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上将别咬，较软人鱼顶级暴徒》 第1章 丢失鳞核 “我看就在这里把人解决了吧，完事在她尸体上喷点销毁剂，保准百八十年都不会被发现痕迹。” 幽僻旧巷里，两壮汉先后行至墙边，将手上用黑色袋子包裹严实的物体重重扔落，随即一名头部明显遭受创击的女生从中滚出，咚地倒在墙角，昏迷不省。 “嚯，还别说，这小妞长得还挺标志的！” “我蹲点好几天了，听说这小妞从荒星过来的，好不容易刚考上首都星这边的军校，未来前途一片大好呢。” “你们说，顾小姐一个高高在上的伯爵千金，做什么非要置这小妞于死地呢？” “谁知道呢，顾小姐说人死了就行，嘿嘿，也没说不让我们在她死前做点别的什么爽一爽吧？” …… 此时巷外，三岁不到的荆小予手里拿着张古老的地图，正牵着荆未眠往前走。 “妈妈，第四街要从这边过去。” 荆未眠刚跟着她的小崽儿上岸来到陆地，蹼状的手化形成纤细分明的人类手指多少有些不太习惯，一路都由着宝宝在前面带路。 而就在荆小予牵紧她要从拐弯处穿过时，荆未眠突然脚步一顿，反手揣起荆小予退至墙后。 定睛看清楚巷尾正在发生的事情，眸子一深，手指之间慢慢衔接起一层薄冷透明的粉蹼，隐隐的暴动能量在指间凝聚。 但就在抬起之际，荆小予赶忙按住了她那随手一翻破坏力就几乎足以摧毁整片星区的蹼，稚气未脱的脸蛋透着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沉稳可靠，“妈妈，这里是陆地，贸然出手会引起星区上的人类军官怀疑的。” “那就让这两个海洋垃圾消——” 话音未落，荆小予又及时用另一只小手捂住荆未眠的嘴巴，“弄死人还要进监狱的妈妈。” 荆未眠：“……麻烦。” 拧着眉不情不愿，咽下杀机。 “我来处理吧，妈妈的手不要被海洋垃圾弄脏。” 荆小予坠着奶膘的小脸微微板起，下一秒，小人鱼幼崽吐出的透明泡沫形成自带漩涡的水环，飞转袭去。 “呃！什么东西……” 正欲行不轨的那两人感觉有一股不明的超高强水压推背而至，同时疑惑转过头去，猝不及防，被飞来的透明钢状物体砸晕倒地。 荆未眠三步两步走上去，二话不说把两海洋垃圾踹进旁边的臭水沟里。 扭头看到跌靠在墙角昏迷的女生衣服领口都被扯开了些，她半蹲下来，替女生整理好衣领。 温凉的手指隐约泛着一点粼粼波光，覆上女生的额头，伤口转瞬就被抚平治愈，恢复如初。 眼看着女生快要苏醒过来了，荆未眠这才起身，牵着小崽刚走出巷口，原地顿了顿，面不改色退到小崽后边，“宝宝，你刚刚说往哪里走来着？” “这边，妈妈。” 相比对这些一窍不通的荆未眠，荆小予在上岸前就提前做足了充分准备。 不仅熟读了人类知识，连首都星的路况都摸排得一清二楚，生怕他的妈妈没了他的照顾就会弄丢了似的。 而荆未眠和小崽这次上岸的最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回遗失三年的鳞核。 三年前，荆未眠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丢失了人鱼身上最为重要的鳞核。 但那会荆小予才出生不久，还太小太黏她了，荆未眠根本没办法撇下荆小予独自上岸。 加上当时心里对上岸这件事隐隐有些莫名地抗拒，就一直拖延着。 失去鳞核后，荆未眠的记忆认知也都随之日渐退化，最近这段时间更是时不时就会出现眩晕心痛的后遗症症状。 荆小予又那么聪明，在对她几番拷问后很快猜测到了她丢失鳞核一事，这才非要拽着她上岸，找寻鳞核的下落。 族群里的逻婆婆多年前有过在陆地长住的经验，这次得知她和荆小予有事要上岸，还特意把她当年住的地址位置画给了她，让她能够有个落脚点。 她的小崽不愧是金亚利斯海域公认的最聪明的一条小鱼，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逻婆婆绘制的地图上的那个地方。 是一处废弃多年的平房小院。 荆小予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暂时归置一旁，给荆未眠拿好所需物品放进背包，都送到门口了还是很不放心，“妈妈，你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吗？” 荆未眠麻溜地接过小崽给她拿的双肩背包，“宝宝你放心，我办完入职就回来了，很快的。” “好吧，妈妈你记得通讯器要一直拿在身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嗯。” 荆未眠跟她的小鱼宝挥挥手，终于出门了。 在陆地上生活要遵守人类准则，陆地上的一切资源包括食物都是要靠星币才能换取获得的。 在还没找到鳞核之前，她和宝宝还需要在陆地上生活好长一段时间。 珍珠虽然能换钱，但人鱼哭多了会造成营养水分长期流失的后果，为了长久之计，她只好让伪装成人类的亲族帮她找了个班上。 荆未眠按照小崽特地为她标注的简单易懂的路线图，边走边念，“东，区……” …… “听说陆上将最近又盯上东区那边了？” “你还不知道你陆哥现在最关心什么吗？东区那边发现了远古海洋生物生存迹象，这还不够让你陆哥往这边赶吗。” “也是，自从陆哥三年前返航回到基地后，每次战事休整，陆哥动辄就往研究所那边跑，上个月回家我老爹还问我，说陆上将是不是要转业了，怎么现在隔三差五就出现在研究所那边？” 一辆行驶在主道上的黑色装甲车里。 被几名军官调侃的陆上将本人坐在后座，穿着一身整肃严谨的军服，领扣严丝合缝系到最上面，宽阔肩膀嵌有冷锐瞩目的舰徽肩章。 作为话题中心，那张凌厉深邃的脸庞却始终冷淡无波，靠在座背上闭目养神。 几人还在开着玩笑，腕部的通讯器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陆敛白看了眼来电提示，轻触接听。 母亲在电话那头担心询问，“敛白，军部那边的战后会议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怎么还没回家？” 陆敛白的手搭在身侧，垂着眼看了几秒嵌在手掌虎口多年未退的不明齿痕，声音沉稳：“有事。” “你是不是又跑去研究所调查那些有的没的了？” “都已经过去三年了，西亚教授都说你当初是因为在海上出事，过后受到创后应激，脑海里才会时不时出现那些奇怪的幻觉。当时真正把你救回来的就是顾伯爵的女儿顾佳帧，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第2章 治疗到床上去 在元帅夫人苦口婆心说着这些早已游说过千百遍的话时，陆敛白依旧神色很淡，侧头往车窗外瞥去：“顾家这次又想要什么？” 元帅夫人在那头斟酌了一会，委婉提醒他，“敛白，你也知道你父亲身居高位，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两天你一定要抽空回来……” 听到这里，陆敛白耐心很快告罄，打断母亲说“知道了”，挂掉电话，收回了视线。 窗外路旁的枫叶飘落，轮式结构的装甲车扬长而去，荆未眠正好从靠站的悬浮列车上去。 半个小时后，顺利抵达东区军部基地的的医疗科学部办理入职。 刚拿到工牌准备打电话告诉她的小崽，不巧赶上隔壁军校禁区的实验体外逃，导致区域附近的一名学生受了重伤，被紧急送来基地。 送人过来的军官眼尖地发现了杵在长廊电梯口的荆未眠，在看到她的工作牌是来自医疗部后，以为她就是基地派遣的疗愈师，赶忙把她拉了过来。 “医生，陆少爷的手臂被实验体咬伤了，情况危急——” 荆未眠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推到担架跟前站住，以为这也是她的职责之一，只好伸出手，探了下躺在担架上的少年颈部，道：“他应该是体内精神力受到污染，才导致紊乱昏迷的症状。” 那军官脸色明显紧张起来，“那现在怎么办？那个实验体的污染级别那么高，咬的还是陆元帅家刚上联盟军校的小少爷，该不会……” 正好旁边就有一间治疗室，荆未眠打断他的废话，让他先把人推进治疗室，说：“你先在外面等着吧。” 这对荆未眠并非什么难事，毕竟人鱼族的音波频率天生具备净化疗愈的能力。 也就是说，像这种程度不重的精神污染，荆未眠甚至都不需要恢复回人鱼形态开启净化能力，光是待在患者身边发出声音，就能够对患者起到疗愈的作用。 荆未眠站在床前，随便哼了几句平时宝宝哄她睡觉的摇篮曲，想着避免外面等待的军官起疑，再磨蹭个一会就出去交差了。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瞥见了什么。 躺在床上的少年腰间别着一把手枪，在看清楚枪身上的涂装标识后，荆未眠明显一怔。 她低头从自己背包里翻出一个用贝壳做的白色小盒，里面是一小块旧损的手枪部件碎片。 在之前上岸前，宝宝就跟她分析过，她的鳞核极有可能是被帝国的军官偷走了。 当时荆小予把这片手枪部件交给她，是这么跟她说的。 “这个是在妈妈产下我的那片海域找到的碎片，我查询过人类的武器资料库，这是只有在帝国军衔级别很高的军官专用军械才有的部件。” 这也是荆未眠和她的宝宝这次上岸，之所以选择来到距离帝国高级军部基地最近的首都星的原因。 荆未眠仔细对比了下。 她手上这块碎片的涂装虽然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得到，上面的“机甲鹰眼”标识分明和这个少年持有的手枪涂装标识一模一样。 荆未眠意识过来，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偷走她鳞核的可疑人物。 想到了佐以验证的办法，趁着床上的人还没有苏醒过来，荆未眠俯下身，去解开少年身上的制服领扣。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领扣系得好紧，荆未眠这个姿势又不好借力，干脆抬腿跨上床边。 刚要扯开衣襟一探究竟时，猝不及防地，治疗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道冰冷又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荆未眠险些从床上摔下去。 还没等反应过来什么，便被那人扣住她作案的手，不由分说拖着她就往床下拽。 荆未眠顿时掀起眉，头也没回直接肘击背后那堵肉墙的腰腹，顺势将他带倒在地。 紧跟着侧身避开上来擒拿她的臂膀，人鱼极高的柔韧性使得荆未眠轻易抬高长腿跨上他肩膀，男人低哼一声，身上“嘀嘀”响起警报提示音。 正是这一失神，荆未眠趁其不备双腿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锁住他脑袋，瞳眸里没有半分人类的羞耻，反而带着兽类的凶性，居高临下俯视他：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看不出来我在给他治疗？” 此时陆敛白尚且不知这人身上是喷了什么帝国违禁成分的香水，甜得他手上那段抑制精神暴动的手腕带久违地出现了波动数据，嘀嘀作响。 颈侧的筋脉一跳一跳地暴起，精神体几近要失控释出。 他不得不立即扣紧了手腕带。 下一秒，手掌握住那截细腰猛地向下侧翻，另一只手横掼至荆未眠胸前向上，同样抵住了她的喉部。 粗喘着，看了一眼身后那张病床，声音冒着丝丝冷冽：“治疗到床上去？” 荆未眠同样不甘示弱，“不然我给他放地上治？” 两人正激烈扭打着，门突然被再次推开。 “敛白，我听说你也……” 顾佳桢同几位疗愈师推门进来，看到地上几乎缠成一团的两人，那张惯来温柔的脸上生出细微裂缝。 身后的几人也跟着倒吸了口气，捂住嘴巴。 “……” 意识过来此时两人的姿势有些过于暧昧激烈，陆敛白寒着脸把荆未眠快在自己脑袋上缠成麻花的两条腿分开，矫捷脱离。 刚一起身，束紧的手腕带又出现异常波动，而进来的几人却好像并未闻到什么香水味。 陆敛白目光再次落向若无其事从地上起来的荆未眠。 看上去是很漂亮乖净的一张脸，身形也十分瘦小，到底是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荆未眠气也出了，见没她什么事了，拍拍屁股打算走人来着，下一秒却被站在门边的人伸手拦住去路。 “慢着。” 第3章 道歉 同行的其中一名疗愈师徐照接收到顾佳桢的眼神示意，上前审视一遍她身上的工作牌，“未经许可，你一个医疗部的小助手，怎么敢给陆少治疗的？陆少爷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得起责任吗？” 此时荆未眠还只是稍感疑惑：“助手不能治疗？” “当然不能，我一个在职两年的疗愈师都没有资格擅自进治疗室，你怎么敢的？” 荆未眠瞥她一眼：“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能力不足呢。” 徐照顿时怒道，“我能力不足？你一个连疗愈师都不是的助手，难道比我能耐还大？我看你分明就是心怀不轨！” 这时，顾佳帧施施然过来，摆出一副要调解的样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伯爵小姐，这人绝对有问题，刚好上将也在，应该立刻把她关起来好好审讯！” 顾佳桢蹙着眉转向陆敛白那边，神色透着几分为难，“敛白，为了逸尘的安全着想，要不还是请她去审讯室把事情说清楚吧？” 荆未眠微微扯动唇角，“你可真会为人着想。” 陆敛白盯着荆未眠，话却是对顾佳帧身后的人说的：“姜医师，麻烦你先去看看我弟状况如何。” 姜医师依言戴着精神值仪器上前检查。 期间，荆未眠闲闲地抱手倚立在门边，半点也没有将要被收监审讯的自觉。 没过多久，姜医师收起仪器向陆上将禀报：“上将……陆小少爷身上的精神污染的确已经被彻底治疗净化了，而且连伤口也都愈合了……” 话音落下，治疗室内的几人俱是看向了荆未眠。 尤其是陆敛白，目光愈发锋利深邃，缓缓停在她挂在颈脖上的工作牌上—— （医疗科学部）荆未眠 徐照听完姜医师的话，明显有些许挂不住脸了，下意识往顾佳桢那边看了看，见顾佳帧还很从容地挽了下耳后的发，这才心神一定，紧接着提出了新的质疑。 “说不定陆少爷只是普通的受伤昏迷，并没有被实验体污染。否则，连医疗部的高级疗愈师都无法做到百分百完全治疗净化污染源，她一个小小助手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做得到？” “所以，她肯定是说谎了。” 正说着，门外走廊脚步声渐近。 医疗部上下的数位高层领导们听闻陆家小少爷被禁区污染级别达到7级的实验体咬伤了，紧急赶了过来。 副院长没想到陆小少爷的兄长陆上将也过来了，匆匆跟人点了下头，询问这里疗愈师级别最高的姜医师：“姜医师，陆小少爷情况如何了？” 于是姜医师又当着几位医疗部领导的面前复述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徐照见缝插针上前指责荆未眠，“副院，这人明明只是一名疗愈师助手，却敢擅自给陆少爷做治疗，得亏这次陆少爷侥幸没什么大碍，但如果不处置她，难保下次不会出什么岔子！” “确实，如果医疗部的助手都这样乱来，那……” 顾佳帧点到即止，林副院长听得直皱眉，转头问身旁的下属什么情况，下属立即打开光屏查询了下，“荆未眠，的确是今天新入职的疗愈师助手。” 这下徐照底气更足了，“还是今天才刚入职的助手，这事太荒谬了，万一陆少爷真不小心被这人谋害了……” 林副院长脸色愈沉，“查一下是谁举荐……” “不管是谁，都不应该举荐这种不专业的人员进入医疗部！”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道肃穆厚沉的声音—— “是我让未眠来的。”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医疗部的总院长陪同一名老者从长廊走来。 在看清楚那位老者是谁后，都纷纷瞪大眼睛，惊呼，“是……邹院士！” 邹院士年逾古稀，身背却仍然挺直，穿着一身整洁利落的灰色大衣走进来。 邹院士，作为医疗精神疗愈科的开拓者，从事相关医疗半个多世纪，曾通过一举之力将几近病危的前总统阁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医疗大佬。 平时都只能在星闻上看到的人物，今天竟然在基地医疗部现身了！ 而且，邹院士刚刚那话不就是在说，荆未眠是由他亲自举荐过来的吗？ 能让邹院士这样的医疗大佬亲自举荐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一名实力平庸的普通助手？ 可以说，邹院士这话一出，刚刚的种种质疑声音瞬间全都化为泡影。 “邹院士。” 陆敛白向邹院士主动伸出手。 邹院士回握了下他的手，看了眼全程靠在门边看戏的荆未眠，微微笑着唤她：“未眠你过来。” 荆未眠这才慢吞吞插着口袋过去，在受人敬仰的邹院士跟前还表现出少许不满的情绪，“你不是说这边事少么，光看到上蹿下跳的，早知道不来你这里了。” 就差被指名道姓“上蹿下跳”的徐照脸白了又红，却愣是熄了火似的待在顾佳帧身旁，紧闭嘴巴，没再吭声了。 接着所有人看到，邹院士非但不生气，还好声好气地哄这小祖宗，“是我没指示清楚，别气了。” 说着转头向陆敛白道，“实在不好意思上将，未眠是我让领入职的，她是我新收的学生，疗愈天赋很高，我本意是让她过来这边适应一阵子，等过段时间再去总部基地报到的。” “今天未眠第一次过来，可能是不太了解这边的规章制度，所以造成了一些误会……” 陆敛白顿了片刻，缓缓颔首道：“既然是邹院士门下的学生，拥有这样极高的疗愈净化天赋，自然无可非议。” 邹院士：“上将过奖了，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就先领未眠回去了。” 陆敛白点头说“好”，侧头过去，模棱两可地看了看荆未眠，终于退开了半步，道：“冒犯了。” 荆未眠听得出来这人道歉的口吻极度不诚心，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陆敛白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让出的空间位置不大，荆未眠几乎是擦着他那身结实硬挺的制服穿过去。 陆敛白眯起眸，看着荆未眠那一段纤细雪白的后颈脖，蜜般的甜香再度侵入感官，刚涌上大脑表层，荆未眠便已经从身前擦过，连带着那抹香也如轻风转瞬即逝。 第4章 购买鱼缸 邹院士等人刚走不久，陆敛白垂低视线，手指在星脑光屏显示的档案资料轻轻划动片刻，对陈岩开口：“派人再去查一下。” 陈岩怔然：“上将还是怀疑？……” 陆敛白刚要继续往下说，这时，病床那边的陆逸臣刚好恢复意识醒了过来。 他撑直起身体，很清楚感觉到体内的精神网前所未有的舒畅，如同糅杂交纵的织网被一一疏导分明。 抬头看到许久未见的兄长正站在床侧和下属议事，微微诧异喊他，“哥？” 陆敛白让陈岩先出去，转过去把人打量一遍，“感觉如何？” 陆逸臣不明状况，下意识往自己的伤口处碰了碰，“哥，这次给我治疗净化的疗愈师还是姜医师吗？” “怎么？” 陆逸臣激动起来，“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精神网状态这样轻盈舒适，好像以前修补的大大小小的毛病都被一次性疏导治愈了。” “不是她。” 通讯器响起，陆敛白在陆逸臣还要再询问什么之前，说：“你先好好休养，妈很快会过来看你。” 随即接通电话转身往外走。 另一边。 被怀疑的荆未眠坐在邹院士的车上，外套兜帽歪歪地罩在脑袋上，露出瑰丽的小脸，正捧着瓶水在喝。 “还气呢？”邹院士忍着笑说，“我一开始听到消息，也吓了一跳，不过那位陆上将确实雷厉风行，不太好相处，咱以后尽量避开他就行了。” 荆未眠放下水瓶，“看出来了。” 虽然是出了点小插曲，但她并没打算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上浪费心神，便直接把事情原委跟邹院士说了。 “可惜我还没得来及扒开那家伙身上的衣服，检查看看他胸口那里是否有接触过鳞核的标记。” 邹院士是知道荆未眠这次上岸的主要目的的，故而听完这番话颇为诧异。 “眠眠，你的意思是，陆家那位小少爷，陆逸臣，很有可能就是偷走你鳞核的那个人？” 荆未眠点头。 又向邹院士请教，“邹叔，有什么办法可以名正言顺接近他？” 邹院士思索了一会，告诉她。 “陆逸臣是联盟军事大学的新生，眼下学校禁区破了口子，自然避免不了精神污染外泄，一些觉醒了精神体的异能军校生，应该会陆陆续续被波及影响。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校内的疗愈系统也会跟着逐渐紧张。” “眠眠如果以医疗支援入驻军校疗愈系统的话，我想这不失为一个接近陆逸臣的好机会。” 荆未眠“唔”了一声，“可以。” “另外，眠眠，你还记得你当年收留培养的那个人类孩子吗？那孩子当年被接回家族后经历了不少事，听说之前还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需不需要帮你联络他？” 对此荆未眠只是稍微凝眸，很快摇头：“不用。” 因为邹院士临时有别的紧急要务，最后是荆未眠自己回到的第四街。 “宝宝，你在做什么？” 荆未眠没想到，在她离开的这半天里，荆小予不仅把家里收拾得整洁有序，还开始在小院里撅着个屁股刨起了坑。 听到声音，荆小予赶紧从土坑里爬了起来，抹了抹小脸上的灰，把放旁边的传单拿给荆未眠。 “妈妈，你看这个。” “星区每天都会派专员上门收集新鲜作物，用来代替营养液投喂高等级人类的精神体。” “而且上面写了，种出来的作物纯净指数越高，收的价格也会跟着高涨。” “以后妈妈去上班的时候，我可以种些东西卖给他们换取星币。” 荆未眠翻完传单，低头一看，她的小鱼崽直挺挺站在土坑上，旁边插着一把不知从哪翻出来的小铁锹。 她蹲下来，给荆小予重新擦了遍脸，“这样宝宝会不会太辛苦？” “不会。” 荆小予把从传单剪下来的商品图片从口袋里翻出来，“购买这个鱼缸需要199星币，我算过了，只要第一批种植的植物能够成功售出，十天左右我就能够赚足星币，去第一街的商店购回这个鱼缸给妈妈。” 说着，又用手指头拍了拍剪纸上的灰尘，重新放回口袋里。 荆未眠眨了眨眼，没忍住捧着小崽的圆脸蛋亲了一口，“宝宝你真好！” 以前在金亚利斯海域，宝宝刚出生的那两三个月里，她每次都是把宝宝放在巢穴里，自己出去捕食回来喂养宝宝的。 后来宝宝长大了点，不再怎么喜欢窝在原来的巢穴里嗷嗷待哺，更爱黏在她鱼尾后边跟着她去深海区捕食，并且每次还都是优先捕猎她所喜爱的食物。 结果现在来到陆地上了，宝宝也还是满心满眼都是以她为先。 荆小予被亲得脸颊微红，表面却矜持地“嗯”了一声，垂着小手很沉稳淡定地点头：“宝宝应该的。” 荆未眠把刨坑刨出一身土的小崽带回屋里。 刚往洗澡盆里加满了水，小崽儿就迫不及待扑进洗澡盆里，小腿蹬了蹬，遇水化成了一尾短撅撅的银蓝色小鱼尾，在水里欢快地扑腾翻卷起来。 人鱼并不能长时间离开水源，尤其是荆小予这样的小鱼宝。 这次小家伙在陆地上快整整两天没有碰到水，此时终于可以玩水了，难得恢复了些许孩子气。 撒欢了似的抱起自己小鱼尾巴，模拟复习着妈妈在海里教他捕食的样子，撅起尾尖，一尾巴拍击下去，水花四溅。 坐在旁边小凳子上的荆未眠冷不丁被泼了一脸，却只是抬手擦了擦，由着小崽儿玩个尽兴。 垂在肩颈的乌黑发梢沾了水，渐渐恢复回原本的珠光浅粉，发尾弧度微微上卷，等水珠干透了，又很快变了回去。 荆未眠也没管，等着小崽的同时，顺便在那部又破又旧的老通讯器登上了许久未打开的密网，重操旧业。 她的小崽都这么努力想着给她买鱼缸了，她当然也不能苦了她的小崽。 到了夜里睡觉前，荆小予还趴在床上研学苦读种植相关的知识。 荆未眠忍不住凑了过去，结果陪他看了没一会，眼皮开始打架。 “宝宝，要不明天再看吧？” 荆小予腾出小手摸摸她脑袋，“妈妈你先睡哦，我需要再看一会。” “好吧好吧，今晚没有宝宝哄睡服务了。” 荆未眠故作坚强自己躺了下去。 荆小予一扭头，看到妈妈已经伤心地闭上眼睛，连被子都不肯盖了。 他小声叹了一声。 实在是拿他黏人的妈妈没有丝毫办法。 只好放下手里的笔记，扒拉着被子蛄蛹进去，爬到妈妈怀里轻声哄。 “我不看了妈妈。” 荆未眠这才嘴角微勾，得逞地抱住了她香香软软的小鱼崽。 待到夜幕如墨，小崽彻底熟睡过去之时，荆未眠放轻动作从小院出来。 将换上的外套拉链直拉到下巴，扣低帽檐，踩着街巷月光离开。 第5章 陆上将不语 “咕噜咕噜——” 水流破裂成一串串气泡不停上涌。 绵软柔亮的长鸣从潮涨的水波一层比一层激荡地覆过耳膜，自带细碎柔光的粉鳞在海里翻卷跃起，被潮水吞没纳入，又从碧波底下浮出浓艳绮丽的尾鳍。 越往下，水压越重，痛苦挤迫着他的全部感官。 交缠在身上的粉鳞鱼尾也跟着越来越模糊，变成一团团模糊色块…… 水流骤然退去，画面消散成了噪点。 在几何玻璃面的偌大泳池里，陆敛白赤着上身从深水区猛地浮出水面。 青筋凸起的手臂撑在岸边扶梯，呼吸粗重，缓了半晌才从那个反反复复在他梦境里出现了快三年的冰冷缠绵的深海里抽离出来。 上岸，径自走进浴室，在哗啦水声中简单冲洗了一遍，关掉水，用干毛巾擦拭了下头发，顺手披上睡袍时，视线在面前的镜子停了几秒。 系得松垮随意的睡袍半敞，很清楚得以看到，靠近胸膛左侧的心脏部位那里，一片若隐若现的鱼类鳞片纹理，就好像是天生纹在皮肤上面的。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好像每次从这个梦里醒来，心脏上都会短暂浮现出鳞片纹理印记，但在几分钟后又会从他心脏上渐渐消失褪去。 陆敛白走出浴室，就着桌上的冷水服了两片药，正好星涧研究所的西亚教授来了电话。 “很抱歉陆上将，最新检验报告出来了，在东区提取到的远古海洋生物数据，仍然与您手上那道无法消退的不明齿痕无关。” 陆敛白对此类结果习以为常，说“知道了”，喝完杯子里的水，接着问。 “有件事想问问教授，有没有一种蛊惑精神体的违禁香水，是能做到指定人才能闻得到的？” 他始终不认为是自己的感官嗅觉出现了问题。 那样浓郁的甜香从荆未眠的身上明目张胆地弥漫开来，让陆敛白在闻到的一瞬间，抑制精神体暴动的手腕带就出现了久违的异常波动。 而这样浓度强烈的蛊香，陈岩他们却没有闻到一丝一毫。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违禁成分的香水，是仅他可闻的呢？ 电话那边的西亚教授静了静，“……据我目前所知，市面上还没有研发出这种神奇的香水，上将，您是不是精神体又出现异常暴动，导致产生了什么感官错觉？” “……” “您这种情况很危险，最好还是要加大药剂用量，防止精神体进一步……” “挂了。” 没听到一句爱听的，陆敛白面色冷戾挂掉了电话。 刚穿上衣服，陈岩赶过来向他禀报。 “上将，地下交易港那边有新状况。” 陆敛白捞起外衣。 “去看看。” · 北区霓虹尽头的海岸伫立着一所娱乐场所，通过里面的特殊通道能够直达鱼目混珠的地下交易港。 戴着银框眼镜，长相斯文的西装男子走近吧台，似有规律地轻敲几下台面。 很快，一名调酒师走过来，微笑询问。 “先生喝点什么？” 忽明忽暗的光影底下，西装男子粗哑开口：“我要的货呢？” 调酒师四顾周围，一边笑着调酒，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上头说了，这两天军方查得严，不方便在原定的地点交货。” “新地点在哪？” 调酒师把调好的酒倒进玻璃杯，往杯底塞了纸条推过去，“这个嘛，您会知道的。” 墙柱后，一抹娇小的身影闲闲地抵靠在一侧，听那两人谈话。 突然偏了下头，看到从面前路过的服务生，微微眯起了眼。 这不是白天她跟宝宝在第四街那边救下的那个女生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荆未眠眉心微蹙，但眼下自己的事要紧，她看到西装男子喝完酒径自走向地下二层，便拦住那名端酒的女生，拿走盘子上的酒，往她口袋里塞了星币，“借过。” “什么……” 不等人反应过来，荆未眠快速穿过女生身后，从另一方向赶往通向地下二层的电梯。 这边，西装男子刚走到电梯口，余光顿了顿，转头瞥了过去。 墙边倚靠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帽檐下的挑染粉发乖巧伏贴在脸颊两边，明显喝醉了酒，微微下垂的眼睑透着蜜粉色泽。 正难受地歪着头，伸手乱扯着身上俏皮的黑粉条纹外套，里面的背心勾勒出惹目的线条，锁骨下方那里似乎被酒洇湿了一大片。 西装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走过去，一脸关切问道。 “小姑娘，你还好吗？” “唔……” 西装男子主动伸手去搀扶她的小臂，“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吧。” 说着，扶着她往电梯那边走去。 荆未眠跌跌撞撞靠在西装男子手臂间，手绵软无力地胡乱搭在他衣服上。 “一个人来的吗？”西装男子低头嗅闻她头发，还没到电梯口就忍不住要搂紧她，“家里人怎么会放心你来这种地方？” 荆未眠顺利摸到他口袋里的纸条，二话不说直起身反手将他拖进墙角的阴影处。 西装男子的反应也极快，几乎立刻从身上掏出短枪作势要朝她开枪，荆未眠侧身一个假动作将他晃过，顺势卸下他手里的枪支，抓住他头发猛地砸向墙壁，“你猜我为什么一个人来？” 西装男子痛哼一声，又不死心对准荆未眠的右臂重重挥拳过去，却被荆未眠更为迅猛地擒住扣向后背。 “你他妈……痛！松松开……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西装男子被摁着头哀嚎连连，根本无法想象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少女哪来这么大的爆发力。 “这话该我问你，交代你过来提货的人是谁？” “我，我说！……”西装男子眼镜都被打歪了，生怕这暴力少女再提着他脑袋往墙上砸，慌乱招供，“让我来这里的人是……” 倏地，整条长廊尖锐的警报声四起。 是西装男子刚刚趁机按下了交易港的紧急警报代码。 不出数秒，武装人员从两边长廊迅速赶来。 “救——” 西装男子脱口而出的呼救声戛然中断，荆未眠一掌将其劈晕，正考虑要不要跳窗出去，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将她拽向拐角暗门后的看台。 荆未眠回过脸看了眼人，紧跟其后从看台一跃而下。 “快！人在这边！” 不远处的巡逻灯亮起，眼看前路也被堵截，拽着她跑的人还要再不知死活往前去，荆未眠一把扯住他外衣闪进后侧方密集的集装箱内。 箱壁周围有脚步声快速穿过，杂乱无章的货物底下，两个人就挤在幽暗的狭小空间里，只有一点点缝隙的余光透进来。 荆未眠正撑在他身上侧耳听着外边动静，忽然感觉那只沉实的大手从后背不着痕迹移开。 迅速意识过来什么，伸手去摸外套的口袋，果然纸条不见了。 荆未眠眯了眯眼，“陆上将，你要脸不要？” 集装箱里面太拥挤了，荆未眠此刻又几乎跨在陆敛白腿上，刚跑过的粉色发尾有些不羁地粘在男人肩膀衣服上，晃动间轻轻痒痒刮划过他的喉结。 陆敛白面不改色拨开那一缕微卷的粉发，看着她，声音低沉微哑。 “荆医生还来这种地方？” “基地规定了我不能来？纸条还我！” “那倒没有。” 陆敛白按住她靠过来乱动的手。 男人健壮的胸口被她淋落衣领那里的酒液弄湿，嗅闻到那一股掺杂着酒味的甜香几乎要把他全身浸透了，他不得不再度扣紧了手腕带。 压着胸腔不明升涌的郁烦，面色愈发冷锐逼人：“你到底喷了什么香水，甜腻死了。” 荆未眠瞬间察觉到他强大的精神力明显不规律地躁动，不由眼角微微上挑。 “别嘴硬了上将大人，自制力不行就直说，扯什么香水。” “……” 沉默片刻，陆敛白镇静地单手解开系得严丝合缝的领扣，“是吗。” “把纸条还我，我之后肯定不会在基地乱说陆上将一天之内对着一位刚入职的疗愈师精神暴起两次的坏话。” 陆敛白从解开的外衣夹层取出针剂。 气息沉沉，“……从我身上下去。” 荆未眠非但不怕，还刀尖舔血似的故意箍紧他的腿，用手指尖在他滚动的喉结上方慢慢摩挲，“纸条。” 陆上将不语，只是一味地往自己手臂扎上精神抑制剂。 第6章 给小崽拉拢客户 “上将，外面已经——” 集装箱门被猝不及防打开。 照明灯射进来。 陆上将衣衫不整，小娇美人靠坐在怀。 还把人的手强行按在他解开的领口那里。 几人面面相觑。 脑子里不约而同冒出一句。 这粉发小美人是谁？ 是嫂子吗？ 陈岩最先反应过来，啪地再次关上集装箱的门，“上将你们继续！” 陆敛白沉着脸：“回来。” 打进手臂的精神抑制剂已经开始生效，确定自己不会再一碰到她就精神躁动，陆敛白终于抓住贴在颈侧那只香得过分的纤手，避如蛇蝎一般将其从身上扯拽下去，并踹开了集装箱门。 陈岩几人杵在外边，生怕再瞅到什么不该看的，头也不敢抬，只把陈岩推到最前面禀报。 “……报告上将，已经将相关人员缉拿回去等待处理，另外刚刚从全频段跟踪到了d677的雷达数据。” 此时荆未眠已成功从某人身上摸回了那张纸条，她发现原来刚刚堵住去路的就是这几个人，难怪陆敛白那会就没打算要避开他们。 等了一会，见陆敛白还是人高马大挡在集装箱口不让自己出去，忍不住提醒他，“陆上将你挡着我了。” 陆敛白侧过头，垂目看了眼她湿漉漉的背心领口，一言不发脱掉身上外套扔给她，“穿上。” 荆未眠莫名其妙。 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只好随手披上，“这下能让开了吧？” 陆敛白挪开了半个身体的位置。 并对还杵在原地的几人下令，“去开车。” 陈岩抬起手腕星屏，接收到指令的装甲车很快自动开到了面前，他还自以为聪明地询问了声，“上将，那……嫂子坐哪辆车回？” 陆敛白顿了顿，开口，“你这样，先拐个路去趟附近医院。” “好的上将，您是哪里受伤了吗？” “去检查看看你眼睛。” “……” 陈岩顿时语噎。 还是荆未眠好心从陆敛白后边探头过来，冲他挥挥手打招呼，“嗨，陈副官，是我。” 陈岩看着她帽檐下那头十分甜酷不羁的挑染粉毛，有些惊诧地睁大眼，“荆医生？这是你的假发吗？……” 荆未眠点头。 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这就是自己的真头发。 只不过因为刚刚她故意往身上洒了点酒水才变回原本的发色的。 她先一步上的车，陆敛白堵在车门外屹然不动，直到陈岩从另一边坐到了前面的驾驶座，这才带着一身寒冽如霜的低气压挤进来。 坐到靠近车窗的位置，跟避开病毒似的，和荆未眠隔了快有两个座位。 而荆未眠对此毫无察觉，或者说压根不在意。 在从交易港离开路上，她扒着座背探头去问坐在前面的陈岩，“对了陈副官，陆小少爷后来怎么样了？应该醒过来了吧？” 陈岩答：“醒了，当时荆医生你走后没多久，陆少爷人就醒了。” 荆未眠沉思状：“我回去之后想了想，陆少爷毕竟是被危险实验体咬过，有些疗愈的注意事项可能不太清楚，这样吧，你把他通讯号给我，我亲自来跟他细说。” “啊？可是陆少爷他……” 陈岩想起白天那会上将还在怀疑荆未眠的身份来着，正犹豫着要怎么回答来着，坐在后面的陆上将平静开了口。 “我是他哥，荆医生有什么问题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哦，其实也没什么。” 荆未眠随口敷衍完，又继续逮着陈岩追问，“我还听说陆少爷刚考进首都星的军校没多久，他主修什么呢？” “这个啊，小少爷他是主修指挥系……” 陆敛白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岩，需要我提醒你怎么开车吗。” 陈岩瞬间缄口，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开他的车。 见状，荆未眠摩挲了几下手里的纸条，终于转头面向陆敛白，“上将，你不是想要这张纸条吗？我还是把它交给你吧。” 陆敛白神色如常：“荆医生确定不是因为听到d677雷达位置已经被识别，猜到对方一定会再次转移d677，所以才舍得交出这张形同虚设的废纸吗？” 荆未眠挑眉。 “上将这样说就没意思了，难道不是你刚刚在集装箱里面对着我又摸又……” 在荆未眠说出让前面陈岩更加震惊措乱的荒唐话之际，陆敛白不得不立刻降下静音挡板。 脸上又阴沉了几分。 “d677是从军校禁区逃逸的的7级污染实验体，有人为了得到它而在密网挂出高价，而就在三个小时前，带有鲸骇军团势力标识的匿名佣兵接下了这个任务。” 陆敛白注视着她，咄咄逼人：“所以，今晚现身在交易港的荆医生是当中的哪位后代呢？你和这支销声匿迹多年的军团掌舵人又是什么关系？” 荆未眠原本还很淡定，听到最后这句话明显有些讶然。 竟然都已经到后代了吗？ 她这几年到底忘掉了多少事？ 荆未眠摸摸下巴尖，有点不太好意思似的，凑近过去掩着口鼻低声道，“这么说吧，我现在就是单纯落魄了，想赚点外快养家糊口。” 陆敛白：“……” 荆未眠眼珠一转，忍不住开始给她的小崽拉拢潜在客户。 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跟他打商量。 “陆上将你看你动辄精神暴动，平时肯定没有好好喂养自己的精神体。” “这样吧，我家里正好有在种植相关作物，你先预付我半个月伙食费，等作物成熟了，我给你挑选最新鲜的纯净度最高的给你送过去。” “不需要。” 陆敛白冷声道，“还有，我只是今日突发精神波动异常，并没有动辄，你不需要突然那么小声讲话。” “行吧。” 买卖没做成，荆未眠也没感到泄气，她让陆敛白把挡板升上去，和陈岩说，“麻烦陈副官送我到前面的街口停下就行。” 陈岩正襟危坐：“好的荆医生。” 头也不敢回。 甚至不敢想刚刚陆上将突然把静音挡板降下去，是不是又抓着人荆医生干了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陆敛白往荆未眠提示的地方望过去。 和外面高楼林立的繁华区域有所不同，这一带的建筑老旧拥挤，治安相比其他街区也较为混乱差劲。 盯着那片街区片刻，陆敛白问，“你住这里？” 第7章 小珍珠 “是啊，怎么了？” 陆敛白又不说话了。 很快车在第四街口停下。 荆未眠刚下车，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扭头去敲了敲驾驶位那边的车窗。 等陈岩把车窗降下来，她又用同样的话术推销上了。 荆未眠把她崽崽还没种出来的植物狠狠夸了一通，最后歪歪头笑着问：“陈副官你要不要呢？” 陈岩听完其实已经有些心动，但碍于陆上将的态度不明，只能是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谢谢荆医生，我到时再看看。” “没问题，到时候我拿来给陈副官你试试。” 荆未眠说完就跟他挥手道别了。 自始至终，陆敛白坐在后座的阴影处一动没动。 斑驳发黑的建筑墙面下，幽暗微弱的月色一点点跟踪着那抹清瘦的粉色身影，直至消失在巷口。 陈岩注意到后面的陆上将一瞬不瞬盯着荆未眠离开的方向，略微有些出神的样子。 不由试探着唤了一声。 “上将？” 陆敛白这才不冷不淡收回视线，“走吧。” …… 晨曦，还趴在床上补觉的荆未眠微微耸动鼻尖，被一阵面包焦香唤醒。 爬起来往屋外一看，小桌已经摆好了她爱吃的蜂蜜吐司，荆小予还踩在小凳上给自己冲奶粉。 “宝宝，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荆小予摇了摇奶瓶，不忘回头安抚她，“时间来得及，妈妈你不要着急。” “唔，宝宝我马上来！” 荆未眠速度去洗漱了下，出来的时候荆小予把她上班的背包都给她拿好了，“妈妈我在你包里装了瓶水，你去上班的时候要记得及时喝水补充水分。” 荆未眠含糊点头，咬了一口奶香焦脆的蜂蜜吐司，好吃到想原地翘起鱼尾尖。 可惜鱼尾这会已经分化成人类双腿，她只能翘了翘鞋尖，不忘掰出一半分给她的小崽，“宝宝，这个好吃。” 荆小予凑过去咬了口，继续一边喝奶一边监督他妈妈进食。 等吃饱喝足以后，荆小予把妈妈送到门口，又是好一番仔细叮嘱，才放她走了。 而荆小予重新回到小院里，挽起袖口，继续锄起他的小菜地事业。 很快荆小予又有了新的问题。 他回屋把钱包找出来，倒在床上认真数了数上面星星零零的星币。 深思熟虑片刻，只拿出一点用来购买新种子，随后又把钱包郑重藏回小箱里。 虽然妈妈把家里的资金统统交给了他来掌管，但妈妈赚钱很辛苦的，他不能拿来随便乱花。 荆小予列了一张所需清单，背上小书包独自出门采购了。 与此同时，一艘小型隐形舰在街巷末尾悬停。 折射着机械冷光的透明舷梯缓缓展开。 走下来的中年男子身段笔挺，披着军装长外套，神色威严肃穆。 这片旧区拆除在即，陆元帅这趟是带着新上任的总统搁下的秘密授意过来的。 他来邀请那位隐退多年，冥顽不灵的老战友搬迁去到安排好的新住处颐养天年。 结果却一如之前料想，到了地方又吃了闭门羹不说，那老东西这次把他赶出去的时候还连着他也一并骂得狗血淋头。 “陆源槐你要点脸吧，一把年纪了还要给那没良心的小畜生当狗，你自己爱当当去，滚滚滚，别跑来这里祸害老子！” 陆元帅按着心脏，隔着门试图跟他好好沟通：“新的颁令很快就会下来，你现在不搬，回头你要住到哪去？” “老子就算死外头也不稀罕那小畜生的施舍！给老子滚！” 话音落下，院墙那头飞出来一个破烂的盆子，正好砸到了陆元帅的额头。 陆元帅摸了一把砸伤的额角，流血了。 知道里边那老家伙这会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得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选择离开。 拐出这老旧的街巷，刚要打开通讯器唤底下人过来接他来着。 眼前突然阵阵眩晕发黑，他撑着墙边抬头，视线模模糊糊中，只看到不远处有个背着蓝色小书包的小孩走来…… 陆元帅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人就已经贴着墙倒了下去。 “咦？” 荆小予刚刚从附近的小商铺采购完满载而归，远远看到有个爷爷倒在墙边，头上受伤流血了。 荆小予赶忙跑了过去。 蹲下来小心晃了晃，“老爷爷？你快醒醒！” 荆小予叫了好一会都叫不起来他。 而且看着这位昏迷过去的爷爷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冒出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他随即打开自己的小书包翻了翻，找出来了一小罐果糖。 这是妈妈留给他的救命糖。 荆小予倒出来一颗放到小手里，小心翼翼喂进老爷爷嘴里。 好在这位爷爷服下果糖后，额头上的创口渐渐愈合过来，面色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苍白了。 荆小予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鼻尖的汗珠。 想着这位爷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便拍拍书包上的灰尘，背起他的书包走了。 而荆小予并不知道的是，在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啪嗒一声轻响，由他手指滴落的汗珠化成细小的珠子轻轻弹跳滚落到陆元帅的手边。 数分钟后。 陆元帅缓缓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他本能地去捂住自己的头，却惊奇地发现，额角的伤口竟然消失了。 要不是手里还沾着血迹，他都要怀疑自己那会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他记得昏过去之前，有看到一个背着蓝色小书包的小孩朝他小跑过来，难道是那个孩子救了他吗？ 陆元帅回忆思索着，正要起身时，另一只手触碰到了什么，将其拾起来看，是一颗圆滚滚的粉粉蓝蓝的小珍珠。 在日光下折射出珠光透亮的色泽。 陆元帅深深地盯着手里这颗漂亮可爱的小珍珠，突然想了起来。 当年他的长子陆敛白在海上出事，在被救回来躺在病床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西亚教授曾说他手里一直紧紧攥着一颗珠子，那似乎也是类似这种质地的珍珠。 当时西亚教授的团队使尽一切手段都没能将其从陆敛白手中剥离。 之后敛白苏醒过来，他手里的珍珠却古怪地消失不见了。 陆元帅握着这颗小珍珠回到悬停的隐形舰上，当即给他儿子打了通电话。 第8章 霸凌现场 军部基地全息指挥台前，战略部署已按原定计划有序进行。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掌握最高制宇权，精准打击食虫异星隐藏在作战中心的能源枢纽，切断他们的能源补给。” 大将军说着，目光从全息光屏移开，转头看向坐在最前面一袭挺括严谨军服的男人—— “敛白，我知道你刚回首都星还没两天，但戎克星系那边的战区你最为熟悉，这次可能还是需要你带队前往前线作战。” 陆敛白：“明白。” 见他答应得一如既往的冷静干脆，秦大将军反而稍有顾虑，他特意在部署会议结束后叫住了陆敛白，和他一同往外走。 “敛白，或者你回去先跟陆元帅和元帅夫人询问下意见，你刚回来就要走，我担心元帅他老人家……” “没这个必要。” 秦大将军看惯了他这副终年形如冰山的面孔，直摇头叹气，“我之前还听说你跟顾家那位伯爵千金联姻在即，你总这样谁能受得了你吗？” 原本还走在身侧的陆敛白脚步顿住，一双黑眸结了霜般望住他：“大将军什么时候连这种谣言都信了？” 秦大将军怔住：“不是真的吗？” “不是。” 陆敛白冷声否认。 秦大将军摆摆手，“算了我也管不着你小子这事，给你两天时间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两天后出发戎克星系战区前线。” 而陆敛白刚跟秦大将军分别踏上星舰，就接到了来自父亲的电话。 “还在军部？” “刚结束会议。” “你现在立刻回家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陆敛白听得出来父亲的措辞语气十分凝重严峻，正好他出征在即也确实需要回去一趟，便应承下来：“知道了。” “另外还有，逸臣今天早上刚出院就跑去军校了，你妈担心得不行，你顺路去军校把你弟弟也一并接回来。” 听到陆逸臣一出院就回到军校去了，陆敛白同样皱起眉头，挂了电话就开着星舰往军校去了。 …… 一所偏僻的小诊所里。 顾佳帧披着风衣，戴着一顶低调的黑色阔边帽，走进病房。 那两名魁梧的壮汉躺在病床上，手脚多处骨折挫伤，据说被发现的时候人还在臭水沟里躺着。 顾佳帧听完医生的伤势报告，温雅笑着点头：“我知道了，这几天麻烦医生了。” 说着侧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黑衣保镖，保镖立即上前递给医生一个金属手提箱。 医生喜笑颜开接过，“顾小姐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顾佳帧脸上始终挂着浅笑，转身走出诊所的下一秒，脸色立即变得阴晴不定。 “废物。” 保镖道，“属下亲自去杀她。” 顾佳帧闻言瞥了他一眼，冷嗤，“你去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保镖？” “简橙一日不除，大小姐就无法继续安稳当着顾家的女儿，属下不想大小姐为此忧心不安。” 顾佳帧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 “是，爸妈他们现在只是还不知道简橙的存在，如果他们发现了简橙……到时我这个假的伯爵千金……” “不会的。”保镖忠诚坚定地望住她，“属下发誓，一定会为您除掉简橙。” 顾佳帧跟他对视了少顷，勾起唇笑，伸手抚摸他的脸，“好，我知道你忠心。不过现在最紧要的，是要找到把简橙救下来的那个人是谁，我必须弄清楚，那个人救下简橙的目的是什么，他对简橙的真实身份到底知情与否。” 保镖被他的大小姐温柔地轻抚着脸，微微失神片刻，反应过来立即往后退了半步，低头领命：“属下这就去调查。” · 另一边，联盟军事大学医疗系统区域内。 “请出示身份id卡。” “荆未眠，19岁，东区医疗科学部，疗愈评级未出，您的信息已成功录入，欢迎您前来支援协助。” 荆未眠接过工作牌，按照指示来到a级训练场。 受军校禁区污染外泄的影响，由于部分精神体达到a级以上的军校生共感及敏锐程度高于普通学生，反而更易被波及污染。 荆未眠这次收到的任务就是去到a级训练场那边，给那些遭受到这次禁区污染而导致精神体不同程度暴动的学生们进行疗愈净化。 没曾想到的是，她刚换上规定的白色连体制服来到训练场，就正面直击了这样一幕。 被汇集到这里的军校生们精神体受到污染导致失控释放出来，不同形态的精神体又有着各自属性的领地意识。 一时之间，各种体型庞大、威猛凶狠的兽类精神体各据一方，性格或温顺胆小的则全都被那些高等级的军校生霸凌驱赶到训练场的角落旮旯里瑟瑟发抖扎堆。 荆未眠从训练场入口进来，正好目睹为首的几人趾高气昂地领着各自的猛兽精神体将一名学生团团围堵逼至墙角。 “小细狗，你还替他们打抱不平上了？” “滚开！你们这几个只会恃强凌弱的垃圾渣滓！” “那不然跟你一样？仗着自己有个元帅老爹，又有个战功赫赫的上将兄长，就上嘴脸跟我们叫嚣上了？你家里人厉害，又不代表你也跟着有实力！”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所有评级a级以上的军校生里头，哪个学生觉醒的精神体属性会是一只弱小没用的小细狗啊！哈哈哈哈！” “实在不行你也学着角落那些孬种哭着打个电话叫家长吧，就叫你那位上将哥哥来接你回家好了，让他看看他弟弟有多没用！” 倚靠在虎兽精神体边上的军校生程烈正放肆嘲笑着，忽然感觉背后被只小手拍了拍。 他不耐地拧着眉扭头过去，看到一名少女穿着修身挺括的白色制服垂手立在身后。 在对视上那双清透绮丽的眼眸的一瞬间，程烈莫名心口震颤了下，立即感到危险地眯起眼。 “你是……新来的小疗愈师？” 众人循声望过来，怔了怔，随即不悦起来。 “到底谁给安排的疗愈师？光有一张漂亮的脸有什么用？你这样娇柔弱小的疗愈师也配到a级训练场来给我们治疗？” 第9章 尾巴不好看 荆未眠微笑：“你先把脑袋的水摇匀了再跟我说话。” 她直接面向领头的程烈，“让开。” “看样子老师是想要保护陆逸臣，可是老师你看起来比他还弱呢，你想要我们让开，可以啊，”程烈慢慢站直起身体，拍了拍自己的精神体，“老师只要别被我的精神体吓软了腿，我就让开。” 要知道，他的精神体刚刚只是发出一声虎啸，就把那些胆小鬼给吓到角落去了。 更别说面前这个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的小疗愈师。 程烈话音落下，身后的陆逸臣反应过来试图要冲过来，那帮人却拦着根本不让陆逸臣过去。 虎兽呲着牙迈向荆未眠，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瞬间响彻整个训练场，强大的精神力释放下，角落已经有不少胆小的精神体又哆嗦害怕起来。 眼看着虎兽在荆未眠面前停驻下来，程烈抱着手坐等好戏上演。 结果下一秒，荆未眠的小手覆在了虎兽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 因为此刻精神体就在自己的咫尺之距，程烈能瞬间共感到精神体的全部感官，意识到自己正被摸着脑袋，不知怎的立刻绷紧了脸，“你干什么！” 荆未眠掌控十足地轻轻抬起虎兽的下巴。 程烈清楚感知到自己的精神体正被纤细柔嫩的手指摆布捏弄着。 原本被污染的精神网攀附着似有若无的润湿水珠，那样纯净纤柔地包裹着他，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跟他过去遇到的疗愈师根本不一样。 程烈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受控制地绷直了腰腹肌肉，眼神都有点迷离起来。 甚至还想要她再抚摸别的地方，但就在这时，荆未眠声音平缓冷淡开口。 “趴下。” 紧跟着所有人震惊看到，刚刚还威风凛凛啸叫的巨型虎兽瞬间趴伏下去，臣服在少女脚边。 还发出呜呜地委屈兽音，一副还要再求她抚摸安抚的模样。 程烈本人也双眼猩红望向她，又凶又憋屈的。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小气，怎么摸了几下就不肯再摸了。 旁边几人同样共感到了各自的精神体嗅闻到的那一缕似有若无的纯净气息，不约而同眼巴巴凑到了荆未眠的跟前，也想要得到荆未眠的疗愈净化。 结果荆未眠袖手冷眼旁观，谁也不碰，任凭这些残暴的凶兽挠着地板无能狂怒。 “你，你不是过来给我们疗愈的老师吗？为什么现在不给我们治疗？” “就是，我看到你刚刚给程烈治疗了，我们也要治疗！” 荆未眠：“想要我治疗？” 众人重重点头，竞争似的要挤到最前面去，抢着得到荆未眠的第一个治疗。 荆未眠视线却不紧不慢穿过他们身后，“先去跟被你们欺负的人道歉。” 程烈等人循着荆未眠的目光望向陆逸臣，正犹豫摇摆着要不要过去道歉时，陆逸臣对着这些人厌恶道：“荆老师，我不需要他们道歉。” “你以为老子想跟你道歉，你他……” 话音未落，那名学生接收到荆未眠的眼神，只得悻悻地不情不愿闭上嘴巴。 程烈眼睛紧紧盯着荆未眠：“老师你也听到了，是陆逸臣自己不需要我们道歉的，你……” “他不想要道歉那是他的事，想要治疗就去把被你们欺负到扎堆的同学请到他们原本各自的座位，还有，在我回来之前，把训练场打扫整理回原貌。” 荆未眠说完这句话，直接点名陆逸臣：“你跟我去医务室。” 荆未眠之所以会出手帮他，原因也很简单。 她本来就怀疑鳞核在陆逸臣身上，为了鳞核的安全，她当然不能让这家伙出现半点闪失。 但陆逸臣显然并不这么想，少年一路跟随着她来到医务室，满脑子想的都是荆未眠刚刚为了保护他孤身面对程烈他们的样子。 荆未眠转头，看到少年那头短发稍显凌乱垂在深邃的眉毛下，一双褐色眸子微微发亮盯着面前的她，直白而赤城的情绪半点都藏不住。 “荆老师，我昨天出院时找医疗部那边问了，他们说给我治疗的人是你，还说你最近支援入驻军校了，刚刚……谢谢你保护我，但是下次请不要这样做，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 说着，不知怎的心跳又加速起来，紧跟着精神体冒冒失失钻了出来。 陆逸臣想起不久前程烈他们嘲笑自己的那些话，自卑感油然而生。 慌忙捂住了身后毛茸茸的黑色尾巴。 不给她看。 荆未眠眉角微挑：“什么意思。” 陆逸臣浑身紧绷，低声呐呐地，“我……尾巴不好看。” “我看看？” 陆逸臣却用力摇头，强迫自己收起了精神体，压根不敢在她面前多晃一眼。 荆未眠这时重心逐渐落在他的心脏部位上，也没工夫注意其他，故作关心问道：“你看起来好像很难受，需要我再帮你检查一下吗？” 陆逸臣眼睛闪了闪，“可以吗？” “过去躺下。” 陆逸臣执行力超强，迅速几步跨过去，在检查床躺了下来。 然后，双手规矩放平，仰着头望向站在床边的荆未眠。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略带着凉意的细手覆下来，拇指和食指分开抵在他下颌处，贴着他颈部线条慢慢滑落。 明明只是再基础不过的探测精神动作，陆逸臣却仿若再次感受到了水波游丝钻入精神网，让他下意识用力地攥动了几下喉结，本能地就把头凑过去，想要用脸庞蹭弄她的手背。 但是荆未眠却在此时收回了手。 陆逸臣眼睑微红，跟呆懵小狗似的不解地抬头，“荆，荆老师？” 荆未眠面不改色地扯道：“需要脱掉上衣做进一步检查。” “啊？……” 于是，陆逸臣一脸犹疑地脱掉了身上的外套。 手指刚放到领口最上面的纽扣，又忍不住抬起眼，注意到荆未眠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将脱不脱的领口那里，那副眼神，侵略性十足，俨然快要把自己生吞了的。 陆逸臣耳后红了红，攥着纽扣：“荆老师，我能不能问一下，等会是要检查我哪里？” 荆未眠随口胡诌：“心脏，你刚刚的心跳频率不太正常。” “……噢。” 陆逸臣没好意思告诉她是因为刚刚被她疗愈系的精神力探测触碰时，自己浑身的血液细胞都好像在激涌叫嚣。 他才解下第一颗纽扣，荆未眠便按捺不住往前一步，手撑在床沿，主动向他倾靠过来。 陆逸臣脸唰地通红：“荆老师？” “你到底脱不脱？” 荆未眠看不下去了，甚至想要上手替他脱，但手刚伸过去揪他衣领。 很不凑巧的，医务室的门被突然推开。 陆上将站在门外，盯着里面，唇角压得冷直。 第10章 哥你不会懂的 陆逸臣躺在检查床上，眼睛正失焦盯着拽住自己衣领的细白又柔韧的几节手指尖上。 被那仿若裹成水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因为用力绷紧而微微下陷的颈窝，根本不受控制地深呼吸起来，心神乱晃着，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陆逸臣一瞬间清醒过来，看到是他哥走进来。 “哥？你怎么来了？” 陆逸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心里竟然还有点被坏了好事的失落感。 他哥怎么门也不敲就进来了？ 同样纳闷的还有荆未眠。 再一次被打断了计划且还是被同一个人逮了个正着。 荆未眠抵了抵尖齿，压住不悦直起身体。 转过去波澜不惊地跟人打招呼，“陆上将过来看望自己弟弟？” 陆敛白看着她，“荆医生这次还有什么理由？” 没等荆未眠开口说话，陆逸臣慌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哥！你误会了！” 陆敛白目光一转，看到他的训练服领口乱敞，外套被脱下来扔在床旁，不由沉声，“衣服穿好。” 陆逸臣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赶紧穿上外套解释：“荆老师刚刚只是想脱我衣……不，她只是想给我检查心脏！” 陆敛白脸上冰冷如霜：“你心脏怎么了？” “我……我刚刚心脏有点不舒服。” 荆未眠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确实是这样，而且我之所以叫陆少爷过来医务室也是有原因的，上将你知不知道……” “荆老师！”陆逸臣着急喊她，那双狗狗眼求助地望着她，轻轻摇头状。 荆未眠顿时了然，知道陆逸臣这是不想让她告诉陆敛白刚刚在训练场上的事情，只好及时打住刚刚的话题。 “对了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吧？”陆逸臣能感觉得到兄长对他的荆老师明显态度不善，避免再出别的什么问题，想着赶紧把他哥拉走。 陆敛白：“去外面等着，我还有事要问荆医生。” “哥！……” 陆敛白冰冷地睨他一眼，陆逸臣顿时老实，扭头跟荆未眠说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出去了。 “逸臣心思单纯，对你的话信以为真，我却没有那么好糊弄，荆医生，你接近我弟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等人一走，陆敛白也不跟面前的人绕弯子，单刀直入淡声询问。 荆未眠心里知道，今天不给这位陆上将一个交代，怕是难以抵消他的怀疑。 默然半晌，轻轻咬住唇：“我不敢说。” 陆敛白无动于衷。 “……好吧我说，上将，其实我是对你弟弟一见钟情了，我喜欢他，想追求他，我过来军校医疗系统支援也是为了他。” 荆未眠说得满脸真切，却换来陆上将毫不留情一句，“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 “荆未眠，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危险的人，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说完就走。 荆未眠驻足望着他离去，苦思冥想他的话。 最后得出结论。 下次一定记得锁门。 …… 切割成菱形的玻璃光面随着电梯的下行，像是低饱和度的色块在陆敛白脸庞上忽明忽暗的滚动。 他难得过来一趟军校，避免不了要替父亲与校方领导那边寒暄问候一番。 待回到星舰停泊区，才终于收敛住那股隐隐暴戾不明的躁意，神色如常踏上星舰，看到陆逸臣已经坐在里头等他。 “哥，你没跟荆老师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启程返回陆宅途中，陆逸臣按捺不住凑过来试探问道。 陆敛白打开星脑处理军务，深黑的眼眸落在光屏上，面无波澜：“以后离她远点。” 陆逸臣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哥你怎么这样说，你根本不懂，荆老师她人可好了……她很在意我的！” “嗯，才见两次面就在意你了。” 陆逸臣皱起眉，“哥你别以为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觉得荆老师是有目的蓄意接近我的吧？我又不是像哥你一样，身处帝国军部高位，掌控各种帝国军事机密。我一个军校生，觉醒的精神体又只是一只属性再普通不过的黑狼犬，我身上能有什么好的东西让荆老师图谋啊？”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超小声嘀咕补充一句，“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有好的东西让荆老师图谋呢。” “……” 陆敛白顿了顿，终于舍得从面前的光屏抬起头，口吻情绪不明：“怎么，才认识两天就想把心掏给人家？” “那不行，会吓到荆老师的！而且我现在什么都还不是，我不能……”他话说到一半，想起来什么，又及时打住了话题，摇摇头道，“算了，哥你没被荆老师疗愈过，你不会懂的。” 他跟他哥这种常年待在战区里不通人情的冷漠家伙是讲不通的。 不过，陆逸臣很快在他哥身上发现了很不寻常的一点。 “诶，哥你今天怎么两只手都戴上了这种抑制精神暴动的手腕带？还全都是扣紧的防御级别最高的带扣！” “哥你去见谁啦？还是军部有什么精神值专项的测试考核？” “不对啊，我记得哥你以前基本都用不上这玩意的啊。” 陆敛白低头看了眼缚在手腕上的黑色腕带，面无表情抻下袖口，“随便戴的。” 说话间，星舰已经在陆宅悬停降落。 没给陆逸臣再细究盘问下去的机会，陆敛白下了舷梯就把他弟弟抛在后头，坐上管家开过来的车回西园住区。 搞得后面的陆逸臣一头雾水，“跑什么嘛，奇奇怪怪，多问两句都不行。” 元帅夫人念旧非常，加上又觉得现在时兴的仿生机器人过于冰冷机械，所以陆宅上下基本都还是跟随她嫁过来的仆从这些人在看管着。 朗盛把车停到主宅门外，提醒他，“大少爷，元帅已经在书房里面等你，元帅让你回来就直接上楼去找他。” “嗯，知道了。” 陆敛白进了门，正好元帅夫人听到动静出来，看到他一瞬间忍不住红了眼。 也不指望自己这个向来情绪薄淡的儿子能给出什么反应，元帅夫人自己上前抱了他一下。 “你这孩子，可算知道回家了，这次不许待没个几天就又跑到战区一年半载不回来！听到没有？” 刚答应过秦大将军要前往戎克星系战区的陆敛白沉默住了。 伸手回抱了下母亲，岔开话题道：“母亲，我还是先去书房。” 元帅夫人把他推开，“去你的吧。” 结果等人上电梯了，目光还亦步亦趋地跟随着，直到楼上的电梯停下了，才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唉，不得了了，我都杵门口半天了，母亲眼里还是只有哥哥的背影。” 元帅夫人循声过去，才发现陆逸臣从门后探头进来，正学着她摇头叹气。 元帅夫人顿时气不到一处来，“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呢，医生都说了让你在家好好休养几天再去复查，你可好，一大早就跑学校去了，还要让你哥绕路去接你！” “我知道错了许女士！为了弥补我的过错，许女士我有重要情报要向你报告！”陆逸臣一边推着他母亲进去，一边凑到她耳旁悄声说，“你大儿子绝对有情况——” 第11章 小鱼分离焦虑 此时楼上书房里。 陆敛白站在书桌前，眼瞳漆黑幽邃，一瞬不瞬盯着窝在掌心里的一颗小珍珠，军服下的胸腔狠重地跳动起来。 珍珠整体是那种偏向蓝调的莹润色泽，但在灯光投射下，又隐约泛着水光缎般柔美的浅粉。 珍珠太幼嫩了，颤巍巍滚落进他的大手里，好像一捏即碎。 陆敛白手指骨节微微向下弯曲，似乎是想要摩挲看看，又生怕指腹上的粗粝枪茧对这颗小珍珠造成不可逆的划痕损伤，最终到底还是克制住了，不敢轻易触碰。 “如何，你对它有没有印象？” 陆元帅见他一直盯着珍珠看，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陆敛白嗓音低沉，“梦到过。” 在他的梦境里，也有类似的模糊珠光，啪嗒啪嗒地掉坠在他的脸，胸口，腰腹…… 在这三年里，他每次试图去捧住的时候，都会被拖溺进无底的深渊海底，直至醒来。 “巧合的是，我回来前致电问过顾家那边，说佳帧今天也去过那片旧街附近办事，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佳帧不小心遗留在那的？” “不会是她。” “你怎么确定呢？西亚教授也说你当初苏醒过来忘了不少事，说不定就是你把佳帧给忘了呢？毕竟，当年确实就是佳帧把你带回来的，不管怎么说，她对你有恩。” 陆敛白对此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平静道：“我知道是她带我回来，所以这几年顾家需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除了联姻的要求。” 说着，陆敛白视线终于舍得从小珍珠稍稍移开，拧起眉峰询问：“父亲刚刚说，你当时在昏迷过去之前，看到有个小孩朝你走来，等你醒来的时候，身上伤口却消失了？” “是的，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回来以后我怕你母亲知道了担心，瞒着她让医生替我检查了下身体，结果表明我确实身体无恙。” “父亲记得那个孩子的模样吗？” 陆元帅摇头，“没看清楚，那孩子应该还挺小的，身上还背着个……蓝色的小书包。不过我已经让底下人去那片旧街排查了，找到了再跟你说。” 陆敛白轻轻拢住手里的小珍珠，“嗯”了一声。 · 同一时间，军校禁区外。 荆未眠趁着休息间隙，无视横亘在防护栏上的警示牌，上前查探防护栏上的豁口，上面的特殊材质早已扭曲变形，还粘附着不明的污染颗粒物。 荆未眠伸出手指轻触，精神力涟漪波动起来，她立即灵敏地捕捉到滞留在上面若有似无的人类气息。 巧了。 这道气息的主人，她今天还真见过。 荆未眠刚折返回医务室，就看到顶着一头桀骜不驯的金棕色短发的程烈正在试图用各种方式撞开她的门。 “你在干什么？” 听到荆未眠的声音，程烈猛地转头过去，看到果然是她回来，眼里的嗜血凶戾总算消沉下去些许。 接着悻悻地冲到她跟前大声咆哮质问，“你还好意思问，你不是说按你说的做就会给我们治疗吗？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 荆未眠伸手将他脑袋上翘起来的那撮嚣张的金毛按压下去。 “安分点。” 下一秒，程烈瞬间偃旗息鼓。 抿了抿唇，硬邦邦命令：“继续。” 荆未眠懒得理睬他，直接打开门进去，程烈也要跟进来，被她伸手拦住，“去把那个跟着你的……精神体是蜂鸟的同学叫过来。” 程烈顿时恼火了：“荆未眠你搞什么啊，论家族地位论精神等级他哪样都不如我，你凭什么先给他治疗不给我治疗？” “来你过来。” 程烈气势汹汹冲到她跟前。 荆未眠伸手胡乱揉了一把他脑袋上的金毛。 疗愈系的精神力注进他的精神网，程烈闷哼一声，顿时舒服到脑袋上失控冒出了短短圆圆的毛绒兽耳。 表面上挺胸收腹老老实实给她摸，实际却如被顺着毛呼噜呼噜的大猫，金棕色短发间的兽耳兴奋到像雷达一样转动起来。 过了一会，荆未眠才收回手，“给你三分钟，把人给我叫过来。” 程烈这会刚被疗愈净化过，被她使唤了也不生气，只警告她说：“你刚刚给我疗愈的时间是一分三十五秒，你给别人疗愈的时间不准超过我，听到没有？” “你再啰嗦以后找别人疗愈去。” 如此，程烈就不说了，只好忍气吞声去帮她叫人了。 荆未眠让程烈叫过来的学生名叫李清钰，人如其名，长相清隽斯文，那会在训练场的时候就一直默默跟在程烈他们身后，既不参与他们的行为也不远离他们。 “程烈说，荆老师叫我过来。” 李清钰走进来，站在桌前停下。 荆未眠点点头站起身，上下打量他两眼，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伸手按住他后颈迅猛地压向桌面，直接开门见山—— “你把d677藏哪了？” “什么……”李清钰的脸被摁在桌上，痛叫了一声，“我，不知道荆老师在说什么……” “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带我去找d677，要么，我先把你揍一顿再拖着你去找d677。” 李清钰挣扎了一会，闭眼放弃：“……我带荆老师去找它。” 荆未眠嘴角微抽，“会不会放弃得太快了点？” 这么配合反而给她整不会了。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李清钰脸色苍白，被她扣着的小臂微微发抖，“而且，我怕疼。” 荆未眠瞅了一眼这家伙的后脖颈和手臂，确实是挺细皮嫩肉的，就被她掐了一会就通红成一片了。 她佯作有事要带李清钰出去一趟。 一路暗地扣押着人，直到李清钰把她领到了一处废弃的仓库。 李清钰把钥匙给她，荆未眠一边扣着他，单手打开了仓库的门锁。 结果进去一看，地上血迹斑斑，几条材质特殊的粗重锁链被撕咬成一小截一小截的。 李清钰盯着那几截被咬烂的锁链，喃喃：“它挣脱锁链逃了。” …… 与此同时，第四街的小院里。 荆小予在他的小菜地里吭哧吭哧忙活了一整天，终于把种子种下去。 小家伙又累又困，来回好几趟，往洗澡盆里倒满了水，扑通一下四仰八叉栽进水里边，想要泡在水里睡一会休息休息。 荆小予轻轻抱住了自己幼小的小鱼尾巴，软嫩的小脸拱了拱尾鳍两边。 自己哄自己睡。 大概是还没习惯离开妈妈身边这么久，荆小予产生了些许分离焦虑似的，绵软小手一下没一下地抓挠着握不住的水流，就像是自己还在深海里黏着妈妈的漂亮纱鳍一样。 因而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一条幽黑冰冷的触手循着人鱼幼崽纯净的气息慢慢爬进了小院。 第12章 是在叫他宝宝吗 斜插在菜地里的一把小铁锹被黑色触手攀附卷住，腕足小心翼翼探寻着附在上面的气息，拟态成铁锹形状，一点一点渗进土里。 很快，腕足刨出来了刚埋进去没多久的种子。 由于种子上面浸饱了所需的纯净水珠，使得怪物原本萎靡不振的触手接触到水珠立即激动地颤了颤，风卷残云般将那粒种子吞进口器里。 剩下几条触手亟不可待延伸过来，原本还想再把剩下的种子也给统统刨出来，但就在这时，小屋里头悠悠晃晃的水波搅动声让触手腕足警惕地顿住了。 鬼鬼祟祟地爬行过去。 沿着洗澡盆的边缘，悄悄地蠕动上去，然后，终于发现了那道气息的来源。 小人鱼幼崽蜷抱着尾巴尖在水里栖息，包裹着透明蓝软鳞的尾鳍时不时摆动拍击一下水面，改变流动方向，送着一串串小鱼气泡吐出水面。 凝着触手的黑色怪物蛰伏在洗澡盆上方，阴森森地观察着水里的小人鱼幼崽。 半晌，神不知鬼不觉将数条触手延伸围住洗澡盆的每一个方向，张大口器，预备要将水里的小鱼一口吞进去。 “啪唧。” 酣睡中的鱼崽，小尾巴再次翘起来，拍落水面。 正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冷不丁被泼了一脑袋水花。 结果非但没有因此震怒暴起，反而愣是一动不敢动。 半晌，感到不可思议似的，犹疑地垂下脑袋，打量着盘踞在洗澡盆上的数条触手。 被小鱼溅落的水珠渗透进触手血肉模糊的伤口，竟然正在快速地愈合。 不过没等怪物探进水里仔细研究，怪物察觉到水里的小人鱼幼崽醒过来了，又迅速隐匿钻进旁边的桌底下。 荆小予刚刚睡饱浮出水面，叼来毛巾，一点一点擦拭干净湿漉漉的小鱼尾，蹬了蹬恢复回人类小孩的肢体，重新穿上妈妈给他准备的衣服裤子。 走出屋门一看，发现不久前刚打理好的小菜地角落被拱得乱七八糟的，荆小予呆了呆，上前查看。 而罪魁祸首此时拟态蜷缩成一条迷你小八爪鱼，悄无声息藏进菜地旁边的石缝里，看到那小家伙低着头站在被刨了坑的菜地上，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怪物喉咙发出隐隐的咕隆声，又想要一口吞了他。 于是，弓起触手缓缓攀爬过去，来到小家伙的身后。 刚要绞缠上去将其窒息吞噬，一声稚嫩叹气传来。 “你是饿了吗？” 触手僵在半空中，有点不知所措。 荆小予小脸微皱，只好回屋拿了块面包出来，主动喂到怪物的触手边上。 “你吃这个。” 一秒不到的工夫，触手迅速卷走那只小手上的面包，吞进嘴里。 荆小予念及它是初犯，并没有责备，只是认真严肃地提醒道，“下次不可以再偷吃我的种子了。” 怪物蜷伏在石头边上，还没想好要怎么办，便感到全身一悬，它被那只小手捧抱起来。 荆小予把小八爪鱼放进盛了水的碗里。 “等妈妈下班回来了，我会跟妈妈商量怎么处理你。” “现在我需要重新翻一下菜地，你不要再乱跑了，记住了吗？” 怪物伸起触手腕足拨了拨水。 荆小予这才放心去翻地了。 …… 血迹在距离废弃仓库门几米外凭空消失。 荆未眠逡巡一遍周遭，又折回去审讯李清钰，“跑哪去了？” 李清钰眸子微微闪躲，低声答，“我也不知道。” “通讯器打开。” 李清钰沉默，还没动作，荆未眠的手又不紧不慢摁在他颈背上，“嗯？” 在她无形的威逼恐吓下，李清钰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通讯器。 “定位。” “……我能不能先问荆老师一个问题，”李清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了出口，“荆老师怎么知道我在d677身上嵌入了追踪器？” “军方都要靠特殊的雷达探测锁定d677时刻变化的位置，你却能直接带我过来，显而易见d677身上带有你的追踪器。” 说着又掐他后脖子，“你再给我墨迹一个试试。” “好吧……” 李清钰不敢再在她面前耍心眼了，老老实实打开了关于d677的定位坐标。 在荆未眠凑近过来看光屏的时候，李清钰视线却偏落在她脸上。 盯着荆未眠咫尺之距的唇瓣，弧度微翘的唇珠软肉坠在中间，抿起来时显得柔润而饱满。 看似生了张极具欺骗性的漂亮脸蛋，可言行举止间透出的气场却又是不可侵犯的冷傲狠厉。 李清钰正一眨不眨盯着，突然感觉按在后脖颈的那只手骤然一沉。 紧跟着，耳侧传来一声饱含情绪的“宝宝……” 少年温和白皙的脸庞噌地一下就红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荆未眠已经丢下他走了。 徒留李清钰还僵立在原地，耳廓那里还残存着荆未眠留下的温软气息。 迟钝地伸手碰了碰自己还在持续发热的耳朵。 她刚刚…… 是在叫他宝宝吗？ · 小院的门被匆匆推开。 荆未眠马不停蹄赶回来，在看到小菜地里好好地种着她的宝宝时，稍微松了口气。 “妈妈？” 荆小予看到荆未眠提前回来，浅蓝的瞳眸亮了亮，撇下他的水瓢就嗖嗖地跑了过来。 等到了妈妈跟前了，才发现妈妈的脸色有些严峻，不由担心地仰起头问：“妈妈，是出什么事了吗？” 荆未眠环顾小院，“宝宝，今天家里是不是进来过什么东西？” 荆小予愣了一下点头说“有”，拉着妈妈的手来到窗台旁边，指着放在旁边的小碗，轻声控诉：“就是这只八爪鱼，它进来翻了我的菜地。” 荆未眠循着小崽所指，低头瞅了一眼在小碗里滚来滚去的小八爪鱼。 就是这小玩意儿搅得军校人心惶惶，甚至还有人高价想要将他据为己有…… “敢翻宝宝的菜地，我这就把它炖了！” 荆未眠故作生气拿起小碗要往厨房去，荆小予紧跟在她身后解释，“但是妈妈，它后来有乖乖听我的话，要不还是不炖它了吧。” “好的都听宝宝的。” 荆未眠安抚地摸了摸宝宝的小脑袋，拿起通讯器给碗里的家伙拍了张照发给密网悬赏发起人，附注留言。 【来接。】 第13章 鱼尾好，人腿坏! 荆未眠已经快要有一天没见到崽崽了，放下通讯器就忍不住蹲下来抱住她的宝宝一顿狠吸。 荆小予却以为她是在上班的地方受了什么委屈，眉头微微皱吧起来，“妈妈上班不开心吗？” 不等妈妈回答，又用小手捧起她的脸颊，很认真同她讲，“那就不要去了，我可以赚钱养妈妈。” 荆未眠“噗嗤”笑了下，稍稍放开小崽，看到荆小予就像根拔节的小竹子一样站得笔挺，俨然已经是十分可靠的小大人模样。 她看着小家伙此刻初显有些锋利的五官轮廓，眨了眨眼，脑海里好像一晃而过了什么。 荆未眠有点没头绪地挠了下头，很快又甩甩脑袋，跟小崽解释。 “不是的宝宝，我就是太想宝宝了。” 夜里睡觉前，荆未眠把d677的来路跟荆小予大概讲了一下，“明天上班的时候我会把它带走，会有别的人来接管它。” “那个人会喂它吃东西吗？” “唔，我会把宝宝的叮嘱转告他，让他记得喂它，不让它挨饿。” 如此，荆小予总算是放心地窝进妈妈怀里睡觉了。 只是这天夜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荆小予睡得并不安稳，到半夜的时候，一双小腿不知在何时蹬掉了睡裤变回了鱼尾巴的样子，撅着快卷成糯米团的尾巴，时不时发出几声模糊的奶音呓语。 最后愣是疼醒了过来。 荆小予从自己的小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拱出来，生怕吵醒到还在睡觉的妈妈，自己拖着疼得厉害的小鱼尾，挪到床角。 连灯都舍不得打开，就这么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抱起来尾巴，不得要领地扒拉着疼得耷拉下去的小尾尖，试图找到令他疼痛难眠的原因。 但很快，荆未眠到底是听到了小崽细微的抽气音，下意识伸手往怀里一捞，却没揣抱到小崽，荆未眠立即睁眼惊醒过来。 “宝宝？” 荆未眠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小崽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了，还自己偷偷待在床沿角落抱着尾巴，赶忙靠了过去，“宝宝你怎么了？” 荆小予揉了揉眼睛小声说。 “对不起妈妈，我尾巴有点痛。” 尽管已经放轻了动作，但还是把妈妈吵醒过来了。 荆小予小脸愧疚地望着妈妈，薄嫩的眼皮因为疼痛而显得红通通的，又很努力地忍耐着。 荆未眠听到这话心里一塌糊涂的酸软，她把灯打开，小心抱过小崽哄，“我看一下好吗？” 荆小予嗓子闷闷地说“嗯”，乖乖摊开小尾巴。 借着昏黄的光线，荆未眠翻开粘黏成一团的小尾鳍检查了一番。 清楚地发现，连接着尾鳍的那一小块的软鳞薄膜被磨得破皮，幼嫩的鳞片翻翘起来，硌到了幼崽还未长开的尾鳍骨骼，可不得疼坏了。 荆未眠看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轻轻揉平小崽被磨破的鳞片，并通过指尖注进疗愈精神力。 直至鳞片底下的细嫩皮肤逐渐消肿恢复如初，又担心小崽痛感尚未彻底消除，荆未眠反复来回地给小家伙按揉鱼尾巴，不放心问：“宝宝，还痛不痛了？” “不痛了。” 甚至小尾巴已经被按得重新舒展开了。 荆小予忍不住攥住妈妈的手指头，如实交代。 “妈妈，因为我今天有点着急种下种子，我想到鱼尾巴行动比较快，可是忘记了我只是小人鱼，鳞片还很软，在陆地上会容易磨坏。” “妈妈你不要担心，我明天不这样了。” 荆未眠捂住嘴巴。 “妈妈？” “宝宝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要掉珍珠给你看了！” “我不说了，妈妈不哭。” 荆未眠超夸张紧紧抱住她的香香小崽，强烈谴责。 “鱼尾好，人腿坏！都是人类的腿脚太笨重了，拖累我宝宝种地！” 宝宝一看就是习惯不来用人类的双腿走路，那还委屈宝宝干什么。 荆未眠暗暗决定，等明天收到赏金的第一时间，她一定要立刻去给她的宝宝买一辆儿童代步车！ 隔天一早，荆小予在给自己冲奶粉的时候多挖了勺奶粉。 他要多喝点奶，快点长大，这样鳞片才会变得强壮坚硬起来。 送妈妈出门上班后，荆小予抱着喝到一半的奶瓶回到他的小菜地上，绕着小菜地，边喝奶边巡视江山。 被人鱼幼崽触碰栽种的种子浸饱了营养，要比普通种子更加快速茁壮地冒出嫩芽。 并且，小菜地上的嫩芽在探寻到人鱼幼崽的靠近后，根系亟不可待往人鱼幼崽巡视的方向移动靠拢，还想要汲取更多的幼崽气息养分。 这边，陆元帅循着下属给到的地址位置，拎着谢礼亲自找上门来时，正好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破破烂烂的小院门半开着。 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小孩侧对着他的方向蹲在一片小菜地里。 小崽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服，手里抱着奶瓶在安安静静地喝着奶，喝得小嘴鼓鼓的，像块软软白白的小甜糕一样。 不一会儿，小孩的奶瓶喝得快见底了，自己乖乖仰起个小脑袋，把奶瓶剩余的那一点嘬得干干净净。 难以想象家里条件是有多糟糕，小家伙平时又是不是经常被饿，才会懂事到连最后那一小口都舍不得放过。 紧接着，他看到小崽竟然还自己拿着喝完的奶瓶去菜地旁边的水盆洗了。 这么冻的天，小孩的手就在冷水盆里浸得通红，愣是一声不吭的，洗奶瓶的动作更是熟练得让人心疼！ 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孩子，竟舍得把这么小一点的孩子放在家里头，连奶瓶都要自己洗！ 这不是在虐待小孩吗？！ 陆元帅实在看不下去，又怕这么贸然闯进去会吓到那小孩，只得压着心头的愤慨，轻轻敲了下门。 “孩子，你还记得我吗？” “咦？” 正蹲在水盆旁边刷洗奶瓶的荆小予疑惑转过头来。 陆元帅快到了嘴边的话在看清楚荆小予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后，完全怔楞住了。 是他的错觉吗？ 这孩子怎么看起来有点像…… 第14章 我没有爸爸呀 “老爷爷？” 看到是昨天在街区外头受伤昏迷的老爷爷出现在小院门外，荆小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擦干净手小跑过去。 但因为脚步还不是很稳当，一个没留意被自己脚跟绊住了，整个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往前栽倒下去。 “小心！” 陆元帅声音骤然拔高，一时也顾不得思考别的什么，赶忙大步跨去，及时伸手接住了险些摔倒的小家伙。 陆元帅第一反应是，手里的幼崽实在是太小太软了。 在敛白尚在幼年时，妻子那会还在基地执飞任务，他自己也常年留在动荡的星系边陲战场，两人基本都抽不出什么时间来照顾孩子。 当时陆宅还全都是安全智能的仿生机器人。 他和妻子通过监控系统观察，确认这些仿生机器人有严格按照他们制订的一系列亲子教育程序对敛白进行陪伴照顾，如此持续了多年。 敛白很快长成小小少年，早早开始在外独立生活，并忙着参加各种特训、联赛。 待到他和妻子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敛白异于常人时，陆敛白后天形成的冷漠古怪已然难以扳转。 随后不久，他和妻子决定先后从各自军队退了下来，妻子还把仆从一并带回了陆家，他们都希望往后用更多的时间弥补孩子。 彼时敛白早已独立，而年纪相对更小的陆逸臣更喜欢黏着妻子，也不怎么需要他这个当父亲的过多操心。 因而直到此时此刻，亲手抱住面前这么个小崽时，在星际战场厮杀了大半辈子的陆元帅，头一回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慌措攀上心头。 怕自己掌控不好力度会弄痛孩子，又怕摔着孩子。 荆小予扒着他的手臂自己乖乖站住了，仰起头说，“谢谢老爷爷，你没事了吗。” “是，多亏了孩子你的帮助。” 陆元帅回过神来，不得不松开了手，眼睛却还落在小崽脸上。 这实在太荒谬了。 他怎么觉得这个孩子越看越像敛白小的时候？ 可这怎么可能呢？ “是妈妈给我的药。”荆小予虽然感觉得到面前的这位爷爷很是和蔼亲切，但想到他和妈妈的身份不能随便暴露这件事，又很谨慎地开口。 “老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里？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怕吓到孩子，陆元帅主动往后退了好几步，低着头颇为和善地跟崽子大概解释了几句。 荆小予看得出来老爷爷没有恶意，便把他的小板凳搬了过来，“老爷爷，你坐。” 陆元帅摆摆手，哪还好意思坐。 他低头看了看小崽裤子上缝得七扭八歪的补丁。 这么穷，看来，那颗珍贵的珍珠的确不可能会是这个小孩遗留下来的…… 他又环视一遍院子，温和询问，“乖崽，你家里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孩子在家？” “妈妈去上班了。” 陆元帅皱眉，“那爸爸呢？” 荆小予迟疑了一两秒，很正常回答：“我没有爸爸呀。” 人鱼幼崽生下来就是要跟着妈妈长大的。 这在他们人鱼族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从他出生开始到现在，妈妈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有关另一条名为“爸爸”的雄性人鱼的信息。 这说明“爸爸”是无关紧要的，有没有都不会影响到他和妈妈生活。 所以荆小予一直以来都没有因为这种问题困扰过。 但作为人类的陆元帅显然并不这样认为，甚至听完蹭蹭直冒火。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这一看就是孩子爹把孩子他妈抛弃了。 当妈妈的为了赚奶粉钱养孩子一大早就要出门上班，迫不得已让孩子独自留守在这破烂院子里。 陆元帅这趟上门本来就是为了感谢孩子的，现在看到孩子生活环境如此窘迫，他哪里还能坐视不管？ 陆元帅打算让下属送些用得上的东西过来，但孩子的妈妈还没回家，他这样擅作主张实在过于冒昧，想了想又亲自给孩子递了个联系方式。 “孩子，等你妈妈回来，你记得让你妈妈联系陆爷爷，我来跟你妈妈说。” 给孩子和孩子妈妈换个环境更好的住处，这点忙他还是帮得上的。 荆小予说，“陆爷爷你需要和我妈妈说什么，我记性很好，可以代为转述。” 陆元帅听了更是觉得心疼。 这可怜孩子，小小年纪又乖又懂事，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爹！ …… “阿嚏——” 陆上将轻抵鼻梁，在西亚教授的办公桌前坐下。 星脑后面，西亚教授听到动静挑眉看了他一眼，“又是精神异常又是打喷嚏的，上将不会真是这段时间操劳过度了吧？” 陆敛白提醒她注意力放在光屏上：“西亚教授，检测报告。” 西亚教授只好耸耸肩，接着检索分析光屏上的信息。 “上将精神数值波长确实趋于严重异常，甚至比上次结束战役后的检测还要夸张，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上将这两天是经历什么了？” 静默片刻，陆敛白说：“我遇到了一个人。” 西亚教授按捺不住再次从星脑探头过来，“这个人该不会就是上将大半夜在电话里跟我说的……用了什么违禁香水蛊惑你精神体的人吧？” 陆敛白沉着的眼眸透出类似某种无机质的冷光，说出口的话不像是在夸赞或是嫌恶，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她身上真的很甜。” “有多甜？改天领过来给我瞧一眼？” 陆敛白神色微顿，不温不火打量她。 “上将你这什么眼神，带过来给我看一下怎么了？” “不怎么。”陆敛白说，“她揍人挺疼。” “所以上将你被揍过了？” “……” 想起头一天见面就被锁头摁地的陆上将决定岔开话题，再次提醒，“检测报告。” 西亚教授不得不回归正题，“我的建议是，在弄清楚具体原因之前，如果上将无法避免与这个人碰面的话，手腕带最好还是要随身携带着，毕竟从检测数据查看，上将受到她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陆敛白蹙着眉峰，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通讯器星屏亮起，他点开一看，是陈岩发过来的有关d677的最新跟踪报告。 上面显示，d677正在第四街快速移动。 而陆敛白的重点落在上面的定位。 那不是荆未眠住的地方吗？ 陆敛白关闭通讯器，跟西亚教授说了声临时有事，即刻带人前往第四街。 第15章 你保证不了 清晨的旧街，朦胧雾气还未散去，笼罩在寂静的街角。 一个戴着斗篷面具的黑衣人静立在墙边，通过面具的缝隙扫视着四周，时不时抬手看一眼星表上的时间。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巷口终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荆未眠的的身影从晨雾中逐渐清晰，她手里拎着一只布袋，走到黑衣人面前，与其对视片刻，还未等开口，黑衣人率先伸出了手，“东西。” 荆未眠翻出装在布袋里的小箱子，递过去时却还在一眨不眨瞧着黑衣人。 黑衣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又自以为隐蔽地压低斗篷，下一秒那只细手轻轻托住她的下颌，声音清冽轻缓，“是你呀。” 黑衣人立即推掉她的手警惕地向后退开。 “我现在很怀疑，你一个勤工俭学到大半夜还要跑去地下交易港打工的军校生，你确定付得起这笔赏金吗？” 黑衣人彻底怔住，“你怎么会知道……” 荆未眠似笑而非瞧着她。 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已经完全暴露了，黑衣人默了默，干脆利落摘掉斗篷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面貌。 “荆老师……谢谢你那天救我性命，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感谢你。” 荆未眠：“在交易港那晚就认出我了？” 简橙轻轻摇头，碰了下自己早已痊愈的额头，“我知道荆老师给我疗愈过，我认得荆老师的气息，在军校的时候我也有偷偷躲在角落里观察荆老师给别的学生疗愈。” “……下次可以光明正大看的。” 简橙愣了下小声说“好”，又担心荆未眠不把东西给她，这次没有再多作犹豫，扯下了挂在颈脖多年的那颗珍稀的星脉琥珀，递了过去。 “我没有骗荆老师，我真的付得起赏金，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荆未眠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立刻认出来这是十分珍稀罕见的s级星矿资源，其内部封存的超强能量是装置军方高级战舰的的核心部件原料。 简橙完全可以把它拿去拍卖置换她目前所亟需的财富，而不是为了得到一个被军方追捕的污染实验体，就这么把它交了出来。 荆未眠并没有接过来，“东西哪来的？” “荆老师是怀疑它来路不明吗？这是我养母去世前留给我的东西，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想到把它拿出来做交易，荆老师，您可以拿走它，我只要d677。” 荆未眠轻抱着胳膊靠在一旁：“所以，d677跟你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简橙再次陷入了沉默，好半晌才轻声开口，“他是我弟弟。” 荆未眠眉梢微挑。 “弟弟是三年前跟我分开的，他知道我想要考入联盟军校的志向，让我安心备考，他自己一个人辗转去到各个星域打工赚学费。” “一开始，我跟弟弟每个月一直都有联系，但从半年前的某天起，我突然联系不到弟弟了，等我来到首都星以后，我通过调查得知，弟弟在半年前就被骗卖给到一处地下实验室，成为了实验室里「深渊异化」计划当中的一名改造者。因为改造失败，弟弟被扔进了军校禁区。” “成为了……”简橙说到这里，艰涩地哽了一下，把话完整说完，“所有人口中的危险实验体。” “所以荆老师，就当我求你，我把星脉琥珀给你，把弟弟还给我吧。” 说着主动把星脉琥珀塞到荆未眠手里，迫切地望着她。 荆未眠的确没有想到过，一个“逃逸”的实验体背后是这样的故事。 拎在手里的袋子剧烈震晃了几下，是关在小箱子里的d677在试图挣脱出来。 荆未眠“啧”了一声，d677顿时老实了，触手紧紧扒着箱子边缘小心试探。 而原本只是想快点交完货拿钱走人的荆未眠，此刻端详手里那颗星脉琥珀片刻，在心里叹了声又白干了，随即按住简橙肩头，“别动。” 简橙呆愣在原地，看着荆未眠将那颗星脉琥珀重新扣进她颈脖的项链里。 荆未眠放开她，并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了她，简橙立刻红着眼接过来，几乎将袋子抱进怀里。 看到她这副模样，荆未眠想了想还是多嘴了一句，“即便一切如你所说，但你要知道，d677现在只是一个污染实验体，你带走它会有被污染伤害的风险，我建议你再考虑清楚。” “他不会伤害我的！我把他偷偷藏在家里照顾他，不让他出去——” “你保证不了。” 一道熟悉的肃冷声音从身后传来。 荆未眠扭过头，看到陆敛白就站在身后，街口上方悬停着一艘泛着冷冽光体的黑色星舰。 意识过来那是军方的追捕舰，简橙揣紧了怀里的袋子掉头就要跑，但为时已晚，军队已将整条街团团包围，她根本无处可逃，加上也不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对手，很快就被扣下。 “第二次了，我发现陆上将很会半路拦截啊。” “荆医生过誉了。”陆敛白不看她，转向手底下人命令，“带走。” 下一秒，荆未眠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那股甜软的气息又如同疯狂潮水涌向周身，悍厉的眉眼被压低的军帽阴影挡住部分，他盯着拦在面前的那只干净纤细的小手，答得比仿生机器人还要冰冷毫无感情。 “人带回去做笔录，至于她袋子里的，得送去星涧研究所那边做深度检测，后续也会留在研究所。” 荆未眠对这个结果尚可接受，最重要的这样还确保了简橙自身的安全。 于是转头看了一眼被扣押的简橙，“听到没有，回头有机会你可以去研究所看望你弟弟。” 简橙噙着通红的双目，哽咽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荆老师……” 人都带走了，那只白得晃眼的手还拦在面前，陆敛白眯了眯眼，也不碰，宁可绕开她迈向另一边。 荆未眠虽然不知道这位上将大人到底是为什么如此抵抗她的接近，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又故意往后倒退着挡住他的去路。 然后，手心向上，伸向他。 第16章 上将买儿童代步车 陆敛白盯着她几乎渗出蜜粉光泽的手心，口吻却刻薄又冷漠：“什么意思。” “你把人抓了，不得赔我赏金吗？” 是的，荆未眠决定把这次的白干全都归咎到陆敛白身上。 陆敛白淡淡看向她。 “怎么，陆上将不会不赔吧？”荆未眠兀自点点头，“行，那我找你弟弟赔去。” 说着掉头就要走。 “站住。”一提到自己弟弟，陆上将果然不淡定了，甚至还忘了对她避如蛇蝎这回事，按住她的手腕，一双深眸晦暗不明盯住她。 “你要多少？” 五分钟后。 东区繁华的商场里。 陆上将冷着脸站在玻璃橱窗边上，荆未眠则跟导购的小机器人在展示区那边试车。 “您现在挑选的这款名叫小闪电s1，车身轻便，安全稳定，而且还配有双重刹车制动系统，非常适合初学者哦。” “速度可以调节吗？” “当然可以啦，而且现在购买有活动，会额外赠送一套护具哦。” “那就这辆吧。” 荆未眠选完代步车，一回头看到陆敛白还跟冰山似的站在那，赶紧喊他过来付钱。 陆敛白走过来，把星卡交给机器人导购，皱着眉看了一眼她挑选的代步车，“你确定你选的不是儿童版？” “上将你不要管这个，把钱付了就行。” 为了节省时间，荆未眠先把代步车寄存在这，想着等下班再过来带回去。 等从商场出来的时候，陆上将仍然眉头紧蹙。 不是很明白，怎么就被荆未眠勒索购买了一辆儿童代步车？ 而目的达成的荆未眠可不管他怎么想的，一出来就直接跟人分道扬镳了。 今天演练地点在野外，是由军校制定模拟的极端恶劣环境，荆未眠作为疗愈师被分配到其中一支训练小队，协同治疗支援。 但也不知为何，刚随同小队进入模拟战场没多久，荆未眠就感觉身形微微一晃。 紧跟着，心脏骤然仿若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形如无数细密的尖锐刀刃扎刺着胸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荆未眠很快意识到，应该是这次上岸导致失去鳞核的后遗症进一次加剧了。 她手指发冷勉强扶住了边上的树，几近快要站不住脚，视线在这时候开始变得模糊扭曲，看到似乎有人朝她跑过来。 “荆老师！” 李清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原本被分配到另一支小队的程烈等人听到他的喊声，眼看着荆未眠就要倒下去，程烈立即飞扑过去，仗着高大直接把人一把推开，单膝跪地搀抱起险些倒在地的人，“荆未眠？荆未眠你怎么了？快醒醒！” 李清钰被推到旁边，又拧着眉上前，“程烈，你以为自己在这里瞎喊荆老师就会醒过来了？让开，我背荆老师离开这里！” “把你那点破心思收收，我是腿断了还是背不动荆未眠？用得着你来背？” 程烈说着，动作粗暴一把背起荆未眠。 这时，一阵引擎轰鸣声传来，是陆逸臣驾驶着悬浮车迅速驶来，在程烈他们跟前停下，“带荆老师上车！” 程烈和李清钰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绕过前座，打开了后座两边的车门，一上车就明里暗里地要搀扶着坐在中间的荆未眠的手往自己身边靠。 陆逸臣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气得直咬牙：“你俩再给我乱动一个试试，都给我滚下车去！” 这话并没有对程烈造成什么威胁性，他冷笑一声正要开口。 这时，被他跟李清钰一人抓着一边手的的荆未眠似乎有些苏醒迹象，修长纤细的手指覆着凉意似的，在他手里轻微挣动了下。 程烈立刻老实松开，同时不忘瞪了瞪李清钰那边，警告他也赶紧立刻撒手。 李清钰也看到了荆未眠的眼睫毛在动，这才不着痕迹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荆老师？” 荆未眠头痛欲裂地撑坐起来，昏昏沉沉间听到几个人说要送她去医院，说着说着又开始吵了起来。 荆未眠本就后遗症发作难受得厉害，耳边还在嗡嗡争吵不休，终于忍不住冷冷出了声。 “停车。” 陆逸臣紧急把车停靠路边，担心地转头过来问，“怎么了荆老师？” “吵死了，你俩下去。” 被指名的程烈和李清钰脸色俱是一变，李清钰还只是沉默看着她，程烈却瞬间炸毛了。 “荆未眠你到底什么眼光！凭什么是我俩下车，他——” 话音未落，李清钰主动打开了车门下去，并和程烈说，“程烈，成熟一点。荆老师身体要紧，先让荆老师去医院。” 他向程烈投去眼神。 俨然是在和他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急什么。 程烈看懂了他的眼神暗示，最终只得冷哼了一声，悻悻下车了。 而陆逸臣生怕这两人反悔似的，一等他们下车就立刻发动了引擎。 下一秒却听到荆未眠攥着眉心抵靠在座背上轻喃，“不去医院。” “不去医院？……可是荆老师你脸色看起来越来越苍白，荆老师？醒醒荆老师……” 陆逸臣话说到一半，眼睁睁看着荆未眠又缓缓在后座倒了下去，又一次昏厥了过去。 陆逸臣无比担忧，想到荆老师交代过不去医院，虽然没来得及问，但荆老师都这样说了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荆老师都昏过去两次了，不去医院又能去哪里？ 焦急思考了一会，陆逸臣很快想到了办法，直接掉头把车开回陆宅。 到了陆宅，陆逸臣一时之间顾不得跟母亲解释，横冲直撞把荆未眠抱进了一间客房，刚把人放床上躺下来，又赶紧出去找家里的医生。 彼时荆未眠趴在柔软的床上，混沌而冷热不明。 眼尾两侧的粉色鳞片若隐若现，浑身异常干枯，人类的呼吸系统也让她感到窒闷，整个躯体都在叫嚣渴求着洋流的包裹。 终于，荆未眠循着最近的水源，跌跌撞撞推开了浴室的门，打开开关，将自己放置进偌大的浴缸里。 直至寒冷舒适的水将她的身体完全浸没。 一截潮乎乎的粉鳞尾鳍轻轻冒出浴缸边缘。 第17章 强制关起来 水波荡漾，荆未眠微微侧倚在浴缸边，被浸湿的发尾挑染着渐变的粉，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仍感到有些目眩躁意似的，慢慢趴到自己手上。 这时，小臂突出透明单薄的鱼骨，利刃般顶开附着在身上的累赘织物，让水流能够顺着划破的洞直接熨帖到肌肤。 不一会，荆未眠身上的衣服袖子就被自己的鱼骨又刺又划割破了好几道大口子。 如此在水中待了一会，荆未眠半睁半闭的眼睛总算恢复了些微清明，并感受到了腰脊以下的变化。 黏缀着海浪般的纱鳍附在鱼尾边缘飘飘荡荡，纤长有力的尾鳍甩在水面上，弓起锋利凶残的弧度，仿佛稍一拍落就能将这里的一切震碎。 有些烦郁地拧着眉，用尖利细长的蹼爪一把按住自己这条在洋流里肆无忌惮惯了的尾鳍。 “将就一下。” 荆未眠冷冷斥罢，浅粉的尾鳍卷吧卷吧埋进了浴缸里。 撑着额头还没等完全平复过来，便通过耳鳍敏锐地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动静。 陆宅的穹顶式建筑群富丽宏大，陆逸臣好不容易把住在西园对面的卡莫医生薅了过来。 一路匆匆穿过回廊，正要领着人去检查他荆老师的身体状况，可刚回到主宅，就被母亲截住了去路。 “给我站住！” 陆逸臣心急如焚，“母亲，我等会再跟你解释，你先让我上楼！” 元帅夫人却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扬声质问：“你小子，解释一下，你不会是干出了把人弄昏了再拐回家里强制关起来这种下三滥的勾当吧？” 陆逸臣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许女士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那我刚刚怎么听到管家说看到你抱着人进来的时候，那女孩在你怀里毫无意识！我警告你啊逸臣，我跟你父亲在帝国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名声，你别给我都败坏了！” “真的没有！”陆逸臣一看不解释清楚母亲是不会放心让自己上去的，便只好把来龙去脉大致解释清楚，“荆老师情况真的很不对劲，妈你先让我带卡莫医生上楼。” 元帅夫人这才赶忙把路让开，并且跟着小儿子一块从电梯上去。 “你是说，你抱回来的这位是前两天把你治好的疗愈师？” 陆逸臣点点头，脸上的紧张神色丝毫未减。 电梯门开启，元帅夫人叫来该楼层的佣人，低着声叮嘱安排了一些事项，眼看着她那儿子已经走到门口就要拧开门把，她赶紧跟上去。 “哪有你这样的，门都不敲就往里闯？” 陆逸急得目光恨不得穿透这扇门，“母亲！荆老师都昏迷了……” “我先带卡莫医生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 元帅夫人动作轻缓打开了房门进去，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反倒是浴室那边传来一阵微小的水声。 “荆老师？” 元帅夫人轻声唤道。 没得到回应，她又迟疑地在浴室外站住，担心自己这样会吓着里面的人，又特意放缓了语气耐心解释清楚她的身份。 说完还是没听到里头有动静，元帅夫人担心人真的在浴室里昏过去了，正要伸手去推浴室的门。 下一秒，门“哗啦”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元帅夫人看到荆未眠的模样后，瞳孔骤然放大，反应过来以后深吸了一口气。 她立刻将身上的披肩脱下来披到荆未眠身上，又让身后的卡莫医生先把人安抚好。 紧跟着怒气冲冲掉头开门出去，把就差没怼到门上偷听的陆逸臣拧着耳朵拉到走廊上—— “你还跟我说没有，你知不知道你把人家荆老师好好的衣服都扯烂成什么样了，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痛！……衣服……什么衣服扯烂，许女士你有话好好说！” 元帅夫人还想要继续教训儿子，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从门沿那边传来，“夫人您误会了，这衣服袖子在演练场地那边不小心划破的，当时我人昏倒了，还没来得及换掉。” 元帅夫人回过身，看到荆未眠从房间里走出来，神态自然，除了还有些苍白，并没有什么异样。 “是这样吗？”元帅夫人还是不太确定地询问，“荆老师你别怕，在基地是你救了这小子的命，如果这小子真的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坏事，陆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夫人言重了，真的没有，不过还是谢谢夫人关心。” 荆未眠低头看了眼披在身上的披肩，刚想要脱下来还给元帅夫人，元帅夫人急忙上前按住她的手，“这么冷的天还是先披着吧。” 接着又问她身后的人，“卡莫医生，荆老师情况怎么样了？“ 卡莫医生和侧头看过来的荆未眠对视了一眼，开口道：“荆老师应该是疲劳过度导致晕倒，要多注意休息才行。” 元帅夫人听了依然不是很放心，还想让荆未眠回房再休息一会，她另外再安排佣人准备些营养汤剂上来。 但荆未眠表示自己还有事，婉拒了元帅夫人的好意。 见她执意要走，元帅夫人只好扭头叮嘱陆逸臣要把荆未眠安全送到家。 一直到重新坐上悬浮车离开，陆逸臣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他犹豫了半晌，忍不住问道，“荆老师……我记得，我抱你上楼的时候，你的衣服袖口分明还是好好的……” 怎么他就跑出去找卡莫医生的工夫，回来荆老师就把自己衣服弄成那样了…… 别说母亲了，他看到荆未眠的两边袖子划破成那样都被吓了一跳。 荆未眠靠在副驾车窗，撑着额头在闭目养神，回答得漫不经心，“嗯，是我刚刚在浴室里不小心划破的。” 抵在脸侧的指尖圆润柔和，却仍隐隐亟待衔接出透明危险的粉蹼。 显然那股躁意还没有彻底从身体消退，只不过她现在不得不逼迫着自己强压下去。 陆逸臣余光瞥到她这样消沉，有点不安起来，“对不起荆老师，我这样贸然把你带回家里，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当时……” 第18章 那把枪，是你哥的? 荆未眠无声地咬住尖利兽齿，终于压不住眸底那股戾气，开了口：“停下。” 陆逸臣怔了怔，茫然停靠了车。 还没等反应过来，荆未眠解开安全带直接倾靠过来，一言不发开始扒他衣服。 受不了了。 她今天就要把属于自己的鳞核夺回来。 “荆老师……你……” 陆逸臣连挣扎都不能够，因为荆未眠直接锁住他两只手举过头顶，单手解开他衣衫纽扣。 解了没几颗扣子又没耐心往下解了，直接简单粗暴将他衣衫往两边用力敞开，手摸了上去。 陆逸臣面色涨红，微微低垂的眼睫毛抖了抖，腹肌线条都下意识绷紧起来，欲拒还迎地低喘着。 他胸腔起伏得厉害，发现荆未眠的手指一直在他胸口那里来回地摩挲抚摸，越来越用力，都快被搓红了还不肯放过。 “没有？” “这里也没有……” “怎么可能……” 此刻陆逸臣根本没注意去听荆未眠在说什么，他感觉自己的神经纤维都在噼里啪啦地持续发热。 颈脖下意识微微弓起，抵靠着座背，甚至一度激动到眉梢眼角都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只手，却不是去推开荆未眠，而是慌措地捂住了身后的又要冒出来的精神体黑色尾巴。 尤其是察觉到尾巴还企图要去勾住荆未眠的手，陆逸臣紧急将其团吧进手掌心里死死摁住，不给尾巴窜出来为非作歹的机会。 荆未眠扼住他的下巴，声音微冷，“你这里的东西呢？” 陆逸臣两眼迷离，“……什么？” 荆未眠直接拽过他的手，带着他的手重重摔在他心脏上方。 “你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陆逸臣被砸得闷哼一声，循着荆未眠所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脏，依旧茫然，“是啊……我心脏挺正常的啊，荆老师，是哪里不对吗？” 荆未眠用力攥着他的手腕，几近要掐出细微的骨擦音。 “痛！荆老师……” 荆未眠稍稍恢复理智，松开他的手，一瞬不瞬盯着近在咫尺的陆逸臣。 直盯得陆逸臣脸上又要烧红起来，浑身仍绷紧着，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支吾着问：“荆老师，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了？” 荆未眠冷静问：“想问你个问题，你被d677咬伤送过来基地治疗的那天，别在身上的那把手枪是哪来的？” “手枪……”陆逸臣很快想了起来，“那是我哥今年送给我的成年礼物，怎么了荆老师？” 其实更想问的是，怎么……不继续摸了……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看到荆未眠那的脸色细微变了变，像是在竭力平复什么，“那把枪，是你哥的？” 陆逸臣点头，“是……” 荆未眠瞬间面如死灰。 她将扯开的衣衫重新给他拉拢回去，跌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好好好。 这下可太好了。 费神费力折腾了几回，结果竟然把人认错了。 而且为此她还得罪了那把枪真正的主人。 那位陆上将本来就怀疑她居心叵测，对她意见频频，自己刚不久前还勒索敲诈过他，想要他像陆逸臣这样乖乖脱衣服给她检查简直是异想天开！ “荆老师，你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陆逸臣看她突然撒开自己，坐回座位发呆，不由担心道。 荆未眠顿了一下，说，“我没事。” “可是你刚刚脱我衣服，还摸我胸口……” 荆未眠一本正经，“是这样的，我患有皮肤饥渴症，刚刚症状发作了所以没忍住扒了你衣服，你介意的话我可以让你摸回来。” 陆逸臣本来还巴巴地看着她说，听到后面简直面红耳赤，“我怎么可能摸……” “这有什么，我肯定不能让你白白吃亏。” 说着作势要扒拉自己领口，吓得陆逸臣赶忙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不不用！荆老师，我真的不用！” 荆未眠挑眉：“你确定？” 陆逸臣喉咙发紧，却用力点了头。 见状，荆未眠这才撤回了手，跟他说：“今天麻烦你了，你送我到前面的车站就好，我有事得回一趟基地。” 陆逸臣一路上耳朵都是冒着热气的，胸膛那里仿佛还滞留着被那只纤柔似水的手抚摸过的触感，迟迟不散。 一直到抵达了车站，陆逸臣都还没完全缓过劲来。 “荆老师。” 荆未眠刚下车，听到陆逸臣喊她，回头应了一声，“嗯？” “下次……”陆逸臣鼓起勇气，幽亮的眼眸盯住她，“我是说，如果下次你那个……症状又发作了，你还可以找我，我愿意帮荆老师忙的。” 荆未眠愣了好几秒，没等她反应作答，陆逸臣自己猛地发动引擎，逃窜离去了。 荆未眠挠挠头。 看不出来，陆逸臣表面乖乖少年，竟还有这种喜欢被人扒衣服摸胸口的癖好？ 她想了想，正好她现在要去找陆敛白，她觉得顺带有必要提醒一下陆敛白，让他有空多关心关心自己弟弟，免得弟弟养歪了都不知道。 然而，等荆未眠乘坐悬浮列车到了东区军事基地，刚找到指挥作战部门，却意外得知消息—— 陆敛白的舰队将在十分钟后出发跃迁，前往戎克星系战区。 “……” 荆未眠看了眼大厅光屏上显示的时间，争分夺秒赶到战舰停泊场，看到那一排排作战舰还悬停在半空，总算稍稍喘了口气。 她将自己的工作牌拿给驻守在护栏外的卫兵，“麻烦通报一下，我有急事想找陆上将。” “舰队还有五分钟就要出发了，上将现在怕是没有空过来见荆医生……” 荆未眠还保持着微笑，“你去通报一声，见不见我是上将的事。” 卫兵感到有些为难，“可是上将现在……” 正说着，荆未眠目光突然越过他，隔着护栏网远远地瞥见了这么一幕。 那位姓顾的伯爵千金跟在陆敛白身侧从大楼出来。 陆敛白看上去也不像在她面前那么刻薄冷漠，眼神温沉，甚至居然还很绅士地微微俯首听那位伯爵千金说话。 第19章 喜欢吗宝宝 卫兵察觉到荆未眠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又接着道。 “荆医生，我没骗你吧。你也看到了，跟在上将身边的那位是顾家的伯爵千金，对上将有救命之恩，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是要当上将夫人的。” “顾小姐知道上将出发在即，特地赶来送他，就剩这么点时间了上将肯定要留着陪自己的未婚妻，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我建议是等之后再说，荆医生你说是不是？” 荆未眠的视线停在陆敛白军装下摆的那把侧刻着熟悉的机甲鹰眼标识的枪支，半晌，锋利目光缓缓上移，企图剖开那身军服伪装下的胸膛。 但很快，荆未眠收回了目光，点头道谢：“你说得对，那我先回去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是陆敛白，左右他跑不掉，等他从战区回来再找他清算也是一样的。 与此同时，在走向主舰的陆敛白正通过接入视网膜的舰队频道下达相关指令，在身旁顾佳帧诉说这次的需求时暂且屏蔽了频道输出，倾耳听她说完，平静道。 “塔翡星石，戎克星系中心星源产出，回来时我会让下属去找到并带回来，还需要其他资源吗？” “其实这些是次要的，我主要是不放心你，敛白，你才回来没多久就又要出发前往战区，你这次……” 顾佳帧还在温柔说着，陆敛白蹙着眉角微微侧头，清晰嗅闻到一缕熟悉的清甜香气突然渗入了军装领口。 轻扯衣领，淡淡的，确定是荆未眠身上才有的甜味。 他敏锐地转头过去，却只捕捉到那一抹清瘦的身影刚从防护网离开。 “敛白？”顾佳帧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缘由，陆敛白便已经径直越过她跨步走向驻守停泊场那边的卫兵。 “刚刚荆医生来过了？” 陆敛白盯着早已远去的身影，询问卫兵。 “啊？”卫兵都蒙了，没想到陆上将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突然过来是来问他无关紧要的人，他愣了愣赶紧应道，“是的上将，荆医生刚刚过来说有事要找您，但属下想着您很快要出发，而且顾小姐刚好也在，所以就……让荆医生先回去了……” 闻言，陆敛白面色瞬间凝冻成冰川，同时视网膜的频段传来战舰冰冷的提示音—— “上将，还有一分钟进入跃迁倒计时，检测到您还未进入作战舱，是否需要延迟时间？” 短暂的两秒过后，陆敛白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对面前的卫兵冷声道，“下次直接带她过来找我，不要替我擅做决定。” 卫兵意识过来自己做错了事，立即低头应下，“是，属下记住了。” 陆敛白交代了卫兵护送顾佳帧离开，在跃迁倒计时前，回到了作战觇，带队出发前往戎克星系。 半个小时后，顾佳帧乘坐保镖驾驶的小型飞船从基地起飞，她盯着舷窗外消失在上空的那一点幽蓝光点。 “诺微殿下，我已经按照您交代的，用送别的方式成功拖延了陆上将进入战舰的时间，您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通讯波段传来一段短促断续的电流干扰噪音，过了好一会，终于传来一道温润低沉的男声，“辛苦顾小姐了。” “诺微殿下之前答应我的，不要忘了。” “当然。” 挂了通讯，顾佳帧神情仍然有些凝重，不解地轻喃出声。 “诺微殿下到底是想做什么……” 保镖尝试着为其解惑，“不是说陆上将是新任总统阁下的亲信吗？诺微殿下跟总统阁下历来不对付，保不准就是要通过这次陆上将前往戎克星系战区一事做些文章。” “穆凌，你说父亲都已经表明态度支持陆家，而我背地里却还跟诺微殿下合作，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穆凌：“大小姐为自己多谋一条后路，并没有错。” 闻言，顾佳帧这才稍稍安下心，勾起唇轻哼了一声，“谁让陆敛白一直不同意与我联姻，是他执意要做得这样绝，我自己在顾家都还没站稳脚跟，整日患得患失的，自然要另寻靠山！” 说着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对了，救走简橙的那个人找得怎么样了？” “还在找，医院那两个人提供的线索有限，已经在旧街那一带加大搜索范围了。” …… 许是受后遗症发作的影响，荆未眠一整日下来心脏仍然还是隐隐作痛，但为了获得工资她还是回到自己的岗位坚持到了下班。 回去路上实在疲累得厉害，走不动路，一度觉得尾巴都要冒出来了，灵机一动开着从陆敛白那里勒索来的代步车回去的。 荆小予在小院里掐点等着了，看到妈妈开着一辆颜色闪耀的小代步车往小院门口酷酷地别停，拍拍车头：“喜欢吗，宝宝？” 荆小予嘴巴张大：“妈妈……” 荆未眠以为小崽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刚要哄一两句，下一秒车头从台阶滑了下去，荆小予赶紧跑过来帮忙扶住车子，“妈妈小心！” 荆未眠趔趄了几步，勉强站稳，装作无事发生地摸摸小崽的脑袋，“宝宝，以后你不想用双腿走路就用这辆代步车，知道吗？” “妈妈，这很贵吧？” “没花钱，是从一个便宜叔叔那薅来的！” 荆未眠回到小院里，看到小菜地里已经一片盎然绿意，欣欣向荣，又忍不住把她宝宝狠狠夸了一顿。 荆小予被夸得信心暴涨，想着过两天还可以把小院另一边的地也给开垦了利用起来。 到晚上睡觉前，他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把白天那位陆爷爷留下的那张写了联络通讯号的纸条拿来给妈妈看，并把发生的事情也都跟妈妈交代清楚。 “那位老爷爷还带了好多礼物过来，但是我都没有收，我说要等妈妈回来跟妈妈商量一下。” 荆未眠看了看手里的纸条，琢磨了下说：“听起来的确没什么问题，不过宝宝你说得对，以防万一嘛，等明天妈妈打过去跟那位爷爷说一声就好了。” 荆小予乖乖点头，这才躺下来和妈妈睡觉。 折腾了快一天，荆未眠此刻终于踏实地搂住了小崽，慢慢阖上眼帘睡了过去。 深夜时分，荆未眠凝紧了眉心从梦中惊醒过来。 额头渗出细薄的汗，她看了一眼趴在身侧睡相很乖的小鱼崽，轻轻掀开被子一角起来。 走到窗台那边，坐下来发了一会儿呆，不知是回想起了做梦梦到的什么，微微垂下眼睫，手指尖有些茫然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处。 第20章 小幼崽进麻袋 梦里实在是太真实了。 带着枪茧的手指修长沉实，拨开她遮住下腹的侧鳍。 一开始荆未眠不愿意，腰肌下的鱼尾绷如弓状，鼓起的层叠鳞片显示出凶怒的危险讯号，但那只手不肯挪开，冒着要被她尖锐锋利蹼爪开膛破肚的风险也要碰那里。 荆未眠连在做梦都是恼着的，不明白梦里的自己为什么都已经这么生气了，还仅仅只是端着被冒犯领地的兽性在那狐假虎威，却不一口撕碎了他。 很快，那只手终于还是拨开了数层的随着水流飘曳的纱质一般的鳍丝，露出了人鱼最为脆弱的下腹。 相比鱼身上的其他位置，下腹这里的皮肤鳞片颜色更为浅淡薄嫩，细细碎碎的，娇嫩微小，有种珊瑚粉渐变过渡到半透明的珠白。 那只属于人类的手掌轻轻覆压上去时，侧旁的鳍丝都跟着蜷曲了起来，如同水母的细长触手，颤颤巍巍抱住了手指。 【痛不痛？】 模糊的声音从阵阵水流穿过。 此时此刻，荆未眠按着自己平坦柔软的小腹部位，那样真实的触感，使得她眉眼轻微地攥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样怪异的梦？是跟今天后遗症加重的缘故有关吗？ 梦里的那只手是谁？ 在找死吗？ 荆未眠越想越燥闷，而就在她起身打算回到床上躺下继续睡觉时，眼前骤地一黑。 剧烈的痛苦让荆未眠下意识捂住了心脏那里。 她在这一刻清清楚楚地感知得到，心脏猛烈的抽痛感甚至连带着自己鳍骨间蔓延的血管都跟着不正常的膨胀起来。 紧跟着，她清醒明白了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鳞核。 是她的鳞核遭受到危险了。 换句话而言，陆敛白一定是出事了！ 荆未眠联想到今天去基地找陆敛白那会获知的消息，陆敛白不是跃迁抵达戎克星系的战区了吗？难道是在战区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稍稍平缓了下急促的气息，荆未眠回头看了眼还在床上熟睡中的宝宝，放轻了动作关门出去。 临时换了身衣服，出了小院就立刻拨电打给了基地那边的指挥作战部门。 “陆上将在两分钟前出事了，请立刻联系上他的舰队询问清楚上将的具体现状。” “什么？荆医生你怎么会知道……” “你别管，现在立刻去联系，晚了找不到人你就死定了！” 荆未眠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基地。 心里又着急又气愤。 她今天才刚得知她的鳞核极大可能就在陆敛白身上，结果还没等她跟人真正见上面，陆敛白转头就直接出事给她看！ 这算什么？ 这不是故意跟她对着干吗？ 陆敛白最好是人没事，最好是保护好她的鳞核，要是敢让她的鳞核损伤一丝一毫，她绝对饶不了他！ 荆未眠一路窝着火赶到了基地，指挥作战部那边已经得到消息严阵以待准备派出军队前往支援了。 看到她过来，秦大将军立刻把她请进了指挥室，“荆医生，多亏你及时上报险情，陈岩他们刚刚已经找到了敛白的战舰坐标，现在正在赶往坐标位置。” “但有个问题我想要问清楚，我查阅了刚刚的通讯记录，荆医生你在陆上将战舰失事的两分钟后就紧急上报了基地，荆医生，你是如何得知陆上将出事的？” 荆未眠：“这个不是现在的重点，等陆上将没事了我自会解释清楚，秦大将军你刚刚说，陆敛白的战舰失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根据上将失联前上传回来的数据显示，作战舰的燃料舱内部出现不明辐射晶体，导致战舰畸变裂化，现在就是不清楚敛白有没有及时从这艘战舰脱离出来……” 正说着，频道再次传来了陈岩的声音。 “找到上将的人了！” 荆未眠刚要松一口气，紧跟着又听到陈岩说，“但是上将他……陷入了深度昏迷，随队的高级疗愈师说检测不到上将的精神体，这代表根本没有办法输送精神力进行治疗……” “什么？”秦大将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敛白他的精神体丢失了？在哪丢失的？你们怎么搞的，长时间失去精神体会导致敛白身体严重衰弱下去甚至危急性命，无论如何，必须要尽快找到敛白的精神体！” “已经在失事的战舰坐标附近找了，但是目前并没有检测到上将的精神体痕迹，还在派人搜找……” 荆未眠上前一步，告诉秦大将军：“我可以治疗陆上将，你让陈岩把上将带回来。” 眼下治疗陆上将是最为至关紧要的第一大事，秦大将军知道荆未眠是邹院士举荐过来的疗愈师，自然对她抱有希望，当即把她的话复述给了陈岩。 陈岩在频道里说，“有个情况是，上将现在没有了精神体支撑，根本无法直接跃迁回到首都星接受治疗！” “没有关系，不用跃迁舰——”荆未眠粗略计算了一下航程，“两天内应该能从戎克星系回到首都星？” 秦大将军点头，“可以，就这么办，陈岩你亲自护送敛白回首都星治疗，我立刻增派舰队继续扩大范围搜寻敛白的精神体下落。” 因为要驻守基地的医疗部，好第一时间接收治疗陆敛白，荆未眠没有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折返回第四街，只能在早上荆小予起来的那个时间点给小家伙打了电话，跟他解释了下她临时有事要留在基地两天，可能没有那么快回去。 荆小予得知妈妈要事在身，让她不要担心，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挂了电话，小家伙却感到有些怅然。 都是为了养他，妈妈才会这么辛苦加班工作。 想到这里，荆小予咕噜咕噜喝饱奶有力气干活了，立刻把他小菜地里已经可以收成的那排绿悠悠的作物收集起来，全都装进麻袋里。 然后，一路努力拖拽扛抱上了他的代步车，出门去专门收集作物的那个地方换取星币去了。 路上丝毫未曾察觉，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毛茸茸的奶白色小幼兽，跳进了他背后的麻袋。 第21章 冷脸舔爪 农贸星区。 一座由巨型货舱构建而成的立体市场纵横在码头上，形形色色的各类作物分层陈列在悬浮摊位上。 商贩买家络绎不绝，荆小予骑着他的小闪电代步车，穿过密集人潮洪流，过了中层舱段的悬浮桥，终于抵达收集兜售精神体作物的批发摊位。 荆小予推着小代步车，来到收集窗口。 因为自己还太矮太小了，窗口那里又有半个大人那样高，荆小予不得不踩着代步车踮起两只短腿，仰着脑袋向窗口前的专员清晰表明他的需求：“姐姐好，我需要出售37棵花蕨子，谢谢你。” 原本正托着下巴在岗位隐形屏下摸鱼的专员冷不丁听到一道软糯清亮的奶音，一个激灵坐直起来。 抬头看到努力从高高的窗口那露出半个圆圆脑袋的小崽，赶忙起来，特地降下窗口高度，这才看清楚小崽的模样。 小家伙脑袋上戴着小草帽，身上穿的衣服裤子看起来也很旧，但那张瓷白圆润的小脸蛋却十分惹眼，只见他小手稳当地从麻袋里拿出一把一把绿悠悠的作物，放到窗口上来。 专员看得心软软，“小宝贝，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荆小予小手动作一顿，乌溜溜的大眼睛望过去，沉稳地说“是的”，又拉开身上的小书包，将相关id卡和证件双手递给她看：“姐姐，我有带农贸星区的出售许可证。” 专员快要迷失在小家伙那口甜嫩小奶音下的一声声“姐姐”，笑得眼睛都要弯成月牙了，看了一眼小家伙的相关证件，“原来是小予宝贝，宝贝你要出售的是什么作物呀？” 荆小予很耐心地向她复述并解析，“是花蕨子，这种果实饱含特殊汁液，很适合需要吸收光照的精神体补充养分的。” “这种的真不错，我先来扫描一下纯净度哦！” 专员随手拿起一把花蕨子放进扫描仪过了一遍，下一秒，原本停在60~70的仪器数据直面飙升—— “嚯！纯净度竟然高达99.8%？！” 专员都震惊了，还以为是纯净度扫描仪出现问题了，又将花蕨子扫描了一遍，结果数值仍然停在99.8%。 “现在能源污染那么严重，纯净度达到70%以上的作物就已经算是高质量了，85%以上都可以专供各大权贵世家了，小予宝贝你种的这个什么花蕨子，居然有99.8%的的纯净度，你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荆小予挠了挠小脑壳，“我就是按照种植百科里教的正常种的。” “小予宝贝，你这些花蕨子我统统都收了，我按照原收购价格的三倍给你，后续你再有其他收成还可以过来卖给我，你看怎么样？” 荆小予稍一思索，“成交。” 他把麻袋拖到面前，继续掏出剩余的花蕨子。 成功兑换到星币后，他把星币整理好放进书包里，主动向专员姐姐道别。 结果刚从农贸星区离开不久，突然发现揣在代步车脚垫边的麻袋蛄蛹了一下。 荆小予紧急刹住小闪电，还以为是遗漏了一两棵花蕨子没拿出来，打开麻袋掏着掏着还把自己脑袋也套进去了。 然后就在这时候，小手摸到了一团柔软蓬松的小东西。 麻袋里黑乎乎的，荆小予什么也看不到，又赶紧把脑袋伸出来。 扒拉开袋口，在看清楚埋在麻袋底下那团软乎奶白的毛球大概是什么后，荆小予眼睛一下睁大了。 “咪咪？” 他的麻袋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了一只长得好像小猫咪的幼兽。 小小的一只，雪球一样绵软蓬松的。 被荆小予用两只手捧抱起来，仍然动也不带动一下。 连攻击性都丧失了，就只是孱弱地趴在他小手心上，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细弱地嗡鸣。 “咪咪，你是饿了吗？” 小咪没有回应。 荆小予轻轻拍掉了小猫脑袋上的灰土。 把他的书包翻过来背到前面，动作轻轻地放进小猫，拉链只拉到一半，还不放心地腾出一只小手托住他的书包避免晃晕到里面的小猫。 “你不要怕，我先带你回家。” 半个小时后，荆小予终于回到小院，揣着虚弱的小猫抱进屋里，把它放到他的小板凳上，摸摸猫头说：“你乖哦，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荆小予进厨房里翻箱倒柜，好在他跟妈妈是人鱼，别的没有，带上岸的海鲜存货多的是。 捣鼓好猫食和水，端着小盆放到了地上，并把小猫也抱了下来，“小咪，你吃嘛。” 小猫看上去状态似乎好转了一点，趴在垫在地上的毯子上，脑袋往前拱了拱小盆，舔了两口水，又用小爪扒拉了几口猫食。 自始至终头也不抬，专心进食。 看到小猫有乖乖进食，荆小予稍稍放心一些，又摸它脑袋，“你继续吃哦，我去找找材料给你做个窝。” 荆小予在小院里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个小纸箱，他偷偷伸出小蹼在纸箱一面划拉出一道可以方便让小猫自己进去的小洞门，做完检查了一遍，十分满意地抱进去准备告诉小猫来着。 可等他一进去，荆小予都还没来得及震惊看起来那么瘦弱的小猫居然这么快就把盆盆里的猫食吃干抹净了，紧跟着他就发现，小猫不见了。 “咪咪呢……” 荆小予懵了懵，放下箱子赶紧开始找猫。 他边找边唤“小咪”，窗帘角落，床底下，衣柜里面……几乎都快把屋子都翻了个遍。 最后终于听到了细微的舔毛声，荆小予迟疑地来到了书柜边上，抬起头，看到了这么一幕。 他找了半天的小猫就站在书柜上面，正在冷脸舔爪。 荆小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这个角度望上去，小咪又好像有点不太像猫了。 微昂的头型轮廓看起来像是某种缩小版的庞然巨兽。 它舔完爪，下巴抬起，微微侧过头舔自己的后背厚毛，蓬松长毛的大尾巴垂在书柜边缘，尾尖懒洋洋耷拉下来一点，一小撮渐变的奶灰色绒毛在末端晕染开来。 荆小予呆呆地望着它半晌，终于出声问，“咪咪，这么高你是怎么上去的？” 他作为比小咪大许多许多倍的人类幼崽体型，都无法直接攀爬上去，那么小一只的猫猫，是怎么跳得上去的？ 第22章 小崽喂奶 听到荆小予的声音，小猫兽耳尖轻轻歪了一下，总算稍微正过来脸。 两只前爪搭在书柜上，端着稍显压迫的猫头，居高临下地垂眼睨着书柜底下的荆小予，就像是在打量猎物一样。 也是等到了这会，荆小予才发现，原来小咪的眼睛是绿色的，就像冰洋冰川底下的那种森冷透澈的绿，此刻又缓缓眯成竖瞳。 但这不是重点。 荆小予担心得试着伸出小手去接，“小咪，上面太高太危险了，你先下来吧！” 小猫仍然眯着那双绿瞳，毫无反应。 荆小予却等得有些着急，生怕小咪一个不留意从上面摔下来，他试着把小凳子搬过来，举高了小手试着往上抻了抻，可是仍然还是触碰不到小咪分毫。 小猫本来还只是冷眼旁观着底下的人类幼崽，但很快就又注意到，幼崽似乎已经着急到试图要踩着桌边爬上来“救”它。 小猫垂在书柜边的尾巴有些不耐地扫摆了一下，终于舍得挪动爪子。 在荆小予都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抹晃眼的白影从眼前猛地跃过，再眨眼，小猫已经稳稳落地，站在他脚边。 荆小予愣了愣，抱起小猫，心有余惊地提醒它。 “小咪，你下次不要再跳到那么高的地方了。” 小猫没搭理他，把脑袋一扭，团住毛茸茸的大尾巴继续昏睡养精蓄锐。 荆小予权当小咪是在外面流浪太久了，所以才这么困倦的，他也舍不得吵醒小咪，把小咪放进他做好的小窝里。 蹲在小窝旁边巴巴地守了一会，趁着小咪睡着了，拿来干净的毛巾给小咪擦干净身上没被舔掉的灰土。 他全程都很小心翼翼擦拭着，擦着擦着发现了小咪的粉色爪垫，没忍住用小手偷偷捏了捏，软软弹弹的。 本来还想要再捏一下，但看到小咪耳朵尖又不耐地抖了抖，荆小予只好老老实实把爪垫放了回去。 小猫在纸箱小窝里睡了一觉，睁眼醒过来时发现萦绕在周身的人类幼崽的气息变淡了一些，这导致它尾巴又开始有些郁躁地甩了甩。 于是，大半夜的，小猫从纸箱迈出来，黑夜里，一双幽冷的绿瞳缓缓扫视过小屋的每一处角落，直至终于循着气息找到了躺在床上睡得酣甜的人类幼崽。 小猫悄无声息跳上了床头柜，肃立在柜子上，幽幽地盯着幼崽压在枕头一侧的奶膘小脸。 就这么冷酷地驻守在幼崽身边，直到尾巴不再乱甩了，才又慢悠悠回到了自己的纸箱小窝里。 隔天一大早，小猫是被幼崽的说话声吵醒的。 带着起床气一路寻到幼崽的身后。 此时荆小予还浑然不觉踩在凳子上边冲奶粉边跟妈妈打电话互相报备。 “妈妈，我种的花蕨子很受欢迎，兜售作物的专员姐姐给我提高了三倍的收购价，我很快就可以攒够星币了。” 听到妈妈在通讯器那头夸自己，荆小予按捺不住微微翘起嘴角，但回答的时候还是故作淡定，“嗯我知道的……” 荆小予不忘把昨天回来捡到的那只流浪小猫的事情也告诉给妈妈听，说要等妈妈忙完回来看。 等挂了通讯，荆小予又把冲好的奶粉重新摇匀了。 他今天特地给小猫也冲了奶粉，正想端着奶盆过去叫小猫起来，刚转过身，赫然看到小猫正伫立在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荆小予揉了揉眼睛。 歪头看着小猫，感到有些许茫然。 是他的错觉吗？ 才过去了一晚上，怎么小咪看上去已经比昨天大了一圈？ 荆小予自己都顾不上喝奶，先把小猫领到了吃饭的地方，把奶盆放到它的小窝旁边，对它进行鼓励：“小咪，你也要喝奶，补充营养，以后可以长得跟我一样强壮有力。” “……” 小猫起床气尚未消退，被抱到奶盆边上，根本连喝都不肯喝一口，抬起前爪扒拉了一两下，本意是要推开这个挡路的小盆，但小盆里被爪子一扒拉，不受控制地往前歪斜，盛在里面的羊奶顷刻倒了出来，洒了一地。 小猫抬起的爪子又放下，似乎是意识到了刹那间的微妙，猫头缓缓转向幼崽那边。 荆小予站在原地，低头一眨不眨看着全都洒出来的羊奶。 沉默了好几秒，荆小予蹲下来拾起歪倒的小盆，又去拿了抹布过来清理残局，再回到厨房把小盆重新刷洗干净。 这次没有再冲奶，只往盆里放了跟昨天一样的猫食，也不管小猫吃不吃，往小窝旁边一放。 接着，抱上自己的奶瓶一声不吭地坐在小屋门口，鼓着小嘴喝他的奶。 在他快要喝完奶的时候，小猫叼着舔得精光的小盆来到他的面前，把小盆放到他脚边，抬抬猫头，示意他检查。 荆小予绷着严肃又稚气的小脸，扭头不看。 小猫等了一会，见他还是不肯搭理自己，轻轻甩动尾巴，抬起爪子勾了勾荆小予的裤腿，爪尖一不小心还把裤子挠破了个小洞口。 荆小予低头就发现裤子破了洞，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担心地喃喃：“完了，妈妈上次看到我裤子破了，给我缝补裤子的时候，手指头都被针扎破流血了，这次不能被妈妈发现裤子又破了……” 荆小予赶忙回到屋里去把裤子换了，又打开附近星区网查找，想要看看附近哪里有便宜的裁缝店，得在妈妈回来前把裤子补好，免得妈妈看到了又要扎破手指头。 查完以后，荆小予扭头看到小猫还在旁边守着，他压住粉嘟的嘴唇，片刻还是忍不住把小猫抱了起来，略有些严肃的跟它说。 “小咪，你知不知道，我妈妈在外面赚奶粉钱很辛苦的，我相信你不是故意要倒掉它的，可是下次你一定要小心一点，我看到都浪费掉了真的很心痛。” 小猫顿了顿，用脑袋轻拱了一下他的手心。 荆小予这才稍稍放缓了态度，他把小猫抱到凳子上，还特地打开了旧电视机给它看。 “好了，我要去刷洗一下奶瓶，你先在这里乖乖看一会电视哦。” 在荆小予转身离去以后，小猫就端站在凳子上，威严状看向打开的旧电视。 此时屏幕里，正在紧急播报一则重大星闻，标题上赫然写着—— 【重大事故！陆上将在戎克星系突发意外，精神体不知所踪！】 第23章 鳞核是她自愿给陆敛白的 通过生命能量舱的弧形舷窗，得以清楚看到，重伤昏迷的陆上将躺在维持生命体的治疗仓里，俨如蓝色水流的修复液在他重度污染创伤的右臂皮下循环。 医疗队通过舱顶反复频繁跳跃的危险数值及时传送回首都星，与此同时引擎舱还在加速返航。 陈岩从操控室那边紧急赶过来，正好看到医疗队的常医师从里面走出来，面上颇为凝重。 “常医师，上将他还好吗？” “状况不是很好，因为无法进行正常疗愈，现在只能用能量舱维稳住上将的身体数值。” 常医师皱紧眉头说着，顺势问他，“上将的精神体下落如何了？有消息了吗？” “秦大将军已经增援过去c-42星云坐标搜寻了，还出动了最高级别的精神体探测器，但目前还没有好的消息传回来。” 陈岩又往舷窗里面看了一眼，亦是感到无比担忧，“不过按照航程，预计半个小时后就能抵达首都星，希望到时荆医生那边能有办法治疗上将。” 另一边，东区军部基地。 全息雷达屏上显示返航的那艘战舰已在逐步靠近首都星。 不知是不是伴随着距离在进一步缩减的缘故，荆未眠在医疗部待命做准备工作的同时，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的钝痛感也在随之加剧，连着灌了好几瓶水才感觉身体机能稍稍缓解调节过来。 也是在这时，基地上空传来战舰引擎悬停的低鸣声波。 “荆医生，护送上将的战舰已经到了！” 陈岩他们的动作相当快，几乎在荆未眠刚从电梯口下来，便已经将陆敛白送到了医疗部，并遵循指示由套着防护服的人员推进了s级疗愈室。 重质门体被关闭的同一时间，头顶上悬着的全息监控屏闪着暗光，这代表秦大将军他们此刻正在外面观察着监控屏的画面，确保治疗过程出现问题可以及时进行介入。 此刻躺在病床上昏迷当中的陆敛白那张脸庞虽然看上去依旧威严冷峻，但却明显较之以往狼狈脆弱了不少。 身上多处挫伤，作战服布料部分发生破损焦痕，露出的伤口仍在进一步扩散毒素。 荆未眠伸出手指探测他颈侧的脉络，确实是丧失了精神体，连精神力都探不到丝毫。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清理净化附着在陆敛白体内的不明辐射晶体碎片。 她微微伏低身体，手指从他修长的后颈滑过，稳稳地托起他脑袋，将温凉的手心熨帖在他颈背皮肤上。 在全系监控屏看不到的角度里，荆未眠微曲的手指节挡在陆敛白的发茬下，通过他血管注进净化的能量，直至仪器上的危险数值逐渐上升趋向平稳。 治疗净化间，陆敛白眉峰紧紧拧起，似乎是感到有什么正从躯体剥离，喉咙用力攥动地几下，模糊混着困兽般的低喘。 蓦地，戴着半截式的黑色作战手套的大手狠狠扣住了她的手腕。 荆未眠动作一顿，正好清楚看到了破损的手套底下，陆敛白用力勒着的手掌虎口有一抹浅红的咬痕。 就像是天生纹在上面的一样。 是那天过来给陆敛白送行的那位顾伯爵千金留下的吗？ 咬合力这么强？居然都过去两三天了都还没消下去…… 荆未眠盯着那抹咬痕，浮想联翩的同时，心脏又莫名其妙地漏了一跳。 她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陆敛白却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非但不肯撒手，还固执到要将她的手拖拽回自己的领地范围。 荆未眠又不能当着全息监控屏揍他，注意到他垂在眼睑下的睫毛在微微地动，不由“啧”了一声，“醒了？” 陆敛白睁眸看着她。 安安静静的，看上去很冷漠清醒的模样。 荆未眠当然知道他刚刚丢失了精神体，即便清理净化了体内的毒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完全苏醒过来。 权当他此时是在做梦，顺手把他扣在手上的手腕带一并解了下来。 “有必要扣这么紧吗？” “太甜了。” 陆敛白眼睛盯着她，突然低哑地开了口。 荆未眠：“……精神体都没了还能赖我头上？” 陆敛白不吭声了。 他微微侧头，抓住她的手，鼻梁抵在纤细分明的手指间，没什么安全感似的，轻轻往下拱，想把脸也埋进她手心里，汲取获得更多的甜香。 “……陆上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这里有监控。” 陆上将充耳不闻，还在她每根手指头上嗅嗅蹭蹭。 荆未眠拔不回来手，又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别扭。 抬头瞥见头顶的全息监控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中断关闭了。 转眸一想，此刻正是陆敛白意识薄弱不清醒的时候，不就是扒掉他衣服检查的最佳时机吗？ 于是，她任由陆敛白抓着她的手蹭，自己伸出另一只手开始解他身上的作战军服。 脱到一半觉得里面军服堆在手边有些妨碍到她检查，便胡乱扯上去随口命令，“咬住。” 陆敛白静默了几秒，竟真的缓缓张开了薄唇，乖顺地衔住自己的衣摆，一双深潭般的眼眸却仍全凭本能回落在她那张脸上。 而就在荆未眠扯开最后一道防线，伸手从那块垒分明的胸肌覆上去时，手指尖触碰到了什么，细微抖颤了一下。 她把他衬衫从两边散开，这下彻底看得一清二楚。 一片和她鱼尾鳞片形状完全吻合的薄鳞嵌在了陆敛白的心脏部位上。 被她的手指尖触碰，鳞片印记隐隐显露出一点透明的微弧，仿佛一层凝冻的冰沿着指尖温度裂开，若隐若现的殷红。 让荆未眠怔然出神的并不是此刻确认了鳞核真的就在陆敛白体内这件事，而是—— 出现在陆敛白胸口上的鳞核印记竟然是深红色的。 鳞核只有在人鱼自己自愿交出去的情况下，才会变成深红色。 一直以为，她无比笃定坚信自己的鳞核就是被人偷走的。 但此时此刻摆在面前的事实却在告诉她。 鳞核是她自愿交给陆敛白的。 可这怎么可能呢…… 第24章 牵手 陆元帅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到基地拉着秦大将军紧急召开了会议，重新探讨调整了针对搜寻陆敛白精神体的方向。 “另外，是谁把敛白的精神体失踪这一消息泄露出去的？” 提到这个，陆元帅语气都变得冷厉起来，“若不是我让人及时联络了星报局那边，此刻消息都已经传出首都星了。” “已经让人在查了，包括跃迁舰失事的具体原因，基地已经将所有接触或靠近过这艘跃迁舰的相关人员逐一排查审讯。” “总统阁下十分重视这次事故，必须尽快有个结果。” 临了会议快要结束之际，陈岩过来通报，说陆上将苏醒过来了。 陆元帅闻言立即起身，让秦大将军留下处理后续事宜，他让陈岩带路前往医疗部。 从纵横密布的悬浮梯桥过去路上，陆元帅又不忘多问了一句，“夫人那边情况如何？” 陈岩：“发现消息泄露的第一时间，属下已经联系过管家，确保上将出事的消息暂时不会传到元帅夫人那，但是……至多也只能瞒住元帅夫人两天。” “两天也行，等到时候敛白状态好些了，我再亲自跟她讲。” 说话间抵达了陆敛白所在的s级疗愈室。 顾佳帧不知何时过来的，此刻正黯然守在疗愈室的密门外，看到陆元帅过来，红着眼眶上前，担心道：“元帅，我听说敛白他……” 陆元帅让她别太忧心，想着正好陆敛白人醒了，便让陈岩打开了密门权限，顺便领着顾佳帧一起进去探望了。 陆敛白确实是已经醒了，靠坐在床上，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扣在军帽檐的额头垂落几缕在眼下，微微低着头无意识地摩挲着被系错纽扣导致衬衫没有对齐的衣摆。 听到密门开启的轻响，陆敛白抬眸，俨如幼年伴随他成长的机器人的冰冷视线越过最后走进来的人，虹膜并未检索到所想见到的人。 “敛白，你终于醒了，我一直在疗愈室这里守着你，你现在感觉如何了？有没有哪里还不舒……” 陆敛白径自打断她，“荆未眠呢？” 顾佳帧脸上表情微微一僵，“什么……敛白，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身上都是她的气息。” 陆敛白平静地提醒，苍白的修长指节压平被扯乱的衣摆，仿佛是在无形地表明什么。 陆元帅听了这话却眉头一拧，“胡说什么呢你，那是人家荆医生给你治疗身上的辐射伤口……” 没等他把话说完，候在身后的陈岩咳了咳低声告知，“元帅，荆医生说过，上将现在丢失了精神体，即便醒了也无法保持完全的清醒，人还会一直保持在持续高烧发热的混沌状态，所以是有可能会说一些胡话的……” 陆元帅嘀咕，“那也太不像话了……说得好像人家荆医生怎么他了……” 人平时本来就跟座冰山似的难以近人，这下丢了精神体更是比仿生人还要冷漠疏离。 陆元帅摆了摆手，怕他一会再冷不防说出什么让顾佳帧伤心的话，便让陆敛白先好好休息，他先带着顾佳帧出去了。 门重新关上以后，陆敛白躺回床上，安静地闭目片刻，仍然感觉呼吸裹挟着灼人的温度，皮肤骨骼好像都在持续灼烧发烫。 没过多久，陆敛白兀自从床上下来，把军装外套规整穿好，抻平微微皱起的深色长裤下摆，笔挺板正地走出了病房。 沿着漫长的金属走廊，追寻着飘荡在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淡淡甜香。 终于，他脚步微顿，从长廊右面的弧形玻璃门穿了过去。 四面洁白的舱壁中央，水流潺潺的人工湖岸边，一身白色疗愈师制服的荆未眠正靠站在盥洗台那认真冲洗着双手。 陆敛白在她的身后停住脚步，盯着盥洗台里被冷水扑过的那双纤细白手，声音沉哑开了口。 “你去哪了。” 水流声戛然而止。 荆未眠循声扭头，看到是陆敛白，更是莫名地窝火：“你不好好在病房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还好意思问她去哪了。 虽然治疗净化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难题，但因为那会陆敛白一直攥着她的手不放，他身上体温又异常的滚烫，荆未眠再怎么说也毕竟是寒带动物，被他烫人的躯体贴着那么久，怎么可能不被灼伤…… 这不，才趁着陆敛白蹭够她的手睡着了，过来人工湖这边冲一冲冷水，抚平手掌表皮下被烫得委屈巴巴翘起的鳞片。 结果都没离开多久，陆敛白居然就又找过来了。 因为身体还在持续发热，陆敛白以往结了层冷霜般的眼眸此刻漫上浅淡的水雾，听到荆未眠的话也不语，就只是跟块冰一样杵在原地，沉默地跟她四目相对。 荆未眠：……服了。 她只好悻悻收回手，“我送你回去。” 转身走了没两步，没听到脚步声跟上来，又皱着眉转过头，发现陆敛白陆敛白仍然站在那纹丝未动，她咬了咬牙质问，“又怎么了？” 陆敛白幽邃的眼睛缓缓移向她那只沾着水珠的柔韧细手，认真地盯着每根手指头片刻，终于开口：“不牵手吗？” 荆未眠不悦道：“你到底走不走？不知道自己现在没了精神体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吗？” 陆敛白仍然固执冷漠地要求：“牵手。” 在失去了精神体的情况下，陆敛白浑身持续高烧状态，此时那张冷肃禁欲的脸庞更是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仿佛需要拉着她的手才能缓解。 “……” 五秒钟后。 荆未眠寒着脸走回去，一把拽过他那只烫人的手腕，“现在可以走了没有？” 要不是看在鳞核还在他身上的份上。 而且她现在的确还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自愿把鳞核给陆敛白的，总之在此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陆敛白再发生任何意外状况。 陆敛白成功牵到了那只温凉细滑的手，面部总算稍稍平缓。 这才终于肯纡尊降贵挪动他的大长腿，跟荆未眠回去了。 第25章 我去找荆未眠牵手 从幽静的长廊折返路上，陆敛白很快又不满足于仅仅只是被荆未眠抓握着手腕了。 他面上不露声色，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荆未眠窄细的指间强势嵌入，严丝合缝地箍紧她的每一根手指。 垂眸看了看，颇感满意地握紧了几分。 荆未眠声音冷冷：“你再给我抓紧点试试。” 她都怀疑自己手蹼间的薄膜是不是要被烫秃噜皮了。 心里攥着一股火气，想着陆敛白要是再敢得寸进尺，她冒着鳞核受损的风险也要猛揍他一顿再说。 陆敛白似乎隐约听出她口吻冒出的丝缕凉意，总算稍稍自持收敛了些许，目视前方，平静地控诉：“你趁我昏迷的时候，让我咬衣服。” “……” 荆未眠阴郁不明地侧目过来，“陆上将，你其实是装的吧？” 而在他们折返回来的同时，疗愈室那边警报四起，整个医疗部都差点乱作一团，差点都要以为陆上将又出了什么差池，就在这时，陆上将牵着荆未眠的手回来了。 原本惊慌到都要上报指挥部那边的院长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张了张口刚要询问状况。 陆敛白仿若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动作相当自然抬起正牵着的手，波澜不惊地告知：“我去找荆未眠牵手。” “……” 荆未眠皮笑肉不笑撤回一只手，“院长，他脑子烧糊涂了。” 生怕陆敛白再说出点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直接把人一把推进了疗愈室，并向院长提醒，“要不还是先进去检查看看上将有没有事？” 院长回过神来，点点头应道：“对，上将的身体要紧。” 正好这时刚要从医疗部离开的陆元帅收到消息立即往回赶了过来，在门口看到两人牵着手进疗愈室的这一幕，也有点讶然。 院长向陆元帅一本正经地低声解释，“上将说是去找荆医生牵手去了。” “……” 荆未眠耳尖动了动，转过头去瞪陆敛白，陆敛白亦步亦趋跟紧着她，看上去冷静又持重。 如果忽略掉他此刻仍然还紧紧拉着她不放的手的话。 荆未眠忍无可忍：“手。” 顿了顿，陆敛白似乎也觉得自己把人的手掐痛到了，在荆未眠彻底爆发之际，总算不情不愿松拢开了她的手，目光却仍然凝落在那只手。 很清楚观察到，荆未眠白皙的手指关节细薄娇嫩，轻易留下了被他按压过的红痕。 “荆未眠，你的手指被我按得很红。” “……回你的床上躺下。” 那是被按红的吗？ 那分明是被烫红的。 在陆元帅和院长他们的注视下，荆未眠只能故作淡定来到床边，给陆敛白注进精神力安抚他陷入沉睡，并为其重新检测了一遍身体状况。 很快院长就发现，仪器上的身体数值仍然维持得十分稳定，且连带着陆敛白高热的身体温度也下降了很多。 “我知道陆上将刚刚为什么要去找荆医生牵手了！” 院长突然出声道。 正被陆敛白昏睡着都不忘见缝插针触碰手指的荆未眠嘴角微微一抽，“院长您可以再大声一些。” 再大点声，整个医疗部都要知道陆敛白刚刚去找她牵手这件事了。 院长讪笑了下，这才稍微放平语气说，“因为荆医生的疗愈系精神力自带降温效果，这对上将高热不退的身体能起到舒缓恢复的作用，所以，上将刚刚醒过来以后，才会一直黏着荆医生的手不放。” 陆元帅听完目光也跟着亮起来，“也就是说，如果在敛白找回精神体之前，荆医生能够一直陪在敛白身边，敛白的身体机能便不会因此日愈衰退崩坏下去……” 院长点点头：“是的，就是这个道理。”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荆未眠。 没等院长说什么，陆元帅主动走上前向荆未眠和蔼请求道，“荆医生，你也听到院长说了，你的疗愈系精神力自带降温效果，敛白现在失去精神体高烧不退，只有在你身边他才能舒缓一二，所以……能不能麻烦你，这段时间就陪在敛白身边，他现在的确是离不开你……” “如果你另外有什么条件要求，只要我做得到的，都可以尽管提。” 因为鳞核是荆未眠自愿交出去的，这代表着原先她打算要强行将鳞核从陆敛白心脏剥离出来的计划已经无法成立。 所以，荆未眠本来就已经做好打算，这段时间为了确保鳞核的安然无恙，暂且留在陆敛白身边的。 现在听到陆元帅主动请求她帮忙，她也就顺势道，“元帅言重了，我本来就是基地的疗愈师，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上将的。” 陆元帅松了口气，感激道：“这太好了，谢谢你荆医生。” 也因为陆元帅这一请求叮嘱，接下来这半天荆未眠哪都没去，留在病房里守着陆敛白。 当然，不是因为担心陆敛白，只是不想他醒来看到自己不在，又要昭告天下似的跑出去找她牵手。 荆未眠盯着躺在床上昏睡的陆敛白，托着脸，头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他这张冷漠英俊的脸庞。 长得……还行。 有她的宝宝几分姿色。 可再好看也不顶用。 这家伙到底是对她使过什么迷药剂，哄得她主动交出了鳞核？ 陆敛白哄骗走她的鳞核，又是图谋什么呢？ 荆未眠伸指端着陆敛白线条冷厉的下巴左转右转，没曾想这都给他蹭爽了。 陆敛白抿紧的薄唇泄出一声低哼，呼吸覆着汹涌的炙热，伸手轻轻搭住她的几根手指，鼻梁沿着指节抵下来，呼出的气息缠绕过她指间缝隙。 正在思忖着缺失空白的那段记忆的荆未眠被烫到了似的，手指尖抖了抖，蓦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尽管知道陆敛白这只是趋于亟需她的降温作用才这样不受控制地贴近她，却还是感到莫名地微乱了心际。 她微微凝起眉，正好这时通讯器响了起来。 看到是宝宝打过来的，荆未眠起身走到旁边的窗口，接通了电话，扬起唇角低声唤。 “宝宝？” 刚唤了出声，冷不丁地，一堵高墙从背后缓缓压近。 荆未眠扭过头，发现陆敛白突然站在身后，正盯着她，目光肃寒，丝毫没有半点打扰到她的自觉，张口就问：“你在跟谁说话。” 第26章 比她一条鱼还大 男人的身躯沉实宽阔，就这么不知分寸地抵在咫尺之距，使得荆未眠几乎一转身就险些撞上去。 她及时往后撤了半步，匆匆和通讯器那头的荆小予说了声“宝宝你等我一下”，旋即挂下电话，指示他回去躺着，并说，“我要出去一会。” 陆敛白屹然不动挡在她跟前，冷声问，“你给谁打电话？” “这是我的私事，上将无权过问。” 陆敛白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攀过颈脖领口的青筋血管由于过度用力地偾张，颈部都跟着通红起来。 不知是体温上升给烧红的，还是他自己把自己气得红温成这样的…… 荆未眠意识过来面前这位陆上将仍在持续发着高热，怕失去精神体的脆弱人类稍一不慎就会撅过去，深吸了口气，尽可能放缓了语调，好声好气地劝道：“上将，你现在不能轻易动怒，请冷静一点吧。” 说着想要抬手去摸他脖子给他降降温来着，结果手刚伸过去，陆敛白漠然拿开她的手。 回到病床那里，背对着她，面向墙壁。 荆未眠挑眉。 看不出来，平日里情绪薄淡到不像个活人的陆敛白，生起病来气性这么大。 比她一条鱼还大。 她也不惯着他，环手抱着胳膊打量他说：“那我走？” 陆敛白闻言，指骨握得愈发冷白，却仍然绷紧冷肃的脸庞，一声不吭，头也不回。 于是荆未眠掉头就走。 临了开启疗愈室密门之际，身后传来“咚”地一声闷响。 荆未眠脚步微顿，转头过去。 陆敛白不知怎么的整个人猝不及防倒了下去，脑袋还疑似磕到了床脚。 “……” 不会是故意摔给她看的吧？ 算了。 她实在没有必要跟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类计较。 荆未眠折返回去，蹲下来刚要搀扶起人，手碰到他隔着军服布料都感到灼烫无比的臂膀，“嘶”了一声，本能地蜷曲了下指节。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烫？” 陆敛白太阳穴暴动得厉害，呼吸也重。 等了好一会，仍然没有等到荆未眠那只柔软的手再次贴过来，皮肤骨骼又开始在加剧地发烫。 坚持不到半分钟，一把拉过荆未眠的手，重新掌控进手心里，俨如潮涨海浪般的凉感扑向陆敛白。 “都说了冷静一点，而且陆上将你发个脾气有必要把自己气成这样吗？不知道自己现在失去精神体了？想找死就直说。” 他安静地挨训。 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而荆未眠骂着骂着突然就没了声，因为陆敛白火热的身躯跟着伏低过来，似乎是已经烧得更加神志不清了，下意识往她颈侧的位置认真嗅闻，像一头捕猎的大型猛兽盘踞不走。 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烫得仿佛要灼伤荆未眠呼之欲出的耳鳍软鳞。 荆未眠甚至能清楚感受得到，印在他心口上的鳞核标记隔着单薄紧绷的织物熨帖过她的肌肤，隐隐熟悉的战栗地划过心际。 蓦地，忍不住一把拽住他后脖颈，强行把他从自己颈间拉起来，“没完了是吧？” 第27章 小鱼宝遇险 陆敛白幽沉的眼眸似乎拢在一片昏蒙黑暗里，凝视着她，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睫毛。 轻张唇齿，混着灼热粗沉的气息，模糊不清地吐出来两个字。 荆未眠正要俯近细听，陆敛白脑袋已经重重倒回她的肩头，几乎要埋进去呼吸。 “……” 强忍着想要一巴掌把人拍醒的冲动，荆未眠不得不将陆敛白拽回病床上。 一口气给他灌注了不少精神力，确保他这次能够安稳睡个一天半日，不会再动辄醒来出来找她，这才趁着这个间隙从疗愈室出来。 …… 另一边，人潮涌动的农贸星区里。 一艘灰黑色的小型飞船悬靠在第三层的舱段口，通过透明舷窗得以清楚看到，一个戴着破烂草帽的小孩骑着儿童代步车正要穿进这片区域。 顾佳帧皱眉望着舷窗之外的这一幕，忍不住开了口问。 “确定吗，就是这么个小破孩，把简橙救走的？” “属下比对过小孩沿途留下的气息数据，确实和滞留在那两人伤口上的完全吻合。” 尽管穆凌都这样说了，顾佳帧仍然秉持着怀疑的态度打量了许久，终于，收回了视线，拨弄了两下手指甲道，“那还等什么，出手试试不就知道了。” …… 荆小予这次是带着小猫一块过来农贸星区出售新收的作物。 他在前面骑着小闪电，小猫肃立在麻袋上，风将它围脖上那圈蓬松微卷的长毛吹得昂然抖擞，幽绿的兽瞳目光所至，压迫感十足。 一路上，荆小予迫不及待跟小猫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小咪，我刚刚收到妈妈的信息，妈妈说已经在回来路上了。” “回去你要表现好一点，让妈妈也喜欢你，知不知道？” 小猫抬起爪，戳了戳幼崽的小短手。 荆小予瞅了眼威风凛凛站在麻袋上的小猫，感到有些疑惑：“小咪，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你长得好快啊。” 小猫闻声抬起自己仍然稚嫩幼小的爪垫，低头扫了一眼，眼不见为净，又立即放了下去。 荆小予想着要快点换完作物赶回去，在妈妈回来之前把晚饭准备好。 没曾想就在他刚要骑着小闪电进入农贸星区之际，便被一艘悬落下来的灰黑色飞船拦住了去路。 戴着机械蒙面头盔的男子从舷梯下来，径直走到荆小予的代步车跟前。 此时荆小予还以为是自己挡住了这位大哥哥的去路，主动要把小闪电挪到贴着墙边走，结果男子伸手扣住车头，不让他挪动半分。 荆小予不解但礼貌地询问：“大哥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穆凌把小孩从代步车拉了下来。 “你是谁？放开我！” 站在麻袋上的小猫低吼一声疾跃而下，被穆凌眼疾手快甩落。 “小咪！” 荆小予看到小咪被摔在地上，小手剧烈挣扎起来。 顾佳桢从飞船上不紧不慢下来，撇了一眼被穆凌推到墙边按着却只是和普通小孩一样作徒劳无谓的挣扎抵抗，看上去除了长得可爱点似乎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顾佳桢于是又将目光慢慢移向代步车上的可疑麻袋。 她随手将麻袋里的东西倒落在地，发现只是一些不值钱的植物。 故意踩烂这些作物，来到小孩面前，微微弯腰笑道。 “小孩，你老实交代吧，你那天是怎么把人救走的？” 第28章 不是宝宝的血 荆小予被男子强按在冰冷的墙面，在精神力强压下，由于人鱼幼崽的骨骼鳞片还未完全蜕变坚硬，被这样掐着薄弱纤细的后脖颈，轻易就感到了滞闷疼痛，快要维持不住人类的肢体形态。 饶是如此，荆小予仍努力咬紧嘴唇忍着痛不肯泄露半点，两只抖颤的小手紧紧抱住了刚被摔落在地的小猫，生怕他的小猫再被坏人夺走。 荆小予扭过小脸看了看面前的坏女人，又越过她身后看向悬在头顶上的那艘飞船，冷静地开口分析。 “星辉金，这是帝国贵族爵位以上才有的飞船镀层材料，你们仗着自己是有权有势的大人，欺负一个小孩，这在帝国哪个星域都是严重违反法则的。” 顾佳帧听完这话，眸光微微亮了亮，感到讶然似的重新认真打量面前的这个人类小孩。 “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这个孩子确实有点不同之处了。” “看上去也就才两岁，还是三岁？居然连仅限贵族使用的飞船核心材料都认得，甚至还知道帝国法则，天呐，快跟我说说，你父母亲是谁？不会是哪位科研大佬吧？” 顾佳帧说着还故作亲切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小脸。 荆小予冷淡偏开小脸，“请不要碰我。” “乖崽，你太可爱了，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 顾佳帧话还没说完，被荆小予揣在怀抱里的小猫浑身毫毛耸立，从幼崽小手中拔出利爪，风驰电掣般狠狠划破她欲图再摸上来的手指。 “啊！——”顾佳帧一下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缩回手短促尖叫了一声。 “大小姐你怎么了？” 穆凌紧张看过来，正要松开孩子看她，顾佳帧捂住手往后撤退了一步，阴沉道。 “带走，把他爸妈的身份给我揪出来，敢跟我作对，我倒要看看是他父母是什么能人。” 荆小予看清局势，仍在很理智沉着地思考另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想方设法脱身，但紧跟着耳边就又响起了声音。 “至于他怀里这只小畜生，我看也没必要留着了。” 顾佳帧端详着手上被划伤的一道血口子，看似优雅却又狠戾的下达命令。 唯她是从的穆凌闻声立即腾出一只手，聚起精神力俨然要从荆小予怀里夺走小猫将其化为齑粉。 霎那间，覆在荆小予乌黑瞳孔底部有抹微弱蓝光一闪而过，像是海底鱼群的缩影成一弧冷锐电流。 小手指被蔓延上强劲的蓝色水波纹，正要将人轰开，就在这时，脆弱的后颈猝不及防袭来一阵冰冷的刺痛感。 是一记麻醉针剂扎进了后脖颈的表皮。 荆小予眼前瞬间一阵眩晕，小小的身板晃了晃，只来得及用手里那点水流为他和怀里的小猫筑起一道薄弱的屏障，小嘴微张，模糊唤了声“妈妈”，顷刻间就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顾佳帧惊讶极了，蹲下来碰了碰围簇在小孩周身的气泡屏障，不出所料被弹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穆凌将注射完毕的特殊麻醉针给顾佳帧看了一眼，“属下本来就怀疑这个孩子有可能是实验体改造的，所以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顾佳帧点了点头，嘴角按不住地上扬起来，“多亏有你，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穆凌：“大小姐想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诺微殿下不是一直在背地里搞一支什么异化实验体的军队吗？现在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带上他，现在就去找诺微殿下。” 另一边。 荆未眠刚从基地匆匆赶回到小院，没曾想却扑了个空。 “宝宝？” 她把小屋里外找了遍，并没有看到宝宝。 难道是还在农贸星区那边还没回来吗？ 荆未眠重新打开通讯器看了眼信息，荆小予在二十分钟前就已经回复了她。 按照路程，宝宝这会已经是已经从农贸星区那边卖完作物回来了啊。 荆未眠不太放心，又立刻给荆小予拨打了电话，结果提示无法进行通讯。 这道冰冷机械的提示音瞬间让荆未眠心悬了起来。 要知道，宝宝不管有多忙都不可能会错过她的通讯来电。 荆未眠不再干等下去，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农贸星区。 而就在进入农贸星区的入口外，荆未眠敏锐嗅闻到了不远处那一缕残留浮动在空气中的气息，循着淡到几乎快要消失的气息找到那条街边，眼前的景象让荆未眠倒吸了一口气。 宝宝很珍惜她送的每一样东西，自从有了小闪电后，每次都是板板正正停靠在小院里头，生怕哪里被磕碰坏了。 而此时此刻，那辆小闪电代步车被随意推倒，车头砸在墙角。 就连宝宝每天精心护养的作物也被践踏踩烂，满地狼藉。 荆未眠面色寒冽立在原地，眼尾漫上凌厉如刀片的细鳞，全身血骨都在震颤波动，一旦迸发将如同滔天海啸撕开整个星区。 但就在能量暴动的前一刻，荆未眠硬生生克制住了。 她压下眼角的猩红，强迫自己保持镇静，走到墙边，指尖在被过度摩擦的墙皮轻轻一探，确定上面残留着宝宝的气味。 荆未眠盯着面前被反复摩擦划破的墙，仿佛能够想象得到有人将她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的宝宝按在墙上，胸腔控制不住地剧烈起伏了片刻，而就在起身之际，荆未眠冷眼瞥见地上溅落的一滴血迹。 心口被再次猛地攥住。 随即冷静下来提醒自己，人鱼流血会凝固化成血珠，地上那滴血不可能会是宝宝留下的。 尽管如此，荆未眠还是伸手过去，将那抹血迹探近嗅闻。 确定了不是宝宝的血。 但同时血迹的气息味道让她笃定她是见过这个人的。 脑海里很快闪过了一幕。 那天陆敛白出发戎克星系前，曾和顾佳帧一起从大楼走出来。 当时她就站在停泊场的防护栏外，人鱼敏锐的嗅觉能力自然也让她记住了顾佳帧的气息。 而此刻血迹上的……分明就是来自陆敛白的那位未婚妻，顾佳帧身上的气息！ 第29章 妈妈会担心他的 那是人鱼所不能承受的超高频声波震动。 薄弱的气泡屏障在声波攻击下，裂缝越来越明显，逐渐扭曲畸化。 最终，高频脉冲撕裂穿透屏障，直抵蜷缩在气泡里的小人鱼。 荆小予在尖锐刺耳的嗡鸣频段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透明的观察箱里，躯体不知在何时变回了人鱼的形态。 疼痛让他本能地抱住了自己稚嫩的小尾鳍。 嗡鸣波段还在持续加剧，几乎穿透人鱼幼崽的颅腔，由于幼崽鳞核还未成熟，根本抵抗不住这样强烈的冲击。 荆小予又实在太疼了，小蹼指尖颤抖着抠进鱼尾鳞片里，企图以此缓解疼痛，可非但没有丝毫用处，反倒是鱼尾边上啪嗒啪嗒脱落了不少破损的细小鳞片。 而观察箱外，一道冰冷的光点正对准着它，将观察箱的监控画面全息投影在悬高的玻璃幕墙上。 几何纹理的长桌前，倚着一个身段颀长修雅的西装男人，光滑柔顺的长发垂在肩颈处，投影画面倒映在镜片里。 他托着下巴，眼神温润深邃，好整以暇地观赏了一会，总算稍稍抬指推了推枪灰色的镜框，轻轻勾唇带出浅笑的弧度。 “人鱼实验体？” 顾佳帧站在一旁，看得出来，面前这位体弱多病的诺微殿下明显心情都愉悦了不少，便知道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诺微殿下对这份礼物还算满意吗？” “当然。”诺微略微侧眸看她，白皙俊美的面庞上依旧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顾小姐从哪找来的？这样稀有漂亮的实验体，星涧研究所的基因武器库都不见得有。” “这个殿下就无需知道了，我知道殿下迫切需要这份礼物用来强化驯化你的军队，我诚心想要和殿下合作，所以，殿下应该会帮我得到我所想要的吧？” “这是自然。” 说着，不等顾佳帧提起，诺微打开抽屉的一份早已准备齐全的合约，主动在上面签字落款，递了过去，莞尔道：“顾小姐这下放心了吧。” 顾佳帧随手翻开检查了一遍，稍稍松了口气，对诺微回以微笑，“殿下，合作愉快。” “唔。”诺微目光又落向全息屏幕上，“对了，关在实验体旁边的那只猫又是什么情况？我看它一直处在昏睡状态。” 提到那只猫，顾佳帧被划伤的手指抖了一下，眼里闪过厌烦，敷衍道，“估计是那小孩的宠物，应该没什么用处，随便殿下怎么处置都行。” 诺微是等到下属送走顾佳帧以后，才不紧不慢推开身后的那面藏书墙，拾级而下。 关闭装置声波攻击的仪器，来到了观察箱面前。 这条小人鱼幼崽十分聪明，在发现仪器被关闭的第一时间，并没有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躲起来，反而不顾疼痛拖着尾鳍到处摸索观察箱的出口。 并且很快还真的被他找到了，小人鱼撅起最为强壮的尾鳍，用尽全力拍落下去。 但很可惜，观察箱只是震晃了几下，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反倒是小家伙自己，鱼尾巴砸得通红一片，又有几瓣小鳞片掉落下来。 尽管如此，小人鱼幼崽仍然没有丝毫要放弃的念头，还要再尝试着用鱼尾拍击观察箱的出口。 诺微可不想难得到手的稀有实验体在还没发挥出真正的作用前就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于是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透明的观察箱。 荆小予闻声警惕扭头过来，通过观察箱看到外面站着的并不是把他抓进来的那两个人，他观察了一会这个长得很漂亮的长发叔叔，忍着痛开口询问：“叔叔你好，我是被坏人抓进来的，请问你可以帮我打开这个箱子吗？” 诺微轻轻摇头。 荆小予黯然了一瞬，想想也是，他都撞不开这个箱子，更别说这位叔叔了。 不过，荆小予并没有就此放弃，“叔叔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是不是哪个星区的研究所？他们是想把我抓过来做实验研究吗？” 诺微脸上逐渐露出满意的表情：“乖孩子，你真的很聪明，我对你的改造计划越来越有信心了。” 荆小予瞬间小脸一沉，明白过来外面这个看似和善的长发叔叔也和那两个人是一伙的，他退到了观察箱最后面，绷起的鱼尾带起锋利的幽蓝水刃轨迹，一尾巴重重甩过去。 在精神力的加持下，这一次，观察箱最里面的那一层竟真的被迸裂成了碎片，诺微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荆小予顾不得鱼尾会不会被那些玻璃碎片扎破，又卷起水刃拍过去。 他必须尽快出去。 不然妈妈会很担心他的。 可就在这时，诺微把关在旁边那只昏迷不醒的猫拎了起来，“乖孩子，听说这是你的爱宠，你总不会连它也不管了吧？” 重新看到小咪，荆小予弓起的小尾巴果不其然一顿，“把小咪还给我！” “好呀，你乖一点，配合我把这管药剂注射进你鱼尾里，我就把这只猫还你好不好？” 荆小予盯着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一管纯黑色的药剂，冰蓝色的眸子微微动了动。 与此同时，顾佳帧刚刚从诺微殿下这边离开，想到自己眼下应该多陪在陆敛白身边才对。 于是，便让穆凌直接把她送去了医疗部。 结果刚回到疗愈室外，还没等陈岩那边过来开启权限，密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顾佳帧看到陆敛白站在门口里面，怔了一下柔笑道，“敛白，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正处在高热状态下的陆敛白全凭感官直觉做主，此刻甚至连平日那点疏淡绅士的礼节都没有了，视如空气般，视线径自穿过她，面无表情正要迈开长腿。 倏地，几乎是一抹身影疾快闪过，没等顾佳帧反应过来，她便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狠狠掐住喉部，被怼至门边动弹不得。 陆敛白在这时走上前，开口叫她：“荆未眠。” 以为他是过来护人，荆未眠头也不回叱喝，“滚开！” 陆敛白顿了顿，沉默着乖乖退到她身后，又冰冷地抱怨，“我是想问你，你刚刚又去哪了？” 第30章 拔小人鱼的鳞片 顾佳帧完全没想到看似身段纤弱的荆未眠出手会这样狠，她被单手摁在门上，薄而有力的手掌食指精准按在她致命的颈动脉窦上，使得她双脚一瞬间几近离地。 她痛苦到面部扭曲，眼角直飙出泪来，两只手使劲挣了挣，却丝毫撼动不了荆未眠的手，她只能颤抖着张了张嘴唇，费劲发出细碎的求救声。 “呃！敛白……救，救我……” 没等把话说完整，陆敛白在这时走上前，开口唤：“荆未眠。” 以为他是过来护人，荆未眠头也不回叱喝，“滚开！” 陆敛白顿了顿，沉默着乖乖退到她身后，又冰冷地抱怨，“我是想问你，你刚刚又去哪了？” “……”荆未眠眼眸眯成竖线，嫌他碍事，反手一掌劈晕，扔给正从身后赶过来的陈岩，“管好你们上将！” 陈岩一个趔趄勉强扶住就这么被劈晕过去的上将，震惊又错愕地望向此刻一脸杀气掐着顾佳帧的荆医生，“荆医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快把顾小姐放下来，她要喘不过气了！——” 话音刚落，荆未眠二话不说把陈岩一并踹进疗愈室内，砰地关上密门，单刀直入：“农贸星区，背着蓝色书包的小孩，你把他带去哪了？” 闻言，顾佳帧原本快要涣散的瞳孔微微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下意识要否认，“什么小孩……我，我不认……” 桎梏着颈脖的手上力道蓦地加重，顾佳帧最后那一点呼吸的空气都快被完全挤压，甚至听到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像是从她自己颈骨传出来的声音…… 就在这时，她模模糊糊看到穆凌的身影从荆未眠身后冲过来。 荆未眠鼻尖微微耸动，犹似敏锐的兽类捕捉到又一可疑气味，在枪口对准她后背之际，柔韧的后腰仿若游水迅捷侧开，抬起长腿把人狠狠踹上墙。 穆凌紧扣着枪的大拇指几近被她卸断，痛到额头冷汗涔涔却仍拼尽全力要去扣动扳机，“放开！……大小姐……” 荆未眠冰冷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直接掐着顾佳帧脆弱的颈项给他看：“听好，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把你们今天带走的那个小孩交出来，否则，你这位大小姐也别想活了。” 穆凌眼看着顾佳帧挣扎的手越来越虚软无力，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只能愤恨地怒视她道：“那个孩子现在不在大小姐手上！” “在哪。” “别告诉……呃！” 顾佳帧刚说了没几个字又被扼住了咽喉，穆凌心急如焚，只能咬牙告知：“他在诺微殿下的宫殿里！” 荆未眠捕捉到关键线索，当即松手扔开人，没有再在这个节骨眼上浪费任何时间，争分夺秒前往穆凌所说的那个地方。 穆凌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赶紧上前搀扶腿软跌靠在地上剧烈咳嗽的顾佳帧，带她回到飞船上。 “大小姐，你还好吗？” 顾佳帧捂着通红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过了好半天，终于从几乎窒息晕厥过去的痛苦中稍稍缓过劲来。 扭过头却是想也不想扇了他一巴掌，“废物！谁让你告诉她的？” 顾佳帧眼里爬满血丝，“荆未眠她……既有异于常人的疗愈精神力，现在那条小人鱼实验体又是跟她有关系的，谁知道她自己又是什么来历！你以为把那条小人鱼的下落告诉她，她之后就会放过我们吗？” 穆凌垂下头接受惩处：“属下知错，但属下做不到让大小姐置身危险之中。” 顾佳帧阴郁不定地瞪了瞪他，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算了，就算荆未眠现在知道了也没有用了，说不定那条小人鱼现在已经被诺微殿下成功异化成为实验体武器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荆未眠是通过联系了邹院士那边，借着拜访的缘由来到诺微殿下的庄园宫殿。 由于诺微自幼体弱多病，时不时就会劳烦邹院士定期过来检查疗愈身体状况。 而这次，邹院士带了荆未眠一同前往。 路上，邹院士知她此时救子心切，但还是仔细叮嘱她一遍。 “诺微殿下此人城府颇深，而且，他居住的这片建筑错综复杂，遍布机关程序，外来访客根本无法接触到最里面的建筑。你到了以后不要太冲动，我会尽量帮你拖住他，但你也要小心行事，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 荆未眠以邹院士的学生身份陪同，抵达诺微所在的那座庄园宫殿后，诺微殿下听闻邹院士到访，第一时间亲自出来迎接，把人请到了无比奢华的镶嵌星石的穹顶大厅。 一番寒暄后，诺微温润的目光落向邹院士身旁的人，“想必这位就是邹院士的学生荆医生吧？” 荆未眠平静颔了首，向他问好。 邹院士：“殿下近来身体可好？我看新一轮的疗愈时间到了，正好过来看看殿下。” 说着又微微侧头同荆未眠交代，“未眠，你先在外面等候。” 诺微体恤道：“庄园里走廊布局复杂，荆医生一个人容易迷路，就让莫斯管家陪荆医生在庄园里逛一逛吧。” 荆未眠点头致谢，跟着那名叫做莫斯的仿生人管家一同离开大厅。 确如诺微所言，大厅外连接装置着数条可移动式的环形长廊，莫斯走在前面带路，领着她走上最中间的那条走廊。 荆未眠跟在莫斯身后，在莫斯迈出步伐标准的几步后，抬手扣住莫斯的后背。 强大的水流冷光溺进莫斯背后的核心芯片，莫斯瞬间宕机在原地。 而荆未眠头也没回，沿着机械齿轮缓缓转动的走廊径自往前。 …… “妈妈？” 灼目刺眼的冰冷改造舱里，荆小予唇瓣翕张呓语着，睁开眼睛，倒映在透明舱口上的苍白小脸有些恍惚。 他刚刚好像梦到妈妈了。 荆小予揉了揉眼睛，低头看到小猫还在怀里，轻轻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改造舱传来了一阵脚步。 荆小予抬起小脸，看到两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走到舱口，手里带了医械工具，贪婪的目光落在他拖在舱板上蔫了吧唧的小尾鳍上。 “检测结果出来了，小人鱼那些脱落的鳞片含有一种极为稀有的蕴含净化精神能量的成分，研究价值远超预期。而且我看它现在状态虚弱，得先把它尾鳍上的鳞片拔下来，采集不同部位的鳞片数据。” 第31章 上将抱崽 荆小予听到这句话，立即抱住绵软无力的小尾鳍，警惕地退到了后面的舱壁。 但紧跟着，另一名白大褂青年动作熟练地启动改造舱外的按钮。 下一秒，无形无色的特殊气体进入舱体内部。 尽管荆小予已经很快察觉到异样并迅速屏住了呼吸，但还是被那无孔不入的气体钻进躯体，神经末梢都好像被麻痹住了，动弹不得。 刺耳的嗡鸣过后，舱门被缓缓打开。 青年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伸了进来，轻易就拖拽住了人鱼幼崽的小尾鳍，拿着一柄硕大的机械镊子，却哄着小孩说。 “乖孩子，我看你尾鳍这里的小鳞片都已经有些松动了，让我来帮你拔掉它好吗？” “不……” 荆小予本能地想要蜷缩起尾尖，可是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眼睁睁看着青年手里的那把冰冷的机械镊子正在靠近自己的尾鳍部位，张了张口，没能说出口的话咽在喉咙里。 他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努力扇动了几下睫毛，可最终还是小手一软，根本抱不住尾鳍，颤巍巍耷拉了下去。 见小人鱼幼崽已经在药物作用下渐渐失去了意识，青年这才放心地将其拖了出来。 “该说不说，这小家伙还真挺可爱的，都失去意识了还知道要把小猫藏在自己怀里。” “啧，我看这病猫半死不活的，不会是要死掉了吧？” “别管这些没用的了，快干活吧。” 两人抓住小人鱼幼崽的两瓣小尾鳍，强行打开，将镊子抵近靠近尾鳍的一片薄嫩漂亮的浅蓝软鳞。 正要将其从人鱼尾巴上拔起之际，原本团在幼崽肚子上的小猫蓦地睁开了那双如同深邃绿宝石的瞳孔，尖锐的茸毛趾甲扣住了那把靠近幼崽尾鳍的镊子。 “快把这碍事的病猫！啊——” 青年话音未落，改造舱发出砰地震响，两人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重力砸向远处的舱门。 在剧烈的疼痛下，青年哆嗦着爬起来，睁眼却看到了恐怖如斯的一幕。 上一秒还被趴在人鱼幼崽怀里的那只小猫，伸过来的小爪比他那把镊子还小，而此时此刻，巨大的爪子轻易碾碎了改造舱。 那是徒然变大成高阶级精神体的缅因巨兽。 放眼望去，竟然比整个地下实验室还要巨大，几乎快有四米高，身形庞大如卡车。 巍峨高耸的身躯略微俯低，背脊上厚重蓬松的银白色毛发微微抖擞出凌厉神气的弧度，垂在身后的长毛尾巴轻轻扫过，便将墙壁上的那些生物样本尽数碾碎。 缅因巨兽的爪子踩在地面带动地面震颤摇晃，但它却十分小心地收起锋利爪尖，威凛的矩形头部低下来嗅了嗅，用巨掌的柔软爪垫托起蜷缩成一团比他的爪垫还要小的小人鱼幼崽，将幼崽顺利驼到背上。 紧跟着，微微抬起强壮的下颌部，那双兽瞳投射出远古森林的幽绿光芒，呼吸如同风暴来袭，不疾不徐，却极具压迫性靠近舱门那边。 青年从未见过如此体型庞大的精神体，一瞬间就被吓软了腿，启动门边的警报器，“快，快通知诺微殿下……” 另一边，穿过走廊的荆未眠感知到了来自强大精神体的震鸣波动导致地面发生震晃，她怔了怔，循着震源迅速赶了过去。 同一时间，原本正在接受邹院士疗愈的诺微殿下也发现了异常的震波，下一秒中枢智脑便向他发送过来来自地下实验室那边的警报讯号。 “邹院士，我临时有事，改日再进行疗愈治疗吧。” 诺微说着刚要起身，下属在这时进来禀报，说陆上将到访。 “陆上将？”诺微眸光一暗，“他这个时候不是正在医疗部昏迷不醒吗？” “陆上将说他来带回自己的精神体。” “他的精神体怎么可能会在这……”诺微联想到刚刚中枢智脑发送过来的警报讯号，顿时心下一紧，立即走了出去。 长廊外，不远处一座建筑轰然坍塌。 一只大型卡车大小的绿瞳银白长毛的缅因巨兽闲庭信步地从庄园深处走来，每一次巨掌落在地面上都伴随着清晰的震响。 诺微向来温润的脸上迸出裂缝，紧急把陆敛白请了过来，“陆上将，快把你的精神体收起来，再不停下来我的庄园宫殿都要毁了！” 而就在诺微说话的同时，缅因巨兽终于在荆未眠面前停下，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荆未眠的头顶上。 缅因巨兽却在此时匍匐下来，伏低毛茸茸的大脑袋，生怕吓着她，从喉咙发出低低的兽鸣，还故意翻出柔软的大爪垫给她看。 摆明了。 想要荆未眠骑它。 荆未眠的视线此刻却落向正趴在缅因巨兽后颈背上的小人鱼幼崽。 她看到了荆小予蔫吧蜷缩成一小团的小鱼尾，原本还很健康漂亮的小鱼尾明显失去了光泽，并且身上还有疑似被剥落鳞片的划破伤痕。 荆未眠看到这一幕，呼吸颤了颤，即刻就要上前去抱崽，倏然，背后伸过来一只厚沉的大手，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腰背。 陆敛白低沉开口：“我来。” 荆未眠看到陆敛白走上前，缅因巨兽在感知到来自躯体精神力掌控下，不情不愿用长尾巴将身上的小人鱼幼崽卷下来，稳稳当当送进陆敛白怀里。 而缅因巨兽精神体则被驱使下消失回到了陆敛白体内。 那一刻，大脑的混沌灼烧逐渐褪去，陆敛白体温恢复正常，低头看到怀里的小人鱼幼崽把自己蜷抱成了一团球，小脑袋埋进两瓣尾尖里，不知是正做着怎样的噩梦，糯软的小手极度不安地轻微抓了一下他的衣角。 刹那，陆敛白整个人仿佛被电流蹿过了全身，那张向来冷肃的脸庞略微变化。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抱住这样小这样小的幼崽，陆上将两只修长坚实的手臂都好像变成了机械臂一般，一动不动，甚至屏住了气息。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荆未眠寒冽的声音传来—— “把宝宝还给我。” 第32章 小鱼宝发烧 诺微眼看着庄园宫殿维系多年的精密机关程序，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被坍塌毁坏，心中起伏万分，但最终还是敛下情绪，端着一如既往谦和温雅的态度来到几人跟前，微微一笑。 “陆上将，我费了多年心血才将这座庄园搭建完成，而现在就因为你的精神体失控，导致庄园变成了一片废墟，我想上将是不是得为此解释一下呢？” 陆敛白冷淡无波看向他：“或许诺微殿下更应该给我一个交代，比如我失踪的精神体为什么会出现在殿下违建的地下实验室里。” 荆未眠刚从陆敛白手里接过她的宝宝，听到诺微还有脸倒打一耙，顿时拧着眉正要迈步上前，却被陆敛白伸手拦了下。 “荆医生——” 陆敛白叫她，那双深邃冷峻的黑眸停在她怀里的小鱼崽，略微顿了几秒，平静移开视线把话说完，“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处理。” 在荆未眠的视角里，同样认为陆敛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把拦在身前的手推掉，“滚”字到了嘴边还没来及说出口，就被邹院士轻轻拍了拍肩膀，安抚道，“未眠，现在最紧要的是先带小予回去，别的先不急。” 言下之意是后面有的是机会找诺微清算。 荆未眠低头看了眼怀里委屈巴巴蜷成鱼球的小崽，最终压下眼底的猩红，说：“好。” 她跟邹院士转身离开。 而此时庄园宫殿外，陈岩早已开着星舰悬停在大门，看到荆未眠和邹院士一起出来，赶忙上前。 “上将让我过来接荆医生。” 说着才发现荆医生怀里还揣着条粉蓝粉蓝的小人鱼幼崽，陈岩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没等他询问，荆未眠率先开口，“陈副官，麻烦送我回第四街。” 荆未眠很清楚乘坐陆敛白的星舰回去是最快的，便没有在这上面置气。 五分钟后，星舰抵达第四街的小院上空，从长长的舷梯直抵门口，荆未眠把小崽抱回了屋里。 刚把荆小予放到床上，昏迷着的荆小予仿佛察觉到她要走，软趴趴的鱼尾尖蜷住了她的手指。 荆未眠立刻就又坐了回去，把荆小予重新抱进怀里，可却清晰地感觉到，小家伙用来紧紧黏着她手指的尾尖，明显有一股不正常的热度正从荆小予的尾巴尖那里逐渐蔓延上去。 可荆小予跟她一样都是寒带属性的人鱼，身上鳞片都还是软乎乎地，尚未变得坚硬，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变得这样烫热的体温。 “小予在发烧。” 邹院士刚叮嘱过陈岩一些话走进来，也看到了荆小予那一小截粉蓝色的鱼尾正被不正常的体温灼烧得烫红烫红的，接着担心道，“未眠，得尽快让小予的鱼尾打开。” “我知道……” 荆未眠强作镇定地哄着在她怀里团成球的小家伙，“宝宝，先把鱼尾放下来好不好？” 她动作放得无比轻柔，生怕弄疼到宝宝，连抖都不敢抖，小心翼翼捧住那两瓣小尾鳍，刚要往下放，荆小予仿佛受到了惊吓了般，小脑袋往尾鳍底下埋得更深了，发出模糊哽咽的奶音。 “不要……不要拔掉鳞片……尾巴，痛……” 荆未眠小臂的线条绷得用力，她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强压下全部的戾气，低头用额头贴了贴小家伙不安攥动的手蹼，一边不停注入柔软的疗愈精神力进去，“不怕宝宝，没事了，是妈妈。” 荆未眠的气息柔和温凉，幼崽仿佛是感知到来自她的安抚，终于，鱼尾不再紧绷成球，渐渐慢慢在她手心的呵护下放松了下来，最后乖乖摊开在她手心里。 荆未眠这才清楚看到，导致她宝宝出现异常高热症状的原因。 荆小予前面的尾鳍，有一小块皮肤上的浅蓝鳞片晕开病变成暗黑色的裂斑。 灼烧般的热度正是从这些晕开的斑变鳞片扩散开的…… 同样的，邹院士也很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诺微以为小予是实验体，他想把小予改造成军队武器，所以给他注射了异化药液。” “但小予很聪明，他应该是知道那药剂具有危险性，利用自己的人鱼特质欺骗过了诺微的眼睛，因此，针剂只打在了小予尾鳍的表层鳞片上，并没有深入小予的身体。” 荆未眠浑然感觉不到烫意似的，手指仍在轻轻地抚摸着小家伙生病发烫的鳞片，接着邹院士的话低声往下说。 “是宝宝打开了人鱼自我的保护机制，才没让病变的这部分鳞片渗透进身体里，但也因为这样，我给宝宝注进的精神力没有办法起到疗愈作用，只能暂时先进行外敷降温。” 邹院士看得出来荆未眠的担忧，安慰提醒道：“外敷疗效虽然慢，但也能起到缓解的作用。” 又说，“我现在回趟实验室配制一些专用药剂，未眠你记住不要损耗过多的精神力，这样才能好好照顾小予。” “我知道。”荆未眠点了点头，“谢谢邹叔。” 邹院士走了之后，荆未眠又抱着小崽好一会，并且全程用自己柔凉的手掌熨帖着小崽最为烫热的生病的尾鳍位置那里，不曾挪开过。 等到小崽混乱不安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乖乖趴在她怀里，荆未眠这才终于放轻动作抱着崽从床上起来。 正要去翻出医药箱来，这时房门外有脚步驻足停下。 似乎停顿了片刻，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我可以进来吗？” 荆未眠听到这道声音，想也不想走过去，打开门，寒着脸指向小院外面，“滚出去。” 陆敛白站在门外，身形颀长宽阔，被驱赶了也仍然还是那副淡漠稳重的神情，略微低颌，垂眸看着她说：“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邹院士了，他跟我说了些话，我认为荆医生现在很需要我的帮助。” “不需要——” 荆未眠冷声说罢就要把门关上，陆敛白的手伸过来按住了门沿，视线缓缓移向埋在她怀里的人鱼幼崽，说道。 “荆小予是为了保护我的精神体才被注射了异化药剂，责任在我，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第33章 上将冷脸冲奶 之前因为失踪的精神体和他自身距离过远，再加上精神体处于受伤退化的状态下，他并无法及时感知到精神体。 直到在诺微的庄园宫殿那里，他的精神体回归本体后，陆敛白也在顷刻间接收到了这几天精神体的所有记忆。 知道了这几天以来都是荆小予在照顾他的精神体。 因此，无论如何陆敛白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坐视不管。 荆未眠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却只感到讽刺，“陆上将现在知道不能坐视不管了？那你怎么不管好你那位未婚妻？贵为伯爵千金，却连三岁不到的小孩都不放过，而陆上将你作为顾佳帧的未婚夫，是怎么还好意思上门找我的？你以为你现在虚情假意做点什么，我之后就会放过她吗？” 陆敛白抵在门沿的手掌略微绷紧，皱起眉宇解释清楚：“她不是我未婚妻，我来这里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后续我也会就此事找她追责。” 荆未眠自己的宝宝受了苦她自会找人清算，用不着谁帮她，她也压根不信陆敛白的话：“你说不是就不是？首都星谁不知道你陆上将对顾家有求必应，你们——” 荆未眠话说到一半，许是冷风灌了进来，本就处于发烧当中的荆小予在她怀里瑟缩了一下，小脸不安地蹭着她衣领。 荆未眠想赶紧把门关上，但门被陆敛白的手按着关不上，荆未眠担心怀里的宝宝，实在分不出心神管他了，只能悻悻撤下了手，抱着小崽转身回屋。 陆敛白微微俯低肩脊，跟了进来，并关上了门。 小屋老旧简洁，一眼望去，已经有些褪色的旧墙，木质桌椅，摆在墙壁柜的甚至是连拿去废品星站都未必会有人愿意收的老旧电视机器。 陆敛白高大挺拔的身形站在里面明显有些局促，他眉眼淡淡扫了一遍，看到荆未眠在桌椅旁边打开了一个医药箱单手在翻找东西。 陆敛白走过去，站在她身侧看她一只手在最底下翻找得辛苦，便主动伸手过去，推开上面的夹层，从里面找出了一卷绷带，拿给她问。 “绷带是吗？” 荆未眠动作一顿，一把扯过他手里的那卷绷带，也没管他，自己在桌前坐了下来。 接着，用放在桌上那盆干净的冷水浸湿绷带，小心谨慎地捧着荆小予的鱼尾，把浸湿的绷带一点一点敷在病变的尾鳍鳞片上。 但是鳞片太烫了，敷了没半分钟就又皱巴巴地干透了，荆未眠一只手持续轻轻抚摸着小家伙的鳞片降温，另一只手重新弄湿绷带，重复着给荆小予敷上绷带的动作。 而陆敛白面色冷峻站在旁边，低眸沉默认真看了两遍。 自认为学会了，便也去剪了一段绷带。 可能是怕弄到小家伙鳞片旁边的伤口，他注意到荆未眠每次只是拨弄一点水滴浸湿绷带。 因而，他也把控着水分浸透手里的绷带。 全程动作冷硬如同是被编了程序的机械臂一般在操作。 等弄好了以后，陆敛白低头看到被荆未眠捧在手心里的小鱼尾尖那样幼嫩脆弱，又看了看自己粗粝厚重的手掌，静了一瞬，选择把绷带交给荆未眠。 “给你。” 荆未眠瞥了一眼他递到面前的湿绷带，冷着脸接过来，顺手把又敷干了的绷带扔给他去弄。 对此陆敛白毫无怨言，继续去弄湿绷带。 两人分工合作，如此敷了半天，荆小予身上烫热的温度总算降了一些。 只是荆小予那两瓣感知最为敏感的小尾鳍总是委屈巴巴地蜷缩起来，灼痛得有一种被烧尾的错觉，小脸趴在她颈窝不安地乱蹭，连在昏睡中都很不踏实的模糊呓语。 “妈妈，痛……” 荆未眠贴了贴小家伙的脑袋，动作很温柔一点一点地抚平灼烫翘边的鳞片，同时一直在荆小予耳边小声地哄。 “是这片鳞片痛吗？” “唔呜……” “还有这一片鳞片也很痛？” “呜。” 小家伙在荆未眠的安抚哄声中，焦躁灼痛的尾鳍总算渐渐平复下来。 陆敛白情绪不明地盯着荆未眠哄着人鱼幼崽的这一幕，冷不丁问了出口。 “荆小予是基因改造的小人鱼实验体吗？” 荆未眠闻言终总算是看了他一眼，却是微微皱着眉，就好像是在反问他，问这个干吗。 陆敛白：“邹院士说的。” 此时，陆敛白还以为被荆未眠抱在怀里的人鱼幼崽是被她研究改造出来的实验体，又是被她一手养大的，所以才叫她妈妈。 毕竟荆未眠自己是个人类，也才十九岁的年纪，他自然也就没有荒谬联想到别的方向去。 只是不知为何，陆敛白看着看着，眸底愈发幽深，胸腔涌上一股没由来的怪异闷沉，周身气压越发低沉，但他自己一时之间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导致他产生这样的不舒服。 而荆未眠听到他后面补充的这句话，知道这是邹叔为了她的人鱼身份为她打掩护才这样说的，便也没多作解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妈妈……”荆小予又意识模糊地抱着她脖子，软乎乎地发出声，似乎在做着梦，仿佛自己还是在海里嗷嗷待哺的小鱼，“要，喝奶……” 荆未眠听到小崽饿了，立刻站起来，“好，宝宝等一下。” 正要抱着荆小予起身去厨房冲奶，陆敛白薄唇一抿，声音又冷又硬叫住了她，“我去吧。” 怕吵到小崽，荆未眠这会对陆敛白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了，但也仍然没好气，怀疑地打量他：“你会？” 她都不会。 毕竟在上岸之前，她都是直接在海里捕食投喂宝宝的。 到了陆地上后，关于人类的这些饮食习惯什么的，反而还是宝宝教给她的。 而陆敛白一个常年在星系战区厮杀的帝国上将，看着也不像是会给幼崽冲奶粉的，感觉比她还不靠谱。 片刻静默后。 陆敛白再次开口：“我会。” 说完，走进布帘后的窄小厨房里，然后，低下头颅，面无表情打开光脑。 查阅冲奶粉教程。 第34章 等着荆医生夸他 陆元帅的通讯拨打过来时，陈岩正驻守在小院外头，刚接通就听到陆元帅问他，“你们上将还在荆医生那里？” 陈岩回头往小院里边瞅了瞅，下意识抵着口鼻，把声音压得很低，“是的元帅，上将还没有出来。” “不是说精神体回归身体他就能恢复正常了吗？怎么还跑去黏着人家荆医生？这也太不像话了！” 陈岩依旧低声，“属下……” “你大点声说话！” 陈岩犹豫少顷，只好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向陆老元帅解释：“属下刚刚疑似听到上将进门前挨了顿骂，好像是因为吵到荆医生饲养的那条小人鱼实验体了，所以属下才……” 通讯器那头，陆元帅听完顿了顿，也鬼使神差般放缓了语调，“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那还是你自己进去跟他说一声，总统阁下听闻今日发生的事情，已经召见了诺微进宫，你让他处理完事情也赶紧去一趟王宫。” “……属下明白。” 陈岩收起通讯器，来到小院里面的屋门口，酝酿半晌才尝试着轻轻敲了下门。 却没想到出来开门的人并不是荆医生。 陈岩看到门打开，陆上将手里拿着个奶瓶，愣了一下开口，“上将……” “把门关上。” 陆敛白说完转身就又回到厨房那边。 陈岩带上门，注意到里面卧室的房门紧闭，下意识也放轻了脚步，跟着陆上将来到布帘后的厨房，想着总统阁下那边还在等着，赶紧接着说，“上将，刚刚元帅他——” “等我忙完再说。” 陆敛白声音肃然冷淡，俨然正在执行一样需要全神贯注，无暇分出丝毫心神聆听其他的重要任务。 陈岩看了看陆上将，又看了看此刻投影在陆上将面前的全系光屏。 陆上将十分严峻地按照光屏上教程的冲奶粉标准比例，精确到分毫不差执行配比。 看着看着，陈岩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问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住了。 于是，他全程候在一旁，眼看着陆上将冲完奶粉又再检测了一遍奶瓶温度，确认温度把控准确，这才拿着奶瓶走出了厨房。 陆敛白站在房门外，手里的奶瓶俨然是他的战利品，沉稳的口吻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矜傲，“荆未眠，我冲好了。” 过了一会，卧室的门被里面打开，荆未眠探出来一只手接过，又二话不说把门关上。 徒留陆上将在门外冷漠站着。 杵在后边的陈岩，摸了摸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会觉得刚刚他们陆上将把奶瓶递给荆医生的那副表情语气，就跟在和荆医生显摆他会冲奶粉，等着荆医生夸他似的…… 正浮想联翩着，碰了一鼻子灰的陆敛白沉着脸转过身，终于看向他：“什么事。” 陈岩这才冷不丁回神过来，站直了身体向他禀报，“刚刚陆元帅来电，说总统阁下让您去一趟王宫。” 陆敛白眉头蹙了一下，但想到确实需要离开去处理那些事，他又看向房门口，和里面的人说，“我有事需要去处理，我让陈岩在院子外面守着，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跟他提，我忙完就会过来——” 话音刚落，不出意外得到屋里的人一声冷冽的“滚”。 两分钟后。 从小院出来，陆敛白面不改色向陈岩交代：“继续加强旧街这边的巡逻，有什么状况及时通知我。” 乘坐星舰前往王宫的路上，陆敛白又往星督局那边的熟人打了通电话。 “陆哥？” “李澎，农贸星区那一带是你管辖的地盘吧？” “是啊，怎么了陆哥？” “需要你协助调查一起绑架案，你尽快把今天上午农贸星区附近所有监控录像查一遍。” 陆敛白把相关可疑线索尽数告知，李澎在通讯另一头却越听越是心惊胆战，听陆上将这意思，跟点名伯爵千金顾佳帧是绑架嫌疑犯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这两年首都星不是一直谣传两人联姻在即，怎么现在陆上将竟然还要把人抓起来？ 李澎也没敢细问，挂了电话就赶紧召集手下着手调查起来。 …… 另一边。 在远离首都星的偏僻星区外，四野寂静，一艘灰黑色小型飞船停泊在山林上方。 顾佳帧从诺微殿下那边收到消息以后就彻底慌了。 “那只猫……那只猫怎么会是陆敛白的精神体……” 顾佳帧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被那个小破孩护着的宠物竟然会是陆敛白丢失的精神体…… 现下精神体重新回到陆敛白的身体里，陆敛白原本一直以来就对她颇为冷淡，这次恢复清醒了还怎么可能会相信她…… 穆凌：“属下替大小姐去认罪，就说一切都是属下主谋，大小姐对此并不知情！” “你以为他们会信吗？你没看到陆敛白对那个荆未眠什么态度？被她治疗了两天就跟被下了什么蛊药似的，满眼都是她，你觉得陆敛白现在是信她还是信我？” 顾佳帧越说越烦躁，这时，身后的树隙遽然发出细微的异响，顾佳帧和穆凌同时警惕地转过身去，“谁？！” 穆凌本能地挡在了顾佳帧跟前。 过了好一会，一个穿着黑色条纹冲锋服的短发女生从树后走了出来。 顾佳帧瞬间拧起了眉，“你是什么人？” 短发女生抱着手轻笑两声，靠在树边直言道：“顾小姐不必管我是谁，顾小姐只要知道，我有办法能让那位陆上将相信你。” 顾佳帧感到可笑，“就凭你？你算什么东西，你——” 话音未落，短发女生伸出的手在光线的细微变化下，手背皮肤蔓延长出闪烁的暗紫色鳞片纹理。 顾佳帧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的手，“你的手……”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陆上将这几年以来虽然一直对顾小姐有求必应，但却始终与顾小姐保持距离，也明确拒绝与顾小姐联姻的要求，顾小姐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顾佳帧脸色微微变了变，听到她接着说：“因为顾小姐缺少了一样让陆上将信服当年是你救了他的证据。” 顾佳帧此时已经不想问面前这个人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她阴郁不定地盯着她问，“什么证据？” 第35章 咬上去 半个小时后。 顾佳帧跟着短发女生从飞船下来，看到赫然映入眼帘的一所私人医院，皱了皱眉，语气不善：“你带我来医院做什么？” 短发女生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顾小姐跟我进去就知道了。” 进入这所医院没多久，就有一名束着长发的雌雄难辨的人员走上前来，短发女生向顾佳帧介绍，“这位是菲尔博士。” 顾佳帧保持警惕和这位菲尔博士握了手，又问短发女生，“你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短发女生和菲尔博士对视一眼，这才领着她进入了一间白色的手术室，墙壁嵌有浸在透明管瓶的奇形怪状生物样本，陈列了两面墙。 而最让顾佳帧感到古怪的，是摆在台面上的一个透明器皿里的一片类似鱼鳞薄膜的浅粉色鳞片，清透渐变的水粉光泽，边沿氤氲晕开一圈细闪的珠白，极具视觉冲击的漂亮绮丽。 顾佳帧盯着那片粉色的鳞片，被美到半天都舍不得挪不开眼。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东西。 那些贵族世家流行的所谓稀有星矿珠宝，怕是都要在这片粉鳞面前显得黯然失色。 “看得出来，顾小姐很喜欢它……” 顾佳帧怔怔地，“这是人鱼实验体身上的鳞片？” “这可是当年真正救走陆上将的那个人身上的东西，我当初花费不少功夫才窃取到这么一片，只要拥有了它，顾小姐还用怕陆上将不信你吗？” 短发女生说着，打开了透明器皿，主动将其递到了顾佳帧面前。 顾佳帧呼吸一滞，但很快从这泛着迷幻珠光的鳞片回过神来，拧紧了眉冷嗤道：“你当陆敛白是傻子？我说这是我的东西他就会信吗？” “所以——我才带顾小姐来到菲尔博士这里呀。” “什么意思。” 短发女生的手冰凉如蛇，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腕一侧的皮肤轻轻抚摩，慢悠悠地接着说道。 “菲尔博士会帮顾小姐做一个类似皮肤缝合手术，让这片鳞片和顾小姐的皮肤缝合在一起，等手术成功，通过肉眼观察，鳞片就会像是真的从顾小姐手上长出来的一样。” “到时陆上将只要看到它，自然就会相信顾小姐所说的一切。” 听到这里，顾佳帧明显心动了，眼眸微微凝动，贪婪地盯着透明器皿的粉色鳞片，还保持着仅存的些许理智，犹疑问道。 “做了这个手术，我的身体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手术过后，顾小姐的身体会时不时出现一些排斥反应，这都是正常的，只要顾小姐定期服用止痛药剂就没什么大碍。” 顾佳帧稍微松了口气，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问了句：“你刚刚给我看的手，也是通过手术才变成那样的？” 短发女生促狭地眨了眨眼，“你猜。” 顾佳帧打量了打量她，看她确实没什么问题，思考了半晌，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我同意做这个手术。” …… 星云流转的首都星中央，悬浮着一座恢弘壮丽的王宫。 大殿会议长桌上，坐在为首的总统阁下正在看似严肃批评着自己的弟弟。 “诺微这次实在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不过，在你过来之前，他也和我仔细解释过了，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陆上将你失踪退化的精神体，至于那个人鱼实验体，是手底下的人不小心注射错了药剂，这都是情有可原的。” 陆敛白姿态沉稳持重端坐在左边座位上，脸上平静道：“嗯，等会我也不小心给诺微殿下注射一支异化药剂。” “……”总统阁下微微地笑，“陆上将真会开玩笑。” 坐在对面的诺微按着不适的心脏，仿佛已经难受到说起话来都十分虚弱费劲，“王兄，你也看到了，我都已经……道过歉了，陆上将还这样咄咄逼人，该罚的也罚了，还想要我如何呢。” 总统阁下没理他，继续问陆敛白，“那陆上将你的意思呢？” 陆敛白并不是看不出来，总统阁下这是要护着诺微这个弟弟的意思，所以表面是看似要为他讨回公道，但实则不然。 既然如此，陆敛白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口舌。 他一边打开光脑购买异化药剂，一边淡然道。 “就按总统一开始说的办吧，我没什么意见。” 陆敛白说罢从会议长桌起身，“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从王宫返航回到第四街时，已是深夜。 陆敛白让陈岩先回去，他走进小院里，看到屋里灯还亮着，站在门外轻轻敲了下门，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 在门外站着等了一会，陆敛白还是不太放心，轻轻推开了门进去。 荆未眠大概是守了小人鱼幼崽一整天，此刻侧着脸颊趴在桌上睡，垂在桌边的手看起来明显被烫伤了，细细的手指骨节都红通通的，红肿一片。 而桌子旁边多了一个看起来有水盆大小的贝壳，陆敛白皱着眉正要将它挪开，走近一看，才发现微微半阖着的贝壳边缘露出来一小截浅蓝色的小尾鳍。 这才得以看清楚，小人鱼幼崽就藏在这珠白硕大的贝壳小窝里面，正抱着自己的鱼尾，小脸埋在软嫩的鱼尾上，看不清楚脸蛋模样，但小嘴微微撅着，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嘬着自己受伤的小鳞片，就好像是在喝奶一样。 陆敛白盯着看了半晌，稍稍回过神。 走到白天放的那个小药箱位置，找出一管烫伤药膏，在荆未眠旁边坐下来。 挤出来少量药膏，伸出手，沉住气息，在半空中动作冷硬地调整了数次姿势。 终于，骨节分明的长指从桌沿很轻地托住了那只柔软的细手，从她指尖底部慢慢抵近，最后用厚实温热的掌心稳稳圈进去，将药膏少量多次涂抹在她烫红的手指头上。 睡梦中，荆未眠仿佛是感觉到了手指上的温热异动。 趴在桌上的脸有些不耐地扭过来，呼吸闷闷的，略微蹙紧了眉眼。 犹似某种脾气不大好的动物被惹恼了，柔软粉润的唇瓣张开，狩猎般，锋利齿尖精准地一口钳住他虎口的那层薄韧的皮肤。 侵占性十足的，咬上去。 不偏不倚，正好落进陆敛白虎口上的那道不明咬痕。 第36章 荆未眠，把她放开 那一刻，陆敛白似是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僵坐在那里，面冷如冰地盯着此刻咬着他掌心虎口不放的荆未眠。 荆未眠的皮肤白皙，睫毛很长，像蝴蝶轻振扑落在他掌心，那层薄的皮肉被软红的唇用力地衔起，微挺的鼻峰从他指节滑过。 直至手掌传来细微的刺痛感，陆敛白第一反应也不是抽回手，而是不动声色扣紧了腕部的手腕带，顺驯地垂着手任凭处置。 反而是荆未眠自己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不对劲，微微睁开眼清，看了看唇下覆着牙印的虎口，和几乎抵在脸颊两侧的手掌，荆未眠几乎一瞬间醒过来，猛地将其推开站了起来。 “陆上将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这么喜欢让人咬手？” 陆敛白也站起来，盯着她那形状优美的唇，神色看不出波动，耳侧隐晦地漫着不正常的微红。 “你自己要凑上来咬。” 荆未眠用力抹了把唇，半点好脸色都不给：“那你不会挣开？” 陆敛白沉默。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天才让顾佳帧留了一手牙印未消，脏死了！” 听到这话，陆敛白眉头轻锁，指腹摩挲了下虎口上新旧交错的两道咬痕，向她沉声解释：“那不是顾佳帧留下的，我说过了，我跟她不是那样的关系。” “谁要听你解释这些有的没的，我管你手上的印子是谁留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倒是想问问，陆上将大半夜又跑到我这里干什么，怎么，失去精神体被我治疗了两天，还真黏上我了？” “你……”陆敛白耳后的热意明显延至颈背，下意识将被咬过的手掌收缚在身侧，本还要再开口解释清楚什么。 但就在这时，趴在贝壳里的小鱼崽微微蜷动着，发出不舒服的嘟囔声音。 荆未眠脸上轮廓的凌厉一瞬间褪了个干净，她半蹲了下来，手腕搭在贝壳边缘，轻轻按了按不安扭动的小鱼尾，“宝宝？” 她那会睡过去之前，用邹叔带过来的特殊凝胶给荆小予敷上病变的鳞片，当时小家伙一直持续发烫的鳞片温度确实有在慢慢好转。 这也让荆未眠稍稍松懈下几分心神，但现在再把小崽从贝壳抱出来，荆未眠发现小崽的鳞片那里又变得热乎起来，明显症状反复。 荆未眠刚抬起头，冷不丁跟陆敛白对视了一眼，而她甚至都没有开口，陆敛白已经动作熟练去接了盆水并拿了小药箱过来。 于是，前一秒还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此刻沉默又默契地相互配合，给小鱼崽涂药并敷上绷带。 等荆小予额头上的温度稍稍降下来一些，陆敛白又去厨房冲了瓶奶出来递给荆未眠，在荆未眠拿着奶瓶喂小鱼崽喝奶时，陆敛白站在旁边沉默看了一会，声音低缓开了口，向她报备调查进度。 “诺微背靠着总统阁下，想动他没那么容易，但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说着锋利的眉角微垂，想到荆小予当时也是为了保护他的精神体才被诺微注射了异化药剂变成现在这样，在荆小予还没完全恢复回健康之前，他必须要尽自己所能帮助到荆未眠。 “另外还有，农贸星区的监控我也找人去查过了，明日拿到证据我会协同星督局那边亲自去缉拿绑架荆小予的罪犯。” 荆未眠知道陆敛白毕竟效命于帝国，能做到这些已经挺不错的了。 既然他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也说了顾佳帧不是他的未婚妻，那她也不是不能和陆敛白握手言和，至少不迁怒到他头上去。 只是，这位陆上将显然还是过于文明了。 荆未眠作为一条睚眦必报的人鱼，没道理让那几个人类欺负到她头上来。 而且这次伤害的还是她的宝宝。 陆敛白是在天亮前离开的，彼时反复发热了一整夜的荆小予也才刚刚平复熟睡下来，被荆未眠小心抱进了贝壳小窝里。 在她换好衣服没多久，邹叔也赶了过来，看到她换了一身行头，知道她是想要去做什么，也没拦她，只是委婉提醒了她下手要知道轻重。 荆未眠不置可否“嗯”了一声，又不太放心地往屋里看了一眼，“邹叔，辛苦你帮我看着宝宝，要是宝宝有什么状况，你记得及时给我打电话。” 邹院士点点头，“放心吧，我会看好小予的。” 另一边。 陆敛白在一大早就接到了李澎那边传过来的关键监控录像证据，确定了绑架荆小予的就是顾佳帧和她的保镖，当即下了逮捕令，带人前往顾佳帧的住处缉拿收押。 想过顾佳帧有潜逃的可能，陆敛白还封锁了各大星区通行港口，和星督局那边分开搜查。 “上将，我提前查过了，这栋别墅就是顾小姐这段时间的常住居所。” 陈岩说着，和陆敛白前后从装甲车下来。 正待陆敛白下令让陈岩带人进去搜查之际，顾佳帧自己主动从别墅里面走了出来。 陆敛白站在大门前，神色冷淡看着顾佳帧走近，“顾小姐应该知道我这次过来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顾佳帧垂着脸，勉强地扯出一点微弱的笑，“我当然知道……” 陆敛白不为所动收回视线，平静下令，“带回去。” 顾佳帧束手就擒，主动伸出两只手。 陈岩走上前二话不说将镣铐拷上顾佳帧的手，而就在这时，正要转身的陆敛白余光被一抹瑰丽的珠光吸引住，他顿时脚步，侧头睨了过去。 在顾佳帧露出的手腕部位上，皮肤上清晰浮现一片粉光闪烁的鳞片。 陆敛白瞳眸微微一缩，上前冷峻质问：“这是哪来的？” 顾佳帧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扯下袖口，自嘲地笑了一声：“敛白，你都要把我抓起来了，就别问这个了，反正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说着，她想起短发女生跟她讲过的话，又故作失望伤怀地望着他军服底下的胸口位置，“也不知道你心脏上的鳞片标记还在不在……” 陆敛白听到最后这句话，眯起眸，极具压迫地沉默了少顷，对身后的陈岩开口：“带回去审讯。” 顾佳帧全程配合地坐上车，从后视镜看到坐在副驾的陆敛白变化莫测的神色，暗自勾了下唇角。 但就在中转换乘星舰押送回星督局时，车门刚打开，顾佳帧忽而感觉颈脖一凉，没等反应过来，人就被拖了下车。 顾佳帧扭头看到是荆未眠，瞬间煞白了脸尖叫起来，“敛白！救，救我！” 陆敛白走到荆未眠面前，停顿两秒，盯着她的眼说：“荆未眠，把她放开。” 闻言，前一晚还想着和他握手言和的荆未眠瞬间眼眸湮下一片冷色，仍擒着人，声音不带情绪问：“陆上将不是说顾佳帧不是你未婚妻？那你现在护着她是什么意思？” 第37章 上将罚站 顾佳帧整个人几乎被荆未眠扣在车窗上，浑身都在颤抖，才领教过荆未眠的手段不久，生怕荆未眠稍不慎一个暴力拧转，她的脖子就会被她徒手折断在手里。 她杏眼含泪，一脸慌措地不停唤着陆敛白，继续向他求救。 而陆敛白不为所动，只是依旧静站在那拦住荆未眠的去路，声音很沉，俨然又恢复回初次见面时那位杀伐决断的上将大人，“她犯了罪，需要押解回星督局作进一步详细审讯，再以帝国相关刑法进行定罪，这跟我护不护她没有关系。” “想不到帝国刑法还能被用来保护一名绑架犯，陆上将这种自我欺骗的话术可真让我开了眼了。”荆未眠直直望着他，“你敢说你没有半分私心？” 这话果不其然让陆敛白沉默了一瞬。 也正因为这一秒钟，荆未眠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再看他一眼，“行，我不为难上将。” 荆未眠撒手放人，顾佳帧腿软着跌跌撞撞靠向陆敛白那边。 陆敛白往身后的陈岩侧了一下目，接收到示意的陈岩即刻上前将人搀扶住了。 “顾小姐最好祈祷你能一直待在星督局的监狱里，否则，我不保证你一旦出来会碰到什么。” 撂下这么句话，荆未眠转身就走。 陆敛白注视着荆未眠离开的身影，眼神愈发沉黑下去。 把人押回星督局的审讯室后，陆敛白亲自进去审讯。 此时顾佳帧虽然知道自己已经被押进了星督局，但想到刚刚陆敛白都把她从荆未眠手里救下来了，现在又看到进来审问的人是陆敛白，顿时心里底气更足了，脸上带着余惊未定的不安望向他，低喃道。 “敛白，刚刚多亏有你，我真的没想到荆医生她竟然会突然冒出来……” 没等她把话说完，陆敛白冰冷锐利的目光钉在她露出袖口的那段手腕，打断道，“你手上的鳞片，是谁给你的？” 顾佳帧愣了一下，红着眼睛轻声解释：“这就是从我手里长出来的，敛白认不出它吗？” “三年以来，顾小姐一直希望与陆家联姻巩固地位，如果鳞片真的从一开始就在顾小姐身上，顾小姐不会等到今日才刻意暴露让我发现它的存在。” 顾佳帧那双眸子微微转动，没等她开口，陆敛白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无响地按进虎口的陈年咬痕，毫无波澜地审视她，平声道：“现在，顾小姐可以说了，给了顾小姐这片鳞片，甚至还告诉了顾小姐有关我心脏上的秘密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顾佳帧镇定地望着站在审讯桌前冷漠睨着自己的陆敛白，语噎了半晌，忽然发出一声嘲弄的笑，“搞半天，敛白你还是不相信我？” “出发戎克星系的跃迁舰在启航两分钟前已经全面检测无误，但当日启航前顾小姐突然现身送行，之后我在启航三十秒前才进入跃迁舰指挥舱，在那一分半的时间，足够让里应外合的人蓄意毁坏燃料仓。” “而我一旦出事，间接得利者便是一直视我掌管的军队为眼中钉的诺微殿下。” “在这之后，顾小姐绑架了人鱼幼崽的实验体并于第一时间与诺微殿下达成交易，种种行径皆可说明，顾小姐与诺微殿下合作密切。” “这些事情，在精神体回归身体后我就已经摸排清楚。至于为什么不把这件事也放到明面上去说，就像我从一开始就跟顾小姐说过的，我铭记你当年带我回到首都星的恩情，所以有些事我一再容忍，但这并不代表我会盲目相信你这个人。” 顾佳帧怔怔地听着，被镣铐的手腕动了动，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陆敛白连她和诺微合谋害他的事都已然知晓，她脸色变了变，硬着头皮说：“什么跟诺微殿下合作……我听不懂敛白你在说什么……” “我可以不追究这件事，但你现在必须告诉我，鳞片到底是谁给你的？” 陆敛白看似不声不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却扑面而来。 “我……”顾佳帧突然找回理智，意识过来这片鳞片的秘密就是可以保住性命的利器，立即狠狠眯起眼睛，坚决否认：“我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人，鳞片就是我自己身上的！敛白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几秒冷寂后。 陆敛白移开视线，“希望顾小姐过两天也能保持这个态度。” 说罢转身离开，并在打开门出去时冷冷地下了道审讯指令，又命部下着手去调查顾佳帧近期都接触过什么人。 乘上星舰前，陈岩把从李澎那缴获的一辆儿童代步车带了过来。 “上将，李局说这是小人鱼实验体当时遗留在农贸星区的，要拿回去还给荆医生吗？” 陆敛白垂眸看了一眼，微微顿住。 当即认出来，这是之前荆未眠从他身上“勒索”得来的代步车，没想到是买来给小人鱼幼崽用的。 陈岩又自以为不露痕迹地提起：“属下跟着看了监控录像，小人鱼天天一大早就扛着一麻袋作物去农贸星区兜售，想来之前荆医生跟上将极力推销又被上将拒绝的……应该就是小人鱼种的作物吧……” 陆敛白表情淡淡，回头看他。 陈岩清了清嗓子，装作没看懂陆上将的眼神，“上将，那这辆代步车要怎么处理呢？” 没过多久，陆上将带着一辆全新的小闪电代步车，出现在第四街的小院门外。 小院的门紧闭，陆敛白尝试着敲了门，是邹院士出来隔着门委婉提醒。 “上将，未眠出去办事了，她半个小时前特意打了通电话回来，让我锁好门，谁也不准放进来。” 陆敛白并不意外，打开通讯器，在光屏顿了一下，温沉问道：“能麻烦邹院士把荆医生的通讯号给我吗？我跟她有些误会，我想亲自跟她说清楚。” “这个我做不了主，实在抱歉陆上将。” 于是，陆敛白就这么挺拔肃立在小院外，跟罚站似的，一直等到了黑夜。 第38章 陆上将你脱什么衣服 “未眠你怎么从后面翻墙回来的？” 荆未眠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脸戾气，“门外站着尊活佛，我怎么进来？” 邹院士也是没有想到到这么晚了那位陆上将还在院子外面等着没有走，他往门那边的方向瞅了一眼，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看上将那意思，是有误会要跟你解释清楚。” 荆未眠脱掉手套面无表情往屋里走，“我跟他能有什么误会。” “那未眠你怎么连门都不敢进……” “……” 荆未眠脚步略顿，微恼地看了一眼邹院士。 好在邹院士没再逗她，领着她进去看荆小予。 “说起来也奇怪，自从下午陆上将过来以后，小予慢慢就退烧下去了。” “……邹叔，你再这样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收他钱了。” 邹院士一本正经：“这怎么可能。” 荆未眠说是这样说，但还是在贝壳小窝那蹲下来，摸了摸荆小予鱼尾上的鳞片，确实和邹叔说的那样，没有再发烫了。 “明早我再过来看一次，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小予身上病变的这些鳞片应该就能恢复如初了。” 荆未眠点点头，“邹叔你辛苦了。” “小予能没事就好。” 大概是怕再被邹院士说，荆未眠主动提出要送邹院士，院门一打开，果不其然某人还在外面站着。 荆未眠也没有看他，跟邹叔道了别，目送邹叔乘坐悬停的飞船离开。 在院门将要关闭之际，那只手伸过来抵住了门沿。 “荆医生，即便是被判死刑，也有申请上诉的权利。” 荆未眠垂着眼皮看了看拦在门沿的手，凉津津道：“上将言重了，我哪有本事能判您死刑。” 陆敛白却观察入微，发现荆未眠并没有就这么把门关上，意识到荆未眠这是口是心非给他解释的机会，看着她说： “今天，我意外发现顾佳帧掌握了一些我一直在找寻的真相相关线索，所以，在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前，我还不能让你动她性命，但不是因为我想护着她。” “说完了？” 陆敛白顿了下，把那辆小闪电提上来，“这是荆小予的代步车——” 荆未眠单手接过推进院子里，正要关门进屋，这一次，是衣摆被扯了一下。 转头过去，是陆敛白俯首盯着她，伸出长指抻住她微皱的衣角，不露声色地叫她名字，声音偏沉。 “荆未眠。” 像是在提醒她，还没有撤销对他的“死刑”判决。 有几分微妙的安静从两人对视中无声淌过。 终于，荆未眠不置可否出声：“我知道了，现在时间不早了，上将还是先回去吧。” 陆敛白听得出她语气有所缓和，捻着那层单薄织物的手指动了动，眼神仍是一错不错地：“荆医生不好奇我要调查的事情是什么吗？” “这是陆上将自己的私事，我为什么要好奇。” 陆敛白的眼眸缓缓下移，从她的嘴唇，再慢慢停在自己抻着她衣角的那只手掌虎口处，昨晚留下的那道浅红齿痕，完完全全契合地覆落在那道经年不退的牙印上。 片刻，陆敛白突然收回手。 就在荆未眠以为他要离开之际，陆敛白眼神平静盯住她，手上却一声不作开始解开军服上衣的金属领扣。 “陆上将？你好端端脱什么衣服……” 荆未眠以为他在发疯，但话说到一半，陆敛白已经利落扯开解开了三颗纽扣的衬衣，将衣领往一边散开，同时用另一只手一把拉过她的手，直接按在了他的心脏部位上。 陆敛白的喉咙滚了滚，眼眸幽深而清晰，直直映着她。 “想问问荆医生，认不认得它？” 荆未眠心口猛地一跳。 一时之间被迫迎上他的目光。 她的确没有想到过，陆敛白竟然会怀疑到他心脏上的鳞核印记跟她有关。 荆未眠屏着呼吸，清楚感受到熨帖着手心的胸腔热度，烫得她几乎立即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回去。 微微启唇，刚要开口说什么，这时，冷不丁突然听到屋里传来荆小予发出的痛哼声。 荆未眠顿时面色一紧，也顾不上陆敛白了，赶紧回到屋里查看。 荆小予摔坐在地板上，不知是不是翻身的时候不小心从床上的贝壳小窝摔下来的，很坚强地捂着鱼屁股，小脸皱起来，要哭不哭的。 荆未眠立刻把荆小予从地上抱起来，荆小予闭着湿润的眼睫毛，也不知道醒没醒，模模糊糊哑着声说不疼。 荆未眠还是不放心，本想检查他鱼尾巴有没有受伤，但小崽扭扭捏捏不肯给看。 荆未眠怕弄疼到小家伙，也不敢抱得太紧。 这反而让荆小予伺机从她怀里滑了出去，又蜷缩回到贝壳里头，甚至还要用小手把贝壳开口阖上的意图。 “宝宝？” 荆未眠看到小家伙那两片小尾鳍都皱巴巴的往里收缩，别说给她检查了，这下连抱都不肯给她抱了。 不一会儿，有细小的珍珠从小鱼崽蜷成一团的身上滚落下来，啪嗒掉进贝壳深处。 荆未眠看得心都要揪起来了，小声哄问：“宝宝，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不，疼……” 荆小予小脸埋进鱼尾里，释出一点含糊不清的小奶音。 “那可以出来抱抱吗？”荆未眠很耐心蹲守在贝壳外面，“我想抱抱宝宝。” 一直以来荆小予都将荆未眠的意愿放在首要，无论荆未眠说什么都点头答应，还从来都没有拒绝过荆未眠。 但这次不知为何，荆小予听到了这句话，尖尖软软的小耳鳍耷拉下去，似乎痛苦地纠结了好半晌，最终还是选择把尾鳍往里埋得更深了，小手紧紧抱住鱼尾，甚至有些呜咽的泣腔，“不，不能抱……” 陆敛白是刚刚紧跟在荆未眠身后一起进的屋，看到这一幕也意识过来小人鱼幼崽的情况并不太对劲，凝起神色道，“邹院士应该还没走远，我叫他回来。” 说着拿起通讯器就去打电话。 而荆未眠听到小鱼崽断断续续的这声呜咽后，心口直抽。 正好这时伸进贝壳边缘的手接住了一颗歪歪扁扁的畸状小珍珠。 从小鱼崽身上滚落下来的。 荆未眠脸一瞬间白了。 第39章 妈妈，尾巴不漂亮了 “宝宝……” 她盯着拢在手心里的冰凉小珍珠，仿若有尖锐杂乱的磁波从颅腔蹿过，嗡鸣声几乎覆盖了全部感官。 很快反应过来什么，荆未眠又伸手往贝壳深处捞了捞，果不其然在蜷成一团的小鱼崽周围又找到了好几颗细小珍珠。 摊开一看，全都是扁扁的、形状怪异的，毫无光泽的暗淡珍珠。 荆未眠有种自己被攫着心脏的窒痛感。 直至门被再次推开，陆敛白领着匆匆赶过来的邹院士进来。 邹院士只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畸状珍珠便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他转过头找了个需要陆敛白替他去医疗部取一支药剂的理由将他支开。 陆敛白听完，抿了下薄唇，目光缓重从荆未眠的侧脸上划过，又看了看蜷缩在贝壳里的小人鱼幼崽，并没有在这关口多问什么，只是认真和荆未眠承诺道，“我会尽快回来。” 待星舰的引擎声从小院上空疾速远去，邹院士这才伸手轻轻拍了下还在发着呆的荆未眠肩背，“未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看看。” 荆未眠稍微回过神，僵硬地松开攥了一手的珍珠。 邹院士细细检查过每一颗珍珠，眉头却皱得更紧，低喃道，“小予是人鱼幼崽，即便真的被注射了异化药液，至多病变发烧几日，人鱼自身强大的疗愈系统就可以让他完成自我修复。” “更何况未眠你这两天一直守在小予身边，又是安抚降温又是敷药，怎么都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恶化情况。” “不对，这不是恶化，是珠化。” “珠化？”荆未眠微微张了张口，声音仿佛快要凝冻成冰。 邹院士点了点头，面色愈发凝重，“恐怕是注射进小予鳞片里的异化药液催促了小予的珠化，但既然小予出现珠化状况，这说明在这之前小予一定出过什么事才导致埋下了这样的隐患。” 荆未眠怔了一瞬，顾不得贝壳里的小鱼崽负隅顽抗，荆未眠小心抱了出来，然后，果不其然发现，在小鱼崽紧巴巴蜷缩成球的尾鳍那里，已经有半瓣小尾鳍呈现出珠质化。 这对于人鱼而言是致命的。 荆未眠伸了手，却碰都不敢碰。 她脑子眩晕一片，听到自己很冷静地开口：“没有，宝宝从出生以后就一直待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宝宝一直都是很健康的小鱼……” 话音未落，邹院士轻声打断了她：“未眠，还有另一种可能，在你怀着小予的时候，你有没有出过事？” 荆未眠抬起头看了一眼邹院士，似乎有一丝异样古怪的情绪从心底攀过，她又微微蹙着眉垂下首，看了看被抱在怀里的小鱼崽，视线漏跳到自己平坦的腹部那里，坚定的眼神似乎无形被瓦解了些微。 无言片刻，动了动唇道：“我……想不起来。” 可是怎么会呢？ 怀了宝宝的这段记忆本该是她十分重要的时刻。 怎么会像是被人刻意抹除掉一样，想不起来一丁点了呢？ 邹院士：“那小予当时出生的时候，你身边有人陪着你吗？” 荆未眠点头，“有的，逻婆婆有在我身边。” 听到这话，邹院士总算稍微松了口气，紧跟着说：“人鱼一旦彻底珠化就真的危在旦夕了，未眠，你需要带着小予回一趟金亚利斯海域，找闫逻问清楚当年发生过的事情，只有尽快弄清楚小予珠化的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荆未眠认可地“嗯”了一声，即刻去收拾行李。 她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只收了些必要带的东西，在乘上邹叔安排的星舰离开之际，忽而停滞了半步。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要交代我吗？” 荆未眠顿了顿，说，“邹叔，麻烦你跟陆敛白说一声，就说他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之后回来再回答他。” “好，我知道了。” 邹院士目送着荆未眠乘坐设定好航线的星舰从首都星的上空离开，而几乎在星舰从夜幕消失没多久，陆敛白就赶到了第四街。 此时陆敛白尚且还不知道荆未眠离开的事情，他将邹院士所需的药剂一路护着安全送过来，进了小院第一时间也是询问邹院士。 “小予是因为异化药液导致产生的副作用吗？我记得星涧研究所那边有针对被异化的实验体进行过恢复基因试验，如果真是因为这个的话——” 邹院士接过了药剂，对陆敛白抱歉道：“上将，小予的情况危急，需要离开首都星去别的地方治疗，所以……刚刚未眠来不及跟你告别就带着小予走了。” 大概寂静了两三秒钟。 陆敛白还算平静地颔了首，“去的地方远吗？帝国各大星域通行程序繁杂，我可以帮忙提前跟当地星区打声招呼。” “不在帝国星域范围。” 邹院士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想了想还是把荆未眠走前交代的那句话一字不差复述了给他听。 然而，陆敛白听完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说：“那我先走了。” 星舰驾驶舱的提示灯一闪一闪，在陆敛白那张轮廓深邃的脸庞上明明灭灭，他坐在驾驶舱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浓黑的眼眸稍稍动了一下，打开通讯器，不动声色给帝国第一星级港口下了道命令。 “把今天所有离开帝国星域范围的星舰飞船编号发来给我。” …… 蒙亮未散的雾团，像天幕拢在潮湿蔚蓝的海面上。 而在这片难以挥散的海雾中央，汹涌着难以被窥望的暗潮冰渊。 趴在荆未眠颈间的荆小予嗅闻到久违的深海气息，从昏沉中睁开了眼睫，冰冰凉凉的水汽扑面而来，让原本虚弱不已的小鱼崽恢复了些许的生气。 荆小予听着海浪涨落的熟悉声音，本能地想要努力摆动鱼尾巴游进海里。 可垂下脑袋却看到自己的两瓣尾鳍都已经渐渐珠化，搭在荆未眠的手腕上，像是垂死的鱼。 荆小予有一点委屈地抠了抠自己的鱼尾巴，拿小手捂住。 “妈妈，尾巴不漂亮了。” 第40章 恢复记忆 其实荆小予也不是真的委屈。 甚至于，也顾不上那点还没完全萌生出来就被锥骨般的疼痛覆盖的念头。 他努力伸出小手蹼去够自己鱼尾的时候，原先薄软的鳞片已经呈现硬质珠化，这导致蹼指好像硌着坚硬石块一样疼。 但荆小予还是摆出一副都已经有精神力气跟妈妈撒娇的模样，捧着鱼尾扒拉来扒拉去的，让妈妈觉得他已经好很多了，而不是抱着他盘旋在礁石边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果然，在听到荆小予的话后，荆未眠目光从远处的海面收回来，故作严肃倨傲地审视趴在自己怀里的小鱼崽。 “宝宝你在质疑我的基因，我生出来的宝宝哪有可能不漂亮？漂亮得很！” 说罢正好看到前方那道暗潮海浪自两边缓缓打开，遂轻轻拍他小脑袋，“到啦！” 海面上先是激荡跃起一阵流光溢彩的粉光潮雾，荆未眠带起小崽，长尾俯落沉入。 璀璨斑斓的的海底生物一瞬间从深海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围簇着为其开路。 那仿佛是在水中渲染晕开的一抹熠熠粉色。 足以改动浪潮流动方向的鱼尾纤长华丽，柔韧而强大，极具力量感地迎上层层波涛。 而拖曳在腰鳍两侧的鳍丝波光荡漾，犹如精心裁剪出来的薄纱裙摆，将此时无法摆动鱼尾的银蓝色小鱼崽，纤细温柔地托举起来。 荆小予就好像是刚出世那时候一样，乖乖依附在荆未眠的腰侧，被荆未眠带着往前游去。 穿梭过狭长的冰渊深处，从一面隔绝外界的透明水幕进入。 那是一片十分庞大的防御晶堡建筑群。 途经多边形的中堤，迎面游过来一头年迈强壮的虎鲸，她在荆未眠的脸边轻轻嗅了嗅，轻轻挥动背鳍角，发出慈祥的波段。 “眠宝，快带孩子上来。” 荆未眠跟在逻婆婆身后，和她一同回到逻婆婆的洞穴当中。 大概是没想到荆未眠这么快就能回来，体型庞大的逻婆婆路上十分高兴地托着一大一小的鱼宝，毕竟不管是荆未眠抑或是荆小予，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待到了洞穴里，逻婆婆化形成粼粼银发的人鱼，满脸喜悦拉起荆未眠的粉蹼，“眠宝，你是不是已经找回鳞核了？” 荆未眠顿了顿，如实说道：“我是找到鳞核了，但是还没有取回来。” 她低头看了眼不知不觉又趴在肩颈处睡着了的荆小予，把这次临时回到金亚利斯海域的原因告知了逻婆婆。 “邹叔说，这可能是我怀着宝宝的那段时间出过事，才会导致宝宝出现珠化症状，但我脑海里对那段记忆始终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我回来找婆婆。” 说着，荆未眠又抬起眼，看着逻婆婆认真问：“婆婆，你还记得我当时发生过什么事吗？” 而逻婆婆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明显慢慢消失了，她循着荆未眠刚刚的目光看向耷拉在荆未眠手腕边沿的那两瓣珠质化的小尾鳍，声音都跟着颤了颤，“小予宝宝他……” 荆未眠以为逻婆婆是因为宝宝的意外珠化而担忧，正想开口安慰她，却听到逻婆婆紧接着又喃喃了一声，“怎么会这么快就……” 荆未眠微微凝眸：“这么快？婆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洞穴石壁两边映着波光粼粼的水纹，荆未眠一眨不眨地盯着逻婆婆，在这一刻清楚意识到事情似乎并没有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正待逻婆婆要开口回答她的话，趴在颈边的荆小予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嘟囔：“妈妈，我刚刚有看到我最喜欢的玫瑰螺……” 荆未眠低头问：“宝宝现在想玩吗？” 小鱼崽轻轻蹭了蹭她耳鳍。 片刻后，荆未眠把荆小予放在石床上，抬头和逻婆婆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而在看到荆未眠的身影游出洞穴后，荆小予笨拙又吃力地挪移着逐渐僵硬的小尾鳍，趴坐起来。 “婆婆，”荆小予望着守在石床边的逻婆婆，小声央求，“还是不要告诉妈妈吧。” 逻婆婆牵强地扯出一点笑意：“小予宝宝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荆小予“唔”了一声，感到有些丧气又麻烦的，压了压尾鳍，“就是，感觉好不了啦。” “太疼啦，好像很快就要化成海水了。” “我忍得好辛苦啊。” “可是我怕妈妈会掉珍珠，就努力忍着，让自己，不要那么快化掉。” 逻婆婆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哄他：“乖崽崽。” 荆小予又疼得蜷缩了起来，小心趴回了石床上，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婆婆，要是妈妈回来了……你就说，小予困了……睡着了……” 逻婆婆看着小鱼崽很快又蜷成一团睡着过去，好半晌，才不得不从洞穴出来，却冷不丁被静立在洞穴门外的荆未眠吓了一跳。 “眠宝？……” 荆未眠本来静静地垂着眼帘，看到逻婆婆出来，轻微侧开脸无声接住一点什么，微微撑起鱼尾。 “你都听到了？” 荆未眠轻轻点头，她知道宝宝是想将她支开，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离开过洞穴。 荆未眠强迫自己压下心头攥动的那股酸软，望着逻婆婆冷静道：“婆婆，我想立刻知道那段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必须要让宝宝恢复健康。” 逻婆婆深深地看着她，片刻，开口说：“你跟我来。” 逻婆婆带着荆未眠去到洞穴另一头深处，在深渊冰封的暗礁底下，用身上尖锐的背鳍将其撬开，取出了一个珊瑚粉的贝壳盒。 在荆未眠略感茫然的看过来时，打开了贝壳盒。 里面赫然储放着两片透明粉的坚硬鳞片。 “眠宝，你当年回到金亚利斯海域后没多久，便亲手拔掉了自己这其中的两片记忆鳞片，所以……你不是忘了那些事，你只是……亲手将这段记忆从自己身上剥离掉了。” “至于我刚刚为什么会说小予宝宝他……那是因为，你当初在剥离记忆鳞片前，曾跟我说过，你至多只能陪伴小予三年……” 荆未眠宛若面前撕裂开的暗礁冰层，眼睛浸着幽冷的海，竭力克制着不平稳的声线说：“这不可能。” 手蹼在洋流中微微颤动，终于，伸了出去。 接过逻婆婆手里的贝壳盒。 纤长凌厉的蹼指刚触碰到那两片透明的粉鳞，凛光汹涌地闪了闪，鳞片感应到她的气息，磁吸般从指尖附着了上来，自动契合嵌入她当初剥离掉的鳞片位置。 在那一瞬间。 荆未眠仿佛被困网住了全部的力气，只余呼吸系统在奋力翕张。 紧跟着，缺失空白的那段记忆，混沌痛苦地冲涌回到了大脑深处。 第41章 人鱼热潮期 海浪在三百米外撞上断崖，湿漉漉的拖尾痕迹延至海湾岛面的一座复古的别墅建筑。 铺设在旋转楼梯阶梯的自然色温灯带随着拾阶而上的主人步伐而展开。 “老大，响尾蛇那边供出货舱坐标了。” 声音从佩戴耳侧的耳骨夹传来，她“嗯”了一声下令“继续跟着”，随即扯落耳骨夹，没了束缚的耳廓渐渐变化，从粉发两侧冒出尖而薄的耳鳍。 楼梯上方的巨型鱼缸幕墙映出少女的模样，一头挑染的粉发下是一张骨相极佳的酷飒脸孔，穿着剪裁利落的短款皮衣，黑粉条纹工装裤，随着脚步摆动，缠绕在右手腕上的细骨银链摩擦过衣物金属扣发出叮里当啷的清脆音。 实在太热了。 一上到二层，荆未眠就脱掉了身上的外衣，黑色背心露出薄韧有力的背脊，握在手里的蝴蝶刀还在向下淌着丝丝血珠，荆未眠手指灵巧向上一抛，旋转轴突出另一头干净的刀刃，“啵”地一声暴力破开了摆在吧台上玻璃罐装的汽水，仰头一口饮尽。 可即便如此，荆未眠还是感觉到异常的燥热。 直至眼尾长出好几瓣潮湿水粉的鳞片，才后知后觉意识过来，自己应该是人鱼热潮期提前到来了。 荆未眠自七岁开始离开了金亚利斯海域，被傅戎那个冷血怪物带回去手把手教大，并一手创立了鲸骇军团，逐步盘踞扩大势力领地，到如今已经快要十年过去。 也是等到热潮期不知为何诱发到来的这一刻，荆未眠才想起来，按照人鱼的成长阶段，她也是时候蜕变进入人鱼的成熟期了。 但鲸岛这一带隶属她的独立海域，除了她，连傅戎都没有权限进得来。 也就是说，现在鲸岛也就只有她一条人鱼在。 荆未眠郁躁地扯下扣在头上的帽，正打算打一支针剂回鱼缸里游几圈冷静冷静，就在这时，耳鳍敏锐地听到了一丝微响，从玻璃幕墙后传来。 荆未眠压住黏腻不平的气息，顿了顿，几乎是在一瞬间闪身过去，将那乌漆嘛黑的不明物体猛地压倒在地，劲瘦匀称的双腿将其发狠箍住，一声粗哑的闷哼从其喉咙发出。 荆未眠这才得以看清楚，是个人。 额头带伤，脸色惨白，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被她掐住了脖颈也不知道要反抗，只是用那双浓黑的眼瞳盯着她。 “你，从哪来的？” 荆未眠被热潮期弄得眼眸逐渐灼红，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狠狠眯了眯眼，小手猛地发狠抵住他锋利的下颌两侧，将手里的蝴蝶刀刀柄顶进去。 “傻子？” 刀柄都要捅破喉咙了，被称为傻子的男人仍然绷着那张冷漠脸庞，只知道沉默看着她。 荆未眠不信这个邪，又往里再刺入一分，“哑巴了？” ……几秒后。 荆未眠抽出末端沾染了一点血迹的湿漉漉的蝴蝶刀，端起男人的下巴，再用刀尖沿着他的躯体自上而下地缓缓下移。 不难看得出来，这是一具相当不错的人类身体。 体型高大健硕，身材肌肉块垒分明，放在人鱼的审美观都算是颇为完美的比例。 管他是傻子还是哑巴，拿来当纾|解工具正好。 “看在你目前有点用处的份上，先饶你一命。” 荆未眠打量完人，收起短刀，干脆利落直接将男人拖进了旁边宽敞的淋浴间。 …… 四个半小时后。 荆未眠撑着酸软的腰板，潮红脸颊蕴着不明的阴郁，将用完的男人丢进一间杂物室，并打开了幕墙上的全息光屏，一股脑给他播放了好几个文件夹的鱼片，冷着声摁头威胁。 “给我在这里好好看，好好学！学不会不准出来！” 悻悻撂完狠话，荆未眠回到了床上。 虽然此时热潮期已经得到暂时的缓解，但她实在没想到，那个傻子中看不中用，全程只知道莽着来。 得亏她是条人鱼，自我修复能力强大。 荆未眠躺下来睡了一觉，醒来时身体机能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也就是眼尾的鳞片还未完全褪去。 荆未眠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撩了撩眼皮，发现隔壁那间杂物间的门仍然紧闭着，看来那傻子还算听话。 这才轻启红唇，淡淡开口：“滚出来。” 过了好几分钟，杂物间的门缓慢打开，人高马大的男人走了出来，面庞比她那会还要涨红，根本不敢看她似的。 荆未眠看他攥紧着手来到床边，还把手背到了身后去。 荆未眠眯起眼，“手里拿了什么？” 傻子一声不吭。 也不肯把手张开。 荆未眠面无表情：“张开。” 过了片刻，大概是迫于她的施压，傻子终于还是僵硬打开了手指。 只见那只厚沉的大手里，躺着好几颗圆滚饱满的珍珠，沁着粉润的光泽。 荆未眠脑海里瞬间掠过不久前在淋浴间里发生的画面，顿时绷起小脸：“……拿去扔掉。” 傻子立即缩回了手，重新背到身后去。 紧紧攥着他的珍珠。 不肯的意思。 荆未眠：“……” 皱了皱眉，懒得管这傻子收集这几颗破珍珠是要做什么，侧头往杂物间那边偏了偏下巴，询问他：“学会了没有？” 傻子杵在那里，像一头大型犬类低着头，薄唇抿得冷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荆未眠冷哼一声，“你最好是给我学会，接下来这几天还有用得上你的时候。再给我乱来，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死。” 说着，她看了眼自己颈侧以下的痕迹，又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抬眼命令，“去给我拿身衣服。” 傻子木讷地看着她。 “衣服，”荆未眠忍着揍他的冲动，咬着牙，语气冷津津的，“少装傻，刚刚在浴室里面不是扒得很起劲吗？” 傻子缓慢地眨一下乌沉的眼眸，似乎是终于听懂了，像个被下了指令的仿生人，机械地挪动了那双长腿。 “……左边。” 傻子沿着她指示的方向走进了衣帽间，在琳琅满目的衣柜里站了半天，终于翻出一套和荆未眠不久前穿的类似风格的衣服，趋于本能的将其严谨叠好，拿了回去。 荆未眠坐在床边，看到傻子手里叠放整齐的衣服，不由挑了下眉。 伸手一勾，也没管傻子还在跟前站着，就这么当着他的面随便套上薄衫，单手扣紧袖扣时，傻子不知怎么的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大拇指按住她手腕，低头看着，粗粝的指腹擦了擦手腕上那层细薄雪白的皮肤，模糊不清地从喉咙吐出沙哑的两个字，“破了。” 荆未眠略感诧异地重新看向他，对自己破了皮的手腕不甚在意，反而问：“原来你不是哑巴？” 傻子有些懵，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被握在手掌里的细手就已经抽了回去。 荆未眠手撑在身后，故意用不着寸缕的足尖抵近他胸膛，慢慢向上，懒洋洋地踩在他突出的喉咙部位，发现傻子的脖子越来越红，呼吸也跟着渐重，却愣是没有推开她。 荆未眠逗完傻子心情大好，这才施施然收回脚，起身下楼。 傻子明明是一米九以上的高个头，那张脸庞绷起来也足够冰冷肃杀，此刻却一声不吭跟在荆未眠后头。 下了楼，荆未眠目标明确去厨房打开了冰柜，掏出冰冻过的生肉，张口直接撕咬吞噬。 毕竟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她需要补充汲取一些营养。 傻子杵在她身后，看着她撕咬食物的模样，愣了愣，忽然皱起眉，走上前拿掉了她手里血淋淋的生肉。 “……”荆未眠进食到一半被生生打断，眸子掠过一抹乖戾冷色，缓缓地眯起，“你找死呢。” 傻子用力地抿了下薄唇，比她还要不高兴似的，拎着肉走进厨房二话不说咣咣剁了起来。 荆未眠看得眉头直跳，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先把他给收拾了，这时通讯器手环响了起来，荆未眠只得暂且忍耐下来，走到窗边接听。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出声：“……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噪音。” 荆未眠懒得解释，冷冷问他：“找我什么事。” “哈德说你又去鲸岛了。”傅戎缓慢地问，“什么时候回暗枭？” 荆未眠：“你直接说事。” “小眠，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在调查响尾蛇一脉，但你很快就要蜕化进入人鱼热潮期，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我不希望你出现任何意外，响尾蛇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好吗？” 荆未眠神色一顿，得知傅戎连她步入人鱼热潮期的时间都计算得这么精准，心里反而笼罩着一层阴霾似的，愈发沉郁不悦。 她没告诉傅戎自己已经随手找了个缓解人鱼热潮期的工具，只道：“不用，我没什么事。” 正说着，厨房里又是一阵咣里咣当的动静传来，荆未眠按了按眉心，几乎怀疑那傻子该不会是要把厨房炸了。 很显然电话那头的傅戎也听到了，他又沉静了少时，“这次是带了什么动物回鲸岛吗？我听着动静挺大的。” 荆未眠回身看了一眼还在厨房里的那道身影，面不改色：“嗯，一只猛犬。” 傅戎没把这当一回事，只是接着刚刚的话题，语气温沉地轻声道，“小眠，我去接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我的气。” 荆未眠微微皱起眉，“我没有生气，你也用不着来接我，我要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没什么别的事我就挂了。” 说完，荆未眠也不想听他再讲下去了，挂掉通讯器，转身正好看到傻子端着烹饪好的食物走出来，摆到桌上，一双眼睛紧紧盯住她，说：“吃。” 荆未眠打量一遍桌上的食物，坐下来尝了一口，味道确实挺不错的。 没想到这傻子看着傻乎乎的，还挺会伺候人。 荆未眠吃了一会，隐约察觉到有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起脸，果不其然，傻子正杵在面前，直勾勾盯着她翕动的嘴唇。 荆未眠舌尖微抿，“看什么。” 傻子老实巴交，硬邦邦地小声说：“嘴巴。” 说着不知道是回想起来什么，立刻通红了脸庞，像只大狗一样，耷拉着脑袋，不敢再看了。 荆未眠看他那副又呆又冷漠的傻样，眼角微微勾起，睨着他，难得生出几分良知，“傻子，你还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吗？你要是把我伺候得好，保不准我到时不杀你了，还能把你送回你原本的地方。” 傻子听到这句话，先是皱紧了眉头，很费劲地思考了半晌，却愣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感到有些痛苦地咕哝了一声别的什么，闷沉答，“不，不……” 荆未眠也不为难他，“那你叫什么名字总还记得吧。” 傻子张了张口，仍然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见状，荆未眠又冷了脸，觉得没劲似的，淡淡说：“算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 反正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用几天就要丢掉的工具，她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傻子姓甚名谁，是什么样的身份。 荆未眠吃饱喝足后，给她的部下发了条消息，让人派一艘无人运输舰过来，主要是送几套能让傻子穿的衣服。 毕竟这里并没有适合傻子穿的衣服，总不能一直让傻子披着浴袍。 到了夜里，荆未眠本来都把傻子赶进隔壁房间关着了，她恢复人鱼形态游回到巨型鱼缸底下栖息，结果在水里待了不到半个小时，白日里那股燥热又沿着粉色尾鳍上的鳞片层层叠叠往上蔓延。 每一片薄韧的鳞片都要在水里化开了似的。 荆未眠在水中一阵郁躁翻跃，终于，一截湿漉漉的粉色鱼尾拨出水面。 深夜时分，房门被猝不及防轰开。 黑暗中，荆未眠迅捷俯近睡着过去的男人身上，鱼尾发狠绞住双腿。 潮乎乎的小脸缓慢垂低，贴近仔细嗅了嗅，确定这就是她的猎物。 于是，唇齿轻启，精确衔住男人的颈侧皮肤，如同兽类将猎物叼回自己巢穴一般，将其叼回到自己的床上。 第42章 小鱼，好软 受人鱼的趋光性所致，荆未眠对室内光照强度及光的颜色需求颇高。 光线不能过高，但也不能太低。 因而整栋别墅穹顶的灯具都是模拟的最为适宜人鱼生态的光源环境。 就连卧室的玻璃幕墙都透着水波纹一样低饱和度蓝的色温，伴随时间而流动渐变，幽幽淡淡的冷蓝光雾亦如海面上粼粼细碎的月光，投落铺洒在整张柔软偌大的床上。 而此时此刻。 人鱼伫在床畔，几乎把那人高腿长的猎物盘踞在纤长有力的鱼尾之中。 荆未眠跨落在人类腰侧，同时尖细的蹼指扣压着他后脖颈，迫使其仰头跟自己对视。 微微上卷的粉发淌着未干的水汽，沿着男人脸庞轮廓滴落下来，垂坠的发尾还似有若无地扫着颈下跳动的青筋血管。 荆未眠按着他颈背，指尖力度丝毫不减，几近要掐进他肉里。 缓缓地挑起浸染了冷冽水汽的眸，低声盘问，“学得怎么样了，嗯？” 傻子显然是被掐痛了，全身肌肉绷得紧实，吃力理解了一通荆未眠所说的话，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喉结动了动，也不回答，只是缓缓仰起颈项，特别小心地张开薄唇，轻轻碰了碰人鱼薄软温凉的耳鳍。 那甚至不能说是亲吻。 傻子触碰得那样轻，虔诚又珍摄地，俨然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荆未眠都还没有什么反应，傻子自己碰完反而从耳朵红到脖子，夸张到心脏强有力地偾张跳动着，呼吸也变得混乱粗重。 看着他这副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特别过分事情的表情。 荆未眠忍不住笑了。 原本掐着他后颈的蹼指慢慢敛起锋利弧度，潮湿细薄的蹼间膜附着人类的皮肤，不紧不慢游离来到他的颈脖前面，气息拂落在他脸侧，“学半天，就学会了这个？” 傻子仿佛是看出来她在取笑自己，脸庞红了红，从攥紧的喉咙含混不清地咕哝了一声。 “什么？” “小，鱼。” 傻子眼眸灼热盯着她微微翕动的耳鳍，那里刚被他轻吻过，轻易被唇部余温熨帖出一点浅粉。 他顿了顿，又很确定地重复，“小鱼，好软。” “……” 荆未眠没想到他支吾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句，瞬时用她冰冷的长尾一个凶狠绞杀，锁住了他的腰腹，冷冷说。 “喊谁小鱼呢，”眼看他被绞得呼吸困难，这才稍稍松开鱼尾，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冷哼，“指望你个傻子开窍，我还不如自力更生。” 没等傻子有所反应，荆未眠当即抽出他浴袍的腰带，将他那两只碍事的手捆绑了直接勒到床头，手蹼二话不说揉上他健硕坚实的胸膛。 …… 玫瑰金色的日晕从断崖尽头的海面缓缓上升，投射进别墅建筑的穹顶光照系统，自动模拟调制出适宜的自然色温，光好像被揉碎了似的跃落在床被上。 一双纤白的脚半露在被子外，被温温凉凉的光裹着，惬意地沐浴了一会光照，才舍得轻轻蹬开了被子，睁眼坐了起来。 荆未眠眉梢眼角还泛着未退的潮雾，微微眯起眼，漫不经心往床旁的地板扫了一眼。 昨晚她纾解过完后就把傻子踹下了床，随手给人扔了一床被子。 而此时那床被子已经被一丝不苟叠放起来，挨着她的床，规矩整齐放在床脚一侧，干干净净的，一点凌乱的痕迹都没有。 荆未眠挑了挑眉，抄起放在床柜上的细骨银链，动作利落缠上手腕时，冰凉的银链环扣不小心摩擦到手腕，有一点细微的痛感传来。 荆未眠动作略微一顿，低下头发现，手腕骨上若隐若现的鳞片有点突兀的红。 这才冷不丁想起来，似乎是被某个傻子嘬吻过度所致…… 昨晚那傻子不知为何是对她身上的鳞片情有独钟还是怎么的，看到她鳞片从手腕肌骨冒出来，就跟大猫嗅闻到鱼肉骨头似的，脸庞拱着她手腕鳞片那里，带着灼热的鼻息又嗅又蹭，最后还衔着手腕上的薄鳞细细密密嘬了起来。 最后被她按住下巴一把推开脸，还意犹未尽似的滚了滚喉咙咕噜了一声，“小鱼可爱。” 哦，想起来了。 当时就是因为听到这句话，荆未眠才恼到一尾巴将傻子甩下床的。 眼不见为净，荆未眠将手腕骨上碍眼的鳞片收进去，戴好手链，下床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刚从卧室出来，就闻到一楼飘来了食物烹饪过后的香味。 她倚在楼梯护栏，自上而下俯视着楼下开放式厨房那边忙碌的身影。 其实别墅里是有负责维护照顾她起居的仿生机器人的，荆未眠真要想吃人类烹饪的食物，这些仿生机器人自然会根据她的需求为她启动相关程序制作食物。 更何况，她一条人鱼，吃东西也没有人类那么娇气复杂，本就更习惯直接一口吞没捕获的猎物。 但是……这个傻子好像把她当成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的娇弱人类在养。 荆未眠好整以暇地瞧了一会，终于慢吞吞下了楼。 这傻子。 明明什么都记不得了，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但这些照顾人的本事倒是没有忘掉。 傻子刚好做好了一桌吃的，看到她下来，呼吸没由来地变重了几分，比她高上许多的个头，却在她面前低头下来，提醒她：“吃。” 荆未眠到了嘴边的话顿了顿，只好坐下来，敷衍了事地扒拉了几口。 傻子烹饪的食物还是挺好吃的，只是她觉得这样吃东西有点麻烦，加上也不是很饿，潦草随便吃了没一会就放下碗筷了。 结果全程盯着她进食的傻子见状立刻绷起脸，拦住将要从饭桌起身的荆未眠，严肃地说。 “小鱼，不饱。” 荆未眠眉心跳了跳，忍不了一点，“差不多得了，再烦给我滚出去。” 似乎是听出了她要驱赶自己的意思，傻子呆怔了一下，很快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一声不吭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不敢再造次了。 第43章 小鱼产下的珍珠 荆未眠这才面色稍霁，正好下属师南那边来电，荆未眠便懒得再管他，径直回到书房跟师南接了个全息视讯，沟通了一下过两日受邀赫州的宴会细节。 等她挂完视讯从书房出来时，却发现那傻子不见了踪影。 荆未眠顿了顿，直接打开光脑调出监控。 很快从光屏上看到，在她那会走进书房后不久，傻子便回到了昨天关他的杂物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荆未眠关闭光脑，径直走向杂物间，刷了虹膜锁，门“嘀”地一声自动打开。 紧跟着看到，人高马大的傻子躲在堆积的杂物箱后面，低着脑袋，正在……偷偷数珍珠。 “……” 傻子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慢半拍地攥起手里还没来得及数完的珍珠，看到她进来，更是下意识把一手的珍珠藏到身后去。 那张脸看着冷漠闷沉，但眼眶却有些泛红，跟块受了委屈，不敢怒不敢言的哑巴榆木似的。 好像背着她躲起来偷偷数珍珠，已经是他能做出来的最大反抗了。 荆未眠盯着他，面无表情：“……别告诉我你一大早爬我床上收集珍珠了？” 她就说昨晚滚落到傻子身上的星星零零几颗珍珠怎么不见了踪影，睡醒起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掉床底下去了，也没在意，没想到是被这傻子偷藏起来了。 傻子抿了抿嘴唇，臂膀肌肉绷得用力，不难看出正紧紧攥着手里的珍珠，生怕被她夺了回去的。 荆未眠眯起眼，冷笑道：“好啊，傻子原来不傻，还知道收集珍珠呢，怎么，偷偷藏起来准备以后拿去卖了换钱？” 听到这话，傻子有些焦急起来，“不，不卖。” “那你收集我的珍珠是为了做什么？”荆未眠目光如有实质落在他脸上，俨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我……”傻子支支吾吾，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耳根又不受控制透红起来，还滚了滚喉结，好半晌才闷声说，“小鱼的……漂亮。” 说着又固执地强调，“不要，拿走。” 荆未眠本来就没把自己眼泪凝化的几颗破珠子放在心上，她只是不明白这傻子藏来干嘛。 懒得搭理他，荆未眠转身即走。 趁着今天状态缓解了不少，她得出趟岛办件急事。 披上外衣时，荆未眠顺便让机器人拿了双靴子过来给她换。 机器人笔直地蹲下机械肢体，模拟着人体工学的程序为她穿上靴子。 尽管荆未眠可以说基本习惯了人类的大部分生活行为习惯，但偏偏在穿鞋子这件事，可能是因为尾鳍是属于她的敏感部位，哪怕化形成足踝，每次将其塞进空间狭小的所谓鞋子里，她始终觉得十分怪异困难。 正好这会在鲸岛的房子里，荆未眠也懒得为难自己，干脆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机器人了。 谁知鞋子刚穿到一半，傻子藏好他的珍珠过来了，看到机器人的机械臂在握她的脚踝， 傻子的目光灼亮黑沉，竟仗着自己身形高大一下子横截过来，撞开了机械肢体身段相对细长的机器人。 然后，板起那张冷峻的脸盯着荆未眠，硬邦邦地说：“不准，给它碰。” 荆未眠眉眼微挑，这傻子占有欲居然比她一条人鱼还强，她环抱着手臂倚在玄关石柱旁，唇角轻轻地勾起，“好啊，那你帮我穿。” 她本只是抱着逗一逗这傻子的想法，没曾想傻子还真的二话不说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手掌温热握住她的踝部，动作轻轻地穿进了那双短靴里，还重新绑好了鞋带。 荆未眠垂眼打量着蹲在脚边的傻子，一直到他站起来，抿了抿嘴跟她要求，“以后，我帮小鱼穿。” 荆未眠佯作担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身后。 傻子见状，转头拎起被他创倒在地的机器人，暗戳戳抠掉机器人背后的晶体芯片，用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望住荆未眠讲，“它坏掉了。” 荆未眠视线略微诧异地回到他身上，讶异的是刚刚傻子并不是暴力拆除机器人的芯片，相反的，他动作无比熟练利落，眨眼间的工夫就将芯片从装置严密的机械零件当中完好无损拆卸出来。 而傻子等了半晌仍然没有等到荆未眠的回答，唇峰微微下压成一条直线，透出几分委屈的意味出来。 又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让小鱼只准他帮她穿鞋。 就在这时，荆未眠突然掀开外衣一角，从腰侧卸下左轮手枪，外观华丽隐蔽的枪口嵌入一尾镂空的鱼纹，她轻轻拨转了一下枪口，说：“把嘴巴张开。” 傻子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乖乖张开了口。 然后下一秒，荆未眠直接把枪口塞进他口中，定定地端详着他，“你以前到底到底是做什么的？” 傻子怔了怔，也不挣扎，丝纹不动地看着她。 隔了好一会，荆未眠敛回眸，把枪抽了出来，扔给他。 傻子立即接住了。 “会开枪吗？” 傻子捧着她的手枪，那姿势不像是在握枪，反而更像是接住一份礼物。 荆未眠：“……算了，让开，我要出趟门。” 傻子仿佛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呆了呆，下意识伸手拉住她，“小鱼，不走。” 荆未眠拧了拧眉头，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就睡了他两次，怎么就开始黏着她不放了。 这傻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于她而言只是一个纾解工具，最多过个几天，到时要么被她杀了要么被她扔了的，黏着她一条鱼有什么用。 荆未眠一边腹诽着，一边冷眼打量他巴巴望过来的模样，问，“你要在这里待着还是跟我走？” 傻子闻言迅速反应过来，纠结摇摆了几秒说，“等一等。” 过了一会，傻子回杂物间把他刚藏好没多久的珍珠拿了出来，特别小心地护住了，表示可以出发了。 荆未眠一脸费解：“……不是，是出门办事，不是去旅游，你带几颗破珍珠干什么？” 傻子却俨然一副很紧张很宝贝的样子，严肃地揣着一手心的珍珠说：“这都是小鱼产下的珍珠宝宝，我要随时保护着的。” “？？” 第44章 珍珠宝宝，差点死掉了 鸣音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在金城港口等着了。 看到荆未眠从舷梯下来，赶忙迎了上去，“老大，目标密钥已经被重置，我担心货箱里面的东西——” 话音未落，鸣音发现他们老大的身后赫然跟了一个身形颀长高挺的英俊男人，就这么杵在老大身后，眸光沉沉地朝他看来，比他一个常年跟在老大身边的副手还要气场强大。 而让鸣音感到危机的不止于此，男人腰侧还别着一把熟悉的嵌纹式蝴蝶刀，挺括板正的深色衬衫领扣微敞，明晃晃地露出颈脖一侧，被压出形状清晰的鱼鳞印记，像是被鱼尾怎般绞缠碾落过。 鸣音一瞬间眼神幽暗下来，刻意转移了话音，“老大，他是？” “刚捡的傻子。” 荆未眠随口介绍了句，头也不回径自上车。 在鸣音要紧跟其后上去之际，被老大称为“傻子”的男人丝毫不给他挤进来的机会，仗着腿长直接霸占住了后座大半位置，摆明了要吃独食。 鸣音欲言又止，但知道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办，只能硬着头皮坐到前面，断开自动驾驶紧急前往坐标位置。 路上，荆未眠正切换伪装成耳骨夹的耳麦频道，和潜入货舱的鸣绅对了一遍现有信息，刚断掉频段，转头就看到傻子坐在旁边，正冷肃地盯着她看，脸色跟冰层底下的石块有得一比。 “……？” “不是傻子。” 荆未眠挑眉，反应过来傻子这是在生气刚刚她在鸣音面前叫他傻子，想想也是，总不能让鸣音也跟着叫这家伙傻子。 稍作思考了下，按照鲸岛别墅上的机器人排序编号，随口糊弄他：“那以后就叫你炽九吧。” 傻子听完眼睛微微锐亮起来，也不管名字含义，只知道这是小鱼亲自给他取的名字，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而坐在驾驶座上的鸣音表面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路，神色却愈发诡暗不明。 很快抵达运输通道入口，荆未眠扣上帽檐下车，让鸣音在原地看好傻子，她旋即沿着耳麦频道里鸣绅破解的电梯上到货舱顶层。 上面已经悬停了一艘飞船，正准备将隐藏着目标货物的一堆货箱运输离开。 负责运货的青年不耐烦地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催促道：“能不能再快点，等鲸骇那边的人查过来就麻烦了。” “已经够快的了！怎么哪都有鲸骇军团的事，他们的势力都延伸到新城这来了？” 青年哼笑了一声，“那可不，谁还不知道鲸骇军团的老大是一条小美人鱼呢，那可是暗枭的暗主傅戎亲自栽培出来的，你就品吧，谁知道那小人鱼背地里使了什么手段爬上来的呢。”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这位鲸骇军团老大十分厉害，半个月前还刚收缴了赫州动荡多时的临海星区啊。” 青年仍是不屑一顾的，“再厉害还不只是一条靠着爬——” 话音戛然而止，青年低头看到出现在面前的被黑色靴筒包裹的纤长而直的腿，愣了愣抬起头，看到穿着黑靴的主人轻轻歪头，挑染的粉发张扬地掠过乖张的脸侧，他看得不由吞咽了下喉咙，刚要开口询问什么，下一秒，猝不及防的，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将他踹落了货舱护栏。 货舱下面是交通繁忙的运输轨道，悬浮列车络绎不绝来来往往，他要是摔下去绝对会被那些列车碾得死无全尸。 青年慌措得呼救，“救救我！——” 而在这危急时刻，少女好心地扔了一截绳索给他，青年于半空中抓住了，出于求生的本能，哆嗦着吃力又狼狈地往上攀爬。 无一人敢上前，因为在场的人都清楚认出来，少女右手腕上的那条冰冷的细骨银链，俨然是鲸骇军团的专属标识。 放眼整个赫州，都没人敢招惹鲸骇军团。 荆未眠懒懒地倚在顶层护栏边，垂着眼欣赏了一会，慢条斯理说：“果然很会爬啊，背地里没少练习吧？” “你！……你等我上来……啊啊别松！我求你了别松手！我爬……让我爬上来！” 荆未眠将绳索向下松拢了十几米，才慢悠悠在指间绕了绕，善解人意道：“这么喜欢爬，那让你爬个够哦。” 说着，也不管青年在底下鬼哭狼嚎，随手将绳索扔给了旁边卸货的人员，转身从顶层的螺旋阶梯下去。 一阵断断续续的电磁音过后，耳麦传来鸣绅的声音，“老大，还好吗？我在过来路上。” 荆未眠手插进裤口袋里，将刚刚动手前成功解开密钥的目标货物放进去，“嗯”了一声说，“响尾蛇那边继续盯紧。” 话毕，她余光突然瞥见货舱另一头有什么一闪而过，顿了一两秒，荆未眠步履如风抵近货舱对面，然后低头往护栏底下一看，原本交代了让乖乖待在鸣音身边的傻子不知抽了什么疯，不顾死活地跑进了一条运输轨道上，还在轨道中间蹲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对面一艘悬浮列车正在快速地逼近。 荆未眠神色一凛，矫捷跨过几道数米高的护栏，几乎以最快的速度疾冲过去，在悬浮列车碾压而来之际，将横栏在轨道的傻子一把拽离出去。 “你找死是不是？不知道这是运输轨道？” 荆未眠把人摔到墙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炽九捂紧怀里，不吭声。 荆未眠冷森森地：“怀里什么东西。” 好半晌，炽九大概是终于从余惊中稍稍回过神来，面对她的斥责审讯，特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绷紧的臂膀，将揣着的颤巍巍又娇弱的小珍珠摊开给她看。 荆未眠脸上更加阴冷了：“你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轨道上，就为了捡这几颗破珠子？” 炽九脸庞严峻，无法认可她说的话，“不是破珠子。” 他一副好像真的差点丧失了小鱼为他产下的珍珠崽子的表情，眼眶发红，单薄的唇都在微微颤动。 “珍珠宝宝，差点死掉了。” 第45章 小鱼埋胸 “……” 荆未眠嘴角微抽，理解不了一点这傻子的脑回路。 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不是这个。 荆未眠转头看向身后的鸣音，质疑的眼神不言而喻，“我记得我让你把人看好。” 鸣音垂首解释，“属下刚刚提醒过他，轨道危险，是他自己非要过去。” 正说着，一艘带有特殊军衔标识的星舰在上空缓缓悬停，是新城星区总督得知荆未眠到访，特地派了部下前来，邀请荆未眠莅临星区中央。 荆未眠皱了皱眉，本不想去的，但想到过两天的宴会需要这位总督协助配合，顿了顿，便还是答应了下来。 为了以防傻子再惹出什么乱子，荆未眠将星舰设定好航线把人送回鲸岛，她则带着鸣音和鸣绅一同前往星区中央。 在荆未眠和新城那位星区总督以及一众军阀势力会面时，鸣音和鸣绅便在外头候着。 鸣绅注意到鸣音的脸色阴晴不定，不知是在想什么，开口问他，“怎么了？” “你没注意到被老大带出来的那个傻子？” “注意到了，”鸣绅想起刚不久前炽九被老大关进舱门的那一幕，说，“他看上去很听老大的话。” “这是重点吗？”鸣音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能想象他是从鲸岛出来的吗？我们跟老大这么久了都没能进入过鲸岛，他凭什么？” 鸣音越说越冷静不下来，眼里都暗涌着一股晦暗不明的偏执，“如果是傅先生也就算了，好歹傅先生他还是权势滔天的暗枭主人，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傻子凭什么呢。” 鸣绅神色复杂看了看他，明显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沉默了少顷问：“你想做什么？” “——告诉傅先生。” 鸣绅沉思了下，“我不建议这样做，老大本来就不喜欢傅先生管束她的事情。” “那就看傅先生自己决定怎么做了。”鸣音声音再度冷了下来，“总之，我不能容忍老大身边的那个人是个傻子。他不配。” 鸣绅似乎还要再说什么，但听到鸣音最后那三个字，也跟着缓缓蹙紧了眉心，到底是闭上了嘴。 而荆未眠尚且不知道自己这两个副手背着她在密谋些什么，待她返航回到鲸岛时已经很晚了。 推开了别墅大门，冷蓝色的舒适夜光映照下来。 由于喝了些酒，荆未眠脸上明显染着浅薄的酡色，她蹬掉了靴子，上楼。 本想着回到二层模拟海底的鱼缸水下待一会，到了楼上，脚步微微停顿了下，若有所思似的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 房间里被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井然有序。 就在今天早上，机器人管家已经被拆卸干净了，所以，现在这个房间，只可能是某个傻子收拾整理过的。 忽然，楼下厨房又传来一些细微动静。 荆未眠倚在楼梯边上，打量了一会，又懒懒散散踱步下了趟楼。 傻子背对着她，又在厨房里烹饪食物，笔直而修长的双腿站在案台边上，微微低着头，很认真在做饭的做派。 “傻子。” 傻子高大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没吭声，也没有转头过来。 大概是还在气她把他一个人丢回来的这件事。 荆未眠瞧着傻子显而易见变得僵硬的动作，微微挑了眸，“炽九？” 她的声音略低，带着一点潮湿模糊的齿音，这样轻轻地喊出为他取的名字，傻子的耳根一瞬间就红了起来。 只坚持了三秒不到，就生硬地“嗯”一声。 “你转过来。” 傻子绷着那张冷峻的脸庞转过身来，似乎还没有做好跟小鱼完全和好的准备。 但下一秒，荆未眠抬手轻轻一勾，傻子就鬼使神差低下了头，紧跟着，荆未眠把潮热的小脸埋进他紧实的胸肌之间。 荆未眠一边埋胸一边上手。 忍不住发出了声模糊的困惑，“你到底吃什么长的。” 其实从第一次跟傻子睡的时候，荆未眠就发现了，傻子的胸肌轮廓不仅看着带劲，摸上去的手感也是真的很舒服。 更何况这会喝了酒，再加上热潮期还未完全退去的缘故，荆未眠比之前还要过分的，小手覆在他胸口上一顿揉搓，越摸越上头。 但很快就被傻子一把抓住了手腕，闷哼着幽幽道：“痛。” 荆未眠手指在他变热的手掌微微蜷了蜷，也没挣脱，只是埋在他怀里含糊不清地命令，“抱我上去。” 傻子似乎斟酌思考了一会，有些纠结地看了看身后还没烹饪好的食物，“可是，小鱼饿。” “……” 荆未眠不得不稍微抬起脸，故意板起脸：“早知道你这么傻，我应该找别人去。” 傻子立刻着急反驳：“不准。” 生怕她真的要去找，大手强势地圈紧了她的腰，委屈又霸道地重复，“小鱼不准找别人。” “那找谁？找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子？” “我，我会学的！” 荆未眠目的得逞，微微翘起唇，抬手勾住他颈脖，强迫他把脑袋垂低下来，在傻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肉眼可见的，她刚一说完，傻子的脸庞唰地涨红了起来，低头看了看她水润润的唇瓣，又往自己的胸口那里看了看，快速挪开视线。 最后还是听从了荆未眠的话，步伐坚定抱着她上楼，回到房间。 然后，主动扒光自己身上的衣服，直挺挺地躺了下来，任由摆布。 翌日清晨，傻子醒过来时，小鱼还埋在他胸口上面，嘬着靠近他心脏上方的痣，手软乎乎地搭挂在肩颈边缘，漂亮的粉鳞鱼尾蜷在腿间，随着窗外投进来的光线微微摆动。 傻子被那粉色的鳞片晃了眼。 把手伸出来，笨拙地碰了碰小鱼腰脊那一侧的鳞片，想起来什么，脸庞又不自禁变热起来，蓦地，手被一把抓住。 荆未眠从他怀里抬起脸，看到傻子正一眨不眨地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睛里的情意盛得满满的，荆未眠：“……” 她瞅了一眼傻子胸口上被她嘬红的痣，故作淡定从他身上起来。 这时，通讯器响了起来。 荆未眠打开一看，是傅戎打过来的。 “我到鲸岛了，小眠，你把鲸岛入口权限打开。” 荆未眠眉眼微蹙，看到傻子跟着起来，刚想提醒他不要说话，结果傻子盯着她手环亮起的通讯屏，直接开口，“我帮小鱼穿衣服。” 第46章 小鱼不要丢掉我 半个小时后。 海浪波纹的光斑投映在别墅的观景露台上。 荆未眠倚在玻璃护栏边，支着下巴，有些闲散地瞧着被她赶到楼下植物园摘花的傻子。 可能是因为顺利纾解度过热潮期的缘故，荆未眠此刻脸上带着淡淡的餍足，抵在唇边的手背骨节微微滑动，好整以暇地玩扯着自己下唇的一块软肉，像是饱腹过后心情愉悦的兽类。 而傅戎坐在陈设露台中央的沙发上，自始至终相当沉默地盯着荆未眠看。 荆未眠丝毫没有打算遮掩身上痕迹的意图，因而傅戎几乎扫视一遍便得以清楚发现，荆未眠的耳尖、颈侧，包括她此刻抵在唇角摩挲的拇指，都明显晕开了丝丝缕缕的暧昧齿痕。 傅戎盯着看了许久，终于笃定下了结论。 “小眠，你的热潮期比我计算的提前到来了。” 荆未眠本来微翘的眼角在听到这话后又压了下去，没等她说什么，傅戎情绪不明地接着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为了度过热潮期挑选的伴侣？” 荆未眠转身过去，平静道。 “傅戎，我劝你不要对我的一切那么有占有欲。我的热潮期到来时间，期间找了谁纾解，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还真当我还是小的时候，管我管上瘾了？” 傅戎盯着她，隔了好一会，慢慢收起那份沉重的态度，缓和下语气，对她温声道：“好，都听小眠的。我可以不管这些，小眠开心最重要。” 看似很好商量地对她妥协了。 顿了顿，却又再说，“不过小眠，我这次过来，主要还是想给你看个东西。” 傅戎一边说着，将光脑的全息屏投放在荆未眠面前，“我得知你昨日带人去过新城的港口，本着为你的安全考虑，所以才擅自调了监控。小眠，你知道你捡回鲸岛的这个人，是谁吗？” 荆未眠看向面前的光屏，上面赫然弹出一则来自异国的紧急重大星闻。 “陆敛白，来自联盟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帝国上将，短短几年屡立战功，以其雷霆手段为帝国扩展星域版图，歼平边陲叛乱。这样一位出色的帝国统帅核心，在这次陌生星域战区作战时却意外失事，至今下落不明。” 傅戎停了一下，注意到荆未眠略微变化的眉眼神色，这才不疾不徐地继续道，“小眠应该不难认出吧，屏幕上这位帝国上将的照片，和你捡回鲸岛的这个人，不管是样貌年纪身形，基本一致。” 荆未眠侧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楼下。 此刻还在植物园温室区里的傻子，正对着面前的两块花田进行严肃对比，又是嗅闻又是通过触碰花叶质感，最终选择了左边的花卉。 联盟帝国的上将？ ……是说现在正在给她摘花的傻子吗？ 荆未眠挠了挠脸颊，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傅戎又说，“小眠，他并不是一名普通人类。” 荆未眠又转头回去，看了他一眼。 “知道联盟帝国是怎么构建起来的吗？人鱼族群之所以迁徙到金亚利斯海域，便是因为当初被联盟帝国侵占了原有的领域——” “傅戎。”荆未眠这次没等他把话说完，她抱起手臂，打量着他道，“据我所知，联盟帝国是建立在数百年前，那个时候傻子……唔，就是现在在楼下给我摘花的帝国上将，都还没出生呢，我怎么着都记恨不到他头上去吧？何况，栖息生存在金亚利斯海域的人鱼也只是族群的一小部分，你这挑拨离间的手段，未免过于低级。” 傅戎神色不变地凝视着她，声音依旧温沉，“那好，我再问问小眠，你是准备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吗？哪天等他恢复正常了，你又预备怎么办？” “这个人趁人之危，不过只是运气好撞上你人鱼热潮期提前到来，有幸成为你的初次伴侣，所以小眠才对他颇有好感，但这只是热潮期诱发产生的一些不符合常规逻辑的依赖，我不希望小眠被这种没有道理的依赖所困扰。” 荆未眠眸色渐冷，“你说完没有？说完可以走了。” 确定她心里大概是受到了这番话的影响，傅戎这才施施然起身，临了离开之际，看到抱了满怀的花满载而归的陆敛白回来，正警惕冷戾地盯着他，向站在身后的荆未眠进行控诉：“小鱼，我不要他在这里。” “……”傅戎没有表情地移开目光，侧眸跟荆未眠说了一声，“你慎重考虑清楚。” 话毕便转身离开了。 荆未眠抵靠在玻璃护栏，不冷不淡地抬起眼皮，看着傻子抱了一捧粉绒绒的花过来，低下头颅，眸光热切又饱含纯情地望着她，“小鱼，给你花。” 荆未眠没接过花，她观察着面前的人类，伸出手轻轻勾勒他嘴唇的形状。 陆敛白又黑又沉的眼睛偏执又痴缠地盯住她不放，热息扑落下来，任由纤细白皙的手指揉弄着他的唇。 仿若被勒住项圈的庞大猛兽，直至荆未眠指尖轻轻挑开他的唇线，陆敛白才得以顺驯张开兽口，衔住投喂进来的一点甜头。 荆未眠慢条斯理地在他口中搅和玩弄了一会，终于收起手指，在他胸口上擦拭干净，自顾自说：“算了。” 陆敛白巴巴地看着她把手收回去，有些失落地眨了一下眼眸，“小鱼？” 荆未眠让傻子又给她做了一顿好吃的，吃饱喝足后，才从光脑调出一艘吃穿设施齐全的游艇，把傻子领上了游艇。 她在游艇设置了前往中转港口的航道。 而此时的陆敛白还以为小鱼和之前一样要带他出去，在小鱼命令他去睡觉时，乖乖回到休息舱躺下。 荆未眠在甲板吹了会海风，确定了那傻子已经在休息舱里面沉睡过去，这才蜕变出鱼尾，纵身跃进海底。 荆未眠游到了鲸岛附近的一处礁石上，白皙柔韧的手蹼搭在冰冷礁石，微卷的粉发湿漉漉地垂落单薄的脊背，有几缕迷乱地抚过脸颊。 纤美绮丽的粉鳞长尾拖曳在撞击上来的海浪，像是海浪在亲昵地追逐着她的尾鳍。 安安静静坐了很久。 直至落日余晖洒落下来，将微微晃落在海面的粉色尾鳍镀上一层柔雾般的金。 就在荆未眠准备回岛之际。 蓦地，尾鳍被小心翼翼捧起来，嘬吻了一下。 荆未眠低头，看到本该乘坐游艇离开的傻子，不知什么时候跳下来的，还一路游到了这里。 正捧着她垂下来的鱼尾，讨好一样，嘬了嘬她鱼尾尖，那双潮湿的黑眸望上来，分不清是被海水呛红的还是过分委屈难受的。 “小鱼不要丢掉我。” 第47章 我看上的，还从没失手过 荆未眠盯着他。 一眨不眨。 在又一股汹涌的海浪袭过来，险些将人类撞上崎岖尖锐的礁石之际，荆未眠绷起鱼尾卷住他的身体，用力甩到了礁石上面。 荆未眠并没有就这样松开他，鱼尾仍然牢牢地禁锢着他的腰身，迫使他抵近自己，而陆敛白分毫没有被强迫的自觉，怔了怔，大手僵硬地握住她细窄的腰脊。 上面覆着一层透明化的薄鳞，那样娇嫩脆弱，陆敛白生怕自己粗粝的手掌将其划伤，愣是一动不敢动，就只是虚虚地捧握着，根本不舍得使一点劲。 荆未眠手蹼掐起他线条凌厉的下颌，轻轻摩挲了两下，问。 “傻子，你怎么找来的？” 陆敛白被她轻软的嗓音撩拨得耳朵发烫，心跳跟着加速，过了好几秒才低声说：“小鱼的气息，香香的，甜甜的。” 荆未眠眉梢微微挑起，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那是人鱼在热潮期结束后，会本能地对身体认定的配偶伴侣分泌释放出细微甘甜的香。 并且，还是仅伴侣可闻的甜香。 难怪傻子能这么精准地找过来…… 陆敛白见小鱼不说话，便又有些着急起来，无措地低头下来蹭了蹭小鱼的鼻尖，呼吸重重，委屈厮磨，“小鱼……” 荆未眠缓过神来，盯着他近在咫尺的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轻讽道，“现在说得这么可怜，等以后清醒了不会翻脸不认人吧？” 陆敛白怔了怔，还没等他做出保证，荆未眠缓缓用力收紧了缠住他腿部的鱼尾，抬手勾住他颈脖，将他按向自己，第一次吻了他的唇。 带着一些野性的凶戾，狠重。 直至把人类单薄的唇瓣咬出了血，才稍稍放开他，下巴微微向上抬起，矜冷地凝视他，把刚刚说到一半的话完整说完。 “不认也没用，我看上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她用冰凉的蹼指轻轻按在他渗出血珠的唇角上，注进了丝丝冷冽的疗愈精神力，明明柔情似水，但说出口的话却强势十足，“不管你来自哪里，是什么样的人，等到你清醒过来，要是胆敢拒绝，我就把你——” “唔，就囚禁在鲸岛里面，让你永远只能留在鲸岛，你觉得如何？” 陆敛白眼睛一直黏腻在荆未眠身上，根本移不开眼的。 听到荆未眠最后这句话，根本连犹豫半秒钟都没有，用力点了头，手掌更是控制不住握紧，那样庄重认真地承诺：“要永远跟小鱼在一起。” 荆未眠微不可查地弯了下唇，这才将他重新带回了鲸岛。 她本来的打算也是先把人送回联盟帝国，让傻子回到他自己熟悉的领域接受治疗，待他彻底清醒了再说。 但现在看来，这件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至少要跟傻子讲清楚她暂时送他走的原因并不是想要抛弃他。 因此在这接下来两天里，荆未眠难得耐心下来，一边给傻子做思想功课，一边筹备更加周全的护送计划。 另一边。 傅戎按兵不动等待了两天，却始终没有收到陆敛白被送出鲸岛的消息。 不仅如此，就连荆未眠也不曾离开鲸岛。 也就是说，在这两天里，荆未眠一直和那个联盟帝国的人类军官在一起。 傅戎站在暗堡的书房窗前，垂下眼睛，静静地翻开放在桌上厚厚一本的笔记。 笔记本被他重复翻阅了很多遍，有些页角折出旧损痕迹。 里面每一页都是他亲自记录下来的有关人鱼的一切知识认点。 一开始，他的确只是觊觎人鱼的强大，想要让荆未眠将来为他受用。 所以答应了那个人，将荆未眠抚养长大。 年复一年，他面对着荆未眠，逐渐萌生了更多的复杂欲望。 就像荆未眠所说的，他对她的占有欲日愈加剧，这点从荆未眠长大以后，越来越不受他摆布开始逐渐明显。 他研习人鱼相关的所有资料，明明连荆未眠的人鱼热潮期都计算精准，知道人鱼在初次热潮期后认定终身伴侣的概率颇高，所以那天故意找了个由头主动前往鲸岛。 他想趁人之危。 想陪荆未眠度过热潮期。 想成为荆未眠的伴侣。 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荆未眠的热潮期提前诱发了，并且，还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联盟帝国的上将抢占了先机。 而现在看这个情形，很显然荆未眠是要将这个人留在身边。 这是傅戎无论如何都不能允准的。 傅戎盯着笔记本上的内容，按在页边的手指愈重，终于，他拨通了那道秘密的通讯号。 “您是时候该出手了。” …… 鲸岛。 荆未眠一脸不耐地抱着手站在门边，等了半天还没见人下来，终于眯起眸，冷森森开口。 “你再不滚下来，就自己一个人滚。” 话音刚落，陆敛白抱着鼓鼓囊囊的小箱子冲到了面前。 荆未眠瞥一眼，“什么东西。” 陆敛白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珍珠宝宝，我要放在身边好好照养着的。” “……行你带着吧。” 她这两天把该说的都跟傻子说过了，傻子虽说是同意了回到联盟帝国接受治疗，但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她陪在身边。 荆未眠哪能惯着他，再加上赫州这边待处理的事情那么多，也根本没空陪同，最后只折中答应了送他到星域的中转港口，送他乘坐上返回联盟帝国的星舰再离开。 然而，游艇刚驶出鲸岛范围，荆未眠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海面的异常。 波涛暗涌的海面下，一股黑色的漩涡诡异地蓄势聚起…… 只几秒，荆未眠便决定掉头回鲸岛，想着查清楚海面的异样情况再作打算。 可就在游艇准备调转方向之际，那股黑色的骇浪猛地拍上了游艇甲板。 荆未眠恍惚了一瞬，被禁锢住了双腿似的，以至于第一时间根本没来得及避开。 她嗅到了来自同类的气息，并且，是带有血脉关系的亲族气息。 在七岁之前，荆未眠一直都生活在金亚利斯海域，好像自她有记忆开始，她就是被逻婆婆喂养长大的。 逻婆婆也从来没有说过她有别的亲族。 但此时此刻这道气息分明就是…… 因为这一秒的恍神，“轰”地巨响，荆未眠被骇浪之下的强悍巨大的黑色鱼尾砸向胸腔，心脏肺腑几近被震碎，她瞬间清醒过来，强忍着剧痛侧身避开，并加速游艇后退。 那黑色鱼尾还不死心地又狠重甩过来，荆未眠眼前一黑，是傻子以最快的速度扑过来抱住她一起避开了那鱼尾的攻击波长。 荆未眠眉头狠拧而起，知道对方是冲她来的，并不想傻子就这么枉死在海上，立即带着他一起从甲板跃落而下，粉色尾鳍扩展到最大幅度，在海里搅弄出无数水泡，筑起一道天然屏障，疾速游离。 直至终于回到鲸岛领域。 荆未眠拖拽着人刚到岸上，就失去了力气般，伏在冰冷潮湿的海岸礁石边，微微蜷起尾鳍。 她胸腔隐隐作痛，还没等缓过劲来，便感觉一双发抖的手将她抱了起来。 傻子看到蜷缩在他怀里的荆未眠，像是要比她先一步撅过去了，“小鱼，好痛。” 荆未眠蹙眉抬起手蹼捂住他嘴巴，“没死，抱我回去。” 第48章 怀了小鱼宝 并不知过去了多久，昏昏沉沉中，荆未眠感觉自己被珍摄小心地放在沙发上。 握在腰后的手掌刚要抽离，被她手蹼延出的锋利弧度具带压迫地按住他的手臂，声音又哑又冷，“去哪。” 傻子绷着神色，“给小鱼找药。” 荆未眠盯着他好几秒，最终收起了手蹼，闭上眼睛，恹恹地命令，“把我抱好，哪都别去。” 傻子微微愣神了下，但很快听话地把荆未眠动作轻轻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别动，我再趴一会。” 傻子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绷紧了身躯，把小鱼圈在怀里，一动不动。 荆未眠埋在他紧实的胸肌之间，绵软的手蹼有气无力地摸了一会，又苛刻地要求，“你心跳声太吵了，不准呼吸。” 陆敛白立刻憋住了呼吸。 荆未眠这才心满意足，尾鳍慢慢蜷卷上来，趴在他怀里缓了半晌，虽然仍然觉得附着在鳞核之下的心脏无比灼烈疼痛，但也稍稍能够强撑着勉强分出几分心神。 她打开光脑，给部下紧急下了几道命令，又将鲸岛的防御系统加固密钥，确保鲸岛内部依旧安全。 做完这些忽然想起来什么，慢慢从他腿上撑直起身体，果不其然看到傻子憋红了脸，大气都不敢出。 怕笑出来扯痛伤口，荆未眠努力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庞，“可以呼吸了。” 得到允准，傻子这才小幅度地吸了口气。 荆未眠眼尾微微下垂，注视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傻子，指尖沿着很挺的眉骨，鼻梁轻轻滑落，又摸到他抿得很紧的嘴唇，“傻子，你受伤没有？” 陆敛白刚摇头说没有，荆未眠却从他后背摸到了血，“还没有？都流血了。” 沿着背上的伤痕，很明显是那会为了保护她不慎被那黑尾的攻击余波殃及而受的伤。 虽然相比她遭受到的正面袭击，傻子这点小擦伤并不算要紧，但荆未眠还是将手蹼熨帖上他后背的伤口，忍着痛给他注进疗愈精神力。 桌上摆放着傻子前两天为她摘的粉色芍药，淡淡的馥郁香气沁入鼻端，在结束疗愈后，荆未眠终于从傻子身上起来。 “我要在水里待两天养养伤，你自己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也不准离开鲸岛，听到没有？” 陆敛白一怔，虽然万般不舍，但还是严肃认真点了头。 荆未眠视线移向桌上那抹粉艳，扬起鱼尾尖迅疾折下一朵粉芍药，跃进了那面模拟海底的巨大鱼缸里，一直潜到水底，将自己蜷成了一团，粉发缠着腰鳍的纱质鳍丝，被一串串上涌的水泡泡带动着飘曳起来。 陆敛白守在鱼缸外，玻璃的细碎水光映着他那张冷肃的脸庞，化不开绷得愈发凌厉的轮廓线条。 他隔着一幕玻璃，就这样一直守在小鱼身边，连睡觉都是靠在鱼缸边上睡过去的。 手里攥着小鱼的通讯手环，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数一遍时间。 就这样挨到了小鱼所说的两天过后，陆敛白趴在玻璃一眨不眨地盯着水底下蜷成一颗粉色鱼球的小鱼。 小鱼还是没有任何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陆敛白不敢吵到小鱼，只能自己在鱼缸外面焦急等待。 如此又煎熬了数日。 这天，水底下的荆未眠慢慢打开了两瓣粉色尾鳍，恢复了些微的意识。 她仍感到无比虚弱。 人鱼本能会对自己的亲族接纳，所以那天在第一次嗅闻到来自血脉亲族的气息时，她并没有来得及打开自我保护机能，身体还下意识产生了想要靠近亲族的本能。 但如果那真的是她的亲族，又怎么会用致命的手段攻击她呢？ 荆未眠垂着眼珠，看了看尾鳍鳞片上尚未恢复的裂痕，本来想重新蜷缩起来尝试继续沉睡自我修复的，余光却瞥见傻子正趴在玻璃外，睁大眼睛望着她，却又生怕惊扰她的样子。 荆未眠愣了下，强行摆动虚软的尾鳍，游上了水面，伏在水岸边，微微垂首打量鱼缸外的傻子，看到他眼睑底下有些淡淡的青黑，微皱了下眉，低哑命令。 “去睡一觉。” “不要睡觉。” 陆敛白已经把手伸出去了，但想到自己通过通讯手环学习的那些知识，知道小鱼是怕烫的，手又缩了回去，碰也不敢碰她，只是红着眼眶固执地讲，“小鱼不好。” 荆未眠心口微微动了一下，难得放缓了语气哄他，“再养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不想看到傻子这样担心，随即又故意逗他似的，沉下眼眸说：“趁我养伤这段时间，你把该学的都给我学会了，等我好了，我可要拿你验收的，听到没有傻子？” 陆敛白脸上一僵，果然被她带偏了，微微耳热，向她认真保证，“我……小鱼，我会学得很厉害的。” 荆未眠浸着潮意的眸子弯了弯，缀在眼角边缘的浅粉鳞片跟着轻微翕动，晕开很漂亮的渐变光泽。 她说“嗯”，这才轻轻拨动水流，重新回到了水底下沉睡。 接下来这段时间里，荆未眠断断续续醒过来几次，但每次苏醒的时间都很短暂，并且一次比一次短。 陆敛白连睡都舍不得睡，生怕会错过小鱼醒过来。 直至有一天陆敛白浑浑噩噩看了眼通讯手环上的时间，才惊觉竟然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 而距离小鱼上次苏醒，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陆敛白甚至注意到，小鱼的周身，不知不觉褪落下来好些鳞片。 本该是波光粼粼的漂亮粉鳞，变得蜷曲发白，漂浮在小鱼的周围，根本就没有半点好起来的迹象。 陆敛白顾不得会惊扰到小鱼了，他潜进水底把小鱼抱出来，小心翼翼地唤：“小鱼？” 小鱼自我防备似的把自己紧紧蜷缩成球团，并没有任何苏醒迹象，反而是被他的手掌烫得微不可察地往里缩了一下鱼尾鳞片。 见状，陆敛白又不敢抱了，重新把小鱼抱回水里，脸庞淌着水珠，焦躁地重复喃喃：“要怎么才能让小鱼醒来？小鱼，要怎么才能醒来……” 而几乎是在这同一时刻，连接别墅的光脑系统在这两个月后终于被鲸岛外部攻破入侵。 一道冰冷机械的电子音自穹顶的光脑响起—— “只要你主动从鲸岛出来，我将提供解毒剂，让荆未眠痊愈醒来。” 陆敛白眯起眸盯住穹顶的微红光点：“你是谁？” “十分钟。如若十分钟后我没有在鲸岛入口看到你出来，解毒剂将在海上消失。” 伴随着话音落下，光点暗了下去。 陆敛白站在鱼缸外，沉了沉脸，最终毅然决然从别墅离开，按照之前小鱼带他离开的路线，刚抵达鲸岛权限入口，果不其然看到入口外的礁石上放置了一支药剂。 悬浮在上空的黑色星舰再次传来那道没有任何情感的电子音—— “把这支针剂注射进你的手臂上，解毒剂自会交到你手上。” 陆敛白连犹豫一下都没有，打开针剂直接扎进手臂，对着上空的星舰说，“把解毒剂给我！” 星舰上的那道声音主人停顿片刻，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迅速，终于，用小型降落器带着那支解毒剂缓缓降落至礁石上方。 陆敛白一把夺过解毒剂转身就要赶回去，紧跟着却听到星舰上空的人接着道。 “你依旧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回去喂她服下解毒剂，之后你需要立刻随我离开。” “如果到了时间我没看到你人出现，注射进你体内的那支针剂，将在十分钟后爆发危害人鱼的精神污染，届时，荆未眠还是会被你害死。” 陆敛白脚步顿了半秒钟，漠然决断回到了别墅里，通过光脑检测，确定解毒剂的成分是安全无害的，这才把他的小鱼重新抱出来，喂小鱼服下了那支解毒剂。 看到小鱼的鱼尾粉鳞逐渐恢复正常色泽，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时间，知道快要来不及了，只能低头捧起小鱼的鱼尾尖，轻轻地吻了吻。 小鱼被他温热的唇瓣烫到了似的，尾尖微微抖颤了一下，滚落下来一颗颤巍巍的粉珠。 陆敛白立即稍稍离开，用手捧住了那颗珍珠，小声道歉，“对不起小鱼，又把你亲痛了。” 纵然万般不舍，陆敛白还是不敢拿小鱼冒险，只能逼迫自己把小鱼重新抱回了鱼缸里。 在最后的那点时间里，还怕小鱼醒来以后会担心他，不忘往小鱼给他的通讯手环里录制了一段话，这才不得不狠下心离开。 荆未眠在水里沉睡了很久很久。 醒过来时，分叉成两瓣的尾鳍轻轻揉了揉脸颊，薄软透明的纱鳍覆在纤细的腰脊下腹那里。 荆未眠感到累赘，下意识用蹼指拨开了，但很快纱鳍又缠了过去，那样小心翼翼地服帖在下腹处，呈捧着下腹的保护姿态。 荆未眠奇怪地再次将其拨开。 这次终于清楚看到，围簇在细窄下腹边缘的那一圈鳞片从浅白渐变珠白，越往里的鳞片越是透白软糯，而此刻这几瓣鳞片被撑得微微臌胀起来。 荆未眠垂着潮湿的眼睫，盯着弧度鼓起的鳞片那里。 过了好几秒，伸出手蹼摸了上去。 第49章 小鱼卵好黏她 荆未眠先是碰到缀在窄小的腹腔部位的那块翘着边的鳞片，将其轻轻向外拨开些许。 发现鱼鳞底下本就自细薄的皮肤被撑出半透明化，连周围的骨骼血管都若隐若现。 因而，荆未眠得以看得清楚，致使这瓣鳞片鼓起的源头—— 是一枚薄薄小小的鱼卵。 珍珠般幼小，又比珍珠质地还要来得柔软脆弱，好像一戳就破。 所以她的纱鳍才会本能地覆盖过来，想要将这枚小鱼卵万无一失地包裹呵护起来。 它就被嵌在纤细的下腹那里，伴随着她的呼吸系统频率，在那块庇护着它的微微翕张的鳞片领地范围底下小幅度地滑来动去。 荆未眠低着头，眼珠认认真真盯着，生怕错过一点小鱼卵的动静，用纱鳍拨开面前上涌的朦胧水泡。 她完完全全收敛起手蹼上的锋利弧度，隔着那层薄透的腹腔皮肤，用圆润的指尖小心翼翼触碰了一下。 结果，那枚粉粉的小鱼卵就好像真的能够感应得到她，笨拙又抖颤地滚过来，黏着她触碰的腹腔位置，鼓鼓的，圆圆的，戳弄着她微软的蹼指。 荆未眠睫毛微振，眼眸轻泛起清冽柔润的水色，抑制不住地喜爱，“可爱诶。” 接着，她就跟起了玩心似的，蹼指又沿着那块鳞片小范围地来回滑动。 而不管她的蹼指滑到哪，小鱼卵都能颤巍巍跟着滚过来，就好像隔着层表皮黏着她的蹼指不放。 真的好黏她。 荆未眠自己玩得上了瘾，小鱼卵却很快歇菜了，晕忽忽伏落回到鳞片中央，原地颤颤立住，跟不动了。 荆未眠意识过来小鱼卵是被她转晕了，这才意犹未尽作罢，唇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了翘，指腹好轻好轻地摸了摸微鼓的下腹，像是在安抚小鱼卵。 同时，眼里愈发柔亮起来。 这是，她的后代诶。 是跟她血脉相连的人鱼幼崽。 是属于她自己的小鱼崽。 想到很快未来会多出一条小鱼崽陪伴在自己身边。 而且还会是自己亲自抱卵产下的鱼崽，是这个世上跟她连接最亲密的后代幼崽。 虽然现在还只是一枚小小的鱼卵，但荆未眠仿佛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小鱼卵将来也会长出和她一样强大漂亮的鱼尾。 荆未眠不自禁地翕张耳鳍，因为感到过度的满足和幸福，尾尖不住激荡拍起水花，甩出一连串的透明水泡。 她从鱼缸浮出水面，轻轻甩落粉发上的水珠，视线转了一圈，并没有在鱼缸外面看到人。 唔，傻子人呢？ 该不会以为她醒不过来，又伤心到躲进杂物间里偷偷数她的珍珠了吧？ 荆未眠想到之前傻子总是把她眼泪凝化掉落的珍珠当成小鱼崽宝宝珍藏呵护，甚至在要送他走的时候都不忘带上珍珠，那样小心爱惜的，好像真把那几颗珍珠当成了她产下的鱼崽。 结果，她现在还真怀了小鱼崽。 荆未眠一边想一边上楼，突然好奇傻子看到她下腹这枚小鱼卵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本来就呆呆傻傻的，不会把小鱼卵认成珍珠了吧？ 荆未眠越想越觉得好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傻子的反应了。 推开了杂物间的门，环视一圈，里面仍然没有傻子的身影。 “跑出去了？” 荆未眠蹙了蹙眉，径自打开了光脑，查了遍监控。 看到约莫在三四个小时前，别墅穹顶的中枢系统出现了异常波动，在那异常波动过后，原本一直坚守在鱼缸外的傻子就离开了别墅，没过多久又赶回来，把她从鱼缸抱出来喂她服用了一支药剂。 此后，直至她从水底醒来，傻子都没再回来过。 荆未眠把监控录像看完，沉着脸回到楼下，找到傻子在最后离开前留在桌上的那只录音笔，按了播放。 傻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中。 整段音频总共只有一分半左右，前面大段的废话都在叮嘱交代她要怎么照顾好自己，最后剩下十几秒钟像是才意识过来时间不够用了，才匆匆告诉她。 “……小鱼，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不是故意要乱跑出去的，你不要生气，我会想办法回来找小鱼——” 音频戛然中止。 荆未眠面无表情听完，没有浪费多余的情绪在这上面，她启动别墅中枢系统的自我检测，果不其然发现，系统之所以出现异常波动是因为被鲸岛外部入侵了。 傻子是为了救她才被哄骗出去的。 荆未眠握着录音笔，静立半晌，终于动了动手指，回房间利落换了套衣服，从停泊场开了一艘星舰，直接驶向赫州权力中央的暗堡。 傅戎刚结束过一场会议回到暗堡，便被底下人告知，荆未眠过来了，人正在她书房等着。 对此傅戎并不怎么意外，他卸下身上的长外衣交给随从，吩咐暗堡的厨房那边做好准备，这才不紧不慢来到了书房。 荆未眠背对着他，站在几何拼接的冷灰色展柜前，略微低着下颌，似乎正拿着本书在翻。 傅戎展开微笑，慢慢走近她问：“在看什么——” 话音未落，一把折射出冷锐寒光的左轮手枪精准抵住他喉咙，而执枪的荆未眠一脸平静开口，“人在哪。” 傅戎的颈脖一瞬间就被枪口压出一道血印，他也没想挣扎，只是有些不解地望着她问，“小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荆未眠没跟他废话，眼皮都没动一下，二话不说扣动扳机，见状傅戎心口猛地一跳，伸手握住她的枪口说，“你是问那个被你捡回鲸岛的联盟帝国上将吗？我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荆未眠自然知道傻子并不在暗堡里，否则她也不会还在这里等傅戎回来。 她微眯起眸，“出现在鲸岛外的黑尾人鱼，是谁？” 傅戎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小眠，你即便看得出来我对那位帝国上将颇有偏见，但也不能什么都赖到我头上吧？什么黑尾人鱼，这跟我又有什么……” 荆未眠直接将他摁向桌面，冷声打断他，“很简单，对方第一次抵达鲸岛就能精准找到鲸岛的权限入口，没有你从中作梗，那个人会那么顺利找到鲸岛入口，破解别墅内部的中枢系统？傅戎，你再狡辩个试试。” 第50章 抱卵沉睡 那是位于海底深渊的一处峭壁裂谷。 由成片的珊瑚群防护层笼罩下，隐藏着一座巨大的海底要塞，近三百米长的层层密门。 事实上，荆未眠并没有从傅戎口中获知傻子的具体方位，她之所以去暗堡等傅戎，明晃晃地拿他要人，也不是真的指望城府深沉如傅戎能轻易透露给她知道。 所以，当时假意恼怒把傅戎按在桌前威胁时，她利用蹼指割破他后领布料，借此捕捉到了滞留在他身上的微末气息，是傅戎与那黑尾人鱼勾结的佐证。 尽管那已经几乎淡得几乎消散，但作为人鱼的荆未眠，还是能够敏锐嗅闻辨别出来。 通过数日的分析对比，荆未眠最终确定那抹气息是来自这片海域。 穿过低光照的警戒网，前方闸门断断续续传过来低沉嗡鸣的金属回声。 这些严密的防护闸门皆是专门设置用来对付人类的，对荆未眠反而不具有什么威胁性，所以荆未眠能够很轻易地徒手掰断那道加密阀门，并贴着海底峭壁的升降梯直抵核心区。 在那被铁索围住的重压玻璃舱里，荆未眠看到了找寻多日的那抹熟悉的身影。 傻子的脸庞苍白，昏迷在玻璃舱中，毫无反应。 荆未眠疾游过去，凌厉的手蹼将洋流聚成水刃，嘭地斩断铁索，她用鱼尾伸展到极致，完完全全裹住那颗巨大的圆柱形玻璃舱，要将傻子带回安全的陆地。 但就在此时，海底裂谷的出口上方，被一团诡异的庞然黑雾挡住了去路。 隔着那一团黑雾，荆未眠并不能看清楚缭绕在黑雾后的具体模样，但从雾团忽隐忽现的鱼尾身形可以窥见，那黑尾人鱼的身形和她颇为相似。 一道雌雄难辨的年轻声音，通过人鱼波段缓缓落进耳鳍。 “我知道你会找到这里。” “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 那声音自带环绕的波段从耳鳍两边忽远忽近地传进来，“不好奇我是谁吗，眠？” 荆未眠抬眼看向那团黑雾，缀在鱼尾上的鳍丝拟态化为无数具有倒刺的长鞭，快速挥动形成网状结构，将黑雾围困住的同时，她卷着玻璃舱疾速上涌。 可她将要游出裂谷之际，却发现被鱼尾卷着的玻璃舱却死活带不过来，一回头才看到玻璃舱面前被一道无形的海底屏障隔绝住，根本越不过来。 紧跟着，黑雾破开了她延伸纤长飘逸的鳍丝，妖异诡丽的低笑声再次袭来。 “眠，如果是只有你自己，你的确能够轻易脱身，但是，多了一个人类，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你真的认为，在我的海域里，你能够带走他吗？” 荆未眠回头，盯着那团黑雾，终于开口：“你抓走他的目的，是把我引到我这里来。” “当然，否则我怎么可能让他活到现在。”那道被刻意处理过的声音，愈发阴郁下来，“早在知道是这样的低等蠢货与你一同度过了人鱼热潮期的那天，我就该把他杀了。” 荆未眠：“你做梦。” 黑雾后的黑尾人鱼眼看着她鱼尾上的鳞片逐渐从浅粉蜕变攻击形态的殷红，“为了一个人类，眠，你要与自己的亲族为敌吗？” “你也配当我的亲族？” 一股强悍的洋流漩涡瞬间砸碎了黑雾，黑尾人鱼痛哼一声立刻避开，波段依旧游刃有余，势在必得，笃定了无论如何荆未眠都不可能将那个人类活着带出这里。 “留下来好吗，我才是这个世上与你最……不，眠，你要做什么？！住手！” 黑尾人鱼顾不得会被她看清楚面目的风险，疾冲过去，但还是来不及了，只见鱼尾掀起海啸般的骇浪，筑起的水幕将黑尾人鱼短暂屏蔽隔绝在外。 而让黑尾人鱼在那一瞬间惊慌失措的，是荆未眠生生掰下了嵌在自己心脏的……来自人鱼身上最为重要的鳞核。 下一秒，强悍漂亮的鱼尾破开玻璃舱，将陆敛白的腰身狠地勾起来带向她，鳞核印进他心脏，巨大的能量几乎在顷刻间瓦解冲毁了海底屏障。 荆未眠清醒地凝注着他，抓起他的手，浸得血红的唇微微张启，一口尖利的兽齿发狠地咬住他的手掌虎口，强有力的咬合力刺痛下，陆敛白瞬间就被咬醒了。 被迫睁眼醒来，却看到荆未眠正咬着他手掌虎口，陆敛白怔了怔，感觉此刻胸腔涌聚着前所未有的精神能量，但他无暇顾及这个，在荆未眠松开口的第一时间，下意识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小鱼，你有没有事？” 荆未眠唇齿沾着他的血珠，并没有回答，只是摩挲着他虎口上清晰明显的齿痕，一寸寸逼近他问，“痛不痛？” 还没等陆敛白回答，荆未眠却再次用力扣住他的后颈，又把他的嘴唇残忍地咬了一通，这才稍稍离开一点，勾起唇说，“记住这是我给你的。” 她带着他的手来到心脏上显出鳞片印记的位置，声音也难得第一次柔和下来，“鳞核会护送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等我之后去找你，知道吗傻子？” 陆敛白明显也意识到小鱼的情况并没有他所想的乐观，用力摇头道：“我要跟小鱼一起走。” 身后的水幕已经被黑尾人鱼撞得岌岌可危。 荆未眠没有时间再哄他，在水幕被撕裂的那一刻，当即用鱼尾发狠卷起陆敛白的身体，掀起巨大骇浪将他推了出去。 黑尾人鱼带着黑雾利爪扑过来，却被鳞核的能量猛地弹开，眼看着人类被鳞核的保护屏障护着顺利远去，黑尾人鱼还不死心地要追上去，弯刃长鞭般的鳍丝将其横截拦下。 黑尾人鱼怒气森森：“眠，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为了救他，你竟然把自己的鳞核都给了他！一个人类军官，凭什么值得你这样对他？！” 荆未眠自上而下俯视着浑身裹着雾气的黑尾人鱼，“我想，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黑尾人鱼停顿了一秒，发出冷嗤，“知道又如何，你现在连鳞核都没有，你能挨得住我几回攻击？” “谁说我要跟你打了？” 荆未眠搅动水流，故意将其引向反方向。 黑尾人鱼很快追击上来，在没有鳞核能量的加持下，荆未眠确实很快节节败退，被打到峭壁边缘。 “眠，不如我趁着这个机会断了你的尾，省得你再从我身边逃走，你觉得如何？” 伴随着话音落下，黑尾人鱼卷起一股黑色漩涡化为利刃狠狠劈向她的尾鳍，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附在荆未眠腰脊下腹的纱鳍散落开，那瓣微微鼓起的鳞片发出浅蓝色水光，硬生生替荆未眠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荆未眠脸颊苍白发冷，来不及想别的，强撑起蜷在峭壁上的鱼尾，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余力振波，将峭壁坍塌倾覆而下，断绝了黑尾人鱼追击上来的可能性。 荆未眠并不知自己在海里游了多久多久，直至嗅闻到熟悉的海洋气息。 知道自己是回到了金亚利斯的海域范围，终于松懈下心弦，趴在冰冷的礁石岸边，湿答答的尾鳍缓缓蜷缩起来，两只手蹼也以护崽的姿势揣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下腹。 荆未眠眨了眨潮湿迷蒙的眼睫毛，低头才发现，弧度鼓起的鳞片泛着微微的红肿。 蹼指轻微抖着拨开了鳞片，看到原先还圆滚滚的小鱼卵缺了一小块卵壳碎片，因而变得裂痕斑斑，破破烂烂，要扁不扁地，正在因为养分的快速流失而将要死掉了的。 “……宝宝？”荆未眠颤抖喃喃着，蹼指不停地往小鱼卵里面注进疗愈的气息，想要护住这脆弱的卵壳。 很快想起来人鱼的自我修复功能，荆未眠当即揣着鱼腹回到海底的巢穴，强行迫使自己抱卵沉睡。 待再次苏醒过来时，是被密集的宫缩疼醒的。 她沉睡了数月，小鱼卵在她鱼腹下颤颤巍巍汲取着养分，努力长到了可以离开她腹腔的时候。 第51章 禁欲上将捡到小奶鱼 人鱼释放出的产卵讯号致使逻婆婆很快从远方的晶堡建筑群赶过来，看到荆未眠蜷在粉珊瑚丛的巢穴中央，有些焦躁地咬着自己的尾鳍，下腹一缩一缩地微微撑开。 逻婆婆什么也没有多问，亲昵地为她筑起防御外界的气泡水幕。 陪在她身侧。 在荆未眠每每使不上劲时及时给予帮助，时不时还主动用她的虎鲸头部轻轻拱着荆未眠给到安抚作用。 好在数个小时后，那枚幼小的鱼卵终于从荆未眠下鳍颤颤滑落出来，被荆未眠柔软的手蹼抱住。 逻婆婆看着她手里那枚透明又薄软的鱼卵，却呆怔住了。 她看到，小鱼卵缺了块卵壳碎片。 这对人鱼幼崽显然是致命的。 尽管小鱼崽已经安全被荆未眠产下来，但接下来还要被精心护养一个月才能健康顺利孵化出来。 可现在人鱼幼崽的卵壳缺了一小块卵壳碎片，这样的残缺将会导致，即便之后幼崽被孵化出来，也会因为过于脆弱而早早夭折。 “眠宝……” 逻婆婆欲言又止，想劝荆未眠尽早放弃，但又舍不得荆未眠难过。 毕竟，人鱼幼崽后代来之不易。 “我觉得我的宝宝特别坚强，万一活下来了呢。” 荆未眠当时揣着小鱼卵，还很乐观地挤出一点笑意。 于是，在接下来这一个月里，荆未眠哪里都没有去，就窝在粉珊瑚筑造的巢穴里，专心致志孵化她的小鱼宝宝。 一个月后，遍布裂痕的卵壳被从内部啃开了一道小口子。 紧跟着，卵壳颤颤悠悠歪倒一边，一只莹白雪嫩的小手蹼从卵壳里面伸出来，小小的手蹼趴在被啃得歪歪扭扭的卵壳边沿，撅起短而稚嫩的小尾巴尖，努力往上拱了拱。 终于，露出一张漂亮雪白的小脸，大大的眼睛还还蒙着未褪的蓝膜，轻轻地转动，先是看到将他呵护蜷抱起来的粉鳞鱼尾，又往上仰了仰小脑袋，正好和低头看过来的荆未眠对视上。 小鱼崽笨拙地挥了挥小手蹼，想要触碰她的脸。 就像还在她鱼肚子里的时候那样黏人。 荆未眠的手带着水流，将小鱼崽抱了起来。 垂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怀里粉蓝漂亮的小鱼宝宝。 却是柔软到近乎消散的。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做不到。 她接受不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里，睁眼看着她软糯可爱的宝宝在眼跟前一天天长大，但每一天都只是宝宝的生命倒计时。 为了能够在剩余的时间里全心全意陪伴宝宝长大，荆未眠决定亲手剥离掉这段记忆鳞片。 …… “眠宝，眠宝？” 逻婆婆接连唤了她好多遍，荆未眠终于从死灰复燃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脸颊冷白，嘴唇动了动，说：“婆婆，我都想起来了。” 她压住涌上胸腔的那股涩痛，折返回到洞穴那里。 却没想到就这么离开了一会的工夫，宝宝已经坚持不住，在石床上坍缩成一枚缺了卵壳碎片的鱼卵，被幼小的蓝色鳞核微光包裹起来，将散未散。 荆未眠冲过去将其捧住，怔怔地，凝化的珍珠顺着脸颊滚落到手心。 “眠宝……你，别太伤心了。”逻婆婆跟过来，看到这一幕，同样眼眶通红，强忍着情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荆未眠没说话。 她盯着手心里滢滢微光的鱼卵，反而是快速冷静了下来。 “宝宝当年是因为缺了那块卵壳碎片才无法孵化完整，如果……我能够找回来那块遗落的碎片，宝宝就可以重新孵化回来。” 逻婆婆怔了怔，“可都过去三年了，眠宝你怎么确定那块碎片还在？万一……” “我确定。”荆未眠沉住双眸，“它不会放过这个威胁我的机会。” 想到这里，荆未眠没再摇摆下去，她央求逻婆婆陪她走一趟，逻婆婆自是应承了下来。 待到了那片海底深渊，荆未眠将鱼卵托付给逻婆婆，让逻婆婆在深渊外等她，而她则孤身跃入了裂谷深处。 幽沉黑暗的深海要塞，因为捕捉到荆未眠来访的气息，自动缓缓开启闸门。 不多时，一团黑雾自上方徐徐展落。 依旧是那道难辨雌雄的声音。 “眠，你幸好是过去了三年才来找我，如若让我在当年那个时候就知道，你还怀了带有那个人类的血脉后代，我一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在当时就把那个幼崽淬化成海水。” “不过现在看来，把它留下来也好。你有了这个软肋，总要回来找我的。” “看，你最终还是回来了。” 荆未眠平静道：“碎片还我。” “当然可以给你。”黑尾人鱼用洋流送过来一片黑色鳞片状的药，洋流仿佛手蹼轻轻抚过她白皙的脸颊，“你只有将它服下，我才能确保你乖乖跟我走，以后也将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荆未眠面色冷淡盯着面前的黑色鳞片药片，过了一两秒，一言不发拿起它，吞进口中，重复提醒：“碎片。” 一阵低冷的笑从耳鳍掠过，这才将那块遗落的卵壳碎片交给了荆未眠。 知道黑尾人鱼并不会留给她太多时间，荆未眠拿到碎片的第一时间就回到了海岸上，从逻婆婆手里接过了坍缩成小鱼卵的宝宝。 她利用疗愈精神力将那块碎片重新修补到缺了一角的卵壳上，看到卵壳很快被修复完整，恢复成最初的圆圆鼓鼓的模样，荆未眠凌冽的眉眼总算稍稍和缓了下来。 用蹼指轻轻抚摸了两下柔滑圆润的小鱼卵壳，收起情绪，抬眼看向逻婆婆说：“婆婆，我暂时还不能跟你一起回去，所以，我想要你帮我一件事。” 逻婆婆哪能看不出来，荆未眠能这样顺利把小予宝宝的卵壳碎片带回来，必然是付出了一定代价，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沉重点了点头说：“眠宝你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替你养育小予。” “不，宝宝的情况特殊，他需要有血脉亲族的气息长期安抚陪伴，才能顺利孵化长大。” 顿了顿，荆未眠想到当时离开前，在小院里被某位上将按在心脏逼问的那一幕，不由微微抿了下唇，隔了好一会，才接着说，“所以，我想要婆婆帮我把宝宝带回首都星，把他……交给陆敛白抚养。” 逻婆婆怔楞着，接过了荆未眠手里的小鱼卵，再次郑重点头，“好，我会把小予宝宝交给陆上将的。” …… 首都星，东区军事基地。 连着开了数日的战略会议结束，陆敛白并未休息，而是又亲自前往星级港口那边查阅航线信息。 但荆未眠离开的那艘星舰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数天过去了，仍旧一丁点线索都没有。 一直到夜半时分，陆敛白才顶着那张冷漠疲惫的脸折返回到自己那栋住宅。 打开门，陆敛白脚步顿住，眸光冷锐落向沙发的异样。 整洁黑色的沙发被人翻动过了。 陆敛白迈开长腿刚走近过去，刹那，整个身躯却像是冰层凝冻住了。 面庞冷毅，漆黑幽邃的眼瞳微微涣动，一瞬不瞬盯着出现在面前的这一幕—— 沙发上放着一个贝壳状的小粉床，软床中央趴着一枚透明的玻璃球大小的卵壳。 圆鼓鼓的，薄嫩又透明。 因而可以清楚看得到，卵壳内部蜷缩着一尾粉蓝色的小奶鱼。 小奶鱼正黏着薄软的壳壁拱啊拱，仿佛是感知得到亲族的靠近，幼嫩短小的尾尖轻轻翘起来一点，亟待要立刻孵化出来的。 第52章 照顾好我的宝宝 幽凉月色从门廊外投射进来，和嵌在环形穹顶的简约暖光形成鲜明对比。 一如此刻陆敛白那张被半明半暗的脸庞，他丝纹不动伫立在那里，良久，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抬起手腕，停顿数秒才驱动长指打开了光脑。 全息监控显示，在半个小时前，一个蒙着面罩的银发老者进入这里，行动目标明确，将贝壳小床放在整栋房子最为显眼的位置，尔后再次消失在门廊外。 陆敛白反复拉动进度条，查看那抹突然从全息光屏完全消失的身影，最终从右下角微闪的光点确定，那是超高频跃迁器。 正思忖着这个银发老者的身份，忽而，在贝壳小床上的小鱼卵仿佛是感知到自己被他冷落了，黏着壳壁骨碌碌滚了一圈，自闭地耷拉下还未完全长开的小尾巴尖。 陆敛白盯着贴着壳壁滚动了一下的小鱼卵，又是静立数秒，走过去，刚要把贝壳小床抬起来，手指在小床旁边摸到了一张纸条。 指腹抵住纸条的折痕，将其打开。 【照顾好我的宝宝，不要来找我。】 陆敛白把纸条内容反复看了数遍，又面无表情通过基地权限进入医疗部内网，找到荆未眠之前的入职申请，将光屏上的入职申请和这张纸条进行逐一对比，很快确定无疑，这就是荆未眠的字迹。 确定了这一事实后，陆敛白一言不发地收紧了手里的纸条。 黑沉的眼底微微下压，仿若结了层冰霜。 周身的气压都跟着骤然凝固下来。 但仅仅只是半分钟不到，陆敛白把手里攥皱的纸条重新整平，折叠回原貌，放回口袋里。 紧跟着，他再次看向沙发上的贝壳小床。 大概是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板着脸，微微俯下身躯，将其抱了起来。 陆敛白自幼时起便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幼年时期在陆宅时由仿生机器人日复一日的既定程序照顾过几年，从仿生机器人的行为教育当中学会了程序化的生活。 后来少年时期上了军校，为了方便训练，便从陆宅搬了出来，早早独立在外。 在陆敛白看来，即便是现在居住的这栋房子，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个栖息的居所，因为常年征战在外，他的居所里面只需要有满足他休息和工作的设施空间即可。 但现在，房子里面多了一枚正待孵化的小鱼崽。 陆敛白把书房旁边的空房收拾了出来。 刚将贝壳小床放置进去，看到卵壳里面的小奶鱼蜷着尾尖睡着了的模样，无机质般的冷眸微动，抵在身侧的修长指节曲了曲，但最终收拢回去，沉默无言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卧室。 夜幕幽凉。 陆敛白依然没能够入睡。 他躺在床上，盯着穹顶的冷调灯纹，脸上看似没有表情波动，但手里却握着荆未眠留给她的那张纸条，连用力都舍不得，只是无声无响地摩挲着纸条一角。 不辞而别。 还不准他去找她。 还要他照顾好她的宝宝。 把他当成什么了。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陆敛白一声不作掀开被子起身，再次打开了隔壁的房间。 通过眼瞳虹膜精准计算得出，贝壳小床里的软垫中央显出一点微微下陷的弧度，小鱼卵往右偏了两毫米，这说明刚刚在他出去之后，小鱼卵再次感到不安地滚动了一圈。 陆敛白肃立在小床一旁，目光沉郁地盯着颤悠悠的小鱼卵，少顷，将贝壳小床搬离这间刚收拾出来不久的房间，连鱼崽带床抱回他的的卧室。 而后，将贝壳小床放在他床的另一边，他这才重新躺下来，冷着脸，动作平稳地将不安的小鱼卵放在掌心里。 几乎凝着气息，一板一眼地监察着乖乖软软依偎在他手掌里的小鱼卵。 小鱼卵隔着层薄壳贴了贴陆敛白的手指，似乎是想要他也摸一摸自己的壳。 但是此刻陆上将没看懂，还以为是自己抱得不够平稳，又重新调整端正坐姿，抱着小鱼崽的两只手几乎放平在绷紧的腰腹上方，比在少年时期参加军校重大考核时还要严肃。 好在小鱼卵很快玩累了，窝在他掌心最柔软的位置，乖乖睡觉。 陆敛白全程都没有动过，直到通过透明卵壳确认小鱼崽已经睡着，方才抬动胳膊，将小鱼卵重新放回贝壳小床中央。 黑夜里，陆敛白盯着贝壳小床酣甜圆滚的小鱼卵，再次打开了光脑。 非但没有听从荆未眠的话撤销找寻她的指令，还以帝国各大星域的高频跃迁器使用权限为线索，又一次扩大了搜寻范围。 随后，陆敛白将纸条夹进防护层，锁进加了十层密钥的保险柜里。 这才勉强得以安稳入睡。 翌日上午，陆敛白准时抵达军部的战略厅，在议会进程过半，秦大将军开始安排地方星区的任务时，陆敛白打开了光脑隐形屏。 从在场的旁人视角看过去，一袭笔挺军装的陆上将垂着眼帘，面对着面前的隐形光屏，俨然是在检阅一份极为重要的军事文件般沉肃。 而事实上，隐形光屏打开的是来自住宅卧室的实时监控。 陆敛白盯着卧室里的贝壳小床，认真观察窝在小床中央的小鱼卵有没有偏移分毫。 直至会议结束，秦大将军把陆敛白叫进了办公室问，“敛白你这几天脸上怨气很重啊，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陆敛白：“……” 他把准备好的申请调令呈递上来，“我想趁着近期战区稳定下来，申请接下来半年留在首都星的军事基地。” 秦大将军听完乐了，“哟，这可真是稀了奇了，你陆上将居然也有意识到自己不是仿生机器人，也是个需要适当休息的人类的时候？” “……” 秦大将军还在继续感叹：“早该这样了，说起来你真应该趁这段时间好好找个人谈谈，啧啧，你是不懂，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感觉有多幸福。” 秦大将军接过调令申请唰唰签上字，脸上的笑容都到了眼尾，“我媳妇前段时间还重新给孩子布置了个温馨小窝，我现在每次一回到家别提多幸福了，要不是基地事情多，我是真想多抽点时间回去陪陪媳妇孩子。” 陆上将检索捕捉到“给孩子布置温馨小窝”、“回到家别提多幸福”、“真想多抽点时间回去”的关键字眼。 过了片刻，不动声色地提出：“拍来看看。” 第53章 我抱你出来 “啊？”秦大将军没想到这位冰冷不近人情的陆上将居然还会有对这种世俗事物感兴趣的一天，这可真是开了眼了。 匪夷所思地上下打量他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好当他是一时好奇，“行，那我回去就拍张照片发给你。” 陆敛白是在回到住宅前收到秦大将军发过来的照片的，他将照片放大，一眼不错地盯着所谓的温馨小窝的每一处细节，一一记下。 然后，打开光脑，一比一对照照片上的所有细节，一口气下了将近十页订单。 陆上将的效率极高，当天就将采购回来的所有物品巨细无遗还原了一个温馨小窝，原本冰冷无息的栖息居所不复存在。 就像幼年时期模拟仿生机器人学会照顾自己时那样，陆敛白自认为自己的学习能力极强，相信如果荆未眠看到他布置的“温馨小窝”，只会比秦大将军更想回来。 而小鱼卵对改造过的温馨小窝显然是比较满意的，具体表现在这几天已经开始尝试着啃壳了。 陆敛白并不清楚这是否正常，连着向邹院士发消息询问多回相关问题，一开始邹院士还很耐心解答，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味了。 “邹院士，他今天只啃了两下壳就不啃了，这跟首都星气温下降有关吗？需不需要调节恒温系统的温度？” “昨晚凌晨四点十五分二十八秒突然醒过来，啃壳时长持续半分钟，这是否因为光照颜色达不到适宜人鱼幼崽的数值？” “今早他开始换到卵壳的另一边啃壳，是卵壳太坚硬吗？我需要做什么才能帮助到他？” …… 诸如此类的问题，陆上将有时候一天能反复询问数遍。 终于，邹院士忍不住打了通电话过来。 “陆上将，您还好吗？” 陆敛白表现得十分优良平静：“我很好。” 停顿片刻，垂眸观察着此时正趴在他手掌心啃壳的小鱼卵，又接着向邹院士严谨询问，“邹院士，我与你通话产生的电磁波是否会影响到人鱼幼崽啃壳的速度？” “……” “其实，人鱼幼崽没有上将您想的那么脆弱。”邹院士想了想，委婉地问了一句，“上将，您是不是因为小崽孵化在即，太过紧张了？” 陆上将姿态端直捧着手里的鱼卵，就连呼吸都严格遵照既定的频率来：“并没有。” 仿佛是真的觉得通讯时间过长影响到了小鱼卵的啃壳进度，陆敛白很快跟邹院士那边说了声挂掉电话。 没过多久，陆敛白收到邹院士给他发来的人鱼幼崽饲养指南，和研究院公开的那种文献资料有所不同，里面详细记录了人鱼幼崽的每一个阶段的喂养指南、行为喜好等等。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陆敛白除了定时定点给自己的手心换一捧水温精准把控在6°的水，让窝在他手掌里的小鱼卵始终处在模拟洋流的舒适状态下。 其余时候便在反复研读邹院士发过来的人鱼幼崽饲养指南。 确保自己能够在人鱼幼崽孵化出来前，提前做足所有的功课准备。 到了夜里，陆敛白将温控系统精准调制适宜，又观察了两个小时小鱼崽啃壳，小鱼崽很快啃累了又趴回壳底休息了。 趁着小鱼崽休息的这会功夫，陆敛白也终于稍作松懈，想着闭目养神片刻。 但小鱼崽偏偏不按套路出牌，这次只在壳底趴了没一会，就又吭哧吭哧继续开啃。 “咔嚓。” 终于，一声轻微的壳裂。 小奶鱼用撅起的鱼屁股拱开了摇摇欲坠的半边卵壳，幼小的奶蓝色鱼尾尖先从卵壳边缘伸出来，试探性地往前戳了戳，还没等戳到什么东西，他自己尾尖一个滑溜，支撑不住摔回了壳里。 这次小家伙老实了，乖乖伸出粉嫩的小手蹼使劲扒住卵壳边边，同时小尾尖努力蛄蛹着攀上壳壁。 好不容易半个小身板爬上来了，抬起圆圆的小脑袋，好奇揉开眼睛往上一看，然后，赫然和不知何时睁眼醒来的陆敛白撞上视线。 小奶鱼望着笼罩在头顶上的那张冰山冷脸，一动不动，眼睛呆懵地转了一圈，扒着卵壳边边的小手蹼生生揪掉了一小块壳角，终于，扁了扁嘴，彻底绷不住哭了出声。 啪嗒啪嗒的泪珠从小脸滚落下来，因为才刚孵化出世，眼泪还不足以凝化成珍珠，反而把自己小脸哭得水汪汪一片，边哭边蜷起小尾尖把歪落下去的另一半卵壳抱回去，再把自己重新埋进卵壳里盖起来。 一副要重新孵化一回，再换一个亲族的势头。 “……” 陆敛白绷着冷硬的脸庞轮廓，半晌才回过神来。 看着被小奶鱼费尽力气抱回去盖得歪歪斜斜的卵壳，眸光微动，伸手将其重新打开。 小鱼崽趴在壳底，背对着他，很坚强地抬起两只小手背在给自己擦眼泪。 那截粉蓝色的尾巴尖微微地抖颤蜷起来，显然是还没有从惊吓中平复过来。 偏偏陆敛白连开口说话都是沉冷紧绷的：“我抱你出来。” 他伸出手掌靠近，却并没有强行去抱，而是耐心等待小鱼崽自己过来。 “呜？” 小鱼崽揉了揉湿乎乎的眼睛睫毛，歪了下头，闻到是来自这些天以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亲族气息，抽搭着，犹豫着爬了过去。 然后，小脸凑过去嗅嗅闻闻，稍稍不那么害怕了。 两只软乎乎的手蹼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陆敛白的手指头，疑惑地发出奶音，“阿，哒？” 陆敛白大概是意识过来自己刚刚吓到了小崽，但也不知道怎么哄，只能生硬地撇开脸，尽量不让小崽又被吓到。 小鱼崽被抱起来以后，的确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盯着陆敛白胸口上的军装衬衫纽扣，张开小嘴咬了咬纽扣，没咬动，又用小手蹼去扯，却非但没扯动，还把自己的手蹼给扯痛了。 陆敛白低下头，垂眸看到小鱼崽扁着小嘴，又开始在酝酿哭意。 “……”沉默了一瞬，陆敛白只好抬手扯开系到最上面的纽扣。 还以为小家伙是想玩他的纽扣，结果小鱼宝宝啪唧一脑袋，贴在了他心脏的鱼鳞印记那里。 第54章 鱼崽爸爸的身份非他莫属 元帅夫人发现她的大儿子近期有些古怪。 先前丈夫为了不让她担心，并没有将陆敛白在戎克星系发生意外的事情及时告知于她，等到她后知后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儿子已经从医疗部出了院。 她当时急得要立刻去看望他，但她这个大儿子一如既往平静回绝了，说是在处理很重要的事。 元帅夫人一开始以为陆敛白是又要准备去往战区前线了，结果前些天收到秦大将军那边的最新消息，说是陆敛白已经申请了接下来半年留驻首都星军事基地的调令。 元帅夫人又惊又喜，都做好了陆敛白回来长住的准备，但一连过去了数天，关于陆敛白的消息仍然是一丁点都没有。 就连在她儿子的副官陈岩那里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 元帅夫人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因而在这天当即决定，亲自去了一趟陆敛白的住宅。 许久没到这边来，看到住宅建筑周围加固了防御预警系统，还颇为诧异。 她还以为陆敛白一直把房子当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落脚点，并不看重所谓的安全设施呢。 宅邸大门配备了电子哨兵识别系统，除了授权者许可进入，外来者还需要通过脑波及虹膜双层密钥验证，其防范复杂程度堪比军事机密重地。 这样戒备森严的防护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栋建筑里面深藏着什么稀世奇珍。 在电子哨兵将来访者信息传进建筑里面的主人时，元帅夫人又被系统提醒需要穿上一次性洁净服完成外界菌尘消杀：“……” 也是没有想到，她来看望自己的儿子还要接受层层验证及防护措施才被许可进入。 几分钟后，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元帅夫人皱紧眉头沿着廊柱标识走进房子内部。 她倒要看看陆敛白在搞什么名堂。 刚踏进门内玄关，元帅夫人就被映入眼帘的整体布局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先整体单调冰冷的家装全被换成暖蓝色系的装修风格，并且，按照模块化精细区分出各大功能区域。 还没等元帅夫人从这眼花缭乱的温馨画风缓过神来，她突然听到厨房那边传来陆敛白有些刻意压低的声音。 怔楞着，靠近过去一看。 陆敛白穿着衬衫黑裤，一丝不苟系着条浅灰色围裙站在案台边，正十分专注严谨地垂着眸，手上使用这计量精密的仪器进行配比冲奶粉，同时他还一边与手环通讯器那边的部下分析星区关键任务进展。 口吻听上去一如往常的沉稳冷静，只是声量明显压得偏低。 正待元帅夫人张了张口准备出声之际，紧跟着看到了什么，整个彻底惊呆住了。 顶着一头毛发乱翘的小奶鱼从陆敛白身前爬到了相对宽阔的肩膀上，俨然把陆敛白身上的衬衫布料当成海底猎物。 捕食的天性使然，小奶鱼翘起小短尾，嗷呜一口下去，手蹼努力迸出一点奶凶尖度，逮着面前那团织物又咬又扯，很快口水泡泡弄湿了原本整齐挺括的后领。 而陆敛白纹丝不动站立在那，仗着身形健硕高大，自始至终都没有晃一下，任由着幼小的鱼崽在肩头那爬上爬下的玩。 “敛白你……” 陆敛白余出半分心神循声看了眼呆站在厨房外面的母亲，说了声“稍等”，和部下那边沟通完剩余细节便挂断了通讯。 他把冲泡好的奶瓶进行仪器扫描，确定配比及温度把控精准无误，这才拿着奶瓶，动作娴熟地单手托抱起人鱼幼崽，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母亲，你过来找我有事？” 元帅夫人震撼脸捂着嘴，“敛白这个崽崽该不会是……” 陆敛白并没有立刻作答，他调整好抱姿，配合小家伙的吮|吸角度，将拿在手里的奶瓶精确倾斜到45°，这才把奶嘴轻轻放进小鱼崽的嘴里。 反而是小鱼崽自己，一边嘬着奶，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很好奇地往到访的元帅夫人那边转悠。 小鱼崽意识敏锐，大概是认为亲族的眼神不好使，看不到人。 所以友善体贴地伸出手蹼抓过亲族的修长手指，指着元帅夫人的方向，含混不清地发出“吚吚呜呜”的吸声。 就好像是在提醒亲族，有人来啦。 陆敛白任由小家伙抓扯着手指笨拙地挥动，顿了顿，告诉元帅夫人：“是的，就是母亲想的那样。” 陆敛白在把小鱼卵抱回卧室的当晚就已经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不管人鱼幼崽原本的生父是谁，既然荆未眠都把人鱼幼崽交给他抚养，那么便也是认可由他来当人鱼幼崽今后的爸爸的。 更何况，小鱼崽是在他这些天亲自照看下孵化出来的，破壳出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类也是他，爸爸的身份只能非他莫属。 这点毋庸置疑。 但元帅夫人并不清楚这些细节，她听到陆敛白如此沉稳自信的口吻，可不就是坐实了他怀里揣抱的这个软糯雪白的小鱼崽是他亲生崽崽的意思。 顿时感慨万千。 元帅夫人眼巴巴瞅着被陆敛白抱着喂奶的小鱼崽，紧张地搓了搓手，几度张口想抱，但看到小家伙鼓着奶膘般雪嫩的圆脸在认真喝奶，又生怕打搅到他。 想着等小鱼崽喝完奶再抱一个来着，结果小鱼崽喝着喝着就迷瞪合上眼皮睡着了。 小家伙都已经处在睡梦中还不忘噘着嘴，直至把奶瓶里的剩余的那一点都喝得干干净净，方才安心抱起小尾巴，嘬着尾鳍尖尖，心满意足埋进亲族的怀里。 陆敛白让母亲再稍等他片刻，他把小鱼崽抱回卧室的贝壳小床里，确定小家伙酣然熟睡过去了，这才带上房门走了出来。 慢条斯理解下后腰的围裙，折叠好挂到一旁。 元帅夫人看了看他挂上木架的围裙，又看了看他被抓得皱皱巴巴的衣领，和糊了几处口水泡泡的袖口，神色愈发复杂了。 “敛白你真是……不鸣则已，一搞就给家里搞了个大的。” “你实话实说，这是跟谁家的姑娘……不对，崽崽看起来是条人鱼幼崽，那对方肯定是来自人鱼族，那她该不会就是……” 陆敛白闻言，眼眸幽沉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脏位置，承认道：“嗯，我已经确认，三年前救我的是谁了。” 元帅夫人震惊不已，根本没想到当年救自己儿子的还真是另有其人，两人现在还连崽子都有了，可她看着陆敛白也是在近期申请了调令才稍微清闲了一点，之前也不像是能抽出多少时间跟人谈的样子啊…… 突然联想到了什么，元帅夫人瞬间脸色严肃起来，“敛白，你该不会是看人家是人鱼，单纯懵懂，不懂我们人类规则，所以故意委屈人家不给人名分，把人偷偷藏起来给你生崽崽吧？你……你怎么能这样？！你让人家怎么看待我们陆家啊？” 第55章 宝宝，不哭。 “……”陆敛白静了一瞬道，“母亲，你是不是童话绘本看多了。” 元帅夫人故作威严状，“你少打岔，你现在赶紧告诉我，我儿媳妇她现在人在哪里！” 陆敛白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指腹缓缓地按压在虎口那两处重叠在一起的新旧齿痕上，无声地摩挲片刻。 她不要我。 这样的话陆上将是断然不可能会承认的。 他换了个方式回答道，“她会回来的。” 语气平静笃定，仿佛比荆未眠本人还要坚信这一事实。 对此，元帅夫人仍然保持怀疑：“是吗？真没有背着我们把人偷偷藏起来？” “……没有。” 陆敛白眸色微深，说完却开始设想这个可行方案。 如果让他找到荆未眠的下落，他应该在第一时间把荆未眠偷偷藏起来……藏到三个小时那么久，到那时，荆未眠大概就会被吓到再不敢动辄跟他不告而别。 元帅夫人自然不知道她这个看似严谨正经的儿子此刻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阴暗计谋，她听陆敛白都这样说了，那应该就是她儿媳妇有不得已的理由暂时还不能回来团聚。 皱了皱眉又说，“那在她回来之前，可得要照顾好崽崽！” “我知道。” 元帅夫人重新巡视了一遍房子里外，目光很快落在摆在桌上的几本书籍上。 《人鱼幼崽饲养指南》、《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表情管理训练》、《育儿手册》…… 说实话，陆敛白虽然看起来比较人机，但在照料小鱼崽这方面看得出来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 但即便如此，元帅夫人结合了一下实际情况，还是决定和他好好商议：“我看得出来敛白你对崽崽是有在悉心照养的，但是敛白，你平时基地事情那么多，万一哪天碰到基地那边有什么紧急状况，或跨星区执行任务，到时赶不及回来喂崽崽怎么办？” 陆敛白眉峰微微蹙起，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 元帅夫人一看有戏，继续向他循循诱导：“不如这样，把崽崽带回陆宅，我跟你父亲现在闲来无事，让我们来带崽崽吧！” 陆敛白一眼看穿母亲的心思，道：“人鱼自幼就有领地意识，他现在已经适应了这里是他的专属领域，贸然离开会影响他的发育生长。” 元帅夫人：“……那我隔两天过来一趟？” “太频繁。” 元帅夫人咬牙切齿，退而求其次：“周末，周末那两天我必须来看我亲孙！就这么说定了！” 在元帅夫人走后没多久，陆敛白回到书房处理了些军务，并以全息视讯参与了一场演练指挥，结束以后第一时间推开了卧室的门。 小鱼崽似乎做噩梦了，贝壳小床的柔软毯子被拱得一团糟，卷吧着尾巴尖，那是人鱼幼崽感到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的情况下才会像现在把自己蜷抱成球团。 陆敛白刚把小崽抱起来，指腹便触碰到了一滩湿乎乎的泪水。 他神色凝住一瞬。 脑海里随即闪过在第四街小院里发生过…… 于是下一秒，陆上将姿态端正抱着小鱼崽，模仿之前荆未眠哄生病的荆小予那样，生硬地开口，“宝宝，不哭。” 许是真的管用，陆敛白垂着眼帘，用这样毫无情感起伏的口吻哄了几分钟，被抱在怀里的小鱼崽终于慢慢打开了蜷缩起来的小鱼尾，皱吧皱吧的小脸蛋也逐渐舒展开，总算恢复了安稳的睡眠…… 也是这时候，陆敛白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乎每次只要离开小鱼崽身边超过一定时间，小鱼崽就会感到不安。 这大概是因为鱼崽还太过幼小了，需要他的时刻陪伴。 为此，陆敛白想了一个方案，在之后工作的时候，他尽量让自己缩小版的精神体陪伴在小崽身边。 只是，陆上将的精神体正常缩小也是有两米左右高，小鱼宝宝很喜欢这只毛茸茸的大猫，天天都在大猫身上爬上爬下，抱着大猫的尾巴又啃又咬，好不乐乎。 每每在这时候，沉敛持重端坐在书桌前和部下进行全息视讯的陆上将不得不暂停议会内容，尽可能冷静片刻，再继续会议。 直到有一次，陆敛白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小鱼宝宝细微的呜咽声。 陆敛白连耳麦都忘了关，当即停下工作开门出去。 事实上，小鱼崽除了孵化破壳出来那天被他吓到哭得比较厉害，之后也只有在饿了需要喝奶的时候才会偶尔哭一两声，甚至连做噩梦都只是默默掉眼泪，乖得很，都不怎么哭出声的。 所以陆敛白听到小鱼崽突然的哭声，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结果等他出来一看，小鱼崽趴在他的精神体猫头上，用两瓣分叉的小尾鳍颤巍巍地捂住了自己眼睛。 陆敛白怔然一瞬，迈步过去，作出抱崽的姿势，脸庞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愈发冷毅，“宝宝，怎么了？” 小鱼崽还捂着眼睛，“旮嗷……” 陆敛白试图翻译小家伙模糊不清的奶音，“太高了？” “呜。” 陆敛白薄淡的唇微微勾起，把小家伙抱了下来。 小鱼宝宝习惯性地趴近他心脏上方的鱼鳞印记位置，用小圆脸蹭了蹭，自己还乖乖地拿手蹼摸了摸还在微微发着抖的尾鳍尖尖，像是在安抚自己尾巴乖哦。 尔后又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问：“叭叭？” 就好像在问，叭叭，这样对不对？ 陆敛白唇角弧度更深：“嗯。” 小鱼崽的学习能力很强，也很聪明，这段时间在播放的光屏电视频道学会了不少简易的词汇，虽然说起话来仍然还是奶呼呼的口齿不清，但也不难听懂。 陆敛白微微偏头示意精神体伏低前爪，命其以后只准这样趴下来陪小鱼崽玩耍。 待他把小鱼崽哄好再回到书房的时候，才发现刚刚不仅门没有关，耳麦也没有屏蔽静音，这导致他刚刚出去哄崽的声音，基本被全息会议那头的人听了个全…… 于是，此时此刻，面对着全息屏面面相觑神色诡异的众人，陆上将面不改色宣告：“是的，我有个孩子。” 第56章 幼子最近磨牙期 在全息战略会议结束过后，参会成员之间一时传闻纷起，还衍生出了诸多关于陆上将隐婚生子的猜测版本。 既有迫于家族压力缔结婚姻，又或是执行特殊任务时意外与人暗生情愫，更不乏有人猜测陆上将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结婚对象，只是被对方始乱终弃，徒留下陆上将独自奶娃等等难以公诸于众的苦衷。 其中以陆上将被抛弃的这个版本可信度最高，毕竟当天会议里听到的确实只有陆上将哄小崽的声音…… 但由于当天参与那场会议的基本都是来自都首都星各大区域的军部代表，大家都自发地为陆上将做好保密工作，甚至对当天随同的下属们都严格下了死命令，坚决不让这个秘密透露丝毫风声出去。 结果两天后…… 在部署升级首都星轨道阴影区的机动防御群装置的试验场上，作为主力指挥的陆上将，一如既往沉淡地抬起右臂，通过腕部手环的监测光屏数值波动发布一系列指令。 为首的几位主舰队长目光落在陆上将明晃晃露在腕部的手环上，只见那材质冷锐的黑色手环腕带上，被歪七扭八贴了好几张卡通的小鱼贴纸。 和陆上将整个冷肃的气场极度格格不入的…… 其中来自c区的舰队队长周川终于忍不住借着过来查探数值波动的幌子凑上前来，咳了咳压低声音提醒：“陆哥，你袖口要不放下来一点？那啥快……暴露了。” 他们这几个都是跟着陆敛白一块在战区出生入死过的，这些天顶着巨大压力帮着陆敛白守口如瓶，半点风声都没让陆上将隐婚生子的秘密放出基地。 怎么现在陆哥自己这么不谨慎，那手环上的卡通贴纸一看就是被家里的小宝宝贴上去的，陆哥怎么也不检查检查就戴上它过来基地了，这也太粗心大意了！ 陆敛白闻言，循着周川所指淡淡瞥了一眼自己手腕袖口处，由于袖扣缺了块角，系上去确实显得没那么严丝合缝。 陆敛白以为周川是在说袖扣的问题，冷静深邃的眼眸重新落向光屏，没当一回事地：“幼子最近磨牙期。” 他波澜不惊似的随口一提，整个试验场却瞬间炸开了锅。 这次不止几位舰队队长，试验场数百位舰队成员全都听到了，陆上将有一个处于磨牙期的幼子！ 周川都懵了。 所以原来之前是他们会错了意，陆上将非但并不避讳独自奶娃的现况，还上赶着跟弟兄们显摆上自己有崽了是吧？ 不仅如此，待试验场部署结束过后，从停泊区乘坐上星舰返航，陈岩趁着这个空隙跟陆上将对了下未来一周在北区那边的几个重要行程，说到一半就被严谨打断了。 “把探渊项目的行程缩短把控到两个小时以内，到时要赶在家里宝宝午休醒来之前回去。” “……啊？好，好的上将。” 陆敛白自己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接着又在陈岩报备过程中适当调整了下行程时间，确定无误后，又问了他另一件事：“让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陈岩本来也是要跟陆上将提起这事的，他把查到的相关资料传送过去，接着说，“属下发现顾小姐半年前曾多次往返荒星，后来又频繁出现在东区旧街那一带，还曾雇过杀手，但可能是因为受害者逃脱的缘故，所以目前还没有追查到受害者。” 陆敛白把陈岩查探到的顾佳帧近半年的动向和见过的人际关系网翻阅一遍，很快敏锐锁定在一个和顾佳帧出生日期一致，来自荒星的名为简橙的资料上。 并且，简橙考上首都星军校后搬进旧街，顾佳帧也正好在那段时间频繁出现在旧街附近。 出生日期一致，暗地监视着简橙的一举一动，从荒星跟到首都星旧街，买凶杀人未遂。 陆敛白目光沉冷，随即道：“去查一下简橙和顾家的关系。” 陈岩顿然怔住，迅速反应过来上将的意思，遂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陆敛白赶在小鱼崽午睡醒来之前回到了宅邸。 这几天人鱼幼崽的咬合力开始初显锋芒，基本上他穿在身上的衣服袖口都难以幸免，尤其现在十分喜欢摆在他书房里的那些战舰模型。 陆敛白只得将那些战舰模型取下来给他当磨牙玩具。 到夜里睡觉前，小鱼崽还觉得自己的乳牙不够锋利似的，抱起鱼尾开始咬自己还没硬化的鳞片，咬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陆敛白怕他咬疼自己，伸手把贝壳小床里的小鱼崽抱起来，用手指从小鱼崽嘴里轻轻拨开那块印着细小牙印的软鳞，声线低温。 “宝宝，松口。” 小鱼崽松开了小嘴，后知后觉才感觉到了鳞片传来痛意，但又不好意思哭，瘪着小脸，攥紧了小手蹼，一声不吭辛苦忍耐了好几秒。 可还是觉得好疼，小鱼尾可怜巴巴抖了抖，终于忍不住抱起鱼尾尖，把咬红的那块鳞片给他看，“叭叭。” 陆敛白动作严谨给小家伙按了按咬红的软鳞，直至软鳞上面的牙印渐渐消下去。 小鱼崽被按好了鱼尾，总算老实下来，蛄蛹着爬到陆敛白的颈窝那里玩了一会，终于困倦地耷拉下眼皮，软小的手蹼落在他心脏的鳞片印记那里，还下意识收起了幼小的爪。 陆敛白低头盯着小鱼崽手蹼覆落的心脏位置，眼眸绸黑而深，“你也知道这是荆未眠留下的印记吗？” 而此时小鱼崽早已酣然睡着过去。 陆敛白把熟睡的小鱼崽抱回贝壳小床上，在小鱼崽身边坐了许久。 深夜时分，陆敛白又一次偷偷来到第四街的小院。 连门也没进去，就这么在小院外的台阶坐下来，安静又沉默。 一直到后半夜，黑暗中，通讯器响了起来。 幽冷的光屏映在陆敛白那张冷峻的脸庞上，他按下接通，听到陈岩在电话那头说—— “上将，查出来了，和你猜测的不错，简橙才是顾伯爵的亲生女儿。” 陆敛白表情并没有发生丝毫变化，“把这份检测报告带去星督局，告诉顾佳帧，她再不如实交代出给她鳞片的那个人，明日这份检测报告就会出现在顾家手上。” 第57章 忘了过来抱他喂奶 隔天一早。 小鱼崽睡饱从贝壳床爬出来，却并没有在卧室看到亲族。 “咿？” 小鱼崽好奇地扒了扒床被，蛄蛹进去找了一遍，最后憋着红扑扑的面颊从被窝里出来，有一点不安起来：“叭叭？” 这时，嵌在床边的壁灯闪出一点微光，全系监控屏传来亲族那道熟悉冷淡沉静的声音。 “宝宝，我在厨房冲奶。” 小鱼崽抖了抖毛发间的耳鳍，仰起脸，对着壁灯光点那里发出“恩”的短小重音。 随后，小鱼崽自己爬到平时喝奶的那张贝壳形状软垫上，鱼屁股坐上去，用手蹼乖乖整理摆好自己两瓣小尾鳍，坐得端正，等待叭叭上楼喂他进食。 等陆敛白拿着奶瓶进来时，便看到了这样熟悉的一幕。 小鱼宝宝俨然是学着平时他在书房工作时候的仪态那样，骨骼薄软的小身板挺得笔直，相当自律地端坐在那张贝壳软垫上，小脸矜然雪白，乖得没边。 陆敛白注视着小家伙片刻，颜色淡冷的薄唇不自知地勾了勾，倾斜托住手里的奶瓶，辅助小鱼崽喝奶。 这两天小鱼崽已经学会抱住奶瓶喝奶了，但是奶瓶对现在的小鱼崽来说还是挺沉的，鱼崽的手蹼骨头都是柔软的，并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重量。 所以在小鱼崽练习抓握能力的同时，陆敛白会在一旁适时地进行辅助作用。 喝完奶，陆敛白把小鱼崽抱进模拟海洋乐园的区域，小鱼崽现在每天这个时间点都要待在这里打理他的“海洋帝国”。 那些仿生珊瑚群，海洋生物，贝壳海螺，以及城堡防御等等，都在他的管辖把控下井然有序，仿佛他就是这片海洋的小小国王。 此刻小鱼崽刚被抱进水里，鱼尾在水里搅动起小浪花，朝陆敛白挥了挥手蹼，安抚他似的，“叭叭，我肘啦。” 听小鱼崽那语气，仿佛是要辛勤打理他的海底帝国，在到点上来喝奶之前，暂时没有时间陪伴他的叭叭。 陆敛白看着在水里像模像样摆动尾鳍的小人鱼幼崽，点了下头，随即小鱼崽就噗通没入了水底世界。 回到书房，正好陈岩按照他之前要求的这个时间段精准打了通电话过来。 “上将，顾佳帧招供了。” 陈岩在电话里把顾佳帧的招供内容复述了一遍，具体到她当初是怎么被那个短发女生带去做鳞片缝合手术的过程。 “审讯系统根据她描述的外貌特征分析侧写出来一张照片，确认照片主人在首都星的档案资料姓名为林赛，和那家菲尔医院来往密切。” 陆敛白：“人在哪。” “事发后，那家私人医院关停，星级港口的系统捕捉到林赛逃逸的身影，她从中转站上了列车，目的地是远离首都星的一片偏僻海域。” 陆敛白听到这里，却明显觉察出不对，眯起目问：“她从中转站上车离开首都星的？” “是……”陈岩这时也咂摸出来一点怪异，从中转站离开确实有点过于明显刻意了。 “重新排查港口的监控系统，着重排查在出入口。” 陈岩当即折返回到监控室，万分谨慎地重新排查了一遍，很快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上将，查出来了，林赛在进入港口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中转站，她在进站前消失了两分钟，等进站上车的时候，林赛的步伐明显跟进入港口那会有所区别。” 陆敛白看了一遍陈岩发送过来的录像视频，确定了心中猜测：“是按照她自己的外形特征制成的仿生人。人还在星级港口范围附近，你立即带队前往搜查。” “属下明白。” 然而，就在陈岩那边刚带队包围了港口的附近区域，一串加密的匿名通讯号打进了陆敛白的通讯频道。 “这点障眼法果然还是被陆上将看穿了，不过陆上将，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束手就擒吗？” 陆敛白平静无澜：“当然，如果你扛得住海底基地的147种审讯手段的话。” 电话那头死寂了数秒，突然讽刺地笑了出声，“看来陆上将早有准备。陆上将，你可知道你心脏上的鳞片印记是什么吗？” 成功让陆敛白也静默了一瞬，林赛接着笑道，“如果你把它交给我，或许我能告诉你呢。” “你在妄想。”陆敛白盯着光屏上同步的坐标移动信息，上面显示陈岩已经精准锁定住处，正准备破门而入。 “痴想妄想的是你吧？陆上将！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认清现实吧？荆未眠不可能会再回来了！永远都不可能！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过后，像是被诡异黏稠的液体猛地堵住了喉咙，林赛的声音戛然而止，紧跟着下一秒，是通讯器掉落在地的声音。 同一时间，陈岩的视讯同步过来：“上将，林赛刚刚服用了星蚀液……将自己瞬溶成水自杀了！” 陆敛白盯着视讯画面的一滩浑浊流体，丝纹不动。 同时也确认了一点，林赛背后还有一个幕后主使。 他让陈岩收队回去，陈岩也没想到查了这么久还是功亏一篑，“上将，那顾佳帧的检测报告该怎么处置？还有之前您让我收集的诺微殿下军队做过的非法交易证据，需不需要……” “不用下死手，让他们提心吊胆活着就行。”陆敛白轻描淡写道，“把相关证据全部保存好，以后还有用处。” 他还需要用这两个人钓荆未眠出现。 只要他们还活着，荆未眠总要会回来亲自动手报仇的。 陆敛白在自己副官面前一如既往的镇静从容，似乎并未受到林赛的丝毫影响，切断视讯，陆敛白垂眼盯着手掌虎口的齿痕，脑海里不停回响着林赛死前说的那句话，眸底的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仿若冰川被扭曲撕开了一道裂口，几近遏制不住精神发生狂戾暴动。 就在被腕部青筋迸起的手腕带发出警报提示之际，书房门外传来啪嗒啪嗒的小尾巴拍落地面的声音。 陆敛白冷峻外表恢复一瞬清明，抬起黑眸。 书房的门没有关闭，小鱼崽哒哒踩着两瓣小尾尖来到门口，嘴里叼着个空奶瓶，用手蹼抓住奶瓶笨拙地敲敲门板，小脸严肃提醒他：“叭叭。” 俨然在控诉，他辛苦打理海洋帝国都没有忘记要及时上岸喝奶补充体力，陆敛白自己却忘了过来抱他喂奶。 第58章 叭叭，我尾鳍坏掉了 不过，小鱼崽是很大度的宝宝，在陆敛白过来把他抱起来以后，小鱼崽很快就原谅了他的粗心。 小家伙趴坐在陆敛白肩头上，鱼尾翘得高高，认真监督他冲奶。 期间，像是看出来陆敛白不太开心，小鱼崽眨了眨眼，还反过来抬起手蹼摸了摸他头发。 陆敛白感觉到小鱼崽的手蹼在摸他头，静了静，倒是没有拿开手蹼，只是淡淡地开口提醒，“宝宝抱好，别摔了。” 小鱼崽便又严谨地垂下小尾巴紧紧黏住陆敛白宽阔的肩膀，同时不忘继续哄他：“叭叭，乖。” 陆敛白：“……嗯。” 原本小鱼崽喝完奶就要回到水里继续建立他的海洋帝国大业的，但这次为了让陆敛白高兴一些，小鱼崽只好暂且搁置大业，选择带上他比较喜欢的几个磨牙玩具，留在书房陪陆敛白工作。 没办法，叭叭一个人太可怜了，需要宝宝陪。 在陆敛白在书房处理工作时，小鱼崽便趴坐在书桌另一半区域，把啃成碎片的的战舰模型按照说明书重新组装起来。 一开始组装得磕磕绊绊，并不怎么熟练。 碰到一些超出理解范畴的复杂零件，小鱼崽就会直接拿上零件爬到陆敛白光屏后面询问：“叭叭？” 每每这时，陆敛白倒不会直接示范一遍，而是耐心引导着小家伙每一个步骤，直到小家伙自己成功组装起来。 可能是因为多了个组装战舰模型的日常活动，有天陆敛白外出前往北区议事，在行程过半的时候，被置顶在手环光屏的红点闪烁了一下。 陆敛白驻足停下，抬手示意旁边的北区议长等人稍作等待。 北区议长以为陆上将是有什么紧急状况，表示理解地陪同在旁等候。 紧跟着他就看到，陆上将打开了手环的隐形屏，一声软糯委屈的小奶娃声音通过隐形屏传了过来，“叭叭。” “怎么了，宝宝？”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住了，尤其是为首的北区议长。 尽管早在这之前已经听闻其他基地提起到这位不近人情的陆上将独自养育着个小宝宝，但始终觉得这事放在陆上将身上过于荒谬不切实际。 直到今天，此时此刻亲耳听到了，真的有个小宝宝通过光屏喊陆上将爸爸，陆上将这样冰冷淡漠的人居然还会管自己家的小崽叫宝宝，而且还是旁若无人的就这么在外人跟前水灵灵地叫了出来…… 机会难得，北区议长实在是太好奇陆上将家的小宝宝，本来还想再凑近听听来着。 正好被陆敛白不冷不淡地侧目看过来，他这才意识过来自己有点冒昧了，抱歉赔了下笑，只好赶紧带着其余人等到前边等着去了。 而此时陆敛白打开监控隐形屏，看到小鱼崽正趴在平时组装战舰模型的区域那里，用力仰着头，眼眶通红望着全息监控屏的光点，“叭叭，窝尾鳍坏掉了。” 小鱼崽的发音对比之前已经流畅了一些，但还是奶声奶气地含混不清，加上此刻因为害怕明显带着细微的哭腔。 他一边说着，用手蹼戳了戳突然没有办法翘起来的小鱼尾给陆敛白看。 把自己的小尾鳍当成出现故障的战舰模型似的，眼睛湿乎乎的，抬起小手蹼擦了一下，奶音都开始打颤，“需要叭叭回来修理。” 陆敛白看到小崽在监控屏里委屈害怕的模样，面色一沉，几乎是立刻联想到之前荆小予发烧昏迷不醒在荆未眠怀里喊痛的场景。 “痛不痛？” 小鱼崽鼓着腮，使劲感受了一下，“咦，点点痛？” 陆敛白却半点都无法放心，说“我现在回来”，关闭了隐形屏，他上前向北区议长等人略微颔首致歉，“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宝宝有点状况，我需要先回去一趟。” 北区议长等人立刻表示理解。 他们可太能理解了。 本来基地事情就多，陆上将还是一个人带着个小宝宝，家里有点什么突发状况再是正常不过的。 陆敛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宅邸，推开门进去一看，小鱼崽趴在自己的贝壳小床上，耳鳍软趴趴地耷拉在毛发间，正无比悲伤地捧着自己故障坏掉的小尾鳍，眼含泪光。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小鱼崽抬起头，看到陆敛白终于回来了，扁着小嘴喊：“叭叭。” “我看看。” 陆敛白早已把邹院士给他的人鱼幼崽饲养指南背得滚瓜烂熟，对于人鱼幼崽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问题状况还算了如指掌，他一进来就在贝壳小床半蹲下来，第一时间轻轻拨开小鱼崽的鳞片进行检查。 小崽把小尾鳍抱得高高的方便爸爸检查，毕竟还只是一条人鱼宝宝，看陆敛白半天不说话，眼圈愈发红彤彤的，“叭叭，似不似，修不好了？” 陆敛白已经看出了问题所在，他用饲养指南里的方法顺着幼崽软嫩的鳞片纹理来回地按摩三五分钟，“宝宝试着动一下看看？” 闻言，小鱼崽迟疑着尝试翘起了半瓣尾鳍尖，发现能动了以后，又扭了扭另一瓣，最后把鱼尾巴都翘起来，沾着泪珠的眼睛微微睁大，莹润又亮晶晶的，“叭叭，修好啦！” 陆敛白薄唇淡淡勾了勾，说：“嗯。” 他又给小家伙按了一会，并告诉他原因，“宝宝下次组装模型的时候尽量不要压到鱼尾巴，时间长了鱼尾血管会出现麻痹症状……” 看到小鱼崽脑袋微微困惑地歪了一下，顿了顿，又换了个简单易懂的方式说，“也就是鱼尾会出现故障，无法翘起来，知道吗？” 小鱼崽这下听懂了，点了点头。 陆敛白垂目注意到小鱼崽脸上还挂着泪，伸手要给他擦掉。 但拇指刚触碰到小家伙薄薄泛红的眼睑，又怕自己指腹上的粗粝枪茧擦伤到小宝宝，便又换成随身携带的柔软手帕，动作很轻地给小家伙擦拭干净眼泪。 小鱼崽乖乖地抬着小脸蛋，配合陆敛白擦泪的动作。 同时眼睛望着放大在面前的陆敛白的冰冷面孔，一眨不眨盯着看了好一会。 忽然感到稀奇似的，抬起小手蹼摸了摸他冷毅坚硬的眉毛眼睛，有一点骄傲地软声说：“叭叭，你长得有一点，像我哦。” 第59章 被鱼崽叼进了他的小窝 话落，陆敛白的手指关节略微一顿。 一动不动盯着小鱼崽稚嫩的脸，没有立刻说话。 小家伙还尚未完全长开，五官轮廓都透着奶气，尤其总是喜欢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人。 以至于此刻小鱼崽模仿着他刻意板起小圆脸，连眉眼都有样学样地向下压出一点严肃的弧度，还真让陆敛白察出些微相似的模样。 学得……是挺像的。 不过陆敛白当着小鱼崽的面并没有这样说，而是自欺欺人一般开口道：“这很正常，你是爸爸的宝宝，自然长得像。” 陆上将神色沉淡自若，不止把小鱼崽说服了，顺带把自己也给一并说服了。 甚至连孩子养着养着就会越来越像他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荒谬言论都信奉上了。 只是，很快还是迎来了陆敛白申请调令以来的第一次跨星域执行任务，在首都星以北的守卫星系发现了异常裂隙扩张，需要他率领主力舰队紧急前往控制重建。 陆敛白深知这次离开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以上，而自从小鱼巢成功孵化出世以来，别说三五天了，小家伙离开他最长的时间都没有超过半天。 陆敛白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便和小鱼崽提及了这件事，重点阐述他将在未来三到五天之内赶回家。 彼时小鱼崽正在认真组装他新买回来的战舰模型，听到这话也只是摆摆小手表示：“几道啦。” 小鱼崽看上去相当从容，也没把这当回事。 反而是陆敛白自己，在元帅夫人过来帮忙照看的路上就开始着重叮嘱小鱼崽的日常喂养及活动，其严苛程度，让电话里的元帅夫人听得都差点忍不住怀疑自己能否胜任。 但为了能跟小乖孙培养感情，元帅夫人还是硬着头皮把该记的都记下来，记不住的直接当场打备忘录。 这还没完，等陆敛白启航离开首都星途中，这边元帅夫人定好的冲奶闹钟响起，她按照儿子交代过的配比要求，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冲好奶。 正准备拿着奶瓶出去喂鱼崽乖孙，厨房顶部的监控屏微闪，陆敛白淡冷的声音裹挟着引擎低鸣回响传过来—— “母亲，奶瓶盖没有拧正。” 元帅夫人手一抖，差点没被他吓死，拍了拍胸脯，瞪着监控屏光点道：“我，正要打开重新拧呢！敛白你能不能好好专心你自己的行动，都出远门了还不忘盯着监控，生怕我照顾不好小崽还是怎么的？再怎么样那也是我的乖乖孙呢！” “……还有一分钟抵达裂隙现场。” “所以趁着这时候见缝插针也要看一眼你的小宝宝是吧？”元帅夫人重新拧正奶瓶盖，越说越纳闷，“之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宝宝控。” 正说着，监控屏闪了闪，又暗了下去。 约莫是战舰抵达了守卫星系的坐标位置，所以中断了波段。 在遏制星系裂隙扩张的抢险行动中，陆敛白确实没能腾出半点心神打一通电话回去。 那几天里他几乎将昼夜揉碎了来用，寸步不离地驻守在空间坐标锚点，连合眼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好在经过这样不眠不休的奋战，终于于第四日凌晨成功修复并化解这场危机。 陆敛白在返航的第一时间打开了光屏录像，母亲在这几天里的确严格按照他的叮嘱仔细照料着小鱼崽，而小鱼崽也表现得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每天行为活动照常，看上去和之前他在家的时候基本没什么区别。 待他回到首都星的宅邸时，已是半夜时分。 得知母亲是等到小鱼崽完全熟睡了才回的陆宅，想到母亲这几天照顾小家伙十分劳累，陆敛白打算等明早起来再给母亲打通电话，让她不用一早赶过来。 陆敛白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进去，原本只是想看看小崽睡得如何，走近过去，却在看到小崽的贝壳床里多出来的一些小物件而怔住了。 小鱼崽蜷抱着鱼尾尖，睡得并不安稳的，而鱼尾周围零零散散摆放着一些先前被啃坏的袖扣、笔盖、手帕等等，都是陆敛白的东西，被小鱼崽叼进了他的巢穴小窝里。 是因为……分离焦虑吗？ 此时，处在睡梦中的小鱼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埋在蓬软绒毛间的耳鳍尖微微抖了一下。 困倦地扒开蜷在小脸两边的尾鳍，睡眼惺忪地循着淡冷而熟悉的气息往上仰了仰，看到陆敛白出现在贝壳小床旁边，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有点怀疑地：“叭叭？” 没等陆敛白回答，小鱼崽蛄蛹着鱼尾从他手臂爬了上去，一路爬到胸口那里，小手蹼摸了摸他心脏的鳞片印记，又嗅到了熟悉的亲族气息，这才感到安心地把小脸埋上去，继续睡觉。 “宝宝——” 陆敛白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小鱼崽不满地轻轻嘟囔着打断他，“叭叭不要吵窝。” 小鱼崽把软软的耳鳍趴在他心脏那里，正听着他的心跳声睡觉。 陆敛白垂眼看了看趴在怀里舒展开小脸轮廓的人鱼幼崽，只得缄默下来。 怕小家伙睡不踏实，便单手托抱着小崽靠坐在床沿，保持着这个抱崽姿势，一整晚都没有放下来过。 隔天清早，小鱼崽从陆敛白怀里睁开眼睛醒来，才发现昨晚并不是做梦，鱼尾尖激动翘起来甩了甩，好几下打到陆敛白的下巴，很快就把陆敛白拍醒了。 “叭叭，你回来了？” ……陆敛白不动声色按下还要再甩过来的小鱼尾，说：“嗯。” 他把小鱼崽抱起来换衣服，“宝宝，今天需要带你去管理局注册身份id芯片。” 从未出过门的小鱼崽表示异常兴奋，“嗷。” 但对于陆敛白而言，出门意味着存在不可控因素，因而他是在提前准备周全的情况下才舍得把全副武装的小鱼崽抱出门的。 到了管理局那边，工作人员从办理窗口抬起头，赫然映入眼帘的是联盟帝国星闻上才会看得到的陆上将。 只见肩宽腿长的陆上将单手抱着个裹成糯米团子似的小宝宝，平静递交资料，来给孩子注册身份id。 第60章 叭叭好像在偷偷哭 工作人员整个目瞪口呆，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正想要不要喊上级领导过来，陆敛白面沉如水，在窗口外面说：“你照常办理即可。” 看得出来，陆上将显然是并不想大张旗鼓，才这么低调，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过来了。 工作人员只好又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躲在光屏后战战兢兢地录入关键信息时，忍不住用余光往外偷瞄了一眼。 和星闻上看到的一样，陆上将周身透着一股肃杀冷厉的压迫感，但就是这样一位在星域战场令人闻风丧胆的帝国上将，此刻却微微低下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给抱在右臂上的小宝宝拉紧脑袋上的兜帽。 而那小宝宝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又被他臂膀遮挡着，并看不清楚具体模样，只是陆上将的手刚伸过去，手腕就被抱住了。 陆上将眉峰微微蹙起。 就在工作人员以为陆上将要生气的时候，陆上将直接腕部手环解开取下，就这么让小宝宝咬着玩上了。 像是注意到了办理窗口后的视线，陆敛白抬起眼看过去，工作人员瞬间慌措收回目光，故作镇静对着光屏一顿输出录入。 “上将，确定孩子姓名是叫荆小予吗？” 陆敛白确认。 “那孩子的母亲姓名？” 陆敛白顿了顿，拇指摩挲着虎口上的牙印，淡淡回道：“荆未眠。” 工作人员努力按捺住好奇的心，成功录入相关信息，并将其递向窗口：“荆小予的身份id编码已形成，请陆上将收好这枚身份芯片。” 回去路上，小鱼崽抱着自己的身份id卡，好奇地翻看，努力重复出刚刚陆敛白说的那个名字，“w……眠，眠眠，是麻麻吗？” “嗯。” “麻麻呢？” 陆敛白沉默住。 小鱼崽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麻麻，不要叭叭吗？” “……” 等了半晌，没等到回答，小鱼崽抱着硬邦邦的身份id卡，突然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被裹在衣服里的尾巴也不翘了，眼睛里也很快漫上雾气，巴巴地望着陆敛白问：“也不要宝宝吗？” 这次陆敛白很快否认了：“没有，她很爱宝宝，还让我好好照顾你。”顿了少顷，语气更加笃定，“她会回来的。” 尽管陆敛白已经这样哄了，但小鱼崽回到家以后还是闷闷不乐的，吨吨喝完奶就爬进自己的贝壳小床，把自己鱼尾蜷起来睡觉了。 陆敛白站在贝壳床外叫他。 “宝宝。” “宝宝碎着了。” 说完两只小耳鳍往里面一趴，把声音堵住。 陆敛白面色沉淡，本就不大会哄崽，碰上荆未眠这三个字更是毫无办法。 他跟小崽说荆未眠会回来的，却没有任何实际证明。 所以小鱼崽不信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天夜里，小鱼崽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的时候，听到纸张细微的摩擦音，揉了揉眼睛循声仰脸看过去。 隔着落地的纱帘，陆敛白站在窗框边上，微微垂着下颌，情绪不明地盯着手里的纸条。 小鱼崽茫然地微微睁大眼睛，忽然意识过来。 叭叭好像在偷偷哭。 因为每次自己憋着不好意思哭的时候，眼眶也是像这样变得红红的。 叭叭是在偷偷想妈妈吗？ 小鱼崽默默看了一会，下意识想要过去安慰叭叭，但想到叭叭是等到他睡着了才敢偷偷哭的，所以肯定是不想被他知道的。 想到这里，小鱼崽一声不吭钻回贝壳小床深处，无声咬住自己的小尾鳍尖，也努力忍住哭意。 荆小予很懂事，此后也一直替陆敛白保守着这个秘密，没让任何人知道爸爸晚上睡不着觉想妈妈想到偷偷哭了的这件事。 等到荆小予开始上星云幼小班的时候，陆敛白往返战区的频率又开始增多起来。 此时荆小予已经不像婴儿阶段那样依赖亲族的气息了，他深知爸爸是帝国的核心统帅，总有重要的军事需要处理，加上他自幼天天看着爸爸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久而久之自然也学会了照顾自己的技能。 但陆敛白似乎仍然还是把他当成了小宝宝，譬如这天刚上完模拟太空的生存课程，正在自己的小书房里为即将准备参加的少儿战舰设计大赛做筹备功课，图纸画到一半，陆敛白的电话打了过来。 “宝宝，喝奶了没有？” “爸爸，我已经一岁半了，我有时间观念的。”荆小予小脸肃静，说着抬起小手看了一眼手环腕表时间，纠正他，“还有五分钟才到喝奶的时间。” “……”电话那头沉静了一瞬，“那你五分钟后记得喝，明天下午我回首都星。” 荆小予小手握着笔继续在图纸上衡量相关部件尺寸，同时又很耐心听陆敛白在电话那头叮嘱的话，等陆敛白说完，他才回答说，“好的，我知道了，爸爸晚安。” 五分钟后，荆小予准时放下手里的笔，自己去厨房冲了奶，吨吨把奶喝光，又按照爸爸交代的服用了一剂营养水液补充水分，这才回到自己房间的小鱼缸睡觉。 翌日照常在陈岩叔叔的接送下踏入星云幼小班，到下午放学时，荆小予想到昨晚爸爸说的话，在陈岩叔叔过来接他回家时，荆小予刚坐上星舰，便向其问道：“陈叔叔，爸爸的主舰回到首都星了吗？” 陈岩看了眼时间：“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怎么了小予？” 荆小予想了想，“那我去接爸爸回家吧。” 于是，半个小时后。 戎克星系战区的主舰凯旋归来，陆敛白正在基地开战后会议，身袭深色军装，在侧首下达命令时，立领压迫出冷厉的脸庞轮廓。 直至会议结束，陆敛白刚从会议大楼出来，便看到本该接送荆小予回家的陈岩出现在这里，一时眉目蹙起。 但还未等他开口，陈岩指了指停泊场的那艘特地为接送荆小予上下学制定的安全系数顶配的星舰。 咳了一声说：“小予来接上将了。” 陆敛白表情微变，迈步过去，打开了舱门。 穿着星云幼小班蓝纹制服的荆小予坐在后座上，小腿上摆放着一本《引擎系统材料全能》，正垂着小脸在认真阅读。 听到舱门被打开，他跟着抬起脑袋，看向舱门外离家将近两个月的陆敛白，稚嫩的小脸透出一些无奈，合上书问：“爸爸，你开完会了吗？” 第61章 他对宝宝是不是过于严厉了 陆敛白“嗯”了一声，卸下军帽坐了进来问：“宝宝等了多久？” “十七分钟，没有很久。”荆小予把手里的书放进旁边的蓝色书包里，平整拉上背扣，和舱门外的陈岩挥挥手，“陈叔叔明天见。” 陈岩也笑着朝小家伙挥手再见，又和陆上将说了声明早的会议时间，这才帮忙关闭了舱门。 回宅途中，陆敛白又临时接到戎克中心区那边的文件，荆小予对此习以为常，他看了看正在阅览光屏文件的爸爸，斟酌了斟酌等一会的谈话内容。 他在认真思考，回到家要怎么跟爸爸商量这件事才好。 在小人鱼的基因认知里，其实在长到一岁以后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去到深海区锻炼捕食了。 但是从他孵化出世开始，爸爸一直以来都把他当成人类的小宝宝在对待。 哪怕到现在，也还是把他当成小宝宝在精心呵护饲养着，从没让他接触过半点危险的事物。 有几次他尝试过跟爸爸沟通，但每次都被爸爸波澜不惊地以一句“你妈妈让我照顾好你”给堵回去。 以至于他现在一想到等会要说的话，便感到深深地担忧。 倒不是担心自己，反而是担心爸爸没办法接受。 赶在回到宅邸前，陆敛白终于处理完军部文件，回到家第一时间便换掉身上的军装，系上围裙去厨房为荆小予制作60克磷虾辅食、350克奶量、以及餐后50克的水果点心。 确保荆小予均衡摄取补充足够的所需营养成分。 期间荆小予就坐在餐桌安静看书等待，待陆敛白端着营养餐出来时，他乖乖收起了书，在爸爸的叮嘱下吃完了桌上的营养餐。 “爸爸。” 在陆敛白收拾餐具回厨房时，荆小予亦步亦趋跟在他长腿后面，喊了他一声。 陆敛白没回头，一边打开厨房的清洁系统，将餐具放进去问，“怎么了？” 荆小予站在他身后，仰头望着高高的陆敛白，终于开了口。 “星云幼小班有一个为期三天的幼儿训练营，具体训练方向是模拟星级探险，符合考核数据的都可以参加，我想要报名参加。” 果然，话音刚落，陆敛白动作顿住，过了少顷才微微侧头过去，看了一会身后的幼崽，说：“幼小班的孩子普遍年纪在三岁以上，过两年再带你参加。” “但是我的模拟考核通过了，这证明我也可以像其他同学一样参与训练营的探险活动。” 陆敛白的态度平静而又明确：“荆小予，你至今还未独自离家外出过，更别说是为期三天的训练营探险活动。” 荆小予沉默地揪紧了藏在后背的家长签署表格，抿了抿小嘴，半晌才说：“我知道了。” 爸爸平时罕少会叫他全名，上次叫他名字的时候还是他之前绘制图纸的时候过于认真，一不小心忘了及时补充水分，导致当天鱼尾上的小部分鳞片出现干裂症状。 那天爸爸忙前忙后配药回来，小鱼尾在水里养了两天才渐渐恢复如初，爸爸在他鱼尾好了之后便叫了他全名，也是用这样的口吻叮嘱他新增的注意事项。 荆小予也知道爸爸是担心他，所以平时尽量都顺着爸爸，任由爸爸把他当成小宝宝来照顾。 就像现在，荆小予尝试过了，也看得出来爸爸并不可能同意他独自外出参加训练营，便懂事地妥协作罢，照常回到自己的小书房做功课去了。 而陆敛白站在原地，注视着小崽走出厨房时明显耷拉下去的小耳鳍尖，眉心缓缓蹙起，开始冷静反思。 刚刚的语气，似乎有点凶。 他对宝宝是不是过于严厉了。 数分钟后，陆敛白来到荆小予的书房外，轻轻敲了门，等里头的小崽应了才进去。 荆小予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情绪，还是和以往一样端坐在小书桌前学习。 看到他进来，抬起小脸问：“爸爸？” 陆敛白在小桌前停住脚步，沉静道：“我向基地请个假，陪宝宝去参加训练营。” 荆小予愣了一下，意识到爸爸这是在跟他重新商议，犹豫着说：“可是爸爸，其他小朋友到时候都是要自己进入训练营探险的。” 陆敛白顿了顿，“其他小朋友普遍年纪在三到六岁，你满打满算也才一岁零三个半月。” 荆小予再次垂下小脸。 见状，陆敛白又开始沉下脸反省自己，片刻后再次妥协，“如果宝宝不希望爸爸陪同的话，到时让陈岩陪你去，宝宝认为如何？” 荆小予眼珠微动，不动声色地得寸进尺：“让陈叔叔送我到训练营入口就走，这样可以吗？” 看着陆敛白又慢慢凝起眉，荆小予小心翼翼补充，“到时如果在训练营遇到我无法解决的困难，我也会及时打电话给爸爸，我不会让爸爸担心的。” 陆敛白：“……” 表情严沉，欲言又止，最终却又在小家伙央求的目光下化为冷淡的一句，“签署表拿来。” 荆小予反应过来，小手呈上早已准备好的家长签署表，递过去时还乖乖夸了声，“爸爸，你真好。” 陆敛白面无表情俯身签下姓名，锋锐的眉峰却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 不过，陆敛白虽然是答应了荆小予参加训练营一事，但之后又以安全守则缘由，亲自审察了这次训练营探险活动的全部细枝末节。 在所有可能出现不确定危险因素的环节着重排查加固，确保那三天的所有模拟环境、饮食、栖息地等等全部落实稳定安全的措施。 出发的当天，虽然陆敛白人在军事基地办公，表面上沉稳冷静在阅览处理光屏上的文件，实际上却在以每分钟三条信息的频率让陈岩向他同步报备小鱼崽的行程进度。 陈岩一开始还很耐心地回消息，后面都快被问无语了。 怎么说呢，至今仍然很难想象，陆上将明明在基地抑或战区上向来都是杀伐果决的，怎么在自己家小宝宝身上就能谨慎夸张到这种程度。 荆小予对此一无所知，抵达训练营入口后，他就挥挥手让陈岩回去了，而他自己则背着书包自觉地前往自己的小班排队点。 其实有一点荆小予没有告诉陆敛白，来参加训练营的小朋友大部分都是自己家爸爸妈妈亲自送过来的，荆小予在排队的时候，目光忍不住停留在那些正在被父母拥抱道别的小朋友身上。 他多少有点羡慕。 不过他没爸爸那么脆弱，要是让爸爸看到这一幕，指不定回家又要想着妈妈偷偷哭了。 正想着，一个刚从自己父母的豪华星舰下来的同班同学趾高气昂地走到他面前，仗着比荆小予大，高傲地俯视他嗤笑：“没妈妈要的可怜虫！” 第62章 这好像是……妈妈的小名 荆小予平稳注视他，讲话的音调稚嫩，却理性又简洁有力：“你看起来比较可怜，因为你比我更需要得到妈妈的教育。” 高个小孩顿时恼羞成怒：“荆小予！你说什么？！” 正好这时老师过来带队集合了，他只得悻悻回到队列当中。 排在荆小予后面的小女孩陈糖轻轻拉了一下他的书包带，小声安慰他：“小予，你不要搭理他，他没有教养，你千万不要因为他说的话伤心……” 荆小予点点头，想了想又跟他的小同学解释：“我没有伤心，我有妈妈的。” 陈糖懵懵的，没等再说什么，各班小朋友已经开始在老师的带领下正式进入训练营了。 在进入模拟随机环境的第二天，荆小予按照布置好的计划有序进行探险活动，过程和想象中的一样顺利。 不过有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荆小予时不时总感觉背后有道目光在注视自己。 但每每等他回过头去，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好在训练营的全程都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结束时，荆小予是第一个且以第一名的断层优异成绩通过所有考核项目，成功抵达出口，并拿到了此次的海底战舰模型奖品。 而那个进入训练营前嘲笑荆小予的高个小孩，最后以倒数的名次出来，看到荆小予手里的战利品，更是气得拽着过来接他的父母撒泼打滚。 父母拿他没办法，正准备用钱过来跟荆小予商量看能不能买走他手里的模型。 高个小孩得意洋洋，等着爸妈把荆小予的模型抢过来。 结果就在这时候，一艘比他家高级百倍的星舰赫然从上空降落，悬停在荆小予面前。 这下高个小孩的父母老实了，听到自家孩子还要哭闹，顿时斥骂道，“买买买，你就知道买！知道人家坐的星舰是什么级别的吗？你爸妈连人家星舰的一个小部件都买不起！” 听到这话，高个小孩顿时呆了呆，整个天都塌了。 荆小予全程没关注那边的动静，本以为出来的时候，会是爸爸过来接他回家，但等那艘熟悉的星舰悬停下来，打开舱门出来的还是陈岩叔叔。 陈岩看到小家伙目光下意识越过他身后，便知道小崽这是想念上将了，一下来就向他解释：“本来今天是上将过来接的，但不巧西区那边刚好有个军事建设项目在今天落地签署，上将过去参加签约宴会，预计要很晚才回来，所以上将让我先来接小予回家。” “签约宴会？”荆小予琢磨了一下，还是不太想直接回家，“陈叔叔，我可以去找爸爸吗？” 陈岩微怔：“应该，是可以的……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上将。” 说着刚要抬起腕部的手环，荆小予却用手指头抵在嘴唇上做了“嘘”的手指，神神秘秘的：“先不告诉爸爸。” 此时，西区的宴会上。 伴随着签约仪式落地，晚宴也正式开始了。 在西区若干高层的盛情邀请下，陆敛白小酌了几杯，想到今天小崽会回家，便趁着酒过中巡之时，到宴厅外的门廊露台吹了会冷风，正准备一会回去前给自己打一支醒酒剂。 “陆上将——” 陆敛白看了一眼端着酒杯走过来的人，礼仪绅士地淡淡点了下头，表示问候。 沈纤是这次西区的高层之一，她也是头一回见到陆敛白，经过短短半日的签约宴会下来，她对这位陆上将好感更甚，此时不由看着他深深笑道：“陆上将果然和传闻一样。” 陆敛白以为这位沈区长是在说他不近人情的冷漠，他也没解释，只道：“抱歉。” 沈纤闻言笑得更深了，“不，我是在夸上将很迷人。” 生怕这位陆上将听不懂，沈纤直白望着他坦荡道，“不知道陆上将方不方便留个私人通讯号……” 话音刚落，陆敛白秒抬起握着空杯的手，再次婉拒。 沈纤一眼看到他故意暴露在外的手掌虎口上的暧昧齿痕，顿时恍然过来，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身后冒出来一道冒着奶气的声音，很友善地安慰她。 “姐姐你漂亮。” 沈纤回头，看到一个稚气未脱的漂亮小孩，愣了愣，又听到陆敛白原本沉冷的声音稍缓下来，“宝宝，你怎么来了？” “来接爸爸回家。” 沈纤看了看小崽，又看了看伸手过来牵小崽小手的陆上将，彻底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好吧是我唐突冒昧了，原来关于陆上将隐婚生子的传闻是真的。上将……你小孩太可爱了！” 荆小予很有礼貌地回道：“谢谢漂亮姐姐。” 沈纤是个颜值控，看到小崽的模样更加释然了：“小宝宝这么可爱，上将夫人肯定也很出众吧！” 听到“上将夫人”这四个字，陆敛白眼神明显波动，没说什么沈区长过誉这类场面话，而是沉稳“嗯”了一声承认了这话，随后才跟沈纤道别了。 回到星舰上，陆敛白第一时间给自己打了一剂醒酒剂，回头看到荆小予正在严肃地端详自己。 陆敛白以为是他误解了刚刚的事情，向小崽平静说明：“我并不会找荆未眠以外的人，宝宝你不用怀疑这种问题。” 荆小予当然不可能在这种问题上怀疑爸爸。 他知道他爸爸人前沉稳冷漠，但背地里就是个会想着妈妈偷偷哭的恋爱脑。 别说爸爸不可能会给他找后妈，他怀疑如果是自己说想要有个妈妈，保不准反而是爸爸要哭给他看的。 不过，在这点上他和爸爸的想法从来都是毋庸置疑一致的。 “爸爸，我是想问，你这几天不会没有睡觉吧？” 陆敛白顿了下说：“只是睡得比较少。” 实际上是已经失眠数日了。 先前荆小予在家的时候，陆敛白还能让自己专注在照顾荆小予这一件事上。 但荆小予不在家这几天，他每晚都必须将层层加密的保险柜打开，取出那张夹进防护层里的纸条，反复看到将近天明才能入睡。 荆小予一看就知道爸爸又犯病了。 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小叹了一声。 没想到的是，回到宅邸后，也不知道是醒酒剂没起作用还是爸爸这几天操劳过度的缘故，在他照常过来爸爸的卧室跟爸爸说晚安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躺在床上的爸爸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上前伸出小手摸了摸爸爸的额头，果然有些烫。 “小yu……” 荆小予以为爸爸是在叫自己，刚要凑近问爸爸，结果等爸爸又低喃了一遍，荆小予才听清楚，爸爸叫的是，“小鱼。” 这好像是……妈妈的小名。 荆小予还处在贝壳小床睡觉的婴儿阶段那会，也曾听到过爸爸这样的梦话。 荆小予挠脸思考。 这样下去不行。 爸爸思念妈妈过度，都思念生病了。 可是，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是真的不要他和爸爸了吗？ 荆小予困顿又沮丧。 看了看爸爸的脸，又低头抱起自己清洗完的小尾鳍检查了一遍，明明是漂亮的啊。 第63章 妈妈认不出宝宝的气息吗? 陆敛白专门为荆小予配置了一间人鱼幼崽的小药房，其中分类划分齐全，有日常药剂，营养液等等，反而是陆敛白自己的就随便在药架角落放了一个小型医药箱。 荆小予踩在延伸的自动阶梯上，费劲吧啦把小鱼尾翘得高高，好不容易才把那个小医药箱抱了下来。 打开翻了翻，里面几乎全都是类似精神抑制的针剂，仿佛能够想象得到在每一个思念妈妈的未眠夜，爸爸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精神抑制剂才堪堪度过。 荆小予小手扒拉到医疗箱最底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盒退烧药剂。 用力掰开了一片药，又去倒了杯温水。 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爸爸像是醒了，床头柜被拉开，手里拿着一支抑制精神暴动的针剂，不由分说就要往手臂上扎。 荆小予过去及时拿走他手里的针剂，陆敛白冷峻地睨向他：“宝宝，把它还我。” 荆小予看着爸爸的目光多少带了点不满，像是在苛责爸爸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这么不懂事：“爸爸，你是生病发烧了，打这个针剂不管用。” 陆敛白继续冷漠盯着自己的小宝宝，一言不发。 荆小予一看爸爸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大概烧得意识不清了，小声叹了口气，把退烧药和水杯递到他跟前，奶声哄道：“爸爸，你把药吃了再睡觉吧。” 陆敛白依旧不说话。 “爸爸？” 几秒后，陆敛白沉默接过药和水杯，一口闷了。 随即靠回床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荆小予看到爸爸蹙紧眉头，想了想，伸出一只小手蹼轻轻拍了拍爸爸垂放在床沿的手背，“爸爸乖，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陆敛白面容冷淡，从喉咙发出低沉嘶哑的一声“嗯”，在他的小鱼崽宝宝绵软稚气的哄声下慢慢被被哄得睡着了过去。 荆小予觉得是时候该带爸爸出门散散心了。 所以在隔天陆敛白退烧，正常起来给他准备早餐时，荆小予试着跟爸爸沟通了这件事。 “爸爸，这几天基地忙吗？” 陆敛白把冲好的奶瓶拿给小崽，顺带淡淡看了他一眼，“怎么？” 荆小予抱着奶瓶嘬了几口，跟爸爸说：“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呢？我还没有跟爸爸出去玩过。” 闻言，陆敛白动作一顿，似乎是才意识过来自己忽略了亲子活动这一重要环节。 别的小孩子在这个年纪确实需要家长带着去游玩。 为此，陆敛白延后了部分工作，又亲自筛选了一些适宜亲子游玩的活动项目，并列出一份清单供荆小予挑选。 “幽蓝海镜？爸爸，去这里吧？” 陆敛白打开光屏看了一眼，是距离首都星有将近半日航程的新星巨型海洋馆。 光看里面的游乐设施，的确会是荆小予一个人鱼幼崽所喜欢的。 陆敛白定好行程，并做足充分准备，于第二天亲自带着荆小予前往幽蓝海镜了。 按照行程计划，陆敛白先带荆小予乘坐透明气泡舱穿梭下潜来到海洋馆的深海遗迹区。 荆小予毕竟是头一次出来玩，还是来到这种模拟洋流冲击的深海区，期间几乎按不住要变出来鱼尾巴，打开舱门冲进深海里游个畅快淋漓。 但顾及到爸爸还只是个人类，只好生生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之后陆敛白又接连带荆小予去看了熔岩金属海洋，还有海洋生物拟态的全息表演等等，一直等到喝奶的时间到了，陆敛白在游乐设施附近找了一家餐厅，将提前温好的奶瓶拿给荆小予喝。 因为一会还有亲子探潜项目，陆敛白额外支付星币请服务员过来帮他看守几分钟孩子，他跟荆小予说了一声，先去对面的店购买探潜服和装备用具。 而在此期间，荆小予乖乖坐在餐桌儿童椅上安静喝奶，等着爸爸回来接他。 原本转头望向餐厅窗外，抻着脖子，想试试隔着喷泉中央能不能看到在对面商店的爸爸，但就在这时，荆小予鼻翼微微抽动，明显嗅到了熟悉久违的……来自亲族的气息。 荆小予抱着奶瓶的小手一紧，放下奶瓶跑到座位旁边的窗边，小手扒着玻璃窗，怔怔地循着那抹浅淡遥远的气息望了过去。 远处一家海洋纪念品店外，用各种水母形状装饰而成的霓虹灯嵌在招牌一闪一闪。 极具明暗冲突的冰蓝色光雾映在此时抱着双手抵靠在招牌底下的女孩侧脸上。 扣着鸭舌帽的挑染粉发跟着那变换的灯光流动渐变，因为侧着身体，荆小予只能看到帽檐下的半张线条分明的脸，有些模糊，但又和梦里出现过的完全一致。 人鱼对亲族的天生敏锐程度，让荆小予在那顷刻间便确认，那就是自己的妈妈。 “妈妈……” 荆小予小声呢喃着，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拔起小短腿就要跑过去找人，但守在一旁的服务员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朋友，你爸爸还没有回来，不能乱跑哦！” “妈妈，我看到了我妈妈……”荆小予激动到语无伦次，扭头指给服务员看，却在重新望过去时，看到了什么，呆了呆。 一个看上去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幼崽从店里面走出来，荆小予看到了他毛绒绒帽子下若隐若现的人鱼耳鳍，他小手拿着一板比他脸还要大的海星形状的粉色棒棒糖，举着在女孩面前晃了晃。 很快女孩站直起来，打开手环光屏进行支付，那个幼崽顿时甜甜笑了笑，似乎对女孩说了什么，小手拉上女孩的手，一大一小手牵着手，一起从纪念品小店离开了。 荆小予顾不得跟服务员再解释，小身板一弯，从大人手边逃了出去。 可等到他跑出餐厅，循着那抹越发浅淡的亲族气息，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类似隐形星舰的光点，从穹顶上空消失不见了。 荆小予对身后服务员的呼喊声充耳不闻，仰着脑袋，盯着头顶那一抹彻底消失的光点，眼睛睁得很大，迟钝地凝动了一下瞳孔，湿润水雾从泛红的眼角一点点蔓延上来，迷茫又无措。 妈妈认不出来宝宝的气息吗？ 第64章 为什么妈妈不要小予宝宝 此时，另一边。 隐形星舰在幽蓝海镜的另一端悬停，帽檐的阴翳拢住荆未眠那张巴掌大小的脸，她驻足在模拟海洋的巨大鱼缸外，鱼缸里面有人类正在里面扮演人鱼族群进行水下表演。 而她的目光一动不动盯着此刻跟在所谓的人鱼族群后面的“小人鱼幼崽”，沉默出神了良久。 扮演人鱼族长的人类鱼尾很大，在水下栩栩如生。 模仿着人鱼摆动起鱼尾时，带动的水流足以托起黏在身后的小人鱼幼崽。 让原本只能小幅度摆动尾鳍的幼崽得以加速跟上族群，一起越过模拟的深海危险区域。 周围来往的游客隐隐绰绰，时不时掺杂着小孩呼唤妈妈的啼哭和家长的安抚声。 而荆未眠自始至终置若罔闻，所有注意力都倾注在鱼缸里努力跟紧族群的那尾小小的人鱼幼崽身上。 尽管知道这里面只是人类模拟假扮的一项表演。 并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粉色卫衣黑裤的少年从走廊尽头的更衣间走出来。 他嘴里还咬着一根粉色棒棒糖，看到荆未眠站在那面巨型鱼缸外盯着人鱼表演沉浸又安静的模样，他微微歪了下头，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同样抵靠在墙柱边。 看了看玻璃缸，又看了看荆未眠，然后，有样学样地循着荆未眠的视线望向人鱼表演，同时手指夹着棒棒糖的塑料杆抵着腮帮子搅来搅去。 收束的袖口底下的手腕皮肤苍白，有自残过的陈旧切割伤痕暴露在袖口边缘。 然而，并不出意外的，荆未眠盯着人鱼表演，眼皮也没抬一下，出声讽道，“脸都不要了，装成人鱼幼崽好玩吗？” 少年咬着糖棍，张口就来：“好玩啊，我天生缺爱，就需要眠眠把我当宝宝宠着。” 荆未眠冷冷收回视线，径自转身往外走，少年也插着裤兜跟在其后。 在荆未眠腕部的手环通讯响起时，少年像是料想到了打电话过来会是谁，“啧”了一声。 紧跟着就看到，荆未眠接通以后语气森森地开了口，“找个疯子跟着我还不够，没记错的话，我刚出来不到半个小时。” 一旁的少年听到自己被称为疯子，非但半点不怒，还笑吟吟看着荆未眠。 而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瞬，很快发出了一声轻笑，嗓音低魅而妖异，“眠，我只是担心你离开我太久，又该要痛了，忘了之前试图摆脱我逃出去受了多大罪吗？” 荆未眠垂下的冷眸视线落在颈侧，她的颈脖缠绕着一条细窄的黑色绸带，随着呼吸频率，缓缓收缚。 她脸上并未出现任何表情波动，“废话讲完没有？” “办完事就早点回来吧，我准备了——” 未等其把话说完，荆未眠直接掐断频段，从隐形舰展开的舷梯上去。 少年跟在她身后，仿佛是跟她站在统一战线似的，替她谴责道。 “眠眠你看，我只是想当你宝宝，某人却疯到要强迫你仰仗它的气息才能活着，它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到恨不得时刻把你锁在身边的生物才是疯子吧，相比之下我可正常太多了，对吧对吧。” 话音刚落，荆未眠冷着脸二话不说发动跃迁引擎，从上空远离。 巨大的撕扯引力让少年来不及坐下就被猛地甩上了冰冷坚硬的舱壁。 少年痛到面部扭曲的同时，手掌抵在舱壁微微发了抖，却是因为荆未眠带给他的痛感让他隐隐产生兴奋的暴虐因子，糖棍被咬破在口中发出碎裂清脆声，他得逞似的闷闷地笑了出声。 …… 陆敛白发现，在他后半程带着荆小予去深海探潜时，小家伙明显没有一开始来的时候那样兴致勃勃了。 小鱼尾蔫蔫的，并不像周围的鱼类那样敏捷频繁的摆动，隔几分钟才愿意敷衍地扭一下鱼尾尖。 猜想荆小予可能是对这项活动不感兴趣，陆敛白便提前结束了探潜时间，把小鱼崽抱上岸。 没等他开口询问小家伙，荆小予揉了揉眼睫毛上的水珠，反过来问他。 “爸爸，你还要玩什么吗？” “……”陆敛白没纠正他的主语错误，静默了下问，“宝宝想回家了？” 荆小予轻轻点头。 此时陆敛白也只是以为荆小予头一次出来玩，又还是个一岁半的小人鱼宝宝，玩累了想要回家栖息也是正常的。 看得出来荆小予无精打采，陆敛白连路都不让荆小予走了，一路把小家伙抱到了星舰上。 回程途中，荆小予很快趴在他臂弯处睡着了，被养得圆润的小脸压在他衬衫的冷锐双排扣上，小手又一次抵在他胸口的鳞片位置，不安地摸来摸去。 陆敛白低头托起小鱼崽的圆脸蛋，往他刚刚压的位置垫了个质地柔软的小鱼抱枕，确保小宝宝的皮肤不会被他的衣服纽扣硌出印子来。 待回到首都星时，已经很晚了。 陆敛白把荆小予抱回他自己的小房间，确定小家伙完全熟睡过去，这才从小家伙房间退了出来。 直至深夜时分，陆敛白被断断续续的呜咽哭声吵醒。 黑暗中，陆敛白睁开双眸，很快确认清楚，刚刚并不是他产生幻听，隔壁的小房间仍在持续传来模糊的哭音。 陆敛白下床走出去，推开小房间的门，开灯进去一看。 荆小予把自己闷在皱巴巴成一团的被窝里，只露出一小截幼嫩的鱼尾尖在外面，伴随着哭声一抽一搭的抖个不停。 陆敛白来到床边，轻轻掀起被子，看到小鱼崽小脸埋在枕头里小声抽噎，上面被泪水洇湿了一大块。 陆敛白动作很轻地将小鱼崽抱起来，放在腿上，擦拭着眼泪低声问：“宝宝做噩梦了？” 这是荆小予孵化以来第一次这样崩溃地哭。 他在爸爸的怀里抱起小鱼尾巴，小手蹼一片一片仔仔细细检查自己的鳞片，扁着颤抖的小嘴问：“爸爸，小予的鱼尾巴不好看吗？” 陆敛白手指触碰到小崽脸上的泪珠，顿了顿，沉住声哄：“好看的。” “不，不漂亮吗？” “漂亮。” 荆小予抬起两只手背捂住泪眼汪汪的眼睛，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哽咽，“那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不要小予宝宝啊？” 啪嗒，啪嗒，小鱼宝宝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小脸滚落，凝化成一颗颗细小珍珠，颤巍巍掉进陆敛白掌心里。 第65章 她自己的人鱼小宝宝 矗立悬浮在深黑色浪潮的星环基地里。 自动检测到权限许可的气息，水流液态模拟的旋转门开启，低沉的水波自大殿穹顶悠悠回响。 嵌着华贵长袍的黑尾人鱼微俯着薄韧修长的脊背，那张轮廓深邃阴柔的脸庞正对着面前的幕墙，操控调整全息战略星标下一步的置换计划。 嗅闻到由远而近的熟悉的清冽气息，黑褐色的瞳眸慢慢抬起，极浅地笑出声，“回来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一道利落的抛物线直掷而来，目标芯片精准扔在他手边，紧跟着是一声冷淡无波的简扼提醒从身后传来，“药。” 黑尾人鱼拾起芯片，拿在手蹼上漫不经心端详了片刻才说：“急什么，眠，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正好要跟你商议点事。” 荆慈深将面前的全息水幕放大，将刚刚最新调整模拟的战略方向给荆未眠看了一遍，语气柔和，“眠，你觉得我们这次能推翻皇室那帮老东西吗？” 荆未眠面无表情抱着手：“你一个叛军组织别把自己说得跟正规军一样。” “怎么这样跟哥哥说话，”荆慈深垂着笑意颇深的眼睛，半点要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很宠溺地对着她笑，“哥哥只是想为你谋取一个更好的将来。” “别把自己的痴想妄想强加在我头上。” 荆慈深只好无奈耸肩，“好吧，你以后会知道我的用心良苦的。” 他说着，从长桌底下取出一枚装在透明盒里的鳞片形状的药片，递给荆未眠，“眠，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赫斯那小子不着调惯了，你别搭理他就行。” 荆未眠接过药片吞下，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对了，下周那个联合国会议你别去了，你到时替我去一趟银海，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办。” 看着荆未眠充耳不闻似的接着往外走，荆慈深却半点也不慌，俨然是拿捏住了荆未眠最在意的命脉，游刃有余地往长桌座椅微微倾身一靠，柔声道：“等完成了这个任务，我会给你最想要的那样东西。” 果不其然，听到最后这句话，荆未眠明显脚步微顿，少顷才冷冷应了一声，从大殿离开。 穿过星环基地的重重巡逻，荆未眠回到自己的领地，尽管这里同样遍布天罗地网的把控。 卸下身上的装备，荆未眠跃进这片海湾，冲洗干净这趟出门沾染上的脏污血痕。 在水里游了将近两个小时，荆未眠才略感舒展地游回岸边，鱼尾懒洋洋拨动着水流，卷起的浪层被她的尾鳍拖曳出流光溢彩的柔粉星尘粒子。 荆未眠微微低着潮湿的面颊，目光却凝注在腰鳍下腹那一块的位置。 手蹼轻轻拨开了覆盖在上面的纱鳍，得以看清，下鳍那里有过产下鱼卵的痕迹。 这说明她曾经有过一个属于自己的人鱼幼崽后代。 而现在因为那段记忆鳞片被剥离，以至于她连自己产下的鱼卵幼崽是死是活都无法得知。 今日在前往幽蓝海镜执行目标任务时，她在那里看到了人类模拟的人鱼表演，当时满脑子都在想，她自己的人鱼小宝宝呢。 还活着吗？ 如果还活着的话，小宝宝必然会比人鱼表演里的小人鱼幼崽游得更敏捷，尾鳍也会长得更加强壮漂亮，说不定现在已经学会了捕食。 荆未眠很清楚，荆慈深连这段记忆鳞片都不敢还给她，足以证明她有多在意自己产下的这枚鱼卵幼崽。 纱鳍从手蹼软膜底下垂落，荆未眠鬼使神差地将手蹼轻轻覆在柔软脆弱的下鳍那里，蹼指从平坦细窄的腰腹缓慢滑过。 努力想象着在这里面存在孕育过的小鱼卵。 眼底掀涌着无法言明的郁躁，她突然抬起手用力扯了扯颈脖上的黑色绸带。 然而，非但没能扯开半点，绸带还迸出细细密密的机械尖刺，轻易将薄软的颈部皮肤划出数条新痕。 这条无法脱卸的病态装置，能够封闭人鱼身上最敏锐的共振感知系统。 用荆慈深的话来说，只要她不动想要挣脱开它的念头，这条禁锢绑带就不会对她的日常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但实际上，从荆未眠意识到自己被剥离了某段记忆鳞片开始，她几乎隔三岔五就自毁似的企图用暴力手段将其销毁。 “不要这样吧眠眠。”一只冰凉修长的手隔着黑色绸带和她的颈脖之间，任由机械尖刺扎进手指，他却半点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荆未眠：“松手。” “才不要。” 气氛冷凝了片刻，荆未眠兀自松开了手，反擒住少年的手掌用力一拧，轻微的骨擦声响起，赫斯立刻在岸上夸张地大叫起来，“眠眠我好痛！” 荆未眠扔开他的手，没入海底深处。 而赫斯很快跟了过来，延伸出来的触手扒着她鱼尾两侧飘逸的鳍丝，就跟牵紧她的手一样。 待抵达了一处海底密室的闸门，赫斯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巴，“眠眠，荆慈深那个变态知道你来这里吗？你不怕我去跟他告密吗？” 荆未眠暴力拧开闸门，头也没回：“有本事你去。” 赫斯瞬间老实，压低声音悄悄说，“我开玩笑的，我永远只对眠眠忠诚。” 荆未眠没搭理他，从厚重的闸门进去。 “眠眠，你又来找记忆鳞片吗？” 没得到荆未眠的回应，赫斯也不着急，只是好意劝她，“荆慈深肯定把它藏到你找不到的地方，不然他还怎么威胁你替他卖命。” 从海底重型升降梯下去，赫斯有点紧张似的揪着荆未眠的衣角，开始扯别的话题—— “眠眠，我听说荆慈深那个变态不让你参加下周的联合国会，还支开你去办别的事，你说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阻止你参加……听说这次议会各国星域代表都会前来参加，该不会是因为里面有你的旧情人在吧？” 正说着话，原本下了升降梯径直通往前面隧道的荆未眠突然停顿下来。 转过头，定定地盯着他。 赫斯没由来地后背一凉，眨巴眨巴眸子，无辜道：“我开玩笑的。” 荆未眠却轻启唇瓣，“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第66章 爸爸不让我去上学! 首都星。 这两天以来，荆小予一直都很懊恼。 自从幽蓝海镜回来那晚，他半夜做噩梦起来哭被爸爸发现后，本就把他当成人类小宝宝恨不得时刻捧在手心里呵护饲养的爸爸，这两天更是生怕忽略他一分半钟。 连在书房处理工作的时候都不忘把他单手揣在手臂上，俨然是要把他缺失的那份母爱也一并弥补回来。 譬如此时此刻，陆敛白在对面前的全息会议屏敲定新区法案的部分细节，偶尔垂眸看一眼趴坐在腿上和微微圈起的臂膀范围内的小鱼崽，确保小鱼崽状态正常。 而事实上却是，荆小予为了安抚被他那晚做噩梦吓哭而愧疚的爸爸，老老实实当了两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宝宝，打算先把爸爸哄好再说。 但没想到的是，爸爸越来越魔怔，在过了两天得知有个十分重要的跨国议会需要他前往参加时，甚至还企图到时要把崽子也抱上。 荆小予听完整个小鱼都瞪圆了眼珠子，“爸爸，你冷静一点，我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了。而且，我明天开始要回去星云幼小班上课了。” 爸爸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敢把那天在幽蓝海镜看到的告诉爸爸。 他自己那么坚强都扛不住，当晚就做噩梦梦到妈妈说不要他了，还当着他的面前牵着别的人鱼幼崽走了。 如果爸爸要是知道了，只会更加崩溃吧。 陆敛白冷静打量他说：“宝宝，人鱼幼崽的心理剖析手册有讲过，要重视幼崽的心理健康，尤其你那晚哭掉了十七颗珍珠，这极有可能是因为——” “爸爸。”荆小予耳鳍唰地一瞬间红了，捂着自己眼睛，显然也被说不好意思了，“我都说啦，那天晚上是做梦梦到妈妈才哭的，我平时都是很健康很正常的！” 陆敛白还在强调：“但是你当时哭掉了十七……” 不等陆敛白把话说完，荆小予留个鱼屁股背对着他，嘀嘀摁开手环，气鼓鼓打给元帅夫人告状：“奶奶，你来接我吧，爸爸不让我去上学！” 陆敛白：“……” 于是在通话结束不到半个小时，元帅夫人就杀到了陆上将的宅邸，来为自己的亲亲小乖孙做主了。 “见过黏父母的孩子，还没见过这么黏孩子的爸爸！我们小予宝宝还是条小鱼崽呢，敛白你平时在家盯得紧也就算了，现在都要出差了还想要把小予宝宝也一并带上，连学都不上小予宝宝上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面对母亲劈头盖脸的指责，陆敛白稍作反思，解释道，“这次出差可能要一周左右，我担心我不在宝宝身边——”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就让小予宝宝跟我回陆宅，我会照顾好小予宝宝的，到时有什么事我也会及时跟你报备，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半刻钟后。 在元帅夫人风风火火帮忙收拾了小崽的行李箱出来，准备带崽跑路之际，陆敛白拦住了她，拉开行李箱检查一番，皱着眉说：“等一会。” 随后又上楼去收拾整理了两大行李箱有关小鱼崽的所需物品，挨个挨个仔细叮嘱母亲相关注意事项。 元帅夫人在这方面不敢马虎半点，认认真真记下来。 在临了乘上星舰离开前，荆小予背着书包犹豫了一两秒，扭过头，看到爸爸站在身后沉默注视着他，荆小予没由来鼻子一酸，跑回去，张开软乎乎的小手抱住了他的长腿，“爸爸，等你出差回来，你来接我回家。” 陆敛白抬手摆正小鱼崽脑袋上的兜帽，说：“好。” 隔天，作为总指挥的陆敛白与随行的外交部李部长一同前往衔接各国星域中枢纽带的联合国总部。 另一边。 银海空间中转站。 荆未眠轻转嵌在耳骨处的微型扫描仪，将从坐标保险库带出来的目标文件进行传导复制，随即在手中销毁成齑粉。 防御频率的扭曲错乱导致屏蔽了驻守在保险库外的警卫，一艘隐形战舰从上空悬停，“眠眠，这里！” 荆未眠抬眼看了一眼上空的舷梯，鱼尾以凌厉的弧度猛地缴住舷梯，顺利攀附而上。 “怎么提前把任务完成了？要直接回星环基地吗？” 荆未眠扯下耳骨夹，卸掉腿甲，“掉头。” “啊？” “去联合总部。” 赶在联合国会召开当天，荆未眠顺利抵达了磁浮在星海上空的核心塔楼大厅。 高耸入云的休息舱被打开，荆未眠倚在门外，一边低头翻阅手环光屏上的各国星域受邀名单，听到里头传来求饶声，眼皮也不眨一下，只淡淡提醒：“别玩了。” 下一秒，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赫斯把荆慈深派过来参会的两人劈晕绑好了，迫不及待出来邀功：“搞定了，在会议结束前，这两人不会醒过来的。” 说着，还掏出参会芯片卡在荆未眠面前得意晃了晃，坐等荆未眠夸他。 荆未眠看了眼芯片卡上的会议时间，上面显示第一次大会召开时间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始。 将挂在小臂一侧的西装随手披上，“走吧。” 巨大到足以容纳万人次的会议厅以各星域军事实力围绕着中央的圆幕分阶列坐，荆未眠带着赫斯从长廊进入，于第一排的另一端顺利落座。 各方星域代表陆续进场不久，以几大重要星航纽带上的跃迁通道控制权，作为主题展开了第一次大会。 而在她落座下来的第一时间，以联盟帝国参会代表的陆敛白，几乎是在瞬间嗅闻到了那久违的，仅他可闻的甜香，似有若无地从另一端的会议圆桌飘过来。 整个大会过程，陆敛白一直克己复礼，面色如常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偶尔发言。 直至第一场大会结束，随行的部长将邻国呈递的文件拿来给他看，陆敛白说“稍等”，迈开长腿，目标明确径直朝会议圆桌另一端走去。 荆未眠刚从会议桌站起来，就听到前面一道缓而沉的声音在叫她，“荆未眠。” 那声音清晰入耳，荆未眠手边动作一顿，抬起眸望过去。 旁边的赫斯突然有些护食似的凶狠抓住了她的手，与此同时，来自荆慈深的声音从身后不疾不徐地传来，“眠，过来。” 第67章 荆未眠，你要做什么? 荆未眠没回头，就这么直直地看向出现在面前一袭冷硬军装的联盟帝国上将。 不惊也不动。 直到他在距离自己两米外停下脚步，身形颀长而直，一双黑眸压着翻涌情绪似的缓缓下垂，精准地攫住她的目光。 短暂的两三秒对视后，陆敛白薄唇又动了动。 将要开口之际，荆未眠身后的人却再度温声提醒，“眠，跟我回休息舱，我有事跟你说。” 听起来是在跟荆未眠好声好气商量的口吻。 但实际上几乎话音刚落，荆未眠便感觉到锢在颈脖上的黑色绸带缓缓收缚起来，蛰伏在绸带里面的暗刺若隐若现地抵着颈侧。 静了静，在面前这位帝国上将愈发沉冷的注视下，荆未眠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甩开赫斯的手，转身看了眼戴着面具的荆慈深，径自走向他后面的通道出口。 赫斯紧跟了上去：“眠眠，你等等我！” 推开休息舱门，原本被赫斯五花大绑的两名参会人员正垂头丧气站在墙角，一副已经被挨过训的样子。 赫斯啧啧地叹，“要不说荆慈深是个变态呢，这都能及时杀过来逮人。” 说着主动挨近荆未眠小声劝，“眠眠，我们还是回星环基地吧，我看这联合国会真的一点也不好玩。” 荆未眠波澜不惊：“你紧张什么。” “我哪有紧张。” 荆未眠冷眼打量他紧抓着自己不放的手，“从那位联盟帝国的陆上将走过来开始，你就一直扒拉着我不放，没记错的话，你上次出现这副护食的德行还是我受伤休养那几天。” 当时别说荆慈深了，狗路过她的领地都要被他吠两声。 赫斯立即松手开她的手，面不改色，坚决不承认，“什么护不护食的，我听不懂眠眠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要和眠眠快点回星环基地，待在这里好没意思的！” “赫斯说得对，既然我都亲自过来了，接下来几天的大会就由我来参加吧，眠眠你先跟赫斯一起回星环基地。” 荆慈深从舱门外走进来，眼神示意下属将角落里那两位参会人员“请”出去，也并未提及在会议大厅上发生的事情，一如既往目光低柔地凝注着荆未眠说。 荆未眠抱手靠回墙边：“哦。” 荆慈深大概是没想到她什么也没多问就这么答应了，与她对视片刻，笑着说：“那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赫斯脑子不正常，偶尔抽风一下还算情有可原，”荆未眠慢慢走向他，在与他堪堪擦肩而过时，低冷的嗓音几乎挨得很近，“哥哥，你又在心虚什么。” 荆慈深眼眸微顿，“我只是希望你听话一些，不要再做诸如此类多余的事情。” 荆未眠冷笑一声，走了出去。 而荆慈深看着赫斯紧追上去的同时，深深眯起眸，对下属命令：“护送她回去。” 出了休息舱的长廊，荆未眠径自快步走在前面。 赫斯好不容易才追上来，一路在荆未眠的冷落无视下抱怨絮叨个不停。 突然，荆未眠一把扣住他的后颈，跟拎动物似的把他拽近身侧。 就在赫斯以为荆未眠是不耐烦到想要揍他了，他期待地闭上眼睛正准备享受，荆未眠附耳低声问，“想吃棒棒糖吗？” “……啊？”赫斯懵了一瞬迅速点头，“想！” 荆未眠按了按他后颈背，“把跟在后面那两条蛇头鱼解决了，回头我带你买棒棒糖吃。” 赫斯眼睛亮了亮，迅速领命掉头回去。 与此同时，由联盟帝国监管的另一层休息舱大楼上。 陆敛白站在高耸低温的观景台护栏边上，目光冷冰冰地落在磁浮建筑下的浩瀚星海，面庞寒肃沉静，腕部的青筋血管却在缓而有力地暴起，躁乱的精神几近撕裂扣到最里层的抑制腕带。 并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的，忽而，气息微妙地顿了一下。 陆敛白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动作，依旧静立在护栏边，直至下一秒，锐利冷硬的枪口抵住他的后腰。 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冷冽声音贴在身后响起，“别动。” 陆敛白一个帝国上将，动也不带动一下，俯首就缚。 紧跟着，垂在身侧的手被粗暴地拽向背后，“咔哒”一声，双手被冰冷的镣铐锁在背后。 暴乱的精神让陆敛白的思维变得缓慢，他缓缓撩低眼帘，看到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从他腰侧摸了进去。 指节粗暴地扯开军装衬衫的衣摆，将原本一丝不苟缚住腰侧的衬衣散开了半边，沿着他绷紧的块垒分明的腹肌一路摸上去。 期间陆敛白闷沉压抑地喘了几声，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象征性地挣了一下，微抬线条冷厉的下颌：“荆未眠，你要做什么？” 结果话音刚落，荆未眠又往他胸腹那里掐了一把，嗓音如同冰过的醇酒从他后颈缓慢淋落下来，“都说了，别动。” 荆未眠的手隔着一层被扯乱散开的衣衫里面，将他紧实漂亮的肌肉揉搓了个遍，最后手心停在他心脏的上方。 顿了顿。 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从赫斯注意到这位帝国上将朝她走来开始就紧张不安地抓住她的手，生怕她被抢走似的护食行为，再到荆慈深竟然慌到亲自赶过来，容不下这位帝国上将跟她说一句话就要把她带走。 所有种种，足以证明陆上将并不仅仅只是知道她的名字想要过来认识她这样简单。 甚至于，说不定他就是那个让她心甘情愿付出了鳞核的配偶伴侣。 荆未眠作为人鱼的感知系统虽然被脖子上这条绸带禁锢屏蔽了，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能直接来扒他的衣服进行取证。 而现在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手指抚摸到的鳞片印记，正好就是她失去的鳞核纹理。 “松开我。” 陆敛白声音愈加寒沉下来。 荆未眠眨了眨眸，回过神，冰凉柔韧的手指仍在他胸廓上来回勾勒，微凉气息俯落他后颈，“我看上将大人还挺享受被我绑着。” 说着，微微仰脸，朝他耳后轻轻吹了下气，像是海妖，嗓音又绵又软的，酥酥麻麻，“耳朵都红透了。” 陆敛白喉咙滚了滚，面色冷峻地直视护栏下的景观，语气压得平静：“你不是身边有人了？还来招我做什么？” 荆未眠顿时了然。 哦，原来她的配偶是吃醋了。 荆未眠直接抓起被她锁着镣铐的大手，按在她颈侧上，却发现那只看起来手劲很大很猛的手僵硬在她颈边的皮肤旁边，根本连碰都不敢碰。 荆未眠眉梢一挑，提醒他：“你摸摸啊。” 陆上将冷着脸，坚持原则：“不摸。” 荆未眠可不管他意愿，强行掰开他拢紧的修长手指，抓着他的手指触碰上她颈脖的那圈细窄绸带，解释给他听： “我那会跟他走，是因为这条绸带能随时要我的命，并不是要选择他抛下你的意思，懂吗？” 第68章 荆未眠害怕我不理她 闻言，陆敛白眸光微动，却依旧侧开头不肯看她，隔了好几秒，才缓静地开了口，“跟我解释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他视线平直地盯着护栏外的光景，又没什么情绪地补充了一句，“连牵手的关系都不是。” “……” 看不出来，赫斯牵她的手从他面前离开这件事对陆上将刺激也挺大的。 荆未眠看了眼他冷淡的侧脸，又看了看此刻贴在她颈下的温热指腹，她只是想要他触碰自己颈脖上的绸带，陆敛白却将手指关节从那条绸带伸进去，滑过她颈脉的长指很轻也很热。 甚至她试着松开自己的手，表面抗拒的那只手却还没有要从她颈部离开的意图。 她忍着笑，还顺带把铐住他手的镣铐解开了，方便他往更下面的锁骨方向摸过去似的，故意抵近他越来越热的耳垂，轻声地：“陆上将好硬的嘴。” 陆敛白像是才反应过来，极力克制般收回了手，面无波动地低下头，整平自己被她扯得乱七八糟的衬衫衣摆。 荆未眠歪头打量他片刻，看够了这位陆上将吃醋的模样，这才姗姗来迟地接着说，“虽然不太理解这有什么好醋的，但是，如果陆上将很在意的话——” 她的手从他后背腰侧穿过去，学着人类十指紧扣的姿势那样，将细薄的手指插进他的指间，和他严丝合缝地牵住了手，“赫斯就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弟弟，我之前救过他，所以他会比较黏我，你介意的话，那我以后不让他牵了。” 一边解释着，拇指故意微微向内挠了挠他温厚的手掌心，“只让你牵？” 陆敛白绷直着唇一声不吭，见状，荆未眠又故意曲解似的眨了眨眸，“还是说，陆上将其实不介意这个？” 话音刚落，这次陆敛白很快开口：“介意。” 他垂眼衡量着嵌在他手掌之间很白的手，修长指节微不可察地曲张成将其包裹在掌心的弧度。 原本沉冷的面孔因为这个牵手的动作，如同冰层在缓而慢地化开。 终于，转身过去，瞳仁很黑很深地注视着荆未眠，显然是还有许多的问题想要向荆未眠索要答案。 但还没等他问出口，荆未眠腕间的手环通讯器突兀地响了起来。 荆未眠不得不抽回自己的手，接听，在听完通讯那头说的话后，表情没由来一冷。 挂掉电话，抬头看了看陆敛白，顺手帮忙被她扯开的立领抻回原本严谨板正的角度，说：“我去处理点事，等我晚点来找你。” 话是这样说，但却半点没有要跟他商量的意思，甚至也没有等他答复，说完就转身从观景台的旋梯利落地跃下，避开楼层长廊巡逻的卫兵。 而原本在荆未眠面前无比冷淡的陆敛白，此刻却靠在护栏另一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从旋梯一跃而下的那道清瘦身影，直至在视线里彻底消失不见。 他微垂眼帘，将刚刚被牵过的手缓慢抬起来，放在口鼻处，面无表情地嗅嗅闻闻。 最后觉得这样都还不够似的，又将薄冷的唇瓣压上手背，俨然要将那股甜软未散的香气浸透周身。 陆上将丝毫不觉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问题，直到通讯器响了起来。 是c区舰队的周川打过来问候他一下，“情况怎么样啊陆哥，我听说这次参会的好几个星域代表都不太好对付，你——” 陆敛白正常平静地说：“嗯，荆未眠害怕我误会她不理她，主动来跟我解释。” 周川：“……？？” 此时另一边。 荆未眠赶回到休息舱，无视坐在沙发那里的荆慈深，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赫斯的身影，直截了当问：“你把赫斯弄哪去了？” 荆慈深并未立刻作答，他姿态优闲坐在沙发中间，阴柔的五官轮廓笼罩在昏暗的灯光阴翳面，挺括正装的袖口里伸出修长锋利的黑色蹼爪，缓慢交叠在下颌处。 眸光明暗不定地落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一遍，得出来结论。 “眠，你知道你现在浑身身上都沾满了那位人类军官的精神气息吗？”他语调从容，不疾不徐，说出口的话却又冒着丝丝冷气，“狂躁，暴戾，来自人类的肮脏气息。” 尽管荆慈深语气淡淡，但荆未眠瞬间听出了他此刻正处于压抑着怒意的边缘，这反而让她忍不住挑了挑眉，笑了出声。 “哥哥是不是忘了，”她扯了扯颈侧的绸带，清晰一哂，“我闻不到诶。” 眼看着荆慈深的神色愈发阴冷下去，她却挑衅的意味更甚：“还有，他气息脏不脏我不知道，但是……胸肌摸上去的手感倒是挺不错的。” 荆慈深略带警告地盯住她：眠。” “说实话，你把赫斯那个小疯子抓起来真的多此一举，我不回星环基地自然有我的原因。” 荆慈深冷笑，“原因就是你要去找那位帝国上将旧情复燃。” 荆未眠故作诧异，“所以你承认了？陆敛白就是陪我度过人鱼热潮期的伴侣？” 荆慈深继续冷讽，“我承不承认也没妨碍你刚见上面就跑去摸人胸肌。” “……”荆未眠摸了摸鼻子，装作没听到这话，拐回刚刚的话题，“哥哥不是要留下来开会吗？这次大会时间至少要持续一周时间，你就这么把我赶回星环基地，我还怎么活？” 字面意思，正如赫斯所说的那样，荆慈深这人变态得很，时刻盯紧她的动向还不够，也不知当初是用了何种手段逼她服下了魅息剂。 以至于她现在必须长期留在荆慈深身边，依赖他的气息生存，并定期服用缓解药剂。 即便外出任务，也必须在既定时间范围内赶回基地，否则不然，便会引发噬骨锥心的后遗症状。 果然，荆慈深听到最后这话后，尽管知道她说的只是字面意思的想留在他身边，但还是有被安抚到，面色也稍稍缓和些许，沉思少时才说：“你可以留下来，但在大会结束之前，不准再去找他。” 荆未眠想也不想答应：“好的。” 荆慈深定定地看了看她，说：“别再跟哥哥耍心眼，我什么都知道。” “嗯嗯嗯。” 荆未眠难得乖巧异常，他说什么是什么。 第69章 帝国上将好纯情 但即便如此，荆慈深仍然并不能完全对她放心，当天就把赫斯放了出来，并交代他看好荆未眠。 之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赫斯去办也是有原因的。 赫斯这个小疯子向来对荆未眠独占欲极强，平时外出时，若是有人主动上来跟荆未眠搭讪，他能原地化身护食疯狗。 若不是得知荆未眠须得依赖他的气息才能生存，赫斯连他都敢咬。 而这，也成为荆慈深容许赫斯留在荆未眠身边的最重要原因。 他知道荆未眠对赫斯没那种想法，所以有赫斯这个小疯狗留在荆未眠身边，代替他扫除所有妄图接近荆未眠的肮脏生物，他再放心不过。 这不，赫斯被放出来的当晚就把荆未眠从重兵把守的休息舱拉了出来，守卫一看过来的人是赫斯，很放心的就让人走了。 而当赫斯把荆未眠关进观景台对她控诉质问时，荆未眠则暗搓搓在观察楼下的巡逻队走向。 “眠眠，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白天骗我去解决荆慈深派来监视你的人，你自己却跑去跟那个联盟帝国的陆上将见面，他就是你的旧情人对吗？” 荆未眠转动眼珠，一边在脑海里过了遍最佳路线，一边淡淡道，“不能我说你脑子不正常你就真的一点脑子都不带动，荆慈深稍微挑拨离间一下你就上钩了？” 闻言，赫斯果然闭上了嘴，自我调节片刻，又接着阴郁郁道，“但是那个人就是眠眠的旧情人，我之前就从荆慈深那里得知过这个秘密，眠眠当年失去的鳞核就是给了他！” 荆未眠把一会要离开的路线精准计算得大差不差了，说“是又怎么样”，刚要推开他从观景台出去，赫斯再次伸手将她拦住。 少年脸上更加阴沉下来，“所以眠眠你都不打算把鳞核要回来吗？” 不等荆未眠回答，赫斯又接着咬牙切齿道，“人鱼的鳞核可以拟态出类似精神体的你的模样，尤其鳞核还是你自愿给他的，这说明他只要随便用一点精神力就能使用你的鳞核！” “眠眠你跟他分开这久，保不准他天天都对着你的鳞核拟态干那种丧心病狂的欺辱你的事情！你现在还不把鳞核拿回来，你是要爽死那个人类吗？” “……” 荆未眠唇角微微抽动。 是说那个连她的脖子都不敢碰的陆上将背地里天天对着她的鳞核拟态……那什么吗？ 荆未眠想象不出来半点，面无表情掰开拦在跟前的赫斯，“别发癫。” “我没有发癫！眠眠你敢说他没有对你做过这种事吗？你人鱼尾巴那么漂亮，他一个极易出现精神暴动的人类军官怎么可能会不心动？！” 荆未眠一把拉开面前的中门，“你再给我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荆未眠瞪着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陆敛白，陆敛白那双幽潭般深邃的眼眸也正灼灼地盯着她。 相视无言。 在余光瞥到身后的赫斯拔枪冲上前之际，荆未眠动作利落劈掉他手里的枪，一肘击将其推回观景台门内，顺手锁上外面的门。 无视在里面无能狂怒的赫斯，她抓住陆敛白的手将他一路带到堆放杂物的暗舱，把人摁到墙角，情绪不明地低声问：“你都听到了？” “嗯。” 黑暗中，陆敛白沉默地凝视着她，面部冷硬。 荆未眠白天那会刚摸过自己的鳞核印记，通过清透无暇的鳞核纹理很清楚知道，在他们分开的漫长时间里，陆敛白的确从未对她的鳞核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当然，这也可能是在此之前陆敛白并不清楚鳞核还有这样的作用。 但就在刚刚……赫斯那个脑子不正常的把该抖落的不该抖落的全说出来了，偏偏还被陆敛白听了个全。 荆未眠微微眯了眯眼睛，并没有立刻谈及相关话题，“你学人精吗，谁让你大半夜跑到这里来的？” 陆敛白顿了一下，薄唇线条压得冷直：“你自己说，晚点来找我。” 言下之意好像是在说，他已经等了很久，一直都没有等到她来，所以才自己过来了。 荆未眠听到这话，那股刚要涌上胸腔的火气瞬间被浇灭透彻，还没等她说自己刚刚就是正准备要去找他的，陆敛白克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脏，低沉地开口：“荆未眠，我要怎么才能把鳞核还给你。” “不着急。” 荆未眠很清楚，按照荆慈深那般变态的控制欲，能让她和陆敛白分开这么久的情况下都没有对陆敛白动手，只能是因为鳞核在陆敛白身上，所以荆慈深才拿陆敛白没有办法。 但现在她关注的显然并不是拿不拿回鳞核的问题。 荆未眠伸手勒住陆敛白系得规整严峻的黑色领带，在手心缠了两圈，顺势拽着他拉向自己，距离近到几乎嘴唇擦过他锋利的下颌，字句缓慢地低声警告—— “回去不准对我的鳞核做出那种事情。” 陆敛白丝纹不动。 只是用微垂的双目凝聚在她莹润饱满的那两片唇瓣上。 “？”荆未眠表情凶性，作势要咬他：“听到没有？” 好半晌，陆敛白终于应了一声，“……嗯。” 荆未眠将信将疑地瞪着他，总感觉陆敛白不敢正眼看她是在暗戳戳密谋什么坏事，正要再说点什么恐吓威胁他，偏偏暗舱外的长廊警报拉响。 赫斯这个疯子。 荆未眠按捺住不悦，也来不及再跟陆敛白说什么，把他带向另一隐蔽通道，“你先走。” “我还有话想——” “明天会议前后有的时间。” 陆敛白定定看了她一眼，确保她明天还会在，这才从那隐蔽通道离开了。 而荆未眠及时出了暗舱，在警报声传到上一层之前，关闭了警报器，迎面对上双眼通红的赫斯。 “眠眠，你为了跟你的旧情人见面，把我关起来。” 眼看着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荆未眠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好从外套口袋摸出早已准备的一根粉色棒棒糖，“要不要？” 赫斯克制着目光，扭开头：“我才没那么好收买。” 荆未眠收回棒棒糖转身要走，赫斯立刻追了过来，悻悻地抢回她手里的棒棒糖，“好吧好吧，我原谅眠眠这一次，但是你明天一定记得把鳞核要回来，知道吗？” 荆未眠敷衍地点了点头，等回到了自己的休息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睡下。 陆敛白现在知道了怎么使用她的鳞核，不会真的大半夜对她的鳞核拟态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吧？ 有一点她没有告诉陆敛白，在她和自己的鳞核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如果鳞核被使用形成她的拟态模样，她就会和鳞核产生共感，这是连颈脖上这条绸带都无法屏蔽掉的感知。 所以，在另一栋楼的陆敛白，今晚要是真的敢使用她的鳞核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来…… 荆未眠躺在床上，表情严肃盯着头顶的灯。 时刻做好准备。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过去…… 荆未眠想着是不是自己误解了陆敛白，困得正准备闭眼合眠之际。 荆未眠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在此时此刻，她清楚感应到自己的鳞核真的被使用，呈现出拟态模样了。 所以某位上将纠结了三个小时，还是把控不住要对她的鳞核拟态做出那种事？ 荆未眠微微挑眸，就在她准备起身之际。 突然，荆未眠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地牵了一下，随即又被轻轻松开。 再紧跟着，鳞核拟态彻底消失了。 也就是说，陆敛白纠结到半夜只是牵了一下她鳞核拟态的手指，便收起了鳞核拟态。 躁乱的思绪仿佛在顷刻间被揉软。 荆未眠低头，微微蜷起自己仿若被真实牵过的蹼指，抵在柔润唇间轻轻磨蹭了一下。 不是说是手段狠戾的帝国上将？ 她的配偶……这么纯情的嘛。 第70章 所以……他才是宝宝的生父吗? 三个小时前。 陆敛白回到自己的楼层休息舱，进入盥洗室，面色平静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长指衔住被扯得变形的领带尖，停顿少顷，学着不久前荆未眠对待他那样，将领带在手掌缓缓缠缚一圈，再收紧了五指，将那截黑色领带抵近口鼻间，沉默地呼吸。 镜子里，陆上将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冷毅沉着，但攥着领带的手指骨节却明显在用力，几近要掠夺汲取领带上残留的那一点点熟悉清甜的气息。 伴随着愈发粗重灼烫的呼吸，眸底暗涌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正如赫斯在观景台里跟荆未眠说的那样。 陆敛白一个一碰上荆未眠就必须要通过外用手段才能抑制精神暴动的人类军官，根本不可能会不心动。 更何况…… 荆未眠的人鱼尾巴，他仅仅只在梦里见过。 那尾粉色鱼尾每次都是模模糊糊的，拽着他沉溺入深海。 直至他醒来。 赫斯说，荆未眠的人鱼尾巴那么漂亮。 陆敛白埋进领带里重重地呼吸，额角的青筋也缓缓突跳起来。 所以赫斯见过荆未眠的人鱼尾巴。 也知道荆未眠的人鱼尾巴有多漂亮。 为什么，不给他看。 大脑深处仿佛因为终于汲取到这点微末甜香而重新灼烧起来，等陆敛白反应过来的时候，领带已经被彻底扯落手边，连带着衣衫的纽扣也被一连解开了好几颗。 在胡乱敞开的胸口处，陆敛白低头盯着印在上面的鳞核纹理，过了好一会，抬起修长手指，却又停滞悬空在心脏上方，克制地，迟迟没有触碰上去。 他抵靠在盥洗台边上，就这么幽深不明地凝注着烙在心口位置上的鳞核印记。 手按捺不住靠近，又放回去。 反反复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 终于，手掌再次鬼使神差缓慢向上，温热指腹带着强悍的精神力轻轻覆在了那印记薄透的鳞核上。 紧跟着，几乎是在下一秒，鳞核出现粼粼水光，丝丝水流沿着鳞核细密的纹理跃落下去。 陆敛白循着水流方向望过去。 隔着几步之外的淋浴门，一抹模糊的粉色人鱼轮廓赫然出现。 因为淋浴门是磨砂的，陆敛白只能看到朦胧光雾下的浅粉色身影，纤薄的，姿态矜傲地靠在鱼缸上，隐约能看到慵懒甩动的鱼尾形状。 陆敛白盯着淋浴门，俨然野兽蛰伏在脆弱的猎物视野范围外，蓄势待发。 只要拉开这道阻隔视线的淋浴门，便能够完完全全看清楚荆未眠的人鱼拟态是什么样的。 陆敛白的手按在淋浴门边沿，手背的血管脉络明显暴突而起，那样重的力道，几乎要扭曲了门框的，却始终没有将门推开。 陆敛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没有得到荆未眠许可的情况下，他不能背着荆未眠做出这样的事。 哪怕只是看一眼荆未眠的人鱼拟态，都是不可以的。 而此时门内的人鱼拟态带有来自荆未眠的微末意识，像是感知到了伴侣的存在，水流从门缝钻出来。 是一只十分纤细漂亮的手蹼，蹼指关节处又透着软软的粉，随着指间薄膜的翕张而渐变出从珠白到粉光的漂亮光泽。 陆敛白身躯肢体绷得僵硬，刚强行拉回的神智又溃不成军似的，他不清醒地伸出了手指，轻轻落在人鱼拟态的细小蹼指上，圈了一下。 蹼指并不是真实的，而是拟态的冰凉水流一般的柔软质地。 陆敛白手指那样热，仿佛被水流裹了一下。 但几乎是在牵到蹼指的那一瞬间，陆敛白眼眸再次清明一瞬。 意识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陆敛白即刻抽出鳞核上的精神力，直至那股拟态水流重新回到鳞核印记上。 陆敛白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紧绷的面庞透着不正常的红，一直攀爬到耳后。 甚至于整个胸腔都在压抑震颤着狂跳不止的心跳。 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在跟着微微地战栗。 而这，仅仅只是因为刚刚牵到了荆未眠水流拟态的蹼指。 荆未眠那会警告他说，回去不准他对她的鳞核做出那种事情。 牵到了她鳞核拟态的蹼指，算是……囊括在那种事情的范围里面吗？ 陆敛白垂了垂眼，在想明天见到荆未眠要怎么和她解释。 在得知她的鳞核秘密的当晚，他就把控不住牵了她的拟态蹼指…… 荆未眠会不会因此不再信任他了？ 陆上将为此深深不安，连躺回床上都绷着身体，一直到后半夜才堪堪睡下。 隔天上午前往塔楼会议大厅时，陆敛白表面沉稳镇定与几位主动提出星源合作意向的星域代表进行会谈，实际上在等待荆未眠过来参会，并给自己打了几遍腹稿。 确保在一会和荆未眠见面说话时，他能够准确解释清楚，能够博取荆未眠的原谅。 然而事实却并没有如陆敛白所预演的那样顺利。 直到第二次大会正式召开，陆敛白仍没有看到荆未眠出现，反而是昨天那个要荆未眠选择跟他走的戴着面具的男人，落座在原本荆未眠坐的位置。 陆敛白在会议过程中随手翻开了会议名单。 星环海域基地的执政官，荆慈深。 他和荆未眠是什么关系？ 议会结束，荆慈深身边的下属径自朝他走来，“陆上将，我们执政官请你到楼上的会客室聊些事。” 陆敛白神色微顿，侧头和旁边的李部长几人说了一声，这才上了趟楼。 会客室内，荆慈深好整以暇坐在桌前，等到陆敛白进来以后，故意要在他面前暴露出雄性人鱼属性似的，伸出宽大手蹼摘下了面具，对陆敛白微笑道：“陆上将。” 而陆敛白在看清楚他模样的一瞬间，目光骤然冷凝下来。 难怪同姓。 荆慈深是一条雄性人鱼，跟荆未眠一样都是来自人鱼族。 并且，他有着和荆小予几乎颜色一样的蓝色耳鳍，只不过荆慈深的耳鳍颜色看上去更加暗沉，张开的弧度也更凌厉有力。 在这一刻，陆敛白冷若冰霜的面庞仿佛被撕开一道裂缝。 所以……他才是小予宝宝的生父吗？ 第71章 荆小予只有我这一个爸爸 陆敛白尽可能让自己表面看上去依旧平静，他淡淡点了下颔与其问好，被邀请入座时，目光从偌大的会客室缓而直白地巡视一遍。 荆慈深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说：“眠她有点事，没那么快回来。” 陆敛白波澜不惊看向他：“执政官也知道我和荆未眠的关系？” “……”落地窗透进来的冷光落在荆慈深阴柔深邃的侧脸上，这次换到荆慈深静默少时，温声笑道。 “应该的，眠当初出了些状况，又和我闹了矛盾，所以才临时把小予嘱托给你。这次我找人调查过，陆上将确实把我们小予养得很好，这一年半以来，真是辛苦陆上将了。” 陆敛白表情语气都仍然维持着冷静沉稳，“要谢也是荆未眠自己来跟我谢，荆执政官并没有任何立场来跟我说这种话。” 荆慈深笑了出声，宽长的手蹼轻轻敲击桌面，“我以为陆上将就算外表看不出来，也总该听得懂我的言外之意。” 他说着，直接向陆敛白挑明道：“小予是我们的孩子，是人鱼幼崽，更是人鱼族的后代。” “我之所以邀请陆上将过来，是希望能与陆上将进行友好的沟通商榷，毕竟陆上将这一年半以来照顾小予确实辛苦了。所以，如若有什么所需星源，要求，陆上将尽管可以提，只要我办得到，都会尽最大能力满足陆上将，但是小予，必须要回到我和眠的身边。” 陆敛白从沙发站了起来，骨节分明的长手抻平军装衣摆。 荆慈深摸不准他的想法，不解地：“陆上将？” 隔着一张玻璃桌几，陆敛白眼神沉静，一如他在星域战场散发出来的冷劲肃杀的气场。 他终于淡淡睨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荆慈深，俨如在无形的枪林弹雨当中直取根据地，宣示主权—— “荆小予是荆未眠的孩子，这点毋庸置疑。但至于荆小予的父亲，并不是你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佐以证明，就能从我这里抢走这个头衔。” “荆小予是我看着孵化出来的孩子，在过去漫长的五百六十三天，一万三千五百一十二个小时里，是我亲手将他养大，他成长的一点一滴，行为习惯，喜恶爱好，全部都在我的见证照养下，他从来就只有我这一个爸爸。” “除非是荆未眠亲自来跟我要回荆小予，否则，我不可能会交出荆小予，更别说把荆小予交到你这样一个陌生人手里。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我劝你也别再作痴想妄想。” 陆敛白冷厉说完，连再听荆慈深多说半句的耐心都没有，转身离开。 而荆慈深注视着陆敛白离开的身影，直至门被下属重新关上，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没，口吻不明地模仿了一遍，“痴想妄想？” 荆慈深自己说完冷嗤了一声，眼底愈发幽深诡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痴想妄想。” 荆慈深打开手环，拨通了跨星域的一串秘密通讯号。 数秒之后，来自首都星某处宫殿的地下实验室，以全息视讯投映在面前。 荆慈深审视了一遍实验室的周围，语气不冷不热地：“东西呢。” 全息视讯的画面晃了晃，伴随着诺微势在必得的笑声，“当然已经成功了。” 荆慈深：“让我看看。” 画面一转，在一个圆柱形透明容器里，三岁的人鱼幼崽全身浸满了蓝色药液，微微蜷缩着浅蓝色的小鱼尾巴，被泡养在这个容器里面。 仔细看人鱼幼崽的轮廓模样，可以清楚发现，它与一年半以前的荆小予长得如出一辙，甚至可以说就是照着三岁的荆小予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幸亏当初在意外得到荆小予这条小人鱼幼崽的时候，我多留了个心眼，将荆小予的基因数据复制保留了下来。” “虽然不比当时真实的荆小予来得生动，但在加入你带来的特殊药液后，他现在看起来已经比一般的仿生人还要灵活，不管是长相，行为，包括声音，都和一年多以前的荆小予如出一辙。” 荆慈深从全息投影的画面里巨细无遗审视了一遍，确定容器的这个仿生人鱼幼崽一如想象般完美、毫无破绽，这才稍稍定下心神，慢慢勾起唇道：“诺微殿下，我想可以按照我们之前制定的计划开始行动了。” 诺微同样笑得意味深长，“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之前被陆敛白的舰队被处处针对，军队领地、权利被一再压缩限制，被围困软禁于自己的宫殿，什么都做不了，他早就想对付陆敛白了。 …… 在下午大会开始前，陆敛白在自己的休息舱办公室与李部长商讨调整了会议内容，在李部长带着相关文件出去后，陆敛白坐在办公桌前，盯着面前的光屏，又沉默了下来。 他在荆慈深面前立场坚定，信誓旦旦，好像自己真的就是荆小予唯一的爸爸。 但事实呢。 如果…… 如果荆小予自己也更希望也更需要跟自己的人鱼父母在一起生活呢？ 正如荆慈深所言，荆小予是人鱼幼崽，而不是普通的人类幼崽。 即便他给到荆小予的关爱照养再多，陪在荆小予身边的时间再多，也许可能都没有同为的人鱼的荆慈深来得了解荆小予。 他并没有任何立场去剥夺荆小予知道真相的权利。 陆敛白压着窒闷的气息，好半晌，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恢复平静，打开手环通讯器，给荆小予拨去了电话。 尽管陆敛白自己半点都认可不了荆慈深的身份，但他必须尊重荆小予，至少，荆小予有知道和选择的权利。 然而，看似沉着镇定的陆上将在此刻甚至已经忘了，在首都星的这个时间里，荆小予此时还在星云幼小班上学。 直到频段转接到荆小予通讯号预设的语音信箱，来自荆小予清亮软糯的奶音传进耳中—— 【爸爸，你的宝宝在上课哦。请爸爸好好专心工作，等我放学回家再给你回电哦。】 第72章 你要把宝宝带走了，是吗 同一时间，首都星的星云幼小学院里。 这天幼小班开展了模拟野外生存课程，荆小予和陈糖分到一个小组，按照各自擅长分工合作，荆小予去到模拟的树林寻找食物和工具。 他背着蓝色书包，按照地图星标上的相关提示拐进一处栩栩如生的灌木丛。 很快，在其中一棵树下精准找到了所需的食物包裹。 荆小予把包裹放进自己的书包里，正准备前往另一星标位置。 倏地，敏锐地察觉到有道视线正盯着自己背后。 荆小予转头过去，隐约看到灌木丛林木下一抹阴影在祟动。 是模拟树林里的小动物吗？ 荆小予虽然略微有些好奇，但也知道眼下收集物资的小组任务更为重要，刚要转身继续往前走，一道熟悉的人鱼低鸣在树林响起。 荆小予一下子竖起了耳尖，幼小的耳鳍几近要从蓬软的短发间冒出来。 这次再转过身，却蓦地睁大了瞳仁。 一尾将近透明化的人鱼幼崽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在树下。 而让荆小予难以置信的是，人鱼幼崽看上去只比他大一两岁，但不管是长相还是人鱼形态，都好像是按着他长大的比例长大的，甚至……他几乎可以一眼确认，这就是他以后长到三岁以后的模样。 就在荆小予呆怔又警戒之际，一道处理过的机械声音从全息投影的周围环绕传来—— “看到了吧，这才是真正的荆小予。” 荆小予盯着不远处的人鱼幼崽全息模样，冷静开口：“你是谁？不知道擅自入侵星云的安全系统是犯法的？我现在就去告诉老师。” 荆小予刚要掉头离开模拟树林，那道声音再次从身后慢慢悠悠传来。 “你的爸爸妈妈，他们真正的孩子叫荆小予，出生在三年前，意外死在一年半以前。至于你嘛，只是一个被他们用来代替荆小予的复制品。” “你从基因到长相，名字，都是一比一复制的荆小予，你的爸爸只是把你当成荆小予的代替品，所以连名字都要取得跟荆小予一模一样，不然你以为，你妈妈为什么不要你呢？因为你的妈妈知道你是假的，偏偏你爸爸放不下荆小予的离开，所以非要把你这个冒牌货给孵化出来，让你代替真正的荆小予活着。” 荆小予攥住了小手，直视那道声音的方向：“我就是，荆小予。” 他笃定地拆穿他：“他才是假的冒牌货！” “是吗？那你的手在抖什么？你明明也闻到了，来自三岁的荆小予身上的气息，和你一模一样，我总不能凭空捏造出一个跟你有着气息相同的人鱼幼崽吧？” 那道声音忽而靠近，循循诱导般，“你说如果被你的爸爸，甚至你的妈妈，发现真正的荆小予死而复生了，到时候……你一个冒牌货，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荆小予捂住耳鳍，眼眶瞬间通红：“滚开！我一个字都不信！” 那声音哈哈笑起来，“你会信的。” …… 磁浮于星海的核心塔楼大厅。 在下午议会进行到临近半程时，会议厅外的环形景观建筑背面。 荆未眠在尝试了将近半天，终于用微型屏蔽器卡住绸带上的监测芯片纹路，并抬头询问赫斯：“数值正常吗？” 赫斯悻悻看了眼手里的数值扫描仪，“正常！” 荆未眠顿时松了口气，拍拍赫斯的脑袋，夸赞他是好狗似的，扣上黑色帽子就要走，赫斯一把拉住她，“眠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跑去见那个人类？” 荆未眠谨记着她的配偶介意别人牵她的手这一点，利落甩开他的手并纠正他：“别开口闭口‘那个人类’，你要是不愿意喊姐夫，就老老实实叫人名字。” “我不要！” “你要不要都不妨碍他是我的配偶伴侣这一事实。” 赫斯咬牙切齿：“眠眠你变心了。” 荆未眠思考了两三秒，沉重地对上赫斯的目光：“我都不敢想——” 赫斯：“什么？” “如果失去的记忆鳞片重新复位，我过去得多喜欢我的配偶。” “……” 赫斯静了一瞬，扭开头，“你走，你现在就走！” 荆未眠忍着笑再次拍他脑壳，“帮我盯好那两蛇头鱼，别让他们再跑去找荆慈深告状了，等我回来给你买糖吃！” 她一路避开巡逻潜进会议厅的长廊拐角，抬起手环看了眼时间，确定此时会议进程过半，参会人员会陆续出来。 荆未眠环抱着手倚在墙边，耐心等待她的猎物。 几分钟后，精准捕捉到那抹熟悉的颀长身影走出来，扣低帽檐紧跟其后。 在他顿住脚步转身看过来之际，荆未眠一把抓住他的手，目标明确拽进楼层的紧急通道并关上门。 门外参会人员的脚步声陆陆续续经过，门内，荆未眠将人抵在门边。 在一片模糊漆黑当中，看到陆敛白喉咙缓慢滚动，似乎正要开口说什么，荆未眠抬手捂住他的嘴，低声地：“亲一口，但是你别出声。” 陆敛白垂低颈项，也盯着她，声音也压得平而低：“为什么。” 荆未眠在黑暗中微微喘息着看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勾住他的颈脖将他按向自己，强势地吻住那两片薄软的唇瓣。 而被吻的陆敛白气息停顿了几秒，转而以更重的力道捧住她的脸颊和后颈，几乎把荆未眠嵌在他的攻势范围间，不容抗拒地猛烈深吻。 荆未眠同样不甘示弱。 两只纤细有力的手完全锢住他颈脖，从后颈勒住他领带，他吻得越重她就勒得更用力，有一种淋漓尽致、抵死缠绵的意味。 短短的数分钟，两人愣是谁也没放过谁。 并不知过了多久的，反而是陆敛白率先松开了人，颈脖被勒得通红，薄唇也水光潋滟，却克制地低喘着，在荆未眠还意犹未尽还要吻上来时，冷硬地偏开了头。 荆未眠察觉到这一变化，同样停顿了一下，轻撩起眼皮，这才看到陆敛白脸上晦暗不明的眼神。 此时荆未眠还只是以为陆敛白并不愿意这样没名没分跟她偷情。 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好像是有点委屈到她的配偶。 正想着把上次没来得及完整解释清楚的话再跟他说，陆敛白偏头盯着门另一边，率先开了口，嗓音又哑又冷—— “荆未眠，你不用这样刻意讨好我，又跟我解释，又……亲我。” “我知道你的目的。” “你要把宝宝从我身边带走了，是吗？” 第73章 先给我看看宝宝 高窗透进来的昏暗光影明明灭灭，在咫尺之距的两人身上来回晃悠。 陆续有异国议员从门外路过，而陆敛白说完始终没有再回过头。 只余很热也很沉的呼吸，俯落在几乎挨在他结实胸廓上方的荆未眠脸上。 荆未眠也被他这句话控住了似的，怔了怔，过了好一会才稍稍直起身体重新打量他，目光也跟着变得清醒了几分：“宝宝？” 陆敛白垂着眼眸，声音低冷地说。 “荆小予本来就是你的孩子，你要带走宝宝，我不会拦你，也没有资格拦你。” 话音落下一瞬，陆敛白深吸一口气，终于侧头回来，下颚微微绷紧上抬，尽可能让自己此刻看上去底气足够。 他缓沉地注视着荆未眠，尽量稳住声线，进行补充说明—— “但是有一点，荆小予从来都不知道还有另一个……生父的存在，一直以来，荆小予都只认我是他的父亲，并且我也并不认为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能比我有资格当荆小予的父亲。” “荆未眠，我跟你这样说，不是想要跟你抢宝宝的归属权。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当初把宝宝交给我，让我照顾好宝宝，这一年多以来，我有听你的话，一直都有在好好照顾荆小予，在这一点上，我自认我做到了，也没有辜负你的嘱托。” “所以，至少我现在还是荆小予的爸爸，至少……我仍然还是荆小予现在名义上的监护人，也有权利向你提出一些条件——” 陆敛白不得不逼迫自己进行割舍： “你可以带荆小予走，但我不同意荆小予跟他的生父见面，他没有资格，也不配当荆小予的爸爸。” 陆敛白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毅然坚定沉稳，仿佛不仅仅是在说服荆未眠，更是在试图说服自己，说服他才是荆小予的爸爸的这一事实。 而荆未眠在听完他的话后，从一开始的迟疑发懵，看着陆敛白的脸若有所思，再到后来慢慢地转动眼珠，像是大致想明白过来了什么。 眨了眨眸子，不动声色开口试探—— “先给我看看宝宝。” 陆敛白一脸漠然：“你先答应我。” 荆未眠对视上他这副心如死灰还要强作冷静的模样，没忍住嘀咕了一声：“……恐怕真答应了你又不乐意了。” 陆敛白沉着冷眸看了看她，见状，荆未眠只得重新调整了下表情，故作思考起来。 “所以陆上将的意思是，给我看宝宝的前提是，从此以后不准宝宝跟宝宝的生父见面？” “嗯。” “那完了。”荆未眠相当惋惜地叹了口气，“那等会陆上将给首都星那边打视讯通话时，可得躲远点，可别再让宝宝看到你了。” “我自然——”陆敛白刚开口提了话头，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被什么钉住了似的，静在原地屹然不动。 于昏暗不明的朦胧光影中，深瞳精锐而亮，一瞬不瞬地盯着荆未眠。 过了好半晌，像是终于从混沌紊乱的脑部抽回一丝半缕的神智，他的身躯绷紧，薄唇微微颤动，就连声音也逐渐趋向不平：“什么意思？” 荆未眠微挑着眼睛，欣赏够了面前这位陆上将难得崩坏的表情，这才蹬掉脚上的短靴。 足弓绷起，下本身衣物哗啦褪落，转瞬化为一尾纤长的粉鳞鱼尾。 仿佛是要故意招惹他，直接扬起尾鳍尖部，顺势勾缠住陆敛白绷得青筋突显的手腕，抬头却发现陆敛白下意识移开冷厉的下颌，不敢窥探亵渎分毫似的。 “还装。”荆未眠扯他的领带，抵近他耳侧，一字一顿低声质问，“说，昨晚拿我的鳞核干了什么坏事？” 荆未眠以为陆敛白会辩解一两句，但陆敛白听到她这话，呼吸微乱，紧跟着沉声交代，“对不起，我昨晚牵到了你鳞核拟态的手指。” “不是故意的？” 沉默一秒，再次承认：“是故意的。” “那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上将怎么又不敢牵了？” 荆未眠一边说着，尾鳍尖用力缠紧他的手，带着他的手来到自己渐变深粉的那一抹鱼尾鳞片，“发现了吗？” 陆上将喉结用力滑动，嗓音低哑回道：“嗯，很软。” “……？” 荆未眠没忍住上手掰正他微微侧开的脸，命令他看，“我意思是，你没发现这里和其他位置的鳞片不一样吗？” 陆上将认真严谨凝注着手掌下层叠薄软光滑的粉色鳞片，眼眶压抑着躁动的灼热，声音更哑了，“每一片鳞片都很漂亮。” 甚至他的手只是覆在软嫩的鱼鳞上面，连动都不敢动。 生怕自己手掌的粗粝纹理稍一不慎就会把荆未眠无比漂亮美丽的粉色鱼尾擦破划伤。 而就在这时，另一只手上的手环通讯器不合时宜响了起来，陆敛白克制着喘声跟荆未眠说“稍等”，按下接听。 不等电话那头的李部长说话，主动开口道：“抱歉李部长，我这会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处理，会议后半程辛苦李部长盯着，晚些时候我再向你同步消息。” 说完，利落挂掉通讯，手掌向内一曲，用修长的手腕关节托抱住那一截粉色尾鳍，噙着滚烫热意的眼眸盯住她，接着刚刚的话题：“荆未眠，你继续说。” 对于陆上将的切换自如，荆未眠都没由来嘴角微微抽了抽，但看他端正脸庞一副很认真求学的模样，只好重新抓住他的手摸到其中一层明显异常的鳞片地带，“……摸到没有，这里少了一块记忆鳞片。” 陆敛白一怔：“记忆鳞片？” “嗯，因为被荆慈深夺走了这块记忆鳞片，导致我忘掉了一些事情。” “但是有些存在过的痕迹是即使我失去了记忆鳞片也无法被抹灭的，比如我为什么一见你就确定你是我的配偶伴侣，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敛白压抑着想要抱紧她鱼尾的冲动，听到荆未眠接着说，“你知道……人鱼在什么情况下会愿意交出自己的鳞核吗？人鱼只有在身体本能认定对方的配偶伴侣的情况下，才会自愿交出鳞核，才会……愿意与配偶伴侣产卵生崽。” “而成为配偶伴侣的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一点，是必须陪伴自己度过人鱼热潮期的前提下。” “在失去记忆鳞片的这一年多里，我虽然能够通过自己的下鳍看出自己产过鱼卵的痕迹，但我始终想不起来，也不清楚自己的小鱼宝宝是否还存活于世，不过，现在我知道了——” 荆未眠微微弯了唇，“所以陆上将，你确定要把宝宝还给我，从此以后不准宝宝跟自己的生父见面吗？” 第74章 荆未眠，你不要着急拒绝 在荆未眠说着这番话之时，陆敛白的手一直被放在荆未眠所说的缺失记忆鳞片的位置。 一开始，他只是小心翼翼压制着指腹所触。 尽管手指并未完全熨帖覆落下去，但仍能清楚感受得到，伴随着呼吸的起伏，缠缚在腕部的粉色鱼尾鳞片微微翕张。 柔滑温凉，就好像裹着一层海水般的丝绸，并在指间产生微弱的波动，电流感般蹿过手腕，再蔓延冲击身体每一个部位的神经纤维。 绷紧的肌肉都跟着细微震颤，本就快要控制不住的，而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荆未眠最后的话如有实质落进耳中。 陆敛白胸腔的心跳正在狠重疯狂地跳动，唯有表面还维持着一丝理智，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弯着眉毛眼睛对他笑的荆未眠，开口道。 “荆未眠，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清楚了，所以，我想我应该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 “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在你离开首都星的一年半以前，我们当时最亲密的接触应该仅仅止步于……牵手。” “之后，在我好不容易确认你就是一直以来我要找的那个人的时候，你当时带着生病的荆小予……也就是你所说的人鱼幼崽实验体，不告而别了。” “再后来没多久，你让人把一个还未孵化的人鱼幼崽带到我身边，要我好好替你照顾宝宝。我不清楚你有没有给宝宝取过名，又担心擅自给宝宝取的名字你会不喜欢，所以，我只能按照你当时给人鱼实验体取的名字，也给宝宝取名荆小予。” “宝宝从孵化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一岁半，但按照你刚刚的意思——” 荆未眠听到这里，缺失空白的那段记忆鳞片仿佛隐隐产生串联作用，她用陆敛白所说的这些线索进行联想，几乎差不多对应上先前的所有困惑疑虑了。 于是冷静下来，耐心跟他解释：“我刚刚跟你说过，我通过人鱼的身体机能，知道自己的下鳍产下过鱼卵，而关于这道产下鱼卵的痕迹，正好是在四年以前留下来的。” “所以，你所说的人鱼幼崽实验体，跟现在的宝宝，只能是同一个宝宝——如你所言，当时宝宝生病了，我带走宝宝的目的是为了给宝宝治病。” “虽然我暂且还想不起来宝宝为什么会回到重新孵化的状态，但我很确定这肯定跟荆慈深有关，否则我这一年多以来也不可能受限于他。” “还有你刚刚说到的很关键一点，当时我自己没办法陪在还没孵化出世的宝宝身边，为什么要让人把宝宝交给你养，陆上将，你想过原因吗？” 陆敛白缓缓凝动了一下眼眸，听到这里已经基本证实了心里绝大部分的疑惑，还没等他开口，荆未眠又笑了，这次看向他的眼神，更加笃定，气定神闲： “尚未孵化的人鱼幼崽，是需要有血脉亲族的气息长期安抚陪伴，才能顺利孵化长大的。陆上将总不会以为，我是把宝宝随随便便丢给一个人类养的吧？” 言下之意。 也就是说。 小鱼宝宝能够在陆敛白身边平安无事地长大至今，只能是因为陆敛白就是小鱼宝宝的血脉亲族。 这就已经是最有力也是最直接不过的证明。 所以……在过去发生在梦里的那些…… 并不是陆敛白自己臆想出来的。 全部，全部都是真的…… 包括他这一年多以来，时常总是觉得宝宝越长越像他，也并非是自己的错觉和自我说服，而是……真的。 是因为，荆小予，真的是他和荆未眠的宝宝。 荆未眠见他跟傻了一样杵在那捧抱着她鱼尾，又故意要招惹他似的，用张开的尾鳍尖尖戳了戳他硬实的腹肌，“真傻了？” 也是奇了怪了，她看着陆敛白这样一副冷漠木讷的傻子模样，竟然不觉得违和，甚至还觉得分外熟悉适应，就好像陆敛白以前在她面前也是这样又呆又冷的样子。 这次陆敛白反应得很快，说：“没有。” 他抬起手，轻轻握住她尾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跟荆未眠亲吻时被揉得凌乱的领口衣摆，又再次抬手整理抻平身上的军装。 绷着脸，一副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样子，直至恢复回一丝不苟的着装，他才觉得足够正式足够尊重面前的荆未眠似的，抬眸注视着荆未眠，重新开口： “我认为宝宝未来的成长阶段十分关键重要，特别是需要亲生父母共同陪护在身边进行照养。” 顿了顿，“荆未眠，你认为呢？” 陆上将态度一本正经，俨然刚刚不久前跟荆未眠提要求谈条件，不准小予宝宝跟他的生父见面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自己。 “……”荆未眠忍着笑上下打量他，并故作思忖，“我需要考虑考虑——” 陆敛白立刻严谨郑重地反省起自己，“荆未眠，你不要着急拒绝。我回去会立刻制定一份详尽的有关宝宝成长的规划方案，并在每项规划中认真仔细阐述，父母共同参与育儿对宝宝未来成长发展的全方位益处，你到时看完再给我答复，好吗？” 荆未眠看着他，此刻心里无比清明，已经有了要保护好她的宝宝和配偶伴侣，就必须尽快解决荆慈深这个麻烦的清晰目标。 因而，荆未眠也不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微微抬起下颌，答应了他说：“好。” 虽然荆未眠很想现在立刻就看到她的宝宝，但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尤其手环很快嘀嘀响起，是赫斯发来催促提醒，明显已经快要摁不住那两蛇头鱼了。 荆未眠捡起衣服，正要恢复回人形，却发现陆敛白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两只大手特别小心翼翼地圈着细窄的那一截腰，甚至抵在腰侧的拇指隐约有些微微颤抖。 荆未眠眼尾微勾，还以为他是爱不释手了，刚想开口揶揄，陆敛白低哑地叫了她名字。 “荆未眠。” “嗯？” “痛吗？” 陆敛白眼神晦深地盯着她被纱鳍遮挡的腰腹位置那里，眉头攥得很紧，手指更不敢触碰过去，只是一味地反思，“你当时产下小鱼宝宝的时候，很痛对吗？” “我在哪里。” “我为什么都不在。” 第75章 荆未眠，你别把我当成宝宝哄 眼看陆敛白越说眼眶越炽红，偏偏她手腕上的手环还在响个不停，荆未眠只得伸手搂住他颈脖，跟哄宝宝似的摸摸他头，“好了好了，知道我们陆上将委屈了，下次，下次要是有机会再生小鱼崽了，一定让你在身边陪产好吗好吗？” “……”陆上将被迫低着头让摸，愣是越听越面红耳赤，绷直薄唇，刻意压着冷声掩饰脸上的不正常，“荆未眠，你不要把我当成宝宝哄。” 荆未眠非但不听，还故意仰起脖子，把脸颊凑过去，张口衔着他的耳垂嘬出响声来，又用手指揉了揉他烫红的耳朵，“好了没，快把你的手松开，我要穿衣服。” 陆敛白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还圈着她的腰脊不放，他僵硬了一瞬，松开了两只手臂。 同时感觉被那柔软唇瓣嘬过的耳垂愈发不正常地烫热起来。 他别开头，一边听着荆未眠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喉咙缓慢用力地攥动，垂在身侧的手绷得很紧，竭力克制着几欲暴乱的精神力。 为了避免自己再往愈发不可收拾的画面联想下去，陆敛白不得不生硬转移开话题，“荆未眠，你刚刚说你受限于荆慈深，还有你脖子上的绸带——” “别担心，荆慈深还需要我助他复国，他不敢真的拿我如何的，所以你听话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如果之后需要你做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说着又拍了拍他紧绷的宽阔肩背，忍着笑叫他，“可以转过来了。” 陆敛白缓慢“嗯”了一声转过身，看到她微脏的袖口，皱了皱眉，没忍住上手轻轻擦拭干净，一边不动声色开口说：“上午你没来塔楼大厅，荆慈深单独见了我，并欺骗我，说他才是小予的生父。” 闻言，荆未眠微微挑了挑眉眼。 陆上将这是在……跟她告状吗？ “我知道了。”荆未眠把他手环打开，输入自己的加密通讯号，“这次可不准再说我不告而别了。” 陆敛白看得出来她这是要离开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心急了，但好在荆未眠输入的通讯号让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些许。 他应了一声，又忍不住要告诉荆未眠。 “三天以后，宝宝要去参加一场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少儿战舰设计大赛，我答应了宝宝会在那天赶回去。” 荆未眠心口微微晃动，对视上陆敛白深眸里按捺不住的几分殷切，给予他肯定：“我会争取去的。” 陆敛白替她决定：“嗯，到时你亲自告诉宝宝。” 他看着荆未眠先一步从紧急通道离开，他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确定没有任何异样，这才重新回到会议大厅。 …… 首都星，陆宅。 在陆元帅和元帅夫人轻轻关上房间出去后不久，躺在柔软小床上看似已经进入熟睡状态的荆小予，在低饱和度蓝的舒适温控壁灯下，缓慢睁开了眼睛睫毛。 荆小予的耳鳍轻微翕张抖动，明显是听到了一些声音。 荆小予把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下了床，踩着地板走到门边。 浅蓝色的耳鳍尖部从蓬软的毛发冒出来，人鱼敏锐的听力，让他清晰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几声低语，是爷爷奶奶在说话。 “媳妇，你还记得一年多以前，我跟你讲过我去东区旧街那一带办事，在那受伤被一个三岁的小崽救了那事吗？我后来再去小崽的家找过，发现那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走了，也再没见到过那孩子了。” “我记得……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这几天看着咱们小予宝宝，总感觉小予宝宝跟一年多前救我的那孩子越来越像了……” “那指定是你的错觉啊！小予宝宝就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小乖孙，哪有小予宝宝像别的小崽的道理！再说了，你自己也说救你的那个孩子是个三岁宝宝，咱们小予宝宝现在才一岁半，怎么可能嘛。” “也是……那应该就是我多想了。” …… 荆小予抵站在门边，耳鳍歪下尖部，呆呆趴在毛茸茸的短发间。 他默默地垂低小脑袋，瞳仁洇着水蓝色的光晕，一眨不眨，盯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变出来的小尾鳍。 过了一会儿。 细小的珍珠从小脸上静静滑落。 他真的只是一个冒牌货吗？ 所以妈妈才不要他。 所以他即使乖乖长大到一岁半了，妈妈都不愿意回来看他一眼。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荆小予。 【如果被你的爸爸，甚至是你妈妈发现真正的荆小予死而复生了，到时候……你一个冒牌货，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荆小予一声不吭抬起小手擦掉脸上的眼泪珠子，又回到床上。 乖乖给自己盖好被子，小手揪紧着被子，强迫自己睡觉。 翌日一早，荆小予依旧正常乘坐陈岩叔叔开的星舰去星云幼小班上课。 虽然心里始终很害怕很不安，但荆小予还是决定要等爸爸回来，亲自问清楚。 不管真相是什么，他宁可相信把他孵化养大的爸爸，也不要相信坏人。 然而，在课间活动的时候，那道诡异机械的声音又突然冒了出来。 “假的就是假的，模仿得再怎么像，你也只是个假的荆小予！” 荆小予愤怒地攥紧小拳，循声抬起头，却听到那道声音接着冷嘲热讽：“好啊，你就这么坐以待毙下去吧。” “说不定陆敛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等他回来见到了真正的荆小予，确定了荆小予还活着的事实，到时候，你这个冒牌货可就要被赶出去咯。” “你住口！” 到底还只是个小宝宝，荆小予一想到自己真的有可能会被抛弃会被赶出去，就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小肩膀颤抖着，努力控制住情绪，扭头回到教室里。 也顾不得现在还是上学时间，他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手环通讯器，跑到没人的角落里，小手抖了抖，好不容易才拨通爸爸的通讯号。 很快，通讯接通。 “宝宝？” 荆小予听到爸爸的声音，小脸上的眼泪一滴一滴直掉下来，奶呼呼的模糊齿音打着颤，好在通过跨星域的频段并察觉不出来，他扁着小嘴，努力维持着镇定问。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明天。”陆敛白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按捺住，跟他稍微透露了句，“等爸爸回来，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要跟你讲。” 频段里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 “宝宝？” “唔呜——知道了爸爸，我去上课了。” 挂断通话，荆小予咬着自己通红的小手，眼泪成串地簌簌滚落下来，彻底溃不成军。 第76章 爸爸会认出来我跟他不一样 荆慈深从塔楼大厅离开时，部下来到身侧低语了几句，荆慈深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听完也只是应了声“知道了”。 待回到安排的休息楼层，他着重叮嘱了几件重要的待办事项，这才来到荆未眠的休息舱外。 他安排过来盯着荆未眠的两名卫兵笔直驻守在舱门外，看到荆慈深过来，两人异口同声唤道，“执政官。” 荆慈深问：“眠有出去过吗？” “没有！” “那有谁来过吗？” “赫斯他……昨天来找过荆队，不过进去没多久两人好像大吵了一架，没多久赫斯就摔门离开了。” 荆慈深笑了。 抬起手，拍了拍两人的肩头。 就在那两名卫兵以为他们的执政官这是要夸赞他们的意思之际，荆慈深不温不凉落下一句： “这里不再需要你们了，连最基本的伪装技术都看不出来，你们也该下放到海底基地好好淬炼些年了。” 说完，徒留下脸色唰地惨白的两人，兀自推开了门进去。 荆未眠的确还在休息舱里面，甚至对于他的到来，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也没有任何要避开他的意思，只是专注在桌前光屏的内容上。 荆慈深走过来，微微俯身挨近，看了一眼光屏，缓慢念了出口：“首都星第78届少儿战舰设计大赛？” 他盯着光屏，慢慢扯出一声低笑，“进展还挺快，他这么迫不及待就把人鱼幼崽的存在告诉你了？这是还要诱导你去首都星跟幼崽见面的的意思？” 荆未眠一边阅览比赛的相关信息，一边冷声道：“荆慈深你可要点脸吧，连宝宝的生父是你这种瞎话都编得出口。” 荆慈深拉开一旁的座椅，优闲坐了下来，手蹼扣起桌边的文件随手翻了翻，悠然自若地：“你看，那位帝国上将连我跟他私下的会面谈话都要尽数告诉你，他不也是在挑拨我跟你的关系吗？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 荆未眠直接关闭光屏，看向他：“我跟你关系有好过吗，用得着他来挑拨？” “好了眠，我们不要因为一个外人吵起来。” 荆慈深表现得颇为大方得体的，就好像是原谅了荆未眠的无理取闹，柔声说道，“眠，我仔细想了想，不管如何，小予毕竟是你生下来的幼崽后代，你想要回去看看自己的幼崽也属正常。” “这样吧，等明天办完一些收尾工作，我亲自陪你去一趟首都星，到时我们一起把小予接回星环基地，好不好？” 荆未眠定了定神，笑了。 “哥哥，你就这么害怕吗？逼我服下魅息剂，剥离了我的记忆鳞片，即使这样，还要往我脖子上加固一层枷锁避免我逃离，怎么，你现在还想把用在我身上的这一套也如法炮制用在我的宝宝身上？” 荆慈深：“眠，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他看着荆未眠的眼睛，无比诚挚地承诺道，“我保证，这次不会阻碍你跟荆小予的见面，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把小予接回来，那就等你陪小予参加完比赛，到时我们再回来，你觉得这样如何？” 荆未眠与其对视，“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荆慈深，我配合你复国的前提条件永远都是，不准动荆小予和陆敛白。若是让我知道你动到他们头上，我不介意往后跟你斗个鱼死网破。” 荆慈深缓缓展开笑容，“当然。” 不想再跟他多废话一个字，荆未眠直接起身，一脸冷漠做出送客的指示，等人走了，她刚要折返回到桌前继续研究宝宝参加的比赛，这时手环通讯器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陆敛白：[粉色小鱼符号] 荆未眠垂眼盯着隐形屏上的表情符号，冷冽的面部线条稍稍柔缓下来，按下回复：想我？ 她本来只是逗逗陆敛白，结果陆敛白很直接地秒回：嗯。 紧跟着给她发来一张通过星舰舷窗往外拍的星云图，并向她报备：准备返航首都星。 荆未眠看他很快又超绝不经意分享了一则荆小予参加的少儿战舰设计比赛星标位置，并在隐形屏的信息框内反复输入，仿佛能够想象得到他在隐形屏的另一端绞尽脑汁想要暗示她不要忘记的画面，轻轻勾了勾唇，没让他等太久，直接回复了一条语音。 “在宝宝比赛开始前，我会赶到的。” …… 隔天一早。 首都星，陆宅。 因为需要提前半个小时抵达中心区的比赛场地，这天，荆小予很早就起来整理书包。 在楼下餐厅乖乖喝过奶后，得知陈岩叔叔的星舰已经过来了，荆小予就让奶奶他们等一等自己，他上楼回到房间里，穿戴齐全这次参加模拟驾驶迷你战舰需要穿上的少儿作战航服。 作战航服十分厚重，荆小予费劲吧啦好不容易才穿好，通过裹得严严实实的航帽看到，自己的身形映在窗玻璃前，因为作战航服内的靴子带有防护装置，致使自己看上去比没穿之前快高了个头。 就好像是…… 荆小予立刻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把那种想法甩出脑部。 抬起笨重的小手擦拭了擦拭航帽上的镜片，刚要准备下楼，这时，耳鳍微微一动，听到了什么。 他愣愣地推开阳台的玻璃门，然后，看到了这样一幕。 那个所谓的真正的荆小予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儿作战航服，甚至，身形轮廓都跟他此刻一模一样的，背着同样的蓝色书包，被爷爷奶奶一左一右拥簇着走上星舰的舷梯。 远远地还能听到他们其乐融融的笑声。 与此同时，那道诡异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 “多好笑啊，荆小予只是穿上跟你一样的比赛航服，他们也只会以为是荆小予长高了，丝毫没有察觉到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说明不管你这个冒牌货再怎么努力表现都是没有用的！” 荆小予红着眼睛收回视线，一字一顿道：“爸爸会认出来我跟他是不一样的。” 他坚定说着，摘下航帽，将后背的书包取下来，翻开仔细检查，最后在书包的夹层发现了那枚全息跟踪器，小手恢复人鱼幼崽的蹼爪，将其碾碎，抱起书包冲下楼去。 第77章 他要将荆未眠囚禁起来 结果他刚跑到陆宅大门外，就眼睁睁看着悬在头顶的星舰启程离开，并且，耳鳍敏锐听到从奶奶的手环通讯器传来的跟爸爸的通话—— “我刚抵达首都星，现在回来接小予。” “哎呀，敛白你慢一步了！我们现在已经陪小予坐上星舰在过去中心区的路上了，而且人家比赛场地规定要提前半小时到的，你直接到中心区来吧。” 荆小予伸出小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刚要打开自己的手环，不远处一道刺眼的白光闪了闪。 荆小予抬起小脸，定定地盯着数米外的那艘小型飞船，咬紧幼齿，径自走向那艘飞船。 尽管已经快要被气哭，仍攥紧着拳头，竭力控制住让自己保持理智，就只是站在舱门口向里面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舱门缓缓展开，诺微坐在驾驶座内，对他温柔一笑：“小乖宝，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不如我带你赶过去，你不是要参加比赛吗？” 荆小予眼眶通红恨恨地望着他，几秒过后，一声不作踏上了飞船。 在前往中心区的航行途中，荆小予一直偏头盯着舷窗外，确保和手环上标注的星航路线同步一致，一旦出现偏航及时发送警报信号。 并且，他也拒绝跟诺微沟通，每次在诺微试图开口的时候，荆小予就捂住耳鳍，沉默以对。 显然清楚诺微不可能会说出什么他爱听的话，干脆一个字也不听。 对此诺微只是笑了笑。 直至终于抵达了中心区。 荆小予重新背起书包，却发现飞船一直盘旋不下。 荆小予打开手环，警告驾驶座上的诺微：“让我下去。” “别急啊小乖宝，我只是想请你看一出好戏。” 荆小予想也不想拒绝他：“我不要看！” 诺微笑吟吟着降低了高度，也因为航行的高度降低，荆小予鼻翼微微耸动，很快嗅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茫然滞愣地转动起眼珠子，嘴唇微张：“妈妈……” 他亟不可待趴向透明舷窗，小脸呆呆望下去。 果不其然，停泊区出现了一艘装置特别的暗蓝色星舰，很快，舱门打开，他看到留着漂亮粉发的妈妈从舷梯走下来，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环通讯器。 因为这次妈妈没有戴帽子，荆小予得以将妈妈那张脸看得清清楚楚。 好好看。 短短的小手指头沿着透明舷窗勾勒了一圈妈妈的轮廓。 又忍不住小声说。 “妈妈来看我比赛。” 结果身后的诺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自我催眠了小崽，你妈妈当然是因为她知道真正的荆小予死而复生了，所以才回来的。不然为什么之前你参加别的什么比赛也好，还是别的重要日子，都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偏偏这次真正的荆小予出现了，她就立刻回来了？” 荆小予抿紧小嘴，却第一次没有反驳他的话。 因为他很快看到，妈妈接了通讯后扭头，走向从停泊区另一边的星舰下来的爸爸。 爸爸走在妈妈身侧，两人一起走向荆小予参赛的区域所在。 而本该是属于他的参赛区域，现在是那个所谓的真正的荆小予穿着作战航服站在那里，爸爸妈妈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诺微啧啧叹道，“他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要团聚了，等这次比赛结束，说不定为了顾及荆小予的感受，你的妈妈再也容不下你这个冒牌货，我想想啊，你本来就只是一个复制出来的替代品，把你送去销毁最合适不过了，到时这个世上就只剩下真正的荆小予了。” “不会的，我，我那么乖，我尾巴那么漂亮……”荆小予越说越崩溃，根本无法接受，整个小鱼崽剧烈抽噎起来，“妈妈，妈妈才不会不要我！” 伴随着话音落下，他看到穿着作战航服的荆小予先一步从参赛区域出来，而妈妈也主动往前一步，被荆小予扑进怀里，抱在了一起。 荆小予望着那一幕，像是连哭都忘了。 小脸映在舷窗上，睁着大大的瞳仁，眼眶里盛着的模糊泪水快要蒙住了视线，难受到好像已经要呼吸不上来。 诺微俯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小家伙发着抖的小身板，看到他的耳鳍尖部的薄鳞若隐若现，俨然就是荆慈深所说的，人鱼身体机能防线最薄弱的时刻。 他借着安抚的动作，轻轻拍了下小家伙的后颈背，并顺势将准备好的微型针剂刺入后颈表层。 与此同时，几乎贴着荆小予耳边蛊惑问道。 “所以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消失在世上吗？” “凭什么他一回来就可以拥有荆未眠的爱，而你却什么都没有，哪怕做得再好也无济于事，你难道就不想独占荆未眠，让荆未眠只当你一个人的妈妈吗？” 在那一刻，荆小予的人鱼形态完全绷张出来，原本粉粉蓝蓝的小尾鳍瞬间蜕变暗蓝，并极度凌厉地弓起攻击的弧度。 荆小予已经不再去看舷窗，他一尾巴甩开诺微的手，寒声命令：“下去。” 诺微看到小家伙鱼尾缭绕的暗蓝幽光，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他暗暗勾起了唇，将飞船缓缓悬停下去，按照之前荆慈深说的那样，提前设置好具体的星标航线。 而此时地面上。 荆未眠在被荆小予抱上来的一瞬间就察觉到微妙的异样。 她低头捧起荆小予戴着航帽的脑袋，顿了顿，小心打开了航帽，荆小予那张精致雪白的小脸露出来，大眼睛望着她，喊：“妈妈。” 荆未眠不动声色应了一声，重新给小家伙戴上航帽，抬眸看到跟过来的陆敛白已经严峻地沉下脸，她按住陆敛白的手，先带小家伙回到参赛区域，刚走出来，就听到陆敛白说。 “是按照小予当初生病前的模样一比一复制的仿生人鱼。” “宝宝不见了。” 迅速确定了这一事实，陆敛白立刻打开手环通讯，“我现在立刻去找陈岩他们问清楚，也可能宝宝还在陆宅，我回去找——” 荆未眠将他微微抖颤的手一把拉住，定下心神道：“荆慈深虽然跟我说他不会阻碍我跟宝宝见面，但他这人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我并不确定这件事跟他有没有关系，如果有，我一定会把宝宝带回来，当然，说不定宝宝现在还好好在陆宅里。所以，我们现在分头行动，你回去查清楚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我直接去找荆慈深，有任何消息及时同步，好吗？” 陆敛白也清楚此时不是谈论其他事情的时候，他和荆未眠对视片刻，沉声应道：“好。” 荆未眠刚跟陆敛白分开，立刻折返回到星舰，正要准备启程去找荆慈深，下一秒，还未关紧的舱门外传来细弱的哭声。 是刚刚还叫过她妈妈的“仿生人鱼”发出的哭声。 荆未眠微微眯起眸，推开舱门下去。 紧跟着，一艘飞船赫然悬停下来，舱门半开。 原本刚被她送回参赛区域的仿生小人鱼被一尾缭绕着暗蓝幽光的小尾鳍悬挂在舱门外，那尾鳍的层叠鳞片贲张着锋利尖锐弧度，仿佛只要稍一产生赫兹波动，就能将仿生人鱼彻底绞杀。 “你想救他吗？” 沙哑的，冷淡的，带着一丝刚哭过痕迹的稚嫩声音从幽暗的舱门内响起。 荆未眠浅色瞳孔微微凝动，一瞬间褪去所有的警惕，轻声地靠近：“宝宝？” 那段绞着仿生人鱼的小鱼尾停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荆未眠为了救她真正的宝宝才这样假惺惺叫他，咬着小兽般的尖齿，声音更冷了—— “想要他活命的话，你现在立刻上来。” 荆未眠看到宝宝的鱼尾颜色蜕变成那样森冷怪异的暗蓝，担心地蹙紧了眉头，根本想也不想就跨步迈上去。 结果在她踏入舱门的下一秒，她被提前设下的陷阱装置铐住了手脚。 与此同时，荆小予甩尾将那个所谓的真正的荆小予扔出舱门，再砰地狠狠一尾巴关闭舱门，按照诺微走前所说的，按下了那个一旦启动不可扭转的按钮。 荆小予的瞳眸泛着幽寒的暗蓝电光。 他要将荆未眠绑架劫持去一个谁也无法发现的地方。 他要将荆未眠囚禁起来。 他要让荆未眠从今以后只能当他一个人的妈妈。 第78章 小人鱼给妈妈筑巢 寒带水流滤过呼吸系统，呈透明的水泡沫缓缓上涌。 来自海底生物波段传开产生的涟漪，拂过脸颊的粉发，被微微飘曳着的鳍丝缠绕其中。 荆未眠并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等睁开眼睛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柔软的快有半个人高的粉色珊瑚群中央。 周围围簇着宛若星带的浮游鱼群。 耳鳍尖微微动了动。 荆未眠伸出手蹼拨开面前海浪般起伏的粉珊瑚，随即就愣住了。 前边的岩礁像是形成的天然拱廊，而拱廊下的洞穴被清理得十分干净。 此刻，有一截缭绕着暗蓝幽光的小尾鳍拖曳在洞口边缘微微地摆动。 通过洞穴内数个岩洞孔透过来的光照，还能清楚看到，硕大的砗磲贝壳被严丝合缝嵌在洞穴里面，壳边卷着漂亮的荷叶边弧度，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家伙是被怎么拖进洞穴里面的。 而此时此刻，人鱼幼崽低垂着冰冷的小脸蛋，正在往那玉石般的砗磲贝壳上面铺设柔软的粉色海床。 小人鱼在筑巢。 他伸出小手蹼将发光的水母罩进透明玻璃罐里，放在海床上方提供低饱和度的光照。 又避开蹼指上的尖利弧度，将搜集来的漂亮海螺、贝壳、珠宝，当成装饰物嵌在巢穴周围。 直至竣工完成，小人鱼终于从洞穴里出来，一扭头却迎面撞上从珊瑚群那边游过来的荆未眠。 “宝宝，你——” 荆小予一个字也不听，小尾巴卷起水浪将她推进筑好的巢穴里面，利用水幕形成一道水门封住洞穴出口，冷冷地甩尾离去。 荆未眠被关在漂亮柔软的巢穴里面，试着抬手拍了拍洞穴口的水幕，刚要抬起鱼尾将其撞破，但鱼尾还没抬高起来，荆未眠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镶嵌着各种珠石螺壳的巢穴。 这是宝宝给她搭建筑造的漂亮巢穴。 从岩洞透进来的水流，光照，都是适宜人鱼的栖息地。 甚至似乎是怕她无聊，还搜罗来了许多的海底宝藏，储放在岩洞底下的小宝库里。 也不知宝宝得多用心，耗费了多少时间精力才筑建出来这样一个漂亮巢穴。 荆未眠默默收回了鱼尾。 算了。 她怕撞破水幕的同时，鱼尾的威力会波及到宝宝给她筑造的巢穴。 她舍不得破坏一点。 荆未眠伏坐在柔软的巢穴中央，从洞穴口的透明水幕望出去，在被搅乱的水浪散去恢复平静后，小人鱼的身影仿佛消失在茫茫洋流中。 荆未眠拿起摆放在手边的玫瑰螺，放到鼻尖轻微嗅闻，上面仍残留着细末的来自宝宝的气息。 这让荆未眠进一步确认，刚刚并不是自己的感官错觉。 她低头摸了摸颈间的黑色绸带，又透过透明水幕巡视这片海底世界。 这里究竟是哪里？ 竟然能让颈脖上的这条绸带失去屏蔽她感知的作用，形如一条没有任何用处的装饰带子。 荆未眠想到了什么，又抬起手腕，果不其然，扣戴在上面的手环通讯器也黑了屏完全无法启动打开，彻底失灵了。 荆未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坐在这里等她的宝宝回来。 因为是在深海领域，赫兹波段能够跨越漫长洋流被人鱼的耳鳍精准接收，所以如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亦或是出现任何异常波动，荆未眠都能及时感知得到。 这也是荆未眠之所以还能稍稍放心坐在这里的原因。 但是，宝宝到底去哪里了呢？ 荆未眠等着等着，可能是宝宝筑的巢穴实在太舒适了，她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帘，趴在柔软的海床上睡着了过去。 待荆小予从遥远的海域捕食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荆未眠伏卧在他亲自筑造的巢穴中央安静酣眠，纤长华丽的粉色鱼尾垂在荷叶边的海床边沿，尾鳍两侧的鳍丝随着水流飘荡流动，拖曳出细雪般的荧粉星屑。 有一缕透明的粉色鳍丝甚至飘到了他抓着扇贝的小手蹼背上。 荆小予攥紧了幼小的蹼指，一动不动伫立在巢穴旁边。 好半晌，细密睫毛下的大眼睛微微拨转，控制不住想要伸出蹼指，偷偷摸一下那缕漂亮的粉色鳍丝。 但就在蹼指薄膜小心翼翼张开，刚要试图蜷抱住鳍丝之际，睡梦中的荆未眠从微张的唇瓣间模糊溢出两个字—— “宝宝……” 荆小予耳鳍听到这两个字，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是重新攥紧了手蹼。 绷着冰冷的小脸，眸光幽森。 他再清楚不过。 荆未眠在叫的不是他。 荆未眠连睡着做梦都在思念那个真正的荆小予。 想到这里，荆小予一声不吭将叼回来的食物从身上一一剥落下来。 而荆未眠也是很快就嗅闻到宝宝的气息，睁开眼睛起来一看，宝宝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森立在巢穴外，全身上下都缀满了扇贝，磷虾，水母，以及补充各种营养元素的浮游生物等等。 宝宝正沉默地将这些满载而归捕猎回来的食物剥下来，放进旁边储存食物的海螺罐子里。 看到她醒来，荆小予更是加快速度放好鱼食，将海螺罐子推到她面前，冷冷留下一句“吃”，掉头就要游走。 荆未眠这次极快地伸手抓住荆小予的小手，结果荆小予反应很大地将她甩开了，荆未眠以为自己是吓到宝宝了，一时也不敢贸然乱碰，只好缓着语气哄他： “宝宝，你先别走。” 荆小予小手蹼用力攥握成拳，“不要叫我宝宝。” 荆未眠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倾注在小家伙刻意蜷在鱼尾后面的那两瓣尾鳍，根本没有办法不担心：“宝宝你鱼尾巴怎么了？给我看看你的鱼尾巴好不好？” 荆小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缭绕着暗蓝电光的尾鳍尖，非但不肯给荆未眠看，还将其蜷缩皱吧得更加隐蔽，卷成了一小团。 小家伙眸子暗了暗，也知道自己现在小鱼尾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鲜艳漂亮了，别说是像荆小予了，现在这样黯淡丑陋，荆未眠自然只会更加不喜欢了。 荆小予咬紧唇齿，冰冷出声：“不用你管！” 说完再次甩尾用水幕封住洞穴，他迅疾游离到很远的珊瑚礁群外，终于停了下来。 靠在岩礁边上，小鱼群在他周围游来游去。 荆小予低下头，动作很轻，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刚刚被荆未眠抓过的小手蹼。 原来荆未眠的手蹼也是软软的。 裹着温凉舒适的洋流一样。 荆小予模拟着人鱼幼崽黏在妈妈怀里一样，用小脑袋拱了拱自己的手蹼。 上面还留有荆未眠的余温触感。 就好像此刻妈妈真的正在安抚哄抱自己一样。 第79章 求求啦宝宝 岩洞巢穴里。 荆未眠尝试着用鳍丝从洞孔延伸出去，但并没有在极限距离探到宝宝的气息，这说明宝宝又独自游到了很远的地方。 等了很久，宝宝始终没有回来找她。 荆未眠又将目光放在宝宝离开前拿给她的海螺罐子，里面装满了宝宝辛苦捕回来的新鲜鱼食。 琢磨了片刻，大概想到了一个说不定能把宝宝哄回来的法子。 荆未眠直接打开海螺罐子开吃，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炫完了宝宝给她捕的鱼食。 然后，通过人鱼的低频率赫兹声波，将自己“饥饿”的讯号传播出去。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延伸出去的鳍丝终于重新探测到了人鱼幼崽的熟悉气息。 一抹蓝色的小人鱼身影从深海远处疾速游来，越来越近，能清楚看到小人鱼又叼着琳琅满目的鱼食满载归来。 生怕真的把荆未眠饿到似的，小家伙这次带回来的鱼食种类还更多了，并且因为是一路紧赶回来的，抵达洞穴时，小尾鳍后边因为加速冲击而激起的漩涡，在海底拖出一道很长很长的白浪。 荆小予拨开透明水幕，先是上下打量荆未眠的模样，确定她还好好的，这才将叼回来的鱼食重新补进海螺罐子里，拿给她吃。 结果荆未眠接过了海螺罐子，却没有立刻吃，甚至还脸不红心不跳地跟她的宝宝说： “宝宝，你带回来的这些鱼食不够我吃。” 荆小予听完像是才意识过来成年人鱼和人鱼幼崽的食量不可比拟这一事实，抿了抿小嘴，一言不发就要再次外出捕食。 俨然只要他不停出去捕食，每次多带一些，多运送几趟，总有喂饱荆未眠的时候。 然而这次荆未眠赶在小家伙又要封闭洞穴口之前，迅速游蹿了出来。 汲取了上次没经过宝宝同意就去抓他的手吓到宝宝的经验，荆未眠这次只是拦在小崽跟前，仗着自己尾鳍扩展开的弧度范围宽广，厚着脸皮堵住宝宝的去路—— “宝宝，我带你去捕食吧。” 荆小予板着小脸：“不需要。” “那宝宝你带我去捕食，我很喜欢你带回来的扇贝，宝宝你在哪里找的扇贝，直接带我去那里饱餐一顿好嘛？” 荆小予还沉默着没有说话，荆未眠又用蜷曲起来的鳍丝末端超级可怜地扒了扒荆小予的小手蹼，“求求啦宝宝。” “……” 荆小予手蹼一动没有动，任由那漂亮的粉色鳍丝扒拉着自己的蹼指，偏过小脸。 隔了好几秒才生硬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荆未眠的要求。 一开始是荆小予在前面带路，没过一会有鲸群从右前方的水层经过，荆小予盯着黏在成年鲸鱼尾边的小鲸幼崽，只看了一眼又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暗着眸子，正要卷动水流加速前行来着，突然眼前视线被一抹极度绮丽炫目的粉鳞倾覆下来。 是原本慢悠悠跟在他后边的荆未眠突然弯起鱼尾一个利落有力地回旋，直接游到了他前面，纤长的尾鳍扇动水流，形成向上的浪花将幼小的鱼崽稳稳当当地托举在她尾鳍背上。 并且，鱼尾两侧的鳍丝还自动为小崽提前模拟鱼尾摆动的幅度、方向，游速，让小鱼崽能够在一边被她鳍背安全托举带动着，一边还能跟着她学习如何在海里各种险峻地势、极端洋流下加速摆尾。 “宝宝你抱住鳍丝，跟紧我的鱼尾。” 荆小予小心翼翼抱住了面前的一缕鳍丝，黏在粉色鱼尾上面，学着荆未眠精准摆动尾鳍。 就好像是孵化以来，第一次跟着妈妈从巢穴里出来探寻海底世界。 他笨拙地乱游一通，被妈妈的尾鳍温温柔柔托举到鳍背上，可以在妈妈游刃有余的护航下肆无忌惮地扑腾，可以在妈妈耐心的教学下扭动还没什么力量的小尾巴。 所有的这一切就好像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发生过一样。 好像在这之前，妈妈就已经教给过他海里的生存法则。 好像他真的就是妈妈产下来的小鱼崽，被妈妈无微不至地呵护喜爱揣在怀里宠着的小鱼崽…… 荆小予忍不住把小脸埋在妈妈的粉色尾鳍上。 软绵绵的小手蹼小心谨慎抱着尾鳍边缘，学着刚刚看到的小鲸幼崽在成年鲸身后孩子气地拱来拱去的样子，也撅起小尾尖，蹭了蹭可以把他整个抱起来的粉色尾鳍上。 好想要被妈妈抱在怀里。 但很快荆小予就发现了隐约的不对劲。 他不情不愿地从荆未眠的尾鳍抬起小脸，有点不满地看向荆未眠，刚想要问荆未眠为什么不继续往前游了，然后就看到了—— 荆未眠分拨出几缕鳍丝向外延伸出去。 海域边界处被无形屏障隔绝起来，鳍丝探到那道无形的屏障，就死活探不过去了。 荆小予一瞬间恢复清醒，从荆未眠的鳍背扑腾下来，冷着小脸告诉她： “荆未眠，你出不去的，不用浪费精力了。” 果然是为了要逃跑出去才哄骗他出来捕食的。 还假惺惺教他正确的摆尾游动方式。 全都只是为了迷惑他。 荆未眠就这么想离开他出去找那个真正的荆小予吗？ 休想！ 荆未眠休想离开他！ 荆小予根本没注意到，这些阴暗的念头越是在内心滋生加深，缭绕在小尾鳍上的电光便更是幽深黑蓝。 “宝宝，你误会了。” 荆未眠一眼看到荆小予的鱼尾鳞片弧度绷得尖锐，电光极度频繁地掠过身上的每一片鱼鳞，致使尾鳍的颜色愈发诡异暗沉。 联想到在洞穴那会也是这样，宝宝一生气起来鱼尾电光就会加重变深，她立刻接着解释安抚，“我只是觉得这片海域很奇怪，所以刚刚想要用鳍丝查探清楚，并不是要离开宝宝的意思。” 荆小予仍然绷着噼里啪啦炸着电光的蓝色小尾鳍，咬紧齿尖问：“哪里奇怪？” 荆未眠把刚刚游过来的路上捡到的一块鳞片形状的薄膜从手蹼摊开，拿给荆小予看：“宝宝，这是人鱼身上脱落的鳞片膜，看蜕化程度，应该是脱落下来没多久的。” “我怀疑这里有其他人鱼在这里生存，但是在洞穴那会我确定发出的赫兹波段只被宝宝接收到了，所以，我游过来这一路觉得十分奇怪。” 荆小予听到这里，立刻扭头，目光警戒地逡巡这片海域，不放过映入眼帘的每一处细节角落。 没发现怪异之处，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要跟荆未眠生气了，几乎是以保护的姿态回到荆未眠身前，撅起的小尾鳍防御姿态十足，俨然做好了保护荆未眠的准备。 第80章 不好意思，我宝宝有点黏人 荆未眠低下头，看到小鱼崽这样一副要保护好她的严肃模样，没由来地心头一软，唇角也跟着微微翘了翘。 没忍住伸出了手蹼，在快要触碰到小鱼崽的脑袋之前，又及时刹住了动作，好声好气地商量，“宝宝，可以给我摸摸头吗？” 荆小予听到这话猛地一下子抬起头，像是十分气恼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荆未眠，都什么时候了？” 明明知道这片海域有可能暗藏危机，都这样了还不忘要借着他来思念荆小予！ 但是荆小予窝火不到两秒钟，看到荆未眠被他一凶，原本还亮亮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垂下去，明显是是有些低落伤心的。 荆小予咬了咬嘴唇，小鱼尾的电光还在噼里啪啦地乱炸着，拒绝的话却愣是再也说不出口，只好悻悻扭头回去，攥紧了小拳头，郁闷答应：“你摸吧。” 现在还不是跟荆未眠算账的时候，危险当前，他就勉为其难当一会荆小予的替身吧。 荆未眠如愿以偿摸到了小鱼宝宝的小脑袋，顺手压了压宝宝耳鳍两边又炸又胡乱翘起的绒毛，总算稍稍过了把摸崽崽的手瘾，这才重新跟荆小予说回刚刚的正事。 “也不一定就是敌人，说不定是跟我们同一支脉的亲族呢，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觉得要把海域周围探查清楚。” 荆小予是第一次被荆未眠摸脑袋，在荆未眠柔软的手蹼落在脑袋上的一瞬间，他整个稚气的小脸就呆懵住了。 原本还凝聚在眼底的戾气化开了似的，甚至很清楚感觉到荆未眠的手蹼在很温柔很耐心地梳开他在脑袋上乱炸一团的蓬乱毛发。 也因为这一抚摸动作，荆小予尾鳍弓起的弧度乖顺往下耷拉，缭绕闪烁的电光也逐渐变得微弱。 但还没等情绪戾气彻底消散下去，他听到荆未眠最后那句话，一下子就跟被踩到了尾鳍似的，再次警惕地仰起脑袋望向荆未眠。 不过这次没等小鱼崽开始炸毛，荆未眠就及时给予了他安抚，“我不走，宝宝牵着我，我们一起去查探清楚好不好？” 听到这话，荆小予嘴唇抿了抿，总算平息下来，一声不吭张开小手蹼，攥住了她的鳍丝。 表示同意的意思。 荆未眠低头看了看伸出去却落了空的手蹼，小声抱怨：“宝宝怎么手都不给牵一下。” “……” 荆小予偏开小脸，不理睬她的话。 他才不要便宜荆未眠。 免得她牵完手更思念荆小予了。 而荆未眠也只是想逗一逗小鱼崽，她看得出来宝宝是很在意自己的，也不想一下子把宝宝逼得太急了。 人鱼的游速极快，荆未眠带着小鱼崽在这片明显被圈禁起来的海域巡游，不过荆小予毕竟还只是一条小人鱼幼崽，没多久就体力不足，逐渐跟不上她。 哪怕困倦到眼皮开始打架，逐渐睁不开了，小手蹼还下意识紧紧抓着荆未眠的鳍丝，生怕一撒手，荆未眠就会从他的身边离开了。 好在荆未眠很快察觉到小鱼崽的不对劲，扭头看到小鱼崽趴在她背鳍边沿昏昏欲睡，几乎快要滑落下去。 荆未眠眉眼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主动停下来，趁着小鱼崽这会儿睡着过去了，鱼尾卷起小鱼崽，动作很轻地将其抱进怀里，软声唤：“宝宝？” 荆小予大约在做梦，迷迷糊糊嘟囔了声胡话，小手蹼本能地圈住她的颈脖，小脸蛋往她颈窝那里拱来拱去的。 明明就很黏她，还总是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 荆未眠揣抱着她埋在她颈间睡得酣甜香软的小鱼崽，放慢了游速，继续沿着海域另一边探查。 约莫是在海面上渐渐浮现蒙蒙亮的日光之际，荆未眠终于在海面不远处的礁石后面发现了一座小岛。 并且，岸边还停泊着船只。 这样显而易见的活动迹象，说明岸上并非是一座荒岛。 远远地，看到有一艘渔船正在靠岸，荆未眠抱紧了小鱼崽游过去。 那艘渔船也很快发现了荆未眠，朝她这边靠了过来。 为了避免吓到船上的渔夫，荆未眠在上船前特意把鱼尾从海水里面翻卷出来，提醒渔夫：“我是人鱼。” 渔夫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粉色鱼尾，神色只是微微怔楞了一下，随即点头说：“你先带孩子上来。” 荆未眠这才卷起鱼尾，啪嗒一下跃上了船板。 渔夫伯伯从舱室里面拿出一张毯子，指了指她怀里湿漉漉的小鱼崽，荆未眠怕吵醒宝宝，小声说了“谢谢”，接过毯子。 在给宝宝擦干头发时，荆未眠打量着在船头那边掌舵调转方向靠岸的渔夫伯伯。 看上去似乎和人类模样无异，尽管满头白发，但身形体格十分硬朗挺拔，这样周正的气质，也不太像是常年在海上打渔的普通渔夫。 而且，这片海域明显是被什么人圈禁起来的，与外界隔绝，渔夫对她这个突然到访的人鱼却并不感到一丝意外或好奇，就好像对她这样的外来者早已习惯。 “伯伯。”荆未眠没忍住问了出口，“请问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渔夫伯伯沉默了片刻说，“无名岛，无名村。” 荆未眠愣住。 靠岸以后，渔夫伯伯领着荆未眠进了无名村，推开栅栏门，有位老妇端着盆水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荆未眠和她抱在怀里的小人鱼幼崽，神色恍惚了一下。 荆未眠主动跟夫妇两人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叫“未眠”，老妇听完点了点头，什么也没多问，放下水盆，主动带荆未眠进了另一间小屋。 渔夫伯伯到门边喊，“我去老刘那家借瓶奶粉。” 老妇“诶”了一声，“记得再要跟他拿些小孩穿的衣服。” 说着，老妇扭头回来看着还一脸怔然的荆未眠，笑道：“未眠你叫我阿婶就行。” 又看了一眼还在她怀里睡得正香的小鱼崽，放低了声音问，“小宝宝多大啦？” “一岁半了。” 阿婶指了指旁边的木床，提醒她，“要不先放到床上睡？” 荆未眠抱过去刚要假装放下，怀里的小鱼崽立刻抱紧了她的脖子，甚至连小尾鳍尖都要巴巴地卷在她手腕上，连在睡梦中都舍不得下来一点。 对此荆未眠表面无奈实则显摆，“不好意思，我宝宝有点黏人。” 阿婶也跟着笑，“看出来了，那我先去弄点吃的，未眠你先哄宝宝睡？” “好，谢谢阿婶。” 没过多久，渔夫伯伯把所需物品取了回来，也是在渔夫伯伯的提醒下，荆未眠才想起来要给小鱼崽喂奶这回事。 她当然没好意思说自己不会，等渔夫伯伯出去小院里忙活了，她坐在桌前，一边抱着小鱼崽，一边腾出来一只手琢磨了琢磨摆在木桌上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搂着她颈脖的小手蹼动了动，是醒过来的荆小予幽幽地出了声，“荆未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冲奶。” “你一个小宝宝懂什么，肯定没我会。” 荆未眠一手揣抱着鱼崽，相当自信地要把奶粉往奶瓶里倒，荆小予只看了一眼就扭开头，没忍住提醒，“五勺奶粉。” “哦……”荆未眠面不改色重新放下奶粉罐，舀好五勺奶粉。 然后拿起水壶，再次对着奶瓶上的刻度线摇摆不定。 “水加到中间那条刻度线。” “好的宝宝，我本来就准备加到那条线呢。” 荆未眠按照宝宝的指示冲泡好奶粉，直接喂到宝宝嘴边。 荆小予欲言又止，那句到了嘴边的“我自己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在荆未眠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只好乖乖张开了小嘴，喝奶。 第81章 妈妈会觉得有一点点难过的 为了方便行事，荆未眠自己是恢复了人类形态的。 但她自己对小鱼崽又很双标，知道人鱼的两瓣尾鳍化成双腿行动起来总归是没有鱼尾巴来得舒服的，所以也没让她的宝宝跟她一样变成人形。 她从渔夫伯伯带回来的包裹里翻出一件适合宝宝穿的毛绒小外套，扭头就拿到刚喝完奶的荆小予跟前，在荆小予半推半就下顺利给穿到了身上，领口那里还缀着雪滚的小毛球团子，衬着宝宝那张冰雪可爱的小脸，分外招人稀罕。 荆未眠蠢蠢欲动，都想上手捏一捏自己生的小鱼宝宝。 结果荆小予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立刻别开小脸。 不小心被领口上的柔软小毛球蹭了一下，又忍不住绷紧了下巴，别别扭扭的，稚声稚气地发出警告。 “荆未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我了。” 那样明显的眼神…… 他再笨也看得出来，荆未眠分明是把他当成了荆小予在打扮。 透过他这张相似的面孔，找寻来自荆小予身上的影子。 这些荆小予全都已经心知肚明。 可是…… 可是。 他还是狠不下心拒绝荆未眠。 他承认，他就是想要得到荆未眠的爱。 一点点也好。 假的也好。 就算这种带有爱意的眼神只是建立在是把他当成……荆小予的替代品，只要是爱就好。 荆未眠听到小鱼崽扭拧冷漠的这句警告，还以为小家伙是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了，这才稍稍收敛了下自己的目光，正了正色答应：“好吧宝宝，我努力克制一点点。” 正好阿婶过来喊她吃饭了，荆未眠超绝自然地顺手一揣就把宝宝抱了起来。 荆小予条件反射似的抱紧了她脖子，下一秒反应过来又立刻撒手说：“荆未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不行，”荆未眠轻轻按住他胡乱扑腾的小鱼尾巴，“等下把小尾巴弄脏了。” 一边说着，刚要从屋门出去，想到了什么，又低头凑近荆小予耳鳍边说，“宝宝，商量一下，等会在收留咱们的伯伯婶婶面前，稍微给我一点面子呗。” 荆小予小幅度地吸气，呼气，嗅着近在咫尺的亲族气息，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不要老是拒绝我嘛。”荆未眠低头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放软了语调，“妈妈会觉得有一点点难过的。” 许是“妈妈”和“难过”这几个字戳到了荆小予的心肺，荆小予眼珠缓慢移动一圈，隔了好几秒，终于干巴巴地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答应了她。 原本看似抗拒地抵着荆未眠肩膀的小手慢慢松拢开拳头，恢复回软乎乎的小手蹼，微微蜷起来，黏人地拽住荆未眠肩膀的衣服一角。 见状，荆未眠这才淡淡弯了眉眼，抱着她的小鱼崽去了小院中间的屋子。 “好香啊，阿婶这都是你做的吗？” 荆未眠一进屋就闻到了饭桌上扑鼻而来的香味，阿婶“诶”了一声招呼她坐下来，荆小予虽然被荆未眠抱着，但还是不忘跟着荆未眠叫人，“阿婶好。” 阿婶笑了笑问，“崽崽喝奶了吗？” “喝了呢，我亲自喂的。”荆未眠主动邀了功，好像会给宝宝冲奶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荆小予谨记着要给荆未眠面子这一回事，便只是默默应了一声，并没有拆穿荆未眠是在自己的指示下完成的冲奶。 很快严伯伯也进来了，还拎着一辆木轮的适合人鱼幼崽的手推车，拿到荆未眠身边，“让小崽坐上来看看合不合适？” 木质的手推车看上去已经有些陈旧，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手推车的设计线条，明显就是契合人鱼幼崽坐的，就好像是专门为人鱼幼崽制造出来的一辆手推小车。 不过既然严伯伯和阿婶并没有要主动说的意思，荆未眠也就暂且压下了疑惑，让荆小予坐上去试了一下，小鱼尾巴也被稳稳当当托住了。 “合适诶。” 荆小予也抬头跟严伯伯说，“谢谢伯伯。” 严伯伯摆了摆手，“小崽喜欢就行。” 在坐下来吃饭时，荆未眠听夫妇两人简单提了几句无名村的事情，说起村子里的人不多，基本都是像他们这个年纪的老人，也就三两家还有年轻人，老刘那家就是其中一家。 “就是严伯伯刚刚去借奶粉的刘家吗？”荆未眠问。 阿婶点了点头说：“老刘家里有个小孙子，比小予宝宝大上两岁。” 荆未眠若有所思，“那我明天能过去刘爷爷家里看看吗？” 阿婶：“当然可以，明早我领你过去。” 吃过晚饭后，荆未眠本来是要帮忙收拾碗筷的，但阿婶没让她碰，把厨房丢给自家老伴去收拾，她带荆未眠去屋里拿了两床被子。 荆未眠从阿婶手里接过被子时，余光瞥见阿婶布帛袖口露出的手腕皮肤，若隐若现的鳞片纹理。 但没等她再细看，阿婶便不着痕迹扯下了袖口遮住了手腕，脸上依旧挂着和蔼的笑：“未眠你带小崽回屋早点睡，明早起来阿婶给你做好吃的。” 荆未眠没多问什么，点头跟阿婶道了晚，带着宝宝回到了小屋那边。 “宝宝你等我一下，我先把床铺好。” 荆未眠抱着被子爬上了床，学着荆小予给她筑巢那会，有模有样地铺起了床。 然而顾头不顾尾，身后的被子很快皱巴巴成一团。 荆小予坐在小推车上看了一会，默默爬上床尾，一点一点抻平褶皱床沿的边角，把荆未眠弄得乱七八糟的床单重新修整铺平。 等荆未眠自以为大功告成，扭头一看，才发现有宝宝在后面补救，她顿时感动不已：“宝宝，你真好。” 荆小予身后的小鱼尾微不可察地轻轻往上翘了翘，表面上却没什么明显变化，只是一脸矜然拉上被子躺了下来，“我要睡觉了。” 荆未眠能感觉得到她的宝宝态度有在逐渐软化，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想着反正目前暂时还无法从这片海域小岛离开，她趁着这个时候先把宝宝哄好，再弄清楚所有情况。 结果翌日一早发生的事情，却让荆未眠和宝宝原本有所和缓的关系突然再度恶化。 第82章 我还没有孵化的时候你就不要我 严伯伯天没亮就出海了，阿婶对此见惯不怪，吃过早点后就领着荆未眠和小崽去了趟刘爷爷家。 一进院门，荆未眠就看到了在院里头坐着个年迈的老人，眯着老眼正在打理着地上堆成一团的渔网。 而阿婶所说的刘爷爷的小孙子，就坐在老人家旁边，正抱着个比小家伙脸还大的海螺在玩。 阿婶跟刘爷爷简单介绍了下荆未眠，刘爷爷显然在昨天就听严伯伯提起过这事，笑眯眯地请荆未眠进来坐。 荆小予坐在小推车上，本来是要跟在荆未眠身边一起进去的，但那个坐在台阶上的小孩突然好奇地指着他的鱼尾说。 “鱼尾巴，带电的鱼尾巴……” 还没等荆小予有所反应，荆未眠俯身下来，对那小孩弯眸笑了笑，“很酷对不对？” 小孩像是从未见过荆未眠这样漂亮的人，呆懵地仰着头望向她，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发出“嗯”的音调，点了点脑袋。 荆未眠扭头过来问荆小予，“宝宝，你要不要在这里跟哥哥玩一会？” 荆小予注意到那小孩目不转睛盯着荆未眠看的眼神，本就不满，下意识就要说“不要”，但随即又想起来昨天荆未眠说的，要他给她一点面子…… 荆小予并不想真的惹荆未眠难过，抿了抿小嘴，只好按捺住那股无端的敌意，勉为其难答应了荆未眠。 在荆未眠跟阿婶进屋以后，荆小予就冷着小脸待在自己的小推车上，也不主动搭理那小孩。 只有在小孩主动拿图案幼稚简单的木板拼图来找他帮忙时，荆小予谨记着荆未眠的话，面无表情接过来，帮比他还大一倍的小孩咔嚓几下拼好木板图再还给他。 小孩被他敏捷又利落的拼图速度惊到了，又接连去拿了好几块珍藏许久的拼图过来，荆小予全都随手拼好了，小尾尖有些焦躁地甩了甩，望向屋里边。 正好这时荆未眠跟着刘爷爷和阿婶从屋里面出来了。 荆小予立刻推动小推车去到荆未眠身边，已经做好跟长辈说再见的准备了，他半点也不想让那小孩再多看荆未眠一眼。 结果荆未眠看到他过来，却只是对他低声说了句“宝宝等一下”。 紧跟着，荆未眠径直走向那个小孩的方向，在小孩面前半蹲下来，脸上温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串看似普通的贝壳手串，递给那小孩。 荆小予的小脸一瞬间变了。 他一眼认出，那条贝壳小手串中间缀有一片浅粉的鳞片，那是来自荆未眠身上的鳞片。 荆未眠竟然从自己身上拨了一片鳞片做成小手串送给别的小孩。 荆小予盯着被小孩接过手里的贝壳小手串，眼眶逐渐赤红，蛰伏在小尾鳍上的幽蓝电光又开始加剧起来，一股连荆小予自己都无法遏制住的郁躁阴暗直涌上大脑。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荆小予已经冲了过去，从小孩的手里一把狠狠夺过了那串贝壳小手串。 “宝宝？——” 荆未眠刚开口，就看到抢走小手串的荆小予直接从小院甩尾逃窜。 一时顾不得其他的，荆未眠匆匆跟阿婶说了一声，立刻追了出去。 好在荆小予还没来得及跑远，她看到荆小予的小尾鳍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不管不顾地摩擦拖动，加速冲过去，很快将荆小予拦住了下来。 荆未眠喘了喘，看到荆小予手里紧攥的贝壳小手串，耐着性子哄：“宝宝，你喜欢这个是吗？我给你做——” 话说到一半，荆未眠自己忽然就没了声。 她看到荆小予仰起头望着自己，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从眼眶狠狠砸落下来，声音又大又带着委屈不忿：“你凭什么给他礼物！” 没等荆未眠解释，荆小予又哭得更大声了，“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什么，我还是一枚鱼卵，我还没有孵化的时候你就不要我，你不爱我，你从来都不爱我！……你以为，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吗？！可是，这些都算了，可是你凭什么给一个刚认识的小孩礼物！就因为他刚好也是三岁吗？那我呢，我为什么就什么都没有！荆未眠！我讨厌你！” 荆小予哭着吼完最后一句，把完全呆怔在原地的荆未眠推开了，再次跑掉了。 海风凛冽，猛地一下灌过来，让荆未眠稍稍恢复了几分神智。 她强作镇定地抬指抹去眼角的湿润，低头捡起凝化滚落在地上的小珍珠，用手指小心仔细地擦拭干净上面的灰尘。 然后，沿着宝宝的气息追踪方向，一边找过去，一边走几步低头下来拾起宝宝掉落一路的小珍珠。 一直走到沿海岸边，荆未眠在海边礁石那边听到了宝宝压抑的呜咽哭声。 荆未眠把揣了一手的小珍珠放进衣服口袋里，走了过去。 礁石岩壁后，海浪汹涌地撞上来，小人鱼幼崽那一小截噼里啪啦炸着暗蓝电光的小尾鳍，正凶狠地往礁石上又拍又砸的，浑然不顾有多痛。 荆未眠看到这一幕，想也不想把手伸了过去，要把小崽的鱼尾巴抱起来，但还没等她的手触碰到小尾鳍，荆小予边哭边凶巴巴地吼她：“荆未眠，你不准碰我尾巴！” 荆未眠停顿了半秒不到，却还是不管不顾把小鱼崽抱了起来。 于是，前一秒还凶狠砸打着自己尾鳍的荆小予，在落进荆未眠怀里的下一秒，瞬间老实下来，几乎是立刻蜷抱住自己弧度凌厉绷起的尾鳍，生怕那些幽蓝的鳞片划伤到荆未眠的皮肤似的。 荆未眠把小鱼崽抱到了稍微平坦一些的岩石壁上，尽管小家伙第一时间蜷抱住了自己的小鱼尾，但但还是被荆未眠通过小手蹼遮不住的间隙，看到了尾鳍上被锋利礁石划破的几道伤口。 她低头垂眸盯着宝宝鱼尾上的那几道鳞片伤口，睫毛微微抖颤，但仍在稳住情绪轻声安抚：“宝宝，你先把手蹼拿开，妈妈看一下尾巴。” 荆小予非但不肯，小手蹼还把自己的尾鳍抱得更严实了，抽搭着抗拒，“不用你管！” 静默了片刻，突然一滴温凉的泪珠滴落在荆小予的小脸上。 荆小予呆滞了一瞬，抬起小手蹼，摸到了那滴眼泪凝化的粉色珍珠。 小手抖了抖，意识过来什么。 荆小予惶措地抬起头，看到荆未眠还在盯着他受伤的尾鳍那里，脸颊安静地掉下泪来。 第83章 我都听我宝宝的 巨大的不安笼罩下来。 荆小予几乎是趋于本能的，颤抖着小手给荆未眠擦了擦眼泪。 可荆未眠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荆小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把自己刚刚还护得严严实实的小尾鳍抱起来给她看。 奶凶的哭腔掺杂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无措，颤巍巍的，像是在命令她，又更像是在央求她： “好，好了荆未眠，我给你看尾巴，我给你看尾巴就是了，你不要哭！” 荆小予快要把小尾鳍捧抱她面前。 终于，荆未眠的手动了动，她轻轻托起小鱼崽的鱼尾，把卷曲的两瓣小尾鳍尖在自己手心展开，果不其然看到其中一瓣尾鳍边缘都快被碎石嵌破了。 荆未眠手蹼凝聚着疗愈系精神力，利用纯净的水流尤为小心仔细地擦拭宝宝尾鳍上的好几处伤口。 受那股遏制不住的时而平稳时而暴戾的暗蓝电光影响，宝宝的尾鳍中央还有几片小鳞片都微微翘起了边，稍一不慎就会被上面的尖锐弧度划伤。 而荆小予已经极力压制收缩起那些危险的鳞片，怕荆未眠会因此被自己划伤，更怕他要是再把尾巴缩回来，荆未眠还会掉更多的眼泪。 “宝宝，尾巴还疼吗？” 荆小予紧张地摇了下头。 他有注意到，在给他翘边的鳞片进行疗愈安抚时，荆未眠的眼眶仍然通红通红的，好像随时又会哭出来。 荆小予忍不住又伸出手蹼，碰了碰她潮湿的眼角，闷声地：“荆未眠，我真的不痛，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 荆未眠纵容着小鱼崽软乎乎的小手在她脸颊上摸来摸去，在给宝宝受伤的尾鳍进行疗愈的同时，尽可能稳住声音安慰说：“宝宝，我不哭。” 她把小鱼崽的鱼尾两面都仔细检查过，确定受伤的位置都得到及时疗愈了。 不过人鱼幼崽的体质特殊，在还没有完全恢复痊愈之前，避免感染，她还是需要回阿婶家，找些绷带包扎起来。 想着，荆未眠把小鱼崽抱了起来，用身上的外套裹住鱼崽的尾巴，抱着小家伙回到了阿婶家。 那会她实在担心宝宝，也没跟阿婶他们解释清楚就追出去了，回来时刚好看到阿婶在门口等着，她满脸抱歉，正要开口说话。 阿婶却指了指她怀里睡着了的小鱼崽，生怕吵醒到小家伙，示意她先把孩子抱进屋里。 荆未眠感激地点了点头，又跟阿婶要了些绷带，这才抱着宝宝回到小屋里。 大概是因为那会哭得太厉害了，怀里的小鱼宝宝紧紧搂着她颈脖，小脸埋在她颈窝那里，气息还时不时抽泣一下，被荆未眠的手轻轻拍着小后背安抚了好一会，才逐渐得以平复下来。 只是，在她捧着小家伙的尾鳍快要缠好绷带时，原本还埋在颈窝睡觉的小鱼崽似乎被她弄醒了，但又没有完全醒，小尾尖不安地扭了扭，像是意识过来是荆未眠在抱着自己，小手蹼抱得更紧了。 荆未眠把剩余的绷带放下，伸手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妈妈抱你睡。” 她抱着荆小予躺了下来，动作很轻地调整着抱崽的姿势，全程护着宝宝的脑袋和尾鳍，并让宝宝枕在自己的臂弯处。 等到宝宝在她身侧酣然熟睡下来。 荆未眠将垂在宝宝额头的柔软碎发拨向耳后，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宝宝的乖软睡容，看着看着，视线又慢慢往下移，看到小鱼崽可怜巴巴蜷在她手边的包扎着绷带的尾鳍，不知为何，又再次难受了起来。 默不作声地，低头抱住了她的小鱼宝宝。 也只敢趁着宝宝睡着了，才敢偷偷把脸往她宝宝的颈边埋。 可尽管已经努力克制住了情绪，一不留神还是洇湿了眼角，偏偏她自己还浑然不觉，只是紧紧抱着她的宝宝。 荆小予不知是什么时候醒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荆未眠埋在自己的肩头那里，有潮湿的痕迹沾落下来，正好荆未眠把脸抬了起来，“宝宝？” 荆小予看到荆未眠比那会更红的眼睛，抿了抿唇，再也绷不住了似的，下一秒就扑进她了怀里，小手抱得很紧，几乎闷在荆未眠怀里哽咽道歉，“对不起，我骗荆未眠的，我其实，一点都不讨厌荆未眠……” 意识过来宝宝又误会了自己，荆未眠这次把小鱼崽直接抱了起来，低头捧着小鱼崽的脸蛋，边擦泪边哄，“不是的宝宝，我当然知道宝宝说的是气话。” “可是，可是你刚刚又哭……” 荆未眠沉默了一下，如实告诉：“因为我觉得我没有当好宝宝的妈妈。” 荆小予红着眼睛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荆未眠，听到她接着说，“看到宝宝那样不管不顾地伤害自己的尾巴，妈妈觉得好难过。” “妈妈难过为什么宝宝孵化的时候，我没有在宝宝身边，所以现在连奶粉都不会冲，最基本的这些都要宝宝来教妈妈……” 荆未眠说到这里，顿了顿，失落地望向自己说话间恢复的鱼尾。 荆小予一脸滞愣地循着她的方向望过去，这才发现荆未眠目光所至的粉色鱼尾那里，缺了一块记忆鳞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什么，荆未眠又接着收回视线，很认真向他解释：“可是宝宝，妈妈没有不要你，也没有不爱你。” 荆小予扁着嘴巴，还试图控诉：“可是，你给别人送礼物……” “是我不好，没有提前跟宝宝说清楚这件事。” 荆未眠把前因后果都跟荆小予解释清楚，“因为阿婶跟我说过，刘爷爷家本来有个女儿，但是生下孩子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我想着刘爷爷借了奶粉给我宝宝呢，我就想剥下一片鳞片伪装成小手串送给刘爷爷家的小孙子，这样以后爷孙两人要是生病了，手串上的鳞片能起到疗愈作用。” “但是我没有事先告诉宝宝，害得宝宝这么生气，对不起，宝宝。” 荆未眠说着，又忍不住把宝宝抱住，俨然比她宝宝还要黏人的，把脸埋在宝宝肩膀上：“以后我都听我宝宝的。” 第84章 宝宝，你真的不要我陪你吗? 星环基地。 部下进来禀报时，荆慈深正在阅览着光屏上的星标信息，听到部下说来的人是联盟帝国的那位陆上将，荆慈深略微诧异地挑了眉，随即微笑了一下，把人请了进来。 肉眼可见的，陆敛白这几天应该未能睡个好觉，对比先前在塔楼会议大厅那会，面色看上去疲惫又冷峻，进来以后也没有任何废话，直接问他要人。 这让本要客客气气邀请他入座的荆慈深颇感无奈，“陆上将，无凭无据的，你怎么还——” 陆敛白：“我既然能找到这里来，代表我已经查探过那艘飞船的源头，荆慈深，你这样做总有个目的。” 荆慈深静了几秒，只好从座椅站了起来，看向长桌对面的陆敛白，笑了笑道： “我原本打算是等陆上将再着急些天，到时再请陆上将过来一趟的，没想到陆上将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一边打量陆敛白，眼底的笑意更深，“不过既然陆上将都敢单枪匹马来到我的地盘，想必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只可惜，我并不想要陆上将的命，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 荆慈深看得出来陆敛白并不想在他这里任何多余的时间，他便摆明了自己的目的，眸光视线直截了当停落在陆敛白的心脏部位上方，又道。 “只要陆上将能够主动自愿剥离出身上的鳞核，我必会对陆上将所想知道的知无不言，包括眠和幼崽的下落。” 陆敛白循着他的目光缓缓移至自己的心脏，静默片刻后，发出一声“嗤”地冷笑，“原来如此。” 荆慈深眯了眯眼眸，不太清楚陆敛白这声冷笑是何意，仍然道，“陆上将可要考虑清楚了，你忍心看着眠，还有你们的孩子，处在火海炼狱之中吗？陆上将考虑得越久，他们母子承受的折磨只会跟着一天天加重。” 陆敛白冷静地抬起眸，“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自愿剥离出鳞核，你就会告诉我荆未眠和宝宝的下落？” 荆慈深一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一切仍在自己的掌控当中，不由勾了勾唇：“当然。” “那么——”陆敛白接着把话说完，“我更不可能让你得逞了。” 荆慈深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看向他的眼神闪过一丝丝遗憾，“陆上将确定吗？我一直以为，当年眠不顾自己性命安危都要把鳞核给你，想必陆上将对眠也是同样的情深义重，结果现在看来，眠是看错了人，把鳞核交到了陆上将这样的人手上……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话音刚落，殿外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荆慈深，你当人人都是傻子吗？恐怕人家上一秒刚交出鳞核，下一秒你就要利用眠眠的鳞核大做文章了，你会那么好心让他们团聚？” 荆慈深沉下脸：“赫斯，滚出去。” “滚就滚，你以为谁稀罕待在这里？”赫斯说着，侧头瞥一眼陆敛白，“喂，你走不走？” 眼看着陆敛白当真冷漠转身要走，荆慈深再度开口，“即便赫斯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陆上将，想要见到眠，你只有这个机会。三天之内，只要你想清楚，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但如果过了最后的期限，到那时，即便你拿着鳞核来求我，也无济于事了。” 说罢，荆慈深挥手让殿外的卫兵撤退，“让他们走。” 荆慈深对此势在必得，陆敛白既然敢只身前来，就一定不可能放弃唯一的找到荆未眠的机会。 而此时，陆敛白刚折返回到星舰，便把几个关键信息报了出来。 “火海炼狱，长时间停留在那个地方会加重对人鱼的伤害，三天之内。” 旁边的赫斯一边排查星标位置一边骂人，“而且那个地方还屏蔽了一切探测系统，可见荆慈深那个变态蓄谋已久！” 陆敛白没跟着他废话，“能够对人鱼造成伤害的海域应该很少，可以从这个方向着手调查。” 他这话点醒了赫斯，赫斯一瞬间拉回理智，“对，人鱼具有净化疗愈一切的能力，怎么可能会有海域反过来对人鱼造成伤害，除非——” 赫斯立刻将密密麻麻的星域光标不停放大，在数分钟后，终于划拉到一处几乎隐蔽坍缩在星尘中央的一点光标。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远古人鱼族的禁区地带，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 陆敛白连多问一句都没有，盯准光标具体位置，干脆利落直接掉头返回驾驶舱，目标明确前往那一抹微不可察的光点。 …… 无名岛的小渔村。 刘爷爷家门外。 荆小予规规矩矩变回了人类小孩模样，此刻正迈着两条小短腿在刘爷爷家的门外踌躇徘徊。 而被藏在不远处树后的荆未眠没忍住探出了头，超小声问：“宝宝，你真的不要我陪你进去吗？” 荆小予立刻严肃摇了头。 怕荆未眠真的过来，还小跑回去，伸出小手把她往树后推了推，奶声奶气地，又很霸道地跟她交代：“我送完东西就出来了，荆未眠，你不要跟进来，听到了吗？” 荆未眠低头看着她宝宝顶着一张玉雪可爱的小圆脸讲这样霸道的话，忍住了想要揉乱宝宝好不容易打理整齐的毛茸茸短发，乖乖答应，“知道啦宝宝。” 荆小予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衣领，转身走向刘爷爷的家门口，抬起小手敲了敲门。 昨晚跟荆未眠把话说开以后，荆小予就知道是自己误会荆未眠了。 而且一想到荆未眠之所以给刘爷爷家的孩子送礼物，是为了报答刘爷爷借奶粉给自己喝，荆小予就按捺不住地想要翘高尾巴。 只是，他昨天在刘爷爷家抢完手串说跑就跑了，实在不是一个乖宝宝的行为。 所以他一早起来跟荆未眠商量过后，决定亲自过来赔礼道歉。 但可能是因为那股子占有欲又在暗暗作祟，荆小予还是不肯把荆未眠做的贝壳小手串交出来，就自己忍痛偷偷抠下一小块鳞片做成一样的贝壳小手串。 至于为什么不准荆未眠跟他一起进去，还不是因为刘爷爷家那个小孩一看到荆未眠就挪不开眼似的。 他当然知道荆未眠就是会很让人着迷！ 没有人会不喜欢荆未眠！ 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扼断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危机。 他才不要荆未眠多看除了他以外的宝宝一眼，一眼都不行！ 第85章 我承认你有资格当眠眠的配偶 想着，门被缓慢地推开了。 出来开门的是刘爷爷的孙子刘西西，他看到荆小予在门口站着，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还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看。 荆小予一秒猜出他的心思，用他小小的身躯挡住刘西西的视线，“就我自己。” “哦……”刘西西有点失落地收回目光，不过很快他想起家里还有很多木板拼图需要荆小予帮助，全然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似的，友好地邀请他进来。 “小予弟弟，你进来呀。” 荆小予对这个称呼微感怪异，但想着自己这趟是过来跟人道歉的，只好暂且忍耐下来，“嗯”了一声跟着刘西西进到院子里，问，“刘爷爷呢？” “爷爷在做鱼饼呢。” 刘西西说着，正要颤悠悠抱起刚刚为了去开门临时放到地上的水盆，荆小予伸手过去，“我来拿吧。” 他好歹是一条小人鱼幼崽，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刘西西一看比他小一岁半的荆小予搬起水盆，小身板那样稳当挺拔，都不带摇晃一下，小脸上更是崇拜：“小予，你好厉害！你又会拼拼图，又会搬水盆！” 荆小予压了压上翘的嘴角，故作淡定地：“好了，你快带我去找刘爷爷。” 两小孩到了厨房那边，刘西西主动跟正在忙活的爷爷说，“爷爷，小予来啦！” 荆小予把水盆放到旁边的小桌，来到老人家面前，为昨天的事情正式向他们爷孙两人道歉。 刘爷爷听得一愣一愣的，眼见小家伙说着还要鞠躬，赶忙拉住了小家伙，“诶唷，哪有那么严重，小予你一个还在喝奶的小宝宝，跟自己妈妈哭闹一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西西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天尽跟我这个老头子哭嚷个不停，哪像小予你这么乖哦。” 荆小予听到“跟自己妈妈哭闹”这句话，眼睛明显亮了亮，他把早已准备好的贝壳手串拿出来，递给刘西西，“这个是送给你的贝壳手串。” 刘西西套进小手腕里，高兴得忍不住仰头跟自己爷爷炫耀，“爷爷，这是小予弟弟送给我的贝壳手串！” 刘爷爷视线落在他小手上那条贝壳手串中间的鳞片，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了，笑了笑说，“那你还不谢谢小予弟弟。” 刘西西立刻跟荆小予大声道了谢。 荆小予留在厨房帮衬，期间还帮刘西西把他的玩具拼图重新组装了一遍。 原本刘爷爷还要留他吃点东西的，但荆小予摆摆手表示自己吃过了，又说妈妈还在等他，这才跟刘爷爷和刘西西挥手道别了。 从刘爷爷家出来以后，荆小予迫不及待跑到树后，却发现树后并没有荆未眠的踪影。 荆小予呆了呆，一缕微不可察的幽蓝暗光刚要爬过眸底，但还没得来及酝酿出暴戾的能量，下一秒，荆未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宝宝，我在这里。” 荆小予扭头看到荆未眠正蹲在树后几米外的石头边上，瞳仁一瞬间恢复清明，想也不想跑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情绪发作，荆未眠伸手一捞，顺势就把他揣抱到自己腿上，指着岩石壁底下的划痕。 “宝宝你看，这像不像人鱼攻击形态下的手蹼？” 荆未眠一边说，还试着用自己的手沿着上面的划痕微微曲张成同样的攻击形态。 荆小予眨巴眨巴眸子，循着荆未眠所指望了过去，下意识第一反应是，石壁上的手蹼痕迹根本没有荆未眠的手蹼好看，紧跟着才后知后觉从荆未眠怀里抬起脑袋，“这里真的有别的人鱼存在？”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上岸这两天以来，我始终没有感知到同类的气息。”说着低头摸了摸小鱼崽，“宝宝你有闻到吗？” 荆小予微微耸动鼻翼，认真嗅闻一番，“宝宝也没有闻到。”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小脸微红。 看荆未眠还有心思摸着他脑袋玩，荆小予忍不住拿小手抓住她的手，很是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知道啊。”荆未眠故作不安地揣起荆小予两只小手，放到她脸颊两侧捂了捂，“有危险的话，宝宝会保护我的吧。” 荆小予重重点头，“当然！” “那我就放心了！” 荆未眠把鱼崽抱了起来，转身就走。 荆小予本能搂住她了颈脖，“去哪里啊？” “回阿婶家，找阿婶问点事。” “可是荆未眠，你忘记把我放下来了。” “哎呀没办法，妈妈好黏宝宝的，不抱着宝宝都走不动路了！” 如此，荆小予就不说话了。 心满意足埋进荆未眠的颈窝里，嘴角都快撅上天了。 并且因为得到荆未眠近距离的安抚疗愈，不知不觉间，荆小予尾鳍尖上的暗蓝光泽相比一开始已经退化了不少。 回到了阿婶家里，看到阿婶已经在厨房准备午饭，荆未眠没好意思进去添乱，就主动拿了扫帚开始打扫小院，至于荆小予，则默默跟在她后面收拾残局。 等吃完饭以后，荆小予继续修理放在院子外头那把坏掉了的小凳子，荆未眠则跟着阿婶在屋子里整理东西。 一开始两人的话题还只是往荆小予身上聊，聊着聊着，荆未眠突然跟阿婶说起，“我刚刚带宝宝回来的路上，发现路边石头上有些奇怪的划痕。” 阿婶听到这话，整理衣物的动作略微停顿，低着头并没有马上回答。 荆未眠原本也不想逼迫阿婶，但事关宝宝的安危，荆未眠不得不直面上次就想问的问题。 “之前阿婶你给我拿被子的时候，我看到你手腕上的鱼鳞了。” “阿婶，你也是人鱼吗？” …… 与此同时，一艘星舰在抵达星标海域后，失灵迫降于海面上方。 舱门打开，赫斯在海里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游到一处礁石，扭头却发现那位陆上将先一步捕获到那艘撞碎在海域结界外的飞船。 眼看着陆敛白把飞船里外翻了个遍，赫斯没忍住开口提醒：“喂，拜托你冷静一点，就算你现在把飞船拆了也没有用！” 陆敛白面容苍冷，好半晌，才强行迫使自己松开伤痕累累的手。 “海域的结界就在前面，不过陆上将，有件事我有必要跟你强调清楚，这里既然被称为人鱼禁区地带，也就是说，即使是净化能力超强的人鱼进入这片海域都会因此受到伤害，更别说你一个区区人类，你确定你真的要进去吗？我可不敢保证你到时候会出现什么状况，如果到时——” 还没等赫斯把话说完，赫斯瞪直了眼睛，他看到—— 那位陆上将就跟不要命似的直接撞上那道连他都不敢轻易靠近的结界屏障，甚至是冒着自身崩乱的危险，用尽全部精神力在徒手撕开结界。 赫斯咂了咂舌，咬紧牙关紧跟了过去的同时，脑海里悻悻冒出了一句。 好吧，我承认你确实有资格当眠眠的配偶。 第86章 鳞核剥落 结界上遍布蜂窝矩阵的裂纹，细细密密的，仿佛每一道裂痕都渗着诡异的蓝焰，而在陆敛白徒手将其撕开一道口子时，矩阵上的蓝焰几乎是一瞬间涌向陆敛白整个身躯。 岩浆般汹涌的蓝焰从豁口不停喷薄而出。 而陆敛白就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似的，还凝聚起精神网趁势冲进这道刚被撕开又在快速向内收缩的豁口当中。 赫斯自身后游过来，怒吼一声，“陆敛白你别是疯了吧！” 他已经极快伸了触手过去，但还是没有阻拦住陆敛白，眼看着他一个人类就这么靠着自身随时崩坏的精神网毅然决然冲进了那道喷涌着蓝焰的豁口。 赫斯一咬牙，用全部触手抵挡住身体致命要害，也跟着冲了进去。 几乎是在跃进豁口的一瞬间，结界屏障重新凝结恢复如初，而赫斯身上的触手也不出意外被那灼烈的蓝焰彻底齑化。 得亏他的触手拥有再生能力，赫斯在承受短暂的剧痛后，挥开刚生长出来的还很短小的一小段触手，拖动水流。 等等。 陆敛白那家伙呢？ 别是在冲进来的一瞬间就被焚化为海底养分了吧？ 赫斯心惊胆战在海里四下搜寻，他怕的不是陆敛白死了，他怕的是之后要是真的找到眠眠了，眠眠问他要人！ …… 此时小渔村内。 阿婶在听完荆未眠的话后，看着荆未眠好半晌，终于将自己手腕的袖口往上挽了挽。 这下荆未眠得以看得更加清楚，阿婶手腕皮肤上的鱼鳞纹理，和正常人鱼的鳞片形状其实并不一样，甚至是有些怪异不规则的畸化。 荆未眠怔怔看着阿婶的手，“怎么会……” “之前不跟你说，是怕未眠你知道了以后会惶恐不安。住在小渔村里的，其实都是被人鱼王族流放到这里的一支护卫队，我跟你严伯伯，是那支护卫队的首领……” “我也记不清楚至今已经过去多少年了，这些年里，每一个妄图想要逃离这片被下了咒的海域的人鱼，最终都会落得葬身海底的下场。” 荆未眠蹙起眉：“下了咒？” 阿婶轻轻点了头，“被流放至此的人鱼，时间长了就会褪去人鱼形态，所以并非是我刻意要对你隐瞒，而是……的确已经变不回人鱼的模样了。” 荆未眠略微凝思。 难怪那天严伯伯在海上发现她和宝宝的时候，对她的人鱼身份只字不提。 他们大概也以为自己是被流放至此的吧？ “阿婶，你刚刚说，你和严伯伯还有渔村里的村民们，都是来自同一支护卫队，那当年你们是为了——” 没等话说完，荆未眠骤地感觉胸腔一沉，她下意识按住了跳动频率极度不正常的心脏部位。 阿婶一眼看出荆未眠状态不对，立刻伸手搀扶她，“怎么了未眠？” 荆未眠按着猛烈起伏的心口，在手指尖本能延伸出蹼指弧度的顷刻间，清楚感应到了什么。 鳞核…… 是她的鳞核。 荆未眠仓促跟阿婶说了声“阿婶我有点急事，等我回来再说”，刚出院子，荆小予一看到她出来就也跟着站了起来，但还没等开口说什么，就被荆未眠一手揣过怀里往海边的方向赶。 “荆未眠，我们要去哪里？” “陆敛白可能出事了！” 荆小予一脸懵，“爸爸也来了吗？” 荆未眠清楚感应到鳞核离她越来越近，她把小鱼崽放到海边，“宝宝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海里查探清楚！” 说着，不等荆小予回答，荆未眠就伴随着涌上来的浪潮没入了海底。 按理说，如果鳞核是好好待在陆敛白体内的情况下，她没道理能够这样清楚感知到鳞核的位置，只有一种可能，鳞核从陆敛白的心脏脱离出来了，并且距离她很近，所以她才能感觉得到鳞核在朝她靠近…… 可鳞核好端端的怎么会从陆敛白身上剥落出来？ 荆未眠想到海域深处的那道结界屏障，心下有了不好的揣测。 那抹粉色的尾鳍在海底疾速穿行，所到之处，身后洋流被高速旋出一道道白浪。 不知过了多久的，荆未眠拨开面前高耸的珊瑚群丛，在前方的不远处发现了闪烁着粉光粼粼的光圈，游近一看，是她的鳞核发出的光形成巨大的粉色水泡屏障，将人保护在水泡屏障里面。 荆未眠伸出手蹼去接的瞬间，鳞核感应到她的触碰，水波颤了颤，沿着她的鱼尾尖的鳞片纹理游蹿而上，自动在她的心脏位置契合归位。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原本只是覆在尾鳍两侧的鳍丝蔓延蓬松出层层叠加的粉色花瓣裙摆状，华丽而纤长的，并且，原本失去的记忆鳞片也因为鳞核的归位而迅速生长恢复。 手蹼间流溢着细碎星尘般的粉光，荆未眠用那团快要展开至半圆弧度的纱鳍长尾接住了从破裂的水泡屏障坠落下去的人。 晃着长尾将人类抱起来。 映入眼帘的，果不其然是陆敛白，不对…… 此时被她鱼尾缠抱着的少年尽管还是陆敛白那张脸，但对比已经在星域战场上征战厮杀多年的陆上将，褪去了那份在军队淬炼过的沉稳肃杀，面孔轮廓看上去清冷白皙，简直就像是……少年时期的陆敛白…… 荆未眠伸手扒了扒此刻在他身上略显宽长的军装，在看清楚他心脏上方仍然还印着独属于她的鱼鳞印记，彻底确定自己没有认错，这就是陆敛白。 荆未眠眉眼跳了跳，忽而又想到阿婶说过的。 人鱼在这片海域待得太久回出现鱼尾退化状况，但陆敛白是一个人类，难道他间接受到这片海域影响，直接被退化到少年阶段了？ 还没等她再细想下去，眼尾余光瞥见珊瑚礁底下一抹祟动身影，荆未眠疾游过去，将其拽了出来。 “眠眠是我！” 荆未眠自然认得出来面前这个挥舞着几段小触手的是赫斯，她把人打量了遍，确定赫斯并没什么大碍，侧了侧头询问，“他什么情况？” 第87章 就你的人类配偶娇气，还得跟你睡 赫斯循着荆未眠视线，瞅了一眼被缠在她鱼尾中间的人类，想也不想推卸道。 “不关我的事！来之前我就警告过陆敛白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类能进得来的地方，他什么也不听就要莽进去，我拉都拉不住，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他自找的，眠眠你可不能赖我头上！” 说着又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帝国上将，连这样显而易见的危险都衡量不明白。” 荆未眠垂下眼睫，看了一眼被她鱼尾卷住的人类。 还能因为什么。 荆未眠没在这个节骨眼多说什么，让赫斯跟上她，往海岸的方向游去。 途中由于赫斯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小触手游得太慢了，荆未眠看不下去，伸出手蹼一把拎过他颈脖，加速前行。 荆小予在海边等了很久，一会在浅滩来来回回地踱步，一会又爬上礁石仰高了脑袋往远处张望。 不知不觉间，焦躁不安的情绪被再次放大，眼瞅着身上又要炸开电光，荆小予咬住嘴唇，从口袋里摸出荆未眠做的那条贝壳小手串，套进了自己的小手里。 在小手串中间那片粉色鳞片的疗愈下，刚涌上眼底的幽蓝暗光很快被遏制压抑了下去。 荆小予小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呼了呼气。 努力挥散掉那些不好的糟糕的坏情绪。 他不要再让荆未眠哭了。 正想着，小耳鳍尖抖了抖，荆小予听到海浪的异动，紧跟着，清楚嗅闻到来自荆未眠的气息越来越近。 荆小予刚从礁石爬下去，就看到一股巨大的海浪掀涌而来，纤长的粉色鱼尾啪唧一下跃了上来。 层叠花瓣状的鱼尾纱鳍泛着水光缎般的淡粉光泽，垂曳在白色沙滩上。 荆小予呆呆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赶紧小跑过去。 “荆未眠——” 荆未眠微微喘息着抬手拨开层叠厚重的花瓣纱鳍，出声安慰跑到跟前的小鱼崽，“宝宝我没事……” 她一边说着，摆动鱼尾，将包裹拢落在层层纱鳍底下血迹斑斑的人类捞了起来。 荆小予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十分警惕，又怀疑又不确定地：“这是爸爸吗？” “唔……”荆未眠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她宝宝解释。 结果荆小予在这方面简直跟她如出一辙的机灵，二话不说就伸出小手扒开陆敛白身上的军装衣衫，看到从小摸到大的鳞片印记还好好的印在胸口上方，荆小予这才松了口气，“真的是爸爸。” 荆小予眼睛睁得大大，仔细端详陆敛白的面孔，还有身形轮廓，奇奇怪怪地嘟囔，“奶奶之前给我看过爸爸以前的相册，爸爸现在怎么长得跟在军校念书那会的照片一样了？” 荆未眠听了也跟着好奇上手摸了摸陆敛白这张少年脸，白皙光滑的，嫩得能掐出水来，“真的假的，宝宝，他上军校那会就是长这个样子吗？” “真的，虽然也是一副冷冷酷酷的，不会主动跟人讲话的样子，但现在的爸爸就是照片里的样子。” “我说——”被狂狼拍打在几米外沙滩上的赫斯，努力艰辛地爬了起来，“眠眠，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有什么好研究的，能不能……先管管我这个还能动弹的？” 荆未眠和小鱼崽齐齐扭头过去。 还没等荆未眠说话，荆小予立刻身体力行挡住她的视线，冲人质问：“你是谁，谁允许你叫眠眠的？” 赫斯撑坐在沙滩石头旁边，幽幽地盯着小鱼崽开口：“眠眠，你别告诉我这条小鱼就是你一直以来日思夜念的崽……” 荆未眠：“啊，没错，是我宝宝。”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准备问罪的荆小予，听到那人说荆未眠对自己日思夜念，眸子里的凶性瞬间消散化成一汪水雾，他眨巴眨巴眸子转头回去，被荆未眠摸了下脑袋，“宝宝没事，他不是坏人。” 正好说话间，严伯伯的渔船靠岸了。 荆未眠稍微跟严伯伯解释了几句，最后在严伯伯的帮助下，严伯伯搀扶着赫斯，荆未眠直接用鱼尾把陆敛白拖回去。 回到阿婶家里，阿婶看到她垂曳在身后的花瓣状鱼尾纱鳍呆怔了好几秒，原本要开口问什么的，对上老头的眼神后，只得暂且按下困惑。 眼看着荆未眠还要把一个少年往屋里带，她赶忙上前阻拦，“一会把柴房收拾收拾，让两个小伙都住柴房那屋吧。” 荆未眠鱼尾巴把陆敛白缠得更紧了，一脸清纯地对视上阿婶的目光，“阿婶，他是我配偶。” “啊？”阿婶傻眼了，下意识看了看被她鱼尾裹着的少年，又看了看跟在荆未眠身侧的小鱼崽。 荆小予也点头承认：“爸爸受伤了。” 在阿婶还没反应过来时，荆未眠又接着小鱼崽的话往下说，“他身上伤势挺重的，跟我待在一屋比较方便照顾。” “哦，哦好的，那这位——”阿婶稍稍回神过来，指向赫斯那边的方向。 荆未眠想也不想说：“他皮糙肉厚，随便睡哪都行，阿婶你不用管他的。” 赫斯：“……好好好，就眠眠你的人类配偶娇气，还得跟你睡一间屋子才能照顾，我就要睡柴房！” “你知道就好，一会休息好了起来帮严伯伯和阿婶干活，不准偷懒！” 荆未眠交代完话，又跟阿婶多说了几句，这才带着陆敛白回到小屋里边。 她把重伤昏迷的陆敛白放到床上，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时，宝宝很体贴地出去找严伯伯找了一身旧衣服，又去接了一盆水，回来时，荆未眠已经帮陆敛白换好干净的衣服，正在给他的伤口进行疗愈。 荆小予也没闲着，又给爸爸擦脸又给爸爸重新整理扣得歪歪扭扭的纽扣，还有往里内翻的衣领袖口。 等弄完母子两都累坏了，纷纷趴倒在陆敛白身上睡着了。 翌日清早，陆敛白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漆黑冰冷的眸。 在他的左侧胸口处，压着一团微翘着尾巴尖的小奶鱼。 右侧胸口埋着凌乱柔软的粉发脑袋，一只纤细的手从他衣摆摸进来，软乎乎地搭落在块垒分明的薄肌上。 第88章 宝宝，让你爸爸给你冲奶粉 陆敛白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处在梦境里。 他盯着摄入瞳孔的这一幕，久久没有回过神，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梦。 是因为近期刚上过精神值专项的考核测试课程吗？ 但他记得当时他是以满分通过测试考核的。 教官也说他整个考核过程当中，精神数值并未发生丝毫波动起伏。 可此时此刻，伸进上衣下摆里的那只细手还在自己绷紧的腰腹那里来回摸着。 他从未触碰过这样柔软的手指，像是裹着水一样的。 尽管以为是在梦中，陆敛白惯来平稳的呼吸频率还是错乱了一瞬。 他冷静克制地一把捉住梦里海妖的手，本要将其撤开，却被海妖顺势带着他的手往身上靠拢，把半边脸都枕进他的掌心里。 陆敛白的手掌被迫托着那薄软的脸颊，凌乱的几缕粉发压过水润浅红的唇珠，指腹似有若无抵在她的唇侧。 他垂眸注视着，清楚感知到自己的脉搏发生猛地跳动。 像是被漂亮的海妖施了魔法，无论如何也驱使不了自己把手抽回去。 与此同时，陆敛白才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被压在左侧胸口处的那尾小奶鱼揣在怀里，被当作抱枕靠着睡。 陆敛白脸色又变得有些怪异，似乎是不想再围困沦陷在这样真实又荒谬的梦境当中，他硬着头皮把被小鱼崽抱着的那只手抽走。 下一秒，小奶鱼险些从他胸口滑落下去，又自己自食其力咕蛹蛄蛹鱼尾尖爬回到他的左侧胸口，不太高兴地抬起脑袋，揉了揉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责备，“爸爸，你都没有抱好我，我差点就掉下去了。” 陆敛白睫毛低垂，极力维持着并不太平稳的声线，“你叫我什么。” 荆小予奇怪地歪了歪头，嘴唇翕动，原本要开口问他话的。 听到旁边荆未眠的呼吸声像是苏醒过来了，荆小予又爬到荆未眠脸边，凑近叫，“荆未眠？” 荆未眠难得睡了个好觉，这会有点想赖床，还不太愿意起来似的，脸颊困倦地蹭了蹭少年的手掌心。 听到小鱼崽唤她，便把小鱼崽的小手也捉过来，贴着颊边，模糊地咕哝了一声，“宝宝，让你爸爸给你冲奶粉吧。” 荆小予：“可是爸爸刚刚问我叫什么。” “唔？” “荆未眠，”荆小予咕蛹蛄蛹，趴得更近了，小声又谨慎地贴着妈妈的脸问，“爸爸是生病了吗？” 陆敛白：“……” 他看着一大一小在他胸口上状似无人地窃窃私语，偏偏每个字都被他听了个全。 这时候荆未眠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抬起头打量被她和小鱼崽趴在身上佁然不动规整平稳躺在床上的陆敛白。 清早的阳光从木窗照进来，少年脸上皮肤泛着白皙冷劲的光泽，嘴唇薄薄的，冷静地抿着，看着她。 包括身上的上衣领口和下摆都被她扯得微微敞开，一副被她蹂躏得不轻，又碍于浅薄的脸面，硬是一声不吭地隐忍着。 反而荆未眠托着脸越看他这副模样越来劲。 甚至没忍住上手，捏着他线条优越的下颌，来回地端详，“真退化回到念军校那会了？” 这时，陆敛白盯着她粉色的唇瓣，像是终于抑制不住似的微微偏开脸，压下攥动的喉咙，语调矜冷地开了口：“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吗？” 大概是因为有了刚刚险些害荆小予从他身上掉下去的前车之鉴，陆敛白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手还很礼貌绅士地搭在荆未眠的腰侧，做好如果她也不小心滑落下去可以及时将她扶住的准备。 荆未眠挑了下眉，揣抱着小鱼崽直接从他身上下来。 陆敛白原本虚握在她后腰的手掌落了个空，连带着心头也莫名空了一下，他挺直背脊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刚那会他的视觉感官全部都被荆未眠和小鱼崽所占据，以至于等到这会儿他才余出一二分心神环顾眼下身处的环境。 陆敛白皱紧眉头。 说实话，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破败老旧的房屋。 就像不该是在他这个时代所存在的产物。 他再次望向荆未眠，正要再开口询问，没曾想荆未眠直接把小鱼崽往他怀里一塞，边披上外套边跟小鱼崽说，“宝宝，你来跟你爸爸讲，我着急出门一趟。” 门吱嘎打开又被关上，陆敛白听到荆未眠喊了一声“阿婶”，紧跟着脚步声很快远去。 荆未眠真的说走就走了。 陆敛白低下头，对上被塞进怀里的小鱼崽那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抱崽的动作局促而又严谨。 他沉默地呼吸着，直至此时此刻，仍然觉得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很不真实。 明明他上一秒还是联盟首都星里的一名一心钻研各项考核演习的军校学生，怎么一觉醒来就…… 荆小予同情地看着陆敛白沉默又严峻的模样，想到荆未眠交给他的任务，便主动开了口问道。 “爸爸，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好半晌，陆敛白眼眸终于微微动了动，暂且忽视了小鱼崽对他的称呼，说：“……有。” …… 另一边，荆未眠完全不担心父子俩会有什么问题，一早就跟着阿婶出门了。 渔村的后面有一块地势偏高的山坡，阿婶第一次领着她到山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荆未眠的错觉，好像自从昨天她把陆敛白和赫斯带回来以后，阿婶对她好像比之前要更加照顾了，上山的这一路上，阿婶一直搀扶着她，面前有什么拦路的树杈野草，也坚决要铲开了让放心让她过去。 在阿婶的带路下，很快来到了山林深处的一处隐蔽洞口。 一开始荆未眠还不知道那是个山洞，阿婶把她带到稍微平地的树旁，让她先等一会，紧跟着荆未眠就看到阿婶用手里的刀具砍开了面前密密麻麻的藤蔓。 荆未眠想过去帮忙，阿婶却叫住她，“这藤蔓很多刺，未眠你没戴手套先别过来，我马上就好了！” “好吧，我知道了阿婶。” 第89章 老婆 荆未眠只好乖乖在原地站住，总觉得阿婶是不是把她看得越发娇气了。 等阿婶把砍下来的藤蔓向两边拨开，眼前赫然出现一道石门，阿婶从颈脖扯下一条类似鱼骨形状的吊坠，放到石门中间的凹槽处，轻易就推开了石门。 “走吧未眠。” 山洞深处大概是存在什么发光物体，岩壁透过来微弱的光源。 阿婶轻轻拉住她的手腕，领着她往山洞里面走，一边轻声说起那段过往。 “当年暗势力潜入人鱼王族，大肆屠戮王室成员，并推翻统治，王后担心最后仅存的王族纯正血脉后代也会被暗势力戕害，派我跟你严伯伯这支护卫队护送小殿下从王族离开，我们一路被暗势力追杀，最后实在迫不得已，只好让护卫队的一员带着小殿下离开，而我们则负责引开暗势力，最终被驱逐至这片海域……” “来到无名岛一段时间后，我跟你严伯伯很快发现了部分护卫的人鱼形态开始出现退化，我们不清楚这样的退化会不会殃及王后留下的至关重要的信物，所以，我们最后决定把东西藏进山洞里面。” 阿婶说到这里，脚步也停了下来。 面前的石壁嵌着一枚璀璨夺目的鳞珠，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泽，又和珍珠完全不同，上面细细密密刻着海浪秘纹。 阿婶将其小心地取了下来，“这枚星纹珠，是当年王后留给小殿下的。” “这是王后留给小殿下的其中一件信物，原本还有一整箱宝物，当时我们被驱逐来到这片海域时，情况十分混乱危险，很多东西都遗落进海底，包括王后留下的那箱东西也没能保得住。” “尽管之后护卫队多次在海底搜寻，可始终没有能够找到那箱东西，而且……后来随着剩余的护卫队成员的人鱼形态逐渐退化，更是无法再下潜到深海去找了……所以，到现在也就只剩下了这一件信物……” 阿婶说着这番话的同时，将虔诚捧在手心的星纹珠缓缓递向荆未眠的方向。 荆未眠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冷静地分析：“阿婶，你突然把你们护卫队保守多年的秘密告诉我，而且现在还把你们王后的信物拿给我看，是我想的那样吗？” “也不是突然。”阿婶看得出荆未眠有些防备，只好解释道，“原先未眠你带着小予来到这里时，我和你严伯伯都只以为你是被暗势力王室流放到这里的普通人鱼。” “但是……在昨晚未眠你带你的配偶，还有另一个小伙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未眠你的鱼尾巴……发生了变化。” 荆未眠一愣。 阿婶指的是她鳞核复位后的鱼尾形态吗？ “未眠你应该知道，人鱼在步入成熟期时，两瓣尾鳍一般都会长出一些鳍丝，鳍丝越多越长就代表人鱼越强大，而未眠你昨天的鱼尾，蜕变成了花瓣尾，你应该不曾在其他成熟期的人鱼身上见到过这样的鱼尾形状吧？” 阿婶想到昨晚荆未眠回来时，她所看到的，荆未眠鱼尾展开的纱鳍边缘透明如玻璃，往里衔接的每一片每一层叠纱鳍褶皱则是渐变的浅粉花瓣状，那样华丽漂亮的花瓣鱼尾，在此之前，她也只在过去血统纯正的人鱼王族身上看到过。 荆未眠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又抬起眸，一眨一眨。 “那说明，我是比较漂亮的人鱼？” 阿婶哭笑不得，“未眠当然漂亮，我的意思是，花瓣尾是属于人鱼王族的独特印记，这也是我为什么带未眠你来到这里的原因——” 荆未眠斟酌了片刻，说：“阿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真的？” 荆未眠迟疑着，不想就这么无情地浇灭阿婶眼里的希望，只好点下了头，答应道：“我会尽我所能，找到遗失在海底的那箱东西的。” 其实荆未眠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人鱼王族仅存的后代，她觉得这距离自己是很远古很遥远的事情。 不过，自从来到这里，阿婶和严伯伯帮了她这么多，现在阿婶都把这样重要的秘密告诉了她，她无论如何也要尽全力去帮阿婶把那箱东西找回来。 而且，说不定那里面的东西还能让阿婶他们恢复人鱼形态，更甚至，能够帮助他们逃脱这片海域。 阿婶听到荆未眠这样说，总算松了口气。 她看荆未眠一时之间不肯接受星纹珠，只好暂时将其放了回去，想着等之后再一并交给她也不迟。 下山回去途中，荆未眠远远看到陆敛白他们的身影在海岸那边，眺望着问，“是严伯伯回来了吗？” 阿婶也跟着望过去，“看样子今天收获不少呢，未眠我们也过去看看。” 荆未眠早上出来得急，还不知道宝宝怎么跟陆敛白解释的。 过去的路上，荆未眠一想到少年阶段的陆敛白有可能以为他是被她拐到这片海域上当苦力的，就忍不住偷乐。 等她和阿婶到了海边时，她先是看到赫斯在一边拖拽着渔网一边怨声载道，而陆敛白肩头上趴着一只小鱼崽，挽着上衣袖口，正从渔船上一趟又一趟地卸下海货。 和已经成为帝国上将时期的高大健硕并不完全相同，此时的陆敛白身形相对修长挺拔，上下船搬动东西时显出的腰身劲瘦紧实，双臂薄韧而有力。 当然，她昨晚在床上给人换衣服的时候也已经把人摸个遍了，证实陆敛白在念军校阶段的身材确实练得不错。 荆未眠刚走过去，趴在陆敛白肩背上的小鱼崽就立刻眼睛亮晶晶朝她看了过来，刚要开口唤她，荆未眠比了“嘘”的手势，放轻脚步走到陆敛白身后。 在陆敛白又从船上搬了一箩筐下来时，她好意伸手去接，陆敛白抬起眼飞快看了她一眼，微微偏开视线，一声不响把东西搬了下来。 少年单薄普通的上衣被海水浸得半湿，覆在线条流畅清晰的腹部肌肉上，伴随着呼吸缓缓起伏收缚。 荆未眠眨了眨眼，此时尚且不知道陆敛白是怎么想的，无端端碰了壁，摸了摸鼻子，便想先绕开他去船上帮严伯伯拿点别的东西来着。 结果她刚要迈上台阶，陆敛白那只微凉有力的手突然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来吧。” 黑色短发滴下水珠，陆敛白没看她，只是嗓音清冷地叫，“老婆。” 第90章 爸爸不好意思跟我们一起睡觉 “啊？” 荆未眠轻微歪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陆敛白拉到渔船下边的落脚点。 荆未眠刚要开口问他话的，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到陆敛白又到船板上去接过严伯伯递过来的东西往下面搬。 荆未眠挠了挠脸，正好这时听到赫斯在身后不远处喊，“眠眠，这破网太重啦，你快过来帮我！” 想着自己这会的确没什么要紧事，荆未眠应了一声就赶过去帮赫斯拖网了。 结果她的手刚拎起渔网的另一头，荆小予几乎是飕飕甩着小鱼尾冲过来，一脑袋拱开荆未眠的腿，二话不说从她手边拽过渔网，小手蹼揪着渔网一角，气势汹汹对着赫斯—— “谁准你使唤荆未眠的！你连渔网都拿不动，怎么好意思长这么大的！你还没有我力气大！” “啧，赶紧给我让开，我再怎么样也比你一条还在吃奶的小鱼崽力气大！” “吃奶怎么了，吃奶也比你有力气！” 两只谁也不服谁，一个上奶嘴叼着渔网往前拽，另一个也没好到哪去，用触手吸附着渔网，就这么一路你拉我扯吵嚷着将渔网拖回了阿婶家。 被留在原地的荆未眠：“……” 她默默转头回去，看到后面船上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阿婶过去和严伯伯说了些话，夫妇俩一块扛着大包小包也往回走。 严伯伯以为荆未眠是在等陆敛白，朝还在后面整理东西的陆敛白喊，“小陆，先回去吧！未眠都等你半天了！” 正背对着他们的陆敛白听到这话，身体略微顿住，微微侧头瞥过去一眼，果不其然看到荆未眠还在沙滩上边站着，他不着痕迹收回视线，将手边的箩筐绳索捆上结，提起沉甸甸的一筐，走到荆未眠旁边，眼睛看着前边说，“走吧。” 陆敛白大概干了不少活，这会儿下颌到颈脖那还淌着汗，喉结用力一攥，水痕蜿蜒渗入了领口里。 荆未眠伸了手过去，想像严伯伯和阿婶那样，帮陆敛白一起扛。 陆敛白却以为她的手伸过来是想跟自己牵手，手肘略微避开了她的触碰，说，“我手脏。” “……” 荆未眠只好收回了手，慢吞吞陪在他身侧，鞋尖轻轻踢着细软的沙子玩，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陆敛白低声说，“荆小予说，你是我老婆。” 荆未眠挑眸，注意到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耳后泛着一点薄淡的红，又接着问。 “然后你就信了？” 这次陆敛白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不确定。” 荆未眠故意似的：“不确定么，那你喊老婆喊得那么自然的。” 陆敛白的耳垂明显更红了，只是脸上看起来依旧冷淡克制，好半晌才说，“虽然这对我而言是有些难以想象，但是，万一是真的，这里那么危险，在还没有安全离开这里之前，我有义务也有责任保护好你和荆小予。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直觉告诉我，我会在将来遇见你并对你动心，是很正常的事。” 陆敛白语气平淡说完这句几乎与表白无异的话，似乎是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加快了脚步走到前头。 荆未眠看着前面少年修挺的身背，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天呢。 她居然也有被陆敛白这块冰块撩到脸红的时候。 夜里吃完晚饭后，荆未眠看得出来严伯伯他们是另外有话想要跟自己说的，就让宝宝先回屋去找陆敛白，随后，阿婶拿了一本旧损的名单出来。 “这些是部分护卫队的名单，有些护卫队成员一开始不习惯在岸上生活，并不愿跟着我们到无名岛定居下来，他们四散在这片海域的各个岛礁点，他们当中有两个成员是负责保护那箱东西的，对箱子的细节也比我们来得清楚，只是不知道过去了这么久，他们是不是也已经退化出事了……” 荆未眠听到阿婶这话，突然想起那天她跟宝宝在海底发现的从人鱼身上脱落的的鳞片膜。 当时她就怀疑海里有其他人鱼的生存迹象，现在看来，那脱落下来的鳞片膜，说不定就是当中的护卫队成员。 并且那天她发出的赫兹波段极有可能也不是没有被接收到，只是对方不清楚她的确切身份，不敢贸然暴露自己的踪迹。 荆未眠接过名单，把走散的那几个成员的人鱼相貌及名字大概记了下，说：“我明天早点出发，去远一点的海域找找看。” 严伯伯看着她，缓缓颔首，“辛苦你了孩子。” 荆未眠摆摆手，让二老先放宽心。 等她从严伯伯和阿婶的房屋出来时，发现赫斯正杵在院门口，望向远处的海岸方向。 “眠眠，你觉不觉得这地方有点古怪。” “你觉不觉得你在讲废话。” 荆未眠走过去顺手把院门关上了，又说，“明天跟我去海里查探一番。” “就我跟你嘛？”赫斯一下子凑近过来，“眠眠，我们偷偷走吗？不用告诉你的配偶你的崽吗？” 荆未眠一手把人推开，“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舍不得他们冒险才不带上他们呢？” “没意思，我回去睡觉了。” “天亮走。” 荆未眠说完回到自己的小屋，一打开门进去，陆敛白已经铺好了床，刚把小鱼崽放到床上，他手里拿着一床薄的被子，刚从床上下来，和荆未眠视线碰巧撞到一块。 荆未眠抱着手靠在门边，看了眼他手里的被子：“什么意思？” 还没等陆敛白说什么，荆小予主动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说，“爸爸不好意思跟我们一起睡觉。” 荆未眠眼尾微挑，“是这样吗？” “……嗯。” 荆未眠视线从陆敛白身上移开，走向床那边的同时说，“那你去柴房跟赫斯一块睡。” 结果话音刚落，咔哒一声，小屋被陆敛白落上了门栓。 陆敛白将被子抱到她睡的那头的床下，低冷开口，“我在这里打地铺。” 第91章 老婆，困了吗? 荆未眠的目光在他胸腹之间来回扫掠了一遍，尽管意犹未尽，但也知道她的配偶现在都退化回到十七八岁的阶段，也不能把人逼得太急，便揣抱起她的小鱼崽，背过身躺了下来。 “宝宝，明天一早我跟严伯伯还有赫斯要出门一趟，应该会很晚才回来。” 荆小予一听到赫斯也要去，一下子应激了似的，“我也要去！” 床后边传来陆敛白的声音，“是出海吗？我可以去帮忙。” 荆未眠顿了顿，装作不搭理陆敛白，揉了揉她宝宝的幼嫩小耳鳍，低头继续跟宝宝说，“但是宝宝，有个更加重大的任务要交给你。” 荆小予感受到自己的至关重要，乖乖卷成一团让揉搓着，好奇地问：“什么任务？” “明天你带着爸爸帮阿婶去给村里几位老人家送些东西，还有送完东西带你爸爸去山上砍些柴火回来，记住了吗宝宝？” 荆小予立刻在她怀里重重点了头，隔了一会，床底下也传来低低地一声“嗯”。 因为这是荆未眠特地给布置的任务，隔天清早，荆小予很早就起来监工了。 他从阿婶那里问了要去送东西的几位老人家的住处，好在小渔村不大，荆小予很快简单绘制出了一张图纸，带着陆敛白出去送东西了。 为了节省时间，荆小予连喝奶的时间都没有，把自己的小奶瓶挂在脖子上，抽空才拨开盖子嘬一口奶。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到了海上后，荆未眠让严伯伯正常出海撒网，她则带着赫斯潜入深海，分头行动。 荆未眠沿着她和宝宝之前发现都鳞片膜的方向进行搜寻，并时不时发出示好的赫兹波段，然而，这次在附近范围内探寻了很长时间，却始终一无所获。 荆未眠又不死心沿着海底断壁的更深处游去，越往深处，横亘着无数薄如冰刃的断壁岩洞，有的岩洞大到都能穿行过鲨鱼。 也正是在那错综复杂的断壁岩洞向下穿梭了很久，终于，荆未眠再次在一处岩洞底下发现了几片刚脱落不久的鳞片膜。 荆未眠刚拾起鳞片膜，还未细看清楚，耳鳍向后微微抖动，是身后的洋流产生了极度隐蔽的漩涡，荆未眠鱼尾迅猛后摆，当即循着那股转瞬即逝的漩涡方向追了过去。 人鱼速度极快，在那危险的断壁岩洞矫捷灵活地穿梭，很快就被她捕捉到一抹灰白色的鱼尾身影从岩洞一闪而过。 而就在荆未眠疾跃过去，伸出的手蹼精准抓住了那缕灰白色的鳍丝，没料到那抹身影反手劈断鳍丝，搅动巨大水流漩涡的下一秒，彻底消失不见。 荆未眠手里攥着断裂的鳍丝，鱼尾拨清水流漩涡，逡巡着矗立在眼前的无数薄片断壁，突然就明白了。 那家伙不是消失了。 是拟态成这无数断壁中的其中之一了。 荆未眠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弃，她凝住神，鱼尾缓缓掠过眼跟前断壁，想从这些断壁中找到破绽之处。 但就在这时，她听到很远的位置传来赫斯的紧急频率，以为是赫斯那边发生什么危险状况，荆未眠只得暂且从这片断壁岩洞离开，上游到海面，才发现天色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远远地看到严伯伯的那艘渔船正在朝她靠近。 太晚了，再不回去宝宝和陆敛白估计要担心她了。 算了，反正已经知道那家伙的栖息地了，她明天再过来一趟就是。 想到这里，荆未眠扬起尾尖几个翻腾，直接跃上了船。 赫斯立刻迎了上来，“眠眠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去那么久都没回来？” “我没事。” 荆未眠见他人也没什么大碍，便把他拉到一边，把手里的那缕鳍丝拿给严伯伯看，并跟严伯伯说起她在海底深处发现的那抹转瞬即逝的灰白色身影。 严伯伯听完明显有些激动，“应该是小涯，当年被驱逐到这片海域后，她就和我们护卫队分散开了，我一直以为小涯已经……” 荆未眠：“不过她现在已经拟态躲藏起来了，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她，等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严伯伯点点头，“好，我回去也跟你阿婶说一下。” 待回到岸上时已经很晚了，荆未眠一进门就感知到她宝宝熟睡过去的气息，于是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用眼神警告赫斯，“别吵。” 憋了一肚子话的赫斯：“……” 荆未眠把赫斯赶回柴房，还发现柴房外头码了整整齐齐一墙的柴火，还都是劈好的。 洗漱完回屋的时候，荆未眠连开门的动静都放得很轻，轻手轻脚打开门再关上，转头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亮着昏暗灯盏的木桌那边，少年一手抱着明显刚喝完奶的小鱼崽哄睡，另一只手握着笔，坐姿端正笔直，颈项微低，正在桌上写着什么。 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了眼，直直看向她。 荆未眠朝他眨了眨眸，声音超小，“宝宝睡啦？” 陆敛白点头。 本要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荆未眠却主动过来，从他手里小心接过睡得香甜的小鱼崽。 抱回床上时，荆未眠没忍住在她宝宝额头上嘬了两口才舍得放下来，盖好了被子，这才重新回到桌前。 撇了一眼桌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没看懂，又低声问，“这是什么？” “模拟is战略演习计划书。”陆敛白垂着眼看了看她，又说，“睡不着随便写的。” 荆未眠慢慢转动眸子：“是等我等得睡不着吗？” 陆敛白握在修长手指间的笔顿了顿，没有否认，只是说，“你先去睡吧，我把后面这半页写完再睡。” 荆未眠看着少年白皙冷淡的侧脸，心里不由衷冒出一句：好乖呀。 砍了一天柴，回来把崽崽喂饱哄睡了，还不忘要学习做功课，还边写边等她回来。 她的配偶怎么这么乖。 然而，荆未眠却并没有听他配偶的话老老实实去睡觉，她故意伏低下身，半靠在他背后，手从他下摆伸了进去，如愿以偿摸到紧实清晰的腹肌。 少年闷哼一声，被抚摸的肌肉绷紧起伏，写字的手也停了下来。 低头看了眼衣服下摆底下的鼓动，耳根微红，嗓音低冷地要求：“不要这样。” 荆未眠把脸托在他肩膀上，嘴唇几乎抵在他烫红的耳侧，看着他写，“我玩我的，你写你的。” 陆敛白：“……” “怎么手抖了，写认真点。” 陆敛白手背青筋绷得明显，却不敢真的把衣摆里面胡作非为的那只手搬开，只能克制压抑着低喘，在她的催促下，尽快完成剩下的那半页计划书。 荆未眠好整以暇在他身上摸玩了一会，又觉得这会实在有些困倦了，也不知道陆敛白还要写多久，又想跟他多待一会。 便磨磨蹭蹭抬起他一只手臂，纤细的身体从他臂弯穿过去，面对面跨坐到了他腿上，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脸趴在他胸廓那里，困软发音，“你写完叫我。” 陆敛白修韧的脊背微微绷起。 他下颌一低就触碰到荆未眠细软清香的粉发，克制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放下了手里的笔，微热的长手轻轻搭在荆未眠纤薄的后腰，要碰不碰地摩挲着，低声哄问。 “老婆，困了吗？” 第92章 老婆，不要碰 少年带着热意的手心隔着一层薄的面料屏障，按在上面，尽管力道不轻不重，但荆未眠很明显塌陷了下腰，清楚感觉被他手掌握着的后腰那一块皮肤都跟着被烫软了几分。 她没抬头，但也没就这么作罢。 原本搭在他肩颈那微微蜷抱着的手慢慢滑向了他的颈后，颇带着些许的玩味，指尖若有似无地挠了挠他颈背，拆穿他，“又偷偷喊老婆？” 头顶的少年声音低而微哑，“没有偷偷。” 那就是故意喊的。 而且在她出声后，陆敛白的手也没有拿开，仍然若无其事握住她的腰，面不改色的模样。 荆未眠唇角弧度轻轻弯了下，终于回答他，“是有一点困，不过想跟你多待一会，所以，你先乖乖把你的计划书写完好吗？” 停顿片刻，少年看似平静地应了声，“好。” 于是接下来，陆敛白一手平稳握着荆未眠的腰，另一只手重新握上笔，却在竭力克制着手背突跳的青筋。 他写一会就要低头看一眼靠在肩颈的脑袋，然后接着奋笔疾书。 因为答应了荆未眠要好好写完，所以尽管整个过程荆未眠面对面坐在他腿上被他抱着，陆敛白也半点都不敢亵渎，全程挺着肩脊，摒除欲念，只有在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才不得不停下来偷偷看一眼在怀里的荆未眠。 好像这已经是他在当下做出的最过分的行为了。 好在没过多久，陆敛白终于完成了厚厚一沓的计划书。 他放下笔的动作很轻，握着她细腰的手掌虎口卡住侧腰那里，另一只手克制地往下，带过她腿侧，打算要将人托抱起来。 而荆未眠在半睡半醒间察觉到他的举动，迷迷糊糊地抬起脑袋，凌乱的柔顺粉发压在脸颊下边，揉了下眼睛问，“写完啦？” “嗯。” 陆敛白垂着眸，两只手还是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我抱你去床上睡。” 荆未眠也没拒绝，只是刚被抱起来，就没忍住蹬了一下脚，嘟嘟哝哝，黏着音，“脚好酸。” 大概是白天那会在海底追那个叫小涯的人鱼追太久了，鱼尾一直处在疾速穿行的状态中，这会儿化成人形趴坐在陆敛白身上舒舒坦坦栖息了小半天，那股酸软劲儿才后知后觉从脚尖蔓延了上来。 闻言，陆敛白抵在她腿侧的手微微一顿，还以为是自己手上力道太重所致，立刻调整姿势，侧抱着荆未眠重新坐回去，低头观察，“哪里酸？” 荆未眠两只脚尖都蹬了一遍给他看，“都好酸。” 陆敛白顿了顿，以环抱的姿势将侧坐在他腿上的荆未眠几乎拢在臂弯处，同时略微伏低上身，另一只手捧起荆未眠两只小脚，放到他腿上，用手握住其中一只足踝踩在他掌心里，轻轻揉了揉，低声问，“这样有好一点吗？” 荆未眠手勾住陆敛白的颈脖，就着桌前昏暗的光线，一眨不眨看着少年专注认真给自己揉脚的样子，好一会才应了一声，“有呢。” “那我再按一会。” 陆敛白低垂着眼，动作放得很轻，来回给她两只小脚按按揉揉，手指力道柔缓，看起来好像是很正常的。 然而事实上，荆未眠清楚感觉到陆敛白在握着自己脚踝的同时，气息明显逐渐变得略重，精神频率也跟着变幻莫测。 她还正奇怪呢，就只是给她揉个脚而已，他怎么心率直飙了起来？ 结果下一秒，荆未眠调整坐姿时，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低头撇了一眼，瞬间了然。 一时没忍住闷笑出声。 难怪。 原来是因为这样。 陆敛白知道已经被她发现了，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过分，这下连脚尖都不敢揉了，僵硬地收回手，低低地道歉：“对不起。” 荆未眠微微挑眸瞧着他，故意碾了碾，“因为这个不敢跟我睡一张床啊？” 少年哪招架得住，偏过脸去。 嗓音已经忍得不行，“老婆，不要碰。” 荆未眠眼底笑意更甚。 陆敛白不知道，她现在一听到他这样克制喊自己“老婆”就越来劲。 甚至是在想，如若不是因为现在太晚了，担心会吵醒还在床上睡觉的小鱼崽，她非得把人囚进鱼尾底下，让他叫个够。 偏偏眼下实在不合时宜。 加上明天还有要事要办，荆未眠只能暂且按下那些蔫坏的念头，慢慢收敛起笑，“好吧，先放过你。” 陆敛白哑着声问，“脚还酸吗？” 荆未眠眼睛向下淡淡一撇，故意讲：“可不敢再酸了。” 听得出她言外之意的指向，陆敛白颈脖皮肤又开始蔓延上不正常的热意，试图要跟她解释。 荆未眠见好就收，“好了不逗你了，已经好很多啦。” 一边说着，主动把两只手挂到他脖子上，“抱我去床上吧。” 陆敛白听话抱她起来，很小心放她到床上躺下，在松开手时，荆未眠的手也从他颈脖慢慢滑落下来，扯住他衣摆一角，放低声音循循诱导：“真的不在这里睡嘛？” 陆敛白眼眸视线只停留在她扯着自己衣摆的纤细手指上，压根都不敢看她的脸了，嗓音也哑得厉害，“……不了。” 见状，荆未眠也没好意思再招惹他了，只好撒开了手，“那我真的睡啦？” “嗯。” 陆敛白看似神色如常，垂低着眸，还不忘给她和宝宝盖好被子。 之后出去冲了个冷水澡，再回到小屋里的时候，荆未眠已经揣抱着小鱼崽睡着了。 陆敛白在床边看了一会，又把被两人卷得有些皱吧的床被重新抻开一些，确定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回到自己的地铺躺下。 第二天，木窗刚透进来一缕光晕，陆敛白在多年养成的生物钟中率先醒来。 他起来以后第一时间检查了一遍在床上睡的荆未眠和小鱼崽。 小心托着荆小予快从自己枕头掉下来的脑袋，将枕头往下挪移了一点，看到荆未眠的手从被子里滑落出来，又拉着被子边缘盖过去。 随后，陆敛白放轻动作把自己铺在地上的床被一丝不苟折叠摆放起来，从小屋出去，去帮同样刚起来不久的阿婶接水做早饭。 “未眠还没醒吧？” “嗯，”陆敛白正往灶头里添火，顿了下，解释的语气平静自然，“老婆她昨天太累了，我等会再叫她。” 第93章 爸爸，你多大了还要荆未眠哄你 阿婶还没咂摸出什么来，还附应着说，“是啊，昨天未眠在外边奔波那么久，是得让她多休息休息。” 等估摸着快到荆小予起床喝奶的时间了，陆敛白把奶粉冲泡好，本想回屋把宝宝抱出来喂，让荆未眠能够再多睡一会的。 但刚一进屋，就看到荆未眠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正坐在床边发懵。 陆敛白走过去，把外套拿给她穿，荆未眠也不接，陆敛白便低声叫她，“老婆，抬手。” 荆未眠唔一声，慢半拍抬起了手，任由陆敛白给她穿上外套。 “我今天还要再出趟海，我尽量……赶在天黑前回来。” 因为宝宝还在旁边睡，荆未眠声音也不大。 荆未眠说着抬头去看陆敛白，少年阶段的陆敛白心思更加直白易懂，也没那么会藏，就像现在，听到她这句话后，抿着薄冷的唇，不声不响给她穿好外套，很明显是不大开心的表现。 “不高兴啊？” “没有。” 一边否认，一边冷脸给她系上外套扣子。 “我会早点回来陪你和宝宝的。” “嗯，知道了。” 两人并不知道的是，此时荆小予撅着小鱼尾趴在枕头上，一只耳鳍耷拉着，一只耳鳍在放哨。 将荆未眠和陆敛白的对话仔仔细细听了个全。 正好这时荆未眠扭头过来，看到小鱼崽支棱着的耳鳍尖尖，“宝宝你醒啦？” 荆小予若无其事地抬起小手揉揉眼睛，被荆未眠抱了起来。 荆未眠把刚刚跟陆敛白报备的话又跟小鱼崽报备了一遍，相较之下，荆小予表现得十分懂事体贴，点点脑袋向她承诺：“我会帮荆未眠照顾好爸爸的。” 拿着奶瓶候在一旁的陆敛白：“……” 荆未眠没忍住又亲了她宝宝两口，这才依依不舍下了床，跟父子俩挥挥手走了。 而等荆未眠一走，荆小予两只小手分别托着刚被荆未眠吻过的小脸蛋两边，讨着了甜头，站着说话不腰疼，“爸爸，你都多大了，还要荆未眠哄你。” 对此，陆敛白冷静拔开奶瓶的奶嘴，喂进荆小予嘴里，“……喝你的奶。” 另一边。 在抵达昨天最后追踪到的那片断壁岩洞后，不出意外的，海底黑沉沉一片，周遭并没有任何生物迹象。 这天是赫斯跟着她一块来的，赫斯在断壁附近游了几个来回，又回到荆未眠身边幽幽发问，“眠眠，你确定那家伙真在这里吗？我怎么找不到一点痕迹……” 荆未眠没立刻解释什么，她巡视着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断壁，直接发出赫兹波段，传递了两句话。 “你躲着我没有用。” “如果不想我搅乱你的巢穴，就自己出来。” 在长鸣余波过后，没多久，无数断壁当中发出一声幽冷的嗤笑—— “老严还真是不死心，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找部下将鱼尾拟态成王族血统的后代来找我，真是笑话，这里是人鱼禁区，王族早就覆灭了。” 赫斯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拟态，我眠眠的鱼尾本来就这么漂亮的！” 荆未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粉色花瓣尾，只一瞬，又颇为淡定地望向那片断壁：“所以，如果能证明我的鱼尾不是拟态的，你就愿意跟我上岸去见严伯伯他们吗？” 断壁那边冷寂了半晌，声音煞冷，“你怎么证明。” 话音刚落，荆未眠直接大大方方将自己的花瓣尾完全展开，“简单，你出来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 荆未眠又说，“反正你拟态能力强，你摸完要是还是觉得我的鱼尾是假的，你随时可以再躲回断壁里去。” 当然，荆未眠不可能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而断壁那边听完荆未眠这句话后，明显动容了，过了数秒，终于，那抹灰白色的身影从岩洞缓缓游来，一头缥缈的暗红色长发垂直腰脊，面容浓艳，居高临下瞥了一眼挡在荆未眠跟前的赫斯，轻掀眼帘—— “小破孩，让开。” 赫斯瞪着出现在面前这个看起来也没比他和眠眠大多少的人鱼，冲上去张口就要骂。 荆未眠赶忙按住他，朝他投去“忍忍，再忍忍”的眼神。 赫斯这才憋屈退至身后。 南涯把荆未眠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她展开的无比逼真华丽的粉色花瓣尾上，终于，伸出手蹼，捧住其中一层纱鳍长尾，蹼指缓缓摩挲而下的同时，原本从容高傲的脸色也渐渐发生变化。 南涯先是低喃一声，“这怎么可能。” 复又抬起眼重新审视荆未眠，“你难道真的是……” 荆未眠收拢回鱼尾，打断她说，“这不重要，你刚刚答应了我，只要确定我的鱼尾不是拟态，你就跟我上岸。” 南涯眸色一沉，“我不想去见他们。” “那我不管。” 南涯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算了，我跟你去一趟。” 荆未眠不动声色松开聚在掌心的水流，“那太好了。” 说着用鱼尾拍了下赫斯脑壳，“赫斯，带路。” 回无名岛的一路上，南涯眼睛一直没从荆未眠身上移开过，荆未眠也不在意，任由她看个够。 让荆未眠松一口气的是，等他们抵达岸上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南涯没注意到她迫不及待要上岸的心，一靠近岸边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别告诉我，旁边这小破孩是你找的配偶。” 很显然，回来的这一路上，南涯把荆未眠全身看了遍，透过几片朦朦胧胧的半透明纱鳍注意到，她腰鳍那里的鳞片呈现特别柔润的粉色，明显是已经有了配偶的痕迹。 荆未眠一怔，还没等她开口回答，赫斯这次彻底忍不了了，“虽然眠眠的配偶不是我，但是！就算是我又怎么了，我哪里破了？！” 南涯闻言稍稍放下心来，上下睨他：“触手都没长齐。” 赫斯瞬间脸色涨红，飕飕藏起触手，“我，我那是因为……” 南涯不想听这破孩子废话，又把荆未眠拉过来，“不是他，那又是谁？” 荆未眠没觉得有什么可瞒的，直接承认了，“是个人类。” 上一秒刚松懈下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南涯慢慢皱起了眉，颇为不满地：“怎么找的是个人类配偶。” 她再次瞥向荆未眠的鱼尾，语气轻蔑地下了定论：“人类肤浅，最容易受欲望支配，看到你这样漂亮的鱼尾，哪还有理智可言，这样的表面喜欢并不可取。” “他不是。” 而且就算是也没关系。 南涯无情提议：“建议还是换一个正常点的配偶吧。” 荆未眠：“……你还是别建议了。” 没打算跟南涯解释过多，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安抚又被她冷落了一天的配偶和宝宝。 然而，等荆未眠赶回到阿婶家时，却听到阿婶说，陆敛白刚刚把小鱼崽喂饱哄睡以后，看到外面天快要黑了，就去海边等她了。 荆未眠一听这话，想到那会上岸的时候南涯拉着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暗觉不好，赶紧出去找人了。 陆敛白该不会是被南涯那几句说伤心了吧？ 如若换成是以前，按照作为帝国上将的沉稳程度，荆未眠自然也不至于担心这种莫须有的东西。 但现在的陆敛白还只是个晚上睡觉前都要写功课的少年，被她稍微闹一下都要脸红好久，连睡觉都不敢跟她睡一张床的。 这么纯情的陆敛白，还正是容易胡思乱想的年纪，听到南涯说了那种话，没准就想偏了。 这让她怎么放心得下。 果不其然，荆未眠沿着海岸找了一圈，最后在沿海岸另一头的礁石底下，看到了她的配偶。 少年微微低着头，修长身躯抵站在冰冷石壁边，清冷禁欲的面孔被海风吹着，眼眸潮湿，浸透着控制不住的情欲，恹恹向下垂着眼睫，泛着一丝郁躁不平，像是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弃。 第94章 我第一次看到老婆的漂亮鱼尾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浪怕撞上来，少年额前细碎的黑色发梢被弄得有点湿乱了，垂在冷毅的眉峰边缘，显得有些狼狈可怜的。 但陆敛白也没管它，全程抑默地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荆未眠都找到他跟前了，少年后知后觉从微湿的发丝抬起眉眼，对着面前的人愣住了半秒。 也因为距离很近，荆未眠清楚看到少年的眼尾明显更红了，眼眶里涌着不太正常的潮热水汽、 在对视上她目光的第一时间，立即移开视线，生怕会被她发现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似的，转身就要走。 荆未眠好不容易才找着的他，哪会再让他轻易逃走，在他转身之际，伸出手蹼扣住了他手腕，“又要去哪？” 荆未眠的手蹼覆盖着很细软的透鳞，触碰到热源会自动微微翕张变化，陆敛白的手腕刚被她的软蹼一碰，原本手背上刚压抑下去的血骨脉络又要不受控制地偾张起来，他猛地抽回了手。 眼神余光瞥到在他的手抽回去后，荆未眠的手蹼仍滞在半空。 想到老婆的手蹼是很薄软很娇嫩的，刚刚他一下子猛地把手抽回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摩擦划伤到老婆的手蹼。 陆敛白下意识问，“弄痛你了？” 荆未眠抿了下嘴角，故意夸大其词，“现在是连手都不让碰了？” “不是。” 少年潮红的眼睛不知道要往哪放，小声喊，“老婆。” 他偏开头，也不敢看她鱼尾，向她解释，“我现在精神网有点脏，不想污染老婆。” 荆未眠打量他，明知故问，“哪里脏？” 陆敛白不想回答这个不利好自己的问题，但是，又根本舍不得忽视荆未眠的每一句话，好半晌，他调整了几次呼吸频率，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了，这才缓缓转头回来，重新注视荆未眠。 少年站姿笔挺，尽可能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荆未眠纤细的颈脖以上，不往下偏移丝毫。 然后，开始严谨认真地向自己的老婆报备自己过去在军校一学期的成绩单—— “本学期一共有十九项精神专项考核，我全部都有以满分值通过考核。其中精神共振耐受特训评级s+，脑波星图控制评级2s+，模拟神经突触评级3s+，超限精神污染试炼评级3s+，精神屏障构建评级4s+。” “这些考核成绩都有公开上传首都星联盟军校的数据中心，如果老婆不相信的话，等之后安全离开了这里，我可以调出来给老婆看。” 少年说到这里，却忽然停顿了下来，似乎是连自己也感到有些沮丧难堪的—— “相关的十九项精神专项考核，我明明都以极高的分值通过了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那个人说的那样——” “我第一次看到老婆的漂亮鱼尾，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失控成那样。” “肤浅，冲动，受欲望支配，没有理智，精神暴乱……” 少年越说，那双清冷的眼眸越是汹涌着潮红难耐的情绪。 身后的海潮涨起来，激荡撞过来的白浪像是在亲吻垂曳在礁石底下的鱼尾。 人鱼的花瓣尾，覆着层叠的熠熠水光，仿若粉艳绮丽的玫瑰花裙摆徐徐延展在海面上。 荆未眠一眨不眨地凝注着少年。 难怪自始至终，陆敛白的眼睛视线都没有往她鱼尾这里撇过一眼。 荆未眠也知道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 可是。 真的好可爱啊。 她的配偶，怎么这么可爱。 为了证明自己，居然还报成绩单给她听。 荆未眠心痒难耐，实在没忍住再次伸出了手蹼，轻轻捧住少年的脸颊，蹼指的凌厉弧度收敛起来，变得圆润纤薄，很轻地滑过少年微红的下眼睑，擦拭他压抑精神过度而泛出眼角的潮湿水汽。 “所以你一个人偷偷躲到这里？” 陆敛白被她手蹼捧着脸，呼吸又乱了一些，并不太敢与她对视的，嗓音闷沉：“我不想让老婆觉得，我就是个没有抑制力，动辄精神暴动的人类。” 荆未眠手蹼按住他又要试图偏开的下颌，要他重新转回来看自己。 然后说。 “这不怪你。” 陆敛白看着她，睫毛微微地扫过她抵在眼睑边的柔软蹼指，又听到荆未眠接着说。 “而且，我也不觉得我的配偶是个没有抑制力，动辄精神暴动的人类。” 她手蹼揉了揉他半边脸，哄着问，“是因为我的鱼尾太漂亮了，才没控制住的对吗？” 陆敛白半张脸被托在柔软似水的手心里，他嗅着老婆近在咫尺的甜软香气，鼻梁呼哧着热息，哑声回答，“嗯……” “那很正常的，你要知道，不是是条人鱼就能长出这么漂亮的鱼尾巴的，你老婆目前为止也没见过比我鱼尾更漂亮的人鱼呢，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 荆未眠面不改色夸完自己，又伸出另一只手蹼，双手捧住他的脑袋，几乎把少年抵在石壁和她之间，“还有——” 少年被抱着头，凝注着她得眼睛仍然深黑而湿热：“什么……” “在我面前，就算控制不住也没有关系。” 陆敛白到了嘴边的话还没问出声，荆未眠直起鱼尾，捧抱着他的脑袋，明确地盯住他的眼睛，随即吻上少年薄软而热的唇瓣。 吻得很深，不给少年任何喘息的机会。 并一边往少年颈部注进抚平郁躁不平的疗愈精神力。 少年阶段的陆敛白哪里遭受得住这个，被吻得晕头转向，微微向上抬的脸庞蹭着纤细分明的蹼指骨节，全程由荆未眠掌控主导，直至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了，荆未眠才肯稍稍放缓下来，游刃有余地执教，带着他怎么吻进来。 荆未眠的手蹼渐渐从他后脑勺滑落到他后颈那里，轻轻捏了捏，“有没有觉得精神放松了一点？” 少年的唇那样热，恋恋不舍衔着她，晕眩又藏不住的快意，“有……” 荆未眠弯了弯浅眸，很放松地勾着他颈脖，几乎半挂在他身上，纵容着少年在自己唇瓣上轻轻浅浅地来回啄来啄去，就像是要把刚刚从她这学会的反复试验个遍，但每次亲下来又都很轻，很青涩。 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又珍贵的宝贝，珍摄又爱不释吻的。 荆未眠本想由着他亲一会的，但陆敛白得了趣似的一发不可收拾，越亲越上头。 眼看着天色都快要暗下来了，再这么任由陆敛白亲下去，怕是阿婶他们都要担心出来找了，到时再被他们看到，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以陆敛白现在的脸皮浅薄程度，恐怕又要偷偷内疚好久。 想到这里，荆未眠不得不扣住他后脑勺，揉着他颈脖哄，“好了吧？” 第95章 再弄哭我的配偶试试 陆敛白被她一提醒，这才意识过来自己不知不觉亲了老婆好久，他意犹未尽稍稍离开老婆好软好小的唇，声音低低，“好吧。” 荆未眠轻啧一声，“怎么听着还有点委屈。” 又按着他的后脑来了一次深吻，离开时还带出一点暧昧的水响，“现在行了吧？” ……陆敛白微微红着脸颊“嗯”了一声。 荆未眠往渔村的方向看过去，要换做平时，她直接一鱼尾卷起她的配偶就电掣风驰游蹿回去了，但是现在别说让陆敛白碰她的鱼尾巴了，陆敛白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不过即便如此，荆未眠也还是觉得有必要开始锻炼锻炼她的配偶。 至少不能够连碰都不敢碰，看都不敢看，不然她不是白长这么漂亮的鱼尾了。 于是荆未眠直接开口说：“那你抱我回去吧。” 说着直接扬起浸在礁石下边的浅水区域的鱼尾，抖了抖纱鳍上的海水，做好要被抱的准备。 陆敛白猝不及防，但又实在难抑心动。 好在因为刚刚有得到荆未眠的安抚作用下，陆敛白低头看到那层叠的粉色花瓣尾，虽然还是心跳猛地加速，但不至于像那会一样一瞬间就精神暴动崩乱了。 他双腿稳稳站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拢，似乎隔着空气反复推敲尝试了数遍，终于展开手臂，一手揽过荆未眠细窄的腰脊，另一只手从她弧度自然下弯的鱼尾穿过去，把荆未眠抱了起来。 他用手臂圈抱着荆未眠的鱼尾，手掌根本不敢触碰在薄软半透明的粉鳞上，只是虚握成拳抵着鳞片边缘。 但尽管如此，部分长长的纱鳍花瓣尾仍团吧着拖曳在礁石底下，陆敛白又细致克制地搂起一片又一片的花瓣纱鳍，小心整理挂在臂弯处，避免老婆的漂亮鱼尾再掉落下去。 荆未眠默默看了一会，忍不住提醒他，“你再这么一片一片整理下去，天真的要黑了。” 看得出来陆敛白舍不得糟蹋弄乱她的鱼尾分毫，荆未眠只好随手捞起自己那团层叠繁复的纱鳍，胡乱堆到他臂弯处，“好了，现在可以走了。” 陆敛白欲言又止，明显是对此颇有微词，但又不敢真的说什么，就只是自己重新理了理，尽量没有压到老婆的漂亮鱼尾，这才稍稍放心一些，抱着老婆回去了。 巧的是，刚回到门外，正好听到院子里边赫斯骂骂咧咧拉着南涯出来找人，南涯冷言冷语说“跟我什么关系”，一边抱着手跟赫斯一块出来。 然后和抱着荆未眠回来的陆敛白迎面撞上。 赫斯一瞬间瞪直了眼珠子。 南涯一眼看出抱着荆未眠的是个人类，凝重地皱起了眉。 荆未眠本以为按照陆敛白的薄脸皮，应该会立刻把她放下来的，但事实上却并没有。 相反的，出乎她意料的，陆敛白抬眸看到出来的两人，非但没有放下荆未眠，原本抱着她回来一路上手掌都舍不得触碰她的鱼尾鳞片，此时却莫名张手微微收紧了一下抱姿。 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就这么一声不响把她抱了进去，直接把她抱回小屋里边，再小心放在床边。 注意到少年绷得直直的唇角，荆未眠好奇问：“怎么了？” 陆敛白垂着眼，“不想他们看到老婆的鱼尾。” 荆未眠挑了挑眉：“你自己不敢看，还不许别人看？” 陆敛白也好意思，低声承认：“嗯。” 少年的占有欲明晃晃显露出来一点，荆未眠却只觉得可爱，也愿意纵容他，“好吧，那就不给他们看。” 她化为人形，又换了身衣服，期间陆敛白一直背对着她守在门口，待她换好衣服拍了拍他，陆敛白这才肯把门打开，跟着她一块出来。 荆小予是在那会陆敛白去海边接荆未眠的时候就醒了，他本来想自己乖乖回小屋等爸爸妈妈回来的，但是严伯伯和阿婶都不放心放他一个小宝宝在屋子里。 荆小予只好在阿婶的监督范围下，把自己乖乖放在小推车上，一边握着笔，在小推车的板子上复习今天爸爸教给他的新知识。 没曾想好不容易等到爸爸妈妈回来，却又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 荆未眠一从屋子里出来，第一时间就过来抱他了，荆小予向荆未眠认真报备了他今天一整天的行为活动，包括爸爸教他的知识内容也概括了一遍。 荆未眠听着那些战舰部件相关的专业术语，她都听不太懂，但就觉得她宝宝很厉害，于是忍不住夸，“宝宝这么厉害，一教就会。” 荆小予还算矜持地“嗯”一声，“以后我教荆未眠。” “好啊。”荆未眠伸手压下小家伙脑袋上的翘毛。 严伯伯和阿婶准备了很丰盛的一桌晚饭，见荆未眠跟陆敛白回来了，便赶紧招呼他们进来吃饭了。 荆未眠一天没抱宝宝了，这会连吃饭都要揣抱着个宝宝，舍不得放下来一点。 全程都是挨坐在旁边的陆敛白在给她夹菜夹肉，伺候着她吃。 在陆敛白起身去厨房给她盛汤的时候，不冷不淡倚坐在对面南涯看着人类少年出去的身影，讥讽的话语都到了嘴边，又被荆未眠一眼警告过去。 “我好不容易给哄好的，再弄哭我的配偶试试。” 南涯咽下话语，又没忍住冷嗤一声，“这么脆弱，不愧是人类。” 荆小予从荆未眠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睁着乌亮的瞳仁望过去，“姐姐，你是在说我爸爸脆弱吗？我爸爸其实是联盟帝国的上将，他很厉害的。” 南涯对上人鱼幼崽那张白软漂亮的小圆脸，尤其是被小幼崽透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一瞬间什么难听的话都讲不出口了，不情不愿应了一声，“……这样。” 坐在一旁的赫斯见状，也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还好意思说眠眠的配偶怎么怎么样，自己看到眠眠的幼崽还不是走不动道了。” 南涯阴沉扭头，“那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了，你——” “再吵就滚出去。” 荆未眠话音刚落，赫斯瞬间偃旗息鼓，埋头扒饭。 吃过晚饭后，陆敛白看得出来荆未眠和他们有要事要谈，便主动从荆未眠怀里接过小鱼崽，“我先抱宝宝回屋。” 荆未眠拉了一下他的手，“我说完事就回屋。” “嗯。” 荆小予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转悠，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在陆敛白把他抱回小屋的时候，荆小予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他撅着小尾尖跳到陆敛白手臂上，仰头看了看他不知是被什么咬破了的嘴角，担心地问：“爸爸，你嘴巴被虫子咬了？” 第96章 可以亲一下老婆再睡吗? 陆敛白把小鱼崽的手拿下来，“……没。” “那——” 荆小予还要再爬到陆敛白的肩膀上面仔细研究检查，被陆敛白抬手护着他的小脑袋往胸口那边歪过去，陆敛白单手抱着崽，微微俯身去把敞开的木窗关上，又看似很忙地整理桌子上还没写完的报告。 尽管如此，荆小予仍还是不死心地扭着小短尾又重新从陆敛白的手臂爬上来，小手扒着爸爸的胳膊仰起了头，把刚刚还没问完的话接着问完，“那怎么会破了？” “不小心磕到的。” 荆小予将信将疑地，“那爸爸你下次要小心。” 陆敛白面不改色“嗯”了一声，抱着小鱼崽坐到桌前，和平时一样，给小崽讲解各类新型军用战舰的引擎工程材料和发动原理。 荆小予听得很认真，遇到不懂的便会主动向爸爸提问，而陆敛白每次都很耐心地进行解答。 差不多讲到第三大类的时候，陆敛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去给荆小予冲泡了奶粉，提醒小家伙该喝奶睡觉了。 荆小予抱住奶瓶，嘬了两口，又忍不住偷偷提，“我想等荆未眠回来再一起睡呢。” 对此陆敛白表示：“宝宝，要按时睡觉。” 荆小予只好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门口方向收回来，说“好吧”，鼓着腮帮子努力喝饱奶，争取明早更早起来。 少年阶段的陆敛白脑海储备知识基本都是涉及星域军事领域相关的，并不像之前在首都星那会，为了哄刚孵化出世的荆小予，陆敛白特地研读了不少适合人鱼幼崽的哄睡读物、绘本，确保当时的小幼鱼每天都能安然入睡。 但此时陆敛白记忆里显然并没有这些，故而，少年一边抱着崽喂奶，一边继续给小崽接着讲刚刚还没讲完的战舰引擎知识哄小崽睡觉。 好在这几天尝试下来，效果不错，每次基本在他大概说到两三页内容的时候，小鱼崽便已经趴在他臂弯里抱着小尾鳍乖乖睡着了。 此时另一边屋子里。 南涯倚靠在桌旁，听着严钦和宿槐夫妇两人大致讲完这些年在无名岛定居下来以及部分成员退化病逝的的事情，脸上仍然丝纹不动。 “小涯，你这些年，为什么一直迟迟不肯露面？我跟严钦都以为你出事了……” 南涯再次冷笑，“我为什么不露面，我有什么好露面的，出现在你们护卫队跟前，让你的护卫队成员再来坑骗我吗？” 宿槐看得出来南涯对他们颇有怨言，正要开口说什么，坐在旁边的严钦按住了她，直接问南涯：“小涯，我跟阿槐的确不清楚你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这次既然愿意跟未眠上岸来见我们，便也是认可了未眠的身份的，为了大局考虑，我希望我们能够把话说开。” 听到这话，原本一直冷嘲热讽不肯跟他们夫妇面对面交谈的南涯，抿了抿嘴唇，侧头看了一眼还坐在桌对面的荆未眠，看在荆未眠的面子上，只得不情不愿转过身来，冷恻恻道。 “当年跟你们分散后，我为了找寻王后留给小殿下的那个箱子，选择留在海底深处，没过两年，”南涯直直看向严钦夫妇二人，“你们的护卫队成员高成焕找到了我，当时高成焕的人鱼形态退化严重，为了逃离这片人鱼禁区，他骗我说已经找到了小殿下，让我带他去取那个箱子。” “我当时的确对你们护卫队十分信任，毕竟是王后钦点你们保护小殿下离开王族的，可结果呢，高成焕看到箱子的的第一时间，给了我一记重创，他企图独吞掉箱子。” 荆未眠听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去看南涯垂在地上的灰白色鱼尾。 这才定睛看清楚，南涯的鱼尾本该是那种比较冷锐的银灰光泽，而多出的那抹白色，更像是覆在鱼尾上面的白色病斑。 严钦和宿槐同样面色凝重，“小涯……” “高成焕当年的确在无名岛上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出现严重退化，他来找我和宿槐，说是不想连累我们，所以他选择回到了海域里，我没想到他会找到你，还拿小殿下骗你……” 南涯冷哼，“他最后死在了海里。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人回答，南涯又兀自接着说：“因为不管是他，还是你们整个护卫队，都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那个箱子，只有王后和小殿下才能打得开。” 话音落下。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荆未眠。 荆未眠：“……” 沉默了好几秒，见他们还是盯着自己不放，荆未眠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不要这样吧，你们一下子把期望值拉这么高，万一到时候发现我根本不是你们所说的什么小殿下，打不开那箱东西，你们不是期望又破灭了吗？” 南涯想也没想：“你就是。” 宿槐和严钦也跟着接连点了头。 “未眠，王族印记是骗不了人的。” “是啊未眠，而且你注意到没有，只有你和小予宝宝没有出现任何退化症状，这正是因为你自身的王族血统。” 面对他们几人的目光，荆未眠也不拖泥带水，直言道：“好，我愿意试着去打开那个箱子，如果到时候真的能打开箱子，如果箱子里真的有能让所有人离开这片海域的东西，我也一定以带所有人离开为首要任务。” 南涯看了看她，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人，她稍稍直起身，“那就先这样，明天你还是来海底断壁那里找我，我带你去取箱子。” 说完，也不等屋里众人回答，便摆尾离开了。 而等荆未眠洗漱完回到小屋里时，刚好看到陆敛白正俯身靠在床边，明显是刚把小鱼崽哄睡抱回床上，他给小鱼崽盖好被子，转过身，正好荆未眠靠站在身后的桌沿，微微歪头打量着他。 陆敛白站起来，垂着的眼眸落在她的粉色唇瓣上，告诉她：“宝宝喝了奶睡着了。” “嗯，看到了。”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陆敛白手指碰了碰她手指，像是想要牵手，但又怕冒犯。 荆未眠挑挑眉，直接反手插进少年修长的五指，“怎么了？” 得到了荆未眠的鼓励，陆敛白另一只手也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偷偷拉到小屋角落。 荆未眠被他拉到墙角，非但半点不怕，还目含期待鼓舞，很想知道她的配偶这是准备偷偷要对她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结果陆敛白低头下来，离她很近很近，鼻梁几乎蹭着她的鼻尖，小心的，“可以亲一下老婆再睡觉吗？” 第97章 荆小予:老婆。 原来是在惦记这个。 荆未眠眨了眨眸，“喜欢亲我啊？” “喜欢。” 荆未眠把手搭上他的肩颈，并主动微微仰起了头，是做好了要被他亲的姿势。 下一秒，少年吻了上来。 亲得不重，但又带着清晰的温热，俨然是在等她回屋的空隙已经在心里复习多遍她所教过的，规规矩矩地按照她教导的一遍一遍地吻进来。 吻着吻着，又微微衔着她的下唇，眸光深情地勾勒着她的脸颊，含混地请求：“可以亲一下脸吗？” “……嗯。” 陆敛白亲了亲她白皙漂亮的脸颊，嘴唇一点点向上游移，“眼睛可以亲吗？” “……你亲，想亲就亲。” 于是，少年就这么蜻蜓点水式的，这亲亲那碰碰，荆未眠都还没怎么着，反而他自己把自己亲得满眼潮红，心脏狂跳，最后微微停下，哑着声说：“好喜欢老婆。” 荆未眠故意似的，“你这是亲一下吗？” 陆敛白说“对不起”，然后继续小心翼翼地咬她的唇瓣。 上了瘾，食髓知味般，根本舍不得离开半点。 荆未眠拿他没办法，就是自己来回折腾了一天有些困倦，也不知道他是打算要亲多久，但也舍不得她的配偶连这点甜头都吃不饱，便用挂在他颈脖的手轻轻晃了一下，“抱我去坐着。” “好。” 陆敛白嘴上没停，还低头亲着嘴，抱姿已经比之前更加娴熟了，他把荆未眠抱回到桌前的椅子坐下来。 “是困了吗？” 荆未眠“嗯”了声，以为这家伙终于亲够了，结果覆在唇瓣上的唇只是停顿了半秒，冷静说，“老婆你睡。” 然后，继续亲他的。 荆未眠：“……” 合着她睡她的，他亲他的？ 不过，荆未眠最后还是纵容地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睡着过去的时候，唇上仍然有细微的亲吻水响。 自然也不知道，在她睡过去以后，陆敛白仍还在亲吻着她，亲到心悸，便稍稍停下来缓一缓，又继续低头亲他的老婆。 陆敛白亲一会停一会，嘴都嘬热了，还舍不得放开，着迷到忘乎所有。 一直到后半夜，陆敛白看到老婆被他嘬得有点红肿的唇，终于稍稍理智回笼，意识过来不能再这样亲下去了。 他用干净的手帕浸了凉水，一点点给老婆擦拭降温，直至唇瓣稍稍恢复过来了，这才不舍地把老婆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再自己出去冲了个冷水澡彻底冷静下来，这才回来睡。 隔天清早，荆未眠睁开眼睛醒过来时，正好看到整理好床被的陆敛白准备起身出去。 荆未眠只是稍微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陆敛白敏锐捕捉到动静转过身，看到她醒来，低声喊，“老婆。” 荆未眠朝他勾勾手，陆敛白走过来就直接把头低了下来。 ……荆未眠只好亲了他一口。 得到早安吻的陆敛白心满意足：“我去给你做早饭。” “好。” 荆未眠看着陆敛白出去了，这才翻了下身，准备抱着她宝宝再赖一会床来着，结果刚转过去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荆小予正看着她。 学着刚刚陆敛白的样子，也奶声奶气叫了一声，“老婆。” 荆未眠顿时哭笑不得，“宝宝你叫我什么？” 荆小予有点不服气地从她怀里爬起来，嘟哝道：“刚刚爸爸这样叫你，你就亲他。” “宝宝你不叫我也亲你。” 说着，荆未眠从床上坐了起来，顺手将她宝宝揣抱到腿上，低头在宝宝额头上亲了很响一声，顺便得寸进尺，“我可想宝宝再喊我妈妈呢。” 荆小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妈妈”这两个字，小脑袋瓜里又联想到一些不太愿意回忆的事情，他小声别扭地咕哝了几声，埋进她怀里。 荆未眠想着毕竟宝宝孵化一年多以来，自己都不在宝宝身边，宝宝有情绪也是正常的。 但是她也不着急，想着慢慢来总会等到的，便摸摸小家伙脑袋说，“我们去看看你爸爸在做什么好吃的？” “好……” 荆未眠揣抱着鱼崽过去厨房的时候，陆敛白正挽着袖口在砧板上切肉，看到她来，微微皱起眉：“老婆，你在屋里等我就好。” “不要紧，我跟你说点事。” 荆未眠把昨晚和南涯他们商议的事情也跟陆敛白讲了，本来昨晚回屋的时候就要跟陆敛白说的，但那会陆敛白只顾着拉着她亲个没完，这才拖到了现在。 陆敛白听完点下头：“那我到时和宝宝在岸边等老婆回来。” 然而，两人此时都没有意识到的是，荆小予在听到荆未眠说的那些话后，嘴角微微下拉，小尾鳍也不知不觉耷拉了下去。 他状若无事地从荆未眠身上下来，说要回屋拿东西，结果却是红着眼眶偷偷跑了出去。 等荆未眠回屋找不到宝宝的时候，才意识过来情况不对，好在她有感知到宝宝的气息就在小渔村附近，便也没让阿婶他们担心，只喊了陆敛白一块出来找。 她把宝宝气息停留过的几个地方都跟陆敛白说了，跟陆敛白分头行动去找，没过多久，是她率先在山坡底下的树下看到了小鱼崽的身影。 荆小予趴坐在树下杂草堆里，跟没有妈妈要的野草似的。 蜷团起来的小尾尖又有一点幽暗的蓝色电光若隐若现。 但小家伙却并没有因此失控，小手蹼攥着一串贝壳小手串，小嘴嘬咬着手串中间的那瓣粉鳞，正努力抑制着让自己平复下来。 荆未眠脚步顿了一瞬，忽然想起来。 自从那次她在宝宝面前掉了眼泪后，宝宝就真的再也没有失控焦躁过。 是害怕她再哭，所以一直都在背地里偷偷抑制隐忍着吗？ 荆未眠心头涌上一阵酸胀，她走过去，蹲下来，手刚伸出去，荆小予却躲开了。 荆未眠小声喊，“宝宝？” 荆小予吸了吸鼻子，到底还是舍不得不理她，把嘬在嘴里的鳞片稍稍拿出来，忍着委屈问：“等拿到了东西，就要离开这里了是吗？” “宝宝不想离开这里？” 荆小予咬紧嘴唇，几秒后，还是没克制住，抬起手背很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小奶音都跟着发了颤，“我不想回去，在这里，你跟爸爸都会当我是你们的宝宝，可是回去了你们就会不要我了……我就，我就又要变成冒牌货了……” 荆未眠听完这话，难以置信般，“所以宝宝，你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假的？” 荆小予委屈到整张小脸都皱吧起来，抽噎着，“难道不是吗？我早就知道了，真正的荆小予都三岁了，我……” 荆小予说着又要绷不住了，怕自己尾鳍再失控，又委委屈屈重新含住小手串上的粉色鳞片，一抽一抽的。 在那一瞬间，荆未眠看着宝宝，心都要疼死了。 她根本没想到会跟宝宝产生这样的误会，难怪宝宝之前会说那样的话，难怪宝宝支支吾吾都不敢再叫她妈妈了！ 第98章 妈妈一直都只有你一个宝宝 荆未眠忍着情绪的强烈波动，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把宝宝从树下的杂草堆抱了起来。 饶是这个时候，荆小予在嘬着粉鳞抽搭不止的同时，还不忘要甩落沾在小尾鳍上的枯枝烂叶，生怕弄脏到荆未眠身上的。 但荆未眠压根顾不得这个，她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原来这段时日以来宝宝一直都委屈压抑着把自己当成假的待在她身边。 而她对此却一无所知，还以为宝宝之前跟她闹情绪是因为她这一年多以来没有在宝宝孵化的时候陪伴在宝宝身边，可结果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竟然让她的宝宝委屈了这么久。 “不是的宝宝。” 荆未眠把荆小予抱得紧紧，她自己都忍得眼眶泛红，但为了安抚宝宝，又竭力平复着声线，“一直都是你，妈妈一直都只有你一个宝宝，妈妈把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你，好不好？” 荆小予听到这句话，原本因为哭泣而抖颤不止的小肩膀一瞬间呆住了似的，噙着泪汪汪的眼从荆未眠的怀里抬起了小脸，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不确定地，哽咽重复：“一直都，只有，只有我一个宝宝？” 荆未眠用力地点了头，她的手指温凉，轻轻擦拭小家伙脸上的泪痕，手心捧住从小下巴尖滚落下来的幼小珍珠，把小家伙哄得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这才接着说。 “宝宝，是不是之前有坏人跟你说了那些话？” 荆小予蹭了蹭荆未眠的手指，颠三倒四地说起之前爸爸出差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听得荆未眠面上愈发沉冷，尽管宝宝并没有能够准确说出那人的姓名，但荆未眠基本能够笃定，这个人就是诺微无疑。 当初宝宝曾经短暂落入到诺微手中，所以，他完全有这个机会通过扫描宝宝的人鱼幼崽基因，复制出一个和当时的宝宝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生人鱼幼崽出来。 而她和宝宝也绝非是意外闯入的这片人鱼禁区的海域，荆慈深必然清楚有这么一个地方，所以，事实就是荆慈深找到诺微，设计做了这样一个局。 正如把陆敛白和赫斯带回无名岛上的那天，赫斯跟她所说的，荆慈深的目的是为了拿她和宝宝威胁陆敛白交出鳞核，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陆敛白会不顾性命闯进这里来找她和宝宝。 想到这里，荆未眠又不得不暂且压制下心头涌起的肃杀寒意，比刚刚那会还要更冷静下来，低头注视着她的宝宝，从头说起。 她把当初荆小予在她肚子里为了保护她失去鱼卵碎片，又在三年后出现珠化症状，不得不放在陆敛白身边重新孵化恢复的所有事实，一五一十全部都告诉他，确保宝宝不会再误会。 “所以宝宝，从头到尾都只有你，是坏人把你三岁那时的模样蓄意复制成仿生人鱼，用来挑拨宝宝跟我的关系。” 荆小予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荆未眠又拉过他的小手说，“宝宝你不知道，妈妈当年知道怀了宝宝的时候，可骄傲可高兴了。” 荆未眠捧住幼崽白白软软的小脸，“你就是妈妈的后代，就是妈妈的小宝宝。” 因为刚哭过不久，荆小予的睫毛上黏成一小簇一小簇的，眨巴一下，又湿乎乎地翘起来，迷蒙地望着此刻正捧着他脸蛋的荆未眠，小嗓子有点哑哑的，“可是，我都不记得。” “因为宝宝重新孵化了一遍，等之后宝宝再长大到三岁的时候，就会重新长出之前那三年的记忆鳞片，到时候，宝宝就会想起来了。” 荆未眠一边说着，低头下来，揉了揉小鱼崽的脑袋，声音愈发柔缓，“不过没关系，妈妈现在全都记得，以后只要宝宝想听，妈妈随时都可以讲给宝宝听的。” 荆小予眼圈红红的，咬着嘴唇憋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脑袋扑进了荆未眠怀里，两只小手蹼紧紧揪着荆未眠腰侧的衣服面料。 直至这一刻，彻彻底底确认了自己就是荆小予的这一刻，才敢把憋在心里好久好久的那两个字，黏着嗓子喊了出声，“妈妈。” 荆未眠不知为何，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宝宝叫她妈妈了，一瞬间胸口泛起酸软，她轻轻地说“嗯”。 “对不起，我误会妈妈，还对妈妈那么凶，我一点都不乖，一点都不好——” “不准宝宝这样说自己！”荆未眠把她宝宝的脸抬起来，很严肃很霸道地跟他讲，“都是坏人的错，我生出来的宝宝，怎么可能不乖不好！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我宝宝更乖更好的宝宝，懂吗？” 荆小予被妈妈唬得一愣一愣的，乖巧点头。 荆未眠这才抱着小鱼崽站了起来，一转身迎面差点撞上站在后面的陆敛白，她微微讶异，“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敛白眼眸幽暗不明，“在老婆说到怀了宝宝的时候。” 荆未眠看得出来，陆敛白明显也有许多的话想要跟她说，但碍于宝宝还在，又故作沉稳地压下话头，伸出手说：“我来抱吧。” “唔。”荆未眠没舍得给他，眨眨眼说，“我再抱一会。” 陆敛白便只是“嗯”了一声，擦了擦她衣角上的灰土，看到荆小予埋在荆未眠怀里，小手紧紧攥着衣服，抓扯得都有些变形了，不由低声提醒了下：“宝宝，别抓那么用力。” 荆小予意识过来，立刻松开了蹼指，“妈妈，对不起。” “没事宝宝。” 回去以后，为了避免阿婶他们担心，荆未眠只说是和配偶带着小崽出去玩了一会，等喂宝宝喝过了奶，荆未眠这才稍稍不舍地将宝宝交给了陆敛白。 随后，领着赫斯一块去到那片断壁海底了。 也不知是不是赫斯的错觉，下潜海底的途中，赫斯发现荆未眠总频频回头往身后看，神色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凝重。 “眠眠，你怎么了？” 荆未眠却只是摇了摇头，很快又转过去继续游向海底。 第99章 那我想老婆了，要怎么办 南涯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看到她来，也没说什么废话，直接鱼尾一摆，带着他们去断壁底下更加崎岖复杂的海底深沟。 一个违和十足的方形箱体出现在裂谷下，流动着荧光的半透明伞状水母围簇在箱体周围。 也因为这些发光水母，荆未眠得以清楚看到，银箱外面覆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能量波纹。 这大概就是南涯昨天说到的，银箱被施加了特殊秘纹，需要指定人选才能将其开启。 就在荆未眠缓缓游离来到银箱跟前时，忽而，南涯按住了她抬起的手蹼。 荆未眠：“后悔带我来了？” “当然不是。”南涯顿了顿，视线从银箱那里收回来，重新看向她道，“箱子一旦被打开，就会彻底坐实你是小殿下的身份，这点你承认吧？” 荆未眠静了一两秒，干脆点头。 “那么，等到时顺利离开了这里，你是打算带着你的人类配偶和你的幼崽回到人类领地上吗？” 荆未眠微微皱起眉，语气冷淡下来：“这与你无关，我只是负责把这个箱子打开，带所有人出去。” “好，那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王后竭尽所能才顺利让护卫队带你从王族逃离出来，而她自己却被暗势力囚困在早已被倾覆的王宫当中，不仅如此，很多原本效忠于王族的将士们，因为不愿意屈服篡位的暗势力，死的死，伤的伤……你还能对这些坐视不管吗？” “你在道德绑架我吗？” “我不是想逼你做选择，只是希望你能跟我们回去，你是王后留下的最后一支王族血脉，如果你愿意回去，那些被迫叛离到暗势力的部下，还有隐退的、散落在各片海域的旧将们，他们都会重新拥护你，至少，我们将有机会把王后解救出来。” 见荆未眠垂眸沉默地盯着那个银箱，南涯又接着游近她，放低了语调劝导：“而且，你的幼崽尾鳍生病了对吧？” 荆未眠看她，“你想说什么？” “在人鱼王族，也就是你原本生长的海域里，有一片专属于你的粉色海洋，那里的海水能够修复净化人鱼身上的一切病害，你带着幼崽和我们一同回去，幼崽也能在你的海域里安心休养恢复，不是吗。” 赫斯一直抱着手待在后面，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那会过来的途中为什么眠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了。 所以眠眠是在来之前就已经料想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而她之所以频频往海岸那边的方向，也是因为舍不得与她的配偶分开…… 不过，赫斯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他才不管陆敛白死活，只要他自己还能在眠眠身边待着就行了。 正想着，眼前一道亮光乍现，是荆未眠再次靠近了银箱。 在荆未眠伸出手蹼触碰到银箱外那层能量波纹时，原本繁复如网的能量波纹犹如被抚平，层层覆没下来，直至完全消失。 紧跟着，感应到主人的箱子自动缓缓开启。 在看到箱子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类粉色珍宝时，荆未眠目光微微一滞。 不难想象，南涯口中的王后，当年一定是把全世界最漂亮最珍贵的宝物都藏进了这里，就连逃亡路上也要护卫队带上这个箱子，舍不得委屈到她的孩子。 荆未眠盯着那一个个泛着粉色光泽的稀世珍宝，还没开口说什么，南涯忽然再次开口，声音略显激动的：“小殿下，中间那个，是星镜之心，我记得它拥有可以破除一切屏障的能量，这是王后留给你的东西，只有你能驱动得了它。” 荆未眠侧头看她，“你改口会不会太快了点？” 说着，伸手握起那块镶嵌着一圈粉色星石的星镜之心，她尝试着蕴起水波能量。 而就在蹼指水波轨迹触及到那块星镜之心的霎那间，沉寂多年的星镜之心如同在海底投射出一面水光镜，浪潮般自荆未眠为中心点瞬间扩散至整片海域。 下一秒，海域边缘的蓝焰屏障被震荡扩散开的水镜俨如巨刃切割碾碎，簌簌幽蓝的焰火从碎裂的屏障坠落下来，被海水吞噬。 围困住这片海域的屏障……破了。 赫斯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来大喊：“眠眠！屏障破开了！” 荆未眠握着手里的星镜之心，怔了怔，“我看到了……” 南涯立刻用鱼尾帮忙卷起银箱，“回去告诉宿槐他们，可以收拾东西离开这里了。” 回到岸上时，不出所料的，少年身形清挺站在海岸边，牵着小鱼崽的小手，正在等着人。 荆未眠让赫斯带荆小予回去收拾东西，把陆敛白留了下来。 其实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只不过，她想单独和陆敛白说些话。 而陆敛白明显看出来了她的用意，迎着凛冽海风，垂着眼眸看她，“老婆，你要跟他们走了，是吗？” “怎么一副好像要被我抛弃的样子。” 少年缓缓别开脸，“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荆未眠把他的脸转过来，很认真跟他讲起人鱼王族的现状，以及宝宝尾鳍上迟迟未退的电光。 “所以，我需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回到人鱼王族处理那些事情，顺便带宝宝回去养好鱼尾巴，等办完这些，我就会带宝宝回去找你的，好吗？” 少年异常安静，好半晌，才动了一下薄唇，发出很低的声音，“我知道了。” 荆未眠歪头检查他的眼睛，果不其然看到，少年眼眶底下洇着一点冰冰冷冷的水汽，明显是压抑委屈到快要哭了，但又刻意冷淡着脸隐忍着。 荆未眠看得心头一酸，忍不住捧抱住他的脸，吻上了他薄薄的唇。 结果嘴唇刚触碰上去，少年的眼泪默默掉了下来，滑进彼此唇间，他沉默接受着她的吻，又不声不响地掉着眼泪。 荆未眠手蹼揉着他后颈，轻轻咬扯他的唇，心疼地哄，“不哭了好不好？” 陆敛白微红的清冷眸子注视着她，低哑地开口。 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那我想老婆了，要怎么办。” 第1章 丢失鳞核 “我看就在这里把人解决了吧，完事在她尸体上喷点销毁剂，保准百八十年都不会被发现痕迹。” 幽僻旧巷里，两壮汉先后行至墙边，将手上用黑色袋子包裹严实的物体重重扔落，随即一名头部明显遭受创击的女生从中滚出，咚地倒在墙角，昏迷不省。 “嚯，还别说，这小妞长得还挺标志的！” “我蹲点好几天了，听说这小妞从荒星过来的，好不容易刚考上首都星这边的军校，未来前途一片大好呢。” “你们说，顾小姐一个高高在上的伯爵千金，做什么非要置这小妞于死地呢？” “谁知道呢，顾小姐说人死了就行，嘿嘿，也没说不让我们在她死前做点别的什么爽一爽吧？” …… 此时巷外，三岁不到的荆小予手里拿着张古老的地图，正牵着荆未眠往前走。 “妈妈，第四街要从这边过去。” 荆未眠刚跟着她的小崽儿上岸来到陆地，蹼状的手化形成纤细分明的人类手指多少有些不太习惯，一路都由着宝宝在前面带路。 而就在荆小予牵紧她要从拐弯处穿过时，荆未眠突然脚步一顿，反手揣起荆小予退至墙后。 定睛看清楚巷尾正在发生的事情，眸子一深，手指之间慢慢衔接起一层薄冷透明的粉蹼，隐隐的暴动能量在指间凝聚。 但就在抬起之际，荆小予赶忙按住了她那随手一翻破坏力就几乎足以摧毁整片星区的蹼，稚气未脱的脸蛋透着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沉稳可靠，“妈妈，这里是陆地，贸然出手会引起星区上的人类军官怀疑的。” “那就让这两个海洋垃圾消——” 话音未落，荆小予又及时用另一只小手捂住荆未眠的嘴巴，“弄死人还要进监狱的妈妈。” 荆未眠：“……麻烦。” 拧着眉不情不愿，咽下杀机。 “我来处理吧，妈妈的手不要被海洋垃圾弄脏。” 荆小予坠着奶膘的小脸微微板起，下一秒，小人鱼幼崽吐出的透明泡沫形成自带漩涡的水环，飞转袭去。 “呃！什么东西……” 正欲行不轨的那两人感觉有一股不明的超高强水压推背而至，同时疑惑转过头去，猝不及防，被飞来的透明钢状物体砸晕倒地。 荆未眠三步两步走上去，二话不说把两海洋垃圾踹进旁边的臭水沟里。 扭头看到跌靠在墙角昏迷的女生衣服领口都被扯开了些，她半蹲下来，替女生整理好衣领。 温凉的手指隐约泛着一点粼粼波光，覆上女生的额头，伤口转瞬就被抚平治愈，恢复如初。 眼看着女生快要苏醒过来了，荆未眠这才起身，牵着小崽刚走出巷口，原地顿了顿，面不改色退到小崽后边，“宝宝，你刚刚说往哪里走来着？” “这边，妈妈。” 相比对这些一窍不通的荆未眠，荆小予在上岸前就提前做足了充分准备。 不仅熟读了人类知识，连首都星的路况都摸排得一清二楚，生怕他的妈妈没了他的照顾就会弄丢了似的。 而荆未眠和小崽这次上岸的最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回遗失三年的鳞核。 三年前，荆未眠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丢失了人鱼身上最为重要的鳞核。 但那会荆小予才出生不久，还太小太黏她了，荆未眠根本没办法撇下荆小予独自上岸。 加上当时心里对上岸这件事隐隐有些莫名地抗拒，就一直拖延着。 失去鳞核后，荆未眠的记忆认知也都随之日渐退化，最近这段时间更是时不时就会出现眩晕心痛的后遗症症状。 荆小予又那么聪明，在对她几番拷问后很快猜测到了她丢失鳞核一事，这才非要拽着她上岸，找寻鳞核的下落。 族群里的逻婆婆多年前有过在陆地长住的经验，这次得知她和荆小予有事要上岸，还特意把她当年住的地址位置画给了她，让她能够有个落脚点。 她的小崽不愧是金亚利斯海域公认的最聪明的一条小鱼，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逻婆婆绘制的地图上的那个地方。 是一处废弃多年的平房小院。 荆小予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暂时归置一旁，给荆未眠拿好所需物品放进背包，都送到门口了还是很不放心，“妈妈，你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吗？” 荆未眠麻溜地接过小崽给她拿的双肩背包，“宝宝你放心，我办完入职就回来了，很快的。” “好吧，妈妈你记得通讯器要一直拿在身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嗯。” 荆未眠跟她的小鱼宝挥挥手，终于出门了。 在陆地上生活要遵守人类准则，陆地上的一切资源包括食物都是要靠星币才能换取获得的。 在还没找到鳞核之前，她和宝宝还需要在陆地上生活好长一段时间。 珍珠虽然能换钱，但人鱼哭多了会造成营养水分长期流失的后果，为了长久之计，她只好让伪装成人类的亲族帮她找了个班上。 荆未眠按照小崽特地为她标注的简单易懂的路线图，边走边念，“东，区……” …… “听说陆上将最近又盯上东区那边了？” “你还不知道你陆哥现在最关心什么吗？东区那边发现了远古海洋生物生存迹象，这还不够让你陆哥往这边赶吗。” “也是，自从陆哥三年前返航回到基地后，每次战事休整，陆哥动辄就往研究所那边跑，上个月回家我老爹还问我，说陆上将是不是要转业了，怎么现在隔三差五就出现在研究所那边？” 一辆行驶在主道上的黑色装甲车里。 被几名军官调侃的陆上将本人坐在后座，穿着一身整肃严谨的军服，领扣严丝合缝系到最上面，宽阔肩膀嵌有冷锐瞩目的舰徽肩章。 作为话题中心，那张凌厉深邃的脸庞却始终冷淡无波，靠在座背上闭目养神。 几人还在开着玩笑，腕部的通讯器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陆敛白看了眼来电提示，轻触接听。 母亲在电话那头担心询问，“敛白，军部那边的战后会议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怎么还没回家？” 陆敛白的手搭在身侧，垂着眼看了几秒嵌在手掌虎口多年未退的不明齿痕，声音沉稳：“有事。” “你是不是又跑去研究所调查那些有的没的了？” “都已经过去三年了，西亚教授都说你当初是因为在海上出事，过后受到创后应激，脑海里才会时不时出现那些奇怪的幻觉。当时真正把你救回来的就是顾伯爵的女儿顾佳帧，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第2章 治疗到床上去 在元帅夫人苦口婆心说着这些早已游说过千百遍的话时，陆敛白依旧神色很淡，侧头往车窗外瞥去：“顾家这次又想要什么？” 元帅夫人在那头斟酌了一会，委婉提醒他，“敛白，你也知道你父亲身居高位，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两天你一定要抽空回来……” 听到这里，陆敛白耐心很快告罄，打断母亲说“知道了”，挂掉电话，收回了视线。 窗外路旁的枫叶飘落，轮式结构的装甲车扬长而去，荆未眠正好从靠站的悬浮列车上去。 半个小时后，顺利抵达东区军部基地的的医疗科学部办理入职。 刚拿到工牌准备打电话告诉她的小崽，不巧赶上隔壁军校禁区的实验体外逃，导致区域附近的一名学生受了重伤，被紧急送来基地。 送人过来的军官眼尖地发现了杵在长廊电梯口的荆未眠，在看到她的工作牌是来自医疗部后，以为她就是基地派遣的疗愈师，赶忙把她拉了过来。 “医生，陆少爷的手臂被实验体咬伤了，情况危急——” 荆未眠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推到担架跟前站住，以为这也是她的职责之一，只好伸出手，探了下躺在担架上的少年颈部，道：“他应该是体内精神力受到污染，才导致紊乱昏迷的症状。” 那军官脸色明显紧张起来，“那现在怎么办？那个实验体的污染级别那么高，咬的还是陆元帅家刚上联盟军校的小少爷，该不会……” 正好旁边就有一间治疗室，荆未眠打断他的废话，让他先把人推进治疗室，说：“你先在外面等着吧。” 这对荆未眠并非什么难事，毕竟人鱼族的音波频率天生具备净化疗愈的能力。 也就是说，像这种程度不重的精神污染，荆未眠甚至都不需要恢复回人鱼形态开启净化能力，光是待在患者身边发出声音，就能够对患者起到疗愈的作用。 荆未眠站在床前，随便哼了几句平时宝宝哄她睡觉的摇篮曲，想着避免外面等待的军官起疑，再磨蹭个一会就出去交差了。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瞥见了什么。 躺在床上的少年腰间别着一把手枪，在看清楚枪身上的涂装标识后，荆未眠明显一怔。 她低头从自己背包里翻出一个用贝壳做的白色小盒，里面是一小块旧损的手枪部件碎片。 在之前上岸前，宝宝就跟她分析过，她的鳞核极有可能是被帝国的军官偷走了。 当时荆小予把这片手枪部件交给她，是这么跟她说的。 “这个是在妈妈产下我的那片海域找到的碎片，我查询过人类的武器资料库，这是只有在帝国军衔级别很高的军官专用军械才有的部件。” 这也是荆未眠和她的宝宝这次上岸，之所以选择来到距离帝国高级军部基地最近的首都星的原因。 荆未眠仔细对比了下。 她手上这块碎片的涂装虽然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得到，上面的“机甲鹰眼”标识分明和这个少年持有的手枪涂装标识一模一样。 荆未眠意识过来，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偷走她鳞核的可疑人物。 想到了佐以验证的办法，趁着床上的人还没有苏醒过来，荆未眠俯下身，去解开少年身上的制服领扣。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领扣系得好紧，荆未眠这个姿势又不好借力，干脆抬腿跨上床边。 刚要扯开衣襟一探究竟时，猝不及防地，治疗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道冰冷又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荆未眠险些从床上摔下去。 还没等反应过来什么，便被那人扣住她作案的手，不由分说拖着她就往床下拽。 荆未眠顿时掀起眉，头也没回直接肘击背后那堵肉墙的腰腹，顺势将他带倒在地。 紧跟着侧身避开上来擒拿她的臂膀，人鱼极高的柔韧性使得荆未眠轻易抬高长腿跨上他肩膀，男人低哼一声，身上“嘀嘀”响起警报提示音。 正是这一失神，荆未眠趁其不备双腿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锁住他脑袋，瞳眸里没有半分人类的羞耻，反而带着兽类的凶性，居高临下俯视他：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看不出来我在给他治疗？” 此时陆敛白尚且不知这人身上是喷了什么帝国违禁成分的香水，甜得他手上那段抑制精神暴动的手腕带久违地出现了波动数据，嘀嘀作响。 颈侧的筋脉一跳一跳地暴起，精神体几近要失控释出。 他不得不立即扣紧了手腕带。 下一秒，手掌握住那截细腰猛地向下侧翻，另一只手横掼至荆未眠胸前向上，同样抵住了她的喉部。 粗喘着，看了一眼身后那张病床，声音冒着丝丝冷冽：“治疗到床上去？” 荆未眠同样不甘示弱，“不然我给他放地上治？” 两人正激烈扭打着，门突然被再次推开。 “敛白，我听说你也……” 顾佳桢同几位疗愈师推门进来，看到地上几乎缠成一团的两人，那张惯来温柔的脸上生出细微裂缝。 身后的几人也跟着倒吸了口气，捂住嘴巴。 “……” 意识过来此时两人的姿势有些过于暧昧激烈，陆敛白寒着脸把荆未眠快在自己脑袋上缠成麻花的两条腿分开，矫捷脱离。 刚一起身，束紧的手腕带又出现异常波动，而进来的几人却好像并未闻到什么香水味。 陆敛白目光再次落向若无其事从地上起来的荆未眠。 看上去是很漂亮乖净的一张脸，身形也十分瘦小，到底是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荆未眠气也出了，见没她什么事了，拍拍屁股打算走人来着，下一秒却被站在门边的人伸手拦住去路。 “慢着。” 第3章 道歉 同行的其中一名疗愈师徐照接收到顾佳桢的眼神示意，上前审视一遍她身上的工作牌，“未经许可，你一个医疗部的小助手，怎么敢给陆少治疗的？陆少爷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得起责任吗？” 此时荆未眠还只是稍感疑惑：“助手不能治疗？” “当然不能，我一个在职两年的疗愈师都没有资格擅自进治疗室，你怎么敢的？” 荆未眠瞥她一眼：“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能力不足呢。” 徐照顿时怒道，“我能力不足？你一个连疗愈师都不是的助手，难道比我能耐还大？我看你分明就是心怀不轨！” 这时，顾佳帧施施然过来，摆出一副要调解的样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伯爵小姐，这人绝对有问题，刚好上将也在，应该立刻把她关起来好好审讯！” 顾佳桢蹙着眉转向陆敛白那边，神色透着几分为难，“敛白，为了逸尘的安全着想，要不还是请她去审讯室把事情说清楚吧？” 荆未眠微微扯动唇角，“你可真会为人着想。” 陆敛白盯着荆未眠，话却是对顾佳帧身后的人说的：“姜医师，麻烦你先去看看我弟状况如何。” 姜医师依言戴着精神值仪器上前检查。 期间，荆未眠闲闲地抱手倚立在门边，半点也没有将要被收监审讯的自觉。 没过多久，姜医师收起仪器向陆上将禀报：“上将……陆小少爷身上的精神污染的确已经被彻底治疗净化了，而且连伤口也都愈合了……” 话音落下，治疗室内的几人俱是看向了荆未眠。 尤其是陆敛白，目光愈发锋利深邃，缓缓停在她挂在颈脖上的工作牌上—— （医疗科学部）荆未眠 徐照听完姜医师的话，明显有些许挂不住脸了，下意识往顾佳桢那边看了看，见顾佳帧还很从容地挽了下耳后的发，这才心神一定，紧接着提出了新的质疑。 “说不定陆少爷只是普通的受伤昏迷，并没有被实验体污染。否则，连医疗部的高级疗愈师都无法做到百分百完全治疗净化污染源，她一个小小助手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做得到？” “所以，她肯定是说谎了。” 正说着，门外走廊脚步声渐近。 医疗部上下的数位高层领导们听闻陆家小少爷被禁区污染级别达到7级的实验体咬伤了，紧急赶了过来。 副院长没想到陆小少爷的兄长陆上将也过来了，匆匆跟人点了下头，询问这里疗愈师级别最高的姜医师：“姜医师，陆小少爷情况如何了？” 于是姜医师又当着几位医疗部领导的面前复述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徐照见缝插针上前指责荆未眠，“副院，这人明明只是一名疗愈师助手，却敢擅自给陆少爷做治疗，得亏这次陆少爷侥幸没什么大碍，但如果不处置她，难保下次不会出什么岔子！” “确实，如果医疗部的助手都这样乱来，那……” 顾佳帧点到即止，林副院长听得直皱眉，转头问身旁的下属什么情况，下属立即打开光屏查询了下，“荆未眠，的确是今天新入职的疗愈师助手。” 这下徐照底气更足了，“还是今天才刚入职的助手，这事太荒谬了，万一陆少爷真不小心被这人谋害了……” 林副院长脸色愈沉，“查一下是谁举荐……” “不管是谁，都不应该举荐这种不专业的人员进入医疗部！”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道肃穆厚沉的声音—— “是我让未眠来的。”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医疗部的总院长陪同一名老者从长廊走来。 在看清楚那位老者是谁后，都纷纷瞪大眼睛，惊呼，“是……邹院士！” 邹院士年逾古稀，身背却仍然挺直，穿着一身整洁利落的灰色大衣走进来。 邹院士，作为医疗精神疗愈科的开拓者，从事相关医疗半个多世纪，曾通过一举之力将几近病危的前总统阁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医疗大佬。 平时都只能在星闻上看到的人物，今天竟然在基地医疗部现身了！ 而且，邹院士刚刚那话不就是在说，荆未眠是由他亲自举荐过来的吗？ 能让邹院士这样的医疗大佬亲自举荐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一名实力平庸的普通助手？ 可以说，邹院士这话一出，刚刚的种种质疑声音瞬间全都化为泡影。 “邹院士。” 陆敛白向邹院士主动伸出手。 邹院士回握了下他的手，看了眼全程靠在门边看戏的荆未眠，微微笑着唤她：“未眠你过来。” 荆未眠这才慢吞吞插着口袋过去，在受人敬仰的邹院士跟前还表现出少许不满的情绪，“你不是说这边事少么，光看到上蹿下跳的，早知道不来你这里了。” 就差被指名道姓“上蹿下跳”的徐照脸白了又红，却愣是熄了火似的待在顾佳帧身旁，紧闭嘴巴，没再吭声了。 接着所有人看到，邹院士非但不生气，还好声好气地哄这小祖宗，“是我没指示清楚，别气了。” 说着转头向陆敛白道，“实在不好意思上将，未眠是我让领入职的，她是我新收的学生，疗愈天赋很高，我本意是让她过来这边适应一阵子，等过段时间再去总部基地报到的。” “今天未眠第一次过来，可能是不太了解这边的规章制度，所以造成了一些误会……” 陆敛白顿了片刻，缓缓颔首道：“既然是邹院士门下的学生，拥有这样极高的疗愈净化天赋，自然无可非议。” 邹院士：“上将过奖了，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就先领未眠回去了。” 陆敛白点头说“好”，侧头过去，模棱两可地看了看荆未眠，终于退开了半步，道：“冒犯了。” 荆未眠听得出来这人道歉的口吻极度不诚心，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陆敛白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让出的空间位置不大，荆未眠几乎是擦着他那身结实硬挺的制服穿过去。 陆敛白眯起眸，看着荆未眠那一段纤细雪白的后颈脖，蜜般的甜香再度侵入感官，刚涌上大脑表层，荆未眠便已经从身前擦过，连带着那抹香也如轻风转瞬即逝。 第4章 购买鱼缸 邹院士等人刚走不久，陆敛白垂低视线，手指在星脑光屏显示的档案资料轻轻划动片刻，对陈岩开口：“派人再去查一下。” 陈岩怔然：“上将还是怀疑？……” 陆敛白刚要继续往下说，这时，病床那边的陆逸臣刚好恢复意识醒了过来。 他撑直起身体，很清楚感觉到体内的精神网前所未有的舒畅，如同糅杂交纵的织网被一一疏导分明。 抬头看到许久未见的兄长正站在床侧和下属议事，微微诧异喊他，“哥？” 陆敛白让陈岩先出去，转过去把人打量一遍，“感觉如何？” 陆逸臣不明状况，下意识往自己的伤口处碰了碰，“哥，这次给我治疗净化的疗愈师还是姜医师吗？” “怎么？” 陆逸臣激动起来，“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精神网状态这样轻盈舒适，好像以前修补的大大小小的毛病都被一次性疏导治愈了。” “不是她。” 通讯器响起，陆敛白在陆逸臣还要再询问什么之前，说：“你先好好休养，妈很快会过来看你。” 随即接通电话转身往外走。 另一边。 被怀疑的荆未眠坐在邹院士的车上，外套兜帽歪歪地罩在脑袋上，露出瑰丽的小脸，正捧着瓶水在喝。 “还气呢？”邹院士忍着笑说，“我一开始听到消息，也吓了一跳，不过那位陆上将确实雷厉风行，不太好相处，咱以后尽量避开他就行了。” 荆未眠放下水瓶，“看出来了。” 虽然是出了点小插曲，但她并没打算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上浪费心神，便直接把事情原委跟邹院士说了。 “可惜我还没得来及扒开那家伙身上的衣服，检查看看他胸口那里是否有接触过鳞核的标记。” 邹院士是知道荆未眠这次上岸的主要目的的，故而听完这番话颇为诧异。 “眠眠，你的意思是，陆家那位小少爷，陆逸臣，很有可能就是偷走你鳞核的那个人？” 荆未眠点头。 又向邹院士请教，“邹叔，有什么办法可以名正言顺接近他？” 邹院士思索了一会，告诉她。 “陆逸臣是联盟军事大学的新生，眼下学校禁区破了口子，自然避免不了精神污染外泄，一些觉醒了精神体的异能军校生，应该会陆陆续续被波及影响。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校内的疗愈系统也会跟着逐渐紧张。” “眠眠如果以医疗支援入驻军校疗愈系统的话，我想这不失为一个接近陆逸臣的好机会。” 荆未眠“唔”了一声，“可以。” “另外，眠眠，你还记得你当年收留培养的那个人类孩子吗？那孩子当年被接回家族后经历了不少事，听说之前还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需不需要帮你联络他？” 对此荆未眠只是稍微凝眸，很快摇头：“不用。” 因为邹院士临时有别的紧急要务，最后是荆未眠自己回到的第四街。 “宝宝，你在做什么？” 荆未眠没想到，在她离开的这半天里，荆小予不仅把家里收拾得整洁有序，还开始在小院里撅着个屁股刨起了坑。 听到声音，荆小予赶紧从土坑里爬了起来，抹了抹小脸上的灰，把放旁边的传单拿给荆未眠。 “妈妈，你看这个。” “星区每天都会派专员上门收集新鲜作物，用来代替营养液投喂高等级人类的精神体。” “而且上面写了，种出来的作物纯净指数越高，收的价格也会跟着高涨。” “以后妈妈去上班的时候，我可以种些东西卖给他们换取星币。” 荆未眠翻完传单，低头一看，她的小鱼崽直挺挺站在土坑上，旁边插着一把不知从哪翻出来的小铁锹。 她蹲下来，给荆小予重新擦了遍脸，“这样宝宝会不会太辛苦？” “不会。” 荆小予把从传单剪下来的商品图片从口袋里翻出来，“购买这个鱼缸需要199星币，我算过了，只要第一批种植的植物能够成功售出，十天左右我就能够赚足星币，去第一街的商店购回这个鱼缸给妈妈。” 说着，又用手指头拍了拍剪纸上的灰尘，重新放回口袋里。 荆未眠眨了眨眼，没忍住捧着小崽的圆脸蛋亲了一口，“宝宝你真好！” 以前在金亚利斯海域，宝宝刚出生的那两三个月里，她每次都是把宝宝放在巢穴里，自己出去捕食回来喂养宝宝的。 后来宝宝长大了点，不再怎么喜欢窝在原来的巢穴里嗷嗷待哺，更爱黏在她鱼尾后边跟着她去深海区捕食，并且每次还都是优先捕猎她所喜爱的食物。 结果现在来到陆地上了，宝宝也还是满心满眼都是以她为先。 荆小予被亲得脸颊微红，表面却矜持地“嗯”了一声，垂着小手很沉稳淡定地点头：“宝宝应该的。” 荆未眠把刨坑刨出一身土的小崽带回屋里。 刚往洗澡盆里加满了水，小崽儿就迫不及待扑进洗澡盆里，小腿蹬了蹬，遇水化成了一尾短撅撅的银蓝色小鱼尾，在水里欢快地扑腾翻卷起来。 人鱼并不能长时间离开水源，尤其是荆小予这样的小鱼宝。 这次小家伙在陆地上快整整两天没有碰到水，此时终于可以玩水了，难得恢复了些许孩子气。 撒欢了似的抱起自己小鱼尾巴，模拟复习着妈妈在海里教他捕食的样子，撅起尾尖，一尾巴拍击下去，水花四溅。 坐在旁边小凳子上的荆未眠冷不丁被泼了一脸，却只是抬手擦了擦，由着小崽儿玩个尽兴。 垂在肩颈的乌黑发梢沾了水，渐渐恢复回原本的珠光浅粉，发尾弧度微微上卷，等水珠干透了，又很快变了回去。 荆未眠也没管，等着小崽的同时，顺便在那部又破又旧的老通讯器登上了许久未打开的密网，重操旧业。 她的小崽都这么努力想着给她买鱼缸了，她当然也不能苦了她的小崽。 到了夜里睡觉前，荆小予还趴在床上研学苦读种植相关的知识。 荆未眠忍不住凑了过去，结果陪他看了没一会，眼皮开始打架。 “宝宝，要不明天再看吧？” 荆小予腾出小手摸摸她脑袋，“妈妈你先睡哦，我需要再看一会。” “好吧好吧，今晚没有宝宝哄睡服务了。” 荆未眠故作坚强自己躺了下去。 荆小予一扭头，看到妈妈已经伤心地闭上眼睛，连被子都不肯盖了。 他小声叹了一声。 实在是拿他黏人的妈妈没有丝毫办法。 只好放下手里的笔记，扒拉着被子蛄蛹进去，爬到妈妈怀里轻声哄。 “我不看了妈妈。” 荆未眠这才嘴角微勾，得逞地抱住了她香香软软的小鱼崽。 待到夜幕如墨，小崽彻底熟睡过去之时，荆未眠放轻动作从小院出来。 将换上的外套拉链直拉到下巴，扣低帽檐，踩着街巷月光离开。 第5章 陆上将不语 “咕噜咕噜——” 水流破裂成一串串气泡不停上涌。 绵软柔亮的长鸣从潮涨的水波一层比一层激荡地覆过耳膜，自带细碎柔光的粉鳞在海里翻卷跃起，被潮水吞没纳入，又从碧波底下浮出浓艳绮丽的尾鳍。 越往下，水压越重，痛苦挤迫着他的全部感官。 交缠在身上的粉鳞鱼尾也跟着越来越模糊，变成一团团模糊色块…… 水流骤然退去，画面消散成了噪点。 在几何玻璃面的偌大泳池里，陆敛白赤着上身从深水区猛地浮出水面。 青筋凸起的手臂撑在岸边扶梯，呼吸粗重，缓了半晌才从那个反反复复在他梦境里出现了快三年的冰冷缠绵的深海里抽离出来。 上岸，径自走进浴室，在哗啦水声中简单冲洗了一遍，关掉水，用干毛巾擦拭了下头发，顺手披上睡袍时，视线在面前的镜子停了几秒。 系得松垮随意的睡袍半敞，很清楚得以看到，靠近胸膛左侧的心脏部位那里，一片若隐若现的鱼类鳞片纹理，就好像是天生纹在皮肤上面的。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好像每次从这个梦里醒来，心脏上都会短暂浮现出鳞片纹理印记，但在几分钟后又会从他心脏上渐渐消失褪去。 陆敛白走出浴室，就着桌上的冷水服了两片药，正好星涧研究所的西亚教授来了电话。 “很抱歉陆上将，最新检验报告出来了，在东区提取到的远古海洋生物数据，仍然与您手上那道无法消退的不明齿痕无关。” 陆敛白对此类结果习以为常，说“知道了”，喝完杯子里的水，接着问。 “有件事想问问教授，有没有一种蛊惑精神体的违禁香水，是能做到指定人才能闻得到的？” 他始终不认为是自己的感官嗅觉出现了问题。 那样浓郁的甜香从荆未眠的身上明目张胆地弥漫开来，让陆敛白在闻到的一瞬间，抑制精神体暴动的手腕带就出现了久违的异常波动。 而这样浓度强烈的蛊香，陈岩他们却没有闻到一丝一毫。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违禁成分的香水，是仅他可闻的呢？ 电话那边的西亚教授静了静，“……据我目前所知，市面上还没有研发出这种神奇的香水，上将，您是不是精神体又出现异常暴动，导致产生了什么感官错觉？” “……” “您这种情况很危险，最好还是要加大药剂用量，防止精神体进一步……” “挂了。” 没听到一句爱听的，陆敛白面色冷戾挂掉了电话。 刚穿上衣服，陈岩赶过来向他禀报。 “上将，地下交易港那边有新状况。” 陆敛白捞起外衣。 “去看看。” · 北区霓虹尽头的海岸伫立着一所娱乐场所，通过里面的特殊通道能够直达鱼目混珠的地下交易港。 戴着银框眼镜，长相斯文的西装男子走近吧台，似有规律地轻敲几下台面。 很快，一名调酒师走过来，微笑询问。 “先生喝点什么？” 忽明忽暗的光影底下，西装男子粗哑开口：“我要的货呢？” 调酒师四顾周围，一边笑着调酒，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上头说了，这两天军方查得严，不方便在原定的地点交货。” “新地点在哪？” 调酒师把调好的酒倒进玻璃杯，往杯底塞了纸条推过去，“这个嘛，您会知道的。” 墙柱后，一抹娇小的身影闲闲地抵靠在一侧，听那两人谈话。 突然偏了下头，看到从面前路过的服务生，微微眯起了眼。 这不是白天她跟宝宝在第四街那边救下的那个女生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荆未眠眉心微蹙，但眼下自己的事要紧，她看到西装男子喝完酒径自走向地下二层，便拦住那名端酒的女生，拿走盘子上的酒，往她口袋里塞了星币，“借过。” “什么……” 不等人反应过来，荆未眠快速穿过女生身后，从另一方向赶往通向地下二层的电梯。 这边，西装男子刚走到电梯口，余光顿了顿，转头瞥了过去。 墙边倚靠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帽檐下的挑染粉发乖巧伏贴在脸颊两边，明显喝醉了酒，微微下垂的眼睑透着蜜粉色泽。 正难受地歪着头，伸手乱扯着身上俏皮的黑粉条纹外套，里面的背心勾勒出惹目的线条，锁骨下方那里似乎被酒洇湿了一大片。 西装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走过去，一脸关切问道。 “小姑娘，你还好吗？” “唔……” 西装男子主动伸手去搀扶她的小臂，“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吧。” 说着，扶着她往电梯那边走去。 荆未眠跌跌撞撞靠在西装男子手臂间，手绵软无力地胡乱搭在他衣服上。 “一个人来的吗？”西装男子低头嗅闻她头发，还没到电梯口就忍不住要搂紧她，“家里人怎么会放心你来这种地方？” 荆未眠顺利摸到他口袋里的纸条，二话不说直起身反手将他拖进墙角的阴影处。 西装男子的反应也极快，几乎立刻从身上掏出短枪作势要朝她开枪，荆未眠侧身一个假动作将他晃过，顺势卸下他手里的枪支，抓住他头发猛地砸向墙壁，“你猜我为什么一个人来？” 西装男子痛哼一声，又不死心对准荆未眠的右臂重重挥拳过去，却被荆未眠更为迅猛地擒住扣向后背。 “你他妈……痛！松松开……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西装男子被摁着头哀嚎连连，根本无法想象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少女哪来这么大的爆发力。 “这话该我问你，交代你过来提货的人是谁？” “我，我说！……”西装男子眼镜都被打歪了，生怕这暴力少女再提着他脑袋往墙上砸，慌乱招供，“让我来这里的人是……” 倏地，整条长廊尖锐的警报声四起。 是西装男子刚刚趁机按下了交易港的紧急警报代码。 不出数秒，武装人员从两边长廊迅速赶来。 “救——” 西装男子脱口而出的呼救声戛然中断，荆未眠一掌将其劈晕，正考虑要不要跳窗出去，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将她拽向拐角暗门后的看台。 荆未眠回过脸看了眼人，紧跟其后从看台一跃而下。 “快！人在这边！” 不远处的巡逻灯亮起，眼看前路也被堵截，拽着她跑的人还要再不知死活往前去，荆未眠一把扯住他外衣闪进后侧方密集的集装箱内。 箱壁周围有脚步声快速穿过，杂乱无章的货物底下，两个人就挤在幽暗的狭小空间里，只有一点点缝隙的余光透进来。 荆未眠正撑在他身上侧耳听着外边动静，忽然感觉那只沉实的大手从后背不着痕迹移开。 迅速意识过来什么，伸手去摸外套的口袋，果然纸条不见了。 荆未眠眯了眯眼，“陆上将，你要脸不要？” 集装箱里面太拥挤了，荆未眠此刻又几乎跨在陆敛白腿上，刚跑过的粉色发尾有些不羁地粘在男人肩膀衣服上，晃动间轻轻痒痒刮划过他的喉结。 陆敛白面不改色拨开那一缕微卷的粉发，看着她，声音低沉微哑。 “荆医生还来这种地方？” “基地规定了我不能来？纸条还我！” “那倒没有。” 陆敛白按住她靠过来乱动的手。 男人健壮的胸口被她淋落衣领那里的酒液弄湿，嗅闻到那一股掺杂着酒味的甜香几乎要把他全身浸透了，他不得不再度扣紧了手腕带。 压着胸腔不明升涌的郁烦，面色愈发冷锐逼人：“你到底喷了什么香水，甜腻死了。” 荆未眠瞬间察觉到他强大的精神力明显不规律地躁动，不由眼角微微上挑。 “别嘴硬了上将大人，自制力不行就直说，扯什么香水。” “……” 沉默片刻，陆敛白镇静地单手解开系得严丝合缝的领扣，“是吗。” “把纸条还我，我之后肯定不会在基地乱说陆上将一天之内对着一位刚入职的疗愈师精神暴起两次的坏话。” 陆敛白从解开的外衣夹层取出针剂。 气息沉沉，“……从我身上下去。” 荆未眠非但不怕，还刀尖舔血似的故意箍紧他的腿，用手指尖在他滚动的喉结上方慢慢摩挲，“纸条。” 陆上将不语，只是一味地往自己手臂扎上精神抑制剂。 第6章 给小崽拉拢客户 “上将，外面已经——” 集装箱门被猝不及防打开。 照明灯射进来。 陆上将衣衫不整，小娇美人靠坐在怀。 还把人的手强行按在他解开的领口那里。 几人面面相觑。 脑子里不约而同冒出一句。 这粉发小美人是谁？ 是嫂子吗？ 陈岩最先反应过来，啪地再次关上集装箱的门，“上将你们继续！” 陆敛白沉着脸：“回来。” 打进手臂的精神抑制剂已经开始生效，确定自己不会再一碰到她就精神躁动，陆敛白终于抓住贴在颈侧那只香得过分的纤手，避如蛇蝎一般将其从身上扯拽下去，并踹开了集装箱门。 陈岩几人杵在外边，生怕再瞅到什么不该看的，头也不敢抬，只把陈岩推到最前面禀报。 “……报告上将，已经将相关人员缉拿回去等待处理，另外刚刚从全频段跟踪到了d677的雷达数据。” 此时荆未眠已成功从某人身上摸回了那张纸条，她发现原来刚刚堵住去路的就是这几个人，难怪陆敛白那会就没打算要避开他们。 等了一会，见陆敛白还是人高马大挡在集装箱口不让自己出去，忍不住提醒他，“陆上将你挡着我了。” 陆敛白侧过头，垂目看了眼她湿漉漉的背心领口，一言不发脱掉身上外套扔给她，“穿上。” 荆未眠莫名其妙。 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只好随手披上，“这下能让开了吧？” 陆敛白挪开了半个身体的位置。 并对还杵在原地的几人下令，“去开车。” 陈岩抬起手腕星屏，接收到指令的装甲车很快自动开到了面前，他还自以为聪明地询问了声，“上将，那……嫂子坐哪辆车回？” 陆敛白顿了顿，开口，“你这样，先拐个路去趟附近医院。” “好的上将，您是哪里受伤了吗？” “去检查看看你眼睛。” “……” 陈岩顿时语噎。 还是荆未眠好心从陆敛白后边探头过来，冲他挥挥手打招呼，“嗨，陈副官，是我。” 陈岩看着她帽檐下那头十分甜酷不羁的挑染粉毛，有些惊诧地睁大眼，“荆医生？这是你的假发吗？……” 荆未眠点头。 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这就是自己的真头发。 只不过因为刚刚她故意往身上洒了点酒水才变回原本的发色的。 她先一步上的车，陆敛白堵在车门外屹然不动，直到陈岩从另一边坐到了前面的驾驶座，这才带着一身寒冽如霜的低气压挤进来。 坐到靠近车窗的位置，跟避开病毒似的，和荆未眠隔了快有两个座位。 而荆未眠对此毫无察觉，或者说压根不在意。 在从交易港离开路上，她扒着座背探头去问坐在前面的陈岩，“对了陈副官，陆小少爷后来怎么样了？应该醒过来了吧？” 陈岩答：“醒了，当时荆医生你走后没多久，陆少爷人就醒了。” 荆未眠沉思状：“我回去之后想了想，陆少爷毕竟是被危险实验体咬过，有些疗愈的注意事项可能不太清楚，这样吧，你把他通讯号给我，我亲自来跟他细说。” “啊？可是陆少爷他……” 陈岩想起白天那会上将还在怀疑荆未眠的身份来着，正犹豫着要怎么回答来着，坐在后面的陆上将平静开了口。 “我是他哥，荆医生有什么问题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哦，其实也没什么。” 荆未眠随口敷衍完，又继续逮着陈岩追问，“我还听说陆少爷刚考进首都星的军校没多久，他主修什么呢？” “这个啊，小少爷他是主修指挥系……” 陆敛白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岩，需要我提醒你怎么开车吗。” 陈岩瞬间缄口，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开他的车。 见状，荆未眠摩挲了几下手里的纸条，终于转头面向陆敛白，“上将，你不是想要这张纸条吗？我还是把它交给你吧。” 陆敛白神色如常：“荆医生确定不是因为听到d677雷达位置已经被识别，猜到对方一定会再次转移d677，所以才舍得交出这张形同虚设的废纸吗？” 荆未眠挑眉。 “上将这样说就没意思了，难道不是你刚刚在集装箱里面对着我又摸又……” 在荆未眠说出让前面陈岩更加震惊措乱的荒唐话之际，陆敛白不得不立刻降下静音挡板。 脸上又阴沉了几分。 “d677是从军校禁区逃逸的的7级污染实验体，有人为了得到它而在密网挂出高价，而就在三个小时前，带有鲸骇军团势力标识的匿名佣兵接下了这个任务。” 陆敛白注视着她，咄咄逼人：“所以，今晚现身在交易港的荆医生是当中的哪位后代呢？你和这支销声匿迹多年的军团掌舵人又是什么关系？” 荆未眠原本还很淡定，听到最后这句话明显有些讶然。 竟然都已经到后代了吗？ 她这几年到底忘掉了多少事？ 荆未眠摸摸下巴尖，有点不太好意思似的，凑近过去掩着口鼻低声道，“这么说吧，我现在就是单纯落魄了，想赚点外快养家糊口。” 陆敛白：“……” 荆未眠眼珠一转，忍不住开始给她的小崽拉拢潜在客户。 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跟他打商量。 “陆上将你看你动辄精神暴动，平时肯定没有好好喂养自己的精神体。” “这样吧，我家里正好有在种植相关作物，你先预付我半个月伙食费，等作物成熟了，我给你挑选最新鲜的纯净度最高的给你送过去。” “不需要。” 陆敛白冷声道，“还有，我只是今日突发精神波动异常，并没有动辄，你不需要突然那么小声讲话。” “行吧。” 买卖没做成，荆未眠也没感到泄气，她让陆敛白把挡板升上去，和陈岩说，“麻烦陈副官送我到前面的街口停下就行。” 陈岩正襟危坐：“好的荆医生。” 头也不敢回。 甚至不敢想刚刚陆上将突然把静音挡板降下去，是不是又抓着人荆医生干了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陆敛白往荆未眠提示的地方望过去。 和外面高楼林立的繁华区域有所不同，这一带的建筑老旧拥挤，治安相比其他街区也较为混乱差劲。 盯着那片街区片刻，陆敛白问，“你住这里？” 第7章 小珍珠 “是啊，怎么了？” 陆敛白又不说话了。 很快车在第四街口停下。 荆未眠刚下车，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扭头去敲了敲驾驶位那边的车窗。 等陈岩把车窗降下来，她又用同样的话术推销上了。 荆未眠把她崽崽还没种出来的植物狠狠夸了一通，最后歪歪头笑着问：“陈副官你要不要呢？” 陈岩听完其实已经有些心动，但碍于陆上将的态度不明，只能是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谢谢荆医生，我到时再看看。” “没问题，到时候我拿来给陈副官你试试。” 荆未眠说完就跟他挥手道别了。 自始至终，陆敛白坐在后座的阴影处一动没动。 斑驳发黑的建筑墙面下，幽暗微弱的月色一点点跟踪着那抹清瘦的粉色身影，直至消失在巷口。 陈岩注意到后面的陆上将一瞬不瞬盯着荆未眠离开的方向，略微有些出神的样子。 不由试探着唤了一声。 “上将？” 陆敛白这才不冷不淡收回视线，“走吧。” …… 晨曦，还趴在床上补觉的荆未眠微微耸动鼻尖，被一阵面包焦香唤醒。 爬起来往屋外一看，小桌已经摆好了她爱吃的蜂蜜吐司，荆小予还踩在小凳上给自己冲奶粉。 “宝宝，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荆小予摇了摇奶瓶，不忘回头安抚她，“时间来得及，妈妈你不要着急。” “唔，宝宝我马上来！” 荆未眠速度去洗漱了下，出来的时候荆小予把她上班的背包都给她拿好了，“妈妈我在你包里装了瓶水，你去上班的时候要记得及时喝水补充水分。” 荆未眠含糊点头，咬了一口奶香焦脆的蜂蜜吐司，好吃到想原地翘起鱼尾尖。 可惜鱼尾这会已经分化成人类双腿，她只能翘了翘鞋尖，不忘掰出一半分给她的小崽，“宝宝，这个好吃。” 荆小予凑过去咬了口，继续一边喝奶一边监督他妈妈进食。 等吃饱喝足以后，荆小予把妈妈送到门口，又是好一番仔细叮嘱，才放她走了。 而荆小予重新回到小院里，挽起袖口，继续锄起他的小菜地事业。 很快荆小予又有了新的问题。 他回屋把钱包找出来，倒在床上认真数了数上面星星零零的星币。 深思熟虑片刻，只拿出一点用来购买新种子，随后又把钱包郑重藏回小箱里。 虽然妈妈把家里的资金统统交给了他来掌管，但妈妈赚钱很辛苦的，他不能拿来随便乱花。 荆小予列了一张所需清单，背上小书包独自出门采购了。 与此同时，一艘小型隐形舰在街巷末尾悬停。 折射着机械冷光的透明舷梯缓缓展开。 走下来的中年男子身段笔挺，披着军装长外套，神色威严肃穆。 这片旧区拆除在即，陆元帅这趟是带着新上任的总统搁下的秘密授意过来的。 他来邀请那位隐退多年，冥顽不灵的老战友搬迁去到安排好的新住处颐养天年。 结果却一如之前料想，到了地方又吃了闭门羹不说，那老东西这次把他赶出去的时候还连着他也一并骂得狗血淋头。 “陆源槐你要点脸吧，一把年纪了还要给那没良心的小畜生当狗，你自己爱当当去，滚滚滚，别跑来这里祸害老子！” 陆元帅按着心脏，隔着门试图跟他好好沟通：“新的颁令很快就会下来，你现在不搬，回头你要住到哪去？” “老子就算死外头也不稀罕那小畜生的施舍！给老子滚！” 话音落下，院墙那头飞出来一个破烂的盆子，正好砸到了陆元帅的额头。 陆元帅摸了一把砸伤的额角，流血了。 知道里边那老家伙这会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得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选择离开。 拐出这老旧的街巷，刚要打开通讯器唤底下人过来接他来着。 眼前突然阵阵眩晕发黑，他撑着墙边抬头，视线模模糊糊中，只看到不远处有个背着蓝色小书包的小孩走来…… 陆元帅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人就已经贴着墙倒了下去。 “咦？” 荆小予刚刚从附近的小商铺采购完满载而归，远远看到有个爷爷倒在墙边，头上受伤流血了。 荆小予赶忙跑了过去。 蹲下来小心晃了晃，“老爷爷？你快醒醒！” 荆小予叫了好一会都叫不起来他。 而且看着这位昏迷过去的爷爷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冒出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他随即打开自己的小书包翻了翻，找出来了一小罐果糖。 这是妈妈留给他的救命糖。 荆小予倒出来一颗放到小手里，小心翼翼喂进老爷爷嘴里。 好在这位爷爷服下果糖后，额头上的创口渐渐愈合过来，面色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苍白了。 荆小予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鼻尖的汗珠。 想着这位爷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便拍拍书包上的灰尘，背起他的书包走了。 而荆小予并不知道的是，在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啪嗒一声轻响，由他手指滴落的汗珠化成细小的珠子轻轻弹跳滚落到陆元帅的手边。 数分钟后。 陆元帅缓缓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他本能地去捂住自己的头，却惊奇地发现，额角的伤口竟然消失了。 要不是手里还沾着血迹，他都要怀疑自己那会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他记得昏过去之前，有看到一个背着蓝色小书包的小孩朝他小跑过来，难道是那个孩子救了他吗？ 陆元帅回忆思索着，正要起身时，另一只手触碰到了什么，将其拾起来看，是一颗圆滚滚的粉粉蓝蓝的小珍珠。 在日光下折射出珠光透亮的色泽。 陆元帅深深地盯着手里这颗漂亮可爱的小珍珠，突然想了起来。 当年他的长子陆敛白在海上出事，在被救回来躺在病床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西亚教授曾说他手里一直紧紧攥着一颗珠子，那似乎也是类似这种质地的珍珠。 当时西亚教授的团队使尽一切手段都没能将其从陆敛白手中剥离。 之后敛白苏醒过来，他手里的珍珠却古怪地消失不见了。 陆元帅握着这颗小珍珠回到悬停的隐形舰上，当即给他儿子打了通电话。 第8章 霸凌现场 军部基地全息指挥台前，战略部署已按原定计划有序进行。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掌握最高制宇权，精准打击食虫异星隐藏在作战中心的能源枢纽，切断他们的能源补给。” 大将军说着，目光从全息光屏移开，转头看向坐在最前面一袭挺括严谨军服的男人—— “敛白，我知道你刚回首都星还没两天，但戎克星系那边的战区你最为熟悉，这次可能还是需要你带队前往前线作战。” 陆敛白：“明白。” 见他答应得一如既往的冷静干脆，秦大将军反而稍有顾虑，他特意在部署会议结束后叫住了陆敛白，和他一同往外走。 “敛白，或者你回去先跟陆元帅和元帅夫人询问下意见，你刚回来就要走，我担心元帅他老人家……” “没这个必要。” 秦大将军看惯了他这副终年形如冰山的面孔，直摇头叹气，“我之前还听说你跟顾家那位伯爵千金联姻在即，你总这样谁能受得了你吗？” 原本还走在身侧的陆敛白脚步顿住，一双黑眸结了霜般望住他：“大将军什么时候连这种谣言都信了？” 秦大将军怔住：“不是真的吗？” “不是。” 陆敛白冷声否认。 秦大将军摆摆手，“算了我也管不着你小子这事，给你两天时间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两天后出发戎克星系战区前线。” 而陆敛白刚跟秦大将军分别踏上星舰，就接到了来自父亲的电话。 “还在军部？” “刚结束会议。” “你现在立刻回家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陆敛白听得出来父亲的措辞语气十分凝重严峻，正好他出征在即也确实需要回去一趟，便应承下来：“知道了。” “另外还有，逸臣今天早上刚出院就跑去军校了，你妈担心得不行，你顺路去军校把你弟弟也一并接回来。” 听到陆逸臣一出院就回到军校去了，陆敛白同样皱起眉头，挂了电话就开着星舰往军校去了。 …… 一所偏僻的小诊所里。 顾佳帧披着风衣，戴着一顶低调的黑色阔边帽，走进病房。 那两名魁梧的壮汉躺在病床上，手脚多处骨折挫伤，据说被发现的时候人还在臭水沟里躺着。 顾佳帧听完医生的伤势报告，温雅笑着点头：“我知道了，这几天麻烦医生了。” 说着侧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黑衣保镖，保镖立即上前递给医生一个金属手提箱。 医生喜笑颜开接过，“顾小姐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顾佳帧脸上始终挂着浅笑，转身走出诊所的下一秒，脸色立即变得阴晴不定。 “废物。” 保镖道，“属下亲自去杀她。” 顾佳帧闻言瞥了他一眼，冷嗤，“你去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保镖？” “简橙一日不除，大小姐就无法继续安稳当着顾家的女儿，属下不想大小姐为此忧心不安。” 顾佳帧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 “是，爸妈他们现在只是还不知道简橙的存在，如果他们发现了简橙……到时我这个假的伯爵千金……” “不会的。”保镖忠诚坚定地望住她，“属下发誓，一定会为您除掉简橙。” 顾佳帧跟他对视了少顷，勾起唇笑，伸手抚摸他的脸，“好，我知道你忠心。不过现在最紧要的，是要找到把简橙救下来的那个人是谁，我必须弄清楚，那个人救下简橙的目的是什么，他对简橙的真实身份到底知情与否。” 保镖被他的大小姐温柔地轻抚着脸，微微失神片刻，反应过来立即往后退了半步，低头领命：“属下这就去调查。” · 另一边，联盟军事大学医疗系统区域内。 “请出示身份id卡。” “荆未眠，19岁，东区医疗科学部，疗愈评级未出，您的信息已成功录入，欢迎您前来支援协助。” 荆未眠接过工作牌，按照指示来到a级训练场。 受军校禁区污染外泄的影响，由于部分精神体达到a级以上的军校生共感及敏锐程度高于普通学生，反而更易被波及污染。 荆未眠这次收到的任务就是去到a级训练场那边，给那些遭受到这次禁区污染而导致精神体不同程度暴动的学生们进行疗愈净化。 没曾想到的是，她刚换上规定的白色连体制服来到训练场，就正面直击了这样一幕。 被汇集到这里的军校生们精神体受到污染导致失控释放出来，不同形态的精神体又有着各自属性的领地意识。 一时之间，各种体型庞大、威猛凶狠的兽类精神体各据一方，性格或温顺胆小的则全都被那些高等级的军校生霸凌驱赶到训练场的角落旮旯里瑟瑟发抖扎堆。 荆未眠从训练场入口进来，正好目睹为首的几人趾高气昂地领着各自的猛兽精神体将一名学生团团围堵逼至墙角。 “小细狗，你还替他们打抱不平上了？” “滚开！你们这几个只会恃强凌弱的垃圾渣滓！” “那不然跟你一样？仗着自己有个元帅老爹，又有个战功赫赫的上将兄长，就上嘴脸跟我们叫嚣上了？你家里人厉害，又不代表你也跟着有实力！”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所有评级a级以上的军校生里头，哪个学生觉醒的精神体属性会是一只弱小没用的小细狗啊！哈哈哈哈！” “实在不行你也学着角落那些孬种哭着打个电话叫家长吧，就叫你那位上将哥哥来接你回家好了，让他看看他弟弟有多没用！” 倚靠在虎兽精神体边上的军校生程烈正放肆嘲笑着，忽然感觉背后被只小手拍了拍。 他不耐地拧着眉扭头过去，看到一名少女穿着修身挺括的白色制服垂手立在身后。 在对视上那双清透绮丽的眼眸的一瞬间，程烈莫名心口震颤了下，立即感到危险地眯起眼。 “你是……新来的小疗愈师？” 众人循声望过来，怔了怔，随即不悦起来。 “到底谁给安排的疗愈师？光有一张漂亮的脸有什么用？你这样娇柔弱小的疗愈师也配到a级训练场来给我们治疗？” 第9章 尾巴不好看 荆未眠微笑：“你先把脑袋的水摇匀了再跟我说话。” 她直接面向领头的程烈，“让开。” “看样子老师是想要保护陆逸臣，可是老师你看起来比他还弱呢，你想要我们让开，可以啊，”程烈慢慢站直起身体，拍了拍自己的精神体，“老师只要别被我的精神体吓软了腿，我就让开。” 要知道，他的精神体刚刚只是发出一声虎啸，就把那些胆小鬼给吓到角落去了。 更别说面前这个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的小疗愈师。 程烈话音落下，身后的陆逸臣反应过来试图要冲过来，那帮人却拦着根本不让陆逸臣过去。 虎兽呲着牙迈向荆未眠，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瞬间响彻整个训练场，强大的精神力释放下，角落已经有不少胆小的精神体又哆嗦害怕起来。 眼看着虎兽在荆未眠面前停驻下来，程烈抱着手坐等好戏上演。 结果下一秒，荆未眠的小手覆在了虎兽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 因为此刻精神体就在自己的咫尺之距，程烈能瞬间共感到精神体的全部感官，意识到自己正被摸着脑袋，不知怎的立刻绷紧了脸，“你干什么！” 荆未眠掌控十足地轻轻抬起虎兽的下巴。 程烈清楚感知到自己的精神体正被纤细柔嫩的手指摆布捏弄着。 原本被污染的精神网攀附着似有若无的润湿水珠，那样纯净纤柔地包裹着他，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跟他过去遇到的疗愈师根本不一样。 程烈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受控制地绷直了腰腹肌肉，眼神都有点迷离起来。 甚至还想要她再抚摸别的地方，但就在这时，荆未眠声音平缓冷淡开口。 “趴下。” 紧跟着所有人震惊看到，刚刚还威风凛凛啸叫的巨型虎兽瞬间趴伏下去，臣服在少女脚边。 还发出呜呜地委屈兽音，一副还要再求她抚摸安抚的模样。 程烈本人也双眼猩红望向她，又凶又憋屈的。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小气，怎么摸了几下就不肯再摸了。 旁边几人同样共感到了各自的精神体嗅闻到的那一缕似有若无的纯净气息，不约而同眼巴巴凑到了荆未眠的跟前，也想要得到荆未眠的疗愈净化。 结果荆未眠袖手冷眼旁观，谁也不碰，任凭这些残暴的凶兽挠着地板无能狂怒。 “你，你不是过来给我们疗愈的老师吗？为什么现在不给我们治疗？” “就是，我看到你刚刚给程烈治疗了，我们也要治疗！” 荆未眠：“想要我治疗？” 众人重重点头，竞争似的要挤到最前面去，抢着得到荆未眠的第一个治疗。 荆未眠视线却不紧不慢穿过他们身后，“先去跟被你们欺负的人道歉。” 程烈等人循着荆未眠的目光望向陆逸臣，正犹豫摇摆着要不要过去道歉时，陆逸臣对着这些人厌恶道：“荆老师，我不需要他们道歉。” “你以为老子想跟你道歉，你他……” 话音未落，那名学生接收到荆未眠的眼神，只得悻悻地不情不愿闭上嘴巴。 程烈眼睛紧紧盯着荆未眠：“老师你也听到了，是陆逸臣自己不需要我们道歉的，你……” “他不想要道歉那是他的事，想要治疗就去把被你们欺负到扎堆的同学请到他们原本各自的座位，还有，在我回来之前，把训练场打扫整理回原貌。” 荆未眠说完这句话，直接点名陆逸臣：“你跟我去医务室。” 荆未眠之所以会出手帮他，原因也很简单。 她本来就怀疑鳞核在陆逸臣身上，为了鳞核的安全，她当然不能让这家伙出现半点闪失。 但陆逸臣显然并不这么想，少年一路跟随着她来到医务室，满脑子想的都是荆未眠刚刚为了保护他孤身面对程烈他们的样子。 荆未眠转头，看到少年那头短发稍显凌乱垂在深邃的眉毛下，一双褐色眸子微微发亮盯着面前的她，直白而赤城的情绪半点都藏不住。 “荆老师，我昨天出院时找医疗部那边问了，他们说给我治疗的人是你，还说你最近支援入驻军校了，刚刚……谢谢你保护我，但是下次请不要这样做，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 说着，不知怎的心跳又加速起来，紧跟着精神体冒冒失失钻了出来。 陆逸臣想起不久前程烈他们嘲笑自己的那些话，自卑感油然而生。 慌忙捂住了身后毛茸茸的黑色尾巴。 不给她看。 荆未眠眉角微挑：“什么意思。” 陆逸臣浑身紧绷，低声呐呐地，“我……尾巴不好看。” “我看看？” 陆逸臣却用力摇头，强迫自己收起了精神体，压根不敢在她面前多晃一眼。 荆未眠这时重心逐渐落在他的心脏部位上，也没工夫注意其他，故作关心问道：“你看起来好像很难受，需要我再帮你检查一下吗？” 陆逸臣眼睛闪了闪，“可以吗？” “过去躺下。” 陆逸臣执行力超强，迅速几步跨过去，在检查床躺了下来。 然后，双手规矩放平，仰着头望向站在床边的荆未眠。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略带着凉意的细手覆下来，拇指和食指分开抵在他下颌处，贴着他颈部线条慢慢滑落。 明明只是再基础不过的探测精神动作，陆逸臣却仿若再次感受到了水波游丝钻入精神网，让他下意识用力地攥动了几下喉结，本能地就把头凑过去，想要用脸庞蹭弄她的手背。 但是荆未眠却在此时收回了手。 陆逸臣眼睑微红，跟呆懵小狗似的不解地抬头，“荆，荆老师？” 荆未眠面不改色地扯道：“需要脱掉上衣做进一步检查。” “啊？……” 于是，陆逸臣一脸犹疑地脱掉了身上的外套。 手指刚放到领口最上面的纽扣，又忍不住抬起眼，注意到荆未眠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将脱不脱的领口那里，那副眼神，侵略性十足，俨然快要把自己生吞了的。 陆逸臣耳后红了红，攥着纽扣：“荆老师，我能不能问一下，等会是要检查我哪里？” 荆未眠随口胡诌：“心脏，你刚刚的心跳频率不太正常。” “……噢。” 陆逸臣没好意思告诉她是因为刚刚被她疗愈系的精神力探测触碰时，自己浑身的血液细胞都好像在激涌叫嚣。 他才解下第一颗纽扣，荆未眠便按捺不住往前一步，手撑在床沿，主动向他倾靠过来。 陆逸臣脸唰地通红：“荆老师？” “你到底脱不脱？” 荆未眠看不下去了，甚至想要上手替他脱，但手刚伸过去揪他衣领。 很不凑巧的，医务室的门被突然推开。 陆上将站在门外，盯着里面，唇角压得冷直。 第10章 哥你不会懂的 陆逸臣躺在检查床上，眼睛正失焦盯着拽住自己衣领的细白又柔韧的几节手指尖上。 被那仿若裹成水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因为用力绷紧而微微下陷的颈窝，根本不受控制地深呼吸起来，心神乱晃着，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陆逸臣一瞬间清醒过来，看到是他哥走进来。 “哥？你怎么来了？” 陆逸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心里竟然还有点被坏了好事的失落感。 他哥怎么门也不敲就进来了？ 同样纳闷的还有荆未眠。 再一次被打断了计划且还是被同一个人逮了个正着。 荆未眠抵了抵尖齿，压住不悦直起身体。 转过去波澜不惊地跟人打招呼，“陆上将过来看望自己弟弟？” 陆敛白看着她，“荆医生这次还有什么理由？” 没等荆未眠开口说话，陆逸臣慌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哥！你误会了！” 陆敛白目光一转，看到他的训练服领口乱敞，外套被脱下来扔在床旁，不由沉声，“衣服穿好。” 陆逸臣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赶紧穿上外套解释：“荆老师刚刚只是想脱我衣……不，她只是想给我检查心脏！” 陆敛白脸上冰冷如霜：“你心脏怎么了？” “我……我刚刚心脏有点不舒服。” 荆未眠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确实是这样，而且我之所以叫陆少爷过来医务室也是有原因的，上将你知不知道……” “荆老师！”陆逸臣着急喊她，那双狗狗眼求助地望着她，轻轻摇头状。 荆未眠顿时了然，知道陆逸臣这是不想让她告诉陆敛白刚刚在训练场上的事情，只好及时打住刚刚的话题。 “对了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吧？”陆逸臣能感觉得到兄长对他的荆老师明显态度不善，避免再出别的什么问题，想着赶紧把他哥拉走。 陆敛白：“去外面等着，我还有事要问荆医生。” “哥！……” 陆敛白冰冷地睨他一眼，陆逸臣顿时老实，扭头跟荆未眠说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出去了。 “逸臣心思单纯，对你的话信以为真，我却没有那么好糊弄，荆医生，你接近我弟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等人一走，陆敛白也不跟面前的人绕弯子，单刀直入淡声询问。 荆未眠心里知道，今天不给这位陆上将一个交代，怕是难以抵消他的怀疑。 默然半晌，轻轻咬住唇：“我不敢说。” 陆敛白无动于衷。 “……好吧我说，上将，其实我是对你弟弟一见钟情了，我喜欢他，想追求他，我过来军校医疗系统支援也是为了他。” 荆未眠说得满脸真切，却换来陆上将毫不留情一句，“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 “荆未眠，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危险的人，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说完就走。 荆未眠驻足望着他离去，苦思冥想他的话。 最后得出结论。 下次一定记得锁门。 …… 切割成菱形的玻璃光面随着电梯的下行，像是低饱和度的色块在陆敛白脸庞上忽明忽暗的滚动。 他难得过来一趟军校，避免不了要替父亲与校方领导那边寒暄问候一番。 待回到星舰停泊区，才终于收敛住那股隐隐暴戾不明的躁意，神色如常踏上星舰，看到陆逸臣已经坐在里头等他。 “哥，你没跟荆老师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启程返回陆宅途中，陆逸臣按捺不住凑过来试探问道。 陆敛白打开星脑处理军务，深黑的眼眸落在光屏上，面无波澜：“以后离她远点。” 陆逸臣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哥你怎么这样说，你根本不懂，荆老师她人可好了……她很在意我的！” “嗯，才见两次面就在意你了。” 陆逸臣皱起眉，“哥你别以为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觉得荆老师是有目的蓄意接近我的吧？我又不是像哥你一样，身处帝国军部高位，掌控各种帝国军事机密。我一个军校生，觉醒的精神体又只是一只属性再普通不过的黑狼犬，我身上能有什么好的东西让荆老师图谋啊？”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超小声嘀咕补充一句，“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有好的东西让荆老师图谋呢。” “……” 陆敛白顿了顿，终于舍得从面前的光屏抬起头，口吻情绪不明：“怎么，才认识两天就想把心掏给人家？” “那不行，会吓到荆老师的！而且我现在什么都还不是，我不能……”他话说到一半，想起来什么，又及时打住了话题，摇摇头道，“算了，哥你没被荆老师疗愈过，你不会懂的。” 他跟他哥这种常年待在战区里不通人情的冷漠家伙是讲不通的。 不过，陆逸臣很快在他哥身上发现了很不寻常的一点。 “诶，哥你今天怎么两只手都戴上了这种抑制精神暴动的手腕带？还全都是扣紧的防御级别最高的带扣！” “哥你去见谁啦？还是军部有什么精神值专项的测试考核？” “不对啊，我记得哥你以前基本都用不上这玩意的啊。” 陆敛白低头看了眼缚在手腕上的黑色腕带，面无表情抻下袖口，“随便戴的。” 说话间，星舰已经在陆宅悬停降落。 没给陆逸臣再细究盘问下去的机会，陆敛白下了舷梯就把他弟弟抛在后头，坐上管家开过来的车回西园住区。 搞得后面的陆逸臣一头雾水，“跑什么嘛，奇奇怪怪，多问两句都不行。” 元帅夫人念旧非常，加上又觉得现在时兴的仿生机器人过于冰冷机械，所以陆宅上下基本都还是跟随她嫁过来的仆从这些人在看管着。 朗盛把车停到主宅门外，提醒他，“大少爷，元帅已经在书房里面等你，元帅让你回来就直接上楼去找他。” “嗯，知道了。” 陆敛白进了门，正好元帅夫人听到动静出来，看到他一瞬间忍不住红了眼。 也不指望自己这个向来情绪薄淡的儿子能给出什么反应，元帅夫人自己上前抱了他一下。 “你这孩子，可算知道回家了，这次不许待没个几天就又跑到战区一年半载不回来！听到没有？” 刚答应过秦大将军要前往戎克星系战区的陆敛白沉默住了。 伸手回抱了下母亲，岔开话题道：“母亲，我还是先去书房。” 元帅夫人把他推开，“去你的吧。” 结果等人上电梯了，目光还亦步亦趋地跟随着，直到楼上的电梯停下了，才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唉，不得了了，我都杵门口半天了，母亲眼里还是只有哥哥的背影。” 元帅夫人循声过去，才发现陆逸臣从门后探头进来，正学着她摇头叹气。 元帅夫人顿时气不到一处来，“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呢，医生都说了让你在家好好休养几天再去复查，你可好，一大早就跑学校去了，还要让你哥绕路去接你！” “我知道错了许女士！为了弥补我的过错，许女士我有重要情报要向你报告！”陆逸臣一边推着他母亲进去，一边凑到她耳旁悄声说，“你大儿子绝对有情况——” 第11章 小鱼分离焦虑 此时楼上书房里。 陆敛白站在书桌前，眼瞳漆黑幽邃，一瞬不瞬盯着窝在掌心里的一颗小珍珠，军服下的胸腔狠重地跳动起来。 珍珠整体是那种偏向蓝调的莹润色泽，但在灯光投射下，又隐约泛着水光缎般柔美的浅粉。 珍珠太幼嫩了，颤巍巍滚落进他的大手里，好像一捏即碎。 陆敛白手指骨节微微向下弯曲，似乎是想要摩挲看看，又生怕指腹上的粗粝枪茧对这颗小珍珠造成不可逆的划痕损伤，最终到底还是克制住了，不敢轻易触碰。 “如何，你对它有没有印象？” 陆元帅见他一直盯着珍珠看，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陆敛白嗓音低沉，“梦到过。” 在他的梦境里，也有类似的模糊珠光，啪嗒啪嗒地掉坠在他的脸，胸口，腰腹…… 在这三年里，他每次试图去捧住的时候，都会被拖溺进无底的深渊海底，直至醒来。 “巧合的是，我回来前致电问过顾家那边，说佳帧今天也去过那片旧街附近办事，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佳帧不小心遗留在那的？” “不会是她。” “你怎么确定呢？西亚教授也说你当初苏醒过来忘了不少事，说不定就是你把佳帧给忘了呢？毕竟，当年确实就是佳帧把你带回来的，不管怎么说，她对你有恩。” 陆敛白对此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平静道：“我知道是她带我回来，所以这几年顾家需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除了联姻的要求。” 说着，陆敛白视线终于舍得从小珍珠稍稍移开，拧起眉峰询问：“父亲刚刚说，你当时在昏迷过去之前，看到有个小孩朝你走来，等你醒来的时候，身上伤口却消失了？” “是的，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回来以后我怕你母亲知道了担心，瞒着她让医生替我检查了下身体，结果表明我确实身体无恙。” “父亲记得那个孩子的模样吗？” 陆元帅摇头，“没看清楚，那孩子应该还挺小的，身上还背着个……蓝色的小书包。不过我已经让底下人去那片旧街排查了，找到了再跟你说。” 陆敛白轻轻拢住手里的小珍珠，“嗯”了一声。 · 同一时间，军校禁区外。 荆未眠趁着休息间隙，无视横亘在防护栏上的警示牌，上前查探防护栏上的豁口，上面的特殊材质早已扭曲变形，还粘附着不明的污染颗粒物。 荆未眠伸出手指轻触，精神力涟漪波动起来，她立即灵敏地捕捉到滞留在上面若有似无的人类气息。 巧了。 这道气息的主人，她今天还真见过。 荆未眠刚折返回医务室，就看到顶着一头桀骜不驯的金棕色短发的程烈正在试图用各种方式撞开她的门。 “你在干什么？” 听到荆未眠的声音，程烈猛地转头过去，看到果然是她回来，眼里的嗜血凶戾总算消沉下去些许。 接着悻悻地冲到她跟前大声咆哮质问，“你还好意思问，你不是说按你说的做就会给我们治疗吗？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 荆未眠伸手将他脑袋上翘起来的那撮嚣张的金毛按压下去。 “安分点。” 下一秒，程烈瞬间偃旗息鼓。 抿了抿唇，硬邦邦命令：“继续。” 荆未眠懒得理睬他，直接打开门进去，程烈也要跟进来，被她伸手拦住，“去把那个跟着你的……精神体是蜂鸟的同学叫过来。” 程烈顿时恼火了：“荆未眠你搞什么啊，论家族地位论精神等级他哪样都不如我，你凭什么先给他治疗不给我治疗？” “来你过来。” 程烈气势汹汹冲到她跟前。 荆未眠伸手胡乱揉了一把他脑袋上的金毛。 疗愈系的精神力注进他的精神网，程烈闷哼一声，顿时舒服到脑袋上失控冒出了短短圆圆的毛绒兽耳。 表面上挺胸收腹老老实实给她摸，实际却如被顺着毛呼噜呼噜的大猫，金棕色短发间的兽耳兴奋到像雷达一样转动起来。 过了一会，荆未眠才收回手，“给你三分钟，把人给我叫过来。” 程烈这会刚被疗愈净化过，被她使唤了也不生气，只警告她说：“你刚刚给我疗愈的时间是一分三十五秒，你给别人疗愈的时间不准超过我，听到没有？” “你再啰嗦以后找别人疗愈去。” 如此，程烈就不说了，只好忍气吞声去帮她叫人了。 荆未眠让程烈叫过来的学生名叫李清钰，人如其名，长相清隽斯文，那会在训练场的时候就一直默默跟在程烈他们身后，既不参与他们的行为也不远离他们。 “程烈说，荆老师叫我过来。” 李清钰走进来，站在桌前停下。 荆未眠点点头站起身，上下打量他两眼，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伸手按住他后颈迅猛地压向桌面，直接开门见山—— “你把d677藏哪了？” “什么……”李清钰的脸被摁在桌上，痛叫了一声，“我，不知道荆老师在说什么……” “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带我去找d677，要么，我先把你揍一顿再拖着你去找d677。” 李清钰挣扎了一会，闭眼放弃：“……我带荆老师去找它。” 荆未眠嘴角微抽，“会不会放弃得太快了点？” 这么配合反而给她整不会了。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李清钰脸色苍白，被她扣着的小臂微微发抖，“而且，我怕疼。” 荆未眠瞅了一眼这家伙的后脖颈和手臂，确实是挺细皮嫩肉的，就被她掐了一会就通红成一片了。 她佯作有事要带李清钰出去一趟。 一路暗地扣押着人，直到李清钰把她领到了一处废弃的仓库。 李清钰把钥匙给她，荆未眠一边扣着他，单手打开了仓库的门锁。 结果进去一看，地上血迹斑斑，几条材质特殊的粗重锁链被撕咬成一小截一小截的。 李清钰盯着那几截被咬烂的锁链，喃喃：“它挣脱锁链逃了。” …… 与此同时，第四街的小院里。 荆小予在他的小菜地里吭哧吭哧忙活了一整天，终于把种子种下去。 小家伙又累又困，来回好几趟，往洗澡盆里倒满了水，扑通一下四仰八叉栽进水里边，想要泡在水里睡一会休息休息。 荆小予轻轻抱住了自己幼小的小鱼尾巴，软嫩的小脸拱了拱尾鳍两边。 自己哄自己睡。 大概是还没习惯离开妈妈身边这么久，荆小予产生了些许分离焦虑似的，绵软小手一下没一下地抓挠着握不住的水流，就像是自己还在深海里黏着妈妈的漂亮纱鳍一样。 因而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一条幽黑冰冷的触手循着人鱼幼崽纯净的气息慢慢爬进了小院。 第12章 是在叫他宝宝吗 斜插在菜地里的一把小铁锹被黑色触手攀附卷住，腕足小心翼翼探寻着附在上面的气息，拟态成铁锹形状，一点一点渗进土里。 很快，腕足刨出来了刚埋进去没多久的种子。 由于种子上面浸饱了所需的纯净水珠，使得怪物原本萎靡不振的触手接触到水珠立即激动地颤了颤，风卷残云般将那粒种子吞进口器里。 剩下几条触手亟不可待延伸过来，原本还想再把剩下的种子也给统统刨出来，但就在这时，小屋里头悠悠晃晃的水波搅动声让触手腕足警惕地顿住了。 鬼鬼祟祟地爬行过去。 沿着洗澡盆的边缘，悄悄地蠕动上去，然后，终于发现了那道气息的来源。 小人鱼幼崽蜷抱着尾巴尖在水里栖息，包裹着透明蓝软鳞的尾鳍时不时摆动拍击一下水面，改变流动方向，送着一串串小鱼气泡吐出水面。 凝着触手的黑色怪物蛰伏在洗澡盆上方，阴森森地观察着水里的小人鱼幼崽。 半晌，神不知鬼不觉将数条触手延伸围住洗澡盆的每一个方向，张大口器，预备要将水里的小鱼一口吞进去。 “啪唧。” 酣睡中的鱼崽，小尾巴再次翘起来，拍落水面。 正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冷不丁被泼了一脑袋水花。 结果非但没有因此震怒暴起，反而愣是一动不敢动。 半晌，感到不可思议似的，犹疑地垂下脑袋，打量着盘踞在洗澡盆上的数条触手。 被小鱼溅落的水珠渗透进触手血肉模糊的伤口，竟然正在快速地愈合。 不过没等怪物探进水里仔细研究，怪物察觉到水里的小人鱼幼崽醒过来了，又迅速隐匿钻进旁边的桌底下。 荆小予刚刚睡饱浮出水面，叼来毛巾，一点一点擦拭干净湿漉漉的小鱼尾，蹬了蹬恢复回人类小孩的肢体，重新穿上妈妈给他准备的衣服裤子。 走出屋门一看，发现不久前刚打理好的小菜地角落被拱得乱七八糟的，荆小予呆了呆，上前查看。 而罪魁祸首此时拟态蜷缩成一条迷你小八爪鱼，悄无声息藏进菜地旁边的石缝里，看到那小家伙低着头站在被刨了坑的菜地上，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怪物喉咙发出隐隐的咕隆声，又想要一口吞了他。 于是，弓起触手缓缓攀爬过去，来到小家伙的身后。 刚要绞缠上去将其窒息吞噬，一声稚嫩叹气传来。 “你是饿了吗？” 触手僵在半空中，有点不知所措。 荆小予小脸微皱，只好回屋拿了块面包出来，主动喂到怪物的触手边上。 “你吃这个。” 一秒不到的工夫，触手迅速卷走那只小手上的面包，吞进嘴里。 荆小予念及它是初犯，并没有责备，只是认真严肃地提醒道，“下次不可以再偷吃我的种子了。” 怪物蜷伏在石头边上，还没想好要怎么办，便感到全身一悬，它被那只小手捧抱起来。 荆小予把小八爪鱼放进盛了水的碗里。 “等妈妈下班回来了，我会跟妈妈商量怎么处理你。” “现在我需要重新翻一下菜地，你不要再乱跑了，记住了吗？” 怪物伸起触手腕足拨了拨水。 荆小予这才放心去翻地了。 …… 血迹在距离废弃仓库门几米外凭空消失。 荆未眠逡巡一遍周遭，又折回去审讯李清钰，“跑哪去了？” 李清钰眸子微微闪躲，低声答，“我也不知道。” “通讯器打开。” 李清钰沉默，还没动作，荆未眠的手又不紧不慢摁在他颈背上，“嗯？” 在她无形的威逼恐吓下，李清钰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通讯器。 “定位。” “……我能不能先问荆老师一个问题，”李清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了出口，“荆老师怎么知道我在d677身上嵌入了追踪器？” “军方都要靠特殊的雷达探测锁定d677时刻变化的位置，你却能直接带我过来，显而易见d677身上带有你的追踪器。” 说着又掐他后脖子，“你再给我墨迹一个试试。” “好吧……” 李清钰不敢再在她面前耍心眼了，老老实实打开了关于d677的定位坐标。 在荆未眠凑近过来看光屏的时候，李清钰视线却偏落在她脸上。 盯着荆未眠咫尺之距的唇瓣，弧度微翘的唇珠软肉坠在中间，抿起来时显得柔润而饱满。 看似生了张极具欺骗性的漂亮脸蛋，可言行举止间透出的气场却又是不可侵犯的冷傲狠厉。 李清钰正一眨不眨盯着，突然感觉按在后脖颈的那只手骤然一沉。 紧跟着，耳侧传来一声饱含情绪的“宝宝……” 少年温和白皙的脸庞噌地一下就红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荆未眠已经丢下他走了。 徒留李清钰还僵立在原地，耳廓那里还残存着荆未眠留下的温软气息。 迟钝地伸手碰了碰自己还在持续发热的耳朵。 她刚刚…… 是在叫他宝宝吗？ · 小院的门被匆匆推开。 荆未眠马不停蹄赶回来，在看到小菜地里好好地种着她的宝宝时，稍微松了口气。 “妈妈？” 荆小予看到荆未眠提前回来，浅蓝的瞳眸亮了亮，撇下他的水瓢就嗖嗖地跑了过来。 等到了妈妈跟前了，才发现妈妈的脸色有些严峻，不由担心地仰起头问：“妈妈，是出什么事了吗？” 荆未眠环顾小院，“宝宝，今天家里是不是进来过什么东西？” 荆小予愣了一下点头说“有”，拉着妈妈的手来到窗台旁边，指着放在旁边的小碗，轻声控诉：“就是这只八爪鱼，它进来翻了我的菜地。” 荆未眠循着小崽所指，低头瞅了一眼在小碗里滚来滚去的小八爪鱼。 就是这小玩意儿搅得军校人心惶惶，甚至还有人高价想要将他据为己有…… “敢翻宝宝的菜地，我这就把它炖了！” 荆未眠故作生气拿起小碗要往厨房去，荆小予紧跟在她身后解释，“但是妈妈，它后来有乖乖听我的话，要不还是不炖它了吧。” “好的都听宝宝的。” 荆未眠安抚地摸了摸宝宝的小脑袋，拿起通讯器给碗里的家伙拍了张照发给密网悬赏发起人，附注留言。 【来接。】 第13章 鱼尾好，人腿坏! 荆未眠已经快要有一天没见到崽崽了，放下通讯器就忍不住蹲下来抱住她的宝宝一顿狠吸。 荆小予却以为她是在上班的地方受了什么委屈，眉头微微皱吧起来，“妈妈上班不开心吗？” 不等妈妈回答，又用小手捧起她的脸颊，很认真同她讲，“那就不要去了，我可以赚钱养妈妈。” 荆未眠“噗嗤”笑了下，稍稍放开小崽，看到荆小予就像根拔节的小竹子一样站得笔挺，俨然已经是十分可靠的小大人模样。 她看着小家伙此刻初显有些锋利的五官轮廓，眨了眨眼，脑海里好像一晃而过了什么。 荆未眠有点没头绪地挠了下头，很快又甩甩脑袋，跟小崽解释。 “不是的宝宝，我就是太想宝宝了。” 夜里睡觉前，荆未眠把d677的来路跟荆小予大概讲了一下，“明天上班的时候我会把它带走，会有别的人来接管它。” “那个人会喂它吃东西吗？” “唔，我会把宝宝的叮嘱转告他，让他记得喂它，不让它挨饿。” 如此，荆小予总算是放心地窝进妈妈怀里睡觉了。 只是这天夜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荆小予睡得并不安稳，到半夜的时候，一双小腿不知在何时蹬掉了睡裤变回了鱼尾巴的样子，撅着快卷成糯米团的尾巴，时不时发出几声模糊的奶音呓语。 最后愣是疼醒了过来。 荆小予从自己的小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拱出来，生怕吵醒到还在睡觉的妈妈，自己拖着疼得厉害的小鱼尾，挪到床角。 连灯都舍不得打开，就这么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抱起来尾巴，不得要领地扒拉着疼得耷拉下去的小尾尖，试图找到令他疼痛难眠的原因。 但很快，荆未眠到底是听到了小崽细微的抽气音，下意识伸手往怀里一捞，却没揣抱到小崽，荆未眠立即睁眼惊醒过来。 “宝宝？” 荆未眠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小崽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了，还自己偷偷待在床沿角落抱着尾巴，赶忙靠了过去，“宝宝你怎么了？” 荆小予揉了揉眼睛小声说。 “对不起妈妈，我尾巴有点痛。” 尽管已经放轻了动作，但还是把妈妈吵醒过来了。 荆小予小脸愧疚地望着妈妈，薄嫩的眼皮因为疼痛而显得红通通的，又很努力地忍耐着。 荆未眠听到这话心里一塌糊涂的酸软，她把灯打开，小心抱过小崽哄，“我看一下好吗？” 荆小予嗓子闷闷地说“嗯”，乖乖摊开小尾巴。 借着昏黄的光线，荆未眠翻开粘黏成一团的小尾鳍检查了一番。 清楚地发现，连接着尾鳍的那一小块的软鳞薄膜被磨得破皮，幼嫩的鳞片翻翘起来，硌到了幼崽还未长开的尾鳍骨骼，可不得疼坏了。 荆未眠看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轻轻揉平小崽被磨破的鳞片，并通过指尖注进疗愈精神力。 直至鳞片底下的细嫩皮肤逐渐消肿恢复如初，又担心小崽痛感尚未彻底消除，荆未眠反复来回地给小家伙按揉鱼尾巴，不放心问：“宝宝，还痛不痛了？” “不痛了。” 甚至小尾巴已经被按得重新舒展开了。 荆小予忍不住攥住妈妈的手指头，如实交代。 “妈妈，因为我今天有点着急种下种子，我想到鱼尾巴行动比较快，可是忘记了我只是小人鱼，鳞片还很软，在陆地上会容易磨坏。” “妈妈你不要担心，我明天不这样了。” 荆未眠捂住嘴巴。 “妈妈？” “宝宝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要掉珍珠给你看了！” “我不说了，妈妈不哭。” 荆未眠超夸张紧紧抱住她的香香小崽，强烈谴责。 “鱼尾好，人腿坏！都是人类的腿脚太笨重了，拖累我宝宝种地！” 宝宝一看就是习惯不来用人类的双腿走路，那还委屈宝宝干什么。 荆未眠暗暗决定，等明天收到赏金的第一时间，她一定要立刻去给她的宝宝买一辆儿童代步车！ 隔天一早，荆小予在给自己冲奶粉的时候多挖了勺奶粉。 他要多喝点奶，快点长大，这样鳞片才会变得强壮坚硬起来。 送妈妈出门上班后，荆小予抱着喝到一半的奶瓶回到他的小菜地上，绕着小菜地，边喝奶边巡视江山。 被人鱼幼崽触碰栽种的种子浸饱了营养，要比普通种子更加快速茁壮地冒出嫩芽。 并且，小菜地上的嫩芽在探寻到人鱼幼崽的靠近后，根系亟不可待往人鱼幼崽巡视的方向移动靠拢，还想要汲取更多的幼崽气息养分。 这边，陆元帅循着下属给到的地址位置，拎着谢礼亲自找上门来时，正好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破破烂烂的小院门半开着。 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小孩侧对着他的方向蹲在一片小菜地里。 小崽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服，手里抱着奶瓶在安安静静地喝着奶，喝得小嘴鼓鼓的，像块软软白白的小甜糕一样。 不一会儿，小孩的奶瓶喝得快见底了，自己乖乖仰起个小脑袋，把奶瓶剩余的那一点嘬得干干净净。 难以想象家里条件是有多糟糕，小家伙平时又是不是经常被饿，才会懂事到连最后那一小口都舍不得放过。 紧接着，他看到小崽竟然还自己拿着喝完的奶瓶去菜地旁边的水盆洗了。 这么冻的天，小孩的手就在冷水盆里浸得通红，愣是一声不吭的，洗奶瓶的动作更是熟练得让人心疼！ 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孩子，竟舍得把这么小一点的孩子放在家里头，连奶瓶都要自己洗！ 这不是在虐待小孩吗？！ 陆元帅实在看不下去，又怕这么贸然闯进去会吓到那小孩，只得压着心头的愤慨，轻轻敲了下门。 “孩子，你还记得我吗？” “咦？” 正蹲在水盆旁边刷洗奶瓶的荆小予疑惑转过头来。 陆元帅快到了嘴边的话在看清楚荆小予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后，完全怔楞住了。 是他的错觉吗？ 这孩子怎么看起来有点像…… 第14章 我没有爸爸呀 “老爷爷？” 看到是昨天在街区外头受伤昏迷的老爷爷出现在小院门外，荆小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擦干净手小跑过去。 但因为脚步还不是很稳当，一个没留意被自己脚跟绊住了，整个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往前栽倒下去。 “小心！” 陆元帅声音骤然拔高，一时也顾不得思考别的什么，赶忙大步跨去，及时伸手接住了险些摔倒的小家伙。 陆元帅第一反应是，手里的幼崽实在是太小太软了。 在敛白尚在幼年时，妻子那会还在基地执飞任务，他自己也常年留在动荡的星系边陲战场，两人基本都抽不出什么时间来照顾孩子。 当时陆宅还全都是安全智能的仿生机器人。 他和妻子通过监控系统观察，确认这些仿生机器人有严格按照他们制订的一系列亲子教育程序对敛白进行陪伴照顾，如此持续了多年。 敛白很快长成小小少年，早早开始在外独立生活，并忙着参加各种特训、联赛。 待到他和妻子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敛白异于常人时，陆敛白后天形成的冷漠古怪已然难以扳转。 随后不久，他和妻子决定先后从各自军队退了下来，妻子还把仆从一并带回了陆家，他们都希望往后用更多的时间弥补孩子。 彼时敛白早已独立，而年纪相对更小的陆逸臣更喜欢黏着妻子，也不怎么需要他这个当父亲的过多操心。 因而直到此时此刻，亲手抱住面前这么个小崽时，在星际战场厮杀了大半辈子的陆元帅，头一回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慌措攀上心头。 怕自己掌控不好力度会弄痛孩子，又怕摔着孩子。 荆小予扒着他的手臂自己乖乖站住了，仰起头说，“谢谢老爷爷，你没事了吗。” “是，多亏了孩子你的帮助。” 陆元帅回过神来，不得不松开了手，眼睛却还落在小崽脸上。 这实在太荒谬了。 他怎么觉得这个孩子越看越像敛白小的时候？ 可这怎么可能呢？ “是妈妈给我的药。”荆小予虽然感觉得到面前的这位爷爷很是和蔼亲切，但想到他和妈妈的身份不能随便暴露这件事，又很谨慎地开口。 “老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里？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怕吓到孩子，陆元帅主动往后退了好几步，低着头颇为和善地跟崽子大概解释了几句。 荆小予看得出来老爷爷没有恶意，便把他的小板凳搬了过来，“老爷爷，你坐。” 陆元帅摆摆手，哪还好意思坐。 他低头看了看小崽裤子上缝得七扭八歪的补丁。 这么穷，看来，那颗珍贵的珍珠的确不可能会是这个小孩遗留下来的…… 他又环视一遍院子，温和询问，“乖崽，你家里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孩子在家？” “妈妈去上班了。” 陆元帅皱眉，“那爸爸呢？” 荆小予迟疑了一两秒，很正常回答：“我没有爸爸呀。” 人鱼幼崽生下来就是要跟着妈妈长大的。 这在他们人鱼族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从他出生开始到现在，妈妈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有关另一条名为“爸爸”的雄性人鱼的信息。 这说明“爸爸”是无关紧要的，有没有都不会影响到他和妈妈生活。 所以荆小予一直以来都没有因为这种问题困扰过。 但作为人类的陆元帅显然并不这样认为，甚至听完蹭蹭直冒火。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这一看就是孩子爹把孩子他妈抛弃了。 当妈妈的为了赚奶粉钱养孩子一大早就要出门上班，迫不得已让孩子独自留守在这破烂院子里。 陆元帅这趟上门本来就是为了感谢孩子的，现在看到孩子生活环境如此窘迫，他哪里还能坐视不管？ 陆元帅打算让下属送些用得上的东西过来，但孩子的妈妈还没回家，他这样擅作主张实在过于冒昧，想了想又亲自给孩子递了个联系方式。 “孩子，等你妈妈回来，你记得让你妈妈联系陆爷爷，我来跟你妈妈说。” 给孩子和孩子妈妈换个环境更好的住处，这点忙他还是帮得上的。 荆小予说，“陆爷爷你需要和我妈妈说什么，我记性很好，可以代为转述。” 陆元帅听了更是觉得心疼。 这可怜孩子，小小年纪又乖又懂事，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爹！ …… “阿嚏——” 陆上将轻抵鼻梁，在西亚教授的办公桌前坐下。 星脑后面，西亚教授听到动静挑眉看了他一眼，“又是精神异常又是打喷嚏的，上将不会真是这段时间操劳过度了吧？” 陆敛白提醒她注意力放在光屏上：“西亚教授，检测报告。” 西亚教授只好耸耸肩，接着检索分析光屏上的信息。 “上将精神数值波长确实趋于严重异常，甚至比上次结束战役后的检测还要夸张，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上将这两天是经历什么了？” 静默片刻，陆敛白说：“我遇到了一个人。” 西亚教授按捺不住再次从星脑探头过来，“这个人该不会就是上将大半夜在电话里跟我说的……用了什么违禁香水蛊惑你精神体的人吧？” 陆敛白沉着的眼眸透出类似某种无机质的冷光，说出口的话不像是在夸赞或是嫌恶，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她身上真的很甜。” “有多甜？改天领过来给我瞧一眼？” 陆敛白神色微顿，不温不火打量她。 “上将你这什么眼神，带过来给我看一下怎么了？” “不怎么。”陆敛白说，“她揍人挺疼。” “所以上将你被揍过了？” “……” 想起头一天见面就被锁头摁地的陆上将决定岔开话题，再次提醒，“检测报告。” 西亚教授不得不回归正题，“我的建议是，在弄清楚具体原因之前，如果上将无法避免与这个人碰面的话，手腕带最好还是要随身携带着，毕竟从检测数据查看，上将受到她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陆敛白蹙着眉峰，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通讯器星屏亮起，他点开一看，是陈岩发过来的有关d677的最新跟踪报告。 上面显示，d677正在第四街快速移动。 而陆敛白的重点落在上面的定位。 那不是荆未眠住的地方吗？ 陆敛白关闭通讯器，跟西亚教授说了声临时有事，即刻带人前往第四街。 第15章 你保证不了 清晨的旧街，朦胧雾气还未散去，笼罩在寂静的街角。 一个戴着斗篷面具的黑衣人静立在墙边，通过面具的缝隙扫视着四周，时不时抬手看一眼星表上的时间。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巷口终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荆未眠的的身影从晨雾中逐渐清晰，她手里拎着一只布袋，走到黑衣人面前，与其对视片刻，还未等开口，黑衣人率先伸出了手，“东西。” 荆未眠翻出装在布袋里的小箱子，递过去时却还在一眨不眨瞧着黑衣人。 黑衣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又自以为隐蔽地压低斗篷，下一秒那只细手轻轻托住她的下颌，声音清冽轻缓，“是你呀。” 黑衣人立即推掉她的手警惕地向后退开。 “我现在很怀疑，你一个勤工俭学到大半夜还要跑去地下交易港打工的军校生，你确定付得起这笔赏金吗？” 黑衣人彻底怔住，“你怎么会知道……” 荆未眠似笑而非瞧着她。 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已经完全暴露了，黑衣人默了默，干脆利落摘掉斗篷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面貌。 “荆老师……谢谢你那天救我性命，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感谢你。” 荆未眠：“在交易港那晚就认出我了？” 简橙轻轻摇头，碰了下自己早已痊愈的额头，“我知道荆老师给我疗愈过，我认得荆老师的气息，在军校的时候我也有偷偷躲在角落里观察荆老师给别的学生疗愈。” “……下次可以光明正大看的。” 简橙愣了下小声说“好”，又担心荆未眠不把东西给她，这次没有再多作犹豫，扯下了挂在颈脖多年的那颗珍稀的星脉琥珀，递了过去。 “我没有骗荆老师，我真的付得起赏金，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荆未眠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立刻认出来这是十分珍稀罕见的s级星矿资源，其内部封存的超强能量是装置军方高级战舰的的核心部件原料。 简橙完全可以把它拿去拍卖置换她目前所亟需的财富，而不是为了得到一个被军方追捕的污染实验体，就这么把它交了出来。 荆未眠并没有接过来，“东西哪来的？” “荆老师是怀疑它来路不明吗？这是我养母去世前留给我的东西，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想到把它拿出来做交易，荆老师，您可以拿走它，我只要d677。” 荆未眠轻抱着胳膊靠在一旁：“所以，d677跟你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简橙再次陷入了沉默，好半晌才轻声开口，“他是我弟弟。” 荆未眠眉梢微挑。 “弟弟是三年前跟我分开的，他知道我想要考入联盟军校的志向，让我安心备考，他自己一个人辗转去到各个星域打工赚学费。” “一开始，我跟弟弟每个月一直都有联系，但从半年前的某天起，我突然联系不到弟弟了，等我来到首都星以后，我通过调查得知，弟弟在半年前就被骗卖给到一处地下实验室，成为了实验室里「深渊异化」计划当中的一名改造者。因为改造失败，弟弟被扔进了军校禁区。” “成为了……”简橙说到这里，艰涩地哽了一下，把话完整说完，“所有人口中的危险实验体。” “所以荆老师，就当我求你，我把星脉琥珀给你，把弟弟还给我吧。” 说着主动把星脉琥珀塞到荆未眠手里，迫切地望着她。 荆未眠的确没有想到过，一个“逃逸”的实验体背后是这样的故事。 拎在手里的袋子剧烈震晃了几下，是关在小箱子里的d677在试图挣脱出来。 荆未眠“啧”了一声，d677顿时老实了，触手紧紧扒着箱子边缘小心试探。 而原本只是想快点交完货拿钱走人的荆未眠，此刻端详手里那颗星脉琥珀片刻，在心里叹了声又白干了，随即按住简橙肩头，“别动。” 简橙呆愣在原地，看着荆未眠将那颗星脉琥珀重新扣进她颈脖的项链里。 荆未眠放开她，并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了她，简橙立刻红着眼接过来，几乎将袋子抱进怀里。 看到她这副模样，荆未眠想了想还是多嘴了一句，“即便一切如你所说，但你要知道，d677现在只是一个污染实验体，你带走它会有被污染伤害的风险，我建议你再考虑清楚。” “他不会伤害我的！我把他偷偷藏在家里照顾他，不让他出去——” “你保证不了。” 一道熟悉的肃冷声音从身后传来。 荆未眠扭过头，看到陆敛白就站在身后，街口上方悬停着一艘泛着冷冽光体的黑色星舰。 意识过来那是军方的追捕舰，简橙揣紧了怀里的袋子掉头就要跑，但为时已晚，军队已将整条街团团包围，她根本无处可逃，加上也不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对手，很快就被扣下。 “第二次了，我发现陆上将很会半路拦截啊。” “荆医生过誉了。”陆敛白不看她，转向手底下人命令，“带走。” 下一秒，荆未眠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那股甜软的气息又如同疯狂潮水涌向周身，悍厉的眉眼被压低的军帽阴影挡住部分，他盯着拦在面前的那只干净纤细的小手，答得比仿生机器人还要冰冷毫无感情。 “人带回去做笔录，至于她袋子里的，得送去星涧研究所那边做深度检测，后续也会留在研究所。” 荆未眠对这个结果尚可接受，最重要的这样还确保了简橙自身的安全。 于是转头看了一眼被扣押的简橙，“听到没有，回头有机会你可以去研究所看望你弟弟。” 简橙噙着通红的双目，哽咽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荆老师……” 人都带走了，那只白得晃眼的手还拦在面前，陆敛白眯了眯眼，也不碰，宁可绕开她迈向另一边。 荆未眠虽然不知道这位上将大人到底是为什么如此抵抗她的接近，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又故意往后倒退着挡住他的去路。 然后，手心向上，伸向他。 第16章 上将买儿童代步车 陆敛白盯着她几乎渗出蜜粉光泽的手心，口吻却刻薄又冷漠：“什么意思。” “你把人抓了，不得赔我赏金吗？” 是的，荆未眠决定把这次的白干全都归咎到陆敛白身上。 陆敛白淡淡看向她。 “怎么，陆上将不会不赔吧？”荆未眠兀自点点头，“行，那我找你弟弟赔去。” 说着掉头就要走。 “站住。”一提到自己弟弟，陆上将果然不淡定了，甚至还忘了对她避如蛇蝎这回事，按住她的手腕，一双深眸晦暗不明盯住她。 “你要多少？” 五分钟后。 东区繁华的商场里。 陆上将冷着脸站在玻璃橱窗边上，荆未眠则跟导购的小机器人在展示区那边试车。 “您现在挑选的这款名叫小闪电s1，车身轻便，安全稳定，而且还配有双重刹车制动系统，非常适合初学者哦。” “速度可以调节吗？” “当然可以啦，而且现在购买有活动，会额外赠送一套护具哦。” “那就这辆吧。” 荆未眠选完代步车，一回头看到陆敛白还跟冰山似的站在那，赶紧喊他过来付钱。 陆敛白走过来，把星卡交给机器人导购，皱着眉看了一眼她挑选的代步车，“你确定你选的不是儿童版？” “上将你不要管这个，把钱付了就行。” 为了节省时间，荆未眠先把代步车寄存在这，想着等下班再过来带回去。 等从商场出来的时候，陆上将仍然眉头紧蹙。 不是很明白，怎么就被荆未眠勒索购买了一辆儿童代步车？ 而目的达成的荆未眠可不管他怎么想的，一出来就直接跟人分道扬镳了。 今天演练地点在野外，是由军校制定模拟的极端恶劣环境，荆未眠作为疗愈师被分配到其中一支训练小队，协同治疗支援。 但也不知为何，刚随同小队进入模拟战场没多久，荆未眠就感觉身形微微一晃。 紧跟着，心脏骤然仿若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形如无数细密的尖锐刀刃扎刺着胸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荆未眠很快意识到，应该是这次上岸导致失去鳞核的后遗症进一次加剧了。 她手指发冷勉强扶住了边上的树，几近快要站不住脚，视线在这时候开始变得模糊扭曲，看到似乎有人朝她跑过来。 “荆老师！” 李清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原本被分配到另一支小队的程烈等人听到他的喊声，眼看着荆未眠就要倒下去，程烈立即飞扑过去，仗着高大直接把人一把推开，单膝跪地搀抱起险些倒在地的人，“荆未眠？荆未眠你怎么了？快醒醒！” 李清钰被推到旁边，又拧着眉上前，“程烈，你以为自己在这里瞎喊荆老师就会醒过来了？让开，我背荆老师离开这里！” “把你那点破心思收收，我是腿断了还是背不动荆未眠？用得着你来背？” 程烈说着，动作粗暴一把背起荆未眠。 这时，一阵引擎轰鸣声传来，是陆逸臣驾驶着悬浮车迅速驶来，在程烈他们跟前停下，“带荆老师上车！” 程烈和李清钰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绕过前座，打开了后座两边的车门，一上车就明里暗里地要搀扶着坐在中间的荆未眠的手往自己身边靠。 陆逸臣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气得直咬牙：“你俩再给我乱动一个试试，都给我滚下车去！” 这话并没有对程烈造成什么威胁性，他冷笑一声正要开口。 这时，被他跟李清钰一人抓着一边手的的荆未眠似乎有些苏醒迹象，修长纤细的手指覆着凉意似的，在他手里轻微挣动了下。 程烈立刻老实松开，同时不忘瞪了瞪李清钰那边，警告他也赶紧立刻撒手。 李清钰也看到了荆未眠的眼睫毛在动，这才不着痕迹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荆老师？” 荆未眠头痛欲裂地撑坐起来，昏昏沉沉间听到几个人说要送她去医院，说着说着又开始吵了起来。 荆未眠本就后遗症发作难受得厉害，耳边还在嗡嗡争吵不休，终于忍不住冷冷出了声。 “停车。” 陆逸臣紧急把车停靠路边，担心地转头过来问，“怎么了荆老师？” “吵死了，你俩下去。” 被指名的程烈和李清钰脸色俱是一变，李清钰还只是沉默看着她，程烈却瞬间炸毛了。 “荆未眠你到底什么眼光！凭什么是我俩下车，他——” 话音未落，李清钰主动打开了车门下去，并和程烈说，“程烈，成熟一点。荆老师身体要紧，先让荆老师去医院。” 他向程烈投去眼神。 俨然是在和他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急什么。 程烈看懂了他的眼神暗示，最终只得冷哼了一声，悻悻下车了。 而陆逸臣生怕这两人反悔似的，一等他们下车就立刻发动了引擎。 下一秒却听到荆未眠攥着眉心抵靠在座背上轻喃，“不去医院。” “不去医院？……可是荆老师你脸色看起来越来越苍白，荆老师？醒醒荆老师……” 陆逸臣话说到一半，眼睁睁看着荆未眠又缓缓在后座倒了下去，又一次昏厥了过去。 陆逸臣无比担忧，想到荆老师交代过不去医院，虽然没来得及问，但荆老师都这样说了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荆老师都昏过去两次了，不去医院又能去哪里？ 焦急思考了一会，陆逸臣很快想到了办法，直接掉头把车开回陆宅。 到了陆宅，陆逸臣一时之间顾不得跟母亲解释，横冲直撞把荆未眠抱进了一间客房，刚把人放床上躺下来，又赶紧出去找家里的医生。 彼时荆未眠趴在柔软的床上，混沌而冷热不明。 眼尾两侧的粉色鳞片若隐若现，浑身异常干枯，人类的呼吸系统也让她感到窒闷，整个躯体都在叫嚣渴求着洋流的包裹。 终于，荆未眠循着最近的水源，跌跌撞撞推开了浴室的门，打开开关，将自己放置进偌大的浴缸里。 直至寒冷舒适的水将她的身体完全浸没。 一截潮乎乎的粉鳞尾鳍轻轻冒出浴缸边缘。 第17章 强制关起来 水波荡漾，荆未眠微微侧倚在浴缸边，被浸湿的发尾挑染着渐变的粉，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仍感到有些目眩躁意似的，慢慢趴到自己手上。 这时，小臂突出透明单薄的鱼骨，利刃般顶开附着在身上的累赘织物，让水流能够顺着划破的洞直接熨帖到肌肤。 不一会，荆未眠身上的衣服袖子就被自己的鱼骨又刺又划割破了好几道大口子。 如此在水中待了一会，荆未眠半睁半闭的眼睛总算恢复了些微清明，并感受到了腰脊以下的变化。 黏缀着海浪般的纱鳍附在鱼尾边缘飘飘荡荡，纤长有力的尾鳍甩在水面上，弓起锋利凶残的弧度，仿佛稍一拍落就能将这里的一切震碎。 有些烦郁地拧着眉，用尖利细长的蹼爪一把按住自己这条在洋流里肆无忌惮惯了的尾鳍。 “将就一下。” 荆未眠冷冷斥罢，浅粉的尾鳍卷吧卷吧埋进了浴缸里。 撑着额头还没等完全平复过来，便通过耳鳍敏锐地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动静。 陆宅的穹顶式建筑群富丽宏大，陆逸臣好不容易把住在西园对面的卡莫医生薅了过来。 一路匆匆穿过回廊，正要领着人去检查他荆老师的身体状况，可刚回到主宅，就被母亲截住了去路。 “给我站住！” 陆逸臣心急如焚，“母亲，我等会再跟你解释，你先让我上楼！” 元帅夫人却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扬声质问：“你小子，解释一下，你不会是干出了把人弄昏了再拐回家里强制关起来这种下三滥的勾当吧？” 陆逸臣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许女士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那我刚刚怎么听到管家说看到你抱着人进来的时候，那女孩在你怀里毫无意识！我警告你啊逸臣，我跟你父亲在帝国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名声，你别给我都败坏了！” “真的没有！”陆逸臣一看不解释清楚母亲是不会放心让自己上去的，便只好把来龙去脉大致解释清楚，“荆老师情况真的很不对劲，妈你先让我带卡莫医生上楼。” 元帅夫人这才赶忙把路让开，并且跟着小儿子一块从电梯上去。 “你是说，你抱回来的这位是前两天把你治好的疗愈师？” 陆逸臣点点头，脸上的紧张神色丝毫未减。 电梯门开启，元帅夫人叫来该楼层的佣人，低着声叮嘱安排了一些事项，眼看着她那儿子已经走到门口就要拧开门把，她赶紧跟上去。 “哪有你这样的，门都不敲就往里闯？” 陆逸急得目光恨不得穿透这扇门，“母亲！荆老师都昏迷了……” “我先带卡莫医生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 元帅夫人动作轻缓打开了房门进去，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反倒是浴室那边传来一阵微小的水声。 “荆老师？” 元帅夫人轻声唤道。 没得到回应，她又迟疑地在浴室外站住，担心自己这样会吓着里面的人，又特意放缓了语气耐心解释清楚她的身份。 说完还是没听到里头有动静，元帅夫人担心人真的在浴室里昏过去了，正要伸手去推浴室的门。 下一秒，门“哗啦”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元帅夫人看到荆未眠的模样后，瞳孔骤然放大，反应过来以后深吸了一口气。 她立刻将身上的披肩脱下来披到荆未眠身上，又让身后的卡莫医生先把人安抚好。 紧跟着怒气冲冲掉头开门出去，把就差没怼到门上偷听的陆逸臣拧着耳朵拉到走廊上—— “你还跟我说没有，你知不知道你把人家荆老师好好的衣服都扯烂成什么样了，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痛！……衣服……什么衣服扯烂，许女士你有话好好说！” 元帅夫人还想要继续教训儿子，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从门沿那边传来，“夫人您误会了，这衣服袖子在演练场地那边不小心划破的，当时我人昏倒了，还没来得及换掉。” 元帅夫人回过身，看到荆未眠从房间里走出来，神态自然，除了还有些苍白，并没有什么异样。 “是这样吗？”元帅夫人还是不太确定地询问，“荆老师你别怕，在基地是你救了这小子的命，如果这小子真的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坏事，陆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夫人言重了，真的没有，不过还是谢谢夫人关心。” 荆未眠低头看了眼披在身上的披肩，刚想要脱下来还给元帅夫人，元帅夫人急忙上前按住她的手，“这么冷的天还是先披着吧。” 接着又问她身后的人，“卡莫医生，荆老师情况怎么样了？“ 卡莫医生和侧头看过来的荆未眠对视了一眼，开口道：“荆老师应该是疲劳过度导致晕倒，要多注意休息才行。” 元帅夫人听了依然不是很放心，还想让荆未眠回房再休息一会，她另外再安排佣人准备些营养汤剂上来。 但荆未眠表示自己还有事，婉拒了元帅夫人的好意。 见她执意要走，元帅夫人只好扭头叮嘱陆逸臣要把荆未眠安全送到家。 一直到重新坐上悬浮车离开，陆逸臣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他犹豫了半晌，忍不住问道，“荆老师……我记得，我抱你上楼的时候，你的衣服袖口分明还是好好的……” 怎么他就跑出去找卡莫医生的工夫，回来荆老师就把自己衣服弄成那样了…… 别说母亲了，他看到荆未眠的两边袖子划破成那样都被吓了一跳。 荆未眠靠在副驾车窗，撑着额头在闭目养神，回答得漫不经心，“嗯，是我刚刚在浴室里不小心划破的。” 抵在脸侧的指尖圆润柔和，却仍隐隐亟待衔接出透明危险的粉蹼。 显然那股躁意还没有彻底从身体消退，只不过她现在不得不逼迫着自己强压下去。 陆逸臣余光瞥到她这样消沉，有点不安起来，“对不起荆老师，我这样贸然把你带回家里，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当时……” 第18章 那把枪，是你哥的? 荆未眠无声地咬住尖利兽齿，终于压不住眸底那股戾气，开了口：“停下。” 陆逸臣怔了怔，茫然停靠了车。 还没等反应过来，荆未眠解开安全带直接倾靠过来，一言不发开始扒他衣服。 受不了了。 她今天就要把属于自己的鳞核夺回来。 “荆老师……你……” 陆逸臣连挣扎都不能够，因为荆未眠直接锁住他两只手举过头顶，单手解开他衣衫纽扣。 解了没几颗扣子又没耐心往下解了，直接简单粗暴将他衣衫往两边用力敞开，手摸了上去。 陆逸臣面色涨红，微微低垂的眼睫毛抖了抖，腹肌线条都下意识绷紧起来，欲拒还迎地低喘着。 他胸腔起伏得厉害，发现荆未眠的手指一直在他胸口那里来回地摩挲抚摸，越来越用力，都快被搓红了还不肯放过。 “没有？” “这里也没有……” “怎么可能……” 此刻陆逸臣根本没注意去听荆未眠在说什么，他感觉自己的神经纤维都在噼里啪啦地持续发热。 颈脖下意识微微弓起，抵靠着座背，甚至一度激动到眉梢眼角都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只手，却不是去推开荆未眠，而是慌措地捂住了身后的又要冒出来的精神体黑色尾巴。 尤其是察觉到尾巴还企图要去勾住荆未眠的手，陆逸臣紧急将其团吧进手掌心里死死摁住，不给尾巴窜出来为非作歹的机会。 荆未眠扼住他的下巴，声音微冷，“你这里的东西呢？” 陆逸臣两眼迷离，“……什么？” 荆未眠直接拽过他的手，带着他的手重重摔在他心脏上方。 “你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陆逸臣被砸得闷哼一声，循着荆未眠所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脏，依旧茫然，“是啊……我心脏挺正常的啊，荆老师，是哪里不对吗？” 荆未眠用力攥着他的手腕，几近要掐出细微的骨擦音。 “痛！荆老师……” 荆未眠稍稍恢复理智，松开他的手，一瞬不瞬盯着近在咫尺的陆逸臣。 直盯得陆逸臣脸上又要烧红起来，浑身仍绷紧着，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支吾着问：“荆老师，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了？” 荆未眠冷静问：“想问你个问题，你被d677咬伤送过来基地治疗的那天，别在身上的那把手枪是哪来的？” “手枪……”陆逸臣很快想了起来，“那是我哥今年送给我的成年礼物，怎么了荆老师？” 其实更想问的是，怎么……不继续摸了……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看到荆未眠那的脸色细微变了变，像是在竭力平复什么，“那把枪，是你哥的？” 陆逸臣点头，“是……” 荆未眠瞬间面如死灰。 她将扯开的衣衫重新给他拉拢回去，跌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好好好。 这下可太好了。 费神费力折腾了几回，结果竟然把人认错了。 而且为此她还得罪了那把枪真正的主人。 那位陆上将本来就怀疑她居心叵测，对她意见频频，自己刚不久前还勒索敲诈过他，想要他像陆逸臣这样乖乖脱衣服给她检查简直是异想天开！ “荆老师，你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陆逸臣看她突然撒开自己，坐回座位发呆，不由担心道。 荆未眠顿了一下，说，“我没事。” “可是你刚刚脱我衣服，还摸我胸口……” 荆未眠一本正经，“是这样的，我患有皮肤饥渴症，刚刚症状发作了所以没忍住扒了你衣服，你介意的话我可以让你摸回来。” 陆逸臣本来还巴巴地看着她说，听到后面简直面红耳赤，“我怎么可能摸……” “这有什么，我肯定不能让你白白吃亏。” 说着作势要扒拉自己领口，吓得陆逸臣赶忙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不不用！荆老师，我真的不用！” 荆未眠挑眉：“你确定？” 陆逸臣喉咙发紧，却用力点了头。 见状，荆未眠这才撤回了手，跟他说：“今天麻烦你了，你送我到前面的车站就好，我有事得回一趟基地。” 陆逸臣一路上耳朵都是冒着热气的，胸膛那里仿佛还滞留着被那只纤柔似水的手抚摸过的触感，迟迟不散。 一直到抵达了车站，陆逸臣都还没完全缓过劲来。 “荆老师。” 荆未眠刚下车，听到陆逸臣喊她，回头应了一声，“嗯？” “下次……”陆逸臣鼓起勇气，幽亮的眼眸盯住她，“我是说，如果下次你那个……症状又发作了，你还可以找我，我愿意帮荆老师忙的。” 荆未眠愣了好几秒，没等她反应作答，陆逸臣自己猛地发动引擎，逃窜离去了。 荆未眠挠挠头。 看不出来，陆逸臣表面乖乖少年，竟还有这种喜欢被人扒衣服摸胸口的癖好？ 她想了想，正好她现在要去找陆敛白，她觉得顺带有必要提醒一下陆敛白，让他有空多关心关心自己弟弟，免得弟弟养歪了都不知道。 然而，等荆未眠乘坐悬浮列车到了东区军事基地，刚找到指挥作战部门，却意外得知消息—— 陆敛白的舰队将在十分钟后出发跃迁，前往戎克星系战区。 “……” 荆未眠看了眼大厅光屏上显示的时间，争分夺秒赶到战舰停泊场，看到那一排排作战舰还悬停在半空，总算稍稍喘了口气。 她将自己的工作牌拿给驻守在护栏外的卫兵，“麻烦通报一下，我有急事想找陆上将。” “舰队还有五分钟就要出发了，上将现在怕是没有空过来见荆医生……” 荆未眠还保持着微笑，“你去通报一声，见不见我是上将的事。” 卫兵感到有些为难，“可是上将现在……” 正说着，荆未眠目光突然越过他，隔着护栏网远远地瞥见了这么一幕。 那位姓顾的伯爵千金跟在陆敛白身侧从大楼出来。 陆敛白看上去也不像在她面前那么刻薄冷漠，眼神温沉，甚至居然还很绅士地微微俯首听那位伯爵千金说话。 第19章 喜欢吗宝宝 卫兵察觉到荆未眠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又接着道。 “荆医生，我没骗你吧。你也看到了，跟在上将身边的那位是顾家的伯爵千金，对上将有救命之恩，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是要当上将夫人的。” “顾小姐知道上将出发在即，特地赶来送他，就剩这么点时间了上将肯定要留着陪自己的未婚妻，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我建议是等之后再说，荆医生你说是不是？” 荆未眠的视线停在陆敛白军装下摆的那把侧刻着熟悉的机甲鹰眼标识的枪支，半晌，锋利目光缓缓上移，企图剖开那身军服伪装下的胸膛。 但很快，荆未眠收回了目光，点头道谢：“你说得对，那我先回去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是陆敛白，左右他跑不掉，等他从战区回来再找他清算也是一样的。 与此同时，在走向主舰的陆敛白正通过接入视网膜的舰队频道下达相关指令，在身旁顾佳帧诉说这次的需求时暂且屏蔽了频道输出，倾耳听她说完，平静道。 “塔翡星石，戎克星系中心星源产出，回来时我会让下属去找到并带回来，还需要其他资源吗？” “其实这些是次要的，我主要是不放心你，敛白，你才回来没多久就又要出发前往战区，你这次……” 顾佳帧还在温柔说着，陆敛白蹙着眉角微微侧头，清晰嗅闻到一缕熟悉的清甜香气突然渗入了军装领口。 轻扯衣领，淡淡的，确定是荆未眠身上才有的甜味。 他敏锐地转头过去，却只捕捉到那一抹清瘦的身影刚从防护网离开。 “敛白？”顾佳帧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缘由，陆敛白便已经径直越过她跨步走向驻守停泊场那边的卫兵。 “刚刚荆医生来过了？” 陆敛白盯着早已远去的身影，询问卫兵。 “啊？”卫兵都蒙了，没想到陆上将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突然过来是来问他无关紧要的人，他愣了愣赶紧应道，“是的上将，荆医生刚刚过来说有事要找您，但属下想着您很快要出发，而且顾小姐刚好也在，所以就……让荆医生先回去了……” 闻言，陆敛白面色瞬间凝冻成冰川，同时视网膜的频段传来战舰冰冷的提示音—— “上将，还有一分钟进入跃迁倒计时，检测到您还未进入作战舱，是否需要延迟时间？” 短暂的两秒过后，陆敛白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对面前的卫兵冷声道，“下次直接带她过来找我，不要替我擅做决定。” 卫兵意识过来自己做错了事，立即低头应下，“是，属下记住了。” 陆敛白交代了卫兵护送顾佳帧离开，在跃迁倒计时前，回到了作战觇，带队出发前往戎克星系。 半个小时后，顾佳帧乘坐保镖驾驶的小型飞船从基地起飞，她盯着舷窗外消失在上空的那一点幽蓝光点。 “诺微殿下，我已经按照您交代的，用送别的方式成功拖延了陆上将进入战舰的时间，您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通讯波段传来一段短促断续的电流干扰噪音，过了好一会，终于传来一道温润低沉的男声，“辛苦顾小姐了。” “诺微殿下之前答应我的，不要忘了。” “当然。” 挂了通讯，顾佳帧神情仍然有些凝重，不解地轻喃出声。 “诺微殿下到底是想做什么……” 保镖尝试着为其解惑，“不是说陆上将是新任总统阁下的亲信吗？诺微殿下跟总统阁下历来不对付，保不准就是要通过这次陆上将前往戎克星系战区一事做些文章。” “穆凌，你说父亲都已经表明态度支持陆家，而我背地里却还跟诺微殿下合作，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穆凌：“大小姐为自己多谋一条后路，并没有错。” 闻言，顾佳帧这才稍稍安下心，勾起唇轻哼了一声，“谁让陆敛白一直不同意与我联姻，是他执意要做得这样绝，我自己在顾家都还没站稳脚跟，整日患得患失的，自然要另寻靠山！” 说着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对了，救走简橙的那个人找得怎么样了？” “还在找，医院那两个人提供的线索有限，已经在旧街那一带加大搜索范围了。” …… 许是受后遗症发作的影响，荆未眠一整日下来心脏仍然还是隐隐作痛，但为了获得工资她还是回到自己的岗位坚持到了下班。 回去路上实在疲累得厉害，走不动路，一度觉得尾巴都要冒出来了，灵机一动开着从陆敛白那里勒索来的代步车回去的。 荆小予在小院里掐点等着了，看到妈妈开着一辆颜色闪耀的小代步车往小院门口酷酷地别停，拍拍车头：“喜欢吗，宝宝？” 荆小予嘴巴张大：“妈妈……” 荆未眠以为小崽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刚要哄一两句，下一秒车头从台阶滑了下去，荆小予赶紧跑过来帮忙扶住车子，“妈妈小心！” 荆未眠趔趄了几步，勉强站稳，装作无事发生地摸摸小崽的脑袋，“宝宝，以后你不想用双腿走路就用这辆代步车，知道吗？” “妈妈，这很贵吧？” “没花钱，是从一个便宜叔叔那薅来的！” 荆未眠回到小院里，看到小菜地里已经一片盎然绿意，欣欣向荣，又忍不住把她宝宝狠狠夸了一顿。 荆小予被夸得信心暴涨，想着过两天还可以把小院另一边的地也给开垦了利用起来。 到晚上睡觉前，他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把白天那位陆爷爷留下的那张写了联络通讯号的纸条拿来给妈妈看，并把发生的事情也都跟妈妈交代清楚。 “那位老爷爷还带了好多礼物过来，但是我都没有收，我说要等妈妈回来跟妈妈商量一下。” 荆未眠看了看手里的纸条，琢磨了下说：“听起来的确没什么问题，不过宝宝你说得对，以防万一嘛，等明天妈妈打过去跟那位爷爷说一声就好了。” 荆小予乖乖点头，这才躺下来和妈妈睡觉。 折腾了快一天，荆未眠此刻终于踏实地搂住了小崽，慢慢阖上眼帘睡了过去。 深夜时分，荆未眠凝紧了眉心从梦中惊醒过来。 额头渗出细薄的汗，她看了一眼趴在身侧睡相很乖的小鱼崽，轻轻掀开被子一角起来。 走到窗台那边，坐下来发了一会儿呆，不知是回想起了做梦梦到的什么，微微垂下眼睫，手指尖有些茫然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处。 第20章 小幼崽进麻袋 梦里实在是太真实了。 带着枪茧的手指修长沉实，拨开她遮住下腹的侧鳍。 一开始荆未眠不愿意，腰肌下的鱼尾绷如弓状，鼓起的层叠鳞片显示出凶怒的危险讯号，但那只手不肯挪开，冒着要被她尖锐锋利蹼爪开膛破肚的风险也要碰那里。 荆未眠连在做梦都是恼着的，不明白梦里的自己为什么都已经这么生气了，还仅仅只是端着被冒犯领地的兽性在那狐假虎威，却不一口撕碎了他。 很快，那只手终于还是拨开了数层的随着水流飘曳的纱质一般的鳍丝，露出了人鱼最为脆弱的下腹。 相比鱼身上的其他位置，下腹这里的皮肤鳞片颜色更为浅淡薄嫩，细细碎碎的，娇嫩微小，有种珊瑚粉渐变过渡到半透明的珠白。 那只属于人类的手掌轻轻覆压上去时，侧旁的鳍丝都跟着蜷曲了起来，如同水母的细长触手，颤颤巍巍抱住了手指。 【痛不痛？】 模糊的声音从阵阵水流穿过。 此时此刻，荆未眠按着自己平坦柔软的小腹部位，那样真实的触感，使得她眉眼轻微地攥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样怪异的梦？是跟今天后遗症加重的缘故有关吗？ 梦里的那只手是谁？ 在找死吗？ 荆未眠越想越燥闷，而就在她起身打算回到床上躺下继续睡觉时，眼前骤地一黑。 剧烈的痛苦让荆未眠下意识捂住了心脏那里。 她在这一刻清清楚楚地感知得到，心脏猛烈的抽痛感甚至连带着自己鳍骨间蔓延的血管都跟着不正常的膨胀起来。 紧跟着，她清醒明白了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鳞核。 是她的鳞核遭受到危险了。 换句话而言，陆敛白一定是出事了！ 荆未眠联想到今天去基地找陆敛白那会获知的消息，陆敛白不是跃迁抵达戎克星系的战区了吗？难道是在战区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稍稍平缓了下急促的气息，荆未眠回头看了眼还在床上熟睡中的宝宝，放轻了动作关门出去。 临时换了身衣服，出了小院就立刻拨电打给了基地那边的指挥作战部门。 “陆上将在两分钟前出事了，请立刻联系上他的舰队询问清楚上将的具体现状。” “什么？荆医生你怎么会知道……” “你别管，现在立刻去联系，晚了找不到人你就死定了！” 荆未眠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基地。 心里又着急又气愤。 她今天才刚得知她的鳞核极大可能就在陆敛白身上，结果还没等她跟人真正见上面，陆敛白转头就直接出事给她看！ 这算什么？ 这不是故意跟她对着干吗？ 陆敛白最好是人没事，最好是保护好她的鳞核，要是敢让她的鳞核损伤一丝一毫，她绝对饶不了他！ 荆未眠一路窝着火赶到了基地，指挥作战部那边已经得到消息严阵以待准备派出军队前往支援了。 看到她过来，秦大将军立刻把她请进了指挥室，“荆医生，多亏你及时上报险情，陈岩他们刚刚已经找到了敛白的战舰坐标，现在正在赶往坐标位置。” “但有个问题我想要问清楚，我查阅了刚刚的通讯记录，荆医生你在陆上将战舰失事的两分钟后就紧急上报了基地，荆医生，你是如何得知陆上将出事的？” 荆未眠：“这个不是现在的重点，等陆上将没事了我自会解释清楚，秦大将军你刚刚说，陆敛白的战舰失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根据上将失联前上传回来的数据显示，作战舰的燃料舱内部出现不明辐射晶体，导致战舰畸变裂化，现在就是不清楚敛白有没有及时从这艘战舰脱离出来……” 正说着，频道再次传来了陈岩的声音。 “找到上将的人了！” 荆未眠刚要松一口气，紧跟着又听到陈岩说，“但是上将他……陷入了深度昏迷，随队的高级疗愈师说检测不到上将的精神体，这代表根本没有办法输送精神力进行治疗……” “什么？”秦大将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敛白他的精神体丢失了？在哪丢失的？你们怎么搞的，长时间失去精神体会导致敛白身体严重衰弱下去甚至危急性命，无论如何，必须要尽快找到敛白的精神体！” “已经在失事的战舰坐标附近找了，但是目前并没有检测到上将的精神体痕迹，还在派人搜找……” 荆未眠上前一步，告诉秦大将军：“我可以治疗陆上将，你让陈岩把上将带回来。” 眼下治疗陆上将是最为至关紧要的第一大事，秦大将军知道荆未眠是邹院士举荐过来的疗愈师，自然对她抱有希望，当即把她的话复述给了陈岩。 陈岩在频道里说，“有个情况是，上将现在没有了精神体支撑，根本无法直接跃迁回到首都星接受治疗！” “没有关系，不用跃迁舰——”荆未眠粗略计算了一下航程，“两天内应该能从戎克星系回到首都星？” 秦大将军点头，“可以，就这么办，陈岩你亲自护送敛白回首都星治疗，我立刻增派舰队继续扩大范围搜寻敛白的精神体下落。” 因为要驻守基地的医疗部，好第一时间接收治疗陆敛白，荆未眠没有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折返回第四街，只能在早上荆小予起来的那个时间点给小家伙打了电话，跟他解释了下她临时有事要留在基地两天，可能没有那么快回去。 荆小予得知妈妈要事在身，让她不要担心，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挂了电话，小家伙却感到有些怅然。 都是为了养他，妈妈才会这么辛苦加班工作。 想到这里，荆小予咕噜咕噜喝饱奶有力气干活了，立刻把他小菜地里已经可以收成的那排绿悠悠的作物收集起来，全都装进麻袋里。 然后，一路努力拖拽扛抱上了他的代步车，出门去专门收集作物的那个地方换取星币去了。 路上丝毫未曾察觉，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毛茸茸的奶白色小幼兽，跳进了他背后的麻袋。 第21章 冷脸舔爪 农贸星区。 一座由巨型货舱构建而成的立体市场纵横在码头上，形形色色的各类作物分层陈列在悬浮摊位上。 商贩买家络绎不绝，荆小予骑着他的小闪电代步车，穿过密集人潮洪流，过了中层舱段的悬浮桥，终于抵达收集兜售精神体作物的批发摊位。 荆小予推着小代步车，来到收集窗口。 因为自己还太矮太小了，窗口那里又有半个大人那样高，荆小予不得不踩着代步车踮起两只短腿，仰着脑袋向窗口前的专员清晰表明他的需求：“姐姐好，我需要出售37棵花蕨子，谢谢你。” 原本正托着下巴在岗位隐形屏下摸鱼的专员冷不丁听到一道软糯清亮的奶音，一个激灵坐直起来。 抬头看到努力从高高的窗口那露出半个圆圆脑袋的小崽，赶忙起来，特地降下窗口高度，这才看清楚小崽的模样。 小家伙脑袋上戴着小草帽，身上穿的衣服裤子看起来也很旧，但那张瓷白圆润的小脸蛋却十分惹眼，只见他小手稳当地从麻袋里拿出一把一把绿悠悠的作物，放到窗口上来。 专员看得心软软，“小宝贝，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荆小予小手动作一顿，乌溜溜的大眼睛望过去，沉稳地说“是的”，又拉开身上的小书包，将相关id卡和证件双手递给她看：“姐姐，我有带农贸星区的出售许可证。” 专员快要迷失在小家伙那口甜嫩小奶音下的一声声“姐姐”，笑得眼睛都要弯成月牙了，看了一眼小家伙的相关证件，“原来是小予宝贝，宝贝你要出售的是什么作物呀？” 荆小予很耐心地向她复述并解析，“是花蕨子，这种果实饱含特殊汁液，很适合需要吸收光照的精神体补充养分的。” “这种的真不错，我先来扫描一下纯净度哦！” 专员随手拿起一把花蕨子放进扫描仪过了一遍，下一秒，原本停在60~70的仪器数据直面飙升—— “嚯！纯净度竟然高达99.8%？！” 专员都震惊了，还以为是纯净度扫描仪出现问题了，又将花蕨子扫描了一遍，结果数值仍然停在99.8%。 “现在能源污染那么严重，纯净度达到70%以上的作物就已经算是高质量了，85%以上都可以专供各大权贵世家了，小予宝贝你种的这个什么花蕨子，居然有99.8%的的纯净度，你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荆小予挠了挠小脑壳，“我就是按照种植百科里教的正常种的。” “小予宝贝，你这些花蕨子我统统都收了，我按照原收购价格的三倍给你，后续你再有其他收成还可以过来卖给我，你看怎么样？” 荆小予稍一思索，“成交。” 他把麻袋拖到面前，继续掏出剩余的花蕨子。 成功兑换到星币后，他把星币整理好放进书包里，主动向专员姐姐道别。 结果刚从农贸星区离开不久，突然发现揣在代步车脚垫边的麻袋蛄蛹了一下。 荆小予紧急刹住小闪电，还以为是遗漏了一两棵花蕨子没拿出来，打开麻袋掏着掏着还把自己脑袋也套进去了。 然后就在这时候，小手摸到了一团柔软蓬松的小东西。 麻袋里黑乎乎的，荆小予什么也看不到，又赶紧把脑袋伸出来。 扒拉开袋口，在看清楚埋在麻袋底下那团软乎奶白的毛球大概是什么后，荆小予眼睛一下睁大了。 “咪咪？” 他的麻袋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了一只长得好像小猫咪的幼兽。 小小的一只，雪球一样绵软蓬松的。 被荆小予用两只手捧抱起来，仍然动也不带动一下。 连攻击性都丧失了，就只是孱弱地趴在他小手心上，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细弱地嗡鸣。 “咪咪，你是饿了吗？” 小咪没有回应。 荆小予轻轻拍掉了小猫脑袋上的灰土。 把他的书包翻过来背到前面，动作轻轻地放进小猫，拉链只拉到一半，还不放心地腾出一只小手托住他的书包避免晃晕到里面的小猫。 “你不要怕，我先带你回家。” 半个小时后，荆小予终于回到小院，揣着虚弱的小猫抱进屋里，把它放到他的小板凳上，摸摸猫头说：“你乖哦，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荆小予进厨房里翻箱倒柜，好在他跟妈妈是人鱼，别的没有，带上岸的海鲜存货多的是。 捣鼓好猫食和水，端着小盆放到了地上，并把小猫也抱了下来，“小咪，你吃嘛。” 小猫看上去状态似乎好转了一点，趴在垫在地上的毯子上，脑袋往前拱了拱小盆，舔了两口水，又用小爪扒拉了几口猫食。 自始至终头也不抬，专心进食。 看到小猫有乖乖进食，荆小予稍稍放心一些，又摸它脑袋，“你继续吃哦，我去找找材料给你做个窝。” 荆小予在小院里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个小纸箱，他偷偷伸出小蹼在纸箱一面划拉出一道可以方便让小猫自己进去的小洞门，做完检查了一遍，十分满意地抱进去准备告诉小猫来着。 可等他一进去，荆小予都还没来得及震惊看起来那么瘦弱的小猫居然这么快就把盆盆里的猫食吃干抹净了，紧跟着他就发现，小猫不见了。 “咪咪呢……” 荆小予懵了懵，放下箱子赶紧开始找猫。 他边找边唤“小咪”，窗帘角落，床底下，衣柜里面……几乎都快把屋子都翻了个遍。 最后终于听到了细微的舔毛声，荆小予迟疑地来到了书柜边上，抬起头，看到了这么一幕。 他找了半天的小猫就站在书柜上面，正在冷脸舔爪。 荆小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这个角度望上去，小咪又好像有点不太像猫了。 微昂的头型轮廓看起来像是某种缩小版的庞然巨兽。 它舔完爪，下巴抬起，微微侧过头舔自己的后背厚毛，蓬松长毛的大尾巴垂在书柜边缘，尾尖懒洋洋耷拉下来一点，一小撮渐变的奶灰色绒毛在末端晕染开来。 荆小予呆呆地望着它半晌，终于出声问，“咪咪，这么高你是怎么上去的？” 他作为比小咪大许多许多倍的人类幼崽体型，都无法直接攀爬上去，那么小一只的猫猫，是怎么跳得上去的？ 第22章 小崽喂奶 听到荆小予的声音，小猫兽耳尖轻轻歪了一下，总算稍微正过来脸。 两只前爪搭在书柜上，端着稍显压迫的猫头，居高临下地垂眼睨着书柜底下的荆小予，就像是在打量猎物一样。 也是等到了这会，荆小予才发现，原来小咪的眼睛是绿色的，就像冰洋冰川底下的那种森冷透澈的绿，此刻又缓缓眯成竖瞳。 但这不是重点。 荆小予担心得试着伸出小手去接，“小咪，上面太高太危险了，你先下来吧！” 小猫仍然眯着那双绿瞳，毫无反应。 荆小予却等得有些着急，生怕小咪一个不留意从上面摔下来，他试着把小凳子搬过来，举高了小手试着往上抻了抻，可是仍然还是触碰不到小咪分毫。 小猫本来还只是冷眼旁观着底下的人类幼崽，但很快就又注意到，幼崽似乎已经着急到试图要踩着桌边爬上来“救”它。 小猫垂在书柜边的尾巴有些不耐地扫摆了一下，终于舍得挪动爪子。 在荆小予都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抹晃眼的白影从眼前猛地跃过，再眨眼，小猫已经稳稳落地，站在他脚边。 荆小予愣了愣，抱起小猫，心有余惊地提醒它。 “小咪，你下次不要再跳到那么高的地方了。” 小猫没搭理他，把脑袋一扭，团住毛茸茸的大尾巴继续昏睡养精蓄锐。 荆小予权当小咪是在外面流浪太久了，所以才这么困倦的，他也舍不得吵醒小咪，把小咪放进他做好的小窝里。 蹲在小窝旁边巴巴地守了一会，趁着小咪睡着了，拿来干净的毛巾给小咪擦干净身上没被舔掉的灰土。 他全程都很小心翼翼擦拭着，擦着擦着发现了小咪的粉色爪垫，没忍住用小手偷偷捏了捏，软软弹弹的。 本来还想要再捏一下，但看到小咪耳朵尖又不耐地抖了抖，荆小予只好老老实实把爪垫放了回去。 小猫在纸箱小窝里睡了一觉，睁眼醒过来时发现萦绕在周身的人类幼崽的气息变淡了一些，这导致它尾巴又开始有些郁躁地甩了甩。 于是，大半夜的，小猫从纸箱迈出来，黑夜里，一双幽冷的绿瞳缓缓扫视过小屋的每一处角落，直至终于循着气息找到了躺在床上睡得酣甜的人类幼崽。 小猫悄无声息跳上了床头柜，肃立在柜子上，幽幽地盯着幼崽压在枕头一侧的奶膘小脸。 就这么冷酷地驻守在幼崽身边，直到尾巴不再乱甩了，才又慢悠悠回到了自己的纸箱小窝里。 隔天一大早，小猫是被幼崽的说话声吵醒的。 带着起床气一路寻到幼崽的身后。 此时荆小予还浑然不觉踩在凳子上边冲奶粉边跟妈妈打电话互相报备。 “妈妈，我种的花蕨子很受欢迎，兜售作物的专员姐姐给我提高了三倍的收购价，我很快就可以攒够星币了。” 听到妈妈在通讯器那头夸自己，荆小予按捺不住微微翘起嘴角，但回答的时候还是故作淡定，“嗯我知道的……” 荆小予不忘把昨天回来捡到的那只流浪小猫的事情也告诉给妈妈听，说要等妈妈忙完回来看。 等挂了通讯，荆小予又把冲好的奶粉重新摇匀了。 他今天特地给小猫也冲了奶粉，正想端着奶盆过去叫小猫起来，刚转过身，赫然看到小猫正伫立在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荆小予揉了揉眼睛。 歪头看着小猫，感到有些许茫然。 是他的错觉吗？ 才过去了一晚上，怎么小咪看上去已经比昨天大了一圈？ 荆小予自己都顾不上喝奶，先把小猫领到了吃饭的地方，把奶盆放到它的小窝旁边，对它进行鼓励：“小咪，你也要喝奶，补充营养，以后可以长得跟我一样强壮有力。” “……” 小猫起床气尚未消退，被抱到奶盆边上，根本连喝都不肯喝一口，抬起前爪扒拉了一两下，本意是要推开这个挡路的小盆，但小盆里被爪子一扒拉，不受控制地往前歪斜，盛在里面的羊奶顷刻倒了出来，洒了一地。 小猫抬起的爪子又放下，似乎是意识到了刹那间的微妙，猫头缓缓转向幼崽那边。 荆小予站在原地，低头一眨不眨看着全都洒出来的羊奶。 沉默了好几秒，荆小予蹲下来拾起歪倒的小盆，又去拿了抹布过来清理残局，再回到厨房把小盆重新刷洗干净。 这次没有再冲奶，只往盆里放了跟昨天一样的猫食，也不管小猫吃不吃，往小窝旁边一放。 接着，抱上自己的奶瓶一声不吭地坐在小屋门口，鼓着小嘴喝他的奶。 在他快要喝完奶的时候，小猫叼着舔得精光的小盆来到他的面前，把小盆放到他脚边，抬抬猫头，示意他检查。 荆小予绷着严肃又稚气的小脸，扭头不看。 小猫等了一会，见他还是不肯搭理自己，轻轻甩动尾巴，抬起爪子勾了勾荆小予的裤腿，爪尖一不小心还把裤子挠破了个小洞口。 荆小予低头就发现裤子破了洞，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担心地喃喃：“完了，妈妈上次看到我裤子破了，给我缝补裤子的时候，手指头都被针扎破流血了，这次不能被妈妈发现裤子又破了……” 荆小予赶忙回到屋里去把裤子换了，又打开附近星区网查找，想要看看附近哪里有便宜的裁缝店，得在妈妈回来前把裤子补好，免得妈妈看到了又要扎破手指头。 查完以后，荆小予扭头看到小猫还在旁边守着，他压住粉嘟的嘴唇，片刻还是忍不住把小猫抱了起来，略有些严肃的跟它说。 “小咪，你知不知道，我妈妈在外面赚奶粉钱很辛苦的，我相信你不是故意要倒掉它的，可是下次你一定要小心一点，我看到都浪费掉了真的很心痛。” 小猫顿了顿，用脑袋轻拱了一下他的手心。 荆小予这才稍稍放缓了态度，他把小猫抱到凳子上，还特地打开了旧电视机给它看。 “好了，我要去刷洗一下奶瓶，你先在这里乖乖看一会电视哦。” 在荆小予转身离去以后，小猫就端站在凳子上，威严状看向打开的旧电视。 此时屏幕里，正在紧急播报一则重大星闻，标题上赫然写着—— 【重大事故！陆上将在戎克星系突发意外，精神体不知所踪！】 第23章 鳞核是她自愿给陆敛白的 通过生命能量舱的弧形舷窗，得以清楚看到，重伤昏迷的陆上将躺在维持生命体的治疗仓里，俨如蓝色水流的修复液在他重度污染创伤的右臂皮下循环。 医疗队通过舱顶反复频繁跳跃的危险数值及时传送回首都星，与此同时引擎舱还在加速返航。 陈岩从操控室那边紧急赶过来，正好看到医疗队的常医师从里面走出来，面上颇为凝重。 “常医师，上将他还好吗？” “状况不是很好，因为无法进行正常疗愈，现在只能用能量舱维稳住上将的身体数值。” 常医师皱紧眉头说着，顺势问他，“上将的精神体下落如何了？有消息了吗？” “秦大将军已经增援过去c-42星云坐标搜寻了，还出动了最高级别的精神体探测器，但目前还没有好的消息传回来。” 陈岩又往舷窗里面看了一眼，亦是感到无比担忧，“不过按照航程，预计半个小时后就能抵达首都星，希望到时荆医生那边能有办法治疗上将。” 另一边，东区军部基地。 全息雷达屏上显示返航的那艘战舰已在逐步靠近首都星。 不知是不是伴随着距离在进一步缩减的缘故，荆未眠在医疗部待命做准备工作的同时，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的钝痛感也在随之加剧，连着灌了好几瓶水才感觉身体机能稍稍缓解调节过来。 也是在这时，基地上空传来战舰引擎悬停的低鸣声波。 “荆医生，护送上将的战舰已经到了！” 陈岩他们的动作相当快，几乎在荆未眠刚从电梯口下来，便已经将陆敛白送到了医疗部，并遵循指示由套着防护服的人员推进了s级疗愈室。 重质门体被关闭的同一时间，头顶上悬着的全息监控屏闪着暗光，这代表秦大将军他们此刻正在外面观察着监控屏的画面，确保治疗过程出现问题可以及时进行介入。 此刻躺在病床上昏迷当中的陆敛白那张脸庞虽然看上去依旧威严冷峻，但却明显较之以往狼狈脆弱了不少。 身上多处挫伤，作战服布料部分发生破损焦痕，露出的伤口仍在进一步扩散毒素。 荆未眠伸出手指探测他颈侧的脉络，确实是丧失了精神体，连精神力都探不到丝毫。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清理净化附着在陆敛白体内的不明辐射晶体碎片。 她微微伏低身体，手指从他修长的后颈滑过，稳稳地托起他脑袋，将温凉的手心熨帖在他颈背皮肤上。 在全系监控屏看不到的角度里，荆未眠微曲的手指节挡在陆敛白的发茬下，通过他血管注进净化的能量，直至仪器上的危险数值逐渐上升趋向平稳。 治疗净化间，陆敛白眉峰紧紧拧起，似乎是感到有什么正从躯体剥离，喉咙用力攥动地几下，模糊混着困兽般的低喘。 蓦地，戴着半截式的黑色作战手套的大手狠狠扣住了她的手腕。 荆未眠动作一顿，正好清楚看到了破损的手套底下，陆敛白用力勒着的手掌虎口有一抹浅红的咬痕。 就像是天生纹在上面的一样。 是那天过来给陆敛白送行的那位顾伯爵千金留下的吗？ 咬合力这么强？居然都过去两三天了都还没消下去…… 荆未眠盯着那抹咬痕，浮想联翩的同时，心脏又莫名其妙地漏了一跳。 她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陆敛白却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非但不肯撒手，还固执到要将她的手拖拽回自己的领地范围。 荆未眠又不能当着全息监控屏揍他，注意到他垂在眼睑下的睫毛在微微地动，不由“啧”了一声，“醒了？” 陆敛白睁眸看着她。 安安静静的，看上去很冷漠清醒的模样。 荆未眠当然知道他刚刚丢失了精神体，即便清理净化了体内的毒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完全苏醒过来。 权当他此时是在做梦，顺手把他扣在手上的手腕带一并解了下来。 “有必要扣这么紧吗？” “太甜了。” 陆敛白眼睛盯着她，突然低哑地开了口。 荆未眠：“……精神体都没了还能赖我头上？” 陆敛白不吭声了。 他微微侧头，抓住她的手，鼻梁抵在纤细分明的手指间，没什么安全感似的，轻轻往下拱，想把脸也埋进她手心里，汲取获得更多的甜香。 “……陆上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这里有监控。” 陆上将充耳不闻，还在她每根手指头上嗅嗅蹭蹭。 荆未眠拔不回来手，又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别扭。 抬头瞥见头顶的全息监控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中断关闭了。 转眸一想，此刻正是陆敛白意识薄弱不清醒的时候，不就是扒掉他衣服检查的最佳时机吗？ 于是，她任由陆敛白抓着她的手蹭，自己伸出另一只手开始解他身上的作战军服。 脱到一半觉得里面军服堆在手边有些妨碍到她检查，便胡乱扯上去随口命令，“咬住。” 陆敛白静默了几秒，竟真的缓缓张开了薄唇，乖顺地衔住自己的衣摆，一双深潭般的眼眸却仍全凭本能回落在她那张脸上。 而就在荆未眠扯开最后一道防线，伸手从那块垒分明的胸肌覆上去时，手指尖触碰到了什么，细微抖颤了一下。 她把他衬衫从两边散开，这下彻底看得一清二楚。 一片和她鱼尾鳞片形状完全吻合的薄鳞嵌在了陆敛白的心脏部位上。 被她的手指尖触碰，鳞片印记隐隐显露出一点透明的微弧，仿佛一层凝冻的冰沿着指尖温度裂开，若隐若现的殷红。 让荆未眠怔然出神的并不是此刻确认了鳞核真的就在陆敛白体内这件事，而是—— 出现在陆敛白胸口上的鳞核印记竟然是深红色的。 鳞核只有在人鱼自己自愿交出去的情况下，才会变成深红色。 一直以为，她无比笃定坚信自己的鳞核就是被人偷走的。 但此时此刻摆在面前的事实却在告诉她。 鳞核是她自愿交给陆敛白的。 可这怎么可能呢…… 第24章 牵手 陆元帅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到基地拉着秦大将军紧急召开了会议，重新探讨调整了针对搜寻陆敛白精神体的方向。 “另外，是谁把敛白的精神体失踪这一消息泄露出去的？” 提到这个，陆元帅语气都变得冷厉起来，“若不是我让人及时联络了星报局那边，此刻消息都已经传出首都星了。” “已经让人在查了，包括跃迁舰失事的具体原因，基地已经将所有接触或靠近过这艘跃迁舰的相关人员逐一排查审讯。” “总统阁下十分重视这次事故，必须尽快有个结果。” 临了会议快要结束之际，陈岩过来通报，说陆上将苏醒过来了。 陆元帅闻言立即起身，让秦大将军留下处理后续事宜，他让陈岩带路前往医疗部。 从纵横密布的悬浮梯桥过去路上，陆元帅又不忘多问了一句，“夫人那边情况如何？” 陈岩：“发现消息泄露的第一时间，属下已经联系过管家，确保上将出事的消息暂时不会传到元帅夫人那，但是……至多也只能瞒住元帅夫人两天。” “两天也行，等到时候敛白状态好些了，我再亲自跟她讲。” 说话间抵达了陆敛白所在的s级疗愈室。 顾佳帧不知何时过来的，此刻正黯然守在疗愈室的密门外，看到陆元帅过来，红着眼眶上前，担心道：“元帅，我听说敛白他……” 陆元帅让她别太忧心，想着正好陆敛白人醒了，便让陈岩打开了密门权限，顺便领着顾佳帧一起进去探望了。 陆敛白确实是已经醒了，靠坐在床上，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扣在军帽檐的额头垂落几缕在眼下，微微低着头无意识地摩挲着被系错纽扣导致衬衫没有对齐的衣摆。 听到密门开启的轻响，陆敛白抬眸，俨如幼年伴随他成长的机器人的冰冷视线越过最后走进来的人，虹膜并未检索到所想见到的人。 “敛白，你终于醒了，我一直在疗愈室这里守着你，你现在感觉如何了？有没有哪里还不舒……” 陆敛白径自打断她，“荆未眠呢？” 顾佳帧脸上表情微微一僵，“什么……敛白，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身上都是她的气息。” 陆敛白平静地提醒，苍白的修长指节压平被扯乱的衣摆，仿佛是在无形地表明什么。 陆元帅听了这话却眉头一拧，“胡说什么呢你，那是人家荆医生给你治疗身上的辐射伤口……” 没等他把话说完，候在身后的陈岩咳了咳低声告知，“元帅，荆医生说过，上将现在丢失了精神体，即便醒了也无法保持完全的清醒，人还会一直保持在持续高烧发热的混沌状态，所以是有可能会说一些胡话的……” 陆元帅嘀咕，“那也太不像话了……说得好像人家荆医生怎么他了……” 人平时本来就跟座冰山似的难以近人，这下丢了精神体更是比仿生人还要冷漠疏离。 陆元帅摆了摆手，怕他一会再冷不防说出什么让顾佳帧伤心的话，便让陆敛白先好好休息，他先带着顾佳帧出去了。 门重新关上以后，陆敛白躺回床上，安静地闭目片刻，仍然感觉呼吸裹挟着灼人的温度，皮肤骨骼好像都在持续灼烧发烫。 没过多久，陆敛白兀自从床上下来，把军装外套规整穿好，抻平微微皱起的深色长裤下摆，笔挺板正地走出了病房。 沿着漫长的金属走廊，追寻着飘荡在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淡淡甜香。 终于，他脚步微顿，从长廊右面的弧形玻璃门穿了过去。 四面洁白的舱壁中央，水流潺潺的人工湖岸边，一身白色疗愈师制服的荆未眠正靠站在盥洗台那认真冲洗着双手。 陆敛白在她的身后停住脚步，盯着盥洗台里被冷水扑过的那双纤细白手，声音沉哑开了口。 “你去哪了。” 水流声戛然而止。 荆未眠循声扭头，看到是陆敛白，更是莫名地窝火：“你不好好在病房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还好意思问她去哪了。 虽然治疗净化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难题，但因为那会陆敛白一直攥着她的手不放，他身上体温又异常的滚烫，荆未眠再怎么说也毕竟是寒带动物，被他烫人的躯体贴着那么久，怎么可能不被灼伤…… 这不，才趁着陆敛白蹭够她的手睡着了，过来人工湖这边冲一冲冷水，抚平手掌表皮下被烫得委屈巴巴翘起的鳞片。 结果都没离开多久，陆敛白居然就又找过来了。 因为身体还在持续发热，陆敛白以往结了层冷霜般的眼眸此刻漫上浅淡的水雾，听到荆未眠的话也不语，就只是跟块冰一样杵在原地，沉默地跟她四目相对。 荆未眠：……服了。 她只好悻悻收回手，“我送你回去。” 转身走了没两步，没听到脚步声跟上来，又皱着眉转过头，发现陆敛白陆敛白仍然站在那纹丝未动，她咬了咬牙质问，“又怎么了？” 陆敛白幽邃的眼睛缓缓移向她那只沾着水珠的柔韧细手，认真地盯着每根手指头片刻，终于开口：“不牵手吗？” 荆未眠不悦道：“你到底走不走？不知道自己现在没了精神体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吗？” 陆敛白仍然固执冷漠地要求：“牵手。” 在失去了精神体的情况下，陆敛白浑身持续高烧状态，此时那张冷肃禁欲的脸庞更是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仿佛需要拉着她的手才能缓解。 “……” 五秒钟后。 荆未眠寒着脸走回去，一把拽过他那只烫人的手腕，“现在可以走了没有？” 要不是看在鳞核还在他身上的份上。 而且她现在的确还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自愿把鳞核给陆敛白的，总之在此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陆敛白再发生任何意外状况。 陆敛白成功牵到了那只温凉细滑的手，面部总算稍稍平缓。 这才终于肯纡尊降贵挪动他的大长腿，跟荆未眠回去了。 第25章 我去找荆未眠牵手 从幽静的长廊折返路上，陆敛白很快又不满足于仅仅只是被荆未眠抓握着手腕了。 他面上不露声色，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荆未眠窄细的指间强势嵌入，严丝合缝地箍紧她的每一根手指。 垂眸看了看，颇感满意地握紧了几分。 荆未眠声音冷冷：“你再给我抓紧点试试。” 她都怀疑自己手蹼间的薄膜是不是要被烫秃噜皮了。 心里攥着一股火气，想着陆敛白要是再敢得寸进尺，她冒着鳞核受损的风险也要猛揍他一顿再说。 陆敛白似乎隐约听出她口吻冒出的丝缕凉意，总算稍稍自持收敛了些许，目视前方，平静地控诉：“你趁我昏迷的时候，让我咬衣服。” “……” 荆未眠阴郁不明地侧目过来，“陆上将，你其实是装的吧？” 而在他们折返回来的同时，疗愈室那边警报四起，整个医疗部都差点乱作一团，差点都要以为陆上将又出了什么差池，就在这时，陆上将牵着荆未眠的手回来了。 原本惊慌到都要上报指挥部那边的院长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张了张口刚要询问状况。 陆敛白仿若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动作相当自然抬起正牵着的手，波澜不惊地告知：“我去找荆未眠牵手。” “……” 荆未眠皮笑肉不笑撤回一只手，“院长，他脑子烧糊涂了。” 生怕陆敛白再说出点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直接把人一把推进了疗愈室，并向院长提醒，“要不还是先进去检查看看上将有没有事？” 院长回过神来，点点头应道：“对，上将的身体要紧。” 正好这时刚要从医疗部离开的陆元帅收到消息立即往回赶了过来，在门口看到两人牵着手进疗愈室的这一幕，也有点讶然。 院长向陆元帅一本正经地低声解释，“上将说是去找荆医生牵手去了。” “……” 荆未眠耳尖动了动，转过头去瞪陆敛白，陆敛白亦步亦趋跟紧着她，看上去冷静又持重。 如果忽略掉他此刻仍然还紧紧拉着她不放的手的话。 荆未眠忍无可忍：“手。” 顿了顿，陆敛白似乎也觉得自己把人的手掐痛到了，在荆未眠彻底爆发之际，总算不情不愿松拢开了她的手，目光却仍然凝落在那只手。 很清楚观察到，荆未眠白皙的手指关节细薄娇嫩，轻易留下了被他按压过的红痕。 “荆未眠，你的手指被我按得很红。” “……回你的床上躺下。” 那是被按红的吗？ 那分明是被烫红的。 在陆元帅和院长他们的注视下，荆未眠只能故作淡定来到床边，给陆敛白注进精神力安抚他陷入沉睡，并为其重新检测了一遍身体状况。 很快院长就发现，仪器上的身体数值仍然维持得十分稳定，且连带着陆敛白高热的身体温度也下降了很多。 “我知道陆上将刚刚为什么要去找荆医生牵手了！” 院长突然出声道。 正被陆敛白昏睡着都不忘见缝插针触碰手指的荆未眠嘴角微微一抽，“院长您可以再大声一些。” 再大点声，整个医疗部都要知道陆敛白刚刚去找她牵手这件事了。 院长讪笑了下，这才稍微放平语气说，“因为荆医生的疗愈系精神力自带降温效果，这对上将高热不退的身体能起到舒缓恢复的作用，所以，上将刚刚醒过来以后，才会一直黏着荆医生的手不放。” 陆元帅听完目光也跟着亮起来，“也就是说，如果在敛白找回精神体之前，荆医生能够一直陪在敛白身边，敛白的身体机能便不会因此日愈衰退崩坏下去……” 院长点点头：“是的，就是这个道理。”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荆未眠。 没等院长说什么，陆元帅主动走上前向荆未眠和蔼请求道，“荆医生，你也听到院长说了，你的疗愈系精神力自带降温效果，敛白现在失去精神体高烧不退，只有在你身边他才能舒缓一二，所以……能不能麻烦你，这段时间就陪在敛白身边，他现在的确是离不开你……” “如果你另外有什么条件要求，只要我做得到的，都可以尽管提。” 因为鳞核是荆未眠自愿交出去的，这代表着原先她打算要强行将鳞核从陆敛白心脏剥离出来的计划已经无法成立。 所以，荆未眠本来就已经做好打算，这段时间为了确保鳞核的安然无恙，暂且留在陆敛白身边的。 现在听到陆元帅主动请求她帮忙，她也就顺势道，“元帅言重了，我本来就是基地的疗愈师，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上将的。” 陆元帅松了口气，感激道：“这太好了，谢谢你荆医生。” 也因为陆元帅这一请求叮嘱，接下来这半天荆未眠哪都没去，留在病房里守着陆敛白。 当然，不是因为担心陆敛白，只是不想他醒来看到自己不在，又要昭告天下似的跑出去找她牵手。 荆未眠盯着躺在床上昏睡的陆敛白，托着脸，头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他这张冷漠英俊的脸庞。 长得……还行。 有她的宝宝几分姿色。 可再好看也不顶用。 这家伙到底是对她使过什么迷药剂，哄得她主动交出了鳞核？ 陆敛白哄骗走她的鳞核，又是图谋什么呢？ 荆未眠伸指端着陆敛白线条冷厉的下巴左转右转，没曾想这都给他蹭爽了。 陆敛白抿紧的薄唇泄出一声低哼，呼吸覆着汹涌的炙热，伸手轻轻搭住她的几根手指，鼻梁沿着指节抵下来，呼出的气息缠绕过她指间缝隙。 正在思忖着缺失空白的那段记忆的荆未眠被烫到了似的，手指尖抖了抖，蓦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尽管知道陆敛白这只是趋于亟需她的降温作用才这样不受控制地贴近她，却还是感到莫名地微乱了心际。 她微微凝起眉，正好这时通讯器响了起来。 看到是宝宝打过来的，荆未眠起身走到旁边的窗口，接通了电话，扬起唇角低声唤。 “宝宝？” 刚唤了出声，冷不丁地，一堵高墙从背后缓缓压近。 荆未眠扭过头，发现陆敛白突然站在身后，正盯着她，目光肃寒，丝毫没有半点打扰到她的自觉，张口就问：“你在跟谁说话。” 第26章 比她一条鱼还大 男人的身躯沉实宽阔，就这么不知分寸地抵在咫尺之距，使得荆未眠几乎一转身就险些撞上去。 她及时往后撤了半步，匆匆和通讯器那头的荆小予说了声“宝宝你等我一下”，旋即挂下电话，指示他回去躺着，并说，“我要出去一会。” 陆敛白屹然不动挡在她跟前，冷声问，“你给谁打电话？” “这是我的私事，上将无权过问。” 陆敛白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攀过颈脖领口的青筋血管由于过度用力地偾张，颈部都跟着通红起来。 不知是体温上升给烧红的，还是他自己把自己气得红温成这样的…… 荆未眠意识过来面前这位陆上将仍在持续发着高热，怕失去精神体的脆弱人类稍一不慎就会撅过去，深吸了口气，尽可能放缓了语调，好声好气地劝道：“上将，你现在不能轻易动怒，请冷静一点吧。” 说着想要抬手去摸他脖子给他降降温来着，结果手刚伸过去，陆敛白漠然拿开她的手。 回到病床那里，背对着她，面向墙壁。 荆未眠挑眉。 看不出来，平日里情绪薄淡到不像个活人的陆敛白，生起病来气性这么大。 比她一条鱼还大。 她也不惯着他，环手抱着胳膊打量他说：“那我走？” 陆敛白闻言，指骨握得愈发冷白，却仍然绷紧冷肃的脸庞，一声不吭，头也不回。 于是荆未眠掉头就走。 临了开启疗愈室密门之际，身后传来“咚”地一声闷响。 荆未眠脚步微顿，转头过去。 陆敛白不知怎么的整个人猝不及防倒了下去，脑袋还疑似磕到了床脚。 “……” 不会是故意摔给她看的吧？ 算了。 她实在没有必要跟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类计较。 荆未眠折返回去，蹲下来刚要搀扶起人，手碰到他隔着军服布料都感到灼烫无比的臂膀，“嘶”了一声，本能地蜷曲了下指节。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烫？” 陆敛白太阳穴暴动得厉害，呼吸也重。 等了好一会，仍然没有等到荆未眠那只柔软的手再次贴过来，皮肤骨骼又开始在加剧地发烫。 坚持不到半分钟，一把拉过荆未眠的手，重新掌控进手心里，俨如潮涨海浪般的凉感扑向陆敛白。 “都说了冷静一点，而且陆上将你发个脾气有必要把自己气成这样吗？不知道自己现在失去精神体了？想找死就直说。” 他安静地挨训。 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而荆未眠骂着骂着突然就没了声，因为陆敛白火热的身躯跟着伏低过来，似乎是已经烧得更加神志不清了，下意识往她颈侧的位置认真嗅闻，像一头捕猎的大型猛兽盘踞不走。 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烫得仿佛要灼伤荆未眠呼之欲出的耳鳍软鳞。 荆未眠甚至能清楚感受得到，印在他心口上的鳞核标记隔着单薄紧绷的织物熨帖过她的肌肤，隐隐熟悉的战栗地划过心际。 蓦地，忍不住一把拽住他后脖颈，强行把他从自己颈间拉起来，“没完了是吧？” 第27章 小鱼宝遇险 陆敛白幽沉的眼眸似乎拢在一片昏蒙黑暗里，凝视着她，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睫毛。 轻张唇齿，混着灼热粗沉的气息，模糊不清地吐出来两个字。 荆未眠正要俯近细听，陆敛白脑袋已经重重倒回她的肩头，几乎要埋进去呼吸。 “……” 强忍着想要一巴掌把人拍醒的冲动，荆未眠不得不将陆敛白拽回病床上。 一口气给他灌注了不少精神力，确保他这次能够安稳睡个一天半日，不会再动辄醒来出来找她，这才趁着这个间隙从疗愈室出来。 …… 另一边，人潮涌动的农贸星区里。 一艘灰黑色的小型飞船悬靠在第三层的舱段口，通过透明舷窗得以清楚看到，一个戴着破烂草帽的小孩骑着儿童代步车正要穿进这片区域。 顾佳帧皱眉望着舷窗之外的这一幕，忍不住开了口问。 “确定吗，就是这么个小破孩，把简橙救走的？” “属下比对过小孩沿途留下的气息数据，确实和滞留在那两人伤口上的完全吻合。” 尽管穆凌都这样说了，顾佳帧仍然秉持着怀疑的态度打量了许久，终于，收回了视线，拨弄了两下手指甲道，“那还等什么，出手试试不就知道了。” …… 荆小予这次是带着小猫一块过来农贸星区出售新收的作物。 他在前面骑着小闪电，小猫肃立在麻袋上，风将它围脖上那圈蓬松微卷的长毛吹得昂然抖擞，幽绿的兽瞳目光所至，压迫感十足。 一路上，荆小予迫不及待跟小猫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小咪，我刚刚收到妈妈的信息，妈妈说已经在回来路上了。” “回去你要表现好一点，让妈妈也喜欢你，知不知道？” 小猫抬起爪，戳了戳幼崽的小短手。 荆小予瞅了眼威风凛凛站在麻袋上的小猫，感到有些疑惑：“小咪，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你长得好快啊。” 小猫闻声抬起自己仍然稚嫩幼小的爪垫，低头扫了一眼，眼不见为净，又立即放了下去。 荆小予想着要快点换完作物赶回去，在妈妈回来之前把晚饭准备好。 没曾想就在他刚要骑着小闪电进入农贸星区之际，便被一艘悬落下来的灰黑色飞船拦住了去路。 戴着机械蒙面头盔的男子从舷梯下来，径直走到荆小予的代步车跟前。 此时荆小予还以为是自己挡住了这位大哥哥的去路，主动要把小闪电挪到贴着墙边走，结果男子伸手扣住车头，不让他挪动半分。 荆小予不解但礼貌地询问：“大哥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穆凌把小孩从代步车拉了下来。 “你是谁？放开我！” 站在麻袋上的小猫低吼一声疾跃而下，被穆凌眼疾手快甩落。 “小咪！” 荆小予看到小咪被摔在地上，小手剧烈挣扎起来。 顾佳桢从飞船上不紧不慢下来，撇了一眼被穆凌推到墙边按着却只是和普通小孩一样作徒劳无谓的挣扎抵抗，看上去除了长得可爱点似乎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顾佳桢于是又将目光慢慢移向代步车上的可疑麻袋。 她随手将麻袋里的东西倒落在地，发现只是一些不值钱的植物。 故意踩烂这些作物，来到小孩面前，微微弯腰笑道。 “小孩，你老实交代吧，你那天是怎么把人救走的？” 第28章 不是宝宝的血 荆小予被男子强按在冰冷的墙面，在精神力强压下，由于人鱼幼崽的骨骼鳞片还未完全蜕变坚硬，被这样掐着薄弱纤细的后脖颈，轻易就感到了滞闷疼痛，快要维持不住人类的肢体形态。 饶是如此，荆小予仍努力咬紧嘴唇忍着痛不肯泄露半点，两只抖颤的小手紧紧抱住了刚被摔落在地的小猫，生怕他的小猫再被坏人夺走。 荆小予扭过小脸看了看面前的坏女人，又越过她身后看向悬在头顶上的那艘飞船，冷静地开口分析。 “星辉金，这是帝国贵族爵位以上才有的飞船镀层材料，你们仗着自己是有权有势的大人，欺负一个小孩，这在帝国哪个星域都是严重违反法则的。” 顾佳帧听完这话，眸光微微亮了亮，感到讶然似的重新认真打量面前的这个人类小孩。 “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这个孩子确实有点不同之处了。” “看上去也就才两岁，还是三岁？居然连仅限贵族使用的飞船核心材料都认得，甚至还知道帝国法则，天呐，快跟我说说，你父母亲是谁？不会是哪位科研大佬吧？” 顾佳帧说着还故作亲切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小脸。 荆小予冷淡偏开小脸，“请不要碰我。” “乖崽，你太可爱了，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 顾佳帧话还没说完，被荆小予揣在怀抱里的小猫浑身毫毛耸立，从幼崽小手中拔出利爪，风驰电掣般狠狠划破她欲图再摸上来的手指。 “啊！——”顾佳帧一下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缩回手短促尖叫了一声。 “大小姐你怎么了？” 穆凌紧张看过来，正要松开孩子看她，顾佳帧捂住手往后撤退了一步，阴沉道。 “带走，把他爸妈的身份给我揪出来，敢跟我作对，我倒要看看是他父母是什么能人。” 荆小予看清局势，仍在很理智沉着地思考另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想方设法脱身，但紧跟着耳边就又响起了声音。 “至于他怀里这只小畜生，我看也没必要留着了。” 顾佳帧端详着手上被划伤的一道血口子，看似优雅却又狠戾的下达命令。 唯她是从的穆凌闻声立即腾出一只手，聚起精神力俨然要从荆小予怀里夺走小猫将其化为齑粉。 霎那间，覆在荆小予乌黑瞳孔底部有抹微弱蓝光一闪而过，像是海底鱼群的缩影成一弧冷锐电流。 小手指被蔓延上强劲的蓝色水波纹，正要将人轰开，就在这时，脆弱的后颈猝不及防袭来一阵冰冷的刺痛感。 是一记麻醉针剂扎进了后脖颈的表皮。 荆小予眼前瞬间一阵眩晕，小小的身板晃了晃，只来得及用手里那点水流为他和怀里的小猫筑起一道薄弱的屏障，小嘴微张，模糊唤了声“妈妈”，顷刻间就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顾佳帧惊讶极了，蹲下来碰了碰围簇在小孩周身的气泡屏障，不出所料被弹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穆凌将注射完毕的特殊麻醉针给顾佳帧看了一眼，“属下本来就怀疑这个孩子有可能是实验体改造的，所以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顾佳帧点了点头，嘴角按不住地上扬起来，“多亏有你，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穆凌：“大小姐想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诺微殿下不是一直在背地里搞一支什么异化实验体的军队吗？现在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带上他，现在就去找诺微殿下。” 另一边。 荆未眠刚从基地匆匆赶回到小院，没曾想却扑了个空。 “宝宝？” 她把小屋里外找了遍，并没有看到宝宝。 难道是还在农贸星区那边还没回来吗？ 荆未眠重新打开通讯器看了眼信息，荆小予在二十分钟前就已经回复了她。 按照路程，宝宝这会已经是已经从农贸星区那边卖完作物回来了啊。 荆未眠不太放心，又立刻给荆小予拨打了电话，结果提示无法进行通讯。 这道冰冷机械的提示音瞬间让荆未眠心悬了起来。 要知道，宝宝不管有多忙都不可能会错过她的通讯来电。 荆未眠不再干等下去，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农贸星区。 而就在进入农贸星区的入口外，荆未眠敏锐嗅闻到了不远处那一缕残留浮动在空气中的气息，循着淡到几乎快要消失的气息找到那条街边，眼前的景象让荆未眠倒吸了一口气。 宝宝很珍惜她送的每一样东西，自从有了小闪电后，每次都是板板正正停靠在小院里头，生怕哪里被磕碰坏了。 而此时此刻，那辆小闪电代步车被随意推倒，车头砸在墙角。 就连宝宝每天精心护养的作物也被践踏踩烂，满地狼藉。 荆未眠面色寒冽立在原地，眼尾漫上凌厉如刀片的细鳞，全身血骨都在震颤波动，一旦迸发将如同滔天海啸撕开整个星区。 但就在能量暴动的前一刻，荆未眠硬生生克制住了。 她压下眼角的猩红，强迫自己保持镇静，走到墙边，指尖在被过度摩擦的墙皮轻轻一探，确定上面残留着宝宝的气味。 荆未眠盯着面前被反复摩擦划破的墙，仿佛能够想象得到有人将她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的宝宝按在墙上，胸腔控制不住地剧烈起伏了片刻，而就在起身之际，荆未眠冷眼瞥见地上溅落的一滴血迹。 心口被再次猛地攥住。 随即冷静下来提醒自己，人鱼流血会凝固化成血珠，地上那滴血不可能会是宝宝留下的。 尽管如此，荆未眠还是伸手过去，将那抹血迹探近嗅闻。 确定了不是宝宝的血。 但同时血迹的气息味道让她笃定她是见过这个人的。 脑海里很快闪过了一幕。 那天陆敛白出发戎克星系前，曾和顾佳帧一起从大楼走出来。 当时她就站在停泊场的防护栏外，人鱼敏锐的嗅觉能力自然也让她记住了顾佳帧的气息。 而此刻血迹上的……分明就是来自陆敛白的那位未婚妻，顾佳帧身上的气息！ 第29章 妈妈会担心他的 那是人鱼所不能承受的超高频声波震动。 薄弱的气泡屏障在声波攻击下，裂缝越来越明显，逐渐扭曲畸化。 最终，高频脉冲撕裂穿透屏障，直抵蜷缩在气泡里的小人鱼。 荆小予在尖锐刺耳的嗡鸣频段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透明的观察箱里，躯体不知在何时变回了人鱼的形态。 疼痛让他本能地抱住了自己稚嫩的小尾鳍。 嗡鸣波段还在持续加剧，几乎穿透人鱼幼崽的颅腔，由于幼崽鳞核还未成熟，根本抵抗不住这样强烈的冲击。 荆小予又实在太疼了，小蹼指尖颤抖着抠进鱼尾鳞片里，企图以此缓解疼痛，可非但没有丝毫用处，反倒是鱼尾边上啪嗒啪嗒脱落了不少破损的细小鳞片。 而观察箱外，一道冰冷的光点正对准着它，将观察箱的监控画面全息投影在悬高的玻璃幕墙上。 几何纹理的长桌前，倚着一个身段颀长修雅的西装男人，光滑柔顺的长发垂在肩颈处，投影画面倒映在镜片里。 他托着下巴，眼神温润深邃，好整以暇地观赏了一会，总算稍稍抬指推了推枪灰色的镜框，轻轻勾唇带出浅笑的弧度。 “人鱼实验体？” 顾佳帧站在一旁，看得出来，面前这位体弱多病的诺微殿下明显心情都愉悦了不少，便知道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诺微殿下对这份礼物还算满意吗？” “当然。”诺微略微侧眸看她，白皙俊美的面庞上依旧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顾小姐从哪找来的？这样稀有漂亮的实验体，星涧研究所的基因武器库都不见得有。” “这个殿下就无需知道了，我知道殿下迫切需要这份礼物用来强化驯化你的军队，我诚心想要和殿下合作，所以，殿下应该会帮我得到我所想要的吧？” “这是自然。” 说着，不等顾佳帧提起，诺微打开抽屉的一份早已准备齐全的合约，主动在上面签字落款，递了过去，莞尔道：“顾小姐这下放心了吧。” 顾佳帧随手翻开检查了一遍，稍稍松了口气，对诺微回以微笑，“殿下，合作愉快。” “唔。”诺微目光又落向全息屏幕上，“对了，关在实验体旁边的那只猫又是什么情况？我看它一直处在昏睡状态。” 提到那只猫，顾佳帧被划伤的手指抖了一下，眼里闪过厌烦，敷衍道，“估计是那小孩的宠物，应该没什么用处，随便殿下怎么处置都行。” 诺微是等到下属送走顾佳帧以后，才不紧不慢推开身后的那面藏书墙，拾级而下。 关闭装置声波攻击的仪器，来到了观察箱面前。 这条小人鱼幼崽十分聪明，在发现仪器被关闭的第一时间，并没有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躲起来，反而不顾疼痛拖着尾鳍到处摸索观察箱的出口。 并且很快还真的被他找到了，小人鱼撅起最为强壮的尾鳍，用尽全力拍落下去。 但很可惜，观察箱只是震晃了几下，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反倒是小家伙自己，鱼尾巴砸得通红一片，又有几瓣小鳞片掉落下来。 尽管如此，小人鱼幼崽仍然没有丝毫要放弃的念头，还要再尝试着用鱼尾拍击观察箱的出口。 诺微可不想难得到手的稀有实验体在还没发挥出真正的作用前就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于是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透明的观察箱。 荆小予闻声警惕扭头过来，通过观察箱看到外面站着的并不是把他抓进来的那两个人，他观察了一会这个长得很漂亮的长发叔叔，忍着痛开口询问：“叔叔你好，我是被坏人抓进来的，请问你可以帮我打开这个箱子吗？” 诺微轻轻摇头。 荆小予黯然了一瞬，想想也是，他都撞不开这个箱子，更别说这位叔叔了。 不过，荆小予并没有就此放弃，“叔叔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是不是哪个星区的研究所？他们是想把我抓过来做实验研究吗？” 诺微脸上逐渐露出满意的表情：“乖孩子，你真的很聪明，我对你的改造计划越来越有信心了。” 荆小予瞬间小脸一沉，明白过来外面这个看似和善的长发叔叔也和那两个人是一伙的，他退到了观察箱最后面，绷起的鱼尾带起锋利的幽蓝水刃轨迹，一尾巴重重甩过去。 在精神力的加持下，这一次，观察箱最里面的那一层竟真的被迸裂成了碎片，诺微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荆小予顾不得鱼尾会不会被那些玻璃碎片扎破，又卷起水刃拍过去。 他必须尽快出去。 不然妈妈会很担心他的。 可就在这时，诺微把关在旁边那只昏迷不醒的猫拎了起来，“乖孩子，听说这是你的爱宠，你总不会连它也不管了吧？” 重新看到小咪，荆小予弓起的小尾巴果不其然一顿，“把小咪还给我！” “好呀，你乖一点，配合我把这管药剂注射进你鱼尾里，我就把这只猫还你好不好？” 荆小予盯着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一管纯黑色的药剂，冰蓝色的眸子微微动了动。 与此同时，顾佳帧刚刚从诺微殿下这边离开，想到自己眼下应该多陪在陆敛白身边才对。 于是，便让穆凌直接把她送去了医疗部。 结果刚回到疗愈室外，还没等陈岩那边过来开启权限，密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顾佳帧看到陆敛白站在门口里面，怔了一下柔笑道，“敛白，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正处在高热状态下的陆敛白全凭感官直觉做主，此刻甚至连平日那点疏淡绅士的礼节都没有了，视如空气般，视线径自穿过她，面无表情正要迈开长腿。 倏地，几乎是一抹身影疾快闪过，没等顾佳帧反应过来，她便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狠狠掐住喉部，被怼至门边动弹不得。 陆敛白在这时走上前，开口叫她：“荆未眠。” 以为他是过来护人，荆未眠头也不回叱喝，“滚开！” 陆敛白顿了顿，沉默着乖乖退到她身后，又冰冷地抱怨，“我是想问你，你刚刚又去哪了？” 第30章 拔小人鱼的鳞片 顾佳帧完全没想到看似身段纤弱的荆未眠出手会这样狠，她被单手摁在门上，薄而有力的手掌食指精准按在她致命的颈动脉窦上，使得她双脚一瞬间几近离地。 她痛苦到面部扭曲，眼角直飙出泪来，两只手使劲挣了挣，却丝毫撼动不了荆未眠的手，她只能颤抖着张了张嘴唇，费劲发出细碎的求救声。 “呃！敛白……救，救我……” 没等把话说完整，陆敛白在这时走上前，开口唤：“荆未眠。” 以为他是过来护人，荆未眠头也不回叱喝，“滚开！” 陆敛白顿了顿，沉默着乖乖退到她身后，又冰冷地抱怨，“我是想问你，你刚刚又去哪了？” “……”荆未眠眼眸眯成竖线，嫌他碍事，反手一掌劈晕，扔给正从身后赶过来的陈岩，“管好你们上将！” 陈岩一个趔趄勉强扶住就这么被劈晕过去的上将，震惊又错愕地望向此刻一脸杀气掐着顾佳帧的荆医生，“荆医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快把顾小姐放下来，她要喘不过气了！——” 话音刚落，荆未眠二话不说把陈岩一并踹进疗愈室内，砰地关上密门，单刀直入：“农贸星区，背着蓝色书包的小孩，你把他带去哪了？” 闻言，顾佳帧原本快要涣散的瞳孔微微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下意识要否认，“什么小孩……我，我不认……” 桎梏着颈脖的手上力道蓦地加重，顾佳帧最后那一点呼吸的空气都快被完全挤压，甚至听到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像是从她自己颈骨传出来的声音…… 就在这时，她模模糊糊看到穆凌的身影从荆未眠身后冲过来。 荆未眠鼻尖微微耸动，犹似敏锐的兽类捕捉到又一可疑气味，在枪口对准她后背之际，柔韧的后腰仿若游水迅捷侧开，抬起长腿把人狠狠踹上墙。 穆凌紧扣着枪的大拇指几近被她卸断，痛到额头冷汗涔涔却仍拼尽全力要去扣动扳机，“放开！……大小姐……” 荆未眠冰冷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直接掐着顾佳帧脆弱的颈项给他看：“听好，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把你们今天带走的那个小孩交出来，否则，你这位大小姐也别想活了。” 穆凌眼看着顾佳帧挣扎的手越来越虚软无力，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只能愤恨地怒视她道：“那个孩子现在不在大小姐手上！” “在哪。” “别告诉……呃！” 顾佳帧刚说了没几个字又被扼住了咽喉，穆凌心急如焚，只能咬牙告知：“他在诺微殿下的宫殿里！” 荆未眠捕捉到关键线索，当即松手扔开人，没有再在这个节骨眼上浪费任何时间，争分夺秒前往穆凌所说的那个地方。 穆凌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赶紧上前搀扶腿软跌靠在地上剧烈咳嗽的顾佳帧，带她回到飞船上。 “大小姐，你还好吗？” 顾佳帧捂着通红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过了好半天，终于从几乎窒息晕厥过去的痛苦中稍稍缓过劲来。 扭过头却是想也不想扇了他一巴掌，“废物！谁让你告诉她的？” 顾佳帧眼里爬满血丝，“荆未眠她……既有异于常人的疗愈精神力，现在那条小人鱼实验体又是跟她有关系的，谁知道她自己又是什么来历！你以为把那条小人鱼的下落告诉她，她之后就会放过我们吗？” 穆凌垂下头接受惩处：“属下知错，但属下做不到让大小姐置身危险之中。” 顾佳帧阴郁不定地瞪了瞪他，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算了，就算荆未眠现在知道了也没有用了，说不定那条小人鱼现在已经被诺微殿下成功异化成为实验体武器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荆未眠是通过联系了邹院士那边，借着拜访的缘由来到诺微殿下的庄园宫殿。 由于诺微自幼体弱多病，时不时就会劳烦邹院士定期过来检查疗愈身体状况。 而这次，邹院士带了荆未眠一同前往。 路上，邹院士知她此时救子心切，但还是仔细叮嘱她一遍。 “诺微殿下此人城府颇深，而且，他居住的这片建筑错综复杂，遍布机关程序，外来访客根本无法接触到最里面的建筑。你到了以后不要太冲动，我会尽量帮你拖住他，但你也要小心行事，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 荆未眠以邹院士的学生身份陪同，抵达诺微所在的那座庄园宫殿后，诺微殿下听闻邹院士到访，第一时间亲自出来迎接，把人请到了无比奢华的镶嵌星石的穹顶大厅。 一番寒暄后，诺微温润的目光落向邹院士身旁的人，“想必这位就是邹院士的学生荆医生吧？” 荆未眠平静颔了首，向他问好。 邹院士：“殿下近来身体可好？我看新一轮的疗愈时间到了，正好过来看看殿下。” 说着又微微侧头同荆未眠交代，“未眠，你先在外面等候。” 诺微体恤道：“庄园里走廊布局复杂，荆医生一个人容易迷路，就让莫斯管家陪荆医生在庄园里逛一逛吧。” 荆未眠点头致谢，跟着那名叫做莫斯的仿生人管家一同离开大厅。 确如诺微所言，大厅外连接装置着数条可移动式的环形长廊，莫斯走在前面带路，领着她走上最中间的那条走廊。 荆未眠跟在莫斯身后，在莫斯迈出步伐标准的几步后，抬手扣住莫斯的后背。 强大的水流冷光溺进莫斯背后的核心芯片，莫斯瞬间宕机在原地。 而荆未眠头也没回，沿着机械齿轮缓缓转动的走廊径自往前。 …… “妈妈？” 灼目刺眼的冰冷改造舱里，荆小予唇瓣翕张呓语着，睁开眼睛，倒映在透明舱口上的苍白小脸有些恍惚。 他刚刚好像梦到妈妈了。 荆小予揉了揉眼睛，低头看到小猫还在怀里，轻轻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改造舱传来了一阵脚步。 荆小予抬起小脸，看到两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走到舱口，手里带了医械工具，贪婪的目光落在他拖在舱板上蔫了吧唧的小尾鳍上。 “检测结果出来了，小人鱼那些脱落的鳞片含有一种极为稀有的蕴含净化精神能量的成分，研究价值远超预期。而且我看它现在状态虚弱，得先把它尾鳍上的鳞片拔下来，采集不同部位的鳞片数据。” 第31章 上将抱崽 荆小予听到这句话，立即抱住绵软无力的小尾鳍，警惕地退到了后面的舱壁。 但紧跟着，另一名白大褂青年动作熟练地启动改造舱外的按钮。 下一秒，无形无色的特殊气体进入舱体内部。 尽管荆小予已经很快察觉到异样并迅速屏住了呼吸，但还是被那无孔不入的气体钻进躯体，神经末梢都好像被麻痹住了，动弹不得。 刺耳的嗡鸣过后，舱门被缓缓打开。 青年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伸了进来，轻易就拖拽住了人鱼幼崽的小尾鳍，拿着一柄硕大的机械镊子，却哄着小孩说。 “乖孩子，我看你尾鳍这里的小鳞片都已经有些松动了，让我来帮你拔掉它好吗？” “不……” 荆小予本能地想要蜷缩起尾尖，可是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眼睁睁看着青年手里的那把冰冷的机械镊子正在靠近自己的尾鳍部位，张了张口，没能说出口的话咽在喉咙里。 他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努力扇动了几下睫毛，可最终还是小手一软，根本抱不住尾鳍，颤巍巍耷拉了下去。 见小人鱼幼崽已经在药物作用下渐渐失去了意识，青年这才放心地将其拖了出来。 “该说不说，这小家伙还真挺可爱的，都失去意识了还知道要把小猫藏在自己怀里。” “啧，我看这病猫半死不活的，不会是要死掉了吧？” “别管这些没用的了，快干活吧。” 两人抓住小人鱼幼崽的两瓣小尾鳍，强行打开，将镊子抵近靠近尾鳍的一片薄嫩漂亮的浅蓝软鳞。 正要将其从人鱼尾巴上拔起之际，原本团在幼崽肚子上的小猫蓦地睁开了那双如同深邃绿宝石的瞳孔，尖锐的茸毛趾甲扣住了那把靠近幼崽尾鳍的镊子。 “快把这碍事的病猫！啊——” 青年话音未落，改造舱发出砰地震响，两人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重力砸向远处的舱门。 在剧烈的疼痛下，青年哆嗦着爬起来，睁眼却看到了恐怖如斯的一幕。 上一秒还被趴在人鱼幼崽怀里的那只小猫，伸过来的小爪比他那把镊子还小，而此时此刻，巨大的爪子轻易碾碎了改造舱。 那是徒然变大成高阶级精神体的缅因巨兽。 放眼望去，竟然比整个地下实验室还要巨大，几乎快有四米高，身形庞大如卡车。 巍峨高耸的身躯略微俯低，背脊上厚重蓬松的银白色毛发微微抖擞出凌厉神气的弧度，垂在身后的长毛尾巴轻轻扫过，便将墙壁上的那些生物样本尽数碾碎。 缅因巨兽的爪子踩在地面带动地面震颤摇晃，但它却十分小心地收起锋利爪尖，威凛的矩形头部低下来嗅了嗅，用巨掌的柔软爪垫托起蜷缩成一团比他的爪垫还要小的小人鱼幼崽，将幼崽顺利驼到背上。 紧跟着，微微抬起强壮的下颌部，那双兽瞳投射出远古森林的幽绿光芒，呼吸如同风暴来袭，不疾不徐，却极具压迫性靠近舱门那边。 青年从未见过如此体型庞大的精神体，一瞬间就被吓软了腿，启动门边的警报器，“快，快通知诺微殿下……” 另一边，穿过走廊的荆未眠感知到了来自强大精神体的震鸣波动导致地面发生震晃，她怔了怔，循着震源迅速赶了过去。 同一时间，原本正在接受邹院士疗愈的诺微殿下也发现了异常的震波，下一秒中枢智脑便向他发送过来来自地下实验室那边的警报讯号。 “邹院士，我临时有事，改日再进行疗愈治疗吧。” 诺微说着刚要起身，下属在这时进来禀报，说陆上将到访。 “陆上将？”诺微眸光一暗，“他这个时候不是正在医疗部昏迷不醒吗？” “陆上将说他来带回自己的精神体。” “他的精神体怎么可能会在这……”诺微联想到刚刚中枢智脑发送过来的警报讯号，顿时心下一紧，立即走了出去。 长廊外，不远处一座建筑轰然坍塌。 一只大型卡车大小的绿瞳银白长毛的缅因巨兽闲庭信步地从庄园深处走来，每一次巨掌落在地面上都伴随着清晰的震响。 诺微向来温润的脸上迸出裂缝，紧急把陆敛白请了过来，“陆上将，快把你的精神体收起来，再不停下来我的庄园宫殿都要毁了！” 而就在诺微说话的同时，缅因巨兽终于在荆未眠面前停下，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荆未眠的头顶上。 缅因巨兽却在此时匍匐下来，伏低毛茸茸的大脑袋，生怕吓着她，从喉咙发出低低的兽鸣，还故意翻出柔软的大爪垫给她看。 摆明了。 想要荆未眠骑它。 荆未眠的视线此刻却落向正趴在缅因巨兽后颈背上的小人鱼幼崽。 她看到了荆小予蔫吧蜷缩成一小团的小鱼尾，原本还很健康漂亮的小鱼尾明显失去了光泽，并且身上还有疑似被剥落鳞片的划破伤痕。 荆未眠看到这一幕，呼吸颤了颤，即刻就要上前去抱崽，倏然，背后伸过来一只厚沉的大手，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腰背。 陆敛白低沉开口：“我来。” 荆未眠看到陆敛白走上前，缅因巨兽在感知到来自躯体精神力掌控下，不情不愿用长尾巴将身上的小人鱼幼崽卷下来，稳稳当当送进陆敛白怀里。 而缅因巨兽精神体则被驱使下消失回到了陆敛白体内。 那一刻，大脑的混沌灼烧逐渐褪去，陆敛白体温恢复正常，低头看到怀里的小人鱼幼崽把自己蜷抱成了一团球，小脑袋埋进两瓣尾尖里，不知是正做着怎样的噩梦，糯软的小手极度不安地轻微抓了一下他的衣角。 刹那，陆敛白整个人仿佛被电流蹿过了全身，那张向来冷肃的脸庞略微变化。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抱住这样小这样小的幼崽，陆上将两只修长坚实的手臂都好像变成了机械臂一般，一动不动，甚至屏住了气息。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荆未眠寒冽的声音传来—— “把宝宝还给我。” 第32章 小鱼宝发烧 诺微眼看着庄园宫殿维系多年的精密机关程序，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被坍塌毁坏，心中起伏万分，但最终还是敛下情绪，端着一如既往谦和温雅的态度来到几人跟前，微微一笑。 “陆上将，我费了多年心血才将这座庄园搭建完成，而现在就因为你的精神体失控，导致庄园变成了一片废墟，我想上将是不是得为此解释一下呢？” 陆敛白冷淡无波看向他：“或许诺微殿下更应该给我一个交代，比如我失踪的精神体为什么会出现在殿下违建的地下实验室里。” 荆未眠刚从陆敛白手里接过她的宝宝，听到诺微还有脸倒打一耙，顿时拧着眉正要迈步上前，却被陆敛白伸手拦了下。 “荆医生——” 陆敛白叫她，那双深邃冷峻的黑眸停在她怀里的小鱼崽，略微顿了几秒，平静移开视线把话说完，“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处理。” 在荆未眠的视角里，同样认为陆敛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把拦在身前的手推掉，“滚”字到了嘴边还没来及说出口，就被邹院士轻轻拍了拍肩膀，安抚道，“未眠，现在最紧要的是先带小予回去，别的先不急。” 言下之意是后面有的是机会找诺微清算。 荆未眠低头看了眼怀里委屈巴巴蜷成鱼球的小崽，最终压下眼底的猩红，说：“好。” 她跟邹院士转身离开。 而此时庄园宫殿外，陈岩早已开着星舰悬停在大门，看到荆未眠和邹院士一起出来，赶忙上前。 “上将让我过来接荆医生。” 说着才发现荆医生怀里还揣着条粉蓝粉蓝的小人鱼幼崽，陈岩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没等他询问，荆未眠率先开口，“陈副官，麻烦送我回第四街。” 荆未眠很清楚乘坐陆敛白的星舰回去是最快的，便没有在这上面置气。 五分钟后，星舰抵达第四街的小院上空，从长长的舷梯直抵门口，荆未眠把小崽抱回了屋里。 刚把荆小予放到床上，昏迷着的荆小予仿佛察觉到她要走，软趴趴的鱼尾尖蜷住了她的手指。 荆未眠立刻就又坐了回去，把荆小予重新抱进怀里，可却清晰地感觉到，小家伙用来紧紧黏着她手指的尾尖，明显有一股不正常的热度正从荆小予的尾巴尖那里逐渐蔓延上去。 可荆小予跟她一样都是寒带属性的人鱼，身上鳞片都还是软乎乎地，尚未变得坚硬，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变得这样烫热的体温。 “小予在发烧。” 邹院士刚叮嘱过陈岩一些话走进来，也看到了荆小予那一小截粉蓝色的鱼尾正被不正常的体温灼烧得烫红烫红的，接着担心道，“未眠，得尽快让小予的鱼尾打开。” “我知道……” 荆未眠强作镇定地哄着在她怀里团成球的小家伙，“宝宝，先把鱼尾放下来好不好？” 她动作放得无比轻柔，生怕弄疼到宝宝，连抖都不敢抖，小心翼翼捧住那两瓣小尾鳍，刚要往下放，荆小予仿佛受到了惊吓了般，小脑袋往尾鳍底下埋得更深了，发出模糊哽咽的奶音。 “不要……不要拔掉鳞片……尾巴，痛……” 荆未眠小臂的线条绷得用力，她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强压下全部的戾气，低头用额头贴了贴小家伙不安攥动的手蹼，一边不停注入柔软的疗愈精神力进去，“不怕宝宝，没事了，是妈妈。” 荆未眠的气息柔和温凉，幼崽仿佛是感知到来自她的安抚，终于，鱼尾不再紧绷成球，渐渐慢慢在她手心的呵护下放松了下来，最后乖乖摊开在她手心里。 荆未眠这才清楚看到，导致她宝宝出现异常高热症状的原因。 荆小予前面的尾鳍，有一小块皮肤上的浅蓝鳞片晕开病变成暗黑色的裂斑。 灼烧般的热度正是从这些晕开的斑变鳞片扩散开的…… 同样的，邹院士也很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诺微以为小予是实验体，他想把小予改造成军队武器，所以给他注射了异化药液。” “但小予很聪明，他应该是知道那药剂具有危险性，利用自己的人鱼特质欺骗过了诺微的眼睛，因此，针剂只打在了小予尾鳍的表层鳞片上，并没有深入小予的身体。” 荆未眠浑然感觉不到烫意似的，手指仍在轻轻地抚摸着小家伙生病发烫的鳞片，接着邹院士的话低声往下说。 “是宝宝打开了人鱼自我的保护机制，才没让病变的这部分鳞片渗透进身体里，但也因为这样，我给宝宝注进的精神力没有办法起到疗愈作用，只能暂时先进行外敷降温。” 邹院士看得出来荆未眠的担忧，安慰提醒道：“外敷疗效虽然慢，但也能起到缓解的作用。” 又说，“我现在回趟实验室配制一些专用药剂，未眠你记住不要损耗过多的精神力，这样才能好好照顾小予。” “我知道。”荆未眠点了点头，“谢谢邹叔。” 邹院士走了之后，荆未眠又抱着小崽好一会，并且全程用自己柔凉的手掌熨帖着小崽最为烫热的生病的尾鳍位置那里，不曾挪开过。 等到小崽混乱不安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乖乖趴在她怀里，荆未眠这才终于放轻动作抱着崽从床上起来。 正要去翻出医药箱来，这时房门外有脚步驻足停下。 似乎停顿了片刻，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我可以进来吗？” 荆未眠听到这道声音，想也不想走过去，打开门，寒着脸指向小院外面，“滚出去。” 陆敛白站在门外，身形颀长宽阔，被驱赶了也仍然还是那副淡漠稳重的神情，略微低颌，垂眸看着她说：“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邹院士了，他跟我说了些话，我认为荆医生现在很需要我的帮助。” “不需要——” 荆未眠冷声说罢就要把门关上，陆敛白的手伸过来按住了门沿，视线缓缓移向埋在她怀里的人鱼幼崽，说道。 “荆小予是为了保护我的精神体才被注射了异化药剂，责任在我，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第33章 上将冷脸冲奶 之前因为失踪的精神体和他自身距离过远，再加上精神体处于受伤退化的状态下，他并无法及时感知到精神体。 直到在诺微的庄园宫殿那里，他的精神体回归本体后，陆敛白也在顷刻间接收到了这几天精神体的所有记忆。 知道了这几天以来都是荆小予在照顾他的精神体。 因此，无论如何陆敛白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坐视不管。 荆未眠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却只感到讽刺，“陆上将现在知道不能坐视不管了？那你怎么不管好你那位未婚妻？贵为伯爵千金，却连三岁不到的小孩都不放过，而陆上将你作为顾佳帧的未婚夫，是怎么还好意思上门找我的？你以为你现在虚情假意做点什么，我之后就会放过她吗？” 陆敛白抵在门沿的手掌略微绷紧，皱起眉宇解释清楚：“她不是我未婚妻，我来这里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后续我也会就此事找她追责。” 荆未眠自己的宝宝受了苦她自会找人清算，用不着谁帮她，她也压根不信陆敛白的话：“你说不是就不是？首都星谁不知道你陆上将对顾家有求必应，你们——” 荆未眠话说到一半，许是冷风灌了进来，本就处于发烧当中的荆小予在她怀里瑟缩了一下，小脸不安地蹭着她衣领。 荆未眠想赶紧把门关上，但门被陆敛白的手按着关不上，荆未眠担心怀里的宝宝，实在分不出心神管他了，只能悻悻撤下了手，抱着小崽转身回屋。 陆敛白微微俯低肩脊，跟了进来，并关上了门。 小屋老旧简洁，一眼望去，已经有些褪色的旧墙，木质桌椅，摆在墙壁柜的甚至是连拿去废品星站都未必会有人愿意收的老旧电视机器。 陆敛白高大挺拔的身形站在里面明显有些局促，他眉眼淡淡扫了一遍，看到荆未眠在桌椅旁边打开了一个医药箱单手在翻找东西。 陆敛白走过去，站在她身侧看她一只手在最底下翻找得辛苦，便主动伸手过去，推开上面的夹层，从里面找出了一卷绷带，拿给她问。 “绷带是吗？” 荆未眠动作一顿，一把扯过他手里的那卷绷带，也没管他，自己在桌前坐了下来。 接着，用放在桌上那盆干净的冷水浸湿绷带，小心谨慎地捧着荆小予的鱼尾，把浸湿的绷带一点一点敷在病变的尾鳍鳞片上。 但是鳞片太烫了，敷了没半分钟就又皱巴巴地干透了，荆未眠一只手持续轻轻抚摸着小家伙的鳞片降温，另一只手重新弄湿绷带，重复着给荆小予敷上绷带的动作。 而陆敛白面色冷峻站在旁边，低眸沉默认真看了两遍。 自认为学会了，便也去剪了一段绷带。 可能是怕弄到小家伙鳞片旁边的伤口，他注意到荆未眠每次只是拨弄一点水滴浸湿绷带。 因而，他也把控着水分浸透手里的绷带。 全程动作冷硬如同是被编了程序的机械臂一般在操作。 等弄好了以后，陆敛白低头看到被荆未眠捧在手心里的小鱼尾尖那样幼嫩脆弱，又看了看自己粗粝厚重的手掌，静了一瞬，选择把绷带交给荆未眠。 “给你。” 荆未眠瞥了一眼他递到面前的湿绷带，冷着脸接过来，顺手把又敷干了的绷带扔给他去弄。 对此陆敛白毫无怨言，继续去弄湿绷带。 两人分工合作，如此敷了半天，荆小予身上烫热的温度总算降了一些。 只是荆小予那两瓣感知最为敏感的小尾鳍总是委屈巴巴地蜷缩起来，灼痛得有一种被烧尾的错觉，小脸趴在她颈窝不安地乱蹭，连在昏睡中都很不踏实的模糊呓语。 “妈妈，痛……” 荆未眠贴了贴小家伙的脑袋，动作很温柔一点一点地抚平灼烫翘边的鳞片，同时一直在荆小予耳边小声地哄。 “是这片鳞片痛吗？” “唔呜……” “还有这一片鳞片也很痛？” “呜。” 小家伙在荆未眠的安抚哄声中，焦躁灼痛的尾鳍总算渐渐平复下来。 陆敛白情绪不明地盯着荆未眠哄着人鱼幼崽的这一幕，冷不丁问了出口。 “荆小予是基因改造的小人鱼实验体吗？” 荆未眠闻言终总算是看了他一眼，却是微微皱着眉，就好像是在反问他，问这个干吗。 陆敛白：“邹院士说的。” 此时，陆敛白还以为被荆未眠抱在怀里的人鱼幼崽是被她研究改造出来的实验体，又是被她一手养大的，所以才叫她妈妈。 毕竟荆未眠自己是个人类，也才十九岁的年纪，他自然也就没有荒谬联想到别的方向去。 只是不知为何，陆敛白看着看着，眸底愈发幽深，胸腔涌上一股没由来的怪异闷沉，周身气压越发低沉，但他自己一时之间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导致他产生这样的不舒服。 而荆未眠听到他后面补充的这句话，知道这是邹叔为了她的人鱼身份为她打掩护才这样说的，便也没多作解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妈妈……”荆小予又意识模糊地抱着她脖子，软乎乎地发出声，似乎在做着梦，仿佛自己还是在海里嗷嗷待哺的小鱼，“要，喝奶……” 荆未眠听到小崽饿了，立刻站起来，“好，宝宝等一下。” 正要抱着荆小予起身去厨房冲奶，陆敛白薄唇一抿，声音又冷又硬叫住了她，“我去吧。” 怕吵到小崽，荆未眠这会对陆敛白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了，但也仍然没好气，怀疑地打量他：“你会？” 她都不会。 毕竟在上岸之前，她都是直接在海里捕食投喂宝宝的。 到了陆地上后，关于人类的这些饮食习惯什么的，反而还是宝宝教给她的。 而陆敛白一个常年在星系战区厮杀的帝国上将，看着也不像是会给幼崽冲奶粉的，感觉比她还不靠谱。 片刻静默后。 陆敛白再次开口：“我会。” 说完，走进布帘后的窄小厨房里，然后，低下头颅，面无表情打开光脑。 查阅冲奶粉教程。 第34章 等着荆医生夸他 陆元帅的通讯拨打过来时，陈岩正驻守在小院外头，刚接通就听到陆元帅问他，“你们上将还在荆医生那里？” 陈岩回头往小院里边瞅了瞅，下意识抵着口鼻，把声音压得很低，“是的元帅，上将还没有出来。” “不是说精神体回归身体他就能恢复正常了吗？怎么还跑去黏着人家荆医生？这也太不像话了！” 陈岩依旧低声，“属下……” “你大点声说话！” 陈岩犹豫少顷，只好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向陆老元帅解释：“属下刚刚疑似听到上将进门前挨了顿骂，好像是因为吵到荆医生饲养的那条小人鱼实验体了，所以属下才……” 通讯器那头，陆元帅听完顿了顿，也鬼使神差般放缓了语调，“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那还是你自己进去跟他说一声，总统阁下听闻今日发生的事情，已经召见了诺微进宫，你让他处理完事情也赶紧去一趟王宫。” “……属下明白。” 陈岩收起通讯器，来到小院里面的屋门口，酝酿半晌才尝试着轻轻敲了下门。 却没想到出来开门的人并不是荆医生。 陈岩看到门打开，陆上将手里拿着个奶瓶，愣了一下开口，“上将……” “把门关上。” 陆敛白说完转身就又回到厨房那边。 陈岩带上门，注意到里面卧室的房门紧闭，下意识也放轻了脚步，跟着陆上将来到布帘后的厨房，想着总统阁下那边还在等着，赶紧接着说，“上将，刚刚元帅他——” “等我忙完再说。” 陆敛白声音肃然冷淡，俨然正在执行一样需要全神贯注，无暇分出丝毫心神聆听其他的重要任务。 陈岩看了看陆上将，又看了看此刻投影在陆上将面前的全系光屏。 陆上将十分严峻地按照光屏上教程的冲奶粉标准比例，精确到分毫不差执行配比。 看着看着，陈岩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问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住了。 于是，他全程候在一旁，眼看着陆上将冲完奶粉又再检测了一遍奶瓶温度，确认温度把控准确，这才拿着奶瓶走出了厨房。 陆敛白站在房门外，手里的奶瓶俨然是他的战利品，沉稳的口吻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矜傲，“荆未眠，我冲好了。” 过了一会，卧室的门被里面打开，荆未眠探出来一只手接过，又二话不说把门关上。 徒留陆上将在门外冷漠站着。 杵在后边的陈岩，摸了摸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会觉得刚刚他们陆上将把奶瓶递给荆医生的那副表情语气，就跟在和荆医生显摆他会冲奶粉，等着荆医生夸他似的…… 正浮想联翩着，碰了一鼻子灰的陆敛白沉着脸转过身，终于看向他：“什么事。” 陈岩这才冷不丁回神过来，站直了身体向他禀报，“刚刚陆元帅来电，说总统阁下让您去一趟王宫。” 陆敛白眉头蹙了一下，但想到确实需要离开去处理那些事，他又看向房门口，和里面的人说，“我有事需要去处理，我让陈岩在院子外面守着，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跟他提，我忙完就会过来——” 话音刚落，不出意外得到屋里的人一声冷冽的“滚”。 两分钟后。 从小院出来，陆敛白面不改色向陈岩交代：“继续加强旧街这边的巡逻，有什么状况及时通知我。” 乘坐星舰前往王宫的路上，陆敛白又往星督局那边的熟人打了通电话。 “陆哥？” “李澎，农贸星区那一带是你管辖的地盘吧？” “是啊，怎么了陆哥？” “需要你协助调查一起绑架案，你尽快把今天上午农贸星区附近所有监控录像查一遍。” 陆敛白把相关可疑线索尽数告知，李澎在通讯另一头却越听越是心惊胆战，听陆上将这意思，跟点名伯爵千金顾佳帧是绑架嫌疑犯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这两年首都星不是一直谣传两人联姻在即，怎么现在陆上将竟然还要把人抓起来？ 李澎也没敢细问，挂了电话就赶紧召集手下着手调查起来。 …… 另一边。 在远离首都星的偏僻星区外，四野寂静，一艘灰黑色小型飞船停泊在山林上方。 顾佳帧从诺微殿下那边收到消息以后就彻底慌了。 “那只猫……那只猫怎么会是陆敛白的精神体……” 顾佳帧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被那个小破孩护着的宠物竟然会是陆敛白丢失的精神体…… 现下精神体重新回到陆敛白的身体里，陆敛白原本一直以来就对她颇为冷淡，这次恢复清醒了还怎么可能会相信她…… 穆凌：“属下替大小姐去认罪，就说一切都是属下主谋，大小姐对此并不知情！” “你以为他们会信吗？你没看到陆敛白对那个荆未眠什么态度？被她治疗了两天就跟被下了什么蛊药似的，满眼都是她，你觉得陆敛白现在是信她还是信我？” 顾佳帧越说越烦躁，这时，身后的树隙遽然发出细微的异响，顾佳帧和穆凌同时警惕地转过身去，“谁？！” 穆凌本能地挡在了顾佳帧跟前。 过了好一会，一个穿着黑色条纹冲锋服的短发女生从树后走了出来。 顾佳帧瞬间拧起了眉，“你是什么人？” 短发女生抱着手轻笑两声，靠在树边直言道：“顾小姐不必管我是谁，顾小姐只要知道，我有办法能让那位陆上将相信你。” 顾佳帧感到可笑，“就凭你？你算什么东西，你——” 话音未落，短发女生伸出的手在光线的细微变化下，手背皮肤蔓延长出闪烁的暗紫色鳞片纹理。 顾佳帧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的手，“你的手……”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陆上将这几年以来虽然一直对顾小姐有求必应，但却始终与顾小姐保持距离，也明确拒绝与顾小姐联姻的要求，顾小姐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顾佳帧脸色微微变了变，听到她接着说：“因为顾小姐缺少了一样让陆上将信服当年是你救了他的证据。” 顾佳帧此时已经不想问面前这个人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她阴郁不定地盯着她问，“什么证据？” 第35章 咬上去 半个小时后。 顾佳帧跟着短发女生从飞船下来，看到赫然映入眼帘的一所私人医院，皱了皱眉，语气不善：“你带我来医院做什么？” 短发女生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顾小姐跟我进去就知道了。” 进入这所医院没多久，就有一名束着长发的雌雄难辨的人员走上前来，短发女生向顾佳帧介绍，“这位是菲尔博士。” 顾佳帧保持警惕和这位菲尔博士握了手，又问短发女生，“你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短发女生和菲尔博士对视一眼，这才领着她进入了一间白色的手术室，墙壁嵌有浸在透明管瓶的奇形怪状生物样本，陈列了两面墙。 而最让顾佳帧感到古怪的，是摆在台面上的一个透明器皿里的一片类似鱼鳞薄膜的浅粉色鳞片，清透渐变的水粉光泽，边沿氤氲晕开一圈细闪的珠白，极具视觉冲击的漂亮绮丽。 顾佳帧盯着那片粉色的鳞片，被美到半天都舍不得挪不开眼。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东西。 那些贵族世家流行的所谓稀有星矿珠宝，怕是都要在这片粉鳞面前显得黯然失色。 “看得出来，顾小姐很喜欢它……” 顾佳帧怔怔地，“这是人鱼实验体身上的鳞片？” “这可是当年真正救走陆上将的那个人身上的东西，我当初花费不少功夫才窃取到这么一片，只要拥有了它，顾小姐还用怕陆上将不信你吗？” 短发女生说着，打开了透明器皿，主动将其递到了顾佳帧面前。 顾佳帧呼吸一滞，但很快从这泛着迷幻珠光的鳞片回过神来，拧紧了眉冷嗤道：“你当陆敛白是傻子？我说这是我的东西他就会信吗？” “所以——我才带顾小姐来到菲尔博士这里呀。” “什么意思。” 短发女生的手冰凉如蛇，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腕一侧的皮肤轻轻抚摩，慢悠悠地接着说道。 “菲尔博士会帮顾小姐做一个类似皮肤缝合手术，让这片鳞片和顾小姐的皮肤缝合在一起，等手术成功，通过肉眼观察，鳞片就会像是真的从顾小姐手上长出来的一样。” “到时陆上将只要看到它，自然就会相信顾小姐所说的一切。” 听到这里，顾佳帧明显心动了，眼眸微微凝动，贪婪地盯着透明器皿的粉色鳞片，还保持着仅存的些许理智，犹疑问道。 “做了这个手术，我的身体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手术过后，顾小姐的身体会时不时出现一些排斥反应，这都是正常的，只要顾小姐定期服用止痛药剂就没什么大碍。” 顾佳帧稍微松了口气，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问了句：“你刚刚给我看的手，也是通过手术才变成那样的？” 短发女生促狭地眨了眨眼，“你猜。” 顾佳帧打量了打量她，看她确实没什么问题，思考了半晌，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我同意做这个手术。” …… 星云流转的首都星中央，悬浮着一座恢弘壮丽的王宫。 大殿会议长桌上，坐在为首的总统阁下正在看似严肃批评着自己的弟弟。 “诺微这次实在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不过，在你过来之前，他也和我仔细解释过了，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陆上将你失踪退化的精神体，至于那个人鱼实验体，是手底下的人不小心注射错了药剂，这都是情有可原的。” 陆敛白姿态沉稳持重端坐在左边座位上，脸上平静道：“嗯，等会我也不小心给诺微殿下注射一支异化药剂。” “……”总统阁下微微地笑，“陆上将真会开玩笑。” 坐在对面的诺微按着不适的心脏，仿佛已经难受到说起话来都十分虚弱费劲，“王兄，你也看到了，我都已经……道过歉了，陆上将还这样咄咄逼人，该罚的也罚了，还想要我如何呢。” 总统阁下没理他，继续问陆敛白，“那陆上将你的意思呢？” 陆敛白并不是看不出来，总统阁下这是要护着诺微这个弟弟的意思，所以表面是看似要为他讨回公道，但实则不然。 既然如此，陆敛白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口舌。 他一边打开光脑购买异化药剂，一边淡然道。 “就按总统一开始说的办吧，我没什么意见。” 陆敛白说罢从会议长桌起身，“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从王宫返航回到第四街时，已是深夜。 陆敛白让陈岩先回去，他走进小院里，看到屋里灯还亮着，站在门外轻轻敲了下门，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 在门外站着等了一会，陆敛白还是不太放心，轻轻推开了门进去。 荆未眠大概是守了小人鱼幼崽一整天，此刻侧着脸颊趴在桌上睡，垂在桌边的手看起来明显被烫伤了，细细的手指骨节都红通通的，红肿一片。 而桌子旁边多了一个看起来有水盆大小的贝壳，陆敛白皱着眉正要将它挪开，走近一看，才发现微微半阖着的贝壳边缘露出来一小截浅蓝色的小尾鳍。 这才得以看清楚，小人鱼幼崽就藏在这珠白硕大的贝壳小窝里面，正抱着自己的鱼尾，小脸埋在软嫩的鱼尾上，看不清楚脸蛋模样，但小嘴微微撅着，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嘬着自己受伤的小鳞片，就好像是在喝奶一样。 陆敛白盯着看了半晌，稍稍回过神。 走到白天放的那个小药箱位置，找出一管烫伤药膏，在荆未眠旁边坐下来。 挤出来少量药膏，伸出手，沉住气息，在半空中动作冷硬地调整了数次姿势。 终于，骨节分明的长指从桌沿很轻地托住了那只柔软的细手，从她指尖底部慢慢抵近，最后用厚实温热的掌心稳稳圈进去，将药膏少量多次涂抹在她烫红的手指头上。 睡梦中，荆未眠仿佛是感觉到了手指上的温热异动。 趴在桌上的脸有些不耐地扭过来，呼吸闷闷的，略微蹙紧了眉眼。 犹似某种脾气不大好的动物被惹恼了，柔软粉润的唇瓣张开，狩猎般，锋利齿尖精准地一口钳住他虎口的那层薄韧的皮肤。 侵占性十足的，咬上去。 不偏不倚，正好落进陆敛白虎口上的那道不明咬痕。 第36章 荆未眠，把她放开 那一刻，陆敛白似是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僵坐在那里，面冷如冰地盯着此刻咬着他掌心虎口不放的荆未眠。 荆未眠的皮肤白皙，睫毛很长，像蝴蝶轻振扑落在他掌心，那层薄的皮肉被软红的唇用力地衔起，微挺的鼻峰从他指节滑过。 直至手掌传来细微的刺痛感，陆敛白第一反应也不是抽回手，而是不动声色扣紧了腕部的手腕带，顺驯地垂着手任凭处置。 反而是荆未眠自己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不对劲，微微睁开眼清，看了看唇下覆着牙印的虎口，和几乎抵在脸颊两侧的手掌，荆未眠几乎一瞬间醒过来，猛地将其推开站了起来。 “陆上将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这么喜欢让人咬手？” 陆敛白也站起来，盯着她那形状优美的唇，神色看不出波动，耳侧隐晦地漫着不正常的微红。 “你自己要凑上来咬。” 荆未眠用力抹了把唇，半点好脸色都不给：“那你不会挣开？” 陆敛白沉默。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天才让顾佳帧留了一手牙印未消，脏死了！” 听到这话，陆敛白眉头轻锁，指腹摩挲了下虎口上新旧交错的两道咬痕，向她沉声解释：“那不是顾佳帧留下的，我说过了，我跟她不是那样的关系。” “谁要听你解释这些有的没的，我管你手上的印子是谁留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倒是想问问，陆上将大半夜又跑到我这里干什么，怎么，失去精神体被我治疗了两天，还真黏上我了？” “你……”陆敛白耳后的热意明显延至颈背，下意识将被咬过的手掌收缚在身侧，本还要再开口解释清楚什么。 但就在这时，趴在贝壳里的小鱼崽微微蜷动着，发出不舒服的嘟囔声音。 荆未眠脸上轮廓的凌厉一瞬间褪了个干净，她半蹲了下来，手腕搭在贝壳边缘，轻轻按了按不安扭动的小鱼尾，“宝宝？” 她那会睡过去之前，用邹叔带过来的特殊凝胶给荆小予敷上病变的鳞片，当时小家伙一直持续发烫的鳞片温度确实有在慢慢好转。 这也让荆未眠稍稍松懈下几分心神，但现在再把小崽从贝壳抱出来，荆未眠发现小崽的鳞片那里又变得热乎起来，明显症状反复。 荆未眠刚抬起头，冷不丁跟陆敛白对视了一眼，而她甚至都没有开口，陆敛白已经动作熟练去接了盆水并拿了小药箱过来。 于是，前一秒还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此刻沉默又默契地相互配合，给小鱼崽涂药并敷上绷带。 等荆小予额头上的温度稍稍降下来一些，陆敛白又去厨房冲了瓶奶出来递给荆未眠，在荆未眠拿着奶瓶喂小鱼崽喝奶时，陆敛白站在旁边沉默看了一会，声音低缓开了口，向她报备调查进度。 “诺微背靠着总统阁下，想动他没那么容易，但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说着锋利的眉角微垂，想到荆小予当时也是为了保护他的精神体才被诺微注射了异化药剂变成现在这样，在荆小予还没完全恢复回健康之前，他必须要尽自己所能帮助到荆未眠。 “另外还有，农贸星区的监控我也找人去查过了，明日拿到证据我会协同星督局那边亲自去缉拿绑架荆小予的罪犯。” 荆未眠知道陆敛白毕竟效命于帝国，能做到这些已经挺不错的了。 既然他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也说了顾佳帧不是他的未婚妻，那她也不是不能和陆敛白握手言和，至少不迁怒到他头上去。 只是，这位陆上将显然还是过于文明了。 荆未眠作为一条睚眦必报的人鱼，没道理让那几个人类欺负到她头上来。 而且这次伤害的还是她的宝宝。 陆敛白是在天亮前离开的，彼时反复发热了一整夜的荆小予也才刚刚平复熟睡下来，被荆未眠小心抱进了贝壳小窝里。 在她换好衣服没多久，邹叔也赶了过来，看到她换了一身行头，知道她是想要去做什么，也没拦她，只是委婉提醒了她下手要知道轻重。 荆未眠不置可否“嗯”了一声，又不太放心地往屋里看了一眼，“邹叔，辛苦你帮我看着宝宝，要是宝宝有什么状况，你记得及时给我打电话。” 邹院士点点头，“放心吧，我会看好小予的。” 另一边。 陆敛白在一大早就接到了李澎那边传过来的关键监控录像证据，确定了绑架荆小予的就是顾佳帧和她的保镖，当即下了逮捕令，带人前往顾佳帧的住处缉拿收押。 想过顾佳帧有潜逃的可能，陆敛白还封锁了各大星区通行港口，和星督局那边分开搜查。 “上将，我提前查过了，这栋别墅就是顾小姐这段时间的常住居所。” 陈岩说着，和陆敛白前后从装甲车下来。 正待陆敛白下令让陈岩带人进去搜查之际，顾佳帧自己主动从别墅里面走了出来。 陆敛白站在大门前，神色冷淡看着顾佳帧走近，“顾小姐应该知道我这次过来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顾佳帧垂着脸，勉强地扯出一点微弱的笑，“我当然知道……” 陆敛白不为所动收回视线，平静下令，“带回去。” 顾佳帧束手就擒，主动伸出两只手。 陈岩走上前二话不说将镣铐拷上顾佳帧的手，而就在这时，正要转身的陆敛白余光被一抹瑰丽的珠光吸引住，他顿时脚步，侧头睨了过去。 在顾佳帧露出的手腕部位上，皮肤上清晰浮现一片粉光闪烁的鳞片。 陆敛白瞳眸微微一缩，上前冷峻质问：“这是哪来的？” 顾佳帧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扯下袖口，自嘲地笑了一声：“敛白，你都要把我抓起来了，就别问这个了，反正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说着，她想起短发女生跟她讲过的话，又故作失望伤怀地望着他军服底下的胸口位置，“也不知道你心脏上的鳞片标记还在不在……” 陆敛白听到最后这句话，眯起眸，极具压迫地沉默了少顷，对身后的陈岩开口：“带回去审讯。” 顾佳帧全程配合地坐上车，从后视镜看到坐在副驾的陆敛白变化莫测的神色，暗自勾了下唇角。 但就在中转换乘星舰押送回星督局时，车门刚打开，顾佳帧忽而感觉颈脖一凉，没等反应过来，人就被拖了下车。 顾佳帧扭头看到是荆未眠，瞬间煞白了脸尖叫起来，“敛白！救，救我！” 陆敛白走到荆未眠面前，停顿两秒，盯着她的眼说：“荆未眠，把她放开。” 闻言，前一晚还想着和他握手言和的荆未眠瞬间眼眸湮下一片冷色，仍擒着人，声音不带情绪问：“陆上将不是说顾佳帧不是你未婚妻？那你现在护着她是什么意思？” 第37章 上将罚站 顾佳帧整个人几乎被荆未眠扣在车窗上，浑身都在颤抖，才领教过荆未眠的手段不久，生怕荆未眠稍不慎一个暴力拧转，她的脖子就会被她徒手折断在手里。 她杏眼含泪，一脸慌措地不停唤着陆敛白，继续向他求救。 而陆敛白不为所动，只是依旧静站在那拦住荆未眠的去路，声音很沉，俨然又恢复回初次见面时那位杀伐决断的上将大人，“她犯了罪，需要押解回星督局作进一步详细审讯，再以帝国相关刑法进行定罪，这跟我护不护她没有关系。” “想不到帝国刑法还能被用来保护一名绑架犯，陆上将这种自我欺骗的话术可真让我开了眼了。”荆未眠直直望着他，“你敢说你没有半分私心？” 这话果不其然让陆敛白沉默了一瞬。 也正因为这一秒钟，荆未眠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再看他一眼，“行，我不为难上将。” 荆未眠撒手放人，顾佳帧腿软着跌跌撞撞靠向陆敛白那边。 陆敛白往身后的陈岩侧了一下目，接收到示意的陈岩即刻上前将人搀扶住了。 “顾小姐最好祈祷你能一直待在星督局的监狱里，否则，我不保证你一旦出来会碰到什么。” 撂下这么句话，荆未眠转身就走。 陆敛白注视着荆未眠离开的身影，眼神愈发沉黑下去。 把人押回星督局的审讯室后，陆敛白亲自进去审讯。 此时顾佳帧虽然知道自己已经被押进了星督局，但想到刚刚陆敛白都把她从荆未眠手里救下来了，现在又看到进来审问的人是陆敛白，顿时心里底气更足了，脸上带着余惊未定的不安望向他，低喃道。 “敛白，刚刚多亏有你，我真的没想到荆医生她竟然会突然冒出来……” 没等她把话说完，陆敛白冰冷锐利的目光钉在她露出袖口的那段手腕，打断道，“你手上的鳞片，是谁给你的？” 顾佳帧愣了一下，红着眼睛轻声解释：“这就是从我手里长出来的，敛白认不出它吗？” “三年以来，顾小姐一直希望与陆家联姻巩固地位，如果鳞片真的从一开始就在顾小姐身上，顾小姐不会等到今日才刻意暴露让我发现它的存在。” 顾佳帧那双眸子微微转动，没等她开口，陆敛白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无响地按进虎口的陈年咬痕，毫无波澜地审视她，平声道：“现在，顾小姐可以说了，给了顾小姐这片鳞片，甚至还告诉了顾小姐有关我心脏上的秘密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顾佳帧镇定地望着站在审讯桌前冷漠睨着自己的陆敛白，语噎了半晌，忽然发出一声嘲弄的笑，“搞半天，敛白你还是不相信我？” “出发戎克星系的跃迁舰在启航两分钟前已经全面检测无误，但当日启航前顾小姐突然现身送行，之后我在启航三十秒前才进入跃迁舰指挥舱，在那一分半的时间，足够让里应外合的人蓄意毁坏燃料仓。” “而我一旦出事，间接得利者便是一直视我掌管的军队为眼中钉的诺微殿下。” “在这之后，顾小姐绑架了人鱼幼崽的实验体并于第一时间与诺微殿下达成交易，种种行径皆可说明，顾小姐与诺微殿下合作密切。” “这些事情，在精神体回归身体后我就已经摸排清楚。至于为什么不把这件事也放到明面上去说，就像我从一开始就跟顾小姐说过的，我铭记你当年带我回到首都星的恩情，所以有些事我一再容忍，但这并不代表我会盲目相信你这个人。” 顾佳帧怔怔地听着，被镣铐的手腕动了动，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陆敛白连她和诺微合谋害他的事都已然知晓，她脸色变了变，硬着头皮说：“什么跟诺微殿下合作……我听不懂敛白你在说什么……” “我可以不追究这件事，但你现在必须告诉我，鳞片到底是谁给你的？” 陆敛白看似不声不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却扑面而来。 “我……”顾佳帧突然找回理智，意识过来这片鳞片的秘密就是可以保住性命的利器，立即狠狠眯起眼睛，坚决否认：“我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人，鳞片就是我自己身上的！敛白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几秒冷寂后。 陆敛白移开视线，“希望顾小姐过两天也能保持这个态度。” 说罢转身离开，并在打开门出去时冷冷地下了道审讯指令，又命部下着手去调查顾佳帧近期都接触过什么人。 乘上星舰前，陈岩把从李澎那缴获的一辆儿童代步车带了过来。 “上将，李局说这是小人鱼实验体当时遗留在农贸星区的，要拿回去还给荆医生吗？” 陆敛白垂眸看了一眼，微微顿住。 当即认出来，这是之前荆未眠从他身上“勒索”得来的代步车，没想到是买来给小人鱼幼崽用的。 陈岩又自以为不露痕迹地提起：“属下跟着看了监控录像，小人鱼天天一大早就扛着一麻袋作物去农贸星区兜售，想来之前荆医生跟上将极力推销又被上将拒绝的……应该就是小人鱼种的作物吧……” 陆敛白表情淡淡，回头看他。 陈岩清了清嗓子，装作没看懂陆上将的眼神，“上将，那这辆代步车要怎么处理呢？” 没过多久，陆上将带着一辆全新的小闪电代步车，出现在第四街的小院门外。 小院的门紧闭，陆敛白尝试着敲了门，是邹院士出来隔着门委婉提醒。 “上将，未眠出去办事了，她半个小时前特意打了通电话回来，让我锁好门，谁也不准放进来。” 陆敛白并不意外，打开通讯器，在光屏顿了一下，温沉问道：“能麻烦邹院士把荆医生的通讯号给我吗？我跟她有些误会，我想亲自跟她说清楚。” “这个我做不了主，实在抱歉陆上将。” 于是，陆敛白就这么挺拔肃立在小院外，跟罚站似的，一直等到了黑夜。 第38章 陆上将你脱什么衣服 “未眠你怎么从后面翻墙回来的？” 荆未眠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脸戾气，“门外站着尊活佛，我怎么进来？” 邹院士也是没有想到到这么晚了那位陆上将还在院子外面等着没有走，他往门那边的方向瞅了一眼，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看上将那意思，是有误会要跟你解释清楚。” 荆未眠脱掉手套面无表情往屋里走，“我跟他能有什么误会。” “那未眠你怎么连门都不敢进……” “……” 荆未眠脚步略顿，微恼地看了一眼邹院士。 好在邹院士没再逗她，领着她进去看荆小予。 “说起来也奇怪，自从下午陆上将过来以后，小予慢慢就退烧下去了。” “……邹叔，你再这样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收他钱了。” 邹院士一本正经：“这怎么可能。” 荆未眠说是这样说，但还是在贝壳小窝那蹲下来，摸了摸荆小予鱼尾上的鳞片，确实和邹叔说的那样，没有再发烫了。 “明早我再过来看一次，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小予身上病变的这些鳞片应该就能恢复如初了。” 荆未眠点点头，“邹叔你辛苦了。” “小予能没事就好。” 大概是怕再被邹院士说，荆未眠主动提出要送邹院士，院门一打开，果不其然某人还在外面站着。 荆未眠也没有看他，跟邹叔道了别，目送邹叔乘坐悬停的飞船离开。 在院门将要关闭之际，那只手伸过来抵住了门沿。 “荆医生，即便是被判死刑，也有申请上诉的权利。” 荆未眠垂着眼皮看了看拦在门沿的手，凉津津道：“上将言重了，我哪有本事能判您死刑。” 陆敛白却观察入微，发现荆未眠并没有就这么把门关上，意识到荆未眠这是口是心非给他解释的机会，看着她说： “今天，我意外发现顾佳帧掌握了一些我一直在找寻的真相相关线索，所以，在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前，我还不能让你动她性命，但不是因为我想护着她。” “说完了？” 陆敛白顿了下，把那辆小闪电提上来，“这是荆小予的代步车——” 荆未眠单手接过推进院子里，正要关门进屋，这一次，是衣摆被扯了一下。 转头过去，是陆敛白俯首盯着她，伸出长指抻住她微皱的衣角，不露声色地叫她名字，声音偏沉。 “荆未眠。” 像是在提醒她，还没有撤销对他的“死刑”判决。 有几分微妙的安静从两人对视中无声淌过。 终于，荆未眠不置可否出声：“我知道了，现在时间不早了，上将还是先回去吧。” 陆敛白听得出她语气有所缓和，捻着那层单薄织物的手指动了动，眼神仍是一错不错地：“荆医生不好奇我要调查的事情是什么吗？” “这是陆上将自己的私事，我为什么要好奇。” 陆敛白的眼眸缓缓下移，从她的嘴唇，再慢慢停在自己抻着她衣角的那只手掌虎口处，昨晚留下的那道浅红齿痕，完完全全契合地覆落在那道经年不退的牙印上。 片刻，陆敛白突然收回手。 就在荆未眠以为他要离开之际，陆敛白眼神平静盯住她，手上却一声不作开始解开军服上衣的金属领扣。 “陆上将？你好端端脱什么衣服……” 荆未眠以为他在发疯，但话说到一半，陆敛白已经利落扯开解开了三颗纽扣的衬衣，将衣领往一边散开，同时用另一只手一把拉过她的手，直接按在了他的心脏部位上。 陆敛白的喉咙滚了滚，眼眸幽深而清晰，直直映着她。 “想问问荆医生，认不认得它？” 荆未眠心口猛地一跳。 一时之间被迫迎上他的目光。 她的确没有想到过，陆敛白竟然会怀疑到他心脏上的鳞核印记跟她有关。 荆未眠屏着呼吸，清楚感受到熨帖着手心的胸腔热度，烫得她几乎立即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回去。 微微启唇，刚要开口说什么，这时，冷不丁突然听到屋里传来荆小予发出的痛哼声。 荆未眠顿时面色一紧，也顾不上陆敛白了，赶紧回到屋里查看。 荆小予摔坐在地板上，不知是不是翻身的时候不小心从床上的贝壳小窝摔下来的，很坚强地捂着鱼屁股，小脸皱起来，要哭不哭的。 荆未眠立刻把荆小予从地上抱起来，荆小予闭着湿润的眼睫毛，也不知道醒没醒，模模糊糊哑着声说不疼。 荆未眠还是不放心，本想检查他鱼尾巴有没有受伤，但小崽扭扭捏捏不肯给看。 荆未眠怕弄疼到小家伙，也不敢抱得太紧。 这反而让荆小予伺机从她怀里滑了出去，又蜷缩回到贝壳里头，甚至还要用小手把贝壳开口阖上的意图。 “宝宝？” 荆未眠看到小家伙那两片小尾鳍都皱巴巴的往里收缩，别说给她检查了，这下连抱都不肯给她抱了。 不一会儿，有细小的珍珠从小鱼崽蜷成一团的身上滚落下来，啪嗒掉进贝壳深处。 荆未眠看得心都要揪起来了，小声哄问：“宝宝，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不，疼……” 荆小予小脸埋进鱼尾里，释出一点含糊不清的小奶音。 “那可以出来抱抱吗？”荆未眠很耐心蹲守在贝壳外面，“我想抱抱宝宝。” 一直以来荆小予都将荆未眠的意愿放在首要，无论荆未眠说什么都点头答应，还从来都没有拒绝过荆未眠。 但这次不知为何，荆小予听到了这句话，尖尖软软的小耳鳍耷拉下去，似乎痛苦地纠结了好半晌，最终还是选择把尾鳍往里埋得更深了，小手紧紧抱住鱼尾，甚至有些呜咽的泣腔，“不，不能抱……” 陆敛白是刚刚紧跟在荆未眠身后一起进的屋，看到这一幕也意识过来小人鱼幼崽的情况并不太对劲，凝起神色道，“邹院士应该还没走远，我叫他回来。” 说着拿起通讯器就去打电话。 而荆未眠听到小鱼崽断断续续的这声呜咽后，心口直抽。 正好这时伸进贝壳边缘的手接住了一颗歪歪扁扁的畸状小珍珠。 从小鱼崽身上滚落下来的。 荆未眠脸一瞬间白了。 第39章 妈妈，尾巴不漂亮了 “宝宝……” 她盯着拢在手心里的冰凉小珍珠，仿若有尖锐杂乱的磁波从颅腔蹿过，嗡鸣声几乎覆盖了全部感官。 很快反应过来什么，荆未眠又伸手往贝壳深处捞了捞，果不其然在蜷成一团的小鱼崽周围又找到了好几颗细小珍珠。 摊开一看，全都是扁扁的、形状怪异的，毫无光泽的暗淡珍珠。 荆未眠有种自己被攫着心脏的窒痛感。 直至门被再次推开，陆敛白领着匆匆赶过来的邹院士进来。 邹院士只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畸状珍珠便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他转过头找了个需要陆敛白替他去医疗部取一支药剂的理由将他支开。 陆敛白听完，抿了下薄唇，目光缓重从荆未眠的侧脸上划过，又看了看蜷缩在贝壳里的小人鱼幼崽，并没有在这关口多问什么，只是认真和荆未眠承诺道，“我会尽快回来。” 待星舰的引擎声从小院上空疾速远去，邹院士这才伸手轻轻拍了下还在发着呆的荆未眠肩背，“未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看看。” 荆未眠稍微回过神，僵硬地松开攥了一手的珍珠。 邹院士细细检查过每一颗珍珠，眉头却皱得更紧，低喃道，“小予是人鱼幼崽，即便真的被注射了异化药液，至多病变发烧几日，人鱼自身强大的疗愈系统就可以让他完成自我修复。” “更何况未眠你这两天一直守在小予身边，又是安抚降温又是敷药，怎么都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恶化情况。” “不对，这不是恶化，是珠化。” “珠化？”荆未眠微微张了张口，声音仿佛快要凝冻成冰。 邹院士点了点头，面色愈发凝重，“恐怕是注射进小予鳞片里的异化药液催促了小予的珠化，但既然小予出现珠化状况，这说明在这之前小予一定出过什么事才导致埋下了这样的隐患。” 荆未眠怔了一瞬，顾不得贝壳里的小鱼崽负隅顽抗，荆未眠小心抱了出来，然后，果不其然发现，在小鱼崽紧巴巴蜷缩成球的尾鳍那里，已经有半瓣小尾鳍呈现出珠质化。 这对于人鱼而言是致命的。 荆未眠伸了手，却碰都不敢碰。 她脑子眩晕一片，听到自己很冷静地开口：“没有，宝宝从出生以后就一直待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宝宝一直都是很健康的小鱼……” 话音未落，邹院士轻声打断了她：“未眠，还有另一种可能，在你怀着小予的时候，你有没有出过事？” 荆未眠抬起头看了一眼邹院士，似乎有一丝异样古怪的情绪从心底攀过，她又微微蹙着眉垂下首，看了看被抱在怀里的小鱼崽，视线漏跳到自己平坦的腹部那里，坚定的眼神似乎无形被瓦解了些微。 无言片刻，动了动唇道：“我……想不起来。” 可是怎么会呢？ 怀了宝宝的这段记忆本该是她十分重要的时刻。 怎么会像是被人刻意抹除掉一样，想不起来一丁点了呢？ 邹院士：“那小予当时出生的时候，你身边有人陪着你吗？” 荆未眠点头，“有的，逻婆婆有在我身边。” 听到这话，邹院士总算稍微松了口气，紧跟着说：“人鱼一旦彻底珠化就真的危在旦夕了，未眠，你需要带着小予回一趟金亚利斯海域，找闫逻问清楚当年发生过的事情，只有尽快弄清楚小予珠化的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荆未眠认可地“嗯”了一声，即刻去收拾行李。 她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只收了些必要带的东西，在乘上邹叔安排的星舰离开之际，忽而停滞了半步。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要交代我吗？” 荆未眠顿了顿，说，“邹叔，麻烦你跟陆敛白说一声，就说他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之后回来再回答他。” “好，我知道了。” 邹院士目送着荆未眠乘坐设定好航线的星舰从首都星的上空离开，而几乎在星舰从夜幕消失没多久，陆敛白就赶到了第四街。 此时陆敛白尚且还不知道荆未眠离开的事情，他将邹院士所需的药剂一路护着安全送过来，进了小院第一时间也是询问邹院士。 “小予是因为异化药液导致产生的副作用吗？我记得星涧研究所那边有针对被异化的实验体进行过恢复基因试验，如果真是因为这个的话——” 邹院士接过了药剂，对陆敛白抱歉道：“上将，小予的情况危急，需要离开首都星去别的地方治疗，所以……刚刚未眠来不及跟你告别就带着小予走了。” 大概寂静了两三秒钟。 陆敛白还算平静地颔了首，“去的地方远吗？帝国各大星域通行程序繁杂，我可以帮忙提前跟当地星区打声招呼。” “不在帝国星域范围。” 邹院士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想了想还是把荆未眠走前交代的那句话一字不差复述了给他听。 然而，陆敛白听完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说：“那我先走了。” 星舰驾驶舱的提示灯一闪一闪，在陆敛白那张轮廓深邃的脸庞上明明灭灭，他坐在驾驶舱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浓黑的眼眸稍稍动了一下，打开通讯器，不动声色给帝国第一星级港口下了道命令。 “把今天所有离开帝国星域范围的星舰飞船编号发来给我。” …… 蒙亮未散的雾团，像天幕拢在潮湿蔚蓝的海面上。 而在这片难以挥散的海雾中央，汹涌着难以被窥望的暗潮冰渊。 趴在荆未眠颈间的荆小予嗅闻到久违的深海气息，从昏沉中睁开了眼睫，冰冰凉凉的水汽扑面而来，让原本虚弱不已的小鱼崽恢复了些许的生气。 荆小予听着海浪涨落的熟悉声音，本能地想要努力摆动鱼尾巴游进海里。 可垂下脑袋却看到自己的两瓣尾鳍都已经渐渐珠化，搭在荆未眠的手腕上，像是垂死的鱼。 荆小予有一点委屈地抠了抠自己的鱼尾巴，拿小手捂住。 “妈妈，尾巴不漂亮了。” 第40章 恢复记忆 其实荆小予也不是真的委屈。 甚至于，也顾不上那点还没完全萌生出来就被锥骨般的疼痛覆盖的念头。 他努力伸出小手蹼去够自己鱼尾的时候，原先薄软的鳞片已经呈现硬质珠化，这导致蹼指好像硌着坚硬石块一样疼。 但荆小予还是摆出一副都已经有精神力气跟妈妈撒娇的模样，捧着鱼尾扒拉来扒拉去的，让妈妈觉得他已经好很多了，而不是抱着他盘旋在礁石边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果然，在听到荆小予的话后，荆未眠目光从远处的海面收回来，故作严肃倨傲地审视趴在自己怀里的小鱼崽。 “宝宝你在质疑我的基因，我生出来的宝宝哪有可能不漂亮？漂亮得很！” 说罢正好看到前方那道暗潮海浪自两边缓缓打开，遂轻轻拍他小脑袋，“到啦！” 海面上先是激荡跃起一阵流光溢彩的粉光潮雾，荆未眠带起小崽，长尾俯落沉入。 璀璨斑斓的的海底生物一瞬间从深海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围簇着为其开路。 那仿佛是在水中渲染晕开的一抹熠熠粉色。 足以改动浪潮流动方向的鱼尾纤长华丽，柔韧而强大，极具力量感地迎上层层波涛。 而拖曳在腰鳍两侧的鳍丝波光荡漾，犹如精心裁剪出来的薄纱裙摆，将此时无法摆动鱼尾的银蓝色小鱼崽，纤细温柔地托举起来。 荆小予就好像是刚出世那时候一样，乖乖依附在荆未眠的腰侧，被荆未眠带着往前游去。 穿梭过狭长的冰渊深处，从一面隔绝外界的透明水幕进入。 那是一片十分庞大的防御晶堡建筑群。 途经多边形的中堤，迎面游过来一头年迈强壮的虎鲸，她在荆未眠的脸边轻轻嗅了嗅，轻轻挥动背鳍角，发出慈祥的波段。 “眠宝，快带孩子上来。” 荆未眠跟在逻婆婆身后，和她一同回到逻婆婆的洞穴当中。 大概是没想到荆未眠这么快就能回来，体型庞大的逻婆婆路上十分高兴地托着一大一小的鱼宝，毕竟不管是荆未眠抑或是荆小予，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待到了洞穴里，逻婆婆化形成粼粼银发的人鱼，满脸喜悦拉起荆未眠的粉蹼，“眠宝，你是不是已经找回鳞核了？” 荆未眠顿了顿，如实说道：“我是找到鳞核了，但是还没有取回来。” 她低头看了眼不知不觉又趴在肩颈处睡着了的荆小予，把这次临时回到金亚利斯海域的原因告知了逻婆婆。 “邹叔说，这可能是我怀着宝宝的那段时间出过事，才会导致宝宝出现珠化症状，但我脑海里对那段记忆始终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我回来找婆婆。” 说着，荆未眠又抬起眼，看着逻婆婆认真问：“婆婆，你还记得我当时发生过什么事吗？” 而逻婆婆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明显慢慢消失了，她循着荆未眠刚刚的目光看向耷拉在荆未眠手腕边沿的那两瓣珠质化的小尾鳍，声音都跟着颤了颤，“小予宝宝他……” 荆未眠以为逻婆婆是因为宝宝的意外珠化而担忧，正想开口安慰她，却听到逻婆婆紧接着又喃喃了一声，“怎么会这么快就……” 荆未眠微微凝眸：“这么快？婆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洞穴石壁两边映着波光粼粼的水纹，荆未眠一眨不眨地盯着逻婆婆，在这一刻清楚意识到事情似乎并没有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正待逻婆婆要开口回答她的话，趴在颈边的荆小予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嘟囔：“妈妈，我刚刚有看到我最喜欢的玫瑰螺……” 荆未眠低头问：“宝宝现在想玩吗？” 小鱼崽轻轻蹭了蹭她耳鳍。 片刻后，荆未眠把荆小予放在石床上，抬头和逻婆婆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而在看到荆未眠的身影游出洞穴后，荆小予笨拙又吃力地挪移着逐渐僵硬的小尾鳍，趴坐起来。 “婆婆，”荆小予望着守在石床边的逻婆婆，小声央求，“还是不要告诉妈妈吧。” 逻婆婆牵强地扯出一点笑意：“小予宝宝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荆小予“唔”了一声，感到有些丧气又麻烦的，压了压尾鳍，“就是，感觉好不了啦。” “太疼啦，好像很快就要化成海水了。” “我忍得好辛苦啊。” “可是我怕妈妈会掉珍珠，就努力忍着，让自己，不要那么快化掉。” 逻婆婆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哄他：“乖崽崽。” 荆小予又疼得蜷缩了起来，小心趴回了石床上，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婆婆，要是妈妈回来了……你就说，小予困了……睡着了……” 逻婆婆看着小鱼崽很快又蜷成一团睡着过去，好半晌，才不得不从洞穴出来，却冷不丁被静立在洞穴门外的荆未眠吓了一跳。 “眠宝？……” 荆未眠本来静静地垂着眼帘，看到逻婆婆出来，轻微侧开脸无声接住一点什么，微微撑起鱼尾。 “你都听到了？” 荆未眠轻轻点头，她知道宝宝是想将她支开，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离开过洞穴。 荆未眠强迫自己压下心头攥动的那股酸软，望着逻婆婆冷静道：“婆婆，我想立刻知道那段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必须要让宝宝恢复健康。” 逻婆婆深深地看着她，片刻，开口说：“你跟我来。” 逻婆婆带着荆未眠去到洞穴另一头深处，在深渊冰封的暗礁底下，用身上尖锐的背鳍将其撬开，取出了一个珊瑚粉的贝壳盒。 在荆未眠略感茫然的看过来时，打开了贝壳盒。 里面赫然储放着两片透明粉的坚硬鳞片。 “眠宝，你当年回到金亚利斯海域后没多久，便亲手拔掉了自己这其中的两片记忆鳞片，所以……你不是忘了那些事，你只是……亲手将这段记忆从自己身上剥离掉了。” “至于我刚刚为什么会说小予宝宝他……那是因为，你当初在剥离记忆鳞片前，曾跟我说过，你至多只能陪伴小予三年……” 荆未眠宛若面前撕裂开的暗礁冰层，眼睛浸着幽冷的海，竭力克制着不平稳的声线说：“这不可能。” 手蹼在洋流中微微颤动，终于，伸了出去。 接过逻婆婆手里的贝壳盒。 纤长凌厉的蹼指刚触碰到那两片透明的粉鳞，凛光汹涌地闪了闪，鳞片感应到她的气息，磁吸般从指尖附着了上来，自动契合嵌入她当初剥离掉的鳞片位置。 在那一瞬间。 荆未眠仿佛被困网住了全部的力气，只余呼吸系统在奋力翕张。 紧跟着，缺失空白的那段记忆，混沌痛苦地冲涌回到了大脑深处。 第41章 人鱼热潮期 海浪在三百米外撞上断崖，湿漉漉的拖尾痕迹延至海湾岛面的一座复古的别墅建筑。 铺设在旋转楼梯阶梯的自然色温灯带随着拾阶而上的主人步伐而展开。 “老大，响尾蛇那边供出货舱坐标了。” 声音从佩戴耳侧的耳骨夹传来，她“嗯”了一声下令“继续跟着”，随即扯落耳骨夹，没了束缚的耳廓渐渐变化，从粉发两侧冒出尖而薄的耳鳍。 楼梯上方的巨型鱼缸幕墙映出少女的模样，一头挑染的粉发下是一张骨相极佳的酷飒脸孔，穿着剪裁利落的短款皮衣，黑粉条纹工装裤，随着脚步摆动，缠绕在右手腕上的细骨银链摩擦过衣物金属扣发出叮里当啷的清脆音。 实在太热了。 一上到二层，荆未眠就脱掉了身上的外衣，黑色背心露出薄韧有力的背脊，握在手里的蝴蝶刀还在向下淌着丝丝血珠，荆未眠手指灵巧向上一抛，旋转轴突出另一头干净的刀刃，“啵”地一声暴力破开了摆在吧台上玻璃罐装的汽水，仰头一口饮尽。 可即便如此，荆未眠还是感觉到异常的燥热。 直至眼尾长出好几瓣潮湿水粉的鳞片，才后知后觉意识过来，自己应该是人鱼热潮期提前到来了。 荆未眠自七岁开始离开了金亚利斯海域，被傅戎那个冷血怪物带回去手把手教大，并一手创立了鲸骇军团，逐步盘踞扩大势力领地，到如今已经快要十年过去。 也是等到热潮期不知为何诱发到来的这一刻，荆未眠才想起来，按照人鱼的成长阶段，她也是时候蜕变进入人鱼的成熟期了。 但鲸岛这一带隶属她的独立海域，除了她，连傅戎都没有权限进得来。 也就是说，现在鲸岛也就只有她一条人鱼在。 荆未眠郁躁地扯下扣在头上的帽，正打算打一支针剂回鱼缸里游几圈冷静冷静，就在这时，耳鳍敏锐地听到了一丝微响，从玻璃幕墙后传来。 荆未眠压住黏腻不平的气息，顿了顿，几乎是在一瞬间闪身过去，将那乌漆嘛黑的不明物体猛地压倒在地，劲瘦匀称的双腿将其发狠箍住，一声粗哑的闷哼从其喉咙发出。 荆未眠这才得以看清楚，是个人。 额头带伤，脸色惨白，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被她掐住了脖颈也不知道要反抗，只是用那双浓黑的眼瞳盯着她。 “你，从哪来的？” 荆未眠被热潮期弄得眼眸逐渐灼红，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狠狠眯了眯眼，小手猛地发狠抵住他锋利的下颌两侧，将手里的蝴蝶刀刀柄顶进去。 “傻子？” 刀柄都要捅破喉咙了，被称为傻子的男人仍然绷着那张冷漠脸庞，只知道沉默看着她。 荆未眠不信这个邪，又往里再刺入一分，“哑巴了？” ……几秒后。 荆未眠抽出末端沾染了一点血迹的湿漉漉的蝴蝶刀，端起男人的下巴，再用刀尖沿着他的躯体自上而下地缓缓下移。 不难看得出来，这是一具相当不错的人类身体。 体型高大健硕，身材肌肉块垒分明，放在人鱼的审美观都算是颇为完美的比例。 管他是傻子还是哑巴，拿来当纾|解工具正好。 “看在你目前有点用处的份上，先饶你一命。” 荆未眠打量完人，收起短刀，干脆利落直接将男人拖进了旁边宽敞的淋浴间。 …… 四个半小时后。 荆未眠撑着酸软的腰板，潮红脸颊蕴着不明的阴郁，将用完的男人丢进一间杂物室，并打开了幕墙上的全息光屏，一股脑给他播放了好几个文件夹的鱼片，冷着声摁头威胁。 “给我在这里好好看，好好学！学不会不准出来！” 悻悻撂完狠话，荆未眠回到了床上。 虽然此时热潮期已经得到暂时的缓解，但她实在没想到，那个傻子中看不中用，全程只知道莽着来。 得亏她是条人鱼，自我修复能力强大。 荆未眠躺下来睡了一觉，醒来时身体机能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也就是眼尾的鳞片还未完全褪去。 荆未眠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撩了撩眼皮，发现隔壁那间杂物间的门仍然紧闭着，看来那傻子还算听话。 这才轻启红唇，淡淡开口：“滚出来。” 过了好几分钟，杂物间的门缓慢打开，人高马大的男人走了出来，面庞比她那会还要涨红，根本不敢看她似的。 荆未眠看他攥紧着手来到床边，还把手背到了身后去。 荆未眠眯起眼，“手里拿了什么？” 傻子一声不吭。 也不肯把手张开。 荆未眠面无表情：“张开。” 过了片刻，大概是迫于她的施压，傻子终于还是僵硬打开了手指。 只见那只厚沉的大手里，躺着好几颗圆滚饱满的珍珠，沁着粉润的光泽。 荆未眠脑海里瞬间掠过不久前在淋浴间里发生的画面，顿时绷起小脸：“……拿去扔掉。” 傻子立即缩回了手，重新背到身后去。 紧紧攥着他的珍珠。 不肯的意思。 荆未眠：“……” 皱了皱眉，懒得管这傻子收集这几颗破珍珠是要做什么，侧头往杂物间那边偏了偏下巴，询问他：“学会了没有？” 傻子杵在那里，像一头大型犬类低着头，薄唇抿得冷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荆未眠冷哼一声，“你最好是给我学会，接下来这几天还有用得上你的时候。再给我乱来，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死。” 说着，她看了眼自己颈侧以下的痕迹，又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抬眼命令，“去给我拿身衣服。” 傻子木讷地看着她。 “衣服，”荆未眠忍着揍他的冲动，咬着牙，语气冷津津的，“少装傻，刚刚在浴室里面不是扒得很起劲吗？” 傻子缓慢地眨一下乌沉的眼眸，似乎是终于听懂了，像个被下了指令的仿生人，机械地挪动了那双长腿。 “……左边。” 傻子沿着她指示的方向走进了衣帽间，在琳琅满目的衣柜里站了半天，终于翻出一套和荆未眠不久前穿的类似风格的衣服，趋于本能的将其严谨叠好，拿了回去。 荆未眠坐在床边，看到傻子手里叠放整齐的衣服，不由挑了下眉。 伸手一勾，也没管傻子还在跟前站着，就这么当着他的面随便套上薄衫，单手扣紧袖扣时，傻子不知怎么的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大拇指按住她手腕，低头看着，粗粝的指腹擦了擦手腕上那层细薄雪白的皮肤，模糊不清地从喉咙吐出沙哑的两个字，“破了。” 荆未眠略感诧异地重新看向他，对自己破了皮的手腕不甚在意，反而问：“原来你不是哑巴？” 傻子有些懵，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被握在手掌里的细手就已经抽了回去。 荆未眠手撑在身后，故意用不着寸缕的足尖抵近他胸膛，慢慢向上，懒洋洋地踩在他突出的喉咙部位，发现傻子的脖子越来越红，呼吸也跟着渐重，却愣是没有推开她。 荆未眠逗完傻子心情大好，这才施施然收回脚，起身下楼。 傻子明明是一米九以上的高个头，那张脸庞绷起来也足够冰冷肃杀，此刻却一声不吭跟在荆未眠后头。 下了楼，荆未眠目标明确去厨房打开了冰柜，掏出冰冻过的生肉，张口直接撕咬吞噬。 毕竟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她需要补充汲取一些营养。 傻子杵在她身后，看着她撕咬食物的模样，愣了愣，忽然皱起眉，走上前拿掉了她手里血淋淋的生肉。 “……”荆未眠进食到一半被生生打断，眸子掠过一抹乖戾冷色，缓缓地眯起，“你找死呢。” 傻子用力地抿了下薄唇，比她还要不高兴似的，拎着肉走进厨房二话不说咣咣剁了起来。 荆未眠看得眉头直跳，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先把他给收拾了，这时通讯器手环响了起来，荆未眠只得暂且忍耐下来，走到窗边接听。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出声：“……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噪音。” 荆未眠懒得解释，冷冷问他：“找我什么事。” “哈德说你又去鲸岛了。”傅戎缓慢地问，“什么时候回暗枭？” 荆未眠：“你直接说事。” “小眠，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在调查响尾蛇一脉，但你很快就要蜕化进入人鱼热潮期，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我不希望你出现任何意外，响尾蛇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好吗？” 荆未眠神色一顿，得知傅戎连她步入人鱼热潮期的时间都计算得这么精准，心里反而笼罩着一层阴霾似的，愈发沉郁不悦。 她没告诉傅戎自己已经随手找了个缓解人鱼热潮期的工具，只道：“不用，我没什么事。” 正说着，厨房里又是一阵咣里咣当的动静传来，荆未眠按了按眉心，几乎怀疑那傻子该不会是要把厨房炸了。 很显然电话那头的傅戎也听到了，他又沉静了少时，“这次是带了什么动物回鲸岛吗？我听着动静挺大的。” 荆未眠回身看了一眼还在厨房里的那道身影，面不改色：“嗯，一只猛犬。” 傅戎没把这当一回事，只是接着刚刚的话题，语气温沉地轻声道，“小眠，我去接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我的气。” 荆未眠微微皱起眉，“我没有生气，你也用不着来接我，我要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没什么别的事我就挂了。” 说完，荆未眠也不想听他再讲下去了，挂掉通讯器，转身正好看到傻子端着烹饪好的食物走出来，摆到桌上，一双眼睛紧紧盯住她，说：“吃。” 荆未眠打量一遍桌上的食物，坐下来尝了一口，味道确实挺不错的。 没想到这傻子看着傻乎乎的，还挺会伺候人。 荆未眠吃了一会，隐约察觉到有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起脸，果不其然，傻子正杵在面前，直勾勾盯着她翕动的嘴唇。 荆未眠舌尖微抿，“看什么。” 傻子老实巴交，硬邦邦地小声说：“嘴巴。” 说着不知道是回想起来什么，立刻通红了脸庞，像只大狗一样，耷拉着脑袋，不敢再看了。 荆未眠看他那副又呆又冷漠的傻样，眼角微微勾起，睨着他，难得生出几分良知，“傻子，你还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吗？你要是把我伺候得好，保不准我到时不杀你了，还能把你送回你原本的地方。” 傻子听到这句话，先是皱紧了眉头，很费劲地思考了半晌，却愣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感到有些痛苦地咕哝了一声别的什么，闷沉答，“不，不……” 荆未眠也不为难他，“那你叫什么名字总还记得吧。” 傻子张了张口，仍然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见状，荆未眠又冷了脸，觉得没劲似的，淡淡说：“算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 反正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用几天就要丢掉的工具，她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傻子姓甚名谁，是什么样的身份。 荆未眠吃饱喝足后，给她的部下发了条消息，让人派一艘无人运输舰过来，主要是送几套能让傻子穿的衣服。 毕竟这里并没有适合傻子穿的衣服，总不能一直让傻子披着浴袍。 到了夜里，荆未眠本来都把傻子赶进隔壁房间关着了，她恢复人鱼形态游回到巨型鱼缸底下栖息，结果在水里待了不到半个小时，白日里那股燥热又沿着粉色尾鳍上的鳞片层层叠叠往上蔓延。 每一片薄韧的鳞片都要在水里化开了似的。 荆未眠在水中一阵郁躁翻跃，终于，一截湿漉漉的粉色鱼尾拨出水面。 深夜时分，房门被猝不及防轰开。 黑暗中，荆未眠迅捷俯近睡着过去的男人身上，鱼尾发狠绞住双腿。 潮乎乎的小脸缓慢垂低，贴近仔细嗅了嗅，确定这就是她的猎物。 于是，唇齿轻启，精确衔住男人的颈侧皮肤，如同兽类将猎物叼回自己巢穴一般，将其叼回到自己的床上。 第42章 小鱼，好软 受人鱼的趋光性所致，荆未眠对室内光照强度及光的颜色需求颇高。 光线不能过高，但也不能太低。 因而整栋别墅穹顶的灯具都是模拟的最为适宜人鱼生态的光源环境。 就连卧室的玻璃幕墙都透着水波纹一样低饱和度蓝的色温，伴随时间而流动渐变，幽幽淡淡的冷蓝光雾亦如海面上粼粼细碎的月光，投落铺洒在整张柔软偌大的床上。 而此时此刻。 人鱼伫在床畔，几乎把那人高腿长的猎物盘踞在纤长有力的鱼尾之中。 荆未眠跨落在人类腰侧，同时尖细的蹼指扣压着他后脖颈，迫使其仰头跟自己对视。 微微上卷的粉发淌着未干的水汽，沿着男人脸庞轮廓滴落下来，垂坠的发尾还似有若无地扫着颈下跳动的青筋血管。 荆未眠按着他颈背，指尖力度丝毫不减，几近要掐进他肉里。 缓缓地挑起浸染了冷冽水汽的眸，低声盘问，“学得怎么样了，嗯？” 傻子显然是被掐痛了，全身肌肉绷得紧实，吃力理解了一通荆未眠所说的话，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喉结动了动，也不回答，只是缓缓仰起颈项，特别小心地张开薄唇，轻轻碰了碰人鱼薄软温凉的耳鳍。 那甚至不能说是亲吻。 傻子触碰得那样轻，虔诚又珍摄地，俨然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荆未眠都还没有什么反应，傻子自己碰完反而从耳朵红到脖子，夸张到心脏强有力地偾张跳动着，呼吸也变得混乱粗重。 看着他这副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特别过分事情的表情。 荆未眠忍不住笑了。 原本掐着他后颈的蹼指慢慢敛起锋利弧度，潮湿细薄的蹼间膜附着人类的皮肤，不紧不慢游离来到他的颈脖前面，气息拂落在他脸侧，“学半天，就学会了这个？” 傻子仿佛是看出来她在取笑自己，脸庞红了红，从攥紧的喉咙含混不清地咕哝了一声。 “什么？” “小，鱼。” 傻子眼眸灼热盯着她微微翕动的耳鳍，那里刚被他轻吻过，轻易被唇部余温熨帖出一点浅粉。 他顿了顿，又很确定地重复，“小鱼，好软。” “……” 荆未眠没想到他支吾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句，瞬时用她冰冷的长尾一个凶狠绞杀，锁住了他的腰腹，冷冷说。 “喊谁小鱼呢，”眼看他被绞得呼吸困难，这才稍稍松开鱼尾，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冷哼，“指望你个傻子开窍，我还不如自力更生。” 没等傻子有所反应，荆未眠当即抽出他浴袍的腰带，将他那两只碍事的手捆绑了直接勒到床头，手蹼二话不说揉上他健硕坚实的胸膛。 …… 玫瑰金色的日晕从断崖尽头的海面缓缓上升，投射进别墅建筑的穹顶光照系统，自动模拟调制出适宜的自然色温，光好像被揉碎了似的跃落在床被上。 一双纤白的脚半露在被子外，被温温凉凉的光裹着，惬意地沐浴了一会光照，才舍得轻轻蹬开了被子，睁眼坐了起来。 荆未眠眉梢眼角还泛着未退的潮雾，微微眯起眼，漫不经心往床旁的地板扫了一眼。 昨晚她纾解过完后就把傻子踹下了床，随手给人扔了一床被子。 而此时那床被子已经被一丝不苟叠放起来，挨着她的床，规矩整齐放在床脚一侧，干干净净的，一点凌乱的痕迹都没有。 荆未眠挑了挑眉，抄起放在床柜上的细骨银链，动作利落缠上手腕时，冰凉的银链环扣不小心摩擦到手腕，有一点细微的痛感传来。 荆未眠动作略微一顿，低下头发现，手腕骨上若隐若现的鳞片有点突兀的红。 这才冷不丁想起来，似乎是被某个傻子嘬吻过度所致…… 昨晚那傻子不知为何是对她身上的鳞片情有独钟还是怎么的，看到她鳞片从手腕肌骨冒出来，就跟大猫嗅闻到鱼肉骨头似的，脸庞拱着她手腕鳞片那里，带着灼热的鼻息又嗅又蹭，最后还衔着手腕上的薄鳞细细密密嘬了起来。 最后被她按住下巴一把推开脸，还意犹未尽似的滚了滚喉咙咕噜了一声，“小鱼可爱。” 哦，想起来了。 当时就是因为听到这句话，荆未眠才恼到一尾巴将傻子甩下床的。 眼不见为净，荆未眠将手腕骨上碍眼的鳞片收进去，戴好手链，下床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刚从卧室出来，就闻到一楼飘来了食物烹饪过后的香味。 她倚在楼梯护栏，自上而下俯视着楼下开放式厨房那边忙碌的身影。 其实别墅里是有负责维护照顾她起居的仿生机器人的，荆未眠真要想吃人类烹饪的食物，这些仿生机器人自然会根据她的需求为她启动相关程序制作食物。 更何况，她一条人鱼，吃东西也没有人类那么娇气复杂，本就更习惯直接一口吞没捕获的猎物。 但是……这个傻子好像把她当成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的娇弱人类在养。 荆未眠好整以暇地瞧了一会，终于慢吞吞下了楼。 这傻子。 明明什么都记不得了，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但这些照顾人的本事倒是没有忘掉。 傻子刚好做好了一桌吃的，看到她下来，呼吸没由来地变重了几分，比她高上许多的个头，却在她面前低头下来，提醒她：“吃。” 荆未眠到了嘴边的话顿了顿，只好坐下来，敷衍了事地扒拉了几口。 傻子烹饪的食物还是挺好吃的，只是她觉得这样吃东西有点麻烦，加上也不是很饿，潦草随便吃了没一会就放下碗筷了。 结果全程盯着她进食的傻子见状立刻绷起脸，拦住将要从饭桌起身的荆未眠，严肃地说。 “小鱼，不饱。” 荆未眠眉心跳了跳，忍不了一点，“差不多得了，再烦给我滚出去。” 似乎是听出了她要驱赶自己的意思，傻子呆怔了一下，很快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一声不吭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不敢再造次了。 第43章 小鱼产下的珍珠 荆未眠这才面色稍霁，正好下属师南那边来电，荆未眠便懒得再管他，径直回到书房跟师南接了个全息视讯，沟通了一下过两日受邀赫州的宴会细节。 等她挂完视讯从书房出来时，却发现那傻子不见了踪影。 荆未眠顿了顿，直接打开光脑调出监控。 很快从光屏上看到，在她那会走进书房后不久，傻子便回到了昨天关他的杂物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荆未眠关闭光脑，径直走向杂物间，刷了虹膜锁，门“嘀”地一声自动打开。 紧跟着看到，人高马大的傻子躲在堆积的杂物箱后面，低着脑袋，正在……偷偷数珍珠。 “……” 傻子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慢半拍地攥起手里还没来得及数完的珍珠，看到她进来，更是下意识把一手的珍珠藏到身后去。 那张脸看着冷漠闷沉，但眼眶却有些泛红，跟块受了委屈，不敢怒不敢言的哑巴榆木似的。 好像背着她躲起来偷偷数珍珠，已经是他能做出来的最大反抗了。 荆未眠盯着他，面无表情：“……别告诉我你一大早爬我床上收集珍珠了？” 她就说昨晚滚落到傻子身上的星星零零几颗珍珠怎么不见了踪影，睡醒起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掉床底下去了，也没在意，没想到是被这傻子偷藏起来了。 傻子抿了抿嘴唇，臂膀肌肉绷得用力，不难看出正紧紧攥着手里的珍珠，生怕被她夺了回去的。 荆未眠眯起眼，冷笑道：“好啊，傻子原来不傻，还知道收集珍珠呢，怎么，偷偷藏起来准备以后拿去卖了换钱？” 听到这话，傻子有些焦急起来，“不，不卖。” “那你收集我的珍珠是为了做什么？”荆未眠目光如有实质落在他脸上，俨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我……”傻子支支吾吾，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耳根又不受控制透红起来，还滚了滚喉结，好半晌才闷声说，“小鱼的……漂亮。” 说着又固执地强调，“不要，拿走。” 荆未眠本来就没把自己眼泪凝化的几颗破珠子放在心上，她只是不明白这傻子藏来干嘛。 懒得搭理他，荆未眠转身即走。 趁着今天状态缓解了不少，她得出趟岛办件急事。 披上外衣时，荆未眠顺便让机器人拿了双靴子过来给她换。 机器人笔直地蹲下机械肢体，模拟着人体工学的程序为她穿上靴子。 尽管荆未眠可以说基本习惯了人类的大部分生活行为习惯，但偏偏在穿鞋子这件事，可能是因为尾鳍是属于她的敏感部位，哪怕化形成足踝，每次将其塞进空间狭小的所谓鞋子里，她始终觉得十分怪异困难。 正好这会在鲸岛的房子里，荆未眠也懒得为难自己，干脆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机器人了。 谁知鞋子刚穿到一半，傻子藏好他的珍珠过来了，看到机器人的机械臂在握她的脚踝， 傻子的目光灼亮黑沉，竟仗着自己身形高大一下子横截过来，撞开了机械肢体身段相对细长的机器人。 然后，板起那张冷峻的脸盯着荆未眠，硬邦邦地说：“不准，给它碰。” 荆未眠眉眼微挑，这傻子占有欲居然比她一条人鱼还强，她环抱着手臂倚在玄关石柱旁，唇角轻轻地勾起，“好啊，那你帮我穿。” 她本只是抱着逗一逗这傻子的想法，没曾想傻子还真的二话不说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手掌温热握住她的踝部，动作轻轻地穿进了那双短靴里，还重新绑好了鞋带。 荆未眠垂眼打量着蹲在脚边的傻子，一直到他站起来，抿了抿嘴跟她要求，“以后，我帮小鱼穿。” 荆未眠佯作担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身后。 傻子见状，转头拎起被他创倒在地的机器人，暗戳戳抠掉机器人背后的晶体芯片，用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望住荆未眠讲，“它坏掉了。” 荆未眠视线略微诧异地回到他身上，讶异的是刚刚傻子并不是暴力拆除机器人的芯片，相反的，他动作无比熟练利落，眨眼间的工夫就将芯片从装置严密的机械零件当中完好无损拆卸出来。 而傻子等了半晌仍然没有等到荆未眠的回答，唇峰微微下压成一条直线，透出几分委屈的意味出来。 又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让小鱼只准他帮她穿鞋。 就在这时，荆未眠突然掀开外衣一角，从腰侧卸下左轮手枪，外观华丽隐蔽的枪口嵌入一尾镂空的鱼纹，她轻轻拨转了一下枪口，说：“把嘴巴张开。” 傻子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乖乖张开了口。 然后下一秒，荆未眠直接把枪口塞进他口中，定定地端详着他，“你以前到底到底是做什么的？” 傻子怔了怔，也不挣扎，丝纹不动地看着她。 隔了好一会，荆未眠敛回眸，把枪抽了出来，扔给他。 傻子立即接住了。 “会开枪吗？” 傻子捧着她的手枪，那姿势不像是在握枪，反而更像是接住一份礼物。 荆未眠：“……算了，让开，我要出趟门。” 傻子仿佛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呆了呆，下意识伸手拉住她，“小鱼，不走。” 荆未眠拧了拧眉头，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就睡了他两次，怎么就开始黏着她不放了。 这傻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于她而言只是一个纾解工具，最多过个几天，到时要么被她杀了要么被她扔了的，黏着她一条鱼有什么用。 荆未眠一边腹诽着，一边冷眼打量他巴巴望过来的模样，问，“你要在这里待着还是跟我走？” 傻子闻言迅速反应过来，纠结摇摆了几秒说，“等一等。” 过了一会，傻子回杂物间把他刚藏好没多久的珍珠拿了出来，特别小心地护住了，表示可以出发了。 荆未眠一脸费解：“……不是，是出门办事，不是去旅游，你带几颗破珍珠干什么？” 傻子却俨然一副很紧张很宝贝的样子，严肃地揣着一手心的珍珠说：“这都是小鱼产下的珍珠宝宝，我要随时保护着的。” “？？” 第44章 珍珠宝宝，差点死掉了 鸣音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在金城港口等着了。 看到荆未眠从舷梯下来，赶忙迎了上去，“老大，目标密钥已经被重置，我担心货箱里面的东西——” 话音未落，鸣音发现他们老大的身后赫然跟了一个身形颀长高挺的英俊男人，就这么杵在老大身后，眸光沉沉地朝他看来，比他一个常年跟在老大身边的副手还要气场强大。 而让鸣音感到危机的不止于此，男人腰侧还别着一把熟悉的嵌纹式蝴蝶刀，挺括板正的深色衬衫领扣微敞，明晃晃地露出颈脖一侧，被压出形状清晰的鱼鳞印记，像是被鱼尾怎般绞缠碾落过。 鸣音一瞬间眼神幽暗下来，刻意转移了话音，“老大，他是？” “刚捡的傻子。” 荆未眠随口介绍了句，头也不回径自上车。 在鸣音要紧跟其后上去之际，被老大称为“傻子”的男人丝毫不给他挤进来的机会，仗着腿长直接霸占住了后座大半位置，摆明了要吃独食。 鸣音欲言又止，但知道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办，只能硬着头皮坐到前面，断开自动驾驶紧急前往坐标位置。 路上，荆未眠正切换伪装成耳骨夹的耳麦频道，和潜入货舱的鸣绅对了一遍现有信息，刚断掉频段，转头就看到傻子坐在旁边，正冷肃地盯着她看，脸色跟冰层底下的石块有得一比。 “……？” “不是傻子。” 荆未眠挑眉，反应过来傻子这是在生气刚刚她在鸣音面前叫他傻子，想想也是，总不能让鸣音也跟着叫这家伙傻子。 稍作思考了下，按照鲸岛别墅上的机器人排序编号，随口糊弄他：“那以后就叫你炽九吧。” 傻子听完眼睛微微锐亮起来，也不管名字含义，只知道这是小鱼亲自给他取的名字，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而坐在驾驶座上的鸣音表面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路，神色却愈发诡暗不明。 很快抵达运输通道入口，荆未眠扣上帽檐下车，让鸣音在原地看好傻子，她旋即沿着耳麦频道里鸣绅破解的电梯上到货舱顶层。 上面已经悬停了一艘飞船，正准备将隐藏着目标货物的一堆货箱运输离开。 负责运货的青年不耐烦地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催促道：“能不能再快点，等鲸骇那边的人查过来就麻烦了。” “已经够快的了！怎么哪都有鲸骇军团的事，他们的势力都延伸到新城这来了？” 青年哼笑了一声，“那可不，谁还不知道鲸骇军团的老大是一条小美人鱼呢，那可是暗枭的暗主傅戎亲自栽培出来的，你就品吧，谁知道那小人鱼背地里使了什么手段爬上来的呢。”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这位鲸骇军团老大十分厉害，半个月前还刚收缴了赫州动荡多时的临海星区啊。” 青年仍是不屑一顾的，“再厉害还不只是一条靠着爬——” 话音戛然而止，青年低头看到出现在面前的被黑色靴筒包裹的纤长而直的腿，愣了愣抬起头，看到穿着黑靴的主人轻轻歪头，挑染的粉发张扬地掠过乖张的脸侧，他看得不由吞咽了下喉咙，刚要开口询问什么，下一秒，猝不及防的，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将他踹落了货舱护栏。 货舱下面是交通繁忙的运输轨道，悬浮列车络绎不绝来来往往，他要是摔下去绝对会被那些列车碾得死无全尸。 青年慌措得呼救，“救救我！——” 而在这危急时刻，少女好心地扔了一截绳索给他，青年于半空中抓住了，出于求生的本能，哆嗦着吃力又狼狈地往上攀爬。 无一人敢上前，因为在场的人都清楚认出来，少女右手腕上的那条冰冷的细骨银链，俨然是鲸骇军团的专属标识。 放眼整个赫州，都没人敢招惹鲸骇军团。 荆未眠懒懒地倚在顶层护栏边，垂着眼欣赏了一会，慢条斯理说：“果然很会爬啊，背地里没少练习吧？” “你！……你等我上来……啊啊别松！我求你了别松手！我爬……让我爬上来！” 荆未眠将绳索向下松拢了十几米，才慢悠悠在指间绕了绕，善解人意道：“这么喜欢爬，那让你爬个够哦。” 说着，也不管青年在底下鬼哭狼嚎，随手将绳索扔给了旁边卸货的人员，转身从顶层的螺旋阶梯下去。 一阵断断续续的电磁音过后，耳麦传来鸣绅的声音，“老大，还好吗？我在过来路上。” 荆未眠手插进裤口袋里，将刚刚动手前成功解开密钥的目标货物放进去，“嗯”了一声说，“响尾蛇那边继续盯紧。” 话毕，她余光突然瞥见货舱另一头有什么一闪而过，顿了一两秒，荆未眠步履如风抵近货舱对面，然后低头往护栏底下一看，原本交代了让乖乖待在鸣音身边的傻子不知抽了什么疯，不顾死活地跑进了一条运输轨道上，还在轨道中间蹲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对面一艘悬浮列车正在快速地逼近。 荆未眠神色一凛，矫捷跨过几道数米高的护栏，几乎以最快的速度疾冲过去，在悬浮列车碾压而来之际，将横栏在轨道的傻子一把拽离出去。 “你找死是不是？不知道这是运输轨道？” 荆未眠把人摔到墙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炽九捂紧怀里，不吭声。 荆未眠冷森森地：“怀里什么东西。” 好半晌，炽九大概是终于从余惊中稍稍回过神来，面对她的斥责审讯，特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绷紧的臂膀，将揣着的颤巍巍又娇弱的小珍珠摊开给她看。 荆未眠脸上更加阴冷了：“你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轨道上，就为了捡这几颗破珠子？” 炽九脸庞严峻，无法认可她说的话，“不是破珠子。” 他一副好像真的差点丧失了小鱼为他产下的珍珠崽子的表情，眼眶发红，单薄的唇都在微微颤动。 “珍珠宝宝，差点死掉了。” 第45章 小鱼埋胸 “……” 荆未眠嘴角微抽，理解不了一点这傻子的脑回路。 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不是这个。 荆未眠转头看向身后的鸣音，质疑的眼神不言而喻，“我记得我让你把人看好。” 鸣音垂首解释，“属下刚刚提醒过他，轨道危险，是他自己非要过去。” 正说着，一艘带有特殊军衔标识的星舰在上空缓缓悬停，是新城星区总督得知荆未眠到访，特地派了部下前来，邀请荆未眠莅临星区中央。 荆未眠皱了皱眉，本不想去的，但想到过两天的宴会需要这位总督协助配合，顿了顿，便还是答应了下来。 为了以防傻子再惹出什么乱子，荆未眠将星舰设定好航线把人送回鲸岛，她则带着鸣音和鸣绅一同前往星区中央。 在荆未眠和新城那位星区总督以及一众军阀势力会面时，鸣音和鸣绅便在外头候着。 鸣绅注意到鸣音的脸色阴晴不定，不知是在想什么，开口问他，“怎么了？” “你没注意到被老大带出来的那个傻子？” “注意到了，”鸣绅想起刚不久前炽九被老大关进舱门的那一幕，说，“他看上去很听老大的话。” “这是重点吗？”鸣音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能想象他是从鲸岛出来的吗？我们跟老大这么久了都没能进入过鲸岛，他凭什么？” 鸣音越说越冷静不下来，眼里都暗涌着一股晦暗不明的偏执，“如果是傅先生也就算了，好歹傅先生他还是权势滔天的暗枭主人，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傻子凭什么呢。” 鸣绅神色复杂看了看他，明显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沉默了少顷问：“你想做什么？” “——告诉傅先生。” 鸣绅沉思了下，“我不建议这样做，老大本来就不喜欢傅先生管束她的事情。” “那就看傅先生自己决定怎么做了。”鸣音声音再度冷了下来，“总之，我不能容忍老大身边的那个人是个傻子。他不配。” 鸣绅似乎还要再说什么，但听到鸣音最后那三个字，也跟着缓缓蹙紧了眉心，到底是闭上了嘴。 而荆未眠尚且不知道自己这两个副手背着她在密谋些什么，待她返航回到鲸岛时已经很晚了。 推开了别墅大门，冷蓝色的舒适夜光映照下来。 由于喝了些酒，荆未眠脸上明显染着浅薄的酡色，她蹬掉了靴子，上楼。 本想着回到二层模拟海底的鱼缸水下待一会，到了楼上，脚步微微停顿了下，若有所思似的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 房间里被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井然有序。 就在今天早上，机器人管家已经被拆卸干净了，所以，现在这个房间，只可能是某个傻子收拾整理过的。 忽然，楼下厨房又传来一些细微动静。 荆未眠倚在楼梯边上，打量了一会，又懒懒散散踱步下了趟楼。 傻子背对着她，又在厨房里烹饪食物，笔直而修长的双腿站在案台边上，微微低着头，很认真在做饭的做派。 “傻子。” 傻子高大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没吭声，也没有转头过来。 大概是还在气她把他一个人丢回来的这件事。 荆未眠瞧着傻子显而易见变得僵硬的动作，微微挑了眸，“炽九？” 她的声音略低，带着一点潮湿模糊的齿音，这样轻轻地喊出为他取的名字，傻子的耳根一瞬间就红了起来。 只坚持了三秒不到，就生硬地“嗯”一声。 “你转过来。” 傻子绷着那张冷峻的脸庞转过身来，似乎还没有做好跟小鱼完全和好的准备。 但下一秒，荆未眠抬手轻轻一勾，傻子就鬼使神差低下了头，紧跟着，荆未眠把潮热的小脸埋进他紧实的胸肌之间。 荆未眠一边埋胸一边上手。 忍不住发出了声模糊的困惑，“你到底吃什么长的。” 其实从第一次跟傻子睡的时候，荆未眠就发现了，傻子的胸肌轮廓不仅看着带劲，摸上去的手感也是真的很舒服。 更何况这会喝了酒，再加上热潮期还未完全退去的缘故，荆未眠比之前还要过分的，小手覆在他胸口上一顿揉搓，越摸越上头。 但很快就被傻子一把抓住了手腕，闷哼着幽幽道：“痛。” 荆未眠手指在他变热的手掌微微蜷了蜷，也没挣脱，只是埋在他怀里含糊不清地命令，“抱我上去。” 傻子似乎斟酌思考了一会，有些纠结地看了看身后还没烹饪好的食物，“可是，小鱼饿。” “……” 荆未眠不得不稍微抬起脸，故意板起脸：“早知道你这么傻，我应该找别人去。” 傻子立刻着急反驳：“不准。” 生怕她真的要去找，大手强势地圈紧了她的腰，委屈又霸道地重复，“小鱼不准找别人。” “那找谁？找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子？” “我，我会学的！” 荆未眠目的得逞，微微翘起唇，抬手勾住他颈脖，强迫他把脑袋垂低下来，在傻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肉眼可见的，她刚一说完，傻子的脸庞唰地涨红了起来，低头看了看她水润润的唇瓣，又往自己的胸口那里看了看，快速挪开视线。 最后还是听从了荆未眠的话，步伐坚定抱着她上楼，回到房间。 然后，主动扒光自己身上的衣服，直挺挺地躺了下来，任由摆布。 翌日清晨，傻子醒过来时，小鱼还埋在他胸口上面，嘬着靠近他心脏上方的痣，手软乎乎地搭挂在肩颈边缘，漂亮的粉鳞鱼尾蜷在腿间，随着窗外投进来的光线微微摆动。 傻子被那粉色的鳞片晃了眼。 把手伸出来，笨拙地碰了碰小鱼腰脊那一侧的鳞片，想起来什么，脸庞又不自禁变热起来，蓦地，手被一把抓住。 荆未眠从他怀里抬起脸，看到傻子正一眨不眨地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睛里的情意盛得满满的，荆未眠：“……” 她瞅了一眼傻子胸口上被她嘬红的痣，故作淡定从他身上起来。 这时，通讯器响了起来。 荆未眠打开一看，是傅戎打过来的。 “我到鲸岛了，小眠，你把鲸岛入口权限打开。” 荆未眠眉眼微蹙，看到傻子跟着起来，刚想提醒他不要说话，结果傻子盯着她手环亮起的通讯屏，直接开口，“我帮小鱼穿衣服。” 第46章 小鱼不要丢掉我 半个小时后。 海浪波纹的光斑投映在别墅的观景露台上。 荆未眠倚在玻璃护栏边，支着下巴，有些闲散地瞧着被她赶到楼下植物园摘花的傻子。 可能是因为顺利纾解度过热潮期的缘故，荆未眠此刻脸上带着淡淡的餍足，抵在唇边的手背骨节微微滑动，好整以暇地玩扯着自己下唇的一块软肉，像是饱腹过后心情愉悦的兽类。 而傅戎坐在陈设露台中央的沙发上，自始至终相当沉默地盯着荆未眠看。 荆未眠丝毫没有打算遮掩身上痕迹的意图，因而傅戎几乎扫视一遍便得以清楚发现，荆未眠的耳尖、颈侧，包括她此刻抵在唇角摩挲的拇指，都明显晕开了丝丝缕缕的暧昧齿痕。 傅戎盯着看了许久，终于笃定下了结论。 “小眠，你的热潮期比我计算的提前到来了。” 荆未眠本来微翘的眼角在听到这话后又压了下去，没等她说什么，傅戎情绪不明地接着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为了度过热潮期挑选的伴侣？” 荆未眠转身过去，平静道。 “傅戎，我劝你不要对我的一切那么有占有欲。我的热潮期到来时间，期间找了谁纾解，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还真当我还是小的时候，管我管上瘾了？” 傅戎盯着她，隔了好一会，慢慢收起那份沉重的态度，缓和下语气，对她温声道：“好，都听小眠的。我可以不管这些，小眠开心最重要。” 看似很好商量地对她妥协了。 顿了顿，却又再说，“不过小眠，我这次过来，主要还是想给你看个东西。” 傅戎一边说着，将光脑的全息屏投放在荆未眠面前，“我得知你昨日带人去过新城的港口，本着为你的安全考虑，所以才擅自调了监控。小眠，你知道你捡回鲸岛的这个人，是谁吗？” 荆未眠看向面前的光屏，上面赫然弹出一则来自异国的紧急重大星闻。 “陆敛白，来自联盟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帝国上将，短短几年屡立战功，以其雷霆手段为帝国扩展星域版图，歼平边陲叛乱。这样一位出色的帝国统帅核心，在这次陌生星域战区作战时却意外失事，至今下落不明。” 傅戎停了一下，注意到荆未眠略微变化的眉眼神色，这才不疾不徐地继续道，“小眠应该不难认出吧，屏幕上这位帝国上将的照片，和你捡回鲸岛的这个人，不管是样貌年纪身形，基本一致。” 荆未眠侧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楼下。 此刻还在植物园温室区里的傻子，正对着面前的两块花田进行严肃对比，又是嗅闻又是通过触碰花叶质感，最终选择了左边的花卉。 联盟帝国的上将？ ……是说现在正在给她摘花的傻子吗？ 荆未眠挠了挠脸颊，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傅戎又说，“小眠，他并不是一名普通人类。” 荆未眠又转头回去，看了他一眼。 “知道联盟帝国是怎么构建起来的吗？人鱼族群之所以迁徙到金亚利斯海域，便是因为当初被联盟帝国侵占了原有的领域——” “傅戎。”荆未眠这次没等他把话说完，她抱起手臂，打量着他道，“据我所知，联盟帝国是建立在数百年前，那个时候傻子……唔，就是现在在楼下给我摘花的帝国上将，都还没出生呢，我怎么着都记恨不到他头上去吧？何况，栖息生存在金亚利斯海域的人鱼也只是族群的一小部分，你这挑拨离间的手段，未免过于低级。” 傅戎神色不变地凝视着她，声音依旧温沉，“那好，我再问问小眠，你是准备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吗？哪天等他恢复正常了，你又预备怎么办？” “这个人趁人之危，不过只是运气好撞上你人鱼热潮期提前到来，有幸成为你的初次伴侣，所以小眠才对他颇有好感，但这只是热潮期诱发产生的一些不符合常规逻辑的依赖，我不希望小眠被这种没有道理的依赖所困扰。” 荆未眠眸色渐冷，“你说完没有？说完可以走了。” 确定她心里大概是受到了这番话的影响，傅戎这才施施然起身，临了离开之际，看到抱了满怀的花满载而归的陆敛白回来，正警惕冷戾地盯着他，向站在身后的荆未眠进行控诉：“小鱼，我不要他在这里。” “……”傅戎没有表情地移开目光，侧眸跟荆未眠说了一声，“你慎重考虑清楚。” 话毕便转身离开了。 荆未眠抵靠在玻璃护栏，不冷不淡地抬起眼皮，看着傻子抱了一捧粉绒绒的花过来，低下头颅，眸光热切又饱含纯情地望着她，“小鱼，给你花。” 荆未眠没接过花，她观察着面前的人类，伸出手轻轻勾勒他嘴唇的形状。 陆敛白又黑又沉的眼睛偏执又痴缠地盯住她不放，热息扑落下来，任由纤细白皙的手指揉弄着他的唇。 仿若被勒住项圈的庞大猛兽，直至荆未眠指尖轻轻挑开他的唇线，陆敛白才得以顺驯张开兽口，衔住投喂进来的一点甜头。 荆未眠慢条斯理地在他口中搅和玩弄了一会，终于收起手指，在他胸口上擦拭干净，自顾自说：“算了。” 陆敛白巴巴地看着她把手收回去，有些失落地眨了一下眼眸，“小鱼？” 荆未眠让傻子又给她做了一顿好吃的，吃饱喝足后，才从光脑调出一艘吃穿设施齐全的游艇，把傻子领上了游艇。 她在游艇设置了前往中转港口的航道。 而此时的陆敛白还以为小鱼和之前一样要带他出去，在小鱼命令他去睡觉时，乖乖回到休息舱躺下。 荆未眠在甲板吹了会海风，确定了那傻子已经在休息舱里面沉睡过去，这才蜕变出鱼尾，纵身跃进海底。 荆未眠游到了鲸岛附近的一处礁石上，白皙柔韧的手蹼搭在冰冷礁石，微卷的粉发湿漉漉地垂落单薄的脊背，有几缕迷乱地抚过脸颊。 纤美绮丽的粉鳞长尾拖曳在撞击上来的海浪，像是海浪在亲昵地追逐着她的尾鳍。 安安静静坐了很久。 直至落日余晖洒落下来，将微微晃落在海面的粉色尾鳍镀上一层柔雾般的金。 就在荆未眠准备回岛之际。 蓦地，尾鳍被小心翼翼捧起来，嘬吻了一下。 荆未眠低头，看到本该乘坐游艇离开的傻子，不知什么时候跳下来的，还一路游到了这里。 正捧着她垂下来的鱼尾，讨好一样，嘬了嘬她鱼尾尖，那双潮湿的黑眸望上来，分不清是被海水呛红的还是过分委屈难受的。 “小鱼不要丢掉我。” 第47章 我看上的，还从没失手过 荆未眠盯着他。 一眨不眨。 在又一股汹涌的海浪袭过来，险些将人类撞上崎岖尖锐的礁石之际，荆未眠绷起鱼尾卷住他的身体，用力甩到了礁石上面。 荆未眠并没有就这样松开他，鱼尾仍然牢牢地禁锢着他的腰身，迫使他抵近自己，而陆敛白分毫没有被强迫的自觉，怔了怔，大手僵硬地握住她细窄的腰脊。 上面覆着一层透明化的薄鳞，那样娇嫩脆弱，陆敛白生怕自己粗粝的手掌将其划伤，愣是一动不敢动，就只是虚虚地捧握着，根本不舍得使一点劲。 荆未眠手蹼掐起他线条凌厉的下颌，轻轻摩挲了两下，问。 “傻子，你怎么找来的？” 陆敛白被她轻软的嗓音撩拨得耳朵发烫，心跳跟着加速，过了好几秒才低声说：“小鱼的气息，香香的，甜甜的。” 荆未眠眉梢微微挑起，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那是人鱼在热潮期结束后，会本能地对身体认定的配偶伴侣分泌释放出细微甘甜的香。 并且，还是仅伴侣可闻的甜香。 难怪傻子能这么精准地找过来…… 陆敛白见小鱼不说话，便又有些着急起来，无措地低头下来蹭了蹭小鱼的鼻尖，呼吸重重，委屈厮磨，“小鱼……” 荆未眠缓过神来，盯着他近在咫尺的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轻讽道，“现在说得这么可怜，等以后清醒了不会翻脸不认人吧？” 陆敛白怔了怔，还没等他做出保证，荆未眠缓缓用力收紧了缠住他腿部的鱼尾，抬手勾住他颈脖，将他按向自己，第一次吻了他的唇。 带着一些野性的凶戾，狠重。 直至把人类单薄的唇瓣咬出了血，才稍稍放开他，下巴微微向上抬起，矜冷地凝视他，把刚刚说到一半的话完整说完。 “不认也没用，我看上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她用冰凉的蹼指轻轻按在他渗出血珠的唇角上，注进了丝丝冷冽的疗愈精神力，明明柔情似水，但说出口的话却强势十足，“不管你来自哪里，是什么样的人，等到你清醒过来，要是胆敢拒绝，我就把你——” “唔，就囚禁在鲸岛里面，让你永远只能留在鲸岛，你觉得如何？” 陆敛白眼睛一直黏腻在荆未眠身上，根本移不开眼的。 听到荆未眠最后这句话，根本连犹豫半秒钟都没有，用力点了头，手掌更是控制不住握紧，那样庄重认真地承诺：“要永远跟小鱼在一起。” 荆未眠微不可查地弯了下唇，这才将他重新带回了鲸岛。 她本来的打算也是先把人送回联盟帝国，让傻子回到他自己熟悉的领域接受治疗，待他彻底清醒了再说。 但现在看来，这件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至少要跟傻子讲清楚她暂时送他走的原因并不是想要抛弃他。 因此在这接下来两天里，荆未眠难得耐心下来，一边给傻子做思想功课，一边筹备更加周全的护送计划。 另一边。 傅戎按兵不动等待了两天，却始终没有收到陆敛白被送出鲸岛的消息。 不仅如此，就连荆未眠也不曾离开鲸岛。 也就是说，在这两天里，荆未眠一直和那个联盟帝国的人类军官在一起。 傅戎站在暗堡的书房窗前，垂下眼睛，静静地翻开放在桌上厚厚一本的笔记。 笔记本被他重复翻阅了很多遍，有些页角折出旧损痕迹。 里面每一页都是他亲自记录下来的有关人鱼的一切知识认点。 一开始，他的确只是觊觎人鱼的强大，想要让荆未眠将来为他受用。 所以答应了那个人，将荆未眠抚养长大。 年复一年，他面对着荆未眠，逐渐萌生了更多的复杂欲望。 就像荆未眠所说的，他对她的占有欲日愈加剧，这点从荆未眠长大以后，越来越不受他摆布开始逐渐明显。 他研习人鱼相关的所有资料，明明连荆未眠的人鱼热潮期都计算精准，知道人鱼在初次热潮期后认定终身伴侣的概率颇高，所以那天故意找了个由头主动前往鲸岛。 他想趁人之危。 想陪荆未眠度过热潮期。 想成为荆未眠的伴侣。 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荆未眠的热潮期提前诱发了，并且，还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联盟帝国的上将抢占了先机。 而现在看这个情形，很显然荆未眠是要将这个人留在身边。 这是傅戎无论如何都不能允准的。 傅戎盯着笔记本上的内容，按在页边的手指愈重，终于，他拨通了那道秘密的通讯号。 “您是时候该出手了。” …… 鲸岛。 荆未眠一脸不耐地抱着手站在门边，等了半天还没见人下来，终于眯起眸，冷森森开口。 “你再不滚下来，就自己一个人滚。” 话音刚落，陆敛白抱着鼓鼓囊囊的小箱子冲到了面前。 荆未眠瞥一眼，“什么东西。” 陆敛白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珍珠宝宝，我要放在身边好好照养着的。” “……行你带着吧。” 她这两天把该说的都跟傻子说过了，傻子虽说是同意了回到联盟帝国接受治疗，但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她陪在身边。 荆未眠哪能惯着他，再加上赫州这边待处理的事情那么多，也根本没空陪同，最后只折中答应了送他到星域的中转港口，送他乘坐上返回联盟帝国的星舰再离开。 然而，游艇刚驶出鲸岛范围，荆未眠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海面的异常。 波涛暗涌的海面下，一股黑色的漩涡诡异地蓄势聚起…… 只几秒，荆未眠便决定掉头回鲸岛，想着查清楚海面的异样情况再作打算。 可就在游艇准备调转方向之际，那股黑色的骇浪猛地拍上了游艇甲板。 荆未眠恍惚了一瞬，被禁锢住了双腿似的，以至于第一时间根本没来得及避开。 她嗅到了来自同类的气息，并且，是带有血脉关系的亲族气息。 在七岁之前，荆未眠一直都生活在金亚利斯海域，好像自她有记忆开始，她就是被逻婆婆喂养长大的。 逻婆婆也从来没有说过她有别的亲族。 但此时此刻这道气息分明就是…… 因为这一秒的恍神，“轰”地巨响，荆未眠被骇浪之下的强悍巨大的黑色鱼尾砸向胸腔，心脏肺腑几近被震碎，她瞬间清醒过来，强忍着剧痛侧身避开，并加速游艇后退。 那黑色鱼尾还不死心地又狠重甩过来，荆未眠眼前一黑，是傻子以最快的速度扑过来抱住她一起避开了那鱼尾的攻击波长。 荆未眠眉头狠拧而起，知道对方是冲她来的，并不想傻子就这么枉死在海上，立即带着他一起从甲板跃落而下，粉色尾鳍扩展到最大幅度，在海里搅弄出无数水泡，筑起一道天然屏障，疾速游离。 直至终于回到鲸岛领域。 荆未眠拖拽着人刚到岸上，就失去了力气般，伏在冰冷潮湿的海岸礁石边，微微蜷起尾鳍。 她胸腔隐隐作痛，还没等缓过劲来，便感觉一双发抖的手将她抱了起来。 傻子看到蜷缩在他怀里的荆未眠，像是要比她先一步撅过去了，“小鱼，好痛。” 荆未眠蹙眉抬起手蹼捂住他嘴巴，“没死，抱我回去。” 第48章 怀了小鱼宝 并不知过去了多久，昏昏沉沉中，荆未眠感觉自己被珍摄小心地放在沙发上。 握在腰后的手掌刚要抽离，被她手蹼延出的锋利弧度具带压迫地按住他的手臂，声音又哑又冷，“去哪。” 傻子绷着神色，“给小鱼找药。” 荆未眠盯着他好几秒，最终收起了手蹼，闭上眼睛，恹恹地命令，“把我抱好，哪都别去。” 傻子微微愣神了下，但很快听话地把荆未眠动作轻轻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别动，我再趴一会。” 傻子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绷紧了身躯，把小鱼圈在怀里，一动不动。 荆未眠埋在他紧实的胸肌之间，绵软的手蹼有气无力地摸了一会，又苛刻地要求，“你心跳声太吵了，不准呼吸。” 陆敛白立刻憋住了呼吸。 荆未眠这才心满意足，尾鳍慢慢蜷卷上来，趴在他怀里缓了半晌，虽然仍然觉得附着在鳞核之下的心脏无比灼烈疼痛，但也稍稍能够强撑着勉强分出几分心神。 她打开光脑，给部下紧急下了几道命令，又将鲸岛的防御系统加固密钥，确保鲸岛内部依旧安全。 做完这些忽然想起来什么，慢慢从他腿上撑直起身体，果不其然看到傻子憋红了脸，大气都不敢出。 怕笑出来扯痛伤口，荆未眠努力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庞，“可以呼吸了。” 得到允准，傻子这才小幅度地吸了口气。 荆未眠眼尾微微下垂，注视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傻子，指尖沿着很挺的眉骨，鼻梁轻轻滑落，又摸到他抿得很紧的嘴唇，“傻子，你受伤没有？” 陆敛白刚摇头说没有，荆未眠却从他后背摸到了血，“还没有？都流血了。” 沿着背上的伤痕，很明显是那会为了保护她不慎被那黑尾的攻击余波殃及而受的伤。 虽然相比她遭受到的正面袭击，傻子这点小擦伤并不算要紧，但荆未眠还是将手蹼熨帖上他后背的伤口，忍着痛给他注进疗愈精神力。 桌上摆放着傻子前两天为她摘的粉色芍药，淡淡的馥郁香气沁入鼻端，在结束疗愈后，荆未眠终于从傻子身上起来。 “我要在水里待两天养养伤，你自己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也不准离开鲸岛，听到没有？” 陆敛白一怔，虽然万般不舍，但还是严肃认真点了头。 荆未眠视线移向桌上那抹粉艳，扬起鱼尾尖迅疾折下一朵粉芍药，跃进了那面模拟海底的巨大鱼缸里，一直潜到水底，将自己蜷成了一团，粉发缠着腰鳍的纱质鳍丝，被一串串上涌的水泡泡带动着飘曳起来。 陆敛白守在鱼缸外，玻璃的细碎水光映着他那张冷肃的脸庞，化不开绷得愈发凌厉的轮廓线条。 他隔着一幕玻璃，就这样一直守在小鱼身边，连睡觉都是靠在鱼缸边上睡过去的。 手里攥着小鱼的通讯手环，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数一遍时间。 就这样挨到了小鱼所说的两天过后，陆敛白趴在玻璃一眨不眨地盯着水底下蜷成一颗粉色鱼球的小鱼。 小鱼还是没有任何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陆敛白不敢吵到小鱼，只能自己在鱼缸外面焦急等待。 如此又煎熬了数日。 这天，水底下的荆未眠慢慢打开了两瓣粉色尾鳍，恢复了些微的意识。 她仍感到无比虚弱。 人鱼本能会对自己的亲族接纳，所以那天在第一次嗅闻到来自血脉亲族的气息时，她并没有来得及打开自我保护机能，身体还下意识产生了想要靠近亲族的本能。 但如果那真的是她的亲族，又怎么会用致命的手段攻击她呢？ 荆未眠垂着眼珠，看了看尾鳍鳞片上尚未恢复的裂痕，本来想重新蜷缩起来尝试继续沉睡自我修复的，余光却瞥见傻子正趴在玻璃外，睁大眼睛望着她，却又生怕惊扰她的样子。 荆未眠愣了下，强行摆动虚软的尾鳍，游上了水面，伏在水岸边，微微垂首打量鱼缸外的傻子，看到他眼睑底下有些淡淡的青黑，微皱了下眉，低哑命令。 “去睡一觉。” “不要睡觉。” 陆敛白已经把手伸出去了，但想到自己通过通讯手环学习的那些知识，知道小鱼是怕烫的，手又缩了回去，碰也不敢碰她，只是红着眼眶固执地讲，“小鱼不好。” 荆未眠心口微微动了一下，难得放缓了语气哄他，“再养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不想看到傻子这样担心，随即又故意逗他似的，沉下眼眸说：“趁我养伤这段时间，你把该学的都给我学会了，等我好了，我可要拿你验收的，听到没有傻子？” 陆敛白脸上一僵，果然被她带偏了，微微耳热，向她认真保证，“我……小鱼，我会学得很厉害的。” 荆未眠浸着潮意的眸子弯了弯，缀在眼角边缘的浅粉鳞片跟着轻微翕动，晕开很漂亮的渐变光泽。 她说“嗯”，这才轻轻拨动水流，重新回到了水底下沉睡。 接下来这段时间里，荆未眠断断续续醒过来几次，但每次苏醒的时间都很短暂，并且一次比一次短。 陆敛白连睡都舍不得睡，生怕会错过小鱼醒过来。 直至有一天陆敛白浑浑噩噩看了眼通讯手环上的时间，才惊觉竟然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 而距离小鱼上次苏醒，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陆敛白甚至注意到，小鱼的周身，不知不觉褪落下来好些鳞片。 本该是波光粼粼的漂亮粉鳞，变得蜷曲发白，漂浮在小鱼的周围，根本就没有半点好起来的迹象。 陆敛白顾不得会惊扰到小鱼了，他潜进水底把小鱼抱出来，小心翼翼地唤：“小鱼？” 小鱼自我防备似的把自己紧紧蜷缩成球团，并没有任何苏醒迹象，反而是被他的手掌烫得微不可察地往里缩了一下鱼尾鳞片。 见状，陆敛白又不敢抱了，重新把小鱼抱回水里，脸庞淌着水珠，焦躁地重复喃喃：“要怎么才能让小鱼醒来？小鱼，要怎么才能醒来……” 而几乎是在这同一时刻，连接别墅的光脑系统在这两个月后终于被鲸岛外部攻破入侵。 一道冰冷机械的电子音自穹顶的光脑响起—— “只要你主动从鲸岛出来，我将提供解毒剂，让荆未眠痊愈醒来。” 陆敛白眯起眸盯住穹顶的微红光点：“你是谁？” “十分钟。如若十分钟后我没有在鲸岛入口看到你出来，解毒剂将在海上消失。” 伴随着话音落下，光点暗了下去。 陆敛白站在鱼缸外，沉了沉脸，最终毅然决然从别墅离开，按照之前小鱼带他离开的路线，刚抵达鲸岛权限入口，果不其然看到入口外的礁石上放置了一支药剂。 悬浮在上空的黑色星舰再次传来那道没有任何情感的电子音—— “把这支针剂注射进你的手臂上，解毒剂自会交到你手上。” 陆敛白连犹豫一下都没有，打开针剂直接扎进手臂，对着上空的星舰说，“把解毒剂给我！” 星舰上的那道声音主人停顿片刻，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迅速，终于，用小型降落器带着那支解毒剂缓缓降落至礁石上方。 陆敛白一把夺过解毒剂转身就要赶回去，紧跟着却听到星舰上空的人接着道。 “你依旧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回去喂她服下解毒剂，之后你需要立刻随我离开。” “如果到了时间我没看到你人出现，注射进你体内的那支针剂，将在十分钟后爆发危害人鱼的精神污染，届时，荆未眠还是会被你害死。” 陆敛白脚步顿了半秒钟，漠然决断回到了别墅里，通过光脑检测，确定解毒剂的成分是安全无害的，这才把他的小鱼重新抱出来，喂小鱼服下了那支解毒剂。 看到小鱼的鱼尾粉鳞逐渐恢复正常色泽，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时间，知道快要来不及了，只能低头捧起小鱼的鱼尾尖，轻轻地吻了吻。 小鱼被他温热的唇瓣烫到了似的，尾尖微微抖颤了一下，滚落下来一颗颤巍巍的粉珠。 陆敛白立即稍稍离开，用手捧住了那颗珍珠，小声道歉，“对不起小鱼，又把你亲痛了。” 纵然万般不舍，陆敛白还是不敢拿小鱼冒险，只能逼迫自己把小鱼重新抱回了鱼缸里。 在最后的那点时间里，还怕小鱼醒来以后会担心他，不忘往小鱼给他的通讯手环里录制了一段话，这才不得不狠下心离开。 荆未眠在水里沉睡了很久很久。 醒过来时，分叉成两瓣的尾鳍轻轻揉了揉脸颊，薄软透明的纱鳍覆在纤细的腰脊下腹那里。 荆未眠感到累赘，下意识用蹼指拨开了，但很快纱鳍又缠了过去，那样小心翼翼地服帖在下腹处，呈捧着下腹的保护姿态。 荆未眠奇怪地再次将其拨开。 这次终于清楚看到，围簇在细窄下腹边缘的那一圈鳞片从浅白渐变珠白，越往里的鳞片越是透白软糯，而此刻这几瓣鳞片被撑得微微臌胀起来。 荆未眠垂着潮湿的眼睫，盯着弧度鼓起的鳞片那里。 过了好几秒，伸出手蹼摸了上去。 第49章 小鱼卵好黏她 荆未眠先是碰到缀在窄小的腹腔部位的那块翘着边的鳞片，将其轻轻向外拨开些许。 发现鱼鳞底下本就自细薄的皮肤被撑出半透明化，连周围的骨骼血管都若隐若现。 因而，荆未眠得以看得清楚，致使这瓣鳞片鼓起的源头—— 是一枚薄薄小小的鱼卵。 珍珠般幼小，又比珍珠质地还要来得柔软脆弱，好像一戳就破。 所以她的纱鳍才会本能地覆盖过来，想要将这枚小鱼卵万无一失地包裹呵护起来。 它就被嵌在纤细的下腹那里，伴随着她的呼吸系统频率，在那块庇护着它的微微翕张的鳞片领地范围底下小幅度地滑来动去。 荆未眠低着头，眼珠认认真真盯着，生怕错过一点小鱼卵的动静，用纱鳍拨开面前上涌的朦胧水泡。 她完完全全收敛起手蹼上的锋利弧度，隔着那层薄透的腹腔皮肤，用圆润的指尖小心翼翼触碰了一下。 结果，那枚粉粉的小鱼卵就好像真的能够感应得到她，笨拙又抖颤地滚过来，黏着她触碰的腹腔位置，鼓鼓的，圆圆的，戳弄着她微软的蹼指。 荆未眠睫毛微振，眼眸轻泛起清冽柔润的水色，抑制不住地喜爱，“可爱诶。” 接着，她就跟起了玩心似的，蹼指又沿着那块鳞片小范围地来回滑动。 而不管她的蹼指滑到哪，小鱼卵都能颤巍巍跟着滚过来，就好像隔着层表皮黏着她的蹼指不放。 真的好黏她。 荆未眠自己玩得上了瘾，小鱼卵却很快歇菜了，晕忽忽伏落回到鳞片中央，原地颤颤立住，跟不动了。 荆未眠意识过来小鱼卵是被她转晕了，这才意犹未尽作罢，唇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了翘，指腹好轻好轻地摸了摸微鼓的下腹，像是在安抚小鱼卵。 同时，眼里愈发柔亮起来。 这是，她的后代诶。 是跟她血脉相连的人鱼幼崽。 是属于她自己的小鱼崽。 想到很快未来会多出一条小鱼崽陪伴在自己身边。 而且还会是自己亲自抱卵产下的鱼崽，是这个世上跟她连接最亲密的后代幼崽。 虽然现在还只是一枚小小的鱼卵，但荆未眠仿佛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小鱼卵将来也会长出和她一样强大漂亮的鱼尾。 荆未眠不自禁地翕张耳鳍，因为感到过度的满足和幸福，尾尖不住激荡拍起水花，甩出一连串的透明水泡。 她从鱼缸浮出水面，轻轻甩落粉发上的水珠，视线转了一圈，并没有在鱼缸外面看到人。 唔，傻子人呢？ 该不会以为她醒不过来，又伤心到躲进杂物间里偷偷数她的珍珠了吧？ 荆未眠想到之前傻子总是把她眼泪凝化掉落的珍珠当成小鱼崽宝宝珍藏呵护，甚至在要送他走的时候都不忘带上珍珠，那样小心爱惜的，好像真把那几颗珍珠当成了她产下的鱼崽。 结果，她现在还真怀了小鱼崽。 荆未眠一边想一边上楼，突然好奇傻子看到她下腹这枚小鱼卵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本来就呆呆傻傻的，不会把小鱼卵认成珍珠了吧？ 荆未眠越想越觉得好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傻子的反应了。 推开了杂物间的门，环视一圈，里面仍然没有傻子的身影。 “跑出去了？” 荆未眠蹙了蹙眉，径自打开了光脑，查了遍监控。 看到约莫在三四个小时前，别墅穹顶的中枢系统出现了异常波动，在那异常波动过后，原本一直坚守在鱼缸外的傻子就离开了别墅，没过多久又赶回来，把她从鱼缸抱出来喂她服用了一支药剂。 此后，直至她从水底醒来，傻子都没再回来过。 荆未眠把监控录像看完，沉着脸回到楼下，找到傻子在最后离开前留在桌上的那只录音笔，按了播放。 傻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中。 整段音频总共只有一分半左右，前面大段的废话都在叮嘱交代她要怎么照顾好自己，最后剩下十几秒钟像是才意识过来时间不够用了，才匆匆告诉她。 “……小鱼，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不是故意要乱跑出去的，你不要生气，我会想办法回来找小鱼——” 音频戛然中止。 荆未眠面无表情听完，没有浪费多余的情绪在这上面，她启动别墅中枢系统的自我检测，果不其然发现，系统之所以出现异常波动是因为被鲸岛外部入侵了。 傻子是为了救她才被哄骗出去的。 荆未眠握着录音笔，静立半晌，终于动了动手指，回房间利落换了套衣服，从停泊场开了一艘星舰，直接驶向赫州权力中央的暗堡。 傅戎刚结束过一场会议回到暗堡，便被底下人告知，荆未眠过来了，人正在她书房等着。 对此傅戎并不怎么意外，他卸下身上的长外衣交给随从，吩咐暗堡的厨房那边做好准备，这才不紧不慢来到了书房。 荆未眠背对着他，站在几何拼接的冷灰色展柜前，略微低着下颌，似乎正拿着本书在翻。 傅戎展开微笑，慢慢走近她问：“在看什么——” 话音未落，一把折射出冷锐寒光的左轮手枪精准抵住他喉咙，而执枪的荆未眠一脸平静开口，“人在哪。” 傅戎的颈脖一瞬间就被枪口压出一道血印，他也没想挣扎，只是有些不解地望着她问，“小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荆未眠没跟他废话，眼皮都没动一下，二话不说扣动扳机，见状傅戎心口猛地一跳，伸手握住她的枪口说，“你是问那个被你捡回鲸岛的联盟帝国上将吗？我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荆未眠自然知道傻子并不在暗堡里，否则她也不会还在这里等傅戎回来。 她微眯起眸，“出现在鲸岛外的黑尾人鱼，是谁？” 傅戎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小眠，你即便看得出来我对那位帝国上将颇有偏见，但也不能什么都赖到我头上吧？什么黑尾人鱼，这跟我又有什么……” 荆未眠直接将他摁向桌面，冷声打断他，“很简单，对方第一次抵达鲸岛就能精准找到鲸岛的权限入口，没有你从中作梗，那个人会那么顺利找到鲸岛入口，破解别墅内部的中枢系统？傅戎，你再狡辩个试试。” 第50章 抱卵沉睡 那是位于海底深渊的一处峭壁裂谷。 由成片的珊瑚群防护层笼罩下，隐藏着一座巨大的海底要塞，近三百米长的层层密门。 事实上，荆未眠并没有从傅戎口中获知傻子的具体方位，她之所以去暗堡等傅戎，明晃晃地拿他要人，也不是真的指望城府深沉如傅戎能轻易透露给她知道。 所以，当时假意恼怒把傅戎按在桌前威胁时，她利用蹼指割破他后领布料，借此捕捉到了滞留在他身上的微末气息，是傅戎与那黑尾人鱼勾结的佐证。 尽管那已经几乎淡得几乎消散，但作为人鱼的荆未眠，还是能够敏锐嗅闻辨别出来。 通过数日的分析对比，荆未眠最终确定那抹气息是来自这片海域。 穿过低光照的警戒网，前方闸门断断续续传过来低沉嗡鸣的金属回声。 这些严密的防护闸门皆是专门设置用来对付人类的，对荆未眠反而不具有什么威胁性，所以荆未眠能够很轻易地徒手掰断那道加密阀门，并贴着海底峭壁的升降梯直抵核心区。 在那被铁索围住的重压玻璃舱里，荆未眠看到了找寻多日的那抹熟悉的身影。 傻子的脸庞苍白，昏迷在玻璃舱中，毫无反应。 荆未眠疾游过去，凌厉的手蹼将洋流聚成水刃，嘭地斩断铁索，她用鱼尾伸展到极致，完完全全裹住那颗巨大的圆柱形玻璃舱，要将傻子带回安全的陆地。 但就在此时，海底裂谷的出口上方，被一团诡异的庞然黑雾挡住了去路。 隔着那一团黑雾，荆未眠并不能看清楚缭绕在黑雾后的具体模样，但从雾团忽隐忽现的鱼尾身形可以窥见，那黑尾人鱼的身形和她颇为相似。 一道雌雄难辨的年轻声音，通过人鱼波段缓缓落进耳鳍。 “我知道你会找到这里。” “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 那声音自带环绕的波段从耳鳍两边忽远忽近地传进来，“不好奇我是谁吗，眠？” 荆未眠抬眼看向那团黑雾，缀在鱼尾上的鳍丝拟态化为无数具有倒刺的长鞭，快速挥动形成网状结构，将黑雾围困住的同时，她卷着玻璃舱疾速上涌。 可她将要游出裂谷之际，却发现被鱼尾卷着的玻璃舱却死活带不过来，一回头才看到玻璃舱面前被一道无形的海底屏障隔绝住，根本越不过来。 紧跟着，黑雾破开了她延伸纤长飘逸的鳍丝，妖异诡丽的低笑声再次袭来。 “眠，如果是只有你自己，你的确能够轻易脱身，但是，多了一个人类，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你真的认为，在我的海域里，你能够带走他吗？” 荆未眠回头，盯着那团黑雾，终于开口：“你抓走他的目的，是把我引到我这里来。” “当然，否则我怎么可能让他活到现在。”那道被刻意处理过的声音，愈发阴郁下来，“早在知道是这样的低等蠢货与你一同度过了人鱼热潮期的那天，我就该把他杀了。” 荆未眠：“你做梦。” 黑雾后的黑尾人鱼眼看着她鱼尾上的鳞片逐渐从浅粉蜕变攻击形态的殷红，“为了一个人类，眠，你要与自己的亲族为敌吗？” “你也配当我的亲族？” 一股强悍的洋流漩涡瞬间砸碎了黑雾，黑尾人鱼痛哼一声立刻避开，波段依旧游刃有余，势在必得，笃定了无论如何荆未眠都不可能将那个人类活着带出这里。 “留下来好吗，我才是这个世上与你最……不，眠，你要做什么？！住手！” 黑尾人鱼顾不得会被她看清楚面目的风险，疾冲过去，但还是来不及了，只见鱼尾掀起海啸般的骇浪，筑起的水幕将黑尾人鱼短暂屏蔽隔绝在外。 而让黑尾人鱼在那一瞬间惊慌失措的，是荆未眠生生掰下了嵌在自己心脏的……来自人鱼身上最为重要的鳞核。 下一秒，强悍漂亮的鱼尾破开玻璃舱，将陆敛白的腰身狠地勾起来带向她，鳞核印进他心脏，巨大的能量几乎在顷刻间瓦解冲毁了海底屏障。 荆未眠清醒地凝注着他，抓起他的手，浸得血红的唇微微张启，一口尖利的兽齿发狠地咬住他的手掌虎口，强有力的咬合力刺痛下，陆敛白瞬间就被咬醒了。 被迫睁眼醒来，却看到荆未眠正咬着他手掌虎口，陆敛白怔了怔，感觉此刻胸腔涌聚着前所未有的精神能量，但他无暇顾及这个，在荆未眠松开口的第一时间，下意识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小鱼，你有没有事？” 荆未眠唇齿沾着他的血珠，并没有回答，只是摩挲着他虎口上清晰明显的齿痕，一寸寸逼近他问，“痛不痛？” 还没等陆敛白回答，荆未眠却再次用力扣住他的后颈，又把他的嘴唇残忍地咬了一通，这才稍稍离开一点，勾起唇说，“记住这是我给你的。” 她带着他的手来到心脏上显出鳞片印记的位置，声音也难得第一次柔和下来，“鳞核会护送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等我之后去找你，知道吗傻子？” 陆敛白明显也意识到小鱼的情况并没有他所想的乐观，用力摇头道：“我要跟小鱼一起走。” 身后的水幕已经被黑尾人鱼撞得岌岌可危。 荆未眠没有时间再哄他，在水幕被撕裂的那一刻，当即用鱼尾发狠卷起陆敛白的身体，掀起巨大骇浪将他推了出去。 黑尾人鱼带着黑雾利爪扑过来，却被鳞核的能量猛地弹开，眼看着人类被鳞核的保护屏障护着顺利远去，黑尾人鱼还不死心地要追上去，弯刃长鞭般的鳍丝将其横截拦下。 黑尾人鱼怒气森森：“眠，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为了救他，你竟然把自己的鳞核都给了他！一个人类军官，凭什么值得你这样对他？！” 荆未眠自上而下俯视着浑身裹着雾气的黑尾人鱼，“我想，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黑尾人鱼停顿了一秒，发出冷嗤，“知道又如何，你现在连鳞核都没有，你能挨得住我几回攻击？” “谁说我要跟你打了？” 荆未眠搅动水流，故意将其引向反方向。 黑尾人鱼很快追击上来，在没有鳞核能量的加持下，荆未眠确实很快节节败退，被打到峭壁边缘。 “眠，不如我趁着这个机会断了你的尾，省得你再从我身边逃走，你觉得如何？” 伴随着话音落下，黑尾人鱼卷起一股黑色漩涡化为利刃狠狠劈向她的尾鳍，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附在荆未眠腰脊下腹的纱鳍散落开，那瓣微微鼓起的鳞片发出浅蓝色水光，硬生生替荆未眠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荆未眠脸颊苍白发冷，来不及想别的，强撑起蜷在峭壁上的鱼尾，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余力振波，将峭壁坍塌倾覆而下，断绝了黑尾人鱼追击上来的可能性。 荆未眠并不知自己在海里游了多久多久，直至嗅闻到熟悉的海洋气息。 知道自己是回到了金亚利斯的海域范围，终于松懈下心弦，趴在冰冷的礁石岸边，湿答答的尾鳍缓缓蜷缩起来，两只手蹼也以护崽的姿势揣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下腹。 荆未眠眨了眨潮湿迷蒙的眼睫毛，低头才发现，弧度鼓起的鳞片泛着微微的红肿。 蹼指轻微抖着拨开了鳞片，看到原先还圆滚滚的小鱼卵缺了一小块卵壳碎片，因而变得裂痕斑斑，破破烂烂，要扁不扁地，正在因为养分的快速流失而将要死掉了的。 “……宝宝？”荆未眠颤抖喃喃着，蹼指不停地往小鱼卵里面注进疗愈的气息，想要护住这脆弱的卵壳。 很快想起来人鱼的自我修复功能，荆未眠当即揣着鱼腹回到海底的巢穴，强行迫使自己抱卵沉睡。 待再次苏醒过来时，是被密集的宫缩疼醒的。 她沉睡了数月，小鱼卵在她鱼腹下颤颤巍巍汲取着养分，努力长到了可以离开她腹腔的时候。 第51章 禁欲上将捡到小奶鱼 人鱼释放出的产卵讯号致使逻婆婆很快从远方的晶堡建筑群赶过来，看到荆未眠蜷在粉珊瑚丛的巢穴中央，有些焦躁地咬着自己的尾鳍，下腹一缩一缩地微微撑开。 逻婆婆什么也没有多问，亲昵地为她筑起防御外界的气泡水幕。 陪在她身侧。 在荆未眠每每使不上劲时及时给予帮助，时不时还主动用她的虎鲸头部轻轻拱着荆未眠给到安抚作用。 好在数个小时后，那枚幼小的鱼卵终于从荆未眠下鳍颤颤滑落出来，被荆未眠柔软的手蹼抱住。 逻婆婆看着她手里那枚透明又薄软的鱼卵，却呆怔住了。 她看到，小鱼卵缺了块卵壳碎片。 这对人鱼幼崽显然是致命的。 尽管小鱼崽已经安全被荆未眠产下来，但接下来还要被精心护养一个月才能健康顺利孵化出来。 可现在人鱼幼崽的卵壳缺了一小块卵壳碎片，这样的残缺将会导致，即便之后幼崽被孵化出来，也会因为过于脆弱而早早夭折。 “眠宝……” 逻婆婆欲言又止，想劝荆未眠尽早放弃，但又舍不得荆未眠难过。 毕竟，人鱼幼崽后代来之不易。 “我觉得我的宝宝特别坚强，万一活下来了呢。” 荆未眠当时揣着小鱼卵，还很乐观地挤出一点笑意。 于是，在接下来这一个月里，荆未眠哪里都没有去，就窝在粉珊瑚筑造的巢穴里，专心致志孵化她的小鱼宝宝。 一个月后，遍布裂痕的卵壳被从内部啃开了一道小口子。 紧跟着，卵壳颤颤悠悠歪倒一边，一只莹白雪嫩的小手蹼从卵壳里面伸出来，小小的手蹼趴在被啃得歪歪扭扭的卵壳边沿，撅起短而稚嫩的小尾巴尖，努力往上拱了拱。 终于，露出一张漂亮雪白的小脸，大大的眼睛还还蒙着未褪的蓝膜，轻轻地转动，先是看到将他呵护蜷抱起来的粉鳞鱼尾，又往上仰了仰小脑袋，正好和低头看过来的荆未眠对视上。 小鱼崽笨拙地挥了挥小手蹼，想要触碰她的脸。 就像还在她鱼肚子里的时候那样黏人。 荆未眠的手带着水流，将小鱼崽抱了起来。 垂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怀里粉蓝漂亮的小鱼宝宝。 却是柔软到近乎消散的。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做不到。 她接受不了在今后的每一天里，睁眼看着她软糯可爱的宝宝在眼跟前一天天长大，但每一天都只是宝宝的生命倒计时。 为了能够在剩余的时间里全心全意陪伴宝宝长大，荆未眠决定亲手剥离掉这段记忆鳞片。 …… “眠宝，眠宝？” 逻婆婆接连唤了她好多遍，荆未眠终于从死灰复燃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脸颊冷白，嘴唇动了动，说：“婆婆，我都想起来了。” 她压住涌上胸腔的那股涩痛，折返回到洞穴那里。 却没想到就这么离开了一会的工夫，宝宝已经坚持不住，在石床上坍缩成一枚缺了卵壳碎片的鱼卵，被幼小的蓝色鳞核微光包裹起来，将散未散。 荆未眠冲过去将其捧住，怔怔地，凝化的珍珠顺着脸颊滚落到手心。 “眠宝……你，别太伤心了。”逻婆婆跟过来，看到这一幕，同样眼眶通红，强忍着情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荆未眠没说话。 她盯着手心里滢滢微光的鱼卵，反而是快速冷静了下来。 “宝宝当年是因为缺了那块卵壳碎片才无法孵化完整，如果……我能够找回来那块遗落的碎片，宝宝就可以重新孵化回来。” 逻婆婆怔了怔，“可都过去三年了，眠宝你怎么确定那块碎片还在？万一……” “我确定。”荆未眠沉住双眸，“它不会放过这个威胁我的机会。” 想到这里，荆未眠没再摇摆下去，她央求逻婆婆陪她走一趟，逻婆婆自是应承了下来。 待到了那片海底深渊，荆未眠将鱼卵托付给逻婆婆，让逻婆婆在深渊外等她，而她则孤身跃入了裂谷深处。 幽沉黑暗的深海要塞，因为捕捉到荆未眠来访的气息，自动缓缓开启闸门。 不多时，一团黑雾自上方徐徐展落。 依旧是那道难辨雌雄的声音。 “眠，你幸好是过去了三年才来找我，如若让我在当年那个时候就知道，你还怀了带有那个人类的血脉后代，我一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在当时就把那个幼崽淬化成海水。” “不过现在看来，把它留下来也好。你有了这个软肋，总要回来找我的。” “看，你最终还是回来了。” 荆未眠平静道：“碎片还我。” “当然可以给你。”黑尾人鱼用洋流送过来一片黑色鳞片状的药，洋流仿佛手蹼轻轻抚过她白皙的脸颊，“你只有将它服下，我才能确保你乖乖跟我走，以后也将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荆未眠面色冷淡盯着面前的黑色鳞片药片，过了一两秒，一言不发拿起它，吞进口中，重复提醒：“碎片。” 一阵低冷的笑从耳鳍掠过，这才将那块遗落的卵壳碎片交给了荆未眠。 知道黑尾人鱼并不会留给她太多时间，荆未眠拿到碎片的第一时间就回到了海岸上，从逻婆婆手里接过了坍缩成小鱼卵的宝宝。 她利用疗愈精神力将那块碎片重新修补到缺了一角的卵壳上，看到卵壳很快被修复完整，恢复成最初的圆圆鼓鼓的模样，荆未眠凌冽的眉眼总算稍稍和缓了下来。 用蹼指轻轻抚摸了两下柔滑圆润的小鱼卵壳，收起情绪，抬眼看向逻婆婆说：“婆婆，我暂时还不能跟你一起回去，所以，我想要你帮我一件事。” 逻婆婆哪能看不出来，荆未眠能这样顺利把小予宝宝的卵壳碎片带回来，必然是付出了一定代价，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沉重点了点头说：“眠宝你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替你养育小予。” “不，宝宝的情况特殊，他需要有血脉亲族的气息长期安抚陪伴，才能顺利孵化长大。” 顿了顿，荆未眠想到当时离开前，在小院里被某位上将按在心脏逼问的那一幕，不由微微抿了下唇，隔了好一会，才接着说，“所以，我想要婆婆帮我把宝宝带回首都星，把他……交给陆敛白抚养。” 逻婆婆怔楞着，接过了荆未眠手里的小鱼卵，再次郑重点头，“好，我会把小予宝宝交给陆上将的。” …… 首都星，东区军事基地。 连着开了数日的战略会议结束，陆敛白并未休息，而是又亲自前往星级港口那边查阅航线信息。 但荆未眠离开的那艘星舰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数天过去了，仍旧一丁点线索都没有。 一直到夜半时分，陆敛白才顶着那张冷漠疲惫的脸折返回到自己那栋住宅。 打开门，陆敛白脚步顿住，眸光冷锐落向沙发的异样。 整洁黑色的沙发被人翻动过了。 陆敛白迈开长腿刚走近过去，刹那，整个身躯却像是冰层凝冻住了。 面庞冷毅，漆黑幽邃的眼瞳微微涣动，一瞬不瞬盯着出现在面前的这一幕—— 沙发上放着一个贝壳状的小粉床，软床中央趴着一枚透明的玻璃球大小的卵壳。 圆鼓鼓的，薄嫩又透明。 因而可以清楚看得到，卵壳内部蜷缩着一尾粉蓝色的小奶鱼。 小奶鱼正黏着薄软的壳壁拱啊拱，仿佛是感知得到亲族的靠近，幼嫩短小的尾尖轻轻翘起来一点，亟待要立刻孵化出来的。 第52章 照顾好我的宝宝 幽凉月色从门廊外投射进来，和嵌在环形穹顶的简约暖光形成鲜明对比。 一如此刻陆敛白那张被半明半暗的脸庞，他丝纹不动伫立在那里，良久，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抬起手腕，停顿数秒才驱动长指打开了光脑。 全息监控显示，在半个小时前，一个蒙着面罩的银发老者进入这里，行动目标明确，将贝壳小床放在整栋房子最为显眼的位置，尔后再次消失在门廊外。 陆敛白反复拉动进度条，查看那抹突然从全息光屏完全消失的身影，最终从右下角微闪的光点确定，那是超高频跃迁器。 正思忖着这个银发老者的身份，忽而，在贝壳小床上的小鱼卵仿佛是感知到自己被他冷落了，黏着壳壁骨碌碌滚了一圈，自闭地耷拉下还未完全长开的小尾巴尖。 陆敛白盯着贴着壳壁滚动了一下的小鱼卵，又是静立数秒，走过去，刚要把贝壳小床抬起来，手指在小床旁边摸到了一张纸条。 指腹抵住纸条的折痕，将其打开。 【照顾好我的宝宝，不要来找我。】 陆敛白把纸条内容反复看了数遍，又面无表情通过基地权限进入医疗部内网，找到荆未眠之前的入职申请，将光屏上的入职申请和这张纸条进行逐一对比，很快确定无疑，这就是荆未眠的字迹。 确定了这一事实后，陆敛白一言不发地收紧了手里的纸条。 黑沉的眼底微微下压，仿若结了层冰霜。 周身的气压都跟着骤然凝固下来。 但仅仅只是半分钟不到，陆敛白把手里攥皱的纸条重新整平，折叠回原貌，放回口袋里。 紧跟着，他再次看向沙发上的贝壳小床。 大概是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板着脸，微微俯下身躯，将其抱了起来。 陆敛白自幼时起便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幼年时期在陆宅时由仿生机器人日复一日的既定程序照顾过几年，从仿生机器人的行为教育当中学会了程序化的生活。 后来少年时期上了军校，为了方便训练，便从陆宅搬了出来，早早独立在外。 在陆敛白看来，即便是现在居住的这栋房子，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个栖息的居所，因为常年征战在外，他的居所里面只需要有满足他休息和工作的设施空间即可。 但现在，房子里面多了一枚正待孵化的小鱼崽。 陆敛白把书房旁边的空房收拾了出来。 刚将贝壳小床放置进去，看到卵壳里面的小奶鱼蜷着尾尖睡着了的模样，无机质般的冷眸微动，抵在身侧的修长指节曲了曲，但最终收拢回去，沉默无言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卧室。 夜幕幽凉。 陆敛白依然没能够入睡。 他躺在床上，盯着穹顶的冷调灯纹，脸上看似没有表情波动，但手里却握着荆未眠留给她的那张纸条，连用力都舍不得，只是无声无响地摩挲着纸条一角。 不辞而别。 还不准他去找她。 还要他照顾好她的宝宝。 把他当成什么了。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陆敛白一声不作掀开被子起身，再次打开了隔壁的房间。 通过眼瞳虹膜精准计算得出，贝壳小床里的软垫中央显出一点微微下陷的弧度，小鱼卵往右偏了两毫米，这说明刚刚在他出去之后，小鱼卵再次感到不安地滚动了一圈。 陆敛白肃立在小床一旁，目光沉郁地盯着颤悠悠的小鱼卵，少顷，将贝壳小床搬离这间刚收拾出来不久的房间，连鱼崽带床抱回他的的卧室。 而后，将贝壳小床放在他床的另一边，他这才重新躺下来，冷着脸，动作平稳地将不安的小鱼卵放在掌心里。 几乎凝着气息，一板一眼地监察着乖乖软软依偎在他手掌里的小鱼卵。 小鱼卵隔着层薄壳贴了贴陆敛白的手指，似乎是想要他也摸一摸自己的壳。 但是此刻陆上将没看懂，还以为是自己抱得不够平稳，又重新调整端正坐姿，抱着小鱼崽的两只手几乎放平在绷紧的腰腹上方，比在少年时期参加军校重大考核时还要严肃。 好在小鱼卵很快玩累了，窝在他掌心最柔软的位置，乖乖睡觉。 陆敛白全程都没有动过，直到通过透明卵壳确认小鱼崽已经睡着，方才抬动胳膊，将小鱼卵重新放回贝壳小床中央。 黑夜里，陆敛白盯着贝壳小床酣甜圆滚的小鱼卵，再次打开了光脑。 非但没有听从荆未眠的话撤销找寻她的指令，还以帝国各大星域的高频跃迁器使用权限为线索，又一次扩大了搜寻范围。 随后，陆敛白将纸条夹进防护层，锁进加了十层密钥的保险柜里。 这才勉强得以安稳入睡。 翌日上午，陆敛白准时抵达军部的战略厅，在议会进程过半，秦大将军开始安排地方星区的任务时，陆敛白打开了光脑隐形屏。 从在场的旁人视角看过去，一袭笔挺军装的陆上将垂着眼帘，面对着面前的隐形光屏，俨然是在检阅一份极为重要的军事文件般沉肃。 而事实上，隐形光屏打开的是来自住宅卧室的实时监控。 陆敛白盯着卧室里的贝壳小床，认真观察窝在小床中央的小鱼卵有没有偏移分毫。 直至会议结束，秦大将军把陆敛白叫进了办公室问，“敛白你这几天脸上怨气很重啊，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陆敛白：“……” 他把准备好的申请调令呈递上来，“我想趁着近期战区稳定下来，申请接下来半年留在首都星的军事基地。” 秦大将军听完乐了，“哟，这可真是稀了奇了，你陆上将居然也有意识到自己不是仿生机器人，也是个需要适当休息的人类的时候？” “……” 秦大将军还在继续感叹：“早该这样了，说起来你真应该趁这段时间好好找个人谈谈，啧啧，你是不懂，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感觉有多幸福。” 秦大将军接过调令申请唰唰签上字，脸上的笑容都到了眼尾，“我媳妇前段时间还重新给孩子布置了个温馨小窝，我现在每次一回到家别提多幸福了，要不是基地事情多，我是真想多抽点时间回去陪陪媳妇孩子。” 陆上将检索捕捉到“给孩子布置温馨小窝”、“回到家别提多幸福”、“真想多抽点时间回去”的关键字眼。 过了片刻，不动声色地提出：“拍来看看。” 第53章 我抱你出来 “啊？”秦大将军没想到这位冰冷不近人情的陆上将居然还会有对这种世俗事物感兴趣的一天，这可真是开了眼了。 匪夷所思地上下打量他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好当他是一时好奇，“行，那我回去就拍张照片发给你。” 陆敛白是在回到住宅前收到秦大将军发过来的照片的，他将照片放大，一眼不错地盯着所谓的温馨小窝的每一处细节，一一记下。 然后，打开光脑，一比一对照照片上的所有细节，一口气下了将近十页订单。 陆上将的效率极高，当天就将采购回来的所有物品巨细无遗还原了一个温馨小窝，原本冰冷无息的栖息居所不复存在。 就像幼年时期模拟仿生机器人学会照顾自己时那样，陆敛白自认为自己的学习能力极强，相信如果荆未眠看到他布置的“温馨小窝”，只会比秦大将军更想回来。 而小鱼卵对改造过的温馨小窝显然是比较满意的，具体表现在这几天已经开始尝试着啃壳了。 陆敛白并不清楚这是否正常，连着向邹院士发消息询问多回相关问题，一开始邹院士还很耐心解答，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味了。 “邹院士，他今天只啃了两下壳就不啃了，这跟首都星气温下降有关吗？需不需要调节恒温系统的温度？” “昨晚凌晨四点十五分二十八秒突然醒过来，啃壳时长持续半分钟，这是否因为光照颜色达不到适宜人鱼幼崽的数值？” “今早他开始换到卵壳的另一边啃壳，是卵壳太坚硬吗？我需要做什么才能帮助到他？” …… 诸如此类的问题，陆上将有时候一天能反复询问数遍。 终于，邹院士忍不住打了通电话过来。 “陆上将，您还好吗？” 陆敛白表现得十分优良平静：“我很好。” 停顿片刻，垂眸观察着此时正趴在他手掌心啃壳的小鱼卵，又接着向邹院士严谨询问，“邹院士，我与你通话产生的电磁波是否会影响到人鱼幼崽啃壳的速度？” “……” “其实，人鱼幼崽没有上将您想的那么脆弱。”邹院士想了想，委婉地问了一句，“上将，您是不是因为小崽孵化在即，太过紧张了？” 陆上将姿态端直捧着手里的鱼卵，就连呼吸都严格遵照既定的频率来：“并没有。” 仿佛是真的觉得通讯时间过长影响到了小鱼卵的啃壳进度，陆敛白很快跟邹院士那边说了声挂掉电话。 没过多久，陆敛白收到邹院士给他发来的人鱼幼崽饲养指南，和研究院公开的那种文献资料有所不同，里面详细记录了人鱼幼崽的每一个阶段的喂养指南、行为喜好等等。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陆敛白除了定时定点给自己的手心换一捧水温精准把控在6°的水，让窝在他手掌里的小鱼卵始终处在模拟洋流的舒适状态下。 其余时候便在反复研读邹院士发过来的人鱼幼崽饲养指南。 确保自己能够在人鱼幼崽孵化出来前，提前做足所有的功课准备。 到了夜里，陆敛白将温控系统精准调制适宜，又观察了两个小时小鱼崽啃壳，小鱼崽很快啃累了又趴回壳底休息了。 趁着小鱼崽休息的这会功夫，陆敛白也终于稍作松懈，想着闭目养神片刻。 但小鱼崽偏偏不按套路出牌，这次只在壳底趴了没一会，就又吭哧吭哧继续开啃。 “咔嚓。” 终于，一声轻微的壳裂。 小奶鱼用撅起的鱼屁股拱开了摇摇欲坠的半边卵壳，幼小的奶蓝色鱼尾尖先从卵壳边缘伸出来，试探性地往前戳了戳，还没等戳到什么东西，他自己尾尖一个滑溜，支撑不住摔回了壳里。 这次小家伙老实了，乖乖伸出粉嫩的小手蹼使劲扒住卵壳边边，同时小尾尖努力蛄蛹着攀上壳壁。 好不容易半个小身板爬上来了，抬起圆圆的小脑袋，好奇揉开眼睛往上一看，然后，赫然和不知何时睁眼醒来的陆敛白撞上视线。 小奶鱼望着笼罩在头顶上的那张冰山冷脸，一动不动，眼睛呆懵地转了一圈，扒着卵壳边边的小手蹼生生揪掉了一小块壳角，终于，扁了扁嘴，彻底绷不住哭了出声。 啪嗒啪嗒的泪珠从小脸滚落下来，因为才刚孵化出世，眼泪还不足以凝化成珍珠，反而把自己小脸哭得水汪汪一片，边哭边蜷起小尾尖把歪落下去的另一半卵壳抱回去，再把自己重新埋进卵壳里盖起来。 一副要重新孵化一回，再换一个亲族的势头。 “……” 陆敛白绷着冷硬的脸庞轮廓，半晌才回过神来。 看着被小奶鱼费尽力气抱回去盖得歪歪斜斜的卵壳，眸光微动，伸手将其重新打开。 小鱼崽趴在壳底，背对着他，很坚强地抬起两只小手背在给自己擦眼泪。 那截粉蓝色的尾巴尖微微地抖颤蜷起来，显然是还没有从惊吓中平复过来。 偏偏陆敛白连开口说话都是沉冷紧绷的：“我抱你出来。” 他伸出手掌靠近，却并没有强行去抱，而是耐心等待小鱼崽自己过来。 “呜？” 小鱼崽揉了揉湿乎乎的眼睛睫毛，歪了下头，闻到是来自这些天以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亲族气息，抽搭着，犹豫着爬了过去。 然后，小脸凑过去嗅嗅闻闻，稍稍不那么害怕了。 两只软乎乎的手蹼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陆敛白的手指头，疑惑地发出奶音，“阿，哒？” 陆敛白大概是意识过来自己刚刚吓到了小崽，但也不知道怎么哄，只能生硬地撇开脸，尽量不让小崽又被吓到。 小鱼崽被抱起来以后，的确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盯着陆敛白胸口上的军装衬衫纽扣，张开小嘴咬了咬纽扣，没咬动，又用小手蹼去扯，却非但没扯动，还把自己的手蹼给扯痛了。 陆敛白低下头，垂眸看到小鱼崽扁着小嘴，又开始在酝酿哭意。 “……”沉默了一瞬，陆敛白只好抬手扯开系到最上面的纽扣。 还以为小家伙是想玩他的纽扣，结果小鱼宝宝啪唧一脑袋，贴在了他心脏的鱼鳞印记那里。 第54章 鱼崽爸爸的身份非他莫属 元帅夫人发现她的大儿子近期有些古怪。 先前丈夫为了不让她担心，并没有将陆敛白在戎克星系发生意外的事情及时告知于她，等到她后知后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儿子已经从医疗部出了院。 她当时急得要立刻去看望他，但她这个大儿子一如既往平静回绝了，说是在处理很重要的事。 元帅夫人一开始以为陆敛白是又要准备去往战区前线了，结果前些天收到秦大将军那边的最新消息，说是陆敛白已经申请了接下来半年留驻首都星军事基地的调令。 元帅夫人又惊又喜，都做好了陆敛白回来长住的准备，但一连过去了数天，关于陆敛白的消息仍然是一丁点都没有。 就连在她儿子的副官陈岩那里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 元帅夫人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因而在这天当即决定，亲自去了一趟陆敛白的住宅。 许久没到这边来，看到住宅建筑周围加固了防御预警系统，还颇为诧异。 她还以为陆敛白一直把房子当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落脚点，并不看重所谓的安全设施呢。 宅邸大门配备了电子哨兵识别系统，除了授权者许可进入，外来者还需要通过脑波及虹膜双层密钥验证，其防范复杂程度堪比军事机密重地。 这样戒备森严的防护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栋建筑里面深藏着什么稀世奇珍。 在电子哨兵将来访者信息传进建筑里面的主人时，元帅夫人又被系统提醒需要穿上一次性洁净服完成外界菌尘消杀：“……” 也是没有想到，她来看望自己的儿子还要接受层层验证及防护措施才被许可进入。 几分钟后，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元帅夫人皱紧眉头沿着廊柱标识走进房子内部。 她倒要看看陆敛白在搞什么名堂。 刚踏进门内玄关，元帅夫人就被映入眼帘的整体布局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先整体单调冰冷的家装全被换成暖蓝色系的装修风格，并且，按照模块化精细区分出各大功能区域。 还没等元帅夫人从这眼花缭乱的温馨画风缓过神来，她突然听到厨房那边传来陆敛白有些刻意压低的声音。 怔楞着，靠近过去一看。 陆敛白穿着衬衫黑裤，一丝不苟系着条浅灰色围裙站在案台边，正十分专注严谨地垂着眸，手上使用这计量精密的仪器进行配比冲奶粉，同时他还一边与手环通讯器那边的部下分析星区关键任务进展。 口吻听上去一如往常的沉稳冷静，只是声量明显压得偏低。 正待元帅夫人张了张口准备出声之际，紧跟着看到了什么，整个彻底惊呆住了。 顶着一头毛发乱翘的小奶鱼从陆敛白身前爬到了相对宽阔的肩膀上，俨然把陆敛白身上的衬衫布料当成海底猎物。 捕食的天性使然，小奶鱼翘起小短尾，嗷呜一口下去，手蹼努力迸出一点奶凶尖度，逮着面前那团织物又咬又扯，很快口水泡泡弄湿了原本整齐挺括的后领。 而陆敛白纹丝不动站立在那，仗着身形健硕高大，自始至终都没有晃一下，任由着幼小的鱼崽在肩头那爬上爬下的玩。 “敛白你……” 陆敛白余出半分心神循声看了眼呆站在厨房外面的母亲，说了声“稍等”，和部下那边沟通完剩余细节便挂断了通讯。 他把冲泡好的奶瓶进行仪器扫描，确定配比及温度把控精准无误，这才拿着奶瓶，动作娴熟地单手托抱起人鱼幼崽，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母亲，你过来找我有事？” 元帅夫人震撼脸捂着嘴，“敛白这个崽崽该不会是……” 陆敛白并没有立刻作答，他调整好抱姿，配合小家伙的吮|吸角度，将拿在手里的奶瓶精确倾斜到45°，这才把奶嘴轻轻放进小鱼崽的嘴里。 反而是小鱼崽自己，一边嘬着奶，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很好奇地往到访的元帅夫人那边转悠。 小鱼崽意识敏锐，大概是认为亲族的眼神不好使，看不到人。 所以友善体贴地伸出手蹼抓过亲族的修长手指，指着元帅夫人的方向，含混不清地发出“吚吚呜呜”的吸声。 就好像是在提醒亲族，有人来啦。 陆敛白任由小家伙抓扯着手指笨拙地挥动，顿了顿，告诉元帅夫人：“是的，就是母亲想的那样。” 陆敛白在把小鱼卵抱回卧室的当晚就已经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不管人鱼幼崽原本的生父是谁，既然荆未眠都把人鱼幼崽交给他抚养，那么便也是认可由他来当人鱼幼崽今后的爸爸的。 更何况，小鱼崽是在他这些天亲自照看下孵化出来的，破壳出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类也是他，爸爸的身份只能非他莫属。 这点毋庸置疑。 但元帅夫人并不清楚这些细节，她听到陆敛白如此沉稳自信的口吻，可不就是坐实了他怀里揣抱的这个软糯雪白的小鱼崽是他亲生崽崽的意思。 顿时感慨万千。 元帅夫人眼巴巴瞅着被陆敛白抱着喂奶的小鱼崽，紧张地搓了搓手，几度张口想抱，但看到小家伙鼓着奶膘般雪嫩的圆脸在认真喝奶，又生怕打搅到他。 想着等小鱼崽喝完奶再抱一个来着，结果小鱼崽喝着喝着就迷瞪合上眼皮睡着了。 小家伙都已经处在睡梦中还不忘噘着嘴，直至把奶瓶里的剩余的那一点都喝得干干净净，方才安心抱起小尾巴，嘬着尾鳍尖尖，心满意足埋进亲族的怀里。 陆敛白让母亲再稍等他片刻，他把小鱼崽抱回卧室的贝壳小床里，确定小家伙酣然熟睡过去了，这才带上房门走了出来。 慢条斯理解下后腰的围裙，折叠好挂到一旁。 元帅夫人看了看他挂上木架的围裙，又看了看他被抓得皱皱巴巴的衣领，和糊了几处口水泡泡的袖口，神色愈发复杂了。 “敛白你真是……不鸣则已，一搞就给家里搞了个大的。” “你实话实说，这是跟谁家的姑娘……不对，崽崽看起来是条人鱼幼崽，那对方肯定是来自人鱼族，那她该不会就是……” 陆敛白闻言，眼眸幽沉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脏位置，承认道：“嗯，我已经确认，三年前救我的是谁了。” 元帅夫人震惊不已，根本没想到当年救自己儿子的还真是另有其人，两人现在还连崽子都有了，可她看着陆敛白也是在近期申请了调令才稍微清闲了一点，之前也不像是能抽出多少时间跟人谈的样子啊…… 突然联想到了什么，元帅夫人瞬间脸色严肃起来，“敛白，你该不会是看人家是人鱼，单纯懵懂，不懂我们人类规则，所以故意委屈人家不给人名分，把人偷偷藏起来给你生崽崽吧？你……你怎么能这样？！你让人家怎么看待我们陆家啊？” 第55章 宝宝，不哭。 “……”陆敛白静了一瞬道，“母亲，你是不是童话绘本看多了。” 元帅夫人故作威严状，“你少打岔，你现在赶紧告诉我，我儿媳妇她现在人在哪里！” 陆敛白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指腹缓缓地按压在虎口那两处重叠在一起的新旧齿痕上，无声地摩挲片刻。 她不要我。 这样的话陆上将是断然不可能会承认的。 他换了个方式回答道，“她会回来的。” 语气平静笃定，仿佛比荆未眠本人还要坚信这一事实。 对此，元帅夫人仍然保持怀疑：“是吗？真没有背着我们把人偷偷藏起来？” “……没有。” 陆敛白眸色微深，说完却开始设想这个可行方案。 如果让他找到荆未眠的下落，他应该在第一时间把荆未眠偷偷藏起来……藏到三个小时那么久，到那时，荆未眠大概就会被吓到再不敢动辄跟他不告而别。 元帅夫人自然不知道她这个看似严谨正经的儿子此刻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阴暗计谋，她听陆敛白都这样说了，那应该就是她儿媳妇有不得已的理由暂时还不能回来团聚。 皱了皱眉又说，“那在她回来之前，可得要照顾好崽崽！” “我知道。” 元帅夫人重新巡视了一遍房子里外，目光很快落在摆在桌上的几本书籍上。 《人鱼幼崽饲养指南》、《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表情管理训练》、《育儿手册》…… 说实话，陆敛白虽然看起来比较人机，但在照料小鱼崽这方面看得出来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 但即便如此，元帅夫人结合了一下实际情况，还是决定和他好好商议：“我看得出来敛白你对崽崽是有在悉心照养的，但是敛白，你平时基地事情那么多，万一哪天碰到基地那边有什么紧急状况，或跨星区执行任务，到时赶不及回来喂崽崽怎么办？” 陆敛白眉峰微微蹙起，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 元帅夫人一看有戏，继续向他循循诱导：“不如这样，把崽崽带回陆宅，我跟你父亲现在闲来无事，让我们来带崽崽吧！” 陆敛白一眼看穿母亲的心思，道：“人鱼自幼就有领地意识，他现在已经适应了这里是他的专属领域，贸然离开会影响他的发育生长。” 元帅夫人：“……那我隔两天过来一趟？” “太频繁。” 元帅夫人咬牙切齿，退而求其次：“周末，周末那两天我必须来看我亲孙！就这么说定了！” 在元帅夫人走后没多久，陆敛白回到书房处理了些军务，并以全息视讯参与了一场演练指挥，结束以后第一时间推开了卧室的门。 小鱼崽似乎做噩梦了，贝壳小床的柔软毯子被拱得一团糟，卷吧着尾巴尖，那是人鱼幼崽感到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的情况下才会像现在把自己蜷抱成球团。 陆敛白刚把小崽抱起来，指腹便触碰到了一滩湿乎乎的泪水。 他神色凝住一瞬。 脑海里随即闪过在第四街小院里发生过…… 于是下一秒，陆上将姿态端正抱着小鱼崽，模仿之前荆未眠哄生病的荆小予那样，生硬地开口，“宝宝，不哭。” 许是真的管用，陆敛白垂着眼帘，用这样毫无情感起伏的口吻哄了几分钟，被抱在怀里的小鱼崽终于慢慢打开了蜷缩起来的小鱼尾，皱吧皱吧的小脸蛋也逐渐舒展开，总算恢复了安稳的睡眠…… 也是这时候，陆敛白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乎每次只要离开小鱼崽身边超过一定时间，小鱼崽就会感到不安。 这大概是因为鱼崽还太过幼小了，需要他的时刻陪伴。 为此，陆敛白想了一个方案，在之后工作的时候，他尽量让自己缩小版的精神体陪伴在小崽身边。 只是，陆上将的精神体正常缩小也是有两米左右高，小鱼宝宝很喜欢这只毛茸茸的大猫，天天都在大猫身上爬上爬下，抱着大猫的尾巴又啃又咬，好不乐乎。 每每在这时候，沉敛持重端坐在书桌前和部下进行全息视讯的陆上将不得不暂停议会内容，尽可能冷静片刻，再继续会议。 直到有一次，陆敛白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小鱼宝宝细微的呜咽声。 陆敛白连耳麦都忘了关，当即停下工作开门出去。 事实上，小鱼崽除了孵化破壳出来那天被他吓到哭得比较厉害，之后也只有在饿了需要喝奶的时候才会偶尔哭一两声，甚至连做噩梦都只是默默掉眼泪，乖得很，都不怎么哭出声的。 所以陆敛白听到小鱼崽突然的哭声，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结果等他出来一看，小鱼崽趴在他的精神体猫头上，用两瓣分叉的小尾鳍颤巍巍地捂住了自己眼睛。 陆敛白怔然一瞬，迈步过去，作出抱崽的姿势，脸庞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愈发冷毅，“宝宝，怎么了？” 小鱼崽还捂着眼睛，“旮嗷……” 陆敛白试图翻译小家伙模糊不清的奶音，“太高了？” “呜。” 陆敛白薄淡的唇微微勾起，把小家伙抱了下来。 小鱼宝宝习惯性地趴近他心脏上方的鱼鳞印记位置，用小圆脸蹭了蹭，自己还乖乖地拿手蹼摸了摸还在微微发着抖的尾鳍尖尖，像是在安抚自己尾巴乖哦。 尔后又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问：“叭叭？” 就好像在问，叭叭，这样对不对？ 陆敛白唇角弧度更深：“嗯。” 小鱼崽的学习能力很强，也很聪明，这段时间在播放的光屏电视频道学会了不少简易的词汇，虽然说起话来仍然还是奶呼呼的口齿不清，但也不难听懂。 陆敛白微微偏头示意精神体伏低前爪，命其以后只准这样趴下来陪小鱼崽玩耍。 待他把小鱼崽哄好再回到书房的时候，才发现刚刚不仅门没有关，耳麦也没有屏蔽静音，这导致他刚刚出去哄崽的声音，基本被全息会议那头的人听了个全…… 于是，此时此刻，面对着全息屏面面相觑神色诡异的众人，陆上将面不改色宣告：“是的，我有个孩子。” 第56章 幼子最近磨牙期 在全息战略会议结束过后，参会成员之间一时传闻纷起，还衍生出了诸多关于陆上将隐婚生子的猜测版本。 既有迫于家族压力缔结婚姻，又或是执行特殊任务时意外与人暗生情愫，更不乏有人猜测陆上将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结婚对象，只是被对方始乱终弃，徒留下陆上将独自奶娃等等难以公诸于众的苦衷。 其中以陆上将被抛弃的这个版本可信度最高，毕竟当天会议里听到的确实只有陆上将哄小崽的声音…… 但由于当天参与那场会议的基本都是来自都首都星各大区域的军部代表，大家都自发地为陆上将做好保密工作，甚至对当天随同的下属们都严格下了死命令，坚决不让这个秘密透露丝毫风声出去。 结果两天后…… 在部署升级首都星轨道阴影区的机动防御群装置的试验场上，作为主力指挥的陆上将，一如既往沉淡地抬起右臂，通过腕部手环的监测光屏数值波动发布一系列指令。 为首的几位主舰队长目光落在陆上将明晃晃露在腕部的手环上，只见那材质冷锐的黑色手环腕带上，被歪七扭八贴了好几张卡通的小鱼贴纸。 和陆上将整个冷肃的气场极度格格不入的…… 其中来自c区的舰队队长周川终于忍不住借着过来查探数值波动的幌子凑上前来，咳了咳压低声音提醒：“陆哥，你袖口要不放下来一点？那啥快……暴露了。” 他们这几个都是跟着陆敛白一块在战区出生入死过的，这些天顶着巨大压力帮着陆敛白守口如瓶，半点风声都没让陆上将隐婚生子的秘密放出基地。 怎么现在陆哥自己这么不谨慎，那手环上的卡通贴纸一看就是被家里的小宝宝贴上去的，陆哥怎么也不检查检查就戴上它过来基地了，这也太粗心大意了！ 陆敛白闻言，循着周川所指淡淡瞥了一眼自己手腕袖口处，由于袖扣缺了块角，系上去确实显得没那么严丝合缝。 陆敛白以为周川是在说袖扣的问题，冷静深邃的眼眸重新落向光屏，没当一回事地：“幼子最近磨牙期。” 他波澜不惊似的随口一提，整个试验场却瞬间炸开了锅。 这次不止几位舰队队长，试验场数百位舰队成员全都听到了，陆上将有一个处于磨牙期的幼子！ 周川都懵了。 所以原来之前是他们会错了意，陆上将非但并不避讳独自奶娃的现况，还上赶着跟弟兄们显摆上自己有崽了是吧？ 不仅如此，待试验场部署结束过后，从停泊区乘坐上星舰返航，陈岩趁着这个空隙跟陆上将对了下未来一周在北区那边的几个重要行程，说到一半就被严谨打断了。 “把探渊项目的行程缩短把控到两个小时以内，到时要赶在家里宝宝午休醒来之前回去。” “……啊？好，好的上将。” 陆敛白自己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接着又在陈岩报备过程中适当调整了下行程时间，确定无误后，又问了他另一件事：“让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陈岩本来也是要跟陆上将提起这事的，他把查到的相关资料传送过去，接着说，“属下发现顾小姐半年前曾多次往返荒星，后来又频繁出现在东区旧街那一带，还曾雇过杀手，但可能是因为受害者逃脱的缘故，所以目前还没有追查到受害者。” 陆敛白把陈岩查探到的顾佳帧近半年的动向和见过的人际关系网翻阅一遍，很快敏锐锁定在一个和顾佳帧出生日期一致，来自荒星的名为简橙的资料上。 并且，简橙考上首都星军校后搬进旧街，顾佳帧也正好在那段时间频繁出现在旧街附近。 出生日期一致，暗地监视着简橙的一举一动，从荒星跟到首都星旧街，买凶杀人未遂。 陆敛白目光沉冷，随即道：“去查一下简橙和顾家的关系。” 陈岩顿然怔住，迅速反应过来上将的意思，遂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陆敛白赶在小鱼崽午睡醒来之前回到了宅邸。 这几天人鱼幼崽的咬合力开始初显锋芒，基本上他穿在身上的衣服袖口都难以幸免，尤其现在十分喜欢摆在他书房里的那些战舰模型。 陆敛白只得将那些战舰模型取下来给他当磨牙玩具。 到夜里睡觉前，小鱼崽还觉得自己的乳牙不够锋利似的，抱起鱼尾开始咬自己还没硬化的鳞片，咬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陆敛白怕他咬疼自己，伸手把贝壳小床里的小鱼崽抱起来，用手指从小鱼崽嘴里轻轻拨开那块印着细小牙印的软鳞，声线低温。 “宝宝，松口。” 小鱼崽松开了小嘴，后知后觉才感觉到了鳞片传来痛意，但又不好意思哭，瘪着小脸，攥紧了小手蹼，一声不吭辛苦忍耐了好几秒。 可还是觉得好疼，小鱼尾可怜巴巴抖了抖，终于忍不住抱起鱼尾尖，把咬红的那块鳞片给他看，“叭叭。” 陆敛白动作严谨给小家伙按了按咬红的软鳞，直至软鳞上面的牙印渐渐消下去。 小鱼崽被按好了鱼尾，总算老实下来，蛄蛹着爬到陆敛白的颈窝那里玩了一会，终于困倦地耷拉下眼皮，软小的手蹼落在他心脏的鳞片印记那里，还下意识收起了幼小的爪。 陆敛白低头盯着小鱼崽手蹼覆落的心脏位置，眼眸绸黑而深，“你也知道这是荆未眠留下的印记吗？” 而此时小鱼崽早已酣然睡着过去。 陆敛白把熟睡的小鱼崽抱回贝壳小床上，在小鱼崽身边坐了许久。 深夜时分，陆敛白又一次偷偷来到第四街的小院。 连门也没进去，就这么在小院外的台阶坐下来，安静又沉默。 一直到后半夜，黑暗中，通讯器响了起来。 幽冷的光屏映在陆敛白那张冷峻的脸庞上，他按下接通，听到陈岩在电话那头说—— “上将，查出来了，和你猜测的不错，简橙才是顾伯爵的亲生女儿。” 陆敛白表情并没有发生丝毫变化，“把这份检测报告带去星督局，告诉顾佳帧，她再不如实交代出给她鳞片的那个人，明日这份检测报告就会出现在顾家手上。” 第57章 忘了过来抱他喂奶 隔天一早。 小鱼崽睡饱从贝壳床爬出来，却并没有在卧室看到亲族。 “咿？” 小鱼崽好奇地扒了扒床被，蛄蛹进去找了一遍，最后憋着红扑扑的面颊从被窝里出来，有一点不安起来：“叭叭？” 这时，嵌在床边的壁灯闪出一点微光，全系监控屏传来亲族那道熟悉冷淡沉静的声音。 “宝宝，我在厨房冲奶。” 小鱼崽抖了抖毛发间的耳鳍，仰起脸，对着壁灯光点那里发出“恩”的短小重音。 随后，小鱼崽自己爬到平时喝奶的那张贝壳形状软垫上，鱼屁股坐上去，用手蹼乖乖整理摆好自己两瓣小尾鳍，坐得端正，等待叭叭上楼喂他进食。 等陆敛白拿着奶瓶进来时，便看到了这样熟悉的一幕。 小鱼宝宝俨然是学着平时他在书房工作时候的仪态那样，骨骼薄软的小身板挺得笔直，相当自律地端坐在那张贝壳软垫上，小脸矜然雪白，乖得没边。 陆敛白注视着小家伙片刻，颜色淡冷的薄唇不自知地勾了勾，倾斜托住手里的奶瓶，辅助小鱼崽喝奶。 这两天小鱼崽已经学会抱住奶瓶喝奶了，但是奶瓶对现在的小鱼崽来说还是挺沉的，鱼崽的手蹼骨头都是柔软的，并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重量。 所以在小鱼崽练习抓握能力的同时，陆敛白会在一旁适时地进行辅助作用。 喝完奶，陆敛白把小鱼崽抱进模拟海洋乐园的区域，小鱼崽现在每天这个时间点都要待在这里打理他的“海洋帝国”。 那些仿生珊瑚群，海洋生物，贝壳海螺，以及城堡防御等等，都在他的管辖把控下井然有序，仿佛他就是这片海洋的小小国王。 此刻小鱼崽刚被抱进水里，鱼尾在水里搅动起小浪花，朝陆敛白挥了挥手蹼，安抚他似的，“叭叭，我肘啦。” 听小鱼崽那语气，仿佛是要辛勤打理他的海底帝国，在到点上来喝奶之前，暂时没有时间陪伴他的叭叭。 陆敛白看着在水里像模像样摆动尾鳍的小人鱼幼崽，点了下头，随即小鱼崽就噗通没入了水底世界。 回到书房，正好陈岩按照他之前要求的这个时间段精准打了通电话过来。 “上将，顾佳帧招供了。” 陈岩在电话里把顾佳帧的招供内容复述了一遍，具体到她当初是怎么被那个短发女生带去做鳞片缝合手术的过程。 “审讯系统根据她描述的外貌特征分析侧写出来一张照片，确认照片主人在首都星的档案资料姓名为林赛，和那家菲尔医院来往密切。” 陆敛白：“人在哪。” “事发后，那家私人医院关停，星级港口的系统捕捉到林赛逃逸的身影，她从中转站上了列车，目的地是远离首都星的一片偏僻海域。” 陆敛白听到这里，却明显觉察出不对，眯起目问：“她从中转站上车离开首都星的？” “是……”陈岩这时也咂摸出来一点怪异，从中转站离开确实有点过于明显刻意了。 “重新排查港口的监控系统，着重排查在出入口。” 陈岩当即折返回到监控室，万分谨慎地重新排查了一遍，很快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上将，查出来了，林赛在进入港口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中转站，她在进站前消失了两分钟，等进站上车的时候，林赛的步伐明显跟进入港口那会有所区别。” 陆敛白看了一遍陈岩发送过来的录像视频，确定了心中猜测：“是按照她自己的外形特征制成的仿生人。人还在星级港口范围附近，你立即带队前往搜查。” “属下明白。” 然而，就在陈岩那边刚带队包围了港口的附近区域，一串加密的匿名通讯号打进了陆敛白的通讯频道。 “这点障眼法果然还是被陆上将看穿了，不过陆上将，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束手就擒吗？” 陆敛白平静无澜：“当然，如果你扛得住海底基地的147种审讯手段的话。” 电话那头死寂了数秒，突然讽刺地笑了出声，“看来陆上将早有准备。陆上将，你可知道你心脏上的鳞片印记是什么吗？” 成功让陆敛白也静默了一瞬，林赛接着笑道，“如果你把它交给我，或许我能告诉你呢。” “你在妄想。”陆敛白盯着光屏上同步的坐标移动信息，上面显示陈岩已经精准锁定住处，正准备破门而入。 “痴想妄想的是你吧？陆上将！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认清现实吧？荆未眠不可能会再回来了！永远都不可能！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过后，像是被诡异黏稠的液体猛地堵住了喉咙，林赛的声音戛然而止，紧跟着下一秒，是通讯器掉落在地的声音。 同一时间，陈岩的视讯同步过来：“上将，林赛刚刚服用了星蚀液……将自己瞬溶成水自杀了！” 陆敛白盯着视讯画面的一滩浑浊流体，丝纹不动。 同时也确认了一点，林赛背后还有一个幕后主使。 他让陈岩收队回去，陈岩也没想到查了这么久还是功亏一篑，“上将，那顾佳帧的检测报告该怎么处置？还有之前您让我收集的诺微殿下军队做过的非法交易证据，需不需要……” “不用下死手，让他们提心吊胆活着就行。”陆敛白轻描淡写道，“把相关证据全部保存好，以后还有用处。” 他还需要用这两个人钓荆未眠出现。 只要他们还活着，荆未眠总要会回来亲自动手报仇的。 陆敛白在自己副官面前一如既往的镇静从容，似乎并未受到林赛的丝毫影响，切断视讯，陆敛白垂眼盯着手掌虎口的齿痕，脑海里不停回响着林赛死前说的那句话，眸底的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仿若冰川被扭曲撕开了一道裂口，几近遏制不住精神发生狂戾暴动。 就在被腕部青筋迸起的手腕带发出警报提示之际，书房门外传来啪嗒啪嗒的小尾巴拍落地面的声音。 陆敛白冷峻外表恢复一瞬清明，抬起黑眸。 书房的门没有关闭，小鱼崽哒哒踩着两瓣小尾尖来到门口，嘴里叼着个空奶瓶，用手蹼抓住奶瓶笨拙地敲敲门板，小脸严肃提醒他：“叭叭。” 俨然在控诉，他辛苦打理海洋帝国都没有忘记要及时上岸喝奶补充体力，陆敛白自己却忘了过来抱他喂奶。 第58章 叭叭，我尾鳍坏掉了 不过，小鱼崽是很大度的宝宝，在陆敛白过来把他抱起来以后，小鱼崽很快就原谅了他的粗心。 小家伙趴坐在陆敛白肩头上，鱼尾翘得高高，认真监督他冲奶。 期间，像是看出来陆敛白不太开心，小鱼崽眨了眨眼，还反过来抬起手蹼摸了摸他头发。 陆敛白感觉到小鱼崽的手蹼在摸他头，静了静，倒是没有拿开手蹼，只是淡淡地开口提醒，“宝宝抱好，别摔了。” 小鱼崽便又严谨地垂下小尾巴紧紧黏住陆敛白宽阔的肩膀，同时不忘继续哄他：“叭叭，乖。” 陆敛白：“……嗯。” 原本小鱼崽喝完奶就要回到水里继续建立他的海洋帝国大业的，但这次为了让陆敛白高兴一些，小鱼崽只好暂且搁置大业，选择带上他比较喜欢的几个磨牙玩具，留在书房陪陆敛白工作。 没办法，叭叭一个人太可怜了，需要宝宝陪。 在陆敛白在书房处理工作时，小鱼崽便趴坐在书桌另一半区域，把啃成碎片的的战舰模型按照说明书重新组装起来。 一开始组装得磕磕绊绊，并不怎么熟练。 碰到一些超出理解范畴的复杂零件，小鱼崽就会直接拿上零件爬到陆敛白光屏后面询问：“叭叭？” 每每这时，陆敛白倒不会直接示范一遍，而是耐心引导着小家伙每一个步骤，直到小家伙自己成功组装起来。 可能是因为多了个组装战舰模型的日常活动，有天陆敛白外出前往北区议事，在行程过半的时候，被置顶在手环光屏的红点闪烁了一下。 陆敛白驻足停下，抬手示意旁边的北区议长等人稍作等待。 北区议长以为陆上将是有什么紧急状况，表示理解地陪同在旁等候。 紧跟着他就看到，陆上将打开了手环的隐形屏，一声软糯委屈的小奶娃声音通过隐形屏传了过来，“叭叭。” “怎么了，宝宝？”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住了，尤其是为首的北区议长。 尽管早在这之前已经听闻其他基地提起到这位不近人情的陆上将独自养育着个小宝宝，但始终觉得这事放在陆上将身上过于荒谬不切实际。 直到今天，此时此刻亲耳听到了，真的有个小宝宝通过光屏喊陆上将爸爸，陆上将这样冰冷淡漠的人居然还会管自己家的小崽叫宝宝，而且还是旁若无人的就这么在外人跟前水灵灵地叫了出来…… 机会难得，北区议长实在是太好奇陆上将家的小宝宝，本来还想再凑近听听来着。 正好被陆敛白不冷不淡地侧目看过来，他这才意识过来自己有点冒昧了，抱歉赔了下笑，只好赶紧带着其余人等到前边等着去了。 而此时陆敛白打开监控隐形屏，看到小鱼崽正趴在平时组装战舰模型的区域那里，用力仰着头，眼眶通红望着全息监控屏的光点，“叭叭，窝尾鳍坏掉了。” 小鱼崽的发音对比之前已经流畅了一些，但还是奶声奶气地含混不清，加上此刻因为害怕明显带着细微的哭腔。 他一边说着，用手蹼戳了戳突然没有办法翘起来的小鱼尾给陆敛白看。 把自己的小尾鳍当成出现故障的战舰模型似的，眼睛湿乎乎的，抬起小手蹼擦了一下，奶音都开始打颤，“需要叭叭回来修理。” 陆敛白看到小崽在监控屏里委屈害怕的模样，面色一沉，几乎是立刻联想到之前荆小予发烧昏迷不醒在荆未眠怀里喊痛的场景。 “痛不痛？” 小鱼崽鼓着腮，使劲感受了一下，“咦，点点痛？” 陆敛白却半点都无法放心，说“我现在回来”，关闭了隐形屏，他上前向北区议长等人略微颔首致歉，“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宝宝有点状况，我需要先回去一趟。” 北区议长等人立刻表示理解。 他们可太能理解了。 本来基地事情就多，陆上将还是一个人带着个小宝宝，家里有点什么突发状况再是正常不过的。 陆敛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宅邸，推开门进去一看，小鱼崽趴在自己的贝壳小床上，耳鳍软趴趴地耷拉在毛发间，正无比悲伤地捧着自己故障坏掉的小尾鳍，眼含泪光。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小鱼崽抬起头，看到陆敛白终于回来了，扁着小嘴喊：“叭叭。” “我看看。” 陆敛白早已把邹院士给他的人鱼幼崽饲养指南背得滚瓜烂熟，对于人鱼幼崽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问题状况还算了如指掌，他一进来就在贝壳小床半蹲下来，第一时间轻轻拨开小鱼崽的鳞片进行检查。 小崽把小尾鳍抱得高高的方便爸爸检查，毕竟还只是一条人鱼宝宝，看陆敛白半天不说话，眼圈愈发红彤彤的，“叭叭，似不似，修不好了？” 陆敛白已经看出了问题所在，他用饲养指南里的方法顺着幼崽软嫩的鳞片纹理来回地按摩三五分钟，“宝宝试着动一下看看？” 闻言，小鱼崽迟疑着尝试翘起了半瓣尾鳍尖，发现能动了以后，又扭了扭另一瓣，最后把鱼尾巴都翘起来，沾着泪珠的眼睛微微睁大，莹润又亮晶晶的，“叭叭，修好啦！” 陆敛白薄唇淡淡勾了勾，说：“嗯。” 他又给小家伙按了一会，并告诉他原因，“宝宝下次组装模型的时候尽量不要压到鱼尾巴，时间长了鱼尾血管会出现麻痹症状……” 看到小鱼崽脑袋微微困惑地歪了一下，顿了顿，又换了个简单易懂的方式说，“也就是鱼尾会出现故障，无法翘起来，知道吗？” 小鱼崽这下听懂了，点了点头。 陆敛白垂目注意到小鱼崽脸上还挂着泪，伸手要给他擦掉。 但拇指刚触碰到小家伙薄薄泛红的眼睑，又怕自己指腹上的粗粝枪茧擦伤到小宝宝，便又换成随身携带的柔软手帕，动作很轻地给小家伙擦拭干净眼泪。 小鱼崽乖乖地抬着小脸蛋，配合陆敛白擦泪的动作。 同时眼睛望着放大在面前的陆敛白的冰冷面孔，一眨不眨盯着看了好一会。 忽然感到稀奇似的，抬起小手蹼摸了摸他冷毅坚硬的眉毛眼睛，有一点骄傲地软声说：“叭叭，你长得有一点，像我哦。” 第59章 被鱼崽叼进了他的小窝 话落，陆敛白的手指关节略微一顿。 一动不动盯着小鱼崽稚嫩的脸，没有立刻说话。 小家伙还尚未完全长开，五官轮廓都透着奶气，尤其总是喜欢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人。 以至于此刻小鱼崽模仿着他刻意板起小圆脸，连眉眼都有样学样地向下压出一点严肃的弧度，还真让陆敛白察出些微相似的模样。 学得……是挺像的。 不过陆敛白当着小鱼崽的面并没有这样说，而是自欺欺人一般开口道：“这很正常，你是爸爸的宝宝，自然长得像。” 陆上将神色沉淡自若，不止把小鱼崽说服了，顺带把自己也给一并说服了。 甚至连孩子养着养着就会越来越像他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荒谬言论都信奉上了。 只是，很快还是迎来了陆敛白申请调令以来的第一次跨星域执行任务，在首都星以北的守卫星系发现了异常裂隙扩张，需要他率领主力舰队紧急前往控制重建。 陆敛白深知这次离开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以上，而自从小鱼巢成功孵化出世以来，别说三五天了，小家伙离开他最长的时间都没有超过半天。 陆敛白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便和小鱼崽提及了这件事，重点阐述他将在未来三到五天之内赶回家。 彼时小鱼崽正在认真组装他新买回来的战舰模型，听到这话也只是摆摆小手表示：“几道啦。” 小鱼崽看上去相当从容，也没把这当回事。 反而是陆敛白自己，在元帅夫人过来帮忙照看的路上就开始着重叮嘱小鱼崽的日常喂养及活动，其严苛程度，让电话里的元帅夫人听得都差点忍不住怀疑自己能否胜任。 但为了能跟小乖孙培养感情，元帅夫人还是硬着头皮把该记的都记下来，记不住的直接当场打备忘录。 这还没完，等陆敛白启航离开首都星途中，这边元帅夫人定好的冲奶闹钟响起，她按照儿子交代过的配比要求，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冲好奶。 正准备拿着奶瓶出去喂鱼崽乖孙，厨房顶部的监控屏微闪，陆敛白淡冷的声音裹挟着引擎低鸣回响传过来—— “母亲，奶瓶盖没有拧正。” 元帅夫人手一抖，差点没被他吓死，拍了拍胸脯，瞪着监控屏光点道：“我，正要打开重新拧呢！敛白你能不能好好专心你自己的行动，都出远门了还不忘盯着监控，生怕我照顾不好小崽还是怎么的？再怎么样那也是我的乖乖孙呢！” “……还有一分钟抵达裂隙现场。” “所以趁着这时候见缝插针也要看一眼你的小宝宝是吧？”元帅夫人重新拧正奶瓶盖，越说越纳闷，“之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宝宝控。” 正说着，监控屏闪了闪，又暗了下去。 约莫是战舰抵达了守卫星系的坐标位置，所以中断了波段。 在遏制星系裂隙扩张的抢险行动中，陆敛白确实没能腾出半点心神打一通电话回去。 那几天里他几乎将昼夜揉碎了来用，寸步不离地驻守在空间坐标锚点，连合眼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好在经过这样不眠不休的奋战，终于于第四日凌晨成功修复并化解这场危机。 陆敛白在返航的第一时间打开了光屏录像，母亲在这几天里的确严格按照他的叮嘱仔细照料着小鱼崽，而小鱼崽也表现得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每天行为活动照常，看上去和之前他在家的时候基本没什么区别。 待他回到首都星的宅邸时，已是半夜时分。 得知母亲是等到小鱼崽完全熟睡了才回的陆宅，想到母亲这几天照顾小家伙十分劳累，陆敛白打算等明早起来再给母亲打通电话，让她不用一早赶过来。 陆敛白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进去，原本只是想看看小崽睡得如何，走近过去，却在看到小崽的贝壳床里多出来的一些小物件而怔住了。 小鱼崽蜷抱着鱼尾尖，睡得并不安稳的，而鱼尾周围零零散散摆放着一些先前被啃坏的袖扣、笔盖、手帕等等，都是陆敛白的东西，被小鱼崽叼进了他的巢穴小窝里。 是因为……分离焦虑吗？ 此时，处在睡梦中的小鱼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埋在蓬软绒毛间的耳鳍尖微微抖了一下。 困倦地扒开蜷在小脸两边的尾鳍，睡眼惺忪地循着淡冷而熟悉的气息往上仰了仰，看到陆敛白出现在贝壳小床旁边，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有点怀疑地：“叭叭？” 没等陆敛白回答，小鱼崽蛄蛹着鱼尾从他手臂爬了上去，一路爬到胸口那里，小手蹼摸了摸他心脏的鳞片印记，又嗅到了熟悉的亲族气息，这才感到安心地把小脸埋上去，继续睡觉。 “宝宝——” 陆敛白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小鱼崽不满地轻轻嘟囔着打断他，“叭叭不要吵窝。” 小鱼崽把软软的耳鳍趴在他心脏那里，正听着他的心跳声睡觉。 陆敛白垂眼看了看趴在怀里舒展开小脸轮廓的人鱼幼崽，只得缄默下来。 怕小家伙睡不踏实，便单手托抱着小崽靠坐在床沿，保持着这个抱崽姿势，一整晚都没有放下来过。 隔天清早，小鱼崽从陆敛白怀里睁开眼睛醒来，才发现昨晚并不是做梦，鱼尾尖激动翘起来甩了甩，好几下打到陆敛白的下巴，很快就把陆敛白拍醒了。 “叭叭，你回来了？” ……陆敛白不动声色按下还要再甩过来的小鱼尾，说：“嗯。” 他把小鱼崽抱起来换衣服，“宝宝，今天需要带你去管理局注册身份id芯片。” 从未出过门的小鱼崽表示异常兴奋，“嗷。” 但对于陆敛白而言，出门意味着存在不可控因素，因而他是在提前准备周全的情况下才舍得把全副武装的小鱼崽抱出门的。 到了管理局那边，工作人员从办理窗口抬起头，赫然映入眼帘的是联盟帝国星闻上才会看得到的陆上将。 只见肩宽腿长的陆上将单手抱着个裹成糯米团子似的小宝宝，平静递交资料，来给孩子注册身份id。 第60章 叭叭好像在偷偷哭 工作人员整个目瞪口呆，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正想要不要喊上级领导过来，陆敛白面沉如水，在窗口外面说：“你照常办理即可。” 看得出来，陆上将显然是并不想大张旗鼓，才这么低调，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过来了。 工作人员只好又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躲在光屏后战战兢兢地录入关键信息时，忍不住用余光往外偷瞄了一眼。 和星闻上看到的一样，陆上将周身透着一股肃杀冷厉的压迫感，但就是这样一位在星域战场令人闻风丧胆的帝国上将，此刻却微微低下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给抱在右臂上的小宝宝拉紧脑袋上的兜帽。 而那小宝宝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又被他臂膀遮挡着，并看不清楚具体模样，只是陆上将的手刚伸过去，手腕就被抱住了。 陆上将眉峰微微蹙起。 就在工作人员以为陆上将要生气的时候，陆上将直接腕部手环解开取下，就这么让小宝宝咬着玩上了。 像是注意到了办理窗口后的视线，陆敛白抬起眼看过去，工作人员瞬间慌措收回目光，故作镇静对着光屏一顿输出录入。 “上将，确定孩子姓名是叫荆小予吗？” 陆敛白确认。 “那孩子的母亲姓名？” 陆敛白顿了顿，拇指摩挲着虎口上的牙印，淡淡回道：“荆未眠。” 工作人员努力按捺住好奇的心，成功录入相关信息，并将其递向窗口：“荆小予的身份id编码已形成，请陆上将收好这枚身份芯片。” 回去路上，小鱼崽抱着自己的身份id卡，好奇地翻看，努力重复出刚刚陆敛白说的那个名字，“w……眠，眠眠，是麻麻吗？” “嗯。” “麻麻呢？” 陆敛白沉默住。 小鱼崽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麻麻，不要叭叭吗？” “……” 等了半晌，没等到回答，小鱼崽抱着硬邦邦的身份id卡，突然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被裹在衣服里的尾巴也不翘了，眼睛里也很快漫上雾气，巴巴地望着陆敛白问：“也不要宝宝吗？” 这次陆敛白很快否认了：“没有，她很爱宝宝，还让我好好照顾你。”顿了少顷，语气更加笃定，“她会回来的。” 尽管陆敛白已经这样哄了，但小鱼崽回到家以后还是闷闷不乐的，吨吨喝完奶就爬进自己的贝壳小床，把自己鱼尾蜷起来睡觉了。 陆敛白站在贝壳床外叫他。 “宝宝。” “宝宝碎着了。” 说完两只小耳鳍往里面一趴，把声音堵住。 陆敛白面色沉淡，本就不大会哄崽，碰上荆未眠这三个字更是毫无办法。 他跟小崽说荆未眠会回来的，却没有任何实际证明。 所以小鱼崽不信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天夜里，小鱼崽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的时候，听到纸张细微的摩擦音，揉了揉眼睛循声仰脸看过去。 隔着落地的纱帘，陆敛白站在窗框边上，微微垂着下颌，情绪不明地盯着手里的纸条。 小鱼崽茫然地微微睁大眼睛，忽然意识过来。 叭叭好像在偷偷哭。 因为每次自己憋着不好意思哭的时候，眼眶也是像这样变得红红的。 叭叭是在偷偷想妈妈吗？ 小鱼崽默默看了一会，下意识想要过去安慰叭叭，但想到叭叭是等到他睡着了才敢偷偷哭的，所以肯定是不想被他知道的。 想到这里，小鱼崽一声不吭钻回贝壳小床深处，无声咬住自己的小尾鳍尖，也努力忍住哭意。 荆小予很懂事，此后也一直替陆敛白保守着这个秘密，没让任何人知道爸爸晚上睡不着觉想妈妈想到偷偷哭了的这件事。 等到荆小予开始上星云幼小班的时候，陆敛白往返战区的频率又开始增多起来。 此时荆小予已经不像婴儿阶段那样依赖亲族的气息了，他深知爸爸是帝国的核心统帅，总有重要的军事需要处理，加上他自幼天天看着爸爸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久而久之自然也学会了照顾自己的技能。 但陆敛白似乎仍然还是把他当成了小宝宝，譬如这天刚上完模拟太空的生存课程，正在自己的小书房里为即将准备参加的少儿战舰设计大赛做筹备功课，图纸画到一半，陆敛白的电话打了过来。 “宝宝，喝奶了没有？” “爸爸，我已经一岁半了，我有时间观念的。”荆小予小脸肃静，说着抬起小手看了一眼手环腕表时间，纠正他，“还有五分钟才到喝奶的时间。” “……”电话那头沉静了一瞬，“那你五分钟后记得喝，明天下午我回首都星。” 荆小予小手握着笔继续在图纸上衡量相关部件尺寸，同时又很耐心听陆敛白在电话那头叮嘱的话，等陆敛白说完，他才回答说，“好的，我知道了，爸爸晚安。” 五分钟后，荆小予准时放下手里的笔，自己去厨房冲了奶，吨吨把奶喝光，又按照爸爸交代的服用了一剂营养水液补充水分，这才回到自己房间的小鱼缸睡觉。 翌日照常在陈岩叔叔的接送下踏入星云幼小班，到下午放学时，荆小予想到昨晚爸爸说的话，在陈岩叔叔过来接他回家时，荆小予刚坐上星舰，便向其问道：“陈叔叔，爸爸的主舰回到首都星了吗？” 陈岩看了眼时间：“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怎么了小予？” 荆小予想了想，“那我去接爸爸回家吧。” 于是，半个小时后。 戎克星系战区的主舰凯旋归来，陆敛白正在基地开战后会议，身袭深色军装，在侧首下达命令时，立领压迫出冷厉的脸庞轮廓。 直至会议结束，陆敛白刚从会议大楼出来，便看到本该接送荆小予回家的陈岩出现在这里，一时眉目蹙起。 但还未等他开口，陈岩指了指停泊场的那艘特地为接送荆小予上下学制定的安全系数顶配的星舰。 咳了一声说：“小予来接上将了。” 陆敛白表情微变，迈步过去，打开了舱门。 穿着星云幼小班蓝纹制服的荆小予坐在后座上，小腿上摆放着一本《引擎系统材料全能》，正垂着小脸在认真阅读。 听到舱门被打开，他跟着抬起脑袋，看向舱门外离家将近两个月的陆敛白，稚嫩的小脸透出一些无奈，合上书问：“爸爸，你开完会了吗？” 第61章 他对宝宝是不是过于严厉了 陆敛白“嗯”了一声，卸下军帽坐了进来问：“宝宝等了多久？” “十七分钟，没有很久。”荆小予把手里的书放进旁边的蓝色书包里，平整拉上背扣，和舱门外的陈岩挥挥手，“陈叔叔明天见。” 陈岩也笑着朝小家伙挥手再见，又和陆上将说了声明早的会议时间，这才帮忙关闭了舱门。 回宅途中，陆敛白又临时接到戎克中心区那边的文件，荆小予对此习以为常，他看了看正在阅览光屏文件的爸爸，斟酌了斟酌等一会的谈话内容。 他在认真思考，回到家要怎么跟爸爸商量这件事才好。 在小人鱼的基因认知里，其实在长到一岁以后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去到深海区锻炼捕食了。 但是从他孵化出世开始，爸爸一直以来都把他当成人类的小宝宝在对待。 哪怕到现在，也还是把他当成小宝宝在精心呵护饲养着，从没让他接触过半点危险的事物。 有几次他尝试过跟爸爸沟通，但每次都被爸爸波澜不惊地以一句“你妈妈让我照顾好你”给堵回去。 以至于他现在一想到等会要说的话，便感到深深地担忧。 倒不是担心自己，反而是担心爸爸没办法接受。 赶在回到宅邸前，陆敛白终于处理完军部文件，回到家第一时间便换掉身上的军装，系上围裙去厨房为荆小予制作60克磷虾辅食、350克奶量、以及餐后50克的水果点心。 确保荆小予均衡摄取补充足够的所需营养成分。 期间荆小予就坐在餐桌安静看书等待，待陆敛白端着营养餐出来时，他乖乖收起了书，在爸爸的叮嘱下吃完了桌上的营养餐。 “爸爸。” 在陆敛白收拾餐具回厨房时，荆小予亦步亦趋跟在他长腿后面，喊了他一声。 陆敛白没回头，一边打开厨房的清洁系统，将餐具放进去问，“怎么了？” 荆小予站在他身后，仰头望着高高的陆敛白，终于开了口。 “星云幼小班有一个为期三天的幼儿训练营，具体训练方向是模拟星级探险，符合考核数据的都可以参加，我想要报名参加。” 果然，话音刚落，陆敛白动作顿住，过了少顷才微微侧头过去，看了一会身后的幼崽，说：“幼小班的孩子普遍年纪在三岁以上，过两年再带你参加。” “但是我的模拟考核通过了，这证明我也可以像其他同学一样参与训练营的探险活动。” 陆敛白的态度平静而又明确：“荆小予，你至今还未独自离家外出过，更别说是为期三天的训练营探险活动。” 荆小予沉默地揪紧了藏在后背的家长签署表格，抿了抿小嘴，半晌才说：“我知道了。” 爸爸平时罕少会叫他全名，上次叫他名字的时候还是他之前绘制图纸的时候过于认真，一不小心忘了及时补充水分，导致当天鱼尾上的小部分鳞片出现干裂症状。 那天爸爸忙前忙后配药回来，小鱼尾在水里养了两天才渐渐恢复如初，爸爸在他鱼尾好了之后便叫了他全名，也是用这样的口吻叮嘱他新增的注意事项。 荆小予也知道爸爸是担心他，所以平时尽量都顺着爸爸，任由爸爸把他当成小宝宝来照顾。 就像现在，荆小予尝试过了，也看得出来爸爸并不可能同意他独自外出参加训练营，便懂事地妥协作罢，照常回到自己的小书房做功课去了。 而陆敛白站在原地，注视着小崽走出厨房时明显耷拉下去的小耳鳍尖，眉心缓缓蹙起，开始冷静反思。 刚刚的语气，似乎有点凶。 他对宝宝是不是过于严厉了。 数分钟后，陆敛白来到荆小予的书房外，轻轻敲了门，等里头的小崽应了才进去。 荆小予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情绪，还是和以往一样端坐在小书桌前学习。 看到他进来，抬起小脸问：“爸爸？” 陆敛白在小桌前停住脚步，沉静道：“我向基地请个假，陪宝宝去参加训练营。” 荆小予愣了一下，意识到爸爸这是在跟他重新商议，犹豫着说：“可是爸爸，其他小朋友到时候都是要自己进入训练营探险的。” 陆敛白顿了顿，“其他小朋友普遍年纪在三到六岁，你满打满算也才一岁零三个半月。” 荆小予再次垂下小脸。 见状，陆敛白又开始沉下脸反省自己，片刻后再次妥协，“如果宝宝不希望爸爸陪同的话，到时让陈岩陪你去，宝宝认为如何？” 荆小予眼珠微动，不动声色地得寸进尺：“让陈叔叔送我到训练营入口就走，这样可以吗？” 看着陆敛白又慢慢凝起眉，荆小予小心翼翼补充，“到时如果在训练营遇到我无法解决的困难，我也会及时打电话给爸爸，我不会让爸爸担心的。” 陆敛白：“……” 表情严沉，欲言又止，最终却又在小家伙央求的目光下化为冷淡的一句，“签署表拿来。” 荆小予反应过来，小手呈上早已准备好的家长签署表，递过去时还乖乖夸了声，“爸爸，你真好。” 陆敛白面无表情俯身签下姓名，锋锐的眉峰却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 不过，陆敛白虽然是答应了荆小予参加训练营一事，但之后又以安全守则缘由，亲自审察了这次训练营探险活动的全部细枝末节。 在所有可能出现不确定危险因素的环节着重排查加固，确保那三天的所有模拟环境、饮食、栖息地等等全部落实稳定安全的措施。 出发的当天，虽然陆敛白人在军事基地办公，表面上沉稳冷静在阅览处理光屏上的文件，实际上却在以每分钟三条信息的频率让陈岩向他同步报备小鱼崽的行程进度。 陈岩一开始还很耐心地回消息，后面都快被问无语了。 怎么说呢，至今仍然很难想象，陆上将明明在基地抑或战区上向来都是杀伐果决的，怎么在自己家小宝宝身上就能谨慎夸张到这种程度。 荆小予对此一无所知，抵达训练营入口后，他就挥挥手让陈岩回去了，而他自己则背着书包自觉地前往自己的小班排队点。 其实有一点荆小予没有告诉陆敛白，来参加训练营的小朋友大部分都是自己家爸爸妈妈亲自送过来的，荆小予在排队的时候，目光忍不住停留在那些正在被父母拥抱道别的小朋友身上。 他多少有点羡慕。 不过他没爸爸那么脆弱，要是让爸爸看到这一幕，指不定回家又要想着妈妈偷偷哭了。 正想着，一个刚从自己父母的豪华星舰下来的同班同学趾高气昂地走到他面前，仗着比荆小予大，高傲地俯视他嗤笑：“没妈妈要的可怜虫！” 第62章 这好像是……妈妈的小名 荆小予平稳注视他，讲话的音调稚嫩，却理性又简洁有力：“你看起来比较可怜，因为你比我更需要得到妈妈的教育。” 高个小孩顿时恼羞成怒：“荆小予！你说什么？！” 正好这时老师过来带队集合了，他只得悻悻回到队列当中。 排在荆小予后面的小女孩陈糖轻轻拉了一下他的书包带，小声安慰他：“小予，你不要搭理他，他没有教养，你千万不要因为他说的话伤心……” 荆小予点点头，想了想又跟他的小同学解释：“我没有伤心，我有妈妈的。” 陈糖懵懵的，没等再说什么，各班小朋友已经开始在老师的带领下正式进入训练营了。 在进入模拟随机环境的第二天，荆小予按照布置好的计划有序进行探险活动，过程和想象中的一样顺利。 不过有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荆小予时不时总感觉背后有道目光在注视自己。 但每每等他回过头去，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好在训练营的全程都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结束时，荆小予是第一个且以第一名的断层优异成绩通过所有考核项目，成功抵达出口，并拿到了此次的海底战舰模型奖品。 而那个进入训练营前嘲笑荆小予的高个小孩，最后以倒数的名次出来，看到荆小予手里的战利品，更是气得拽着过来接他的父母撒泼打滚。 父母拿他没办法，正准备用钱过来跟荆小予商量看能不能买走他手里的模型。 高个小孩得意洋洋，等着爸妈把荆小予的模型抢过来。 结果就在这时候，一艘比他家高级百倍的星舰赫然从上空降落，悬停在荆小予面前。 这下高个小孩的父母老实了，听到自家孩子还要哭闹，顿时斥骂道，“买买买，你就知道买！知道人家坐的星舰是什么级别的吗？你爸妈连人家星舰的一个小部件都买不起！” 听到这话，高个小孩顿时呆了呆，整个天都塌了。 荆小予全程没关注那边的动静，本以为出来的时候，会是爸爸过来接他回家，但等那艘熟悉的星舰悬停下来，打开舱门出来的还是陈岩叔叔。 陈岩看到小家伙目光下意识越过他身后，便知道小崽这是想念上将了，一下来就向他解释：“本来今天是上将过来接的，但不巧西区那边刚好有个军事建设项目在今天落地签署，上将过去参加签约宴会，预计要很晚才回来，所以上将让我先来接小予回家。” “签约宴会？”荆小予琢磨了一下，还是不太想直接回家，“陈叔叔，我可以去找爸爸吗？” 陈岩微怔：“应该，是可以的……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上将。” 说着刚要抬起腕部的手环，荆小予却用手指头抵在嘴唇上做了“嘘”的手指，神神秘秘的：“先不告诉爸爸。” 此时，西区的宴会上。 伴随着签约仪式落地，晚宴也正式开始了。 在西区若干高层的盛情邀请下，陆敛白小酌了几杯，想到今天小崽会回家，便趁着酒过中巡之时，到宴厅外的门廊露台吹了会冷风，正准备一会回去前给自己打一支醒酒剂。 “陆上将——” 陆敛白看了一眼端着酒杯走过来的人，礼仪绅士地淡淡点了下头，表示问候。 沈纤是这次西区的高层之一，她也是头一回见到陆敛白，经过短短半日的签约宴会下来，她对这位陆上将好感更甚，此时不由看着他深深笑道：“陆上将果然和传闻一样。” 陆敛白以为这位沈区长是在说他不近人情的冷漠，他也没解释，只道：“抱歉。” 沈纤闻言笑得更深了，“不，我是在夸上将很迷人。” 生怕这位陆上将听不懂，沈纤直白望着他坦荡道，“不知道陆上将方不方便留个私人通讯号……” 话音刚落，陆敛白秒抬起握着空杯的手，再次婉拒。 沈纤一眼看到他故意暴露在外的手掌虎口上的暧昧齿痕，顿时恍然过来，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身后冒出来一道冒着奶气的声音，很友善地安慰她。 “姐姐你漂亮。” 沈纤回头，看到一个稚气未脱的漂亮小孩，愣了愣，又听到陆敛白原本沉冷的声音稍缓下来，“宝宝，你怎么来了？” “来接爸爸回家。” 沈纤看了看小崽，又看了看伸手过来牵小崽小手的陆上将，彻底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好吧是我唐突冒昧了，原来关于陆上将隐婚生子的传闻是真的。上将……你小孩太可爱了！” 荆小予很有礼貌地回道：“谢谢漂亮姐姐。” 沈纤是个颜值控，看到小崽的模样更加释然了：“小宝宝这么可爱，上将夫人肯定也很出众吧！” 听到“上将夫人”这四个字，陆敛白眼神明显波动，没说什么沈区长过誉这类场面话，而是沉稳“嗯”了一声承认了这话，随后才跟沈纤道别了。 回到星舰上，陆敛白第一时间给自己打了一剂醒酒剂，回头看到荆小予正在严肃地端详自己。 陆敛白以为是他误解了刚刚的事情，向小崽平静说明：“我并不会找荆未眠以外的人，宝宝你不用怀疑这种问题。” 荆小予当然不可能在这种问题上怀疑爸爸。 他知道他爸爸人前沉稳冷漠，但背地里就是个会想着妈妈偷偷哭的恋爱脑。 别说爸爸不可能会给他找后妈，他怀疑如果是自己说想要有个妈妈，保不准反而是爸爸要哭给他看的。 不过，在这点上他和爸爸的想法从来都是毋庸置疑一致的。 “爸爸，我是想问，你这几天不会没有睡觉吧？” 陆敛白顿了下说：“只是睡得比较少。” 实际上是已经失眠数日了。 先前荆小予在家的时候，陆敛白还能让自己专注在照顾荆小予这一件事上。 但荆小予不在家这几天，他每晚都必须将层层加密的保险柜打开，取出那张夹进防护层里的纸条，反复看到将近天明才能入睡。 荆小予一看就知道爸爸又犯病了。 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小叹了一声。 没想到的是，回到宅邸后，也不知道是醒酒剂没起作用还是爸爸这几天操劳过度的缘故，在他照常过来爸爸的卧室跟爸爸说晚安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躺在床上的爸爸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上前伸出小手摸了摸爸爸的额头，果然有些烫。 “小yu……” 荆小予以为爸爸是在叫自己，刚要凑近问爸爸，结果等爸爸又低喃了一遍，荆小予才听清楚，爸爸叫的是，“小鱼。” 这好像是……妈妈的小名。 荆小予还处在贝壳小床睡觉的婴儿阶段那会，也曾听到过爸爸这样的梦话。 荆小予挠脸思考。 这样下去不行。 爸爸思念妈妈过度，都思念生病了。 可是，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是真的不要他和爸爸了吗？ 荆小予困顿又沮丧。 看了看爸爸的脸，又低头抱起自己清洗完的小尾鳍检查了一遍，明明是漂亮的啊。 第63章 妈妈认不出宝宝的气息吗? 陆敛白专门为荆小予配置了一间人鱼幼崽的小药房，其中分类划分齐全，有日常药剂，营养液等等，反而是陆敛白自己的就随便在药架角落放了一个小型医药箱。 荆小予踩在延伸的自动阶梯上，费劲吧啦把小鱼尾翘得高高，好不容易才把那个小医药箱抱了下来。 打开翻了翻，里面几乎全都是类似精神抑制的针剂，仿佛能够想象得到在每一个思念妈妈的未眠夜，爸爸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精神抑制剂才堪堪度过。 荆小予小手扒拉到医疗箱最底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盒退烧药剂。 用力掰开了一片药，又去倒了杯温水。 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爸爸像是醒了，床头柜被拉开，手里拿着一支抑制精神暴动的针剂，不由分说就要往手臂上扎。 荆小予过去及时拿走他手里的针剂，陆敛白冷峻地睨向他：“宝宝，把它还我。” 荆小予看着爸爸的目光多少带了点不满，像是在苛责爸爸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这么不懂事：“爸爸，你是生病发烧了，打这个针剂不管用。” 陆敛白继续冷漠盯着自己的小宝宝，一言不发。 荆小予一看爸爸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大概烧得意识不清了，小声叹了口气，把退烧药和水杯递到他跟前，奶声哄道：“爸爸，你把药吃了再睡觉吧。” 陆敛白依旧不说话。 “爸爸？” 几秒后，陆敛白沉默接过药和水杯，一口闷了。 随即靠回床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荆小予看到爸爸蹙紧眉头，想了想，伸出一只小手蹼轻轻拍了拍爸爸垂放在床沿的手背，“爸爸乖，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陆敛白面容冷淡，从喉咙发出低沉嘶哑的一声“嗯”，在他的小鱼崽宝宝绵软稚气的哄声下慢慢被被哄得睡着了过去。 荆小予觉得是时候该带爸爸出门散散心了。 所以在隔天陆敛白退烧，正常起来给他准备早餐时，荆小予试着跟爸爸沟通了这件事。 “爸爸，这几天基地忙吗？” 陆敛白把冲好的奶瓶拿给小崽，顺带淡淡看了他一眼，“怎么？” 荆小予抱着奶瓶嘬了几口，跟爸爸说：“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呢？我还没有跟爸爸出去玩过。” 闻言，陆敛白动作一顿，似乎是才意识过来自己忽略了亲子活动这一重要环节。 别的小孩子在这个年纪确实需要家长带着去游玩。 为此，陆敛白延后了部分工作，又亲自筛选了一些适宜亲子游玩的活动项目，并列出一份清单供荆小予挑选。 “幽蓝海镜？爸爸，去这里吧？” 陆敛白打开光屏看了一眼，是距离首都星有将近半日航程的新星巨型海洋馆。 光看里面的游乐设施，的确会是荆小予一个人鱼幼崽所喜欢的。 陆敛白定好行程，并做足充分准备，于第二天亲自带着荆小予前往幽蓝海镜了。 按照行程计划，陆敛白先带荆小予乘坐透明气泡舱穿梭下潜来到海洋馆的深海遗迹区。 荆小予毕竟是头一次出来玩，还是来到这种模拟洋流冲击的深海区，期间几乎按不住要变出来鱼尾巴，打开舱门冲进深海里游个畅快淋漓。 但顾及到爸爸还只是个人类，只好生生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之后陆敛白又接连带荆小予去看了熔岩金属海洋，还有海洋生物拟态的全息表演等等，一直等到喝奶的时间到了，陆敛白在游乐设施附近找了一家餐厅，将提前温好的奶瓶拿给荆小予喝。 因为一会还有亲子探潜项目，陆敛白额外支付星币请服务员过来帮他看守几分钟孩子，他跟荆小予说了一声，先去对面的店购买探潜服和装备用具。 而在此期间，荆小予乖乖坐在餐桌儿童椅上安静喝奶，等着爸爸回来接他。 原本转头望向餐厅窗外，抻着脖子，想试试隔着喷泉中央能不能看到在对面商店的爸爸，但就在这时，荆小予鼻翼微微抽动，明显嗅到了熟悉久违的……来自亲族的气息。 荆小予抱着奶瓶的小手一紧，放下奶瓶跑到座位旁边的窗边，小手扒着玻璃窗，怔怔地循着那抹浅淡遥远的气息望了过去。 远处一家海洋纪念品店外，用各种水母形状装饰而成的霓虹灯嵌在招牌一闪一闪。 极具明暗冲突的冰蓝色光雾映在此时抱着双手抵靠在招牌底下的女孩侧脸上。 扣着鸭舌帽的挑染粉发跟着那变换的灯光流动渐变，因为侧着身体，荆小予只能看到帽檐下的半张线条分明的脸，有些模糊，但又和梦里出现过的完全一致。 人鱼对亲族的天生敏锐程度，让荆小予在那顷刻间便确认，那就是自己的妈妈。 “妈妈……” 荆小予小声呢喃着，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拔起小短腿就要跑过去找人，但守在一旁的服务员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朋友，你爸爸还没有回来，不能乱跑哦！” “妈妈，我看到了我妈妈……”荆小予激动到语无伦次，扭头指给服务员看，却在重新望过去时，看到了什么，呆了呆。 一个看上去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幼崽从店里面走出来，荆小予看到了他毛绒绒帽子下若隐若现的人鱼耳鳍，他小手拿着一板比他脸还要大的海星形状的粉色棒棒糖，举着在女孩面前晃了晃。 很快女孩站直起来，打开手环光屏进行支付，那个幼崽顿时甜甜笑了笑，似乎对女孩说了什么，小手拉上女孩的手，一大一小手牵着手，一起从纪念品小店离开了。 荆小予顾不得跟服务员再解释，小身板一弯，从大人手边逃了出去。 可等到他跑出餐厅，循着那抹越发浅淡的亲族气息，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类似隐形星舰的光点，从穹顶上空消失不见了。 荆小予对身后服务员的呼喊声充耳不闻，仰着脑袋，盯着头顶那一抹彻底消失的光点，眼睛睁得很大，迟钝地凝动了一下瞳孔，湿润水雾从泛红的眼角一点点蔓延上来，迷茫又无措。 妈妈认不出来宝宝的气息吗？ 第64章 为什么妈妈不要小予宝宝 此时，另一边。 隐形星舰在幽蓝海镜的另一端悬停，帽檐的阴翳拢住荆未眠那张巴掌大小的脸，她驻足在模拟海洋的巨大鱼缸外，鱼缸里面有人类正在里面扮演人鱼族群进行水下表演。 而她的目光一动不动盯着此刻跟在所谓的人鱼族群后面的“小人鱼幼崽”，沉默出神了良久。 扮演人鱼族长的人类鱼尾很大，在水下栩栩如生。 模仿着人鱼摆动起鱼尾时，带动的水流足以托起黏在身后的小人鱼幼崽。 让原本只能小幅度摆动尾鳍的幼崽得以加速跟上族群，一起越过模拟的深海危险区域。 周围来往的游客隐隐绰绰，时不时掺杂着小孩呼唤妈妈的啼哭和家长的安抚声。 而荆未眠自始至终置若罔闻，所有注意力都倾注在鱼缸里努力跟紧族群的那尾小小的人鱼幼崽身上。 尽管知道这里面只是人类模拟假扮的一项表演。 并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粉色卫衣黑裤的少年从走廊尽头的更衣间走出来。 他嘴里还咬着一根粉色棒棒糖，看到荆未眠站在那面巨型鱼缸外盯着人鱼表演沉浸又安静的模样，他微微歪了下头，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同样抵靠在墙柱边。 看了看玻璃缸，又看了看荆未眠，然后，有样学样地循着荆未眠的视线望向人鱼表演，同时手指夹着棒棒糖的塑料杆抵着腮帮子搅来搅去。 收束的袖口底下的手腕皮肤苍白，有自残过的陈旧切割伤痕暴露在袖口边缘。 然而，并不出意外的，荆未眠盯着人鱼表演，眼皮也没抬一下，出声讽道，“脸都不要了，装成人鱼幼崽好玩吗？” 少年咬着糖棍，张口就来：“好玩啊，我天生缺爱，就需要眠眠把我当宝宝宠着。” 荆未眠冷冷收回视线，径自转身往外走，少年也插着裤兜跟在其后。 在荆未眠腕部的手环通讯响起时，少年像是料想到了打电话过来会是谁，“啧”了一声。 紧跟着就看到，荆未眠接通以后语气森森地开了口，“找个疯子跟着我还不够，没记错的话，我刚出来不到半个小时。” 一旁的少年听到自己被称为疯子，非但半点不怒，还笑吟吟看着荆未眠。 而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瞬，很快发出了一声轻笑，嗓音低魅而妖异，“眠，我只是担心你离开我太久，又该要痛了，忘了之前试图摆脱我逃出去受了多大罪吗？” 荆未眠垂下的冷眸视线落在颈侧，她的颈脖缠绕着一条细窄的黑色绸带，随着呼吸频率，缓缓收缚。 她脸上并未出现任何表情波动，“废话讲完没有？” “办完事就早点回来吧，我准备了——” 未等其把话说完，荆未眠直接掐断频段，从隐形舰展开的舷梯上去。 少年跟在她身后，仿佛是跟她站在统一战线似的，替她谴责道。 “眠眠你看，我只是想当你宝宝，某人却疯到要强迫你仰仗它的气息才能活着，它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到恨不得时刻把你锁在身边的生物才是疯子吧，相比之下我可正常太多了，对吧对吧。” 话音刚落，荆未眠冷着脸二话不说发动跃迁引擎，从上空远离。 巨大的撕扯引力让少年来不及坐下就被猛地甩上了冰冷坚硬的舱壁。 少年痛到面部扭曲的同时，手掌抵在舱壁微微发了抖，却是因为荆未眠带给他的痛感让他隐隐产生兴奋的暴虐因子，糖棍被咬破在口中发出碎裂清脆声，他得逞似的闷闷地笑了出声。 …… 陆敛白发现，在他后半程带着荆小予去深海探潜时，小家伙明显没有一开始来的时候那样兴致勃勃了。 小鱼尾蔫蔫的，并不像周围的鱼类那样敏捷频繁的摆动，隔几分钟才愿意敷衍地扭一下鱼尾尖。 猜想荆小予可能是对这项活动不感兴趣，陆敛白便提前结束了探潜时间，把小鱼崽抱上岸。 没等他开口询问小家伙，荆小予揉了揉眼睫毛上的水珠，反过来问他。 “爸爸，你还要玩什么吗？” “……”陆敛白没纠正他的主语错误，静默了下问，“宝宝想回家了？” 荆小予轻轻点头。 此时陆敛白也只是以为荆小予头一次出来玩，又还是个一岁半的小人鱼宝宝，玩累了想要回家栖息也是正常的。 看得出来荆小予无精打采，陆敛白连路都不让荆小予走了，一路把小家伙抱到了星舰上。 回程途中，荆小予很快趴在他臂弯处睡着了，被养得圆润的小脸压在他衬衫的冷锐双排扣上，小手又一次抵在他胸口的鳞片位置，不安地摸来摸去。 陆敛白低头托起小鱼崽的圆脸蛋，往他刚刚压的位置垫了个质地柔软的小鱼抱枕，确保小宝宝的皮肤不会被他的衣服纽扣硌出印子来。 待回到首都星时，已经很晚了。 陆敛白把荆小予抱回他自己的小房间，确定小家伙完全熟睡过去，这才从小家伙房间退了出来。 直至深夜时分，陆敛白被断断续续的呜咽哭声吵醒。 黑暗中，陆敛白睁开双眸，很快确认清楚，刚刚并不是他产生幻听，隔壁的小房间仍在持续传来模糊的哭音。 陆敛白下床走出去，推开小房间的门，开灯进去一看。 荆小予把自己闷在皱巴巴成一团的被窝里，只露出一小截幼嫩的鱼尾尖在外面，伴随着哭声一抽一搭的抖个不停。 陆敛白来到床边，轻轻掀起被子，看到小鱼崽小脸埋在枕头里小声抽噎，上面被泪水洇湿了一大块。 陆敛白动作很轻地将小鱼崽抱起来，放在腿上，擦拭着眼泪低声问：“宝宝做噩梦了？” 这是荆小予孵化以来第一次这样崩溃地哭。 他在爸爸的怀里抱起小鱼尾巴，小手蹼一片一片仔仔细细检查自己的鳞片，扁着颤抖的小嘴问：“爸爸，小予的鱼尾巴不好看吗？” 陆敛白手指触碰到小崽脸上的泪珠，顿了顿，沉住声哄：“好看的。” “不，不漂亮吗？” “漂亮。” 荆小予抬起两只手背捂住泪眼汪汪的眼睛，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哽咽，“那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不要小予宝宝啊？” 啪嗒，啪嗒，小鱼宝宝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小脸滚落，凝化成一颗颗细小珍珠，颤巍巍掉进陆敛白掌心里。 第65章 她自己的人鱼小宝宝 矗立悬浮在深黑色浪潮的星环基地里。 自动检测到权限许可的气息，水流液态模拟的旋转门开启，低沉的水波自大殿穹顶悠悠回响。 嵌着华贵长袍的黑尾人鱼微俯着薄韧修长的脊背，那张轮廓深邃阴柔的脸庞正对着面前的幕墙，操控调整全息战略星标下一步的置换计划。 嗅闻到由远而近的熟悉的清冽气息，黑褐色的瞳眸慢慢抬起，极浅地笑出声，“回来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一道利落的抛物线直掷而来，目标芯片精准扔在他手边，紧跟着是一声冷淡无波的简扼提醒从身后传来，“药。” 黑尾人鱼拾起芯片，拿在手蹼上漫不经心端详了片刻才说：“急什么，眠，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正好要跟你商议点事。” 荆慈深将面前的全息水幕放大，将刚刚最新调整模拟的战略方向给荆未眠看了一遍，语气柔和，“眠，你觉得我们这次能推翻皇室那帮老东西吗？” 荆未眠面无表情抱着手：“你一个叛军组织别把自己说得跟正规军一样。” “怎么这样跟哥哥说话，”荆慈深垂着笑意颇深的眼睛，半点要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很宠溺地对着她笑，“哥哥只是想为你谋取一个更好的将来。” “别把自己的痴想妄想强加在我头上。” 荆慈深只好无奈耸肩，“好吧，你以后会知道我的用心良苦的。” 他说着，从长桌底下取出一枚装在透明盒里的鳞片形状的药片，递给荆未眠，“眠，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赫斯那小子不着调惯了，你别搭理他就行。” 荆未眠接过药片吞下，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对了，下周那个联合国会议你别去了，你到时替我去一趟银海，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办。” 看着荆未眠充耳不闻似的接着往外走，荆慈深却半点也不慌，俨然是拿捏住了荆未眠最在意的命脉，游刃有余地往长桌座椅微微倾身一靠，柔声道：“等完成了这个任务，我会给你最想要的那样东西。” 果不其然，听到最后这句话，荆未眠明显脚步微顿，少顷才冷冷应了一声，从大殿离开。 穿过星环基地的重重巡逻，荆未眠回到自己的领地，尽管这里同样遍布天罗地网的把控。 卸下身上的装备，荆未眠跃进这片海湾，冲洗干净这趟出门沾染上的脏污血痕。 在水里游了将近两个小时，荆未眠才略感舒展地游回岸边，鱼尾懒洋洋拨动着水流，卷起的浪层被她的尾鳍拖曳出流光溢彩的柔粉星尘粒子。 荆未眠微微低着潮湿的面颊，目光却凝注在腰鳍下腹那一块的位置。 手蹼轻轻拨开了覆盖在上面的纱鳍，得以看清，下鳍那里有过产下鱼卵的痕迹。 这说明她曾经有过一个属于自己的人鱼幼崽后代。 而现在因为那段记忆鳞片被剥离，以至于她连自己产下的鱼卵幼崽是死是活都无法得知。 今日在前往幽蓝海镜执行目标任务时，她在那里看到了人类模拟的人鱼表演，当时满脑子都在想，她自己的人鱼小宝宝呢。 还活着吗？ 如果还活着的话，小宝宝必然会比人鱼表演里的小人鱼幼崽游得更敏捷，尾鳍也会长得更加强壮漂亮，说不定现在已经学会了捕食。 荆未眠很清楚，荆慈深连这段记忆鳞片都不敢还给她，足以证明她有多在意自己产下的这枚鱼卵幼崽。 纱鳍从手蹼软膜底下垂落，荆未眠鬼使神差地将手蹼轻轻覆在柔软脆弱的下鳍那里，蹼指从平坦细窄的腰腹缓慢滑过。 努力想象着在这里面存在孕育过的小鱼卵。 眼底掀涌着无法言明的郁躁，她突然抬起手用力扯了扯颈脖上的黑色绸带。 然而，非但没能扯开半点，绸带还迸出细细密密的机械尖刺，轻易将薄软的颈部皮肤划出数条新痕。 这条无法脱卸的病态装置，能够封闭人鱼身上最敏锐的共振感知系统。 用荆慈深的话来说，只要她不动想要挣脱开它的念头，这条禁锢绑带就不会对她的日常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但实际上，从荆未眠意识到自己被剥离了某段记忆鳞片开始，她几乎隔三岔五就自毁似的企图用暴力手段将其销毁。 “不要这样吧眠眠。”一只冰凉修长的手隔着黑色绸带和她的颈脖之间，任由机械尖刺扎进手指，他却半点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荆未眠：“松手。” “才不要。” 气氛冷凝了片刻，荆未眠兀自松开了手，反擒住少年的手掌用力一拧，轻微的骨擦声响起，赫斯立刻在岸上夸张地大叫起来，“眠眠我好痛！” 荆未眠扔开他的手，没入海底深处。 而赫斯很快跟了过来，延伸出来的触手扒着她鱼尾两侧飘逸的鳍丝，就跟牵紧她的手一样。 待抵达了一处海底密室的闸门，赫斯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巴，“眠眠，荆慈深那个变态知道你来这里吗？你不怕我去跟他告密吗？” 荆未眠暴力拧开闸门，头也没回：“有本事你去。” 赫斯瞬间老实，压低声音悄悄说，“我开玩笑的，我永远只对眠眠忠诚。” 荆未眠没搭理他，从厚重的闸门进去。 “眠眠，你又来找记忆鳞片吗？” 没得到荆未眠的回应，赫斯也不着急，只是好意劝她，“荆慈深肯定把它藏到你找不到的地方，不然他还怎么威胁你替他卖命。” 从海底重型升降梯下去，赫斯有点紧张似的揪着荆未眠的衣角，开始扯别的话题—— “眠眠，我听说荆慈深那个变态不让你参加下周的联合国会，还支开你去办别的事，你说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阻止你参加……听说这次议会各国星域代表都会前来参加，该不会是因为里面有你的旧情人在吧？” 正说着话，原本下了升降梯径直通往前面隧道的荆未眠突然停顿下来。 转过头，定定地盯着他。 赫斯没由来地后背一凉，眨巴眨巴眸子，无辜道：“我开玩笑的。” 荆未眠却轻启唇瓣，“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第66章 爸爸不让我去上学! 首都星。 这两天以来，荆小予一直都很懊恼。 自从幽蓝海镜回来那晚，他半夜做噩梦起来哭被爸爸发现后，本就把他当成人类小宝宝恨不得时刻捧在手心里呵护饲养的爸爸，这两天更是生怕忽略他一分半钟。 连在书房处理工作的时候都不忘把他单手揣在手臂上，俨然是要把他缺失的那份母爱也一并弥补回来。 譬如此时此刻，陆敛白在对面前的全息会议屏敲定新区法案的部分细节，偶尔垂眸看一眼趴坐在腿上和微微圈起的臂膀范围内的小鱼崽，确保小鱼崽状态正常。 而事实上却是，荆小予为了安抚被他那晚做噩梦吓哭而愧疚的爸爸，老老实实当了两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宝宝，打算先把爸爸哄好再说。 但没想到的是，爸爸越来越魔怔，在过了两天得知有个十分重要的跨国议会需要他前往参加时，甚至还企图到时要把崽子也抱上。 荆小予听完整个小鱼都瞪圆了眼珠子，“爸爸，你冷静一点，我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了。而且，我明天开始要回去星云幼小班上课了。” 爸爸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敢把那天在幽蓝海镜看到的告诉爸爸。 他自己那么坚强都扛不住，当晚就做噩梦梦到妈妈说不要他了，还当着他的面前牵着别的人鱼幼崽走了。 如果爸爸要是知道了，只会更加崩溃吧。 陆敛白冷静打量他说：“宝宝，人鱼幼崽的心理剖析手册有讲过，要重视幼崽的心理健康，尤其你那晚哭掉了十七颗珍珠，这极有可能是因为——” “爸爸。”荆小予耳鳍唰地一瞬间红了，捂着自己眼睛，显然也被说不好意思了，“我都说啦，那天晚上是做梦梦到妈妈才哭的，我平时都是很健康很正常的！” 陆敛白还在强调：“但是你当时哭掉了十七……” 不等陆敛白把话说完，荆小予留个鱼屁股背对着他，嘀嘀摁开手环，气鼓鼓打给元帅夫人告状：“奶奶，你来接我吧，爸爸不让我去上学！” 陆敛白：“……” 于是在通话结束不到半个小时，元帅夫人就杀到了陆上将的宅邸，来为自己的亲亲小乖孙做主了。 “见过黏父母的孩子，还没见过这么黏孩子的爸爸！我们小予宝宝还是条小鱼崽呢，敛白你平时在家盯得紧也就算了，现在都要出差了还想要把小予宝宝也一并带上，连学都不上小予宝宝上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面对母亲劈头盖脸的指责，陆敛白稍作反思，解释道，“这次出差可能要一周左右，我担心我不在宝宝身边——”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就让小予宝宝跟我回陆宅，我会照顾好小予宝宝的，到时有什么事我也会及时跟你报备，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半刻钟后。 在元帅夫人风风火火帮忙收拾了小崽的行李箱出来，准备带崽跑路之际，陆敛白拦住了她，拉开行李箱检查一番，皱着眉说：“等一会。” 随后又上楼去收拾整理了两大行李箱有关小鱼崽的所需物品，挨个挨个仔细叮嘱母亲相关注意事项。 元帅夫人在这方面不敢马虎半点，认认真真记下来。 在临了乘上星舰离开前，荆小予背着书包犹豫了一两秒，扭过头，看到爸爸站在身后沉默注视着他，荆小予没由来鼻子一酸，跑回去，张开软乎乎的小手抱住了他的长腿，“爸爸，等你出差回来，你来接我回家。” 陆敛白抬手摆正小鱼崽脑袋上的兜帽，说：“好。” 隔天，作为总指挥的陆敛白与随行的外交部李部长一同前往衔接各国星域中枢纽带的联合国总部。 另一边。 银海空间中转站。 荆未眠轻转嵌在耳骨处的微型扫描仪，将从坐标保险库带出来的目标文件进行传导复制，随即在手中销毁成齑粉。 防御频率的扭曲错乱导致屏蔽了驻守在保险库外的警卫，一艘隐形战舰从上空悬停，“眠眠，这里！” 荆未眠抬眼看了一眼上空的舷梯，鱼尾以凌厉的弧度猛地缴住舷梯，顺利攀附而上。 “怎么提前把任务完成了？要直接回星环基地吗？” 荆未眠扯下耳骨夹，卸掉腿甲，“掉头。” “啊？” “去联合总部。” 赶在联合国会召开当天，荆未眠顺利抵达了磁浮在星海上空的核心塔楼大厅。 高耸入云的休息舱被打开，荆未眠倚在门外，一边低头翻阅手环光屏上的各国星域受邀名单，听到里头传来求饶声，眼皮也不眨一下，只淡淡提醒：“别玩了。” 下一秒，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赫斯把荆慈深派过来参会的两人劈晕绑好了，迫不及待出来邀功：“搞定了，在会议结束前，这两人不会醒过来的。” 说着，还掏出参会芯片卡在荆未眠面前得意晃了晃，坐等荆未眠夸他。 荆未眠看了眼芯片卡上的会议时间，上面显示第一次大会召开时间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始。 将挂在小臂一侧的西装随手披上，“走吧。” 巨大到足以容纳万人次的会议厅以各星域军事实力围绕着中央的圆幕分阶列坐，荆未眠带着赫斯从长廊进入，于第一排的另一端顺利落座。 各方星域代表陆续进场不久，以几大重要星航纽带上的跃迁通道控制权，作为主题展开了第一次大会。 而在她落座下来的第一时间，以联盟帝国参会代表的陆敛白，几乎是在瞬间嗅闻到了那久违的，仅他可闻的甜香，似有若无地从另一端的会议圆桌飘过来。 整个大会过程，陆敛白一直克己复礼，面色如常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偶尔发言。 直至第一场大会结束，随行的部长将邻国呈递的文件拿来给他看，陆敛白说“稍等”，迈开长腿，目标明确径直朝会议圆桌另一端走去。 荆未眠刚从会议桌站起来，就听到前面一道缓而沉的声音在叫她，“荆未眠。” 那声音清晰入耳，荆未眠手边动作一顿，抬起眸望过去。 旁边的赫斯突然有些护食似的凶狠抓住了她的手，与此同时，来自荆慈深的声音从身后不疾不徐地传来，“眠，过来。” 第67章 荆未眠，你要做什么? 荆未眠没回头，就这么直直地看向出现在面前一袭冷硬军装的联盟帝国上将。 不惊也不动。 直到他在距离自己两米外停下脚步，身形颀长而直，一双黑眸压着翻涌情绪似的缓缓下垂，精准地攫住她的目光。 短暂的两三秒对视后，陆敛白薄唇又动了动。 将要开口之际，荆未眠身后的人却再度温声提醒，“眠，跟我回休息舱，我有事跟你说。” 听起来是在跟荆未眠好声好气商量的口吻。 但实际上几乎话音刚落，荆未眠便感觉到锢在颈脖上的黑色绸带缓缓收缚起来，蛰伏在绸带里面的暗刺若隐若现地抵着颈侧。 静了静，在面前这位帝国上将愈发沉冷的注视下，荆未眠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甩开赫斯的手，转身看了眼戴着面具的荆慈深，径自走向他后面的通道出口。 赫斯紧跟了上去：“眠眠，你等等我！” 推开休息舱门，原本被赫斯五花大绑的两名参会人员正垂头丧气站在墙角，一副已经被挨过训的样子。 赫斯啧啧地叹，“要不说荆慈深是个变态呢，这都能及时杀过来逮人。” 说着主动挨近荆未眠小声劝，“眠眠，我们还是回星环基地吧，我看这联合国会真的一点也不好玩。” 荆未眠波澜不惊：“你紧张什么。” “我哪有紧张。” 荆未眠冷眼打量他紧抓着自己不放的手，“从那位联盟帝国的陆上将走过来开始，你就一直扒拉着我不放，没记错的话，你上次出现这副护食的德行还是我受伤休养那几天。” 当时别说荆慈深了，狗路过她的领地都要被他吠两声。 赫斯立即松手开她的手，面不改色，坚决不承认，“什么护不护食的，我听不懂眠眠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要和眠眠快点回星环基地，待在这里好没意思的！” “赫斯说得对，既然我都亲自过来了，接下来几天的大会就由我来参加吧，眠眠你先跟赫斯一起回星环基地。” 荆慈深从舱门外走进来，眼神示意下属将角落里那两位参会人员“请”出去，也并未提及在会议大厅上发生的事情，一如既往目光低柔地凝注着荆未眠说。 荆未眠抱手靠回墙边：“哦。” 荆慈深大概是没想到她什么也没多问就这么答应了，与她对视片刻，笑着说：“那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赫斯脑子不正常，偶尔抽风一下还算情有可原，”荆未眠慢慢走向他，在与他堪堪擦肩而过时，低冷的嗓音几乎挨得很近，“哥哥，你又在心虚什么。” 荆慈深眼眸微顿，“我只是希望你听话一些，不要再做诸如此类多余的事情。” 荆未眠冷笑一声，走了出去。 而荆慈深看着赫斯紧追上去的同时，深深眯起眸，对下属命令：“护送她回去。” 出了休息舱的长廊，荆未眠径自快步走在前面。 赫斯好不容易才追上来，一路在荆未眠的冷落无视下抱怨絮叨个不停。 突然，荆未眠一把扣住他的后颈，跟拎动物似的把他拽近身侧。 就在赫斯以为荆未眠是不耐烦到想要揍他了，他期待地闭上眼睛正准备享受，荆未眠附耳低声问，“想吃棒棒糖吗？” “……啊？”赫斯懵了一瞬迅速点头，“想！” 荆未眠按了按他后颈背，“把跟在后面那两条蛇头鱼解决了，回头我带你买棒棒糖吃。” 赫斯眼睛亮了亮，迅速领命掉头回去。 与此同时，由联盟帝国监管的另一层休息舱大楼上。 陆敛白站在高耸低温的观景台护栏边上，目光冷冰冰地落在磁浮建筑下的浩瀚星海，面庞寒肃沉静，腕部的青筋血管却在缓而有力地暴起，躁乱的精神几近撕裂扣到最里层的抑制腕带。 并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的，忽而，气息微妙地顿了一下。 陆敛白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动作，依旧静立在护栏边，直至下一秒，锐利冷硬的枪口抵住他的后腰。 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冷冽声音贴在身后响起，“别动。” 陆敛白一个帝国上将，动也不带动一下，俯首就缚。 紧跟着，垂在身侧的手被粗暴地拽向背后，“咔哒”一声，双手被冰冷的镣铐锁在背后。 暴乱的精神让陆敛白的思维变得缓慢，他缓缓撩低眼帘，看到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从他腰侧摸了进去。 指节粗暴地扯开军装衬衫的衣摆，将原本一丝不苟缚住腰侧的衬衣散开了半边，沿着他绷紧的块垒分明的腹肌一路摸上去。 期间陆敛白闷沉压抑地喘了几声，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象征性地挣了一下，微抬线条冷厉的下颌：“荆未眠，你要做什么？” 结果话音刚落，荆未眠又往他胸腹那里掐了一把，嗓音如同冰过的醇酒从他后颈缓慢淋落下来，“都说了，别动。” 荆未眠的手隔着一层被扯乱散开的衣衫里面，将他紧实漂亮的肌肉揉搓了个遍，最后手心停在他心脏的上方。 顿了顿。 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从赫斯注意到这位帝国上将朝她走来开始就紧张不安地抓住她的手，生怕她被抢走似的护食行为，再到荆慈深竟然慌到亲自赶过来，容不下这位帝国上将跟她说一句话就要把她带走。 所有种种，足以证明陆上将并不仅仅只是知道她的名字想要过来认识她这样简单。 甚至于，说不定他就是那个让她心甘情愿付出了鳞核的配偶伴侣。 荆未眠作为人鱼的感知系统虽然被脖子上这条绸带禁锢屏蔽了，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能直接来扒他的衣服进行取证。 而现在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手指抚摸到的鳞片印记，正好就是她失去的鳞核纹理。 “松开我。” 陆敛白声音愈加寒沉下来。 荆未眠眨了眨眸，回过神，冰凉柔韧的手指仍在他胸廓上来回勾勒，微凉气息俯落他后颈，“我看上将大人还挺享受被我绑着。” 说着，微微仰脸，朝他耳后轻轻吹了下气，像是海妖，嗓音又绵又软的，酥酥麻麻，“耳朵都红透了。” 陆敛白喉咙滚了滚，面色冷峻地直视护栏下的景观，语气压得平静：“你不是身边有人了？还来招我做什么？” 荆未眠顿时了然。 哦，原来她的配偶是吃醋了。 荆未眠直接抓起被她锁着镣铐的大手，按在她颈侧上，却发现那只看起来手劲很大很猛的手僵硬在她颈边的皮肤旁边，根本连碰都不敢碰。 荆未眠眉梢一挑，提醒他：“你摸摸啊。” 陆上将冷着脸，坚持原则：“不摸。” 荆未眠可不管他意愿，强行掰开他拢紧的修长手指，抓着他的手指触碰上她颈脖的那圈细窄绸带，解释给他听： “我那会跟他走，是因为这条绸带能随时要我的命，并不是要选择他抛下你的意思，懂吗？” 第68章 荆未眠害怕我不理她 闻言，陆敛白眸光微动，却依旧侧开头不肯看她，隔了好几秒，才缓静地开了口，“跟我解释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他视线平直地盯着护栏外的光景，又没什么情绪地补充了一句，“连牵手的关系都不是。” “……” 看不出来，赫斯牵她的手从他面前离开这件事对陆上将刺激也挺大的。 荆未眠看了眼他冷淡的侧脸，又看了看此刻贴在她颈下的温热指腹，她只是想要他触碰自己颈脖上的绸带，陆敛白却将手指关节从那条绸带伸进去，滑过她颈脉的长指很轻也很热。 甚至她试着松开自己的手，表面抗拒的那只手却还没有要从她颈部离开的意图。 她忍着笑，还顺带把铐住他手的镣铐解开了，方便他往更下面的锁骨方向摸过去似的，故意抵近他越来越热的耳垂，轻声地：“陆上将好硬的嘴。” 陆敛白像是才反应过来，极力克制般收回了手，面无波动地低下头，整平自己被她扯得乱七八糟的衬衫衣摆。 荆未眠歪头打量他片刻，看够了这位陆上将吃醋的模样，这才姗姗来迟地接着说，“虽然不太理解这有什么好醋的，但是，如果陆上将很在意的话——” 她的手从他后背腰侧穿过去，学着人类十指紧扣的姿势那样，将细薄的手指插进他的指间，和他严丝合缝地牵住了手，“赫斯就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弟弟，我之前救过他，所以他会比较黏我，你介意的话，那我以后不让他牵了。” 一边解释着，拇指故意微微向内挠了挠他温厚的手掌心，“只让你牵？” 陆敛白绷直着唇一声不吭，见状，荆未眠又故意曲解似的眨了眨眸，“还是说，陆上将其实不介意这个？” 话音刚落，这次陆敛白很快开口：“介意。” 他垂眼衡量着嵌在他手掌之间很白的手，修长指节微不可察地曲张成将其包裹在掌心的弧度。 原本沉冷的面孔因为这个牵手的动作，如同冰层在缓而慢地化开。 终于，转身过去，瞳仁很黑很深地注视着荆未眠，显然是还有许多的问题想要向荆未眠索要答案。 但还没等他问出口，荆未眠腕间的手环通讯器突兀地响了起来。 荆未眠不得不抽回自己的手，接听，在听完通讯那头说的话后，表情没由来一冷。 挂掉电话，抬头看了看陆敛白，顺手帮忙被她扯开的立领抻回原本严谨板正的角度，说：“我去处理点事，等我晚点来找你。” 话是这样说，但却半点没有要跟他商量的意思，甚至也没有等他答复，说完就转身从观景台的旋梯利落地跃下，避开楼层长廊巡逻的卫兵。 而原本在荆未眠面前无比冷淡的陆敛白，此刻却靠在护栏另一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从旋梯一跃而下的那道清瘦身影，直至在视线里彻底消失不见。 他微垂眼帘，将刚刚被牵过的手缓慢抬起来，放在口鼻处，面无表情地嗅嗅闻闻。 最后觉得这样都还不够似的，又将薄冷的唇瓣压上手背，俨然要将那股甜软未散的香气浸透周身。 陆上将丝毫不觉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问题，直到通讯器响了起来。 是c区舰队的周川打过来问候他一下，“情况怎么样啊陆哥，我听说这次参会的好几个星域代表都不太好对付，你——” 陆敛白正常平静地说：“嗯，荆未眠害怕我误会她不理她，主动来跟我解释。” 周川：“……？？” 此时另一边。 荆未眠赶回到休息舱，无视坐在沙发那里的荆慈深，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赫斯的身影，直截了当问：“你把赫斯弄哪去了？” 荆慈深并未立刻作答，他姿态优闲坐在沙发中间，阴柔的五官轮廓笼罩在昏暗的灯光阴翳面，挺括正装的袖口里伸出修长锋利的黑色蹼爪，缓慢交叠在下颌处。 眸光明暗不定地落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一遍，得出来结论。 “眠，你知道你现在浑身身上都沾满了那位人类军官的精神气息吗？”他语调从容，不疾不徐，说出口的话却又冒着丝丝冷气，“狂躁，暴戾，来自人类的肮脏气息。” 尽管荆慈深语气淡淡，但荆未眠瞬间听出了他此刻正处于压抑着怒意的边缘，这反而让她忍不住挑了挑眉，笑了出声。 “哥哥是不是忘了，”她扯了扯颈侧的绸带，清晰一哂，“我闻不到诶。” 眼看着荆慈深的神色愈发阴冷下去，她却挑衅的意味更甚：“还有，他气息脏不脏我不知道，但是……胸肌摸上去的手感倒是挺不错的。” 荆慈深略带警告地盯住她：眠。” “说实话，你把赫斯那个小疯子抓起来真的多此一举，我不回星环基地自然有我的原因。” 荆慈深冷笑，“原因就是你要去找那位帝国上将旧情复燃。” 荆未眠故作诧异，“所以你承认了？陆敛白就是陪我度过人鱼热潮期的伴侣？” 荆慈深继续冷讽，“我承不承认也没妨碍你刚见上面就跑去摸人胸肌。” “……”荆未眠摸了摸鼻子，装作没听到这话，拐回刚刚的话题，“哥哥不是要留下来开会吗？这次大会时间至少要持续一周时间，你就这么把我赶回星环基地，我还怎么活？” 字面意思，正如赫斯所说的那样，荆慈深这人变态得很，时刻盯紧她的动向还不够，也不知当初是用了何种手段逼她服下了魅息剂。 以至于她现在必须长期留在荆慈深身边，依赖他的气息生存，并定期服用缓解药剂。 即便外出任务，也必须在既定时间范围内赶回基地，否则不然，便会引发噬骨锥心的后遗症状。 果然，荆慈深听到最后这话后，尽管知道她说的只是字面意思的想留在他身边，但还是有被安抚到，面色也稍稍缓和些许，沉思少时才说：“你可以留下来，但在大会结束之前，不准再去找他。” 荆未眠想也不想答应：“好的。” 荆慈深定定地看了看她，说：“别再跟哥哥耍心眼，我什么都知道。” “嗯嗯嗯。” 荆未眠难得乖巧异常，他说什么是什么。 第69章 帝国上将好纯情 但即便如此，荆慈深仍然并不能完全对她放心，当天就把赫斯放了出来，并交代他看好荆未眠。 之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赫斯去办也是有原因的。 赫斯这个小疯子向来对荆未眠独占欲极强，平时外出时，若是有人主动上来跟荆未眠搭讪，他能原地化身护食疯狗。 若不是得知荆未眠须得依赖他的气息才能生存，赫斯连他都敢咬。 而这，也成为荆慈深容许赫斯留在荆未眠身边的最重要原因。 他知道荆未眠对赫斯没那种想法，所以有赫斯这个小疯狗留在荆未眠身边，代替他扫除所有妄图接近荆未眠的肮脏生物，他再放心不过。 这不，赫斯被放出来的当晚就把荆未眠从重兵把守的休息舱拉了出来，守卫一看过来的人是赫斯，很放心的就让人走了。 而当赫斯把荆未眠关进观景台对她控诉质问时，荆未眠则暗搓搓在观察楼下的巡逻队走向。 “眠眠，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白天骗我去解决荆慈深派来监视你的人，你自己却跑去跟那个联盟帝国的陆上将见面，他就是你的旧情人对吗？” 荆未眠转动眼珠，一边在脑海里过了遍最佳路线，一边淡淡道，“不能我说你脑子不正常你就真的一点脑子都不带动，荆慈深稍微挑拨离间一下你就上钩了？” 闻言，赫斯果然闭上了嘴，自我调节片刻，又接着阴郁郁道，“但是那个人就是眠眠的旧情人，我之前就从荆慈深那里得知过这个秘密，眠眠当年失去的鳞核就是给了他！” 荆未眠把一会要离开的路线精准计算得大差不差了，说“是又怎么样”，刚要推开他从观景台出去，赫斯再次伸手将她拦住。 少年脸上更加阴沉下来，“所以眠眠你都不打算把鳞核要回来吗？” 不等荆未眠回答，赫斯又接着咬牙切齿道，“人鱼的鳞核可以拟态出类似精神体的你的模样，尤其鳞核还是你自愿给他的，这说明他只要随便用一点精神力就能使用你的鳞核！” “眠眠你跟他分开这久，保不准他天天都对着你的鳞核拟态干那种丧心病狂的欺辱你的事情！你现在还不把鳞核拿回来，你是要爽死那个人类吗？” “……” 荆未眠唇角微微抽动。 是说那个连她的脖子都不敢碰的陆上将背地里天天对着她的鳞核拟态……那什么吗？ 荆未眠想象不出来半点，面无表情掰开拦在跟前的赫斯，“别发癫。” “我没有发癫！眠眠你敢说他没有对你做过这种事吗？你人鱼尾巴那么漂亮，他一个极易出现精神暴动的人类军官怎么可能会不心动？！” 荆未眠一把拉开面前的中门，“你再给我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荆未眠瞪着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陆敛白，陆敛白那双幽潭般深邃的眼眸也正灼灼地盯着她。 相视无言。 在余光瞥到身后的赫斯拔枪冲上前之际，荆未眠动作利落劈掉他手里的枪，一肘击将其推回观景台门内，顺手锁上外面的门。 无视在里面无能狂怒的赫斯，她抓住陆敛白的手将他一路带到堆放杂物的暗舱，把人摁到墙角，情绪不明地低声问：“你都听到了？” “嗯。” 黑暗中，陆敛白沉默地凝视着她，面部冷硬。 荆未眠白天那会刚摸过自己的鳞核印记，通过清透无暇的鳞核纹理很清楚知道，在他们分开的漫长时间里，陆敛白的确从未对她的鳞核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当然，这也可能是在此之前陆敛白并不清楚鳞核还有这样的作用。 但就在刚刚……赫斯那个脑子不正常的把该抖落的不该抖落的全说出来了，偏偏还被陆敛白听了个全。 荆未眠微微眯了眯眼睛，并没有立刻谈及相关话题，“你学人精吗，谁让你大半夜跑到这里来的？” 陆敛白顿了一下，薄唇线条压得冷直：“你自己说，晚点来找我。” 言下之意好像是在说，他已经等了很久，一直都没有等到她来，所以才自己过来了。 荆未眠听到这话，那股刚要涌上胸腔的火气瞬间被浇灭透彻，还没等她说自己刚刚就是正准备要去找他的，陆敛白克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脏，低沉地开口：“荆未眠，我要怎么才能把鳞核还给你。” “不着急。” 荆未眠很清楚，按照荆慈深那般变态的控制欲，能让她和陆敛白分开这么久的情况下都没有对陆敛白动手，只能是因为鳞核在陆敛白身上，所以荆慈深才拿陆敛白没有办法。 但现在她关注的显然并不是拿不拿回鳞核的问题。 荆未眠伸手勒住陆敛白系得规整严峻的黑色领带，在手心缠了两圈，顺势拽着他拉向自己，距离近到几乎嘴唇擦过他锋利的下颌，字句缓慢地低声警告—— “回去不准对我的鳞核做出那种事情。” 陆敛白丝纹不动。 只是用微垂的双目凝聚在她莹润饱满的那两片唇瓣上。 “？”荆未眠表情凶性，作势要咬他：“听到没有？” 好半晌，陆敛白终于应了一声，“……嗯。” 荆未眠将信将疑地瞪着他，总感觉陆敛白不敢正眼看她是在暗戳戳密谋什么坏事，正要再说点什么恐吓威胁他，偏偏暗舱外的长廊警报拉响。 赫斯这个疯子。 荆未眠按捺住不悦，也来不及再跟陆敛白说什么，把他带向另一隐蔽通道，“你先走。” “我还有话想——” “明天会议前后有的时间。” 陆敛白定定看了她一眼，确保她明天还会在，这才从那隐蔽通道离开了。 而荆未眠及时出了暗舱，在警报声传到上一层之前，关闭了警报器，迎面对上双眼通红的赫斯。 “眠眠，你为了跟你的旧情人见面，把我关起来。” 眼看着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荆未眠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好从外套口袋摸出早已准备的一根粉色棒棒糖，“要不要？” 赫斯克制着目光，扭开头：“我才没那么好收买。” 荆未眠收回棒棒糖转身要走，赫斯立刻追了过来，悻悻地抢回她手里的棒棒糖，“好吧好吧，我原谅眠眠这一次，但是你明天一定记得把鳞核要回来，知道吗？” 荆未眠敷衍地点了点头，等回到了自己的休息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睡下。 陆敛白现在知道了怎么使用她的鳞核，不会真的大半夜对她的鳞核拟态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吧？ 有一点她没有告诉陆敛白，在她和自己的鳞核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如果鳞核被使用形成她的拟态模样，她就会和鳞核产生共感，这是连颈脖上这条绸带都无法屏蔽掉的感知。 所以，在另一栋楼的陆敛白，今晚要是真的敢使用她的鳞核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来…… 荆未眠躺在床上，表情严肃盯着头顶的灯。 时刻做好准备。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过去…… 荆未眠想着是不是自己误解了陆敛白，困得正准备闭眼合眠之际。 荆未眠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在此时此刻，她清楚感应到自己的鳞核真的被使用，呈现出拟态模样了。 所以某位上将纠结了三个小时，还是把控不住要对她的鳞核拟态做出那种事？ 荆未眠微微挑眸，就在她准备起身之际。 突然，荆未眠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地牵了一下，随即又被轻轻松开。 再紧跟着，鳞核拟态彻底消失了。 也就是说，陆敛白纠结到半夜只是牵了一下她鳞核拟态的手指，便收起了鳞核拟态。 躁乱的思绪仿佛在顷刻间被揉软。 荆未眠低头，微微蜷起自己仿若被真实牵过的蹼指，抵在柔润唇间轻轻磨蹭了一下。 不是说是手段狠戾的帝国上将？ 她的配偶……这么纯情的嘛。 第70章 所以……他才是宝宝的生父吗? 三个小时前。 陆敛白回到自己的楼层休息舱，进入盥洗室，面色平静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长指衔住被扯得变形的领带尖，停顿少顷，学着不久前荆未眠对待他那样，将领带在手掌缓缓缠缚一圈，再收紧了五指，将那截黑色领带抵近口鼻间，沉默地呼吸。 镜子里，陆上将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冷毅沉着，但攥着领带的手指骨节却明显在用力，几近要掠夺汲取领带上残留的那一点点熟悉清甜的气息。 伴随着愈发粗重灼烫的呼吸，眸底暗涌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正如赫斯在观景台里跟荆未眠说的那样。 陆敛白一个一碰上荆未眠就必须要通过外用手段才能抑制精神暴动的人类军官，根本不可能会不心动。 更何况…… 荆未眠的人鱼尾巴，他仅仅只在梦里见过。 那尾粉色鱼尾每次都是模模糊糊的，拽着他沉溺入深海。 直至他醒来。 赫斯说，荆未眠的人鱼尾巴那么漂亮。 陆敛白埋进领带里重重地呼吸，额角的青筋也缓缓突跳起来。 所以赫斯见过荆未眠的人鱼尾巴。 也知道荆未眠的人鱼尾巴有多漂亮。 为什么，不给他看。 大脑深处仿佛因为终于汲取到这点微末甜香而重新灼烧起来，等陆敛白反应过来的时候，领带已经被彻底扯落手边，连带着衣衫的纽扣也被一连解开了好几颗。 在胡乱敞开的胸口处，陆敛白低头盯着印在上面的鳞核纹理，过了好一会，抬起修长手指，却又停滞悬空在心脏上方，克制地，迟迟没有触碰上去。 他抵靠在盥洗台边上，就这么幽深不明地凝注着烙在心口位置上的鳞核印记。 手按捺不住靠近，又放回去。 反反复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 终于，手掌再次鬼使神差缓慢向上，温热指腹带着强悍的精神力轻轻覆在了那印记薄透的鳞核上。 紧跟着，几乎是在下一秒，鳞核出现粼粼水光，丝丝水流沿着鳞核细密的纹理跃落下去。 陆敛白循着水流方向望过去。 隔着几步之外的淋浴门，一抹模糊的粉色人鱼轮廓赫然出现。 因为淋浴门是磨砂的，陆敛白只能看到朦胧光雾下的浅粉色身影，纤薄的，姿态矜傲地靠在鱼缸上，隐约能看到慵懒甩动的鱼尾形状。 陆敛白盯着淋浴门，俨然野兽蛰伏在脆弱的猎物视野范围外，蓄势待发。 只要拉开这道阻隔视线的淋浴门，便能够完完全全看清楚荆未眠的人鱼拟态是什么样的。 陆敛白的手按在淋浴门边沿，手背的血管脉络明显暴突而起，那样重的力道，几乎要扭曲了门框的，却始终没有将门推开。 陆敛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没有得到荆未眠许可的情况下，他不能背着荆未眠做出这样的事。 哪怕只是看一眼荆未眠的人鱼拟态，都是不可以的。 而此时门内的人鱼拟态带有来自荆未眠的微末意识，像是感知到了伴侣的存在，水流从门缝钻出来。 是一只十分纤细漂亮的手蹼，蹼指关节处又透着软软的粉，随着指间薄膜的翕张而渐变出从珠白到粉光的漂亮光泽。 陆敛白身躯肢体绷得僵硬，刚强行拉回的神智又溃不成军似的，他不清醒地伸出了手指，轻轻落在人鱼拟态的细小蹼指上，圈了一下。 蹼指并不是真实的，而是拟态的冰凉水流一般的柔软质地。 陆敛白手指那样热，仿佛被水流裹了一下。 但几乎是在牵到蹼指的那一瞬间，陆敛白眼眸再次清明一瞬。 意识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陆敛白即刻抽出鳞核上的精神力，直至那股拟态水流重新回到鳞核印记上。 陆敛白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紧绷的面庞透着不正常的红，一直攀爬到耳后。 甚至于整个胸腔都在压抑震颤着狂跳不止的心跳。 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在跟着微微地战栗。 而这，仅仅只是因为刚刚牵到了荆未眠水流拟态的蹼指。 荆未眠那会警告他说，回去不准他对她的鳞核做出那种事情。 牵到了她鳞核拟态的蹼指，算是……囊括在那种事情的范围里面吗？ 陆敛白垂了垂眼，在想明天见到荆未眠要怎么和她解释。 在得知她的鳞核秘密的当晚，他就把控不住牵了她的拟态蹼指…… 荆未眠会不会因此不再信任他了？ 陆上将为此深深不安，连躺回床上都绷着身体，一直到后半夜才堪堪睡下。 隔天上午前往塔楼会议大厅时，陆敛白表面沉稳镇定与几位主动提出星源合作意向的星域代表进行会谈，实际上在等待荆未眠过来参会，并给自己打了几遍腹稿。 确保在一会和荆未眠见面说话时，他能够准确解释清楚，能够博取荆未眠的原谅。 然而事实却并没有如陆敛白所预演的那样顺利。 直到第二次大会正式召开，陆敛白仍没有看到荆未眠出现，反而是昨天那个要荆未眠选择跟他走的戴着面具的男人，落座在原本荆未眠坐的位置。 陆敛白在会议过程中随手翻开了会议名单。 星环海域基地的执政官，荆慈深。 他和荆未眠是什么关系？ 议会结束，荆慈深身边的下属径自朝他走来，“陆上将，我们执政官请你到楼上的会客室聊些事。” 陆敛白神色微顿，侧头和旁边的李部长几人说了一声，这才上了趟楼。 会客室内，荆慈深好整以暇坐在桌前，等到陆敛白进来以后，故意要在他面前暴露出雄性人鱼属性似的，伸出宽大手蹼摘下了面具，对陆敛白微笑道：“陆上将。” 而陆敛白在看清楚他模样的一瞬间，目光骤然冷凝下来。 难怪同姓。 荆慈深是一条雄性人鱼，跟荆未眠一样都是来自人鱼族。 并且，他有着和荆小予几乎颜色一样的蓝色耳鳍，只不过荆慈深的耳鳍颜色看上去更加暗沉，张开的弧度也更凌厉有力。 在这一刻，陆敛白冷若冰霜的面庞仿佛被撕开一道裂缝。 所以……他才是小予宝宝的生父吗？ 第71章 荆小予只有我这一个爸爸 陆敛白尽可能让自己表面看上去依旧平静，他淡淡点了下颔与其问好，被邀请入座时，目光从偌大的会客室缓而直白地巡视一遍。 荆慈深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说：“眠她有点事，没那么快回来。” 陆敛白波澜不惊看向他：“执政官也知道我和荆未眠的关系？” “……”落地窗透进来的冷光落在荆慈深阴柔深邃的侧脸上，这次换到荆慈深静默少时，温声笑道。 “应该的，眠当初出了些状况，又和我闹了矛盾，所以才临时把小予嘱托给你。这次我找人调查过，陆上将确实把我们小予养得很好，这一年半以来，真是辛苦陆上将了。” 陆敛白表情语气都仍然维持着冷静沉稳，“要谢也是荆未眠自己来跟我谢，荆执政官并没有任何立场来跟我说这种话。” 荆慈深笑了出声，宽长的手蹼轻轻敲击桌面，“我以为陆上将就算外表看不出来，也总该听得懂我的言外之意。” 他说着，直接向陆敛白挑明道：“小予是我们的孩子，是人鱼幼崽，更是人鱼族的后代。” “我之所以邀请陆上将过来，是希望能与陆上将进行友好的沟通商榷，毕竟陆上将这一年半以来照顾小予确实辛苦了。所以，如若有什么所需星源，要求，陆上将尽管可以提，只要我办得到，都会尽最大能力满足陆上将，但是小予，必须要回到我和眠的身边。” 陆敛白从沙发站了起来，骨节分明的长手抻平军装衣摆。 荆慈深摸不准他的想法，不解地：“陆上将？” 隔着一张玻璃桌几，陆敛白眼神沉静，一如他在星域战场散发出来的冷劲肃杀的气场。 他终于淡淡睨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荆慈深，俨如在无形的枪林弹雨当中直取根据地，宣示主权—— “荆小予是荆未眠的孩子，这点毋庸置疑。但至于荆小予的父亲，并不是你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佐以证明，就能从我这里抢走这个头衔。” “荆小予是我看着孵化出来的孩子，在过去漫长的五百六十三天，一万三千五百一十二个小时里，是我亲手将他养大，他成长的一点一滴，行为习惯，喜恶爱好，全部都在我的见证照养下，他从来就只有我这一个爸爸。” “除非是荆未眠亲自来跟我要回荆小予，否则，我不可能会交出荆小予，更别说把荆小予交到你这样一个陌生人手里。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我劝你也别再作痴想妄想。” 陆敛白冷厉说完，连再听荆慈深多说半句的耐心都没有，转身离开。 而荆慈深注视着陆敛白离开的身影，直至门被下属重新关上，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没，口吻不明地模仿了一遍，“痴想妄想？” 荆慈深自己说完冷嗤了一声，眼底愈发幽深诡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痴想妄想。” 荆慈深打开手环，拨通了跨星域的一串秘密通讯号。 数秒之后，来自首都星某处宫殿的地下实验室，以全息视讯投映在面前。 荆慈深审视了一遍实验室的周围，语气不冷不热地：“东西呢。” 全息视讯的画面晃了晃，伴随着诺微势在必得的笑声，“当然已经成功了。” 荆慈深：“让我看看。” 画面一转，在一个圆柱形透明容器里，三岁的人鱼幼崽全身浸满了蓝色药液，微微蜷缩着浅蓝色的小鱼尾巴，被泡养在这个容器里面。 仔细看人鱼幼崽的轮廓模样，可以清楚发现，它与一年半以前的荆小予长得如出一辙，甚至可以说就是照着三岁的荆小予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幸亏当初在意外得到荆小予这条小人鱼幼崽的时候，我多留了个心眼，将荆小予的基因数据复制保留了下来。” “虽然不比当时真实的荆小予来得生动，但在加入你带来的特殊药液后，他现在看起来已经比一般的仿生人还要灵活，不管是长相，行为，包括声音，都和一年多以前的荆小予如出一辙。” 荆慈深从全息投影的画面里巨细无遗审视了一遍，确定容器的这个仿生人鱼幼崽一如想象般完美、毫无破绽，这才稍稍定下心神，慢慢勾起唇道：“诺微殿下，我想可以按照我们之前制定的计划开始行动了。” 诺微同样笑得意味深长，“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之前被陆敛白的舰队被处处针对，军队领地、权利被一再压缩限制，被围困软禁于自己的宫殿，什么都做不了，他早就想对付陆敛白了。 …… 在下午大会开始前，陆敛白在自己的休息舱办公室与李部长商讨调整了会议内容，在李部长带着相关文件出去后，陆敛白坐在办公桌前，盯着面前的光屏，又沉默了下来。 他在荆慈深面前立场坚定，信誓旦旦，好像自己真的就是荆小予唯一的爸爸。 但事实呢。 如果…… 如果荆小予自己也更希望也更需要跟自己的人鱼父母在一起生活呢？ 正如荆慈深所言，荆小予是人鱼幼崽，而不是普通的人类幼崽。 即便他给到荆小予的关爱照养再多，陪在荆小予身边的时间再多，也许可能都没有同为的人鱼的荆慈深来得了解荆小予。 他并没有任何立场去剥夺荆小予知道真相的权利。 陆敛白压着窒闷的气息，好半晌，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恢复平静，打开手环通讯器，给荆小予拨去了电话。 尽管陆敛白自己半点都认可不了荆慈深的身份，但他必须尊重荆小予，至少，荆小予有知道和选择的权利。 然而，看似沉着镇定的陆上将在此刻甚至已经忘了，在首都星的这个时间里，荆小予此时还在星云幼小班上学。 直到频段转接到荆小予通讯号预设的语音信箱，来自荆小予清亮软糯的奶音传进耳中—— 【爸爸，你的宝宝在上课哦。请爸爸好好专心工作，等我放学回家再给你回电哦。】 第72章 你要把宝宝带走了，是吗 同一时间，首都星的星云幼小学院里。 这天幼小班开展了模拟野外生存课程，荆小予和陈糖分到一个小组，按照各自擅长分工合作，荆小予去到模拟的树林寻找食物和工具。 他背着蓝色书包，按照地图星标上的相关提示拐进一处栩栩如生的灌木丛。 很快，在其中一棵树下精准找到了所需的食物包裹。 荆小予把包裹放进自己的书包里，正准备前往另一星标位置。 倏地，敏锐地察觉到有道视线正盯着自己背后。 荆小予转头过去，隐约看到灌木丛林木下一抹阴影在祟动。 是模拟树林里的小动物吗？ 荆小予虽然略微有些好奇，但也知道眼下收集物资的小组任务更为重要，刚要转身继续往前走，一道熟悉的人鱼低鸣在树林响起。 荆小予一下子竖起了耳尖，幼小的耳鳍几近要从蓬软的短发间冒出来。 这次再转过身，却蓦地睁大了瞳仁。 一尾将近透明化的人鱼幼崽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在树下。 而让荆小予难以置信的是，人鱼幼崽看上去只比他大一两岁，但不管是长相还是人鱼形态，都好像是按着他长大的比例长大的，甚至……他几乎可以一眼确认，这就是他以后长到三岁以后的模样。 就在荆小予呆怔又警戒之际，一道处理过的机械声音从全息投影的周围环绕传来—— “看到了吧，这才是真正的荆小予。” 荆小予盯着不远处的人鱼幼崽全息模样，冷静开口：“你是谁？不知道擅自入侵星云的安全系统是犯法的？我现在就去告诉老师。” 荆小予刚要掉头离开模拟树林，那道声音再次从身后慢慢悠悠传来。 “你的爸爸妈妈，他们真正的孩子叫荆小予，出生在三年前，意外死在一年半以前。至于你嘛，只是一个被他们用来代替荆小予的复制品。” “你从基因到长相，名字，都是一比一复制的荆小予，你的爸爸只是把你当成荆小予的代替品，所以连名字都要取得跟荆小予一模一样，不然你以为，你妈妈为什么不要你呢？因为你的妈妈知道你是假的，偏偏你爸爸放不下荆小予的离开，所以非要把你这个冒牌货给孵化出来，让你代替真正的荆小予活着。” 荆小予攥住了小手，直视那道声音的方向：“我就是，荆小予。” 他笃定地拆穿他：“他才是假的冒牌货！” “是吗？那你的手在抖什么？你明明也闻到了，来自三岁的荆小予身上的气息，和你一模一样，我总不能凭空捏造出一个跟你有着气息相同的人鱼幼崽吧？” 那道声音忽而靠近，循循诱导般，“你说如果被你的爸爸，甚至你的妈妈，发现真正的荆小予死而复生了，到时候……你一个冒牌货，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荆小予捂住耳鳍，眼眶瞬间通红：“滚开！我一个字都不信！” 那声音哈哈笑起来，“你会信的。” …… 磁浮于星海的核心塔楼大厅。 在下午议会进行到临近半程时，会议厅外的环形景观建筑背面。 荆未眠在尝试了将近半天，终于用微型屏蔽器卡住绸带上的监测芯片纹路，并抬头询问赫斯：“数值正常吗？” 赫斯悻悻看了眼手里的数值扫描仪，“正常！” 荆未眠顿时松了口气，拍拍赫斯的脑袋，夸赞他是好狗似的，扣上黑色帽子就要走，赫斯一把拉住她，“眠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跑去见那个人类？” 荆未眠谨记着她的配偶介意别人牵她的手这一点，利落甩开他的手并纠正他：“别开口闭口‘那个人类’，你要是不愿意喊姐夫，就老老实实叫人名字。” “我不要！” “你要不要都不妨碍他是我的配偶伴侣这一事实。” 赫斯咬牙切齿：“眠眠你变心了。” 荆未眠思考了两三秒，沉重地对上赫斯的目光：“我都不敢想——” 赫斯：“什么？” “如果失去的记忆鳞片重新复位，我过去得多喜欢我的配偶。” “……” 赫斯静了一瞬，扭开头，“你走，你现在就走！” 荆未眠忍着笑再次拍他脑壳，“帮我盯好那两蛇头鱼，别让他们再跑去找荆慈深告状了，等我回来给你买糖吃！” 她一路避开巡逻潜进会议厅的长廊拐角，抬起手环看了眼时间，确定此时会议进程过半，参会人员会陆续出来。 荆未眠环抱着手倚在墙边，耐心等待她的猎物。 几分钟后，精准捕捉到那抹熟悉的颀长身影走出来，扣低帽檐紧跟其后。 在他顿住脚步转身看过来之际，荆未眠一把抓住他的手，目标明确拽进楼层的紧急通道并关上门。 门外参会人员的脚步声陆陆续续经过，门内，荆未眠将人抵在门边。 在一片模糊漆黑当中，看到陆敛白喉咙缓慢滚动，似乎正要开口说什么，荆未眠抬手捂住他的嘴，低声地：“亲一口，但是你别出声。” 陆敛白垂低颈项，也盯着她，声音也压得平而低：“为什么。” 荆未眠在黑暗中微微喘息着看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勾住他的颈脖将他按向自己，强势地吻住那两片薄软的唇瓣。 而被吻的陆敛白气息停顿了几秒，转而以更重的力道捧住她的脸颊和后颈，几乎把荆未眠嵌在他的攻势范围间，不容抗拒地猛烈深吻。 荆未眠同样不甘示弱。 两只纤细有力的手完全锢住他颈脖，从后颈勒住他领带，他吻得越重她就勒得更用力，有一种淋漓尽致、抵死缠绵的意味。 短短的数分钟，两人愣是谁也没放过谁。 并不知过了多久的，反而是陆敛白率先松开了人，颈脖被勒得通红，薄唇也水光潋滟，却克制地低喘着，在荆未眠还意犹未尽还要吻上来时，冷硬地偏开了头。 荆未眠察觉到这一变化，同样停顿了一下，轻撩起眼皮，这才看到陆敛白脸上晦暗不明的眼神。 此时荆未眠还只是以为陆敛白并不愿意这样没名没分跟她偷情。 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好像是有点委屈到她的配偶。 正想着把上次没来得及完整解释清楚的话再跟他说，陆敛白偏头盯着门另一边，率先开了口，嗓音又哑又冷—— “荆未眠，你不用这样刻意讨好我，又跟我解释，又……亲我。” “我知道你的目的。” “你要把宝宝从我身边带走了，是吗？” 第73章 先给我看看宝宝 高窗透进来的昏暗光影明明灭灭，在咫尺之距的两人身上来回晃悠。 陆续有异国议员从门外路过，而陆敛白说完始终没有再回过头。 只余很热也很沉的呼吸，俯落在几乎挨在他结实胸廓上方的荆未眠脸上。 荆未眠也被他这句话控住了似的，怔了怔，过了好一会才稍稍直起身体重新打量他，目光也跟着变得清醒了几分：“宝宝？” 陆敛白垂着眼眸，声音低冷地说。 “荆小予本来就是你的孩子，你要带走宝宝，我不会拦你，也没有资格拦你。” 话音落下一瞬，陆敛白深吸一口气，终于侧头回来，下颚微微绷紧上抬，尽可能让自己此刻看上去底气足够。 他缓沉地注视着荆未眠，尽量稳住声线，进行补充说明—— “但是有一点，荆小予从来都不知道还有另一个……生父的存在，一直以来，荆小予都只认我是他的父亲，并且我也并不认为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能比我有资格当荆小予的父亲。” “荆未眠，我跟你这样说，不是想要跟你抢宝宝的归属权。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当初把宝宝交给我，让我照顾好宝宝，这一年多以来，我有听你的话，一直都有在好好照顾荆小予，在这一点上，我自认我做到了，也没有辜负你的嘱托。” “所以，至少我现在还是荆小予的爸爸，至少……我仍然还是荆小予现在名义上的监护人，也有权利向你提出一些条件——” 陆敛白不得不逼迫自己进行割舍： “你可以带荆小予走，但我不同意荆小予跟他的生父见面，他没有资格，也不配当荆小予的爸爸。” 陆敛白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毅然坚定沉稳，仿佛不仅仅是在说服荆未眠，更是在试图说服自己，说服他才是荆小予的爸爸的这一事实。 而荆未眠在听完他的话后，从一开始的迟疑发懵，看着陆敛白的脸若有所思，再到后来慢慢地转动眼珠，像是大致想明白过来了什么。 眨了眨眸子，不动声色开口试探—— “先给我看看宝宝。” 陆敛白一脸漠然：“你先答应我。” 荆未眠对视上他这副心如死灰还要强作冷静的模样，没忍住嘀咕了一声：“……恐怕真答应了你又不乐意了。” 陆敛白沉着冷眸看了看她，见状，荆未眠只得重新调整了下表情，故作思考起来。 “所以陆上将的意思是，给我看宝宝的前提是，从此以后不准宝宝跟宝宝的生父见面？” “嗯。” “那完了。”荆未眠相当惋惜地叹了口气，“那等会陆上将给首都星那边打视讯通话时，可得躲远点，可别再让宝宝看到你了。” “我自然——”陆敛白刚开口提了话头，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被什么钉住了似的，静在原地屹然不动。 于昏暗不明的朦胧光影中，深瞳精锐而亮，一瞬不瞬地盯着荆未眠。 过了好半晌，像是终于从混沌紊乱的脑部抽回一丝半缕的神智，他的身躯绷紧，薄唇微微颤动，就连声音也逐渐趋向不平：“什么意思？” 荆未眠微挑着眼睛，欣赏够了面前这位陆上将难得崩坏的表情，这才蹬掉脚上的短靴。 足弓绷起，下本身衣物哗啦褪落，转瞬化为一尾纤长的粉鳞鱼尾。 仿佛是要故意招惹他，直接扬起尾鳍尖部，顺势勾缠住陆敛白绷得青筋突显的手腕，抬头却发现陆敛白下意识移开冷厉的下颌，不敢窥探亵渎分毫似的。 “还装。”荆未眠扯他的领带，抵近他耳侧，一字一顿低声质问，“说，昨晚拿我的鳞核干了什么坏事？” 荆未眠以为陆敛白会辩解一两句，但陆敛白听到她这话，呼吸微乱，紧跟着沉声交代，“对不起，我昨晚牵到了你鳞核拟态的手指。” “不是故意的？” 沉默一秒，再次承认：“是故意的。” “那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上将怎么又不敢牵了？” 荆未眠一边说着，尾鳍尖用力缠紧他的手，带着他的手来到自己渐变深粉的那一抹鱼尾鳞片，“发现了吗？” 陆上将喉结用力滑动，嗓音低哑回道：“嗯，很软。” “……？” 荆未眠没忍住上手掰正他微微侧开的脸，命令他看，“我意思是，你没发现这里和其他位置的鳞片不一样吗？” 陆上将认真严谨凝注着手掌下层叠薄软光滑的粉色鳞片，眼眶压抑着躁动的灼热，声音更哑了，“每一片鳞片都很漂亮。” 甚至他的手只是覆在软嫩的鱼鳞上面，连动都不敢动。 生怕自己手掌的粗粝纹理稍一不慎就会把荆未眠无比漂亮美丽的粉色鱼尾擦破划伤。 而就在这时，另一只手上的手环通讯器不合时宜响了起来，陆敛白克制着喘声跟荆未眠说“稍等”，按下接听。 不等电话那头的李部长说话，主动开口道：“抱歉李部长，我这会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处理，会议后半程辛苦李部长盯着，晚些时候我再向你同步消息。” 说完，利落挂掉通讯，手掌向内一曲，用修长的手腕关节托抱住那一截粉色尾鳍，噙着滚烫热意的眼眸盯住她，接着刚刚的话题：“荆未眠，你继续说。” 对于陆上将的切换自如，荆未眠都没由来嘴角微微抽了抽，但看他端正脸庞一副很认真求学的模样，只好重新抓住他的手摸到其中一层明显异常的鳞片地带，“……摸到没有，这里少了一块记忆鳞片。” 陆敛白一怔：“记忆鳞片？” “嗯，因为被荆慈深夺走了这块记忆鳞片，导致我忘掉了一些事情。” “但是有些存在过的痕迹是即使我失去了记忆鳞片也无法被抹灭的，比如我为什么一见你就确定你是我的配偶伴侣，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敛白压抑着想要抱紧她鱼尾的冲动，听到荆未眠接着说，“你知道……人鱼在什么情况下会愿意交出自己的鳞核吗？人鱼只有在身体本能认定对方的配偶伴侣的情况下，才会自愿交出鳞核，才会……愿意与配偶伴侣产卵生崽。” “而成为配偶伴侣的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一点，是必须陪伴自己度过人鱼热潮期的前提下。” “在失去记忆鳞片的这一年多里，我虽然能够通过自己的下鳍看出自己产过鱼卵的痕迹，但我始终想不起来，也不清楚自己的小鱼宝宝是否还存活于世，不过，现在我知道了——” 荆未眠微微弯了唇，“所以陆上将，你确定要把宝宝还给我，从此以后不准宝宝跟自己的生父见面吗？” 第74章 荆未眠，你不要着急拒绝 在荆未眠说着这番话之时，陆敛白的手一直被放在荆未眠所说的缺失记忆鳞片的位置。 一开始，他只是小心翼翼压制着指腹所触。 尽管手指并未完全熨帖覆落下去，但仍能清楚感受得到，伴随着呼吸的起伏，缠缚在腕部的粉色鱼尾鳞片微微翕张。 柔滑温凉，就好像裹着一层海水般的丝绸，并在指间产生微弱的波动，电流感般蹿过手腕，再蔓延冲击身体每一个部位的神经纤维。 绷紧的肌肉都跟着细微震颤，本就快要控制不住的，而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荆未眠最后的话如有实质落进耳中。 陆敛白胸腔的心跳正在狠重疯狂地跳动，唯有表面还维持着一丝理智，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弯着眉毛眼睛对他笑的荆未眠，开口道。 “荆未眠，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清楚了，所以，我想我应该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 “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在你离开首都星的一年半以前，我们当时最亲密的接触应该仅仅止步于……牵手。” “之后，在我好不容易确认你就是一直以来我要找的那个人的时候，你当时带着生病的荆小予……也就是你所说的人鱼幼崽实验体，不告而别了。” “再后来没多久，你让人把一个还未孵化的人鱼幼崽带到我身边，要我好好替你照顾宝宝。我不清楚你有没有给宝宝取过名，又担心擅自给宝宝取的名字你会不喜欢，所以，我只能按照你当时给人鱼实验体取的名字，也给宝宝取名荆小予。” “宝宝从孵化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一岁半，但按照你刚刚的意思——” 荆未眠听到这里，缺失空白的那段记忆鳞片仿佛隐隐产生串联作用，她用陆敛白所说的这些线索进行联想，几乎差不多对应上先前的所有困惑疑虑了。 于是冷静下来，耐心跟他解释：“我刚刚跟你说过，我通过人鱼的身体机能，知道自己的下鳍产下过鱼卵，而关于这道产下鱼卵的痕迹，正好是在四年以前留下来的。” “所以，你所说的人鱼幼崽实验体，跟现在的宝宝，只能是同一个宝宝——如你所言，当时宝宝生病了，我带走宝宝的目的是为了给宝宝治病。” “虽然我暂且还想不起来宝宝为什么会回到重新孵化的状态，但我很确定这肯定跟荆慈深有关，否则我这一年多以来也不可能受限于他。” “还有你刚刚说到的很关键一点，当时我自己没办法陪在还没孵化出世的宝宝身边，为什么要让人把宝宝交给你养，陆上将，你想过原因吗？” 陆敛白缓缓凝动了一下眼眸，听到这里已经基本证实了心里绝大部分的疑惑，还没等他开口，荆未眠又笑了，这次看向他的眼神，更加笃定，气定神闲： “尚未孵化的人鱼幼崽，是需要有血脉亲族的气息长期安抚陪伴，才能顺利孵化长大的。陆上将总不会以为，我是把宝宝随随便便丢给一个人类养的吧？” 言下之意。 也就是说。 小鱼宝宝能够在陆敛白身边平安无事地长大至今，只能是因为陆敛白就是小鱼宝宝的血脉亲族。 这就已经是最有力也是最直接不过的证明。 所以……在过去发生在梦里的那些…… 并不是陆敛白自己臆想出来的。 全部，全部都是真的…… 包括他这一年多以来，时常总是觉得宝宝越长越像他，也并非是自己的错觉和自我说服，而是……真的。 是因为，荆小予，真的是他和荆未眠的宝宝。 荆未眠见他跟傻了一样杵在那捧抱着她鱼尾，又故意要招惹他似的，用张开的尾鳍尖尖戳了戳他硬实的腹肌，“真傻了？” 也是奇了怪了，她看着陆敛白这样一副冷漠木讷的傻子模样，竟然不觉得违和，甚至还觉得分外熟悉适应，就好像陆敛白以前在她面前也是这样又呆又冷的样子。 这次陆敛白反应得很快，说：“没有。” 他抬起手，轻轻握住她尾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跟荆未眠亲吻时被揉得凌乱的领口衣摆，又再次抬手整理抻平身上的军装。 绷着脸，一副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样子，直至恢复回一丝不苟的着装，他才觉得足够正式足够尊重面前的荆未眠似的，抬眸注视着荆未眠，重新开口： “我认为宝宝未来的成长阶段十分关键重要，特别是需要亲生父母共同陪护在身边进行照养。” 顿了顿，“荆未眠，你认为呢？” 陆上将态度一本正经，俨然刚刚不久前跟荆未眠提要求谈条件，不准小予宝宝跟他的生父见面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自己。 “……”荆未眠忍着笑上下打量他，并故作思忖，“我需要考虑考虑——” 陆敛白立刻严谨郑重地反省起自己，“荆未眠，你不要着急拒绝。我回去会立刻制定一份详尽的有关宝宝成长的规划方案，并在每项规划中认真仔细阐述，父母共同参与育儿对宝宝未来成长发展的全方位益处，你到时看完再给我答复，好吗？” 荆未眠看着他，此刻心里无比清明，已经有了要保护好她的宝宝和配偶伴侣，就必须尽快解决荆慈深这个麻烦的清晰目标。 因而，荆未眠也不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微微抬起下颌，答应了他说：“好。” 虽然荆未眠很想现在立刻就看到她的宝宝，但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尤其手环很快嘀嘀响起，是赫斯发来催促提醒，明显已经快要摁不住那两蛇头鱼了。 荆未眠捡起衣服，正要恢复回人形，却发现陆敛白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两只大手特别小心翼翼地圈着细窄的那一截腰，甚至抵在腰侧的拇指隐约有些微微颤抖。 荆未眠眼尾微勾，还以为他是爱不释手了，刚想开口揶揄，陆敛白低哑地叫了她名字。 “荆未眠。” “嗯？” “痛吗？” 陆敛白眼神晦深地盯着她被纱鳍遮挡的腰腹位置那里，眉头攥得很紧，手指更不敢触碰过去，只是一味地反思，“你当时产下小鱼宝宝的时候，很痛对吗？” “我在哪里。” “我为什么都不在。” 第75章 荆未眠，你别把我当成宝宝哄 眼看陆敛白越说眼眶越炽红，偏偏她手腕上的手环还在响个不停，荆未眠只得伸手搂住他颈脖，跟哄宝宝似的摸摸他头，“好了好了，知道我们陆上将委屈了，下次，下次要是有机会再生小鱼崽了，一定让你在身边陪产好吗好吗？” “……”陆上将被迫低着头让摸，愣是越听越面红耳赤，绷直薄唇，刻意压着冷声掩饰脸上的不正常，“荆未眠，你不要把我当成宝宝哄。” 荆未眠非但不听，还故意仰起脖子，把脸颊凑过去，张口衔着他的耳垂嘬出响声来，又用手指揉了揉他烫红的耳朵，“好了没，快把你的手松开，我要穿衣服。” 陆敛白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还圈着她的腰脊不放，他僵硬了一瞬，松开了两只手臂。 同时感觉被那柔软唇瓣嘬过的耳垂愈发不正常地烫热起来。 他别开头，一边听着荆未眠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喉咙缓慢用力地攥动，垂在身侧的手绷得很紧，竭力克制着几欲暴乱的精神力。 为了避免自己再往愈发不可收拾的画面联想下去，陆敛白不得不生硬转移开话题，“荆未眠，你刚刚说你受限于荆慈深，还有你脖子上的绸带——” “别担心，荆慈深还需要我助他复国，他不敢真的拿我如何的，所以你听话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如果之后需要你做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说着又拍了拍他紧绷的宽阔肩背，忍着笑叫他，“可以转过来了。” 陆敛白缓慢“嗯”了一声转过身，看到她微脏的袖口，皱了皱眉，没忍住上手轻轻擦拭干净，一边不动声色开口说：“上午你没来塔楼大厅，荆慈深单独见了我，并欺骗我，说他才是小予的生父。” 闻言，荆未眠微微挑了挑眉眼。 陆上将这是在……跟她告状吗？ “我知道了。”荆未眠把他手环打开，输入自己的加密通讯号，“这次可不准再说我不告而别了。” 陆敛白看得出来她这是要离开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心急了，但好在荆未眠输入的通讯号让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些许。 他应了一声，又忍不住要告诉荆未眠。 “三天以后，宝宝要去参加一场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少儿战舰设计大赛，我答应了宝宝会在那天赶回去。” 荆未眠心口微微晃动，对视上陆敛白深眸里按捺不住的几分殷切，给予他肯定：“我会争取去的。” 陆敛白替她决定：“嗯，到时你亲自告诉宝宝。” 他看着荆未眠先一步从紧急通道离开，他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确定没有任何异样，这才重新回到会议大厅。 …… 首都星，陆宅。 在陆元帅和元帅夫人轻轻关上房间出去后不久，躺在柔软小床上看似已经进入熟睡状态的荆小予，在低饱和度蓝的舒适温控壁灯下，缓慢睁开了眼睛睫毛。 荆小予的耳鳍轻微翕张抖动，明显是听到了一些声音。 荆小予把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下了床，踩着地板走到门边。 浅蓝色的耳鳍尖部从蓬软的毛发冒出来，人鱼敏锐的听力，让他清晰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几声低语，是爷爷奶奶在说话。 “媳妇，你还记得一年多以前，我跟你讲过我去东区旧街那一带办事，在那受伤被一个三岁的小崽救了那事吗？我后来再去小崽的家找过，发现那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走了，也再没见到过那孩子了。” “我记得……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这几天看着咱们小予宝宝，总感觉小予宝宝跟一年多前救我的那孩子越来越像了……” “那指定是你的错觉啊！小予宝宝就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小乖孙，哪有小予宝宝像别的小崽的道理！再说了，你自己也说救你的那个孩子是个三岁宝宝，咱们小予宝宝现在才一岁半，怎么可能嘛。” “也是……那应该就是我多想了。” …… 荆小予抵站在门边，耳鳍歪下尖部，呆呆趴在毛茸茸的短发间。 他默默地垂低小脑袋，瞳仁洇着水蓝色的光晕，一眨不眨，盯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变出来的小尾鳍。 过了一会儿。 细小的珍珠从小脸上静静滑落。 他真的只是一个冒牌货吗？ 所以妈妈才不要他。 所以他即使乖乖长大到一岁半了，妈妈都不愿意回来看他一眼。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荆小予。 【如果被你的爸爸，甚至是你妈妈发现真正的荆小予死而复生了，到时候……你一个冒牌货，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荆小予一声不吭抬起小手擦掉脸上的眼泪珠子，又回到床上。 乖乖给自己盖好被子，小手揪紧着被子，强迫自己睡觉。 翌日一早，荆小予依旧正常乘坐陈岩叔叔开的星舰去星云幼小班上课。 虽然心里始终很害怕很不安，但荆小予还是决定要等爸爸回来，亲自问清楚。 不管真相是什么，他宁可相信把他孵化养大的爸爸，也不要相信坏人。 然而，在课间活动的时候，那道诡异机械的声音又突然冒了出来。 “假的就是假的，模仿得再怎么像，你也只是个假的荆小予！” 荆小予愤怒地攥紧小拳，循声抬起头，却听到那道声音接着冷嘲热讽：“好啊，你就这么坐以待毙下去吧。” “说不定陆敛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等他回来见到了真正的荆小予，确定了荆小予还活着的事实，到时候，你这个冒牌货可就要被赶出去咯。” “你住口！” 到底还只是个小宝宝，荆小予一想到自己真的有可能会被抛弃会被赶出去，就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小肩膀颤抖着，努力控制住情绪，扭头回到教室里。 也顾不得现在还是上学时间，他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手环通讯器，跑到没人的角落里，小手抖了抖，好不容易才拨通爸爸的通讯号。 很快，通讯接通。 “宝宝？” 荆小予听到爸爸的声音，小脸上的眼泪一滴一滴直掉下来，奶呼呼的模糊齿音打着颤，好在通过跨星域的频段并察觉不出来，他扁着小嘴，努力维持着镇定问。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明天。”陆敛白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按捺住，跟他稍微透露了句，“等爸爸回来，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要跟你讲。” 频段里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 “宝宝？” “唔呜——知道了爸爸，我去上课了。” 挂断通话，荆小予咬着自己通红的小手，眼泪成串地簌簌滚落下来，彻底溃不成军。 第76章 爸爸会认出来我跟他不一样 荆慈深从塔楼大厅离开时，部下来到身侧低语了几句，荆慈深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听完也只是应了声“知道了”。 待回到安排的休息楼层，他着重叮嘱了几件重要的待办事项，这才来到荆未眠的休息舱外。 他安排过来盯着荆未眠的两名卫兵笔直驻守在舱门外，看到荆慈深过来，两人异口同声唤道，“执政官。” 荆慈深问：“眠有出去过吗？” “没有！” “那有谁来过吗？” “赫斯他……昨天来找过荆队，不过进去没多久两人好像大吵了一架，没多久赫斯就摔门离开了。” 荆慈深笑了。 抬起手，拍了拍两人的肩头。 就在那两名卫兵以为他们的执政官这是要夸赞他们的意思之际，荆慈深不温不凉落下一句： “这里不再需要你们了，连最基本的伪装技术都看不出来，你们也该下放到海底基地好好淬炼些年了。” 说完，徒留下脸色唰地惨白的两人，兀自推开了门进去。 荆未眠的确还在休息舱里面，甚至对于他的到来，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也没有任何要避开他的意思，只是专注在桌前光屏的内容上。 荆慈深走过来，微微俯身挨近，看了一眼光屏，缓慢念了出口：“首都星第78届少儿战舰设计大赛？” 他盯着光屏，慢慢扯出一声低笑，“进展还挺快，他这么迫不及待就把人鱼幼崽的存在告诉你了？这是还要诱导你去首都星跟幼崽见面的的意思？” 荆未眠一边阅览比赛的相关信息，一边冷声道：“荆慈深你可要点脸吧，连宝宝的生父是你这种瞎话都编得出口。” 荆慈深拉开一旁的座椅，优闲坐了下来，手蹼扣起桌边的文件随手翻了翻，悠然自若地：“你看，那位帝国上将连我跟他私下的会面谈话都要尽数告诉你，他不也是在挑拨我跟你的关系吗？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 荆未眠直接关闭光屏，看向他：“我跟你关系有好过吗，用得着他来挑拨？” “好了眠，我们不要因为一个外人吵起来。” 荆慈深表现得颇为大方得体的，就好像是原谅了荆未眠的无理取闹，柔声说道，“眠，我仔细想了想，不管如何，小予毕竟是你生下来的幼崽后代，你想要回去看看自己的幼崽也属正常。” “这样吧，等明天办完一些收尾工作，我亲自陪你去一趟首都星，到时我们一起把小予接回星环基地，好不好？” 荆未眠定了定神，笑了。 “哥哥，你就这么害怕吗？逼我服下魅息剂，剥离了我的记忆鳞片，即使这样，还要往我脖子上加固一层枷锁避免我逃离，怎么，你现在还想把用在我身上的这一套也如法炮制用在我的宝宝身上？” 荆慈深：“眠，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他看着荆未眠的眼睛，无比诚挚地承诺道，“我保证，这次不会阻碍你跟荆小予的见面，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把小予接回来，那就等你陪小予参加完比赛，到时我们再回来，你觉得这样如何？” 荆未眠与其对视，“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荆慈深，我配合你复国的前提条件永远都是，不准动荆小予和陆敛白。若是让我知道你动到他们头上，我不介意往后跟你斗个鱼死网破。” 荆慈深缓缓展开笑容，“当然。” 不想再跟他多废话一个字，荆未眠直接起身，一脸冷漠做出送客的指示，等人走了，她刚要折返回到桌前继续研究宝宝参加的比赛，这时手环通讯器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陆敛白：[粉色小鱼符号] 荆未眠垂眼盯着隐形屏上的表情符号，冷冽的面部线条稍稍柔缓下来，按下回复：想我？ 她本来只是逗逗陆敛白，结果陆敛白很直接地秒回：嗯。 紧跟着给她发来一张通过星舰舷窗往外拍的星云图，并向她报备：准备返航首都星。 荆未眠看他很快又超绝不经意分享了一则荆小予参加的少儿战舰设计比赛星标位置，并在隐形屏的信息框内反复输入，仿佛能够想象得到他在隐形屏的另一端绞尽脑汁想要暗示她不要忘记的画面，轻轻勾了勾唇，没让他等太久，直接回复了一条语音。 “在宝宝比赛开始前，我会赶到的。” …… 隔天一早。 首都星，陆宅。 因为需要提前半个小时抵达中心区的比赛场地，这天，荆小予很早就起来整理书包。 在楼下餐厅乖乖喝过奶后，得知陈岩叔叔的星舰已经过来了，荆小予就让奶奶他们等一等自己，他上楼回到房间里，穿戴齐全这次参加模拟驾驶迷你战舰需要穿上的少儿作战航服。 作战航服十分厚重，荆小予费劲吧啦好不容易才穿好，通过裹得严严实实的航帽看到，自己的身形映在窗玻璃前，因为作战航服内的靴子带有防护装置，致使自己看上去比没穿之前快高了个头。 就好像是…… 荆小予立刻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把那种想法甩出脑部。 抬起笨重的小手擦拭了擦拭航帽上的镜片，刚要准备下楼，这时，耳鳍微微一动，听到了什么。 他愣愣地推开阳台的玻璃门，然后，看到了这样一幕。 那个所谓的真正的荆小予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儿作战航服，甚至，身形轮廓都跟他此刻一模一样的，背着同样的蓝色书包，被爷爷奶奶一左一右拥簇着走上星舰的舷梯。 远远地还能听到他们其乐融融的笑声。 与此同时，那道诡异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 “多好笑啊，荆小予只是穿上跟你一样的比赛航服，他们也只会以为是荆小予长高了，丝毫没有察觉到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说明不管你这个冒牌货再怎么努力表现都是没有用的！” 荆小予红着眼睛收回视线，一字一顿道：“爸爸会认出来我跟他是不一样的。” 他坚定说着，摘下航帽，将后背的书包取下来，翻开仔细检查，最后在书包的夹层发现了那枚全息跟踪器，小手恢复人鱼幼崽的蹼爪，将其碾碎，抱起书包冲下楼去。 第77章 他要将荆未眠囚禁起来 结果他刚跑到陆宅大门外，就眼睁睁看着悬在头顶的星舰启程离开，并且，耳鳍敏锐听到从奶奶的手环通讯器传来的跟爸爸的通话—— “我刚抵达首都星，现在回来接小予。” “哎呀，敛白你慢一步了！我们现在已经陪小予坐上星舰在过去中心区的路上了，而且人家比赛场地规定要提前半小时到的，你直接到中心区来吧。” 荆小予伸出小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刚要打开自己的手环，不远处一道刺眼的白光闪了闪。 荆小予抬起小脸，定定地盯着数米外的那艘小型飞船，咬紧幼齿，径自走向那艘飞船。 尽管已经快要被气哭，仍攥紧着拳头，竭力控制住让自己保持理智，就只是站在舱门口向里面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舱门缓缓展开，诺微坐在驾驶座内，对他温柔一笑：“小乖宝，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不如我带你赶过去，你不是要参加比赛吗？” 荆小予眼眶通红恨恨地望着他，几秒过后，一声不作踏上了飞船。 在前往中心区的航行途中，荆小予一直偏头盯着舷窗外，确保和手环上标注的星航路线同步一致，一旦出现偏航及时发送警报信号。 并且，他也拒绝跟诺微沟通，每次在诺微试图开口的时候，荆小予就捂住耳鳍，沉默以对。 显然清楚诺微不可能会说出什么他爱听的话，干脆一个字也不听。 对此诺微只是笑了笑。 直至终于抵达了中心区。 荆小予重新背起书包，却发现飞船一直盘旋不下。 荆小予打开手环，警告驾驶座上的诺微：“让我下去。” “别急啊小乖宝，我只是想请你看一出好戏。” 荆小予想也不想拒绝他：“我不要看！” 诺微笑吟吟着降低了高度，也因为航行的高度降低，荆小予鼻翼微微耸动，很快嗅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茫然滞愣地转动起眼珠子，嘴唇微张：“妈妈……” 他亟不可待趴向透明舷窗，小脸呆呆望下去。 果不其然，停泊区出现了一艘装置特别的暗蓝色星舰，很快，舱门打开，他看到留着漂亮粉发的妈妈从舷梯走下来，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环通讯器。 因为这次妈妈没有戴帽子，荆小予得以将妈妈那张脸看得清清楚楚。 好好看。 短短的小手指头沿着透明舷窗勾勒了一圈妈妈的轮廓。 又忍不住小声说。 “妈妈来看我比赛。” 结果身后的诺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自我催眠了小崽，你妈妈当然是因为她知道真正的荆小予死而复生了，所以才回来的。不然为什么之前你参加别的什么比赛也好，还是别的重要日子，都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偏偏这次真正的荆小予出现了，她就立刻回来了？” 荆小予抿紧小嘴，却第一次没有反驳他的话。 因为他很快看到，妈妈接了通讯后扭头，走向从停泊区另一边的星舰下来的爸爸。 爸爸走在妈妈身侧，两人一起走向荆小予参赛的区域所在。 而本该是属于他的参赛区域，现在是那个所谓的真正的荆小予穿着作战航服站在那里，爸爸妈妈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诺微啧啧叹道，“他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要团聚了，等这次比赛结束，说不定为了顾及荆小予的感受，你的妈妈再也容不下你这个冒牌货，我想想啊，你本来就只是一个复制出来的替代品，把你送去销毁最合适不过了，到时这个世上就只剩下真正的荆小予了。” “不会的，我，我那么乖，我尾巴那么漂亮……”荆小予越说越崩溃，根本无法接受，整个小鱼崽剧烈抽噎起来，“妈妈，妈妈才不会不要我！” 伴随着话音落下，他看到穿着作战航服的荆小予先一步从参赛区域出来，而妈妈也主动往前一步，被荆小予扑进怀里，抱在了一起。 荆小予望着那一幕，像是连哭都忘了。 小脸映在舷窗上，睁着大大的瞳仁，眼眶里盛着的模糊泪水快要蒙住了视线，难受到好像已经要呼吸不上来。 诺微俯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小家伙发着抖的小身板，看到他的耳鳍尖部的薄鳞若隐若现，俨然就是荆慈深所说的，人鱼身体机能防线最薄弱的时刻。 他借着安抚的动作，轻轻拍了下小家伙的后颈背，并顺势将准备好的微型针剂刺入后颈表层。 与此同时，几乎贴着荆小予耳边蛊惑问道。 “所以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消失在世上吗？” “凭什么他一回来就可以拥有荆未眠的爱，而你却什么都没有，哪怕做得再好也无济于事，你难道就不想独占荆未眠，让荆未眠只当你一个人的妈妈吗？” 在那一刻，荆小予的人鱼形态完全绷张出来，原本粉粉蓝蓝的小尾鳍瞬间蜕变暗蓝，并极度凌厉地弓起攻击的弧度。 荆小予已经不再去看舷窗，他一尾巴甩开诺微的手，寒声命令：“下去。” 诺微看到小家伙鱼尾缭绕的暗蓝幽光，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他暗暗勾起了唇，将飞船缓缓悬停下去，按照之前荆慈深说的那样，提前设置好具体的星标航线。 而此时地面上。 荆未眠在被荆小予抱上来的一瞬间就察觉到微妙的异样。 她低头捧起荆小予戴着航帽的脑袋，顿了顿，小心打开了航帽，荆小予那张精致雪白的小脸露出来，大眼睛望着她，喊：“妈妈。” 荆未眠不动声色应了一声，重新给小家伙戴上航帽，抬眸看到跟过来的陆敛白已经严峻地沉下脸，她按住陆敛白的手，先带小家伙回到参赛区域，刚走出来，就听到陆敛白说。 “是按照小予当初生病前的模样一比一复制的仿生人鱼。” “宝宝不见了。” 迅速确定了这一事实，陆敛白立刻打开手环通讯，“我现在立刻去找陈岩他们问清楚，也可能宝宝还在陆宅，我回去找——” 荆未眠将他微微抖颤的手一把拉住，定下心神道：“荆慈深虽然跟我说他不会阻碍我跟宝宝见面，但他这人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我并不确定这件事跟他有没有关系，如果有，我一定会把宝宝带回来，当然，说不定宝宝现在还好好在陆宅里。所以，我们现在分头行动，你回去查清楚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我直接去找荆慈深，有任何消息及时同步，好吗？” 陆敛白也清楚此时不是谈论其他事情的时候，他和荆未眠对视片刻，沉声应道：“好。” 荆未眠刚跟陆敛白分开，立刻折返回到星舰，正要准备启程去找荆慈深，下一秒，还未关紧的舱门外传来细弱的哭声。 是刚刚还叫过她妈妈的“仿生人鱼”发出的哭声。 荆未眠微微眯起眸，推开舱门下去。 紧跟着，一艘飞船赫然悬停下来，舱门半开。 原本刚被她送回参赛区域的仿生小人鱼被一尾缭绕着暗蓝幽光的小尾鳍悬挂在舱门外，那尾鳍的层叠鳞片贲张着锋利尖锐弧度，仿佛只要稍一产生赫兹波动，就能将仿生人鱼彻底绞杀。 “你想救他吗？” 沙哑的，冷淡的，带着一丝刚哭过痕迹的稚嫩声音从幽暗的舱门内响起。 荆未眠浅色瞳孔微微凝动，一瞬间褪去所有的警惕，轻声地靠近：“宝宝？” 那段绞着仿生人鱼的小鱼尾停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荆未眠为了救她真正的宝宝才这样假惺惺叫他，咬着小兽般的尖齿，声音更冷了—— “想要他活命的话，你现在立刻上来。” 荆未眠看到宝宝的鱼尾颜色蜕变成那样森冷怪异的暗蓝，担心地蹙紧了眉头，根本想也不想就跨步迈上去。 结果在她踏入舱门的下一秒，她被提前设下的陷阱装置铐住了手脚。 与此同时，荆小予甩尾将那个所谓的真正的荆小予扔出舱门，再砰地狠狠一尾巴关闭舱门，按照诺微走前所说的，按下了那个一旦启动不可扭转的按钮。 荆小予的瞳眸泛着幽寒的暗蓝电光。 他要将荆未眠绑架劫持去一个谁也无法发现的地方。 他要将荆未眠囚禁起来。 他要让荆未眠从今以后只能当他一个人的妈妈。 第78章 小人鱼给妈妈筑巢 寒带水流滤过呼吸系统，呈透明的水泡沫缓缓上涌。 来自海底生物波段传开产生的涟漪，拂过脸颊的粉发，被微微飘曳着的鳍丝缠绕其中。 荆未眠并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等睁开眼睛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柔软的快有半个人高的粉色珊瑚群中央。 周围围簇着宛若星带的浮游鱼群。 耳鳍尖微微动了动。 荆未眠伸出手蹼拨开面前海浪般起伏的粉珊瑚，随即就愣住了。 前边的岩礁像是形成的天然拱廊，而拱廊下的洞穴被清理得十分干净。 此刻，有一截缭绕着暗蓝幽光的小尾鳍拖曳在洞口边缘微微地摆动。 通过洞穴内数个岩洞孔透过来的光照，还能清楚看到，硕大的砗磲贝壳被严丝合缝嵌在洞穴里面，壳边卷着漂亮的荷叶边弧度，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家伙是被怎么拖进洞穴里面的。 而此时此刻，人鱼幼崽低垂着冰冷的小脸蛋，正在往那玉石般的砗磲贝壳上面铺设柔软的粉色海床。 小人鱼在筑巢。 他伸出小手蹼将发光的水母罩进透明玻璃罐里，放在海床上方提供低饱和度的光照。 又避开蹼指上的尖利弧度，将搜集来的漂亮海螺、贝壳、珠宝，当成装饰物嵌在巢穴周围。 直至竣工完成，小人鱼终于从洞穴里出来，一扭头却迎面撞上从珊瑚群那边游过来的荆未眠。 “宝宝，你——” 荆小予一个字也不听，小尾巴卷起水浪将她推进筑好的巢穴里面，利用水幕形成一道水门封住洞穴出口，冷冷地甩尾离去。 荆未眠被关在漂亮柔软的巢穴里面，试着抬手拍了拍洞穴口的水幕，刚要抬起鱼尾将其撞破，但鱼尾还没抬高起来，荆未眠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镶嵌着各种珠石螺壳的巢穴。 这是宝宝给她搭建筑造的漂亮巢穴。 从岩洞透进来的水流，光照，都是适宜人鱼的栖息地。 甚至似乎是怕她无聊，还搜罗来了许多的海底宝藏，储放在岩洞底下的小宝库里。 也不知宝宝得多用心，耗费了多少时间精力才筑建出来这样一个漂亮巢穴。 荆未眠默默收回了鱼尾。 算了。 她怕撞破水幕的同时，鱼尾的威力会波及到宝宝给她筑造的巢穴。 她舍不得破坏一点。 荆未眠伏坐在柔软的巢穴中央，从洞穴口的透明水幕望出去，在被搅乱的水浪散去恢复平静后，小人鱼的身影仿佛消失在茫茫洋流中。 荆未眠拿起摆放在手边的玫瑰螺，放到鼻尖轻微嗅闻，上面仍残留着细末的来自宝宝的气息。 这让荆未眠进一步确认，刚刚并不是自己的感官错觉。 她低头摸了摸颈间的黑色绸带，又透过透明水幕巡视这片海底世界。 这里究竟是哪里？ 竟然能让颈脖上的这条绸带失去屏蔽她感知的作用，形如一条没有任何用处的装饰带子。 荆未眠想到了什么，又抬起手腕，果不其然，扣戴在上面的手环通讯器也黑了屏完全无法启动打开，彻底失灵了。 荆未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坐在这里等她的宝宝回来。 因为是在深海领域，赫兹波段能够跨越漫长洋流被人鱼的耳鳍精准接收，所以如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亦或是出现任何异常波动，荆未眠都能及时感知得到。 这也是荆未眠之所以还能稍稍放心坐在这里的原因。 但是，宝宝到底去哪里了呢？ 荆未眠等着等着，可能是宝宝筑的巢穴实在太舒适了，她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帘，趴在柔软的海床上睡着了过去。 待荆小予从遥远的海域捕食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荆未眠伏卧在他亲自筑造的巢穴中央安静酣眠，纤长华丽的粉色鱼尾垂在荷叶边的海床边沿，尾鳍两侧的鳍丝随着水流飘荡流动，拖曳出细雪般的荧粉星屑。 有一缕透明的粉色鳍丝甚至飘到了他抓着扇贝的小手蹼背上。 荆小予攥紧了幼小的蹼指，一动不动伫立在巢穴旁边。 好半晌，细密睫毛下的大眼睛微微拨转，控制不住想要伸出蹼指，偷偷摸一下那缕漂亮的粉色鳍丝。 但就在蹼指薄膜小心翼翼张开，刚要试图蜷抱住鳍丝之际，睡梦中的荆未眠从微张的唇瓣间模糊溢出两个字—— “宝宝……” 荆小予耳鳍听到这两个字，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是重新攥紧了手蹼。 绷着冰冷的小脸，眸光幽森。 他再清楚不过。 荆未眠在叫的不是他。 荆未眠连睡着做梦都在思念那个真正的荆小予。 想到这里，荆小予一声不吭将叼回来的食物从身上一一剥落下来。 而荆未眠也是很快就嗅闻到宝宝的气息，睁开眼睛起来一看，宝宝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森立在巢穴外，全身上下都缀满了扇贝，磷虾，水母，以及补充各种营养元素的浮游生物等等。 宝宝正沉默地将这些满载而归捕猎回来的食物剥下来，放进旁边储存食物的海螺罐子里。 看到她醒来，荆小予更是加快速度放好鱼食，将海螺罐子推到她面前，冷冷留下一句“吃”，掉头就要游走。 荆未眠这次极快地伸手抓住荆小予的小手，结果荆小予反应很大地将她甩开了，荆未眠以为自己是吓到宝宝了，一时也不敢贸然乱碰，只好缓着语气哄他： “宝宝，你先别走。” 荆小予小手蹼用力攥握成拳，“不要叫我宝宝。” 荆未眠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倾注在小家伙刻意蜷在鱼尾后面的那两瓣尾鳍，根本没有办法不担心：“宝宝你鱼尾巴怎么了？给我看看你的鱼尾巴好不好？” 荆小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缭绕着暗蓝电光的尾鳍尖，非但不肯给荆未眠看，还将其蜷缩皱吧得更加隐蔽，卷成了一小团。 小家伙眸子暗了暗，也知道自己现在小鱼尾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鲜艳漂亮了，别说是像荆小予了，现在这样黯淡丑陋，荆未眠自然只会更加不喜欢了。 荆小予咬紧唇齿，冰冷出声：“不用你管！” 说完再次甩尾用水幕封住洞穴，他迅疾游离到很远的珊瑚礁群外，终于停了下来。 靠在岩礁边上，小鱼群在他周围游来游去。 荆小予低下头，动作很轻，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刚刚被荆未眠抓过的小手蹼。 原来荆未眠的手蹼也是软软的。 裹着温凉舒适的洋流一样。 荆小予模拟着人鱼幼崽黏在妈妈怀里一样，用小脑袋拱了拱自己的手蹼。 上面还留有荆未眠的余温触感。 就好像此刻妈妈真的正在安抚哄抱自己一样。 第79章 求求啦宝宝 岩洞巢穴里。 荆未眠尝试着用鳍丝从洞孔延伸出去，但并没有在极限距离探到宝宝的气息，这说明宝宝又独自游到了很远的地方。 等了很久，宝宝始终没有回来找她。 荆未眠又将目光放在宝宝离开前拿给她的海螺罐子，里面装满了宝宝辛苦捕回来的新鲜鱼食。 琢磨了片刻，大概想到了一个说不定能把宝宝哄回来的法子。 荆未眠直接打开海螺罐子开吃，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炫完了宝宝给她捕的鱼食。 然后，通过人鱼的低频率赫兹声波，将自己“饥饿”的讯号传播出去。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延伸出去的鳍丝终于重新探测到了人鱼幼崽的熟悉气息。 一抹蓝色的小人鱼身影从深海远处疾速游来，越来越近，能清楚看到小人鱼又叼着琳琅满目的鱼食满载归来。 生怕真的把荆未眠饿到似的，小家伙这次带回来的鱼食种类还更多了，并且因为是一路紧赶回来的，抵达洞穴时，小尾鳍后边因为加速冲击而激起的漩涡，在海底拖出一道很长很长的白浪。 荆小予拨开透明水幕，先是上下打量荆未眠的模样，确定她还好好的，这才将叼回来的鱼食重新补进海螺罐子里，拿给她吃。 结果荆未眠接过了海螺罐子，却没有立刻吃，甚至还脸不红心不跳地跟她的宝宝说： “宝宝，你带回来的这些鱼食不够我吃。” 荆小予听完像是才意识过来成年人鱼和人鱼幼崽的食量不可比拟这一事实，抿了抿小嘴，一言不发就要再次外出捕食。 俨然只要他不停出去捕食，每次多带一些，多运送几趟，总有喂饱荆未眠的时候。 然而这次荆未眠赶在小家伙又要封闭洞穴口之前，迅速游蹿了出来。 汲取了上次没经过宝宝同意就去抓他的手吓到宝宝的经验，荆未眠这次只是拦在小崽跟前，仗着自己尾鳍扩展开的弧度范围宽广，厚着脸皮堵住宝宝的去路—— “宝宝，我带你去捕食吧。” 荆小予板着小脸：“不需要。” “那宝宝你带我去捕食，我很喜欢你带回来的扇贝，宝宝你在哪里找的扇贝，直接带我去那里饱餐一顿好嘛？” 荆小予还沉默着没有说话，荆未眠又用蜷曲起来的鳍丝末端超级可怜地扒了扒荆小予的小手蹼，“求求啦宝宝。” “……” 荆小予手蹼一动没有动，任由那漂亮的粉色鳍丝扒拉着自己的蹼指，偏过小脸。 隔了好几秒才生硬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荆未眠的要求。 一开始是荆小予在前面带路，没过一会有鲸群从右前方的水层经过，荆小予盯着黏在成年鲸鱼尾边的小鲸幼崽，只看了一眼又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暗着眸子，正要卷动水流加速前行来着，突然眼前视线被一抹极度绮丽炫目的粉鳞倾覆下来。 是原本慢悠悠跟在他后边的荆未眠突然弯起鱼尾一个利落有力地回旋，直接游到了他前面，纤长的尾鳍扇动水流，形成向上的浪花将幼小的鱼崽稳稳当当地托举在她尾鳍背上。 并且，鱼尾两侧的鳍丝还自动为小崽提前模拟鱼尾摆动的幅度、方向，游速，让小鱼崽能够在一边被她鳍背安全托举带动着，一边还能跟着她学习如何在海里各种险峻地势、极端洋流下加速摆尾。 “宝宝你抱住鳍丝，跟紧我的鱼尾。” 荆小予小心翼翼抱住了面前的一缕鳍丝，黏在粉色鱼尾上面，学着荆未眠精准摆动尾鳍。 就好像是孵化以来，第一次跟着妈妈从巢穴里出来探寻海底世界。 他笨拙地乱游一通，被妈妈的尾鳍温温柔柔托举到鳍背上，可以在妈妈游刃有余的护航下肆无忌惮地扑腾，可以在妈妈耐心的教学下扭动还没什么力量的小尾巴。 所有的这一切就好像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发生过一样。 好像在这之前，妈妈就已经教给过他海里的生存法则。 好像他真的就是妈妈产下来的小鱼崽，被妈妈无微不至地呵护喜爱揣在怀里宠着的小鱼崽…… 荆小予忍不住把小脸埋在妈妈的粉色尾鳍上。 软绵绵的小手蹼小心谨慎抱着尾鳍边缘，学着刚刚看到的小鲸幼崽在成年鲸身后孩子气地拱来拱去的样子，也撅起小尾尖，蹭了蹭可以把他整个抱起来的粉色尾鳍上。 好想要被妈妈抱在怀里。 但很快荆小予就发现了隐约的不对劲。 他不情不愿地从荆未眠的尾鳍抬起小脸，有点不满地看向荆未眠，刚想要问荆未眠为什么不继续往前游了，然后就看到了—— 荆未眠分拨出几缕鳍丝向外延伸出去。 海域边界处被无形屏障隔绝起来，鳍丝探到那道无形的屏障，就死活探不过去了。 荆小予一瞬间恢复清醒，从荆未眠的鳍背扑腾下来，冷着小脸告诉她： “荆未眠，你出不去的，不用浪费精力了。” 果然是为了要逃跑出去才哄骗他出来捕食的。 还假惺惺教他正确的摆尾游动方式。 全都只是为了迷惑他。 荆未眠就这么想离开他出去找那个真正的荆小予吗？ 休想！ 荆未眠休想离开他！ 荆小予根本没注意到，这些阴暗的念头越是在内心滋生加深，缭绕在小尾鳍上的电光便更是幽深黑蓝。 “宝宝，你误会了。” 荆未眠一眼看到荆小予的鱼尾鳞片弧度绷得尖锐，电光极度频繁地掠过身上的每一片鱼鳞，致使尾鳍的颜色愈发诡异暗沉。 联想到在洞穴那会也是这样，宝宝一生气起来鱼尾电光就会加重变深，她立刻接着解释安抚，“我只是觉得这片海域很奇怪，所以刚刚想要用鳍丝查探清楚，并不是要离开宝宝的意思。” 荆小予仍然绷着噼里啪啦炸着电光的蓝色小尾鳍，咬紧齿尖问：“哪里奇怪？” 荆未眠把刚刚游过来的路上捡到的一块鳞片形状的薄膜从手蹼摊开，拿给荆小予看：“宝宝，这是人鱼身上脱落的鳞片膜，看蜕化程度，应该是脱落下来没多久的。” “我怀疑这里有其他人鱼在这里生存，但是在洞穴那会我确定发出的赫兹波段只被宝宝接收到了，所以，我游过来这一路觉得十分奇怪。” 荆小予听到这里，立刻扭头，目光警戒地逡巡这片海域，不放过映入眼帘的每一处细节角落。 没发现怪异之处，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要跟荆未眠生气了，几乎是以保护的姿态回到荆未眠身前，撅起的小尾鳍防御姿态十足，俨然做好了保护荆未眠的准备。 第80章 不好意思，我宝宝有点黏人 荆未眠低下头，看到小鱼崽这样一副要保护好她的严肃模样，没由来地心头一软，唇角也跟着微微翘了翘。 没忍住伸出了手蹼，在快要触碰到小鱼崽的脑袋之前，又及时刹住了动作，好声好气地商量，“宝宝，可以给我摸摸头吗？” 荆小予听到这话猛地一下子抬起头，像是十分气恼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荆未眠，都什么时候了？” 明明知道这片海域有可能暗藏危机，都这样了还不忘要借着他来思念荆小予！ 但是荆小予窝火不到两秒钟，看到荆未眠被他一凶，原本还亮亮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垂下去，明显是是有些低落伤心的。 荆小予咬了咬嘴唇，小鱼尾的电光还在噼里啪啦地乱炸着，拒绝的话却愣是再也说不出口，只好悻悻扭头回去，攥紧了小拳头，郁闷答应：“你摸吧。” 现在还不是跟荆未眠算账的时候，危险当前，他就勉为其难当一会荆小予的替身吧。 荆未眠如愿以偿摸到了小鱼宝宝的小脑袋，顺手压了压宝宝耳鳍两边又炸又胡乱翘起的绒毛，总算稍稍过了把摸崽崽的手瘾，这才重新跟荆小予说回刚刚的正事。 “也不一定就是敌人，说不定是跟我们同一支脉的亲族呢，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觉得要把海域周围探查清楚。” 荆小予是第一次被荆未眠摸脑袋，在荆未眠柔软的手蹼落在脑袋上的一瞬间，他整个稚气的小脸就呆懵住了。 原本还凝聚在眼底的戾气化开了似的，甚至很清楚感觉到荆未眠的手蹼在很温柔很耐心地梳开他在脑袋上乱炸一团的蓬乱毛发。 也因为这一抚摸动作，荆小予尾鳍弓起的弧度乖顺往下耷拉，缭绕闪烁的电光也逐渐变得微弱。 但还没等情绪戾气彻底消散下去，他听到荆未眠最后那句话，一下子就跟被踩到了尾鳍似的，再次警惕地仰起脑袋望向荆未眠。 不过这次没等小鱼崽开始炸毛，荆未眠就及时给予了他安抚，“我不走，宝宝牵着我，我们一起去查探清楚好不好？” 听到这话，荆小予嘴唇抿了抿，总算平息下来，一声不吭张开小手蹼，攥住了她的鳍丝。 表示同意的意思。 荆未眠低头看了看伸出去却落了空的手蹼，小声抱怨：“宝宝怎么手都不给牵一下。” “……” 荆小予偏开小脸，不理睬她的话。 他才不要便宜荆未眠。 免得她牵完手更思念荆小予了。 而荆未眠也只是想逗一逗小鱼崽，她看得出来宝宝是很在意自己的，也不想一下子把宝宝逼得太急了。 人鱼的游速极快，荆未眠带着小鱼崽在这片明显被圈禁起来的海域巡游，不过荆小予毕竟还只是一条小人鱼幼崽，没多久就体力不足，逐渐跟不上她。 哪怕困倦到眼皮开始打架，逐渐睁不开了，小手蹼还下意识紧紧抓着荆未眠的鳍丝，生怕一撒手，荆未眠就会从他的身边离开了。 好在荆未眠很快察觉到小鱼崽的不对劲，扭头看到小鱼崽趴在她背鳍边沿昏昏欲睡，几乎快要滑落下去。 荆未眠眉眼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主动停下来，趁着小鱼崽这会儿睡着过去了，鱼尾卷起小鱼崽，动作很轻地将其抱进怀里，软声唤：“宝宝？” 荆小予大约在做梦，迷迷糊糊嘟囔了声胡话，小手蹼本能地圈住她的颈脖，小脸蛋往她颈窝那里拱来拱去的。 明明就很黏她，还总是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 荆未眠揣抱着她埋在她颈间睡得酣甜香软的小鱼崽，放慢了游速，继续沿着海域另一边探查。 约莫是在海面上渐渐浮现蒙蒙亮的日光之际，荆未眠终于在海面不远处的礁石后面发现了一座小岛。 并且，岸边还停泊着船只。 这样显而易见的活动迹象，说明岸上并非是一座荒岛。 远远地，看到有一艘渔船正在靠岸，荆未眠抱紧了小鱼崽游过去。 那艘渔船也很快发现了荆未眠，朝她这边靠了过来。 为了避免吓到船上的渔夫，荆未眠在上船前特意把鱼尾从海水里面翻卷出来，提醒渔夫：“我是人鱼。” 渔夫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粉色鱼尾，神色只是微微怔楞了一下，随即点头说：“你先带孩子上来。” 荆未眠这才卷起鱼尾，啪嗒一下跃上了船板。 渔夫伯伯从舱室里面拿出一张毯子，指了指她怀里湿漉漉的小鱼崽，荆未眠怕吵醒宝宝，小声说了“谢谢”，接过毯子。 在给宝宝擦干头发时，荆未眠打量着在船头那边掌舵调转方向靠岸的渔夫伯伯。 看上去似乎和人类模样无异，尽管满头白发，但身形体格十分硬朗挺拔，这样周正的气质，也不太像是常年在海上打渔的普通渔夫。 而且，这片海域明显是被什么人圈禁起来的，与外界隔绝，渔夫对她这个突然到访的人鱼却并不感到一丝意外或好奇，就好像对她这样的外来者早已习惯。 “伯伯。”荆未眠没忍住问了出口，“请问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渔夫伯伯沉默了片刻说，“无名岛，无名村。” 荆未眠愣住。 靠岸以后，渔夫伯伯领着荆未眠进了无名村，推开栅栏门，有位老妇端着盆水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荆未眠和她抱在怀里的小人鱼幼崽，神色恍惚了一下。 荆未眠主动跟夫妇两人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叫“未眠”，老妇听完点了点头，什么也没多问，放下水盆，主动带荆未眠进了另一间小屋。 渔夫伯伯到门边喊，“我去老刘那家借瓶奶粉。” 老妇“诶”了一声，“记得再要跟他拿些小孩穿的衣服。” 说着，老妇扭头回来看着还一脸怔然的荆未眠，笑道：“未眠你叫我阿婶就行。” 又看了一眼还在她怀里睡得正香的小鱼崽，放低了声音问，“小宝宝多大啦？” “一岁半了。” 阿婶指了指旁边的木床，提醒她，“要不先放到床上睡？” 荆未眠抱过去刚要假装放下，怀里的小鱼崽立刻抱紧了她的脖子，甚至连小尾鳍尖都要巴巴地卷在她手腕上，连在睡梦中都舍不得下来一点。 对此荆未眠表面无奈实则显摆，“不好意思，我宝宝有点黏人。” 阿婶也跟着笑，“看出来了，那我先去弄点吃的，未眠你先哄宝宝睡？” “好，谢谢阿婶。” 没过多久，渔夫伯伯把所需物品取了回来，也是在渔夫伯伯的提醒下，荆未眠才想起来要给小鱼崽喂奶这回事。 她当然没好意思说自己不会，等渔夫伯伯出去小院里忙活了，她坐在桌前，一边抱着小鱼崽，一边腾出来一只手琢磨了琢磨摆在木桌上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搂着她颈脖的小手蹼动了动，是醒过来的荆小予幽幽地出了声，“荆未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冲奶。” “你一个小宝宝懂什么，肯定没我会。” 荆未眠一手揣抱着鱼崽，相当自信地要把奶粉往奶瓶里倒，荆小予只看了一眼就扭开头，没忍住提醒，“五勺奶粉。” “哦……”荆未眠面不改色重新放下奶粉罐，舀好五勺奶粉。 然后拿起水壶，再次对着奶瓶上的刻度线摇摆不定。 “水加到中间那条刻度线。” “好的宝宝，我本来就准备加到那条线呢。” 荆未眠按照宝宝的指示冲泡好奶粉，直接喂到宝宝嘴边。 荆小予欲言又止，那句到了嘴边的“我自己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在荆未眠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只好乖乖张开了小嘴，喝奶。 第81章 妈妈会觉得有一点点难过的 为了方便行事，荆未眠自己是恢复了人类形态的。 但她自己对小鱼崽又很双标，知道人鱼的两瓣尾鳍化成双腿行动起来总归是没有鱼尾巴来得舒服的，所以也没让她的宝宝跟她一样变成人形。 她从渔夫伯伯带回来的包裹里翻出一件适合宝宝穿的毛绒小外套，扭头就拿到刚喝完奶的荆小予跟前，在荆小予半推半就下顺利给穿到了身上，领口那里还缀着雪滚的小毛球团子，衬着宝宝那张冰雪可爱的小脸，分外招人稀罕。 荆未眠蠢蠢欲动，都想上手捏一捏自己生的小鱼宝宝。 结果荆小予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立刻别开小脸。 不小心被领口上的柔软小毛球蹭了一下，又忍不住绷紧了下巴，别别扭扭的，稚声稚气地发出警告。 “荆未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我了。” 那样明显的眼神…… 他再笨也看得出来，荆未眠分明是把他当成了荆小予在打扮。 透过他这张相似的面孔，找寻来自荆小予身上的影子。 这些荆小予全都已经心知肚明。 可是…… 可是。 他还是狠不下心拒绝荆未眠。 他承认，他就是想要得到荆未眠的爱。 一点点也好。 假的也好。 就算这种带有爱意的眼神只是建立在是把他当成……荆小予的替代品，只要是爱就好。 荆未眠听到小鱼崽扭拧冷漠的这句警告，还以为小家伙是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了，这才稍稍收敛了下自己的目光，正了正色答应：“好吧宝宝，我努力克制一点点。” 正好阿婶过来喊她吃饭了，荆未眠超绝自然地顺手一揣就把宝宝抱了起来。 荆小予条件反射似的抱紧了她脖子，下一秒反应过来又立刻撒手说：“荆未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不行，”荆未眠轻轻按住他胡乱扑腾的小鱼尾巴，“等下把小尾巴弄脏了。” 一边说着，刚要从屋门出去，想到了什么，又低头凑近荆小予耳鳍边说，“宝宝，商量一下，等会在收留咱们的伯伯婶婶面前，稍微给我一点面子呗。” 荆小予小幅度地吸气，呼气，嗅着近在咫尺的亲族气息，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不要老是拒绝我嘛。”荆未眠低头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放软了语调，“妈妈会觉得有一点点难过的。” 许是“妈妈”和“难过”这几个字戳到了荆小予的心肺，荆小予眼珠缓慢移动一圈，隔了好几秒，终于干巴巴地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答应了她。 原本看似抗拒地抵着荆未眠肩膀的小手慢慢松拢开拳头，恢复回软乎乎的小手蹼，微微蜷起来，黏人地拽住荆未眠肩膀的衣服一角。 见状，荆未眠这才淡淡弯了眉眼，抱着她的小鱼崽去了小院中间的屋子。 “好香啊，阿婶这都是你做的吗？” 荆未眠一进屋就闻到了饭桌上扑鼻而来的香味，阿婶“诶”了一声招呼她坐下来，荆小予虽然被荆未眠抱着，但还是不忘跟着荆未眠叫人，“阿婶好。” 阿婶笑了笑问，“崽崽喝奶了吗？” “喝了呢，我亲自喂的。”荆未眠主动邀了功，好像会给宝宝冲奶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荆小予谨记着要给荆未眠面子这一回事，便只是默默应了一声，并没有拆穿荆未眠是在自己的指示下完成的冲奶。 很快严伯伯也进来了，还拎着一辆木轮的适合人鱼幼崽的手推车，拿到荆未眠身边，“让小崽坐上来看看合不合适？” 木质的手推车看上去已经有些陈旧，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手推车的设计线条，明显就是契合人鱼幼崽坐的，就好像是专门为人鱼幼崽制造出来的一辆手推小车。 不过既然严伯伯和阿婶并没有要主动说的意思，荆未眠也就暂且压下了疑惑，让荆小予坐上去试了一下，小鱼尾巴也被稳稳当当托住了。 “合适诶。” 荆小予也抬头跟严伯伯说，“谢谢伯伯。” 严伯伯摆了摆手，“小崽喜欢就行。” 在坐下来吃饭时，荆未眠听夫妇两人简单提了几句无名村的事情，说起村子里的人不多，基本都是像他们这个年纪的老人，也就三两家还有年轻人，老刘那家就是其中一家。 “就是严伯伯刚刚去借奶粉的刘家吗？”荆未眠问。 阿婶点了点头说：“老刘家里有个小孙子，比小予宝宝大上两岁。” 荆未眠若有所思，“那我明天能过去刘爷爷家里看看吗？” 阿婶：“当然可以，明早我领你过去。” 吃过晚饭后，荆未眠本来是要帮忙收拾碗筷的，但阿婶没让她碰，把厨房丢给自家老伴去收拾，她带荆未眠去屋里拿了两床被子。 荆未眠从阿婶手里接过被子时，余光瞥见阿婶布帛袖口露出的手腕皮肤，若隐若现的鳞片纹理。 但没等她再细看，阿婶便不着痕迹扯下了袖口遮住了手腕，脸上依旧挂着和蔼的笑：“未眠你带小崽回屋早点睡，明早起来阿婶给你做好吃的。” 荆未眠没多问什么，点头跟阿婶道了晚，带着宝宝回到了小屋那边。 “宝宝你等我一下，我先把床铺好。” 荆未眠抱着被子爬上了床，学着荆小予给她筑巢那会，有模有样地铺起了床。 然而顾头不顾尾，身后的被子很快皱巴巴成一团。 荆小予坐在小推车上看了一会，默默爬上床尾，一点一点抻平褶皱床沿的边角，把荆未眠弄得乱七八糟的床单重新修整铺平。 等荆未眠自以为大功告成，扭头一看，才发现有宝宝在后面补救，她顿时感动不已：“宝宝，你真好。” 荆小予身后的小鱼尾微不可察地轻轻往上翘了翘，表面上却没什么明显变化，只是一脸矜然拉上被子躺了下来，“我要睡觉了。” 荆未眠能感觉得到她的宝宝态度有在逐渐软化，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想着反正目前暂时还无法从这片海域小岛离开，她趁着这个时候先把宝宝哄好，再弄清楚所有情况。 结果翌日一早发生的事情，却让荆未眠和宝宝原本有所和缓的关系突然再度恶化。 第82章 我还没有孵化的时候你就不要我 严伯伯天没亮就出海了，阿婶对此见惯不怪，吃过早点后就领着荆未眠和小崽去了趟刘爷爷家。 一进院门，荆未眠就看到了在院里头坐着个年迈的老人，眯着老眼正在打理着地上堆成一团的渔网。 而阿婶所说的刘爷爷的小孙子，就坐在老人家旁边，正抱着个比小家伙脸还大的海螺在玩。 阿婶跟刘爷爷简单介绍了下荆未眠，刘爷爷显然在昨天就听严伯伯提起过这事，笑眯眯地请荆未眠进来坐。 荆小予坐在小推车上，本来是要跟在荆未眠身边一起进去的，但那个坐在台阶上的小孩突然好奇地指着他的鱼尾说。 “鱼尾巴，带电的鱼尾巴……” 还没等荆小予有所反应，荆未眠俯身下来，对那小孩弯眸笑了笑，“很酷对不对？” 小孩像是从未见过荆未眠这样漂亮的人，呆懵地仰着头望向她，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发出“嗯”的音调，点了点脑袋。 荆未眠扭头过来问荆小予，“宝宝，你要不要在这里跟哥哥玩一会？” 荆小予注意到那小孩目不转睛盯着荆未眠看的眼神，本就不满，下意识就要说“不要”，但随即又想起来昨天荆未眠说的，要他给她一点面子…… 荆小予并不想真的惹荆未眠难过，抿了抿小嘴，只好按捺住那股无端的敌意，勉为其难答应了荆未眠。 在荆未眠跟阿婶进屋以后，荆小予就冷着小脸待在自己的小推车上，也不主动搭理那小孩。 只有在小孩主动拿图案幼稚简单的木板拼图来找他帮忙时，荆小予谨记着荆未眠的话，面无表情接过来，帮比他还大一倍的小孩咔嚓几下拼好木板图再还给他。 小孩被他敏捷又利落的拼图速度惊到了，又接连去拿了好几块珍藏许久的拼图过来，荆小予全都随手拼好了，小尾尖有些焦躁地甩了甩，望向屋里边。 正好这时荆未眠跟着刘爷爷和阿婶从屋里面出来了。 荆小予立刻推动小推车去到荆未眠身边，已经做好跟长辈说再见的准备了，他半点也不想让那小孩再多看荆未眠一眼。 结果荆未眠看到他过来，却只是对他低声说了句“宝宝等一下”。 紧跟着，荆未眠径直走向那个小孩的方向，在小孩面前半蹲下来，脸上温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串看似普通的贝壳手串，递给那小孩。 荆小予的小脸一瞬间变了。 他一眼认出，那条贝壳小手串中间缀有一片浅粉的鳞片，那是来自荆未眠身上的鳞片。 荆未眠竟然从自己身上拨了一片鳞片做成小手串送给别的小孩。 荆小予盯着被小孩接过手里的贝壳小手串，眼眶逐渐赤红，蛰伏在小尾鳍上的幽蓝电光又开始加剧起来，一股连荆小予自己都无法遏制住的郁躁阴暗直涌上大脑。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荆小予已经冲了过去，从小孩的手里一把狠狠夺过了那串贝壳小手串。 “宝宝？——” 荆未眠刚开口，就看到抢走小手串的荆小予直接从小院甩尾逃窜。 一时顾不得其他的，荆未眠匆匆跟阿婶说了一声，立刻追了出去。 好在荆小予还没来得及跑远，她看到荆小予的小尾鳍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不管不顾地摩擦拖动，加速冲过去，很快将荆小予拦住了下来。 荆未眠喘了喘，看到荆小予手里紧攥的贝壳小手串，耐着性子哄：“宝宝，你喜欢这个是吗？我给你做——” 话说到一半，荆未眠自己忽然就没了声。 她看到荆小予仰起头望着自己，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从眼眶狠狠砸落下来，声音又大又带着委屈不忿：“你凭什么给他礼物！” 没等荆未眠解释，荆小予又哭得更大声了，“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什么，我还是一枚鱼卵，我还没有孵化的时候你就不要我，你不爱我，你从来都不爱我！……你以为，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吗？！可是，这些都算了，可是你凭什么给一个刚认识的小孩礼物！就因为他刚好也是三岁吗？那我呢，我为什么就什么都没有！荆未眠！我讨厌你！” 荆小予哭着吼完最后一句，把完全呆怔在原地的荆未眠推开了，再次跑掉了。 海风凛冽，猛地一下灌过来，让荆未眠稍稍恢复了几分神智。 她强作镇定地抬指抹去眼角的湿润，低头捡起凝化滚落在地上的小珍珠，用手指小心仔细地擦拭干净上面的灰尘。 然后，沿着宝宝的气息追踪方向，一边找过去，一边走几步低头下来拾起宝宝掉落一路的小珍珠。 一直走到沿海岸边，荆未眠在海边礁石那边听到了宝宝压抑的呜咽哭声。 荆未眠把揣了一手的小珍珠放进衣服口袋里，走了过去。 礁石岩壁后，海浪汹涌地撞上来，小人鱼幼崽那一小截噼里啪啦炸着暗蓝电光的小尾鳍，正凶狠地往礁石上又拍又砸的，浑然不顾有多痛。 荆未眠看到这一幕，想也不想把手伸了过去，要把小崽的鱼尾巴抱起来，但还没等她的手触碰到小尾鳍，荆小予边哭边凶巴巴地吼她：“荆未眠，你不准碰我尾巴！” 荆未眠停顿了半秒不到，却还是不管不顾把小鱼崽抱了起来。 于是，前一秒还凶狠砸打着自己尾鳍的荆小予，在落进荆未眠怀里的下一秒，瞬间老实下来，几乎是立刻蜷抱住自己弧度凌厉绷起的尾鳍，生怕那些幽蓝的鳞片划伤到荆未眠的皮肤似的。 荆未眠把小鱼崽抱到了稍微平坦一些的岩石壁上，尽管小家伙第一时间蜷抱住了自己的小鱼尾，但但还是被荆未眠通过小手蹼遮不住的间隙，看到了尾鳍上被锋利礁石划破的几道伤口。 她低头垂眸盯着宝宝鱼尾上的那几道鳞片伤口，睫毛微微抖颤，但仍在稳住情绪轻声安抚：“宝宝，你先把手蹼拿开，妈妈看一下尾巴。” 荆小予非但不肯，小手蹼还把自己的尾鳍抱得更严实了，抽搭着抗拒，“不用你管！” 静默了片刻，突然一滴温凉的泪珠滴落在荆小予的小脸上。 荆小予呆滞了一瞬，抬起小手蹼，摸到了那滴眼泪凝化的粉色珍珠。 小手抖了抖，意识过来什么。 荆小予惶措地抬起头，看到荆未眠还在盯着他受伤的尾鳍那里，脸颊安静地掉下泪来。 第83章 我都听我宝宝的 巨大的不安笼罩下来。 荆小予几乎是趋于本能的，颤抖着小手给荆未眠擦了擦眼泪。 可荆未眠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荆小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把自己刚刚还护得严严实实的小尾鳍抱起来给她看。 奶凶的哭腔掺杂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无措，颤巍巍的，像是在命令她，又更像是在央求她： “好，好了荆未眠，我给你看尾巴，我给你看尾巴就是了，你不要哭！” 荆小予快要把小尾鳍捧抱她面前。 终于，荆未眠的手动了动，她轻轻托起小鱼崽的鱼尾，把卷曲的两瓣小尾鳍尖在自己手心展开，果不其然看到其中一瓣尾鳍边缘都快被碎石嵌破了。 荆未眠手蹼凝聚着疗愈系精神力，利用纯净的水流尤为小心仔细地擦拭宝宝尾鳍上的好几处伤口。 受那股遏制不住的时而平稳时而暴戾的暗蓝电光影响，宝宝的尾鳍中央还有几片小鳞片都微微翘起了边，稍一不慎就会被上面的尖锐弧度划伤。 而荆小予已经极力压制收缩起那些危险的鳞片，怕荆未眠会因此被自己划伤，更怕他要是再把尾巴缩回来，荆未眠还会掉更多的眼泪。 “宝宝，尾巴还疼吗？” 荆小予紧张地摇了下头。 他有注意到，在给他翘边的鳞片进行疗愈安抚时，荆未眠的眼眶仍然通红通红的，好像随时又会哭出来。 荆小予忍不住又伸出手蹼，碰了碰她潮湿的眼角，闷声地：“荆未眠，我真的不痛，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 荆未眠纵容着小鱼崽软乎乎的小手在她脸颊上摸来摸去，在给宝宝受伤的尾鳍进行疗愈的同时，尽可能稳住声音安慰说：“宝宝，我不哭。” 她把小鱼崽的鱼尾两面都仔细检查过，确定受伤的位置都得到及时疗愈了。 不过人鱼幼崽的体质特殊，在还没有完全恢复痊愈之前，避免感染，她还是需要回阿婶家，找些绷带包扎起来。 想着，荆未眠把小鱼崽抱了起来，用身上的外套裹住鱼崽的尾巴，抱着小家伙回到了阿婶家。 那会她实在担心宝宝，也没跟阿婶他们解释清楚就追出去了，回来时刚好看到阿婶在门口等着，她满脸抱歉，正要开口说话。 阿婶却指了指她怀里睡着了的小鱼崽，生怕吵醒到小家伙，示意她先把孩子抱进屋里。 荆未眠感激地点了点头，又跟阿婶要了些绷带，这才抱着宝宝回到小屋里。 大概是因为那会哭得太厉害了，怀里的小鱼宝宝紧紧搂着她颈脖，小脸埋在她颈窝那里，气息还时不时抽泣一下，被荆未眠的手轻轻拍着小后背安抚了好一会，才逐渐得以平复下来。 只是，在她捧着小家伙的尾鳍快要缠好绷带时，原本还埋在颈窝睡觉的小鱼崽似乎被她弄醒了，但又没有完全醒，小尾尖不安地扭了扭，像是意识过来是荆未眠在抱着自己，小手蹼抱得更紧了。 荆未眠把剩余的绷带放下，伸手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妈妈抱你睡。” 她抱着荆小予躺了下来，动作很轻地调整着抱崽的姿势，全程护着宝宝的脑袋和尾鳍，并让宝宝枕在自己的臂弯处。 等到宝宝在她身侧酣然熟睡下来。 荆未眠将垂在宝宝额头的柔软碎发拨向耳后，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宝宝的乖软睡容，看着看着，视线又慢慢往下移，看到小鱼崽可怜巴巴蜷在她手边的包扎着绷带的尾鳍，不知为何，又再次难受了起来。 默不作声地，低头抱住了她的小鱼宝宝。 也只敢趁着宝宝睡着了，才敢偷偷把脸往她宝宝的颈边埋。 可尽管已经努力克制住了情绪，一不留神还是洇湿了眼角，偏偏她自己还浑然不觉，只是紧紧抱着她的宝宝。 荆小予不知是什么时候醒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荆未眠埋在自己的肩头那里，有潮湿的痕迹沾落下来，正好荆未眠把脸抬了起来，“宝宝？” 荆小予看到荆未眠比那会更红的眼睛，抿了抿唇，再也绷不住了似的，下一秒就扑进她了怀里，小手抱得很紧，几乎闷在荆未眠怀里哽咽道歉，“对不起，我骗荆未眠的，我其实，一点都不讨厌荆未眠……” 意识过来宝宝又误会了自己，荆未眠这次把小鱼崽直接抱了起来，低头捧着小鱼崽的脸蛋，边擦泪边哄，“不是的宝宝，我当然知道宝宝说的是气话。” “可是，可是你刚刚又哭……” 荆未眠沉默了一下，如实告诉：“因为我觉得我没有当好宝宝的妈妈。” 荆小予红着眼睛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荆未眠，听到她接着说，“看到宝宝那样不管不顾地伤害自己的尾巴，妈妈觉得好难过。” “妈妈难过为什么宝宝孵化的时候，我没有在宝宝身边，所以现在连奶粉都不会冲，最基本的这些都要宝宝来教妈妈……” 荆未眠说到这里，顿了顿，失落地望向自己说话间恢复的鱼尾。 荆小予一脸滞愣地循着她的方向望过去，这才发现荆未眠目光所至的粉色鱼尾那里，缺了一块记忆鳞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什么，荆未眠又接着收回视线，很认真向他解释：“可是宝宝，妈妈没有不要你，也没有不爱你。” 荆小予扁着嘴巴，还试图控诉：“可是，你给别人送礼物……” “是我不好，没有提前跟宝宝说清楚这件事。” 荆未眠把前因后果都跟荆小予解释清楚，“因为阿婶跟我说过，刘爷爷家本来有个女儿，但是生下孩子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我想着刘爷爷借了奶粉给我宝宝呢，我就想剥下一片鳞片伪装成小手串送给刘爷爷家的小孙子，这样以后爷孙两人要是生病了，手串上的鳞片能起到疗愈作用。” “但是我没有事先告诉宝宝，害得宝宝这么生气，对不起，宝宝。” 荆未眠说着，又忍不住把宝宝抱住，俨然比她宝宝还要黏人的，把脸埋在宝宝肩膀上：“以后我都听我宝宝的。” 第84章 宝宝，你真的不要我陪你吗? 星环基地。 部下进来禀报时，荆慈深正在阅览着光屏上的星标信息，听到部下说来的人是联盟帝国的那位陆上将，荆慈深略微诧异地挑了眉，随即微笑了一下，把人请了进来。 肉眼可见的，陆敛白这几天应该未能睡个好觉，对比先前在塔楼会议大厅那会，面色看上去疲惫又冷峻，进来以后也没有任何废话，直接问他要人。 这让本要客客气气邀请他入座的荆慈深颇感无奈，“陆上将，无凭无据的，你怎么还——” 陆敛白：“我既然能找到这里来，代表我已经查探过那艘飞船的源头，荆慈深，你这样做总有个目的。” 荆慈深静了几秒，只好从座椅站了起来，看向长桌对面的陆敛白，笑了笑道： “我原本打算是等陆上将再着急些天，到时再请陆上将过来一趟的，没想到陆上将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一边打量陆敛白，眼底的笑意更深，“不过既然陆上将都敢单枪匹马来到我的地盘，想必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只可惜，我并不想要陆上将的命，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 荆慈深看得出来陆敛白并不想在他这里任何多余的时间，他便摆明了自己的目的，眸光视线直截了当停落在陆敛白的心脏部位上方，又道。 “只要陆上将能够主动自愿剥离出身上的鳞核，我必会对陆上将所想知道的知无不言，包括眠和幼崽的下落。” 陆敛白循着他的目光缓缓移至自己的心脏，静默片刻后，发出一声“嗤”地冷笑，“原来如此。” 荆慈深眯了眯眼眸，不太清楚陆敛白这声冷笑是何意，仍然道，“陆上将可要考虑清楚了，你忍心看着眠，还有你们的孩子，处在火海炼狱之中吗？陆上将考虑得越久，他们母子承受的折磨只会跟着一天天加重。” 陆敛白冷静地抬起眸，“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自愿剥离出鳞核，你就会告诉我荆未眠和宝宝的下落？” 荆慈深一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一切仍在自己的掌控当中，不由勾了勾唇：“当然。” “那么——”陆敛白接着把话说完，“我更不可能让你得逞了。” 荆慈深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看向他的眼神闪过一丝丝遗憾，“陆上将确定吗？我一直以为，当年眠不顾自己性命安危都要把鳞核给你，想必陆上将对眠也是同样的情深义重，结果现在看来，眠是看错了人，把鳞核交到了陆上将这样的人手上……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话音刚落，殿外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荆慈深，你当人人都是傻子吗？恐怕人家上一秒刚交出鳞核，下一秒你就要利用眠眠的鳞核大做文章了，你会那么好心让他们团聚？” 荆慈深沉下脸：“赫斯，滚出去。” “滚就滚，你以为谁稀罕待在这里？”赫斯说着，侧头瞥一眼陆敛白，“喂，你走不走？” 眼看着陆敛白当真冷漠转身要走，荆慈深再度开口，“即便赫斯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陆上将，想要见到眠，你只有这个机会。三天之内，只要你想清楚，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但如果过了最后的期限，到那时，即便你拿着鳞核来求我，也无济于事了。” 说罢，荆慈深挥手让殿外的卫兵撤退，“让他们走。” 荆慈深对此势在必得，陆敛白既然敢只身前来，就一定不可能放弃唯一的找到荆未眠的机会。 而此时，陆敛白刚折返回到星舰，便把几个关键信息报了出来。 “火海炼狱，长时间停留在那个地方会加重对人鱼的伤害，三天之内。” 旁边的赫斯一边排查星标位置一边骂人，“而且那个地方还屏蔽了一切探测系统，可见荆慈深那个变态蓄谋已久！” 陆敛白没跟着他废话，“能够对人鱼造成伤害的海域应该很少，可以从这个方向着手调查。” 他这话点醒了赫斯，赫斯一瞬间拉回理智，“对，人鱼具有净化疗愈一切的能力，怎么可能会有海域反过来对人鱼造成伤害，除非——” 赫斯立刻将密密麻麻的星域光标不停放大，在数分钟后，终于划拉到一处几乎隐蔽坍缩在星尘中央的一点光标。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远古人鱼族的禁区地带，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 陆敛白连多问一句都没有，盯准光标具体位置，干脆利落直接掉头返回驾驶舱，目标明确前往那一抹微不可察的光点。 …… 无名岛的小渔村。 刘爷爷家门外。 荆小予规规矩矩变回了人类小孩模样，此刻正迈着两条小短腿在刘爷爷家的门外踌躇徘徊。 而被藏在不远处树后的荆未眠没忍住探出了头，超小声问：“宝宝，你真的不要我陪你进去吗？” 荆小予立刻严肃摇了头。 怕荆未眠真的过来，还小跑回去，伸出小手把她往树后推了推，奶声奶气地，又很霸道地跟她交代：“我送完东西就出来了，荆未眠，你不要跟进来，听到了吗？” 荆未眠低头看着她宝宝顶着一张玉雪可爱的小圆脸讲这样霸道的话，忍住了想要揉乱宝宝好不容易打理整齐的毛茸茸短发，乖乖答应，“知道啦宝宝。” 荆小予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衣领，转身走向刘爷爷的家门口，抬起小手敲了敲门。 昨晚跟荆未眠把话说开以后，荆小予就知道是自己误会荆未眠了。 而且一想到荆未眠之所以给刘爷爷家的孩子送礼物，是为了报答刘爷爷借奶粉给自己喝，荆小予就按捺不住地想要翘高尾巴。 只是，他昨天在刘爷爷家抢完手串说跑就跑了，实在不是一个乖宝宝的行为。 所以他一早起来跟荆未眠商量过后，决定亲自过来赔礼道歉。 但可能是因为那股子占有欲又在暗暗作祟，荆小予还是不肯把荆未眠做的贝壳小手串交出来，就自己忍痛偷偷抠下一小块鳞片做成一样的贝壳小手串。 至于为什么不准荆未眠跟他一起进去，还不是因为刘爷爷家那个小孩一看到荆未眠就挪不开眼似的。 他当然知道荆未眠就是会很让人着迷！ 没有人会不喜欢荆未眠！ 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扼断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危机。 他才不要荆未眠多看除了他以外的宝宝一眼，一眼都不行！ 第85章 我承认你有资格当眠眠的配偶 想着，门被缓慢地推开了。 出来开门的是刘爷爷的孙子刘西西，他看到荆小予在门口站着，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还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看。 荆小予一秒猜出他的心思，用他小小的身躯挡住刘西西的视线，“就我自己。” “哦……”刘西西有点失落地收回目光，不过很快他想起家里还有很多木板拼图需要荆小予帮助，全然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似的，友好地邀请他进来。 “小予弟弟，你进来呀。” 荆小予对这个称呼微感怪异，但想着自己这趟是过来跟人道歉的，只好暂且忍耐下来，“嗯”了一声跟着刘西西进到院子里，问，“刘爷爷呢？” “爷爷在做鱼饼呢。” 刘西西说着，正要颤悠悠抱起刚刚为了去开门临时放到地上的水盆，荆小予伸手过去，“我来拿吧。” 他好歹是一条小人鱼幼崽，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刘西西一看比他小一岁半的荆小予搬起水盆，小身板那样稳当挺拔，都不带摇晃一下，小脸上更是崇拜：“小予，你好厉害！你又会拼拼图，又会搬水盆！” 荆小予压了压上翘的嘴角，故作淡定地：“好了，你快带我去找刘爷爷。” 两小孩到了厨房那边，刘西西主动跟正在忙活的爷爷说，“爷爷，小予来啦！” 荆小予把水盆放到旁边的小桌，来到老人家面前，为昨天的事情正式向他们爷孙两人道歉。 刘爷爷听得一愣一愣的，眼见小家伙说着还要鞠躬，赶忙拉住了小家伙，“诶唷，哪有那么严重，小予你一个还在喝奶的小宝宝，跟自己妈妈哭闹一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西西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天尽跟我这个老头子哭嚷个不停，哪像小予你这么乖哦。” 荆小予听到“跟自己妈妈哭闹”这句话，眼睛明显亮了亮，他把早已准备好的贝壳手串拿出来，递给刘西西，“这个是送给你的贝壳手串。” 刘西西套进小手腕里，高兴得忍不住仰头跟自己爷爷炫耀，“爷爷，这是小予弟弟送给我的贝壳手串！” 刘爷爷视线落在他小手上那条贝壳手串中间的鳞片，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了，笑了笑说，“那你还不谢谢小予弟弟。” 刘西西立刻跟荆小予大声道了谢。 荆小予留在厨房帮衬，期间还帮刘西西把他的玩具拼图重新组装了一遍。 原本刘爷爷还要留他吃点东西的，但荆小予摆摆手表示自己吃过了，又说妈妈还在等他，这才跟刘爷爷和刘西西挥手道别了。 从刘爷爷家出来以后，荆小予迫不及待跑到树后，却发现树后并没有荆未眠的踪影。 荆小予呆了呆，一缕微不可察的幽蓝暗光刚要爬过眸底，但还没得来及酝酿出暴戾的能量，下一秒，荆未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宝宝，我在这里。” 荆小予扭头看到荆未眠正蹲在树后几米外的石头边上，瞳仁一瞬间恢复清明，想也不想跑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情绪发作，荆未眠伸手一捞，顺势就把他揣抱到自己腿上，指着岩石壁底下的划痕。 “宝宝你看，这像不像人鱼攻击形态下的手蹼？” 荆未眠一边说，还试着用自己的手沿着上面的划痕微微曲张成同样的攻击形态。 荆小予眨巴眨巴眸子，循着荆未眠所指望了过去，下意识第一反应是，石壁上的手蹼痕迹根本没有荆未眠的手蹼好看，紧跟着才后知后觉从荆未眠怀里抬起脑袋，“这里真的有别的人鱼存在？”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上岸这两天以来，我始终没有感知到同类的气息。”说着低头摸了摸小鱼崽，“宝宝你有闻到吗？” 荆小予微微耸动鼻翼，认真嗅闻一番，“宝宝也没有闻到。”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小脸微红。 看荆未眠还有心思摸着他脑袋玩，荆小予忍不住拿小手抓住她的手，很是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知道啊。”荆未眠故作不安地揣起荆小予两只小手，放到她脸颊两侧捂了捂，“有危险的话，宝宝会保护我的吧。” 荆小予重重点头，“当然！” “那我就放心了！” 荆未眠把鱼崽抱了起来，转身就走。 荆小予本能搂住她了颈脖，“去哪里啊？” “回阿婶家，找阿婶问点事。” “可是荆未眠，你忘记把我放下来了。” “哎呀没办法，妈妈好黏宝宝的，不抱着宝宝都走不动路了！” 如此，荆小予就不说话了。 心满意足埋进荆未眠的颈窝里，嘴角都快撅上天了。 并且因为得到荆未眠近距离的安抚疗愈，不知不觉间，荆小予尾鳍尖上的暗蓝光泽相比一开始已经退化了不少。 回到了阿婶家里，看到阿婶已经在厨房准备午饭，荆未眠没好意思进去添乱，就主动拿了扫帚开始打扫小院，至于荆小予，则默默跟在她后面收拾残局。 等吃完饭以后，荆小予继续修理放在院子外头那把坏掉了的小凳子，荆未眠则跟着阿婶在屋子里整理东西。 一开始两人的话题还只是往荆小予身上聊，聊着聊着，荆未眠突然跟阿婶说起，“我刚刚带宝宝回来的路上，发现路边石头上有些奇怪的划痕。” 阿婶听到这话，整理衣物的动作略微停顿，低着头并没有马上回答。 荆未眠原本也不想逼迫阿婶，但事关宝宝的安危，荆未眠不得不直面上次就想问的问题。 “之前阿婶你给我拿被子的时候，我看到你手腕上的鱼鳞了。” “阿婶，你也是人鱼吗？” …… 与此同时，一艘星舰在抵达星标海域后，失灵迫降于海面上方。 舱门打开，赫斯在海里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游到一处礁石，扭头却发现那位陆上将先一步捕获到那艘撞碎在海域结界外的飞船。 眼看着陆敛白把飞船里外翻了个遍，赫斯没忍住开口提醒：“喂，拜托你冷静一点，就算你现在把飞船拆了也没有用！” 陆敛白面容苍冷，好半晌，才强行迫使自己松开伤痕累累的手。 “海域的结界就在前面，不过陆上将，有件事我有必要跟你强调清楚，这里既然被称为人鱼禁区地带，也就是说，即使是净化能力超强的人鱼进入这片海域都会因此受到伤害，更别说你一个区区人类，你确定你真的要进去吗？我可不敢保证你到时候会出现什么状况，如果到时——” 还没等赫斯把话说完，赫斯瞪直了眼睛，他看到—— 那位陆上将就跟不要命似的直接撞上那道连他都不敢轻易靠近的结界屏障，甚至是冒着自身崩乱的危险，用尽全部精神力在徒手撕开结界。 赫斯咂了咂舌，咬紧牙关紧跟了过去的同时，脑海里悻悻冒出了一句。 好吧，我承认你确实有资格当眠眠的配偶。 第86章 鳞核剥落 结界上遍布蜂窝矩阵的裂纹，细细密密的，仿佛每一道裂痕都渗着诡异的蓝焰，而在陆敛白徒手将其撕开一道口子时，矩阵上的蓝焰几乎是一瞬间涌向陆敛白整个身躯。 岩浆般汹涌的蓝焰从豁口不停喷薄而出。 而陆敛白就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似的，还凝聚起精神网趁势冲进这道刚被撕开又在快速向内收缩的豁口当中。 赫斯自身后游过来，怒吼一声，“陆敛白你别是疯了吧！” 他已经极快伸了触手过去，但还是没有阻拦住陆敛白，眼看着他一个人类就这么靠着自身随时崩坏的精神网毅然决然冲进了那道喷涌着蓝焰的豁口。 赫斯一咬牙，用全部触手抵挡住身体致命要害，也跟着冲了进去。 几乎是在跃进豁口的一瞬间，结界屏障重新凝结恢复如初，而赫斯身上的触手也不出意外被那灼烈的蓝焰彻底齑化。 得亏他的触手拥有再生能力，赫斯在承受短暂的剧痛后，挥开刚生长出来的还很短小的一小段触手，拖动水流。 等等。 陆敛白那家伙呢？ 别是在冲进来的一瞬间就被焚化为海底养分了吧？ 赫斯心惊胆战在海里四下搜寻，他怕的不是陆敛白死了，他怕的是之后要是真的找到眠眠了，眠眠问他要人！ …… 此时小渔村内。 阿婶在听完荆未眠的话后，看着荆未眠好半晌，终于将自己手腕的袖口往上挽了挽。 这下荆未眠得以看得更加清楚，阿婶手腕皮肤上的鱼鳞纹理，和正常人鱼的鳞片形状其实并不一样，甚至是有些怪异不规则的畸化。 荆未眠怔怔看着阿婶的手，“怎么会……” “之前不跟你说，是怕未眠你知道了以后会惶恐不安。住在小渔村里的，其实都是被人鱼王族流放到这里的一支护卫队，我跟你严伯伯，是那支护卫队的首领……” “我也记不清楚至今已经过去多少年了，这些年里，每一个妄图想要逃离这片被下了咒的海域的人鱼，最终都会落得葬身海底的下场。” 荆未眠蹙起眉：“下了咒？” 阿婶轻轻点了头，“被流放至此的人鱼，时间长了就会褪去人鱼形态，所以并非是我刻意要对你隐瞒，而是……的确已经变不回人鱼的模样了。” 荆未眠略微凝思。 难怪那天严伯伯在海上发现她和宝宝的时候，对她的人鱼身份只字不提。 他们大概也以为自己是被流放至此的吧？ “阿婶，你刚刚说，你和严伯伯还有渔村里的村民们，都是来自同一支护卫队，那当年你们是为了——” 没等话说完，荆未眠骤地感觉胸腔一沉，她下意识按住了跳动频率极度不正常的心脏部位。 阿婶一眼看出荆未眠状态不对，立刻伸手搀扶她，“怎么了未眠？” 荆未眠按着猛烈起伏的心口，在手指尖本能延伸出蹼指弧度的顷刻间，清楚感应到了什么。 鳞核…… 是她的鳞核。 荆未眠仓促跟阿婶说了声“阿婶我有点急事，等我回来再说”，刚出院子，荆小予一看到她出来就也跟着站了起来，但还没等开口说什么，就被荆未眠一手揣过怀里往海边的方向赶。 “荆未眠，我们要去哪里？” “陆敛白可能出事了！” 荆小予一脸懵，“爸爸也来了吗？” 荆未眠清楚感应到鳞核离她越来越近，她把小鱼崽放到海边，“宝宝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海里查探清楚！” 说着，不等荆小予回答，荆未眠就伴随着涌上来的浪潮没入了海底。 按理说，如果鳞核是好好待在陆敛白体内的情况下，她没道理能够这样清楚感知到鳞核的位置，只有一种可能，鳞核从陆敛白的心脏脱离出来了，并且距离她很近，所以她才能感觉得到鳞核在朝她靠近…… 可鳞核好端端的怎么会从陆敛白身上剥落出来？ 荆未眠想到海域深处的那道结界屏障，心下有了不好的揣测。 那抹粉色的尾鳍在海底疾速穿行，所到之处，身后洋流被高速旋出一道道白浪。 不知过了多久的，荆未眠拨开面前高耸的珊瑚群丛，在前方的不远处发现了闪烁着粉光粼粼的光圈，游近一看，是她的鳞核发出的光形成巨大的粉色水泡屏障，将人保护在水泡屏障里面。 荆未眠伸出手蹼去接的瞬间，鳞核感应到她的触碰，水波颤了颤，沿着她的鱼尾尖的鳞片纹理游蹿而上，自动在她的心脏位置契合归位。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原本只是覆在尾鳍两侧的鳍丝蔓延蓬松出层层叠加的粉色花瓣裙摆状，华丽而纤长的，并且，原本失去的记忆鳞片也因为鳞核的归位而迅速生长恢复。 手蹼间流溢着细碎星尘般的粉光，荆未眠用那团快要展开至半圆弧度的纱鳍长尾接住了从破裂的水泡屏障坠落下去的人。 晃着长尾将人类抱起来。 映入眼帘的，果不其然是陆敛白，不对…… 此时被她鱼尾缠抱着的少年尽管还是陆敛白那张脸，但对比已经在星域战场上征战厮杀多年的陆上将，褪去了那份在军队淬炼过的沉稳肃杀，面孔轮廓看上去清冷白皙，简直就像是……少年时期的陆敛白…… 荆未眠伸手扒了扒此刻在他身上略显宽长的军装，在看清楚他心脏上方仍然还印着独属于她的鱼鳞印记，彻底确定自己没有认错，这就是陆敛白。 荆未眠眉眼跳了跳，忽而又想到阿婶说过的。 人鱼在这片海域待得太久回出现鱼尾退化状况，但陆敛白是一个人类，难道他间接受到这片海域影响，直接被退化到少年阶段了？ 还没等她再细想下去，眼尾余光瞥见珊瑚礁底下一抹祟动身影，荆未眠疾游过去，将其拽了出来。 “眠眠是我！” 荆未眠自然认得出来面前这个挥舞着几段小触手的是赫斯，她把人打量了遍，确定赫斯并没什么大碍，侧了侧头询问，“他什么情况？” 第87章 就你的人类配偶娇气，还得跟你睡 赫斯循着荆未眠视线，瞅了一眼被缠在她鱼尾中间的人类，想也不想推卸道。 “不关我的事！来之前我就警告过陆敛白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类能进得来的地方，他什么也不听就要莽进去，我拉都拉不住，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他自找的，眠眠你可不能赖我头上！” 说着又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帝国上将，连这样显而易见的危险都衡量不明白。” 荆未眠垂下眼睫，看了一眼被她鱼尾卷住的人类。 还能因为什么。 荆未眠没在这个节骨眼多说什么，让赫斯跟上她，往海岸的方向游去。 途中由于赫斯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小触手游得太慢了，荆未眠看不下去，伸出手蹼一把拎过他颈脖，加速前行。 荆小予在海边等了很久，一会在浅滩来来回回地踱步，一会又爬上礁石仰高了脑袋往远处张望。 不知不觉间，焦躁不安的情绪被再次放大，眼瞅着身上又要炸开电光，荆小予咬住嘴唇，从口袋里摸出荆未眠做的那条贝壳小手串，套进了自己的小手里。 在小手串中间那片粉色鳞片的疗愈下，刚涌上眼底的幽蓝暗光很快被遏制压抑了下去。 荆小予小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呼了呼气。 努力挥散掉那些不好的糟糕的坏情绪。 他不要再让荆未眠哭了。 正想着，小耳鳍尖抖了抖，荆小予听到海浪的异动，紧跟着，清楚嗅闻到来自荆未眠的气息越来越近。 荆小予刚从礁石爬下去，就看到一股巨大的海浪掀涌而来，纤长的粉色鱼尾啪唧一下跃了上来。 层叠花瓣状的鱼尾纱鳍泛着水光缎般的淡粉光泽，垂曳在白色沙滩上。 荆小予呆呆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赶紧小跑过去。 “荆未眠——” 荆未眠微微喘息着抬手拨开层叠厚重的花瓣纱鳍，出声安慰跑到跟前的小鱼崽，“宝宝我没事……” 她一边说着，摆动鱼尾，将包裹拢落在层层纱鳍底下血迹斑斑的人类捞了起来。 荆小予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十分警惕，又怀疑又不确定地：“这是爸爸吗？” “唔……”荆未眠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她宝宝解释。 结果荆小予在这方面简直跟她如出一辙的机灵，二话不说就伸出小手扒开陆敛白身上的军装衣衫，看到从小摸到大的鳞片印记还好好的印在胸口上方，荆小予这才松了口气，“真的是爸爸。” 荆小予眼睛睁得大大，仔细端详陆敛白的面孔，还有身形轮廓，奇奇怪怪地嘟囔，“奶奶之前给我看过爸爸以前的相册，爸爸现在怎么长得跟在军校念书那会的照片一样了？” 荆未眠听了也跟着好奇上手摸了摸陆敛白这张少年脸，白皙光滑的，嫩得能掐出水来，“真的假的，宝宝，他上军校那会就是长这个样子吗？” “真的，虽然也是一副冷冷酷酷的，不会主动跟人讲话的样子，但现在的爸爸就是照片里的样子。” “我说——”被狂狼拍打在几米外沙滩上的赫斯，努力艰辛地爬了起来，“眠眠，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有什么好研究的，能不能……先管管我这个还能动弹的？” 荆未眠和小鱼崽齐齐扭头过去。 还没等荆未眠说话，荆小予立刻身体力行挡住她的视线，冲人质问：“你是谁，谁允许你叫眠眠的？” 赫斯撑坐在沙滩石头旁边，幽幽地盯着小鱼崽开口：“眠眠，你别告诉我这条小鱼就是你一直以来日思夜念的崽……” 荆未眠：“啊，没错，是我宝宝。”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准备问罪的荆小予，听到那人说荆未眠对自己日思夜念，眸子里的凶性瞬间消散化成一汪水雾，他眨巴眨巴眸子转头回去，被荆未眠摸了下脑袋，“宝宝没事，他不是坏人。” 正好说话间，严伯伯的渔船靠岸了。 荆未眠稍微跟严伯伯解释了几句，最后在严伯伯的帮助下，严伯伯搀扶着赫斯，荆未眠直接用鱼尾把陆敛白拖回去。 回到阿婶家里，阿婶看到她垂曳在身后的花瓣状鱼尾纱鳍呆怔了好几秒，原本要开口问什么的，对上老头的眼神后，只得暂且按下困惑。 眼看着荆未眠还要把一个少年往屋里带，她赶忙上前阻拦，“一会把柴房收拾收拾，让两个小伙都住柴房那屋吧。” 荆未眠鱼尾巴把陆敛白缠得更紧了，一脸清纯地对视上阿婶的目光，“阿婶，他是我配偶。” “啊？”阿婶傻眼了，下意识看了看被她鱼尾裹着的少年，又看了看跟在荆未眠身侧的小鱼崽。 荆小予也点头承认：“爸爸受伤了。” 在阿婶还没反应过来时，荆未眠又接着小鱼崽的话往下说，“他身上伤势挺重的，跟我待在一屋比较方便照顾。” “哦，哦好的，那这位——”阿婶稍稍回神过来，指向赫斯那边的方向。 荆未眠想也不想说：“他皮糙肉厚，随便睡哪都行，阿婶你不用管他的。” 赫斯：“……好好好，就眠眠你的人类配偶娇气，还得跟你睡一间屋子才能照顾，我就要睡柴房！” “你知道就好，一会休息好了起来帮严伯伯和阿婶干活，不准偷懒！” 荆未眠交代完话，又跟阿婶多说了几句，这才带着陆敛白回到小屋里边。 她把重伤昏迷的陆敛白放到床上，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时，宝宝很体贴地出去找严伯伯找了一身旧衣服，又去接了一盆水，回来时，荆未眠已经帮陆敛白换好干净的衣服，正在给他的伤口进行疗愈。 荆小予也没闲着，又给爸爸擦脸又给爸爸重新整理扣得歪歪扭扭的纽扣，还有往里内翻的衣领袖口。 等弄完母子两都累坏了，纷纷趴倒在陆敛白身上睡着了。 翌日清早，陆敛白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漆黑冰冷的眸。 在他的左侧胸口处，压着一团微翘着尾巴尖的小奶鱼。 右侧胸口埋着凌乱柔软的粉发脑袋，一只纤细的手从他衣摆摸进来，软乎乎地搭落在块垒分明的薄肌上。 第88章 宝宝，让你爸爸给你冲奶粉 陆敛白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处在梦境里。 他盯着摄入瞳孔的这一幕，久久没有回过神，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梦。 是因为近期刚上过精神值专项的考核测试课程吗？ 但他记得当时他是以满分通过测试考核的。 教官也说他整个考核过程当中，精神数值并未发生丝毫波动起伏。 可此时此刻，伸进上衣下摆里的那只细手还在自己绷紧的腰腹那里来回摸着。 他从未触碰过这样柔软的手指，像是裹着水一样的。 尽管以为是在梦中，陆敛白惯来平稳的呼吸频率还是错乱了一瞬。 他冷静克制地一把捉住梦里海妖的手，本要将其撤开，却被海妖顺势带着他的手往身上靠拢，把半边脸都枕进他的掌心里。 陆敛白的手掌被迫托着那薄软的脸颊，凌乱的几缕粉发压过水润浅红的唇珠，指腹似有若无抵在她的唇侧。 他垂眸注视着，清楚感知到自己的脉搏发生猛地跳动。 像是被漂亮的海妖施了魔法，无论如何也驱使不了自己把手抽回去。 与此同时，陆敛白才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被压在左侧胸口处的那尾小奶鱼揣在怀里，被当作抱枕靠着睡。 陆敛白脸色又变得有些怪异，似乎是不想再围困沦陷在这样真实又荒谬的梦境当中，他硬着头皮把被小鱼崽抱着的那只手抽走。 下一秒，小奶鱼险些从他胸口滑落下去，又自己自食其力咕蛹蛄蛹鱼尾尖爬回到他的左侧胸口，不太高兴地抬起脑袋，揉了揉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责备，“爸爸，你都没有抱好我，我差点就掉下去了。” 陆敛白睫毛低垂，极力维持着并不太平稳的声线，“你叫我什么。” 荆小予奇怪地歪了歪头，嘴唇翕动，原本要开口问他话的。 听到旁边荆未眠的呼吸声像是苏醒过来了，荆小予又爬到荆未眠脸边，凑近叫，“荆未眠？” 荆未眠难得睡了个好觉，这会有点想赖床，还不太愿意起来似的，脸颊困倦地蹭了蹭少年的手掌心。 听到小鱼崽唤她，便把小鱼崽的小手也捉过来，贴着颊边，模糊地咕哝了一声，“宝宝，让你爸爸给你冲奶粉吧。” 荆小予：“可是爸爸刚刚问我叫什么。” “唔？” “荆未眠，”荆小予咕蛹蛄蛹，趴得更近了，小声又谨慎地贴着妈妈的脸问，“爸爸是生病了吗？” 陆敛白：“……” 他看着一大一小在他胸口上状似无人地窃窃私语，偏偏每个字都被他听了个全。 这时候荆未眠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抬起头打量被她和小鱼崽趴在身上佁然不动规整平稳躺在床上的陆敛白。 清早的阳光从木窗照进来，少年脸上皮肤泛着白皙冷劲的光泽，嘴唇薄薄的，冷静地抿着，看着她。 包括身上的上衣领口和下摆都被她扯得微微敞开，一副被她蹂躏得不轻，又碍于浅薄的脸面，硬是一声不吭地隐忍着。 反而荆未眠托着脸越看他这副模样越来劲。 甚至没忍住上手，捏着他线条优越的下颌，来回地端详，“真退化回到念军校那会了？” 这时，陆敛白盯着她粉色的唇瓣，像是终于抑制不住似的微微偏开脸，压下攥动的喉咙，语调矜冷地开了口：“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吗？” 大概是因为有了刚刚险些害荆小予从他身上掉下去的前车之鉴，陆敛白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手还很礼貌绅士地搭在荆未眠的腰侧，做好如果她也不小心滑落下去可以及时将她扶住的准备。 荆未眠挑了下眉，揣抱着小鱼崽直接从他身上下来。 陆敛白原本虚握在她后腰的手掌落了个空，连带着心头也莫名空了一下，他挺直背脊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刚那会他的视觉感官全部都被荆未眠和小鱼崽所占据，以至于等到这会儿他才余出一二分心神环顾眼下身处的环境。 陆敛白皱紧眉头。 说实话，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破败老旧的房屋。 就像不该是在他这个时代所存在的产物。 他再次望向荆未眠，正要再开口询问，没曾想荆未眠直接把小鱼崽往他怀里一塞，边披上外套边跟小鱼崽说，“宝宝，你来跟你爸爸讲，我着急出门一趟。” 门吱嘎打开又被关上，陆敛白听到荆未眠喊了一声“阿婶”，紧跟着脚步声很快远去。 荆未眠真的说走就走了。 陆敛白低下头，对上被塞进怀里的小鱼崽那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抱崽的动作局促而又严谨。 他沉默地呼吸着，直至此时此刻，仍然觉得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很不真实。 明明他上一秒还是联盟首都星里的一名一心钻研各项考核演习的军校学生，怎么一觉醒来就…… 荆小予同情地看着陆敛白沉默又严峻的模样，想到荆未眠交给他的任务，便主动开了口问道。 “爸爸，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好半晌，陆敛白眼眸终于微微动了动，暂且忽视了小鱼崽对他的称呼，说：“……有。” …… 另一边，荆未眠完全不担心父子俩会有什么问题，一早就跟着阿婶出门了。 渔村的后面有一块地势偏高的山坡，阿婶第一次领着她到山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荆未眠的错觉，好像自从昨天她把陆敛白和赫斯带回来以后，阿婶对她好像比之前要更加照顾了，上山的这一路上，阿婶一直搀扶着她，面前有什么拦路的树杈野草，也坚决要铲开了让放心让她过去。 在阿婶的带路下，很快来到了山林深处的一处隐蔽洞口。 一开始荆未眠还不知道那是个山洞，阿婶把她带到稍微平地的树旁，让她先等一会，紧跟着荆未眠就看到阿婶用手里的刀具砍开了面前密密麻麻的藤蔓。 荆未眠想过去帮忙，阿婶却叫住她，“这藤蔓很多刺，未眠你没戴手套先别过来，我马上就好了！” “好吧，我知道了阿婶。” 第89章 老婆 荆未眠只好乖乖在原地站住，总觉得阿婶是不是把她看得越发娇气了。 等阿婶把砍下来的藤蔓向两边拨开，眼前赫然出现一道石门，阿婶从颈脖扯下一条类似鱼骨形状的吊坠，放到石门中间的凹槽处，轻易就推开了石门。 “走吧未眠。” 山洞深处大概是存在什么发光物体，岩壁透过来微弱的光源。 阿婶轻轻拉住她的手腕，领着她往山洞里面走，一边轻声说起那段过往。 “当年暗势力潜入人鱼王族，大肆屠戮王室成员，并推翻统治，王后担心最后仅存的王族纯正血脉后代也会被暗势力戕害，派我跟你严伯伯这支护卫队护送小殿下从王族离开，我们一路被暗势力追杀，最后实在迫不得已，只好让护卫队的一员带着小殿下离开，而我们则负责引开暗势力，最终被驱逐至这片海域……” “来到无名岛一段时间后，我跟你严伯伯很快发现了部分护卫的人鱼形态开始出现退化，我们不清楚这样的退化会不会殃及王后留下的至关重要的信物，所以，我们最后决定把东西藏进山洞里面。” 阿婶说到这里，脚步也停了下来。 面前的石壁嵌着一枚璀璨夺目的鳞珠，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泽，又和珍珠完全不同，上面细细密密刻着海浪秘纹。 阿婶将其小心地取了下来，“这枚星纹珠，是当年王后留给小殿下的。” “这是王后留给小殿下的其中一件信物，原本还有一整箱宝物，当时我们被驱逐来到这片海域时，情况十分混乱危险，很多东西都遗落进海底，包括王后留下的那箱东西也没能保得住。” “尽管之后护卫队多次在海底搜寻，可始终没有能够找到那箱东西，而且……后来随着剩余的护卫队成员的人鱼形态逐渐退化，更是无法再下潜到深海去找了……所以，到现在也就只剩下了这一件信物……” 阿婶说着这番话的同时，将虔诚捧在手心的星纹珠缓缓递向荆未眠的方向。 荆未眠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冷静地分析：“阿婶，你突然把你们护卫队保守多年的秘密告诉我，而且现在还把你们王后的信物拿给我看，是我想的那样吗？” “也不是突然。”阿婶看得出荆未眠有些防备，只好解释道，“原先未眠你带着小予来到这里时，我和你严伯伯都只以为你是被暗势力王室流放到这里的普通人鱼。” “但是……在昨晚未眠你带你的配偶，还有另一个小伙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未眠你的鱼尾巴……发生了变化。” 荆未眠一愣。 阿婶指的是她鳞核复位后的鱼尾形态吗？ “未眠你应该知道，人鱼在步入成熟期时，两瓣尾鳍一般都会长出一些鳍丝，鳍丝越多越长就代表人鱼越强大，而未眠你昨天的鱼尾，蜕变成了花瓣尾，你应该不曾在其他成熟期的人鱼身上见到过这样的鱼尾形状吧？” 阿婶想到昨晚荆未眠回来时，她所看到的，荆未眠鱼尾展开的纱鳍边缘透明如玻璃，往里衔接的每一片每一层叠纱鳍褶皱则是渐变的浅粉花瓣状，那样华丽漂亮的花瓣鱼尾，在此之前，她也只在过去血统纯正的人鱼王族身上看到过。 荆未眠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又抬起眸，一眨一眨。 “那说明，我是比较漂亮的人鱼？” 阿婶哭笑不得，“未眠当然漂亮，我的意思是，花瓣尾是属于人鱼王族的独特印记，这也是我为什么带未眠你来到这里的原因——” 荆未眠斟酌了片刻，说：“阿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真的？” 荆未眠迟疑着，不想就这么无情地浇灭阿婶眼里的希望，只好点下了头，答应道：“我会尽我所能，找到遗失在海底的那箱东西的。” 其实荆未眠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人鱼王族仅存的后代，她觉得这距离自己是很远古很遥远的事情。 不过，自从来到这里，阿婶和严伯伯帮了她这么多，现在阿婶都把这样重要的秘密告诉了她，她无论如何也要尽全力去帮阿婶把那箱东西找回来。 而且，说不定那里面的东西还能让阿婶他们恢复人鱼形态，更甚至，能够帮助他们逃脱这片海域。 阿婶听到荆未眠这样说，总算松了口气。 她看荆未眠一时之间不肯接受星纹珠，只好暂时将其放了回去，想着等之后再一并交给她也不迟。 下山回去途中，荆未眠远远看到陆敛白他们的身影在海岸那边，眺望着问，“是严伯伯回来了吗？” 阿婶也跟着望过去，“看样子今天收获不少呢，未眠我们也过去看看。” 荆未眠早上出来得急，还不知道宝宝怎么跟陆敛白解释的。 过去的路上，荆未眠一想到少年阶段的陆敛白有可能以为他是被她拐到这片海域上当苦力的，就忍不住偷乐。 等她和阿婶到了海边时，她先是看到赫斯在一边拖拽着渔网一边怨声载道，而陆敛白肩头上趴着一只小鱼崽，挽着上衣袖口，正从渔船上一趟又一趟地卸下海货。 和已经成为帝国上将时期的高大健硕并不完全相同，此时的陆敛白身形相对修长挺拔，上下船搬动东西时显出的腰身劲瘦紧实，双臂薄韧而有力。 当然，她昨晚在床上给人换衣服的时候也已经把人摸个遍了，证实陆敛白在念军校阶段的身材确实练得不错。 荆未眠刚走过去，趴在陆敛白肩背上的小鱼崽就立刻眼睛亮晶晶朝她看了过来，刚要开口唤她，荆未眠比了“嘘”的手势，放轻脚步走到陆敛白身后。 在陆敛白又从船上搬了一箩筐下来时，她好意伸手去接，陆敛白抬起眼飞快看了她一眼，微微偏开视线，一声不响把东西搬了下来。 少年单薄普通的上衣被海水浸得半湿，覆在线条流畅清晰的腹部肌肉上，伴随着呼吸缓缓起伏收缚。 荆未眠眨了眨眼，此时尚且不知道陆敛白是怎么想的，无端端碰了壁，摸了摸鼻子，便想先绕开他去船上帮严伯伯拿点别的东西来着。 结果她刚要迈上台阶，陆敛白那只微凉有力的手突然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来吧。” 黑色短发滴下水珠，陆敛白没看她，只是嗓音清冷地叫，“老婆。” 第90章 爸爸不好意思跟我们一起睡觉 “啊？” 荆未眠轻微歪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陆敛白拉到渔船下边的落脚点。 荆未眠刚要开口问他话的，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到陆敛白又到船板上去接过严伯伯递过来的东西往下面搬。 荆未眠挠了挠脸，正好这时听到赫斯在身后不远处喊，“眠眠，这破网太重啦，你快过来帮我！” 想着自己这会的确没什么要紧事，荆未眠应了一声就赶过去帮赫斯拖网了。 结果她的手刚拎起渔网的另一头，荆小予几乎是飕飕甩着小鱼尾冲过来，一脑袋拱开荆未眠的腿，二话不说从她手边拽过渔网，小手蹼揪着渔网一角，气势汹汹对着赫斯—— “谁准你使唤荆未眠的！你连渔网都拿不动，怎么好意思长这么大的！你还没有我力气大！” “啧，赶紧给我让开，我再怎么样也比你一条还在吃奶的小鱼崽力气大！” “吃奶怎么了，吃奶也比你有力气！” 两只谁也不服谁，一个上奶嘴叼着渔网往前拽，另一个也没好到哪去，用触手吸附着渔网，就这么一路你拉我扯吵嚷着将渔网拖回了阿婶家。 被留在原地的荆未眠：“……” 她默默转头回去，看到后面船上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阿婶过去和严伯伯说了些话，夫妇俩一块扛着大包小包也往回走。 严伯伯以为荆未眠是在等陆敛白，朝还在后面整理东西的陆敛白喊，“小陆，先回去吧！未眠都等你半天了！” 正背对着他们的陆敛白听到这话，身体略微顿住，微微侧头瞥过去一眼，果不其然看到荆未眠还在沙滩上边站着，他不着痕迹收回视线，将手边的箩筐绳索捆上结，提起沉甸甸的一筐，走到荆未眠旁边，眼睛看着前边说，“走吧。” 陆敛白大概干了不少活，这会儿下颌到颈脖那还淌着汗，喉结用力一攥，水痕蜿蜒渗入了领口里。 荆未眠伸了手过去，想像严伯伯和阿婶那样，帮陆敛白一起扛。 陆敛白却以为她的手伸过来是想跟自己牵手，手肘略微避开了她的触碰，说，“我手脏。” “……” 荆未眠只好收回了手，慢吞吞陪在他身侧，鞋尖轻轻踢着细软的沙子玩，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陆敛白低声说，“荆小予说，你是我老婆。” 荆未眠挑眸，注意到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耳后泛着一点薄淡的红，又接着问。 “然后你就信了？” 这次陆敛白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不确定。” 荆未眠故意似的：“不确定么，那你喊老婆喊得那么自然的。” 陆敛白的耳垂明显更红了，只是脸上看起来依旧冷淡克制，好半晌才说，“虽然这对我而言是有些难以想象，但是，万一是真的，这里那么危险，在还没有安全离开这里之前，我有义务也有责任保护好你和荆小予。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直觉告诉我，我会在将来遇见你并对你动心，是很正常的事。” 陆敛白语气平淡说完这句几乎与表白无异的话，似乎是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加快了脚步走到前头。 荆未眠看着前面少年修挺的身背，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天呢。 她居然也有被陆敛白这块冰块撩到脸红的时候。 夜里吃完晚饭后，荆未眠看得出来严伯伯他们是另外有话想要跟自己说的，就让宝宝先回屋去找陆敛白，随后，阿婶拿了一本旧损的名单出来。 “这些是部分护卫队的名单，有些护卫队成员一开始不习惯在岸上生活，并不愿跟着我们到无名岛定居下来，他们四散在这片海域的各个岛礁点，他们当中有两个成员是负责保护那箱东西的，对箱子的细节也比我们来得清楚，只是不知道过去了这么久，他们是不是也已经退化出事了……” 荆未眠听到阿婶这话，突然想起那天她跟宝宝在海底发现的从人鱼身上脱落的的鳞片膜。 当时她就怀疑海里有其他人鱼的生存迹象，现在看来，那脱落下来的鳞片膜，说不定就是当中的护卫队成员。 并且那天她发出的赫兹波段极有可能也不是没有被接收到，只是对方不清楚她的确切身份，不敢贸然暴露自己的踪迹。 荆未眠接过名单，把走散的那几个成员的人鱼相貌及名字大概记了下，说：“我明天早点出发，去远一点的海域找找看。” 严伯伯看着她，缓缓颔首，“辛苦你了孩子。” 荆未眠摆摆手，让二老先放宽心。 等她从严伯伯和阿婶的房屋出来时，发现赫斯正杵在院门口，望向远处的海岸方向。 “眠眠，你觉不觉得这地方有点古怪。” “你觉不觉得你在讲废话。” 荆未眠走过去顺手把院门关上了，又说，“明天跟我去海里查探一番。” “就我跟你嘛？”赫斯一下子凑近过来，“眠眠，我们偷偷走吗？不用告诉你的配偶你的崽吗？” 荆未眠一手把人推开，“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舍不得他们冒险才不带上他们呢？” “没意思，我回去睡觉了。” “天亮走。” 荆未眠说完回到自己的小屋，一打开门进去，陆敛白已经铺好了床，刚把小鱼崽放到床上，他手里拿着一床薄的被子，刚从床上下来，和荆未眠视线碰巧撞到一块。 荆未眠抱着手靠在门边，看了眼他手里的被子：“什么意思？” 还没等陆敛白说什么，荆小予主动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说，“爸爸不好意思跟我们一起睡觉。” 荆未眠眼尾微挑，“是这样吗？” “……嗯。” 荆未眠视线从陆敛白身上移开，走向床那边的同时说，“那你去柴房跟赫斯一块睡。” 结果话音刚落，咔哒一声，小屋被陆敛白落上了门栓。 陆敛白将被子抱到她睡的那头的床下，低冷开口，“我在这里打地铺。” 第91章 老婆，困了吗? 荆未眠的目光在他胸腹之间来回扫掠了一遍，尽管意犹未尽，但也知道她的配偶现在都退化回到十七八岁的阶段，也不能把人逼得太急，便揣抱起她的小鱼崽，背过身躺了下来。 “宝宝，明天一早我跟严伯伯还有赫斯要出门一趟，应该会很晚才回来。” 荆小予一听到赫斯也要去，一下子应激了似的，“我也要去！” 床后边传来陆敛白的声音，“是出海吗？我可以去帮忙。” 荆未眠顿了顿，装作不搭理陆敛白，揉了揉她宝宝的幼嫩小耳鳍，低头继续跟宝宝说，“但是宝宝，有个更加重大的任务要交给你。” 荆小予感受到自己的至关重要，乖乖卷成一团让揉搓着，好奇地问：“什么任务？” “明天你带着爸爸帮阿婶去给村里几位老人家送些东西，还有送完东西带你爸爸去山上砍些柴火回来，记住了吗宝宝？” 荆小予立刻在她怀里重重点了头，隔了一会，床底下也传来低低地一声“嗯”。 因为这是荆未眠特地给布置的任务，隔天清早，荆小予很早就起来监工了。 他从阿婶那里问了要去送东西的几位老人家的住处，好在小渔村不大，荆小予很快简单绘制出了一张图纸，带着陆敛白出去送东西了。 为了节省时间，荆小予连喝奶的时间都没有，把自己的小奶瓶挂在脖子上，抽空才拨开盖子嘬一口奶。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到了海上后，荆未眠让严伯伯正常出海撒网，她则带着赫斯潜入深海，分头行动。 荆未眠沿着她和宝宝之前发现都鳞片膜的方向进行搜寻，并时不时发出示好的赫兹波段，然而，这次在附近范围内探寻了很长时间，却始终一无所获。 荆未眠又不死心沿着海底断壁的更深处游去，越往深处，横亘着无数薄如冰刃的断壁岩洞，有的岩洞大到都能穿行过鲨鱼。 也正是在那错综复杂的断壁岩洞向下穿梭了很久，终于，荆未眠再次在一处岩洞底下发现了几片刚脱落不久的鳞片膜。 荆未眠刚拾起鳞片膜，还未细看清楚，耳鳍向后微微抖动，是身后的洋流产生了极度隐蔽的漩涡，荆未眠鱼尾迅猛后摆，当即循着那股转瞬即逝的漩涡方向追了过去。 人鱼速度极快，在那危险的断壁岩洞矫捷灵活地穿梭，很快就被她捕捉到一抹灰白色的鱼尾身影从岩洞一闪而过。 而就在荆未眠疾跃过去，伸出的手蹼精准抓住了那缕灰白色的鳍丝，没料到那抹身影反手劈断鳍丝，搅动巨大水流漩涡的下一秒，彻底消失不见。 荆未眠手里攥着断裂的鳍丝，鱼尾拨清水流漩涡，逡巡着矗立在眼前的无数薄片断壁，突然就明白了。 那家伙不是消失了。 是拟态成这无数断壁中的其中之一了。 荆未眠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弃，她凝住神，鱼尾缓缓掠过眼跟前断壁，想从这些断壁中找到破绽之处。 但就在这时，她听到很远的位置传来赫斯的紧急频率，以为是赫斯那边发生什么危险状况，荆未眠只得暂且从这片断壁岩洞离开，上游到海面，才发现天色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远远地看到严伯伯的那艘渔船正在朝她靠近。 太晚了，再不回去宝宝和陆敛白估计要担心她了。 算了，反正已经知道那家伙的栖息地了，她明天再过来一趟就是。 想到这里，荆未眠扬起尾尖几个翻腾，直接跃上了船。 赫斯立刻迎了上来，“眠眠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去那么久都没回来？” “我没事。” 荆未眠见他人也没什么大碍，便把他拉到一边，把手里的那缕鳍丝拿给严伯伯看，并跟严伯伯说起她在海底深处发现的那抹转瞬即逝的灰白色身影。 严伯伯听完明显有些激动，“应该是小涯，当年被驱逐到这片海域后，她就和我们护卫队分散开了，我一直以为小涯已经……” 荆未眠：“不过她现在已经拟态躲藏起来了，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她，等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严伯伯点点头，“好，我回去也跟你阿婶说一下。” 待回到岸上时已经很晚了，荆未眠一进门就感知到她宝宝熟睡过去的气息，于是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用眼神警告赫斯，“别吵。” 憋了一肚子话的赫斯：“……” 荆未眠把赫斯赶回柴房，还发现柴房外头码了整整齐齐一墙的柴火，还都是劈好的。 洗漱完回屋的时候，荆未眠连开门的动静都放得很轻，轻手轻脚打开门再关上，转头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亮着昏暗灯盏的木桌那边，少年一手抱着明显刚喝完奶的小鱼崽哄睡，另一只手握着笔，坐姿端正笔直，颈项微低，正在桌上写着什么。 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了眼，直直看向她。 荆未眠朝他眨了眨眸，声音超小，“宝宝睡啦？” 陆敛白点头。 本要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荆未眠却主动过来，从他手里小心接过睡得香甜的小鱼崽。 抱回床上时，荆未眠没忍住在她宝宝额头上嘬了两口才舍得放下来，盖好了被子，这才重新回到桌前。 撇了一眼桌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没看懂，又低声问，“这是什么？” “模拟is战略演习计划书。”陆敛白垂着眼看了看她，又说，“睡不着随便写的。” 荆未眠慢慢转动眸子：“是等我等得睡不着吗？” 陆敛白握在修长手指间的笔顿了顿，没有否认，只是说，“你先去睡吧，我把后面这半页写完再睡。” 荆未眠看着少年白皙冷淡的侧脸，心里不由衷冒出一句：好乖呀。 砍了一天柴，回来把崽崽喂饱哄睡了，还不忘要学习做功课，还边写边等她回来。 她的配偶怎么这么乖。 然而，荆未眠却并没有听他配偶的话老老实实去睡觉，她故意伏低下身，半靠在他背后，手从他下摆伸了进去，如愿以偿摸到紧实清晰的腹肌。 少年闷哼一声，被抚摸的肌肉绷紧起伏，写字的手也停了下来。 低头看了眼衣服下摆底下的鼓动，耳根微红，嗓音低冷地要求：“不要这样。” 荆未眠把脸托在他肩膀上，嘴唇几乎抵在他烫红的耳侧，看着他写，“我玩我的，你写你的。” 陆敛白：“……” “怎么手抖了，写认真点。” 陆敛白手背青筋绷得明显，却不敢真的把衣摆里面胡作非为的那只手搬开，只能克制压抑着低喘，在她的催促下，尽快完成剩下的那半页计划书。 荆未眠好整以暇在他身上摸玩了一会，又觉得这会实在有些困倦了，也不知道陆敛白还要写多久，又想跟他多待一会。 便磨磨蹭蹭抬起他一只手臂，纤细的身体从他臂弯穿过去，面对面跨坐到了他腿上，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脸趴在他胸廓那里，困软发音，“你写完叫我。” 陆敛白修韧的脊背微微绷起。 他下颌一低就触碰到荆未眠细软清香的粉发，克制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放下了手里的笔，微热的长手轻轻搭在荆未眠纤薄的后腰，要碰不碰地摩挲着，低声哄问。 “老婆，困了吗？” 第92章 老婆，不要碰 少年带着热意的手心隔着一层薄的面料屏障，按在上面，尽管力道不轻不重，但荆未眠很明显塌陷了下腰，清楚感觉被他手掌握着的后腰那一块皮肤都跟着被烫软了几分。 她没抬头，但也没就这么作罢。 原本搭在他肩颈那微微蜷抱着的手慢慢滑向了他的颈后，颇带着些许的玩味，指尖若有似无地挠了挠他颈背，拆穿他，“又偷偷喊老婆？” 头顶的少年声音低而微哑，“没有偷偷。” 那就是故意喊的。 而且在她出声后，陆敛白的手也没有拿开，仍然若无其事握住她的腰，面不改色的模样。 荆未眠唇角弧度轻轻弯了下，终于回答他，“是有一点困，不过想跟你多待一会，所以，你先乖乖把你的计划书写完好吗？” 停顿片刻，少年看似平静地应了声，“好。” 于是接下来，陆敛白一手平稳握着荆未眠的腰，另一只手重新握上笔，却在竭力克制着手背突跳的青筋。 他写一会就要低头看一眼靠在肩颈的脑袋，然后接着奋笔疾书。 因为答应了荆未眠要好好写完，所以尽管整个过程荆未眠面对面坐在他腿上被他抱着，陆敛白也半点都不敢亵渎，全程挺着肩脊，摒除欲念，只有在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才不得不停下来偷偷看一眼在怀里的荆未眠。 好像这已经是他在当下做出的最过分的行为了。 好在没过多久，陆敛白终于完成了厚厚一沓的计划书。 他放下笔的动作很轻，握着她细腰的手掌虎口卡住侧腰那里，另一只手克制地往下，带过她腿侧，打算要将人托抱起来。 而荆未眠在半睡半醒间察觉到他的举动，迷迷糊糊地抬起脑袋，凌乱的柔顺粉发压在脸颊下边，揉了下眼睛问，“写完啦？” “嗯。” 陆敛白垂着眸，两只手还是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我抱你去床上睡。” 荆未眠也没拒绝，只是刚被抱起来，就没忍住蹬了一下脚，嘟嘟哝哝，黏着音，“脚好酸。” 大概是白天那会在海底追那个叫小涯的人鱼追太久了，鱼尾一直处在疾速穿行的状态中，这会儿化成人形趴坐在陆敛白身上舒舒坦坦栖息了小半天，那股酸软劲儿才后知后觉从脚尖蔓延了上来。 闻言，陆敛白抵在她腿侧的手微微一顿，还以为是自己手上力道太重所致，立刻调整姿势，侧抱着荆未眠重新坐回去，低头观察，“哪里酸？” 荆未眠两只脚尖都蹬了一遍给他看，“都好酸。” 陆敛白顿了顿，以环抱的姿势将侧坐在他腿上的荆未眠几乎拢在臂弯处，同时略微伏低上身，另一只手捧起荆未眠两只小脚，放到他腿上，用手握住其中一只足踝踩在他掌心里，轻轻揉了揉，低声问，“这样有好一点吗？” 荆未眠手勾住陆敛白的颈脖，就着桌前昏暗的光线，一眨不眨看着少年专注认真给自己揉脚的样子，好一会才应了一声，“有呢。” “那我再按一会。” 陆敛白低垂着眼，动作放得很轻，来回给她两只小脚按按揉揉，手指力道柔缓，看起来好像是很正常的。 然而事实上，荆未眠清楚感觉到陆敛白在握着自己脚踝的同时，气息明显逐渐变得略重，精神频率也跟着变幻莫测。 她还正奇怪呢，就只是给她揉个脚而已，他怎么心率直飙了起来？ 结果下一秒，荆未眠调整坐姿时，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低头撇了一眼，瞬间了然。 一时没忍住闷笑出声。 难怪。 原来是因为这样。 陆敛白知道已经被她发现了，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过分，这下连脚尖都不敢揉了，僵硬地收回手，低低地道歉：“对不起。” 荆未眠微微挑眸瞧着他，故意碾了碾，“因为这个不敢跟我睡一张床啊？” 少年哪招架得住，偏过脸去。 嗓音已经忍得不行，“老婆，不要碰。” 荆未眠眼底笑意更甚。 陆敛白不知道，她现在一听到他这样克制喊自己“老婆”就越来劲。 甚至是在想，如若不是因为现在太晚了，担心会吵醒还在床上睡觉的小鱼崽，她非得把人囚进鱼尾底下，让他叫个够。 偏偏眼下实在不合时宜。 加上明天还有要事要办，荆未眠只能暂且按下那些蔫坏的念头，慢慢收敛起笑，“好吧，先放过你。” 陆敛白哑着声问，“脚还酸吗？” 荆未眠眼睛向下淡淡一撇，故意讲：“可不敢再酸了。” 听得出她言外之意的指向，陆敛白颈脖皮肤又开始蔓延上不正常的热意，试图要跟她解释。 荆未眠见好就收，“好了不逗你了，已经好很多啦。” 一边说着，主动把两只手挂到他脖子上，“抱我去床上吧。” 陆敛白听话抱她起来，很小心放她到床上躺下，在松开手时，荆未眠的手也从他颈脖慢慢滑落下来，扯住他衣摆一角，放低声音循循诱导：“真的不在这里睡嘛？” 陆敛白眼眸视线只停留在她扯着自己衣摆的纤细手指上，压根都不敢看她的脸了，嗓音也哑得厉害，“……不了。” 见状，荆未眠也没好意思再招惹他了，只好撒开了手，“那我真的睡啦？” “嗯。” 陆敛白看似神色如常，垂低着眸，还不忘给她和宝宝盖好被子。 之后出去冲了个冷水澡，再回到小屋里的时候，荆未眠已经揣抱着小鱼崽睡着了。 陆敛白在床边看了一会，又把被两人卷得有些皱吧的床被重新抻开一些，确定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回到自己的地铺躺下。 第二天，木窗刚透进来一缕光晕，陆敛白在多年养成的生物钟中率先醒来。 他起来以后第一时间检查了一遍在床上睡的荆未眠和小鱼崽。 小心托着荆小予快从自己枕头掉下来的脑袋，将枕头往下挪移了一点，看到荆未眠的手从被子里滑落出来，又拉着被子边缘盖过去。 随后，陆敛白放轻动作把自己铺在地上的床被一丝不苟折叠摆放起来，从小屋出去，去帮同样刚起来不久的阿婶接水做早饭。 “未眠还没醒吧？” “嗯，”陆敛白正往灶头里添火，顿了下，解释的语气平静自然，“老婆她昨天太累了，我等会再叫她。” 第93章 爸爸，你多大了还要荆未眠哄你 阿婶还没咂摸出什么来，还附应着说，“是啊，昨天未眠在外边奔波那么久，是得让她多休息休息。” 等估摸着快到荆小予起床喝奶的时间了，陆敛白把奶粉冲泡好，本想回屋把宝宝抱出来喂，让荆未眠能够再多睡一会的。 但刚一进屋，就看到荆未眠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正坐在床边发懵。 陆敛白走过去，把外套拿给她穿，荆未眠也不接，陆敛白便低声叫她，“老婆，抬手。” 荆未眠唔一声，慢半拍抬起了手，任由陆敛白给她穿上外套。 “我今天还要再出趟海，我尽量……赶在天黑前回来。” 因为宝宝还在旁边睡，荆未眠声音也不大。 荆未眠说着抬头去看陆敛白，少年阶段的陆敛白心思更加直白易懂，也没那么会藏，就像现在，听到她这句话后，抿着薄冷的唇，不声不响给她穿好外套，很明显是不大开心的表现。 “不高兴啊？” “没有。” 一边否认，一边冷脸给她系上外套扣子。 “我会早点回来陪你和宝宝的。” “嗯，知道了。” 两人并不知道的是，此时荆小予撅着小鱼尾趴在枕头上，一只耳鳍耷拉着，一只耳鳍在放哨。 将荆未眠和陆敛白的对话仔仔细细听了个全。 正好这时荆未眠扭头过来，看到小鱼崽支棱着的耳鳍尖尖，“宝宝你醒啦？” 荆小予若无其事地抬起小手揉揉眼睛，被荆未眠抱了起来。 荆未眠把刚刚跟陆敛白报备的话又跟小鱼崽报备了一遍，相较之下，荆小予表现得十分懂事体贴，点点脑袋向她承诺：“我会帮荆未眠照顾好爸爸的。” 拿着奶瓶候在一旁的陆敛白：“……” 荆未眠没忍住又亲了她宝宝两口，这才依依不舍下了床，跟父子俩挥挥手走了。 而等荆未眠一走，荆小予两只小手分别托着刚被荆未眠吻过的小脸蛋两边，讨着了甜头，站着说话不腰疼，“爸爸，你都多大了，还要荆未眠哄你。” 对此，陆敛白冷静拔开奶瓶的奶嘴，喂进荆小予嘴里，“……喝你的奶。” 另一边。 在抵达昨天最后追踪到的那片断壁岩洞后，不出意外的，海底黑沉沉一片，周遭并没有任何生物迹象。 这天是赫斯跟着她一块来的，赫斯在断壁附近游了几个来回，又回到荆未眠身边幽幽发问，“眠眠，你确定那家伙真在这里吗？我怎么找不到一点痕迹……” 荆未眠没立刻解释什么，她巡视着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断壁，直接发出赫兹波段，传递了两句话。 “你躲着我没有用。” “如果不想我搅乱你的巢穴，就自己出来。” 在长鸣余波过后，没多久，无数断壁当中发出一声幽冷的嗤笑—— “老严还真是不死心，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找部下将鱼尾拟态成王族血统的后代来找我，真是笑话，这里是人鱼禁区，王族早就覆灭了。” 赫斯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拟态，我眠眠的鱼尾本来就这么漂亮的！” 荆未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粉色花瓣尾，只一瞬，又颇为淡定地望向那片断壁：“所以，如果能证明我的鱼尾不是拟态的，你就愿意跟我上岸去见严伯伯他们吗？” 断壁那边冷寂了半晌，声音煞冷，“你怎么证明。” 话音刚落，荆未眠直接大大方方将自己的花瓣尾完全展开，“简单，你出来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 荆未眠又说，“反正你拟态能力强，你摸完要是还是觉得我的鱼尾是假的，你随时可以再躲回断壁里去。” 当然，荆未眠不可能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而断壁那边听完荆未眠这句话后，明显动容了，过了数秒，终于，那抹灰白色的身影从岩洞缓缓游来，一头缥缈的暗红色长发垂直腰脊，面容浓艳，居高临下瞥了一眼挡在荆未眠跟前的赫斯，轻掀眼帘—— “小破孩，让开。” 赫斯瞪着出现在面前这个看起来也没比他和眠眠大多少的人鱼，冲上去张口就要骂。 荆未眠赶忙按住他，朝他投去“忍忍，再忍忍”的眼神。 赫斯这才憋屈退至身后。 南涯把荆未眠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她展开的无比逼真华丽的粉色花瓣尾上，终于，伸出手蹼，捧住其中一层纱鳍长尾，蹼指缓缓摩挲而下的同时，原本从容高傲的脸色也渐渐发生变化。 南涯先是低喃一声，“这怎么可能。” 复又抬起眼重新审视荆未眠，“你难道真的是……” 荆未眠收拢回鱼尾，打断她说，“这不重要，你刚刚答应了我，只要确定我的鱼尾不是拟态，你就跟我上岸。” 南涯眸色一沉，“我不想去见他们。” “那我不管。” 南涯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算了，我跟你去一趟。” 荆未眠不动声色松开聚在掌心的水流，“那太好了。” 说着用鱼尾拍了下赫斯脑壳，“赫斯，带路。” 回无名岛的一路上，南涯眼睛一直没从荆未眠身上移开过，荆未眠也不在意，任由她看个够。 让荆未眠松一口气的是，等他们抵达岸上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南涯没注意到她迫不及待要上岸的心，一靠近岸边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别告诉我，旁边这小破孩是你找的配偶。” 很显然，回来的这一路上，南涯把荆未眠全身看了遍，透过几片朦朦胧胧的半透明纱鳍注意到，她腰鳍那里的鳞片呈现特别柔润的粉色，明显是已经有了配偶的痕迹。 荆未眠一怔，还没等她开口回答，赫斯这次彻底忍不了了，“虽然眠眠的配偶不是我，但是！就算是我又怎么了，我哪里破了？！” 南涯闻言稍稍放下心来，上下睨他：“触手都没长齐。” 赫斯瞬间脸色涨红，飕飕藏起触手，“我，我那是因为……” 南涯不想听这破孩子废话，又把荆未眠拉过来，“不是他，那又是谁？” 荆未眠没觉得有什么可瞒的，直接承认了，“是个人类。” 上一秒刚松懈下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南涯慢慢皱起了眉，颇为不满地：“怎么找的是个人类配偶。” 她再次瞥向荆未眠的鱼尾，语气轻蔑地下了定论：“人类肤浅，最容易受欲望支配，看到你这样漂亮的鱼尾，哪还有理智可言，这样的表面喜欢并不可取。” “他不是。” 而且就算是也没关系。 南涯无情提议：“建议还是换一个正常点的配偶吧。” 荆未眠：“……你还是别建议了。” 没打算跟南涯解释过多，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安抚又被她冷落了一天的配偶和宝宝。 然而，等荆未眠赶回到阿婶家时，却听到阿婶说，陆敛白刚刚把小鱼崽喂饱哄睡以后，看到外面天快要黑了，就去海边等她了。 荆未眠一听这话，想到那会上岸的时候南涯拉着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暗觉不好，赶紧出去找人了。 陆敛白该不会是被南涯那几句说伤心了吧？ 如若换成是以前，按照作为帝国上将的沉稳程度，荆未眠自然也不至于担心这种莫须有的东西。 但现在的陆敛白还只是个晚上睡觉前都要写功课的少年，被她稍微闹一下都要脸红好久，连睡觉都不敢跟她睡一张床的。 这么纯情的陆敛白，还正是容易胡思乱想的年纪，听到南涯说了那种话，没准就想偏了。 这让她怎么放心得下。 果不其然，荆未眠沿着海岸找了一圈，最后在沿海岸另一头的礁石底下，看到了她的配偶。 少年微微低着头，修长身躯抵站在冰冷石壁边，清冷禁欲的面孔被海风吹着，眼眸潮湿，浸透着控制不住的情欲，恹恹向下垂着眼睫，泛着一丝郁躁不平，像是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弃。 第94章 我第一次看到老婆的漂亮鱼尾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浪怕撞上来，少年额前细碎的黑色发梢被弄得有点湿乱了，垂在冷毅的眉峰边缘，显得有些狼狈可怜的。 但陆敛白也没管它，全程抑默地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荆未眠都找到他跟前了，少年后知后觉从微湿的发丝抬起眉眼，对着面前的人愣住了半秒。 也因为距离很近，荆未眠清楚看到少年的眼尾明显更红了，眼眶里涌着不太正常的潮热水汽、 在对视上她目光的第一时间，立即移开视线，生怕会被她发现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似的，转身就要走。 荆未眠好不容易才找着的他，哪会再让他轻易逃走，在他转身之际，伸出手蹼扣住了他手腕，“又要去哪？” 荆未眠的手蹼覆盖着很细软的透鳞，触碰到热源会自动微微翕张变化，陆敛白的手腕刚被她的软蹼一碰，原本手背上刚压抑下去的血骨脉络又要不受控制地偾张起来，他猛地抽回了手。 眼神余光瞥到在他的手抽回去后，荆未眠的手蹼仍滞在半空。 想到老婆的手蹼是很薄软很娇嫩的，刚刚他一下子猛地把手抽回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摩擦划伤到老婆的手蹼。 陆敛白下意识问，“弄痛你了？” 荆未眠抿了下嘴角，故意夸大其词，“现在是连手都不让碰了？” “不是。” 少年潮红的眼睛不知道要往哪放，小声喊，“老婆。” 他偏开头，也不敢看她鱼尾，向她解释，“我现在精神网有点脏，不想污染老婆。” 荆未眠打量他，明知故问，“哪里脏？” 陆敛白不想回答这个不利好自己的问题，但是，又根本舍不得忽视荆未眠的每一句话，好半晌，他调整了几次呼吸频率，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了，这才缓缓转头回来，重新注视荆未眠。 少年站姿笔挺，尽可能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荆未眠纤细的颈脖以上，不往下偏移丝毫。 然后，开始严谨认真地向自己的老婆报备自己过去在军校一学期的成绩单—— “本学期一共有十九项精神专项考核，我全部都有以满分值通过考核。其中精神共振耐受特训评级s+，脑波星图控制评级2s+，模拟神经突触评级3s+，超限精神污染试炼评级3s+，精神屏障构建评级4s+。” “这些考核成绩都有公开上传首都星联盟军校的数据中心，如果老婆不相信的话，等之后安全离开了这里，我可以调出来给老婆看。” 少年说到这里，却忽然停顿了下来，似乎是连自己也感到有些沮丧难堪的—— “相关的十九项精神专项考核，我明明都以极高的分值通过了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那个人说的那样——” “我第一次看到老婆的漂亮鱼尾，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失控成那样。” “肤浅，冲动，受欲望支配，没有理智，精神暴乱……” 少年越说，那双清冷的眼眸越是汹涌着潮红难耐的情绪。 身后的海潮涨起来，激荡撞过来的白浪像是在亲吻垂曳在礁石底下的鱼尾。 人鱼的花瓣尾，覆着层叠的熠熠水光，仿若粉艳绮丽的玫瑰花裙摆徐徐延展在海面上。 荆未眠一眨不眨地凝注着少年。 难怪自始至终，陆敛白的眼睛视线都没有往她鱼尾这里撇过一眼。 荆未眠也知道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 可是。 真的好可爱啊。 她的配偶，怎么这么可爱。 为了证明自己，居然还报成绩单给她听。 荆未眠心痒难耐，实在没忍住再次伸出了手蹼，轻轻捧住少年的脸颊，蹼指的凌厉弧度收敛起来，变得圆润纤薄，很轻地滑过少年微红的下眼睑，擦拭他压抑精神过度而泛出眼角的潮湿水汽。 “所以你一个人偷偷躲到这里？” 陆敛白被她手蹼捧着脸，呼吸又乱了一些，并不太敢与她对视的，嗓音闷沉：“我不想让老婆觉得，我就是个没有抑制力，动辄精神暴动的人类。” 荆未眠手蹼按住他又要试图偏开的下颌，要他重新转回来看自己。 然后说。 “这不怪你。” 陆敛白看着她，睫毛微微地扫过她抵在眼睑边的柔软蹼指，又听到荆未眠接着说。 “而且，我也不觉得我的配偶是个没有抑制力，动辄精神暴动的人类。” 她手蹼揉了揉他半边脸，哄着问，“是因为我的鱼尾太漂亮了，才没控制住的对吗？” 陆敛白半张脸被托在柔软似水的手心里，他嗅着老婆近在咫尺的甜软香气，鼻梁呼哧着热息，哑声回答，“嗯……” “那很正常的，你要知道，不是是条人鱼就能长出这么漂亮的鱼尾巴的，你老婆目前为止也没见过比我鱼尾更漂亮的人鱼呢，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 荆未眠面不改色夸完自己，又伸出另一只手蹼，双手捧住他的脑袋，几乎把少年抵在石壁和她之间，“还有——” 少年被抱着头，凝注着她得眼睛仍然深黑而湿热：“什么……” “在我面前，就算控制不住也没有关系。” 陆敛白到了嘴边的话还没问出声，荆未眠直起鱼尾，捧抱着他的脑袋，明确地盯住他的眼睛，随即吻上少年薄软而热的唇瓣。 吻得很深，不给少年任何喘息的机会。 并一边往少年颈部注进抚平郁躁不平的疗愈精神力。 少年阶段的陆敛白哪里遭受得住这个，被吻得晕头转向，微微向上抬的脸庞蹭着纤细分明的蹼指骨节，全程由荆未眠掌控主导，直至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了，荆未眠才肯稍稍放缓下来，游刃有余地执教，带着他怎么吻进来。 荆未眠的手蹼渐渐从他后脑勺滑落到他后颈那里，轻轻捏了捏，“有没有觉得精神放松了一点？” 少年的唇那样热，恋恋不舍衔着她，晕眩又藏不住的快意，“有……” 荆未眠弯了弯浅眸，很放松地勾着他颈脖，几乎半挂在他身上，纵容着少年在自己唇瓣上轻轻浅浅地来回啄来啄去，就像是要把刚刚从她这学会的反复试验个遍，但每次亲下来又都很轻，很青涩。 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又珍贵的宝贝，珍摄又爱不释吻的。 荆未眠本想由着他亲一会的，但陆敛白得了趣似的一发不可收拾，越亲越上头。 眼看着天色都快要暗下来了，再这么任由陆敛白亲下去，怕是阿婶他们都要担心出来找了，到时再被他们看到，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以陆敛白现在的脸皮浅薄程度，恐怕又要偷偷内疚好久。 想到这里，荆未眠不得不扣住他后脑勺，揉着他颈脖哄，“好了吧？” 第95章 再弄哭我的配偶试试 陆敛白被她一提醒，这才意识过来自己不知不觉亲了老婆好久，他意犹未尽稍稍离开老婆好软好小的唇，声音低低，“好吧。” 荆未眠轻啧一声，“怎么听着还有点委屈。” 又按着他的后脑来了一次深吻，离开时还带出一点暧昧的水响，“现在行了吧？” ……陆敛白微微红着脸颊“嗯”了一声。 荆未眠往渔村的方向看过去，要换做平时，她直接一鱼尾卷起她的配偶就电掣风驰游蹿回去了，但是现在别说让陆敛白碰她的鱼尾巴了，陆敛白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不过即便如此，荆未眠也还是觉得有必要开始锻炼锻炼她的配偶。 至少不能够连碰都不敢碰，看都不敢看，不然她不是白长这么漂亮的鱼尾了。 于是荆未眠直接开口说：“那你抱我回去吧。” 说着直接扬起浸在礁石下边的浅水区域的鱼尾，抖了抖纱鳍上的海水，做好要被抱的准备。 陆敛白猝不及防，但又实在难抑心动。 好在因为刚刚有得到荆未眠的安抚作用下，陆敛白低头看到那层叠的粉色花瓣尾，虽然还是心跳猛地加速，但不至于像那会一样一瞬间就精神暴动崩乱了。 他双腿稳稳站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拢，似乎隔着空气反复推敲尝试了数遍，终于展开手臂，一手揽过荆未眠细窄的腰脊，另一只手从她弧度自然下弯的鱼尾穿过去，把荆未眠抱了起来。 他用手臂圈抱着荆未眠的鱼尾，手掌根本不敢触碰在薄软半透明的粉鳞上，只是虚握成拳抵着鳞片边缘。 但尽管如此，部分长长的纱鳍花瓣尾仍团吧着拖曳在礁石底下，陆敛白又细致克制地搂起一片又一片的花瓣纱鳍，小心整理挂在臂弯处，避免老婆的漂亮鱼尾再掉落下去。 荆未眠默默看了一会，忍不住提醒他，“你再这么一片一片整理下去，天真的要黑了。” 看得出来陆敛白舍不得糟蹋弄乱她的鱼尾分毫，荆未眠只好随手捞起自己那团层叠繁复的纱鳍，胡乱堆到他臂弯处，“好了，现在可以走了。” 陆敛白欲言又止，明显是对此颇有微词，但又不敢真的说什么，就只是自己重新理了理，尽量没有压到老婆的漂亮鱼尾，这才稍稍放心一些，抱着老婆回去了。 巧的是，刚回到门外，正好听到院子里边赫斯骂骂咧咧拉着南涯出来找人，南涯冷言冷语说“跟我什么关系”，一边抱着手跟赫斯一块出来。 然后和抱着荆未眠回来的陆敛白迎面撞上。 赫斯一瞬间瞪直了眼珠子。 南涯一眼看出抱着荆未眠的是个人类，凝重地皱起了眉。 荆未眠本以为按照陆敛白的薄脸皮，应该会立刻把她放下来的，但事实上却并没有。 相反的，出乎她意料的，陆敛白抬眸看到出来的两人，非但没有放下荆未眠，原本抱着她回来一路上手掌都舍不得触碰她的鱼尾鳞片，此时却莫名张手微微收紧了一下抱姿。 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就这么一声不响把她抱了进去，直接把她抱回小屋里边，再小心放在床边。 注意到少年绷得直直的唇角，荆未眠好奇问：“怎么了？” 陆敛白垂着眼，“不想他们看到老婆的鱼尾。” 荆未眠挑了挑眉：“你自己不敢看，还不许别人看？” 陆敛白也好意思，低声承认：“嗯。” 少年的占有欲明晃晃显露出来一点，荆未眠却只觉得可爱，也愿意纵容他，“好吧，那就不给他们看。” 她化为人形，又换了身衣服，期间陆敛白一直背对着她守在门口，待她换好衣服拍了拍他，陆敛白这才肯把门打开，跟着她一块出来。 荆小予是在那会陆敛白去海边接荆未眠的时候就醒了，他本来想自己乖乖回小屋等爸爸妈妈回来的，但是严伯伯和阿婶都不放心放他一个小宝宝在屋子里。 荆小予只好在阿婶的监督范围下，把自己乖乖放在小推车上，一边握着笔，在小推车的板子上复习今天爸爸教给他的新知识。 没曾想好不容易等到爸爸妈妈回来，却又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 荆未眠一从屋子里出来，第一时间就过来抱他了，荆小予向荆未眠认真报备了他今天一整天的行为活动，包括爸爸教他的知识内容也概括了一遍。 荆未眠听着那些战舰部件相关的专业术语，她都听不太懂，但就觉得她宝宝很厉害，于是忍不住夸，“宝宝这么厉害，一教就会。” 荆小予还算矜持地“嗯”一声，“以后我教荆未眠。” “好啊。”荆未眠伸手压下小家伙脑袋上的翘毛。 严伯伯和阿婶准备了很丰盛的一桌晚饭，见荆未眠跟陆敛白回来了，便赶紧招呼他们进来吃饭了。 荆未眠一天没抱宝宝了，这会连吃饭都要揣抱着个宝宝，舍不得放下来一点。 全程都是挨坐在旁边的陆敛白在给她夹菜夹肉，伺候着她吃。 在陆敛白起身去厨房给她盛汤的时候，不冷不淡倚坐在对面南涯看着人类少年出去的身影，讥讽的话语都到了嘴边，又被荆未眠一眼警告过去。 “我好不容易给哄好的，再弄哭我的配偶试试。” 南涯咽下话语，又没忍住冷嗤一声，“这么脆弱，不愧是人类。” 荆小予从荆未眠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睁着乌亮的瞳仁望过去，“姐姐，你是在说我爸爸脆弱吗？我爸爸其实是联盟帝国的上将，他很厉害的。” 南涯对上人鱼幼崽那张白软漂亮的小圆脸，尤其是被小幼崽透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一瞬间什么难听的话都讲不出口了，不情不愿应了一声，“……这样。” 坐在一旁的赫斯见状，也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还好意思说眠眠的配偶怎么怎么样，自己看到眠眠的幼崽还不是走不动道了。” 南涯阴沉扭头，“那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了，你——” “再吵就滚出去。” 荆未眠话音刚落，赫斯瞬间偃旗息鼓，埋头扒饭。 吃过晚饭后，陆敛白看得出来荆未眠和他们有要事要谈，便主动从荆未眠怀里接过小鱼崽，“我先抱宝宝回屋。” 荆未眠拉了一下他的手，“我说完事就回屋。” “嗯。” 荆小予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转悠，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在陆敛白把他抱回小屋的时候，荆小予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他撅着小尾尖跳到陆敛白手臂上，仰头看了看他不知是被什么咬破了的嘴角，担心地问：“爸爸，你嘴巴被虫子咬了？” 第96章 可以亲一下老婆再睡吗? 陆敛白把小鱼崽的手拿下来，“……没。” “那——” 荆小予还要再爬到陆敛白的肩膀上面仔细研究检查，被陆敛白抬手护着他的小脑袋往胸口那边歪过去，陆敛白单手抱着崽，微微俯身去把敞开的木窗关上，又看似很忙地整理桌子上还没写完的报告。 尽管如此，荆小予仍还是不死心地扭着小短尾又重新从陆敛白的手臂爬上来，小手扒着爸爸的胳膊仰起了头，把刚刚还没问完的话接着问完，“那怎么会破了？” “不小心磕到的。” 荆小予将信将疑地，“那爸爸你下次要小心。” 陆敛白面不改色“嗯”了一声，抱着小鱼崽坐到桌前，和平时一样，给小崽讲解各类新型军用战舰的引擎工程材料和发动原理。 荆小予听得很认真，遇到不懂的便会主动向爸爸提问，而陆敛白每次都很耐心地进行解答。 差不多讲到第三大类的时候，陆敛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去给荆小予冲泡了奶粉，提醒小家伙该喝奶睡觉了。 荆小予抱住奶瓶，嘬了两口，又忍不住偷偷提，“我想等荆未眠回来再一起睡呢。” 对此陆敛白表示：“宝宝，要按时睡觉。” 荆小予只好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门口方向收回来，说“好吧”，鼓着腮帮子努力喝饱奶，争取明早更早起来。 少年阶段的陆敛白脑海储备知识基本都是涉及星域军事领域相关的，并不像之前在首都星那会，为了哄刚孵化出世的荆小予，陆敛白特地研读了不少适合人鱼幼崽的哄睡读物、绘本，确保当时的小幼鱼每天都能安然入睡。 但此时陆敛白记忆里显然并没有这些，故而，少年一边抱着崽喂奶，一边继续给小崽接着讲刚刚还没讲完的战舰引擎知识哄小崽睡觉。 好在这几天尝试下来，效果不错，每次基本在他大概说到两三页内容的时候，小鱼崽便已经趴在他臂弯里抱着小尾鳍乖乖睡着了。 此时另一边屋子里。 南涯倚靠在桌旁，听着严钦和宿槐夫妇两人大致讲完这些年在无名岛定居下来以及部分成员退化病逝的的事情，脸上仍然丝纹不动。 “小涯，你这些年，为什么一直迟迟不肯露面？我跟严钦都以为你出事了……” 南涯再次冷笑，“我为什么不露面，我有什么好露面的，出现在你们护卫队跟前，让你的护卫队成员再来坑骗我吗？” 宿槐看得出来南涯对他们颇有怨言，正要开口说什么，坐在旁边的严钦按住了她，直接问南涯：“小涯，我跟阿槐的确不清楚你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这次既然愿意跟未眠上岸来见我们，便也是认可了未眠的身份的，为了大局考虑，我希望我们能够把话说开。” 听到这话，原本一直冷嘲热讽不肯跟他们夫妇面对面交谈的南涯，抿了抿嘴唇，侧头看了一眼还坐在桌对面的荆未眠，看在荆未眠的面子上，只得不情不愿转过身来，冷恻恻道。 “当年跟你们分散后，我为了找寻王后留给小殿下的那个箱子，选择留在海底深处，没过两年，”南涯直直看向严钦夫妇二人，“你们的护卫队成员高成焕找到了我，当时高成焕的人鱼形态退化严重，为了逃离这片人鱼禁区，他骗我说已经找到了小殿下，让我带他去取那个箱子。” “我当时的确对你们护卫队十分信任，毕竟是王后钦点你们保护小殿下离开王族的，可结果呢，高成焕看到箱子的的第一时间，给了我一记重创，他企图独吞掉箱子。” 荆未眠听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去看南涯垂在地上的灰白色鱼尾。 这才定睛看清楚，南涯的鱼尾本该是那种比较冷锐的银灰光泽，而多出的那抹白色，更像是覆在鱼尾上面的白色病斑。 严钦和宿槐同样面色凝重，“小涯……” “高成焕当年的确在无名岛上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出现严重退化，他来找我和宿槐，说是不想连累我们，所以他选择回到了海域里，我没想到他会找到你，还拿小殿下骗你……” 南涯冷哼，“他最后死在了海里。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人回答，南涯又兀自接着说：“因为不管是他，还是你们整个护卫队，都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那个箱子，只有王后和小殿下才能打得开。” 话音落下。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荆未眠。 荆未眠：“……” 沉默了好几秒，见他们还是盯着自己不放，荆未眠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不要这样吧，你们一下子把期望值拉这么高，万一到时候发现我根本不是你们所说的什么小殿下，打不开那箱东西，你们不是期望又破灭了吗？” 南涯想也没想：“你就是。” 宿槐和严钦也跟着接连点了头。 “未眠，王族印记是骗不了人的。” “是啊未眠，而且你注意到没有，只有你和小予宝宝没有出现任何退化症状，这正是因为你自身的王族血统。” 面对他们几人的目光，荆未眠也不拖泥带水，直言道：“好，我愿意试着去打开那个箱子，如果到时候真的能打开箱子，如果箱子里真的有能让所有人离开这片海域的东西，我也一定以带所有人离开为首要任务。” 南涯看了看她，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人，她稍稍直起身，“那就先这样，明天你还是来海底断壁那里找我，我带你去取箱子。” 说完，也不等屋里众人回答，便摆尾离开了。 而等荆未眠洗漱完回到小屋里时，刚好看到陆敛白正俯身靠在床边，明显是刚把小鱼崽哄睡抱回床上，他给小鱼崽盖好被子，转过身，正好荆未眠靠站在身后的桌沿，微微歪头打量着他。 陆敛白站起来，垂着的眼眸落在她的粉色唇瓣上，告诉她：“宝宝喝了奶睡着了。” “嗯，看到了。”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陆敛白手指碰了碰她手指，像是想要牵手，但又怕冒犯。 荆未眠挑挑眉，直接反手插进少年修长的五指，“怎么了？” 得到了荆未眠的鼓励，陆敛白另一只手也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偷偷拉到小屋角落。 荆未眠被他拉到墙角，非但半点不怕，还目含期待鼓舞，很想知道她的配偶这是准备偷偷要对她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结果陆敛白低头下来，离她很近很近，鼻梁几乎蹭着她的鼻尖，小心的，“可以亲一下老婆再睡觉吗？” 第97章 荆小予:老婆。 原来是在惦记这个。 荆未眠眨了眨眸，“喜欢亲我啊？” “喜欢。” 荆未眠把手搭上他的肩颈，并主动微微仰起了头，是做好了要被他亲的姿势。 下一秒，少年吻了上来。 亲得不重，但又带着清晰的温热，俨然是在等她回屋的空隙已经在心里复习多遍她所教过的，规规矩矩地按照她教导的一遍一遍地吻进来。 吻着吻着，又微微衔着她的下唇，眸光深情地勾勒着她的脸颊，含混地请求：“可以亲一下脸吗？” “……嗯。” 陆敛白亲了亲她白皙漂亮的脸颊，嘴唇一点点向上游移，“眼睛可以亲吗？” “……你亲，想亲就亲。” 于是，少年就这么蜻蜓点水式的，这亲亲那碰碰，荆未眠都还没怎么着，反而他自己把自己亲得满眼潮红，心脏狂跳，最后微微停下，哑着声说：“好喜欢老婆。” 荆未眠故意似的，“你这是亲一下吗？” 陆敛白说“对不起”，然后继续小心翼翼地咬她的唇瓣。 上了瘾，食髓知味般，根本舍不得离开半点。 荆未眠拿他没办法，就是自己来回折腾了一天有些困倦，也不知道他是打算要亲多久，但也舍不得她的配偶连这点甜头都吃不饱，便用挂在他颈脖的手轻轻晃了一下，“抱我去坐着。” “好。” 陆敛白嘴上没停，还低头亲着嘴，抱姿已经比之前更加娴熟了，他把荆未眠抱回到桌前的椅子坐下来。 “是困了吗？” 荆未眠“嗯”了声，以为这家伙终于亲够了，结果覆在唇瓣上的唇只是停顿了半秒，冷静说，“老婆你睡。” 然后，继续亲他的。 荆未眠：“……” 合着她睡她的，他亲他的？ 不过，荆未眠最后还是纵容地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睡着过去的时候，唇上仍然有细微的亲吻水响。 自然也不知道，在她睡过去以后，陆敛白仍还在亲吻着她，亲到心悸，便稍稍停下来缓一缓，又继续低头亲他的老婆。 陆敛白亲一会停一会，嘴都嘬热了，还舍不得放开，着迷到忘乎所有。 一直到后半夜，陆敛白看到老婆被他嘬得有点红肿的唇，终于稍稍理智回笼，意识过来不能再这样亲下去了。 他用干净的手帕浸了凉水，一点点给老婆擦拭降温，直至唇瓣稍稍恢复过来了，这才不舍地把老婆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再自己出去冲了个冷水澡彻底冷静下来，这才回来睡。 隔天清早，荆未眠睁开眼睛醒过来时，正好看到整理好床被的陆敛白准备起身出去。 荆未眠只是稍微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陆敛白敏锐捕捉到动静转过身，看到她醒来，低声喊，“老婆。” 荆未眠朝他勾勾手，陆敛白走过来就直接把头低了下来。 ……荆未眠只好亲了他一口。 得到早安吻的陆敛白心满意足：“我去给你做早饭。” “好。” 荆未眠看着陆敛白出去了，这才翻了下身，准备抱着她宝宝再赖一会床来着，结果刚转过去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荆小予正看着她。 学着刚刚陆敛白的样子，也奶声奶气叫了一声，“老婆。” 荆未眠顿时哭笑不得，“宝宝你叫我什么？” 荆小予有点不服气地从她怀里爬起来，嘟哝道：“刚刚爸爸这样叫你，你就亲他。” “宝宝你不叫我也亲你。” 说着，荆未眠从床上坐了起来，顺手将她宝宝揣抱到腿上，低头在宝宝额头上亲了很响一声，顺便得寸进尺，“我可想宝宝再喊我妈妈呢。” 荆小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妈妈”这两个字，小脑袋瓜里又联想到一些不太愿意回忆的事情，他小声别扭地咕哝了几声，埋进她怀里。 荆未眠想着毕竟宝宝孵化一年多以来，自己都不在宝宝身边，宝宝有情绪也是正常的。 但是她也不着急，想着慢慢来总会等到的，便摸摸小家伙脑袋说，“我们去看看你爸爸在做什么好吃的？” “好……” 荆未眠揣抱着鱼崽过去厨房的时候，陆敛白正挽着袖口在砧板上切肉，看到她来，微微皱起眉：“老婆，你在屋里等我就好。” “不要紧，我跟你说点事。” 荆未眠把昨晚和南涯他们商议的事情也跟陆敛白讲了，本来昨晚回屋的时候就要跟陆敛白说的，但那会陆敛白只顾着拉着她亲个没完，这才拖到了现在。 陆敛白听完点下头：“那我到时和宝宝在岸边等老婆回来。” 然而，两人此时都没有意识到的是，荆小予在听到荆未眠说的那些话后，嘴角微微下拉，小尾鳍也不知不觉耷拉了下去。 他状若无事地从荆未眠身上下来，说要回屋拿东西，结果却是红着眼眶偷偷跑了出去。 等荆未眠回屋找不到宝宝的时候，才意识过来情况不对，好在她有感知到宝宝的气息就在小渔村附近，便也没让阿婶他们担心，只喊了陆敛白一块出来找。 她把宝宝气息停留过的几个地方都跟陆敛白说了，跟陆敛白分头行动去找，没过多久，是她率先在山坡底下的树下看到了小鱼崽的身影。 荆小予趴坐在树下杂草堆里，跟没有妈妈要的野草似的。 蜷团起来的小尾尖又有一点幽暗的蓝色电光若隐若现。 但小家伙却并没有因此失控，小手蹼攥着一串贝壳小手串，小嘴嘬咬着手串中间的那瓣粉鳞，正努力抑制着让自己平复下来。 荆未眠脚步顿了一瞬，忽然想起来。 自从那次她在宝宝面前掉了眼泪后，宝宝就真的再也没有失控焦躁过。 是害怕她再哭，所以一直都在背地里偷偷抑制隐忍着吗？ 荆未眠心头涌上一阵酸胀，她走过去，蹲下来，手刚伸出去，荆小予却躲开了。 荆未眠小声喊，“宝宝？” 荆小予吸了吸鼻子，到底还是舍不得不理她，把嘬在嘴里的鳞片稍稍拿出来，忍着委屈问：“等拿到了东西，就要离开这里了是吗？” “宝宝不想离开这里？” 荆小予咬紧嘴唇，几秒后，还是没克制住，抬起手背很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小奶音都跟着发了颤，“我不想回去，在这里，你跟爸爸都会当我是你们的宝宝，可是回去了你们就会不要我了……我就，我就又要变成冒牌货了……” 荆未眠听完这话，难以置信般，“所以宝宝，你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假的？” 荆小予委屈到整张小脸都皱吧起来，抽噎着，“难道不是吗？我早就知道了，真正的荆小予都三岁了，我……” 荆小予说着又要绷不住了，怕自己尾鳍再失控，又委委屈屈重新含住小手串上的粉色鳞片，一抽一抽的。 在那一瞬间，荆未眠看着宝宝，心都要疼死了。 她根本没想到会跟宝宝产生这样的误会，难怪宝宝之前会说那样的话，难怪宝宝支支吾吾都不敢再叫她妈妈了！ 第98章 妈妈一直都只有你一个宝宝 荆未眠忍着情绪的强烈波动，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把宝宝从树下的杂草堆抱了起来。 饶是这个时候，荆小予在嘬着粉鳞抽搭不止的同时，还不忘要甩落沾在小尾鳍上的枯枝烂叶，生怕弄脏到荆未眠身上的。 但荆未眠压根顾不得这个，她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原来这段时日以来宝宝一直都委屈压抑着把自己当成假的待在她身边。 而她对此却一无所知，还以为宝宝之前跟她闹情绪是因为她这一年多以来没有在宝宝孵化的时候陪伴在宝宝身边，可结果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竟然让她的宝宝委屈了这么久。 “不是的宝宝。” 荆未眠把荆小予抱得紧紧，她自己都忍得眼眶泛红，但为了安抚宝宝，又竭力平复着声线，“一直都是你，妈妈一直都只有你一个宝宝，妈妈把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你，好不好？” 荆小予听到这句话，原本因为哭泣而抖颤不止的小肩膀一瞬间呆住了似的，噙着泪汪汪的眼从荆未眠的怀里抬起了小脸，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不确定地，哽咽重复：“一直都，只有，只有我一个宝宝？” 荆未眠用力地点了头，她的手指温凉，轻轻擦拭小家伙脸上的泪痕，手心捧住从小下巴尖滚落下来的幼小珍珠，把小家伙哄得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这才接着说。 “宝宝，是不是之前有坏人跟你说了那些话？” 荆小予蹭了蹭荆未眠的手指，颠三倒四地说起之前爸爸出差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听得荆未眠面上愈发沉冷，尽管宝宝并没有能够准确说出那人的姓名，但荆未眠基本能够笃定，这个人就是诺微无疑。 当初宝宝曾经短暂落入到诺微手中，所以，他完全有这个机会通过扫描宝宝的人鱼幼崽基因，复制出一个和当时的宝宝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生人鱼幼崽出来。 而她和宝宝也绝非是意外闯入的这片人鱼禁区的海域，荆慈深必然清楚有这么一个地方，所以，事实就是荆慈深找到诺微，设计做了这样一个局。 正如把陆敛白和赫斯带回无名岛上的那天，赫斯跟她所说的，荆慈深的目的是为了拿她和宝宝威胁陆敛白交出鳞核，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陆敛白会不顾性命闯进这里来找她和宝宝。 想到这里，荆未眠又不得不暂且压制下心头涌起的肃杀寒意，比刚刚那会还要更冷静下来，低头注视着她的宝宝，从头说起。 她把当初荆小予在她肚子里为了保护她失去鱼卵碎片，又在三年后出现珠化症状，不得不放在陆敛白身边重新孵化恢复的所有事实，一五一十全部都告诉他，确保宝宝不会再误会。 “所以宝宝，从头到尾都只有你，是坏人把你三岁那时的模样蓄意复制成仿生人鱼，用来挑拨宝宝跟我的关系。” 荆小予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荆未眠又拉过他的小手说，“宝宝你不知道，妈妈当年知道怀了宝宝的时候，可骄傲可高兴了。” 荆未眠捧住幼崽白白软软的小脸，“你就是妈妈的后代，就是妈妈的小宝宝。” 因为刚哭过不久，荆小予的睫毛上黏成一小簇一小簇的，眨巴一下，又湿乎乎地翘起来，迷蒙地望着此刻正捧着他脸蛋的荆未眠，小嗓子有点哑哑的，“可是，我都不记得。” “因为宝宝重新孵化了一遍，等之后宝宝再长大到三岁的时候，就会重新长出之前那三年的记忆鳞片，到时候，宝宝就会想起来了。” 荆未眠一边说着，低头下来，揉了揉小鱼崽的脑袋，声音愈发柔缓，“不过没关系，妈妈现在全都记得，以后只要宝宝想听，妈妈随时都可以讲给宝宝听的。” 荆小予眼圈红红的，咬着嘴唇憋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脑袋扑进了荆未眠怀里，两只小手蹼紧紧揪着荆未眠腰侧的衣服面料。 直至这一刻，彻彻底底确认了自己就是荆小予的这一刻，才敢把憋在心里好久好久的那两个字，黏着嗓子喊了出声，“妈妈。” 荆未眠不知为何，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宝宝叫她妈妈了，一瞬间胸口泛起酸软，她轻轻地说“嗯”。 “对不起，我误会妈妈，还对妈妈那么凶，我一点都不乖，一点都不好——” “不准宝宝这样说自己！”荆未眠把她宝宝的脸抬起来，很严肃很霸道地跟他讲，“都是坏人的错，我生出来的宝宝，怎么可能不乖不好！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我宝宝更乖更好的宝宝，懂吗？” 荆小予被妈妈唬得一愣一愣的，乖巧点头。 荆未眠这才抱着小鱼崽站了起来，一转身迎面差点撞上站在后面的陆敛白，她微微讶异，“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敛白眼眸幽暗不明，“在老婆说到怀了宝宝的时候。” 荆未眠看得出来，陆敛白明显也有许多的话想要跟她说，但碍于宝宝还在，又故作沉稳地压下话头，伸出手说：“我来抱吧。” “唔。”荆未眠没舍得给他，眨眨眼说，“我再抱一会。” 陆敛白便只是“嗯”了一声，擦了擦她衣角上的灰土，看到荆小予埋在荆未眠怀里，小手紧紧攥着衣服，抓扯得都有些变形了，不由低声提醒了下：“宝宝，别抓那么用力。” 荆小予意识过来，立刻松开了蹼指，“妈妈，对不起。” “没事宝宝。” 回去以后，为了避免阿婶他们担心，荆未眠只说是和配偶带着小崽出去玩了一会，等喂宝宝喝过了奶，荆未眠这才稍稍不舍地将宝宝交给了陆敛白。 随后，领着赫斯一块去到那片断壁海底了。 也不知是不是赫斯的错觉，下潜海底的途中，赫斯发现荆未眠总频频回头往身后看，神色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凝重。 “眠眠，你怎么了？” 荆未眠却只是摇了摇头，很快又转过去继续游向海底。 第99章 那我想老婆了，要怎么办 南涯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看到她来，也没说什么废话，直接鱼尾一摆，带着他们去断壁底下更加崎岖复杂的海底深沟。 一个违和十足的方形箱体出现在裂谷下，流动着荧光的半透明伞状水母围簇在箱体周围。 也因为这些发光水母，荆未眠得以清楚看到，银箱外面覆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能量波纹。 这大概就是南涯昨天说到的，银箱被施加了特殊秘纹，需要指定人选才能将其开启。 就在荆未眠缓缓游离来到银箱跟前时，忽而，南涯按住了她抬起的手蹼。 荆未眠：“后悔带我来了？” “当然不是。”南涯顿了顿，视线从银箱那里收回来，重新看向她道，“箱子一旦被打开，就会彻底坐实你是小殿下的身份，这点你承认吧？” 荆未眠静了一两秒，干脆点头。 “那么，等到时顺利离开了这里，你是打算带着你的人类配偶和你的幼崽回到人类领地上吗？” 荆未眠微微皱起眉，语气冷淡下来：“这与你无关，我只是负责把这个箱子打开，带所有人出去。” “好，那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王后竭尽所能才顺利让护卫队带你从王族逃离出来，而她自己却被暗势力囚困在早已被倾覆的王宫当中，不仅如此，很多原本效忠于王族的将士们，因为不愿意屈服篡位的暗势力，死的死，伤的伤……你还能对这些坐视不管吗？” “你在道德绑架我吗？” “我不是想逼你做选择，只是希望你能跟我们回去，你是王后留下的最后一支王族血脉，如果你愿意回去，那些被迫叛离到暗势力的部下，还有隐退的、散落在各片海域的旧将们，他们都会重新拥护你，至少，我们将有机会把王后解救出来。” 见荆未眠垂眸沉默地盯着那个银箱，南涯又接着游近她，放低了语调劝导：“而且，你的幼崽尾鳍生病了对吧？” 荆未眠看她，“你想说什么？” “在人鱼王族，也就是你原本生长的海域里，有一片专属于你的粉色海洋，那里的海水能够修复净化人鱼身上的一切病害，你带着幼崽和我们一同回去，幼崽也能在你的海域里安心休养恢复，不是吗。” 赫斯一直抱着手待在后面，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那会过来的途中为什么眠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了。 所以眠眠是在来之前就已经料想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而她之所以频频往海岸那边的方向，也是因为舍不得与她的配偶分开…… 不过，赫斯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他才不管陆敛白死活，只要他自己还能在眠眠身边待着就行了。 正想着，眼前一道亮光乍现，是荆未眠再次靠近了银箱。 在荆未眠伸出手蹼触碰到银箱外那层能量波纹时，原本繁复如网的能量波纹犹如被抚平，层层覆没下来，直至完全消失。 紧跟着，感应到主人的箱子自动缓缓开启。 在看到箱子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类粉色珍宝时，荆未眠目光微微一滞。 不难想象，南涯口中的王后，当年一定是把全世界最漂亮最珍贵的宝物都藏进了这里，就连逃亡路上也要护卫队带上这个箱子，舍不得委屈到她的孩子。 荆未眠盯着那一个个泛着粉色光泽的稀世珍宝，还没开口说什么，南涯忽然再次开口，声音略显激动的：“小殿下，中间那个，是星镜之心，我记得它拥有可以破除一切屏障的能量，这是王后留给你的东西，只有你能驱动得了它。” 荆未眠侧头看她，“你改口会不会太快了点？” 说着，伸手握起那块镶嵌着一圈粉色星石的星镜之心，她尝试着蕴起水波能量。 而就在蹼指水波轨迹触及到那块星镜之心的霎那间，沉寂多年的星镜之心如同在海底投射出一面水光镜，浪潮般自荆未眠为中心点瞬间扩散至整片海域。 下一秒，海域边缘的蓝焰屏障被震荡扩散开的水镜俨如巨刃切割碾碎，簌簌幽蓝的焰火从碎裂的屏障坠落下来，被海水吞噬。 围困住这片海域的屏障……破了。 赫斯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来大喊：“眠眠！屏障破开了！” 荆未眠握着手里的星镜之心，怔了怔，“我看到了……” 南涯立刻用鱼尾帮忙卷起银箱，“回去告诉宿槐他们，可以收拾东西离开这里了。” 回到岸上时，不出所料的，少年身形清挺站在海岸边，牵着小鱼崽的小手，正在等着人。 荆未眠让赫斯带荆小予回去收拾东西，把陆敛白留了下来。 其实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只不过，她想单独和陆敛白说些话。 而陆敛白明显看出来了她的用意，迎着凛冽海风，垂着眼眸看她，“老婆，你要跟他们走了，是吗？” “怎么一副好像要被我抛弃的样子。” 少年缓缓别开脸，“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荆未眠把他的脸转过来，很认真跟他讲起人鱼王族的现状，以及宝宝尾鳍上迟迟未退的电光。 “所以，我需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回到人鱼王族处理那些事情，顺便带宝宝回去养好鱼尾巴，等办完这些，我就会带宝宝回去找你的，好吗？” 少年异常安静，好半晌，才动了一下薄唇，发出很低的声音，“我知道了。” 荆未眠歪头检查他的眼睛，果不其然看到，少年眼眶底下洇着一点冰冰冷冷的水汽，明显是压抑委屈到快要哭了，但又刻意冷淡着脸隐忍着。 荆未眠看得心头一酸，忍不住捧抱住他的脸，吻上了他薄薄的唇。 结果嘴唇刚触碰上去，少年的眼泪默默掉了下来，滑进彼此唇间，他沉默接受着她的吻，又不声不响地掉着眼泪。 荆未眠手蹼揉着他后颈，轻轻咬扯他的唇，心疼地哄，“不哭了好不好？” 陆敛白微红的清冷眸子注视着她，低哑地开口。 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那我想老婆了，要怎么办。” 第100章 乖，把手张开 有那么一瞬间。 荆未眠生出了一种极端偏激荒谬的想法。 不走了行不行。 就把她的配偶囚困在这片海域里，哪也不让他去，就只陪着她。 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刚冒出来一秒钟，又被荆未眠自己无声掐灭了。 她的手托着少年的脸颊，蹼指沿着单薄的眼睑轻轻摩挲打着圈，忍不住缓慢直起鱼尾，一点点向上吻，亲他的鼻梁，眉眼。 最后又覆在他泛着红的眼睑那里，吻得略微有些重。 但这次，并没有很快就从他被迫闭上的眼睛那里移开。 她一边亲着他的眼睛，小心地舔掉眼尾那一圈的水汽，一只手蹼从他的下颌颈脖慢慢往下滑落，单手抱着他的头，加深着吻的同时，滑下去的那只手蹼停留在自己悄无声息向上卷起的鱼尾上。 拨开覆在鱼尾上面的层叠薄软纱鳍，敏捷而又精准找到了她较为满意漂亮的粉鳞片，将其生生从鱼尾上面拔了下来。 整个过程十分利落，就好像只是在跟陆敛白接着吻顺手拔了片自己的鳞片。 也是在这时候，荆未眠才稍稍把嘴唇离开，近在咫尺，凝着眸看着被她吻得眼睛湿湿的少年，轻声哄，“乖，把手张开。” 闻言，陆敛白驯顺地张开了手掌。 还没意识过来什么，掌心忽然嵌落进一块薄而小的冰冷片状。 指腹触碰到上面的鳞片纹理形状，陆敛白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一看，果不其然看到被放在手心里的正是一片泛着熠熠流光的粉色鳞片。 陆敛白怔了怔，低喃着“老婆你的鳞片掉了”，下意识就要去检查她的鱼尾巴有没有受伤。 虽然很想逗逗他，但荆未眠更舍不得让他担心，说“不是”，手蹼重新抬起他下巴，漂亮的眼眸亮亮的，很认真地看着他问。 “它漂亮吗？” 陆敛白顿了一下，重新把手心摊开，那片粉色鳞片乖乖落在手心中间。 他说：“漂亮。” 荆未眠半点也不妄自菲薄，“当然漂亮，这可是我从鱼尾上精心挑选的一片漂亮鳞片，上面带有我的疗愈气息。” 她尽可能语调轻松一些地哄着他说，“你刚刚不是问，想我了要怎么办，你就把它带在身边，在我还没有回来之前，以后每次只要想我了，就拿出来摸摸它，鳞片里的疗愈气息会代替我安抚你，知道吗？” 而陆敛白始终皱着眉，面色沉郁，等她一说完话，便又忍不住低头去看她的鱼尾，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担心，“老婆从鱼尾哪里拔下来的鳞片？……还能长回去吗？会不会痛？” 荆未眠微愣，倒没想到她哄了半天，这家伙重点放在这上面，嘴角微微勾了勾，便直接拉过他的手去摸自己的鱼尾，耐心地回答他每一句疑问，“这里；不是记忆鳞片不能长回去，但会再重新长出新的鳞片；还好，不怎么痛的。” 结果陆敛白的手碰到她鱼尾的软鳞那里，眸光明显迷蒙混乱起来，僵硬着手，很小心翼翼地摸。 荆未眠便好整以暇卷着鱼尾看着他摸。 结果她还没怎么着，陆敛白摸了两下就喘息粗重起来，眼看就要精神躁乱，荆未眠不得不将鱼尾垂曳回去，知道陆敛白对她鱼尾的着迷程度确实是有点过于夸张，但偏偏现在不合时宜，也没办法满足他。 荆未眠双手搂住他颈脖，低头看着少年委屈隐忍地乱喘着的模样，只得哄宝宝似的亲了又亲：“再忍忍好吗？等我回来，把你喂饱饱的好不好？” 陆敛白抑制着眸底汹涌的潮欲，被抱着的脑袋微仰着，好半晌才从被吻得喉结微微颤栗攥动的失神中发出一声，“……嗯……” 好在在荆未眠的疗愈安抚下。 等到南涯他们收拾完东西过来的时候，陆敛白已经基本恢复如常。 因为考虑到无名岛上的大部分村民的都已经完全退化了人鱼形态，他们商量了后决定分成了几波乘坐渔船离开。 而荆未眠则带着陆敛白和宝宝，以及南涯和赫斯坐一艘船。 南涯对此颇有怨言，毕竟在她看来这就是小殿下为了她的配偶而让这一艘船上的都迁就他一个人类，但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好不容易劝住了小殿下跟他们回去，南涯并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节外生枝，便自己靠坐到船头那一端去了。 荆未眠在上了渔船的第一时间就把他们要暂时和陆敛白分开一段时间的事情跟荆小予耐心讲清楚了，荆小予听完下意识往正在舱室里重新为他们整理行李的陆敛白，抬头望了过去。 “爸爸要自己回首都星吗？” 荆未眠听得出小崽语气透出来的些些低落，但还是不得不点了下头，跟小崽说：“至少要等之后宝宝的鱼尾巴养好了，才能去找爸爸。” 荆小予抿着小嘴，想了好一会才小声说：“妈妈，我想进去帮爸爸收拾。” 荆未眠揉了揉荆小予脑袋，“去吧。” 她并没有跟着小家伙一块进去舱室，而是趁着这个时候把赫斯拉到了甲板护栏边上，在赫斯饱含期待的目光下直接向他交代—— “等出了这片海域都，你替我护送陆敛白回首都星，在他退化症状完全消失之前，帮我在暗中看着他，保护好他。” 原本满怀期待着跟眠眠一同回到王族过上幸福美满生活的赫斯：“？？” 他慢慢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瞪着荆未眠，确定荆未眠并没有在跟他开玩笑，更是迅速恼怒了起来，“凭什么！我才不要呢！眠眠你怎么想的，居然要我去给你的配偶当保镖！” 荆未眠看着他，目光难得温和：“我记得你之前一直很想要开一家甜品店？” 赫斯捕捉到关键词“甜品店”，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又狠狠扭开头，“眠眠你这时候知道拿甜品店贿赂我了，我跟你说没有用，我才不稀罕什么甜品店，反正我就是不要离开你！” “你想要开的那种甜品店，普通人可做不到。” 第101章 不让小宝宝看荆未眠亲他 荆未眠看到赫斯听完这话又微微动了动嘴唇，明显又有点摇摆不定的样子，便接着说，“如果你答应我，完成这一任务，等我之后回来，我给你开一家你想要的甜品店。” 三五秒后，赫斯极度别扭地转过身来，不情不愿地问：“那你会很快回来吗？” “当然，”荆未眠视线穿过他身后的舱室，无比冷静却又坚定：“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在渔船驶出海域后，也到了要和陆敛白分别的时候。 该说的那些话都已经说过了，荆未眠从陆敛白接过整理分装好的包裹时，陆敛白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牵着小崽的手，低声缓缓叮嘱了她一些平时里要把自己照顾好的话。 荆未眠立在甲板上，安静耐心地听着她的配偶叮嘱那些话。 等到他说完了，也没管渔船上的其他人，包括附近的另外几艘船，直接上手勾住他颈脖，俨如宣示主权般，用力吻上了他的唇瓣。 陆敛白静止了一两秒，第一反应是抽出牵着小崽的手，在小崽好奇抬起头之际，修长温凉的手盖住了小鱼崽的眼睛。 不让小宝宝看荆未眠亲他。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搭在了荆未眠纤薄的腰上，缓缓按向自己，更深地吻了进去。 两人状若无人地缠吻了好久，才终于舍得分开。 荆未眠抬手替他整理了下刚刚又被她揉乱的衣领，“走吧。” 陆敛白平复着气息轻轻“嗯”了一声，把挡在小鱼崽眼睛上的手挪开。 小鱼崽仰着脑袋，又看到了爸爸微破的嘴角，睁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刚开口问“爸爸”，又被陆敛白面不改色叫住他—— “宝宝，还记得我刚刚交代你的话吗？” 荆小予郑重点头，“记得，我会照顾好妈妈的。” 陆敛白摸了一下小家伙脑袋。 他跟荆未眠和小鱼崽都认真道了别，又与另一艘船上的宿槐他们说了一声，终于踏上了悬停在海域外的那艘星舰。 一直到那艘星舰从海面上离开，荆未眠望着很快消失在海域上空的那抹星点，这才带着小鱼崽重新没入了海底，前往更遥远的星域。 在数日过后，由宿槐和南涯领头带路，他们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人鱼国度。 这里的每一滴海水俨如神经末梢，只有在感应到来访者的人鱼身份，才会退去汹涌的浪潮，海水自动朝两边铺成一条宽敞漫长的水路。 水路的尽头是坐落在人鱼国度的十二座海城，而他们这次来到的则是距离王宫最近的亚特海城。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在进入亚特海域时，荆未眠特地收起了粉色尾鳍上过于招摇惹目的花瓣尾，伪装成贸易队进入了靠近亚特海城的港口。 港口沿途，买卖吆喝声不断，全是明目张胆将抓捕的年轻漂亮的雄性雌性人鱼关在特殊牢笼里，直接在笼子外面挂上人鱼奴隶编号的售卖价格，不远处更有热情高喊着海兽表演的声音…… “这是被暗势力殖民的海城之一，殿下应该看得出暗势力和人鱼族的区别吧，暗势力虽然融合了人鱼的基因，但他们的五官轮廓更加凶悍突出，而被关在笼子里的……才是我们的旧族人鱼……” 南涯守在荆未眠身侧，低声说道。 立在荆未眠另一边的宿槐同样眼神晦暗不明，“他们把旧族人鱼当成奴隶在贩卖……” 荆未眠驻足盯着港口沿途上的一幕幕，强迫自己沉住气息说，“先找个地方。” 从进入港口开始，荆未眠一直抱着荆小予，捂着小崽眼睛不让她宝宝看到这些不好的画面。 他们在港口附近找了个落脚点住下来。 荆小予看得出来妈妈要和阿婶他们谈事，便先自己乖乖回房间给妈妈铺床。 而此时房外，荆未眠主动问起南涯，“你之前说，有部分不愿意屈服暗势力的将领，隐退在其他海域里，有没有可能找到他们呢？” “据我所知，有一支旧将就在亚特海城里面，如果是我们这支支离破碎的护卫队去找，就算找到了他们也没有用，但是——” 南涯说到这里，顿了顿，直接看着荆未眠。 “意思是我去，那支旧将就会愿意现身见我们，协助我们回到王宫？” “当然啊。”南涯比她还要自信笃定，“你可是小殿下。” 对此，宿槐和严钦也异口同声地表示认可。 荆未眠想到港口上那些被贩卖的人鱼，又道：“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人吧。” 眼看她说着就要站起来，南涯又把她轻轻按了回去，“不急，我先和老严去打探清楚，宿槐你带其他人先把这里四周保护起来，确保殿下的安全。” 荆未眠：“……我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南涯上下打量她，“殿下，麻烦你作为殿下要有个殿下的样子，我当然知道你能耐很大，但我希望你的能耐留着对付暗势力，解救王后和旧族人鱼，这些小事情不需要殿下来操心。” 宿槐亦是点了点头：“赶了几天路了，殿下你先好好休整一晚，明天再出发。” 如此，荆未眠只得答应，“好吧，那你们出门打探消息也要注意安全。” 南涯他们很快就出去了。 荆未眠回到房间里，小鱼崽已经以筑造鱼巢的方式给她铺好了床，正托着小脸趴坐在床沿等她，垂在边缘的小尾鳍一下没一下地耷拉着。 明显是已经困倦得不行了，但还努力用蹼指撑着眼皮，生怕睡着过去了。 荆未眠脚步放得很轻，本想着把小鱼崽抱怀里哄睡的，但才刚伸手抱起小家伙，荆小予就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妈妈，你们说完啦？” 荆未眠说“嗯”，轻轻摸鱼崽被手蹼压红的小脸，揉了揉，“宝宝等好久了。” 荆小予唔了一声摇了摇头，说要给妈妈看一样东西，然后暂时从荆未眠怀里爬下来，去他筑好的鱼巢里头翻出一块东西，神神秘秘拿到荆未眠跟前。 荆未眠好奇：“这是什么？” 荆小予这才拿开遮挡在上面的小手，赫然映入荆未眠眼里的，是一块用小木头雕刻的漂亮人鱼。 荆未眠还呆怔着，听到荆小予接着说。 “是爸爸用木头刻的，他不好意思送给妈妈，偷偷放进包裹里的。” 荆未眠小心接过那块人鱼木头，轻轻地抚摸上面栩栩如生的鳞片，和垂曳如裙摆的花瓣尾。 “是砍柴的时候刻的吗？” 荆小予重重点头，“那天爸爸在院子里砍完柴干完活的时候，一边等妈妈回来，一边用木头刻了这个，很像妈妈哦！” 荆未眠手指摩挲着人鱼木头上眉眼清晰的小脸。 明明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却还要口是心非地腹诽。 笨蛋配偶。 这是要她拿着人鱼木头睹物思自己吗？ 第102章 殿下回归 亚特海城的上空悬浮着巡逻海兽，远远望着就像是缀在上面的粼粼星光照明着整座偌大的海城。 为了方便行事，荆未眠将小鱼崽挂在肩颈上，和南涯他们前往亚特海城的中央。 “长戈将军曾经是王族委以重任的十二城统领之一，但自从王族被推翻后……在海城苟延残喘的那些人鱼旧族看来，长戈将军辜负王族使命，为了活命甚至不惜异化自己投诚暗势力。” “殿下你现在看到的在海城里的所有海兽卫兵，都是由长戈将军掌管的。” 在南涯说着的这些话的同时，荆未眠视线从上空悬浮的海兽卫兵，再到远处的水晶池缓缓移过，“但是你刚刚说的是在人鱼旧族看来，也就是说长戈将军实际上并非如此？” 南涯颔了下首，“没错，殿下果然聪明。” 严钦接着说：“我们昨日过去试探，发现长戈将军表面上确实与异化的暗势力没什么区别，但我确定他在人群中认出了我们是王后的护卫队，却假装没有认出来我们，还派卫兵把我们驱赶远离了海城中心。” “所以他其实是不想你们被暗势力发现，并落入暗势力的手中，才把你们赶走的？” “是的殿下。” 荆未眠原本还有些担心没那么轻易跟南涯他们口中的的那位旧族将军见得上面，现在听到他们这样说，不由稍稍松懈了口气。 抵达海城中心后，南涯又以昨日的拙劣试探方式在贩卖鳞片珠贝的市集上大闹了一番，果不其然引起了巡逻海兽的注意。 在巡逻海兽将闹事者上报长戈将军后，没过多久，长戈将军再次现身了。 一身诡异黑麟的长戈将军携着海兽部下到来，看到又是南涯等人，二话不说就要将人拿下。 而这一次，南涯和宿槐几人自两边退开，长戈将军目光悍戾，在看清楚南涯他们身后的人后，暗瞳赫然竖起。 纤长美丽的粉色人鱼靠在浮动着鱼群的水柱下，肩上蜷伏着小幼崽，人鱼悠然自若，把玩着缀在手蹼膜上的珠体。 长戈将军一眼认出那是星纹珠，迅速反应过来什么，故作疾言厉色将他们带走，声称要亲自审问。 然而却在把人带进大殿的第一时间，摒退了全部下属。 长戈将军驻足一瞬不瞬盯着为首的粉色人鱼，好半晌，主动往后退了几步，徒手撕下伪装的黑鳞，露出原本的银色盔甲般的战鳞，将右掌贴向左肩，向面前的粉色人鱼微微俯首行礼：“殿下。” 他又说，“您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荆未眠上前扶起长戈将军的手臂，“辛苦将军一直留守在亚特海城韬光养晦了。” 长戈将军一怔，也没想到都还没解释就被他们殿下看透了，他缓缓点了下头，“我一直在等待殿下回来。” 荆未眠并未将时间过多浪费在无用的叙旧上面，她应了一声，转即直接问起，“我来到海城中心的时候，观察到海城的中心区域有一座特殊的水晶池，上面蓄满了能量，但却没有任何生物靠近汲取池水里的能量，这是为什么？” 长戈将军很欣慰地看着他们殿下，说：“那殿下应该也有注意到水晶池上的发光体吧？” 荆未眠点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悬挂在水晶池上的好像是一块碎片？” “对，那是潮汐力量碎片，整座海城的能量来源，都来自于这块潮汐力量碎片。” “一直以来，暗势力觊觎这股潮汐力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由于潮汐力量只接纳来自王族纯正血脉的掌控，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靠近都只会被其灼伤，导致暗势力只能眼馋着这股力量，奈何不了它分毫。” 长戈将军说着，望着荆未眠，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长气，“但殿下不一样，殿下是王后留下的最后一支王族血脉，自然而然也是潮汐力量之主，如若殿下能够取回潮汐力量碎片，觉醒能量，便能彻底掌控住整座亚特海城。” “亚特海城是直入王城的命脉之一，将亚特海城收复回来，之后就好办了。” 在长戈将军这番话后，南涯等人俱是将目光落在荆未眠身上，俨然在等她做决断。 荆未眠沉吟片刻，道：“正如将军所说，如若我真的能够取回潮汐力量碎片，收复回亚特海城，在这之前我需要长戈将军另外去办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殿下请讲。” “即便收复回亚特海城，仍还有由暗势力掌控的十一海城虎视眈眈，所以在还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我希望在我取回潮汐力量碎片之际，长戈将军能够找个由头封锁住亚特海城的出入口，不让消息外泄出去，届时，我们才好作下一步打算。” 长戈将军当即应了下来，“殿下放心，我一定照办。” 于是，他们很快分头行动。 长戈将军以在全城展开搜捕外来分子为由，封锁了海城水门出入口。 同一时间，荆未眠将小鱼崽暂且交由宿槐看守，前往那座无一人敢靠近的水晶池。 远处的民众看到一尾难得一见的粉色人鱼来到水晶池前，在她卷起的鱼尾被水晶池喷涌出来的水流溅湿时，捂住了口，又不敢靠近，还以为那漂亮的粉色人鱼要被水晶池里的能量水流灼伤烧尾了。 结果下一秒，常年循环涌动的水晶池竟然静止了下来。 紧跟着，那尾粉色人鱼跃进了水晶池里，将原本透明的水流浸染成玻璃般晶莹剔透的水晶粉。 人鱼游至水池中央，悬挂在水晶池上方多年没有发生过变化的潮汐力量碎片，自动缓慢降落下来，渐变融合成和人鱼身上一模一样的浅粉光泽。 在触碰到人鱼飘曳的粉发时，伴随着粉光乍现，蜕变成鳞片形状瞬间嵌入了人鱼身上的鱼鳞。 霎那间，人鱼觉醒的能量光辉几乎铺天盖地倾覆了整座海城，淡淡柔雾般的粉色犹如落日余晖浸透了整片海空。 绝大部分民众被这抹如梦似幻的粉色光泽震撼住了，呆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直至有藏在暗势力族群当中的人鱼旧族反应过来，喜极而泣，高声大喊—— “是王族殿下！是殿下回来了！” “殿下？竟然是殿下！” “潮汐力量碎片只认王族血脉，还有那花瓣尾，这不是殿下还能是谁？！” …… 暗势力族人纷纷面面相觑，看到那些低眉顺眼惯了的人鱼仆从都敢跑上去叫嚣了，有的没忍住挥着鞭子上前，面目狰狞就要抽打自己的人鱼仆从。 结果在鞭子挥落下去之际，冷冽的粉色能量光辉直劈而来，将鞭子反向鞭策在那暗势力族人脸上，那人痛得捂住脸嗷嗷直叫。 与此同时，在粉色能量光辉的沐浴下，烙落在每一个人鱼旧族身上的奴役印记枷锁被瞬间瓦解消散，被这道枷锁抑制多年的人鱼旧族挣出牢笼束缚，在能量的指引下，自发游到海城中心区域，向水晶池倾落而下的粉光粼粼的人鱼王族俯首叩拜。 受暗势力主宰多年的亚特海城，终于回归王族。 荆未眠带着护卫队收整海城各地，又和长戈将军商议下一步的收复计划。 第103章 小鱼崽找爸爸 在数日后，亚特海城整治安稳了下来，荆未眠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受觉醒的王族能量指引，水晶池的泉口被开启，荆未眠从那道泉口屏障进入，才发现泉口屏障的另一面，便是之前南涯所说的那片专属于她的粉色海洋。 荆未眠只用鱼尾浅浅拨弄了一下，便能通过感知清楚知道，这片海域无比纯净，比她待过的所有海域都要来得纯净。 并且，由于这里是属于她的海域范围，除了和她有着血脉关系的小鱼崽，就连南涯他们也只能在粉色海洋的上空徘徊，而无法深入海洋当中。 让荆未眠觉得颇有些奇怪的，还有海面时不时上涌的粉色气泡。 荆小予看到浮上来的粉色泡泡，忍不住伸出小手蹼戳了一下，“妈妈，这些粉色泡泡好可爱。” 宿槐刚要开口解释，被身侧的南涯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为了让小鱼崽能够安心把小尾巴养好，荆未眠和她宝宝商议好了，让宝宝这段时间乖乖在这片粉色海洋养尾巴，她每天处理完事情再回来陪宝宝睡觉。 而在接下来，荆未眠和长戈将军他们召回了越来越多的旧将，并以不同的战术先后收复了四座海城，距离王宫中心圈也越来越近。 同时荆未眠还奇怪地发现，在这段时间里，伴随着距离王城越近，海水当中上涌的气泡流速就越快。 只是她心里更加着重关注的是收复十二海城的相关事情，便也没把这看似琐碎的小事放在心头上。 期间，荆未眠有一次回到粉色海洋陪她宝宝的时候，做梦梦到了陆敛白，梦里的陆敛白已然恢复帝国上将的身形模样，却似乎在星域战争中遇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凶险。 荆未眠怎么也靠近不了，眼睁睁看着陆敛白倾覆在灼烈的战舰残骸当中。 睁眼醒来时，覆在鳞核下的心脏还颤跳不止。 荆未眠第一反应是冲出水面，但迎面撞上在海洋上空等她的南涯等人，南涯告诉她将士们已经在靠近王宫中枢最右面的那座海城埋伏好，就等她出发一声令下。 荆未眠急停下来，恢复冷静，知道眼下是至关重要的时刻，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她先是和长戈将军他们部署进攻路线，在长戈将军领命率先前往时，荆未眠拉住了南涯的手，“南涯，有件事需要拜托你即刻去办。” 南涯：“殿下你说。” “我不太放心我的配偶，我想拜托你替我去一趟人类星域的联盟帝国，看看他是否安全。” 南涯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是。” 而在大概四五天后，南涯带着一段能够拟态记忆影像的特殊珊瑚回来，通过记忆影像，荆未眠确认了陆敛白并无大碍，这才总算放下心来，继续与暗势力军队对抗。 暗势力军队节节败退，十二海城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她收复了九座，剩下三座海城还严守在王宫之外。 兵临城下，荆未眠知道再用不了数天就能杀进破了暗势力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偏偏就在这最关键的节骨眼上，这天，荆未眠和长戈将军他们议过明日的战略部署后，趁着修整的空隙，回粉色海洋的时候，途经海城的贸易路线，却意外听到族人在货船上聊起了人类星域的近况。 “诶，我这次外出卖货，可听说了不少大事。” “我也听说了，啧啧，就那个人类星域军事力量排名第一的联盟帝国，近年不是有位人类上将在星域战场上出尽风头，立下不少战功，听说帝国子民都很崇敬这位上将大人，说这位上将是他们帝国未来的希望呢——”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就在半年前的星域战场上，这位帝国上将竟然和敌国勾结，向敌国出卖重大军事情报，致使数万随同他奔赴战场的舰队牺牲！最后还是帝国紧急派了秦大将军前往支援，才勉强守住了帝国的边陲，当然了，那位叛国叛军的帝国上将也算罪有应得，最后大概也是知道无颜面对整个帝国，竟然趁着战场混乱用一艘爆炸的战舰自戕了断了自己！” …… 荆未眠听不下去半点，掉头就要离开，被南涯紧急追上来，将她匆匆拦下：“殿下，请你冷静一点！” 荆未眠深吸一口气，盯着面前的南涯，目光泛着丝丝冷冽，几近一字一顿：“南涯，我记得你当时告诉我，陆敛白并无大碍，那份记忆影像，是你伪造的？” 南涯沉默了片刻，如实承认：“是，记忆影像是我伪造的，但是我当时前往帝国查探的时候，殿下的配偶就早已经出事了，我不想殿下因为此事分心，影响到收复海城的计划，所以我……我不得不瞒着殿下……” 荆未眠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寒声问：“他们说陆敛白已经出事半年了，但我很确定我回到这里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哪来的半年之久？” 南涯的目光落向周围上涌的气泡，抿了抿嘴唇，老实交代：“殿下应该有注意到这些气泡吧？这是人鱼国度的时间气泡，受星域流速影响，越接近王宫中心圈范围的时间流速差异就越大，所以……殿下虽然在这里才停留了一个月，但在人鱼国度之外，却已经过去了半年……” 荆未眠感觉自己的手蹼在颤抖，细细密密的钝痛感挤压着心脏，她推开南涯要离开，南涯见状再次追了上来，急切道，“殿下，我们很快就要成功了，我们离王宫只差一步之遥，您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们也不能没有你！” 荆未眠哑声：“松手。” 南涯不安地看着她，不得不缓缓松开了手。 然而，荆未眠并没有一如她所想的那样离开海域，而是掉头赶回那片粉色海洋。 在疾速游回粉色海洋的途中，荆未眠沉下心思考，那些什么叛国叛军的字眼，她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信，她知道自己的配偶是什么样的人，同样的，她也确信陆敛白不可能会死。 荆未眠垂眼看了眼自己的鱼尾已经新长出来的那瓣粉色鳞片。 她知道陆敛白一定自始至终都有把那片鳞片带在身上，也就是说，如果他真的死于爆炸，那片倾注了她疗愈气息的鳞片也会随之化为齑粉。 如果真的是那样，存蓄在鳞片内的疗愈气息必将自动追寻着回归到她体内。 但事实上却并没有。 也就是说，陆敛白并没有死。 鳞片仍然还在陆敛白身上。 确定了这一点，荆未眠终于平复下些许思绪，回到了粉色海洋。 荆小予这一个月来一直被养在粉色海洋，已经把小鱼尾养得水蓝水蓝的，甚至鱼尾摆动的能量也比之前更强大的了不少。 整个小鱼被净化得越发白嫩可爱。 嗅闻到妈妈回来的气息，一下子就跃出了水面，湿答答扑了荆未眠满怀，“妈妈。” 荆未眠听到这软糯的一声，酸涨发麻的心口稍稍得到些许缓解，她尽量平稳着“嗯”了一声，把她的小鱼崽抱起来，“妈妈有件事要跟你说。” 荆小予清澈透亮的眼睛望着她，很认真竖起透蓝透蓝的小耳鳍，等着妈妈说。 荆未眠省略去那些不利好的传言，跟她宝宝说，“宝宝，你爸爸可能出事了，但是妈妈现在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你先帮妈妈去找找他，好不好？” 如若换做是从前，荆未眠自然不可能放心让她宝宝去找。 但现在宝宝经过这片海洋一个月的净化，拥有的能量力量已经足够保护自己，并且，她现在除了自己的宝宝，并不愿意再相信他人。 荆小予听完慢慢严肃起来，他先是点头答应，又问：“爸爸不在首都星吗？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爸爸？” “宝宝的手串呢？” 荆小予把珍藏在鱼尾下摆的贝壳小手串拿了出来，套进小手蹼里，“在这里。” “你爸爸身上也有一片鳞片，你带着手串，鳞片可以互相感应得到。” 不过，即便如此，荆未眠还是利用潮汐力量给她的宝宝身上重新加了一层庇护屏障，确保如果真的胆敢有人破坏掉这层庇护屏障，她能够第一时间感应并赶到宝宝身边。 南涯知道他们殿下为了最终还是为了人鱼王族留下来以后，心中更是愧疚，自请要陪同荆小予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为了行动方便，荆小予在离开人鱼国度后，将小鱼尾变回两只小短腿，用妈妈教过他的方法，拿出小贝壳手串尝试着用能量感应了一下，竟然真的感应到鳞片微微波动了起来。 他循着鳞片波动的星标方位，一路给南涯指路。 结果小飞船越开越不对劲，最后，听到荆小予说鳞片位置就在前面的星域时，南涯都忍不住怀疑了，“小予宝宝，你确定你的感应是准确的吗？” 荆小予点点头，又有点茫然地问：“怎么啦？” 南涯指了指前方的星域，告诉他—— “这里是……垃圾星。” 第104章 爸爸你干嘛不认我? 垃圾星，鱼目混珠的旧码头区。 一艘布满锈迹的改装货船刚刚停靠到岸，地面上的机械齿轮重重转动，吊机摆动作业下，层层货柜被释放出来。 不停有人在货船甲板和地面来回卸货。 直到集装箱卸得差不多了，对接的魏老板拿着货单上船探头望了望，叫住一人问：“诶，你们陆哥人呢？” 被叫住的人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破船又出故障了，陆哥刚刚下去检查了。” 正说着，货轮底舱的出口盖被掀开，一只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手扣住厚重的圆盖边缘，修长分明的骨节用力一撑，穿着一身旧工装的男人从底舱上来了。 “陆哥，魏老板找你核对货单。”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摘落表面被铁皮划破磨损的半指手套，他手指上沾着污黑的机油，顺手用手套背面擦拭了下，接过魏老板递过来的货单，垂眸扫了一眼上面的编号，说“没什么问题”，在货单右下角签了个代号，还给魏老板。 随即，又侧头交代小弟，“三层的货柜记得腾出来，明天还要再用的。” “好咧陆哥！” 魏老板没忍住重新打量面前这个体格身段健硕，处事冷厉的男人，目光里充满了赏识。 要知道，他现在踩在脚下的这艘货轮，在三个月前还只是被扔进垃圾区里的一艘面目全非的报废货船残骸，结果被这个刚转入垃圾星贫民区不到半年的新民硬是从垃圾区拖了出来，还给重新改装修好了。 魏老板想到了什么，在男人交代完话转身要走之际，又赶忙上前将他拦住了—— “小陆，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事，你真不考虑考虑吗？那玩意来钱可快了，高风险高回报嘛，在那干一晚，可比你现在累死累活跑半个月船赚得多多了。” 话音刚落，男人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魏老板总感觉这人时不时透着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压迫气场，莫名觉得后背一紧，讪讪笑着提醒他，“我听说你不是很缺钱嘛。” “我是缺钱。”男人眼眸深邃，像某种无机质的冷物，“但我也惜命。” 别在工装长裤口袋里响了一声，是他先前从交易市场便宜淘来的旧通讯器来电话了，男人拿出来看了眼，接通以后下了船舱。 一边听电话那头报着所需货物，一边抽出钥匙往码头底下横七竖八停着交通工具的停泊场走去。 码头的风很大，将身上灰旧的工衣下摆吹得微微鼓动。 就在男人打着电话刚把钥匙插进一辆同样经过改装的破旧机车时，裤脚忽然被从身后轻轻扯拽了一下，跟着是一道带着软糯齿音的幼崽声音响起—— “爸爸？” 男人静默一瞬，镇静地挂掉了电话，转过身来。 站在面前的小家伙背着贝壳状的鼓鼓囊囊的小书包，仰起娇嫩雪白的小脸蛋，望着大人的那双眸子水润润的泛着一层无暇的透蓝光泽，纯净可爱得和这片尘土飞扬、危险脏污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在看清楚男人的陌生长相模样后，荆小予迟疑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小手揪着书包带，开口道歉：“不好意思大哥哥，我认错人了。” 陆敛白点了下头，视线从小孩身上移开，发动机车引擎，驱车离开。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机车穿过贫民区的几条狭窄复杂、高低不平的巷道，终于回到巷尾一处平房。 陆敛白将机车停好，上了锁，推开铁门进去。 外出了两天回来，他连最基础的餐食都没有买，只是顺手拉开抽屉，拆开一剂最劣质最便宜的营养汤剂服下，随即脱掉身上的工服，进去冲了冷水澡。 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旧衫黑裤，由于屋子面积很小，陆敛白一米九的高个头，进来都不得不把头微微低下来。 他坐在空间逼仄的床板边，看了眼通讯器上弹出来的图片信息，将今天赚到的钱从口袋取出来，又拿出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闭上眼睛大致估算了一遍，费用还差一点。 他明天得再跑一趟船。 冷不丁地，外面的铁门被轻轻敲响。 陆敛白盯着铁门那边的方向，过了好一会，终于起身出去，拉开了铁门。 不久前出现在码头的小幼崽不知是如何准确找到的这里，脚上白净的小鞋明显是被巷子里的脏污水坑踩脏了，两只圆圆的小鞋尖都沾上了脏兮兮的小黑点，但小家伙浑然不觉，乖乖站在门外等待，在铁门拉开以后，抬头重新看到了陆敛白，高兴地张口又喊。 “爸爸。” 陆敛白不为所动站在门内，低头看着站在外面的小幼崽，声线压得又低又厚，更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荆小予无比坚定地讲着，一双大眼睛又往他那张冷淡陌生的脸庞上下扫描，好奇问，“爸爸你脸上是不是戴了什么仿真面具，都没有你自己的样子好看。” 陆敛白无视他的话，“说了我不是。如果你是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是我就是来找爸爸的啊。” 荆小予探头往他身后望了望，看不清楚爸爸住的地方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刚要迈开小短腿从门槛跨进去来着，却又被陆敛白再次挡住去路。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荆小予仰着脑袋，却感到十分困惑：“爸爸你干嘛不认我？” 这次给予他回答的是冰冷无情的关门声。 里面的男人连再跟他多一秒废话的工夫都不愿意，直接就关门回屋了。 徒留荆小予还呆愣在门外，挠了挠后脑瓜，想不明白原因，又不愿意就这么走掉了。 他在门口外面站了站，后面觉得小脚站久了有点疼，便又蹲了下来继续等。 从书包里翻出纸巾，自己把鞋子上踩脏的地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了。 守在不远处的南涯终于看不下去了，也顾不得会被发现，她黑着脸径直走过去，朝被拒之门外的小家伙伸出手，低声说：“小予，我们走。” 第105章 把荆小予带走 荆小予摇摇头，也很小声，“我有点不放心爸爸。” 南涯：“……他人就在垃圾星这里，又跑不掉，我们先走。” 荆小予有点犹豫，他自己是不想走的，但是爸爸不肯认他也不肯让他进门，他总不能让南涯姐姐陪着他在这里蹲一整晚。 因而，荆小予认真考虑过后，还是答应了南涯姐姐，依依不舍从门外走下来了。 这里的巷子很窄，到处都是水坑。 南涯本来想抱着荆小予走的，但荆小予也只在自己爸爸妈妈面前黏人要抱，非但没让南涯抱，还主动在前面带路，以刚刚走过一趟的经验，告诉南涯姐姐从哪里走可以尽量避开水坑。 一路上，南涯见小崽还这么乐观，更是替小家伙感到不值得：“他连门都不让你进，也放心让你一个小孩在这种破地方站那么久！” 荆小予却说：“爸爸肯定是有苦衷，所以才暂时不认我的，我明天再来找爸爸问清楚就好了。” “小予你就是太乖了，你都出现在他面前两次了，他一个当爸爸的还能有什么苦衷！”南涯一边说着，想到关于陆敛白叛国的那些传闻，对其偏见更甚，“这样冷血的人类，我看就不应该……” 荆小予听到最后那句话，小脚步伐微微停住，扭头回去，很笃定地告诉南涯：“爸爸他很好的。” 南涯没好气：“我看不出来哪里好……” “我是爸爸看着孵化长大的，在妈妈还没回来之前，爸爸每一天都有把我照顾得很好，你都不知道，那时候爸爸有多用心在养我，他和妈妈一样都很爱我这个小宝宝的。” “虽然我还不知道爸爸现在为什么不肯认我，但是我相信爸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所以，南涯姐姐，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说我爸爸的坏话了，我跟妈妈都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的。” 南涯听到这里，怔楞了好半晌。 尤其是小家伙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微微鼓着小嘴，那副护短的神情模样，简直是和殿下如出一辙。 南涯抿了抿嘴角，最终还是点了头妥协，“好吧，那我以后都不说了。” 区区一个人类，能让殿下和殿下的幼崽都这样护着，也许真的有什么她所不了解的另一面吧。 南涯一边想着，让自己暂且放下了偏见。 而与此同时，小巷的屋子里。 陆敛白平躺在床上，一直睁着冰冷眼睛，平静盯着头顶墙壁的裂痕，他的手随便搭在床沿，袖口露出的小臂线条蔓延交错着几道狰狞伤疤，几次欲要撑起身体出去开门，但又竭力克制住了。 直至最后，听到了铁门外的脚步离开的轻响，沉郁在胸腔的气息方才缓缓平缓下去。 隔日，天还未完全蒙亮，陆敛白便骑着那辆旧机车抵达了码头，进了船舱内部的驾驶舱，他一边在操作台修改路线，一边和旁边的船员辛轮说。 “今天再去新点位开采一天，天黑前再把货带回来。” 辛轮一听到要去新点位开采，不自觉担心起来。 垃圾星这里星源无比匮乏，即便是探寻到的那点微末的星源点位，其开采艰险程度，稍一不慎命都会搭进去，而且没有专业机械支撑，即使真的找到了星源，也无法进行开采。 所以一般在垃圾星有需要用到星源的，都是宁可对外采购。 而此时让辛轮感到担心的，自然也不是自身性命安危。 事实上，每次前往新点位开采星源，都是陆哥自己把新点位的安全路线先开辟出来，确定安全无误了，才会让他们下船去开采。 尽管陆哥每次都有惊无险地回来了，但身上难免落下多多少少的伤痕。 所以这次他欲言又止片刻，忍不住提了一嘴，“陆哥，我看前两天开采的那个点位还能再运回来半船呢。” “不够。” 陆敛白说完就出发了。 一如之前的每一次，在抵达星源新点位后，陆敛白用自制的机械工具先把安全路线开辟出来，再让辛轮他们下船。 之后，陆敛白和他们一同进行开采作业到快要天黑，方才将开采的星源装货运送回码头。 忙了整整一天，从交易港那边换好货币后，陆敛白又拿出旧通讯器的，点开昨天发来的那张医药费单看了看，直接开车前往贫民区以外的医疗所。 陆敛白把机车停在外面，走近医疗所里，他先去把这个月欠的医药费缴了，乘坐电梯上楼时，眼帘微动，面无表情盯着电梯迟缓跳动的数字。 多年未修的老电梯门吱吱嘎嘎打开，陆敛白走进去，却是直接摁到了负一层。 几分钟后。 南涯在负一层犹疑四顾了一圈，正纳闷人跑到哪里去了，下一秒，猝不及防地，一把冷锐的短刀抵在她后背处，极具压迫的幽寒嗓音从身后缓沉传来—— “把荆小予带走。” 南涯听到这话眉眼一跳，原本作势反抗的手又垂了下去，不动声色地问：“所以你是故意装作不认荆小予的？” 陆敛白刀刃抵近了一分，声音更冷，“听好，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别再带他来找我。” 这声冷漠的警告过后，抵在南涯后背的刀刃抽离，南涯迅速转过身去，视线范围里哪还有陆敛白的身影。 南涯悠悠然地摸了摸下巴，说：“出来吧。” 躲在暗处把整个过程都看了个全的荆小予走了出来，他望着刚刚陆敛白离开的方向，眨巴眨巴了眸子，“我现在知道爸爸为什么不肯认我了。” 南涯此时对陆敛白已经颇有几分认可，她刚要点头说自己也知道了，结果就听到小幼崽煞有其事地分析道：“因为爸爸现在太穷了，爸爸担心养不活我，舍不得我跟着他吃苦，所以才不认我的。” 南涯皱眉，虽然但是……总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 而荆小予在经过一番严肃思考过后，当即拍拍胸脯做了个决定。 他知道要怎么才能让爸爸把他抱回去了。 第106章 宝宝也可以赚钱养爸爸的 隔天，荆小予抱着一张从回收处理场捡来的可回收详细清单，找到了垃圾区的所在位置。 放眼望去，污染的粉尘磷星漂浮，云空中弥漫着怪异的绿雾，垃圾废料堆积成山，“连绵山丘”之中还蜿蜒着一条断裂的油膜，河流般渗流出来。 不过好在人鱼身上自带净化系统，那些污染粉尘雾气被小人鱼幼崽的自我保护机能屏蔽隔绝在外，并无法进入身体内部。 过来的路上，荆小予特地研究过那张回收清单上面的价格表，知道金属物质的价格最高，所以专门找到被埋在土里的废料推里，撸起袖口，鱼尾并用，开始刨了起来。 很快，荆小予就翻到了一排被压坏扭曲的处理器插槽，外部已经腐蚀得不成样了，但里面的螺丝钉还没有变质。 荆小予顺手在土堆旁边找了样东西自制成工具。 毕竟他之前跟在爸爸身边那会学的可都是组装复杂的小型战舰模型的，像这种款式老旧的小处理器，根本难不倒荆小予。 很快，荆小予三下两下将原本扭曲得不成样的处理器完全拆卸下来，取出里面的螺丝钉。 这里的金属物质稀有，螺丝钉也可以兑换星币的呢。 荆小予把螺丝钉装好，又继续刨坑捡垃圾。 一直到天黑前，荆小予勤勤恳恳捡了一麻袋的可回收废品，一路扛回到爸爸住的地方，正巧赶上爸爸忙完开车回来。 陆敛白刚从机车下来，看到面前的一幕，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低头盯着出现在门口的小家伙，惯来平静的面色却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荆小予扛抱着比他个小人儿还要大还要重的麻袋，拖到了他的脚边。 幼崽的小脸灰扑扑的，小耳鳍上沾着一点纸片，是已经在垃圾区忙活了一整天，此刻终于卸下麻袋，好辛苦地抬起小手抹了一把鼻尖，告诉陆敛白—— “爸爸，这些都是可以拿去回收处理场兑换星币的，能赚不少钱的。” 见陆敛白还盯着自己的小脸一言不发，荆小予以为爸爸是还有其他的顾虑，想了想又认真跟他讲，“爸爸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拖累到爸爸的，我现在可以不用喝奶粉了，而且吃得也不多，花不了几块星币的。宝宝也可以赚钱养爸爸的。” “爸爸？” “好吧你如果不相信宝宝的话，我现在就把麻袋里的东西拿去换钱——” 荆小予说着，又使尽吃奶力气重新扛抱起麻袋。 一副现在就要扛着麻袋去回收处理场换钱回来，证明给爸爸看他有赚钱的本事的倔强模样。 结果就在刚要扛起麻袋的下一秒，荆小予忽然感觉小手一轻，疑惑抬起脑袋，看到麻袋被爸爸戴着手套的手拎了过去。 陆敛白拎着他的麻袋打开了铁门进去。 荆小予意识过来什么，也赶紧跟了进去。 他好奇地打量着爸爸现在住的地方，里面虽然很小，也没什么家具，但被爸爸打扫整理得很干净。 荆小予偷偷比划了下床板大小，他觉得还是能够勉强分出来一小块位置给他睡的。 确定了自己是有地方睡的较为重要的这一点，荆小予顿时觉得其他都不算什么问题了。 转头才发现爸爸刚刚把麻袋拎进来后就去洗手间了，荆小予循着水声找过去。 看到爸爸背对着他，低着头站在砌着水泥砖的水龙头旁边，把沾了黑污机油的手洗得干净，又往洗脸盆里放了一盆清水。 然后，把水盆端了出来。 荆小予亦步亦趋黏在爸爸后边，看爸爸把水盆放在桌上，去拿了凳子过来，荆小予本来也想帮忙搬凳子，但是发现屋子里就只有爸爸手里拿的那把凳子，只好遗憾作罢。 陆敛白把凳子放在荆小予面前，荆小予一下子明白过来凳子给自己坐的，吭哧吭哧坐了上去。 看到爸爸将干净的毛巾放进水盆里浸了湿又拧干，荆小予反应过来，小手碰了碰自己的脸，“爸爸，是我把脸弄脏了嘛？” 陆敛白：“抬头。” 荆小予立刻乖乖把小脸仰起来，还把眼睛也闭起来，方便爸爸给他擦脸。 陆敛白拿着拧好的毛巾，动作小心温和，一点一点轻轻擦拭小幼崽脏兮兮的小脸，擦了两三遍，又握起小崽的两只小手，把每一根小手指头都洗得干干净净，又擦干了。 不一会儿，幼崽软嘟嘟的小脸蛋就又恢复了雪白剔透的模样。 荆小予以为洗白白了接下来就该去睡觉了，结果爸爸把他书包擦干净了还给他，然后兀自走出去。 见状，荆小予不放心地背着书包跟了出去，“爸爸，你这么晚还要去哪里？” 话音刚落，荆小予被一手揣抱上机车，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敛白已经跨腿上车，发动引擎将车开了出去。 一路开出了贫民区，陆敛白在相较而言更为繁华的中心区路旁停下车，“在这里等着。” 荆小予迎着狂风，乖乖抱住破破烂烂的车头，“知道了爸爸。” 陆敛白走近街旁的一家商店，在价格不菲的橱柜上扫了一遍，用口袋仅剩不多的钱，买了最贵的一瓶奶。 结完账出来，看到荆小予还乖乖坐在机车上面，陆敛白沉冷无波的眼眸微微凝动，走过去，将手里的那瓶奶递了过去。 荆小予高兴抱住奶瓶，下一秒又后知后觉察觉过来什么，迟疑地抬起头问：“爸爸，这很贵吧？” 荆小予那么聪明，哪里看不出来这里距离爸爸住的地方那么远，牛奶瓶子包装那么好看，跟贫民区随便摆在小铺子货架上的劣质牛奶根本不一样。 他想到爸爸在码头工作那么辛苦却还给他买那么昂贵的奶喝，顿时咬住嘴唇，把牛奶瓶还了过去，“爸爸，你拿去退了吧，我不饿的。” 结果下一秒，接过牛奶瓶的陆敛白二话不说把瓶盖拧开，重新递到小幼崽嘴边，“喝了。” 这下，荆小予就是再舍不得，也只能乖乖把奶瓶抱住，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生怕浪费掉了的。 第107章 是爸爸就可以把我抱回家哦 而陆敛白全程站在机车旁边，安安静静看着幼崽把一整瓶奶都喝完，这才重新上了车离开。 荆小予以为爸爸终于是带他回去了，结果却发现车越开越远，根本不是回贫民区的方向。 等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在站口停了下来。 陆敛白买了一张离开垃圾星的车票，把荆小予送上悬浮列车。 “爸爸，我不走！” 荆小予用尽全力扒住他的胳膊，不肯从他身上下来，还委屈巴巴地对他进行控诉：“我还这么小呢，你怎么能放心让我一个小宝宝自己坐车的？” 陆敛白知道有个南涯一直在暗处默默看着荆小予，但他并未多做解释，还是沉默把幼崽抱上了悬浮列车的座位。 一直到悬浮列车发动之际，不顾幼崽如何喊他，头也不回下了列车，骑着机车从站口离开。 荆小予小手扒着窗口，一双眼睛睁得很大，闷不作声望着爸爸离去的方向。 直到身后幽幽传来了南涯姐姐的声音，“小予，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我生气了。” 荆小予气鼓鼓地说着，把书包重新背好，离开座位，提前走到下车的位置，做好到站下车的准备。 南涯还以为小家伙终于是想通了，“那我们离开这里吧？” “不行。” 在下一站靠停的第一时间，荆小予立刻从悬浮列车下来，走在路上郁闷地咕咕哝哝：“我答应过妈妈，要照顾好爸爸的，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垃圾星的气候恶劣，白日里还算正常的天，夜里这会儿突然就开始温度骤降，好在他属于寒带动物，并不畏寒，反而是爸爸那边…… 他那会看爸爸睡的那张床上被子那么单薄，也不知道爸爸会不会冷…… 荆小予越想越担心，但同时也再清楚不过，如果他还像今天这样冒冒失失就跑去找爸爸，肯定还是会被爸爸赶出来的。 荆小予思来想去，打算稍稍换一下策略。 他让南涯姐姐等他的好消息，第二天就又自己跑去垃圾区捡垃圾去了。 不同的是，他这天捡完垃圾后，直接自己扛着麻袋去回收处理场兑换星币了。 回收处理场的老板看他是个小孩，还想随便给几块星币坑骗他来着，但荆小予当场就翻出回收的价格表，一一对照他麻袋里的废品，一笔一笔算得明明白白。 老板听完直接目瞪口呆，这才不得不重新给他结算了星币。 看小家伙把结算的星币小心藏进书包夹层里，不由心生恻隐，“小孩，你这么聪明，真是在垃圾星长大的吗？你家里人呢？” 荆小予摇了摇头，也没有过多暴露自己，只说自己是想多赚点钱为爸爸分担。 之后，荆小予赶在爸爸回来之前，先一步回到爸爸的住处，拉开书包夹层，把今日份赚到的星币一块一块塞进铁门缝隙里面了。 做完这些荆小予就走了。 等到第三天，他又揣着麻袋来到了垃圾区。 荆小予现在已经不着急爸爸认不认他这回事了，他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多赚点钱给爸爸比较实在。 只是这日，荆小予原本选定的那块金属废料区被一个青年大叔占领了，青年大叔佝偻着身背在翻找垃圾，看起来也很不容易的样子。 荆小予于心不忍，便主动从上面爬了下来，去另外一边的垃圾堆翻找了。 结果没过多久，荆小予耳尖微微一动，余光瞥见那个青年大叔又跟了过来，悄悄尾随到了他身后。 荆小予敏锐听到麻袋被拉开的细响，就在青年大叔拿起麻袋要往他脑袋上套时，荆小予的小手刚要团起能量，忽而嗅闻到爸爸的气息靠近过来。 荆小予眸子骨碌碌一转，在听到身后青年大叔发出惨叫的瞬间，佯作被吓得小腿一个趔趄，一脑袋栽倒进刨了一半的土坑里。 “啊啊啊我我错了！……我再不敢了，快松开我的手，手，手要断了！……” “滚。” 荆小予竖着耳尖在土坑里偷听着，不一会儿，听到那个试图把他套麻袋里拐走的坏人惊慌逃离的脚步声，等了片刻却还没听到爸爸那边的动静，正怀疑爸爸该不会是把他扔在这里自己走了吧…… 下一秒，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将小小的他从土坑里抱了起来。 荆小予紧闭眼睛，装死趴在爸爸的臂弯里，任由爸爸单手抱着他给他擦干净小脸，偷偷半眯着眼皮，通过眼睛缝隙瞄到爸爸那张异常冰冷的脸。 “荆小予。” 听着这道熟悉冷淡的声音，荆小予犹豫了好几秒，还是把眼睛睁开了，抬起小手碰碰自己的脑壳，奶声奶气地顾左右言其他，“头，头好痛哦……你是谁，你是坏人吗？” 没等陆敛白说话，荆小予小手小脚挣扎着就要从他的手臂踢蹬下来，拙劣地开演起来：“我不认识你，我不要跟你走……我要去找我爸爸……” “……” 沉默片刻，陆敛白终于直直开口：“我是爸爸。” 听到这句话，荆小予眨巴眨巴眸子，一秒安心趴回他手臂上，“哦，是爸爸的话就可以把我抱回家哦。” 陆敛白把小鱼崽揣抱上车，路上又去商店买了罐奶粉和一些新鲜鱼食，这才载着宝宝回到贫民区的家里，接了盆清水出来给小家伙清洗干净。 在看到荆小予的手指有几处浅浅的划伤痕迹后，陆敛白脸上更是沉冷，他先给小家伙处理好伤口，将抽屉里常备的绷带取出来给荆小予手指包扎上，道。 “不要再去垃圾区捡垃圾了。” 荆小予乖乖举着被包扎上绷带的小手：“好吧爸爸。” 不捡垃圾就不捡垃圾，反正赚钱的营生多得是，他还是有其他赚钱法子的。 陆敛白目光在小家伙手上那条贝壳小手串上的粉色鳞片停滞了一瞬，随即移开。 他把小家伙抱上了床，又去冲泡了瓶奶，喂小崽喝了奶后，坐在床边，表情安静淡漠，垂眸看着小鱼崽睡觉。 荆小予趴在枕头上假寐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把眼睛睁开了望过去，小声问：“爸爸，你是不是想问妈妈怎么样了？” 第108章 我可是你的亲生宝宝 大约沉默了一两秒后，陆敛白把小家伙刚扒拉一点的被子重新拉了上去，说：“睡觉。” 荆小予半张小脸蒙在被子底下，老老实实酝酿了一会睡意，觉得爸爸应该只是不好意思问他。 软乎乎的小脸趴在枕头上，闭着眼睛睫毛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把小手伸出被子外面，偷偷摸摸地扯了扯爸爸的袖口。 陆敛白丝纹不动地盯着小鱼崽拉扯着他袖口，听到小家伙继续小声安慰说。 “爸爸你不要难过哦，妈妈是因为还有好多事情还没有办好，才暂时没有来找你的，但是妈妈也很想你的。” 陆敛白微低着下颌，面上依旧冷淡，垂着眸，但也没有挣开幼崽的小手。 任由小鱼崽黏人地抱住他的手，有一句没一句地嘟囔着妈妈爸爸的呓语，再到慢慢睡着了过去。 而陆敛白一直坐在床侧守着，在看到小家伙抱着他手的小手软绵绵耷拉了下来，是彻底进入熟睡状态了，这才把小崽的两只小手放回被子里，起身关门出去。 贫民窟的巷道拥挤杂乱，夜里更是黑黢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陆敛白站在铁门外边，屋外寒风呼啸大作，那道黑沉的身影自始至终抵站在那，一声不响。 并不知过了多久多久，终于，陆敛白打开旧通讯器，翻到最底下的通讯号，拨了过去，压低着嗓音开口道。 “……嗯，有点急用，麻烦尽快办好。” 翌日一早，荆小予是闻着熟悉的奶香味醒来的，他从床板爬起来，由于屋子不大，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爸爸站在挨着小窗那边不足一平方米的窄小厨房，支着一口奶锅正在热奶。 荆小予默默看了一会，自己乖乖把被子折叠起来，把睡乱的被角用小手指头一点点抻平，摆放整齐，这才从床上下来。 没等爸爸帮忙，荆小予自己进洗手间洗好脸洗好手出来，正好爸爸已经把奶热好拿了过来。 荆小予刚坐上凳子，从爸爸手里接过奶瓶，嘬了一口，注意到爸爸另一只手上空空如也，奇怪问：“爸爸你的早饭呢？” “吃过了。” 陆敛白说完就进洗手间了。 荆小予抱着奶瓶趁热喝，期间眼珠时不时转往洗手间那边，一直没等到爸爸出来，过了好一会听到洗手间那边传来爸爸跟人通话的声音。 荆小予竖着耳尖听了听，没忍住从凳子爬下来，边喝奶边走到洗手间外头，然后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陆敛白站在水泥砖的水龙头面前，微歪着头，一支破旧的通讯器夹在左肩和耳侧，一边在跟人打电话，一边在手洗盆里的幼崽衣物。 “一会把货单清点了发我。” “可以，明天送过去你看行吗？” “荣老板，下午五点有一批新货靠岸，需要过来看看吗？行，我提前让人留着。” 陆敛白每通电话时长都十分简短，每每打完一通电话，便会腾出一只手在旧屏幕上接着拨打下一串通讯号，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继续拧干洗好的衣服。 一直到荆小予把奶都喝完了，陆敛白拿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出来晾，看到荆小予杵在门口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淡淡提醒了一声。 “一会我要出门去跑趟船，没那么快回来。” 陆敛白言下之意是让荆小予去找南涯，但荆小予听完却眼巴巴跟了过来，“那我跟爸爸一起去可以吗？我不会捣乱的！” 陆敛白晾挂衣服的动作略微顿了下，接着说。 “我没空陪你，受不了了就说一声，我随时带你去车站。” 荆小予瞬间应激了似的用力摇头，“不要！” 又忍不住嘀咕抱怨，“我不跟爸爸去就是了，干嘛老是要赶我走，我可是你的亲生宝宝。” 陆敛白没说话，把衣服晾好，拿上钥匙就要出门。 荆小予一路跟到门口，“爸爸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了。” 荆小予看着爸爸骑着机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道尽头，跟小大人似的重重叹了口气，回到屋里，看到桌上热水壶装着烧开过的水，旁边还把奶瓶和奶粉比例都调配好了，方便荆小予饿了随时冲奶喝。 荆小予把水和奶瓶装好，放进自己的小贝壳书包里，背上书包，打算出去找工。 现在不比从前，他不能把养家的重担都放在爸爸一个人身上，他也要赚钱才行。 只是荆小予答应了爸爸，不能再跑去垃圾区那里捡垃圾了，便背着他的书包在街区现找合适的工种。 很快，荆小予在贫民区的一条旧街上看到了一家档口横七竖八停摆着几辆待修的小破车，门口外面还横着一块用红笔歪歪斜斜写着“招工”的牌子。 荆小予看得眼睛亮了亮，揣着书包走进去礼貌询问。 结果坐在脏污地上翻找着修补车胎工具的女人阿苗听到声音先是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到站在跟前的小奶娃，瞪直眼睛，显然还从没在贫民区见过这样白皙漂亮的小娃，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又听到小家伙说了一句更为荒谬的话。 阿苗顿时恼了，“你是上城区哪家的孩子，没事跑到贫民区这种破地方来干什么？还应聘修车工，奶都没断呢你就跑出来，你当这是过家家啊？赶紧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接你回去！” 荆小予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也不生气，还很真诚地拜托：“姐姐，我真的会修这种款式简单的小车子，我也不是跑出来玩的，我爸爸现在工作很不容易，我只是想出来赚点钱帮帮爸爸，拜托你让我试一试吧？” 阿苗皱紧眉瞪着面前的小孩，一时之间神情复杂，不知道是该质疑这奶都还没断的小东西是把这些当家里玩具呢？怎么敢管这些车叫小车子，还说款式简单很好修的…… 还是该问小孩明明看起来一副白白嫩嫩，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养得很好的样子，怎么家里还穷到需要他一个小孩出来打工挣钱了…… 不过阿苗也没有犹豫太久，她把手里工具一撂，“行，你要是能把这辆卡车的车胎修补好，我就按小时给你算工钱。” 第109章 我一定要跟妈妈告状 荆小予小脸一喜，说“谢谢姐姐”，立刻挽起小手袖口，在地上的工具箱里精准找到合适的用具，开始修理起来。 阿苗一开始只是抱着看戏的态度靠在一旁打量着，结果越看越惊诧。 小家伙就好像真的把那卡车当成了组装简易的玩具，修理的每一步骤不仅精确到位，甚至还省去了好几个她所不知道的繁琐步骤，改成更为简易有效的方法。 看着看着，阿苗从最初的将信将疑再到慢慢露出赏识的表情。 她知道这小孩出身不凡，现在估计是家里有什么难处才跑出来的，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个，只要能招到有用的帮手就行。 就这样，修完车胎后，阿苗同意留下了荆小予。 而荆小予也很勤快，一直到下午的时候，阿苗给他提前结算了工钱，说要关门去一趟集市买点东西。” 荆小予一听忍不住问：“要经过码头吗？” “嗯，咋了？” 荆小予想到爸爸早上出门之前也没看到他吃东西，也不知道在外面有没有记得吃饭，便又接着问：“阿苗姐姐可以也载我过去吗？我想去给爸爸送饭。” “你爸爸在码头工作啊？” 荆小予点了点头，看到阿苗姐姐招手喊他上车，赶忙把今日份挣到手的星币放进书包里，坐着阿苗姐姐的车走了。 到了码头附近，荆小予跟阿苗姐姐挥手道了别，自己背着书包去到旁边的餐馆，找了张餐桌坐下来。 正研究着菜单看看要买什么，忽然听到前面座位有两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小孩正各自拿着个玩具在隔空攻击对方。 荆小予本来只是好奇地望过去看，结果清楚坐在正前面的那个小男孩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后，小脸一下子变了。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机器玩偶，玩偶穿着一套很眼熟的军舰战服，机器玩偶的脑袋上顶着一块硕大的牌子，上面清晰印着几个字—— 【叛国狗陆敛白】 小男孩拿着机器玩偶，像是在给机器玩偶配音一样，故意发出很恶心的汪汪狗叫，故意惹得另一个拿着一艘小战舰玩具的小孩追过去，拿小战舰玩具在机器玩偶头上狠狠地砸打，一边凶恶大喊：“打死你个叛国狗！打死你！打死你！” 荆小予小手紧紧攥成拳头，冷静不了一点，起身冲过去，小手一把夺走小男孩的机器玩偶。 无视小男孩的怒喊，刚要狠狠掰掉机器玩偶上面的那块破牌子，下一秒，小手里的机器玩偶被身后一只修长的手抽了过去。 荆小予红着眼眶一仰头，看到陆敛白站在身后，一只手缓缓按在他小肩膀上，他神色平静将机器玩偶还给那个小男孩，还说“不好意思”，随后在荆小予开口之际，把荆小予带出了餐馆。 陆敛白牵着小幼崽的手往码头那边的货轮走，结果刚走到半道上荆小予就憋不住了，用力挣开了小手问：“爸爸为什么要跟他们道歉！” 没等陆敛白说话，荆小予又接着愤愤地攥紧了拳头道，“他们那样骂你，爸爸你为什么都不解释？爸爸明明就不是那样的！” 他听到那种话都要气死了，更别说要是让妈妈听到会怎么样，可是爸爸对此非但无动于衷，还反过来跟那两个小孩道歉！ 就好像爸爸对类似这样的话早就听过了千千万万遍，早就习以为常。 想到这里，荆小予就更是觉得委屈不平。 结果陆敛白却只是静了静低头看着他说，“受不了了是吗。” 荆小予抽了抽鼻子，“什么？” “回你该回去的地方，以后就不会再听到这种话了。” 荆小予听完抬起小手狠狠擦掉眼泪，气不到一处来：“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赶我走，妈妈知道你是这样当我爸爸的吗？走就走！我才不管你呢！” 荆小予说走就走，头也不回。 而陆敛白也没有追上去哄小崽，他回到货轮上照常卸货，直至最后一箱货卸上岸，清点结束后，陆敛白便骑着机车回到贫民区了。 结果一打开铁门进屋，陆敛白就停顿住了脚步。 白天撂下狠话说要走的小鱼崽，此时坐在桌前，两只小手放平在桌上，看到他回来，冷着小脸把买回来的饭推过去，“吃吧。” “……” 陆敛白看了看小崽，先去洗了手，才坐回来，扫了眼推放到面前的饭菜，问：“又跑去捡垃圾了？” “……我挣钱的法子多得是，不捡垃圾一样能给爸爸挣钱买饭吃。” 荆小予说着又扳起小脸，不情不愿给自己搭了个台阶下来，“这次就原谅爸爸，下次爸爸再惹我生气，等妈妈来了我一定要跟妈妈告状。” 也不知是哪句话逗到陆敛白了，陆敛白虽然还是没说什么，但唇峰弧度明显很淡地弯了一下。 夜里把小幼崽哄睡以后，身上的通讯器弹出来一条信息—— 【办好了，什么时候来取？】 陆敛白回复了两个字，关掉通讯器，又侧头过去再看了看睡得很香的小幼崽。 隔天一早，陆敛白喂完小鱼崽后，照常出门，这日却并没有直接去码头那边开工，而是拐了路去了上城区的某栋房子。 一路上，陆敛白能够隐隐感觉得到有道身影在跟踪着自己，但他并没有管。 到了地方后，陆敛白从外套夹层取出厚厚一沓的信封，在房子外面按了下铃。 不一会儿，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打开门走出来，看到是陆敛白，脸色一瞬间就冷了下来，开口就一个字：“钱。” 陆敛白将信封递过去，女人接过来拆开数了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跟陆敛白说，直接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陆敛白像是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脸上淡漠如常，正要跨上车离开，却见南涯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南涯看着他，开口就讥讽：“天天赶自己的孩子走，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舍不得小予跟着你吃苦受累呢！结果背地里却把赚来的钱拿去养别的女人孩子，我看事实根本就是不想小予花你的钱吧！亏得小予那样信任你，被你赶走几次还那么担心你！” “我现在都要带小予回去找殿下！” 第110章 连妈妈的鳞片都不要了? 这天，荆小予照常去阿苗姐姐那里打工，因为帮阿苗姐姐把原本送过来的两辆报废货车给修理好了，阿苗姐姐很是高兴，到下午收工给他结算工钱时，还另外送了好大一袋烤好的面包给他，荆小予抱回家以后就摆到桌上，想等着爸爸回来一起吃。 但可能是干了一天活太累了，荆小予在桌上趴着趴着就困倦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趴在细绒毛发底下的小耳鳍微微抖了抖，听到了熟悉的引擎划破长空的轰鸣声。 荆小予揉了揉眼睛，小脸迷茫抬起来，发现自己的小身板正趴在飞船休息仓里，面前过道的透明舷窗外是高速掠过的星云。 荆小予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可等自己从休息舱爬起来，微微鸣震的细响那样清晰传来，他看了看整齐摆放在身旁的小贝壳书包，打开边上的弧形透明罩，走出休息舱往驾驶舱那边一看。 坐在驾驶座上的南涯正在操控屏上进行航线定位，就在南涯要启动跃离起始星标，也就是垃圾星的位置时，荆小予冲了过去，高高举起的小手拉住了南涯的手，有些着急地喊—— “南涯姐姐，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抱走，爸爸发现我不见了会很担心我的！” 努了努小嘴，又放缓奶音说，“这样吧，南涯姐姐你现在把我送回爸爸那里，我跟爸爸解释一下，不会责怪你的。” 南涯不管不顾试图要强行拉下启动的操作杆，但荆小予两只小手紧紧捉住她的手，根本不肯让她拉下去。 南涯不想扯伤殿下的小幼崽，只好暂时松开了握在操作杆上的手，转头过来，相当凝重地看着面前的小崽，冷冷开口道：“我当然不是背着他把你偷偷带走的，是陆敛白亲自给你收拾了书包，把你抱上飞船的，还担心你？小予你想多了，他恨不得你赶紧走呢！” 荆小予愣了一愣，眼珠子缓缓转了转圈，小脸故作淡定地撇了一下，还用小手拍了拍南涯，反过来从容安慰道。 “哎，估计是爸爸又在跟我闹脾气呢，他这两天总是动不动就要赶我走的，我都习惯了，南涯姐姐你还是快把我送回去吧。” 南涯没想到她都这样说了荆小予还要替那个冷血的人类亲族说话，她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把自己今天所看到的那一幕告诉了荆小予—— “小予你也不想想，他在垃圾星每天起早贪黑，拿命在挣钱似的，怎么可能连你一个幼崽都养不起？” “事实就是他背着你和殿下，偷偷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孩子，我都亲眼看到了，而且他也没有否认，一听到我说要把你带走，就迫不及待回家给你收拾书包，把你抱上飞船，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当殿下的配偶，当你的爸爸！” 荆小予听完沉默地抿着小嘴，好半晌才点了一下脑袋，说：“好吧，我知道了，南涯姐姐你先送我回去好吗？” 南涯不可置信，这一瞬间简直都要怀疑陆敛白那个人类是不是给荆小予下了什么迷药了，“都这样了你还要回去干什么？” 荆小予微微仰着稚嫩小脸，软绵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又条理清晰： “可是南涯姐姐，你刚刚说的都只是你自己的猜想，而且你只是看到爸爸给了别人钱，但你没有问清楚爸爸跟他们的关系是什么，还有爸爸为什么要给她钱。我觉得还是要问清楚比较好，所以，南涯姐姐你先不要这么生气，让我先回去找爸爸问清楚好吗？” 南涯怔怔地盯着小幼崽那副坚定相信的模样，隔了好一会，鬼使神差似的“嗯”了一声，最终还是下降飞船高度，重新开回贫民区所在的位置。 一时之间，她脑子里不自禁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能让殿下和殿下的幼崽每一次都这样义无反顾地坚定地选择信任，在她所不知的过去里，一定是感受过很多很多的爱吧？ 然而，等南涯带着荆小予再折返回到陆敛白的住处时，却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东西都被搬得一干二净。 荆小予站在小屋里呆了呆，不相信他的爸爸会这样一走了之，他下意识抬起戴在手腕上的贝壳小手串感应了一下，手串上的粉色鳞片微微波动着，却是指向他的书包方向。 荆小予犹疑地拿下来书包，拉开拉链一看，另一瓣本该出现在爸爸身上的粉色鳞片，装在一个十分精致严实、洁白无瑕的透明壳里，被放置在他的小书包里。 是因为不想再被他找到吗？ 竟然连妈妈的鳞片都舍得不要了？ 荆小予攥着透明壳，又立刻和南涯姐姐去了平时爸爸工作的码头那边。 结果非但没在码头找到爸爸，还打听到那艘船转到了原先跟着爸爸一块工作的名叫辛轮的人手里了，他们对爸爸的行踪却一无所知。 荆小予不死心，想到南涯姐姐所说的爸爸今天还去给别人送钱了，便又赶忙让南涯姐姐带着他去了上城区。 等到了那里，从那栋房子的邻居口中得知，就在一个小时之前，那对母子刚刚从这里搬离了。 也是到了这一刻，荆小予才不得不承认了一个事实。 南涯看着小家伙呆呆站在路边，试着劝了一句，“小予，也许，陆敛白就是不想让你再找到他，所以才消失的……” 荆小予垂下脑袋，说“我知道”，抬起小手用力抹了一下眼睛，感到很挫败。 “妈妈让我照顾好爸爸，可是我连这点都做不好。” 南涯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小家伙的肩膀，“小予，这不是你的错。” “因为我没有给足爸爸安全感，因为我还是拖累爸爸了，所以爸爸才走的，我没有完成妈妈交给我的任务。” 荆小予越说越沮丧，他不知道回去要怎么跟妈妈交代。 爸爸在垃圾星这里吃不饱睡不暖，还被人骂到习以为常，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替爸爸分担一些的，可是爸爸根本不让他待在这里。 第111章 好漂亮啊。 人鱼国度，王宫月蚀海的浅滩礁石上。 一尾浅粉色花瓣鱼尾半浸在波光粼粼的碧蓝海水里。 荆未眠已经在礁石上等了两天两夜了，水下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在这两天里，荆未眠分别觐见了十二海城的新任城主，并与委以重任的长戈将军等旧将重新商议颁布了全新的规章制度，在颁令下去后，荆未眠便来到了这片月蚀海。 据严刑拷打下的暗势力告知，当年王后被逼到穷途末路仍不肯屈服就范于暗势力一族，因而，退到了月蚀海，在暗势力重重包围下，化为海水沉睡于海底，此后再也没有现身过。 有人说王后是殉身于王族最后一片海域，也有人说王后只是沉睡于月蚀海底，只是还没有等来苏醒的契机。 这些年以来，暗势力不是没有尝试过将月蚀海翻个底朝天，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找寻得到和王后相关的半点踪迹。 荆未眠一开始来到这片海域时，也过于自信，想着南涯他们说过的话，想到自己既然与王后有着不可分割的血脉亲缘关系，她以为她的到来能够唤醒王后。 可事实就是，她在海底找寻了一遍又一遍，并没有能够感知到一丝一毫的亲族气息，非但如此，月蚀海冰冷得毫无生息，根本不像是人鱼的宜居带。 荆未眠那在海底找不到人，只能回到浅滩礁石上，尾鳍有些消沉地拨弄着海水浪花。 时而想着王后为什么不肯醒来，时而又想到远在人鱼国度之外的配偶和宝宝，也不知道宝宝找到陆敛白没有…… 而就在她想着他们的时候，忽而，荆未眠鱼尾一顿，感知到了来自宝宝的气息正在朝她靠近。 荆未眠几乎是踩着海浪疾游过去，顷刻间便来到了月蚀海的入口处。 看到南涯双手略显局促地抱着一条小鱼崽过来，荆未眠愣了一下从南涯接过鱼崽，低头发现她宝宝虽然睡着了，但眼睛红通通，不怎么安稳地卷吧着自己的小鱼尾巴。 南涯眼神躲闪了一下，低声说：“哭了一路了，一直自责没有帮殿下照顾好人……” 荆未眠闻言看了看她，并没有立刻询问什么，她先把宝宝抱回到粉色海洋的巢穴里，回到岸上时，南涯还在原地等着她。 荆未眠：“说吧。” 南涯这才把在垃圾星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跟荆未眠说了一遍。 而在她阐述的整个过程中，荆未眠脸上自始至终不温不淡的，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 直到南涯说到陆敛白把她给他的鳞片放回宝宝的书包里，荆未眠眼底掠过一抹说不清的冷意，终于淡淡应了一声，“嗯，我大概知道了。” 在确定了陆敛白暂且并没有生命危险后，荆未眠反而并没有太过着急，她留在人鱼国度把一些重要的事务处理妥当了，期间也不忘把她的宝宝安抚好。 处理完所有事情后，荆未眠特地叮嘱了南涯，让她盯着月蚀海那边，一旦月蚀海有任何动静，立刻来告诉她。 而另一边，垃圾星。 此时距离荆小予离开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下城区的街道霓虹光屏上，闪烁着标题醒目的几行字。 -「第十九届深渊轮回地下赛车」即将在今晚凌晨一点三十分正式开启，目前赛车手「409号」、「赤潮」、「幽灵」积分排名前列，他们也是最有机会角逐冠军的三人！ -本次比赛奖金无比丰厚，欢迎各大城区佼佼者前来参加！ 下雨了。 滂沱雨势迅速蔓延了整个下城区。 在比赛开始的十五分钟前，陆敛白从地下交易港赶到，换上赛车服，在签下主办方要求签署的生死状时，旁边换好赛车服的选手走过来碰了碰他胳膊说。 “409，还以为你要弃赛了，听说上一届决赛玩得很脏，原本呼声很高的冠军人选当晚就被撞死在赛道上了。” 陆敛白潦草签完字，散漫扣上那厚重的暗黑色头盔，嗓音低沉，“死不了。” “我看你每次为了拿下积分榜首的奖金，那副不要命似的架势，你到底是有多缺钱啊409？” 陆敛白唇角淡淡扯了一下，很随意地笑着承认“啊，是很缺”。 那样没心没肺的轻笑声，就好像真的如同那人所说的那样，为了钱，什么不要命的活都能做。 比赛开始时，弧形赛道上的雨势变得更大了，下注的观众却更加兴奋起来，因为这代表着比赛更加刺激，随时都会有赛车手倒在上面，被人超越，被人碾碎。 无人关心倒下的人，观众们只会把目光牢牢锁定在角逐的冠军身上。 不出所料的，率先杀出的依旧是预测榜上的409号、赤潮、幽灵，所有人都把目光倾注在遥遥领先的三辆赛车上，呼声震耳欲聋，期待着各自投注心仪的选手能够杀出重围。 在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之际，呼声很高的409率先冲出赤潮和幽灵的夹击，而紧跟着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是，一抹纤瘦的身影从最后倒数第四圈的发夹弯冲刺出来。 风暴黑的赛车前轮压着赛道边缘的白线切入内弯，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尖啸声的同时，卷起的水花扑向擦着身侧而过的409车身，故意左摆车头抵住409企图从弯道超车的缺口。 而409在被追咬了几秒后，以几乎贴地的姿态从那抹风暴黑的疾影穿掠过去，引擎轰鸣骤然拔高，卡着最后一圈的进弯角度，不给后面的风暴黑影追上来的机会。 在场的的观众包括光屏上的解说员全都炸开了锅，全都在为这场你追我咬的速度美学高声呐喊。 与此同时，在解说员嘶吼咆哮着冲线之际，那抹风暴黑影再一次截追上来，车后的尾喷加速到形成猩红火焰。 在观众席的欢呼呐喊声中，409和风暴黑影在最后冲线的倒数十秒内紧咬胶着，光屏上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反复上下横跳了7次。 最后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能够想到，409和风暴黑影精准到同时冲过了线，抵达终点。 观众席的疯狂呐喊不断，犹如磅礴雨势。 409在抵达终点的第一时间便停了下来，反而那抹风暴黑影在过线以后仍未停下，还猛地擦着车轮翻转掉头回去，风驰电掣毫不犹豫撞向409。 观众席惊呼起来，有人大声提醒409避开，409丝纹不动停在原地，任由那抹风暴黑影撞了过来。 而就在风暴黑影就要撞上409的0.1秒前，风暴黑影急刹停下。 深黑雨幕下，风暴黑影赛车上的人单手利落摘下头盔，纤长微卷的挑染粉发垂落下来，露出一张轮廓乖飒的瑰丽脸颊。 这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任凭谁也没有想到，突然在决赛上杀出来的黑马会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漂亮少女。 而紧跟着，那少女在全息光屏的投影下，径直走向409，将手里的头盔随手挂在409的车把上，扯拽下409的左手，抬起长腿面对面跨坐上车头。 在车身就要往地上倾斜倒落之际，陆敛白用右手握住了把手，与此同时，隔着头盔下的护目镜，和面对面坐在他车头上的人儿对视。 后面追赶上来的几名选手起哄起来，“哇喔，果真是你冲你的！409，你这都能忍得住啊？” “409，上啊！” 荆未眠明目张胆地把颈脖仰给他咬似的，睨着他的眼尾微微上挑，挑衅意味十足：“他们叫你上呢。” 几秒后，头盔底下发出一声极低的笑声。 陆敛白扯落护目镜，眼睑懒洋洋地垂低下来，光屏上的冷光忽明忽暗地拢落过来，他眸底却是勾着一抹慵懒笑意。 雨珠从头盔淌落进凸起的喉结，他忽而伏低健硕紧实的肩背，单手插进她颈后微湿的粉发。 接着，低下头，用冷硬的头盔微微顶起她仰着的漂亮颈线，头盔底下的薄唇泄出热息，闲荡低哑地发出一声喟叹，“好漂亮啊。” 他的头盔微微斜靠下来，像是在用头盔勾勒她的颈脖弧度，又像是在用头盔吻她。 而就在头盔缓缓滑落至她锁骨之际，陆敛白没什么感情地抽离抬起了头，眼底仍噙着似笑非笑，和多出些微的疏离凉意，“不过，我没什么兴趣。” 话音刚落，他露出眼睛的头盔边缘，被一只纤细的手猛地拽住带过去。 荆未眠也笑，桃粉的唇瓣几乎抵近他头盔的口鼻帽沿，在无数喧嚣声的雨幕下，以上位者角度将他打量一遍，语调玩味更重：“对钱感兴趣是么，嗯？” 第112章 装货。 陆敛白握着她的后腰，微低着头闷笑，很坦荡地和近在咫尺的人儿对视，眼尾弧度浅浅，说，“当然，不然怎么会来这里比赛。” 荆未眠的手指沾着冰凉雨水，从他头盔滑落，蓦地勾住了颈下那截黑色的卡扣绑带。 “咔哒”一声将头盔解开一半松垮歪挂在他脑后，荆未眠的指尖伸进去，用力揉他的唇，“那你也得有命花才行。” 陆敛白抬手扶了一下略微倾斜的头盔，也不躲，由着她恣肆地揉弄着自己的薄唇，含混不清地“嗯哼”了声，垂低的眼眸散漫瞧着她笑，“放手好吗，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不出来，你为了挣钱连命都能豁出去，还在意自己那点脸面呢。” 荆未眠说着忽然感受到了什么，顿了顿，视线往下撇了一眼，陆敛白紧身的赛车服下摆紧贴皮肤，露出块垒分明的腰腹轮廓，并随着呼吸呈现出起伏，下腹那里尤为明显。 荆未眠挑了下眸，“哦，还挺会挑时候in。” 她这样说着，却又冷冷讥笑了一声，抽回手直接跳下车，随手扯掉身上的外套往他身上扔去。 回到自己的赛车上，无视所有企图围上来采访拍照的人群，冲出了赛道，于暴雨中驰骋离去。 相比之下，409看上去则好说话很多，慢条斯理重新扣好被解开一半的头盔绑带，还相当配合接受了采访。 在被人问到他跟突然在决赛杀出来的粉发少女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在比赛结束后当众骑上他的车等等之类的问题，他只是笑笑，从容平静地敷衍说“不认识呢”、“这个好像不太方便说”、“是吗，没有吧”等等一些毫无意义的回答。 而与此同时，荆未眠刚把车开出滂沱大雨的下城区，手环上还在同步播放着采访内容的隐形屏，不知是听到了哪一句，荆未眠轻轻嗤了一声：“装货。” 终于，停下来，不耐地摁掉了手环光屏。 …… 光线昏暗的更衣室外，盥洗台水声哗哗。 陆敛白往脸上泼了好几遍冷水，散乱的短发淌着湿答答的水滴，垂在眉骨边缘，半暗不明的阴翳落在眼睑下，遮住了眸底情绪。 冷水沿着手腕蜿蜒的青筋脉络流下去，浸湿了手臂上缠紧的绷带，裂开的伤口血迹一点点渗出弄湿了的绷带。 陆敛白却丝毫不管，只是机械性地重复冲洗着脸，直至身上温度降下去些许。 通讯器在这时“嘀嘀”响起，陆敛白擦了下手，拿起来接听。 嗓音沙哑，“喂。” “明天晚上到老荣那边的会场来一趟呗？” 陆敛白随手将额前凌乱垂着的湿发往后拨了一下，颜色偏淡的嘴唇习惯性扯出笑意，“给多少。” “这个你放心，还和上次的价格一样，只要你保证赢下最后那一场，钱肯定少不了你的。” “行啊。” 陆敛白笑着答应，挂了电话，整个人半倚在盥洗台边，唇角还惯性地扯着，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忽而抄起刚刚被他放在一旁的那件薄外套，像是再抑制不住了的，将自己的脸埋进外套里，起初只是轻轻地蹭，轻轻地拱，像某种迷失方向的兽类。 但没挨得住几秒，双手又发狠攥紧了外套，用力地呼吸，深深地贪恋汲取着滞留在外衣布料上的浅淡甜香。 直到渐重的呼吸频率逐渐缓解平复下来，陆敛白才缓缓把自己的脸从外套抬了起来，迫使自己的脸上恢复了少许的清明。 他从地下赛车区驾车离开，在下城区拐了好几条街，终于找到一间还在营业的门店玻璃都泛黄了的药店。 停了车进去，轻车熟路走到常去的药品区域，拿了一盒最便宜的劣质精神抑制针剂，拿去柜台那边结账。 针剂盒上标注着醒目的两行相关副作用提醒，但陆敛白看都没看一眼，出了药店，直接掰下来两支的针剂，扎进小臂血管里。 刚要抬腿跨上车，通讯器再次响了起来，刚一接听，电话那头一如往常传来赫斯的怒骂声—— “陆敛白你现在立刻给我滚过来医院！你再不过来我就把姓周的扔出窗外，让他死了一了百了！——” 陆敛白安静等他骂完，才问：“他又不配合治疗是吗？” 话音刚落，病房那边传来什么东西被碰碎的声音，紧跟着赫斯呼吸静了一瞬，骂声又起，“姓周的你他妈故意的是吧！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去——” 电话被赫斯那边掐断了，陆敛白没回拨过去，直接把车开去了医院。 等他赶到病房外时，里面的赫斯还在骂骂咧咧—— “断个腿跟要了你命似的，老子那么多条触手早不知道断了百八十回了，不也活得好好的，就你跟个神经病一样，治了半年好不容易醒过来了，一会不肯吃药一会不肯配合治疗，你干脆现在就去跳楼算了，回头我再跟姓陆的讲，他为了救活他重伤不醒的的舰队兄弟，辛苦挣了半年的救命钱，结果全给白塔进去了！” 躺在病床的周川偏开苍白无色的脸，嘶哑道：“你闭嘴……” 赫斯本来还要再骂，病房的门偏偏在这时候被推开了。 周川闻声转头过去，看到陆敛白走进来，哑声喊，“陆哥。” 陆敛白没看他，给赫斯拿了瓶甜水，“我上来前去见过弗医生了，弗医生说治疗时间可以另外安排到下午两点。” 赫斯看到他递过来的甜水，这才面色稍霁，不情不愿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口，冷哼道，“要不是答应了眠眠要帮你，我才不会留下来照顾这个神经病。” 结果他这边刚刚气消下来，躺在病床那边的周川再次开口，“陆哥，我不想治。” 赫斯捏着甜水瓶子的手咯咯作响，还想要再转过去骂人，陆敛白按住了他肩膀，说：“我来跟他说吧。” 闻言，赫斯这才忍住了不发，悻悻走出了病房门。 周川的视线停在陆敛白手腕袖口隐约露出的狰狞伤疤，眼神晦涩痛苦，半晌才缓缓地说。 第113章 他自己没长嘴么。 “陆哥，那天醒来我就问过弗医生了，弗医生说，我右腿的伤势还并不是最要紧的，虽然我现在暂时恢复了清醒，但要彻底清除散射在体内的毒素，还需要尽快转去上城区动一场大手术，对吧。” 陆敛白站在病房窗边，平静点了头。 周川又看着他，接着道：“但以陆哥你现在的处境，那样一大笔手术费用，你是有几条命冒险去挣？早知道是这样，半年前陆哥就不该把我从战场拖回来，我当时就已经半死不活了，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陆哥你不一样。” “九大舰队的血海深仇还没报，陆哥身上的污名还没有洗清，我不希望陆哥把时间精力统统浪费到我这样一个残废没用的人身上。” 陆敛白打开了通讯器，修长手指在旧损的屏幕上回复信息，等周川声音停下来了才问：“说完了？” 周川：“……嗯。” “手术费过几天就能凑齐。” 陆敛白说着收起通讯器，又说“好好养伤，剩下的不用你操心”，转身就要走。 周川欲言又止，在陆敛白打开门出去前，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上次辛轮来看我，他说前段时间陆哥的孩子找到垃圾星来了，但是陆哥把孩子赶走了，陆哥，这事是真的吗？” 陆敛白的手搭在把手上，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沉默压抑了一两秒，唇峰却淡淡扯出笑，“打听这个做什么。” 说完便拉开门离开了。 赫斯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喝光了一整瓶冰冰凉凉的甜水，才觉得浑身舒坦了不少。 然而等他再回到病房里的时候，陆敛白人已经走了，倒是周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病床坐起来了，正入神地盯着窗外的光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赫斯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看了眼时间，知道是吃药的时间到了，他把药片提前分装好，又去饮水机那倒热水。 一心二用数着药片，结果稍一不慎就被从杯口满出来的热水烫到了手指。 赫斯一海底生物哪遭得住这个温度，手指头一下子被烫秃噜皮了，瞬间捂着手嗷嗷大叫。 原本正想着事情的周川闻声立刻转头撑着身体坐直起来，“你怎么了？” 赫斯痛得生理眼泪直飚，好半晌才咬牙挤出一声，“还能怎么，还不是为了，伺候你这尊大爷。” “……” 很快看明白赫斯是为了去给他倒热水服药，周川面色微微变了变，手用力撑在床侧，很想要过去看一看，但右腿的伤势让他寸步难移。 过了好一会，赫斯才稍稍缓过来，一只手背在身后，用另一只手倒了水和药片过来，忍着痛命令，“赶紧把药吃了。” 周川见他疼得眼眶通红，没再招惹他，老老实实把药片服下，然后问：“能看一下你的手吗？” 赫斯莫名其妙伸出手，“看什么？” 周川看着他烫得过度红肿的几根手指头，面色凝重地皱起眉，“去抹一下烫伤膏。” 赫斯却“切”了一声抽回手，习以为常道，“你以为像你似的要死要活的，我疼一会就再生恢复正常了。” 周川神色不虞：“所以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受伤就忍着，忍到触发再生功能？” “有什么不对吗？” 赫斯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风，给他喂完药就把他强行摁回病床上躺着，又看了眼时间说，“下午两点我过来推你去弗医生那里做治疗，在此之前你给我老实安分点，再闹事我就把你扔出窗外。” 说完也没管仍紧盯着他烫伤手指的周川，关上病房门就出去了。 其实手指还是蛮疼的，只是赫斯不习惯在人类面前示弱，所以匆匆跑出来，眼泪又控制不住直飙出来，他用完好的那只手用力擦掉泪水，跑到走廊尽头吹了会冷风。 等到烫伤的手指痛意渐渐退去，紧跟着，再生功能系统触发，原本被烫得红肿破皮的手指头一点一点地再生，直至彻底恢复原先完好无损的手指。 脑海却不由自主晃过那会周川说的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赫斯看着自己再生的手指，像是孩子一样，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嗅闻到了什么，眼前蓦地一亮，下意识转过身去，果不其然看到在走廊的另一边，倚站着一抹熟悉的粉色身影。 赫斯想也不想兴奋地冲了过去，“眠眠！” 然而在他张开双手要扑进荆未眠怀里之际，荆未眠冷静抬手摁住他脑袋，阻止了他的扑势。 赫斯委屈喊，“我好想你！” 荆未眠把手心往下一移，顺便在他脑袋揉了一把，说：“嗯。” 赫斯这才被哄得勉强把脚跟站直，又忍不住问她，“眠眠，你在人鱼国度那里还顺利吗？” 荆未眠说“还好”，然后，从外衣口袋掏出买来的赫斯最喜欢的草莓味棒棒糖，拿给了他。 赫斯顿时满脸幸福接过，迫不及待拆开舔了一下，“果然还是眠眠最好了。” 荆未眠看他吃了一会，才漫不经心地悠悠问了句，“是你把我生日告诉他的？” 赫斯吃着糖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409。” 某个在赛车比赛结束后对着采访满脸真诚笑着说不认识她，结果却拿她生日当代号的人。 赫斯这下听明白了荆未眠口中的他指的是陆敛白，点了点头解释说：“我不是故意把眠眠的生日泄露给他知道的，是陆敛白太狡诈了，我当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套了话！” 见荆未眠听完并没有说什么，赫斯又想到一件更加重大的事情，四顾周围，确定没有人在，这才有些严肃地压低声音道。 “对了眠眠，我还没跟你讲半年前发生的事情，眠眠你不知道，半年前陆敛白他——” “不用。” 荆未眠打断了他刚开口说出的话。 赫斯一怔：“啊？” “他自己没长嘴么。” 荆未眠靠着墙壁，冷呵一声，“既然他自己都不打算跟我说，那也用不着你来告诉我什么。” 第114章 宝宝交代她办的事情 这半年以来，陆敛白在每次精神出现崩乱时，基本上打上一支便宜劣质的精神抑制针剂。 虽然过后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副作用疼痛持续两三天，但好在精神会暂时恢复清醒，不至于白白浪费时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并且至少能够维持半个月左右的正常状态。 但这次的情况显然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剧烈严重。 陆敛白买回来的那盒精神抑制针剂已经用去了大半盒，身上体温还在反反复复地高烧起来，每每一支针剂下去，降温下去没多久就又再次发热。 即便如此，这天陆敛白还是在交易港强撑到了快一天，直到从雇主手中拿到这批货的相应报酬，才从交易港骑车出来。 陆敛白从机车尾箱翻出一卷绷带，重新包扎了下小臂上的伤口，他这半年以来对处理起自己身上隔几天就要新添的伤口这方面早已得心应手，无比娴熟。 缠到最后用另一只手利落在伤口边缘打了个结，微微歪头张口咬住一截绷带，借力绑好绷带松散的结。 处理完伤口，陆敛白扯下袖口，看了眼通讯器上显示的时间，趁着这会儿体温还没有上升严重，直接前往了那位荣老板名下的斗兽场。 另一边。 在离开医院后，荆未眠从身上翻出一张纸条，那是她这趟出来前，宝宝特意写了个地址，拜托她去办的事情。 荆未眠估摸着时间还早，便先按着宝宝写的地址找了过去，很快，她在贫民区的一处街道上找到了那家和宝宝描述一致的修车店口。 荆未眠进去的时候，那个叫做阿苗的女子正皱紧眉头蹲在地上在工具箱里翻找东西，听到脚步声，不耐抬起头，却在看到荆未眠的一瞬间，怔楞着站了起来。 “你好，请问是阿苗吗？” 阿苗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污，迟钝点了下头，呆懵地看着面前这个仿若跟她所认知的整个世界根本不在一个图层上的粉发少女。 她在垃圾星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人，漂亮到好像不是人类所能够长出来的面孔模样。 荆未眠确认了面前女子的身份后，这才将一路带过来的礼物盒递给她。 “给，给我的吗？” “嗯。” 在阿苗受宠若惊接过礼物盒子的时候，荆未眠按照宝宝交代过她的话，跟她解释了一番荆小予当时的不告而别。 “小予他现在暂时不能过来，但是他很感激半个月前你的帮助，这是他让我代为转交给你的礼物。” 她宝宝实在很懂事，走前一直跟她讲，说当时就是阿苗姐姐给他发工钱，才让他有钱给爸爸买饭吃的，所以这趟从人鱼国度出来，宝宝精心准备了满满一盒的礼物，格外叮嘱他要送到阿苗这里来。 荆未眠自己自然也私心塞了一些好东西放进了盒子里。 阿苗根本没想到面前的粉发少女跟半个月前跑来她这里“打工”的荆小予有关，想到那样雪白可爱又聪明的荆小予，又看了看面前的漂亮人儿。 “你，你是小予的……？” “妈妈。”在阿苗吃惊的表情下，荆未眠坦诚又直白地微笑，“我是他的妈妈。” 她把宝宝交代她办的事情办好之后，从街道离开，又来到了贫民区的巷道深处，沿着宝宝所说的方向，很快找到了那间挤在巷尾的旧屋。 这里已经换了别的人在住，但通过那扇小木窗，一眼就能将里头简陋的屋子看全。 荆未眠待在铁门外站了一会，直到下属找了过来，低声通知到她，“殿下，那个人说他已经到了。” 荆未眠收回视线，说“嗯”，“那走吧。” 夜幕降临，穿过外部的一道道幽暗破旧的拱门，下到石阶最底层。 通过相关验证的大门被打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扑面而来，霓虹般的光束摇摇晃晃铺洒而下，投射在每一个戴着面具进入会场的人身上。 来这里消遣的一般都是上城区的有钱人，会场分为五层，最上面一层还只是较为普通的娱乐场所，层数越往下，通行验证的条件也就越为严苛。 最底层的四面以舞池作为环绕，而中间则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牢笼看台，牢笼地面还残留着过往赛场上的喷溅血迹。 大部分都是被实验改造的巨型猛兽撕咬致死的人类留下的血，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类反杀实验改造的巨型猛兽的按例。 就比如近期登场的那位戴着白色面具的匿名勇者，就把原本已经蝉联斗兽场数月的饕餮长影斗退离场，从此丧失了从囚笼爬出来的机会。 而这晚来到斗兽场的观众们，在得知到白色面具会再一次登场，纷纷沸腾起来。 很快，在顶部光屏显示的倒计时结束后，看台上的巨大牢笼缓缓拉开帷幕，机械电子合成音的介绍响彻整个斗兽场。 在听到这次与白色面具对抗的将是新购进的二代改进型暴龙，观众们再次发出海啸般的欢呼。 尤其在听到光屏系统着重介绍了改造后的暴龙强度后，不少人纷纷改投暴龙，期待暴龙能够将上一场的胜利者白色面具撕碎。 待荆未眠进入舞池边上的座席时，正好看台上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围栏上喷溅着猩红的血，猛兽嘶鸣声不断，几乎覆盖了观众的沸腾欢呼。 荆未眠从座席淡淡抬眸扫过去，看台的光束直射而下，体型庞大的暴龙带着数米长的机械鳞甲尾骨甩飞过去。 看台地面顷刻震裂塌陷，对手被震倒在地。 而就在鳞甲尾要将对手挥断成两半时，赤着上身的白色面具迅猛拧身，鳞甲尾扑了个空，还用力过猛让地面裂缝更深了。 白色面具借势拖着砸落地面的鳞甲尾，猛地将其一整个拖进看台裂缝。 暴龙咆哮怒吼着，也挥爪将其扯落下去。 所有观众都惊奇站起身，好奇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一秒，两秒，三秒…… 暴龙发出惨烈而短促的嘶鸣声。 紧跟着，两台重型电梯从看台裂缝缓缓上升。 第115章 不准小鱼送鳞片给别人 暴龙轰然倒在血泊中，而白色面具跌靠在电梯钢铁护栏前，被裁判缓缓举起了他的手。 光屏上弹跳出最后结果，白色面具再一次获胜。 在观众热烈呼喊声下，白色面具从看台电梯跃了下去，消失在看台。 座席周围激烈的议论声还在不断。 “你们看到没有，刚刚在看台上，绑在白色面具身上的警报器一直在响，一直到结束从看台电梯下去都还在响个不停，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我来的时候就有听后台的工作人员说，白色面具上场前身体就出现高烧症状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不止吧，他这一看就是精神暴乱的前兆，很吓人的！” “那有什么奇怪的？都能接连把暴龙这种二代改造干趴下的，能是什么正常人吗？就是不正常才会被招来斗兽场挣钱啊！” …… 看完了表演，荆未眠扣低帽檐，听着那些议论声音，从电梯重新上到第一层，安排好的卡座上已经坐下了一名男子。 荆未眠走过去，在卡座对面坐了下来。 男子微笑望向她，“听说你要跟我买一些消息？” “嗯。” 与此同时，陆敛白卸下面具，刚从淋浴间把自己冲洗干净，直至冲掉身上血腥气味。 但体温还在不停灼烧，他强撑着拉回最后一丝神智，换回自己来时的旧衫黑裤，从后台开门出去。 然而就在陆敛白上到第一层时，空气中似有若无的一缕熟悉甜香牵引着他的感官，致使他从电梯门走了出去。 迷幻的霓虹灯光下，陆敛白抵站在阴暗的墙边，眼眸混热不清地盯着不远处。 荆未眠背对着他坐在卡座里，似乎是听到对面的男子说了什么，笑了笑，随手伸出了手，摊开手心，里面赫然是一瓣他再熟悉不过的粉色鳞片。 男子感到讶然地挑起眉，“真送给我了？” “当然，时先生帮了我很大忙。” 荆未眠并不怎么珍惜地将鳞片随随便便给了人，站起身，说自己还有别的事，便跟男子告别离开了。 那位时先生怔楞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粉色鳞片，握紧了鳞片赶紧起身。 而就在他经过长廊时，蓦地像是察觉到身后有一股极具压迫的热意扑面而来，他皱起眉刚要转过头去，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被身后的人面无表情单手劈晕，拖进长廊的应急通道。 陆敛白将男子的手掌掐开，偷走里面那瓣粉色鳞片，拉开门出去的下一秒，却又倏地顿住了脚步。 荆未眠不知何时折返回来，正抱着手倚在走廊墙边，冷眼打量走出来的他。 陆敛白眼眸漆黑烫热，沉默地盯着她一两秒，转身即走。 荆未眠却根本就没打算要搭理他，在他转身以后，径直走向那道被关上的应急通道的门，俨然是要进去找那个时先生。 陆敛白刚迈出去没两步就停顿住了，他听到身后走向应急通道的脚步，听到门被重新推开的声音，陆敛白维系的最后一丝余力终于彻底瓦解。 他转身大步跨去，在门将要被拉开之际，手掌一把按住她握在门把上的细手，头昏脑热地将她从背后用力抱住，吻上她雪一般白的薄肩，克制压抑的气息涣乱不堪，哑着声线警告：“不准去。” 干燥烫热的唇抵在荆未眠薄软的肩颈一侧，半边领口都被蹭乱滑到肩头的边缘，荆未眠没推开，但也没回头，只是平视面前的门说，“鳞片还我。” “不还给你。” 陆敛白哑着嗓音说着，没忍住圈紧了她的窄腰。 埋头衔住衣领底下那条细细的肩带，唇齿叼起来又轻轻松开，肩带弹回肌肤，微微晕开一点湿湿的红痕。 他衔着薄肩的那抹泛红的皮肤，含混又固执地抗议，“不准小鱼送鳞片给别人，不准，不可以。” 听到那久违的两个字，荆未眠眼尾微微一扬，语气却仍不动声色地带着轻嘲，“谁是你小鱼？不是你自己不要鳞片的么，你管我把鳞片送给谁？” 陆敛白此刻却明显已经烧得意识不清，只知道蛮横地箍紧她，说“是我的小鱼”，荆未眠意思意思拔开他的手，陆敛白又立刻重重按上她的腰，根本不肯松开一点，嘴里还不停重复着不准之类的话。 荆未眠一开始是纵容着任由这堵热墙抱紧自己的，但奈何他身上实在太热了，荆未眠辛苦忍耐了一会，微微侧头看到自己被烫得隐约冒出粉鳞的锁骨肌肤，轻啧了一声，不得不抬手推开他脑袋。 偏偏就在这时，她敏锐听到应急通道里边传来了细微动静，她暂且按下念头，对里面的人说：“时先生，你先走吧，之后会有人再联系你。” 陆敛白一听到后面那句话，气息更重了，面上冒着肃杀之气，正要冲进去把里面的障碍解决了一了百了，下一秒，荆未眠轻描淡写地开口，“你敢。” 陆敛白脚步急刹在原地，如同被勒住的野兽，凶戾而不甘地盯着那道门。 在应急通道里面的时先生战战兢兢等了一会，直至得到荆未眠的确切答复了，这才敢从里面推开门出来，顾不得再跟荆未眠说什么，仓皇逃离了。 荆未眠拉着烧昏头的陆敛白往走廊前面多走了几步，用早已准备好的芯片房卡打开一扇门，把人推进去。 关上门，荆未眠直接把手伸进他薄衫下摆，扯出衣摆利落脱掉，顺势抬腿把他踹坐到旁边的座椅，屈腿抵在他的腿间，俯身下来，抓起他两只手反剪至椅背，用从他身上扯下来的衣衫毫不留情在他两只手上打了个死结。 陆敛白自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只是眼眸灼热潮湿地盯着伏低在身上的她，视线跟随着她缓慢移动。 荆未眠成功把人绑到了椅子上，这才慢慢支起腿，将身体懒懒往后靠，抵靠在身后的墙壁。 脚尖碾按上去的同时，眸子清醒地一寸一寸打量他上身新旧交错的伤疤，过了好一会，从粉红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脏狗。” 第116章 小鱼，不要这样对我 话音刚落，被绑在椅子上的陆敛白喉结滚动，那双黑沉发热的眼睛还缠着她，也不知是被她踩爽了还是被骂爽了，克制不住发出了有些混乱的闷哼声。 包厢里的灯似乎被刻意调得很暗，还是那种由亮到暗的渐变呼吸灯控。 一如此刻俨然连他自己的呼吸频率、呼吸轻重都被掌控在荆未眠那只纤细柔润的足弓之下。 全然由她说了算。 而荆未眠半倚在墙边，微微歪着头冷眼旁观，很快又亵慢地轻轻往上，按压住他薄韧起伏的腰腹肌肉。 看着横亘在腰侧的一道新的伤痕，又情绪不明地淡淡嘲弄一声，“哦，说错了，应该是脏猫。” 陆敛白的双手被胡乱拧成捆状的上衣桎梏在椅背后，手臂正在缓缓收紧，用力到绷出清晰的肌肉线条。 他微微地扯晃了两三下，似乎是想要挣出手来去捉住碾上来的那只纤细足踝。 但在看到她眼尾轻飘飘朝他正在晃动的手臂睨过来时，陆敛白几乎立刻就放弃了挣扎。 只是周身感官仍在沸腾上升，他被那股所依赖的甜香包裹着，想要离得更近，想要亲吻，想要…… 但是小鱼始终冷淡地倚靠在椅子面前的墙壁，冷眼旁观他的郁躁，根本不愿意施舍半分。 陆敛白眸里燃着一泓浓重不退的热潮，沙哑开口。 “小鱼，不要这样对我。” 荆未眠垂睫看着他那张仿真假脸，不为所动似的：“哪样？” 陆敛白却又开始在混乱地喊她，因为两只手都被捆着动弹不得，又不死心地还想要碰到荆未眠，于是以最大限度弯腰俯低脑袋探寻了探寻。 总算触碰到荆未眠抵上来的细腿，他呼吸那样烫热，脸庞也蹭过去，仿若是在干涸已久的荒漠找到清冽的水源。 微微侧头张口攫住她光滑莹白的膝腿，几近要将那块皮肤给嘬红了的。 如果此时陆敛白是处于清醒的状态，就会不难发现，荆未眠看似冷漠抵在墙边，但因为周遭几乎被人类那股暴乱沸腾的精神恣肆蔓延，空气热流无处遁形。 这导致荆未眠一条人鱼就像被放置在岩浆上炙烤，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细颤了下。 但她却始终丝毫没有要撤开的意思，反而是任由人类衔着她膝腿那里一路地吻。 因为挨不住高温，小腿一侧被烫得渐渐生出细细的粉色软鳞，本能地亟待纳进海水般颤悠悠地翕张起来，结果却反被人类贪心地嘬住了一瓣瓣鳞片。 荆未眠微微眯起眸，小幅度地咬了一下唇角，压着略微不平的声音审问，“都这样了，还忍着不释放精神体？” 荆未眠把人从外头拖进包厢里面，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陆敛白这家伙的精神体被他自己糟蹋成什么样了，所以故意不给予他疗愈的气息，任凭他精神崩乱高热不退。 结果没想到的是，都已经成这样了，陆敛白只仍没有能够将自己精神体释放出来。 这并不符合常理。 是因为精神体已经严重伤到无法释放出来了吗？ 一想到在她不在的这半年来，她的配偶不经她允许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模样，荆未眠眸子愈冷。 终于，俯身过去，抬手扯住他后脑的发茬，逼得他把头抬起来，直接撕下他脸上的仿真面具，盯着他凉浸浸地道。 “你好能耐啊陆敛白，又是赶走宝宝，又是不认识我的，那你现在在亲谁呢？” 陆敛白喉结滚咽，想也不想就喊，“小鱼。” 视线焦点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唇瓣上，还想要抵首过来碰，但荆未眠拽住他头发根本不给他凑近脸颊，陆敛白呼吸更重更热了，说“小鱼，我痛”，又混乱地蹭着她的手腕内侧低喃，“不要离开我。” 荆未眠听到最后那句话，扯拽着他头发的手指微微僵住，不知不觉松拢了力度。 紧跟着，陆敛白的鼻梁嘴唇在她手腕那里来回地摩挲，甚至是有些用力地要把自己微侧的脸埋进她手心，暗哑地说，“我好想你。” 荆未眠喉咙发干：“想我？” 干燥的唇吻上她的指尖，那样珍摄地，“每天，每天都好想。” “现在说得好听，等脑子清醒了又给我换成另一副嘴脸了是吧。” 荆未眠说完冷冷抽回手，结果陆敛白就跟不知犯了什么错的兽类似的，微仰起脸，眼眸涣散看了过来。 “……” 荆未眠心脏抽了一瞬，只来得及在心里忿忿骂上自己一句“荆未眠你没救了”，下一秒她跨坐上去，抬手重新扣住人类的后颈，重重吻了上去。 …… 包厢里的灯不知何时又被调得更加昏暗柔和了，适宜入眠。 这似乎是半年以来，陆敛白第一次不被紊乱残缺的精神疼痛困扰，整个人像是被一泓温凉的海潮舒舒服服裹着，酣然到天明。 仿佛是久违地做了一个无比奢侈的美梦。 梦里的粉色小鱼给他抱着亲，给予他所有的安抚，又一遍一遍地哄着他，说不会离开他。 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曾离开过那片梦幻美丽的鲸岛。 以至于再睁眼醒来时，陆敛白回归现实，发现自己赤着上半身，他微微偏头向椅背后面一看，双手被自己的上衣绑着，地上还扔着一张被撕下来的假脸面具。 搜刮了一遍脑海里残存的记忆。 他记得自己当时高烧得近乎不省人事，在最后失去清醒意识前，似乎是因为看到荆未眠还要进去找那个男人，于是他彻底不可控地冲过去从背后抱紧了她。 再后面发生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陆敛白沉默地舔舐了下干裂的唇角，稍稍用力一挣，衬衫袖子捆的的结松垮脱落。 他将皱乱的上衣抻开找了找，并没有找到那片粉色鳞片。 因为对他很失望，所以不肯再把鳞片给他了吗？ 陆敛白缓了好一会，才不得不重新穿上衣服。 低眸盯着自己隐隐绷紧的腰腹那里，脑海里模糊晃过一些暧昧的触感，过了片刻才拉下衣摆。 捡起地上的仿真面具再次严丝合缝戴上去，轻扯了下唇角，恢复回那张没心没肺的面孔。 第117章 不是你的。 上城区。 陈希芫刚推着婴儿车从商店走出来，不凑巧有名路人急匆匆从另一行道闯过来，将她挂在婴儿车侧面的几大袋子全都撞翻落地，那路人撇了一眼，连道歉都没说就走了。 陈希芫厌烦地停在原地，像这样的事情显然已经不是在垃圾星上第一次发生了，她习以为常地轻轻吸了口气，忍耐着刚要蹲下去捡。 就在这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了过来，带着一声清冽好听的声音，“我帮你吧。” 她微微怔然看过去，一个戴着帽子的粉发少女俯身下来，替她捡起了散落在地的几个袋子，并重新挂回婴儿车侧面。 少女的帽檐压得偏低，微卷的粉色发尾被风吹得微微拂过颊边，虽然并不能完全看清楚模样，但只凭这样朦胧的面部轮廓，仍让人感到一眼惊艳的漂亮，以至于陈希芫愣了好半晌才回神过来，说，“谢谢……” “不客气。” 荆未眠看着人推着婴儿车从街道拐角处离开，不多时，身后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 “殿下不生气吗？” 荆未眠听出是自己这趟从人鱼国度出来带的部下莉恩的声音，头也没回，“气什么。” 莉恩仍然一脸地替他们殿下感到不值：“正如南涯所说的那样，陆……他一直有在按时给这对母子送钱，殿下难道不觉得，在殿下离开的这半年里，他早就已经背叛了殿下吗？” 闻言，荆未眠笑了声，“你意思是，我离开了半年，他跟别的人类造出了个一岁的小孩吗？” “我……”莉恩又往那对母子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潜意识里还是带着偏见，“就算孩子不是他的，但他在垃圾星这样艰难生存，还不忘给他们母子按时送钱，可见跟那个女人关系匪浅。” 荆未眠却只是淡淡收回视线，“这么说来你亲眼看到陆敛白除了给她送钱还跟她有别的牵扯了？” 莉恩被噎了一下，又说，“这样摆在明面上的关系，还用我亲眼看嘛。” “而且，他凭什么赶走小予宝宝，还装成一副不认识殿下的样子，罔顾殿下在王宫还惦记着他的安危。” “好了。”荆未眠回到停在路旁的车上，打断了跟着坐进来还要再没完没了说下去的莉恩，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莉恩这才想起来正事，赶忙点了头说：“属下有查到一些相关信息，说是当初那场败战过后，远在首都星的陆元帅一家先后遭到牵连，原本是要接受判决的，但因为陆上将在战场上自戕谢罪，而且星系边陲最后也抵御住了外敌，所以，最后陆元帅一家被贬了爵位，并被下了禁止令，终身不得离开首都星。” “有派人盯着吗？” 莉恩又点头，“有，我们的人一直潜伏在陆宅外面，但是首都星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前段时间陆元帅的幼子陆逸臣不顾禁令，从首都星逃了出来，到现在还不知所踪。” 闻言，荆未眠略作沉思，“你回头带人去边陲星系那边找找看。” 莉恩一怔，“殿下是说，陆逸臣可能跑去那里查找半年前那场战争的真相吗？都过去半年了，这怎么可能还让他查得到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又不知道他哥还活着，总要抱点希望。” 莉恩转了转眼睛，“那殿下，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陆敛白——” 荆未眠把车慢慢驶进地下车库，勾着唇懒懒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他又是赶走宝宝，又是连我不认的，你猜就他现在这副六亲不认的架势，他会承认吗？” “那殿下……”莉恩刚要开口说什么，看到荆未眠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下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赶紧下车跟了上去，一脸羞愧，“殿下，下次我来开车吧。” 荆未眠：“打电话问那位时先生到了没。” “好的殿下……” …… 另一边，医院里。 赫斯面色阴郁站在病房长廊外的电梯口处，手里还攥着好几盒包装纸都被捏皱了的药剂。 出入的医护人员大都认识这位苍白漂亮的少年是来自住院部318病房脾气不大好的的家属，一出电梯看到几乎头顶乌云的少年，便知道估计又是跟318病房的患者吵过架了，为免殃及鱼池，纷纷避得远远的，没敢上前。 而在又一次电梯门打开时，赫斯一看到陆敛白走出来，那一瞬间清楚地嗅闻到了什么，一股腾腾火气更是直涌上胸腔，他二话不说上前把陆敛白拽到走廊尽头。 像是憋了半天终于逮着了一个出气筒，张口就骂：“姓陆的你大白天就敢带着满身被人鱼标记过的气息跑出来，你是仗着人类闻不到，故意跑来这里跟我显摆你是眠眠的配偶这件事吗？” 陆敛白不知是听到了哪句话，眉梢挑了挑，被吼了也没有半分气性，微微偏了下头往自己肩颈处微不可察地轻轻嗅了嗅，脸上不以为然地闲散道：“不是你自己说有急事？” “……”赫斯咬牙，继续没事找茬：“我眠眠呢？！” 陆敛白抬眼，“不是你的。” 赫斯不甘示弱地呛回去，“姓陆的你有病吧，你怎么不在眠眠面前叫嚣，在我面前说有什么用，你——” 陆敛白打断他又要开始的长篇大论：“叫我过来什么事。” 话题终于被拉扯回来，赫斯磨牙霍霍瞪着他半晌，狠狠拧起眉毛，大喊：“我以后再也不管姓周的了，你找别人照顾他去！” 陆敛白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好，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跟我说一声。” 见他这样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赫斯反而语噎了一两秒，没好气地：“……你就不问问我原因？” “周川不配合你治疗？” “何止！”赫斯憋不住半点，情绪彻底爆发出来，“我就去找弗医生拿份药剂的时间，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一个女人进了病房，我回去的时候在门外还看到周川跟她挨在一块坐在床上，两人嘴巴都要亲上了，你们人类真的太不要脸了！这才清醒过来多久啊就迫不及待找上配偶了？” 第118章 别管我了行吗 陆敛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两秒，转身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赫斯立刻紧跟在他身后撺掇，“他不是你的舰队兄弟吗？你肯定要教训教训周川的吧，不好好养伤，还在这关键的时候找配偶，真的太不像话了！” 病房门一推开，半躺在病床上的周川强撑着坐直起来，看到进门的陆敛白，先喊了声“陆哥，你来了”，视线又越过陆敛白身后的赫斯，哑声问他，“怎么去这么久，不是去拿药吗？” 赫斯拽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坐到椅子上，就等着他眠眠的配偶给他出气。 结果陆敛白走过去却问：“俞音来过了？” 周川微微怔然，“陆哥你怎么知道……” 又再次看向赫斯那边，刚要问什么，赫斯腾地一下站起来瞪着陆敛白质疑，“你也认识她？” 周川这下彻底确认赫斯刚刚已经回来过并且也看到了俞音，不解问道，“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赫斯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脸问这个的，超夸张造谣：“你俩嘴巴都快要亲上了！我还进去干什么？” “……” 周川缓缓皱起眉，严峻解释：“赫斯，那是第四舰队的队长俞音，她一直留在边陲星系替陆哥查探消息。” 顿了顿，又说：“还有，她是过来给陆哥送一份重要文件顺道探望我，有些话不适合大声喧哗，所以一时离得很近，但是并没有嘴巴都快要亲上这回事，你不要胡说八道。” 他说完，原本还瞪着眼珠子的赫斯瞬间跟偃旗息鼓了似的，好几秒才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把外壳捏得皱吧的药剂盒勉强压平，放回床头柜上，清了清嗓子说，“你们聊，我有事出去一趟。” 赫斯从医院出来，直接前往荆未眠发给他的坐标位置，抵达鱼目混珠的交易港时，远远地看到荆未眠和莉恩刚从一艘货轮下来，似乎是刚刚谈完事，莉恩代为从旁边的男人手里接过一份黑色纸袋，随后道别离开。 三分钟后，他们在车上见了面。 驾驶座换成了莉恩，荆未眠坐在副驾驶座拆开黑色纸袋查阅里面的档案资料，而赫斯则从后面座位往前倾斜了身体凑过来，“眠眠，你悠着点吧。” 荆未眠翻着手边的资料，眼也没抬一下：“怎么。” “你不知道陆敛白多不要脸，一大早顶着满身人鱼标记的气息专程跑来找我炫耀，你管管他吧真的。” 荆未眠顿了下：“他找你炫耀？” “真的啊！”赫斯还把那会在医院里他在陆敛白面前问起眠眠的时候，把陆敛白那句“不是你的”给重点演绎了一遍，啧啧道，“我算是看出来了，陆敛白现在演都不演了！” 荆未眠唇角弧度微微加深，却看似一如既往淡定地翻阅着页，“你今天怎么这么亢奋？” 赫斯眉飞色舞的表情顿时卡住了一秒，“有吗？” 荆未眠点头。 赫斯又扭头去问坐在驾驶座上的莉恩，结果莉恩重点压根就不在这，她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慢慢涨红了脸，“你刚刚的意思是说，殿下昨天把她的配偶全身都给标记上人鱼气息了吗？那，那是不是要很持久的……” “差不多那意思吧，眠眠本来就很厉害，能把人类全身标记沾满人鱼气息不是很正常吗？” 莉恩一边认可一边脸红：“不愧是殿下。” 眼看车身开始偏移，荆未眠腾出一只手扶住方向盘利落向右转去，面无表情开口：“……你俩能聊点正常的吗？” 得亏这车上没有一个人类。 荆未眠分别交代他们两个去办件事，莉恩想也没想就领命了，而赫斯点完头下一秒又想起来什么，微微皱起眉迟疑问，“眠眠，我到时能延后一个小时再去跟你们会合吗？” 荆未眠一下子就猜到：“医院那边有状况？” 赫斯也很不满，“姓周的刚好那个时间点要去做治疗，烦死了！” 莉恩体恤道，“需要我帮你找个帮手吗？” 赫斯摆摆手转头望向车窗外，“这是眠眠交给我的任务，我自己能完成。” 车开回到下城区，荆未眠拿着那份黑色纸袋自己下了车，沿着赫斯给提供的住址，来到陆敛白现在的住处所在。 她环顾了一遍周遭的环境，并没有比贫民区那边好到哪里去。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时，不远处的街巷终于驶来一辆旧机车。 陆敛白下了车，拿出钥匙打开门时，动作明显略微停顿了一下，但在把门打开以后，又关上门，头也不回。 荆未眠从后边的墙头轻松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就在她正准备将黑色纸袋丢进门缝里，下一秒，门再次打开。 陆敛白站在门里，眼眸漆黑看着她。 对此，荆未眠像是半点都不惊讶似的，还微微扬着唇很是坦荡地回视过去，“好巧，我来送个东西。” 她直接将纸袋扔他手里，陆敛白接住了，却没看纸袋里的东西，一双黑沉的眼睛还落在她身上，但荆未眠送完东西却转身就往外走，压根就没有要进去找他的意思。 陆敛白站在原地，盯着荆未眠离开的脚步，一步，两步…… 蓦地，陆敛白撇下纸袋，跨步上前擒住了荆未眠的细手往回拽，嘭地一声摔上门。 屋子里的灯都还没开，陆敛白却不管不顾将荆未眠压向门板，几乎同一瞬间用手背抵住冷硬的门，手掌却扣住她很薄的一段腰用力按向自己，低头狠重地咬扯她的唇。 把人鱼亲得眼尾都逼出了浅浅粉红的鳞片，而抵近的颈侧青筋仍在可怖地偾张。 他的手掌那样温热而粗粝，用力按着人鱼泛红薄软的眼睑，吻得又那样灼烈。 就像已经失去自制力的普通人类，全凭欲望支配，恨不得把她弄坏。 在混乱压抑地低喘后，他充斥着暴戾的眼眸像是寻回了一丝理智，终于微微退离，扯了一下唇峰，在她唇间发出一声低笑，像是在笑自己，又像是在求她，“别管我了行吗。” 第119章 跑到你那里去了? 荆未眠的确是第一次被亲得这样狠。 她微仰着头抵在门上，眼尾余温还烫着，视线都晕沉模糊起来。 因为骨骼薄，皮肉也细嫩，普通人鱼在这方面的耐承阈值并不高。 而荆未眠的自我修复疗愈系统足够强大，加上她向来是很愿意纵容自己配偶的，所以在她的视角里—— 陆敛白这些自以为凶戾残暴的啃咬行为，在她看来不过就像是被自己的配偶兴奋过度啃了几口，亲上头了一不留神扑挠了她几下。 这对她来说无伤大雅，并不算什么。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倒也还好，但是很显然陆敛白在意的并不止是这个。 荆未眠轻轻舔了下有些发麻的唇，看似被压在门板上，但由于后腰被男人的手掌揉握掐紧着，整个腰身几乎是被迫抵靠在他的手臂怀里。 距离那样亲近，气息那样清晰，熨帖上来的健壮胸腔，心脏那样蓬勃狠重地起伏跳动，凶到了极致的，却狼狈自嘲般地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把她的纵容，溺爱，呵护，全部变成了毫无信任可言的笑话。 荆未眠微微喘着缓过来了一些，动了动手指，她把握在后腰上的那只手推掉了。 陆敛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大手被推下去了下一秒又重新缓重地拢握上来，以至于荆未眠第一时间并没有能够将其完全推掉。 荆未眠的手又试着推了一下，没推动，这次她抬起含着冷冽潮雾般的水眸，看着他笑了出声。 很清楚的讥讽。 她直接伸手拽住他领口往下拽低，紧跟着手指用力压向他的颈侧，几乎强钳着他的咽喉，一瞬间就陆敛白的颈脖掐红了。 也不管人类痛不痛，荆未眠就这么微微歪头过去，化出尖利的兽齿，下一秒，抵进人类脆弱的皮肤表层。 伴随着“嘶”地一声，陆敛白似乎是本能侧了一下头，又被荆未眠张开的手强制嵌住他企图偏开的下颌，要他连挣扎都不能，只能受着这份痛。 只在两三秒的顷刻间，陆敛白的颈下便被咬出了一口清晰的牙印，边缘还晕染着红，渗着细密的两排血珠。 随即手掌用了力，猛地将压着她的整个身体彻底推开，她手指一抹，擦干净了唇上的血，点点头答应说，“行。” 然后，头也不回冷漠转身离开。 而在接下来，陆敛白再也没有在他的生活轨迹上嗅闻到过那抹甜香。 正如荆未眠答应的那样，陆敛白也并未在赫斯他们面前表现出任何异常的情绪波动，仍然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好像荆未眠也从没来到垃圾星找过他。 在三天后，陆敛白凑齐了手术费，把周川转到了上城区的医院。 偏不巧的是，在周川动手术的这天，陆敛白接到了一通从边陲星系那边打过来的通讯号。 陆敛白看了眼通讯号便知道是俞音那边打来的，而在这半年期间，如若不是查到什么重大线索需要及时和他沟通下一步计划，俞音一般是不会冒险打电话过来的。 也因此，在接通的第一时间，陆敛白直接问：“出什么事了？” 俞音明显是处在音频信号不太好的星标位置，隔着滋啦的电磁波干扰音，开口说，“陆哥，我这边接到消息，逸臣前段时间从首都星逃出来了。” 陆敛白停顿了一瞬，对俞音这通来电的目的迅速有了答案：“……跑到你那里去了？” “对，逸臣不知道怎么查到了我，而且我翻了航程信息，很有可能他上次就跟着我找到垃圾星来了。” 俞音说着向他报了她上次到垃圾星去过的几个地方，“以防万一，陆哥你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现在这几个地方，具体我会再去查清楚的。” 知道陆敛白会担心，俞音又接着说，“陆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逸臣在各方各面优渥的首都星呆惯了，就算到了垃圾星也应该待不了几天就会受不了离开的。” 陆敛白并未立刻回应什么，只是提醒俞音保护好自己，接下来多加注意自己的行踪。 挂了电话，他走回手术室外的长廊，跟赫斯说了一声，让他有任何状况及时给自己打电话，便直接从医院离开了。 他今天还需要到上城区的码头运一船货，因此并没有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然而，等他到了码头那边的货轮，刚把货单上的集装箱码好，却在出发之际嗅闻到了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熟悉甜香。 循着气息的反向，很快发现，停泊在不远处的一艘相对豪华的私人游艇。 通过游艇上面的醒目标识，得以一眼认出，那是上城区一位姓樊的富商所持。 这位都樊姓富豪每隔半个月就会在自己的游艇上举办一场盛大宴会，受邀的基本都是上城区的有钱人，以及一些经过精挑细选的年轻貌美女性。 其宴会意欲，再清晰明了不过。 而此时此刻，陆敛白嗅闻到的清甜气息方向，正是来自这艘游艇。 “陆哥，货都清点齐全了，差不多可以出发——” 辛轮走上前来，话音未落，便被陆敛白将手上货单按在他身上，陆敛白只来得及简扼地叮嘱了辛轮几句重要信息，便从舷梯疾步跃下，目标明确赶往游艇方向。 在游艇启航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闪攀上船尾。 他对这类较为老式简易的船艇构造无比了解，轻易就潜入了底舱。 循着气息从层层交错的幽暗底舱内部一路追踪过去，结果还没等找到荆未眠的人，前面堆积得很高的储物层轻微地碰撞，和传来几声人被堵住嘴巴发出的呜咽音。 “把手给我。” 陆敛白听到那几乎低到形同气音的一声，尽管微不可察，还是被陆敛白轻易听出来，那就是荆未眠的声音。 下一秒，得到指示的储物箱被踢蹬掉了几个。 也是因为没了这层遮挡，得以让陆敛白清楚看到，储物箱底下被绑着的瘦削少年是陆逸臣。 而上方狭窄的底舱夹层里，荆未眠半蹲在那里，正朝少年伸出手。 在储物箱被推翻以后，荆未眠也只是往陆逸臣身后的人看了一眼，并未搭理他。 第120章 给我看看。 反而是陆逸臣，好不容易撑直起身，抻高了被绑的两只手，冷不丁地，肩膀被人从身后蓦地按住，陆逸臣惊得又要胡乱呜咽起来，这时身后传来沉冷一声，“别叫。” 陆逸臣余惊未定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人，面孔陌生，完全不认识。 扭头发现上面的荆未眠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便想着应该是荆老师叫来的帮手，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而接下来荆未眠和陆敛白虽然全程没有任何沟通交流，却在沉默中相当默契地给陆逸臣解了绑，随即一个托着陆逸臣一个抓住了陆逸臣的手，将陆逸臣顺利带上了底舱夹层。 最后从蜿蜒曲折的管道逃出来时，陆敛白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伸手握住了荆未眠的手要查看，荆未眠却抽回了手不让他碰，径自走到最前边。 在面对着早已离岸的大海，陆逸臣抓着摇摇欲坠的船杆，双腿明显打了颤。 荆未眠在临了入海前看到这一幕，不由侧目问他，“会游泳吗？” “不……” 陆逸臣话音未落，站在身后的陆敛白按住了他后领，低沉地：“我带他。” 于是下一秒，荆未眠率先跃入海里，游在前面带路。 为了预防游艇上的人发现找上岸，荆未眠并没有原路折返，而是游向了通往下城区那边的航道。 直至半个小时后，他们在下城区码头上了岸。 陆逸臣本就身受创伤，这会整个人都快在海里泡虚脱了，喃喃喊着“荆老师”，又问，“荆老师，这位是……” 陆敛白面无表情把几近要往荆未眠身上栽倒的少年拉住，开口：“炽九。” 荆未眠盯着前方，没说话。 “哦，”陆逸臣勉强站住了，说“刚刚谢谢炽九哥了”，还没再等问什么，余光瞥见岸对面有一行制服一致的人正在巡逻。 荆未眠擦掉脸上的水，刚要绕路，便听到陆敛白说，“去我那。” 陆逸臣点点头，知道情况紧急，赶紧一把拉过荆未眠的手腕，“荆老师我们快走。” 陆敛白脚步顿了一下，垂目看了眼荆未眠被握着的手，声音没什么温度，“把她的手放开。” 陆逸臣还以为是自己抓得太用力了，赶紧松开了手。 结果荆未眠并没有要跟陆敛白走的意思，兀自走向另一边方向，陆逸臣见状，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他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看了看沉默跟在荆未眠身后的陆敛白，低声问，“荆老师，你跟炽九哥是什么关系啊？” 荆未眠：“不认识。” 这话被陆敛白听得一清二楚，抿直唇线，依旧一声不作跟在后面。 很快到了一所房子跟前，莉恩打开门看到殿下和旁边身后的两人，微微睁大了眼睛，怔楞住了。 荆未眠交代她出门去买几样药，而陆敛白扫了一眼她的右手腕，说：“我也去。” 荆未眠并不管他，回到屋子里，陆逸臣很快也跟了进来，这会儿没有旁的人在了，他看着荆未眠半晌，主动交代—— “那艘游艇上的人得知我是首都星来的，想把我绑架卖去什么基因改造所。” 荆未眠倒了两杯冰水，给他拿了一杯，自己一口气灌了，道：“正常，垃圾星这里乱得很，你本来就不应该到这里来。” 陆逸臣话到了嘴边，又及时咽住了，望着桌对面的荆未眠问，“荆老师，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荆未眠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又是很快喝得见底，接着直接对视上少年的眼睛，“你为什么来这里我就为什么来这里。” 闻言，陆逸臣眼睫颤了颤，“荆老师你也是来找我哥的？你，你为什么要找我哥？” 荆未眠挑眸：“就许你来找你哥，我不能来找我的配偶？” “荆老师你是说……”陆逸臣刚说出口就又猛地下意识摇了头，“不对，荆老师，我哥早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当初好像是他喜欢的人不要他，生下孩子就把孩子给了我哥，我哥都已经有个一岁多的小宝宝了，荆老师，你喜欢错人了。” 荆未眠面不改色心不跳抛出更爆炸的信息：“荆小予是我生的。” 陆逸臣张了张口，彻底呆傻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逸臣默默坐了下去，捂住自己脑袋，瓮声瓮气：“荆老师，我现在心情很复杂。” 荆未眠也坐了下来，“我懂。” “不，你不懂，我，我其实一直都……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了……”陆逸臣伸手很用力揉了把眼睛，嗓音略带着一丝闷沉痛苦，“可是荆老师，我哥半年前就已经……” 荆未眠本意也没想把这家伙惹哭，但陆敛白自己都不说，她自然也没有立场告诉他，便只好换了个方式安慰他，“你不也觉得你哥没死么，不然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听到这话，陆逸臣通红着眼眶抬起了头，“荆老师，你真的觉得我哥没有死对吗？” 说着不等荆未眠回应，陆逸臣自己脸上神色明显变得坚定了，“荆老师，你放心，在找到我哥之前，我会替我哥保护好你，照顾好你的！” 荆未眠眼睛余光往门外微转了下，手指尖搭落在桌上轻敲，压着嘴角的笑，故意问：“是吗，你打算怎么照顾？” “我——” 陆逸臣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下一秒，陆敛白开门进来，眸光微冷看了过来，启唇：“出去。” 莫名其妙就要被赶出去的陆逸臣一脸懵：“怎么了炽九哥？” 还是莉恩走上前来，一把拉过他，“走啊，我带你去隔壁房间处理伤口。” “你干什么，放开手！我荆老师才是专业的，我要荆老师给我处理——” 陆逸臣一路抗拒着被莉恩拖了出去。 而陆敛白重新关上门，刚走到桌前，便得到一声比他刚刚驱逐陆逸臣更冷的声音，“你也出去。” 陆敛白低下头看着她说：“你的手受伤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荆未眠说着起身要走，陆敛白却伸手揽住她腰侧。 结果手刚碰上去，怀里人的细腰向内陷着，发出“嘶”的一声，陆敛白立刻松开了手，低声问：“是那会撞到船舱了吗？” 荆未眠没搭理他，又要把人推开，这次被陆敛白拉住了她左手腕带向身体，他低头下来含住了荆未眠的嘴唇，含混地低哑求她，“给我看看。” 他一边亲着哄着，另一只手重新拢住她细软的腰，这次是很小心地托住了。 荆未眠随即抬手按住他乱抱人的手，嘴巴被亲着，眼睛还冒着丝丝冷冽瞪他。 结果陆敛白油盐不进，不知死活，硬是又反手用拇指虎口擒住她的手腕，紧跟着撩起来她的衣摆，温热手指滑过她的腰，摸到了她刚刚微微作抖的那一块薄润的皮肤。 第121章 我还以为你没长嘴呢。 并未给任何挣脱的机会，陆敛白一边吻着人把她托抱进腿上，另一只手打开了买回来的擦伤药膏，轻涂在荆未眠腰侧泛红的皮肤上。 荆未眠搬不开他覆在腰上的那只手，便又顺势将手向上移至他伏低下来的后颈，欲要扯拽住他的头发要把他拉开。 陆敛白却吻得更深更重了，半点不带克制的，直把荆未眠吻得有些头昏脑涨，原本瞪着人类的眸光都变得有些湿漉漉的涣散。 本要抓扯他后脑勺头发的手指也逐渐发软下来，顺着黑硬的发茬往下滑，绵软地搭在他皮肤温度趋升的的后颈背上。 荆未眠在亲吻的晕眩空隙中想。 真的是很好骗的的配偶。 也不想想她作为天生自带疗愈能力的人鱼，身上这点微不足道的小擦伤，根本不需要动用疗愈精神力就能很快自我修复，哪里用得着擦什么药。 不过是她故意招猫上钩的把戏。 荆未眠心里是这样想，表面上却并未暴露出来半点，依旧还是故作冷漠的。 等到陆敛白亲够了，便在他臂弯处冷冷偏开了脸，垂睫淡淡撇了一眼他撩起自己衣摆给自己腰那里擦药的画面，又很快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陆敛白将药膏涂抹在她泛红的腰上，用指腹的温度轻轻揉开，怕她疼似的，又低头吻了吻她唇，低声哄问：“痛不痛？” 荆未眠抬手把他的脸庞撇开，闭上眼睛，一副眼不见为净，半点也不想再跟这个不要脸的人类说话的模样。 陆敛白却半点不觉得被忽视被冷落似的，说“我尽量轻一点”，仍还在自顾自给她擦药揉腰。 又把她刚刚的那只手重新缓缓扣进掌心，仔细检查清楚手腕处被擦破皮的位置，也动作轻轻涂抹上药膏。 陆敛白用手掌托着她绵软的手，一边涂药，一边缓缓开口，向她解释。 “之前南涯跟踪过我，她应该有跟你和宝宝说起过，我给上城区一对母子按时送钱的事情吧？” 荆未眠闭着眼睛睫毛，不为所动。 而陆敛白丝毫没觉得被打击到，仍握着她的手腕认真涂药，并接着说，“她是死在那场战役的其中一位舰队兄弟的妻子，因为舰队被背上了叛军的骂名，他的妻儿没有办法再回到原来的星域生活，所以，正如南涯看到的那样——” 话音未落，荆未眠冷不丁睁开了眸，盯着他问：“她觉得是你害死了她的爱人？” 陆敛白还没说话，荆未眠却冷哼一声，抽回了手就要从他怀里起来。 陆敛白像是意识过来什么，手掌重新按住她另一边的腰腹，结果一下子没把控住轻重，压迫下来的力道把荆未眠平坦的腹部按得轻微打颤。 人鱼的下腹本就异常的敏感薄弱，他手掌又热，荆未眠一瞬间没忍住低喘着在他手臂里塌软了腰，“你……轻点。” 陆敛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刻松开了力道，却仍不放心地放缓圈住她的腰，指腹在刚刚不小心按得过重的平软下腹轻轻地揉了一圈，说，“我错了，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荆未眠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她被揉按着腹腔，气息乱了些微，稍稍缓了缓才抬眸看上去，“我还以为你没长嘴呢。” 说着，荆未眠也没再跟他忸怩下去，直起腰段面对面跨坐着他腿上，抬手按低他的后颈，几乎仰着脸和他近在咫尺抵首靠在一块，很清醒凝注着他开口问：“现在可以跟我说了么，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 人鱼国度，王城。 荆未眠并不知道的是，在她从人鱼国度离开不到两天，月蚀海那边就发生了异动。 那天荆小予送别妈妈后，自己乖乖回到了粉色海洋里。 他把这次失利归咎于是小小的自己能力还没有强大到足够让爸爸相信自己，所以才让爸爸没有安全感，才会选择把他“赶走”。 因此，荆小予回到粉色海洋以后，立誓要把自己每天喂得饱饱，在海里摄取足够的能量，要把自己养得更加强壮厉害。 这样一来，等下次再见到爸爸的时候，才能够说服爸爸相信自己宝宝的实力。 这天，荆小予在海里照常捕食，突然，毫无预兆接收到了不远处传来亲族的赫兹频率…… 因为赫兹频率十分熟悉相似，一开始荆小予还以为是妈妈提前回来了，小尾鳍在玻璃透明般的粉海浪花中飕飕快速游动。 等快要游到海洋中心了才蓦地反应过来，那段急促呼唤着的人鱼赫兹频率虽然和妈妈几乎一致，但听着听着就不难分辨出来，最后的频段明显是比妈妈高亢几分。 不是妈妈，但又确实就是来自亲族的呼唤。 荆小予在海里甩了甩小鱼尾巴，很快联想到之前就听妈妈还有南涯姐姐说起过的，他的姥姥就沉睡在另一片名为月蚀海的海域…… 而且在他从垃圾星回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在月蚀海等了姥姥好久。 所以……是姥姥从海底苏醒过来了吗？ 正想着，那段呼唤着他的赫兹频率再次传来，并且发出的频段比刚刚不久前还要更加频繁。 荆小予试着从粉色海洋尽头的屏障界点撅起小尾鳍，跨越来到了月蚀海的范围，并循着从海域中心扩散开来的波段涟漪一路游了过去。 结果就在小家伙快要抵达月蚀海中间的深海区时，猝不及防的，荆小予快速拱动的蓝色小尾巴被穿梭过的巨藻林叶片用力绞缠住，拖下了海底。 “咦？” 荆小予扭头，看到身后的巨藻林仿若被裁剪成一幕柔软似浪花的海床，将拽下来的小鱼崽稳稳当当纳入那海床，再松开了叶片藤蔓的束缚。 荆小予抖了抖小尾鳍，幼嫩的手蹼吃力沿着高低不平的海床向上攀爬，每每蛄蛹上去没多久，便又被海床重新拍落回去。 荆小予很快爬不动了，只能用尾巴尖卷吧住其中一段长长的藤蔓，好奇地张望着身上这张用巨藻林编织而成的正在海底快速移动的海床。 他能感觉得到这张活的“海床”并不会伤害到他，可是到底要带他去哪里呢？ 第122章 把眠眠小宝还给我! 并不知过了多久，在荆小予趴在海床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过去之际，小家伙感觉自己突然被一股力量柔和的水流温暖抱了起来。 整个小鱼崽腾空而起，低头就看到俨然是鱼鳞形状的水流将他抱起来。 就像是妈妈揣抱他的姿态，将他拥入巨大的洋流漩涡之中。 紧跟着，是一道自带震颤水波的人鱼低鸣，“我的眠眠小宝。” 荆小予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很圆，望着头顶上方这股将他呵护托抱住的水流，嗫嚅：“姥姥？我，我不是——” 人鱼温声地纠正他：“小宝，是母后。” “不是的，”荆小予有些着急地绕着水流漩涡乱拱，想要出去，但又找不到出路，又仰着小脸解释，“姥姥你认错了，我是小予，是妈妈的……” 话音未落，原本还很温柔裹挟着小鱼崽的那股洋流猛地扰乱了荆小予发出的音声，那道人鱼低鸣也微微变得威严起来，“不许胡说，你就是小宝，母后不会认错。” 荆小予张口不停地发声解释，但每一次发出的声波都被洋流搅得混乱模糊，什么也听不清楚。 荆小予徒劳无功喊了半天，终于老实了。 闭上小嘴，怂怂地卷起自己小尾巴，不敢再说了。 见状，那股洋流这才重新恢复温柔，水流仿若化作了纤长的手蹼，轻轻抚摸小鱼崽的脑袋，“小宝好乖，小宝有没有想母后？” 荆小予有点懵圈地咬着尾鳍，含混应了一声。 王后的赫兹微微变化出愉悦的波段，水流模拟着哄崽的模样，抱着小鱼崽轻轻来回晃了晃，“小宝离开的时候，就是这么小，母后终于又能见到小宝了。” 整片海域渐渐风平浪静下来，水流拨开前面的巨藻林海床，海底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不断有漂亮的浮游生物被王后形成的水流所吸引，围簇着水流，也围簇着荆小予。 水流满心欢喜地抱着鱼崽，“小宝一岁啦，母后教你捕食好不好？” 看似是在询问荆小予，下一秒却已经揣着小鱼崽游往捕食教学的最佳水域。 而王后所谓的捕食教学，荆小予早已经跟着妈妈学过了，并从妈妈身上学会了不少的捕猎技巧。 但此时王后对这些一无所知，到了捕猎水域后，她分出一股水流抱住小鱼崽，另一半水流化成人鱼的形态，极其耐心地进行捕食技巧地教授。 荆小予并不知道姥姥为什么会这样执着地把他认成妈妈，而且还不许他辩解，荆小予也害怕再惹姥姥生气，就只能窝窝囊囊地把自己装作是小时候的妈妈。 假装自己真的还不会捕食，笨拙地跟着姥姥在后面叼小鱼吃。 即便是这样，王后也依然觉得小崽很厉害，回头过来夸小鱼崽，“小宝好厉害呀，看一遍就学会了。” “姥……”荆小予及时吞下嘴里的小鱼，并咽下还没说出口的另外一个字，声音小小地请求，“……我想去水面上玩。” 平时南涯姐姐在粉色海洋屏障上空总是按时按点过来看他，没等到他从水里出来，肯定会很着急的。 王后人鱼形态的水流缓缓靠近回来，轻轻把小鱼崽重新捞起来抱住，“小宝，上面很危险的。” 荆小予反过来用小尾尖拍了拍抱着他的那股水流，“我会很小心的。” 许是小鱼崽眼巴巴的模样太过招人疼了，王后犹豫了半晌，终于说，“好吧，那小宝玩一会。” 虽然是答应了，但为了安全起见，王后再次用巨藻林的叶片缠住了小鱼崽其中一瓣尾鳍，避免小鱼崽遭遇到任何危险。 荆小予费力游到了海面上，果不其然看到了沿着粉色海洋那边找过来，却只能在月蚀海上方焦急打转的南涯。 荆小予底下的小尾鳍被巨藻林缠着，没办法跳出海面，只能以最大限度伸高了小手蹼朝南涯姐姐那边挥了挥。 好在南涯很快发现了冒出水面的荆小予，风驰电掣般借着海面上方屏障的能量波浪疾冲过去。 荆小予抹了抹小脸上的水，直接跟南涯说。 “南涯姐姐，我，我没事，我看到姥姥了，但是姥姥把我当成了小时候的妈妈，她不让我离开，也不听我解释。” 南涯震惊地睁大眼：“小予你是说，你见到王后了？王后还把你当成了殿下？” 荆小予点点头，原本还要再说什么，但水下的藤蔓察觉到小家伙有要离开海面的动作，王后以为是外界的歹徒又要来将她和她的幼崽强行分离，立刻用枝叶藤蔓将人鱼幼崽拽回怀里。 紧跟着是滔天盛怒之下掀起的狂风骇浪，直让海面上的南涯被迫远离了这片海域。 与此同时，王后将幼崽揣抱回海底深处的海床，心有余惊地检查怀里的小幼崽，“小宝，有没有哪里受伤？” 荆小予摇了摇头，小嘴翕张，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王后水流化成的手蹼忽然停滞在幼崽粉蓝粉蓝的小尾鳍上。 终于是发现了。 幼崽的鳞片颜色是因为透过海底生物的光照才折射出粉蓝色的光泽，实际上的鳞片却是透蓝颜色。 而她生下的眠眠小宝，明明是一条粉色小鱼。 清楚认知意识到自己又被那些歹人欺骗了，王后原本紧张拥抱着幼崽的水流立刻产生震怒波动，平静的海底也因此剧烈晃动起来，伴随着王后的音波频段也变得尖锐起来。 “小宝，我的眠眠小宝在哪里？” 海水几近凝结成冰柱将面前的幼崽封住，但就在冰柱几近靠近幼崽时，小家伙朝她伸出的小手蹼间缀挂闪烁着一抹熟悉的粉鳞。 荆小予在这一刻终于意识过来，姥姥是生病了。 他非但不害怕，还小心翼翼地主动靠过来，小手轻轻安抚那股躁动的水流，小声地哄：“姥姥你不要生气，妈妈她，会回来的。” 然而此刻王后混乱的意识里却只剩下她那才长到一岁就被迫离开她的孱弱可爱的粉色小鱼幼崽，别的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毁掉了延伸过去的冰柱，将巨藻林围困住伪装成她的眠眠小宝的人鱼幼崽，带着震怒余波的浪潮水流冲向岸边，赫兹波段扩散至整片海域。 也因此，让被击退到岸边的南涯清楚听到了来自王后的威吓—— “把眠眠小宝还给我！” 第123章 母后的粉色小鱼 怒涛汹涌，形如海上巨兽吞噬过来。 周遭海水被搅得浑浊暗黑，唯有荆小予被裹在巨藻林的海床里依然安然无恙。 小家伙耳鳍微动，清楚听到海床以外的人鱼波段震怒，担心得想要攀爬出去一探究竟。 但那厚重庞大的巨藻叶片层层叠叠裹挟着他全部的视野，荆小予费劲吧啦好不容易才用小尾尖奋力挤开一丝缝隙。 却只能看到王后那股冰柱消融的水流从海面破裂倾落下来，水流覆向了不远处的一整片梦幻美丽的粉珊瑚。 就好像是张开了怀抱在拥抱那片粉色珊瑚丛。 过了好久，被搅浑的海水逐渐恢复清澈，原本桎梏着荆小予的巨藻海床上方的强流漩涡也缓缓散开。 荆小予趁机耸动尾鳍从巨大叶片缝隙攀爬了出来。 小心翼翼游到了珊瑚丛后边，用软小的蹼偷偷摸摸拨开一点挡住视线范围的珊瑚。 然后，看着赫然映入眼帘的画面，呆呆愣住了—— 那股水流化作的人鱼形态蜷伏在珊瑚林中央。 水流鱼尾小心又温柔地将一团叼成小鱼形状的粉珊瑚揣在怀抱里，珊瑚边缘还被精细啄出微小的鱼骨，粉粉嫩嫩的，在水流摆动下，珊瑚小鱼就像活生生的人鱼幼崽一样。 人鱼一遍一遍地低喃。 “母后的粉色小鱼……” “眠眠小宝……” 水流再次缓缓地揣紧了，用最最低柔治愈的人鱼频率哄着怀里的珊瑚小鱼，“小宝乖哦，母后再也不会把你送走了，你去哪里了呀，是不是找不到母后，生母后的气了，所以一直不回来……” 荆小予躲在珊瑚丛后边看了一会，揉了揉微红的眼睛，很想游过去抱抱姥姥，安慰姥姥。 但是又怕姥姥看到他又会震怒发火。 因此，在还没等到妈妈回来之前，他只能暂且留在这里，默默守着姥姥。 …… “殿下？” 莉恩刚穿过飞船的舱口过道进来，看到荆未眠抵靠在驾驶舱座位上，正按着心脏鳞核的位置，略微蹙着眉目的不适模样，心中咯噔一下赶紧上前关心问道，“你怎么了殿下？” 荆未眠微微喘息了片刻，稍缓过来，垂眼看了看自己刚刚骤然像是被什么揪扯住的心口位置，摇了下头说：“没事。” 昨日在和陆敛白把话说开以后，陆敛白给她看了一样东西。 也就是此刻被握在她手上的一块战舰残骸碎片。 残骸碎片上面沾着一股人类无法识别的污黑痕迹，但却是荆未眠在人鱼国度那半个月里无比熟悉的，来自暗势力的污染源。 而那战舰残骸的源部件样式，分明是星环基地的武器库所持。 原先的重重疑云在那一刻俨如拨开的云雾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荆慈深想要推翻暗势力的旧主，联合潜伏在人类星域的暗势力，欲图通过陷害陆敛白叛国，拔除掉陆敛白这颗在人类星域里对他们最具威胁的眼中钉，以此达到侵吞人类星域计划的第一步。 弄清楚这点后，荆未眠当即和陆敛白做了分头行动的打算。 陆敛白去查极有可能已经渗透在联盟帝国权力中枢的暗势力，而荆未眠则打算潜进星环基地深入查探。 但就在航行途中，驾驶舱光屏外赫然出现了一艘带有人鱼气息标识的飞船。 莉恩很快也从光屏上发现了正在朝她们靠近的那艘飞船，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讶然道：“殿下，好像是宿槐他们！” 荆未眠显然也认了出来，当即在星云之间悬停了飞船，延伸了接口舱过去，待宿槐带着部下从接口舱匆匆赶过来，荆未眠直接开口问她，“是王后苏醒了吗？” 那天她从人鱼国度离开之际，就叮嘱过南涯他们，月蚀海那边一旦有任何动静必须前来告诉她，这才过去没多久，宿槐就赶了过来见她，可见是出什么事了。 宿槐面色凝重紧张，立刻点了点头，把王宫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她。 “殿下，您现在必须要尽快回到王宫去！王后的意识苏醒过来了，但是她误以为小予是暗势力王族伪造出来的殿下用来引诱她苏醒的，导致现在整片月蚀海都处于震怒不平的状态，不止小予被王后的意识囚禁于深海，月蚀海引发的海啸也快要淹没屏障界点，您再不回去，恐怕月蚀海都要将十二海城彻底淹了！” 荆未眠怔然数秒，才悉数接收清楚宿槐的这番话，眼眸睫毛微颤，凝动了一下，紧跟着强行拉回神智，转头叫了莉恩一声，“莉恩——” 莉恩慢半拍地应了一声，也迅速反应过来，当即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想也不想就说道：“殿下，我代替您潜伏进入星环基地，我会把查出来的东西及时交给您的配偶，跟他说清楚殿下的去向，殿下你放心跟宿槐他们回去！” 荆未眠深知月蚀海相当于整个人鱼国度海域的中枢心脏，一旦月蚀海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她清楚此时人鱼国度的情况无比紧急，丝毫没有在这节骨眼上多作犹豫纠结，她把该叮嘱的话跟莉恩说清楚以后，便即刻和宿槐他们启程返回人鱼国度。 事实上，一直到回到人鱼国度，荆未眠心里始终被一股不具名的茫然所裹挟。 她自幼在金亚利斯海域长大，自有意识起，便跟着逻婆婆还有海里的年长者后面自学了所有生存技能。 可能是天性使然，荆未眠幼时阶段也不像海里的幼鱼有各种各样的高需求，她习惯了在浩瀚无垠的海域里独来独往，无拘无束，无牵无挂。 也不会像别的鱼类会把自己的巢穴精雕细凿得无比漂亮，她从小就是游到哪就用鱼尾巴随便卷起一块破烂贝壳往里一缩，就当成是自己临时的栖息地了。 一直到后来跟陆敛白结合，有了配偶，也拥有了自己的幼崽后代。 在产下宝宝，和她的宝宝在海里生活的那三年里，荆未眠虽然失去了记忆鳞片，却也是在那个阶段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幼年缺失的那种朦朦胧胧的实感。 第124章 把他幼小可爱的妈妈喂饱 也是自有了宝宝以后，她逐渐变得尤为黏她的宝宝。 荆未眠喜欢宝宝给她捕食，喜欢宝宝给她布置巢穴，喜欢被宝宝无微不至地照顾。 每次被宝宝呵护照顾的时候，荆未眠便会感到莫大的满足和幸福。 所以在听到宿槐说王后的意识自月蚀海苏醒过来，却因为失去她而震怒不平时，荆未眠不知为何感到心口颤颤地涌起酸涨的痛感。 王后一直在思念她吗？ 所以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她。 “殿下，殿下？” 荆未眠回神过来，人已经抵达了月蚀海的入口，南涯焦急赶过来呼唤她，把这两天月蚀海的近况悉数告知于她。 荆未眠轻轻点了下头，望着那片俨然已经处在濒临湮没临界点的汹涌骇浪，开口问：“宝宝还在海底吗？” “对，不过小予宝宝借机给我传送过两次讯号，说他在海里很安全，王后的意识并没有伤害他。” 此时的荆未眠已经恢复回人鱼形态，她尝试着和上次一样，将粉色的花瓣尾靠近海水，结果却被海浪猛地拍回了岸上。 王后根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的领域。 荆未眠怔了怔，很快看出来了问题所在：“南涯，你刚刚说王后苏醒以后把宝宝误认成幼时阶段的我？” 南涯点了点头说：“是的……” 荆未眠望着眼前这片无法靠近的月蚀海，若有所思：“我明白了，王后的意识停留在当初跟我分开的阶段，所以她不认现在的我，即使我现在回来了，她也不相信是我，在她的认知里，我还处于幼鱼阶段……” 南涯听了更是忧心忡忡，“那怎么办啊，王后再这样发怒下去，恐怕十二海城都要被……” 荆未眠转头看了南涯一眼，忽而有了决断，“南涯，我记得你有超高的拟态能力？” 南涯一愣，“殿下是想……？” “你有没有办法把我拟态成幼时模样？” 南涯瞬间睁大眼，明白过来荆未眠是想做什么后，又渐渐凝起眉说。 “殿下，我的拟态能力只有在自己身上才能形成不受限形态，但如果是在用在除我之外的人鱼身上，拟态最多只能让你维持十天半个月就会恢复原形，而且，在拟态阶段，你的大脑意识也会随之被一并拟成幼时阶段，这恐怕会对你造成——” “没关系。”荆未眠大致估算了下时间，“足够了。” 见殿下决意如此，再加上月蚀海的屏障临界点已经濒临崩溃再不能拖延下去了，南涯也只能应声下来。 她从自己灰色的鱼尾拔下来一瓣鳞片，齑化成能量星点，有如粼粼星光覆落在荆未眠的花瓣尾上。 几乎是在顷刻之间，荆未眠闭上眼睛，伴随着那粼粼星光的拟态能量，变成了一尾无比幼小的粉色小鱼，扑腾跃进了浪潮汹涌的海里。 下一刻，不断撞击屏障发出海啸怒吼的月蚀海在转瞬间，竟然真的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与此同时，海底深处。 幼嫩的粉色小鱼悠悠晃晃落进了一片珊瑚丛角落里，扑腾了好几下，从柔软的珊瑚里爬了出来。 小鱼卷卷软软的粉发缀着几片潦草的藻叶，抬头发现面前岩洞有一只磷虾游过去，好奇地伸出小蹼抓了一下。 却因为速度太慢而扑了空，磷虾从粉嫩的蹼指迅猛地逃窜离开了。 小鱼呆了呆，也不沮丧，只是埋下头，用她的蹼爪和幼嫩的尾鳍尖开始刨坑，辛勤地挖了好一会，终于挖出来一簇青绿的海草。 小鱼高兴了，趴坐在粉绒绒的珊瑚丛里，抱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啃食海草。 乖软微卷的粉发下，那张甜稚的小脸，带着与生俱来的的矜傲气质。 小鱼啃完了海草，还想要再挖一簇来吃。 但就在这时，小鱼的耳鳍翕张冒出来，明显是感知察觉到了什么，笨拙地蛄蛹到粉珊瑚丛后面。 小蹼扒住一簇叶片，偷偷地抬起脑袋，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粉眸，左右转动。 然后不动声色地团吧起小尾巴。 学着刚刚路过的螃蟹，用两瓣尾鳍捂住自己小脸，自以为相当隐蔽。 直至下一秒，她被一股温柔的水流抱了起来。 “唔？” 粉色小鱼好奇地拨开尾鳍，望着将她包围起来的水流漩涡，却半分不害怕的，还伸出了小蹼，戳了戳水流咕噜冒出来的一串串气泡。 戳着戳着，小尾尖都高兴得扭动起来。 “小宝……” 水流形成的人鱼形态低下头来，像是一触即破的气泡，亲吻在她的粉色小鱼的额头上，“母后好想你……” 小鱼懵懂，糯糯地跟着重复，“母后。” 王后更温柔了，水流轻抚着她绵软一团的粉色小鱼，“是母后，以后母后再也不会把小宝送走了，母后会保护小宝，陪伴小宝长大……” 王后呵护至极地把她的小鱼抱回布置好的偌大海床里，四下望了望，又觉得还缺少了什么。 她把巨海床重新设下保护屏障，低头轻哄，“小宝等一下母后，母后去取一样东西就回来。” 离开之际，王后生怕她的小宝无聊，利用一股洋流送来一些幼鱼最喜欢的海螺扇贝，放进了海床里。 而在王后的水流离开之后，粉色小鱼听话地乖乖趴坐在海床里，认真挑选了一块比较漂亮的扇贝抱起来。 鼓着稚嫩小脸，用力地这啃啃那咬咬，但就是怎么都咬不动扇贝。 就在小鱼有一点快要着急起来的时候，海床外的巨藻林传来一声幼崽的呼唤，“妈妈？” 小鱼咬着扇贝抬起头，看到巨藻叶片后，立着一尾比她大一点的人鱼幼崽。 人鱼幼崽沉稳懂事地望着她，掰开了扇贝，朝她递过去，“妈妈，我开给你吃。” 小鱼眨了眨漂亮粉眸，小蹼穿过保护屏障，下意识理所当然地就接了过来。 她把小脸埋进打开的扇贝里，矜然地开吃。 等到吃干抹净了，又重新仰起小脸望向海床外的人鱼幼崽，神神气气地跟他提：“要。” 于是，荆小予又给她掰了一个扇贝。 要把他幼小可爱的妈妈喂饱。 第125章 不可以咬小宝。 小鱼抱着一个接着一个的扇贝，因为刚进食，还感知不到饱腹，只知道扇贝鲜甜可口，在她又消灭完一个扇贝后，很自然地再次抬起头准备再去拿扇贝。 结果这次荆小予的手里却并没有扇贝给她。 小鱼疑惑的，还以为是海床外面的人鱼幼崽捉捕不到扇贝了。 扭头从堆放在周身的那些海螺扇贝当中挑选了一个最大的，抱给他开。 荆小予却没有接过来，提醒说：“妈妈，不能再吃了。” 他自己也是从一岁小鱼长过来的，知道以妈妈现在的形态模样，至多只能吃这么多，再吃下去会撑坏肚子的。 然而小鱼还以为外面的人鱼幼崽是不肯再投喂她了，鼓起鱼鳃，把粉色的尾巴尖一扭，背过去不搭理他了。 见状，荆小予又游到了海床屏障的另一面，拍了拍水幕屏障，小声哄：“等下次进食时间到了，再喂妈妈好吗？” 小鱼偷偷用眸子余光瞄了他一眼，仍然鼓着鱼嘴没讲话。 荆小予继续认真保证，“我会捕捞更大的扇贝喂给妈妈吃的。” 大概是这句话让小鱼动摇了，小鱼矜然地抬了抬下巴尖，勉为其难地原谅他了。 看出来妈妈不再生他的气了，荆小予这才松了口气，又轻轻拍打屏障，“妈妈，你把手伸过来。” 小鱼依旧十分信任，没有丝毫顾虑的，乖乖把自己的蹼从屏障伸了过去。 荆小予小心托住他妈妈更加细弱娇小的手蹼，摘下旁边柔软的藻叶，一点一点擦拭妈妈小蹼上面残留的黏液。 而小鱼浑然是被伺候惯了的，就这么抬高矜傲小脸，很自然地让海床外面的幼崽帮她擦手，擦完一只小蹼，又乖乖把另一只手蹼也伸出去给他擦。 等荆小予把她两只手蹼都擦拭干净了，小鱼收回手蹼，低下头，很爱干净很美地，再自己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确定小手蹼粉粉白白，没有任何杂质，这才满意地抬起头，夸自己，“漂亮。” 荆小予隔着透明的水幕屏障凝望着趴坐在海床里面的粉色小鱼，都要被自己的小鱼妈妈可爱死了，翘起小嘴跟着认可点头，“妈妈最漂亮。” 正准备要再跟妈妈说别的什么，这时耳鳍敏锐察觉到了来自姥姥的那股水流正在迅速靠近过来。 荆小予怕姥姥看到他又要发怒，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先跟妈妈暂时分开。 他扭动小鱼尾，不得不从这片巨藻林离开了。 小鱼本来只是低头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漂亮小蹼，一抬头却发现海床外面的人鱼幼崽不见了。 她懵懵地转了转眼珠，还没等把他找出来，一股水流破开了屏障，将小鱼重新抱了起来。 “小宝等很久了吧？” “唔……” 小鱼从水流怀抱里重新爬起来，又听到王后她说：“因为母后把它藏到很深很深的地方，所以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把它重新找出来。” 小鱼仰着浅粉的眼皮，循着水流化作的鱼尾望过去，圆圆薄薄的一小团白球，被水流擦拭得洁白无瑕。 王后把它打开，放到小鱼的面前，温柔地说：“小宝，这是你以前孵化出世的壳，小宝好厉害的，当时把壳啃得很完整，一点也没有损坏，母后一直给小宝留着。” “小宝还记得吗，以前你最喜欢藏在卵壳里面睡觉了，有时候还喜欢藏在里面让母后找你。” 小鱼听懂了，团吧团吧起尾尖，抱住脑袋滚进了卵壳里面。 卵壳晃了晃，她努力用小蹼扒住壳壁保持住平稳，再翘高高了尾巴，抬起头从卵壳望出去，一副等着被夸的模样。 “小宝……” 柔和的水流轻轻抚过小鱼的脸颊，紧跟着，是一声压抑难以的叹息。 啪嗒，啪嗒。 一颗两颗的洁白珍珠缓缓滚落下来，掉落在了小鱼的鱼尾上。 “小宝，这次在母后的梦里待久一点，不要那么快离开，好不好，好，好不好……” “每次你来，母后都好高兴。” 小鱼呆呆捧起那几颗珍珠，像是在极力理解王后所说的话，但等不及理解清楚，她看到珍珠还在接着往身上掉，到底忍不住从卵壳爬了出去。 水流化作的人鱼那样纤长高大，她一点一点沿着鱼尾边缘攀爬上去，一直爬到王后的身上，把自己的小蹼放到王后的嘴边，“母后，你咬。” 王后声波微微下沉：“不可以咬小宝。” 小鱼把小蹼举高高举了半天，见王后还是不肯咬，说“好吧”，只好自己抬起小手咬了自己一口。 上面赫然印出浅浅两排幼齿。 她很骄傲地拿给王后看，粉眸微微弯起，跟王后证明：“是真的小宝哦。” 王后似乎是愣住了，好半晌，水流再次缓缓抱紧了怀里的粉色小鱼，俯首亲了亲小鱼的脸，哽咽地呢喃，“小宝乖。” 王后一点也离不开她的粉色小鱼，接下来一整天下来，去哪都要抱紧着她，舍不得把小宝放下来一点。 那样紧张宝贝的，患得患失的。 生怕一撒开手，粉色小鱼就又会消失了。 小鱼并不抗拒趴在王后的怀抱里，只是，只是她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说要在下次进食时间捕捞更大的扇贝喂给她吃的人鱼幼崽不见了。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了。 是忘了要喂她进食了吗？ “小宝，你在找什么？” 王后一低头，看到小鱼趴在她身上转动着眼珠，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小鱼抬起来脸，刚要开口回答，王后却莫名紧张起来，“小宝又要离开母后了吗？” 小鱼立即摇了摇头，说“不走”，然后重新埋进王后的怀抱里。 但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往水流外面偷瞄。 而这点自以为很隐蔽的小动静，却全然没有逃过王后的视线，王后循着小鱼偷瞄的余光淡淡睨了过去。 很快，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珊瑚礁角落，发现了一路偷偷尾随跟过来的那尾之前伪装成她小宝的人鱼幼崽。 王后幽冷地嗤了一声，笃定那家伙便是被派来企图抢走小宝的歹徒之一。 当即挥尾用一股水流代替她护住粉色小鱼，她则带着猛烈强劲的攻势冲向那片珊瑚礁。 所有妄想抢走小宝的，都该死。 第126章 母后，凶我。 但就在珊瑚礁将要被那股强劲水流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夷为平地之际。 王后自己停了下来。 海水汹涌剧烈，顷刻瓦解了直袭而去的刺骨冰锥般的水鳞。 她竭力地压下震怒，波段却仍倾泻着心有余悸地惊颤：“小宝，快让开。” 小鱼不知如何从围困的水流中挣脱了出来，此刻赫然出现在珊瑚礁外。 张开了小蹼，小脸明显是害怕的，但又很倔强坚定地挡在王后的那股强劲水流面前。 听到王后的威吓，分明已经是怕到不行了，却还是要努力忍着惧意，仰头对抗面前无比巨大的水幕—— “可是他还没有喂我进食。” 王后却仍处在被激怒当中，只觉得她的小宝是快要被蛊惑骗走了，于是连带着赫兹波段都剧烈强烈起来，几近是冲着面前孱弱的小鱼嘶吼：“小宝！让开！” 下一秒，小鱼被震得耳鳍都跟着颤了颤，粉白的幼小耳鳍一秒被吓得趴伏回卷卷毛发间。 她没有让开，只是垂下来小脸，自己默默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委屈，粉光莹白的细珠从脸颊轻轻滚了下来。 小鱼抹了抹眼睛，轻轻开口。 “母后，凶我。” 在那一瞬间，王后只怔楞了一秒不到，筑起的高山水幕轰然坍落下来。 浑身拟化的锋芒褪去，人鱼恢复回温柔细腻的水流，顾不得所有，扑了过去，将她的粉色小鱼拥进怀里，慌措不已地安抚。 “对不起，是母后不好，母后吓到小宝了。” 手蹼又捧起小鱼的脸，微微抖颤着蹼指，半点都不敢使劲的，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擦拭小鱼脸上的泪珠，混乱地哄着她说：“母后刚刚不是故意凶小宝的，小宝不哭了，原谅母后好不好？” 小鱼眼眶粉红，刚刚被自己的母后凶哭了，但这会又乖乖抬着小脸让母后擦泪。 听到母后的安抚哄声，微抿着唇，带有一点模糊鼻音地，软绵绵地答应：“嗯。” 那样地乖，就只是委屈了一小下，就被哄好了。 王后得到了小宝的原谅，仍然觉得愧疚不已。 她那么可爱乖巧的眠眠小宝，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小宝，她都还没来得及怎么疼爱弥补，怎么能够就先把小宝凶哭了。 王后低头抱紧了她的小鱼，“小宝喜欢跟他玩是不是，母后不杀他就是了。” 说着，王后鱼尾轻轻一摆，原本禁锢在珊瑚礁后面的荆小予身上的漩涡状水流瞬间解开。 荆小予几乎立刻飕飕疾游了过来，小脸上满是担心。 但还没等他开口，原本还趴在王后怀里委屈兮兮的小鱼立即从水流当中钻出来，眼睛水亮水亮的，“扇贝呢？” 荆小予呆了一秒钟，见他的小鱼妈妈并没有出什么事，这才反应过来，说：“妈妈等我一下。” 又飕飕游回刚刚藏的珊瑚礁角落那里，小尾鳍卷吧起几个扇贝，手蹼一边一个，嘴巴也不忘叼上一个，硕果累累地赶了回来。 荆小予相当熟练地掰开了一个大扇贝，小鱼也相当熟练地伸手去接，结果还没等接过小蹼，扇贝就被王后拦截了过去。 “母后……” 小鱼眼巴巴。 王后摸她脑袋，不紧不慢地哄：“母后检查一下。” 荆小予小声辩解：“是刚捕捞回来的，很新鲜的。” 然而王后除了自己的小鱼，谁也不信，水流拂过掰开的扇贝仔细感触了一遍，确定手中的扇贝并没有任何异样之处，这才放心交给了小鱼。 并且在接下来，荆小予掰开的每一个扇贝，都要先经过王后的手蹼检查一遍，才能安心进到小鱼嘴里。 小鱼抱着扇贝慢吞吞地吃了一会，在看到荆小予还要再掰扇贝给自己吃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说：“我吃不下了。” 结果话音刚落，王后和荆小予都在微妙地盯着自己。 很显然就这么几个扇贝还远远没有达到人鱼幼崽的进食量。 小鱼假装没有看懂他们的眼神，团吧着小尾尖，小心翼翼，“我，我要睡觉了。” 也正是这一自以为隐蔽的藏尾巴行为，让荆小予立即敏锐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游近了问，“妈妈，你尾巴怎么了？” 王后闻言，也迅速低头去查看。 小鱼那小小的蹼根本挡不住鱼尾巴，还企图嘴硬：“尾巴，没有事。” 下一秒小鱼就被王后捧抱了起来，托着幼小的尾鳍仔仔细细观察。 在看到小鱼努力绷着鱼尾巴上的粉粉幼鳞，遮掩的意图是那样明显，就连荆小予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妈妈，是不是鳞片底下受伤了？” 王后听到这话，一瞬间想起来什么。 小心拨开了小鱼刚刚遮挡的鱼尾巴那里的鳞片检查，果不其然在其中两三瓣粉色幼鳞底下发现了被划伤的一道口子。 这个阶段的小鱼连鳞片都还没有自我保护能力，轻易就能被外界伤害，更别说那会小鱼是冒着多大危险冲破她的禁锢来到她面前阻止她的。 也就是说，她的小宝那会冲过来挡到她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 却一直忍着疼忍到现在，要不是被发现了都不愿意讲出来让她担心，可她那会却还把小宝给凶哭了。 王后用柔柔的水流裹着小鱼的伤口，一边给她的小鱼疗愈，越想越后悔，“都是母后不好……” 小鱼清楚感知到覆在鱼尾巴伤口上的水流正在微微颤抖着，她反过来用小蹼轻抚她：“母后，只是一点点痛而已。” 抬头看到旁边的荆小予也皱紧眉头，小鱼叹了口气，只好又伸出另一只小蹼也拍拍他脑壳。 很为难地，也很无奈地哄着这一大一小。 而就在这时，谁也没注意到的是。 小鱼鳞片底下的那道微小豁口渗出来的血珠，悄无声息融进了王后拟化的手蹼水流之中。 几乎是在这顷刻间。 原本徜徉的透明水流，被自己的血亲唤醒复苏过来。 王后从鱼尾末端，到手蹼，再到上半身，逐渐实质化，彻底恢复回真真正正的人鱼王族。 第127章 再把妈妈弄哭，你自己哄哦 从庞大修长的鱼尾透出来的金光，那一瞬间在整片月蚀海震开。 熠熠生辉的金色花瓣尾翻出海面，那并不完全是纯粹的金色，更像是五彩斑斓的霞光一样折射出来，铺天盖地映照着整个人鱼国度的云海。 王后搂住一尾粉色小鱼，从月蚀海缓缓地浮出了海面。 金发下的轮廓面孔深邃美丽，自带王族统治者的威严气场。 人鱼们不由自主从云海四面八方汇聚涌来，虔诚俯首叩拜在月蚀海之外。 代表着信仰的赫兹波段响彻云海，响彻十二海城。 而王后当着所有云海子民的跟前，取下印在眉心的那片金鳞，微微俯首吻落在怀中幼鱼的洁白额头上。 金鳞瞬息化成一缕波光粼粼的金色水流，注进了幼鱼体内。 这是来自王族的王印继承。 在整个人鱼国度的子民见证下，王后将金印正式继承给了他们的殿下。 覆印过后，王后牵着她的小鱼，步入华丽的偌大宫殿。 从长戈将军等城主口中知晓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后，王后又特意把南涯留了下来。 在开口问南涯相关问题之前，王后瞥了一眼从月蚀海上岸开始就一直默默守在小宝身边的人鱼幼崽，总算是把小宝从王座抱了下来。 “带小宝去内殿休息吧。” 荆小予得到许可，立即上前牵住了他的小鱼妈妈的小蹼，带着妈妈去内殿了。 王后目送着小宝离开，终于稍稍拉回了视线，让南涯把小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具体原因跟她阐述清楚。 而与此同时，荆小予在两名人鱼侍从姐姐的带路下，和妈妈来到了一处镶嵌着粉色珠宝的寝殿。 荆小予也不知为何，在妈妈刚一躺下来，他就坐在旁边，无比熟练地开始用安抚的波段旋律进行哄睡。 小鱼趴在他手蹼边边，在熟悉的哄睡波段安抚下，很快渐渐进入了酣眠状态。 也是在确定妈妈的呼吸频率熟睡以后，荆小予才慢慢停下了哄音。 他趴坐在床沿，小手托抱着自己的小脸蛋，睁着圆眼睛一眨不眨观察着已经埋进小鱼尾巴里睡得香软的小鱼妈妈。 看了一会，很满足很幸福地发出小声感叹：“好可爱啊。” 原来他的妈妈小时候连睡觉都这么可爱。 他心满意足地陪在小鱼妈妈的身边，本想一直陪到妈妈睡醒过来的。 但没过多久，他感知到了姥姥的气息靠近了过来。 鼻尖微微耸动，扭头过去一看，果不其然看到王后出现在殿外。 大约是心照不宣，姥姥和他都没舍得吵醒妈妈。 所以一个在外头等着，一个默默回头看了看处在酣甜睡梦中的小鱼妈妈，只好依依不舍地从寝殿退了出来。 小心关上殿门，荆小予转过头，看到姥姥威严冷漠立在殿外，而南涯姐姐则在不远处候着。 “姥姥。” 荆小予抬头唤她。 王后睨着他，第一次把面前的人鱼幼崽从头到尾认真打量了一遍，“你就是眠眠产下的后代？” 荆小予颔首：“是的姥姥。” 王后伸出手蹼在小家伙额头上感知了一下，态度依旧冷淡：“为何带有人类的基因？” 荆小予丝毫没有想要隐瞒的样子，很诚实地承认：“因为爸爸是人类。” 王后冷哼了一声，眸光淡淡往身后的南涯扫了一眼，南涯立即上前来，听到王后不冷不热地问：“是眠眠自己认定的配偶？” 南涯迟疑了一瞬，如实答道：“王后，是殿下自己……” 如此，王后便不发作了，只是让南涯把她小宝的那位人类配偶的相关资料取来给她看。 南涯早早揣测到王后会问起陆敛白的身份，因此提前将那段储存过的记忆影像的特殊珊瑚拟态来给王后看。 王后粗略阅览了一番这段资料影像，关闭影像，再次低头看向人鱼幼崽，“你想留在眠眠身边？” 荆小予想也不想点了头。 王后也直接干脆，“去跟你的人类生父把关系断了，再回来。” 荆小予一瞬间就睁大了瞳眸，“姥姥为什么要这样？” 王后：“如果他还是人类帝国的上将，我尚且还能考虑接受，但如今他自身难保，不管是小宝还是你，跟在他身边都只有吃苦受罪的份，你说为什么。” 荆小予皱紧眉头，仰着小脸很认真地抗议：“可是姥姥，爸爸是因为被坏人陷害才这样的，我跟妈妈被关在无名岛出不来的时候，爸爸不顾性命都要闯进人鱼禁区来找妈妈跟我呢。” 王后撇开鱼尾，荆小予又紧跟过去，“如果只是因为现在爸爸过得不好，就要我跟爸爸断绝关系，等妈妈恢复清醒了知道了这件事，妈妈也会很伤心的。” 他一边说着，看到王后又微微偏开了脸，仿佛是感知到了姥姥的犹豫，荆小予眨巴眨巴眸子，又鼓起勇气挨近一小步，“姥姥，你也不希望看到妈妈伤心的吧。” 沉默了片刻。 王后终于垂下眸，淡淡地瞥了人鱼幼崽一眼，故作沉静镇定：“小宝自会明白我的苦心。” 荆小予眼珠暗暗转悠一圈，俨然已经有了应对的决策。 于是再抬起脑袋时，荆小予装作失落地妥协，小脸沉重地叹了一声，“那好吧姥姥，我听你的，我现在就去跟爸爸断绝父子关系。” 王后蹙着眉眼，表情明显有所松动，但还没等她再说什么，荆小予却已经朝她摆了摆小手。 小家伙一边往殿外台阶离开，一边回过头，好心地提醒她—— “我走了姥姥，等妈妈醒了知道了这件事，要是再把妈妈弄哭了，姥姥你自己惹的祸自己哄哦。” 王后被精准地戳中了眼下唯一的弱点。 对于王后而言，眼下没什么比她的小宝更来得重要。 她已经不能够再看到一次小宝掉珍珠眼泪，因为她的过错，因为任何一切都不可以。 眼看着人鱼幼崽真的要离开这里去跟他的人类生父断绝关系，原本屹然不动的王后终于没法淡定下去了。 “荆小予。”王后冷硬地叫住他，“回来。” 第128章 姥姥是在贿赂我嘛 王后把荆小予叫回来后，并没有立刻和小家伙表明什么。 她转头吩咐了侍从，按照人鱼幼崽的进食喜好在隔壁的大殿准备了一桌的营养餐食。 荆小予摸不透姥姥又想做什么，不过他可以确认的是。 姥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冰冷又威严，也很难以接近，但是实际上只要事情涉及到妈妈，只要是妈妈所在意的一切，姥姥再冷漠的态度都会有所软化下来。 就像现在。 王后坐在华丽的餐桌对面，看着荆小予吃了一会，终于神色微妙地开了口，语气严肃到就像是在跟桌对面的幼崽进行一番谈判： “荆小予，刚刚那会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不准跟小宝讲。” 荆小予抱着精致漂亮的骨盘，偷偷忍着笑，仿佛能够想象得到姥姥是有多担心他会跑去跟妈妈告状。 过了片刻，他表面镇定地抬起来小脸，扫视了一遍餐桌，“所以，姥姥是在贿赂我嘛。” 王后仍然是那副运筹帷幄的表情：“就当是。” 荆小予压了压微翘的唇角，“那好吧，我不告诉妈妈就是了。” 王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绷紧的脊背也放松下来，又抬高下颌吩咐侍从再端进来一些海鲜膳食。 等待桌对面的人鱼幼崽吃得差不多了，才主动问起荆小予成长阶段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荆小予答得很认真，他把他孵化以来的那些事情都告诉了姥姥。 只是说起到和妈妈在金亚利斯海域生活的三年时，因为他现阶段暂时还没有想起来这段记忆，荆小予稍稍迟疑了片刻，不过很快又接着说了下去，他靠着之前在粉色海洋养尾巴的那段时间妈妈讲给他听的再复述给姥姥。 王后起初在听到荆小予说起和他的生父在人类星域生活的时候，脸上始终沉淡平静，并无什么波澜变化。 直至荆小予说到他重新孵化之前，是跟着小宝生活的那三年，王后立刻双标地蹙起了眉： “你是说，小宝当年独自产下了你，独自把你养到三岁，而在这三年里，你那个人类生父，他作为小宝的配偶，连一天都从来没有陪伴过小宝？” 关于这点，荆小予当时在粉色海洋那时候也是好奇问过妈妈的，所以他此刻也如实把妈妈的回答转述给姥姥听。 “妈妈说，是因为她的鳞核能量太过强大，所以才导致被迫接收了鳞核的爸爸丧失了那段记忆。” 闻言，王后沉默着，抬起手蹼按了按眉心。 荆小予察觉到了什么，有点微微紧张起来：“姥姥？” “他有那么好？好到小宝连人鱼身上最重要的鳞核都舍得交出去？” 王后自知犯不着跟小宝的后代置气，但心里仍然攥着一股火，所以没等小家伙回答就径自起了身，“算了，我去看看小宝。” 荆小予放心不下，也赶忙紧跟了过去。 然而等他们折返回到了寝殿，发现床上的被窝巢穴被拱得凌乱，本该趴在里面睡觉的粉色小鱼却不见了。 “小宝呢？” 荆小予一进来也发现了床那边空空如也，看到姥姥神色紧绷就要发号施令，忙拦住了她说： “姥姥你先冷静，妈妈的气息就在宫殿附近，我们先去找找好吗？妈妈现在还只是一条比我还小的小人鱼，又刚从月蚀海上岸，直接召集士兵们去找的话，我怕动静太大会吓到妈妈的。” 听到这话，王后总算稍稍恢复了些许神智，她应了一声，和荆小予分头去找。 荆小予一路循着妈妈停留过的气息痕迹找寻过去。 很快在寝殿后方不远处的一处衔接着云海，交织成林的海上森林追踪到了气息最后停留的位置。 荆小予摆动鱼尾沿着浅滩游到了一棵露出水面的树冠旁边，从水面仰起头往上一看，果不其然看到—— 粉色小鱼歪歪扭扭靠在一截细细的树干上，小尾尖卷抱着树枝，小脸趴在一簇树叶上，闭着的眼睫毛有些潮湿，眼皮也粉红粉红，像是刚哭过的痕迹。 云海的微风徐徐，林木枝叶簌簌的，仿佛随时会把他幼小的妈妈吹倒下来。 荆小予担心地望着趴在树枝上的小鱼妈妈，到底还是没忍住叫醒了她，“妈妈，妈妈？” 小鱼迷迷糊糊听到荆小予的叫唤，小蹼揉了揉眼睛，稍一不慎啪嗒掉落下去了一颗粉白珍珠，被荆小予怔怔捧住了。 荆小予低头看了看小手里的珍珠，又再仰起头，担心地问：“妈妈，你怎么啦？” 小鱼这会被叫醒了，又开始疼得哼哼唧唧地咬住自己鱼尾巴尖尖，有些忧郁地告诉荆小予，“我尾巴疼呢。” 疼得没忍住掉了好几颗眼泪珍珠，又怕母后看到了会担心，这才偷偷跑了出来。 本来是想要自己忍一忍，等尾巴不那么疼了，不会再疼得动辄掉下眼泪了，再回去的。 结果刚偷跑出来没多久，就被找到了。 小鱼想着，又把自己卷成了小小一团，很坚强地用小蹼揉一揉自己尾巴，想要缓解一下疼痛。 荆小予望着这一幕，恍然明白了过来，他稍稍松了口气，一副过来鱼的稳重模样—— “妈妈不怕，那是因为妈妈尾巴开始发育长大了，等过两天尾巴上的鱼骨会长得比以前更有力量，到时候妈妈在海里的游速也会变得很快的。” 小鱼泛红的眼睛一愣，“真的吗，不是生病吗？” “真的，不骗妈妈。” 荆小予一边说着，主动张开了两只小手蹼，“妈妈，你先下来。” 小鱼只犹豫了一下下，就扭了扭鱼尾从树枝往下爬了爬，在找不到攀附力的时候，很放心地跳了下去。 荆小予稳稳地抱住了自己的小鱼妈妈。 小鱼本来要自己下到水里的，但荆小予担心妈妈的尾巴疼，便打算先把妈妈抱回寝殿，之后再去找姥姥。 回去路上，小鱼扒拉着荆小予的小手蹼，跟他偷偷商量：“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母后。” 荆小予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到来自王后冷厉的声波由远而近，“小宝不想告诉母后什么？” 第129章 荆小予怎么可以叫别的鱼妈妈! 小鱼本能地要利用小尾巴把自己一整个团吧起来，但还没等她在荆小予身上卷成鱼球，就被一股熟悉的水流卷了过去。 眨眼之间，等小鱼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落进了王后的怀里。 小鱼太小了，在王后怀中悠悠晃晃扑腾了好几下才勉强用尾尖扒住了王后的手臂。 抬起脑袋，赫然对上王后那张美丽又威严的面容，微弱地唤：“母后……” 王后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并没有立刻说什么，抱着她往寝殿的方向去，打算回去再跟她的小宝算账。 而小鱼惯会得寸进尺的，借着这个机会吭哧吭哧爬上了王后的肩膀。 然后，瞄了瞄目视前方的王后，小蹼自以为偷偷摸到了王后的两只耳鳍。 自作聪明地等了一会，见王后并没有任何反应，又小心地捂住王后的耳鳍。 紧跟着，看着跟在王后后面的荆小予，开始和他进行一番复盘。 她超级小声地推卸责任，替他反省：“肯定是你来找我的时候游得太大声了，才把母后引过来的。” 荆小予默了默，对上趴在王后身上的妈妈那双无辜清透的眸子，没有任何反驳理由的就点了头认下错误，“对不起妈妈，是我的尾巴不好。” 小鱼这才勉为其难原谅他，又给他出谋划策，“那你记得下次要游小声一点。” 荆小予刚点下头，王后面色沉冷地抬起手蹼按住了在肩膀上乱晃的小宝，“小宝，你自己先记得下次背着母后再商量这些。” 小鱼蹼指一抖，老老实实蜷缩回王后的怀抱里，软着声撒娇：“母后。” 王后被自己的小宝叫得心头软软，但面上还是不为所动，等把小宝抱回到寝殿里，才在床侧坐下来，温凉而健长的手蹼托抱起粉色小鱼的尾巴尖，“哪疼？” 小鱼趴坐在床上，迟疑地，伸出小蹼戳戳右面的尾鳍，“好像是这里。” 王后蹼指间的能量水波刚要注进去，守在一旁的荆小予上前提醒，“妈妈刚刚在树上是咬着左边的尾鳍喊疼。” 小鱼面不改色把小尾鳍翻到左边，小蹼重新指上去，“哦哦，是这边疼呢。” 王后：“……” 以防万一，王后还是把小鱼尾鳍两边都用能量安抚了一遍。 没过一会，小鱼就哪哪都不疼了，不仅如此，还被母后安抚得舒舒服服翘起了尾巴，“母后好厉害，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王后仍然冷着脸：“再厉害有什么用，小宝疼了连母后都不敢告诉，只敢偷偷躲起来哭。” 小鱼顿时怂了吧唧扑倒进王后怀里，小脑袋又蹭又拱，一顿讨饶：“母后，我知道错啦，下次再不敢啦。” 王后按住小鱼的脑袋，轻轻地揉了揉，又垂目看向荆小予，“你呢，下次小宝要你瞒着我这样的事情，你会替她瞒吗？” 听到这话，荆小予都还没怎么着呢，王后怀里的小鱼就先把耳鳍尖尖翕张肃立起来，俨然是十分在意荆小予的答案的。 王后低头瞅了一眼小鱼立着耳鳍的可爱模样，原本绷着的唇角不自禁轻轻弯了一下。 同样的，荆小予的目光也不自觉被自己妈妈竖耳等他回答的模样所吸引，他一眨不眨望着小鱼妈妈，沉静理智地作答。 “姥姥，我会分情况的。” “如果是我自己能够解决得了的事情，我就答应妈妈，如果碰到的是我暂时还无法解决得了的问题，我当然不会替妈妈瞒着的。” 荆小予在说话的时候，小鱼的耳鳍一会竖起来一会又耷拉下去反复几次。 听到最后像是又不太满意了，从王后怀里抬了头，到了嘴边的话被王后看了一眼，又怂唧唧把脑袋重新埋了回去。 王后显然对她小宝这个后代越发满意信任了，她淡淡地“嗯”了一声，待把小宝哄睡了，才从床侧起来，瞥了一眼荆小予，荆小予便跟着从寝殿出来了。 “你替我在这里守着小宝，我回趟王殿处理一些事情，晚点再回来。” 荆小予想也不想点了头，“姥姥放心，我会看好妈妈的。” 王后现在对荆小予当然是十分放心的，她叮嘱完话便携着南涯去了王殿那边，翻阅了一些暗势力近年以来作下的祸乱，问起南涯。 “他们现在何处？” 南涯：“除去潜逃在外的，殿下早在之前就已经把他们都关押起来了。” 王后神色一沉：“带我去见见。” …… 小鱼睡饱了一觉，再醒来时，荆小予正趴在床边守着她，小鱼想到不久前荆小予跟母后的回答，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怄气。 小鱼虽小，但在她看来，荆小予就是属于她的宝宝啊，当然是只能听她的，怎么可以分情况听。 想着，小鱼一声不吭就要爬下床。 结果她刚爬到床沿，荆小予就睁开了眼睛。 荆小予看到小鱼用小蹼努力扒着床沿，尾巴尖太短了使劲够了半天都够不着地面，正准备要往下跳。 于是，荆小予很淡定地伸出去了小手。 小鱼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跳下去，结果却是稳稳当当被荆小予抱了下来。 小鱼的天性使然，这会儿睡饱了当然要去海里玩，她轻轻哼了一声，立起尾鳍就说：“我要出去玩。” 荆小予便跟在妈妈身后，陪着妈妈去了月蚀海游玩。 只是妈妈全程不声不响，不怎么愿意搭理他。 一直到在珊瑚丛里玩累了，小鱼差不多消气了，决定原谅荆小予了，这才终于瞟他一眼，撅着小嘴说：“我饿了。” 荆小予终于等到妈妈跟他说话，点头说：“那我现在去给妈妈捕捞扇贝。” 小鱼娇气又矜贵：“要颜色漂亮的，很大个的那种。” 荆小予乖乖点头答应，“好，妈妈等我。” 看着荆小予立刻就去给她捕食了，小鱼就又高兴起来了，模拟着荆小予捕食的模样，鱼尾卷在粉珊瑚上跳了跳，又一下子蹿得老远出去。 小鱼的鱼尾正处于发育阶段，一下子弹跳力度过大，摩擦过珊瑚礁的粉色鱼鳞脱落出一点鳞片薄膜，被一条路过的鱼一口吞进去。 人鱼的粉鳞薄膜一瞬间将那条路过的鱼身上的鱼鳞渐染成她一样的粉色鳞片，鱼尾摆动间，透出和她一样的浅粉光泽。 小鱼对此浑然不知，还在珊瑚丛间反复横跳，直到她远远地看到荆小予匆匆叼着扇贝回来，她亟不可待游回去。 下一秒，却看到荆小予把叼回来的扇贝往一条陌生的小鱼鱼尾后面一放，还唤：“妈妈。” 小鱼一瞬间鱼尾愤愤展开成半弧形状，攥住小蹼气冷抖！ 荆小予怎么可以叫别的鱼妈妈！ 第130章 母后，我再也不要理荆小予了! 生怕荆小予不能及时发现她，小鱼还气势汹汹原地砸出一圈浪花。 而那边荆小予刚把扇贝放下去，就察觉到眼跟前的鱼虽然周身萦绕着和妈妈一样的气息，但那气息却又混杂着其他的。 再定睛一瞧，那分明就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鱼，鱼嘴旁边还粘黏着熟悉的粉鳞薄膜。 这让荆小予瞬间恍然明白，是这条鱼不小心吞了妈妈脱落的粉鳞薄膜，浑身上下才会短暂被浸染成妈妈一样的粉色。 也正是在这时，不远处传过来异响，荆小予一抬头，看到妈妈在珊瑚丛中间忿然翕张着粉色小鱼尾，他愣了愣，迅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惹妈妈生气了。 “妈妈——” 荆小予迅速摆动鱼尾冲了过去，想要立即跟妈妈解释清楚。 但小鱼接连受挫，又不知不觉间被母后和荆小予惯得气性渐涨，根本不肯轻易就原谅荆小予认错妈妈，喊别的鱼妈妈这一无比严重可恶的行径。 于是，在荆小予朝自己游过来之际，小鱼偾张着鱼尾，自以为学着母后气势凛人地聚起水波，结果却是像小海豚一样毫无杀伤力地喷了荆小予一脸海水，自己歘地一下游上水面。 荆小予很快跟着浮出水面，抬起手蹼擦了擦小脸，却只能看到那一抹粉光粼粼的小鱼身影速度极快的从月蚀海的海岸消失了。 这让荆小予彻底确定，妈妈真的生气了，而且生气到都不愿意理他了。 荆小予无比懊恼地拍了一下海水，一边自我反省检讨，一边赶紧追了上去。 另一边，海底深狱。 在众多被关押的暗势力旧族当中，王后单独召见了旧王塔娅丽。 塔娅丽被囚在水流能量铸成的牢笼里，鱼尾被环流禁锢锁住了全部的能量，披散着一头灰褐色卷发，嗅闻到熟悉久违的气息靠近过来，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在看清楚到来的是王族王后，塔娅丽定了定神，笑了，“是你，你竟然真的苏醒了。” 王后冷傲肃立在囚笼外，“是我。” 塔娅丽眸光幽深地盯着她，半晌，凉森森地张启唇齿道，“当年就不应该放过你的血脉后代。” 王后并没有与其废话，直言这趟过来见她的目的，“你把荆慈深关押在哪？” “荆慈深？…” 提到这个名字，塔娅丽眼神更是淬了毒般阴狠，发出冷笑。 “王后是怎么还好意思提的，当年你为了护住最后一支王族血脉顺利逃出人鱼国度，不惜牺牲了自己的长子，现在反倒关心起他的死活来了？虚不虚伪？” 在人鱼国度里，雌性人鱼天生比雄性人鱼净化能力强悍，同样的，代表王族的潮汐力量历来也只接受纯净度更高的雌性王族。 也正因此，当初王后诞下长子荆慈深在先，但意料之中的，荆慈深并没有能够被潮汐力量碎片所接纳。 直至后来，荆未眠在月蚀海诞生的那一天，沉寂多年的潮汐力量碎片终于闪烁粉色的潮汐光辉。 也是在那一天，王后的幼女被王族认定成为人鱼国度的下一任王。 只是随后不久，王族发生动荡，蛰伏多年的暗势力伺机深入。 为了稳住国度，王后无法及时顾及到幼女，因而，在荆未眠孵化出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荆未眠都是由着自己的哥哥陪在身侧养育成长的。 那时候荆未眠刚出生不久，还只是懵懵懂懂牙牙学语的阶段。 荆慈深背着她，在王宫，在月蚀海，在粉色海洋，在所有尚且安全的地方，孳孳不倦陪伴教养着粉色小鱼。 直到，暗势力彻底瓦解了王族。 当年暗势力差一点就把王族认定的最后一支继承血脉摧毁了的，在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时刻，荆慈深带着伪造的王族血印，主动现身对暗势力投诚，让暗势力误以为王后把王位传给了他。 也是这一误判，让真正的王族继承血脉被王后的护卫队带出人鱼国度得以被逃出生天。 …… 伴随着塔娅丽话音落下，王后锋利的手蹼扼住了塔娅丽的鳞核位置，随时要刺破那一层薄的鱼鳞屏障掏出鳞核的，她毫不心软：“你的孩子也被囚于这海底深狱当中，如若不想他们落得凄惨下场，最好如实交代。” 塔娅丽盯着她，死一般的沉寂后，她终于再次开了口，嘶哑道：“即便告诉你了，又如何。” “王后自己想一想都能想得到的吧，荆慈深把自己伪装成带有王族血印的后代，又主动投诚，那当然是会被改造成暗势力的基因。” 王后：“之后。” “之后嘛，之后他纯正人鱼的血脉和暗势力基因产生排斥，痛不欲生，一分为二，纯正人鱼血脉的那部分意识形态不知被他自己偷偷埋藏在人鱼国度的哪个海角里了，倒是融入暗势力基因的那一面形态改造得十分成功，王后要不要猜不猜，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这也是塔娅丽至今仍感到无比得意地一点，“荆慈深过去拿命保护的妹妹，如今却因为融入暗势力基因，与自己的妹妹反目成仇，自相残杀，王后，这该不会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吧？” 王后给出的回答是用水幕封住了她的声波位置，径自离开。 回到王殿里，王后沉默无声坐了很久，直至耳鳍轻微一动，听到啪叽几声轻响。 她刚抬起眸，便被一尾湿漉漉的粉色小尾尖扑进怀里。 王后冷肃的面部一瞬间柔化下来，手蹼抱住怀里软乎乎的小鱼，“小宝，怎么了？” 小鱼埋在王后怀里，开始一顿告状。 她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跟王后控诉了一遍，讲着讲着停顿下来，巴巴地说：“小宝渴了。” 王后手蹼化来纯净的水源，小鱼抱着王后的手蹼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又继续讲。 结果王后都还没怎么着，她自己却越讲越生气，把自己气得尾巴一抖一抖的甩着水珠，“荆小予还把我最喜欢的扇贝喂给了别的鱼吃！” 说到这里，小鱼更觉得委屈了，又重新拱进王后怀里，气话说来就来：“母后，我再也不要理荆小予了。” 第131章 可是我现在就想跟荆小予和好 王后听着小鱼在怀里嘟嘟囔囔控诉着荆小予的可恶行径，似乎也是头一回见到她的小宝气性这样大。 小鱼边讲还边左右甩着尾巴，显然仅仅只是通过三言两语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委屈。 王后认认真真听完小鱼的话，抬起手蹼抚了抚她用力甩动的小尾巴，声音也放得很轻，“他真的这样叫了别的鱼？” 小鱼重重点了点头。 于是王后神色一变，立即作势要从王座起来，“母后现在就去找荆小予算账。” 小鱼之前就见识过母后为了她险些要将荆小予杀掉的架势，眼下看到母后眼神又不由分说聚起凌厉，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抱住了母后。 慌慌促促地晃了晃母后的颈脖，又磕磕巴巴地为荆小予解释：“但是，但是，其实荆小予不是故意叫错别的鱼的……” 王后被小鱼抱着，只得重新坐了回去，低头看着小鱼慌里慌张的小脸：“嗯？” 上一秒还气势汹汹在王后怀里悉数着荆小予的可恶，还说再也不要搭理荆小予的粉色小鱼，此刻却反过来拍拍王后险些张开的手蹼利爪，小小声地交代—— “我从水里离开的时候，有偷偷看到，那条鱼旁边，飘着我身上脱落下来的鳞片薄膜……就是这个。” 小鱼把自己小尾巴抱起来给王后看，“是从这里脱落下来的。” 她摸摸自己新长出来的软鳞，又接着说，“那条鱼不小心吞了我的鳞片薄膜，所以才会被染成我的尾巴颜色，还沾上了我的味道，所以，所以荆小予才会认错鱼的。” 王后瞧着她的小宝磕巴地解释着，生怕一个解释不清楚，她这个当母后的就真的会去找荆小予麻烦的谨慎小模样，又故作威沉：“小宝，真的是这样吗？” 小鱼巴巴地望着她，“真的，母后你不要杀荆小予。” “那小宝刚刚怎么会……” 小鱼忸怩着又把小脑袋贴近王后的颈弯，含糊地，“我知道荆小予不是故意叫错的，可是，我还是有一点生气的嘛，我就是想在母后这里生气生气……” 听到这里，王后眉眼淡淡挑起。 这下懂了。 小宝这是想要荆小予来哄哄她。 由于时间太长了，王后都差点忘了，当年她刚生下小宝不久，王族动荡接连出事，她为了稳住十二海城不得不早出晚归，小宝那段时间基本都是被她哥哥带着。 那时候小宝每次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便也是就像现在这样，必须要在她怀里好一顿控诉，不外乎就是需要她的拥抱，需要她的亲哄。 她的小宝，本来就是一条很粘人的粉色小鱼，尤其是在对待自己亲近的亲族面前。 只不过小宝现在不仅是黏她这个母后，对自己的后代更是需求极高。 思及此，王后摸了摸小鱼的脑袋，故意逗她：“那母后让南涯去把荆小予拦住，等小宝不生气了，再让荆小予过来？” “唔？……”小鱼听到这话立马矜持不住似的从王后颈间抬起了小脸。 小蹼拉了拉母后，不太好意思地软声说：“可是母后，我现在就想跟荆小予和好了呢。” 她既然是荆小予的小鱼妈妈，就是应该要大度一点的。 她都已经生气了这么久了，荆小予现在应该已经在殿外着急地等着要跟她道歉了吧！ 只要等会荆小予乖乖跟她认错，并保证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她当然也是要立刻原谅荆小予的。 而小鱼这点小心思被王后尽数看在眼里，又被自己的小宝可爱到了似的，脸上的笑意也难得更加温和了几分，“好，都听小宝的。” 得到母后的允准，小鱼立即迫不及待从王后怀里爬了下来。 小鱼尾欻欻游蹿到大殿门口，自以为谨慎地偷偷拉开一点殿门，想要看看荆小予是不是在外面焦急等待着。 结果眼珠子通过门缝转悠一圈，外面除了驻守在殿外的卫兵，根本没有发现荆小予的踪迹。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跟荆小予前后从月蚀海离开，荆小予就在她后边，看到她这样生气上了岸，荆小予肯定会循着她的鱼尾痕迹找过来哄她的呀。 小鱼越想越着急，刚把殿门再拉开了一点，就一整个鱼都蹿了出去。 殿外云海宽阔无垠，却没有她的荆小予。 小鱼呆呆立在殿外，显然从没有设想过来荆小予会不来找她的这种可能。 身后跟过来的王后也是很快注意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小鱼的小蹼有点颤抖地拉住她一小截纱鳍，“母后，荆小予呢。” 还没等王后开口说什么，小鱼又担心地四下转了转眼睛，惶惶地，“荆小予是不是，还以为我还在月蚀海里呢，母后，我要去找荆小予……” “小宝别着急。” 王后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小宝急得都快哭了，她一边安抚着，立即下了命令派人即刻去找寻荆小予的下落。 但即便如此，小鱼还是根本无法放下心，尤其是，她努力耸动鼻尖，却嗅不到附近海域存在半点荆小予的气息。 在此之前，荆小予都没有离开过她这么远的。 这让小鱼心里更加害怕。 趁着母后在跟手底下的卫兵下令，小鱼沿着云海匆匆游向了月蚀海的方向，要亲自去找荆小予。 而与此同时，在亚特海城深处的海底。 那尾浅蓝色的人鱼幼崽几乎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骇浪席卷而来。 因为速度过快，小幼崽顷刻间便晕眩拖拽进那股巨大强流当中，最后飘飘荡荡进入一片冰封的冰层表面。 凛冽的寒气从冰层裂缝渗透出来，一点一点接近蜷伏在冰柱上面的人鱼幼崽。 终于，那寒霜雪水般的白色气流来到了人鱼幼崽周身。 像是探寻轻嗅，又像是在触碰。 围着人鱼幼崽的小脸，耳鳍，以及那团幼小的小尾鳍萦绕不散。 过了很久很久，仿佛是确认了什么，一道从海底冰层之下的的人鱼赫兹波段温厚地传了上来。 “你是眠眠的后代吗？” 第132章 跟哥哥道歉 因为心里惦记担心着妈妈，即便处于昏睡的状态中，荆小予仍微微蹙着眉心，小嘴翕张着，不停地呢喃着“妈妈”、“不要走”之类的话。 并且尾鳍还在不停地蛄蛹，就好像梦里的自己仍然处在月蚀海追逐着他的小鱼妈妈。 好不容易追到了尽头岸边，冒出水面一看，整片云海白茫茫冷飕飕一片，哪里都没有妈妈的身影。 荆小予猛地跃上海岸，也是在这一刻，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趴在一块厚重庞大的冰石上，不对，那并不只是一块石头，而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海底冰川的一处冰层裂缝。 他想了起来，在眩晕过去之前，他本来都要从月蚀海上岸去找妈妈把话解释清楚的。 可是当时就在快要游出海面之际，他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流漩涡猝不及防砸晕了过去，此刻再醒过来，却莫名掉进了这片冰域。 荆小予警惕地环视着四周，同时绷起了尾鳍弧度，以蓄势待发的攻击形态。 冰层太滑了，荆小予的鱼尾巴鳞片又光滑幼嫩，很快就立不住的要往倾斜碎裂的冰面下坠，身后的碎冰纷扬。 就在下一秒，原本碎裂的那块冰石竟然严丝合缝地恢复原貌，而荆小予余光敏锐瞥到从冰石流窜的寒气转瞬湮没陷进冰川之下。 这让荆小予进一步确认，他并不是不小心掉进这里的，而是被那股诡异的寒流刻意带过来的…… 那妈妈呢？ 妈妈当时有顺利从月蚀海离开吗？ 还是也被这片冰川里面的诡异寒流带到了这里？ 若妈妈还没有被拟态之前，他尚且不用过于担心，只需要乖乖保护好自己，等着妈妈来救他就好。 可现在妈妈还只是一条比他还要幼小的粉色小鱼，妈妈现在的胆子那么小又很黏他，要是真的掉进了这片无边无际的冰域之中，又找不到他…… 荆小予越想越不安，根本冷静不下来一点。 刚要扬起鱼尾砸开横亘阻碍在跟前的冰层，但就在这时，一声极度低频的赫兹波段仿若是从冰川底下传来。 “别怕。” 带着略微震颤的声波，让荆小予耳鳍都跟着抖了一下。 “你……”荆小予不想被对方看出他心里的慌乱，压着眉毛眼睛，表情故作镇定，“你是谁？” 为什么这道赫兹波段中会夹杂传递着来自亲族的讯号。 “不要怕，在这里，他们找不到你的。” 向上的寒流将声波传播得更近，荆小予眼眸盯紧着寒流去向，一边沉下小脸说，“我没有怕，不管你是谁，麻烦你立刻放我离开，我不要留在这里！” 那波段似乎叹息了一声，又说。 “外面很危险。” 荆小予不知道这冰川底下的“怪物”为什么会觉得外面很危险，冷不丁想起了早前就被妈妈关押起来的那些坏人，他盯着那股寒流：“你难道是潜逃在外的暗势力吗？” 那怪物听到“暗势力”这三个字，却突然缄默住了，并不再发出赫兹波段，寒流也默默地倒退了会回去。 而此时的荆小予已经精确找到那透白的寒气流向的最终位置。 他稍稍勘察了一番这片高低不平的冰川，随即通过尾巴尖勾住冰石边角，一路向下攀跳。 很快，循着寒气钻进了海底冰域的一条纵向的狭窄逼仄石缝。 里面宛若冰洞，荆小予刚闯进去就愣住了。 冰洞里面冒着结了薄薄一层霜般的透明气泡，而每一颗气泡里面都裹着一段特殊珊瑚。 荆小予认出来，那是人鱼族用来储存记忆影像的珊瑚。 那些珊瑚被大大小小的气泡珍摄地保护起来，被安全地存留在这片冰洞里。 荆小予怔了怔，看到其中一颗气泡悠悠晃晃漂浮过来，似乎是被他的气息所吸引，在他周身绕了一圈。 眼看着那气泡就要碰到自己的脸颊，荆小予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尾巴尖，结果气泡跟随了过来，啪唧一下摔在他脸上。 下一秒，气泡屏障破灭，特殊珊瑚徐徐张开，一段久远的记忆影像在荆小予眼前赫然放映出来。 荆小予一眼认出来，记忆影像里出现的地方正是属于妈妈的那片粉色海洋的海底宫殿。 殿门开启，一尾纯白色的人鱼少年进入其中。 殿里嵌着璀璨华丽的珍珠海床，而海床中央，几片啃得乱七八糟的藻叶搭在一个微微滚动的小鼓包上，像是自己啃出来的一个潦草的小窝。 少年游近，伸出修长干净的手蹼拾起那一片片藻叶，原来那所谓的小鼓包，便是已经破了壳的人鱼卵壳。 卵壳被歪歪地合起来大半，只余一小截稚嫩的粉色小尾尖暴露在卵壳边缘。 少年声音清冷温和。 “眠眠，出来进食。” 卵壳的小鱼听到声音，非但并不愿意出来，为了避免外面的人鱼掰开她的壳，还用小尾尖向内一勾，颤颤地合上最后一点缝隙。 然后，绵绵细细的幼鱼声波闷在里面，“不要进食。” “听话。” “不要听话。” 大概是拿她没办法，少年不得不俯下鱼尾，“进完食，我带眠眠去找母后。” 听到最后那几个字，卵壳里的小鱼立即掰开了壳，小蹼都趴了上来，“真的嘛？” 少年把鱼食喂了过来，说：“嗯。” 小鱼这才乖乖从卵壳出来，听话地张开了口，让哥哥喂她。 等吃饱喝足以后，便晃着要哥哥带她去找母后。 小鱼很爱美，每次从粉色海洋出来，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因而，在出门前，少年给小鱼柔软微卷的粉发编了两股辫子，又往头发上别了一只粉色海星作为装饰。 把小鱼打扮好了，这才在小鱼跟前转过去俯身下来。 小鱼习惯地卷起鱼尾跳到哥哥的背上，小蹼抱住了哥哥，高高兴兴地：“哥哥，出发咯。” 结果刚从粉色海洋出来，在前往王宫途中，就碰上了几名路过的侍从。 那几名侍从看到他们王族未来的王难得出来一趟，恭恭敬敬地唤着小殿下，对少年态度则可有可无。 等走远了才敢抱怨出声。 “真不知道王后怎么能放心把小殿下交给他养，小殿下还那么小，又懵懂无知，要是被他教坏了怎么办啊。” “就是啊，未来潮汐力量可是要落在小殿下手里的，荆慈深现在表面上对小殿下好，谁知道是不是在觊觎着小殿下以后的潮汐力量啊。” “要不是王族近来事多，王后顾及不上小殿下，他一个放在王族里资质平庸的白尾人鱼哪有资格接近我们小殿下啊。” …… 侍从们忘了一点，人鱼感知能力敏锐，兄妹俩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 少年表情如常，像是早已听惯了这些话，又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些。 刚要背着妹妹从这片云海离开，但趴在肩背上的粉色小鱼却在此时突然跳了下来，小蹼拽住少年的衣摆，硬是拽到了那几名侍从面前。 然后，挡在哥哥跟前，小脸肃冷地命令—— “跟哥哥道歉。” 第133章 哥哥，我不想要你死 小鱼虽然声音听起来稚气，但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矜傲气质，此时俨然已经初初显露出自带王印的压迫感。 侍从们立即齐刷刷跪倒了一片，诚惶诚恐地，听从小殿下的命令，向小殿下身后的少年道歉。 而少年自始至终并无什么情绪波动，眼下听到这些侍从道歉的声音也只是淡然接受，随即重新背起小鱼离开了。 小鱼趴在他的后背上，微微歪头观察着哥哥好一会，忍不住出了声，“哥哥，你在难过吗？” “没有。” 小鱼的理解能力尚且有限，她努力思考了很久，仍然还是感到困惑，便问了哥哥，“潮汐力量，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 少年耐心地回答：“嗯，很厉害，是眠眠长大以后拥有的东西。等有了它，眠眠就能庇护整个人鱼国度。” 小鱼又问：“那也能保护哥哥跟母后吗？” “当然。” 小鱼顿时壮志成城：“那我要努力长快一点，等我长大了，有了潮汐力量，哥哥和母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少年温润的眉眼浅淡展开，腾出来一只手蹼，摸了一下靠在肩颈处的小鱼脑袋，“乖眠眠。” …… 记忆影像画面一转，是已经在粉色海洋的宫殿待了快有半个月的小鱼，焦躁不安地甩动着小尾尖，反复地问荆慈深，“哥哥，母后什么时候回来呢。” “王宫近来事务繁忙，等母后忙完了事情，会回来陪眠眠的。” 小鱼抱住母后送给她的星纹珠，分明委屈又思念至极的，但最后只能懂事地说好，乖乖进食，乖乖跟着哥哥学习捕食和攻击，期盼自己能快快长大，替母后和哥哥分担。 这天，小鱼刚在哥哥背上睡着不久，王后时隔半月回到了粉色海洋的宫殿。 少年略微怔然，侧头想要唤醒小鱼来着，王后却抬手做了阻止的手势。 随后，在外雷厉风行的王后从自己长子手中接过了那尾粉粉的小鱼，小心翼翼抱进自己怀里，低头，仔仔细细看着小鱼酣眠的可爱模样，手蹼动作再轻不过地，轻轻抚摸小鱼额头上的柔软粉发。 荆慈深候在坐榻一旁，清楚发现王后比上次见到还要更加憔悴，轻声问：“母后，王宫的局势是不是变得更差了？” 王后沉默了片刻，微不可察地应了一声，捻了捻眉，疲惫的声音压得很低，“别跟小宝说这些。” “我知道。” 因为王宫那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回去处理，王后抱着小鱼半晌，终于不得不把小鱼放回床上，起身离开时，让荆慈深送她出来。 “慈深，事态远比母后想得还要严重，母后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来到殿外，王后凝注着海洋远方，复又侧头看向他，“母后是想说，万一真的到了绝境，必要时候，你带小宝离开。” 荆慈深并未犹豫丝毫，直接颔首答应，“好。” 王后望着面前已经长大的人鱼少年，微微红了眼眶，没忍住上前轻轻抱住他，“母后很抱歉，但是小鱼身上肩负着王族的未来，所以……慈深，母后没有办法。” 荆慈深却拍了拍王后的后背，神色泰然：“母后不必感到抱歉，保护眠眠本就是我的使命所在。” …… 又一气泡破灭，记忆影像辗转来到亚特海域。 有一天，小鱼睡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宁静的粉色海洋里，哥哥背着她从安全领域出来，却不是带她去找母后，而是一路避开重重巡逻，从亚特海底的暗道疾游逃离。 小鱼清楚感觉到了危机四伏，没有多问，一路都很乖地趴在哥哥肩背上，脸上眼泪也使劲忍着，怕哥哥分心，怕给哥哥添任何麻烦，连一句母后都不敢问。 直至在一处暗道的衔接点，他们和荆慈深的那支亲信军队碰上了。 荆慈深看出了自己亲信首领的眼神异样，率先打断了首领本该开口说出的话。 他转头把小鱼放到了身后的暗礁处，说“等一下哥哥”，又往暗礁那里设下一道屏蔽波段的水幕屏障，这才上前。 “你带着族群走吧，眠眠身份特殊，为了避免目标过于明显，我单独带眠眠去和母后的护卫队会合。” “都什么时候了，殿下你眼中还是只有你那个妹妹！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荆未眠一出生就被认定为王族下一任王，身上还有着解封潮汐力量碎片的能力，暗势力王族不可能会放过她！现在整个人鱼国度都已经处在暗势力的掌控包围之中，你又能带她去哪里？殿下，你听我的，你对暗势力王族而言无足轻重，只要现在就把她丢下，你自己尚且还有一线活的生机！” “若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那我也不需要这一线生机。” 毕竟是跟随着荆慈深多年的亲信，他对荆慈深多年来在王宫受到的奚落嘲讽尽数看在眼里，他不明白都到了这种境地荆慈深为什么还要护着那位小殿下—— “荆慈深！就算荆未眠落入暗势力王族的手中又如何？他们觊觎她的王印，说不定在她长大之前都不会要她性命，反而是你，为此平白搭上性命值得吗？” “值得。” 而荆慈深并不知道的是，小鱼躲在暗礁后面，小蹼聚起的一点能量轻轻戳破了屏障的一道口子，也因此，将哥哥他们的对话模模糊糊偷听了个大概。 很快，荆慈深和他的亲信分道扬镳，回来把小鱼重新背了起来。 但这次游了没多久，一路都很安静的小鱼突然开了口，“哥哥，我有点饿了。” 荆慈深看了一眼小鱼，便又把小鱼放了下来，藏在珊瑚丛里，去前边不远处捕食。 小鱼看着哥哥从珊瑚丛离开的身影，鱼尾摆了摆，默默掉了头离开。 小鱼不希望成为自己亲族的负担，所以尽管害怕，也只是抬起小蹼坚强地擦掉脸上的泪，咬紧嘴唇往回游。 然而，小家伙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游出珊瑚礁的范围，便被身后的人鱼少年伸臂捞回了怀里。 少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轻声提醒：“眠眠，游反了。” 小鱼红着眼睛仰起头，终于绷不住了，“哥哥，我不想要你死，不想要母后死。” “嗯，哥哥知道。” “可是我应该要怎么做呢？” “眠眠什么都不需要做，”荆慈深垂着眸，声线温和而坚定，“哥哥能带你离开。” “那哥哥呢，母后呢，我不想要跟你们分开……” 小鱼说着抱紧了哥哥的手蹼，又哽咽起来，“可，可不可以再等等眠眠呢，眠眠的尾巴已经长大一点了，等我长大，等我强大了，我就可以保护母后跟哥哥了，就再等一等眠眠，不行吗？” 第134章 哥哥也不要眠眠了 荆慈深低头看着自己尚且年幼的妹妹，睫毛垂在浅黑的眼眸半中央，似乎很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本想任由小鱼抱紧他的手蹼不放的，但小鱼哭得实在伤心，一颗颗的粉色珍珠像是断了线从小鱼脸颊滚落滑进蹼间。 于是好不容易扯动的唇角弧度也跟着颤了颤。 荆慈深清醒又冷静地感觉到了痛。 沿着细密的神经末梢蔓延到鳞核中间。 他不得不将手蹼抽离出来，一如既往捧住小鱼哭得湿漉漉的小脸蛋，蹼指轻轻擦拭小鱼眼睑周围的水雾，轻声地哄：“眠眠，哥哥跟你讲一个秘密好不好？” 小鱼泪眼凝噎地望着他，“什么，什么秘密？” 荆慈深温润谦和的眉眼弯起来，“那眠眠答应哥哥，不再哭了。” 小鱼抽噎着点头，努力憋住崩溃的情绪。 “其实王宫上下那些人说得没有错，在最开始的时候，哥哥其实并不期盼眠眠的到来，” 荆慈深一边给呆愣的小鱼擦着泪，脸上仍挂着浅笑，“嗯，眠眠没有听错，在眠眠还没有出世之前，哥哥甚至是厌恶眠眠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哥哥只要一想到，等将来母后生下了眠眠，我在王宫就会彻底没了地位。可我想不明白，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因此受尽奚落、嘲笑？” “我并不愿意恨上自己的亲族，但我也不想跟令自己痛苦的亲族太过亲近。” “所以，按照计划，原本我会在眠眠出世以后便自请搬离王宫的。” “可是眠眠你知道吗，在你孵化出壳的那一天，在哥哥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那些所谓的杂念好像统统都被眠眠净化了，哥哥觉得……自己好像天生就是要以守护眠眠为首要己任的。” “你可能会觉得很难以相信，事实上，哥哥一开始也不愿意相信，哥哥并不相信亲族之间会有如此强烈的羁绊。” “我一度认为，是因为眠眠身上的王印作祟，导致我当时产生了这样荒谬的想法。” “所以在最初眠眠刚出生的那段日子里，每次眠眠跌跌撞撞主动靠近我，唤我‘哥哥’，我都是冷眼旁观，不愿伸手抱一次眠眠。” “我以为冷落的次数多了，眠眠就会疏远我。但事实上并没有，眠眠自始至终都当我是和母后一样重要的亲族。” “后来，在眠眠又一次主动扑向我，险些摔下宫殿台阶时，我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手。那是我第一次抱眠眠。那天起，我确信了一个事实。” 荆慈深抚在小鱼脸上的手蹼顿了顿，目光含着笑，却比以往都要坚韧坦荡。 “我知道，从那以后，我不仅要永远守护在眠眠身边，还要把眠眠看得比我的自身性命更重要。” “所以，在当初母后把眠眠交由我来照养的时候，我便跟母后发过誓，无论将来如何，无论以任何代价，我都会保护好眠眠。” 然而，小鱼听到这里却彻底崩溃了，小脸上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很用力很使劲推开了哥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根本就不是这样……我知道，其实你们就是不要我了……母后不要眠眠了，哥哥，哥哥也不要眠眠了……你们要把我送走，可是，可是从来都没有，问过眠眠，愿不愿意被你们送走……” 荆慈深在自己妹妹面前，一直都是清冷温和、情绪沉稳的模样，即便此刻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也依然从容莞尔。 他把泣不成声的小鱼轻轻拥入怀里，但在闭上眼睛时，一行清泪从眼尾缓缓滑下，凝成冰霜般的水珠。 少年低下头，下颌轻轻抵着小鱼的脑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难舍。 他哑着声说“眠眠，对不起”，他知道小鱼那么娇气怕疼，却还是将手蹼聚起能量，不得不狠下心剜出小鱼尾鳍浅薄的那一瓣记忆鳞片。 小鱼看到了不远处赶来接应的护卫队，也清楚感知到了被剥离鳞片的疼痛，可那么怕疼的她此刻却连疼痛都顾不上，她惶措地抱住了哥哥的手蹼，眼眶还汹涌掉着泪，带着哭腔，第一次对哥哥撂下了前所未有的狠话—— “哥，哥哥，你要是敢把我送走，我就再也不原谅你，我以后再也不要跟你说话，我，我说到做到！” 可荆慈深连犹豫都没有，还是剜下了小鱼的记忆鳞片，并用水流托抱着小鱼推向前方的护卫队。 在最后的最后，荆慈深看向小鱼，发出温和的低频波段。 “哥哥只要眠眠活着。” 荆慈深说完，利用记忆鳞片伪造的王印气息，决然掉头，只身堵截围剿而来的暗势力军队。 …… 荆小予立在白茫茫的冰洞里，断断续续看完了储存在那些气泡珊瑚里的记忆影像，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直至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幽远的冷嗤波段。 “真是好精彩。” “不过荆慈深，你肯定想不到吧，你当年拼了命护住的妹妹，你可知道这些年因为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荆小予戒备地立起尾鳍，刚想从冰洞缝隙出去查探清楚外面的坏人是谁，面前的缝隙却被那股白色寒气凝结成冰，根本不让他出去。 下一秒，洞外那道波段接着冷笑说道。 “拜你的另一面所赐，你释放亲族气息致使好不容易长大的荆未眠对你放下警惕，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没有亲族，陡然嗅到了血脉亲族的气息，本能就想靠近你，可结果就是险些被你活活震碎掉自己的鳞核。” “你接连伤害她的配偶，利用她配偶的性命威胁她，哈哈哈……想必你已经认出里面这个小人鱼幼崽就是荆未眠的后代了吧？” “那你知道吗，她当年怀着这条小人鱼时，被你连番追击，被你打得遍体鳞伤，就连腹中的小鱼卵也险些流产死掉……过去你恨不得捧在心尖上呵护着的妹妹，结果却是你自己伤她最深！荆慈深，你现在怎么还有脸来见她的后代的？” 第135章 妈妈，他是舅舅吗? 原本萦绕在荆小予周身的白色寒气骤然僵冷住了。 他像是不敢置信，又更像是感到了极致的不安。 寒气簌簌碎裂成冰屑，以极快的速度从荆小予身前逆流而下。 荆小予下意识伸出小手去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寒流从蹼指间消失不见。 而冰洞外的那道人鱼波段还在嘲讽冷笑着。 荆小予越听越没由来的焦躁，他扬起小尾鳍不断拍砸着堵住洞口的那面冰墙，不知道那股寒流还在不在，但还是忍不住大喊：“放我出去！” 冰墙丝纹不动。 另一边，小鱼循着血脉亲族的气息一路追寻过来。 因为过度的紧张，丝毫未觉，在迅捷游动过程当中，自己那浅粉的幼小鱼尾随着拟态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蜕变成少女阶段的繁复层叠的花瓣尾。 稚嫩的小脸轮廓也逐渐清晰分明，伴随着鳞片熠熠闪烁的流光溢彩的粉色珠光，恢复回那张矜傲漂亮的少女模样。 并不知过去了多久的，终于追踪来到了那片一望无际的海底冰川。 尖锐的人鱼赫兹波段越来越近。 很快，荆未眠清楚看到，伏在洞穴外面的是一团黑雾缭绕的水波，那是被关押海底炼狱还不死心通过声波能量精确跟踪抵达的暗势力。 荆未眠疾游上前，纤长鱼尾扫荡过去，那团黑黢黢的暗波触碰到来自王的净化精神力，一瞬间湮没消散。 荆未眠刚将手蹼覆上堵住洞口的冰墙，下一秒就听到冰洞里面传来了荆小予骤然拔高的声音，“妈妈？是妈妈吗？” 还没等外面的人回应，荆小予几乎把小脸贴在冰墙上，又立刻向洞外的人报备：“妈妈，我在这里！我就在冰洞里面，你不要担心也不要着急，我没有受伤，一点事情也没有，只是暂时还没有办法出去，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荆未眠听到小崽的声音，悬了一路的心稍微松懈下来，也紧跟着回应，“听到了宝宝。” 荆小予一愣，随即小眉毛弯了弯，一扫先前的焦躁不安，“妈妈变回来啦？” 荆未眠“嗯”了一声，观察冰洞周围，“宝宝我看看要怎么才能进去。” “好，妈妈你不要急，我在里面很安全的。” 明明被关在冰洞里面的是荆小予自己，却还反过来用小蹼轻轻拍了拍冰墙，安抚冰洞外面的妈妈。 荆未眠找到冰墙上的裂缝新痕，微微调整鱼尾摆动方向，刚想要开口让宝宝往后退一退来着。 但就下一秒，冰墙沿着封住的裂缝缓缓开启了。 原本就趴在出口处的荆小予猝不及防就栽进了荆未眠怀里。 “妈妈……” 荆小予平时再是怎么懂事乖巧，但到底还只是一条小人鱼幼崽。 尤其是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又通过记忆影像得知了妈妈当年在比他还要幼小的时候就险些被那些暗势力坏人戕害。 荆小予更是感到无比后怕的，下意识抱紧了妈妈的脖子，声音都沾上了一丝细微的哭腔。 “对不起妈妈，我当时没有看清楚就乱喊别的鱼，我连妈妈都认错了，对不起，妈妈你不要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不准宝宝胡说，”荆未眠低头轻轻拍着小家伙微微抖动的小肩膀，哄道，“明明是妈妈当时乱发脾气，还把宝宝丢下了，宝宝你身上真的没有受伤吗？” 荆小予吸了吸鼻子，又立刻摇头，闷着声说“没有”，随即想起了什么，稍稍松开了小手从妈妈怀里下来。 他牵着妈妈柔软的手蹼来到冰洞内部，把那些储存了记忆影像的特殊珊瑚重新展开了，“妈妈，你看看这个。” 荆未眠愣了一下，循着荆小予所指，抬起眸，从映入眼帘的记忆影像一幕幕看了过去。 整个过程并不算漫长，但荆小予明显感觉得到，在随着一段又一段的记忆影像的展开，妈妈那只被他牵着的手逐渐收紧起来，也比一开始冰凉。 荆小予后知后觉抬起脑袋，看到妈妈立在最后一幕记忆影像跟前，盯着记忆影像里正在发生的画面，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表情，但原本匀称的呼吸频率却出现了轻微的紊乱。 直至眼前的记忆影像暗了下去，珊瑚重新收拢起来。 荆小予等了好一会，见妈妈仍然静伫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终于忍不住轻轻晃了一下她的手蹼，“妈妈。” 荆未眠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睫，垂眸应了一声，“嗯。” 荆小予仰头望着她，把他一开始昏睡醒来被带到这一片冰域来，嗅闻到的那股白色寒流的亲族气息，和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统统都讲给荆未眠听。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瞄了一眼已经漂浮在上方重新合起来的特殊珊瑚，接着谨慎小声地询问，“妈妈，他是舅舅吗？” 荆未眠没承认也没否认，她只是淡淡地环视了一圈冰洞内外，随后收回视线，重新牵起荆小予的小手，轻声说：“宝宝，我们回去吧。” 荆小予感觉到了妈妈气息压抑住的微妙波动，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乖乖点头说了“好”，跟紧在妈妈的鱼尾一侧，和妈妈游回王宫的方向。 巧的是，在折返王宫的半途中，正好遇上了亲自率领着军队前来找寻他们母子下落的王后。 王后在看到荆未眠蜕变成长出花瓣尾的少女模样后，被惊愣住了好几秒，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荆未眠已经主动游到她面前，并轻轻抱住了她。 “母后，对不起，我回来得这么晚。” 意识过来小宝是恢复了过去的记忆，王后抑制不住泛红了眼眶，手蹼回抱住她，“一点都不晚，小宝能够好好地回到母后身边，母后只觉得庆幸。” 她说着，忍不住重新捧抱起荆未眠的脸颊，仔仔细细地看，边看边掉泪，“原来这就是小宝长大以后的样子，真好看，不愧是母后生出来的小宝。” 荆未眠挺乖地任由着王后抚摩脸颊轮廓，还尽量弯了一下眸哄她，“我也觉得母后很厉害，能把我生得这么漂亮。” 王后总算破涕为笑，又抱了她的漂亮小宝好一会，这才稍稍舍得松开手，目光终于落到荆未眠身侧的小幼崽身上，“小予……没事吧？” 荆小予忍着笑摇摇脑袋，“我没事姥姥。” 荆未眠跟着王后回到了王宫，王后却不知如何看出了她心情沉闷，“小宝，你怎么了？” 按照以往，荆未眠本该是扯开笑容说自己没事的，但在自己的母后和宝宝面前，荆未眠沉默片刻后，还是直接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 “母后，我想自己待一会。” 王后看了看她，什么都没有多问，把荆小予带在身边，点头道：“好，等小宝想说了，小宝记得要跟母后讲，母后就在王宫里等你。” 荆未眠轻声答应，又跟她宝宝说了一声自己是去粉色海洋那里，好让宝宝安心下来。 随后，荆未眠独自回到了粉色海洋，在玻璃般透明的粉色海水里栖息了许久才慢慢游上海中央的一处礁石。 夜幕低垂，海面上波光粼粼。 浸在海水里的粉色花瓣鱼尾随着礁石边的海浪轻轻曳动。 荆未眠伏坐在礁石上，眼底依旧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荆未眠忽然侧眸看了一眼尾随在身后的白色寒气，又转过头，面无表情盯着粉海前方。 细手垂在身侧，很轻地动了一下。 第136章 母后，我把我的配偶带回来给你看 一幕幕来自久远的记忆影像，夹杂着过去这四年以来所经历的种种一切，好的，坏的，模糊混乱地搅在脑海里，挥之不散。 在此期间，荆未眠有想了些事情，但又没有想得特别具体。 不过她向来不是扭拧的性子，很快便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荆未眠再次跃落入粉海，疾游回到了岸边。 那一抹白色寒气自以为隐蔽地跟随其后，却在来到岸上的一瞬间被荆未眠扬起纱鳍一记狠拍，寒气猝不及防散落成烟。 似乎是终于意识过来自己不知何时被看穿了，重新拢聚起来的寒气开始趔趄不前，不再敢轻易靠近过去了。 然而，更让其没有想到的是，荆未眠从粉色海洋离开后，却竟是再次折返了那片幽深的冰域。 荆未眠直接进入到冰洞巢穴，没再看一眼漂浮在四周的气泡珊瑚，只是平静地四顾周围，开口。 “出来。” 冰洞内一片静谧。 只有海底时不时传上来的幽幽低鸣声。 荆未眠垂手立在洞口，眼眸冷冽，却也并未等太久。 就在她耐心殆尽转身要走时，身后的那堵冰墙震了震，像是想要挽留她留下来，又不太敢真的合上冰墙拦截她的去路。 数秒过后，冰墙轰然坍落，又缓缓重新重形成冰块般冷硬的一尾人鱼冰雕，一动不动，出现在了荆未眠面前。 雕塑般的脸庞轮廓清晰熟悉，在荆未眠的盯视下，一双形状温和的眼睛似乎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荆未眠骤然一尾巴将其拍倒，确定倒在尾鳍边的人鱼冰雕意识被她拍晕了，荆未眠抬起蹼指利落地抹过自己眼角，下一瞬，两瓣透明的鳞片剥落淌落掌心。 可能是痛得太厉害，荆未眠指尖微蜷了一下，缓了好一会才重新调节过来骨骼机能。 她将剥落下来的那两瓣鳞片注入那尾霜白色的人鱼冰雕眼中央。 做完这件事，荆未眠收回了手蹼，垂下眼淡淡地看了看人鱼冰雕的那张脸庞，敛回视线，转身离开。 知道人鱼国度的时间流速和人类星域大不相同，荆未眠并未浪费过多时间，很快找到了南涯询问外界的最新状况。 巧的是，南涯这天正好接收到宿槐那边传回来的最新消息，南涯将这些天积攒的消息一并转交给了荆未眠。 在得知联盟帝国那边的戎克星系再一次爆发了大型战争，且这次有出逃的暗势力军队在背后推波助澜。 反而是联盟帝国那边，丧失了原本最熟悉戎克星系战场的一位帝国上将，光靠从其他战区调遣过去的几位将领，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而就在戎克星系被打得节节败退之际，陆敛白带着自己那支残破的旧部下隐姓埋名，以秦大将军特派的指挥部援军名义，抵达了战场中心，重整战局。 从宿槐传回来的最新消息里，戎克星系那边虽然已经收复回来了部分失地，但战争还并未结束。 最主要原因便是，潜逃在外的暗势力通过星环基地那边提供的源源不断的军火力量，仍还在与之对抗，丝毫没有想要放弃侵吞联盟帝国的计划。 荆未眠看清楚局势关键所在，直接回了一趟王宫，并不隐瞒什么，把自己的想法跟母后说了。 王后听完却慢慢沉下了神色，她刚刚与失而复得的小宝重聚，自然并不想这么快跟小宝分离，思索片刻后才答复，“小宝，母后来帮你好吗？” 荆未眠想也不想摇了头拒绝，“一直都是母后在为我遮风挡雨，我也想为母后，为人鱼国度做些我该做的事情，否则，我不是白白辜负你们的期望吗？” 她看到王后眼中遮掩不住的担忧，复又说，“母后你别担心，我只是去收复清理那支潜逃在外的暗势力军队。而且，母后忘了嘛，我现在身上有了潮汐力量，他们怕我还来不及呢。” 听到“潮汐力量”这一关键词，王后脸上表情总算稍稍绷得不那么紧了。 她当然知道潮汐力量一直以来都是暗势力最畏惧的一样东西，现下小宝拥有了潮汐力量，区区一支暗势力溃军，自然不是小宝的对手。 王后拉起荆未眠的手蹼，很快又有了别的顾虑，“那到时候小宝还回来吗？” “母后怎么这么说，我不回来回哪里？” 荆未眠这样问着，主动扑进王后怀里，就像幼时那样，双手抱得紧紧，还把脸埋王后颈窝里亲昵地蹭了蹭，“母后，你等我把我的配偶带回来给你看。” 王后轻哼了一声，“母后可没有答应什么。” 荆未眠也不着急，抱着母后哄：“那是自然，到时候让他好好接受母后的审判！在没有得到母后的正式认可之前，我是不会给他名分的！” 听到这话，王后这才慢慢弯了弯眉眼，低头揉摸小宝的头发，放缓了语气，“真的不需要母后帮你吗？” 荆未眠犹豫了一秒钟，“……还真的有。” 因为这趟出门是要去收拾那些暗势力溃军的，荆未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要把宝宝带上，她想让宝宝先留在母后身边等她回来。 对此王后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也答应了荆未眠，会替她好好照顾小鱼崽。 但在荆未眠把这件事跟荆小予讲了以后，荆小予却皱起了眉头，明显并不怎么愿意在这个时候让妈妈自己离开的，又不想妈妈为难，便只好暂且先答应了妈妈。 等到荆未眠从海域离开，荆小予趁着王后休憩，找到了南涯姐姐，认认真真讲出了他的计划。 与此同时，荆未眠从人鱼国度的界线出来，刚乘上悬停在星海外的星舰，一时不备撞上了驾驶舱的舱门。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荆未眠抵靠在舱壁边，抬手捂了一下头，缓了半晌，昏黑的双眼才渐渐恢复清明。 她一边设下前往星环基地的航线，重新扣戴上手环通讯器，第一时间给宿槐他们打了通电话。 “宿槐，我需要你替我去一趟戎克星系接应一个人。” 第137章 眠，你的眼睛呢? 星环基地。 一艘巨型运输舰悬浮在星海上方，正接收着从基地吞吐出来的一批新型武器。 当光屏弹出装载量进度即将爆满时，为首的舰长正要启动运输舰脱离基地，控制舱内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各项装置接连失灵。 “啧，怎么回事。” 舰长开启舱门出去，准备找人过来检查看看。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一股粉色洋流从舱口蔓延上来，舰长敏锐侧头过去，却被洋流定住了似的，僵立在舱门口。 他清楚感知到了那样久违的来自人鱼国度，不受控制就想要叩拜臣服的—— 来自王的潮汐力量。 那是暗势力唯一畏惧的一样东西。 但潮汐力量不是被封印在亚特海城了吗？ 人鱼王族最后一支纯正血脉也早已被扼杀在当年王族覆没之时。 那现在……现在将他轻易桎梏住的潮汐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还没等舰长想清楚，一段神圣不可侵犯的人鱼波段清晰而至。 舰长瞪大眼睛，迅速反应过来什么，再企图化回人鱼防御形态已经来不及，几乎是瞬息被那股强大的潮汐力量压迫跪倒了下去。 “王……真的是王……这，这怎么可能……” 荆未眠从那艘运输舰的舷梯拾级而上，身后半透明粉的潮汐力量如同自带排山倒海之势，将每一个试图上前捉捕她抑或靠近她的武器，统统湮没围困在洋流之中。 星环基地警报声四起，很快引起了原本正在大殿上与处在前线的暗势力将领视讯议事的荆慈深注意。 他不得不暂时中止会议，浑身冒着冷戾，还未开口问责守在外面的卫兵，下一秒，殿门被砰地破开。 定睛看清楚从殿外进来的是荆未眠后，一双微微眯起的暗眸转了转，嘴唇也很快噙起了一抹笑意。 “眠，原来是你回来了。” 他丝毫不惧的，也没有半分要与荆未眠为敌的意图，面对着静伫在殿门岿然不动的荆未眠，主动敞开怀抱迎上去，“我早就说过，我才是这个世上最懂你，最——呃！……” 荆慈深话音未落，被纤长薄韧的手蹼猝不及防钳制住了颈脖，强大的力量驱使下，荆慈深被猛地逼退了数十米。 迅速意识过来什么，冷嗤一声，黑尾展开锋利弧度也狠狠拍向身上的人鱼，“真这么想杀我？” “你废话太多。” 荆未眠手蹼狠厉擒住他的黑尾，禁锢上锁的那一瞬，荆慈深迅速驱动黑雾挣脱出来，几乎是疾闪来到荆未眠身后，“竟然是潮汐力量……” 荆慈深意味不明的话还没说完，再一次被那股洋流追截而来，毫无喘息余地被尖锐的蹼爪用力扼住了心脉部位，最致命的鳞核岌岌可危，猛烈跳动。 他看到荆未眠眼底的冰冷，想到以荆未眠对他的仇恨程度，大概是会在这一刻凝聚力量将他的鳞核彻底碾碎成水流。 结果却是破天荒的，荆未眠盯着他的眼神空茫茫的冷，抵在心脏上的手蹼力量倒退了一秒。 也正是这一秒，荆慈深掐准时机用尽全力将其猛地震开。 黑尾又迅疾攀附过去，狠恶恶缠缚上荆未眠的颈项，“眠，你这次竟然没忍心对我下死手？为何？” 荆未眠扬起的手蹼被荆慈深一并掐住，他双眸极度危险地观察荆未眠的双眼，终于明白过来原因，声音一字一顿，如坠冰窟般幽寒，“眠，你的眼睛呢？” 被荆未眠扼住鳞核的时候他都还没什么极端的情绪反应，此刻看到荆未眠空茫的眼瞳，鱼尾愈发狠戾用力起来，伪装的温润面孔几近崩坏扭曲的： “眼睛去哪了？你把眼睛给谁了？是不是又给你那个人类配偶了？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三番两次的为他付出？你凭什么！凭什么把你的眼睛给他！？”” 然而荆慈深忽略了一点，此时的荆未眠有着潮汐力量加持，区区一双眼睛并没有削弱她的能力。 她很快通过感知捕捉到荆慈深缭绕的黑雾方向，被掐住的手蹼利落翻转，利用水流攫住全部的黑雾，将其踹倒在地—— “愚蠢至极，你真以为那些暗势力是心甘情愿为你卖命？信不信他们反手就能将你这个蠢货卖了？” 荆慈深捂着被踹的心脉痛哼了一声，想爬却爬不起来，只能阴沉地盯着头顶上的粉色人鱼：“所以呢，眠，你如今回到了人鱼国度，也要将我当成叛军？” “是与不是，自有母后定夺。” 荆未眠不想再跟他废话，取出镣铐准备将其缉拿回去，荆慈深满脸阴郁不得不直起身来，但背在身后的手蹼却悄无声息重新凝聚起一团力量微弱的黑色烟雾。 这点力量当然不足以与此时此刻的荆未眠对抗，用作逃脱却足够了…… 也就在下一刻，被迫起来的荆慈深手蹼一扬，在荆未眠的眼前拨去黑雾，趁着荆未眠感知反应的这一秒间隙，荆慈深化作黑尾从大殿逃窜了出去。 荆未眠挥开黑雾，停顿了片刻，并未再追。 另一边。 荆慈深刚从星环基地逃出来，疾游在无边无际的星海。 不知过了多久，蓦地发现不远处有一艘闪烁着暗光的小型飞船，荆慈深勾唇冷笑了一声，隐蔽气息，黑尾悄然跟随其后。 不费吹灰之力，荆慈深顺利攀附上飞船底舱，凌厉的尾鳍无声撬开了舱门，一路潜进深入。 而此时和南涯姐姐在飞船上的荆小予尚且不知道危险来临。 荆小予知道人鱼国度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实在放心不下爸爸妈妈，所以趁着姥姥栖息的那会时间，拜托南涯姐姐偷偷带他出来，并保证会在姥姥睡醒过来之前回去的。 于是，一路偷偷跟着追踪过来。 却不曾想，刚来到星环基地附近，一尾黑雾缭绕的人鱼遽然出现在飞船上，第一时间从背后挟持住了南涯，悍戾下令：“把飞船开离这里。” 南涯脸色煞白，下意识喊：“小予你快跑！” 荆小予还立在原地，仰起头看到南涯身后的黑尾人鱼，微微惊讶地睁大了圆眼睛，糯声唤：“舅舅？” 第138章 可是舅舅，你受伤了啊 这两个字让荆慈深阴戾的瞳眸骤然眯成竖线。 他抵在南涯颈脉上的尖锐手蹼并没有松开，冷恻恻盯着那尾水蓝色的小人鱼幼崽，声波也冒出丝丝寒气，“你叫我什么？” “舅舅啊。” 因为在冰洞里看到过有关于荆慈深过去点点滴滴的那些记忆影像，知道舅舅有多疼幼时阶段的妈妈，自然而然也下意识认定，舅舅是不可能会伤害自己的。 荆小予喊完又茫然上前。 看到记忆影像里那张温润谦和的面孔此刻突然变得无比凶狠，还掐着南涯姐姐的脖子，不由感到困惑和担忧，“舅舅，你先放开南涯姐姐好吗？南涯姐姐快喘不上气了。” 南涯被扼着颈脖本就呼吸艰难，眼看着荆小予非但不听她的趁机逃跑，还主动靠近身后的恶魔，脸色更是唰地变白，“小，小予……不要，别过来……” 荆慈深皱紧眉头从鼻腔嗤了一声，只觉得一股莫名的郁躁涌上胸腔。 另一只手蹼迅速拢聚起黑雾，打算一掌把面前这尾混杂着陆敛白血脉的人鱼幼崽掐死一了百了。 但缭绕着雾气的手蹼刚要扬起来，就被一只绵绵软软的小手蹼轻轻抓住了蹼指。 荆慈深阴郁不定地垂下眸，却看到幼崽仰着头望上来，眼睛圆圆，清透如玻璃，“舅舅，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荆慈深掌心的能量已经凝聚成形，他随手就可以弄死眼跟前这条不知死活的小鱼崽。 被掐着颈脖的南涯显然感知到了，无比惊恐到剧烈挣扎起来，尽管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丝毫没有要放弃营救幼崽的打算。 然而，荆慈深阴狠盯着幼崽，掌心的黑雾能量却始终迟迟没有覆落下去。 辗转数秒后，荆慈深蓦地甩开南涯，同时另一只手轻而易举拎过了小鱼崽，硕大的手蹼能够轻易将骨骼柔软薄弱的幼崽瞬间碾碎成齑粉。 南涯被猝不及防摔在驾驶舱控制面板前，又迅速反应过来，“小予！……” 她强忍着喉咙灼烧的痛意直起身，嘶哑着嗓子喊道—— “大殿下，你把小予放了吧，你想怎么着都行，杀了我也没关系，你别动小予！我求你了！” 荆慈深取下一枚吸附了他的气息跟踪作用的鳞片烙印在南涯额头上，“你知道该怎么做。” 南涯怔了怔，立刻按照刚不久前荆慈深下过的命令，启动飞船，远离星环基地。 同时眼神余光警惕地落在被荆慈深挟持的小幼崽身上，做好如果荆慈深敢动手伤害荆小予，她就是死也要冲过去与其殊死搏斗的准备。 “不要试图向任何人通风报信，除非你想要看到他被我拧成两段。” 荆慈深毫无温度地撂下这句狠话，又命令南涯将飞船开到了远离星仪探测的荒星小岛。 飞船在一片深不见底的峡谷降落，荆慈深让南涯在前面开路，穿过雨林，总算寻到一处得以栖息的洞穴。 荆慈深用黑雾能量将南涯定在洞穴外面守着，他则卷着那尾小人鱼幼崽进入了洞穴里面。 先前在星环基地里跟荆未眠大战了一场，他虽然侥幸脱身，却并没有讨到什么好。 尤其是尾鳍背面，不幸被荆未眠的洋流力量灼伤。 他强撑了一路，此时方才得以喘息一二。 刚贴着石壁边上卧坐下来，垂眸扫了一眼，小鱼崽就像是忘了他是随时能要了他性命的恶魔，相当心大地，两只小手蹼抱着他鱼尾一截，正蜷着小尾巴趴在他鱼尾上面睡觉。 小脸上的奶膘被他凌厉坚硬的鳞片压着，在鱼崽的小脸软肉上轻易硌出鳞片印子，红红的。 荆慈深阴沉沉盯着看了一会，闭上眼睛。 过了片刻，又睁开了，手蹼黑雾拨落过去，暂且压下了鱼尾上凶狠贲张的鳞片。 这才重新闭目养神。 他自然不可能会这样轻易罢休。 尤其此时有了荆小予这一枚筹码，他就不信眠还能为了她那位所谓的人类配偶，连自己的幼崽后代都不要了。 昏昏沉沉中，并不知睡了多久，荆慈深感觉有一团绵软的小东西在自己庞大沉重的黑尾爬上爬下，还伴随着一声声幼鱼奶音的呼唤，“舅舅，舅舅……” 荆慈深不悦地一尾巴卷住那团小鱼，“别吵我。” 荆小予只好暂且不动了，他小脸憋得通红，一直等到舅舅又睡着过去了，才小心翼翼地扒着卷扣着自己的那沉重的黑尾，费劲地一点一点爬了出来。 荆慈深眯着眼尾，看着小鱼崽自以为悄无声息从他鱼尾里挣脱出来。 眸底清晰掠过一抹冷嘲。 他以为小鱼崽会趁着“他睡着”偷偷逃跑出去。 荆慈深鱼尾动也不动的，就好像真的陷入了熟睡当中。 却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着小鱼崽逃到洞穴门口的时候再将其重新逮回来，打碎小家伙的全部希翼。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软弱可怜的小幼崽以为马上就能逃出生天，却又重新落入魔爪的模样了。 然而，下一秒，荆慈深藏在眼底的冷笑僵住了。 荆小予从他鱼尾挣脱出来，非但并没有逃跑，反而还掉过头来，吃力翻开他尾鳍的背面。 两只小手蹼掌心流动着半透明蓝的净化水光，软乎乎地按在他受伤的尾鳍伤口上，一点一点地为他疗伤。 荆慈深眼神变得忽暗忽明，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心底掀涌着的古怪情绪是什么。 但没过一会，荆慈深狠狠睁开了眼，歘地一下抽回了鱼尾，小家伙猝不及防从他鱼尾摔在了冰冷岩石上。 荆慈深声音没由来地寒若冰霜：“谁准你这样做的？” 荆小予鱼屁股摔得有点痛，但也没有抱怨，只是抬起小手擦了擦脸，告诉他原因。 “可是舅舅，你的鱼尾受伤了啊。” 荆慈深仍然眯着寒眸：“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荆小予就不能认可了，他皱起眉头，认真反驳他的话，“当然有关系，受伤了本来就是要治疗的啊。我之前每次不小心弄伤鱼尾巴的时候，妈妈也是会这样给我疗伤的。” 第139章 舅舅，你能不能乖一点啊。 荆慈深突然不说话了。 他低头，冷眼旁观着人鱼幼崽又再次不知死活爬了上来。 就像刚刚那样，把两只小手蹼按在他鱼尾伤口处，继续注入疗愈能量。 只是荆小予毕竟还只是一条小鱼崽，能量还很微弱。 加上荆慈深这次确实遭受了重创，自然没有那么快好起来。 他盯着那小崽半晌，一双眸子讳莫如深。 终于，再次发了话。 “起开。” 荆小予耳鳍僵立了一瞬，却并没有因为这声冷漠的驱赶就从鱼尾滚下去。 反而还稍稍张开小手蹼按了一下荆慈深受着伤还要乱动的尾鳍，小声抱怨：“舅舅，你能不能乖一点啊。” 荆慈深拧起眉，简直在暴怒的边缘：“你说什么？” “就是，我现在在给你疗伤，你先乖一点，不要再乱动了好嘛？之前我的鱼尾巴受伤，都是乖乖抱着尾巴让妈妈疗伤的，妈妈也说过，这样才能快点治好伤口的。” 荆慈深一整个更加阴晴不定：“小东西，你是让我抱着鱼尾巴给你疗伤？” 荆小予愣了愣，意识过来了什么，小脸憋不住地笑，“是哦，舅舅是大人了，肯定不好意思像我一样抱着鱼尾巴，那，那舅舅你先不要动，我在帮舅舅把鳞片伤口上的血止住。” 绷起的尾尖原本是要顺势把这尾小鱼崽甩出洞口外面的，但在听完小家伙软糯糯的话后，荆慈深最终还是鬼使神差般垂下了鱼尾尖，没有再乱动了。 在荆慈深的配合下，荆小予总算慢慢止住了他尾鳍上的血，也用小鱼泡泡覆在鳞片伤口上，防止尚未痊愈的伤口再次受到感染创伤。 看到舅舅再次闭上了眼睛，猜想舅舅应该是疲惫需要憩息少时，便放轻了动作，想要偷偷溜出去看看南涯姐姐怎么样来着。 结果小鱼尾巴刚蛄蛹挪动了两下，就听到身后传来荆慈深阴凉的一声，“想逃去哪？” 荆小予只好转身回去，眼巴巴望着靠在石壁那边的黑尾人鱼，如实交代：“舅舅，我有点不放心南涯姐姐，想出去看看。” 荆慈深冷哼，“她没死。” 荆小予挠了挠小脸，“舅舅，那你饿吗？” 荆慈深刚想说“不饿”，看到小家伙欲言又止的模样，又眯了眯眼，“饿了？” 荆小予继续眼巴巴地点头，“我跟南涯姐姐从王宫偷跑出来，已经快一天没进食了。” “……麻烦。” 荆慈深嘴上厌烦，却还是忍着痛立起了鱼尾。 见状，荆小予赶紧过来阻拦他，“舅舅，我自己出去捕食就好了，你身上还受着伤——” 话音未落，荆慈深冷戾打断了面前幼崽的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跑？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这，哪都别想去！” 说罢，荆慈深顺手用黑雾在洞口立起了一道水幕屏障，嗖地从山洞游蹿离开了。 荆小予竖着小耳尖听了一会，确定舅舅已经走远了，才悄摸摸来到了洞口屏障处。 隔着黑雾，洞口外面什么都看不清楚，荆小予只能轻轻拍打屏障，隔空喊话，“南涯姐姐，你在吗？” “我在！……小予，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大殿下有没有伤害你？” “没有，我一点事都没有，舅舅是出去给我捕食了。” 这话让被钉在洞外的南涯再次愣住，舌头都差点打结：“他……去给你捕食了？” “对啊，南涯姐姐你不要担心，舅舅他不坏的。” 南涯仍保持十分警惕，“他身上有暗势力改造的基因血液，怎么可能不坏？而且他之前差点把你和殿下害死，小予你千万要小心！” 荆小予一时之间也感到有些有些困惑和矛盾。 但他又确确实实看到过舅舅好的那一面的记忆影像，知道过去是舅舅把年幼的妈妈从动荡倾覆的王宫救出来的，所以，他还是无法把这样好的舅舅和害过他和妈妈的坏人联想到一块。 没过多久，荆慈深捕猎回来了。 把满满当当的鱼食往荆小予旁边一扔，重新卧回石壁边上。 荆小予按照食量大小分成三份。 给自己留了一份，给荆慈深也分了一份，最后揣着另一份，小心翼翼问：“舅舅，可以分一份给南涯姐姐吃吗？” 荆慈深冷冷瞥了一眼身侧最大份的鱼食，面色稍霁，手蹼扬起水流能量，将荆小予手里的那份鱼食投送到洞口外面去。 荆小予这才安安心心捧着自己的鱼食在舅舅旁边坐下来，专心认真给自己喂食。 荆慈深盯着小鱼崽看了一会，也不知是不是小鱼崽吃得太香的缘故，荆慈深也多少有了点胃口，风卷云残般把荆小予分给他的那份鱼食一扫而空。 荆小予仍在细嚼慢咽的，一副被亲族教养得很好的乖巧懂事模样。 也不知怎么的，荆慈深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变了变，开口问道。 “你跟着陆敛白那一年半里，陆敛白背地里是不是经常虐待你？” 闻言，荆小予明亮的圆眼睛一时睁得很大，抬起小手蹼抹了一下嘴巴，否认道：“怎么可能，爸爸很爱很爱我的！” 荆慈深一脸讥讽，“装的吧，他那个时候都不知道你是他的亲儿子，怎么可能会好好对待你。” 荆小予愣了愣，似乎迷茫了一瞬，但很快目光又恢复坚定起来： “才不是呢，我好多次都有听到，爸爸在家里工作开会的时候，每次别人问起，爸爸都跟人说我是他的儿子，爸爸一直都知道我是他儿子的。” 荆慈深不为所动，满眼憎恨：“即便如此，他也是因为有所图谋，想要讨好你妈妈才对你好的，不然他一个人类，平白无故耗费心神精力付出那么多做什么。” “那是因为……爸爸很爱妈妈啊。” 听到这话，荆慈深幽暗的眼神缓缓凝动一圈，明显有所变化。 但没等他理清思绪，身背蓦地僵冷，是小人鱼幼崽突然从他鱼尾那里爬了上来。 还未来得及发怒，荆小予已经爬到他身上，小脸神神秘秘的，用小手挡着嘴巴，压低声音对他说，“舅舅我跟你讲一个秘密，爸爸那时候经常半夜起来，想着妈妈偷偷哭呢。” 第140章 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想要他 洞外。 南涯一直在见缝插针尝试着驱动能量解开禁锢在鱼尾上面的那股黑色雾气。 尽管荆小予跟她说了荆慈深并未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但南涯仍然无法放心。 如今的大殿下早已经被暗势力改造同化，即便他暂且没有伤害荆小予，但难保他之后不会。 为了预防万一，南涯必须要想办法尽早把消息给传递出去。 而就在她又一次尝试聚起能量之际，洞口的屏障微微震颤，是荆慈深出来了。 南涯浑身一僵，下意识往洞口里面看，“小予他呢……” 荆慈深打量着她，并没有即刻说话。 南涯却莫名愈发心慌了，忍不住说：“大殿下，求您放过小予吧，他只是一条小人鱼幼崽，实在不该被卷入大人们的纷争当中。” “而且，这次是我趁着王后休眠带着小予偷偷从王宫跑出来的，您也知道人鱼国度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有所不同，一旦王后醒来看不到小鱼，一定会派人找过来的，到那时，殿下她也会知道这件事，您肯定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被殿下找上门吧？” 荆慈深环手抱臂，听完她这一番话后直接冷笑了一声。 “你是什么东西，还揣测上我的想法了？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希望荆未眠在这时候找上门来？” 南涯强作镇定回答：“否则您也不会被殿下打得一身重伤逃窜至此。” 荆慈深眯了眯目，盯着她片刻，不怒反笑。 下一秒，手蹼一挥瞬间消除了南涯身上的禁锢黑雾。 “你滚吧，回去转告眠，她的孩子在我手上，如果不想荆小予死的话，让她自己来找我。” 南涯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低头看到确实已经恢复自由的鱼尾，本能地往后退了退，听完荆慈深不冷不淡的的这句要挟，神色再次凝重紧绷起来。 她欲言又止，往荆慈深身后的洞口屏障看了好几眼，虽然仍然还是很不放心，但即便荆慈深都这样说了，想必在殿下找来之前，并不会对荆小予动手。 南涯一咬牙，也知道时间耽搁不得，收回视线几乎是立刻离开了这里。 彼时荆未眠还驻留在星环基地里，和长戈将军清理战局，并等待前往戎克星系的宿槐和莉恩带回来消息。 待南涯狼狈至极赶回来见她时，已是第二天。 荆未眠一开始还以为是人鱼国度那边出了什么岔子，结果听完南涯把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后，面上一瞬间沉冷下来。 “他是不是有病。” 南涯低下声，仍然愧疚无比：“殿下，也是我不好，我真的不应该带小予跑出来的，等小予安全回来了，您要怎么惩罚我都行，我绝无怨言。” “还不到你认错的时候。” 荆未眠无法再坐等下去，将基地尚未处理的一些事宜匆匆交由长戈将军，便立即让南涯带她前往那片荒星小岛。 荆未眠本想计划自己去引开荆慈深，让南涯去把宝宝带走的。 不料星舰刚降落在那片小岛峡谷上方，身后的星云便被一股诡异的黑雾铺天盖地笼罩凝结下来。 紧跟着，眼前一阵黑雾散开，荆慈深赫然出现在崖壁之上，望着出现在面前的荆未眠，露出得逞地笑。 “我已经用鳞核在离开的星云入口设下结界，除了我，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将它破开，眠，你只要乖乖听我的，从今往后都留在这里陪着我，哪里都不去，我自然也不会对荆小予动手，你觉得这样如何？” “挺好啊。” 荆慈深听到她这样说，幽深的眸微微变化，刚要上前去拉她的手，紧跟着又听到荆未眠淡淡补充完话，“你这白日梦做的真挺好。” 南涯在荆未眠身后低声说了句“殿下，我这就去找小予”，试图要趁其不备从崖壁这边离开，蓦地却再次那股黑雾围困在原地。 荆未眠转头瞥了南涯一眼，刚要抬手帮她解开，却听到荆慈深说：“想要见到荆小予的话，我劝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南涯压着声道：“殿下，你不用管我，我暂时没有事，你先去把小予接回来最重要。” 荆未眠沉默须臾，“嗯”了一声，这才冷着脸跟同荆慈深进入雨林深处。 “荆小予知道你的眼睛坏了吗？” 荆未眠懒得搭理他，专心用感知能力探寻着周遭环境，可能是被荆慈深利用黑雾刻意扰乱了气息所致，荆未眠只能嗅闻到来自宝宝身上若有似无的气息，并且距离也朦朦胧胧的，无法精确捕捉得到。 荆慈深的视线仍然幽怨地落在她身上，丝毫没有要移开半分的意思。 “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了他，处处跟我作对，还一举捣毁了我的军队，这也就罢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把眼睛给陆敛白？” 荆未眠忽然眼前一阵眩晕，不得不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荆慈深也紧跟着停住，盯着她隐约有些苍白的面色，皱紧了眉头问。 荆未眠缓了缓气息，冷肃又厌恶地开了口：“荆慈深，你现在开始颠倒黑白了是吧？不是你处处针对我在先？” “我是你哥哥，我有权利谋划你的人生，陆敛白一个人类军官就是不配当你的配偶，我当年没把你们的孩子掐死已经算我心慈手软！” “配不配也不是你说的算，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想要他，这就够了！” 荆慈深听完这句话，缄默了一两秒，突然又笑了，幽幽地讥讽：“所以我说，人类惯会花言巧语，你看你现在都被他哄骗成什么样子了。” 荆未眠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 面前的这个荆慈深只是一个被暗势力基因蒙蔽了本心的躯壳，又不是记忆里那个真正的哥哥。 她跟一具躯壳有什么好吵的。 荆慈深大概也没讨着好，之后一路上都阴沉地撇开脸，也不再盯着荆未眠看了，只在荆未眠可能会碰到障碍物时抬起手蹼将其拨开。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荆未眠脚步一顿，用感知捕捉到了赫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幕画面。 在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上，荆小予抱着一摞树枝，正在勤勤恳恳地搭建庇护所。 第141章 妈妈，舅舅，你们别打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窸窣声响，荆小予耳鳍一立，疑惑地扭头过去，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 荆小予哗啦扔下树枝，飕飕飞扑过去，想也不想直接抱住了荆未眠的双腿。 “妈妈！” 荆未眠“嗯”了声没立刻讲话，她微微半蹲下来，低头拉住小鱼崽，用温凉柔和的水流感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直至确定宝宝身上并没有受到实际伤害，绷着的心方才一点一点松懈了下来。 但荆小予对此并不知晓，只是看到妈妈微低着头不讲话，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犯了错，害得妈妈担心。 顿时感到无比地愧疚不安，轻轻晃了晃妈妈垂下来的手，小声地问，“妈妈，是不是因为我偷偷跑出来，你有点不开心了？” 没等荆未眠开口说话，倚在身后树下的荆慈深轻描淡写道： “那当然了，你妈妈为了去找你那个人类父亲，抛下你不顾，现在人都还没见着面就得过来救你，你说你妈妈能不生气吗？” “……” 荆未眠忍不了一点了。 起身反手就把人撂倒在地，荆慈深也不甘示弱，仗着自己现在是人鱼形态，鱼尾扬起攻击弧度，几乎下一秒就要朝荆未眠勒上去。 蓦地，鱼尾尖被一只白白软软的小手抱住了。 荆慈深阴郁侧眸看过去，“小东西你找死是不是？还不松手？！” 话音刚落又被荆未眠的洋流力量狠狠掀过去一巴掌，“你说谁找死？” 眼看着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开打起来，荆小予左手抱住舅舅的尾鳍边边，右手抱住妈妈还在蓄势能量的手蹼，“妈妈，舅舅，你们别打了！” 双方同时瞥了一眼横亘在跟前的幼小鱼崽，同时松开了手，冷着脸各自朝向另一边。 荆小予心有余惊地抬起小手拍了拍胸脯，又仰头去劝荆慈深。 “舅舅，你去跟妈妈道歉，你刚刚怎么能那样挑拨我跟妈妈呢？” 荆慈深抱着手臂，油盐不进：“那她就可以打我吗？我是她哥！” “可是是因为舅舅你先说妈妈坏话，妈妈才生气的。” 荆小予本来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劝一劝来着，但嘴巴还没发出声，便被走过来的荆未眠一手揣抱起来，“走了宝宝。” 荆慈深盯着揣起小鱼崽就要从面前的荆未眠，眯起眸说：“我还是那句话，眠，你别痴想妄想能从这里离开。” 荆未眠头也不回，抱着她的崽儿原路返回。 大约走了快有十几分钟，荆小予双手圈着荆未眠的颈脖，小声提醒：“妈妈，我看到了，舅舅偷偷跟在我们后面，还以为我没发现。” “……不管他。” 回到了崖壁那边，荆未眠把被钉在岩石边上的南涯解救了下来，让南涯看好宝宝，她尝试了几种方式，但都对头顶上空的那层结界无法构造成实际上威胁。 荆未眠很快认清，要破了这层结界，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彻底毁了荆慈深的鳞核。 到时结界自然而然就会瓦解消除。 但伴随而来的后果是，一旦鳞核碎裂，荆慈深也活不成了。 要不然说现在这个荆慈深就是个神经病，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都干不出来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来。 荆慈深显然是在赌，赌她会不会为了离开而将他的鳞核粉碎。 数分钟后，荆未眠沉着脸从结界上空折返了回来。 南涯牵着小鱼崽，颇是担忧：“怎么样了殿下，还是没有办法打开结界吗？” 荆未眠说“不急”，又往崖壁下方走。 “我感觉妈妈又要去揍舅舅了。”荆小予跟在后面，超小声说。 “……那他确实挺欠揍啊，”南涯也忍不住跟着低声吐槽，“人陆上将在外边战场厮杀，他这时候利用小予你把殿下往这里引，而且还不准殿下离开，这不是纯纯添乱吗？” 荆小予认真思考一番，“也是，舅舅这样做实在太不应该了，要是爸爸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我现在就去再劝劝他。” 眼瞅着荆小予还要再把自己主动送到荆慈深那个疯子面前，南涯吓得赶紧把他拉住，“别别别，安全起见，还是让殿下应付比较好。” 然而，待他们重新折返到原先搭建庇护所那片空地，却并没有再发现荆慈深的身影。 荆小予担心夜里妈妈没有地方栖息，又抱起那些树枝重新修缮他还没搭建完毕的小窝。 荆未眠用感知看着崽崽忙前忙后的，倒是想上手帮忙。 又担心一会稍不小心就会露馅被宝宝发现她眼睛的事情，只能老老实实恢复人鱼形态坐在庇护所的木床上，偶尔帮宝宝拿点东西。 不多时，南涯也从四周探查完回来了，“殿下，我已经仔细搜寻过了，附近并没有发现大殿下的踪迹。” 这时候正把小尾巴卷在一旁的树枝上，拖抱着巨大的叶片铺盖棚顶的荆小予忍不住眨巴眨巴眸子补充一句：“可能是怕被妈妈揍，所以舅舅暂时不敢出来了。” 南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林子里很快暗了下来。 南涯担心大殿下会在半夜的时候过来偷袭，根本无法安心入睡，自请到庇护所外面看守着。 荆小予发现妈妈仍然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爬到木床上来，抱住妈妈。 用小手拍了拍她肩背哄道，“妈妈你别担心，等明天天亮，我一定会去把舅舅找回来，劝他把结界打开的。” 荆未眠默了默，顺手把崽崽揣进怀里，抱着小崽在木床上躺了下来，揉着小家伙脑袋解释说： “宝宝，我那会没有对你生气，我当时很担心你受伤，所以才会只顾着检查宝宝的鱼尾。” 荆小予没想到妈妈还在为这件事苦恼，当即抱紧了妈妈，用力点了点头坚定道：“我知道，都是舅舅他胡说的，我一个字也没有信。” 怕妈妈多想，荆小予又软声软气哄了妈妈好一会，才把妈妈闷沉的情绪稍稍哄好了些。 荆小予心里仍有些朦朦胧胧的古怪，因为在这之前，他好像很少看到妈妈会因为这点小事敏感。 正感到困惑着，荆小予小手一不小心滑下来。 倏地，在妈妈的腰鳍那里摸到了一点很隐蔽微小的臌胀弧度。 第142章 眠眠，我没资格再当你的哥哥 荆小予一时之间动都不太敢动了。 他在黑暗中努力睁大了眼睛，隔了好一会，方才屏住呼吸，极度小心地移开小手，本来是想要再看仔细一点，看看是不是妈妈的鳞片生病了。 却没想小手刚移开，妈妈腰腹那里微小鼓起的那块鳞片竟然又恢复了自然。 荆小予揉了揉眼睛，所以刚刚只是他产生错觉了嘛？ 还没等小鱼崽理清楚，荆未眠的手伸过来一把搂住崽儿，迷迷糊糊地哄：“宝宝不玩了，快睡。” 待到天亮时分，荆未眠睡醒过来时，小鱼崽还乖乖趴在她小臂上酣睡正香。 荆未眠小心翼翼放下小崽，起身往外走。 她跟驻守在庇护所附近的南涯说了声，便直接去找荆慈深的藏身之处了。 也是受亲族血脉之间的关联影响，荆未眠没多久就在峡谷溪流边上追踪探寻到了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黑雾气息。 荆未眠静伫在溪流边上，试图平心静气下来，开口：“荆慈深，你出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经过昨天一遭，她已经基本确定一点，不能跟现在的荆慈深硬着来。 她越是态度强硬，这疯子只会比她更来劲。 荆慈深现在破罐子破摔，他倒是无所谓身处何处，但荆未眠却没时间再跟他这么干耗下去，索性冷静下来，和他重新交谈。 而在她说完这句话不久，荆未眠看到原本平静的水流激涌上升，黑雾汇聚成一团，不出片刻，荆慈深从拨散开来的黑雾现出身形。 他倚在岸边岩石边缘，好整以暇地瞧着荆未眠那边的方向，似笑而非：“怎么？经过了这一晚上，眠你终于想清楚了，决定要好好留在我的身边了？” 荆未眠走近过去，平视着他说道。 “母后已经苏醒，如果你还愿意的话，你可以重新回到人鱼国度接受母后的净化治疗。你是母后的孩子，身上有着母后的基因血脉，所以并不是没有机会剜除掉暗势力在你身上改造畸变的那一部分。” 荆慈深听完一瞬间就狠戾眯起了双眸，显然是没有想到荆未眠难得主动来找他说话一回，却是来跟他说这样荒谬的话。 他阴恻恻回她，“我为什么要剜除？我对现在的我满意得不得了，眠，你不会真以为我想变回从前的模样吧？不，你根本不懂，我此生最憎恶的就是过去的那个自己，他当年连那样幼小的你都留不住，那样懦弱无能的——” 话音未落，荆未眠蓦地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荆慈深不可置信地捂住被扇了巴掌的右脸，怒视回去，穷凶恶极的话语都快要到了嘴边。 但在抬头看到荆未眠突然压抑泛红的眼圈后，荆慈深心头一震，像是在那顷刻间瓦解了全部的力气手段。 他怔怔地瞪着面前的妹妹，语气也变得僵冷生硬，“哭什么。” 像是自己都不明白为何突然就控制不住了情绪，也不想被其看到自己情绪失控的一面，荆未眠很快又侧开头，盯着潺潺溪流，开口的嗓音冷淡微哑。 “荆慈深，我不会替所有被你伤害过的人原谅你，但就事论事，你曾用你的性命作为代价护过我，所以我现在能好好站在你面前。我无法恨你，因为你确确实实是拿命保护过我的亲族。” “你一直问我，我的眼睛去哪了，我现在告诉你，我用眼睛还你了，你只要回到人鱼国度，和另一面自己完成合体，母后会为你净化治疗，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妥善的方案。” 然而，荆慈深在听到荆未眠说到“眼睛”是给了他的的另一面自己时，一整个森然立起，他几乎面目狰狞般冲到荆未眠跟前。 但还没来及开口质问之际，就在这时，头顶上空的结界遽然被撕裂开一道豁口。 荆慈深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瞳，直至看到那一抹纯白色的寒流从豁口逼近而来，他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用鳞核构筑而成的这道结界屏障，除非用绝对强大的能量震碎鳞核，否则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将其解开。 但是……他遗漏了的一点便是—— 他最为憎恶的另一面自己，也是自己，自然也能够解开这道结界屏障。 寒流速度几乎疾飞落下，快得荆慈深仅仅只在错愕恍惚的半秒间，他便被那股寒流穿透身躯，暗黑的瞳孔骤然被白光刺入。 转瞬之间，荆慈深的面容神色恢复回记忆影像当中的清冷姿态，眸底却还压抑挣扎着一抹混杂不堪的痛色。 他竭力将面前的荆未眠推开。 “快走，我暂时还控制不了它太久。” 只这一声，荆未眠便从感知捕捉到荆慈深的变化，她张了张口，那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荆慈深像是看透了妹妹在想什么，尽管已经那么痛苦了，但还要在荆未眠面前露出温和安抚的表情。 “眠眠，我不奢望你还能喊我一声哥哥，我也……没资格再当你的哥哥，你以后要好好的。” 说着，不等荆未眠回应，又用那股白色寒流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快走吧。” 荆未眠用感知看到头顶的白色寒流正在与那道结界豁口对抗，知道此刻的情况紧急，还不是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深深吸了口气，滚咽下颤音“嗯”了一声，转身就跑。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庇护所，揣起还趴在木床熟睡中的小鱼崽，只来得及匆匆和南涯稍作解释一两句，就在头顶那道结界豁口坍缩之际，她带着南涯一同从越来越狭窄的豁口冲了出去。 顺利从结界出来以后，在看到宿槐他们已经在外面焦急守候时，荆未眠稍微松了口气，揣抱着怀里的小鱼崽，刚要开口向他们说什么。 却不曾想，方才动了动嘴唇，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来，一阵头晕目眩莫名袭来。 下一秒，她整个人猝不及防昏了过去…… 在栽倒下去之际，人鱼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腰鳍下腹的位置。 第143章 对不起老婆 并不知昏睡了多久，荆未眠头痛欲裂醒来时，意识尚且还很混沌迟钝。 睫毛缓慢翕张，空茫茫地转动了好几下眼珠子。 一时之间也忘了要打开感知能量这回事，只下意识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遍周身环境，想确认自己这会人在哪里来着。 因此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她睁着空洞眼睛把手伸出去来回摸索的模样，被此刻正坐在床前守着她整整一夜的陆敛白注视着。 荆未眠隐隐嗅到了什么，刚要收回手去，蓦地，被那只温厚的手掌扣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荆未眠僵了一两秒，大脑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紧打开了感知功能，赫然被捕捉进入感官画面的，是陆敛白那张英俊沉默的脸庞。 荆未眠状似无事地朝他眨眨眼，慢慢撑坐了起来，巡视着这间布局单调严谨的房间，“这是哪啊？” “戎克战区的后方基地。” 荆未眠尝试着从他手中挣了一下，陆敛白握得很紧，不使劲根本挣脱不出来，她也没跟他计较，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还很好声好气地接着问：“宝宝呢。” “南涯说为了避免王后担忧，先带小予回人鱼国度休养了。” 荆未眠点了点头，仍瞧着她的配偶看。 自从当初在垃圾星一别，时至今日才终于得以和陆敛白重逢见面。 这让荆未眠暂时没有余力再去思考别的，想着要先好好把她的配偶看个够再说。 但就在这时，陆敛白按在她腕骨内侧的拇指指腹轻微剐蹭了两下，像是在竭力克制什么，语气都还是沉静低沉的。 “荆未眠，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荆未眠轻怔了一下，以为陆敛白是因为她只问了宝宝没有问他而闹情绪了，不由弯了下唇。 “唔……有的。” 荆未眠慢慢伏过身体，细手勾住陆敛白的颈脖，微微仰起脸颊，含吻住他薄热的唇，亲了亲，向来清冽的嗓音都变得黏糊了一些，“荆未眠很想你。” 陆敛白一只手还扣着她手腕，另一只手在荆未眠抱过来时停顿了片刻，缓缓撘放在她纤薄的后腰那里。 也轻轻衔住她下唇的软肉，缱绻温柔地口允了口允，这样吻了好一会，才贴着她的唇明显稍微放缓了语调，“还有呢。” 陆敛白在问的时候，那双黑沉的眼眸也正一瞬不瞬盯着荆未眠的眼眶看。 “还有……”荆未眠顺势把另一只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伸进他规整严谨的军装衬衫下摆，往他块垒分明的胸肌那里摸了摸，“也很想这儿。” 陆敛白低哼了声，略重地碾了下她的唇，“荆未眠，我很认真在跟你说。” “我也很认真——”荆未眠话说到一半，陆敛白腕部的手环通讯器突兀地响了起来。 陆敛白垂眸瞥了一眼，刚要摁掉，被荆未眠抓住他的手低声提醒，“万一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你先接？” 陆敛白幽邃不明地盯着她好几秒，最终还是遂了她的意，按下接听。 约莫两三分钟后，陆敛白对通讯那边淡淡嗯了声说，“我知道了。” 挂掉通讯，陆敛白把荆未眠摸进衣摆里的细手轻轻拿了出来，他把放在床边柜上的通讯器拿给她。 “有个战役会议要过去一趟，可能没那么快能回来，有什么事就用这个通讯器打给我，知道吗？” 荆未眠接过了通讯器，发现居然不是全息版本的，反而是语音控制类型的通讯器。 她按着玩了几下，总感觉这像是宝宝戴的通讯器。 不过她乐归乐，还是老老实实配合着陆敛白点了头，“知道啦，你去忙你的吧。” 等陆敛白出去以后，荆未眠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想到自己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心里始终无法完全松懈下来。 但好在荆慈深纯白的那一面有着自己眼睛的能量加持，至少能够与被改造畸化的那一面形成抗衡，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在她的配偶身边养好身体。 想开了这一点，荆未眠很快又躺了回去。 她闭上眼睛睡了一觉醒来，窗外已然天黑，正奇怪陆敛白开会到现在还没回来，感官能量便清晰捕捉到了隔着一道房门外的熟悉气息。 荆未眠神色微变，悄无声息走到窗边，沿着那条窄小的窗口缝隙往外探出能量气息。 果不其然，看到陆敛白正抵靠在长廊外，背对着她。 明明已经开完会回来了，为什么却不进来找她？ 荆未眠微微眯起眼，忽然又后知后觉想了起来。 那会刚苏醒的时候，陆敛白所说的那些话，还有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荆未眠很快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次却没像以往一样直接推开门出去哄人。 相反的，胸腔莫名涌上一股扭拧闷沉的不明情绪，像是酸涨的汁液蹂躏进来，滴滴答答淌了整个心口。 她收回视线，一言不发推开床对面的那道窗，直接恢复成鱼尾形态从基地高楼建筑腾空跃落而下。 荆未眠一路避开巡逻队伍，本想悄然离开战区基地的，但刚绕过演习区域的那一大片护栏网，由于甩尾的动作幅度过大，一时未察，鱼尾侧面的薄软鳞片稍一不慎就被剐蹭划伤。 荆未眠疼得“嘶”了一声，仍然没打算要停下来。 可陆敛白那边很快也发现了异样，并且追上来的速度也极快。 几乎在一两分钟的间隙，一辆越野车疾速横截在她前方不远处，随即是陆敛白打开车门朝她冲了过来。 荆未眠定了定神，嗅闻到陆敛白的气息在靠近，又掉头要向另一方向离开。 结果偏偏被划伤的鱼尾在这时莫名娇气变慢下来，就像是在给她的人类配偶追上来的机会。 等荆未眠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敛白已经冲到了跟前，急促粗喘着，脸上也再没有白天那会的沉静，他手掌牢牢扣住她的腰，嗓音压抑不住地微微发了抖，“你要去哪里？” 荆未眠冷着脸甩开他的手，“还装什么装，不是已经知道我眼睛看不到了吗？” 陆敛白喉咙用力攥动了一下，按住情绪不发，“我是知道了。” 荆未眠也点点头：“没错，我眼睛是瞎了，之所以瞒着你，也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不把你当自己爱人看，因为我觉得这对我而言并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我能用人鱼的感知能量看到你，看到所有一切，所以不想你因为这点小事担心，就是这样，你要生气就生气，要不搭理我就不搭理我，随你怎么想，但我这次不想哄了。” 荆未眠面无表情说完，再次转身要走，但就在下一秒，她整个鱼尾巴被男人的手掌托抱了起来。 荆未眠也不知自己一时之间怎么心情起伏突然变化这么大，也根本冷静不下来，全无过去以往的理智淡定。 她几乎是瞬间恼怒到一口咬住他的胸口，怄气极了的，一声不吭咬得狠重。 企图要把他咬痛了自觉放下她。 但结果并没有。 陆敛白非但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图，反而还抱得更紧了，任由她咬痛他的胸口，低头吻吻她柔软漂亮的粉发，把人鱼抱着哑声哄，“对不起老婆。” 第144章 老婆，等一会再玩。 尽管如此，荆未眠心中那股子怨愤仍然没有完全消解。 虽然并没有使尽全力，但人鱼咬合力毕竟摆在那，就这么一会工夫下来，她把贴在人类胸口上的军装布料都刺破了。 胸肌上明晃晃的两排人鱼齿痕，有血从薄韧的皮肤表层渗出来了一点点。 荆未眠闷不吭声咬了半天都没见男人挣扎丝毫，还反过来用手顺着她肩胛，对着她的额头又吻又哄的。 按照以往的性子，荆未眠这时候就该顺台阶下来，冷静地跟他好好谈一谈。 可事实却没有，荆未眠见他这样没脾气地任由自己闹，弄得好像是她无理取闹似的，心里头的情绪波动反而又扩散了开，抬手推开头顶上那张脸。 狠话已经到了嘴边，但连一个完整的字音都还没发出来，就被“唔”地吻住了唇。 荆未眠恼得扬起手蹼，却在下一秒被人类顺势圈住她的鱼尾抱了起来。 人类的手掌温厚干燥，刚好按在她敏感薄透的腰鳍一侧，被粗粝指腹烫得牵一发动全身，没由来一软。 耳鳍边缘一瞬间红了，连带着刚刚嚣张抬起来的手蹼也啪嗒垂掉回他胸廓那一块位置。 荆未眠颤悠冷冽的嗓音冒着一丝警告意味，“陆敛白，你找死是不是？” “你鱼尾受伤了，我们先回去包扎好吗？” “用不着，放我下来！”荆未眠推搡他按在自己腰脊边沿的手掌，一边冷冷说，“我要回人鱼国度。” 陆敛白沉着眸凝注她几秒，说“好”。 荆未眠微微一怔，这才老实安分下来，任由陆敛白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她身上，把她抱上了停在后面的那辆越野车。 她一路无言，垂着眼睑，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好转分毫。 结果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荆未眠抬头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才发现车已经停在了陆敛白所在的基地楼下。 “陆敛白？” 没等荆未眠发作，她腰鳍一紧，又被陆敛白伸臂过来顺势抱了下车。 并且，陆敛白这回抱的姿势莫名很让鱼羞耻。 荆未眠披着军装外套的上半身俯靠在他肩颈上，他的手掌托抱在她鱼屁股下边，另一只手很小心缠抱着垂落下来的纱鳍鱼尾，像裙摆一样垂在外套底下。 俨然是把她当成鱼宝宝一样呵护揣抱着的。 正好这时有两名下属从另一区域过来，似乎是有什么重要军务要向陆敛白禀报，看到他们经过这次战役官复原职的陆上将扛抱着个粉发美人刚从车里下来，颇为震惊地僵立住了。 反而陆敛白自己本人沉稳从容如常，还把企图从他肩颈那里微微下坠的人鱼老婆往上轻轻颠了一下，沉淡询问：“什么事？” 于是，两名下属全程磕磕绊绊地禀报了事情。 荆未眠趴在陆敛白肩膀上，觉得陆敛白就是故意的、 他明明可以先把自己抱上楼再跟他的下属议事，怎么偏偏就要当着下属的面前抱着她谈正事？ 这像话吗？！ 等荆未眠腹诽完，鱼已经被抱回了基地楼上的房间，陆敛白手里还多了一个医药箱。 他动作轻轻把荆未眠放在床上，曲着长腿半跪在床边，替荆未眠清理尾鳍一侧的创口。 荆未眠这会儿情绪已经渐渐平稳下来，她纤瘦的手蹼懒洋洋撑在床侧，垂着眼尾打量着正在给她处理伤口的人类，时不时故意把纱鳍拨弄过去，妨碍他的包扎进度。 但陆敛白始终没抱怨一声，被捣乱的次数多了，也只是腾出一只手轻轻按住她胡乱摆动的尾尖，低沉哄：“老婆，等一会再玩。” 荆未眠不冷不淡地轻哼了一声。 最终还是不怎么配合地由着人类给她处理好了伤口，她骄矜地捧起尾鳍上缠的绷带检查了一遍，勉强满意。 而陆敛白仍然半跪在床边微微抬头注视着她，因为怕烫到她，温热的手掌只是虚虚地扣握着她很细的手腕，终于开口解释。 “我没有要跟老婆生气，也没有想要不搭理老婆，那会在门口外面没有进来，是在反思我自己。” 荆未眠不动声色垂眼看他：“反思什么。”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没有保护好老婆。” 就这么低哑平静的一句话，荆未眠心里头一瞬间哑了火，她唇瓣抿紧，好半晌才挤出声音来，“跟你有什么关系，也没人伤害到我，眼睛是我自己要……” 她话还没说完，感知能量又捕捉到一点血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敛白衣衫沾的不是她尾鳍的血，而是他自己的…… 荆未眠吸了下鼻子，打断了刚要问她话的陆敛白，出声命令：“衣服脱了。” 陆敛白沉默。 “快点。” 陆敛白只好抬起一只手，刚刚解开到第三颗纽扣，荆未眠像是没耐心等他脱完，又忍不住直接拽住他微敞的立领带着他整个人拉了过来。 陆敛白被迫俯靠过来，又生怕压到她鱼尾似的，修长手臂分别撑在她身侧两边，黑眸幽深地盯着她眼尾若隐若现、柔和均匀的粉色鳞片。 荆未眠浑然不觉，手蹼扯开他衣衫两边，果不其然摸到了胸口那里明显变深的两排人鱼齿痕，还在往外渗血。 荆未眠的手蹼按上去，陆敛白确实很能忍，饶是如此，仍一动不动任由她碾按，只一双垂低的眼睛仍然落在她身上。 “不痛吗？” 陆敛白那张冰冷脸庞明明生成不了什么生动的表情，甚至声线也一如既往平稳持重，可说出口的话却撩得荆未眠瞬间卷起了粉红的尾尖。 “只要是老婆给的，我都喜欢。” 荆未眠眨了眨眸，跟撑在身上的她的人类配偶对视了片刻，手蹼化出了疗愈精神力，为他抚平了伤口。 出于好心，刚想要再帮他把被自己扯得凌乱的衣衫领扣重新整理系好，结果下一秒，陆敛白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健壮身躯俯身压了下来。 荆未眠本要顺势用鱼尾攀上他身体的，但微微弓起的腰鳍一时不察被陆敛白伏靠过来压到了一下，些微的痛感袭来。 这在正常情况下本也没什么，但荆未眠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本能就立刻抵抗地推开他的腰腹。 陆敛白眼神幽暗迷离。 “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