人说?” “你一人调查这些事……”她怜惜的扶着温舒窈的脸颊,低声道,“废了不少心思吧?” 闻言,温舒窈眼眶一热,在楚老夫人的注视下摇了摇头:“王爷助我良多。” “您放心,我并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她答道,“这些线索都是误打误撞才发现的。” 前世为此费心的种种,今生便没有必要再提了。 话虽如此,楚老夫人却也能知晓温舒窈这一路的艰辛。 片刻,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要替你母亲报仇。” “只是现在看来,我们恐怕还要再等上几日。” 第202章 善恶终有报 温舒窈皱了皱眉,不明白楚老夫人何出此言。 而楚老夫人在她的注视下,轻声道:“窈窈,当下最要紧的不是替你母亲报仇,而是扳倒信王。” “只有信王倒了,我们才能重新让人来调查这次的案子。”她一字一句道,“我们要让大理寺还一个真相,还一个水落石出!” “我不屑于用权势压人,不然早在十五年前,张氏就该死了。”楚老夫人的眼中充满愤怒,“我要的,是正大光明地处死他们!我要让她们的头颅被悬挂在菜市口以示效尤!” 而这一切,只有通过大理寺才能办到。 楚老夫人念着“一线红”这三个字,她喃喃道:“这种早已失传的迷药,必定是张氏从信王那得来的。” 温舒窈点了点头:“我与王爷都是这般猜测。” “既然您开口了……”温舒窈拧着眉,片刻后低声道,“那我便将此事稍稍延后,在等上几日,等到……等到王爷与外祖父归京,将信王擒下那日……” 她的眼中杀意毕现:“我定要让张氏!让温国公!让所有害了母亲的人血债血偿!” 楚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我等了足足十五年都不着急,你更是不必着急。” “善恶终有报。”她声音沉沉,“他们终将为他们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窈窈,多亏了你。”楚老夫人话说到这,又欣慰的看着温舒窈,“若非是你聪明,我恐怕这辈子穷极一生,都没能找到他们下毒的证据了。” 她说着话,泪水便流了下来:“那时我就觉得婉清的死有蹊跷,怎奈何我们赶到京城时,温国公这个贱人竟然已经将她安葬了,我们纵然有再多疑虑,也不能将婉清的墓掘开请仵作验尸!” “若是当初我能狠下心来,抛去自己的脸面,说不定早就让真相大白了!”她喃喃道,“一线红这样的毒,最是好查证。” 只要看骨头上是否有痕迹,便能知晓是否中了毒。 听着楚老夫人的话,温舒窈眼眶不觉湿润了:“外祖母,这不是您的错。” “是张氏太过狠毒,温国公太过绝情。”温舒窈声声字字都露出杀意,“若非是他们狼狈为奸,您与外祖父又怎会迟迟赶到?” 她早就知道,在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赶回来的这一路上有多少阻碍,不然的话,凭着两人的速度,定会在三日内从边关赶来京城。 然而这一路上的风波不断,本是三日的行程,竟足足用了十日! 头七一过,温国公就迫不及待地将楚婉清下葬了。 提及此事,楚老夫人眼中的恨意立刻浮现,她冷声道:“的确,这两人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等到大事一了,我便亲自去敲登闻鼓!”她咬牙道,“我要让大理寺彻查此案,让温国公!让张氏!死无葬身之地!”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两人犯下的恶行,让他们的子孙后代永远活在耻辱之中。 只是…… “窈窈。”她轻轻地拂过温舒窈的脸颊,“你也是他的女儿,若是……若是他……” “是他的女儿又如何?”温舒窈断然答道,“我是他的女儿不假,可生我养我爱我的是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帮我的人是楚家!我与他除了这点单薄的血缘关系外,再无任何牵扯。” “此事一了,我与您一同去敲登闻鼓!”她厉声道,“我要让他知道,善恶终有报!” 至于是否会被温国公连累自己的名声,她从不在乎。 不过是些虚名,又有什么比得上母亲重要? 她要替母亲报仇,她恨不得手刃了这对狗男女。 闻言,楚老夫人低着头,轻叹了一声:“可是窈窈,你的身份是景王妃,王爷他……” “外祖母,王爷为人,您也清楚。”温舒窈正色道,“他绝不会为了旁人嘴里的几句虚名拦着我为母报仇。” “更何况……”温舒窈声音掷地有声,“就算王爷不允,我也要去做!” “在我心中,母亲始终是最要紧的!” …… 温国公府内,温夫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林嬷嬷连忙将披风拿了过来:“夫人,这几日天气不好,您别着凉了。” 温夫人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风愈发大的走廊。 她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心中有着莫名的不安。 “温舒窈那边情况如何了?” 她是知道温以彤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的,但作为一向溺爱温以彤的母亲,她对温以彤的做法乐见其成——温舒窈这个小贱蹄子本就该死。 “今日有不少百姓去景王府门口闹了,都被景王府的护卫拦了回来,不过好些百姓将烂菜叶与臭鸡蛋丢在了景王府,景王府都不敢派人出来打扫。” “骂温舒窈的话难听得很,不过景王府一改往日嚣张的做派,竟是将这些全都忍了下来,都不曾惊动禁军。” 听着林嬷嬷的话,温夫人冷笑了一声:“自然是不愿意惊动禁军的,毕竟现在的禁军……可不是归景王管了,他们还能怎么嚣张?” 温夫人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意与嘲笑:“景王府的护卫看来也没以前多了,景王带了多少护卫离开?” “咱们的人打探出来的消息是——景王府只剩下了一百个护卫,其他人全都随着景王去边关了。”林嬷嬷正色道。 “消息属实?”温夫人眼前一亮。 林嬷嬷点了点头:“咱们的人站在城外亲自数出来的,景王府中的眼线也冒险透露出过消息,说王府内只剩下了一百个护卫,消息来源可靠,应当八九不离十了。” “楚家那边呢?”温夫人提到楚家,便是一脸的晦气,“他们可有什么动静?” “楚老夫人搬去了景王府,还带了一百个护卫去。”林嬷嬷答道,“这都是咱们的人亲眼瞧见的。” “多带上一百人又如何?”温夫人冷笑连连,“告诉手下的人,加大力度,继续去景王府门口闹事。” 第203章 出城避风头 一连三日,景王府门外都有百姓叫骂。 景王府门口已经脏得不成样子,过往的人都要掩鼻快速通行。 而景王府的护卫更是愁眉苦脸,这些百姓蛮横起来堪比北狄蛮子,偏偏他们还不能对百姓动刀动枪,如此一来,只能受一肚子窝囊气。 就在这时,司青快步走了出来,低声在几个护卫耳边叮嘱了几句。 一听司青的话,几个护卫眼睛亮了亮。 “当真要出城?” 司青的神情严肃,不似他们一样轻松:“出城后或许会有不少危险,你们要时刻小心,现在就带着其他人一同去前方探路。” “要去何处?” “泉水庄。” …… “景王妃要去泉水庄避风头。”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温以彤的耳中。 温以彤在听见这个消息后,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如意。 “你总不能不让我去!”她高声道,“我要亲眼看着温舒窈死!” 如意摇了摇头:“小姐,您不能出去,奴婢会替您将她的人头带回来。” “不!”温以彤高声打断了她的话,“我要亲自杀了温舒窈,你带我去!我要亲自去杀了她!” 温以彤说到这时,脸都变红了。 她眼中充满了兴奋,甚至因为兴奋,一双眼睛有了充血的痕迹。 越是看到这样的温以彤,如意心中越是不安。 如意小心地拍了拍温以彤的肩膀:“小姐,您别激动,今日伏击也不一定能将人抓回来。” 闻言,温以彤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谢景寒都不在了,还有谁能护得住她?” “楚家。”如意低声说了两个字。 温以彤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但她仍然嘴硬道:“楚家也是自身难保,能派出多少人手保她?你告诉父王,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温舒窈的命!” “王爷早就知道了,也派了不少人来协助奴婢。”如意连忙道,“只是景王府与楚家的护卫不同于其他世家的护卫,那可都是从刀山火海中活下来的,咱们虽说有五百人,却也还是要小心些。” “毕竟,小姐您也不愿看见到手的鸭子飞了。”如意小心提醒。 温以彤的脸一阵青一阵紫,在片刻后,她闭了闭眼:“好,我知道了。” “但她去泉水庄后,便没有机会了。”温以彤想到这一点,死死的抓住了如意的手,“你切记,要在这个要紧的关头,将人给抓了!” “我对去泉水庄的路熟悉,我跟你一起去。”温以彤神情隐隐有着癫狂的迹象。 泉水庄她自然是熟悉的,这个让她在梦中丢尽脸面的庄子,她永远都无法忘记。 如意本还想要继续劝说,但温以彤这幅模样着实可怖,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让人心生恐惧。 尤其如意深知温以彤的秉性,若是再拦着温以彤,指不定温以彤还会搞出其他的动静来,这样比较起来,倒不如将温以彤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便再也无法消散。 于是,在温以彤执拗的注视下,如意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安排。” 如意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这一次,可要派人专门盯着温以彤才行。 王爷还没有动静呢,显然是想要暗中行事,若是再被温以彤捅破了,那事情就难以收场了。 如意心中愁绪万千,偏偏还要为主子的冲动小心行事。 …… 不过半日的功夫,温舒窈便带着人往泉水庄去了。 从京城到泉水庄,足足需要半日的功夫。 而这一路上更是荒郊野岭,难见几个人。 司青虽然早就知道了温舒窈引蛇出洞的计划,但在看到荒无人烟的野地时,心中还是咯噔了一声,尤其是此处离官道远得像是有十万八千里,万一发生点事,连支援都来不及。 司青心事重重,齐嬷嬷却是一脸轻松。 “齐嬷嬷,您就不担心吗?”司青脸色很是不好,“您就不担心王妃她……” “有什么好担心的?”齐嬷嬷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留下的人不止这么点,差不多一千人的队伍,什么牛鬼蛇神挡不住?” “那信王一心要谋反,哪里舍得给这么多人出来供温以彤报私仇?”齐嬷嬷看得门儿清,“你放心便是,到时候遇上那伙人,是他们遭殃。” 齐嬷嬷很是自信,景王府与楚家的护卫可不跟普通的世家护卫一样只是看门守院的,他们可都是要跟着上战场的。 哪里是信王手下那群乌合之众能打得过的? 以多胜少都不一定,更何况是以少胜多? 想到这,齐嬷嬷信心满满。 闻言,司青稍稍松了口气。 “这倒也是。”司青点了点头,齐嬷嬷的话,极大的让他放松下来。 “咱们王府的侍卫,可不是谁都能打得过的。”司青一边点着头,一边安慰自己,“更何况有我与你在,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听着司青的话,齐嬷嬷睨了他一眼。 “行了吧。”齐嬷嬷摆摆手,“有楚老夫人在,你我都派不上用场。” 司青转念一想,又连忙点头:“也是,楚老夫人可是赫赫有名的女诸葛,有她在,我们都派不上用场。” 想到这,司青又美滋滋的靠在了马背上:“看来此次计划,的确是万无一失。” 引蛇出洞这个计划,风险虽大,但收益却高。 想到这,司青眼底的笑意便愈发明显了起来。 在一处山坳内,温以彤翘首以盼,心中焦急万分:“人呢?人怎么还没来?” 如意连忙安抚:“小姐,您放心便是,奴婢早就让人打听好了,他们一个时辰前出的城门,最多再过一刻钟便能经过咱们这。” “到时候咱们的埋伏便能起作用了。”如意一边说一边朝着身旁的几个人使眼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再等等。” 听如意的话,温以彤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只是她这颗心七上八下的,始终放不下心来。 到底是为何? 这时候,她听见探子来报。 “人来了!” 第204章 天罗地网 听得眼线的通传,温以彤立刻站了起身。 对于温以彤而言,当下没有任何事比杀了温舒窈还重要。 温舒窈是她此生的阴影,是她此生之敌,她现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了温舒窈。 因此,她的动作极为迅速,当即朝着身旁的如意喊道:“还不快动手!” 今日,她便要温舒窈在此丧命! 随着温以彤一声厉喝,如意也有了动作。 身边带着的这五百个护卫,都是信王交给她的,她与这些护卫还算相熟。 不过一招手,便有护卫快步走了上来。 “此前交代的埋伏可都设好了?”如意冷着脸问道。 护卫立刻点头:“您放心便是,绊马索设了有足足二十条,附近也都埋伏好了人,您一声令下,便能万箭齐发,朝着队伍射去。” 为了今日这场埋伏,不只是温以彤日日忧思,如意整日也在想着该用怎样的方式,才能最少的减轻他们这一方的损失。 无论是绊马索、亦或是提前准备好的弓箭手,都是她减少这一方损失的手段之一。 听着两人的对话,温以彤眼前一亮接着一亮。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呢?”她厉声道,“还不立刻动手!”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见温舒窈人头落地的惨状了。 如意连忙点头,只是她的心中,始终存着一丝不安。 温以彤话说得轻巧,可对付景王府的人,不是这两种手段就能轻易解决的,她眼皮狂跳,连带着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 景王府的队伍行进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在暗中观察他们的温以彤皱紧了眉头,急切道:“怎么回事?” 如意被她问得心一紧:“奴婢……”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她眼睁睁的看着本应该被绊马索绊倒的前方护卫停在了距离绊马索只有仅仅半尺的地方。 而这半尺,犹如天堑般,这些骑马的护卫在这止步不前。 如意的一颗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揪紧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对劲。 温以彤的心更是在此时狂跳起来,她脸色苍白,定定地看着队伍最中间的那辆马车。 怎么就不动了? 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了出来,便难以被抑制下来。 温以彤在此刻与如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而在这时,如意如梦初醒般,朝着几个心腹喊道:“快带小姐离开这!” 她想到了自己此前的顾虑——景王府的护卫可都是上过战场的。 既如此,他们什么样的招式没见过? 这几条绊马索,当真能逃过他们的火眼金睛吗? 温以彤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了如意的吩咐,她震怒道:“走?我不走!我要亲眼看着……” “小姐,现在不走,之后想走恐怕就来不及了!”如意苦口婆心道,“您不能在此时耍小孩子脾气!咱们的计划很有可能被发现了!” 止步不前的队伍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温以彤摇了摇头:“他们只有两百人,怎么比得过我们五百多人的队伍?更何况我们还有埋藏在林间的弓箭手……” 温以彤的话音刚落,她便亲眼瞧见一个人从头顶掉了下来,若非如意及时拽了她一把,她只怕要被这人砸坏了。 掉在地上的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了——这是一具尸体。 紧接着,在他们的头顶,陆陆续续掉下了几十具尸体,对面的树林也是如此。 ——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埋藏在树上的弓箭手全都成了尸体。 温以彤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直至此时,她才意识到了危险的到来。 “带我走!”她当机立断要离开。 “想走?”一道女声阴恻恻的响起,“恐怕晚了。” 这声音一出,温以彤面上的惊恐愈发明显,她呆呆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 这是她在景王府做王妃时最熟悉的人。 “齐嬷嬷……” 即便觉得那个梦境是假,可在看到齐嬷嬷时,温以彤的心仍然一紧。 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去,然而一退就撞上了那具冰冷的尸体,吓得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齐嬷嬷身后出现的那一人。 “温舒窈!” 她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个名字,心底的愤恨席卷而出,几欲将温舒窈扒皮抽筋。 可温舒窈对此只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二妹妹,许久不见了,你在陈家过得还好吗?听闻你一心鞭策二妹夫考进士,只可惜,二妹夫不中用,辜负了你的期望,竟然两次都榜上无名。” 温以彤闻言,恨声道:“都是你!你都知道!你知道陈彻是什么样的人!你跟我一样都做了那个梦!” “梦?”温舒窈挑了挑眉,轻嗤了一声,“我可没做过什么梦,我只知道,同陈彻的这门婚事,是你抢过去的。” “若非是那个梦,我又怎会被蒙蔽?”她看着温舒窈那张依旧风华绝代的脸,嫉妒与恨意几乎要将她淹没,“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我的!” 她才是景王妃! 温舒窈所有的荣耀,都是从她身上偷走的! 一直护着温舒窈的齐嬷嬷不乐意了:“什么叫做偷走的?你设计与陈彻一同落水的事早就传遍了京城,这门婚事不是你求来的吗?” “我家王妃不过是被你与你母亲利用的一枚棋子,你们见纸包不住火,这才将王妃送出去顶包!”齐嬷嬷不悦道,“好在是王妃与王爷恩恩爱爱,没有如你们的意。” 温以彤几乎理智全无,齐嬷嬷的话,更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是说,这一切的不同,都是因为我不是温舒窈?”她双眼赤红,死死的盯着温舒窈,“陈彻能成为探花,是因为他的夫人是温舒窈!” “景王与景王妃能恩爱和睦,是因为景王妃是温舒窈?” 她咬牙切齿、撕心裂肺地将这话吼了出来,不知不觉间,痛苦的泪水流满了整张脸颊。 第205章 束手就擒 无人知晓温以彤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陈彻何时当了探花?又何时与温舒窈成婚过? 莫非是发了癔症。 不只是齐嬷嬷,就连如意这样的身边人,都觉得温以彤这是情急之下发了癔症。 但温舒窈却知道,温以彤所说的是真的。 前世她与陈彻成婚,竭尽全力、耗尽心血扶持陈彻考取探花,又一步步入内阁。 温以彤所说的那个梦境,应当就是她的上一世。 可是,她的上一世中,谢景寒的存在少之又少,她更不知道嫁给了谢景寒的温以彤身上发生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为何温以彤会在做完那个梦后性情大变,毅然决定嫁给陈彻。 但这都不重要了。 她看着温以彤,眼底的冷意让温以彤无端打了个寒颤,丧失的理智立刻回笼。 “走!”温以彤咬牙道,“离开这!” 温舒窈既然敢出现,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说不定今日这一出,就是计中计! 她极有可能中了温舒窈的圈套! 因此,她要立刻逃离这里! 温以彤想到这,牙齿打颤,与如意一对视,如意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过片刻,如意便拽住了温以彤的手腕。 而后,附近的护卫也立刻上前来,护着温以彤要逃离此处。 但他们现在想要逃离已经太晚了。 齐嬷嬷冷笑道:“抓住她们!” 司青带着大批人马赶来,乍一眼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 这哪是两百人! 那两百人如今还站在官道那呢! 司青带着的这些人…… 温以彤面露惊恐:“他竟然将所有的亲卫都留给了你!” 她也是当过景王妃的,自然认出了这些人中的部分熟悉面孔。 温舒窈笑了笑,并未回答。 唯有齐嬷嬷暗暗念叨:“这温二小姐看起来有些古怪,不太正常。” 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抓住她好好盘问一番。 她一个只与景王府有过一纸婚约的人,为何会对景王府的亲卫这样熟悉? 温以彤愤恨的盯着温舒窈,她惊恐的同时,嫉恨也在此时涌上心头。 如意却不一样,如意脑子里没有这些男女之情,她脑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恐怕景王与楚家去边关御敌一事有诈! 如若不然,景王绝不会将全部亲卫都留在京城。 亲卫与军队的将士又不同,他们只听令于景王,带上这四百亲卫,对景王而言是极大的助力,当年景王一战成名,便与这些亲卫脱不了干系。 他既然敢将亲卫留在京城,只怕是觉得边关没有风险。 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才会让他觉得边关没有风险? 如意的眼皮疯狂跳动,不安的预感愈演愈烈。 现在要紧的已经不是温以彤的安危如何,而是他们图谋了这么多年的大业! 思及此处,如意便拼命朝着这些护卫大喊:“逃出去!告诉王爷!景王有诈!” 然而,她声嘶力竭喊出来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此刻的这一处山谷,已经被布下天罗地网,任他们插翅也难逃。 司青带着大队人马赶来,不过废了片刻功夫,便将这些人全都抓获,包括温以彤与如意主仆二人。 如意被抓时,仍没能回过神来。 她心急如焚地看向四周,然而她的同伴们死的死伤的伤,竟无一人逃出去。 “别看了。”司青凉飕飕的说了一句,“你当我们王府与楚家的亲卫是吃素的?这点乌合之众都对付不了?” 是啊…… 如意心中苦笑,这一群乌合之众,纵然再多上两倍,也不是司青他们的对手。 而看司青这幅模样,只怕王爷那是注定要失败了。 “你们早就知道了。”如意喃喃道,“你们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这都是你们设下的一环。” 闻言后,司青冷笑了一声。 “我家王爷足智多谋,王妃机灵聪慧,你们那拙劣的计划,他们早就识破了。” 如意心道果然如此,一旁的温以彤仍在疑惑中。 “什么计划?”温以彤看向如意。 如意闭了闭眼:“就是决定您是否能当公主的那个计划。” 她心中暗道,怎么自己这样聪明的人摊上了温以彤这样的主子。 偏偏喜鹊那样的木头脑袋,能有温舒窈这样的好主子。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不愿再与温以彤多说,她与温以彤,本就是被信王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她效忠的是信王,可不是温以彤。 像温以彤这样的蠢货,她多说一句话都嫌累。 于是,哪怕温以彤问再多次,说再多话,她都不愿再搭理一句。 温以彤没想到如意竟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如意,然而如意神情冰冷,没有再多给她一丁点眼神。 见状,温以彤彻底崩溃了。 “你们都骗我!”温以彤指着如意骂道,“若是让父王知晓了此事,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如意闻言,轻嗤了一声:“他已经自身难保了。” “你还没看明白吗?”如意冷眼盯着温以彤道,“他们之所以能留下这么多人在这,就是因为他们早已知晓了王爷的计划。” 因此,他们才能留下这么多人保护温舒窈。 听着如意的话,温以彤眼神一震。 而后,温以彤死死的盯着温舒窈:“你们想要做什么?”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温舒窈冷笑了一声,“二妹妹,你一口一个父王,想必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你与你的母亲,一个都逃不掉。” 温舒窈一开口,温以彤便面露绝望。 她落到温舒窈的手中还能有什么好? 温以彤死死的咬住下唇,她眼珠子飞快转动着,细思自己是否还能有什么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可是凭她的本领,根本无法从这些人手中逃脱。 除非如意帮她。 然而如意垂着头,显然已经失去了斗志。 这个没出息的蠢货! 温以彤心中暗骂,试图从温舒窈那寻得突破口。 然而温舒窈只睨了她一眼:“二妹妹,你就死心吧,我会带你一同去泉水庄。” 第206章 放我出去 泉水庄在燕山脚下,若非必要的采买,泉水庄的人一年都不见得出一次庄子。 正因如此,泉水庄才会成为谢景寒替温舒窈选择的后路。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泉水庄,庄头瞧见这架势,在见到温舒窈时便朝着温舒窈跪了下来。 他神情惊慌,颤颤巍巍的看着温舒窈。 直觉告诉他,温舒窈此番举动有异样,莫非是突然兴起想要找他算旧账?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后,庄头面上的神情便难掩惊慌。 不过,齐嬷嬷的开口打消了他的忧虑。 “这几日王妃与楚老夫人都会住在庄子里,让人好生伺候,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齐嬷嬷告诫了庄头一番,“尤其是要管好手下的人。” 闻言,庄头如蒙大赦,连忙点头:“您就放心,小的一定让人好好伺候王妃与楚老夫人!” 温舒窈在景王府的地位已是人尽皆知,他是患了失心疯了才会招惹温舒窈。 庄头诚惶诚恐地应下,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司青将一人从马车上扭送了下来。 瞧见这人的样貌,庄头愣了愣,随即便想起来,这是隔壁陈家庄的少夫人——也是王妃的亲妹! 庄头脑子里划过许多道念头,最后又将其压了下来。 主人家的事,他一个奴才可干涉不了,这恐怕就是齐嬷嬷口中那不该看的东西了。 庄头会看眼色,在发觉了温以彤后,便立刻让人将围观的佃户全都清退,留给了温舒窈单独的空间。 就连去院子里的路上,都没见几个人。 庄头这样会看眼色,齐嬷嬷很是满意,连连点头,还不忘给了庄头一个荷包的银子。 一掂量着荷包,庄头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缝。 温以彤看着这一切,怒火中烧。 她已经努力遗忘那个梦境,然而梦境之中的场景与现实发生的一切相去甚远,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温舒窈成了景王妃! 难道说温舒窈比她强?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出来,便怎么都抑制不住。 然而心高气傲如温以彤,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比温舒窈差的。 她始终认为,除去那张脸外,温舒窈处处不如自己。 而温舒窈能有现在的好日子,是因为她一时不慎,将这绝佳的好机会让给了温舒窈。 若是再来一次,她做得一定不会比温舒窈差! “快些!”司青冷着脸,他对女人从来都不会怜香惜玉,语气很是恶劣,推搡着温以彤往前走。 温以彤如今沦为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她咬着下唇,冷冷的瞪了眼司青,不情不愿的往前走。 直至此时,她还在想着自己该如何逃出生天。 喜鹊站在司青旁边,一直都在留意温以彤的动静,见状毫不客气的冷笑了一声:“你就别想了!现在到了泉水庄,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如此一来,小姐或许还会留你一条性命!” “如若不然……”喜鹊冷哼道,“你的小命恐怕就不保了。” 喜鹊对温以彤的恨意由来已久,这些年来,温舒窈在温国公府受到的折磨一半来自温夫人,另一半则是来自温以彤。 温以彤嫉妒温舒窈的美貌,没少刁难温舒窈。 作为从小与温舒窈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女,喜鹊恨极了温以彤。 现在温以彤落在她的手里,她自然对温以彤没有好脸色。 温以彤被向来不会正眼看的小丫鬟呵斥了一番,脸色也极为难看。 今日她本是胜券在握,认为自己能拿下温舒窈的项上人头,谁知自己竟将自己搭了进来。 喜鹊的冷言冷语,让她心底的恨意逐渐加深。 她咬紧了牙根,双目充血死死的盯着喜鹊。 “是温舒窈故意让你来折辱我的?”温以彤恨声问道。 喜鹊不屑冷哼:“我家小姐忙得很,又怎会关注你这样无关紧要的人?” 说到这,喜鹊扬着下巴,高傲道:“更何况你落入了小姐手中,已是插翅难飞!” 温以彤磨了磨牙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看到了一处破旧的小院。 她眼皮直跳,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司青用力的将她往前一推,她被推进了一个四面漏风的小屋子。 这屋子是温以彤生平所见最破旧的,一看到里面的茅草,她心中便生出了无数不安的情绪,只觉得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自己的身上爬。 还未等她开口,房门便被关上了。 “放我出去!” 温以彤拍着破旧的木门大声呐喊。 然而司青对此充耳不闻,只吩咐着门外的人:“看好她,可不能让她逃了。” 泉水庄地方大,这样破旧的院子可不少,温以彤单独一间院子,如意单独一间院子,剩下还没死的信王府护卫一间院子正好合适。 门口的护卫神情很是严肃,他们都知道温以彤的重要性,一口便应了下来。 而屋内温以彤的大喊大叫,无一人理会。 终于,温以彤喊累了,她看着头顶破碎的瓦片,一缕缕的阳光从上方漏了下来,若是天气晴朗,她到还能勉强在这待着,一旦刮风下雨…… 这四面漏风的屋子于她而言与酷刑有何区别? 温以彤抱紧了自己,心底的惧怕一点一点涌现了出来。 她开始细思起了温舒窈留下自己性命的用意。 按理来说,温舒窈不该留下她的性命。 温舒窈恨毒了她,就如她恨毒了温舒窈一般。 她若是能将温舒窈杀了,必定不会留到第二天。 既如此,温舒窈对她也必定是如此。 那温舒窈为何又要留下她的性命? 她的大脑转动得极快,虽不知温舒窈的用意,但她能肯定一点——她的命对温舒窈有用。 于是,她的身板在此刻挺直了。 她扬着下巴,目光露出一丝高傲。 下一刻,她狂敲起了木门。 “放我出去!给我换一间更好的屋子!”她颐指气使道,“如若不然,我就死在这!让温舒窈的如意算盘全都泡汤!” 然而她拍着木门喊了半晌,都没人理会她。 门口的护卫更是抱着剑,像个聋子一样。 第207章 没用的威胁 事实上,温以彤的威胁早已传到了温舒窈的耳中。 泉水庄虽大,但几个院子相隔不远。 温以彤的大声威胁早已落到了温舒窈的耳中。 齐嬷嬷瞥了眼温舒窈,提议道:“不如先让人一棍棒敲晕了她?免得她扰了王妃您的清净?” 闻言,温舒窈轻轻一笑:“就这样让她晕过去,岂不是便宜了她?” 齐嬷嬷有些惊讶,但还是恭敬的等待着温舒窈的下一步吩咐。 “派人将她的手脚捆住,再堵住她的嘴。”温舒窈轻飘飘的扔下了一句话,“只要留着她的性命就行,至于其他的……无需对她太过纵容。” 温以彤只是她用来威胁温夫人的一个人质罢了,人质过得好不好,这与她最终的目的没有任何关系。 温夫人为人狠毒,但对这唯一的一个女儿却是如珠似玉地捧在手心,为了温以彤,她什么都可以做。 温以彤就是引诱温夫人的一个鱼饵,还是百发百中的那种。 因此,温以彤的性命十分重要。 只是,她也只需要留着温以彤的性命而已。 哪怕温以彤缺胳膊少腿儿,温夫人都会竭尽全力救她出去。 温以彤现在的威胁对她而言毫无作用。 听着温舒窈的话,齐嬷嬷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而后齐嬷嬷便看向了温舒窈,低声问道:“王妃,那这个消息……” “等到王爷回京后,再将消息送去温夫人那。”温舒窈轻笑道,“那时候才是万无一失。” 届时信王已经倒台,温夫人求救无门,她只能为了温以彤,将当年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 而那时,她就能替母亲报仇了。 温舒窈想到这,缓缓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 距离京城四五百里的山坳里,燕王拿着手中的一封信,冥思苦想。 “这是谁送来的?”他皱着眉道,“我怎么不记得,我在京城有这样厉害的眼线?” 这封信上所写的,正是京城各处城门的守军人数。 这是燕王在青州多年始终想要弄到手的情报,可他努力了多年依旧没能得到这个情报,他安插的人也始终进不去禁军的核心。 可现在,这份情报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送到了他的面前,就仿佛是老天爷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声一般。 “这信上的内容可属实?”燕王又发出了第二个问题。 对此,他的下属眼观鼻鼻观心,就是答不出一句话。 见此,燕王冷下了脸。 “一群废物!”燕王咬着牙,低声骂了几句。 然而他的下属们无一人有回应,这封信的来历与真实性,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谨慎些的劝:“王爷,这信的来源不明,万一是皇帝故意设计的,咱们一旦上当,这几万个弟兄可能都要搭进去。” 大胆些的跃跃欲试:“说不定是京中哪位想要投靠王爷的人送出来的情报,我见上面说得头头是道,这些守军的分布也十分合理,十有八九是真的。” 下属们各执其词,但燕王心中的天平,已经逐渐朝着大胆的这边倾斜去。 对于燕王而言,时间就是最宝贵的。 他要趁着京城兵力薄弱之际,迅速攻下京城。 到那时,即便谢景寒能活着回来,也奈何不了他。 ——到那时,他就成名正言顺的皇帝了,谢景寒若动手,就是弑君谋反! 燕王不过在心中犹豫片刻,就拍了拍手:“够了!” 他一开口,下属们的争辩就有了答案。 “按照这封信上的内容分配兵力。”燕王眼神晦暗不明,“就在今夜,我们攻入京城!” 燕王在青州多年,青州苦寒,他可谓是卧薪尝胆,只为了今日! 他手下有着足足三万兵力,趁着京城兵力薄弱之际,一举拿下京城轻而易举! 想到此处,燕王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那把龙椅本应该是他的! 他眼神一阵变化,最终捏紧了拳头:“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闻言,下属们也是一阵热血沸腾! 若是失败,他们的下场不必多言。 可若是成功,他们便有从龙之功,整个家族将会一跃而上,跻身一流世家! 他们的身后,是一整个家族,他们所做的,是为了家族荣耀! 燕王野心勃勃,他的下属们也是如此。 …… 京城。 信王看着头顶这轮弯弯的明月,他不再同之前一样,坐在轮椅上体现自己身体的残缺。 现如今,他站在院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信已经送到燕王手上了?”他问着身边的下属。 下属点点头:“早已送到燕王手上了,就不知燕王是否能按照您的计划,在今日有动作。” 毕竟那封信的来历不清不楚,燕王很难相信。 然而信王对此,却有着十足的把握:“他会相信的。” “燕王已经不比当年了。”信王幽幽道,“他不复当年的雄壮,他已经老了,他若是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将再无机会报仇雪恨。” “他母妃的仇,他母族的仇,可就只能烟消云散了。” 下属闻言神情一凛,若是真的按照信王所想来发展,那今夜……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头顶的月光澄亮,信王抬起头,看着这轮明月。 他突然低低的笑了出声:“而我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也将会在今日……” 燕王手下几万人,京中禁军几万人。 两方打起来只会是两败俱伤,他需要靠着燕王牵制住禁军,他再借用密道,率兵悄然潜入宫中,将皇帝拿下。 届时,乱臣贼子的罪名都由燕王一人担下,而他只是一个清君侧的好人。 皇帝一死,燕王是乱臣贼子,这皇位,自然也只能由他继承了。 这样的好事,只要一想,信王便忍不住笑了出声。 过了今夜,他就要当皇帝了。 他眼神一阵变化,而后抬起了手:“燕王的人一旦攻城,我们就立即出发。” 那条密道他早已是摸得一清二楚,连里面有几块石头都知道。 下属也是心情激动,筹谋多年的大业,即将在今日实现。 第208章 不约而同 与此同时,在皇宫之中。 张贵妃再一次与二皇子私会。 这一次,两人并不只是满足欲望,而是坐在了废弃的宫殿内,说着这几日京中的异变。 “听闻燕王有动静了。”张贵妃泛着红的眼尾扫了眼二皇子,让二皇子心中痒痒的,正想要一吻芳泽,却被张贵妃柔软的手挡了回来。 张贵妃懒洋洋的说道:“二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她虽然比二皇子大了将近十岁,但一颦一笑,却比二皇子新纳的那几个二八年华的侍妾要美得多。 二皇子心神荡漾,他牵着张贵妃的手,放在手心亲了亲,这才低声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张贵妃的注视下,二皇子轻描淡写道:“就是燕王带了几万大军直逼京城,算算日子,现下恐怕已经到了京城。” 闻言,张贵妃脸色大变:“他要谋反?” 二皇子笑着点了点头:“当初让他去青州,父皇曾经下令,他永世不得踏出青州一步,哪怕他离开青州,都视作谋反。” “现在他带着几万大军都来了京城……”二皇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目的已经十分明确了。” 张贵妃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燕王最先动作。 她眼珠子一转,心中的念头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 关于她那好妹妹同信王的来往,她也是知道一二的。 只是没想到,不是信王最先动手,而是燕王…… 若是趁着燕王动手的时候,二皇子是不是可以……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出来,便再也无法抑制住。 张贵妃睨了眼二皇子,两人眼神对视,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一丝欲望。 “看来贵妃娘娘同我想到了一处去。”二皇子低低一笑。 张贵妃眼眸上挑,懒洋洋的说了一句:“这是自然,我们可是心有灵犀呢。” 她说话时,手指轻轻地勾动了二皇子的手,压低了声音:“殿下可有什么准备?” 二皇子神情变得凝重,点了点头:“的确是有所准备。” “燕王在青州卧薪尝胆几十年,手中攒了几万的兵,一旦打起来,所有的禁军都会被填进去。” “距离京城最近的守军在镇州,从镇州过来最少也要两日的功夫,这两日……便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二皇子每说一句话,张贵妃心跳变更快一分。 她知道,自己图谋多年的大业,将会在此刻实现。 “殿下,您若登基为帝,可千万不能忘了我。”张贵妃柔柔的靠在他怀中,吐气如兰,“妾身不求能入殿下的后宫,只盼着殿下能多多来看妾身。” 这样的绝色美人,柔弱地依附在自己身上,又是他最惧怕的父皇的宠妃。 此刻的二皇子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摸了摸张贵妃的脸,低声道:“你放心便是,我绝不会亏待你。” “燕王与禁军在外打得热火朝天,可就轮到贵妃娘娘替我……”他压低了声音,调笑道,“替我将这座皇宫拿下了。” 闻言,张贵妃没有片刻犹豫。 “这是自然。”张贵妃微微颔首,“今夜就要将人送进来。” 燕王不会成功——这是所有人的认知。 镇州距离京城只有两日的路程,一旦镇州的守军赶来,燕王只能束手就擒。 而他们,则是要做鹬蚌相争之中的那个渔翁。 等到叛军与禁军两败俱伤之际,他们杀了皇帝,到那时,皇位顺理成章落入二皇子手中。 张贵妃与二皇子抱的都是同一个想法,他们一拍即合,二皇子神情激动,脸上有着一阵一阵的红晕。 “贵妃娘娘,有你在宫中,我也能放心了。”二皇子对张贵妃十分信任,尤其是对张贵妃玩弄人心的手段。 若非张贵妃擅长玩弄人心,他也不会被张贵妃牢牢吃紧。 他贵为皇子,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偏偏张贵妃是皇帝的女人,又性情高傲。 还有什么比征服皇帝的女人更有成就感? 这些年来,两人狼狈为奸,在朝中搅动风浪,早已有着一股属于他们二人的势力。 只可惜…… 如此美人……即将香消玉殒。 二皇子轻轻地摩挲着张贵妃的脸颊,眼中有着一丝遗憾。 这样的女人,注定不能留在他的身边。 她的存在,会时刻提醒着世人,他的品行有亏。 身为皇帝,身为明君,怎能有这样的污迹? 他也只能忍住心中不舍,一杯毒酒送她下去。 张贵妃面上仍是风情万种,只是敏锐如她,早已察觉到了危机的到来。 有趣。 张贵妃靠在二皇子的怀中,心中想着。 他想杀了她。 正巧,她也想要杀了他! …… 太极殿内。 皇帝看着书桌上的一堆奏折,只觉得头大。 正巧,皇后在这时走了进来。 李德海在前面带路,还不忘通传一声:“皇后娘娘来了。” 听得李德海的通传,皇帝揉着紧皱的眉心:“这么晚了,皇后还不休息?” 他看着皇后,眼中有着一丝担忧。 这些年来,他后宫之中新人无数,可到底,他最看重的还是皇后。 看到皇后的到来,又发觉此时已经是深夜,他心中逐渐不安起来。 皇后笑了笑:“陛下,您不必担心,妾身只是听闻您今日一整天都没有用膳,做了一碗鸡汤送来给您。” “国事操劳,您可千万要小心自己的身体。” 皇后柔声劝了一句,皇帝闻言,心中一软。 “朕知道,你是最贴心的。” 皇帝接下这鸡汤,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喝下。 他与皇后之间的信任无需多言。 皇后见状,眼中也笑意渐浓。 帝后二人正是温馨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李德海皱着眉:“做什么呢?小李子?” 来人正是李德海的干儿子,随李德海姓,人称小李子。 小李子苍白着一张脸,手中那张白纸仿佛能随风飘散一般:“景王传来消息……还望陛下亲自看上一眼。” 听得这话,皇帝心觉不妙,尤其是在看到小李子惊慌苍白的脸色时。 第209章 私通 皇帝的神情凝重,接过了这张纸。 他刚拿过这张纸,还未来得及细看,小李子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仿佛看到了鬼门关在朝自己招手。 见小李子这般模样,皇帝心中猛地一跳,而后,他便看见了纸上的内容。 与此同时,皇后也看了过来。 皇后一瞧,惊呼了一声:“这怎么可能?” 皇帝看着纸上简短的一句话,脑海中冒出来的也是与皇后一样的想法——这怎么可能呢? 张贵妃怎么可能与二皇子私通? 皇帝苍白着一张脸,刚想开口,便觉得眼前一黑。 好在是皇后与李德海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将他搀扶住了。 “陛下!”皇后劝道,“或许是景寒弄错了。” 只是这话说出口,皇后自己都无法相信。 谢景寒行事稳重,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会弄错? 皇帝张了张嘴,刚想开口,便觉得一股无力自心底升了起来。 “不会弄错的。”皇帝喃喃道,“景寒不是这样的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朕。” “只怕……”皇帝话到了嘴边,再也说不出口。 他想说的是,谢景寒只怕是亲眼见过两人秽乱后宫了。 皇后瞥见皇帝难看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皇帝这般模样,她哪里还敢劝说。 要知道,张贵妃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从入宫至今就荣宠不断,张家能在京城立足,也全是靠着张贵妃在宫中的宠爱。 可如今谢景寒却说张贵妃与二皇子私通,无论两人是为了情,还是为了利,皇帝都必须严阵以待。 一个宠妃与皇子勾结,其中的能量可不简单。 皇后神情几经变化,正欲劝说皇帝一句,却见皇帝呆呆地坐在了椅子上。 在片刻后,皇帝喃喃道:“只怕老二是起了反心。” 他也是从皇子做过来的,自然清楚自己这些儿子的小心思。 燕王的反叛早已是人尽皆知,他这几个儿子也是心思浮动。 可他万万没想到,二皇子所勾结的人不是大臣、不是世家,竟然是他的宠妃! 皇帝阴沉着脸,片刻后低低的笑了笑:“好好好!他们都觉得朕老了!” 他还没死呢,张贵妃就急着找下家,他的儿子就忙着勾搭后妃。 当真是恶心至极! “陛下!”皇后急忙劝道,“景寒将信送来,只怕也不仅仅是为了让您处死他们,只怕是想让您将计就计,将他们与信王一网打尽。” 闻言,皇帝回过神来,他眼神晦暗不明。 见他神情的变化,皇后又贴心地说道:“景寒只怕早就知晓两人勾搭成奸的事了,之所以放在现在提醒您,定是为了今夜的计划。” “您可千万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皇后劝道,“其实仔细想想,张贵妃这般做也并非全无道理,她膝下无儿无女,身后的家族又是不顶用的,她只能靠自己的美貌争出一条路来。” 皇帝脸色铁青,丝毫不听皇后剩下的劝说。 他只沉声道:“朕不会冲动的。” “李德海!”皇帝厉声吩咐,“派人盯着他们二人!一旦二人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将其就地斩杀!” 在张贵妃与谢景寒之间,皇帝自是无条件相信谢景寒。 既然谢景寒传信来说张贵妃与二皇子之间有私情,他便毫不犹豫的将这两人当成了死人。 死人的辩解是无需听的。 皇后察觉到了他身上明显的杀意,在停顿一会儿后,便不再开口劝说。 皇帝既然下了决定,除非是谢景寒,不然,哪怕是她也无法劝阻。 李德海背后冒着的冷汗早已将衣裳浸湿,这样的惊天丑闻若是被其他人知晓…… 他想到这,便打了一个寒颤,而后立刻看向小李子。 小李子当即明白了李德海可怖眼神的含义,连忙摇头。 他还小,他还想活得更久一些,他是绝不会将今日一事泄露出去的。 皇帝在盛怒过后,便冷静了下来。 “冷杉可都将人安排好了?” 他发问后,李德海连忙点头:“冷统领早已率领禁军在几个密道出口设下了埋伏,只要信王等人一有动作,便会有万箭齐发,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闻言,皇帝点了点头:“景王那边呢?” “还未有消息传来,不过距离上次传信说要回京后,已经过去了三日,想必王爷已经快到京城了。” 燕王手中有三万人,纵然都是乌合之众,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为了保证京城牢牢掌控在皇帝手中,谢景寒必定要在燕王动手之前赶回来。 皇帝微微颔首:“景寒应当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等待一个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时机。 皇帝眼神晦暗不明。 与此同时,在燕山上。 “泉水庄可有消息?” 临出发前,谢景寒低声问询了一句。 闻言,一旁的下属连忙道:“王妃已经将温以彤抓住了,连带着信王派来的五百护卫也全都折在了王妃手上。” “您放心。”下属很会看眼色,当即又补充了一句,“王妃一切平安。” 在燕山上,只能远远瞧见京城的万家灯火,小小的一个泉水庄,从上方往下看去,根本瞧不见。 可即便如此,谢景寒也站在山头,朝着泉水庄所在的方向伫立许久。 一直到下属小心催促:“王爷,快到时间了。” “集结队伍,即刻出发。”谢景寒转过身,俊美的脸上一片冰寒,“等宫中发出信号,便立刻率兵攻入皇宫!” 而城外的燕王军队……从未被谢景寒视作威胁。 …… 夜深了。 燕王看着头顶一轮弯弯的明月,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是时候了。”他低声道,“只要今日能拿下宣武门,京城便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信了那张布防图。 原因无他,只因三万军队无法强攻下京城,只能投机取巧。 而这张布防图,就像是一场及时雨。 燕王决定赌一赌。 他朝着身后的心腹一个招手,便有数人列成了队伍,站在了他身后。 第210章 谋反 燕王早在被发配去青州时,心中就憋了一股火。 当年同为皇子时,他立下的战功不比皇帝少,只因皇帝有个好母亲,又有个好弟弟,这才能从夺嫡之中胜出。 得到了皇位还不够,皇帝将几个兄弟杀的杀、囚禁的囚禁,若非他聪明逃过一劫,皇帝伤不了远在青州的他,只怕他也与自己几个弟兄一样英年早逝。 青州苦寒无比,海风更是凛冽刺骨。 在这样的地方他整整待了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他卧薪尝胆,将所有的积蓄用来培养属于自己的力量,而今,他终于等到了自己等到几十年的时机。 若非谢景寒一直都守在皇帝身边,他也不至于苦等几十年。 谢景寒被北狄绊住了,楚家也不在皇帝身边,皇帝身边只剩下了这三万禁军,还有那几百个影卫。 这些人能起什么作用? 若他想要夺得皇位,说不定还要恶斗一番。 可他最想要的是皇帝的命。 他此行目的,只为了取皇帝的项上人头,这皇位倒是在其次。 京城之中的其他皇子也有不少小心思,这些他都知道。 他此次行动,极有可能给他们做了嫁衣。 但那又如何?只要能杀了皇帝,能报仇,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燕王还未开口,面上的神情已经几经变化。 瞥见他的眼神,几个下属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回答。 “今夜便攻下宣武门。”燕王沉声道,“务必要拿下皇帝的项上人头!” “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他又问道。 几个下属闻言,面露戚戚之色。 其中一人斟酌着问道:“王爷,此举有伤天和,咱们当真要火烧京城?” 燕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然呢?你以为我让你们将桐油都带来,是为了什么?” “凭我们这几万人,根本无法杀到皇帝面前。”他一字一句道,“本王正是要用这些桐油,将皇帝逼出来!” “他究竟是躲在一城百姓的身后做缩头乌龟,还是站出来与本王一决高下……”燕王冷笑道,“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若是皇帝不出来……” “那就放火。”燕王干脆答道,“这座城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燕王一开口,下属们便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在片刻后,几个下属点了点头,应下了此事。 只是他们心有戚戚,京城里有几十万人,这一把火烧下去……当真是生灵涂炭。 可他们都只是下属,纵然心中对此颇有微词,但在燕王的注视下,还是立即去处理了这件事。 燕王的目光凶狠,他望着京城的方向。 在他身后,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他抬了抬手,便有着大队人马跟着他一同往京城的方向逼近。 而城墙上的守卫早在此时瞧见了前方尘土滚滚,几万大军在一个时辰后兵临城下。 所有的城门都被关上了,百姓们惴惴不安,纷纷躲回了家中,附近庄子来京城采买或是闲逛的百姓,也躲藏了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的大街上空无一人。 …… 太极殿内。 燕王兵临城下的消息早就传到了皇帝耳中,此时他正在同皇后与张贵妃用膳。 皇帝宠爱张贵妃,这样的事并不是头一次发生,所有人对此见怪不怪。 独独在众人眼中备受宠爱的张贵妃,却在被传召来时心中存了一丝不安。 按照计划,她此刻应该在接应二皇子。 然而皇帝一道口谕传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装作倍感荣幸的模样来了太极殿。 一来太极殿,皇帝态度也不复以往热情,只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便让她坐在了下方。 皇后与皇帝并肩坐在上方,两人看上去就如同一对恩爱夫妻,而张贵妃坐在下方,只觉得自己与这两人格格不入。 她暗暗捏紧了一双手,心中正是细思着该如何打听消息,却又听见皇帝凉飕飕的声音响起:“爱妃可知道,朕为何会叫你过来?” 骤然被皇帝点名,张贵妃手指不觉捏紧了些,好在是多年来练就的养气功夫,让她面对皇帝的目光时不慌不忙,淡淡道:“妾身不知。” 或许是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过于尖锐,她又放柔了声音:“陛下,您就不能跟妾身直说吗?” 她带着撒娇的语气,与这张精致的脸蛋相得益彰。 换做之前,皇帝或许会心生怜惜。 但在想到张贵妃或许正是用这样的语气勾引自己的儿子,与自己的儿子私通时,他便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腔之间,最终,他发出了一声冷哼。 作为熟知皇帝性情的解语花,张贵妃一听这声冷哼,浑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这不对劲。 然而皇帝眼神锐利,就这样紧紧地盯着她:“朕叫你过来,是为了一件事。” 一瞬间,张贵妃的大脑飞快运算着,她心底的不安也在此刻愈演愈烈。 是什么事? 难道说…… 她心中有一个猜测冒了出来,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往这方面去猜。 皇帝笑了笑:“聪明如你,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自然是为了你跟老二的事。” 皇帝最后一句话,彻底宣告了张贵妃的死期。 张贵妃的脸色在此刻变得苍白如纸,她抬起头,泪眼盈盈地望着皇帝。 只是,在此时此刻,她无论做出如何楚楚动人的姿态,皇帝都不会心软。 皇帝冷冷一笑:“你难道以为朕会宠爱你到……原谅你与朕的儿子私通?” “张贵妃,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在朕心中的地位了。”皇帝咬牙道,“朕可是天子!你怎么敢……怎么敢与朕的儿子私通?” “你是将你、将你们张家全族的性命都抛在了脑后!”皇帝站起身,冷眼注视着张贵妃,他的胸口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张贵妃嘴唇嗡动几下,却发觉自己在极度的惊恐之下竟说不出一句话。 而她又听皇帝说道:“这些年来,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第211章 不孕真相 “好?” 张贵妃听得这话,便低低的笑了出声。 “陛下!”她冷眼盯着皇帝,“您难道觉得这些年来,您对我算是宠爱吗?” “难道不是?”皇后在此刻冷下了脸,“除去这皇后的位置,陛下可是将能给你的宠爱都给你了。” “那孩子呢?”张贵妃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四个字。 她双眼赤红,失去了竭力维持的风度,她死死的盯着上方的二人:“我要的孩子,陛下也给吗?” “这些年来,我寝殿的熏香,还有尚衣局一针一线为我缝制的宫装……”她低低的笑了出声,“可都承载着陛下对我的宠爱呢!” “若不是经有心人提醒,我也不会知道,原来彰显陛下对我独一份宠爱的梨帐香中竟然有麝香!指甲盖大小的麝香已经能让女子不孕,更何况我日日都要燃这么多的梨帐香呢?” “那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宫装,更是在麝香中浸泡了数月!”张贵妃咬牙切齿道,“陛下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让我这辈子都无法生下皇子吗?” “可是在这宫中,皇子才是立身之本!”她愤恨的盯着皇帝,“再得陛下宠爱又如何?等到陛下百年之后,我这样没有子嗣的嫔妃只能陪葬!” “就算陛下好心。留我一条性命,可我也只能与那些太妃一般,在宫中寂寥孤苦的过完一生!”她说到这,便冷静了下来,“为了谋得一条生路,我只能出此下策。” “不过好就好在二皇子年轻英俊,比你这样的老头子不知好了多少倍。”张贵妃摆弄着鲜红的指甲,已然是破罐子破摔。 她知道,皇帝既然已经揭穿了她与二皇子的事,就必定掌握了她与二皇子的计划。 今日她一人被留在了太极殿,只怕是活不下来了。 既如此,何不干脆将自己心中的愤慨一并说出来? 人都快要死了,难不成还要忍着? 张贵妃的一番话,让皇帝没了话说。 皇帝手指轻敲着桌面,本是在细思该如何辩驳,可皇后却在此时道:“你处心积虑进入皇宫,难道不知道陛下的性子?” “陛下是明君,他给了你宠冠后宫的宠爱,便不会让你再拥有孩子。”皇后淡淡道,“纵观后宫有孩子的妃嫔,没有谁是得到了陛下宠爱的。” “这是权衡之术。”皇后瞥了眼张贵妃,“你既有宠爱,又有子嗣,那这大黎,只怕是要姓张了。” 皇帝可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他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张贵妃,毁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经营。 闻言,张贵妃低低的笑了笑:“那又如何?” 她眼中充满了野心与欲望:“若非是为了权势,我也不会入宫!” “既然他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那我就自己去争!自己去抢!”她厉声道,“我要将所有瞧不起我的人踩在脚下!无论用什么手段!” 张贵妃说到这,白皙的一张脸完全涨红了。 皇后瞥见她癫狂的模样,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可你也选错了人。” “难道你以为二皇子就是良人吗?”皇后摇了摇头,“他若真是良人,就不会与你在宫中厮混,你可知你们之间的事,早已是……” “我们本就是各取所需。”张贵妃对此倒是十分冷静,“我也不过是从他身上获取我想要的东西罢了,谈不上什么真感情。” “我错就错在……”她冷眼盯着皇帝,“没有早些发觉这份宠爱下暗藏的玄机!” 若是早些发现了,她便能早些做准备。 如此一来,说不定没等到皇帝发现她的事,她便已经成功了。 皇后叹了口气,对张贵妃,她倒是提不上多厌恶。 只是可怜这样一个花一般的女子,又要香消玉殒了。 张贵妃对皇后的同情不以为意:“你不过是运气比我好些罢了,你运气好,投了个好胎,又有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景王,这才能保住自己皇后的宝座。” 她不屑冷哼:“若我是你,绝不会如此无能,任由宠妃欺负到自己头上。” 这些年来,张贵妃没少借着自己的宠爱挑衅皇后,可是皇后对此都是不闻不问,从不在意。 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怎么就运气如此之好?能拥有这么多旁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老天真不公平! 她又争又抢,所得到的东西还不如皇后天生拥有的十分之一。 张贵妃满眼嫉恨,皇帝怒发冲冠。 “将她拖下去!”皇帝指着张贵妃道,“朕不愿再看见她!” “等到将那弑父谋反的孽障抓住时,再一并送两人上路。” 没有男人能忍受头上戴一顶绿帽子,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儿子。 皇帝怒气冲冲,皇后连忙在一旁小声安抚。 张贵妃知道大势已去,再也不畏惧皇帝,大笑出声:“可惜啊!你活不到明天了!你以为想要弑君谋反的,只有一个人吗?” 信王!燕王!可都等着呢! 张贵妃自认为掌握了皇帝不知道的信息,看着皇帝的眼神中充满了蔑视。 皇后叹了口气,同情道:“信王燕王不足为惧。” “你们的计划。”她同情的看着张贵妃骤变的脸色,“陛下早已知晓了。” 张贵妃面露震惊,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李德海死死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皇帝揉着紧皱的眉心,再也没有关注张贵妃的去向。 与此同时,影一快步上前道:“燕王带了许多桐油,瞧那架势……像是要火烧京城!” 现在是秋日,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 那桐油一旦燃烧起来,恐怕会立刻满眼。 如此一来…… 影一的眼中不由露出了担忧之色。 皇帝也皱起了眉:“他疯了不成?” 这可是京城,既然燕王想要谋反,总不至于想要将京城一并毁了。 然而,影一却道:“燕王还派人送来了信。” 他面露为难之色,显然这信上的内容不太友好。 皇帝脸也跟着阴沉了下来,他接过信,而后猛地将这封信拍在了桌子上。 “疯了!他当真是疯了!” 第212章 箭在弦上 燕王所送来的这封信上,赫然写明了他的计划。 皇帝若是缩在宫中,那他将火烧京城。 上千斤的桐油已经浇在了京城各个城门处,现如今正是天干物燥的秋季,一旦火势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捏着这封信,眼神晦暗不明。 瞥见皇帝脸色,皇后便知道是出了变故。 她斟酌片刻,低声道:“陛下,不妨再等等,景寒或许已经回京了。” 按照既定的计划,谢景寒会在今日率兵赶回京城,将信王、燕王、二皇子三方势力一网打尽。 但皇帝却道:“燕王在青州待了这二十多年,心早已扭曲,他既然敢这样说,必定敢如他所说放火烧了京城。“ “无论如何……”皇帝顿了顿,“朕不能看到京城百姓葬身火海,也不能看着祖宗打下来的基业被他毁了。” 皇帝的脸色难看,冷冷的盯着手中这封信。 他与燕王,整整二十五年未见,可这封信上的字迹,却能让他想到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青年。 皇后面露忧色:“陛下,你难道要以身涉险?” 燕王下了这封战书,摆明了是要威胁皇帝,想要让皇帝露面。 不然的话,光凭着燕王那几万的兵,还不足以突破禁军冲到皇宫里来,因此皇帝只要一直待在宫中,便能等到附近的军队赶来。 然而燕王不愿给皇帝时间,他要借京城几十万百姓的性命来威胁皇帝,让皇帝露面。 一旦皇帝露面……只怕是成千上万支利箭。 皇后一想,便牢牢地抓住了皇帝的手:“陛下!您可不能冲动!” “景寒马上就要回来了。”皇后急切劝道,“他一回来,所有危机都可以解除,您又何须以身涉险?您若是露面,将会给景寒的计划造成极大的影响!” “不妨再等等。”皇后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起来,“您再等等,等到景寒送信回来……若是再等上两个时辰都没有景寒的讯息,您再出去也不迟。” “燕王虽然一心想要报仇,可他都等了二十五年,总不至于连这两个时辰都等不了?”皇后低声劝说,“我们可以先去信一封,暂且稳住他。” 皇后努力劝说着皇帝,终于看到皇帝态度有所松动。 她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继续道:“陛下,您先写信,我们总不能让燕王一封信就拿捏住了。” 听着皇后的话,皇帝揉着眉心:“你说得对,是朕思虑不周了。” “陛下您忧心百姓,难免会行事冲动些。”皇后轻声细语道,“臣妾没有站在您的高度,自然没有您胸怀天下百姓。” 她声声劝说着皇帝,太极殿内的气氛逐渐没有那么冷凝了。 …… 城外,燕王则没有那么平静。 大军已经将京城层层包围了,只是城墙上方没有任何动静,燕王甚至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等到一支利箭射在了大军前面。 只见在箭尖上有着一封信。 见了这封信,燕王眼前一亮:“快将信送来!” 他等待这封信等了足足半日的功夫,他倒要看看,在自己的性命与京城百姓的性命之中,皇帝会作何选择。 燕王身边的幕僚皱了皱眉,直觉不妙:“王爷,咱们不妨先动手,等到京城火势变大,皇帝自然会出现。” 燕王一边拆着信,一边听着幕僚分析。 只是一听幕僚的话,他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等到火烧起来的那一刻,我与他便没有了谈判的余地。” 火势不可控,一旦烧起来,皇帝那点怜悯之心恐怕也要随着这场大火烟消云散了——既然无法挽回局势,倒不如缩在宫里。 闻言,幕僚顿了顿。 只是,他直觉此事不对,却又无法说出能说服燕王的理由。 而燕王在此时打开了这封信。 只是一看到信上的内容,燕王的神情便瞬间冷了下来。 他将这封信捏在手中,捏做了一团,咬牙切齿道:“他什么时候这样惜命了?当初为了一城的百姓,他可是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怎么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开始变得贪生怕死起来了?” 幕僚眼尖,瞥见了信上的内容,他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许是这些年来贪图享乐,磨灭了他的心志。” 闻言,燕王冷冷一笑。 他按捺住心中的愤怒,朝着幕僚说道:“现在就让人将桐油倒满城门。” 说到这,燕王眯了眯眼:“本王还就不信了,他还能按捺得住不出现!” 他与皇帝争斗多年,明白皇帝的性子。 皇帝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现在皇帝不出现,必定是因为他的威胁力度不够,皇帝恐怕也不会相信他能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可事实上,他早已是个疯子了,他能赶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燕王一声吩咐,幕僚连忙点头。 “属下这就去办。” 桐油早已是准备好了,倒在各个城门下方只需要花费半个时辰的功夫,哪怕是拎着桐油将京城的城墙走上一圈,也不过是一日的功夫。 想到这,幕僚信心满满。 再一看燕王,也是胜券在握。 …… 不过,在信王府中,这些人的神情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信王在府中等待许久,都没等到城外燕王动手的信号。 他骂了一句:“燕王这个废物!机会都送到他跟前了,他竟然还是抓不住!” “许是皇帝那边……” “不管了。”信王打断了身旁人的提醒,“燕王既已兵临城下,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除了谋反逼宫,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燕王若是在此刻放弃,那就只有死路一条,皇帝是不会放过他的。 相反,他若是抗争一番,说不准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燕王比他更清楚自己所处的境地,燕王是绝不会放弃谋反的。 想到这,信王稳住心神,沉声道:“现在立即率兵前往密道。” “密道地形错综复杂,千万要跟着地图走。”他又低声叮嘱了一句,“现在是关键时候,千万不能出岔子。” 第213章 逼宫 这一日,晴空万里突然狂风大作。 随后,便是一阵一阵的大雨落下,仿佛天上破了个洞,倾盆大雨从洞口落下,整个京城都被大雨所冲刷。 如此一来,燕王派人浇下的桐油自然没了用处。 他站在营帐外,不顾大雨的冲刷,目眦欲裂的盯着雨蒙蒙一片的京城。 “可恶!”燕王握紧了拳头,“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话到了这,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他唯一能够逼迫皇帝露面的手段已经失效,现在看来,只有强攻一条路了。 幕僚在此时走上前,恰到好处的提醒道:“王爷,您莫不是忘了?咱们在京城可是还有一位内应的。” 闻言,燕王神情一顿,而后,他神色莫名地扫了眼幕僚:“内应?你说的内应是谁?” “自然是……给咱们送信的那一位。”幕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咱们此刻攻打宣武门,若是情报准确,定能在一个时辰后拿下宣武门,到那时,我们的军队长驱直入,便可直达皇城下。” “而咱们一旦打到了皇城下,那位便能及时出现,替咱们将城门打开。”幕僚的话语中充满了蛊惑,“王爷,到那时,您不仅能拿下皇帝的项上人头,更能坐稳龙椅!” 幕僚一字一句的替燕王分析着,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鼓动。 燕王不过是听了听,眼前便是一亮。 “你说得有道理。”燕王喃喃道,“他双腿残疾,注定坐不上那把龙椅。” “不然的话,皇帝也不会让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待在京城。”燕王抓住了机会,得意一笑,“他对皇帝的恨由来已久,此次助我也在意料之中。” “联系上他了?”燕王又问道。 幕僚连忙点头:“早在昨日信王便派人送来了信,说是一切听王爷您的吩咐。” 这话甚得燕王的心,燕王笑了笑,大方道:“等本王坐上那个位置,绝不会亏待了他。” 燕王在兴奋中,全然没想到——一个双腿残疾的信王,是怎么能通过京城的层层封禁,将这消息送出来的。 幕僚得到了信王的吩咐,眼底划过了一道幽光。 …… 倾盆大雨落下,没有停歇的痕迹。 这样的天气根本不适合作战,但燕王从青州带来的兵却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攻下了宣武门,看着破了一个大洞的城门,燕王一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京城,下意识伸出了手:“就这样攻破了城门?” “王爷!现在是攻打皇城的好时机!”幕僚开口,打断了他那些胡乱的念头,“咱们现在可要趁热打铁,一鼓作气!” 闻言,燕王点点头:“一切由你安排。” 他对幕僚的能力十分信任,此番率兵逼宫,也全是在幕僚的策划下进行的。 幕僚对他也是忠心耿耿,他说往西,幕僚绝不敢往东。 这样又聪明又能掌控的下属,他十分喜爱。 幕僚得到了他的吩咐,暗暗松了口气,立刻将人一一安排了下来。 …… 与此同时,密道的出口被打开。 出口在一座废弃的宫殿中,皇宫之中,这样废弃的宫殿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往日里禁军都极少来这些地方巡逻,更何况现在要全力防备燕王的队伍,这更没有禁军来了。 ——禁军已经全都集中在了太极殿附近,全力保护皇帝。 信王看着这座宫殿,他环顾四周,眼中有着一丝怀念。 此时他身边的下属才想起——这宫殿是信王年幼时所住的宫殿,但随着信王出宫立府,太妃病逝,这座宫殿就此废弃。 “走吧。”信王冷声道,“想必燕王的军队已经抵达皇城了。” 那布防图,正是他给燕王送去的。 就连在宣武门那,他也安排了自己的人手,就是为了能让燕王的军队长驱直入。 若是燕王的军队始终被困在城外,那他对上皇帝将毫无优势。 下属听得这话,不得不佩服信王的神机妙算。 ——信王竟然连今日这场雨都算计在了其中,当真是厉害! “眼线来报,燕王的军队已经到了皇城脚下,如今正在攻打宫门,想必再过几个时辰,便能逼近太极殿了。” “现在一半以上的禁军都围在了太极殿周围,粗略算去,恐怕有一万多人。” 下属将情报一一说出,信王眉心皱起:“还有一万多人?” “听闻是陛下命令禁军临时回防,京城各个城门的守军人手被调走了大半。” 如若不然,即便有着信王里应外合,宣武门也不会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就破了。 信王直觉此事比自己预想中的更加棘手,但事情已经做到了这般地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言了。 “在燕王还未逼近太极殿时,所有人都留在这,一步都不准离开。”信王冷声吩咐了下来,“绝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打草惊蛇。” 听着信王的话,他身边的下属们纷纷点头。 在信王多年的训练下,无论是几个心腹还是其他的将士,对信王的话都是言听计从,信王一下令,这座刚刚热闹起来的宫殿又陷入了死寂当中。 …… 而此时,二皇子带着一行人艰难地在密道中穿行着。 现在的皇城是在当年前朝皇城的基础上改建而成的,前朝的许多条密道早在改建之初就被封死了,但世家总有世家的办法。 在宫中的妃嫔们也有自己的想法,于是,一条条密道又被打通。 二皇子今日所走的密道,正是母族所打通的。 燕王的军队攻破城门的消息他早已知晓了,正因知晓了这个消息,他才会火急火燎的带着人潜入密道之中,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张贵妃通气。 不过是个女人。 他心中这般想着,等他当上皇帝,要什么女人没有? 张贵妃就这样被他抛在了脑后。 密道之中,火把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 京郊,距离京城只有一刻钟路程的山谷之中。 谢景寒目光如炬,看着前方雨雾蒙蒙的城门。 “宣武门破了。” 第214章 围城 宣武门城破,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一手设置布防的谢景寒早已预料到了这个场景,只是身旁的下属们神情凝重。 到底是京城,除去百年前掀翻前朝皇室外,京城从未遭受过战火,而今一看破碎的城门,他们心中都不是滋味。 “不破不立。” 谢景寒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他们纷纷低下头,又听得谢景寒缓缓道:“用一座城门,肃清朝堂,是最划得来的买卖。” 现如今的朝堂中风云诡谲,燕王、信王心怀鬼胎,几个皇子更是跃跃欲试,其中以二皇子为甚。 今夜这场逼宫,有三方势力参与。 一旦将这三方势力全部绞杀,那些心怀鬼胎的皇子、世家,将再也生不出别的心思。 “现在出发。”谢景寒背着手,高大的身影隐没在了夜色中。 几个下属立刻跟上。 此时此刻,攻入宣武门的燕王军队朝着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听闻崇安坊住的都是世家大族,里面得有多少宝贝?” 一些兵瞧着隐没在夜色中的高门大院,很是眼馋。 他们若是能随便进一家抢掠,这辈子就都不用愁了,听闻这些世家大族豪奢至极,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好东西,一杯茶便能值他们普通人家十几年的吃穿用度。 “别想了!这些可都是咱们王爷要拉拢的,更何况你以为这些世家的护卫是好对付的?你只怕还没摸到人家门边上,人头就落地了。” “而且……王爷在此之前严令禁止我们闯入这些世家大族的地盘。” 年长些的人叮嘱着身边蠢蠢欲动的年轻小兵,脸色很是严肃。 听闻失去了这样一个发大财的好机会,不少人都失望的叹了口气。 “不过……”那人又拖长了声音,等到这些人朝着他看来时,他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世家大族的积蓄,哪里比得上皇帝?” “咱们只要能攻入皇城,随便捡一样东西,就能下半辈子吃喝无忧了。” 一听这话,周遭的兵眼睛都亮了。 其中一人拍着脑袋:“是啊!咱们王爷恨毒了这皇帝,自然是想要将他的钱财他的女人全都夺走!” “咱们一旦能入宫……嘿嘿嘿……那岂不是由我们为所欲为了。” 这些猖狂淫秽的笑声传入了燕王耳中,对此燕王不置可否。 “告诉他们,只要能攻入皇城。”燕王冷笑了一声,“皇城内的东西,除去皇帝的私库,其余的东西他们各凭本事!” 一路从宣武门打到皇城门口,他手下的兵只剩下了一万多人。 这一万多人最后能活下来的,恐怕也只有几千人。 这点东西,他还是舍得给的。 此话一出,队伍又是一阵欢腾。 在厚重的雨幕中,大军有条不紊地前行着。 谢景寒与楚老将军率领的大军看似是去了边关,实则在镇北关便折返了大部分人,只余下一万人护送耶律丹去边关。 耶律丹对此很是不满,她与谢景寒素来不对付,见到此人的第一眼,她便觉得此人是她一生之敌。 现如今看来,也的确是如此。 有着这样强大的敌人……她此生只怕都不能踏入大黎一步了。 若是能除掉谢景寒,大黎也不足为惧。 怎奈何她的力量在谢景寒面前不堪一击,能平安回到北狄,还是靠着谢景寒。 耶律丹看着前方的队伍逐渐消失,她抿着唇,目光间露出一丝茫然。 北狄当真能在她的带领下,能有与大黎抗衡的力量吗? 她心中有着数不尽的迷茫,可呼延图却在此时开口,打断了她的想法:“公主,咱们该启程了。” 现在已经快要到边关了,耶律丹必须要在抵达边关之前离开军队。 一旦她的存在被发现,很有可能受到伤害。 更何况,他们还要打信王一个措手不及,在谢景寒还未传信来之前,他们的存在不能被发现。 耶律丹脸上微微露出寒意,但片刻后,她又变得冷静下来。 “我知道。”她声音有些低沉,“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刻回到王庭。” 只有回到王庭,她的一身智谋才有用武之地,她才能兑现跟温舒窈的承诺。 如此想来,她的心情平复许多。 纵然她看不到北狄强盛的光景,可她的子孙后代只要按照她的计划行事,就一定能有超过大黎的那一日。 呼延图一直都陪在她身边,见她神情由阴转晴,心中还有几分疑虑。 “公主,您这是……” “现在就回北狄。”耶律丹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我现在写一封信,三日后,替我送到信王手中。” 她几乎能想到信王气急败坏的模样了,想必三日后的信王,已经在大牢中了。 思及此处,耶律丹便愉悦的笑了出声。 听着她的笑声,呼延图有些无奈。 但既然是她的吩咐,呼延图无有不应,当即便点了点头:“属下一定派人将这封信完完全全地送到信王手中。” 按照他们与大黎的合作,送一封信给手下败将而已,并不是难事。 …… 此时此刻,京城除去皇城外有动静,其他地方都静悄悄的。 百姓都知道叛军攻入了京城,如今正在攻打皇城,一旦皇帝被擒,这场叛乱也就结束了。 他们提心吊胆,唯恐叛军会来自己家中烧杀抢掠。 好在是叛军人少,已然集中在了皇城外,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倒是没有受到波及。 他们一个个都期盼着这场叛乱早些结束,无论是皇帝胜还是燕王胜,他们都不愿再遭受战火了。 皇城外,燕王的耐心逐渐消耗殆尽。 要知道,守着皇城的不过是三四千的禁军,他手下足足有一万多人,可在城门外拉扯了足足几个时辰,都不曾见皇城有丝毫被攻破的迹象。 究竟是怎么回事? 宣武门当时也就这么些禁军,宣武门的城墙还远比皇城的更高更厚! 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阴冷的目光扫向幕僚。 幕僚对上他的视线,强装镇定:“王爷,我们不妨再等等。” 第215章 临时反水 “许是信王那边被什么事耽搁住了。”幕僚低声道,“咱们再等上一等,指不定再过半刻钟,信王就会派人来打开宫门了。” “还等?”燕王双眼赤红,揪着幕僚的衣领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现在我们剩下多少人了!” 从青州的带出来整整三万人,到现在只剩下了几千人,而宫门岿然不动,再等下去,他们只会损失更多的人。 燕王愤怒极了,偏偏在此时又找不到好的办法攻入皇城去。 幕僚也是抓住了这一点,继续劝道:“王爷,咱们无论是等、或是不等,都要在这继续攻城的。” 燕王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他冷声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暂时休整!”他一声厉喝,原本在攻城的将士们都停了下来。 幕僚闻言,眼底划过了一道惊慌。 若是在此时停下来,无论是燕王一方还是禁军一方,他们的实力都会极大地保留下来,这与他的目的可不相符。 思及此处,幕僚眼珠子飞快转动着,细思着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劝服燕王。 正是在这时,皇城内极力扛敌的禁军突然没了动静。 皇城四处一片寂静,寂静到让人心生惶恐。 燕王眯着一双眼睛,朝着几个探子使了个眼色。 这几个探子轻功极好,当即就跃上了附近最高的树木,待看见里面的场景后,他们一个个面露惊讶之色,纷纷赶了过来同燕王汇报:“王爷,城内的禁军都不见了!” “城门……城门被打开了!” 这时候,燕王又听见其他将士们的惊呼声。 他不可置信的转过身去,赫然瞧见了缓缓打开的城门,还有站在里面的一队人马。 为首之人脸色通红,身上还有着浓厚的血腥气息,他朝着燕王作了一揖:“王爷,属下奉信王之命,前来替您打开宫门。” 燕王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说……信王已经将里面的禁军全都处理好了?” 闻言,来人难掩激动的神情:“是二皇子!二皇子心存反意,趁着您攻城之时顺着密道摸了进来,他杀了皇帝,而我家主子匆匆赶到后,立即以擒拿逆贼的名义捉住了二皇子。” “如今整个皇城,都在主子的控制中了。”来人说到这,朝着燕王行了一个大礼,“现如今就等着王爷您入主太极殿,登基为帝了。” 燕王原本的怀疑,在听得这一番话后烟消云散。 他对信王此人,从未有过忌惮。 一个瘸子,就算能杀了皇帝,掌控皇城,但他身有残疾,就注定了他无法登基为帝。 因此,在燕王看来,信王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投名状。 他哈哈大笑几声,拍了拍通信之人的肩膀:“我登基为帝,必定不会让你家主子吃亏!他将会是大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 话说到这,燕王志得意满的骑着马,走进了皇城。 他身后的几千大军,也随着一同进入了皇城。 只是,所有人刚一进去,宫门便被关上了。 燕王心中咯噔一声,立刻冷眼扫向来报信之人。 谁知这人也在此刻不见了踪影。 糟糕!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再然后,他便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再一低头,一把匕首正穿过他的胸膛。 而手握匕首之人,赫然是他最信任的幕僚。 “你……你竟然背叛我。”燕王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这句话。 幕僚闻言,怜悯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摇了摇头:“王爷,从始至终,我都不曾忠于你,我真正的主子,只有信王一人。” “信王?”燕王喃喃道,“他双腿残疾,如何**……” “不对!”燕王浑身一紧,“他没残废!他是装的!”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燕王终于猜对了,可惜一切都晚了。 幕僚叹了口气:“王爷,我会让你痛快上路的。” 他说完,便毅然拔出了手中的匕首。 而后燕王双眼圆瞪,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他不敢相信,自己信任多年的幕僚竟然是信王的人,他们认识多少年了?二十年了! 难道说,信王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 他的心中有着无数疑惑,可惜再也无法得到解答。 他睁大了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幕僚完成了这一切,终于松了口气。 他笑着走向前来报信的人:“王爷在何处?我要见……” 话到了嘴边,却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只因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就如同他刺杀燕王那样,一刺一抽,他便倒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 “你……”不是王爷的人。 面前之人冷笑了一声:“自然不是。” “我的主子只有一人。”影一生着一张最为普通的脸,他从不在人前展露真容,今日是一个例外。 幕僚见他通身气场的变化,聪明如幕僚,在这短短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这是皇帝设下的一个陷阱! 不论是燕王还是信王,都落入了这个陷阱当中。 他的主子此刻只怕已经是…… 幕僚无力地垂下了手,再也没有了气息。 影一带着人来到宫内时,四周就有禁军埋伏了起来,在燕王与幕僚先后离世时,禁军从埋伏的地方冲了出来,燕王带来的军队群龙无首,很快就束手就擒。 …… 此时此刻,太极殿内。 信王带着一队人马潜入了太极殿,太极殿有一个狗洞与外界相连,是他的人昼夜不休凿出来的,现在就派上了大用场。 借着这个狗洞,信王成功带着人潜入了太极殿。 他准备挟天子以令诸侯,等到燕王过来,借燕王的手杀了皇帝,他才趁此机会杀了燕王,夺得皇位。 这一切,信王都计划好了。 只是,当他来到太极殿时,心中却是涌现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太极殿空无一人,根本没有皇帝的身影。 “人呢?”他压抑着心中怒火,厉声质问道。 闻言,身后的下属脸色苍白,连连摇头。 第216章 此时,信王已经有所察觉了。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太极殿,这里曾是他最向往的地方,他做梦都想坐在那把龙椅之上。 为此,他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几十年,就是为了今日的这个机会。 ——若是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禁军将会与燕王的军队在城外大战,双方力量都将会会被消耗干净。 而他则是趁此机会,带着自己积攒多年的军队从密道中出现,一举拿下皇帝与燕王。 他早已将一颗棋子埋藏在了燕王身边,正是这颗棋子的存在,才能让燕王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行事。 正如他所计划的那样,燕王与禁军已经交火,他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率兵来了太极殿。 可是……为何太极殿会空无一人? 根据他所得到的情报,帝后二人带着一众妃嫔与尚未搬出宫的皇子公主们都在太极殿内,可现在……人在何处? “走!” 他的脑中急速转动着,喉咙几乎都要破了,朝着身后的人嘶吼一声,抬脚便往后退。 可就在这时,殿门被人关上了。 现在的信王,就算是想走都走不掉了。 他看着紧闭的殿门,喃喃道:“中计了。” 随即,他的眼神变得凌厉无比,冷冷的盯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陛下,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敢出来见我?” 每一步计划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皇帝是如何发现的? 如今能回答他的人,只有皇帝。 空旷的大殿内,只有信王与几十个护卫。 而同时,厚重的殿门传来利箭射出的破空声,信王清晰地听见了手下人惨烈的叫喊。 他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殿内几十个护卫将他牢牢地围在中间,观察着这座大殿每一处能够藏人的地方。 “不敢见你?”皇帝从龙椅后的暗门中走了出来,他笑着摇了摇头,“朕可从未怕过你。” “不过,朕倒是有些佩服你。”皇帝说到这,目光就落在了信王的双腿上,“为了麻痹朕,为了欺骗世人,你竟然能够装几十年的残废。” 从信王上次游学断腿至今,足足过去了三十年。 这三十年来,无人怀疑过信王残疾的真实性。 无论是在府外还是在府内,他始终坐着轮椅。 皇帝话说到这,语气愈发不屑。 信王被他不屑的语气刺激到了,双目赤红,如同发了疯一样盯着皇帝看:“若非是你逼迫,我又怎会忍辱负重这么多年?” “你可知每每坐在那轮椅之上,绑住双腿无法动弹的滋味?”信王咬牙切齿地问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当年我游学,也是你派人暗中动的手脚!”他厉声道,“是你害我至此!这仇恨我时时刻刻都记着,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你报仇!” 皇帝听得这话,只觉得可笑:“你游学摔下马与我何干?当初父皇早已将此事调查得水落石出,是你骑术不精,又非要逞强,这才会摔下马断了腿。” “你一无兵权,二无强大的母族,朕为何要针对你?”皇帝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对信王的不屑,“朕要对付,也是对付燕王、秦王等人,至于你……朕从未将你放在眼里。” “不过你倒是有所长进。”皇帝冷笑了一声,“若非是你这些时日太过心急,露出了马脚,朕恐怕还真不知道,这些年来你的老实木讷都是装出来的。” 闻言,信王目眦欲裂。 “你……”他恨恨的盯着皇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怒火焚烧了起来。 原来在皇帝眼中,他竟是如此无能之人! 他咬紧了牙关,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怒火,拔出一旁护卫腰间的长剑,就朝着皇帝冲了过去。 这些年来,他苦练武艺,终于习得大成。 他忍辱负重多年,就算得不到皇位,他也要让皇帝跟他一起下地狱! 这样的念头升起后,信王的动作迅速极了,他的身影快得像是一道闪电,让人无法捕捉。 皇帝久居高位,武功大不如前。 信王的突然出手,是谁都不曾预料到的,皇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把长剑朝自己刺来,而他只能往后腿。 这时候,一把匕首破空而出,打在了这柄长剑上。 长剑准头一偏,刺在了皇帝耳旁的柱子上。 信王见状,愤怒的朝着来人看去。 而他瞧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没去边关!”信王看到出现在殿内的谢景寒,内心的惊讶如何都无法掩饰住。 他知道皇帝聪明谨慎,自然会留有后手,说到底,是他棋差一招。 可谢景寒怎么会在这?他不应该在边关抵御北狄……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通了。 “这都是你的计划!”他不可置信的指着谢景寒,质问道,“是你发现了我的秘密!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话说到这,他无力地垂下双手,长剑也被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信王可以接受自己不如皇帝,可他无法接受自己被小了足足二十岁的谢景寒耍得团团转。 谢景寒在他眼中,就是毛没长齐的孩子,不过是有着一身好武功罢了。 偏偏是这样他不放在眼里的谢景寒,使得他此次计划彻底失败。 谢景寒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多亏了北狄公主。” “她?”信王张了张嘴,随即便像是脖子被人掐住了,发出了嘶哑的声音,“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我亲手下的毒……” “不对!”信王将这一切串联起来后,神情间满是惊恐,他突然想明白了。 为何他的计划会如此顺利? 原来是……从一开始他的计划就没成功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谢景寒的计划一步步走的。 就连耶律丹……耶律丹没死! 耶律丹既然活着,边关自然不会起战事,谢景寒自然也不必分神去边关打仗,他留在京城,替皇帝引蛇出洞,让他……乃至燕王,一个个露出马脚。 思及此处,信王低低的笑了出声,神情状若疯癫。 第217章 信王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自己竟然败在了一个毛头小子手上。 他死死的盯着谢景寒:“你与耶律丹早有合作!” “是你太着急了。”谢景寒闻言,只轻轻摇头,语气淡漠,“若非你对耶律丹下手,耶律丹也不会选择与我合作。” “没人愿意与你这样过河拆桥的人合作。” 谢景寒扔下这一句话,信王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是个北狄女子!我为何要维系与她的关系?说来说去,是我下手晚了一步!” “若是我早日下手,直接让她死在半路上,纵然是难以将你扯入局中,也可以让大黎与北狄的边关再起战火!到那时,你便不得不去边关御敌了!” 信王说到此处,便愈发的后悔。 然而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若是有后悔药,他当年就该勤学武艺,在父皇面前多表现,如此一来,也不至于落得一个闲散王爷的下场。 为了今日,他付出无数心血,三十年来无一日不勤恳练武,可结果……终究是不尽人意! 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他将皇帝视作最大的敌人,殊不知在皇帝身侧,谢景寒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谢景寒年轻、又战功赫赫,这才是他最大的威胁,才是他最应该除掉的对象。 信王死死的盯着谢景寒,他的眼中有着一丝茫然,随即又变得坚定起来。 “成王败寇!”他咬牙切齿道,“这一次,是我输了!” 话说完,他便捡起地上的长剑,朝着自己脖颈抹去。 “王爷!” “拦住他!” 信王的下属与皇帝同时开口。 到底是谢景寒动作更迅速,他双手擒住了信王,这柄剑再次从信王手中跌落。 “朕还没准你死。”皇帝冷哼了一声,缓缓走到了信王面前,“朕要知道,这些年来,是谁依附于你,是谁助你与北狄暗中行事!” “除了肃国公……”皇帝声音冷极,“还有谁?” 信王冷笑了一声:“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这些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从未与人有过联系。” “你不会以为,我一个有名无实的亲王,还能让朝中大臣追随吧?” 起初,信王也不是没想过拉拢朝中大臣或是那些世家,然而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精明极了,根本不愿理会他,他担心暴露,更加不会多与他们联系。 皇帝同样冷笑:“可凭你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支撑起这样一支队伍,朕也是练过兵,养过兵的。” “朕难道不会知道,豢养这样一支几万人的队伍,要花费多少心血与金银吗?”皇帝毫不理会信王的解释,吩咐着谢景寒,“派人去查一查,朕要知道除了肃国公外,还有谁与信王有所联系。” “温国公?”突然间,信王开口了。 他知道自己这次失败,小命不保。 既如此,他自然要将所有人拉下水。 他看着皇帝,又看了眼谢景寒,眼中满是快感:“我与温国公多有来往,这些年来,也是温国公替我在各地搜罗难民。” “此番逼宫,更是有温国公相助才能如此顺利。”信王大笑道,“说起来,温国公也是谋反,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死罪!” “若是我没记错,他的大女儿,正是景王妃?”信王图穷匕见,质问道,“你能公平公正地处理温国公府吗?” “还是说,你要为了他徇私?”信王指着谢景寒,“你想让天下人都唾骂你吗?” 信王摆明了是在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皇帝一听就明白了。 见志在必得的信王,皇帝低低的笑了笑:“徇私又如何?” “朕的亲弟弟,替朕平定边关,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功臣,留下他妻子的性命又有何妨?”皇帝反问信王。 见信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又笑了笑:“更何况,朕从来都不赞同连坐。” “犯罪的是温国公一人,与他的子女有何干系?” 皇帝的一句话,让信王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但同时,信王心中又有些窃喜。 若是如此,那他的女儿…… “不过……你的女儿自然不算在其中。”皇帝又补充了一句。 霎时间,信王神情狰狞,如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一般,死死的盯着皇帝:“你这话是何意?” “你当朕是傻子,还不知道你与温家二小姐的真正关系?”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你与温夫人早有私情,私通生下了温以彤。” “朕都知道了。”皇帝叹了口气,“她们一个是你的枕边人,多年来对你不离不弃,一个是你的亲生女儿,朕会让她们一起下去陪你的。” 信王神情僵硬,浑身冰冷。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咬牙切齿地问着。 谢景寒在一旁幽幽开口:“在你给温以彤五百亲卫,由她去拦截本王的王妃时。” “在那之前,她也曾在夫家亲口说出自己的父亲是信王,再过不久,她就是大黎唯一的公主了。” 谢景寒短短的两句话,让信王脸色苍白。 他捏紧了双手,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了。 竟然是他的女儿出卖了他!他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女儿? 信王满腔怒火无从发泄,而谢景寒又适时说了一句:“耶律丹也有信送来,信王不妨瞧上一瞧。” 不过,太极殿可能让信王久待。 这样蠢笨的人若是在太极殿待久了,皇帝都怕自己沾染上了这愚蠢的毛病。 信王被押送去了天牢,在那有影一招待他。 两个亲王接连被处理,剩下的,就只有一人了。 皇帝想到这,脸色一黑:“他交给你处理。” 他摆了摆手,带着皇后回了寝殿。 闻言,谢景寒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剩下的人,就是与张贵妃私通的二皇子了。 屏风后面,二皇子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嘴里更是塞着一个巨大的布团,连呜咽的声音都发不出。 见到谢景寒后,他双眼瞪大了,像是见了鬼一般连连摇头,拼命想要往后退。 第218章 她勾引我在先 起初带兵攻入太极殿时,他激动的心情与信王一样。 这座恢弘的宫殿,是他们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这象征着权力的最高峰,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忍住这个诱惑。 更何况他从一生下来,便被所有人耳提面命,告诉他这大黎的江山,将会是他的。 因此,他在得知有这个机会能夺得皇位时,便立刻与张贵妃里应外合,准备一举夺得皇位。 可他来到太极殿内,却发觉张贵妃被捆住双手双脚,背对着他跪在地上。 而上方端坐的,是他的父皇与名义上的母后。 帝后二人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两双眼睛里不约而同地露出冷意,隐隐夹杂着一丝不屑,定定地望着他。 见到两人,二皇子便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了。 只是看到张贵妃时,他心中仍然存了一丝侥幸——若只是与后妃勾结谋反,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因此,他大脑飞速转动,想着该如何解释。 然而,皇帝一声冷笑打破了他最后一丝期望。 “你与张氏私通,秽乱宫闱,该当何罪?” “你逼宫谋反,该当何罪?” 皇帝一字一句说出这两句话,眼中的威压让二皇子支撑不住,“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他脸色苍白,大颗的汗珠从脸上滑落,浸湿了衣领。 然而他冥思苦想,在确凿的证据之下,也思索不出一个好的回答。 张贵妃已然招供,而他率兵从密道潜入皇城也是证据确凿。 他还有什么退路? 电光石火间,他唯一能想到的退路——就是杀了皇帝。 “动手!”他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在空旷的太极殿内回响。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若是在此刻杀了皇帝,他便能绝地翻盘,将此前所有的罪行一笔勾销!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抑制住。 他拔出腰间的长剑,朝着皇帝奔去。 然而,他还未近身,皇帝身前就出现了一人——是影一。 影一身形如鬼魅,轻而易举的将他所有攻势拦下,甚至还只用了一只手,甚至影一的双脚还在原地。 见到这一切,二皇子心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计划在此刻全都宣告失败。 而他即将面临的,是帝王的雷霆之怒。 从小到大,他敬仰自己的父皇、羡慕自己的父皇,可在他内心深处,最惧怕的也是自己的父皇。 身为天子,执掌生杀大权。 一句话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而皇帝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皇位与大黎的江山,哪怕他是皇帝的儿子,一旦触碰到了这两样,也只有一个“死”字。 “朕待你不薄。”皇帝看着被影一按在地上的二皇子,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失望,“这些皇子中,朕最看重的人就是你,你在所有的兄弟之中,官职是最高的,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竟然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来。”皇帝盯着二皇子,厉声道,“你竟与朕的女人私通!这天下的美人何其多?你若想要,朕大可以替你广选皇子妃,你何至于……” 话说到这,皇帝心中一阵恶心。 闻言,二皇子仓皇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父皇!儿臣也不愿的!是她勾引儿臣的!儿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所有的罪名推到张贵妃身上,甚至辩解道:“就连此次谋反,也是她极力怂恿!是她说您疼惜小皇叔,若儿臣再不争,这皇位就要落到小皇叔手中了!” “是她勾引我在先,是她怂恿我在先!我当真……” 二皇子的话到了嘴边,却在看到皇帝冰冷的视线时戛然而止。 他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眼底却不自觉地露出丝丝心虚。 跪在地上的张贵妃发出了一声冷嗤:“我勾引你?” “我既然入宫,便是伺候陛下的。”她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二皇子一眼,“论权势,何人比得过陛下?我何苦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勾引你?” “分明是你贪图我的美色,三番五次勾引于我。”张贵妃坦坦荡荡道,“不巧,我无法有孕,便想着借你的种怀孕。” “若非我被下了药,此生无法再有孕,在我有孕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既然早已被知晓了计划,张贵妃索性不再隐瞒自己的意图。 她坦坦荡荡的将自己原本的计划一一说出,不忘踩了二皇子一脚。 二皇子气得跳脚,指着张贵妃便骂道:“你这个淫妇!分明是你勾引我……” “论样貌论权势,你都比不过景王,我就算要勾引,也不会选择你。”张贵妃不屑道,“是你勾引我在先,你如今急着将罪名栽赃到我的头上又有什么好处?你该不会以为……陛下会看在你漏洞百出的借口的份上,饶你一命吧?” 身为皇帝的亲儿子,竟然如此天真。 张贵妃又发出了一声嗤笑,而后便挺直了背脊,不再开口。 她早已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方才出声辩驳,不过是见不得二皇子将所有罪名推到她的身上,她活不了,二皇子也休想留下这条命。 “疯女人!”二皇子指着张贵妃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个疯女人!” 张贵妃不理会他的指责,只看着皇帝:“该不会……陛下真的会对自己的儿子留有一份情?” 虽是疑问的话语,但张贵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京中但凡是有些年份的世家,都不会忘记皇帝这皇位是怎么来的。 一个弑父杀兄的皇帝,又怎会对自己诸多儿子中的一人心存怜悯? 更何况……还有皇后在呢。 张贵妃阴恻恻的看了眼皇后,见她仍是那副端庄平静的模样,心中便恨得牙痒痒。 皇后这人看上去公正无私,可实际上,她每一次动作,都是在维护自己的亲儿子——七皇子的地位。 为了七皇子,皇后一定不会让二皇子活着。 这就够了…… 她低下头,心中想着。 第219章 事了 就算是要死,她也要拉着二皇子一起陪葬。 这样的念头在心中愈演愈烈,她不顾二皇子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说起来,二殿下这些年来,没少在暗中筹谋,就等着这一日能效仿陛下当年的壮举呢。” “胡说八道!”二皇子目眦欲裂,“你这个毒妇!” “毒妇?”张贵妃听得这话,低低一笑,“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比得过你们这些光明磊落的男人呢?” “张口闭口便是我勾引你,怎么?难不成还是我强行让你来宫中与我私会的?” “这些年来,你我在冷宫、在假山、在太液池的湖心岛、在……” “够了!” 二皇子立即打断了张贵妃的话,他看到了皇帝愈发铁青的脸色,他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完了。 没有男人能忍受自己头上戴绿帽子,更何况还是如此详细的叙述。 这一回,他不只是要没命,是否能留个全尸还是未知数。 皇帝脸色阴沉,目光冷厉地盯着下方的两人。 “拉下去。”皇帝低声道,“张氏赐毒酒,至于你……” 皇帝看着二皇子的眼神中满是失望:“便留一条全尸。” 此话一出,二皇子瘫坐在了地上,张贵妃虽早有预料,但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她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父皇!”二皇子被拉下去时,还在高声喊道,“父皇!您就饶了我吧!我也只是被……” “堵上他的嘴。”皇帝不耐道,“朕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 皇帝既然能坐上这个皇位,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何况对二皇子这样的儿子,他心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多感情。 在知晓二皇子与张贵妃的事时,他也只是愤怒——愤怒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 一个是他宠爱的妃子,一个是他的儿子,这两人居然勾搭成奸。 他愤怒于这两人的行径,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 可到了最后,回忆起张贵妃那字字泣血的话语,他到底是心软了,还是给张贵妃留了全尸。 至于二皇子……到底是他的儿子,死相太难看于他名声有损。 张贵妃被宫人带了下去,剩下二皇子殿内。 李德海拉来一道屏风,将二皇子结结实实的遮住了,他双手双脚被捆住,嘴巴也被堵住,一点动静都发不出来,又眼睁睁的看着信王走入了这个陷阱。 而今,看到信王被带走,二皇子浑身颤抖着,他的身下已然湿了。 皇帝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招了招手,便有几个禁军上前来,将他一并带走了。 “父皇!”他发出最后的哀求,可皇帝对此充耳不闻。 “儿臣死前只想知道……”他颤声道,“这皇位,您究竟要给谁?” 他执着的看着皇帝,眼中是不甘与渴望。 片刻后,皇帝道:“中宫嫡出。” 闻言,二皇子仓皇大笑;“老七?老七不过是个三岁大的奶娃娃!他当真能担得起这一国的重任吗?” “还是说……您自始至终,想要的就是他来继承皇位?”二皇子双眼锐利,如毒蛇般盯着谢景寒,“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说要传位给七皇子,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可若是谢景寒,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执拗地看着皇帝,寻找一个答案。 皇帝脸色平淡,就这样注视着二皇子:“这么多年来,你与你的几个弟兄,还有那些世家,都是这般想的?” “景寒是朕的儿子?”皇帝说到这,忍不住轻笑了出声,“若景寒当真是朕的儿子,朕的脸都要笑烂了。” 听着这话,二皇子面露愤愤之色:“他就这样好?” “你可知朕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皇帝反问,“这些年来,你没少听你的那些幕僚胡言乱语,可你也是长了眼睛的,这大黎的江山为何能稳固,是靠着谁?” “自然是……”自然是谢景寒! 这个答案,二皇子并不愿说出口。 他的反应,让皇帝冷笑出声:“大黎江山稳固,靠的是景寒,靠的是朕的那些武将,而非你们这些玩弄权术的聪明人。” “若景寒想要皇位,朕甘愿退位。”皇帝道,“早在十年前,朕便问过他了,不是朕不给,是他不要。” 闻言,二皇子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皇帝冷笑,“朕亲口问的,还能有假?” 二皇子喃喃道;“可是……可是这世上,怎会有人不要皇位?”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让他、让信王、让燕王、让那些皇叔、让那些世家一个个为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皇帝却说,谢景寒不愿要这皇位。 这怎么可能? 二皇子张大了嘴,目光惊疑不定地在谢景寒身上打量着。 这世上,当真有人能拒绝这个诱惑? 谢景寒仍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并未因为皇帝的话而有任何波动。 这时候,一直不吭声的皇后开口了:“景寒拒绝了陛下,这才会有小七的出生。” 霎时间,二皇子只觉得大脑挺直了运转,他眨了眨眼,从喉间发出了一声嗤笑:“你们疯了!你们都疯了!” 他竭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东西,竟然就如此被谢景寒拒绝了? 而皇帝与皇后,也是真的想要将皇位给谢景寒。 他哈哈大笑,装若癫狂。 皇帝瞥见他这模样,心生厌恶:“将他带下去。” 二皇子这幅模样,一点都不像他的孩子。 唯一像他的谢景寒,却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愿……也不愿接受他的一切。 思及此处,皇帝叹了口气:“此事已了,你赶紧将舒窈接回来。” 见谢景寒还有些犹豫,皇帝又道:“现如今宫内宫外的敌人都被大军清理干净了,影一也赶了回来,你不必担心朕。” 皇后也道:“我与陛下心心念念的,就是你的未来。” “我们还想着抱景王府的小世子小郡主呢。”皇后笑道,“你快些将舒窈接回来,泉水庄虽好,却也比不过景王府。” 第220章 就是一个笑话 泉水庄。 一连过去三日,庄子里毫无动静。 温以彤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再到最后的心如死灰。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缕光,心思百转千回。 已经过去三日了,父王为何还没有来找她? 她心中一旦冒出这样的念头,便愈演愈烈,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般田地,明明就在之前,她还带着五百亲卫将陈夫人陈彻整治了一顿,可现在…… 温以彤的心中浮现出无数念想,最后她低下头,看着被捆住的双手,手腕上已经有了淤青,在细白的手腕上看上去更为可怕。 她嘴唇嗡动几下,想要开口,却发觉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正是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见这脚步声后,温以彤麻木的眼中迸发出了夺目的光彩,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来人,心中怀有无限期望。 必定是父王派人来接她了!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温以彤的心止不住地跳动着。 可就在这时,推开房门的是她十分熟悉的一张脸。 ——齐嬷嬷。 “怎么是你?” 见到齐嬷嬷,温以彤一颗心仿佛被紧紧攥住了,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便被齐嬷嬷冷眼扫了一眼。 “怎么?”齐嬷嬷一看温以彤的模样,便知道温以彤在想什么。 她冷笑了一声:“以为信王还能来救你?他如今可是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自身都难保,你倒是天真。” 温以彤咬了咬牙,却没理会齐嬷嬷的话。 她早就知道了,自己是信王唯一的血脉,在信王心中,自己的存在比什么都重要,若自己死了,信王纵然得到了皇位又如何?没有人能继承他的皇位,到头来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正是因为心中有着这样的底气,她才会笃定自己一定能逃出温舒窈的魔爪。 见温以彤高傲的模样,齐嬷嬷不由得笑了出声:“这几日京城出了不少变故,你被关在这院子里,只怕是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温以彤睨了眼齐嬷嬷:“你若是识趣,就将我放了,我还能饶你一命。” 齐嬷嬷哈哈大笑:“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谋反?可成功的有几人?失败的倒是不少,往上数二十五年,咱们陛下还杀了好几个亲王呢。” “信王谋反不假,有几万私兵也不假。”齐嬷嬷说到这,叹了口气,摇着头道,“只可惜,他败了。” “他已经被押入天牢,等候发落了。”齐嬷嬷怜悯的看着温以彤大变的脸色,停顿了一下,“他的私兵死的死逃的逃,你的依仗没有了。” 温以彤又恶毒又天真,此时竟然还觉得信王能在这次谋反中获胜。 可怜又可笑。 齐嬷嬷怜悯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温以彤。 她厉声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就如在梦中,齐嬷嬷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那时她因为谢景寒被废黜亲王之位,正在同谢景寒大闹着要和离。 时间来到了现在,齐嬷嬷依然是同样的眼神。 她所做的一切,当真就这样令人嗤笑吗? 齐嬷嬷叹了口气:“今日,我们便要回京了。” 闻言,温以彤一愣,一股寒意在此刻升起,她不自觉的捏紧了一双手,刚想张嘴,便听得齐嬷嬷继续说道:“你是信王的女儿,也要被送入天牢。” 齐嬷嬷看着眼前的温以彤,语气平缓地说出了她的结局。 此话一出,温以彤浑身一震,再然后,她脑中像是突然变得灵光了起来,她死死的捏着一双手,恨声道:“你们想要杀了我?” “既然你们早已动了杀心,为何不现在就动手?”温以彤神志错乱,咄咄逼人地问道,“为何要等到回京城再动手?” “自然是因为你三番五次谋害王妃。”齐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的扔出了一句话,“王爷要亲自处理了你与温夫人。” 温以彤瞳孔瞬间紧缩,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他要亲自处理我?” 温以彤这一句话,喊得缠绵亲昵,让齐嬷嬷直皱眉。 就算王爷与她曾经有过婚约,可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听着温以彤的话,倒像是有些什么旧情未了一般。 “王爷是为了王妃。”齐嬷嬷再三强调,“王爷疼惜王妃,自然不愿看到王妃身边有小人作祟,此番将你押送回京城处置,其一是为了替王妃报仇,其二是为了警醒那些对王妃心怀不轨之人,让他们仔细着点自己的皮。” 听着这话,温以彤呆滞的神情有着一瞬间的僵硬。 她低低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是了……这世上,他也只会对温舒窈做到这一步……到底是我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梦境之中,她与谢景寒纠缠了数年,可到最后,只有谢景寒轻飘飘的一句“那就和离”。 但温舒窈,与谢景寒成婚不过半年,已然牢牢笼络住了谢景寒的心,甚至……她能让谢景寒心甘情愿的来处理这些曾经在谢景寒看来无关紧要的琐事。 她算什么?她算是一个笑话! 温以彤笑了出声,笑声悲戚又冰冷:“我输给了她!” 分明是样样都不如自己的温舒窈,分明她才是京中所有夫人眼中完美的儿媳妇,可到头来……她还是输给了温舒窈那张脸。 齐嬷嬷皱着眉,提醒了一句:“王爷与王妃两情相悦,在此之前,从未对谁有过如此特殊。” “至于你……”齐嬷嬷心中憋着一股气,冷声道,“不过是侥幸与王爷有过婚约罢了。” “按照你的身份,缘也是不能同王爷成婚的。”齐嬷嬷嫌恶道,“你是一个私通所生的外室女,哪里配得上王爷?” 齐嬷嬷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刺激着温以彤的神经。 温以彤两眼赤红,恨不得将齐嬷嬷撕碎。 然而她到头来,只能发出无力的嘶吼。 “我要见温舒窈!” 温以彤高声道:“我要见温舒窈!” 她嘶哑的声音在小院响起,甚是诡异。 齐嬷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谁知温以彤又道:“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她。” 第221章 我有一个秘密 温以彤看着停顿下来的齐嬷嬷,笑了出声:“我有一个秘密,是关于温舒窈的大秘密!我要见她!她也一定愿意见我的!” 齐嬷嬷正在思索着,又听温以彤道:“你就问她,难道她不想知道,我为何会选择陈彻吗?” 闻言,齐嬷嬷心中做出了决定。 不只是温舒窈会对此感兴趣,就连她们这些局外人,都对此多有猜测,既然温以彤愿意说,那听一听也无妨。 更何况……她瞥了眼温以彤。 就温以彤现在的模样,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齐嬷嬷眼中的鄙夷自然不会被温以彤所忽略,温以彤暗暗咬紧了压根,见齐嬷嬷准备离开,她下意识问出了那个埋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若我当了景王妃,你也会对温舒窈一样……尽心尽力地对待我吗?”温以彤紧紧地盯着齐嬷嬷,等待着齐嬷嬷的回答。 闻言,齐嬷嬷面上露出一丝嫌恶:“王妃待人亲善,事事信我,我自然投桃报李,事事待王妃如亲主子。” “至于你……”齐嬷嬷一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她将温以彤上下打量了几眼,直言不讳道,“你小聪明虽多,可打心底瞧不上我们这样的下人,更别提事事信我了。” “你这样的主子,我可伺候不了。”齐嬷嬷冷哼一声,便走出了小院。 齐嬷嬷是谢景寒的奶嬷嬷,深得谢景寒的信赖,她说自己是个下人,可景王府上下,没人把她当做下人,就连谢景寒也不曾将她当做过下人,反倒是待她如亲母。 她之所以处处维护温舒窈,是因为温舒窈从一开始就对她极为信任,也从未盛气凌人,仗着王爷的宠爱苛待于她。 这样的好主子,齐嬷嬷自然是恪守自己的本分,好生伺候温舒窈。 可是换做温以彤…… 只要一想温以彤的做派,齐嬷嬷就觉得晦气,连忙摆了摆手离开。 见齐嬷嬷的背影,温以彤怔神许久。 她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如意,低声问道:“我当真……有她说的这样不堪?” 如意已经预知了自己的结局,左右都是死,她又何苦跟之前一样事事恭维着温以彤。 温以彤一问,她便冷笑道:“齐嬷嬷所言不假。” “若是有得选,我宁愿跟喜鹊一样整日蠢笨捅娄子,却能跟在大小姐身边。”如意道,“喜鹊那样愚蠢的人都能过得如此滋润,我必定能比喜鹊过得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如意见温以彤脸色苍白,尤觉得不爽,继续道:“此前大小姐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她却能与喜鹊同吃同住,喜鹊那样无用,还是被她养得白白胖胖。” “若是让二小姐你来选,是跟在阴晴不定只顾着自己富贵荣华,还要随时提防被主子牵连丢掉小名的人身边?还是跟在虽清苦却处处维护你的主子身边?”如意冷笑道,“是个人都会选择大小姐那样的主子。” 温以彤愣了愣,她想到了因为落水一事被发落的那些贴身丫鬟。 如意见她神情,又是一声冷笑:“看来二小姐是想起来了,当初伺候你的那一批丫鬟,说得好听是发卖了,实则是被夫人砍断了双手双脚,挖掉了眼睛,扔在了乱葬岗。” “我也是倒霉,被选中到了你身边。”如意不顾温以彤愈发难看的脸色,继续往下抱怨着自己的不满,“我本以为,忍过这段苦日子倒也罢了,到时回到王爷身边,继续风里来雨里去做一个刀尖舔血的暗卫。” “谁知你愚蠢至极,将自己送到了大小姐手上。”如意语气愈发不耐了,“连带着我与几个弟兄都被你连累了。” “因为你,整整五百人的性命……”如意阴恻恻的扫了眼温以彤,“就这样没了。” 温以彤被她的眼神盯着打了一个寒颤,喃喃道:“我也不想的,我只是……” “你做都做了,何必还在这假惺惺的装模作样?”如意冷笑道,“你骨子里与你那母亲一样,都是个自私自利蛇蝎心肠的人。” “你若非沦落到这般田地,又怎会反省自己?”如意当即拆穿了温以彤的伪装,“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你这样恶毒的人……纵然是死,也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说完这一切,如意就闭上了双眼,她懒得再同温以彤说话了。 温以彤到了嘴边的叱骂生生的咽了回去,她憋着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眼如意,然而如意早已闭目养神,静等着自己的死期了。 …… “她要见我?”温舒窈本是在看着喜鹊收拾行李,听了齐嬷嬷的话,惊讶得张了张嘴,“她还有说其他的吗?” “她说……”齐嬷嬷心中嘀咕了几声,还是如实相告,“她还说了,您难道就不想知道,她那日为何会选陈彻吗?” 闻言,温舒窈来了兴致,她漂亮的一双凤眸轻轻地眯了起来,手中的帕子一下没一下地揪着。 “其实这个原因……”温舒窈低声道,“我恐怕已经知道了。” 齐嬷嬷瞪大了双眼,随即反应过来:“那就将她……” “不必。”温舒窈抬了抬手,“不过我还是想亲口从她的嘴中得到答案。” 温舒窈站起身:“我去会会她。” “老奴跟您一块去。”齐嬷嬷一听这话,浑身就紧绷起来,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不能放松警惕。 温舒窈低低的笑了笑:“嬷嬷,到时您守在门外即可。” 见齐嬷嬷面露担忧,她又补充了一句:“她三日来滴米未进,又被捆住了双手双脚,纵然她恨毒了我,想要杀了我,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就同她说几句话。”温舒窈安抚了齐嬷嬷一声,“您别担心。” 齐嬷嬷张了张嘴,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可是看着温舒窈坚定的神情,她便知道自己的话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于是在一声叹息后,齐嬷嬷点了点头,退了一步:“那老奴给您备些东西。” 第222章 倾听秘密 虽未与温以彤打太多次交道,但齐嬷嬷识人无数,自然看得出温以彤此人心胸狭窄,手段歹毒。 虽说温以彤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已经是手无缚鸡之力,但难保她不会留有底牌。 因此,这些防身的东西就十分重要了。 于是,齐嬷嬷将家底都掏了出来,全都放在了温舒窈的身上。 “这是袖箭。”齐嬷嬷叮嘱道,“您一旦察觉到不对劲,就立刻按下这个凸起,这里面有三发袖箭,每一发都足以让人毙命。” “还有这发簪,上面也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齐嬷嬷低声道,“您一旦察觉到危险,就往她身上扎!” “她虽说是信王唯一的血脉,但才被信王认下不久,老奴还就不信了,她手上的好东西能有咱们景王府的多!”齐嬷嬷一脸自信,“更何况老奴这些日子,就在潜心研究这些小物件,足以将您全副武装起来了。” 听着齐嬷嬷细心的叮嘱,温舒窈无奈一笑:“嬷嬷,她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出来了,想必是无法伤我。” 但对上齐嬷嬷不满的眼神,温舒窈又改口道:“不过嬷嬷这般小心谨慎才是最好的,你放心,我一定会随时留意她的动静。” 温以彤即将说出口的秘密,其实温舒窈已经有所猜测了。 不过…… 她还是想要听见温以彤亲口说出的秘密,她想知道,在温以彤的梦境之中,到底有什么变故,能让她毅然放弃了谢景寒。 毕竟她与谢景寒相处多日,从未发觉此人身上有比陈彻更难以忍受的缺点。 陈彻那样的人,又怎么比得过谢景寒呢? 她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目光便看向了窗外。 “也不知京中情况如何了。” 她只知道信王、燕王、二皇子谋逆伏诛,却不知谢景寒的动向,也不知道谢景寒现在在忙什么。 齐嬷嬷瞥见温舒窈的神情,心思流转间,顿时明了。 她笑了笑,安抚道:“王妃放心便是,泉水庄既然安然无恙,咱们也不曾逃上燕山,那就证明王爷一定平安无事。” “说不准,王爷正在接您回去的路上呢。” 齐嬷嬷话说得好听,也确实有道理。 温舒窈稍稍松了口气,但面上不露声色,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京中局势,外祖父还有舅舅他们可都在边关呢。” 此次计划,为了掩人耳目,特意让楚老将军带着人去了边关,而谢景寒带着剩下的人回了京城。 虽说早已跟耶律丹计划好了,也早已在北狄内部策反了不少人,但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难免会让人心惊胆战的。 齐嬷嬷也不拆穿温舒窈那些小女儿家的心思,只笑呵呵的站在了温舒窈前面,迎着温舒窈去了小院。 “咱们还是早些去会一会温以彤,万一她冷静下来后,不愿告诉您那个秘密了可不好。” 齐嬷嬷惯会看人脸色,她见温舒窈愿意为了温以彤随口说的一句话就答应去见温以彤,便能推测出这个秘密对温舒窈而言十分重要。 既然对温舒窈这样重要,她自然是要尽力替温舒窈达成。 想到这,齐嬷嬷便不停朝着身边几个下人使眼色。 …… 在小院中,温以彤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几个蛛网。 这处房间已经全部被封死,只能依稀通过从门缝中挤进来的光亮来判断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温舒窈到底来不来? 温舒窈难道就不好奇吗? 她心中这样的情绪愈演愈烈,面上的焦灼也愈发明显。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随之响起的还有齐嬷嬷尊重的一声喊:“王妃,小心脚下。” 在梦境中,齐嬷嬷从未这样对过她。 温以彤想到这,脸色又是一阵扭曲。 在等待温舒窈到来的这些时间里,她想了许多,她努力忽视那个梦境的存在,然而她与温舒窈在景王府所受到的差别对待,却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她与温舒窈之间的差距。 正因如此,她才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意被捆在一旁的柱子上,一看温以彤的神情变化,她就知道温以彤在想什么,只是现在的她已经心如死灰,哪怕知道温以彤在找死,也懒得开口劝说了。 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 逆着光,温以彤看不清温舒窈面上的神情,然而她却能感受得到温舒窈身上的气势。 一个不受宠的原配女儿……温以彤心中扭曲,恨恨的想着——凭什么嫁的人比她尊贵?凭什么过得比她好? 她可是亲王之女! 这时候,温以彤心中不可避免的埋怨起了温夫人。 若非是温夫人,她哪怕是信王府的一个庶女,也远比在温国公府来得好。 曾经她认为,出身温国公府便是顶顶尊贵的出身了,可若是与亲王之女相比,尤其是只有她一条血脉的信王…… 她能得到郡主之位岂不是板上钉钉? 还有信王,争什么不好,非要去争那个皇位! 这下倒好,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温以彤脸色一阵扭曲,她猛地抬起头,像是一条阴毒的毒蛇一般,死死的盯着温舒窈:“你终于来见我了。” 温以彤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不敢?”温舒窈闻言,轻轻一笑,她缓步走进了这个房间。 一身华服的温舒窈,在这破旧的房间内显得格格不入,齐嬷嬷也是皱紧了眉头,心中埋怨自己怎么没有挑一个好地方,竟是让王妃来这受苦。 “嬷嬷,你带着她下去。”温舒窈开口道,“我想要听一听……她口中的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既然已经猜测到了温以彤即将说出口的秘密,自然是越少知道的人越好。 齐嬷嬷一听,当即就抓着如意走了出去,还不忘贴心的将房门关上。 “王妃,老奴就候在门外,若是有什么不妥,您唤一声,老奴便立刻带人出来。” 说罢,她眼神凶恶地瞪了一眼温以彤。 第223章 我都知道 温以彤无不嫉恨的看着齐嬷嬷离开的背影,一直到房门被关上,她冷笑了一声。 “真是奇怪,明明都是景王妃,为何她对我与对你的态度截然不同?” 她说出这句话,本是等着看温舒窈惊慌失措的神情,谁知等了半晌,她看见的,也只有温舒窈含笑的双眸。 片刻间,温以彤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呆呆地看着温舒窈。 温舒窈笑吟吟的上前,低声说了一句:“二妹妹,其实你所谓的这个秘密……我似乎猜到了一些。” “又或者说……我都知道。”温舒窈说到这,凤眸低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以彤。 温以彤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都知道?这怎么可能?” 说完这话,不等温舒窈回答,她又咬牙道:“我知道了!你跟我一样,你也做了那个梦!所以你才会愿意跟我换亲!” “不对不对!”温以彤捂住脑袋,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你若是做了跟我同样的梦,又怎会愿意换亲呢?陈彻是未来的探花郎,未来的内阁大学士,你怎么可能放手……” “的确是一样的梦呢。”温舒窈说到这,轻轻地摇了摇头,“若不是同样的梦,我也不会同意换亲。” 温舒窈开口的一句话,让温以彤愣了许久。 温以彤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她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可能愿意放弃掉这个大好机会?还是说在你的梦里,我当上景王妃后风光无限?” 问出这个问题时,温以彤甚至有些期待。 她想着,自己是否也会成为温舒窈艳羡的对象? 然而,温舒窈在这时摇了摇头:“你与景王成婚几年便和离了。” 闻言,温以彤心沉到了谷底。 “既如此,你又为何要与我换亲?你难道不知……谢景寒之后的下场?” 温舒窈笑了,她的笑容明艳张扬,极具攻击性:“因为我跟你不一样。” “你所有的目的,都是通过男人去实现的。”温舒窈垂眸,看着温以彤,“因此,你发觉陈彻的仕途无量,便想着换亲,好靠着陈彻成为风光无限的陈夫人。” “你不敢再与王爷成婚,因为你害怕重蹈覆辙。”温舒窈缓缓说着,让温以彤的脸色愈发狰狞。 温以彤拼命挣扎着,狞笑:“你哪来的信心让谢景寒对你死心塌地?仅凭你这张脸吗?” 不得不说,温舒窈的脸的确举世无双。 可这样的样貌在谢景寒那样的人眼中,本该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温舒窈又摇了摇头:“错了,我并非是觉得自己能靠着一张脸从男人那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都会自己去争取。”温舒窈说到这,语气间便充满了讥讽,“你怀疑来怀疑去,为何就不曾怀疑过陈彻?” “怀疑陈彻?”温以彤不解。 而温舒窈看着她,面露怜悯:“你就不曾想过,在你的梦境之中,陈彻为何会考取探花吗?” “事实上,陈彻的外室、陈彻在外的莺莺燕燕,我都知情,陈夫人的折磨,我也都忍受过。”温舒窈轻轻一笑,“你在陈家所经受的一切,我都经历过,可以说,陈彻这个人,也从未改变过。” “唯一的不同就是……在你的梦境之中,是我嫁给了陈彻。” 听得温舒窈说出最后一句话,温以彤彻底疯狂。 她哈哈大笑,指着温舒窈骂道:“不要脸!难道你还想告诉我,陈彻能考取探花,是因为你吗?难道你还能有状元之才?” “为何没有?”温舒窈秀眉轻轻拧起,在温以彤的脸上扫了一眼,“我被你们母女欺凌时,可都是躲在家中的藏书阁里。” “哪怕备受冷落。备受折磨,我也从未有过一日放弃过学习。”温舒窈淡淡道,“我知道,我身为女子,考取不了功名,可我也知道,学识是最要紧的东西。” “你做的那个梦,我也做过。”温舒窈语气平缓,“一进门,我便不顾陈夫人的冷脸,与她一同监督陈彻学习,我更是耗尽嫁妆,替陈彻请了名师上门。” “陈彻所做的一切课业,我都做了,我尽心尽力的教他,这才让他考上了探花。” “至于你……”温舒窈轻嗤了一声,“只是一个试图坐享其成的蠢货罢了。” “一个考了三年都不曾上过榜的人,你是凭什么觉得他能在第四年考上探花?难道是老天可怜他不成?” 听着温舒窈的话,温以彤挣扎得愈发厉害了。 “我不信!”温以彤拼命挣扎着,口中的声音却是微弱又狠厉,“我不信你有这样的本领!这都是你的胡言乱语!”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是要自欺欺人。”温舒窈无奈摇头,“你在梦境之中所经历的一切,我也在景王府经历过。” “事情都是一样的事情,可处理它的人不一样。”温舒窈轻声细语道,“因此,所达成的结果也不同。” “你与你娘一样,都是蠢货,自然不明白这个道理。”温舒窈捂着唇,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最刻薄的话,“因此,你才会傻乎乎的上当。” “我若是你,在知晓梦境后,便要洗心革面,绝不再犯梦境之中的错误。”温舒窈轻笑道,“可惜啊……有的人只想着坐享其成,只想要抢夺别人的东西。” “好在是你醒得早。”温舒窈很是真诚的感谢着温以彤,“给了我这样一个现成的机会换亲,陈彻这样的蠢货,我着实不愿再教第二次了。” 她越是真诚,温以彤内心便越是扭曲。 “你这个毒妇!”温以彤声嘶力竭地喊着,“是你害了我!” 事到如今,她也从不觉得现在的处境是自己造成的,她依旧将所有的原因归结在别人身上。 她神情扭曲地喊着,眼底尽是赤红。 温舒窈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上前了一步。 第224章 谁说我不敢? “二妹妹,是我逼你换亲?还是我逼你嫁给陈彻?”温舒窈说到这,轻轻地摇了摇头,“从头到尾,这都是你的选择。“ “有张氏盯着,我顶多也是敢想一想如何摆脱这门婚事。”温舒窈叹了口气,复而笑了,“所以,你知道我在听你提出换亲这二字时,有多惊喜吗?” 温舒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戳在了温以彤的心口,温以彤嘶吼一声,拼命想要挣脱开这束缚。 只是她多年来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更何况是挣脱这些束缚?这可都是齐嬷嬷亲自布下的。 因此,温以彤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不仅一根绳索没有挣脱,反倒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 她靠在柱子上,大口的喘着气:“是你!你故意看我笑话!你故意看着我一步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事到如今,温以彤依旧认为是温舒窈的错。 温舒窈轻笑了一声,眼神愈发讥诮,她拍了拍温以彤通红的脸,冷声道:“我恶毒又如何?” “说到底,我也恶毒不过你们母女二人。”温舒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的母亲死于张氏之手,我怎么报复你们都不为过。” 闻言,温以彤眼底划过了一道惊诧,同时浮现出的还有心虚。 “胡说八道。”温以彤迅速回过神来,咬牙道,“我母亲行得正坐得端,她绝不会做这样……” “死期将至,你又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哄骗我?”温舒窈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筹谋多年,就只是为了从你口中得知真相吗?” “你没有证据。”温以彤咬紧了牙根,恨声道,“你没有证据便无法给我母亲治罪!” 她信誓旦旦的说着,且露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丝期盼——她还指望着温夫人将她救出来。 听着温以彤的话,温舒窈低低的笑了出声:“你还真是天真,事到如今,我为何还需要证据才能给张氏定罪?” “你们往日里仗着权势,可从未遵循过律法,怎么到了我这,就要我严苛按照律法来执行?”温舒窈反问,“我如今是景王妃了,我想要给她定罪,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温以彤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温舒窈口中说出来的。 “你疯了?谢景寒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她慌乱了一瞬,便冷笑道,“他爱惜自己的名声胜过自己的性命,又怎会同意你这样做?”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依附男人的菟丝花。”温以彤冷笑了起来,“你不过是谢景寒养着的一条狗,谢景寒让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 话说到这,温以彤愈发得意了起来。 就算得了谢景寒的宠爱又如何,可温舒窈与谢景寒的身份天差地别,说到底,没了谢景寒的宠爱,她温舒窈什么都不是。 就这样的女人,也配站在她的面前指责她? 温以彤得意地盯着温舒窈,她的眼中露出极为明显的得意之色,此时此刻,她终于从温舒窈的身上找到了优越感。 对此,温舒窈只平静一笑。 “我与你不一样。” 温舒窈缓缓起身,她的凤眸泛动着幽光。 闻言,温以彤抬起头:“都是依附于男人,你与我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我愿意为了母亲做任何事。”温舒窈眼中没有太多情绪,即便被温以彤指着鼻子骂,她也毫不在乎,神情淡淡道,“不论是谁,都阻止不了我为母亲报仇。” “而且……你怎知我没有证据?”温舒窈的一声反问,让温以彤慌了心神。 温以彤按捺住惴惴不安的一颗心,厉声问道:“你哪有证据?这都是你一派胡言!” “你或许知道一线红这味毒药?”温舒窈轻声细语地说着,但在温以彤的眼中,她此刻与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没有区别,只听着她幽幽话语,温以彤背后就泛起了一阵寒意。 而在听得一线红三个字时,温以彤的眼中也有着极为明显的惊慌。 这个名字,她是听过的。 温以彤的神情根本逃不过温舒窈的火眼金睛。 “你果然知道。”温舒窈轻声道,“只要我开棺验尸,当年真相便能浮出水面。” “开棺验尸?”温以彤闻言,大惊失色,“你疯了?那可是你生母的墓!你这么做是不孝不悌!是要天打雷劈的!” “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赞同我的做法。”温舒窈的眼神坚定无比,“更何况,我早已与祖母商议过了。” 温舒窈一开口,便让温以彤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吹。 她定定地注视着温舒窈,片刻后,露出了虚弱苍白的笑容:“这不可能,你们楚家人都是疯子!” “在你们逼死我的婉清时。”一道身影快步走了进来,正是担忧温舒窈而匆忙赶来的楚老夫人,“我便疯了!” “我在边关日日夜夜都想着该如何替婉清报仇,如今既然有了线索,我自然不会放过。”楚老夫人虽已苍老,但她双眼冒着狠厉的光,恶狠狠地盯着温以彤,“你与你母亲,一个都逃不掉。” 温以彤素来惧怕楚老夫人,闻言更是浑身发抖,她大叫着:“你们放了我!此事与我无关!我当时还未出生,我怎么知道……” “可你身上流着的,是他们肮脏的血脉。”温舒窈冷笑道,“更何况这些年来,你对我的折磨,我可都还记着,不必将自己撇得那么干净。” 温以彤听得这话,便知道自己的性命注定留不下来。 她恶狠狠地磨着牙根,恨声道:“你想杀我?杀便杀!可你敢杀了温国公吗?若非他的授意,我母亲又怎能动手?”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家伙。”温以彤冷笑道,“你敢杀我,敢杀我母亲,却独独不敢碰温国公!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此话一出,温舒窈却笑了。 在温以彤惊恐的注视下,温舒窈红唇轻启:“谁说我不敢?” 第225章 想你 “害了我女儿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楚老夫人掷地有声的说着这句话。 闻言,温以彤闭上了双眼。 她不敢再听下去,她知道,自己这条性命,已是岌岌可危。 不过她的内心,始终还存着一丝念想。 楚老夫人一见她的眼神,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此刻便冷笑了一声:“你放心,你与你母亲,还有温国公,还有你那位便宜父王。” “只要是害了我女儿的人,一个都逃不掉。”楚老夫人的话语,犹如地狱中的恶鬼在索命,让温以彤脸色苍白极了。 她神经紧绷,咬牙道:“既然你们想要我的性命,为何不……为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说出这话,已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若是可以活着,她绝不愿意去死,只是这祖孙二人,摆明了是不会放过她。 既如此,倒还不如痛快一死。 温舒窈眼中泛着一丝奇异的光芒,让温以彤瞬间绷紧了背:“你想做什么?” “张氏疼你入骨。”温舒窈语气幽幽,“只要有你在手中,何愁张氏不出现?” “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开棺。”温舒窈轻飘飘的说出了这句话,但落在温以彤的心中,却是重若千钧。 温以彤颤抖着双唇,不可置信的看着温舒窈:“你想拿我威胁母亲?不!这……” “不错。”温舒窈轻声细语的说道,“你说,她这样疼你,一旦我以你的性命为要挟,她会怎么做?” 温以彤知道了温舒窈的用意,她甚至猜到了即便温夫人将一切实情说出,温舒窈也不会留下她的性命。 此刻的温以彤多想能与温夫人心灵相通,好提醒温夫人。 只是,现在的她被捆在这根柱子上,小院内外,放眼都是温舒窈的人,她是插翅也难飞。 “温舒窈!”她看着缓步往外走的温舒窈,恨声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此话一说出口,温舒窈连脚步都不曾停滞一下。 这样的话,温舒窈从不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 温舒窈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眼底露出了一丝笑意。 就算是变成了鬼,温以彤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楚老夫人一边与温舒窈往外走,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你怎么一声不吭就来这了?万一她身上有些什么利器伤了你,我与你外祖父该如何是好?” 她面上写满了对温舒窈的担忧,纵然是责骂的话语,温舒窈也生不起一点气。 “外祖母。”她揽着楚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您就别担心了,我早就同齐嬷嬷一块做足了准备。” 话虽如此,但楚老夫人面上的不虞仍未消散:“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不该小看了温以彤。” “温以彤虽蠢笨,但她足够歹毒,一旦她发起狠来,一定会伤了你。”楚老夫人语气不悦,“不论是什么秘密,你都该让人陪着,哪怕是喜鹊跟着你也好。” “喜鹊虽然不会武,对你却足够忠心。”楚老夫人叮嘱道,“你与她之间,本就没什么秘密可言。” 外孙女身上有着不少秘密,楚老夫人都明白,也不愿深究。 只是,这些秘密不能让温舒窈连自身安危都不顾地去守着。 “纵然是再要紧的秘密,也没有你的性命要紧。”楚老夫人板着脸道,“窈窈,你可要记住我今日的叮嘱,若是你下次再犯……” “我便禁足三个月,寸步不离的陪着您。”温舒窈竖起四根手指,严肃的发着誓。 楚老夫人没好气地将她的手掰了回去,道:“我可不要你发誓,再说了,若是将你禁足三月陪在我身边,景王该着急了。” 话说到这,楚老夫人面上揶揄的笑意便遮掩不住了。 温舒窈先是一愣,随机在看到楚老夫人面上的神情后,她心中迸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而后,她的心“砰砰”地跳动起来,剧烈地几乎要跳出来。 “外祖母,您在说什么呢?”温舒窈小心试探,“王爷他……” 楚老夫人轻哼了一声:“在那呢。” 温舒窈闻言,几乎是立刻顺着楚老夫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谢景寒长身玉立,正站在廊下,一双深情的桃花眼,眼也不眨的看着她。 耳边是楚老夫人无奈却又夹杂着欣喜的笑声:“听闻刚处理完宫变,王爷就赶了过来,一路风尘仆仆,本是一日的路程,只用了三个时辰就赶到了。” 这时候,温舒窈发现了谢景寒眼底的红血丝,她心中一抽痛,立刻走到了谢景寒面前。 她伸手拂去了谢景寒面上的尘土,低声道:“王爷怎么这样着急?” “此番事大,繁琐事更是不少,王爷应该留在京城,好生……” 话还未说完,她的手便被谢景寒紧紧地握住了。 粗粝的大手紧握住了她的手,不停的在上方摩挲着,分明不是太过亲昵的举动,可温舒窈却觉得心中一阵酥麻,而后,一张脸上边布满了红晕。 “我……”谢景寒低声道,“我想你得紧。” 这四个字,是谢景寒生平说过最亲昵的话语,他在说完后,白皙俊美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红晕。 见到这两人站在廊下,身旁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楚老夫人轻笑着摇了摇头,带着下人们全都离开了。 这样的时候,就该留给小两口。 温舒窈在听得谢景寒的话后,脸上的红晕便再也无法消散了。 她张了张嘴,在谢景寒灼灼的注视下缓缓低下头,声若蚊蝇:“我也十分思念王爷。” 谢景寒得到了这句话,心中甚是欢快,他握着温舒窈的手不觉用了更多的力气,直将温舒窈白嫩的手腕搓红了。 见状,他像是做错了事,无措的松开了手。 谁知温舒窈却在这时,轻轻地挽住了他的臂膀。 手肘处是一片柔软,谢景寒几乎不敢动弹,连呼吸也变缓了。 “王爷,你能来,我很高兴。”温舒窈漂亮的凤眸抬起,虽然羞涩,却直视着谢景寒,“我十分思念王爷。” 第226章 互诉衷肠 从温舒窈口中听得这话时,谢景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片刻后,他便回过神来,一双眼眸紧盯着温舒窈,眼中的情绪几乎要将温舒窈淹没。 良久后,他才从口中憋出了一句话:“我与窈窈一样。” 他声音低沉:“我也思念你得紧,在京中多日,我从未有过这般忧心的时候。” 从来,谢景寒都是胜券在握,面对大事,他一向是波澜不兴。 然而在这几日,在知晓温舒窈独自一人留在泉水庄的这几日,他却心神不宁,每日除去思索该如何除掉这些逆贼外,所想最多的,就是温舒窈的安危。 好在是老天眷顾,他的心上人毫发无损。 想到这,谢景寒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 他将温舒窈揽在怀中,一点一点地轻抚着温舒窈柔顺的长发,低声道:“窈窈,好在是你没事。”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温舒窈靠在他宽厚坚实的胸膛之上,面颊一片绯红。 而在看到两人这般相处时,匆忙赶来的司青惊掉了下巴,他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个主动将温舒窈揽在怀中的男人是自己的主子。 “齐嬷嬷。”他喃喃道,“那当真是咱们王爷吗?” 齐嬷嬷闻言,白了他一眼:“若不是王爷,难道还能是其他人?” “可是我陪伴王爷多年,王爷一向不近女色,纵然王妃……” “王妃是什么人?王妃那是神仙妃子,王爷对她倾心是人之常情。”齐嬷嬷轻嗤了一声,“至于王爷……王爷也不过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面对心上人做出些不同以往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少见多怪。”她没好气地瞥了眼司青,而后推着司青离开了此处,“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等王爷与王妃互诉衷肠后再来!” 司青还未开口,就被齐嬷嬷拖出了小院。 …… 与此同时,在京城。 三方人马逼宫,早已是让京城人心惶惶,而谢景寒如同神兵天降,率兵将这三方势力一一擒获,原本动荡不安的京城瞬间变得安宁下来。 不过,百姓依旧不敢出门,仍是躲在家中观望。 世家大族更是如此,即便派出了下人前往打探,知晓乱臣贼子皆已伏诛,但他们仍是龟缩在深宅大院之中。 ——这些达官贵人,是最惜命的。 温国公府也是如此。 在知晓信王落败后,温国公跌坐在了椅子上,半晌都没有力气起身。 他一双眼睛锐利无比,死死的盯着温夫人:“你不是说此事一定会成吗?为何……为何信王败了?他一败,国公府……” 话到了嘴边,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说出口了。 温国公唯恐一语成谶,让温国公府落败。 温夫人脸色苍白,她此刻的心情没比温国公好到哪去。 她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思索着后路,然而她仓皇间发现,自己竟然毫无退路,她与信王、与温国公府死死的绑在了一条船上。 信王败了,温国公府跟着遭殃,而她……她只怕也要紧随其后。 好在是女儿逃出去了。 温夫人心下仓皇时,不免又松了一口气。 瞥见她沉静的脸色,温国公双手紧握成拳,愤怒与心虚充斥着他的内心,他控制不住的朝着温夫人脸上挥去一拳。 “贱人!”温国公厉声喊道,“若非你拖我下水,国公府又怎会被牵连?” 事到如今,他还是将所有罪责都怪在了温夫人头上。 闻言,温夫人低低的笑了出声。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熟知温国公的秉性。 此人从来都是将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有的罪责所有的罪孽都由她一己承担。 想到这,温夫人又是一声冷笑。 “十五年前,是你贪慕权贵。”温夫人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阴恻恻的盯着温国公,“是你想要乘上信王这颗大树,让你温国公府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于是,你选择杀了知晓信王秘密的楚婉清。”温夫人笑得格外温婉,“是你亲手将装着毒药的粥喂给了楚婉清。” 温夫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戳在了温国公心口上。 “闭嘴!”温国公暴怒,又是一拳落在了温夫人的脸上。 温国公虽然多年不练武,可他到底是武将出身,温夫人在他的手下,就如同一个破碎的布偶般,一拳砸下来,温夫人几乎无法开口说话。 “是你骗了我!”温国公恨声道,“你说那是让人失忆的迷魂药!根本不会危及人的性命!” “我是被你骗了!”温国公说到这,双手颤抖着,他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他一口一口的将毒药喂给了心爱之人,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咽气。 这件事、这一幕,他这辈子也无法忘记。 听着温国公的话,温夫人低低的笑了出声:“什么叫做被我欺骗?你当真不知道,那是一线红吗?” 温夫人说着最后一句话时,眼神间的恶毒如同实质,像是毒蛇一般,纠缠上了温国公。 温国公大喊一声,松开了抓着温夫人的脖子,他连连后退,眼中有着极为明显的惊恐:“我不知道!我怎会知道那是失传已久的禁药?是你这个贱人!你与你的姘头合起伙来欺骗我!” “你为了你那孽种,不惜勾引我。”温国公厉声道,“是你趁我醉酒爬上我的床!我从未想过纳你进门!因此你才毒害了婉清!” 念到最后两个字时,温国公的声音抖了抖。 他闭上双眼,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后悔。 为了这样一份虚无缥缈的前程,他竟是亲手断送了心爱之人的性命,而这前程……他挣了十五年都不曾挣来!反倒是将整个温国公府都搭了进去! 思及此处,他心中恨意喷薄而出。 不过片刻,他又打起了精神。 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贱人。”他抓着温夫人的手,气势汹汹的带着温夫人往外走去。 见此,温夫人心觉不妙。 第227章 认罪 “你想做什么?”温夫人不复刚才的淡然,她拼命挣扎着,然而头发被温国公死死的抓住,一旦动作,头皮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眼见温夫人这般模样,门外的下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却又无人敢动弹。 “夫人!” 林嬷嬷匆忙赶来,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目眦欲裂,立即将温国公拦了下来,她的武功高出温国公许多,短时间内就将温国公制服,并将温夫人救了下来。 温夫人头发被扯了大半,发髻凌乱,双目赤红的看着温国公手中的那一缕缕发丝,当即就冲上前去,在温国公的脸上一阵挠。 “你想拿我去认罪?”温夫人与温国公同床共枕十余年,如何不明白温国公心中所想? 她冷笑道:“你也不看看,温舒窈是什么性子?你以为她会顾及你这个生身父亲的颜面吗?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将自己摘清楚吗?温舒窈她那么狡猾,又怎会看不出你的真面目?” 闻言,温国公心中一阵怒火中烧,他朝着四周大喊:“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赶紧将这对恶主仆抓起来?” 他对付不了林嬷嬷,可温国公府也不全都是养着闲人。 林嬷嬷武功固然高强,可她一人,又怎么打得过几十个温国公府的护卫? 温夫人眼见情势大变,又高声喊道:“我瞧你是疯了!你就算拿我顶罪,温舒窈也不会放过你的!” 两人争执之间,温舒窈的名字不停出现。 如此一来,下人们便都不敢再动弹了,只听着两人争吵。 只因两人争执之间,一桩多年前的往事悄然浮现。 ——当年楚婉清的死因。 “是你亲自喂给楚婉清的毒药!”温夫人再也不畏惧下人们奇异的眼光,她张口便高声道,“是你亲手毒杀了她!你如今竟然想让我去顶罪!” “我可没有那样的能耐,能拿得到连太医院的院正都查不出的毒药。”温夫人声音高昂,几乎要穿破云霄,“就算是去了大理寺,在大理寺的大人们面前,我也是这般说辞!” “你今日想要杀人灭口?”温夫人冷笑,“我是绝不会屈服的!你只要敢杀了我,我的人就敢立刻去击鼓鸣冤!” “就算温舒窈看在你是她父亲的份上饶你一命,可楚家……”温夫人阴恻恻一笑,“他们当真会饶你性命吗?” 闻言,温国公背脊发寒。 楚家绝不会留他性命。 这一点,温国公深信无比。 当年若非是没有证据,楚家绝不会放过他。 他无比确信,哪怕是拼着没了官爵的下场,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也一定会杀了他替楚婉清报仇。 这般一来,温国公竟然不敢动了。 见拿捏住了温国公,温夫人得意一笑:“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又何必自相残杀呢?倒不如一起想个办法,将此事遮掩过去。” “当年一事,知道真相的,只有你我二人。”温夫人信誓旦旦道,“至于信王,他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 温夫人话说到这,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信王谋反,只怕早就死了,如此一来,她与信王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又有谁知晓?温国公所做的那些事,自然也随着信王的死一笔勾销。 温夫人的话,成功吸引了温国公的注意力。 在片刻后,温国公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冷冷一笑:“好。” “既如此,那就一起商议,该如何将此事……瞒天过海。” 他们都不想死,在这件事上,两人的目的十分一致。 温国公府的下人们只看到两人和好如初,一个个睁大了双眼。 而温国公大手一挥:“将他们全都关起来,今日一事,一个字也不能往外透露。” 若非现在是多事之秋,温国公府死这么多下人会引起旁人的察觉,他是绝不会留下这些人性命的。 对于在温国公多年的下人们而言,他们早已是猜到了这位主子的性子。 如此一来,他们便纷纷跪倒在地求饶。 对此,温国公不为所动。 他与温夫人一道回了前厅。 “遮掩?”温国公立即问道,“你是有什么好法子将此事遮掩过去?” 他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着实是放心不下。 温舒窈那个丫头太过聪慧,只怕早已有所察觉,才会一步步与温国公府划清界限。 只可恨那丫头背后有着景王府,现在的景王,堪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立下如此大功,皇帝绝不会薄待了他,连带着温舒窈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起来。 听着这话,温夫人冷冷一笑:“这有何难?我们只要咬死不认即可,温舒窈与楚家人难不成还要开棺验尸?” 温夫人说到这,冷冷的抬起双眼,与温国公对视:“她们绝不会开棺验尸。” 开馆验尸这样的事,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不会做,更何况是楚家? 楚婉清身份尊贵,高门贵女,他们绝不会开棺验尸。 因此,温夫人心中的把握更大了。 她此刻衣裳凌乱,发髻更是乱糟糟的,可她说话却极为镇静,温国公也是如她一般,前厅内,两人仿佛是一具木偶,诡异极了。 林嬷嬷看在眼里,纵然早已知晓这对夫妇二人的性子,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夫妇二人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相敬如宾的时候。 可两人之间平静的氛围最终还是被打破了,只因一人神情慌张送来了一封信。 温夫人的目光并未停在那封信上,而是死死的黏在了那封信上面的字迹上。 “这是彤儿的字迹!”温夫人凄厉喊了一声,她瞧见了这封信上的血渍。 一看见这封信,温夫人便知道一定是温以彤遭遇了不测。 她脸色苍白,而后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林嬷嬷的身上。 林嬷嬷大脑停止了转动,她想要开口,却发觉自己竟然连温以彤的去向都不知道。 “老奴……”她喃喃道,“老奴最后一次得知小姐的消息,是听说小姐在陈家,陈家这几日都是风平浪静的……” 第278章 威胁 然而,温夫人在听得这话后,心中便感到了不妙。 她生的女儿她了解,温以彤这样的性子,在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后,绝不会安分守己,她老老实实地待在陈家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快派人去查一查!”温夫人紧紧地握住了这封信,恨声道,“看看彤儿究竟去了何处。” 同时,她避开了温国公看来的视线,示意林嬷嬷将温国公挡住,自己打开这封信看了起来。 一看到里面的内容,温夫人手指便是一抖。 最后一丝理智使得她牢牢地握住了这封信,避免落入温国公的眼中。 “究竟是什么事?”温国公心中也很是忐忑,皱着眉问询。 闻言,温夫人笑了笑:“是彤儿不满陈家母子二人的敷衍,派人打了他们,如意拦了她,她心中不高兴,便给我写信了。” 温国公像是一惊一乍的蚂蚱,听得此话冷声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若是还弄出殴打婆母丈夫的热闹出来,整个国公府都要跟着陪葬!” 对温以彤这个女儿,他厌恶透顶。 一个证明自己头上绿帽子存在的便宜女儿,一个害得温国公府落地这般田地的蠢货,他心中对温以彤再无任何怜爱,拂袖便离开了。 前厅内,只剩下了温夫人与林嬷嬷两人。 眼见温国公离开,温夫人才敢放松下来。 她跌坐在地上,林嬷嬷大惊失色,连忙搀扶起了她。 她紧紧地靠着林嬷嬷,嘴唇嗡动几下,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嬷嬷,我该如何是好?” 这话一说出口,她惊惧的泪水便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 林嬷嬷陪在温夫人身边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温夫人这样手足无措,一时间,林嬷嬷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拍了拍温夫人的肩膀:“夫人,是小姐遇上了什么难事?” 方才见温夫人动作,林嬷嬷便意识到此事跟温以彤有关。 她心中难免埋怨起了温以彤,若非温以彤,温夫人也不至于殚精竭力地替她收拾烂摊子,光是给温以彤收拾烂摊子,温夫人便耗费尽了心血,以至于手上的嫁妆银子都给了出去,只为了让温以彤在陈家过得好。 温夫人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中的哽咽仍然无法遮掩:“这可如何是好?彤儿……彤儿落入温舒窈手中了。” 闻言,林嬷嬷脸色大变:“怎会如此?” 温夫人说到这,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担忧,两种情绪交织在一块,几乎要让她崩溃。 于是,林嬷嬷只能借着温夫人的手,看起了这封信。 信上正是温舒窈亲笔写的信,她将温以彤如何设伏害她,被她将计就计拿下,且还特意提了温以彤的真实身份,就连温以彤在陈家大肆宣扬的话,也一并写了出来,而且还特意点明——陈家已在她的掌控之中,陈家母子随时都能出来充当证人证实温以彤的身份。 这封信,对于温夫人而言如同天降一声惊雷,将她方才刚想好的计划全部打乱。 林嬷嬷话到了嘴边,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说了出口:“二小姐害了您。” 这信中只是写明了温以彤的身世,可对于温以彤而言,这身份足以要了她的性命,连带着温夫人与温国公府……全都保不住。 温夫人闭上双眼,无力的泪水流了下来:“我该怎么办?” 那是她的女儿,她怎会抛下女儿独活? 林嬷嬷眼神一阵变化,最后,她看着温夫人,低声道:“夫人,大小姐既然给了您这封信,必定是有所图,不然,她早就将这些证据呈到陛下面前了。” 温夫人自是清楚这一点,正是因为清楚,她才会惶恐。 温舒窈竟然能忍耐至此?可见她所图甚大! 而自己如今……还能满足温舒窈的胃口吗? 林嬷嬷将温夫人搀扶起来,轻声细语的说道:“现在着急也没用,您不妨冷静下来,仔细与大小姐交涉,说不准小姐还能有一线生机。” 温夫人紧紧地抓着林嬷嬷的手,她一字一句喃喃道:“其实温舒窈的小心思,我已经有所察觉。” 闻言,林嬷嬷诧异看向温夫人。 温夫人咬了咬牙,道:“温舒窈这么做,只怕是为了她那死去的母亲。” “我就知道,这个孩子留不得。”温夫人回忆起当初的情形,只觉得悔不当初,“她那双眼睛……像是能看穿一切!” “温舒窈从小就聪明,智近乎妖,当年楚婉清的死有不少漏洞,她必定是记得清清楚楚,她在家中蛰伏了十五年,就等着这一刻。” 温夫人自认看穿了温舒窈的心思,事实上,最了解温舒窈的人便是她。 她咬牙切齿道:“温舒窈必定是想借我的手,杀了老爷。” 林嬷嬷大惊:“可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又如何?”温夫人冷笑道,“他这些年来,可有半点亲生父亲的模样?温舒窈对他的那一丝父女之情,只怕早已消失殆尽。” “如今温舒窈想要的,是为母报仇。”温夫人恨声道,“我与老爷,都是她复仇的对象。” 此话一出,林嬷嬷心便是一紧:“她想要您与老爷的性命!” 既然是要复仇,必定是血债血偿,而温夫人与温国公两人,都是害死楚婉清的直接凶手。 林嬷嬷想到这,立即劝道:“夫人,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来不及了。”温夫人摇了摇头,“她既然将这封信送到了我面前,必定是在等我做决定。” “若是没猜错的话……”温夫人环顾四周,“她的人就在府中盯着我,等待着我的下一步动作。” 温夫人仔细斟酌着温舒窈此举的用意,她试图揣摩出温舒窈的用意。 可不等她多想,便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而后,府中的下人们诚惶诚恐地往门口走去。 隐约能听见几句话。 “大小姐回来了,带了好多人。” “景王也在!” 第279章 以牙还牙 温夫人脸色大变,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林嬷嬷就往外走去。 此时的她一心只想着温以彤,根本不在乎温舒窈究竟给她设下了什么陷阱。 事实上,在决定救出温以彤的那一瞬间,她就将自己的生死抛在了脑后。 林嬷嬷陪伴她多年,只用一个眼神,便能看得出她的决绝,在温夫人与温以彤之间,林嬷嬷早已做出了选择。 “夫人!”林嬷嬷抓着温夫人的手,“您千万要三思啊!您别忘了,贵妃娘娘还在宫里呢!” 张贵妃颇得盛宠,有着这一张底牌在,未尝不能保住温以彤的性命。 闻言,温夫人脚步放缓了。 只是,在看到温舒窈入门的那一瞬间,温夫人面上的神情还是止不住一僵。 她看到了温舒窈身边的谢景寒,更是瞧见了温舒窈身后黑压压的一群禁军。 而在这群禁军之中,她还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如意! 如意落在了温舒窈的手上! 温夫人心急如焚,偏偏在这时,得了消息的温国公匆忙赶来,舔着一张脸笑道:“王爷与王妃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温国公心虚极了,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甚至他还朝着温夫人使眼色,想让温夫人来跟自己一块演戏。 在他看来,信王已经死了,这些秘密,自然也不会有人说出去,温国公府依旧还是原来的温国公府。 温夫人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这一切都在收到那封温舒窈亲笔写来的信后变了。 温夫人知道,温舒窈今日前来,必定是为了替楚婉清复仇。 楚婉清那样愚蠢的女人,竟然生了一个好女儿。 温夫人心中恨恨的想着,却还是上前了几步,朝着温舒窈行了一礼。 她企图看穿温舒窈的意图,然而温舒窈漂亮的凤眸中平淡如水,仿佛那封信并不是出自她手。 温舒窈越是平静,温夫人内心就越是焦灼。 ——她根本不知道温舒窈究竟要什么! 若非温国公就在此处,她恨不得立刻拽过温舒窈来,抓着温舒窈的双肩质问她——“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样的念头在心中愈演愈烈,她紧紧地盯着温舒窈,连温国公暗示的咳嗽声都听不出来,最后是林嬷嬷戳了戳她的腰:“夫人,老爷在看您。” 闻言,温夫人收敛地低下头,然而她紧握的双手,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唯一的女儿落在温舒窈的手中,生死不知,她与温舒窈之间又隔着杀母之仇。 她不敢想象温以彤会遭受到怎样的折磨。 只要能将温以彤救出来,她做什么都愿意! 温夫人胸口一阵起伏,好不容易等到温国公带着谢景寒走去前厅,她抓住机会,并排与温舒窈站着。 “你想要什么?”温夫人稳住心神,用最淡定的语气问着温舒窈。 温舒窈闻言,瞥了眼温夫人。 在片刻后,她淡淡道:“温夫人足智多谋,难道猜不猜我的用意?” “我可以帮你杀了他。”温夫人咬咬牙道,“你不就是担心背上弑父的罪名吗?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你若想要我的性命,随时可以拿去。” “温夫人拳拳爱女之心,当真让人动容。”温舒窈轻声道,“不过,我想要的可不止这些。” 温夫人闻言,双眼圆瞪:“温舒窈,你别欺人太甚!我将我的性命都给了你!” “你可别忘了,我还有一个贵妃姐姐!”温夫人转而威胁道。 闻言,温舒窈笑了,她的笑容中满是讥讽,让温夫人浑身不自在,目光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温舒窈的身上,她心中想着,温舒窈为何会露出这般神情? 在她的注视下,温舒窈红唇轻启:“夫人难道不知道吗?贵妃娘娘因为与二皇子私通,秽乱宫闱,已经被陛下一条白绫赐死了。” “想必抄家的圣旨,也要到张家了。”温舒窈满意的看着温夫人狼狈的神情,又道,“你是出嫁女,恐怕不会被祸及,不过……” “我不会放过你,楚家更不会放过你。” 温夫人如遭雷击,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与二皇子私通?她的姐姐? 温舒窈的话语在她的大脑中反复出现,让她无法思考。 怎会如此? 她只觉得荒谬,而自己最后的靠山,竟然倒塌得如此彻底。 与皇帝的儿子私通,没有男人能忍受这样的事,更何况那人是皇帝?不只是张家,只怕她也要遭到牵连。 她这条命,她唯一的生路……注定是没有了。 于是,她望着温舒窈:“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当年的真相。”温舒窈神情坚定,“我要你去应天府,将你与温国公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要温国公的性命。” “至于你……自有律法裁决。”温舒窈最后看了眼温夫人,“若你能办成此事,我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彤儿呢?”温夫人追问道,“我不在乎我的生死,我只在乎彤儿,她性子虽高傲,虽然也欺负你许久,但她从未伤及过你的性命……” “况且你现在的好姻缘,也是彤儿误打误撞让给了你,你母亲的死,是我与你父亲两人所为,当时的彤儿还未成人型。”温夫人字字急切,“她是无辜的。” 温舒窈瞥了眼温夫人,在片刻后,温舒窈点了点头:“我可以留她性命。” 但也只是留下温以彤的性命。 可在温夫人看来,这就足够了。 她点点头,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决心。 “明日一早。”她低声道,“我便去应天府敲响登闻鼓!” 她既然答应了温舒窈,自然会将此事办好。 她知道,温舒窈是想让温国公名声扫地,她想名正言顺地杀了温国公。 为了温以彤的性命,她帮温舒窈一次又如何? 温舒窈知道,凭着温夫人的聪明才智,必定能将此事办好。 她再次看了眼温夫人,道:“那我等着夫人的好消息。” “登闻鼓响时,我便会放了温以彤。” 第280章 杀了他 温舒窈说完,身影便飘然离去。 剩下温夫人站在原地,用力地攥紧了林嬷嬷的手。 此刻温夫人浑身冰冷,如同置身在冰窖中一般,她到嘴边的话,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说出口。 林嬷嬷见她面如死灰,心便跟着沉了沉:“夫人,您答应她什么了?” 温夫人颤颤的抬起头,眼神便落在远处的一株落败的菊花上,瞧着这朵菊花,她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的自己。 她低声道:“儿女都是债。” 闻言,林嬷嬷如遭雷劈,她急忙抓住温夫人的手:“夫人!这样不值得啊!大小姐对咱们恨之入骨,就算你按照她说的去做了,也不一定能保住二小姐的性命。” “大小姐虽说是威胁您,可也证明她想要做的事,只有您能去办,咱们不妨抓住这一点,再利用贵妃娘娘……” “哪还有什么贵妃娘娘?”温夫人无力地说了一句,“姐姐她……已被陛下一条白绫赐死了,张家也要完了,整个张家,恐怕只有我一人能活下来了。” 此话一出,林嬷嬷愣在了原地。 林嬷嬷不安地握紧了一双手,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大脑已然停止转动。 张贵妃死了?还会牵扯到张家?究竟是什么大罪?莫非是参与了谋反? 她心中有着许多疑惑,而温夫人已然一声苦笑,解答了她的困惑:“她与二皇子私通……被陛下抓了个正着。” 林嬷嬷张大了嘴,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这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张贵妃她的胆子竟然这样大,难怪皇帝会迁怒张家,这样的绿帽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皇帝呢? 这般一来……温夫人当真是无依无靠了。 林嬷嬷眼中满是怜惜,做着最后的劝说:“夫人,若您还能留有一条命在,定能为小姐报仇,可若是您不在了,以小姐的心性,恐怕这辈子都难以替您报仇了。” 温夫人摆了摆手:“我知道嬷嬷是为了我好,只是……若我答应了温舒窈,彤儿尚且还能有一线生机,可若我不答应温舒窈,以她现在的手段,能有一万种办法叫我与彤儿不得好死。” “能保全一个是一个。”温夫人喃喃道,“现在的情形之下,除非时光逆转,不然……我们再无机会了。” 这样说,便是在告诉林嬷嬷,这已经是死局了。 林嬷嬷闭了闭眼,最终叹息了一声:“奴婢知道了。” “夫人,您无论做什么,奴婢都会陪在您身边的。”她紧握住温夫人的双手,“奴婢对夫人不离不弃。” 她看着温夫人长大,待温夫人就如同待自己的女儿一般,温夫人愿意为了自己的女儿去死,她自然也愿意为了温夫人付出一切。 温夫人眼眶含泪:“嬷嬷,我不会拖累你的。” “等到明日一早,你便离开。”她低声道,“我将卖身契给你,你离开温国公府,等到彤儿回来……你替我照顾好她。” 她的性命,是注定保不住了。 她只能想着靠林嬷嬷护住温以彤,她错就错在因为心疼,太过于宠溺温以彤,以至于温以彤毫无心机城府,若她不在,她的彤儿……只能受人欺凌。 唯有林嬷嬷在,能护住她一二。 温夫人都盘算好了,她的决定,纵然是林嬷嬷也无法更改。 在凝神片刻后,林嬷嬷叹了口气:“奴婢都知道了,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待温夫人,总是倾尽全力。 既然温夫人要她活着,那她便活着。 温夫人眼中含泪,林嬷嬷也是如此,主仆二人紧握住双手,两人的目光交汇时,林嬷嬷什么都清楚了。 “奴婢一定会护住小姐,绝不让小姐再受伤害。” 温夫人点点头,低声在林嬷嬷耳边说了几句。 林嬷嬷连连应下,温夫人听着,总算松了口气。 她目光落在前厅处,那隐约能看到温国公的身影。 温夫人眼神锐利,最后一句话落入了林嬷嬷耳中:“我要他死。” 此刻她对温国公的恨意是前所未有的,她恨毒了温国公,即便温舒窈不说,她也绝不会放过温国公。 她必定要温国公的性命! 林嬷嬷知晓温夫人的杀意从何而来,她知晓温夫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对此,林嬷嬷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您想怎么做都可以。” 林嬷嬷末了补充了一句:“左右您没有顾忌了。” 无论是张贵妃还是张家,曾经都是温夫人的桎梏,为了他们,温夫人不得不收敛起锋芒,老老实实地做这个国公夫人。 可现在……温国公府已是大厦将倾,张贵妃与张家也已不复存在,她行事无需顾忌,她只需为了温以彤杀出一条生路来。 “明日一早,你便……” 温夫人在林嬷嬷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前厅内,温国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他坐在谢景寒下方,不自在的搓着手,心中琢磨着,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谢景寒助自己在朝中站稳脚跟。 现在的温国公早已不复方才的惊恐,他只认为信王已死,自己国公的爵位依旧能保住。 瞥见谢景寒眉心一闪而过的冷厉之色,温国公心中颤了颤的同时,却是忍不住心底的渴求,问道:“王爷,朝中惊变,只怕空缺了不少位置,您瞧……” “我到底是舒窈的父亲,若我能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对舒窈而言,也是脸上添光的好事啊。” 他知晓自己在谢景寒面前说不上话,特意将温舒窈牵扯了进来。 此前因为温夫人的缘故,他在朝中的闲职早就被撸了下来,现在便想着靠谢景寒再次得到一官半职,最好是比之前更为高的官职。 想到这,温国公心中便是一阵欣喜。 然而,谢景寒在瞥了他一眼后,突然开口道:“朝中的确空了不少位置出来,只是这样的大事,需得皇兄做主,本王无法替皇兄做主。” 温国公讪讪一笑,心中不以为意。 谁人不知皇帝宠爱谢景寒,又怎会不同意谢景寒的这一个小小需求。 第280章 私通 只是,谢景寒身份尊贵,他纵然心中不满,也只能憋着。 “王爷。”温国公努力维持自己脸上的笑容,低声道:“这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 闻言,谢景寒摇了摇头:“并非是本王不愿帮你,而是……现在的温国公府丑闻频出,纵然跟皇兄提起此事,也难以实现。” 温国公心惊肉跳,什么丑闻? 他垂下头,眼珠子到处乱转,想着该如何打探消息。 谁知就在这时,谢景寒又幽幽道:“张贵妃与二皇子……私通一事……恐怕国公还不知吧?” 此话一出,温国公浑身僵硬,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私通? 张贵妃竟然与二皇子私通? “怎么可能?”温国公当即反驳。 然而说这话的人是谢景寒,温国公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他哪还敢质疑谢景寒,更何况这样大的事,可不是说着玩的,谢景寒既然敢说,那必定是真的。 这样大的消息,这样大的丑闻…… 难怪谢景寒不愿替他去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他这好夫人,可是张贵妃的亲妹妹! 从今往后,他一旦出现在皇帝面前,皇帝恐怕就会想到张贵妃。 他的仕途,算是彻底毁了。 温国公跌坐在地上,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遭遇,浑身便僵硬起来,眼神间充满了悲愤与后悔。 再一次,他后悔起了与温夫人成婚。 正因为温夫人,他不知错失了多少机会。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死死的盯着前方。 温舒窈站在他身后,看见了他的神情,毫不怀疑若温夫人在他面前,必定会被他撕碎。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神情过于狰狞,温国公努力许久,方才收敛起面部的神情,低声道:“没想到宫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丑事,是我……是我考虑不周。”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话,唯有他自己才懂得自己心中的悔恨。 谢景寒只当做没听出来,淡淡道:“的确,出了这样的事,温国公府难免被牵连,本王知晓国公想要为国效力,但……还是缓上一些时日。” 事已至此,温国公哪里还敢让谢景寒替自己谋求官职,他恨不得立刻消失在皇帝眼前,最好是皇帝这辈子都不会想起他来。 温舒窈与谢景寒此番回来,是为了拿回楚婉清的遗物。 温国公心惊胆战,不愿让温舒窈拿走,但又担心自己表现得过于紧张会被温舒窈看出来,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舒窈将原本院子里的东西全部搬空。 这时候的院子,空落落的,一如楚婉清还未住进来的模样。 温国公的眼中有着一丝怀念,但在顷刻之间便消失不见。 他这样的薄情之人,即便深爱楚婉清,但也抵不过心中对这件事东窗事发的恐惧。 目送着温舒窈与谢景寒离开,他当即怒气冲冲的朝着主院走去。 他要去找温夫人算账,他这辈子都被温夫人拖累了。 “贱人!”温国公一进主院,便破口大骂。 他这样狰狞的模样,让一旁的下人被吓得不敢作声,在林嬷嬷的示意下,下人们鸟做兽群散,主院只剩下了温国公与温夫人两人。 温国公上前便是狠狠地一个巴掌,谁知温夫人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温夫人心中没了顾虑,自然不会再畏惧温国公。 “当初你费尽心思让我送礼给姐姐时,可不是这般模样。”温夫人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 闻言,温国公大怒:“贱人!你定然早就知道了他们之间的苟且之事!你可知我们整个国公府都被害惨了!” 他与温夫人有着共同的利益,即便在愤怒冲昏头脑时,也谨记有的话不能说出口。 温夫人神情淡漠:“我也是才知道,姐姐身为贵妃,行事有她的道理在,我哪敢多问?她与二皇子一事……我从未预料到。” 温国公上下扫了眼温夫人,而后冷笑道:“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都是一样的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你姐姐与皇子有染,你……”他冷笑几声,到底是没有将那话说出口。 谢景寒与温舒窈才离开不久,他担心两人会杀个回马枪,万一被两人听见,那温国公府才是真正的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温国公脸色难看,温夫人却是神情平静。 她跟温国公争吵一番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内。 看着卧房内熟悉的陈设,她一一的抚摸过这些妆匣,最后落在了铜镜中那张憔悴的脸上。 明日…… 明日过后,她便要死了。 温夫人垂下眼眸,心情却极为平静。 她做的恶,终究还是报应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十五年前毒害楚婉清的时候,她从未想过楚婉清那豆丁大的女儿能将她算计到这般田地。 现在看来,是她小看了那个孩子。 若是能够重来…… 可惜啊……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温夫人闭上了双眼,悔恨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 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了温国公府,朝着景王府而去。 瞧见车队的徽记后,路上的人纷纷避让。 但看到谢景寒回京,京城的躁动在一夜之间平静下来。 谢景寒既然回京,那便意味着京城的危机彻底解除。 于是,在当晚,便有大批的百姓离开京城归家。 景王府内。 齐嬷嬷早早就让人备好了柚子叶跟火盆,执意要求谢景寒与温舒窈从火盆上迈过去,还在一旁用柚子叶沾水洒在两人周围。 “去去晦气。”她口中念叨着,“这段时间晦气事太多了,好不容易将这些人解决掉,可千万要多跨火盆,去晦气。” 温舒窈闻言,无奈道:“嬷嬷,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按照齐嬷嬷的想法,从大门到主院,一共五道门,每道门都要跨一次。 齐嬷嬷一向纵容温舒窈,但在这件事上,却是寸步不让:“王妃,可不能掉以轻心,还有两道门,再忍忍。” 闻言,温舒窈只能是在心中轻叹一声,跟着齐嬷嬷继续往里走。 谢景寒最是厌烦这些事,但在温舒窈与齐嬷嬷的注视下,他竟也是甘之如饴。 第281章 秋后蚂蚱 接连跨过三个火盆,齐嬷嬷总算是放过了两人。 她不住地打量着温舒窈与谢景寒,眼神间有着无法遮掩的揶揄。 “今夜可要给王爷准备卧房?”齐嬷嬷压低了声音,小声问着谢景寒。 谢景寒闻言,神情间有着几分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眼神瞥向了温舒窈。 既是夫妻,又是两情相悦,做这些事,是顺理成章的。 只是,他唯恐温舒窈不愿。 于是,在齐嬷嬷发问时,哪怕心中有着再多想法,他也只能压下,温舒窈是他的妻子,他尊重温舒窈的一切选择。 齐嬷嬷目光如炬,灼热的目光盯着温舒窈,她期盼着温舒窈的回答。 已经成过一次婚的温舒窈并非什么都不懂,在齐嬷嬷问出那话时,她便知晓齐嬷嬷心中所想,只是…… 温舒窈顿了顿,俯身在齐嬷嬷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说完,脸颊便红得像是今天的晚霞,一张脸都红透了。 齐嬷嬷恍然大悟,她叹了口气,惋惜道:“还是给王爷备下卧房。” 这几日,恐怕是不能看到王爷王妃同房了。 小世子小郡主,也指望不了了。 齐嬷嬷无不惋惜,谢景寒脸白了白,他从来都是胸有成竹,鲜少会有这样惊慌的时刻,然而方才温舒窈的拒绝,却让他打心底升起了一股名为恐慌的情绪。 只是,他仍然等到温舒窈回房后,才有动作。 司青瞥见谢景寒的脸色,心便抖了抖。 他有些不安:“王爷,您没事吧?” 从司青的角度,他无法理解谢景寒为何会如此谨慎,夫妻之间,同房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谢景寒一个眼神扫来,司青立刻闭上了嘴。 司青板着脸,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的空地,仿佛刚才有所疑问的人不是他一般。 见司青这幅模样,谢景寒再次沉声道:“不该你过问的事,就不要过问。” “是!”司青高声答道。 见谢景寒离开,司青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不过,他瞧着谢景寒,是朝齐嬷嬷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谢景寒穿过花园,却没见到齐嬷嬷的身影,但他绕过转角时,却见到了齐嬷嬷。 齐嬷嬷眼中含笑:“王爷此番前来,是为了刚才的事吧?” 虽是疑问,但齐嬷嬷却笃定极了。 方才谢景寒的脸都白了,她跟在谢景寒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谢景寒这幅模样。 谢景寒面上有些迟疑,但在齐嬷嬷慈和的目光中,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齐嬷嬷像是早有预料,将心中打好的腹稿一并说了出来:“王爷,王妃是身子不便,来月事了。” “再说了……”齐嬷嬷压低了声音,“纵然夫妻间鱼水之欢是水到渠成的事,您也该多多照料王妃,多学学……” 说话时,齐嬷嬷将一本画册鬼鬼祟祟的塞给了谢景寒。 对上齐嬷嬷鼓励的眼神,谢景寒有着一瞬间的茫然。 “这是……” “这是能让王爷您讨好王妃的好东西!” 齐嬷嬷说完这话,深藏功与名,转身便离去了。 剩下谢景寒拿着这本画册,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烫手。 …… 主院内。 温舒窈脸颊的余温还未彻底消散,便听见喜鹊惊奇问道:“小姐,你的脸怎么了?” 温舒窈有意避开这个话题,摆了摆手:“方才刚从温国公府回来。” 闻言,喜鹊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睁大了双眼:“那个女人答应您了?” 未等温舒窈回答,她便自顾自的低声说了一句:“不过她答应您也正常,在她眼中,二小姐的性命高于一切。” ——包括温夫人的性命。 温夫人为了救温以彤,必定会答应温舒窈。 喜鹊虽然脑子一根筋,但在这时候却看得十分明白:“小姐不必担心,您提的要求她必定都能答应下来。” “哪怕您不提,她也一定会在死前拖着老爷一块下地狱的。”喜鹊振振有词道,“她与老爷都是同一类人,哪怕自己死了,也要拖着人下水。” 听着喜鹊的话,温舒窈轻轻一笑。 温舒窈眼底的笑意淡薄:“你说得对,她的确答应我了。” “再过几日……”温舒窈低声道,“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温夫人这人心思深沉,她会静待时机,等到足以将温国公一击毙命时,再有行动。 如此一来…… 温舒窈轻声道:“明日送一封信去温国公府,告诉温夫人,我只给她三天时间。” 提及温夫人三个字时,温舒窈眼底的讥讽便无法掩饰。 见状,喜鹊暗暗悬起了一颗心:“小姐,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温以彤她……” “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温舒窈抬起一双眼眸,淡淡的讥诮浮现在明艳的脸庞之上,“你以为失去了国公府的庇佑,温以彤能有什么好下场?” 温舒窈的面庞在夕阳下一半阴一般亮,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喜鹊先是一惊,随即便恍然大悟:“小姐您是说……即便不用您出手,她也没有好下场。” “陈家可不是好地方。”温舒窈微微颔首,“那样的龙潭虎穴,没了温国公府的庇护,温以彤便是待宰的羔羊,任由陈家母子磋磨。” “若是她手段狠毒点,便是同归于尽,若是她……”温舒窈轻声道,“自己没了那份心气,便只有被那对母子折磨的份儿。” 陈夫人与陈彻,想必已经恨毒了温以彤。 温以彤去到陈家绝没有好下场,更何况……温以彤还自己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那对母子贪生怕死,又怎会留着温以彤在陈家牵连自己? 温以彤可是反贼的唯一血脉。 这个让温以彤得意的身份…… 温舒窈眼眸低垂,发出了一声冷笑。 喜鹊闻言,则是心中一紧。 “那奴婢明日一定要谨慎些,可不能被老爷发现了。”喜鹊嘀咕道,“老爷这人……阴毒得很。” “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温舒窈淡淡道,“他蹦跶不了几日了,明日他恐怕就要病了。” 在知道了张贵妃的死因后,温国公可不得要“大病一场”。 第282章 满门抄斩 次日早,张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便传到了温国公的耳朵里。 昨日他已经从谢景寒那得知了张贵妃在宫中所做的滔天祸事,而今从随从嘴里听见张家满门被拖去大理寺时,神情还是恍惚了一下。 “全族都去了大理寺?”他问出这话,便又压低了声音,“那出嫁女呢?” 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不愿看着温夫人被牵连。 他与温夫人相伴十余载,最是知晓温夫人的脾气,他知道温夫人一旦被判死刑,就一定会像一条疯狗一样,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吐露出来。 如此一来,温国公府也要跟着张家陪葬! 倘若是信王交代倒也罢,可他与张贵妃秽乱后宫一事毫无瓜葛,若被牵连,他死不瞑目! 随从只以为温国公室担忧温夫人,连忙道:“老爷您放心,陛下圣旨上特意说明了,出嫁女便算不得张家人了,夫人不会有事的。” 温国公闻言,松了口气。 他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涣散。 随从小心翼翼的撇着他脸上的神情,低声问道:“老爷,这几日不少大人都递了帖子来,想要见您,您是要……” “放出消息。”温国公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就说我生了重病,不见客。” 他倒是想要在官场上与人结交,好壮大温国公府的实力。 然而张贵妃做出这样的丑事,惹得皇帝大怒,他哪里还敢冒头? 一旦惹来皇帝注意,让皇帝想起张贵妃做的那些事,他脖子上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这些人想要来拜访,不过也是因为他是景王岳丈,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岳丈在景王那不值一提。 既如此,他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与这些人结交? 这般一想,温国公什么念头都没了。 听着温国公的话,随从很是震惊。 但片刻,他便应了下来。 随从刚离开,路上就撞见了行色匆匆的温夫人。 瞧见温夫人时,他眼神猛地一跳,低声道:“见过夫人。” “老爷呢?”温夫人装作随口一问。 随从连忙道:“在书房处理公务呢。” 闻言,温夫人的脸上划过一道暗喜。 “老爷处理公务也累了,我去厨房给他做一道小菜。” 温夫人轻声细语的说完,就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随从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怔然。 ——难道夫人还不知道张家的事吗? 温夫人自然早就知晓。 事实上,在圣旨一到张家时,林嬷嬷的老姐妹便匆忙传信来了,希望她能救下张家。 当真可笑。 温夫人垂下眼眸,淡淡道:“我已经自身难保,如何能救下张家?” “更何况……”温夫人淡淡问道,“姐姐所做的事,父亲母亲还不够清楚吗?陛下盛怒之下,张家绝无留有血脉的可能。” 老嬷嬷脸色苍白着离开了温国公府,余下林嬷嬷面带担忧之色,看着温夫人:“您没事吧?” 温夫人被张家磋磨多年,但即便如此,她对张家还是有感情的。 林嬷嬷陪在她身边,最是清楚她对张家的留恋。 听得林嬷嬷的担忧,温夫人声音飘忽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如今的我,只想保住彤儿一人。” “至于其他人……”她声音暗哑,“我是再也无力去保护了。” 她的彤儿还在温舒窈的手中受折磨,她这个做母亲的整日整夜都睡不好,担心着自己的女儿。 而且…… 她还收到了温舒窈送来的信。 那个圆脸的丫鬟她是认得的,是温舒窈的贴身丫鬟喜鹊。 喜鹊那封信送到她的手中,她便手指颤抖的打开了,只是上面只有一句话。 ——三日期限。 温夫人想到这四个字,呼吸便忍不住急促起来。 片刻后,她压低了声音:“你替我盯着书房,我要出去一趟。” 温夫人的计划,林嬷嬷早已知晓,闻言满脸不赞同:“您这样风险也太大了。” “我没办法。”温夫人声音嘶哑,经过一夜的思索,她只想到了这一个办法,“我要去找到当年的证人。” 事实上,当年楚婉清身边的丫鬟被打杀的被打杀,被发卖的被发卖。 她唯一留下性命的,是楚婉清的贴身丫鬟——绒绣。 绒绣那人太过刚强,她动用了一切手段,都没能让绒绣屈服,当年她本是想要杀了绒绣一了百了,但不知怎地,她鬼迷心窍一般,瞒着温国公留下了绒绣的性命。 绒绣被她养在京城的一处小宅子里,除了她与林嬷嬷,没有一个人知道绒绣的存在——包括温国公。 她若想要坐实了温国公毒害楚婉清的罪名,光凭自己一人是远远不够的,若有绒绣在,有绒绣的供词,才能让坐实了温国公毒杀发妻的罪名。 “您这又是何苦呢?”林嬷嬷叹了口气,“大小姐只是要老爷的性命,只是碍于孝道,她无法露面,倒不如让老奴出手,拿下他的项上人头,如此,您也算是交差了。” “嬷嬷,你不明白。”温夫人惨然一笑,“她若只是要我们两人的性命,又何必大费周章?” “她是想要让当年的真相水落石出,是想要我与老爷的名声尽毁,是想要让世人、让史书都记下这桩罪行。” “她想要我与老爷即便死后,也要受人们的唾骂。” 温夫人了解温舒窈,清楚温舒窈这样做的用意。 听得这话,林嬷嬷深深地叹了口气:“既如此,那您就去做吧。” “不过,您千万要小心。”林嬷嬷低声道,“若是被老爷知晓了此事……他只怕是要杀人灭口。” 闻言,温夫人冷冷一笑:“我自然知晓这一点,我是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府中一切事宜,就都交给你了。”温夫人拍了拍林嬷嬷的手,“你千万要替我盯紧了他,决不能让他知晓我的动向。” 林嬷嬷立即点头。 而温夫人则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了温国公府。 此时的街上热闹极了,皆是在谈论张家被满门抄斩这桩大事。 要知道,张家因着出了一个张贵妃的缘故,甚得圣宠。 第283章 故人 因着张贵妃受宠的缘故,张家靠着诸多姻亲跻身余二流世家前列,气焰很是嚣张。 张国公平日里更是用鼻孔看人,偏偏张贵妃还在宫中圣眷正浓,如此一来,不少世家都对此忍气吞声。 眼下张家被禁军团团包围,且传来的圣旨是责令张家满门抄斩,这个消息一出,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 张国公被冷统领摁在地上的时候,犹如在梦中。 他拼命挣扎着,大喊道:“我女儿可是贵妃!你敢抓我?你是疯了不成?” 当今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他怎么可能会受此待遇? 然而,冷统领怜悯的看了他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张国公浑身冰凉。 这是看死人的眼神。 张国公方才嚣张的气焰全都消失了,他死死的盯着冷统领:“陛下圣旨?这不可能!我女儿……” 圣眷正浓……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冷统领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张贵妃与二皇子私通。” 一句话,便让张国公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睁大了双眼,想要说话,然而因为恐惧,只能发出“嗬嗬”的急促呼吸声。 见状,冷统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陛下大怒,下令除出嫁女外,张家全都押入天牢,择日午门斩首。” 张国公浑身的力气都没了,他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她一人……害了我们张家所有人!”张国公声嘶力竭的喊道,“她是疯了!她难道不知这是满门抄斩的滔天罪行吗?” “她做这些事时,可有想过一家老小?”张国公咬牙问着,但周围无一人能回答他。 甚至张贵妃与二皇子私通一事,还是冷统领为了让张国公死得明白才说出口的。 秽乱宫闱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张国公两眼发黑,他脑瓜子嗡嗡地,跌坐在了地上。 张家本就是靠着姻亲才能有如今的地位,现如今最大的姻亲靠山已然消失,他所期盼的,只有那几个出嫁的女儿了,其中所嫁门第最高的……就是温夫人。 他想到这,抓着冷统领的衣角:“我要见温国公夫人!” 若是能打通些关系,说不准还能保留张家血脉。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出来,张国公便控制不住地想要去实现。 冷统领又看了他一眼,却没回答。 这样的眼神,让张国公内心充满了恐惧。 “你这是何意?就算要处死我,我难道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见最后一面?” 他声音颤抖着问出了这话,心底的不安与惶恐几乎要将他淹没。 冷统领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不能,只是……现如今张家满门五十六人皆被记录在册,就算你见了温国公夫人,也没有任何用处。” “倘若这五十六人中少了一人……只怕连出嫁女都保不住了。” 冷统领的最后一句话,让张国公心如死灰。 “那……” “劝国公爷不要再有那些不该有的妄念。”冷统领阴恻恻的告诫了一句,“陛下能放张家所有下人护卫离开,乃至不要出嫁女的性命,已是网开一面了。” “你要知道,张贵妃犯下的罪行……”冷统领最后提醒了一句。 闻言,张国公彻底闭上了双眼。 他当真再无可能了吗? 冷统领朝着身后的几个下属使了个眼色,张家奴仆足足有两百多人,他们一一比对过画像,见与画像一致,这才让人离开。 而张家的其他人,更是一一辨认,绝不让狸猫换太子的事发生。 张国公见此,便知道自己是一丝希望也无了。 他躺在地上,有着许多念头,最终都只能化作一声哀嚎。 他怎么就养出了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儿? 温夫人走到门口,恰好听见了张国公对张贵妃的辱骂。 对此,温夫人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她早就知道的,在张国公心中,她们这些女儿都只是工具,纵然爬上了贵妃的位置,姐姐在张国公眼中,也只是一个随意责骂的工具。 而她这位好父亲,在辱骂姐姐时,全然没有想过张国公府现今的地位与富贵荣华是从谁手中得来的。 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东西。 温夫人眼中满是讥讽,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门口的护卫,便悄然离去了。 她此次出府,可不是为了替这位白眼狼父亲奔走,她今日的目的,是要去将当年的证人带到应天府去。 温夫人离开得迅速,但她被风吹起的衣角,仍然落入了张国公的眼中。 张国公急切起身,看着这道熟悉的背影,他眼中满是兴奋。 “我瞧见我的二女儿了!”他指着门口高声道,“她必定是来救我的!” 他口中说着话,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然而冷统领却上前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别想了。”冷统领招来门口的守卫。 “方才温夫人送了什么东西进来?” 守卫低声道:“是几件衣裳。” 闻言,张国公愣住了。 “温夫人说,这几身衣裳,是给家中母亲与几个姨娘做的。” 这些都是白绸做的衣裳,与囚犯所穿的衣裳相差无几,但却要舒适许多。 温夫人自己在牢狱中待过,知道那会是怎样的折磨。 她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这些女眷们照料,至于张国公——那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张国公听得这话,当场便发起疯来:“这个不孝女!不孝女!若非我替她谋划,她又怎能嫁给温国公?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不过是一个庶女!” 他大声叫骂着,冷统领皱着眉,直接就让人将他带走了。 而温夫人,在离开张国公府后,潜入了一条小巷中。 这条小巷深处,有着一户不起眼的人家。 她敲响了门,四长三短的敲门声,让里面的人放松了警惕。 一个老婆子出现在门口,她打开门后,瞧见了温夫人,面露惊讶之色。 “夫人,您怎么来了?” 为了掩人耳目,温夫人有好几年不曾来过这了。 第284章 绒绣 “桂嬷嬷。”温夫人朝着老妇人缓缓点头,“我来带绒绣离开。” 桂嬷嬷一听,神情便彻底怔住了。 她眼神一阵变化,在温夫人身上仔细打量着。 三四年不见,难保眼前这人是被人伪装的。 见状,温夫人无奈一笑,伸手便将手腕递出,这手腕上,有着三颗红痣。 桂嬷嬷仔细地将她的手腕搓了搓,发觉是真的温夫人后,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将人迎了进去。 她一边走一边问:“好端端的,夫人怎么会要带绒绣离开?” “出了些事。”温夫人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要带绒绣上公堂,指认温国公谋杀发妻。” 桂嬷嬷本是在前面走着,听了这话,她当场便愣住了。 她站在原地,良久没能回过神来。 “若是……若是上公堂,那您……” 温国公又怎么会放过温夫人呢? 还是温夫人继续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我既然做此决定,自然也有了必死的决心。” 在桂嬷嬷的注视下,温夫人又道:“嬷嬷,今日我一离开,你便收拾好细软,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桂嬷嬷眼眶一红:“夫人,何至于此?难道事情就再也没有周旋的余地了吗?” 能让温夫人做出这样决定的…… 想到这,桂嬷嬷心中便是一阵胆寒。 她一直都在这个小院子里看守绒绣,所有跟外界有关的消息都是林嬷嬷带来的,这些时日,京中动乱不断,林嬷嬷没有出现,也在情理之中,她便守着这个小院,继续等待。 谁知一等,便等来了温夫人,还等来了这样一个惊天的消息。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温夫人:“您也会死。” 她郑重道;“您用这一招,固然能扳倒温国公,可相应的……您与温国公所做的那些事,也都会被捅出来,到那时,便再也没人能保得住你了。” 温夫人惨然一笑:“我已经别无退路。” “这样做,好歹能保住彤儿的性命,若是不这样做,连彤儿的性命都保不住。”温夫人叹了口气,“如今的温舒窈,再也不是任我搓圆搓扁的温舒窈了。” “她是景王妃,她手中还有我与信王勾结的证据。”温夫人闭上双眼,“单单是彤儿的真正身世……便足以让我们母女万劫不复了。” 桂嬷嬷听得这话,方才明白过来温夫人现今所处的境地。 她声音有些颤抖:“可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时间了。”温夫人道,“距离温舒窈给我的三日之期,已经快过去一日了,我没有时间了。” 她说话时,跟桂嬷嬷走到了一个转角处。 在这转角处,有着一间朴素的小房间。 里面的人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双眼睁开,看到了温夫人这张脸。 随后,一道凄厉的女子笑声便响起:“你竟然还敢出现?张蓉蓉,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她咬牙切齿地念着温夫人的名字,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张蓉蓉! 她死死的盯着温夫人,即便已经过去十几年,可刻在心中的恨意依旧没有磨灭,她深深地记得温夫人所做的每一件事。 温夫人被她嗜血的眼睛盯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她便稳住了心神。 “我是来放你出去的。”温夫人答道,“你应该高兴才是。” 闻言,女子怔住了。 “绒绣,我今日过来,是来帮你报仇的。”温夫人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替楚婉清报仇吗?” 绒绣抬起头,盯着温夫人。 “报仇?”绒绣露出了一张遍布伤痕的脸,她恨恨的盯着温夫人,“我若要报仇,第一个杀的就是你!然后就是那狼心狗肺的奸夫!” 她恨毒了温夫人与温国公,若是能报仇,她定是要让着两人血债血偿。 “你敢吗?”绒绣冷笑道,“你敢让我报仇吗?” “为何不敢?”温夫人反问,“我既然说了这话,便是要去做的。” “明日一早,你随我去应天府。”温夫人这一句话,让绒绣彻底愣住了。 绒绣定定地看了温夫人几眼,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容:“你以为我会信你?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又怎会自己认罪?” “你必定是有所图。”绒绣笃定道。 绒绣了解温夫人,温夫人无利不起早,又怎会甘愿认罪?除非是……除非是有更大的利益。 闻言,温夫人冷冷一笑:“我的确是有所图。” “在我的与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之间,我所选择的自然是后者。”温夫人沉声道,“我别无选择,因此,我只能将你交出去。” “你可以去应天府,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 “我绝不会拦你,你若是不信,大可以等到明日,明日你出现在应天府门口,应当就能相信我所说的话了。” 温夫人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她只是淡淡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绒绣的神情由警惕变得怀疑,再由怀疑变得沉默。 她不敢相信温夫人所说的话,然而温夫人所提出条件,让她不得不心动。 若是真能去应天府,让当年那一切真相大白…… 思及此处,绒绣的神情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好,那就去应天府。” “明日一早,我会敲响登闻鼓,到那时,你只需配合我。”温夫人沉声道,“你恨了我这么多年,既然我将报仇的机会给了你,就千万要抓紧了。” 听着温夫人的话,绒绣冷笑了一声:“你放心便是,我纵然是豁出去一条性命,也要让你与那奸夫血债血偿!” “不过是敲响登闻鼓。”绒绣昂首道,“我自己编可以去敲。” 温夫人笑了笑:“这可不行,这登闻鼓……还是要我亲自去敲响。” 这是温舒窈交给她的任务,她自然是要办成的。 为了彤儿…… 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就与绒绣一样。 温夫人开口后,绒绣眼神变得愈发奇异。 但这件事,也算是说定了。 “明日应天府里,我要见到你。” 第285章 登闻鼓 次日一早,绒绣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她散落的头发被梳上,将那张遍布伤痕的脸全都显露了出来。 桂嬷嬷在看到绒绣这副模样时,有着一瞬间的恍惚。 多年前,她被派来看管绒绣,那时的绒绣还是一个清秀的小丫鬟,可这十几年的磋磨,早已将绒绣身上的锐气全都磋磨干净。 若非绒绣对楚婉清忠心耿耿,只怕早已在温夫人的诸多手段之下屈服。 “你去吧。”桂嬷嬷叹了口气,将行囊给了绒绣。 绒绣闻言,径直扯过行囊。 她从不是以德报怨之人,若非现在能力有限,她只能按照温夫人既定的计划去做,不然……她定要先杀了眼前这个老虔婆。 “你帮张蓉蓉做的这些恶事,早晚有一日会得到报应的。”绒绣啐了桂嬷嬷一口,转头就走。 她步伐迅速,即便已经十几年不曾踏出过这道门,但在这十几年间,她每一日都在脑海中描绘逃出去的路线。 因此,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应天府该往何处去。 十几年的光阴弹指过,京中布局虽有所改变,却也还是那般模样。 因此,绒绣十分轻易地找到了应天府。 看着应天府外的登闻鼓,她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应天府外人来人往,但却没有一人敢在门口停留,只有绒绣一人,死死的盯着眼前应天府的匾额。 这时候,又是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绒绣本欲上前,却被这辆马车逼停。 原来是温夫人。 她身上穿着诰命的礼服,一身珠翠,就这样到了登闻鼓前。 “砰” “砰” “砰” 登闻鼓被温夫人敲响了。 温夫人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她费力的敲响了登闻鼓,气喘吁吁地站在登闻鼓前。 应天府外的登闻鼓,不是谁都能敲响的。 若要敲响登闻鼓,首先要经受的,就是二十杖的酷刑。 但因着温夫人有诰命在身,得以免去这二十杖。 她站在应天府门口,紧张不已的心情,在登闻鼓被敲响后,突然变得平静下来。 今日……这十五年来的纠葛,就要彻底做一个了断了。 在宫变后,府尹便换成了钟家的人,今日正是钟大人新官上任的日子。 钟大人本是在府邸喝着茶,慢悠悠的准备去赴任,谁知茶刚到嘴边,就听见了门外惊天的鼓声。 钟家作为京中的老牌世家,但登闻鼓的鼓声,也没听过几回。 钟大人身为府尹,对这声音十分耳熟,在身边的随从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连热茶浇在了身上都没有察觉。 “登闻鼓被敲响了!”钟大人咬牙切齿道,“到底是谁敲响了登闻鼓?” 今天可是他新上任的大日子,这登闻鼓…… 世人皆知,登闻鼓一旦被敲响,就证明有错假冤案。 他刚当上应天府的府尹,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可不能被这件事给影响。 “快走!” “可是您身上的……” “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衣裳?” 钟大人急匆匆的走出了府邸,他的府邸就在应天府隔壁,一出门,就瞧见了满头珠翠一身华服的温夫人。 “她来做什么?”钟大人眼皮子直跳,“她有什么冤情?总不能是为了张家!” 张贵妃在宫里做的那些事,他早就听说了,这消息虽未传开,但有些眼线的世家,早已得知了张家被满门抄斩的真相。 若温夫人是为了这件事而来,那他当真是束手无策,难不成要昭告天下皇帝被张贵妃戴了绿帽子吗? 就在钟大人脑海中左思右想的时候,温夫人看见了他。 他眼皮一跳,便看到在所有围观百姓的注视下,温夫人朝着他“扑通”一声跪下,眼里含着泪,朝他喊道:“还请钟大人替臣妇做主!” “究竟是什么事?”钟大人连忙要搀扶起温夫人。 不论温夫人所为何事,但能让温夫人敲响登闻鼓,必定是什么世家密辛,这样的事,还是小声些说比较好。 谁知温夫人一把拂开了他的手,声音虽哽咽,却洪亮无比:“还请大人替我做主!彻查十五年前楚婉清之死的真相!” 楚婉清! 听得这个名字,钟大人如遭雷击,他的心跳愈发快了。 楚婉清?这不是温国公的先夫人……楚家最受宠的女儿吗? 当年楚婉清离世后,楚老将军夫妇险些要一剑杀了温国公,还是被陛下拦了下来,但从那以后,楚家与温国公便彻底交恶。 温夫人作为那件事的既得利益者,在楚婉清死后坐上了温国公夫人的位置,她来申诉什么冤情? 钟大人左眼不停地跳动着,直觉告诉他,这桩案子不简单。 温夫人掷地有声,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我要状告我的夫君温国公谋害发妻!” 她这一句话,简短却有力,当场便震慑住了在场的人。 钟大人也被吓得一个激灵,他连忙示意身旁的人将温夫人搀扶离开,谁知温夫人却跪地不起:“钟大人,我既然敲响了这登闻鼓,还请钟大人将此事上达天听!” 她眼神坚定,根本不为钟大人所表现出的担忧而动摇。 听着温夫人的话,钟大人便知道,今日一事无法善了。 他脸色难看,沉声道:“本官自然会按照规矩办事。” “温夫人,请吧。”他抬了抬手,几个衙役便出门来,要将温夫人押送离开。 温夫人毫不畏惧,而是对着这些围观的百姓说道:“我这十五年来,备受良心谴责,今日我敲响登闻鼓,是为了将恶人绳之以法,若我……” “若我有个什么意外……”温夫人眼神狠厉,盯着钟大人。 钟大人立即答道:“本官以项上人头作保,你在应天府中绝对安全!” 这关系到楚家,他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日薄西山的温国公得罪楚家。 只是温国公还有一个做景王妃的女儿……这可不妙。 钟大人想来想去,还是哀叹了一声,让人去宫中通报了。 而这一消息,也迅速传开来。 第286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温国公府虽然显出颓势,但这样传遍整个京城的大消息,还是有人特意来通传的。 尤其是……这样大的动静,还是温夫人折腾出来的。 管家愁眉苦脸,站在了卧房外。 温国公正在装病,可他的床榻边有着好几个侍妾,正贴心地服侍着他饮酒。 管家来敲门时,温国公躺在床上,身边美人环绕,好不惬意。 见到温国公这般模样,管家心中哀叹一声。 “老爷,大事不好了。” 管家压低了声音,在温国公耳边说了一句话。 闻言,温国公皱着眉头:“怎么又大事不好了?如今还有什么大事?” “是夫人……”管家话到了嘴边,却又因为太过荒谬难以说出口,“是夫人去了应天府。” 温国公醉醺醺的,并未因为管家的话有太多反应,他摆了摆手:“她去应天府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去应天府为她家人翻案不成?” 话说到这,温国公便冷笑了出声。 然而他一抬头,却发觉管家眼神怜悯,正注视着他。 下一刻,温国公心底浮现出一股不安的怯意,他像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到底是什么事?还不一一说来!” “夫人去敲了登闻鼓,她说……说您十五年前谋害先夫人。”管家声音飘忽,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闻言,温国公只觉得眼前一黑,全身的血液在此刻涌上了他的大脑,他死死的捏着一双手,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极度的愤怒与恐惧之下,只能发出不知名的音节。 “老爷!”管家叹了口气,“您还是早些做准备吧!” 至少……至少也要去景王府求求情。 管家在温国公府大半辈子,看得清楚明白——先夫人的死与温国公脱不了干系。 可现在温夫人敲响了登闻鼓,按照规矩,这是要上达天听的,如此一来,温国公除了求助温舒窈,便再也没有其他出路了。 温国公大脑嗡嗡作响,他许久才回过神来,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怎么敢这样对我?她难道就不怕我……” 突然,这话到了嘴边,温国公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温夫人自然是不怕的,他哪里敢将温夫人与信王的关系公之于众? 如此一来,他岂不是成了信王一党? 成为逆贼余孽,整个温国公府都要被牵连。 若只是这桩案子,他顶多是没了自己的一条性命,有温舒窈在,好歹不会连累到温国公府其他的子弟。 霎时间,温国公手脚冰凉,他死死的咬住牙根,恨恨的盯着前方。 张蓉蓉! 他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念着温夫人的名字,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 管家见状,提议道:“您现在去景王府,恐怕还有一线生机。” 闻言,温国公迅速反应过来,他穿着衣裳,手忙脚乱的吩咐道:“备车!备车!我要去景王府!” 现在能救他的只剩下温舒窈一人了。 至于温舒窈是否愿意救他…… 温国公心中极为自信,他可是温舒窈的亲生父亲,温舒窈平日对他礼待有加,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温夫人陷害? 温舒窈心中最恨之人,必定是温夫人。 对这一点,温国公从未有过怀疑。 景王府内。 温舒窈坐在前厅,听着司青将今日应天府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她漂亮的面孔上没有太多波动,即便是听见温夫人敲响登闻鼓时,也只是挑了挑眉。 “她果真信守承诺。”温舒窈轻嗤了一声,“只是不知道,她手上的证据,能否支撑她扳倒温国公。” 提及温国公,温舒窈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比起温夫人,她更恨温国公。 温夫人德行有亏,勾引温国公,可若温国公能够洁身自好,又怎会被温夫人钻了空子? 更何况……母亲素来警惕,当初若非温国公亲手喂下,母亲必定不会喝那碗毒粥。 说一千道一万,罪魁祸首还是温国公。 是温国公为了前途毒杀发妻,是温国公与温夫人勾搭成奸。 温舒窈眼眸低垂,眼底的杀意一寸一寸显露了出来。 见温舒窈这般模样,司青暗暗打了一个寒颤。 这样的温舒窈,与谢景寒倒是愈发相似了。 他顿了顿,目光便落在了不远处的谢景寒身上。 温舒窈所做之事,谢景寒全都知情。 而温舒窈答应温夫人的,要瞒着温以彤是信王女儿这桩事,谢景寒自然也一清二楚。 叛党的唯一血脉存活于世…… 司青想到这,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王爷竟然如此宠溺王妃,这可是欺君之罪。 “你有意见?”齐嬷嬷冷飕飕的一个眼神扫来,司青立刻挪开了眼神。 “我哪敢。”司青低声道,“我只是有些担忧,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 闻言,齐嬷嬷冷哼了一声:“王爷做事有分寸,用不着你操心。” “你还是老老实实替王妃看着应天府的动静。”齐嬷嬷叮嘱道,“这样关键的时候,可不能出岔子。” “这是自然。”司青一脸严肃,“属下可是早早安排好了。” “应天府门外都是咱们的人,绝不会有任何人能阻拦王妃。” 司青这样说,齐嬷嬷就放心了。 “不错。”齐嬷嬷点了点头,“待处理完这件事,我便让王爷给你记下一功。” 两人说话时,便见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在谢景寒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谢景寒眼神在此刻变得冷冽极了,他的目光在此时转向了温舒窈。 察觉到谢景寒的异常,温舒窈抬眸,看了眼谢景寒。 两人似是心有灵犀,在对视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对方的用意。 “温国公来了。” 谢景寒低声说了一句。 闻言,温舒窈冷笑了一声。 对于温国公的不要脸她早有预料,但在听得这话后,她还是忍不住心中讥讽。 果然,温国公来找她了。 或许是想让她顾念着父女之情,或许是觉得她不记事,便能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思及此处,温舒窈忍不住道:“当真是不要脸。” 第287章 揭穿真面目 谢景寒余光瞥见温舒窈眼底的冷意,当即便道:“派人将他赶走。” 他不愿看到温舒窈为了温国公这样的畜生烦心。 既然要做恶人,不如让他来做。 他知道,世道对女子往往更苛刻些,他不愿看到温舒窈被世人指指点点。 左右他的名声在京城已然成了能止小儿夜啼的修罗,多一样不尊重长辈的坏名声也无关紧要。 谢景寒说罢,冷冽的眼神朝着司青看去。 司青咽了口唾沫,当即明白了谢景寒此举的用意。 他连忙要往外走,谁知温舒窈却拦住了他:“我要见他。” 对上谢景寒不加掩饰的担忧,温舒窈心中一暖,她上前几步,轻轻地握住了谢景寒的手。 柔软的双手刚贴近,谢景寒便有所察觉,一把将温舒窈的手紧紧握住:“当真要见他?可是他现在还是你的生父。” 若温舒窈见死不救,即便情有可原,也难保会有人在暗中中伤她。 闻言,温舒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知道王爷在担心什么,但有张氏敲登闻鼓在先,世人皆已知晓我母亲之死另有隐情,即便我见死不救,也不会有人敢在明面上指摘我。” “至于那些背地里的议论……”温舒窈轻笑了一声,她的眼中似有星光闪烁,美眸与谢景寒相对,眼中有着一丝狡黠,“我是景王妃,只要王爷作为我的靠山一日不倒,他们便不敢到我眼前来胡说八道,这些话,只当不知道就好了。” 她要见温国公,她要让温国公在以为自己获得求生的希望后,再亲手戳破这个幻影,让温国公满心欢喜落空。 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到温国公希望落空后的狼狈模样了。 “罢了。” 谢景寒听着温舒窈的一番话,不再说话,而是让司青将人带进来。 “我就在门外。”他轻声道,“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唤我,我立刻赶来。” 他担心温国公狗急跳墙,做出伤害温舒窈的事。 “有齐嬷嬷在呢。”温舒窈摇了摇头,“您还是去处理公务吧。” 她知道,宫变一事后,谢景寒手上有不少事务还未处理,这几日陪着她理清十几年前的事,已经耗费了谢景寒许多精力。 “王爷,您就放心吧!”齐嬷嬷在一旁搭腔,“有我在,谁都欺负不了王妃去!” 齐嬷嬷身怀武功,又有着老练毒辣的眼光,她自信满满,温国公绝不会是她的对手。 闻言,谢景寒顿了顿。 在一小一老两人的注视下,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此处。 没过一会儿,温国公就匆忙走了进来。 他头发凌乱,一身衣裳更是散发着浓厚的酒味,与他一身汗味交织,着实是臭不可闻。 见到温舒窈,他一个箭步就想冲过来,谁知却被身边的司青一把拉住了。 齐嬷嬷护着温舒窈往后走了几步,皱眉训斥:“温国公,王妃面前不可失礼。” 闻言,温国公勉强稳住心神,他环顾四周,也同样皱起了眉,他可不愿在求自己女儿的时候被外人瞧见,尤其是齐嬷嬷与司青在他眼中都只是奴才。 他的狼狈模样,怎能被奴才看去? 温舒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顾虑,当即便道:“温国公,齐嬷嬷与司青都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你……”温国公当即就发觉了温舒窈称呼上的诡异之处,然而他刚想开口,便被齐嬷嬷锐利的眼神瞪了回来。 他回过神来,温舒窈已经是景王妃了,哪怕是直呼他的名字,也合乎礼法。 片刻,他忍下一肚子怨气,沉声道:“应天府的那件事,你可听说了?” 温舒窈诧异道:“何事?” 见温舒窈不知情,温国公心中一喜,急忙与温夫人撇清了关系。 “你是不知道!张氏她就是个毒妇!她为了拉我下水,竟去应天府敲响了登闻鼓,还胡言乱语,说我害死你你母亲!” “你知道的。”他说到这,急切想要证明自己对楚婉清的感情,又接着说,“我对你母亲一往情深,若非张氏趁我醉酒装作了你母亲的模样,我是绝不会与她……” “当年你母亲的死,的确有蹊跷,可我当时悲痛欲绝之下,根本没有察觉到蹊跷,如今想来,恐怕就是她所为!” “她见我失势,见张贵妃倒台,狗急跳墙之下,竟然栽赃陷害于我!舒窈,你可要替为父做主啊!” 温国公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恳切,他看着温舒窈,迫切等待着温舒窈的回答。 只是,温舒窈的反应却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舒窈。”他看着温舒窈平静的美丽面孔,心凉了半截,直觉告诉他,温舒窈此举,有些怪异。 在他的注视下,温舒窈偏了偏头:“温国公,你是将我当做了傻子?” “张氏恶毒,你也不差。” 温舒窈说到这,眼底划过一道讥诮的光。 闻言,温国公心彻底沉了下来。 他下意识不去想温舒窈这话的用意,然而温舒窈那双眼眸中讥讽眼神,着实让他无法忽略。 “你这话是何意?” 温舒窈轻轻一笑:“温国公,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能瞒过我?” “因为母亲当年发现了信王装残废的真相,你为了攀上信王这棵大树,选择与张氏下毒害死母亲。” 温舒窈说话速度缓慢,一字一句,都足以让温国公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她的话,温国公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他张了张嘴,开口便是反驳:“这必定都是张氏那个贱人同你说的!她的话你也信?她为了嫁给我不知使了多少手段!这都是她骗你的!” 温舒窈缓缓摇头:“你错了,这都不是张氏所说,这都是你亲口同花姨娘说的。” 她的话,让温国公的大脑有着一瞬间的空白。 温国公不断回忆着过去与花姨娘相处的时刻,然而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回忆起来。 片刻,他目光仓皇地望着温舒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舒窈笑了笑:“在我出嫁前。” 第289章 我都知道 此刻的温国公恍然大悟,他看着温舒窈的眼神中浸满了恨意,死死的盯着温舒窈看:“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包括嫁给景王,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如今想来,是温舒窈早已计划好的。 温国公思及此处,勃然大怒。 只是,他再如何生气,也与温舒窈无关了。 温舒窈眸光轻闪,笑了笑:“你知道了?那又如何?” “你就不怕与景王生出间隙?”温国公大声喊道,“他若知道你嫁给他是为了利用他的权势向我复仇,他心中作何感想?” “我与王爷之间坦诚相待,从未有过隐瞒。”温舒窈坦荡答道,“王爷早已知晓我嫁给他的目的,你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是想错了。” 温国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脸色一黑,慌不择言地说道:“那又如何?你若是害了我,害了整个温国公府,你看还有谁为你撑腰?” “凭着王爷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贵女没有?为何要你?” 温国公的语气愈发嘲弄,他试图用这样的话激怒温舒窈。 然而在温舒窈看来,这话可笑极了。 且不说她与谢景寒在成婚前便早有约定,哪怕是在成婚后,两人也始终克己守礼,在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后,两人方才心意相通。 如此一来,又怎会被温国公的一番话所困扰。 说到底,温国公是在威胁她。 只是这威胁对她而言不值一提。 “温国公,你不必再做挣扎了。”温舒窈轻笑了一声,“我不会放过你。” “事实上,若说你有十分的罪行,那我便掌握了九分,剩下的……需要张氏来补全。” 听得这话,温国公两眼顿时瞪大了,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指着温舒窈道:“是你指使的她。” 温舒窈并未否认,如此一来,温国公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他喃喃道:“你竟然恨我至此!你宁愿与她合作!” “可说一千道一万,是她引诱的我!是她与信王合起伙来让我毒杀的婉清!我都是被逼的!”温国公声嘶力竭,失去了往日的风度,“你不仅不理解我,反倒与她合起伙来算计我?” “莫说是我的爵位,就连整个温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你不是最喜欢珠儿吗?你可曾想过她的婚事该怎么办?我一旦被剥了爵位,她下半辈子都毁了!” 事到如今,温国公还在威胁温舒窈。 闻言后,温舒窈只摇了摇头。 温国公两眼圆瞪,死死的盯着她。 直觉告诉温国公,温舒窈还会再说出其他的话来气自己。 然而,温舒窈却道:“你放心,你死之后,温国公的爵位会由旁系子弟继承,而珠儿,珠儿她要的一向不多,我会将卖身契还给花姨娘,珠儿若是想嫁人,我会替她选一个好人家,景王妃亲妹妹的身份,可远比温国公庶女的身份在京城好使。” “只要你死了,你与温国公府便再无关系了。” 温舒窈看着呆愣的温国公,一字一句的说出了温国公想要当答案。 温国公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没有这样的规矩!这于礼法不合!” “我要去告诉陛下,我要告诉陛下张氏与信王的苟且,我要……” “温国公,陛下如今还不知晓温国公与信王有所勾结。”温舒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震慑住了温国公。 一时之间,温国公脸色千变万化。 他思索片刻,方才明白温舒窈这话的用意。 “你在威胁我!”温国公指着温舒窈,不可置信道,“你想要我的命!” 他原以为温舒窈只是想剥去他温国公的爵位,可现在看来,温舒窈是铁了心要他的性命。 只要他愿意将爵位交出来,温国公府尚能留存,或许在百年之后,温国公府还能恢复昔日荣耀。 然而…… 他死死的看着温舒窈,厉声道:“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 “当年你为了温国公府,为了自己的前途,放弃了我母亲的性命。”温舒窈轻声细语道,“而今,你也应当为了温国公府放弃自己的性命。” “张氏已经敲响了登闻鼓,你的罪行,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了的。” “是要带着温国公府一起下地狱,还是舍弃你一人的性命保住温国公府百年荣光,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温舒窈的几句话,击碎了温国公心底唯一的念想。 温国公闭上双眼,一字一句道:“你当真要这样威胁我?” “两条路摆在你的面前,若你是要前者,大可以去告诉陛下,温国公府与信王的勾结,若你选择后者……便立刻上书一封,请求陛下剥去你身上温国公的爵位,将爵位让给旁系子弟。” 闻言,温国公嘴唇不断颤抖着。 他指着温舒窈,手指颤颤巍巍:“你……你竟如此狠毒!你心狠手辣,残害自己的父亲,王爷知道吗?” “本王知道。” 这时候,门口走进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谢景寒背着光,眼眸间如利剑般,狠狠的刺向温国公。 温国公心颤了颤,没想到谢景寒竟然会掺和进家事。 同时,他对温舒窈在谢景寒心中的地位有了更显着的认知。 “这是本王教王妃做的。”谢景寒淡淡道,“心狠手辣之人是本王。” “你若有什么说法,不妨同本王说。”谢景寒扔下最后一句话,温国公站在原地半晌不敢开口。 温国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最后又变成如金纸一般的惨白,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选择:“我现在就去上书……” 请求陛下剥去国公的爵位。 最后一句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为了这个爵位,他努力了一辈子,他又怎么舍得? 然而…… 然而他若是不做,温舒窈一定会将整个温国公府给他陪葬。 温舒窈这个疯子! 他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疯子? 温国公心中万般悔恨,然而,到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 时光无法倒流,他只能被动接受这一切的发生。 第290章 公堂对峙 大局已定,温国公心中纵有千万种念头,此刻也只能归于平静。 纵然他再不甘,再怨恨,也只能将这些念想压下,沉声道:“你算计我!” “这也不算是算计。”温舒窈轻笑了一声,“我不过是让你做了一个选择罢了。” 她就是要让温国公做出与十五年前一样的选择,不过这一次,放弃的是他自己的性命。 温国公口口声声为了温国公府的前途牺牲母亲,既如此,那他便再次为了温国公府,牺牲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你心中恐怕还想着利用那些舆论,逼我饶过你。”温舒窈垂眸,看穿了温国公心中所想,“只是你忘了,在这世上,还有一人比我更恨你。” 闻言,温国公心中的那些小算盘顿时烟消云散。 他知道,温舒窈所说的人是温夫人。 一时之间,他脸色大变。 只是,温舒窈已经派人将他的双手扣住:“温国公,明日公堂上见。” 此话一出,温国公慌了手脚。 然而他看到温舒窈目光时,心底的寒意又是一阵一阵的涌了上来。 眼见温国公踉跄离开,温舒窈抬眸与谢景寒对视。 “多谢王爷。” 温舒窈对谢景寒极为感激,只是,她剩下的话刚到嘴边,手便被谢景寒握住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谢景寒声音低哑,他抓着温舒窈的指腹轻轻摩挲着。 在温舒窈还未回过神来时,他又松开了手。 “明日公堂之上,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他知道温舒窈的执念是什么,因此他定要出手,让温国公与温夫人再无生还的机会。 闻言,温舒窈却轻轻摇头。 她抬眸对上谢景寒拧起的眉心,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明日公堂之上,若是王爷出手相助,只怕又要引起旁人议论。” “更何况我早有安排。”她说到这,眼中划过一道讥讽,“我们为何不在朝堂之上看他们狗咬狗?” 谢景寒听得这话,明白了温舒窈的目的。 “我自始至终都不会露面。”温舒窈深谙那些世家的秉性,有着这样对景王府落井下石的大好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 她与谢景寒,谁都不能露面。 他们一旦露面,就会被世家扣上孝道的枷锁,他们会让她原谅温国公,与温国公重修旧好。 这对温舒窈而言,是绝不可能实现的事。 为了避免一切意外发生,她绝不能露面。 见温舒窈神情坚定,谢景寒到底是放弃了。 他垂眸,轻轻地注视着温舒窈:“若是有什么困难,你要告诉我,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会让你的计划成功。” 哪怕是亲自杀了温国公,替他过世的岳母报仇。 温舒窈深知谢景寒这番话的分量,她眼中露出些许感动,而后踮起脚尖,在谢景寒的脸颊旁落下了一吻。 “多谢王爷。” 温舒窈的声音十分细微,就连方才那一吻都如蜻蜓点水般,可谢景寒的脸颊却一下变得通红起来,这红晕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脖颈间。 两人都是初尝情事,这时竟连对视都不敢,纷纷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前厅。 齐嬷嬷蹲在灌木从中,心满意足地看着两人离开,朝司青撇去一眼:“多学多看,不要总是打扰王爷与王妃小两口。” 司青被齐嬷嬷一番耳提面命的教诲早已心有余悸,此刻便连忙点头:“王爷与王妃独处时,若非十万火急的军情,我纵然是豁出去一条命,也绝不会让人打扰他们。” 听着司青的保证,齐嬷嬷冷哼了一声:“最好是如此,不然的话,我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司青连连点头,齐嬷嬷又叮嘱道:“待此事一了,你便去请周院正过来,我要好好地给王爷与王妃调理身子,最好是能让王妃一举生下小世子。” “嬷嬷,您可别忘了上次的药膳。”司青一听,便忍不住提醒。 齐嬷嬷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见他讪讪转过身去,才冷哼道:“我自然知晓,此次我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 次日一早,公堂之上。 温国公苍白这一张脸坐在大理寺卿白大人的右手处,温夫人则是跪在地上。 温夫人已经认罪,她成了阶下囚,自然也不会在大理寺得到优待。 而温国公的爵位还在,又不曾有罪名,只是温夫人的指控,还不足以让他享有阶下囚的待遇。 只是,在看到温夫人被枷锁捆得手腕通红,短短一夜之间,那张精心保养的脸上就出现了血痕,狼狈不已。 温国公心中还是忍不住一个咯噔,他回想起温舒窈所说的话,咬紧了牙关,方才控制住自己面上不露出怯意。 见到温国公这副模样,温夫人冷笑了一声,笑容十分张狂,连通红的牙根都露出来了。 “罪妇张氏,将你的罪行一一说来!”白大人一拍惊堂木,让温夫人回过神来。 温夫人抬起头,怒视温国公:“罪妇张氏自认罪恶滔天,可有一人,却是在背后指使我犯下这累累罪行之人!” “当初毒杀楚婉清,是他让我将毒药放入粥里,也是他亲自将毒药喂给了楚婉清!看着楚婉清一日日消亡!” “而楚婉清死后,他更是利用我名下的宝华阁往外放印子钱,害死了不少无辜百姓!” “温国公的罪行罄竹难书!还请大人明鉴!将这罪恶滔天之人绳之以法!” 温夫人每说一句话,温国公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温国公断然没料到,温夫人会如此狠毒,不仅是将楚婉清一事抖落了出来,更是连带着印子钱一块…… 这几样罪名加在一起,他休想活命。 “一派胡言!”温国公心中对生的渴望还是大过了家族的未来,他指着温夫人高声道,“你有何证据?” 认罪?他断然不会认罪! 他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温夫人,都绝不会将与信王勾结一事说出来。 于他而言,毁的是温国公府百年基业。 于温夫人而言,毁的是温以彤的性命。 第291章 我有证人 “你简直是血口喷人!”温国公指着温夫人骂道,“你口口声声说我谋害发妻,可有什么证据?” “至于那印子钱……”温国公又冷笑道,“更是一派胡言!当初大理寺处理此案时,可是将你捉拿进了大牢!” 闻言,温夫人冷眼盯着温国公:“若非是你逼我,我又怎会犯下这等恶行?” “我知道你不会认。”温夫人低低的笑了一声,“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大人!”她朝着白大人高呼,“我有证人!” 温国公眼皮猛地一跳,而后死死的盯着温夫人。 证人?什么证人?是印子钱一案的证人……还是……还是十五年前的证人? 这样的猜测,使得温国公一颗心高悬了起来。 而温夫人神情莫名的看着他,眼中的冷意与讥讽,无不在嘲讽着他的挣扎。 “我有十五年前,温国公毒杀发妻的证人!”她话说到这,便高声道,“绒绣!你可以出来了!” 此番审案,有百姓围观,听得温夫人的话,人群中一阵骚动。 而这时,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她一把掀开了帷帽,跪在了公堂之上:“奴婢绒绣!是先夫人的贴身侍女!当年因撞破了温国公毒杀先夫人的事,被温国公追杀,一直不敢回京。” “在听闻要为先夫人翻案时,奴婢便赶了回京。”她恨声道,“奴婢不仅亲眼目睹了温国公毒杀先夫人,更有他毒杀先夫人的证据!” 说到这,她便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温国公瞧见这片帛书,眼前便是一愣,随后,一股寒意在此刻涌了上来。 他死死的捏住了一双手,眼神间几经变化,最后落在绒绣身上。 即便绒绣的脸已经被划伤,但他依稀能够通过这张脸,辨别出绒绣当年的模样。 的确是绒绣…… 那个在楚婉清身边最爱笑的侍女,但每当见到他,绒绣都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因此,他对绒绣印象十分深刻。 绒绣满眼都是愤恨,她手中的这块帛书,是用血写成的。 她将帛书呈到了白大人面前:“还请大人明鉴!这是我的主子……楚婉清亲手写的血书!这上面,字字句句都是温国公的罪行!” “他谋杀发妻,证据确凿!请大人明辨忠奸,为我无辜惨死的主子伸冤!” 绒绣所拿出的血书,正是多年前她带走的那一份证据。 这也正是温夫人与温国公苦苦追寻的证据。 温国公瞪大了双眼,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绒绣竟然还活着。 而且……还是温夫人叫来的。 下一刻,温国公不可置信的盯着温夫人,这些年来,难道温夫人一直都帮绒绣隐藏踪迹? 跪在地上狼狈不已的温夫人,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冷笑。 不错,绒绣正是她留有的最后一张底牌。 如今看来,她当初的决定果然没错,若是那时她听信温国公的鬼话,将绒绣交给了温国公,时至今日,她又如何扳倒温国公? 这血书的存在至关重要,白大人不敢耽搁。 “立即去请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过来。”白大人沉声道,“这封血书……恐怕还要请二老过目。” 当今这世上,能认出楚婉清字迹的人,恐怕也只有她的父母了。 绒绣听见白大人的话,那颗心始终高悬着,她死死的盯着那封血书,唯恐会被人调换了去。 见状,温夫人轻蔑一笑,闭上了双眼。 这都是温舒窈计划好的,又怎会失误? 说到底,这封血书,一定会成为最有力的佐证。 白大人命人快马加鞭去楚家请来了楚老将军夫妇二人,不过,众人却迟迟没有看到温舒窈的身影。 事实上,在世所有人中,温舒窈才是与这桩案子关系最密切的那一人。 “景王妃竟然没来?就连景王府都不曾派出人来?” 好事者在人群中抬高了嗓门:“莫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亲生父亲上刑场?” 这些声音在人群中出现后,引来了不少附和的百姓。 在他们看来,百善孝为先,孝道二字,便是温舒窈不得不遵从的规矩。 这些声音传入楚老夫人的耳朵里,她两眼凌厉,当即就让人将挑事之人从人群中带了出来。 “此前景王妃亲口对老身说过。”楚老夫人冷睨了眼这几人,声音抬高了许多,沉声道,“她是不愿让自己的存在影响大理寺的判案。” “事关父母,她身为女儿,只能在王府等待消息,她也不愿让景王府的权势干涉大理寺办案。” “这样一心为求公平公正的景王妃,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不孝女?” 楚老夫人一双眼睛像是利箭般,狠狠地刺入这几人的眼中。 对上楚老夫人的视线,这几人脸色有些苍白,想要开口,却见楚老夫人身旁的嬷嬷突然高声道:“他们是刘家的人!” “他们身上还有刘家独有的刺青!” 这嬷嬷一开口,原本抓住他们的禁军便立刻掀开了他们的衣袖。 只见在他们的手腕内侧,独属于王家的蝴蝶刺青赫然在目。 白大人嫉恶如仇,不然也不会在年纪轻轻便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 他冷下了一张脸,当即就有几个大理寺的官员上前,将几人从禁军手中扣到了公堂内。 温夫人看着这些人,心中冷笑。 温舒窈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这些世家来钻,没想到,三大世家之首的刘家竟然是最先落网的人。 白大人派人将这几人收监后,又亲自将血书递给了楚老夫人。 “老夫人,您瞧瞧,这是否是……楚小姐的字迹?” 这封血书被悉心保存,但经过多年的风霜侵蚀,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可是在看到这上面的字时,楚老夫人却坚定说道:“这就是小女的字迹!” 她说到这,目光如炬,直直的盯着温国公:“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毒害了婉清!” “难怪!难怪我们赶回京城前,你就迫不及待地将婉清下葬!原来是你用了毒!” 第292章 进宫面圣 楚老夫人愤怒出声,目光冷厉的盯着温国公。 事实上,楚婉清当年的死,在京城也掀起了极大的风波,不少人在听得这个名字后,纷纷回忆起了那桩往事。 “我怎么记得……当年温国公夫人死的时候,也是闹上了公堂!” “我还记得楚家人拿刀要杀了温国公!” “恐怕就是如楚老夫人所说,温国公是害怕毒计暴露,这才火急火燎的将温国公夫人下葬!” “人一下葬,便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但在楚老夫人开口后,所有的风向都转变了,他们无一例外,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温国公。 “温国公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暗地里竟然干这些谋财害命的事。” “之前的儒雅亲和可能都是装的,连发妻都能亲手毒害,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的?” 纵然有刘家与甘家的人在暗中浑水摸鱼,试图转变风向,但铁证如山,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此事是温国公所为。 温国公见此情景,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楚老夫人亲口说出这封血书是出自楚婉清之手,绒绣也被楚老夫人认出是楚婉清身边的贴身侍女。 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在。 温国公与温夫人二人,就是当年毒杀楚婉清的真凶! 白大人脸色一寒,不过这件事,恐怕还轮不到他一人做主。 于是,他看了眼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试探性问道:“温国公有爵位在身,仅凭大理寺,还不足以将他治罪,还需向陛下禀明此事。” 闻言,楚老夫人冷笑了一声。 “老身也要去见陛下!” 她冷眼扫了温国公好几眼,意有所指:“当年是没有证据,这才让他们这对狗男女逃了一死,这一次……老身倒要看看,还有谁站出来替这一队狗男女说话。” 说罢,楚老夫人便带着楚老将军大步流星的离开。 白大人紧随其后,背后冷汗一阵一阵的。 他可不想被楚家人在心中记上一笔,要知道,楚家人是最记仇的了。 至于温国公…… 白大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面如死灰的温国公,心中暗道——在陛下心中,一个不中用的温国公与为大黎守了数十年过门的楚家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更何况温国公犯下的罪行证据确凿,纵然对方不是楚家,也能让温国公踉跄入狱了。 这般想来,白大人脚下的步伐加快了。 绒绣跟在楚老夫人身边,亦步亦趋。 她十几年都不曾见过外面的天光,尤其是在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后,她心中更是害怕,拼命低着头,不敢让旁人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楚老夫人怜惜的拍着她的手:“这些年苦了你了。” 楚老夫人火眼金睛,自然不会错过绒绣脸上的累累伤痕。 她知道,这些伤痕恐怕都是温夫人折磨绒绣得来的。 而绒绣为了一个能为主子报仇雪恨的机会,生生的忍下了这么多的痛苦,终于等到了今日。 “老夫人,奴婢终于等到您了!”绒绣两眼含泪,“那时小姐身死,奴婢便想要将血书交给您,谁知……竟被那张氏抓了去!” 她恨毒了温夫人,说到这时,恨恨地盯着温夫人的背影:“若非她困了奴婢十五年,奴婢又怎会等到今日才将血书呈出?” 说到这,她心中便越是愤恨。 好在是今日真相大白,温夫人必定会得到她应有的报应! “不用怕。”楚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我们在,谁都伤不了你!” “至于这两人……”楚老夫人一声冷哼,“纵然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要他们两人血债血偿!” “我回府后,便要进宫面圣。”她安抚着绒绣,“我送你去景王府。” 闻言,绒绣愣了愣:“景王府?” 她被关在小院里十五年,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骤然听见景王府这三个字,愣神了许久,也不曾从自己的大脑中找到有关景王府的讯息。 楚老夫人一拍脑袋,忙道:“我是想将你教给窈窈。” 绒绣听得这两个字,眼睛顿时亮了。 “是小小姐?”她急忙抓住楚老夫人的手,“小小姐还活着?” 她以为经过这么多年,温舒窈早已死在了心狠手辣的温夫人手中。 “不错。”楚老夫人点了点头,“许是担心我们再次发难,他们虽没有好好待窈窈,但好歹……窈窈还是在他们手下保住了一条性命。” “窈窈如今已经是景王妃了。”楚老夫人含笑道,“她一定能护你周全。” 绒绣两眼泛着泪光:“好……好!若是小姐在天有灵,定然也会松一口气。” 她知道,小姐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楚老夫人闻言,声音哽咽了一瞬。 但片刻,她又咬牙道:“他们害我婉清至此!我定要……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说完这话,她便同楚老将军一同踏上了进宫面圣的路。 而绒绣则是被云嬷嬷带去了景王府。 在去景王府的路上,绒绣也得知了温舒窈现在已经成为景王妃了。 而且这景王年轻俊美,位高权重。 这样一位良婿,竟然给了温舒窈。 张氏那毒妇竟然没动手脚将这好夫婿给自己的女儿? 她不由发问,云嬷嬷神秘一笑:“你是不知,当时这桩事,在京城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景王原本是张氏精挑细选出来给自己女儿的好夫婿,那举家清贫的陈彻,才是她给小姐选的夫婿。” “谁知温以彤一朝醒来,脑子像是坏掉了,非陈彻不嫁,还为了嫁给陈彻毁了自己的名声,如此,与景王这桩好姻缘,便落入了咱们小姐手中。” “咱们小姐蕙质兰心,又貌若天仙,是个男人都会为小姐着迷的,哪怕是景王也不例外。”云嬷嬷得意道,“我带你去景王府后,你就能感受得到了,咱们小姐在景王心中的地位可不一般。” 闻言,绒绣松了口气。 第293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宫里。 今日公堂上的事,早已传遍了整个京城,宫中贵人得到的消息只会比宫外更多。 皇帝听着李德海将今日公堂上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包括那一封血书、包括楚婉清所中之毒是一线红,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全都被李德海打听了过来。 “陛下,现如今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恐怕在赶来见您的路上。”李德海小声补充了一句,“温国公身上有爵位,爵位还不低,大理寺不敢轻易结案。” 闻言,皇帝冷笑了一声:“这时就知道让朕来做决断了?”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扭头看向了皇后:“以皇后所见,我们该如何处置温国公?” 皇后坐在皇帝身旁,本是替皇帝斟茶的手一顿,问道:“陛下,温国公对您而言,难道要重过律法?重过楚家?” “自然不会。”皇帝摇头,“温国公不过是个酒囊饭袋,年轻时倒是有几分能力,可是人越老,脾气就越大,本事还越小。” 听着皇帝的回答,皇后温婉一笑:“既如此,陛下又在为什么烦忧?” “于法,温国公所犯下的罪行证据确凿,于情……您与楚老将军是多年交情,无论从哪方面看,您都应该按照律例处置了温国公。” “除非是……您想对温国公用重刑。” 闻言,皇帝冷哼了一声。 “按照律例,温国公夫妇二人当斩首示众。” “这还不是重刑?” 皇后同样冷哼了一声:“依我看,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身才是重刑。” 此话一出,皇帝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我与婉清也算相识。”皇后温婉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一线红这毒药,我也有所听闻,中毒者会接连七日痛不欲生,最后平静地死去。” “既如此,为何不将一线红用在他们二人身上?” “如此才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皇帝惊讶地看了眼皇后,但皇后神情坦荡:“陛下,我与婉清也算是好友,她被这对狗男女毒害,我从前不知道真相倒也罢,如今知道了真相,怎么都要为她出一口恶气。” 太极殿内,沉默的氛围逐渐蔓延开来。 在片刻后,皇帝无奈道:“你当真是这般想的?不是景寒他……” “景寒与舒窈可从未向我提起过此事。”皇后正色道,“陛下,你可不能以己度人。” 闻言,皇帝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既如此,那就按照你所说的去做。” “不过……”皇后又补充了一句,“婉清被害,最受伤的还是楚老将军夫妇二人,您不妨问一问他们的意见。” “这倒也是。”皇帝点了点头。 恰好在这时,李德海匆忙来报。 “陛下!娘娘!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求见。” “宣。” 皇帝心中既已想好,便不做任何犹豫。 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匆忙走了进来,看到皇帝与皇后的第一眼,两人便“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二老快快请起!” 皇帝与皇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将两人搀扶了起来。 皇帝虽是喜欢权衡利弊行事,但对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这样为国牺牲奉献之人,还是报以十二分的尊重,他可见不得这两人朝自己行大礼。 被搀扶起来后,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皆是放松不少。 皇帝这样的态度,足以证明他们在皇帝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今日公堂上的事,朕都知道了。”皇帝开口,看向两人,“温国公夫妇二人作恶多端,令人发指,按律当斩,不知二老对这个处理结果可满意?” 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皇帝心高悬起来,温舒窈到底还算是温家人,按理来说,夫妇二人不会这样狠心对待其他温家人,他们还想要怎么处理? 他心中正思索着,却听楚老夫人沉声道:“一线红这毒药,我们专程去问过周院正,知晓服下一线红后,人的五脏六腑就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又痒又痛。” “这样的痛苦,要足足持续七日,直到第七日,中毒之人便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地死去。” “我们什么都不要,我们只要让他们二人服下一线红。” 楚老夫人的眼神凌厉极了,她恨毒了温国公与温夫人,誓要让这两人将楚婉清当年的痛苦一一尝试一遍。 皇帝闻言,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皇后竟是与两人想到了一块去。 皇帝迟迟没有回答,落在楚老夫人夫妇二人眼中,便是不赞同这一提议的意思。 楚老将军皱着眉,拱手道:“陛下,我老来得女,婉清是我的掌上明珠,她死后,我与老妻痛不欲生,却还是谨记楚家人的使命,从未离开过边关一步。” “若非是年迈体弱,不得不回京疗养,我们恐怕还守在边关。” “还望您看在我们为大黎尽过一份力的情面上,准许我们这个要求,若只是斩首,也太过便宜他们了!” “朕可不是拒绝的意思。”皇帝抬手摆了摆,“朕不过是在想,你们怎么与皇后想到一块去了。” “既然你们都觉得这样可行,那朕便让太医院去找一线红出来,给他们喂下去。” 皇帝答应得十分爽快,他并非嫉恶如仇之人,只是温国公夫妇二人所为,着实让人厌恶。 更何况……他这样做,还能挫一挫以温国公为代表的一众老牌世家的锐气。 这般一想,皇帝便吩咐了下去。 而下方,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的脸上,皆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们说要让温国公与温夫人血债血偿,指的就是让两人尝一尝当年楚婉清中毒的滋味。 一线红……这样折磨人的毒药,她倒是宁可楚婉清是被砒霜毒害,好歹砒霜不会折磨人。 想到这,楚老夫人老泪纵横:“多谢陛下!” “这都是朕应该做的。”皇帝摆摆手,“朕也是弥补朕当年的过失,若是当年朕能听您二老的话,坚持查下去……” 第294章 提议 皇帝能答应这件事,实乃意外之喜。 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皆是朝着皇帝行了一礼,不过因着皇帝虎视眈眈在一旁,两人到底还是不曾下跪,只作了一揖。 皇帝抬手:“二老不必多礼,您二老为了大黎、为了百姓做出无数牺牲,朕绝不会轻易放过温国公与张氏。” “一线红……”他沉默片刻,道,“周院正想必能配制出来,朕给你们一道手谕,你们拿去太医院,从太医院中将一线红拿出来。” “至于那两个罪人。”皇帝与皇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就交由你们处置。” 没有什么比手刃仇人来得更痛快,左右是喂毒药,他索性成全了楚老将军夫妇。 闻言,两人大喜过望,连连谢恩。 目送两人离开,皇帝叹了口气:“当年朕若是能听他们的,将温国公治罪……也不至于让他们奔走这么些年。” 他清晰地看见了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斑白的头发,这十五年间,两人像是苍老了几十岁,直到今日温国公夫妇罪行被揭露,他们两人才有了些精气神。 思及此处,若说心中不愧疚,那是假的。 听得皇帝的话,皇后笑了笑,安抚道:“陛下,当年他们二老只是意气用事,若是真的冷静下来,是绝不会杀了温国公的。” “他们是最为您、为大黎考虑的。”皇后意有所指,“如若不然,他们又何必闹到您的面前?那时一刀将温国公捅了一了百了,边关需要楚家,您也不可能处置他们。” “说到底,他们还是替您着想。” 皇后一番话,说到了皇帝心坎里去。 皇帝点点头:“不错,能得到楚家这样的忠臣良将,是朕之幸事。” 听得皇帝的话,皇后略松一口气。 她冲着皇帝笑了笑:“既如此,陛下可要多多优待楚家,楚家这样的忠臣良将,怎么优待都不足为过。” 闻言,皇帝自是应允:“朕正有此意,不过……” “楚家荣誉已经足够,朕平日也多赏赐金银,这一次,朕应当赏赐什么呢?” 皇帝细思片刻,发觉自己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赏赐。 皇后笑了笑:“陛下,您这些赏赐都是隔靴搔痒,楚家如今可不缺这些东西,您应当抓住楚家二老的喜好去赏赐。” “喜好?”皇帝皱眉,“可是朕这些年来,不曾听闻他们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没有喜欢的东西,却有疼爱的人。”皇后意味深长道,“您忘了舒窈了吗?” “舒窈是婉清的孩子,更是亲手抓住了杀害婉清的凶手。”皇后叹息一声,“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爱惨了这个孩子,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您所给的那些奇珍异宝,也多被他们送给了舒窈。”皇后提醒道,“您赏赐给舒窈东西,比赏赐给他们更让他们高兴。” 皇帝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瞧了眼皇后:“你这是在帮温舒窈。” 作为相伴多年的枕边人,皇帝在皇后提起温舒窈时,便察觉到了皇后的用意。 闻言,皇后微微一笑:“臣妾喜欢舒窈,自然想要为舒窈考虑。” “舒窈虽已经与温国公划清界限,可她身上到底还留着温国公的血脉,她与温国公的关系满是无论如何都断不干净的。” “然而温国公犯下死罪,他所毒害之人,还是舒窈的母亲,这件事一旦传出去,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必定会将矛头对准舒窈。” “臣妾可不忍心让舒窈被这些人针对,臣妾也不愿看到景寒喜爱的女子成为众矢之的。” “因此,臣妾恳请陛下,看在楚家、看在景寒的面子上,给舒窈一份依仗。” “依仗?” 皇帝听着皇后骤然转变的自称,心中便咯噔了一声。 直觉告诉他,皇后所求,必定是让他十分为难的。 不然夫妻做了这么多年,皇后又怎会突然自称起了“臣妾”。 要知道,只有在外人面前,或是有求于自己时,皇后才会这样说话。 皇帝脸色几经变化,还未答应,便见皇后朝着自己跪了下来。 “朕答应你便是了!”皇帝见状,连忙将人搀扶了起来,“朕与你多年夫妻情分,你要什么朕不答应你?你何必委屈了自己?” “臣妾也知道,此事会让陛下为难。”皇后压低了声音,“只是臣妾为了舒窈的未来着想,不得不这样做。” “你先说。”皇帝揉了揉眉心,他真是拿皇后没办法,“朕听完后再做决定。” “臣妾是想着……”皇后压低了声音,“为何不将温国公的爵位给舒窈?按理来说,舒窈才是继承爵位最佳的人选。” 闻言,皇帝脸色一变:“可她是女子,大黎……” “可是大黎也出过女皇帝。”皇后正色道,“陛下,舒窈有这个能力。” “论才干,她远比温国公出色,您难道还没发现吗?能拆穿信王的阴谋,能让北狄公主高高兴兴回北狄之人,是舒窈。” “论胆识……她能够以一己之力抗衡信王,又能在大军压境时临危不乱,在外为景寒分忧。” “这样的才干胆识,她才是温国公府最能继承爵位之人。” “温国公府旁系的孩子,臣妾早已派人打听过,也看过几个,都不堪大用,与其让这样的人袭爵,倒不如直接将爵位给舒窈。” 皇后一番话,让皇帝原本坚定的神情变得松动起来。 皇帝皱着眉,沉吟片刻:“你容朕想一想。” 这样的大事,太常寺那边恐怕不会同意。 皇帝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你还真是给朕出了一个难题。” 闻言,皇后轻笑了一声,替他抹平额间的皱纹:“陛下,可这件事,也只有您能办成,总不能让景寒带兵围了太常寺,逼太常寺的诸位大人给这个爵位。” 听得这话,皇帝也笑了出声:“你别说,关系到他王妃的事,他比谁都上心,说不准还真的会这样做。” 第295章 滥用私刑 天牢之中。 温国公与温夫人两人的牢房面对面。 温国公进来的那一瞬间,在看到温夫人的那一刻,他便面目狰狞,嘶吼着朝温夫人跑去,他双手穿过栏杆,抓着温夫人的头发一阵撕扯。 “贱人!贱人!”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着喊道。 温夫人痛呼一声,拼命想要挣脱开温国公的手。 好在是狱卒在此时赶了过来,连忙将温国公绑走。 “都进天牢了,还如此嚣张!”几个狱卒看温国公很是不顺眼,将温国公抓来的时候,便将温国公一阵毒打。 温国公惨叫不止,然而狱卒却没停手。 进了天牢,就等于半条命踏进了鬼门关。 纵然是再尊贵的贵人,进了这,也难有翻身的机会。 他们肆无忌惮的打骂着温国公,温国公被打得鼻青脸肿,口中叫骂着,然而迎来的是更加凶狠的毒打。 终于,温国公被打怕了,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嗫嚅着被人送进了牢房。 他的牢房与温夫人相对,一进去,就看到了正对着他冷笑的温夫人。 “贱人!毒妇!” 他口中咒骂着温夫人,那眼神是恨毒了温夫人。 对此,温夫人只嗤笑了一声。 “你还以为自己是温国公?”温夫人头一次叫了他的大名,“温实良,你已经是人人唾弃的阶下囚了,你毒杀发妻的事,早已传遍了京城,再过不久,恐怕连边关小镇都能听见你的事迹。” “你引以为傲的爵位,也要拱手让人。” 说到这,温夫人便觉得痛快。 闻言,温国公脸色难看,他盯着温夫人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冷笑道:“我被人人唾骂,你又好到哪里去?” “张蓉蓉,你也是被人尽唾骂的贱人,你的女儿也会与你一样,被人们厌恶,你以为你费尽心思留住她的性命,她就能好过吗?” “她被人人唾骂时,会不会怨恨你这个母亲?”温国公笑声愈发大了,“你难道就那么相信温舒窈?你可是与我一同毒害了她的母亲!她恨我们入骨,她真的会保住你女儿的性命?” 温国公自从知晓温以彤的真实身份后,就恨毒了这母女二人,他再也不将温以彤视作自己的女儿,而是视作自己的耻辱。 温夫人神情逐渐变得苍白,但她到底是忍住了内心的慌乱,当面啐了温国公一口:“那又如何?在她那,彤儿好歹能留得一条性命,可若是没有她,我与彤儿……当真就再无活路了。” “至于你……”温夫人冷笑了一声,“即便温舒窈不找我,我也会想方设法将你给杀了。” “我这些年来受尽委屈,就是为了这一日。”温夫人一字一句道,“若你真心实意待我倒也罢,可你却屡屡纳妾,更是为了你的前途,将我彤儿的所有东西都拱手让给了温舒窈!” 温夫人眼神狠厉:“这门顶好的婚事,本应该是我彤儿的!” “是你将这门婚事让给了温舒窈!说到底,你落到这般田地,不正是因为你将温舒窈送去当了景王妃?她若不是当上了景王妃,怎么又能对付你?” “是你将刺向自己的剑亲手递给了温舒窈!”温夫人声嘶力竭的喊道,“我这么做没错!我本就是个自私自利之人,为了彤儿,我什么都可以做!” 温国公被温夫人短短几句话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温夫人,眼底充满了恨意:“还不是你那好女儿折腾出来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怪你!”温国公恶狠狠地盯着温夫人,“你害了我,不也是要死!你的那好女儿,必定也活不了多久。” 温夫人恨毒了温国公这样的话,她付出这么多,自然是为了能让温以彤好好活下去。 于是她咬牙切齿道:“我必定是要让彤儿活下去的!至于你……” “你的死,正好成全了我的彤儿!”温夫人一字一句地说完这句话,便冷笑着看了温国公一眼,“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温国公气急败坏,指着温夫人便要大骂,然而这时,狱卒又走了进来,温国公被打怕了,连忙低下头去。 不过,这群狱卒的神情十分谄媚,温国公心觉不妙,往几人背后一看,发觉竟是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 他心中便咯噔了一声,而楚老夫人手中,拿着一个瓷瓶。 瓷瓶上有着红封,上面隐约有着几个字。 温国公内心不安,刚想开口,便见到楚老将军抬起手,几个狱卒立刻上前,将温国公面前的牢房大门打开了。 “你想做什么?你想动用私刑?” 闻言,楚老夫人冷笑了一声:“我们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一线红。”楚老夫人将瓷瓶放在了温国公面前晃了晃,“熟悉吗?这是当初你喂给婉清的。” “今日,我便将这一线红,喂给你,让你尝一尝婉清当年受过的折磨,” 楚老夫人慢条斯理的说着话,只是这每一个字,都让温国公感到无比恐惧。 温国公眼睁睁的看着这写着一线红的毒药被喂到自己嘴边,拼命挣扎着,心底充满了恐惧与不安,这一次,他终于感受到了自己死期将至。 “不!”温国公声嘶力竭的叫喊着,然而狱卒们在天牢待了多年,又怎会是被他这一句话给吓住的。 因此,狱卒毫不犹豫的将毒药塞进了温国公嘴里。 毒药一下肚,温国公脸色彻底变得青黑,他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喉咙,试图将这毒药给吐出来,然而这毒药一下肚,他便再也无法吐出来了。 对面的温夫人看见他这般模样,闭上了双眼。 温夫人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 一线红的作用,她最是清楚不过。 温国公现在的惨状,也将会是她的下场。 她麻木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再也无法掀起一丝波澜。 “你们这是滥用私刑!即便要处置我,也该按照律法处置!”温国公双眼赤红,大喊道,“陛下难道就任由你们这样做吗?” 第296章 罪孽深重 温国公红着双眼质问,然而,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却并未因为他这一句话而有丝毫波动。 两人的眸光冷静,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这正是陛下准许。” 楚老将军阴恻恻的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这句话,温国公的脸色大变。 此刻一线红的药效已经发作了,他只觉得身上有着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自己的皮肉乃至骨血,他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身体,却无济于事。 此刻的温国公神情狰狞,狼狈不堪,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度。 可他还是执拗地睁大双眼,紧盯着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话:“我不信!” 他不相信皇帝会这样做,皇帝平日里对楚家并无过多优待,若他真的疼惜楚家,早在十五年前,便任由楚家打杀了自己。 “你信与不信,与我们无关。”楚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左右毒药是给你喂下去了。” 她看着温国公狼狈的模样,所想到的只有——在十五年前,婉清是不是也这样痛苦,她被自己深爱的夫君亲手喂下了毒药,那时的她,内心的痛苦只怕远超皮肉之苦。 想到这,楚老夫人心中便是一阵咬牙切齿,她又上前了几步,看着温国公的眼神间充满恨意:“陛下亲口所说,将你与张氏交给我们处置。” “一刀斩首太过便宜你了。”楚老夫人低声道,“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这只是一个开始。”楚老夫人说到这,身后的云嬷嬷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出现,手中还端着一个小瓷瓶。 见状,温国公双眼瞪大了:“你们还要做什么?” 此刻的他在一线红药效的作用下已经神志不清了。 楚老夫人低低的笑了一声:“这是一线红的解药。” “解药?”温国公大喜过望,但下一刻,他就冷静了下来。 凭着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对自己的恨意,他们怎么会放过他?这解药的作用,只怕是为了…… 接下来,楚老夫人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 “中了一线红后,若不及时服下解药,便会在短短七日内毒发身亡。” “这是给你的解药,每到第六日时,我便会派人来给你送解药,让你服下。” “等解了毒后,再给你服下一线红。” 楚老夫人说到这,愉悦地笑了出声。 这正是她与楚老将军商议出来的对策,她要折磨温国公一辈子。 温国公这样怕死的人,又怎会不服下毒药? 温国公两眼发直,他到了嘴边的话因为内心的恐惧,再也无法说出口。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两夫妇会狠毒至此! 他们这是想要永远折磨他,让他一辈子活在这样的痛苦之中。 若是如此……倒还不如一死了之! 温国公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念头,他余光看见身侧的墙壁,便想着一头撞过去一死了之。 可他的脚刚抬起来,便又想到——若这一撞死不了,那他岂不是又多增添一分痛苦。 这时候,云嬷嬷将解药放在了地上,是温国公伸手就能够得到的位置。 “解药就在这。”楚老夫人意味深长道,“你若是能忍住,那便只需要熬过七日的痛苦,过了这七日,你就能解脱了。” “可你若是选择了解药……” 剩下的话,不必楚老夫人多说,温国公也明白。 若是他选择了解药,那他下半辈子,都要活在一线红的痛苦之中。 温国公梗着脖子,脸上满是因为痛苦而扭曲的神情,他是想要果断些的,可是……可是他身上的毒药…… 身上的痛苦太过明显,他纵然想要忍下来,也无法做到。 他像是狗一样双手双脚着地,爬到了解药面前,手忙脚乱的将解药吃了。 身上的瘙痒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见此情景,楚老夫人眼中满是讥讽。 果然,温国公会选择第二条路。 在温国公享受着片刻的解脱时,楚老夫人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温夫人。 “张氏,轮到你了。”楚老夫人在对待温夫人时,心中并没有对温国公那样大的恨意。 她看着温夫人,一字一句问道:“这两条路,你选哪一条?” “只要我死了,就能平息老夫人的怒火?”温夫人神情平静地问道,“再也不牵连我的女儿?” 楚老夫人轻嗤了一声:“你放心,你的女儿如今还活着,已经被送到了陈家。” 闻言,温夫人脸色大变:“陈家?陈家那样……” “还是说,你想让她回温国公府?”楚老夫人反问。 一时之间,温夫人没了话说。 陈家固然不好,可温以彤与陈彻是夫妻,陈家还有温以彤的大笔嫁妆,怎么着都比在温国公府好。 她与温国公都是温国公府的罪人,若温以彤回了温家,无论是嫁妆还是身上的私房钱,恐怕都要被那些族亲搜刮了去。 此时,她头一次感受到陈家这小门小户的好处。 陈家小门小户,有着林嬷嬷在,定能拿捏住陈彻母子。 如此一来……温以彤也能平静地生活。 思及此处,温夫人便垂下了头:“多谢老夫人与王妃海涵。” “我选第一条路。”她平静道,“我自知罪孽深重,辜负了婉清对我的信任与爱护。” “我愿意赎罪。”她声音有些发抖,“即便来得晚了些,我也愿意……为婉清赎罪。” 说出这话,她仿佛卸下了重担。 闻言,楚老夫人讥讽道:“谁要你赎罪?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沦落至此,是你们一手造成。” “你倒是干脆。”楚老夫人一抬手,云嬷嬷便端着一线红到了温夫人跟前,“只要你喝下了毒药,过完七日,你便能安心的上路了。”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绝不会对温以彤出手。” 温夫人松了一口气,毅然喝下了一线红。 很快,她也与温国公一般,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只是,温夫人内心再痛苦,她也不曾想过活下去。 她知道,只有自己死了,才能保住温以彤的性命。 第297章 噩耗 出了天牢,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的神情显得格外平静。 回想起刚才温国公与温夫人截然不同的表现,楚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温国公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自私自利极了。” “不过也好。”楚老夫人阴森森的笑了一声,“只要他还想活着,便要日复一日的承受一线红的折磨。” 她恨毒了温国公,恨不得亲自拿刀将温国公千刀万剐。 闻言,楚老将军神情也极为冰冷。 “他这样贪生怕死之人,哪怕还有一丝存活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你放心便是,他绝不会轻易自戕的。” “不过……” 楚老将军说到这,神情有些许迟疑。 他垂下眼眸,在片刻后低声道:“那温以彤……咱们当真要留下她的性命?” 闻言,楚老夫人皱着眉头。 与楚老将军一样,在沉默片刻后,她摇了摇头:“这都是窈窈那孩子的主意,我也不好干涉,若是换做我……自然是将温以彤一并除掉。” 留着温夫人血脉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是温舒窈既然答应了温夫人,她又担心温舒窈之后还会有别的计划,便忍着恶心将此事忽略了过去。 楚老将军摸着胡须,在沉吟片刻后道:“罢了,这既然是窈窈的意思,那留下她的性命就留下罢,左右温以彤这人的性子……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两人虽是恶心温以彤,但既然这是孙女的主意,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在景王府。 温舒窈从齐嬷嬷口中得知了楚老夫人两人去天牢的所作所为。 闻言她还有些吃惊。 齐嬷嬷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温舒窈的神情,只以为温舒窈是心软了,正准备开口宽慰温舒窈几句,谁知温舒窈却一拍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温舒窈说话时,感慨了一声:“还是外祖父外祖母有经验,懂得用这样的办法来折磨他们,我却只想到了要他们的性命。” 还有什么比让温国公与温夫人尝一尝一线红的痛苦更好的惩罚? 齐嬷嬷松了一口气:“老奴还以为您心善,听不得这些话呢。” “我心善?”温舒窈哑然失笑,“嬷嬷,恐怕也就只有您这样看待我了,我如今在京城其他世家的口中,早已成了与王爷一起的女修罗。” “那又如何?”齐嬷嬷摆摆手,“若是这些事放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只会比王妃您下手更狠毒。” “不过王妃,老奴倒是觉得……”齐嬷嬷压低了声音,“温以彤这人留不得,您准备何时动手?” “就在今日,温以彤已经回到了陈家。”温舒窈眼眸微微闪动,她抬眸与齐嬷嬷对视,“想必现在的陈家,正是热闹的时候。” 霎时间,齐嬷嬷瞪大了双眼:“你就这样让她回去了?不派人盯着?” “自然是派人盯了的。”温舒窈见她担忧的神情,连忙开口安慰,“您放心便是,这都是交给司青去做的,司青办事,您也该放心。” “话虽如此,但……”齐嬷嬷皱着眉头,“温夫人赴死前,必定给温以彤留下了不少东西,你将温以彤这样放了回去,岂不是太过便宜她了。” “她们母女二人这些年的好日子,可都是靠着踩着楚小姐的尸骨得来的。”齐嬷嬷说到这,又解释道,“您别嫌老奴说话难听,实在是……” “我都知道。”温舒窈声音十分轻柔,“嬷嬷是为了我考虑,但我既然答应了张氏,自然会做到。” “至于温以彤未来的结局如何……”温舒窈轻笑了一声,“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凭借她对温以彤的了解,温以彤的结局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有时候,让人活着也是一种折磨——对于温以彤这样心高气傲一心掐尖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她公主梦破碎来得更加惨痛? …… 此时的陈家。 陈彻与陈夫人母子二人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温以彤,瞠目结舌:“你怎么还活着?” 闻言,温以彤脸上满是愤恨:“我怎么不能活着?你们一心盼我死,我偏要活着!” 虽不知温舒窈为何将她放了出来,但她有着十足的自信——一定是温舒窈怕了自己。 于是,温以彤的气焰愈发嚣张:“还不赶紧给我沐浴更衣。” 在那个小院子待了好几日,她觉得自己身上都快臭了。 听着温以彤的话,陈彻气笑了:“温以彤,你一个信王的孽种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嚣张!我现在去官府,说信王的女儿在陈家,你猜你会有什么下场?” 陈夫人闻言,心猛地一跳,暗暗瞥了眼陈彻,小声提醒:“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温以彤的身份被拆穿,作为温以彤的婆家,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陈彻脸色难看,但还是不肯松口。 而在看到两人的对视后,温以彤便知道,自己算是拿捏住了他们。 “还不快准备洗澡水……”温以彤趾高气扬道,“我要沐浴更衣!” 陈彻脸色难看,见温以彤气焰嚣张,心中便是愈发不满。 不过,他脑中灵光一闪,在温以彤趾高气扬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温以彤的手,狠狠地将其掰到了身后。 “我不能去官府告你又如何?”陈彻冷笑道,“你以为你还是温国公府的二小姐吗?如今的温国公……与你那好母亲……早已是被抓去天牢了!” “他们夫妇二人干的那些腌臜事早就被揭发了,你唯一的依仗都没了,居然还敢在我们陈家嚣张?” “如今的你,就是我们陈家的一条狗,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 “昨日的地还没打扫干净,现在你就去打扫。”陈彻说罢,就立刻将温以彤推到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温以彤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彻:“你敢让我做这些事?你疯了?” 她本就在温舒窈那受够了气,怒极之下,一把就将陈彻的脸抓花了。 第298章 谋划 陈彻痛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温以彤:“你还以为自己是温国公府的小姐?温国公府能不能保住都要看陛下的意思,如今我能给你一个栖身之所,已是念在这几个月的夫妻情分上,看你可怜才愿意留你在陈家。” 温以彤却是回以一阵冷笑:“夫妻情分?我们有什么夫妻情分可言?说到底,你不还是害怕我的身世曝光,牵连到你们陈家!” “我要沐浴更衣!”温以彤给了陈彻一个耳光,高高在上道,“若你们不伺候好我,我便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到那时,你们陈家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你的那些个外室……也统统跟着我一起陪葬!我听闻,你一个外室有了身孕?”温以彤说话不管不顾,脸上是狰狞的笑容。 此话一出,陈彻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下来。 陈彻死死的盯着温以彤:“你想要同归于尽?” “我本就没什么顾虑。”温以彤冷笑道,“你以为我还跟之前一样投鼠忌器吗?现在的我什么都没了!你若让我去过那种伏低做小伺候人的活计……我倒不如死了算了!” 她温以彤,是绝不会屈服于现实的。 陈家…… 她环顾四周,又是一阵冷笑:“你们陈家靠着我才能在京城住上三进的院子,你陈彻也是靠着我,才能去白鹿书院。” “哪怕我家道中落,你们也得好好伺候我。”温以彤盛气凌人道,“如若不然,我就带着你们陈家一块下地狱!” 她眼中是平静的疯狂,一张神情扭曲的脸,足以证明她此刻所说句句属实。 陈彻被气得头脑发昏,刚想开口辩驳,就被陈夫人拽住了手。 “沐浴就沐浴。”陈夫人忍气吞声道,“我这就去给你烧水。” 陈家不同以往,府中的下人已经被悉数清退,如今家中的活计,全都压在了陈夫人一人身上,就连烧水这样的活,都要由陈夫人亲自来做。 实在是囊中羞涩,又不敢大肆动用温以彤的嫁妆,再加上担心温以彤身边败露连累陈家,她不得不忍气吞声。 温以彤见状,冷笑道:“早这样说不就好了。” 她说罢,就坐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毫无贵女的端庄姿态。 陈彻脸色铁青,但看着陈夫人去烧水,他还是没有阻拦。 ——陈彻最怕死不过了,他可不愿意为了温以彤丢掉性命。 只是,看着温以彤,他心中那股怒火正熊熊燃烧着。 ……若是…… 若是温以彤死了,那她所有的嫁妆不都归了他所有?而所有的风险威胁……也都不复存在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在心中升起,就很难再消失。 陈彻看着温以彤懒散的模样,一个计划在心中悄然成型。 他跟着陈夫人走出了前厅。 “你怎么跟来了?”陈夫人连忙驱赶陈彻,“这可不是男人家该干的事,你快去书房温习,听闻此次宫变牵连了不少官员,陛下要再次举行春闱,万一你能中进士……我这么多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陈夫人絮絮叨叨的念着,她看着陈彻的眼中满是期望。 但陈彻深知自己不是读书这块料,每日去书院,也只是为了能在外面放放风,同自己的几个红颜知己相处。 可若想要考取进士……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实力。 陈彻眼神一阵变化,最后他低下头,声音细微:“母亲,可就算考取了进士,我们这辈子也要受她掌控。” “您心心念念的孙子更是不可能被接回来。” 陈彻一开口,陈夫人脸色就冷了下来。 陈夫人恨恨的将水勺往水缸里一扔,骂道:“这个搅家精!若不是娶了她,我们何至于担惊受怕?” 自从知道了温以彤的真实身份,在宫变那几日,她整日都不敢闭眼,唯恐一闭眼一睁眼,就有禁军上门,要将陈家满门抄斩。 她是恨毒了温以彤,恨不得将温以彤扒皮抽筋。 “可是现在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陈夫人哭着一张脸,“彻儿,我们若是不依着她……若她突然发疯,将自己真正的身份说出来,我们该如何是好?我们这条命……只怕是要随她一同交代了。” 陈夫人说到这,打了一个寒颤:“彻儿,为娘这条命不要紧,可你……你还年轻,我们陈家三代单传,你还没能为陈家留后,你可不能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其实留下她也不是全无好处,最少咱们能靠着她的嫁妆……” “母亲,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陈彻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既能让这个秘密永远不被人发现,又能留下她的嫁妆。” 知子莫若母。 陈夫人一听,眼睛就惊恐地睁大了,她看着陈彻:“彻儿……你是想要……” “母亲,若是她死了,这个秘密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陈彻声音平静又疯狂,“就连她的那些嫁妆,也悉数归了我们所有。” “温国公府已经倒了,没人有闲心来讨要她的嫁妆。”陈彻一字一句地分析着,“若我们留着她,从今往后,你与我都要为她当牛做马,这辈子都要受她威胁。” “不若我们破釜沉舟,干脆将她了断。” 陈彻说完最后一句,就噤了声。 他静静地等待着陈夫人的回答。 陈夫人的眼神几经闪烁,她回想着温以彤刚才的言行举止,还有自己肩膀至今留存的酸胀之感,一时之间,她的眼神彻底变了。 “彻儿,你说得有道理。”陈夫人压低了声音,“如今她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个厉害的丫鬟也不见了踪影,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候!” 陈夫人紧紧地握着一双手:“我明日就出门买砒霜毒死这个小贱人!” “砒霜不可!”陈彻摇头,“砒霜此物管控严格,一旦我们买了,势必会引来旁人的注意。” “倒不如……”他低声道,“咱们去乡下庄子避避风头,一路上山路崎岖,若是马车落崖……也在情理之中。” 第299章 天牢外,阳光正好。 这几日天气放晴,人人都说是因为皇帝肃清朝堂,这才放晴。 林嬷嬷手中提着食盒,她看着头顶温暖的阳光,心中却是沉沉的,她青白着一张脸踏进了天牢。 今日是温夫人中一线红的第七日。 一线红将会在第七日让人回光返照,像是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最后一刻,中毒之人的生机将会迅速衰竭,一命呜呼,任是周院正这样的神医来了,都探究不出死亡的原因。 她今日是得了恩准,来给温夫人送上路饭的。 她提着食盒快步走进了天牢,一进入天牢,便有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她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这才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天牢最深处,她看见了温夫人。 六日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 温夫人头发凌乱,一张脸削瘦无比,脸颊的骨头几乎都要跳出来了,双目更是麻木无神。 “小姐!”林嬷嬷看见温夫人这般模样,眼中含泪,喊出了还在闺阁时的称呼。 闻言,温夫人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她掀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眼林嬷嬷,在见到林嬷嬷后,她眼神闪动一番,这才恢复了些许神志。 “你来了。”温夫人勉强扯动嘴角,“彤儿如何了?” 林嬷嬷强忍住泪水,低声道:“小姐在陈家过得还算不错,陈家母子二人也不敢大声声张,任由小姐差使。” 闻言,温夫人松了口气。 这是她中毒的第七日,虽然前六日的瘙痒痛苦一扫而空,然而前六日所受到的折磨到底是让她元气大伤。 在听得林嬷嬷提及温以彤的近况时,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如此就好。 她想要说话,却没有力气张口。 见状,林嬷嬷泪洒当场:“您受苦了。” 说话时,她恨恨的看了眼对面的温国公。 不看不知道,一看温国公现在的模样,林嬷嬷被吓了一大跳。 若说温夫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一线红所折磨,那温国公此时的模样……就像是被比一线红毒性剧烈数百倍的毒药所折磨了一样,温国公哪里还像个人。 温国公靠在墙角,身上的骨头肉眼可见——那都是被他自己挠出来的。 不过,林嬷嬷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温国公,她赶紧将食盒放在了牢房外。 “小姐,您吃些东西。”林嬷嬷话到了嘴边,哽咽道,“吃饱了……才好上路。” 她与温夫人都十分清楚,今日将会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温夫人同样泣不成声,人怎么会不怕死呢?她自然也是怕的,可为母则刚,她想要自己的女儿活着。 为了温以彤,让她去死她也愿意。 因此,温夫人只能鼓起勇气,做出这个牺牲。 温夫人根本顾不上林嬷嬷送来的这些吃食,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温以彤。 林嬷嬷挑些好话来说,然而温夫人却知道,林嬷嬷这都是在安慰她。 温以彤在陈家只怕是危机四伏。 想到这,温夫人便是懊恼不已,早知道会有今日,她当初必定会好生教导温以彤,不会让温以彤生成今日这般娇惯的模样。 若是如此,那她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忧心。 温夫人懊恼不已,然而这世上,却没有后悔药。 因此,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以彤在陈家受苦。 “嬷嬷,这些事,我恐怕都做不了了。” “以后彤儿就都交给你了。” 温夫人说到这,声泪俱下,她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此刻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试图让林嬷嬷听明白自己的话。 林嬷嬷同样落泪,她紧握住温夫人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将小小姐的性命保住,最少……最少让您来日有一个人能在坟前祭拜您。” 温夫人点头:“嬷嬷,我剩下的私房都给你,你知道在何处的。” “我只求……只求你能像对我一样对彤儿,她是被我娇惯了,才会成如今这般模样。” 听得温夫人的话,林嬷嬷连忙点头:“您就放心吧,老奴定会照料好小小姐的。” 得到林嬷嬷的答复,温夫人像是卸下了最后一点力气,她坐在地上,目光间充满了释然。 “罢了……罢了。”她低声道,“我这一辈子作恶多端,事到如今,是我的报应,我恼只恼没有教好彤儿,害得她被我牵连。” “嬷嬷,我死后,你也不必惦记着给我报仇。”温夫人低声道,“温舒窈如今是景王妃,就算是姐姐还在,也对付不了她。” “嬷嬷,你只需照顾好你与彤儿。”温夫人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受到一线红的折磨而被自己挠出来的伤痕,“其余的,我什么都不求。” 温夫人说完这话,便闭上了嘴。 林嬷嬷含泪看着她,到底是将心中的不舍全都压下,用力地点了点头。 目送着林嬷嬷离开,温夫人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温夫人目光间透露出一丝不安,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总觉得有些不安。 而林嬷嬷离开了天牢,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心中的不安也愈演愈烈。 林嬷嬷上了马车,开口便道:“去锦竹巷。” 车夫闻言,面上没有太多神情,林嬷嬷每日都要去锦竹巷,锦竹巷是陈家在的坊市,林嬷嬷为了温以彤,每日都要去锦竹巷。 车夫熟门熟路的将马车驶入锦竹巷,然而陈家大门紧闭,根本没看到有人存在的痕迹。 见此情景,林嬷嬷的神情变得愈发严肃起来,她装作一副慈和的模样,同附近的人打听陈家人的去向。 陈家的邻居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开口便道:“听闻是去乡下庄子避难了,他们之前娶进门的那个大小姐可不是个好的,听闻是惹了官司在身,不得不回乡下庄子躲灾。” 听得这话,林嬷嬷却觉得不对劲,她在听得邻居的话后,便上了马车,神情严肃道:“去京郊!去陈家的别庄!” 她总觉得陈家这样做,是另有所图。 第300章 谋杀 伴随着心中不安的情绪愈演愈烈,林嬷嬷的一颗心七上八下,随着马车的颠簸几乎都要跳了出来。 车夫在林嬷嬷的催促下,动作也愈发地快了,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了京城,直奔着京郊去。 陈家的别庄在燕山脚底,林嬷嬷对别庄的位置烂熟于心,她指示着车夫不停奔走,眼神透露出一丝狠厉。 若是……若是陈家胆敢对温以彤做出什么事,她必定叫陈家一个不留! 温夫人已经没有活路了,她对这人世间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车夫动作很快,这便赶到了陈家别庄。 然而别庄外冷冷清清,连一辆马车都没瞧见,没有一点拖家带口来别庄躲灾的迹象。 一时之间,林嬷嬷浑身如同置身在冰窖中一般,她快步上前,敲响了紧闭的别庄大门。 敲了许久,最后别庄的大门被打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打开了门:“你们是谁?” 他人虽年迈,但十分警惕,眼前的林嬷嬷看上去精明无比,一看便知道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婆子。 莫非是哪家上门来寻仇了? 门房心中警惕,眼也不眨地盯着林嬷嬷。 林嬷嬷忍住心中焦急,温声询问:“我找陈夫人,听闻陈夫人搬来了别庄,特意赶来求见。” 谁知门房却挥了挥手:“你这是从哪听来的风声?我可从未听过夫人要搬来的消息。” 他见林嬷嬷满眼怀疑,索性将大门打开:“你若不信,便进来瞧瞧,若是举家搬来,我们这别庄何至于是这样冷清?” 林嬷嬷只是站在门房面前,透过这条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便是心惊胆颤,她立刻转身,飞快上了马车。 “立刻去码头!”她咬牙切齿道,“去拦住他们!” 陈家人不来别庄,不在京城,必定是要南下江南! 想到这,林嬷嬷心中便是一阵胆寒。 她脸色青白,如今温以彤是温夫人交给她唯一的任务,她必定是要为了温以彤赴汤蹈火!她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温以彤被陈家人害死。 南下江南这一路,若是走水路最快,同时……也是风险最大的,水上江匪无数,稍有不慎,便是满船人命,这是陈家下手的最好时机。 林嬷嬷从来都清楚,自己算不上好人。 因此,她若是陈夫人,必定要想方设法摆脱温以彤这个拖累,若是温以彤没命,那温以彤所有的嫁妆都会归到陈家,温以彤的身份,也不会再威胁陈家。 林嬷嬷想到这,浑身便冰凉无比。 此时的码头。 陈夫人臭着一张脸,指使着码头上的力夫搬着行李。 “五两银子。” 力夫将行李全都搬到了船上,朝着陈夫人伸出手讨要工钱。 “怎么就这么多的银子?” 陈夫人冷着脸,便准备跟工头好生理论一番。 但她瞥见温以彤不耐烦的神情后,又生生的将这股气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不过是几两银子,何至于在此地耽搁时间?还是早些下江南,解决温以彤这个心腹大患! “给你。”陈夫人满脸不悦,将银子丢给了工头。 温以彤捏着鼻子,看着码头人来人往,她嫌弃的目光不加掩饰地从这些力夫身上划过。 “什么时候才能登船?”温以彤脸色难看,“还要在这等多久?” 陈彻心中同样不耐,身边的温以彤就如同随时索命的厉鬼,一旦温以彤的身份曝光,他项上人头必定不保。 因此他连夜与陈夫人想出了这个法子——南下江南,在路上杀了温以彤,以绝后患。 “快了。”陈彻心中默念小不忍则乱大谋,努力做出温柔的神情安抚着温以彤,“我知道在这登船是委屈你了,但眼下去江南的船,也只有这个码头才有,我们陈家不比……” 话到了嘴边,陈彻又咽了回去。 闻言,温以彤不耐烦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片刻,她冷下声音道:“行了,既然行李都搬完了,就赶紧上船罢。” 此刻的她一心想着离开京城,根本不在乎身在牢狱中的温夫人。 见此,陈彻心一寒,除掉温以彤的念头愈演愈烈。 这样一个没心肝的女人,留在身边只会害了陈家。 温以彤焦急地看着码头人来人往,她一心想要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又唯恐温舒窈会来找自己的麻烦,目光频频往四周观察,警惕着风吹草动。 终于,船老大朝着他们招手了。 陈彻与陈夫人十分兴奋,温以彤也是如此。 三人一起上了船,眼见船离岸越来越远,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温以彤瞥见了岸边的一个人影。 “嬷嬷……” 温以彤看着出现在码头的林嬷嬷,下意识喊道。 林嬷嬷耳力好,听见了温以彤的呼喊,她在看到温以彤的那一瞬间,心便沉了下来。 ——温以彤已经上船了,身旁的陈家母子二人,正虎视眈眈。 她来不及细想,便道:“我要包船!越快越好!” “这是定金。”林嬷嬷常年帮温夫人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知晓这码头的弯弯绕绕,她将银子塞给了身旁的男人。 中年男人一愣,但在看到这一锭银子后,直接笑了出声。 “您放心,这码头是我说了算,你要船是吧?我现在就给你找来!” “我现在就要出发。”林嬷嬷沉声道,“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十两银子。” 一听这话,中年男人眼睛都亮了:“好说好说!这边请。” 就在林嬷嬷火急火燎要订船追上温以彤的时候,温以彤身旁的陈彻与陈夫人,也瞧见了林嬷嬷。 他们本是没有留意到林嬷嬷的,然而看温以彤那一声呼喊,却被他们听见了。 陈夫人对林嬷嬷的印象十分深刻,她脸色大变,不停地朝着陈彻使眼色。 “这老嬷嬷最是难缠!”陈夫人低声道,“她现在赶来,恐怕就是为了……” 剩下的话,陈夫人并未直接说清,但陈彻心知肚明,他的脸色难看:“看来要尽快动手了。” 第301章 动手 陈夫人心中也是这般想的,林嬷嬷的出现,着实将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江上的清风吹拂着,却无法让他们二人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与之相反的是,越往南走,两人的心情就愈发沉重。 “可是在这动手……”陈夫人面露担忧,“只怕有些不太方便。” 从京城南下这一路上,只有临近江南那一片水域才是最好动手的地方,那的水匪神出鬼没,每年都会有许多人许多船不明不白地消失在那。 朝廷派出去剿匪的官兵不计其数,可最后还是难以将其一网打尽。 于是,那些漏网之鱼再次组织起人手,势力继续发展壮大,这样的情况,重复来回,这群水匪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好在是这些年来,因着边关安宁,朝廷有了更多的人手来对付这群水匪,这条水路也变得平静不少。 即便如此,陈夫人与陈彻两人的这个法子还是最为可行。 两人的计划就是到了那一处水域将温以彤杀了再扔下水草丰茂的芦苇荡中毁尸灭迹,谁知道,半路竟然杀出了一个林嬷嬷。 陈夫人是与林嬷嬷打过交道的,她在看到林嬷嬷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的这个法子恐怕要出变故了。 她的神情几经变化,在心中细想后,她便看向了陈彻。 陈彻在犹豫过后,便准备开口,而在这时,陈夫人道:“彻儿,我们要在下个码头之前……就杀了她。” 闻言,陈彻闭了闭眼。 “既如此,那便动手吧。” 这边的水路狭窄,船只又多,想要毁尸灭迹可不是好地方。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温以彤如今的身份见不得光,她身边的侍女丫鬟们也都没了踪迹,他们只要将温以彤的面容毁去,让所有人都认不出她,便能成功逃脱嫌疑。 京城陈家附近的邻居,都知道他们是被温国公府所牵连这才慌忙逃去江南,她们没有抛弃温以彤,在附近邻居口中可是美名远扬。 因此,绝不会有人知道,温以彤在下江南的路上就死了,更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母子身上。 而他们只需要利用温以彤的这笔嫁妆,便能在江南立足。 眼见胜利就在前方,他们绝不能就这样放弃。 陈夫人与陈彻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志在必得的坚定。 船舱内,温以彤对即将到来的危险终于有了一丝预感。 她将房门紧锁,甚至还将所有的桌椅全都堆在了门口,即便如此,仍未能减少她心中的半分恐惧。 今日林嬷嬷的突然出现,以及她一时冲动之下答应陈家母子二人离开江南的决定…… 每一处,都透着古怪。 而她最后的依仗也没了,如今的她在陈彻与陈夫人那贱人眼中,与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没什么区别。 眼下她在大船上,四面都是水,周围都是陈家的人,放眼看去,她竟然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思及此处,她心中便愈发不安了起来。 温以彤屈膝坐在床榻之上,她的心跳愈发快了。 此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一时之间,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彤儿。” 门外是陈夫人温柔的声音,她敲响了房门,面上没有过多表情,声音却温柔得仿佛能够掐出水来。 只是,温以彤在细思后,听得陈夫人开口,心便跟着高悬了起来。 “有何事?”她控制住焦躁不安的内心,语气极为生硬,“若是没事,便少来打扰我。” 陈夫人脸色一僵,她替儿子娶回来的就是一尊大佛,还是一个看不清楚形势的蠢女人。 温以彤这样的蠢货,明明已经家道中落,却还是要做出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来,她真当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温国公府的大小姐? 陈夫人狠狠地攥紧了一双手,眼神间露出狠厉。 “你都一天没吃过东西了。”陈夫人低声道,“还是出来用些吧。” “这难道还能怪我?”温以彤倒也不是装的,被陈夫人这话一说,她想也不想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那些饭菜连猪食都不如,还有你们挑的这艘船,破破烂烂的,让人见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温以彤挑剔的将陈夫人与陈彻所做的这些事的缺点全都说了出来,固然是实话,可还是让陈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陈家本就是这样的家底,哪里能跟温国公府一样日日山珍海味? 而她挑选的这艘船,也是因为囊中羞涩才挑选的最便宜的船,还不是温以彤抠搜,不愿意出银子,这才住上了这样的船。 温以彤住不习惯,她难道就住的习惯吗? 说到底,还是温以彤抠搜,那么多的嫁妆,竟然也不愿意分一点出来改善他们陈家的苦日子。 陈夫人越想,心中便越是愤怒。 门外的陈夫人久久没有开口,温以彤知道陈夫人心中在想什么,可眼下的她,也无心与陈夫人争执了,她只要一想到陈夫人,就觉得浑身发寒。 她知道,陈夫人与陈彻,恐怕是存了要杀自己的念头。 温以彤的脸色几经变化,索性不再开口了。 船舱内久久没有动静,陈夫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她阴寒着一张脸,定定地看着前方的房门,在良久后,她离开了这。 温以彤不敢闭眼,只要一闭上双眼,她就会想到陈夫人与陈彻那两双贪婪的眼眸。 她辗转反侧,终于在这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来人!”她厉声喊道,“我要见陈彻!” 她冷声道:“陈彻若是再不出现,我就从这跳下去!” 温以彤的声音十分响亮,几乎要将整个船舱都掀翻了。 外面的人闻言,不敢耽搁,赶紧去通传了。 陈彻听得温以彤的话,脸色便是一变。 陈夫人刚从温以彤处碰壁回来,也是脸色难看:“她想做什么?” “只有去了才知道。”陈彻按捺住心中怒火,“现在可不是动手的好时候,必须要稳住她。” “也罢。”陈夫人咬了咬牙,“你且去瞧一瞧。” 第302章 谈妥 为了稳住温以彤,陈彻不得不黑着脸来到了船舱,不过他打心底瞧不上温以彤,来船舱时,身边一个人都没带。 上船后,夫妻二人就再也不曾见过。 此时陈彻看见乖顺坐在椅子上的温以彤,只觉得有些恍惚,他定定地看了温以彤一眼,这才确定眼前这人就是乖张高傲的那个温以彤。 只是不知为何,温以彤浑身的刺都收敛了起来。 正当陈彻心中琢磨的时候,却听得温以彤道:“你们陈家是想谋财害命。” 闻言,陈彻猛地抬起头,他不敢相信这是从温以彤口中说出的话,同时,他也冒出了一个疑惑——温以彤是从何得知的? 一时之间,无数的念头从陈彻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陈彻死死的捏着一双手,试图稳住自己的心神。 然而温以彤冷笑了一声:“别装了,你跟你母亲的那些盘算,我早就一清二楚了,你以为林嬷嬷为何会过来?” 霎时间,陈彻浑身冰凉。 “她来这,是你授意的?“陈彻不可置信的问道。 陈彻绞尽脑汁都没料到,温以彤竟然会发觉自己的计谋,甚至……甚至还将林嬷嬷也带了过来。 既然林嬷嬷是被温以彤叫来的,那就证明……他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思及此处,陈彻神情变得狰狞起来。 左右林嬷嬷不在船上,若是此时杀了温以彤远走高飞,那…… 这样的念头刚是浮现,便被温以彤的一句话镇压了回去:“陈彻,你以为我没有留后手吗?” “林嬷嬷是来得匆忙了些,没能成功带我离开,可她既然知晓了你们的计划,知晓了我与你们在一起……你觉得……在我失踪后,她会怎么做?” “我们温家是没落了,可纵容再没落……这也是一桩命案!朝廷势必会继续追查下去!“ “更要紧的是……”温以彤靠近了陈彻,她的眼中有着诡异的笑,“我的身份……你不是最害怕我的身边曝光牵连到陈家吗?一旦我死了,林嬷嬷必定会将我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到那时……你们陈家一个都别想逃!” 温以彤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了陈彻的死穴上。 一时之间,陈彻那下定决心的计划,突然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陈彻知道,温以彤这样说,必定是有把握的。 更何况……他作为陈家人,也无法做到抛下陈家自己逍遥快活。 “你好狠的心!”陈彻死死的盯着温以彤,“你就是这样算计枕边人的?” “这话该是我来说才对。”温以彤手脚冰凉,却仍然装作那副高傲的模样,“我是你的枕边人,你居然想要杀了我!” “陈彻!”温以彤恨声道,“你想要谋财害命,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你若是识相,就放我离开。”温以彤冷声道,“如若不然……你们陈家就全都等着给我陪葬!” 陈彻毫不怀疑温以彤这句话的真实性,若温以彤只是国公府的嫡女,那杀了她的事曝光后,所涉及的只有自己与陈夫人。 然而……温以彤是逆贼信王的女儿!一旦她的身份曝光,陈家便要落得一个窝藏逃犯的罪名!而且这逃犯……身上还流着信王的血脉! 这般一来,陈彻惊觉自己已经再无退路。 陈彻磨着牙根,死死的盯着温以彤,他的目光一寸寸划过温以彤的脸,仿佛要将其扒皮抽筋,那股恨意溢于言表。 然而温以彤还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她知道,自己一旦露出颓势,势必会被陈彻抓住漏洞,若陈彻发觉她并未同林嬷嬷通气,下一刻,陈彻的刀恐怕就要落在自己身上。 温以彤从未有过如此清醒的时候,她强撑着心中一口气,与陈彻对峙。 在良久后,她终于从陈彻嘴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放你走。”陈彻咬紧牙关,沉声道,“不过……你的嫁妆……” 闻言,温以彤冷笑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着我的嫁妆。” “一千两银子。”温以彤伸出了一根手指,“就当做我给你们背井离乡的补偿,至于其他的……你们想都不要想!” 才一千两银子! 陈彻思及此处,紧咬牙根,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他是盘算过温以彤嫁妆有多少的,当初温以彤的陪嫁几乎都没用,算上温以彤的珠宝首饰与现银,温以彤至少有六七万两银子的嫁妆。 可温以彤居然只愿意给他一千两? 陈彻心中愤愤不平,面上也流露出了许多情绪。 然而温以彤却没有松口的迹象:“陈彻,做人不要太贪心,这些日子,你们靠着温国公府偷偷赚了不少银子,至少也有七八千两了,你当我不知道吗?” “我从前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后也不会再提起这件事。”温以彤倨傲道,“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陌路人。” 陈彻咬咬牙,心中几经思虑,最终还是应下了温以彤的这个条件。 一千两银子就一千两银子,总比什么都捞不到还丢了全家的性命好! 这般一想,陈彻便冷下了脸:“既如此,明日到了安州码头你便离开。”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他再也无需掩饰自己对温以彤的厌恶。 每当午夜梦回之时,他总会懊恼自己当时鬼迷心窍,因着温以彤的身份娶了她。 可如今看着备受楚家疼爱的温舒窈,还有她在京中的好名声,他便会控制不住的去想——若当年自己娶的人是温舒窈该多好? 至少……不会像是眼前的温以彤一般,给陈家带来这样大的麻烦。 陈彻眼中的悔恨格外明显,温以彤咬紧了牙关,双手也紧握成拳,她绝不愿承认,自己再一次输给了温舒窈。 “至此我们再无关系。”温以彤眼含讥诮,冷笑道,“你也最好同你母亲说一声,我可不愿明日再瞧见她鬼鬼祟祟的来我房中。” 陈彻气急,最后瞪了眼温以彤,只留下了一声冷哼,便拂袖离去。 第303章 变故 不过,陈彻离开船舱后,却并未去找陈夫人,而是在船上兜兜转转一圈,找到了船老大。 他一见船老大,心中的那股戾气便抑制不住地浮现在了脸上。 船老大眯着双眼:“怎么?是谁给你气受了?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找回场子来。” 不用想,船老大也知道是陈彻那位不见外人的妻子折腾出来的动静。 他眯了眯双眼,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陈彻。 只是,陈彻却并未留意到他的神情,而是一脸烦躁地开口:“之前说要做的那笔买卖,恐怕做不成了。” 闻言,船老大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做不成了?你可知道为了这笔买卖,我将我的弟兄们全都叫了过来,还花大价钱包下了这艘船。” “单单是人头费还有这包船的银子,就花了六百两。”船老大朝着陈彻比了一个数,“更何况,还有我这些弟兄们的吃穿住行,他们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愿意帮忙的,耽搁的这几天,又足够他们做好几笔买卖了!” “小子,你知道这一来二去,我们少赚了多少银子吗?” 船老大阴恻恻的笑了一声,盯着陈彻没有说话。 陈彻背后发麻,他隐约从船老大的态度中窥探到了一丝真相。 船老大是他专程找来的人,说是能替他将温以彤处理掉,事成之后,他会给船老大两千两银子作为报酬。 可如今温以彤这笔买卖做不成了,船老大只怕是不高兴了。 思及此处,陈彻眼珠子一转,便谄媚笑道:“您别担心,就算买卖做不成,我也给您五百两银子作为报酬,绝不让您白跑这一趟。” “五百两银子?”船老大冷笑道,“这艘船还有我叫来的这些个兄弟,就花了不止这个数!你打发叫花子呢?” “我们可不是好对付的。”船老大拍了拍陈彻的肩膀,意有所指,“你该知道,我们干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 听得这话,陈彻脸都白了。 他支支吾吾了许久,这才道:“并非我出尔反尔,着实是……” 说到这,他索性将温以彤对自己的威胁全都说了出来,见神情意味不明的船老大,他还摊了摊手:“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我若是再动手……只怕要没命了。” “你是说……”船老大突然问道,“若她死了,所有人都会怀疑到你身上?” 陈彻还以为他这是体谅自己,叹了口气便道:“那嬷嬷最是难缠,若我那夫人死了,她定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船老大摸着胡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陈彻见他不再继续追究,暗暗松了口气:“您放心,我这就回去,将那五百两银子给你……” “不必回去了。”船老大按住了陈彻的肩膀,“区区五百两银子,我可瞧不上眼,我这些弟兄们跟我出来,可都是想要做大买卖的。” “当初看你答应给两千两银子,我们才愿意奔波这一趟。”船老大说到这,摇了摇头,“谁知你出尔反尔,我们这条道上,最忌讳的事就是出尔反尔。” 陈彻闻言,脸色一僵。 他的内心有了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在对上船老大嗜血的双目时。 “我……”他声音都在颤抖,“我愿意将那两千两的银子补给你。” 大难临头,陈彻再也顾不得那些小钱了,还是命更重要。 谁知船老大却冷笑了一声:“两千两?如今我可不稀罕了。” “你那夫人手中,只怕有几万两。”船老大哈哈大笑两声,“我杀了她,将这笔银子夺过来,再杀了你……你与你母亲销声匿迹,你夫人的家眷只会怀疑到你身上。” “而我与弟兄们则是拿着这几万两银子功成身退。”船老大一畅想,便觉得美得不行。 陈彻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感到腹中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船老大。 船老大说动手就动手,在方才说话时,他藏在袖间的匕首早已捅入了陈彻的小腹之中。 见这一刀还未要了陈彻的性命,船老大皱了皱眉,这匕首又更深了些。 至此,陈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双眼中的神采逐渐消失,而后全身的力气也没了,他到嘴边的那最后一句话,也不曾问出口。 解决掉陈彻,船老大招来了几个弟兄。 “那婆娘手中有几万两银子。”船老大简单将陈彻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做完这一单,咱们就可以回家享清福了。” 闻言,几个弟兄们高呼起来,这艘平静的大船上,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船舱内,温以彤等了许久,都没等来陈彻。 她脸色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正逢此时,房门被敲响。 温以彤想也不想,便立刻上前将门打开。 谁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陈彻,而是两个彪形大汉。 这两个男人的脸上有着血煞气息,看上去便知道手上沾染了不少人命,温以彤从前在信王给她的那些人中,也见过这般模样的人。 瞬间,温以彤心便高悬了起来,她努力抑制住内心的不安,沉声道:“陈彻呢?让他来见我!” “若他不过来,那陈家……” “那他恐怕来不了了。”门口的男人嬉皮笑脸道,“他已经死了。” 男人一句话,便让温以彤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温以彤便道:“死了?这怎么可能?他可是最贪生怕死的……” “人头都在这了。”男人说话时,笑着从身后拿出了一样东西。 温以彤被吓得尖叫一声,急忙往后退去,她捂住嘴,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见过陈彻发疯的模样,也见过陈彻虚情假意的模样,可她独独不曾见过……陈彻面目狰狞,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那双眼中已经没了神采,可温以彤却觉得这双眼睛还在瞪着自己。 一瞬间,温以彤浑身发冷。 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因为恐惧,大颗的泪水落了下来。 “你们不是……”你们不是与陈彻一伙的吗? 第304章 杀了他们 温以彤恐慌无比,她死死的捏着双手,不住地往后退去,然而这船舱不大,不过是退了几步,便靠在了床榻上。 她跌坐在床榻上,眼神惊恐地看着来人:“青天白日的,你们怎么敢……” “我们怎么不敢?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来人大笑一声,“这条江都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是杀人越货的水匪!可是你这位好夫君特意请来的,就是为了杀你夺你手中的嫁妆!” “只是没想到,你这夫君临时反悔,惹怒了我们老大。”男人冷笑了一声,“我们千辛万苦的过来,可不是为了那区区几百两银子的。” 说话时,男人将匕首抵在了温以彤的脸上,这匕首之上还有残留的血迹,不用猜也知道,这匕首必定是杀害了陈彻的凶器。 温以彤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她嘴唇颤抖着,低声道:“你们若是要银子,我可以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你们。” “我给你们一千两。”见男人危险的视线,温以彤又急忙道,“五千两!一万两!” 温以彤不停地将价钱往上提,男人的神情却没有太多变化,显然,温以彤的话还不足以打动他。 一万两银子都不够! 温以彤面露绝望之色:“若你们能放我离开,我愿意将全部的银子奉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最要紧的是她的性命,她委曲求全才能活下来,又怎会轻易舍弃? 这些银子纵然送给了这些匪徒又有何妨?林嬷嬷那必定还是有银子的,母亲一定给她留了后路。 闻言,这男人神情莫测的看着温以彤:“全部的银子?” 温以彤还以为他是动心了,连忙道:“不错!全部的银子!我的嫁妆里有足足五万两银子,我可以都拿给你们!只要你们愿意放我离开!” “我只要活着。”温以彤急切道,“那些银子都是身外之物。” 男人眯着双眼,在温以彤身上打量了一圈,他想到了自己之前从陈彻那听来的话——他的夫人,是一位家道中落的贵女,嫁妆足足有几万两银子。 于是,男人看着温以彤:“当真全都给我们?” “自然。”温以彤连忙点头,“与这些银子相比,自是我的性命更重要。” “不过在那之前……”温以彤盯着陈彻的头颅,一字一句道,“你们要帮我杀一个。” 方才男人介绍自己身份时,她才知晓原来这艘船,这次下江南之行,全都是陈家为了谋财害命而精心设计的。 始作俑者陈彻已经死了,可还有一人活着。 温以彤想到这,眼中露出了一抹冷意:“我要你替我杀了那个老太婆。” 她绝不会放过陈夫人,陈彻与陈夫人,都该一起下地狱。 此刻温以彤看着陈彻的头颅,再也不复之前胆怯的模样,她眼中仇恨的火光熊熊燃起。 闻言,男人一愣,随即就大笑出声:“不过是杀个人,顺手的事。” “老大看在你这几万两银子的份上,必定会答应你的。”男人摆了摆手,便往外走去。 剩下温以彤瘫坐在床上,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突然不知前方该往何处走。 船老大听着男人开口,当即就道:“去将那老太婆抓来,再将那妇人带来,让那妇人亲手杀了老太婆不就结了?” 他说到这,眼神闪着精光:“那妇人手中,当真有这么多银子?” “自然是有的。“刀疤男立刻点头,”我见她气度不凡,手上的珠子都是咱们少见羊脂玉,单单是那一串珠子,就值几百两银子了。“ 这话一出,船老大便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成全了她的遗愿。” 闻言,刀疤男嘿嘿一笑:“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打算让温以彤活下来,他们这样好说话,只是为了从温以彤的身上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而温以彤提出的条件,对他们而言也是无本买卖,成全了这个遗愿,不必花费什么力气,更能取得温以彤的信任。 船老大乐呵呵的笑了笑:“这笔买卖做得划算,几万两银子,足够咱们兄弟好生潇洒一阵了。” 陈夫人被扭送到温以彤面前时,还未回过神来,这几个男人动作粗鲁,压着她的双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双肩的疼痛之上。 见到温以彤时,她愣了许久。 “你这是……”她四周环视一眼,发觉只有温以彤一个女人,其余全都是船上的男人。 一时间,陈夫人死死的盯着温以彤,脑中浮现出了许多念头:“你与这些人有苟且?” 如若不然,温以彤怎么能喊动者么多替她做事? 闻言,温以彤大笑了一声:“与他们有苟且?与他们有苟且的,不是陈彻吗?” “你当我还不知道吗?”温以彤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彻骨的冷意,“这艘船、这些人,都是陈彻请来的!“ “你们为了谋财害命,花了这么多的精力。”温以彤眼神阴森,“如今还要装模作样?” “真当我不知道你们的计划?”温以彤冷声道,“我早就知道了!是你们花钱请了这些人来害我!” 陈夫人对此自是知情,正因如此,她才会怀疑到温以彤的身上。 本就是他们请来的人,为何会帮起了温以彤? 温以彤全身上下,除去这张脸还有什么值得这群人动心的? 突然间,陈夫人心一抖,她双眼瞪大了,突然记起来除去这张脸外,温以彤最让人动心的,是她那一大笔嫁妆。 片刻间,陈夫人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她眼珠子四下转动着,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温以彤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是早已猜到了她的计划。 “将东西拿出来。”温以彤朝着身后的刀疤男招了招手。 她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使唤起人来得心应手。 刀疤男心中啐了一口,面上却不显,将放在背后的东西拎了起来。 陈夫人定眼一看,发觉那竟是个脑袋。 第305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而且…… 陈夫人看到了那张狰狞的面容。 是她亲儿子的脑袋! 陈夫人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陈彻的头颅许久,就在刀疤男准备上前试一试她是不是被吓傻了的时候,陈夫人尖叫一声,猛地抓住了刀疤男的手。 刀疤男从未将陈夫人这样的女流之辈放在眼里,见状便要将她的手甩开。 谁知陈夫人却动作迅速地动头顶拔下了一支金钗,恨恨的扎在了刀疤男的眼睛里:“还我儿命来!” 她的眼中一片狰狞,神情更是执拗,刀疤男还未反应过来,又被她扎了一下,刻骨的痛意蔓延开来,刀疤男惨叫出声,试图挣脱开陈夫人。 可陈夫人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她死死的抓住刀疤男不放手,手中握紧了钗子,一下一下的朝着刀疤男眼眶里扎,不一会儿,刀疤男就没了气息。 这一幕,让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唯有陈夫人,她在发觉身下的人已经没了气息后,一双充血的眼睛就阴恻恻的盯上了温以彤。 “贱人!”陈夫人恨声道,“定是你用银子蛊惑了他们反水!” “那又如何?”陈夫人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我要你为我儿陪葬!” 陈彻就是陈夫人此生的指望,陈彻一死,陈夫人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了指望,自然也没了生存的意志,她眼中只剩下了温以彤。 她要杀了温以彤给陈彻报仇! “还愣着干什么?”温以彤指使着身旁几人,“还不赶紧将她拿下!” 这几人就是随着船老大出来见世面的小喽啰,还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方才便眼睁睁的看着刀疤男被陈夫人用金钗戳死了。 现在温以彤一声厉喝,他们倒是回过神来。 见陈夫人神情虽狰狞,可到底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婆子,胆子便大了起来,轻而易举的将陈夫人控制住了。 温以彤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她的脸上仍有从刀疤男身上溅出来的血迹,她思及此处,便打了一个寒颤,对于她而言,陈夫人此举过于疯狂,也过于不可思议。 刀疤男那样一个大块头,竟然就被陈夫人杀了。 因此,她对几个小喽啰再三叮嘱:“务必要绑好她!” 闻言,几个小喽啰再三确认,陈夫人双手双脚的确都被捆死了,只能如同一条蛆一样在里面挣扎。 陈夫人只空出了一张嘴,她愤恨的呐喊着:“温以彤!你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死?”温以彤大笑道,“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 “我要让你与陈彻一样……”温以彤冷笑道,“脑袋留下来,身子扔进江里喂鱼,你们不正是这样打算的吗?只不过……喂鱼的人成了你们。” 温以彤把玩着手指,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拿了出来。 刀疤男的尸体还在一旁,但温以彤像是看不见一般,径直迈开腿走到了陈夫人的面前。 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温以彤了,她见多了尸体,又怎会再害怕这一具尸体?更何况……刀疤男这样的人……本就该死。 温以彤不会忘记刀疤男在自己身上流连的眼神,她毫不怀疑,若是有机会,刀疤男定会对她动手。 她只愿意付出银子,可不愿意与刀疤男这样的下等人有什么接触。 而那几个小喽啰在见她这幅模样后,心便高悬了起来——这位夫人着实是不可貌相。 温以彤走到陈夫人面前,举起匕首毫不犹豫的在陈夫人的脸上划了一道。 听着陈夫人凄厉的惨叫声,她心满意足地笑了:“在你们算计我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会有今日的下场。” 陈夫人恨毒了温以彤,她知道,自己越是开口求饶,温以彤便越是得意。 现在的她,已经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了,她自知无法在温以彤手下存活,索性不再开口。 温以彤见陈夫人这般模样,眼神一阵变化。 她用匕首在陈夫人的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但陈夫人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到了最后,温以彤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 她将匕首扔在一边,道:“杀了吧。” 温以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决定了陈夫人的命运。 对此,陈夫人没有什么意外,相反,她还松了口气。 儿子已经不在了,她对活着也没了执念,倒不如同儿子一道走。 离开了这个血淋淋的甲板,温以彤走到了船老大面前。 在船老大面前,她仍是那副高傲的模样:“在龙州码头将我放下,我便将所有的嫁妆都给你,这些嫁妆……” 她上下打量了这些水匪,眼中的鄙夷不加掩饰。 船老大被她这副模样气笑了,伸手便钳住了她的下巴:“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些嫁妆在何处?不都与陈家的东西放在一块吗?” “如今这条船是我的,这条船上的东西是我的,就连这条船上的女人……”船老大淫邪的目光在温以彤身上打量了一番,冷笑道,“也是我的。” 此刻,温以彤突然意识到,自己贵女的身份并不足以让船老大忌惮,相反,在船老大的眼中,她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瞬间,温以彤背后发寒,正欲说些什么,便被船老大拽住了手,拖进了船舱。 …… 京城。 皇帝看着桌上的一堆折子,神情很是难看。 “江南水匪愈发猖獗了。”皇帝揉着紧皱的眉心,对谢景寒道,“此番水匪之患,恐怕还是要你出手。” 话说到这,皇帝瞥了眼谢景寒。 而谢景寒坐在一旁,神情莫名,不曾亲口应下皇帝的要求。 见状,皇帝又多看了几眼谢景寒,这一看,他才发觉谢景寒并未关注自己的话,而是反复摩挲着手中的扳指。 皇帝眯起双眼:“这扳指从前不曾见你戴过。” 听得这话,谢景寒才开口:“是王妃送予臣弟的。” 说话时,谢景寒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一抹笑容。 闻言,皇帝目光落在了谢景寒那扳指上,他扶额道:“朕知道王妃待你好了,但现在朕同你说的,是江南水匪一事。” 第306章 下江南 谢景寒意味不明的应了几声,皇帝见状,心中无奈。 “景寒。”皇帝敲了敲桌子,终于让谢景寒的目光朝着自己看来,他压低了声音道,“如今放眼看去,朝中只有你一人,能有此能力去平定江南水匪,你意下如何?” 谢景寒还未开口,一旁的皇后已经神情不满道:“又让景寒离京,景寒才与舒窈团聚了几日?” 闻言,皇帝神情一僵,对着皇后强笑道:“朕知道这不对,只是江南水匪猖獗,这几年来,祸害了不少人的性命,若景寒能出手,彻底根除了这一毒瘤,于朝廷于景寒,都是一大福报。“ 皇后冷笑了几声:“朝中武将足足有十几人,陛下为何不先派他们去?” 她说到这,瞥了眼皇帝:“陛下只怕是另有打算。” 皇后待谢景寒如亲子,自是见不得谢景寒被皇帝算计,她处处都在为谢景寒考虑。 皇帝大喊冤枉:“我都是为了景寒好!我是一片苦心!” 谢景寒的目光也在此时看了过来,皇帝见状,连忙道:“朕是为了景寒!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自打宫变后,朝中人心浮动,那几大世家更是野心勃勃,只怕是信王等人给了他们底气,让他们觉得自己也能试上一试。” “景寒便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皇帝叹了口气,“江南水匪虽猖獗,但人数不多,凭着景寒的能力足够应对。” “这时候,景寒去江南避避风头,不是顺带的事?”皇帝看着两人,苦口婆心地解释,“景寒若是不愿与舒窈分离,带着舒窈去江南也未尝不可。” 皇后闻言,上下扫了眼皇帝,她的态度倒是有些松动。 “这倒是不错。”皇后垂眸,轻声说道,“小两口一直待在京城也无趣,若是能趁此机会去江南,也算是个消遣。” 话说到这,皇后便看向谢景寒:“景寒,你意下如何?” “若你不愿意去,谁都逼不了你。”皇后又道,“哪怕是你皇兄也不行。” 皇帝闻言甚是无奈,皇后待谢景寒如亲子,他也是如此,甚至他待谢景寒,比自己的几个儿子更好。 于是,皇帝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左右在你们心中,朕就是这个坏人。” 帝后二人说话时,谢景寒垂眸不语。 眼见两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谢景寒才道:“就按照皇兄的意思去做。” “身为大黎的一员,不论是否能带舒窈去江南,臣弟都不会拒绝此次任务。” “不过。”他说到这,顿了顿,“能带舒窈一同前往,是最好不过的。” 皇帝闻言,喜笑颜开,还不忘朝着皇后瞥了眼:“不愧是景寒!” 皇后见状,轻笑了一声:“景寒是陛下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自是将大黎放在首位。” 话说到这,她便也将心中的担忧一并说了出来:“只是世家的手虽伸不得那么长,但他们丧心病狂下,难保不会与水匪合作。” “陛下,您还是要多派些人给景寒。”皇后叮嘱了一句,“我可不愿再见景寒受罪。” “前些年您派他去边关剿匪,他受了重伤,若非周院正及时赶到,我们只怕都见不到景寒最后一面。”皇后面露忧色,“这是前车之鉴,您可千万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你放心。”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朕早已是安排好了,此番下江南,将会有五千禁军随行。” 禁军都是为了保护皇帝而设的,若非皇帝离京,禁军绝不会离开京城一步,可皇帝却说,要将五千禁军给谢景寒,这无疑是他对谢景寒的保护。 只是,谢景寒在应下这件事后,早已在短时间内有了计划。 闻言,他便道:“这些年来,江南各州府也派出了兵力围剿水匪,水匪近些年来规模缩减不少,如今应当只剩下了几百人。” “区区几百个水匪,杀鸡焉用牛刀?怎会用得上禁军?” 谢景寒一开口,皇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又想要独自行动?” “几百个水匪看上去不多,可他们熟悉地形,几乎是在水里长大的,五千禁军说不定都不够。”皇帝沉声道,“不然的话,这几年来,为何从不曾将水匪彻底剿灭?” “皇兄也知道,禁军并不擅长水战。”谢景寒无奈道,“带再多的禁军去,也是无济于事。” “那你待如何?”皇帝冷着脸,“莫非是想要孤身一人潜入水匪老巢?” 谢景寒做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次了。 皇后的神情,也在此时变得凝重起来:“景寒,你此番下江南,可不只是你一人,还有舒窈陪在你身边,就算你艺高人胆大,但舒窈是个弱女子,若是你……” “皇兄皇嫂放心,臣弟从未想过要孤身一人行动。”谢景寒见两人都面露不满,解释道,“臣弟只是想要换一批人随行。” 皇帝眯起一双眼睛,在谢景寒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道:“你要换人随行?换什么人?” “臣弟的亲卫。”谢景寒道,“臣弟亲卫有五百人,再加上江南各个州府的官兵,足以将水匪一网打尽。” 皇帝当即冷笑出声:“你的亲卫只有五百人,水匪也有几百人,你哪来的底气说这话?禁军五千随行,一个人都不能少!” 他下了定论,不由谢景寒再更改:“你若是觉得不妥,那就将舒窈留在京中。” 谢景寒还未将自己的计划说出,便被皇帝打断。 瞥见皇帝一脸严肃的模样,他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 “好。”谢景寒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即便是五千禁军随行,他也能有办法摆脱。 但皇帝却没想到这一层,他见谢景寒乖巧应下,面露慈爱之色:“景寒,朕这都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将水匪解决后,你便带着舒窈在江南好好逛一逛。”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朕已经景王府的世子郡主取好了封号,只等着他们出世了。” 第307章 出发 江南水匪猖獗一事,人尽皆知。 前些年水匪还收敛些,只劫财不杀人,若是不幸遇上了水匪,留下船,人倒是也能平安回到岸上。 但随着朝廷派出官兵剿匪后,所剩下的那几百个水匪,无一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们杀人劫货,手段极其残忍。 怎奈何江南水路四通八达,是最方便不过的,因此,即便知晓水匪的存在,也依旧有无数人前仆后继走上这条水路。 船只在平静的江面上前行,这是一艘十分简朴的船只,看上去其貌不扬,没什么油水。 但埋藏在水草中的小船上,几个瘦小却面露精光的男人紧盯着这艘船。 “三哥,这船看上去平平无奇,哪里值得咱们动手?”身形最小的男人名叫做瘦猴儿,他不解的看着这几艘船,怎么都想不明白,“听闻再过几日,会有大船来,咱们不如多花些心思打听那些船的路线。” 被唤作三哥的男人瞥了眼瘦猴儿,不耐烦地解释道:“你没瞧见这艘船的吃水吗?可比一般的大船都要深!再说了,你只瞧见它是一搜平平无奇的小船,但你没发现吗?这船附近的几艘船可都是护送它的,它慢它们也慢,它快它们也快。” “这样队伍,必定是有大宝贝!”三哥经验十足道,“只有最宝贝的东西,才值得他们这些有钱人遮遮掩掩。” 瘦猴儿一听,眼睛顿时瞪大了:“这话倒也是!三哥!那咱们回去就通知老大动手?” “老大这几日还在温柔乡呢。”三哥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出声,“恐怕顾不上这些。” “老大上次出去一趟,不仅得到了几万两银子,还得了一位美人。”瘦猴儿说着,啧啧称奇,“老大的运气还是比咱们更好。” 三哥闻言,摆了摆手:“咱们若是能拿下这一艘船,从中得到的东西只怕比几万两银子还要多。” 来往这些水路的商船,哪一艘上面不是价值几万两的货物? 凭着他的眼力,他可以肯定,这艘船上的东西,必定远超几万两。 到那时……三哥眼中迸出精光——他说不定能一跃而上,成为仅次于老大的人物。 他想到这,便低下头,与瘦猴儿商议了一番。 此次他们出来,带了一百多个兄弟,他们这些水匪人虽然少,但凭借对这些水路的熟悉以及极好的水性,在水上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一百多个兄弟拿下这几艘船,是轻而易举的事。 三哥自信极了,连带着瘦猴儿也兴高采烈:“拿下这艘船,我也要去扬州找个花楼好好爽快一番。” 他这话,引来了身旁几人的嘲笑。 …… 在这艘平平无奇的船上,所装的不是三哥所猜测的金银珠宝,而是满船的人。 这些人,都是皇帝派给谢景寒的禁军。 好说歹说,总算是将五千禁军缩减成了一千人。 但即便如此,仍用了四艘船才将禁军与亲卫全部装下。 禁军们平日训练艰苦,在这几艘船上也无怨言。 他们难得离京,此时透过船舱的窗户,看着外面波澜壮阔的大江。 “真想出去走走。”其中一人低声说道。 “咱们可不能路面。”闻言,他身旁的同伴连忙道,“咱们此番下江南,在解决掉那些水匪之前,都不能露面,可不能让他们知道王爷带了这么多人出来。” “不过是几百个水匪,必定是地方的官兵贪图享乐,疏于训练,这才会放纵他们嚣张这么些年。” “江南州府的官兵也是有些实力的,至少人家的水上功夫比咱们厉害。”一人拍了拍小年轻的肩膀,叮嘱道,“这些话你可不能再说了,咱们这是出任务,王爷说什么,咱们就怎么做。” 这般一说,小年轻连忙低下了头:“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王爷为何要这样小心。” “王爷这样做,自是有王爷的道理,你就算信不过江南州府的官兵,难不成还信不过王爷?” “自然不是!”小年轻连忙否认,“我可是为了王爷才来的禁军!” 他们这些人,谁不是将王爷视作未来目标? …… 最上层的船舱内,谢景寒沉着脸坐在窗前,他的面前摆着一副江南水路的地图。 江南水路错综复杂,即便有地图在手,也不一定能找到那群水匪。 找到那群水匪最快速的方式,就是引蛇出洞。 事实上,这几艘船都是他精心设计的,足够引起那群水匪的注意。 那群水匪常年在水路上行走,看得出他这船是精心伪装的,必定会感兴趣。 温舒窈看了眼谢景寒,很是好奇:“他们当真会动手?” “我们船后已经有小尾巴了。”谢景寒十分有信心,“不出三日,他们必定会动手。” “按照我们行进的路线,再过三日,我们便会抵达码头,到那时,他们想要动手就难了。” 温舒窈闻言,了然点头:“他们定会在这之前动手。” “听闻温以彤也来了江南。”温舒窈说到这,犹豫了一会儿,“不知她在陈家如何了,之前我派人跟踪陈家,却没了下文。” 陈家有那么大的能量,竟能躲过景王府的人? 温舒窈并不相信这一点,她更倾向于——“听闻前几日有一艘船的人都被水匪所害?还被夺走了全部的银子。” “听闻那艘船的主人,姓陈。”温舒窈话刚说出口,目光便看向了谢景寒,“你说……这户人家,会不会是陈彻?” “极有可能。”谢景寒沉吟一会儿,道,“陈家的确有可能在那艘船上,你若是担心……” 闻言,温舒窈轻笑了一声:“我并不是担心,我只是要确认一番——温以彤是否在那艘船上……她是否死了。” 她从未掩饰自己对温以彤的恨意,纵然答应了温夫人留温以彤性命,她也绝不会看着温以彤在江南享乐。 因此,确认温以彤是否在那艘船上,就成了当务之急。 “抓住这群水匪后,我亲自去审问。” 第308章 登船 当晚,江面起了大风。 风将附近的船只吹得摇摇晃晃,可温舒窈身下的这艘船,却在大风中岿然不动。 见此情景,埋伏在水草中的瘦猴儿等人更是笃定——这艘船上一定有许多宝贝! 更何况,正如三哥所言,附近的五六艘船都在随时保护这艘看起来简朴的小船,这样一来,更是让他们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不过,要抢掠这几艘船并不是小事,他们还得将这一消息告知老大,等到老大做出决定,方才能动手。 “怎么老大那边还没消息传来?”瘦猴儿有些迫切。 今夜江山大风,几乎看不见其他的船只,正是他们动手的好时候。 三哥脸色也很是难看,错过今日,若是明后两日风平浪静,他们动起手来要麻烦许多。 正是在这时,十几艘小船划开水草悄无声息地驶了过来。 见状,三哥大喜:“老大!你来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前几日劫掠了陈家的船老大。 船老大是从边关逃难来江南的难民,当时难民太多,都进不了城,他索性留在了乡野之中,阴差阳错之下干了水匪这一行。 他运气好,朝廷接连几次派出官兵剿匪,他都因为在城里逃过一劫,随着时间见长,他倒是成了这些水匪的头头。 虽说水匪的队伍没有壮大,但带着这几百人,倒是比之前几千人的时候赚得更多。 人一少,分的钱倒是多了,更何况作为这些人中资历最长的,他可以号令所有人。 而这几日,他拿到最大的单子,就是陈家的那笔单子。 不仅得到了几万两的银子,还得了一个压寨夫人。 “老大春风得意,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几人瞧着船老大的脸色,一个个戏谑起来。 闻言,船老大摆了摆手:“京中的贵女玩起来,就是比花楼的那些花娘带劲儿。” 一路上污言秽语不断,身旁的几人顿时哄笑出声。 他们从来都将女人当做玩物,更何况温以彤。 温以彤即便落到这般地步,也还是瞧不上他们,不过是个家道中落的贵女,又不是什么权贵之女,居然还做出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着实可笑。 这几艘小船到了水草丛中,三哥连忙起身:“老大,您可算是来了!” “咱们观察了这几艘船好几日。”三哥高声道,“上面一定有好东西。” 船老大得了这话,并未直接让人动手,而是眯起双眼,看着四周:“再等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再动手。” 他们这十几艘小船,紧紧地跟在大船不远处,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让人发现,也能控制好距离,能让他们时刻掌握对方的动态。 终于,夜色降临。 大风吹的江上的船摇摇晃晃,他们这十几艘小船更是摇晃,但他们多年来在船上生活,这点摇晃的程度,还不足以影响他们的动作。 上次那几万两银子分下来,到每人头上也不过几十两,真正的大头都被船老大拿走了。 几十两银子上岸玩上一趟就没了,他们自是想要趁此机会,好生劫掠一番,充盈自己的小荷包。 船老大将众人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但他深知张弛有度,上一次他拿了大头,这一次,自然是要将大部分的银子都分给手下人。 只有这样,他们才肯跟在他身边替他卖命。 “此次上船后,谁拿到的东西就算谁的。”船老大在动手前,同几人说了一句,“不过要将所得之财物的二成上交,这样做,你们可有异议?” “老大都发话了,我们怎会有异议?”三哥机灵,连忙就应了下来。 区区二成财物罢了,不值一提。 这艘船上必定是有着价值几万两银子的财物,才会让这么多艘船护送,哪怕是从上面摸得一千两银子,到手上也有八百两。 八百两……足够他在岸上潇洒一个月的了。 三哥开口后,点醒了周围的瘦猴儿等人,他们连忙点头,附和着三哥的话。 船老大眼含赞许,看了眼三哥。 他在出发前,拍了拍三哥的肩膀:“好好干,我总不会亏待你。” 听出了船老大话中的意思,三哥眼睛都亮了。 他连忙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船老大身后。 若能跟在船老大身边,混上水匪的几个首领之一,那他今后将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十几艘小船在夜色中悄悄地接近了最中间的大船。 一靠近这艘大船,船老大就看出了这艘船的不凡之处。 “上面用的帷帐都是丝绸。”船老大眯着双眼,“还是上好的丝绸,这可比前几日那陈家富裕多了。” 闻言,三哥心中那股欲念顿时燃烧起来:“如此说来,他们比陈家还要富裕?” “难怪能派这么多艘船守在四周。”三哥嘀咕了一声,又高兴起来,“可他们想不到,水上是咱们的地盘。” “咱们来无影去无踪,纵然有再多的船守在一旁,咱们也能悄无声息的摸上船。” 他们这些小船,正是起的这个作用。 船老大冷哼一声,他与三哥想到了一块去。 夜色中,他们动作敏捷的爬上了大船。 大船上帷帐在风中飘舞着,见到这一幕,几人目光炙热。 这样的陈设,只有大户人家才会有。 不过,瘦猴儿心中有些犯嘀咕:“这不会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家眷……万一咱们惹怒了那些贵人……” 朝廷派兵来围剿他们该如何是好? 之前朝廷就围剿过好几次,他亲眼看见与自己相熟的人被官兵斩杀,在龙洲府的菜市口,更是有无数弟兄当众被斩首。 闻言,船老大冷冷的撇了瘦猴儿一眼:“贵人?我们杀的贵人还少吗?” “有什么贵人能让官兵出动?”船老大显然对时事有些了解,他道,“这些狗官各个都忙着明哲保身,怎么会为了一起小小的命案花费大功夫来围剿咱们?” 他们人数锐减,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日日杀人越货,对于江南的这些官员而言,他们好管不少。 第166章 前朝风波 千秋会在即,千秋宴也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中。 皇后事务繁忙,后宫之中又处处都是勾心斗角,为了千秋宴能顺利进行,皇后细思片刻,索性将温舒窈召进了宫中。 “你自小在继母身边长大,想必还不会这些俗务。”皇后拉着温舒窈的手,轻声细语的说道,“今日我便来教教你,就用此次的千秋宴为例。” 温舒窈两世为人,上一世更是在家贫如洗却要打肿脸充胖子的陈家当主母,对于这种俗务,可谓是信手拈来。 但见皇后眼中的关怀与怜惜,温舒窈到底是没说出心中的话,而是装乖地低下头:“多谢皇嫂。” “好孩子。”皇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手把手教她看起了账本。 只是,这样的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一个小宫女打断。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不顾身后侍卫的阻拦,“今日接风宴上,那北狄公主竟是提出了要嫁给王爷!” 皇后一听这话,当即便意识到是谢景寒。 她立刻留心了温舒窈的变化,唯恐温舒窈会因为此事伤心,又冷眼扫着这小宫女:“谁让你进来的?” 小宫女瑟瑟发抖,还未说出一句话,便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将双手反拧在了身后。 “未经允许便擅自闯入皇后娘娘寝宫,其心可诛!”她冷声道,“立刻拖下去打杀了。” 在这宫中,敢这般行事的,唯有一人。 皇后皱着眉,看来自己对后宫的掌控还是太过温和了,竟然生出了这些事。 张贵妃她……此意何为?莫非是为了替妹妹温夫人报仇? “你不必担心。”皇后拍着温舒窈的肩膀,“陛下是明白人,绝不会拆散了你们,那北狄公主虽说是公主,可不及你半分。” “再说了……”皇后细思片刻,又道,“景寒的心中,只有你一人,我抚育景寒时,他只有四岁,那时的他与现在一样,只有见到亲近的人,那张冷脸上才会有别的神情。” “你瞧瞧。”皇后低声宽慰,“他在你面前可是如我所说?” 谢景寒平日里对其他人,就如同冰山一般,可在温舒窈面前,他面上的神情便多了几分生气,这一点,皇后看得清楚明白。 闻言,温舒窈心中无奈。 对于谢景寒要纳谁,要娶谁,她心中都没有什么波动。 只因谢景寒与她这场婚事,本就是交易,两人之间能有什么感情在? 不过,皇后一片好心,她也无法将真相说出,只能乖巧的点了点头:“皇嫂您说的话,我都明白,我也相信王爷。” 她睁着一双真挚的大眼睛:“我相信王爷一定不会抛弃我的。” 谢景寒不近女色,又对北狄恨之入骨,他怎么会娶北狄公主? 这是其一。 北狄公主此番在接风宴上口出狂言,只怕是有所图谋,谢景寒那样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这是其二。 总而言之,温舒窈对谢景寒的定性有着十足的信心。 她神情毫无勉强,眼神真挚,皇后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 但皇后还是召来大宫女,低声嘱咐了几句。 大宫女面露诧异之色,眼光不时地朝着温舒窈看去。 “娘娘,您当真要这样做?”大宫女压低了声音,“平日你您对那位不是最忍让……” “人人都有底线。”皇后冷着一张脸,不复温和的神情,“本宫的底线就是本宫的亲人,她这样做,分明是有意为之!” 大宫女沉默片刻,便坚定地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 张贵妃坐在美人榻上,懒洋洋的把玩着手上的玉镯。 这是皇帝刚命人给她送来的,水头十分好,比起皇后手上的那一只也差不了多少。 “娘娘还在休息!你不能进去!” “大胆!” 她心情正是美妙时,却听见了贴身嬷嬷的一声厉喝。 再然后,便是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绿衣带着几个身形挺拔的女侍卫走了进来,那几个女侍卫身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张贵妃冷着脸:“怎么?皇后身边的人就是这般做派?本宫这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最后的女侍卫便将拖着的人扔向了她。 “啊!” 张贵妃尖叫了一声,连连往后退去。 被扔出来的,赫然是方才去皇后宫中传信的小宫女。 只见她脸上满是掌印,嘴角也有着缓缓流出的血迹,气若游丝。 “你这是何意?”张贵妃被吓了一大跳,漂亮的一张脸都变得狰狞起来,但她很快就将面上的神情压了下来。 见状,绿衣冷笑了一声:“她是贵妃娘娘宫里的,方才刚替贵妃娘娘去万春殿送了给陛下的回礼,因此听见了接风宴上的话语。” “好巧不巧,她听得这话后,一回贵妃娘娘这,转而就去了皇后娘娘宫中,故意将今日接风宴上的传闻说给了景王妃听。” “贵妃娘娘这是何意?”绿衣冷眼一扫张贵妃,隐隐有皇后的威势在。 见绿衣这幅模样,张贵妃脸色难看至极,她最恨的就是皇后身边的这群宫女们,一个个目中无人,自己这个当贵妃的到了她们面前,竟还要被看低几分。 今日绿衣更是直接拿捏起了皇后的做派。 “好大的胆子!”张贵妃指着绿衣,“你敢这样同本宫说话?本宫要去见陛下!” “晚了。”绿衣冷声打断了张贵妃的话,“陛下说过,后宫之中的事,全都交由皇后娘娘处理,你虽是贵妃,但你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你对景王妃怀恨在心,故意将前朝的风言风语传来后宫,坏了后宫的规矩。”绿衣昂首道,“我奉皇后娘娘的懿旨来这,就是为了告诉贵妃娘娘您……” “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岂容你放肆?” 绿衣说完这话,在张贵妃愤愤不平的目光中冷声吩咐道:“张嘴二十,罚俸半年,禁足一月。” 短短的十二个字,结束了这场风波。 第167章 出狱 接风宴上北狄公主所说的话很快便传得满城风雨。 任谁都没料到,此前的传闻会在这一天成真。 谢景寒是大黎的战神,正是因为有他在,大黎边境才能安稳度日。 他的存在,对大黎而言至关重要。 可如今,谢景寒却与北狄公主有了牵扯。 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就连京城中的百姓,也对此有了猜疑。 今日,正逢温夫人从牢里出来。 她咋裸露在久违的阳光下,强烈的阳光刺得她的眼睛不停流泪。 这泪水,同时也将她心中的憋屈带了出来。 一辆简陋的马车候在一旁,上面甚至连温国公府的徽记都没有。 温夫人却在冥冥之中感受到——这就是来接她的马车。 “母亲!” 温以彤掀开车帘,双目充满不安。 “您快上来!” 林嬷嬷也在这时跳下马车,朝着温夫人飞奔而来。 温夫人看到她们,泪水流得更凶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虽说只是过了短短五天,可她却像在里面待了五年一般,所谓度日如年,不过如此! 林嬷嬷见她神情憔悴,精神涣散,心疼得将她搀扶在身旁:“夫人别怕,奴婢与小姐来接您回家了。” 温夫人无助的靠在林嬷嬷身上,只是越到马车跟前,她越是疑惑。 哪怕是温国公府下人采买所用的马车,也不该是这般模样! 思及此处,温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并非蠢笨之人,此时冷静下来后,便意识到,这或许是温国公的意思。 “他人呢?”温夫人恨得牙痒痒,“宝华阁这些年的入账,大部分都进了他的口袋,我替他受过,他就是这样对我的?” 对上温夫人满含恨意的双眼,林嬷嬷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夫人,您别与老爷置气了,毕竟现在……” 现在温夫人名声尽毁,张家也回不去,宫中也无依靠,若不留在温国公府,她还能去哪?宝华阁一事后,温夫人名下的私产几乎都被官府罚没了。 林嬷嬷见温夫人难看的脸色,林嬷嬷在心中思索再三,还是将眼下的情况一一告知了温夫人。 短短五日,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在得知私产被官府罚没一空后,温夫人两眼一黑:“怎会如此?他们凭什么……” “大理寺卿亲自带着人来的,老爷纵然心疼,也还是唯唯诺诺地任由他们打开了库房的大门。”林嬷嬷说到这,语气中带了一丝对温国公的怨恨。 若非温国公软弱无能,温夫人何至于此? 京中放印子钱的世家贵妇可不少,独独温夫人一人被抓入了大理寺,除去有温舒窈暗中作梗的缘故,与温国公的软弱也脱不了干系。 若非是现在无处可去,她绝不愿意再让温夫人回到那个虎狼窝里。 温国公这些年来靠着楚婉清留下的嫁妆享乐,亏空的银子却都是由温夫人想方设法补上的,他不仅不懂得感恩,反倒觉得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林嬷嬷生平所见之人中的脸皮,温国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温夫人两眼一黑,她死死的扣住了马车上的窗沿,恨声道:“若还要回温国公府,那我这张脸皮,算是彻底被他踩在脚下了!” 她不用猜也能想象得出温国公得意的嘴脸。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温以彤突然道:“母亲,不如去我那。” “之前您给我置办的院子虽然小,只有三进,却也足够我们住了。”她说到这,暗暗捏紧了双手,“只是那老虔婆在,我担心她会对母亲您口出狂言。” 林嬷嬷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温国公这些年来都快将祖宗基业挥霍一空了,温夫人回去面对的可是一堆烂摊子,倒不如先去温以彤那避避风头,等到张贵妃回信…… 在心中细细一想,林嬷嬷便觉得温以彤所说的是个好提议。 温夫人眼眶一热:“彤儿,苦了你了。” “等你姨母回信……”她说到这,脸色一沉,“我定要温舒窈好看!” 大理寺里走了一遭,她现在对温舒窈恨之入骨,几欲将其剥皮抽筋! 提及温舒窈,温以彤也恨得牙痒痒:“母亲,等……那位计划成功,温舒窈定然没有好下场!您别担心!她迟早会有报应的!” 闻言,温夫人的脸色一僵。 她倒是想了起来,温以彤已经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苦了你了……”她拍了拍温以彤的肩膀,眼神幽怨,似是回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当年的信王妃善妒,若是被她知晓了我与信王的关系,知晓了你的存在,我们母女二人都逃不掉。” 她没有说的是,当年信王颓势已显,加之为人不懂得收敛,险些就要步入其他几个被斩杀的亲王前尘,她与姐姐一合计,最终还是选择了温国公。 温国公生得俊俏,家世又高,当时在朝中也算是炽手可热的青年英才。 再加上她心中始终对楚婉清存了一分攀比的心思,若能夺了楚婉清的男人,看着总是高高在上的楚婉清痛苦难忍,她便觉得神清气爽。 于是,她勾搭上了温国公,将信王抛在脑后。 好在是信王那之前,便与她断了联系,她此举,也不算是背信弃义。 谁知她与信王一次鱼水之欢,竟然有了温以彤。 为了能让温以彤顺利出生,她选择将自己与温国公的奸情曝光在楚婉清面前。 再然后,便是楚婉清发觉了信王双腿完好的秘密,她亲自将毒药喂给了楚婉清,看着鲜活的楚婉清死在自己面前。 她与楚婉清,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楚婉清待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们张家的女人,野心从来都不止这么一点,她想要的,也从来都不是这些小恩小惠。 她要当国公夫人,又或者,她也想入主中宫! 如今想来,留下温以彤,当真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她与信王早早就断了关系,在楚婉清身死后,才有了联系,当时信王双腿已废,人也变得喜怒无常。 信王妃也在信王一次醉酒中被误杀,而她那时才知道,原来信王的身子,早在这些年中被信王妃用药废了。 ——他再也不能人道,自然也就没了子嗣。 她的彤儿,将是信王唯一的血脉! 在得知这一点后,加上温国公府这些年来逐渐败落,温夫人便将目标再次转移到了信王身上。 在一次“误打误撞”中,信王得知了温以彤的真正身份,信王欣喜若狂,甚至动了想要娶她的念头,怎奈何信王必须小心谨慎,再也不引起皇帝注意,于是他这份心思便蛰伏了下来。 而她为了姐姐的计划与自己的私心,也不得不留在温国公府。 不过两人暗中保持着联系,甚至每月都会私会。 “若非是我当年一念之差……”温夫人喃喃道,“你本该是郡主。” “你若是郡主,那温舒窈给你提鞋都不配!”温夫人说话时,脸色便一阵扭曲,“彤儿,都是我害了你。” 温以彤心中虽然可惜,但听温夫人这样说话,她连忙摇了摇头:“母亲,这怎么能怪您呢?女儿这十几年来,过得也不比那些郡主差。” “只是因为温舒窈过于狡猾,才害得我们母女二人沦落到这般田地。”温以彤恨恨道,“她那个贱人,定是故意算计您!我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说话时,她紧紧地握住了温夫人的手:“我已经同父王说过了,父王说,一定会让温舒窈也尝尝您受过的屈辱滋味!您就放心好了!” 在口中说出“父王”二字时,温以彤神采飞扬。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有这样高贵的身份。 区区温舒窈罢了,如何比得上她天生高贵的血脉? 温夫人瞥见她的神情,心中凛然,连忙提醒:“彤儿,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见温以彤不以为意,温夫人左思右想,还是告知了一些实情:“你爹爹他,正在筹谋一件大事,若是成了,你的身份将比这高贵数百倍,若是不成……将会是杀身之祸!” “除了我们三人,再也不能让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温夫人神情严肃,“你明白吗?” 温以彤心中一颤,身处在公侯世家,她对这些事较寻常人敏感许多,在温夫人说出这话后,她便意识到了——自己这位父王或许是要谋反! “谋反!” 温以彤刚开口说出这两个字,便被温夫人死死的捂住了嘴。 温夫人在牢里受了五日的折磨,本就身心疲惫,可温以彤的话,却是让她瞬间警醒起来,目光狠厉的盯着温以彤。 温以彤几乎都要喘不过气了,还是一旁的林嬷嬷不停劝着:“夫人,您给小姐松松气!” “休得胡言乱语!”温夫人虽松开了手,可眼神仍然狠厉,“这可是掉脑袋的!” 温以彤连忙摇头:“母亲,我是太惊讶了!您放心,这样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话虽如此,她心中仍为这一猜测而剧烈跳动着。 第168章 亲爹 “有些猜测,在心中想想就算了,绝不能在外人面前吐露!”温夫人疾言厉色道,“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别忘了,你姨母还在宫里呢!” 闻言,温以彤浑身一震,她怎么忘了这件事? 但随着温夫人这样说话,她又愤愤的握紧了拳头:“可是在您身陷牢狱时,姨母连一封信都不曾传出来,我们往宫里送了几十封信,都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姨母这样做,就不怕我们心寒吗?” 她自小就跟在温夫人身边,最是清楚温夫人为张贵妃付出的那些金银财宝。 若宝华阁大半的银子都被温国公揽了去,那剩下的银子,就都是给张贵妃送去了。 不然凭着张家那点薄底,如何能支撑主张贵妃在宫中的奢靡生活? 然而温夫人却没有似温以彤一样的想法,她最了解自己的姐姐。 在张家那个吃人的地方,全靠着姐姐,她才能活下来,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绝不是这点困难就能拆散的。 只怕是…… “你姨母在宫中的处境也不太好。”温夫人皱着眉,“若不是出了意外,她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这般一想,温夫人又提心吊胆起来。 温以彤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可是姨母宠冠后宫,能有谁为难她?依我看,她就是不如爹爹对您上心!” “我只是去求了爹爹。”她说到这,高兴起来,“没过两日,您就被放出来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温以彤的脸上跃动着兴奋的光芒。 见她这般模样,温夫人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这可不太妙…… 她多想告诉温以彤,信王这亲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片刻,她压低了声音:“你收敛些!这些时日,绝不能对外显露半分!” 温以彤噘着嘴,对温夫人的话很是不耐烦。 但她瞥见温夫人的脸色,在沉默片刻后,还是摆了摆手:“您放心便是,我都知道了,一定会将您的话牢记在心的。” 恰巧在这时,马车也停下了。 温以彤透过车帘往外一看,高兴道:“母亲,到了!” 她们今日落脚的地方,是温以彤出嫁时温夫人给她的那间宅子。 陈家家贫,在京城只有一处两进的宅子,还破破烂烂,温夫人无法忍受爱女住在那样的地方,便自掏腰包,买下了这座宅子。 这宅子地段与格局都不错,虽只有三进,但住下温舒窈与陈彻母子,还算凑合。 马车停下,温以彤小心地将温夫人搀扶下了马车。 “母亲,这是您给我买的宅子,就是您的!”温以彤说话的时候,眼神故意瞥了眼站在门口的陈氏,“若是有人说什么闲话,您便将那人撵出去!这可是您的宅子!” 她再三强调这宅子的归属,让陈氏脸色十分难看。 “什么你的?”陈氏憋不了气,当即就上前来嚷嚷道,“这是我儿子的宅子!” “你这丧门星!”陈氏说着,又来推搡温以彤,“若不是你,我儿怎么还会被困在贡院回不来?” 春闱舞弊一案还未查清楚,那些举子仍然被关在贡院之中。 即便三甲的进士全都评选了出来,但除此之外,仍毫无动静。 陈彻前后两次水平都极差,上不了榜,即便如此,也还是不曾被放出来。 陈氏每当想起这件事,便怨恨极了温以彤,她甚至想着若非是温以彤怂恿陈彻去考春闱,陈彻便不会被关在贡院。 贡院那地方,窄得紧,哪里是人能待的? 而且……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温夫人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这就是那位被抓进大理寺的温国公夫人吧。”陈氏冷笑了一声,随即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停地在自己面前扇着风,“你名声都烂大街了,怎么还敢出来?” “我若是你,与那些囚犯被关在一间牢房里,早就一根白绫吊死自己了!” 陈氏说话极为难听,一双绿豆眼死死的盯着温夫人,只为了看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妇人露出自己想要的难堪神情。 果不其然,在提及坐牢这件事时,温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愤怒。 她目光冷冷的盯着陈氏:“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便让人将你的嘴打烂。” 陈氏先是一慌,但看见温夫人眼底的青黑后,她顿时又有了底气,当即冷笑出声:“你敢?” “你若是敢伤我,我就去京兆尹告你!”陈氏冷笑道,“到那时,你恐怕又要去牢里走一遭了!” 听见这个词,温夫人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牢里的这五天,是她最不愿回忆的五天,她根本不愿再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些话。 可陈氏所说的话,又让她有所忌惮。 现如今的温舒窈,恐怕就等着抓她的错处呢! 片刻,温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陈氏,她径直走进了院子里。 温以彤恶狠狠地瞪了眼陈氏,也紧跟着温夫人走了进去。 “母亲您消消气,不要与这样低贱的人一般见识。”温以彤口中安抚着。 她丝毫不避讳陈氏还在一旁,就这样径直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现在的温以彤,有了比以前更足的底气,陈氏这个所谓的婆母在她眼中早已如街边的野草一般,是可以随意踩死的。 陈氏一听她的话,当即就炸了。 “没天理啊!”她一边拍着腿,一边哭嚎着,“哪有这样的儿媳妇?这不是欺负人吗?” 她说话时,不断撇着温以彤离开的方向。 以往用这样的手段,温以彤早就过来哄她了。 温以彤这个娇娇小姐,身上有着诸多缺点,可就一点好——她爱慕陈彻,因为陈彻的缘故,不得不听她的话。 然而,离开几日的温以彤像是变了个人,任由她的哭声再大,也不曾有过一点动摇。 见此情景,陈氏眼珠子一转,脸上的悲痛神情也逐渐消失了。 不对劲!不对劲! 她在心中想着,默默念叨起来:“这里面肯定有鬼!” “莫不是外面有人了?”陈氏一想,顿时变得心惊胆战起来,连忙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了隔壁去。 …… 此时,关于北狄公主当场向景王求爱一事,早已传遍了京城。 “若景王当真娶了北狄公主,那……咱们大黎怎么办?” “怎么?难道景王是入赘去北狄不成?” 有远见的人唉声叹气,见那些不知所谓的小年轻,不由得开口道:“可是咱们大黎与北狄,那是世代血仇,若景王娶了北狄公主,难保之后在与北狄的战事中……出现意外。” 这意外是指什么,众人都心知肚明了。 要么是北狄公主会从景王者盗取一些舆图或是情报,要么是景王被美色所惑,做出一些不利于大黎的事。 这般一说,一开始那些不以为意的年轻人,一个个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听闻那北狄公主貌若天仙,比起景王妃也差不到哪去。” “还说她是北狄王最疼爱的女儿,若是如此,那景王妃岂不是只能自请下堂了?” 在宫外议论纷纷的时候,宫内更是不遑多让。 谢景寒从万春殿出来,便察觉到了诸多视线。 大都是那些宫人们小心翼翼打探的视线,至于身后那些官员们或是探究或是幸灾乐祸的视线,存在感更强。 他脸色愈发阴沉,虽说早已知晓北狄不安好心,但北狄使出这样的招数,仍在他的意料之外。 “景王!” 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随即便有香风阵阵。 耶律丹俏生生地站在谢景寒面前,她眼中有着少女独有的娇憨,一双眼睛里仿佛只有谢景寒一人。 “王爷为何不等等我?”她似是埋怨,但这样的神情出现在这张美丽的脸上,只有可爱的嗔怒。 只可惜,耶律丹此举,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她在刚到谢景寒面前时,谢景寒便大步往后退了一步。 耶律丹身上的香气袭来,谢景寒捂住了鼻子,面露嫌恶:“什么气味?” 一旁的司青见状,险些笑了出声。 他可没料到自家王爷会这样不给面子,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样的温软美人,可在王爷眼中,却像是怪物一样,让人避之不及。 耶律丹脸上的笑容一滞,她似是不明白谢景寒说这话的意思,试探性的问道:“王爷,你是在说我吗?” 不等谢景寒开口,她已经熟练的做出了委屈的神情,泫然欲滴地望着谢景寒:“这是我们北狄王庭的密香,是我们北狄女子为了见心爱之人专门用的香,您怎么能……” “北狄与大黎一个在西一个在东,气候习俗迥异。”谢景寒又后退了几步,对耶律丹是避如蛇蝎。 耶律丹那双含着泪的双眸,也无法激起他的怜香惜玉之情。 只听得他声音冰冷,语气不耐道:“你越靠近本王,本王越觉得恶心。” 耶律丹神情一僵,还未等她思索出对策,谢景寒已经冷冷道:“本王还有公务在身,烦请公主让路。” 第169章 臭不可闻 皇帝从司青嘴里得知了今日事情的经过,笑得前俯后仰:“你家王爷当真是这样说的?” 司青很是无奈:“王爷对北狄公主避之不及,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当真是……” “那耶律丹身上当真臭不可闻?”皇帝问话时,一双眼睛扫向谢景寒,揶揄道,“还是你故意这样说的?” “的确臭不可闻。”谢景寒冷着一张脸,很是不耐烦,“皇兄若是对她有兴趣,不妨将她纳入后宫,她比张贵妃美,还比张贵妃年轻。” 闻言,皇帝吹胡子瞪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朕在你心中,就是个贪图美色的昏君?” “这耶律丹一看就知道城府极深,她今日在宴会上主动提出要嫁给你,必定也是存了别的目的,这样的人可不能入宫。” 皇帝说着连连摇头。 “她不能入宫难道就能入景王府了?”谢景寒对宴会上皇帝的袖手旁观很是不满,呛声道,“皇兄可不要忘了,边防图还在王府,她恐怕就是为了边防图来的。” 皇帝捏着下巴,恍然大悟地一拍桌子:“她这是目标明确啊!难怪一开口就是要嫁给你。” “不过……”皇帝揶揄道,“她生得貌美,你当真就一点不心动?” “一个臭不可闻的女人罢了。”谢景寒冷嗤一声,“比不上王妃的一根手指头。” 皇帝乐不可支道:“朕可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从你嘴里听见这样的情话,若是让你的王妃知道了,心中还不知要如何感动呢。” 谢景寒依旧冷着一张脸,显然皇帝的话,对他毫无作用。 皇帝看够了热闹,这才严肃起来:“她知晓边防图在你手上,因此才会提出嫁给你,只是……她一旦嫁给了你,又如何回北狄?” “依朕看,她这样做恐怕还有其他原因。” 皇帝向来惊觉,联系到北狄,他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人的身份。 “你说……会不会与信王有关?”皇帝压低了声音,“毕竟信王身上还流着一半北狄的血脉,说不定他想要替北狄出一份力。” 闻言,谢景寒投来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见状,皇帝冷下脸:“你这是什么表情?朕若有说错的地方,你指出来便是。” “皇兄,若是让你选——北狄与大黎当皇帝,你是选地处荒漠的北狄,还是选地产富饶的大黎?”谢景寒发问。 “自然是大黎了。”皇帝想也不想便答道。 他回答完后,这才有所意识。 “你是说信王……” “从始至终,信王想要的位置,都是皇兄您屁股下的龙椅。”谢景寒沉声道,“北狄他可看不上眼。” “不过皇兄说得也有道理。”谢景寒语气幽幽,“兴许是信王让耶律丹改变了主意。” 在皇帝的注视下,他一字一句道:“早在耶律丹来京城时,臣弟便收到了情报——她是为了在两国边界重建互市来的。” 只是没想到在今日的接风宴上,她竟然改变了主意。 很难说这与信王没有关系。 皇帝沉着脸,心中思索片刻:“信王隐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朕的皇位,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朕今日虽见了耶律丹一面,但也能看得出此女心思深主意正,并非随波逐流之人,信王能劝动她,必定是提出了她无法抗拒的条件。” “她在北狄那边的处境如何,你还是要好好打探。”皇帝告诫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臣弟早已派人去打听了。”谢景寒皱了皱眉,“只是这属于王庭密辛,并非几天就能打听出来的。” “在情报送来之前。”谢景寒桃花眼轻轻眯起,“便见招拆招。” 皇帝见他这般模样,笑着叹了口气:“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朕自然也不会干涉你。” “不过在那之前……”他憋住了笑,“你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哄你的王妃。” 闻言,本是胜券在握的谢景寒错愕抬头。 见他脸上罕见的无措,皇帝彻底憋不住笑,略带着同情的眼神看向他:“张贵妃宫里的人不长记性,擅自将今日接风宴上的事情传了出去。” “虽说皇后处理妥当,但这消息,还是第一个传入了舒窈耳朵里。” “你若是缺什么,就去朕的私库……” 皇帝话还没说完,便见一向稳重自持的谢景寒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太极殿。 见谢景寒匆匆离开的背影,皇帝既是觉得好笑,但心中,又有些心酸。 “没想到……”皇帝语气幽幽,“景寒也能有这样在意一个女人的时候。” 李德海站在他身后,听他这般言语,笑道:“陛下,您之前不是一直都希望王爷能找到个知冷知热的王妃吗?” “现如今看来,您的愿望可算是实现了。” 说话时,李德海又道:“说不定再过几年,您就能看到景王府的小世子小郡主了。” 闻言,皇帝本是心酸的表情异变。 他捏着下巴,很是确切的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朕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看见了希望。” “明日你差人去问问,周院正那可有进展。”皇帝一声吩咐,李德海立刻应下。 而大步流星走出太极殿的谢景寒,面上却笼罩着一层寒意。 司青跟在他身边,根本不敢细看,只闷头跟在谢景寒身后。 “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出去的?” 谢景寒一问,司青便面露痛苦之色:“属下一直跟在您身边,并不知道这些事啊!” 他说话时,心中很是憋屈,将搅事精张贵妃在心中骂了一遍又一遍。 若非是张贵妃授意,她手下的宫人又怎会闹去王妃跟前? 想到这,司青便恶狠狠道:“真不知那张贵妃怎么想的,您与王妃感情不好,难道对她有利?” 谢景寒闻言,轻嗤一声。 司青瞥见他眼底的冷意,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来。 “王爷……您该不会是想要将那件事告诉陛下……”他喃喃道,“可这样一来,陛下恐怕要被气出好歹来。” 第170章 “她在后宫之中肆无忌惮,皆因皇兄对她宠爱有加,若有一日,这宠爱烟消云散……”谢景寒神情不变,只淡淡道,“那她该如何是好?” 司青知道,谢景寒这是早已决定好了。 “您既然做了决定,属下自当遵从。”司青拱手道,“不过此事还关系到二皇子,王爷您可要小心些,二皇子的母家,可不是好对付的。” 谢景寒微微颔首,便朝着皇后宫中而去。 今日将那宫女处理好后,皇后便亲自带着温舒窈在偏殿安置下了。 她神情柔和,在同温舒窈说话时,语气更是温柔:“等到千秋会结束后,我便让人送你出宫。” 正说话的时候,绿衣大步走了进来,神情莫名,一进来首先看的不是皇后,而是温舒窈:“娘娘,王爷来了。” 绿衣是跟在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对谢景寒的脾气十分了解,知道谢景寒这人,除去对帝后二人外,对其他人从没有好脸色。 然而,她今日却从谢景寒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忐忑。 该不会是为了今日一事吧? 绿衣在看到谢景寒这般模样时,脑海中冒出的便是这个念头。 无论心中怎么想,绿衣都按兵不动,朝着谢景寒行了一礼后,便赶紧来通报了。 瞧见站在阳光下的温舒窈,饶是绿衣身为女子,也不得不为她的风姿而倾倒。 难怪……难怪一向不近女色的王爷,会对温舒窈这样特别。 绿衣眼中跃动着兴奋,高声道:“看王爷的模样,恐怕是来寻王妃的。” 一听这话,刚准备出门的皇后就收回了脚。 她笑了笑:“这倒也是,他今日过来,应当是听见了那个传闻。” 说话时,她又笑着看了眼温舒窈,揶揄道:“这会儿恐怕是刚从太极殿出来,来我这……应当是为了赔罪。” 温舒窈听出了皇后话中的意思,她脸色通红。 原本对她与谢景寒的关系,她从来都是淡然处之的。 然而在这偏殿中,连带着包括皇后在内的一众人,都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谢景寒心悦她。 “皇嫂……”温舒窈小声地撒了个娇,皇后这才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神情。 “你先去见见他。”皇后温柔笑道,“我还要在这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事实上,皇后治理后宫多年,小小的一个偏殿,根本无需她亲自过目,她此举,是为了给这对小情人留下空间。 温舒窈不疑有他,便跟着绿衣走了出去。 谢景寒早已等候在了殿内,他看到温舒窈时,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一步。 绿衣见状,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她拉着还在冥思苦想的司青,快步走出了大殿。 “绿衣姐姐!”司青被拽得哎哟直叫,“您怎么跟齐嬷嬷一样,动不动就喜欢上手拽人?” “若我不拽你离开,等待你的,恐怕就是王爷的一脚了。”绿衣翻了个白眼,“你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怎么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闻言,司青百思不得其解,绿衣牢牢跟在他身边,唯恐他会进去打搅了温舒窈与谢景寒。 在殿内,温舒窈看着突然与自己拉近距离的谢景寒,白皙的脸庞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抹红晕。 她目光飘忽不定:“王爷,您找我是……” “今日接风宴上的事,是我不对。”谢景寒低着头,声音低哑沉闷,“我没想到,北狄公主竟会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 温舒窈听了这句话,有些恍惚:“下作?” 她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谢景寒的身上,在谢景寒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仔细瞧了好几眼,发觉并无想象中的痕迹。 难道谢景寒所指的下作,是因为北狄公主此举会离间谢景寒与皇帝的兄弟情? 这时,只见谢景寒皱着眉,俊脸微沉:“她此举,是为离间我们夫妻感情。” 夫妻感情? 温舒窈听得谢景寒的话,眼眸眨了眨,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她与谢景寒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夫妻感情吗? 但再一抬头,她便看见了谢景寒深邃眼眸中的忐忑。 谢景寒在不安什么? 他是担心……自己会误会吗? 因此他才会说此举是离间他们夫妻感情…… 温舒窈只觉得大脑乱哄哄的,偏偏谢景寒仍用那样深邃的目光看着她,似是执拗,似是不安,又似是二者都有。 温舒窈心乱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自己与谢景寒的距离。 “王爷不必担心。”她斟酌一下,低声道,“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罢了,她就算心悦王爷,我也相信凭王爷的为人,绝不会抛下我这个合作伙伴。” 或许是合作伙伴这四个字,警醒了谢景寒。 谢景寒又恢复了如常神色。 他微微颔首,道:“不错,我绝不会抛下你。” 只是他用这双深情的桃花眸所说的话,一点都不像是附和这个合作伙伴。 温舒窈恍惚之间,竟觉得与谢景寒所说的夫妻对应上了。 不过片刻,她便又听见了谢景寒的声音响起:“至于张贵妃那边……这些有意离间我们之间合作的人,我全都不会放过。” 他这样说着话,温舒窈还有些恍惚。 这时候温舒窈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谢景寒与她交谈时,再也不用“本王”自称。 她与谢景寒的关系何时好到可以忽略二人的身份地位了? 温舒窈心中满是疑惑,而谢景寒又恢复了她记忆中的冷淡模样。 于是,她只能将内心的疑惑收起,朝着谢景寒点了点头:“您放心便是,无论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只要不是从您口中说出的话,我一概不信。” 她相信谢景寒,不仅是因为谢景寒的身份,更是因为谢景寒人品贵重——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说完后,谢景寒竟是松了口气。 温舒窈只觉得自己今日是起太早了,出现幻觉了。 “那我就放心了。”谢景寒说话时,突然大步上前。 在温舒窈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温舒窈的脑袋。 第171章 谢景寒离开偏殿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 他瞧见夕阳西下,方才发觉自己与温舒窈竟然说了足足两个时辰。 一出偏殿,皇后便笑呵呵的站在了一旁。 “说得如何了?”皇后笑道,“我可是头一次见你这样行色匆忙,也是头一次见你急急匆匆赶来,就是为了跟人赔罪。” “之前你与你皇兄起争执时,我也不曾见你低过头。” 皇后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谢景寒听了,耳根通红。 他捂着唇轻咳了一声:“皇嫂休要打趣我了。” 越是这样的反应,越是证明自己的猜测无误。 皇后笑没了一双眼睛,她对这件事,可是乐见其成的。 “我见舒窈还没开窍。”皇后拍了拍谢景寒的肩膀,“你可要加把劲,舒窈这样好的女子,今后只会有更多男子心悦她。” 大黎对男女婚嫁一事管理松泛,男女二婚二嫁的多得是,哪怕是王妃,也能和离二嫁。 皇后话中的叮嘱,谢景寒全都听在耳里。 他脸色微寒,冷声道:“皇嫂不必担心,这件事绝不会发生。” 有他在,绝不会允许有其他的男人近温舒窈的身。 皇后见谢景寒脸色冰寒,不由得想起了谢景寒幼时的模样,他也是这般神情,像是担心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 “这世上的男子鲜少有如你一般专情的,而论起身份地位,比你年轻的没你的身份尊贵,比你身份尊贵的……也只有你皇兄了。” “我的确不必担心。”皇后笑着摇了摇头,“舒窈若看不上你,自然也看不上其他人。” 话虽如此,可谢景寒神情还是极冷。 “绝无此种可能。”谢景寒扔下这句话,便要往外走去。 皇后见他背影,还有些奇怪。 在发觉他离开的方向后,喊道:“你去做什么?” 谢景寒要去的,正是张贵妃的宫殿。 谢景寒脚步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我去找人算账,皇嫂不要拦我。” 闻言,皇后一阵无奈:“好好好,可你也要收敛些,这毕竟是在宫里,她毕竟是你皇兄最宠爱的妃子。” “可是在皇兄心中,无论是谁,都越不过您去,区区一个张贵妃罢了。”谢景寒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森寒,“待皇兄知晓了她的真面目,只怕不用我动手,皇兄便会亲自处理掉她。”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景寒的心情较来时平静不少,冷静下来后,他便预备留下张贵妃,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让皇帝知晓这个秘密。 正所谓捉奸捉双。 总该让皇帝亲眼瞧见那一幕,他才会死心。 谢景寒说完便离开了。 皇后见他背影,心中担忧极了。 “你快跟上去瞧瞧。”她对绿衣说道,“现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让御史抓住错处。” 北狄公主主动求嫁一事,早已在京城掀起了风波,若是谢景寒再被御史弹劾,只怕是…… 她想到这,便揉了揉紧皱的眉心:“若是他闹的动静太大,便将他拦下来,陛下那边……我去说。” 绿衣见皇后面露忧思,低声道:“您不必担心,王爷心中定有成算。” 皇后还未开口,绿衣又道:“这些年来,您可曾见过王爷意气用事?” “这倒是没有……” “那娘娘您放心便是,王爷虽是要找张贵妃算账,但也一定不会触及陛下底线。” “再说了……” 绿衣说到这,冷笑了一声。 “正如王爷所说,在陛下心中,最要紧的还是您,她张贵妃……不过是陛下闲暇时的取乐罢了。” 绿衣的话,让皇后稍稍松了口气。 “好。”皇后点点头,“那此事就交给你了。” …… 张贵妃在殿内,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她堂堂贵妃,乃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就这样被皇后轻飘飘的一句话禁足了。 如今她想要传消息出去,竟然也都被拦了下来,现在的她,连皇帝一面都见不上。 “门口的侍卫怎么说?”张贵妃余光瞥见自己的贴身嬷嬷进来,立刻问道,“送的东西可都……” “侍卫不肯收。”嬷嬷为难道,“他们简直是油盐不进,根本不让奴婢出去。” “不只是奴婢,咱们整宫的人都不能出去,每日的吃食都是由皇后那边派人送来。” “岂有此理!”张贵妃恶狠狠地一拍桌子,“她竟敢这样对本宫!待本宫见到陛下,定要她好看!” 嬷嬷心中苦笑了一声,若是这样简单,那就好了。 这些年来,张贵妃虽然受宠,可手中是一点权力都没有,后宫还是在皇后的掌控之中。 有时候……有时候她都觉得张贵妃不过是皇帝豢养的一只金丝雀,高兴了给些好处,若是不高兴了……就像是现在一般——任人宰割。 空有皇帝宠爱,没有权力,就会如现在一样,想要去给皇帝传个信都做不到。 嬷嬷满腹心事,却不能同张贵妃明说。 而张贵妃还在愤怒之中,口中念念有词,要给皇后好看。 正在这时,宫女面色苍白的跑了进来。 “景王……景王来了!” 宫女说话时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心中的恐惧全都写在了脸上。 张贵妃正是在愤怒中,听得这话,却猛地站了起身,眼中还有着喜色:“他来了?他来找我?” “娘娘!”嬷嬷高声喊道,“景王过来,恐怕是为了今日接风宴的事!” 嬷嬷的话,将张贵妃从喜悦中拉了出来。 张贵妃身子一寸寸地僵硬了下来,她死死的捏住扶手:“他是来找本宫算账的?” 虽然不愿在这时打破张贵妃的念想,但嬷嬷还是点了点头:“娘娘,您可千万要清醒些!景王他……可不好应付!” 闻言,张贵妃缓缓挺直了身子。 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精致的妆容下隐隐浮现出狰狞。 “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如何找本宫算账?他难不成还能杀了本宫?” 张贵妃高声冷笑,昂首走出了寝殿。 谢景寒! 她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有怨恨,也有眷恋。 第172章 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嬷嬷眼见张贵妃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心中狠狠一颤。 对于嬷嬷而言,她陪在张贵妃身边多年,最是知晓张贵妃的习性,张贵妃对谢景寒的那些小心思,她也是一清二楚。 现在的张贵妃表现得越是冷静,就越是证明她心中积攒了巨大的怒气。 尤其是……今日谢景寒找上门来或许还是为了自己的王妃。 这些年来,张贵妃仇视一切出现在谢景寒身边的女子,哪怕连自己的亲侄女,她都暗自嫉恨过,更何况是实实在在陪在谢景寒身边,得到了谢景寒偏宠的女子? 想到这,嬷嬷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她飞快走到了张贵妃身后。 “娘娘,您要三思啊!”嬷嬷压低了声音,语气充满无奈,“现在这时候,您可不能……” “本宫知道。”张贵妃语气不耐,“嬷嬷究竟在担心什么?现在本宫处处都在皇后眼皮子底下,本宫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成?” 她愤怒不假,可她不是疯了。 她的这些小心思若展露于人前,那她这条命与张家满门,便都要不复存在了。 嬷嬷松了口气,只是一颗心仍高悬着,神经紧绷的跟着张贵妃往外走。 殿外,谢景寒一袭玄色朝服,他本就生得俊美,在玄色朝服的映衬下,是长身玉立,若非眉眼间蕴含的那股冷意,便如世家翩翩公子般让人心动。 即便他一身寒意,但张贵妃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景王来本宫殿里做什么?”张贵妃面上冷笑,做出疏离的姿态,“皇后罚也罚了,难不成你一个亲王,还要来责罚本宫不成?” 谢景寒深邃的一双桃花眼微微掀起,冷冷地扫了眼张贵妃。 “本王今日过来,是问张贵妃要人的。” “人?”张贵妃明知故问,“什么人?这可是后宫,不是你乱撒野的地方。” 谢景寒看了眼张贵妃片刻,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 在他身后,几个禁军快步走了进来。 宫殿内出现禁军的身影,让不少宫女都变得惊慌起来。 平日里禁军不会涉足后宫,后宫之中,只有会武的太监巡逻,这些禁军…… 摆明了是谢景寒特意带进来的——只为了从张贵妃手上要人,这可不合规矩! “景王,你是疯了不成?”张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景寒与其身后的十几个禁军,两眼瞪大了,疾言厉色地呵斥道,“这可是后宫!你带这么多禁军进来,莫非是想要……” “张贵妃御下不严。”谢景寒冷冷道,“本王特意带人来替你分忧。” “将今日去送信的人找出来。”谢景寒吩咐着身后的禁军,“就当着今日众人的面好好惩戒一番。” 闻言,张贵妃往后退了一步,死死的盯着谢景寒:“你疯了?本宫宫里的人,岂是你能随便动的?” “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在后宫之中撒野!”她一声厉喝,倒是唬住了准备行动的禁军。 然而,谢景寒却从袖中拿出了一块令牌。 在张贵妃不可置信的双眼中,谢景寒将这块令牌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皇兄给本王的令牌,见了此令牌,就如同见了皇兄。” “立刻将那宫女抓出来。”谢景寒冷冷的在人群中扫了一眼,那双颊红肿的宫女立刻被他找了出来,“在背后恶意中伤本王,该当何罪?” 司青快步上前,高声道:“应重打五十大板!” 在听得这话时,那宫女两眼一黑,几欲昏死过去。 五十大板?她这条命恐怕都要交代出去了。 张贵妃厉喝道:“谁敢?” 纵然谢景寒有令牌又如何?她有皇帝的宠爱,在这后宫之中,皇帝的宠爱便是她的底气,哪怕对上谢景寒,她也丝毫不惧。 在这满殿之中,几乎都是她的人。 若她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那今后,还有谁会心甘情愿地替她做事? 这五十大板,绝不能让谢景寒打成了! “本宫要见陛下!”她高声道,“你若要打,也得先经过陛下的准许!” 这话一出,谢景寒倒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禁军们只站在谢景寒身后,他们只有十几人,却散发着摄人的气息。 谢景寒看了眼张贵妃,似是在犹豫。 张贵妃只以为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又道:“若陛下同意了这一处罚,本宫绝无二话!” 就在她以为谢景寒退缩了的时候,却见谢景寒轻轻地抬起了手。 “打。” “不!” 张贵妃目眦欲裂,挡在了宫女面前。 然而禁军们动作极快,她根本来不及阻拦,手刚伸出,那宫女便被几个禁军带走了。 谢景寒薄唇轻启:“就在这打。” 他要让张贵妃宫里的人都亲眼看着,故意离间他与王妃、故意散播他的谣言是何下场。 同时,他也要让张贵妃知道,他的逆鳞是温舒窈,若是触碰了,唯有一个“死”字。 禁军从来都是听谢景寒的命令行事,任由张贵妃声音如何尖锐、如何谩骂,如何搬出皇帝这座大山,他们依旧没有手软。 宫女被摁在了行刑凳上,一下又一下的板子打在了宫女的背上。 打板子这样的刑罚,可轻可重,全看行刑的人如何控制。 而今日行刑的禁军所接到的指令,显然是毫不留情。 一板子下去,那宫女惨叫了一声,声音凄厉无比,整个宫殿,仿佛都笼罩在了一层阴云之下。 不过打了十下,宫女连惨叫声都发不出了,她趴在行刑凳上,气若游丝,眼珠往外凸,布满了红血丝。 张贵妃几乎不敢看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了一下又一下的板子,直到最后没了气息。 二十板子下来,宫女便没了气息。 “你竟敢……”张贵妃恨极了,咬紧了牙关,“你竟敢如此折辱本宫?” 这哪里是处罚宫女?这分明是故意折辱她! 这宫女是她的心腹,平日里除去贴身嬷嬷外,便是她陪伴自己的时间最久。 就连皇后,都不敢轻易动她! 谢景寒竟然敢将她活活打死! 这分明是往自己的脸面上踩! 张贵妃从未有过这样愤怒的时候,她对谢景寒怒目而视:“景王!你好大的胆子!” 她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谢景寒怎么敢跟她作对? 愤怒充斥了张贵妃的大脑,让她几乎停止了思考。 嬷嬷见她双目赤红,仇恨的盯着谢景寒看,便知她此刻已经丧失了理智,急忙劝道:“娘娘!您息怒啊!” “现在可不是与景王起冲突的时候。”她说话时,怜悯的看了眼宫女的尸体,闭了闭眼,理智道,“您现在根本见不到陛下,就算您想要为莲儿讨回公道……也要忍耐些时日。” 闻言,张贵妃身子猛地一颤。 她死死的咬住了下唇,突然意识到自己连殿门都踏不出的这一事实。 怎会如此? 短短一日之间,她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她的脸色难看,心中的愤怒逐渐被更多的慌张取代。 她该如何是好? 嬷嬷瞥见张贵妃神情茫然,便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她急忙将张贵妃送入了寝殿中,再朝着谢景寒连连赔罪:“娘娘也是被奸人蒙骗了,还望王爷海涵!这小贱蹄子乱传话,害得您与王妃有了间隙,死不足惜!” 嬷嬷嘴上骂着,又一边示意人给宫女收尸。 谢景寒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但对此并未阻拦。 “这只是一个警告。”谢景寒淡淡道,“再有下次……板子可就不打在下人身上了。” 话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这尊煞神一离开,嬷嬷可算是松了口气,对身边的几个宫人吩咐道:“给莲儿打造一副好棺木,送她出宫葬着。” 莲儿的双目圆瞪,临死前的狰狞停留在了脸上。 宫人们但凡是看了这尸体一眼,无不浑身冰寒。 不过是听张贵妃的吩咐传了一句话,竟然落得这般下场……当真是…… 当真是可怜。 张贵妃在宫中如日中天,纵然是皇后,对张贵妃所做的那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惩大诫罢了。 可今日谢景寒的所作所为,彻底击碎了众人对张贵妃地位的幻想。 在权势滔天的谢景寒面前,张贵妃所获得的宠爱不值一提。 谢景寒敢这样做,一定是算准了皇帝不会计较此事。 受宠如张贵妃,在谢景寒面前也只得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 甚至……皇后一声令下,她便再也无法往外传递消息。 这样的盛宠……当真有用吗? 张贵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坐在寝殿内,泪水浸湿了一张俏丽的脸庞。 “嬷嬷,如今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张贵妃颤声道,“人人都说我盛宠不衰,我竟也信了这些鬼话。” “直至今日……我连莲儿都保不住……”她颤声道,“我方才明白了我的可怜之处!我不甘心!我要将今日所受的耻辱全都还回去!” 她有多爱谢景寒,现在就有多恨谢景寒。 谢景寒为了其他的女人,竟然将她的面子往死里踩! 这教她如何不恨? 第173章 究竟是怎样的人 张贵妃恨毒了谢景寒,可她心中最恨的,是温舒窈。 她眼神狠厉极了,目光落在了铜镜中的那张脸上。 这样一张脸的确貌美,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之中,她的容貌也是独一份的,哪怕后宫有新进的妃嫔,也比不过她的风情。 然而……这样一张脸,却对谢景寒毫无吸引力。 她也曾见过温舒窈几面,温舒窈的确艳色无双,可谢景寒从来都不是只看容貌的人,为何谢景寒却独独钟情于温舒窈? 张贵妃百思不得其解,她缓缓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她已经年过三十,纵然貌美,岁月也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本宫老了吗?”她喃喃问道。 身后的嬷嬷摇了摇头:“娘娘年轻依旧。” “怎么可能?”张贵妃苦笑了一声,“若是还年轻,他又怎会不多看本宫一眼?陛下又怎会被那新收的宁才人迷了心神?” “说到底,本宫还是老了。”张贵妃声音低哑,“本宫若是再不抓紧时机,便要老死在这后宫之中了。” 嬷嬷从张贵妃的话中听出了别的含义,她心惊肉跳地问道:“娘娘,您想要做什么?” “本宫想要见二皇子。”张贵妃低声道,“若是再不见二皇子,本宫的一切计划,恐怕都要落空了。” 听出了张贵妃的用意,嬷嬷长长的叹了口气:“娘娘若是就这样……在陛下百年之后,您也定能……” “不行。”张贵妃厉声打断了嬷嬷的话,“本宫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她眼神狠厉:“本宫要的,是权力!若只依附于陛下,本宫便只能如今日一样……受人摆布!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 “你难道没瞧见莲儿临死前的眼神吗?”她恨恨道,“莲儿也没想到,本宫即便身为贵妃,却也护不住自己身边的人!” “总有一日,本宫要让谢景寒跪在本宫的面前,祈求本宫的原谅!”她一字一句道,“你想办法,本宫今日便要见到二皇子。” 这张脸,是她唯一的依仗! 嬷嬷不敢再说,她知道张贵妃今日受了刺激。 因着北狄公主一事,张贵妃也感到了紧迫感,她必须要做出些什么,才能维持现在的局面。 嬷嬷心中都明白,当即便应下了张贵妃的吩咐。 “之前清理宫殿时,发现了一处狗洞,奴婢特意让人不要堵上,今日或许可以通过这个狗洞给二殿下传递消息。” 二皇子在朝中有不少势力,应当可以帮上忙。 张贵妃缓缓点头:“御史们最不怕死,告诉他,让御史们多多弹劾谢景寒。” “谢景寒今日带着禁军闯入后宫的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她恨声道,“还有他与北狄公主一事,也务必要立刻宣扬出去!” “莲儿不能白死!”张贵妃眼底利芒一闪而过,“本宫就要做实了这个流言!” “本宫倒要看看,等他娶了北狄公主的那一日,他与温舒窈的感情,还能否如初!”张贵妃低低的笑了出声,状若癫狂。 见此,嬷嬷打了个寒颤,她深深地伏下身子:“奴婢这就去办。” …… 离开了后宫,司青面露忧色:“王爷,今日一事若传了出去,那些御史恐怕会不罢休。” “那又如何?”谢景寒冷笑了一声,“难道本王还怕了他们不成?” 御史们只会打嘴仗,一些骂名罢了。 对谢景寒而言,这是最微不足道的。 “从本王领兵那一日起,御史弹劾的折子便能如雪花般堆满皇兄的案头。”谢景寒轻嗤一声,“可只要皇兄待本王的心不变,纵然御史们罗列出了真正的罪证,本王都不会受影响。” 说到底,还是取决于皇帝的态度。 司青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谢景寒:“可是属下听说……因着北狄公主一事,陛下对您也猜忌了起来。” 那到底是北狄,北狄与大黎的血海深仇不可磨灭,谢景寒能在朝中有如此卓然的地位,乃是因为他在与北狄的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 因此,谢景寒才会有战神王爷的称号。 可一旦谢景寒与北狄有了牵扯,难保皇帝对他的态度会变。 这般一想,司青便是满脸忧愁。 谢景寒桃花眼微微眯起,在司青的身上转了一圈:“连你也是这样想的?” “属下还是忍不住担心。”司青低声道,“正所谓功高盖主,在边关,甚至有只知景王不知皇帝是谁的传言,难保陛下不会因此生出间隙。” 司青的担忧不无道理,只可惜,谢景寒与皇帝之间,从不会存在这样的奸细。 不过,谢景寒并未解释,而是看着前方无人处若有所思。 “看来对于这一传言,朝中相信的人不在少数。”谢景寒沉吟片刻,“如此说来,一旦皇兄的态度有所变化,他们便会……” 剩下的话,司青再也听不见了。 他只能瞧见谢景寒在思索片刻后,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司青愣愣的瞧着这一幕,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咽回了肚子里。 谢景寒这样做,必定是有所计划了。 可只要谢景寒不说,他哪怕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 于是,司青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谢景寒身后:“王爷,您可有什么计划?” “不出三日,本王与北狄公主的流言必然会传遍京城。”谢景寒道,“若是消息灵通的世家,哪怕远在江南,也能知晓这件事。” “而本王闯入后宫打死了张贵妃心腹的事,也必然会传出去。”谢景寒一一分析,“这些流言……” “属下派人截断流言?”司青大胆猜测。 “不。”谢景寒摇了摇头。 闻言,司青惊讶道:“那该如何做?” “你们要做的,是让流言愈演愈烈。”谢景寒声音低沉,眼底划过了一道冷意,“最好是让这些流言传遍各地,让所有人都知道,景王目中无人,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 司青一听,大惊失色。 ”您是要……“ ”将计就计。“ 谢景寒薄唇轻启,淡然地说出了四个字。 …… 与此同时,驿站之中。 接风宴一结束,耶律丹便回了驿站。 在所有的探子眼中,这位北狄公主老实本分,除去在接风宴上的大胆言行外,再无任何出格的事情,每日待在驿站的时间最长,甚至都不去繁闹的集市逛一逛。 乍一眼看上去,这位北狄公主是个老实本分的。 可在探子眼中老实本分的耶律丹,一回到驿站,便半靠在了躺椅之上。 在她面前,十几个人跪坐在那。 “你们在大黎待了十几年,可有什么发现?”耶律丹低声问道。 跪在她面前的这十几人,单单从样貌上看,与大黎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他们却是北狄隐藏在大黎京城十几年的钉子,平日里收集了不少跟大黎有关的消息,只等着耶律丹的到来。 “景王与大黎皇帝的关系甚好。”一人若有所思,“不少大黎的官员都说,皇帝是将景王当做儿子一样宠爱,之前还有传言说皇帝要将皇位传给景王。” “那时这个传言一出来,不少人都信了,直至皇帝亲口说会在几个皇子中选一人做太子,这流言才消散。” “不过,由此可见,在世人眼中,皇帝待景王的确是极好的,如若不然,也不会有这些流言传出。” 十几个探子你一句我一句,却没能说出一句让耶律丹满意的话。 她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那我倒想问问你们,谢景寒有什么弱点?” 闻言,本来热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探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景寒有什么弱点? 这些年来,似乎没有人发现过。 耶律丹娇俏的脸上,不耐之色愈发明显。 “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她冷声道,“在大黎蛰伏十余年,竟连他的弱点都不知道?难道说,他身上没有弱点?” “这不可能!”不等探子们回答,耶律丹便斩钉截铁地否认了这一点。 闻言,其中一个探子思索片刻,大着胆子道:“景王行事果决,哪怕是办案时,也从不徇私,若说唯一徇私的事……便是他之前将自己的岳母送进了大理寺的大牢里。” 耶律丹双目一瞪:“这算徇私?” “那岳母并非是亲岳母。”探子解释道,“是景王妃的继母,听闻在景王妃年幼时给过景王妃不少罪受,之前因为景王妃已故母亲的嫁妆,还闹到了京兆尹去。” “他们都说,景王会将人送进大牢,是因为听了景王妃的枕头风,是在为景王妃出气。” 这些话一一传入了耶律丹的耳中,耶律丹眼眸微微一动。 她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倒是有趣。”她捏着下巴,细思起来,“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要见一见这位景王妃。” “究竟是怎样的美人,才能让景王这样冷酷无情的男人为之神魂颠倒?甚至不惜徇私枉法。” 要知道,她今日对谢景寒大胆示爱,只得到了谢景寒一个嫌弃的眼神。 第174章 世上竟有如此美人 耶律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十足的信心,她今日在接风宴上一亮相,身边所有男人看着她的眼神中都夹杂着惊艳。 独独在谢景寒那,她只瞧见了一双古井无波的寒眸。 正因如此,她心中那股好胜的欲望愈演愈烈,这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斩钉截铁地说出那番话。 然而,哪怕她大胆示爱,谢景寒也毫无波动,甚至看着她的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丝嫌弃。 耶律丹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 头一次她回想起了那个谣言——谢景寒不举。 她相信,这世上只要是男人,就不会对自己视而不见。 唯有谢景寒这样不能人道的男人,才会心如止水。 然而现在探子们却说,谢景寒会为了自己的王妃徇私枉法,不顾御史弹劾,将堂堂的世家贵妇关进了大牢。 饶是北狄没有这么多的规矩,也不敢将那些家族的夫人关进大牢中,谢景寒此举,摆明了是在折辱人。 “什么地方能遇到景王妃?”耶律丹压低了声音问询。 闻言,探子们思索片刻:“应当是朱雀街的流朱阁。” “流朱阁?”耶律丹若有所思,“或许我该去会一会这位景王妃。” 她的话刚说出口,呼延图便皱着眉:“公主,您身份敏感,若是贸然出去,恐怕会引来大黎的怀疑。” “您与信王……”呼延图压低了声音,“信王是我们埋藏在大黎最深的一颗棋子,若是不慎暴露了他的存在,那咱们之前的计划,可都落空了。” 耶律丹抬了抬手,她知晓呼延图的担忧,因此语气温和:“呼延将军,你恐怕忘了——以大黎人的多疑,哪怕我从不踏出驿站一步,他们也会想方设法从我身上打探消息。” “他们那样多疑,我若是谨慎地待在驿站内,他们恐怕还要怀疑我有着更大的阴谋,我倒不如主动些,多去找一找景王,如此,也好坐实我对景王一见钟情,锲而不舍的形象。” “在世人眼中,我们女子就是小心眼。”耶律丹轻笑道,“被景王冷落了,我自然是要去会一会景王妃,看看这位景王妃是什么模样。” 耶律丹说话时,自信极了。 她相信,自己一定不会输给大黎的女子。 世人都说大黎的女子温婉大方,她们北狄的女子过于泼辣。 可她却觉得,男人最看重的还是样貌。 有她这样的美貌,泼辣也是真性情。 呼延图将耶律丹的话听了进去,仔细一思索,就飞快地点了点头:“既然公主心有成算,那便按照公主您的计划去做。” “只是……”呼延图压低了声音,“您可不能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 信王身上有着一半的北狄血脉不假,可他身上的另一半血脉是属于大黎的,他的话只能信一半。 真想要拿到边关布防图,还是要靠耶律丹自己。 耶律丹冷冷一笑:“我这位好侄儿还是太小看我们女人了。” 她双目眯起:“我们女人,又岂会是畏畏缩缩依附于男人的?他的那些提议在我眼中,就如同小儿学步,可笑至极。” 她想要边关布防图不假,却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凭借美貌蛊惑谢景寒,从谢景寒的手中得到布防图。 此番来大黎,她真正要做的,是让大黎失去谢景寒这位战神王爷,最好是由大黎的皇帝亲手处置的! 耶律丹笑了笑:“既如此,那明日我们便去会一会这位景王妃。” …… 次日一早,流朱阁内。 袁掌柜笑呵呵地站在流朱阁内,看着铺子里的摆设,很是高兴。 不过几日,流朱阁便开了起来。 这几日客似云来,日进斗金。 谁都知道流朱阁是景王妃的产业,而景王妃最得景王宠爱,她将这流朱阁一开,多的是人想要来送银子。 而且不知道王妃从哪想出的点子,这些人本是奔着景王来的,但在进了流朱阁后,却一个个心甘情愿的将银子掏出来。 流朱阁内卖的东西,都是温舒窈派人从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 而且比起京城其他打着奇珍异宝名头的铺子更为厉害——譬如之前的宝华阁。 短短几日,流朱阁异军突起,整个朱雀街,唯有流朱阁的客人最多。 “这几日的账本都在这了。”袁掌柜站在温舒窈面前,仔细地解释着账本上的每一笔支出收入。 袁掌柜是个实诚人,她这些年来替温夫人管理宝华阁,只拿自己该拿的银子,从不多拿。 在温舒窈这更是谨慎,若非温舒窈执意要给她月银,她甚至连月银都不愿意要。 能看着自己亲手置办的流朱阁有如此红火的生意,无论有没有月银,她都高兴。 更何况温舒窈出手比温夫人更大方,她每月除了固定的月银,还有每年千分之一的分红。 别小看这千分之一,按照流朱阁的生意,哪怕是千分之一,都足够她安安稳稳度过下半辈子了。 因此替温舒窈做事,袁掌柜尽心尽力,单单是这些账本,她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温舒窈不过粗略翻了翻,便示意袁掌柜将账本收了起来。 她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袁掌柜的能力与品性,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更何况这账本做得一目了然,她只看一眼,便知道上面没有动手脚。 可袁掌柜见温舒窈的举动,只觉得感动极了。 她将账本收了起来,低声道:“王妃,您可要在铺子里四处看看?” 流朱阁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她自然是希望得到温舒窈称赞的。 闻言,温舒窈点点头,她今日过来,也是为了看看流朱阁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正是在这时,门口走进了一人。 来流朱阁的,大都是达官贵人,或是官眷贵妇。 可今日出现的这个女子,比这些人更为引人注目。 ——她长了一张十分美丽、又充满异域风情的脸。 这女子一进来,眼神便直直的朝着温舒窈看来。 见到这女子的第一眼,温舒窈就从心中喊出了她的名字。 ——耶律丹。 前世,温舒窈与这位北狄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诰命夫人,与耶律丹也只是在宴席上浅浅的对视了一眼。 那时的耶律丹,是皇帝身边的宠妃。 不过现在…… 回想起那些传闻,温舒窈漂亮的眼眸轻轻眯起。 前世今生的变化,便是本应该直接入宫的耶律丹,突然在宴席上大胆示爱,说要嫁给谢景寒。 她对耶律丹的了解并不多,但前世耶律丹之所以能给她留下印象,乃是因为耶律丹后来在秋猎中逃走了。 身为皇帝的宠妃,耶律丹竟然选择逃走。 这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事,不仅如此,皇帝对她似乎格外上心,哪怕她逃走了,也依旧派出大量的兵力,试图在她回北狄的必经之路上抓住她。 这样的耶律丹,在温舒窈的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耶律丹为何会来流朱阁? 温舒窈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耶律丹来流朱阁,恐怕是冲着她来的。 在温舒窈看耶律丹的时候,耶律丹也在打量温舒窈。 是个绝色美人。 这是耶律丹看到温舒窈的第一印象。 耶律丹自认自己容貌不俗,她也极度相信自己的容貌,每当对着镜子时,她总要为自己的容貌而惊叹。 她从来都觉得,这世上,没有女子会比自己更美。 然而在看到温舒窈的那一瞬,她却明白了为何谢景寒会对自己的美貌视而不见。 这是怎样的绝色姿容? 耶律丹盯着温舒窈,眼中划过复杂的神情。 看到温舒窈,她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北狄传说中的月神。 分明没有盛装打扮,甚至只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的石榴裙,可偏偏是这样的素净,却放大了她的美貌。 头一次,耶律丹感到了压力。 在见到温舒窈之前,她对自己拿下谢景寒有着十足的信心,可见到温舒窈后,她却怀疑起了自己。 她当真能让谢景寒动心吗? 在耶律丹的身后,呼延图更是愣了神。 而温舒窈投来的一眼,他只觉得一阵酥麻,粗犷的脸上也有了热意,好在他皮肤黝黑,无人看得出他此刻是红了脸。 “你就是景王妃?” 耶律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温舒窈。 她目光牢牢地放在温舒窈的身上,眼中是明晃晃的打量。 温舒窈皱了皱眉,美人即便是皱眉,也让人生不出厌恶之情。 耶律丹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便瞧见温舒窈面前冒出了一个老妇人——正是齐嬷嬷。 齐嬷嬷横眉冷竖,指着耶律丹便呵斥道:“哪来的小丫头?敢对王妃不敬?” “还不快将人带走!”这一句她是冲着身边的几个王府护卫说的。 王府护卫听令于温舒窈与齐嬷嬷的话,齐嬷嬷一开口,他们便立刻大步上前。 耶律丹一双与大黎人迥异的湛蓝双眼,足以让齐嬷嬷认出她的身份。 可纵然是知晓站在面前的人是北狄公主,齐嬷嬷也依旧选择维护温舒窈。 谁不知道耶律丹昨日刚对谢景寒大胆示爱?谁知道她今日找到温舒窈是为了什么?万一她是想要伤害温舒窈呢? 齐嬷嬷所做的,就是将一切风险隔绝在外。 呼延图本是看温舒窈看呆了,一听这话,他便立刻挡在了耶律丹的面前,粗犷的声音响起:“大胆!你可知道我家公主是谁?” 第175章 起争执 齐嬷嬷冷笑道:“我管你是谁?我家王妃身份尊贵,可不是你们能得罪得起的!” 在大黎,哪怕是北狄公主也得老实待着! 齐嬷嬷很是高傲,根本不顾呼延图的高声叫喊。 不过,温舒窈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府护卫将耶律丹扫地出门。 “住手。”她轻声喊了一句。 王府护卫立刻停了下来,并且站到了齐嬷嬷身旁。 齐嬷嬷倒也没有劝阻,她方才这样霸道,就是为了压过北狄人嚣张的气焰。 区区北狄,蛮夷之地,哪怕是北狄公主又如何?王妃的身份可比她高贵多了! 更何况齐嬷嬷还记着耶律丹对谢景寒的小心思,对耶律丹是愈发不喜,根本不愿做表面功夫。 “你就是北狄公主?” 温舒窈望着耶律丹,含笑问道。 她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因为耶律丹在接风宴上的大胆言论而对耶律丹心怀不满。 见状,耶律丹眯了眯眼。 ——是个厉害的女人。 这是耶律丹对温舒窈的第二印象。 她来大黎之前,早已了解过大黎的女人,知道大黎的女人将贞洁视作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将丈夫视作天,全心全意都扑在丈夫身上,对出现在丈夫身边的女人都充满仇视。 然而温舒窈的态度,却颠覆了她对大黎女人的认知。 “你不生气?”耶律丹眼中满是好奇,她盯着温舒窈,“难道你没有听说吗?” “你想做景王妃?”温舒窈抬眸,漂亮的桃花眼中含着笑意,“可我相信王爷。” 耶律丹愣了愣,还未开口,便听着温舒窈继续说道:“王爷年轻有为,俊美无铸,不只是你,京中不少贵女,也对王爷芳心暗许。” “若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我便生气……”温舒窈笑着摇了摇头,“那我要有生不完的气了。” 耶律丹狐疑的看着温舒窈,她细思着温舒窈这话的真假。 “可我是公主。”耶律丹盯着温舒窈,“若我给出你们皇帝拒绝不了的条件,你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两国的和平与一个王妃……”耶律丹冷声道,“孰轻孰重,路边的乞丐都知道。” 她盛气凌人,对温舒窈更是充满了高傲。 即便发觉温舒窈与自己想象中的大黎女人不一样,可她骨子里的高傲仍然难以遮掩。 温舒窈轻笑了一声,对耶律丹的话不置可否。 “若你想说的只有这些……”温舒窈语气仍然慢条斯理,“那便请回吧。” 耶律丹气势汹汹的过来,用尽全力的一拳仿佛打进了一团棉花里,她的脸色一沉。 怎会如此? 她心中正思索着,却听得门外一阵马蹄声。 下意识回头看去,便瞧见身形高大的谢景寒翻身下马,带着浓浓的寒气朝着自己走来。 与谢景寒对视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谢景寒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冻住。 呼延图连忙将耶律丹护在身后。 耶律丹还未反应过来,目光追随着谢景寒的背影,却见到谢景寒在站到温舒窈身旁的那一刻,身上的寒意如冰雪消融。 他甚至还笑着握住了温舒窈的手。 耶律丹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谢景寒与温舒窈紧紧相握的一双手上,她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谢景寒这样的男人,当真会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吗? 他当真会因为一个女人有如此大的转变吗? 这样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耶律丹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她的目光不停地朝着谢景寒与温舒窈看去。 “王爷。”温舒窈感受着手上的灼热触感,她不自在的想要松开手。 “别动。” 谢景寒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低哑。 温舒窈还以为他是想要假装成恩爱夫妻的表象欺骗在场的人,于是在犹豫片刻后,还是放弃了挣扎。 谁知她刚放松了力道,谢景寒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甚至谢景寒还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温舒窈面色通红,双眸不自觉地望向没人的地方。 在众人面前做出这样的亲密举动,并不是她的强项。 反观谢景寒,一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样的亲密举动,于他而言是稀疏平常的事。 两人的眉眼官司,全都落入了一直在观察他们的耶律丹眼中。 耶律丹对男女之情并不了解,可她能够发觉谢景寒在对待她与温舒窈之间的显着变化。 谢景寒眼高于低,哪怕昨日她大胆示爱,也不曾得到谢景寒的一个正眼。 可今日的谢景寒在面对温舒窈时,却满心满眼都是温舒窈。 她看得出温舒窈的有意避嫌,也看得出谢景寒的示威。 谢景寒的示威,是冲着看温舒窈看红了脸的温舒窈去的。 身为男人,谢景寒最是了解男人。 他一到流朱阁,便发觉呼延图的眼神总是停留在温舒窈的身上。 对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的态度愈发恶劣。 “若是再有下次,纵然你是北狄公主……”谢景寒冷笑了一声,“本王也会让你走不出京城。” 谢景寒这话,是冲着耶律丹说的。 耶律丹长这么大,还从未被男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 她失神了一瞬,便瞧见几个王府护卫站了出来,他们像是一堵墙,牢牢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将她带回驿站。”谢景寒的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厌恶,“从今往后,不允许她出现在王妃两丈之内。” “欺人太甚!”呼延图愤怒高喊,“公主身份尊贵,岂是你能随意欺凌的?难道你不怕两国再起战事?” 此时,已经有不少百姓围拢了过来。 流朱阁的动静闹得不小,让不少人都聚集在了此处。 都是大黎的百姓,听着明显是北狄人的呼延图这样嚣张,大多百姓脸色难看,愤愤不平起来。 “北狄都打输了仗,怎么还敢在我们的地盘嚣张?” “难道说两国真要联姻?可景王是咱们大黎的战神,若是让他娶了北狄公主,那今后与北狄打仗的时候……” 众人的议论声早已传到了铺子里,温舒窈皱了皱眉,暗暗在心中思索起了对策。 昨日宴会上的传闻,早已损了谢景寒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若是再继续任由呼延图说下去,只会对谢景寒更加不利。 她稍稍想了想,便有了对策。 谁知,谢景寒却牢牢地牵着她的手,在她试图往前一步时,还将她拉了回来。 “别担心。”谢景寒深邃的一双眼眸直视着温舒窈。 谢景寒开口,温舒窈稳住心神,她决定相信谢景寒。 只见谢景寒上前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 而后,谢景寒低沉的声音盖过外面嘈杂的议论声,在众人耳边响了起来:“再起战事?那就将你们再打回去。” “你恐怕忘了,上次一战,你们北狄输了两座城。” 第176章 喜欢她? 耶律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呼延图更是涨红了脸,随着他的粗喘,胸膛一上一下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谢景寒! 耶律丹捏紧了一双手,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她早知道谢景寒军事才能卓绝,却不知此人的嘴竟也如此厉害! 这样牙尖嘴利……就如沾了毒一般! 耶律丹恶狠狠地盯着谢景寒:“这就是你们大黎的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是客人才能有的待遇,你们北狄……狼子野心……哼!”谢景寒一声冷笑,“真当旁人都瞧不出来?” 闻言,耶律丹心猛地一颤。 紧接着,她便听见谢景寒冷声道:“与北狄联姻一事,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又或者……”他眼底划过了一道戏谑的冷意,“本王可以将那几个未婚的侄儿来娶公主。” 耶律丹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景寒,她是嫁不出去了吗?那几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也配她千里迢迢来大黎? 她心中的怒火前所未有的多,然而她再愤怒,谢景寒也不会为了她的愤怒而低头。 正相反,一旦耶律丹愤怒起来,他才能抓住漏洞。 耶律丹的脸一阵青一阵紫,门外的百姓们的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显然,他们对谢景寒的回答十分满意,也对耶律丹的难堪处境乐见其成。 大黎与北狄,本就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怎么可能用一桩婚姻化解? 更何况…… “我们景王妃才貌双全,哪里是你一个蛮夷女子比得上的?”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怎样一副德行!也敢肖想咱们王爷!” 谢景寒在大黎的名声极好,这都是他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若说之前因为北狄公主求婚一事,众人对谢景寒有所怀疑,那今日谢景寒在流朱阁说的这一番话,便让他们彻底松了口气。 原本怀疑上谢景寒的人,心中更是存了几分愧疚——怎能因为几句流言蜚语,便怀疑上景王呢? 要知道这些年来,边关安稳可都是靠着景王与楚家撑起来的,若没有了景王,他们恐怕早就与前朝的百姓一样流离失所了。 前期的流言蜚语有多猛烈,现在的百姓便有多后悔。 同时,他们看着耶律丹与呼延图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 北狄人死不足惜! 百姓们情绪高涨,只差振臂高呼打死眼前这两个北狄人。 耶律丹终于知道怕了,她不怕坏人,却怕蠢人。 坏人尤知晓自己所做之事的后果,可周围这些蠢人,他们只会被大脑的冲动所支配,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所做的事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我们走。”耶律丹脸色微微泛白,“立刻离开这。” 闻言,心有不忿的呼延图犹豫了片刻。 正是这片刻犹豫,导致百姓们距离耶律丹愈发近了。 耶律丹几乎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犹如实质的恶意,被吓得脸色苍白:“难道你想让我们被这些无知的愚民打死?” 呼延图这才意识到两人所处的危险,他连忙挡在了耶律丹的身前,冲着一旁看戏的谢景寒大喊:“景王,若我们公主有丝毫闪失……纵然你们边关固若金汤,但我们北狄的大军,也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威胁的话说了出来,谢景寒仿佛如梦初醒,朝着身边的司青懒洋洋的摆了摆手:“保护好公主。” 司青连忙点头,早已候在一旁的禁军出现在了人群外。 禁军一出现,愤怒的百姓情绪得到了安抚。 “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 一些好事者叫喊着,他们因为情绪激动而脸色通红,仇视着北狄的人。 但有冷静下来的人也出声劝说:“那到底是北狄的使臣,两国交战时都不杀使臣,若现在杀了他们,不就意味着咱们跟北狄宣战吗?” “那又如何?难道还打不过北狄那等弹丸之地?” “纵然打得过,也有无数儿郎在战场上丧命,若能保持两国和平,便能少牺牲些将士,大家都安居乐业不好吗?” 人群中议论纷纷时,禁军早已来到了耶律丹与呼延图身边,将两人保护了起来。 耶律丹被夹在中间,只觉得胸闷气短。 她离开前,最后看了眼谢景寒,心底的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 谢景寒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 今日这一出,必定是他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洗白他的名声! 想通了这一点,耶律丹火冒三丈。 然而为时已晚,她只能被动地跟着禁军离开,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一旦她张口,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就会被破坏,她就会被这些愤怒的百姓群起而攻之。 耶律丹狠狠地闭上了双眼,任由禁军带着自己离开。 外面的人群也散了,温舒窈跟谢景寒走到了里间。 刚进到里间,她就慌乱的挣脱开了自己的手。 方才在与耶律丹对峙时,为了表现两人夫妻恩爱,她的手一直都被谢景寒牢牢攥着,哪怕进了里间,只剩下了自己人,谢景寒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她满脸通红,揉着自己的手腕。 谁知在这时,谢景寒却又上前来,轻轻地捧住了她的手。 她愣了愣,看着谢景寒。 谢景寒垂着头,即便如此,温舒窈仍要抬头看他。 这样一张俊美无铸的脸,平日里向来冷峻的男人,却在此时低着头,眉心处的那一抹温柔让人无法忽视。 这一瞬间,温舒窈察觉到了什么,她身子僵硬在了原地,那个念头一点点地浮现了出来。 ——该不会……谢景寒真的……喜欢上了她? 心中刚冒出了这个念头,温舒窈就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以此想要拉开自己与谢景寒的距离,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谁知脚刚往后挪了一步,她便被凹凸不平的木板地面绊了一下,再然后,她便感到身体悬空,眼见就要后脑勺朝地摔下去了。 “小心!” 她看到了谢景寒眼中的担忧,也看到了飞快朝自己而来的谢景寒。 第177章 心悦她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出现,相反,温舒窈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谢景寒。 谢景寒身上冷冽的气息,是温舒窈记忆犹新的,记忆中,两人只有在那暧昧的晚上,才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 “多谢王爷。” 温舒窈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连忙推开了谢景寒。 她只觉得两颊的热度迅速升高,分明是晚秋了,她连大氅都快披上了,可此刻的她像是身处在酷暑之中,心中一片燥热。 “小心。” 温舒窈往后退时,险些又要摔倒,还是谢景寒再次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这一次,任温舒窈如何挣扎,谢景寒都不愿意松手了。 谢景寒将她揽在怀中,亲自护送她上了马车。 放下车帘的那一瞬间,温舒窈清晰地看见了谢景寒眼中的笑意。 再然后,她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延,直至耳根都红得滴血。 马车缓缓朝着景王府驶去,喜鹊看着车帘外一晃而过的街景,忽的反应过来,震惊的捂住了嘴。 “小姐!”她睁大了双眼,震惊道,“王爷心悦您!” 她说出这话后,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奴婢早就发现了!之前王爷天天不着家,十天半个月能见王爷一次已是不易。” “可是之后……王爷几乎天天都回王府,还回主院!”她捂着自己的嘴,后知后觉道,“王爷这分明是想要与您亲近!” “还有刚才!刚才他为您挺身而出,甚至不惜得罪北狄公主!”喜鹊说到这,双眼亮晶晶的,“奴婢可算是明白了为何王爷此前那样不堪的名声,也会有贵女对他倾心不已了!” 像是谢景寒这样生得俊美,又能力强大的男人,的确能让人动心。 温舒窈听着喜鹊的话,脸上的红晕就不曾消下去过。 “好了。”她掀开车帘,吹着冷风,脸上的红晕总算是消散了些。 她不愿再听喜鹊那些足以动摇自己心神的话语,低声道:“都快要到王府了,今日一事,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尤其是齐嬷嬷。” 温舒窈补充了最后一句话,让喜鹊撅起了嘴。 喜鹊低声道:“小姐,可是王爷他……” “王爷位高权重,不是我能肖想的。”温舒窈冷下心肠,一字一句道,“你也不要再想这些没影的事了。” 喜鹊瞪大双眼,但瞥见温舒窈不悦的目光,她到底是将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奴婢知道了。”她不情不愿,委委屈屈的说道。 “乖。”温舒窈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细语道,“我与王爷的身份差距过大,本就不相配,更何况……他对我,或许也不是真的喜欢。” 温舒窈说话时,想到了自己的脸。 因为这张脸,这样的容貌,前世的陈彻,不也曾爱上过她。 只是这样源于外貌的爱太过浅薄,不用风吹,便如流沙般散了。 温舒窈垂眸,将心中的那些想法全都压了下去。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依靠他人。 要抓紧时间开下一间铺子了。 温舒窈心想。 …… 次日一早,大朝会上。 流朱阁的这场热闹,被御史呈到了皇帝案前。 而谢景寒擅闯张贵妃宫殿的事,也被一并呈了上来。 刘御史一脸正义凛然,高声道:“景王擅闯后妃寝殿,于礼于法不合!还请陛下严惩!” “此举往小了说是景王一时愤怒,可往大了说……便是景王觊觎后妃!陛下!您可万万不能包庇景王此举!” 闻言,皇帝揉了揉紧皱的眉心。 他没好气地瞥了眼谢景寒,早知道谢景寒会在张贵妃那折腾出这样大的动静,他就该让人拦下谢景寒,也好过今日被御史弹劾。 觊觎后妃? 这样的罪名若放在谢景寒身上,对谢景寒的名声影响极大。 皇帝皱着眉,暗暗思索着该如何解决此事。 刘御史瞥见皇帝脸色,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朝着自己的几位同僚使眼色。 几个御史同时上前:“还望陛下严惩!” “景王行事荒唐!这样的事可不是头一次了!”刘御史义正言辞道,“无论景王对后妃有没有觊觎之心,陛下都不应该轻拿轻放!” “事关皇室血脉!” “事关陛下尊严!” 这一顶接着一顶的帽子往谢景寒的头上扣,一时之间,谢景寒还以为自己当真对张贵妃做了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一双利眸扫过高声叫喊的几个御史,满意的看着几个御史闭上了嘴,他才抬起手,朝皇帝慢条斯理的说道:“还望皇兄明鉴。” “臣弟之所以擅闯后宫,乃是因为张贵妃包藏祸心。”谢景寒幽幽道,“接风宴上不仅有着北狄使臣,更有大食使臣与其他附属国的使臣。” “接风宴上随便的一句话,就有可能成为两国之间的盟约。” “这样要紧的宴会,岂容张贵妃安插眼线?” 安插眼线四个字一出来,张国公就变了脸色。 他颤颤巍巍的朝着皇帝行了一礼:“陛下!还请陛下明鉴!贵妃娘娘绝无此意!” “若不是安插眼线,又怎会在北狄公主前脚刚说完疯言疯语,后脚便将此消息传了出去?” “传信之人,可就是张贵妃宫里的。” 谢景寒桃花眼向上一挑,冷冷地盯着张国公看。 张国公背后冒出了一片冷汗,他大脑飞快转动着,细思自己该如何替张贵妃将此事遮掩过去。 同时,他也在心中暗骂张贵妃。 知道张贵妃针对景王,但他却没料到张贵妃会愚蠢至此,竟然将事情做得这样明目张胆,她正当谢景寒不敢动她? “想必是误会。”张国公颤声道,“贵妃娘娘御下极严,怎么会允许手下人将这样要紧的消息透露出去?王爷为何不仔细再……” “张国公要证据?”谢景寒冷笑了一声,“正好,本王的手下正好留了那宫女的性命。” “那宫女也是随着张贵妃一同入宫的。”谢景寒语气阴森森的,“想必张国公也认得她。” 第178章 告状 张国公只是随口一说,企图在皇帝面前将此事遮掩过去,谁知谢景寒一开口,便要将证据呈上来。 他顿时慌了手脚,脸都变白了。 谢景寒一双桃花眼轻轻眯起,落在了张国公的身上。 “皇兄,不如让臣弟派人将那宫女带上来?”谢景寒语气幽幽,“那宫女您也是见过的。” 皇帝听谢景寒的话,只觉得一阵头大。 他如何不知道谢景寒就是要趁着这次大朝会,将张贵妃的罪定下来。 只是…… 皇帝眉心紧皱,目光在太极殿内四处搜寻着,准备找一人出来打圆场。 但他余光瞥见谢景寒冷冷的眼神时,心中又是发毛。 沉默片刻,皇帝摆了摆手:“此事朕早已知晓,张贵妃纵然手下犯下如此大错,的确该罚。” “即日起,张贵妃禁足三月,罚俸三年,以示效尤。”皇帝说完后,又看了眼谢景寒,“景王可满意?” 谢景寒轻哼了一声:“犯下此等大罪,只禁足罚俸……也只有皇兄您能如此手软了,换做臣弟……早就摘了她的项上人头。” 他说话时,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听得这话,皇帝心中叹了口气。 到底是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女人,又没有酿下大错,他如何忍心? 张国公心中暗骂一声冷血。 虽说是传了消息出来,却也是不痛不痒的消息,无关国家利益,怎么到谢景寒这,就要喊打喊杀呢? 然而,无论张国公如何腹诽,都不敢展露分毫。 刚才皇帝的举动,足以让在场的人明白——他对谢景寒的偏宠。 谢景寒口口声声要杀了张贵妃,可一向宠爱张贵妃的皇帝,在此时却是一声不吭。 更何况张贵妃并没有犯下大错,那宫女已经以命抵罪,谢景寒却还是不依不饶。 让人惊恐的是,皇帝对此竟也是默许了。 “好了。”皇帝摆摆手,“若她再犯,朕决不轻饶。” “皇兄,并非是臣弟以公谋私,而是……”谢景寒摇了摇头,“若是纵容了后宫干政的风气,只怕我们大黎就要效仿前朝了。” “前朝外戚势大,在朝堂内铲除异己,结党营私。”谢景寒说话时,直直的看着皇帝,“皇兄也不愿变成大黎的千古罪人吧?” 皇帝冷下脸:“放肆!” “臣弟只是劝谏皇兄。”谢景寒慢悠悠跪下,“绝无指责皇兄之意,就如同这些御史整日弹劾臣弟一般……他们也只是规劝臣弟罢了。” “是吧?刘御史?”谢景寒说话时,瞥了眼刘御史。 他冷飕飕的一眼撇过来,刘御史背后汗毛竖起,冷汗一滴接着一滴落下。 “是!”刘御史大脑转得飞快,连忙跪在地上,“臣除了规劝王爷外,绝无其他用意!” 刘家固然是三大世家之一,但与谢景寒对上,那便是以卵击石,他可不傻,该服软的时候一定要服软。 谢景寒见状,轻笑了一声。 在场的朝臣们,脸色很是难看。 除去武将们一个个乐得自在,看着眼前一出出好戏,恨不得抓几把瓜子来磕一磕,其他人皆是一脸凝重。 ——皇帝对谢景寒未免也太过偏爱。 思及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一些人忍不住在心中怀疑起来。 ——谢景寒与皇帝之间,当真是亲兄弟而非亲父子? 皇帝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没有对谢景寒这样好。 众人心思各异,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高高在上的看着下方的众朝臣,他的眼神沉沉,不过却无人察觉。 这时候,刘御史顶着刘尚书威逼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道:“还有昨日在闹市之中……景王不顾自身身份,与北狄公主发生了冲突,还口出狂言。” “北狄此番来京,本是为了修复两国关系,景王此举……”刘御史说到这,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恐怕于两国邦交有碍。” 未等谢景寒开口,最前面的楚老将军便横眉冷竖,手中的象笏直接砸在了刘御史的脑袋上。 “呸!”楚老将军声音洪亮如钟,高声道,“我们大黎与北狄之间是数百年的血海深仇!我们大黎的将士在边关死伤无数,这是北狄几句话就能抵消的?” “以我看,景王的话没什么问题,倒是你们!”楚老将军冷笑道,“你们的问题才大!一群软脚虾!区区北狄,弹丸小国,也值得让你们如此担惊受怕?” “怎么?是北狄曾打到过京城城楼下,还是你们收受了北狄的好处?”楚老将军冷睨了眼刘御史等人,“这才帮北狄说话?” 刘御史一听,脸顿时涨红了:“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收受北狄的好处?” “我们是大国,应当有大国风范!”刘御史咬着牙道,“在闹市之中与北狄使臣争吵,还动用了禁军,岂不是仗势欺人?” “这话,刘御史还是留着去地下同被北狄屠杀的百姓与将士们说去吧。”楚老将军阴恻恻的笑了一声,“你且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楚老将军说话时,杀意毕露。 刘御史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倒了身后的御史。 接着,身后的御史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几个御史摔做一团。 皇帝脸色难看,就这样看着刘御史几人。 楚老将军一声冷哼:“殿前失仪该当何罪?刘御史熟读律法,不妨好好想想。” 闻言后,刘御史脸上一片苍白,根本不敢开口。 楚老将军对几个御史咄咄相逼,再一看楚老将军魁梧的身材,还有几个御史削弱的身板,文官队伍中,不少人开口了。 “楚老将军气势摄人,刘御史几人都是文官,身子骨弱,受不起惊吓,这才殿前失仪,还望陛下宽恕。” 言外之意,就是楚老将军有错在先。 楚老将军一声冷哼,不屑道:“同样都是文官,怎么就他们几人殿前失仪?莫非是真的收受了北狄的好处?心虚所致?” 且不说他本就对北狄深恶痛绝,单单谢景寒是他的外孙女婿这一点,就足够他揪着刘御史等人不放了。 第179章 朝堂对峙 楚老将军咄咄逼人,将刘御史等人骂得退无可退,只能口中嚷嚷道:“我乃是大黎的官员,怎会为了一己之私,收受敌国的好处?” “原来你也知道是敌国。”楚老将军说着,眼神一冷,“我们与北狄的血海深仇,难道因为北狄不痛不痒地派出了几个使臣就作罢?”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战败的那一方!对方只放出了个联姻的消息,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将景王送去联姻。”楚老将军冷笑道,“要知道,上一次景王可是拿下了北狄两座城池!“ “倘若北狄再来犯,景王因联姻一事不能领兵出征,在座诸位有谁能顶替景王?”楚老将军环顾一周,冷冷的盯着刘御史,“是你吗?刘御史?” “还是你?”他每盯着一个人,便问出同样的话。 这边都是文官,没有一人敢回答他。 谢景寒在战场上的作用,饶是楚老将军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完全顶替。 楚老将军尚且如此,在场之人,无一人敢应答。 皇帝看够了热闹,便轻咳几声:“楚爱卿,不要吓着他们。” 楚老将军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一板一眼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老臣最担心的,便是我们大黎被人从内部瓦解。”他说话时,目光直直的望着刘御史,“我们大黎的朝堂之中,为了一己之私损害国家利益的人可不在少数。“ 楚老将军明晃晃的在说刘御史,刘御史被这话气得满脸通红:“我对大黎的忠心日月可鉴!反倒是楚将军你!你这样帮着景王,该不会是为了自己的外孙女吧?” \"你说得好听是为了大黎,归根到底,你还是有私心!“刘御史冷笑道,“你不过就是担心自己的外孙女成了下堂妇!“ 刘御史的话还没说完,迎面便是楚老将军扔来的象笏。 象笏坚硬无比,一砸下来,刘御史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跌坐在了地上,眼冒金星地望着天。 鼻子上一阵剧痛袭来,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发觉手心湿润,再一低头,赫然发现自己手中有着斑斑血迹。 见此情景,刘御史两眼一黑,而后便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震惊的看着楚老将军:“你当着陛下的面行凶!” “陛下!”刘尚书眼见族中人糟了楚老将军毒打,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高声道,“楚老将军此举目无尊上!他竟敢当着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殴打同僚!” “还请陛下严惩!” 刘尚书说完,便跪在了地上,他一脸严肃,不忘目光锐利的扫了眼楚老将军。 当朝文官武官殴打也是常事,但刘尚书就要借此机会狠狠挫一挫楚老将军——或者说景王的锐气。 春闱一案,三大世家的人还被困在贡院之中,家族之中的青年英才也被困在其中生死不知。 这一切都是因为景王。 分明是可以双赢的局面,景王却非要弄个鱼死网破! 他们三大世家在朝中屹立多年,其中的底蕴,可不是景王一人就能撼动的。 思及此处,刘尚书的眼神愈发冰冷。 楚老将军在武将中地位虽高,但对于他们三大世家而言,也并未得罪不起。 楚家与景王是姻亲,他们正好可以利用楚家作为切入点。 景王身份固然贵重,可一旦他失了民心,就算是皇帝想要保他,也无能为力。 刘尚书故意加重了语气,有意要将此事闹大。 果然,皇帝皱起了眉。 皇帝的脸色微寒:“住手!” 他一声厉喝,让还准备继续下手的楚老将军与其他武将纷纷停了下来。 武将们臭着一张脸,他们给皇帝面子的同时,却又因为没能发泄出心中怒火而感到憋屈。 “陛下,是刘御史出言不逊!”鲁将军粗声粗气道,“是他不厚道!咱们朝堂上的事,牵扯到家眷算怎么一回事?” “以臣看来,刘御史必定是北狄按插在我们大黎朝堂内的奸细!”在鲁将军身后,冷统领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朝堂上愈发热闹了,武将们嗓门大,你一句我一句,便将动静闹大了。 皇帝听着下面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只觉得头痛欲裂。 “好了好了。”他摆了摆手,“刘御史有错,楚老将军也有错。” “既如此,便各自罚俸三个月。”皇帝一锤定音,“此事就此揭过,谁也不能再提了。” 刘尚书眼神一暗,表面上看,皇帝是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帮,可刘御史不过是顺口说了一句话,便遭了楚老将军一顿毒打。 刘御史脸上的鼻血还没擦干净呢! 皇帝可真是会拉拢人心。 刘尚书心中冒出了许多念头,最后他在皇帝的注视下,勉强露出了一个笑:“陛下既然开口,臣自然是要听从的。” 原本还想再继续就此事纠缠的刘御史瞥见他这位堂兄的脸色后,再也不敢说话了。 皇帝眯了眯眼,将所有人的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刘尚书养气功夫虽好,可皇帝一扫过去,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皇帝也是人,人就会有自己的偏爱,他绝不会允许谢景寒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刘尚书这些世家攻讦。 皇帝的眼神冷厉,下方再也没人敢出声。 片刻,他才淡淡道:“至于跟北狄联姻一事……北狄公主貌美,若世家有子弟愿意娶北狄公主为妻,朕便将其册封为庆国公。”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眼睛都亮了。 任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只需娶一个女人,便能成为庆国公。 如今的世家,谁不是一代一代袭爵而成的? 哪怕是家中前途无量的孩子,他们也愿意让他走上这条捷径。 饶是刚才算计着如何扳倒谢景寒的刘尚书,也在心中细思起了此举的可行性。 皇帝眸光一扫,便发觉朝堂之上的人已经有七八成大臣都动心了,包括武将在内。 这样的爵位可比他们从刀山火海中血拼出来的爵位来得容易得多。 只要牺牲一个孩子……便能多一个公爵…… 这可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第180章 诱人诱饵 散朝后,众人的步伐明显快了许多。 今日皇帝抛下的这个诱饵的确有奇效,哪怕知晓北狄公主没那么好娶,但也依旧有人为了这个爵位前仆后继。 刘尚书前脚刚迈出太极殿,身后便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堂兄。”刘御史被楚老将军打得鼻青脸肿,他一双眼睛勉强从红肿的脸颊上挤了出来,看着刘尚书,极为认真的问道,“你难道还想让子慎参与其中?” 他话说到这,便再也憋不住心中所想:“您可千万要三思啊!子慎是我们刘家最有出息的孩子,若是靠着裙带关系得了爵位,今后在家族中如何立足?” 闻言,刘尚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以你之见,子慎该怎么走?”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自然是要靠自身本事。”刘御史一本正经的说道,“子慎有这个本事,为何要走捷径?” “愚蠢。”刘尚书忍不住怒火,训斥他一番,“若是靠自己,子慎在年过四旬坐上我这个位置已是不易,可公爵之位,他这辈子都得不到。” “可是……” 刘御史还想要据理力争,却被刘尚书打断了。 只见刘尚书抬起手,一字一句道:“别说什么可是了,这爵位……我刘家要定了!” “当然,并非子慎一人有机会。”刘尚书沉着脸道,“刘家所有未婚的适龄儿郎,都要试上一试。” 这个爵位若能拿到手,对整个刘家而言都是莫大的助力。 见刘御史嘴巴张了张,显然还有话要说,刘尚书又道:“这几日你先不要上朝了,告个病假,将脸上的伤好好养一养。” “之前我便告诫过你,轻易不要提起此事。”刘尚书话说到这,觉得有些奇怪,“之前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不成?” 闻言,刘御史连忙摆手:“我哪敢啊!只是……” 他挠了挠脑袋,声音压得极低:“只是我听得御史台其他同僚议论此事,想着率先将这功劳抢下来,谁知陛下偏心至此……” 刘尚书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御史台的同僚?是哪几个?” “张御史还有李御史。”刘御史低声道,“我是……” “愚蠢!”刘尚书忍不住骂道,“这两个都是二皇子的人!你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你知不知道枪打出头鸟?”刘尚书恨铁不成钢道,“今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先问过我再做决定。” “今日我们刘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刘尚书骂道,“论口才,你堂堂御史说不过一个武夫!论身手,你年仅三十却打不过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 刘御史被骂得狗血淋头,见刘尚书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他只觉得委屈。 “堂兄,那老头可是楚老将军!”他跟在刘尚书身后,努力的为自己辩解,“就算是子慎过去,也打不过啊!” 楚老将军行伍几十年,哪里是他能打得过的,真论起来,整个朝堂之上,恐怕也只有谢景寒一人能打得过楚老将军了。 刘尚书一听,又被气得两眼翻白,脚下的动作更快了。 …… 太极殿内。 皇帝只留下了谢景寒与楚老将军两人。 楚老将军被留下,并无其他大臣那样诚惶诚恐,他很是自在,喝着李德海泡的茶,便坐在了皇帝下方。 见此,皇帝笑了笑:“今日有劳楚爱卿了。” “陛下客气了。”楚老将军挥了挥手,语气和善,一改刚才的愤怒,“老臣也只是为了小辈的幸福据理力争罢了。” “一群窝囊废。”他提及刘御史等人,满脸的不屑,“北狄稍稍抛出一点好处,他们便眼巴巴的迎了上去,也不瞧瞧这些年来到底是谁在步步退后!” “北狄的防线可是被咱们打退了几十里。”楚老将军年过六旬,却中气十足,此刻声亮如洪,“区区北狄,也配让景王休妻另娶?” 他话说到最后,意图显示得明明白白。 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您放心便是,朕绝不会让景王休妻另娶。” “舒窈是个好孩子。”皇帝说到这,很是真心实意地夸赞起来,“若没有舒窈,景王现如今还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味。” “他们夫妻情深,朕又怎么会为了言而无信的北狄,牺牲朕最疼爱的弟弟的幸福?”皇帝摆摆手,“朕绝不做、也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哪怕有人相逼,本王也绝不会答应。”谢景寒开口了,“北狄此行本就心怀不轨,他们借着这次联姻之事大做文章,必定有蹊跷。” 楚老将军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也只有那群胆小怕事的文官才会眼巴巴的想要与北狄联姻。 北狄这样言而无信的小人,当年签订的盟约都能撕毁,更何况是一次联姻呢? 所谓北狄王最疼爱的耶律丹,等到战事一起,她必定会成为北狄最先放弃的那一人。 一桩婚事,岂能挡住铁蹄滚滚? 不过,谢景寒的话,到底是让他心存了几分疑虑。 “若是此次联姻能够获取的利益巨大,王爷可会……” “不会。” 谢景寒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见楚老将军眼中仍有疑虑,索性开口道:“本王的婚事自然有本王做主。” “无论是娶窈窈,还是现在,本王的心意从未变过。”谢景寒沉声道,“本王的王妃只会有一人,那便是温舒窈,至于其他人……” “本王会让她知道,算计本王将会付出何等代价。”谢景寒眼底划过了一道刻骨的冷意,“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们的小伎俩还能耍到什么时候。” 谢景寒的回答,楚老将军很是满意。 他缓缓点头:“王爷这话说得好!两国和平固然要紧,可发妻岂能轻易舍弃?” “还望王爷牢记今日所说。”楚老将军言语中略带警告,“若是有朝一日,王爷违背了今日承诺,老臣便将窈窈接回楚家。” “窈窈生得貌美,又温柔体贴,哪怕是和离归家,也定是人人上门求娶……” “此事绝不会发生。” 第181章 任君挑选 “今日在朝堂上,景王当即就拒绝了与北狄公主的联姻!你是没瞧见景王当时的脸色,嫌弃极了,仿佛那北狄公主是个茅坑里的苍蝇!” “我见北狄公主生得花容月貌,景王竟然不心动?” “那样的尤物,是个男人都会心动,景王莫不是害怕楚家的权势?” “楚家权势虽大,却比不过景王,景王可是陛下的亲弟弟,今日在朝堂上,陛下为了景王训斥了不少朝臣!甚至……为了让景王不娶北狄公主,陛下还说了,若谁能娶得北狄公主,便封谁做庆国公!” “你瞧,那都是想做庆国公的世家子弟。” 说话时,众人纷纷朝着驿站看去。 平日里为了跟北狄这样的外邦划清关系,驿站最是冷清。 但今日大朝会过后,便有许多“花枝招展”的世家子弟,纷纷来了驿站。 放眼看去,十步之内足足有六七个人,皆是模样俊美的世家公子。 “为了这个爵位,这些世家公子打扮得倒是花枝招展,莫非是想要以美色来迷惑北狄公主?” 被众人议论纷纷的北狄公主愤怒的将窗户关上。 “欺人太甚!” 耶律丹的脸色阴晴不定,她死死的抓住了一双手,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恨意。 呼延图更是喘着粗气,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刀,恨不得将下方那些你一句我一句调笑耶律丹的人全都杀了。 “公主,他们大黎的皇帝根本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呼延图咬牙切齿道,“他们这是将您当做待价而沽的商品,任由那些世家子弟挑选!” 这些世家子弟纷纷来了驿站献殷勤,看似是耶律丹挑选他们,可事实上,皇帝放出这话,就是践踏了耶律丹的尊严。 耶律丹想要嫁的人,是谢景寒,可不是这些庸俗的世家子弟。 放眼看去,大部分世家子弟脚步虚浮,眼神迷离,一看便知沉迷女色,被掏空了身子。 “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公主?”呼延图恨声道,“他们瞧不起咱们北狄!咱们便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话说到这,呼延图手中的刀便按捺不住了。 “住手!”耶律丹一声冷喝,让呼延图站在了原地。 耶律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愤怒暂且压下,一字一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现在冲下去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又如何?” “现在是在大黎的地盘,你若这样做,我们整个北狄的使团都要跟你一块陪葬,你能杀十人、百人、难道还能杀千人?” “不要冲动。”耶律丹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两眼古井无波,不悲不喜。 对于她而言,屈辱只是一时的。 等到机会来临,她必会将今日所受到的屈辱一一奉还。 听得这话,呼延图愣了愣。 他看着耶律丹,眼中满是心疼:“公主,您受苦了。” 作为耶律丹的母族,他最是清楚耶律丹所受的委屈。 分明是所有王子公主中最聪慧的那一个,分明是做出贡献最多的那一位,却因为女子的身份,不被重视,所得的一切都被其他人抢走。 耶律丹的确是北狄王最疼爱的女儿,可对于耶律丹而言,这些疼爱不值一提,她要的自始至终都是权力。 呼延家是耶律丹的母族,在耶律丹母妃离世后,他们便始终支持耶律丹。 这些年来,耶律丹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 这北狄的王位,本就该属于耶律丹。 “公主,您……” 呼延图心中千回百转,最后还是听从了耶律丹的话,他站在门口,拎着这把刀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要从耶律丹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耶律丹站在窗口良久,耳边仍然有那些大黎的世家子弟念的酸诗回响。 很快,她便做出了决定。 “再去找信王一趟。”耶律丹眯着双眸,一字一句道,“若他帮不了我,我就要另寻合作伙伴了。” 呼延图飞快点头:“这信王不守承诺,说助您一臂之力,但这些天来,他就如同缩头乌龟一样,缩在王府里哪也不去。” “这人靠不住。”呼延图说了几句,便下了判断。 对此,耶律丹也十分赞同:“他的确靠不住,他想必是要利用我毁了谢景寒的名声。” “不过……我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耶律丹冷冷一笑,“他既然利用了我,便要付出代价。” 而这代价…… 耶律丹双眸眯起,一字一句道:“要么,他帮我拿到边防图,要么……我将他的身份透露出去,他的身份,可值不少银子。” 无论是边防图还是银子,都是她迫切需要的。 呼延图一听,双眼亮得惊人:“公主好计谋!拿到边防图,若呈到王上面前,定能……” “谁说我要呈到父王面前了?”耶律丹打断了呼延图的话,“舅舅,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只要我是女子,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工夫,都是替我那几个王兄做嫁衣。”耶律丹冷笑了一声,“若拿到边防图,父王会给我哪位王兄呢?” 闻言,呼延图闭紧了嘴,根本不敢回答。 上次逼退大黎军队的功劳被王上送给了大王子,这次边防图…… 呼延图隐隐察觉到了耶律丹的用意,他定定地看着耶律丹道:“公主,无论您想做什么,呼延家都伴随在您左右!” “有舅舅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耶律丹将呼延图搀扶了起来,她声音平缓地说道,“有了边防图,有了呼延家的军队,我还有什么需要顾虑的?” “我只需率兵将那两座城池夺回来,便能在军中树立威望,哪怕是父王在从我手中抢功劳给那几个废物王兄,也无济于事。” “军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这王位……自然手到擒来。”耶律丹说到这,轻轻一笑,“若是得到一大笔银子也好办,王庭之中的那些家族,可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色。” “用银子开路,不仅安全,还见效快。” 无论是哪种方法,都要比她将希望寄托在父王身上来得好。 第182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晚,新建成的信王府迎来了一位客人。 耶律丹身着一袭黑色的披风,目光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人。 “按照你的计划进行显然已经失败了。”耶律丹沉声道,“现在你们大黎只要是未婚的适龄的男人都来了驿站,整天花枝招展地在我面前晃荡,想要获得我的芳心,好得到皇帝许诺的爵位。” “信王。”耶律丹冷笑了一声,“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继续进行我们的合作吧!” 耶律丹说到这便是一肚子气,门口的那些世家子弟蜂拥成群,她都不敢从大门走,唯恐被人发现。 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身上有着脂粉气,一看便知道是刚从花楼出来的。 这样的货色,竟然还敢求娶她? 她就算要嫁,也要嫁大黎最好的儿郎。 信王脸上仍是那副和善的笑容,耶律丹的怒气冲冲在他面前,仿佛是小辈在撒娇一般。 见状,耶律丹更是愤怒。 “怎么?你这是不准备继续合作了?” 耶律丹眯起一双眼睛,阴沉的目光在信王身上扫了几眼。 对于信王,她心中始终存着一分提防。 闻言,信王摆了摆手:“自然不是不准备合作,而是……” 信王笑了笑:“而是我想知道,公主究竟想要什么。” “要么是边防图,要么是……”耶律丹唇角勾起,一字一句道,“要么是二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两银子?”信王眼神闪烁了一下,“公主好大的口气,北狄一年恐怕也挣不到二十万两银子。” 北狄苦寒,加上这几年疫病繁多,牛羊死伤无数,这二十万两银子几乎是北狄国库一年的盈余。 耶律丹听了信王的话,冷冷一笑:“你对北狄的情况倒是十分了解,看来你的手伸的长,连北狄也有你的眼线。” “公主说笑了。”信王笑了笑,温和解释,“不过是这些年来,北狄的输了太多次,朝中大臣屡次商议过此事,我也偶然间听过几次。” “对于北狄,我也是从几次朝会上听见的。”信王话说到这,目光便停留在了耶律丹的身上,“看来大家所言不假。” 耶律丹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神情,一字一句道:“你身上好歹也有一半北狄的血脉,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北狄被大黎吞并?” 话说到这,耶律丹也不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若助我夺得北狄王位,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替你牵制住谢景寒在边关的兵力。” “边关一旦动乱,谢景寒与楚家人必定会赶往边关,而京城,就是你的天下了。”耶律丹说话时,目光直直的望着信王。 她的话一出口,信王双眼便睁大了。 直至此刻,信王才正经的打量起了这位便宜姑姑:“你……想要北狄王位?” “怎么?”耶律丹冷笑道,“我那几位王兄愚笨至极,整日只知道寻欢作乐,这样的货色,父王依旧寄予厚望,而我处处比他们强,却只因我是个女子,便将我的功劳全都让给他们那几个废物。” “这样的货色既然能被寄予厚望,那王位……为什么不能是我的?”耶律丹冷眼扫向信王,“你们大黎不也有过女皇帝吗?” 闻言,信王顿了顿。 片刻,信王开口道:“若北狄是你做主,那对我而言,倒是好事一桩。” “我不怕坏人。”信王语气幽幽,“我只怕蠢人。” 不巧,北狄那几位,都是蠢人,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跟一个女人合作。 信王嘴上说着,可眼中那一丝不屑,仍然落入了耶律丹的眼中。 耶律丹在北狄虽然受宠,可每当她想要触碰这些权力时,便会从那些人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 耶律丹不会误解这样的眼神——这分明是瞧不起她女子的身份。 一股怒火从心中升起,耶律丹死死的捏紧了双手,这才将目光勉强移开。 “多说无益。”耶律丹冷冷道,“信王还是说说,我们怎么合作吧。” “要么,你给我边关布防图,要么……你给我二十万两银子。”她一字一句道,“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要。” 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让她壮大自己的阵营。 听得耶律丹掷地有声的话,信王沉默了一会儿。 这两样东西对于现在的信王府而言,不可谓不难。 边关布防图除了皇宫,就只有谢景寒手上有。 要从谢景寒那得到布防图,与闯入皇宫强行夺得布防图没有任何区别。 二十万两银子…… 这些年来,他暗中豢养了一大批的精锐,积蓄不少势力。 而这一切相对应的,便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他这些年来省吃俭用,所有的银子都投入了进去,整个信王府上下找不到一件值钱的东西。 他上哪找二十万两给耶律丹。 耶律丹早已从信王的欲言又止中发觉了端倪。 不过如此! 耶律丹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她本以为跟信王合作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看来。 耶律丹无不失望地想着——看来她只能寻求其他人的帮助了。 与信王一番交谈,耶律丹已经没了信心能继续合作下去。 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得信王道:“我会想办法将你要的东西拿来,无论是边防图还是二十万两银子。” 闻言,耶律丹惊讶转身:“当真?” “自然。”信王神情镇定,一字一句道,“身为亲王,我手中还有不少产业,只是二十万两银子还需要一些时间来筹集。” 耶律丹并不了解信王的产业有多少,但她观察信王神情镇定,便信了大半。 “好。”耶律丹点头,“既如此,那我就等待你的好消息了。” 说罢,耶律丹便往外走去。 她解决了一桩心腹大患,步伐轻松。 但她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信王神情冷凝,看着她的背影中充满了杀意。 其实,要想利用边关的冲突拖住谢景寒,还有一个办法。 而这个解决办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183章 不是外人 耶律丹离开了信王府,她身手不错,一路避开了所有巡逻的禁军,安全平静地回到了驿站。 她对自己的身手有着十足的信心,根本没有料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落入了司青的眼中。 司青在发觉耶律丹与信王有所接触时,便亲自跟上了耶律丹。 他对耶律丹的行踪很感兴趣,对两人的交谈更感兴趣。 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他躲在信王府的一棵树上,借着夜色的遮掩,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件事关系重大,几乎是刚确认耶律丹回到了驿站,他便赶回了景王府。 “王爷呢?” 他急切地问着身边的人。 “王爷在王妃那。” 这话一出来,司青身子便僵硬住了。 王爷在王妃那……那他今日这情报该怎么办? 脑海中一片空白,但很快,他便硬着头皮赶到了主院。 主院内,是齐嬷嬷的笑声。 “王爷快喝一口汤,这可是王妃亲自做的。” “王妃,您就坐着吧,一切都有老奴在呢!” 齐嬷嬷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她乐呵呵的看着温舒窈与谢景寒用膳,笑容堆满了一张脸。 但瞥见站在门口,一脸凝重之色的司青,她的笑脸就耷拉了下来。 司青在这时候出现,准没好事! 顶着齐嬷嬷难看的脸色,司青小步走了进来,声音很低:“王爷,属下今日跟踪北狄公主时,偶然听见了她与信王的对话。” 他说完,便闭上了嘴。 这样的大事,总该是要去书房说的。 司青心中这样想着,却发现桌前的谢景寒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起身的打算,冷冽的目光与他对视着。 一时间,司青大脑停止了转动。 “王爷……”司青喃喃道,“这消息……” “王妃不是外人。”谢景寒淡淡道,“就在此处说。” 司青只觉得一阵眩晕,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温舒窈。 温舒窈自觉在这不合适,便想告退,谁知她刚放下碗筷,手便被谢景寒握住了。 谢景寒粗粝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这是王府的事。”谢景寒语气平静,却不容温舒窈拒绝,“你是王府的女主人,自然该知晓内情。” “说。”他冷眼扫向司青。 司青回过神来,连忙道:“是信王与北狄公主达成了合作。” “信王会给北狄公主边关布防图以及二十万两银子,作为交换,北狄公主会助他一臂之力,率兵侵袭边关,一旦边关动乱,便能让您与楚老将军一块去边关,到时朝中无人,他便能趁机夺位了。” “属下还听见北狄公主说……”司青话说到这,压低了声音,“她要夺位!” 提及此事,司青的眼中露出敬佩之意。 温舒窈讶然抬头:“她的确厉害。” 北狄公主的名声,她有所耳闻。 在北狄这样的地方,她能有如此野心,足见她的聪明。 只是,耶律丹恐怕想不到,她对信王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信王此人心狠手辣,根本不会与她合作。 “我若是信王,便不会花这么多力气手段送她回北狄。”温舒窈语气幽幽,“将她的性命留在大黎,再找个替罪羊,将这一消息传回北狄。” “到那时,北狄王定会为女儿出兵。”温舒窈分析道,“如此一来,他既不用付出这么多的代价,也能达成让边关动乱的目的,简直是两全其美。” 温舒窈琉璃般剔透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便与谢景寒对上了。 两人一对视,便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想法。 “其实若能拉拢北狄公主,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温舒窈斟酌着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果不其然看见了谢景寒赞许的目光。 她有了信心,接着说道:“到时边关动乱,你与外祖父一同离京,信王必定会行动。” “可他不知道,这是我们与北狄公主早已商量好的计划,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温舒窈徐徐往下说,“到那时,他野心暴露,我们便能趁机将其解决。” 信王等不了太久,与北狄合作,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暗中培养的势力不小,但与禁军比起来,仍是螳螂挡臂。 唯有让谢景寒与楚老将军这样的武将离京,他才能有一丝机会。 司青听得是连连点头,只差拍手叫好。 他大脑中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使得他将目光投向谢景寒。 好在是谢景寒微微颔首,道了两个字:“不错。” …… 一连三日,驿站旁都挤满了人。 此时的驿站早已成了京中百姓茶余饭后来看戏的地方,无论是哪里的戏班子,都瞧不见世家子弟们或是大打出手、或是吟诗作对、或是大胆示爱的场景。 耶律丹听着楼下闹哄哄的动静,脸色难看极了,她只觉得自己成了戏台上的猴,被这些大黎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公主息怒!”呼延图这几日倒是学聪明了不少,瞥见耶律丹难看的脸色,便连忙安抚了她,“今日信王便会传信过来了,咱们看完信再做决定也不迟。” 闻言,耶律丹沉下心,冷着脸点了点头。 恰逢在此时,楼下镇远侯的嫡次子又高声示爱。 她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难受极了。 “信王怎么还没有送信过来?”她厉声呵斥着呼延图。 呼延图连忙道:“末将这就去查看……” 话刚说着,门外便被人敲响了。 紧接着,一封信从门缝中被塞了进来。 呼延图立刻要将送信之人抓住,谁知打开房门后,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昏睡过去的北狄护卫。 一时间,呼延图背后汗毛竖起:“这信王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耶律丹拿着这封被送来的信,脸色难看极了:“他在大黎蛰伏数十年,又能与我联系上,足见他对大黎对北狄都了若指掌。” “这样的人……若是成为敌人……”耶律丹在心中默念了几句,最后才道,“好在我们不是敌人。” 第184章 千秋会 耶律丹的脸色难看,一旦心中冒出这个念头,那些恐惧便犹如实质浮现出来。 纵容她在北狄经历过不少历练,可一旦想要要与信王这样阴险狡诈的人合作,她心里还是没底。 “信上怎么说?” 耶律丹见呼延图目光死死的黏在信纸上,心中又是咯噔了一声。 呼延图皱着眉,欲言又止:“信上说,明日千秋会上,他会将边关布防图拿给您。” 听着这话,耶律丹只觉得有些怪异。 她心中一动,快步走到了呼延图身边,仔细地看起了这封信上的内容。 “为何要挑在千秋会?”耶律丹疑思顿起,然而她看向呼延图,发觉呼延图也是一头雾水。 片刻,耶律丹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这样要动脑子的时候,几乎用不上呼延图。 “既是千秋会……那就去看一看。”耶律丹低声道,“左右这千秋会,我们都是要参加的。” 呼延图连连点头:“到时候属下陪您一块去千秋会。” 呼延图虽粗枝大叶,但对于这些危险的到来,却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 “若是边关布防图,直接拿来给咱们不就是了,为何还要绕这么多道弯,偏偏要在千秋会上给咱们?” 呼延图一边说着,一边撇着耶律丹的脸色。 见耶律丹神情凝重,显然也是将这话听了进去,他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属下觉得,信王或许是……暗藏祸心。” 耶律丹能以女子之身,在北狄获得诸多家族拥护,靠的便是她聪明的脑袋。 在冷静下来后,她心中的疑云逐渐消散,双目也变得清明:“其实……他若想要让边关动乱,还有一个省心省力的办法。” 呼延图睁大了双眼,看着耶律丹:“什么办法?” 其实此刻,呼延图心中已经有所怀疑了。 耶律丹语气平缓,一字一句到:“那就是杀了我。” “无论是谁动手,但只要我死在大黎境内,父王一定会动兵——不论是为了替我报仇,还是维护北狄尊严,他都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一死,大黎与北狄之间的矛盾,当真就再也不可能化解了。” 耶律丹神情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呼延图大为震惊,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想杀您!” “这驿站已经不安全了。”呼延图想到方才那神不知鬼不觉送进来的信,神情逐渐不安。 “不必担心。”耶律丹抬了抬手,按住了焦躁不安的呼延图,“他既然想要选在千秋会上动手,便证明他在千秋会上设有一个圈套。” 耶律丹眯起双眼,娇柔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冷笑:“左右我在他的算计中都是要死的,怎么才能将我的死利用到极致?” “自然是将我的死栽赃陷害给谢景寒了。”耶律丹咬牙道,“他当真是好算计!” 耶律丹的眸光闪动,不过片刻,她便有了成算。 “他算计我们,我们也未尝不能算计他。”耶律丹冷冷道,“二十万两银子,他出不起,可在这京城中,可是有不少人能出得起的!” 呼延图愣了愣,还未回过神来,便见耶律丹将手中的信纸撕得粉碎。 …… 千秋会乃是天下盛事。 大黎与其附属国,还有邻国几乎都派了使臣前来。 耶律丹与呼延图两人坐在距离皇帝不远的地方,这个位置很是不错,足见大黎对北狄的重视。 也正是因为这个位置在皇帝附近,地势偏高,耶律丹能清晰地看见那些大黎附属国送来的贡品。 何时北狄才能有如此盛况? 耶律丹缓缓捏紧了一双手,野心在胸口熊熊燃烧着。 大黎地域辽阔,物产丰富,资源更是数不胜数。 在她们北狄价值不菲的盐,在大黎随处可见,是飞入寻常百姓的普通物件。 在她们北狄只有贵族才能用得起的棉花,在大黎也是家家户户都有。 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不让人眼红?怎么能不让人觊觎? 耶律丹将心中欲望压下,目光落在了对面。 皇帝右手边第一人,就是谢景寒。 谢景寒仍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他身边坐着的,是他最宠爱的王妃——温舒窈。 这两人,前几天她刚见过。 两人郎才女貌,就如神仙眷侣一般,的确相配。 耶律丹低下头,心中的那些想法荡然无存。 此刻的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与谢景寒合作。 耶律丹的目光犹如实质,温舒窈有所察觉。 她小心的戳了戳谢景寒:“王爷,我们要做什么?” “等。”谢景寒言简意赅。 但触及到温舒窈漂亮的眼睛,他顿了顿,又耐着性子解释道:“等到她出去,信王想必会在今日动手。” 谢景寒思忖片刻,又道:“或许……他也会算计到我们身上。” 信王若想将这件事的影响扩大,将耶律丹的死扣在自己头上才是最有用的。 温舒窈闻言,也有所察觉。 她压低了声音:“可是耶律丹……若是她真的死在了大黎……” “不会的。”谢景寒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温舒窈的手,“我早已让司青派人在暗中保护她,影卫也派出了人手。” 温舒窈闻言,微微颔首。 夫妻二人交头接耳,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感情恩爱的模样。 皇帝很是欣慰,同皇后说道:“若景王府能再添上一儿半女,那朕的心愿就成一半了。” 本应在禁足中的张贵妃坐在皇后一侧,刚好将皇帝的话听了进去。 她目光飞快地扫过下方如同神仙眷侣般的两人,暗暗捏紧了一双手,心中恨。 若非千秋会是早就定下的,她只怕都不能来参加,好在是她朝皇帝哭诉了几句,这才暂时解了禁足。 但她被禁足的事,早已传了出去,人人都能看她的笑话。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下方那两人。 她眼神微冷,心中冒出了许多想法,最后落在了二皇子身上。 距离上次与二皇子见面,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现在,是时候继续他们的计划了。 第185章 见面 被禁足的滋味她再也不愿感受,她定要牢牢稳固自己的地位。 张贵妃的眼中划过一道厉光,最后她缓缓低下头,摩挲着手中的酒杯。 皇后一直都在留意张贵妃的动静,见张贵妃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身边,她松了口气,笑着与皇帝附和道:“景寒与舒窈两情相悦,恩爱非常,我看在眼里,也十分高兴。” 谢景寒之前总是冷冰冰的,同假人一般。 作为养大了谢景寒的人,皇后对他就如同看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不好,她养大了谢景寒,看着谢景寒从一个奶团子长大到现在的模样,最开始,她想要的只是谢景寒平安长大。 可看到谢景寒能有现在的成就,她想要的就更多了。 她想要看着谢景寒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像天下间的其他人一样,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曾经她一度认为自己看不见希望了,只因谢景寒对女子的厌恶太深。 好在是温舒窈的出现拯救了这一切,谢景寒身上终于有了人气。 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了曙光,自然不会允许有人破坏这份感情。 想到这,皇后朝着身边的绿衣使了个眼色。 绿衣连忙点头,她一直都在盯着张贵妃,绝不会让张贵妃有机可乘。 待今日千秋会一结束,张贵妃就要继续禁足。 下方,温舒窈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她暗暗挣脱开谢景寒的手,低声道:“多谢王爷提醒。” 谢景寒见她明显是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动作,双眸一暗。 但片刻,他又将心底那些念头压了下来。 “你我本是夫妻,夫妻一体,何必如此客气?”谢景寒说话时,动作轻柔地将她鬓角的发丝拢到了耳后。 温舒窈被他的动作激得心神一颤,她忍不住心中狐疑,瞥了眼谢景寒。 她总觉得谢景寒此举有些怪异。 “王爷,可是需要我做什么?”温舒窈不仅不躲避,反而迎了上来,她与谢景寒靠得极近。 自从知道了谢景寒的心思后,温舒窈就有意与他保持距离。 这还是温舒窈第一次主动与他亲近,谢景寒心中微微颤动着,素来没有太多神情变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的确有一件事,需要王妃去做。”谢景寒声音低哑。 他望着温舒窈近在咫尺的红唇,轻叹了一声,余光撇过四周的宾客,暗道现在不是好时机。 温舒窈眼眸微闪:“什么事?” “耶律丹会来找你。”谢景寒低声道,“与她的合作,恐怕需要王妃去促成了。” 闻言,温舒窈讶然抬眸:“你放心让我去做这件事?” 谢景寒眼底划过一道笑意,他的声音极为温柔:“自然,除了王妃,没人能再有劝服她的本事。” 谢景寒的眼中满是坚定,他当真相信温舒窈能促成此次合作。 片刻,温舒窈缓缓点头:“好。”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只要与耶律丹的利益一致,无论之前闹得多么不愉快,耶律丹也必定会同意此次合作。 而她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的条件摆出来。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温舒窈心中的压力减少了许多。 她低声道:“王爷,我有些不胜酒力。” 说话时,她便望着齐嬷嬷:“齐嬷嬷,扶我出去醒醒酒。” 齐嬷嬷一直候在两人身边伺候,听着温舒窈的话,她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温舒窈刚才喝的明明是茶! 但温舒窈既然开口,她不过迟疑了一瞬,便搀扶起了温舒窈:“不如去清凉殿,那临着太液池,是个醒酒的好地方。” 谢景寒点头:“喜鹊也跟着一起去。” 温舒窈的离席,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皇后多询问了一句,得知是温舒窈不胜酒力,便不再关注。 齐嬷嬷的身手她知道,有齐嬷嬷在,宫中又到处都是禁军巡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一直都在留意着温舒窈的耶律丹,却觉得现在是一个好机会。 她没有多想,便起身离去。 呼延图两眼睁大了,赶紧跟上:“公主,您要去找景王妃?她能起什么作用?” “你懂什么?”耶律丹冷冷的瞥了眼呼延图,“舅舅,你与我共事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吗?——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女人,这景王妃可不简单。” 呼延图一拍脑袋,懊恼道:“属下可没有说您……” “好了。”耶律丹摆摆手,“你在此处候着,我要到处走走。” “可是……”呼延图满脸写着担忧,“若是信王当真要在这时候对您下手,那您岂不是很危险?不如还是让属下陪着您去。” “你若是也一同离席,只会引起大黎人的注意。”耶律丹皱着眉道,“我一人在宫中足以自保。” 说罢,不等呼延图再说话,耶律丹已经摆了摆手,自行离去了。 纵然呼延图心中满是担忧,可耶律丹已经发话,他就算是耶律丹的亲舅舅,也不敢抗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耶律丹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清凉殿在太液池边,现在正值晚秋,一阵一阵的凉风袭来,莫说是没有醉酒,就算是醉酒的人来了这,被风一吹,只怕什么酒都醒了。 温舒窈坐在凉亭边上,齐嬷嬷与喜鹊守在两侧。 见温舒窈的模样像是在等着什么人,齐嬷嬷边有意留心四周出现的人。 只是齐嬷嬷怎么都没想到,温舒窈是在等眼前这位——北狄公主耶律丹! 齐嬷嬷看到耶律丹的那一瞬间,震惊的睁大了双眼,她目光在耶律丹身上打量了一圈,而后看向温舒窈。 “王妃……” “公主果然来了。” 温舒窈站起身,她站在凉亭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耶律丹。 听着温舒窈的语气,耶律丹浑身紧绷:“你知道我要来?” 耶律丹说话时,余光扫着四周,但除了眼前这三人,此处再无其他人的身影。 但她仍未放松心中警惕,思忖着自己要不要离开。 第186章 合作 耶律丹心中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是在大黎皇宫内,眼前之人又是谢景寒最宠爱的王妃,她固然想要与谢景寒合作,可也担心温舒窈因为之前的风言风语,而不理会她,甚至…… 大黎的这些贵妇们之间争风吃醋的传闻,哪怕是在北狄,耶律丹也听闻过不少。 对上耶律丹狐疑的眼神,温舒窈轻轻一笑。 温舒窈的确生得极美,哪怕是以自己容貌而骄傲的耶律丹,在看见她露出这一抹笑容时,心思仍止不住地恍惚了一下。 片刻,耶律丹回过神来。 而后听见温舒窈轻柔的声音响起:“公主此番来寻我,想必是为了与信王合作一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来,足以让耶律丹瞪大了双眼。 耶律丹怎么都没想到,她自认为极其隐蔽的计划,竟然会被温舒窈以这样轻松的口吻说出来。 温舒窈尤觉得耶律丹的反应不够大,继续道:“公主是个聪明人,恐怕是发觉了与信王合作的不妥,这才想要换一个合作对象。” “不知公主是何打算?”温舒窈眼底含笑,语气很是平静。 显然,对于耶律丹与信王的那些交易,她早已知晓。 耶律丹在震惊过后,便冷静了下来。 她神情微凝,一字一句道:“自然是为了我所图谋的东西。” “给我二十万两银子。”耶律丹沉声道,“我可以保证北狄近十年内绝不侵犯你们大黎边境。” 二十万两银子对于景王府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果然,在听得她这话后,温舒窈微微颔首。 见状,耶律丹暗自欣喜。 二十万两银子足够她做很多事了,最少……她能彻底执掌北狄的财政大权,还有军队…… 心中一番细思,耶律丹眼中神情便愈发高兴。 谁知温舒窈却缓缓摇头:“只是就这口头承诺,显然不值二十万两银子。” “我可以……” “哪怕签订了盟约……”温舒窈笑了笑,十分平静地叙述了一个事实,“北狄当年与我们大黎,也是签订过盟约的,可是这盟约在北狄眼中,似乎只是一张废纸。” 闻言,耶律丹脸色沉了沉。 她自是不赞同父王这样背信弃义的做法,然而她在北狄根本说不上话,父王也从不会听取她的意见。 可她该怎么做,才能取信于温舒窈呢? 在心中细思时,又听温舒窈缓缓答道:“信王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耶律丹顿了顿,她望着温舒窈的眼神中充满警惕。 “景王府对信王的情况了若指掌。”耶律丹略带讥讽,“怎么还任由他在京城兴风作浪。” “若不给他兴风作浪的机会,想要将他人赃并获可不简单。”温舒窈摇了摇头,“公主,还是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如今自己已经处于下风,耶律丹是个识时务的人,她不过在心中思忖片刻,就沉默着忍了下来。 “他给我银子,我助他扰乱边关,调虎离山。” 短短一句话,证实了温舒窈与谢景寒心中所想。 “不过。”温舒窈漂亮的眼眸睁大了,直直的望着耶律丹,“显然利用千秋会杀了你,再嫁祸到王爷身上,是最省力的办法。” “公主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会选择来找我。”温舒窈慢条斯理道,“公主想要的二十万两银子,我们景王府可以出,只是……你们北狄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闻言,耶律丹心觉不妙。 然而,她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在耶律丹警惕的目光中,温舒窈轻声细语地说出了让耶律丹倍感屈辱的条件:“我们要求的是,北狄与大黎的边界,往北退一百里。” 耶律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温舒窈。 退一百里?意味着北狄的国土往北齐刷刷缩小了一百里!这样算下来……岂不是割地赔款? “不可能!”耶律丹对温舒窈怒目而视,“这怎么可能?若是签订了这个协议,那我将要成为北狄的千古罪人!” “身后名如何,你到时已经是黄土一捧,又如何知晓后人的评判?”温舒窈慢悠悠道,“至于身前名……你执掌北狄大权,成为北狄的女王,纵然他们说话再难听,也不敢说到你的面前去。” “不过是一百里。”温舒窈语气平缓,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如何一样轻松,“我们还可以将那两座城池还给你。” “两座城池与二十万两银子,再凭借公主的聪明才干,拿下北狄岂不是轻而易举?”温舒窈轻笑了一声,“公主,若我是你,便不会再犹豫。” 耶律丹的确在犹豫,若能得到两座城池与这一笔银子,北狄王位唾手可得,可是边界线后退一百里……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一双手捏紧了。 她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明谋,她几乎无法招架住。 在片刻后,耶律丹猛地睁开眼:“我答应你。” 对她而言,还是王位更要紧。 至于边界线…… 若北狄能强大起来,再夺回来便是。 可若是王位落在她那几个废物王兄手中,这边界线只会越退越多,北狄能否存在还是个问题。 耶律丹想通了这一点后,变得十分平和。 “我答应你了。”她语气幽幽,“还望你信守承诺,将我要的东西送到我手中。” “这是银票。”温舒窈当即便伸出了手,拿出了自己早已备下的东西。 耶律丹愣了愣,她显然没料到温舒窈的动作会如此迅速。 这一沓厚厚的银票,是四海钱庄的。 四海钱庄是燕国的产业,无论是在北狄还是大黎均有票号。 四海钱庄的银票做不得假,二十万两银票一入手,耶律丹神情还有些恍惚,只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这银票会这样轻易地就落入了自己手中。 而就在前几日,信王还为了这银票与她纠缠不清,甚至为了省下这笔银子,他还想要除掉自己。 耶律丹神情恍惚,将银票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自己的怀中。 第187章 杀了北狄公主 紧接着,耶律丹又听见温舒窈说:“银票已经给了公主,我们只想请公主帮一个小忙。” 闻言,耶律丹狐疑的看了眼温舒窈。 今日这场交涉,她不敢再看轻温舒窈。 这样一个女子,绝非她原本印象中只靠着男人的菟丝花。 温舒窈见她面露怀疑,声音温柔极了:“信王之前的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的。” 耶律丹心中警铃大作,又听温舒窈道:“因此,还要劳烦公主替我们演一出戏。” 此话一出,耶律丹在愣神片刻后,就明白了温舒窈的用意。 “你想要引蛇出洞。”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 耶律丹神情自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过,她的目光频频朝着信王看去。 信王的脸色有些难看,借着喝酒的遮掩,暗暗告诫了耶律丹一眼。 见状,耶律丹撇了撇嘴,可她眉眼间的不耐烦,让信王心中不安极了。 好在是信王等待了许久的时机终于出现了——谢景寒动了。“ 信王紧紧地盯着谢景寒,直至确定谢景寒的确离开了万春殿,他方才朝着身后勾了勾手。 他身后伺候的内侍见状,也立刻跟出了大殿。 而耶律丹这,也收到了信王送来的信。 ”丽华殿一叙。“ 耶律丹知道,机会来了。 她没有过多犹豫,当即便起身离去。 信王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间有些许遗憾。 这样的美人就要香消玉殒,当真可惜……可惜啊! 不过为了他的大业!信王眼神狠厉,这都是必须要做的! 丽华殿就在不远,耶律丹刚出去,呼延图便跟上了。 信王也在此时离席,他坐着轮椅离开,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一个破落的亲王,若非身有残疾,指不定与其他亲王一样死在外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也无人在乎他的离去。 反倒是耶律丹的两次离席,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恰逢温舒窈没回来,众人再联想起耶律丹那日在接风宴上的话——到底耶律丹是想要嫁给谢景寒的,指不定是去找温舒窈算账了。 一旦将这二者联系起来,其他人看谢景寒的深情就变了。 ——都说红颜祸水,可这蓝颜也不遑多让。 众人的视线,谢景寒都察觉到了。 可今日的他,却极为平静。 皇帝也连连看了谢景寒许多次,却也摸不着谢景寒心中所想。 大殿内气氛诡异,丽华殿内,同样也是一片阴云。 耶律丹冷眼盯着眼前的信王,沉声道:“你说的边关布防图呢?” 信王坐在轮椅上,脸上始终展露着温和的笑容,即便他说出的话阴寒无比。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这张图在何处的。” 信王冷冷一笑,目光落在耶律丹青春娇柔的脸上:“其实,本王当真有些舍不得杀你。” “这可是在你们大黎的皇宫!”耶律丹声音尖锐,“你敢在这动手?所有人都知道你我是前后脚离开的万春殿!” 闻言,信王笑了笑,眼神中得意极了:“不是还有一人离开了吗?” 耶律丹神情震惊,像是在此刻才反应过来。 她厉声道:“你想算计温舒窈?” “怪只怪你要的太多了。”信王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我本也不愿意取你性命。” 毕竟在北狄,像是耶律丹这样的聪明人太少了,少到这么多年,他只找到了耶律丹一人。 只可惜……只可惜耶律丹太聪明了,野心太大了,她竟然想要北狄的王位。 一个女子,安于内宅便是,为何还要有这样大的野心? 她甚至威胁起了自己,这更是他无法忍受的。 想到这,信王眼中便满是怜惜,“在皇宫又如何?本王既然想要杀你,自然能有无数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你的性命。” 说着,信王的目光便落在了耶律丹的唇上。 耶律丹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摸了摸自己艳红的口脂,而后瞪大了双眼。 “你下毒!”耶律丹说出这话后,便捂住了胸口。 她面容狰狞,眉眼间充满了痛苦的痕迹。 见状后,信王低低的笑了出声。 “你的口脂中早已被本王的人添加了一味毒药,从你今晨到现在,足足有三个时辰了。” “正好合适。” 信王说话仍是那副温和斯文的模样,可耶律丹却知道,在这张温和的脸庞下,所隐藏的是怎样恶毒的一颗心。 她恨恨的盯着信王,咬牙切齿,说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就是引起两国战火的引线!你早就算计好了!” 信王哈哈大笑:“现在才想明白未免也太晚了。” “待会儿景王妃就会过来了。”信王见不甘心倒地恶毒耶律丹,轻声道,“你就在此处等着她。” 耶律丹不甘心的睁大了双眼,她试图抓住信王的手,怎奈何她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 此刻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信王离去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丽华殿内,寂静一片。 与此同时,温舒窈被人引到了丽华殿的后门处。 她皱着眉:“为何要带我来此处?” 方才一个自称是万春殿太监的人说皇帝有要紧事找她,她才匆忙赶来的,可是这根本不是万春殿。 带路的太监闷头往前走,一句话也不说。 见状,温舒窈心中来了火气,干脆停在了原地。 “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温舒窈声音很是严肃。 然而,她还没反应过来,前面带路的太监突然回过身,一个手刀下来,便劈在了她的后脑勺。 最后的记忆,她只看见了同样倒地的齐嬷嬷与喜鹊。 …… 许久的时间过去,都不曾见到温舒窈与耶律丹回来。 这两人特殊的身份与她们特殊的关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皇帝与皇后两人,显然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不对劲。 皇后皱着眉,吩咐绿衣去查一查此事。 可就在这时,一人满脸惊恐地跑了进来,口中嚷嚷着。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景王妃杀了北狄公主!” 此话一出,整个万春殿都静止了下来。 第188章 人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殿内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当中。 任谁都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你说什么?” 皇帝最先站了起身:“谁杀了谁?” “景王妃杀了北狄公主。” 来报信的太监脸色苍白,颤颤巍巍的说着。 皇帝纵然再镇定,也不由得在此时陷入了迷茫之中,他将目光投向皇后:“皇后,你听见了吗?” 皇后有些迟疑,目光间也写满了不可置信。 “舒窈……舒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这消息怎么听怎么荒谬。 而张贵妃在听得这话后,眼中冒出精光,她余光立刻扫向二皇子,同二皇子使了个颜色。 此时,殿内的大臣们议论纷纷,不乏想要趁此机会将谢景寒拖下水的,他们无一例外,只有一个要求——“此事关系重大,还望陛下立刻派人前往!” “人在何处?”皇帝沉声发问。 “就在丽华殿。”太监颤颤巍巍道,“现如今那北狄的呼延将军已经被禁军拿下了,方才他险些伤了王妃。” 方才还岿然不动的谢景寒,在听得太监这话后,便立刻站了起身往外走去。 张贵妃将其的动作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就这么关心他的王妃? 丽华殿内。 耶律丹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呼延图被冷统领禁锢住了双手,但他的双眼中充满了愤怒,朝着温舒窈大喊:“我们北狄绝不会放过你!” 冷统领武功高强,但呼延图内心的愤怒与仇恨,让他拥有了超出常人的力气,一挣扎便将冷统领挣脱开来,他的目标极为明确,朝着温舒窈便奔袭而去。 他手中虽没有武器,但丽华殿随处可见的帷帐被他一把扯下,眼见便要将这帷帐套在了温舒窈的脖子之上。 “大胆!”冷统领高声喊道,“快救王妃!” 北狄公主的身份固然贵重,可在他们看来,还是温舒窈更为要紧,更何况,人死就死了,总不能让他们大黎的亲王妃为她陪葬。 可是呼延图的动作较之以往都要快,这些禁军根本拦不住他。 就在这时,一道利芒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直接朝着呼延图射去。 呼延图肩膀上中了一刀,动作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也正是在这时,在殿外射出这一把匕首的谢景寒大步上前,将温舒窈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呼延图手中的帷帐落了空,他肩膀上传来的剧痛难忍。 “你们大黎欺人太甚!”他双目赤红,紧盯着谢景寒,“公主不会白白丢了性命!我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他毫不避讳自己对温舒窈的仇恨,双眼落在温舒窈的身上,狠厉的如同一把刀子,若是这眼神能化作实质,温舒窈只怕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在谢景寒身后,帝后二人带着人匆匆赶到。 几乎整个万春殿的人都赶了过来,这件事太大了。 耶律丹不仅是北狄使臣,更是北狄王最宠爱的公主,她死在了丽华殿,死在了温舒窈手中……北狄与大黎之间的战争恐怕不可避免了。 皇帝皱着眉,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耶律丹身上。 耶律丹脸色青白,气息全无,这样一瞧,便知人已经没了。 只是皇后仍不死心,高声道:“穿太医!”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温舒窈会杀了耶律丹,这两人之间明明没有要命的矛盾。 “你说本王的王妃杀了你们北狄的公主,可有证据?”谢景寒将温舒窈牢牢护在怀中,眼带冷意看着呼延图,“莫非就凭你一句话?” 呼延图闻言,脸色肉眼可见地涨红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温舒窈:“是她派人传信给公主,约公主在此地见面,公主赴约后迟迟没有回来,我便立刻赶了过来。” “谁知……”他咬牙道,“便见公主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而整个宫殿中,只有她一人!” “不是她下的手,还能是谁下的手?”呼延图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极力做到说话有条理,“说到底,她就是嫉妒公主年轻美貌,她不敢与公主比较,唯恐景王被公主抢走!” “因此,她对公主痛下杀手!”呼延图咬牙切齿道,“公主是中毒而亡!她的身上还有装有那毒药的瓷瓶!我都瞧见了!就在她腰间的荷包力!” 只是,呼延图就算指出了毒药就在温舒窈身上,但满殿的禁军还是无一人敢动手。 呼延图见状,怒极反笑:“好!你们大黎就算包庇她又如何?半月后,若公主没有回到北狄……我们北狄便会率兵攻城!” “公主是我们北狄的明珠!”他恨声道,“她的性命,莫说是你一条命!纵然你有百条命也偿还不了!” 呼延图恨极了温舒窈,他双目充血,眼神间充满了对温舒窈的杀意。 谢景寒却将温舒窈护在自己身后,他这样强势,那些禁军也不敢动作。 皇帝皱了皱眉,这在一直留意他的人眼中,显然是对谢景寒的不满。 信王坐着轮椅在最后面,他将在场几人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就在这时,周院正赶了过来。 关系重大,周院正带着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过来了。 耶律丹仍面朝天躺在地上,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周院正一看,心中便咯噔了一声,他再上前为耶律丹把脉,而后眉头紧紧皱起。 皇后还存了一丝期望,低声问道:“这是否是急症……” 闻言,周院正沉默了。 耶律丹脉搏心跳全无,分明已经死了。 可是这句话,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 他在宫中待了多年,深谙在宫中的生存之道。 直到皇帝叹了口气:“你直说便是。” 人死了就是死了,无法复生,藏着不说又有什么用?他从哪再找出一个耶律丹还给北狄?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脉搏心跳全无……公主……” “我要杀了你!” 呼延图发出一声怒吼,不顾身旁禁军的阻拦,朝着温舒窈扑去。 谢景寒轻而易举的将他踹翻在地,吩咐冷统领:“抓住他。” 第189章 如何处置 虽然是自己亲自下的手,但信王在听见周院正的话后,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死了就好。 他目光落在耶律丹的身上,眼神划过一道喜色。 这样一来,北狄势必会出兵,而作为杀人凶手的夫君——谢景寒总要亲自率兵前往。 至于楚老将军——为了保住自己外孙女的性命,他也必定会主动请缨。 呼延图被禁军团团围住,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即便如此,他仍没有服软,而是愤怒地喊道:“你们等着!我们北狄的铁蹄势必要踏破你们大黎的国都!为公主报仇!” “这可如何是好?边关才安定了没几日,便要再起战火?” “景王府也真是的,不过是些女子间的争风吃醋,何至于杀人?这下倒好了,一打仗,不知道多少百姓与将士的性命要交代在那。” 这些嫌弃的充满厌恶的目光,悉数朝着温舒窈看去。 温舒窈懵懂无助的靠在谢景寒怀中,她双眼含着泪:“不是我,我一来到这,她便躺在地上了,我也是收到了一人送来的信,说是她约我在此处见面。” 温舒窈说话的时候,便将藏在袖间的信拿了出来。 她这样可怜无助,然而在场的人中,除了谢景寒与楚老将军还有帝后二人外,没有一人相信她的话。 “一封信罢了,现在死无对证,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样拙劣的借口,到底有谁会相信?” “难说……陛下最是疼爱景王,难保不会为了景王徇私。” “若是别的事倒也罢了,这可是北狄公主,她就这样死在了景王妃的手上,就算陛下想要徇私,这件事也藏不住。” “更何况……这么活生生一个人没了,咱们从哪再找出第二个北狄公主还给北狄王?这场战事在所难免。”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的目光全都停留在了谢景寒身上。 他们想要知道,谢景寒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而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谢景寒沉声道:“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北狄若要战,我便迎战。” “区区北狄,手下败将。”楚老将军也在此刻高声道,“我们与北狄之间本就没有调和的余地!倒不如趁此机会,一举打入北狄王城!” 谢景寒与楚老将军的态度十分鲜明——本来就是要打的,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一举将北狄拿下。 刘尚书冷冷一笑:“你们说得倒是轻巧,打仗不要银子吗?打仗不要人吗?那么多的银子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就全都为一人?” 靠在谢景寒怀中,脸色苍白六神无主的温舒窈终于有了反应。 她双眼含着泪光,颤声道:“若……若我也死了呢?是不是就能抵消这一切?” 闻言,刘尚书愣了愣。 聪明如刘尚书,自然能看得出今日一事有蹊跷,可所有的线索与矛头都指向了温舒窈,他自然也要趁着这个时机踩一把谢景寒。 谁知温舒窈竟然说出了这番话。 “你以命偿命又如何?”一人嗤笑出声,“你死了,能将北狄公主救活吗?” “照着刘御史的意思。”谢景寒冷笑了一声,“只有将大黎双手奉上,才能平息北狄怒火了?” “不过是一个公主,死了便死了。”谢景寒道,“我朝将士是有血性的,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与北狄讲和,若是与北狄讲和,这些年来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岂不是白死了?” “唯有一战。”谢景寒高声道,“陛下,臣愿率兵前往边关,一举歼灭北狄!” “陛下!老臣愿前往北狄!”楚老将军见状,也立刻跪了下来。 谢景寒与楚老将军是整个大黎最厉害的武将,他们一开口,那些今日被欺压的诸多武将全都站了出来。 “打就打,咱们还怕了北狄蛮子不成?” “人死不能复生,左右也没有谈和的机会了,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趁其不备,乘胜追击打到北狄王庭去!将北狄王的项上人头拿下来!” “就是!左右怎么弥补都没用,还不如攻打北狄!” 武将们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将刘尚书、刘御史等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被禁军捆住手脚捂住口鼻的呼延图双目圆瞪,两行血泪就此流了下来。 大黎欺人太甚! 他发出呜咽的声音,却无一人理会他。 信王坐在角落中,看着眼前闹哄哄的一切,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美妙。 他的意图在此刻终于达成了。 不用猜也知道皇帝会做出什么选择。 “够了!”皇帝声音沉沉,一开口,殿内便鸦雀无声。 他低着头,看跪在地上的谢景寒与楚老将军,还有一心求死的温舒窈,只觉得头痛欲裂。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耶律丹的死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可能。 他只能做出这个决定——“三日后,你们率兵前往边关。” 听得皇帝的命令,信王在心中松了口气。 刘尚书等世家面露不服,而武将们一个个神情激动,显然是想要趁此机会大展拳脚。 温舒窈跌坐在地上,泪水涟涟。 谢景寒与楚老将军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臣遵命!” “都散了。”李德海瞥见皇帝的脸色,连忙清退了在场的人。 此时的丽华殿内,除了耶律丹的尸体外,就只剩下了温舒窈、谢景寒、楚老将军与帝后。 皇后将温舒窈搀扶起来,低声道:“我信你,只是今日发生的事太过离奇,纵然你没有杀她,此刻也是百口莫辩。” 耶律丹死在了大黎,无论是谁杀的,只要她是在大黎没的命,那这场战争便在所难免。 皇后叹了口气,而那背后之人,显然是针对着谢景寒,这才算计到了温舒窈头上,说到底,温舒窈也是替谢景寒挡了无妄之灾。 楚老将军铁青着一张脸:“不论那背后算计的人是什么心思,老臣都绝不会让他得逞!老臣必定会竭尽全力,拿下北狄!” 谢景寒沉默着,不曾开口。 皇帝见状,心觉有异。 而在这时,他余光瞥见耶律丹的尸体动了。 第190章 诈尸 皇帝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又反复看了几眼地上的尸体。 大殿内只余下了他们五人,耶律丹也装累了,她动了动手指,发觉一切正常后,便站了起身。 皇帝彻底愣在了原地,而留意着他神态的皇后与楚老将军二人,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觉了已经站起身的耶律丹。 “这……”皇后指着耶律丹,满眼震惊,“你没死?” “那刚才是……” 皇后久居深宫之中,看多了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当即便明白了过来,耶律丹是假死!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冷眼扫向谢景寒。 好端端的,耶律丹怎么诈尸了? 他目光扫来的那一瞬间,谢景寒就打好了腹稿,当即答道:“是将计就计。” “信王意图谋反,想借北狄公主之死,扰动边关动乱,将我与外祖父一并支走。” “届时,他便能利用自己暗中积攒的兵力逼宫谋反,我与外祖父皆在边关,鞭长莫及,到那时,京城便要沦为他的掌中之物了。” 谢景寒开口后,皇帝这才明白他此举的用意。 片刻,皇帝叹了口气:“可你此举也太过惊险!一旦信王有所察觉……那便会打草惊蛇,恐怕他未来几年都不会有动作了。” 信王本就是胆小谨慎的性子,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一旦发觉自己暴露,一定会再次蛰伏下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有信王这样的人蛰伏在身边,皇帝一想到这场景,便觉得头疼。 好在是谢景寒与温舒窈配合默契,就连这北狄公主……竟也被他们说服了。 皇帝眼中有些许变化,目光在温舒窈与谢景寒夫妻二人身上扫了几眼——也不知是谁劝服的北狄公主。 莫非是景寒? 若单单瞧着景寒这张脸,的确是有这样的天赋。 他心中稍稍一想,面上神情稍有波动。 谢景寒一看便知他的心思,干脆利落地说道:“皇兄,能够劝服北狄公主,多亏了窈窈。” 闻言,皇帝讶然看向温舒窈。 就在前几日,耶律丹刚对谢景寒示爱,温舒窈竟能大度至此,与耶律丹合作?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皇帝心中思索着,面上没有显露分毫,只微微颔首:“不错,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谢景寒道:“三日后,我便与外祖父一道,率领大军前往边关。” “这做戏自然要做得真一些。”谢景寒说到这,轻嗤了一声,“不然的话,凭着他那胆小如鼠的性子,恐怕不敢轻易动手。” 皇帝轻抚着胡须,微微点头:“不错,他若不亲眼看见你们率兵去北狄,是不会动手的。” “不过……”皇后打断了皇帝的话,“你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 皇后眉头轻皱:“景寒,我知道你想要引蛇出洞,可你与楚老将军带大军前往边关,京城兵力薄弱,万一……真被他得手了呢?” 皇后最担忧的,便是皇帝的安危。 她生性温婉,可一旦涉及到皇帝与谢景寒二人时,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沉声道:“依我看,倒不如直接擒住他。” “左右是留下点骂名罢了。”皇后声音很冷,“总好过用性命冒险,陛下这些年来背负的骂名也不少。” 皇后冷静客观,但皇帝却摆了摆手:“不可!” 在皇后的注视下,皇帝道:“这些年来,朕这几个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若是无缘无故将信王给擒了,骂声少不了。” “更何况……”皇帝眼神一狠,“信王这些年来闹出的动静可不少,朕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若非景寒你火眼金睛,朕恐怕还以为他是那个老实胆小的信王。” “说到底,他能隐藏得这样好,是朝中有人相助。”皇帝话说到这,含糊道,“除了温国公府,恐怕还有其他世家在背后支持。” “若只擒下他一人,那背后助力他的世家,朕该如何揪出来?”皇帝摇了摇头,“因此,还是要将计就计,让他在自认为胜利在望时,将那些背后隐藏的世家一并带上。” “到时……”皇帝笑了笑,“朕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皇后面露不悦:“但此举太过冒险,稍有不慎,便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皇帝声音变得轻缓极了,他安抚地拍了拍皇后的手背,“朕知道你是担心朕的安危,可若不将这些隐藏在背后的人揪出来,朕睡觉都睡不安稳。” “皇后,你就依了朕这一次?”皇帝语气中带着恳求。 皇后脸色难看,但皇帝执着的看着她,只等待她的回答。 在片刻后,皇后别开脸:“既然陛下都这样说了,那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办。” 耶律丹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出帝后情深的戏码,面上挂着一丝冷笑。 这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全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既如此,三日后,我便随你们二人一同前往边关。”耶律丹冷冷开口,打断了眼前温馨的场景。 她开口,皇帝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 皇帝拧眉沉思片刻,若将耶律丹也一并送去边关,万一她反悔该怎么办?耶律丹可是与信王合作了将近十年。 他沉默不语,殿内无人敢开口。 但耶律丹早已暴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再无惧怕与顾忌,冷冷道:“你放心便是,我可没有替他人做嫁衣的爱好。” 她就算临时反悔又与信王合作,或许有可能助力信王除掉谢景寒,可她能从中得到什么? 不过是又被父王将这功劳送给那几个王兄中的一人。 “更何况信王不守信义,他已经杀了我一次,我难道还要送上门去,让他杀我第二次?” 对于信王而言,杀了她是最划算的买卖,既不用拼着暴露的风险拿下边关布防图,又不用大出血,将那一笔银子送给她。 她就算是跟谢景寒合作,也绝不会再会找信王。 皇帝瞥了眼耶律丹,见她一张俏脸布满冰霜,心中已经同意了一大半。 第191章 商议 此举风险虽大,但获利不少。 这是皇帝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当今北狄王对大黎虎视眈眈,虽说北狄的实力较之大黎弱小许多,可时不时的侵扰,总是让边关百姓苦不堪言。 但耶律丹此女不同。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养精蓄锐。 有耶律丹做北狄王,未来十年,边关都可安然无忧。 皇帝心中的天平已经有了倾斜,他用余光看了眼谢景寒,见谢景寒不曾动摇,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朕老了,管不动这些事了。” “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成算,那便按照你的计划去做。”皇帝这话,是对谢景寒说的,“朕只有一个要求,万事以自己为重!” 说到这,皇帝拍了拍谢景寒的肩膀,带着皇后转身离去。 楚老将军站在一旁,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听得一清二楚,他眼中露出些许担忧。 “窈窈。”他站在温舒窈身边,低声问道,“你与她……可有受伤?” 楚老将军所指的人,正是耶律丹。 耶律丹这位北狄公主,他在边关时也曾有所耳闻。 知晓耶律丹手腕强悍,且足智多谋,是北狄极少数的聪明人。 他总是担心温舒窈与耶律丹打交道时会吃亏。 温舒窈余光瞥了眼耶律丹,而后亲昵的揽住了楚老将军的手:“您别担心,我可没吃亏。” “耶律丹虽说受宠,也有能力,可她是女子,北狄王绝不会主动将王位交到她的手上。”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因此她与我们的合作势在必行。” “此前她与信王的合作已经失败,信王试图杀了她以挑起两国纷争。”对上楚老将军不减担忧的目光,她又解释道,“而她与我们合作,不仅能拿到二十万两银子,更有可能……拿下北狄王位,何乐不为?” “您就别担心了。”温舒窈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您孙女我可精着呢!” 闻言,楚老将军揉着紧皱的眉心,一声长叹:“我知道你聪明,可是……” 他话说到这,心中那个念头便浮现了出来。 “窈窈,你不如先出京城避避风头。”楚老将军低声道,“江南就是个不错的地方,我让你外祖母陪你一块去江南散散心,如何?” 他与谢景寒一同出京,为了给信王营造京城守备空虚的假象,京中的防备一定不会像之前一样森严,如此一来,温舒窈的身份将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楚老将军担忧极了,已经在心中细思该怎么才能让温舒窈避开这场风波。 谁知温舒窈却摆摆手:“您可别忘了,我现在是戴罪之身。” 温舒窈压低了声音:“我若是走了,信王一定会起疑的。” 楚老将军一听这话,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遭这无妄之灾!” 之前对谢景寒有多满意,现在他对谢景寒就有多嫌弃。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好孙女会被牵扯进这些风波之中,尤其是信王此人阴险狡诈,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温舒窈与他同处在京城,风险极大。 楚老将军满头愁绪,时不时地瞪一眼谢景寒。 “你让我好好想想。”楚老将军揉着眉心,低声道,“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保护好你。” 未等温舒窈开口,他便轻轻地按住了温舒窈的肩膀:“窈窈,我与你外祖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保护好你母亲。” “那时我们若多派些人留下来,若是多关心她,她也不会被那对狗男女所害。”楚老将军在此时压低了声音,“这一次,我们绝不会重蹈覆辙。” 温舒窈本是要婉拒的话堵在了嘴边,当年母亲的死,最伤心的人莫过于楚老将军夫妇。 母亲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他们当时伤心欲绝,得到母亲的死讯便从边关赶了回来,只是那时的她人微言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温国公下葬。 他们养育了母亲十余年,甚至没能看到母亲最后一面。 这件事,恐怕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梦魇。 温舒窈停顿片刻,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早就考虑好了,您放心好了。” 在楚老将军狐疑的目光下,温舒窈低声道:“王爷离京前,会向陛下请一道旨意,让我在家中闭门思过。” “我犯下这样的大错,自然不能住在景王府。”温舒窈解释道,“我会去泉水庄小住上一阵。” “泉水庄就在城外,在燕山脚下。” “若是真有什么不测,我便带着人逃进燕山,燕山那么大,信王的人难道还能分神来找我?” 温舒窈几句话,极大地安抚了楚老将军焦躁不安的内心。 楚老将军在沉默片刻后,便道:“那我将几个亲兵留下来……” “不行!”温舒窈连忙摇头,“这些亲兵必要时候能起大作用,留给我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您放心,景王府那么多护卫在,定能护我周全。” 祖孙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皇帝想要忽视都难。 皇帝摆摆手道:“楚爱卿放心,朕会派出影卫护窈窈左右。” “皇后不如也去泉水庄小住几日……”他犹豫了片刻。 皇后无奈道:“窈窈去泉水庄还能说是闭门思过,我若是去了,信王定然会起疑。” 哪有中宫皇后陪着一块闭门思过的道理? 皇帝见此计不通,皱眉思索起了其他的办法。 皇后开口:“陛下,您就算信不过臣妾,也不该信不过景寒。” “这些年来,景寒可有让你失望过?”皇后望着皇帝,低声道,“景寒算无遗漏,区区信王,只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再说了,景寒是设局引诱他逼宫,等到他逼宫那一日,景寒与楚老将军说不定已经带着兵赶回来了。”皇后低声安抚,“您也无需过多担心。” 话虽如此,皇帝仍紧皱着眉头,将谢景寒提点了好几遍。 等到商议结束,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耶律丹在王府侍卫的遮掩下,坐上了温舒窈的马车,随着景王府一行离开了皇宫。 第192章 商量一桩生意 马车朝着景王府疾驰而去,车内只有温舒窈与耶律丹二人。 耶律丹生性自负,从来认为这世间的女子中,自己是独一份的存在,因此在谢景寒那碰壁之前,她认为凭借自己的美貌与才智可以做到无往不利。 然而这一切,却在温舒窈这化作了泡影。 她从未想过,像是温舒窈这样看上去柔弱异常的女子,竟然也能在言语间三言两语便说出了信王的阴谋。 而她还是被信王算计了一遭后,用自己的惨痛教训换来的经验。 耶律丹看着温舒窈的眼神极为复杂,她目光闪烁了几下,最后道:“今日一事,多谢你了。” 她这样高傲的人,纵然道歉,也是硬邦邦的,没有太多感情。 对此,温舒窈毫不在意。 “与公主之间本就是交易,无需言谢。”温舒窈的笑容客气疏离,“今日若非公主极力配合,信王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闻言,耶律丹的眼中划过了一道狠厉的光:“他背信弃义谋害于我,我总要让他付出代价。” 她与信王之间本就只是合作,谈不上什么感情,她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利益。 既然信王背信弃义,险些让她死在大黎,她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信王。 思及此处,她目光便直直地落在了温舒窈脸上,她的意图之明显,让温舒窈想要忽视都难。 “公主想要怎么做?”温舒窈干脆询问。 “我想要他的命。”耶律丹语气幽幽,“我知道你们大黎的人一向是喜欢伪装,哪怕你们大黎的皇帝想要将他置之于死地,也不会明目张胆地除掉他。” “我却不一样,我这人睚眦必报。”耶律丹沉声道,“他既然敢害我,那我就要他的命!” 在温舒窈的目光之中,她压低了声音:“他这人阴险狡诈,手中不知握了多少底牌,你难道就不想替你的夫君永绝后患吗?” 闻言,温舒窈眸光微动。 这在耶律丹看来,便是心动的表现。 于是,耶律丹再接再厉,继续游说:“你们大黎不方便动这个手,不妨交给我来做。” 在她的注视下,温舒窈轻轻一笑:“这是大黎内部的事,就不劳公主操心了。” “至于他的性命……”温舒窈眼底划过了一道冷意,“逼宫谋反本就是险之又险,谁又能保证中途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呢?” 耶律丹顿了顿,她有些震惊,心中也有些不可置信。 这话并不像是温舒窈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大黎贵女能说出来的。 不过,思及温舒窈此前的举动,她又都了然。 温舒窈这人,本就不能单从外表定义。 “既然你们心中有数,我便不多嘴了。”耶律丹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语气低缓,“我现在只想尽快拿到那笔银子。” “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她说话时,眼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了一丝怀疑, 她与信王相交十几年,却还是险些被信王算计去了性命,她与温舒窈才认识不过短短几日,她当真能相信温舒窈?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出来,耶律丹便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不安。 她紧紧地盯着温舒窈,眼底露出了一丝打量。 “这是五万两定金。”温舒窈没有说过多的话,只是拿出了一沓银票,“剩下的银子,等到你踏入北狄境内,我会派人去送给你。” 耶律丹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听温舒窈道:“公主,你与信王合作,连点凭证都没有,我愿意给你五万两银子的定金,足以彰显我们的诚意了。” 五万两银子的确不少。 耶律丹反驳的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最终她气鼓鼓的看了眼温舒窈,没好脸色的将这银票收到了自己怀中。 “我信你就是了。”耶律丹语气十分恶劣,“不过你们若是反悔,我便要率兵亲自前往边界,将你们大黎的边关搅得动荡不安。” 温舒窈眼中含笑,语气温和:“公主不必担心我不会信守承诺,毕竟……我还有一桩生意想要同公主谈一谈。” 耶律丹愣了愣,随即便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温舒窈。 这样相同的话术,她在信王那也听过。 信王当初,不正是这样同她达成的合作吗? 大黎人最是阴险狡诈,眼前的温舒窈可是连信王这样的人都欺瞒过去了的,她怎能轻易相信? 这般一想,她便愈发怀疑了起来。 直到温舒窈开口:“我想要打通一条商路。” 耶律丹正在分辨温舒窈这话是何用意的时候,又听温舒窈低声道:“公主,北狄之所以穷困潦倒,不得不率兵前往大黎边关掠夺粮食,不正是因为缺衣少粮吗?” “若我说我与你做的这桩生意,能让你们北狄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收入呢?” 此话一出,耶律丹便愣住了。 耶律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定定地看着温舒窈。 “你这话是何意?” “我想要开一条商路。”温舒窈镇定回答,“你也知道,西域的宝石与香料在大黎广受欢迎,大黎的丝绸与瓷器也在西域销路甚广。” 耶律丹闻言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 大黎的丝绸与瓷器,在北狄都有不少人抢着要,更何况是西域呢? “但这些年来,由于两国战火,大黎通往西域的商路被阻断,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也愈发稀少,若是北狄肯出力,稳定这条商路,我们大黎愿分一成利给北狄。” 耶律丹双眼一亮,她定定地看着温舒窈。 一成利可不少! 这样算下来,北狄每年最少有几十万两的收入。 她眼珠子转动着,心中已经有了回答。 只是…… “你能做主?” 耶律丹眼中露出了怀疑之色。 而温舒窈眼眸含笑:“这是早已经与陛下皇后商议过的,这条商路,不仅是对北狄有益,对我们大黎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 一个国家若想要发展,便不能固步自封。 更何况这条商路若能稳定下来,大黎从中的收益将会是几百万两银子。 第193章 开辟商路 几百万了的银子,无论对于哪个国家而言都是一笔大数目。 思及此处,温舒窈便收回了目光。 “公主意下如何?” 她已经将耶律丹当做了北狄的主事人,此刻所说的话,都是在说服耶律丹。 从耶律丹的神情中可以明显看出,她已经心动了。 温舒窈继续游说:“若能多出这一笔银子,你们北狄便不会再为了每年的牧场迁徙而苦恼,也不会为了畜牧的灾病而束手无策,这些银子,足够你们请来良医。” “你们就不担心,我们会将这笔银子用在军队上?”耶律丹的眼中写满了怀疑,她可不相信大黎会这样好心。 闻言,温舒窈只低低的笑了一声。 “若你真有这个心思,便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耶律丹轻哼了一声:“那可说不定。” 温舒窈又道:“若是北狄的其他几位王子,我们必定不会提出此项合作,可换做是公主你……这些年来,公主在北狄的所作所为,我也有所耳闻。” “公主为国为民,岂会将这笔银子用作军费?”温舒窈笑着摇了摇头,“这笔银子若用作军费,给每个将士打一身盔甲都不够,可若是用作民生,造福的将是千千万万个北狄百姓。” 听着温舒窈的话,耶律丹神情微动。 在片刻后,她冷哼了一声:“你说得不错,本公主的确不会将这笔银子用在军队上,本公主若当了北狄王,首要之事,就是让北狄的百姓吃得饱穿得暖。” 至于那些扩张领土…… 若她是大黎皇帝,或许还会有这样的念头,可北狄积贫积弱,她若抱着这样的念头,只会带着北狄走向灭亡。 扩张的事,还是等到她的子孙后代去考虑吧。 于是,耶律丹便开口道:“好,只要你们大黎敢做,我便奉陪到底!这桩生意,我先应下了。” “不过在那之前……”耶律丹的话语中颇有几分威胁的意思,“恐怕还要等到我登上王位。” “这是自然。”温舒窈微微颔首,“我们所谈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你成为北狄王的基础之上。” 耶律丹闻言,略松了一口气。 她偏头看向车窗外,冷不丁地迸出了一句话:“我倒是能明白,为何谢景寒钟情于你了。” 温舒窈一怔,却未回答。 在不知不觉间,她的耳垂已经红成了一片。 马车一驶进景王府,谢景寒便赶了过来。 谢景寒站在马车旁,亲自将温舒窈搀扶下了马车,至于在温舒窈身后的耶律丹,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见状,耶律丹冷笑了一声。 她还是第一次来到景王府,看着偌大的府邸,奢华程度较之她父王的宫殿都不逊色,她眼底划过了一抹暗色。 “呼延图在哪?”她没有过多在这些事上停留,开口便追问谢景寒。 谢景寒没有回答,而是身后的司青快步上前。 “就在咱们府上,公主若想要见他,属下这便带您去。” 见到客气有礼的司青,耶律丹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与之前嘲讽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司青明明长的是同一张脸,可态度却截然不同。 这都是因为她提出的联姻吗? 景王府有不少人都是她曾经见过的,其中就包括齐嬷嬷。 齐嬷嬷前几日对她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看不顺眼的模样,现如今也站在一旁,贴心的吩咐着她住在哪一间院子了。 耶律丹混混沌沌地随着齐嬷嬷来到了小院,看见了被捆着双手双脚丢在地上的呼延图。 “你们这是何意?” 耶律丹方才生出的感动在此刻烟消云散,她冷冷的盯着齐嬷嬷瞧。 闻言,齐嬷嬷翻了个白眼:“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若不将他捆起来,他随时都要跳起来找死。” 而被丢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呼延图口中含糊的叫喊着,却在侧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耶律丹。 见到耶律丹,他愣了片刻,随后便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公主!” 直到口中的破布被取出来,他喃喃的喊出了这声称呼。 “您没死!” 他双眼里布满了泪水,就这样看着耶律丹。 见状,耶律丹同样是眼眶含泪。 “我没死。”耶律丹快步上前,替他将手脚松开,“这都是我们合计好的,我没告诉你,是因为你性格赤诚,恐怕瞒不过信王。” “真是对不住。”耶律丹低声道,“让你伤心至此。” 呼延图连忙摇头,口中喃喃道:“您没死就好!您若是死了,我真不知该如何跟家族交代!” 耶律丹虽是女子,却是呼延家唯一的指望。 更何况,耶律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看见耶律丹尸体的那一瞬间,只觉得伤心欲绝。 “别哭了。”耶律丹亲自替他将脸颊上泪水擦干,看着他脸上沧桑的皱纹,耶律丹叹了口气,“舅舅,你看着我长大,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本领吗?” “我怎么会被这样拙劣的手段所害。”耶律丹眼中满是自负,“舅舅,你可不能不信我。” 闻言,呼延图叹了口气:“话是如此,可今日瞧见你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时,我那颗心都快要碎了,你可是我们全部人的希望。” 呼延家族能否再现荣光,全都系在耶律丹一人的身上。 每每想到这,呼延图心中便满是不安。 见耶律丹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呼延图忍不住道:“公主若是再不与我商议这些事,干脆也不要我这个舅舅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耶律丹说这样的重话。 听着这话,耶律丹只能连连道歉。 耶律丹态度很是诚恳,再加上事情已经过去,呼延图便没有再计较了,他叹了口气:“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让我留在驿站便是,何苦再来折磨我呢?” 耶律丹自知有错在先,说话很是客气:“舅舅,你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了。” 闻言,呼延图这才松了口气。 没有下次就好。 若是再有下次,他的魂都要没了。 第194章 准备启程 呼延图说完这话,目光便紧盯着耶律丹:“公主,咱们能否……” 他说话时,余光飞快地瞥了眼齐嬷嬷。 见状,齐嬷嬷冷哼了一声:“我们景王府可没有偷听人墙角的习惯。”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呼延图脸色不太好看,盯着齐嬷嬷的背影:“他们大黎人眼高于低,总是瞧不起我们北狄人,公主,您可是被欺负了?” 他怎么都想不出,耶律丹会突然跟景王府合作。 闻言,耶律丹摆了摆手,并未说话。 在呼延图担忧的目光下,她将一样东西从自己的袖中拿了出来。 呼延图定眼一看,赫然发觉这是一张银票,上面的数额,竟然是五万两!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连忙又看了眼这银票,待发觉银票没有作假后,他眼珠子一转,声音有些发颤:“这就是他们给的报酬?” “不。”耶律丹摇了摇头,“这只是定金,除此之外,还有十五万两银子没给我。” “何时能给?不会又是与信王一样,用这银子当做缓兵之计……”呼延图犹犹豫豫,心中有着不少猜忌。 而耶律丹轻哼了一声:“上过一次当,我自然不会再上第二次,这十五万两银子,他们一定会给我,他们也不愿节外生枝。” 她也算摸清楚了温舒窈的用意,与信王的不同的是——信王是想要利用她来搅得边关动荡不安,好让谢景寒与楚老将军被困在边关,无法支援京城。 但温舒窈这些人,却是想要让她稳住边关局面,能让谢景寒与楚老将军支援京城。 稳住边关局面罢了,她很是擅长。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不赞同跟大黎开战,只是她的这几个愚蠢的王兄好高骛远,从未考虑到北狄自身的状况,擅自带兵去侵扰大黎边境。 这一次,正是因为她的大王兄——父王最宠爱的儿子率兵攻打大黎,这才害得北狄输得一塌涂地,两座城池都被大黎收入囊中。 想到这,耶律丹便冷笑了一声:“他们的目的与我一致,这样一来,倒是轻松许多。” 听着耶律丹的话,呼延图勉强能明白眼前的局势。 只是他没想到,二十万两银子能让耶律丹这样高兴。 “但还是委屈您了。”呼延图低声道,既是从舅舅的身份出发,也是从下属的身份出发,“公主,您今日演了那一出戏,只怕消息已经传到了北狄,一旦您活着回去,您与景王的合作必定会被王上知晓,这样一来……” “名声与银子比,那可差远了。”耶律丹摆摆手,“更何况……他们许诺我的还不只是这二十万两银子。” 话说到这,耶律丹的眼中野心勃勃。 闻言,呼延图一愣:“那是什么?” “一条商路。”耶律丹掷地有声,“一条能让我们北狄重获新生的商路!” “我们锲而不舍地想要打败大黎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大黎的丰饶国土与数不尽的财富?”耶律丹一字一句沉声道,“可若是这条商路打通,我们不仅能从每年的收益中获得巨额的分红,更能从这条商路中分一杯羹。” “到那时……”耶律丹眼中有着对未来的向往,“我们便再也不需要担心天气如何、草场是否存在、牛羊是否健康……” 耶律丹每一句话,都给呼延图造成了极大的震惊。 呼延图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公主,这条商路……是与大黎一同……” 见耶律丹毫不犹豫的点头,呼延图心沉了下来:“王上恐怕不会答应。” 蠢笨如他,也能知道这条商路会带来多大的利益,可是……他也清楚北狄王的性格,北狄王宁可守着破旧的牧场,也绝不愿与大黎一同开辟商路。 耶律丹冷笑了一声:“不需要他同意。” 呼延图震惊了一瞬,很快,他便明白了这句话的用意。 “您是……” “二十万两银子,足够让他们为我所用了。”耶律丹昂首,目光锐利,“此次回北狄,我将拿下王位。” “舅舅,你会帮我的。”她深深地看着呼延图,“对吗?” 这一次,呼延图没有丝毫犹豫。 “呼延家族是您最重视的部下。”他声音沉稳,“只要公主开口,呼延家族愿为您肝脑涂地!” 只有耶律丹当上北狄王,呼延家族的荣光才能延续,他比谁都要明白这一点。 纵然北狄从未有过女王,可他相信,耶律丹若能当上北狄王,必定能让北狄一改如今的局面。 “好。”耶律丹点了点头,“那便让我们携手……拿下王位!” 她那几个废物王兄一无是处,这北狄王本该就是她来当。 耶律丹眼底的冷意一阵一阵地浮现,最后她低低的朝着呼延图说了一句:“既如此,舅舅回去后,便按照我的计划行事。” “再过三日。”她沉声道,“我们会随大黎军队一同离开。” 呼延图听得大黎军队四个字,便觉得头大。 他悄悄地看了眼耶律丹,却发觉耶律丹的目光中毫无波动,心中不由暗叹。 “不必担心。”耶律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劝道,“我们会隐藏身份,大黎的那些将士们,除去景王与楚将军……不会有人知晓我们的真实身份。” “你莫不是忘了?”耶律丹轻哼了一声,“我在所有人的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呸呸呸!”呼延图连忙摆手,“公主,您可不能说这样晦气的话!” 耶律丹对此不可置否:“几句话罢了,当不得真。” 说完,她便抬脚走进了卧房。 呼延图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经过今日在丽华殿的事,他再也不敢让耶律丹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 京城另一处,信王府中。 经过几日的修缮,信王府已经能够住人了。 信王搬出去几日,深感办事不便,在得知能回到信王府的时候,立刻带着人搬了回来。 在京城中,达官贵人无数,信王身有残疾,十分不起眼。 第195章 “不错。” 信王环视一周,发觉假山并没有人动过的迹象,且听得府中侍卫说,西苑并没有人过来,他那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住在酒楼之中,就算他再担忧府中的情况,也不能亲自过来。 试问一个残腿的亲王,府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他日日回去? 因此,他只能抓心挠肝,整日想着该如何回府。 好在是现在总算能回到信王府中,如此一来,他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再过三日,大军就要启程了。”信王喝了口茶,语气幽幽,“三日过后,我们便要开始行动起来了。” 闻言,站在他下方的人目光一阵变化。 “咱们当真要冒险行事?” 在下方人看来,信王此举的确过于冒险。 大军虽然前往边关,可留守在京城的还有足足三万禁军,他们手中的兵只有两万,要想以少胜多,可不是简单的事。 更何况……他们手下的兵与禁军的实力也有一定差距,这样一来,胜算更小。 然而信王闻言,却轻笑了一声。 信王慢悠悠的喝着杯中的茶,语气间满是得意:“这件事,我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而且……”信王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你难道就没想过,声东击西吗?” “其实皇帝最防备的,还是远在青州的老四。” 信王慢悠悠的说完这句话后,下方的男人眼神一阵变化。 “您的意思是……”男人试探性的问道,“燕王或许会有动静?” 信王点了点头:“北狄公主死在了京城,北狄大军压境,谢景寒与楚家率兵应敌,整个京城,就只剩下了三万禁军。” “你若是燕王,能忍得住?”信王笑了笑,“我若是燕王,定会趁此机会率兵入京,只要能拿下京城,拿下皇帝的项上人头……这大黎的江山,便彻底归他所有了。” “不过,要想拿下京城,燕王的人必定也会死伤惨重。”信王慢悠悠的说完这话后,下方的男人便跟着点了点头。 “而我们便能趁此机会,在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坐收渔翁之利。” 男人的眼中有了神采,既然信王敢这样说,那就证明,他一定知晓了燕王的动向。 在男人的注视下,信王顺带着解释了一句:“燕王人已经到了清河,再过两日,便会抵达京城了,他此次是秘密行动,暗中联系了京城不少曾经的旧部。” 燕王当年,也是与皇帝一同领兵出征的。 不过皇帝运气好,有一个好弟弟——谢景寒。 靠着谢景寒,皇帝的战功比燕王多了许多,再加上皇帝出身高贵,是中宫嫡长子,这才让皇位落在了皇帝手中。 燕王这些年来暗中蛰伏,就是为了等到京城兵力空虚。 他心中也是不服气的,毕竟……论真正的本领,皇帝远不如他,皇帝胜就胜在有一个好母亲和好弟弟。 信王眼神有着诡谲的变化,他眼神落在了男人的身上:“你要时刻留意景王府的动静。” “这计划太过顺利。”信王语气幽幽,“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男人背后一寒,听着信王这话,他心中便是冒出了一丝不安。 然而,信王在说完后,又道:“不过耶律丹是我亲手所杀,她的死无法更改,纵然谢景寒有着通天手段,也难以让北狄退兵。” 他这些年来与北狄有着不少来往,自然知道北狄王的性格。 北狄王刚愎自用,且自大狂妄,耶律丹一死,他伤心过后,首先想到的就是维护自己的面子。 而率大军压境,是他找回自己面子的唯一办法。 最好是能将那两座城池夺回来。 男人点点头,只是心中有些许不安:“若是真让北狄长驱直入……” “你就算信不过我的推断,也该相信谢景寒与楚家人的本事。”信王阴恻恻的一笑,“有着他们在,大黎的江山固若金汤。” “不然的话……你以为我这些年来,为何不对他们下手?”信王反问,男人愣住了。 信王冷冷一笑,他想要大黎的江山,却也知道,只有靠着谢景寒与楚家人才能守住大黎的江山。 因此,只要这些人不是太过不识趣,他都不会对他们动手。 男人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盯着景王府。”信王进门前,最后叮嘱了一句,“景王不在,就盯着景王妃,她现在是戴罪之身,若是离开京城……” 信王眼中划过一道杀意:“那就证明我们暴露了。” 男人神色一凛,连忙点头。 …… 温国公府中。 原本门庭若市的温国公府,此时已经冷清得不成样子。 温国公再一次醉醺醺的回到主院,他看着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自己的温夫人,冷笑了一声。 “如今温国公府没落至此,不都是你害的?”温国公说到这,声音便充满了愤怒,“你竟还敢给我脸色看?我看你是不知这家中谁说了算!” 闻言,温夫人也冷笑了一声。 “你既然已经知道你这偌大的温国公府已经没落了,又怎敢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温夫人眼底的冷意愈发明显了,她定定地看着温国公,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将温国公吞没。 温国公还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态,一时间竟有些惶恐。 温夫人眼底露出冷意,她站起身,定定地看着温国公:“老爷,您只怕忘了,现如今……是您靠着我了!” “你如今吃的用的喝的,哪一样不是用我的银子换来的?” “你就该知道,现如今是靠着我活的。” 温夫人越是说着,心中便越是恼怒,她一字一句的教训这温国公,眼神中充满愤怒。 见状,温国公心中一颤。 直觉告诉他,温夫人这是在谋算着什么大计划。 因此,温国公一颗心当即就悬了起来。 对于温国公而言,温夫人的存在的确不可或缺。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没有跟温夫人和离。 只是这样一看温夫人,他心中便不安了起来。 第196章 奸夫淫妇 温夫人一步步地走向温国公,她的眼神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幽深,吓得温国公一个机灵,当即便站了起身,醉意醒了大半。 “你要做什么?”温国公靠在床沿上,眼神警惕地盯着温夫人。 往日里他对温夫人一贯是看不上的,就算这些年来温国公府是靠着温夫人才能强撑下去,但在他的心中,温夫人仍是当年那个为了攀高枝而爬上他床的破落户。 可今日,温夫人眼中含着冷意,一步步地朝着他逼近,她的身影无形之中变得愈发诡异,摇曳的烛火下,是她神秘莫测的双眸。 “老爷。”温夫人阴恻恻道,“我今日过来,是为了传达王爷的命令。” 听得王爷二字,温国公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他双目充满赤红,怒视温夫人:“贱人!你与他竟然还有联系!” 早在与温夫人厮混在一起时,他便知道温夫人之前有个心上人,不过当时他抱得美人归,对往事便既往不咎了。 直至前几日……他看到温夫人完好无损的从大理寺走了出来,而他发现,在温夫人出狱的前几日,温以彤与林嬷嬷一道出了门。 巧就巧在,那一日他也正好在翠微坊中,瞧见了与温以彤见面的那个男人——信王! 当年楚婉清发觉了信王的秘密,他为保住自身性命,也为了保住温国公府的前途,毅然将楚婉清牺牲,带着温国公府投了信王。 这些年来,信王虽在暗中蛰伏,但给了他不少好处,就连内阁大学士的提拔,他也有能力插上一脚,他本以为跟了信王是有大好前程。 但在看到温以彤与信王见面的那一刻,在发觉两人极为相似的那双眼睛后,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温以彤是信王的女儿!是温夫人与信王的孽种! 他在得知这个真相时,恨不得将这两人全都杀了。 然而他又知道,若是拆穿了这两人的真实关系,那信王隐藏的势力也瞒不住了,而他这些年来替信王所做的事自然也瞒不住。 如此一来,他生生的将这股气憋了回去。 谁知温夫人竟然这样不要脸,还敢过来同他说这句话! 一时之间,温国公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死死的盯着温夫人,眼中充满了愤怒:“你还敢提他?” “为何不敢?”温夫人破罐子破摔,拢了拢头发,语气幽幽,“若非他,我现在还被关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忍受你女儿带来的折磨。” “老爷,你胆子太小,也太凉薄。”温夫人看着他,叹了口气,“曾几何时,我也是想要与你好好过日子的。” 温国公涨红了脸,定定地看着温夫人:“你这些年来就不曾与他断过联系,竟还大言不惭说这些话!” “张璐妍!”他叫着温夫人的名字,威胁道,“你若是还要脸,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温国公府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丑闻,他也不愿……也不愿让温国公府再次踏入这些争斗的漩涡之中。 景王即将离京,信王在此时召见,必定是有关他的大计。 若是在以前,他必定会高高兴兴地去见信王,也会殚精竭力地为信王来盘算这些计谋,然而……然而他发觉信王给自己头上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后,便再也无法用之前的态度对待信王了。 温夫人不屑地笑了笑:“你不帮王爷,若王爷有个好歹……温国公府必定会被牵连,你那大女儿恨你入骨,难道还能帮你不成?” “更何况……”她轻嗤了一声,“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宫里的事,你还不曾听说吗?” 温夫人说着这话的时候,眼中的得意极为明显。 她对温舒窈恨之入骨,若非温舒窈,她何苦遭这么多罪? 看到温舒窈深陷大案,几乎成为众矢之的,她心中便觉得痛快。 温国公脸色一变,提及此事,他心中对温夫人的恨意更深。 若非温夫人这个贱人,他又怎会与自己唯一的女儿形同陌路? 他冷眼盯着温夫人,但温夫人不仅不避开,反而还轻轻地笑了一声:“老爷,变天了。” “这大黎,不再是景王一手遮天了。”她压低了声音,在温国公的心口又戳了一刀,“你若是出门就能听见,人人都在骂景王妃蛇蝎心肠,因为善妒杀了北狄公主,这才导致了两国大战!” “这消息一旦传到北狄,北狄大军定会压境,而你寄予厚望的好女婿,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 温夫人越是说着,心中就越是畅快。 她忍耐这么多年,她在温舒窈身上吃到的苦头,将会让温舒窈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温国公的脸色越是难看,温夫人的心情就越是美妙。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戳了戳温国公的肩膀,低声道:“看在你照料我们母女这么多年的份上,王爷对你之前所做的事既往不咎。” “但这次……”她冷冷道,“你必须要去见王爷!” “温国公府满门,可就系在你一人身上了。” 这话说出口,温夫人都觉得可笑。 温国公遍体生寒,但现在的他,犹如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不得不按照温夫人的指示去做。 但是到了门口,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舒窈是我唯一的女儿,她的性命……” “温舒窈必须死。”温夫人当即厉喝一声,“你若是想要陪温舒窈,就陪她一起去死!” “她害我的女儿沦落到这般田地,害我在大牢受尽折磨,我怎么会让她活着?”温夫人声音尖锐,脸色狰狞如同厉鬼一般。 见状,温国公闭上了双眼。 “是要你的命与温国公府的前程,还是这个与你形同陌路的女儿的性命,你自己选吧!” 温夫人扔下了最后一句话,温国公再也生不出任何念头。 他垂下了头,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见他蹒跚离去的背影,温夫人冷笑了一声。 “这时候倒是突然充当起慈父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第197章 前途无量 大军出发在即,京城动荡局势初显。 首当其冲的,就是贡院的大批考生。 在刘家为首的世家弹劾之下,被关在贡院的大批考生终于被放了出来,他们原本还想将贡院门口那张榜单揭下来,但碍于一旁虎视眈眈的禁军,只能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暂且没有动作。 不过,这次春闱,他们是绝不会认的。 马车停在贡院门口,这挤满了马车。 温以彤坐在里面焦急地等待着陈彻的出现,然而附近的马车太多了,她几乎无法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脸上的怒火便明显起来。 “这群贱民!”她低声咒骂着,“竟然敢跟我抢地方!” 闻言,如意背脊一寒,当即就朝着四周看去,唯恐有人听见温以彤的话。 温以彤仍未意识到危险,口中继续说道:“我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见了我,应当给我磕头行礼,他们不仅不行礼,反倒还同我争夺起……” “小姐!”如意急忙打断了她的话,眼见她双眼一瞪,大有滔滔不绝继续往下说的架势,如意迅速道,“现在主子大业未成,您在外面还是要小心谨慎些。” 温以彤不悦道:“今日谢景寒都要去边关了,这一去便回不来,我……”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谨慎些。”如意心中疲惫极了,温以彤自从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整个人都变得趾高气扬起来,比宫里真正的公主还要有盛气凌人的架势。 若她是真正的公主倒也罢了,偏偏信王还在暗中行事,这样的关键时候,最怕张扬。 如意忍住心中怒火,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小姐,您再忍几日,等到主子将京城拿下,莫说是这些平民百姓,就算是景王妃,也要跪在您的脚下。” 提到温舒窈后,温以彤的神情有着肉眼可见的愉悦。 她笑了笑,得意道:“温舒窈机关算尽,从我这将谢景寒抢走,可到头来,她不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谢景寒一死,她这个景王妃,便任我宰割!”温以彤畅快极了,“到那时,我要让她尝一尝我曾经受过的折磨!我要她的命!” 温以彤眼里狠光毕现,如意听了背后发寒。 可现在这时候,只有将注意力转移到最仇恨的温舒窈身上,温以彤才能冷静下来。 终于,温以彤在人群中看到了陈彻的身影。 她高兴极了,朝着陈彻飞奔过去:“夫君!” 她对陈彻有着十足的热情,陈彻见她这模样,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陈彻最是知晓温以彤对自己的期望,他原本也以为自己会是文曲星下凡,谁知两次考试,一次都不曾上榜,名落孙山,他最怕的就是温以彤。 骤然受到温以彤的体贴照料,他还有些难以置信。 可温舒窈见他俊朗的脸庞,心中所想的,是温舒窈。 现如今人人都觉得她亏了,被温舒窈抢走了最好的夫婿。 但等到谢景寒去了北狄一去不返,温舒窈便会成为寡妇。 而那时,她已经是公主了。 她贵为公主,陈彻就是驸马。 她贵为公主,想要给陈彻谋得一官半职是最简单不过的。 而……她可以亲手将陈彻送上探花的宝座。 她要让温舒窈知道,即便重来一次,她也依旧是赢家! 温舒窈也依旧要对她行礼! 这般一想,温以彤心中得意极了。 陈彻瞥见她眼里的笑意,心沉了沉,直觉告诉她,温以彤是在谋划着什么。 而如意站在一旁,随时留意着温以彤的动向,唯恐温以彤口出狂言。 若是纵容温以彤继续这样嚣张,还没等到大军出发,人人都要知道温以彤是信王的女儿了,而信王这些年来为了隐藏实力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要白费。 如意是信王的人,她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温以彤毁了信王好不容易打下的大好局面。 于是,在温以彤跟陈彻说话时,她亦步亦趋,从不肯离开温以彤半步。 哪怕是马车到了陈家,两人要进卧房了,如意还是跟着。 温以彤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冷眼看着如意:“你这是在做什么?” 如意稳住心神,低声道:“奴婢是担心您。” 陈彻还在一旁,如意不敢说得太明显,只能小心提醒:“小姐,您别忘了主子的叮嘱。”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主子蛰伏了这么多年等待的机会,近在眼前,您一定要忍住!” 闻言,温以彤冷下了脸。 但她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便还是冷声道;“我都记住了,你放心便是。” 温以彤说完便关上了房门,留下如意一人在外面暗自担忧。 如意听着里面的动静,心情很是沉重。 而屋内,陈彻与温以彤小别胜新婚,两人正是在温存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外一声粗吼。 “彻儿!” 陈夫人嗓门极大,当即就让正在温存中的两人一个激灵。 温以彤的脸色难看极了,她冷声道:“夫君已经睡下了。” 听了这话,陈夫人却是冷笑道:“我的儿子,就算是睡下了,也该同我说说体己话!” 陈夫人说着,还不停敲门,哪怕有如意阻拦,也不依不饶。 她早就等着陈彻出来替她做主了,这些日子她在温以彤手下过得实在不算好,尤其是温以彤不知从哪来的底气,明明温国公府已经落魄成了这般模样,她怎么还有这样的底气? 陈夫人脸色难看,高声道:“你若是今日不出来,就是不认我这个母亲!” 闻言,里面的陈彻再也坐不住了。 他立刻走了出来,对陈夫人好声好气道:“母亲,我在贡院……” 陈彻的话还没说完,陈夫人便捧住了他的脸,哽咽道:“彻儿,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你受苦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瞪了眼温以彤,“都怪娘不好,给你娶了个丧门星回来!这才害得你被关在那贡院受苦!” 陈夫人话意有所指,温以彤脸色瞬间变了。 第198章 我是公主 老虔婆! 温以彤心中恨恨的念着,却发觉陈夫人正双目喷火地盯着她。 “你不孝不悌!”陈夫人指着温以彤大骂,“别以为你是国公府的嫡女就敢猖狂!我可是你的婆母!纵然是公主来了,也要对我躬身敬茶!” ——方才温以彤竟然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不过说便说了! 温以彤冷笑一声,掰开陈夫人指着自己的手,冷声道:“骂了你又如何?你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我身份尊贵,你该对我下跪敬茶才是!” 若是在之前,因着温国公府日薄西山,母亲名声不好的缘故,她对陈夫人还多有忍耐。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想到自己生身父亲的身份,眼中的自负无法遮掩住:“我对你若有忍让,那是看在夫君的面子上!” 陈彻虽不是她喜欢的人,却是她从温舒窈手中夺过来的,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这份底气,可以让陈彻平步青云。 现在是陈家求着她,而不是她在陈家委曲求全。 陈夫人面露震惊,她没想到这才几日的功夫,温以彤就像是变了个人。 可明明人人都在传言,温国公府不日就要被夺爵了,她正好能趁此机会,将温以彤这个悍妇休了。 可今日温以彤说的都是什么话?她怎么敢这样同她说话?她可是温以彤的婆母! 诚然她所说的话有夸大的成分在,可若温以彤是公主,她早就谄媚地迎上去了,偏偏这温以彤只是一个落魄的国公府嫡女。 陈夫人眼中惊疑不定,上下将温以彤打量了好几眼。 一旁的陈彻脸已经沉了下来,他虽对温以彤的温柔小意十分受用,却也见不得温以彤在自己的面前欺压自己的母亲。 “放肆!”他冷声道,“在我们陈家,最要紧的就是敬重长辈!纵容你身份高贵,也该以孝为先!” 然而,刚才还对他百依百顺的温以彤,却在这时变了一副面孔。 温以彤冷笑了一声:“我看你是糊涂了!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们全家都该跪着向我行礼!” “至于你……”她点了点陈彻的肩膀,鲜红色的指甲极为夺目,“该每日清晨来向我敬茶!” 陈彻没能回过神来,但一旁早已留心温以彤的如意,却是背脊一寒,她两眼瞪大了看着温以彤,拼命地朝着温以彤使眼色。 这话可不能说! 然而温以彤说得心中畅快,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将她的叮嘱忘在了脑后,盯着陈彻一字一句道:“你现在若不服侍好我,等到我当上公主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将你们陈家满门送去大理寺中走一遭!” “你不是还嘲笑我母亲去大理寺待了几日吗?”温以彤冷笑连连,拍了拍陈夫人沧桑的脸颊,“到时候我便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陈夫人神情一阵变幻,面前的温以彤猖狂极了,她心中不得生出了一丝迷茫:“公主?你何时当上公主了?” “小姐!”如意心觉不妙,高声喝止。 谁知温以彤像是没听见一般,径直说道:“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不是温国公……”陈夫人喃喃开口。 “我父亲是信王!”温以彤得意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尖锐,“等我父亲继承大统!我便是公主!” “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温以彤冷笑道,“只要你跪着朝我磕三个响头,我便饶你性命!” 她高傲的扬着下巴,毫不遮掩自己的身份。 陈夫人与陈彻,早已是目瞪口呆。 如意更是心如死灰。 这样的秘密……怎能直接说出来?温以彤是疯了不成? 偏偏如意还要强撑着破碎的心,试图为温以彤挽回局面。 自从知晓温以彤的真实身份后,信王便派了不少人在温以彤身边守着,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如意一招手,便有好几个穿着短打的男人出现,他们飞快地将陈夫人与陈彻控制住了,捂住了他们的口鼻。 见状,温以彤面露不满,瞪了眼如意。 如意只当做没瞧见,这几日是最关键的时候,一定不能暴露信王的野心,温以彤这样做风险太大,也太蠢了,只是为了同陈夫人置气,她便做出这样危险的举动,若是再依着温以彤行事,还不知要捅出多大的娄子来。 于是,她干脆忽略了温以彤的意见。 温以彤脸色难看极了,不敢相信如意这样的下人,也敢对自己摆脸色。 “你……” “小姐!”如意声音尖锐极了,开口便打断了温以彤所有的话,“您该知道,这是个秘密!您这样往外说,是想要了王爷的命!” 她厉声呵斥了温以彤,温以彤双眼睁大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您这几日不要出门了。”她道,“您与陈家母子二人都待在这座院子里,哪也不要去。” 她再也不敢放纵温以彤了,温以彤就像是被附身了一般,蠢得让人发笑。 “你敢!”温以彤厉声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怎么敢……” “王爷让奴婢来伺候小姐,就是为了保证小姐您的安全,必要时候,也可以替小姐做主。”如意正色道,“不论事后您有什么处罚,奴婢都愿意承受。” 温以彤呵斥的话到了嘴边,竟说不出口了。 片刻,她闭了闭眼。 “罢了。”她咬牙道,“我不与你一般计较!” 说完她抬脚就要往外走。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如意拦在了她面前,态度坚定,“您只能留在这座小院中。” 不等温以彤再开口,如意已经指使着几人将陈夫人与陈彻双手双脚捆住,顺便堵住了嘴,扔到了柴房去。 她跟在温以彤身边忍耐这对愚蠢的母子的时间也够久了,现在能够报复,自然是要狠狠报复回去。 温以彤被气的跳脚,咬牙道:“你好大的胆子!” 然而她的力量在如意面前不值一提,她刚有动作,便被如意反绞了双手,送到了房里。 第199章 杀了温舒窈 温以彤挣扎着,然而在如意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她被扛进了房间,这才被如意松开手。 “你疯了!”温以彤指着如意骂道,“待父王回来,我定要请父王为我做主!” “您的名字还未上玉碟,恐怕还称不了这声父王。”如意冷静道,“小姐,您现在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这,哪也不去,不给王爷惹麻烦。” “这样一来,王爷一旦继承大统,而您作为他唯一的血脉,未来不可限量。”如意苦心孤诣的劝道,“如今您差公主这个身份,只差最后一步了。” 闻言,温以彤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承认如意的话有道理,只是…… 她眼神一暗:“你将我关在这,我的计划该如何实施?” 此话一出,如意愣了愣:“您有什么计划?” 温以彤的计划不就是心心念念将陈彻接回来吗?现在都已经实现了,不对…… 如意眼神一凛,果不其然接下来听见了温以彤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忘了?还有温舒窈。” 温以彤的脸色难看极了,她看着前方,一字一句道:“温舒窈还活着呢!” “父王上次的计划竟然没能动她一根汗毛,她杀了北狄公主竟然还能活着离开。”温以彤说到这,嫉恨几乎化作了实质,“谢景寒对她还真是好呢。” 听着这话,如意倍感不妙。 现在的温以彤,还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公主身份,信王的所作所为更是见不得光。 要想在这时候对付温舒窈,可谓是难上加难。 景王府那么多的护卫可不是摆设,而且听说楚老夫人已经去陪温舒窈了,楚家的护卫更不是吃素的。 如意的心中划过许多道想法,然而温以彤对温舒窈恨之入骨,恨不得将温舒窈扒皮抽筋,又怎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今日谢景寒离京,楚家人也要离京。”温以彤心中早有想法,此时便滔滔不绝道,“此番与北狄开战,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可以先引导百姓去景王府外闹事。” “陛下不是最重名声吗?”温以彤讥讽道,“景王府的人可不敢对那些平民百姓动手,温舒窈必定会受不住压力离开京城。” “她可是造成此次大战的罪魁祸首,她绝不会有脸留在京城。”温以彤自信道,“只要她一离开京城,我们动手的机会就来了!” 闻言,如意惊讶地看了眼温以彤。 温以彤眼神极为凌厉:“温舒窈害我至此,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虽说此次因祸得福,她有了一位身份尊贵的父王,可温舒窈抢走谢景寒的事,她绝不会忘记。 她要让这两人都付出代价! 若是谢景寒求到了她头上…… 温以彤冷笑了一声,她也绝不会放过谢景寒! 熟知温以彤秉性的如意,通过她的眼神变化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在沉默片刻后,如意低声道;“小姐,这样做恐怕还有不少风险,您不如先等等。” “等到王爷登基,您成了公主。”她苦口婆心地劝着,“到那时,您只需一声令下,自有人将温舒窈的项上人头送到您面前。” “不!”温以彤断然拒绝,“我等不及了。” 而且她当上公主后,一举一动都会受人瞩目,她可不能在当上公主后,还为了一个温舒窈堵上自己的名声。 温以彤冷声道:“杀了温舒窈!” 只有杀了温舒窈,她才能舒心! 听得温以彤的话,如意心中愈发不安了。 分明所有的障碍都已经扫清,信王继位在即,温以彤胜利在望,可是为何……她心中还是有着一丝不安。 她的眼中有着一丝迷茫,但还未开口,便听得温以彤沉声道:“你只要帮我杀了温舒窈,什么事我都可以听你的。” “如意,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温以彤将声音放缓了,“我不会责罚你。” “可我被温舒窈欺负了这么久,若是不趁这个大好机会除掉她,我心中难安!”温以彤说到这,眼睛变得赤红。 她所有的执拗都是源于温舒窈,她要让温舒窈死! 如意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低声道:“小姐,奴婢会替您办妥这件事的。” 闻言,温以彤这才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如意的肩膀,将心中的话全都压了下去。 她没说出口的是——之所以如此心急,是因为她害怕。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与梦中不一样了,她看不清未来的局势,可是…… 可是谢景寒从无败绩,他这一次去北狄,当真会输吗? 若是谢景寒赢了,那他回来后,哪怕她贵为公主,但只要她对温舒窈起了杀心,谢景寒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只要想到会有这个可能,温以彤便无法冷静下来。 温以彤的神情中有着隐忍有着疯狂,更多的是焦躁。 如意不敢再敷衍,唯恐温以彤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蠢事来。 “小姐,您放心。”她拍着胸脯道,“等到大军离开,奴婢便按照您的计划去做,一定让您将这些年来所受到的屈辱一一还回去!” 温以彤得到了她的这句话,总算放下心来,她强调道:“你可一定要记住,绝不能放过她!” 见如意郑重点头,温以彤松了口气。 她知道,既然如意答应了,那就一定会替她将这件事办成。 …… 与此同时,在景王府中。 谢景寒穿着一身银光盔甲,他的身形高大挺拔,此时站在温舒窈面前,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你要小心。” 温舒窈抬头望着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半晌却也只憋出了这一句话。 她低下头,谢景寒能清晰地看见她白玉般的耳垂通红一片。 “不必担心。”谢景寒俯身下来,温热的呼吸扑洒在她耳边,“你不是已经知道吗?这是一个陷阱,只是为了引诱那些有心之人出现罢了。” “窈窈。”他深深地注视着温舒窈,眼神温柔似水,是温舒窈从未见过的模样,只听他低沉的声音响起,“等我回来。” 第200章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谢景寒温柔而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温舒窈在愣神片刻后,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欣喜地抬起头,她与谢景寒双目交汇时,听见了自己心中“扑通”的心跳声。 在谢景寒温柔的注视下,温舒窈眼眸低垂,但通红的耳垂出卖了她此刻的心。 “好。” 温舒窈低低的应了一声,她的语气温柔极了,也娇羞极了。 谢景寒心跳也加快了,他知道,温舒窈此举,是在回应他。 “窈窈。”他的眼神坚定极了,“我绝不负你。” 他说话时,轻轻地捏着温舒窈的手腕。 对他而言,温舒窈是需要他保护的存在,是他此生要守护的珍宝。 “我一离开,信王府定会有动作。”谢景寒叮嘱道,“我将齐嬷嬷与司青都留了下来,他们定能保护好你。” “只是去泉水庄一事……”他皱了皱眉,“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一旦你离开京城,势必会引起信王怀疑。” 温舒窈听得他的话,了然的点了点头:“王爷放心,信王的打算我早有预料,更何况……温以彤是他唯一的血脉,若温以彤要杀我,他定然不会阻拦。” 谢景寒眉头紧皱,他不愿从温舒窈的口中听见这样的话。 “不论是谁都动不了你。”他声音沉沉,“温以彤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便趁此机会,将她一并铲除。” 谢景寒目光露出冷意,他对温以彤的存在漠不关心,可若是温以彤对温舒窈有了威胁,他便要将这潜在的危险剔除。 “可我却觉得……”温舒窈眸光闪动了一下,她抬眸望着谢景寒,“这是个好机会,让我能顺理成章去泉水庄的好机会。” 温以彤想要杀了她,可信王不是傻子,当前最要紧的,是夺得皇位,信王自然不会任由温以彤直接下手,因此,他们只会拐弯抹角的让自己离开京城。 巧的是——她也想要找一个机会能顺理成章地离开京城。 温以彤似乎成了她可以利用的人选。 温舒窈的眸光闪动着,她冲着谢景寒勾唇一笑:“王爷,我们可以借力打力……” 她开口,谢景寒十分有默契地低下了头,让温舒窈的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一旦温以彤有动作,我便能顺水推舟离开京城。” “至于温以彤会在城外有什么动作……” 说到这,温舒窈冷笑了一声:“她必定是带着一队人马设伏于我,只是……若王爷当真是去边关御敌倒也罢,可偏偏这是一场戏。” 留在她身边的王府护卫,足够让温以彤好生受着了。 而且到那时,谢景寒说不定都回来了。 听着温舒窈的话,谢景寒微微颔首:“我会将王府护卫全都留下。” “王府内留有一百人,剩下的护卫,交由司青安排在城外。” 景王府的护卫足足有五百人,在戒备森严的京城,这算是一笔不小的势力,而信王一心要逼宫谋反,能留一百人在温以彤身边供她差遣已是不易。 谢景寒此举,可谓是考虑周到。 既能让温以彤放松警惕,又能保证温舒窈的安危。 司青与齐嬷嬷站在一旁,在小两口说话时,两人根本不敢多看,然而凭着两人过人的耳力,还是将小两口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齐嬷嬷朝着司青眨了眨眼:“我说对了吧?” 王爷对王妃分明是一往情深,而王妃这几日也像是开了窍了。 在王爷临行前,两人能将此事说开,当真是景王府的幸事一桩。 她说完后,又嘀咕了一声:“如此看来,倒真的应当感谢信王,若非是信王,这层窗户纸恐怕还没能捅破。” 在齐嬷嬷絮絮叨叨说话的时候,小两口已经分离开来。 出征在即,谢景寒没有太多可以耽误的时间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温舒窈,便带着大队人马离开。 另一边,楚老夫人送别了楚老将军,一脸的神情凝重。 她回到家中,便有几人上前来宽慰她。 这都是她以前的闺中密友,几人向来都是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 可是楚老夫人仍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一边喝着茶一边叹着气,在几人的劝说中甚至连茶都不想喝了。 “当真是无妄之灾!”她重重地一拍桌子,“我家窈窈最是温婉不过,她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闻言,其他几个老姐妹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迎合道:“可不是嘛!必定是有歹人陷害窈窈!窈窈看着模样弱不禁风的,怎么可能将壮得像头牛一样的北狄公主给杀了?” 其实这话倒也在理,只可惜北狄公主的亲舅舅指认的温舒窈,纵然有再多合理的借口,她们都用不了,这事情已经成板上钉钉的了。 好在是温舒窈命好,不仅有疼她入骨的楚老将军夫妇,还有一个深受皇帝宠信的夫君。 有着谢景寒在,纵然其他世家想要联合起来将温舒窈治罪,皇帝也充耳不闻。 听闻这几日皇帝的案头堆满了弹劾谢景寒与温舒窈的奏折,更有御史大夫亲自弹劾皇帝公私不分,可无论如何,皇帝依旧保着温舒窈。 “你放心,只要楚老将军与景王此次大胜归来,他们奈何不了窈窈。”一个老夫人低声劝着,“你现在就放宽心,此前与北狄打过几十次仗了,哪次不是咱们大黎胜?” “北狄王再愤怒又如何?” “难不成他还能让北狄平白增加几十万将士?” 大黎对北狄有着天然的优势——人多。 大黎军队几十万,北狄只有几万骑兵。 纵然骑兵在草原上无往不利,可一旦深入谷底,他们便会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因此,这一战还是大黎的胜算更大。 “只不过这几日京城的风声的确有些奇怪。”一人拧着眉道,“今日景王就离京了,你可要多派人去景王府。” 打仗劳民伤财,百姓只想安居乐业,对造成战争的始作俑者自然是深痛恶绝,尤其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这情绪只会更加高涨。 第201章 围攻 楚老夫人本是在伤心中,闻言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冷着脸,一字一句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家窈窈如今一人在景王府中,景王府中又只留下了一百个护卫,这一百个护卫在关键时候顶什么用?” “我要带府中的护卫过去。”她朝着几个老姐妹作了一揖,“等到风波过去,我再请姐妹几个来府上小聚。” 现在她要带人去景王府了。 众人都知道她对温舒窈的重视,闻言后,无一人露出不满,反倒是积极地为她出谋划策。 在几人的商议之下,楚老夫人最终带着两百个护卫去了景王府。 “您怎么来了!” 温舒窈听着楚老夫人来的消息十分惊讶,连忙迎了出来。 闻言,楚老夫人拉着一张脸,没好气道:“我若是不来,你岂不是要一人承担下所有的压力?” “他就只给你留了一百个护卫?”楚老夫人环顾四周,脸色更是难看了。 温舒窈拉了拉楚老夫人的衣袖,偷偷地比了一个五。 见状,楚老夫人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这还差不多。” “这两百人就交给你安顿了。”楚老夫人指着司青道,“这是我们楚家的护卫,专程过来保护窈窈的。” 司青听着楚老夫人的话,连忙点头:“属下这就去办,一定将他们安置得妥帖。” “务必要保证王妃的安全。”楚老夫人眯着双眼提醒,“这几日京中可不太平!” 尤其是今日谢景寒与楚老将军刚离京,那些牛鬼蛇神恐怕都按捺不住要冒出来了。 司青神情很是严肃:“在临行前,王爷早已叮嘱过属下,属下也早已安排好了人手,绝不会让外界的纷纷扰扰影响到王妃,更不会让心存歹念的人进入王府一步!” 只是,他话刚说完,门外便闹了起来。 这些人情绪很是激动,声音洪亮到几乎要将景王府掀翻。 “杀了妖妃!” “杀了妖妃!” “跟北狄谈和!” 这些声音的响起,让司青神经紧绷。 ——这些人到底还是出现了! 王爷与王妃的话一句都没说错,他们当真有了动作! 温舒窈极快的朝着司青使了个眼色,司青点点头,带着几十个护卫就冲了出去。 楚老夫人见两人之间的动作,拧着眉道:“这是你们早就算计好了的?” “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同家里商量商量?”楚老夫人很是不满。 楚老将军回来时还不曾同她说在宫中发生的事,她只知道温舒窈杀了北狄公主。 若非她执意要捧着自己的头冠去皇后面前请罪,楚老将军也不会将实情和盘托出,她也不会知道,这都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只为了引蛇出洞。 今日见温舒窈与司青两人,她又发觉,这些老闹事的人,或许早就在温舒窈的意料之中,又或者,这些人就是温舒窈安排的。 楚老夫人的眼中满是怀疑,温舒窈不敢有隐瞒,连忙将自己与谢景寒的计划一一道来。 见楚老夫人尤不满意,她又解释了一句:“这都是在临行前才想出来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呢。” “这不,您一过来,我就赶紧跟您说了。”温舒窈说话时,狗腿的替楚老夫人捏了捏肩,“您就别担心了,这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离开京城……”楚老夫人皱着眉道,“可是信王那边……” “今日景王府外闹的这一出,一定会让信王放松警惕。”温舒窈很是自信,“信王多年来膝下未能有子嗣,对温以彤这个唯一的血脉十分纵容,今日闹事的人,一半是她鼓动的,一半是我们有意纵容。” “只是杀了我这样一个小小要求,信王不会拒绝温以彤,他一定会帮温以彤的。”温舒窈冷静分析道,“而我就可以与祖母趁此机会离开京城,前往泉水庄。” “泉水庄后就是燕山,即便战火波及到泉水庄,我们也可以藏进大山之中,燕山绵延数百里,信王的兵力还要留着逼宫,断然不可能浪费在我们身上。” 听着温舒窈的每一句分析,楚老夫人心中都不由得生出感慨。 “你母亲不如你。” 若是当初楚婉清也能跟温舒窈一样,恐怕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听得楚老夫人提及母亲,温舒窈眼眸低垂。 她心中有着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不该跟楚老夫人说。 见她面露犹豫之色,楚老夫人顿了顿:“窈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是关于母亲的死。”温舒窈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我与王爷都觉得,母亲当年的死,或许跟信王有关。” “信王是张氏的姘头。”温舒窈冷不丁地甩出了这句话,“就是上次您瞧见与张氏私会的那个男人。” “我此前让花姨娘替我打探过温国公的口风,从温国公的口中得知,母亲的死与信王有关。”温舒窈说到这,声音变得沉重无比,“您说,会不会是母亲发现了信王的秘密,这才会被灭口。” 闻言,楚老夫人神情僵硬,她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温舒窈又道:“而且,我还怀疑母亲的死,是被张氏下了毒,恐怕是一线红。” 她每一句话,都让楚老夫人陷入更大的震惊当中。 但震惊过后,楚老夫人便满眼疼惜的看着温舒窈:“窈窈,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同家里人说?” “你一人调查这些事……”她怜惜的扶着温舒窈的脸颊,低声道,“废了不少心思吧?” 闻言,温舒窈眼眶一热,在楚老夫人的注视下摇了摇头:“王爷助我良多。” “您放心,我并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她答道,“这些线索都是误打误撞才发现的。” 前世为此费心的种种,今生便没有必要再提了。 话虽如此,楚老夫人却也能知晓温舒窈这一路的艰辛。 片刻,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要替你母亲报仇。” “只是现在看来,我们恐怕还要再等上几日。” 第202章 善恶终有报 温舒窈皱了皱眉,不明白楚老夫人何出此言。 而楚老夫人在她的注视下,轻声道:“窈窈,当下最要紧的不是替你母亲报仇,而是扳倒信王。” “只有信王倒了,我们才能重新让人来调查这次的案子。”她一字一句道,“我们要让大理寺还一个真相,还一个水落石出!” “我不屑于用权势压人,不然早在十五年前,张氏就该死了。”楚老夫人的眼中充满愤怒,“我要的,是正大光明地处死他们!我要让她们的头颅被悬挂在菜市口以示效尤!” 而这一切,只有通过大理寺才能办到。 楚老夫人念着“一线红”这三个字,她喃喃道:“这种早已失传的迷药,必定是张氏从信王那得来的。” 温舒窈点了点头:“我与王爷都是这般猜测。” “既然您开口了……”温舒窈拧着眉,片刻后低声道,“那我便将此事稍稍延后,在等上几日,等到……等到王爷与外祖父归京,将信王擒下那日……” 她的眼中杀意毕现:“我定要让张氏!让温国公!让所有害了母亲的人血债血偿!” 楚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我等了足足十五年都不着急,你更是不必着急。” “善恶终有报。”她声音沉沉,“他们终将为他们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窈窈,多亏了你。”楚老夫人话说到这,又欣慰的看着温舒窈,“若非是你聪明,我恐怕这辈子穷极一生,都没能找到他们下毒的证据了。” 她说着话,泪水便流了下来:“那时我就觉得婉清的死有蹊跷,怎奈何我们赶到京城时,温国公这个贱人竟然已经将她安葬了,我们纵然有再多疑虑,也不能将婉清的墓掘开请仵作验尸!” “若是当初我能狠下心来,抛去自己的脸面,说不定早就让真相大白了!”她喃喃道,“一线红这样的毒,最是好查证。” 只要看骨头上是否有痕迹,便能知晓是否中了毒。 听着楚老夫人的话,温舒窈眼眶不觉湿润了:“外祖母,这不是您的错。” “是张氏太过狠毒,温国公太过绝情。”温舒窈声声字字都露出杀意,“若非是他们狼狈为奸,您与外祖父又怎会迟迟赶到?” 她早就知道,在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赶回来的这一路上有多少阻碍,不然的话,凭着两人的速度,定会在三日内从边关赶来京城。 然而这一路上的风波不断,本是三日的行程,竟足足用了十日! 头七一过,温国公就迫不及待地将楚婉清下葬了。 提及此事,楚老夫人眼中的恨意立刻浮现,她冷声道:“的确,这两人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等到大事一了,我便亲自去敲登闻鼓!”她咬牙道,“我要让大理寺彻查此案,让温国公!让张氏!死无葬身之地!”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两人犯下的恶行,让他们的子孙后代永远活在耻辱之中。 只是…… “窈窈。”她轻轻地拂过温舒窈的脸颊,“你也是他的女儿,若是……若是他……” “是他的女儿又如何?”温舒窈断然答道,“我是他的女儿不假,可生我养我爱我的是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帮我的人是楚家!我与他除了这点单薄的血缘关系外,再无任何牵扯。” “此事一了,我与您一同去敲登闻鼓!”她厉声道,“我要让他知道,善恶终有报!” 至于是否会被温国公连累自己的名声,她从不在乎。 不过是些虚名,又有什么比得上母亲重要? 她要替母亲报仇,她恨不得手刃了这对狗男女。 闻言,楚老夫人低着头,轻叹了一声:“可是窈窈,你的身份是景王妃,王爷他……” “外祖母,王爷为人,您也清楚。”温舒窈正色道,“他绝不会为了旁人嘴里的几句虚名拦着我为母报仇。” “更何况……”温舒窈声音掷地有声,“就算王爷不允,我也要去做!” “在我心中,母亲始终是最要紧的!” …… 温国公府内,温夫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林嬷嬷连忙将披风拿了过来:“夫人,这几日天气不好,您别着凉了。” 温夫人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风愈发大的走廊。 她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心中有着莫名的不安。 “温舒窈那边情况如何了?” 她是知道温以彤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的,但作为一向溺爱温以彤的母亲,她对温以彤的做法乐见其成——温舒窈这个小贱蹄子本就该死。 “今日有不少百姓去景王府门口闹了,都被景王府的护卫拦了回来,不过好些百姓将烂菜叶与臭鸡蛋丢在了景王府,景王府都不敢派人出来打扫。” “骂温舒窈的话难听得很,不过景王府一改往日嚣张的做派,竟是将这些全都忍了下来,都不曾惊动禁军。” 听着林嬷嬷的话,温夫人冷笑了一声:“自然是不愿意惊动禁军的,毕竟现在的禁军……可不是归景王管了,他们还能怎么嚣张?” 温夫人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意与嘲笑:“景王府的护卫看来也没以前多了,景王带了多少护卫离开?” “咱们的人打探出来的消息是——景王府只剩下了一百个护卫,其他人全都随着景王去边关了。”林嬷嬷正色道。 “消息属实?”温夫人眼前一亮。 林嬷嬷点了点头:“咱们的人站在城外亲自数出来的,景王府中的眼线也冒险透露出过消息,说王府内只剩下了一百个护卫,消息来源可靠,应当八九不离十了。” “楚家那边呢?”温夫人提到楚家,便是一脸的晦气,“他们可有什么动静?” “楚老夫人搬去了景王府,还带了一百个护卫去。”林嬷嬷答道,“这都是咱们的人亲眼瞧见的。” “多带上一百人又如何?”温夫人冷笑连连,“告诉手下的人,加大力度,继续去景王府门口闹事。” 第203章 出城避风头 一连三日,景王府门外都有百姓叫骂。 景王府门口已经脏得不成样子,过往的人都要掩鼻快速通行。 而景王府的护卫更是愁眉苦脸,这些百姓蛮横起来堪比北狄蛮子,偏偏他们还不能对百姓动刀动枪,如此一来,只能受一肚子窝囊气。 就在这时,司青快步走了出来,低声在几个护卫耳边叮嘱了几句。 一听司青的话,几个护卫眼睛亮了亮。 “当真要出城?” 司青的神情严肃,不似他们一样轻松:“出城后或许会有不少危险,你们要时刻小心,现在就带着其他人一同去前方探路。” “要去何处?” “泉水庄。” …… “景王妃要去泉水庄避风头。”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温以彤的耳中。 温以彤在听见这个消息后,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如意。 “你总不能不让我去!”她高声道,“我要亲眼看着温舒窈死!” 如意摇了摇头:“小姐,您不能出去,奴婢会替您将她的人头带回来。” “不!”温以彤高声打断了她的话,“我要亲自杀了温舒窈,你带我去!我要亲自去杀了她!” 温以彤说到这时,脸都变红了。 她眼中充满了兴奋,甚至因为兴奋,一双眼睛有了充血的痕迹。 越是看到这样的温以彤,如意心中越是不安。 如意小心地拍了拍温以彤的肩膀:“小姐,您别激动,今日伏击也不一定能将人抓回来。” 闻言,温以彤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谢景寒都不在了,还有谁能护得住她?” “楚家。”如意低声说了两个字。 温以彤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但她仍然嘴硬道:“楚家也是自身难保,能派出多少人手保她?你告诉父王,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温舒窈的命!” “王爷早就知道了,也派了不少人来协助奴婢。”如意连忙道,“只是景王府与楚家的护卫不同于其他世家的护卫,那可都是从刀山火海中活下来的,咱们虽说有五百人,却也还是要小心些。” “毕竟,小姐您也不愿看见到手的鸭子飞了。”如意小心提醒。 温以彤的脸一阵青一阵紫,在片刻后,她闭了闭眼:“好,我知道了。” “但她去泉水庄后,便没有机会了。”温以彤想到这一点,死死的抓住了如意的手,“你切记,要在这个要紧的关头,将人给抓了!” “我对去泉水庄的路熟悉,我跟你一起去。”温以彤神情隐隐有着癫狂的迹象。 泉水庄她自然是熟悉的,这个让她在梦中丢尽脸面的庄子,她永远都无法忘记。 如意本还想要继续劝说,但温以彤这幅模样着实可怖,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让人心生恐惧。 尤其如意深知温以彤的秉性,若是再拦着温以彤,指不定温以彤还会搞出其他的动静来,这样比较起来,倒不如将温以彤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便再也无法消散。 于是,在温以彤执拗的注视下,如意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安排。” 如意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这一次,可要派人专门盯着温以彤才行。 王爷还没有动静呢,显然是想要暗中行事,若是再被温以彤捅破了,那事情就难以收场了。 如意心中愁绪万千,偏偏还要为主子的冲动小心行事。 …… 不过半日的功夫,温舒窈便带着人往泉水庄去了。 从京城到泉水庄,足足需要半日的功夫。 而这一路上更是荒郊野岭,难见几个人。 司青虽然早就知道了温舒窈引蛇出洞的计划,但在看到荒无人烟的野地时,心中还是咯噔了一声,尤其是此处离官道远得像是有十万八千里,万一发生点事,连支援都来不及。 司青心事重重,齐嬷嬷却是一脸轻松。 “齐嬷嬷,您就不担心吗?”司青脸色很是不好,“您就不担心王妃她……” “有什么好担心的?”齐嬷嬷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留下的人不止这么点,差不多一千人的队伍,什么牛鬼蛇神挡不住?” “那信王一心要谋反,哪里舍得给这么多人出来供温以彤报私仇?”齐嬷嬷看得门儿清,“你放心便是,到时候遇上那伙人,是他们遭殃。” 齐嬷嬷很是自信,景王府与楚家的护卫可不跟普通的世家护卫一样只是看门守院的,他们可都是要跟着上战场的。 哪里是信王手下那群乌合之众能打得过的? 以多胜少都不一定,更何况是以少胜多? 想到这,齐嬷嬷信心满满。 闻言,司青稍稍松了口气。 “这倒也是。”司青点了点头,齐嬷嬷的话,极大的让他放松下来。 “咱们王府的侍卫,可不是谁都能打得过的。”司青一边点着头,一边安慰自己,“更何况有我与你在,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听着司青的话,齐嬷嬷睨了他一眼。 “行了吧。”齐嬷嬷摆摆手,“有楚老夫人在,你我都派不上用场。” 司青转念一想,又连忙点头:“也是,楚老夫人可是赫赫有名的女诸葛,有她在,我们都派不上用场。” 想到这,司青又美滋滋的靠在了马背上:“看来此次计划,的确是万无一失。” 引蛇出洞这个计划,风险虽大,但收益却高。 想到这,司青眼底的笑意便愈发明显了起来。 在一处山坳内,温以彤翘首以盼,心中焦急万分:“人呢?人怎么还没来?” 如意连忙安抚:“小姐,您放心便是,奴婢早就让人打听好了,他们一个时辰前出的城门,最多再过一刻钟便能经过咱们这。” “到时候咱们的埋伏便能起作用了。”如意一边说一边朝着身旁的几个人使眼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再等等。” 听如意的话,温以彤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只是她这颗心七上八下的,始终放不下心来。 到底是为何? 这时候,她听见探子来报。 “人来了!” 第204章 天罗地网 听得眼线的通传,温以彤立刻站了起身。 对于温以彤而言,当下没有任何事比杀了温舒窈还重要。 温舒窈是她此生的阴影,是她此生之敌,她现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了温舒窈。 因此,她的动作极为迅速,当即朝着身旁的如意喊道:“还不快动手!” 今日,她便要温舒窈在此丧命! 随着温以彤一声厉喝,如意也有了动作。 身边带着的这五百个护卫,都是信王交给她的,她与这些护卫还算相熟。 不过一招手,便有护卫快步走了上来。 “此前交代的埋伏可都设好了?”如意冷着脸问道。 护卫立刻点头:“您放心便是,绊马索设了有足足二十条,附近也都埋伏好了人,您一声令下,便能万箭齐发,朝着队伍射去。” 为了今日这场埋伏,不只是温以彤日日忧思,如意整日也在想着该用怎样的方式,才能最少的减轻他们这一方的损失。 无论是绊马索、亦或是提前准备好的弓箭手,都是她减少这一方损失的手段之一。 听着两人的对话,温以彤眼前一亮接着一亮。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呢?”她厉声道,“还不立刻动手!”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见温舒窈人头落地的惨状了。 如意连忙点头,只是她的心中,始终存着一丝不安。 温以彤话说得轻巧,可对付景王府的人,不是这两种手段就能轻易解决的,她眼皮狂跳,连带着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 景王府的队伍行进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在暗中观察他们的温以彤皱紧了眉头,急切道:“怎么回事?” 如意被她问得心一紧:“奴婢……”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她眼睁睁的看着本应该被绊马索绊倒的前方护卫停在了距离绊马索只有仅仅半尺的地方。 而这半尺,犹如天堑般,这些骑马的护卫在这止步不前。 如意的一颗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揪紧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对劲。 温以彤的心更是在此时狂跳起来,她脸色苍白,定定地看着队伍最中间的那辆马车。 怎么就不动了? 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了出来,便难以被抑制下来。 温以彤在此刻与如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而在这时,如意如梦初醒般,朝着几个心腹喊道:“快带小姐离开这!” 她想到了自己此前的顾虑——景王府的护卫可都是上过战场的。 既如此,他们什么样的招式没见过? 这几条绊马索,当真能逃过他们的火眼金睛吗? 温以彤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了如意的吩咐,她震怒道:“走?我不走!我要亲眼看着……” “小姐,现在不走,之后想走恐怕就来不及了!”如意苦口婆心道,“您不能在此时耍小孩子脾气!咱们的计划很有可能被发现了!” 止步不前的队伍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温以彤摇了摇头:“他们只有两百人,怎么比得过我们五百多人的队伍?更何况我们还有埋藏在林间的弓箭手……” 温以彤的话音刚落,她便亲眼瞧见一个人从头顶掉了下来,若非如意及时拽了她一把,她只怕要被这人砸坏了。 掉在地上的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了——这是一具尸体。 紧接着,在他们的头顶,陆陆续续掉下了几十具尸体,对面的树林也是如此。 ——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埋藏在树上的弓箭手全都成了尸体。 温以彤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直至此时,她才意识到了危险的到来。 “带我走!”她当机立断要离开。 “想走?”一道女声阴恻恻的响起,“恐怕晚了。” 这声音一出,温以彤面上的惊恐愈发明显,她呆呆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 这是她在景王府做王妃时最熟悉的人。 “齐嬷嬷……” 即便觉得那个梦境是假,可在看到齐嬷嬷时,温以彤的心仍然一紧。 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去,然而一退就撞上了那具冰冷的尸体,吓得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齐嬷嬷身后出现的那一人。 “温舒窈!” 她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个名字,心底的愤恨席卷而出,几欲将温舒窈扒皮抽筋。 可温舒窈对此只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二妹妹,许久不见了,你在陈家过得还好吗?听闻你一心鞭策二妹夫考进士,只可惜,二妹夫不中用,辜负了你的期望,竟然两次都榜上无名。” 温以彤闻言,恨声道:“都是你!你都知道!你知道陈彻是什么样的人!你跟我一样都做了那个梦!” “梦?”温舒窈挑了挑眉,轻嗤了一声,“我可没做过什么梦,我只知道,同陈彻的这门婚事,是你抢过去的。” “若非是那个梦,我又怎会被蒙蔽?”她看着温舒窈那张依旧风华绝代的脸,嫉妒与恨意几乎要将她淹没,“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我的!” 她才是景王妃! 温舒窈所有的荣耀,都是从她身上偷走的! 一直护着温舒窈的齐嬷嬷不乐意了:“什么叫做偷走的?你设计与陈彻一同落水的事早就传遍了京城,这门婚事不是你求来的吗?” “我家王妃不过是被你与你母亲利用的一枚棋子,你们见纸包不住火,这才将王妃送出去顶包!”齐嬷嬷不悦道,“好在是王妃与王爷恩恩爱爱,没有如你们的意。” 温以彤几乎理智全无,齐嬷嬷的话,更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是说,这一切的不同,都是因为我不是温舒窈?”她双眼赤红,死死的盯着温舒窈,“陈彻能成为探花,是因为他的夫人是温舒窈!” “景王与景王妃能恩爱和睦,是因为景王妃是温舒窈?” 她咬牙切齿、撕心裂肺地将这话吼了出来,不知不觉间,痛苦的泪水流满了整张脸颊。 第205章 束手就擒 无人知晓温以彤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陈彻何时当了探花?又何时与温舒窈成婚过? 莫非是发了癔症。 不只是齐嬷嬷,就连如意这样的身边人,都觉得温以彤这是情急之下发了癔症。 但温舒窈却知道,温以彤所说的是真的。 前世她与陈彻成婚,竭尽全力、耗尽心血扶持陈彻考取探花,又一步步入内阁。 温以彤所说的那个梦境,应当就是她的上一世。 可是,她的上一世中,谢景寒的存在少之又少,她更不知道嫁给了谢景寒的温以彤身上发生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为何温以彤会在做完那个梦后性情大变,毅然决定嫁给陈彻。 但这都不重要了。 她看着温以彤,眼底的冷意让温以彤无端打了个寒颤,丧失的理智立刻回笼。 “走!”温以彤咬牙道,“离开这!” 温舒窈既然敢出现,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说不定今日这一出,就是计中计! 她极有可能中了温舒窈的圈套! 因此,她要立刻逃离这里! 温以彤想到这,牙齿打颤,与如意一对视,如意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过片刻,如意便拽住了温以彤的手腕。 而后,附近的护卫也立刻上前来,护着温以彤要逃离此处。 但他们现在想要逃离已经太晚了。 齐嬷嬷冷笑道:“抓住她们!” 司青带着大批人马赶来,乍一眼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 这哪是两百人! 那两百人如今还站在官道那呢! 司青带着的这些人…… 温以彤面露惊恐:“他竟然将所有的亲卫都留给了你!” 她也是当过景王妃的,自然认出了这些人中的部分熟悉面孔。 温舒窈笑了笑,并未回答。 唯有齐嬷嬷暗暗念叨:“这温二小姐看起来有些古怪,不太正常。” 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抓住她好好盘问一番。 她一个只与景王府有过一纸婚约的人,为何会对景王府的亲卫这样熟悉? 温以彤愤恨的盯着温舒窈,她惊恐的同时,嫉恨也在此时涌上心头。 如意却不一样,如意脑子里没有这些男女之情,她脑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恐怕景王与楚家去边关御敌一事有诈! 如若不然,景王绝不会将全部亲卫都留在京城。 亲卫与军队的将士又不同,他们只听令于景王,带上这四百亲卫,对景王而言是极大的助力,当年景王一战成名,便与这些亲卫脱不了干系。 他既然敢将亲卫留在京城,只怕是觉得边关没有风险。 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才会让他觉得边关没有风险? 如意的眼皮疯狂跳动,不安的预感愈演愈烈。 现在要紧的已经不是温以彤的安危如何,而是他们图谋了这么多年的大业! 思及此处,如意便拼命朝着这些护卫大喊:“逃出去!告诉王爷!景王有诈!” 然而,她声嘶力竭喊出来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此刻的这一处山谷,已经被布下天罗地网,任他们插翅也难逃。 司青带着大队人马赶来,不过废了片刻功夫,便将这些人全都抓获,包括温以彤与如意主仆二人。 如意被抓时,仍没能回过神来。 她心急如焚地看向四周,然而她的同伴们死的死伤的伤,竟无一人逃出去。 “别看了。”司青凉飕飕的说了一句,“你当我们王府与楚家的亲卫是吃素的?这点乌合之众都对付不了?” 是啊…… 如意心中苦笑,这一群乌合之众,纵然再多上两倍,也不是司青他们的对手。 而看司青这幅模样,只怕王爷那是注定要失败了。 “你们早就知道了。”如意喃喃道,“你们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这都是你们设下的一环。” 闻言后,司青冷笑了一声。 “我家王爷足智多谋,王妃机灵聪慧,你们那拙劣的计划,他们早就识破了。” 如意心道果然如此,一旁的温以彤仍在疑惑中。 “什么计划?”温以彤看向如意。 如意闭了闭眼:“就是决定您是否能当公主的那个计划。” 她心中暗道,怎么自己这样聪明的人摊上了温以彤这样的主子。 偏偏喜鹊那样的木头脑袋,能有温舒窈这样的好主子。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不愿再与温以彤多说,她与温以彤,本就是被信王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她效忠的是信王,可不是温以彤。 像温以彤这样的蠢货,她多说一句话都嫌累。 于是,哪怕温以彤问再多次,说再多话,她都不愿再搭理一句。 温以彤没想到如意竟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如意,然而如意神情冰冷,没有再多给她一丁点眼神。 见状,温以彤彻底崩溃了。 “你们都骗我!”温以彤指着如意骂道,“若是让父王知晓了此事,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如意闻言,轻嗤了一声:“他已经自身难保了。” “你还没看明白吗?”如意冷眼盯着温以彤道,“他们之所以能留下这么多人在这,就是因为他们早已知晓了王爷的计划。” 因此,他们才能留下这么多人保护温舒窈。 听着如意的话,温以彤眼神一震。 而后,温以彤死死的盯着温舒窈:“你们想要做什么?”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温舒窈冷笑了一声,“二妹妹,你一口一个父王,想必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你与你的母亲,一个都逃不掉。” 温舒窈一开口,温以彤便面露绝望。 她落到温舒窈的手中还能有什么好? 温以彤死死的咬住下唇,她眼珠子飞快转动着,细思自己是否还能有什么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可是凭她的本领,根本无法从这些人手中逃脱。 除非如意帮她。 然而如意垂着头,显然已经失去了斗志。 这个没出息的蠢货! 温以彤心中暗骂,试图从温舒窈那寻得突破口。 然而温舒窈只睨了她一眼:“二妹妹,你就死心吧,我会带你一同去泉水庄。” 第206章 放我出去 泉水庄在燕山脚下,若非必要的采买,泉水庄的人一年都不见得出一次庄子。 正因如此,泉水庄才会成为谢景寒替温舒窈选择的后路。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泉水庄,庄头瞧见这架势,在见到温舒窈时便朝着温舒窈跪了下来。 他神情惊慌,颤颤巍巍的看着温舒窈。 直觉告诉他,温舒窈此番举动有异样,莫非是突然兴起想要找他算旧账?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后,庄头面上的神情便难掩惊慌。 不过,齐嬷嬷的开口打消了他的忧虑。 “这几日王妃与楚老夫人都会住在庄子里,让人好生伺候,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齐嬷嬷告诫了庄头一番,“尤其是要管好手下的人。” 闻言,庄头如蒙大赦,连忙点头:“您就放心,小的一定让人好好伺候王妃与楚老夫人!” 温舒窈在景王府的地位已是人尽皆知,他是患了失心疯了才会招惹温舒窈。 庄头诚惶诚恐地应下,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司青将一人从马车上扭送了下来。 瞧见这人的样貌,庄头愣了愣,随即便想起来,这是隔壁陈家庄的少夫人——也是王妃的亲妹! 庄头脑子里划过许多道念头,最后又将其压了下来。 主人家的事,他一个奴才可干涉不了,这恐怕就是齐嬷嬷口中那不该看的东西了。 庄头会看眼色,在发觉了温以彤后,便立刻让人将围观的佃户全都清退,留给了温舒窈单独的空间。 就连去院子里的路上,都没见几个人。 庄头这样会看眼色,齐嬷嬷很是满意,连连点头,还不忘给了庄头一个荷包的银子。 一掂量着荷包,庄头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缝。 温以彤看着这一切,怒火中烧。 她已经努力遗忘那个梦境,然而梦境之中的场景与现实发生的一切相去甚远,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温舒窈成了景王妃! 难道说温舒窈比她强?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出来,便怎么都抑制不住。 然而心高气傲如温以彤,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比温舒窈差的。 她始终认为,除去那张脸外,温舒窈处处不如自己。 而温舒窈能有现在的好日子,是因为她一时不慎,将这绝佳的好机会让给了温舒窈。 若是再来一次,她做得一定不会比温舒窈差! “快些!”司青冷着脸,他对女人从来都不会怜香惜玉,语气很是恶劣,推搡着温以彤往前走。 温以彤如今沦为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她咬着下唇,冷冷的瞪了眼司青,不情不愿的往前走。 直至此时,她还在想着自己该如何逃出生天。 喜鹊站在司青旁边,一直都在留意温以彤的动静,见状毫不客气的冷笑了一声:“你就别想了!现在到了泉水庄,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如此一来,小姐或许还会留你一条性命!” “如若不然……”喜鹊冷哼道,“你的小命恐怕就不保了。” 喜鹊对温以彤的恨意由来已久,这些年来,温舒窈在温国公府受到的折磨一半来自温夫人,另一半则是来自温以彤。 温以彤嫉妒温舒窈的美貌,没少刁难温舒窈。 作为从小与温舒窈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女,喜鹊恨极了温以彤。 现在温以彤落在她的手里,她自然对温以彤没有好脸色。 温以彤被向来不会正眼看的小丫鬟呵斥了一番,脸色也极为难看。 今日她本是胜券在握,认为自己能拿下温舒窈的项上人头,谁知自己竟将自己搭了进来。 喜鹊的冷言冷语,让她心底的恨意逐渐加深。 她咬紧了牙根,双目充血死死的盯着喜鹊。 “是温舒窈故意让你来折辱我的?”温以彤恨声问道。 喜鹊不屑冷哼:“我家小姐忙得很,又怎会关注你这样无关紧要的人?” 说到这,喜鹊扬着下巴,高傲道:“更何况你落入了小姐手中,已是插翅难飞!” 温以彤磨了磨牙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看到了一处破旧的小院。 她眼皮直跳,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司青用力的将她往前一推,她被推进了一个四面漏风的小屋子。 这屋子是温以彤生平所见最破旧的,一看到里面的茅草,她心中便生出了无数不安的情绪,只觉得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自己的身上爬。 还未等她开口,房门便被关上了。 “放我出去!” 温以彤拍着破旧的木门大声呐喊。 然而司青对此充耳不闻,只吩咐着门外的人:“看好她,可不能让她逃了。” 泉水庄地方大,这样破旧的院子可不少,温以彤单独一间院子,如意单独一间院子,剩下还没死的信王府护卫一间院子正好合适。 门口的护卫神情很是严肃,他们都知道温以彤的重要性,一口便应了下来。 而屋内温以彤的大喊大叫,无一人理会。 终于,温以彤喊累了,她看着头顶破碎的瓦片,一缕缕的阳光从上方漏了下来,若是天气晴朗,她到还能勉强在这待着,一旦刮风下雨…… 这四面漏风的屋子于她而言与酷刑有何区别? 温以彤抱紧了自己,心底的惧怕一点一点涌现了出来。 她开始细思起了温舒窈留下自己性命的用意。 按理来说,温舒窈不该留下她的性命。 温舒窈恨毒了她,就如她恨毒了温舒窈一般。 她若是能将温舒窈杀了,必定不会留到第二天。 既如此,温舒窈对她也必定是如此。 那温舒窈为何又要留下她的性命? 她的大脑转动得极快,虽不知温舒窈的用意,但她能肯定一点——她的命对温舒窈有用。 于是,她的身板在此刻挺直了。 她扬着下巴,目光露出一丝高傲。 下一刻,她狂敲起了木门。 “放我出去!给我换一间更好的屋子!”她颐指气使道,“如若不然,我就死在这!让温舒窈的如意算盘全都泡汤!” 然而她拍着木门喊了半晌,都没人理会她。 门口的护卫更是抱着剑,像个聋子一样。 第207章 没用的威胁 事实上,温以彤的威胁早已传到了温舒窈的耳中。 泉水庄虽大,但几个院子相隔不远。 温以彤的大声威胁早已落到了温舒窈的耳中。 齐嬷嬷瞥了眼温舒窈,提议道:“不如先让人一棍棒敲晕了她?免得她扰了王妃您的清净?” 闻言,温舒窈轻轻一笑:“就这样让她晕过去,岂不是便宜了她?” 齐嬷嬷有些惊讶,但还是恭敬的等待着温舒窈的下一步吩咐。 “派人将她的手脚捆住,再堵住她的嘴。”温舒窈轻飘飘的扔下了一句话,“只要留着她的性命就行,至于其他的……无需对她太过纵容。” 温以彤只是她用来威胁温夫人的一个人质罢了,人质过得好不好,这与她最终的目的没有任何关系。 温夫人为人狠毒,但对这唯一的一个女儿却是如珠似玉地捧在手心,为了温以彤,她什么都可以做。 温以彤就是引诱温夫人的一个鱼饵,还是百发百中的那种。 因此,温以彤的性命十分重要。 只是,她也只需要留着温以彤的性命而已。 哪怕温以彤缺胳膊少腿儿,温夫人都会竭尽全力救她出去。 温以彤现在的威胁对她而言毫无作用。 听着温舒窈的话,齐嬷嬷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而后齐嬷嬷便看向了温舒窈,低声问道:“王妃,那这个消息……” “等到王爷回京后,再将消息送去温夫人那。”温舒窈轻笑道,“那时候才是万无一失。” 届时信王已经倒台,温夫人求救无门,她只能为了温以彤,将当年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 而那时,她就能替母亲报仇了。 温舒窈想到这,缓缓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 距离京城四五百里的山坳里,燕王拿着手中的一封信,冥思苦想。 “这是谁送来的?”他皱着眉道,“我怎么不记得,我在京城有这样厉害的眼线?” 这封信上所写的,正是京城各处城门的守军人数。 这是燕王在青州多年始终想要弄到手的情报,可他努力了多年依旧没能得到这个情报,他安插的人也始终进不去禁军的核心。 可现在,这份情报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送到了他的面前,就仿佛是老天爷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声一般。 “这信上的内容可属实?”燕王又发出了第二个问题。 对此,他的下属眼观鼻鼻观心,就是答不出一句话。 见此,燕王冷下了脸。 “一群废物!”燕王咬着牙,低声骂了几句。 然而他的下属们无一人有回应,这封信的来历与真实性,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谨慎些的劝:“王爷,这信的来源不明,万一是皇帝故意设计的,咱们一旦上当,这几万个弟兄可能都要搭进去。” 大胆些的跃跃欲试:“说不定是京中哪位想要投靠王爷的人送出来的情报,我见上面说得头头是道,这些守军的分布也十分合理,十有八九是真的。” 下属们各执其词,但燕王心中的天平,已经逐渐朝着大胆的这边倾斜去。 对于燕王而言,时间就是最宝贵的。 他要趁着京城兵力薄弱之际,迅速攻下京城。 到那时,即便谢景寒能活着回来,也奈何不了他。 ——到那时,他就成名正言顺的皇帝了,谢景寒若动手,就是弑君谋反! 燕王不过在心中犹豫片刻,就拍了拍手:“够了!” 他一开口,下属们的争辩就有了答案。 “按照这封信上的内容分配兵力。”燕王眼神晦暗不明,“就在今夜,我们攻入京城!” 燕王在青州多年,青州苦寒,他可谓是卧薪尝胆,只为了今日! 他手下有着足足三万兵力,趁着京城兵力薄弱之际,一举拿下京城轻而易举! 想到此处,燕王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那把龙椅本应该是他的! 他眼神一阵变化,最终捏紧了拳头:“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闻言,下属们也是一阵热血沸腾! 若是失败,他们的下场不必多言。 可若是成功,他们便有从龙之功,整个家族将会一跃而上,跻身一流世家! 他们的身后,是一整个家族,他们所做的,是为了家族荣耀! 燕王野心勃勃,他的下属们也是如此。 …… 京城。 信王看着头顶这轮弯弯的明月,他不再同之前一样,坐在轮椅上体现自己身体的残缺。 现如今,他站在院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信已经送到燕王手上了?”他问着身边的下属。 下属点点头:“早已送到燕王手上了,就不知燕王是否能按照您的计划,在今日有动作。” 毕竟那封信的来历不清不楚,燕王很难相信。 然而信王对此,却有着十足的把握:“他会相信的。” “燕王已经不比当年了。”信王幽幽道,“他不复当年的雄壮,他已经老了,他若是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将再无机会报仇雪恨。” “他母妃的仇,他母族的仇,可就只能烟消云散了。” 下属闻言神情一凛,若是真的按照信王所想来发展,那今夜……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头顶的月光澄亮,信王抬起头,看着这轮明月。 他突然低低的笑了出声:“而我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也将会在今日……” 燕王手下几万人,京中禁军几万人。 两方打起来只会是两败俱伤,他需要靠着燕王牵制住禁军,他再借用密道,率兵悄然潜入宫中,将皇帝拿下。 届时,乱臣贼子的罪名都由燕王一人担下,而他只是一个清君侧的好人。 皇帝一死,燕王是乱臣贼子,这皇位,自然也只能由他继承了。 这样的好事,只要一想,信王便忍不住笑了出声。 过了今夜,他就要当皇帝了。 他眼神一阵变化,而后抬起了手:“燕王的人一旦攻城,我们就立即出发。” 那条密道他早已是摸得一清二楚,连里面有几块石头都知道。 下属也是心情激动,筹谋多年的大业,即将在今日实现。 第208章 不约而同 与此同时,在皇宫之中。 张贵妃再一次与二皇子私会。 这一次,两人并不只是满足欲望,而是坐在了废弃的宫殿内,说着这几日京中的异变。 “听闻燕王有动静了。”张贵妃泛着红的眼尾扫了眼二皇子,让二皇子心中痒痒的,正想要一吻芳泽,却被张贵妃柔软的手挡了回来。 张贵妃懒洋洋的说道:“二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她虽然比二皇子大了将近十岁,但一颦一笑,却比二皇子新纳的那几个二八年华的侍妾要美得多。 二皇子心神荡漾,他牵着张贵妃的手,放在手心亲了亲,这才低声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张贵妃的注视下,二皇子轻描淡写道:“就是燕王带了几万大军直逼京城,算算日子,现下恐怕已经到了京城。” 闻言,张贵妃脸色大变:“他要谋反?” 二皇子笑着点了点头:“当初让他去青州,父皇曾经下令,他永世不得踏出青州一步,哪怕他离开青州,都视作谋反。” “现在他带着几万大军都来了京城……”二皇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目的已经十分明确了。” 张贵妃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燕王最先动作。 她眼珠子一转,心中的念头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 关于她那好妹妹同信王的来往,她也是知道一二的。 只是没想到,不是信王最先动手,而是燕王…… 若是趁着燕王动手的时候,二皇子是不是可以……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出来,便再也无法抑制住。 张贵妃睨了眼二皇子,两人眼神对视,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一丝欲望。 “看来贵妃娘娘同我想到了一处去。”二皇子低低一笑。 张贵妃眼眸上挑,懒洋洋的说了一句:“这是自然,我们可是心有灵犀呢。” 她说话时,手指轻轻地勾动了二皇子的手,压低了声音:“殿下可有什么准备?” 二皇子神情变得凝重,点了点头:“的确是有所准备。” “燕王在青州卧薪尝胆几十年,手中攒了几万的兵,一旦打起来,所有的禁军都会被填进去。” “距离京城最近的守军在镇州,从镇州过来最少也要两日的功夫,这两日……便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二皇子每说一句话,张贵妃心跳变更快一分。 她知道,自己图谋多年的大业,将会在此刻实现。 “殿下,您若登基为帝,可千万不能忘了我。”张贵妃柔柔的靠在他怀中,吐气如兰,“妾身不求能入殿下的后宫,只盼着殿下能多多来看妾身。” 这样的绝色美人,柔弱地依附在自己身上,又是他最惧怕的父皇的宠妃。 此刻的二皇子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摸了摸张贵妃的脸,低声道:“你放心便是,我绝不会亏待你。” “燕王与禁军在外打得热火朝天,可就轮到贵妃娘娘替我……”他压低了声音,调笑道,“替我将这座皇宫拿下了。” 闻言,张贵妃没有片刻犹豫。 “这是自然。”张贵妃微微颔首,“今夜就要将人送进来。” 燕王不会成功——这是所有人的认知。 镇州距离京城只有两日的路程,一旦镇州的守军赶来,燕王只能束手就擒。 而他们,则是要做鹬蚌相争之中的那个渔翁。 等到叛军与禁军两败俱伤之际,他们杀了皇帝,到那时,皇位顺理成章落入二皇子手中。 张贵妃与二皇子抱的都是同一个想法,他们一拍即合,二皇子神情激动,脸上有着一阵一阵的红晕。 “贵妃娘娘,有你在宫中,我也能放心了。”二皇子对张贵妃十分信任,尤其是对张贵妃玩弄人心的手段。 若非张贵妃擅长玩弄人心,他也不会被张贵妃牢牢吃紧。 他贵为皇子,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偏偏张贵妃是皇帝的女人,又性情高傲。 还有什么比征服皇帝的女人更有成就感? 这些年来,两人狼狈为奸,在朝中搅动风浪,早已有着一股属于他们二人的势力。 只可惜…… 如此美人……即将香消玉殒。 二皇子轻轻地摩挲着张贵妃的脸颊,眼中有着一丝遗憾。 这样的女人,注定不能留在他的身边。 她的存在,会时刻提醒着世人,他的品行有亏。 身为皇帝,身为明君,怎能有这样的污迹? 他也只能忍住心中不舍,一杯毒酒送她下去。 张贵妃面上仍是风情万种,只是敏锐如她,早已察觉到了危机的到来。 有趣。 张贵妃靠在二皇子的怀中,心中想着。 他想杀了她。 正巧,她也想要杀了他! …… 太极殿内。 皇帝看着书桌上的一堆奏折,只觉得头大。 正巧,皇后在这时走了进来。 李德海在前面带路,还不忘通传一声:“皇后娘娘来了。” 听得李德海的通传,皇帝揉着紧皱的眉心:“这么晚了,皇后还不休息?” 他看着皇后,眼中有着一丝担忧。 这些年来,他后宫之中新人无数,可到底,他最看重的还是皇后。 看到皇后的到来,又发觉此时已经是深夜,他心中逐渐不安起来。 皇后笑了笑:“陛下,您不必担心,妾身只是听闻您今日一整天都没有用膳,做了一碗鸡汤送来给您。” “国事操劳,您可千万要小心自己的身体。” 皇后柔声劝了一句,皇帝闻言,心中一软。 “朕知道,你是最贴心的。” 皇帝接下这鸡汤,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喝下。 他与皇后之间的信任无需多言。 皇后见状,眼中也笑意渐浓。 帝后二人正是温馨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李德海皱着眉:“做什么呢?小李子?” 来人正是李德海的干儿子,随李德海姓,人称小李子。 小李子苍白着一张脸,手中那张白纸仿佛能随风飘散一般:“景王传来消息……还望陛下亲自看上一眼。” 听得这话,皇帝心觉不妙,尤其是在看到小李子惊慌苍白的脸色时。 第209章 私通 皇帝的神情凝重,接过了这张纸。 他刚拿过这张纸,还未来得及细看,小李子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仿佛看到了鬼门关在朝自己招手。 见小李子这般模样,皇帝心中猛地一跳,而后,他便看见了纸上的内容。 与此同时,皇后也看了过来。 皇后一瞧,惊呼了一声:“这怎么可能?” 皇帝看着纸上简短的一句话,脑海中冒出来的也是与皇后一样的想法——这怎么可能呢? 张贵妃怎么可能与二皇子私通? 皇帝苍白着一张脸,刚想开口,便觉得眼前一黑。 好在是皇后与李德海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将他搀扶住了。 “陛下!”皇后劝道,“或许是景寒弄错了。” 只是这话说出口,皇后自己都无法相信。 谢景寒行事稳重,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会弄错? 皇帝张了张嘴,刚想开口,便觉得一股无力自心底升了起来。 “不会弄错的。”皇帝喃喃道,“景寒不是这样的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朕。” “只怕……”皇帝话到了嘴边,再也说不出口。 他想说的是,谢景寒只怕是亲眼见过两人秽乱后宫了。 皇后瞥见皇帝难看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皇帝这般模样,她哪里还敢劝说。 要知道,张贵妃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从入宫至今就荣宠不断,张家能在京城立足,也全是靠着张贵妃在宫中的宠爱。 可如今谢景寒却说张贵妃与二皇子私通,无论两人是为了情,还是为了利,皇帝都必须严阵以待。 一个宠妃与皇子勾结,其中的能量可不简单。 皇后神情几经变化,正欲劝说皇帝一句,却见皇帝呆呆地坐在了椅子上。 在片刻后,皇帝喃喃道:“只怕老二是起了反心。” 他也是从皇子做过来的,自然清楚自己这些儿子的小心思。 燕王的反叛早已是人尽皆知,他这几个儿子也是心思浮动。 可他万万没想到,二皇子所勾结的人不是大臣、不是世家,竟然是他的宠妃! 皇帝阴沉着脸,片刻后低低的笑了笑:“好好好!他们都觉得朕老了!” 他还没死呢,张贵妃就急着找下家,他的儿子就忙着勾搭后妃。 当真是恶心至极! “陛下!”皇后急忙劝道,“景寒将信送来,只怕也不仅仅是为了让您处死他们,只怕是想让您将计就计,将他们与信王一网打尽。” 闻言,皇帝回过神来,他眼神晦暗不明。 见他神情的变化,皇后又贴心地说道:“景寒只怕早就知晓两人勾搭成奸的事了,之所以放在现在提醒您,定是为了今夜的计划。” “您可千万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皇后劝道,“其实仔细想想,张贵妃这般做也并非全无道理,她膝下无儿无女,身后的家族又是不顶用的,她只能靠自己的美貌争出一条路来。” 皇帝脸色铁青,丝毫不听皇后剩下的劝说。 他只沉声道:“朕不会冲动的。” “李德海!”皇帝厉声吩咐,“派人盯着他们二人!一旦二人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将其就地斩杀!” 在张贵妃与谢景寒之间,皇帝自是无条件相信谢景寒。 既然谢景寒传信来说张贵妃与二皇子之间有私情,他便毫不犹豫的将这两人当成了死人。 死人的辩解是无需听的。 皇后察觉到了他身上明显的杀意,在停顿一会儿后,便不再开口劝说。 皇帝既然下了决定,除非是谢景寒,不然,哪怕是她也无法劝阻。 李德海背后冒着的冷汗早已将衣裳浸湿,这样的惊天丑闻若是被其他人知晓…… 他想到这,便打了一个寒颤,而后立刻看向小李子。 小李子当即明白了李德海可怖眼神的含义,连忙摇头。 他还小,他还想活得更久一些,他是绝不会将今日一事泄露出去的。 皇帝在盛怒过后,便冷静了下来。 “冷杉可都将人安排好了?” 他发问后,李德海连忙点头:“冷统领早已率领禁军在几个密道出口设下了埋伏,只要信王等人一有动作,便会有万箭齐发,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闻言,皇帝点了点头:“景王那边呢?” “还未有消息传来,不过距离上次传信说要回京后,已经过去了三日,想必王爷已经快到京城了。” 燕王手中有三万人,纵然都是乌合之众,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为了保证京城牢牢掌控在皇帝手中,谢景寒必定要在燕王动手之前赶回来。 皇帝微微颔首:“景寒应当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等待一个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时机。 皇帝眼神晦暗不明。 与此同时,在燕山上。 “泉水庄可有消息?” 临出发前,谢景寒低声问询了一句。 闻言,一旁的下属连忙道:“王妃已经将温以彤抓住了,连带着信王派来的五百护卫也全都折在了王妃手上。” “您放心。”下属很会看眼色,当即又补充了一句,“王妃一切平安。” 在燕山上,只能远远瞧见京城的万家灯火,小小的一个泉水庄,从上方往下看去,根本瞧不见。 可即便如此,谢景寒也站在山头,朝着泉水庄所在的方向伫立许久。 一直到下属小心催促:“王爷,快到时间了。” “集结队伍,即刻出发。”谢景寒转过身,俊美的脸上一片冰寒,“等宫中发出信号,便立刻率兵攻入皇宫!” 而城外的燕王军队……从未被谢景寒视作威胁。 …… 夜深了。 燕王看着头顶一轮弯弯的明月,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是时候了。”他低声道,“只要今日能拿下宣武门,京城便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信了那张布防图。 原因无他,只因三万军队无法强攻下京城,只能投机取巧。 而这张布防图,就像是一场及时雨。 燕王决定赌一赌。 他朝着身后的心腹一个招手,便有数人列成了队伍,站在了他身后。 第210章 谋反 燕王早在被发配去青州时,心中就憋了一股火。 当年同为皇子时,他立下的战功不比皇帝少,只因皇帝有个好母亲,又有个好弟弟,这才能从夺嫡之中胜出。 得到了皇位还不够,皇帝将几个兄弟杀的杀、囚禁的囚禁,若非他聪明逃过一劫,皇帝伤不了远在青州的他,只怕他也与自己几个弟兄一样英年早逝。 青州苦寒无比,海风更是凛冽刺骨。 在这样的地方他整整待了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他卧薪尝胆,将所有的积蓄用来培养属于自己的力量,而今,他终于等到了自己等到几十年的时机。 若非谢景寒一直都守在皇帝身边,他也不至于苦等几十年。 谢景寒被北狄绊住了,楚家也不在皇帝身边,皇帝身边只剩下了这三万禁军,还有那几百个影卫。 这些人能起什么作用? 若他想要夺得皇位,说不定还要恶斗一番。 可他最想要的是皇帝的命。 他此行目的,只为了取皇帝的项上人头,这皇位倒是在其次。 京城之中的其他皇子也有不少小心思,这些他都知道。 他此次行动,极有可能给他们做了嫁衣。 但那又如何?只要能杀了皇帝,能报仇,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燕王还未开口,面上的神情已经几经变化。 瞥见他的眼神,几个下属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回答。 “今夜便攻下宣武门。”燕王沉声道,“务必要拿下皇帝的项上人头!” “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他又问道。 几个下属闻言,面露戚戚之色。 其中一人斟酌着问道:“王爷,此举有伤天和,咱们当真要火烧京城?” 燕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然呢?你以为我让你们将桐油都带来,是为了什么?” “凭我们这几万人,根本无法杀到皇帝面前。”他一字一句道,“本王正是要用这些桐油,将皇帝逼出来!” “他究竟是躲在一城百姓的身后做缩头乌龟,还是站出来与本王一决高下……”燕王冷笑道,“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若是皇帝不出来……” “那就放火。”燕王干脆答道,“这座城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燕王一开口,下属们便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在片刻后,几个下属点了点头,应下了此事。 只是他们心有戚戚,京城里有几十万人,这一把火烧下去……当真是生灵涂炭。 可他们都只是下属,纵然心中对此颇有微词,但在燕王的注视下,还是立即去处理了这件事。 燕王的目光凶狠,他望着京城的方向。 在他身后,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他抬了抬手,便有着大队人马跟着他一同往京城的方向逼近。 而城墙上的守卫早在此时瞧见了前方尘土滚滚,几万大军在一个时辰后兵临城下。 所有的城门都被关上了,百姓们惴惴不安,纷纷躲回了家中,附近庄子来京城采买或是闲逛的百姓,也躲藏了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的大街上空无一人。 …… 太极殿内。 燕王兵临城下的消息早就传到了皇帝耳中,此时他正在同皇后与张贵妃用膳。 皇帝宠爱张贵妃,这样的事并不是头一次发生,所有人对此见怪不怪。 独独在众人眼中备受宠爱的张贵妃,却在被传召来时心中存了一丝不安。 按照计划,她此刻应该在接应二皇子。 然而皇帝一道口谕传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装作倍感荣幸的模样来了太极殿。 一来太极殿,皇帝态度也不复以往热情,只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便让她坐在了下方。 皇后与皇帝并肩坐在上方,两人看上去就如同一对恩爱夫妻,而张贵妃坐在下方,只觉得自己与这两人格格不入。 她暗暗捏紧了一双手,心中正是细思着该如何打听消息,却又听见皇帝凉飕飕的声音响起:“爱妃可知道,朕为何会叫你过来?” 骤然被皇帝点名,张贵妃手指不觉捏紧了些,好在是多年来练就的养气功夫,让她面对皇帝的目光时不慌不忙,淡淡道:“妾身不知。” 或许是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过于尖锐,她又放柔了声音:“陛下,您就不能跟妾身直说吗?” 她带着撒娇的语气,与这张精致的脸蛋相得益彰。 换做之前,皇帝或许会心生怜惜。 但在想到张贵妃或许正是用这样的语气勾引自己的儿子,与自己的儿子私通时,他便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腔之间,最终,他发出了一声冷哼。 作为熟知皇帝性情的解语花,张贵妃一听这声冷哼,浑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这不对劲。 然而皇帝眼神锐利,就这样紧紧地盯着她:“朕叫你过来,是为了一件事。” 一瞬间,张贵妃的大脑飞快运算着,她心底的不安也在此刻愈演愈烈。 是什么事? 难道说…… 她心中有一个猜测冒了出来,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往这方面去猜。 皇帝笑了笑:“聪明如你,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自然是为了你跟老二的事。” 皇帝最后一句话,彻底宣告了张贵妃的死期。 张贵妃的脸色在此刻变得苍白如纸,她抬起头,泪眼盈盈地望着皇帝。 只是,在此时此刻,她无论做出如何楚楚动人的姿态,皇帝都不会心软。 皇帝冷冷一笑:“你难道以为朕会宠爱你到……原谅你与朕的儿子私通?” “张贵妃,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在朕心中的地位了。”皇帝咬牙道,“朕可是天子!你怎么敢……怎么敢与朕的儿子私通?” “你是将你、将你们张家全族的性命都抛在了脑后!”皇帝站起身,冷眼注视着张贵妃,他的胸口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张贵妃嘴唇嗡动几下,却发觉自己在极度的惊恐之下竟说不出一句话。 而她又听皇帝说道:“这些年来,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第211章 不孕真相 “好?” 张贵妃听得这话,便低低的笑了出声。 “陛下!”她冷眼盯着皇帝,“您难道觉得这些年来,您对我算是宠爱吗?” “难道不是?”皇后在此刻冷下了脸,“除去这皇后的位置,陛下可是将能给你的宠爱都给你了。” “那孩子呢?”张贵妃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四个字。 她双眼赤红,失去了竭力维持的风度,她死死的盯着上方的二人:“我要的孩子,陛下也给吗?” “这些年来,我寝殿的熏香,还有尚衣局一针一线为我缝制的宫装……”她低低的笑了出声,“可都承载着陛下对我的宠爱呢!” “若不是经有心人提醒,我也不会知道,原来彰显陛下对我独一份宠爱的梨帐香中竟然有麝香!指甲盖大小的麝香已经能让女子不孕,更何况我日日都要燃这么多的梨帐香呢?” “那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宫装,更是在麝香中浸泡了数月!”张贵妃咬牙切齿道,“陛下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让我这辈子都无法生下皇子吗?” “可是在这宫中,皇子才是立身之本!”她愤恨的盯着皇帝,“再得陛下宠爱又如何?等到陛下百年之后,我这样没有子嗣的嫔妃只能陪葬!” “就算陛下好心。留我一条性命,可我也只能与那些太妃一般,在宫中寂寥孤苦的过完一生!”她说到这,便冷静了下来,“为了谋得一条生路,我只能出此下策。” “不过好就好在二皇子年轻英俊,比你这样的老头子不知好了多少倍。”张贵妃摆弄着鲜红的指甲,已然是破罐子破摔。 她知道,皇帝既然已经揭穿了她与二皇子的事,就必定掌握了她与二皇子的计划。 今日她一人被留在了太极殿,只怕是活不下来了。 既如此,何不干脆将自己心中的愤慨一并说出来? 人都快要死了,难不成还要忍着? 张贵妃的一番话,让皇帝没了话说。 皇帝手指轻敲着桌面,本是在细思该如何辩驳,可皇后却在此时道:“你处心积虑进入皇宫,难道不知道陛下的性子?” “陛下是明君,他给了你宠冠后宫的宠爱,便不会让你再拥有孩子。”皇后淡淡道,“纵观后宫有孩子的妃嫔,没有谁是得到了陛下宠爱的。” “这是权衡之术。”皇后瞥了眼张贵妃,“你既有宠爱,又有子嗣,那这大黎,只怕是要姓张了。” 皇帝可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他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张贵妃,毁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经营。 闻言,张贵妃低低的笑了笑:“那又如何?” 她眼中充满了野心与欲望:“若非是为了权势,我也不会入宫!” “既然他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那我就自己去争!自己去抢!”她厉声道,“我要将所有瞧不起我的人踩在脚下!无论用什么手段!” 张贵妃说到这,白皙的一张脸完全涨红了。 皇后瞥见她癫狂的模样,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可你也选错了人。” “难道你以为二皇子就是良人吗?”皇后摇了摇头,“他若真是良人,就不会与你在宫中厮混,你可知你们之间的事,早已是……” “我们本就是各取所需。”张贵妃对此倒是十分冷静,“我也不过是从他身上获取我想要的东西罢了,谈不上什么真感情。” “我错就错在……”她冷眼盯着皇帝,“没有早些发觉这份宠爱下暗藏的玄机!” 若是早些发现了,她便能早些做准备。 如此一来,说不定没等到皇帝发现她的事,她便已经成功了。 皇后叹了口气,对张贵妃,她倒是提不上多厌恶。 只是可怜这样一个花一般的女子,又要香消玉殒了。 张贵妃对皇后的同情不以为意:“你不过是运气比我好些罢了,你运气好,投了个好胎,又有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景王,这才能保住自己皇后的宝座。” 她不屑冷哼:“若我是你,绝不会如此无能,任由宠妃欺负到自己头上。” 这些年来,张贵妃没少借着自己的宠爱挑衅皇后,可是皇后对此都是不闻不问,从不在意。 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怎么就运气如此之好?能拥有这么多旁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老天真不公平! 她又争又抢,所得到的东西还不如皇后天生拥有的十分之一。 张贵妃满眼嫉恨,皇帝怒发冲冠。 “将她拖下去!”皇帝指着张贵妃道,“朕不愿再看见她!” “等到将那弑父谋反的孽障抓住时,再一并送两人上路。” 没有男人能忍受头上戴一顶绿帽子,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儿子。 皇帝怒气冲冲,皇后连忙在一旁小声安抚。 张贵妃知道大势已去,再也不畏惧皇帝,大笑出声:“可惜啊!你活不到明天了!你以为想要弑君谋反的,只有一个人吗?” 信王!燕王!可都等着呢! 张贵妃自认为掌握了皇帝不知道的信息,看着皇帝的眼神中充满了蔑视。 皇后叹了口气,同情道:“信王燕王不足为惧。” “你们的计划。”她同情的看着张贵妃骤变的脸色,“陛下早已知晓了。” 张贵妃面露震惊,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李德海死死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皇帝揉着紧皱的眉心,再也没有关注张贵妃的去向。 与此同时,影一快步上前道:“燕王带了许多桐油,瞧那架势……像是要火烧京城!” 现在是秋日,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 那桐油一旦燃烧起来,恐怕会立刻满眼。 如此一来…… 影一的眼中不由露出了担忧之色。 皇帝也皱起了眉:“他疯了不成?” 这可是京城,既然燕王想要谋反,总不至于想要将京城一并毁了。 然而,影一却道:“燕王还派人送来了信。” 他面露为难之色,显然这信上的内容不太友好。 皇帝脸也跟着阴沉了下来,他接过信,而后猛地将这封信拍在了桌子上。 “疯了!他当真是疯了!” 第212章 箭在弦上 燕王所送来的这封信上,赫然写明了他的计划。 皇帝若是缩在宫中,那他将火烧京城。 上千斤的桐油已经浇在了京城各个城门处,现如今正是天干物燥的秋季,一旦火势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捏着这封信,眼神晦暗不明。 瞥见皇帝脸色,皇后便知道是出了变故。 她斟酌片刻,低声道:“陛下,不妨再等等,景寒或许已经回京了。” 按照既定的计划,谢景寒会在今日率兵赶回京城,将信王、燕王、二皇子三方势力一网打尽。 但皇帝却道:“燕王在青州待了这二十多年,心早已扭曲,他既然敢这样说,必定敢如他所说放火烧了京城。“ “无论如何……”皇帝顿了顿,“朕不能看到京城百姓葬身火海,也不能看着祖宗打下来的基业被他毁了。” 皇帝的脸色难看,冷冷的盯着手中这封信。 他与燕王,整整二十五年未见,可这封信上的字迹,却能让他想到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青年。 皇后面露忧色:“陛下,你难道要以身涉险?” 燕王下了这封战书,摆明了是要威胁皇帝,想要让皇帝露面。 不然的话,光凭着燕王那几万的兵,还不足以突破禁军冲到皇宫里来,因此皇帝只要一直待在宫中,便能等到附近的军队赶来。 然而燕王不愿给皇帝时间,他要借京城几十万百姓的性命来威胁皇帝,让皇帝露面。 一旦皇帝露面……只怕是成千上万支利箭。 皇后一想,便牢牢地抓住了皇帝的手:“陛下!您可不能冲动!” “景寒马上就要回来了。”皇后急切劝道,“他一回来,所有危机都可以解除,您又何须以身涉险?您若是露面,将会给景寒的计划造成极大的影响!” “不妨再等等。”皇后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起来,“您再等等,等到景寒送信回来……若是再等上两个时辰都没有景寒的讯息,您再出去也不迟。” “燕王虽然一心想要报仇,可他都等了二十五年,总不至于连这两个时辰都等不了?”皇后低声劝说,“我们可以先去信一封,暂且稳住他。” 皇后努力劝说着皇帝,终于看到皇帝态度有所松动。 她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继续道:“陛下,您先写信,我们总不能让燕王一封信就拿捏住了。” 听着皇后的话,皇帝揉着眉心:“你说得对,是朕思虑不周了。” “陛下您忧心百姓,难免会行事冲动些。”皇后轻声细语道,“臣妾没有站在您的高度,自然没有您胸怀天下百姓。” 她声声劝说着皇帝,太极殿内的气氛逐渐没有那么冷凝了。 …… 城外,燕王则没有那么平静。 大军已经将京城层层包围了,只是城墙上方没有任何动静,燕王甚至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等到一支利箭射在了大军前面。 只见在箭尖上有着一封信。 见了这封信,燕王眼前一亮:“快将信送来!” 他等待这封信等了足足半日的功夫,他倒要看看,在自己的性命与京城百姓的性命之中,皇帝会作何选择。 燕王身边的幕僚皱了皱眉,直觉不妙:“王爷,咱们不妨先动手,等到京城火势变大,皇帝自然会出现。” 燕王一边拆着信,一边听着幕僚分析。 只是一听幕僚的话,他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等到火烧起来的那一刻,我与他便没有了谈判的余地。” 火势不可控,一旦烧起来,皇帝那点怜悯之心恐怕也要随着这场大火烟消云散了——既然无法挽回局势,倒不如缩在宫里。 闻言,幕僚顿了顿。 只是,他直觉此事不对,却又无法说出能说服燕王的理由。 而燕王在此时打开了这封信。 只是一看到信上的内容,燕王的神情便瞬间冷了下来。 他将这封信捏在手中,捏做了一团,咬牙切齿道:“他什么时候这样惜命了?当初为了一城的百姓,他可是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怎么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开始变得贪生怕死起来了?” 幕僚眼尖,瞥见了信上的内容,他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许是这些年来贪图享乐,磨灭了他的心志。” 闻言,燕王冷冷一笑。 他按捺住心中的愤怒,朝着幕僚说道:“现在就让人将桐油倒满城门。” 说到这,燕王眯了眯眼:“本王还就不信了,他还能按捺得住不出现!” 他与皇帝争斗多年,明白皇帝的性子。 皇帝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现在皇帝不出现,必定是因为他的威胁力度不够,皇帝恐怕也不会相信他能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可事实上,他早已是个疯子了,他能赶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燕王一声吩咐,幕僚连忙点头。 “属下这就去办。” 桐油早已是准备好了,倒在各个城门下方只需要花费半个时辰的功夫,哪怕是拎着桐油将京城的城墙走上一圈,也不过是一日的功夫。 想到这,幕僚信心满满。 再一看燕王,也是胜券在握。 …… 不过,在信王府中,这些人的神情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信王在府中等待许久,都没等到城外燕王动手的信号。 他骂了一句:“燕王这个废物!机会都送到他跟前了,他竟然还是抓不住!” “许是皇帝那边……” “不管了。”信王打断了身旁人的提醒,“燕王既已兵临城下,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除了谋反逼宫,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燕王若是在此刻放弃,那就只有死路一条,皇帝是不会放过他的。 相反,他若是抗争一番,说不准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燕王比他更清楚自己所处的境地,燕王是绝不会放弃谋反的。 想到这,信王稳住心神,沉声道:“现在立即率兵前往密道。” “密道地形错综复杂,千万要跟着地图走。”他又低声叮嘱了一句,“现在是关键时候,千万不能出岔子。” 第213章 逼宫 这一日,晴空万里突然狂风大作。 随后,便是一阵一阵的大雨落下,仿佛天上破了个洞,倾盆大雨从洞口落下,整个京城都被大雨所冲刷。 如此一来,燕王派人浇下的桐油自然没了用处。 他站在营帐外,不顾大雨的冲刷,目眦欲裂的盯着雨蒙蒙一片的京城。 “可恶!”燕王握紧了拳头,“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话到了这,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他唯一能够逼迫皇帝露面的手段已经失效,现在看来,只有强攻一条路了。 幕僚在此时走上前,恰到好处的提醒道:“王爷,您莫不是忘了?咱们在京城可是还有一位内应的。” 闻言,燕王神情一顿,而后,他神色莫名地扫了眼幕僚:“内应?你说的内应是谁?” “自然是……给咱们送信的那一位。”幕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咱们此刻攻打宣武门,若是情报准确,定能在一个时辰后拿下宣武门,到那时,我们的军队长驱直入,便可直达皇城下。” “而咱们一旦打到了皇城下,那位便能及时出现,替咱们将城门打开。”幕僚的话语中充满了蛊惑,“王爷,到那时,您不仅能拿下皇帝的项上人头,更能坐稳龙椅!” 幕僚一字一句的替燕王分析着,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鼓动。 燕王不过是听了听,眼前便是一亮。 “你说得有道理。”燕王喃喃道,“他双腿残疾,注定坐不上那把龙椅。” “不然的话,皇帝也不会让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待在京城。”燕王抓住了机会,得意一笑,“他对皇帝的恨由来已久,此次助我也在意料之中。” “联系上他了?”燕王又问道。 幕僚连忙点头:“早在昨日信王便派人送来了信,说是一切听王爷您的吩咐。” 这话甚得燕王的心,燕王笑了笑,大方道:“等本王坐上那个位置,绝不会亏待了他。” 燕王在兴奋中,全然没想到——一个双腿残疾的信王,是怎么能通过京城的层层封禁,将这消息送出来的。 幕僚得到了信王的吩咐,眼底划过了一道幽光。 …… 倾盆大雨落下,没有停歇的痕迹。 这样的天气根本不适合作战,但燕王从青州带来的兵却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攻下了宣武门,看着破了一个大洞的城门,燕王一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京城,下意识伸出了手:“就这样攻破了城门?” “王爷!现在是攻打皇城的好时机!”幕僚开口,打断了他那些胡乱的念头,“咱们现在可要趁热打铁,一鼓作气!” 闻言,燕王点点头:“一切由你安排。” 他对幕僚的能力十分信任,此番率兵逼宫,也全是在幕僚的策划下进行的。 幕僚对他也是忠心耿耿,他说往西,幕僚绝不敢往东。 这样又聪明又能掌控的下属,他十分喜爱。 幕僚得到了他的吩咐,暗暗松了口气,立刻将人一一安排了下来。 …… 与此同时,密道的出口被打开。 出口在一座废弃的宫殿中,皇宫之中,这样废弃的宫殿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往日里禁军都极少来这些地方巡逻,更何况现在要全力防备燕王的队伍,这更没有禁军来了。 ——禁军已经全都集中在了太极殿附近,全力保护皇帝。 信王看着这座宫殿,他环顾四周,眼中有着一丝怀念。 此时他身边的下属才想起——这宫殿是信王年幼时所住的宫殿,但随着信王出宫立府,太妃病逝,这座宫殿就此废弃。 “走吧。”信王冷声道,“想必燕王的军队已经抵达皇城了。” 那布防图,正是他给燕王送去的。 就连在宣武门那,他也安排了自己的人手,就是为了能让燕王的军队长驱直入。 若是燕王的军队始终被困在城外,那他对上皇帝将毫无优势。 下属听得这话,不得不佩服信王的神机妙算。 ——信王竟然连今日这场雨都算计在了其中,当真是厉害! “眼线来报,燕王的军队已经到了皇城脚下,如今正在攻打宫门,想必再过几个时辰,便能逼近太极殿了。” “现在一半以上的禁军都围在了太极殿周围,粗略算去,恐怕有一万多人。” 下属将情报一一说出,信王眉心皱起:“还有一万多人?” “听闻是陛下命令禁军临时回防,京城各个城门的守军人手被调走了大半。” 如若不然,即便有着信王里应外合,宣武门也不会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就破了。 信王直觉此事比自己预想中的更加棘手,但事情已经做到了这般地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言了。 “在燕王还未逼近太极殿时,所有人都留在这,一步都不准离开。”信王冷声吩咐了下来,“绝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打草惊蛇。” 听着信王的话,他身边的下属们纷纷点头。 在信王多年的训练下,无论是几个心腹还是其他的将士,对信王的话都是言听计从,信王一下令,这座刚刚热闹起来的宫殿又陷入了死寂当中。 …… 而此时,二皇子带着一行人艰难地在密道中穿行着。 现在的皇城是在当年前朝皇城的基础上改建而成的,前朝的许多条密道早在改建之初就被封死了,但世家总有世家的办法。 在宫中的妃嫔们也有自己的想法,于是,一条条密道又被打通。 二皇子今日所走的密道,正是母族所打通的。 燕王的军队攻破城门的消息他早已知晓了,正因知晓了这个消息,他才会火急火燎的带着人潜入密道之中,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张贵妃通气。 不过是个女人。 他心中这般想着,等他当上皇帝,要什么女人没有? 张贵妃就这样被他抛在了脑后。 密道之中,火把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 京郊,距离京城只有一刻钟路程的山谷之中。 谢景寒目光如炬,看着前方雨雾蒙蒙的城门。 “宣武门破了。” 第218章 她勾引我在先 起初带兵攻入太极殿时,他激动的心情与信王一样。 这座恢弘的宫殿,是他们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这象征着权力的最高峰,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忍住这个诱惑。 更何况他从一生下来,便被所有人耳提面命,告诉他这大黎的江山,将会是他的。 因此,他在得知有这个机会能夺得皇位时,便立刻与张贵妃里应外合,准备一举夺得皇位。 可他来到太极殿内,却发觉张贵妃被捆住双手双脚,背对着他跪在地上。 而上方端坐的,是他的父皇与名义上的母后。 帝后二人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两双眼睛里不约而同地露出冷意,隐隐夹杂着一丝不屑,定定地望着他。 见到两人,二皇子便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了。 只是看到张贵妃时,他心中仍然存了一丝侥幸——若只是与后妃勾结谋反,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因此,他大脑飞速转动,想着该如何解释。 然而,皇帝一声冷笑打破了他最后一丝期望。 “你与张氏私通,秽乱宫闱,该当何罪?” “你逼宫谋反,该当何罪?” 皇帝一字一句说出这两句话,眼中的威压让二皇子支撑不住,“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他脸色苍白,大颗的汗珠从脸上滑落,浸湿了衣领。 然而他冥思苦想,在确凿的证据之下,也思索不出一个好的回答。 张贵妃已然招供,而他率兵从密道潜入皇城也是证据确凿。 他还有什么退路? 电光石火间,他唯一能想到的退路——就是杀了皇帝。 “动手!”他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在空旷的太极殿内回响。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若是在此刻杀了皇帝,他便能绝地翻盘,将此前所有的罪行一笔勾销!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抑制住。 他拔出腰间的长剑,朝着皇帝奔去。 然而,他还未近身,皇帝身前就出现了一人——是影一。 影一身形如鬼魅,轻而易举的将他所有攻势拦下,甚至还只用了一只手,甚至影一的双脚还在原地。 见到这一切,二皇子心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计划在此刻全都宣告失败。 而他即将面临的,是帝王的雷霆之怒。 从小到大,他敬仰自己的父皇、羡慕自己的父皇,可在他内心深处,最惧怕的也是自己的父皇。 身为天子,执掌生杀大权。 一句话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而皇帝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皇位与大黎的江山,哪怕他是皇帝的儿子,一旦触碰到了这两样,也只有一个“死”字。 “朕待你不薄。”皇帝看着被影一按在地上的二皇子,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失望,“这些皇子中,朕最看重的人就是你,你在所有的兄弟之中,官职是最高的,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竟然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来。”皇帝盯着二皇子,厉声道,“你竟与朕的女人私通!这天下的美人何其多?你若想要,朕大可以替你广选皇子妃,你何至于……” 话说到这,皇帝心中一阵恶心。 闻言,二皇子仓皇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父皇!儿臣也不愿的!是她勾引儿臣的!儿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所有的罪名推到张贵妃身上,甚至辩解道:“就连此次谋反,也是她极力怂恿!是她说您疼惜小皇叔,若儿臣再不争,这皇位就要落到小皇叔手中了!” “是她勾引我在先,是她怂恿我在先!我当真……” 二皇子的话到了嘴边,却在看到皇帝冰冷的视线时戛然而止。 他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眼底却不自觉地露出丝丝心虚。 跪在地上的张贵妃发出了一声冷嗤:“我勾引你?” “我既然入宫,便是伺候陛下的。”她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二皇子一眼,“论权势,何人比得过陛下?我何苦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勾引你?” “分明是你贪图我的美色,三番五次勾引于我。”张贵妃坦坦荡荡道,“不巧,我无法有孕,便想着借你的种怀孕。” “若非我被下了药,此生无法再有孕,在我有孕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既然早已被知晓了计划,张贵妃索性不再隐瞒自己的意图。 她坦坦荡荡的将自己原本的计划一一说出,不忘踩了二皇子一脚。 二皇子气得跳脚,指着张贵妃便骂道:“你这个淫妇!分明是你勾引我……” “论样貌论权势,你都比不过景王,我就算要勾引,也不会选择你。”张贵妃不屑道,“是你勾引我在先,你如今急着将罪名栽赃到我的头上又有什么好处?你该不会以为……陛下会看在你漏洞百出的借口的份上,饶你一命吧?” 身为皇帝的亲儿子,竟然如此天真。 张贵妃又发出了一声嗤笑,而后便挺直了背脊,不再开口。 她早已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方才出声辩驳,不过是见不得二皇子将所有罪名推到她的身上,她活不了,二皇子也休想留下这条命。 “疯女人!”二皇子指着张贵妃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个疯女人!” 张贵妃不理会他的指责,只看着皇帝:“该不会……陛下真的会对自己的儿子留有一份情?” 虽是疑问的话语,但张贵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京中但凡是有些年份的世家,都不会忘记皇帝这皇位是怎么来的。 一个弑父杀兄的皇帝,又怎会对自己诸多儿子中的一人心存怜悯? 更何况……还有皇后在呢。 张贵妃阴恻恻的看了眼皇后,见她仍是那副端庄平静的模样,心中便恨得牙痒痒。 皇后这人看上去公正无私,可实际上,她每一次动作,都是在维护自己的亲儿子——七皇子的地位。 为了七皇子,皇后一定不会让二皇子活着。 这就够了…… 她低下头,心中想着。 第219章 事了 就算是要死,她也要拉着二皇子一起陪葬。 这样的念头在心中愈演愈烈,她不顾二皇子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说起来,二殿下这些年来,没少在暗中筹谋,就等着这一日能效仿陛下当年的壮举呢。” “胡说八道!”二皇子目眦欲裂,“你这个毒妇!” “毒妇?”张贵妃听得这话,低低一笑,“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比得过你们这些光明磊落的男人呢?” “张口闭口便是我勾引你,怎么?难不成还是我强行让你来宫中与我私会的?” “这些年来,你我在冷宫、在假山、在太液池的湖心岛、在……” “够了!” 二皇子立即打断了张贵妃的话,他看到了皇帝愈发铁青的脸色,他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完了。 没有男人能忍受自己头上戴绿帽子,更何况还是如此详细的叙述。 这一回,他不只是要没命,是否能留个全尸还是未知数。 皇帝脸色阴沉,目光冷厉地盯着下方的两人。 “拉下去。”皇帝低声道,“张氏赐毒酒,至于你……” 皇帝看着二皇子的眼神中满是失望:“便留一条全尸。” 此话一出,二皇子瘫坐在了地上,张贵妃虽早有预料,但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她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父皇!”二皇子被拉下去时,还在高声喊道,“父皇!您就饶了我吧!我也只是被……” “堵上他的嘴。”皇帝不耐道,“朕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 皇帝既然能坐上这个皇位,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何况对二皇子这样的儿子,他心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多感情。 在知晓二皇子与张贵妃的事时,他也只是愤怒——愤怒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 一个是他宠爱的妃子,一个是他的儿子,这两人居然勾搭成奸。 他愤怒于这两人的行径,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 可到了最后,回忆起张贵妃那字字泣血的话语,他到底是心软了,还是给张贵妃留了全尸。 至于二皇子……到底是他的儿子,死相太难看于他名声有损。 张贵妃被宫人带了下去,剩下二皇子殿内。 李德海拉来一道屏风,将二皇子结结实实的遮住了,他双手双脚被捆住,嘴巴也被堵住,一点动静都发不出来,又眼睁睁的看着信王走入了这个陷阱。 而今,看到信王被带走,二皇子浑身颤抖着,他的身下已然湿了。 皇帝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招了招手,便有几个禁军上前来,将他一并带走了。 “父皇!”他发出最后的哀求,可皇帝对此充耳不闻。 “儿臣死前只想知道……”他颤声道,“这皇位,您究竟要给谁?” 他执着的看着皇帝,眼中是不甘与渴望。 片刻后,皇帝道:“中宫嫡出。” 闻言,二皇子仓皇大笑;“老七?老七不过是个三岁大的奶娃娃!他当真能担得起这一国的重任吗?” “还是说……您自始至终,想要的就是他来继承皇位?”二皇子双眼锐利,如毒蛇般盯着谢景寒,“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说要传位给七皇子,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可若是谢景寒,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执拗地看着皇帝,寻找一个答案。 皇帝脸色平淡,就这样注视着二皇子:“这么多年来,你与你的几个弟兄,还有那些世家,都是这般想的?” “景寒是朕的儿子?”皇帝说到这,忍不住轻笑了出声,“若景寒当真是朕的儿子,朕的脸都要笑烂了。” 听着这话,二皇子面露愤愤之色:“他就这样好?” “你可知朕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皇帝反问,“这些年来,你没少听你的那些幕僚胡言乱语,可你也是长了眼睛的,这大黎的江山为何能稳固,是靠着谁?” “自然是……”自然是谢景寒! 这个答案,二皇子并不愿说出口。 他的反应,让皇帝冷笑出声:“大黎江山稳固,靠的是景寒,靠的是朕的那些武将,而非你们这些玩弄权术的聪明人。” “若景寒想要皇位,朕甘愿退位。”皇帝道,“早在十年前,朕便问过他了,不是朕不给,是他不要。” 闻言,二皇子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皇帝冷笑,“朕亲口问的,还能有假?” 二皇子喃喃道;“可是……可是这世上,怎会有人不要皇位?”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让他、让信王、让燕王、让那些皇叔、让那些世家一个个为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皇帝却说,谢景寒不愿要这皇位。 这怎么可能? 二皇子张大了嘴,目光惊疑不定地在谢景寒身上打量着。 这世上,当真有人能拒绝这个诱惑? 谢景寒仍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并未因为皇帝的话而有任何波动。 这时候,一直不吭声的皇后开口了:“景寒拒绝了陛下,这才会有小七的出生。” 霎时间,二皇子只觉得大脑挺直了运转,他眨了眨眼,从喉间发出了一声嗤笑:“你们疯了!你们都疯了!” 他竭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东西,竟然就如此被谢景寒拒绝了? 而皇帝与皇后,也是真的想要将皇位给谢景寒。 他哈哈大笑,装若癫狂。 皇帝瞥见他这模样,心生厌恶:“将他带下去。” 二皇子这幅模样,一点都不像他的孩子。 唯一像他的谢景寒,却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愿……也不愿接受他的一切。 思及此处,皇帝叹了口气:“此事已了,你赶紧将舒窈接回来。” 见谢景寒还有些犹豫,皇帝又道:“现如今宫内宫外的敌人都被大军清理干净了,影一也赶了回来,你不必担心朕。” 皇后也道:“我与陛下心心念念的,就是你的未来。” “我们还想着抱景王府的小世子小郡主呢。”皇后笑道,“你快些将舒窈接回来,泉水庄虽好,却也比不过景王府。” 第220章 就是一个笑话 泉水庄。 一连过去三日,庄子里毫无动静。 温以彤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再到最后的心如死灰。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缕光,心思百转千回。 已经过去三日了,父王为何还没有来找她? 她心中一旦冒出这样的念头,便愈演愈烈,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般田地,明明就在之前,她还带着五百亲卫将陈夫人陈彻整治了一顿,可现在…… 温以彤的心中浮现出无数念想,最后她低下头,看着被捆住的双手,手腕上已经有了淤青,在细白的手腕上看上去更为可怕。 她嘴唇嗡动几下,想要开口,却发觉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正是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见这脚步声后,温以彤麻木的眼中迸发出了夺目的光彩,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来人,心中怀有无限期望。 必定是父王派人来接她了!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温以彤的心止不住地跳动着。 可就在这时,推开房门的是她十分熟悉的一张脸。 ——齐嬷嬷。 “怎么是你?” 见到齐嬷嬷,温以彤一颗心仿佛被紧紧攥住了,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便被齐嬷嬷冷眼扫了一眼。 “怎么?”齐嬷嬷一看温以彤的模样,便知道温以彤在想什么。 她冷笑了一声:“以为信王还能来救你?他如今可是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自身都难保,你倒是天真。” 温以彤咬了咬牙,却没理会齐嬷嬷的话。 她早就知道了,自己是信王唯一的血脉,在信王心中,自己的存在比什么都重要,若自己死了,信王纵然得到了皇位又如何?没有人能继承他的皇位,到头来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正是因为心中有着这样的底气,她才会笃定自己一定能逃出温舒窈的魔爪。 见温以彤高傲的模样,齐嬷嬷不由得笑了出声:“这几日京城出了不少变故,你被关在这院子里,只怕是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温以彤睨了眼齐嬷嬷:“你若是识趣,就将我放了,我还能饶你一命。” 齐嬷嬷哈哈大笑:“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谋反?可成功的有几人?失败的倒是不少,往上数二十五年,咱们陛下还杀了好几个亲王呢。” “信王谋反不假,有几万私兵也不假。”齐嬷嬷说到这,叹了口气,摇着头道,“只可惜,他败了。” “他已经被押入天牢,等候发落了。”齐嬷嬷怜悯的看着温以彤大变的脸色,停顿了一下,“他的私兵死的死逃的逃,你的依仗没有了。” 温以彤又恶毒又天真,此时竟然还觉得信王能在这次谋反中获胜。 可怜又可笑。 齐嬷嬷怜悯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温以彤。 她厉声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就如在梦中,齐嬷嬷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那时她因为谢景寒被废黜亲王之位,正在同谢景寒大闹着要和离。 时间来到了现在,齐嬷嬷依然是同样的眼神。 她所做的一切,当真就这样令人嗤笑吗? 齐嬷嬷叹了口气:“今日,我们便要回京了。” 闻言,温以彤一愣,一股寒意在此刻升起,她不自觉的捏紧了一双手,刚想张嘴,便听得齐嬷嬷继续说道:“你是信王的女儿,也要被送入天牢。” 齐嬷嬷看着眼前的温以彤,语气平缓地说出了她的结局。 此话一出,温以彤浑身一震,再然后,她脑中像是突然变得灵光了起来,她死死的捏着一双手,恨声道:“你们想要杀了我?” “既然你们早已动了杀心,为何不现在就动手?”温以彤神志错乱,咄咄逼人地问道,“为何要等到回京城再动手?” “自然是因为你三番五次谋害王妃。”齐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的扔出了一句话,“王爷要亲自处理了你与温夫人。” 温以彤瞳孔瞬间紧缩,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他要亲自处理我?” 温以彤这一句话,喊得缠绵亲昵,让齐嬷嬷直皱眉。 就算王爷与她曾经有过婚约,可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听着温以彤的话,倒像是有些什么旧情未了一般。 “王爷是为了王妃。”齐嬷嬷再三强调,“王爷疼惜王妃,自然不愿看到王妃身边有小人作祟,此番将你押送回京城处置,其一是为了替王妃报仇,其二是为了警醒那些对王妃心怀不轨之人,让他们仔细着点自己的皮。” 听着这话,温以彤呆滞的神情有着一瞬间的僵硬。 她低低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是了……这世上,他也只会对温舒窈做到这一步……到底是我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梦境之中,她与谢景寒纠缠了数年,可到最后,只有谢景寒轻飘飘的一句“那就和离”。 但温舒窈,与谢景寒成婚不过半年,已然牢牢笼络住了谢景寒的心,甚至……她能让谢景寒心甘情愿的来处理这些曾经在谢景寒看来无关紧要的琐事。 她算什么?她算是一个笑话! 温以彤笑了出声,笑声悲戚又冰冷:“我输给了她!” 分明是样样都不如自己的温舒窈,分明她才是京中所有夫人眼中完美的儿媳妇,可到头来……她还是输给了温舒窈那张脸。 齐嬷嬷皱着眉,提醒了一句:“王爷与王妃两情相悦,在此之前,从未对谁有过如此特殊。” “至于你……”齐嬷嬷心中憋着一股气,冷声道,“不过是侥幸与王爷有过婚约罢了。” “按照你的身份,缘也是不能同王爷成婚的。”齐嬷嬷嫌恶道,“你是一个私通所生的外室女,哪里配得上王爷?” 齐嬷嬷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刺激着温以彤的神经。 温以彤两眼赤红,恨不得将齐嬷嬷撕碎。 然而她到头来,只能发出无力的嘶吼。 “我要见温舒窈!” 温以彤高声道:“我要见温舒窈!” 她嘶哑的声音在小院响起,甚是诡异。 齐嬷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谁知温以彤又道:“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她。” 第221章 我有一个秘密 温以彤看着停顿下来的齐嬷嬷,笑了出声:“我有一个秘密,是关于温舒窈的大秘密!我要见她!她也一定愿意见我的!” 齐嬷嬷正在思索着,又听温以彤道:“你就问她,难道她不想知道,我为何会选择陈彻吗?” 闻言,齐嬷嬷心中做出了决定。 不只是温舒窈会对此感兴趣,就连她们这些局外人,都对此多有猜测,既然温以彤愿意说,那听一听也无妨。 更何况……她瞥了眼温以彤。 就温以彤现在的模样,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齐嬷嬷眼中的鄙夷自然不会被温以彤所忽略,温以彤暗暗咬紧了压根,见齐嬷嬷准备离开,她下意识问出了那个埋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若我当了景王妃,你也会对温舒窈一样……尽心尽力地对待我吗?”温以彤紧紧地盯着齐嬷嬷,等待着齐嬷嬷的回答。 闻言,齐嬷嬷面上露出一丝嫌恶:“王妃待人亲善,事事信我,我自然投桃报李,事事待王妃如亲主子。” “至于你……”齐嬷嬷一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她将温以彤上下打量了几眼,直言不讳道,“你小聪明虽多,可打心底瞧不上我们这样的下人,更别提事事信我了。” “你这样的主子,我可伺候不了。”齐嬷嬷冷哼一声,便走出了小院。 齐嬷嬷是谢景寒的奶嬷嬷,深得谢景寒的信赖,她说自己是个下人,可景王府上下,没人把她当做下人,就连谢景寒也不曾将她当做过下人,反倒是待她如亲母。 她之所以处处维护温舒窈,是因为温舒窈从一开始就对她极为信任,也从未盛气凌人,仗着王爷的宠爱苛待于她。 这样的好主子,齐嬷嬷自然是恪守自己的本分,好生伺候温舒窈。 可是换做温以彤…… 只要一想温以彤的做派,齐嬷嬷就觉得晦气,连忙摆了摆手离开。 见齐嬷嬷的背影,温以彤怔神许久。 她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如意,低声问道:“我当真……有她说的这样不堪?” 如意已经预知了自己的结局,左右都是死,她又何苦跟之前一样事事恭维着温以彤。 温以彤一问,她便冷笑道:“齐嬷嬷所言不假。” “若是有得选,我宁愿跟喜鹊一样整日蠢笨捅娄子,却能跟在大小姐身边。”如意道,“喜鹊那样愚蠢的人都能过得如此滋润,我必定能比喜鹊过得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如意见温以彤脸色苍白,尤觉得不爽,继续道:“此前大小姐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她却能与喜鹊同吃同住,喜鹊那样无用,还是被她养得白白胖胖。” “若是让二小姐你来选,是跟在阴晴不定只顾着自己富贵荣华,还要随时提防被主子牵连丢掉小名的人身边?还是跟在虽清苦却处处维护你的主子身边?”如意冷笑道,“是个人都会选择大小姐那样的主子。” 温以彤愣了愣,她想到了因为落水一事被发落的那些贴身丫鬟。 如意见她神情,又是一声冷笑:“看来二小姐是想起来了,当初伺候你的那一批丫鬟,说得好听是发卖了,实则是被夫人砍断了双手双脚,挖掉了眼睛,扔在了乱葬岗。” “我也是倒霉,被选中到了你身边。”如意不顾温以彤愈发难看的脸色,继续往下抱怨着自己的不满,“我本以为,忍过这段苦日子倒也罢了,到时回到王爷身边,继续风里来雨里去做一个刀尖舔血的暗卫。” “谁知你愚蠢至极,将自己送到了大小姐手上。”如意语气愈发不耐了,“连带着我与几个弟兄都被你连累了。” “因为你,整整五百人的性命……”如意阴恻恻的扫了眼温以彤,“就这样没了。” 温以彤被她的眼神盯着打了一个寒颤,喃喃道:“我也不想的,我只是……” “你做都做了,何必还在这假惺惺的装模作样?”如意冷笑道,“你骨子里与你那母亲一样,都是个自私自利蛇蝎心肠的人。” “你若非沦落到这般田地,又怎会反省自己?”如意当即拆穿了温以彤的伪装,“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你这样恶毒的人……纵然是死,也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说完这一切,如意就闭上了双眼,她懒得再同温以彤说话了。 温以彤到了嘴边的叱骂生生的咽了回去,她憋着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眼如意,然而如意早已闭目养神,静等着自己的死期了。 …… “她要见我?”温舒窈本是在看着喜鹊收拾行李,听了齐嬷嬷的话,惊讶得张了张嘴,“她还有说其他的吗?” “她说……”齐嬷嬷心中嘀咕了几声,还是如实相告,“她还说了,您难道就不想知道,她那日为何会选陈彻吗?” 闻言,温舒窈来了兴致,她漂亮的一双凤眸轻轻地眯了起来,手中的帕子一下没一下地揪着。 “其实这个原因……”温舒窈低声道,“我恐怕已经知道了。” 齐嬷嬷瞪大了双眼,随即反应过来:“那就将她……” “不必。”温舒窈抬了抬手,“不过我还是想亲口从她的嘴中得到答案。” 温舒窈站起身:“我去会会她。” “老奴跟您一块去。”齐嬷嬷一听这话,浑身就紧绷起来,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不能放松警惕。 温舒窈低低的笑了笑:“嬷嬷,到时您守在门外即可。” 见齐嬷嬷面露担忧,她又补充了一句:“她三日来滴米未进,又被捆住了双手双脚,纵然她恨毒了我,想要杀了我,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就同她说几句话。”温舒窈安抚了齐嬷嬷一声,“您别担心。” 齐嬷嬷张了张嘴,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可是看着温舒窈坚定的神情,她便知道自己的话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于是在一声叹息后,齐嬷嬷点了点头,退了一步:“那老奴给您备些东西。” 第222章 倾听秘密 虽未与温以彤打太多次交道,但齐嬷嬷识人无数,自然看得出温以彤此人心胸狭窄,手段歹毒。 虽说温以彤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已经是手无缚鸡之力,但难保她不会留有底牌。 因此,这些防身的东西就十分重要了。 于是,齐嬷嬷将家底都掏了出来,全都放在了温舒窈的身上。 “这是袖箭。”齐嬷嬷叮嘱道,“您一旦察觉到不对劲,就立刻按下这个凸起,这里面有三发袖箭,每一发都足以让人毙命。” “还有这发簪,上面也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齐嬷嬷低声道,“您一旦察觉到危险,就往她身上扎!” “她虽说是信王唯一的血脉,但才被信王认下不久,老奴还就不信了,她手上的好东西能有咱们景王府的多!”齐嬷嬷一脸自信,“更何况老奴这些日子,就在潜心研究这些小物件,足以将您全副武装起来了。” 听着齐嬷嬷细心的叮嘱,温舒窈无奈一笑:“嬷嬷,她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出来了,想必是无法伤我。” 但对上齐嬷嬷不满的眼神,温舒窈又改口道:“不过嬷嬷这般小心谨慎才是最好的,你放心,我一定会随时留意她的动静。” 温以彤即将说出口的秘密,其实温舒窈已经有所猜测了。 不过…… 她还是想要听见温以彤亲口说出的秘密,她想知道,在温以彤的梦境之中,到底有什么变故,能让她毅然放弃了谢景寒。 毕竟她与谢景寒相处多日,从未发觉此人身上有比陈彻更难以忍受的缺点。 陈彻那样的人,又怎么比得过谢景寒呢? 她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目光便看向了窗外。 “也不知京中情况如何了。” 她只知道信王、燕王、二皇子谋逆伏诛,却不知谢景寒的动向,也不知道谢景寒现在在忙什么。 齐嬷嬷瞥见温舒窈的神情,心思流转间,顿时明了。 她笑了笑,安抚道:“王妃放心便是,泉水庄既然安然无恙,咱们也不曾逃上燕山,那就证明王爷一定平安无事。” “说不准,王爷正在接您回去的路上呢。” 齐嬷嬷话说得好听,也确实有道理。 温舒窈稍稍松了口气,但面上不露声色,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京中局势,外祖父还有舅舅他们可都在边关呢。” 此次计划,为了掩人耳目,特意让楚老将军带着人去了边关,而谢景寒带着剩下的人回了京城。 虽说早已跟耶律丹计划好了,也早已在北狄内部策反了不少人,但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难免会让人心惊胆战的。 齐嬷嬷也不拆穿温舒窈那些小女儿家的心思,只笑呵呵的站在了温舒窈前面,迎着温舒窈去了小院。 “咱们还是早些去会一会温以彤,万一她冷静下来后,不愿告诉您那个秘密了可不好。” 齐嬷嬷惯会看人脸色,她见温舒窈愿意为了温以彤随口说的一句话就答应去见温以彤,便能推测出这个秘密对温舒窈而言十分重要。 既然对温舒窈这样重要,她自然是要尽力替温舒窈达成。 想到这,齐嬷嬷便不停朝着身边几个下人使眼色。 …… 在小院中,温以彤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几个蛛网。 这处房间已经全部被封死,只能依稀通过从门缝中挤进来的光亮来判断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温舒窈到底来不来? 温舒窈难道就不好奇吗? 她心中这样的情绪愈演愈烈,面上的焦灼也愈发明显。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随之响起的还有齐嬷嬷尊重的一声喊:“王妃,小心脚下。” 在梦境中,齐嬷嬷从未这样对过她。 温以彤想到这,脸色又是一阵扭曲。 在等待温舒窈到来的这些时间里,她想了许多,她努力忽视那个梦境的存在,然而她与温舒窈在景王府所受到的差别对待,却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她与温舒窈之间的差距。 正因如此,她才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意被捆在一旁的柱子上,一看温以彤的神情变化,她就知道温以彤在想什么,只是现在的她已经心如死灰,哪怕知道温以彤在找死,也懒得开口劝说了。 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 逆着光,温以彤看不清温舒窈面上的神情,然而她却能感受得到温舒窈身上的气势。 一个不受宠的原配女儿……温以彤心中扭曲,恨恨的想着——凭什么嫁的人比她尊贵?凭什么过得比她好? 她可是亲王之女! 这时候,温以彤心中不可避免的埋怨起了温夫人。 若非是温夫人,她哪怕是信王府的一个庶女,也远比在温国公府来得好。 曾经她认为,出身温国公府便是顶顶尊贵的出身了,可若是与亲王之女相比,尤其是只有她一条血脉的信王…… 她能得到郡主之位岂不是板上钉钉? 还有信王,争什么不好,非要去争那个皇位! 这下倒好,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温以彤脸色一阵扭曲,她猛地抬起头,像是一条阴毒的毒蛇一般,死死的盯着温舒窈:“你终于来见我了。” 温以彤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不敢?”温舒窈闻言,轻轻一笑,她缓步走进了这个房间。 一身华服的温舒窈,在这破旧的房间内显得格格不入,齐嬷嬷也是皱紧了眉头,心中埋怨自己怎么没有挑一个好地方,竟是让王妃来这受苦。 “嬷嬷,你带着她下去。”温舒窈开口道,“我想要听一听……她口中的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既然已经猜测到了温以彤即将说出口的秘密,自然是越少知道的人越好。 齐嬷嬷一听,当即就抓着如意走了出去,还不忘贴心的将房门关上。 “王妃,老奴就候在门外,若是有什么不妥,您唤一声,老奴便立刻带人出来。” 说罢,她眼神凶恶地瞪了一眼温以彤。 第223章 我都知道 温以彤无不嫉恨的看着齐嬷嬷离开的背影,一直到房门被关上,她冷笑了一声。 “真是奇怪,明明都是景王妃,为何她对我与对你的态度截然不同?” 她说出这句话,本是等着看温舒窈惊慌失措的神情,谁知等了半晌,她看见的,也只有温舒窈含笑的双眸。 片刻间,温以彤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呆呆地看着温舒窈。 温舒窈笑吟吟的上前,低声说了一句:“二妹妹,其实你所谓的这个秘密……我似乎猜到了一些。” “又或者说……我都知道。”温舒窈说到这,凤眸低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以彤。 温以彤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都知道?这怎么可能?” 说完这话,不等温舒窈回答,她又咬牙道:“我知道了!你跟我一样,你也做了那个梦!所以你才会愿意跟我换亲!” “不对不对!”温以彤捂住脑袋,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你若是做了跟我同样的梦,又怎会愿意换亲呢?陈彻是未来的探花郎,未来的内阁大学士,你怎么可能放手……” “的确是一样的梦呢。”温舒窈说到这,轻轻地摇了摇头,“若不是同样的梦,我也不会同意换亲。” 温舒窈开口的一句话,让温以彤愣了许久。 温以彤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她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可能愿意放弃掉这个大好机会?还是说在你的梦里,我当上景王妃后风光无限?” 问出这个问题时,温以彤甚至有些期待。 她想着,自己是否也会成为温舒窈艳羡的对象? 然而,温舒窈在这时摇了摇头:“你与景王成婚几年便和离了。” 闻言,温以彤心沉到了谷底。 “既如此,你又为何要与我换亲?你难道不知……谢景寒之后的下场?” 温舒窈笑了,她的笑容明艳张扬,极具攻击性:“因为我跟你不一样。” “你所有的目的,都是通过男人去实现的。”温舒窈垂眸,看着温以彤,“因此,你发觉陈彻的仕途无量,便想着换亲,好靠着陈彻成为风光无限的陈夫人。” “你不敢再与王爷成婚,因为你害怕重蹈覆辙。”温舒窈缓缓说着,让温以彤的脸色愈发狰狞。 温以彤拼命挣扎着,狞笑:“你哪来的信心让谢景寒对你死心塌地?仅凭你这张脸吗?” 不得不说,温舒窈的脸的确举世无双。 可这样的样貌在谢景寒那样的人眼中,本该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温舒窈又摇了摇头:“错了,我并非是觉得自己能靠着一张脸从男人那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都会自己去争取。”温舒窈说到这,语气间便充满了讥讽,“你怀疑来怀疑去,为何就不曾怀疑过陈彻?” “怀疑陈彻?”温以彤不解。 而温舒窈看着她,面露怜悯:“你就不曾想过,在你的梦境之中,陈彻为何会考取探花吗?” “事实上,陈彻的外室、陈彻在外的莺莺燕燕,我都知情,陈夫人的折磨,我也都忍受过。”温舒窈轻轻一笑,“你在陈家所经受的一切,我都经历过,可以说,陈彻这个人,也从未改变过。” “唯一的不同就是……在你的梦境之中,是我嫁给了陈彻。” 听得温舒窈说出最后一句话,温以彤彻底疯狂。 她哈哈大笑,指着温舒窈骂道:“不要脸!难道你还想告诉我,陈彻能考取探花,是因为你吗?难道你还能有状元之才?” “为何没有?”温舒窈秀眉轻轻拧起,在温以彤的脸上扫了一眼,“我被你们母女欺凌时,可都是躲在家中的藏书阁里。” “哪怕备受冷落。备受折磨,我也从未有过一日放弃过学习。”温舒窈淡淡道,“我知道,我身为女子,考取不了功名,可我也知道,学识是最要紧的东西。” “你做的那个梦,我也做过。”温舒窈语气平缓,“一进门,我便不顾陈夫人的冷脸,与她一同监督陈彻学习,我更是耗尽嫁妆,替陈彻请了名师上门。” “陈彻所做的一切课业,我都做了,我尽心尽力的教他,这才让他考上了探花。” “至于你……”温舒窈轻嗤了一声,“只是一个试图坐享其成的蠢货罢了。” “一个考了三年都不曾上过榜的人,你是凭什么觉得他能在第四年考上探花?难道是老天可怜他不成?” 听着温舒窈的话,温以彤挣扎得愈发厉害了。 “我不信!”温以彤拼命挣扎着,口中的声音却是微弱又狠厉,“我不信你有这样的本领!这都是你的胡言乱语!”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是要自欺欺人。”温舒窈无奈摇头,“你在梦境之中所经历的一切,我也在景王府经历过。” “事情都是一样的事情,可处理它的人不一样。”温舒窈轻声细语道,“因此,所达成的结果也不同。” “你与你娘一样,都是蠢货,自然不明白这个道理。”温舒窈捂着唇,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最刻薄的话,“因此,你才会傻乎乎的上当。” “我若是你,在知晓梦境后,便要洗心革面,绝不再犯梦境之中的错误。”温舒窈轻笑道,“可惜啊……有的人只想着坐享其成,只想要抢夺别人的东西。” “好在是你醒得早。”温舒窈很是真诚的感谢着温以彤,“给了我这样一个现成的机会换亲,陈彻这样的蠢货,我着实不愿再教第二次了。” 她越是真诚,温以彤内心便越是扭曲。 “你这个毒妇!”温以彤声嘶力竭地喊着,“是你害了我!” 事到如今,她也从不觉得现在的处境是自己造成的,她依旧将所有的原因归结在别人身上。 她神情扭曲地喊着,眼底尽是赤红。 温舒窈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上前了一步。 第224章 谁说我不敢? “二妹妹,是我逼你换亲?还是我逼你嫁给陈彻?”温舒窈说到这,轻轻地摇了摇头,“从头到尾,这都是你的选择。“ “有张氏盯着,我顶多也是敢想一想如何摆脱这门婚事。”温舒窈叹了口气,复而笑了,“所以,你知道我在听你提出换亲这二字时,有多惊喜吗?” 温舒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戳在了温以彤的心口,温以彤嘶吼一声,拼命想要挣脱开这束缚。 只是她多年来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更何况是挣脱这些束缚?这可都是齐嬷嬷亲自布下的。 因此,温以彤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不仅一根绳索没有挣脱,反倒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 她靠在柱子上,大口的喘着气:“是你!你故意看我笑话!你故意看着我一步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事到如今,温以彤依旧认为是温舒窈的错。 温舒窈轻笑了一声,眼神愈发讥诮,她拍了拍温以彤通红的脸,冷声道:“我恶毒又如何?” “说到底,我也恶毒不过你们母女二人。”温舒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的母亲死于张氏之手,我怎么报复你们都不为过。” 闻言,温以彤眼底划过了一道惊诧,同时浮现出的还有心虚。 “胡说八道。”温以彤迅速回过神来,咬牙道,“我母亲行得正坐得端,她绝不会做这样……” “死期将至,你又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哄骗我?”温舒窈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筹谋多年,就只是为了从你口中得知真相吗?” “你没有证据。”温以彤咬紧了牙根,恨声道,“你没有证据便无法给我母亲治罪!” 她信誓旦旦的说着,且露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丝期盼——她还指望着温夫人将她救出来。 听着温以彤的话,温舒窈低低的笑了出声:“你还真是天真,事到如今,我为何还需要证据才能给张氏定罪?” “你们往日里仗着权势,可从未遵循过律法,怎么到了我这,就要我严苛按照律法来执行?”温舒窈反问,“我如今是景王妃了,我想要给她定罪,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温以彤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温舒窈口中说出来的。 “你疯了?谢景寒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她慌乱了一瞬,便冷笑道,“他爱惜自己的名声胜过自己的性命,又怎会同意你这样做?”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依附男人的菟丝花。”温以彤冷笑了起来,“你不过是谢景寒养着的一条狗,谢景寒让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 话说到这,温以彤愈发得意了起来。 就算得了谢景寒的宠爱又如何,可温舒窈与谢景寒的身份天差地别,说到底,没了谢景寒的宠爱,她温舒窈什么都不是。 就这样的女人,也配站在她的面前指责她? 温以彤得意地盯着温舒窈,她的眼中露出极为明显的得意之色,此时此刻,她终于从温舒窈的身上找到了优越感。 对此,温舒窈只平静一笑。 “我与你不一样。” 温舒窈缓缓起身,她的凤眸泛动着幽光。 闻言,温以彤抬起头:“都是依附于男人,你与我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我愿意为了母亲做任何事。”温舒窈眼中没有太多情绪,即便被温以彤指着鼻子骂,她也毫不在乎,神情淡淡道,“不论是谁,都阻止不了我为母亲报仇。” “而且……你怎知我没有证据?”温舒窈的一声反问,让温以彤慌了心神。 温以彤按捺住惴惴不安的一颗心,厉声问道:“你哪有证据?这都是你一派胡言!” “你或许知道一线红这味毒药?”温舒窈轻声细语地说着,但在温以彤的眼中,她此刻与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没有区别,只听着她幽幽话语,温以彤背后就泛起了一阵寒意。 而在听得一线红三个字时,温以彤的眼中也有着极为明显的惊慌。 这个名字,她是听过的。 温以彤的神情根本逃不过温舒窈的火眼金睛。 “你果然知道。”温舒窈轻声道,“只要我开棺验尸,当年真相便能浮出水面。” “开棺验尸?”温以彤闻言,大惊失色,“你疯了?那可是你生母的墓!你这么做是不孝不悌!是要天打雷劈的!” “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赞同我的做法。”温舒窈的眼神坚定无比,“更何况,我早已与祖母商议过了。” 温舒窈一开口,便让温以彤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吹。 她定定地注视着温舒窈,片刻后,露出了虚弱苍白的笑容:“这不可能,你们楚家人都是疯子!” “在你们逼死我的婉清时。”一道身影快步走了进来,正是担忧温舒窈而匆忙赶来的楚老夫人,“我便疯了!” “我在边关日日夜夜都想着该如何替婉清报仇,如今既然有了线索,我自然不会放过。”楚老夫人虽已苍老,但她双眼冒着狠厉的光,恶狠狠地盯着温以彤,“你与你母亲,一个都逃不掉。” 温以彤素来惧怕楚老夫人,闻言更是浑身发抖,她大叫着:“你们放了我!此事与我无关!我当时还未出生,我怎么知道……” “可你身上流着的,是他们肮脏的血脉。”温舒窈冷笑道,“更何况这些年来,你对我的折磨,我可都还记着,不必将自己撇得那么干净。” 温以彤听得这话,便知道自己的性命注定留不下来。 她恶狠狠地磨着牙根,恨声道:“你想杀我?杀便杀!可你敢杀了温国公吗?若非他的授意,我母亲又怎能动手?”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家伙。”温以彤冷笑道,“你敢杀我,敢杀我母亲,却独独不敢碰温国公!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此话一出,温舒窈却笑了。 在温以彤惊恐的注视下,温舒窈红唇轻启:“谁说我不敢?” 第225章 想你 “害了我女儿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楚老夫人掷地有声的说着这句话。 闻言,温以彤闭上了双眼。 她不敢再听下去,她知道,自己这条性命,已是岌岌可危。 不过她的内心,始终还存着一丝念想。 楚老夫人一见她的眼神,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此刻便冷笑了一声:“你放心,你与你母亲,还有温国公,还有你那位便宜父王。” “只要是害了我女儿的人,一个都逃不掉。”楚老夫人的话语,犹如地狱中的恶鬼在索命,让温以彤脸色苍白极了。 她神经紧绷,咬牙道:“既然你们想要我的性命,为何不……为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说出这话,已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若是可以活着,她绝不愿意去死,只是这祖孙二人,摆明了是不会放过她。 既如此,倒还不如痛快一死。 温舒窈眼中泛着一丝奇异的光芒,让温以彤瞬间绷紧了背:“你想做什么?” “张氏疼你入骨。”温舒窈语气幽幽,“只要有你在手中,何愁张氏不出现?” “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开棺。”温舒窈轻飘飘的说出了这句话,但落在温以彤的心中,却是重若千钧。 温以彤颤抖着双唇,不可置信的看着温舒窈:“你想拿我威胁母亲?不!这……” “不错。”温舒窈轻声细语的说道,“你说,她这样疼你,一旦我以你的性命为要挟,她会怎么做?” 温以彤知道了温舒窈的用意,她甚至猜到了即便温夫人将一切实情说出,温舒窈也不会留下她的性命。 此刻的温以彤多想能与温夫人心灵相通,好提醒温夫人。 只是,现在的她被捆在这根柱子上,小院内外,放眼都是温舒窈的人,她是插翅也难飞。 “温舒窈!”她看着缓步往外走的温舒窈,恨声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此话一说出口,温舒窈连脚步都不曾停滞一下。 这样的话,温舒窈从不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 温舒窈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眼底露出了一丝笑意。 就算是变成了鬼,温以彤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楚老夫人一边与温舒窈往外走,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你怎么一声不吭就来这了?万一她身上有些什么利器伤了你,我与你外祖父该如何是好?” 她面上写满了对温舒窈的担忧,纵然是责骂的话语,温舒窈也生不起一点气。 “外祖母。”她揽着楚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您就别担心了,我早就同齐嬷嬷一块做足了准备。” 话虽如此,但楚老夫人面上的不虞仍未消散:“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不该小看了温以彤。” “温以彤虽蠢笨,但她足够歹毒,一旦她发起狠来,一定会伤了你。”楚老夫人语气不悦,“不论是什么秘密,你都该让人陪着,哪怕是喜鹊跟着你也好。” “喜鹊虽然不会武,对你却足够忠心。”楚老夫人叮嘱道,“你与她之间,本就没什么秘密可言。” 外孙女身上有着不少秘密,楚老夫人都明白,也不愿深究。 只是,这些秘密不能让温舒窈连自身安危都不顾地去守着。 “纵然是再要紧的秘密,也没有你的性命要紧。”楚老夫人板着脸道,“窈窈,你可要记住我今日的叮嘱,若是你下次再犯……” “我便禁足三个月,寸步不离的陪着您。”温舒窈竖起四根手指,严肃的发着誓。 楚老夫人没好气地将她的手掰了回去,道:“我可不要你发誓,再说了,若是将你禁足三月陪在我身边,景王该着急了。” 话说到这,楚老夫人面上揶揄的笑意便遮掩不住了。 温舒窈先是一愣,随机在看到楚老夫人面上的神情后,她心中迸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而后,她的心“砰砰”地跳动起来,剧烈地几乎要跳出来。 “外祖母,您在说什么呢?”温舒窈小心试探,“王爷他……” 楚老夫人轻哼了一声:“在那呢。” 温舒窈闻言,几乎是立刻顺着楚老夫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谢景寒长身玉立,正站在廊下,一双深情的桃花眼,眼也不眨的看着她。 耳边是楚老夫人无奈却又夹杂着欣喜的笑声:“听闻刚处理完宫变,王爷就赶了过来,一路风尘仆仆,本是一日的路程,只用了三个时辰就赶到了。” 这时候,温舒窈发现了谢景寒眼底的红血丝,她心中一抽痛,立刻走到了谢景寒面前。 她伸手拂去了谢景寒面上的尘土,低声道:“王爷怎么这样着急?” “此番事大,繁琐事更是不少,王爷应该留在京城,好生……” 话还未说完,她的手便被谢景寒紧紧地握住了。 粗粝的大手紧握住了她的手,不停的在上方摩挲着,分明不是太过亲昵的举动,可温舒窈却觉得心中一阵酥麻,而后,一张脸上边布满了红晕。 “我……”谢景寒低声道,“我想你得紧。” 这四个字,是谢景寒生平说过最亲昵的话语,他在说完后,白皙俊美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红晕。 见到这两人站在廊下,身旁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楚老夫人轻笑着摇了摇头,带着下人们全都离开了。 这样的时候,就该留给小两口。 温舒窈在听得谢景寒的话后,脸上的红晕便再也无法消散了。 她张了张嘴,在谢景寒灼灼的注视下缓缓低下头,声若蚊蝇:“我也十分思念王爷。” 谢景寒得到了这句话,心中甚是欢快,他握着温舒窈的手不觉用了更多的力气,直将温舒窈白嫩的手腕搓红了。 见状,他像是做错了事,无措的松开了手。 谁知温舒窈却在这时,轻轻地挽住了他的臂膀。 手肘处是一片柔软,谢景寒几乎不敢动弹,连呼吸也变缓了。 “王爷,你能来,我很高兴。”温舒窈漂亮的凤眸抬起,虽然羞涩,却直视着谢景寒,“我十分思念王爷。” 第226章 互诉衷肠 从温舒窈口中听得这话时,谢景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片刻后,他便回过神来,一双眼眸紧盯着温舒窈,眼中的情绪几乎要将温舒窈淹没。 良久后,他才从口中憋出了一句话:“我与窈窈一样。” 他声音低沉:“我也思念你得紧,在京中多日,我从未有过这般忧心的时候。” 从来,谢景寒都是胜券在握,面对大事,他一向是波澜不兴。 然而在这几日,在知晓温舒窈独自一人留在泉水庄的这几日,他却心神不宁,每日除去思索该如何除掉这些逆贼外,所想最多的,就是温舒窈的安危。 好在是老天眷顾,他的心上人毫发无损。 想到这,谢景寒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 他将温舒窈揽在怀中,一点一点地轻抚着温舒窈柔顺的长发,低声道:“窈窈,好在是你没事。”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温舒窈靠在他宽厚坚实的胸膛之上,面颊一片绯红。 而在看到两人这般相处时,匆忙赶来的司青惊掉了下巴,他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个主动将温舒窈揽在怀中的男人是自己的主子。 “齐嬷嬷。”他喃喃道,“那当真是咱们王爷吗?” 齐嬷嬷闻言,白了他一眼:“若不是王爷,难道还能是其他人?” “可是我陪伴王爷多年,王爷一向不近女色,纵然王妃……” “王妃是什么人?王妃那是神仙妃子,王爷对她倾心是人之常情。”齐嬷嬷轻嗤了一声,“至于王爷……王爷也不过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面对心上人做出些不同以往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少见多怪。”她没好气地瞥了眼司青,而后推着司青离开了此处,“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等王爷与王妃互诉衷肠后再来!” 司青还未开口,就被齐嬷嬷拖出了小院。 …… 与此同时,在京城。 三方人马逼宫,早已是让京城人心惶惶,而谢景寒如同神兵天降,率兵将这三方势力一一擒获,原本动荡不安的京城瞬间变得安宁下来。 不过,百姓依旧不敢出门,仍是躲在家中观望。 世家大族更是如此,即便派出了下人前往打探,知晓乱臣贼子皆已伏诛,但他们仍是龟缩在深宅大院之中。 ——这些达官贵人,是最惜命的。 温国公府也是如此。 在知晓信王落败后,温国公跌坐在了椅子上,半晌都没有力气起身。 他一双眼睛锐利无比,死死的盯着温夫人:“你不是说此事一定会成吗?为何……为何信王败了?他一败,国公府……” 话到了嘴边,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说出口了。 温国公唯恐一语成谶,让温国公府落败。 温夫人脸色苍白,她此刻的心情没比温国公好到哪去。 她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思索着后路,然而她仓皇间发现,自己竟然毫无退路,她与信王、与温国公府死死的绑在了一条船上。 信王败了,温国公府跟着遭殃,而她……她只怕也要紧随其后。 好在是女儿逃出去了。 温夫人心下仓皇时,不免又松了一口气。 瞥见她沉静的脸色,温国公双手紧握成拳,愤怒与心虚充斥着他的内心,他控制不住的朝着温夫人脸上挥去一拳。 “贱人!”温国公厉声喊道,“若非你拖我下水,国公府又怎会被牵连?” 事到如今,他还是将所有罪责都怪在了温夫人头上。 闻言,温夫人低低的笑了出声。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熟知温国公的秉性。 此人从来都是将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有的罪责所有的罪孽都由她一己承担。 想到这,温夫人又是一声冷笑。 “十五年前,是你贪慕权贵。”温夫人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阴恻恻的盯着温国公,“是你想要乘上信王这颗大树,让你温国公府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于是,你选择杀了知晓信王秘密的楚婉清。”温夫人笑得格外温婉,“是你亲手将装着毒药的粥喂给了楚婉清。” 温夫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戳在了温国公心口上。 “闭嘴!”温国公暴怒,又是一拳落在了温夫人的脸上。 温国公虽然多年不练武,可他到底是武将出身,温夫人在他的手下,就如同一个破碎的布偶般,一拳砸下来,温夫人几乎无法开口说话。 “是你骗了我!”温国公恨声道,“你说那是让人失忆的迷魂药!根本不会危及人的性命!” “我是被你骗了!”温国公说到这,双手颤抖着,他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他一口一口的将毒药喂给了心爱之人,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咽气。 这件事、这一幕,他这辈子也无法忘记。 听着温国公的话,温夫人低低的笑了出声:“什么叫做被我欺骗?你当真不知道,那是一线红吗?” 温夫人说着最后一句话时,眼神间的恶毒如同实质,像是毒蛇一般,纠缠上了温国公。 温国公大喊一声,松开了抓着温夫人的脖子,他连连后退,眼中有着极为明显的惊恐:“我不知道!我怎会知道那是失传已久的禁药?是你这个贱人!你与你的姘头合起伙来欺骗我!” “你为了你那孽种,不惜勾引我。”温国公厉声道,“是你趁我醉酒爬上我的床!我从未想过纳你进门!因此你才毒害了婉清!” 念到最后两个字时,温国公的声音抖了抖。 他闭上双眼,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后悔。 为了这样一份虚无缥缈的前程,他竟是亲手断送了心爱之人的性命,而这前程……他挣了十五年都不曾挣来!反倒是将整个温国公府都搭了进去! 思及此处,他心中恨意喷薄而出。 不过片刻,他又打起了精神。 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贱人。”他抓着温夫人的手,气势汹汹的带着温夫人往外走去。 见此,温夫人心觉不妙。 第227章 认罪 “你想做什么?”温夫人不复刚才的淡然,她拼命挣扎着,然而头发被温国公死死的抓住,一旦动作,头皮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眼见温夫人这般模样,门外的下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却又无人敢动弹。 “夫人!” 林嬷嬷匆忙赶来,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目眦欲裂,立即将温国公拦了下来,她的武功高出温国公许多,短时间内就将温国公制服,并将温夫人救了下来。 温夫人头发被扯了大半,发髻凌乱,双目赤红的看着温国公手中的那一缕缕发丝,当即就冲上前去,在温国公的脸上一阵挠。 “你想拿我去认罪?”温夫人与温国公同床共枕十余年,如何不明白温国公心中所想? 她冷笑道:“你也不看看,温舒窈是什么性子?你以为她会顾及你这个生身父亲的颜面吗?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将自己摘清楚吗?温舒窈她那么狡猾,又怎会看不出你的真面目?” 闻言,温国公心中一阵怒火中烧,他朝着四周大喊:“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赶紧将这对恶主仆抓起来?” 他对付不了林嬷嬷,可温国公府也不全都是养着闲人。 林嬷嬷武功固然高强,可她一人,又怎么打得过几十个温国公府的护卫? 温夫人眼见情势大变,又高声喊道:“我瞧你是疯了!你就算拿我顶罪,温舒窈也不会放过你的!” 两人争执之间,温舒窈的名字不停出现。 如此一来,下人们便都不敢再动弹了,只听着两人争吵。 只因两人争执之间,一桩多年前的往事悄然浮现。 ——当年楚婉清的死因。 “是你亲自喂给楚婉清的毒药!”温夫人再也不畏惧下人们奇异的眼光,她张口便高声道,“是你亲手毒杀了她!你如今竟然想让我去顶罪!” “我可没有那样的能耐,能拿得到连太医院的院正都查不出的毒药。”温夫人声音高昂,几乎要穿破云霄,“就算是去了大理寺,在大理寺的大人们面前,我也是这般说辞!” “你今日想要杀人灭口?”温夫人冷笑,“我是绝不会屈服的!你只要敢杀了我,我的人就敢立刻去击鼓鸣冤!” “就算温舒窈看在你是她父亲的份上饶你一命,可楚家……”温夫人阴恻恻一笑,“他们当真会饶你性命吗?” 闻言,温国公背脊发寒。 楚家绝不会留他性命。 这一点,温国公深信无比。 当年若非是没有证据,楚家绝不会放过他。 他无比确信,哪怕是拼着没了官爵的下场,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也一定会杀了他替楚婉清报仇。 这般一来,温国公竟然不敢动了。 见拿捏住了温国公,温夫人得意一笑:“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又何必自相残杀呢?倒不如一起想个办法,将此事遮掩过去。” “当年一事,知道真相的,只有你我二人。”温夫人信誓旦旦道,“至于信王,他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 温夫人话说到这,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信王谋反,只怕早就死了,如此一来,她与信王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又有谁知晓?温国公所做的那些事,自然也随着信王的死一笔勾销。 温夫人的话,成功吸引了温国公的注意力。 在片刻后,温国公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冷冷一笑:“好。” “既如此,那就一起商议,该如何将此事……瞒天过海。” 他们都不想死,在这件事上,两人的目的十分一致。 温国公府的下人们只看到两人和好如初,一个个睁大了双眼。 而温国公大手一挥:“将他们全都关起来,今日一事,一个字也不能往外透露。” 若非现在是多事之秋,温国公府死这么多下人会引起旁人的察觉,他是绝不会留下这些人性命的。 对于在温国公多年的下人们而言,他们早已是猜到了这位主子的性子。 如此一来,他们便纷纷跪倒在地求饶。 对此,温国公不为所动。 他与温夫人一道回了前厅。 “遮掩?”温国公立即问道,“你是有什么好法子将此事遮掩过去?” 他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着实是放心不下。 温舒窈那个丫头太过聪慧,只怕早已有所察觉,才会一步步与温国公府划清界限。 只可恨那丫头背后有着景王府,现在的景王,堪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立下如此大功,皇帝绝不会薄待了他,连带着温舒窈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起来。 听着这话,温夫人冷冷一笑:“这有何难?我们只要咬死不认即可,温舒窈与楚家人难不成还要开棺验尸?” 温夫人说到这,冷冷的抬起双眼,与温国公对视:“她们绝不会开棺验尸。” 开馆验尸这样的事,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不会做,更何况是楚家? 楚婉清身份尊贵,高门贵女,他们绝不会开棺验尸。 因此,温夫人心中的把握更大了。 她此刻衣裳凌乱,发髻更是乱糟糟的,可她说话却极为镇静,温国公也是如她一般,前厅内,两人仿佛是一具木偶,诡异极了。 林嬷嬷看在眼里,纵然早已知晓这对夫妇二人的性子,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夫妇二人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相敬如宾的时候。 可两人之间平静的氛围最终还是被打破了,只因一人神情慌张送来了一封信。 温夫人的目光并未停在那封信上,而是死死的黏在了那封信上面的字迹上。 “这是彤儿的字迹!”温夫人凄厉喊了一声,她瞧见了这封信上的血渍。 一看见这封信,温夫人便知道一定是温以彤遭遇了不测。 她脸色苍白,而后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林嬷嬷的身上。 林嬷嬷大脑停止了转动,她想要开口,却发觉自己竟然连温以彤的去向都不知道。 “老奴……”她喃喃道,“老奴最后一次得知小姐的消息,是听说小姐在陈家,陈家这几日都是风平浪静的……” 第278章 威胁 然而,温夫人在听得这话后,心中便感到了不妙。 她生的女儿她了解,温以彤这样的性子,在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后,绝不会安分守己,她老老实实地待在陈家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快派人去查一查!”温夫人紧紧地握住了这封信,恨声道,“看看彤儿究竟去了何处。” 同时,她避开了温国公看来的视线,示意林嬷嬷将温国公挡住,自己打开这封信看了起来。 一看到里面的内容,温夫人手指便是一抖。 最后一丝理智使得她牢牢地握住了这封信,避免落入温国公的眼中。 “究竟是什么事?”温国公心中也很是忐忑,皱着眉问询。 闻言,温夫人笑了笑:“是彤儿不满陈家母子二人的敷衍,派人打了他们,如意拦了她,她心中不高兴,便给我写信了。” 温国公像是一惊一乍的蚂蚱,听得此话冷声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若是还弄出殴打婆母丈夫的热闹出来,整个国公府都要跟着陪葬!” 对温以彤这个女儿,他厌恶透顶。 一个证明自己头上绿帽子存在的便宜女儿,一个害得温国公府落地这般田地的蠢货,他心中对温以彤再无任何怜爱,拂袖便离开了。 前厅内,只剩下了温夫人与林嬷嬷两人。 眼见温国公离开,温夫人才敢放松下来。 她跌坐在地上,林嬷嬷大惊失色,连忙搀扶起了她。 她紧紧地靠着林嬷嬷,嘴唇嗡动几下,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嬷嬷,我该如何是好?” 这话一说出口,她惊惧的泪水便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 林嬷嬷陪在温夫人身边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温夫人这样手足无措,一时间,林嬷嬷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拍了拍温夫人的肩膀:“夫人,是小姐遇上了什么难事?” 方才见温夫人动作,林嬷嬷便意识到此事跟温以彤有关。 她心中难免埋怨起了温以彤,若非温以彤,温夫人也不至于殚精竭力地替她收拾烂摊子,光是给温以彤收拾烂摊子,温夫人便耗费尽了心血,以至于手上的嫁妆银子都给了出去,只为了让温以彤在陈家过得好。 温夫人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中的哽咽仍然无法遮掩:“这可如何是好?彤儿……彤儿落入温舒窈手中了。” 闻言,林嬷嬷脸色大变:“怎会如此?” 温夫人说到这,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担忧,两种情绪交织在一块,几乎要让她崩溃。 于是,林嬷嬷只能借着温夫人的手,看起了这封信。 信上正是温舒窈亲笔写的信,她将温以彤如何设伏害她,被她将计就计拿下,且还特意提了温以彤的真实身份,就连温以彤在陈家大肆宣扬的话,也一并写了出来,而且还特意点明——陈家已在她的掌控之中,陈家母子随时都能出来充当证人证实温以彤的身份。 这封信,对于温夫人而言如同天降一声惊雷,将她方才刚想好的计划全部打乱。 林嬷嬷话到了嘴边,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说了出口:“二小姐害了您。” 这信中只是写明了温以彤的身世,可对于温以彤而言,这身份足以要了她的性命,连带着温夫人与温国公府……全都保不住。 温夫人闭上双眼,无力的泪水流了下来:“我该怎么办?” 那是她的女儿,她怎会抛下女儿独活? 林嬷嬷眼神一阵变化,最后,她看着温夫人,低声道:“夫人,大小姐既然给了您这封信,必定是有所图,不然,她早就将这些证据呈到陛下面前了。” 温夫人自是清楚这一点,正是因为清楚,她才会惶恐。 温舒窈竟然能忍耐至此?可见她所图甚大! 而自己如今……还能满足温舒窈的胃口吗? 林嬷嬷将温夫人搀扶起来,轻声细语的说道:“现在着急也没用,您不妨冷静下来,仔细与大小姐交涉,说不准小姐还能有一线生机。” 温夫人紧紧地抓着林嬷嬷的手,她一字一句喃喃道:“其实温舒窈的小心思,我已经有所察觉。” 闻言,林嬷嬷诧异看向温夫人。 温夫人咬了咬牙,道:“温舒窈这么做,只怕是为了她那死去的母亲。” “我就知道,这个孩子留不得。”温夫人回忆起当初的情形,只觉得悔不当初,“她那双眼睛……像是能看穿一切!” “温舒窈从小就聪明,智近乎妖,当年楚婉清的死有不少漏洞,她必定是记得清清楚楚,她在家中蛰伏了十五年,就等着这一刻。” 温夫人自认看穿了温舒窈的心思,事实上,最了解温舒窈的人便是她。 她咬牙切齿道:“温舒窈必定是想借我的手,杀了老爷。” 林嬷嬷大惊:“可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又如何?”温夫人冷笑道,“他这些年来,可有半点亲生父亲的模样?温舒窈对他的那一丝父女之情,只怕早已消失殆尽。” “如今温舒窈想要的,是为母报仇。”温夫人恨声道,“我与老爷,都是她复仇的对象。” 此话一出,林嬷嬷心便是一紧:“她想要您与老爷的性命!” 既然是要复仇,必定是血债血偿,而温夫人与温国公两人,都是害死楚婉清的直接凶手。 林嬷嬷想到这,立即劝道:“夫人,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来不及了。”温夫人摇了摇头,“她既然将这封信送到了我面前,必定是在等我做决定。” “若是没猜错的话……”温夫人环顾四周,“她的人就在府中盯着我,等待着我的下一步动作。” 温夫人仔细斟酌着温舒窈此举的用意,她试图揣摩出温舒窈的用意。 可不等她多想,便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而后,府中的下人们诚惶诚恐地往门口走去。 隐约能听见几句话。 “大小姐回来了,带了好多人。” “景王也在!” 第279章 以牙还牙 温夫人脸色大变,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林嬷嬷就往外走去。 此时的她一心只想着温以彤,根本不在乎温舒窈究竟给她设下了什么陷阱。 事实上,在决定救出温以彤的那一瞬间,她就将自己的生死抛在了脑后。 林嬷嬷陪伴她多年,只用一个眼神,便能看得出她的决绝,在温夫人与温以彤之间,林嬷嬷早已做出了选择。 “夫人!”林嬷嬷抓着温夫人的手,“您千万要三思啊!您别忘了,贵妃娘娘还在宫里呢!” 张贵妃颇得盛宠,有着这一张底牌在,未尝不能保住温以彤的性命。 闻言,温夫人脚步放缓了。 只是,在看到温舒窈入门的那一瞬间,温夫人面上的神情还是止不住一僵。 她看到了温舒窈身边的谢景寒,更是瞧见了温舒窈身后黑压压的一群禁军。 而在这群禁军之中,她还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如意! 如意落在了温舒窈的手上! 温夫人心急如焚,偏偏在这时,得了消息的温国公匆忙赶来,舔着一张脸笑道:“王爷与王妃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温国公心虚极了,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甚至他还朝着温夫人使眼色,想让温夫人来跟自己一块演戏。 在他看来,信王已经死了,这些秘密,自然也不会有人说出去,温国公府依旧还是原来的温国公府。 温夫人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这一切都在收到那封温舒窈亲笔写来的信后变了。 温夫人知道,温舒窈今日前来,必定是为了替楚婉清复仇。 楚婉清那样愚蠢的女人,竟然生了一个好女儿。 温夫人心中恨恨的想着,却还是上前了几步,朝着温舒窈行了一礼。 她企图看穿温舒窈的意图,然而温舒窈漂亮的凤眸中平淡如水,仿佛那封信并不是出自她手。 温舒窈越是平静,温夫人内心就越是焦灼。 ——她根本不知道温舒窈究竟要什么! 若非温国公就在此处,她恨不得立刻拽过温舒窈来,抓着温舒窈的双肩质问她——“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样的念头在心中愈演愈烈,她紧紧地盯着温舒窈,连温国公暗示的咳嗽声都听不出来,最后是林嬷嬷戳了戳她的腰:“夫人,老爷在看您。” 闻言,温夫人收敛地低下头,然而她紧握的双手,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唯一的女儿落在温舒窈的手中,生死不知,她与温舒窈之间又隔着杀母之仇。 她不敢想象温以彤会遭受到怎样的折磨。 只要能将温以彤救出来,她做什么都愿意! 温夫人胸口一阵起伏,好不容易等到温国公带着谢景寒走去前厅,她抓住机会,并排与温舒窈站着。 “你想要什么?”温夫人稳住心神,用最淡定的语气问着温舒窈。 温舒窈闻言,瞥了眼温夫人。 在片刻后,她淡淡道:“温夫人足智多谋,难道猜不猜我的用意?” “我可以帮你杀了他。”温夫人咬咬牙道,“你不就是担心背上弑父的罪名吗?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你若想要我的性命,随时可以拿去。” “温夫人拳拳爱女之心,当真让人动容。”温舒窈轻声道,“不过,我想要的可不止这些。” 温夫人闻言,双眼圆瞪:“温舒窈,你别欺人太甚!我将我的性命都给了你!” “你可别忘了,我还有一个贵妃姐姐!”温夫人转而威胁道。 闻言,温舒窈笑了,她的笑容中满是讥讽,让温夫人浑身不自在,目光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温舒窈的身上,她心中想着,温舒窈为何会露出这般神情? 在她的注视下,温舒窈红唇轻启:“夫人难道不知道吗?贵妃娘娘因为与二皇子私通,秽乱宫闱,已经被陛下一条白绫赐死了。” “想必抄家的圣旨,也要到张家了。”温舒窈满意的看着温夫人狼狈的神情,又道,“你是出嫁女,恐怕不会被祸及,不过……” “我不会放过你,楚家更不会放过你。” 温夫人如遭雷击,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与二皇子私通?她的姐姐? 温舒窈的话语在她的大脑中反复出现,让她无法思考。 怎会如此? 她只觉得荒谬,而自己最后的靠山,竟然倒塌得如此彻底。 与皇帝的儿子私通,没有男人能忍受这样的事,更何况那人是皇帝?不只是张家,只怕她也要遭到牵连。 她这条命,她唯一的生路……注定是没有了。 于是,她望着温舒窈:“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当年的真相。”温舒窈神情坚定,“我要你去应天府,将你与温国公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要温国公的性命。” “至于你……自有律法裁决。”温舒窈最后看了眼温夫人,“若你能办成此事,我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彤儿呢?”温夫人追问道,“我不在乎我的生死,我只在乎彤儿,她性子虽高傲,虽然也欺负你许久,但她从未伤及过你的性命……” “况且你现在的好姻缘,也是彤儿误打误撞让给了你,你母亲的死,是我与你父亲两人所为,当时的彤儿还未成人型。”温夫人字字急切,“她是无辜的。” 温舒窈瞥了眼温夫人,在片刻后,温舒窈点了点头:“我可以留她性命。” 但也只是留下温以彤的性命。 可在温夫人看来,这就足够了。 她点点头,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决心。 “明日一早。”她低声道,“我便去应天府敲响登闻鼓!” 她既然答应了温舒窈,自然会将此事办好。 她知道,温舒窈是想让温国公名声扫地,她想名正言顺地杀了温国公。 为了温以彤的性命,她帮温舒窈一次又如何? 温舒窈知道,凭着温夫人的聪明才智,必定能将此事办好。 她再次看了眼温夫人,道:“那我等着夫人的好消息。” “登闻鼓响时,我便会放了温以彤。” 第280章 杀了他 温舒窈说完,身影便飘然离去。 剩下温夫人站在原地,用力地攥紧了林嬷嬷的手。 此刻温夫人浑身冰冷,如同置身在冰窖中一般,她到嘴边的话,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说出口。 林嬷嬷见她面如死灰,心便跟着沉了沉:“夫人,您答应她什么了?” 温夫人颤颤的抬起头,眼神便落在远处的一株落败的菊花上,瞧着这朵菊花,她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的自己。 她低声道:“儿女都是债。” 闻言,林嬷嬷如遭雷劈,她急忙抓住温夫人的手:“夫人!这样不值得啊!大小姐对咱们恨之入骨,就算你按照她说的去做了,也不一定能保住二小姐的性命。” “大小姐虽说是威胁您,可也证明她想要做的事,只有您能去办,咱们不妨抓住这一点,再利用贵妃娘娘……” “哪还有什么贵妃娘娘?”温夫人无力地说了一句,“姐姐她……已被陛下一条白绫赐死了,张家也要完了,整个张家,恐怕只有我一人能活下来了。” 此话一出,林嬷嬷愣在了原地。 林嬷嬷不安地握紧了一双手,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大脑已然停止转动。 张贵妃死了?还会牵扯到张家?究竟是什么大罪?莫非是参与了谋反? 她心中有着许多疑惑,而温夫人已然一声苦笑,解答了她的困惑:“她与二皇子私通……被陛下抓了个正着。” 林嬷嬷张大了嘴,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这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张贵妃她的胆子竟然这样大,难怪皇帝会迁怒张家,这样的绿帽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皇帝呢? 这般一来……温夫人当真是无依无靠了。 林嬷嬷眼中满是怜惜,做着最后的劝说:“夫人,若您还能留有一条命在,定能为小姐报仇,可若是您不在了,以小姐的心性,恐怕这辈子都难以替您报仇了。” 温夫人摆了摆手:“我知道嬷嬷是为了我好,只是……若我答应了温舒窈,彤儿尚且还能有一线生机,可若我不答应温舒窈,以她现在的手段,能有一万种办法叫我与彤儿不得好死。” “能保全一个是一个。”温夫人喃喃道,“现在的情形之下,除非时光逆转,不然……我们再无机会了。” 这样说,便是在告诉林嬷嬷,这已经是死局了。 林嬷嬷闭了闭眼,最终叹息了一声:“奴婢知道了。” “夫人,您无论做什么,奴婢都会陪在您身边的。”她紧握住温夫人的双手,“奴婢对夫人不离不弃。” 她看着温夫人长大,待温夫人就如同待自己的女儿一般,温夫人愿意为了自己的女儿去死,她自然也愿意为了温夫人付出一切。 温夫人眼眶含泪:“嬷嬷,我不会拖累你的。” “等到明日一早,你便离开。”她低声道,“我将卖身契给你,你离开温国公府,等到彤儿回来……你替我照顾好她。” 她的性命,是注定保不住了。 她只能想着靠林嬷嬷护住温以彤,她错就错在因为心疼,太过于宠溺温以彤,以至于温以彤毫无心机城府,若她不在,她的彤儿……只能受人欺凌。 唯有林嬷嬷在,能护住她一二。 温夫人都盘算好了,她的决定,纵然是林嬷嬷也无法更改。 在凝神片刻后,林嬷嬷叹了口气:“奴婢都知道了,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待温夫人,总是倾尽全力。 既然温夫人要她活着,那她便活着。 温夫人眼中含泪,林嬷嬷也是如此,主仆二人紧握住双手,两人的目光交汇时,林嬷嬷什么都清楚了。 “奴婢一定会护住小姐,绝不让小姐再受伤害。” 温夫人点点头,低声在林嬷嬷耳边说了几句。 林嬷嬷连连应下,温夫人听着,总算松了口气。 她目光落在前厅处,那隐约能看到温国公的身影。 温夫人眼神锐利,最后一句话落入了林嬷嬷耳中:“我要他死。” 此刻她对温国公的恨意是前所未有的,她恨毒了温国公,即便温舒窈不说,她也绝不会放过温国公。 她必定要温国公的性命! 林嬷嬷知晓温夫人的杀意从何而来,她知晓温夫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对此,林嬷嬷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您想怎么做都可以。” 林嬷嬷末了补充了一句:“左右您没有顾忌了。” 无论是张贵妃还是张家,曾经都是温夫人的桎梏,为了他们,温夫人不得不收敛起锋芒,老老实实地做这个国公夫人。 可现在……温国公府已是大厦将倾,张贵妃与张家也已不复存在,她行事无需顾忌,她只需为了温以彤杀出一条生路来。 “明日一早,你便……” 温夫人在林嬷嬷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前厅内,温国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他坐在谢景寒下方,不自在的搓着手,心中琢磨着,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谢景寒助自己在朝中站稳脚跟。 现在的温国公早已不复方才的惊恐,他只认为信王已死,自己国公的爵位依旧能保住。 瞥见谢景寒眉心一闪而过的冷厉之色,温国公心中颤了颤的同时,却是忍不住心底的渴求,问道:“王爷,朝中惊变,只怕空缺了不少位置,您瞧……” “我到底是舒窈的父亲,若我能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对舒窈而言,也是脸上添光的好事啊。” 他知晓自己在谢景寒面前说不上话,特意将温舒窈牵扯了进来。 此前因为温夫人的缘故,他在朝中的闲职早就被撸了下来,现在便想着靠谢景寒再次得到一官半职,最好是比之前更为高的官职。 想到这,温国公心中便是一阵欣喜。 然而,谢景寒在瞥了他一眼后,突然开口道:“朝中的确空了不少位置出来,只是这样的大事,需得皇兄做主,本王无法替皇兄做主。” 温国公讪讪一笑,心中不以为意。 谁人不知皇帝宠爱谢景寒,又怎会不同意谢景寒的这一个小小需求。 第280章 私通 只是,谢景寒身份尊贵,他纵然心中不满,也只能憋着。 “王爷。”温国公努力维持自己脸上的笑容,低声道:“这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 闻言,谢景寒摇了摇头:“并非是本王不愿帮你,而是……现在的温国公府丑闻频出,纵然跟皇兄提起此事,也难以实现。” 温国公心惊肉跳,什么丑闻? 他垂下头,眼珠子到处乱转,想着该如何打探消息。 谁知就在这时,谢景寒又幽幽道:“张贵妃与二皇子……私通一事……恐怕国公还不知吧?” 此话一出,温国公浑身僵硬,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私通? 张贵妃竟然与二皇子私通? “怎么可能?”温国公当即反驳。 然而说这话的人是谢景寒,温国公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他哪还敢质疑谢景寒,更何况这样大的事,可不是说着玩的,谢景寒既然敢说,那必定是真的。 这样大的消息,这样大的丑闻…… 难怪谢景寒不愿替他去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他这好夫人,可是张贵妃的亲妹妹! 从今往后,他一旦出现在皇帝面前,皇帝恐怕就会想到张贵妃。 他的仕途,算是彻底毁了。 温国公跌坐在地上,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遭遇,浑身便僵硬起来,眼神间充满了悲愤与后悔。 再一次,他后悔起了与温夫人成婚。 正因为温夫人,他不知错失了多少机会。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死死的盯着前方。 温舒窈站在他身后,看见了他的神情,毫不怀疑若温夫人在他面前,必定会被他撕碎。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神情过于狰狞,温国公努力许久,方才收敛起面部的神情,低声道:“没想到宫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丑事,是我……是我考虑不周。”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话,唯有他自己才懂得自己心中的悔恨。 谢景寒只当做没听出来,淡淡道:“的确,出了这样的事,温国公府难免被牵连,本王知晓国公想要为国效力,但……还是缓上一些时日。” 事已至此,温国公哪里还敢让谢景寒替自己谋求官职,他恨不得立刻消失在皇帝眼前,最好是皇帝这辈子都不会想起他来。 温舒窈与谢景寒此番回来,是为了拿回楚婉清的遗物。 温国公心惊胆战,不愿让温舒窈拿走,但又担心自己表现得过于紧张会被温舒窈看出来,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舒窈将原本院子里的东西全部搬空。 这时候的院子,空落落的,一如楚婉清还未住进来的模样。 温国公的眼中有着一丝怀念,但在顷刻之间便消失不见。 他这样的薄情之人,即便深爱楚婉清,但也抵不过心中对这件事东窗事发的恐惧。 目送着温舒窈与谢景寒离开,他当即怒气冲冲的朝着主院走去。 他要去找温夫人算账,他这辈子都被温夫人拖累了。 “贱人!”温国公一进主院,便破口大骂。 他这样狰狞的模样,让一旁的下人被吓得不敢作声,在林嬷嬷的示意下,下人们鸟做兽群散,主院只剩下了温国公与温夫人两人。 温国公上前便是狠狠地一个巴掌,谁知温夫人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温夫人心中没了顾虑,自然不会再畏惧温国公。 “当初你费尽心思让我送礼给姐姐时,可不是这般模样。”温夫人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 闻言,温国公大怒:“贱人!你定然早就知道了他们之间的苟且之事!你可知我们整个国公府都被害惨了!” 他与温夫人有着共同的利益,即便在愤怒冲昏头脑时,也谨记有的话不能说出口。 温夫人神情淡漠:“我也是才知道,姐姐身为贵妃,行事有她的道理在,我哪敢多问?她与二皇子一事……我从未预料到。” 温国公上下扫了眼温夫人,而后冷笑道:“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都是一样的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你姐姐与皇子有染,你……”他冷笑几声,到底是没有将那话说出口。 谢景寒与温舒窈才离开不久,他担心两人会杀个回马枪,万一被两人听见,那温国公府才是真正的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温国公脸色难看,温夫人却是神情平静。 她跟温国公争吵一番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内。 看着卧房内熟悉的陈设,她一一的抚摸过这些妆匣,最后落在了铜镜中那张憔悴的脸上。 明日…… 明日过后,她便要死了。 温夫人垂下眼眸,心情却极为平静。 她做的恶,终究还是报应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十五年前毒害楚婉清的时候,她从未想过楚婉清那豆丁大的女儿能将她算计到这般田地。 现在看来,是她小看了那个孩子。 若是能够重来…… 可惜啊……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温夫人闭上了双眼,悔恨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 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了温国公府,朝着景王府而去。 瞧见车队的徽记后,路上的人纷纷避让。 但看到谢景寒回京,京城的躁动在一夜之间平静下来。 谢景寒既然回京,那便意味着京城的危机彻底解除。 于是,在当晚,便有大批的百姓离开京城归家。 景王府内。 齐嬷嬷早早就让人备好了柚子叶跟火盆,执意要求谢景寒与温舒窈从火盆上迈过去,还在一旁用柚子叶沾水洒在两人周围。 “去去晦气。”她口中念叨着,“这段时间晦气事太多了,好不容易将这些人解决掉,可千万要多跨火盆,去晦气。” 温舒窈闻言,无奈道:“嬷嬷,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按照齐嬷嬷的想法,从大门到主院,一共五道门,每道门都要跨一次。 齐嬷嬷一向纵容温舒窈,但在这件事上,却是寸步不让:“王妃,可不能掉以轻心,还有两道门,再忍忍。” 闻言,温舒窈只能是在心中轻叹一声,跟着齐嬷嬷继续往里走。 谢景寒最是厌烦这些事,但在温舒窈与齐嬷嬷的注视下,他竟也是甘之如饴。 第281章 秋后蚂蚱 接连跨过三个火盆,齐嬷嬷总算是放过了两人。 她不住地打量着温舒窈与谢景寒,眼神间有着无法遮掩的揶揄。 “今夜可要给王爷准备卧房?”齐嬷嬷压低了声音,小声问着谢景寒。 谢景寒闻言,神情间有着几分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眼神瞥向了温舒窈。 既是夫妻,又是两情相悦,做这些事,是顺理成章的。 只是,他唯恐温舒窈不愿。 于是,在齐嬷嬷发问时,哪怕心中有着再多想法,他也只能压下,温舒窈是他的妻子,他尊重温舒窈的一切选择。 齐嬷嬷目光如炬,灼热的目光盯着温舒窈,她期盼着温舒窈的回答。 已经成过一次婚的温舒窈并非什么都不懂,在齐嬷嬷问出那话时,她便知晓齐嬷嬷心中所想,只是…… 温舒窈顿了顿,俯身在齐嬷嬷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说完,脸颊便红得像是今天的晚霞,一张脸都红透了。 齐嬷嬷恍然大悟,她叹了口气,惋惜道:“还是给王爷备下卧房。” 这几日,恐怕是不能看到王爷王妃同房了。 小世子小郡主,也指望不了了。 齐嬷嬷无不惋惜,谢景寒脸白了白,他从来都是胸有成竹,鲜少会有这样惊慌的时刻,然而方才温舒窈的拒绝,却让他打心底升起了一股名为恐慌的情绪。 只是,他仍然等到温舒窈回房后,才有动作。 司青瞥见谢景寒的脸色,心便抖了抖。 他有些不安:“王爷,您没事吧?” 从司青的角度,他无法理解谢景寒为何会如此谨慎,夫妻之间,同房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谢景寒一个眼神扫来,司青立刻闭上了嘴。 司青板着脸,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的空地,仿佛刚才有所疑问的人不是他一般。 见司青这幅模样,谢景寒再次沉声道:“不该你过问的事,就不要过问。” “是!”司青高声答道。 见谢景寒离开,司青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不过,他瞧着谢景寒,是朝齐嬷嬷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谢景寒穿过花园,却没见到齐嬷嬷的身影,但他绕过转角时,却见到了齐嬷嬷。 齐嬷嬷眼中含笑:“王爷此番前来,是为了刚才的事吧?” 虽是疑问,但齐嬷嬷却笃定极了。 方才谢景寒的脸都白了,她跟在谢景寒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谢景寒这幅模样。 谢景寒面上有些迟疑,但在齐嬷嬷慈和的目光中,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齐嬷嬷像是早有预料,将心中打好的腹稿一并说了出来:“王爷,王妃是身子不便,来月事了。” “再说了……”齐嬷嬷压低了声音,“纵然夫妻间鱼水之欢是水到渠成的事,您也该多多照料王妃,多学学……” 说话时,齐嬷嬷将一本画册鬼鬼祟祟的塞给了谢景寒。 对上齐嬷嬷鼓励的眼神,谢景寒有着一瞬间的茫然。 “这是……” “这是能让王爷您讨好王妃的好东西!” 齐嬷嬷说完这话,深藏功与名,转身便离去了。 剩下谢景寒拿着这本画册,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烫手。 …… 主院内。 温舒窈脸颊的余温还未彻底消散,便听见喜鹊惊奇问道:“小姐,你的脸怎么了?” 温舒窈有意避开这个话题,摆了摆手:“方才刚从温国公府回来。” 闻言,喜鹊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睁大了双眼:“那个女人答应您了?” 未等温舒窈回答,她便自顾自的低声说了一句:“不过她答应您也正常,在她眼中,二小姐的性命高于一切。” ——包括温夫人的性命。 温夫人为了救温以彤,必定会答应温舒窈。 喜鹊虽然脑子一根筋,但在这时候却看得十分明白:“小姐不必担心,您提的要求她必定都能答应下来。” “哪怕您不提,她也一定会在死前拖着老爷一块下地狱的。”喜鹊振振有词道,“她与老爷都是同一类人,哪怕自己死了,也要拖着人下水。” 听着喜鹊的话,温舒窈轻轻一笑。 温舒窈眼底的笑意淡薄:“你说得对,她的确答应我了。” “再过几日……”温舒窈低声道,“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温夫人这人心思深沉,她会静待时机,等到足以将温国公一击毙命时,再有行动。 如此一来…… 温舒窈轻声道:“明日送一封信去温国公府,告诉温夫人,我只给她三天时间。” 提及温夫人三个字时,温舒窈眼底的讥讽便无法掩饰。 见状,喜鹊暗暗悬起了一颗心:“小姐,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温以彤她……” “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温舒窈抬起一双眼眸,淡淡的讥诮浮现在明艳的脸庞之上,“你以为失去了国公府的庇佑,温以彤能有什么好下场?” 温舒窈的面庞在夕阳下一半阴一般亮,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喜鹊先是一惊,随即便恍然大悟:“小姐您是说……即便不用您出手,她也没有好下场。” “陈家可不是好地方。”温舒窈微微颔首,“那样的龙潭虎穴,没了温国公府的庇护,温以彤便是待宰的羔羊,任由陈家母子磋磨。” “若是她手段狠毒点,便是同归于尽,若是她……”温舒窈轻声道,“自己没了那份心气,便只有被那对母子折磨的份儿。” 陈夫人与陈彻,想必已经恨毒了温以彤。 温以彤去到陈家绝没有好下场,更何况……温以彤还自己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那对母子贪生怕死,又怎会留着温以彤在陈家牵连自己? 温以彤可是反贼的唯一血脉。 这个让温以彤得意的身份…… 温舒窈眼眸低垂,发出了一声冷笑。 喜鹊闻言,则是心中一紧。 “那奴婢明日一定要谨慎些,可不能被老爷发现了。”喜鹊嘀咕道,“老爷这人……阴毒得很。” “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温舒窈淡淡道,“他蹦跶不了几日了,明日他恐怕就要病了。” 在知道了张贵妃的死因后,温国公可不得要“大病一场”。 第282章 满门抄斩 次日早,张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便传到了温国公的耳朵里。 昨日他已经从谢景寒那得知了张贵妃在宫中所做的滔天祸事,而今从随从嘴里听见张家满门被拖去大理寺时,神情还是恍惚了一下。 “全族都去了大理寺?”他问出这话,便又压低了声音,“那出嫁女呢?” 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不愿看着温夫人被牵连。 他与温夫人相伴十余载,最是知晓温夫人的脾气,他知道温夫人一旦被判死刑,就一定会像一条疯狗一样,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吐露出来。 如此一来,温国公府也要跟着张家陪葬! 倘若是信王交代倒也罢,可他与张贵妃秽乱后宫一事毫无瓜葛,若被牵连,他死不瞑目! 随从只以为温国公室担忧温夫人,连忙道:“老爷您放心,陛下圣旨上特意说明了,出嫁女便算不得张家人了,夫人不会有事的。” 温国公闻言,松了口气。 他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涣散。 随从小心翼翼的撇着他脸上的神情,低声问道:“老爷,这几日不少大人都递了帖子来,想要见您,您是要……” “放出消息。”温国公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就说我生了重病,不见客。” 他倒是想要在官场上与人结交,好壮大温国公府的实力。 然而张贵妃做出这样的丑事,惹得皇帝大怒,他哪里还敢冒头? 一旦惹来皇帝注意,让皇帝想起张贵妃做的那些事,他脖子上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这些人想要来拜访,不过也是因为他是景王岳丈,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岳丈在景王那不值一提。 既如此,他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与这些人结交? 这般一想,温国公什么念头都没了。 听着温国公的话,随从很是震惊。 但片刻,他便应了下来。 随从刚离开,路上就撞见了行色匆匆的温夫人。 瞧见温夫人时,他眼神猛地一跳,低声道:“见过夫人。” “老爷呢?”温夫人装作随口一问。 随从连忙道:“在书房处理公务呢。” 闻言,温夫人的脸上划过一道暗喜。 “老爷处理公务也累了,我去厨房给他做一道小菜。” 温夫人轻声细语的说完,就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随从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怔然。 ——难道夫人还不知道张家的事吗? 温夫人自然早就知晓。 事实上,在圣旨一到张家时,林嬷嬷的老姐妹便匆忙传信来了,希望她能救下张家。 当真可笑。 温夫人垂下眼眸,淡淡道:“我已经自身难保,如何能救下张家?” “更何况……”温夫人淡淡问道,“姐姐所做的事,父亲母亲还不够清楚吗?陛下盛怒之下,张家绝无留有血脉的可能。” 老嬷嬷脸色苍白着离开了温国公府,余下林嬷嬷面带担忧之色,看着温夫人:“您没事吧?” 温夫人被张家磋磨多年,但即便如此,她对张家还是有感情的。 林嬷嬷陪在她身边,最是清楚她对张家的留恋。 听得林嬷嬷的担忧,温夫人声音飘忽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如今的我,只想保住彤儿一人。” “至于其他人……”她声音暗哑,“我是再也无力去保护了。” 她的彤儿还在温舒窈的手中受折磨,她这个做母亲的整日整夜都睡不好,担心着自己的女儿。 而且…… 她还收到了温舒窈送来的信。 那个圆脸的丫鬟她是认得的,是温舒窈的贴身丫鬟喜鹊。 喜鹊那封信送到她的手中,她便手指颤抖的打开了,只是上面只有一句话。 ——三日期限。 温夫人想到这四个字,呼吸便忍不住急促起来。 片刻后,她压低了声音:“你替我盯着书房,我要出去一趟。” 温夫人的计划,林嬷嬷早已知晓,闻言满脸不赞同:“您这样风险也太大了。” “我没办法。”温夫人声音嘶哑,经过一夜的思索,她只想到了这一个办法,“我要去找到当年的证人。” 事实上,当年楚婉清身边的丫鬟被打杀的被打杀,被发卖的被发卖。 她唯一留下性命的,是楚婉清的贴身丫鬟——绒绣。 绒绣那人太过刚强,她动用了一切手段,都没能让绒绣屈服,当年她本是想要杀了绒绣一了百了,但不知怎地,她鬼迷心窍一般,瞒着温国公留下了绒绣的性命。 绒绣被她养在京城的一处小宅子里,除了她与林嬷嬷,没有一个人知道绒绣的存在——包括温国公。 她若想要坐实了温国公毒害楚婉清的罪名,光凭自己一人是远远不够的,若有绒绣在,有绒绣的供词,才能让坐实了温国公毒杀发妻的罪名。 “您这又是何苦呢?”林嬷嬷叹了口气,“大小姐只是要老爷的性命,只是碍于孝道,她无法露面,倒不如让老奴出手,拿下他的项上人头,如此,您也算是交差了。” “嬷嬷,你不明白。”温夫人惨然一笑,“她若只是要我们两人的性命,又何必大费周章?” “她是想要让当年的真相水落石出,是想要我与老爷的名声尽毁,是想要让世人、让史书都记下这桩罪行。” “她想要我与老爷即便死后,也要受人们的唾骂。” 温夫人了解温舒窈,清楚温舒窈这样做的用意。 听得这话,林嬷嬷深深地叹了口气:“既如此,那您就去做吧。” “不过,您千万要小心。”林嬷嬷低声道,“若是被老爷知晓了此事……他只怕是要杀人灭口。” 闻言,温夫人冷冷一笑:“我自然知晓这一点,我是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府中一切事宜,就都交给你了。”温夫人拍了拍林嬷嬷的手,“你千万要替我盯紧了他,决不能让他知晓我的动向。” 林嬷嬷立即点头。 而温夫人则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了温国公府。 此时的街上热闹极了,皆是在谈论张家被满门抄斩这桩大事。 要知道,张家因着出了一个张贵妃的缘故,甚得圣宠。 第283章 故人 因着张贵妃受宠的缘故,张家靠着诸多姻亲跻身余二流世家前列,气焰很是嚣张。 张国公平日里更是用鼻孔看人,偏偏张贵妃还在宫中圣眷正浓,如此一来,不少世家都对此忍气吞声。 眼下张家被禁军团团包围,且传来的圣旨是责令张家满门抄斩,这个消息一出,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 张国公被冷统领摁在地上的时候,犹如在梦中。 他拼命挣扎着,大喊道:“我女儿可是贵妃!你敢抓我?你是疯了不成?” 当今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他怎么可能会受此待遇? 然而,冷统领怜悯的看了他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张国公浑身冰凉。 这是看死人的眼神。 张国公方才嚣张的气焰全都消失了,他死死的盯着冷统领:“陛下圣旨?这不可能!我女儿……” 圣眷正浓……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冷统领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张贵妃与二皇子私通。” 一句话,便让张国公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睁大了双眼,想要说话,然而因为恐惧,只能发出“嗬嗬”的急促呼吸声。 见状,冷统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陛下大怒,下令除出嫁女外,张家全都押入天牢,择日午门斩首。” 张国公浑身的力气都没了,他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她一人……害了我们张家所有人!”张国公声嘶力竭的喊道,“她是疯了!她难道不知这是满门抄斩的滔天罪行吗?” “她做这些事时,可有想过一家老小?”张国公咬牙问着,但周围无一人能回答他。 甚至张贵妃与二皇子私通一事,还是冷统领为了让张国公死得明白才说出口的。 秽乱宫闱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张国公两眼发黑,他脑瓜子嗡嗡地,跌坐在了地上。 张家本就是靠着姻亲才能有如今的地位,现如今最大的姻亲靠山已然消失,他所期盼的,只有那几个出嫁的女儿了,其中所嫁门第最高的……就是温夫人。 他想到这,抓着冷统领的衣角:“我要见温国公夫人!” 若是能打通些关系,说不准还能保留张家血脉。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出来,张国公便控制不住地想要去实现。 冷统领又看了他一眼,却没回答。 这样的眼神,让张国公内心充满了恐惧。 “你这是何意?就算要处死我,我难道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见最后一面?” 他声音颤抖着问出了这话,心底的不安与惶恐几乎要将他淹没。 冷统领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不能,只是……现如今张家满门五十六人皆被记录在册,就算你见了温国公夫人,也没有任何用处。” “倘若这五十六人中少了一人……只怕连出嫁女都保不住了。” 冷统领的最后一句话,让张国公心如死灰。 “那……” “劝国公爷不要再有那些不该有的妄念。”冷统领阴恻恻的告诫了一句,“陛下能放张家所有下人护卫离开,乃至不要出嫁女的性命,已是网开一面了。” “你要知道,张贵妃犯下的罪行……”冷统领最后提醒了一句。 闻言,张国公彻底闭上了双眼。 他当真再无可能了吗? 冷统领朝着身后的几个下属使了个眼色,张家奴仆足足有两百多人,他们一一比对过画像,见与画像一致,这才让人离开。 而张家的其他人,更是一一辨认,绝不让狸猫换太子的事发生。 张国公见此,便知道自己是一丝希望也无了。 他躺在地上,有着许多念头,最终都只能化作一声哀嚎。 他怎么就养出了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儿? 温夫人走到门口,恰好听见了张国公对张贵妃的辱骂。 对此,温夫人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她早就知道的,在张国公心中,她们这些女儿都只是工具,纵然爬上了贵妃的位置,姐姐在张国公眼中,也只是一个随意责骂的工具。 而她这位好父亲,在辱骂姐姐时,全然没有想过张国公府现今的地位与富贵荣华是从谁手中得来的。 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东西。 温夫人眼中满是讥讽,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门口的护卫,便悄然离去了。 她此次出府,可不是为了替这位白眼狼父亲奔走,她今日的目的,是要去将当年的证人带到应天府去。 温夫人离开得迅速,但她被风吹起的衣角,仍然落入了张国公的眼中。 张国公急切起身,看着这道熟悉的背影,他眼中满是兴奋。 “我瞧见我的二女儿了!”他指着门口高声道,“她必定是来救我的!” 他口中说着话,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然而冷统领却上前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别想了。”冷统领招来门口的守卫。 “方才温夫人送了什么东西进来?” 守卫低声道:“是几件衣裳。” 闻言,张国公愣住了。 “温夫人说,这几身衣裳,是给家中母亲与几个姨娘做的。” 这些都是白绸做的衣裳,与囚犯所穿的衣裳相差无几,但却要舒适许多。 温夫人自己在牢狱中待过,知道那会是怎样的折磨。 她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这些女眷们照料,至于张国公——那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张国公听得这话,当场便发起疯来:“这个不孝女!不孝女!若非我替她谋划,她又怎能嫁给温国公?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不过是一个庶女!” 他大声叫骂着,冷统领皱着眉,直接就让人将他带走了。 而温夫人,在离开张国公府后,潜入了一条小巷中。 这条小巷深处,有着一户不起眼的人家。 她敲响了门,四长三短的敲门声,让里面的人放松了警惕。 一个老婆子出现在门口,她打开门后,瞧见了温夫人,面露惊讶之色。 “夫人,您怎么来了?” 为了掩人耳目,温夫人有好几年不曾来过这了。 第284章 绒绣 “桂嬷嬷。”温夫人朝着老妇人缓缓点头,“我来带绒绣离开。” 桂嬷嬷一听,神情便彻底怔住了。 她眼神一阵变化,在温夫人身上仔细打量着。 三四年不见,难保眼前这人是被人伪装的。 见状,温夫人无奈一笑,伸手便将手腕递出,这手腕上,有着三颗红痣。 桂嬷嬷仔细地将她的手腕搓了搓,发觉是真的温夫人后,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将人迎了进去。 她一边走一边问:“好端端的,夫人怎么会要带绒绣离开?” “出了些事。”温夫人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要带绒绣上公堂,指认温国公谋杀发妻。” 桂嬷嬷本是在前面走着,听了这话,她当场便愣住了。 她站在原地,良久没能回过神来。 “若是……若是上公堂,那您……” 温国公又怎么会放过温夫人呢? 还是温夫人继续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我既然做此决定,自然也有了必死的决心。” 在桂嬷嬷的注视下,温夫人又道:“嬷嬷,今日我一离开,你便收拾好细软,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桂嬷嬷眼眶一红:“夫人,何至于此?难道事情就再也没有周旋的余地了吗?” 能让温夫人做出这样决定的…… 想到这,桂嬷嬷心中便是一阵胆寒。 她一直都在这个小院子里看守绒绣,所有跟外界有关的消息都是林嬷嬷带来的,这些时日,京中动乱不断,林嬷嬷没有出现,也在情理之中,她便守着这个小院,继续等待。 谁知一等,便等来了温夫人,还等来了这样一个惊天的消息。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温夫人:“您也会死。” 她郑重道;“您用这一招,固然能扳倒温国公,可相应的……您与温国公所做的那些事,也都会被捅出来,到那时,便再也没人能保得住你了。” 温夫人惨然一笑:“我已经别无退路。” “这样做,好歹能保住彤儿的性命,若是不这样做,连彤儿的性命都保不住。”温夫人叹了口气,“如今的温舒窈,再也不是任我搓圆搓扁的温舒窈了。” “她是景王妃,她手中还有我与信王勾结的证据。”温夫人闭上双眼,“单单是彤儿的真正身世……便足以让我们母女万劫不复了。” 桂嬷嬷听得这话,方才明白过来温夫人现今所处的境地。 她声音有些颤抖:“可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时间了。”温夫人道,“距离温舒窈给我的三日之期,已经快过去一日了,我没有时间了。” 她说话时,跟桂嬷嬷走到了一个转角处。 在这转角处,有着一间朴素的小房间。 里面的人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双眼睁开,看到了温夫人这张脸。 随后,一道凄厉的女子笑声便响起:“你竟然还敢出现?张蓉蓉,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她咬牙切齿地念着温夫人的名字,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张蓉蓉! 她死死的盯着温夫人,即便已经过去十几年,可刻在心中的恨意依旧没有磨灭,她深深地记得温夫人所做的每一件事。 温夫人被她嗜血的眼睛盯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她便稳住了心神。 “我是来放你出去的。”温夫人答道,“你应该高兴才是。” 闻言,女子怔住了。 “绒绣,我今日过来,是来帮你报仇的。”温夫人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替楚婉清报仇吗?” 绒绣抬起头,盯着温夫人。 “报仇?”绒绣露出了一张遍布伤痕的脸,她恨恨的盯着温夫人,“我若要报仇,第一个杀的就是你!然后就是那狼心狗肺的奸夫!” 她恨毒了温夫人与温国公,若是能报仇,她定是要让着两人血债血偿。 “你敢吗?”绒绣冷笑道,“你敢让我报仇吗?” “为何不敢?”温夫人反问,“我既然说了这话,便是要去做的。” “明日一早,你随我去应天府。”温夫人这一句话,让绒绣彻底愣住了。 绒绣定定地看了温夫人几眼,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容:“你以为我会信你?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又怎会自己认罪?” “你必定是有所图。”绒绣笃定道。 绒绣了解温夫人,温夫人无利不起早,又怎会甘愿认罪?除非是……除非是有更大的利益。 闻言,温夫人冷冷一笑:“我的确是有所图。” “在我的与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之间,我所选择的自然是后者。”温夫人沉声道,“我别无选择,因此,我只能将你交出去。” “你可以去应天府,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 “我绝不会拦你,你若是不信,大可以等到明日,明日你出现在应天府门口,应当就能相信我所说的话了。” 温夫人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她只是淡淡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绒绣的神情由警惕变得怀疑,再由怀疑变得沉默。 她不敢相信温夫人所说的话,然而温夫人所提出条件,让她不得不心动。 若是真能去应天府,让当年那一切真相大白…… 思及此处,绒绣的神情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好,那就去应天府。” “明日一早,我会敲响登闻鼓,到那时,你只需配合我。”温夫人沉声道,“你恨了我这么多年,既然我将报仇的机会给了你,就千万要抓紧了。” 听着温夫人的话,绒绣冷笑了一声:“你放心便是,我纵然是豁出去一条性命,也要让你与那奸夫血债血偿!” “不过是敲响登闻鼓。”绒绣昂首道,“我自己编可以去敲。” 温夫人笑了笑:“这可不行,这登闻鼓……还是要我亲自去敲响。” 这是温舒窈交给她的任务,她自然是要办成的。 为了彤儿…… 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就与绒绣一样。 温夫人开口后,绒绣眼神变得愈发奇异。 但这件事,也算是说定了。 “明日应天府里,我要见到你。” 第285章 登闻鼓 次日一早,绒绣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她散落的头发被梳上,将那张遍布伤痕的脸全都显露了出来。 桂嬷嬷在看到绒绣这副模样时,有着一瞬间的恍惚。 多年前,她被派来看管绒绣,那时的绒绣还是一个清秀的小丫鬟,可这十几年的磋磨,早已将绒绣身上的锐气全都磋磨干净。 若非绒绣对楚婉清忠心耿耿,只怕早已在温夫人的诸多手段之下屈服。 “你去吧。”桂嬷嬷叹了口气,将行囊给了绒绣。 绒绣闻言,径直扯过行囊。 她从不是以德报怨之人,若非现在能力有限,她只能按照温夫人既定的计划去做,不然……她定要先杀了眼前这个老虔婆。 “你帮张蓉蓉做的这些恶事,早晚有一日会得到报应的。”绒绣啐了桂嬷嬷一口,转头就走。 她步伐迅速,即便已经十几年不曾踏出过这道门,但在这十几年间,她每一日都在脑海中描绘逃出去的路线。 因此,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应天府该往何处去。 十几年的光阴弹指过,京中布局虽有所改变,却也还是那般模样。 因此,绒绣十分轻易地找到了应天府。 看着应天府外的登闻鼓,她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应天府外人来人往,但却没有一人敢在门口停留,只有绒绣一人,死死的盯着眼前应天府的匾额。 这时候,又是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绒绣本欲上前,却被这辆马车逼停。 原来是温夫人。 她身上穿着诰命的礼服,一身珠翠,就这样到了登闻鼓前。 “砰” “砰” “砰” 登闻鼓被温夫人敲响了。 温夫人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她费力的敲响了登闻鼓,气喘吁吁地站在登闻鼓前。 应天府外的登闻鼓,不是谁都能敲响的。 若要敲响登闻鼓,首先要经受的,就是二十杖的酷刑。 但因着温夫人有诰命在身,得以免去这二十杖。 她站在应天府门口,紧张不已的心情,在登闻鼓被敲响后,突然变得平静下来。 今日……这十五年来的纠葛,就要彻底做一个了断了。 在宫变后,府尹便换成了钟家的人,今日正是钟大人新官上任的日子。 钟大人本是在府邸喝着茶,慢悠悠的准备去赴任,谁知茶刚到嘴边,就听见了门外惊天的鼓声。 钟家作为京中的老牌世家,但登闻鼓的鼓声,也没听过几回。 钟大人身为府尹,对这声音十分耳熟,在身边的随从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连热茶浇在了身上都没有察觉。 “登闻鼓被敲响了!”钟大人咬牙切齿道,“到底是谁敲响了登闻鼓?” 今天可是他新上任的大日子,这登闻鼓…… 世人皆知,登闻鼓一旦被敲响,就证明有错假冤案。 他刚当上应天府的府尹,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可不能被这件事给影响。 “快走!” “可是您身上的……” “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衣裳?” 钟大人急匆匆的走出了府邸,他的府邸就在应天府隔壁,一出门,就瞧见了满头珠翠一身华服的温夫人。 “她来做什么?”钟大人眼皮子直跳,“她有什么冤情?总不能是为了张家!” 张贵妃在宫里做的那些事,他早就听说了,这消息虽未传开,但有些眼线的世家,早已得知了张家被满门抄斩的真相。 若温夫人是为了这件事而来,那他当真是束手无策,难不成要昭告天下皇帝被张贵妃戴了绿帽子吗? 就在钟大人脑海中左思右想的时候,温夫人看见了他。 他眼皮一跳,便看到在所有围观百姓的注视下,温夫人朝着他“扑通”一声跪下,眼里含着泪,朝他喊道:“还请钟大人替臣妇做主!” “究竟是什么事?”钟大人连忙要搀扶起温夫人。 不论温夫人所为何事,但能让温夫人敲响登闻鼓,必定是什么世家密辛,这样的事,还是小声些说比较好。 谁知温夫人一把拂开了他的手,声音虽哽咽,却洪亮无比:“还请大人替我做主!彻查十五年前楚婉清之死的真相!” 楚婉清! 听得这个名字,钟大人如遭雷击,他的心跳愈发快了。 楚婉清?这不是温国公的先夫人……楚家最受宠的女儿吗? 当年楚婉清离世后,楚老将军夫妇险些要一剑杀了温国公,还是被陛下拦了下来,但从那以后,楚家与温国公便彻底交恶。 温夫人作为那件事的既得利益者,在楚婉清死后坐上了温国公夫人的位置,她来申诉什么冤情? 钟大人左眼不停地跳动着,直觉告诉他,这桩案子不简单。 温夫人掷地有声,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我要状告我的夫君温国公谋害发妻!” 她这一句话,简短却有力,当场便震慑住了在场的人。 钟大人也被吓得一个激灵,他连忙示意身旁的人将温夫人搀扶离开,谁知温夫人却跪地不起:“钟大人,我既然敲响了这登闻鼓,还请钟大人将此事上达天听!” 她眼神坚定,根本不为钟大人所表现出的担忧而动摇。 听着温夫人的话,钟大人便知道,今日一事无法善了。 他脸色难看,沉声道:“本官自然会按照规矩办事。” “温夫人,请吧。”他抬了抬手,几个衙役便出门来,要将温夫人押送离开。 温夫人毫不畏惧,而是对着这些围观的百姓说道:“我这十五年来,备受良心谴责,今日我敲响登闻鼓,是为了将恶人绳之以法,若我……” “若我有个什么意外……”温夫人眼神狠厉,盯着钟大人。 钟大人立即答道:“本官以项上人头作保,你在应天府中绝对安全!” 这关系到楚家,他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日薄西山的温国公得罪楚家。 只是温国公还有一个做景王妃的女儿……这可不妙。 钟大人想来想去,还是哀叹了一声,让人去宫中通报了。 而这一消息,也迅速传开来。 第286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温国公府虽然显出颓势,但这样传遍整个京城的大消息,还是有人特意来通传的。 尤其是……这样大的动静,还是温夫人折腾出来的。 管家愁眉苦脸,站在了卧房外。 温国公正在装病,可他的床榻边有着好几个侍妾,正贴心地服侍着他饮酒。 管家来敲门时,温国公躺在床上,身边美人环绕,好不惬意。 见到温国公这般模样,管家心中哀叹一声。 “老爷,大事不好了。” 管家压低了声音,在温国公耳边说了一句话。 闻言,温国公皱着眉头:“怎么又大事不好了?如今还有什么大事?” “是夫人……”管家话到了嘴边,却又因为太过荒谬难以说出口,“是夫人去了应天府。” 温国公醉醺醺的,并未因为管家的话有太多反应,他摆了摆手:“她去应天府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去应天府为她家人翻案不成?” 话说到这,温国公便冷笑了出声。 然而他一抬头,却发觉管家眼神怜悯,正注视着他。 下一刻,温国公心底浮现出一股不安的怯意,他像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到底是什么事?还不一一说来!” “夫人去敲了登闻鼓,她说……说您十五年前谋害先夫人。”管家声音飘忽,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闻言,温国公只觉得眼前一黑,全身的血液在此刻涌上了他的大脑,他死死的捏着一双手,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极度的愤怒与恐惧之下,只能发出不知名的音节。 “老爷!”管家叹了口气,“您还是早些做准备吧!” 至少……至少也要去景王府求求情。 管家在温国公府大半辈子,看得清楚明白——先夫人的死与温国公脱不了干系。 可现在温夫人敲响了登闻鼓,按照规矩,这是要上达天听的,如此一来,温国公除了求助温舒窈,便再也没有其他出路了。 温国公大脑嗡嗡作响,他许久才回过神来,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怎么敢这样对我?她难道就不怕我……” 突然,这话到了嘴边,温国公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温夫人自然是不怕的,他哪里敢将温夫人与信王的关系公之于众? 如此一来,他岂不是成了信王一党? 成为逆贼余孽,整个温国公府都要被牵连。 若只是这桩案子,他顶多是没了自己的一条性命,有温舒窈在,好歹不会连累到温国公府其他的子弟。 霎时间,温国公手脚冰凉,他死死的咬住牙根,恨恨的盯着前方。 张蓉蓉! 他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念着温夫人的名字,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 管家见状,提议道:“您现在去景王府,恐怕还有一线生机。” 闻言,温国公迅速反应过来,他穿着衣裳,手忙脚乱的吩咐道:“备车!备车!我要去景王府!” 现在能救他的只剩下温舒窈一人了。 至于温舒窈是否愿意救他…… 温国公心中极为自信,他可是温舒窈的亲生父亲,温舒窈平日对他礼待有加,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温夫人陷害? 温舒窈心中最恨之人,必定是温夫人。 对这一点,温国公从未有过怀疑。 景王府内。 温舒窈坐在前厅,听着司青将今日应天府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她漂亮的面孔上没有太多波动,即便是听见温夫人敲响登闻鼓时,也只是挑了挑眉。 “她果真信守承诺。”温舒窈轻嗤了一声,“只是不知道,她手上的证据,能否支撑她扳倒温国公。” 提及温国公,温舒窈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比起温夫人,她更恨温国公。 温夫人德行有亏,勾引温国公,可若温国公能够洁身自好,又怎会被温夫人钻了空子? 更何况……母亲素来警惕,当初若非温国公亲手喂下,母亲必定不会喝那碗毒粥。 说一千道一万,罪魁祸首还是温国公。 是温国公为了前途毒杀发妻,是温国公与温夫人勾搭成奸。 温舒窈眼眸低垂,眼底的杀意一寸一寸显露了出来。 见温舒窈这般模样,司青暗暗打了一个寒颤。 这样的温舒窈,与谢景寒倒是愈发相似了。 他顿了顿,目光便落在了不远处的谢景寒身上。 温舒窈所做之事,谢景寒全都知情。 而温舒窈答应温夫人的,要瞒着温以彤是信王女儿这桩事,谢景寒自然也一清二楚。 叛党的唯一血脉存活于世…… 司青想到这,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王爷竟然如此宠溺王妃,这可是欺君之罪。 “你有意见?”齐嬷嬷冷飕飕的一个眼神扫来,司青立刻挪开了眼神。 “我哪敢。”司青低声道,“我只是有些担忧,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 闻言,齐嬷嬷冷哼了一声:“王爷做事有分寸,用不着你操心。” “你还是老老实实替王妃看着应天府的动静。”齐嬷嬷叮嘱道,“这样关键的时候,可不能出岔子。” “这是自然。”司青一脸严肃,“属下可是早早安排好了。” “应天府门外都是咱们的人,绝不会有任何人能阻拦王妃。” 司青这样说,齐嬷嬷就放心了。 “不错。”齐嬷嬷点了点头,“待处理完这件事,我便让王爷给你记下一功。” 两人说话时,便见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在谢景寒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谢景寒眼神在此刻变得冷冽极了,他的目光在此时转向了温舒窈。 察觉到谢景寒的异常,温舒窈抬眸,看了眼谢景寒。 两人似是心有灵犀,在对视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对方的用意。 “温国公来了。” 谢景寒低声说了一句。 闻言,温舒窈冷笑了一声。 对于温国公的不要脸她早有预料,但在听得这话后,她还是忍不住心中讥讽。 果然,温国公来找她了。 或许是想让她顾念着父女之情,或许是觉得她不记事,便能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思及此处,温舒窈忍不住道:“当真是不要脸。” 第287章 揭穿真面目 谢景寒余光瞥见温舒窈眼底的冷意,当即便道:“派人将他赶走。” 他不愿看到温舒窈为了温国公这样的畜生烦心。 既然要做恶人,不如让他来做。 他知道,世道对女子往往更苛刻些,他不愿看到温舒窈被世人指指点点。 左右他的名声在京城已然成了能止小儿夜啼的修罗,多一样不尊重长辈的坏名声也无关紧要。 谢景寒说罢,冷冽的眼神朝着司青看去。 司青咽了口唾沫,当即明白了谢景寒此举的用意。 他连忙要往外走,谁知温舒窈却拦住了他:“我要见他。” 对上谢景寒不加掩饰的担忧,温舒窈心中一暖,她上前几步,轻轻地握住了谢景寒的手。 柔软的双手刚贴近,谢景寒便有所察觉,一把将温舒窈的手紧紧握住:“当真要见他?可是他现在还是你的生父。” 若温舒窈见死不救,即便情有可原,也难保会有人在暗中中伤她。 闻言,温舒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知道王爷在担心什么,但有张氏敲登闻鼓在先,世人皆已知晓我母亲之死另有隐情,即便我见死不救,也不会有人敢在明面上指摘我。” “至于那些背地里的议论……”温舒窈轻笑了一声,她的眼中似有星光闪烁,美眸与谢景寒相对,眼中有着一丝狡黠,“我是景王妃,只要王爷作为我的靠山一日不倒,他们便不敢到我眼前来胡说八道,这些话,只当不知道就好了。” 她要见温国公,她要让温国公在以为自己获得求生的希望后,再亲手戳破这个幻影,让温国公满心欢喜落空。 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到温国公希望落空后的狼狈模样了。 “罢了。” 谢景寒听着温舒窈的一番话,不再说话,而是让司青将人带进来。 “我就在门外。”他轻声道,“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唤我,我立刻赶来。” 他担心温国公狗急跳墙,做出伤害温舒窈的事。 “有齐嬷嬷在呢。”温舒窈摇了摇头,“您还是去处理公务吧。” 她知道,宫变一事后,谢景寒手上有不少事务还未处理,这几日陪着她理清十几年前的事,已经耗费了谢景寒许多精力。 “王爷,您就放心吧!”齐嬷嬷在一旁搭腔,“有我在,谁都欺负不了王妃去!” 齐嬷嬷身怀武功,又有着老练毒辣的眼光,她自信满满,温国公绝不会是她的对手。 闻言,谢景寒顿了顿。 在一小一老两人的注视下,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此处。 没过一会儿,温国公就匆忙走了进来。 他头发凌乱,一身衣裳更是散发着浓厚的酒味,与他一身汗味交织,着实是臭不可闻。 见到温舒窈,他一个箭步就想冲过来,谁知却被身边的司青一把拉住了。 齐嬷嬷护着温舒窈往后走了几步,皱眉训斥:“温国公,王妃面前不可失礼。” 闻言,温国公勉强稳住心神,他环顾四周,也同样皱起了眉,他可不愿在求自己女儿的时候被外人瞧见,尤其是齐嬷嬷与司青在他眼中都只是奴才。 他的狼狈模样,怎能被奴才看去? 温舒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顾虑,当即便道:“温国公,齐嬷嬷与司青都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你……”温国公当即就发觉了温舒窈称呼上的诡异之处,然而他刚想开口,便被齐嬷嬷锐利的眼神瞪了回来。 他回过神来,温舒窈已经是景王妃了,哪怕是直呼他的名字,也合乎礼法。 片刻,他忍下一肚子怨气,沉声道:“应天府的那件事,你可听说了?” 温舒窈诧异道:“何事?” 见温舒窈不知情,温国公心中一喜,急忙与温夫人撇清了关系。 “你是不知道!张氏她就是个毒妇!她为了拉我下水,竟去应天府敲响了登闻鼓,还胡言乱语,说我害死你你母亲!” “你知道的。”他说到这,急切想要证明自己对楚婉清的感情,又接着说,“我对你母亲一往情深,若非张氏趁我醉酒装作了你母亲的模样,我是绝不会与她……” “当年你母亲的死,的确有蹊跷,可我当时悲痛欲绝之下,根本没有察觉到蹊跷,如今想来,恐怕就是她所为!” “她见我失势,见张贵妃倒台,狗急跳墙之下,竟然栽赃陷害于我!舒窈,你可要替为父做主啊!” 温国公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恳切,他看着温舒窈,迫切等待着温舒窈的回答。 只是,温舒窈的反应却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舒窈。”他看着温舒窈平静的美丽面孔,心凉了半截,直觉告诉他,温舒窈此举,有些怪异。 在他的注视下,温舒窈偏了偏头:“温国公,你是将我当做了傻子?” “张氏恶毒,你也不差。” 温舒窈说到这,眼底划过一道讥诮的光。 闻言,温国公心彻底沉了下来。 他下意识不去想温舒窈这话的用意,然而温舒窈那双眼眸中讥讽眼神,着实让他无法忽略。 “你这话是何意?” 温舒窈轻轻一笑:“温国公,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能瞒过我?” “因为母亲当年发现了信王装残废的真相,你为了攀上信王这棵大树,选择与张氏下毒害死母亲。” 温舒窈说话速度缓慢,一字一句,都足以让温国公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她的话,温国公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他张了张嘴,开口便是反驳:“这必定都是张氏那个贱人同你说的!她的话你也信?她为了嫁给我不知使了多少手段!这都是她骗你的!” 温舒窈缓缓摇头:“你错了,这都不是张氏所说,这都是你亲口同花姨娘说的。” 她的话,让温国公的大脑有着一瞬间的空白。 温国公不断回忆着过去与花姨娘相处的时刻,然而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回忆起来。 片刻,他目光仓皇地望着温舒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舒窈笑了笑:“在我出嫁前。” 第289章 我都知道 此刻的温国公恍然大悟,他看着温舒窈的眼神中浸满了恨意,死死的盯着温舒窈看:“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包括嫁给景王,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如今想来,是温舒窈早已计划好的。 温国公思及此处,勃然大怒。 只是,他再如何生气,也与温舒窈无关了。 温舒窈眸光轻闪,笑了笑:“你知道了?那又如何?” “你就不怕与景王生出间隙?”温国公大声喊道,“他若知道你嫁给他是为了利用他的权势向我复仇,他心中作何感想?” “我与王爷之间坦诚相待,从未有过隐瞒。”温舒窈坦荡答道,“王爷早已知晓我嫁给他的目的,你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是想错了。” 温国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脸色一黑,慌不择言地说道:“那又如何?你若是害了我,害了整个温国公府,你看还有谁为你撑腰?” “凭着王爷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贵女没有?为何要你?” 温国公的语气愈发嘲弄,他试图用这样的话激怒温舒窈。 然而在温舒窈看来,这话可笑极了。 且不说她与谢景寒在成婚前便早有约定,哪怕是在成婚后,两人也始终克己守礼,在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后,两人方才心意相通。 如此一来,又怎会被温国公的一番话所困扰。 说到底,温国公是在威胁她。 只是这威胁对她而言不值一提。 “温国公,你不必再做挣扎了。”温舒窈轻笑了一声,“我不会放过你。” “事实上,若说你有十分的罪行,那我便掌握了九分,剩下的……需要张氏来补全。” 听得这话,温国公两眼顿时瞪大了,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指着温舒窈道:“是你指使的她。” 温舒窈并未否认,如此一来,温国公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他喃喃道:“你竟然恨我至此!你宁愿与她合作!” “可说一千道一万,是她引诱的我!是她与信王合起伙来让我毒杀的婉清!我都是被逼的!”温国公声嘶力竭,失去了往日的风度,“你不仅不理解我,反倒与她合起伙来算计我?” “莫说是我的爵位,就连整个温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你不是最喜欢珠儿吗?你可曾想过她的婚事该怎么办?我一旦被剥了爵位,她下半辈子都毁了!” 事到如今,温国公还在威胁温舒窈。 闻言后,温舒窈只摇了摇头。 温国公两眼圆瞪,死死的盯着她。 直觉告诉温国公,温舒窈还会再说出其他的话来气自己。 然而,温舒窈却道:“你放心,你死之后,温国公的爵位会由旁系子弟继承,而珠儿,珠儿她要的一向不多,我会将卖身契还给花姨娘,珠儿若是想嫁人,我会替她选一个好人家,景王妃亲妹妹的身份,可远比温国公庶女的身份在京城好使。” “只要你死了,你与温国公府便再无关系了。” 温舒窈看着呆愣的温国公,一字一句的说出了温国公想要当答案。 温国公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没有这样的规矩!这于礼法不合!” “我要去告诉陛下,我要告诉陛下张氏与信王的苟且,我要……” “温国公,陛下如今还不知晓温国公与信王有所勾结。”温舒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震慑住了温国公。 一时之间,温国公脸色千变万化。 他思索片刻,方才明白温舒窈这话的用意。 “你在威胁我!”温国公指着温舒窈,不可置信道,“你想要我的命!” 他原以为温舒窈只是想剥去他温国公的爵位,可现在看来,温舒窈是铁了心要他的性命。 只要他愿意将爵位交出来,温国公府尚能留存,或许在百年之后,温国公府还能恢复昔日荣耀。 然而…… 他死死的看着温舒窈,厉声道:“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 “当年你为了温国公府,为了自己的前途,放弃了我母亲的性命。”温舒窈轻声细语道,“而今,你也应当为了温国公府放弃自己的性命。” “张氏已经敲响了登闻鼓,你的罪行,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了的。” “是要带着温国公府一起下地狱,还是舍弃你一人的性命保住温国公府百年荣光,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温舒窈的几句话,击碎了温国公心底唯一的念想。 温国公闭上双眼,一字一句道:“你当真要这样威胁我?” “两条路摆在你的面前,若你是要前者,大可以去告诉陛下,温国公府与信王的勾结,若你选择后者……便立刻上书一封,请求陛下剥去你身上温国公的爵位,将爵位让给旁系子弟。” 闻言,温国公嘴唇不断颤抖着。 他指着温舒窈,手指颤颤巍巍:“你……你竟如此狠毒!你心狠手辣,残害自己的父亲,王爷知道吗?” “本王知道。” 这时候,门口走进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谢景寒背着光,眼眸间如利剑般,狠狠的刺向温国公。 温国公心颤了颤,没想到谢景寒竟然会掺和进家事。 同时,他对温舒窈在谢景寒心中的地位有了更显着的认知。 “这是本王教王妃做的。”谢景寒淡淡道,“心狠手辣之人是本王。” “你若有什么说法,不妨同本王说。”谢景寒扔下最后一句话,温国公站在原地半晌不敢开口。 温国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最后又变成如金纸一般的惨白,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选择:“我现在就去上书……” 请求陛下剥去国公的爵位。 最后一句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为了这个爵位,他努力了一辈子,他又怎么舍得? 然而…… 然而他若是不做,温舒窈一定会将整个温国公府给他陪葬。 温舒窈这个疯子! 他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疯子? 温国公心中万般悔恨,然而,到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 时光无法倒流,他只能被动接受这一切的发生。 第290章 公堂对峙 大局已定,温国公心中纵有千万种念头,此刻也只能归于平静。 纵然他再不甘,再怨恨,也只能将这些念想压下,沉声道:“你算计我!” “这也不算是算计。”温舒窈轻笑了一声,“我不过是让你做了一个选择罢了。” 她就是要让温国公做出与十五年前一样的选择,不过这一次,放弃的是他自己的性命。 温国公口口声声为了温国公府的前途牺牲母亲,既如此,那他便再次为了温国公府,牺牲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你心中恐怕还想着利用那些舆论,逼我饶过你。”温舒窈垂眸,看穿了温国公心中所想,“只是你忘了,在这世上,还有一人比我更恨你。” 闻言,温国公心中的那些小算盘顿时烟消云散。 他知道,温舒窈所说的人是温夫人。 一时之间,他脸色大变。 只是,温舒窈已经派人将他的双手扣住:“温国公,明日公堂上见。” 此话一出,温国公慌了手脚。 然而他看到温舒窈目光时,心底的寒意又是一阵一阵的涌了上来。 眼见温国公踉跄离开,温舒窈抬眸与谢景寒对视。 “多谢王爷。” 温舒窈对谢景寒极为感激,只是,她剩下的话刚到嘴边,手便被谢景寒握住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谢景寒声音低哑,他抓着温舒窈的指腹轻轻摩挲着。 在温舒窈还未回过神来时,他又松开了手。 “明日公堂之上,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他知道温舒窈的执念是什么,因此他定要出手,让温国公与温夫人再无生还的机会。 闻言,温舒窈却轻轻摇头。 她抬眸对上谢景寒拧起的眉心,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明日公堂之上,若是王爷出手相助,只怕又要引起旁人议论。” “更何况我早有安排。”她说到这,眼中划过一道讥讽,“我们为何不在朝堂之上看他们狗咬狗?” 谢景寒听得这话,明白了温舒窈的目的。 “我自始至终都不会露面。”温舒窈深谙那些世家的秉性,有着这样对景王府落井下石的大好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 她与谢景寒,谁都不能露面。 他们一旦露面,就会被世家扣上孝道的枷锁,他们会让她原谅温国公,与温国公重修旧好。 这对温舒窈而言,是绝不可能实现的事。 为了避免一切意外发生,她绝不能露面。 见温舒窈神情坚定,谢景寒到底是放弃了。 他垂眸,轻轻地注视着温舒窈:“若是有什么困难,你要告诉我,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会让你的计划成功。” 哪怕是亲自杀了温国公,替他过世的岳母报仇。 温舒窈深知谢景寒这番话的分量,她眼中露出些许感动,而后踮起脚尖,在谢景寒的脸颊旁落下了一吻。 “多谢王爷。” 温舒窈的声音十分细微,就连方才那一吻都如蜻蜓点水般,可谢景寒的脸颊却一下变得通红起来,这红晕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脖颈间。 两人都是初尝情事,这时竟连对视都不敢,纷纷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前厅。 齐嬷嬷蹲在灌木从中,心满意足地看着两人离开,朝司青撇去一眼:“多学多看,不要总是打扰王爷与王妃小两口。” 司青被齐嬷嬷一番耳提面命的教诲早已心有余悸,此刻便连忙点头:“王爷与王妃独处时,若非十万火急的军情,我纵然是豁出去一条命,也绝不会让人打扰他们。” 听着司青的保证,齐嬷嬷冷哼了一声:“最好是如此,不然的话,我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司青连连点头,齐嬷嬷又叮嘱道:“待此事一了,你便去请周院正过来,我要好好地给王爷与王妃调理身子,最好是能让王妃一举生下小世子。” “嬷嬷,您可别忘了上次的药膳。”司青一听,便忍不住提醒。 齐嬷嬷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见他讪讪转过身去,才冷哼道:“我自然知晓,此次我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 次日一早,公堂之上。 温国公苍白这一张脸坐在大理寺卿白大人的右手处,温夫人则是跪在地上。 温夫人已经认罪,她成了阶下囚,自然也不会在大理寺得到优待。 而温国公的爵位还在,又不曾有罪名,只是温夫人的指控,还不足以让他享有阶下囚的待遇。 只是,在看到温夫人被枷锁捆得手腕通红,短短一夜之间,那张精心保养的脸上就出现了血痕,狼狈不已。 温国公心中还是忍不住一个咯噔,他回想起温舒窈所说的话,咬紧了牙关,方才控制住自己面上不露出怯意。 见到温国公这副模样,温夫人冷笑了一声,笑容十分张狂,连通红的牙根都露出来了。 “罪妇张氏,将你的罪行一一说来!”白大人一拍惊堂木,让温夫人回过神来。 温夫人抬起头,怒视温国公:“罪妇张氏自认罪恶滔天,可有一人,却是在背后指使我犯下这累累罪行之人!” “当初毒杀楚婉清,是他让我将毒药放入粥里,也是他亲自将毒药喂给了楚婉清!看着楚婉清一日日消亡!” “而楚婉清死后,他更是利用我名下的宝华阁往外放印子钱,害死了不少无辜百姓!” “温国公的罪行罄竹难书!还请大人明鉴!将这罪恶滔天之人绳之以法!” 温夫人每说一句话,温国公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温国公断然没料到,温夫人会如此狠毒,不仅是将楚婉清一事抖落了出来,更是连带着印子钱一块…… 这几样罪名加在一起,他休想活命。 “一派胡言!”温国公心中对生的渴望还是大过了家族的未来,他指着温夫人高声道,“你有何证据?” 认罪?他断然不会认罪! 他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温夫人,都绝不会将与信王勾结一事说出来。 于他而言,毁的是温国公府百年基业。 于温夫人而言,毁的是温以彤的性命。 第294章 提议 皇帝能答应这件事,实乃意外之喜。 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皆是朝着皇帝行了一礼,不过因着皇帝虎视眈眈在一旁,两人到底还是不曾下跪,只作了一揖。 皇帝抬手:“二老不必多礼,您二老为了大黎、为了百姓做出无数牺牲,朕绝不会轻易放过温国公与张氏。” “一线红……”他沉默片刻,道,“周院正想必能配制出来,朕给你们一道手谕,你们拿去太医院,从太医院中将一线红拿出来。” “至于那两个罪人。”皇帝与皇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就交由你们处置。” 没有什么比手刃仇人来得更痛快,左右是喂毒药,他索性成全了楚老将军夫妇。 闻言,两人大喜过望,连连谢恩。 目送两人离开,皇帝叹了口气:“当年朕若是能听他们的,将温国公治罪……也不至于让他们奔走这么些年。” 他清晰地看见了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斑白的头发,这十五年间,两人像是苍老了几十岁,直到今日温国公夫妇罪行被揭露,他们两人才有了些精气神。 思及此处,若说心中不愧疚,那是假的。 听得皇帝的话,皇后笑了笑,安抚道:“陛下,当年他们二老只是意气用事,若是真的冷静下来,是绝不会杀了温国公的。” “他们是最为您、为大黎考虑的。”皇后意有所指,“如若不然,他们又何必闹到您的面前?那时一刀将温国公捅了一了百了,边关需要楚家,您也不可能处置他们。” “说到底,他们还是替您着想。” 皇后一番话,说到了皇帝心坎里去。 皇帝点点头:“不错,能得到楚家这样的忠臣良将,是朕之幸事。” 听得皇帝的话,皇后略松一口气。 她冲着皇帝笑了笑:“既如此,陛下可要多多优待楚家,楚家这样的忠臣良将,怎么优待都不足为过。” 闻言,皇帝自是应允:“朕正有此意,不过……” “楚家荣誉已经足够,朕平日也多赏赐金银,这一次,朕应当赏赐什么呢?” 皇帝细思片刻,发觉自己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赏赐。 皇后笑了笑:“陛下,您这些赏赐都是隔靴搔痒,楚家如今可不缺这些东西,您应当抓住楚家二老的喜好去赏赐。” “喜好?”皇帝皱眉,“可是朕这些年来,不曾听闻他们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没有喜欢的东西,却有疼爱的人。”皇后意味深长道,“您忘了舒窈了吗?” “舒窈是婉清的孩子,更是亲手抓住了杀害婉清的凶手。”皇后叹息一声,“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爱惨了这个孩子,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您所给的那些奇珍异宝,也多被他们送给了舒窈。”皇后提醒道,“您赏赐给舒窈东西,比赏赐给他们更让他们高兴。” 皇帝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瞧了眼皇后:“你这是在帮温舒窈。” 作为相伴多年的枕边人,皇帝在皇后提起温舒窈时,便察觉到了皇后的用意。 闻言,皇后微微一笑:“臣妾喜欢舒窈,自然想要为舒窈考虑。” “舒窈虽已经与温国公划清界限,可她身上到底还留着温国公的血脉,她与温国公的关系满是无论如何都断不干净的。” “然而温国公犯下死罪,他所毒害之人,还是舒窈的母亲,这件事一旦传出去,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必定会将矛头对准舒窈。” “臣妾可不忍心让舒窈被这些人针对,臣妾也不愿看到景寒喜爱的女子成为众矢之的。” “因此,臣妾恳请陛下,看在楚家、看在景寒的面子上,给舒窈一份依仗。” “依仗?” 皇帝听着皇后骤然转变的自称,心中便咯噔了一声。 直觉告诉他,皇后所求,必定是让他十分为难的。 不然夫妻做了这么多年,皇后又怎会突然自称起了“臣妾”。 要知道,只有在外人面前,或是有求于自己时,皇后才会这样说话。 皇帝脸色几经变化,还未答应,便见皇后朝着自己跪了下来。 “朕答应你便是了!”皇帝见状,连忙将人搀扶了起来,“朕与你多年夫妻情分,你要什么朕不答应你?你何必委屈了自己?” “臣妾也知道,此事会让陛下为难。”皇后压低了声音,“只是臣妾为了舒窈的未来着想,不得不这样做。” “你先说。”皇帝揉了揉眉心,他真是拿皇后没办法,“朕听完后再做决定。” “臣妾是想着……”皇后压低了声音,“为何不将温国公的爵位给舒窈?按理来说,舒窈才是继承爵位最佳的人选。” 闻言,皇帝脸色一变:“可她是女子,大黎……” “可是大黎也出过女皇帝。”皇后正色道,“陛下,舒窈有这个能力。” “论才干,她远比温国公出色,您难道还没发现吗?能拆穿信王的阴谋,能让北狄公主高高兴兴回北狄之人,是舒窈。” “论胆识……她能够以一己之力抗衡信王,又能在大军压境时临危不乱,在外为景寒分忧。” “这样的才干胆识,她才是温国公府最能继承爵位之人。” “温国公府旁系的孩子,臣妾早已派人打听过,也看过几个,都不堪大用,与其让这样的人袭爵,倒不如直接将爵位给舒窈。” 皇后一番话,让皇帝原本坚定的神情变得松动起来。 皇帝皱着眉,沉吟片刻:“你容朕想一想。” 这样的大事,太常寺那边恐怕不会同意。 皇帝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你还真是给朕出了一个难题。” 闻言,皇后轻笑了一声,替他抹平额间的皱纹:“陛下,可这件事,也只有您能办成,总不能让景寒带兵围了太常寺,逼太常寺的诸位大人给这个爵位。” 听得这话,皇帝也笑了出声:“你别说,关系到他王妃的事,他比谁都上心,说不准还真的会这样做。” 第295章 滥用私刑 天牢之中。 温国公与温夫人两人的牢房面对面。 温国公进来的那一瞬间,在看到温夫人的那一刻,他便面目狰狞,嘶吼着朝温夫人跑去,他双手穿过栏杆,抓着温夫人的头发一阵撕扯。 “贱人!贱人!”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着喊道。 温夫人痛呼一声,拼命想要挣脱开温国公的手。 好在是狱卒在此时赶了过来,连忙将温国公绑走。 “都进天牢了,还如此嚣张!”几个狱卒看温国公很是不顺眼,将温国公抓来的时候,便将温国公一阵毒打。 温国公惨叫不止,然而狱卒却没停手。 进了天牢,就等于半条命踏进了鬼门关。 纵然是再尊贵的贵人,进了这,也难有翻身的机会。 他们肆无忌惮的打骂着温国公,温国公被打得鼻青脸肿,口中叫骂着,然而迎来的是更加凶狠的毒打。 终于,温国公被打怕了,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嗫嚅着被人送进了牢房。 他的牢房与温夫人相对,一进去,就看到了正对着他冷笑的温夫人。 “贱人!毒妇!” 他口中咒骂着温夫人,那眼神是恨毒了温夫人。 对此,温夫人只嗤笑了一声。 “你还以为自己是温国公?”温夫人头一次叫了他的大名,“温实良,你已经是人人唾弃的阶下囚了,你毒杀发妻的事,早已传遍了京城,再过不久,恐怕连边关小镇都能听见你的事迹。” “你引以为傲的爵位,也要拱手让人。” 说到这,温夫人便觉得痛快。 闻言,温国公脸色难看,他盯着温夫人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冷笑道:“我被人人唾骂,你又好到哪里去?” “张蓉蓉,你也是被人尽唾骂的贱人,你的女儿也会与你一样,被人们厌恶,你以为你费尽心思留住她的性命,她就能好过吗?” “她被人人唾骂时,会不会怨恨你这个母亲?”温国公笑声愈发大了,“你难道就那么相信温舒窈?你可是与我一同毒害了她的母亲!她恨我们入骨,她真的会保住你女儿的性命?” 温国公自从知晓温以彤的真实身份后,就恨毒了这母女二人,他再也不将温以彤视作自己的女儿,而是视作自己的耻辱。 温夫人神情逐渐变得苍白,但她到底是忍住了内心的慌乱,当面啐了温国公一口:“那又如何?在她那,彤儿好歹能留得一条性命,可若是没有她,我与彤儿……当真就再无活路了。” “至于你……”温夫人冷笑了一声,“即便温舒窈不找我,我也会想方设法将你给杀了。” “我这些年来受尽委屈,就是为了这一日。”温夫人一字一句道,“若你真心实意待我倒也罢,可你却屡屡纳妾,更是为了你的前途,将我彤儿的所有东西都拱手让给了温舒窈!” 温夫人眼神狠厉:“这门顶好的婚事,本应该是我彤儿的!” “是你将这门婚事让给了温舒窈!说到底,你落到这般田地,不正是因为你将温舒窈送去当了景王妃?她若不是当上了景王妃,怎么又能对付你?” “是你将刺向自己的剑亲手递给了温舒窈!”温夫人声嘶力竭的喊道,“我这么做没错!我本就是个自私自利之人,为了彤儿,我什么都可以做!” 温国公被温夫人短短几句话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温夫人,眼底充满了恨意:“还不是你那好女儿折腾出来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怪你!”温国公恶狠狠地盯着温夫人,“你害了我,不也是要死!你的那好女儿,必定也活不了多久。” 温夫人恨毒了温国公这样的话,她付出这么多,自然是为了能让温以彤好好活下去。 于是她咬牙切齿道:“我必定是要让彤儿活下去的!至于你……” “你的死,正好成全了我的彤儿!”温夫人一字一句地说完这句话,便冷笑着看了温国公一眼,“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温国公气急败坏,指着温夫人便要大骂,然而这时,狱卒又走了进来,温国公被打怕了,连忙低下头去。 不过,这群狱卒的神情十分谄媚,温国公心觉不妙,往几人背后一看,发觉竟是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 他心中便咯噔了一声,而楚老夫人手中,拿着一个瓷瓶。 瓷瓶上有着红封,上面隐约有着几个字。 温国公内心不安,刚想开口,便见到楚老将军抬起手,几个狱卒立刻上前,将温国公面前的牢房大门打开了。 “你想做什么?你想动用私刑?” 闻言,楚老夫人冷笑了一声:“我们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一线红。”楚老夫人将瓷瓶放在了温国公面前晃了晃,“熟悉吗?这是当初你喂给婉清的。” “今日,我便将这一线红,喂给你,让你尝一尝婉清当年受过的折磨,” 楚老夫人慢条斯理的说着话,只是这每一个字,都让温国公感到无比恐惧。 温国公眼睁睁的看着这写着一线红的毒药被喂到自己嘴边,拼命挣扎着,心底充满了恐惧与不安,这一次,他终于感受到了自己死期将至。 “不!”温国公声嘶力竭的叫喊着,然而狱卒们在天牢待了多年,又怎会是被他这一句话给吓住的。 因此,狱卒毫不犹豫的将毒药塞进了温国公嘴里。 毒药一下肚,温国公脸色彻底变得青黑,他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喉咙,试图将这毒药给吐出来,然而这毒药一下肚,他便再也无法吐出来了。 对面的温夫人看见他这般模样,闭上了双眼。 温夫人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 一线红的作用,她最是清楚不过。 温国公现在的惨状,也将会是她的下场。 她麻木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再也无法掀起一丝波澜。 “你们这是滥用私刑!即便要处置我,也该按照律法处置!”温国公双眼赤红,大喊道,“陛下难道就任由你们这样做吗?” 第296章 罪孽深重 温国公红着双眼质问,然而,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却并未因为他这一句话而有丝毫波动。 两人的眸光冷静,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这正是陛下准许。” 楚老将军阴恻恻的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这句话,温国公的脸色大变。 此刻一线红的药效已经发作了,他只觉得身上有着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自己的皮肉乃至骨血,他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身体,却无济于事。 此刻的温国公神情狰狞,狼狈不堪,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度。 可他还是执拗地睁大双眼,紧盯着楚老将军与楚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话:“我不信!” 他不相信皇帝会这样做,皇帝平日里对楚家并无过多优待,若他真的疼惜楚家,早在十五年前,便任由楚家打杀了自己。 “你信与不信,与我们无关。”楚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左右毒药是给你喂下去了。” 她看着温国公狼狈的模样,所想到的只有——在十五年前,婉清是不是也这样痛苦,她被自己深爱的夫君亲手喂下了毒药,那时的她,内心的痛苦只怕远超皮肉之苦。 想到这,楚老夫人心中便是一阵咬牙切齿,她又上前了几步,看着温国公的眼神间充满恨意:“陛下亲口所说,将你与张氏交给我们处置。” “一刀斩首太过便宜你了。”楚老夫人低声道,“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这只是一个开始。”楚老夫人说到这,身后的云嬷嬷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出现,手中还端着一个小瓷瓶。 见状,温国公双眼瞪大了:“你们还要做什么?” 此刻的他在一线红药效的作用下已经神志不清了。 楚老夫人低低的笑了一声:“这是一线红的解药。” “解药?”温国公大喜过望,但下一刻,他就冷静了下来。 凭着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对自己的恨意,他们怎么会放过他?这解药的作用,只怕是为了…… 接下来,楚老夫人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 “中了一线红后,若不及时服下解药,便会在短短七日内毒发身亡。” “这是给你的解药,每到第六日时,我便会派人来给你送解药,让你服下。” “等解了毒后,再给你服下一线红。” 楚老夫人说到这,愉悦地笑了出声。 这正是她与楚老将军商议出来的对策,她要折磨温国公一辈子。 温国公这样怕死的人,又怎会不服下毒药? 温国公两眼发直,他到了嘴边的话因为内心的恐惧,再也无法说出口。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两夫妇会狠毒至此! 他们这是想要永远折磨他,让他一辈子活在这样的痛苦之中。 若是如此……倒还不如一死了之! 温国公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念头,他余光看见身侧的墙壁,便想着一头撞过去一死了之。 可他的脚刚抬起来,便又想到——若这一撞死不了,那他岂不是又多增添一分痛苦。 这时候,云嬷嬷将解药放在了地上,是温国公伸手就能够得到的位置。 “解药就在这。”楚老夫人意味深长道,“你若是能忍住,那便只需要熬过七日的痛苦,过了这七日,你就能解脱了。” “可你若是选择了解药……” 剩下的话,不必楚老夫人多说,温国公也明白。 若是他选择了解药,那他下半辈子,都要活在一线红的痛苦之中。 温国公梗着脖子,脸上满是因为痛苦而扭曲的神情,他是想要果断些的,可是……可是他身上的毒药…… 身上的痛苦太过明显,他纵然想要忍下来,也无法做到。 他像是狗一样双手双脚着地,爬到了解药面前,手忙脚乱的将解药吃了。 身上的瘙痒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见此情景,楚老夫人眼中满是讥讽。 果然,温国公会选择第二条路。 在温国公享受着片刻的解脱时,楚老夫人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温夫人。 “张氏,轮到你了。”楚老夫人在对待温夫人时,心中并没有对温国公那样大的恨意。 她看着温夫人,一字一句问道:“这两条路,你选哪一条?” “只要我死了,就能平息老夫人的怒火?”温夫人神情平静地问道,“再也不牵连我的女儿?” 楚老夫人轻嗤了一声:“你放心,你的女儿如今还活着,已经被送到了陈家。” 闻言,温夫人脸色大变:“陈家?陈家那样……” “还是说,你想让她回温国公府?”楚老夫人反问。 一时之间,温夫人没了话说。 陈家固然不好,可温以彤与陈彻是夫妻,陈家还有温以彤的大笔嫁妆,怎么着都比在温国公府好。 她与温国公都是温国公府的罪人,若温以彤回了温家,无论是嫁妆还是身上的私房钱,恐怕都要被那些族亲搜刮了去。 此时,她头一次感受到陈家这小门小户的好处。 陈家小门小户,有着林嬷嬷在,定能拿捏住陈彻母子。 如此一来……温以彤也能平静地生活。 思及此处,温夫人便垂下了头:“多谢老夫人与王妃海涵。” “我选第一条路。”她平静道,“我自知罪孽深重,辜负了婉清对我的信任与爱护。” “我愿意赎罪。”她声音有些发抖,“即便来得晚了些,我也愿意……为婉清赎罪。” 说出这话,她仿佛卸下了重担。 闻言,楚老夫人讥讽道:“谁要你赎罪?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沦落至此,是你们一手造成。” “你倒是干脆。”楚老夫人一抬手,云嬷嬷便端着一线红到了温夫人跟前,“只要你喝下了毒药,过完七日,你便能安心的上路了。”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绝不会对温以彤出手。” 温夫人松了一口气,毅然喝下了一线红。 很快,她也与温国公一般,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只是,温夫人内心再痛苦,她也不曾想过活下去。 她知道,只有自己死了,才能保住温以彤的性命。 第297章 噩耗 出了天牢,楚老夫人与楚老将军两人的神情显得格外平静。 回想起刚才温国公与温夫人截然不同的表现,楚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温国公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自私自利极了。” “不过也好。”楚老夫人阴森森的笑了一声,“只要他还想活着,便要日复一日的承受一线红的折磨。” 她恨毒了温国公,恨不得亲自拿刀将温国公千刀万剐。 闻言,楚老将军神情也极为冰冷。 “他这样贪生怕死之人,哪怕还有一丝存活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你放心便是,他绝不会轻易自戕的。” “不过……” 楚老将军说到这,神情有些许迟疑。 他垂下眼眸,在片刻后低声道:“那温以彤……咱们当真要留下她的性命?” 闻言,楚老夫人皱着眉头。 与楚老将军一样,在沉默片刻后,她摇了摇头:“这都是窈窈那孩子的主意,我也不好干涉,若是换做我……自然是将温以彤一并除掉。” 留着温夫人血脉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是温舒窈既然答应了温夫人,她又担心温舒窈之后还会有别的计划,便忍着恶心将此事忽略了过去。 楚老将军摸着胡须,在沉吟片刻后道:“罢了,这既然是窈窈的意思,那留下她的性命就留下罢,左右温以彤这人的性子……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两人虽是恶心温以彤,但既然这是孙女的主意,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在景王府。 温舒窈从齐嬷嬷口中得知了楚老夫人两人去天牢的所作所为。 闻言她还有些吃惊。 齐嬷嬷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温舒窈的神情,只以为温舒窈是心软了,正准备开口宽慰温舒窈几句,谁知温舒窈却一拍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温舒窈说话时,感慨了一声:“还是外祖父外祖母有经验,懂得用这样的办法来折磨他们,我却只想到了要他们的性命。” 还有什么比让温国公与温夫人尝一尝一线红的痛苦更好的惩罚? 齐嬷嬷松了一口气:“老奴还以为您心善,听不得这些话呢。” “我心善?”温舒窈哑然失笑,“嬷嬷,恐怕也就只有您这样看待我了,我如今在京城其他世家的口中,早已成了与王爷一起的女修罗。” “那又如何?”齐嬷嬷摆摆手,“若是这些事放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只会比王妃您下手更狠毒。” “不过王妃,老奴倒是觉得……”齐嬷嬷压低了声音,“温以彤这人留不得,您准备何时动手?” “就在今日,温以彤已经回到了陈家。”温舒窈眼眸微微闪动,她抬眸与齐嬷嬷对视,“想必现在的陈家,正是热闹的时候。” 霎时间,齐嬷嬷瞪大了双眼:“你就这样让她回去了?不派人盯着?” “自然是派人盯了的。”温舒窈见她担忧的神情,连忙开口安慰,“您放心便是,这都是交给司青去做的,司青办事,您也该放心。” “话虽如此,但……”齐嬷嬷皱着眉头,“温夫人赴死前,必定给温以彤留下了不少东西,你将温以彤这样放了回去,岂不是太过便宜她了。” “她们母女二人这些年的好日子,可都是靠着踩着楚小姐的尸骨得来的。”齐嬷嬷说到这,又解释道,“您别嫌老奴说话难听,实在是……” “我都知道。”温舒窈声音十分轻柔,“嬷嬷是为了我考虑,但我既然答应了张氏,自然会做到。” “至于温以彤未来的结局如何……”温舒窈轻笑了一声,“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凭借她对温以彤的了解,温以彤的结局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有时候,让人活着也是一种折磨——对于温以彤这样心高气傲一心掐尖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她公主梦破碎来得更加惨痛? …… 此时的陈家。 陈彻与陈夫人母子二人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温以彤,瞠目结舌:“你怎么还活着?” 闻言,温以彤脸上满是愤恨:“我怎么不能活着?你们一心盼我死,我偏要活着!” 虽不知温舒窈为何将她放了出来,但她有着十足的自信——一定是温舒窈怕了自己。 于是,温以彤的气焰愈发嚣张:“还不赶紧给我沐浴更衣。” 在那个小院子待了好几日,她觉得自己身上都快臭了。 听着温以彤的话,陈彻气笑了:“温以彤,你一个信王的孽种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嚣张!我现在去官府,说信王的女儿在陈家,你猜你会有什么下场?” 陈夫人闻言,心猛地一跳,暗暗瞥了眼陈彻,小声提醒:“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温以彤的身份被拆穿,作为温以彤的婆家,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陈彻脸色难看,但还是不肯松口。 而在看到两人的对视后,温以彤便知道,自己算是拿捏住了他们。 “还不快准备洗澡水……”温以彤趾高气扬道,“我要沐浴更衣!” 陈彻脸色难看,见温以彤气焰嚣张,心中便是愈发不满。 不过,他脑中灵光一闪,在温以彤趾高气扬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温以彤的手,狠狠地将其掰到了身后。 “我不能去官府告你又如何?”陈彻冷笑道,“你以为你还是温国公府的二小姐吗?如今的温国公……与你那好母亲……早已是被抓去天牢了!” “他们夫妇二人干的那些腌臜事早就被揭发了,你唯一的依仗都没了,居然还敢在我们陈家嚣张?” “如今的你,就是我们陈家的一条狗,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 “昨日的地还没打扫干净,现在你就去打扫。”陈彻说罢,就立刻将温以彤推到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温以彤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彻:“你敢让我做这些事?你疯了?” 她本就在温舒窈那受够了气,怒极之下,一把就将陈彻的脸抓花了。 第298章 谋划 陈彻痛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温以彤:“你还以为自己是温国公府的小姐?温国公府能不能保住都要看陛下的意思,如今我能给你一个栖身之所,已是念在这几个月的夫妻情分上,看你可怜才愿意留你在陈家。” 温以彤却是回以一阵冷笑:“夫妻情分?我们有什么夫妻情分可言?说到底,你不还是害怕我的身世曝光,牵连到你们陈家!” “我要沐浴更衣!”温以彤给了陈彻一个耳光,高高在上道,“若你们不伺候好我,我便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到那时,你们陈家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你的那些个外室……也统统跟着我一起陪葬!我听闻,你一个外室有了身孕?”温以彤说话不管不顾,脸上是狰狞的笑容。 此话一出,陈彻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下来。 陈彻死死的盯着温以彤:“你想要同归于尽?” “我本就没什么顾虑。”温以彤冷笑道,“你以为我还跟之前一样投鼠忌器吗?现在的我什么都没了!你若让我去过那种伏低做小伺候人的活计……我倒不如死了算了!” 她温以彤,是绝不会屈服于现实的。 陈家…… 她环顾四周,又是一阵冷笑:“你们陈家靠着我才能在京城住上三进的院子,你陈彻也是靠着我,才能去白鹿书院。” “哪怕我家道中落,你们也得好好伺候我。”温以彤盛气凌人道,“如若不然,我就带着你们陈家一块下地狱!” 她眼中是平静的疯狂,一张神情扭曲的脸,足以证明她此刻所说句句属实。 陈彻被气得头脑发昏,刚想开口辩驳,就被陈夫人拽住了手。 “沐浴就沐浴。”陈夫人忍气吞声道,“我这就去给你烧水。” 陈家不同以往,府中的下人已经被悉数清退,如今家中的活计,全都压在了陈夫人一人身上,就连烧水这样的活,都要由陈夫人亲自来做。 实在是囊中羞涩,又不敢大肆动用温以彤的嫁妆,再加上担心温以彤身边败露连累陈家,她不得不忍气吞声。 温以彤见状,冷笑道:“早这样说不就好了。” 她说罢,就坐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毫无贵女的端庄姿态。 陈彻脸色铁青,但看着陈夫人去烧水,他还是没有阻拦。 ——陈彻最怕死不过了,他可不愿意为了温以彤丢掉性命。 只是,看着温以彤,他心中那股怒火正熊熊燃烧着。 ……若是…… 若是温以彤死了,那她所有的嫁妆不都归了他所有?而所有的风险威胁……也都不复存在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在心中升起,就很难再消失。 陈彻看着温以彤懒散的模样,一个计划在心中悄然成型。 他跟着陈夫人走出了前厅。 “你怎么跟来了?”陈夫人连忙驱赶陈彻,“这可不是男人家该干的事,你快去书房温习,听闻此次宫变牵连了不少官员,陛下要再次举行春闱,万一你能中进士……我这么多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陈夫人絮絮叨叨的念着,她看着陈彻的眼中满是期望。 但陈彻深知自己不是读书这块料,每日去书院,也只是为了能在外面放放风,同自己的几个红颜知己相处。 可若想要考取进士……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实力。 陈彻眼神一阵变化,最后他低下头,声音细微:“母亲,可就算考取了进士,我们这辈子也要受她掌控。” “您心心念念的孙子更是不可能被接回来。” 陈彻一开口,陈夫人脸色就冷了下来。 陈夫人恨恨的将水勺往水缸里一扔,骂道:“这个搅家精!若不是娶了她,我们何至于担惊受怕?” 自从知道了温以彤的真实身份,在宫变那几日,她整日都不敢闭眼,唯恐一闭眼一睁眼,就有禁军上门,要将陈家满门抄斩。 她是恨毒了温以彤,恨不得将温以彤扒皮抽筋。 “可是现在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陈夫人哭着一张脸,“彻儿,我们若是不依着她……若她突然发疯,将自己真正的身份说出来,我们该如何是好?我们这条命……只怕是要随她一同交代了。” 陈夫人说到这,打了一个寒颤:“彻儿,为娘这条命不要紧,可你……你还年轻,我们陈家三代单传,你还没能为陈家留后,你可不能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其实留下她也不是全无好处,最少咱们能靠着她的嫁妆……” “母亲,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陈彻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既能让这个秘密永远不被人发现,又能留下她的嫁妆。” 知子莫若母。 陈夫人一听,眼睛就惊恐地睁大了,她看着陈彻:“彻儿……你是想要……” “母亲,若是她死了,这个秘密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陈彻声音平静又疯狂,“就连她的那些嫁妆,也悉数归了我们所有。” “温国公府已经倒了,没人有闲心来讨要她的嫁妆。”陈彻一字一句地分析着,“若我们留着她,从今往后,你与我都要为她当牛做马,这辈子都要受她威胁。” “不若我们破釜沉舟,干脆将她了断。” 陈彻说完最后一句,就噤了声。 他静静地等待着陈夫人的回答。 陈夫人的眼神几经闪烁,她回想着温以彤刚才的言行举止,还有自己肩膀至今留存的酸胀之感,一时之间,她的眼神彻底变了。 “彻儿,你说得有道理。”陈夫人压低了声音,“如今她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个厉害的丫鬟也不见了踪影,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候!” 陈夫人紧紧地握着一双手:“我明日就出门买砒霜毒死这个小贱人!” “砒霜不可!”陈彻摇头,“砒霜此物管控严格,一旦我们买了,势必会引来旁人的注意。” “倒不如……”他低声道,“咱们去乡下庄子避避风头,一路上山路崎岖,若是马车落崖……也在情理之中。” 第299章 天牢外,阳光正好。 这几日天气放晴,人人都说是因为皇帝肃清朝堂,这才放晴。 林嬷嬷手中提着食盒,她看着头顶温暖的阳光,心中却是沉沉的,她青白着一张脸踏进了天牢。 今日是温夫人中一线红的第七日。 一线红将会在第七日让人回光返照,像是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最后一刻,中毒之人的生机将会迅速衰竭,一命呜呼,任是周院正这样的神医来了,都探究不出死亡的原因。 她今日是得了恩准,来给温夫人送上路饭的。 她提着食盒快步走进了天牢,一进入天牢,便有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她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这才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天牢最深处,她看见了温夫人。 六日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 温夫人头发凌乱,一张脸削瘦无比,脸颊的骨头几乎都要跳出来了,双目更是麻木无神。 “小姐!”林嬷嬷看见温夫人这般模样,眼中含泪,喊出了还在闺阁时的称呼。 闻言,温夫人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她掀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眼林嬷嬷,在见到林嬷嬷后,她眼神闪动一番,这才恢复了些许神志。 “你来了。”温夫人勉强扯动嘴角,“彤儿如何了?” 林嬷嬷强忍住泪水,低声道:“小姐在陈家过得还算不错,陈家母子二人也不敢大声声张,任由小姐差使。” 闻言,温夫人松了口气。 这是她中毒的第七日,虽然前六日的瘙痒痛苦一扫而空,然而前六日所受到的折磨到底是让她元气大伤。 在听得林嬷嬷提及温以彤的近况时,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如此就好。 她想要说话,却没有力气张口。 见状,林嬷嬷泪洒当场:“您受苦了。” 说话时,她恨恨的看了眼对面的温国公。 不看不知道,一看温国公现在的模样,林嬷嬷被吓了一大跳。 若说温夫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一线红所折磨,那温国公此时的模样……就像是被比一线红毒性剧烈数百倍的毒药所折磨了一样,温国公哪里还像个人。 温国公靠在墙角,身上的骨头肉眼可见——那都是被他自己挠出来的。 不过,林嬷嬷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温国公,她赶紧将食盒放在了牢房外。 “小姐,您吃些东西。”林嬷嬷话到了嘴边,哽咽道,“吃饱了……才好上路。” 她与温夫人都十分清楚,今日将会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温夫人同样泣不成声,人怎么会不怕死呢?她自然也是怕的,可为母则刚,她想要自己的女儿活着。 为了温以彤,让她去死她也愿意。 因此,温夫人只能鼓起勇气,做出这个牺牲。 温夫人根本顾不上林嬷嬷送来的这些吃食,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温以彤。 林嬷嬷挑些好话来说,然而温夫人却知道,林嬷嬷这都是在安慰她。 温以彤在陈家只怕是危机四伏。 想到这,温夫人便是懊恼不已,早知道会有今日,她当初必定会好生教导温以彤,不会让温以彤生成今日这般娇惯的模样。 若是如此,那她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忧心。 温夫人懊恼不已,然而这世上,却没有后悔药。 因此,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以彤在陈家受苦。 “嬷嬷,这些事,我恐怕都做不了了。” “以后彤儿就都交给你了。” 温夫人说到这,声泪俱下,她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此刻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试图让林嬷嬷听明白自己的话。 林嬷嬷同样落泪,她紧握住温夫人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将小小姐的性命保住,最少……最少让您来日有一个人能在坟前祭拜您。” 温夫人点头:“嬷嬷,我剩下的私房都给你,你知道在何处的。” “我只求……只求你能像对我一样对彤儿,她是被我娇惯了,才会成如今这般模样。” 听得温夫人的话,林嬷嬷连忙点头:“您就放心吧,老奴定会照料好小小姐的。” 得到林嬷嬷的答复,温夫人像是卸下了最后一点力气,她坐在地上,目光间充满了释然。 “罢了……罢了。”她低声道,“我这一辈子作恶多端,事到如今,是我的报应,我恼只恼没有教好彤儿,害得她被我牵连。” “嬷嬷,我死后,你也不必惦记着给我报仇。”温夫人低声道,“温舒窈如今是景王妃,就算是姐姐还在,也对付不了她。” “嬷嬷,你只需照顾好你与彤儿。”温夫人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受到一线红的折磨而被自己挠出来的伤痕,“其余的,我什么都不求。” 温夫人说完这话,便闭上了嘴。 林嬷嬷含泪看着她,到底是将心中的不舍全都压下,用力地点了点头。 目送着林嬷嬷离开,温夫人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温夫人目光间透露出一丝不安,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总觉得有些不安。 而林嬷嬷离开了天牢,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心中的不安也愈演愈烈。 林嬷嬷上了马车,开口便道:“去锦竹巷。” 车夫闻言,面上没有太多神情,林嬷嬷每日都要去锦竹巷,锦竹巷是陈家在的坊市,林嬷嬷为了温以彤,每日都要去锦竹巷。 车夫熟门熟路的将马车驶入锦竹巷,然而陈家大门紧闭,根本没看到有人存在的痕迹。 见此情景,林嬷嬷的神情变得愈发严肃起来,她装作一副慈和的模样,同附近的人打听陈家人的去向。 陈家的邻居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开口便道:“听闻是去乡下庄子避难了,他们之前娶进门的那个大小姐可不是个好的,听闻是惹了官司在身,不得不回乡下庄子躲灾。” 听得这话,林嬷嬷却觉得不对劲,她在听得邻居的话后,便上了马车,神情严肃道:“去京郊!去陈家的别庄!” 她总觉得陈家这样做,是另有所图。 第300章 谋杀 伴随着心中不安的情绪愈演愈烈,林嬷嬷的一颗心七上八下,随着马车的颠簸几乎都要跳了出来。 车夫在林嬷嬷的催促下,动作也愈发地快了,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了京城,直奔着京郊去。 陈家的别庄在燕山脚底,林嬷嬷对别庄的位置烂熟于心,她指示着车夫不停奔走,眼神透露出一丝狠厉。 若是……若是陈家胆敢对温以彤做出什么事,她必定叫陈家一个不留! 温夫人已经没有活路了,她对这人世间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车夫动作很快,这便赶到了陈家别庄。 然而别庄外冷冷清清,连一辆马车都没瞧见,没有一点拖家带口来别庄躲灾的迹象。 一时之间,林嬷嬷浑身如同置身在冰窖中一般,她快步上前,敲响了紧闭的别庄大门。 敲了许久,最后别庄的大门被打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打开了门:“你们是谁?” 他人虽年迈,但十分警惕,眼前的林嬷嬷看上去精明无比,一看便知道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婆子。 莫非是哪家上门来寻仇了? 门房心中警惕,眼也不眨地盯着林嬷嬷。 林嬷嬷忍住心中焦急,温声询问:“我找陈夫人,听闻陈夫人搬来了别庄,特意赶来求见。” 谁知门房却挥了挥手:“你这是从哪听来的风声?我可从未听过夫人要搬来的消息。” 他见林嬷嬷满眼怀疑,索性将大门打开:“你若不信,便进来瞧瞧,若是举家搬来,我们这别庄何至于是这样冷清?” 林嬷嬷只是站在门房面前,透过这条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便是心惊胆颤,她立刻转身,飞快上了马车。 “立刻去码头!”她咬牙切齿道,“去拦住他们!” 陈家人不来别庄,不在京城,必定是要南下江南! 想到这,林嬷嬷心中便是一阵胆寒。 她脸色青白,如今温以彤是温夫人交给她唯一的任务,她必定是要为了温以彤赴汤蹈火!她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温以彤被陈家人害死。 南下江南这一路,若是走水路最快,同时……也是风险最大的,水上江匪无数,稍有不慎,便是满船人命,这是陈家下手的最好时机。 林嬷嬷从来都清楚,自己算不上好人。 因此,她若是陈夫人,必定要想方设法摆脱温以彤这个拖累,若是温以彤没命,那温以彤所有的嫁妆都会归到陈家,温以彤的身份,也不会再威胁陈家。 林嬷嬷想到这,浑身便冰凉无比。 此时的码头。 陈夫人臭着一张脸,指使着码头上的力夫搬着行李。 “五两银子。” 力夫将行李全都搬到了船上,朝着陈夫人伸出手讨要工钱。 “怎么就这么多的银子?” 陈夫人冷着脸,便准备跟工头好生理论一番。 但她瞥见温以彤不耐烦的神情后,又生生的将这股气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不过是几两银子,何至于在此地耽搁时间?还是早些下江南,解决温以彤这个心腹大患! “给你。”陈夫人满脸不悦,将银子丢给了工头。 温以彤捏着鼻子,看着码头人来人往,她嫌弃的目光不加掩饰地从这些力夫身上划过。 “什么时候才能登船?”温以彤脸色难看,“还要在这等多久?” 陈彻心中同样不耐,身边的温以彤就如同随时索命的厉鬼,一旦温以彤的身份曝光,他项上人头必定不保。 因此他连夜与陈夫人想出了这个法子——南下江南,在路上杀了温以彤,以绝后患。 “快了。”陈彻心中默念小不忍则乱大谋,努力做出温柔的神情安抚着温以彤,“我知道在这登船是委屈你了,但眼下去江南的船,也只有这个码头才有,我们陈家不比……” 话到了嘴边,陈彻又咽了回去。 闻言,温以彤不耐烦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片刻,她冷下声音道:“行了,既然行李都搬完了,就赶紧上船罢。” 此刻的她一心想着离开京城,根本不在乎身在牢狱中的温夫人。 见此,陈彻心一寒,除掉温以彤的念头愈演愈烈。 这样一个没心肝的女人,留在身边只会害了陈家。 温以彤焦急地看着码头人来人往,她一心想要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又唯恐温舒窈会来找自己的麻烦,目光频频往四周观察,警惕着风吹草动。 终于,船老大朝着他们招手了。 陈彻与陈夫人十分兴奋,温以彤也是如此。 三人一起上了船,眼见船离岸越来越远,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温以彤瞥见了岸边的一个人影。 “嬷嬷……” 温以彤看着出现在码头的林嬷嬷,下意识喊道。 林嬷嬷耳力好,听见了温以彤的呼喊,她在看到温以彤的那一瞬间,心便沉了下来。 ——温以彤已经上船了,身旁的陈家母子二人,正虎视眈眈。 她来不及细想,便道:“我要包船!越快越好!” “这是定金。”林嬷嬷常年帮温夫人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知晓这码头的弯弯绕绕,她将银子塞给了身旁的男人。 中年男人一愣,但在看到这一锭银子后,直接笑了出声。 “您放心,这码头是我说了算,你要船是吧?我现在就给你找来!” “我现在就要出发。”林嬷嬷沉声道,“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十两银子。” 一听这话,中年男人眼睛都亮了:“好说好说!这边请。” 就在林嬷嬷火急火燎要订船追上温以彤的时候,温以彤身旁的陈彻与陈夫人,也瞧见了林嬷嬷。 他们本是没有留意到林嬷嬷的,然而看温以彤那一声呼喊,却被他们听见了。 陈夫人对林嬷嬷的印象十分深刻,她脸色大变,不停地朝着陈彻使眼色。 “这老嬷嬷最是难缠!”陈夫人低声道,“她现在赶来,恐怕就是为了……” 剩下的话,陈夫人并未直接说清,但陈彻心知肚明,他的脸色难看:“看来要尽快动手了。” 第301章 动手 陈夫人心中也是这般想的,林嬷嬷的出现,着实将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江上的清风吹拂着,却无法让他们二人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与之相反的是,越往南走,两人的心情就愈发沉重。 “可是在这动手……”陈夫人面露担忧,“只怕有些不太方便。” 从京城南下这一路上,只有临近江南那一片水域才是最好动手的地方,那的水匪神出鬼没,每年都会有许多人许多船不明不白地消失在那。 朝廷派出去剿匪的官兵不计其数,可最后还是难以将其一网打尽。 于是,那些漏网之鱼再次组织起人手,势力继续发展壮大,这样的情况,重复来回,这群水匪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好在是这些年来,因着边关安宁,朝廷有了更多的人手来对付这群水匪,这条水路也变得平静不少。 即便如此,陈夫人与陈彻两人的这个法子还是最为可行。 两人的计划就是到了那一处水域将温以彤杀了再扔下水草丰茂的芦苇荡中毁尸灭迹,谁知道,半路竟然杀出了一个林嬷嬷。 陈夫人是与林嬷嬷打过交道的,她在看到林嬷嬷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的这个法子恐怕要出变故了。 她的神情几经变化,在心中细想后,她便看向了陈彻。 陈彻在犹豫过后,便准备开口,而在这时,陈夫人道:“彻儿,我们要在下个码头之前……就杀了她。” 闻言,陈彻闭了闭眼。 “既如此,那便动手吧。” 这边的水路狭窄,船只又多,想要毁尸灭迹可不是好地方。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温以彤如今的身份见不得光,她身边的侍女丫鬟们也都没了踪迹,他们只要将温以彤的面容毁去,让所有人都认不出她,便能成功逃脱嫌疑。 京城陈家附近的邻居,都知道他们是被温国公府所牵连这才慌忙逃去江南,她们没有抛弃温以彤,在附近邻居口中可是美名远扬。 因此,绝不会有人知道,温以彤在下江南的路上就死了,更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母子身上。 而他们只需要利用温以彤的这笔嫁妆,便能在江南立足。 眼见胜利就在前方,他们绝不能就这样放弃。 陈夫人与陈彻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志在必得的坚定。 船舱内,温以彤对即将到来的危险终于有了一丝预感。 她将房门紧锁,甚至还将所有的桌椅全都堆在了门口,即便如此,仍未能减少她心中的半分恐惧。 今日林嬷嬷的突然出现,以及她一时冲动之下答应陈家母子二人离开江南的决定…… 每一处,都透着古怪。 而她最后的依仗也没了,如今的她在陈彻与陈夫人那贱人眼中,与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没什么区别。 眼下她在大船上,四面都是水,周围都是陈家的人,放眼看去,她竟然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思及此处,她心中便愈发不安了起来。 温以彤屈膝坐在床榻之上,她的心跳愈发快了。 此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一时之间,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彤儿。” 门外是陈夫人温柔的声音,她敲响了房门,面上没有过多表情,声音却温柔得仿佛能够掐出水来。 只是,温以彤在细思后,听得陈夫人开口,心便跟着高悬了起来。 “有何事?”她控制住焦躁不安的内心,语气极为生硬,“若是没事,便少来打扰我。” 陈夫人脸色一僵,她替儿子娶回来的就是一尊大佛,还是一个看不清楚形势的蠢女人。 温以彤这样的蠢货,明明已经家道中落,却还是要做出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来,她真当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温国公府的大小姐? 陈夫人狠狠地攥紧了一双手,眼神间露出狠厉。 “你都一天没吃过东西了。”陈夫人低声道,“还是出来用些吧。” “这难道还能怪我?”温以彤倒也不是装的,被陈夫人这话一说,她想也不想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那些饭菜连猪食都不如,还有你们挑的这艘船,破破烂烂的,让人见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温以彤挑剔的将陈夫人与陈彻所做的这些事的缺点全都说了出来,固然是实话,可还是让陈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陈家本就是这样的家底,哪里能跟温国公府一样日日山珍海味? 而她挑选的这艘船,也是因为囊中羞涩才挑选的最便宜的船,还不是温以彤抠搜,不愿意出银子,这才住上了这样的船。 温以彤住不习惯,她难道就住的习惯吗? 说到底,还是温以彤抠搜,那么多的嫁妆,竟然也不愿意分一点出来改善他们陈家的苦日子。 陈夫人越想,心中便越是愤怒。 门外的陈夫人久久没有开口,温以彤知道陈夫人心中在想什么,可眼下的她,也无心与陈夫人争执了,她只要一想到陈夫人,就觉得浑身发寒。 她知道,陈夫人与陈彻,恐怕是存了要杀自己的念头。 温以彤的脸色几经变化,索性不再开口了。 船舱内久久没有动静,陈夫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她阴寒着一张脸,定定地看着前方的房门,在良久后,她离开了这。 温以彤不敢闭眼,只要一闭上双眼,她就会想到陈夫人与陈彻那两双贪婪的眼眸。 她辗转反侧,终于在这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来人!”她厉声喊道,“我要见陈彻!” 她冷声道:“陈彻若是再不出现,我就从这跳下去!” 温以彤的声音十分响亮,几乎要将整个船舱都掀翻了。 外面的人闻言,不敢耽搁,赶紧去通传了。 陈彻听得温以彤的话,脸色便是一变。 陈夫人刚从温以彤处碰壁回来,也是脸色难看:“她想做什么?” “只有去了才知道。”陈彻按捺住心中怒火,“现在可不是动手的好时候,必须要稳住她。” “也罢。”陈夫人咬了咬牙,“你且去瞧一瞧。” 第302章 谈妥 为了稳住温以彤,陈彻不得不黑着脸来到了船舱,不过他打心底瞧不上温以彤,来船舱时,身边一个人都没带。 上船后,夫妻二人就再也不曾见过。 此时陈彻看见乖顺坐在椅子上的温以彤,只觉得有些恍惚,他定定地看了温以彤一眼,这才确定眼前这人就是乖张高傲的那个温以彤。 只是不知为何,温以彤浑身的刺都收敛了起来。 正当陈彻心中琢磨的时候,却听得温以彤道:“你们陈家是想谋财害命。” 闻言,陈彻猛地抬起头,他不敢相信这是从温以彤口中说出的话,同时,他也冒出了一个疑惑——温以彤是从何得知的? 一时之间,无数的念头从陈彻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陈彻死死的捏着一双手,试图稳住自己的心神。 然而温以彤冷笑了一声:“别装了,你跟你母亲的那些盘算,我早就一清二楚了,你以为林嬷嬷为何会过来?” 霎时间,陈彻浑身冰凉。 “她来这,是你授意的?“陈彻不可置信的问道。 陈彻绞尽脑汁都没料到,温以彤竟然会发觉自己的计谋,甚至……甚至还将林嬷嬷也带了过来。 既然林嬷嬷是被温以彤叫来的,那就证明……他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思及此处,陈彻神情变得狰狞起来。 左右林嬷嬷不在船上,若是此时杀了温以彤远走高飞,那…… 这样的念头刚是浮现,便被温以彤的一句话镇压了回去:“陈彻,你以为我没有留后手吗?” “林嬷嬷是来得匆忙了些,没能成功带我离开,可她既然知晓了你们的计划,知晓了我与你们在一起……你觉得……在我失踪后,她会怎么做?” “我们温家是没落了,可纵容再没落……这也是一桩命案!朝廷势必会继续追查下去!“ “更要紧的是……”温以彤靠近了陈彻,她的眼中有着诡异的笑,“我的身份……你不是最害怕我的身边曝光牵连到陈家吗?一旦我死了,林嬷嬷必定会将我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到那时……你们陈家一个都别想逃!” 温以彤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了陈彻的死穴上。 一时之间,陈彻那下定决心的计划,突然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陈彻知道,温以彤这样说,必定是有把握的。 更何况……他作为陈家人,也无法做到抛下陈家自己逍遥快活。 “你好狠的心!”陈彻死死的盯着温以彤,“你就是这样算计枕边人的?” “这话该是我来说才对。”温以彤手脚冰凉,却仍然装作那副高傲的模样,“我是你的枕边人,你居然想要杀了我!” “陈彻!”温以彤恨声道,“你想要谋财害命,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你若是识相,就放我离开。”温以彤冷声道,“如若不然……你们陈家就全都等着给我陪葬!” 陈彻毫不怀疑温以彤这句话的真实性,若温以彤只是国公府的嫡女,那杀了她的事曝光后,所涉及的只有自己与陈夫人。 然而……温以彤是逆贼信王的女儿!一旦她的身份曝光,陈家便要落得一个窝藏逃犯的罪名!而且这逃犯……身上还流着信王的血脉! 这般一来,陈彻惊觉自己已经再无退路。 陈彻磨着牙根,死死的盯着温以彤,他的目光一寸寸划过温以彤的脸,仿佛要将其扒皮抽筋,那股恨意溢于言表。 然而温以彤还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她知道,自己一旦露出颓势,势必会被陈彻抓住漏洞,若陈彻发觉她并未同林嬷嬷通气,下一刻,陈彻的刀恐怕就要落在自己身上。 温以彤从未有过如此清醒的时候,她强撑着心中一口气,与陈彻对峙。 在良久后,她终于从陈彻嘴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放你走。”陈彻咬紧牙关,沉声道,“不过……你的嫁妆……” 闻言,温以彤冷笑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着我的嫁妆。” “一千两银子。”温以彤伸出了一根手指,“就当做我给你们背井离乡的补偿,至于其他的……你们想都不要想!” 才一千两银子! 陈彻思及此处,紧咬牙根,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他是盘算过温以彤嫁妆有多少的,当初温以彤的陪嫁几乎都没用,算上温以彤的珠宝首饰与现银,温以彤至少有六七万两银子的嫁妆。 可温以彤居然只愿意给他一千两? 陈彻心中愤愤不平,面上也流露出了许多情绪。 然而温以彤却没有松口的迹象:“陈彻,做人不要太贪心,这些日子,你们靠着温国公府偷偷赚了不少银子,至少也有七八千两了,你当我不知道吗?” “我从前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后也不会再提起这件事。”温以彤倨傲道,“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陌路人。” 陈彻咬咬牙,心中几经思虑,最终还是应下了温以彤的这个条件。 一千两银子就一千两银子,总比什么都捞不到还丢了全家的性命好! 这般一想,陈彻便冷下了脸:“既如此,明日到了安州码头你便离开。”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他再也无需掩饰自己对温以彤的厌恶。 每当午夜梦回之时,他总会懊恼自己当时鬼迷心窍,因着温以彤的身份娶了她。 可如今看着备受楚家疼爱的温舒窈,还有她在京中的好名声,他便会控制不住的去想——若当年自己娶的人是温舒窈该多好? 至少……不会像是眼前的温以彤一般,给陈家带来这样大的麻烦。 陈彻眼中的悔恨格外明显,温以彤咬紧了牙关,双手也紧握成拳,她绝不愿承认,自己再一次输给了温舒窈。 “至此我们再无关系。”温以彤眼含讥诮,冷笑道,“你也最好同你母亲说一声,我可不愿明日再瞧见她鬼鬼祟祟的来我房中。” 陈彻气急,最后瞪了眼温以彤,只留下了一声冷哼,便拂袖离去。 第303章 变故 不过,陈彻离开船舱后,却并未去找陈夫人,而是在船上兜兜转转一圈,找到了船老大。 他一见船老大,心中的那股戾气便抑制不住地浮现在了脸上。 船老大眯着双眼:“怎么?是谁给你气受了?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找回场子来。” 不用想,船老大也知道是陈彻那位不见外人的妻子折腾出来的动静。 他眯了眯双眼,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陈彻。 只是,陈彻却并未留意到他的神情,而是一脸烦躁地开口:“之前说要做的那笔买卖,恐怕做不成了。” 闻言,船老大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做不成了?你可知道为了这笔买卖,我将我的弟兄们全都叫了过来,还花大价钱包下了这艘船。” “单单是人头费还有这包船的银子,就花了六百两。”船老大朝着陈彻比了一个数,“更何况,还有我这些弟兄们的吃穿住行,他们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愿意帮忙的,耽搁的这几天,又足够他们做好几笔买卖了!” “小子,你知道这一来二去,我们少赚了多少银子吗?” 船老大阴恻恻的笑了一声,盯着陈彻没有说话。 陈彻背后发麻,他隐约从船老大的态度中窥探到了一丝真相。 船老大是他专程找来的人,说是能替他将温以彤处理掉,事成之后,他会给船老大两千两银子作为报酬。 可如今温以彤这笔买卖做不成了,船老大只怕是不高兴了。 思及此处,陈彻眼珠子一转,便谄媚笑道:“您别担心,就算买卖做不成,我也给您五百两银子作为报酬,绝不让您白跑这一趟。” “五百两银子?”船老大冷笑道,“这艘船还有我叫来的这些个兄弟,就花了不止这个数!你打发叫花子呢?” “我们可不是好对付的。”船老大拍了拍陈彻的肩膀,意有所指,“你该知道,我们干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 听得这话,陈彻脸都白了。 他支支吾吾了许久,这才道:“并非我出尔反尔,着实是……” 说到这,他索性将温以彤对自己的威胁全都说了出来,见神情意味不明的船老大,他还摊了摊手:“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我若是再动手……只怕要没命了。” “你是说……”船老大突然问道,“若她死了,所有人都会怀疑到你身上?” 陈彻还以为他这是体谅自己,叹了口气便道:“那嬷嬷最是难缠,若我那夫人死了,她定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船老大摸着胡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陈彻见他不再继续追究,暗暗松了口气:“您放心,我这就回去,将那五百两银子给你……” “不必回去了。”船老大按住了陈彻的肩膀,“区区五百两银子,我可瞧不上眼,我这些弟兄们跟我出来,可都是想要做大买卖的。” “当初看你答应给两千两银子,我们才愿意奔波这一趟。”船老大说到这,摇了摇头,“谁知你出尔反尔,我们这条道上,最忌讳的事就是出尔反尔。” 陈彻闻言,脸色一僵。 他的内心有了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在对上船老大嗜血的双目时。 “我……”他声音都在颤抖,“我愿意将那两千两的银子补给你。” 大难临头,陈彻再也顾不得那些小钱了,还是命更重要。 谁知船老大却冷笑了一声:“两千两?如今我可不稀罕了。” “你那夫人手中,只怕有几万两。”船老大哈哈大笑两声,“我杀了她,将这笔银子夺过来,再杀了你……你与你母亲销声匿迹,你夫人的家眷只会怀疑到你身上。” “而我与弟兄们则是拿着这几万两银子功成身退。”船老大一畅想,便觉得美得不行。 陈彻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感到腹中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船老大。 船老大说动手就动手,在方才说话时,他藏在袖间的匕首早已捅入了陈彻的小腹之中。 见这一刀还未要了陈彻的性命,船老大皱了皱眉,这匕首又更深了些。 至此,陈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双眼中的神采逐渐消失,而后全身的力气也没了,他到嘴边的那最后一句话,也不曾问出口。 解决掉陈彻,船老大招来了几个弟兄。 “那婆娘手中有几万两银子。”船老大简单将陈彻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做完这一单,咱们就可以回家享清福了。” 闻言,几个弟兄们高呼起来,这艘平静的大船上,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船舱内,温以彤等了许久,都没等来陈彻。 她脸色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正逢此时,房门被敲响。 温以彤想也不想,便立刻上前将门打开。 谁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陈彻,而是两个彪形大汉。 这两个男人的脸上有着血煞气息,看上去便知道手上沾染了不少人命,温以彤从前在信王给她的那些人中,也见过这般模样的人。 瞬间,温以彤心便高悬了起来,她努力抑制住内心的不安,沉声道:“陈彻呢?让他来见我!” “若他不过来,那陈家……” “那他恐怕来不了了。”门口的男人嬉皮笑脸道,“他已经死了。” 男人一句话,便让温以彤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温以彤便道:“死了?这怎么可能?他可是最贪生怕死的……” “人头都在这了。”男人说话时,笑着从身后拿出了一样东西。 温以彤被吓得尖叫一声,急忙往后退去,她捂住嘴,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见过陈彻发疯的模样,也见过陈彻虚情假意的模样,可她独独不曾见过……陈彻面目狰狞,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那双眼中已经没了神采,可温以彤却觉得这双眼睛还在瞪着自己。 一瞬间,温以彤浑身发冷。 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因为恐惧,大颗的泪水落了下来。 “你们不是……”你们不是与陈彻一伙的吗? 第304章 杀了他们 温以彤恐慌无比,她死死的捏着双手,不住地往后退去,然而这船舱不大,不过是退了几步,便靠在了床榻上。 她跌坐在床榻上,眼神惊恐地看着来人:“青天白日的,你们怎么敢……” “我们怎么不敢?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来人大笑一声,“这条江都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是杀人越货的水匪!可是你这位好夫君特意请来的,就是为了杀你夺你手中的嫁妆!” “只是没想到,你这夫君临时反悔,惹怒了我们老大。”男人冷笑了一声,“我们千辛万苦的过来,可不是为了那区区几百两银子的。” 说话时,男人将匕首抵在了温以彤的脸上,这匕首之上还有残留的血迹,不用猜也知道,这匕首必定是杀害了陈彻的凶器。 温以彤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她嘴唇颤抖着,低声道:“你们若是要银子,我可以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你们。” “我给你们一千两。”见男人危险的视线,温以彤又急忙道,“五千两!一万两!” 温以彤不停地将价钱往上提,男人的神情却没有太多变化,显然,温以彤的话还不足以打动他。 一万两银子都不够! 温以彤面露绝望之色:“若你们能放我离开,我愿意将全部的银子奉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最要紧的是她的性命,她委曲求全才能活下来,又怎会轻易舍弃? 这些银子纵然送给了这些匪徒又有何妨?林嬷嬷那必定还是有银子的,母亲一定给她留了后路。 闻言,这男人神情莫测的看着温以彤:“全部的银子?” 温以彤还以为他是动心了,连忙道:“不错!全部的银子!我的嫁妆里有足足五万两银子,我可以都拿给你们!只要你们愿意放我离开!” “我只要活着。”温以彤急切道,“那些银子都是身外之物。” 男人眯着双眼,在温以彤身上打量了一圈,他想到了自己之前从陈彻那听来的话——他的夫人,是一位家道中落的贵女,嫁妆足足有几万两银子。 于是,男人看着温以彤:“当真全都给我们?” “自然。”温以彤连忙点头,“与这些银子相比,自是我的性命更重要。” “不过在那之前……”温以彤盯着陈彻的头颅,一字一句道,“你们要帮我杀一个。” 方才男人介绍自己身份时,她才知晓原来这艘船,这次下江南之行,全都是陈家为了谋财害命而精心设计的。 始作俑者陈彻已经死了,可还有一人活着。 温以彤想到这,眼中露出了一抹冷意:“我要你替我杀了那个老太婆。” 她绝不会放过陈夫人,陈彻与陈夫人,都该一起下地狱。 此刻温以彤看着陈彻的头颅,再也不复之前胆怯的模样,她眼中仇恨的火光熊熊燃起。 闻言,男人一愣,随即就大笑出声:“不过是杀个人,顺手的事。” “老大看在你这几万两银子的份上,必定会答应你的。”男人摆了摆手,便往外走去。 剩下温以彤瘫坐在床上,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突然不知前方该往何处走。 船老大听着男人开口,当即就道:“去将那老太婆抓来,再将那妇人带来,让那妇人亲手杀了老太婆不就结了?” 他说到这,眼神闪着精光:“那妇人手中,当真有这么多银子?” “自然是有的。“刀疤男立刻点头,”我见她气度不凡,手上的珠子都是咱们少见羊脂玉,单单是那一串珠子,就值几百两银子了。“ 这话一出,船老大便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成全了她的遗愿。” 闻言,刀疤男嘿嘿一笑:“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打算让温以彤活下来,他们这样好说话,只是为了从温以彤的身上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而温以彤提出的条件,对他们而言也是无本买卖,成全了这个遗愿,不必花费什么力气,更能取得温以彤的信任。 船老大乐呵呵的笑了笑:“这笔买卖做得划算,几万两银子,足够咱们兄弟好生潇洒一阵了。” 陈夫人被扭送到温以彤面前时,还未回过神来,这几个男人动作粗鲁,压着她的双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双肩的疼痛之上。 见到温以彤时,她愣了许久。 “你这是……”她四周环视一眼,发觉只有温以彤一个女人,其余全都是船上的男人。 一时间,陈夫人死死的盯着温以彤,脑中浮现出了许多念头:“你与这些人有苟且?” 如若不然,温以彤怎么能喊动者么多替她做事? 闻言,温以彤大笑了一声:“与他们有苟且?与他们有苟且的,不是陈彻吗?” “你当我还不知道吗?”温以彤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彻骨的冷意,“这艘船、这些人,都是陈彻请来的!“ “你们为了谋财害命,花了这么多的精力。”温以彤眼神阴森,“如今还要装模作样?” “真当我不知道你们的计划?”温以彤冷声道,“我早就知道了!是你们花钱请了这些人来害我!” 陈夫人对此自是知情,正因如此,她才会怀疑到温以彤的身上。 本就是他们请来的人,为何会帮起了温以彤? 温以彤全身上下,除去这张脸还有什么值得这群人动心的? 突然间,陈夫人心一抖,她双眼瞪大了,突然记起来除去这张脸外,温以彤最让人动心的,是她那一大笔嫁妆。 片刻间,陈夫人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她眼珠子四下转动着,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温以彤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是早已猜到了她的计划。 “将东西拿出来。”温以彤朝着身后的刀疤男招了招手。 她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使唤起人来得心应手。 刀疤男心中啐了一口,面上却不显,将放在背后的东西拎了起来。 陈夫人定眼一看,发觉那竟是个脑袋。 第309章 天罗地网 “他们都想着保住头顶的乌纱帽,我们只要做得没有太过分,他们是绝不会出兵围剿我们的。”船老大笃定道,“毕竟围剿我们所花费的精力远比现在耗费十几倍。” “稍有不慎……他们可能还要将命搭在这上面。” 船老大一番话,当即说服了瘦猴儿。 三哥有些不安的心,在此时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三哥目光落在前方,他隐约看见了一道人影:“咱们好像被发现了。” 船老大不屑冷笑,他手下的弟兄们已经全部登船了,一百多个精悍的水匪,正盯着这艘船的入口。 这时候,船上灯光大亮。 船老大下意识挡住了面前的光,同时,心中蔓延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在二楼的甲板上,两道身影站在那,正俯视着他们。 这是样貌极好的一男一女。 船老大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样貌的人。 在见到两人样貌的那一刻,他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样的样貌、这样的气度,只怕是……他们惹不起的贵人! “看来人都到齐了。” 甲板上,谢景寒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模样冷淡,语气更是平静,丝毫不将眼前一百多个水匪放在眼里。 船老大朝着三哥使了个眼色,便准备跳船逃跑。 他能活到今日,靠的就是见机行事的这份眼力劲儿。 然而,在他刚有动作的时候,一支箭就射在了他的脚下,他浑身僵硬,不敢再动弹,箭矢背后的箭羽颤颤巍巍,足见射箭之人的功底之强。 他毫不怀疑,若自己再动一下,下一支箭所落的地方,就是他的胸口了。 “我们只是……” “江南水匪猖獗已久。”甲板上,谢景寒沉声开口,“本王奉陛下之命,特来清剿水匪。” “将人都拿下。”谢景寒抬起手,司青便率领着藏在暗中埋伏的禁军们齐齐出动。 禁军们在水上的功夫不好,可到了船上,他们动作极其迅速,再加上人多势众,不过片刻,就将这一百多个水匪全都抓了起来。 三哥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黑压压的人群,大惊失色——原来这艘船吃水那样深不是因为船上装着的银子多,而是因为船上装了这么多人。 那几艘一直护在周围的船,也在此刻围拢了过来。 这几艘船上无一例外,装的都是人。 三哥如丧考妣,脸色苍白极了,他的嘴唇都在颤抖——今日他这条命,恐怕是要葬送在这了。 反观一旁的船老大,在被抓后,神情很是平静。 船老大在生死边缘游走,早已预料到自己会有今日,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日会来得这样快。 他也没想到,自己原以为的大肥羊,竟然是一个专门针对他设下的陷阱。 只是…… 船老大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生路——他对于这些人而言,必定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如若不然,在他上船的那一刻,便会有万箭齐发,将他这条命留在那。 如此一来,船老大便冷静了下来。 他甚至有了闲心,开始打量起站在高处的一男一女。 方才听得男人的自称,他便猜到了眼前这个俊美年轻的男人,应当就是传闻中在边关叱咤风云的景王。 而在景王旁边的,则是他那位以美貌着称的景王妃了。 船老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开口便道:“我们今日只来了一百八十人,还有三四百人在我们的老巢。” “只要王爷愿意留我一条性命,我愿意为王爷带路,将剩下的水匪抓获。”船老大声音极为洪亮,“就连我这些年所得的财物,也可以一并献给王爷。” 船老大这些年来深谙一个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还留有这条性命,他就能东山再起。 更何况他在自己的秘密据点埋藏了不少金银珠宝,有这笔银子,足够他远走高飞。 船老大说完这话后,引来三哥瘦猴儿等人的怒目而视。 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船老大,没想到作为他们的老大,他竟然如此轻易地出卖了其他的弟兄。 对此,船老大不可置否。 这些人都只是他的工具而已,对于工具,人能有几分感情? 船老大这般模样,让人很是气愤。 三哥甚至开口:“我也知道其他的人在何处,只要留有我一条性命,我愿意将他们的下落告知王爷!” “我也愿意!” “我也知道水匪的老巢在何处。” 一时间,这些水匪都叫喊了起来。 见此情景,船老大脸色铁青,高声道:“可只有我知道水匪这些年搜刮来的财物在何处!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恐怕比王爷的家底还要厚!”船老大紧紧地盯着谢景寒,他就不信谢景寒会不心动。 果然,谢景寒点头了。 “除了这三人。”谢景寒手指在船老大、瘦猴儿、三哥身上点了点,其他一个不留。 这些水匪全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们的存在,就是毒瘤。 如今有机会,自然是要将这些毒瘤全部拔除。 谢景寒一开口,司青等人便照做。 一时间,甲板被鲜血染红。 船老大见多了这样的场景,并未将其放在眼里,但三哥与瘦猴儿的定力却差了许多,他们唯恐自己会变成这些尸体之中的一员,立刻开口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见状,谢景寒目光便落在了船老大身上。 船老大暗骂瘦猴儿与三哥见利忘义,同时慌不择路的开口:“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 “现在夜深了,他们早就歇息了,是王爷您动手的最好时机。”船老大说话时,语气还有些谄媚。 听得这话,谢景寒俊美的脸上划过一道讥讽之色。 不过夜色下,船老大看不清楚。 他只想着保住自己这条命,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将自己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 温舒窈见他这副模样,只觉得恶心。 “王爷,该不会真要留下他的性命吧?”温舒窈皱起了眉头。 谢景寒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说话,本王可从未许下过承诺。” 第310章 小路 三人被吓得屁滚尿流,目光紧紧地跟随着谢景寒,他们唯恐谢景寒会改变主意。 瘦猴儿眼珠子转得极快,抢在船老大与三哥之前开口:“小的这就给您带路!” “小的不仅知道老巢在哪,更知道一条近路,能带王爷您悄无声息的进入老巢,这样一来,王爷您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里面的贼人一网打尽。” 瘦猴儿说话的时候,将自己与剩下的水匪界限划得格外清楚。 见状,船老大脸色铁青,恨恨的瞪了一眼瘦猴儿:“我知道金银珠宝藏在什么地方!” 他厌恶瘦猴儿的见风使舵,可同时,他内心又止不住地担忧。 按照现在的情况,他若是没了利用价值,只怕会与其他的手下一样,被一箭射穿。 因此,他只能忍下心中怨气,委曲求全,企图得到谢景寒的重视。 论对老巢的了解程度,没人能比他更深,瘦猴儿固然能找到近道进老巢,可他坚信,自己手上的那些金银财宝,才是谢景寒最重视的。 这些贵人纵然出身不凡不缺金银,可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欲望,人生在世,若没有银子,怎么能存活下来。 果然,船老大发觉自己说完这话后,上方谢景寒的神情变得和缓不少。 他自认为自己找到了活下来的机会,一时间喜形于色,又道:“这些金银上下加起来,最少有三十万两银子。” 他在水上称霸作恶这么多年,杀人无数,这些银子就是大部分的积累。 一旁的三哥听闻,双眼都瞪大了。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几十两银子,再想一想船老大那几十万两的积蓄,他的眼睛都红了。 船老大得意的闭上了嘴,转头却对上了三哥赤红的双眼。 三哥死死的盯着船老大,在船老大心觉不安的时候,三哥高声朝着谢景寒道:“不止这三十万两银子!他还有多处藏宝洞!藏着这些年来他从那些贵人身上扒下来的金银首饰,或是偶然间得到的好宝贝!之前他带着我们抢了一艘济世堂的船,那上面还有好几根百年老参!” “这些好东西,全都被他一人私藏了起来。”三哥高声道,“他烧杀劫掠这么多年,哪里只有三十万两银子!王爷不妨派人严加审讯,必定能得到他那些藏宝洞的下落!” “狗东西!”船老大气得朝三哥冲了过去,“我带你入行!你就这样对我?” “都是为了活命!”三哥冷笑着啐了他一口,“说得好像你帮了我许多一样!我这些年来为你卖命得到了什么?” “你那三十万两银子可曾舍得分给我一两?”三哥脸色狰狞,朝着船老大厉声喊道,“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了,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 “王爷!”他继续朝着谢景寒大喊:“您一定要让人对他严加审讯!他手中不知道藏了多少好宝贝!” 船老大还想要继续往前,却被禁军拦下了。 禁军手上泛着寒芒的刀,让船老大心生畏惧。 不得已,船老大退了回去。 但他的眼神,仍然死死的盯着三哥。 上方,谢景寒冷眼看着这狗咬狗的一幕,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让他带路。”谢景寒指了指瘦猴儿,“今夜赶到水匪老巢,将其一网打尽。” 水匪这件事,必须要尽快解决。 这些水匪之所以猖獗这么多年,与江南州府这些官兵行事磨蹭有很大的关系。 这些官兵畏惧死伤,不敢正面应敌,只能靠着人多势众,将那些水匪抓获,可狡诈的水匪如船老大之流,早就在大批官兵赶到之前逃跑了,剩下的那些水匪,无一不是小喽啰。 船老大这样心狠手辣没有善恶观念的人,才是最应该除掉的。 司青站在一旁,听着谢景寒的话,连忙点头。 “这是该速战速决。”司青说话后,快步将瘦猴儿拎了起来。 瘦猴儿人如其名,瘦得像是一只猴子,司青轻而易举的将他拎了起来:“你说你知道近路?那条近路在何处?” 闻言,瘦猴儿连忙道:“就在前方一二里的芦苇荡中!那片芦苇荡虽然大,却有一条我们专门理出来的水路,坐小船能够去到老巢。” “那条路只有我与几个弟兄知道。”瘦猴儿话说到这,瞥了眼血淋淋的甲板,他的那几个兄弟,早已不知道投胎至何处了。 司青看了眼他,冷冷一笑:“若是你带路有功……你这条命,我可以做主保下来。” 瘦猴儿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眼神虽畏畏缩缩,却没有船老大三哥等人的恶毒,方才他也从几个人口中得知,瘦猴儿是今年刚加入的水匪,这一次,是他第一次行动。 这样的人,留下一条性命倒也无妨,扔去矿场便是。 瘦猴儿听了这话,两眼放光:“这是自然!小的绝不会说谎的!” “那就带路。”司青摆了摆手,“只要你带得好,功劳不会少了你的。” “现在的你,就是要将功折罪。”司青提醒了他一句,“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瘦猴儿连忙点头,“我这就带您过去!” 司青带着五百亲卫,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小船,押送着瘦猴儿上了船。 看着禁军们从船上抽出一条条的小船,船老大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看禁军的架势,他就知道今日这一出,完全是谢景寒为了引蛇出洞专门设下的陷阱。 而他贪得无厌,得到了前些日子那几万两银子还不够,还想干一笔大的,这才落入了这个陷阱之中。 若是……若是他守着那几万两银子不动就好了。 “呸!” 船老大不知不觉间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却被一旁的三哥啐了口口水。 “你又得了几万两银子,又得了一个压寨夫人,我们呢?”三哥冷笑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即便你不愿意动手,我们也是要动手的!” “到最后,这些人还是会摸到老巢去将咱们一网打尽!” 第311章 一网打尽 “压寨夫人?”温舒窈听见这声质问,目光落在了三哥身上。 三哥此时正想着该如何活命,一见温舒窈发话,连忙就道:“就在前几日,他刚带着我们抢了一艘船!那艘船上有个妇人生得貌美,他直接将人扣了下来。” 这话与温舒窈此前所听见的传闻全都对上了,她心中有些狐疑,在与齐嬷嬷对视一眼后,问道:“那艘船上,住的是什么人家?” “那男人姓陈!”三哥急忙道,“而且,还是这男人雇的我们来杀人的!” 这件事过于离奇,他们自己人也是津津乐道,这时三哥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那男人想要杀了自己的夫人,拿到夫人的全部嫁妆,找上了咱们。” “但是他太小气了,他夫人的嫁妆足足有几万两,但他只肯给咱们五千两,而且他还中途反悔,想要一千两银子就将咱们打发走。” “我们怎么可能听他的话?自然是将他给杀了,再将那艘船上所有的财物都夺走了,就连他的夫人,也成了他暖床的丫鬟。”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船老大了。 船老大脸色难看,三哥这样一说,便显得他愈发十恶不赦了。 上方,温舒窈沉默了一下。 姓陈的人家,又要杀了自己的夫人…… 除了陈彻,她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而被抢走去压寨夫人的…… 除了温以彤,她也再想不出其他人。 于是,温舒窈闭上了双眼。 温以彤竟然沦落到了这般田地?她…… 这与她之前的设想比起来,温以彤的处境更差,可是……她心中也并未满足。 “王妃。”齐嬷嬷面露担忧,“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我知道。”温舒窈停顿了一会儿,道,“只是我没想到,陈彻竟会做到这般地步。” 齐嬷嬷叹了口气:“这家人丧心病狂,当真可恶。” 说到这,齐嬷嬷面露担忧,看了眼温舒窈:“王妃您有先见之明,没与陈家……” …… 被两人议论的温以彤,正躺在床榻之上。 她的身上满是青紫,这些青紫并非是船老大在床上的癖好,而是船老大看她一身的娇贵不顺眼,拿鞭子一遍一遍抽出来的。 即便是风稍稍吹来,她也觉得浑身刺痛。 该死的陈彻! 该死的陈家! 该死的温舒窈! 她心中默念着这些人的名字,唯有心底的恨意,才能支撑她继续活下去。 唯有这样,她才能等到林嬷嬷来救她的那一日。 她知道林嬷嬷的为人,林嬷嬷既然看见看她,就绝不会撒手不管,谁让她是林嬷嬷最忠心的主子的女儿? 只要等到林嬷嬷来,她就能活下来。 甚至……她还能去找温舒窈报仇。 想到这,温以彤的心情便高涨不少。 可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了!朝廷官兵打进来了!“ 门外是一个女人尖锐的叫声,温以彤记得这个女人,她刚被船老大带进来的时候,这个女人对她十分仇视。 直到发现船老大对她并非是那个意思后,这才放松下来,还嘲讽她一个贵女沦落到这般田地。 温以彤想到这,便冷笑了出声。 官兵来了又如何?她是被水匪掳来的,官兵即便打了进来,她也是被救的人,而不是像这些水匪一样,落荒而逃。 门外,女人们仍是在大喊,她们这些年来,早已是将船老大看做了自己的夫君,也将这老巢视作了自己的家。 官兵们打了过来,她们自然是惊慌失措。 温以彤听着外面的大喊大叫,却是冷笑出声。 她在这一群人中极为冷静,也格外突出。 温以彤的目光落在几人的身上,她看着整个小岛火把几乎要将天都照亮,只觉得心情都变得明媚了起来。 “是什么官兵?”温以彤甚至还有闲暇的心情来问身旁的人。 在她身旁,这个女人样貌丑陋,也因此躲过了这些水匪的魔爪。 女人看了眼温以彤,淡淡道:“是景王府的亲卫来剿匪了。” 闻言,温以彤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再次询问:“是谁的亲卫?” “放眼朝堂,还有谁能有如此多的亲卫?”女人鄙夷的看了眼温以彤,“自然是景王了。” 温以彤如遭雷击,方才的高兴消失不见,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 又是景王!又是他们! 谢景寒出现在了这,那温舒窈呢?她是不是也会出现? 若是被温舒窈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她心中必定是要高兴坏了。 温以彤想到这,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看着四周,思索着逃出去的办法。 女人在老巢这待了数年,一眼就看出了温以彤心中所想——当年她也如温以彤一样,想方设法的要逃离这里。 “别想了。”女人语气幽幽,“这些年来,这群水匪之所以源源不断,官府派兵也无法剿灭,正是因为他们全都隐藏在这个小岛之上,这小岛四面环水,若是没有人指路,无人能在茫茫大江之中找到它。” “而你……”女人上下看了眼温以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又如何能逃走?” “倒不如等着官兵将咱们救下来。” “不论你之前是什么身份,但你只要将自己的脸遮住,这群官兵还能分辨得出你不成?” “哪怕是朝廷的通缉犯,你蒙得严严实实,这群官兵也不一定会认出你来。” 温以彤听得女人一番话,心情竟然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她顿了顿,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 “我并非通缉犯。”温以彤努力让自己的神情变得平静自然,“我只是家道中落,不愿被人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女人了然的点了点头,指着一旁:“那有好几块布,你随便扯一块过来便是。” “咱们女人在世,最要紧的就是名节,遮住了脸,这些官兵也不会说什么。” 温以彤连连点头,按照女人的话一一去做。 这时候,司青已经带着人来到了小岛最中心的位置。 第312章 跟着瘦猴儿一路往芦苇荡中走,司青方才明白,为何这么多年来都无法彻底剿灭这群水匪。 若非是有瘦猴儿带路,根本无法发现在这大湖之中,还有这样一座隐蔽的小岛。 泽湖是大黎最大的湖泊,四通八达,无数的河流汇聚在这里,又分成无数条河流奔流到海。 这座小岛,就在泽湖最西边的地方,与运河紧密相连,却又因为隔着一大片芦苇荡的缘故,极少有人涉足于此。 更何况这些水匪还在芦苇荡外设置了陷阱,除去野鸭这样的飞禽时常来访,几乎看不见人的踪迹,就算有人,也会在发现小岛后被这群水匪杀害。 “这次给你记一个大功。”司青拍了拍瘦猴儿的肩膀。 司青生得人高马大,一拍瘦猴儿,几乎要将瘦猴儿给拍到地上去了。 瘦猴儿挠了挠脑袋:“这是我之前出来抓野鸭打牙祭的时候发现的小路。” “若非是你发现了这条小路,我们也不能这样轻易地登岛。” 司青由衷感慨,好在是留了瘦猴儿这条性命。 按照船老大与三哥给的路线,他们势必要正面应敌。 虽说留守在岛上的水匪只有两三百人,但他们对此地地形了若指掌,水性极佳,真要打起来,势必会折损不少弟兄。 司青也是五百亲卫中的一员,他将这些亲卫视作自己的弟兄,自然要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靠着瘦猴儿指出的这一条小路,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成功登上了这座小岛。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小船在芦苇荡中行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们悄无声息的将放哨的水匪处理掉,在大批水匪仍在睡梦中时,便将这座小岛拿下了。 那些水匪被呼救声惊醒,却发觉自己的床头正守着好几个彪形大汉,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王爷说了,这些水匪大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司青吩咐道,“除去被他们抢掠来的女人小孩,还有那些看上去年岁较小的,一个不留。” “人都在这了?” 按照司青的要求,岛上的水匪几乎都被当场斩杀。 这些水匪手上有着无数条人命,这些年来,他们早已丧失了人性,以屠戮人命为乐。 可他们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当冰冷的刀横在他们脖颈上时,他们方才后知后觉,痛哭流涕的求饶起来。 他们每人都说自己是被逼无奈,可他们神情与眼神间的贪欲与杀戮之气无法遮掩,亲卫们都是随着谢景寒上过战场的,一见就知道他们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因此下手毫不留情。 一个个人头落地,小岛上四处都是哀嚎声。 温以彤缩在丑女人的脚下,她们在地方是岛上地势最高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土坡,却也能看清楚下面仿佛人间炼狱般的情形。 即便她知道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可她在亲眼见到这一幕时,还是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肩膀。 但在她身旁,丑女人的眼中有着兴奋浮现,连带着脸上的疤痕,都透着欢快的气息。 温以彤见状,心中倍感不安,她想要在此时离开。 谁知丑女却在此时抓住了她的手,告诫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你瞧这岛上的人,几乎都被杀光了,但谁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暗中躲起来的水匪。” “你若在此时离开……可不知道等待你的会是什么下场。”丑女说罢,见温以彤闪躲的眼神,道,“你若是害怕被人认出来,不妨去找些泥巴来伪装一番。” “不过……”丑女说到这,迟疑了一下。 温以彤察觉到了异样,立刻抓住了她的手:“不过什么?难道还有什么危险?” 她本是想着按照丑女所说,将自己伪装一番,再离开这里,可若是离不开这……她又该从哪去找林嬷嬷? 这几日来,她备受折磨,恨不得立刻死了。 若是她好不容易逃出水匪的老巢,又落入温舒窈的魔爪,倒不如一开始就死了算了。 她这般一想,泪水便止不住落了下来。 丑女见状,叹了口气:“我们这些人,恐怕要先被送到官府去,再要家人来接,可若是没家人的……只怕要被送去慈幼院。” 慈幼院? 温以彤听得这话,身子一颤。 慈幼院表面上看,是接济孤儿寡母的地方,可实际上女子落入慈幼院中,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她若是要隐藏身份,岂不是又要沦落到任人宰割的那一步? 丑女眼含怜悯,看了眼温以彤:“你若是有认识的人,不妨投奔他们,不然的话……下场也不会比这好多少,尤其是你有这样一张脸。” “若你像我一样,倒不会这样摇摆不定。”丑女开怀一笑,“好在是当初我足够果断,不然,就要与她们一样了。” 丑女所说的,是这些年与船老大生儿育女的女人。 这些女人从一开始都是被迫的,可她们没有她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不得不在船老大身下承欢,而被船老大奴役了这些年,她们早已将自己当做了船老大的妻妾。 正因为此,在小岛被禁军攻陷时,她们才会那样惊慌失措。 这些水匪分明都是她们的仇人,可她们却在日积月累中,将自己当做了这些人中的一员。 当真是可笑。 丑女嗤笑了一声,拍了拍温以彤的肩膀:“你若是没有这份决心,还是早些与你的家人相认。” 温以彤眼神一暗,她的家人……难不成要她去找温舒窈? 不! 这不可能! 正在温以彤心乱如麻的时候,却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司青! 温以彤脸色大变,刚想躲避,又听得司青在那说道:“这些老弱妇孺,要送往何处?” “自然是慈幼院了。” “慈幼院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司青皱着眉,显然对慈幼院的风评有所了解。 回答他问题的人无奈摇头:“可如今这情况,还有什么地方能收留这么多女子呢?慈幼院已经是最好的去处了。” 第313章 慈幼院…… 温以彤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念头,最后,她想到了那些风言风语。 慈幼院中有不少女子都在做暗娼的行当,她若是沦落去了慈幼院…… 一时间,温以彤心中百般纠结。 而司青逐渐靠近了这边。 看着司青的背影,温以彤眼神一变,变得坚定起来。 “司青!”温以彤高声喊道。 她这一声喊,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带着司青也十分惊讶,他环顾四周,这才找到了在一群女子中缩着的温以彤。 见到温以彤,司青脸上的惊讶无法遮盖,他迟疑片刻:“陈夫人,你怎么在这?” 虽说司青对温以彤母女十分厌恶,但温以彤到底是姓温,她的姓氏,最好不要出现在这一群被水匪掳来的女子中,这对王妃的声誉有影响。 听着司青的话,温以彤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司青不敢让自己连累温舒窈的名声。 她心中既是高兴,又是愤怒——她高兴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却愤怒于温舒窈的好命。 就连景王府的下人,都对温以彤如此礼遇。 她的眼神一阵变化,然后落在了司青的脸上:“我们借一步说话?” 她知道,司青一定会答应自己的。 果然,司青没有片刻迟疑,就带着她离开了这。 在场的女子面面相觑,包括丑女。 丑女在这群穷凶极恶的水匪之中能活下来,还没受到任何折磨,与她聪慧过人的脑子脱不了干系,她这双眼睛最能识人。 眼见温以彤在得知是景王派人来剿匪时露出的神情,她就知道温以彤跟景王府关系匪浅,而且还是不好的关系。 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悯之心,她选择告诉温以彤这条出路。 谁知道温以彤竟然直接叫出了这前来剿匪的头子的名字,而且看那头子的神情,显然也是认识温以彤的。 “她是什么人?” “她前几日才被抓来,一抓来就被老大狠狠折磨了几日,我还没与她说上话呢。” 耳边这些窃窃私语从未断过,可无人能猜出温以彤的身份。 另一边,温以彤跟司青走到了暗中。 她的眼神锐利,但司青目光一扫来,她便低下头去,声若蚊蝇:“我要离开这。” 温以彤开口说出这句话,理不直气不足,可她知道,自己只有借助温舒窈才能离开这里。 司青听着温以彤的话,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 “陈夫人,方才在那,是顾忌王妃的颜面,我才不曾口出恶言。”司青冷笑了一声,“但是……” 说话时,司青上下打量了一眼温以彤:“你能保住性命,已是王妃格外开恩了,你是生是死,都与王妃没有关系。” 闻言,温以彤却道:“我要见她。” “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她。”温以彤突然有了依仗,说话的底气都变足了,“她一定会感兴趣的。” 司青迟疑了一会儿,温以彤又道:“你就问她,她难道不想知道最后的结局吗?” 温以彤说到这时,眼中透露出了一丝冷意。 见温以彤这般模样,司青眼神一阵变化。 这看上去的确是有些东西。 到底要不要答应温以彤? 温以彤见状,又道:“是关于你家王爷的,难道你不想知道?” 司青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答应了温以彤。 左右温以彤手无缚鸡之力,就算近身接近王妃,只需要将其双手双脚绑起来,如此一来,哪怕齐嬷嬷不在身旁伺候,温以彤也伤害不了王妃半分。 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的司青很快就答应了温以彤的要求:“我可以帮你带话给王妃,只是……见不见你,就由不得我了。” “她一定会见我的。”温以彤扬着下巴,高傲道,“她一定会想要知道最后的结局。” …… “最后的结局?” 温舒窈将司青带来的这句话反复念了一遍,眼中有了一丝兴味。 她知道,温以彤恐怕还是想要借用自己梦中的事,来威胁自己。 谢景寒站在一旁,将司青转述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不会错过司青所说的那一句“关系到王爷的结局”。 “本王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谢景寒皱着眉,同时伸手紧紧地握住了温舒窈的手,“你若是不愿见她,派人打发了她便是。” “她从哪来,就回哪去。” 这话中的意思,就是要将温以彤送去慈幼院。 温舒窈却摇了摇头:“我要见她。” 谢景寒俊美的面庞上划过一道疑惑的神情:“当真要见她?可她……” “王爷,我与她之间,还有一笔账没有算清。”温舒窈低声道,“您就放心吧,大不了让齐嬷嬷派人将她捆在柱子上,如此一来,她根本动弹不了,还怎么伤害我?” 谢景寒薄唇紧闭,一言不发。 他担心的可不是温以彤会伤害温舒窈,他担心的,是自己与温舒窈的关系,会被温以彤的话所影响。 可是一垂眸,他便瞧见了温舒窈恳求的目光。 片刻后,他轻叹了一声。 “既如此,那就随你。” “司青,保护好王妃。” 谢景寒一前一后两句话,语气截然不同,司青早已习惯,面无表情地应了下来。 若谢景寒同他说话如此温柔,他倒是要心惊胆战,怀疑自家王爷被附身了。、 等了许久,温以彤终于等到了温舒窈的到来。 她被齐嬷嬷绑在了柱子上,一如当初在泉水庄那样。 泉水庄中的那些折磨,让她毕生难忘。 齐嬷嬷看了眼温以彤身上的伤痕,眼神一冷:“你若是再要将那些不入流的小心思用在王妃身上,我使出的手段,可比那些水匪多得多。” 温以彤闻言,浑身一僵,嘴硬道:“我这都是在帮她。” “你究竟是何用途,只有你自己知道。”齐嬷嬷冷笑,“若你敢伤王妃一分,我定要你十倍偿还。” 齐嬷嬷说完这话,门外的脚步声就停了。 知道是温以彤到了,齐嬷嬷顿时换了一副脸色:“王妃,老奴来扶您!” 见状,温以彤翻了个白眼。 第314章 所谓秘密 温以彤自认在当景王妃时对齐嬷嬷敬重有加,可她从未见过齐嬷嬷这样恭敬的模样,更别提齐嬷嬷此刻对温舒窈的态度,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齐嬷嬷当真是将温舒窈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宠爱。 温以彤想到这,脸色不由得有些扭曲。 对上温以彤的神情,齐嬷嬷皱着眉:“在王妃面前,休得有那些小心思。” 对温以彤此人,齐嬷嬷是慎之又慎,若非温舒窈一定要与温以彤私下说话,她是绝不会让温以彤靠近温舒窈一步的。 齐嬷嬷从前陪在先皇后身边,后又护着谢景寒长大,她识人无数,自然知晓温以彤是怎样的人。 她虽厌恶温夫人的为人,却也不得不承认,温夫人对温以彤当真是爱护到了骨子里,即便是死,也想着要用自己的死为温以彤铺路。 可温以彤呢?在温夫人身陷牢狱时,甚至不敢去牢里看温夫人一眼,而是火速带着自己的嫁妆,与陈家离开京城。 温以彤自始至终都没想过留下些银子为温夫人在牢里打点一番,好歹也让温夫人能有一副棺木下葬。 ——温夫人身犯重罪,死后不过是一片草席裹了尸首扔去了乱葬岗。 若是温以彤有心,大可以派人在乱葬岗为温夫人收尸。 然而温以彤不闻不问,只顾着自己的大好日子。 现在落到这般田地,也是温以彤咎由自取。 这样的人,即便是齐嬷嬷这样的旁观者,也不由觉得可怕。 “王妃,您可要小心些。”齐嬷嬷临走前,再三叮嘱了温舒窈一句。 温舒窈点点头,见齐嬷嬷与喜鹊纷纷站在了院外,这才缓步走到了温以彤的身边。 “你很得意吧。” 不等温舒窈开口,温以彤已经冷哼了一声,言语尖锐地问道。 对上她的视线,温舒窈并未有太大的反应:“为何要得意?” 在温以彤愤恨的目光中,温舒窈语气淡淡的:“从始至终,我就没有将你放在眼里。” “不过。”温舒窈熟知温以彤的性子,知道怎样的话能狠狠地刺激温以彤脆弱的心灵,“我的确没料到,你费尽心思嫁来的陈家,会这样恐怖。” “在你的梦境之中,可有发觉陈家有这样冷血无情的一面?” 温舒窈俯下身子,在温以彤耳畔轻声说道。 温以彤闻言,双目圆瞪,死死的盯着温舒窈:“你……” 回答她的,是温舒窈轻柔的笑声:“多谢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陈家。” 温以彤想到那日的场景,身子便止不住僵硬起来,若非她机灵,只怕早已沦为了陈彻的刀下亡魂。 虽说落到船老大手中,她也受了好几日的折磨,但对于她而言,能保住这条命就是万幸。 温以彤脸色一阵扭曲,但在温舒窈的注视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低低的笑了出声。 她的脸色狰狞,笑声更是阴森:“温舒窈,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你这景王妃的位置就高枕无忧吗?你以为景王府……就真的能屹立不倒吗?” “说到底,谢景寒能有现在的地位,全靠皇帝宠信,若是有朝一日,连皇帝都不信他了呢?”温以彤阴恻恻的盯着温舒窈瞧,“帝王之心喜怒无常,他可以将谢景寒捧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可以在有朝一日,将谢景寒踩到泥里!” “你就不好奇,我梦境之中景王府的结局吗?”温以彤说完这话,便等着看温舒窈惊慌失措的模样。 事实上,这是她此前故意隐瞒的结局。 她当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自然不愿意让温舒窈提前知晓结局提前应对。 温舒窈目光缓缓下移,逐渐与温以彤对视上。 在温以彤的注视下,她红唇轻轻勾起,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是以后的事,提前知道又有什么用?”温舒窈轻描淡写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陛下当真忌惮王爷到这般地步,即便我提前知晓结局,也更改不了分毫。” 更何况,凭她所看见的,皇帝对谢景寒的感情根本不如外界所猜测的那样表面。 皇帝与皇后两人,对谢景寒当真像是对亲儿子一般疼爱。 就连皇后所生的七皇子,都不如谢景寒更得帝后二人的关注。 温以彤的那个梦,只怕大都是她自己所臆测的。 温舒窈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极大地刺激了温以彤。 “不可能。”温以彤咬牙道,“你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景王妃这个位置带来的,你怎么会不在乎?” “若是没了景王府,你什么都不是!你会跟我一样,是罪臣之女!”温以彤歇斯底里的喊道。 她本应该冷静些,不与温舒窈起冲突的。 然而在看到温舒窈气血饱满的一张脸后,她内心便充满了愤恨,她想要让温舒窈与自己一样,陷入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之中。 可她的算盘终究是落空了。 温舒窈竟然不害怕! 听得温以彤的一番话,温舒窈笑着摇了摇头:“我与你不一样,我身上流着的不仅是温家的血,更有楚家的血脉。” “我有极好的外祖父与外祖母,有他们在,我怎会落得与你一般的田地?”温舒窈笑着说道,“更何况,我看人的眼光也没有你这样差,错把鱼目当珍珠,甚至险些死在陈彻手中。” “你这样愚蠢,若非张氏护着你,你早已是被陈家吃干抹净了。”温舒窈轻声说完最后一句,满意的看着温以彤脸色大变。 “你!”温以彤指着温舒窈,眼神难看极了。 但温舒窈神情不变,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 对温舒窈而言,温以彤此举不过是隔靴搔痒。 “你要见我,为的就是这件事?”温舒窈深深地看着温以彤,她明确地捕捉到了温以彤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温以彤死死的咬住牙根,她眼珠子乱转着,经过这几日的折磨,她早已无法遮掩自己心中所想。 此刻的温以彤,摆明了是要算计温舒窈。 第315章 温以彤盯着温舒窈看了许久,突然,她低低的笑了出声,她的笑声里满是幸灾乐祸,她笑着笑着,便大笑了出声,连外面的齐嬷嬷都惊动了。 听得齐嬷嬷关切的询问,温舒窈轻声道:“嬷嬷不必担心,我没事。” “若是有什么变故,王妃可一定要同老奴说。” “这是自然。”温舒窈一句话,便安抚住了齐嬷嬷。 温以彤眼中满是嫉恨,看着两人这般相处,她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在被蚂蚁啃噬一般。 她恨恨的盯着温舒窈,眼中的复杂情绪几乎连自己都无法分辨清楚。 见温以彤这般模样,温舒窈探究的看着她:“看来你的确还有一个秘密不曾说出来。” “自是有秘密的。”温以彤喃喃道,“再过不久,景王府会大难临头。” 听得这话,温舒窈挑了挑眉:“大难临头?是你之前所猜测的兄弟不睦?还是你此前所猜测的王爷打了败仗被陛下所不喜?” 闻言,温以彤咬紧了牙关,她不愿说。 若是说了,给了温舒窈应对的时间该如何是好? “张氏死了。” 冷不丁的,温舒窈说了这四个字。 闻言,温以彤身子有些僵硬。 她试图抬头与温舒窈对视,却发觉自己的脑袋像是重若千钧一般,根本无法抬起来。 母亲…… 这些日子以来,她根本不敢思索温夫人的处境如何。 如今,她突然从温舒窈的口中得知了温夫人的下场,一颗心便像是坠入了崖底,她的心慌乱极了,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她难道要让温舒窈看笑话不成? 然而,温舒窈又开口了:“她临死之前还惦念着你,想要以自己的死,来成全你。” “她还想见你最后一面。”温舒窈轻声细语道,“谁知道直到死,她也不曾见到你。” “就在四日前,她毒发身亡了。” 听得温舒窈的最后一句话,温以彤尖叫一声,打断了温舒窈的话。 “不。”温舒窈恨声道,“是你害死了她!如今你在这假惺惺的做给谁看?” 温舒窈挑了挑眉:“我只是告诉你,张氏用自己的死保住了你的性命,你可千万不要不珍惜这条命。” “我虽然答应了她放你一马,但……你若是继续遮掩,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反悔。”温舒窈意味深长道,“温以彤,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温以彤生死与否无关紧要,她只想要得到温以彤口中这个所谓关系到景王府存亡的秘密。 温以彤眼神发愣,显然,她还是没能从温舒窈所说的这件事中走出来。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自己与温夫人的那些温情时光。 事实上,她早在看到林嬷嬷的时候,便知道温夫人一定是遭遇了不测。 只是她当时所想的,是温夫人与温舒窈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温夫人的死是她意料之中的。 可温舒窈所说的这些话,却让她彻底陷入了迷茫之中。 温以彤看着前方,她的目光不再落在温舒窈的身上,而是看着空无一人的地面。 母亲…… 温以彤喃喃的喊出了这两个字,而后,泪水便从她的眼中滑落。 “那又如何?”温以彤冷笑着看着温舒窈,“现如今落到你的手中,我不也是生死难料?既如此,倒不如看着你们景王府给我陪葬!” 温舒窈轻轻地摆了摆手:“我本意是要留你一条性命的,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温以彤的神情一阵变化,她自然是想要活着的。 即便是苟活。 她的眼中露出一丝茫然,可若是要告诉温舒窈这个秘密…… 那温舒窈成功渡过难关,岂不是过得更好? “温以彤,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考虑。” 温舒窈抬眸,直直的注视着温以彤。 在片刻后,温以彤垂下了头。 她咬牙道:“瘟疫,再过不久,江南有瘟疫盛行。” “此话当真?”温舒窈顿时坐直了身体,她冷冷的注视着温以彤,“你可知道在这件事上撒谎,将会是多大的罪过?” 温以彤冷笑了一声:“自然是真的,如若不然,我为何会笃定你没有好下场?” 她说到这,伸长了脖子,盯着温以彤:“谢景寒将会死在这场瘟疫中。” “若我没有记错,现在瘟疫已经出现了,再过不久,就会蔓延开来。” 温以彤话说到这,便幸灾乐祸起来。 纵然贵为王爷又如何?不还是要与其他平民一样,死在瘟疫上? 温以彤的笑声刺耳,温舒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住嘴。”温舒窈冷声道,“我会履行我的承诺,放你离开。” “但之后……”温舒窈冷声道,“你是死是活,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温以彤冷笑道:“难道你还会救我不成?” 温舒窈再也不看温以彤一眼,快步走出了这。 齐嬷嬷按照温舒窈的吩咐,给温以彤松绑,并送温以彤离开。 温以彤离开京城前,带着大笔金银,然而到今日,她身上最贵重的,就是手腕子的镯子了。 这还是因为这是戴了几年的镯子无法被取下来,船老大才准许她继续带着这个镯子。 这几日温以彤每夜都在做噩梦,唯恐船老大为了这镯子将她的手砍下来。 她的目光落在这镯子上,神情极为复杂。 走出小院,齐嬷嬷便止住了脚步。 她是不赞同放过温以彤的,在她看来,温以彤就是一个祸患。 然而温舒窈答应了的事,她自然也不能反驳。 不过,她却能利用这件事做些文章。 “盯着她。”齐嬷嬷低声嘱咐了身旁的人,“千万不要让她做出伤害主子的事。” “这是自然。”那护卫神情极为严肃,“小的这就将人盯死了!” 温以彤现在的身份,也只能在江南待着了,而江南,遍地都是景王府的眼线。 齐嬷嬷点点头,目送着护卫跟踪温以彤离开。 另一边,温舒窈找到了谢景寒。 她紧紧地捏住谢景寒的手:“江南有瘟疫,你知道吗?” 谢景寒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瘟疫?” 第316章 瘟疫 谢景寒本以为温以彤还是同以前一般,说些不中听的话来气温舒窈,谁知温舒窈一回来,却带来了这样大的一个消息。 “她有预知的能力?”谢景寒皱着眉,他虽重视瘟疫一事,却也不敢全然相信温以彤。 温以彤此人古怪得紧。 见谢景寒眼神狐疑,温舒窈思忖片刻,道:“王爷,她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是有几分真的。” “更何况,我们也不会完全按照她所说的去做,被她牵着鼻子走。”她解释道,“既然她说江南的永城出现了瘟疫,那咱们派人去永城查一查便知道了。” “瘟疫可不是小打小闹,是一城的知府能拦住的。”温舒窈认真极了,“若真有瘟疫,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谢景寒在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窈窈说得有道理,既如此,那就派司青前去打探一番。” “我们现在所在的龙州距离永城不过两日的路程,若快马加鞭,一日便可抵达,若真如她所说,永城出现了瘟疫……”谢景寒的桃花眸深邃极了,“凭借司青的能力,一定会有所察觉。” 瘟疫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大黎无法承受这一灾难,若是真有瘟疫,一定要及时扼杀。 想到此处,他便抬了抬手。 司青立刻赶了过来。 “去永城。”谢景寒吩咐了一声。 司青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应了下来。 但谢景寒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彻底愣住了。 “若能顺利入城。”谢景寒沉吟片刻,“便去医馆与药铺查探,看是否有疑似患了瘟疫的人。” 司青本是在点着头,听得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瘟疫?” 他双眼中满是震惊,不可置信的看向谢景寒,而后,他后知后觉的望着温舒窈。 就在温舒窈同谢景寒说话后,谢景寒就下达了这个命令,很难让人不将其联系到温舒窈的身上。 “你有意见?”谢景寒扫了眼司青。 司青连忙摇头:“属下没意见,属下只是没料到,永城竟然有了瘟疫……” “如今只是猜测。”谢景寒告诫了他一句,“你若是有所发现,即刻回来禀告便是。” 司青点头后,神情又有些异样:“若真是瘟疫……” “即刻派人快马加鞭去京中送信,请周院正来龙州。”谢景寒斟酌片刻,又道,“将实情告知周院正,至于陛下那边……只需说本王身体抱恙即可。” 司青连连应下,他知道这件事容不得耽搁,在谢景寒吩咐完后,当即就快步走下了甲板。 一时间,原本欢快的船上,又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若真是瘟疫…… 那大黎要乱了,江南……更是民不聊生。 谢景寒的眼神一阵变换:“若真是瘟疫,若因这瘟疫害死了一城百姓……我绝不会放过温以彤。” 温以彤既然知晓此事,却隐瞒不报,甚至想要借此机会报复温舒窈。 哪怕温舒窈与她早有约定,谢景寒也绝不会放过她。 “王爷放心。”温舒窈轻轻地握着谢景寒的手,虽是轻柔的动作,却极大地安抚了谢景寒躁动的心。 “龙州与永城相隔不远,却还是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足见永城也在可控范围内。”温舒窈轻声细语道,“若瘟疫无法控制,最先受到波及的,就是龙州。” “在码头时,您也瞧见了龙州码头的盛况。”温舒窈一字一句都极为轻柔,“若查实后发觉永城的确有瘟疫,在周院正等太医的治疗下,这瘟疫也定会被治好。” “我知道。”谢景寒反握住了她的手,眼中的关切与担忧如何都遮掩不住,“水匪既然已经解决,你此刻便回京。” 一旦温以彤所说的成了真,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他身为王爷,自然是要留在此处镇守,防止有心人趁乱生事。 可温舒窈不同,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怎能留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谢景寒刚开口,温舒窈便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胳膊:“你又想赶我走?” “我不是赶你走,我只是……”谢景寒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你。” 瘟疫这样可怕的东西,他不愿让温舒窈面对。 然而温舒窈漂亮的凤眸高高上挑,就这样看着他:“王爷,上次宫变,你也是这样说的。” “可我不怕危险不怕困难,我只想要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温舒窈扬着下巴,就这样看着谢景寒。 闻言,谢景寒顿了顿。 他虽不赞同温舒窈留下,可温舒窈的这段话,却让他心中止不住地高兴。 不过,即便心中再高兴,他也不愿让温舒窈留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纵然还未确定永城是否有瘟疫,可只要有一点危害到温舒窈的可能性,他就无法接受。 “听话。”谢景寒压低了声音,“我让齐嬷嬷护送你离开。” “你不是一直想要陪外祖母去宝华寺替母亲点长明灯吗?”谢景寒声音温柔极了,“不妨借着此次机会去陪一陪外祖母。” 温舒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要留下来陪你。” “外祖母与母亲,也不愿看到我在危险来临之时抛下你独自离开。” “王爷,上一次您抛下了我,这一次您若是再抛下……” 温舒窈话并未说完,而是抬眸看着谢景寒:“王爷,夫妻到患难之处见真情,我绝不会就此抛下您离开。” 说到这,她便不再看谢景寒,而是松开了手,大步流星地朝着船舱走去。 见温舒窈坚定的背影,谢景寒颇为无奈。 站在一旁观望许久的齐嬷嬷如鬼魅般出现:“王爷,这事是你做得不对。” 齐嬷嬷从小照顾着谢景寒长大,对这位奶嬷嬷,谢景寒素来尊重。 闻言,他叹了口气:“可是嬷嬷,我也只是想让她离开这是非之地,瘟疫一旦盛行……即便是我……恐怕也难以保住性命。” “您与王妃相处了这么些日子,难道在您心中,王妃就是贪生怕死之人?”齐嬷嬷摇头道,“您真是错看王妃的决心了。” 第317章 查实 且不说这夫妇二人的争执,却说温以彤在下船后,当即就买了一张船票,直接去了临安府。 临安府是整个江南的中心,富庶繁华,即便当年瘟疫,也不曾让临安府有一分一毫的损伤。 对温以彤而言,临安府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林嬷嬷既然要找她,必定也是会前往临安府。 一想到马上就要与林嬷嬷汇合,她心情便异常激动。 温以彤却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皆被人记录了下来。 ——温以彤去了临安府。 从齐嬷嬷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温舒窈眸光便闪了闪——看来在温以彤的记忆中,临安府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温舒窈心中有了打算,便准备派人去临安府请大夫。 江南杏林之家众多,在临安府应当能找到许多大夫。 她相信温以彤所说的话,因此,她会为了温以彤所说的这番话,做出许多准备。 即便到时候与温以彤所说的有出入,也只是虚惊一场。 齐嬷嬷知晓温舒窈这样做的用意,自是尽心尽力的为温舒窈办事。 江南会有瘟疫一事,瞒不过皇帝。 在景王府的随从要了周院正的消息传去宫中后,皇帝便意识到,这事不简单。 “景王到底出了什么事?”皇帝冷着脸坐在上方,在他身侧,是脸色同样难看的皇后。 被帝后二人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侍卫的脸色苍白,身子都在不断颤抖,他低声道:“王爷身体抱恙,这才特意让属下进京来寻周院正。” 皇帝闻言,冷哼了一声:“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他离京前,朕还特意让周院正给他把过脉,周院正说他身子康健得很,朕这才允许他离京的。” “这才短短几日,他就身体抱恙?”皇帝质问道,“说!景王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说到这,已经忍不住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出:“是不是……是不是景王在同水匪作战时受了伤?” 究竟是怎样的伤才会让下属千里迢迢的来京城找周院正? 一想到这,皇帝只觉得自己心口一阵疼痛。 皇后神情也极为凝重,他们二人所能想到的,只有这种可能。 侍卫支支吾吾了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此情景,皇帝愤怒的一拍桌子:“到底是什么缘故?” “是……”侍卫紧闭双眼,心一横开口便道,“是瘟疫!是王爷发觉永城或许会有瘟疫,这才特意让属下进京来请周院正!” 侍卫说完这话,皇帝便怔住了。 皇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他捂住心口,瘟疫? “你说什么?”他喃喃问道,“瘟疫?怎么会有瘟疫?” 侍卫低声道:“不知王爷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王爷十分重视,已经派出司统领去永城查探消息了,一旦确认属实,恐怕……” 恐怕有生命危险。 皇帝脑海中冒出这样的念头,脸色便止不住地发白。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不论是与水匪打斗受伤要用到周院正,还是瘟疫,这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皇帝的脸色难看极了,皇后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瘟疫?怎么会是瘟疫?”皇后喃喃道,“立刻让他们回来!” “陛下!”皇后的声音都变了,“陛下让他们回来!” “景寒与舒窈绝不能留在那!”皇后厉声道,“若真是瘟疫,这可是要人命的!” 皇帝冷着脸:“不错!要将他带回来!” “他难不成还想要留在那?”皇帝脑中灵光一闪,冷眼扫向侍卫。 侍卫浑身一颤,话都不敢说。 皇帝冷眼瞪着侍卫,侍卫低着头,依旧不敢说话。 但侍卫这样的态度,已然证明了皇帝心中的猜测。 皇帝浑身都在颤抖,他指着侍卫,咬牙道:“他怎能如此大胆?” “快去叫他回来!”皇帝沉声道,“朕命令你们立刻带着他回来!” 闻言后,侍卫摇了摇头:“陛下,王爷决定的事,属下做不了主。” 皇帝咬牙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朕……” “还不是陛下要让景寒去的江南?”皇后冷声打断了皇帝的话,“景寒这孩子一贯有责任心,为大局考虑,他既然发现了瘟疫一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皇帝悔不当初:“那些水匪对于景寒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朕让他过去,也只是为了堵住朝中悠悠众口,谁知道……谁知道江南会有瘟疫?” “可景寒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哪怕陛下您让人强行带他回来,他也不会顺从。”皇后叹了口气,“既如此,倒不如多派些太医过去,如此一旦有瘟疫发生,也可以保住景寒与舒窈的性命。” 皇后话说到这,眼中已经有了泪光。 她本就是心地善良之人,在知晓温舒窈与谢景寒身陷险境时,实在无法做到漠视不理,更何况这两人,是她极为重视的家人。 想到这,皇后心中便止不住地担忧。 侍卫见说通了帝后二人,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好在是皇后通情达理,不然的话,若是让他去跟陛下解释,或是让他去将王爷绑回来,无论是哪一件事,他都做不到。 好在是皇后成功劝服了陛下,侍卫便彻底松了口气。 皇帝虽然脸色难看,但在皇后的劝说下,到底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他也无法大张旗鼓的派出太医离开京城。 “江南瘟疫还未盛行。”皇帝低声道,“这都只是景寒自己的猜测,正因如此,景寒才会只请周院正一人去江南。” “景寒这样做,必定是有他的考量。”皇帝沉吟片刻,道,“既如此,还是只派周院正一人离开。” 皇后冷眼瞪了过来,皇帝立刻道:“不过你放心,朕一定会随时保持与江南的消息通畅,一旦景寒确认当真有瘟疫,朕立刻让太医院的全部人去江南治疗瘟疫。” 话说到这,他拍了拍皇后的手背:“瘟疫虽可怕,但咱们太医院中的太医,可都是杏林高手,更何况,治疗瘟疫的法子早就流传了下来。” 第318章 人心惶惶 话虽如此,皇后心中还是止不住地担忧:“陛下,天灾无情,并不会因为景寒与舒窈的身份,就不伤害他们。” “要清除流言稳固朝政固然重要,可……”皇后还是坚定地说道,“可还是应该先派出太医,前往龙州。” “哪怕……哪怕是借着景寒被刺杀,命悬一线的理由,也要将太医院的太医都派过去。” 皇后话说到这,便止住了。 她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皇帝:“陛下,您觉得呢?” 在片刻后,皇帝叹了口气:“好,就依你。” 他对谢景寒视若己出,又怎会不担心谢景寒的安危? 皇后的话说得在理,更何况……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人心惶惶又如何?等到瘟疫过去,他还是能凭借兵力将这些流言镇压。 这般一想,皇帝也下定了决心。 侍卫就看着帝后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完全让此事脱离了谢景寒的掌控。 他心中既是高兴——为了谢景寒与江南百姓的安危,又是担忧——在临行前,司青可是再三叮嘱,让他务必要保密,决不能让帝后二人发觉瘟疫一事。 回去后……他只怕是要去边关待好几年了。 皇帝既然下定了决心,当即就让太医院的太医全部随周院正离京。 除去留守的几个太医外,太医院十几个太医,连同京城有名有姓的大夫,全都被打包送上了去龙州的船。 与此同时,谢景寒在围剿水匪之时被刺杀命悬一线的传闻也不胫而走。 刘家。 密室之中,刘尚书看着眼前的甘大人,眼神晦暗不明。 “谢景寒当真命悬一线?”刘尚书皱着眉,“我怎么觉得这个消息有些蹊跷?” 甘大人摸着胡须,信誓旦旦道:“这是我埋藏在宫中的眼线亲耳听闻,你恐怕不知道,皇后在与陛下会面后,回宫哭了好几个时辰。” 话虽如此,但刘尚书心中还是没有全信。 他神情一阵变化,然后落在了甘大人的身上:“你难道忘了一个月之前的宫变?那时候,陛下与谢景寒也是这样联起手来哄骗我们。” “若非你我没有那样的心思,只怕早已与信王、燕王一行人一样,死在了了那一夜。” 刘尚书的叮嘱不无道理,甘大人也并未有异议。 不过,甘大人却提醒了一句:“尚书大人小心谨慎是好事,可也别忘了……谢景寒是怎么对待我们世家的?春闱一事历历在目。” 甘大人话说到这,又意味深长道:“我们又不是逼宫,我们只是清君侧而已,像是谢景寒这样的人,本就不应该存在。” 闻言,刘尚书沉吟片刻,道:“此事容我再想想。” 甘大人并不介意,只提醒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最多三日,三日之内,你必须要给我答复,究竟是做……还是不做!” “我们要做,就要一击毙命!”甘大人话说到这,眼底的狠厉毕露,“我定要让谢景寒偿命!” 甘家人这些年手脚并不干净,若是换做其他官员来处理这些事,小惩大诫就过了,偏偏谢景寒此人锱铢必较,一点小罪都要上纲上线。 他的亲儿子只因为与那几桩人命案有牵扯,便被谢景寒抓住了这个错处,竟是当众判了斩首! 甘大人好面子,且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 他将自己的儿子放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结果只因为一着不慎,就折损在了谢景寒的手中,他心中如何不恨? 刘尚书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没有立刻应下甘大人的提议。 在刘尚书看来,甘大人完全是在气头上才会说出这样不理智的计划。 杀了谢景寒? 谈何容易? 且不说那传闻是真是假,就算谢景寒真的命悬一线,他们的人也沾不了边。 单单看皇帝将整个太医院乃至京城的名医全都送去龙州就知道,皇帝对谢景寒这个弟弟,那真真是疼到了骨子里。 皇帝若是忌惮谢景寒,想让谢景寒死,他们这些人或许还能有机会。 可若是……皇帝想要保住谢景寒的性命,那他们将无任何可乘之机。 显然,皇帝对谢景寒的关心爱护不是假的。 他们这些世家平日里谋权夺利,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罢,可若是他们胆敢伤害到皇帝真正重视的人……那他们整个家族只怕都要给谢景寒陪葬了。 想到这,刘尚书的神情就变得难看起来。 他看着甘大人,衷心劝了一句:“我知道老兄你想报仇,只是……只是也要量力而行!你身后还有甘家整个家族,做事务必要三思!” 闻言,甘大人冷眼瞪着刘尚书:“我自然知道!” “可现在的皇帝与谢景寒,分明是在温水煮青蛙!”甘大人痛心疾首道,“长此以往,我们世家的利益只会一步一步被蚕食,到最后,什么都不剩!” “我也并非只是为了个人恩怨。”甘大人沉声道,“我真正想要的,是甘家永远昌盛!” “可显然……他们兄弟二人联手,不愿让我们世家得利。”甘大人拂袖离去,只扔下了最后一句话,“是一步步被蚕食,到最后家族的百年荣耀皆丧于自己之手,还是拼一把……搏未来百年荣光,你自己好好想想!” 话说完,甘大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剩下刘尚书坐在密室之中,沉吟许久,始终得不到一个结果。 家族荣光…… 他自然是想要的。 只是……现在不是好时机。 皇室兴,则世家衰。 皇室衰,则世家兴。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甘大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现在正是世家蛰伏的时候,等到皇帝故去,谢景寒百年之后,这天下,不还是他们世家的天下? 明君与贤臣,尤岂是世世代代都能出现的?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个字——等! 等到皇室衰微的那一日,就是他们世家起兴的时候。 只是,这满腹的话语,他也只能憋在心中,无法对外人言说。 第319章 消息传出 司青一路向南,他带了两人,分别是华青与华银两兄弟。 “司统领,瞧着前面就是永城的大门了。”华青眼尖,跳在马车顶上,眺望着前方的那道恢弘的城门。 江南地处富庶,即便是永城这样的小城,也要比北方一些大的城池更加雄伟恢弘。 听得华青的话,司青点点头:“按照我之前的嘱咐,我是来永城采买药材的药商,你们是我的随从。” “若是能进永城,你们要随时留意城里的动静。”司青低声道,“尤其是知州府,一旦发觉城内有瘟疫,一定是知州府的人动作最快。” 那些一心求生之人,应当会带着一家老小立刻离开。 而若是一心要力挽狂澜的知州,也定会对瘟疫一事焦头烂额。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能让他们确定城内是否有瘟疫。 两兄弟是苦出身,华银年纪虽小,但在年幼时,也曾亲眼目睹过瘟疫屠城的惨状。 他思忖片刻,提醒了一句:“若说城中哪一处最有可能发生瘟疫……一定是城内的贫民窟。” 闻言,司青眼前一亮,立刻拍了拍华银的肩膀:“你说得有道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 华青与华银两兄弟一个去知州府打听,一个去贫民窟打听,而司青准备独自一人去那些药铺采买药材。 刚好永城最出名的就是青蒿这味药材,早在前朝时,便有人证实青蒿能治瘟疫,若城中当真出现了瘟疫,他想要收购青蒿绝无可能。 三种手段,足以让他们排查出城内是否有瘟疫发生了。 在兄弟二人领命离去时,司青叮嘱了一句:“无论何时,都要保证自己的性命!” 他将藏在袖间的药瓶拿出:“这是周院正给的解毒丹,王爷那只有这几颗,全都交给了我们,我们绝不能辜负王爷的期望!” 兄弟二人闻言,大惊:“这就是周院正给王爷的解毒丹?” 周院正医术超群,他给的解毒丹,听闻是搜集了许多珍贵药材才炼制出来的,饶是以王爷尊贵的身份,也就得了几粒。 现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三粒解毒丹。 “这……”华青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属下这条命都是王爷的,还要什么解毒丹?若是运气好,属下还能活着,即便运气差染上瘟疫,属下一条贱命,死了不足为惜。” “若王爷也是这般想的,就不会将解毒丹交给我。”司青没好气地将药丸塞到了他的嘴里,“让你吃就吃,别说这么多废话。” 同时,司青又将解毒丹给华银服下。 三人同时服下解毒丹,司青在分别前说了最后一句:“此番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招摇!” 话说到这,永城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看到这城门时,司青心中就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只因永城的城门大开,却只有进去的人,没有出来的人。 好歹也是一个以药材闻名的大城,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冷寂。 门口的守兵在看到三人时,显然愣了一愣,而后便凶神恶煞地拦住了三人。 “来干什么的?” 司青一板一眼答道:“来收青蒿的。” 闻言,守兵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城里已经没有青蒿了,今年收成不好,没有青蒿给你们,你们快些离开。” 他三言两语就准备打发司青,且不愿让司青进城。 这样的态度,足以让司青窥见到城内危急的情形。 几乎是片刻间,司青就做出了决定。 “好。”司青点头哈腰,做出一副不安的模样,带着华青兄弟二人退了好几步。 他看着守卫将一个有一个人劝返,心中已然明了。 ——城内必定是出现了瘟疫。 温以彤说对了! 司青心中止不住地担忧,但同时,他也极为理智的止住了脚步。 “我们回去。”司青拦下了准备进城的两人。 华青与华银对视了一眼,疑惑道:“不是要进城打探消息吗?” “城门戒备如此森严。”司青沉默道,“还需要入城核实情况?” 话说到这,司青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怕是被说中了……永城内,当真有了瘟疫。” 他言语间,神情逐渐变得冷静:“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立刻回龙州,告诉王爷此事。” “我们只需将消息送出,定能将此事解决。”司青说话时声音低哑,不知是在劝服自己,还是在安抚两兄弟,“瘟疫前朝也有过,不还是被解决了?” “我们大黎名医无数,更有周院正这样的神医,定能将这次瘟疫遏制住。”司青说罢,便翻身上马,“我们即刻回龙州!” “是!”华青与华银两人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应下。 三人抛下马车,直接骑马离开。 城门的几个守卫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一眼后,脸色突然大变:“不好了!恐怕他们是来打探消息的眼线!” 永城城内出现了瘟疫,永城知州周岩在知晓此事后,当机立断,派人封锁了消息,且关闭了城门,自打发现瘟疫的那一日起,永城便只能进不能出。 如今整个永城人满为患,眼见粮仓就快见底了。 即便如此,周岩依旧不肯放人离开,只因害怕瘟疫祸及江南,只是现在城内粮食见少,百姓情绪愈发不满,已然在爆发的边缘。 守卫意识到这一点,就想要去跟周岩汇报,谁知,他却被一人拦了下来。 “让消息传出去不好吗?”年长些的守卫咬牙道,“若是能将消息传出去,朝廷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无论是什么结果,总比在这等死好!” 几个想要传信的守卫停下了脚步,他们不得不承认,这话有道理。 …… 同时,司青三人快马加鞭,赶到了龙州。 在赶到龙州城内时,正好与周院正一行人撞上了。 他瞧见周院正如同看见了救星,正要上前,又发觉周院正身边有着许多熟悉的面孔——全都是太医院的太医。 一时间,他愣住了。 第320章 开始行动 “这么多太医?”司青看到周院正,立即跑了上前,与周院正说话。 闻言,周院正点了点头:“其一是太医院与京城的那些大夫们不愿看到瘟疫蔓延开来,自愿前往,其二是陛下不放心王爷,下了圣旨,要我等全都前往龙州。” “好在是龙州离京城只有两日的路程,再加上顺风顺水,我们只花费了一日半的功夫,就到了龙州。”周院正看着神情焦灼的司青,福至心灵,声音突然变得极低。 他目光朝着四周看去,声音间充满不安:“司统领,你同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去永城了?” 周院正作为整个大黎医术最顶尖的存在,自然看得出司青此刻脸色的不对,而且司青与两个下属身上,还有着浓浓的艾草气息。 好端端的,为何要熏艾草? 只怕是为了防疫。 周院正眼神毒辣,司青自愧不如,只能如实相告:“奉了王爷命令,我们前往永城查探,还没入城门,便发觉了永城的不对劲。” “永城的青蒿最是出名,我们假扮药商去收购,谁知守卫竟说没了青蒿,而且在城门口等了许久,只瞧见了进去的人,并未瞧见出来的人,我们猜……应当是城内有了瘟疫,知州下令封城了。” 周院正闻言,点了点头:“照你这样说,是瘟疫的可能性极大。” 除去瘟疫这样的天灾,还有什么是值得永城知州封城的? 这可是太平年间! 想到这,周院正的神情变得愈发严肃起来:“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要早做准备。” “我随你一道去见王爷。”周院正拍了拍司青的肩膀,“这件事,恐怕还要我来主导。” 周院正不懂政治不懂权谋,可他知道,一旦永城的瘟疫蔓延开来,将会让整个江南都陷入危险之中。 再然后,就是京城。 若此事解决得不够妥当,只怕整个大黎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时间,周院正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愈发重了。 司青最是信服周院正的能力,听得这话,当即就带着周院正快马加鞭赶到了船上。 为了防止染上疫病,南下的几艘船全都停泊在码头,除非必要的采买,无人下船。 谢景寒听得司青与周院正一同求见,一张俊脸顿时沉了下来。 周院正来的时间正好,可司青…… 若要在永城查探,来回至少花上四日的时间,可短短两日,司青就回来了。 要么是永城一切正常,要么……就是永城的问题严重到一眼就能看出。 而谢景寒心中更倾向于后者。 这一猜测,在司青开口后得到了验证。 “永城只准进不准出。”司青站在谢景寒面前,神情严肃道,“恐怕真是有了瘟疫。” “属下等人窥探到这一事实后,便立刻赶了回来。”司青说话时,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谢景寒,“王爷,您看……是要彻底潜入城中查探此事,还是就此……” “率兵前往永城。”谢景寒沉声道,“这件事不能拖。” 永城的管理既然如此严苛,只怕形势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关头了。 再派人去查证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谢景寒说话时,余光朝着一旁看去。 司青不用猜也知道,谢景寒是在看温舒窈。 而他更是清楚,这次永城之行,谢景寒不愿意带温舒窈。 ——瘟疫这样的天灾,稍有不慎就会要了人的性命,哪怕有着这么多太医院的太医在,谢景寒也不会放心带着温舒窈一道去永城的。 周院正站在一旁,正思索着此次瘟疫该用什么药方。 事实上,太医院各类药方都有留存,尤其是关于瘟疫的药方,更是经过多方查验——这治疗瘟疫的药方,一定是真实有效的。 只是,药的用量因人而异,仅凭他们几十个太医与大夫,恐怕不足以治疗一整个永城的百姓。 他在心中斟酌片刻后,看向谢景寒:“王爷,若想将瘟疫彻底扼杀,恐怕还需要江南的大夫们相助。” “江南有不少医术高明的大夫,更有全天下最多的药铺医堂,只要有他们相助,此次瘟疫……微臣有八分把握。” 听着周院正的话,谢景寒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周院正的这个要求,恐怕难以实现。 片刻,周院正又补充了一句:“医者仁心,王爷若是发下诏令,应当会有许多大夫响应。” “江南大夫多……”谢景寒沉吟片刻,委婉的说了一句,“可世家也多。” 在这样的时候,世家恐怕会人心惶惶,将好大夫抢到自己的宅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若等到我们出手。”谢景寒语气沉沉,“恐怕人已经全都没了。” 周院正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他对朝中局势不太了解,自然也不知道,江南的世家权势能大到这般地步。 “可若仅仅是我们几十人……” “不过本王还有一个办法。”谢景寒桃花眼轻轻眯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既可以将这些大夫全都搜罗过来,又可以打击江南世家的嚣张气焰。” 他说话时,心中转过了许多人的名字。 片刻,他朝着司青招了招手。 司青会意,立刻上前。 “即刻将永城瘟疫一事散播出去。”谢景寒叮嘱道,“三日之内,我要看到江南十三州府都传遍这个消息。” 司青脸色震惊:“可这样一来,世家不都知道了?” “他们知道后,便会去将好的大夫抢先一步带回家宅。”谢景寒慢条斯理的替司青补上了剩下的话。 司青一顿,直接告诉他,谢景寒的计划正是与这相关。 “到时候,本王便率兵直接将这世家围了。”谢景寒轻描淡写道,“再将大夫抢回来。” “若有不从的……”谢景寒声音平静,杀意毕现,“杀无赦。” 他此番来江南,可不止是为了这些水匪。 江南世家——也是皇帝的心腹大患之一。 江南地方富庶,皇权在这被削弱许多,再加上世家有意为之,即便此刻拿出圣旨,他们也不一定会顺从。 第321章 险境 下方谈论结束,温舒窈才走了下来。 “王爷。”温舒窈身上披着披风,目光忧虑的落在了谢景寒身上,“您就这样与江南世家开战,陛下那边……” “他行事总是顾忌太多,若是等到他想清楚,这些世家恐怕早已成了无法拔除的毒瘤。”谢景寒冷哼了一声,“皇兄心太善,想得也太多。” “这些世家本就不应该存在。”谢景寒的眼神微寒,“他们奴役佃农,侵占田地的事,我早在京城就有所耳闻。” “这几日在沿岸各地瞧见的佃农孤苦无依,生活凄惨。”谢景寒冷笑了一声,“他们用这么多人的血肉来铸就家族的奢靡,就是该死。” “皇兄知晓此事后,顶多会说我几句。”谢景寒对上温舒窈担忧的眼神,语气顿时变得柔和起来,“窈窈,你不必替我担心。” 说话时,谢景寒的手就要触碰到温舒窈的脸。 谁知温舒窈冷哼了一声,却移开了头,避开了他伸出的手。 于是,谢景寒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 对上谢景寒既是不安又是委屈的桃花眼,温舒窈轻哼了一声:“王爷,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就不多劝说了。” “只是……”她双眸轻眯,盯着谢景寒道,“方才听得王爷与司青、周院正两人的话,王爷似乎不曾将我纳入永城之行的队伍中。” “窈窈。”谢景寒语气顿时放缓了,他从未用过这样温柔的语气跟人说话,“你是知道的,永城已经有了瘟疫,危险万分。” “我怎能让你以身涉险?”谢景寒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变得委婉,“听外祖母说,你小时候身子骨弱,现在都还没养好。” “你不如就在码头等我几日。”谢景寒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温舒窈,“你意下如何?” 温舒窈漂亮的凤眸眯起,与谢景寒心虚的视线相对。 谢景寒生平,还从未有过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可是对温舒窈,他却甘之如饴。 此刻的他,只想着让温舒窈不要生气。 温舒窈垂眸看着他,话到了嘴边,却只发出了一声冷哼。 “王爷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又何必再问我?”温舒窈冷哼了一声,“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做得了王爷的主?” “我只是不愿让你涉险。”谢景寒情真意切,“窈窈,永城太过危险,若是永城没有瘟疫,你想去便去,可是永城瘟疫盛行,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 “太医院的太医都在,王爷也在。”温舒窈与他对视,“有王爷在,谁能伤我?” 更何况,她心中所想的,是另一件事。 温以彤说,永城有瘟疫,谢景寒耗尽心血终于将瘟疫治好,谁知却被江南世家派出的杀手刺杀,至此昏迷不醒。 纵然有周院正在,也无济于事。 她不敢放松警惕,因此,她想要跟着谢景寒一起去永城。 若是真有此刻,她或许还能替谢景寒挡一挡。 温舒窈态度坚定,不容谢景寒拒绝。 于是,谢景寒的目光一变再变。 他语气十分无奈:“窈窈,当真要去吗?” “自然。”温舒窈点了点头,“我要去。” 听着温舒窈的话,谢景寒心中犹豫再三。 可温舒窈眸光坚定,显然,即便自己不让她去,她也会偷溜去永城。 既如此,倒不如自始至终将温舒窈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于是,谢景寒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与温舒窈约法三章:“窈窈,去了永城,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第一,不能独自行动,第二,不能擅自接触病患,第三,若出门,必须要在我的陪同下。”谢景寒神情严肃地望着温舒窈,“你若是能答应我这三点,我便带你去永城。” 听得谢景寒的要求,温舒窈并未有任何犹豫。 “好,我答应你。”温舒窈开口便道,“若你不在我身边,我定不踏出驿站半步。” 她知道谢景寒的担忧,左右刺杀是在瘟疫解决后发生的,她也无需步步紧跟谢景寒,她只需去到永城即可。 温舒窈这样爽快,倒是让想好说辞的谢景寒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于是无奈之下,他只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三日后,我们就出发。” …… 三日后,还未等到出发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黎。 尤其是京城,更是因为这一消息而震动。 “瘟疫?怎么会是瘟疫?” “陛下!既如此就应该斩断江南入京的所有通道。” “陛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前朝瘟疫可是死伤了数百万人!” 这些话语,无一例外在朝堂上响起。 皇帝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烦。 尤其是在看到刘尚书与甘大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后,他心中更是恼怒。 “怎么?”皇帝环顾四周,冷笑了一声,“诸位爱卿说了这么多,就只是想出斩断与江南的界限?” “江南难道不属于大黎?”皇帝沉声道,“还是说,江南的子民不是朕的子民?” 皇帝这样说,下面的朝臣自然不敢再说了。 只是,他们面上担忧的神情,仍然还是露了出来。 见此情景,皇帝冷笑连连。 皇帝一声又一声的冷笑,让他们倍感不安。 尤其是甘大人。 甘大人心中想着要将皇帝推翻,可实际上,在皇帝面前,他纵然年过五旬,也依旧会感到面前之人深不可测。 皇帝的目光落在甘大人身上的时间尤其长,他知道,这样的传闻这样的应对方法不是空穴来风,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如此一来,他便怀疑上了甘大人。 若非甘家在朝中势力广布,他是绝不会放过甘大人的。 谁知甘大人竟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在这紧要关头,还敢算计他。 如今景寒身陷险境,他正是忧心不已的时候,甘大人这么做,简直是在找死。 “好了。”皇帝声音愈发沉了,“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子民,朕是绝不会同意你们这一说法的。” 第322章 救援 皇帝一开口,此事便成定局。 武将们大都是贫苦出身,靠着与先帝打天下,才有如今的地位。 他们生于苦寒,自然知晓底层百姓在面对瘟疫时有多无措,稍有不慎,那就是几百万条人命。 这些世家大族底蕴深厚,自然不会畏惧瘟疫,他们只需在家宅中龟缩着,等到瘟疫消失。 可底层的百姓若是不能外出找生计,哪怕没有染上瘟疫,饿也要饿死了。 因此,在皇帝开口后,他们便松了口气。 楚老将军忧心温舒窈身在江南,听得皇帝这样的话,他是在场之人中最高兴的那一位。 他冷眼扫向刘尚书等人,冷笑了几声:“不过是些贪生怕死之辈,难怪只能说出这样软弱的话。” “陛下忧心百姓,自是要力挽狂澜,将这瘟疫解决。”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江南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若是阻断了与江南的联系,诸位同僚家中的米粮从哪来?” “莫非刘尚书、甘大人两人家中的米粮是从天下掉下来的?” 刘大人知道楚老将军在涉及到温舒窈的事上一贯得理不饶人,他索性闭上了嘴,不与楚老将军争辩。 可甘大人却横眉冷竖,他一贯是瞧不起武将的,即便楚家也是百年世家,但在他心中,武将就是生来卑贱之人。 楚老将军阴阳怪气地嘲讽他不是肉糜,他心中的怒火顿时被点燃了。 “若是不阻断与江南的联系,整个京城就要遭殃了。”甘大人厉声反驳,“古往今来,受灾的难民都是往京城逃,一旦百万难民集中在京城外……京城能撑得住吗?” “陛下!”甘大人转身朝着皇帝行了一礼,“还请陛下明鉴!老臣一片赤诚!老臣只想着护陛下!护京城周全!” “还没开始治呢,你就知道瘟疫治不好了?”楚老将军冷笑道,“甘大人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些。” “有着景王在永城坐镇,永城的瘟疫定然会在短时间内得到控制。”楚老将军提起谢景寒,那是信心十足,“还有陛下派去的太医与大夫。” “有这么多人在,区区一个瘟疫,怎么会治不好?”楚老将军说罢,冷睨了眼甘大人,“还是说,甘大人心心念念着的就是这一天?” 闻言,甘大人被气得一张脸通红。 “我同你这样蛮横无理的武将说不清楚!”甘大人用力地一甩衣袖,愤怒道,“羞与你为伍!” 此话一出,楚老将军身旁几个武将顿时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等着甘大人:“瞧不起我们武将粗鲁?我们在边关打仗的时候,你们在哪?” “恐怕还要嫌咱们杀的北狄人多!” “文官就是懦弱!” 一时间,朝堂之上一片混乱。 更有心怀私怨着,趁机动起了手。 甘大人脑袋上糟了一拳,他捂着伤口,只觉得两眼发黑,在原地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 文官们见状,自然是认为武将先动了手,于是,也纷纷抓着象笏,朝自己身边最近的武将砸去。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亲眼看着楚老将军最先给了甘大人一拳,又瞧见冷统领趁乱给了刘尚书一脚,一时间,他揉着紧皱的眉心,愈发头痛了起来。 李德海见状,连忙嘱咐身边的侍卫:“若是瞧见打得凶了,一定要上前阻拦。” 大朝会上,这样的事不知发生了多少次,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皇帝瞧着殿内一片混乱,叫了几声,却不见下面的人有回应。 无奈之下,他只能任由李德海吩咐了去。 …… 回到太极殿内,皇帝一身疲惫。 皇后端着亲手煲好的鸡汤,端到了皇帝面前。 他瞧着浓厚蒸汽后的发妻,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朕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朕甚至想要……想要亲自去一趟永城。”皇帝皱着脸道,“朕一想到他要去永城,朕就放心不下,朕想要亲眼看看他是否还好。” 闻言,皇后无奈地笑了一声:“陛下只是要将禁军派去永城,这些世家便像是被踩了脚的猫一样跳起来反对,若是您亲自去永城……他们只怕要一个个撞死在太极殿上,劝您回心转意。” 皇帝也算贤良明君,大黎在他的治理下海晏河清,世家虽然处处被拘束,年年被削弱,可太平年间的日子,总是要比乱世更好过。 世家们想要铲除的是谢景寒,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剑,却不是皇帝本人。 因此,他们想要谢景寒死,却不愿意看到皇帝有损伤。 听着皇后的话,皇帝揉着紧皱的眉心:“朕知道,朕只是担心景寒。” “他们都觉得朕与景寒迟早会有一争,可他们却不知道,景寒是朕最信任之人,哪怕是景寒要这个皇位,朕也愿意给他。” “更何况……从一开始,景寒就不愿要这个皇位。”皇帝说到这,苦笑了一声,“朕也不愿当这个皇帝,实在是被赶鸭子上架,若不与他们争斗,那死的就是我们。” 他轻轻地握住了皇后的手。 皇后是他的枕边人,陪伴了他几十年,自然知晓他所言全都是真的。 于是,皇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陛下,他们信与不信无关紧要,臣妾与景寒信您,就够了。” “不过。”皇后话锋一转,“您还是不能去永城。” “景寒独自一人在江南,若是没有您在京城做靠山,他怎么能放开手脚地去做事?”皇后声音沉了许多,“陛下您就当是为了景寒,也要好好保重身体,臣妾听闻,您一日都不曾用膳了。” 皇帝勉强打起了精神:“皇后所言极是,朕若是不替景寒撑腰,那甘家、刘家他们恐怕要将景寒生吞活剥了!” “朕在时,他们就敢对景寒下手,朕若是不在了……还不知道他们要做出什么事来!” 皇帝眼中满是厌恶,将手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响:“还有那甘常易!朕迟早要杀了他!将他放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第323章 援兵 随着禁军大军抵达龙州的时候,谢景寒带着亲卫来到了永城。 前几日来的时候,永城大门还是开着的,尚有人进城。 可今日一看,永城大门紧闭,已然是封城的迹象。 远远看见来人,城墙上的守卫已然拿出了弓箭对着来人。 谢景寒抬眸,远远地便与守卫对视。 “来者何人?”守卫察觉到了谢景寒不凡的身份,立刻开口质问,他声音有些颤抖,眼前明明只有五百人,可看上去比五千人的气势都要强。 司青在谢景寒的示意下,将属于谢景寒的旗帜高高挂起。 瞧见旗帜上“景”这个字后,守卫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他飞快地揉了揉眼睛,发觉上面的字没变,他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我饿得出现幻觉了?我怎么瞧见了景王的旗帜?” “是景王!” “景王来救咱们了!” 在他身边,同伴们已经高呼起来。 景王的到来,就像是一粒救心丸,让他们忐忑不安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景王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战无不胜,代表着他们城内的瘟疫终于能被解决了。 “我立刻去告诉知州!” 他们欣喜若狂,当即就将消息告诉了永城知州周岩。 周岩听得这一消息,当即就站了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夙兴夜寐,从未有过一刻停歇,可还是绝望地看着城内感染瘟疫的人越来越多,永城从一开始的戒严,到现在的封城,都是因为瘟疫一日更比一日蔓延开来,他担心会祸及整个江南乃至整个大黎。 到那时,他就要成为史书上的千古罪人了。 他日夜担忧,现如今终于等来了这个让他又惊又喜的消息。 惊的是这才过去了不到半个月,谢景寒就得到了消息前来救援,喜的是来的人是谢景寒。 “快快随我去城门迎接王爷!”周岩整理好了衣领,动作极快的走了出去。 眼见周岩这幅模样,身旁的蔡师爷连忙道:“大人,若是王爷不肯入城呢?” 这一句话,点醒了周岩。 ——永城可是瘟疫! 哪个贵人愿意入城?城内的贵人恨不得都逃走,若非他力排众议,将所有的人都困在了城内,只怕这些贵人早就带着家私跑了。 蔡师爷见状,又提醒了一句:“因为您一意孤行要封城,城内的那些大族对您很是不满,若您在这关键时候得罪了景王……只怕是再也没有回旋之地了。” “属下知道,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若是这些世家冲破了阻碍逃了出去,那您这些天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周岩这样做,正是为了整个大黎的安危。 他的神情变得愈发严肃,听着蔡师爷的话,他低声道:“我知道,既如此,我就先去与王爷传信。” “城内感染瘟疫的人愈发多了,我也担心自己染了瘟疫而不自知,若是传给了王爷……那我……那我当真是千古罪人了。” 蔡师爷闻言,松了口气,亲自跟着周岩去了城门。 在城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等到了周岩的到来。 而且周岩还是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地喊道:“王爷,城内瘟疫蔓延,请恕微臣不能出城接驾。” 司青心中很是不耐:“他竟然还敢拿乔?” 谢景寒抬手,司青立刻噤了声。 “本王带了百余位太医与大夫,以及大批药材。”谢景寒开口,声音传到了城墙之上。 闻言,周岩心中响起一道惊雷。 他看着前方的几百人队伍,眼中有了光芒。 “开城门!”他高声道,“快将王爷迎进来!” 听着周岩的高呼,众人全都愣住了。 蔡师爷还想要劝些什么,却听得周岩高声道:“这么多的大夫!咱们永城有救了!” 如今城内最缺的就是大夫与药材,这么多的病人,所需的药材与大夫是一笔极大的数字,目前永城的药材已经几乎用尽了,周岩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看着百姓在自己面前痛不欲生却无能为力。 现在谢景寒带来了这么多的大夫与药材,他便如同沙漠中的旅人看见了水。 他再也顾不得蔡师爷所说的那些话了,他心中所想的,全都是应该如何将这些大夫与药材发挥最大的作用。 蔡师爷还想要劝,周岩却抬了抬手,示意蔡师爷不要再说话。 “我知道师爷一心为了我,为了永城。”他低声道,“只是现在对我们而言,最要紧的,就是将永城一城百姓救下来。” “无论事后王爷会如何对我,我都认了。”周岩说话到这,已经有些哽咽,“我这一身的官位,不要也罢。” 蔡师爷闻言,眼眶也有些湿润。 周岩并无家世,能走到今日,全靠自身才学与运气。 此番永城瘟疫,周岩官途只怕也到头了。 想到这,蔡师爷便忍不住落泪。 “不必担心。”周岩拍了拍蔡师爷的肩膀,“我为官本就是为了造福百姓,现如今能保住永城一方百姓,已然实现了理想。” “不必为我伤心。”周岩说到这,十分洒脱,“你就放心吧,看在我没让瘟疫外传的份上,陛下也不会要我性命的。” 蔡师爷闻言,低下头:“属下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只是属下心中替您不值。” 两人说话间,谢景寒已经带兵入城了。 周岩看到谢景寒后,立刻迎了上来:“参见王爷!” 看到谢景寒身边的貌美女子,他又高声道:“参见王妃。” 早就听闻景王与景王妃伉俪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危险的境地时,会有夫人愿意相随。 谢景寒微微颔首:“周大人,永城全在你的保护下安然无恙,江南的安稳也得益于你。” “你放心,此番回京,本王定会如实禀告,让皇兄给你记下一功。” 他瞥见了蔡师爷难看的脸色,知道蔡师爷是在担心什么。 果然在谢景寒说完这话后,蔡师爷的眼神就变了。 蔡师爷眼中满是欣喜:“当真吗?” 第324章 有功无过 “不得无礼!” 在蔡师爷开口后,周岩当即训斥出声。 不论是论功行赏还是事后算账,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要自己看管的这一城百姓活下来。 周岩思及此处,连忙瞪了一眼蔡师爷。 见状,蔡师爷讪讪的退了回去。 他也是急昏头了,一心想要替周岩出头,竟然忘了自己面对的是鼎鼎有名的景王。 景王的冷酷无情乃是举国皆知,他若是因着自己的冒犯记上了周岩,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就在蔡师爷心急如焚,想着自己该如何将此事圆过去时,却听得谢景寒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必担心。”谢景寒声音沉稳,“在永城瘟疫一事上,周大人有功无过。” “若非周大人力挽狂澜,将永城封城,只怕瘟疫早已传去江南,甚至被带到了京城。”谢景寒望着周岩,一字一句十分诚恳,“在本王心中,周大人是英雄人物。” “因此,本王定会向陛下禀明此事的来龙去脉,陛下是贤明之君,周大人之举,定会被陛下所赞赏。” 谢景寒难得对人说这样多的话,他着实欣赏周岩。 若非周岩,大黎只怕会真如温以彤所说的那样,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到这,谢景寒眼神便愈发冰冷起来。 温以彤此人……绝不能轻易放过。 她既然能预料到这件事,那今后诸多次的天灾人祸,她是不是也能同样预料到? 谢景寒心中有着诸多念头,但眼下这样的要紧关头,并不是讨论这件事的好时候。 于是,他在周岩的带领下来到了驿站。 此刻的永城街上冷冷清清,几乎看不见人。 “那些从乡下进城的人在何处?”谢景寒看了眼周岩问道。 周岩连忙道:“几乎都安置在菜市口了,菜市口那有一大片空地,下官派人给他们搭好了帐篷,一应吃食也由官府提供。” “这样做,官府的库银还剩多少?”谢景寒眉头皱起,“永城虽富庶,但也支撑不了这么多人的口粮消耗。” 闻言,周岩无奈一笑:“所剩无几了,就连粮仓也快空了。” 蔡师爷站在一旁,听得两人对话后连忙接着说道:“永城只准进不准出,短短几日,城内增加了好几万人,每人每天一两米,都要消耗几千斤,再加上城内百姓的消耗……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好在是前些年收成好的时候,粮仓里堆满了粮食,不然恐怕都等不到王爷您来了。”蔡师爷叹了口气,“您是不知道,这几日城内的大户闹得有多凶。” 永城内的世家大族千方百计想要出城,他们手中有银子,一旦出城,找到大夫医治十分容易,可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会将瘟疫带出去。 周岩之所以封城,正是为了不让瘟疫祸及其他地方百姓,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此事发生。 因着此事,周岩与他们发生过多次冲突。 就在昨日,周岩府邸还来了一批刺客,好在是他早有准备,这些年来也不曾懈怠过武艺,这才能活下来。 温舒窈在一旁听着,心中了然。 只怕在温以彤梦境之中发生的那件事,就是因为永城内的世家杀了周岩,逃出了永城,这才将瘟疫带去了各地,造成了那场灾难。 好在是温以彤鬼使神差的将这件事说了出来,不然的话…… 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到这,温舒窈便拽了拽谢景寒的衣袖。 “王爷,有你在,那些世家应当不敢太过放肆,可……”温舒窈压低了声音,“咱们也要防止有些人狗急跳墙。” 她与谢景寒说话时,周岩与蔡师爷自觉退后几步,避免听见夫妻二人的谈话。 只见在温舒窈说完后,谢景寒目光便朝着他们二人看来。 蔡师爷心中咯噔了一声,心想景王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他心中有着许多念头浮现,但最后却没开口。 谢景寒目光停留在周岩身上,开口问道:“这么多世家中,最不好对付的是哪一家?” 周岩还未反应过来,蔡师爷已经眼前一亮,高声道:“是韦家!” 在周岩的怒目而视中,蔡师爷只当做自己没看见,声音很是激动:“韦家仗着家中有一位户部侍郎,很是嚣张,昨夜刺杀大人的刺客,便是他们派出来的。” “韦家家主贪生怕死,儿女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封城最开始的那几日,也是他们家闹得最凶。” 周岩见蔡师爷将这些话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心中叹了口气,跟着附和了一句:“的确是韦家最难对付。” “韦家出了一位户部侍郎后,将自家女儿嫁去了江南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在永城内,韦家的声望最高。” “也最难对付。”周岩补充了一句,“前几日,他们想要哄抬青蒿的价格,被我派人压了下去,恐怕这也是他们想要除我的原因。” 谢景寒听得这些来龙去脉,眼神愈发冰冷。 他在司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司青得到了吩咐,眼中亮光更甚:“属下这就去办!” 带着人去狐假虎威,是他最擅长的事。 周岩便看着司青问清楚韦家所在的位置后,将禁军与亲卫带走了大半。 他隐约猜到了谢景寒这样做的用意——现在永城人心惶惶,即便有谢景寒的声望在这,也支撑不了多久,唯有杀鸡儆猴,才能将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震慑住。 思及此处,周岩便与蔡师爷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没开口阻拦,韦家也该被整治整治了。 来到驿站时,齐嬷嬷早已是带着人将驿站全都整理了一遍。 她先将温舒窈迎了进来,又仔细地用艾草将温舒窈身上仔仔细细的熏了一遍。 “周院正可是说了的,艾草预防瘟疫最是管用。”齐嬷嬷一边熏一边说,“王妃您若是出门回来,都要让下人仔仔细细的熏一遍。” 话说到这,齐嬷嬷又摇了摇头:“不行,还是让我来做,这样重要的事交给她们,我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