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女配被迫躺平了》 第一章 矜贵霸总(1) 秦暖,女,二十一,孤儿,靠社会救济读完大学,社畜一枚。 终于,高强度的工作和频率让秦暖一觉睡去,睡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各项数值更新完毕——” “aaa智能助手启动——” “哔——” 机械冰冷的语音系统环绕周围。 秦暖发呆地保持坐地姿势,好不无聊的等面前一个金色光圈不断的旋转。 两分钟后,那光圈停下,像是一个生命体,飘到秦暖面前:“人类,欢迎来到拯救男配学院。” 它微微诧异,总觉地面前的人过分平静。 对此,少女悠悠扫了眼,眼皮却懒洋洋的耷拉着,“挺好。” “......”aaa觉得她在敷衍自己。 “总之,数据显示,用户原本的生命体意外停止活动,受到宇宙总机的指示,用户可完成拯救男配学院的学分赚取任务,维持生命。是否接受任务?” aaa没有起伏的机械声线说完,两个金色的小球飘在秦暖面前,一个写着“是”,一个写着“否”,等待她的选择。 “我在原本的世界已经死了吗?” 她用手指转着两个金灿灿的圆球,对面前的情况一点也没有意外。 aaa负责回答:“是的,但用户放心,只要完成任务,修得学分您就能继续保持现有的生命体特征。” 秦暖大概了解了。 所谓的学分则是进入每本小说的世界中,完成那个世界拯救男配的任务,每个世界根据最后的完成度评分,只要最后修得一定的学分,系统会让自己再选择一个世界自由生活。 她本是孤儿,生活不过是本能,既然已经死了,何必要继续轮回完成任务? “如果用户选择‘否’,用户也将根据原世界的死亡方案计划,入黄泉、喝孟婆汤进入下一世,用户确定吗?” aaa的回答让秦暖准备按“否”的手停顿。 她犹豫了。 进入下一世,带着清零的记忆,但生命却还要再次经历。 如果是这样,似乎选择修学分更有意思。 秦暖想了想,手腕转移了方向,按下了“是”。 “欢迎用户成为拯救男配学院第位学员,三秒后进入任务世界,3、2、1......” aaa的效率极高,没有给秦暖任何反应,一阵强光之后,秦暖消失在原地。 混杂着浓重酒味的包厢,横七竖八歪躺着的少男少女,对面房间传来疯狂摇滚金属的声响,还有......她此刻的头痛欲裂。 秦暖伸出手狠心拧了自己的大腿,因生理反应,眼泪瞬时盈了眼眶。 唔,好疼! 眼前还存在着眩晕感,她还未努力站起身来,便又被一个纤细的手腕重重拍在了肩上,红色沙发上穿着吊带热裤的少女迷糊嘟囔:“秦......秦暖,我们......接着喝啊......” “......”?? 秦暖秀眉朝向眉间拢去,不解。 这个女孩子......确实叫的是自己。 她胡乱抓了把头发,开始在心里呼唤aaa:“任务是什么?” aaa非常愉快的表示:“每个世界的任务都是一样的,拯救男配,等到合适的时机,系统会自动评分,您要拯救的对象马上发送。” 很快,脑海中传入她现在所在的小说世界资料。 aaa贴心的说,因为秦暖第一次接受任务,所以挑选了一个现代世界,运行模式和秦暖原本世界差不多,小说叫《总裁夫人闲不住》。 男主顾恒,女主穆婉含。 顾恒是顾氏集团公子,标准富二代,和穆婉含大学相识、相知、相恋,只因穆婉含出身农村家庭,故而顾家长辈们不许,穆婉含拼着一股劲儿跑到顾氏集团死对头——许氏集团,成为一名基层新人。 许淮安为许氏集团大少爷,已娶妻的事人尽皆知,穆婉含借许淮安给予的平台一路成长为许氏集团无可替代的优秀员工,甚至是许多集团竞相争取的人才。 许淮安后期与家中妻子和平离婚对女主展开霸道总裁式的追求,在男主、女主、男配虐恋狗血的剧情推动下,配角许淮安成为三角恋中的失败者,离开z国,而男主顾恒与女主穆婉含举办盛世婚礼,完美结局。 经典总裁文,秦暖淡然的将醉酒女孩的手从身上拿开,“我是哪个角色?” aaa忽然嘚瑟:“本机安装的系统是宇宙总机最新版本,所以给用户安排的角色身份都是正常的,角色信息已传入,用户可自行阅读。” 没aaa想象中的兴奋,清眸中甚至产生一丝怀疑:“你们安排的角色还有不正常的吗?” “隔壁系统的女用户,因为任务世界的角色是男配养的一盆花,呆到男配去世,任务进度还没完成一半。” “隔壁的隔壁系统,版本还是初代,用户是男配头上的一根头发,现在天天不务正业和系统一起搓麻将,荒废系统人生啊!”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系统......” 流光围成的金色光变幻成不同的形状,不难听出它在一众系统中的优越感,秦暖尝试想要抓住在空中的金色流光,却从她指缝间流去,半分也捉不住。 “我运气还是好的?” “那是自然!” 秦暖不再说话,看起她此刻身份的介绍。 巧的很,正是许淮安那位出场次数为二的小娇妻——秦暖。 第一次出场,一句话描述:“许淮安比秦暖大八岁,二人商业联姻,秦暖十八岁上大一的时候就和许淮安结婚,他的妻子霸道骄纵,作天作地,让他觉得在照顾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第二次出场,一句话描述:“他们离婚了,秦暖很快找了个小白脸包养,花天酒地,最终酒精中毒,凌晨去世。” 近乎为0的存在,妥妥的背景炮灰,秦暖很快接受。 而这次的拯救对象,正是许淮安。 aaa接着道:“本次任务的考核标准为,让男配避免和女主的感情纠葛,同时与女配生活的幸福值拉满。” 至于幸福值的评判,一概没说。 消化着脑海中的世界设定,还不待她调出原主秦暖的记忆,包厢的门已然被推开。 抬眼望去,是一个男人。 准确点,好皮囊,好身材,好清冷的帅男人。 白色高领的衬衫,没有一丝折痕,黑色西装裤衬出一双大长腿,身材比例完美。 只是,此刻男人皱眉,对这个地方很是反感。 秦暖茫然地与他四目相对,他打量了自己一眼,黑眸沉寂如水,清冷的面容带着不耐。 “许淮安?” 第二章 矜贵霸总(2) “许淮安?” 她脑子里迅速划过什么,零碎的记忆,拼贴的片段,任性暴躁的女孩,还有和面前长得一样的冰冷男人。 想问的话还没说全,男人迈步走来,穿过满地东倒西歪的空酒瓶,还有十几包烟盒。 “彻夜不归?” 冰凉的声线,公式化的问候,秦暖竟觉得很熟悉。 许淮安冷寂的黑眸让她感到强烈的压迫感,仿佛困于一个小房间中,不能够动弹。 于是,机械地摇头。 并不,我刚来的,你信不? 没有留给秦暖解释的机会,许淮安修长的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果断拽走,离开了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少女面色扭曲僵硬,被他拽着的地方捏的生疼,又不敢吭声,生理性原因涌上来的泪只得一路仰望着金碧辉煌的会所憋进去,这具身体太娇了。 许淮安按了车锁,车库中黑色华丽的车子很听话响了声,秦暖也被生拖硬拽到了副驾驶上,手腕处红了一圈,隐隐泛青。 “你把我捏疼了。” 她仰着头,微微的蹙眉,看着许淮安,这具身体名义上的老公。 秦暖这才有了进入世界角色的真实感,十九岁还在上大学的年纪,一年前已嫁为人妻。 许淮安俊美刚毅的脸上和记忆中的一样冷静,淡淡扫了一眼她的手腕,没吭声。 明明是最亲密的人,二人的相处之道却很诡异,男人的压迫感很强。 等许淮安系好安全带,车子点了火,终于说了一句话。 “安全带。” “哦,对不起。” 她默默系好安全带,没注意许淮安眼底诧异的表情。 一路上,秦暖整理着脑海里一幕幕如电影般的回忆。 c市秦氏集团的千金,上有一兄长,父母健在,原主和家里的关系都不好,只因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任性霸道,混成了纨绔模样,如果没有家里为她铺路,连一个大学也读不了。 父母为了让自己女儿有个不错的学历,硬是用钱将原主砸进了离家较近的大学,师资力量也是不错,如今大二在读,国画专业。 秦爸秦妈想着将其送进去,好歹混个文凭。 事与愿违,原主没有按照秦爸秦妈理想型去发展,印象里只有各种吃喝玩乐。 但小姑娘绘画底子不错,平时兴致来了也会接一些画稿,打发打发时间。 和许淮安这个老男人是商业联姻,许淮安比原主大八岁,如今二十七,许氏集团大少爷。上流圈子的人皆知晓许氏和秦氏联姻,但一年来从未见二人在公开场合露面,许淮安对此解释为许夫人忙于学业,不便过多出席。 秦暖内心翻白眼,没有忙于学业,是某个男人在新婚当晚说二人的生活互不干扰,也不要涉及彼此过多的生活圈子。 纵然已为人妻,可是结婚一年,俩人从未同房,原主依旧放纵自己灯红酒绿的日子,许淮安也忙于公司执行工作狂模式。 秦暖受不了大学里四人间的狭隘空间,让人办了走路手续。 许淮安对秦暖唯一要求,便是原主必须十一点之前到家。 想来还是觉得小妻子是个学生,定了个家规。 “我想,该说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停至别墅区,熄火,许淮安松了安全带,未下车。 封闭的空间,旁边坐了个冷冰冰的男人,秦暖很不适,她二十三年的世界中可没有谈过恋爱,现在直接结婚了,跨度还挺大。 声音出口便是小姑娘的那种温软:“对不起,醉了没注意时间。” 她第一次没有跳起来摔门而走。 面对突如其来的道歉,许淮安沉默一瞬,他以为小姑娘会和以往一样和自己吵闹不休。 “当时大家玩得太嗨,我喝了不少酒,现在胃里有点难受。” 小孩岁数不大,喝的度数倒是挺高,秦暖胃里翻江倒海,有点想吐。 见男人还没吭声,她等不及了:“能先下车回吗,我真的难受,想吐......呕......” 说到最后已经是推门而出,弯下腰干呕出声,许淮安连忙从秦暖这难得的乖顺中清醒过来,下车时拿了瓶水,又递出纸巾让她擦拭。 秦暖抬眼看着身旁处事周到的男人,便宜老公人还怪好哩。 温水下肚,暂时抚平了不可抗拒的生理反应。 “以后我会准点回来的,我们之间的承诺仍在,你放心。” 女孩儿有些蔫儿,缺少睡眠让她浑身疲惫。 褪去了往日只会尖叫和疯狂的暴戾,许淮安一路憋着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以后别再喝这么多了,你的胃受不住,回去后我让张嫂给你熬碗醒酒汤。” 他的确不喜欢秦暖,却也会尽力做好一个丈夫应承担的责任,除了性生活,物质上许淮安从未亏待。 “谢谢。” 秦暖应声。 她今晚礼貌的过分,男人对此归结为小孩子是真喝酒喝坏了,并决定今后一定要管着她不能这么喝。 “走吧,先回去。”许淮安面无表情,身体却很绅士地从车里拿了件薄衬衫,为她披上,环着她整个肩膀,带着人稳步向前走。 感受到手臂上方传来的温热,秦暖此时才得以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穿着。 黑色抹胸,套着轻薄真丝外衫,玲珑美好的身材一览无余,恰好卡在臀缝的短裤给人“性”的暗示。 秦暖:...... 方才晕乎乎地还没注意,现在走一步都觉得没穿裤子的难受。 她满心窘迫,没敢抬头,只能借着男人的力软乎乎地走。 回到别墅中,灯依旧亮着,张嫂也一整晚没睡,等着许淮安带着人回来。 秦暖背手挡住少的可怜的布料,想要善意地笑,这个情况下又实在憋不出来,最后呈现出半笑不笑的委屈表情:“张嫂。” 张嫂五十来岁,相貌和善,是许宅那边的老人。张嫂平日里对原主一直很好,希望两口子甜蜜幸福,只是原主太闹腾,家里一直是鸡犬不宁,两方大家长们也是头疼不已。 找了一个洗漱的借口,秦暖先行上楼一步,留下许淮安嘱咐张嫂给她弄醒酒汤。 凭着记忆找到房间,秦暖关上门,很快钻到了浴室里,打开花洒,洗去一身熏人的酒味和烟味。 镜中还是秦暖原先的样貌,明艳大方,只是卸去浓妆后多了一丝熬夜的疲惫。 原主和许淮安虽然互不干涉,但由于大家长们时而“登门检查”,俩人还是默契地住同一房间中。宽阔,敞亮,黑白灰的主色调十分干净。 很大的衣柜中,左边是许淮安单调精致感的西装,右边是原主性感亮丽的衣裙。 洗好出来,秦暖换了一套纯棉雪色睡裙。 整个身子软在大床上,好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穿书前,她整个二十一年的人生除了学习就是工作,没有什么娱乐爱好,每天所想的不过是什么时候交房租、今天吃什么、晋升又是无望这些普通人的日常。 秦暖呆呆看着上方空荡的墙,她现在似乎很有钱。 “aaa你还在吗?” “在的,宿主。” aaa声音欢悦,它的宿主真的非常有敬业精神,刚休息好就开始要询问拯救男配任务啦~ “所以,我现在有多少财产?” “......” 第三章 矜贵霸总(3) “所以,我现在有多少财产?” “......” 确定得知自己现在很富有,甚至不用工作也能有花不完的钱后,秦暖连着夸了好几句:“aaa你真是一个好系统!” 金色流光不断闪烁组合,似很骄傲。 疲惫卷遍全身,少女不再多想,沉沉睡了去。 许淮安端着汤进来,看见的就是小姑娘懒散随性软在床上的样子。她的呼吸很平稳,两把小扇子样的睫毛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伴着熬夜产生的黑眼圈格外显眼。 放轻了脚步,到底还是没叫醒熟睡的人,许淮安转身离开,明日醒来温好了再喝也是一样。 许淮安洗漱干净,抱着斜躺的秦暖歪正了身子,伸手将一旁的灯关上,房间内陷入一时的黑暗,在灰暗的房间中能看到许淮安拉上被子的动作。 旁边的人安静地像个瓷娃娃,想起她今晚乖顺模样,许淮安心里宽慰许多,希望她是真的懂点事情,别让人天天操心。 床足够大,平日里秦暖和许淮安井水不犯河水,中间隔得还能再睡俩人。 如今,仍旧是楚河界限分明。 一夜,二人相安无事。 等到秦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九点,旁边人早没了身影。 aaa已经忍不住告诉她昨晚睡熟后,许淮安亲自抱了她! “然后还做了什么呐?” “然后他关灯了。” “......那这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秦暖望着只有自己看得见的金色流光,面无表情收拾好牙刷。 “看似是一小步,实则是攻略成功的一大步诶!” “倒也没错,涓涓细流积少成多、积小成大,汇聚的力量迟早会让这段感情产生质变。” 见宿主如此意志坚定、目标明确,aaa也贡献自己的力量:“许淮安已经在公司了,宿主不如一会儿做好便当送到公司,这样一定会在他心里留下加分印象的!” “嗯嗯!”秦暖高度配合,换了一套艳丽但较为安全的红裙,随手从抽屉里拿了一张卡,喝完张嫂温热好的汤,转着车钥匙,潇洒出门。 “在此之前,咱们先去商场买些衣服。” 衣柜里原主的衣服她实在穿不出去。 别墅车库里一排炫酷跑车,原主最爱。 秦暖驾驶着一辆较为低调的车,驶出别墅。 她是考过驾照的,刚巧,原主成年时也考了下来。 汉城,是市中心最奢华地带的商场名字。 除购物、娱乐、餐饮的常规服务外,汉城同样提供室内主题公园、科学实验中心、滑雪赛道、溜冰场、游泳池所等所有项目设施,是c市集中的商圈中心,秦氏集团的其他业务在汉城这里也有扩展。 大包小包的衣服自是有专人送到住宅区的,秦暖独身闲逛,在美女导购们的热情推荐下买了不少心仪的服装,绕商场时支付了个原味儿的冰激凌,选了两盒不同的奶油小蛋糕,顺着目光看到了最近宣传的一部电影,出于体验新世界的愉快感,手机选好场次和座位,一边咬着小勺子上的甜奶油蛋糕,一边等待入场。 人皆有放纵享受的时候,看完电影经过一间书店时,挑了几本她感兴趣的漫画书,心满意足的回家。 此时,不过下午两点。 见她吃饱喝足逛开心后,aaa这才开口:“宿主,我们什么时候去许淮安公司?” “去公司做什么?” “送便当哇!” “哦哦,不用担心,我看电影前已经在手机上点了外卖,应该已经送到了。” “......?” aaa想象不出来总裁吃外卖的画面。 只觉得早上宿主的高度配合完全是在敷衍自己,系统的cpu此刻哇凉哇凉的! 许氏集团,阳光从百叶窗缝隙中透出,洒落满地,为办公室添了一丝暖意。 赵熙耐心等着座位上的大老板签字,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桌侧上的东西。 那精致的纸盒里摆放着两块看着就很贵的蛋糕,旁边还有一盘带着外卖订单号的水果拼盘,五颜六色的水果摆放整齐,下面还铺着一浅层碎冰。 最吸晴的还是那束紫粉色、系着亮闪丝带、挂着红色爱心卡片的优雅花束。 隔着些远,上面的字未能看清,赵熙没忍住地倾身往那边靠。 “把这些定下来的项目尽快分配落实,总控那边的事情需要盯紧点,另外关于......” 许淮安合上文件,随即翻看了下今日的行程,有条不紊地将重要事情交代下去,他将节奏把握地很好,不紧不慢,松弛有度,能够让总助赵熙听清每一条注意事项。 赵熙应下,拿回签好的文件,“不经意”地移到靠近鲜花、水果、蛋糕的一侧,脸上的憨厚笑容就没停过。 赵熙跟在总裁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老板的办公桌上出现过这些零食蛋糕。 “许总,咱们食堂师傅前几天刚进修回来,新研制了不少菜式,您说巧不巧,水果拼盘师傅们也学了!那摆盘,那食材,那新鲜劲儿,您要是尝尝绝对错不了!我看您这桌上的水果摆着漂亮、大方、美观,这样式也能给师傅们参考参考,学无止境的嘛!” 赵熙想问什么许淮安哪里不知道,想到这是秦暖第一次差人送东西到公司,新奇之外尽是疑惑,怎么就突然转性呢? 他询问有两个侄女在读大学的赵熙:“你说一个小姑娘,平时有点任性,但突然变得乖顺了,会是什么原因?” 赵熙可太会这道题了! “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没敢说。”他家那俩侄女就这样!一犯错就装乖、装巧。 “会是什么程度的错误?” “那这就看乖巧到什么程度了,根据我观察得出,这越乖巧、越安静、时间保持地越长,说明这犯的事儿越是不能让人知道,面儿上能静悄悄地,背地里不知在做什么妖。” 许淮安不是没想到这种可能,被人这么直白地指出,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按照秦暖以往的表现,这两天的表现确实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啊。 大总裁突然觉得她乖巧地很让人头疼。 第四章 矜贵霸总(4) 将车停至车库,欢乐少女进了客厅。 “夫人,您回来了?!” 张嫂瞪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往日夫人都十点过才回来,望了外面明亮的天,还有墙上的时钟,这才......三点? 秦暖换了鞋,把五颜六色的漫画书放在置物桌上,揉了揉手。 “嗯。”她点头,自己不过是去商场买些东西罢了,暂时也没想好能去哪里玩。 还是第一次见小夫人拿书回来,张嫂笑了,“我给夫人做了最喜欢的酱排骨,夫人稍等,马上给您热来。” 和秦暖一样,原主也喜欢吃酱排骨,今早秦暖还特意问了下午吃什么,张嫂一直有给她备着。 “谢谢张嫂,晚些再热也行,我先上去,饿了再和您说。” 想了一下,秦暖觉得酱排骨真的挺好吃的,只是中午她吃了蛋糕还撸了烤串,肚子已经撑不下了。 现在不用承担任何的学业压力,也不用辛辛苦苦当个社畜,该吃吃该喝喝,秦暖不想浪费这么一个任性恣意的机会。 她勤勤恳恳工作,踏踏实实做人,她值得! 等许淮安疲劳一天晚上归家时,便是看到换好睡衣的小姑娘,盘着腿坐窝在沙发里面,因电视台里的综艺节目笑得好不快乐。 少女舒适惬意的调整姿势,长于肩的卷发带着几丝的潮意,桌上是张嫂喜好的水果,一颗葡萄咬下去,果肉多汁感在嘴里爆开,她满足地晃悠身子。 “夫人,这葡萄是果园那边现采送来的,工人们测试过,这一批的含糖量很喜人,您喜欢明天我让人再送来些。” 透明玻璃盘子里,里面紫皮的葡萄个个都是大的,随便拿起一个都是甜到了心坎儿里。 “每天的水果都是果园那边送来的?” “自家产业,吃着干净放心,也不费事,您之前说想吃樱桃,果园那边前天刚送来了品种的单子,等会儿拿来您看看,喜欢什么咱们就种什么。” 好乖乖,神仙日子! 不用考虑别人喜不喜欢,只需要张张嘴,下面的员工便已经开始策划、整理、执行。 秦暖默默塞了颗葡萄,心里念了几遍勿忘初心的话,让自己清醒点,克制地感叹富贵迷人眼。 “我家小孙女也喜欢这个女演员。” 张嫂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娇俏少女,眉眼中含着温柔,想到了自己的小孙女,“每周都准点看她的节目,说她十五岁就出道了,现在已然成为了国民女神,是个事业型的女性,只是都快二十八了,还没谈个恋爱。” “这样挺好的,二十八岁还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拥有一份成熟的事业,羡慕。” 秦暖感叹,原主嫁人真的太早。 不到二十的年纪,按照正常的成长轨迹,应该还能谈几段深切的恋爱,在更宽阔的世界中遇见不同却同样有趣的人。 许淮安已经不动声色地换好鞋,听某人碎碎念叨,有关现代女性的独立与职业规划被她好一顿深入分析。 羡慕? 因为嫁给自己委屈了她吗。 秦暖没听见张嫂回话,疑惑望去,发现张嫂正端然地站在一边,而她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了许淮安。 “......” 登时空气安静。 塞进嘴里的葡萄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如泓清水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秦暖缓了缓情绪,终于又浅浅抿着唇,扭转过头,看着综艺节目插入的广告。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不是听到自己说的话了? 不过想到自己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也就放平了心态。 “张嫂,你先去休息吧。” 许淮安揉着眉心。 张嫂一走,整个客厅寂静无音。 明明是初夏季节,她却觉得身上有点冷。 男人举步,坐在了秦暖并排的沙发上,秦暖默默盯着屏幕。 “其实,也不用美化自己没走过的路,一心谋求事业或是真诚对待家庭,各有裨益。”谁会因为住大别墅而觉得捆住了翅膀! 脚趾一缩,像极了强行挽话的模样。 “躲那么远做什么,还要不要吃葡萄?” 她一定是瞒着自己有事,他还没说什么,小姑娘就已经给自己把话圆了回来,滴水不漏。 “吃!” 秦暖吐籽,许淮安习惯地将垃圾桶向她坐处推,没有一点儿大总裁的架子。 秦暖想要漱口,许淮安早已提前预判,挑了几瓶平常她爱喝的放旁边。 秦暖刚要开口说话,许淮安更是先她一步:“今天的蛋糕很好吃。” “是树莓抹茶,它的奶油很软绵,还有一丝青草香,汉城一楼那家新开的店,我自己也买了两个,总计打了七折,走的时候还办了一张卡,你等等,我找来给你看,它家卡蛮好看。” 提起美食,秦暖眼里都在发光。 她不想压抑自己的想法和本身的性格,她可以尝试拯救男配,带给许淮安爱情应该有的感觉,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要维持原主的脾性,活成剧本里一板一眼的人设。 另一只拖鞋不知道刚才被踢到哪儿去了,秦暖也不娇,单踩一只也能蹦跳地去翻自己的包,找出一张带粉色细闪的卡。 “里面还有200块钱,以后用它买会更划算,而且还能累计积分,年底可以去领取vip小礼物!” 卡面在许淮安眼前晃悠,少女细腻的手腕在那一闪一闪中都衬出些粉嫩。 小姑娘献宝一样热情洋溢地回应,许淮安见她如此表现,心里直突突。 赵熙的话不断在他脑子里盘旋,面上静悄悄,背地在作妖。 结合秦暖平常嚣张跋扈的画面,许淮安终于不再自我内耗,直白开口:“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许淮安定定看着她,平静的眼神无比通透,震得秦暖眼皮儿一跳。 “我最近挺安分的啊......” 她绞尽脑汁搜寻原主的回忆,除了昨天晚上喝酒没回家外,除了上个星期和金家那位大小姐打架外,除了上个月被大四学长告白两个人一起约会外,除了...... 等等,上个月被大四学长告白、两个人一起、约会? 读取这段记忆的某人面色一瞬呆滞,娘耶,好像,婚内......出轨? 第五章 矜贵霸总(5) 《总裁夫人闲不住》以女主穆婉含为视角展开,围绕爱而不得、爱而不能推进剧情。秦暖这种炮灰女配,甚至于连外貌也未进行着墨。 如今翻看回忆,秦暖觉得事情棘手。 她略微忐忑的心思被许淮安看透,二人之间静得沉默,只有电视栏目里还传来欢声笑语。 “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不知道怎么说。”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没有主角光环,也没有了不起的金手指,这是小说的世界,同时也是自己置身的真实世界。 记忆中原主没和学长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只是单纯寻求刺激保持暧昧关系。 秦暖不想对原主的行为进行批判和评论,但这种做法无论是放在哪个世界也都不占理。 考虑到小姑娘的情绪,许淮安收着耐心询问:“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是好是坏?你一个人可以应付了吗?” 他不理解什么事能让一个人完全变了性子。 咦? 少女漂亮的眼睛闪了闪。 所以许淮安还不知道学长那件事? 见状,这才安了心,没有了约束与不自在。 她撒谎的技术不高,也没组织更好的语言回复,弱声弱气道:“说大也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影响,我可以处理好的,你别担心。” 忽又想到什么,连忙补了一句:“不管你怀疑我什么......能先别和我哥哥说可以吗?” 想到记忆里那位爹系的哥哥会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秦暖暂时还不想面对。 她一身弱骨却一脸不配合,许淮安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 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另外一只拖鞋,给她穿上。 “我什么时候和你哥哥说过这些事情?只是我们既然结婚了,对外便是秦氏和许氏两个集团的事情,你的一举一动会被无限放大,如果真做了什么,我会替你处理,你既然不想说,我只希望你能顾念一点双方的大家庭,不要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秦暖再三做了保证,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表示自己可以处理,一定维护好小家庭和大家庭,让二人的生活甜甜蜜蜜幸福美满。 许淮安无奈,“你能让我少担心点就好。” 气氛在秦暖的鼓动下再次热切起来。 虽然许淮安对这段商业联姻并不上心,但他对原主也是尽到了一个丈夫最基本的义务,赚钱养家,相敬如宾,也未曾出轨,原着中他也是和原主离婚了才正式追求穆婉含的,在此之前,作风和人品都有保证。 《总裁夫人闲不住》中,女主穆婉含如今大学毕业一年,刚进入许氏集团两三个月,现在只是一位透明新人,接触不到许淮安。再过一年,等女主开始上手项目,漂亮地完成业绩,剧情的主线部分才会正式开始。 摇晃着腿,她心里已经有了一番打算,和学长的暧昧该到此结束了,她可不想日后东窗事发惹上一身腥。 秦暖想着,没注意到许淮安已经看了她有一会儿了。 睡裙下摆是松散的波浪,在她身上衬得人纤细柔软,两只细弱白皙的腿盘在裙下压着,露出来的部分却是白的扎眼。 思考中的小人儿眉眼低敛,乖巧安静。 许淮安上楼前,对她道:“明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陪你。” 大总裁觉得小姑娘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又不愿意告诉自己,想来也有这段时间忽略她的缘故,趁着近期有空,他也愿意带她出去转转。 这倒是将思考中的少女拉到现实来了,她正在想怎么在许淮安喜欢上女主穆婉含之前增加夫妻好感度呢,没想到许淮安能主动投递橄榄枝。 可喜可贺! 秦暖果断答应,二人最终定了明日去c市郊外的一处温泉。 南湾温泉一行是许淮安和小娇妻难得的二人时光。 只是某个小娇妻一反常态,三番五次在温热的水中和许淮安肢体接触,虽然以夫妻关系来说这没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想错了,总觉得秦暖是故意接近自己。 aaa激动的金光在空气中劈里啪啦蹦出烟花:“把握节奏,看准时机,冲!” 它吵得秦暖头疼。 “冷静点,一步步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问aaa:“我和许淮安办事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消失了?” “保护用户隐私是我们的出厂设置,到时候系统会开启屏蔽模式。” 它们的安全功能一向是最强大的! 秋冬的温泉驱散寒意,夏日的温泉则是含了一颗薄荷糖,舒凉同一阵风从每一个散开的毛孔中透出来,让人幸福的叹气。 他们所处的是一处以云水为主题的客房片区,据说庭院内的泡池富含微量元素,不仅对身体有益,对于女人而言还能起到美容养颜的功效。 粉墙黛瓦的建筑设计中,秦暖晃悠悠带着目的朝许淮安方向游去,她今日准备的是一套真丝的薄裙,在水里晕开了衣摆,水面波纹晃荡而散。 细嫩的手臂展开,没任何顾忌的从后环住男人的腰间。 不等许淮安觉得她疯了,秦暖自己就忍不住红了全身。 初次攻略,有点害羞。 但都是夫妻了,应该不算特别过分吧。 她确实也不敢更过分了。 “......”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许淮安猝不及防。 搭在腹部柔软的小手烫的要命,热度一寸寸渗进他的五脏六腑,当即转身将人推了出去。 空气中是汤匙浅白色的热气,蒸得人脸发红,做了坏事的小姑娘露出一抹羞耻的神色,眼神虚虚的飘:“就是......你身材太好了,没忍住。” 说完顺势朝他穿着短裤的下半身望去,在许淮安暴走的边缘赶紧收回视线。 不怪她啊,良辰美景佳人,平常男子再怎么样也会有所为的,许淮安一进来就在隔边泡温泉了,自己不主动点,感情怎么升温。 南湾一行结束,秦暖和许淮安坐在车里,二人谁也没吭声。 为了打破这过分尴尬的氛围,秦暖拨了许家爷爷的电话,并说了和许淮安刚泡完温泉的事情,老爷子在另一边笑得合不拢嘴,还让二人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尤其让许淮安不要工作太紧绷了,也要抽出时间陪陪孙媳妇。 也许是温泉泡得让人浑身通透,秦暖向后倚着,浑身呈放松姿态,蓬松的发顺着车窗外略来的风飘起几缕。 许淮安偏头望她一眼,小姑娘正歪头和他对视。 “爷爷说让我们多在外逛逛。” 声音软极了,也不知是温泉的效果,还是她这两日的乖巧,许淮安生难得放软了语气:“公司最近游戏开发新的板块,需要有人盯着。” 没等到秦暖回话,他又补道:“你如果有想去的地方,就找朋友陪你去。” 刚说完,想到那日酒吧里的乌烟瘴气,许淮安不禁蹙眉。 她交的朋友似乎不是那么合适。 秦暖弯弯眼,笑:“我没有朋友。况且明天准备去趟学校,没那么多时间出去,等下次你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去。” “好。” 第六章 矜贵霸总(6) 国画专业不是热门,但在中国本土却有天然优势,在艺术馆、园林、画院、出版、游戏等行业都能谋求一份不错的工作。 山有山的磅礴,景有景的雅致,国画的学生着墨将这一切落在一尺面上,从勾线开始,画不尽一句诗词的美。 美术学院处于林园之间,周围平铺大片草坪,林立其中的教学楼是经过设计的典雅。一路经过走廊,宛如缀入艺术云端,没有一处是被浪费的景。 处处好风光! 她好爱! 秦暖抱书穿梭其中,眼花缭乱地看不完,重回校园的感觉让她几乎是小跑到教室的,找了一处靠窗较前的位置,从这里能看见外面伸展出的枝桠以及上面灿烂的花。 美院国画系的年轻人穿着自有风格,秦暖身边坐下位娇俏女生,她刚欲给人打招呼,女生从包里翻出一个漂亮的礼盒和一封信。 “秦暖,这是舞美设计的沈轻学长让我带给你的,你这几天都没来学校,沈轻这一个星期一直在问我你的消息,你把他删了?” 女生头发上绑着五颜六色的漂亮丝带,看起来神似娇孔雀,秦暖听她熟稔的态度,很快想起来这位是她大一时接触过的舍友。 女孩性格大大方方,曾一起吃过几顿饭,后来秦暖办了走读的手续,加上经常不来学校,两人才渐渐少了沟通。 宁橙橙是个话多的,看周围现在还没什么人,小声道:“金秋知道沈轻给要给你送礼物气的不行,我听人说她最近要找你麻烦,上次你俩就因为沈轻打了一架,这礼物,你要不别收了,不然后面少不了闹腾。” 金秋,c市金家大小姐,是个有脾气的,秦暖小时候和父母参加晚宴见过她几次,二人本来没什么接触。 上了大学,俩人都是因砸钱送进来的,一个商学院,一个美术学院,本来也没什么接触。 不曾想都被沈轻眯瞎了眼。 “她先找人拦我,又一直在旁边叭叭,打完了还跑去找沈轻告状,现在送个礼她又要来?” 秦暖乍舌,打架自己可不行,打不过。 宁橙橙掏出书,随手在翻:“她嫉妒呗,你只要一来学校沈轻就黏过来围着你转。” “那是我愿意的吗......” 话才出口,秦暖闭了嘴,原主是挺愿意的。 许淮安是个工作狂,不是上班就是上班的路上,极少和她有机会像夫妻一样的相处,真夫妻也变得貌合神离。 原主有19岁的年轻人对爱情的追求,许淮安的好带有责任性质,她想要的情感是热烈而纯粹的。 许淮安给不了她。 沈轻他不富有,甚至连原主喜欢的一只包也买不起,但他在最开始出现在视野里,炽热地发亮。 她不来上课,沈轻帮她整理好每节课的笔记;她喝酒蹦迪,沈轻陪她从第一场至下一场;她任性无礼,谁也不放在眼里,沈轻替她给别人道歉。 他就像一场绵延的雨,润物细无声,让小姑娘的心发出芽儿,开出花。 秦暖对记忆里年轻人的温柔与痴缠无动于衷,这样的爱很廉价。 爱具有底层逻辑,最常见的便是“收支平衡”。 她想起自己23年过往人生,因为面相较好也被人追求过,那些人给出筹码,或是在了解自己贫穷事实后转身离开,也有人认真,但也随时间的流逝消磨殆尽。 谈恋爱就像两个齿轮,需要对比契合程度。 秦暖承认,门当户对,势均力敌是最优的搭配。 爱非纵容,亦非苦难。 秦暖和宁橙橙说:“我和沈轻只是同学关系,以后他再找你送东西就拒掉吧,这两样我下课还给他。” “你想通了就行,之前就和你说,沈轻没你看到的那样好,要真一心一意对你,怎么能和金秋纠缠这么久。” 宁橙橙推来一本小册子,眉毛轻挑:“喏,这几天的笔记,借你看看。” 她一脸傲娇,秦暖弯了弯眼睛,笑得乖巧:“好橙橙,谢谢啦。” “哼,别谢的太早,我只借你这一次,以后你不来上课我就不给了。” “以后天天和你一起上课。” “你最好说话算话!” “一定。” 下课铃响,同学们路过教室门口时总有人半掩着惊叹。 白衬衫的笔挺身影等候多时,神情缱绻温柔,他笼在阳光中,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暖暖,他来了,那我先走了。” 宁橙橙背着衬衫男子翻了个白眼,沈轻真的是,太会装了! 秦暖控制住表情,边收拾边点头:“好,一会儿去食堂找你。” 一连五天没见到秦暖,沈轻心里不可避免地焦虑,他欲上前拉手,被秦暖侧身避开。 空落的手缀住空落的心,沈轻面色微变,苦笑地解释这几天联系不上她的失魂落魄。 “我有丈夫了,你知道的吧?” “可是你对这段婚姻并不满意,你的丈夫他给不了你想要的。” 教室的人都已经走光了,秦暖这几天的不理不睬让他患得患失,他努力讨好、尽心陪伴,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答应金秋的示好! 沈轻不能接受面前人一脸的冷淡,仿佛是要割断二人之间的关系。 上周手气不好欠了一大笔赌钱,投的股票也遇到了熊市,加上朋友们都知道自己被秦家、金家的大小姐暧昧纠缠,他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连着几天请客,沈轻已经负债累累。 和平常一样,他只需要送些小礼物,哄她撩她顺从她,等她开心了,就能替自己还完那些欠下的钱,甚至还有更多的富裕由着自己花费。 沈轻心底算盘打得啪啪响。 许淮安给不了我想要的? 大哥,您这么自信吗? 秦暖觉得他有一股清澈的愚蠢...... “我想要的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几百平的住所、刷爆卡能买到的快乐。不是你陪我抽烟、喝酒、逃课、陪我一整天吃喝玩乐最后还得我掏钱的冤种。” “我结婚的事情也是金秋和你说的吧,你知道她喜欢你,又忍不住喜欢比金家更有权势的我,你也受到诱惑了对吗。既然你觉得已经这么卑微地喜欢我,为什么不拒绝金秋。” “你别这幅很懂我的样子,我喜欢金钱、权势、因我的地位与身份而靠近的谄媚。” 她很冷静,也很残忍地戳破一贫如洗年轻人构造的幻影:“沈轻,你给的了吗?” 第七章 矜贵霸总(7) 阳光灿灿,梧桐叶的簌簌声在校园中长久存在。 学校餐厅一侧,宁橙橙微微倾身,看着对面和自己一起吃饭的漂亮姑娘有些愣神,难掩惊诧:“秦暖,你真的结婚了?” 秦暖和许淮安的婚礼很盛大,但同为学生,没有谁会无缘无故探究对方家庭背景。同样,原主圈子不在学校,又很少与舍友接触,宁橙橙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她点头,塞了一大口糖醋里脊,酸甜滋味在舌尖绽开,享受地眯了眯眼。 “你听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结婚了,昨天没来就是和家里那位一起泡温泉了。” “那你和沈轻之前......” “之前被油蒙了心智。” 秦暖真诚发言。 她离开的时候将那份礼物与信封留在桌上,走得洒脱,头也不回。 与沈轻的这段暧昧关系到此为止。 做了冤大头这么久,之前给他的钱秦暖没想过要回来,沈轻和原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秦暖没必要再掺和进去,及时止损就是。 干掉一大口饭,宁橙橙鼓着两颊:“姐妹,你早该清醒了!” 校园里男男女女还处在半单纯阶段,对事物的认知有着爆炸性、多角度评判,宁橙橙尊重秦暖的选择,真正的爱不应该是暂时的心动,秦暖能醒悟过来,宁橙橙真心替她开心。 这时一声哐响在餐厅中显得格外突兀。 “嘭——” 伴随而来的是小腿猛然加倍的刺痛! 下一秒,桌面上刚点的菜式哐当落地,四面火热的目光瞬时聚集而来。 痛到屈身的秦暖抬头,淡色的眸子有了怒意,语气中透着暴躁:“金秋!你发什么疯!” 刚才狠踹了一脚的少女没有半丝抱歉,掸了掸水蓝色小裙子上不存在的灰,看到秦暖吃痛的样子,她冷声笑道:“踹你一脚怎么了!” 餐厅里人来人往。 四周已经停驻了不少打饭的学生。 众人默契地避开漩涡中心,以免殃及池鱼。 受八卦驱使,竟也没人离开。 金秋径直走来,不在乎四周窥探的目光,宛若进入无人区,连头发丝都充斥舍我其谁的蛮横。 跟金秋一起来的几个女生围住暴跳的宁橙橙,其中一个女生抓着她胳膊用了狠劲儿,宁橙橙吃痛吼的更凶:“操!你再掐一下我不客气了!” “玩弄沈轻感情这么久,这点代价还远远不够。秦暖,做人不能太绝,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就不怕哪天窗户纸捅出个窟窿?许淮安可不是一只猫,你和他结婚这么久搞不清楚吗!” “清不清楚和你什么关系!” 她突然揪住金秋头发,猛地向后拉扯! 在金秋重心不稳时,另一只腿已经踢向她腰间,膝盖狠抵着她的腹部。 好一块头皮被秦暖拽地生疼,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金秋“操”了一声,龇牙咧嘴重拳出击,二人纠缠撕扯没有章法。 腿上剧痛没能拖住秦暖行动,她拼了全力将气势凌人的少女死死压在身下,一个巴掌利落地甩上去! “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我会喜欢他?!” 秦暖气得怒火上脑,太阳穴突突直跳,前脚拒绝沈轻,后脚金秋上门! 不用说也知道沈轻又找了金秋。 她气笑了,这俩人真是绝配,都这么爱告状! 秦暖亮粉色的新衣上还沾着糖醋里脊,水煮肉片、辣子鸡、干煸四季豆、爆炒小油菜没一盘留个完整。 为了活着,她和孤儿院的大孩子们抢食吃,经常被推倒,一饿就是一整天。 靠着社会救济,她接触到书本、知识,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走了很长时间,才毕了业,获得一份稳定收入的工作。 拿到第一份工资,她买了人生中第一块蛋糕。 她从来不知道蛋糕能那样好吃。 即便在书中世界,她也深知浪费可耻。 蓄着怒意,秦暖下手一下比一下狠。 金秋想躲,但这么一个大活人压在自己身上,她连腿都蹬不开,硬是接了秦暖砸下来的巴掌。 变故来的太快。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蓝一粉的两个人已经扯作一团,以一个极为怪异扭曲的姿势。 满地狼藉,一片混乱,他们连拉架都不知道站哪边拉。 扯头发,抓脖子,甚至...... 已经上嘴咬了! 金秋被揍地眼圈发红:“啊啊啊啊!!秦暖你他妈是属狗的吗!滚下去啊!” “你再骂!我扇你信不信!” 秦暖张手整个盖住金秋的扭曲的脸,在她肩膀处留下两排深痕牙印。 众人:艹!太狠了! 围住宁橙橙的几个女生见金秋没了优势,也不管宁橙橙此刻的鼻青脸肿和那细胳膊上还被指甲拉出血痕,全部赶去帮忙。 宁橙橙摸出了鼻血,震惊到气血翻涌。 妈的! 这不能忍! 谁忍谁是孙子! 扑上那俩要帮忙的女生,两只手都没空着,拽着她们头发又补了几脚。 “秦暖,揍她!” 宁橙橙气势如虹,和秦暖打配合,二对五没带虚的! 桌椅板凳飞的飞,砸的砸,盘子叮叮哐哐响了一地,碎渣滓片滚出去老远。 周围同学见势愈演愈烈,也顾不得拉与不拉的纠结了,再这样下去,餐厅都能被她们几个掀翻了! 金秋拿起一未开封的矿泉水瓶就往秦暖头上扣,鸡窝似的头发野蛮乱飞,脸上全是和秦暖打架时留下的抓痕,还有油乎乎的菜叶子。 “沈轻是你他妈能染指的?!当你自己脸多大,没个三五年养不出这么张大饼脸!” “全世界就你被猪油蒙了脸!谁要和你抢个臭男人!” “你凭什么说我!要不是你!我早和沈轻在一起了!你连小三都当不了!” “傻逼吧!谁他妈要当他小三!” 两个人你一巴掌我一捶,谁也不肯收手。 战况逐渐升级,理智全面溃散。 ...... 这件事惊动了保安处和两个学院,两边院长是在教授公寓休息时被通知,急吼吼地赶来。 到达“案发现场”,当事人们残的残、瘸的瘸,衣衫不整,发型潦草,眼睛鼻子嘴没有不挂彩的。 明亮干净的餐厅有一半没眼再看。 又听说,这还是二女争一男的情况,院长们恨铁不成钢,气得胡子在抖! ...... “都快送去医院!” 第八章 矜贵霸总(8) c市,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呛入鼻腔,药物按压的疼痛让秦暖全程皱眉。 诊查床上,右腿膝盖被面前的男医生按了又按。 手指捏着床沿,秦暖憋着泪:“这里疼的很,轻点......” 男医生眼底明显生出笑意,“呦,还有感觉呢,我以为你不知道疼,打架打到医院,能得很啊你。” 了解她疼痛程度,男医生收回手,不紧不慢写下诊断意见。 手机嗡嗡振动着来电显示,她看了一眼就没再看,却也没胆子按下拒接。 时言澈瞟到那串熟悉的电话,将笔别进白褂口袋,看戏的表情藏不住:“不接电话?” 女孩细长的眉梢微动,抬起头看他,“言澈哥哥,你告诉我哥的?!” 时言澈,和秦舟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俩人一块儿长大,一个从商一个从医。 原主小时候经常被时言澈逗弄,看她炸毛的样子能笑一天。 秦暖来诊室见到他时就察觉不妙,连忙要逃,被时言澈又提溜进来。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通知秦舟的。 “早知你在这,我就不来了。” “你这贫嘴贫舌讨人嫌的性子,哪个医生受得了,还得我来。” 秦暖一噎,偏过头不再看他。 白皙的腿上布满青紫的痕,还有几处磕碰了皮,能看见浅的血痕。 那几脚踹的最严重的部分已经发紫,肿了好大一圈,膝盖处也是打架中挫出了血。 冲洗干净伤口,时言澈特意拿了刺激最轻的药水给她消炎,尽管如此,也是让小姑娘疼得直吸气。 刚上完药,伤口处被药膏覆盖住看着稍稍不那么严重,时言澈正卷裁纱布,秦暖弯腰呼了呼伤口,清凉感让她短暂好受了些。 她刚放松,诊室的门突然被拉开。 一道冷锐的视线很快定在秦暖身上,仅是一眼,便让秦暖生出不敢抵抗的心思。 四目相对,秦暖还来不及回忆这是谁,身体却是惯性地颤了下。 行了,不用想了。 能让自己有这么大反应的,只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哥——秦舟。 秦舟和许淮安一般年纪,都说有哥哥的妹妹最受宠,秦暖还想补充一句:有哥哥的妹妹也最耐打。 父母忙于事业,哥哥忙于学业,原主大多时候由管家照顾。 小少爷秦舟最开始还挺喜欢软乎乎的妹妹,但随着妹妹长大有了自己想法,渐渐也不觉地可爱了。 尤其等到十几岁的叛逆期,秦舟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真心不懂这个阶段少女的想法,他看别人家妹妹也没有闹腾地如此凶的。 偏偏自己妹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为能改正原主学来的坏习惯,秦舟见怀柔政策无法起效,开始了棍棒底下好妹妹的长期作战策略。 有成效,但不高。 原主能同意18岁结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再被秦舟约束。 和许淮安结婚的一年,她总算又能呼朋引伴,招来狐朋狗友快乐地鬼混。 此刻,见到书中这位血缘哥哥,秦暖不免有点忐忑。 爸妈的教训是口头说几句,秦舟的教训是真的举棍子抽。 她条件反射地要端坐好,腿刚动便扯到伤口。 女孩痛地面色紧绷,茫然的眼神没地儿放,皱巴巴的粉色短袖还能看出打架时的激烈,从脸上至胳膊再至腿上,伤口在她白皙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秦爸秦妈长得都好,两个孩子也生的俊俏娇美。 秦舟接到时言澈发的信息就急急赶来,一身笔挺西装还没来得及换。 便宜哥哥外形无可挑剔,五官俊朗,举止尽是贵公子气质。 见他一脸寒霜,秦暖怕他从哪里掏出棍子,立马软弱弱地喊:“哥......” 比起刚来诊室那般的硬气,现在简直乖巧温顺地不像话。 秦舟见惯了她装乖装巧,将她不安分的腿按住,揪着她脏脏破破的衣服,一顿劈头盖脸。 “许淮安管不住你是吧!几天没看着你就开始作天作地了,又去和人打架!” “上次打架把宋家那小子头磕破了咱爸咱妈还跑去道歉!你当时怎么保证的?现在又整这出!” “死丫头,你要是把医院当家了,要不要弄个vip病房天天住着?你拿镜子自己看,你不叫我哥我还以为你是哪里冒充我妹妹的混混!” 小孩子左耳进右耳出,秦舟提了声音,恨不能在她脑子里塞个大喇叭。 秦暖被骂得一愣,半天没憋出话。 时言澈看她委屈的样子,闷笑,是挺像混混的。 “活该你疼,不疼你就不长记性。” 女孩眼睛一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一身衣服又脏又破,浑身的淤青,头发乱的起飞。 秦舟狠狠心,忽略她娇气委屈的表情。 一次次,自己就是太心软才惯成她现在这样。 秦暖定定看着秦舟。 他们兄妹眉眼长得很像,凶起来自带攻击性。 她是有点委屈的,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顿,她真的非常委屈。 但这种因被打一顿的委屈并不汹涌,让秦暖不能不在意的,是秦舟。 她小时候没有哥哥,她甚至连父母也没有,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主动争取、主动学习,没有人教她人情世故,于是便这么莽莽撞撞磕碰着长大。 她吃过很多苦,但每次想到未来可能有那么一点好起来,她又从堕落沮丧中挣扎出来,继续重复自己的人生。 她是个很感性的人,但后来生活太难过了,她便觉得感性什么的不是那么重要。 在这个世界里,许淮安对她很好,秦暖知道这种好会在女主穆婉含出现的时候逐渐消失。 秦舟对她很好,在原主这个妹妹酒精中毒死后,秦舟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他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也偏执得怨恨许淮安和穆婉含,认为二者与妹妹的死都脱离不了干系。 小说后期的秦舟是以反派角色出现的,他同等地创伤许淮安和穆婉含,而男主顾恒也开起主角光环对秦氏集团进行一系列的打击。 秦暖觉得很难过。 偏爱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让她动容。 生活从未馈赠给她天赋,她了解自己的小心翼翼与自卑,知道自己敏感地像个异类,但此刻,她看着一脸严肃的秦舟,看着他小心吹着自己腿上的伤口,秦暖真的好难过。 像是被抛弃许久的孩子,突然有人将自己捡起,放在人生中去珍视。 她忽然就那么砸下了眼泪。 毫无预兆。 第九章 矜贵霸总(9) 她五官生的精致,眼睛一红,泪珠一掉,总让秦舟无可奈何。 以前妹妹总能找到替自己开脱的借口,现在她闷闷地哭,眼珠子不要钱地掉,看着过分可怜。 本是她打架在先,这样一看倒觉得是自己凶了些。 “你哭什么,说不得你了。” 秦舟用手拭去她眼泪,泪汪汪的眼里全是自己的影子。 他是哥哥,是一起感受过同个频率心跳的人。 她一哭,秦舟再也不能板着脸。 软了语气道:“别哭了,打架的时候也这么哭着和人打?” “打的时候没哭。” 秦暖拖着哭腔回复。 “她是一见到你就哭了,人刚才上药的时候坚强的很。” 时言澈拿着卷好的纱布,一如既然寻她开心,遭到秦舟一瞥。 听到妹妹见到自己才哭,秦舟心里怪复杂的。小孩子让人又气又心疼,她见着自己才哭,那说明自己这个哥哥在她心里地位很重要。 这个认知让秦舟感到欣慰。 “还疼吗?” “疼。” 她活了23年一向是遵守规则,友善待人,从来不曾打架。 金秋几个人打得贼凶,她浑身都疼。 aaa:但是宿主你餐厅里打得比谁都狠啊! 细白的小手牵住他衣角,虽然看着脏兮兮的,但毕竟是自己妹妹,秦舟也不能拍掉她的手。 兄妹俩罕见地和谐相处,尤其是发小那咧出的嘴角,时言澈哪还看不出来某人快高兴到天上去了。 纱布缠上膝盖,时言澈一条条说明注意事项,小孩肯定听不进去的,他说这些全是给秦舟听的。 “你别给绑紧了,小心点。” “没给她绑紧,给留着宽松地儿呢。” “多久能好啊,开这点药能行吗,她还有别处伤到了,你给暖暖查了吗?” “全查了,片子都拍完了。这是报告单,都是皮外伤,年轻人好好养着恢复起来很快。” “不是说腿上伤的严重吗,我看她走路都在瘸,要不夹个板?” “没那么严重,你要担心你就这段时间全程背着她。” “......” 好说歹说,秦舟才放心。 处理好伤口,秦暖挽上秦舟的胳膊。 小姑娘的主动亲近再一次让他喜上眉梢。 她迟疑开口:“哥,不走吗?” 秦舟拿了个蓝色袋子递给她,“许淮安从家带的,你先去换上,把你这身脏衣服赶紧丢了。” 塞在怀里的袋子还是秦暖买衣服时商场送的,上面带着联名的卡通图案,一只手撑开系上的口袋,翻了翻,需要换的衣服裤子甚至贴身的衣物都一样不少。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带着一丝侥幸问:“许淮安没来医院吧?” “本来是准备和我一起来的。” 秦暖松了口气,那就是没来,只是把衣服托人给了哥哥。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遇上了金总,说是来看女儿,许淮安突然说要一起去,我着急找你就没管他了,应该一会儿就到。” 秦暖:......有种不妙的预感。 事实上,秦暖刚从隔间换好衣服出来,迎面便碰见了许淮安。 许淮安正和秦舟、时言澈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几个人望了过来。 每个人的眼神都格外复杂。 时言澈:厉害哇我的妹妹! 秦舟:这是我刚才哭的娇滴滴的妹妹?! 许淮安:就,挺意外的。 她疑惑看着他们,干干净净的白裙子衬得受伤少女我见犹怜。 三个大男人都觉得世界很分裂,知道秦暖打架很凶与看见秦暖打架很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时言澈敲敲桌面,手机推了过去,调侃:“妹妹,穿衣越粉,打架越狠。不愧是秦舟亲妹,凶起来一拳一个。” 屏幕上的视频不加掩饰,正是学校餐厅里她们几人打架的画面。 从最初被踹到无力还手到揪着金秋衣领子揍,画面中女孩打得毫无章法,以最原始的野蛮打法猛烈输出。 秦暖吓了一跳,连忙捂屏:“哥,哪来的?!” 不等秦舟回答,许淮安径直开口:“学校发来的,校长说你和金秋同伙其他人打架,给餐厅造成损失,同时带来了恶劣风气。” “......是她出手在先。” “金秋那边我和金总沟通过了,的确是他家女儿先动的手,后面金总会带人登门道歉。” 他下午在公司开会,学校电话直接打在了他私人号上。员工们看见投屏“校长”二字来电显示时,许淮安正在长桌会议上同员工做本季规划,背着面板的某人按下遥控笔想翻至下一页表格展示,没想到直接接通了校长来电。 对面钟厚的声音绕着办公室3d回放:“许淮安,你家秦暖在学校和人打群架了!学校这边......” 许淮安眼疾手快退出了共享。 拔地再快,能听或不能听的已经无限回响在办公室了。 一众高层精英快速抓住关键词。 你家秦暖在学校和人打群架了! 你家秦暖在学校和人打群架了! 你家秦暖在学校和人打群架了! ...... 咦?秦暖? 那不是许总去年刚结婚的夫人吗? 他们的老板娘! 卧槽???!!! 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他们许氏集团的老板娘出去打群架了诶! 群架这词在他们离校多年后再次被调动起青春回忆,在座西装革履的主管们齐齐看着许淮安。 兴致勃勃不到三秒,已经听不到校长的声音。 纵然如此,汹汹八卦烈火已经开始燃烧。 在许淮安出去接电话的功夫,长桌会议室内登时热闹起来。 许淮安表情平静,看不出破绽,秦暖不知道金秋有没有和他告状说沈轻的事情。 “宁橙橙那边怎么样了?” “帮你一起打架的女孩?” “嗯......她帮我挡了几下,我怕她受伤。” 她眼睛清亮,真诚又恳切。 许淮安接过她装好的脏衣服,拿起桌上装好的药:“她脸上红痕比较严重,其他地方是轻微擦伤,医生说多休息,减少运动量,一星期就可以恢复,费用我这边已经支付了。” 许淮安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叫家长,还是以家长的身份被约谈,心情复杂可想而知。 大学生之间闹矛盾,学校其实可以处理好,只是涉及到打群架以及两个本市的大家庭,思虑一番校长还是负责地进行通知。 原主自结婚后,将学生紧急联系人方式由秦舟改为了许淮安,她早就知道许淮安不会跟哥哥一样时时盯着自己,想着以后即使被叫家长,以许淮安每天那密密麻麻的行程也不会去。 万万没想到,这一改,报应落在了如今的秦暖身上,不仅许淮安被学校通知,秦舟也在知道秦暖改了他电话后心里生出的温柔一扫而光,要不是她还受着伤,一定免不了一顿打。 秦暖:很好,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十章 矜贵霸总(10) 客厅吊灯散着柔和的光,门从外打开,男人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半蹲下,替女孩拿了双小黄鸭图案的拖鞋。 他的手握住脚踝,秦暖本能要往后退。 实在是,第一次被人拽着脚。 怪不习惯的。 她挣了一下,没能脱开。 “我自己来。” “别乱动。” 许淮安淡声说,很快将鸭子拖鞋套在那双脚上。 明明和往常一样他绅士有礼,但秦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今天许淮安似乎过于耐心了。 张嫂回了许家老宅,要有几天才回来。 如今整个家里只剩下秦暖和许淮安,以及定时打理庭院的工人。 许淮安扯开领带,不紧不慢解着袖口,将其挽至肘处。他指骨泛着白,很快将两边的衬袖弄地整洁利落。 秦暖不自然地窝在沙发上,看着他放在自己旁边的领带,挪了挪脚,生怕弄脏在上面。 印象里,他一直西装革履,鲜少露出平静外的神色。秦暖没有在其他人身上看见过这般斯文儒雅、温润沉稳的气质。 感受到一直黏着自己的视线,许淮安看向她,秦暖面色尴尬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 都是一家人,看一下自己心虚什么。 面前伸出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许淮安立在旁边,给她找来了遥控器。 “谢谢。” “你在外面也这么客气?” 他望着秦暖,语气轻缓。 “还想谢谢你今天来医院看我,还有处理学校的事。” 秦暖被他看地不自在,坐立难安。 许淮安一直陪着自己,从下午到现在也没问打架的事情,他的手机一直有公司那边的来电,后来按了静音。 忙前忙后为自己打点好一切。 事事妥当,也无责怪。 秦暖有些愧疚。 “你是我妻子,我做这些是理所应当的,不用道谢。饿了吧,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他情绪平稳地不像话。 过分戳她好感度了! 许淮安进厨房做饭的功夫,秦暖窝在沙发上,视野里见不着他,一路上的提心吊胆才松懈下来。 厨房里动静渐小,荷包蛋混着小葱汤面的香味一阵飘来,她吸了吸鼻子。 这不就是小说里总裁亲自做饭的情节嘛,这个她懂,好吃就夸,不好吃也要夸,能上厅堂能下厨房的好男人,难怪女主穆婉含也心动过。 一顿饭吃下来,许淮安接收了999+点赞。 秦暖没一句重复的,变着花样夸。 换了身休闲装的许淮安带着人间烟火气,温润如玉,附和着她。 二人相谈甚欢。 秦暖受伤的腿搭在沙发扶手处。 两只手掰着丑橘,看着能笑到肚子疼的小品,短暂放下不安,专注快乐着。 她笑到一半,瞧见洗完碗出来的许淮安,秉着夫妻和睦相处的原则,十分阔气分出一半的沙发,玉白的手拍着那空出的地方:“辛苦啦,坐着一起看!今天的节目真的棒!” 她的注意力完全陷在此刻极致的快乐中,没有注意到许淮安眼下收敛的暗沉。 “许淮安,你要不要吃个橘子?剥好的,尝尝?” 少女目光盯住节目,随意伸出手往旁边送。 他看着那柔软发红的指尖,橙皮橙肉的水果,笑容温和,配合地咬了上去,激起一道轻呼。 秦暖震惊地盯着他,被吓到抽回的手由他中途截住,动不了一下,要命的紧。 “许淮安?!” 慌乱的声音带着明显不确定性。 指尖尚存被咬过的温热,她见到对方眼底翻涌的冷意,清澈的瞳孔蓦然放大,大脑瞬间发出警报! “我们是不是该算账了?” 他锢着秦暖的手,稍一动作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强烈的压迫感倾身而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剩呼吸,秦暖的腿没办法保持原有姿势,踩落在冰凉的地面上,刺激着如擂鼓般的心跳。 秦暖小声呼吸,触到他探入骨髓的目光,声音有些抖:“金秋......和你说了什么吗?” 他温柔缭绕她的黑发,再温柔不过:“你想让我知道什么呢?” 卧槽,哥哥您别乱来啊,我怕!!! 秦暖脑海一片空白。 他们现在过分亲密,亲密到她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她忽然想起金秋当时凑在自己耳边的话—— 许淮安可不是一只猫。 你和他结婚这么久搞不清楚吗? 好像,自己把许淮安的设定想错了。 她努力回想剧本里是不是有自己忽视遗忘的地方,可是不管回忆多少遍,的的确确就是谦谦君子设定。 可是,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aaa你给我出来!这他妈是个白切黑啊! 她心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不自觉地吞咽:“打架的事情,金秋和你说了原因吗?” “是因为你喜欢的学长,叫沈轻的?” 他知道!!! 秦暖瞪大眼,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金秋!你完了!!你真的完了!!! 秦暖欲哭无泪,只是不等自己找金秋算账,自己就要完了。 她早该知道,每一口面都不是白吃的。 先礼后兵,他真的“绅士”地很! 该来的还得来,她真是被照顾地太滋润了才会觉得许淮安不会在意! 她努力缓着自己起伏的心跳,躲开那道迫人视线,“我没有喜欢他,真的没有。” 秦暖一遍遍疯狂解释,不见许淮安半分动摇。 “他在学校经常找我,但是我保证和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关系,没有做任何出格举动。” “我已经和他说清楚我有家室,也把他送的东西还给了他,许淮安,我真的没有背着你搞事。” 我只是一个穿书工具人,你信吗? 许淮安嘴角提起弧度,和她贴近,温柔抚着少女的黑发。 “不用着急,我听着,你慢慢说。” 秦暖这个时候再信他的话有鬼! 刚准备再次辩解,见他手里突然多了根黑金色的领带,正是刚才放在沙发上的那条。 明显要收拾自己的前奏吓得秦暖炸毛,蹬着腿想踹他,他稍作巧劲便将人轻松控制。 甚至不忘她膝盖处的伤,没压到实处。 秦暖:我真是谢谢你啊! 本来因心虚理亏有些怕他,现在看他已经上手要绑自己,秦暖也怒了。 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喷火:“许淮安,你敢!” 她挣着手不让他动。 许淮安挽住她两只手,利索地用领带绑住,并不在意她气得要哭。 况且他根本没用力,只是锢着她而已,没有更过分的举动。 许淮安收了情绪,起身坐在沙发一侧,指腹碰着胳膊上被秦暖挠出的印,正经如从前翩翩君子。 秦暖终于放肆呼吸,低头看着面前绑出个蝴蝶结的领带,彻底恼了。 也不管腿上还疼不疼,朝着许淮安一顿乱踢。 许淮安没躲,全受着。 半响,等她踹累了,他低笑了声,“再剧烈运动,伤口就要崩开了,你是要再踹几脚,还是我再拿条领带把你腿绑起来?” 秦暖:......操!! 第十一章 矜贵霸总(11) 他说到做到,秦暖估算了自己的战斗力,最终没再动作。 也不知道许淮安怎么绑的,两只手并在一起,她用尽力气也扯不开,索性放弃抵抗,颓丧地靠在沙发上。 秦暖歪过头,晃了下被绑住的手,控诉地看他:“你要给我绑多久啊?我都好好解释了,咱俩夫妻一场,好歹给彼此留点面子?” “夫妻一场,不如你现在好好想想,这两个月做了什么,一条条说清楚说明白了咱们再谈给你解开的事,也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 照着以前的情况,若是给她解开,小姑娘指不定要砸了这客厅。 她前段时间刚砸了一次,许淮安不想又叫人翻修一遍。 秦暖不悦地将头转回来,原主砸的客厅,自己又没这习惯。 许淮安起身朝门口走,她连忙将人叫住:“去哪?” 哥,给我解开了您再走啊! “我拿药。” 顺着许淮安目光,秦暖发现膝盖处不知何时崩裂了伤口。 难怪她刚才觉得麻酥酥地疼。 等他提着药回来,秦暖已经自觉将腿横放了整个沙发,没给许淮安留一点位置。 许淮安看秦暖故作冷峻的脸,觉得好笑,刚才可是她积极地让自己坐沙发上,现在倒不让了? 年轻人,变得真快。 他弯腰将清创需要的东西摆出来,方便一会儿随时拿到。 见她坚持不给自己一丁点位置,以此作为不满的表现,许淮安平和地与她商量:“是想先上药,还是已经想清楚了,要解释你这两个月在学校做了什么?”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拿着一瓶药水,她只能迫仰着头看他,一个目光盯过来,让她生不出更多反抗的心思。 从始至终被人死死拿捏的感觉可真不太好! 秦暖立马扬起个笑:“还是先上药吧。” 纵使再不情愿,还是移开腿让出了位置。 她伸出脚趾去够拖鞋,想要把腿放鞋上,试了两次都没勾过来。 许淮安坐着看了会儿也没说要帮她拿一下。 “世情薄,人情恶,少年落魄,欲语泪先流。” 此刻,秦暖觉得自己像古代话本子里被欺压的庶女,不禁出声感慨。 回头看许淮安,男人一脸不为所动。 秦暖没泄气,手虽然动不了,但她还能单腿跳,蹦哒一下就能够着了。 方法总比困难多。 屁股刚准备抬起,许淮安又将人按下,漫不经心道:“你这拧脾气,开口求人这么难吗。” 他瞥了秦暖一眼,过分好看的手指将少女的脱鞋拿来,垫在她脚下。 如果再蹦哒,腿上的伤口扯起来能给她疼哭。 “那求你管用吗?” “对事不对人。” “许淮安,你相信金秋不相信我啊,我可是你妻子诶?” “别动了,先上药,一会儿再说。” 许淮安伸手将她无处安置的腿放在自己身上,一步步给处理崩开的伤势,知道秦暖怕疼,总会在下一步可能会疼的时候提前告诉,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他的动作很柔软,额角碎发挡下一片浅色阴影,许淮安长得好看,不发疯的时候如远山松柏,温文尔雅,秦暖平静下来后倒也不那么生气,但心中不悦还是有的。 清创确实很痛,许淮安在她疼痛吸气的时候给予适当的安抚。 就像他说的,会尽到应有的责任。 不管是记忆里的从前还是现在,都尽职尽责。 夫妻关系中,他不可能像秦舟一样处处约束秦暖,但至今所作所为也算是个模范丈夫。 被他这样认真照顾,秦暖胆子又回来了。 与沈轻暧昧的细节都不能说,秦暖折中,换了委婉的说法,一边软着声解释,一边察言观色,怕又惹他发疯。 暖色的灯光揉成团,投下二人相依的影。 女孩轻声细语,男人面色如玉。 她叭叭叭半天嗓子都哑了。 手腕虽然被绑住,但十个指头还能动。 秦暖两只手一起伸着,从桌上拿起瓶饮料,不等往嘴里灌,直接被许淮安抽走,冷不丁还被拍了下手背。 疼得秦暖一缩。 她用另外没上药的腿蹬了许淮安,严肃着脸表达不满。 她也是有脾气的! “你过分了,我喝口水都不行?!” “生理期快到了,少喝冰的饮料,厨房有晾好的白开水,等会儿给你拿。” 夏天不喝冰镇饮料还有什么快乐! 谁家老公还管着对方吃什么饭、喝什么水啊! 她扭着身子,把腿从他身上放下来。 抿着唇,想要用凶狠的眼神给自己胆气。 得,小姑娘人不大脾气倒是挺大。 他也不着急,淡淡看着她,言简意赅道:“放上来,上药。” 秦暖这次终于有了防备,撇开他的手,不满意的情绪完全显现脸上,“我不疼,不需要。”除非先把手上这玩意儿给我解开! 万没想到,狗男人直接上手扣住她的腿拉到面前,轻轻抚着,语气带着股冷意:“要是想快点好起来,就别乱动。” 要么说是大总裁,严肃起来瞬间让人秒乖。 秦暖不敢再动。 等终于上完了药,许淮安收拾干净桌面,将瓶瓶罐罐归置好。 那瓶冰饮被他打开喝了,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小姑娘,开始正题:“你看一下这个,看完了再和我解释,早处理完早点喝水睡觉。” 秦暖怀里多了一份文件袋,她好奇打开,里面散着一些照片,皱皱巴巴手写的信纸,以及打印出来的账单流水。 半响,她从手中的单子里抬头,面色古怪地问:“你一下午都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搜集的这些证据啊?” 能不是证据吗,是沈轻和原主暧昧相处的照片、是沈轻倾诉爱意的情书、是原主几百万几百万打到沈轻账户里的流水! 这些东西秦暖自己都没见过,他到底怎么查到的啊! “沈轻提供的,我的人甚至没用什么强硬手段。” 许淮安的总助赵熙代替他去学校了解情况,秦暖和沈轻的密切相处在学校里不是秘密,校园论坛上二人照片更是动动手便能查出来。 赵熙气质出众,严肃起来一般人都招架不住,沈轻没见过这场面,不敢得罪许氏集团,连忙与秦暖划清界限。 包括银行流水,也是总助查询打印,连着其他搜集的信息一起送过来。 见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许淮安有心逗她:“沈轻说钱是你自愿给的,也是你先主动表示爱慕让他误会,他希望下次见面时你不要再打扰他了。” “他放屁!”秦暖断然否认。 就算原主在这,也能气吐血。 原以为牵住了沈轻的手就拥有了全世界,没想到沈轻是狗谁牵跟谁走。 秦暖大骂渣男! 等她一顿输出骂地痛快了,许淮安欣慰道:“终于能有点思考了,以后和人接触别人傻钱多,长点时间去了解,多观察,知道接近你的人带着什么目的,要交朋友就交几个真心相处的。” 听他没有要训自己的意思,秦暖再接再厉阐明心意,进行保证,终于把人哄好,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 给她倒完水喝,许淮安让秦暖这段时间在家休息,学校假条也给她开了。 秦暖顺着他话点头,接着反应过来,自己一直被许淮安牵着走,甚至连熬夜看漫画他都不许! “十一点了,你该睡觉了。” “是不是能把领带解开?” 少女乖巧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祈求。 她扯住许淮安的衣角,轻轻地晃。 秦暖没等到回复,她想着要是不给自己解开,等许淮安睡着了,她再偷偷找剪刀剪了,领带他就别想用了。 思绪飘飞时,一阵悬空感带她落入进许淮安的怀中。 他的身上是换洗后的柑橘香,十分柔和。 秦暖害怕掉下去,两只胳膊从他头顶环住,挂在他双肩上。 许淮安将她托得很稳,从秦暖的角度抬头,他真的清冷又矜贵,完全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 客厅灯光暗下,月光透过玻璃镀上了一层银白。 许淮安抱着她上楼,秦暖忽然问道:“许淮安,你是不是吃醋了?” 原主在的时候,打架、抽烟、喝酒、逃课一样没落,但也没这样被他绑住,还抽手背! 想来想去,也就是沈轻的事触碰了他底线。 手里有权势的人,只要是自己的东西,不管喜不喜欢,占有欲都是极高的。 明白其中缘由,再看许淮安,她没忍住笑。 原来小说里那种要命的强取、偏执是真的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和谁关系要好是你的自由,如今我们两家集团所有开展的项目已经步入正轨,包括外界看来两家的关系利益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互捆绑的。” “我希望你别玩得忘记了身份。除却这些,我很愿意同你和平相处,也不会干涉你的交友权利。” 简言之,他今晚的教训是提醒秦暖,与沈轻玩过了界,该收手了,不然影响咱们两家这偌大的生意和积累的名誉! 许淮安眼神坦荡,还有一丝感慨。 秦舟那么精明的商人,怎么有个思想如此清澈的妹妹? 秦暖笑容僵在嘴角。 所以,小说里那些一掷千金、矜贵长情的总裁到底给谁遇见了? aaa默默开口:有没有可能,你说的那是女主待遇? 秦暖:...... 第十二章 矜贵霸总(12) 十月后的天气逐渐转凉,浮云摆着各种形状,一层叠一层中透出落日余晖。 好天气必然伴随好心情,暑气散去,长街大道也活泼、热闹起来。 秦暖最近过得极为清闲,身上的伤一个月前就好差不多了。 期间,金总带着他不省心的闺女登门道歉,二人氛围硝烟弥漫,如果不是许淮安和金总在旁边,秦暖和金秋定然不会乖宝宝样坐得端正。 不管金秋是装模作样,还是假意道歉,秦暖也不能伸手去打笑脸人。 何况金总那一口一个“许总夫人”,叫的秦暖脚趾扣地。 她一个19岁的小姑娘,和金秋一样大,被外人喊作夫人,怪难受的。 原主和金秋也并不是第一次在学校打架,之前她俩也因为沈轻的事情打过,学校餐厅那是第二次。 相看两厌是真的,不愿节外生枝也是真的。 俩人心照不宣,默契不提。 宁橙橙脸上肿痕不到一个星期终于消下去,秦暖请假时她活跃在吃瓜第一线,将校园最新八卦告诉秦暖。 “沈轻现在连学校门都不敢出,一出去就有人要债,不然直接下手打,昨天还是保安处给那些催债的人赶出学校,后来听说闹到警局去了。” 她们打群架被通报批评,打架原因中的沈轻多次被提到,也算是在学校彻底出名了。 沈轻欠赌债的事情不知被谁扒出来,继而他过往的黑历史也全被挖出,连他上个月穿什么底裤都在闲传。 他虽未参与群架,但平日瞒着大家做的事情也触到了校规,通报、记大过、留校察看全给安排上。 夕日受到不少青春少女爱慕的沈轻成为饭时谈资。 而这段时间,秦暖过得是相当惬意。 平时上完课就能回到大大的别墅,体验几百平空间规格才有的顶级服务。 镂花铁门内繁花妍丽,乌木门精雕细琢,干净泛着光的瓷砖铺设柔软的地毯,客厅、屋室、六角形观景山窗,这泼天富贵简直让人爱极! 如果不是任务要求,她很愿意这样苟到生命终结。 察觉到宿主一段时间内思想的严重懈怠,aaa不得不跳出来叮嘱:若直到最后,许淮安的幸福值也未拉满,这本小说中所有的人物命运将按照原有轨迹进行,严重的会直接世界崩坏,宿主也无法穿到下个世界,会真正成为这具身体的傀儡,原书结局不变。 原书结局她会因酒精中毒而死。 因着短时间内不能躺平,快乐了一个月,秦暖答应积极营业。 然而,aaa不见她有任何积极动作,反而咸鱼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除上学外,少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躺着就是睡着,裹在空调房里追剧、打游戏、看漫画。 aaa震惊了! 心痛控诉,所谓的积极营业竟是如此么! 许淮安心中却非常欣慰,呆着总比惹事强,于是—— 秦暖宅家第一天,许淮安轻松畅快,家和万事兴。 秦暖宅家第二天,许淮安满意极了,工作效率犹如踏马平川。 秦暖宅家第三天,许淮安宛觉岁月静好,主动给她订购了连载漫画。 秦暖宅家第十天,许淮安见她杯酒淡饭像个小神仙,莫名有些紧张,生怕她暗地里在折腾什么。 秦暖宅家第二十天,张嫂首先不淡定,问是不是最近管教太严给孩子憋出啥心里毛病了?许淮安陷入沉默。 秦暖宅家第三十天,她的社交近乎成了0,唯一和外界的沟通就是每天刷网站看看娱乐性质的报道。许淮安没见过有人可以自甘堕落不思进取到这个程度,恨不得一天24小时抱着毯子过! 终于在学校放节日长假的这天早上,男人不容拒绝地从低至二十度的空调房里将人拎出来,随着秦暖不满的抗议声来了公司。 行吧,她还没想好怎么和许淮安拉近关系,推近情感线,今一早就被许淮安强制拉来,省了她费脑去想。 aaa:如果许淮安不把你带来,你的积极营业是不是还在空调房里? 秦暖:相信我,会的。 aaa:......有受伤到。 办公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山水图画,落地窗外投来的阳光给她打上一层柔和光影,照着那双圆润而弯的杏眼,灵动剔透。 秦暖窝在窗前豪华的办公椅中,从这里能够俯瞰c市中心最繁华的全景视野,心情舒畅的同时也觉得权力过于诱人。 世间高楼因利而起,因利而去,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她现在是个富贵闲人,享受所得,也自由美丽,花钱如水把自己喂胖了四斤,可喜可贺! “夫人,您要的鲜奶油蛋糕,店里刚送来的。” 赵总助一脸灿烂,不仅带来了蛋糕,还买了秦暖爱喝的奶茶,怕她无聊,沙发上各种游戏和电子设备一应俱全。 “许总中午和投资商那边一起吃饭,下午有两个合作项目要沟通,让我和您说一声,如果公司呆着闷,可以让司机带着您去周围转转。” “汉城五楼新开了家电玩城,还有一些排名不错的餐厅,我给您列了个单子放旁边了,去的话您可以参考一下。” 秦暖晃着腿,座椅闲闲转动。 赵熙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拆开蛋糕,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赞叹道:“赵总助太全面了,办事效率也高,我吃完自己去附近逛逛,你有事就先去忙,不用一直在这边照顾我。” 赵熙松了口气。 天知道上个月他去学校拿着那些照片和情书的手有多抖,打死都想不到他一个普普通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人能听到许总差点被戴绿帽子的事! 还是他亲自把这些东西送到许总手上的! 知道小夫人今天要来公司后,赵熙为此愁地一晚上没睡着,他能面不改色连着开两天会议,但昨日太阳穴突突蹦哒了一晚上。 他可是清清楚楚记得那份文件里放了什么,要是小夫人心中嫉恨,再和许总吹吹枕边风,时间一长,他前途不妙啊。 这可是秦氏大小姐! 他或多或少听过一些事迹。 蛮不讲理、跋扈自恣已经是这个圈子朝她贴上的固定标签,前年还将宋家二公子打到住院,总归是不好相处。 再后来知道这位大小姐要嫁给他们许总,他都替许总捏了把汗,许氏上下员工都认为自家老板会娶一个明艳端庄同他举案齐眉的成熟女性。 没想到最后竟是一个小姑娘成了他们的老板娘。 商业联姻、强强结合在圈子里再正常不过,就是辛苦了他们总裁,为这个公司付出太多! 赵熙面上淡定自若,心里一通盘算,秦暖若是知道他这么想,高低要翻个白眼,见过心疼自己996、007的,没见过为老板事业添砖加瓦瞎操心的...... 第十三章 矜贵霸总(13) 许淮安在总裁的位置上能够监管全局,下属的执行力也是真打实备,秦暖挑了几个赵熙列出的闲玩店,转了一圈也觉尽兴,一手捏杯奶茶,一手塞了口刚烤出的玫瑰可颂,欢快到整个人被软绵绵的幸福感包裹,看什么都顺眼。 许淮安并不锢着她,本意就是想让秦暖多出去走走,小姑娘也非常乖地将自己下午玩乐行程发给他,并约好等下班一起去给爷爷挑下周的生日礼物。 许氏集团由许老爷子一手创办,经历风风雨雨挺到现在,许淮安是他最满意的大孙子。因着许爷爷与秦暖爷爷曾是同学,两家也算世交,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地做亲家再好不过,对两家的生意也是锦上添花。 张嫂前段时间回老宅便是为寿辰的事情忙活,届时c市有门有户称呼带个“总”的大人物会来得不少,提前筹备做好安排,避免失了气派。 眼见天色暗下,秦暖等许淮安的时间里找了个较为清静的酒吧。 工作两年赚的钱全部还了助学贷款,攒的几万块钱来不及安排就劳累猝死穿到了这里,原主记忆里酒吧的喧闹和五颜六色的灯光勾起秦暖的好奇心,老远看见门店闪着金的紫的牌子,估摸了下许淮安还有一会儿结束,决定喝杯果酒就出来。 “美女,你的梧桐山下,祝喝得开心哦~” 调酒的帅哥夹着水晶杯,推至少女面前,漂亮的眼影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秦暖微微点头,坐到一处人少的吧台,尝了一口,感觉......怪好喝的嘞! 音乐打着鼓点,舞池内男女交错着身影,天光渐暗,酒吧内乱窜的光愈加显眼。 她点的果酒度数并不高,一杯下肚也没觉得不适,正准备离开,忽然在吵闹中听到很熟悉的高喊声。 “傻逼,这他妈都没见底,你喝空气啊!” “能喝就喝,不能喝滚一边去,本小姐的钱不给废物!” 被骂的卷发男望着桌上的一沓乱钞,急切道,“金小姐,这一杯我马上就能喝完!”说完捧着还剩一半的杯子大口往嘴里灌,没两口又反胃似的吐了出来。 金秋气得一顿国粹输出,几杯酒都喝不下,晦气。 旁边几个年轻男女陪着脸笑,生怕大小姐一个不高兴把钱都收走,一个比一个喝得猛,察言观色的本事和宫斗剧里的没差别。 秦暖仅是瞥了一眼便,不打算沟通不存在的友谊。 转身之际,看见刚才吐出酒的男子不经意地在一杯颜色丰富的酒中放了个白色药片,继而笑面嘻嘻地朝金秋嘴边送去,整个人几乎讨好地跪求在她面前。 那笑容清澈地可怕,秦暖一下反应过来。 ......地主家的傻闺女,找人喝酒也不知道找几个正经的。 男的明显是想和她发生点什么,好以后继续捞金。 仰躺跟大爷似的金大小姐由着众人讨好伺候,蓝色眼影下涂着一层浅色细闪,长发落下衬得她格外恣意。 她活脱脱钻石大小姐的模样,有钱又好骗,男子喂的酒一点没防备地喝下去。 秦暖叹了口气,虽然不想做圣母,但女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她和金秋并非生死之敌,举手之劳的事情她还是愿意的。 男子得逞的笑正扬至一半,一道冷意的声音落下:“别打她主意,带着这些人,现在滚。” 抬头入眼的是一位不大的少女,五官若如朗月,冷着眉略显盛气凌人。 “哪来的不要脸东西,你跟谁说话呢!这位置我们金姐包下了,要巴结人到别处去!” 秦暖面前,男子袒露出一副恶心的嘴脸。 坐上的金秋明显是有些醉了,搂过男子让他闭嘴,又挑眉望向秦暖:“美女,陪本小姐喝一杯,桌上的钱都是你的。”翘起的长腿点了点反着五彩光的桌面,将不差钱三个字展现地淋漓尽致。 秦暖整个震惊,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是这y的一环。 到手的钱哪儿能飞了,男子还想争什么,秦暖已经不想在这里呆了,她熟练地从包里翻出厚厚几沓钞票并叫人调好混合的烈酒。 她将男子挤开,霸占到金秋身边:“二十杯酒,我与四位一起喝,你们喝赢了这桌上的钱全部拿走,要是喝晕过去,就别怪我把人带走了。” 哄乱音乐中,几人直勾勾盯着散开垒摞的钞票,精神一震,个个坐直了身体:“磨磨唧唧,要喝现在就喝!小心最后自己嚼了舌头。” 热闹处从不缺乏关注,聚拢摇摆的男男女女下意识将目光转到这边。 秦暖不慌不忙地将倚在身上的金秋调了个舒服的位置,冷白的手压在桌面晃着酒杯。 “我靠啊!罗纳岛的骑士、雪中冰雨、波尔落霞海,这三杯能喝完其中一杯就够晕一礼拜的了,小姑娘点这么多不要命了?” 舞池里的年轻人目瞪口呆,目光停在女孩懒散的身上。 全场俊男美女中,属她最惹眼,一排酒摆出上将军的气势,清俊的眉眼冷淡淡地,让方才狂妄到不行的男女收敛了些。 “急什么,也许人家和咱想的不一样,真能喝呢!” “那也不太能喝成酒桌小地雷吧?”旁人调侃。 爆炸般的鼓点音乐不自觉降了几个音,有的人甚至迫不及待录像,准备当做趣事和别人说。 另一边卡座,有青年跟着看热闹,带着欢喜冤家般的意味看向身边人:“宋二少,她挺眼熟的,你说像不像秦家的那位女霸王?我真是越看越像,那女霸王要是卸个妆估计就长她这样。”秦家大少就是玉质金相的,秦家大小姐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听到这,已经有人憋不住笑了:“我打赌肯定不是她。”继续解释,“要真是秦暖,她才不会管这闲事,早走了,哪有闲心护着别人。” 金家虽然生意做得不错,但与秦氏集团相比,逊色不少。 秦暖和这位金小姐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好吧! 几人都不相信,齐齐看向卷发青年。 要说能认出秦暖的,必须得是宋二少!当初被秦家那女霸王打到住院,这种“血仇”关系就算她化成灰宋二少也肯定不会忘。 宋少初从始至终都在保持沉默,漫不经心尝酒,他根本不相信那边拼酒的人是秦暖,一个人再如何变,气质和秉性是变不了的。 秦暖那死丫头脾气像个炸弹,一点就爆,跑慢了脑袋都他妈保不住! 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十米开外都得有人围着她转,整个一显眼包,生怕别人不认识她。 只是...... 宋少初看着少女仰头喝酒的闲懒动作,喝酒对她似如家常便饭,表情平静地连个水花都不起,反观那四个青年已经吐的吐,倒的倒,跟摊烂泥一样。 几人心烧火燎,被酒灼着胃,呕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秦暖看着剩下的酒,一点没浪费地倒在下药男子的头上,抓着他头发,眼神冰冷:“别把下三滥的手段用到她身上,金家想要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方法多得很,你也不希望自己缺胳膊少腿吧?” 她拍了拍男子那张姣好的容貌,将人松开。 弯腰揽住药效已经红到脖子处的绝艳少女,将桌上的钱尽数扫进金秋的包里。 秦暖出门并不带现金,方才洒脱拿的是金秋的钱,现在自然也都为她装好。 干净利索的动作让年轻人忽然亢奋,发疯般地拿起桌上酒瓶朝她砸来! 众人眼神骤大变,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听见了那道酒瓶炸裂的声响,砰—— 背景音乐在这一刻已经模糊,他们再抬头,看见的是青年额角顺下来的一抹血,以及少女头也不回坚定地向门外走去。 舞池里、吧台中的人面面相觑,灯光晃得太厉害,他们只是花了一下眼就错过了反杀吗! “操,二少,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是秦暖。” “啊?” 宋少初咬牙切齿,拿着酒杯的手都缩紧泛白。 眼神再差,那嚣张的样子也已深入脑海,尤其是那一酒瓶爆头没一丝拖泥带水的动作,和当年用棍子砸自己脑袋的样子,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一模一样! 秦暖那死丫头下手还是一样的狠! 想到当初自己被揍趴在地的狼狈,宋少初内心有点崩。 他堂堂一个八尺高的大男人,竟然会被一个丫头片子控着打,秦舟到底是怎么教他妹妹的啊! 无辜躺枪的秦舟:我比谁都想要个乖乖软软的妹妹啊!天! 将醉醺醺的人送到医院说明情况后,秦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也被飞起的玻璃渣划了一道口子,轻动一下还是有些疼,确定时言澈今晚不值班,她才放心找医生进行消毒。 蹦迪很容易脱妆,金秋安静静地睡在护理床上,亮片包臀裙已经被换成了专门的病号服,秦暖信得过医院医生,没准备陪床,各种手续帮她办好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糟糕,忘了和许淮安说。” 她猛地想起来,连忙翻出静音的手机,最后一条短信堪称温和。 许淮安:在哪,我去接你。 发送时间是五分钟前。 短小精悍的六个字,她都能想象许淮安扯着领带和她“谈”。 完蛋!忽然很想找个酒店住着不回去了。 第十四章 矜贵霸总(14) 医院门口,路边灯火燎燎,车来车往,即便是深夜依旧有不少人在外奔走,秦暖脑海中浮现以前自己加班到深夜,一个人骑车回家的情景。 十月的晚天渐凉,黑云下漫着潮湿的空气,她伸手握拳又在手心搓了搓,察觉到可能要下雨的趋势后便打通了许淮安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周边车辆频频滴出的喇叭在男人慵懒的语气里沦为背景音。 不是质问,微微松了口气。 听到少女让他开车来接,男人忽而笑:“我以为你要自己打车回来。” 秦暖进到一处亮堂的小店,解释:“都这么晚了,你真放心我一个打车吗,我有点饿了许淮安,你来的时候带把伞,应该天要下雨了,等你到了我们还能一起吃顿夜宵。”勾完点的菜式,服务员友好地送去后厨。 “你先吃,我一会儿到。” “好,别忘了带伞。” “不会忘的。” 等许淮安的时间里,菜已经陆续上齐,她下午没吃什么能垫肚子的东西,闻到浓郁的香味一扫疲意,眼里亮出惊喜的光。 动筷没几口,迎客门铃自动播报“欢迎光临”。 秦暖下意识向外看,门口处进来一位身影清隽的男人,休闲简装也未掩住身上清冷疏离的气质,余光落在秦暖这边,锁定了般,径直而来。 “你来的时间刚刚好,快坐下,刚上热乎着呢。” 许淮安扫了眼店内环境,说实在的,第一次来这种路边的小餐馆。 长年累月使用的桌子反着一点油光,各种烧烤串味、油炸酥味窜入鼻尖,让他表情有片刻难控。 与平常出入的高档餐厅相较,这里充满了烟火气。 他能在位置上看到厨房师傅轮着大铁锅,哐哐哐推铲子的样子,没被抽走的油烟快在师傅身上炸开花了。 到底是身价过亿的大总裁,适应能力强,除了一身贵气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外,秦暖根本猜不到许淮安心里想法。 见他若无其事,秦暖倾身夹了块软弹的排骨放他碗里,低声音道:“许淮安,你这身衣服挺帅气的,你刚进来的时候好几个人都在看你。” “出现的时候,你在发光的诶!” 许淮安:“我是奥特曼吗?” 秦暖:“不,你是我的月亮,意为,你是我的心上人。” 许淮安:“你说再多,需要解释的也少不了。”他露出笑意,慢悠悠带着些不经意地补充,“你也是我的心上人。” 平常三令五申管着她少喝酒,而现在隔着桌都能闻到秦暖身上浅浅的酒味,许淮安递过去一杯温水,示意她继续说。 又是这种眼神,上次做面给自己吃的时候许淮安也是这样笑的。 她心里砰砰打鼓,软的不起作用,干脆摆烂:“首先,没有回你消息是因为确实有事情,我真的没喝太多,现在很清醒;第二,我并没有十一点不回家,不是让你来接我了吗;最后,亲爱的,你对老婆能不能别呈堂证供的样子,我也会怕的。” 颓丧扒着碗里的饭,声音越来越小。 秦暖是个记打的,小时候的生活环境需要她学会察言观色,做低服软使用起来是得心应手,骨气、名节于她来讲只是文字,在现实的拳头里都能放下。 接触许淮安的这段时间让她清醒意识到,该拯救的不是他,而是自己啊! 《总裁夫人闲不住》小说中,有关男配和原主的相处描写为零,秦暖只能从原主记忆中找寻二人的日常生活碎片。 但凡原主未能及时按点回家,和她一起彻夜不归的狐朋狗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么被家里拉去实习,要么跟着爹妈参加饭局,各种理由无法约出来。 此外,因为原主各种可能影响两家生意的骚操作,银行卡总会莫名其妙冻结,甚至家里的门锁突然坏掉不能出门,学校之间的协作活动一定会被选上并派到其他省份的学校交流学习一段时间,诸如此类,仔细想来,让秦暖觉得细思极恐。 许淮安背地里各种手段操作让自己有点懵,可以说是从订婚开始,原主就已经纳入了他的控制范围。 想到这里,秦暖扒饭动作带了几分力气,许淮沉默,眸中无波无澜。 女孩柔软的头发上夹住三只彩色爱心发卡,她垂着脑袋,浅碎刘海有几缕快要戳到碗。 片刻,在少女怔愣的目光中,许淮安重新将发卡夹了一个位置,让她更方便吃饭。 “我不是质问你,也不是在审问你,你如果不想说那便不说,我只要看到你平安就好。况且,你在学校在外面到处编排我的时候,我也没见到你有多怕我啊。” 对上他看透一切的目光,秦暖下意识扯了扯嘴角。 原主当初的确没少在外面编排许淮安,甚至在知晓这段婚姻的人面前造谣许淮安不行,时言澈不知怎么听说了,还特意抓配了几副中药送来,打听八卦的表情要多贱有多贱。 秦暖感觉凳子上有刺,坐立难安。 在许淮安看戏的目光下她吨吨灌水,等男人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秦暖弱弱道:“可是,我确实不知道你行不行啊......” 受到二人美色迷惑偶尔投来视线的顾客:!!! 不少人飞快捂住嘴。 虽没听完两个人具体聊了什么,但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勾人了! 什么不行?哪里不行?有多不行?! 四周盯着男人的眼神换了又换,看着不像是不行的样子啊? 藏不住的好奇心快要从他们座位处跳下来,筷子在盘里搁了半天没动,更没有做出其他下一步动作,假模假样看着桌面,耳朵装了导航器一般搜集那对像小情侣的对话。 许淮安也没料到秦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慢条斯理咽下一口菜,眼尾轻轻挑起:“你喜欢的话,我怎么都行。” 悦耳温柔的嗓音很容易让人迷惑。 大总裁姿态矜贵优雅,气质里藏着上位者的冷韵,秦暖忽而有点小鹿乱撞。 谁懂啊,被撩了! 第十五章 矜贵霸总(15) 简单解释了金秋的事情,更多细节秦暖没再说。 确定她喝完酒不晕不吐后,许淮安也不继续追问,他只是不想再发生上次某人喝到吐的场景。 “不要小瞧人好吗,我千杯不醉的,上次是意外。”意外喝多了。 原主到底是酒桌常客,几杯烈酒完全没有问题,妥妥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秦暖也受到影响很少有醉的时候。 同样,由于从小到大和秦舟斗智斗勇,原主好几次都能从哥哥手里溜走,真和别人动起手来,肌肉记忆也能带着她不至于太吃亏。 不管是和金秋,还是那几个醉到东倒西歪的年轻人,比划起来绰绰有余,她也没想到喝醉酒的男人一瓶子都扛不住,稍微用点力就晕倒流血了。 许淮安见她为此得意,既好气又好笑,“没有怀疑你酒量,以后遇到这种事可以打我电话,他们几个人这次是喝晕了,但要清醒的时候,你一个小姑娘会吃亏的。” “所以我才灌他们喝酒......”见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秦暖还是服了软,狠狠点头,“好啦,我记住了。” 一顿饭吃的各有心思,窗外雨势渐大,屋檐下的水泥溅落在她的腿上,白色袜子已经晕开几块棕色污点。 察觉到没有停雨的迹象,秦暖仰起脸问许淮安:“是只带了一把伞吗?”附近没有专门的车库,距离停车的地方还需要走上几分钟。 他点头,撑开手上唯一的伞,看到小姑娘的犹豫:“不走吗?” “应该遮不完我们两个人。”总会湿一个,但想到一会儿进车里就不会淋到,秦暖定了心,准备钻到伞下,“没事,我们靠近一点就......” 许淮安:“我背你。” 他半蹲下,等着秦暖。 许淮安考虑的很简单,不想让她淋到,也不希望弄脏她在家里夸了好久的漂亮鞋子。 秦暖惊讶回眸。 真的要背自己吗?一时间没敢上去。 两个人站在灯光下,雨滴里折出的光一层一层染出暖黄,细雨密密中,许淮安好看的在发光。 对自己,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耐心细致的,作为丈夫,很难找出他的不好。 看到秦暖半天不动,许淮安握起她的手,抓住伞柄。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明知她身后是道玻璃窗,依旧倾身压在她耳边,轻声地笑:“好孩子这时候不应该发呆,刚才不是还在问行不行吗,背你肯定可以。” 少女眼睛蓦然睁大,他果然很记仇。 但若偏要说实话,她心口淌过一阵暖流,根本无法让人拒绝啊! 他背着自己走得很稳,秦暖安静撑着伞,久违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小时候,都是自己背着孤儿院里的弟弟妹妹,这是第一次被人牢牢背着,很特别的经历。 也是很好、很容易令人上瘾的经历。 周围灯火冉冉,秦暖低头看着他侧颜,嗓音轻软:“许淮安,你看雨下大了。” 她探出一只手,雨滴从指缝中滑落。 “许淮安,以前我会向神明许愿,只是他们太忙了,来不及照顾每个人。到今天他似乎才想起我,老人说雨是神明的烟花,我想他肯定是在百忙中特意点燃了这场焰火,让我能够遇到你。” “我感到很欣喜,你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 男人步履稳健,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腿,鞋子踩过这场烟花,水花扬起的声音经久不断,他恍然想起一年前的婚礼上,少女穿着婚纱从漫天花礼中走来,只是那时她浑身少年人的桀骜,未曾收敛一身乖戾。 和想象中的一样,婚后的生活满地碎片,是断裂的酒杯、残缺的瓷器、无法共融的瑕玉,他想了很多方法希望她能变好,结果总不尽人意。他们的婚姻是一场交易,互相入股到对方的后半生,没有比这更能稳固这段关系的了,如果真的有一天投资已经小于最初预算,他会及时抽身,果断舍弃。 许淮安脖颈处传来女孩浅浅呼吸,她轻轻甩掉手中残留的雨滴,小腿不自觉地动弹,似乎被锢地很难受。 良久,许淮安将她向上抬了下,与平常的散漫不一样,这次带了点轻松的快意,回复她:“我同你一样欣喜。” “真的吗?” “嗯。” “许淮安,你为什么有时候会对我凶?” “没有凶你。” 她歪过头,争道:“上次很凶,你还拿领带绑,你知不知道那样会很疼啊!” “我有分寸,不会让你受伤。” “那你下次能不能别绑了,我很脆弱的,受不住。” 他挑眉,“下次想和谁谈恋爱?” 男人更关注前一句。 听此,秦暖心中警报拉响。 少女趴在他身上轻笑,声音甜到发腻:“下次,下下次,想一直和你谈恋爱啊~” 她跳下背来,水花在二人中间散出彩色的光。 雨滴落至伞面打着恣意的节奏,远处车灯像是染了色,组合成缤纷的光线,映到秦暖的脸上更加明艳春华。 她迈进一步,两人距离贴近。 继而勾住他的手,十指扣住,像是虔诚许愿:“许淮安,我想吻你。” 是紧张,也是期待。 许淮安低声笑:“好。” 这一字仿佛打开某种开关,秦暖突然松伞,不顾身上渐重的冰凉雨水,踮起脚,环住他的肩膀,轻轻覆身。 少女颤着睫毛,再乖巧不过。 她闭眼的瞬间被许淮安扣住后脑勺,将人抵到心脏,低头吻住。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秦暖心脏咚咚地撞,大雨顺着发梢砸在怀里,他们的心跳彼此共频。 他的胳膊紧锁着腰,蛮横阻断她所有后退,从触碰至交融一点点攻占唇齿。徐徐图之,直至她完完整整陷入此刻沉渊。 大雨倾然落地,砸开处处烟花。 她曾想过一万种雨中接吻的场景,然而这一刻,才是最自由快乐的。 只是觉得气氛浪漫,只是觉得周围的光过于耀眼,所以很想吻你,也这么做了。 他们之间或许没有那么深的爱意,没有再多的苦难与幸运,但坦途大道上,他们相拥亲吻了许久,没有任何一把伞能够撑起这刻的浪漫。 如果神明询问让时间停止的方法,她会回答—— 亲吻。 第十六章 矜贵霸总(16) 落地窗帘挡住阳光,阔大的房间内近期添置了许多明亮的色调,包括但不限于印有碎花的台灯、清新的窗纱、暖色系的地毯、摆放稍显凌乱的化妆品。 大床上,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许淮安木然地感受身后如棉花般沦陷的软,少女贴在身上,撩起欲望。 这不是第一次早上醒来看到她奇形怪状的睡姿了。 忡怔间,她的一只脚不自觉弯上来,勾在他大腿位置,二人身上的软被早在晚上沉睡时被人踹到了床脚。柔软的发丝挡在许淮安脸上,刷子一样的撩拨,带着草木的洗发水香。 “......” 许淮安将秦暖八爪鱼的手脚移开,想了想,从床脚拿过被子,重新给她盖好。 秦暖翻个身继续睡,那种天塌下来也吵不醒她的状态让许淮安羡慕。 几天前意外的吻使两个人的相处和谐许多。 那天晚上的秦暖乖软地要命,他若还不为所动那真是哔了狗一样。 合法夫妻间的事许淮安做得很坦然,女孩的吻很青涩,没有技巧地乱撞。男性似乎在这方面总能及时觉醒天赋,她哭得不行快呼吸不上来的时候才被松开,呼吸完新鲜空气后又是一轮快要窒息的沉溺。 秦暖被许淮安那双盯猎物一样的眼神吓到,当天晚上她坚持要自己一个房间睡觉。 据aaa了解,两人当时都挺享受,检测到双方心率已达热恋标准。 衣柜里的西装熨烫整齐,许淮安穿好衣服,收拾好梳妆台散落的瓶罐,再次检查了是否有给床上的人盖好被子,这才安心出卧室。 张嫂笑盈盈摆好了早点,“少爷,今天老宅那边过寿,您这身打扮是还要去公司吗?” “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下午能赶回来。”他摆弄着领带,向楼上看了一眼,“和她说一下,礼服提前穿好,到家后我接她直接去老宅。” 张嫂应完,笑到:“小夫人一会儿没看见您在家,恐怕是要难过了。” 小两口的关系肉眼可见地缓和,家里更是添了许多秦暖亲自买的装饰,使得原先的房子整体多出许多柔美和温馨。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两个人甜甜蜜蜜过日子那就是指日可待! 许淮安不急不慢用餐,听闻张嫂的话,脑海里想的都是秦暖如何将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打游戏、看漫画、吃零食、追剧的懒散样子。 她有一百零八种方法能让自己快乐。 难过吗?应该是高兴到疯吧。 ** 天空透蓝,云朵洁白。 许氏集团建筑前,一对男女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从肢体动作看,明显是在争吵,路人纷纷侧目,尤其在早高峰时期。 “顾恒,这不是你的公司,放手。” 女子抬头直视,神色冷静,蹙起的眉头正在替她表达此时的不悦。 顾恒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心中被浇淋无数遍的火苗摇摇摆摆,他压抑着暴躁,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恳求:“穆婉含,你要闹到什么时候?联系方式一声不吭全将我拉黑?” 他气得声音都在抖,“你要工作我不拦着你,集团里的岗位随便你挑,非的要天天在这里打卡加班累死累活都不肯跟我回去吗!” 早晨的风是有些凉的,被拍开的手比这风还要凉。 穆婉含仰起白皙的脖子,用力气推他:“不用你管!” “你看见了,我是一个普通人,我愿意过着这样的生活,最起码,不会被你家人说的那样伸着手接受你的钱!” “名门千金围着你转的不少,又何必要闹成现在这样。” “我求你放过我,求你不要再让我和你们顾家扯上联系,不要再打扰了行吗?”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生在普通家庭,拿着最普通的工资。 难道因为这样,就必须忍受他们的羞辱与白眼吗。 穆婉含掰开顾恒的手,如同提分手那天撕裂到心脏发疼。 “因为他们的话,我们就必须分开吗?那天是母亲安排的饭局,我没想到会是相亲局,更没想到她会找到你让我们分手。婉含,我可以应付这一切,不需要你担心,我只想你可以别放手。” “真的舍得因将来的难测,放弃吗?” 顾恒眼底翻涌着露骨的戾气,他全身紧绷,按住穆婉含的肩头,似乎要将人永远禁锢在身边。 穆婉含忍着疼,心中生出一股悲凉。 承诺是世间最轻的谎言,纵然她信,依旧不是归路。 离别的人注定是要经受离别的,非要经历完一次次伤害后才醒悟吗。 周围人已经频繁投来视线,人类天生趋于八卦的魅力,穆婉含不想再成为众矢之。 远远的,她望见前面从车上下来的人,眼神一亮,似乎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 “许总!许总!” 穆婉含侧身跨一步,努力招手,期待得到来人的回应。 顾恒是顾氏集团的公子,她与他的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 穆婉含了解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气,现下只能求助于同为集团少公子的许总能帮助自己解决面前困境。 在许氏集团工作的一年,她曾在员工会议上见过许总几面,但从来没机会能说上话,想不到第一次与领导的沟通却是要在这样糟糕的情境下。 总助赵熙很快注意到她。 赵熙常年跟着许淮安处理业务,贵圈里的事情多少听过点,比如这位和顾少牵扯不清的穆婉含,据说曾是顾少的女朋友,看样子还确实有这么点关系。 赵熙简洁地将穆婉含和顾恒的关系向许淮安说明。 许淮安点头表示了解,却也没做更多打算,员工的私人感情他没必要干涉。 忽略掉穆婉含的招手,许淮安径直往公司门走去,却没想到女子不管不顾往他方向跑来,后面还跟着那位曾在宴会上见过的顾少。 “许总,您先上去,我在这里处理。” 作为许淮安身边大小事负责的总助,赵熙非常懂得领导的需求。 “不用,顾恒都来了。” 这位已经不是单靠赵熙能解决的了。 第十七章 矜贵霸总(17) 为了下午提早回老宅,许淮安很快将公司的事情安排好。 临走时,顺利解围的穆婉含提了两杯咖啡道谢,而许淮安正为秦暖有没有穿戴好礼服与首饰的事担心,回着手机里的信息。 穆婉含站了有一会儿,一直等他忙完才开口解释当时情况。 许淮安对此不感兴趣,反应淡淡,顾恒与她的感情问题许淮安自然不会介入,碍于公共场合,又是自己公司门口,遇到了也是顺手解决的事。 让穆婉含安心工作后,许淮安开车抵达别墅,接秦暖一起去爷爷家。 楼梯处,高跟鞋碰地声清脆干净,一抹亮金色晃入视野,同一时刻扬起少女含笑的声音:“许先生,可以屈尊迎接你美丽的公主殿下吗。” 婉转中带着一丝小满意和小骄傲。 闻声望去,许淮安淡色的眸子忽然折出了光。 她像是被女娲单独宠爱的孩子,单手提着金色礼裙款款而来,同暖阳一道,拥有不息的生命力。 闪着柔光的宝石项链衬着她活泼明艳,是许淮安亲自选的一款。 小姑娘伸出手,等他来牵。 “好啊,公主殿下。” 他走上前,模样温雅,甚至行了一个绅士礼仪。 秦暖惊讶眨眼,又笑嘻嘻地回了个公主礼,“以高贵的王族起誓,我,蔷薇·爱丽丝·秦氏大公主,从今以后,与洛尔·布莱斯·许氏大王子,结契定约,至今而后,赠予爱,分享爱,无关索取,没有误会,将共赴这场生命,尽欢、久伴。” 二次元的世界永远热血沸腾。 她学着动漫里至死不渝的爱,哐哐念出一大串誓言,眼里亮如白昼,将最后两个词咬地极为深情。 许淮安挑眉,看到女孩没心没肺的样子,悄悄掩去心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脸上覆上一层柔软笑意:“走吧,大公主,今日便由我代劳开车。” 出门的秦暖很黏人,挽住许淮安胳膊,直勾勾盯着他:“许淮安,你今天依旧很帅,又是为你着迷的一天。” 自从解锁亲吻关卡后,秦暖开始采用以柔克刚战术,行动上大胆放肆,言语上雄奇豪放。 攻略男配,指日可待! 男配许淮安:虽不觉明厉,但她今日过分可爱。 他若无其事地开车,嘴角勾起弧度,只觉得围在身边的人快乐地像个小太阳,想关起来,一直让她发光。 沉浸在完成任务规划躺平生涯的秦暖:咦,突然有点冷。 ** 许家老宅。 白手起家的许君山经历算得上传奇,大风大浪见过,荆棘坎坷走过,如今儿孙满堂、承欢膝下,退休后整个人变得和蔼许多。 面前老人头部覆盖着银丝,但仍步履矫健。 他欣慰地看着优秀的大孙子与乖巧的孙媳,笑呵呵将他们的手叠起来,拍了拍:“好啊!爷爷听说了,你们夫妻二人现在感情和睦地很,这就对了,一家人就是要相亲相爱、和和美美!以后没事了经常来看看爷爷,我让家里人给你们做爱吃的菜,暖暖不是最喜欢吃酱排骨吗,爷爷专门找了个厨师,你今天可一定要尝尝!” 张嫂将二人恩爱的近况已经和许君山汇报过了,老爷子开怀大笑,十分满意。 结亲家是他主动和秦暖爷爷提的,他们二人少年相识一直到老年都是彼此扶持,好友尚且严气正义,好友的孙女又怎会是谣传那般荒唐。 原主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宝宝,同辈之间无区别乱杀,长辈面前绝对乖巧听话。 套上隔辈亲的滤镜,许君山当时是力排众议定下的这门婚事。 秦暖狠狠点头:“谢谢爷爷!哪次回家里暖暖不是吃到撑啦,今天可要将所有的菜好好尝尝,爷爷可别嫌弃暖暖吃太多了!” 许君山大笑:“爷爷不会嫌你吃的多,爷爷怕你吃不饱。” 老人见到孙辈总有说不完的话,趁许爷爷开心,二人送上福寿安康的礼物。 秦暖更是像福娃娃一样乖巧道:“爷爷生日快乐!祝您松柏长青,日月长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爷爷每天都有数不完的开心与快乐,福寿绵长活百岁,身体康健行如风,祝您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她跟倒糖豆子样哄的老人笑到合不上嘴。 小姑娘的视线清澈澄净,杏眼弯弯,还如此孝顺懂事,瞧见许君山对孙媳妇的态度,周围宾客哪有不人精的,于是捧夸声如潮水般涌来,一轮接着一轮。 秦暖: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多说点,喜欢听! 许淮安:可爱又很乖,想关起来让她天天发光发亮。 豪门盛宴,主打一个繁盛景象。 不少客人都抱着商业交流的目的而来,其中也包括新晋名流之一的金家。 胖胖的金总不少次告诫金秋要和秦暖打好关系,奈何女儿被宠地心高气傲,强调自己不愿意做阿谀奉承的人。 金总想着不交朋友也就算了,万万想不到两个小姑娘之间存在“孽缘”,打架打到医院,还被迫和许总以双方监护人的身份见了面。 金总同样是秦暖捧夸大军中的一员,看到这个总那个总往许君山那边靠,心里早就不淡定,甭管大佬能不能记住自己,在圈里子混个脸熟总不会错。 过去前,他特意嘱咐自己宝贝女儿:“今天的场合可不许胡来,要是有人找你说话,一定记得分寸,爸爸过去打个招呼,一会儿来找你。” 金秋见老爹要继续唠叨,赶紧摆摆手:“爸,您快过去就行,真别吵了,我耳朵疼。”作势又捂住耳朵,金总满脸无奈。 轩窗四敞,杯酒交错,不断有少爷小姐找金秋谈笑,财富与权力集中的顶端,后辈生们从小被有意识地灌入对社会的认知,由父辈教育成体面、健谈、眼界开阔的精英人士,金秋熟练性营业,遇到感兴趣的帅公子也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 忽然,她瞥见一道清瘦的身影,当即找了个理由结束与面前人的谈话,穿着裙子,踩着迈不开的小碎步快速走去。 金秋晃到少女面前,微微抬起下巴,调整到自己满意的完美角度,神色倨傲:“秦暖,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 第十八章 矜贵霸总(18) 金秋:“秦暖,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 秦暖:“在这遇到我很奇怪吗?” 二人眼瞪眼,中间漫着微妙的气氛。 大概是觉得不自在,表情没维持多久,金秋别扭地扬起续杯的香槟:“上次事情,谢谢你啊。”语速贼快说完,干脆地一口闷。 看着眼前的漂亮面孔,秦暖有意问她:“你说的是哪件事?上次在学校打架的事?” “......别提那个贱男人!” “不喜欢了?” “哼,你当初不还是对他......” “嘘——”秦暖虚虚按住她嘴,耸耸肩,“不要扯上我,我可没有。大小姐,你要是来诚心道谢的,我心领了,以后路上见到了,咱们俩都平平安安、和和气气就行。”要每次见面都干仗,她非要愁死。 秦暖懒洋洋摆手,金秋觉得她美则美,就是让人看着挺欠揍的。 医院护士将自己照顾地很好,住的也是单人高级病房,诊单票据放在床头都是已支付状态,她心里一阵感动,虽然知道钱都是秦暖拿自己包里的钱结的帐,但如果不是秦暖及时在酒吧把自己带走,后面还真能让那小瘪犊子占了便宜!呸,他也配?! 再后来,她翻看了好几遍酒吧里的那段录像。 那个精致冷艳的女孩强势地坐在自己身边,呈保护姿态地将自己揽入怀中警告他们不准有非分之想。她在混乱的人群里闪闪发光,常胜将军一样杯酒下肚气场全开!这一幕让金秋十分上头,一个人在被子里尖叫了许久。 爹啊,秦暖真的帅爆了! 脸色发烫,她捂住胸口看着女孩冷如冰霜地将酒水寸寸淋在贱男人头上,单手夺瓶瞬间爆头没感情的动作,激动地倒吸口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偏宠”砸的晕晕乎乎。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正如雷声与暴雨,在某一刻,轰然而至。 金秋想,下次再见,一定要温柔点,一定要拿到秦暖的联系方式。 于是,许君山生日宴上,此刻的金秋五官紧绷,对秦暖说的平安、和气不置可否,掏出手机,声线格外冷漠:“加个好友。” aaa躲在旁边看戏:宿主,她在挑衅你。 秦暖:是吧,我也觉得。 金秋:好紧张,怎么办,会不会太草率了?急!! 调出的二维码横在面前,单看金秋不近人情的冷傲,秦暖怀疑她是来碰瓷要钱的。 秦暖愣半拍的功夫,金秋内心山呼海啸八百个回合,耳垂渐渐发热。 她默默收回手,努力保持温·冷漠脸·柔,轻轻瞥秦暖一眼,红润唇角一开一启,吐道:“我加你也行。” aaa电子系统搞不懂少女心思,忍不住问:这一秒发生了什么? 秦暖有些悟了:可能,也许,大概想留我的联系方式。 aaa茫然:......你说的和她问的有啥区别? 秦暖:“你扫我吧。” 金秋:“好。” 她握着手机,信息页面是系统提示「你已与芹菜不菜成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芹菜不菜,秦暖联系方式的昵称。 冷漠金秋:加好友了!转圈,开心,撒花! 她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直到越走越快的身影完全躲开秦暖视线,背光处,金总找到女儿时,金秋正抖着肩膀,露出阴暗爬行的笑,金总吓得一口酒喷出来。 秦暖摇着酒杯在老宅庭院内闲逛,想起金秋的行为,不禁笑出声。 她们之间有过误会和争吵,但在她别扭说出“加个好友”的时候,秦暖觉得那一瞬间很美好,虽然词不达意,但她逃走的背影好像真的很开心。 没许淮安在身边盯着,秦暖喝酒便无节制,正舒心时,庭院拐角缭绕着轻喘的暧昧声,惊地她瞬间清醒! 这么......着急的吗? 光天化日不知道收敛!年轻人简直乱来! 狠狠吐槽了番,秦暖准备悄悄溜走。 “顾恒,你是条疯狗吗!” 秦暖僵在原地。 剧情瞬间占据她全部的思考与理智。 “放开!我喊人了!” “这里,只能我一个人亲,婉含,听话。” 娇软地嗓音压抑着哭泣,男人强制她抬头,缱绻吻过她滚落的泪珠。 秦暖偷摸隐在茂竹中,抹去手心紧张的冷汗。 顾恒将穆婉含整个人压进墙角,她完全不能动弹,任凭男人粗暴夺取着她口中稀薄的空气,羞耻感让她眼眶通红,她所有的声音全部被吞没。 小说里有这一幕的描写,但未写明具体时间,秦暖没想到自己恰好撞上,她兴致勃勃地与aaa热切讨论:真真绝啊!是我想象中霸总强制爱的经典重现! 趁二人没有发现自己,秦暖悄悄溜走。 穆婉含在顾恒身边她非常放心,他们是彼此归宿,注定在一起。 而小说里其他人的命运,全在秦暖一念之间,男女主有自己的浪漫,她也有她要完成的任务。 整场宴会结束,秦暖与许淮安今夜便在老宅住下。 星辰布染,明月皎洁,她趴在三楼的露台,白玉栏杆处缀着未撤完的花景。 许淮安推开门,难得不是来催她睡觉的。 她的长发被风吹散,指尖拿住玫瑰的根茎,花瓣那方则是抵在他的下巴处,稍用力地让他抬头,像大反派一样的嚣张:“许总,今日可有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动了什么心?” 单手撑着半边身子,秦暖又故意将花心处敲在许淮安下巴上,回以傲气的目光,毫不退缩。今日上午他和女主应该是一次见面,秦暖不确定剧情效应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借此故意问出。 许淮安打量露出一截雪白皮肤渐渐长开的少女,明明是狠厉表情,但她做出来反倒是一种变相邀请。 是了,过完年便是女孩二十岁的生日,养在身边的小姑娘已经绽放为玫瑰。 绚丽夺目,也长着扎人的刺。 许淮安纵容她的玩笑,不反抗,也不辩解,朝着玫瑰方向步步接近,低沉的嗓音讲述他一天行程,带着勾人犯罪的魅惑。 拿玫瑰的手随着他靠近寸寸缩回,到最后,她不得不将玫瑰背到身后,手指抵住他的胸膛。 缴械投降:“错了......别靠近了。” 第十九章 矜贵霸总(19) 成人后的世界都在掩饰、在试探、在权衡利弊,在等待对方一步步毫无底线地亮出底牌,再将其捏碎、毁灭。许多时候,并非同计划般顺风顺水,也有可能行差错步,坠落深渊。 具有矛盾感的人最令人上瘾,钳制住她的抗拒挣扎,轻咬辗转直到她盈盈水光贴湿面颊,喘息、呜咽是跳跃炽热的音符簒住发烫的心跳。 他们相拥在阳台处,背后贴着许淮安的宽大手掌,秦暖被掐住下巴,而男人的动作比之上次更加肆无忌惮。 和生意人交谈的后果便是枉付信任,说过的每个字都将成为接下来理应交出的报酬。 怀里人眼里泛着水珠,许淮安愈发想要折腾她。 “你看到的,是这样......还是这样?” 平日里没有大错,秦暖便觉得许淮安如长相那样温其如玉、清朗端正,如今他一点点极有耐心地冲溃自己的理智,被人恣意操控。 她不想说,许淮安可以逼她说。 “唔......东西挡着......我没看到......” “乖,喜欢要说,我很愿意满足夫人的喜好。” 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人,低沉的嗓音迷魂勾人,撩拨着少女本跳跃心弦。 如他所言,她很吃这套。 也让秦暖记下,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本是旁敲侧击告诉他穆婉含和顾恒关系好,她不过稍加描绘了下他们亲吻的难舍难分,这狗男人竟然问自己是不是在向他索吻! 坦白讲,她确实喜欢他冷淡清冽的长相,喜欢他脱掉衣服的漂亮肌理。 让自己顺从贪财好色的天性,这不是什么难正视的事。 所以,秦暖没拒绝。 到现在,秦暖后悔地直哭。 许淮安按着女孩的软腰,另只手抚摸着在她雪白脖颈处留下的清晰指印。 瞟了眼落在地上的玫瑰花,许淮安眼睛眯着,漫不经心地问她:“你知道,玫瑰除了能做插花,还能做什么吗?” 秦暖浑身一震,“你别乱来!” 他轻笑,安抚好怀中哭出泪痕的小姑娘,将人松开。 默默抱住自己并鼓足勇气谴责某人后,秦暖屁股上一疼。 许淮安摇着手里去了刺的玫瑰,嘴角勾起:“还可以教训小孩。” aaa错乱:书里没说男配变态的啊! 秦暖咬牙切齿: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 冷秋一晃而过,冬寒来临。 在校的学业不重,秦暖知足常乐更不会主动参与到卷王行列当中,吃饭睡觉玩乐是她的日常。按剧情发展,这段时间至年前,许淮安和穆婉含会因为工作项目频繁接触,为了掐灭感情的小火苗,秦暖大部分空闲时间都花在了许淮安身上。 某天开始,员工们发现总裁身边多出个“小尾巴”,小夫人明眸善睐,唇红齿白,是第一眼惊艳,第二眼仍觉惊艳的长相。 各个小群里热闹起来,纷纷讨论总裁和总裁夫人的八卦新闻,胆大的人偷摸拍了张二人并走的侧影,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是我听说许总夫人为人不怎么样。” “都以讹传讹的事,前天公司给每个部门发的奶茶和蛋糕就是秦小姐买的。” “哇,那家蛋糕店我知道,下班路过的时候没舍得买,没想到是漂亮妹妹买的。” 大家对老板娘的称呼什么的都有,几位爱吃甜食的女员工对秦暖的印象不断攀升,谁能拒绝一位又漂亮又买奶茶蛋糕的夫人啊! 赵总助最近嗓子快干了,好多主管私底下问他总裁和小夫人的事情,问什么的都有,他认真严肃地替秦暖正名,表示他们听的一些负面流言蜚语都是假的,剩下则捡能说的说,不久,公司所有人都知道许总和小夫人和如琴瑟、情同鱼水,乃是恩爱典范。 赵熙得知后,非常满意自己的努力成果,为了老板,为了老板娘,为了公司,赵熙觉得自己劳苦功高! 办公室外,他检查好平整的西装,叩响门。 正在打游戏的秦暖分心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电子设备里传来子弹突突的发射音效。 赵熙温和道:“许总,夫人,约的妆造师已经在休息室等候了。” 以往推不掉的商宴老板都是自己去,去年二人也未曾在家宴外的公开场合出席。现在不一样了,小夫人黏着,最近的商宴都是带她一起。 而身为全能总助的赵熙也多了一项任务:安排秦暖的妆造设计。 时间紧迫时,赵熙会预约顶奢品牌的妆造团队,根据场合需求和期望,完成秦暖的妆造方案。 赵熙出去后没几分钟游戏结束,设备丢在一旁。 原文中的许淮安风姿如玉、冷冽清隽,几乎每一处描写都勾画出他对女主的偏爱与执着,他与穆婉含的情感拉扯是一种润物无声的包容与牺牲,燃着爱欲横流的火,想要触碰又克制地收回手,独自一人坠落。 她抬头看向办公桌,许淮安穿着挺括的西装,气质卓然,和书中写的一样。 其余的,他是什么样的人,秦暖不愿回想。 温柔宠爱都是女主的,轮到她,只剩下偏执变态。 知道宿主每天在家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后,连aaa都很少再催她任务进度,秦暖觉得系统在心虚。 日子当然是神仙日子,许淮安的疯她也尚能接受,活着哪有不疯的,敢于做自己的人都是勇士。 aaa:......是我不够变态才与你们格格不入。 许淮安正在批阅文件,刚翻页,忽然被一道力拉向桌面! 深灰色领带的另一头正攥在女孩的手里。 “许总,陪我去挑衣服吗?” 秦暖站在桌对面,大眼睛眨着,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多惹火。 “可以,我会得到什么?” 商人基本法,从不做亏本买卖。 玉软的小手扯着领带又绕了圈,距离拉进,彼此贴上了额头。 许淮安鼻息萦绕着一股桃子味的清透香气,是前段时间托人从国外给她带回的香水,用在此刻,氛围正好。 他等着秦暖开出价码,听到那头软软的、同甜玉米软糯的声音—— “老公?” 第二十章 矜贵霸总(20) “老公?” 她满脸天真纯粹,不觉哪里不妥。 内心深处,秦暖狂笑,好刺激!好想对他为所欲为! 许淮安深深盯着她,知道这又是新鲜花样,平日里菜的不行却爱折腾,非要露了狠她才老实,是真不怕哪天彻底翻了车。 他顶着那道灼热视线,纵然知晓她的计谋,却依旧想从字里行间确认她的心意。 “再叫一声。” 秦暖握住他的领带,许淮安握住她的手。 力度不大,只那眼神过分咄咄逼人。 他想听,秦暖便不吝啬,娇娇软软凑在他耳边说了好些,一口一个老公,带着乱七八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荤话。 桃子的甜腻混杂污言秽语,不住地往他脑子里钻。 他本来不想同她计较,此刻却觉得喉头滚烫,邪恶地想拉她一起沉沦。 ...... 赵熙木着脸又一次等在办公室前。 静了会儿发现确实没奇怪的声音,狠松了口气。 秦暖和许淮安出来时,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然而那股若有若无剪不断理还乱的氛围始终萦绕。 赵熙没敢细看,默默给面静如水的二人引路,妆造团队已等候多时。 等到终于没他事了,赵熙则彻底绷不下去,心底轰然响起千军万马的战鼓声,铿锵有力!气势磅礴!他实在苦于无人倾诉,自己憋的快内伤了。 今天之前,他从来不会想到,他们儒雅斯文具有卓识远见的总裁也会有为爱而情不自禁的时候,小夫人的唇角真真是破了个不甚明显的口子...... 赵熙:许总牛逼! ** 在无限热望中,c市中小学及高校迎来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寒假。 离校这天,秦暖、金秋、宁橙橙三人刚好凑一起走。 自从几个月前同金秋加上好友,秦暖每天手机信息响个不停,最初金秋还收敛些,到后来她一个商学院的学生天天往美院跑,坐旁边蹭课。相处下来,宁橙橙也觉得她人不坏,就是嘴贱了些,俩人平时在学校能凑秦暖身边吵一天,随后手挽手买完奶茶接着吵。 校园内,男女大学生们提着滚轮行李互相招手,短暂的告别并不伤感,每个人都兴高采烈。金秋提议三人外出聚餐,庆祝他们来之不易的寒假。 “今天不行了,许淮安来接我,家里长辈也在等我们吃饭。”秦暖摇头,晚饭他们要去老宅吃。 “男朋友吗?!诶,不对,是你结婚的另一半吗?” 宁橙橙嗅到八卦,穷追不舍,倒是金秋给她解了惑,一番描述,营造出上流精英、杀伐果断、跺跺脚c市经济都要抖三抖的霸总形象。 “别听金秋胡说,没这样夸张,他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 “自古经商还分三六九等,许君山能直接把家业传给他,你真觉得许淮安简单?” 金秋说得信誓旦旦,秦暖突然想到她之前的话,忍不住问:“咱俩之前在餐厅打架的时候,你和我说许淮安不是猫,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提我都忘记了。”快临近校门,三人非常默契地放慢步子,金秋继续说:“我听我爸说的,许淮安从小是圈子里的翘楚,许君山亲自教导,带他出入各种商业场合学习和拓宽人脉,他那时接手的第一个分公司和我爸创业的公司有合作,我爸总说他是天生的商人......” 赶在出校门前,金秋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秦暖,不止讲的人热血沸腾,两位听众在了解到他的狠厉与商海决策后都觉后背升起凉意。 许淮安生意场上是操盘的舵手,洞察力、抗风险力以及对市场的把控无不精确细微。因着剧情服务于男女主,故而男配的许多过往在剧情里并未记录。 秦暖看到不远处停靠的豪车,如果早些知道他的过往......好像也没啥用啊! 普通人穿书真的不会大杀四方、让所有人爱上自己的好吗! 她沉浸思考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乱。 许淮安的车子刚停在校门口时便吸引了不少眼球,学生们借着降下的车窗止不住打量,c市不缺有钱人,但豪车配帅总的养眼程度实在让人好奇观望。 宁橙橙的直觉准确地可怕:“暖暖,那边的大帅哥不会就是你结婚对象吧?!” 西装、霸总、上位者气质,和金秋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不断有目光集中到许淮安那里,年轻貌美的一些女生心里徘徊,想主动加个好友,正当好奇心快压不住时,男人目光往校门口处的人群投去,紧接着推门下车,手里多出花束。 色彩绚丽的芍药花完全绽放,明艳大方且温柔热烈。 他西装革履,站在那里波澜不惊,气质斯文儒雅却又不似毫无城府之辈,与花相衬,让人觉得是银河里的极致浪漫。 金秋:“宝子,虽然他工作上不择手段,但你老公长得是真好看啊!” 宁橙橙:“就凭这张脸,以后也要原谅他!” 秦暖:“......” 男俊女美,总裁娇妻,和谐的画面被人拍下来传到校园论坛里,短短几分钟内炸开了锅,跟帖楼层迅速增长,直接顶到了热一榜单。 1036楼:谁家的男朋友对着女朋友眼神这么攻啊!我都能想象,西装男友将美艳女友按在车里xxxxx 1047楼:楼上屏蔽的字秒懂!笔给你,继续写!不要停!! 1049楼:少年,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表情][狗头][狗头] 1239楼:没人觉得女生很眼熟吗,好像是美院的,我记得之前追过沈轻? 1240楼:是我网速断了吗,楼上请细说![表情][嗑瓜子] ...... 2089楼:[图片]破案了,男的是本市许氏集团总裁,女的是秦氏集团大小姐,两家都是全球企业500强、全球富豪榜上的常客。图片是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提供的,他俩去年结婚,门当户对,都别提沈轻了,渣男不配! ...... 帖子内的瓜一个比一个劲爆,商业联姻不是大事,不是圈子里的人不会特意关注,但有心人查肯定可以找到。 原主和沈轻没有实质性的交往,何况有许淮安做对比,没人相信女孩会选择沈轻。更多人还是津津有味地磕秦许二人的cp,总裁与娇妻的爱恨情仇,永不过时。 第二十一章 矜贵霸总(21) 此刻,秦暖抱着芍药花坐在副驾,完全不知校园论坛因为她和许淮安掀起的高潮。 车内暖风开到适宜温度,秦暖脱掉外套,指尖夹着一张卡片,字迹纵逸俊秀:寒假快乐,小朋友。 “特意给我买的?” “喜欢吗?” “许淮安,我超喜欢!谢谢你!” 芍药犹绰约也,美好貌。此草花容绰约,故以为名。 先前提了句自己喜欢芍药,没想到他会记心里,还特意在放假这天带来,秦暖感到双倍快乐。 许淮安单手开车,注意到她垂头沉迷于芍药香气,微不可见地勾起笑。 芍药开在暮春初夏,冬日不是芍药盛开的季节,本土冬日温室中培育的芍药到底不如夏日盛艳,她怀中艳艳芍药便是从国外空运来的,品种珍贵,价格不菲。 晚上,在公司加班经历一天头脑风暴的赵熙,收到了老板额外发来的一笔大额转账,喜出望外。 别说再购一批芍药了,小夫人就是要海底的月天上的星,只要老板需要,他万死不辞! 睡前,秦暖找来一只玻璃花瓶,将芍药的包装拆开,细细打理了遍,这才放进去摆在主卧。事情做完她软在床上,手机上的三人小群已经几十条未读消息,以及红色的艾特标记。 莫名觉得有事发生...... 点开群聊:【迪士尼的在逃公主们】 从最上方的消息一路看下来,全是帖子连接、讨论截图、与许淮安结婚时的照片...... 秦暖诧异,大家不能好好放假休息吗,大晚上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跟在下面盖楼。 同学们没有恶意,更多的是艳羡与祝福。 秦暖在群里冒泡—— 「芹菜不菜」:已阅,祝福收到,感谢同学们的广大支持! 金秋与宁橙橙一秒回复—— 「金角大王」:[图片] 「金角大王」:该说不说,照片美爆了! 「橙子味软糖」:暖暖你穿婚纱好漂亮!这不得迷死你家许总?! 群内气氛活络,话题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拐到奇怪的方向。尤其是得知秦暖和许淮安还未进行到最后一步时,感叹号瞬时刷屏。 在许淮安不行与姐妹不美丽的选项中,金秋和宁橙橙毫无疑问选择了前者,切换军师模式,建言献策,对症下药。 「金角大王」:[连接][夫妻生活不尽如人意?很多人都忽略了最后一条......] 「橙子味软糖」:[连接][调理专治的中药有这些就够了!] 「芹菜不菜」:[微笑][微笑]你们真是我好姐妹,这是能不打码在群里讨论的?? 和她们解释完自己感情生活非常好、没问题后,俩人这才止住,没再发奇怪的链接。而金秋有意想帮秦暖促成好事,在群里发了某个产品介绍,神神秘秘道是增加夫妻感情的好东西,对身体没有伤害。 「橙子味软糖」:收藏+1 「芹菜不菜」:收藏+1 秦暖盖住手机走到门外窥了一眼,嗯,许淮安还在书房。 回到床上,她顺势保存了产品图片,随后又“不经意”点开之前的连接。 aaa:啧。 月影如钩,星光穿透云层。 许淮安凌晨两点开完跨国的最后一个会议,回来时,主卧灯还亮着,床上小人歪着身子睡得正沉。 他将皱巴巴的被子稍弄平整,给她翻了个正常姿势睡。 平板上的动漫一集接一集地播放,点完退出,屏幕则自动跳转上一页面。 搜索栏:xx产品使用方法 历史记录:xx对身体有害吗、xx的副作用、xx多久用一次 许淮安坐她身边翻看浏览记录,眼眸愈发地深。 小姑娘一天天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开始回顾最近秦暖的表现,她会没课了来公司陪着他办公,喜欢的蛋糕每次都同他分享,总是很积极地为他系领带,缠着他逛遍了c市的打卡地点,乖的时候能主动收拾好乱丢的漫画书,欠揍的时候故意惹他又哭着讨饶...... 桩桩件件的事情,是他们夫妻曾经根本不会发生的,他欣慰她如今的改变,也愿意对她放宽更多的纵容。 秦暖睡得恬静,完全不知道许淮安现在的千头万绪。 他们的婚姻很顺利,一开始便将对方的底牌摸清楚,他与秦暖的年龄、阅历、思维在两个不同世界,故而他从未想过先婚后爱的可能性。 许淮安极少有失控的时候,只今晚,许多不相干的事情聚起来,总会添一笔秦暖的影子。 他坐在主卧阳台的方椅上,点了支香烟,神色淡漠。 房间内只亮了一盏暖色夜灯,许淮安散完身上的烟味才进来。 这世间有太多的猝不及防,有些东西,惦记上了就不想放下了。 借着窗外一缕清月,他揽过她的腰,按进怀里。 压低声音:“你最好是认真的,否则......” 否则什么,他未说,只余留彼此相贴的温度。 冬天的日光最惹人喜悦,待秦暖醒来时张嫂已经备好中午的菜式,小火慢炖的莲藕大骨汤尤为勾人。 “许淮安,昨天晚上是不是你收我平板了?”努力干饭的同时,她也不忘正事,aaa昨日与隔壁系统搓麻将刚回来,许淮安有没有看到不该看的,它是一问三不知。 “每次乱放东西,不都是我给你归置,放床边柜子里了,一会儿自己找下。” “我看到了,你是只放了一下我的平板吗?” “不然?里面有东西不能看?” 许淮安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她。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谢谢你。” 秦暖强装镇定,最后见他态度确实和往常一样,终于放下心来。 ** 年味渐浓,家中大小忙着备办年货,许淮安也开启早出晚归模式,争取留下足够的时间陪秦暖过年,为了让她这段时间能乖些表现,许淮安透露送她的新年礼物已就绪,秦暖一整个期待住了。 趁此时间,金秋约着朋友们小聚,宁橙橙要照看家中小妹妹实在不能过来,秦暖是闲在家的,收到发来的地址,开了车便过去。 高档会所,精致餐食,妖娆男模。 秦暖不可思议地瞪向金秋:“这就是你电话里说的拉进夫妻亲密行为的好方法?” 金秋推开软在自己身上的帅哥,怕秦暖生气,举手表示:“我保证没有任何让你对不起许淮安的意思,了解男人无非就是那么点事儿,咱挑选几个人,掌握男人想的,以及他们要什么,不就能更快地积累经验嘛......” 这也是为了姐妹的幸福啊! 秦暖摆手,略带痛心表情:“可恶,这种好事怎么现在才叫我?” 准备继续劝说的金秋:“......” 要么说好朋友是特别好的朋友呢,莫名就遇见了,莫名就玩在一起,莫名的还有相同爱好。秦暖从不自诩自己是好人、善人、正直的人,没有任何事比取悦自己更重要。 而且,自己真的不会做什么的好吧,只是看帅哥很养眼啊。 阳光野性型、酥撩弟弟型、温柔美人型、英姿魅惑型...... 美男子们排成排,光是视觉上,都是极大冲击力! 心跳呈直线飙升。 私密包厢内,欢声笑语不断。 秦暖看着乖顺给自己端茶倒水的男子,忽然想到自己在许淮安面前同样如此,被压制死死地,心里难受极了,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攻略完成。 她靠着沙发,又挥手叫了几个人。 “怎么让一个男人不可自拔地爱上我,说得好,说得对,有奖。” “把你们知道的,心里怎么想的都好好说出来,不准藏私!”金秋在旁帮着说。 几人最喜欢这样的顾客,不多事,需求简单,给钱爽快。 金小姐是这里常客了,旁边的女孩看着也不好惹,刚才几次想靠近都被拒绝。 他们不再做惹少女不愉快的动作,规矩地保持合适界限,老老实实做他们的花瓶。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各有道理、各有分歧,她听得脑袋嗡嗡。 此时,另一侧装横典雅的房间,两拨人分桌而坐。 挂着和煦笑容的中年男人收好合同,期间不断和对面的年轻男人攀谈:“许总,这次的合作一定会让您满意的,贵公司后期派人来我们工厂考察,可以随时提出意见,我们的团队和研发工作人员一定全力配合!” 酒过三巡,话题敞开,工厂那边带来的人将许淮安的酒杯续满,做足了不卑不亢的姿态。 许淮安:“周老板的工厂一向是信得过的,等明天会有项目组专门负责对接,正好就之前有关数字化引入产品的思路和想法再细商讨,如果有更合适的方案,许氏集团的研发部也会提供支持。” 双方给出友好表态,极限拉扯了这么长的时间,事情落定,也各为轻松。 谈笑风生间,许淮安手机不断跳出所在会所vip钻卡支出通知,他记得这张卡没有限额,许久前给了秦暖,只是一直还没更改持卡人信息。 滑动信息,支出额一目了然,许淮安实在好奇她一个小姑娘做了什么能搞出乘他十倍的账单。 结束商谈,赵熙查到秦暖的包厢号。 “夫人在五楼。” 二人乘电梯,同乘的还有四位会所培养的优质男模。 “叮——”五楼到了,许淮安先一步走,后面的人紧跟着鱼贯而出。 几个人的方向格外一致,赵熙忍不住低声道:“许总,要不等他们先过去?”前后并排走算怎么回事儿! 不用赵熙说,后面几位脚步也腾得飞快,很快越过他们。 前面年轻帅哥开口:“听说501的客人出手阔绰,前面去的都得了不少好处。” “那是金小姐的朋友,姓秦,进去别叫错了!” “记着了,他们说秦小姐脾气比金小姐好,一会儿咱们都积极表现,要是让她高兴了,下次还能继续招待。” ...... 声音不大,只刚好能让许淮安听到的分贝。 501,秦暖所在的包厢也是501。 感到身边温度毫无预兆地下降,赵熙扭头瞟了眼老板,见他薄唇勾起浅淡笑意,冷淡到极致。 赵熙心麻了,小夫人,您可千万别搞事,老大这表情已经是有人要倒霉的前奏了。 第二十二章 矜贵霸总(22) 秦暖的腿自然交叠在桌上,听他们讲了一通废话,没有一条具有建设性意见。 桌上的菜式已尽半,估摸着刚才新叫的新人也快来了,希望这一批能有聪明的。 结束香吻的金秋兴致勃勃,安慰秦暖不用杞人忧天:“像许淮安这样奔着事业一路狂奔的男人,一般柔情的手段真拿不下他,上次我发群里的产品你后来尝试过吗?” “买了,还没机会用。”拆快递时她心跳加速,怕许淮安突然推门看到,现在那东西还藏在家里游戏厅的小柜子后面。 秦暖将桌上的钻卡收起,之前看到会所定位,她才想起原主柜子里有一张会员卡,果然带来是明智之举。 用钱砸下的服务能够抚慰人心,秦暖吃一口菜,旁边自然有人将新鲜的水果送至嘴边,果肉醇厚,人也是赏心悦目。 心醉神迷时,门被推开,她恣意打量几位宽肩窄腰的年轻人,白净、俊俏、有曲线的肌肉。 “还得是钻卡,长得真不错。” 秦暖勾着食指与中指招呼他们进来,因着门口背光,为了清晰看到他们面容,她稍稍立了些身子,等他们都进来了,才觉得不对劲。 “我这次明明只点了四个人啊......” 再往后看,是个更为俊气的男人。 四目相对,激地秦暖从脚底猛然蹿出电流,浑身发麻! 交叠在桌上的腿蹬一下缩回,好似被烫到一样。 方才那股大小姐做派清扫而光,秦暖撞上他审视的眼神,有些发怵。 “......”怔愣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 “橙子好吃吗?” 许淮安开口,清冷的声里卷了三分笑意。 她像女王一样坐在中间,这边夹完菜,那边下一秒就喂来水果。 金秋吓得眼皮突突跳,规矩地将手从腹肌上抽回,赵熙则将里面无关的人全部请了出去,顺势溜走,免得殃及池鱼。 人影一空,周围瞬时静地可怕,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默。 秦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起来,两只手无处安放,她小心吸一口气,放轻了声音:“听我解释一下?” 卧槽!卧槽! 他怎么找来的! 拜托给点时间让我想想怎么狡辩。 许淮安单手插兜,笔挺西装气势极强,金秋见他走过来,连忙挡在二人中间,心中忐忑,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然而没说两句,实在扛不住许淮安的压迫性气场,满头是汗。 秦暖见她已经话都说不利索,安慰她先回去。 ** “点了几个人?” “一共六个......” “秦小姐玩得花啊,出手也大方,来的路上听他们对你评价很高,是想打出个阔绰名声,好下次多找几个一起?” 秦暖没敢坐,许淮安也没出言让她坐。 只他一人靠着沙发,神色嵌着温柔,好似压着某种破碎的东西,愈发笑得更深了。 秦暖看在眼里,觉得他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她自认为没错,生活本来就要开心做自己,这话不能当着许淮安说,秦暖不想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我找他们,是因为更想了解你。许淮安,你和我结婚一年多,但实际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亲密接触也只停在表面,我虽然阅历也不多,但夫妻之间肯定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 许淮安听她抱怨,原本该生气的是自己,现在反而她是有理一方。 “你想了解我,大可以与我直说,平常如何又委屈你了?你若说是怕我,不敢同我说,一次次故意招惹我又怎么算?秦暖,这不是理由。” 许淮安看她,就差直白点破她在撒谎。 秦暖不喜欢他这副真理在侧的样子,她动了动站酸了的腿,有些不开心,“许淮安,你非要我承认自己朝三暮四才觉得赢了吗?” “我已经很纵容你了。”他起身,一把扳正她的下巴,冷下脸来:“秦暖,我让你自己说,错了吗?” 他将她的炽热保存下来,却想不到自己狗屁都不是。 秦暖没有见到许淮安贴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她只觉得脸颊被他掐的生疼,憋住哭腔,满脸倔强:“我没有。” 两人出来时,赵熙全程没敢靠近,实在是许总面色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小夫人明显是哭过的,红着眼睛,脚下生风,一副谁靠近谁死的烦躁神色。 与工厂的合约自有部门接洽,许淮安这边只有赵熙没喝酒,如果不是要给许总开车,赵熙现在就想躲开此刻的修罗场! 秦暖自己开车来的,但喝了酒,再加上许淮安眼神威胁,最终还是不情愿地钻进后座,发泄一样大力拉上车门。 许淮安:“开车!” 赵熙:“好的许总!” 谁知道啊!老板和老板娘吵架,他大气不敢出! 车内二人各执心思,赵熙瞟了一眼后视镜,两个人中间生硬地隔出一大块空间。 车窗外的夜景不断向后倒退,他们谁也没试图打破这片沉默。 一路行驶,秦暖忽然开口,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赵总助,往路边停一下,我要去趟卫生间。” 赵熙刚刚将车停稳,生着闷气的女孩便急急下车,全程没甩给身旁男人一个眼神。 近处有个商场,走两分钟便到。 许淮安冷着眉看着走远的人,“今晚谁摆的局?” 车内就他们两人,赵熙道:“金秋小姐预约的包厢,夫人是后面去的,我一一问了,会所的那几人没对夫人做什么,夫人一直对他们保持着距离,大部分时间都在吃饭。” “夫人还问他们怎么让一个男人彻底爱上她,另外,金小姐走的时候让我一定给您带话,她说她和夫人......是冤枉的。”赵熙想到古代话本子就这样写的。 许淮安揉了揉眉头,谈完合同又遇到秦暖的事,他没有多余的理智再思考。 他们等了半小时,迟迟不见秦暖回来,许淮安给她打手机,发信息,这才发现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拉黑。 正准备下去找人,接到秦舟的电话。 “许淮安,你是不是欺负我妹妹了!” “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要离家出走!” “......” 第二十三章 矜贵霸总(23) “她在哪儿?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儿,自己老婆丢了自己找。” 秦舟推了下耳机,目测两只球之间的距离,架杆,推球,一杆进洞。 他得意地朝时言澈斜了一眼,换个方向继续。 “我还着急呢,你大男人欺负一小姑娘,还把人气走了,我通知你一声已经是仁义至尽了啊,有功夫和我这掰扯人都找到了。” 他这边挂了电话,整个人还有些没回过神,最后一球迟迟没动。 能让秦舟出现这种表情的,肯定是因为秦暖,时言澈将胳膊肘支在他肩上,吹了个口哨:“回神!” “说了什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我妹外面玩男模,给许淮安看到,然后我妹离家出走了?” 时言澈同样被这消息惊到了,表情没比秦舟好哪里去,“小丫头这么社会呢?真去了?” “许淮安亲自说的。” “那就真的了。” 许淮安从来不说空话,十有八九是小丫头真惹事了。 秦舟把杆子甩在台上,本来以为是许淮安欺负秦暖,还护着她和许淮安对线,千万个没想到是自家老妹玩个男人被现场逮到。 “她才多大!”秦舟打开通讯,给秦暖回拨,等待中越想越气,“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别人有的没的,许淮安也是,生意做的挺大就不顾家了,好好一孩子搁他那都养坏了!” 时言澈把剩下的球捡进三角框,暗暗咂舌,秦暖的脾气除了秦舟,谁能管的住啊! 冰冻三尺都非一日之寒,小丫头嫁出去那天,他可是看到秦爸秦妈笑开了花。许家门当户对、许淮安又俊朗有才,是门再合适不过的婚事,当天婚嫁氛围只有秦暖不情愿地冷着脸。 她再胡闹,秦舟这个妹控都是爱的,时言澈也是看着小姑娘长大的,算得上是娘家人,一样会护着她。 “问问她具体情况,到底怎么回事。”顿了下,问道,“她离家出走住哪儿?” “住酒店去了,也没给个地址,让她跟我回家去住非不听。” 接通电话,秦舟的气急败坏在秦暖意料之中,她总不能说自己为了想讨好许淮安,所以让帅哥们出谋划策,况且,她确实有那么一半是不太纯洁的想法。 总统套房高级奢华,观景一流,秦舟外放的声音得到女孩敷衍回应,她划拉着最新一期的连载动漫,撒娇恳求:“哥哥,您大发慈悲别问了,我和他的事自己能解决,这里面掺和的东西太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反正你知道我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儿就行。” 对面气到无奈:“你迟早要把我气死!” “那我会用十二方镜指环救你。” “什么东西?” “啊....没事。” 呔!漫画里刚巧画着能够复活精灵的戒指,顺嘴就说了。 自从在酒店入住,秦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套房里自带曲面屏电脑,耳机一挂,鼠标一点,白天黑夜便眨眼过去。饿了吃星级酒店送来的美味,渴了喝九块九一杯的果味奶茶免费配送,主打一个该省省该花花,乐不思家。 金秋来电时,秦暖正和游戏里的队友埋伏射击,无暇分心。 半小时后她才注意到不断弹出的信息—— 「金角大王」:宝子,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你在哪个酒店,我去找你? 「金角大王」:宝子,要在外面住多久,怪我那天非要你来,误会大了!许淮安怎么那么凶,我都要吓死了[表情][大哭][大哭] ...... 「金角大王」:宝子宝子,接电话,回消息!! 「金角大王」:[图片][呼叫仙女] ...... 打完游戏有点晕,有种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秦暖回拨电话,对面秒接。 “宝,你终于接电话了!” 过年的日子将近,而好姐妹还在c市的某个酒店漂泊,金秋她心中实在有愧。 秦暖踩掉拖鞋上床,哭笑不得,告诉她自己非常好、特别好,合拍的朋友在一起就是多巴胺制造厂,两个人东西南北有聊不完的话题。 不止金秋,秦舟和时言澈也总问她怎样才肯回去,秦暖内心想哭,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回去了许淮安肯定不放过自己!离家出走四分是气得,剩下多的六分则是怕的,得等许淮安冷静一段时间,兴许才能没事。 下午,秦暖找到烘干的毛衫,外面随意套了件大衣,目的地:荣欣俱乐部。 许氏集团大楼。 办公楼里的员工不在少数,各自忙碌。 会议室内,中央空调开至适宜温度,高管们面色肃穆,明眼人都看出来,许总最近心情不好。 赵熙:纠正一下,是相当不好! 平时还会开个玩笑活跃气氛的高管们,这会儿也是乖得像只兔子,除开汇报一个比一个安静,就怕被老板拉出来单聊。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老板一走,众人长吁一口气。 赵熙怕又被他们缠住问一些不该问的,跑得那叫一个麻利!他宁可面对许总冻死人的眼神,也绝不被高管们套话,那些人全都是人精,要是知道许总和小夫人吵架,整个公司还不得传开了! 许淮安坐回办公室的椅子上,这会儿脸色冷若冰霜:“晚上八点后的会议都推了。” 赵熙心里咯噔一下,“好的,许总。”总觉得与小夫人有关。 “许总,夫人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各个酒店也都查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不用查了,她真心想躲着,c市就算掀翻了也找不到。” 他的“好大哥”秦舟早上打来电话,告诉他今天要带秦暖去荣欣俱乐部,让许淮安晚上去接人。 秦舟到底不放心秦暖一人在外面住,再僵下去,要让两边长辈知道就更麻烦了。他特意强调自己有多不容易把秦暖约出来,嘱咐许淮安脾气态度一定得好,否则人又跑了。 电话那头秦舟咳嗽一声,悠悠道:“不就是找几个男模吗,也没做什么,我教训过她了,回去后这件事翻篇吧,好好过年。” 许淮安喝到一半的水直接喷了出来。 好久没骂人了,操! 第二十四章 矜贵霸总(24) 荣欣俱乐部坐落于c市东区的繁华地带,由商人子弟融资打造的集聚会、茶室、娱乐、社交为一体的休闲场所,富商贵贾的公子小姐们是这里常客。俱乐部采取会员制,入会需高级会员引荐,一年续卡的费用足以抵得上普通人半辈子的花销。 秦舟接到秦暖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猛搓她的头发!小姑娘不满抱怨,反倒让他更来劲了。 时言澈和他一伙儿,二十七八九的人了,总爱逗小孩取乐,秦暖面无表情只觉得他们吵闹。 “今儿随你怎么玩,你哥在荣欣占了股份,不像许淮安,点几个男模都被他说三道四,不守夫德。” 时言澈刚说完,侧面突然飞来一腿! 他闪的快,这才没被踹到。 小丫头人狠话不多,他大笑出声,往秦舟那边躲,笑得收敛不住:“行了行了,逗你来着,真上手可伤感情了啊!” “哥!你管不管他!” “管不了,你俩自己解决。” 秦暖默。 荣欣俱乐部主打富贵,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顶级室内灯光落在精美华丽的装饰上营造出高贵典雅的氛围,豪华地毯的柔软度让人倍感舒适。 房门推开,与秦舟年纪相仿的几个男人正喝酒聊天,他们许多人带着女伴,有意无意地贴近挤在一起,明明旁边空地儿很大。 摇着酒杯的儒雅男人推了下金丝镜框,眉眼舒展出笑意:“舍得带你妹妹来了?”明显对着秦舟说的。 “滚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秦舟搂住小姑娘的肩膀,一副大哥气势,带着秦暖挨个认识过去,众人一口一个妹妹好、妹妹好乖、妹妹长得比你哥好看多了,时言澈旁边笑场,带秦暖来之前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讨论的都是秦家大小姐风风火火那些年的传闻。 一圈贵公子们行至兴时,来到宽阔独立的射击场馆,与射击带来的心跳飙升的体验不同,俱乐部在落地玻璃墙的馆内设计了一处休息大堂,午后渲染的阳光在此平添了一丝典雅、闲适。 “哥,我想试试!” 秦暖惊叹地抚上冰冷枪支,藏于脑海中的记忆滚来,她看到那个嚣张的女孩利索地扣下扳机,子弹穿透靶面,报靶满环的自信与潇洒,心里升起雀跃与沸腾。 原主竞技类运动从来一骑绝尘,同辈中算得上优秀,秦暖做不到和原主一样满环,她只能学着记忆力的动作和瞄点,一次次尝试与改变角度。 秦舟趁她撂下枪支中场休息的时间,没忍住问:“你什么时候偷摸着去玩射击了?” 他望着小姑娘熟练冷静地架出标准姿势,从最初五环开外至发发九环往上,好几次擦边十环,对比其他少爷们的成绩,谁也淡定不了。 公子们想象的场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聚光灯应当无形笼罩在身上,然而咻咻射出的子弹离膛声里,唯有秦暖一人,节奏冷静地像卡点,想不注意到都难。 旁边,时言澈拿到自己从前非常满意的成绩,觉得有点食之无味,早上他还调侃小姑娘,现在小丑竟是自己? 秦暖喜上眉梢,“趁你不知道的时候。” 大概从初中起,原主热爱上射击,秦舟管束她学习的空挡时间,会偷偷拿他在荣欣的金卡去场馆消费,秦舟一直没发现过,毕竟,大股东都是刷脸的,金卡银卡的东西他自己都忘了在哪。 “秦舟,你妹妹比你会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看清楚,随我的好吗,榜样的力量,我妹厉害吧!” 先前和秦暖打招呼的儒雅男人打趣,秦暖觉得宋泊初看自己的眼神格外......慈爱。 嗯,介绍一下,宋家大少宋泊初。 秦暖不认识,秦舟后来告诉她,那是宋少初的哥哥,亲的,一个娘生的那种亲。 秦暖:嗐!不打不相识嘛! 她才觉得富贵人家圈子小,小到把人家弟弟打到住院的哥哥是自己哥哥的朋友。 她吸了一口秦舟递到嘴边的奶茶,听宋泊初又又又找自己问话,主动提起还记不记得当初被她胖揍一顿的宋少初。 aaa: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秦暖:呔!屋漏偏逢连夜雨! 脑子开启抢答模式,秦暖组织好措辞:“小时候见过,好多年没看见他了,要是回来,有机会可以一起聚聚,我记得他在国外读书吧,现在金榜题名,学业有成,和宋哥哥一样厉害。” “前年你们才见过,也没那么久吧。” “......对。” 故意说小时候,是想告诉宋泊初自己年少冲动才打了他弟弟,怎么还提! “少初前段时间从国外回来了,他还总提起你,没想到你俩都想聚聚,他一会儿就到。” 见多许淮安表里不一的模样,秦暖再看宋泊初时,只觉得他温润皮肤下藏着一只大狐狸。 秦舟见到宋少初,脸色黑的不行,他只是少盯了那么一会儿,宋泊初就把弟弟给招来了。 青年穿着考究,身量挺拔修长,宋少初与哥哥眉眼相似,他给人的感官是张扬且干净的少年感,不像宋泊初那只藏尾狐狸专爱搞事。 少年感的干净落在秦舟眼里是明晃晃的试探,时言澈拉住他,“小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宋泊初让两个人见面未必一定是坏事。” 宋泊初朝自己乖妹妹那边靠近,秦舟不爽道:“我妹都结婚了他还惦记,早干嘛去了,刚才宋泊初玩手机的时候肯定就是叫那小子来。” “行了别看了,那丫头的脾气吃不了亏,这把重量不错,来试试,一会儿报靶输了可要请我吃饭。” “现在说谁请谁太早了,来!” 秦暖抱住热奶茶,吸溜吸溜吞着果味珍珠,发梢带着卷托在她雪色的脖颈处,如童话里的公主。 宋少初坐她对面,看到她的报靶成绩,挑眉,主动开口:“好久不见,你射击还是这么厉害。” 秦暖:“前年才见过,也没那么久吧。” 宋少初噎住,倒也不必这么聊天。 把宋家大哥的话照搬在他弟弟小身上,秦暖心里一阵暗爽,要尴尬大家一起啊! 第二十五章 矜贵霸总(25) 两人都不扭捏,来往几句后话匣子很快打开,秦暖喜欢听他讲些国外留学发生的趣事,而宋少初对她平和无害的坦然生出许多另外的心意。 他曾经看不起女孩的无赖与恶劣,也因为她恼羞成怒后蛮横不讲道理将自己打去医院而愤恨,然而少年人的风貌总是瑰丽美好,从初中至高中做同学的六年时间,她纵有万般不靠谱的行为,印在宋少初回忆里的却是那些她言辞轻佻、肆无忌惮、张牙舞爪做自己的与生俱来的自信。 宋少初觉得自己有病,还病得不轻。 听闻秦暖结婚的消息,他忽然庆幸,庆幸自己被迫戒断对她存在的心思。 回国后的酒吧相遇,宋少初以为自己可以无波无澜,到最后终究捏紧酒杯连上去打招呼的勇气也没,她还是人群中的焦点,揽着女孩信步离开,有一些东西没变,也有一些东西变了。 一小时前他收到宋泊初的消息,得知秦暖也在,明知不可为,却无法控制住地前往,谁都有这样的存在。 “你结婚的时候我在国外,没能赶得上,可别记仇了。”宋少初调侃,心里滋味百般,和秦舟有些相像,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白菜被人挖了去。 “当然不会,人没到,钱我可是收到了,宋老板大气。”好多个w,原主爱,秦暖自己也爱。 “都是朋友,应该的。”宋少初摆手,“你和你哥一起来的?许淮安呢?” 背脊不自觉挺直,控制着清白干净的眼神,宋少初看上去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爱情令人昏了智,他不免唾弃自己娘们唧唧,人家都结婚了,怎么就不开窍呢! 心理活动乱成一锅粥,同加了各种味道的调料一样,完全无法下咽。 “在公司工作,赚钱养家。” 她顺嘴回复,一点没脸红,总不能说自己正在离家出走吧。 秦暖大大方方谈论许淮安,白皙的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比午后阳光更要温柔。 宋少初心里又一次唾弃自己,自作自受,作茧自缚,怎么就死不开窍!秦暖幸福,他是为她开心的,更有许多酸涩和苦在胃里翻江倒海。 “你不舒服?”从小对周围人表情很敏感,宋少初不经意间露出的那一瞬间的难受被她快速捕捉到。 宋少初连忙收好情绪,表示自己没事。 整个下午至晚上,宋少初带秦暖玩遍了俱乐部所有项目,少女鲜活热烈地给予正面反馈,直到窗外城市的灯火完全亮起,也觉时间不够。 离别时,宋泊初站在宋少初和秦暖之间,泛着笑的狐狸脸就差没把“撬墙角”三个字写在上面,秦舟拉过秦暖,眼神尽是对宋泊初的警示。 宋泊初:弟啊,哥只能帮你到这了!再继续,秦舟得和我打架了。 荣欣俱乐部厅前,跑车发出的轰鸣声蹿出百米开外,秦暖看人都走了,忽然回头问:“哥,你有没有觉得,宋少初看我的眼神不单纯?” 她直觉一向准确,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几乎可以肯定,宋泊初对原主有超乎朋友的感情。 虽止于友,恪守界限,却瞒不住旁人,至少,秦暖看出来了。 她从秦舟那双带有诧异和我妹妹竟然变聪明了的表情里确认了结果。行吧,原来女配的感情线是少年滚烫青春中的暗恋无终,正如岸边刚刚抽出新芽的枝,蔓着一点怯意,一点纷乱闯入世界。 秦暖无法窥探宋少初的内心,但她想,暗恋里独自一人与理智撕扯的感觉肯定不好受。宋泊初喜欢的是原主,秦暖自己是没有任何遗憾和怅然的,只觉得年轻人的世界美好地不真实。 不久,侍者开来了时言澈的车,紧跟其后的是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高级轿车,她无意抬头看了一眼,当即便迫不及待地要拉车门。 下一秒,车门纹丝未动,“时言澈,后面锁住了!” 时言澈靠后转头,大声回应:“秦小暖,你哥说让你坐后面那辆,我是被胁迫的。” 秦暖拍副驾的窗,里面只能听到嗡嗡的斥怒,还有少女气急败坏的焦急神色。 “赶紧走,一会儿这丫头要砸窗了。” “你妹这回气的不轻!” “坏人还得我来做。” “去我那打两把游戏?” “行。” ...... 秦暖扎在原地没走,觉得今晚的夜凉飕飕的冷。 黑色车缓慢停在面前,车窗摇下,里面传来秦暖躲了八天的声音:“上车。” 听不出喜怒,秦暖定定神,心中碎碎念叨不要慌不要慌。 车内灯光是暗的,她认命坐到副驾,开心一天的脸此刻有些绷不住,理智尖啸地想逃跑。 已经没有机会了。 秦暖感到不安,心里开始估算着他消了几分气,要么说谈恋爱和结婚就是麻烦呢,甜蜜快乐是短暂体验卡,责任与负担却是长久不散,甚至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物质来维护这段关系。 城市亮起的灯形如火烧般璀璨,两侧高楼大厦林立,人潮车辆涌动,她的思绪也倾投于这般的光影交错间。 “需要先去你住的地方收拾东西吗?” 许淮安突然出声,秦暖吓了一跳。 随即她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报了这几天所住酒店地址。 房间自带的耳机用起来不舒服,她配置了一个粉色兔子样式的电竞耳机,音质清晰准确,几件换洗衣物是她新买的,穿起来像鬼马少女,很是怪诞机灵。 东西是他帮忙收拾的,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秦暖更慌了。 回去路上,她实在比不过许淮安的好心性,忍不住开口:“那天你和我情绪都不稳定,所以我才离开,没有其他意思,只希望双方能够在理智稳定的情绪下交谈。” 明明很容易不堪一击,面上却是镇定,她窝在真皮软椅中,用厚实的衣服将自己埋起来,看上去并不着急听到许淮安的回答,似乎这样可以躲避在暂时的港湾。 如果许淮安离得近,一定能够听到她砰砰的心跳声。 第二十六章 矜贵霸总(26) 暗淡的光下,许淮安靠着主驾,嗓音略沉:“现在情绪稳定了吗?” 他语调平静,看了一眼离家后把自己照顾的很好的少女,大半张脸埋在衣服里,睫毛下投落一小片鸦青色的阴影。 “......” 秦暖满脸问号地歪头,“老公,我说的是你要情绪稳定。”不要动不动发疯。 有事老公,无事许淮安,她倒是拿捏地紧。 可是,他要便要全部。 秦暖一路解释,温润的声音压的很软很低,似是另一种形式的道歉,她不怕问题,就怕两个人不能冷静地解决问题。 后面的时候,她确实有点玩歪了,红沙发里她同女王一样享受服侍,这谁能不迷糊,只是这话不能说。 她咬定一切为了许淮安,停车时,许淮安掐住她腰间的软肉,按在副驾上,没理由地堵住她的嘴。 他大掌宽厚,秦暖动弹不得,配合着他粗暴的吻。 越是乖顺,许淮安越不克制,将心底的不满恣意释放,鲜少不顾是否弄疼了她。 “喜欢会所的男模,还是宋家宋少初?” 爱的开始是秦暖的步步靠近,爱的最后是许淮安无止无休的占有,当他发现无法容忍任何人出现在秦暖身边时,许淮安彻底不想装了。 她抵在许淮安身前的手被捉住,耳边燎着灼热的呼吸,脑海里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崩溃!来只怪兽把世界上的狗男人都消灭吧! 她哑着声说:“我喜欢狗。” 许淮安:“......” 秦暖:“......你这种大狼狗?” 操,哥你别吓我了,精神都快错乱了。 车内暖风已停,秦暖却觉得浑身烫的厉害,近在咫尺的人眼角挑起笑意,捏着她的手没轻没重,道:“最后一次了。” “好。” * 年节已至,对秦暖来说,这是她有人陪伴的第一个新年,别墅里里外外打扫了干净,和许淮安买来大红对联,贴上亲手写的福字,缤纷的灯挂满了树,到了晚上格外漂亮。 秦暖行程安排地井井有条,中午起床,下午去双方长辈家吃饭,晚上他们特意腾出了时间一起回别墅看春晚、跨年、熬大夜! 张嫂和家里其他的人员各自回去过年,怕秦暖饿着,许淮安特意洗手做羹,让她先吃一点垫肚子。 秦暖不断从客厅蹿到厨房,又扒拉在许淮安身上,看他将小酥肉炸出金黄色泽,椒香味直扑到鼻子里,馋得不行。 “盘子里的刚炸好,去洗手吃。” “你有手,不能喂我吗?” 他看过来时,秦暖已经把手背到后面,清澈的眸写着“喂我”二字。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大总裁气质斯文儒雅,一身贵气,眼尾勾着弧度,认真做饭的样子怎么也看不腻。 开阔式厨房融入古色的客厅,纯色石英石台面亮得发光,砂锅内小火慢炖咕噜咕噜冒着泡,香料与排骨翻滚,空气里弥漫着家才有的味道。 秦暖特意穿着身喜庆的红旗袍,金色簪花玉珠盘发,娇俏动人,许淮安掐了下她的脸,笑吟吟没脾气地夹了一块,要亲自喂到她口边才算数,总算哄好了这位大小姐。 他们的爱情不是退让和妥协,秦暖觉得,更像是挖出野草地里腐烂坏掉的根,重新撒上一层种子,浇水施肥等待发芽。 秦暖习惯他的体贴照顾,她不止一次故意娇着嗓子抱怨:“许淮安,你是不是想慢慢蚕食我的独立勤劳,好让我离不开你?” “嗯,对。” “何人敢残害本宫!” “那你来洗个萝卜,免得受残害。” 秦暖往嘴里又丢了块酥肉,含糊不清道:“罢了,无能为力的时候就让它顺其自然,你自己洗吧。” 踩着拖鞋逃也似地离开,好像跑晚了还能抓她去干活儿一样。 少女耍宝一天能上演八百次,秦暖乐在其中,觉得谈恋爱极为有趣。她也问过aaa许淮安的攻略进度,aaa总是一样的回答,它也不知道,只能等小说世界自动评判,再录入到它的系统。 搞半天,是一点用也没有。 秦暖跳进沙发,配合肉汁椒香吨吨灌了一口奶茶,不禁感叹,这种神仙日子赶我走也不走! 长辈们的烫金红包收到手软,回别墅时,许淮安给她套好拖鞋,小姑娘两手握着展开呈扇子的红包,朝他作揖,灿白的牙齿咧开:“许淮安,你说给我准备的新年礼物呢?” 他胳膊处搭着秦暖脱下来的大衣,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空口开出大支票:“回来时的一路烟花不是最美的礼物吗?” 那也算吗!秦暖瞪大了眼睛。 商人,真是玩得一手资源有效利用。 “可是你肯定会给我准备新年礼物的呀。” 秦暖知晓那是玩笑,他从未让自己的期待落空。 瞒不住小姑娘的机灵,许淮安让她先坐客厅看春晚,很快拿了一个红木色的雕花盒子,秦暖喜气洋洋打开,翻看里面的东西,瞬时愣住。 除开各种房产、珠宝店铺子、一张新的·没有男模的·会所钻卡,最上方放着份赠予合同,是汉城那家蛋糕店,许淮安不知何时买下来,如今转到了秦暖手里,金丝袋子里还附了一张金卡,图案也是专门为她刻制的。 一家店铺而已,本不用大惊小怪,单是秦氏大小姐的身份足够她挥霍。只是她曾把所有期待降低,偶然一天遇到愿意将其拾起的人,便觉得,此是万幸。 她转身跨坐在许淮安腿上,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浅尝辄止。 春晚已经开始钟点的倒计时,明亮的大厅内燃起热情澎湃的歌声,节目里的人声最为鼎沸。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层层展开新一年的祝福词里,秦暖眼睛里盛满星辰,软声道:“许淮安,我很庆幸遇见你,庆幸你把我放在心上,庆幸你和我家人一样爱着我,祝愿新一年里,我们依然相爱,甚至更爱。” 春晚倒计时归零,钟声响起,礼花点亮整个夜空,他怀里抱着一身温柔的小姑娘,听她喜悦开口:“新年快乐,许淮安。” 第二十七章 矜贵霸总(27)完 三年一晃而过,蝉鸣一年比一年聒噪,绿树垂荫下扎堆的学士服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将生命的层次极尽展现。 不远处的一个女孩飞奔而来,金色阳光落在她的卷发上,泛着鲜活明亮的光,竹绿色的学士服像山间坚韧不屈的藤蔓,由美院独立设计而成。 身姿颀长的男人接住她,将人按在胸前,等她抬头时,自然地在额间落下一吻。 “毕业快乐,秦女士。” “这个称呼怪好听的。” 秦暖接过芍药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再明艳不过。 许淮安牵着小姑娘的手,发现她已然长高了些,与他肩处平行。 刚结婚时,她像一朵盛开的玫瑰,娇艳冷傲。如今她更加长开,容貌更加精致,嬉笑怒骂都各有千秋。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秦暖歪头,眼睛晶亮。 “许淮安,我好看嘛?” 娇哼的声调软到许淮安骨子里,明知他不会有其他答案,却偏要问,不说还会指责不喜欢她。 大概女孩子总喜欢听这些话,他回答了很多遍,每一遍都认真。 怎么会不爱,自是时时刻刻爱的。 如何又不好看,本就是自己娇养的玫瑰。 簌簌风声,按下快门的咔嚓声,还有小姑娘一口一个许淮安的愉悦声,一切都刚刚好。 许淮安拉住她细柔的手,揉捏着,眸光幽幽:“今晚是不是可以庆祝一下?” 秦暖不觉有他,理所当然道:“肯定要庆祝,一会儿你先回去好嘛,我约了金秋和橙橙聚餐,晚点陪你~” 她们是秦暖在这个世界主动选择的朋友,长久相伴,亲切又新鲜,一起看过海边落日,游迹各国繁华街头,吃过的美食集了一本厚厚相册,在遇到感情问题时也是彼此的第一军师! 许淮安揉了揉她细软的黑发,让她早点回来。 秦暖嗯嗯答应。 三人行从不寂寞,八卦探险奇门遁甲都能聊! 金秋从包里掏出一张亮闪闪的会员卡,扯出嘴角:“今晚我请客!开店大酬宾,菜式不错,怎么样?” 秦暖想起之前钻卡被许淮安没收的场景,心中一阵惋惜,罢了,这就是命。 后来时间长了,许淮安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印着非绿色的产品包装摆在面前,她猛然想起被自己遗忘在某个角落的xx产品,想解释已经来不及了。 那天许淮安把东西扔了,把她折腾到要死要活,最后只听他附在耳边说:对你不需要任何辅助,我足够爱你,也能给出足够的爱。 秦暖忽明悟了,他根本是蓄谋已久! 至此,她心安理得地躺平,认认真真谈恋爱,每天有每天的快乐。 顾恒与穆婉含是天运之子,相处顺利,据aaa说二人已经订婚了,好事将临。 暮色渐渐模糊,晚霞也掩藏下去。 秦暖同许淮安提前说了几分钟到家,本以为他会出来接自己,左右没看见人影。 什么家还要大小姐亲自走回去啊! 那便自己走回去。 aaa:自己哄自己。 秦暖:知足常乐。 推开门,面前景象惊到了她。 从一楼盘桓而上,彩旗气球拉开浓厚的喜庆氛围,电视里播放着她最喜爱的国风动漫,餐桌上的烛光晚餐亮着珍珠般的光,旁边是已经插好蜡烛待点的蛋糕。 她在学校里学习的画作排成不规则的路径于家中各处展示,每一笔重彩都是曾经努力的痕迹。 许淮安穿着白衬衣,修长身姿站的后方是一面展开的大横幅—— 你是个很棒的小朋友,未来一定顺风顺水超级顺利! “这不像你选的文案。”她笑道。 “赵熙说女孩子都喜欢这种。” 她的心像是平静湖面丢下了一块石头,泛起涟漪,一圈一圈逐渐扩散。 秦暖踮脚轻轻碰了下他的喉结,哑声道:“我很喜欢,许总应该给人家加工资了。” “我布置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向你讨要我的那份工资?” 被他直白看着,秦暖内心怦怦地跳。 白色衬衫领口敞开一处扣子,男人五官同皎月,清冷绝伦。 袖口处微卷,带着一丝禁欲的气质。 他无疑是顶好看的。 许淮安只觉得喉结烫的要命,盖住她腰际的手掌越发贴近,严丝合缝,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因着许淮安的悉心教导,秦暖吻技层层拔高,再也不是那亲几分钟都不会换气的小单纯了。 她在撩火,男人眼眸愈发幽深。 下一秒,秦暖蓦然腾空,被许淮安打横抱起,穿过楼梯,压至床上! “我要在上面。” 她发梢乱在褶皱的床单上,轻喘着气。 许淮安蒙住她亮着星辰的眼睛。 “下半夜,你在上。” 现在,不许。 他声音蛊惑,像极了狐狸精。 室内无灯,仅有藏在云层处的月光悄悄探出头,银色的光薄薄覆盖在二人身上。 思如狂潮,覆夜今舟。 叮—— 世界暂停,周围瞬时拉下帷幕,呈一片浅灰。 正如是打了个响指间的功夫,秦暖登时懵住了。 aaa终于跳出来,金色流光在房内跳跃回旋。 “恭喜宿主完成拯救男配学院的第一轮任务,《总裁夫人闲不住》男配攻略完成!男配幸福值达百分百!攻略等级为高!赚取学分3!” 攻略等级分:初、中、高。 对应学分为:1分、2分、3分。 学分积累的越高,所有世界面任务完成后,秦暖若选择自己最终要生活的世界可以有更多选择权。 许淮安的世界结束了。 他侧卧身边,颜色变成扑扑的灰,而一切只是刚刚发生。 心里有点涩,呜呜呜,毕竟是人家第一次谈恋爱的对象! 她伸手想要触碰,接触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变成了空白,aaa提示她被自动弹出世界。 “宿主,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后面会有很多男配等你去爱!是否现在开启下一个世界?” 秦暖收好心绪,点头:“开吧。” 熟悉的强光闪过,秦暖连带着aaa金色流光一同消失不见。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的时刻,许淮安的世界恢复如初,床上的男人苏醒过来,银白的光化为仙袍,墨色长发顺于其上。 他眼里蕴着极致的冷静,如山,如川,似乎大道,包容万千。 床上余温还未散尽,昭示着方才二人是如何翻云覆雨、共赴巫山,云华仙君难得裂开一丝容色。 “九天劫道,竟是如此。” 他历劫的道,为情。 脑海里多出这一世记忆,仙君已半丝波澜也无,劫道而已,此生不会再见。 言罢,广袖一挥,消失不见。 第二十八章 阴暗偏执帝王(1) 正值六月,古色庄严的宽阔宫殿,砖瓦金梁都极为华丽,周围古树参天。 此刻,大殿院内百年梧桐的树干上,一位五岁孩童的小人正低头瞧着什么。 小姑娘的头发是柔柔的草木绿,同波浪一样垂落至脚跟,风一掠起,整个身子都笼罩在浅色荧光之中。 秦暖在这个新剧本中呆了一周,适应了小小的身体,这段时间一直宫殿内晃荡,虽然没有翅膀,但只要她想,便能够恣意的飘在任何地方,如游荡的魂体,没有人能够看见。 “你别说,这个状态是我以前想过,但做不到的。” 第一次穿古装,秦暖在树丫间打了个转。 开口的声音同孩童般稚嫩清脆。 每次剧本穿梭都带有随机性,上个世界aaa耗尽所有能量让她以人类实体形态进行任务,如今向宇宙总机申请的能量源还未批下来,只能让秦暖暂时维持魂体形态。 好在宿主适应能力极强,她随遇而安的冷静让aaa轻松许多。 对此,aaa噼里啪啦闪着金灿灿的光,铿锵有力地保证:“宿主放心!等能量源接收成功,肯定让你恢复人类身份靠近攻略对象!” 秦暖抱着长发猛吸一口,是沁人心脾的青草香,喜欢极了。 这次的剧本名为《帝妃》,古代皇权设定,她现在既不是女主也不是女配,秦暖没什么感觉,如今她也是实现了喝露水长大的仙女人设,虽然aaa把她现在的状态称为魂体,但哪有仙女好听。 环着宫殿绕了一圈,照例飘至一间空荡的殿内。 主殿中的的小男孩白皙漂亮,但那瓷娃娃脸庞透着病态的苍白,一根白色丝带将长发系起,懒散的披在身后。 他穿着白色的普通长衫,在六月的季节明显有些闷热,大殿禁闭着窗,四不透风,正常人都会热得冒汗。 小小朋友的额间的确爬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因此更为病态,仿若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男孩名钟谨,《帝妃》中闻之色变的残疾暴君,也是秦暖需要拯救的书中男配。 钟谨是大祈不受宠的皇子,母妃为临槐歌姬,疯魔早逝。他瞎掉一只的眼睛是被前太子所伤,后来弑父杀兄成为大祈新皇。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暴君登临帝位的十年间,大祈人丁凋零,凶年饥岁。 秦暖看到这段咋舌,深觉棘手。 皇帝之职像是握在他手里的玩具,高兴了各处拨款建设一下,不高兴了任臣子们讲破嘴皮也理都不理。 有守正直的谏官砸了笏板怒斥新皇名不正言不顺且德不配位,谏官施以车裂,其府上下百口人发配北疆,所有人在路上死的死,残的残。 《帝妃》女主正是那位发至北疆的谏官大臣的小女儿,在路上逃脱,前往敌国,敌国皇帝对其一见钟情,出手相救。女主帮助男主争权夺位,一起攻打大祈王朝,统一诸国,民间话本传唱帝王威势,皇后仁德,男女主he。 aaa:“大概剧情宿主都了解了,让我们开启第一攻略步骤,成为男配的白月光,乘胜追击,让男配幸福值拉满!” 秦暖无力吐槽:“让他对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野生魂感情值拉满吗?” aaa:“事急从缓,徐徐图之的啦~” 听其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半分有用的没有。 秦暖绕着小男孩转了一圈,葱白指尖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对钟谨而言只是一道凉风略过,很快散去。 “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孩子啊。” 秦暖朝着空气说。 他们穿梭的时间点正是钟谨7岁这年。 男孩左眼平静的瞳孔像是一团散沙,毫无生气,是秦暖到达的前段时间被宫里皇子们砸伤的,他们抓起地上的土朝钟谨眼里按下去,想听他的求饶与哭喊。 只是他实在喊不出来,嗓子不知被谁灌了什么东西,刺挠撕裂地痛,整个人蜷成一团。 太医随后为他处理过,应煎的药却无人负责,作恶的皇子们依旧嬉笑地闹成一团。 小孩子的恶最是纯粹,秦暖的手轻轻覆上他受伤的眼睛。 “他的眼睛如果好好照顾,还能治好吗?” 后期的暴君,瞎掉了一只眼。 臣子们惶惶从不敢看,但凡多瞧一眼,脑袋不保。 aaa检测完回道:“现在还是能治愈的,但要说能完全恢复,还是有些困难,看他运气了。” 秦暖了然,飘累了便坐在了红木椅子上,手指一晃,茶壶中的水凝成水珠飘出,乖巧地悬在她指尖,能够让小仙女不拿茶壶就喝水。 为了方便,秦暖将一只胳膊放在桌上,如此可以撑着脑袋,只要她想,便可以与实物接触。 虽然成为一只小孤魂,但还是会饿会渴,早上从御膳房偷吃了个包子,到现在一滴水也没喝,实在坚持不住。 “咕咕咕——” 本在练字的小男孩忽然抬头,无神的眼睛瞧到秦暖这里。 “被发现了?” 不至于吧。 随后,7岁大的孩子搁下笔,一瘸一拐的走到桌边,秦暖没动,反而朝他晃了晃手,想着是不是上天给关了他心灵的窗户,又给了他打开新世纪的天眼。 真能看到自己? 钟谨摇晃到桌边,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却没倒出来一滴。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明明还剩了些的。 看见他失落的瞬间,秦暖有一丢丢愧疚,从座椅上飘到他身侧。 也不管钟谨是否听到,朝他耳边轻轻道:“不好意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明日我给你灌一壶茶水来。” 继而想到小孩子喝白开水较好,又改了口:“还是给你烧一壶温水。” 她可以早些去御膳房带过来,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现在,她需要去一趟太医院,殿内负责照顾起居的几个宫人不知去哪里偷懒看不到人影,太医留下的温药方子也搜寻不到,只能去看看太医院的存药簿子,可能会有之前留存的一份药方。 秦暖可不想看着漂亮小皇子年纪轻轻就瞎了。 尊老爱幼,人人有责。 第二十九章 阴暗偏执帝王(2) 太医院位于城区东南巷口,周边靠近各衙门办事处所,便于皇室及官员看病。 其有大门三座,大堂十间,朱色匾额上有黑漆提写“太医院”三字,笔锋苍劲有力,端端正正。 秦暖来时,溢满桂皮、丁香的中草药味散开至每处角落,来往进出、抱着一堆新摘草药的药童脚步腾得飞快。 着长衫的人则往药碾子里不断塞药,碾轮磨的嚯嚯作响,她不愿直接从别人身体里穿过,故而左右避让着,听着他们嘴里偶尔吐出的几个方位一一寻去,总算找到御医们办理公务的大堂。 “圣上正直壮年,偏不信书中留下的强身健体的方子,昨日又召见了方道长,非要吃所谓长生不老的丹药,长此以往,该如何是好!” 年纪较大、胡子发白的老太医满脸苦相,手底下的医药书籍已经翻地卷上烂边,想到当今皇帝听信那野游道士的谗言,一阵阵叹气。 “好在如今没有战事,国库里也稍渐充裕,大事上丞相、尚书们还能对付,大家平常多规劝圣上,咱们也多找些补气益体的方子,圣上不喜苦,这些能置换的药材千万得确认好了再换,别出了岔子。” 同僚的老御医也诸多无奈,各自加快了药册翻页速度,规劝也只私底下能说说,真到了皇帝跟前,多说一句就能让圣上厌烦,谁又敢多说什么,倒不如做好自己本职工作更为实在。 堂内的声音秦暖并不在乎,当今皇帝如何与她没什么干系,给未来暴君寻药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桌案实在多,成册的簿子也散着到处都是,秦暖无助抓了抓头发,借着堂内吹进的风唰唰翻找,倒没人怀疑,就是半个时辰无一丝收获。 aaa主打一个陪伴,秦暖没想过它能帮上什么忙。 进度卡住,便先去找了煎药的其中一间药房,里面有大师傅一名,药生数名,按着方子上的步骤和药味习性煎煮熬制,陶制的罐子闷出各种混合的中成药味,秦暖不习惯地捂住鼻子,眉头微微蹙着。 aaa见人多,问她如何煎药,胖着脸的小女孩摸了摸下巴,神色认真:“我刚听了,晚间太医院有值守的人,还有药童在这边煎药,咱小心开个炉子摆个罐子应该不会引人注目。” 她远离空气中喷出的热气,继续说:“何况,这里距离取药的药柜也更方便,试错的机会也多。” 男配是皇子,用皇家的东西给皇子用,一点也不过分。 打定主意,稍作休息后,她又回到了摆放的各册药薄处,耐着性子寻了许久终才找到那张方子。 一整天,秦暖只随意垫了几口饭,全部精力集中到熬药上,这并不容易,她从未煎过中药,还需从每个柜子里找对应药材,偷摸称好斤两,随时注意着周围情况,别让人拿错了药罐误了事情。 好在晚间的人不多,药童们各自专注自己煎熬的罐子,今晚的中药总算顺利盛了一小半碗。 将药碗藏在宽大袖笼中,凡是能覆盖住的地方,旁人是看不到的。 她这段时间从御膳房偷吃东西就用这个办法,唯一不好的是衣服沾了味道或染上了油,总需去宫内制衣的造办处换一身。 古代不曾有更多娱乐活动,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十分规律。 亥时,约莫晚上十一点的样子,白日里热闹繁华的街道只有打更的点着灯笼,余下一片空荡荡的黑。 秦暖搓搓手臂激起的疙瘩,强自镇定,开口却透着丝崩溃:“好家伙,深更半夜的,我是真的怕鬼啊!” “可是,打更的可能更怕你吧?” “......我是一只漂亮的仙子,不是鬼,注意措辞。” 等她终于荡哇荡,荡到了皇城根脚下,已经一身的苦药味。 摸摸索索回男配所在的平朔殿。 蜡烛已剪灭,她穿门而过,溜进钟谨睡着的房间。 今日这药他必须喝! 好不容易熬的! 怀里半碗药被她保护地很好,天上飞的比两只脚走地要更快,温度刚好,并未冷下来。 桌上凭空多出一碗药,味道很快散出,秦暖期待地飞到床边,朝着那张脆弱苍白的小脸蛋就戳,想将人折腾醒。 好歹喝完了再睡呀。 钟谨睡眠很轻,身上一会儿重一会儿轻的冷意将他从困乏中拽出。 长睫毛上下扫了几下终于睁开眼,此刻脸上才多出一股生动的倦意和不耐。 秦暖揉搓他脸的同时忍不住感慨,暴君还是有优点的,这张脸就格外顺眼好看! 春华秋月皆可爱,少小公子人如玉。 “小钟谨,小钟谨,怎么会是大反派呢。” “小钟谨,你要快点好起来啊,男孩子可不能身娇体弱,大丈夫理应御马射箭捋虎须,更要好好学习,才德兼备。” “眼睛会好的,按时吃药,努力干饭,很快就会好的!” 她在床上左右地跳,若细看捕捉,就能发现细软的被子有微微凹下的动作。 钟谨揉了揉眼,坐起身,脑袋逐渐清醒。 漫出的中药味道驱散初夏夜间的冷意,横冲直撞钻进他的鼻尖,根本忽视不了。 目光瞟向来源处,借着月光依稀能辨认出碗状轮廓,乖软的好相貌忽然变得具有攻击性,警惕地巡视四面关好的门窗,瞳孔里交杂着应有的惊惧和更深的冷静。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的翻江倒海,砸起大浪,撞破他的认知与理智。 耳边,是愈加清晰的声音—— “我来回煎了两个时辰,还是按着方子抓的,应当出不了错。” “味道和那些药童煎出来的差不多,应该......大概......没事的吧......” “反正拖着总归好不了,试试也许就行了呢。” “明天要早些去御膳房,有鸡汤豆腐,一定得尝尝。” “......” 娇嫩的声音叽叽喳喳,比吵人的麻雀还能说,扰得人不清静。 小小男孩抿了抿唇,手下不自觉抓紧了被子,绷着仅有的一根敏感神经没喊出声。 果然,他这几天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 他的平朔殿,闹鬼了! 第三十章 阴暗偏执帝王(3) 月静如水,黯光入室。 重檐屋顶下散开热气的碗格外突兀,一缕缕冒出的烟白水雾层层叠加,不断压垮钟谨对鬼神之说的认知,从来出现在话本子里的鬼当下正吵在自己耳边说话。 猛地咽下一口唾沫,他坐了会儿,终于是撩开了被子,踩鞋下床。 凉夏中,秦暖围在他身边转,钟谨只觉得一股股莫名其妙的冷意打在身上,更可怖了! 宫内冤魂孤鬼无数,到底第一次真实遇到,他的指骨不自觉用力,紧了紧拳。 因四周暗地很,秦暖也看不清楚钟谨如今微微失魂的神色。 秦暖:“一会儿他要是害怕了,会不会哭?” aaa:“人家为啥要哭?” 秦暖:“平白无故多出一碗药,不得怀疑闹了鬼啊!” aaa闲逸地躲在系统空间内,电子音念叨:“大反派嘛!心里素质肯定是顶好的,宿主要实在担心,一会儿可以按着他灌下去,手段不重要,结果好就是真的好!” 观了一眼自己五岁身体的小胳膊腿,秦暖懒得搭话,用强自然不行,小钟谨若是挣扎受了伤,以他如今弱不禁风的样子,肯定要加重病情。 她向来人好心善,对小朋友更是多出些许耐心。 要是不喝,她温柔点灌就是了。 aaa:...... 钟谨小脸肃着,不动声色打量大殿,听着那只鬼的声音判断她的位置。 那道声音蕴含着清脆与稚嫩,似比自己年纪更小些。 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性命。 听到女孩说一会儿要把桌上难闻的东西灌向自己,紧张与未知的恐惧瞬间拉至极高的水平。 他盯着那碗黑黢黢的东西,行动陡然迅速。抓着碗,推开窗,毫无感情地泼向外面! 干净,果断,半分没犹豫! 靠在珠帘后面琢磨灌药流程的秦暖顿住脚,揉了揉眼睛,愣地不知所言。 凉风涌进殿内,无孔不入,卷走满空气的药味。 三秒后,小女孩来不及收回落在地上的汤药,爆声尖啸。 “卧槽!臭小子你要不要看看你做了什么!” 墙外的泥土吞噬完药凹出了一个小坑,秦暖凑近还能闻到浓烈的味道,气得心脏突突跳。 正准备冲进殿内。 “啪——” 窗户关闭地严严实实! 她反射性地向后顿,瞳孔陡然一缩,呼吸都有些急。 流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意想把自己关在外面! 穿墙的本事如今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秦暖没负担地继续向前,透强墙而过重新回到了殿内。 她进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钟谨的身影,等看到时,他正趴在阔床边上,点亮了烛火,映照苍白板正的小脸,秦暖总觉得他目光一直往自己这处瞟。 等她已经靠近了钟谨,他又断了视线,两只手握着烛火下方的花雕烛柄,敛下睫,想着这只鬼与别的鬼不同,她不怕光。 烛焰在二人中间跳动,像一只舞动的鹤,风轻摇,火焰便拔高。 光影明暗,韶光流转,同开了一座桥道,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 秦暖蓦然想到点绛唇里的那句词—— 合卺同牢,二姓欢佳耦。 凭谁手,鬓丝同纽,共祝齐眉寿。 他是自己这个世界的拯救对象,同上个世界一样,会成为自己的夫婿。 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同他在这个世界里生活,时间未有固定日期,全看他爱上自己的程度何时能够拉满幸福值。 小小少年还是孩子,她这样想有些不合时宜,只是这一刻,明火的亮光映在钟谨脸上,秦暖忽而有点骂不出那句小没良心的话。 他浑身染着一层破碎的情绪,不正常的冷白让他如颓败打了霜的藕荷,又同珍贵的琉璃玉器,有股置身事外的空洞感。 就好像,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与他人无关,更与自己无关。 “念在你还小,这次姑且原谅你。” 秦暖咬牙切齿地将不满压在心底,上手捏住他的脸蛋,左右轻扯。 “可是,你若不喝药,日后眼睛便好不起来,我既是你未来娘子,总能希望自己有个容貌漂亮的夫君吧?明日可不能再倒了!” 不知钟谨能听到自己说话,秦暖自顾自说着,可惜她一天的白忙活,但面对缩成刺猬一样的孩子只能一步步来。 听闻女孩自称是未来娘子,从始至终心惊胆战的钟谨呼吸紧了一瞬。 烛火熠熠摇摆,床帘上的影子也时而晃动,同他翻乱的思绪一起堵在心口,理不顺也想不通。 钟谨眸子望向虚空。 这只来历不明的鬼成天围住自己转,她唤自己夫君这件事更是格外荒谬! 人同鬼,如何能在一起? “我喜欢长得漂亮的郎君,他需要对我好,对我忠诚,当然,这些做不到也没关系,他只要长得漂亮,还每个月给我花不完的钱就非常好了。” 钟谨不自觉压了压常年开线的下摆。 纵使仅能听到她的声音,他也觉得此刻这只沉迷畅想中的鬼一定是笑着说的。 左右冒出各种奇怪想法的钟谨彻底冷静,他大概知道这只贪财好色的鬼不会伤害自己,而是找错了人。 钟谨搓开脸上各种力道的细细清风,吹灭蜡烛。 周围蓦然黑下,秦暖一时分辨不清方向。 “怎么突然又要睡觉了,不是,他接受力这么好的吗?” 既然已经知道倒掉来历不明的药,正常情况下,应该会观察观察四周,仔细检查后才去睡觉的啊。 秦暖感慨两句,跟着他上床。 盖好被子的钟谨木着脸。 女孩的声音始终寸步不离地挨着自己,他控制眼神不往旁边看,藏在下面的手指来回地捏紧拳头,脑袋都大了! 她怎么能随便上陌生人的床?! 就算是......认错人,以为自己是她的未来夫君,也不可以! 想着想着,更加用力且无助的拽住被子,企图让这只鬼明白,这张床是他的。 钟谨再严防死守,秦暖还是钻进了薄被中,舒服地叹慰。 还是床好,以后都不要睡树上了。 “你倒了我的药,我借你的床睡觉,扯平了哦。” “晚安,小钟谨。” 黑暗里的声音渐渐小了,只有屋外草丛中高底起伏虫儿们的吟唱。 钟谨涌动的心绪平息下来,规矩地躺好,到最后也没戳穿她,更没有驱赶她。 做鬼已经很难了,便让她......睡一晚好了。 明日,就不准了。 这一夜,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人陪伴着入睡。 虽然,她是一只鬼。 一只贪财好色的鬼。 第三十一章 阴暗偏执帝王(4) 连续四五天,钟谨依旧没有触碰一滴碗里的药,秦暖不止一次炸毛,甚至偷偷将水壶里的水换成了药想哄骗他喝,小小少年总能听到她的意图并准确地避开。 她来历不明且少不知事,钟谨虽不再怕,却难交出信任。 眼睛很疼,但他习惯了。 就这样吧,在阴暗的角落里一个人活着,没人在乎,无人关注,他生来就应当这样,为何又要期求更多别的东西。 拿起桌上的壶走到外面,倾斜地将浓稠的中药倒在一丛草中,那里聚了一片还没干掉的潮湿,如今又加深许多。 单单站着,就能闻出一股中药铺子的味道。 壶里倒了干净,他没有立刻回屋,踌躇片刻后绕到近处一片翻出泥土的地方。 这块土被开垦过,面积似红木方桌大小,里面深深浅浅、斜斜歪歪倒了许多生瓜子,只埋了瓜子尖位置的薄薄一层。 “果然是只笨鬼。” 顾自开口。 许久未发声的嗓音哑地几乎听不到。 太医说嗓子算是毁了,钟谨听闻后没什么表情,内心半丝波澜也无。 他蹲下,神情淡淡地,看不出情绪。 太阳快升至高处,暖阳落在身上本是柔的,而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只有死寂一般的冷。 暴露在空中的生瓜子一个个被迫钻进土里,完完整整填在了土坑中,钟谨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泥。 他才不是帮那只鬼呢,只是想到她洒下的生瓜子若久久不发芽,哭起来肯定吵死了。 不想哄孩子,也不会哄。 估算时间,那只鬼该回来了。 拖了把摇椅摆在顶着巨大绿绒大伞的梧桐下,摇椅足够大,整个身子躺在上面还富有余处。 透过缝隙的光一束束打在地上,蝉虫抖动腹部,三三两两的鸣声似风似雨,很有气势。 秦暖回来时一眼便看到他,小小的人穿着青衣正阖眼在躲太阳。 小少年很孱弱,身段却很风雅,也只有此刻看起来才生动许多,像个无忧无虑的小皇子。 因人在院中,秦暖便将药直愣愣地摆在空处的玉白石桌上,也不管什么鬼神现象会吓坏了人。 小兔崽子连着好几天把药倒了,上午壶内的药她刚看完,和预想的一样空了,不可能是他喝的,那片生机勃勃的草丛长得倒是越发盛烈许多。 “药方子上记着的,一日需服药三次,咱们条件有限我只能去那边给你熬两次,再多就要被发现了。” 秦暖头疼地瞪着眼,恨铁不成钢地拿片树叶子敲他脑袋。 “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好药材千金难寻全给浪费了!前后忙忙碌碌的,你真的一点不领情啊。” 她一个学工程的理科生,宣纸上古文字记的药材反复确认了好久才敢抓药,早出晚归,勤勤恳恳,和上学的时候一样认真专注,反馈效果却不如学习来得直接和满意。 钟谨睡得很轻,秦暖回来的动静就像身后跟了一百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蜷了蜷脚趾,他侧了身背对那道声音,两手交叉将自己环成一个球,低垂着脑袋。 “小钟谨,你要喝药才能快些的好。” “我知道你能忍疼,可是,眼睛是自己的,总归是要爱护它的。” “小钟谨小钟谨,你要是能听到我说话就好了,我就能告诉你我多想让你好起来,等时间再长一点的时候,种下的向日葵种子就会生根、发芽、长大,我也许就有机会送给你。” 等到那时,她可能会有自己的身体,就能够真实地陪伴他。 飘渺的灵魂如何撑起许多的爱呢,秦暖没想过,也不认为现在做得这些能让钟谨如今阶段缓解些什么,人人都需要被拯救,可谁都不是救世主。 尽人事,听天命,她向来如此。 而秦暖不知道的是,等她转身去看早上撒的葵花种子时,摇椅上的小人忍不住将自己抱得更紧些了。 他抿住唇,呼吸更为有意地放轻,似在克制、压抑。 她说,想让自己好起来。 还说,想送给自己向日葵。 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和一样,能被轻易摧毁,却让人软到心坎儿。 钟谨心里七上八下。 理智告诉他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情感上又忍不住偷偷伸出触角,一点点地试探,触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回头看向玉石桌上散着热气的中药,今日的碗旁边多了一捆散开的油纸包。 他走近前,看清里面是不多的杏酥糖。 上书房的少傅讲过,平民百姓家里会用此物给小孩子们当零嘴,宫里的甜食比民间要精致地多,故而没有这东西。 钟谨内心五味杂陈......她哪来的钱? 正想着,耳边响起一道崩溃的喊声—— “我辛辛苦苦偷来的葵花种子呢!” 杏酥糖散着绵绵的香,能勾出人馋欲。 贪财好色鬼坦荡荡的直言让他瞬时明了。 果然如此! 是带给自己的,也是她偷来的。 秦暖松挽着的绫罗袖口,向下掏了一掌宽才重新找到葵花种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愤世嫉俗的人才狠心把种子埋这么深!都见不到阳光了好吗! 而且,葵花种就是要浅埋催芽的喂! 平朔殿鸟不拉屎,平常鲜少人来,她不过出个门的功夫...... 欸? 卧槽?? 秦暖唰得冲到摇椅处,满心疑问想探究。 正打开了半张嘴,又什么都咽下去了。 小少年含住一块杏酥糖,面似青粉,两道眉皱着,努力灌着苦出天际的中药,似乎没料到苦意的浓度,一口没下去完,又弯腰差点呕出来。 见他眼里不加掩饰的震惊,秦暖连忙上前将糖块朝他推,激动地搓手:“崽崽!你终于肯喝药了!不枉我一片真心!” 她今天忽然想到太医之前说的圣上不喜苦,既为皇帝的崽,应该是一样的,所以特意去城内最有名的一家杏酥店拿了几块。 身上没钱,秦暖就暗中帮着店内的几个伙计打杂,以劳动力换取酥糖。不明真相的伙计们只觉得今日干活儿格外顺畅,招呼客人时红光满面。 葵花籽则是别人扔掉捡来的。 而钟谨想的是,他为弃子,她为偷者,皆是不良人。 想及此,心底忽而惹出疯狂的颤意。 那是遇到同类的惊喜与希翼。 不明觉厉的秦暖:神他叠皆是不良人!! 第三十二章 阴暗偏执帝王(5) 皇城里的宫殿角楼对称式四散排开,从高楼远眺俯视,整齐的红墙琉璃瓦气势恢宏。 离开中心位置的平朔殿不起眼地闪着金光,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 炎热而漫长的夏季让秦暖越发不想动弹,钟谨的眼睛有了转好的趋势,加之秦暖隔三差五从宫内至民间给他带来各种煎炸烹煮的美食,清瘦的脸上也渐渐捏得出肉来。 金灿的晚霞透出最后几抹余辉洒,照在已经长到一指粗的向日葵主茎上,它喜光,这个时节正是生长旺季,深绿色的叶子恣意延伸,花盘处蔓开的黄色的花瓣格外惹人注目。 长期营养不良让钟谨看起来比同龄孩子更显清瘦。 夏日升温很快,平朔殿没有拿到应有的冰块份额,故而他近几天总是趁秦暖出门的功夫“偷摸”洗澡,以此解暑一二,最起码一整晚的时间身上都会清爽干净。 这会儿,她照旧去煎晚上的药,平朔殿没有温池,钟谨踩在不高的凳子上,用劲将水倒入桶中。 衣衫褪尽后他没入水里,一种难得的舒畅涌遍全身。 她今日又会去哪里,遇到什么人,听到什么事。 钟谨一遍遍地想,脸上蒸出了一层浅浅水雾。 他已经习惯那只鬼的存在,嘴里常会被塞许多她隔三差五偷来的东西,有些是美味珍馐,有些是民间粗粮,甚至不知她从哪里踩来的山里野果,摘的时节过早,嘴里满是酸涩。 但钟谨表现地一如往常,无论什么都能吃个干净。 抹了一把眼上的水汽,惹上一层朦胧水汽的漂亮眼睛比星辉更要亮的夺目。他不笑的时候宛如一片波澜不兴的湖,冷静又了无生机,覆着一层冰原。 秦暖没少用手抚开他眉间的正经死板,不管他听不听得见,给他讲京城所见所闻,讲话本故事里的江湖侠义,磨耳朵似的灌输他明君正政、仁政爱民的思想。 钟谨总在想,这只鬼是好学的。 她最初念《帝王本纪》里总能错许多字,现在却能不磕绊地背完了,尤以勤政、仁德的篇目记得比自己还熟。 想来做了鬼也是有考核,比生人的考核还要严格,对女子的读书要求也如此高。 知她热爱这类古文渊鉴、学术治道的书籍,钟谨就从藏书楼里拿了许多,书案上如今已整整齐摞满了书。 对此双方都十分喟叹! 秦暖:他终于主动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钟谨:各种类型的古籍都拿了她会喜欢的吧? 他没有刻意追着某件事去思考,但思绪抑制不住地朝那只鬼身上靠。 白天和黑夜,她在时想的都是她,不在时也总分秒不差的想到她。 “果然是只鬼,竟会在短短时间让人受到蛊惑!” 他撩了把水泼在脸上,皮肤搓红了也没觉得清醒。 钟谨长得好看,养胖的这段时间更是显出小少年应有的朗朗气概,木桶里散开的乌发将他衬得多出几分微醺之意,清疏的面容不难想象长大该是如何的天人之姿。 秦暖穿透门屋进来时,见此情此景,脑子里全是无数好看与感叹号的合集。 她一出现,钟谨就注意到了。 登时向下滑去,将自己埋入更深。 盯着提早出现的鬼,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秦暖快速扫了一眼关好的门窗,确认无风也不会着凉后,兴致勃勃地更凑近些。 “他皮肤好好啊,白里透粉的,好像昨天吃的水晶糕。” “想掐一下,漂亮娃娃落泪一定很好看......变态?我没有,别瞎说哦。” “玉颜膏消痕效果还不错,他捂地太严实了,不知道屁股那里是不是还有没擦到的......” 玉颜膏是她从太医院顺来的,听老太医说效果奇好,消痕一绝,秦暖这段时间便偷摸在晚上给钟谨上药,只是没逮到机会看看他屁股上是否有伤痕。 后来不知为何,玉颜膏突然就不见了,那几天秦暖哀叹了好久,有几次还看见钟谨眼里那复杂的表情。 娇软的声音说出最令人羞耻的话,钟谨快要原地爆炸。 那声音步步逼近,几乎要贴到脸上! 钟谨阖眼吸了口气。 再睁开,望着空荡荡的雕梁画柱,声音不高不低:“别靠近了。” 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沁入冰水般透彻。 秦暖听此话,觉得格外耳熟。 许淮安抵着玫瑰靠近锁住退路时,自己说的好像就是这句? 但是...... 她严肃认真的扫视周围,确定没有其他的人。 “我幻听了?” “没有。” 钟谨下一秒答。 “......卧槽?他会说话!” “......会。” 钟谨继续答。 “妈耶!他竟然在说话啊天!他刚刚是不是在对我说话!是不是!真是白日撞见鬼了,他能和我说话!” “......” 钟谨一下沉默了。 撞见鬼的,不该是我吗。 珠帘微微晃动,空气似乎都在缓慢地淌。 纵然脸上再冷静,心里也不自觉生出些不安。 她说过的那些话还作数吗,会不会不再理自己顾自离去?自己日日守着平朔殿,暂且不能满足她要求,无财亦无权,她可会不愿? 秦暖在的这一段时间,从白天至黑夜,或许只是她无聊的一个消遣,可对钟谨来说,是他从出生起唯一的陪伴。 为何心不安,又为何怕她不愿。 他读了许多书,不会不懂。 偶然相聚,最是人间堪乐处。 这只鬼既然来了,他便不愿轻易放她走,是人是鬼都无所谓,能陪着自己就胜过世间闲愁。 哪怕,她终究要离开.... 也请再慢些离开。 他也能再次告诉自己没关系,和她好好道别,或者等到自己有了更多钱的时候,给她买喜欢的东西,问她能不能多呆些日子。 第一次冒出许多亟待思考的问题。 这些事情被他数度拆分离析,想求条安慰自己的出路,然而没有一条路是通畅的,总会有各种臆想的事情阻挡,让他无数次觉得那只鬼到底不能留住。 水中逼仄的空间,容纳了他所有的忐忑忧虑。 在他每个叫嚣的毛孔快要被低沉的情绪堵死之前,雾气陡然荡开,清凉的风环绕,似在无声抚慰。 “小钟谨,你真看得到我,听得到我说话?” “那我岂不是隐私都没有了!要命!你小小年纪竟然一直在偷看我洗澡!” 娃娃音快要喊破喉咙。 钟谨耳边比过年还要热闹,嗡嗡爆破般地响。 明明,是她在看自己洗澡啊! 心底那点忧愁瞬时云消雾散,一腔的道理被她的爆破音堵在喉处,没机会争辩。 书上说的确有几分理,女孩子生气起来讲不进道理。 可是......她不讲道理的声音也好可爱。 第三十三章 阴暗偏执帝王(6) 秦暖绕着他转一圈,一只手搭在木桶边缘处,另一只手戳他的脸,眼睛瞪的滚溜,似乎想要确认他真的能看到自己。 她软趴趴的手指落在钟谨皮肤上只掠起一点点的清凉。 面对着若有若无的触碰,他忍不住想把自己塞到桶里。 “我看不到你,只是能听到你的声音,以及感受到你的动作。” 空气陡然一静,秦暖收手,挑了下眉,尽管他看不到。 “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吗?” “嗯。” “当真?” “当真。” 虽然有些时候她总絮絮叨叨说些奇怪的话,又好似在和其他人说话一样,但钟谨没有再听到其余的声音,时间长了便觉得她可能当鬼太无聊了些,所以自言自语。 秦暖默默呼叫aaa确认一番,得知面前小小少年确实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终于放下心来,她激动地在空气里摇摆转圈,欢快的情绪传递给钟谨。 “那你也太酷了吧,小钟谨,有你陪我,以后我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其他人都看不到我听不到我,唯独你不一样,你是特殊的,没想到真的可以和你聊天。” “哎,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又是什么时候能够听到我说话的了?竟然一声不吭瞒我这么久......” 她奇怪的兴奋点让钟谨埋水里更深了,打断她的话:“我洗完澡同你解释,你先去其他屋子玩一会儿好吗?” 那张漂亮的脸此刻也是精神的,黑亮的眼珠子同星辰一样闪,想和她说更多的话,但现在实在不是好时机。 秦暖见他坚持就不再继续逗他。 “好,你先洗着,今天给你带了更好吃的!你以前肯定没尝过,我就在外面的梧桐那等你。” 周边安静下来,钟谨长长吐了口气。 她愿意留下来陪自己的吧,方才某个时候,钟谨觉得她是会留下的。 收起不安的神色,他浑身软在浴桶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站起来,之前过分紧张使得腿还软着。 秦暖晃着脚耷拉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天色一点点压下来,近乎暗了,她许久没等到钟谨出来,渐渐有些不耐烦,想要喊一声。 想着想着,就已经喊出来了。 “钟谨,你有没有收拾完?” 很快,穿着干净衣服的人推开门,朝声音的方向望来。 “好敏锐啊,我差点以为你能看到我了。” 他头发上微微升起了水雾,秦暖一个倾身就荡下来,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搂住乌黑的发丝,替他擦干。 碎碎念叨:“身子本来就弱,怎么不擦干了出来,我又不是等不及。” 钟谨:....这话你自己信吗? 帕子卷住他的头发,钟谨沉默地望了一会儿,转头看到殿院中玉白石桌上放住的两个盘子和一个大碗,令人晃神的香味一阵阵往人鼻子里钻。 秦暖邀功一样地拖住他袖子走到桌前。 青瓷碗内盛着洁白如玉的细滑面丝,微白的汤汁上覆住一层浅油,煎至金黄的蛋卧在上面,葱花是刚撒上的,用的是秦暖前段时间在院里随处栽的那几簇,现在正是新鲜。 “是你做的?” 钟谨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只有面是我做的,剩下两个盘子里的,一个是御膳房里揉出来的糕点,我尝着味道不错就拿了些,还有一个是西街的卤味,我给你带来了些,你尝尝?” 说话的功夫,她摸了摸半干的头发,觉得不是很潮了再将帕子收起。 她鼓动着面前半大点儿的小屁孩坐在桌前,自己坐在另一侧。 巨大的梧桐下,余晖落满了大殿洒下一层浅淡的金光,钟谨端起面往嘴里送去,秦暖笑嘻嘻撑着脑袋看他,感受到养崽的乐趣,小朋友乖得让人心疼,她想对他更好一些。 金灿灿的煎蛋吸收了汤汁,一口咬下,浓郁混着蛋黄香的汁饶满口腔,舒服的让人喟叹。 “生日快乐,八岁的小朋友。” 旁边的声音同往常一样软,可今日,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与治愈。 钟谨咽下肚,盯着端手里暖呼呼的面,睫毛微微颤动。 “谢谢。” 钟谨心跳咚咚地跳。 他又乖又干净,秦暖捂住胸口! 苍天大地老天爷,这么可爱的宝宝你怎么忍心让人做反派的哇! 秦暖抚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帝妃》剧情中,这位年轻的帝王最爱在生日这天杀些个朝臣玩,顺手诛几户九族人家,割下来的大臣脑袋命人丢给饲养的野兽吃,还必须强迫满朝文武大臣瞪大眼睛看着,要是让他发现谁看的不仔细,不认真,直接踹下去参演一场活生生的斗兽。 秦暖想象不出来钟谨杀人杀着玩的模样,他厌恶一切,甚至厌恶自己的出生。 皇家从不养闲人,心善的早死百八十回了。 劝钟谨向善秦暖劝不住,要走到帝王位,心善不一定是好事,何况他上面还压着几个虎视眈眈的哥哥,下面一堆各有势力支持的弟弟,而钟谨什么也没有。 她只能尽可能回顾以前看过的史书,历代帝王做的好的,她就掰开揉碎给他讲,至于钟谨听进去多少,听不听得进,秦暖不过多干涉。 尽人事,听天命,她一向如此。 今日是他生辰,秦暖想给他留一个快乐些的生辰日,她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多下了一把面,怕你不够吃。” 她满眼是崽崽能干饭的自豪和骄傲,钟谨看不到,只觉得心口处热的发烫。 “面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说这话时,小小少年清冷的脸上没有其他更激动的表情,若不是他反复说了两遍好吃,秦暖还以为小家伙不习惯长寿面的口味。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都是清冷疏离的。 风一吹就散,好在秦暖完整听全了。 拍了拍钟谨的脑袋,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庙中祈福才能得来的符,放在一个素色的荷包中,挂在他的腰间,秦暖咧出灿烂至极的笑。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遥叩芳辰,生辰吉乐。” “小钟谨,生日快乐。” 第三十四章 阴暗偏执帝王(7) 自钟谨生日后,秦暖发现小孩活泼了许多,至少经常主动和自己说话。 他左眼已经好转,每从上书房回来时秦暖都变着法儿地给他补营养,从小到大一个人过苦日子来的小孩哪里受的住这样的糖衣炮弹,钟谨祈祷着日子能再长一些,他想陪她长大。 但去世的鬼魂还能长大吗? 他不知道。 更不好直接问少傅鬼神之说,于是跑藏书房的时间更多了些,专门找巫、鬼、神、仙记载的古籍,偷偷翻阅。 钟谨望着纸页上的记载陷入深思,他遇见的鬼,不同于其他的鬼。 他能听到对方说话,能和她一起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她还会陪同自己一起吃饭! 人正,则鬼也敬畏,莫能近身。 可她出入皇宫自由,上次还从父皇的寝殿里拿来了许多精致吃食,她依旧活蹦乱跳。 拿书的姿势保持了一会儿,钟谨将其收好,一派从容地起身。 她是特别的,无论是哪种鬼,自己都会保护好她。 “钟谨,你要去上学了吗?” 秦暖迷迷瞪瞪睁眼,看见平朔殿里亮了一抹烛火,因着意识不清的缘故,声音带着些沙哑。 钟谨耐心应声,寻着声音看向她所在方向,走到床边。 “再多睡会儿,不用去找吃的,今日演武场进行学业考核,父皇也会去,御膳房那边也都备好了所有酒菜,我结束了带你喜欢的回来。” 大祈王朝在培养皇子们的理念上是奔着全方面发展的方向,除了经史文学,也包括武术课,内容有骑射武功等课程。 教皇子们武术的师傅都是征战过沙场的将军,不管皇子们愿不愿意,都会从小练就一身的本领,文武兼备。 秦暖轻嗯了声,换了个舒服姿势埋头睡。 左右没再等到她说话,钟谨眉眼染上暖意,俊白的脸上笑容不曾掩去。 日上三竿,窝在床上的秦暖被逐渐升高的温度热醒,好在能记得钟谨的话,守在平朔殿内,给开出金黄花瓣的向日葵锄草,用清水清洗了身子,上午自己在小厨房煮了一碗软乎乎的大白米粥,配着昨日冰在冷水里的一点卤味一起吃。 她本是个犯懒的性子,如今钟谨的伤口也好了,秦暖便心安理得闲下来。 躲在在宽大的树荫下,秦暖津津有味看话本,太阳由东自西,光亮终于暗了。 她起起身,朝平朔殿门口看,脸上的轻松淡了许多。 钟谨还没回来。 纵然往日里被少傅留堂,也不至于天黑到这个地步。 秦暖坐不住了,她沿着去上书房的路过去。 途中听到几个宫女挨一起低声讨论着,“演武场”“太子”“十一皇子”“摔下马”“演武场罚跪”等只言片语断断续续传来。 她跟在几人身后,凑近些才听完整,心里咯噔一坠! 今日演武场内,太子出现在钟谨的马上,枣红大马忽的发疯,将太子甩了出去直接摔断腿。 其余几个皇子围在皇上面前,说是钟谨骑射前主动和太子换的马匹,皇上大怒,让十一皇子在演武场上直接跪到现在。 一个宫女压了压声,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悄悄道:“十一皇子一天没吃东西了,皇上也不让人靠近,这次怕不好过了。” “谁不知道太子最受宠!我听说皇上现在还在太子殿内呢!”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宫女搓了搓胳膊,“总觉得背后发凉,赶紧走吧咱们!” 几人走出老远,秦暖已经奔着演武场去。 暮色里,天地缝合,整座皇宫像一只蛰伏在暗中的巨兽,天空一丝光亮也无,阵阵凉风从秦暖周边掠过,宫廷寂静无声。 作为皇家子弟的训练场地,演武场地势宽阔,周围只有少量的合院建筑,供于皇子们中途片刻的休息。 场内点着灯,昏暗昏暗。 来往的人不多,秦暖一颗心紧着,眼底是一层焦灼,她半响才找到了人。 四周是黑压压的天,小少年收腹挺腰跪在正中,一身玄衣轻飘飘地挂在他身上,拢住单薄的身体。 他目光沉静,面无神色,心神似乎并不担心如今处境。 这一幕没由得让秦暖难受,凭什么皇帝能在太子身边,而钟谨就要一个人孤零零跪在这里。 秦暖晃到钟谨身边,拉住他微凉的手,满是担心。 “对不起,我来晚了。”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手指绕着风,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人怔了一下。 他勾勾唇角,宽慰她:“父皇气消后就没事了,不必担忧。” “狗皇帝真不是东西!就太子是他儿子吗,你跪这么久,他真是好狠的心,虎毒还不食子!” 平常人跪一刻钟膝盖都能起乌青印子,钟谨只是八岁的孩子,细皮嫩肉的,他狗皇帝是真不差儿子才敢这么折腾啊! 越想越气,秦暖几乎现在就想冲到太子殿给那父子情深的两人一人一榔头! 钟谨听她大逆不道的骂声,他不知道自己眼里是一片柔和。 等她一顿输出骂完,他顺着指尖的凉风抚了几下。 “我没事的,回去擦点药就好,你别冲动,父皇身边有个方道士,你若去了....我会担心。” 方道士手里一堆的奇门怪件,钟谨不希望秦暖被那道士注意上。 “一个装神弄鬼的道士,我怕他?”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的。” 直呼皇帝名讳,将皇帝骂得一分钱都不如,她根本不在乎世俗尊卑,钟谨鼻尖萦绕草木香的气息,眼神中透着一种清冷的静谧。 “可是我怕,正如你担心我一般,我担心那道士会伤害你。秦暖,不要为了我去做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事情,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为自己考虑。” 小少年语气极为郑重,秦暖凝望他严肃的脸,败下阵来。 “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往狗皇帝身边凑就是。” 上次去皇帝寝店拿了糕点,就被他好生训了一番,如今又是告诫,秦暖只能顺着小家伙的心意,不去找皇帝麻烦。 可是一口气堵心里,太他叠难受了! 正不情不愿答应着,送上门的出气筒就来了—— “皇弟,大晚上还跪着呢,也是,谁让你动了陷害太子殿下的心思,父皇又怎能容得你这样残害手足的人恣意妄为?” 暗处走近了四个人的身影,其中锦衣华服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挑衅抬着下巴,从鼻孔处看着钟谨。 秦暖:狗皇帝的狗儿子,嘴里都吐不出一句好话! 第三十五章 阴暗偏执帝王(8) 四个人以正中央的二人为首,开口说话的是九皇子,姿态矜贵,眼里尽是轻蔑。 “嗤,到底是没娘养的东西,见不得别人好,爱使那些肮脏的手段!” 九皇子的娘位列四妃之一。 钟谨的娘出身烟花之地,一向被人所耻。 至于太子落马事件的真相,大家只愿意承认自己看到的。 跟上来的另一少年瞥了眼钟谨,事不关己打了个哈欠。 “九弟,大晚上把本宫拉来,就是看人跪着的啊,没意思,本宫要回去补觉了。” 九皇子拉住少年,颇有兴致道:“六哥,回去那么早做什么,今日你说射箭没有尽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不如让十一皇弟也参与参与,兄友弟恭是父皇最爱看到的,你说呢,十一弟?” 最后的视线落在钟谨身上,却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继而九皇子让旁边年纪相仿的两个少年前去选了两匹马,拿了足够的箭矢。 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故意折腾人,六皇子也不拦,命人将当前季节的果子按照大小次序顶在钟谨脑袋上,两个人翻身上马,当即扬起了弓箭! 秦暖不顾钟谨小声阻拦,在六皇子将要松弦的一刻,一巴掌重重打在了马屁股上! 抽了一屁股的马嘶鸣地惊跳起来,四个蹄子绕着演武场狂奔! 六皇子骤然拉进缰绳,整个身子贴紧马背,想要控制住身下发疯的马。 秦暖冷哼,没给他机会。 她捡起一根粗壮树枝,等马即将要停下时又是一顿狠抽。 九皇子:? 他直接懵住,惊恐揉了把眼睛。 那树枝还猛不停地狂抽在马屁股上! “傅闻安,你看到了吗!那....那树枝会飞!” 九皇子慌张起来,恨不能自己是眼瞎,怎么会看到树枝飞在空中! 跟随九皇子来的俊朗少年镇定看过去,周围昏暗,几盏点亮的油灯无法照亮整个演武场,早在九皇子提出要射箭的时候他就提醒过,皇上只让十一皇子跪着,若当真将人射伤了,两位皇子也恐惹上麻烦,他们谁也不听。 飞起来的树枝藏在暗处,不仔细看根本瞧不见。 “九殿下,夜色太暗,臣未曾看到。” “就在那!在那飞啊!你快看!本宫不可能看错!” 九皇子手指颤抖地指着某处,傅闻安依旧什么也没见到。 他只看到马背上快傻掉的人,微微转头,露出轮廓锋锐的侧脸,出声提醒:“六殿下坚持不了多久,臣去喊人来,殿下您别着急,切莫自己吓自己。” 怕是九皇子自己心虚,才会开始胡言乱语了。 演武场的守备认识傅闻安。 傅将军家的小儿子,年十二,熟读兵法,武艺是同辈翘楚,性子随了大将军,沉静稳重,是个以后会干大事的人! 得知六皇子出事,守备们忙不迭赶去,不等到,已经见到两匹马面对着他们冲来! 好家伙,九皇子的马怎么也癫了? 一群吃皇粮的大老爷们心都碎了! 兵荒马乱后,两位皇子虚脱地瘫在地上,演武场众人围了一圈,是将人抬进屋的。 来时,是四个人一起来的。 离开时,只有傅闻安和江沐辰一同出宫。 江沐辰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扇子,摇散开面庞处的热风,问:“你方才怎么帮十一皇子说话?九皇子怕是不高兴。” 旁边人无所谓道:“怎么说他都是皇子,平日里也有过点头之交,没必要落井下石。” 傅闻安扯了两下束缚住的领口,凉风灌进来才觉得舒服些。 “十一皇子不一定受你的好,咱们和其他皇子走的近,他能不心存疑虑?反倒是九皇子,母妃家族显赫,若是心眼小点儿,你以后日子可不好过,傅闻安,你还是要多顾顾自己才是。” 江沐辰只管将事说清楚,傅闻安听进多少他也不知道。 想到出宫时两位皇子苍白的面色,又是一阵感概:“要不说是皇帝儿子,金子做的,骑个马都能惊到,拉个缰绳的事儿,整得我一身汗!” 宫外凉风习习,蝉鸣声也越来越大,大口吸了一口气,感受难得的自由气息。 傅闻安侧过头,不自觉笑:“没出息!” 江沐辰挑眉,不让半分口舌:“你有出息,还不是被你爹押来陪两位金贵的主!” 他们二人,一个是将军家的爱子,一个是丞相家的公子,身份地位都是顶好的。 和诸位皇子一样,朝中重臣的孩子也能在上书房学习,对诸位大臣亲眷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今日演武场除皇帝外,作陪的还有朝堂正四品以上官员,他们的儿郎少不得日后要走仕途,故而在演武意外结束后,都被各自的爹一个眼神瞪到了皇子们的身边,得好生作陪。 和皇子们打交道比练武更令傅闻安头疼,好不容易结束,他朝着东街抬了下巴。 “我请客?” 江沐辰笑得眼睛开花。 “好啊,却之不恭!” “我爹要能听丞相一句却之不恭,不得多武两把大刀。” “还说呢,傅将军朝上可没少怼我爹啊!我家老头每次回来愁的少吃两碗饭!” “那你今日多吃两碗,补回来。” “还要点最贵的酒!” “行,依你!” 二人勾肩搭背,打骂笑声随风消散。 结束了鸡飞狗跳,演武场的众人快速散去,摇曳的火光衬着少年寒星般的明亮双眸,像极了话本里流落街头的富贵公子。 秦暖对着那边灯火辉煌的大殿一顿嘲讽,钟谨听闻她亢奋的语气,抚毛似地答应。 “对对对,他们命好,生在皇家,我们不同他们置气,日子还长着,总有一天他们欺负不了我的,你快休息会儿。” 哄小孩子的话哪能听不出,秦暖别扭地坐他身边。 年龄变小,怎么气性也跟着大了。 “九皇子身边大高个的那人,你认识吗?” “高个的是傅闻安,傅将军家的小儿子,和他在一起较为清瘦的是江沐辰,丞相之子,在上书房偶尔碰到,没更多交集了。” 哦豁,还是两个有背景的小公子。 秦暖道:“傅闻安人不错,你那俩兄弟犯贱的时候,他帮你说话来着。” “我知道,日后有机会定然道谢。” “那我呢?” “你是我身边发生的最好的事情,我每天都在感谢上天。” “你都不感谢我。” 她搓了搓少年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手里没用多大劲儿。 对此钟谨习以为常。 “不如我把自己赔给你。” 秦暖手上动作微顿,又不客气地揉乱他的头发,轻哼:“那你可要平平安安地长大,日后可是要娶我的。” 少年低眉温和道:“定不负你。” 第三十六章 阴暗偏执帝王(9) 皇上薄情寡义,即便对自己儿子也是如此。 东宫整夜灯火通明,进出宫人络绎不绝,连一丝风都不能轻易进出。 太子排行老二,皇后嫡出的儿子,如今是能辅佐帝王处理政务的年纪。 《帝妃》中这位风光无限的殿下结局并不好,黑化后的钟谨亲自施刑将人折磨到半死,又将其削为人彘,高兴或不高兴时折辱一番,命太医院将人吊住一口气,活着就行。 纯粹是太子这货罪有应得! 本来位高权重不作死还能顺利当个皇帝,偏偏看自己的弟弟们不顺眼,变着法儿坑蒙残害,钟谨废掉的左眼便是拜他所赐。 太子本次落马事件《帝妃》中没有记载,但秦暖就是相信,钟谨肯定是受害者。 他整个人温文尔雅,凭什么一到阴险权谋处就被讹上! 演武场的将军担心八岁大的孩子跪一夜熬不住,求了皇上才允许钟谨回了平朔殿。 秦暖给他上药时看到乌黑发肿的膝盖心尖颤颤的,小心抹完药,趁钟谨熟睡的时间去到东宫折腾太子,东宫以为闹了鬼,连夜请了方道士作法。 九皇子听说后,才终于不在被子里发抖。 翌日清早,皇帝在上朝的延和殿召见本次事件参与者,钟谨的马出问题是一定要到的。 一路上,秦暖都在告诫钟谨,不是自己的错千万不要承认,他那些哥哥贯会蹬鼻子上脸。 “我明白,也有了对策,很快就会结束的。” “好,我信你。” 延和殿位于皇宫正中,钟谨的平朔殿过于偏远,因着膝盖处新添的伤口无法长时间走路,皇帝直接派了几个太监将人用轿撵抬来。 琉璃瓦在朝阳之下笼上一层绚烂的光彩,偌大广场上,石狮驻守,长杆高矗,象征着大祈的蓝色旗帜高高飘扬,无不彰显皇家威严。 思量间,轿撵落下。 往上,几百层汉白玉阶需钟谨自己走。 广场两旁伫立着官兵,在京官员中,京四品以上可入殿述职,其余有资格上朝的官阶需守在殿外。 故而秦暖望去时,延和殿外站满了乌央央的一片朝服。 文武百官齐聚于大殿之前,穿着华贵繁复的服饰,佩戴精美贵重的饰品,低声交谈着。 再对比钟谨,秦暖暗自咋舌,朝臣们穿得比皇子还要好,也不知道皇帝老儿脸上疼不疼。 大臣们不是对所有皇子都认得,如钟谨这般一个人生活在平朔殿,平常除上书房外基本不露面的皇子,他们更是从未见过。 殿外的一些胆大官员站着已有些浮躁,摇着广袖扇风的功夫,瞥见后面走上来的小人,好奇地探头过去,周围几人也受其影响。 手持朝笏的中年人胳膊互相碰着,压低声:“来的这位可认识?” 另一人摇摇头,打量着越发走近的小少年。 钟谨的长相实在出众,穿的衣服虽不出彩,但眉眼漂亮地让人一眼能注意到他。 “不知是谁家的公子,这个时候上殿,应当同太子殿下落马一事有关。” 他的气质极为平静,没有任何侵略性,黑发束起,异常华顺地落在身后,面对如此多的朝臣,姿态不变,甚至有些随意的慵懒。 官员说的不错,小少年看上去就该是在金银堆里长大的。 延和殿外百官默默打量来人,直到看见皇帝身边的蔡公公小跑迎来,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恭敬道:“奴才参见十一殿下,诸位皇子们都齐了,皇子特让奴才来迎接殿下。” “劳烦公公了。” “殿下客气,殿下请。” 蔡公公退至一旁,钟谨率先离开。 宫里最是讲究尊卑规矩,再不受宠也是皇帝的亲儿子,由不得旁人恣意怠慢。 深墙之内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蔡公公坐到如今位置,懂得比旁人更多些。 二人前后踏入延和殿,身后百官紧接着传来一阵密切低语。 环顾一圈,昨日在场的皇子们都到了,演武场的几位主事也恭敬站着。 殿内气氛有些凝重,钟谨行跪礼时,四方视线直直扎在他身上,连着空气都变得沉闷、停滞。 皇上的家务事本不该摆来延和殿,奈何皇后母族抓着这件事不依不饶,说什么大祈江山的独苗苗受了委屈,硬要讨个公道。 “皇上,臣以为,此事牵涉到太子安危,应当查个水落石出,不冤枉任何一位皇子,更不能放过那些企图谋害太子的人!” “司空大人,你莫不是有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否则在这阴阳怪气点谁呢!” 礼部尚书是九皇子一派,亮出大嗓门,没给同僚一丝客气。 作为皇后的亲爹,太子殿下的亲外公,司空大人根本不怕。 “那马本来是十一皇子骑的,却是九皇子牵给太子,太子出事,九皇子难道不该解释解释?” “父皇,儿臣根本不知道那马被人下了药,儿臣是听说乌赤马能奔腾千里而不衰,所以想着此骏马应当配太子,才从十一弟那里求来,儿臣前些日子还和太子一起吃饭,怎会有如此歹毒心肠!求父皇明察!” 残害手足,谋杀太子,那是天大的罪名! 九皇子昨晚被鬼吓得不轻,今日朝堂上又碰着如此大阵仗的讨伐,十二岁的小心脏再也坚持不住,哭天抹泪地大喊冤枉。 眼泪乱飞,一旁的钟谨难掩嫌弃,默默擦去飙到自己脸上的泪花。 ......他九哥怎会是这副蠢德行。 明明欺负自己的时候眼睛都是朝上长的。 秦暖:谁说不是呢。 瞅见端跪着的十一皇子,再瞧见九皇子哭爹喊娘,礼部尚书面色有点难堪,不是那么想承认这货是自己的孙子。 其他朝臣默不作声,现在还不到站队的时候,皇帝的家务事,他们根本不敢发表意见。 “钟谨,你有什么要说的?” 一人一句吵得皇上头疼,干脆点名。 钟谨不慌不乱,膝盖跪着疼也没挪动一下,“父皇乃明君,英明神武,儿臣任凭父皇决断。” 皇上瞥他一眼,不耐烦道:“让你说就说!” 什么时候了,还少他英明了! 钟谨浑不在意,不这么说,还能给我解释的机会不成。 皇帝是个怪德行,越不吭声,越要拎你出来说话,他老早就摸透了。 第三十七章 阴暗偏执帝王(10) “父皇,乌赤马是儿臣一早选好,由演武场的饲马宫人照看,草料喂养、饮用水源、马驹的管理儿臣从未插手,想来皇兄和皇弟们也是如此。骑射开始前,九皇兄牵来黄马,称此马良驹,要同儿臣换,儿臣见九皇兄实在喜爱乌赤马,就答应了。” 在延和殿的诸位大人都是人精,大臣们盯着脚下绣金边的鹿皮靴,敛下眼中情绪。 黄马比乌赤马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哪里是九皇子刚才所言的恳求,分明是明抢。 皇子们的马都不差,但九皇子这般行事,怕不是随意从马圈里拉了一匹来,故意惹事。 皇帝也抬了下眼皮,心底有了考量。 钟谨面容憔悴,看了一眼抽噎的九皇子,言语间盛满委屈。 “儿臣实在没想到九皇兄会将乌赤马牵给二哥,若一早知晓二哥会因此受伤,儿臣断然要劝阻九皇兄!” 一人称太子,一人称二哥,谁更与太子亲近显而易见。 皇帝只觉熨帖,看跪在地上的儿子顺眼许多。 纵然是现在这般处境,也只说劝阻他九皇兄,没有指责老九抢他马的事。 多好的弟弟! 顾念兄长,又有担当! 历任皇帝都是踩刀尖登上的帝位,连庆成帝自己也是经历多少暗算阴谋才苦尽甘来。 他对自己兄弟们不留情面,却希望自己儿子们有手足之情。 故而,听到钟谨这番话,颇是欣慰:“你年岁小,却比老九有心,太子受了伤,也委屈你了。” 昨日在气头上,没来及调查原委就叫人跪了许久,庆成帝更是抹不开面道歉。 钟谨听懂了,立刻顺杆子爬。 “父皇君临天下,是九五之尊,每日处理天下政务,已是辛劳万分,二哥受伤,儿臣心中担忧,却做不得更多的事,可是,看见父皇身为天下之主,对我们兄弟这般关切爱护,整夜辛苦守在二哥床前,舐犊情深,儿臣内心震动!愿父皇也要顾念龙体,只有父皇龙体健康,才能赐福全国百姓!赐寿千秋万代!” 稚子之言最动心。 满朝文武的好话他听腻了,此刻从儿子身上找回了久违的父子之情。 高坐在上的庆成帝连连感叹:“好啊好啊!” “十一乃朕爱子!” “朕何尝不想与你们共享天伦,只是百姓和江山更需要朕啊!” “你膝盖处受不得凉,起来吧。” 下方小少年起身,发黑肤莹,眉眼清透,庆成帝才想起他娘曾是临槐有名的歌姬,与她眉眼是有七分相像。 想到自己曾经也喜爱过的妃子,他心里也柔软了些,问道:“昨日回去可擦了药?” 钟谨:“擦过药了,父皇心疼太子,百忙中也不忘挂念儿臣,儿臣心中感激。” 一连串话从蜜糖里滚了一圈,再滚进皇帝心坎儿里。 众大臣接受良好,谁不喜欢嘴甜的孩子,皇帝为父,自然不能免俗。 唯独剩下跪着的九皇子,一口气提不上来,面前父慈子孝实在痛眼。 “你....” 九皇子双眸瞪大,再等这位“好弟弟”说下去,朝上也不用解释了,父皇的心全落钟谨那了! 他脸色煞白指着钟谨,“胡说八道!明明是你的马有问题,是你要陷害太子,你还敢狡辩!” 慈父之心被打断,庆成帝轻微垮下脸。 “九皇兄慎言!二哥对兄弟们一向温和,就是平朔殿偏远,二哥也来过探望过弟弟好几回,这样的兄弟情谊还做的了假吗!” 钟谨被气的满脸通红,十分失望且痛心地瞪着九皇子,用浑身的抗拒表达自己对九皇子这番话的不满。 兄弟情谊?! 九皇子险些吐血。 太子上次探望你,你眼睛快瞎了可还记得! 反驳的话涌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太子如何,自己不能说。 焦急道:“难道我和六哥会伤害与太子的兄弟情吗!” 钟谨问他:“同六哥有什么关系?” 九皇子:“是六哥让我寻你,把乌赤马换给....” 话猛然顿住。 钟谨望见原本事不关己的六皇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凝重,心里瞬时轻松许多,总算说到正题上了。 是啊,他的好六哥让九皇兄抢了乌赤马给太子! 这场戏,怎么少得了当事人呢。 面对朝臣复杂探究来的目光,六皇子内心骂着蠢货! 从头到尾本该将矛头指向钟谨,九弟这个废物!被那小子的三言两句就唬到了! 九皇子喘着粗气,跌跌撞撞抓住躲在一众皇子间的六皇子,整个人快要碎掉,哑着哭腔。 “六哥,你....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一开始就知道乌赤马有问题?你......” 为何要骗我! 反转来的太快,秦暖吞咽口水,觉得宫廷似海。 操,没个百八十个心眼都活不下去! 自己在宫里活不过一年! 后面的时间,钟谨一直低垂着头降低存在感。 六皇子起先抵死不认,不忍自家孙儿受委屈的两位大人联合起来讨伐,当众给演武场喂马的宫人施刑,被收买的宫人终于撑着快死的一口气说出实情。 六皇子主谋,让他提前给十一皇子的马下了药,宫人走投无路哭诉。 “皇上!六皇子只说那药粉会让马拉肚子,奴才不知道会使马惊悸,更不知道最后会被太子殿下骑着!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饶命!” 皇上满脸都写着“痛心疾首”,他的儿子,陷害另外两个儿子,要把自己最爱的儿子置于死地! 没人能给六皇子一个合理不受惩罚的理由,在铁的证据前,六皇子一派更是无力抵抗。 他还没死,一些个儿子就开始蠢蠢欲动,为这个至高位置无所不用其极! 六皇子跪在地上,仅仅被父皇看了一眼,浑身血液便开始凝固。 一直来作为好儿子的他,在父皇眼里竟是如此不堪! 皇帝脸色泛青,当着满朝文武之面闹出家丑,桌上的折子直接砸向六皇子。 “今六皇子钟烨,残害太子,诬陷兄弟,行为不端,悖逆纲常,使朝野失望,自今日起,于临华殿禁足,无朕允许不得出!另,阮昭仪教子无方,罚俸三年!退朝!” 没给任何人开口机会,皇上甩开袖子怒而离去。 至于参与此事的饲马宫人,处以极刑,五马分尸。 第三十八章 阴暗偏执帝王(11) 远离延和殿,空气都新鲜几分。 钟谨一身淡色素衣,稚气未脱的脸显出少年气,他欢喜地在前面带路,奔向平朔殿的小厨房,手里还拽一只着胖母鸡的翅膀,咯咯咯的声音响了一路。 “上次你说想炖母鸡汤,左右今天没别的事了,我一会儿给你打下手?” 皇上今日在大殿上的那句“十一乃朕爱子”以火箭的速度传到了后宫。 别说是一只鸡,就是天上飞的珍禽,但凡御膳房有的,大总管此刻都恨不得跪着送来。 钟谨对此不冷不淡。 他父皇的爱子是需计时算的。 过几日怕连自己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把母鸡安置好,脚上绑了跟绳子免得它扑腾飞走。 厨房不算小,秦暖每次做完饭钟谨都会主动收拾,干净亮堂,还有高升的太阳落进来的光,和钟谨漆黑眼里闪着的碎光一样明亮。 他总能捕捉到秦暖所在的位置,不经意间的抬头,望向某一处。 常人定是看不到什么,那里无非是小厨房外精致高耸的亭廊与高墙,只有他清楚明白,有个小姑娘站在那,始终陪着自己。 漂亮小少年直勾勾的眼神要溺死人,秦暖双手捂住胸口,感受着小鹿乱撞。 啊啊啊啊—— 这么好看的人未来是自己的夫婿诶! 想想就开心的很,他们如今也算青梅竹马了吧? 看他生火烧水忙碌的样子,秦暖忍住土拨鼠的尖叫,养成系简直不要太快乐! 她麻溜地指挥钟谨,“对,要从脖子处给鸡放血!” 钟谨拿着一把刀,左右比划了下,秦暖担心他下不去手,主动道:“我来吧,你靠旁边....” 噗—— 喷溅的血柱瞬间洒在地上。 母鸡顿时没了声。 蹲在地上,举着染血的刀锋,钟谨转头问:“这就可以了吗?要不要再补一刀?” “不用....你挺棒的,快准狠,有潜力。” 比她第一次杀鸡利索太多。 得到夸奖,钟谨心里雀跃,满足感灌遍全身。 烫完鸡身,拔羽毛时,嘴角始终保持翘起,沉迷于一种自己有了用武之地的喜悦情绪中。 当然,更让他浑身充满干劲的是,空荡荡的平朔殿不再只有自己一人,有她在的地方,都充斥着家的温暖。 正如前面和秦暖说的,他无数次感谢上天。 他觉得,活着也许不是那么糟糕了。 欢快的气息掺杂在空气中,不受控地发酵,丝丝缕缕地向外扩散。 也许是正午的光过于刺眼,或太子的事情告一段落,秦暖能够感受到钟谨此刻完全的放松。 她从御膳房送来的几十味调料中捡出煲汤可以用到的,一边提出自己心中疑惑:“你早知道是钟烨要害太子?” 钟谨反复冲洗盆里白嫩的母鸡,解释:“骑射前我到马棚去看了一下,乌赤马的草料有问题,随后九皇兄来要马,我便顺水推舟给了他。” 要遇到多少糟糕的事,才会处处留心。 红枣在空中一顿,秦暖听他语气平静,心里有些闷。 “可若九皇子不抢走乌赤马,你岂不是......” 受伤的就是你了啊。 她蹙起眉,显然不赞同钟谨一番鲁莽的行为。 “骑射有我没我都一样的,即便我不参加,父皇也不会注意到。六皇兄从不将我视作威胁,他的目的是太子。让父皇厌弃我,只是他计划里顺道的事。” 察觉到秦暖想说什么,他扬起笑,“我不能一直无欲无求,宫里手无寸铁就没有生存的机会,能借此在父皇面前有一丝存在感,即便只是短暂的时间,也能方便我许多,跪一夜又何妨。” 大祈的皇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钟谨不能不为自己谋条出路。 现在的生活只是惊涛骇浪来临前的短暂平静,他想和秦暖来日方长,就需要提前做准备。 钟谨不会对她说更多的规划,要走的路坑坑洼洼,不能让她也沾上一身泥。 “你一开始把所有退路都想好了?!” 他的陈述实在轻松和平静。 秦暖胸膛猛然起伏了下,心情多出几朵乌云。 怎么会同他说得这般简单,太子一事牵涉各方,其他皇子各有靠山,钟谨却要一个人面对。 善良、仁爱、光明磊落......她无法将这些词语再告诫于他。 就像你不能对一个正淋雨的小孩说要乖。 小钟谨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吗?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一阵风温柔地掀起那人的衣摆,似乎在告诉他——我一直都在。 “放心啊,我比你想的要聪明许多。” “嗯!我知道,毕竟我以后可是要抱你大腿的!” 悟出抱大腿的意思,钟谨脸上神采有了绚丽的颜色,保证道:“好。” 秦暖将鸡肉切好块,热水中提前放入去味的大葱,生姜用油锅爆香,再将抄好的鸡肉倒入,期间控制着小火慢煮,放入这个时代能够提味的类似植物的香料,锅盖的缝隙间不断漫出汤汁的浓香。 钟谨第一百二十次惊叹秦暖的天赋,她真的,好会! 什么食材在她手里都能调成最顶尖的美味! “你曾经是有学过吗?” 钟谨一直避免谈论她生前的事情,担心惹她不愉快,这回被香味迷昏了头,才没收住心里话。 “....算是吧,有人曾经教过我。” 厨艺是跟许淮安学的,虽然许淮安表示用不着自己在厨房,但当时为了能快速拉进二人感情,秦暖对厨房的热情持续不断。 aaa说,完成任务后,那个世界小说的结局便会停在她离开的一刻。 这样想来,秦暖也不觉得太过伤感。 钟谨没再多问,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触及她生前的伤心事。 她才比自己小两岁,自己要成为她日后的依靠。 二人围坐在大殿中央,一人捧着一碗新鲜的鸡汤。 钟谨感受嘴里爆炸般挑动的味蕾,热乎乎的暖流落入肚子中,整个人都倍感雀跃。 午后的阳光并不热烈,秦暖笑眯眯看着俊秀的小人儿,忽而想起他像谁了。 漂亮的眼角眉梢,怎么看都有许淮安的影子。 ......别不是日后真长成许淮安的样子吧? 可能小说里的好看男配都是差不多的样貌? 算了,离他长大还早着呢,趁热喝了鸡汤才是正经事儿! 第三十九章 阴暗偏执帝王(12) 炎夏未尽,立秋已至。 蝉鸣拖住季节更换的最后一个尾巴,拉响了冲锋号角。 床榻上的丝绸帷幔掠起一角,秦暖揉着眼睛,望着窗外依旧染着绿意的梧桐,懒懒打个哈欠。 “等到十一月变成金色,我们就捡梧桐叶玩。” 层层叠叠卷起的梧桐宽叶能做成花束,还能在上面写书法制成书签。 等天气再凉些,平朔殿铺满金黄落叶时,再制一套可以烧烤的器具,他们在金色梧桐叶的中央围坐着吃! 钟谨醒来较早,待她醒了有一会儿,便端上热好的早饭。 热水也是晾到了秦暖喜欢的温度。 云纹花样的瓷碟装点精致,里面是份量不少的素炒白菜,旁边碟子中分别装着三鲜鹅蛋、燕窝熏鸭条汤和一道鸡丝面。 “御膳房又变花样啦?” 秦暖吸溜一口面,细腻而富有弹性,配着一口烫,满口香醇。 到底是给皇家服务的御厨呢,真是会享受啊! 钟谨听她满足地叹气,笑道:“你喜欢吃就好。” 太子一事后,皇帝终于记着有钟谨这个儿子,虽不至于是盛宠,但也纳入了视线。 蔡公公冷着细嗓对下面的人好一番敲打,平朔殿如今也重新调派了宫人,未再扣本该的份例,就连衣服也成套地送来,金丝锦缎,十分衬钟谨的好样貌。 钟谨只许宫人们在侧殿打扫做事,主殿和正中的院子不让他们进。 秦暖早上爱吃面食,御膳房以为是十一皇子喜欢,殷勤地每日换着法儿做。 “最近课业很多吗,你回来的好晚。” 一边吃着,秦暖随口一提。 钟谨神色不变,给她添菜:“少傅新增了几本书让读,所以留堂时间久了些。” “你们少傅好凶啊!上次陪你去,我见他还打九皇子的手板,啧,肿得老高。” “少傅年轻时得过状元,在上书房兼任职位已有二十余年,真正的学富五车,虽然平时看着严肃,却是真心希望我们上进的。” 秦暖唇角翘起,“知道啦,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嘛!你好好学,日后比你们少傅还要学富五车。” 她的小少年哪里像个反派,人前人后都如此尊师敬长,明明是个好孩子哇! “钟谨,向日葵已经开了,我们过两天种芍药好不好?” 她嘴里含着菜,吐字模糊不清。 钟谨喂她一口水,连连点头:“好,不止芍药,殿里能种的地方都可以种各种花,宫里人也会照看它们。” “可是我目前只想种芍药,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花!” “那就只种芍药,在平朔殿都种满芍药。” 秦暖翘起嘴角,在他耳边贱嗖嗖道:“我日后遇到喜欢的人,就把亲手种的花送他。” 语气顽劣,故意想要看他笑话。 前后忙着给秦暖夹菜的手明显一顿,到底是小少年,一瞬间的愕然被秦暖抓到。 清风越发贴紧他的脸,带着丝痒意,唇齿间似乎能感受到她轻柔的呼吸。 “钟谨,你觉得好是不好?” “你若真心喜欢,自然好。”他神色晦暗,道:“他若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秦暖对上钟谨阴沉的眸,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后背总觉得起了冷意。 她向后拉开二人距离,松快地耸肩:“我开个玩笑。” 钟谨咧笑,灿若朝阳:“我知道。” 他没说的是,所谓教训,是他会杀了所有靠近她的人。 * 二人食过饭,钟谨踩着晨曦的光去上书房,秦暖做完一组拉伸运动后则坐在了宽阔的桌案前。 原本被经史子集占领的地盘被清扫出来,忽然凭空多出一摞精装书册,款式和封边与周围书籍格格不入。 秦暖正色,白嫩的指尖熟练翻到中间一页。 “《工程力学》不是看过了吗?” 金色流光在复杂机架结构的页面停留,缠绕在画出流畅线条的笔尖一端。 挥开捣乱的aaa,小姑娘稚气的声音平稳道:“后来又补充了几本工程书,有些步骤我觉得可以结合一下。” 大祈朝真实情况远不如表面上的强盛,皇帝骄奢淫逸,宗族同吸血鬼一样扒住国库不放,整个国家内里已经积贫积弱,朝中的肱骨大臣更是有心无力。 作为理工出身,秦暖始终坚信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钟谨最终会成为大祈王朝的帝王,可她不想小少年按着书中轨迹扭曲病态地成长。 夺嫡路上的每一粒沙都可能使他坠落、破碎、掉入深渊。 秦暖想送给他的,是比任何人心、财富更能成为他自己的东西,那是远在某个大国曾经大浪淘沙沉淀下来的文明与科技。 她努力回想曾经的世界能挪用到古代的技术,终是能力有限。 aaa没有逆天的科技狠活来改变世界,于是秦暖答应以学分兑换书籍资料,同时,她的生命值也将快速消耗。 白天钟谨去上书房,她则翻书做笔记,改良这个世界可以用到的方案。 晚上钟谨回平朔殿,她便从书海中挣脱出来,与他嬉笑玩闹。 接受过大大小小考试洗礼,考进过顶尖学府的人,秦暖的学习能力已经刻在骨子里。 她沉浸在数学与物理交汇的世界中,桌案上多出一张又一张摊开的图纸。 随着线稿逐渐完善,眼里的光也越发盛艳。 aaa无聊地在平朔殿内晃悠,金灿灿的光折成各种奇形怪状。 “我想模拟一下这几份方案!” 笔尖停下,秦暖猛地抬头,有些迫不及待。 流光在空中缓慢流淌,提醒她:“上个世界任务你拿了最高分3分,兑换书籍资料后,现在只剩一个学分了,要是坚持模拟方案,学分归零,灵魂状态肯定难以维持,你会很快消失的。” 秦暖捏住图纸一角,眸子晦涩。 案上的书籍横七竖八随意摆着,每一本都不属于当下时代。 《蒸馏酒工艺流程概述》、《火器发展史及制造》、《冷兵器之古铜弩机》、《水稻生产技术与管理》、《家畜饲养百科》...... 文以治国,理以强国,钟谨需要这些。 缓下心绪,她问:“模拟方案完成后,我能剩多长时间?” aaa:“只有今晚。” 今晚...... 梧桐叶未落,芍药未开...... 她可能,要对小钟谨食言了。 aaa洞悉她的决定,将最后一个学分兑换。 第四十章 阴暗偏执帝王(13) 月亮隐没云层之中,钟谨将绣花图案的丝绒袋子递给秦暖。 拆开,里面躺着几十颗红棕色椭圆状的种子,立秋后,正值芍药播种季节。 秦暖捧着手中稍显沉甸的布袋,喉咙发紧地看了许久。 她该怎么说,自己不能同他一起等芍药花开了。 “饿不饿?” 他忽然问。 秦暖心头涩意一闪而过。 ......不是刚吃完饭? 正要答,见钟谨又拿出一个体积不小的油纸包,棕黄的纸层层展开,裹住的热气直直向外冒。 闻到炭火炙烤的焦香,秦暖眼神一亮。 是她常去的那家烤乳鸽铺子! 那条街距离皇宫很远,他真的,我哭死! 美食能够治愈所有的不开心,秦暖觉得自己很幸运。 热油覆满金黄脆皮的表面,她咬了大口,嫩滑、焦酥、麻辣多种口感一瞬间在口中翻腾。 “钟谨,太好吃了,你快也尝尝!” 秦暖不忘撕下一块肉,躲开他的手,哄着说:“张嘴~” “乖——” 投喂欲望得到满足,秦暖及时给予小少年表扬。 钟谨面色冷静,但眸子里却刹那间亮出火花,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握紧,眼角眉梢都隐隐闪耀着一股喜悦。 他没吃出烤乳鸽什么味道,只觉得,那阵风拂过自己脸颊,格外柔软。 aaa:你亲他脸干啥? 秦暖:都要走了,还不许盖个章啊! aaa沉默,行吧,不过大反派这时候挺单纯啊,耳廓都悄悄红了。 殿内,灯火尽灭。 秦暖在床上侧过身,小声道:“钟谨,你睡了吗?” “还没有。” 那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让他浑身僵硬,晕乎了许久。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循环播放,又紧紧压住心脏狂跳的颤抖。 窗外的月光渺渺地洒在地上,外面墙根处偶尔几声昆虫的叫声提示着时间过了很久,他耳朵处升起的红已经渐渐淡去,却是如何也睡不着。 她是喜欢自己的吗? 不然如何解释她主动亲吻。 自己是她未来的夫君......是真的吗? 钟谨此刻的慌乱才符合八岁年龄的孩子。 她同火焰一般撞进自己的生活,炽热的光芒照亮他死寂的心。 只属于自己的,唯独自己拥有的火焰。 秦暖不知他脑海中翻天覆地的想法,只觉得小少年体温高了许多。 她拍拍他蜷住的手,聊起正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你别害怕,我还会来找你的。”秦暖一口气说完。 钟谨呼吸显得急促,那道风从指尖溜走,怎么也抓不住。 “为什么?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他竭力冷静,声音不知不觉显得颤抖。 血液蹿到头顶,钟谨浑身紧绷地坐起,漆黑的眸子似能凝出水。 她要留下自己了吗?! 秦暖不得已编出谎话,“和你们上学一样,我们做仙子呢也有考核,所以需要回天上学习考试,不会很慢,我记性这么好,很快就能回来。” 极力不想承认自己是鬼,在秦暖潜移默化的日常强调下,钟谨非常相信她是天上的仙子。 只有仙子,才能解释她的特殊与对自己的救赎。 神明降临人间与他相逢,是茫茫暗夜中最炙热的光。 他想捆住这光,却没有任何办法。 “能不能,别抛弃我......” 因为拥有过,才更想留住。 小少年反应太大,秦暖想安抚他,aaa在旁边噼里啪啦闪着金光疯狂提示所剩时间不多了! 几乎不等他再开口,秦暖连声交代:“我在书房给你留了东西,你记得看,不要落入你皇兄们手里。钟谨,你......别哭,我还要你教我书法呢,等我办完事情,就来找你!” 她手里一片湿热,手足无措,这一刻的无力感死死拉扯住她的理智。 别哭啊,小钟谨,你要健康平安地长大。 无人爱他,她爱。 无人帮他,她必然助他。 aaa:宿主,能量不足了,三秒后自动退出世界—— 三。 二。 一。 “要等我啊!” 最后一刻,秦暖看见他急切地开口,他最后说的什么? 秦暖没有听清,aaa直接将她搞到了一座机械空间内。 周围面板上滑过无数冷冰冰的数据,秦暖恢复自己原本的身高,竟有些不习惯。 “你的能量源什么时候能批下来啊!我下次回去难道还没身体?” 她生无可恋地坐在地上,盘起腿,整个人显得颓丧。 想起小钟谨可怜被抛弃的眼神,深刻觉得自己是个渣女...... aaa苦兮兮抱怨:总机办公室提交的申请太多,估计还有一阵。 秦暖瞪大眼:“钟谨怎么办?” aaa:学分耗尽,暂时无法返回世界,过几小时蓄好能量就行,但宇宙总机能量源没下来之前,你还是没身体,稍微忍忍。况且你离开时,男配的幸福指数已达百分之八十,放宽心,短时间肯定不会黑化,没准你下次到他身边,他开心过头,咱们的任务还能提前完成! “百分之八十?!” 卧槽!一个季节不到的时间百分之八十! 秦暖又激动又心酸,小钟谨果然是天使啊! 呜,更愧疚了。 * 上书房位于延和殿东部,面向北,每间书房都挂有匾额,“明德惟馨”、“凝辉钟瑞”、“宁静致远”......寓意着大祈皇室命运的美好和长久。 申时,大致下午四点,上书房各院陆续下课。 钟谨念书的院子共有二十学子,都是年纪相仿的皇子及官宦子弟。 他刚从少傅那背书回来,见到九皇子钟宴晃着腿儿坐桌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金镶玉手镯,空掉的楠木匣子被摔在了桌底。 钟宴嗤笑:“十一弟,是喜欢上哪家姑娘,要将东西给出去啊?” 镯子温润细泽,透着古典灵韵,上面嵌着名贵玉石,宫里没有这般精致的款式。 手镯在空中抛了一圈,钟宴不过瘾,又单根手指将其转着,随时都能飞出去。 “给我。” 钟谨冷凝的眸子犹如冰刃,周身散发出森冷的杀意。 “本殿说错了,你娘那见不得人的身份,生出来的东西怎么还知道喜欢?”钟宴跳下桌,不断作死:“这镯子本殿收了,回去给家里的狼狗打成项圈,也是物有所值。” 刚说完,钟宴顿时发出尖锐凄厉的嚎叫,像一个涨破的皮球,被打飞出去! “九殿下——” 众人心惊肉跳,骇然围过去将人扶起。 “该死的,小杂种——” “九皇兄慎言地好,我母亲受过父皇正经册封,上了皇家玉蝶,父皇乃九五至尊,皇兄骂我小杂种,自己又是什么,还是说你在骂父皇非人非君,是要以下犯上吗!”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钟宴腿止不住哆嗦,杀猪般咆哮:“你血口喷人!我何时以下犯上了!” 傅闻安按住挣扎的九皇子,朝钟谨拱手:“十一殿下,九殿下并无此意,午时喝了些酒,此刻有些不清醒,这番胡言乱语还望十一殿下原谅。” 没想到十一皇子武艺进步许多,九皇子都没能拦下。 钟宴气不过朝堂那次被钟谨摆了一道,二人读书的院子隔着远,他偏要来!傅闻安没劝住。 被十一皇子揍了是他活该,只是再口不择言,事情可就要闹到皇上殿前了。 钟谨收好镯子,回视他,反唇相讥:“那就请傅公子照看好我这''神志不清''的皇兄了。”临走前,又好心提醒,“上书房不许私自逃课,更有禁酒的规矩,傅公子下次记得告诉皇兄。” 傅闻安叹了口气,不卑不亢:“稍后我们会向少傅请罪。” 闻言,钟谨不再言,抱着楠木匣子离开。 他不介意给傅闻安一个面子,不闹到父皇那里治罪已是最大的让步。 “......他,他,放肆!” 九皇子狼狈捂住肚子,怒火烧心,肺都快咳出来! 傅闻安摇头,“被皇上治罪还是少傅打板子,殿下自己选?” “......” 操! 他选打板子! 平朔殿还和往日一样,只有钟谨觉得过分安静。 桌案上十分空荡,只有叠得整齐的宣纸,以及插了向日葵花的青瓷瓶。 金黄色的花瓣细长柔软,紧紧围绕着圆形的花盘,旁边装点着五彩斑斓的花束,争奇斗艳,是书房内唯一亮色。 我日后遇到喜欢的人,就把亲手种的花送他。 秦暖离开前,从一片热烈的向日葵花中选出了最灿烂的一支,给他留下了希望。 钟谨眼神落在那抹金色上许久,落日的光渡在身上,明艳容貌下,藏着的是同塞外积雪般化不开的寒山气质。 手中摩挲着镯子,这本是想送她的礼物。 很长一段时间下学后,他到宫内的造办处,一点点按着手绘图纸给她做的礼物。 皇上给的赏赐钟谨并不在意,他只从名贵珠宝中挑出可用的镶嵌在手镯上,想送给秦暖。 可是小姑娘离开地太匆忙,没有机会送出去...... 他不知道秦暖听没听到自己和她提起的礼物,她消失的那一刻,空气里没再有那股甜腻的气息,只有针落能听到的寂静。 干净的手指搭在手绘的稿纸上,钟谨无法描述自己初次看到时的震惊。 他的小姑娘是真的非常聪明,比世间任何人都要优秀。 小少年敛下眸,轻声道:“我会等你回来。” 无论多久。 第四十一章 阴暗偏执帝王(14) 当今九州由十八个大国和诸多附属小国组成,大祈王朝原在十八大国中排在前列。 庆成帝登位三十多年,无能、昏聩、荒淫无道,国内不断发生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京都朝堂同样陷入政治混乱,如今大祈王朝的综合实力沦为十八国中垫底的存在。 庆成帝在位第三十二年,远隔万里的东旭王朝将战争烈火烧在了大祈这片土地上,傅老将军带领无数士兵冲锋陷阵,然国库早已挥霍一空,粮草兵马不足,后史记载,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庆成帝在位第三十四年,蓝色旌旗被斩,傅将军战死,大祈王朝彻底落败。 庆成帝在位第三十五年,大祈使团出使东旭,愿割地赔款求和,让以数十城池,数千万两黄金。同年,十一皇子钟谨,年十二,被送予东旭纳质求和。 料峭寒冬,雪片在空中狂舞。 红墙白雪琉璃瓦,东旭寸土寸金的皇城内,一座府邸占地百亩。 门顶上挂着一块牌子,四周镶嵌金边,上面刻着龙飞凤舞三个醒目的大字——公主府。 府内亭台楼阁无不端雅大气,池馆水廊亦是轻幽秀丽,整座府邸明晃晃散发出“我很有钱”的嚣张气势。 长欢阁位于公主府正中,阁内摆着数盆炭火,持续攀升的温度令人困乏。 每一个角落皆以黄金和宝石装饰点缀,白日里同样是熠熠生辉,显尽气派。 卧榻处,雪白柔软的织皮上软着一位容貌精致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睫羽如雏鸦之色,脸颊被热得红润,睡梦中发出均匀的呼吸。 跪在地上的婢女放缓动作,给她揉捏着腿,阁内没有一个人在此刻走动。 良久,香炉里熏香燃尽,少女才醒过来。 一旁守着的婢女及时添好了香。 她慵懒蠕动身子,嗓音缱绻:“什么时辰了?” “公主,未时了。” “他有递话吗?” “嘴硬得很,还在殿外站着。” 庄宜半撑起身,肩膀处的衣料滑落,拢起眉头:“本宫真想把他的脊骨给锤断了!” “公主您身份尊贵,何必同那废物质子斗气,您就是想抽出他脊骨玩,也是他的荣幸。” 不过是大祈送来的质子,四年里公主对对他千般万般好,那皇子的脾气却不软半分,要不是他模样好,公主岂能留他在公主府,还活到现在! 尽管刻意让他吃了苦头,可庄宜也没想现在将人玩死,“叫他把外面衣服脱掉自己走回去。” “是,公主。” 风雪中的长欢阁不断有冷风卷起的尖锐呼啸,白雪皑皑中,长身玉立的少年格外显眼,一袭白衣,宛若浮冰碎雪。 推开门,饶是见惯了少年容貌,婢女还是忍不住心惊。 十六岁的少年满身风雪,墨发半束,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说不出的破碎与遥远。 他浑身上下一丝多余装饰也无,清简至极,只是那所具有的尊贵气质,迅速让他成为天地间的中心。 婢女压下心跳,说明殿下的意思,见他不紧不慢脱掉外衣,才赶忙回去复命。 世上真有这样的惊心动魄的人,她倒抽口气,少年的眼睛太过冷漠,她差点没被冻住! 钟谨对长欢阁再没多看一眼,周身灌入冷风也没耽误他稳如松的步伐。 从长欢阁走到他所居住的院子虽然不远,到底要走一柱香的路,期间已有数十名婢女小厮来往经过,对此见过不怪,除了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外,眼里还有藏不住的惊艳。 腊月严冬,即便是习武之人,一动不动站两个时辰还是会腿脚僵硬。 走了会儿,刺骨的酸麻感才陡然有了知觉,他神色未变丝毫,他要赶回院子重新穿件衣服,再要赶去京城内的匠坊。 这般想着,忽然听见一道吸气声—— “什么鬼地方这么冷,冻死老子了!” 那声音又哆嗦地开口:“救命,要死了要死了,没找到小钟谨,我得身先士卒了!” 似乎迷了路,持续发抖的嗓音发出一阵吐槽。 少年整个人好像是撞上了一面墙,怔在原地,染上冰雪的眼睫不可控地抖了一下。 八年里,这样熟悉的语气一遍遍在脑海中播放。 他每日都期盼着有某阵风停在身边,告诉自己她回来了。 平安符日复一日地带在身边,就好像上面还有她的温度和气息,他始终没有从八年前的时间里走出来,心也从未停过,总会想会不会第二天就回来了,正如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有尽头,而这个尽头钟谨等了八年。 她真的回来找自己了。 她的声音不再稚气,清透干净,像江南的风。 此刻,钟谨大脑一片空白,手指一点点缩紧,连呼吸都放得更轻......他害怕是自己的幻想。 每一步他都走得很慢,偏执占有、不再放她离开的念头疯狂冒头。 佛渡众生,可他从不信佛。 唯独这一刻,少年清俊的脸同在佛前参拜的众生一样虔诚。 愿我所求,皆我所愿。 “谁家的设计是山路十八弯啊!我都绕晕了,再出不去我就——” 暴雪中仅有一道风卷着温柔,撞向了少年。 冻到发癫,耐心告罄的秦暖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好像,穿过了一个人的身体? 卧槽,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终于出现人了! 八小时的储蓄能量不知道能坚持到啥时候,不同于之前,她现在没足够能量抗外界气温,再多呆一会儿脑子都要冻傻了。 秦暖转头,看到少年风姿绰约的背影,忍不住道:“好想把他衣服扒下来穿啊!” 钟谨身体僵直住,惊喜,兴奋,癫狂,复杂的强烈情绪在胸中激荡,一切声音在他周围都消失了,仅有他和她,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秦暖的突然出现让少年的大脑陷入爆炸的喜悦中,身体甚至陷入停滞状态。 冻到眼前发黑的秦暖再也守不住道德底线,当机立断,罪恶的手扒住少年的衣服,直到看清他的脸...... 秦暖:?? 脱到一半的布料在手里残留着余温。 她人也不冷了,从里到外直接烧了起来...... 最后化作一声颤抖的,压到极致的尖啸:“啊——” 第四十二章 阴暗偏执帝王(15) 秦暖希望自己现在就晕死过去! 虽然知道再次出现的时间点会有偏差,她来之前也做了好心理准备,可是没人说小孩能一下子长大啊! 时间只过去八个小时,怎么......就这样大了? 还有,这张脸,真的酷似许淮安年轻时候的照片! 别告诉我,男配都按照一个模子写的! 少年衣衫不整,衣袂被她捏住,在风中哗哗作响。 她站在面前,被迫看向那紧致的腹肌,以及漂亮的肌理线条。 少年人的身体极具生命力,稍一挪眼,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劲瘦腰身,青春的力量感迎面扑来。 真漂亮。 比画报里的男模还要好看。 秦暖如是想,若不是此刻场合不对,一定忍不住摸一把。 这张脸秦暖不会认错,确是钟谨。 小时候他就长得好看,如今大了,更好看了。 她吓得将衣服松开,衣襟无了支点越发向下滑落,秦暖赶忙胡乱抓住,扯着给钟谨披上,拢住他的臂膀,攥住少年胸前皱巴可怜的布料。 怎么看,都不是那么规矩。 锦缎长衫挂在身上半遮半掩,少年的眼神却同高山流水般高雅不可攀,仿佛周围的风雪都为此融化。 秦暖抖着牙齿,撇过头,强自镇定道:“......自己穿上。” 她瞧见,自己在说完话后,少年漆黑的眼里流光溢彩,唇角弯起笑意。 手中收紧一分,免得滑不溜的布料又散开。 笑笑笑! 也不知道现在天多冷,怎么单穿了件里衣? 这样会感冒的。 “秦暖,你回来啦。” 声音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低柔微哑的调子,好似被烟火燎过,和她的心跳共振了下。 该死的好听! 她抽了下几乎要被冻坏的鼻子,不知为何,眼里有些酸:“嗯,回来了,我说过一定会找你的。” “我知道你会回来,所以一直在等你,好在你终于回来了。” 他将手伸在空中,很想摸摸她,感受她的存在,却是一场空。 钟谨遗憾笑了下,紧接着要把衣服脱掉。 “先穿我的衣服,我带你回家,那里会暖和许多。” “不。” 秦暖推开他的手,坚定制止,“你好好穿着!不准脱了,真要冻坏了又是我照顾你。” 恶狠狠的警告没吓到钟谨半分,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再多和自己说一会儿话,只有这样,才觉得她真的在自己身边。 久别重逢,胜人间欢喜。 小姑娘颤着牙齿说自己能坚持,少年轻轻叹了口气:“好,我们回家。” 衣襟处缠绕着清风,他解衣的手同风相撞,好像于此刻互彼此扣住。 他真的,很想她。 * 循东墙而行,路面越渐开阔,不多时秦暖被带进了一座飞檐青瓦的楼阁。 灰白石阶杂然而列,腊梅开出的花迎风而立。雪落纷飞,虽不至于似九天仙境般美,却也令人叹为观止。 秦暖倒不至于咋舌,以前平朔殿也气势恢宏,各有各的美。 等到了房间内,铺面的热气使二人都放松下来。 室内宽阔透亮,一眼望去,书案、画案、琴桌、案几、屏风等一应俱全,朝南的六面窗机明净,是长窗格样式,图案整齐划一。 “你到床上先暖和会儿,我去给你找衣服。” “......啊?不用不用,我身上还有些湿。” 外面的天还很亮,门窗半开着,光从不算大的开口中涌了进来。 室内,少年的容颜还是那么清雅高华,气度也是舒雅温文的,方才扯得皱巴的衣服没能压下他的半分风采。 秦暖站在炭盆胖暖着手,脚下打磨光亮的青石板上铺着暗红短绒地毯,软软包裹着脚,十分舒服,这一刻见到钟谨的心才落在实处,可继而升腾起来的是面对如今少年人的不知所措。 冷静下来后,她才有时间思考这件事情,自己声音有了变化,个头也长高不少。 对她而言,距离上次不过八个小时,但对钟谨显然不是的。 五年?六年? 秦暖不安地猜测。 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而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到底是来晚了,他可会怪自己? 少女拒绝得很快,钟谨面上浮出微妙的神色,并未作答。 他朝秦暖身侧走过去,内里靠墙置放着一张四方大卧榻,铺着细织,堆着锦缎。 拿起一方带绒细织,转身站到秦暖身前,温柔道:“可以帮你披上吗?” “......好。” 呜,亲娘,他好帅。 秦暖就喜欢清冷俊秀这一挂的帅哥。 感受风的震动,钟谨将毛绒细织绕着风覆上去。 眼睫半敛,盖住深不见底的眼眸,状似无意道:“秦暖,你同我生疏了。” 秦暖心头一惊,“小小年纪,别乱想。” “你不愿意睡我的床。” “身上的雪一进来就湿了,不是不愿意。” “我不在乎,你这次回来,可以感受到温度了?” 以前在平朔殿,即便炎热夏天,她也不觉热,那时候钟谨一直以为死后成了鬼就感知不到温度了。 秦暖抬头看向比自己高处一个脑袋的少年。 二人靠地过分近,钟谨看不到,秦暖却知自己垫脚就能亲到他了。 暧昧氛围没有,她的注意力集中到钟谨的敏锐上,小夫婿真的好聪明! 虽然她之前并非感知不到温度,而是有足够学分支撑能量。 她没有解释其中的复杂,道:“嗯,可以了,就是没想到回来会这么冷。” 话语一顿,她又委屈说:“我也不会飞了。” 所以在雪地半天没走出去。 “可是天上的考核没过?”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少年细声细语,哄她:“那就不说了,没关系,怕冷我们多穿一点,飞不起来以后我背你。” 呜,他好好! 身上感受到一股包裹住的暖意,秦暖伸手接过,毛绒细织在空中消失,变成仅她一人看得到。 钟谨不着痕迹摩挲了下指尖,“这次会呆多久?” 他目光和从前一样温柔清澈,语调也带着些熟稔与随意,秦暖恍惚以为他们只是短暂分离了一会儿,少年还是那个小少年。 也许是因为他问得太过直接,一时没等到回答。 少年笑起来古雅俊美,没纠结这个答案,让秦暖坐到床上。 “你既对温度有了感知,就在上面坐着,那里更暖和,你身上的一点水汽不碍事,着了风寒却受不住的。” 言语温柔,却含着不着痕迹的强势。 秦暖看他当着自己面开始换衣服,眼神飘忽,轻咳了声,不自在地穿过屏风躲在床上。 美则美,就是不太好正大光明地看。 第四十三章 阴暗偏执帝王(16) 床上舒适柔软,空气里逐渐攀升的温度扰得人昏昏欲睡。 等秦暖起来时,如意桌上已经摆着温好的姜汤,还有挑起食欲的小菜。 准备下床,发现脚下多了层毛绒绒,钟谨在她睡着的时候把殿内都铺满了柔软的毯子。 她赤脚在上面转了一圈,感受不到一丝冷意。 秦暖没走几步,桌案前写字的人忽然抬头,投射过来的视线准确落在秦暖身上:“醒了?” “......你怎么知道的?”秦暖捧着碗,不需劝就喝完了。 “走动的时候,地毯会有痕迹。” 浅浅歪倒的的毛绒绒正好是她刚才蹦哒的结果。 秦暖咬着酸甜梅干,走近钟谨,“在写什么呐,给我看看。” 镇尺压住宣纸,笔墨正落在画像中的女子身上,背景是钟秀山水。 女子看起年龄不大,着一身水色衣裙,纱织的腰带轻系,手腕点缀着玉镯,画得十分生动。 上一个任务世界在学校里学过国画,她成绩还算不错,这时忍不住点头。 “画工精妙,笔触细腻,墨色深浅的变化运用很熟练嘛,写实风吗?怎么没画人物的五官?” 画中的玉钗松松绾住乌发,唯独没画神韵。 钟谨停下笔,漆黑的眸中藏着秦暖看不透的情绪。 “没有见过,所以还没画。” 半响,秦暖从他视线中回神,确定又不是那么确定道:“......你在画我啊?” aaa:你才发现呢?宿主,需要提醒您,这段时间男配的幸福指数降为百分之一,今日男配幸福指数在见到您之后彻底降为百分之零...... 秦暖盯着画像,实际已经走神: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aaa瑟缩:人类感情太复杂,没检测出原因。 秦暖:...... 好想揍系统。 这次回来挨饿受冻不能飞的事情还没解决,又出现了新问题。当真是关关难过。 吐掉核,咬着好听的声:“我长得可好看了,话本子里不是说貌若天仙吗,你照着那个程度想。” 她可不信谦逊成就伟大,长得好看就是好看,秦暖每次都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好看。 钟谨将画抽出来,收好放在卷缸中,“仙子这般好看,为何要找凡人做夫婿?”他似笑非笑,语气轻缓,似是故意逗弄。 好嘛,之前自己说的话还真被他听见了。 秦暖坦然,翻着桌上的毛笔字,低头回:“因为命中注定。” “仙子还信命吗?” “仙子也有七情六欲,我最开始就是为你来的,你还不许啊?” 钟谨正重新铺开一张纸,闻言眸色俞浓,叫人看不真切:“自然是许的。” 读了万卷圣贤书,没有任何词句比她一句话让他信奉。 内心纷涌,他却不知能用什么手段将人长久地留下,她也许未来某一天依旧要离开,这种失而复得又空欢喜的世事无常让钟谨毫无安全感。 但他胸腔一直剧烈跳动着,也只剩唯一一点期望,只要知道她平安健康,开心快乐,这样便很好很好了。 钟谨压下内心无数阴暗扭曲的想法,迅速恢复清明如止水的冷静。 秦暖觉得他方才有一瞬间的神色让自己有些腿抖,仔细看了几遍,瞧着还是仙人气质的公子,这才松口气。 可是,幸福值为零,到底哪里出错了。 * 晚上,秦暖正给钟谨画像,叩门声忽的响起。 小厮站在外面哈着气,高喊:“十一殿下,公主让您即刻过去。” 哦,是了,这里是东旭王朝,钟谨在公主府住着。 秦暖搁笔,“我陪你去。” 钟谨穿好衣服,摇头,“我去去就回,很快的,外面天冷,你就在阁内呆着。” 他执意拒绝,外面一声声又催的急,秦暖顺了他的心意,把一只手炉往他手中塞。 “别出去。” 钟谨不放心叮嘱。 “好好好,不出去,你去吧。” 听声音越发远了,秦暖才推开门,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炉传热有限,她捻住两边披风,踩进风雪中。 钟谨不提在东旭过得如何,自己怎么也不能安心,一定要亲眼看看才行。 循着雪中脚步痕迹,她一路跟到了长欢阁,虽然飞不起来,但透墙而过的本事还在,秦暖当着守卫的面,轻易进入。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刺破云霄的尖叫差点没给秦暖送走—— “本宫要现在刨出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云竹!把剑拿来!” 白釉花盏朝头上砸去,少年微侧身,刹那间碎了一地。 庄宜面容扭曲,手掌捶打卧榻,“你还敢躲!本宫让你躲了吗!本宫今天就要了你的命!在东旭,没人救得了你!”胸膛上下起伏,内心的激动和不满快要让她爆炸。 嘶—— 好他叠大的架子! 谁啊,这么牛批? 她探头,看见里面鸡飞狗跳的一幕。 一身珠光宝气的少女两只手握住剑柄,朝着闪躲的少年猛砍。 两边的侍女来回跑着,一边担心少女伤了自己,一边要小心自己被伤着,室内家具也糟了殃,风扫残云后都劈地粉碎,没有一样是好的。 同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秦暖这时还能看戏,然而待看清被追着砍的人是钟谨后,整个人触电般不淡定了。 “操!砍我准夫婿,老子先灭了你!” 手炉一丢,她挽着袖子冲了上去,顺手从地上抄了一根楠木大椅,跑起来也不喘了,力大如牛。 霸道嚣张和庄宜如出一辙的声音炸到钟谨耳朵里,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出什么意外,即便知道没人伤得了她。 可是一旦心中有了偏爱,好的坏的便都成为枷锁和软肋。 冲上去的瞬间秦暖顾不得想其他,平日里的冷静跟镇定没留下半点,比如现在,她几乎要燃起火光,拽着椅子扫荡“战场”。 过路之处无人幸免,一砸一个晕,横七竖八躺尸般倒在地上,半天没能醒过神。 云竹最先发现其中古怪,捂嘴尖叫,仿佛撞了鬼。 “公....公主,椅子....椅子它在飞啊!” “吵什么!什么椅子在......”庄宜扭头,傻在原地,“......飞!!!” “啊——” 阁内没被劈晕或劈晕后眼冒金星的下人,都发出震耳欲聋掀飞屋顶的尖叫。 救命!椅子它真的在飞! 在飞啊! 第四十四章 阴暗偏执帝王(17) 暖阁里鬼哭狼嚎到半夜,庄宜吓破胆,命人从宫里捉来十位驱鬼道士,连夜在长欢阁做了整夜法事。 道士们在公主府里里外外贴上朱砂符,给庄宜枕头底下塞满了定魂符。 这般大阵仗惊动了皇帝,特意差了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给庄宜开了副安神定心的方子才睡着,各类滋补的药材齐齐送往公主府。 景昌殿,元康帝在此休息。 周茂才端着小碎步进来,对着床上阖眼的人恭恭敬敬:“皇上,庄宜公主已经睡下了。有太医留在公主府,如果有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宫里。” 帐缦中传来一道极为清冽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疲惫,“多注意公主那边,她提的要求满足就行,早朝结束让太医来找朕。” 说话功夫,元康帝已经起来,周茂才从容上前拉开帐缦。 暖色光线下,青年容色如画,乌发如缎,每根发丝都慵懒恣意地舒展,假如撇去皮相,单以气质论断,他只是坐在那里就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 庄聿(yu四声)丛,年二十,庄宜同胞哥哥,东旭王朝当今圣上——元康帝。 周茂才在元康帝还是太子时就跟在身边,年岁不大,模样周正。 见皇上脸上浮着倦意,忍不住劝:“距上朝还有一阵呢,皇上您再休息会儿,奴才一会儿喊您。” 东旭能有今天民殷国富的景象,全靠他们皇上不辞辛劳、励精图治! 瞧瞧,这张年轻俊美的脸为此都憔悴了! 庄聿丛瞥他一眼,“再在心里排腹朕,朕治你罪。” 周茂才讪笑:“奴才就是担心您的身体,那些大臣理应为皇上分忧解难,现在倒好,一个个天天皇上皇上挂在嘴边,什么事儿都得请示您,都像这样,还给他们发什么俸禄!” 想到朝堂老家伙们难缠的劲儿,周茂才打心底里替皇上愤愤不平。 得到周茂才示意,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服侍皇上晨起。 至于周公公和皇上聊到朝野的事,所有人只当自己没长耳朵,规规矩矩,寸步未敢僭越。 周公公是皇上面前身边的红人,他们比不得一点。 * 公主府。 钟谨回到住处,秦暖拉他到榻上,正襟危坐。 “她要杀了你!你还和我说没事?!” 去她公主大爷的,肝气得生疼。 “白天的时候,你穿那么点走在雪地里,是不是因为那个公主?” “我都看见了,这八年你过得一点也不好,他们都在欺负你!” 屋内呼呼挂起旋风,不让钟谨靠近,“我帮你去杀了她!你别拦我!” 钟谨想拽住她,手臂却被罡风抽出红痕,半天没将人安抚下。 听见她要去杀人,钟谨反而不管她,站在小型暴风的旁边,抱着手,“你要用什么杀了她?毒药?长剑?还是剥了她的皮做成鼓让她不得好死?” 秦暖气鼓鼓吼回去:“你管我用什么!” “外面都是道士,你现在冲过去......” “我不怕那些道士,连你也不信我?” 她厉声打断刻意不去看少年的胳膊,气势却陡然弱下三分。 “......我不喜欢他们这样对你,你在大祈不快乐,在东旭也不快乐,我知道你不在乎有没有人喜欢你,可是,不该有人生来就遭受唾弃,如果你注定是走向毁灭,那也不会是你的错,是因为世间万物都是一场笑话!” 街边三岁孩子都知道,善恶报应、祸福相承是万般因果轮回的规则,难道因为《帝妃》这本书的既定剧情,人就活该分成了好坏结局吗?! 秦暖的心脏像被一只手向下拽落,呼吸都不由她。 她骂人骂得很脏,可是只有钟谨能够听到。 为此她又狠狠因自己是个灵魂状态而感到痛苦,想举个喇叭怼在那些贱人的耳边骂到他们升天! 林林总总,她的不满和怨气此刻全部叫嚣着冲垮理智和善念,钟谨看不到她痛苦的表情,但周围弥漫着绝望,这让他感到深切的慌张。 “秦暖!听我说。” “我对你从未说谎,所以你记着,我从未因为世上太多悲哀而放弃过自己。”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生来就遭唾弃,今天和明天都不快乐,期待久了最后连想要的念头都没有了,可是你来了,无所谓我是什么模样,喜欢我的糟糕,在意我的情绪,每一次都坚定走向我。” 少年伸手,触着失控的风,漆黑温润的眼眸几乎要将她穿透,“我没有不快乐,你带给我的,要比一切的一切更重要。” 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于钟谨,秦暖是那道化开冰雪冬日的春风。 少年直白坦荡讲出心意,他原就生得翩翩,此刻神情勾着让秦暖心动的温润、宁静、平稳而坚定,让她以为世间唯有自己最是重要。 她渐渐安静下来,把脸埋进手中,吞吞吐吐:“对不起,让你等了许久。” 钟谨低低轻笑,学她往日哄人的语气:“没有很久,你不必为我难受,终有一天我会同你日日相见。” “会的。” 秦暖点头。 她小心揉他的胳膊,“还疼不疼?以后我要再这样,你记得躲远点。” “然后让你一个人不开心吗?” “......我当时是真想杀她。” “我知道,现在呢?” “还是想杀她。” “......我没你想的那么可怜。”自己到底给她留下什么可怜样的印象? “你总说这句话,可我每次见到你,你过得都不好。” 平朔殿那是如此,公主府如今亦如此。 钟谨沉着嗓子缓缓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不急,我回来肯定要好好问你,现在嘛,我要去一趟长欢阁。” 秦暖用手捂住少年的嘴,解释道:“我先不杀她,我就教训教训她,否则我心里有气,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翌日,长欢阁发出怒不可遏的尖叫。 云竹等人吓地跪了一片。 “公主,一定是小人作祟!奴婢去禀报皇上,让皇上把那装神弄鬼的人揪出来处死!” 竟然在殿下的脸上用墨汁画画! 庄宜衣衫凌乱,一张脸快被水搓掉层皮,眼里掠过杀意。 “进宫!现在就进宫!本宫要告诉皇兄!” 第四十五章 阴暗偏执帝王(18) 庄宜一晚上睡得糟心,而秦暖和钟谨这边则比肩躺着。 秦暖起初觉得别扭,但挨不过钟谨几句话的功夫便心安理得地躺着。 公主府楼阁甚多,钟谨所住处名为慕华阁,庄宜在此安排的下人不多,此刻全退了去,整片地方立刻静下来。 钟谨将手规矩地放在被子上,眉宇间放松许多,这是八年来他所处的最宁静的时刻。 屋外风雪声再大,也没扰了此刻的温馨。 秦暖等不急地催他:“要事无巨细地和我说,好的不好的都要说,不准跳过。” 钟谨一笑,“知道了,都和你说。” 空中漾着温和平静的语调,漫然悠长,讲故事一般将八年往事娓娓道来,或许还受了些屋内热气的炭火影响,秦暖放松下来,跟着钟谨叙事节奏惊呼感叹,眼里盛着璀璨流光。 她离开的那几年大祈王朝一事接着一事,朝内外发生了巨变。 先是太子党羽利欲熏心,其下诸人饱其私囊,分发各州治水的银钱被贪了七七八八,庆成帝大怒,指责众大臣带坏太子,顺道修剪了太子羽翼。 紧接着其他皇子暗自蓄力,不断培养班底,被禁足的六皇子也在阮昭仪等人的努力下逆风翻盘,朝中形成极为复杂的党派之争。 大祈内部正混乱,东旭那位闻名诸国的少年天子,直接将战火引燃在大祈北部的城池。 战功赫赫的傅老将军率先请缨,出征千里,日费千金,然而军需亏空,一片衷心赤胆最终败在了党野腐政之下。 傅闻安听闻家父战死,欲找皇帝及奸佞大臣们讨要说法,被家里几个兄长死命拦下。 内忧外患时,钟谨在朝中不免遭受波及,他深知秦暖留下的前沿技术在战火年代会发生怎样的震动,一旦这些技术现世,那些豺狼兄弟会将他生吞活剥,世家贵族把持技术,百姓最终还是饿的饿,死的死,强权之下没有任何生存的希望。 战乱中的大祈民无定所,流民成灾,各地横征暴敛,官逼民反,乱得不能再乱。 其中,名为“轻机楼”的势力以流民最多的北部城镇开始,渐渐铺开,无人知晓其背后主人,只知道这轻机楼出产极厉害的工冶、农田、水利等技术。 官府注意到时,轻机楼已经遍布各州,在鸟不拉屎的土地上开辟出战后生机,给予百姓生的动力。 对此,官府也没必要自砸饭碗,任轻机楼发展,甚至与之牵桥搭线,共同拉动当地经济,算下来的政绩最后总归是落在官府头上,好事一桩的买卖! 十一皇子钟谨以质子身份前往东旭,不久,轻机楼同样在东旭冒尖,高度数的酒酿,精致的瓷制工艺,惠及民生的各种生产技术同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东旭这边的官府寻其背后势力并不断打压,可轻机楼就跟猫捉老鼠一样,你进我退,你退我再进,主打一个强扭的瓜不甜,但就时不时扭一下,让对方又气又无奈。 见轻机楼不止在大祈、东旭猖狂,九州十八国它都雨露均沾后,东旭也不与其僵着了,开门见山谋求合作,当然背地里少不了各种摩擦。 秦暖的心坐了一趟过山车,忽上忽下,跌宕起伏。 心疼和难过的情绪逐一叠加,钟谨中途不得不停下,时不时还要给她擦眼泪,安慰她没关系,继而又遭来少女一阵爆哭和倾诉表白,讲得他也认真思考,难道自己身世真的这么苦? 虽然但是,被人关心、爱护、心疼的感觉像是被云端的神独宠偏爱,是一生幸事。 待他讲到轻机楼,讲到九州十八国积累的财富,讲到如今能够给她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少女才止住哭,不忘打嗝和震惊。 她愣了半响,隐约看见黑暗中凝聚起金闪闪的光,正躺在旁边给她招手。 娘嘞,所以她的小少年坚韧不拔,披荆斩棘,在乎的不是王权富贵,是为了免去他们曾经穷苦,给自己买好吃的好玩的,直接打造了一座“金山”? “太子一党铲除异己让我为质子,给了我逃离京都的好机会,如今你回来了,以后我能每个月给你花不完的钱,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再不让你吃苦了。” 再不让她偷摊贩的吃食,采山上的野果,念着其他女儿家的珍惜首饰。 喜欢一个人大抵如此,初识庆幸遇到同类,往后却舍不得她同自己一样成为他人口中的异类。 可以自己做个坏人,却想保护她成为人上人。 不用长大,不用染上脏污,我愿意成为一柄利剑,为你扫清前路,捧你为神。 恍惚之间,钟谨说得什么她听得脑袋晕晕。 ——“我喜欢长得漂亮的郎君,他需要对我好,对我忠诚,当然,这些做不到也没关系,他只要长得漂亮,还每个月给我花不完的钱就非常好了。” 死去的记忆再次浮现,她以开玩笑的性质对他碎碎念,没想到钟谨信以为真。 少年人的感情比小鹿乱撞来得还要热烈,喜欢你时乱撞,奔赴你时乱撞,小心翼翼藏住喜欢时乱撞,比太阳要明媚,比白酒要灼热。 她从来不是他权衡利弊后的决定,而是从最开始,选择了让她无需戒备、焦虑、担忧的山脊,由少年自己走,承载着她的理想与未来。 秦暖抬手按住那张叭叭的嘴,支起身子,才慢慢将卡在嗓子眼的话吐出:“我虽然不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可是,我却知道你这些年吃了许多的苦才获得这一切。陪在你身边,我没有吃苦,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钟谨,你不必觉得我因为你受了委屈,才要作出许多的努力来填补。” 她缓了口气,继续说,“我要你相信,我因你才会留存在这个世界,才会出现在你的身边,我比任何人都更想让你快乐和开心。你不要为了我而忽略自己,你很棒,很优秀,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你有理由因为要变得更好而不择手段,钟谨,你做得很棒了,比任何人都要坦荡光明。要记得花时间好好休息,知道了吗。” 他是不安的,才会做了这些。 秦暖猛然惊觉,自己成为了他的软肋。 在爱人和爱己间,她希望少年选择后者,只有后者对人生来说才是唯一依靠。 我也许会成为你的光,但在此之前,请你坚信,你才是吸引我的那道光。 第四十六章 阴暗偏执帝王(19) 翌日,钟谨在小厨房温好饭,踩着晨光离开公主府。 东旭皇城内的街道四方交错,整齐划一,十分规矩,白日或是夜里总有官府的人按点巡视,若真有什么事发生,处理速度是极快的。 此时街上来往行走的人不多,仅有几个摊子刚刚支起,散着几句零落的吆喝声。 不多时,他走近一家挂着木牌的铁匠铺,那块木牌上的字经雨打风霜几乎瞧不具体,凑近才依稀认清上面“做得好匠铺”五个颇有风骨的刻字。 叩响门,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年轻声音:“谁啊谁啊大早上来,匠铺没人,回吧回吧!” 钟谨又拍了两下,懒懒又散漫:“再不开踹门了。” 里面骂骂咧咧的声戛然而止。 木门下一秒飞快撞开,唇红齿白的少年衣衫不整倚着门框,笑得招摇:“呀呀呀,客官好不讲道理,咱们小本买卖,可别糟蹋了东西,有话好说,好说!” 他扭了下腰肢,邀人进来,钟谨司空见惯了,睁只眼闭只眼进门。 “......昨日你就这么睡了?” 钟谨抽动眼皮。 “啊......哈哈哈,忘记收了......” 少年用脚扫开堆地上的破铜烂铁,好不容易腾出个干净椅子,用袖子擦干净,乖乖放好。 “殿下,您坐,别客气哈~” “......” 当初到底怎么答应他管账的? 祝子谦,与钟谨同龄,专管轻机阁一切银钱。 大的小的,天南海北的账目最后皆要经过他的手,七年来从没有算错一笔账。 各地管事儿每次最头疼地就是账目汇报了,但凡缺一个子儿,祝子谦都能将历年账簿查个底朝天! 阁内私下传着一句话,至今奉为真理:真金白银铜板子,查账莫惹祝阎王。 祝子谦是大祈人,祖上一直做北边生意,家中有自己的商队,从小含着金汤匙生的,接触的也是一本本生意经。 如果不是大祈和东旭的战火,他依旧是坐在金银堆里的少爷。 可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战乱来临时商队已在途中,数百人遭遇劫杀,城池被破,祝家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人。 阴风列列,烧成灰的蓝色旌旗淹没在沙石里,百姓哭喊连天,他跑掉了一只鞋,脚下不知踩着谁的血,湿腻腻的,冷遍全身,那年他九岁。 他身边躺过尸体,啃过发馊的窝头,身上伤口总会结新的疤痕,脏兮兮没一处干净。 直到流离至一座尚属于大祈国土的城镇,罩着黑色披风的小少年冷漠丢给自己一个热乎新鲜的肉包子,里面淌着汁儿,他一下子哭了出来。 再然后,祝子谦觉得跟着小少年有肉吃,死缠烂打抱着人家大腿不放,哭天抹泪,便跟到了现在。 虽然某人很多次强调是当时风太大,把手上包子吹飞了,可祝子谦就是不信,风怎么会把包子吹飞呢? 殿下一定是做好事不想留名,呜呜,殿下是个好人! 好人钟谨:并不...... 好吃的包子:该怎么解释我真是被吹飞的? 祝子谦扒拉两下头发,露出青涩的脸:“殿下昨日没来,我就捣鼓了一天这些玩意儿,那图上算得没错,三张弓结合的床弩射程较原来强了不止一倍!” 捡起犄角旮旯处看起来普通的一个模型,他兴奋地指着一处铁镞,神采奕奕。 “一旦装上三棱刃的铁镞,往后攻打敌方时,弩箭前端能远射程扎入对面城墙!咱们攻城的士兵就能攀着箭杆登上城墙,攻占城池!”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上位者不能不慎重周密地观察、分析、研究。 意识到自家阁主身份不凡后,祝子谦恨不能掰成两个人用,他喜欢划拉算盘,也和所有男性一样对研精优良的冷兵器爱不释手,平日里所有休息时间全砸在这处,丝毫不觉疲倦。 他太清楚这些手稿的的价值,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国家的武库,尤其在见过声音震天、轰开一座山头的火药后,他简直要烧起来了! 那天轻机阁在场的所有分阁负责人面色涨红,激动地不知所措,山头冒着猎猎燃烧冒着滚滚黑烟,却让不少人涌出一种震惊的心满意足。 轻机阁武库有专人继续研制火药的威力,更有数人不断进行冷兵器的改造和研究。 不谦虚地说,现在九州十八国属他们武库的战力最强,轻机阁对此甚至开辟出一条新产业链,将可以拿出、又不暴露全部的新制武器与各国开展交易,赚得盆满钵满,用更多地钱砸进武库和其他农、牧、商各行业,势头如火,已经不再随意被人拿捏限制。 祝子谦作为所有分阁的账房先生,他最清楚轻机阁钱庄里存着多少钱,那是金灿灿数不完的金子。 如果殿下日后杀回大祈,这些钱砸也能为殿下砸出一条血路,定当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 心中万丈豪情,他仿佛看到光明未来,兀自傻笑。 钟谨挥手:“醒醒,嘴快笑抽了。” 祝子谦回神,嘿嘿两声:“殿下,我就是太激动了。” 钟谨理解,把弄着轻巧的模型床弩,亦是克制不住地涌出喜悦,她交给自己的东西,如今正一一实现,终有一日,他将带着她无惧任何束缚,遨游世间。 大祈诸皇子:总有兄弟不安分,除掉一个是一个! 祝子谦:努力努力再努力,为殿下当皇帝添砖加瓦! 秦暖:要助小钟谨一臂之力,登帝位不要那么辛苦! 若有所思的钟谨:她喜欢钱,要赚钱!她喜欢武器,要研发!皇位算什么,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殿下?殿下?” “说。” “殿下,您刚才是不是笑了?” “想到了令人愉快的事。” 祝子谦嗷一声叫出来:“那糟心的公主薨了?!” 对面人摇头,祝子谦好生遗憾,可怜他们家殿下在养精蓄锐,否则他早早叫人把公主千刀万剐了。 那女的简直是东旭一祸害,死不足惜,也就仗着她亲哥是皇帝整日地作威作福。 祝子谦抓心挠肝,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让殿下这么开心的? “本宫心悦之人回来了。” “哦哦,您心悦之人回......” 祝子谦突然卡住,比之见到火药爆炸还要惊悚,十二分不确定地问:“心悦之人?您是说您心悦之人?” 四目相对,震惊如惊涛骇浪般的席卷而来。 他们家殿下,竟与那情爱挂钩了! 祝子谦浑身一颤,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 第四十七章 阴暗偏执帝王(20) 身为左膀右臂,祝子谦就没见过殿下笑得这般温柔,整个人都与平日气质大相径庭。 钟谨见他合不拢的下巴,敲了敲桌引人回神。 “我七岁就与她相识。” 状似无意的带出一句话。 祝子谦挑眉,顺着问:“青梅竹马?” “嗯。” “皇子妃昨日到的东旭吗?” “昨日到的。” 他显然心情很好,回答起来也耐心,“风雪太大,她担心本宫穿的少,陪着呆了很久。” 祝子谦越听越感觉熟悉,小时候兄长在自己面前炫耀嫂子的时候,就是这般开花的模样。 没想到有一天在殿下面前也被塞好大一口狗粮。 孤独地抱紧算盘,他由衷表示祝贺:“殿下和皇子妃感情真好,皇子妃在殿下心里这么重要,属下日后若有幸,希望能够拜访,也好给皇子妃送上见面礼。” 太好奇了好嘛!实在想知道能将殿下拿下的女子会是谁。 虽未成婚,但祝子谦一口一个皇子妃叫着,听着让人格外舒心。 钟谨愉悦地将正事和祝子谦交代清楚,快结束时又在话题外添了句:“本宫要早些走,她吃不惯外面的饭。” 不断被喂狗粮的祝子谦:“......皇子妃可是喜欢殿下做的饭?” 钟谨不加掩饰脸上的骄傲,非常十分的肯定:“她从小就爱吃本宫做的。” 祝子谦:“殿下日理万机还厨艺了得,实在厉害!属下觉得,皇子妃不仅是喜欢殿下做的饭,一定也是想时常见到殿下,与殿下一起坐着吃饭,享受人间烟火气。” “那是自然,本宫与皇子妃关系一向都好。” 皇子妃三个字,被他念出来极为温柔。 想到秦暖,唇角敛不住笑意,祝子谦说的不无道理,她定然是也想时常见到自己的。 钟谨离开匠坊,街上已经支起了几户摊贩,祝子谦摩挲着珠玉算盘,露出狐狸的狡黠:“殿下已有皇子妃人选的事,可不能只有我被惊到啊!” 着手落笔,将十一殿下安排的事情一一布置下去,无人处飞出数只信鸽。 数日后,大祈,轻机阁厢房。 剑眉星目的青年把信笺向前推,声音冷冽:“刚收到的消息,让工匠们着手床弩的制造,库里还压着去年剩下的一批铁矿,全都用了,殿下的意思是大祈这边能制多少就制多少,先存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对面中年男人正捡着看,连连感叹:“可算搞出来了!如果将床弩要求的材料换成咱们现有的,对当前局势的确有利!傅将军,我一会儿就去阁里将此事安排下去。” “王将军,我稍后同你一起。” “好!” 王志新激动拍桌,伸手灌了一大口酒,“多亏傅将军当年出面相救,还劝说我跟着殿下,否则我这一条老命早下去见阎王了!” 想到什么,眼里逐渐混浊,“若是你爹还在......” 青年正是傅闻安,王志新则是当年在演武场为钟谨向皇上求情的那位将军。 自傅老将军以身战死,傅闻安看透了上位者的自私虚伪,钟谨趁此朝堂动乱之际,主动找到傅闻安,二人一夜长谈。 待第二日黎明破晓,傅闻安再出来便已决心站在十一皇子的阵营中。 王志新则是在与东旭对战中活下来的将军之一,庆成帝勃然大怒时本欲下令把无用的诸位将军处死,是傅闻安及其兄长们拼死谏言,护下他们。 钟谨曾受过王志新的恩情,故而让傅闻安询问王志新是否愿意跟着自己,朝堂波诡云谲,他必须站队,受傅闻安一阵劝说后也毅然站在了十一殿下的阵营,如今看来,那时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父亲如果还活着,对如今的大祈会更加失望。” 君不君,臣不臣,京都已是暗流涌动,该有人站出来,建立新的秩序了。 同样想到了当前局势,王志新拍了拍傅闻安肩膀:“咱们殿下雄才大略,定会让大祈重新立起来的!” 悲伤的气氛很快扫除,傅闻安点着信笺,语气松络:“王将军还没有看到最后吧,祝子谦说咱们的皇子妃如今和殿下在一处呢。” “皇子妃?!” 手一抖,酒杯应声而落。 王志新看到傅闻安手指处,反反复复看了三遍,面如呆木。 “还真有皇子妃了!” 抹了把脸,继续问道:“咱殿下小时候有青梅竹马吗?” “我同殿下以前仅有上书房的交集,从未听说有与其他女儿家相处的事。” 傅闻安默默坐在桌面喝酒,瞅着信后的那句交代,“殿下让我们把方道长送去东旭。” “方道长还在观里给陛下炼丹,殿下找他做什么?” “不清楚,殿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咱们计划下,将人打包连夜送去。” “没问题!” 东旭,公主府。 庄宜去宫里闹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色依旧铁青,倒也没再砸东西了,长欢阁的气氛有些紧张,服侍的丫鬟眼神都不敢乱瞟一眼。 云竹用帕子给公主拭手,见她神情阴郁,开口:“陛下最疼我们公主了,既然说了彻查,一定很快就能捉出贼人!为哄您开心,还让周公公亲自送来十位英俊少年,周公公说,这批人陛下让您随意处置,奴婢将人安置下去了,公主可要传唤?” 庄宜总算神色缓和。 “叫四个长得干净的来,穿少点,本宫不想让他们的衣服脱得阁内到处都是。” 云竹心领神会,俯身:“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秦暖眼神发亮,“牛啊,这个哥哥真能处!” 她埋在贵妃软榻上,本来担心庄宜从宫内回来后会找钟谨麻烦,没想到听到的是她哥给她送面首! 这是什么绝世好哥哥! 前一秒还因暖风吹得倦怠,下一秒秦暖瞬间满血复活,她想看看四个长得干净、穿得少的英俊少年长什么样子。 手里的葡萄甜滋滋的,秦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此刻正和庄宜面对坐着,隐约能闻到她身上甜美甘馥的脂粉香气。 正想着,对面娇俏公主扭动着背脊淡声道:“把上次猎场御马的鞭子拿来。” 秦暖一时没懂,等见到那八股圆绳搓出来的东西时,她忽然升出一个不该有的想法。 该不会,是生死局吧? 第四十八章 阴暗偏执帝王(21) 四位少年各有风骚,相貌俊美,身段优柔,穿着一色白莲花般的长衫,能肉眼看到肌理那种。 刚进来,几人就齐刷刷跪了一排,露肘赤足,脚踝上绑上了红绳铃铛,稍一动作,便有叮当悦耳的声响。 秦暖刚欣赏没一会儿,破空的鞭声就砸在他们身上,仅是一下就打出了皮开肉绽。 长欢阁很快充斥着尖叫哭喊,云竹找到合适的机会给她家公主揉手腕。 喂水时还说上一句:“公主您金枝玉叶,别为了几个下贱东西伤了手,要是累着了,奴婢可代劳。” 庄宜爽利得意的笑,踩着就近处少年的脸,狠踹了出去。 地上的人只觉眼前一阵乌黑,金星乱转,耳边是止不住的翁鸣声。 庄宜盯着满地打滚蹭出来的血红,目露嫌弃。 “都不耐打,叫的也不好听,没意思,比钟谨差远了。” “奴婢去叫十一皇子来?” “本宫现在不想见他。” 她冷哼,眼里闪过怨气。 “去把剩下的几个人叫来,还没玩尽兴呢,一群废物!” 后面惨叫再如何刺耳,秦暖都没心思看了。 得知钟谨以前也被这么凌辱折磨过,秦暖心里堵的不行,怕一冲动把庄宜宰了。 回到慕华阁,解下披风,刚进屋正好闻到了熟悉的饭香。 三两步跑去拉钟谨的手,一句话没解释,将人按在榻上,动手开始扒扯衣服。 手臂上压着重量,钟谨闪了闪眼神。 被扒的露出胸口一片的肌肤,长发散在肩后,整个人像是化成了一摊任人摆布的雪山融水,飘逸绝俗。 秦暖绕了两圈腰带正准备拉,突然顿在空中。 身下的人问:“怎么了?” 秦暖面色古怪:“你怎么没问我要做什么?” “总不是想把我就地正法吧?” “想什么呢!我是这样的人?!” 不轻不重拽了下腰带,似在警醒。 他目光从腰间掠过:“所以我没有问,你又不会对我做什么,更不会因为觉得我长的好看对我做什么。” 这话听着奇怪,秦暖松开手,坐起来,此时才仔细看见钟谨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与往日的正经端庄判若两人。 她眉毛一抖,解释缘由。 又认真补充道:“我倒是想对你做些什么,也不可能啊。”连身体都没有,能做什么。 该不该说,钟谨现在的样子,自己能玩八十种强·制·爱。 场景过于活色生香,她佯装淡定,推了推他:“把衣服穿好,吃饭了。” 钟谨散漫理着衣衫,靠坐在榻上,瞳仁里那一闪而过的遗憾仿若错觉一样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克制的平静。 动作间,抬头看向秦暖,领口略开,还能看见锁骨。 斯文,却带着不易察觉的侵略性。 “他们好看,还是我好看?” 秦暖回头,撞入他漆黑的眸中,觉得脸色有些发烫。 “以后不要问这无聊的问题,天塌下来你都是最好看的!” 《帝妃》里男配的容貌可是能吊打男主的!无论是客观还是主观,肯定是钟谨最好看! 清脆的声音一秒都没犹豫,作出坚定选择。 少年心里不快一扫而光,挂上三月春色、人间芳菲的标准荡漾。 “暖暖以后可以多陪我吗,我不喜欢你看别人,只想你心里有我一人。” 风雪天是不是给他冻坏了,今天好反常。 少年肤色冷白,端着温润如玉的气质,就是动作慢得很,半天没见他系好衣衫。 “......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人,去长欢阁也是担心庄宜背后对你不利,不是特意去看别人的,而且......” 秦暖咂嘴,想起那两根指头粗的马鞭,嘶了口冷气,“你腰处那些疤痕,是不是她之前打的?” “刚来东旭时,她将各种手段都用尽了,后来觉得无趣,才渐渐转向他人了。” 顿了顿,钟谨给出评价。 “东旭皇室,都是天生的疯子。” “皇帝也是吗?” “庄聿丛?也是个不得了的疯子。” “听说他对庄宜极好。” “是很好,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公主罢了。” 说的还真是,父权制下,即使是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贵一点的商品。 《帝妃》中,庄宜的结局书中潦潦几笔带过。 当时钟谨成为大祈新帝,东旭也陷入争权之乱,新帝登基,庄宜以和亲公主的身份远途而来,被钟谨囚于水牢,与兽交合,玩腻后剥皮作鼓,骨灰送至东旭新帝手中以作挑衅,继而又开始两国大战。 秦暖:死的是轰轰烈烈。 《帝妃》剧情是以女主流放为开始的,秦暖也不知道此时的剧情到底会如何发展,但不管怎样,钟谨最终还是会成为大祈新皇,庄宜不会有好下场。 而东旭的新帝则是此时正备受庄聿丛打压的某个弟弟,即本书男主角——恒王庄楚阳。 抛开所想,秦暖受不了钟谨慢腾腾的动作,没好气的给他衣服拢上。 嘟嚷:“你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不能给别人看的就不能做。” 手忙脚乱扯了半天没弄好,她摆烂式放弃。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衣服怎么设计这么复杂。” “我来就好。” 钟谨抿笑,三两下收拾整齐。 “合理怀疑你是故意的。” “当然是故意的,谋士以身入局。” 秦暖笑骂:“这句话能这么用?” 他下榻,朝着秦暖所在方向道:“有用就行,我只想留住暖暖。” 清风绕他身边,穿过他的手,调侃问:“不想更多的吗?” “想呀,想牵手,想拥抱,想见到你。” 他睫毛轻轻颤动,说出最简单的愿望,“但是,不管你存不存在,或是什么样子,我都会一遍遍想起你。” 衣袂舞动,他知道是少女牵住了衣摆。 有无数个瞬间他希望能够触碰到她,希望可以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衣服该怎么系,如果可以,他想让她触碰到自己狂跳的心,一寸寸将她锁在自己的世界里,反反复复告诉她自己的喜欢。 从没被选择过的人,遇到了自己温柔的神,真的太好太好了。 她不在,会无比想念,连时间也不能救赎,只会让自己记得越来越深。 她在,真的太好了。 第四十九章 阴暗偏执帝王(22) 寒风在雪野上呼啸而过,寒鸦三两的抓在枯木枝头,偶尔嘶哑几声。 公主府内的池馆水廊铺了一层霜,来往走动的下人脚底发出细碎的塌陷声响,宽阔华丽的楼阁角檐处积了一捧雪白,厚绒绒的,看着让人开阔舒畅。 庄宜公主受了惊,又动了气,偏偏又感上了风寒,皇帝差了宫里的御医常驻府上,周公公更是受命每日都来看望,将她的情况如实禀报。 不少人胆战心惊,怕公主病情严重,唯一能松口气的只有偏院伺候的下人,生病的公主总算不再折腾他们了。 慕华阁内,秦暖拨弄着丝绒袋中的棕色圆球。 这太熟悉了,是她消失那晚钟谨给的芍药种子,本想着秋后他们一起栽种,他竟一直存到现在。 “来,先趁热喝了,这几日不要出去了,我再找些新鲜的话本和糕点给你带回来,可好?” 钟谨熬了驱寒茶,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才喊秦暖。 琉璃碗中冒着热气,浅红茶汤内飘着几颗甜枣。 她凑近闻,苦兮兮道:“能一会儿喝吗,我上午喝了两盏,还不到两个时辰,又叫我喝。” “不提咳嗽难受的时候了?既然不喝药,总要把驱寒的茶喝了。” 少年不容置喙,用勺子舀了两下,放低声说:“我又加了些蜜枣,比之前的甜,你尝尝?” 眼里满是期待。 种子在桌上打了个转,秦暖接过勺,浅尝一口。 复杂冲人的苦意瞬间被蜜枣的味道取代。 身侧少年盛着笑意看向她:“有没有好喝些?” 秦暖抿唇:“很好喝。” 蜜枣在口中轻轻一咬就化开了,细腻的甜味直直落在了心上,她看见少年听到话后更开心了,好像自己的肯定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因为自己咳嗽,他就真的很担心,熬出自己能接受的驱寒茶,压住里面苦的要死的药材,明明看不到自己,还总是用那种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眼神看着,真要命。 果然人是趋利避害的吧,因为他喜欢自己,所以自己也对他更为在意,是除开任务以外的更为在意,至少现在如此。 她心中生出几分难以形容的情绪来......有了一点点的爱,所以就想回应他千百遍了吗。 这种想法令她打了个激灵。 生命几许,须独钟自己。 一阵警钟唤起理智,秦暖眼皮子跳了下。 自己骨子里是个缺爱的人,她一直明白这一点,也一直企图更多途径救赎自己。 他很好,承接住自己所有的好坏情绪,从不对自己发脾气,认真回应自己每一个提出的问题,从始至终都是如此,真的有被爱着。 不过,秦暖将驱寒茶一饮而尽,眸子璀璨如星。 钟谨很好,我也不差,顺其自然吧。 情或爱,不一定是救赎的唯一途径。 “种子放的时间长,已经不能发芽了,来年我们再找新的种。” “我把它和葵花瓣都收好啦,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忘记的。” “晚上不喝驱寒茶了好不好,我现在一肚子水,你昨日买的东西我都吃不下了。” 秦暖摇晃着钟谨胳膊,见他妥协,欢呼一声。 钟谨忙于公务,秦暖蹦哒到旁边,见信笺上提及铁矿开采之事,惊道:“你在东旭还搞到了一处未开采的铁矿?” 无论哪个朝代,最有利可图的矿产资源都由官府控制,而钟谨直接在别人家地界上盘了一处铁矿! 秦暖扫完内容,瞪大眼睛。 还是被当地官府认证过的私人铁矿! 钟谨见她疑惑,将其中情况以简单易理解的话解释。 “所以,官员收了好处将此处的矿山开采权交于轻机楼,东旭皇帝不管吗?” 矿产采炼大多在深山旷野,基于山泽国有的原则,九州十八国将矿冶视为重要财源,对矿产的采炼有一套严格的管理政策,如铜、铅、铁等矿产,大体分为民间开采、官价收购两种方式。 在东旭,矿山的开闭同样须经朝廷审批,严禁私采、私铸、私贩的情况。 坐拥兵器库的轻机楼自然不会放过开采权的争夺,祝子谦和东旭朝上的官员们混了个熟,打通关系,一路开了绿灯,费了番周折搞到了城郊一处的铁矿权。 有了这处铁矿,床弩的制作不仅能够满足东旭所在的轻机楼,还能给其他分阁一定补给。 “朝廷不过就是几座宫殿和几座衙门,哪里的人都需要吃饭,到了他们的位置,胃口大全凭良心,利字当头,不过是动动嘴、动动手的事情,很难拒绝的了诱惑。东旭皇帝再有权利,也不能操控整个京都,更不能操控人心。” “朝堂的事情怪复杂的,但是你这么说我能理解。” 秦暖抽出信纸,语气加重:“庄楚阳也要这处开采权,把匠人打死了?!” 祝子谦传来的消息,他们开采过程中,恒王庄楚阳的手下强抢开采权,争执过程中打死了两位匠人,还有不少匠人受了轻伤。 好在轻机楼反映迅速,立刻调派了人去镇场子。 楼里调出的人不少都是做暗地里生意的,对付一般府里的护院是绰绰有余,如今两方皆闹出了人命,官府惊动,左右为难。 秦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接触到《帝妃》男主,略微思考。 “事情一闹,东旭皇帝应该知道轻机楼得开采权的事了,接下来会采取措施阻碍你们了。” “无妨,此事我会应对。” 就算没有铁矿开采权的事,东旭皇帝对轻机楼的限制可一点没少。 光是涉及民生的商铺,近段时间就被查封了八处,那位不得了的皇帝一边利用轻机楼带动京都经济,一边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若非祝子谦在中周旋,分阁的管事们当真顶不住。 “庄楚阳你了解吗?” 秦暖问。 “皇帝弟弟,昭仪所出,他外公是一个县丞,品级不高。当今皇帝对自己的弟弟们一直在打压,除了王爷的头衔没任何实权,下个月除夕宫宴他会出席。” 她眼神一亮,语气活泼:“下个月就除夕呀!” 陪钟谨过的第一个除夕呀! 第五十章 阴暗偏执帝王(23) 秦暖相信朝堂之事他都能处理,皇帝家的儿子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不再操心,指着信,朗笑着问:“祝子谦......这名字真好听,都说品字见风骨,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字外出力,不浮滑,也不拖沓。 当真好看。 钟谨漫不经心道:“你喜欢他的字?” 秦暖点头:“我一直羡慕写字好看的人。” 书画同源,虽说上个世界在国画专业也天天练软笔,但充其量学了个皮毛,有机会当然是想提升下字迹风骨,默默惊艳所有人。 钟谨迅速恢复清明如止水的冷静,当即说:“我教你练字。” 秦暖觉得他方才有一瞬间的神色让自己有些腿抖,仔细看了几遍,瞧着还是仙人气质的公子,这才松口气。 她跟着钟谨的姿势执笔,“你的字就好看,我想学你的字。” “好啊,我会把你教好的。” 一个时辰后...... 手肘颤颤,桌上叠了一沓大字,秦暖小心开口:“要不咱休息会?” 钟谨点着她刚写的字,扶额。 “再练一会儿?” 八年过去,她的字和以前一模一样。 少年十分困惑,怎么会有人能将比划写得如此僵硬,横是横,竖是竖,同死鱼一般僵硬。 秦暖泪流满面,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这么写的! 钟谨见她不配合,从身后书格中拿出一个匣子,朝她挥手。 “来看,送你的。” 风卷住盒子正要打开,忽然抽走,重新落入他手中。 “你说送我的!” 就差一点打开了! “最后一柱香,练完给你看。” 他站在两步外,变着法儿劝诱。 秦暖好笑又好气,哼了声,到底站在了桌案前。 笔尖悬在空中,在纸上落下一道道线条,旁边少年看得入神,洁玉般的指拂过案边匣子,宛若抚着珍宝。 最后一粒灰掉落,香已燃尽。 手中的毛笔一丢,秦暖目标明确地朝盒子抓去,钟谨没阻止,好笑的收拾案上狼藉。 拿起四散的宣纸,上面的字还是惨不忍睹,但细看能知道写字的人确实认真对待了。 他细细展开字幅,等上面的墨迹晾干。 “卧槽——” 尖声入耳,钟谨忙回头。 “好漂亮!!” 金灿灿的手镯闪着光,上面刻满了代表美好寓意的纹样,同嵌入的温润玉石相得益彰。 戴在手腕处,不大不小刚刚好,她心中欢喜,止不住的抚摸。 少女心情传染到钟谨,这份礼物准备了很久,他将原本的尺寸改大,终于送给了心悦的女子。 愿佩戴之人,顺意平安。 * 夜幕,轻机阁。 鲜少有人进到阁顶,只有阁主的手令方可入内。 此时,阁内传出一阵清越悠扬的笑声,分明是个外貌令人惊艳到极点的少年,却让人从灵魂里生出一种战栗的感觉! 血水顺着头颈连接处缓慢地、宛若阴狠毒蛇一样在地面攀爬,七八位身着道袍的苍须道士面无血色,齐刷刷跪了一地,手中拂尘恐惧的甩出三米远,没有勇气去看主坐上的少年! 额间不断深出冷汗,道士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阁主......贫,贫道......当真不会鬼神寄身的法术,这,这......至今也闻所未闻啊!” 跪着的是各国享誉盛名的道长,都称自己道学高超,得天人性命之秘奥,能补造化阴阳之枢机,被轻机楼满世界将人抓来,得知面前阁主求的是寄身托胎之术。 他们有的是江湖骗子混进宫中,有的是赤脚的半仙唬住了权臣,若说炼丹还能糊弄过去,可这凭空让鬼变成人的事......没有比这更离谱了! “影一。” 少年话音刚落,刀锋刺入皮肉的声音闷声响起。 “噗嗤!” 血光喷涌! 影一转动刀锋,彻骨的疼痛让道士双目几乎要凸在外面,带着一缕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恐惧,整个身子滑倒在血泊中。 这是第二位了。 阁内鸦雀无声,刚才还喘着粗气的苍苍道士们一个个瞪直眼睛,发须皆立,头皮发麻。 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拭刀的影一重新回了位置,仿佛只是听命办事的工具人。 “一柱香的时间,各位道长再仔细想想,你们能通鬼神、炼仙丹,如今不过是找个替鬼神寄身的办法就互相推攘,等香灭了若还是不行,就别怪轻机楼对诸位怠慢了。” 少年懒洋洋斜靠在黑玉长榻上,阴冷轻笑,眼神里都像裹着刀子,似乎只要他们再说一个不字,能当场索了命。 绝望的气氛传遍每一个角落,剩下本还抱有侥幸心理的人僵硬跪地,一个个面色苍白,有的恐惧到颤抖发呕,转身狂吐不止。 香寸寸燃烬,几位道长也彻底无望。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世间也根本没有他所求的秘法,少年握紧腰间旧香囊,指骨泛白。 若秦暖在,便能认出那是她曾在庙中祈福所送的。 她的少年也信了神佛鬼神,想留住她。 面对哭喊饶恕的众人,钟谨只是静静的看。 漠然道:“留着无用,杀了吧。” 得到命令,影一刹那间将哭的最声嘶力竭的道长了结,手起刀落,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躲在最远处的长胡子道长连滚带爬抱住赤影的腿,冲着座上的人哭喊:“阁主!阁主!别杀我!我知晓一个法子,能让鬼寄身托胎啊!” “说。” 影一拎着人到跟前,长胡子道长压着头颤巍巍答:“贫道游历时曾偶然获得一本古书,上面记载,鬼乃至阴之物,需以极北仙雪蚕的根茎为引,届时,阁主找一个濒死之人的替身,助以贫道的符咒,即可达成所愿!” 静了须臾,道长冷汗哗哗。 “把头抬起来。” “是......” 钟谨看清那人面容,邪性的笑:“多年不见,方道长怎么还是这套说辞,本宫的父皇如今还没被你忽悠死啊?” 被点破名,方道长身子一软几乎没有跪住,同奄奄一息的死鱼一样瘫。 平日见的都是皇帝亲信,此刻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面前的人是谁,等等......他自称本宫?是宫里的皇子?! 第五十一章 阴暗偏执帝王(24) “道长健忘,不记得本宫。” 仰头望着居高临下的少年,那双眼睛静到无波,宛若看个死人。 方守槐只觉当头一棒,死去的记忆让他呼吸不畅。 头皮被影一撕扯的生疼,一个快要入土的道士崩溃的大哭大喊:“记得!记得!殿下!是草民眼拙,宫里的殿下就数您最出挑,叫人过目不忘,印象深刻!” 他越发颤抖,越发大声。 “殿下人中龙凤,当年听闻您要去东旭,草民又是担忧又是害怕,特意炼制了好几瓶丹药,只是那年您离开的早,没能及时送予殿下!这些年,草民心里时时都在挂念,只盼着有一天能亲自迎接殿下回宫!” 方守槐同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顾不得头皮扯掉的痛楚,发疯一样的磕头。 如今在东旭的皇子,又是这般年岁的,只有被送来当质子的那位! 本在道观里舒舒服服的炼丹,没想到半夜闯进刺客,再睁眼就见到了十一殿下! 他不是在东旭作人质吗! 如今怎又..... 该死的!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担忧害怕,时时挂念?” 耳边索绕着厉鬼缠身的笑声,方守槐面色惨白。 他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 “道长不但忘了本宫,怎么连记性也一并被篡改了?” 钟谨欣赏着他脸颊血迹,扣住下巴,五指狠然闭拢! “咔嚓!” 唇齿碎裂的声音清晰、干脆。 “唔唔——” 方守槐眼睛霎时充血,满口牙齿被掐碎,有的刺入皮肤,有的连同血水砸在地上。 每一根神经将疼痛放大数倍,而他只能粗喘着气,连一丝崩溃的尖叫也喊不出来。 他终于像一条即将要死掉的狗。 钟谨嫌弃的擦手,冷冷看着他:“母妃下葬时,父皇让你作法,你说本宫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让本宫禁食跪在宗墓前守满七天。” 他的母妃疯了,他也被认为精神不正常。 所有人都想他死。 彼时钟谨只有三岁,什么都不懂,饿晕过去才被允许吃点流食再接着跪。 大人都受不住的事情他却被人架在那里,硬生生熬了七天,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下床走路。 “忘记了也没关系。” 钟谨嗤笑:“这么美好的记忆,本宫当然会让你再想起来的。” 方守槐一阵心悸,眼泪鼻涕糊了一身。 影一将他的手脚折断,他却只能无助恐惧的烂在地上,这一刻,恨不能就此死去! 听说当人崩溃到极点的时候,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的。 从前他是那居高临下的位置,看着受刑的宫人尚且抱有怀疑,如今身临其境,更是成百上千倍的折磨与痛苦。 少年冰冷到极点的眼眸让人胆战。 他已经不记得曾经那个三岁的孩子是怎样的了,只这一刻的感受,深入骨髓。 钟谨让影一将人带走,别让他死了。 阁内重归于静,祝子谦狗狗祟祟进来,避开抬出去的尸体。 “都是享富盛名的道长,不多留几个活口?” “留着也是祸害。” 他说得理所当然。 “杀就杀吧,两条腿的道士多的是,后面找了再绑来。” 祝子谦撂下一摞书,里面还夹了许多泛黄的纸。 “历代各国的珍惜藏品都在这了!精怪鬼神、丧葬法祭、异闻杂录,还有符文巫术的,费好些劲才搞来,殿下还没看够啊?” 有关的书籍、卷册、器物已经不是第一次搞了。 别的殿下都是爱围猎、放鹰、球戏或别的玩乐,他的殿下的爱好过于单一和钟情了,只喜欢天南地北的搜罗这类书。 祝子谦摆放好,坐在下位,双腿懒散交叠着。 他也翻过几页,实在觉得深奥难懂。要么说还得是殿下呢,能沟通天地鬼神,还有天下之大才,当初跟着殿下真是明智之举! 爹!娘!叔伯!婶娘! 谦儿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祝子谦思绪扑腾地飞,完全沉溺在无限光明的前途中。 钟谨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啥状态了,懒得点破,“庄楚阳的事情办妥了?” “那位小王爷藏得可真深!不仅和东南三郡的各路官员结党营私,还摸到了他两个军火库的私藏点,啧啧,里面足有一百多件玄铁兵器!” 钟谨“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竟然真弄到好东西了! 玄铁珍贵,一座铁矿山中至多能打造出两幅玄铁兵器,锋利异常,能传数代。 通常是帝王给战功显赫的大将军亲赐。 他到底什么来头...... 若秦暖知晓,必定能给出答案。 男主嘛,天运之子,不稀奇不稀奇。 “兵器都完好无损进运走了,咱也是接了这波儿富贵。” “好!办的漂亮!” 钟谨扬眉:“让下面的人处理干净,别留痕迹。你整理一份证据明日送往京都府衙,让人随时注意消息,京都也该热闹热闹了。” 除夕宴在即,希望东旭小皇帝喜欢他送的大礼。 连夜安排好各项事物,待天方露白才起身而去。 秦暖感到一股寒气,懵然睁眼,见少年抖开风雪,蹑手蹑脚的动作。 “我醒了,你不用那么小心。” “吵到你了?” 钟谨拉开帘帐,看到鼓起来的被子,心里填的满满的。 秦暖挪到里面,让出了一块位置,揶揄道:“快进来!都给你暖好床了。” “??!” 大概没想到她会同自己开这般玩笑,钟谨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连忙以手掩唇,只是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像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又像是在袒露自己最温暖柔软的地方,让人心软的一塌糊涂。 拉上被子,钟谨不接她戏谑的话茬,平日清冷的嗓音此刻有些微哑:“新年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想送予她的东西有很多。 因为太想让她开心快乐,所以更怕拿不出最好的。 秦暖困意又起,迷迷糊糊回应:“什么都可以,你送的我都很喜欢。” 身体仿佛被绵软的云朵包裹,尤其在冬天的清晨,每一个细胞都渴望着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故而她没有看见,少年垂眸间深深的占有欲,愈浓愈烈。 直到枕边传来均匀呼吸声,钟谨的手缓缓移动,在空中描绘着她的容颜,声音低缓,虔诚而认真:“如果我说想送你最美的宫殿,让你一辈子呆在里面呢....”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他还是会不舍的。 第五十二章 阴暗偏执帝王(25) 明珠如昼,阅苑琼楼。 文臣武将身着盛装朝服,正衣冠、佩宝饰,威仪严整,在东华门外驻足多时。 待禁军得皇上口谕,才敢踏足。 也许是受到节日氛围影响,加上华灯初上,铜管乐起,百官露出克制的微笑,礼节性地拱手致意,昂首阔步,比平日上朝要轻松几分。 每年除夕宴,外官回京,百官无一人缺席,参加的大小官员按照品级高低顺序入座,气氛庄重而肃穆。 秦暖跟在钟谨身边看花了眼。 她不是没见过大阵仗,然而还是被眼前场景狠狠震惊! 宴会地点从宫殿一直延续到广场上,锦旗招展,瑞气千条。 包括天子在内,今日夜宴置于天地间,共庆佳节。 金丝楠木的桌椅上铺有团圆图案的锦缎桌布,面上陈设着玉盘金碗,快要闪瞎她眼睛了! 秦暖拢着雪白大氅,忍不住咋舌。 “这得打多少个国家才能把钱当水花啊?!” 钟谨随着宫人坐到相应位置,看着远处互相恭维的官员,说道:“庄聿丛在位十年,一半的时间都在出兵,周围大小国家他打了个遍,每年光是接受朝贡都能将国库充满。” 各国质子被安排在中间位置,如这般隆中宫宴,往年都会将他们拉出来,明里暗里敲打折辱一番,每次结束总有几个高傲的受不了羞辱大病一场。 秦暖双手撑着桌,想到什么,笑出声。 “听说他今年才二十岁,那岂不是十岁就登基了?手段够厉害的,没点心眼还真镇不住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精!” 东旭王朝连着几代皇帝在位都不长,当今年元和帝年二十,正儿八经的嫡长子。 出生不到一年封为太子,没经过九子夺嫡的凶恶顺利登帝,比大祈那些个正打得头破血流的皇子幸运很多。 十岁,登基为帝,先帝爱其子,驾崩前为其留下诸位赤胆忠诚的老臣。 十二岁,推行宽政,减轻赋税,以破格和自荐方式重用人才,与民休息促稳定。 十四岁,御驾亲征,发兵以北守边关,以南平外敌,国内四海郡县,法令一统。 十六岁,东旭王朝大胜大祈王朝,停战一年,调养生息,继而哪个国家不服的,他又接着打。 如今,庄聿丛二十岁,东旭王朝物阜民康,盛世登丰。 《帝妃》里仅记了短短几句,却足够精彩。 庄宜比她哥真是差远了,她这个公主当的太自在。 有哥哥真好,秦暖想。 她也有点想秦舟了。 钟谨在外仍是一副风雨不惊的样子,他抬手倒了杯热酒,衣袂无风自动,疏朗不凡的气质让他成为来往大臣探视的对象。 “大祈来的皇子是有几分姿色,难怪庄宜公主对他极尽宠爱。” “和一群面首争宠,上不得台面!” “话不能这样讲,庄宜公主好歹给他一个争宠的机会,其他国家的质子想要还求不得。” “大祈的庆成帝都病入膏肓了,剩下几个儿子斗的斗死,成不了什么气候!” ...... 几位老臣大笑,秦暖听着刺耳。 她正要起身,钟谨早一步知道她要做什么,下意识看过来,摇头让她别冲动。 “几句闲话而已,我没事,不在一时之气。” 剥好水果从桌下递去,并不惹人注目。 “尝一尝,味道可以,这个冬天只有宫里才供应。” 钟谨隐匿着笑意,手指净白修长,比起其他事情,似乎投喂秦暖更让他在意。 秦暖没脾气的从他手掌中咬住水果,还挺甜。 柔软的唇瓣只停留了一秒,同蜻蜓点水。 钟谨眼神暗了一瞬,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今夜不会太平,你想去哪里我陪着你去,不要一个人。” 秦暖舔了舔嘴角,知道他话里有话,好奇追问:“什么事情啊?大阵仗吗?和东旭皇帝有关?” “阵仗恐怕不小。”钟谨意味深长道:“庄楚阳的王府被抄了,结党营私,操练私兵。名下良田、商铺、财产都被查收,听说他还有几个军火库被转移了,目前还没查到。” 最值钱的两个玄铁兵库“转移”到了轻机阁。 钟谨没说,怕吓到她。 结党营私?操练私兵? 流弊! 男主干的都是正事啊! 是个事业脑。 按时间算,他还要等好几年才会干掉庄聿丛称帝。 秦暖懒懒散散仰躺在椅子上,没将钟谨的话放心上,怎么也翻不出大浪的。 正放空脑袋,秦暖听到远处有骚乱,隐隐约约传来声音,她一下精神了,身子探出半边向前张望。 或许是她心声太过强烈,很快秦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广场上的积雪即便打扫干净,依旧冷硬如铁。 少年身形单薄,脸色冻的苍白,身上白绸长衫隐隐透出血迹,显然受过刑,手上脚上扣着沉重镣铐,嵌出入骨的痕迹。 他独身一人从下方走来,大臣们逐渐噤声,神色各异。 “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私藏军火!你一个小小昭仪所出,妄想一步登天,简直可笑!” 庄宜从位置上下来,一身火纹大氅,领口处的容貌更称她傲雪端庄。 见到少年时却是一鞭子抽到身上,血水顺时浸染白衫,将他打了个踉跄。 “宴席还未开,难怪皇妹的鞭子也没什么力道。” 少年微微偏头,望着缠鞭子的庄宜,还能笑得出来。 回味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后,庄宜立刻又甩了几鞭,力道发挥了十倍! “狗东西!本公主的母亲是先太后,皇兄乃是当今圣上,少在这里兄妹相称!你连给本宫提鞋都不配!” 庄楚阳浑身渗血,一声不吭。 等庄宜再次扬起鞭子,云竹小声提醒:“公主,陛下快到了。” “本宫后面再收拾你!” 踹了一脚后,庄宜趾高气扬离开。 秦暖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已经知道眼前人是庄楚阳,《帝妃》男主,只是没想到少年时他混的挺惨。 “无论发生什么,都躲在我身后,知道吗?” 钟谨收回目光,再次叮嘱。 怎么听起来怪凶险的? 难道说.... 秦暖将思路串起来得出结论:难道庄楚阳私藏的军火库今夜要对庄聿丛逼宫?! 她紧皱眉头,不太敢确定。 真逼宫的话,那钟谨岂不是会有危险?! “皇上驾到——” 第五十三章 阴暗偏执帝王(26) 年轻天子穿着龙袍身后跟着上百个宫女太监,步履生风,在一众拥簇下走来。 金衣若龙,映衬着皇家的威仪尊贵。 所有大臣统一收起表情,面容肃穆,起身行礼。 “跪——” 周茂才尖细的嗓音彻响大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祝皇上万寿无疆!福与天齐!” 高台上铺满红毡,两侧摆放着三足底鎏金象首大火盆,盆中烈火汹汹,红色光芒投射在天子华服上面,将他高贵的身姿拉的更加挺拔,恍惚了满天风雪,叫人不敢多看。 秦暖仰头望去,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庄聿丛会让九州十八国的君主们头疼不已。 他光是站在那,就让人心生敬畏。 庄聿丛比钟谨大几岁,气质却有些相仿,可是二人之间又隔着天渊一般地差别,相反的两个极端。 钟谨是清冷疏离,仿佛云颠之上覆着皑皑白雪的山峰,让人难以接近。庄聿丛则更像一片望不尽边际的浩瀚汪洋,漫不经心间藏着乖张与锋锐。 禁卫军握紧长矛,一双双眼神跟探射灯一样巡视,如实质地扎在人身上。 周围氛围陡然转换,秦暖的心突突跳的更快。 权力真是好东西,代入自己,要爽死了! 她拢住温度,听到庄聿丛十足穿透力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众位爱卿平身,今日除夕,良辰美景不要辜负,都不用拘束。过去一年你们都在各自位置上作出了身为父母官的成绩!京都内外,千门万户,放眼望去已然不同往日!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官之法,讲来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保得百姓吃饱穿暖,保得地方无病无灾,这是你们为官第一天就要记在心里的赤诚之心! 朕要你们记住,居高位,食厚禄,当须履公正,为民以己任。朕也感到宽慰,在坐的老臣和新人,皆是东旭的股肱之臣,当今四海升平,都是百官齐心的结果! 所以,在新的一年,朕要求你们依旧要共谋事,以江山社稷为重,共建皇朝!今夜乾坤气象和,君臣共欢同乐!新春以后,百事如意,百福骈瑧!” 风雪也在这一刻寂静,年轻刚毅的声音回荡在每个角落,如警钟长鸣敲击在每个官员的心口。 猎猎北风扬起君主的斗篷,他巍然不动,是朝堂至百姓每个人的定海神针! 文武百官纷纷出列,恭敬的跪拜:“吾皇万岁!臣等定竭尽忠诚!不辞使命!倾心为国!” 声势浩大,将风雪也压下。 秦暖搓着胳膊,面向钟谨:“他讲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风雪添势,姿容绝色,运筹帷幄,怎么能不叫人心生向往,在场的文武官员应当很庆幸成为他的臣子吧。 “他在位一天,东旭的国力便增大一分。” 钟谨声音听不出情绪:“是个棘手的帝王。” “再棘手也是人,是人总会有软肋。”不知道庄楚阳后来是如何夺权的,秦暖复杂的看向庄聿丛,这般天之骄子也会陨落,真的可惜。 庄楚阳上位后,庄宜被送到大祈和亲,囚于水牢,与兽交合,剥皮作鼓.... 嘶,全员恶人!! 秦暖无法对谁产生同理心,钟谨除外。 再坏也是自己陪着长大的,应该,大概,也许不会坏透了吧? 秦暖牵过他的手,“怎么这么冰?袖炉呢?” “庄宜命人拿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望庄聿丛出神的时候。” 他平静的声音有了一丝转变,锦缎长袍遮住了他的身形,只余出露在外面的一节手臂,默默给她挑出喜爱吃的,那句话似乎压抑了很久,早就想问。 秦暖狡辩:“你多疑了,我根本没有看他....就看了一点点,没有看出神!有你在身边,还能看谁出神啊!”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你不知道我袖炉不在了。” “所以在问你的嘛!” “你还是出神了,并非因为我,只看了一点点,庄聿丛就把你魂儿勾走了?” “闭嘴!不准说了!我给你暖手。” 秦暖心虚,一手按住他叭叭的嘴,一手牵住他,在掌心轻揉着。 物力打断果然有效,雪花落在他肩头,为少年明艳的容貌添了一分的清澈明朗。 这—— 耳朵怎么红了? 秦暖惊呆了,说他两句就被气着了? 钟谨听她越说越歪,干脆抽出手不理了,顾自坐好,端庄的不像话。 秦暖:“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俊美少年狠狠沉默,说什么,说自己碰到她的手害羞了吗! 纯情成分过于严重,说不出口! 周茂才接到元和帝点头,在此期间挥挥手,等候多时的宫女太监陆续而入,连迈步大小也经过了训练,他们呈上一道道精致的冷盘,随后是热菜轮番上阵,每一口都是唇齿留香。 席间,歌舞升平,舞女们穿着极少的天纱舞动身姿,秦暖咬着凤尾虾球,看到她们冻的发红鼻尖。 钱难赚,屎难吃,伺候皇帝真费劲。 庄聿丛叫人取了兔毛暖耳还有毛毡地毯送到庄宜位置,周茂才笑着说了什么,庄宜起身小跑到皇兄身边,蹲下,任由皇兄给她戴上项链,由珍珠镶嵌,前面平安锁坠着金玉,小公主戴上更加光彩夺目。 “庄宜她哥哥对她....” 话未说完,钟谨从怀中拿出一方翠绿色玉佩放她面前。 有秦暖半个巴掌大,通体温润,在雪色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花纹与金玉镯相似,她握在手里是暖的,不禁看向钟谨。 “愿阿暖岁岁无虞,长安常乐。” 少年漂亮的眸子里翻滚着化不开的情愫,他钟爱自己,彼此都心知肚明。 贴身玉佩通常被当做定情信物,表示陪伴。在大祈,最常见的是双云凤鸟玉佩,寓意着爱情的因果缘分。 此时,烟花从四面八方爆开。 五颜六色,瞬息万变,在夜幕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那声音震耳欲聋,京都所有百姓迫不及待地走出来,陪着亲人,陪着爱人,一起欣赏这壮丽的景观。 秦暖对庄宜的羡慕一扫而光,抱住钟谨,埋在他肩头。 内心涌动着数不清的情绪,只能从她紧紧抱住、几乎和钟谨贴在一起的身形看出来。 耳边是少女软糯清甜的声音:“愿我的阿谨平安快乐,千千万万岁。” 与此同时,眼前一阵刺眼白芒炸起,秦暖瞪大眼睛。 在最后一刻穿过钟谨,将他护在身下。 “阿暖——”!! 秦暖眼前发黑,浑身痛到晕厥。 只能遥遥听到熟悉的声音,如癫如狂。 第五十四章 阴暗偏执帝王(27) 再睁眼,秦暖重新回到纯白空间内。 aaa见她醒了,探出金光环绕着她,雀跃开口:“宿主!宿主!总机批下来的能量源到了!” 能量多多,足够在《帝妃》里浪了! 秦暖动了动身体,劫后余生的放空脑袋,生无可恋:“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道光是火药吧!钟谨说火药没有售卖,怎么会在除夕宴上出现,他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aaa给她解释:“是男主!男主原来早早和大祈的官员牵线了,火药只在大祈的轻机阁内存储,但从未暴露过。大祈的太子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这批火药的下落,男主答应夺位成功后将东旭轻机阁全部查封,送给大祈太子,还允诺十几座城池作为交换,所以才会在除夕宴上有这一出。” 秦暖恨得咬牙,“能将国土作为交换的人,怎么配当皇帝!” aaa见识多了,非常平静:“足够的野心、足够的魄力,加上足够豁的出去,生在皇家注定守不住一方净土,如果啥都没有,那么野狗都能要了他的命。” “那是无数臣民百姓,他就这么不管不顾了!有因有果,不当得利必会反噬。” “古语还说有失必有得嘛,那十几座城池只不过是东旭广阔版图中的九牛一毛,弃之无损,如果能换得帝位,对他而言有利无害。男主后面一统天下,迟早会将失地收回的。” “完全不一样。” 秦暖站起来,眼里有火在烧。 “庄楚阳当了皇帝又如何,为了那个位置,弃万千子民于不顾,十几座城池,在东旭承平盛世的情况下,他随便就割让出去。 割让之例一开,定将祸水横流!他是整个东旭的罪人,卖国之贼! 目光短浅,烂到了骨子里。 古往今来,就是再一统天下,也是政权更迭,战乱不断,帝王们的角斗场,是百姓的刀俎场。 他拿什么补偿失去家国、连自身认同感都产生怀疑的百姓!” 眼眶里爬满血丝,她的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起来。 帝王脚下是万骨残骷,在其位者永远是高处不胜寒,利刃在手易起杀心,她从不觉得宫廷争斗里的刀光剑影是过错,一代帝王的崛起哪个不是踏着尸身血海而上,天家之子,出生起就注定你死我亡。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可是如果连一国之君都丢掉最基本的民族信仰,那所有人都可以去诋毁那个国家,所有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踩上一脚! 以举国之力抛头颅洒热血,不应当被舍弃,不该被舍弃。 aaa鲜少见到秦暖这般据理力争的样子。拯救男配学院的任务中,没有宿主会特意关注主角,所有人几乎都将此当成一本“不存在”的小说,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她的言辞激烈,让aaa语塞,有些无措,不知从哪里说起,又该说些什么。 aaa不那么有底气地讲:“可他是男主....” 而且这一次也没夺权成功啊。 “男主脱裤子放屁都对吗?” 秦暖抚摸手中的玉佩,释放攻击。 又冷又傲。 “天道管不了他,所以错误便允许一直错下去?他能费尽心机不择手段,难道世间还少有心机有手段的人吗。” 她半低着眸,眉眼敛着,缓平了心绪。 庄楚阳,他一定会得到报应。 aaa觉得宿主好凶,安载能量源的同时特意提到开心的事:“稍后宿主就会进入世界面了,不再是魂体形态!” “是什么身份?” “系统随机的呢,暂时探测不到,不过宿主放心,新的身份大多与男配命运线重合,他都是皇上了,您的新身份肯定低不了!” “皇上?你给我搞到了哪一年?!” 书中钟谨做皇帝是24岁,他现在是皇上,也就是又过了一个八年! aaa:“能量源安载完毕,投入世界中——” 秦暖:“啊啊啊!!我真的会生气的!!!” 金光闪过,秦暖消失在原地。 * 东旭,长欢阁。 烈日将地面烤得滚烫,阁内满身珠翠的女子跌在地上。 水墨般的长发遮住狼狈,渗血的后背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如果这也算疼,那被关起来的皇兄又该怎么办。 云竹的尸体在旁边已经发臭,空荡荡破碎的阁屋内仅剩她,以及踩着平安锁,手中执鞭的男人。 “你尽管杀了我,本宫有何惧!” 冷白的发肤染上血,给她添上凌厉与冷艳。 庄楚阳半蹲下,卷起的长鞭托起她的下巴,欣赏她的不堪:“皇妹的话说的生分,朕杀了你不但要担上残害同胞的罪名,还要劳神伤财将你的尸首送入帝陵。” “啊——” 折鞭抽在庄宜脸上,她整个人砸到香炉,从额角顺着留下一行血。 “你知道庄聿丛得知是你调走禁卫军,拿帝政符打开军火库后是什么表情吗?还有,你亲爱的皇兄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朕每天都要听到他痛苦叫出来才能睡个好觉。” 他笑声刺耳,目光丝毫不收敛,透着狠戾。 “是你让人告诉本宫说钟谨潜伏在东旭!你明知本宫恨他,要杀了他!” 尖锐的嗓音几乎要失声,是自己害了皇兄.... 如果不调走保护景昌殿的禁卫军,周茂才就不会为了皇兄而死,皇兄就不会孤立无援! 如果不拿皇兄的帝政符打开军火库,庄楚阳就不会领私兵包围,用自己的安危威胁皇兄! 如果不是自己,皇兄....就不会受伤。 庄宜杀了他的心都有! “庄楚阳,你个贱人!以下犯上,谋权篡位,你不得好死!” “我皇兄是九五至尊,当得了这天下的皇帝!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废物皇子能当上的!” “等皇兄回来,第一件事,就让他杀了你!” 阳光层层叠叠透到她身上,庄宜眉眼气到发冷。 踩折她的腿,庄楚阳面色冷硬:“如今朕登基为帝,朕是天下帝王!成败已定,你还在威风什么。” “本宫的皇兄才是天下最尊贵的帝王!” 她软硬不吃,疼了哭,怎么也不肯低头。 庄楚阳一把扯住她头发,嘴角挂出一抹残忍的笑:“你知道你皇兄爬在朕脚下的时候求的是什么吗?” 庄宜死死盯着他。 “庄聿丛说,让朕饶了你。” “呵,朕一直以为皇室无亲情,没想到他对你倒是真心护的。” “庄聿丛给朕磕了一百个头,这是朕允许他给你写的信,也算是顾念了这场兄弟情。” 一张染了血迹的纸轻飘飘砸下,庄宜紧紧握住,重如千金。 皇兄....不可能.... 眼前蒙了一层雾,她抖着手小心打开。 “玉安亲启: 得书均安,可释远念。 睽违日久,未与玉安同膳,玉安可有加餐饭.....” 许久没和玉安共同进膳了,不知玉安有没有好好吃饭。外面的天气晴朗,皇兄想起你也是一样的心情。近日发生了很多事情,玉安不要害怕,一切都没有那么可怕,玉安不要一个人偷偷哭,对身体不好。 玉安身属皇家,金枝玉叶,是天下最该享受锦衣玉食的女子。只是日后勿要再任性了,皇兄不能再时时护着你,身为公主,纵然面对不快乐的事情时,也要好好活着。 .... 书此,愿吾妹顺颂时宜,百事从欢。 看着看着,少女红着眼,泪水砸在脏污的裙摆上。 玉安是她的小字。 以血写成,是皇兄亲笔。 字字句句,都在问她好不好,纵然知道她犯的错无法弥补,也没有一句苛责。 庄宜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心脏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又刺痛。 疼到最后,她停顿了许久,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砸碎了高傲,拖着断掉的腿,扯住庄楚阳的裤脚,死死拽住,不肯松手。 在庄楚阳的眼里,她一直在哭,哽在喉咙里的字句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终于开口。 “三皇兄,求求你,让我见见哥哥....求求你....” 她从未对谁低声下气,正如皇兄从不曾给谁下跪。 从前高高在上的帝王、公主被他踩在脚下,庄楚阳心中畅快不已! “你放心,谁当了皇帝,你都是公主。” 他嘴角笑意不减,“身为公主,便要承担公主的责任,朕已经与大祈的皇帝商议了和亲一事,下午启程,你什么也不用准备,只要乖乖上轿子就行。” 庄楚阳提醒:“不要想着寻死,否则朕有无数手段用在庄聿丛身上,你就是成了鬼,也要日日夜夜看着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他甩开崩溃的少女,几个大步离开。 手里紧紧握着信,她浑身冰冷,埋头在地上失声痛哭。 当日,宫内发出圣旨,公主庄宜要远嫁和亲的消息传遍东旭。 听闻和亲的对象是大祈王朝的新帝。 听闻那位新帝曾经是东旭的质子。 街头巷尾连连摇头,东旭战败大祈,送公主去和亲,那位帝王不得将公主生吞活剥了啊! 谁都知道,当年的质子被迫成为公主男宠,日日折磨,夜夜凌辱。 更有人传道,此次庄宜公主和亲,是大祈的陛下点名要求的! 是福是祸,一目了然。 第五十五章 阴暗偏执帝王(28) 身上如同灌了铅水沉重且疲惫,秦暖刚有意识就直挺的栽倒,脸朝地,吃了一嘴的灰。 “咳!咳咳!” 呛着嗓子眼,只能猛烈咳嗽。 “什么垃圾地方。” 少女咬牙吐槽,两只手抹了一把,脸上比之前更脏了。 环顾周围,她这才看到自己的处境。 后面是稀稀拉拉拖着红绸的队伍,前面是杀气腾腾的战马士兵,两方对峙,只有自己穿着一身火红,头戴金钗,狗啃泥的刚爬起来。 而在她骂完后,杀意更盛,一个个眼神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秦暖:.... 什么情况? 不是高贵身份吗,怎么所有人看自己跟仇人一样。 aaa心虚装死,秦暖炸毛,刚想拉个人问一下,就被一把推到了气势汹汹的战马堆里。 “庄宜公主,和亲使团只能送您到这儿了,剩下的路由大祈的官员带您,您....保重。” 负责此次和亲的东旭大臣忙不迭跑路,生怕被缠上。 大祈从皇帝到武将都是一群活阎王,要不是他在朝中无靠山,谁想千里迢迢来找晦气。 庄宜公主一路上平静的跟厉鬼似的,比往日还要让人害怕。 刚到城门下就对人家傅将军横眉冷目,管人家叫钟谨的走狗,马前卒! 直呼帝王名讳,连着功勋赫赫的将军也被骂的脸色铁青。 使团不过是拉住她想让她冷静,结果好好的人突然就晕倒了。 他爷爷的! 晦气!真他*的晦气! 还好没死透,本官这小心脏呦! 和亲使团逃走的影子带起一地的土,秦暖风中凌乱,战损版发型立现。 大将军傅闻安扯紧缰绳,眼神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他收回审视的目光,命队伍散开,给她让出了一条通往城门的大道。 铁骑踩踏声音震耳欲聋,秦暖下意识捂住耳朵,又是一句叫人要杀了她的吐槽。 “什么朝代了还搞下马威,我要是被吓死了,你们代我和亲吗。” “庄宜公主果然如传言般娇纵跋扈,但这里不是东旭,既然您是为了和亲而来,还请公主认清如今形势,否则日后在京都死得更快。” 秦暖望向马背上的年轻将军,昂然端坐,战袍肃穆,一身金甲泛着流光,人群中最是卓尔不群。 嘴巴也厉害,半点不吃亏。 秦暖揉着酸疼的膝盖,也不辩解,喘息地问:“轿子呢,本宫走不动道。” 身份确实高贵,就是贵过头了。 眼前哪里是城门啊,黄泉路还差不多。 不管怎样,她借用了庄宜这个身份....还是希望能改变结局。 原着里庄楚阳那个老狗比下了毒,刚好能撑到庄宜死在大祈,然后再借天下舆论出兵。不过钟谨以毒攻毒,真将她吊回了一口气。 然后....折磨死了。 秦暖:回旋镖竟然扎在了我身上! 这具身体病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庄楚阳打的鞭伤,和亲路上被迫的断水断粮,秦暖连站立都觉得费劲。 走不动,一步也走不动。 今天必须来轿子,打死也走不动。 傅闻安仿佛早知她会如此,临走前丢下口谕:“陛下说了,公主若走不动道,那就在此地过夜,是被豺狼叼走还是被守城的乱箭射死,全听天由命。” “归城!” 来也汹汹,去也汹汹。 一个人也没留下,果真是让她自生自灭。 秦暖脑袋很晕,脱水严重,此刻提不上力气再说话,在附近找了个阴凉处坐着,一边是要见到钟谨的欢喜,一边是对这个身份的捉急。 庄宜刚骂了傅闻安,她想让将军带话给钟谨的机会都没有。 巍峨的城墙如同巨龙蜿蜒,傅将军带队走后,远远的商旅行人再次聚集,依次递交通行身贴接受检查,秦暖一身抢眼的嫁衣成为焦点,脸上虽有脏污,却也按不住一身高贵和娇艳。 从远望去,只一个身影,却也是倾国倾城,没有人不想多看几眼。 “谁家新娶的娘子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啊?” “嘘,别瞎说。我方才听守城的官老爷说了,那位身份了不得,东旭的公主,来和亲的,就嫁给咱们陛下。” 载满货物的商贩好心提醒。 同样听见这话的其他人瞬时炸了锅,都伸头探脑抢着看,不敢大肆议论,只能憋着口气小声和旁边人说:“东旭公主的兄长不是皇帝吗,怎么还被送来和亲?” “嘁!你还不知道呢,东旭早乱了!新帝是公主的另一位兄长,和咱们陛下打了两个月就投降了,公主和亲的事情在东旭已经传遍了。” “大兄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快说说,还有什么?” 刚从东旭做生意回来的商人被哄的飘飘然,“咱们陛下曾经在东旭当质子,这位公主.....”,最后,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可别出去瞎传,咱们陛下的脾气你们都知道,要听到了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懂得懂得,都不说!不说!” .... 越休息越难受,秦暖甚至睡了过去,直到雨点砸在她的脸上才醒过来。 太阳还未完全落下,雨点却有愈发大的趋势。 嫁衣从腰间往下全部沾上泥点子,她捡起被吹飞的红绸盖头,撑在头上朝城内跑去。 士兵得到嘱咐,没有拦她,直接放行。 入城的众人也在寻避雨处,秦暖顺着人群刚想喘口气,老板面色不快地来催她:“这位小姐,我们这店不能避雨,还请您离开吧,还要做生意呢。” 秦暖瞪大眼睛,指着胖老板身后:“这些人不是都在避雨吗?我占地很小的,往旁边挪挪不会耽误你家做生意。” “都是出门在外讨口吃食的,他们实在没地儿去才在小店这儿躲一会儿雨,您看您行头金贵,要是在店里磕着碰着或是丢了什么东西,我们实在赔不起啊。” 胖老板给店里小二使眼色,几个人连忙过来,笑着劝,一点通融余地也没有。 秦暖故作淡定地站在雨里,分出神整理裙摆。 心中哐哐撞大墙。 开局天崩地裂。 不止是不能躲雨,越往城里走,那些人的目光就从四面八方刺过来,按不住脾气的还直往她身上砸烂叶子!臭鸡蛋! “身上都发臭了。” 秦暖自言自语,凭白受了气,她一次性骂不过这么多人,只能挨个瞪回去。 一群小孩挽着手笑嘻嘻将她糟糕模样编程顺口溜,大着胆子绕着她转圈:“鸭蛋鸡蛋臭咸蛋,公主是个大笨蛋!蛤蟆乌龟吃煤炭,东旭送来小王八蛋!” 秦暖握紧拳头,眼神寸寸冒火。 喜如意盖头已经遮不住雨水,化成细小水珠浸湿衣裳,头发彻底凌乱,她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只有凤凰发冠还稳固地簪好,维护一线自尊。 连小孩子都有靠山,她什么都没有,自以为凶残的目光在百姓眼里没有任何威慑力。 落地凤凰不如鸡。 她深吸一口气,压着脾气开导自己。 是钟谨的子民,钟谨的子民,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再睁眼,她努力扯出“和善”的嘴角,配合那张惨白的脸,吓的一群孩童哇哇叫爹娘。 现在小孩心理都这么脆弱吗? 秦暖抽搐嘴角。 也不顾娃娃们大人的凶恶,顾自朝着皇宫走。 她是东旭和亲的公主,就算百姓臣民再不愿意,也不能对自己做什么。 当然,如果现在有个人能帮自己,她一定涌泉相报! 终于—— “庄宜公主,陛下口谕,护送您休息。” 如此悦耳的声音! 秦暖泪眼汪汪看着面前出现的一支官兵,好人啊! 心如潮水大起大落,在此刻稳稳当当。 眼角被雨水淋得泛红,一扫颓丧,秦暖两手提着湿重仍不失精致的裙摆,主动问好:“谢谢,谢谢!本宫一路上一直惦念着陛下,想早点见到陛下!以前本宫年纪小伤了陛下的心,心中愧疚不已,烦请大人带路,本宫要当面给陛下请罪!” 当面和钟谨哭诉! 江沐辰撑着伞,见她一双眼睛干干净净,心中冷笑。 不愧是庄宜公主,从头到脚连眼神都具有欺诈性,简直蛇蝎心肠。 单纯感动的秦暖:“麻烦了,我们快些走,不要轿子也行,别让陛下等急了。” 白衣大人气定神闲的:“轿子没来得及准备,公主海涵,您这边走。” 秦暖心中莫名忐忑,挂着不安,想到这是钟谨的地盘,选择相信,坚定不移的跟着人走了。 湿答答水滴落在干枯的草上,都说人到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秦暖确实气得心口疼。 “大人,这是陛下安排的住所?” “公主现在最应该好好休息睡一觉,见陛下的事情往后再安排。” 三面墙都是用一块块粗糙的大石所砌,地下是毛坯黄土,摆着一垛干草,散出刺鼻的味道。 好一个昏暗潮湿的牢房,空气里似乎都能氤氲出水汽,连窗户都没有。 男子唇边浮起浅淡的笑意,还有心情摇扇子,秦暖觉得面如冠玉这词不适合他,应该叫蛇蝎心肠。 江沐辰:东旭公主,蛇蝎心肠! 秦暖:冠玉个屁,蛇蝎心肠! 第五十六章 阴暗偏执帝王(29) 大祈皇宫,平朔殿。 新帝登基后,一代代帝王住处由乾定宫改为了平朔殿,从里到外重新打造,就连台阶云纹也由工匠细细雕琢,墙壁上镶嵌着金丝雕花,神秘又金贵。 江沐辰站在殿内,顿了片刻,他用疑惑的神色看着陛下拿着的金镯,忽然想到什么。 “陛下在上书房读书时也有个同这一样的镯子。” 九皇子抢走后,陛下还将其暴打一顿。 “她还说什么。” 这道声音从玉榻上传来,语调疏离淡漠。 江沐辰一字不落复述:“庄宜公主给了微臣金镯后,让臣告诉陛下,愿您平安快乐,千千万万岁,她说....欠您一句新年快乐。” 来皇宫的路上,江沐辰怎么也没解开这句话的深意。 就连带给陛下的话都透着奇怪与荒唐。 牢里那位该是一路上颠坏脑子了。 江沐辰排腹着,却见陛下陡然笑出声来,慢慢由疯狂变得冷静。 “她欠朕的又何止一句新年快乐。” 年轻帝王眼神恣睢,声音冷的像是淬了兵冰。 他捏紧镯圈,眼里似乎有什么在颤动。 以平朔殿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动静全部被清除,就连夏蝉也见不到一个。 殿里冷冷清清,瞥见陛下目中的阴狠,江沐辰只觉得毛骨悚然。 往日陛下杀人眼睛都不眨,同样的笑,今天却有种让人窒息的压抑,叫人呼吸都要屏住。 “陛下,是要去刑部?” 他强压心中不适,退后几步,躬身询问。 帝王抬起眼帘,从容不迫的起身,镶金边袍子衬得他宛若天人,勾起玩味的笑:“朕也许久未见这位‘故人’了,八年零五个月,是要见一见的。” 江沐辰越发觉得奇怪,陛下三年前才从东旭回到京都,怎会八年没见.... * 刑部大牢。 秦暖闲的发慌,心里毛毛的,不知道江沐辰有没有帮自己把话带到。 她已经在牢里数了七百多根干草,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耳边不断有哀嚎和崩溃的嘶吼声折磨神经,她张开双眼,凑在牢门口探头大喊,“有人吗,本宫要见陛下——”快成望夫石了。 邻近牢房的老头打碎她的幻想:“天塌了陛下都不会来,别喊了,省点力气受刑得了。” 那道声音饱经风霜,听起来似乎是位老者。 难得有人搭话,隔着道墙,她提了几度音量:“就算陛下不来,找人帮忙带个话总行吧,不想办法出去难道等死啊。” 老头没见过这么天真的:“没有人敢帮你带话,也没人敢来探监,除了犯人和官差,这里不会有别人,否则是诛九族的罪,你家能有几个人死。” “你们大祈罪行这么严苛?” “你不是大祈的?” “我家在东旭,是来和亲的。” 对面顿了顿,声音洪亮:“你是东旭和亲的公主?杀千刀的庄宜公主?” 戾气怎么都这么大,大祈和东旭果然不共戴天。 秦暖装死。 什么公主,我可没承认嗷。 难怪她刚才称“本宫”! 沈良才顾不得刚受的重刑,破口大骂:“东旭的老狗贼,渣滓败类!我大祈国土怎容尔等踏足!人头畜鸣....” 上到君主,下到臣民,老头子气势如钟,那声音像是从鼻子里使劲哼出来的,带着浓浓的傲慢讥讽。 秦暖心底积压的怒火燃烧起来,他骂的又臭又脏。 骂庄楚阳不是东西就算了,怎么还带上庄聿丛! 那份血书现还在自己身上,她看过都觉得动容,人家做帝王做得高高在上雷厉风行,做哥哥也倾尽所有将庄宜当珍宝护着,凭什么被骂! 抱着柱子,秦暖直接炸了:“放你祖宗的屁!你个老不死的,半截身子都要埋黄土里了,赶紧自己找口棺材盖了,活着也是直肠通大脑,脑细胞堆出来的废物,污染社会,败坏风气! 本宫看你是畜牲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家百年鼎盛,你家才是全家死光光!再犬吠本宫一脚把你踹到阎王殿去!” “你!你....畜牲!本官乃是大祈御史台主监察沈良才!你也不看看当今处境,竟敢....竟敢羞辱本官!” 秦暖冷笑,沈良才,女主她爹啊! 她算是知道这人为何也在牢狱中了。 沈良才是太子一党,当初钟谨到东旭做质子,联名给皇帝请奏的大臣中他也有份。 钟谨登帝,他发飙当着百官砸笏板,指着钟谨鼻子骂他名不正言不顺且德不配位。 按时间线来算,女主沈知韫已经逃到大祈了,剧情正式开始。 糟老头子的闺女后来和庄楚阳看对眼,还鼓动庄楚阳攻打大祈。 好好好,都针对她家钟谨是吧,全员恶人是吧。 秦暖挽起袖子,这回真是毫不余力、全力输出。其他牢房帮沈良才一起骂的人,她也一个不放过,无差别炮轰。 刑部每个牢房对面都是一堵挂着壁灯的暗墙,见不着人,因此一众被贬下狱的臣子只能听到她气势汹汹的骂声。 “老东西,你赶紧死吧!留你活这么久真是把你家十八代所有的脸都用尽了!” “你哪位啊?本宫没骂你给你不爽了吧!肚子里就那点肥肠别出来卖弄了,省的你阶下囚的老伙计们笑你没内涵,说个话都不利索,满嘴尽喷芝麻大的狗屎!” “臭狗屎!又你*的来刷存在感了!你活着有什么用,你族人倒了八辈子霉和你沾亲带故,赶紧撞死恕罪还能赶上投畜牲道!” ...... 他们哪个不是高高在上惯了,平时一个眼神就决定他人命运。 即便在狱中,也都自诩为国谏言的“守正”之官,幻想着千史留名。 官场骂来骂去都是那几句俗套的话,毒舌却足够文雅。 那小小女子,一个东旭的公主而已,在自己的地盘,竟然将他们从里到外,从生到死,连带着祖坟都被她反复鞭尸! “噗——” 沈良才气吐血,腥膻味自口腔蔓延开来。 到晕倒时还抖着手伸在牢外,口齿不清:“你....你....” “我你祖宗好吧,快死吧孙子。” 沈良才彻底晕过去。 第五十七章 阴暗偏执帝王(30) 呼~ 周围安静了。 秦暖也骂爽了。 刑部牢狱将每个牢房隔开,且对面只有空荡荡的一堵墙。 故而秦暖没有发现,修长挺拔的年轻帝王在走廊里站了很久,他一派清贵华然,与这座牢狱格格不入。 刑部一众官员冷汗岑岑立在一旁,等那位姑奶奶骂完了心也死了。 刑部尚书疯狂使眼色,江沐辰默认没瞧见。 他现在还处于回味状态,骂的虽然不是自己,但听着叫人恍惚。 蛇蝎心肠不太适合她....读了二十几年的圣贤书,还真找不出适合她的。 正要去看陛下,年轻帝王已经走出两步,江沐辰手快拉住刑部尚书,“咱们就别过去了。” 一身嫁衣的少女坐在草堆里整衣敛容,云缎裙皱的不成样子,裙摆处的大片金线蝴蝶挡不住她本有的美丽。 和14岁的娇艳不同。 她美的明媚大方、矜贵雅致。 站在那里就独自组成了一个世界。 少女扶正凤冠,一双眼睛猝不及防地撞过来。 茫然、震惊、喜悦,还有道不清的不知所措。 哪里还有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垂下手臂,小声开口:“钟谨....” 熟悉的语调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他依旧觉得这是一个梦。 牢门铁索碎落在地上,他走得很慢,脚步却一如既往地平稳从容。可不知为何,秦暖却觉得不一样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干干净净,明明白白,不带一丝情欲。 直到钟谨站在面前,依旧没有丝毫拉自己起来的意思,秦暖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异样,但很快被她忽略了。 拍拍屁股起身,希翼地望向他:“钟谨,你收到金镯了对吗,我是秦暖,我回来了。” aaa总算办了件靠谱的事情,金手镯随着她一起过来了,还有机会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温柔抚上她的长发,“朕知道,你终于回来了,秦暖。” 手指上带着发梢间的潮意,钟谨贪婪注视着她的眉眼。 修长的指尖缓缓落到她的脸上,亲昵而温柔,下一秒却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你以为朕会这么说吗?” 他的目光冷的慑人,身上覆着一层浓烈的杀意。 秦暖怔愣,垂眸盯着他掐住自己的手,心脏剧烈跳动。 时间几乎有些静止了。 他要杀了自己.... “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还留着镯子,你在怜悯朕吗,还是以为朕会和以前一样离不开你?” 扼住她喉咙的手逐渐用力,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而混乱。 秦暖被他逼至绝路,撞上墙壁,几乎是钉在了墙壁上,粗糙坚硬的石块让她后背火辣的疼。 看见她眼眶发红,钟谨又一次抵着她的身子,不留一丝缝隙。 “朕该把你关起来,还是杀了永远陪着朕呢....” 他伏在她耳边痴狂低笑,眼神专注得吓人:“朕想到一个好方法,不如我们一起死,一起埋在皇陵里,你便世世代代都能陪着朕了。” 太久了,他等太久了。 为了见她,他求神拜佛,祭祀鬼神。 哪怕是皇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可他早已经陷入了魔障,没有人能阻止他停下来。 秦暖痛苦的大滴落泪,发不出一句声音。 “不是说让你躲在朕身后的吗,为什么要挡在朕的面前,秦暖,哪怕一次,哪怕一次你能听朕的....” 他的唇轻轻盖在她的泪痕上,最终吻上那让他朝思暮念的柔软之上。 这样多好啊,这样她就听话了。 “唔——” 她想逃脱,又被一把拽回来,扣住腰,一遍一遍强迫地迎合对方。 “钟....谨....” “不要这样....” “我真的害怕....” 大口喘息的空隙,秦暖抓住钟谨的衣袖,言语尽是恳求。 闻言,钟谨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但也只是短暂的功夫,男人欣赏着她的哀切,粗鲁将她的手抵在墙上。 他眼神幽深,宛若刚捕获到猎物的毒蛇,一字一句道:“你不配叫朕的名字。” “你只需要乖一点,再乖一点,或许朕还能念及以前的过往让你多活几天。” 幻觉!一定是幻觉! 钟谨不可能这么对自己! 即便秦暖一直努力告诫自己,可是在他冰冷阴森的目光中,她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你一个人难过吗,我想救你有错吗,我死了也许还有机会,你死了就我又该怎么办?” 看着那张脸,她鼻腔发酸,任凭眼泪肆无忌惮的砸落。 既已许了他岁岁平安,所以想保护他一生无灾无难。 她也不愿意做恶人啊,只是世事无常,她不是真的神仙,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不该这样的秦暖。” 钟谨爱怜地吻掉泪珠,随后变成了撕咬。 “朕若死了便化为鬼,不入轮回,不求来生....朕不是偶尔想你,是经常想,从白昼到夜晚都在想,可朕永远不能挽留住你,你我难相逢,如果要死一个,那就让我去死....” 他的阴狠裹挟着缱绻,眼中藏着令人惧怕的执念,至死方休。 这种疯掉的爱意让她连责怪的理由都没有,因为是他,所以眼泪更加滚烫。 睫毛簌簌颤抖,到最后晕过去时,她已经分不清周围是他身上特有的松木香,还是唇齿间的血腥气味。 怀中女子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精致的下巴处带着青紫的痕迹。 钟谨抱着秦暖走出去,江沐辰满目震惊。 “陛下....她....” 死了? “传朕谕旨,朕与东旭公主,三日后成婚。” 一时间,在场官员集体陷入了震惊中,这个消息来的实在超出想象! 江沐辰恍惚:“以何规制举行?” “皇后之仪。” 说完,已经离开,徒留众人凌乱。 陛下登基时也有大臣提出选秀女,全部被驳回,到最后敢提议的人通通杀光。 如今陛下要以皇后规制迎娶东旭的公主,每个人的面部都像是僵化了一样。 历代帝王从未以他国公主扶为后位的先例啊! 刑部尚书惊叫出声:“这....与礼不和啊!” 江沐辰脸色也好看不了:“何止与礼不和,本官还亲自给未来皇后抓到大牢!” 本来就厉害得不行,三天后,不得闹翻了大祈啊! 越想越头疼。 第五十八章 阴暗偏执帝王(31) 秦暖醒来的时候,浑身疼得直抽气,低头看见自己什么也没穿,脑子嗡地炸了—— 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 她抓住两边的毯子,随意遮住。 半响才咕咚一声,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衣服都不给自己留一件吗! 空气里散着清浅的药膏味,想爬起来想看伤口,目光撞上铜镜时不禁怔住,镜子里的人正如暴风雨后的荷花,美丽且脆弱,仿佛稍微一用力便会碎掉。 她以为看到的会是庄宜的脸,所以只是借用了这个身份? aaa不再潜水,求夸奖的炫耀:“当然是用宿主自己的脸啦!每个世界都会如此。因为剧情线的原因,庄宜长大后的样子便会向宿主靠拢,女大十八变嘛,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乌发柔柔的垂在锦被上,镜中的少女优雅迷人,带着一丝懒劲儿的危险声音:“城门外我喊你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 aaa左顾而言他,选择性不答:“哎呀,有点点事情。现在最关键是男配的幸福值为0,距离目标100还差好多,宿主加油!” “现在和东旭的时候也没差别,都是0,怕什么。” 秦暖自暴自弃。 唯一不同的是,有了新身份,她不再担心随时离开了。 嘶~ 碰到唇上伤口,疼得龇牙。 真狠,属狗的嘛。 “谁准许你下床了。” 钟谨不知何时进来的,秦暖刚回头就被打横抱起,下一秒摔在了床上。 床榻边光线刺眼,秦暖晃神后,看清楚了他此刻的模样。 男人眼眸低深,身站如松,气质清贵冷漠,手掌中缠着几圈金色的链子。 听到痛呼声,他朝这边瞥了一眼。 只一眼,就好像把自己钉死在床上。 秦暖捏紧身上随时能掉下去的毯子,沙哑开口:“衣服,是陛下脱的吗?” 他眼神敛了敛,抓住她的头发强行将那张脸扭到面前,贴着她的脸阴测测的说:“你还希望会是谁脱的?” “你轻点,我身上伤还没好,有些疼。” 秦暖护住自己的头发。 声音又柔又软,像是在撒娇。 仿佛没有察觉到面前人的危险,她牵住男人的手,妖里妖气道:“阿谨,你手里的链子,可是要给我带的?” 钟谨抿着唇勾出一抹冷笑,“你再叫朕的名字,朕就找药来将你毒哑。” 她忙捂住嘴,“我不叫了。” 身上丢来一团金色泛光的链子。 大致三米长,还不足身下的床大。 拿起来,略有些重,链子一端是绘着云纹的锁扣。 秦暖默了默,望着他:“带脚上的?” “要么不准穿衣服,要么从今往后就带着,你自己....” “好了——” 不等他说完,秦暖随手咔在脚腕处,金黄璀璨的锁扣与她的脚踝融为一体,不像是被剥夺自由的雀,倒像是特意为她而制的首饰,为脚部增添了一份独特的美丽。 秦暖晃了晃脚。 “陛下,好不好看?” 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半弦月,盈盈笑起来。 感受到周围不断散出的冷意,秦暖缩回脚,同他商量:“链子也带上了,现在可以让人送衣服给我吗,还是说,您喜欢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小小铁链对于秦暖来说的确没有威胁性,反而确认自己在他心里扎了根,秦暖不觉羞辱,也不觉束缚,如果这样能让他更放心,她是愿意的。 以前看电视里被总裁锁住的金丝雀,秦暖嗤之以鼻,觉得两人必将反目成仇,可现在却发现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也不是所有感情都要碎的四分五裂,她想挽回一点什么。 虽然脚上圈了个限制行动的链子,但她的神色看起来并无一丝沮丧,甚至精神振奋,像是笃定不会受到伤害,让人升起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钟谨扳正她的下巴,眸中神色变幻莫测:“秦暖,你是在探朕对你的底线吗,朕不杀你已经是对你的仁慈,再学不会说话就永远不要说话。” 秦暖痛的咧嘴,识相地点头。 吞下嘴边的骚话,内心八百遍吐槽。 她还不乖吗,还要怎么才让他满意,做个指哪打哪的提线木偶吗。 她看向周围保持沉默,果然安静下来。 将金链的另一端绑在床头,她仍然沉默着,自顾自的发呆,乖巧的像个瓷娃娃。 钟谨面无表情,可隐藏在寂静海底的,却是汹涌的暴躁与阴郁。 秦暖不知道他又在不开心什么,明明自己都不说话了。 正当诡异的气氛让秦暖难受时,殿外响起声音:“陛下,药熬好了。” 端着食案的太监一直低着头,不敢随意乱看,离开时脚步轻的像猫,一点声儿都没有。 钟谨端着药在她面前,秦暖被迫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干巴巴开口:“我自己来。” 连问是什么药的勇气都没有。 呜呜呜,真的很怂。 钟谨躲开她的手。 “张嘴。” 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秦暖不爽。 秦暖乖觉地张嘴。 一碗药而已,他总不会要杀了自己。 那味道苦涩漫天,喝到最后她眼角都在闪泪花。 刚想着待遇和往日不一样了,忽然脑袋晕晕,只觉得眼前都在地动山摇。 晕倒前,秦暖内心怒骂:该死的迷魂汤! * “喝了。” “太苦了。” 钟谨喝了一口,淡淡道:“替你尝了,不苦。” 秦暖推开碗,缩成一团,咚咚捶着着床。 “我不想喝,我自愿被你强制,会好好呆在平朔殿哪也不去。” 她钻出一个头,目光移到男人脸上:“昨天晕了一宿,我身体难受,一定是我的灵魂和庄宜的身体还没融合好,求求你了。” 钟谨了然微笑着:“朕不杀你,但你也别惹朕发火,数到三还不出来,就别怪朕不温柔了。” 他的话中是不可抗拒的强势。 秦暖还是不习惯钟谨这么粗暴的一面,她生无可恋地爬出来,任由他喂自己喝下,每咽一口都觉得生活无情地朝自己砸下冰雹。 “陛下。”秦暖喊了他一声,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意识逐渐飘忽,“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但....这药真的很苦....” 言罢,再一次晕倒。 一连三日,除了上厕所,秦暖都在床上呆着。 药没停过,一觉起来便是第二天中午,只有三个时辰是清醒的。 好在后面喝药时钟谨带了蜜饯,不至于苦的流泪。 第四日,秦暖万念俱灰地坐在床上,数着珠帘上的珍珠宝石。 钟谨怎么还没来,都过了喝药时间了。 很快,殿门被推开,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东西,几乎占了大殿的一半空间。 “公主,陛下命奴婢们为您梳妆。” 秦暖茫然,锁链不知何时被打开。 她在拥簇中坐到了镜前,自有宫女为其梳洗添妆换上嫁衣。 再抬眼时,寝殿内早已挂满了红纱帐,梳妆前的人凤冠霞帔,红唇皓齿,金色的花钿落在额头中央华贵又艳丽。 殿内所有人呼吸一窒,不敢多看,一个个低垂着头,生怕让女子不爽。 她们都听说过庄宜公主,娇纵跋扈,经常折磨下人,来之前心里忐忑不已,没想到真正见了,却觉得她脾气并非传言那般恐怖。 而且,世界上真的会有人美成这样吗.... 所有人脑中都只剩下了四个字——倾国倾城。 她们有些理解,为什么陛下会被这位公主勾的三天没理政了。 宫女语气尊敬:“公主,陛下在外面等着,请您移步。” 秦暖指着叠得整齐的红色盖头,“不用现在戴上吗?” “陛下将亲自为您戴上,所有的仪仗都已经准备好,公主不用担心。” 今天是她与钟谨的婚礼。 秦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作出的决定。 喊出aaa,秦暖问它:“他们是一个人对吗。” aaa:“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许淮安和钟谨,我所经历的每个世界,都会是他,对吗?” aaa陷入难题:“以往从未出现这种情况。” 没听说过都是同一个男配啊! 纤细的手指落在火红的盖头上,少女一双眸子宛如黑曜石,闪着细碎的光。 “三千世界,有些事情即便没有,并不代表不存在。” 秦暖出神的看向镜中自己。 真的穿上嫁衣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已经坚定的相信,历经两世,她喜欢的一直是同一个人。 她不是爱意泛滥的人,她的心动也不曾摇摆。 一直以来,她没有奢求过什么,哪怕曾经十分煎熬的日子快要了命,或是反复确认了很久花了很多时间才接受不需要被爱,都会哭完了以平静面对,将碎成渣的自己重新捡起来,拼凑好,继续生活。 幻想有人爱自己,总是坚定不移相信纯爱。 却永远不会花时间期待有人懂自己。 后来遇到了许淮安,遇到了钟谨,又怎么会将这份爱分成两份呢。 跨越无数山川、日月、经纬,从来都只有一场心动和一场爱。 在一轮轮的春夏秋冬里,爱意也在肆意疯长。 秦暖扬起明媚至极的笑,眼里的光多了几分光华流转。 “走吧,去见陛下。” 去见自己的爱人,见自己生生不息永远热烈的爱。 第五十九章 阴暗偏执帝王(32) 天边红日慢慢西坠,秦暖走出殿门,夕阳散出的万道霞光争先映在她身上,美的光彩夺目,肆意张扬。 不止平朔殿,整座皇宫都铺上了红锦地毯,入目的地上铺着数不尽的花瓣,就连一棵树,一丛灌木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 帝后大婚综合了民间六礼,六礼备物,拜迎皇后。 原本应送至皇后娘家的聘礼如今摆满了平朔殿,礼部乃至满朝文武不敢多言。 秦暖知晓钟谨用意,内心越发柔软。 江沐辰差点被那身嫁衣晃花了眼,跟傅闻安吐槽:“光她衣服上那颗琉璃珠,就价值连城,这身婚服耗费的财力够整个京都百姓十年花销!” 祝子谦知晓内情,插话道:“陛下在东旭的时候就命人赶制这件婚服了,那时候皇子妃还不是她....” 没想到最后便宜了庄宜。 傅闻安全程冷脸,庄宜在城门外给他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哎呦,有人不高兴了,”江沐辰掩笑,“听说皇后在城门外骂你了,别放心上,你是不知道她在刑部骂得那叫一个脏,那几个老头子都被气吐血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哈哈哈哈哈哈。” 江沐辰看傅闻安吃瘪,不忍大笑。 纳聘皇后,黄金万金。 秦暖对着满殿金灿灿的光也不由咋舌,真的很大手笔。 她端端正正的站在台阶上,肌肤如雪,满头珠翠,留给众人国泰民安的高贵与明艳。 从开始就不满的大臣们心里无不唏嘘,若不是亲眼见到皇后的端庄矜贵,谁人会把娇纵跋扈等字眼放在她身上。 他们对这位皇后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别搞幺蛾子,能顺顺利利走完所有流程。 秦暖:我才是最希望顺利走完所有流程的! 还有一位,则是那位盼今天盼了十六年的帝王了。 没有谁比他更希望今日大婚礼成。 秦暖一眼便找到钟谨。 他一袭红袍,韶光流转,红锦玉冠没有比他穿得更好看更耀眼的。秦暖从未见过他穿如此亮丽的颜色,想到今日是他们的大婚,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钟谨远远看着,她一笑,满树桃花映春风。 年轻俊美的帝王一步步上前,替她戴上红盖头,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威胁:“你若老老实实完成大礼,朕答应不再喂你喝那药。” 秦暖轻笑,乖极了:“好,一言为定。” 新娘盖头自古由母亲或德高望重的长辈操持,完成仪式后再由新郎掀开。 钟谨与秦暖自小相识,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是他的私心,秦暖亦懂。 他们二人,是天底下,最最希望完全占有对方的人。 放铳、放炮、大红灯笼开路。 帝王牵着他的皇后,稳稳走向轿撵。 热热闹闹、敲敲打打,整座皇宫欢快、活了起来。 祭告天地,册封拜礼。 政殿前,二人牵住红绸,行三拜礼。 “一拜天地,喜结连理——” “二拜高堂,儿孙满堂——” “夫妻对拜,帝后永和——” “礼成——” 天色昏暗,星光熠熠,秦暖与钟谨并肩而立,听满城爆竹烈烈声响。 钟谨站在高处,秦暖在他旁边。 她拉过红绸缎,牵住钟谨的手,主动靠近。 “陛下,从此以后,我们是夫妻了。” 秦暖大着胆子叫他:“阿谨,这场婚礼是两厢情愿,你是我每天都想见到的人,我想给你无理由的喜欢,就连我的心脏都叫嚣着爱你。” 万众瞩目下,帝王依礼制掀起火红的盖头,他们并肩而立,说不出的般配。 透过她的眼眸他看到了一片清澈的湖水与山川,一个宁静的世界,倒映出的自己。 秦暖的手用力握紧:“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还会喜欢很久,会一直喜欢。” 喜欢的含量过多,少女的声音过于柔软,恍惚间他忆遍了曾经,心中泛起的涟漪越来越大....不该如此。 “皇后的喜欢从来只是一句话吗,朕不感兴趣,从今往后天上地下,若没有朕的允许你寸步难行。你就是死了,也是朕那死去的发妻。” 爱似乎可以重塑一切。 它使高傲者低头,怯懦者勇敢,理智者疯狂。 对钟谨而言,秦暖是那一点点的光且有风就熄灭。 即便极度的坦诚让自己再次丢盔卸甲,即便如此.... 钟谨喉间涩然,眼神变得冷静下来。 他不再允许她的离开。 爱也好,不爱也好,有什么关系。 秦暖抿了抿唇,种种因果没有谁对谁错,再来一次她还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现在能做的就是允许一切好坏发生,她不会再离开他。 二人谁也没有把手甩开,稳稳地牵在一起迎接天下人的跪拜。 风摇曳衣袖裙摆,拽动着二人不能说清的心绪。 君之我所系,卿之我所意,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帝后大婚照亮了整个京都,钟鼓齐鸣引得街头巷尾都热热闹闹。天下大赦,无论身在何方,得了好的人都感激涕零地朝向京都跪拜。 这场婚宴从京都热闹到了各地方,举国同庆,礼炮声足足响了一个月。 附属国的君主得消息后连忙备了厚礼快马加鞭赶往大祈,九州十八国都传遍了大祈帝后各个版本的爱恨情仇。 庄楚阳得知消息时麻木着一张脸,快要将折子上的字看出花来。 “竟然封庄宜做了皇后!” 软在他怀中的女子淡淡抬眸,讥笑:“娶后为假,给天下人告知他不计前嫌,为‘仁君’才是真。” 听完一番分析,庄楚阳眉目舒展:“韫儿才识过人,就是封了官的男子都不及你。” 他把玩女子娇柔的手,爱怜地抚摸她的脸。 沈知韫淡漠的神色融化,眸子里盛着盈盈的光:“妾身不过是从小读了写书,父亲时常提点罢了,在陛下面前弄拙了,陛下真龙天子,朝中大臣才德兼备,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有那样好,陛下别逗妾身了。” 沈知韫长相温柔如玉,加之明眸皓齿,才学胆识过人,二人你推我攘地就摔到床上去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很快从窗户传出去。 第六十章 阴暗偏执帝王(33) 大祈,平朔殿。 在这富丽堂皇的深宫里,周围实在安静,宫女太监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极为低沉,充斥着一股没有太阳的死气。 秦暖穿着一身金贵的轻纱,习以为常地坐在正殿。 面前是十道精致可口的小菜,份量不多,样式却百花齐放。 殿内布置了一大缸冰块,扇风的扇风,捏肩捶腿的也不闲着。 “其他的撤下去吧。” 端着托盘的还有数十道,就是再奢侈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 宫人们怎么来的又怎么离开,秦暖望着一排留下的珠宝首饰,捡起来挨个试戴。 新婚一个多月,每一天她都必须穿戴钟谨让人送来的衣服首饰,不能重样,否则男人就开始发疯,上次被咬的青紫痕迹在脖子上还没消呢。 秦暖选了一串琉璃璎珞,配着今日的衣裳更显慵懒随意。 摸了摸上面摇坠的珠子,自言自语:“这泼天富贵也是砸向我了。” 她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最近审美偏爱柔软的颜色,留下的也确实是自己喜欢的。 修建后的平朔殿十分广阔,咬上一串冰镇葡萄坐在桌案前,开始另一项任务:写情书。 因为床上床下说了不少骚话,有一次自己刚说完就被拉到桌案上命令着写情书,每日一封,下朝后要检查。为此毛笔字都进步飞速,如今字迹越来越像钟谨。 “亲爱的夫君,今日天气晴朗,醒来时不见你,心里空荡荡。” “早膳吃了七道菜,分别是燕窝肥鸡挂炉鸭子一品、竹节卷小馒头一品....商量商量,以后不要让人做这么多了,吃不完,如果一定要吃的话,能不能等夫君回来陪我一起吃。” “整日在平朔殿心情寂寥,想和夫君一起出去走走。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明瑞园的荷花想必开了,夫君何时有空?” “与夫君相识至今,欲与夫君此后共进。柔情亭亭,寸心盈盈,风月有尽,欢喜无垠。落笔至此,思绪万千,想到山野万里,想到落日与银河,想了好多好多都不及你。” .... “情长纸短,虽然可以加纸,可是我的手酸了,举了笔杆好久,字字工整希望夫君喜欢。今日也是很喜欢很喜欢阿谨的一天,阿谨见到我可以夸夸我吗?” “爱你的,最爱你的,非常爱你的,你的结发妻子,阿暖。” 洋洋洒洒一气呵成,除了手麻,也不觉得哪里难受,毕竟喜欢就是会很开心呀。 甩手腕时,钟谨恰巧回来,要不是知道古代没有监控,她几乎以为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他随时盯着。 秦暖吹干墨迹,眸子里染上笑意:“一写就忘了时辰,夫君下朝累不累?要不要现在用膳?今日朝中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情?” 钟谨见她活泼的像只小兔子,希望她开心,又见不得她这样没心没肺。 故意挑拣了朝上不愉快的事情讲:“水河流经的九座城池闹了水患,明日九城知州问斩午门外。” 看见她脸色愕然,钟谨心情才好起来,转到桌案前看她写的情书。 男人身体向后半靠着,修长的腿交叠,看着满页的字迹时划过一些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骄傲。 和之前的书信一样,满纸荒唐言。 但不可否认,如今他实在爱听她的这些废话。 “是知州们的过失吗,还是天灾的原因啊?” 估摸着他看完,秦暖才凑过去,问出心中疑惑。 钟谨叠起信纸,好整以暇的看她:“后宫不得干政,少操心。先陪我用膳,下午带你去赏荷。” “哪里不得干政,你之前还让我陪着去上朝,陛下不记得了?” “机会过了,现在开始不得干政。” 秦暖坐在他腿上,环住钟谨脖子,声音软又轻:“外面都传当今皇后是红颜祸水,婚前把他们陛下勾的三天不理朝政,婚后越发放肆,不但晚上缠着陛下颠鸾倒凤,白天还骄奢淫逸挥金如土,我敢出现在朝上吗!” 那群臣子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如何不敢,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暖阳抚在琉璃瓦上,缓缓流动着明玉色泽,将帝王映衬得愈发如神。 是啊,他如今的尊贵自然没有人敢说什么,是秦暖自己私心地想让他成为万民敬仰的帝王。 钟谨掐住她的腰,揽住她蓬松柔软的发丝,声音沁凉。 “皇后今日的妆容格外美丽,琉璃很漂亮。” 耳畔呼吸灼热,秦暖看见他眸底的平静深邃,突然扯住二人之间的腰带,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蛊惑道:“陛下既然不愿意说,那陪臣妾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吧。” 言罢,俯身弯腰,红唇碰触他的柔软。 是天旋地转,是狂风暴雨,也是细雨绵绵。 不知是谁的发丝散落,或是谁人的衣衫散尽,此刻他们只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与颤动。 赏荷自然是没去成,热烈的气息一点点褪去,秦暖靠在钟谨怀里有气无力。 “皇兄那边有没有消息。” “他死不了,祸害遗千年。” 秦暖瞪他一眼,低低道:“庄聿丛对庄宜挺好的,庄宜被庄楚阳害死,他知道后不会放过庄楚阳....如果庄聿丛牵制住庄楚阳或是登上帝位,你便不会有威胁。” 对庄聿丛秦暖只是欣赏。 如果硬说有什么私心的话,他对庄宜的好让她想到秦舟。 在不威胁到钟谨的前提下,秦暖不介意顺水推舟一次。 东旭和大祈两相争斗最后会是两败俱伤,但有了庄宜的身份在,两国也许能修秦晋之好。她想试一试。 钟谨抱紧了她,沉默了一瞬,这才道:“按照你说的线索,轻机阁找到了他,写给庄宜的那封信也让他看过,庄聿丛最后没有离开。” 秦暖:“他不相信我们救他?还在地牢?” “他相信了,也知道了你我成亲的消息,叫人带了一句话给你。” “什么话?” “玉安珍重,盼来日相见,勿念。” 秦暖下意识看向他,“我不追问的话,你是不是不告诉我了?” 钟谨当然不会主动说,难道还天天看着她心里惦记庄聿丛吗。 “轻机阁会盯着,庄楚阳从地牢里出来时浑身是血,应该是庄聿丛做的,心真狠,刀刀凌迟还没死绝,还给人家断子绝孙了。” 秦暖:“....” 牛逼! 随后得知沈知韫封了贵人秦暖一点也不意外。 “她爹你认识,就是牢里和你对骂的沈良才,已经死了。” 车裂之刑。 秦暖点头,那老头早该死了。 “今早刚得消息,东旭陷入内乱,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庄聿丛的消息。” 男人抵住她的额头,手指插入她的发梢,缠绵得令人心悸。 钟谨似笑非笑:“你一天怎么操不完的心,又是庄聿丛又是那些知州,怎么不多问问我的需求?” 话刚落,感受到身下突然的异样,钟谨整个人愣住。 他望见少女笑得不怀好意,她触碰的地方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密密麻麻的啃噬,让他不断从云端飘向另一个云端。 秦暖翻身而上,倾身在他喉间落下深吻、浅吻,舔舐、轻咬,最后埋在他耳畔吐出一句话:“阿谨的需求永远是第一位呀。”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 华政殿,历代帝王常在此批阅奏折,处理国事。 此刻,工部尚书领着一批老臣正襟危坐,手边的茶已经续了三巡,脸上写满了望眼欲穿。 他们等得起,可牢里要被处斩的一批人等不起。 工部尚书常任坐立难安,全国河道治理的文书他都会过目一遍,水河闹患,九城被淹的事情他第一时间上报了朝廷,可今年雨水太多,即使提前监测水文和气象,也防不住这连续三个月的天灾啊! 有人打破了华政殿的寂静,愁容满面:“陛下莫不是没注意时辰?” 常任紧锁眉头,摇头:“不可能!我差人去请了好几遍,陛下应该是有事情耽搁了。” 能在平朔殿被耽搁的事,脚趾头想都知道和皇后有关! 他们等到茶水饮尽,等到饿得前胸贴后背,等到最后一丝夕阳散尽,终于等来了平朔殿内管事太监的回话。 “各位大人都离去吧,天色太晚,陛下已经歇息了。” 一众老臣努力控制着情绪,神色已经在崩溃边缘。 常任忙问:“陛下可还有其他话让公公传达?” 比如明日问斩之事。 “没有其他吩咐了。” 老臣们彻底绝望,面色灰败。 到底还是没能进尽忠言,没能救下那九城知州。 臣子们想破脑袋也没有其他办法,有人开口去丞相府求一丝希望。 常任冷哼:“江沐辰比他爹做事还要绝,不收礼不站队,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去他那里吃闭门羹吗!” 他们今晚去,明早就会叫朝堂上那群老匹夫笑死。 一群人围在华政殿门口迟迟不肯离去,官场就是一艘大船,他们当中或多或少和九城知州有所联系,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不知是谁最先开口大骂,所有人仿佛找到一个宣泄口,怒气一下冲破了闸笼。 “准是那妖后暗中挑事,想让我们大祈自乱阵脚!” “本官早就觉得她是东旭插进来的暗探,没安好心,如今处处拦着陛下,她是要我们君臣离心!” “妖后不除,社稷难安!咱们连夜写折子,明日定让陛下除了她!” .... 第六十一章 阴暗偏执帝王(34) 翌日,早朝。 禁卫军神情严肃,分布在皇宫各处。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冰凉的石玉上齐齐跪满了人,文武百官苦着一张脸,诚惶诚恐,不敢抬头,不敢呼气。 帝位上,坐着他们的陛下,还有皇后。 秦暖盛装出席,稍一动作头上的珠翠便一齐的晃。她看见那位面色涨红的官员被折子砸破了额角,血迹已经滴到了地上。 她也是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翻看奏折,都不愧是金榜题名的才子,字写得好,骂得也好。 每个字都认识,每道折子上都写着“皇后不仁”几个字,左看右看,仔细看了半天,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上都写着四个字“祸国妖妃”。 砸的不冤枉,秦暖叹气。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浑身一僵,心下疯狂点头:是啊是啊不得干政的!常任是个胆大的! 常任欲哭无泪! 他年过半百,哪里还受得了每日动不动就要掉脑袋的心惊胆战! 什么干不干政的,生死面前,陛下就是要把延和殿改建成后宫也可以啊!只是那折子是他带头写的,要撤也撤不回来了。 他现在倒宁愿自己和那些九城知州关在一起,起码不用直面迎接陛下迫人的压力! “爱卿河患的事情解决了?” 钟谨咬的讽刺,声音不冷不热。 常任一改先前态度,连忙顺梯子下:“回陛下,是臣僭越了。” 官场之中人人都是鹅卵石,周身圆滑,谁也不想找不痛快。 该死的,说好一起上奏表明立场呢,到头来还是自己抗下了所有,回去后非得在轻机报上骂这群贪生怕死的老东西! 秦暖正坐。 呃.... 还以为他会硬撑到底的。 群臣:硬撑的都死啦。 如今留下的都是老狐狸小狐狸,精着呢。 话题转到自己所长,常任提着小命儿替同僚们求情。 “陛下,自大祈建堤坝以来,水河治理甚好,知州根据九城每年交上来的水情文书总结出了涨水规律,在九城新建了水文站,用以搜集河流、湖泊、水库等水体水文和气象。” 他喘了口气,说道重点:“堤坝作用虽大,但接连三个月的暴雨,洪水泛滥在城内,一时间有所疏忽,没能及时保存财物和疏散百姓,实在....情有可原啊陛下!” 手中来自九城的水患灾情、生民死亡、细粮残毁的奏章仿若千斤重,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次水河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待事情发生,已经无力回天。 “知晓雨水多,却未上心,不提前加固堤坝,第一时间没有开仓放粮救百姓,而今你们都只会跪在此处推卸责任吗。” 冰凉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将众人打入深渊,抬不起头。 “回陛下,臣等....无地自容!” “你们无地自容,那求什么情,还是羞愧到跟着九城知州一起以死谢罪?” 座上的人姿态慵懒,笑吟吟不带一丝情绪的看着他们,揉捏着身边人的手,疼到对方忍不住缩回去。 两处气氛极为割裂。 “陛下!九城知州任职已久,熟悉城内大小事物,上任以来也是在上不骄,制节谨度,未曾弄权求利啊。往日里水涝、旱灾、蝗虫,人用匮乏之时,知州们也从本质上去寻法求解,这些年都没有失职之处。臣请求陛下饶恕他们死罪,让他们将功补过,为陛下分忧,解决这次水患!” 常任声线微微颤抖,说出这番话来也是秉着赴死的决心。 不少臣子也帮着发声,没有置身事外。 “陛下三思!” “求陛下开恩!” .... 钟谨眉眼舒朗,扫过那部分跪着的人,嗤笑:“这时候开始官官相护,重同仁之义了?” 平日里他们屁大点事都恨不得揪住狠狠参上一本,所谓“一家有难,八方调侃”非常深彻地阐释了大祈的官僚作风。 只是,大家共为同僚,彼此又捉着对方的小辫子,都是知根知底的,若杀了,换上一批新人,还得重新“相爱相杀”,着实不好把控啊! 常任憋红着一张老脸,万分羞耻,又觉得有这样一群同僚不知是福是祸。 好了吧?该吭声的时候不吭声,这下被陛下坑进去了吧? “陛下,臣等惭愧!” 这次声音整整齐齐。 “江沐辰,给他们念。” “是,陛下。” 江沐辰从袖口里掏出一本折子,站在群臣中央。 其声字字清晰,如流水击石,更像是拽着一道铁索套在众人脖子上。 关宁城、信安城、太昌城、中楼城...... 九城的郡城、主记、书佐、主簿、参军,大小凡有官职在身的,贪污受贿,简直脏乱不堪!都是蠹虫! 江沐辰每说出一个名字压在众人身上的高山愈沉重一分,直至九城的郡城、主记、书佐、主簿、参军等一干官员都点完名才收了手中的“生死簿”,众人默契地未吭声。 不提上面有没有自己熟知的名字,也不说和他们有何干系,这些账目银两他们知晓,是九城这些年手中来的不明不白的钱。 钟谨坐正了身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迸出精芒,凌厉的气势镇压全场骨头快断了的朝臣。 “九城知州能得很啊。手下的人还有整顿财政的出色表现,不经过户部,直接揣进了自己的腰包,这样的人才若进了延和殿,朕怕也是供不起的,各位大臣觉得呢?” 群臣:我们觉得自己要死了。 众人被钟谨这一通不痛不痒的话吓了个半死,尤其是在铁样的证据面前,顿时觉得背脊发凉,饶是郡城、书记这些人的账目都被陛下查的门清,那自己所做之事...... 为官的,做到这个位置上的,均是脸色凝重,豆大的冷汗止也止不住。 无人说话,无人请罪,在这安静的环境之下,彼此粗喘着的大气在殿内起伏。 钟谨眼里薄凉如冰。 一群废物,近些年吃进去就没有吐出来的! 殿内极安静,钟谨淡淡扫过这群人。 都不吭声?那他便说道说道。 敲敲这群吃了国库的饭还顺手带点东西走的人。 “都穷疯了吗,朕的银子也敢打主意,敛财贪污?各位爱卿皆是朕重视之臣,宦途显达,如今也却是富可敌国了。” 他冷眼看着。 大臣们一个个冷汗淋漓,恨不得当场撞死在大殿上,免得煎熬。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谁之过?上行下效,需不需要朕今日一个个点出来?” “你们手里的那笔烂账都给朕管好了,都多长个眼睛,贪污贿赂,徇私枉法,场上场下的乌烟瘴气给收拾干净!” “如今你们握着的东西,自己想着要不要交,什么时候交。这件事由户部和兵部去办,凡是核对不起这账上数目的,无论罪责大小,全部抄家。刮搜敛聚,常如此,日复一日,朕安能放之任之?” “已经登记在上的九城官员一律问斩,有再求情的自己撞死算了。所持财务校点完毕后施发给水患百姓,各位大臣懂了?” 群臣呼啦啦跪了一片。 “谢陛下开恩!” “臣等定奉公守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哪敢不懂! 若陛下真的层层调查下去,在场的谁也逃不脱责任。 如今陛下肯给自己一次生的机会已是难得,小命保住,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只是面色却仍旧一派惶恐。 陛下是铁了心要清点官场了! 如此明晰的贪污数据让每个人身处官位的人都不轻松,他们这几年确实得意忘形了。 陛下弑君弑兄,他们几乎要忘了面前的男人是踩着累累白骨踏着一条血路坐在上面! 无人再多嘴一句,该禀报的禀报,该杀掉的杀掉,抄家的抄家。 秦暖乖巧做钟谨的小手办,她后面基本没再听了,从旁边展平一张干净的纸,写今日的情书。 宫人唱罢退朝,帝后牵着手,潇洒离去。 江沐辰追到傅闻安,敲着折子叹息:“陛下留了一堆烂摊子给我,自己带着皇后赏荷去了。” 傅闻安看向好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历朝没有比你更年轻的丞相了,知足吧。” “快收一收你的幸灾乐祸,祝子谦呢,关键时刻溜得比兔子还快,借我点人帮我堵他!”靠自己得干到死。 “我还得找户部尚书,也是分身乏术,你还是找陛下吧。”傅闻安大笑着走开。 江沐辰的眼睛里几乎能塞下一枚炸弹,他的挚交好友们竟然都如此冷漠无情! 人心薄凉!人心薄凉! 感叹间,江沐辰已经被一群人围上来。 ....他算是知道两个人怎么都跑这么快了。 常任用袖子擦捂住冒血的窟窿眼,拦住去路:“丞相啊,你看这水患该如何是好?” 他们工部实在没有法子了,提出来的方案全部被陛下驳回。 “招纳治水人才的民间告示都贴出去了,但是没多少人来。” “丞相,这回你可一定要帮帮忙,事关百姓,互相出一份力嘛。” 江沐辰笑眯眯:“办法有,只是我这里也有一点小忙需要尚书出一份力。” 常任:“丞相请讲!” 江沐辰:“让你们的人去轻机阁堵祝子谦。” 常任:“....” 转交了治水的法子,江沐辰松快离去。 本就是陛下让给常任的,据说是皇后写的,如今也是殊途同归! 第六十二章 阴暗偏执帝王(35) 按史书评判标准,钟谨实在不算一位合格的皇帝。 自从秦暖答应上朝陪他,大祈官员的早朝时间从卯时推至辰时,按现代时间算则是五点推到了七点。钟谨想直接到午时再上朝,秦暖坚决阻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七点刚刚好。 九城水患渐渐止住,常任喜极而泣!成为群臣第一个对秦暖消除敌意的人,还托陛下问她能不能和相关官吏仔细讲一讲治水,于是,秦暖开了古代第一场讲座。 众人受益良多对其改观,觉得皇后也不是传闻中那么刁蛮不讲道理。 两个时辰一晃而过,他们还想开口,突然被打断。 “今日到这,朕要和皇后用膳了。” 一群人瞬间清醒,顶着陛下要刀人的目光麻溜滚蛋。 出宫的时候一群人腿脚发软,劫后余生的同时震惊陛下对皇后的态度。 “陛下给皇后娘娘剥了一下午的葡萄。” “错了错了,不止是葡萄,还亲自给皇后娘娘剥莲子。” “皇后娘娘靠在陛下身上时,陛下都快亲上去了....” “难怪走的时候陛下眼神阴沉沉的,咱怎么不早点走!” “你舍得走啊,都水监有谁懂这些,皇后娘娘对内外河渠、渡口、桥梁、堤堰还有川泽浚治疏导之事都十分了解,陛下赶我走我也....也得求了再走。” “....那咱下次一起再求求陛下?” “好!” .... 群臣态度的转变到底是小范围,民间对此并不了解,即便钟谨让轻机阁传出九城水患是皇后提出的解决方案,百姓对此仍抱有怀疑,他们津津乐道的反而是东旭又有新帝登基了。 秦暖在宫里收到了庄聿丛的来信,得知哥哥平安后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 信里说庄楚阳被关在地牢,想来也不会过得轻松。 剧情已经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当天她主动邀请钟谨同床共枕,于是第二天上朝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往常她坐在那里没事干,就会带些杂书,钟谨处理朝政,她乐滋滋看话本,最喜欢的还是奇闻异事及言情艳文,怎么都看不腻。 今日手里的是《狐妖记》,从祝子谦送来的一堆话本中随便拿的,本以为是个仙妖奇异的故事,可越往下看越不对劲。 .... 月光狡黠,美人一身青衣,她抬袖抚上男人的臂膀,唇齿含香—— “您说过的,妾身想要的东西都会给我,如今只是一颗心,大王为何不肯。” 雪白的三条尾巴在身后摇晃,亲王爱怜地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遗憾。 “本王的心早已埋葬在那场大雪中,你说你喜欢本王,爱慕本王,所以你的满口獠牙才会刺向本王的心脏吗!” “世人都爱狐族公主,即便妾身将狐尾献给大王,也再不能重修旧好了吗....” “人妖殊途。” 亲王说完,一把尖刀刺入狐妖的心脏,她的獠牙不再,尾巴齐齐断掉。 .... 里面的狐妖是狐族公主,年少时将亲王抓回洞穴百般折磨。随后亲王成为天下共主,将濒死的狐妖带回王宫,他日夜照顾她,许她天下珍宝,许她参与朝政。在狐妖慢慢沦陷真心之时,亲王在月色下亲手杀了她,并告诉她不曾爱过。 秦暖傻呆呆了几秒,纵然再隐晦,她也知道里面的狐妖原型是自己! 他们竟然!竟然! 不给自己一个好点的结局!! 秦暖内心尖啸。 下朝后她拽住钟谨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摇晃:“阿谨,想出宫了,陪我去好不好。” “你要什么我叫人带进来就是。” 钟谨看她遗憾的垂下头,语调冷下三分:“就这么想离开皇宫?” 秦暖举起手指冲天发誓:“绝对没有!” 她只是想去看看同类的话本还有多少,以及民间百姓还给自己编排了些什么不得好死的剧情。 注意到钟谨不作声了,秦暖察觉要坏,攥住衣服的手指紧了紧。 她又张嘴,轻声哄着:“我想看看京都的繁华,想看阿谨一直守护的百姓,你快过生日了对吗,阿谨不期待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吗?” 民间好玩的东西最多,她该仔细想想今年送什么礼物。 钟谨内心一滞,摸了摸她的头发,神色不明:“真的想去吗?” 秦暖无法抑制地亮起眼睛,坚定点头:“想去。” 他似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松了口,看起来不太高兴。 紧接着钟谨怀里一沉,香气扑面迎来,侵入自己的世界。 秦暖抬头,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乱动:“今日就去好不好?” 自打进了宫,她能活动的范围从平朔殿扩大到前朝,现在能够出宫实在是太太太好了! 钟谨捉住她的手,看穿了某人眼神里的内容,加重语气:“你现在老实点还能带你出去,再不安分便回平朔殿,朕一定满足皇后。” 秦暖规矩地不再撩火。 讪笑:“陛下英明!” 京都街道上熙熙攘攘,每搁一个街口就有龟兹戏子所占据。 箜篌调高,琵琶声亮,周围聚拢了一大群较好的百姓,整座城洋溢着旺盛的市井活力。 她是第一次真实地踏足这里,正如放出笼中的鸟儿看什么都新鲜,秦暖左右乱转,钟谨就跟在身旁付钱,体会了一把酣畅淋漓的购物。 “来看看——来看看——” “京都秘史、爱恨情仇绝对精彩——” 秦暖走近小摊贩前,男人止住叫卖,乐呵呵摆出几个话本:“这位小姐眼光就是绝啊!京都最热销的话本我摊子都有。您看这几本,京都秘史,绝对真实!数量不多先买先得,千万不要错过!买的多咱还能给您送府上!” 挑看话本的女子一袭织锦衣裙,长发挽起,玉钗松松簪着,举手投足间慵懒随性。 站在她旁边的男子同样容貌不俗气质出挑,忍不住让人侧目。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和公子! 商贩激动措手,大客户啊! 秦暖打断男人的热情推销,举着手里《旭儿公主多情胜江海》,压低声音避开钟谨道:“本子中写的可是东旭的公主?” 第六十三章 阴暗偏执帝王(36) 摊主见是个识货的,压低声音:“小姐眼光毒辣,写的正是那位,不少人喜欢看呢,您感兴趣多带几本。” 秦暖静静闭上眼睛,就像一具会呼吸的尸体,几息之间摊子上来了不少人,俨然是冲着帝后的话本子来的,更有甚者一次性拿了数十本。 《大旗帝后传》《旭儿公主多情胜江海》《九州第一妖》《错斩妖妃》.... 类似剧情在周围的摊贩上数不胜数。 aaa:你也是火了。 秦暖:你是说在书里被火化掉的情节吗? 钟谨掠了一眼封皮,大概猜到怎么回事,环视一周后握住她的手:“我回去叫人将这些都封了。” “封了一次还会有下次,市场需要就不会消失。” 秦暖看着摊上挤满的人,幽怨的目光中升起一丛火焰:“你别插手,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宽慰自己:“公众人物总是会受到来自黑粉的攻击。” 怪自己太火了!秦暖想。 将各种题材都拿了一本,摊主眼睛越来越亮,询问送至哪个府上。 “轻机阁,会有人拿的。” “好嘞,小姐放心,保证完好无损的送到!” 秦暖满意的和钟谨离开。 今日钟谨调开了所有政务,现下时间还早,她晃着二人牵住的手,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钟谨心情也难得放松,温和道:“逛这么久饿不饿?” 秦暖嘴里还咬着一口没咽下的炸酥,眨了眨眼睛:“还能吃。” “我们去京都最大酒楼,那里环境你会喜欢的。” “夫君请客吗?”她笑嘻嘻问。 “嗯,赚的钱本来就是给你花的。” 秦暖心情更好了,抱住他,亲吻他,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少未出阁的女子不禁红了脸。 好不容易放个假,看到这一幕的祝子谦搓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才就觉得那对人影过分熟悉,果然啊!熟人! 祝子谦不知他们陛下喜欢的一直是同一个人,面对如今对“庄宜”百般纵容的陛下也很费解。 只是,当秦暖听祝子谦讲了包子的事情,坚定地相信钟谨就是心善所以给了他时,祝子谦仿佛遇到知己,泪眼汪汪。 作为皇帝陛下的头号迷弟,他对秦暖已经很客气了。 而身旁的傅闻安和江沐辰则完全黑了脸,二人准备跑路。 没人希望休息时间遇到上司的! 没!有!人! 三人溜到一半,秦暖已经在热情挥手:“祝子谦!哎,你跑什么!” 该死! 就不能放过自己吗! 跑是不能再跑了,皇后娘娘已经带着陛下往这边走来,三个人彼此对视,心照不宣地想打个招呼就走,不能耽误陛下约会。 最后是没走成的,秦暖一直想机会和傅闻安解开误会,此行不虚呀! 有钟谨在场,没人敢丢皇后的面子,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待离开时秦暖悄悄扯过祝子谦,鬼祟的问:“轻机楼最大的书坊是哪家?如果要出书待遇如何?” “轻机阁下有三大书坊,在大祈最盛行的是轩草书坊,价格都是根据书册质量和销量商谈的,娘娘是有出书的意愿?” 秦暖摆手:“只是打听一番,了解了解轻机阁的情况。” 祝子谦“秒懂”,庄宜这是想插手轻机阁啊! 当真是半点权力都不肯放过。 祝子谦不动声色:“陛下一手创建轻机阁,娘娘若好奇,可以直接问陛下,如今您正是盛宠,想来陛下很愿意和您说的。” 他话音刚落,钟谨已经走过来,扶住秦暖的腰。 秦暖还未言话,祝子谦这个大嘴巴已经全部告诉了钟谨,一个字都没落。 他拱了手全身而退,留下秦暖直面某人的询问和探视。 钟谨将人拉到自己怀里,目光落在她脸上,听不出情绪:“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秦暖缓缓瞪大眼睛。 他又又又开始了。 要死了!!! “我想多了解你,祝子谦他们跟你的时间最久....” 她张口就来,如今哄人的技术已是炉火纯青,将钟谨不悦的火苗咔嚓掐断。 直到看他脸色缓和,她又再次强调:“阿谨,我爱你呀。” 抱住男人的腰,她往前主动的凑,香粉味道甜得空气都发腻。 楼栏处,顺着月光斜照下来的光线,她灿烂笑着,美的像一场幻影。 “那个,掐疼了....” 秦暖身高只到钟谨肩头,她仰起脸,一边说,一边用水汪汪的闪亮亮的大眼睛望着钟谨,示意他可以松手。 钟谨没松,手握的更紧,往下滑到她腰侧,捏了一把笑道:“继续说,朕没让你停。” “说什么?” “你刚才那句。” “我爱你?” 秦暖忍着异样,微红着脸,抓住他的胳膊。 “嗯,朕要听。” 他已经很少自称朕了,如果说了,那便不容拒绝,秦暖都摸透了。 水榭楼台,飞檐画角,二人俯瞰着烟波飘渺的湖水,上面有河船摇晃,人声鼎沸处,秦暖只觉得这一处格外安静,还有种要将人熟透的热气。 她细软的黑色发丝微微颤动着,看一眼钟谨收敛淡漠的样子,心里咬牙切齿。 好好好,你是君子,有本事别又掐又捏啊! 在秦暖腿软跌在地上时,他将人捞起来,贴近她的脖子,灼热的呼吸喷进她敞开的领口。 他了解她一切的敏感部位,密密麻麻的温热触意令她头晕目眩。 怀里的人靠着熟悉的本能配合着他的动作。 秦暖掐进他的胳膊,不断冒出眼泪,闷哼道:“等....等等,不要总亲这里,这里有两个穴位是控制神经的,不能长时间压迫....” “阿暖哭起来分外好看。”他爱怜地放轻力道,目光放肆,似乎要将人整个吞噬。 秦暖听着他的话,被迫睁眼。 月光下,她的脆弱与他的强势形成强烈对比,绝美空灵到叫人心生摧毁。 他笑得诡异,压低声音道:“爱我吗,阿暖?” 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是命令。 秦暖盈满雾气的眼眶发红,唇齿纠缠间意识逐渐散尽,模模糊糊却毫不犹豫地应承:“我爱你,阿谨。” 是心跳不止,是无所替代。 是草在结籽,风在摇叶,我们站在一起,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第六十四章 阴暗偏执帝王(37) 钟谨生日在即,秦暖事无巨细地操办。 王志新如今掌管禁卫军,他曾经帮过钟谨,秦暖面色和悦地找到他,询问烟花礼炮之事,需得有一支队伍在城内外各个地方守住,届时听她号令再点燃。 王志新摇头:“回娘娘,陛下曾下令,没有他的允许城内不准放,咱也不敢违背,实在难办啊。” 秦暖:“之前不就放了吗?” 她说的是大婚之日,烟花炸的京都一片白昼。 王志新解释:“那是陛下准的,后来再没有过。” 秦暖想给钟谨一个惊喜,而现在又堵在这个环节,心中有事儿便叫王将军先回去,她再想办法。 回去后,王志新找傅闻安等人喝酒,将此事当闲谈说了。 几个人挤眉弄眼,调侃道:“你可知道如今朝堂最不敢得罪的是谁?” 王志新酒气上来,不屑地哼:“江沐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她一个女子,还能让所有人都听她的吗!” “只要陛下听她的,其他人听不听管屁用。” 祝子谦跟着点头:“如今正是风口,一些事咱们不能做,但皇后做了陛下也不会说什么,你何必非犟这口气。待到日后她变脸,吹了枕风,即使陛下不完全听信,日积月累多了,也得找你去谈话。” 王志新将酒杯重重落桌上,不以为意:“陛下亲自颁的令,本将军拒绝了她也是有理,你们几个,怎么都怕她了!” 祝子谦:“不是怕她,是陛下重视她。” 上一次皇后误闯了禁殿,看见被削成人彘的前太子,还有被关的神神叨叨的方守槐,直接给吓吐了。 禁殿的事祝子谦是知道的,里面道士的尸骨垒成一堆,符纸贴的到处都是,全天做着法事,烟熏雾燎的叫人遍体生寒。 方守槐是疯掉的其中之一,每天和活死人的前太子呆在一起,活着反倒最折磨。 当天皇后称身体不适没有见陛下,陛下得知前因后果后杀了好些个臣子,是皇后急忙赶来,抱住杀红眼的陛下,她说会一直陪着陛下。 那一刻他们站在血泊中,似乎彼此熟悉了很久,谁也无法融入他们中间。 祝子谦不知道怎么和王志新描述那种感觉,他努力搜寻贴合的词。 “剑刃与刀鞘,理解吧,陛下是剑刃,皇后娘娘就是那柄刀鞘,她同陛下的情感不止我们所看见的那么多。我也好奇她和陛下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为何陛下如此纵容她。” 王志新说祝子谦给皇后的评价太高了。 看向听曲儿的祝子谦,王志新提起另一件事:“听说轻机阁的事儿她也开始干涉了?你就不气?” 祝子谦塞了一嘴菜,回他:“前两天刚把阁内整理的账目给她送去,不止我,你问江沐辰,他那的折子都给皇后送去了。” 听见自己名字,江沐辰轻笑一声:“皇后确有几分本事。” 陛下心情好了翻几本折子,心情不好连着数十天也不会过问朝政,往日里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江沐辰和各位大臣都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堵着陛下。 如今朝中能办事儿的臣子都摸清了,找陛下和找皇后的份量是一样的,折子只要能送到皇后手里,陛下就一定会管会看,皇后娘娘脾气好,更容易说话。 “陛下舍不得皇后熬夜阅折子,给皇后的折子,总能很快得到回复,换你能不给?” 傅闻安回想兵部再没积累过的各种文书,嗯了一声:“的确更方便些。” 朝中各部或多或少有了新的变化,水利工程的新建设,税务的调整,城防材料的择取与改善,码头港口的开设,街道的扩建以及商户开展的各种新鲜的集市活动,就连他们下属的军器监也采纳了皇后对远程武器改造的建议,从攻击力和携带灵活性出发,重点用于行军野战,扩充了军库。 陛下将足够的权力放给皇后,上朝时她一般不爱言语,但也能游刃有余的在各种新建设中周旋,提出的建议往往一针见血,比陛下曾经拿出的方案更为完善,朝中官员私底下对此又惊又喜。 傅闻安当然无法理解,那些东西连着大祈令人惊叹的建设都是秦暖给钟谨留下的。 钟谨将秦暖留下的手稿进行彻底的利用,即便如此,许多不曾见过的东西也有推算不出来的地方。 作为曾经的高材生,秦暖将这些模糊的理念和设计填补进去,上行下效,大祈百姓的生活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王志新从几个人口中了解到了皇后的另一面。 他颓废地抓着头发。 勉强道:“罢了罢了,我明日见到陛下问一句就是,你们把她说的这么厉害,但她到底是东旭的人啊,谁知道是不是....哎,我以后注意点!注意点!” 他们都知道王志新在意的是什么,这也是许多人都担心的,皇后再如何也是东旭的人,若存异心,对大祈就是个隐藏的祸患。 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陛下宠她纵容她,便没有人敢对她不敬,往后如何,走一步看一步,他们只能多留个心眼。 王志新后来得陛下召见,趁着处理公务的机会便提及了此事。 他想了许多陛下可能出现的情况,却还是被狠狠打击和震惊到。 钟谨习惯性的用眼神逼视他们,跟针一样扎在王志新的脸上,让他左右站不住后背噌噌冒出凉意。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陛下念了一遍,他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皇后给朕准备的生日礼物谁让你说出来了!放个烟花的事儿还需要你特意禀报,她吩咐的你们就去做,不需要任何质疑,皇后说的等同于朕说的。” 王志新:“....” 陛下的气势真的很恐怖,浑身上下都是被扰了兴致的不愉快。 他毫不怀疑,如果皇后娘娘现在要兵权的调动,陛下也会直接给她。 因为是皇后,所以烟花放不放根本不是问题,被冲散的惊喜和透支的喜悦才是陛下最生气的。 王志新狠狠沉默了。 第六十五章 阴暗偏执帝王(38) 一切遂秦暖心愿,钟谨生日当天京都再次炸起了烟花。 五颜六色像星星一样碎在空中,一朵接一朵,此起彼伏。 往日这天谁也不敢庆祝,而今天从早到晚都是庆贺的声音,文武百官总算抓了个正大光明靠近陛下讨好陛下的机会,天南地北的珍宝又充盈了一圈国库。 一直到夜幕降临,钟谨才有和秦暖单独相处的机会。 平朔殿里萦绕着清淡冷杉的香气,秦暖端出准备好的生日蛋糕,在他晦暗的眼神下点起蜡烛。 冉冉摇曳的光将二人的影子拉扯在一起,她头顶的珠翠轻轻摇摆,撑在桌案上的双手交叉握住许愿,挑了挑眉梢。 “阿谨,你也要这样呀,和我一个姿势。” 钟谨顺从着做。 他今日很好说话,褪去众人面前邪肆帝王的形象,玉影翩翩,青莲谪仙。 恍惚间回到了还是魂体时,他们对着烛光,自己说要嫁给钟谨。 合卺同牢,二姓欢佳耦。 凭谁手,鬓丝同纽,共祝齐眉寿。 秦暖忽然笑了,得偿所愿的感觉真好啊。 “在想什么?” 秦暖又看了一眼钟谨,这回笑出了声:“我在想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又乖又可怜,我当时就心动了,心想一定要好好待你,让你开心,让你如愿。没想到兜兜转转,是你让我开心,让我如愿。”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吸引人,是岁月静好下的绝世容光。 钟谨扶正她发间颤动的步摇,嘴角也露出笑容。 “你最开始也让我开心,让我如愿了。” “后来就变了对吗?” 她主动接过话,没有指责,也没有遗憾。 钟谨一时间没说话,在想她的话,很快给出回答。 “世上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永远不变,时间、财富、权力、从前和现在。你在的时候我会真正安心,无论是哪种存在,是生是死,只是你在我面前太好了,满眼都是我,所以到现在我也舍不得对你怎么样。” “你从来没有变,我感觉得到,你一直在第一时间处理我的情绪和我们之间的问题,这么好的人站在我面前,已经足够了。是我变了,阿暖。” 他真真切切的看着秦暖,指尖描绘她的眉眼,触摸她真实的存在,好像只有这样,心头便一点点被填满。 只是他偶尔眼眸中那一些复杂的、渴望的、藏不住的晦暗让秦暖看不懂,不能用理性分析。 秦暖不是很想笑了。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努力做些什么才能让他真切的开心。 “阿谨....”秦暖说,“我们已经开始一起生活了。” 她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爱,去创造,并最终一起燃烧。 “阿谨,许愿,吹蜡烛。” “你有什么愿望?” “你要许自己的愿望。” 钟谨若有所思,终于收回手,和秦暖一样的许愿姿势,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闭上眼睛。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就请让阿暖平平安安,昭昭如愿。 如果再过分一点,便让她留在自己身边,我将用自己的所有,护她无虞,直到心脏停止跳动。 摇晃的烛火下,他的神情十分专注,同跳跃的火焰一样明净,也将一直这样热烈下去,哪怕给她的是完全的偏执,疯狂的占有,窒息挣扎的生死爱欲。 等他吹灭蜡烛,秦暖吻住他睁开的眼。 “阿谨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新一岁,祝我的阿谨生辰快乐。” 黑夜里他能看到的很少,但是内心却意外的平静宁和。 直到重新亮起了光,他才拉过她仔细亲吻,吻到彼此身上一点点滚烫起来。 秦暖扯住衣带,不断喘气:“蛋糕还没吃。” 话刚落,再次被堵上,温暖而柔软,一丝奶香味传递在唇齿间。 她瞪大眼睛。 钟谨附在秦暖耳边道:“唇齿生香,可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眼神闪烁。 他虚蒙住她的双眼,力道很轻。 身上被碰到的地方不受控制地发热发烫,每一秒的情欲都显得都各外清晰漫长。 手掌下的睫毛扑扇颤动着,她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双腿间的膝盖完全将她压制,令人动弹不得。 秦暖快要烧着了。 “你....看了?” “轩草书坊最新出的《帝王的33日索情》?” “....” “还是《拒嫁皇室,皇后99次出逃》?” “....别说了。” 脑海中一片空白,秦暖几乎整个人都傻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要抠出一座古堡的感觉.... 为了给自己正名,她化名写了几个话本送去轩草书坊,起标题的时候纯粹是为了夺人眼球吸引市场。 啊啊啊啊啊! 救命!被发现了! 秦暖的表情都扭曲了。 就说钟谨的行为这么涩情和熟悉!是她最新写的剧情! 他!全!看!了! 思考能力瞬间被抽离,是耳边再次沉澈的声线将她捞回神:“是朕疏忽了,不知皇后喜欢这样的。” 秦暖艰涩:“我是写着玩的。” 钟谨:“写着玩能火遍京都?” 皇室八卦一直是民间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位横空出世的作者文笔露骨辛辣,剧情夸张狗血。 秦暖祸国妖妃的名声确实很少再有人提及,但是新的风向已经开始探讨帝后甜腻的爱情线了,说他们是相爱相杀,得秦暖的引领,狗血文掀起话本界的潮流。 这时候秦暖也顾不上羞耻的问题了,她现在浑身被火烧一样的烫。 话本里明明是一句话的剧情真实的落在身上,一点一点的厮磨着神经,磨开一切的温软与缠绵。 钟谨见她的反应也豁然开窍,无师自通地将各种想法进行实践。 夜幕、独处、烛光、温情。 一切都恰到好处。 钟谨眼角眉梢都染上宠溺的笑意,他给予秦暖喘息的时间,绕着她的一缕发丝。 “阿暖,我很开心。你说你貌若天仙,我却觉得你比天仙要美丽万分。” 秦暖曾说,她的样貌是自己的,钟谨对此珍爱不已。 她面色通红,只觉得头脑好像要沸腾起来,思维尽数化为一团浆糊。 喘息几口,还没听清他的话,那低哑的声音又一次贴着她耳边:“再来。” 不等她有所反应,钟谨再一次低下头。 许愿的最后,他许的是,纵使神明不肯,他也将以心铸牢,囚禁她的翼,绞结着,同她融为一体。 第六十六章 阴暗偏执帝王(39)完 京都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仔细看去,门口都挂着一个告示牌,上面贴着各种抽奖、评比的细则,酒肆则写上了招牌菜系,不管哪一种都给外来的商队一种新鲜感和消费欲望。 听其他老板介绍来大祈做生意的商人招来小二,询问京都最近搞什么活动这么热闹。 店小二介绍:“各户有不同的活动,天天有,一直这么热闹,等到晚上,百福街亮起等,那场面才是真正的热闹!” 商人来了兴致:“百福街有何不同?” 店小二:“我们也管那叫美食街,家里人做的出好吃的都推个车去占位置摆摊,一晚上能赚不少,您要是不着急走可以留一晚去玩玩,有军队巡逻,很安全。” 得知他是东旭来的商人,小二态度更熟络了,多赠了一道菜,咧着牙笑。 “我们皇后是东旭的公主,庄宜公主,你知道吧,人好脾气好,前段时间的花卉节还看见皇后与陛下出来玩了,长得太美了,小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天仙!” 三年前东旭公主与大祈和亲,这件事各国传的沸沸扬扬,谁都知道。 商人感叹:“日子也是越来越好了,我们此次也是因为两国开了商贸,来考察开店的。” .... 三年间,人人不看好秦暖,偏偏她最争气。 帝后关系越来越亲密,二人几乎形影不离,即便她上朝干政,众大臣也基本不再有微词。 朝臣们终于发现皇后枕边风的强大,也发现朝堂之中她起到的定海神针的作用。 早早察觉风向的人已经发现跟着秦暖混的好处了,递不到皇帝跟前的折子最后都交给了皇后。 秦暖看得头疼就每天都拉着钟谨一起看,最后则变成帝王亲政,从早到晚勤勉辛劳,这里面秦暖自然是劳苦功高。 众臣们不满足于此,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一旦得了足够的利,就开始想些荒唐的事。他们还想让秦暖听他们的,暗中笼络权力。 秦暖从来不惯着,靠在钟谨怀里告状,她的告状也很简单,指着自己不满意的大臣,就说几个字——陛下,我看他们不顺眼。 钟谨对她的纵容已经大到没边,一句废话也不问,通通杀掉! 秦暖:“....” 杀一部分,另一部分发配边关,反正大祈这么大,总能选一个地方继续让这些人继续发挥余热。 至此,众人终于认清了现实。 无论陛下还是皇后,都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一点也不行! 除此之外,他们的帝后可谓相当优秀了。 文武百官都是站在百姓身上手握重权克扣谋取之人,也是匍匐天子脚下诚惶诚恐秉持官德之人。 他们一个个对钟谨怕的要死,却也日日坚持站在这宽阔、指点江山的朝堂上面对钟谨。 没有一个臣子是不对君王惶恐的,也自然没有一个臣子是不希望有一个强大的君王带领王朝走向盛世。 钟谨便是这样一个王,令老当益壮的臣子拼死发挥余热,令延和殿外的戴冠书生们挤破头也要踏入庙堂,实现青云之志的抱负。 秦暖想让这个国家繁荣昌盛,可她是个普通人,没有能力创造一个盛世,但盛世的繁华,她不认为仅靠个人就能完成,那需要优秀的君王和热爱生活的百姓。 广开商市,修缮法度,推广技术,凡是秦暖认为能够改善民生、富强大祈的法子都会提出,再由钟谨安排推行。 《轻机报》已经做到京都每户人家都会免费发放,而京都内政策的调整也辐射到周边郡县,从上至下,由内而外,生活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百姓崇敬他们的君主,喜爱他们的皇后。 也因着秦暖的身份,大祈和东旭在各方面签订合作,不止民生,更涉及军事政治。 公主只身一人,可抵万马千军。 她被称为史上最称职的和亲公主。 * 平朔殿内,受人爱戴的公主正盘腿在摇椅上晃悠,手里是一张快马送来的信。 “玉安亲启: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 近日藩国进贡有珍宝,想及玉安,故命人将物品送来,玉安可亲点,若有其余想要之物,告予皇兄.....” 五页长的书信,笔墨隽古风流,秦暖反复看了几遍,脸上扬起蓬勃笑意。 钟谨头疼的看着殿内的大小箱子,按下她的酒窝,紧跟着道:“我又没让你过苦日子,他叫人送这些东西来是看不起朕。” 秦暖拍开他幼稚的动作:“哥哥许久没见我,只是想我了。” 钟谨:“不是才两个月没见吗?” 继续不爽:“还久不通函,三天两头一封信,比你给我写情书还勤快。” 平朔殿还专门空出几个房间放庄聿丛送来的东西,他以为自己克扣了他妹妹不成! 秦暖:“....” 两个月前的演武会在东旭举办,各国都有参与,一方面友好交流,更重要的是彰显大国实力。 自庄聿丛登基后,秦暖便开始往东旭寄书信,寄特产,寄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钟谨对此没意见。 直到有一次庄聿丛问秦暖要不要和钟谨和离,回来继续当她的公主,也将重新给她建设一个府邸,就连她要养面首如何安排都考虑到了。 钟谨直接炸了,亲笔回了一封信,秦暖偷偷看过上面的内容,文化人骂的就是脏。 在演武会之前他们见许多次了,一开始秦暖还担心自己和庄宜性格不一样会不会引起怀疑,庄聿丛却从来不提这事,只摸着自己的头发,温柔的说瘦了。 其实她在大祈过得很好,庄聿丛只是心疼。 他从小护着妹妹,如果可以,他宁可妹妹一直娇纵下去,不用长大,只是这样就好。 秦暖和庄聿丛撒娇:“哥哥,你会喜欢现在的我吗?” 庄聿松开她的头发,拿出项链,为她戴上:“玉安无论是什么样都是我妹妹,我永远不会说不喜欢你,只会保护你。” 平安锁坠在胸口,胸腔内沸腾的欢喜经久不息。 庄宜的平安锁碎掉了。 庄聿从便重新给她了。 秦暖抬头:“我也会保护哥哥。” 庄聿丛:“那要等我们的玉安再长大些。” 秦暖:“我现在就长大了,他们说我是最好的公主,最好的皇后。” 庄聿丛难掩骄傲,笑的开怀:“玉安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但是现在,哥哥不用你保护,你只需要开心快乐就好,如果在大祈住的不喜欢,哥哥就去接你。” 说道后面,庄聿丛似笑非笑地看向钟谨。 钟谨没好气的瞥他,牵过秦暖,语气前所未有的正经:“朕的皇后朕自会照顾,生前她一直是东旭的皇后,死后也将同朕葬在皇陵,不用你操心。” 空中的火药味一触即发,秦暖连忙出来圆场,这边哄完要哄那边,持续一周的演武会最忙的就是她了。 思绪回拢,秦暖放下信,从背后挂在钟谨身上,笑嘻嘻和他闹。 “从来都是我给你写情书,你既然这么在意,今天开始也给我写好不好?” “你在这等着我呢。” 被看穿小心思,她还在乐,大方回应他的拥抱和亲吻:“是呀陛下,求求陛下了,好不好?好不好?” 钟谨在一声声娇软的陛下中上头,按住她乱晃的身子,没有脾气:“皇后亲口求的,都好都好,快下来,重死了。” “哈,嫌弃我啦?你喂我吃饭的时候可不这样!” 平朔殿内充满了笑声。 怎样算喜欢和爱呢,到现在有了答案。 喜欢是谨慎,爱是放松。 她接受了自己的一切,和自己喜欢她一样喜欢着自己,真诚热烈,他们彻头彻尾的爱与被爱,值得和所有人炫耀、珍惜。 如今,钟谨希望时间更长一点。 他的人生愿望变成了和妻子一同长河落日圆。 .... 叮—— 时间静止在身侧,风也停止了呼吸。 万物暂停在秦暖眼前,周围的一切快速淡去颜色。 下一秒秦暖被强制弹出世界。 暂停的世界中,钟谨眼中溢出来的笑意同光一样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透体寒凉的眼眸,难辨深浅。 云华抚开身上尘土,宽广的衣袍泛着流光,待到彻底忆起这一世的事情,陌生的情愫,如同一条绞索缓慢地将他拉扯,让他愈发错愕,无言以对的憋闷感漫上心头。 作为修真界老祖般的人物,鲜少有事情再能让他动摇。 一道剑气震荡而来,光芒乍起让人睁不开双眼。 此一刻地动山摇,日月失色,海水掀起百丈波浪。 云华将剑气抚散,不轻不重弹了下面前锋利漂亮的剑身。 “你的灵智长进不少。” 洁白通透的剑身晃了晃,听懂一般在空中甩了几个剑花。 剑意从四面八方收回,安安稳稳飘落在云华面前,又摆了几下。 “秦家少君也闭关了?” 剑身舞得更欢快了。 云华眉峰微挑,心中快意。 “当时他一路追杀本君至秘境,九天劫道在我二人身上打下印记,活该他要受九世轮回之苦。” 祸福相依,能不能活着出关,全看他造化。 想及次,云华又一阵沉默。 九天劫道需经历七苦八难,据书中记载,万物混沌之时,有尊者受九世之苦后修为骤减,连日吐血,整个人都疯掉了。 然而自己经历了两世....修为不减反增,甚至连宝贝剑都开了灵智。 所历之劫,倒也不算劫。 如果情劫算的话。 秦暖的音容笑貌像一根根针,密不透风地穿插进来。 云华抱着剑,摸着剑身,沉思着。 本君....不该是如此贪好美色之人。 接连两世栽在一个人身上,他罕见地有些费解与无措。 怀中剑感受到主人心意,闪了闪。 云华拍了拍它。 “不会的,九天劫道会放出心魔,或是让人陷入困顿,那女子便是为考验本君心性而生,不会是其他三界之人要害我。” 当初只有自己和秦家那位少君在秘境深处被打下了印记。 出秘境后他便即刻闭关,未曾与其他人接触。 云华望向远处,飘渺的声音捉弄的笑道:“受印之人,很大可能会在同一轮回中历劫,但也并非完全,下一世是否遇到全凭缘分,若真的遇到....本君倒想同他过几招。” 世家年轻一代中,能扛得住自己剑气,秦家少君确有几分本事。 至于那叫秦暖的女子,云华带着打趣之意:“几万年没遇到有意思的事了,既是本君的劫道,就先留着吧。” 剑鸣悠悠,同云华一起分享快乐。 .... “恭喜宿主,贺喜宿主!拯救男配学院第二轮任务圆满完成!《帝妃》男配攻略值达成一百,攻略等级为高,赚取学分3!” 攻略等级:初,中,高。 对应学分为:1分,2分,3分。 秦暖回神,还是不习惯突然的结束。 稳住身体,秦暖扯平袖口:“下次提前说一声啊,这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aaa:“嘿嘿,再来几次就习惯了。” 秦暖:“说的也是。” 又问:“这次也是3分,庄楚阳和沈知韫怎么样了?” “庄楚阳被庄聿丛关在牢里不见天日的折磨,沈知韫在当时没成气候,发配边关的路上因水土不服死掉了。因是外力因素导致死亡,和宿主没有关系,所以并不影响男配这边的主任务。” 自由度是真高啊! 男女主作为世界中心,秦暖作为任务者不能直接让二人死亡,但只要剧情合理,小说世界就会自动调整情节,基于合理的世界观和逻辑,男女主如果自然死亡,对自己则没有任何影响。 秦暖懒懒的想。 手里翻着书册,是她下一个世界的剧本,《绝世风华之天命御兽师》。 玄幻的,有着传说中精神力的世界。 秦暖兴奋的眼神放光,坚定了一辈子的唯物主义,真的会格外好奇玄而又玄的存在。 aaa兴搓搓的讲:“这次的攻略对象和宿主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还在一个学院,天天能见面那种。” 秦暖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扫着书上的字,存着期待:“是呢,哥哥和妹妹,禁忌之恋,有点刺激诶。” aaa闪着光:“没有血缘的嘛。” 秦暖:“知道了知道了,剧情了解了,传送吧!” 心有所喜,已是迫不及待。 aaa见她精神满满十分欣慰,金光闪过,新世界开启。 第六十七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 光明大陆,银辉帝国。 云台上,轰响声自上而下几乎震破了人们的双耳鼓膜。 浑厚的灵力自上空笼罩而来,肃杀之气席卷全场! 众人惊恐地望去,云台中央裂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下一秒两道金色暖光将坠落的二人牢牢护住,落在广场中央。 评委席银辉帝国学院的长老一脸肉疼。 哀怨地看向旁边几位长老:“玄幽火都烧不裂的云台,给你们学生劈开了。” 玄幽火,上古十大异火之一,由青莲之心中孕育而生,是炼器师和炼丹师们梦寐以求的火种,云台的铸造便是由玄幽火铸成,经历了多少届的打打杀杀,如今直接给一个学生劈碎了! 令川长老慈眉善目:“东西是死的,用这么多年也该换换了,我们学生前段时间刚进阶,没控制好火候,动静闹大了点,见笑了哈!” 话是这么说,其他长老们看他笑出一朵花,心里怎么都不来劲。 怎么不是自己学生呢! 气啊! 云台爆裂瞬间,碎石飞溅,砸的广场众人疯狂逃窜。横扫的磅礴灵气刮起石子,擦到脸上就是一道深深血痕。 评委席的防御阵法及时升起,饶是如此,周围也被余波震出个巨大深坑。 待到刺眼的光散尽,深坑中爬出来的年轻人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青年满面冷厉,玄兽铠化后全身覆盖着一层金色战铠,紫金巨龙的龙角幻化成一柄长剑,放射出瑰丽色彩。 他走过来站定,同样狼狈,却是居高临下。 徐修野清晰听见他说了两个字—— “垃圾。” 齐玉一张脸冷到极致,清越的语气响亮回荡在整个广场。 那眼神充满着不屑,让徐修野天才的自尊心被蹂躏踩踏,又羞又急。 云台下的广场能容纳六七万人,气势恢宏至极,无数幻影石将画面和声音传递出去,因此所有人,连着关注他们这场比赛的长老们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啊!这....骂的好爽。” “齐玉师兄,骂我呜呜呜呜。” 众人:.... 好一阵子,徐修野才抹了把脸上的土,咬牙切齿地问:“我们之间有仇吗?” 从云台跌落的那一刻,他从对方眼里看到无穷杀意! 要和自己鱼死网破! 为什么?! 齐玉一把剑再次戳到他胸口,顶的徐修野呲牙咧嘴。 “你伤了我们天镜的人,不该死一死吗?” 徐修野猛然想到什么,忽然语噎:“....对不起,当时那种情况,我以为她不会受伤。” 齐玉气笑了,剑端轻轻一送刺进他胸口:“她只是一个炼丹师,几十个玄师让一个炼丹师挡凶兽!你们银辉是群饭桶吗!” 光明大陆数百帝国,帝国之间维持着基本的平衡,他们每年将天之骄子们聚集一起,以比赛形式决出光明大陆最顶尖的学院排名,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帝国的实力。 上一届帝国学院排名分别是:银辉帝国学院、天镜帝国学院、艾尔多拉帝国学院、岚昆帝国学院.... 今年轮到银辉帝国作为主场举办大赛。 每个帝国会派出最优秀的一百名学生参加比赛,在学院五个年级中,只能由二年级、三年级段的学生报名参与,赛程分为三段。 第一个月的初赛,第二个月的团体赛,第三个月的个人赛。 此时,第三轮的个人赛已经进入到如火如荼的阶段,即便赛制要求点到为止,但仍有不少人杀红了眼,其中最为狼狈的是银辉和天镜两边学院的学生们。 在星罗山脉团体赛中,银辉和天镜的学生相遇争夺积分,银辉帝国学院的苏瑶趁机要契约一只凶兽,结果闹出了兽潮,把山脉内围的高阶凶兽全部惊动了,银辉的一群人知道天镜帝国学院的一个学生身上有神级防御法器,就将那名学生推出去阻挡兽潮,长老们赶去现场时,那名学生的丹田刚好被玄兽踩碎,此时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 流光的金色铠甲使得齐玉看上去格外冷漠。 银辉众人在几百所学院的打量和注视面前羞愧低头。 这样的氛围中,伍霄长老脸色千回百转逐渐涨红:“徐修野是我亲传弟子,心性我最了解,是真正的正派,当时的情况特殊,只是做了行为当下最有利的决定,后面的事情谁也不能料到。” “这话我不爱听,徐修野是正派,齐玉难道是邪门歪道?瞧不起我们天镜,讽刺我们天镜呢?星罗山脉的时候你们银辉学院的几个学生怎么不正派了?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让我们学生拦着兽潮,现在都昏迷不醒,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令川长老从不内耗自己,有啥说啥,比伍霄长老的嗓门还要大。 “伤的是乘风长老的徒弟。” 令川长老收了收表情,冷冷的一挑眉毛:“乘风长老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们,这事儿要处理不好,别说你们银辉帝国学院,就是银辉帝国陛下来了也不管用!” 光明大陆有四大职业,分别为玄师、御兽师、炼器师、炼丹师。 有数百帝国,自然也有数万职业协会。 而带有“光明”二字的协会却仅有四家,分别为:光明大陆玄师协会、光明大陆御兽协会、光明大陆炼器协会、光明大陆炼丹协会。光明大陆的职业协会统领下辖所有相关协会,分别由十名首席,二十名执行,以及四十名审判,他们组成了协会中最高职业权力机构。 四大协会独立于帝国之外,不受管辖,其影响力遍布光明大陆,连皇室都要让步。 令川长老口中的乘风,就是光明大陆炼丹协会的首席之一,当初是天镜的陛下亲自请到学院授课!近年来众人只听闻乘风长老收了个弟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误打误撞踢到了铁板上。 乘风两个字刚说出口,最先脸色大变的是其他学院的长老,眼里亮起金星。 “乘风首席要来?可是真的?!” “请问令川长老,那位大人什么时候到,我这有个提炼火元素的问题想问询一下大人!” “首席大人是来看他弟子的!你起什么劲儿!”艾尔多拉帝国学院的长老幽灵般的身影闪出,将围过来的人通通挤开,笑得春光明媚:“刚才听闻大人的爱徒受伤,我们艾尔多拉帝国学院刚好有三株金火银花,可养丹田,稍后叫人送去,也是尽咱们帝国学院之间的深厚情谊嘛!” 长老们眼眶突突跳,金火银花可是有价无货的好宝贝,每年开花只有一刻钟,花瓣凋落就不再有任何价值,因此必须有暂停时间与空间的法器进行承载。这份心意确实很重。 艾尔多拉帝国是真豪啊。 “乘风大人的爱徒受伤,最该尽心的是我们银辉帝国学院,等乘风长老来了,我们一定安排最好的住处给大人住!” 前一刻心疼云台的长老精神奕奕,拦住要说话的伍霄长老,当下就叫旁边负责人安排下去,那位受了伤的学员也给重新安排了住处,乘风大人的亲弟子,唯一的独苗苗,必须重视起来! 伍霄长老对这群人见风使舵的态度习以为常,从鼻孔里喷出不满,匆匆离开评委席。 刚没帅两步就差点栽了个跟头。 该死,徐修野怎么惹到乘风的徒弟! 纵然自己能护住他,但谁也受不了天天有人追杀自己啊! 乘风....那个疯子。 结束比赛,齐玉直奔秦暖疗伤住处。 令川长老叫来池宴,嘱咐道:后面的赛事你在旁边盯着点齐玉,别叫他把人打死了,其他的随便吧。” 秦暖是齐玉妹妹,他不把人打死令川长老就谢天谢地了。 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一边要稳着齐玉,一边要稳着乘风。 就该让徒弟打徒弟,师父打师父,哪有伤了天镜的学生不付出代价的。 池宴心领神会,笑嘻嘻行了一个礼:“学生记住了,一定把话带到。” “去吧去吧,走的时候,桌上那些东西也都带过去,都是各学院长老送的,还有伍霄长老的一份,给秦暖先用着,有什么状况及时告诉我。” 池宴点头,捧起桌上的东西跑出去,一点不带留恋。 学院大比最后半个月的决赛的个人赛场上,齐玉就像个战斗疯子哐哐揍人,尤其是在对上徐修野和苏瑶,不管男女就是铺天盖地的灵力砸过去。 天镜帝国学院以齐玉为首,所有人在面对银辉帝国学院的学生时都格外亢奋,那种团结和维护已经具象化,狠狠抽打银辉帝国的脸。 至于其他学院,他们只想争个好名次,这关乎学院声誉以及帝国资源的分配,关于前两所顶尖学院的风暴中心是有多远跑多远,生怕殃及自身。 比赛进行的轰轰烈烈,没有哪届赛事比这一届更让人血液滚烫。 直到赛事最后一天结束,秦暖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齐玉越发暴躁,徐修野更是重点伤残对象。 秦暖一天不醒,他就要被齐玉追着天天吐血。 师父现在也顾不得自己,据说他也在被乘风大人追杀路上。 伍霄在玄影石里的留言只有两句话—— “徒弟,比赛结束后带着你师弟妹躲远点天镜的人,一路平安。” “如果不能平安,记得跑快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千万别死了!” 最后是另一道破空的骂声—— “伍霄你个老不死的站住!欺负我徒弟,你个***的!我今天要杀了你!!” 第六十八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2) 两个月后。 天镜帝国某座公爵庄园,其设计融合了巴洛克和洛可可风格,外观华丽而内部装饰繁复。 花园中布满各色玫瑰,阁楼内部的装饰极为奢华,墙壁上绘制着精美的家族图腾。 这里走动的仆人并不多,相较于其他公爵府要更加安静。 庄园内的一处主卧,柱顶镶嵌的玄石在阳光下层叠出光影,透过彩绘玻璃洒满整个房间,床上的少女仿佛与这金色的柔光融为一体。 她有极为貌美的东方神韵,黑色长发落在胸前,看着只像是睡着了。 秦暖感觉不断有东西在抽离这具身体,让她极为疲惫,直到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才从溺水的痛苦中挣脱出来。 手下是柔软的丝质布料,当尝试两次起身没能成功后她果断放弃。 “齐玉....” 床顶是变幻而成的一片鎏金星河,记忆里是原主的“哥哥”做的。 这具身体依旧是自己的样貌,只是经历不同。 在《绝世风华之天命御兽师》里,男主徐修野,女主苏瑶,典型灰姑娘和王子的剧本。 齐玉在里面是个反派,也是本世界的攻略对象。 原主是齐玉父母从困兽场捡回来的孩子,如果不是他们,她会和其他孩子一样成为供人取乐,成为被凶兽吞进肚子里的死囚。捡回来时她六岁,因为记忆太痛苦有了自闭倾向,不爱与人讲话,永远爱躲在房间里,齐玉为了哄她开心用精神力做了这片鎏金星空。 原主随着公爵夫人姓,公爵夫人姓秦,曾经是名风靡大陆的散修,和齐公爵坠入爱河。 后来齐玉的父母为抵御兽潮英勇牺牲,齐玉继承了家族的爵位,和原主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即便捡来的妹妹从不主动亲近他。 有操控灵力的极高的天赋却没选择玄师职业,而选择了四大职业中最末流的职业——炼丹师。如今她是天镜帝国学院二年级段学生,在学院的两年里几乎没人认识她,只听说帝国学院乘风长老有一个弟子,却不知道这位弟子长什么模样,实力如何。 秦暖敲着手,消化脑海中的记忆:“自闭倾向?可她是个天才诶!” 对灵力中每种元素的极致控制,以恐怖速度修炼扩大的精神海,还有对各种灵草和珍植进行提炼的精确度,这种才华与能力简直惊人好吗! 很少有人知道,过去一年炼丹学院二年级段考核月的试题都是原主审的,这本该是乘风长老的活儿,但乘风经常受邀去各个帝国参加交流会,于是非常放心的交给了原主。 秦暖冥思片刻,抬起手指。 指尖周围聚起白色的光球,每个光球有豆子般大小。 她试着在空中画了个阵法,涌动的灵力骤然涌入,流纹愈发耀眼。 手指落在阵法中央,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与她的想法连接,阵法颤动,下一秒在秦暖来不及阻止中闪出大片红光,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声音,整个房间被火舌吞灭,空气中残余着热浪。 “出什么事了?” 池宴一愣,看到旁边身影已经踏着流光飞去。 他失声惊呼道:“齐玉!等等我!” 他们是从庄园的另一侧赶来的,瞬移只用了几秒。 眼前糟糕的场景让二人一惊。 烧成渣的玄石四散一地,整座阁楼毁了一半,另一半正嗞啦啦冒着火星。 齐玉冷着脸朝坍塌中唯一闪着金光的地方奔去,站定的瞬间同女孩震惊的目光撞上。 光晕散去,她抱着头蜷缩在中间,小小一只,身上的丝质衣衫干干净净。 “傻了?” 他蹲在面前,掐脸的动作不轻不重。 “....轻点。” 秦暖龇牙。 锐利的视线在女孩脸上停留半天,他突然夸张地朝池宴叫起来:“她刚才是不是说话了?” 秦暖:.... 我又不是哑巴! 不等池宴回答,齐玉手上的力气又大些,哄诱道:“乖,再叫一声。” 那张熟悉的脸上漾起一抹轻佻的笑意,又掐又捏像在逗狗。 打开他的手,她的声音有些干哑:“我会说话。” 刚说完,身子一空,整个人都被打横抱起,秦暖连忙抱住齐玉的脖子。 刚瞪大眼睛,屁股就被拍了一巴掌。 “别乱动,这儿都被你炸成破烂了,也不嫌脏。” 按在怀里的人脸色不断变幻,最终便秘一般扭过头去。 “小白眼狼,醒了也不叫哥哥。” 长久的心神不安在此刻落定,那张凝着阴云的脸上漾开了这几个月的第一个笑。 对兄妹的气氛一向奇怪,池宴在旁边辛苦憋笑。 小姑娘从前不是躲在屋里就是闭关炼药,偶尔见着他们一行人都跟受惊的兔子一样呆住,很少见到别的表情。 秦暖低头看挂在胸口的坠子,这是一件防御性法器,昏迷期间齐玉从家里仓库角落翻出来给她戴上,刚才牢牢护住秦暖没再受伤。 齐玉抱着她换到另一处阁楼,把她头发揉乱要离开时,衣角被轻轻拽住。 “你要去涿光山吗?” 齐玉挑眉,不知道她从哪得的消息。 衣角再次拉紧。 “别去好吗,我的丹田已经在修补了,不需要你冒生命危险去找星髓珠。” 天镜帝国往北三百里是涿光山,由四百多座大小山脉连成,那里是雇佣兵常年出入的地方,凶兽众多,珍贵的宝物也多,但越往深入凶兽等级越高,进入内围鲜少有人生还。 星髓珠对修补丹田有好处,在市面上不常见,因为它必须当日取当日服用才有效,它藏在海伶鱼的肚子里,海伶鱼虽然品阶不高,但它生在涿光山内围,多靠近一分便多一分凶险。 秦暖问了aaa才知道,身体昏迷的几个月里,他一直出入涿光山,没愈合的伤口重复裂开,在刚才被抱起的瞬间摸到了错杂的伤疤。 剧情中,徐修野和苏瑶让原主死在了学院比赛上,于是齐玉黑化,最后不仅伤害了身边的朋友,自己也走火入魔精导致神力崩溃而死。 不管齐玉后面会不会黑化,起码现在秦暖不想让他去冒险。 他慢悠悠地抚上女孩的头发,捉住她的手放回床上,下一秒将人砍晕过去。 干脆利落,一句话都没让她说。 池宴一怔:“你真舍得啊?” “她强行聚集灵力,刚才就该休息的,我能出什么事,瞎操心。” 话虽如此,神色却显得被愉悦了。 想到之前的场面,池宴扯开嘴角:“说起来你教你妹多少个阵法啊?这么难学的火煞符都给她学会了?” 刚醒就开始聚灵力了,天赋可怕! 齐玉没细数,随口道:“都教了,第一次见她用,效果还不错。” 眼里得意又骄傲,妹妹今天主动说话了诶! 我妹妹真的好乖! 第六十九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3) 半年晃过。 公爵庄园上空流光溢彩,一束明艳的青色华光直冲云霄,异常绮丽炫目,又快速消散。 庄园内的某座大殿,蔓延在空中的光华收缩在金色丹鼎中,隐在炉鼎后的一节手臂捞走浮在鼎中的三枚圆润丹药,惊喜大笑。 “加上这三颗,一共是十颗,总算准备好了。” 声音落下,炉鼎后的人以一个不太优雅的姿势爬出来,将脸上乱飞的黑发撩开,那张精致的脸上神采奕奕,也不管身上的衣服皱成什么样,一步三跳地推门而出,声音传出去老远。 “齐玉——” “齐玉——” “我出关了——” 刚出门没跑几步,她正对上前面笑得像狐狸的少年猛地刹住脚步。 秦暖摇晃着手中白玉色的罐子,声音不可遏制的激动:“齐玉,我练好了,你说的我只要炼出十粒青灵丹就准我去学院!” 罐子塞在齐玉手中,不多不少整十颗青灵丹,可助玄师稳固根基,直接突破瓶颈且无任何副作用,适用于任一阶段的玄师,至今无任何售卖渠道,在她炸了几百个炉鼎后终于炼成了! “说多少遍了,要叫哥哥。” 她熟稔的拉过他的手,撒娇一般晃着:“哥哥,我丹田真的好了,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自醒来后,她一直处于休学状态,全天都被齐玉管着,床都不准下。 每次吸取星髓珠的灵力时,她看着一脸苍白的齐玉就很难受,偏偏这副身子就是大漏斗,齐玉输送多少灵力就泄出去多少,搞得秦暖又急又慌。 好在那些灵丹灵植起了作用,丹田开始有了恢复迹象,期间原主的师父乘风还来了几次,据他说伍霄长老和那个叫徐修野的弟子短期内都不会再出现,秦暖很好猜出来,一定是被师父给追着打到不敢出现了。 神级防御法器让学院里的长老重新锻造一番,如今和秦暖滴血结契,以后只可她催动灵力使用。 光明大陆人均300岁,不是所有人都能操控灵力,每个出生的孩童是否拥有灵力将在三岁时进行测试,测灵石的光芒愈亮,天赋愈高,前途将不可限量。 拥有这般天赋的人,概率仅为十万分之一。 只是这十万分之一,在光明大陆也只是众多天才中的一个。 乘风虽然是个炼丹师,但他属于操控灵力极强的那一类人,玄师会的乘风都会,年轻时也曾单挑帝国学院们的精英,如今一百多岁了看起来依旧年轻俊逸。 如果不是他坚定走炼丹师这一职业,光明大陆玄师协会必然也有他首席的位置。 注意到她祈求的目光,齐玉满意的笑出声:“我问过乘风长老,他说你身体没问题了,这次不会再拦你。” 本来也是来告诉她可以去学院了。 明媚的阳光将整座庄园照的明亮而耀眼,树叶间投下若隐若现的光斑,青年的碎发有些散乱地披在肩上,腔调散漫,声音里透着一股轻松愉悦,似乎在享受这份悠闲的时光。 齐玉也确实非常享受。 父母去世后和妹妹相依为命,他不喜欢妹妹暮气沉沉的样子,好不容易小丫头活泼点,他从心里感到稀奇又惊喜。 有时候兴致来了,能强迫秦暖叫一天哥哥。 秦暖故意挨近他:“哥哥,我都听你的,那有没有奖励?” 齐玉将她揽入怀中。 “在家多好,又不是养不起你。” 秦暖在他怀中呆了一会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讨好地拉他袖子:“我不想落后哥哥太多,也想和池宴、寻竹他们一样厉害,也能帮到哥哥。” 池宴、姜少清、寻竹、迟叙几个人都是齐玉最常来往的朋友。 闻言,他将人松开,“啧”的一声说道:“你天天怎么这么多想法,是我太优秀给你压力了,还是你想转玄师不好意思和乘风长老开口?” 秦暖叹气:“不能是我喜欢哥哥吗?” 齐玉:“这是你应该做的。” 秦暖静默一瞬:“哥哥对我的喜欢,一直是兄妹的喜欢吗?” “也不止。” 秦暖抬眼看他。 听他说道:“你刚被父亲母亲带回家的时候,我根本不喜欢你。” 任谁见着一个陌生小孩住在自己家都不会痛快。 但是她太乖了,乖到无论怎么被欺负都不还手,齐玉渐渐也没兴趣捉弄她,而是开口闭口小哑巴的叫她,再后来父母去世后就很少叫了。 齐玉拍她脑袋,呲牙了呲牙,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时间长了就喜欢了,虽然你比较笨,但偶尔还是有点可爱。” 秦暖:.... “兄长不会嫌弃你。” 风光正好,秦暖努力想营造出的氛围感被吹散,到最后被他整的有些暴躁。 谁要做你妹啊!! 半年来,明示暗示都不顶用,他是一点不往男女感情上想! 秦暖放弃继续沟通,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再一次真诚道:“亲爱的哥哥,我一直喜欢你,你真的一点点都没感受到吗?” 齐玉心花怒放。 妹妹今天也好乖!! 转头用玄影石高高兴兴告诉了池宴、姜少清众人。 池宴无情收起玄影石。 这是今天第十二次齐玉提到她妹了。 * 天镜帝都,天镜帝国最大的城市,以帝国学院为首,最好的几所学院聚在此地,占地数十万亩,就是御剑而行半天也逛不完。 古老世家们盘集于此,与帝国豪门公爵形成错综复杂的庞大关系网,在帝都,皇室之下是公爵,其次为世家,沾上任何一方都让人以尊敬和崇拜对待。 前段时间结束了学院招生,此时正是长老、导师们进行弟子选拔的日子,选的是天骄中的天骄,每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鼓足气势。 新生们的眼睛被学院中满目的豪气震成了铜铃,指着层叠而上的高耸云阶惊呼:“天啊!是翼鳍兽!好大一群翼鳍兽!” 登记学册的众人纷纷向头顶看起,果然瞧见苍翠碧空之间游弋的翼鳍兽,它们的每一次振翅都卷起层层云浪,传递着对新生的祝福。 最终选出来的长老弟子们也将乘坐翼鳍兽,意气风发游遍帝国学院每一个角落,那一刻是独属于他们的荣耀。 进入帝国学院只是这群天才们的第一道门槛,学院以玄师府、御兽府、炼器府、炼丹府四大学府为首,此外还包括体修、种植、符箓、控灵、玄器设计、光明大陆上古史、玄兽饲养等共三十六个学府,涵盖光明大陆的主流职业。 每个学府设有六位长老,为学府最高决策者,长老之下有数位顶级坐席导师进行授课。 登记完毕的新生将要爬上青云阶,找到所属学府的光阵进行报名、参与选拔。 虞欢是新生之一,她旁边挤满了热情讨论的学生。 “今年玄师府的名额出来了!导师弟子二十个名额,长老弟子有四个名额!我一定要拔得魁首选择令川长老!” 虞欢太熟悉这个名字了:“同学,你说的令川长老是不是光明大陆玄师协会的首席大人?” “正是!”年轻人激动的手舞足蹈:“半年前学院大比上夺得个人赛第一,带领咱们帝国学院打败银辉学院的正是令川长老的弟子——齐玉师兄!” 年轻人眉飞色舞讲着齐玉的光辉事迹,和她同步登上云阶,不禁问道:“你是哪个学府的,有没有心怡长老?我听说今年各学府收弟子的名额缩减了一半,比往年都要激烈!” “我是炼丹府的学生,”虞欢温婉一笑,注视着遥远处一片璀璨的金色光阵,摇头道:“心怡的长老是有的,但他已经许久不招学生,我也是来碰碰运气。” 听到是炼丹府的人,青年用略带惋惜的眼神看她:“那你一会儿要往里面找找,我堂哥说,每年炼丹府的光阵都安置的很偏,好位置早被其他学府抢了。” 偏是相较于玄师、御兽、炼器三个学府而言。 四大职业中,玄师、御兽师必须有灵力天赋才能选择。 至于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要成为炼丹师、炼器师也需攀上世家,以此获得天才地宝和随意挥霍的资本,因此光明大陆中有名的炼器师、炼丹师中基本见不到普通人的影子。 那些能够操控灵力的幸运儿们更不会选择这种枯燥繁琐、投入多回报少的职业,他们大部分都成为了玄师、御兽师,每天活在刀光剑影中,走在路上连头发丝都闪着光。 只有那种能够操控灵力,但天赋实在不高的世家子弟,不得不听从家族安排选择炼丹师或炼器师作为日后发展的镀金跳板,这种大家族别的没有,就是舍得砸资源,从金山中堆出所谓的“天才”。 所以,作为四大职业最垫底的炼丹师,他们的战斗力不高,学生要么是汲汲无名的普通人,要么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在每年弟子选拔中,炼丹府的师兄师姐们经常被玄影石录下可怜巴巴在角落里开启光阵的画面,成为其他学院一年笑话的来源。 虞欢看起来娇憨老实,青年以为她是天赋高的普通人家孩子,未来更难出人头地,于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怕她进炼丹府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刚才说的你记住没,我加了你的玄讯符,有麻烦了就来找我,在帝都本少爷还是有点人脉的。” 青年英气的扬起脸,拍着胸脯。 虞欢笑得活泼。 第七十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4) 云阶通往天穹,众人各凭本事飞身而上,越往上灵力越浓厚,低头更有一览众山小的舒畅快意。 碧空中不断开启金色光阵,玄师府和御兽府正为一个好位置打的不可开交。 关乎学府的门面,两边的师兄师姐横眉冷对,掌心的灵力一把扔出,震得云雾翻滚,新生一屁股摔在云阶上。 秦暖抱着手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中,踮脚找了半天,终于看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非常隔壁的地方亮着的光阵。 光阵蔓延的地方比其他学院的都大,“炼丹府”三个古体字在上方覆着流光闪烁,十分气派。 光阵中的人不多,各忙各的,氛围和谐。 见有人来,忙活儿的几个人都围上来,笑眯眯将人打量一圈,亲切拉住秦暖的手:“师妹一定是炼丹府的人,看长相,看气质,绝对没错。” 学府内的男女都是顶顶贵气的,这位新师妹肤色冷白,身姿略显清瘦,五官组合在一起明媚灿烂,气质干干净净让人亲近。 林听将她拉到几排架子前,伸手指着那些:“咱们炼丹府别的不多丹药管够,这些呀都是五年级段师兄师姐们炼的,品相比外面的好,效用也更佳,你闻闻就能知道区别,只要过了弟子考核,任你选两瓶!” 炼丹府虽然战斗力要差些,但从上之下无论是长老还是学生,其凝聚力绝对在四大学府之首,这次弟子选拔,高年级段的师兄师姐灰头土脸地从炼丹师爬出来也要塞给他们诸多丹药,期待让炼丹府引入优秀的弟子。 天镜帝国学院一共分为五个年级段。 各学段的考核机制极为严苛,含金量公认第一。 在帝国学院这样的顶级学府,如果能通过最后的毕业考核,会有无数个世家大族抛出橄榄枝,将其奉为客卿,前途相当光明美丽。 三年级段中,齐玉和池宴一群人便是绝对的天才。 自然,能成为长老弟子的,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为了撑场子,面前摆满的瓶瓶罐罐已是将炼丹的宝贝掏空了一半! 气派的有些过分。 随便一瓶丹药都能在拍卖行喊出天价,真正在炼丹领域钻研到极致的人从来不差钱。 但又有多少人有时间,有精力,有底蕴去深耕一个领域呢。 她们又转到一团摇晃的灵火面前。 林听侧头介绍:“咱们炼丹府的大宝贝——青莲琉火。” 上古异火,需每天以灵力喂养,喂养的越多它就越与人亲近,是炼神级丹药必不可缺的火元素之一。青莲琉火只有在每年弟子选拔的时候才准放出来,是给炼丹府撑场子的大宝贝! 林听刚介绍完,软成一摊烂泥的青莲琉火登时支愣起来,甩出一条艳青的火焰,扑向秦暖。 上古异火能直接焚毁魂魄,所有人吓傻了,尖啸的声音卡在喉咙之间,林听那一瞬间的懊悔情绪占据大脑,连呼吸都有千钧重!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浑身充满着从海水中捞出来的失重感,旁边的方梨手快扶住她。 呆愣了一瞬的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思绪混乱,不敢相信那团火焰在蹭新来师妹的脸! “它是咱们的青莲琉火吧?还是我眼花了?” 旁边人也摇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之前明明还朝咱喷火星呢,怎么就....” 这么亲人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从半年前就开始哄它,给它喂自己的灵力。 从前只有六位导师的亲徒弟喂,只有这半年,每个年级段的学生每天都轮流给它喂灵力。 选择炼丹府的学生们灵力本就不多,而青莲琉火又像个无底洞根本填不饱,往日从不考虑提升自己灵力的同窗都开始和玄师、御兽师那些糙人一样去试炼竞技场,再把苦兮兮攒的一点灵力喂给它。 青莲琉火不仅不满意,还经常嫌弃地吐出火星子,烧坏他们衣服! 更恶劣的是它能压制等级不如它的火,让炼丹府的异火们集体罢工!好长一段时间众人只能用普通火种炼丹,一个月都炼不出一枚品质好的丹药,而且连课业进度都落下了一大半。 往事细细说起总叫人心痛。 “小师妹....” 有人骇然抽泣,悲痛开口。 一瞬间,四周卡住的视线就齐齐集中到秦暖的身上! 更加惊诧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 “为什么!它这么亲近小师妹!” “我在试炼竞技场被按在地上打的那些日子!算!什!么!” “它还把我养大的冥火给搞灭了。” “老天!” “你在开玩笑吧....” 瞪着一脸无辜的秦暖,一群人整齐生出崩溃的感觉。 他们想要将青莲琉火摇醒,喂,你真的好过分啊! 新师妹长得漂亮就喜欢是不是! 当然了,众人对新师妹没有任何意见,也不会真的这么想,但也没有其他理由说服自己。 这....这怎么能够呢? 可摆在面前的事实让他们不得不信,辛辛苦苦喂养大半年的青莲琉火亲热围着她,主动分出青色的火苗为她炸烟花,周围哗啦啦不断落下火焰状的花瓣,在燃烧,也在欢迎。 秦暖扭头看向他们,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它有些顽皮,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接下来他们就看到,新师妹接住一片花瓣,轻轻碾碎,一时间从她手心中飞出无青绿色的莲花,透明且璀璨夺目,在光阵中央绽放! 强大浩瀚的灵力一出现,就引起了众多学府的震动,他们仰头看过去,无不心生震撼,那处的光阵上方炸开无数青莲焰尾,细小的青绿色光点在云端散成烟雾,显得神秘而绚丽。 “好漂亮的烟花!” “在炼丹府那边,今年宣传方式太特别了!” “华而不实有屁用,还不是垫底的。” “有病啊你,人家再垫底也是四大学府的地位,你上古史专业的说个蛋,能不能毕业还悬。” .... 众人拉满嘲讽,一边看玄师和御兽两个学府的刀光剑影,一边欣赏炼丹府上空的美艳烟花。只是那烟花的方向太过遥远,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一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5) 每年的弟子选拔主要由各学府三年级段的学生主持,二年级段负责帮忙。 为了挑选一个好位置,各学府经常打折胳膊摔断腿,只要不出现伤亡,学院不会干涉。 除此之外,每个学府会选出一名长老弟子坐镇大局,所做决定等同于学府最高命令,弟子均需服从。 鸿蒙灵珠从她身上掏出来的那一刻,林听等人终于明白过来。 “我是秦暖,今年的负责人。”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指尖的灵力没断过,另一头则是大口贪吃的青莲琉火,此刻它摇摆着火芯看起来十分亲人,也只是看起来如此。 秦暖给众人解释:“青莲琉火一向都由弟子们供养,它胃口大吃的多,比较难伺候,这一点你们都了解了,但只要喂饱它就会很乖。”平常炼丹出力也靠它提升品阶。 一缕青莲琉火缠绕在她指尖,温顺至极。 “它现在已经吃饱了,不会随便发脾气。” 看到那胖了两倍的青莲琉火,众人短暂地沉默了,每个人的脸上出现了复杂神色。 青莲琉火胖成团,此刻看起来精神奕奕,他们契约的异火也在精神海中兴奋起来。 众人不禁深吸一口气,认清了一个非常不能接受的事情——青莲琉火在他们的喂养下饿了整整半年! 难怪脾气这么大! 让他们真正傻眼的是,眼前女孩的灵力到底有多少,他们看着她不停歇的输送灵力,到现在她依旧面色红润没有任何不适,嘶,长老弟子都强到这个地步了?! 她做到了所有人做不到的事情。 这是哪位长老的坐下弟子,怎么之前一直没听过?众人震惊之际露出一丝敬畏。 林听和方梨将鸿蒙灵珠递过去,友好地和秦暖交谈起来。 她们都是三年级段的师姐,但在这位不曾谋面的小师妹面前一点不敢端架子,名义上是师姐,但身份上长老弟子高于导师弟子,更高于学府内其他普通弟子。 林听笑笑:“原来是师妹,今年我们将配合你开展弟子选拔,有任何疑问都可以说,一会儿选拔正式开始就可以开启秘境了。” 每个学府的光阵在划定范围后,需得有钥匙开启弟子选拔的试炼秘境,各学府的钥匙并不一样,玄师府的钥匙是云霄剑,御兽府是定魂铃,炼器府是玄翠玉盘,而他们炼丹府则是鸿蒙灵珠。 秦暖拿出鸿蒙灵珠的时候,再没人怀疑她的身份。 倒是有二年级段的人打听她是哪个长老弟子,不曾见过。 方梨压下声音,从善如流道:“乘风长老的弟子,懂了吧?” 又感叹道:“今年长老们很重视这届新生啊。” 二年级小师弟瞪大眼睛:“我刚进学院的时候就听说乘风长老有一个徒弟,也是二年级段的,但一直没见过,没想到她这么年轻,看着比我都小。” 方梨忍不住点头:“天才是这样,我也第一次见到真人。”好看又贵气,想来是世家里的儿女。 炼丹府一共六位长老,亲传弟子之间彼此都认识,他们的课程单独安排。但再特殊方梨对那几位的脸也熟悉了,唯独没见过乘风长老的弟子,只知道一个名字,她的好奇心不比别人少。 “我见这里的光阵聚集灵气不如玄师府那边,学府不是可以圈占位置吗,怎么不过去?” 方梨无奈摊手:“师妹,我们也想在位置好的地方升起光阵,可是你看,玄师府跟御兽府打的跟疯狗一样,咱们过去马上就团灭了。” 位置好的地方灵力越浓郁,在弟子选拔的过程中能够让人增益不少,炼丹府是有心无力。 他们说清楚,秦暖也明白过来,就是拳头大的当老大呗。 “就是这意思,小师妹,咱们是文明人,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方梨紧接着倒出一堆零食,乐呵呵说:“弟子选拔要呆十天呢,坐着歇歇,没事儿咱就看他们吵吵架打打架,那两边每年都闹得很凶,精彩的很,咱边吃边聊。” 秦暖不客气,往嘴里塞着零食,又问:“师姐们刚才说咱们学府每年被人笑话,不想打回去吗?” 方梨慢悠悠道:“当然打过。” 林听下一秒接:“打不过的嘛。” 二人说的清白坦诚,一点没有负担。 说到底还是炼丹府打不过,他们也不是没争过,但确实毫无还手之力。 秦暖起身,不紧不慢的朝外走。 林听在后面喊她:“师妹你去哪?” 秦暖抬起下巴看向远处,那边天雷地火震得人头皮发麻,她偏了偏头,轻松说道:“去打架,要一起吗?” 惊诧只有几秒,下一刻大家欢呼跑来,疯狂点头出主意。 早就想这么干了! 师妹开口后所有人积极附和,各种阴损招数一个比一个狠,足以见得平时对其他学府积攒的怨恨有多深。 “计划都可行,但对他们造成不了太大伤害,明天伤口好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秦暖否决提议。 众人渐渐冷静下来,伤害不够大? 往年导师们听到这些计划可是严格禁止的啊.... “要打架,当然要将他们彻底踩在脚下才好啊。” 秦暖眼里充满了兴奋。 林听等人还未想清这句话的意思,耳边蓦然传来凌厉的风声,如同飓风“轰”地攒射出去! “糟糕!快躲!” 虞欢直觉有一股力量冲过来,急忙拉开青年。 那阵刺眼的青光如炮弹般冲散人群,没能躲开的学生发出阵阵惨呼,受了不轻的伤。 池璟辰和虞欢从地上爬起来,再抬头望,青光笼罩住的少女闪现般踩在一柄巨大的长剑上,剑端直直插入御兽府的光阵中,竟从中央撕裂开来,一个呼吸间骤然崩溃。 “谁在御兽府的地盘撒野!找死吗!” 靠!她是从哪冒出来的! 罡风扫过处全是挂彩的学生,玄师府和御兽府的人波及最多。 御兽府三年级的几位师兄师姐,脸上被余波切出一道血口子,溢出的鲜血沿着下巴一路滚落。 看见少女耀武扬威的站在剑上,御兽府的人几乎是用咆哮的方式吼出来的。 “还不滚下来!” “你们玄师府是没人了吗,竟敢派一个野丫头来砸场子!” “早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该死的!今日定要杀掉你们玄师府的锐气!” 不待玄师府的人爬起来解释,御兽府的玄兽已经发出狰狞吼声,恐怖的势压爆射而去! 秦暖眼神发亮,随着爆发的能量,整片云端已经完全清扫出一片空白地带!风卷残云,犹如巨浪翻腾,泰山压顶般从上而下! “小师妹——” 林听大喊,却来不及阻止。 在风云腾汇之际,一道青色的光芒从中闪过。 “好强的威压!” “好快的速度!” 众人不由骇然的地瞪大黑眸。 下一刻,在他们抬头仰望之际,一道凛然剑气穿破云雾,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罡风狠狠砸到玄兽身上,发出噗嗤劈开肉绽的声音,玄兽猛然停顿,背部多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同一时间,青绿色的灵力凝集在秦暖脚下,蓦地腾空跃起数米之高,便如幽灵一般转眼来到了玄兽的大脑袋前。 御兽府的人心头一惊,正要召回玄兽,身体骤转,巨剑握在她的手中,一剑横劈! “嗷——” 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 玄兽一路四脚朝天摔出大动静,御兽府的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眼珠子狂瞪,心脏几乎跳出了胸腔! 云雾涌散,众人看清了她的模样。 哪怕手中的巨剑与她娇弱清瘦的身影形成强烈对比,少女也是冷静的、强悍的,没人敢小瞧她的能力。 一剑单挑玄兽啊这是! 就是四年级段的学生也没人这么轻松的将玄兽打败! 这是第一场实战.... 感受到周围涌动的灵力,秦暖突然笑了一声,她下手有分寸,倒也不会真做出伤害同门的事。 来到这个世界后,秦暖除了继承原主记忆不断熟悉的炼丹,更是学着如何操控这种玄而又玄的灵力,她已经很久没有饱满炙烈地做一件事了,现在感受到力量所带来的强大和震撼,一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野心和欲望竟萌生在心里。 她想,完成攻略任务也不一定是急迫的,心里悄然生出那么一点....对力量的渴望。 想法一旦冒出苗头,便如火燎点燃她的全身。 御兽府的人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或许是在嘲笑他们。 黑色的长发垂落腰际,遮住她大半身影,略显妖气。 愤怒的视线让秦暖终于抬头,“恕我直言,在座没一个能打的,真的太弱了,你们一起上也可以。” 她想知道自己目前身体的极限会是哪里....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下。 林听已经呆住,半弯腰捂住哐哐跳的心脏。 小师妹这也....太厉害了! 老天,是做梦吧?! 他们同一时间从她脸上读到了近似挑衅的神情,当即气了个倒仰,御兽府但凡是有一点血性的都忍不下去。 御兽府的师兄嘴角抽搐两下,真的太嚣张了! “师兄,让我去!” “我也去!非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他*的!真想灭了她!气的老子心肝疼!” 作为三年级段地位最高的师兄,叶荣初必当维护御兽府的荣誉!不能让玄师府的人踩扁了! 他没有拦强出头的师弟师妹们,但也下了铁令,友好切磋,不能闹的太过分。 刚才是她手下留情了,否则师弟的玄兽必定丧命。 御兽府的人气势汹汹发出攻击,秦暖不禁叹气,一起上不好吗,非要一个个来。 玄师府这边暗潮汹涌。 “师兄,她不是我们玄师府的人,好像被认错了....?” “咱什么也没说,先看戏。” 玄师府某位师兄兴致勃勃。 有的瞧了。 那把剑....可太熟悉了! 众人炽热地望向空中,绚烂刺眼的光芒压得云层都在隐隐颤抖。 只有炼丹府的一群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痛恨平时为何不再努力一些,此刻帮不上小师妹。 炽热的能量爆涌而出朝秦暖劈去。 她的动作非常迅速,在浓烈的势压下轻盈闪身,双手结印,一阵青光从她的手掌中逸散而出,如闪电般划破长空,以完全的暴力摧毁对方的攻击。 御兽府的人一个接一个施展攻击,在她面前,再庞大的能量也被破开。 一剑破开! 叶荣初彻底黑下脸。 不能让玄师府的人赢! 得到允许,御兽府的人一齐而上。 天空中聚集的法术像一张铁网扑面而来。 秦暖听到动静,握紧了手中长剑,剑身上刻着繁复精美的纹路,流转着银色光华。 “那就看看,是你们的玄兽快,还是我的剑快!” 整片云端骤亮刺眼,流光疯狂闪烁,众人看到少女的身影落入其中,躲开的每一步都惊险万分。剑鸣嘹亮,斩出层叠的剑光,高大的玄兽一只只跌落,她身上也染上了血,眼底爬出一丝丝血红。 本以为是一场高手间的对战。 然而事实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暴力输出! 即便隔开了安全距离,他们仍能感觉到每道剑意的可怕的力量,心中震撼不已。 “她的精神力是用不完的吗?!” “可怕,简直是个怪物!” 单单靠速度和势压,竟然真的和御兽府的人拼到了现在! 震撼间,他们突然瞪直了眼睛。 少女背着光,稍微撑了下有些站立不稳的身子,又继续了新一轮的剑光,毫不费力的将冲上来的玄兽和御兽师放倒,抬手拭去脸上的血迹。 忽然那把巨大的剑化为灵力消散,凝聚出一支青色长萧,流动的灵丝在闪闪发光,翻手间,带起的风成为一柄尖刀,将叶荣初的前胸刺穿一个深深的洞! 秦暖腾空而来,足尖轻轻点在地面上,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眼中溢出一丝歉意。 “我以为你能躲过去的,出手快了些,还好没伤太严重。” 就是断了十几处肋骨,灵力被打散暂时聚不起来,气息弱了些,身上狼狈了些,仿佛随时都要翻眼断气。 御兽府众人差点破口大骂,东倒西歪捂住伤口,就是不肯晕过去。 短暂的寂静过后,人群中掀起了另一种动静。 众人得救一般大口开始喘息,目光凝聚在少女身上,相当震惊。 “这就是导师说的,聚灵为实,为我所用吗....” 极少有人真正做到这一点,这得有极大的心性和天赋。 刚才那把剑是消失了吧?竟是灵力聚成! 然后又聚灵力化为另一把锋利的法器? 还有,御兽府的人就这么栽倒了? 池璟辰目光灼热,他终于明白堂哥为什么说成为帝国学院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天才,开始他还很不屑,现在却不得不重视了。 玄师们一直追求的力量,竟然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 “一定是玄师府的师姐!虞欢,我以后要像她一样强大!” 这样强悍的力量让人热血沸腾。 没看见御兽府的人脸色黑的能滴墨了吗,太爽了! 虞欢狠狠点头:“你一定会和这位师姐一样厉害!” 虞欢脸色激动地发红,她静静地注视着身姿卓越的少女,玄师府真的很强大啊....炼丹府会不会也有这样惊才艳艳的师兄师姐.... 御兽府的人气的不轻,一群人打不过一个人.... 说出去....可太气了! 叶荣初勉强站起来:“你们玄师府做的未免太绝情,就算要占这块地也应该讲武德,今日是弟子选拔,你毁了我们的试炼钥匙,是准备彻底撕破脸吗!” 正因为试炼钥匙被毁,叶荣初才气的加入这场混战当中。 否则他不会做出以多欺少的事情。 秦暖不明的眨眼:“我什么时候毁了你们的试炼钥匙,别什么屎盆子都扣下来啊,再说了,这块地能者夺之,你们实力不行就乖一点闭上嘴,栽赃陷害也看看对象,真把我们炼丹府当软柿子捏啊!” 池璟辰激动的跳脚:“虞欢你听见没,师姐连怼人都这么霸气,她说我们炼丹府不是软柿....” 绕到嘴边的话突然卡住。 虞欢却骤然学着他跺脚,紧紧握拳:“我知道!她说我们炼丹府不是软柿子!池璟辰!你听见吗,她是炼丹府的师姐!真的是炼丹府的师姐!” 是梦寐以求的学府啊! 池璟辰有一瞬间耳鸣,嗡嗡的不绝于耳。 刚才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心碎。 炼丹府的人都这样厉害吗,堂兄没说啊! 袖子被扯住,秦暖侧头,林听脸上挂着九分偷感,低声道:“小师妹,确实碎了。” 方梨手上摊开几块碎片,同样点头:“看过了,是御兽府的定魂铃。” 各府的试炼钥匙并非上古的大宝贝,只是起到一个打开秘境的媒介作用,但也并非易碎品,至少在场绝大部分玄师都打不碎。 所以御兽府的人现在真的快气炸了。 可是,打不过! 当秦暖说自己炼丹府的人后,御兽府众人心口又一疼。 “**!不可能是炼丹府!你不是玄师府的人吗!” 要真是炼丹府,他们干脆集体退学好了! 第七十二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6) 秦暖试着拼凑定魂铃,确实被自己弄坏了。 但是听到御兽府的质疑,刚滋生的那一丢丢愧疚瞬时湮没。 尊严和荣誉比天大! 不着痕迹收起,秦暖打量一周,发出轻灵悦耳的哼笑:“开口闭口玄师府,你们御兽府这么怕玄师府吗,打不过就说是玄师府的人,怎么,五个年级找不出能打的出来?这么怕刚才还打什么,干脆认输投降好了!” “你——” “别你的我的了,”秦暖侧手将长萧按在叶荣初脖子处,语气强硬:“这个地方从今往后是我们炼丹府的,你们要继续打,还是现在爽快承认?” 林听和方梨等人就站在旁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瞪眼的叶荣初。 爽啊!风水轮流转。 “御兽府今年退出争夺。” 叶荣初抬眼看她,又补了一句:“但别忘了,玄师府也对这里感兴趣。” 旁边一直看戏的玄师府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慕容轩几乎是第一时间站到秦暖旁边,脸上泛出惊喜的笑意:“大家都是同窗,玄师府可不兴御兽府那套打打杀杀,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林听挡在她面前,警惕看着慕容轩:“秦暖是我们玄师府弟子选拔的负责人,乘风长老的亲弟子,慕容轩你少打主意,离远点。” 人群引出一阵议论,他们没料到这样能打的人出自炼丹府,更没料到会是乘风长老的弟子! 乘风长老的亲子弟! 啊啊啊啊!那可是乘风长老啊! 即使是对炼丹府不在意的人也怔住了。 慕容轩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友好点头:“原来是小师妹,早听说乘风长老的徒弟天资卓越,今日一见果真果然不凡,远远看见你就觉得有一股不同旁人的气质....” 在林听要揍人的目光下,慕容轩赶紧说正事:“在下玄师府弟子选拔负责人慕容轩,二年级段,小师妹如果不介意,和他们一样叫我慕容师兄就好。” 说完,也不看身后一脸莫名其妙的玄师府弟子,朝着秦暖挤眉弄眼,“小师妹,我师父是令川长老,齐玉是我亲师兄。” 齐玉的师弟啊。 秦暖恍然大悟,友好地点头,手中长萧不紧不慢在手里掂了掂。 “那算熟人了,慕容师兄。” “所以,要打还是退出?” 私下攀亲,场上亮剑,秦暖忽略他的亲情牌。 玄师府的弟子终于看懂,师兄原是一早认出她和齐玉师兄有关系! 炼丹府和御兽府的人同样惊到了,难怪觉得熟悉,那嚣张的姿态简直和齐玉一毛一样! 亲戚吗?帝都没听过有哪个大家族姓秦啊。 慕容初见识过这支长萧的厉害,于是不着痕迹的避开,看见叶荣初咬牙切齿的模样,噗嗤笑出声:“玄师府今年也退出争夺。” 倒也不完全因为师兄,她精神力强的恐怖,纵然是自己也没把握打的过。 啧啧,大家都是一个学段,她吃什么长大的,真是变态。 炼丹府今年确实派出了个厉害人物。 手中长萧化为灵力消失,慕容轩总算能凑近秦暖,悄兮兮询问:“师妹啊,你刚才的那把剑是齐玉师兄的吧,师兄曾经使过一次就不再拿出来,他怎么愿意让你变幻出来啊?” 就连剑身上刻的花纹都分毫不差! 他更想问你俩到底什么关系,怎么敢的啊。 秦暖抓了一把师姐准备的零食,瞧他一眼:“慕容师兄,你们玄师府的光阵都建好了,你不过去吗?”负责人是要开启秘境的。 “哎呀你告诉我嘛!师兄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我是他妹妹。” “你别骗我了!师兄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妹妹!” “他是什么样的人?” 慕容轩卡壳了一下,又理直气壮的说:“齐玉师兄那是我们玄师府的神啊!但他在试炼竞技场就是魔鬼了,他和池宴、姜少清、迟叙、寻竹组成的队伍是试炼竞技场内的不败神话,就是四年级段的队伍也没人打过他们。” 帝国学院专门设置了试炼竞技场,也是整个天镜帝国最大的竞技场,竞技场有两种排名,一种是个人排名,一种是组队排名。前两百的排名里几乎都是五年级段的师兄师姐,其中一些三四年级段的名字全都是各学府的长老弟子,齐玉就是其中排名最靠前的。 到最后慕容轩也没相信秦暖是齐玉的妹妹,他的师兄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要真的有妹妹,自己这个嫡亲师弟怎么会不知道,所以绝无可能。 但不是妹妹,也一定是师兄关系亲近的人,回去后一定要仔细问问。 光阵升起,鸿蒙灵珠开启的瞬间光华万丈,炼丹府的众人眼眶有些发酸。 真正是出息了! 今年炼丹府是最好的位置! 拥有最充沛的灵力和最棒的师妹! 林听正想拥抱小师妹,发现身后空空。 “哎,小师妹去哪里了?” * 御兽府光阵前。 叶荣初看着怀里的一堆丹药发愣,口齿都不再伶俐。 “啊....师妹,不用这样,实在太多了....” 全是高阶的丹药,还不是普通的高阶丹药。 极品!极品啊!! 天镜最大的拍卖场都没见过这种极品的丹药,炼丹府一出手就是一堆,卧槽,不是说炼丹的人最穷吗! 炼丹的人当然穷,普通人没灵力,炼出来的丹药对玄师、御兽师属于聊胜于无。 能操控灵力的炼丹师,要么资质不佳跑来镀金,要么资源不富练不到水平,炼丹府的导师长老再是如何如何的顶级配置,也救不了学生们的佛系心态。 炼丹师最穷是光明大陆根深蒂固的印象。 “师兄,这是我自己炼的,对你们玄兽的伤有帮助,炼丹府的丹药一时间拿不出太多,要经学府报备,这些你们先用着,效果应该差不了。” 齐玉的本命玄兽紫金巨龙天天拿秦暖炼的丹药当糖豆吃,到现在依旧活泼健康。 叶荣初的手又是一抖。 刚才她给自己吃下去的那颗丹药已经让人震惊,胸口戳出来的血洞现在只剩个印子,而且隐隐有灵力增长现象! 她如今炼丹品阶是有多高,竟能随手拿出这么多高阶丹药来。 叶荣初最后还是收下了,告诉秦暖学府重新拿了个法器代替定魂铃,还和颜悦色地带着秦暖在御兽府的光阵中参观一圈,一群毛茸茸的玄兽贴住秦暖,让人忍不住多揉几下。 光阵旁边的玄师府众人投来鄙视又羡慕的目光。 叶荣初面不改色,没办法,谁让师妹看见他们受伤担心不已拿来这么多的极品丹药,师妹心地善良! 玄师府:那你让师妹再戳你几个窟窿啊! 御兽府:也不是不可以~ 弟子选拔一共持续十天。 鸿蒙灵珠里会注入每一届负责人的一道魂印,开启试炼秘境后,负责人便能通过这一缕魂印感受到每个弟子的状态,若遇危险可以及时将人救出。 秦暖时不时关注一下,其余时间都用玄光符看学院内的各种八卦。 和光明大陆主流的玄讯符不同,玄讯符能够随意添加联系人,而玄光符是符箓学府长老自创的,在学册登记过的学生注入灵力,空中就会出现一道光晕,上面有学院内各种的交流信息,堪比现代的论坛网站。玄讯符则没有这种功能,只是单一通讯所用。 一张玄光符只能支撑一个月,一旦失效,个人期间发送的消息也自动消失。 学生一个月可以去符箓学府领取一次,但必须用试炼竞技场的积分换取,灵石是买不到的,至于私下交易全凭学生本事。 比起玄讯符而言,学院内学子更喜欢用积分兑换玄光符,这也是试炼竞技场每日满员状态的原因之一。 原主在试炼竞技场没有积分,但乘风长老护短,别人有的自家徒弟也得有,所以每个月她都有至少五张的玄光符,比其他长老的弟子多得多得多。 秦暖拿出来一沓分给大家,负责弟子选拔的人人有份,炼丹府众人欢呼。 [玄友们,出去一段时间,发现画了一半的追踪符踩着半条腿跑了怎么办?!] [楼上师兄是符箓学府的吗?每次都刷到你们符箓学院的奇葩事。] .... [谁把我的雪灵狐偷走了!别让我找到你!快还我小狐狸,那是我们饲养专业的作业!!] [看到了,被一个蓝衣服男生抱走了,头发乱哄哄怪潦草,好像是玄石工艺学府的小师弟?] [他们学府天天在挖山矿,上次见到一个个都精神恍惚,师妹啊...你那灵狐不会是被他们抱走放归山林了吧?] .... [这是玄师府哪位师姐出关了?一人单挑御兽府!我的天!她精神海太强了!] [消息闭塞了啊老弟!那是炼丹府乘风长老亲传弟子!] [等等....你确定是炼丹府?] .... 刷玄光符还刷到自己的瓜,秦暖和御兽府打斗的画面被学生用玄影石录下,在玄光符内传疯了,更多人在炼丹府学生的回复下留言,打探她的信息。 [不造啊!秦师姐平常都在炼丹室很少出来,秦师姐在我们学府也是传说的存在。] [乘风长老每次上课都夸秦师姐,终于见到啦!太太太帅了!师姐你就是我的神!] [这段玄影石我真的看了好多遍,超喜欢她那狂傲不自知的眼神!猎杀时刻!] .... [歪个楼,秦师姐这次担任负责人,会不会是乘风长老要收新弟子了??] [拜托先看了弟子名额再发言行不行,乘风长老今年没有名额,造谣可耻!] .... 大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秦暖摸摸鼻子。 鸿蒙灵珠传出的画面里,素衣女孩正在攀爬悬崖,四周的藤蔓像长了眼睛一样朝她攻击,随时都有掉落的危险。 方梨客观评价:“今年新生里她表现的最出彩,刚进秘境就中了噬藤花的追杀,噬藤花一旦追击到目标便是不死不休,这片山谷有噬藤花的天敌,能一边躲一边找炼丹的特殊材料,是个很聪明坚韧的小姑娘。” 当然啊,她可是敢冲进青莲琉火里的人啊。 秦暖支着下巴,神色掠过一丝叹息。 剧情中,原主在丹田踩碎的那瞬间就死了,齐玉成为反派,她的师父再没收过弟子。炼丹师同样分很多流派,乘风的理念不再被人接受,最后身败名裂,死在黑冥海的深渊中,所有手稿和成就被光明大陆炼丹协会的那群人扔火里焚烧,是刚进炼丹府没几年的虞欢冲进青莲琉火中,忍着神火撕裂魂魄的痛苦将东西护在怀里,炼丹府的长老将她护下,但烧伤的皮肤再也不能恢复,从此戴上了面具。 虞欢不顾周围的非议,一点点拼凑乘风的手稿,一点点学会再整理下来,她走了很长的路,受了很多的委屈,最后成为了曾经的乘风,成为光明大陆炼丹协会的首席长老之一。 人们不再质疑,称颂她是乘风的传人,但她从不自称是乘风的弟子。 最后的墓碑上只留下一句话:毕生所学皆依据乘风长老手稿抄录整理。 甚至没有提及自己的任何成就。 秦暖嗒嗒嗒敲着手指。 是否她也想过要成为乘风的弟子? 师父如果知道她的一切,也会难过的吧。 “铮——” 深沉庄严的钟声缓缓响起,一切吵闹似乎都被轻轻拂去,只留下一片宁静与清明。 从橙黄到火红,再到深紫,层层霞光绚烂至极,在变幻的色彩当中三十六个光阵同时高高升起,空中仿佛撕裂出一道口子,一群少男少女迎面走来,意气风发,恣意潇洒。 秦暖跟着众人起身,迎接炼丹府的师弟师妹。 本次弟子选拔,炼丹府导师弟子十个名额,长老弟子两个名额。 没有任何意外,虞欢摇了摇头:“谢谢方师姐,但是我放弃选择。” 方梨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执拗,劝了一声:“弟子选拔只有一次机会,现在放弃,以后后悔也来不及。” 第一名啊! 可以成为长老弟子,多少人羡慕不来。 虞欢垂下睫毛,没有动摇。 “方师姐,我自愿放弃。” “那你要不要做我师妹呀?” 一道轻盈的身影挡在面前。 霞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虞欢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是秦师姐! 秦暖挑起笑容,问道:“虞欢?” 虞欢呆呆地点头:“....是,秦师姐,我是虞欢。” 秦师姐好像在说自己有炼丹天赋,虞欢一个字没听清。 “....乘风长老今年临时加了一个弟子名额,你是本次弟子选拔的第一名,我想先问问你,愿不愿意选择乘风长老,咱们师门氛围超级轻松,福利多多~” “师姐....我愿意!” 秦暖拍拍她的头。 “欢迎你,小师妹。” 强大温柔的师姐发丝轻舞,那抹浅笑让周围霞光骤然失色。 虞欢永远忘不了这一幕,师姐踏光而来,从此她们有了同一个师父,成为师门中最亲近的人。 直到很久以后,虞欢才从师父口中得知,一向不爱出门的师姐那天跑去找他,主动提出参加弟子选拔,还问师父想不想再收一个弟子。 虞欢眼眶红红,呜呜,师姐是自己的神! * “神啊!救救我!” “让你出剑,你在鬼叫什么!” 手中长剑又一次被打飞出去。 秦暖屁股一撅,滚了半圈才爬起,眼睛里的泪花连成串掉下来。 爹的!好痛,整条胳膊都震麻了! 齐玉挑着眉:“不止要将灵气融入到剑体之内,还要试着控剑,握剑要握到剑格处,你大拇指窜出来是要被打废吗?” 剑影重重,青年身姿如松,每一个动作流畅有力,剑尖所指之处,无不透出一股凌厉寒气,在空中撕裂出一道剑气。 秦暖看呆,还没擦干净眼泪,连忙甩出剑挡住迎面而来的剑气。 “铮——” 尖锐的声音震动空气,堪堪挡住一秒又被震得松手。 再低头时,齐玉手中长剑对准了秦暖心脏。 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秦暖抱着剑跪坐在地。 “拿剑指着别人的时候,就把剑握稳了。你这是一副什么表情?到底是要出剑,还是要哭给我看?” 他懒散的样子带出一股妖异的美,稍一正色就让人觉得锋凛锐利。 秦暖身体一倾抱住他的腿,眼睛红红看着齐玉:“别对我这样凶,我不想拿剑对着你。” 齐玉一怔,一副发现什么新大陆的模样。 又气又笑:“你不是将御兽府都打废了吗,现在连剑都拿不起,自己说,是不是废物?” “我才不是废物,我对你才会这样!” 她抹了把泪,哭的更凶。 激将法除了加深心里的委屈,对她一点用也没有。 再次打量身下哭哭啼啼的女孩,青年收敛了所有神情。 傍晚的风突兀的停滞,庄园里的古树悄无声息地停下了摆动的枝丫,这一刻齐玉仿佛了解了那么一点哥哥的角色。 当慕容轩兴冲冲跑来问自己和她的关系时,会因为妹妹终于不再逃避自己而感到心情愉悦。 玄影石中,她用灵力聚出来的剑是自己最钟爱的一把,虽然放在她手里技巧不足,但气势却实实在在有自己的影子。 听姜少清说,她师弟跑来讲有人打碎了御兽府的定魂铃,因为这件事姜少清直接找到了齐玉,问是不是秦妹妹做的,临走时感叹道:“要不让秦妹妹来我们御兽府吧,我们御兽府也很不错的!” 她骄傲的模样,嚣张的姿态,以及叫人恐怖的力量,一切都让人赞赏和欣慰。 就像养了很久的山间百合,云破日出,向阳而生。 他的妹妹是天才,本该受人喜爱。 将人拎起来,见她头发都沾湿在脸上,齐玉又是毫不客气嘲笑一番,嫌弃地给她擦掉,这么小的一张脸怎么这么会哭,怪叫人心软的。 眼角此刻还红红的,秦暖声音低落地说:“我灵力控制的很厉害,这种体修的课程一朝一夕也学不会,你慢慢教我行不行。” 不管是原主还是自己,都没系统地学过打架,弟子选拔会上靠灵力进行暴力攻击,事实上秦暖自己也知道技巧和身法完全不合格。 抓来练了好几天,她浑身上下全是乌青。 齐玉给她上好药,将剩下半瓶丢她怀里:“先放过你,每日我会给你安排任务,你自己完成,后面这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 秦暖呆呆接过瓷瓶,问:“要去哪里?” 不在学院了吗? “和池宴去趟拍卖行。”他说。 “去多久?买什么啊?咱家什么也不缺呀。”秦暖一脸懵。 齐玉翘起二郎腿,浑不在意道:“上次你的丹田受伤,家里天灵地宝能给你用的都用掉了,加上你半年炼废的那几百鼎破玩意儿,剩不下啥了。” 算完帐,秦暖和他面面相觑,果然是一大笔开支。 银辉学院当时也送来了赔礼,此外还有徐修野和苏瑶的。 回到房间,秦暖喊出aaa:徐修野和苏瑶最近做什么呢? 二人走的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戏份,按照剧情,他们感情也该有进展了。 aaa打了个哈欠:没有大波澜,他们两个人现在正是进阶的关键时间,每天这里那里历练,让我看看....哎呀!巧了啊,玄光拍卖行,四大学院的天才们要遇上了! 玄光拍卖行? 想起来了! 天级宝贝星月华石! 能够持续吸收星月之光,转化为持有者的灵力,提升修为。契约后,还能形成一道星辉护盾,能抵御强大的物理和法术攻击,相当于个人拥有了一件低配版的神级防御法器! 星月华石外表看就是一颗灰扑扑的石头,在玄光拍卖行作为不太重要的宝贝拍出,苏瑶误打误撞以低价收入,后来发现是一整颗星月华石,锻造为一套防御法器,属性加满,在后期很多次危机中救了她。 秦暖一骨碌爬起来,连忙跑去找齐玉,星月华石必须拿下! 至于苏瑶如何,秦暖内心毫无负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和徐修野能把原主间接害死,还考虑个屁啊。让一个其他学院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炼丹师拯救他们,脸皮比城墙还厚! 第七十三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7) 铭司阁,帝国学院乃至天镜第一的藏书之地。 铭司阁四周环绕着戈云雾海与防护阵法,一座座冷色建筑宛如箭矢般林立空中,组成占地万亩的庞大建筑群,等于是一座小城。 这里储藏着无数年传承下来的兵器、阵法、古籍孤本,也是三十六个学府每次考核月最受欢迎的地方。 天镜帝国学院一年两次考核,上半年和下半年各一次,因课业众多,故而每次考核期一个月。 躲在一排雪白圆柱后的年轻人们互相推搡,一个少年被推出去,朝前冲了几步,停在拽着一捆藤蔓的少女面前。 见到人,少年收回瞪圆的眼睛,朝她行了一礼。 “虞师姐好!虞师姐拿这些紫霄藤是要去炼丹吗?” “两天我见了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十八次,有完没完?!” 虞欢收紧藤蔓,作势要往他身上抽。 躲在后面的人见势不妙立马上前,噗通一声齐齐跪成一排。 “虞师姐!您是最好的师姐,求求您画个重点吧!” “师姐,可怜可怜吧,那么大一堆书复习的头发都秃了。” “您是秦师姐的亲师妹,听说这次考核月有二十九门课是秦师姐审核试题,我们再考不过就真完蛋了。” “......” 哭天喊地的声音吵得虞欢脑袋爆炸。 这些人都是一年级段的新生,有的还是长老弟子和导师弟子,现在为了考核月全部放下了往日尊贵神气的脸,找不到师姐就跑来堵自己,她是左躲右躲也没避开。 有几个师弟抱住虞欢大腿不让走,整个人身子都歪了。 虞欢受不了了,几巴掌拍他们脑袋上,大吼出声:“够了!都给我闭嘴!” 一群人齐齐一抖,果断收住哭嚎,打了个冷嗝。 “我一年前入学可没哭成你们这副样子,平时不好好努力,导师和长老讲课也不认真听,现在临到头就开始哭,哭哭哭烦不烦!” 还是在铭司阁中央,太丢脸了! 虞欢连拖带拽拉他们去到一旁,挡住周围投来的视线。 年轻人到底脸皮厚,被骂几句也不记仇,可是过不了考核是真的要剥一层皮的! 到试炼竞技场被蹂躏还算好的,更可怕的是积分低的人要去种田! 农植学府研发的灵种,长出的苗苗一个赛一个恐怖,天生具有灵力,并且培养时间越长灵植的灵力也恐怖式的增长,过不了考核被发配做苦力的同门每天累死在床上,身上还会出现各种奇怪症状.... 炼丹府一共三十一门基础课业,二十九门实操课业,据玄光符小道消息,每次考核月乘风长老的审核权都交给了秦师姐,这次秦师姐负责的正是一年级到四年级段二十九门的实操课。 秦师姐从早到晚都在试炼竞技场冲积分,见一次难如登天,他们只好分批堵虞欢师姐,别说下跪磕头,就是当牛做马都可以! 秦暖师姐是二年级段的神,每门课业成绩能甩同门好几条街。 呜呜呜,虞师姐真幸福,不仅被多年不招弟子的乘风长老收为弟子,还有秦师姐在炼丹上的倾囊相授,难怪有人说可以骂虞师姐,但绝不能在虞师姐面前骂秦师姐,否则....祝你活着回来。 “师姐说明晚会安排你们实操考核的复习,本来是要明天通知的,现在告诉你们就提前准备准备,一会儿我会在玄光符中发具体消息。” 她环视一周,掂了掂手里的紫霄藤:“都知道了?现在我能走了?” 一众师弟师妹麻溜恭送:“谢谢虞师姐!虞师姐您请!” 虞欢走出几步,刚松口气,撞上了林听和方梨。 两位师姐笑眯眯抱走她的紫霄藤,友好打招呼:“虞师妹,拿这些紫霄藤是要去炼丹吗?” 虞欢:糟糕,还有四年级的! * 帝国学院,试炼竞技场。 这里一共九层建筑,每一层相应排着近百个房间,上千个房间布局严整,气势磅礴,就连脚下的地都是由各样精美矿石建成,极尽奢华。 每扇门背后是一个秘境,正门中央显示着秘境中凶兽的幻影。 和玄兽不同,未经驯化的凶兽具有毁灭城池的力量。 试炼竞技场里的秘境都是光明大陆中真实的存在,顶级学院会在大陆上的某处险要之地布阵并与学院试炼场连接,人为炼化为秘境,一方面为解决不断增长的凶兽,同时也成为学生的历练场所。 天镜帝国学院的试炼竞技场设有保护阵法,一旦察觉出致命伤便会传送而出。 “轰——” 正当此时,六层的某扇门发出一阵刺耳的爆响,下一秒一道刺眼的青色能量好似炮弹一样冲出来! 见此一幕,管理竞技场的长老忍不住怒喝起来:“秦暖!又是你们炼丹府!今年秘境炸废第八个了,你们炼丹是不是也要炸丹炉啊!” 防护阵启没启动不知道,但现在肯定是连防护阵一起炸干净了。 一句话没说完,从中跌出来的几人连忙站稳,秦暖一只手搭在玉栏处强撑着身,另一只手逮着凶兽的长耳朵,大声喊:“我们错了长老,最后一次了!快考核了嘛,带大家练练手。” 试炼竞技场分为两种排名,个人积分与团队积分。 看着他们往上蹿一大截的排名,长老又不痛不痒骂了几句,身体诚实地收下秦暖给他抓的凶兽,这可是六层秘境中的好宝贝,驯化后它会运用自身的特殊感知在野外寻宝,在试炼场呆久了,秦暖早早摸清长老喜好,拿出手的东西让人拒绝不了。 一年时光,秦暖的身手和灵力都有了质的飞跃。 如今的她使得一手漂亮的剑法,一招一式都完美习得齐玉的精髓,不再是那个抱剑闪躲的小姑娘了。每日在竞技场的磨练,让她的精神海更为开阔,现在就是和齐玉对打也不相伯仲。 年轻一辈的天才中,秦暖的名字在这一年里如雷贯耳,连带着炼丹府也开始频繁出现在积分榜上。 组队的师兄看着她手中的长萧惊叹:“师妹,你这支幻云萧太厉害了!一棍就能劈开一只高 阶玄兽,这得是天级法器吧!” 炼器师同炼丹师一样分为五个等级。 初级炼器师,中级炼器师,高级炼器师,天级炼器师,神级炼器师。 天级法器仅在神级之下。 另一位师兄狠狠点头:“师妹,这宝贝你在哪买的,我也想买一把。” 换在以前谁敢想啊!他们炼丹府也是崛起了! 秦暖回道:“目前还是高级法器,只不过里面的材料用的特殊,虽然比不上天级法器的威力,但比普通高级法器要强上一截。独此一把,没卖的了。” 弟子选拔会上以灵力聚出来的法器让她做出了实体,里面用到了星月华石的材料,威力自然不能小觑,且属于生长型法器,能够随着契约者等级的提高而提高。 能够到高级这一阶段就打败了大部分炼器师,毕竟他们都需依靠一堆极品材料才能积累到经验。 秦暖以前学的专业就是工程大类,毕业后进入一家企业性质的研究院,报酬丰厚让她有了安身立命的底气,如果不是对当时手上项目太着急太想出成绩,也不会早早猝死在工位上,有之前的专业基础,炼器与她来说也可以触类旁通。 齐玉回来后对星月华石一脸嫌弃,问秦暖干嘛要买一块破石头。 哪里是破石头!这是大宝贝! 她尝试用星月华石的一小部分进行炼制,而且,炼器和炼丹....也差不多吧? 学府和家里都有自己的单独炼丹室,在多次推演与确定后,她抓来青莲琉火进行炼制,用九种高级的材料进行配置,每一种都极为难寻,配置失败的可能性也不小。虽耗费了她当时的全部灵力,但到底一次炼成,连带精神海也有了扩充趋势。 幻云萧的成功给了她极大鼓励,等再熟练一些,就可以用那大块的星月华石给齐玉炼制法器。 玄讯符闪出红光,秦暖猛然想起什么,连忙告别:“师兄们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组队!”说完拔起腿来转身就跑。 今天要参加帝国皇室的宴席。 重点是和齐玉一起。 * 天镜皇宫。 穿过广场,进入一个装饰着浮雕和壁画的门廊,门廊顶部是一副描绘宫殿建立历史的壁画,秦暖附在齐玉耳边悄悄说着:“没有你给我做的鎏金星河好看。” 齐玉点了点头:“是挺丑的,你喜欢那个?” 他指的自然是秦暖口中的鎏金星河,小时候在妹妹床顶用灵力设的。 妹妹刚到自己家的时候,木讷又傻气,当时自己在鎏金星河里放了好几只梦魇兽,只要她睡觉就一定会做噩梦,本来想看笑话,没想到这个妹妹愣是肿着眼睛一声不吭,最后觉得实在无趣才把梦魇兽捉出来的,没想到她竟然喜欢。 当然,这种事儿齐玉是不准备主动提的。 上台阶时,齐玉风给她提裙子,冲她笑了笑:“喜欢不说,嘴硬是不是?” 秦暖抱住他胳膊,漂亮的脸在齐玉面前放大:“你想听我说什么,说我喜欢哥哥心疼我,爱护我,喜欢我吗?” 齐玉平静的眼神瞬间起了波澜,张手将她的脸按下去,装作无事发生:“长大了开始油嘴滑舌了,晚上回去给你新房间也弄一个。” 秦暖欢呼:“哥哥万岁!” 手臂被抱着摇晃,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却在试图掩盖那快抑制不住的抖动肩膀。 妹妹像一只软绵绵的小羊,开心与不开心都挂在脸上。 坠满金边的裙摆轻轻摆动,轻易地晃进人眼睛里,撞进人心口里。 凯里安转头看到的就是少女明媚活泼的身影,身为艾尔多拉帝国的皇子,他受邀参与天镜帝国白洛栖公主的生日宴席,也是艾尔多拉皇室放出的与天镜帝国交好的信号。 “二殿下在看什么?” 白洛栖摇晃酒盏,一身尊贵与优雅。 凯里安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惊艳,很快回过神来:“看到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齐玉兄妹二人进殿时就被人注意到了,他们并肩而行,一副亲密的姿态,立刻引来无数宾客的瞩目。 齐玉继承了父亲的公爵之位,他师父令川长老又是光明大陆玄师协会的首席,认识他的人如潮水般前来攀谈,不认识的也借此机会寻个脸熟。 对比而言,秦暖则不那么为人所知,此前她从未参加这种宴会,齐玉将她介绍给众人,她不太喜欢这种社交便很快离开,和池璟辰一众世家子弟围坐一圈。 池璟辰和虞欢在弟子选拔会上认识,两人熟悉后他是隔三差五来找虞欢,秦暖暗地里悄悄磕二人cp。 “给你们隆重介绍这位——我师姐,秦暖。” “上届届的弟子选拔会,师姐一人单挑整个御兽府,全部都是我师姐的手下败将。” “乘风长老知道吧,光明大陆炼丹协会首席长老!我师姐是他亲传弟子!” “齐神,你们都认识,和我堂哥是关系相当好的兄弟,是我师姐的亲....” 秦暖当即打断,主动介绍自己:“我和齐玉是一家人,我是秦暖,大家好。” 做什么亲妹妹,她不要! 都是年轻人,有池璟辰这么个活宝在,话匣子很快打开,混成了一片。 秦暖连续喝了几杯,中途趁人不注意,挑眉问池璟辰:“你说你哥池宴就算了,我哪个时候成你亲师姐了?” 池璟辰嘿嘿笑了两声:“师姐,咱都认识这么久了,我和虞欢又都认识,你是她亲师姐可不也是我师姐嘛!况且,你哥和我哥都一个学府的兄弟,咱这关系亲上加亲嘛!” 秦暖笑骂几句,也没否认。 “听我师妹说,你叫她考核月结束一起去历练寻秘境?”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师姐你平时老说理论要结合实践,我想着放假后你肯定要和齐玉哥一起回家的,虞欢师妹说她这次不回家,我怕她一个人孤单....” “没事,我叫师妹来我家。” 池璟辰着急起来:“师姐....” 失策。 师姐真要说,虞欢肯定就去了。 哪还轮得到自己。 第七十四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8) 见他急得舌头打结,秦暖不再逗他,嘱咐池璟辰保护好自己师妹,要是敢欺负师妹不会放过他。 繁华热闹的宴会大殿里,每个人都打扮的精致高贵,手端酒盏三五成群地互相寒暄,笑靥如花,欢声入耳。 天镜帝国的公主走进众人视线,她是璀璨灯光下的焦点,一袭华贵的露肩长裙,腰背笔直,远看就像是一个细颈的青花瓷瓶。 秦暖短短欣赏片刻,目光仍旧落在宝蓝色礼服的男子身上。 很显然,能让她注意到的只有齐玉。 今晚他们二人均以宝蓝为主调,秦暖身上的裙子是夜幕下闪闪发光的海,点缀着微小而耀眼的鎏金鱼尾,每一步摇晃都似海浪翻卷,像是从深海中漫步走来的神秘高贵的东方美人。 同样色系在齐玉身上有不一样的气质,他张扬肆意,总爱扯着个不咸不淡的笑,服饰间的金印紫绶,无不彰显其贵族身份,分明是低调不失奢华的打扮,浑身却散发着一股懒散随意的气质。 白洛栖说了什么秦暖已无暇关注,这位骄傲同凤凰一样的公主站定在齐玉面前伸出了手,等待一舞。 秦暖已经起身,她明明可以很快走过去阻止,可她一步也没动。 “很荣幸,公主殿下。” 齐玉绅士执礼,在其手背上落下一吻。 第一场舞是齐玉和白洛栖的。 渐渐的宾客们也随着音乐加入到舞池中。 他们旋转,跳跃,舞姿轻盈而富有激情,踩着随风起舞的韵律。 池璟辰:“师姐,你不去吗?” 秦暖:“我刚才喝多了,想吃点东西。” 看着师姐逃也似地离开,池璟辰没多想,那边确实摆着不少佳肴酒酿。 甜腻的蛋糕一直是她喜欢的,绵软、湿润,香气四溢,却没有冲散心里任何一点的不愉快。 来这个世界快两年了,她和齐玉之间没有任何进度。 他还是自己哥哥。 恶狠狠咬下大口的奶油蛋糕,默默坐在角落里,身边的一切仿佛都与自己无关。 凯里安是在这时候来的。 有目的,有计划,看准了时机。 “你好,这里可以坐吗?” 她抬头,神色平静,点了点头。 凯里安保持着一贯皇子风度,优雅平静地坐下。 正想毫不在意地说些什么,却见旁边的人已经越过身边走了出去。 凯里安:..... 重新追上,凯里安见她看着舞池发呆,友好地伸出手向她邀约:“这位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秦暖眨了眨眼,确定他问的是自己,看到舞池中央的齐玉,最终将手搭上去。 她今晚认识了一个人,凯里安·艾尔多拉。 不止他,许多贵公子都注意到这位漂亮的小姐,舞步在今晚不曾停止。 宴会结束,直到回去的路上秦暖和齐玉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什么时候学会的跳舞,今晚好多人找我打听你。” 齐玉的调侃和捉弄的眼神让秦暖心里一空。 某种期待的东西在飞快地往外流,给心口重重一击。 侧身挡在齐玉面前,她眼眸如针叶雪松,在光影交织中定定看着他。 “你当然不知道我会跳舞,你满眼满心都是那位公主,怎么会关注到我。跳的好看跳的不好看又怎么样,我只学了这一支舞。” 她的声音止不住轻轻颤抖,“....哥哥为什么不往我这边看一眼....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和别人跳,你为什么要笑话我,就因为我和别人跳舞吗?!” 堆积的难过和委屈在一瞬间爆发。 秦暖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是妹妹,从小长大的妹妹。 所以生疏是应该的,亲密也是应该的,假使告诉他想得到他的爱,也依旧不会动摇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只能是妹妹。 他大概忘了,是他先说的喜欢,因为知道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才会有对比,才会有期待。 “哥哥也喜欢公主吗?” “今晚哥哥很开心是不是,所以才没有找我。” 那目光纯澈得要命,叫人看一眼就感同身受她的委屈。 齐玉瞪圆眼睛,不明白她哭什么。 自己什么时候笑话她了! “你不喜欢他们就拒绝,不喜欢这种场合不来也行,没人敢说你。” “公主邀请跳舞,那个场合不好拒绝,我看见你在看我,可后来我再看向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他尽力放轻声音,露出些许生涩的温柔,那双眼没有半分杂念,秦暖心里更难过了。 即便两人离得好近,但却仿佛隔了一堵墙,她简直想捏住这张漂亮的脸问问齐玉在想什么。 秦暖也这么做了,距离顷刻间拉近。 一只手碰触到齐玉的脸颊,像是过电一样,震得齐玉瞳孔微缩。 “哥哥不喜欢?” 齐玉心跳重几下。 他说:“这样很奇怪。” “公主对哥哥也这样做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秦暖对视:“为什么不回答?” “我们是兄妹,所以我心疼你,爱护你,也喜欢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关系好我是喜欢的。” 这不难说出口,可是很奇怪,处处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戏弄她成了日常,看她想哭不敢哭,想骂不敢骂的样子让自己心情愉悦,对这个游戏不可自拔。 现在,妹妹不再是怕人的小哑巴,像是长出了爪子。 当玩具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带来了新鲜感和刺激感的同时,也在渐渐脱离掌控。 别的兄妹也是这样吗,也会患得患失?齐玉感到烦躁困惑。 “回家给你弄一屋子的鎏金星河,现在别哭了。” 她受伤的情绪不断绕在心上,逃不开地追着他跑,那些不曾有过的理解不了的情绪不断涌出,让齐玉心口发闷。 秦暖不可置信,随即发疯:“你现在甚至没有耐心哄我了!除了鎏金星河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也不....” “玖玲珑的翡翠凝露汤,圣山的玄霜灵笋,苍鸣山的星辰果,还有北仑庄的云霄糕,必须要用云灵草磨成的粉制成,加入金灵果的汁,五分灵火慢熬三个时辰,一克三万灵石,最近涨到五万灵石。” “家里负责你饮食的共有十七人,其中两位位阁下曾在皇室供职,每天菜式不重样,你疗伤的半年间扩至二十四人,为你专门定制菜式....” 他说的越多,秦暖脸色越烫。 躲不开的视线仿佛在笑话她,又风轻云淡地拼起她要碎掉的心情。 闭上眼睛又努力撑开,秦暖撑着气势快快地说:“就算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你每天在外面风流快活,一点不关心我平时做什么,也不知道我爱好什么,喜欢什么。哥哥,你对别人的关心比我更多。” 几秒沉默。 秦暖唇线紧绷,手里摆弄着小动作显得底气不足,但那双眼睛依然透亮,腰杆挺得很直。 齐玉斜她一眼:“你真要我说?” 根本没等秦暖回答。 也不听她回答。 学她刚才拦话的样子,齐玉快一步说:“喜欢炼丹,有别人不能比的天赋,在金鼎前能烧一天的火。喜欢挖土,帝都周边山脉被你挖遍了吧,嫌挖土脏又爱干净,山上的海里的你都喜欢。” “喜欢在热闹的地方一个人安静,当然这并不奇怪,你是我妹妹,不用维持那些虚伪的社交,尽情做你想做的。最近你开始喜欢看日落,你说日落是免费的。” “你说要在最细的雨中吹出银色的花纹,爬上天镜第一峰的雪山看碧澜神叶百年一次的花开,虽然不靠谱,但你喜欢我可以带你去,今年就可以。” 齐玉突然顿住,抬起一只手摁住她呜呜发声的嘴。 “还是不开心?” 怎么眼泪擦不干净了。 秦暖摇摇头,拽下胳膊,抱着没放。 “没有不开心。” “就是开心到了。” “原来你都记着,哥哥也很喜欢我对不对。” 秦暖猛猛抱住齐玉,踮着脚挂他身上。 “嘶。”齐玉轻吸一口气。 “宴会吃饱了?” 撞上来跟小炮弹似的。 秦暖呜呜点头。 齐玉一把拉她下来,提着人站正。 “清醒了那我们现在来算账,说说,你刚才竟然和我摆脸色?” 秦暖心里咯噔一声,却也不怕,骨头全部软下,结实地挂在他手里。 “我好困啊哥哥....抱我回家好吗。” 齐玉见她耍赖,两手放开叫她差点摔地上。 秦暖稳住身子后又无赖缠上去,前面扒不住就爬后面,力气虽小却实在难捉,总算让她树袋熊一样挂在齐玉身上。 她将脑袋埋在齐玉身上,声音从皱出痕迹的礼服中闷闷发出。 “齐玉,你都没有和我跳过舞。” 齐玉:“叫哥哥。” 秦暖继续道:“你也没有亲过我的手。” 即便如此坦白,他也不曾往其他方面想。 他背着她走,声音是公式又是调侃:“亲爱的妹妹,能否有幸邀请你回家共舞,就跳你会的那一支。” 背上的人似乎低低叹了口气。 随后正常起来:“当然可以,哥哥....” 第七十五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9) 试炼竞技场。 剑锋发出耀眼寒芒,齐玉凌于半空,利落旋身甩出一道剑花。 剑气直冲而出,从玄兽身上擦出一道火光,皮开肉绽! 吼声未落,那只背脊破裂的凶兽再次疯狂,身体像一枚炮弹,在空中起起落落,追着齐玉的屁股咬。 “这个大家伙真难缠!寻竹你好了没有,快来帮忙!” 齐玉躲避着凶兽的追杀,暗暗祈祷寻竹布好阵法进行绞杀,只要撑到灵力催动阵法就能合伙收拾掉这只凶兽。 此时他和迟叙、池宴分三个方向牵扯住凶兽,当寻竹挥动鞭子开启阵眼时五个分布匀称的节点亮出冲天白色气柱! 玄纹连接一片飞速转动,内外空间仿佛被隔绝开来,感受到强势压迫的凶兽狠狠撞击,始终未能冲破禁锢。 池宴手中法器飞射而出,魂钉刺入凶兽五脏六腑。 “少清!就是现在!” “没问题!” 姜少清早已等待多时,趁此机会结出契印,湛蓝光晕从指尖大盛而出,与她相邻的空气都蓦然颤抖,从她衣袍处猛然攒出。 “快成了!它力量开始削弱了!” 寻竹兴奋瞪直双眼,撑住法阵,为驯化支撑更多时间。 凶兽暴走的气息所带来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不过姜少清在结契印的同时,迟叙放出玉鸟,那些玉鸟平日是一串不起眼的玄石挂在他腰间,尽数化为十几只半透明的鸟状生物游走在空中,它们身体小巧,灵活躲避,啄食凶兽的灵力。 尽相配合下,凶兽倒地如残影,待灰尘散尽,已经变成一只缩小版的模样,不过人手臂大小。 姜少清跳下树,极快地将项圈扣在凶兽脖子上,做完后才轻松出了口气。 “一会儿我把它带回去驯化,如果驯化彻底,你们就能在风草平原看见它了,兑换积分一定低不了。” 风草平原是专门为未驯化完成的凶兽开辟的场地,由御兽府监管,这里的凶兽有的来自野外追捕,有的是拍卖所得,还有一部分就像姜少清他们一样是从试炼竞技场中逮回去的。 风草平原上驯化后的凶兽就能有完整的信息,届时各个学府弟子可凭借积分兑换,等级越高的玄兽兑换积分也越高,因此每年在御兽府能兑换玄兽的学子少的可怜。 池宴勾动项圈上的小铃铛,眼底带着得意:“抓了这么个大家伙,咱们排行榜上的分数怎么也该进前三了。下次再见到他们五年级段的,我就狠狠嘲笑回去!” 迟叙背靠一块石头上,正给他的每一只玉鸟擦拭干净,顺便提醒了一句:“那是你亲师兄,一个师父的。” 池宴:“弟子之争向来如此,哼。” 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成为师父最宝贝的弟子。 “你总碰它干嘛。” 姜少清扶额,看着池宴拨弄铃铛。 “考核月有一门是《三十六职业通识》课,每个人都要学,每年必考,也不知道哪个导师那么 变态,上次你们御兽府的通识题是‘下列哪种声音为定魂玲声?’给了十个选项,出这么邪门!” 铭司阁通识复习书上说,御兽府给凶兽带的铃铛和定魂玲的声音是一样的。 寻竹猛拍他肩膀:“好啊!背着我们偷偷学习!让个地方,我也要听。” 迟叙默默加入,他上次也答错了。 齐玉被姜少清一盯,给出回应:“我没答错。” 三个人撅着屁股趴地上的场面实在滑稽,姜少清踹他们起来:“回去给你们发一份内部资料,还有啊,你们也都别私藏,玄师府的,还有迟叙炼器府的,都得发一份,互相串下考点。” “至于炼丹府嘛....” 姜少清弯了弯眼眸。 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齐玉。 池宴:“跪求一份秦妹妹的笔记!” 寻竹:“齐神,你也知道我很少认识炼丹府的人,你是我在炼丹府那边唯一的人脉了。” 迟叙不爱说话,但这次和大家摆出同样的姿势,双手合十。 姜少清眨眨眼睛,丝毫不给他拒绝的可能:“去年弟子大会,御兽府的定魂铃被秦妹妹砸穿,我们家小师弟找师父要了一个新的定魂铃,听说你师弟慕容轩可是一直在旁边看戏~” 连声提醒都没有,叶荣初那个傻大个还直接冲上去,那一次完败让御兽府丢了一整年的脸。 言外的威胁“恶意”满满。 姜少清:不给笔记,那就抓你师弟打一顿! 齐玉不怕威胁,但也出乎意料的好脾气,直接答应。 “她最近在给炼丹府的学生补习,我晚上问问她。” 几个人做着秘境里的善后工作,把珍惜的灵植材料捡了一箩筐,让齐玉送给秦暖作为交换笔记的礼物。 期间,齐玉突然出现罕见的关心:“你们和家里的弟弟妹妹相处的怎么样?” 空中一片死寂。 寻竹拿着镰刀半天没动,紧张盯着他:“齐神,你和妹妹吵架了?” 笔记要不来了? “没吵架,就是问问。” 池宴八卦心思熄灭,扭头继续找灵植,边找边分享自己身为堂哥的经验之谈。 聊到自家弟弟妹妹,身为哥哥姐姐最有感慨,几个人都能脱口而出。 “我妹妹刚出生时我还在外历练,看到别的弟弟妹妹说自己哥哥姐姐的坏话,抢走父亲母亲的喜欢,偷吃家里玄果,调皮捣蛋吐口水!吓得我都不敢回家。后来回家看到了,她特别可爱,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的,像个天使。完全完全不是别人家那种贱嗖嗖的生物。” “我堂弟也是,一直粘着我和跟屁虫一样。以前伯伯们很忙,家里人外出时基本就是让我带,我放学就接他回家,给他洗澡换衣服,他还挺懂事听话,帮我洗袜子剪脚趾甲,去年考上了我们学院。” .... 齐玉暗暗点头。 一模一样啊,从小可爱漂亮,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所有东西都是自己教的。 .... “也就小时候可爱,到灵宠都嫌的年龄就不好了,说什么她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叛逆期太难管了,感觉关系特别紧张。” “不能再随意进出他房间了,男孩子开始有了自己秘密,不让做姐姐的知道,我表弟现在也不亲近我,碰一下他手都说男女有别给我甩开了!我*!” “一样的一样的,性别不一样都聊不到一块儿去,各玩各的谁也不干涉谁,毕竟不是五六岁时候了。” 聊到具体事情,几个人又是咬牙切齿,又是恨铁不成钢,完全一副提起自家孩子不省心的口气。 听到后面,齐玉开始迷茫。 自己的妹妹,好像没有叛逆期,她一直很乖很乖。 一下觉得弟弟妹妹很讨厌,一下又觉得弟弟妹妹很可怜? 不对,最开始一点点是讨厌的,可是后来就一直喜欢,喜欢也成倍增加,家里有个逗自己开心的小家伙怎么会不喜欢!忍不住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妹妹身体软软的,抱起来也很舒服,兄妹之间这样会很恶心吗? 可毕竟是妹妹,谁会讨厌自己的妹妹?神经! 喜欢妹妹,喜欢她的长相,喜欢她的性格,见不到也会突然想到,她比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要好,就像刚才提到的....天使。 他们以为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有价值的灵植被一扫而空,正准备离开秘境,结果听到齐玉问:“一个人的时候,会不自觉想到另一个人,她很聪明很漂亮,会不自觉注意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呢?” 他没有提及任何前提条件,只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池宴四个人第二次惊住了。 迟叙把手背从齐玉额头上移开,一本正经解释:“没发烧。” 寻竹跳到面前,煞有其事地嘎嘎笑。 “呦呦呦~” “铁树开花啦,我说你今天这么奇怪,原来是为情所困啊~”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一个女孩,被她吸引,为她着迷,但是担心秦妹妹知道后不再理你,所以这半天别别扭扭的是不是?!” 齐玉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如果是呢?” 姜少清将手搭在寻竹肩膀上,两个人互相靠着。 姜少清:“说明你喜欢这个女孩,她对你已经有了很深的影响,你想跟她谈恋爱!” 齐玉瞪眼,都没注意到脚下踩进一棵半歪的荆棘草。 看着姜少清一阵莫名其妙,“也许是我单纯的关心她呢?” “她是你妹啊你单纯关心她?与生俱来的关心那叫单纯的关心,你刚才说的那种连人家一句话都放不下,如果你不喜欢她,怎么把她夸的天上地下的好,介意她的一句话,一个问题?” 齐玉怔然一愣。 他抬起脚才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疼,竟没站稳崴了一步。 眼里渐渐染上一些压抑的震惊和不解。 喜欢妹妹? 喜欢吗? 整整一天齐玉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种烧到他心脏的感觉从未有过,平平无奇的日子里突然有东西给了自己一拳,叫人措手不及。 他确实不希望妹妹离开自己,如果能将她永远永远地留在身边.... 用这种肮脏恶心的方式? 她怎么可能接受! 第七十六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0) 炼丹府。 考核月将近,学府氛围也逐渐沉重起来。 齐玉完美将情绪融入到这种氛围中,让他明显带着心事的模样变得平平常常。 难得见到齐神,被课业压抑许久的少男少女重新焕发活力,手里的书捏出褶痕,眼神灼灼地望向结界之外,学院里知道秦暖和齐玉关系的不多,在枯燥乏味的考试复习中出现一个大帅哥,心情一下子明亮了。 大片的空地上立着数十个丹炉,秦暖见他们眼神往一个方向飘,顺着看去,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以前齐玉都是在家等她。 “眼神收一收,实操课不想及格了?丹炉旁边的材料炼不完不许离开。” 秦暖让小师妹看着,自己走出结界。 她的速度很快,在齐玉看来,妹妹几乎是见到自己的一眨眼就在面前了。 “齐玉!” 秦暖快乐地站他面前,眼睛一亮一亮,像小狗。 如果后面有尾巴的话。 齐玉习惯地伸手,举到她脑袋上又收回来。 秦暖发现这一点,拉起他的手,“我洗过头发了。”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在脑袋上。 手下触感极好,是蓬松的,也是软绵绵的,他看见妹妹在偷偷笑。 于是拍了拍,力道刚好让她吃痛,惊呼地捂住脑袋。 她甚至敢直勾勾用控诉的眼神看着自己。 “拍脑袋会不聪明,你犯规了!” “你这么聪明,拍一下又不会变笨。”齐玉收会手,在身侧反复握住手,漫不经心说:“要是真变笨了,我也可以教你。” “你教我呀?” “当然,我是哥哥,做哥哥的教你是天经地义。” 秦暖微低下头,眼神中掠过一丝诡异。 那你要教我什么,怎么教,在哪里教,用什么方式教....囚·禁·爱,强·制·爱,还是锁住胳膊锁住脚的爱啊?好刺激,好变态。 嘶,感觉脑袋不干净了。 齐玉没发现秦暖安静的时间有点长,他一味盯住她低垂的脑袋,似乎能看出花来。 一个抬头,一个收回视线,二人动作连贯。 他们今天的表现都很平和,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天。 秦暖拿出整理好的笔记,齐玉将一筐珍惜灵植给她,附带众人心意和搜集到的三十五个学府的考点手札。 “我先回去了。” “好。” 刚说完秦暖就后悔了。 上前迈出一步,正准备拉他,下一秒就撞上齐玉的胸口。 约莫感受到上方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茫然抬头,两道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齐玉看到她身体一僵。 为什么?碰到自己会觉得很恶心吗? 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浸了墨,凝视时看不到底。 秦暖熟悉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她知道齐玉这是不高兴了。 “我,我不知道你还没走。” 又不是故意的。 和白洛栖接触的时候就笑咧咧,和我接触就苦兮兮。 讨厌齐玉!讨厌哥哥!讨厌一秒钟。 本来想多说几句,想说自己晚上几点回去,想说让哥哥在家等我回来再吃饭,想说哥哥会不会一个人很无聊,想说要不要留下来我们一起回家。 现在在齐玉面前被审视,被不认同,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秦暖咬牙,正常说道:“我可能会晚点回去,哥哥路上注意安全,好好吃饭,我尽快这边忙完了就回去,不过你要是睡了我就轻点动静。” 唉。 废物。 果然是废物。 呜呜呜呜,怎么这么别扭。 她说完,脑袋上忽然落下一只大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你快结束了给我发信息,我来接你。” 他又说:“我会一直在试炼竞技场。” 那语调依旧懒散,和所有哥哥对妹妹的态度一样。 秦暖哦了一声,等他离开才重新进入结界。 怪了,他怎么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 * 试炼竞技场。 考核月,聚集在这里的学生不在少数,但今晚的试炼竞技场整齐划一,听取“哇”声一片。 齐玉在秘境里哐哐打架,排行榜上的积分上涨速度令人咋舌,众人在外面哇哇大叫。 齐神受什么刺激了?平时这个时候他从不露面,今天什么情况啊! 坐在秘境中的齐玉面前是满目荒凉,大小凶兽被他打的只剩一口气,捉住手边向外努力爬走的某只凶兽,一匕首刺入它脑袋,挖出的兽核丢成一堆。 他脑袋很疼。 “喜欢哥哥”“喜欢哥哥”“喜欢哥哥”。 魔音绕梁没有停过。 当他控制住不想后,另外的声音又唰唰唰地冒出来。 “想念哥哥”“想念哥哥”“想念哥哥”。 没完没了!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心里忽然就舒服许多。 扭曲挣扎的脑子让齐玉坠落坠落再坠落,掉进了肮脏的泥沼,矛盾与自责穿插在每一条神经当中,不断提醒他哥哥是哥哥,妹妹是妹妹。 他们之间,只是兄妹,也只能是兄妹。 “**!” 爆出粗口,齐玉丢开匕首,整个人仰躺在地上。 处理各种难题从来是游刃有余,可偏偏这种事情超出认知范围,从前没想过,以后也不敢想,他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此时他的内心,正如一团乱冒毛线,头尾都藏起来,没有半点线索。 对妹妹,是很在乎,越来越在乎,但在乎就一定是喜欢吗。 她这样的女孩漂亮又张扬,放在哪里都会闪光,都会被人喜欢,难道就不能是欣赏和骄傲吗。 父母将她带回来的时候说她年纪比我小,这世上我们是她的亲人,要照顾她,让着她,好好待她,如今自己又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所以喜欢她有什么不对,对她好就是哥哥该做的啊。 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我的妹妹本来就是我的,她喜欢我也好,厌恶我也行,这辈子我们的关系都会紧紧缠绕。 “是的,我们的关系这辈子都会紧紧缠绕。” 齐玉睁开眼,各种情绪在瞬息间消失不见。 他不再在乎自己是怎么想的,只要他们的联系始终存在,就足够了。 而这种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从容,在见到秦暖拿出东西的一瞬间差点被打破。 他如约来接她。 月光下,秦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戒指。 第七十七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1) 那是一枚很精致的戒指。 星月华石在炉鼎中反复锻造九次,在青莲琉火的炼制下每一次都使星月华石更为纯粹,最后浓缩为整个戒身,其间她添加了数种副材料作为辅助,附着在表层,形成一圈圈炫目的螺纹。 螺纹之下秦暖刻进了三千道符文及点缀纹饰,宛如一团微缩乾坤。 持有者可以感受到仙力的流动和凝聚,储物无疆,甚至能开启一方小世界,孕育出灵智,但作为成长型法器,灵智的演化过于繁杂,更需要时间与机遇。 她不需要详细介绍,当持有者与法器契约自会感应到所有的功能和使用方法。 秦暖手心向上,托举着这枚戒指。 “师父说考核月后你们要去黑冥海历练,我查了书,黑冥海深不见底,有很多凶兽和黑冥幻气,哪一个都很危险,所以我在戒指上加了很多净化和防御的符文阵法,对付大部分的魔物没有问题。” “还有我设置了很多攻击性的法术作为辅助,哥哥契约后就可以感受到怎么操作了。但它主要还是防御性法器,攻击法术能发挥多少要看哥哥的发挥,希望能给哥哥一些帮助,一定要平平安安。” 她的语气如夜晚星光下的清风。 那只手也很漂亮,长而修美,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手指上的两只戒指,一只是母亲送给她的,一只是自己送给她的入学礼物。 她刚考上天镜帝国学院的时候戒指里装满了东西,生怕她缺少东西憋着不说,凭白叫人担心。 眼前这枚戒指刀工切割的堪称天衣无缝,精致华美地让人一眼能看到。 秦暖不见他说话并不着急,而是轻轻拢住了手,问道:“我帮哥哥戴上,可以吗?” 她安静地等他回答。 齐玉点头:“好。” 她眼睛亮的像深海里的珍珠,齐玉心理差点破防。 糟糕,妹妹太可爱了。 接着他就看到小姑娘珍而重之的将戒指给自己戴上,调整位置时两只相似的戒指就在眼前左右的晃,叫人晃神。 镶嵌的紫金宝石熠熠生辉,齐玉垂眸笑了笑:“很漂亮。” 秦暖扬起漂亮的脸,嗯了一声:“哥哥的契约兽是紫金巨龙,我参照它铠化后的样子设计的!” 齐玉:.... 有什么自以为是的怀疑咔嚓碎了,他以为她参照自己的眼睛设计的。 秦暖注意到他的异常,下意识问:“怎么了?” 齐玉摇了摇头:“没什么。” 指腹无意识摩挲戒身,半真半假地调侃:“我只是在替你未来的男朋友感到惋惜,他出现的太晚,不如我运气好,能够戴上妹妹炼制的第一枚戒指。” 在光明大陆,戒指的交换同样象征纯洁的爱情。 “我更希望哥哥喜欢这枚戒指。” 不要谈不存在的男朋友。 “我很喜欢。” “你以后也会炼制戒指给别人吗?” 听齐玉一直提无关紧要的人,秦暖内心不爽。 他真的好吵啊。 于是在齐玉摆弄戒指的机会,某人一溜烟跑走了。 齐玉:....叛逆期? * 考核月正式开始。 炼丹府包括三十一门基础课业,二十九门实操课业,一共六十门课业要在二十五天内进行考核,剩余五天统计成绩,不合格者将根据排名完成学院派发的任务。 长老弟子平时的课业安排和普通弟子并不同步,他们平时有自己的课业安排,但考核却有两项,一项是导师或长老布置的学业任务,另一项则是和普通弟子一样参与学府考核。 所以,在考核第一天,众人就发现什么叫天才之间亦有差距。 长老弟子、导师弟子总是最先一批完成答题,潇洒的身影叫人望其项背,而秦暖则是三年级段最先完成的,从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基础课业考核结束。 众人:“吾辈楷模。” 基础课业每一门答题均需四个小时,题量之大难以想象。 考核月就是一场长期的狂风大雨,没有人可以斗志昂扬、神采奕奕地走过这场爆裂的雨。 哦对,除了秦暖,她简直强的可怕! 众人的心情越渐麻木,写到最后一门基础课已是精神恍惚,周围只有笔尖在纸上摩挲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沉重。 随便吧,让光明大陆毁灭吧!! “还有二十一门实操,救命,我要死掉了。” “已死,勿扰。” .... 实操考核开始前会设保护结界,避免动静过大扰乱其他学府的考核。 林听师姐那一年就有一个学生丹炉炸出了毁天灭地的气势,结界都被炸废掉,连同隔壁农植学府种的作业都炸的渣都不剩。从那年开始炼丹府考核不及格的学生都要去农植学府完(负)成(荆)任(请)务(罪)。 实操是所有课业中最难的,它要求炼丹师准确控制火候,将各种灵草灵植中的灵力精华提炼出来,按照一定的比例进行融合,从而炼制出特定需求的丹药。 在炼制过程中,还必须考虑材料之间的融合与排斥反应,否则会直接炸炉。 炼丹师分为四个等级:初级炼丹师,中级炼丹师,高级炼丹师,天级炼丹师,神级炼丹师。 对应的丹药同样分为:初级丹药,中级丹药,高级丹药,天级丹药,神级丹药。 除课业外,炼丹师还需参加光明大陆炼丹协会统一举办的职业考核,考核内容便是炼制对应等级的丹药,炼制成果并达到一定数量才能正式注册成为一名炼丹师。 很多人,乃至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恐达不到天级炼丹师的要求。 至于高级炼丹师,那是属于真正有控灵能力的天才。 怎样才算有控灵天赋? 这一刻,炼丹府的学生们真正见识到了,难怪乘风长老上课时常叹气。 炉中火焰灼灼燃烧,少女席地而坐,随手抓起身边的材料丢进炉中,她拿着普通扇子,在烈焰包裹过去的瞬间“呼呼呼”有规律地扇风,如果忽略周围的场面,其实和自家爷爷乘凉扇风没有区别。 可就是这样随意又简单的行为,炉中却没有泄出一丝材料本身的味道。 她真的将材料发挥到极致,不少一分,全部炼化! 只是最普通的烧火扇风而已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有一种常年煮饭的感觉。” “咱们实操不准用异火,不准用灵力,要炼出品质好的丹药全靠基本功!” “按照煮饭情况来排序,人家是帝国的大厨,我们还在自给自足。” 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属于表演艺术那种的漂亮! 众人看得眼皮暴跳,满目都是羡慕嫉妒。 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的。 实操的时间很容易过去,秦暖在他们配比时已经开始炼制,在他们炼制时人家都开炉早早离开了,又是那潇洒望其项背的身影~ 丹药品质当场打分,统一的炉子,只有秦暖炼出来的光华流转,丹香四溢,光是闻到都令人神清气爽!考核的丹药她最快完成,考核的品阶她得分最高,场场如此。 当考核月结束的一刻,所有人的精气都被吸干了。 池璟辰站在阳光里有一种不真实的幻梦感,温柔的阳光落在身上,好像这样就能简简单单地抹去他痛苦难挨的一个月,还很敷衍地砸下一坨鸟屎。 他疯狂休息,疯狂刷玄光符的讯息。 一条极为醒目的标题已经爆火,讨论热度飞涨。 《终于知道学霸做题什么感觉了,太简单了!》 [补习补到天昏地暗,上了考场我颠呢,原来学霸看试卷是这种感觉,丝滑~] [感谢秦姐带飞!!第一次感觉脑子是自己的,秦姐威武!送花送花送花花!] [全都会,我靠,甚至其他选项也知道是哪的,这就是学霸?!] [人在现场,秦姐永远第一个交卷!谁懂!] [秦姐烧火姿势好帅啊,浅浅画一张叭~] [楼上,收起你的天赋,谢谢。] [楼上加一。] .... [特大消息!特大消息!秦姐要冲级天级炼丹师了!!天级!!家人们!!] [????????????????????????] [????????????????????????] ..... [是真的!我刚去三才中央街道炼丹协会报名中级炼丹师,名单上赫然有秦师姐!] [这位同学是不是吃冷星草吃出幻觉了,建议及时治疗。] [你们学府才只有两位天级炼丹师,哈哈哈哈哈,什么时候天级成大白菜了?] [有些人的认知跟他的脑子一样,报名名单每年都公开,不信你自己去看,傻*] [***!她要真报名了天级,我在你们学府门口倒立吃屎!] [yue,哪个学府这么不要脸,yueyueyueyueyueyue....] .... 速度快的学员已经冲出学院,直奔炼丹协会。 光明大陆炼丹协会统领各地方协会,分会则以所在街道进行命名,距离学院最近的协会就是三才中央街道炼丹协会。 职业考核每年一次,名单由地方协会层层上报,报名者都会时实在名单上公开,往年也没人在意,但天级炼丹师在哪都是稀有,今年三才中央街道炼丹协会天级的名单上只有秦暖一人,刚公布名单,就有人开始打听秦暖的来历,最终在天镜帝国学院彻底炸开! 确定是秦暖,天镜帝国学院的那个秦暖,炼丹府三年级段乘风长老的弟子秦暖! 所有人都骚动起来了。 天级炼丹师考核不是随便就能报名,它要经过初级炼丹师、中级炼丹师、高级炼丹师的考核,需要炼出二十种高级丹药,且丹药品质为上乘,再经由两位天级炼丹师推荐,如此有资格达到报名资格。 [那位要倒立吃屎的出来挨打!] [yueyueyue丢死人了。] [太强了,论学霸的努力程度到底有多可怕,原来他们考核月后,每天还是处于考核月的状态中。] .... [恭喜师妹!贺喜师妹!炼丹府五年级段前来贺喜!] [恭喜师姐!贺喜师姐!炼丹府一年级段前来贺喜!] [恭喜师姐!贺喜师姐!炼丹府二年级段前来贺喜!] [恭喜秦姐!贺喜秦姐!炼丹府三年级段前来贺喜!] .... 天级炼丹师,即便只是报名,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她是个成熟的、有本事的、能坐上席位的高级炼丹师的前提下,这是几十年才出一位的高级炼丹师,也将会是近百年才出一位的天级炼丹师! 如果秦暖这次能成功,她将是整个天镜大陆年纪最小的天级炼丹师! 她将青云万里,前途不可限量。 众人贺喜,为她是一位优秀的高级炼丹师贺喜,也为这位未来伟大的天级炼丹师贺喜。 今天,是天镜帝国学院炼丹府的狂欢。 * 天镜帝都公爵府。 考核月秦暖拿到了最好的成绩,齐玉回复信息已经半天了,根本没有专心吃饭。 凳子往前移了移,确定距离后秦暖探出脚尖,离开拖鞋的脚踩着齐玉的膝盖,矫揉造作地蹬了几下。 齐玉:.... 家里小孩开始叛逆了怎么办。 “陪我吃饭。” 见好就收,她收回腿交叉搭着,在凳子下面一甩一甩。 齐玉拿住刀叉解释,“池宴问我你是不是报名了天级炼丹师考核。” 秦暖歪着脑袋看他,笑眯眯道:“你没说是你让我今年报的?” “说了,他说要向我学习,争取让池璟辰也抓紧进阶。” “池璟辰要哭死。” 秦暖大笑,对池璟辰的未来表示同情。 在家里她穿得闲适,雾霾蓝的绸质睡裙从肩膀滑落,黑色长发带着一丝水汽搭在肩上,整个人没骨头地坐椅子上,整个人就像一只艳丽又清纯的天使。 诶,没用吗? 不撩人吗.... 小说里姜少清就是这么撩迟叙的啊。 她举着牛奶,神色掩盖在低眸瞬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nb. 让齐玉熟悉的一幕忽然出现—— 女孩两只脚踩住拖鞋,哒哒哒绕到自己身边,八爪鱼样地靠在怀里! 真是十分熟悉的一幕,在妹妹经历了丹田被毁后,她对自己的依赖越来越严重。 齐玉没功夫分出心思想那些,他试图抓住她的手将人从身上拽下去,可是显然低估了她的狡黠。 “哥哥哥哥哥哥,你躲什么,不准躲,你看看我。” 秦暖抓住他的发尾,另只手托起他的下巴,如此前后稳稳地固定使齐玉必须看她。 “你疯了!” “我没有!是哥哥你在躲着我。” 青春期的少女,狂妄自大、嚣张跋扈,不在乎任何人的意见。 她一次次信心满满地追求,觉得他总会为自己心动。 可现在.... 简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强行掰正他的脸,齐玉更近地看清了她。 她的眼睛像流动的河水,干净清澈。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我说话的时候你总走神,我坐的地方你要离我三米远,你晚上越来越晚回家,有时候比我都晚,你的玄讯符一天到晚响个不停,我在你面前左右晃荡你装作看不见,我一靠近你就推开我。” “哥哥,你在做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 “还是你在试探什么,你要从我身上找到什么答案,哥哥,你的表演差劲极了,可是你冷漠的一点也不彻底。” 说完后她忍不住冷笑。 那双眼神像燃起来的兔子,嘲笑他拙劣的演技。 他们对峙着,如一场谈判。 发起这场谈判的是他一手养大的兔崽子! 齐玉几乎要笑了。 在某个瞬间他看到了秦暖不加掩饰的侵略性眼神,还有她紧张到湿透的额发,他才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啊.... 齐玉放松下来,目光扫过她的脸,轻轻一声低笑从喉间传来,“你用我教你的手段对付我?” 既然想和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判,那就用成年人的方式好了—— 秦暖被踹了出去。 姿势并不漂亮,跪坐在地上,仿佛她才是做错事的人。 想哭。 太想要哭了。 像是一只垂下耳朵的失落小狗。 齐玉注意到了秦暖可怜的样子,无意识皱了皱眉:“没大没小!” “我心里不爽还不能发脾气了。”她眼睛是红的,斗志是昂扬的。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我也在学着怎么做哥哥,怎么减少对你的约束让你享受自由。” 齐玉见她跪着不动,“起来。” 秦暖没有立即起来,扭过头抱住身体:“你踹的我。” 齐玉:“真踹你早飞了。” 她还在装死耍赖,于是下一刻,齐玉就跟提小鸡仔似的,提起秦暖的领子,命令她站好。 坏笑道:“想跪以后犯错都跪着,好长记性,谁家妹妹有这么粘人,我以后谈女朋友你是不是也要跟着我去约会?” 秦暖扭着身子离开他魔爪,边拍衣服边讲:“你要是找女朋友,那我第二天就找男朋友,过两个月就怀孕,等肚子里孩子生下来就丢给你。” 齐玉瞪眼:“你敢!” 秦暖:“我就敢。” “我把你腿打断!” “打断了我也能找十个八个男朋友!” 所以说,孩子要趁早打,否则长大了就和她现在一样要翻天,天天气自己。 齐玉瞬间觉得头疼。 教育妹妹,任重道远。 第七十八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2) 考核月后是一个长假,五年级段忙着毕业,四年级段忙着历练,玄师府这次历练之地是黑冥海。 黑冥海位于光明大陆南部,地形以丛林、沼泽、海洋为主,这片海域深不见底,海水呈黑色,传说中有古老海兽沉睡,其吼声能引发海啸,故而黑冥海千里之内无一座城池,是一片孤海,只有雇佣兵和历练者会特意来此。 原着中,乘风长老当年为了找寻一味药材来到黑冥海,也在这里受人陷害,湮没在黑冥海内。 秦暖将线索理清,炼丹协会内部已然划分了各个派系,要努力强大起来成为师父的助力,她绝不让师父重蹈覆辙。 在齐玉离开的第一天,秦暖和乘风长老离开了天镜帝都。 她将同师父一起参与各大炼丹学术活动,见到很多前辈,这里都是行走的参考文献。 站在天级炼丹师的门槛前,她会被师父乃至一众前辈高高托举,乘风长老等到了传承的星火,炼丹师们迎来了最出色的年轻一代,这条路被人看不起,但后继有人,必将发扬光大。 光明大陆炼丹协会的建筑群中,秦暖在搜寻材料的路上碰到了凯里安一行人,舞会上那位年轻不失稳重的二皇子远远就朝秦暖打招呼,离开队伍走来。 “秦小姐,好久不见。” “凯里安,你好啊。” 凯里安忽视王宫亲卫的传话,让皇兄自己逛,他要会见重要的朋友。 出来一趟收获了许多材料,二人随后找了一个地方吃饭。 秦暖:“你和你哥哥一起来的吗?” 凯里安笑了笑:“是的,皇兄这次带我出来是想结交一些珍贵的炼丹师朋友,我看见今年天级炼丹师考核的名单上有你名字,没想到这么快遇到了,本想给你发信息找你。” 自宴会后,凯里安和秦暖的交流更为频繁,他兄长就是一名优秀的炼丹师,故而总能找到新的话题,不过这段时间秦暖太忙,她根本没有看见凯里安发来的信息。 事实上,他来这边很大程度是因为秦暖。 凯里安给她布菜,神色比之前更鲜活,“天级炼丹师啊,你出色的叫人惭愧。” 他对秦暖举杯:“祝你成功。” 秦暖莞尔一笑:“谢谢。” “我等你考核结束,如果要在这里多呆两天,希望有幸能请你吃顿饭。” “当然可以。” * 距离正式考核的前一个月,秦暖关闭玄讯符,走进炼丹室。 整整一个月,几乎没再见过白天,仅有丹炉里燃烧的光始终不灭。 “噗——” 有什么东西刺进心脏,一口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角。 铁锈般的腥甜味在口中四处流传,秦暖捂住胸口,面色开始变成纸一样的苍白。 她大口呼吸,可是胸口就像是破了一个洞,每一次喘息全身都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齐玉....” 他出事了。 玄讯符联系不上,她彻底陷入恐慌。 乘风长老接到乖徒弟的玄讯符立马赶来,此时炼丹室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烈烈燃烧的丹炉旁照映着女孩纤细的身影,她在发抖,整个人已经蜷缩起来。 乘风连忙扶着她查看但没有找到一丝伤口。 “哪里受伤了?!” 一口一口的血吐出,怎么都止不住。 秦暖吃下师父喂来的丹药,紧紧拽住他的袖子,像一个迷失的孩童,声音颤抖着:“师父,哥哥,哥哥出事了....在黑冥海....师父....” “别急,我现在联系令川长老问问情况。” 玄讯符无法投影画面,令川长老那边传来一片厮杀吼叫声响,不断有迸裂和翻搅的声音。 “寻竹,躲开它的尾巴!” “都给我回来!不要追它了!” 令川长老骂骂咧咧:“遇到只七阶海兽,在海底的学生都受伤了,还好老子来的快,否则这群孩子命都保不住。该死的!之前测试的情况根本没有这只海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齐玉?齐玉差点被它尾巴拍碎了!他身上有天级法器,抗住了。” “死不了,老夫拼了命也护住他,现在还没醒。” .... 秦暖衣袖上泛白的手指慢慢松下来。 .... 令川长老向海岸看了一眼,学生们伤的伤,残的残。 “我以为用不上那些丹药,现在多亏你了!” “这边情况我稍后传给学院,明日就带学生回去,晚点再和你说,我去看看学生。” 玄讯符中断。 “他没事。” 乘风安慰着:“玄师府临走前我让他带了许多丹药,还有两粒天元生骨丹,就是丹田碎了也能护住一命。” 当初为了治疗秦暖的丹田,乘风长老创制了天元生骨丹,所需药材皆是天级乃至一味神级的药材,市面上没有售卖,全是自掏私库炼出来的,一炉仅成一枚,一枚需要守着丹炉一个月。 想到自己连续吃了半年的天元生骨丹,秦暖抱住师父哭的伤心。 她真的太怕了。 幸好。 乘风轻轻拍着她的背。 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双眼睛藏着倔强与防备。 本不愿收徒,可是她真的太有天赋了,也实在太乖了,乘风从没后悔。 “你.....” “师父,我没事,可以继续参加考核。” 还有一周就是天级炼丹师的考核,她不想放弃。 乘风脸色凝重,“你精神海受到重创,就算强行参加,身体也撑不住。” “让我参加吧师父,你知道的,我精神海比一般人都要强大,况且还有师父陪着,一定能恢复好,您教导我一路走到这里,还有前辈们对我的帮助和期待,我不想让你们失望。” 这一次放弃了,就要过两年才能报名考核。 为了让自己晋升天级炼丹师,师父毫无保留地提供材料,带自己认识各位前辈让未来进入协会更加顺利,忙前忙后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乘风最后也没动摇秦暖的意志,无奈叹气。 “好,你可以参加,为师会助你尽快恢复,但是中途若有任何不舒服,必须停止考核。” 秦暖点了点头:“谢谢师傅。” 对秦暖,乘风长老就像一位操碎心的老父亲,只希望她轻松自在的活,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永远会信号满格。 第七十九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3) 光明大陆炼丹协会。 一年一度的炼丹师考核极为热闹,各分会报名的人比往年少了许多,珍惜材料的搜寻愈加困难,手无寸铁的炼丹师们大多依靠雇佣兵或售卖渠道购入需要的东西,那些没有家族支撑的普通人很难走到考核的门槛前。 现在这里聚集着近千名等待考核的炼丹师,初级、中级的居多,高级也有一部分,至于天级炼丹师总人数不到五人,其中最年轻也最受关注的是一名少女。 一张新面孔,很年轻。 年轻到让几十上百岁的考生们纷纷投来注视。 “居然是个没毕业的学生?闻所未闻。” “别人读的是帝国学院,天镜帝国学院!去年学院大比第一!” “天级炼丹师最年轻的是乘风首席,当初三十七岁进入天级排行榜,她一个小丫头来也太夸张了!” 在光明大陆,炼丹师或炼器师,只有天级炼丹师、神级炼丹师的考核才有专门的排行榜,在考核人员名单出来时引来了一片质疑声,然而当考核册录完全公开,众人看清她提交的审核材料时才彻底闭嘴。 青灵丹、固元丹、明心丹、仙芝玉清丹、纯阳赤血丹、五云聚灵丹.... 二十种高阶丹药战绩可查。 有人嫉妒的发狂,口中继续挑衅地呼喝着:“我看也就那样,说不定是有人代为....” “你积点口德吧!看见别人优秀就眼红,凭白污蔑人家,卑不卑鄙。要是怀疑,等会儿考核开始就能见分晓,废什么话!” .... 天级炼丹师考核开始时,已经结束的考生都聚集过来,偌大的广场上参加者进入考核光阵。 光阵中有协会统一安排的近两百种珍惜材料,对天级炼丹师的考核能给出这么大手笔,炼丹协会的财力可见一斑。 秦暖对四周的议论和视线视而不见。 走进光阵就好像在自家花园散步,气定神闲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 “看来也是大家族倾力培养的。” “瞧长相就不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 有权势的人事可以看出来的,他们的气质和长相乃至穿衣风格都像是另一个世界。 秦暖站定,手掌中青绿的光芒注入炉鼎中,飘逸而出的零星光点在周围活跃着,似乎对那些安安静静躺着的奇珍异宝极感兴趣。 当灵力和异火融为一体,秦暖抓住那群光点揉合在画出的符文中,八个符文由上而下,东南西北悬在空中,在附上光点的一瞬间反射出一片耀眼金光。 “上面的符文有谁认识?” “不认识,但见过,藏书中有关于这种符文的记载,但没她画的全。” “服了!她是要做什么?哗众取宠吗!” 周围的不少炼丹师感到一阵迷惑,第一次见到有人炼丹过程中画出符文的,有研究符文的人细细看去,竟不能多看,脑袋里一片空白。 评委席上的众位首席渐渐看出了味道。 其中一位首席用羡慕的眼神看向乘风,“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啊,敢利用上古符文淬炼灵力,控制得当便能使丹药品阶更上一层,乘风啊乘风,我说你怎么整天笑呵呵的,有这么个徒弟藏着不让我们知道啊!” 炼丹师们过于执着于某个领域,几乎没有人会深入研究其他专业。 乘风很早前就尝试革新,秦暖得知后便跟着学,每一个步骤,每一丝灵力的控制都试验了上千遍,画废的符文堆成一摞小山,炼废的材料和炸掉的炉鼎数不胜数。 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会延续师父的理念,继承师父的衣钵,将炼丹的事业让更多人看到。 这也是她一定要参加考核的原因之一。 原着中,乘风在炼丹革新的路上始终未能突破,究其原因是因为他对符文中天地法则的控制做不到极致,那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做到的极致。 众位首席和长老们稳住呼吸。 “我们试了那么多次,没一次能成功,如果她做到了,那炼丹界将迎来一次开天辟地的改变。” 如果她真的能做到。 “你且看吧,她和我一样,会拥有自己的荣誉。” 乘风面色不变,眼底却是一片骄傲。 别人或许不行,但他的宝贝徒弟一定能做到。 青色的灵力裹挟着暗红的火焰在舞动,呈现出琉璃般的色彩,她自身也映照在这光芒之下,脸上布着生命力的光。 仔细分析了材料的特殊性,秦暖将所需的药植、内胆、矿石等挑选出来,随着火焰温度的调整,翻手将材料按顺序丢进去。 没人注意到,炉鼎的中心正源源不断旋转起一个小型阵法,配合符文凝聚起天地灵气,使得这一处空间里的能量波动隔绝起来,炉鼎外观的花纹与雕饰隐隐覆着一层微弱光芒。 评委席的众位首席们神色各异,有的抓紧椅柄。 她对灵力的掌控未免太让人震惊。 不止是完美掌控的灵力,还有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凝滞。 基础的炼丹技艺是每位炼丹师必须要下的苦工,他们需要学习配方材料和制作手法,现今大陆上也有许多的体系。 炼丹师不多,大部分炼丹师也赚不到钱,所以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去练习纯技术的东西,哪怕真的有人学习了,也往往受制于各种原因中止,不成体系。 火焰在炉鼎内甩出噼里啪啦的火舌,铺面而来的热烈飞起了耳边的碎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地,有两位炼丹师炉鼎内闪出各色光团正在不断融合,最后散出一阵明亮刺眼的光晕。 日落西斜,大地披着一层柔和的黄金绸缎。 陆陆续续的绚烂光辉从在场的炉鼎中迸发而出,每一次引来的天地异象都叫人惊呼。 空气里流转着令人心旷神怡、忘却尘世的味道,那是天级丹药,珍贵的、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无价之宝! 惊呼声还未落下去,另一片更加强烈的哗声瞬时不可控地散开。 “天....天级丹药....成了....”一道干涩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响起。 最后一座炉鼎下竟扩散出了一个大阵,其间流转的金光逐渐凝实,光晕从地面盘旋而上,在空中荡出璀璨的华光! 天级丹药出,宝光现! 第八十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4) 三颗圆润饱满的丹药从鼎中飞出,一股清凉之气流向四周,那是一股混合了青草、露珠与晨曦的味道,仿佛来自于大自然的深处。 众人晃了晃,往日的迷茫与困惑仿佛被一股强势的力量冲荡,精神海一片清明。 秦暖长笑一声,手中浮着的三颗丸子正散发出一圈莹莹光辉。 “天级丹药,金魄聚灵丹。” 这九个字,就好像霹雳天雷一般,在人们的耳边轰然炸响! 金魄聚灵丹是早已失传的天级丹药,同乘风自创的天元生骨丹的珍贵程度不相上下。 所有首席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们眼中的光芒和震惊比星辰和月亮还要亮。 她炼制出了金魄聚魂丹! 她以符文辅助炼丹保证了品阶! 本以为不会有人达到乘风那极致变态的要求,他的弟子或许优秀到能够成为天级炼丹师,却没有想到对方真的改变了万年来炼丹师们所遵循的教条! 众位首席难以呼吸,一双双瞪圆的眼睛几乎就要粘在她身上。 秦暖长得本就精致,在一片金光的照耀下更是明亮得差点让人晕过去。 “金魄聚灵丹,天级上品,众位可要仔细查验,考核嘛一定要公平公正,名副其实才行!” 哪里需要查验,天地异象出,天级丹药成。 乘风眼睛笑弯了都,一脸就是看看,快看这,这是我的爱徒,我带出来的。 首席们心里一颤一颤的,心里酸的很。 乘风:你们真的不懂有一个天才弟子的爽感! 而我,有两个! 光明大陆各大炼丹协会,天级排行榜在同一时间更新了榜单。 [秦暖,天级炼丹师,考核作品“金魄聚灵丹”,品阶“上乘”,天镜帝国学院炼丹府三年级段学生,师父乘风] 炼器师和炼丹师的榜单都以金色浮光的形式悬在协会中央。 此次天级炼丹师考核通过的仅有一人,对于关注炼丹排行榜的人来说是个大事,不亚于一年一次的学院大比。 看清新晋的炼器师名字和信息,不光协会内部愣住了,在场亲眼见证的人们也愣住了。 “这....这是乘风长老的徒弟?”只有亲传弟子才会显示师承。 “不是说乘风长老不收弟子的吗?” “好像去年收了一个,但听人说当时收的是一个新生啊。” “错了都错了,乘风长老一共两个徒弟,大徒弟就是秦暖,小徒弟才是去年那个新生,叫虞欢,也是天镜帝国学院的!” 那些怀疑的,恶言冷语的,针锋相对的人全部闭了嘴。 她太强了,让人连嫉妒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内门天骄的可怕天赋,这种程度谁见了不得快快藏在自己门下啊! 考核结束,秦暖突然间失去平衡,身体猛然倾斜,一只手牢牢拽住她。 是凯里安。 那腰上的那只手是.....? 秦暖回头,看清眼前容貌出众的青年,指尖颤了颤。 “齐玉。” 睫毛晃动,她盯着有些出神。 “回去和你算账。” 低哑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算什么帐,是怪她在戒指中封了一道破界符吗,封印破,舍命者将以半命护他平安。 她将自己的命缠在了那只戒指上。 他又该生气了。 秦暖抽回手,抱住了齐玉,将脸埋在他怀里,听他稳而重的心跳。 “哥哥。” 真好,是完完整整的哥哥。 凯里安手里一空,还未等他失落就听见某位监护人的警告:“我来的时候看见艾尔多拉的仪仗队伍,二皇子还是赶紧回到你哥身边,我妹妹不劳你费心了,她灵力使用过多,需要静养。” 言外之意,没事别打扰。 在家就天天给她发信息,还追到协会,这么大个人都不要脸吗!她才多大! 凯里安:我和你一样大啊!! * 房间内。 呜呜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把破界符用到我身上?” 那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发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极其清晰。 一巴掌打下去,膝盖上的人儿就在发颤。 “又不说话?” 齐玉沉着脸,手上的力气一点没收,才几下就让人实打实的哭。 见到她两只手捂住嘴巴,哑哑的嗓子在抽噎,齐玉眼底止不住的跳。 一直以来,他从未怕过什么,生见过,死也见过。 或许也有怕的,黑冥海被海兽重伤沉溺在海底时,唯一想到的就是妹妹该怎么办。 她那样小,未经世事,怕她受委屈,怕她不开心,她不爱说话遇到想要的东西没人给她怎么办,她的喜好那么多会不会有人和自己一样记在心里,她一个人恐怕都不知道怎么安排葬礼....她需要自己。 剧烈的疼痛从头皮到脚尖,每一根骨头都像被巨石缓慢碾压,痛到几近昏厥。 他想,快要死掉了。 他看见,戒指上膨胀出一片璨青色的光芒。 他得救了,师父说那是破界符,古老的早已被禁止的符箓,舍命人将承受一半的伤害。 妹妹那么怕疼,她当时是怎样熬过来的。 齐玉扣着她的腰,秦暖看不到他因她而变化的神色。 他深吸了口气,抓住那挣扎的手腕,“秦暖,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纵容和苛刻,好难分清界限。 “如果....如果换成哥哥....你也会这样保护我。” 身体上的失重感和屁股上火辣的痛感让秦暖无法思考,她不喜欢眼泪的味道,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她一向是直白的向他表达着,无论是感情还是行为。 “秦暖。” 他又一次叫她名字。 “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你觉得自己的生命可以用来和我交换吗,我教你符文阵法是为了保护你,不是让你自作聪明用伤害自己的行为保护我!” 齐玉的手离开,任由她滑跪在地上,像是没了骨头。 “瞒着我学了上古禁符,是吗?” 他问得很轻很轻,冰冷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是生气吗? 是。 可这种怒意更是对自己的。 毫无疑问,这是他的失职。 从小到大看着妹妹长大,她的思想,她的行为都受到自己影响,明明是该在自己羽翼下的女孩,却在不知不觉中逃离并自成羽翼。 他的失控全是因为她,也全是来自于她。 第八十一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5) “让你受伤的竟是我。”齐玉敛下眉眼,“你对我的保证呢?你答应过我什么?” 出发前保证过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等哥哥回来。 秦暖的声音低到快听不见,一字一句念出保证,断断续续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我的话听不听根本不在意,全在你自己想不想,对吗?” “不是的。” 秦暖呜呜的摇头,怕他误会自己,磕磕巴巴地解释:“没有...没有不听你的话,我知道哥哥厉害,可是....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我不想自己是个废物。” “谁说你是废物。”齐玉脸色铁青,语气很差。 一只手钳制她脆弱的脖颈,将人锢在自己面前,“我说了那么多句,你就这句听去了?破界符能让平担伤害,也能要你的命,我死了,你也死了,你不知道?!” 他提高音量,恨不能扒开她脑子把话塞进去。 天元生骨丹撑着他从黑冥海赶来,他以为她会好好休息,却在天级考核的考场上见到她,她不知道自己身体有多差吗,就算伤害自己也要不择手段地达成目的,呵,真是教会了她。 手掌慢慢攥紧,掐的她满背绷紧,眼泪一直在掉。 齐玉看着心烦,怒意到了顶,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掐着她脑袋微微倾后,又抬起条腿,踢着她直不起来的屁股:“腿并拢,背挺直,不准坐。” “哥哥。” “叫爹也没用。” 这个姿势跪着实在疼,膝盖发麻,她几乎要立不住。 于是小声建议:“能不能垫个垫子?” 齐玉:“你当我开玩笑呢!” 秦暖闭嘴,不敢看他,就是眼泪刷刷掉,控也控制不住。 看她纤弱的肩膀耸动着,碎发哭湿贴在脸上,比秋雨中破败的小花还可怜。 齐玉想命令她不准哭了,可最终也没开口。 是不是对她太凶了些? 他怕自己话重了,要她难过的更加厉害。 又怕自己轻飘飘的两句,要她不痛不痒,起不到作用。 “哥哥....”她轻轻叫,眼里蕴着水雾。 “我不是你哥,你能听谁的话就叫谁去。” 他脸色同样不好,冷白如玉的脸庞显得格外疲惫。 从黑冥海赶到协会,他几乎是没日没夜地赶,他太想见到妹妹了。 秦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他膝盖上,又大了一些胆子才把他的手重新牵住。 “哥哥,”声音像片羽毛,很轻,“你伤口是不是很严重,好全了再说我,好不好。” 齐玉抽出手,已经站起身。 “以后你的事情....” 他顿了顿,终是松了口,“....不用和我说了,做自己想做的吧。” 戒指叮当滚落在脚边。 秦暖扯住他迈出去的裤脚,整个被带歪。 “哥哥!” 她贴得他很紧,再度看向齐玉时,眼里是跳跃的、将要散尽的烛火。 “....你要去哪?” 齐玉弯腰,握着她的手,将裤脚从她手指中松开。 神色很平静:“公主殿下在外面,我要先回学院,还要同长老们汇报历练情况。” 这个称呼让秦暖紧张起来。 她固执地抓住他的手,心里是慌乱,亦是委屈,声音都在轻颤。 “公主殿下和池宴他们一起来的吗?” “只有白洛栖,”齐玉没强硬地甩开她,重复了一遍:“松手。” 她的眼泪在这冰冷的声音里止住了。 她不想松手,这次松开了,有些东西可能就断了。 那只手像是抓着根救命稻草,白皙干净,指尖泛着微粉,有如一件艺术品。 一个眼神,一句无心的话或是指尖的触碰,这些都会让某种情愫像兔子一样在皮肤下蹦哒。 因为他们的关系,他会对秦暖心软。 也因为他们的关系,齐玉不想继续探究自己藏住的心思。 他的亲人只有秦暖了,即便她有再多的眼泪,她也始终是自己的妹妹,他不能错位二人之间的关系。 秦暖始终在看他,直到她的手指在齐玉手腕上按出一片白,直到眼睫轻颤用沉默在跟他对抗着,他才开口。 “如果可能的话,我将和公主成为恋人,她是个很好的人,上次宴会你见过,我们跳了舞。” “你以后和她相处,也会喜欢她的。”齐玉说。 “那我呢?”秦暖问。 她颤抖的声音,凌乱的头发和发红的眼眶。 齐玉不响。 房间变得很静。 兄妹二人在无声中对视着,一高一低,一上一下。 不平等的姿势,齐玉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审视的人。 秦暖借着他的身体起来,但她实在很小,无论年纪还是体型。 齐玉下意识回避,可秦暖靠得他好近,近到眼睛里呼吸里都是他。 “哥哥,如果你要谈恋爱,那个人可不可以是我。” 齐玉一怔。 然而秦暖又认真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齐玉。” “喜欢了很久。” “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我没有混淆亲情与爱情的界限,也并非沉迷于‘对我好’这个特性,不是年少无知和一时冲动,我带着百分百的诚意喜欢你,是深思熟虑的喜欢。” 他的指尖被秦暖轻轻掰开,十指紧扣,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声音却很冷静:“齐玉,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长大了,至少从现在开始,我不想继续以妹妹的身份和你相处,你也不要把我当做小孩了好吗。” 齐玉的手在抖。 这些话从秦暖嘴里说出来比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要锥心刺耳。 他眼神阴鸷,咬牙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哥哥,男女间的喜欢。” 齐玉撒开她的手,大声呵斥:“你是我妹妹!” 秦暖声音同样地大:“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他们第一次爆发这样的争吵。 秦暖呼吸急促,说不出是因为哭极了还是因为些别的。 她只能用红通通的眼睛去逼视。 眼泪掉下来就任由它掉下来,让他看看自己可怜的样子,让他心疼心疼自己。 “可以不做兄妹吗....” 时间慢慢过去。 她站在那里已经是个大人模样。 她是他的妹妹。 第一章 矜贵霸总(1) 秦暖,女,二十一,孤儿,靠社会救济读完大学,社畜一枚。 终于,高强度的工作和频率让秦暖一觉睡去,睡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各项数值更新完毕——” “aaa智能助手启动——” “哔——” 机械冰冷的语音系统环绕周围。 秦暖发呆地保持坐地姿势,好不无聊的等面前一个金色光圈不断的旋转。 两分钟后,那光圈停下,像是一个生命体,飘到秦暖面前:“人类,欢迎来到拯救男配学院。” 它微微诧异,总觉地面前的人过分平静。 对此,少女悠悠扫了眼,眼皮却懒洋洋的耷拉着,“挺好。” “......”aaa觉得她在敷衍自己。 “总之,数据显示,用户原本的生命体意外停止活动,受到宇宙总机的指示,用户可完成拯救男配学院的学分赚取任务,维持生命。是否接受任务?” aaa没有起伏的机械声线说完,两个金色的小球飘在秦暖面前,一个写着“是”,一个写着“否”,等待她的选择。 “我在原本的世界已经死了吗?” 她用手指转着两个金灿灿的圆球,对面前的情况一点也没有意外。 aaa负责回答:“是的,但用户放心,只要完成任务,修得学分您就能继续保持现有的生命体特征。” 秦暖大概了解了。 所谓的学分则是进入每本小说的世界中,完成那个世界拯救男配的任务,每个世界根据最后的完成度评分,只要最后修得一定的学分,系统会让自己再选择一个世界自由生活。 她本是孤儿,生活不过是本能,既然已经死了,何必要继续轮回完成任务? “如果用户选择‘否’,用户也将根据原世界的死亡方案计划,入黄泉、喝孟婆汤进入下一世,用户确定吗?” aaa的回答让秦暖准备按“否”的手停顿。 她犹豫了。 进入下一世,带着清零的记忆,但生命却还要再次经历。 如果是这样,似乎选择修学分更有意思。 秦暖想了想,手腕转移了方向,按下了“是”。 “欢迎用户成为拯救男配学院第位学员,三秒后进入任务世界,3、2、1......” aaa的效率极高,没有给秦暖任何反应,一阵强光之后,秦暖消失在原地。 混杂着浓重酒味的包厢,横七竖八歪躺着的少男少女,对面房间传来疯狂摇滚金属的声响,还有......她此刻的头痛欲裂。 秦暖伸出手狠心拧了自己的大腿,因生理反应,眼泪瞬时盈了眼眶。 唔,好疼! 眼前还存在着眩晕感,她还未努力站起身来,便又被一个纤细的手腕重重拍在了肩上,红色沙发上穿着吊带热裤的少女迷糊嘟囔:“秦......秦暖,我们......接着喝啊......” “......”?? 秦暖秀眉朝向眉间拢去,不解。 这个女孩子......确实叫的是自己。 她胡乱抓了把头发,开始在心里呼唤aaa:“任务是什么?” aaa非常愉快的表示:“每个世界的任务都是一样的,拯救男配,等到合适的时机,系统会自动评分,您要拯救的对象马上发送。” 很快,脑海中传入她现在所在的小说世界资料。 aaa贴心的说,因为秦暖第一次接受任务,所以挑选了一个现代世界,运行模式和秦暖原本世界差不多,小说叫《总裁夫人闲不住》。 男主顾恒,女主穆婉含。 顾恒是顾氏集团公子,标准富二代,和穆婉含大学相识、相知、相恋,只因穆婉含出身农村家庭,故而顾家长辈们不许,穆婉含拼着一股劲儿跑到顾氏集团死对头——许氏集团,成为一名基层新人。 许淮安为许氏集团大少爷,已娶妻的事人尽皆知,穆婉含借许淮安给予的平台一路成长为许氏集团无可替代的优秀员工,甚至是许多集团竞相争取的人才。 许淮安后期与家中妻子和平离婚对女主展开霸道总裁式的追求,在男主、女主、男配虐恋狗血的剧情推动下,配角许淮安成为三角恋中的失败者,离开z国,而男主顾恒与女主穆婉含举办盛世婚礼,完美结局。 经典总裁文,秦暖淡然的将醉酒女孩的手从身上拿开,“我是哪个角色?” aaa忽然嘚瑟:“本机安装的系统是宇宙总机最新版本,所以给用户安排的角色身份都是正常的,角色信息已传入,用户可自行阅读。” 没aaa想象中的兴奋,清眸中甚至产生一丝怀疑:“你们安排的角色还有不正常的吗?” “隔壁系统的女用户,因为任务世界的角色是男配养的一盆花,呆到男配去世,任务进度还没完成一半。” “隔壁的隔壁系统,版本还是初代,用户是男配头上的一根头发,现在天天不务正业和系统一起搓麻将,荒废系统人生啊!”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系统......” 流光围成的金色光变幻成不同的形状,不难听出它在一众系统中的优越感,秦暖尝试想要抓住在空中的金色流光,却从她指缝间流去,半分也捉不住。 “我运气还是好的?” “那是自然!” 秦暖不再说话,看起她此刻身份的介绍。 巧的很,正是许淮安那位出场次数为二的小娇妻——秦暖。 第一次出场,一句话描述:“许淮安比秦暖大八岁,二人商业联姻,秦暖十八岁上大一的时候就和许淮安结婚,他的妻子霸道骄纵,作天作地,让他觉得在照顾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第二次出场,一句话描述:“他们离婚了,秦暖很快找了个小白脸包养,花天酒地,最终酒精中毒,凌晨去世。” 近乎为0的存在,妥妥的背景炮灰,秦暖很快接受。 而这次的拯救对象,正是许淮安。 aaa接着道:“本次任务的考核标准为,让男配避免和女主的感情纠葛,同时与女配生活的幸福值拉满。” 至于幸福值的评判,一概没说。 消化着脑海中的世界设定,还不待她调出原主秦暖的记忆,包厢的门已然被推开。 抬眼望去,是一个男人。 准确点,好皮囊,好身材,好清冷的帅男人。 白色高领的衬衫,没有一丝折痕,黑色西装裤衬出一双大长腿,身材比例完美。 只是,此刻男人皱眉,对这个地方很是反感。 秦暖茫然地与他四目相对,他打量了自己一眼,黑眸沉寂如水,清冷的面容带着不耐。 “许淮安?” 第二章 矜贵霸总(2) “许淮安?” 她脑子里迅速划过什么,零碎的记忆,拼贴的片段,任性暴躁的女孩,还有和面前长得一样的冰冷男人。 想问的话还没说全,男人迈步走来,穿过满地东倒西歪的空酒瓶,还有十几包烟盒。 “彻夜不归?” 冰凉的声线,公式化的问候,秦暖竟觉得很熟悉。 许淮安冷寂的黑眸让她感到强烈的压迫感,仿佛困于一个小房间中,不能够动弹。 于是,机械地摇头。 并不,我刚来的,你信不? 没有留给秦暖解释的机会,许淮安修长的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果断拽走,离开了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少女面色扭曲僵硬,被他拽着的地方捏的生疼,又不敢吭声,生理性原因涌上来的泪只得一路仰望着金碧辉煌的会所憋进去,这具身体太娇了。 许淮安按了车锁,车库中黑色华丽的车子很听话响了声,秦暖也被生拖硬拽到了副驾驶上,手腕处红了一圈,隐隐泛青。 “你把我捏疼了。” 她仰着头,微微的蹙眉,看着许淮安,这具身体名义上的老公。 秦暖这才有了进入世界角色的真实感,十九岁还在上大学的年纪,一年前已嫁为人妻。 许淮安俊美刚毅的脸上和记忆中的一样冷静,淡淡扫了一眼她的手腕,没吭声。 明明是最亲密的人,二人的相处之道却很诡异,男人的压迫感很强。 等许淮安系好安全带,车子点了火,终于说了一句话。 “安全带。” “哦,对不起。” 她默默系好安全带,没注意许淮安眼底诧异的表情。 一路上,秦暖整理着脑海里一幕幕如电影般的回忆。 c市秦氏集团的千金,上有一兄长,父母健在,原主和家里的关系都不好,只因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任性霸道,混成了纨绔模样,如果没有家里为她铺路,连一个大学也读不了。 父母为了让自己女儿有个不错的学历,硬是用钱将原主砸进了离家较近的大学,师资力量也是不错,如今大二在读,国画专业。 秦爸秦妈想着将其送进去,好歹混个文凭。 事与愿违,原主没有按照秦爸秦妈理想型去发展,印象里只有各种吃喝玩乐。 但小姑娘绘画底子不错,平时兴致来了也会接一些画稿,打发打发时间。 和许淮安这个老男人是商业联姻,许淮安比原主大八岁,如今二十七,许氏集团大少爷。上流圈子的人皆知晓许氏和秦氏联姻,但一年来从未见二人在公开场合露面,许淮安对此解释为许夫人忙于学业,不便过多出席。 秦暖内心翻白眼,没有忙于学业,是某个男人在新婚当晚说二人的生活互不干扰,也不要涉及彼此过多的生活圈子。 纵然已为人妻,可是结婚一年,俩人从未同房,原主依旧放纵自己灯红酒绿的日子,许淮安也忙于公司执行工作狂模式。 秦暖受不了大学里四人间的狭隘空间,让人办了走路手续。 许淮安对秦暖唯一要求,便是原主必须十一点之前到家。 想来还是觉得小妻子是个学生,定了个家规。 “我想,该说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停至别墅区,熄火,许淮安松了安全带,未下车。 封闭的空间,旁边坐了个冷冰冰的男人,秦暖很不适,她二十三年的世界中可没有谈过恋爱,现在直接结婚了,跨度还挺大。 声音出口便是小姑娘的那种温软:“对不起,醉了没注意时间。” 她第一次没有跳起来摔门而走。 面对突如其来的道歉,许淮安沉默一瞬,他以为小姑娘会和以往一样和自己吵闹不休。 “当时大家玩得太嗨,我喝了不少酒,现在胃里有点难受。” 小孩岁数不大,喝的度数倒是挺高,秦暖胃里翻江倒海,有点想吐。 见男人还没吭声,她等不及了:“能先下车回吗,我真的难受,想吐......呕......” 说到最后已经是推门而出,弯下腰干呕出声,许淮安连忙从秦暖这难得的乖顺中清醒过来,下车时拿了瓶水,又递出纸巾让她擦拭。 秦暖抬眼看着身旁处事周到的男人,便宜老公人还怪好哩。 温水下肚,暂时抚平了不可抗拒的生理反应。 “以后我会准点回来的,我们之间的承诺仍在,你放心。” 女孩儿有些蔫儿,缺少睡眠让她浑身疲惫。 褪去了往日只会尖叫和疯狂的暴戾,许淮安一路憋着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以后别再喝这么多了,你的胃受不住,回去后我让张嫂给你熬碗醒酒汤。” 他的确不喜欢秦暖,却也会尽力做好一个丈夫应承担的责任,除了性生活,物质上许淮安从未亏待。 “谢谢。” 秦暖应声。 她今晚礼貌的过分,男人对此归结为小孩子是真喝酒喝坏了,并决定今后一定要管着她不能这么喝。 “走吧,先回去。”许淮安面无表情,身体却很绅士地从车里拿了件薄衬衫,为她披上,环着她整个肩膀,带着人稳步向前走。 感受到手臂上方传来的温热,秦暖此时才得以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穿着。 黑色抹胸,套着轻薄真丝外衫,玲珑美好的身材一览无余,恰好卡在臀缝的短裤给人“性”的暗示。 秦暖:...... 方才晕乎乎地还没注意,现在走一步都觉得没穿裤子的难受。 她满心窘迫,没敢抬头,只能借着男人的力软乎乎地走。 回到别墅中,灯依旧亮着,张嫂也一整晚没睡,等着许淮安带着人回来。 秦暖背手挡住少的可怜的布料,想要善意地笑,这个情况下又实在憋不出来,最后呈现出半笑不笑的委屈表情:“张嫂。” 张嫂五十来岁,相貌和善,是许宅那边的老人。张嫂平日里对原主一直很好,希望两口子甜蜜幸福,只是原主太闹腾,家里一直是鸡犬不宁,两方大家长们也是头疼不已。 找了一个洗漱的借口,秦暖先行上楼一步,留下许淮安嘱咐张嫂给她弄醒酒汤。 凭着记忆找到房间,秦暖关上门,很快钻到了浴室里,打开花洒,洗去一身熏人的酒味和烟味。 镜中还是秦暖原先的样貌,明艳大方,只是卸去浓妆后多了一丝熬夜的疲惫。 原主和许淮安虽然互不干涉,但由于大家长们时而“登门检查”,俩人还是默契地住同一房间中。宽阔,敞亮,黑白灰的主色调十分干净。 很大的衣柜中,左边是许淮安单调精致感的西装,右边是原主性感亮丽的衣裙。 洗好出来,秦暖换了一套纯棉雪色睡裙。 整个身子软在大床上,好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穿书前,她整个二十一年的人生除了学习就是工作,没有什么娱乐爱好,每天所想的不过是什么时候交房租、今天吃什么、晋升又是无望这些普通人的日常。 秦暖呆呆看着上方空荡的墙,她现在似乎很有钱。 “aaa你还在吗?” “在的,宿主。” aaa声音欢悦,它的宿主真的非常有敬业精神,刚休息好就开始要询问拯救男配任务啦~ “所以,我现在有多少财产?” “......” 第三章 矜贵霸总(3) “所以,我现在有多少财产?” “......” 确定得知自己现在很富有,甚至不用工作也能有花不完的钱后,秦暖连着夸了好几句:“aaa你真是一个好系统!” 金色流光不断闪烁组合,似很骄傲。 疲惫卷遍全身,少女不再多想,沉沉睡了去。 许淮安端着汤进来,看见的就是小姑娘懒散随性软在床上的样子。她的呼吸很平稳,两把小扇子样的睫毛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伴着熬夜产生的黑眼圈格外显眼。 放轻了脚步,到底还是没叫醒熟睡的人,许淮安转身离开,明日醒来温好了再喝也是一样。 许淮安洗漱干净,抱着斜躺的秦暖歪正了身子,伸手将一旁的灯关上,房间内陷入一时的黑暗,在灰暗的房间中能看到许淮安拉上被子的动作。 旁边的人安静地像个瓷娃娃,想起她今晚乖顺模样,许淮安心里宽慰许多,希望她是真的懂点事情,别让人天天操心。 床足够大,平日里秦暖和许淮安井水不犯河水,中间隔得还能再睡俩人。 如今,仍旧是楚河界限分明。 一夜,二人相安无事。 等到秦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九点,旁边人早没了身影。 aaa已经忍不住告诉她昨晚睡熟后,许淮安亲自抱了她! “然后还做了什么呐?” “然后他关灯了。” “......那这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秦暖望着只有自己看得见的金色流光,面无表情收拾好牙刷。 “看似是一小步,实则是攻略成功的一大步诶!” “倒也没错,涓涓细流积少成多、积小成大,汇聚的力量迟早会让这段感情产生质变。” 见宿主如此意志坚定、目标明确,aaa也贡献自己的力量:“许淮安已经在公司了,宿主不如一会儿做好便当送到公司,这样一定会在他心里留下加分印象的!” “嗯嗯!”秦暖高度配合,换了一套艳丽但较为安全的红裙,随手从抽屉里拿了一张卡,喝完张嫂温热好的汤,转着车钥匙,潇洒出门。 “在此之前,咱们先去商场买些衣服。” 衣柜里原主的衣服她实在穿不出去。 别墅车库里一排炫酷跑车,原主最爱。 秦暖驾驶着一辆较为低调的车,驶出别墅。 她是考过驾照的,刚巧,原主成年时也考了下来。 汉城,是市中心最奢华地带的商场名字。 除购物、娱乐、餐饮的常规服务外,汉城同样提供室内主题公园、科学实验中心、滑雪赛道、溜冰场、游泳池所等所有项目设施,是c市集中的商圈中心,秦氏集团的其他业务在汉城这里也有扩展。 大包小包的衣服自是有专人送到住宅区的,秦暖独身闲逛,在美女导购们的热情推荐下买了不少心仪的服装,绕商场时支付了个原味儿的冰激凌,选了两盒不同的奶油小蛋糕,顺着目光看到了最近宣传的一部电影,出于体验新世界的愉快感,手机选好场次和座位,一边咬着小勺子上的甜奶油蛋糕,一边等待入场。 人皆有放纵享受的时候,看完电影经过一间书店时,挑了几本她感兴趣的漫画书,心满意足的回家。 此时,不过下午两点。 见她吃饱喝足逛开心后,aaa这才开口:“宿主,我们什么时候去许淮安公司?” “去公司做什么?” “送便当哇!” “哦哦,不用担心,我看电影前已经在手机上点了外卖,应该已经送到了。” “......?” aaa想象不出来总裁吃外卖的画面。 只觉得早上宿主的高度配合完全是在敷衍自己,系统的cpu此刻哇凉哇凉的! 许氏集团,阳光从百叶窗缝隙中透出,洒落满地,为办公室添了一丝暖意。 赵熙耐心等着座位上的大老板签字,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桌侧上的东西。 那精致的纸盒里摆放着两块看着就很贵的蛋糕,旁边还有一盘带着外卖订单号的水果拼盘,五颜六色的水果摆放整齐,下面还铺着一浅层碎冰。 最吸晴的还是那束紫粉色、系着亮闪丝带、挂着红色爱心卡片的优雅花束。 隔着些远,上面的字未能看清,赵熙没忍住地倾身往那边靠。 “把这些定下来的项目尽快分配落实,总控那边的事情需要盯紧点,另外关于......” 许淮安合上文件,随即翻看了下今日的行程,有条不紊地将重要事情交代下去,他将节奏把握地很好,不紧不慢,松弛有度,能够让总助赵熙听清每一条注意事项。 赵熙应下,拿回签好的文件,“不经意”地移到靠近鲜花、水果、蛋糕的一侧,脸上的憨厚笑容就没停过。 赵熙跟在总裁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老板的办公桌上出现过这些零食蛋糕。 “许总,咱们食堂师傅前几天刚进修回来,新研制了不少菜式,您说巧不巧,水果拼盘师傅们也学了!那摆盘,那食材,那新鲜劲儿,您要是尝尝绝对错不了!我看您这桌上的水果摆着漂亮、大方、美观,这样式也能给师傅们参考参考,学无止境的嘛!” 赵熙想问什么许淮安哪里不知道,想到这是秦暖第一次差人送东西到公司,新奇之外尽是疑惑,怎么就突然转性呢? 他询问有两个侄女在读大学的赵熙:“你说一个小姑娘,平时有点任性,但突然变得乖顺了,会是什么原因?” 赵熙可太会这道题了! “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没敢说。”他家那俩侄女就这样!一犯错就装乖、装巧。 “会是什么程度的错误?” “那这就看乖巧到什么程度了,根据我观察得出,这越乖巧、越安静、时间保持地越长,说明这犯的事儿越是不能让人知道,面儿上能静悄悄地,背地里不知在做什么妖。” 许淮安不是没想到这种可能,被人这么直白地指出,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按照秦暖以往的表现,这两天的表现确实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啊。 大总裁突然觉得她乖巧地很让人头疼。 第四章 矜贵霸总(4) 将车停至车库,欢乐少女进了客厅。 “夫人,您回来了?!” 张嫂瞪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往日夫人都十点过才回来,望了外面明亮的天,还有墙上的时钟,这才......三点? 秦暖换了鞋,把五颜六色的漫画书放在置物桌上,揉了揉手。 “嗯。”她点头,自己不过是去商场买些东西罢了,暂时也没想好能去哪里玩。 还是第一次见小夫人拿书回来,张嫂笑了,“我给夫人做了最喜欢的酱排骨,夫人稍等,马上给您热来。” 和秦暖一样,原主也喜欢吃酱排骨,今早秦暖还特意问了下午吃什么,张嫂一直有给她备着。 “谢谢张嫂,晚些再热也行,我先上去,饿了再和您说。” 想了一下,秦暖觉得酱排骨真的挺好吃的,只是中午她吃了蛋糕还撸了烤串,肚子已经撑不下了。 现在不用承担任何的学业压力,也不用辛辛苦苦当个社畜,该吃吃该喝喝,秦暖不想浪费这么一个任性恣意的机会。 她勤勤恳恳工作,踏踏实实做人,她值得! 等许淮安疲劳一天晚上归家时,便是看到换好睡衣的小姑娘,盘着腿坐窝在沙发里面,因电视台里的综艺节目笑得好不快乐。 少女舒适惬意的调整姿势,长于肩的卷发带着几丝的潮意,桌上是张嫂喜好的水果,一颗葡萄咬下去,果肉多汁感在嘴里爆开,她满足地晃悠身子。 “夫人,这葡萄是果园那边现采送来的,工人们测试过,这一批的含糖量很喜人,您喜欢明天我让人再送来些。” 透明玻璃盘子里,里面紫皮的葡萄个个都是大的,随便拿起一个都是甜到了心坎儿里。 “每天的水果都是果园那边送来的?” “自家产业,吃着干净放心,也不费事,您之前说想吃樱桃,果园那边前天刚送来了品种的单子,等会儿拿来您看看,喜欢什么咱们就种什么。” 好乖乖,神仙日子! 不用考虑别人喜不喜欢,只需要张张嘴,下面的员工便已经开始策划、整理、执行。 秦暖默默塞了颗葡萄,心里念了几遍勿忘初心的话,让自己清醒点,克制地感叹富贵迷人眼。 “我家小孙女也喜欢这个女演员。” 张嫂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娇俏少女,眉眼中含着温柔,想到了自己的小孙女,“每周都准点看她的节目,说她十五岁就出道了,现在已然成为了国民女神,是个事业型的女性,只是都快二十八了,还没谈个恋爱。” “这样挺好的,二十八岁还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拥有一份成熟的事业,羡慕。” 秦暖感叹,原主嫁人真的太早。 不到二十的年纪,按照正常的成长轨迹,应该还能谈几段深切的恋爱,在更宽阔的世界中遇见不同却同样有趣的人。 许淮安已经不动声色地换好鞋,听某人碎碎念叨,有关现代女性的独立与职业规划被她好一顿深入分析。 羡慕? 因为嫁给自己委屈了她吗。 秦暖没听见张嫂回话,疑惑望去,发现张嫂正端然地站在一边,而她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了许淮安。 “......” 登时空气安静。 塞进嘴里的葡萄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如泓清水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秦暖缓了缓情绪,终于又浅浅抿着唇,扭转过头,看着综艺节目插入的广告。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不是听到自己说的话了? 不过想到自己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也就放平了心态。 “张嫂,你先去休息吧。” 许淮安揉着眉心。 张嫂一走,整个客厅寂静无音。 明明是初夏季节,她却觉得身上有点冷。 男人举步,坐在了秦暖并排的沙发上,秦暖默默盯着屏幕。 “其实,也不用美化自己没走过的路,一心谋求事业或是真诚对待家庭,各有裨益。”谁会因为住大别墅而觉得捆住了翅膀! 脚趾一缩,像极了强行挽话的模样。 “躲那么远做什么,还要不要吃葡萄?” 她一定是瞒着自己有事,他还没说什么,小姑娘就已经给自己把话圆了回来,滴水不漏。 “吃!” 秦暖吐籽,许淮安习惯地将垃圾桶向她坐处推,没有一点儿大总裁的架子。 秦暖想要漱口,许淮安早已提前预判,挑了几瓶平常她爱喝的放旁边。 秦暖刚要开口说话,许淮安更是先她一步:“今天的蛋糕很好吃。” “是树莓抹茶,它的奶油很软绵,还有一丝青草香,汉城一楼那家新开的店,我自己也买了两个,总计打了七折,走的时候还办了一张卡,你等等,我找来给你看,它家卡蛮好看。” 提起美食,秦暖眼里都在发光。 她不想压抑自己的想法和本身的性格,她可以尝试拯救男配,带给许淮安爱情应该有的感觉,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要维持原主的脾性,活成剧本里一板一眼的人设。 另一只拖鞋不知道刚才被踢到哪儿去了,秦暖也不娇,单踩一只也能蹦跳地去翻自己的包,找出一张带粉色细闪的卡。 “里面还有200块钱,以后用它买会更划算,而且还能累计积分,年底可以去领取vip小礼物!” 卡面在许淮安眼前晃悠,少女细腻的手腕在那一闪一闪中都衬出些粉嫩。 小姑娘献宝一样热情洋溢地回应,许淮安见她如此表现,心里直突突。 赵熙的话不断在他脑子里盘旋,面上静悄悄,背地在作妖。 结合秦暖平常嚣张跋扈的画面,许淮安终于不再自我内耗,直白开口:“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许淮安定定看着她,平静的眼神无比通透,震得秦暖眼皮儿一跳。 “我最近挺安分的啊......” 她绞尽脑汁搜寻原主的回忆,除了昨天晚上喝酒没回家外,除了上个星期和金家那位大小姐打架外,除了上个月被大四学长告白两个人一起约会外,除了...... 等等,上个月被大四学长告白、两个人一起、约会? 读取这段记忆的某人面色一瞬呆滞,娘耶,好像,婚内......出轨? 第五章 矜贵霸总(5) 《总裁夫人闲不住》以女主穆婉含为视角展开,围绕爱而不得、爱而不能推进剧情。秦暖这种炮灰女配,甚至于连外貌也未进行着墨。 如今翻看回忆,秦暖觉得事情棘手。 她略微忐忑的心思被许淮安看透,二人之间静得沉默,只有电视栏目里还传来欢声笑语。 “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不知道怎么说。”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没有主角光环,也没有了不起的金手指,这是小说的世界,同时也是自己置身的真实世界。 记忆中原主没和学长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只是单纯寻求刺激保持暧昧关系。 秦暖不想对原主的行为进行批判和评论,但这种做法无论是放在哪个世界也都不占理。 考虑到小姑娘的情绪,许淮安收着耐心询问:“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是好是坏?你一个人可以应付了吗?” 他不理解什么事能让一个人完全变了性子。 咦? 少女漂亮的眼睛闪了闪。 所以许淮安还不知道学长那件事? 见状,这才安了心,没有了约束与不自在。 她撒谎的技术不高,也没组织更好的语言回复,弱声弱气道:“说大也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影响,我可以处理好的,你别担心。” 忽又想到什么,连忙补了一句:“不管你怀疑我什么......能先别和我哥哥说可以吗?” 想到记忆里那位爹系的哥哥会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秦暖暂时还不想面对。 她一身弱骨却一脸不配合,许淮安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 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另外一只拖鞋,给她穿上。 “我什么时候和你哥哥说过这些事情?只是我们既然结婚了,对外便是秦氏和许氏两个集团的事情,你的一举一动会被无限放大,如果真做了什么,我会替你处理,你既然不想说,我只希望你能顾念一点双方的大家庭,不要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秦暖再三做了保证,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表示自己可以处理,一定维护好小家庭和大家庭,让二人的生活甜甜蜜蜜幸福美满。 许淮安无奈,“你能让我少担心点就好。” 气氛在秦暖的鼓动下再次热切起来。 虽然许淮安对这段商业联姻并不上心,但他对原主也是尽到了一个丈夫最基本的义务,赚钱养家,相敬如宾,也未曾出轨,原着中他也是和原主离婚了才正式追求穆婉含的,在此之前,作风和人品都有保证。 《总裁夫人闲不住》中,女主穆婉含如今大学毕业一年,刚进入许氏集团两三个月,现在只是一位透明新人,接触不到许淮安。再过一年,等女主开始上手项目,漂亮地完成业绩,剧情的主线部分才会正式开始。 摇晃着腿,她心里已经有了一番打算,和学长的暧昧该到此结束了,她可不想日后东窗事发惹上一身腥。 秦暖想着,没注意到许淮安已经看了她有一会儿了。 睡裙下摆是松散的波浪,在她身上衬得人纤细柔软,两只细弱白皙的腿盘在裙下压着,露出来的部分却是白的扎眼。 思考中的小人儿眉眼低敛,乖巧安静。 许淮安上楼前,对她道:“明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陪你。” 大总裁觉得小姑娘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又不愿意告诉自己,想来也有这段时间忽略她的缘故,趁着近期有空,他也愿意带她出去转转。 这倒是将思考中的少女拉到现实来了,她正在想怎么在许淮安喜欢上女主穆婉含之前增加夫妻好感度呢,没想到许淮安能主动投递橄榄枝。 可喜可贺! 秦暖果断答应,二人最终定了明日去c市郊外的一处温泉。 南湾温泉一行是许淮安和小娇妻难得的二人时光。 只是某个小娇妻一反常态,三番五次在温热的水中和许淮安肢体接触,虽然以夫妻关系来说这没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想错了,总觉得秦暖是故意接近自己。 aaa激动的金光在空气中劈里啪啦蹦出烟花:“把握节奏,看准时机,冲!” 它吵得秦暖头疼。 “冷静点,一步步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问aaa:“我和许淮安办事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消失了?” “保护用户隐私是我们的出厂设置,到时候系统会开启屏蔽模式。” 它们的安全功能一向是最强大的! 秋冬的温泉驱散寒意,夏日的温泉则是含了一颗薄荷糖,舒凉同一阵风从每一个散开的毛孔中透出来,让人幸福的叹气。 他们所处的是一处以云水为主题的客房片区,据说庭院内的泡池富含微量元素,不仅对身体有益,对于女人而言还能起到美容养颜的功效。 粉墙黛瓦的建筑设计中,秦暖晃悠悠带着目的朝许淮安方向游去,她今日准备的是一套真丝的薄裙,在水里晕开了衣摆,水面波纹晃荡而散。 细嫩的手臂展开,没任何顾忌的从后环住男人的腰间。 不等许淮安觉得她疯了,秦暖自己就忍不住红了全身。 初次攻略,有点害羞。 但都是夫妻了,应该不算特别过分吧。 她确实也不敢更过分了。 “......”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许淮安猝不及防。 搭在腹部柔软的小手烫的要命,热度一寸寸渗进他的五脏六腑,当即转身将人推了出去。 空气中是汤匙浅白色的热气,蒸得人脸发红,做了坏事的小姑娘露出一抹羞耻的神色,眼神虚虚的飘:“就是......你身材太好了,没忍住。” 说完顺势朝他穿着短裤的下半身望去,在许淮安暴走的边缘赶紧收回视线。 不怪她啊,良辰美景佳人,平常男子再怎么样也会有所为的,许淮安一进来就在隔边泡温泉了,自己不主动点,感情怎么升温。 南湾一行结束,秦暖和许淮安坐在车里,二人谁也没吭声。 为了打破这过分尴尬的氛围,秦暖拨了许家爷爷的电话,并说了和许淮安刚泡完温泉的事情,老爷子在另一边笑得合不拢嘴,还让二人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尤其让许淮安不要工作太紧绷了,也要抽出时间陪陪孙媳妇。 也许是温泉泡得让人浑身通透,秦暖向后倚着,浑身呈放松姿态,蓬松的发顺着车窗外略来的风飘起几缕。 许淮安偏头望她一眼,小姑娘正歪头和他对视。 “爷爷说让我们多在外逛逛。” 声音软极了,也不知是温泉的效果,还是她这两日的乖巧,许淮安生难得放软了语气:“公司最近游戏开发新的板块,需要有人盯着。” 没等到秦暖回话,他又补道:“你如果有想去的地方,就找朋友陪你去。” 刚说完,想到那日酒吧里的乌烟瘴气,许淮安不禁蹙眉。 她交的朋友似乎不是那么合适。 秦暖弯弯眼,笑:“我没有朋友。况且明天准备去趟学校,没那么多时间出去,等下次你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去。” “好。” 第六章 矜贵霸总(6) 国画专业不是热门,但在中国本土却有天然优势,在艺术馆、园林、画院、出版、游戏等行业都能谋求一份不错的工作。 山有山的磅礴,景有景的雅致,国画的学生着墨将这一切落在一尺面上,从勾线开始,画不尽一句诗词的美。 美术学院处于林园之间,周围平铺大片草坪,林立其中的教学楼是经过设计的典雅。一路经过走廊,宛如缀入艺术云端,没有一处是被浪费的景。 处处好风光! 她好爱! 秦暖抱书穿梭其中,眼花缭乱地看不完,重回校园的感觉让她几乎是小跑到教室的,找了一处靠窗较前的位置,从这里能看见外面伸展出的枝桠以及上面灿烂的花。 美院国画系的年轻人穿着自有风格,秦暖身边坐下位娇俏女生,她刚欲给人打招呼,女生从包里翻出一个漂亮的礼盒和一封信。 “秦暖,这是舞美设计的沈轻学长让我带给你的,你这几天都没来学校,沈轻这一个星期一直在问我你的消息,你把他删了?” 女生头发上绑着五颜六色的漂亮丝带,看起来神似娇孔雀,秦暖听她熟稔的态度,很快想起来这位是她大一时接触过的舍友。 女孩性格大大方方,曾一起吃过几顿饭,后来秦暖办了走读的手续,加上经常不来学校,两人才渐渐少了沟通。 宁橙橙是个话多的,看周围现在还没什么人,小声道:“金秋知道沈轻给要给你送礼物气的不行,我听人说她最近要找你麻烦,上次你俩就因为沈轻打了一架,这礼物,你要不别收了,不然后面少不了闹腾。” 金秋,c市金家大小姐,是个有脾气的,秦暖小时候和父母参加晚宴见过她几次,二人本来没什么接触。 上了大学,俩人都是因砸钱送进来的,一个商学院,一个美术学院,本来也没什么接触。 不曾想都被沈轻眯瞎了眼。 “她先找人拦我,又一直在旁边叭叭,打完了还跑去找沈轻告状,现在送个礼她又要来?” 秦暖乍舌,打架自己可不行,打不过。 宁橙橙掏出书,随手在翻:“她嫉妒呗,你只要一来学校沈轻就黏过来围着你转。” “那是我愿意的吗......” 话才出口,秦暖闭了嘴,原主是挺愿意的。 许淮安是个工作狂,不是上班就是上班的路上,极少和她有机会像夫妻一样的相处,真夫妻也变得貌合神离。 原主有19岁的年轻人对爱情的追求,许淮安的好带有责任性质,她想要的情感是热烈而纯粹的。 许淮安给不了她。 沈轻他不富有,甚至连原主喜欢的一只包也买不起,但他在最开始出现在视野里,炽热地发亮。 她不来上课,沈轻帮她整理好每节课的笔记;她喝酒蹦迪,沈轻陪她从第一场至下一场;她任性无礼,谁也不放在眼里,沈轻替她给别人道歉。 他就像一场绵延的雨,润物细无声,让小姑娘的心发出芽儿,开出花。 秦暖对记忆里年轻人的温柔与痴缠无动于衷,这样的爱很廉价。 爱具有底层逻辑,最常见的便是“收支平衡”。 她想起自己23年过往人生,因为面相较好也被人追求过,那些人给出筹码,或是在了解自己贫穷事实后转身离开,也有人认真,但也随时间的流逝消磨殆尽。 谈恋爱就像两个齿轮,需要对比契合程度。 秦暖承认,门当户对,势均力敌是最优的搭配。 爱非纵容,亦非苦难。 秦暖和宁橙橙说:“我和沈轻只是同学关系,以后他再找你送东西就拒掉吧,这两样我下课还给他。” “你想通了就行,之前就和你说,沈轻没你看到的那样好,要真一心一意对你,怎么能和金秋纠缠这么久。” 宁橙橙推来一本小册子,眉毛轻挑:“喏,这几天的笔记,借你看看。” 她一脸傲娇,秦暖弯了弯眼睛,笑得乖巧:“好橙橙,谢谢啦。” “哼,别谢的太早,我只借你这一次,以后你不来上课我就不给了。” “以后天天和你一起上课。” “你最好说话算话!” “一定。” 下课铃响,同学们路过教室门口时总有人半掩着惊叹。 白衬衫的笔挺身影等候多时,神情缱绻温柔,他笼在阳光中,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暖暖,他来了,那我先走了。” 宁橙橙背着衬衫男子翻了个白眼,沈轻真的是,太会装了! 秦暖控制住表情,边收拾边点头:“好,一会儿去食堂找你。” 一连五天没见到秦暖,沈轻心里不可避免地焦虑,他欲上前拉手,被秦暖侧身避开。 空落的手缀住空落的心,沈轻面色微变,苦笑地解释这几天联系不上她的失魂落魄。 “我有丈夫了,你知道的吧?” “可是你对这段婚姻并不满意,你的丈夫他给不了你想要的。” 教室的人都已经走光了,秦暖这几天的不理不睬让他患得患失,他努力讨好、尽心陪伴,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答应金秋的示好! 沈轻不能接受面前人一脸的冷淡,仿佛是要割断二人之间的关系。 上周手气不好欠了一大笔赌钱,投的股票也遇到了熊市,加上朋友们都知道自己被秦家、金家的大小姐暧昧纠缠,他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连着几天请客,沈轻已经负债累累。 和平常一样,他只需要送些小礼物,哄她撩她顺从她,等她开心了,就能替自己还完那些欠下的钱,甚至还有更多的富裕由着自己花费。 沈轻心底算盘打得啪啪响。 许淮安给不了我想要的? 大哥,您这么自信吗? 秦暖觉得他有一股清澈的愚蠢...... “我想要的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几百平的住所、刷爆卡能买到的快乐。不是你陪我抽烟、喝酒、逃课、陪我一整天吃喝玩乐最后还得我掏钱的冤种。” “我结婚的事情也是金秋和你说的吧,你知道她喜欢你,又忍不住喜欢比金家更有权势的我,你也受到诱惑了对吗。既然你觉得已经这么卑微地喜欢我,为什么不拒绝金秋。” “你别这幅很懂我的样子,我喜欢金钱、权势、因我的地位与身份而靠近的谄媚。” 她很冷静,也很残忍地戳破一贫如洗年轻人构造的幻影:“沈轻,你给的了吗?” 第七章 矜贵霸总(7) 阳光灿灿,梧桐叶的簌簌声在校园中长久存在。 学校餐厅一侧,宁橙橙微微倾身,看着对面和自己一起吃饭的漂亮姑娘有些愣神,难掩惊诧:“秦暖,你真的结婚了?” 秦暖和许淮安的婚礼很盛大,但同为学生,没有谁会无缘无故探究对方家庭背景。同样,原主圈子不在学校,又很少与舍友接触,宁橙橙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她点头,塞了一大口糖醋里脊,酸甜滋味在舌尖绽开,享受地眯了眯眼。 “你听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结婚了,昨天没来就是和家里那位一起泡温泉了。” “那你和沈轻之前......” “之前被油蒙了心智。” 秦暖真诚发言。 她离开的时候将那份礼物与信封留在桌上,走得洒脱,头也不回。 与沈轻的这段暧昧关系到此为止。 做了冤大头这么久,之前给他的钱秦暖没想过要回来,沈轻和原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秦暖没必要再掺和进去,及时止损就是。 干掉一大口饭,宁橙橙鼓着两颊:“姐妹,你早该清醒了!” 校园里男男女女还处在半单纯阶段,对事物的认知有着爆炸性、多角度评判,宁橙橙尊重秦暖的选择,真正的爱不应该是暂时的心动,秦暖能醒悟过来,宁橙橙真心替她开心。 这时一声哐响在餐厅中显得格外突兀。 “嘭——” 伴随而来的是小腿猛然加倍的刺痛! 下一秒,桌面上刚点的菜式哐当落地,四面火热的目光瞬时聚集而来。 痛到屈身的秦暖抬头,淡色的眸子有了怒意,语气中透着暴躁:“金秋!你发什么疯!” 刚才狠踹了一脚的少女没有半丝抱歉,掸了掸水蓝色小裙子上不存在的灰,看到秦暖吃痛的样子,她冷声笑道:“踹你一脚怎么了!” 餐厅里人来人往。 四周已经停驻了不少打饭的学生。 众人默契地避开漩涡中心,以免殃及池鱼。 受八卦驱使,竟也没人离开。 金秋径直走来,不在乎四周窥探的目光,宛若进入无人区,连头发丝都充斥舍我其谁的蛮横。 跟金秋一起来的几个女生围住暴跳的宁橙橙,其中一个女生抓着她胳膊用了狠劲儿,宁橙橙吃痛吼的更凶:“操!你再掐一下我不客气了!” “玩弄沈轻感情这么久,这点代价还远远不够。秦暖,做人不能太绝,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就不怕哪天窗户纸捅出个窟窿?许淮安可不是一只猫,你和他结婚这么久搞不清楚吗!” “清不清楚和你什么关系!” 她突然揪住金秋头发,猛地向后拉扯! 在金秋重心不稳时,另一只腿已经踢向她腰间,膝盖狠抵着她的腹部。 好一块头皮被秦暖拽地生疼,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金秋“操”了一声,龇牙咧嘴重拳出击,二人纠缠撕扯没有章法。 腿上剧痛没能拖住秦暖行动,她拼了全力将气势凌人的少女死死压在身下,一个巴掌利落地甩上去! “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我会喜欢他?!” 秦暖气得怒火上脑,太阳穴突突直跳,前脚拒绝沈轻,后脚金秋上门! 不用说也知道沈轻又找了金秋。 她气笑了,这俩人真是绝配,都这么爱告状! 秦暖亮粉色的新衣上还沾着糖醋里脊,水煮肉片、辣子鸡、干煸四季豆、爆炒小油菜没一盘留个完整。 为了活着,她和孤儿院的大孩子们抢食吃,经常被推倒,一饿就是一整天。 靠着社会救济,她接触到书本、知识,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走了很长时间,才毕了业,获得一份稳定收入的工作。 拿到第一份工资,她买了人生中第一块蛋糕。 她从来不知道蛋糕能那样好吃。 即便在书中世界,她也深知浪费可耻。 蓄着怒意,秦暖下手一下比一下狠。 金秋想躲,但这么一个大活人压在自己身上,她连腿都蹬不开,硬是接了秦暖砸下来的巴掌。 变故来的太快。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蓝一粉的两个人已经扯作一团,以一个极为怪异扭曲的姿势。 满地狼藉,一片混乱,他们连拉架都不知道站哪边拉。 扯头发,抓脖子,甚至...... 已经上嘴咬了! 金秋被揍地眼圈发红:“啊啊啊啊!!秦暖你他妈是属狗的吗!滚下去啊!” “你再骂!我扇你信不信!” 秦暖张手整个盖住金秋的扭曲的脸,在她肩膀处留下两排深痕牙印。 众人:艹!太狠了! 围住宁橙橙的几个女生见金秋没了优势,也不管宁橙橙此刻的鼻青脸肿和那细胳膊上还被指甲拉出血痕,全部赶去帮忙。 宁橙橙摸出了鼻血,震惊到气血翻涌。 妈的! 这不能忍! 谁忍谁是孙子! 扑上那俩要帮忙的女生,两只手都没空着,拽着她们头发又补了几脚。 “秦暖,揍她!” 宁橙橙气势如虹,和秦暖打配合,二对五没带虚的! 桌椅板凳飞的飞,砸的砸,盘子叮叮哐哐响了一地,碎渣滓片滚出去老远。 周围同学见势愈演愈烈,也顾不得拉与不拉的纠结了,再这样下去,餐厅都能被她们几个掀翻了! 金秋拿起一未开封的矿泉水瓶就往秦暖头上扣,鸡窝似的头发野蛮乱飞,脸上全是和秦暖打架时留下的抓痕,还有油乎乎的菜叶子。 “沈轻是你他妈能染指的?!当你自己脸多大,没个三五年养不出这么张大饼脸!” “全世界就你被猪油蒙了脸!谁要和你抢个臭男人!” “你凭什么说我!要不是你!我早和沈轻在一起了!你连小三都当不了!” “傻逼吧!谁他妈要当他小三!” 两个人你一巴掌我一捶,谁也不肯收手。 战况逐渐升级,理智全面溃散。 ...... 这件事惊动了保安处和两个学院,两边院长是在教授公寓休息时被通知,急吼吼地赶来。 到达“案发现场”,当事人们残的残、瘸的瘸,衣衫不整,发型潦草,眼睛鼻子嘴没有不挂彩的。 明亮干净的餐厅有一半没眼再看。 又听说,这还是二女争一男的情况,院长们恨铁不成钢,气得胡子在抖! ...... “都快送去医院!” 第八章 矜贵霸总(8) c市,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呛入鼻腔,药物按压的疼痛让秦暖全程皱眉。 诊查床上,右腿膝盖被面前的男医生按了又按。 手指捏着床沿,秦暖憋着泪:“这里疼的很,轻点......” 男医生眼底明显生出笑意,“呦,还有感觉呢,我以为你不知道疼,打架打到医院,能得很啊你。” 了解她疼痛程度,男医生收回手,不紧不慢写下诊断意见。 手机嗡嗡振动着来电显示,她看了一眼就没再看,却也没胆子按下拒接。 时言澈瞟到那串熟悉的电话,将笔别进白褂口袋,看戏的表情藏不住:“不接电话?” 女孩细长的眉梢微动,抬起头看他,“言澈哥哥,你告诉我哥的?!” 时言澈,和秦舟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俩人一块儿长大,一个从商一个从医。 原主小时候经常被时言澈逗弄,看她炸毛的样子能笑一天。 秦暖来诊室见到他时就察觉不妙,连忙要逃,被时言澈又提溜进来。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通知秦舟的。 “早知你在这,我就不来了。” “你这贫嘴贫舌讨人嫌的性子,哪个医生受得了,还得我来。” 秦暖一噎,偏过头不再看他。 白皙的腿上布满青紫的痕,还有几处磕碰了皮,能看见浅的血痕。 那几脚踹的最严重的部分已经发紫,肿了好大一圈,膝盖处也是打架中挫出了血。 冲洗干净伤口,时言澈特意拿了刺激最轻的药水给她消炎,尽管如此,也是让小姑娘疼得直吸气。 刚上完药,伤口处被药膏覆盖住看着稍稍不那么严重,时言澈正卷裁纱布,秦暖弯腰呼了呼伤口,清凉感让她短暂好受了些。 她刚放松,诊室的门突然被拉开。 一道冷锐的视线很快定在秦暖身上,仅是一眼,便让秦暖生出不敢抵抗的心思。 四目相对,秦暖还来不及回忆这是谁,身体却是惯性地颤了下。 行了,不用想了。 能让自己有这么大反应的,只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哥——秦舟。 秦舟和许淮安一般年纪,都说有哥哥的妹妹最受宠,秦暖还想补充一句:有哥哥的妹妹也最耐打。 父母忙于事业,哥哥忙于学业,原主大多时候由管家照顾。 小少爷秦舟最开始还挺喜欢软乎乎的妹妹,但随着妹妹长大有了自己想法,渐渐也不觉地可爱了。 尤其等到十几岁的叛逆期,秦舟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真心不懂这个阶段少女的想法,他看别人家妹妹也没有闹腾地如此凶的。 偏偏自己妹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为能改正原主学来的坏习惯,秦舟见怀柔政策无法起效,开始了棍棒底下好妹妹的长期作战策略。 有成效,但不高。 原主能同意18岁结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再被秦舟约束。 和许淮安结婚的一年,她总算又能呼朋引伴,招来狐朋狗友快乐地鬼混。 此刻,见到书中这位血缘哥哥,秦暖不免有点忐忑。 爸妈的教训是口头说几句,秦舟的教训是真的举棍子抽。 她条件反射地要端坐好,腿刚动便扯到伤口。 女孩痛地面色紧绷,茫然的眼神没地儿放,皱巴巴的粉色短袖还能看出打架时的激烈,从脸上至胳膊再至腿上,伤口在她白皙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秦爸秦妈长得都好,两个孩子也生的俊俏娇美。 秦舟接到时言澈发的信息就急急赶来,一身笔挺西装还没来得及换。 便宜哥哥外形无可挑剔,五官俊朗,举止尽是贵公子气质。 见他一脸寒霜,秦暖怕他从哪里掏出棍子,立马软弱弱地喊:“哥......” 比起刚来诊室那般的硬气,现在简直乖巧温顺地不像话。 秦舟见惯了她装乖装巧,将她不安分的腿按住,揪着她脏脏破破的衣服,一顿劈头盖脸。 “许淮安管不住你是吧!几天没看着你就开始作天作地了,又去和人打架!” “上次打架把宋家那小子头磕破了咱爸咱妈还跑去道歉!你当时怎么保证的?现在又整这出!” “死丫头,你要是把医院当家了,要不要弄个vip病房天天住着?你拿镜子自己看,你不叫我哥我还以为你是哪里冒充我妹妹的混混!” 小孩子左耳进右耳出,秦舟提了声音,恨不能在她脑子里塞个大喇叭。 秦暖被骂得一愣,半天没憋出话。 时言澈看她委屈的样子,闷笑,是挺像混混的。 “活该你疼,不疼你就不长记性。” 女孩眼睛一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一身衣服又脏又破,浑身的淤青,头发乱的起飞。 秦舟狠狠心,忽略她娇气委屈的表情。 一次次,自己就是太心软才惯成她现在这样。 秦暖定定看着秦舟。 他们兄妹眉眼长得很像,凶起来自带攻击性。 她是有点委屈的,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顿,她真的非常委屈。 但这种因被打一顿的委屈并不汹涌,让秦暖不能不在意的,是秦舟。 她小时候没有哥哥,她甚至连父母也没有,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主动争取、主动学习,没有人教她人情世故,于是便这么莽莽撞撞磕碰着长大。 她吃过很多苦,但每次想到未来可能有那么一点好起来,她又从堕落沮丧中挣扎出来,继续重复自己的人生。 她是个很感性的人,但后来生活太难过了,她便觉得感性什么的不是那么重要。 在这个世界里,许淮安对她很好,秦暖知道这种好会在女主穆婉含出现的时候逐渐消失。 秦舟对她很好,在原主这个妹妹酒精中毒死后,秦舟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他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也偏执得怨恨许淮安和穆婉含,认为二者与妹妹的死都脱离不了干系。 小说后期的秦舟是以反派角色出现的,他同等地创伤许淮安和穆婉含,而男主顾恒也开起主角光环对秦氏集团进行一系列的打击。 秦暖觉得很难过。 偏爱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让她动容。 生活从未馈赠给她天赋,她了解自己的小心翼翼与自卑,知道自己敏感地像个异类,但此刻,她看着一脸严肃的秦舟,看着他小心吹着自己腿上的伤口,秦暖真的好难过。 像是被抛弃许久的孩子,突然有人将自己捡起,放在人生中去珍视。 她忽然就那么砸下了眼泪。 毫无预兆。 第九章 矜贵霸总(9) 她五官生的精致,眼睛一红,泪珠一掉,总让秦舟无可奈何。 以前妹妹总能找到替自己开脱的借口,现在她闷闷地哭,眼珠子不要钱地掉,看着过分可怜。 本是她打架在先,这样一看倒觉得是自己凶了些。 “你哭什么,说不得你了。” 秦舟用手拭去她眼泪,泪汪汪的眼里全是自己的影子。 他是哥哥,是一起感受过同个频率心跳的人。 她一哭,秦舟再也不能板着脸。 软了语气道:“别哭了,打架的时候也这么哭着和人打?” “打的时候没哭。” 秦暖拖着哭腔回复。 “她是一见到你就哭了,人刚才上药的时候坚强的很。” 时言澈拿着卷好的纱布,一如既然寻她开心,遭到秦舟一瞥。 听到妹妹见到自己才哭,秦舟心里怪复杂的。小孩子让人又气又心疼,她见着自己才哭,那说明自己这个哥哥在她心里地位很重要。 这个认知让秦舟感到欣慰。 “还疼吗?” “疼。” 她活了23年一向是遵守规则,友善待人,从来不曾打架。 金秋几个人打得贼凶,她浑身都疼。 aaa:但是宿主你餐厅里打得比谁都狠啊! 细白的小手牵住他衣角,虽然看着脏兮兮的,但毕竟是自己妹妹,秦舟也不能拍掉她的手。 兄妹俩罕见地和谐相处,尤其是发小那咧出的嘴角,时言澈哪还看不出来某人快高兴到天上去了。 纱布缠上膝盖,时言澈一条条说明注意事项,小孩肯定听不进去的,他说这些全是给秦舟听的。 “你别给绑紧了,小心点。” “没给她绑紧,给留着宽松地儿呢。” “多久能好啊,开这点药能行吗,她还有别处伤到了,你给暖暖查了吗?” “全查了,片子都拍完了。这是报告单,都是皮外伤,年轻人好好养着恢复起来很快。” “不是说腿上伤的严重吗,我看她走路都在瘸,要不夹个板?” “没那么严重,你要担心你就这段时间全程背着她。” “......” 好说歹说,秦舟才放心。 处理好伤口,秦暖挽上秦舟的胳膊。 小姑娘的主动亲近再一次让他喜上眉梢。 她迟疑开口:“哥,不走吗?” 秦舟拿了个蓝色袋子递给她,“许淮安从家带的,你先去换上,把你这身脏衣服赶紧丢了。” 塞在怀里的袋子还是秦暖买衣服时商场送的,上面带着联名的卡通图案,一只手撑开系上的口袋,翻了翻,需要换的衣服裤子甚至贴身的衣物都一样不少。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带着一丝侥幸问:“许淮安没来医院吧?” “本来是准备和我一起来的。” 秦暖松了口气,那就是没来,只是把衣服托人给了哥哥。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遇上了金总,说是来看女儿,许淮安突然说要一起去,我着急找你就没管他了,应该一会儿就到。” 秦暖:......有种不妙的预感。 事实上,秦暖刚从隔间换好衣服出来,迎面便碰见了许淮安。 许淮安正和秦舟、时言澈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几个人望了过来。 每个人的眼神都格外复杂。 时言澈:厉害哇我的妹妹! 秦舟:这是我刚才哭的娇滴滴的妹妹?! 许淮安:就,挺意外的。 她疑惑看着他们,干干净净的白裙子衬得受伤少女我见犹怜。 三个大男人都觉得世界很分裂,知道秦暖打架很凶与看见秦暖打架很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时言澈敲敲桌面,手机推了过去,调侃:“妹妹,穿衣越粉,打架越狠。不愧是秦舟亲妹,凶起来一拳一个。” 屏幕上的视频不加掩饰,正是学校餐厅里她们几人打架的画面。 从最初被踹到无力还手到揪着金秋衣领子揍,画面中女孩打得毫无章法,以最原始的野蛮打法猛烈输出。 秦暖吓了一跳,连忙捂屏:“哥,哪来的?!” 不等秦舟回答,许淮安径直开口:“学校发来的,校长说你和金秋同伙其他人打架,给餐厅造成损失,同时带来了恶劣风气。” “......是她出手在先。” “金秋那边我和金总沟通过了,的确是他家女儿先动的手,后面金总会带人登门道歉。” 他下午在公司开会,学校电话直接打在了他私人号上。员工们看见投屏“校长”二字来电显示时,许淮安正在长桌会议上同员工做本季规划,背着面板的某人按下遥控笔想翻至下一页表格展示,没想到直接接通了校长来电。 对面钟厚的声音绕着办公室3d回放:“许淮安,你家秦暖在学校和人打群架了!学校这边......” 许淮安眼疾手快退出了共享。 拔地再快,能听或不能听的已经无限回响在办公室了。 一众高层精英快速抓住关键词。 你家秦暖在学校和人打群架了! 你家秦暖在学校和人打群架了! 你家秦暖在学校和人打群架了! ...... 咦?秦暖? 那不是许总去年刚结婚的夫人吗? 他们的老板娘! 卧槽???!!! 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他们许氏集团的老板娘出去打群架了诶! 群架这词在他们离校多年后再次被调动起青春回忆,在座西装革履的主管们齐齐看着许淮安。 兴致勃勃不到三秒,已经听不到校长的声音。 纵然如此,汹汹八卦烈火已经开始燃烧。 在许淮安出去接电话的功夫,长桌会议室内登时热闹起来。 许淮安表情平静,看不出破绽,秦暖不知道金秋有没有和他告状说沈轻的事情。 “宁橙橙那边怎么样了?” “帮你一起打架的女孩?” “嗯......她帮我挡了几下,我怕她受伤。” 她眼睛清亮,真诚又恳切。 许淮安接过她装好的脏衣服,拿起桌上装好的药:“她脸上红痕比较严重,其他地方是轻微擦伤,医生说多休息,减少运动量,一星期就可以恢复,费用我这边已经支付了。” 许淮安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叫家长,还是以家长的身份被约谈,心情复杂可想而知。 大学生之间闹矛盾,学校其实可以处理好,只是涉及到打群架以及两个本市的大家庭,思虑一番校长还是负责地进行通知。 原主自结婚后,将学生紧急联系人方式由秦舟改为了许淮安,她早就知道许淮安不会跟哥哥一样时时盯着自己,想着以后即使被叫家长,以许淮安每天那密密麻麻的行程也不会去。 万万没想到,这一改,报应落在了如今的秦暖身上,不仅许淮安被学校通知,秦舟也在知道秦暖改了他电话后心里生出的温柔一扫而光,要不是她还受着伤,一定免不了一顿打。 秦暖:很好,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十章 矜贵霸总(10) 客厅吊灯散着柔和的光,门从外打开,男人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半蹲下,替女孩拿了双小黄鸭图案的拖鞋。 他的手握住脚踝,秦暖本能要往后退。 实在是,第一次被人拽着脚。 怪不习惯的。 她挣了一下,没能脱开。 “我自己来。” “别乱动。” 许淮安淡声说,很快将鸭子拖鞋套在那双脚上。 明明和往常一样他绅士有礼,但秦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今天许淮安似乎过于耐心了。 张嫂回了许家老宅,要有几天才回来。 如今整个家里只剩下秦暖和许淮安,以及定时打理庭院的工人。 许淮安扯开领带,不紧不慢解着袖口,将其挽至肘处。他指骨泛着白,很快将两边的衬袖弄地整洁利落。 秦暖不自然地窝在沙发上,看着他放在自己旁边的领带,挪了挪脚,生怕弄脏在上面。 印象里,他一直西装革履,鲜少露出平静外的神色。秦暖没有在其他人身上看见过这般斯文儒雅、温润沉稳的气质。 感受到一直黏着自己的视线,许淮安看向她,秦暖面色尴尬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 都是一家人,看一下自己心虚什么。 面前伸出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许淮安立在旁边,给她找来了遥控器。 “谢谢。” “你在外面也这么客气?” 他望着秦暖,语气轻缓。 “还想谢谢你今天来医院看我,还有处理学校的事。” 秦暖被他看地不自在,坐立难安。 许淮安一直陪着自己,从下午到现在也没问打架的事情,他的手机一直有公司那边的来电,后来按了静音。 忙前忙后为自己打点好一切。 事事妥当,也无责怪。 秦暖有些愧疚。 “你是我妻子,我做这些是理所应当的,不用道谢。饿了吧,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他情绪平稳地不像话。 过分戳她好感度了! 许淮安进厨房做饭的功夫,秦暖窝在沙发上,视野里见不着他,一路上的提心吊胆才松懈下来。 厨房里动静渐小,荷包蛋混着小葱汤面的香味一阵飘来,她吸了吸鼻子。 这不就是小说里总裁亲自做饭的情节嘛,这个她懂,好吃就夸,不好吃也要夸,能上厅堂能下厨房的好男人,难怪女主穆婉含也心动过。 一顿饭吃下来,许淮安接收了999+点赞。 秦暖没一句重复的,变着花样夸。 换了身休闲装的许淮安带着人间烟火气,温润如玉,附和着她。 二人相谈甚欢。 秦暖受伤的腿搭在沙发扶手处。 两只手掰着丑橘,看着能笑到肚子疼的小品,短暂放下不安,专注快乐着。 她笑到一半,瞧见洗完碗出来的许淮安,秉着夫妻和睦相处的原则,十分阔气分出一半的沙发,玉白的手拍着那空出的地方:“辛苦啦,坐着一起看!今天的节目真的棒!” 她的注意力完全陷在此刻极致的快乐中,没有注意到许淮安眼下收敛的暗沉。 “许淮安,你要不要吃个橘子?剥好的,尝尝?” 少女目光盯住节目,随意伸出手往旁边送。 他看着那柔软发红的指尖,橙皮橙肉的水果,笑容温和,配合地咬了上去,激起一道轻呼。 秦暖震惊地盯着他,被吓到抽回的手由他中途截住,动不了一下,要命的紧。 “许淮安?!” 慌乱的声音带着明显不确定性。 指尖尚存被咬过的温热,她见到对方眼底翻涌的冷意,清澈的瞳孔蓦然放大,大脑瞬间发出警报! “我们是不是该算账了?” 他锢着秦暖的手,稍一动作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强烈的压迫感倾身而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剩呼吸,秦暖的腿没办法保持原有姿势,踩落在冰凉的地面上,刺激着如擂鼓般的心跳。 秦暖小声呼吸,触到他探入骨髓的目光,声音有些抖:“金秋......和你说了什么吗?” 他温柔缭绕她的黑发,再温柔不过:“你想让我知道什么呢?” 卧槽,哥哥您别乱来啊,我怕!!! 秦暖脑海一片空白。 他们现在过分亲密,亲密到她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她忽然想起金秋当时凑在自己耳边的话—— 许淮安可不是一只猫。 你和他结婚这么久搞不清楚吗? 好像,自己把许淮安的设定想错了。 她努力回想剧本里是不是有自己忽视遗忘的地方,可是不管回忆多少遍,的的确确就是谦谦君子设定。 可是,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aaa你给我出来!这他妈是个白切黑啊! 她心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不自觉地吞咽:“打架的事情,金秋和你说了原因吗?” “是因为你喜欢的学长,叫沈轻的?” 他知道!!! 秦暖瞪大眼,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金秋!你完了!!你真的完了!!! 秦暖欲哭无泪,只是不等自己找金秋算账,自己就要完了。 她早该知道,每一口面都不是白吃的。 先礼后兵,他真的“绅士”地很! 该来的还得来,她真是被照顾地太滋润了才会觉得许淮安不会在意! 她努力缓着自己起伏的心跳,躲开那道迫人视线,“我没有喜欢他,真的没有。” 秦暖一遍遍疯狂解释,不见许淮安半分动摇。 “他在学校经常找我,但是我保证和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关系,没有做任何出格举动。” “我已经和他说清楚我有家室,也把他送的东西还给了他,许淮安,我真的没有背着你搞事。” 我只是一个穿书工具人,你信吗? 许淮安嘴角提起弧度,和她贴近,温柔抚着少女的黑发。 “不用着急,我听着,你慢慢说。” 秦暖这个时候再信他的话有鬼! 刚准备再次辩解,见他手里突然多了根黑金色的领带,正是刚才放在沙发上的那条。 明显要收拾自己的前奏吓得秦暖炸毛,蹬着腿想踹他,他稍作巧劲便将人轻松控制。 甚至不忘她膝盖处的伤,没压到实处。 秦暖:我真是谢谢你啊! 本来因心虚理亏有些怕他,现在看他已经上手要绑自己,秦暖也怒了。 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喷火:“许淮安,你敢!” 她挣着手不让他动。 许淮安挽住她两只手,利索地用领带绑住,并不在意她气得要哭。 况且他根本没用力,只是锢着她而已,没有更过分的举动。 许淮安收了情绪,起身坐在沙发一侧,指腹碰着胳膊上被秦暖挠出的印,正经如从前翩翩君子。 秦暖终于放肆呼吸,低头看着面前绑出个蝴蝶结的领带,彻底恼了。 也不管腿上还疼不疼,朝着许淮安一顿乱踢。 许淮安没躲,全受着。 半响,等她踹累了,他低笑了声,“再剧烈运动,伤口就要崩开了,你是要再踹几脚,还是我再拿条领带把你腿绑起来?” 秦暖:......操!! 第十一章 矜贵霸总(11) 他说到做到,秦暖估算了自己的战斗力,最终没再动作。 也不知道许淮安怎么绑的,两只手并在一起,她用尽力气也扯不开,索性放弃抵抗,颓丧地靠在沙发上。 秦暖歪过头,晃了下被绑住的手,控诉地看他:“你要给我绑多久啊?我都好好解释了,咱俩夫妻一场,好歹给彼此留点面子?” “夫妻一场,不如你现在好好想想,这两个月做了什么,一条条说清楚说明白了咱们再谈给你解开的事,也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 照着以前的情况,若是给她解开,小姑娘指不定要砸了这客厅。 她前段时间刚砸了一次,许淮安不想又叫人翻修一遍。 秦暖不悦地将头转回来,原主砸的客厅,自己又没这习惯。 许淮安起身朝门口走,她连忙将人叫住:“去哪?” 哥,给我解开了您再走啊! “我拿药。” 顺着许淮安目光,秦暖发现膝盖处不知何时崩裂了伤口。 难怪她刚才觉得麻酥酥地疼。 等他提着药回来,秦暖已经自觉将腿横放了整个沙发,没给许淮安留一点位置。 许淮安看秦暖故作冷峻的脸,觉得好笑,刚才可是她积极地让自己坐沙发上,现在倒不让了? 年轻人,变得真快。 他弯腰将清创需要的东西摆出来,方便一会儿随时拿到。 见她坚持不给自己一丁点位置,以此作为不满的表现,许淮安平和地与她商量:“是想先上药,还是已经想清楚了,要解释你这两个月在学校做了什么?”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拿着一瓶药水,她只能迫仰着头看他,一个目光盯过来,让她生不出更多反抗的心思。 从始至终被人死死拿捏的感觉可真不太好! 秦暖立马扬起个笑:“还是先上药吧。” 纵使再不情愿,还是移开腿让出了位置。 她伸出脚趾去够拖鞋,想要把腿放鞋上,试了两次都没勾过来。 许淮安坐着看了会儿也没说要帮她拿一下。 “世情薄,人情恶,少年落魄,欲语泪先流。” 此刻,秦暖觉得自己像古代话本子里被欺压的庶女,不禁出声感慨。 回头看许淮安,男人一脸不为所动。 秦暖没泄气,手虽然动不了,但她还能单腿跳,蹦哒一下就能够着了。 方法总比困难多。 屁股刚准备抬起,许淮安又将人按下,漫不经心道:“你这拧脾气,开口求人这么难吗。” 他瞥了秦暖一眼,过分好看的手指将少女的脱鞋拿来,垫在她脚下。 如果再蹦哒,腿上的伤口扯起来能给她疼哭。 “那求你管用吗?” “对事不对人。” “许淮安,你相信金秋不相信我啊,我可是你妻子诶?” “别动了,先上药,一会儿再说。” 许淮安伸手将她无处安置的腿放在自己身上,一步步给处理崩开的伤势,知道秦暖怕疼,总会在下一步可能会疼的时候提前告诉,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他的动作很柔软,额角碎发挡下一片浅色阴影,许淮安长得好看,不发疯的时候如远山松柏,温文尔雅,秦暖平静下来后倒也不那么生气,但心中不悦还是有的。 清创确实很痛,许淮安在她疼痛吸气的时候给予适当的安抚。 就像他说的,会尽到应有的责任。 不管是记忆里的从前还是现在,都尽职尽责。 夫妻关系中,他不可能像秦舟一样处处约束秦暖,但至今所作所为也算是个模范丈夫。 被他这样认真照顾,秦暖胆子又回来了。 与沈轻暧昧的细节都不能说,秦暖折中,换了委婉的说法,一边软着声解释,一边察言观色,怕又惹他发疯。 暖色的灯光揉成团,投下二人相依的影。 女孩轻声细语,男人面色如玉。 她叭叭叭半天嗓子都哑了。 手腕虽然被绑住,但十个指头还能动。 秦暖两只手一起伸着,从桌上拿起瓶饮料,不等往嘴里灌,直接被许淮安抽走,冷不丁还被拍了下手背。 疼得秦暖一缩。 她用另外没上药的腿蹬了许淮安,严肃着脸表达不满。 她也是有脾气的! “你过分了,我喝口水都不行?!” “生理期快到了,少喝冰的饮料,厨房有晾好的白开水,等会儿给你拿。” 夏天不喝冰镇饮料还有什么快乐! 谁家老公还管着对方吃什么饭、喝什么水啊! 她扭着身子,把腿从他身上放下来。 抿着唇,想要用凶狠的眼神给自己胆气。 得,小姑娘人不大脾气倒是挺大。 他也不着急,淡淡看着她,言简意赅道:“放上来,上药。” 秦暖这次终于有了防备,撇开他的手,不满意的情绪完全显现脸上,“我不疼,不需要。”除非先把手上这玩意儿给我解开! 万没想到,狗男人直接上手扣住她的腿拉到面前,轻轻抚着,语气带着股冷意:“要是想快点好起来,就别乱动。” 要么说是大总裁,严肃起来瞬间让人秒乖。 秦暖不敢再动。 等终于上完了药,许淮安收拾干净桌面,将瓶瓶罐罐归置好。 那瓶冰饮被他打开喝了,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小姑娘,开始正题:“你看一下这个,看完了再和我解释,早处理完早点喝水睡觉。” 秦暖怀里多了一份文件袋,她好奇打开,里面散着一些照片,皱皱巴巴手写的信纸,以及打印出来的账单流水。 半响,她从手中的单子里抬头,面色古怪地问:“你一下午都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搜集的这些证据啊?” 能不是证据吗,是沈轻和原主暧昧相处的照片、是沈轻倾诉爱意的情书、是原主几百万几百万打到沈轻账户里的流水! 这些东西秦暖自己都没见过,他到底怎么查到的啊! “沈轻提供的,我的人甚至没用什么强硬手段。” 许淮安的总助赵熙代替他去学校了解情况,秦暖和沈轻的密切相处在学校里不是秘密,校园论坛上二人照片更是动动手便能查出来。 赵熙气质出众,严肃起来一般人都招架不住,沈轻没见过这场面,不敢得罪许氏集团,连忙与秦暖划清界限。 包括银行流水,也是总助查询打印,连着其他搜集的信息一起送过来。 见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许淮安有心逗她:“沈轻说钱是你自愿给的,也是你先主动表示爱慕让他误会,他希望下次见面时你不要再打扰他了。” “他放屁!”秦暖断然否认。 就算原主在这,也能气吐血。 原以为牵住了沈轻的手就拥有了全世界,没想到沈轻是狗谁牵跟谁走。 秦暖大骂渣男! 等她一顿输出骂地痛快了,许淮安欣慰道:“终于能有点思考了,以后和人接触别人傻钱多,长点时间去了解,多观察,知道接近你的人带着什么目的,要交朋友就交几个真心相处的。” 听他没有要训自己的意思,秦暖再接再厉阐明心意,进行保证,终于把人哄好,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 给她倒完水喝,许淮安让秦暖这段时间在家休息,学校假条也给她开了。 秦暖顺着他话点头,接着反应过来,自己一直被许淮安牵着走,甚至连熬夜看漫画他都不许! “十一点了,你该睡觉了。” “是不是能把领带解开?” 少女乖巧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祈求。 她扯住许淮安的衣角,轻轻地晃。 秦暖没等到回复,她想着要是不给自己解开,等许淮安睡着了,她再偷偷找剪刀剪了,领带他就别想用了。 思绪飘飞时,一阵悬空感带她落入进许淮安的怀中。 他的身上是换洗后的柑橘香,十分柔和。 秦暖害怕掉下去,两只胳膊从他头顶环住,挂在他双肩上。 许淮安将她托得很稳,从秦暖的角度抬头,他真的清冷又矜贵,完全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 客厅灯光暗下,月光透过玻璃镀上了一层银白。 许淮安抱着她上楼,秦暖忽然问道:“许淮安,你是不是吃醋了?” 原主在的时候,打架、抽烟、喝酒、逃课一样没落,但也没这样被他绑住,还抽手背! 想来想去,也就是沈轻的事触碰了他底线。 手里有权势的人,只要是自己的东西,不管喜不喜欢,占有欲都是极高的。 明白其中缘由,再看许淮安,她没忍住笑。 原来小说里那种要命的强取、偏执是真的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和谁关系要好是你的自由,如今我们两家集团所有开展的项目已经步入正轨,包括外界看来两家的关系利益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互捆绑的。” “我希望你别玩得忘记了身份。除却这些,我很愿意同你和平相处,也不会干涉你的交友权利。” 简言之,他今晚的教训是提醒秦暖,与沈轻玩过了界,该收手了,不然影响咱们两家这偌大的生意和积累的名誉! 许淮安眼神坦荡,还有一丝感慨。 秦舟那么精明的商人,怎么有个思想如此清澈的妹妹? 秦暖笑容僵在嘴角。 所以,小说里那些一掷千金、矜贵长情的总裁到底给谁遇见了? aaa默默开口:有没有可能,你说的那是女主待遇? 秦暖:...... 第十二章 矜贵霸总(12) 十月后的天气逐渐转凉,浮云摆着各种形状,一层叠一层中透出落日余晖。 好天气必然伴随好心情,暑气散去,长街大道也活泼、热闹起来。 秦暖最近过得极为清闲,身上的伤一个月前就好差不多了。 期间,金总带着他不省心的闺女登门道歉,二人氛围硝烟弥漫,如果不是许淮安和金总在旁边,秦暖和金秋定然不会乖宝宝样坐得端正。 不管金秋是装模作样,还是假意道歉,秦暖也不能伸手去打笑脸人。 何况金总那一口一个“许总夫人”,叫的秦暖脚趾扣地。 她一个19岁的小姑娘,和金秋一样大,被外人喊作夫人,怪难受的。 原主和金秋也并不是第一次在学校打架,之前她俩也因为沈轻的事情打过,学校餐厅那是第二次。 相看两厌是真的,不愿节外生枝也是真的。 俩人心照不宣,默契不提。 宁橙橙脸上肿痕不到一个星期终于消下去,秦暖请假时她活跃在吃瓜第一线,将校园最新八卦告诉秦暖。 “沈轻现在连学校门都不敢出,一出去就有人要债,不然直接下手打,昨天还是保安处给那些催债的人赶出学校,后来听说闹到警局去了。” 她们打群架被通报批评,打架原因中的沈轻多次被提到,也算是在学校彻底出名了。 沈轻欠赌债的事情不知被谁扒出来,继而他过往的黑历史也全被挖出,连他上个月穿什么底裤都在闲传。 他虽未参与群架,但平日瞒着大家做的事情也触到了校规,通报、记大过、留校察看全给安排上。 夕日受到不少青春少女爱慕的沈轻成为饭时谈资。 而这段时间,秦暖过得是相当惬意。 平时上完课就能回到大大的别墅,体验几百平空间规格才有的顶级服务。 镂花铁门内繁花妍丽,乌木门精雕细琢,干净泛着光的瓷砖铺设柔软的地毯,客厅、屋室、六角形观景山窗,这泼天富贵简直让人爱极! 如果不是任务要求,她很愿意这样苟到生命终结。 察觉到宿主一段时间内思想的严重懈怠,aaa不得不跳出来叮嘱:若直到最后,许淮安的幸福值也未拉满,这本小说中所有的人物命运将按照原有轨迹进行,严重的会直接世界崩坏,宿主也无法穿到下个世界,会真正成为这具身体的傀儡,原书结局不变。 原书结局她会因酒精中毒而死。 因着短时间内不能躺平,快乐了一个月,秦暖答应积极营业。 然而,aaa不见她有任何积极动作,反而咸鱼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除上学外,少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躺着就是睡着,裹在空调房里追剧、打游戏、看漫画。 aaa震惊了! 心痛控诉,所谓的积极营业竟是如此么! 许淮安心中却非常欣慰,呆着总比惹事强,于是—— 秦暖宅家第一天,许淮安轻松畅快,家和万事兴。 秦暖宅家第二天,许淮安满意极了,工作效率犹如踏马平川。 秦暖宅家第三天,许淮安宛觉岁月静好,主动给她订购了连载漫画。 秦暖宅家第十天,许淮安见她杯酒淡饭像个小神仙,莫名有些紧张,生怕她暗地里在折腾什么。 秦暖宅家第二十天,张嫂首先不淡定,问是不是最近管教太严给孩子憋出啥心里毛病了?许淮安陷入沉默。 秦暖宅家第三十天,她的社交近乎成了0,唯一和外界的沟通就是每天刷网站看看娱乐性质的报道。许淮安没见过有人可以自甘堕落不思进取到这个程度,恨不得一天24小时抱着毯子过! 终于在学校放节日长假的这天早上,男人不容拒绝地从低至二十度的空调房里将人拎出来,随着秦暖不满的抗议声来了公司。 行吧,她还没想好怎么和许淮安拉近关系,推近情感线,今一早就被许淮安强制拉来,省了她费脑去想。 aaa:如果许淮安不把你带来,你的积极营业是不是还在空调房里? 秦暖:相信我,会的。 aaa:......有受伤到。 办公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山水图画,落地窗外投来的阳光给她打上一层柔和光影,照着那双圆润而弯的杏眼,灵动剔透。 秦暖窝在窗前豪华的办公椅中,从这里能够俯瞰c市中心最繁华的全景视野,心情舒畅的同时也觉得权力过于诱人。 世间高楼因利而起,因利而去,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她现在是个富贵闲人,享受所得,也自由美丽,花钱如水把自己喂胖了四斤,可喜可贺! “夫人,您要的鲜奶油蛋糕,店里刚送来的。” 赵总助一脸灿烂,不仅带来了蛋糕,还买了秦暖爱喝的奶茶,怕她无聊,沙发上各种游戏和电子设备一应俱全。 “许总中午和投资商那边一起吃饭,下午有两个合作项目要沟通,让我和您说一声,如果公司呆着闷,可以让司机带着您去周围转转。” “汉城五楼新开了家电玩城,还有一些排名不错的餐厅,我给您列了个单子放旁边了,去的话您可以参考一下。” 秦暖晃着腿,座椅闲闲转动。 赵熙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拆开蛋糕,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赞叹道:“赵总助太全面了,办事效率也高,我吃完自己去附近逛逛,你有事就先去忙,不用一直在这边照顾我。” 赵熙松了口气。 天知道上个月他去学校拿着那些照片和情书的手有多抖,打死都想不到他一个普普通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人能听到许总差点被戴绿帽子的事! 还是他亲自把这些东西送到许总手上的! 知道小夫人今天要来公司后,赵熙为此愁地一晚上没睡着,他能面不改色连着开两天会议,但昨日太阳穴突突蹦哒了一晚上。 他可是清清楚楚记得那份文件里放了什么,要是小夫人心中嫉恨,再和许总吹吹枕边风,时间一长,他前途不妙啊。 这可是秦氏大小姐! 他或多或少听过一些事迹。 蛮不讲理、跋扈自恣已经是这个圈子朝她贴上的固定标签,前年还将宋家二公子打到住院,总归是不好相处。 再后来知道这位大小姐要嫁给他们许总,他都替许总捏了把汗,许氏上下员工都认为自家老板会娶一个明艳端庄同他举案齐眉的成熟女性。 没想到最后竟是一个小姑娘成了他们的老板娘。 商业联姻、强强结合在圈子里再正常不过,就是辛苦了他们总裁,为这个公司付出太多! 赵熙面上淡定自若,心里一通盘算,秦暖若是知道他这么想,高低要翻个白眼,见过心疼自己996、007的,没见过为老板事业添砖加瓦瞎操心的...... 第十三章 矜贵霸总(13) 许淮安在总裁的位置上能够监管全局,下属的执行力也是真打实备,秦暖挑了几个赵熙列出的闲玩店,转了一圈也觉尽兴,一手捏杯奶茶,一手塞了口刚烤出的玫瑰可颂,欢快到整个人被软绵绵的幸福感包裹,看什么都顺眼。 许淮安并不锢着她,本意就是想让秦暖多出去走走,小姑娘也非常乖地将自己下午玩乐行程发给他,并约好等下班一起去给爷爷挑下周的生日礼物。 许氏集团由许老爷子一手创办,经历风风雨雨挺到现在,许淮安是他最满意的大孙子。因着许爷爷与秦暖爷爷曾是同学,两家也算世交,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地做亲家再好不过,对两家的生意也是锦上添花。 张嫂前段时间回老宅便是为寿辰的事情忙活,届时c市有门有户称呼带个“总”的大人物会来得不少,提前筹备做好安排,避免失了气派。 眼见天色暗下,秦暖等许淮安的时间里找了个较为清静的酒吧。 工作两年赚的钱全部还了助学贷款,攒的几万块钱来不及安排就劳累猝死穿到了这里,原主记忆里酒吧的喧闹和五颜六色的灯光勾起秦暖的好奇心,老远看见门店闪着金的紫的牌子,估摸了下许淮安还有一会儿结束,决定喝杯果酒就出来。 “美女,你的梧桐山下,祝喝得开心哦~” 调酒的帅哥夹着水晶杯,推至少女面前,漂亮的眼影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秦暖微微点头,坐到一处人少的吧台,尝了一口,感觉......怪好喝的嘞! 音乐打着鼓点,舞池内男女交错着身影,天光渐暗,酒吧内乱窜的光愈加显眼。 她点的果酒度数并不高,一杯下肚也没觉得不适,正准备离开,忽然在吵闹中听到很熟悉的高喊声。 “傻逼,这他妈都没见底,你喝空气啊!” “能喝就喝,不能喝滚一边去,本小姐的钱不给废物!” 被骂的卷发男望着桌上的一沓乱钞,急切道,“金小姐,这一杯我马上就能喝完!”说完捧着还剩一半的杯子大口往嘴里灌,没两口又反胃似的吐了出来。 金秋气得一顿国粹输出,几杯酒都喝不下,晦气。 旁边几个年轻男女陪着脸笑,生怕大小姐一个不高兴把钱都收走,一个比一个喝得猛,察言观色的本事和宫斗剧里的没差别。 秦暖仅是瞥了一眼便,不打算沟通不存在的友谊。 转身之际,看见刚才吐出酒的男子不经意地在一杯颜色丰富的酒中放了个白色药片,继而笑面嘻嘻地朝金秋嘴边送去,整个人几乎讨好地跪求在她面前。 那笑容清澈地可怕,秦暖一下反应过来。 ......地主家的傻闺女,找人喝酒也不知道找几个正经的。 男的明显是想和她发生点什么,好以后继续捞金。 仰躺跟大爷似的金大小姐由着众人讨好伺候,蓝色眼影下涂着一层浅色细闪,长发落下衬得她格外恣意。 她活脱脱钻石大小姐的模样,有钱又好骗,男子喂的酒一点没防备地喝下去。 秦暖叹了口气,虽然不想做圣母,但女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她和金秋并非生死之敌,举手之劳的事情她还是愿意的。 男子得逞的笑正扬至一半,一道冷意的声音落下:“别打她主意,带着这些人,现在滚。” 抬头入眼的是一位不大的少女,五官若如朗月,冷着眉略显盛气凌人。 “哪来的不要脸东西,你跟谁说话呢!这位置我们金姐包下了,要巴结人到别处去!” 秦暖面前,男子袒露出一副恶心的嘴脸。 坐上的金秋明显是有些醉了,搂过男子让他闭嘴,又挑眉望向秦暖:“美女,陪本小姐喝一杯,桌上的钱都是你的。”翘起的长腿点了点反着五彩光的桌面,将不差钱三个字展现地淋漓尽致。 秦暖整个震惊,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是这y的一环。 到手的钱哪儿能飞了,男子还想争什么,秦暖已经不想在这里呆了,她熟练地从包里翻出厚厚几沓钞票并叫人调好混合的烈酒。 她将男子挤开,霸占到金秋身边:“二十杯酒,我与四位一起喝,你们喝赢了这桌上的钱全部拿走,要是喝晕过去,就别怪我把人带走了。” 哄乱音乐中,几人直勾勾盯着散开垒摞的钞票,精神一震,个个坐直了身体:“磨磨唧唧,要喝现在就喝!小心最后自己嚼了舌头。” 热闹处从不缺乏关注,聚拢摇摆的男男女女下意识将目光转到这边。 秦暖不慌不忙地将倚在身上的金秋调了个舒服的位置,冷白的手压在桌面晃着酒杯。 “我靠啊!罗纳岛的骑士、雪中冰雨、波尔落霞海,这三杯能喝完其中一杯就够晕一礼拜的了,小姑娘点这么多不要命了?” 舞池里的年轻人目瞪口呆,目光停在女孩懒散的身上。 全场俊男美女中,属她最惹眼,一排酒摆出上将军的气势,清俊的眉眼冷淡淡地,让方才狂妄到不行的男女收敛了些。 “急什么,也许人家和咱想的不一样,真能喝呢!” “那也不太能喝成酒桌小地雷吧?”旁人调侃。 爆炸般的鼓点音乐不自觉降了几个音,有的人甚至迫不及待录像,准备当做趣事和别人说。 另一边卡座,有青年跟着看热闹,带着欢喜冤家般的意味看向身边人:“宋二少,她挺眼熟的,你说像不像秦家的那位女霸王?我真是越看越像,那女霸王要是卸个妆估计就长她这样。”秦家大少就是玉质金相的,秦家大小姐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听到这,已经有人憋不住笑了:“我打赌肯定不是她。”继续解释,“要真是秦暖,她才不会管这闲事,早走了,哪有闲心护着别人。” 金家虽然生意做得不错,但与秦氏集团相比,逊色不少。 秦暖和这位金小姐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好吧! 几人都不相信,齐齐看向卷发青年。 要说能认出秦暖的,必须得是宋二少!当初被秦家那女霸王打到住院,这种“血仇”关系就算她化成灰宋二少也肯定不会忘。 宋少初从始至终都在保持沉默,漫不经心尝酒,他根本不相信那边拼酒的人是秦暖,一个人再如何变,气质和秉性是变不了的。 秦暖那死丫头脾气像个炸弹,一点就爆,跑慢了脑袋都他妈保不住! 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十米开外都得有人围着她转,整个一显眼包,生怕别人不认识她。 只是...... 宋少初看着少女仰头喝酒的闲懒动作,喝酒对她似如家常便饭,表情平静地连个水花都不起,反观那四个青年已经吐的吐,倒的倒,跟摊烂泥一样。 几人心烧火燎,被酒灼着胃,呕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秦暖看着剩下的酒,一点没浪费地倒在下药男子的头上,抓着他头发,眼神冰冷:“别把下三滥的手段用到她身上,金家想要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方法多得很,你也不希望自己缺胳膊少腿吧?” 她拍了拍男子那张姣好的容貌,将人松开。 弯腰揽住药效已经红到脖子处的绝艳少女,将桌上的钱尽数扫进金秋的包里。 秦暖出门并不带现金,方才洒脱拿的是金秋的钱,现在自然也都为她装好。 干净利索的动作让年轻人忽然亢奋,发疯般地拿起桌上酒瓶朝她砸来! 众人眼神骤大变,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听见了那道酒瓶炸裂的声响,砰—— 背景音乐在这一刻已经模糊,他们再抬头,看见的是青年额角顺下来的一抹血,以及少女头也不回坚定地向门外走去。 舞池里、吧台中的人面面相觑,灯光晃得太厉害,他们只是花了一下眼就错过了反杀吗! “操,二少,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是秦暖。” “啊?” 宋少初咬牙切齿,拿着酒杯的手都缩紧泛白。 眼神再差,那嚣张的样子也已深入脑海,尤其是那一酒瓶爆头没一丝拖泥带水的动作,和当年用棍子砸自己脑袋的样子,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一模一样! 秦暖那死丫头下手还是一样的狠! 想到当初自己被揍趴在地的狼狈,宋少初内心有点崩。 他堂堂一个八尺高的大男人,竟然会被一个丫头片子控着打,秦舟到底是怎么教他妹妹的啊! 无辜躺枪的秦舟:我比谁都想要个乖乖软软的妹妹啊!天! 将醉醺醺的人送到医院说明情况后,秦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也被飞起的玻璃渣划了一道口子,轻动一下还是有些疼,确定时言澈今晚不值班,她才放心找医生进行消毒。 蹦迪很容易脱妆,金秋安静静地睡在护理床上,亮片包臀裙已经被换成了专门的病号服,秦暖信得过医院医生,没准备陪床,各种手续帮她办好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糟糕,忘了和许淮安说。” 她猛地想起来,连忙翻出静音的手机,最后一条短信堪称温和。 许淮安:在哪,我去接你。 发送时间是五分钟前。 短小精悍的六个字,她都能想象许淮安扯着领带和她“谈”。 完蛋!忽然很想找个酒店住着不回去了。 第十四章 矜贵霸总(14) 医院门口,路边灯火燎燎,车来车往,即便是深夜依旧有不少人在外奔走,秦暖脑海中浮现以前自己加班到深夜,一个人骑车回家的情景。 十月的晚天渐凉,黑云下漫着潮湿的空气,她伸手握拳又在手心搓了搓,察觉到可能要下雨的趋势后便打通了许淮安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周边车辆频频滴出的喇叭在男人慵懒的语气里沦为背景音。 不是质问,微微松了口气。 听到少女让他开车来接,男人忽而笑:“我以为你要自己打车回来。” 秦暖进到一处亮堂的小店,解释:“都这么晚了,你真放心我一个打车吗,我有点饿了许淮安,你来的时候带把伞,应该天要下雨了,等你到了我们还能一起吃顿夜宵。”勾完点的菜式,服务员友好地送去后厨。 “你先吃,我一会儿到。” “好,别忘了带伞。” “不会忘的。” 等许淮安的时间里,菜已经陆续上齐,她下午没吃什么能垫肚子的东西,闻到浓郁的香味一扫疲意,眼里亮出惊喜的光。 动筷没几口,迎客门铃自动播报“欢迎光临”。 秦暖下意识向外看,门口处进来一位身影清隽的男人,休闲简装也未掩住身上清冷疏离的气质,余光落在秦暖这边,锁定了般,径直而来。 “你来的时间刚刚好,快坐下,刚上热乎着呢。” 许淮安扫了眼店内环境,说实在的,第一次来这种路边的小餐馆。 长年累月使用的桌子反着一点油光,各种烧烤串味、油炸酥味窜入鼻尖,让他表情有片刻难控。 与平常出入的高档餐厅相较,这里充满了烟火气。 他能在位置上看到厨房师傅轮着大铁锅,哐哐哐推铲子的样子,没被抽走的油烟快在师傅身上炸开花了。 到底是身价过亿的大总裁,适应能力强,除了一身贵气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外,秦暖根本猜不到许淮安心里想法。 见他若无其事,秦暖倾身夹了块软弹的排骨放他碗里,低声音道:“许淮安,你这身衣服挺帅气的,你刚进来的时候好几个人都在看你。” “出现的时候,你在发光的诶!” 许淮安:“我是奥特曼吗?” 秦暖:“不,你是我的月亮,意为,你是我的心上人。” 许淮安:“你说再多,需要解释的也少不了。”他露出笑意,慢悠悠带着些不经意地补充,“你也是我的心上人。” 平常三令五申管着她少喝酒,而现在隔着桌都能闻到秦暖身上浅浅的酒味,许淮安递过去一杯温水,示意她继续说。 又是这种眼神,上次做面给自己吃的时候许淮安也是这样笑的。 她心里砰砰打鼓,软的不起作用,干脆摆烂:“首先,没有回你消息是因为确实有事情,我真的没喝太多,现在很清醒;第二,我并没有十一点不回家,不是让你来接我了吗;最后,亲爱的,你对老婆能不能别呈堂证供的样子,我也会怕的。” 颓丧扒着碗里的饭,声音越来越小。 秦暖是个记打的,小时候的生活环境需要她学会察言观色,做低服软使用起来是得心应手,骨气、名节于她来讲只是文字,在现实的拳头里都能放下。 接触许淮安的这段时间让她清醒意识到,该拯救的不是他,而是自己啊! 《总裁夫人闲不住》小说中,有关男配和原主的相处描写为零,秦暖只能从原主记忆中找寻二人的日常生活碎片。 但凡原主未能及时按点回家,和她一起彻夜不归的狐朋狗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么被家里拉去实习,要么跟着爹妈参加饭局,各种理由无法约出来。 此外,因为原主各种可能影响两家生意的骚操作,银行卡总会莫名其妙冻结,甚至家里的门锁突然坏掉不能出门,学校之间的协作活动一定会被选上并派到其他省份的学校交流学习一段时间,诸如此类,仔细想来,让秦暖觉得细思极恐。 许淮安背地里各种手段操作让自己有点懵,可以说是从订婚开始,原主就已经纳入了他的控制范围。 想到这里,秦暖扒饭动作带了几分力气,许淮沉默,眸中无波无澜。 女孩柔软的头发上夹住三只彩色爱心发卡,她垂着脑袋,浅碎刘海有几缕快要戳到碗。 片刻,在少女怔愣的目光中,许淮安重新将发卡夹了一个位置,让她更方便吃饭。 “我不是质问你,也不是在审问你,你如果不想说那便不说,我只要看到你平安就好。况且,你在学校在外面到处编排我的时候,我也没见到你有多怕我啊。” 对上他看透一切的目光,秦暖下意识扯了扯嘴角。 原主当初的确没少在外面编排许淮安,甚至在知晓这段婚姻的人面前造谣许淮安不行,时言澈不知怎么听说了,还特意抓配了几副中药送来,打听八卦的表情要多贱有多贱。 秦暖感觉凳子上有刺,坐立难安。 在许淮安看戏的目光下她吨吨灌水,等男人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秦暖弱弱道:“可是,我确实不知道你行不行啊......” 受到二人美色迷惑偶尔投来视线的顾客:!!! 不少人飞快捂住嘴。 虽没听完两个人具体聊了什么,但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勾人了! 什么不行?哪里不行?有多不行?! 四周盯着男人的眼神换了又换,看着不像是不行的样子啊? 藏不住的好奇心快要从他们座位处跳下来,筷子在盘里搁了半天没动,更没有做出其他下一步动作,假模假样看着桌面,耳朵装了导航器一般搜集那对像小情侣的对话。 许淮安也没料到秦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慢条斯理咽下一口菜,眼尾轻轻挑起:“你喜欢的话,我怎么都行。” 悦耳温柔的嗓音很容易让人迷惑。 大总裁姿态矜贵优雅,气质里藏着上位者的冷韵,秦暖忽而有点小鹿乱撞。 谁懂啊,被撩了! 第十五章 矜贵霸总(15) 简单解释了金秋的事情,更多细节秦暖没再说。 确定她喝完酒不晕不吐后,许淮安也不继续追问,他只是不想再发生上次某人喝到吐的场景。 “不要小瞧人好吗,我千杯不醉的,上次是意外。”意外喝多了。 原主到底是酒桌常客,几杯烈酒完全没有问题,妥妥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秦暖也受到影响很少有醉的时候。 同样,由于从小到大和秦舟斗智斗勇,原主好几次都能从哥哥手里溜走,真和别人动起手来,肌肉记忆也能带着她不至于太吃亏。 不管是和金秋,还是那几个醉到东倒西歪的年轻人,比划起来绰绰有余,她也没想到喝醉酒的男人一瓶子都扛不住,稍微用点力就晕倒流血了。 许淮安见她为此得意,既好气又好笑,“没有怀疑你酒量,以后遇到这种事可以打我电话,他们几个人这次是喝晕了,但要清醒的时候,你一个小姑娘会吃亏的。” “所以我才灌他们喝酒......”见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秦暖还是服了软,狠狠点头,“好啦,我记住了。” 一顿饭吃的各有心思,窗外雨势渐大,屋檐下的水泥溅落在她的腿上,白色袜子已经晕开几块棕色污点。 察觉到没有停雨的迹象,秦暖仰起脸问许淮安:“是只带了一把伞吗?”附近没有专门的车库,距离停车的地方还需要走上几分钟。 他点头,撑开手上唯一的伞,看到小姑娘的犹豫:“不走吗?” “应该遮不完我们两个人。”总会湿一个,但想到一会儿进车里就不会淋到,秦暖定了心,准备钻到伞下,“没事,我们靠近一点就......” 许淮安:“我背你。” 他半蹲下,等着秦暖。 许淮安考虑的很简单,不想让她淋到,也不希望弄脏她在家里夸了好久的漂亮鞋子。 秦暖惊讶回眸。 真的要背自己吗?一时间没敢上去。 两个人站在灯光下,雨滴里折出的光一层一层染出暖黄,细雨密密中,许淮安好看的在发光。 对自己,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耐心细致的,作为丈夫,很难找出他的不好。 看到秦暖半天不动,许淮安握起她的手,抓住伞柄。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明知她身后是道玻璃窗,依旧倾身压在她耳边,轻声地笑:“好孩子这时候不应该发呆,刚才不是还在问行不行吗,背你肯定可以。” 少女眼睛蓦然睁大,他果然很记仇。 但若偏要说实话,她心口淌过一阵暖流,根本无法让人拒绝啊! 他背着自己走得很稳,秦暖安静撑着伞,久违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小时候,都是自己背着孤儿院里的弟弟妹妹,这是第一次被人牢牢背着,很特别的经历。 也是很好、很容易令人上瘾的经历。 周围灯火冉冉,秦暖低头看着他侧颜,嗓音轻软:“许淮安,你看雨下大了。” 她探出一只手,雨滴从指缝中滑落。 “许淮安,以前我会向神明许愿,只是他们太忙了,来不及照顾每个人。到今天他似乎才想起我,老人说雨是神明的烟花,我想他肯定是在百忙中特意点燃了这场焰火,让我能够遇到你。” “我感到很欣喜,你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 男人步履稳健,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腿,鞋子踩过这场烟花,水花扬起的声音经久不断,他恍然想起一年前的婚礼上,少女穿着婚纱从漫天花礼中走来,只是那时她浑身少年人的桀骜,未曾收敛一身乖戾。 和想象中的一样,婚后的生活满地碎片,是断裂的酒杯、残缺的瓷器、无法共融的瑕玉,他想了很多方法希望她能变好,结果总不尽人意。他们的婚姻是一场交易,互相入股到对方的后半生,没有比这更能稳固这段关系的了,如果真的有一天投资已经小于最初预算,他会及时抽身,果断舍弃。 许淮安脖颈处传来女孩浅浅呼吸,她轻轻甩掉手中残留的雨滴,小腿不自觉地动弹,似乎被锢地很难受。 良久,许淮安将她向上抬了下,与平常的散漫不一样,这次带了点轻松的快意,回复她:“我同你一样欣喜。” “真的吗?” “嗯。” “许淮安,你为什么有时候会对我凶?” “没有凶你。” 她歪过头,争道:“上次很凶,你还拿领带绑,你知不知道那样会很疼啊!” “我有分寸,不会让你受伤。” “那你下次能不能别绑了,我很脆弱的,受不住。” 他挑眉,“下次想和谁谈恋爱?” 男人更关注前一句。 听此,秦暖心中警报拉响。 少女趴在他身上轻笑,声音甜到发腻:“下次,下下次,想一直和你谈恋爱啊~” 她跳下背来,水花在二人中间散出彩色的光。 雨滴落至伞面打着恣意的节奏,远处车灯像是染了色,组合成缤纷的光线,映到秦暖的脸上更加明艳春华。 她迈进一步,两人距离贴近。 继而勾住他的手,十指扣住,像是虔诚许愿:“许淮安,我想吻你。” 是紧张,也是期待。 许淮安低声笑:“好。” 这一字仿佛打开某种开关,秦暖突然松伞,不顾身上渐重的冰凉雨水,踮起脚,环住他的肩膀,轻轻覆身。 少女颤着睫毛,再乖巧不过。 她闭眼的瞬间被许淮安扣住后脑勺,将人抵到心脏,低头吻住。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秦暖心脏咚咚地撞,大雨顺着发梢砸在怀里,他们的心跳彼此共频。 他的胳膊紧锁着腰,蛮横阻断她所有后退,从触碰至交融一点点攻占唇齿。徐徐图之,直至她完完整整陷入此刻沉渊。 大雨倾然落地,砸开处处烟花。 她曾想过一万种雨中接吻的场景,然而这一刻,才是最自由快乐的。 只是觉得气氛浪漫,只是觉得周围的光过于耀眼,所以很想吻你,也这么做了。 他们之间或许没有那么深的爱意,没有再多的苦难与幸运,但坦途大道上,他们相拥亲吻了许久,没有任何一把伞能够撑起这刻的浪漫。 如果神明询问让时间停止的方法,她会回答—— 亲吻。 第十六章 矜贵霸总(16) 落地窗帘挡住阳光,阔大的房间内近期添置了许多明亮的色调,包括但不限于印有碎花的台灯、清新的窗纱、暖色系的地毯、摆放稍显凌乱的化妆品。 大床上,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许淮安木然地感受身后如棉花般沦陷的软,少女贴在身上,撩起欲望。 这不是第一次早上醒来看到她奇形怪状的睡姿了。 忡怔间,她的一只脚不自觉弯上来,勾在他大腿位置,二人身上的软被早在晚上沉睡时被人踹到了床脚。柔软的发丝挡在许淮安脸上,刷子一样的撩拨,带着草木的洗发水香。 “......” 许淮安将秦暖八爪鱼的手脚移开,想了想,从床脚拿过被子,重新给她盖好。 秦暖翻个身继续睡,那种天塌下来也吵不醒她的状态让许淮安羡慕。 几天前意外的吻使两个人的相处和谐许多。 那天晚上的秦暖乖软地要命,他若还不为所动那真是哔了狗一样。 合法夫妻间的事许淮安做得很坦然,女孩的吻很青涩,没有技巧地乱撞。男性似乎在这方面总能及时觉醒天赋,她哭得不行快呼吸不上来的时候才被松开,呼吸完新鲜空气后又是一轮快要窒息的沉溺。 秦暖被许淮安那双盯猎物一样的眼神吓到,当天晚上她坚持要自己一个房间睡觉。 据aaa了解,两人当时都挺享受,检测到双方心率已达热恋标准。 衣柜里的西装熨烫整齐,许淮安穿好衣服,收拾好梳妆台散落的瓶罐,再次检查了是否有给床上的人盖好被子,这才安心出卧室。 张嫂笑盈盈摆好了早点,“少爷,今天老宅那边过寿,您这身打扮是还要去公司吗?” “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下午能赶回来。”他摆弄着领带,向楼上看了一眼,“和她说一下,礼服提前穿好,到家后我接她直接去老宅。” 张嫂应完,笑到:“小夫人一会儿没看见您在家,恐怕是要难过了。” 小两口的关系肉眼可见地缓和,家里更是添了许多秦暖亲自买的装饰,使得原先的房子整体多出许多柔美和温馨。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两个人甜甜蜜蜜过日子那就是指日可待! 许淮安不急不慢用餐,听闻张嫂的话,脑海里想的都是秦暖如何将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打游戏、看漫画、吃零食、追剧的懒散样子。 她有一百零八种方法能让自己快乐。 难过吗?应该是高兴到疯吧。 ** 天空透蓝,云朵洁白。 许氏集团建筑前,一对男女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从肢体动作看,明显是在争吵,路人纷纷侧目,尤其在早高峰时期。 “顾恒,这不是你的公司,放手。” 女子抬头直视,神色冷静,蹙起的眉头正在替她表达此时的不悦。 顾恒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心中被浇淋无数遍的火苗摇摇摆摆,他压抑着暴躁,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恳求:“穆婉含,你要闹到什么时候?联系方式一声不吭全将我拉黑?” 他气得声音都在抖,“你要工作我不拦着你,集团里的岗位随便你挑,非的要天天在这里打卡加班累死累活都不肯跟我回去吗!” 早晨的风是有些凉的,被拍开的手比这风还要凉。 穆婉含仰起白皙的脖子,用力气推他:“不用你管!” “你看见了,我是一个普通人,我愿意过着这样的生活,最起码,不会被你家人说的那样伸着手接受你的钱!” “名门千金围着你转的不少,又何必要闹成现在这样。” “我求你放过我,求你不要再让我和你们顾家扯上联系,不要再打扰了行吗?”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生在普通家庭,拿着最普通的工资。 难道因为这样,就必须忍受他们的羞辱与白眼吗。 穆婉含掰开顾恒的手,如同提分手那天撕裂到心脏发疼。 “因为他们的话,我们就必须分开吗?那天是母亲安排的饭局,我没想到会是相亲局,更没想到她会找到你让我们分手。婉含,我可以应付这一切,不需要你担心,我只想你可以别放手。” “真的舍得因将来的难测,放弃吗?” 顾恒眼底翻涌着露骨的戾气,他全身紧绷,按住穆婉含的肩头,似乎要将人永远禁锢在身边。 穆婉含忍着疼,心中生出一股悲凉。 承诺是世间最轻的谎言,纵然她信,依旧不是归路。 离别的人注定是要经受离别的,非要经历完一次次伤害后才醒悟吗。 周围人已经频繁投来视线,人类天生趋于八卦的魅力,穆婉含不想再成为众矢之。 远远的,她望见前面从车上下来的人,眼神一亮,似乎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 “许总!许总!” 穆婉含侧身跨一步,努力招手,期待得到来人的回应。 顾恒是顾氏集团的公子,她与他的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 穆婉含了解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气,现下只能求助于同为集团少公子的许总能帮助自己解决面前困境。 在许氏集团工作的一年,她曾在员工会议上见过许总几面,但从来没机会能说上话,想不到第一次与领导的沟通却是要在这样糟糕的情境下。 总助赵熙很快注意到她。 赵熙常年跟着许淮安处理业务,贵圈里的事情多少听过点,比如这位和顾少牵扯不清的穆婉含,据说曾是顾少的女朋友,看样子还确实有这么点关系。 赵熙简洁地将穆婉含和顾恒的关系向许淮安说明。 许淮安点头表示了解,却也没做更多打算,员工的私人感情他没必要干涉。 忽略掉穆婉含的招手,许淮安径直往公司门走去,却没想到女子不管不顾往他方向跑来,后面还跟着那位曾在宴会上见过的顾少。 “许总,您先上去,我在这里处理。” 作为许淮安身边大小事负责的总助,赵熙非常懂得领导的需求。 “不用,顾恒都来了。” 这位已经不是单靠赵熙能解决的了。 第十七章 矜贵霸总(17) 为了下午提早回老宅,许淮安很快将公司的事情安排好。 临走时,顺利解围的穆婉含提了两杯咖啡道谢,而许淮安正为秦暖有没有穿戴好礼服与首饰的事担心,回着手机里的信息。 穆婉含站了有一会儿,一直等他忙完才开口解释当时情况。 许淮安对此不感兴趣,反应淡淡,顾恒与她的感情问题许淮安自然不会介入,碍于公共场合,又是自己公司门口,遇到了也是顺手解决的事。 让穆婉含安心工作后,许淮安开车抵达别墅,接秦暖一起去爷爷家。 楼梯处,高跟鞋碰地声清脆干净,一抹亮金色晃入视野,同一时刻扬起少女含笑的声音:“许先生,可以屈尊迎接你美丽的公主殿下吗。” 婉转中带着一丝小满意和小骄傲。 闻声望去,许淮安淡色的眸子忽然折出了光。 她像是被女娲单独宠爱的孩子,单手提着金色礼裙款款而来,同暖阳一道,拥有不息的生命力。 闪着柔光的宝石项链衬着她活泼明艳,是许淮安亲自选的一款。 小姑娘伸出手,等他来牵。 “好啊,公主殿下。” 他走上前,模样温雅,甚至行了一个绅士礼仪。 秦暖惊讶眨眼,又笑嘻嘻地回了个公主礼,“以高贵的王族起誓,我,蔷薇·爱丽丝·秦氏大公主,从今以后,与洛尔·布莱斯·许氏大王子,结契定约,至今而后,赠予爱,分享爱,无关索取,没有误会,将共赴这场生命,尽欢、久伴。” 二次元的世界永远热血沸腾。 她学着动漫里至死不渝的爱,哐哐念出一大串誓言,眼里亮如白昼,将最后两个词咬地极为深情。 许淮安挑眉,看到女孩没心没肺的样子,悄悄掩去心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脸上覆上一层柔软笑意:“走吧,大公主,今日便由我代劳开车。” 出门的秦暖很黏人,挽住许淮安胳膊,直勾勾盯着他:“许淮安,你今天依旧很帅,又是为你着迷的一天。” 自从解锁亲吻关卡后,秦暖开始采用以柔克刚战术,行动上大胆放肆,言语上雄奇豪放。 攻略男配,指日可待! 男配许淮安:虽不觉明厉,但她今日过分可爱。 他若无其事地开车,嘴角勾起弧度,只觉得围在身边的人快乐地像个小太阳,想关起来,一直让她发光。 沉浸在完成任务规划躺平生涯的秦暖:咦,突然有点冷。 ** 许家老宅。 白手起家的许君山经历算得上传奇,大风大浪见过,荆棘坎坷走过,如今儿孙满堂、承欢膝下,退休后整个人变得和蔼许多。 面前老人头部覆盖着银丝,但仍步履矫健。 他欣慰地看着优秀的大孙子与乖巧的孙媳,笑呵呵将他们的手叠起来,拍了拍:“好啊!爷爷听说了,你们夫妻二人现在感情和睦地很,这就对了,一家人就是要相亲相爱、和和美美!以后没事了经常来看看爷爷,我让家里人给你们做爱吃的菜,暖暖不是最喜欢吃酱排骨吗,爷爷专门找了个厨师,你今天可一定要尝尝!” 张嫂将二人恩爱的近况已经和许君山汇报过了,老爷子开怀大笑,十分满意。 结亲家是他主动和秦暖爷爷提的,他们二人少年相识一直到老年都是彼此扶持,好友尚且严气正义,好友的孙女又怎会是谣传那般荒唐。 原主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宝宝,同辈之间无区别乱杀,长辈面前绝对乖巧听话。 套上隔辈亲的滤镜,许君山当时是力排众议定下的这门婚事。 秦暖狠狠点头:“谢谢爷爷!哪次回家里暖暖不是吃到撑啦,今天可要将所有的菜好好尝尝,爷爷可别嫌弃暖暖吃太多了!” 许君山大笑:“爷爷不会嫌你吃的多,爷爷怕你吃不饱。” 老人见到孙辈总有说不完的话,趁许爷爷开心,二人送上福寿安康的礼物。 秦暖更是像福娃娃一样乖巧道:“爷爷生日快乐!祝您松柏长青,日月长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爷爷每天都有数不完的开心与快乐,福寿绵长活百岁,身体康健行如风,祝您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她跟倒糖豆子样哄的老人笑到合不上嘴。 小姑娘的视线清澈澄净,杏眼弯弯,还如此孝顺懂事,瞧见许君山对孙媳妇的态度,周围宾客哪有不人精的,于是捧夸声如潮水般涌来,一轮接着一轮。 秦暖: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多说点,喜欢听! 许淮安:可爱又很乖,想关起来让她天天发光发亮。 豪门盛宴,主打一个繁盛景象。 不少客人都抱着商业交流的目的而来,其中也包括新晋名流之一的金家。 胖胖的金总不少次告诫金秋要和秦暖打好关系,奈何女儿被宠地心高气傲,强调自己不愿意做阿谀奉承的人。 金总想着不交朋友也就算了,万万想不到两个小姑娘之间存在“孽缘”,打架打到医院,还被迫和许总以双方监护人的身份见了面。 金总同样是秦暖捧夸大军中的一员,看到这个总那个总往许君山那边靠,心里早就不淡定,甭管大佬能不能记住自己,在圈里子混个脸熟总不会错。 过去前,他特意嘱咐自己宝贝女儿:“今天的场合可不许胡来,要是有人找你说话,一定记得分寸,爸爸过去打个招呼,一会儿来找你。” 金秋见老爹要继续唠叨,赶紧摆摆手:“爸,您快过去就行,真别吵了,我耳朵疼。”作势又捂住耳朵,金总满脸无奈。 轩窗四敞,杯酒交错,不断有少爷小姐找金秋谈笑,财富与权力集中的顶端,后辈生们从小被有意识地灌入对社会的认知,由父辈教育成体面、健谈、眼界开阔的精英人士,金秋熟练性营业,遇到感兴趣的帅公子也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 忽然,她瞥见一道清瘦的身影,当即找了个理由结束与面前人的谈话,穿着裙子,踩着迈不开的小碎步快速走去。 金秋晃到少女面前,微微抬起下巴,调整到自己满意的完美角度,神色倨傲:“秦暖,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 第十八章 矜贵霸总(18) 金秋:“秦暖,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 秦暖:“在这遇到我很奇怪吗?” 二人眼瞪眼,中间漫着微妙的气氛。 大概是觉得不自在,表情没维持多久,金秋别扭地扬起续杯的香槟:“上次事情,谢谢你啊。”语速贼快说完,干脆地一口闷。 看着眼前的漂亮面孔,秦暖有意问她:“你说的是哪件事?上次在学校打架的事?” “......别提那个贱男人!” “不喜欢了?” “哼,你当初不还是对他......” “嘘——”秦暖虚虚按住她嘴,耸耸肩,“不要扯上我,我可没有。大小姐,你要是来诚心道谢的,我心领了,以后路上见到了,咱们俩都平平安安、和和气气就行。”要每次见面都干仗,她非要愁死。 秦暖懒洋洋摆手,金秋觉得她美则美,就是让人看着挺欠揍的。 医院护士将自己照顾地很好,住的也是单人高级病房,诊单票据放在床头都是已支付状态,她心里一阵感动,虽然知道钱都是秦暖拿自己包里的钱结的帐,但如果不是秦暖及时在酒吧把自己带走,后面还真能让那小瘪犊子占了便宜!呸,他也配?! 再后来,她翻看了好几遍酒吧里的那段录像。 那个精致冷艳的女孩强势地坐在自己身边,呈保护姿态地将自己揽入怀中警告他们不准有非分之想。她在混乱的人群里闪闪发光,常胜将军一样杯酒下肚气场全开!这一幕让金秋十分上头,一个人在被子里尖叫了许久。 爹啊,秦暖真的帅爆了! 脸色发烫,她捂住胸口看着女孩冷如冰霜地将酒水寸寸淋在贱男人头上,单手夺瓶瞬间爆头没感情的动作,激动地倒吸口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偏宠”砸的晕晕乎乎。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正如雷声与暴雨,在某一刻,轰然而至。 金秋想,下次再见,一定要温柔点,一定要拿到秦暖的联系方式。 于是,许君山生日宴上,此刻的金秋五官紧绷,对秦暖说的平安、和气不置可否,掏出手机,声线格外冷漠:“加个好友。” aaa躲在旁边看戏:宿主,她在挑衅你。 秦暖:是吧,我也觉得。 金秋:好紧张,怎么办,会不会太草率了?急!! 调出的二维码横在面前,单看金秋不近人情的冷傲,秦暖怀疑她是来碰瓷要钱的。 秦暖愣半拍的功夫,金秋内心山呼海啸八百个回合,耳垂渐渐发热。 她默默收回手,努力保持温·冷漠脸·柔,轻轻瞥秦暖一眼,红润唇角一开一启,吐道:“我加你也行。” aaa电子系统搞不懂少女心思,忍不住问:这一秒发生了什么? 秦暖有些悟了:可能,也许,大概想留我的联系方式。 aaa茫然:......你说的和她问的有啥区别? 秦暖:“你扫我吧。” 金秋:“好。” 她握着手机,信息页面是系统提示「你已与芹菜不菜成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芹菜不菜,秦暖联系方式的昵称。 冷漠金秋:加好友了!转圈,开心,撒花! 她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直到越走越快的身影完全躲开秦暖视线,背光处,金总找到女儿时,金秋正抖着肩膀,露出阴暗爬行的笑,金总吓得一口酒喷出来。 秦暖摇着酒杯在老宅庭院内闲逛,想起金秋的行为,不禁笑出声。 她们之间有过误会和争吵,但在她别扭说出“加个好友”的时候,秦暖觉得那一瞬间很美好,虽然词不达意,但她逃走的背影好像真的很开心。 没许淮安在身边盯着,秦暖喝酒便无节制,正舒心时,庭院拐角缭绕着轻喘的暧昧声,惊地她瞬间清醒! 这么......着急的吗? 光天化日不知道收敛!年轻人简直乱来! 狠狠吐槽了番,秦暖准备悄悄溜走。 “顾恒,你是条疯狗吗!” 秦暖僵在原地。 剧情瞬间占据她全部的思考与理智。 “放开!我喊人了!” “这里,只能我一个人亲,婉含,听话。” 娇软地嗓音压抑着哭泣,男人强制她抬头,缱绻吻过她滚落的泪珠。 秦暖偷摸隐在茂竹中,抹去手心紧张的冷汗。 顾恒将穆婉含整个人压进墙角,她完全不能动弹,任凭男人粗暴夺取着她口中稀薄的空气,羞耻感让她眼眶通红,她所有的声音全部被吞没。 小说里有这一幕的描写,但未写明具体时间,秦暖没想到自己恰好撞上,她兴致勃勃地与aaa热切讨论:真真绝啊!是我想象中霸总强制爱的经典重现! 趁二人没有发现自己,秦暖悄悄溜走。 穆婉含在顾恒身边她非常放心,他们是彼此归宿,注定在一起。 而小说里其他人的命运,全在秦暖一念之间,男女主有自己的浪漫,她也有她要完成的任务。 整场宴会结束,秦暖与许淮安今夜便在老宅住下。 星辰布染,明月皎洁,她趴在三楼的露台,白玉栏杆处缀着未撤完的花景。 许淮安推开门,难得不是来催她睡觉的。 她的长发被风吹散,指尖拿住玫瑰的根茎,花瓣那方则是抵在他的下巴处,稍用力地让他抬头,像大反派一样的嚣张:“许总,今日可有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动了什么心?” 单手撑着半边身子,秦暖又故意将花心处敲在许淮安下巴上,回以傲气的目光,毫不退缩。今日上午他和女主应该是一次见面,秦暖不确定剧情效应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借此故意问出。 许淮安打量露出一截雪白皮肤渐渐长开的少女,明明是狠厉表情,但她做出来反倒是一种变相邀请。 是了,过完年便是女孩二十岁的生日,养在身边的小姑娘已经绽放为玫瑰。 绚丽夺目,也长着扎人的刺。 许淮安纵容她的玩笑,不反抗,也不辩解,朝着玫瑰方向步步接近,低沉的嗓音讲述他一天行程,带着勾人犯罪的魅惑。 拿玫瑰的手随着他靠近寸寸缩回,到最后,她不得不将玫瑰背到身后,手指抵住他的胸膛。 缴械投降:“错了......别靠近了。” 第十九章 矜贵霸总(19) 成人后的世界都在掩饰、在试探、在权衡利弊,在等待对方一步步毫无底线地亮出底牌,再将其捏碎、毁灭。许多时候,并非同计划般顺风顺水,也有可能行差错步,坠落深渊。 具有矛盾感的人最令人上瘾,钳制住她的抗拒挣扎,轻咬辗转直到她盈盈水光贴湿面颊,喘息、呜咽是跳跃炽热的音符簒住发烫的心跳。 他们相拥在阳台处,背后贴着许淮安的宽大手掌,秦暖被掐住下巴,而男人的动作比之上次更加肆无忌惮。 和生意人交谈的后果便是枉付信任,说过的每个字都将成为接下来理应交出的报酬。 怀里人眼里泛着水珠,许淮安愈发想要折腾她。 “你看到的,是这样......还是这样?” 平日里没有大错,秦暖便觉得许淮安如长相那样温其如玉、清朗端正,如今他一点点极有耐心地冲溃自己的理智,被人恣意操控。 她不想说,许淮安可以逼她说。 “唔......东西挡着......我没看到......” “乖,喜欢要说,我很愿意满足夫人的喜好。” 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人,低沉的嗓音迷魂勾人,撩拨着少女本跳跃心弦。 如他所言,她很吃这套。 也让秦暖记下,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本是旁敲侧击告诉他穆婉含和顾恒关系好,她不过稍加描绘了下他们亲吻的难舍难分,这狗男人竟然问自己是不是在向他索吻! 坦白讲,她确实喜欢他冷淡清冽的长相,喜欢他脱掉衣服的漂亮肌理。 让自己顺从贪财好色的天性,这不是什么难正视的事。 所以,秦暖没拒绝。 到现在,秦暖后悔地直哭。 许淮安按着女孩的软腰,另只手抚摸着在她雪白脖颈处留下的清晰指印。 瞟了眼落在地上的玫瑰花,许淮安眼睛眯着,漫不经心地问她:“你知道,玫瑰除了能做插花,还能做什么吗?” 秦暖浑身一震,“你别乱来!” 他轻笑,安抚好怀中哭出泪痕的小姑娘,将人松开。 默默抱住自己并鼓足勇气谴责某人后,秦暖屁股上一疼。 许淮安摇着手里去了刺的玫瑰,嘴角勾起:“还可以教训小孩。” aaa错乱:书里没说男配变态的啊! 秦暖咬牙切齿: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 冷秋一晃而过,冬寒来临。 在校的学业不重,秦暖知足常乐更不会主动参与到卷王行列当中,吃饭睡觉玩乐是她的日常。按剧情发展,这段时间至年前,许淮安和穆婉含会因为工作项目频繁接触,为了掐灭感情的小火苗,秦暖大部分空闲时间都花在了许淮安身上。 某天开始,员工们发现总裁身边多出个“小尾巴”,小夫人明眸善睐,唇红齿白,是第一眼惊艳,第二眼仍觉惊艳的长相。 各个小群里热闹起来,纷纷讨论总裁和总裁夫人的八卦新闻,胆大的人偷摸拍了张二人并走的侧影,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是我听说许总夫人为人不怎么样。” “都以讹传讹的事,前天公司给每个部门发的奶茶和蛋糕就是秦小姐买的。” “哇,那家蛋糕店我知道,下班路过的时候没舍得买,没想到是漂亮妹妹买的。” 大家对老板娘的称呼什么的都有,几位爱吃甜食的女员工对秦暖的印象不断攀升,谁能拒绝一位又漂亮又买奶茶蛋糕的夫人啊! 赵总助最近嗓子快干了,好多主管私底下问他总裁和小夫人的事情,问什么的都有,他认真严肃地替秦暖正名,表示他们听的一些负面流言蜚语都是假的,剩下则捡能说的说,不久,公司所有人都知道许总和小夫人和如琴瑟、情同鱼水,乃是恩爱典范。 赵熙得知后,非常满意自己的努力成果,为了老板,为了老板娘,为了公司,赵熙觉得自己劳苦功高! 办公室外,他检查好平整的西装,叩响门。 正在打游戏的秦暖分心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电子设备里传来子弹突突的发射音效。 赵熙温和道:“许总,夫人,约的妆造师已经在休息室等候了。” 以往推不掉的商宴老板都是自己去,去年二人也未曾在家宴外的公开场合出席。现在不一样了,小夫人黏着,最近的商宴都是带她一起。 而身为全能总助的赵熙也多了一项任务:安排秦暖的妆造设计。 时间紧迫时,赵熙会预约顶奢品牌的妆造团队,根据场合需求和期望,完成秦暖的妆造方案。 赵熙出去后没几分钟游戏结束,设备丢在一旁。 原文中的许淮安风姿如玉、冷冽清隽,几乎每一处描写都勾画出他对女主的偏爱与执着,他与穆婉含的情感拉扯是一种润物无声的包容与牺牲,燃着爱欲横流的火,想要触碰又克制地收回手,独自一人坠落。 她抬头看向办公桌,许淮安穿着挺括的西装,气质卓然,和书中写的一样。 其余的,他是什么样的人,秦暖不愿回想。 温柔宠爱都是女主的,轮到她,只剩下偏执变态。 知道宿主每天在家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后,连aaa都很少再催她任务进度,秦暖觉得系统在心虚。 日子当然是神仙日子,许淮安的疯她也尚能接受,活着哪有不疯的,敢于做自己的人都是勇士。 aaa:......是我不够变态才与你们格格不入。 许淮安正在批阅文件,刚翻页,忽然被一道力拉向桌面! 深灰色领带的另一头正攥在女孩的手里。 “许总,陪我去挑衣服吗?” 秦暖站在桌对面,大眼睛眨着,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多惹火。 “可以,我会得到什么?” 商人基本法,从不做亏本买卖。 玉软的小手扯着领带又绕了圈,距离拉进,彼此贴上了额头。 许淮安鼻息萦绕着一股桃子味的清透香气,是前段时间托人从国外给她带回的香水,用在此刻,氛围正好。 他等着秦暖开出价码,听到那头软软的、同甜玉米软糯的声音—— “老公?” 第二十章 矜贵霸总(20) “老公?” 她满脸天真纯粹,不觉哪里不妥。 内心深处,秦暖狂笑,好刺激!好想对他为所欲为! 许淮安深深盯着她,知道这又是新鲜花样,平日里菜的不行却爱折腾,非要露了狠她才老实,是真不怕哪天彻底翻了车。 他顶着那道灼热视线,纵然知晓她的计谋,却依旧想从字里行间确认她的心意。 “再叫一声。” 秦暖握住他的领带,许淮安握住她的手。 力度不大,只那眼神过分咄咄逼人。 他想听,秦暖便不吝啬,娇娇软软凑在他耳边说了好些,一口一个老公,带着乱七八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荤话。 桃子的甜腻混杂污言秽语,不住地往他脑子里钻。 他本来不想同她计较,此刻却觉得喉头滚烫,邪恶地想拉她一起沉沦。 ...... 赵熙木着脸又一次等在办公室前。 静了会儿发现确实没奇怪的声音,狠松了口气。 秦暖和许淮安出来时,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然而那股若有若无剪不断理还乱的氛围始终萦绕。 赵熙没敢细看,默默给面静如水的二人引路,妆造团队已等候多时。 等到终于没他事了,赵熙则彻底绷不下去,心底轰然响起千军万马的战鼓声,铿锵有力!气势磅礴!他实在苦于无人倾诉,自己憋的快内伤了。 今天之前,他从来不会想到,他们儒雅斯文具有卓识远见的总裁也会有为爱而情不自禁的时候,小夫人的唇角真真是破了个不甚明显的口子...... 赵熙:许总牛逼! ** 在无限热望中,c市中小学及高校迎来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寒假。 离校这天,秦暖、金秋、宁橙橙三人刚好凑一起走。 自从几个月前同金秋加上好友,秦暖每天手机信息响个不停,最初金秋还收敛些,到后来她一个商学院的学生天天往美院跑,坐旁边蹭课。相处下来,宁橙橙也觉得她人不坏,就是嘴贱了些,俩人平时在学校能凑秦暖身边吵一天,随后手挽手买完奶茶接着吵。 校园内,男女大学生们提着滚轮行李互相招手,短暂的告别并不伤感,每个人都兴高采烈。金秋提议三人外出聚餐,庆祝他们来之不易的寒假。 “今天不行了,许淮安来接我,家里长辈也在等我们吃饭。”秦暖摇头,晚饭他们要去老宅吃。 “男朋友吗?!诶,不对,是你结婚的另一半吗?” 宁橙橙嗅到八卦,穷追不舍,倒是金秋给她解了惑,一番描述,营造出上流精英、杀伐果断、跺跺脚c市经济都要抖三抖的霸总形象。 “别听金秋胡说,没这样夸张,他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 “自古经商还分三六九等,许君山能直接把家业传给他,你真觉得许淮安简单?” 金秋说得信誓旦旦,秦暖突然想到她之前的话,忍不住问:“咱俩之前在餐厅打架的时候,你和我说许淮安不是猫,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提我都忘记了。”快临近校门,三人非常默契地放慢步子,金秋继续说:“我听我爸说的,许淮安从小是圈子里的翘楚,许君山亲自教导,带他出入各种商业场合学习和拓宽人脉,他那时接手的第一个分公司和我爸创业的公司有合作,我爸总说他是天生的商人......” 赶在出校门前,金秋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秦暖,不止讲的人热血沸腾,两位听众在了解到他的狠厉与商海决策后都觉后背升起凉意。 许淮安生意场上是操盘的舵手,洞察力、抗风险力以及对市场的把控无不精确细微。因着剧情服务于男女主,故而男配的许多过往在剧情里并未记录。 秦暖看到不远处停靠的豪车,如果早些知道他的过往......好像也没啥用啊! 普通人穿书真的不会大杀四方、让所有人爱上自己的好吗! 她沉浸思考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乱。 许淮安的车子刚停在校门口时便吸引了不少眼球,学生们借着降下的车窗止不住打量,c市不缺有钱人,但豪车配帅总的养眼程度实在让人好奇观望。 宁橙橙的直觉准确地可怕:“暖暖,那边的大帅哥不会就是你结婚对象吧?!” 西装、霸总、上位者气质,和金秋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不断有目光集中到许淮安那里,年轻貌美的一些女生心里徘徊,想主动加个好友,正当好奇心快压不住时,男人目光往校门口处的人群投去,紧接着推门下车,手里多出花束。 色彩绚丽的芍药花完全绽放,明艳大方且温柔热烈。 他西装革履,站在那里波澜不惊,气质斯文儒雅却又不似毫无城府之辈,与花相衬,让人觉得是银河里的极致浪漫。 金秋:“宝子,虽然他工作上不择手段,但你老公长得是真好看啊!” 宁橙橙:“就凭这张脸,以后也要原谅他!” 秦暖:“......” 男俊女美,总裁娇妻,和谐的画面被人拍下来传到校园论坛里,短短几分钟内炸开了锅,跟帖楼层迅速增长,直接顶到了热一榜单。 1036楼:谁家的男朋友对着女朋友眼神这么攻啊!我都能想象,西装男友将美艳女友按在车里xxxxx 1047楼:楼上屏蔽的字秒懂!笔给你,继续写!不要停!! 1049楼:少年,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表情][狗头][狗头] 1239楼:没人觉得女生很眼熟吗,好像是美院的,我记得之前追过沈轻? 1240楼:是我网速断了吗,楼上请细说![表情][嗑瓜子] ...... 2089楼:[图片]破案了,男的是本市许氏集团总裁,女的是秦氏集团大小姐,两家都是全球企业500强、全球富豪榜上的常客。图片是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提供的,他俩去年结婚,门当户对,都别提沈轻了,渣男不配! ...... 帖子内的瓜一个比一个劲爆,商业联姻不是大事,不是圈子里的人不会特意关注,但有心人查肯定可以找到。 原主和沈轻没有实质性的交往,何况有许淮安做对比,没人相信女孩会选择沈轻。更多人还是津津有味地磕秦许二人的cp,总裁与娇妻的爱恨情仇,永不过时。 第二十一章 矜贵霸总(21) 此刻,秦暖抱着芍药花坐在副驾,完全不知校园论坛因为她和许淮安掀起的高潮。 车内暖风开到适宜温度,秦暖脱掉外套,指尖夹着一张卡片,字迹纵逸俊秀:寒假快乐,小朋友。 “特意给我买的?” “喜欢吗?” “许淮安,我超喜欢!谢谢你!” 芍药犹绰约也,美好貌。此草花容绰约,故以为名。 先前提了句自己喜欢芍药,没想到他会记心里,还特意在放假这天带来,秦暖感到双倍快乐。 许淮安单手开车,注意到她垂头沉迷于芍药香气,微不可见地勾起笑。 芍药开在暮春初夏,冬日不是芍药盛开的季节,本土冬日温室中培育的芍药到底不如夏日盛艳,她怀中艳艳芍药便是从国外空运来的,品种珍贵,价格不菲。 晚上,在公司加班经历一天头脑风暴的赵熙,收到了老板额外发来的一笔大额转账,喜出望外。 别说再购一批芍药了,小夫人就是要海底的月天上的星,只要老板需要,他万死不辞! 睡前,秦暖找来一只玻璃花瓶,将芍药的包装拆开,细细打理了遍,这才放进去摆在主卧。事情做完她软在床上,手机上的三人小群已经几十条未读消息,以及红色的艾特标记。 莫名觉得有事发生...... 点开群聊:【迪士尼的在逃公主们】 从最上方的消息一路看下来,全是帖子连接、讨论截图、与许淮安结婚时的照片...... 秦暖诧异,大家不能好好放假休息吗,大晚上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跟在下面盖楼。 同学们没有恶意,更多的是艳羡与祝福。 秦暖在群里冒泡—— 「芹菜不菜」:已阅,祝福收到,感谢同学们的广大支持! 金秋与宁橙橙一秒回复—— 「金角大王」:[图片] 「金角大王」:该说不说,照片美爆了! 「橙子味软糖」:暖暖你穿婚纱好漂亮!这不得迷死你家许总?! 群内气氛活络,话题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拐到奇怪的方向。尤其是得知秦暖和许淮安还未进行到最后一步时,感叹号瞬时刷屏。 在许淮安不行与姐妹不美丽的选项中,金秋和宁橙橙毫无疑问选择了前者,切换军师模式,建言献策,对症下药。 「金角大王」:[连接][夫妻生活不尽如人意?很多人都忽略了最后一条......] 「橙子味软糖」:[连接][调理专治的中药有这些就够了!] 「芹菜不菜」:[微笑][微笑]你们真是我好姐妹,这是能不打码在群里讨论的?? 和她们解释完自己感情生活非常好、没问题后,俩人这才止住,没再发奇怪的链接。而金秋有意想帮秦暖促成好事,在群里发了某个产品介绍,神神秘秘道是增加夫妻感情的好东西,对身体没有伤害。 「橙子味软糖」:收藏+1 「芹菜不菜」:收藏+1 秦暖盖住手机走到门外窥了一眼,嗯,许淮安还在书房。 回到床上,她顺势保存了产品图片,随后又“不经意”点开之前的连接。 aaa:啧。 月影如钩,星光穿透云层。 许淮安凌晨两点开完跨国的最后一个会议,回来时,主卧灯还亮着,床上小人歪着身子睡得正沉。 他将皱巴巴的被子稍弄平整,给她翻了个正常姿势睡。 平板上的动漫一集接一集地播放,点完退出,屏幕则自动跳转上一页面。 搜索栏:xx产品使用方法 历史记录:xx对身体有害吗、xx的副作用、xx多久用一次 许淮安坐她身边翻看浏览记录,眼眸愈发地深。 小姑娘一天天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开始回顾最近秦暖的表现,她会没课了来公司陪着他办公,喜欢的蛋糕每次都同他分享,总是很积极地为他系领带,缠着他逛遍了c市的打卡地点,乖的时候能主动收拾好乱丢的漫画书,欠揍的时候故意惹他又哭着讨饶...... 桩桩件件的事情,是他们夫妻曾经根本不会发生的,他欣慰她如今的改变,也愿意对她放宽更多的纵容。 秦暖睡得恬静,完全不知道许淮安现在的千头万绪。 他们的婚姻很顺利,一开始便将对方的底牌摸清楚,他与秦暖的年龄、阅历、思维在两个不同世界,故而他从未想过先婚后爱的可能性。 许淮安极少有失控的时候,只今晚,许多不相干的事情聚起来,总会添一笔秦暖的影子。 他坐在主卧阳台的方椅上,点了支香烟,神色淡漠。 房间内只亮了一盏暖色夜灯,许淮安散完身上的烟味才进来。 这世间有太多的猝不及防,有些东西,惦记上了就不想放下了。 借着窗外一缕清月,他揽过她的腰,按进怀里。 压低声音:“你最好是认真的,否则......” 否则什么,他未说,只余留彼此相贴的温度。 冬天的日光最惹人喜悦,待秦暖醒来时张嫂已经备好中午的菜式,小火慢炖的莲藕大骨汤尤为勾人。 “许淮安,昨天晚上是不是你收我平板了?”努力干饭的同时,她也不忘正事,aaa昨日与隔壁系统搓麻将刚回来,许淮安有没有看到不该看的,它是一问三不知。 “每次乱放东西,不都是我给你归置,放床边柜子里了,一会儿自己找下。” “我看到了,你是只放了一下我的平板吗?” “不然?里面有东西不能看?” 许淮安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她。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谢谢你。” 秦暖强装镇定,最后见他态度确实和往常一样,终于放下心来。 ** 年味渐浓,家中大小忙着备办年货,许淮安也开启早出晚归模式,争取留下足够的时间陪秦暖过年,为了让她这段时间能乖些表现,许淮安透露送她的新年礼物已就绪,秦暖一整个期待住了。 趁此时间,金秋约着朋友们小聚,宁橙橙要照看家中小妹妹实在不能过来,秦暖是闲在家的,收到发来的地址,开了车便过去。 高档会所,精致餐食,妖娆男模。 秦暖不可思议地瞪向金秋:“这就是你电话里说的拉进夫妻亲密行为的好方法?” 金秋推开软在自己身上的帅哥,怕秦暖生气,举手表示:“我保证没有任何让你对不起许淮安的意思,了解男人无非就是那么点事儿,咱挑选几个人,掌握男人想的,以及他们要什么,不就能更快地积累经验嘛......” 这也是为了姐妹的幸福啊! 秦暖摆手,略带痛心表情:“可恶,这种好事怎么现在才叫我?” 准备继续劝说的金秋:“......” 要么说好朋友是特别好的朋友呢,莫名就遇见了,莫名就玩在一起,莫名的还有相同爱好。秦暖从不自诩自己是好人、善人、正直的人,没有任何事比取悦自己更重要。 而且,自己真的不会做什么的好吧,只是看帅哥很养眼啊。 阳光野性型、酥撩弟弟型、温柔美人型、英姿魅惑型...... 美男子们排成排,光是视觉上,都是极大冲击力! 心跳呈直线飙升。 私密包厢内,欢声笑语不断。 秦暖看着乖顺给自己端茶倒水的男子,忽然想到自己在许淮安面前同样如此,被压制死死地,心里难受极了,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攻略完成。 她靠着沙发,又挥手叫了几个人。 “怎么让一个男人不可自拔地爱上我,说得好,说得对,有奖。” “把你们知道的,心里怎么想的都好好说出来,不准藏私!”金秋在旁帮着说。 几人最喜欢这样的顾客,不多事,需求简单,给钱爽快。 金小姐是这里常客了,旁边的女孩看着也不好惹,刚才几次想靠近都被拒绝。 他们不再做惹少女不愉快的动作,规矩地保持合适界限,老老实实做他们的花瓶。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各有道理、各有分歧,她听得脑袋嗡嗡。 此时,另一侧装横典雅的房间,两拨人分桌而坐。 挂着和煦笑容的中年男人收好合同,期间不断和对面的年轻男人攀谈:“许总,这次的合作一定会让您满意的,贵公司后期派人来我们工厂考察,可以随时提出意见,我们的团队和研发工作人员一定全力配合!” 酒过三巡,话题敞开,工厂那边带来的人将许淮安的酒杯续满,做足了不卑不亢的姿态。 许淮安:“周老板的工厂一向是信得过的,等明天会有项目组专门负责对接,正好就之前有关数字化引入产品的思路和想法再细商讨,如果有更合适的方案,许氏集团的研发部也会提供支持。” 双方给出友好表态,极限拉扯了这么长的时间,事情落定,也各为轻松。 谈笑风生间,许淮安手机不断跳出所在会所vip钻卡支出通知,他记得这张卡没有限额,许久前给了秦暖,只是一直还没更改持卡人信息。 滑动信息,支出额一目了然,许淮安实在好奇她一个小姑娘做了什么能搞出乘他十倍的账单。 结束商谈,赵熙查到秦暖的包厢号。 “夫人在五楼。” 二人乘电梯,同乘的还有四位会所培养的优质男模。 “叮——”五楼到了,许淮安先一步走,后面的人紧跟着鱼贯而出。 几个人的方向格外一致,赵熙忍不住低声道:“许总,要不等他们先过去?”前后并排走算怎么回事儿! 不用赵熙说,后面几位脚步也腾得飞快,很快越过他们。 前面年轻帅哥开口:“听说501的客人出手阔绰,前面去的都得了不少好处。” “那是金小姐的朋友,姓秦,进去别叫错了!” “记着了,他们说秦小姐脾气比金小姐好,一会儿咱们都积极表现,要是让她高兴了,下次还能继续招待。” ...... 声音不大,只刚好能让许淮安听到的分贝。 501,秦暖所在的包厢也是501。 感到身边温度毫无预兆地下降,赵熙扭头瞟了眼老板,见他薄唇勾起浅淡笑意,冷淡到极致。 赵熙心麻了,小夫人,您可千万别搞事,老大这表情已经是有人要倒霉的前奏了。 第二十二章 矜贵霸总(22) 秦暖的腿自然交叠在桌上,听他们讲了一通废话,没有一条具有建设性意见。 桌上的菜式已尽半,估摸着刚才新叫的新人也快来了,希望这一批能有聪明的。 结束香吻的金秋兴致勃勃,安慰秦暖不用杞人忧天:“像许淮安这样奔着事业一路狂奔的男人,一般柔情的手段真拿不下他,上次我发群里的产品你后来尝试过吗?” “买了,还没机会用。”拆快递时她心跳加速,怕许淮安突然推门看到,现在那东西还藏在家里游戏厅的小柜子后面。 秦暖将桌上的钻卡收起,之前看到会所定位,她才想起原主柜子里有一张会员卡,果然带来是明智之举。 用钱砸下的服务能够抚慰人心,秦暖吃一口菜,旁边自然有人将新鲜的水果送至嘴边,果肉醇厚,人也是赏心悦目。 心醉神迷时,门被推开,她恣意打量几位宽肩窄腰的年轻人,白净、俊俏、有曲线的肌肉。 “还得是钻卡,长得真不错。” 秦暖勾着食指与中指招呼他们进来,因着门口背光,为了清晰看到他们面容,她稍稍立了些身子,等他们都进来了,才觉得不对劲。 “我这次明明只点了四个人啊......” 再往后看,是个更为俊气的男人。 四目相对,激地秦暖从脚底猛然蹿出电流,浑身发麻! 交叠在桌上的腿蹬一下缩回,好似被烫到一样。 方才那股大小姐做派清扫而光,秦暖撞上他审视的眼神,有些发怵。 “......”怔愣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 “橙子好吃吗?” 许淮安开口,清冷的声里卷了三分笑意。 她像女王一样坐在中间,这边夹完菜,那边下一秒就喂来水果。 金秋吓得眼皮突突跳,规矩地将手从腹肌上抽回,赵熙则将里面无关的人全部请了出去,顺势溜走,免得殃及池鱼。 人影一空,周围瞬时静地可怕,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默。 秦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起来,两只手无处安放,她小心吸一口气,放轻了声音:“听我解释一下?” 卧槽!卧槽! 他怎么找来的! 拜托给点时间让我想想怎么狡辩。 许淮安单手插兜,笔挺西装气势极强,金秋见他走过来,连忙挡在二人中间,心中忐忑,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然而没说两句,实在扛不住许淮安的压迫性气场,满头是汗。 秦暖见她已经话都说不利索,安慰她先回去。 ** “点了几个人?” “一共六个......” “秦小姐玩得花啊,出手也大方,来的路上听他们对你评价很高,是想打出个阔绰名声,好下次多找几个一起?” 秦暖没敢坐,许淮安也没出言让她坐。 只他一人靠着沙发,神色嵌着温柔,好似压着某种破碎的东西,愈发笑得更深了。 秦暖看在眼里,觉得他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她自认为没错,生活本来就要开心做自己,这话不能当着许淮安说,秦暖不想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我找他们,是因为更想了解你。许淮安,你和我结婚一年多,但实际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亲密接触也只停在表面,我虽然阅历也不多,但夫妻之间肯定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 许淮安听她抱怨,原本该生气的是自己,现在反而她是有理一方。 “你想了解我,大可以与我直说,平常如何又委屈你了?你若说是怕我,不敢同我说,一次次故意招惹我又怎么算?秦暖,这不是理由。” 许淮安看她,就差直白点破她在撒谎。 秦暖不喜欢他这副真理在侧的样子,她动了动站酸了的腿,有些不开心,“许淮安,你非要我承认自己朝三暮四才觉得赢了吗?” “我已经很纵容你了。”他起身,一把扳正她的下巴,冷下脸来:“秦暖,我让你自己说,错了吗?” 他将她的炽热保存下来,却想不到自己狗屁都不是。 秦暖没有见到许淮安贴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她只觉得脸颊被他掐的生疼,憋住哭腔,满脸倔强:“我没有。” 两人出来时,赵熙全程没敢靠近,实在是许总面色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小夫人明显是哭过的,红着眼睛,脚下生风,一副谁靠近谁死的烦躁神色。 与工厂的合约自有部门接洽,许淮安这边只有赵熙没喝酒,如果不是要给许总开车,赵熙现在就想躲开此刻的修罗场! 秦暖自己开车来的,但喝了酒,再加上许淮安眼神威胁,最终还是不情愿地钻进后座,发泄一样大力拉上车门。 许淮安:“开车!” 赵熙:“好的许总!” 谁知道啊!老板和老板娘吵架,他大气不敢出! 车内二人各执心思,赵熙瞟了一眼后视镜,两个人中间生硬地隔出一大块空间。 车窗外的夜景不断向后倒退,他们谁也没试图打破这片沉默。 一路行驶,秦暖忽然开口,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赵总助,往路边停一下,我要去趟卫生间。” 赵熙刚刚将车停稳,生着闷气的女孩便急急下车,全程没甩给身旁男人一个眼神。 近处有个商场,走两分钟便到。 许淮安冷着眉看着走远的人,“今晚谁摆的局?” 车内就他们两人,赵熙道:“金秋小姐预约的包厢,夫人是后面去的,我一一问了,会所的那几人没对夫人做什么,夫人一直对他们保持着距离,大部分时间都在吃饭。” “夫人还问他们怎么让一个男人彻底爱上她,另外,金小姐走的时候让我一定给您带话,她说她和夫人......是冤枉的。”赵熙想到古代话本子就这样写的。 许淮安揉了揉眉头,谈完合同又遇到秦暖的事,他没有多余的理智再思考。 他们等了半小时,迟迟不见秦暖回来,许淮安给她打手机,发信息,这才发现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拉黑。 正准备下去找人,接到秦舟的电话。 “许淮安,你是不是欺负我妹妹了!” “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要离家出走!” “......” 第二十三章 矜贵霸总(23) “她在哪儿?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儿,自己老婆丢了自己找。” 秦舟推了下耳机,目测两只球之间的距离,架杆,推球,一杆进洞。 他得意地朝时言澈斜了一眼,换个方向继续。 “我还着急呢,你大男人欺负一小姑娘,还把人气走了,我通知你一声已经是仁义至尽了啊,有功夫和我这掰扯人都找到了。” 他这边挂了电话,整个人还有些没回过神,最后一球迟迟没动。 能让秦舟出现这种表情的,肯定是因为秦暖,时言澈将胳膊肘支在他肩上,吹了个口哨:“回神!” “说了什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我妹外面玩男模,给许淮安看到,然后我妹离家出走了?” 时言澈同样被这消息惊到了,表情没比秦舟好哪里去,“小丫头这么社会呢?真去了?” “许淮安亲自说的。” “那就真的了。” 许淮安从来不说空话,十有八九是小丫头真惹事了。 秦舟把杆子甩在台上,本来以为是许淮安欺负秦暖,还护着她和许淮安对线,千万个没想到是自家老妹玩个男人被现场逮到。 “她才多大!”秦舟打开通讯,给秦暖回拨,等待中越想越气,“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别人有的没的,许淮安也是,生意做的挺大就不顾家了,好好一孩子搁他那都养坏了!” 时言澈把剩下的球捡进三角框,暗暗咂舌,秦暖的脾气除了秦舟,谁能管的住啊! 冰冻三尺都非一日之寒,小丫头嫁出去那天,他可是看到秦爸秦妈笑开了花。许家门当户对、许淮安又俊朗有才,是门再合适不过的婚事,当天婚嫁氛围只有秦暖不情愿地冷着脸。 她再胡闹,秦舟这个妹控都是爱的,时言澈也是看着小姑娘长大的,算得上是娘家人,一样会护着她。 “问问她具体情况,到底怎么回事。”顿了下,问道,“她离家出走住哪儿?” “住酒店去了,也没给个地址,让她跟我回家去住非不听。” 接通电话,秦舟的气急败坏在秦暖意料之中,她总不能说自己为了想讨好许淮安,所以让帅哥们出谋划策,况且,她确实有那么一半是不太纯洁的想法。 总统套房高级奢华,观景一流,秦舟外放的声音得到女孩敷衍回应,她划拉着最新一期的连载动漫,撒娇恳求:“哥哥,您大发慈悲别问了,我和他的事自己能解决,这里面掺和的东西太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反正你知道我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儿就行。” 对面气到无奈:“你迟早要把我气死!” “那我会用十二方镜指环救你。” “什么东西?” “啊....没事。” 呔!漫画里刚巧画着能够复活精灵的戒指,顺嘴就说了。 自从在酒店入住,秦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套房里自带曲面屏电脑,耳机一挂,鼠标一点,白天黑夜便眨眼过去。饿了吃星级酒店送来的美味,渴了喝九块九一杯的果味奶茶免费配送,主打一个该省省该花花,乐不思家。 金秋来电时,秦暖正和游戏里的队友埋伏射击,无暇分心。 半小时后她才注意到不断弹出的信息—— 「金角大王」:宝子,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你在哪个酒店,我去找你? 「金角大王」:宝子,要在外面住多久,怪我那天非要你来,误会大了!许淮安怎么那么凶,我都要吓死了[表情][大哭][大哭] ...... 「金角大王」:宝子宝子,接电话,回消息!! 「金角大王」:[图片][呼叫仙女] ...... 打完游戏有点晕,有种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秦暖回拨电话,对面秒接。 “宝,你终于接电话了!” 过年的日子将近,而好姐妹还在c市的某个酒店漂泊,金秋她心中实在有愧。 秦暖踩掉拖鞋上床,哭笑不得,告诉她自己非常好、特别好,合拍的朋友在一起就是多巴胺制造厂,两个人东西南北有聊不完的话题。 不止金秋,秦舟和时言澈也总问她怎样才肯回去,秦暖内心想哭,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回去了许淮安肯定不放过自己!离家出走四分是气得,剩下多的六分则是怕的,得等许淮安冷静一段时间,兴许才能没事。 下午,秦暖找到烘干的毛衫,外面随意套了件大衣,目的地:荣欣俱乐部。 许氏集团大楼。 办公楼里的员工不在少数,各自忙碌。 会议室内,中央空调开至适宜温度,高管们面色肃穆,明眼人都看出来,许总最近心情不好。 赵熙:纠正一下,是相当不好! 平时还会开个玩笑活跃气氛的高管们,这会儿也是乖得像只兔子,除开汇报一个比一个安静,就怕被老板拉出来单聊。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老板一走,众人长吁一口气。 赵熙怕又被他们缠住问一些不该问的,跑得那叫一个麻利!他宁可面对许总冻死人的眼神,也绝不被高管们套话,那些人全都是人精,要是知道许总和小夫人吵架,整个公司还不得传开了! 许淮安坐回办公室的椅子上,这会儿脸色冷若冰霜:“晚上八点后的会议都推了。” 赵熙心里咯噔一下,“好的,许总。”总觉得与小夫人有关。 “许总,夫人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各个酒店也都查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不用查了,她真心想躲着,c市就算掀翻了也找不到。” 他的“好大哥”秦舟早上打来电话,告诉他今天要带秦暖去荣欣俱乐部,让许淮安晚上去接人。 秦舟到底不放心秦暖一人在外面住,再僵下去,要让两边长辈知道就更麻烦了。他特意强调自己有多不容易把秦暖约出来,嘱咐许淮安脾气态度一定得好,否则人又跑了。 电话那头秦舟咳嗽一声,悠悠道:“不就是找几个男模吗,也没做什么,我教训过她了,回去后这件事翻篇吧,好好过年。” 许淮安喝到一半的水直接喷了出来。 好久没骂人了,操! 第二十四章 矜贵霸总(24) 荣欣俱乐部坐落于c市东区的繁华地带,由商人子弟融资打造的集聚会、茶室、娱乐、社交为一体的休闲场所,富商贵贾的公子小姐们是这里常客。俱乐部采取会员制,入会需高级会员引荐,一年续卡的费用足以抵得上普通人半辈子的花销。 秦舟接到秦暖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猛搓她的头发!小姑娘不满抱怨,反倒让他更来劲了。 时言澈和他一伙儿,二十七八九的人了,总爱逗小孩取乐,秦暖面无表情只觉得他们吵闹。 “今儿随你怎么玩,你哥在荣欣占了股份,不像许淮安,点几个男模都被他说三道四,不守夫德。” 时言澈刚说完,侧面突然飞来一腿! 他闪的快,这才没被踹到。 小丫头人狠话不多,他大笑出声,往秦舟那边躲,笑得收敛不住:“行了行了,逗你来着,真上手可伤感情了啊!” “哥!你管不管他!” “管不了,你俩自己解决。” 秦暖默。 荣欣俱乐部主打富贵,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顶级室内灯光落在精美华丽的装饰上营造出高贵典雅的氛围,豪华地毯的柔软度让人倍感舒适。 房门推开,与秦舟年纪相仿的几个男人正喝酒聊天,他们许多人带着女伴,有意无意地贴近挤在一起,明明旁边空地儿很大。 摇着酒杯的儒雅男人推了下金丝镜框,眉眼舒展出笑意:“舍得带你妹妹来了?”明显对着秦舟说的。 “滚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秦舟搂住小姑娘的肩膀,一副大哥气势,带着秦暖挨个认识过去,众人一口一个妹妹好、妹妹好乖、妹妹长得比你哥好看多了,时言澈旁边笑场,带秦暖来之前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讨论的都是秦家大小姐风风火火那些年的传闻。 一圈贵公子们行至兴时,来到宽阔独立的射击场馆,与射击带来的心跳飙升的体验不同,俱乐部在落地玻璃墙的馆内设计了一处休息大堂,午后渲染的阳光在此平添了一丝典雅、闲适。 “哥,我想试试!” 秦暖惊叹地抚上冰冷枪支,藏于脑海中的记忆滚来,她看到那个嚣张的女孩利索地扣下扳机,子弹穿透靶面,报靶满环的自信与潇洒,心里升起雀跃与沸腾。 原主竞技类运动从来一骑绝尘,同辈中算得上优秀,秦暖做不到和原主一样满环,她只能学着记忆力的动作和瞄点,一次次尝试与改变角度。 秦舟趁她撂下枪支中场休息的时间,没忍住问:“你什么时候偷摸着去玩射击了?” 他望着小姑娘熟练冷静地架出标准姿势,从最初五环开外至发发九环往上,好几次擦边十环,对比其他少爷们的成绩,谁也淡定不了。 公子们想象的场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聚光灯应当无形笼罩在身上,然而咻咻射出的子弹离膛声里,唯有秦暖一人,节奏冷静地像卡点,想不注意到都难。 旁边,时言澈拿到自己从前非常满意的成绩,觉得有点食之无味,早上他还调侃小姑娘,现在小丑竟是自己? 秦暖喜上眉梢,“趁你不知道的时候。” 大概从初中起,原主热爱上射击,秦舟管束她学习的空挡时间,会偷偷拿他在荣欣的金卡去场馆消费,秦舟一直没发现过,毕竟,大股东都是刷脸的,金卡银卡的东西他自己都忘了在哪。 “秦舟,你妹妹比你会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看清楚,随我的好吗,榜样的力量,我妹厉害吧!” 先前和秦暖打招呼的儒雅男人打趣,秦暖觉得宋泊初看自己的眼神格外......慈爱。 嗯,介绍一下,宋家大少宋泊初。 秦暖不认识,秦舟后来告诉她,那是宋少初的哥哥,亲的,一个娘生的那种亲。 秦暖:嗐!不打不相识嘛! 她才觉得富贵人家圈子小,小到把人家弟弟打到住院的哥哥是自己哥哥的朋友。 她吸了一口秦舟递到嘴边的奶茶,听宋泊初又又又找自己问话,主动提起还记不记得当初被她胖揍一顿的宋少初。 aaa: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秦暖:呔!屋漏偏逢连夜雨! 脑子开启抢答模式,秦暖组织好措辞:“小时候见过,好多年没看见他了,要是回来,有机会可以一起聚聚,我记得他在国外读书吧,现在金榜题名,学业有成,和宋哥哥一样厉害。” “前年你们才见过,也没那么久吧。” “......对。” 故意说小时候,是想告诉宋泊初自己年少冲动才打了他弟弟,怎么还提! “少初前段时间从国外回来了,他还总提起你,没想到你俩都想聚聚,他一会儿就到。” 见多许淮安表里不一的模样,秦暖再看宋泊初时,只觉得他温润皮肤下藏着一只大狐狸。 秦舟见到宋少初,脸色黑的不行,他只是少盯了那么一会儿,宋泊初就把弟弟给招来了。 青年穿着考究,身量挺拔修长,宋少初与哥哥眉眼相似,他给人的感官是张扬且干净的少年感,不像宋泊初那只藏尾狐狸专爱搞事。 少年感的干净落在秦舟眼里是明晃晃的试探,时言澈拉住他,“小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宋泊初让两个人见面未必一定是坏事。” 宋泊初朝自己乖妹妹那边靠近,秦舟不爽道:“我妹都结婚了他还惦记,早干嘛去了,刚才宋泊初玩手机的时候肯定就是叫那小子来。” “行了别看了,那丫头的脾气吃不了亏,这把重量不错,来试试,一会儿报靶输了可要请我吃饭。” “现在说谁请谁太早了,来!” 秦暖抱住热奶茶,吸溜吸溜吞着果味珍珠,发梢带着卷托在她雪色的脖颈处,如童话里的公主。 宋少初坐她对面,看到她的报靶成绩,挑眉,主动开口:“好久不见,你射击还是这么厉害。” 秦暖:“前年才见过,也没那么久吧。” 宋少初噎住,倒也不必这么聊天。 把宋家大哥的话照搬在他弟弟小身上,秦暖心里一阵暗爽,要尴尬大家一起啊! 第二十五章 矜贵霸总(25) 两人都不扭捏,来往几句后话匣子很快打开,秦暖喜欢听他讲些国外留学发生的趣事,而宋少初对她平和无害的坦然生出许多另外的心意。 他曾经看不起女孩的无赖与恶劣,也因为她恼羞成怒后蛮横不讲道理将自己打去医院而愤恨,然而少年人的风貌总是瑰丽美好,从初中至高中做同学的六年时间,她纵有万般不靠谱的行为,印在宋少初回忆里的却是那些她言辞轻佻、肆无忌惮、张牙舞爪做自己的与生俱来的自信。 宋少初觉得自己有病,还病得不轻。 听闻秦暖结婚的消息,他忽然庆幸,庆幸自己被迫戒断对她存在的心思。 回国后的酒吧相遇,宋少初以为自己可以无波无澜,到最后终究捏紧酒杯连上去打招呼的勇气也没,她还是人群中的焦点,揽着女孩信步离开,有一些东西没变,也有一些东西变了。 一小时前他收到宋泊初的消息,得知秦暖也在,明知不可为,却无法控制住地前往,谁都有这样的存在。 “你结婚的时候我在国外,没能赶得上,可别记仇了。”宋少初调侃,心里滋味百般,和秦舟有些相像,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白菜被人挖了去。 “当然不会,人没到,钱我可是收到了,宋老板大气。”好多个w,原主爱,秦暖自己也爱。 “都是朋友,应该的。”宋少初摆手,“你和你哥一起来的?许淮安呢?” 背脊不自觉挺直,控制着清白干净的眼神,宋少初看上去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爱情令人昏了智,他不免唾弃自己娘们唧唧,人家都结婚了,怎么就不开窍呢! 心理活动乱成一锅粥,同加了各种味道的调料一样,完全无法下咽。 “在公司工作,赚钱养家。” 她顺嘴回复,一点没脸红,总不能说自己正在离家出走吧。 秦暖大大方方谈论许淮安,白皙的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比午后阳光更要温柔。 宋少初心里又一次唾弃自己,自作自受,作茧自缚,怎么就死不开窍!秦暖幸福,他是为她开心的,更有许多酸涩和苦在胃里翻江倒海。 “你不舒服?”从小对周围人表情很敏感,宋少初不经意间露出的那一瞬间的难受被她快速捕捉到。 宋少初连忙收好情绪,表示自己没事。 整个下午至晚上,宋少初带秦暖玩遍了俱乐部所有项目,少女鲜活热烈地给予正面反馈,直到窗外城市的灯火完全亮起,也觉时间不够。 离别时,宋泊初站在宋少初和秦暖之间,泛着笑的狐狸脸就差没把“撬墙角”三个字写在上面,秦舟拉过秦暖,眼神尽是对宋泊初的警示。 宋泊初:弟啊,哥只能帮你到这了!再继续,秦舟得和我打架了。 荣欣俱乐部厅前,跑车发出的轰鸣声蹿出百米开外,秦暖看人都走了,忽然回头问:“哥,你有没有觉得,宋少初看我的眼神不单纯?” 她直觉一向准确,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几乎可以肯定,宋泊初对原主有超乎朋友的感情。 虽止于友,恪守界限,却瞒不住旁人,至少,秦暖看出来了。 她从秦舟那双带有诧异和我妹妹竟然变聪明了的表情里确认了结果。行吧,原来女配的感情线是少年滚烫青春中的暗恋无终,正如岸边刚刚抽出新芽的枝,蔓着一点怯意,一点纷乱闯入世界。 秦暖无法窥探宋少初的内心,但她想,暗恋里独自一人与理智撕扯的感觉肯定不好受。宋泊初喜欢的是原主,秦暖自己是没有任何遗憾和怅然的,只觉得年轻人的世界美好地不真实。 不久,侍者开来了时言澈的车,紧跟其后的是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高级轿车,她无意抬头看了一眼,当即便迫不及待地要拉车门。 下一秒,车门纹丝未动,“时言澈,后面锁住了!” 时言澈靠后转头,大声回应:“秦小暖,你哥说让你坐后面那辆,我是被胁迫的。” 秦暖拍副驾的窗,里面只能听到嗡嗡的斥怒,还有少女气急败坏的焦急神色。 “赶紧走,一会儿这丫头要砸窗了。” “你妹这回气的不轻!” “坏人还得我来做。” “去我那打两把游戏?” “行。” ...... 秦暖扎在原地没走,觉得今晚的夜凉飕飕的冷。 黑色车缓慢停在面前,车窗摇下,里面传来秦暖躲了八天的声音:“上车。” 听不出喜怒,秦暖定定神,心中碎碎念叨不要慌不要慌。 车内灯光是暗的,她认命坐到副驾,开心一天的脸此刻有些绷不住,理智尖啸地想逃跑。 已经没有机会了。 秦暖感到不安,心里开始估算着他消了几分气,要么说谈恋爱和结婚就是麻烦呢,甜蜜快乐是短暂体验卡,责任与负担却是长久不散,甚至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物质来维护这段关系。 城市亮起的灯形如火烧般璀璨,两侧高楼大厦林立,人潮车辆涌动,她的思绪也倾投于这般的光影交错间。 “需要先去你住的地方收拾东西吗?” 许淮安突然出声,秦暖吓了一跳。 随即她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报了这几天所住酒店地址。 房间自带的耳机用起来不舒服,她配置了一个粉色兔子样式的电竞耳机,音质清晰准确,几件换洗衣物是她新买的,穿起来像鬼马少女,很是怪诞机灵。 东西是他帮忙收拾的,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秦暖更慌了。 回去路上,她实在比不过许淮安的好心性,忍不住开口:“那天你和我情绪都不稳定,所以我才离开,没有其他意思,只希望双方能够在理智稳定的情绪下交谈。” 明明很容易不堪一击,面上却是镇定,她窝在真皮软椅中,用厚实的衣服将自己埋起来,看上去并不着急听到许淮安的回答,似乎这样可以躲避在暂时的港湾。 如果许淮安离得近,一定能够听到她砰砰的心跳声。 第二十六章 矜贵霸总(26) 暗淡的光下,许淮安靠着主驾,嗓音略沉:“现在情绪稳定了吗?” 他语调平静,看了一眼离家后把自己照顾的很好的少女,大半张脸埋在衣服里,睫毛下投落一小片鸦青色的阴影。 “......” 秦暖满脸问号地歪头,“老公,我说的是你要情绪稳定。”不要动不动发疯。 有事老公,无事许淮安,她倒是拿捏地紧。 可是,他要便要全部。 秦暖一路解释,温润的声音压的很软很低,似是另一种形式的道歉,她不怕问题,就怕两个人不能冷静地解决问题。 后面的时候,她确实有点玩歪了,红沙发里她同女王一样享受服侍,这谁能不迷糊,只是这话不能说。 她咬定一切为了许淮安,停车时,许淮安掐住她腰间的软肉,按在副驾上,没理由地堵住她的嘴。 他大掌宽厚,秦暖动弹不得,配合着他粗暴的吻。 越是乖顺,许淮安越不克制,将心底的不满恣意释放,鲜少不顾是否弄疼了她。 “喜欢会所的男模,还是宋家宋少初?” 爱的开始是秦暖的步步靠近,爱的最后是许淮安无止无休的占有,当他发现无法容忍任何人出现在秦暖身边时,许淮安彻底不想装了。 她抵在许淮安身前的手被捉住,耳边燎着灼热的呼吸,脑海里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崩溃!来只怪兽把世界上的狗男人都消灭吧! 她哑着声说:“我喜欢狗。” 许淮安:“......” 秦暖:“......你这种大狼狗?” 操,哥你别吓我了,精神都快错乱了。 车内暖风已停,秦暖却觉得浑身烫的厉害,近在咫尺的人眼角挑起笑意,捏着她的手没轻没重,道:“最后一次了。” “好。” * 年节已至,对秦暖来说,这是她有人陪伴的第一个新年,别墅里里外外打扫了干净,和许淮安买来大红对联,贴上亲手写的福字,缤纷的灯挂满了树,到了晚上格外漂亮。 秦暖行程安排地井井有条,中午起床,下午去双方长辈家吃饭,晚上他们特意腾出了时间一起回别墅看春晚、跨年、熬大夜! 张嫂和家里其他的人员各自回去过年,怕秦暖饿着,许淮安特意洗手做羹,让她先吃一点垫肚子。 秦暖不断从客厅蹿到厨房,又扒拉在许淮安身上,看他将小酥肉炸出金黄色泽,椒香味直扑到鼻子里,馋得不行。 “盘子里的刚炸好,去洗手吃。” “你有手,不能喂我吗?” 他看过来时,秦暖已经把手背到后面,清澈的眸写着“喂我”二字。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大总裁气质斯文儒雅,一身贵气,眼尾勾着弧度,认真做饭的样子怎么也看不腻。 开阔式厨房融入古色的客厅,纯色石英石台面亮得发光,砂锅内小火慢炖咕噜咕噜冒着泡,香料与排骨翻滚,空气里弥漫着家才有的味道。 秦暖特意穿着身喜庆的红旗袍,金色簪花玉珠盘发,娇俏动人,许淮安掐了下她的脸,笑吟吟没脾气地夹了一块,要亲自喂到她口边才算数,总算哄好了这位大小姐。 他们的爱情不是退让和妥协,秦暖觉得,更像是挖出野草地里腐烂坏掉的根,重新撒上一层种子,浇水施肥等待发芽。 秦暖习惯他的体贴照顾,她不止一次故意娇着嗓子抱怨:“许淮安,你是不是想慢慢蚕食我的独立勤劳,好让我离不开你?” “嗯,对。” “何人敢残害本宫!” “那你来洗个萝卜,免得受残害。” 秦暖往嘴里又丢了块酥肉,含糊不清道:“罢了,无能为力的时候就让它顺其自然,你自己洗吧。” 踩着拖鞋逃也似地离开,好像跑晚了还能抓她去干活儿一样。 少女耍宝一天能上演八百次,秦暖乐在其中,觉得谈恋爱极为有趣。她也问过aaa许淮安的攻略进度,aaa总是一样的回答,它也不知道,只能等小说世界自动评判,再录入到它的系统。 搞半天,是一点用也没有。 秦暖跳进沙发,配合肉汁椒香吨吨灌了一口奶茶,不禁感叹,这种神仙日子赶我走也不走! 长辈们的烫金红包收到手软,回别墅时,许淮安给她套好拖鞋,小姑娘两手握着展开呈扇子的红包,朝他作揖,灿白的牙齿咧开:“许淮安,你说给我准备的新年礼物呢?” 他胳膊处搭着秦暖脱下来的大衣,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空口开出大支票:“回来时的一路烟花不是最美的礼物吗?” 那也算吗!秦暖瞪大了眼睛。 商人,真是玩得一手资源有效利用。 “可是你肯定会给我准备新年礼物的呀。” 秦暖知晓那是玩笑,他从未让自己的期待落空。 瞒不住小姑娘的机灵,许淮安让她先坐客厅看春晚,很快拿了一个红木色的雕花盒子,秦暖喜气洋洋打开,翻看里面的东西,瞬时愣住。 除开各种房产、珠宝店铺子、一张新的·没有男模的·会所钻卡,最上方放着份赠予合同,是汉城那家蛋糕店,许淮安不知何时买下来,如今转到了秦暖手里,金丝袋子里还附了一张金卡,图案也是专门为她刻制的。 一家店铺而已,本不用大惊小怪,单是秦氏大小姐的身份足够她挥霍。只是她曾把所有期待降低,偶然一天遇到愿意将其拾起的人,便觉得,此是万幸。 她转身跨坐在许淮安腿上,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浅尝辄止。 春晚已经开始钟点的倒计时,明亮的大厅内燃起热情澎湃的歌声,节目里的人声最为鼎沸。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层层展开新一年的祝福词里,秦暖眼睛里盛满星辰,软声道:“许淮安,我很庆幸遇见你,庆幸你把我放在心上,庆幸你和我家人一样爱着我,祝愿新一年里,我们依然相爱,甚至更爱。” 春晚倒计时归零,钟声响起,礼花点亮整个夜空,他怀里抱着一身温柔的小姑娘,听她喜悦开口:“新年快乐,许淮安。” 第二十七章 矜贵霸总(27)完 三年一晃而过,蝉鸣一年比一年聒噪,绿树垂荫下扎堆的学士服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将生命的层次极尽展现。 不远处的一个女孩飞奔而来,金色阳光落在她的卷发上,泛着鲜活明亮的光,竹绿色的学士服像山间坚韧不屈的藤蔓,由美院独立设计而成。 身姿颀长的男人接住她,将人按在胸前,等她抬头时,自然地在额间落下一吻。 “毕业快乐,秦女士。” “这个称呼怪好听的。” 秦暖接过芍药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再明艳不过。 许淮安牵着小姑娘的手,发现她已然长高了些,与他肩处平行。 刚结婚时,她像一朵盛开的玫瑰,娇艳冷傲。如今她更加长开,容貌更加精致,嬉笑怒骂都各有千秋。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秦暖歪头,眼睛晶亮。 “许淮安,我好看嘛?” 娇哼的声调软到许淮安骨子里,明知他不会有其他答案,却偏要问,不说还会指责不喜欢她。 大概女孩子总喜欢听这些话,他回答了很多遍,每一遍都认真。 怎么会不爱,自是时时刻刻爱的。 如何又不好看,本就是自己娇养的玫瑰。 簌簌风声,按下快门的咔嚓声,还有小姑娘一口一个许淮安的愉悦声,一切都刚刚好。 许淮安拉住她细柔的手,揉捏着,眸光幽幽:“今晚是不是可以庆祝一下?” 秦暖不觉有他,理所当然道:“肯定要庆祝,一会儿你先回去好嘛,我约了金秋和橙橙聚餐,晚点陪你~” 她们是秦暖在这个世界主动选择的朋友,长久相伴,亲切又新鲜,一起看过海边落日,游迹各国繁华街头,吃过的美食集了一本厚厚相册,在遇到感情问题时也是彼此的第一军师! 许淮安揉了揉她细软的黑发,让她早点回来。 秦暖嗯嗯答应。 三人行从不寂寞,八卦探险奇门遁甲都能聊! 金秋从包里掏出一张亮闪闪的会员卡,扯出嘴角:“今晚我请客!开店大酬宾,菜式不错,怎么样?” 秦暖想起之前钻卡被许淮安没收的场景,心中一阵惋惜,罢了,这就是命。 后来时间长了,许淮安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印着非绿色的产品包装摆在面前,她猛然想起被自己遗忘在某个角落的xx产品,想解释已经来不及了。 那天许淮安把东西扔了,把她折腾到要死要活,最后只听他附在耳边说:对你不需要任何辅助,我足够爱你,也能给出足够的爱。 秦暖忽明悟了,他根本是蓄谋已久! 至此,她心安理得地躺平,认认真真谈恋爱,每天有每天的快乐。 顾恒与穆婉含是天运之子,相处顺利,据aaa说二人已经订婚了,好事将临。 暮色渐渐模糊,晚霞也掩藏下去。 秦暖同许淮安提前说了几分钟到家,本以为他会出来接自己,左右没看见人影。 什么家还要大小姐亲自走回去啊! 那便自己走回去。 aaa:自己哄自己。 秦暖:知足常乐。 推开门,面前景象惊到了她。 从一楼盘桓而上,彩旗气球拉开浓厚的喜庆氛围,电视里播放着她最喜爱的国风动漫,餐桌上的烛光晚餐亮着珍珠般的光,旁边是已经插好蜡烛待点的蛋糕。 她在学校里学习的画作排成不规则的路径于家中各处展示,每一笔重彩都是曾经努力的痕迹。 许淮安穿着白衬衣,修长身姿站的后方是一面展开的大横幅—— 你是个很棒的小朋友,未来一定顺风顺水超级顺利! “这不像你选的文案。”她笑道。 “赵熙说女孩子都喜欢这种。” 她的心像是平静湖面丢下了一块石头,泛起涟漪,一圈一圈逐渐扩散。 秦暖踮脚轻轻碰了下他的喉结,哑声道:“我很喜欢,许总应该给人家加工资了。” “我布置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向你讨要我的那份工资?” 被他直白看着,秦暖内心怦怦地跳。 白色衬衫领口敞开一处扣子,男人五官同皎月,清冷绝伦。 袖口处微卷,带着一丝禁欲的气质。 他无疑是顶好看的。 许淮安只觉得喉结烫的要命,盖住她腰际的手掌越发贴近,严丝合缝,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因着许淮安的悉心教导,秦暖吻技层层拔高,再也不是那亲几分钟都不会换气的小单纯了。 她在撩火,男人眼眸愈发幽深。 下一秒,秦暖蓦然腾空,被许淮安打横抱起,穿过楼梯,压至床上! “我要在上面。” 她发梢乱在褶皱的床单上,轻喘着气。 许淮安蒙住她亮着星辰的眼睛。 “下半夜,你在上。” 现在,不许。 他声音蛊惑,像极了狐狸精。 室内无灯,仅有藏在云层处的月光悄悄探出头,银色的光薄薄覆盖在二人身上。 思如狂潮,覆夜今舟。 叮—— 世界暂停,周围瞬时拉下帷幕,呈一片浅灰。 正如是打了个响指间的功夫,秦暖登时懵住了。 aaa终于跳出来,金色流光在房内跳跃回旋。 “恭喜宿主完成拯救男配学院的第一轮任务,《总裁夫人闲不住》男配攻略完成!男配幸福值达百分百!攻略等级为高!赚取学分3!” 攻略等级分:初、中、高。 对应学分为:1分、2分、3分。 学分积累的越高,所有世界面任务完成后,秦暖若选择自己最终要生活的世界可以有更多选择权。 许淮安的世界结束了。 他侧卧身边,颜色变成扑扑的灰,而一切只是刚刚发生。 心里有点涩,呜呜呜,毕竟是人家第一次谈恋爱的对象! 她伸手想要触碰,接触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变成了空白,aaa提示她被自动弹出世界。 “宿主,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后面会有很多男配等你去爱!是否现在开启下一个世界?” 秦暖收好心绪,点头:“开吧。” 熟悉的强光闪过,秦暖连带着aaa金色流光一同消失不见。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的时刻,许淮安的世界恢复如初,床上的男人苏醒过来,银白的光化为仙袍,墨色长发顺于其上。 他眼里蕴着极致的冷静,如山,如川,似乎大道,包容万千。 床上余温还未散尽,昭示着方才二人是如何翻云覆雨、共赴巫山,云华仙君难得裂开一丝容色。 “九天劫道,竟是如此。” 他历劫的道,为情。 脑海里多出这一世记忆,仙君已半丝波澜也无,劫道而已,此生不会再见。 言罢,广袖一挥,消失不见。 第二十八章 阴暗偏执帝王(1) 正值六月,古色庄严的宽阔宫殿,砖瓦金梁都极为华丽,周围古树参天。 此刻,大殿院内百年梧桐的树干上,一位五岁孩童的小人正低头瞧着什么。 小姑娘的头发是柔柔的草木绿,同波浪一样垂落至脚跟,风一掠起,整个身子都笼罩在浅色荧光之中。 秦暖在这个新剧本中呆了一周,适应了小小的身体,这段时间一直宫殿内晃荡,虽然没有翅膀,但只要她想,便能够恣意的飘在任何地方,如游荡的魂体,没有人能够看见。 “你别说,这个状态是我以前想过,但做不到的。” 第一次穿古装,秦暖在树丫间打了个转。 开口的声音同孩童般稚嫩清脆。 每次剧本穿梭都带有随机性,上个世界aaa耗尽所有能量让她以人类实体形态进行任务,如今向宇宙总机申请的能量源还未批下来,只能让秦暖暂时维持魂体形态。 好在宿主适应能力极强,她随遇而安的冷静让aaa轻松许多。 对此,aaa噼里啪啦闪着金灿灿的光,铿锵有力地保证:“宿主放心!等能量源接收成功,肯定让你恢复人类身份靠近攻略对象!” 秦暖抱着长发猛吸一口,是沁人心脾的青草香,喜欢极了。 这次的剧本名为《帝妃》,古代皇权设定,她现在既不是女主也不是女配,秦暖没什么感觉,如今她也是实现了喝露水长大的仙女人设,虽然aaa把她现在的状态称为魂体,但哪有仙女好听。 环着宫殿绕了一圈,照例飘至一间空荡的殿内。 主殿中的的小男孩白皙漂亮,但那瓷娃娃脸庞透着病态的苍白,一根白色丝带将长发系起,懒散的披在身后。 他穿着白色的普通长衫,在六月的季节明显有些闷热,大殿禁闭着窗,四不透风,正常人都会热得冒汗。 小小朋友的额间的确爬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因此更为病态,仿若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男孩名钟谨,《帝妃》中闻之色变的残疾暴君,也是秦暖需要拯救的书中男配。 钟谨是大祈不受宠的皇子,母妃为临槐歌姬,疯魔早逝。他瞎掉一只的眼睛是被前太子所伤,后来弑父杀兄成为大祈新皇。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暴君登临帝位的十年间,大祈人丁凋零,凶年饥岁。 秦暖看到这段咋舌,深觉棘手。 皇帝之职像是握在他手里的玩具,高兴了各处拨款建设一下,不高兴了任臣子们讲破嘴皮也理都不理。 有守正直的谏官砸了笏板怒斥新皇名不正言不顺且德不配位,谏官施以车裂,其府上下百口人发配北疆,所有人在路上死的死,残的残。 《帝妃》女主正是那位发至北疆的谏官大臣的小女儿,在路上逃脱,前往敌国,敌国皇帝对其一见钟情,出手相救。女主帮助男主争权夺位,一起攻打大祈王朝,统一诸国,民间话本传唱帝王威势,皇后仁德,男女主he。 aaa:“大概剧情宿主都了解了,让我们开启第一攻略步骤,成为男配的白月光,乘胜追击,让男配幸福值拉满!” 秦暖无力吐槽:“让他对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野生魂感情值拉满吗?” aaa:“事急从缓,徐徐图之的啦~” 听其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半分有用的没有。 秦暖绕着小男孩转了一圈,葱白指尖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对钟谨而言只是一道凉风略过,很快散去。 “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孩子啊。” 秦暖朝着空气说。 他们穿梭的时间点正是钟谨7岁这年。 男孩左眼平静的瞳孔像是一团散沙,毫无生气,是秦暖到达的前段时间被宫里皇子们砸伤的,他们抓起地上的土朝钟谨眼里按下去,想听他的求饶与哭喊。 只是他实在喊不出来,嗓子不知被谁灌了什么东西,刺挠撕裂地痛,整个人蜷成一团。 太医随后为他处理过,应煎的药却无人负责,作恶的皇子们依旧嬉笑地闹成一团。 小孩子的恶最是纯粹,秦暖的手轻轻覆上他受伤的眼睛。 “他的眼睛如果好好照顾,还能治好吗?” 后期的暴君,瞎掉了一只眼。 臣子们惶惶从不敢看,但凡多瞧一眼,脑袋不保。 aaa检测完回道:“现在还是能治愈的,但要说能完全恢复,还是有些困难,看他运气了。” 秦暖了然,飘累了便坐在了红木椅子上,手指一晃,茶壶中的水凝成水珠飘出,乖巧地悬在她指尖,能够让小仙女不拿茶壶就喝水。 为了方便,秦暖将一只胳膊放在桌上,如此可以撑着脑袋,只要她想,便可以与实物接触。 虽然成为一只小孤魂,但还是会饿会渴,早上从御膳房偷吃了个包子,到现在一滴水也没喝,实在坚持不住。 “咕咕咕——” 本在练字的小男孩忽然抬头,无神的眼睛瞧到秦暖这里。 “被发现了?” 不至于吧。 随后,7岁大的孩子搁下笔,一瘸一拐的走到桌边,秦暖没动,反而朝他晃了晃手,想着是不是上天给关了他心灵的窗户,又给了他打开新世纪的天眼。 真能看到自己? 钟谨摇晃到桌边,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却没倒出来一滴。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明明还剩了些的。 看见他失落的瞬间,秦暖有一丢丢愧疚,从座椅上飘到他身侧。 也不管钟谨是否听到,朝他耳边轻轻道:“不好意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明日我给你灌一壶茶水来。” 继而想到小孩子喝白开水较好,又改了口:“还是给你烧一壶温水。” 她可以早些去御膳房带过来,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现在,她需要去一趟太医院,殿内负责照顾起居的几个宫人不知去哪里偷懒看不到人影,太医留下的温药方子也搜寻不到,只能去看看太医院的存药簿子,可能会有之前留存的一份药方。 秦暖可不想看着漂亮小皇子年纪轻轻就瞎了。 尊老爱幼,人人有责。 第二十九章 阴暗偏执帝王(2) 太医院位于城区东南巷口,周边靠近各衙门办事处所,便于皇室及官员看病。 其有大门三座,大堂十间,朱色匾额上有黑漆提写“太医院”三字,笔锋苍劲有力,端端正正。 秦暖来时,溢满桂皮、丁香的中草药味散开至每处角落,来往进出、抱着一堆新摘草药的药童脚步腾得飞快。 着长衫的人则往药碾子里不断塞药,碾轮磨的嚯嚯作响,她不愿直接从别人身体里穿过,故而左右避让着,听着他们嘴里偶尔吐出的几个方位一一寻去,总算找到御医们办理公务的大堂。 “圣上正直壮年,偏不信书中留下的强身健体的方子,昨日又召见了方道长,非要吃所谓长生不老的丹药,长此以往,该如何是好!” 年纪较大、胡子发白的老太医满脸苦相,手底下的医药书籍已经翻地卷上烂边,想到当今皇帝听信那野游道士的谗言,一阵阵叹气。 “好在如今没有战事,国库里也稍渐充裕,大事上丞相、尚书们还能对付,大家平常多规劝圣上,咱们也多找些补气益体的方子,圣上不喜苦,这些能置换的药材千万得确认好了再换,别出了岔子。” 同僚的老御医也诸多无奈,各自加快了药册翻页速度,规劝也只私底下能说说,真到了皇帝跟前,多说一句就能让圣上厌烦,谁又敢多说什么,倒不如做好自己本职工作更为实在。 堂内的声音秦暖并不在乎,当今皇帝如何与她没什么干系,给未来暴君寻药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桌案实在多,成册的簿子也散着到处都是,秦暖无助抓了抓头发,借着堂内吹进的风唰唰翻找,倒没人怀疑,就是半个时辰无一丝收获。 aaa主打一个陪伴,秦暖没想过它能帮上什么忙。 进度卡住,便先去找了煎药的其中一间药房,里面有大师傅一名,药生数名,按着方子上的步骤和药味习性煎煮熬制,陶制的罐子闷出各种混合的中成药味,秦暖不习惯地捂住鼻子,眉头微微蹙着。 aaa见人多,问她如何煎药,胖着脸的小女孩摸了摸下巴,神色认真:“我刚听了,晚间太医院有值守的人,还有药童在这边煎药,咱小心开个炉子摆个罐子应该不会引人注目。” 她远离空气中喷出的热气,继续说:“何况,这里距离取药的药柜也更方便,试错的机会也多。” 男配是皇子,用皇家的东西给皇子用,一点也不过分。 打定主意,稍作休息后,她又回到了摆放的各册药薄处,耐着性子寻了许久终才找到那张方子。 一整天,秦暖只随意垫了几口饭,全部精力集中到熬药上,这并不容易,她从未煎过中药,还需从每个柜子里找对应药材,偷摸称好斤两,随时注意着周围情况,别让人拿错了药罐误了事情。 好在晚间的人不多,药童们各自专注自己煎熬的罐子,今晚的中药总算顺利盛了一小半碗。 将药碗藏在宽大袖笼中,凡是能覆盖住的地方,旁人是看不到的。 她这段时间从御膳房偷吃东西就用这个办法,唯一不好的是衣服沾了味道或染上了油,总需去宫内制衣的造办处换一身。 古代不曾有更多娱乐活动,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十分规律。 亥时,约莫晚上十一点的样子,白日里热闹繁华的街道只有打更的点着灯笼,余下一片空荡荡的黑。 秦暖搓搓手臂激起的疙瘩,强自镇定,开口却透着丝崩溃:“好家伙,深更半夜的,我是真的怕鬼啊!” “可是,打更的可能更怕你吧?” “......我是一只漂亮的仙子,不是鬼,注意措辞。” 等她终于荡哇荡,荡到了皇城根脚下,已经一身的苦药味。 摸摸索索回男配所在的平朔殿。 蜡烛已剪灭,她穿门而过,溜进钟谨睡着的房间。 今日这药他必须喝! 好不容易熬的! 怀里半碗药被她保护地很好,天上飞的比两只脚走地要更快,温度刚好,并未冷下来。 桌上凭空多出一碗药,味道很快散出,秦暖期待地飞到床边,朝着那张脆弱苍白的小脸蛋就戳,想将人折腾醒。 好歹喝完了再睡呀。 钟谨睡眠很轻,身上一会儿重一会儿轻的冷意将他从困乏中拽出。 长睫毛上下扫了几下终于睁开眼,此刻脸上才多出一股生动的倦意和不耐。 秦暖揉搓他脸的同时忍不住感慨,暴君还是有优点的,这张脸就格外顺眼好看! 春华秋月皆可爱,少小公子人如玉。 “小钟谨,小钟谨,怎么会是大反派呢。” “小钟谨,你要快点好起来啊,男孩子可不能身娇体弱,大丈夫理应御马射箭捋虎须,更要好好学习,才德兼备。” “眼睛会好的,按时吃药,努力干饭,很快就会好的!” 她在床上左右地跳,若细看捕捉,就能发现细软的被子有微微凹下的动作。 钟谨揉了揉眼,坐起身,脑袋逐渐清醒。 漫出的中药味道驱散初夏夜间的冷意,横冲直撞钻进他的鼻尖,根本忽视不了。 目光瞟向来源处,借着月光依稀能辨认出碗状轮廓,乖软的好相貌忽然变得具有攻击性,警惕地巡视四面关好的门窗,瞳孔里交杂着应有的惊惧和更深的冷静。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的翻江倒海,砸起大浪,撞破他的认知与理智。 耳边,是愈加清晰的声音—— “我来回煎了两个时辰,还是按着方子抓的,应当出不了错。” “味道和那些药童煎出来的差不多,应该......大概......没事的吧......” “反正拖着总归好不了,试试也许就行了呢。” “明天要早些去御膳房,有鸡汤豆腐,一定得尝尝。” “......” 娇嫩的声音叽叽喳喳,比吵人的麻雀还能说,扰得人不清静。 小小男孩抿了抿唇,手下不自觉抓紧了被子,绷着仅有的一根敏感神经没喊出声。 果然,他这几天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 他的平朔殿,闹鬼了! 第三十章 阴暗偏执帝王(3) 月静如水,黯光入室。 重檐屋顶下散开热气的碗格外突兀,一缕缕冒出的烟白水雾层层叠加,不断压垮钟谨对鬼神之说的认知,从来出现在话本子里的鬼当下正吵在自己耳边说话。 猛地咽下一口唾沫,他坐了会儿,终于是撩开了被子,踩鞋下床。 凉夏中,秦暖围在他身边转,钟谨只觉得一股股莫名其妙的冷意打在身上,更可怖了! 宫内冤魂孤鬼无数,到底第一次真实遇到,他的指骨不自觉用力,紧了紧拳。 因四周暗地很,秦暖也看不清楚钟谨如今微微失魂的神色。 秦暖:“一会儿他要是害怕了,会不会哭?” aaa:“人家为啥要哭?” 秦暖:“平白无故多出一碗药,不得怀疑闹了鬼啊!” aaa闲逸地躲在系统空间内,电子音念叨:“大反派嘛!心里素质肯定是顶好的,宿主要实在担心,一会儿可以按着他灌下去,手段不重要,结果好就是真的好!” 观了一眼自己五岁身体的小胳膊腿,秦暖懒得搭话,用强自然不行,小钟谨若是挣扎受了伤,以他如今弱不禁风的样子,肯定要加重病情。 她向来人好心善,对小朋友更是多出些许耐心。 要是不喝,她温柔点灌就是了。 aaa:...... 钟谨小脸肃着,不动声色打量大殿,听着那只鬼的声音判断她的位置。 那道声音蕴含着清脆与稚嫩,似比自己年纪更小些。 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性命。 听到女孩说一会儿要把桌上难闻的东西灌向自己,紧张与未知的恐惧瞬间拉至极高的水平。 他盯着那碗黑黢黢的东西,行动陡然迅速。抓着碗,推开窗,毫无感情地泼向外面! 干净,果断,半分没犹豫! 靠在珠帘后面琢磨灌药流程的秦暖顿住脚,揉了揉眼睛,愣地不知所言。 凉风涌进殿内,无孔不入,卷走满空气的药味。 三秒后,小女孩来不及收回落在地上的汤药,爆声尖啸。 “卧槽!臭小子你要不要看看你做了什么!” 墙外的泥土吞噬完药凹出了一个小坑,秦暖凑近还能闻到浓烈的味道,气得心脏突突跳。 正准备冲进殿内。 “啪——” 窗户关闭地严严实实! 她反射性地向后顿,瞳孔陡然一缩,呼吸都有些急。 流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意想把自己关在外面! 穿墙的本事如今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秦暖没负担地继续向前,透强墙而过重新回到了殿内。 她进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钟谨的身影,等看到时,他正趴在阔床边上,点亮了烛火,映照苍白板正的小脸,秦暖总觉得他目光一直往自己这处瞟。 等她已经靠近了钟谨,他又断了视线,两只手握着烛火下方的花雕烛柄,敛下睫,想着这只鬼与别的鬼不同,她不怕光。 烛焰在二人中间跳动,像一只舞动的鹤,风轻摇,火焰便拔高。 光影明暗,韶光流转,同开了一座桥道,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 秦暖蓦然想到点绛唇里的那句词—— 合卺同牢,二姓欢佳耦。 凭谁手,鬓丝同纽,共祝齐眉寿。 他是自己这个世界的拯救对象,同上个世界一样,会成为自己的夫婿。 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同他在这个世界里生活,时间未有固定日期,全看他爱上自己的程度何时能够拉满幸福值。 小小少年还是孩子,她这样想有些不合时宜,只是这一刻,明火的亮光映在钟谨脸上,秦暖忽而有点骂不出那句小没良心的话。 他浑身染着一层破碎的情绪,不正常的冷白让他如颓败打了霜的藕荷,又同珍贵的琉璃玉器,有股置身事外的空洞感。 就好像,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与他人无关,更与自己无关。 “念在你还小,这次姑且原谅你。” 秦暖咬牙切齿地将不满压在心底,上手捏住他的脸蛋,左右轻扯。 “可是,你若不喝药,日后眼睛便好不起来,我既是你未来娘子,总能希望自己有个容貌漂亮的夫君吧?明日可不能再倒了!” 不知钟谨能听到自己说话,秦暖自顾自说着,可惜她一天的白忙活,但面对缩成刺猬一样的孩子只能一步步来。 听闻女孩自称是未来娘子,从始至终心惊胆战的钟谨呼吸紧了一瞬。 烛火熠熠摇摆,床帘上的影子也时而晃动,同他翻乱的思绪一起堵在心口,理不顺也想不通。 钟谨眸子望向虚空。 这只来历不明的鬼成天围住自己转,她唤自己夫君这件事更是格外荒谬! 人同鬼,如何能在一起? “我喜欢长得漂亮的郎君,他需要对我好,对我忠诚,当然,这些做不到也没关系,他只要长得漂亮,还每个月给我花不完的钱就非常好了。” 钟谨不自觉压了压常年开线的下摆。 纵使仅能听到她的声音,他也觉得此刻这只沉迷畅想中的鬼一定是笑着说的。 左右冒出各种奇怪想法的钟谨彻底冷静,他大概知道这只贪财好色的鬼不会伤害自己,而是找错了人。 钟谨搓开脸上各种力道的细细清风,吹灭蜡烛。 周围蓦然黑下,秦暖一时分辨不清方向。 “怎么突然又要睡觉了,不是,他接受力这么好的吗?” 既然已经知道倒掉来历不明的药,正常情况下,应该会观察观察四周,仔细检查后才去睡觉的啊。 秦暖感慨两句,跟着他上床。 盖好被子的钟谨木着脸。 女孩的声音始终寸步不离地挨着自己,他控制眼神不往旁边看,藏在下面的手指来回地捏紧拳头,脑袋都大了! 她怎么能随便上陌生人的床?! 就算是......认错人,以为自己是她的未来夫君,也不可以! 想着想着,更加用力且无助的拽住被子,企图让这只鬼明白,这张床是他的。 钟谨再严防死守,秦暖还是钻进了薄被中,舒服地叹慰。 还是床好,以后都不要睡树上了。 “你倒了我的药,我借你的床睡觉,扯平了哦。” “晚安,小钟谨。” 黑暗里的声音渐渐小了,只有屋外草丛中高底起伏虫儿们的吟唱。 钟谨涌动的心绪平息下来,规矩地躺好,到最后也没戳穿她,更没有驱赶她。 做鬼已经很难了,便让她......睡一晚好了。 明日,就不准了。 这一夜,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人陪伴着入睡。 虽然,她是一只鬼。 一只贪财好色的鬼。 第三十一章 阴暗偏执帝王(4) 连续四五天,钟谨依旧没有触碰一滴碗里的药,秦暖不止一次炸毛,甚至偷偷将水壶里的水换成了药想哄骗他喝,小小少年总能听到她的意图并准确地避开。 她来历不明且少不知事,钟谨虽不再怕,却难交出信任。 眼睛很疼,但他习惯了。 就这样吧,在阴暗的角落里一个人活着,没人在乎,无人关注,他生来就应当这样,为何又要期求更多别的东西。 拿起桌上的壶走到外面,倾斜地将浓稠的中药倒在一丛草中,那里聚了一片还没干掉的潮湿,如今又加深许多。 单单站着,就能闻出一股中药铺子的味道。 壶里倒了干净,他没有立刻回屋,踌躇片刻后绕到近处一片翻出泥土的地方。 这块土被开垦过,面积似红木方桌大小,里面深深浅浅、斜斜歪歪倒了许多生瓜子,只埋了瓜子尖位置的薄薄一层。 “果然是只笨鬼。” 顾自开口。 许久未发声的嗓音哑地几乎听不到。 太医说嗓子算是毁了,钟谨听闻后没什么表情,内心半丝波澜也无。 他蹲下,神情淡淡地,看不出情绪。 太阳快升至高处,暖阳落在身上本是柔的,而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只有死寂一般的冷。 暴露在空中的生瓜子一个个被迫钻进土里,完完整整填在了土坑中,钟谨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泥。 他才不是帮那只鬼呢,只是想到她洒下的生瓜子若久久不发芽,哭起来肯定吵死了。 不想哄孩子,也不会哄。 估算时间,那只鬼该回来了。 拖了把摇椅摆在顶着巨大绿绒大伞的梧桐下,摇椅足够大,整个身子躺在上面还富有余处。 透过缝隙的光一束束打在地上,蝉虫抖动腹部,三三两两的鸣声似风似雨,很有气势。 秦暖回来时一眼便看到他,小小的人穿着青衣正阖眼在躲太阳。 小少年很孱弱,身段却很风雅,也只有此刻看起来才生动许多,像个无忧无虑的小皇子。 因人在院中,秦暖便将药直愣愣地摆在空处的玉白石桌上,也不管什么鬼神现象会吓坏了人。 小兔崽子连着好几天把药倒了,上午壶内的药她刚看完,和预想的一样空了,不可能是他喝的,那片生机勃勃的草丛长得倒是越发盛烈许多。 “药方子上记着的,一日需服药三次,咱们条件有限我只能去那边给你熬两次,再多就要被发现了。” 秦暖头疼地瞪着眼,恨铁不成钢地拿片树叶子敲他脑袋。 “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好药材千金难寻全给浪费了!前后忙忙碌碌的,你真的一点不领情啊。” 她一个学工程的理科生,宣纸上古文字记的药材反复确认了好久才敢抓药,早出晚归,勤勤恳恳,和上学的时候一样认真专注,反馈效果却不如学习来得直接和满意。 钟谨睡得很轻,秦暖回来的动静就像身后跟了一百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蜷了蜷脚趾,他侧了身背对那道声音,两手交叉将自己环成一个球,低垂着脑袋。 “小钟谨,你要喝药才能快些的好。” “我知道你能忍疼,可是,眼睛是自己的,总归是要爱护它的。” “小钟谨小钟谨,你要是能听到我说话就好了,我就能告诉你我多想让你好起来,等时间再长一点的时候,种下的向日葵种子就会生根、发芽、长大,我也许就有机会送给你。” 等到那时,她可能会有自己的身体,就能够真实地陪伴他。 飘渺的灵魂如何撑起许多的爱呢,秦暖没想过,也不认为现在做得这些能让钟谨如今阶段缓解些什么,人人都需要被拯救,可谁都不是救世主。 尽人事,听天命,她向来如此。 而秦暖不知道的是,等她转身去看早上撒的葵花种子时,摇椅上的小人忍不住将自己抱得更紧些了。 他抿住唇,呼吸更为有意地放轻,似在克制、压抑。 她说,想让自己好起来。 还说,想送给自己向日葵。 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和一样,能被轻易摧毁,却让人软到心坎儿。 钟谨心里七上八下。 理智告诉他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情感上又忍不住偷偷伸出触角,一点点地试探,触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回头看向玉石桌上散着热气的中药,今日的碗旁边多了一捆散开的油纸包。 他走近前,看清里面是不多的杏酥糖。 上书房的少傅讲过,平民百姓家里会用此物给小孩子们当零嘴,宫里的甜食比民间要精致地多,故而没有这东西。 钟谨内心五味杂陈......她哪来的钱? 正想着,耳边响起一道崩溃的喊声—— “我辛辛苦苦偷来的葵花种子呢!” 杏酥糖散着绵绵的香,能勾出人馋欲。 贪财好色鬼坦荡荡的直言让他瞬时明了。 果然如此! 是带给自己的,也是她偷来的。 秦暖松挽着的绫罗袖口,向下掏了一掌宽才重新找到葵花种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愤世嫉俗的人才狠心把种子埋这么深!都见不到阳光了好吗! 而且,葵花种就是要浅埋催芽的喂! 平朔殿鸟不拉屎,平常鲜少人来,她不过出个门的功夫...... 欸? 卧槽?? 秦暖唰得冲到摇椅处,满心疑问想探究。 正打开了半张嘴,又什么都咽下去了。 小少年含住一块杏酥糖,面似青粉,两道眉皱着,努力灌着苦出天际的中药,似乎没料到苦意的浓度,一口没下去完,又弯腰差点呕出来。 见他眼里不加掩饰的震惊,秦暖连忙上前将糖块朝他推,激动地搓手:“崽崽!你终于肯喝药了!不枉我一片真心!” 她今天忽然想到太医之前说的圣上不喜苦,既为皇帝的崽,应该是一样的,所以特意去城内最有名的一家杏酥店拿了几块。 身上没钱,秦暖就暗中帮着店内的几个伙计打杂,以劳动力换取酥糖。不明真相的伙计们只觉得今日干活儿格外顺畅,招呼客人时红光满面。 葵花籽则是别人扔掉捡来的。 而钟谨想的是,他为弃子,她为偷者,皆是不良人。 想及此,心底忽而惹出疯狂的颤意。 那是遇到同类的惊喜与希翼。 不明觉厉的秦暖:神他叠皆是不良人!! 第三十二章 阴暗偏执帝王(5) 皇城里的宫殿角楼对称式四散排开,从高楼远眺俯视,整齐的红墙琉璃瓦气势恢宏。 离开中心位置的平朔殿不起眼地闪着金光,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 炎热而漫长的夏季让秦暖越发不想动弹,钟谨的眼睛有了转好的趋势,加之秦暖隔三差五从宫内至民间给他带来各种煎炸烹煮的美食,清瘦的脸上也渐渐捏得出肉来。 金灿的晚霞透出最后几抹余辉洒,照在已经长到一指粗的向日葵主茎上,它喜光,这个时节正是生长旺季,深绿色的叶子恣意延伸,花盘处蔓开的黄色的花瓣格外惹人注目。 长期营养不良让钟谨看起来比同龄孩子更显清瘦。 夏日升温很快,平朔殿没有拿到应有的冰块份额,故而他近几天总是趁秦暖出门的功夫“偷摸”洗澡,以此解暑一二,最起码一整晚的时间身上都会清爽干净。 这会儿,她照旧去煎晚上的药,平朔殿没有温池,钟谨踩在不高的凳子上,用劲将水倒入桶中。 衣衫褪尽后他没入水里,一种难得的舒畅涌遍全身。 她今日又会去哪里,遇到什么人,听到什么事。 钟谨一遍遍地想,脸上蒸出了一层浅浅水雾。 他已经习惯那只鬼的存在,嘴里常会被塞许多她隔三差五偷来的东西,有些是美味珍馐,有些是民间粗粮,甚至不知她从哪里踩来的山里野果,摘的时节过早,嘴里满是酸涩。 但钟谨表现地一如往常,无论什么都能吃个干净。 抹了一把眼上的水汽,惹上一层朦胧水汽的漂亮眼睛比星辉更要亮的夺目。他不笑的时候宛如一片波澜不兴的湖,冷静又了无生机,覆着一层冰原。 秦暖没少用手抚开他眉间的正经死板,不管他听不听得见,给他讲京城所见所闻,讲话本故事里的江湖侠义,磨耳朵似的灌输他明君正政、仁政爱民的思想。 钟谨总在想,这只鬼是好学的。 她最初念《帝王本纪》里总能错许多字,现在却能不磕绊地背完了,尤以勤政、仁德的篇目记得比自己还熟。 想来做了鬼也是有考核,比生人的考核还要严格,对女子的读书要求也如此高。 知她热爱这类古文渊鉴、学术治道的书籍,钟谨就从藏书楼里拿了许多,书案上如今已整整齐摞满了书。 对此双方都十分喟叹! 秦暖:他终于主动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钟谨:各种类型的古籍都拿了她会喜欢的吧? 他没有刻意追着某件事去思考,但思绪抑制不住地朝那只鬼身上靠。 白天和黑夜,她在时想的都是她,不在时也总分秒不差的想到她。 “果然是只鬼,竟会在短短时间让人受到蛊惑!” 他撩了把水泼在脸上,皮肤搓红了也没觉得清醒。 钟谨长得好看,养胖的这段时间更是显出小少年应有的朗朗气概,木桶里散开的乌发将他衬得多出几分微醺之意,清疏的面容不难想象长大该是如何的天人之姿。 秦暖穿透门屋进来时,见此情此景,脑子里全是无数好看与感叹号的合集。 她一出现,钟谨就注意到了。 登时向下滑去,将自己埋入更深。 盯着提早出现的鬼,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秦暖快速扫了一眼关好的门窗,确认无风也不会着凉后,兴致勃勃地更凑近些。 “他皮肤好好啊,白里透粉的,好像昨天吃的水晶糕。” “想掐一下,漂亮娃娃落泪一定很好看......变态?我没有,别瞎说哦。” “玉颜膏消痕效果还不错,他捂地太严实了,不知道屁股那里是不是还有没擦到的......” 玉颜膏是她从太医院顺来的,听老太医说效果奇好,消痕一绝,秦暖这段时间便偷摸在晚上给钟谨上药,只是没逮到机会看看他屁股上是否有伤痕。 后来不知为何,玉颜膏突然就不见了,那几天秦暖哀叹了好久,有几次还看见钟谨眼里那复杂的表情。 娇软的声音说出最令人羞耻的话,钟谨快要原地爆炸。 那声音步步逼近,几乎要贴到脸上! 钟谨阖眼吸了口气。 再睁开,望着空荡荡的雕梁画柱,声音不高不低:“别靠近了。” 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沁入冰水般透彻。 秦暖听此话,觉得格外耳熟。 许淮安抵着玫瑰靠近锁住退路时,自己说的好像就是这句? 但是...... 她严肃认真的扫视周围,确定没有其他的人。 “我幻听了?” “没有。” 钟谨下一秒答。 “......卧槽?他会说话!” “......会。” 钟谨继续答。 “妈耶!他竟然在说话啊天!他刚刚是不是在对我说话!是不是!真是白日撞见鬼了,他能和我说话!” “......” 钟谨一下沉默了。 撞见鬼的,不该是我吗。 珠帘微微晃动,空气似乎都在缓慢地淌。 纵然脸上再冷静,心里也不自觉生出些不安。 她说过的那些话还作数吗,会不会不再理自己顾自离去?自己日日守着平朔殿,暂且不能满足她要求,无财亦无权,她可会不愿? 秦暖在的这一段时间,从白天至黑夜,或许只是她无聊的一个消遣,可对钟谨来说,是他从出生起唯一的陪伴。 为何心不安,又为何怕她不愿。 他读了许多书,不会不懂。 偶然相聚,最是人间堪乐处。 这只鬼既然来了,他便不愿轻易放她走,是人是鬼都无所谓,能陪着自己就胜过世间闲愁。 哪怕,她终究要离开.... 也请再慢些离开。 他也能再次告诉自己没关系,和她好好道别,或者等到自己有了更多钱的时候,给她买喜欢的东西,问她能不能多呆些日子。 第一次冒出许多亟待思考的问题。 这些事情被他数度拆分离析,想求条安慰自己的出路,然而没有一条路是通畅的,总会有各种臆想的事情阻挡,让他无数次觉得那只鬼到底不能留住。 水中逼仄的空间,容纳了他所有的忐忑忧虑。 在他每个叫嚣的毛孔快要被低沉的情绪堵死之前,雾气陡然荡开,清凉的风环绕,似在无声抚慰。 “小钟谨,你真看得到我,听得到我说话?” “那我岂不是隐私都没有了!要命!你小小年纪竟然一直在偷看我洗澡!” 娃娃音快要喊破喉咙。 钟谨耳边比过年还要热闹,嗡嗡爆破般地响。 明明,是她在看自己洗澡啊! 心底那点忧愁瞬时云消雾散,一腔的道理被她的爆破音堵在喉处,没机会争辩。 书上说的确有几分理,女孩子生气起来讲不进道理。 可是......她不讲道理的声音也好可爱。 第三十三章 阴暗偏执帝王(6) 秦暖绕着他转一圈,一只手搭在木桶边缘处,另一只手戳他的脸,眼睛瞪的滚溜,似乎想要确认他真的能看到自己。 她软趴趴的手指落在钟谨皮肤上只掠起一点点的清凉。 面对着若有若无的触碰,他忍不住想把自己塞到桶里。 “我看不到你,只是能听到你的声音,以及感受到你的动作。” 空气陡然一静,秦暖收手,挑了下眉,尽管他看不到。 “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吗?” “嗯。” “当真?” “当真。” 虽然有些时候她总絮絮叨叨说些奇怪的话,又好似在和其他人说话一样,但钟谨没有再听到其余的声音,时间长了便觉得她可能当鬼太无聊了些,所以自言自语。 秦暖默默呼叫aaa确认一番,得知面前小小少年确实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终于放下心来,她激动地在空气里摇摆转圈,欢快的情绪传递给钟谨。 “那你也太酷了吧,小钟谨,有你陪我,以后我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其他人都看不到我听不到我,唯独你不一样,你是特殊的,没想到真的可以和你聊天。” “哎,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又是什么时候能够听到我说话的了?竟然一声不吭瞒我这么久......” 她奇怪的兴奋点让钟谨埋水里更深了,打断她的话:“我洗完澡同你解释,你先去其他屋子玩一会儿好吗?” 那张漂亮的脸此刻也是精神的,黑亮的眼珠子同星辰一样闪,想和她说更多的话,但现在实在不是好时机。 秦暖见他坚持就不再继续逗他。 “好,你先洗着,今天给你带了更好吃的!你以前肯定没尝过,我就在外面的梧桐那等你。” 周边安静下来,钟谨长长吐了口气。 她愿意留下来陪自己的吧,方才某个时候,钟谨觉得她是会留下的。 收起不安的神色,他浑身软在浴桶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站起来,之前过分紧张使得腿还软着。 秦暖晃着脚耷拉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天色一点点压下来,近乎暗了,她许久没等到钟谨出来,渐渐有些不耐烦,想要喊一声。 想着想着,就已经喊出来了。 “钟谨,你有没有收拾完?” 很快,穿着干净衣服的人推开门,朝声音的方向望来。 “好敏锐啊,我差点以为你能看到我了。” 他头发上微微升起了水雾,秦暖一个倾身就荡下来,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搂住乌黑的发丝,替他擦干。 碎碎念叨:“身子本来就弱,怎么不擦干了出来,我又不是等不及。” 钟谨:....这话你自己信吗? 帕子卷住他的头发,钟谨沉默地望了一会儿,转头看到殿院中玉白石桌上放住的两个盘子和一个大碗,令人晃神的香味一阵阵往人鼻子里钻。 秦暖邀功一样地拖住他袖子走到桌前。 青瓷碗内盛着洁白如玉的细滑面丝,微白的汤汁上覆住一层浅油,煎至金黄的蛋卧在上面,葱花是刚撒上的,用的是秦暖前段时间在院里随处栽的那几簇,现在正是新鲜。 “是你做的?” 钟谨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只有面是我做的,剩下两个盘子里的,一个是御膳房里揉出来的糕点,我尝着味道不错就拿了些,还有一个是西街的卤味,我给你带来了些,你尝尝?” 说话的功夫,她摸了摸半干的头发,觉得不是很潮了再将帕子收起。 她鼓动着面前半大点儿的小屁孩坐在桌前,自己坐在另一侧。 巨大的梧桐下,余晖落满了大殿洒下一层浅淡的金光,钟谨端起面往嘴里送去,秦暖笑嘻嘻撑着脑袋看他,感受到养崽的乐趣,小朋友乖得让人心疼,她想对他更好一些。 金灿灿的煎蛋吸收了汤汁,一口咬下,浓郁混着蛋黄香的汁饶满口腔,舒服的让人喟叹。 “生日快乐,八岁的小朋友。” 旁边的声音同往常一样软,可今日,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与治愈。 钟谨咽下肚,盯着端手里暖呼呼的面,睫毛微微颤动。 “谢谢。” 钟谨心跳咚咚地跳。 他又乖又干净,秦暖捂住胸口! 苍天大地老天爷,这么可爱的宝宝你怎么忍心让人做反派的哇! 秦暖抚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帝妃》剧情中,这位年轻的帝王最爱在生日这天杀些个朝臣玩,顺手诛几户九族人家,割下来的大臣脑袋命人丢给饲养的野兽吃,还必须强迫满朝文武大臣瞪大眼睛看着,要是让他发现谁看的不仔细,不认真,直接踹下去参演一场活生生的斗兽。 秦暖想象不出来钟谨杀人杀着玩的模样,他厌恶一切,甚至厌恶自己的出生。 皇家从不养闲人,心善的早死百八十回了。 劝钟谨向善秦暖劝不住,要走到帝王位,心善不一定是好事,何况他上面还压着几个虎视眈眈的哥哥,下面一堆各有势力支持的弟弟,而钟谨什么也没有。 她只能尽可能回顾以前看过的史书,历代帝王做的好的,她就掰开揉碎给他讲,至于钟谨听进去多少,听不听得进,秦暖不过多干涉。 尽人事,听天命,她一向如此。 今日是他生辰,秦暖想给他留一个快乐些的生辰日,她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多下了一把面,怕你不够吃。” 她满眼是崽崽能干饭的自豪和骄傲,钟谨看不到,只觉得心口处热的发烫。 “面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说这话时,小小少年清冷的脸上没有其他更激动的表情,若不是他反复说了两遍好吃,秦暖还以为小家伙不习惯长寿面的口味。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都是清冷疏离的。 风一吹就散,好在秦暖完整听全了。 拍了拍钟谨的脑袋,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庙中祈福才能得来的符,放在一个素色的荷包中,挂在他的腰间,秦暖咧出灿烂至极的笑。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遥叩芳辰,生辰吉乐。” “小钟谨,生日快乐。” 第三十四章 阴暗偏执帝王(7) 自钟谨生日后,秦暖发现小孩活泼了许多,至少经常主动和自己说话。 他左眼已经好转,每从上书房回来时秦暖都变着法儿地给他补营养,从小到大一个人过苦日子来的小孩哪里受的住这样的糖衣炮弹,钟谨祈祷着日子能再长一些,他想陪她长大。 但去世的鬼魂还能长大吗? 他不知道。 更不好直接问少傅鬼神之说,于是跑藏书房的时间更多了些,专门找巫、鬼、神、仙记载的古籍,偷偷翻阅。 钟谨望着纸页上的记载陷入深思,他遇见的鬼,不同于其他的鬼。 他能听到对方说话,能和她一起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她还会陪同自己一起吃饭! 人正,则鬼也敬畏,莫能近身。 可她出入皇宫自由,上次还从父皇的寝殿里拿来了许多精致吃食,她依旧活蹦乱跳。 拿书的姿势保持了一会儿,钟谨将其收好,一派从容地起身。 她是特别的,无论是哪种鬼,自己都会保护好她。 “钟谨,你要去上学了吗?” 秦暖迷迷瞪瞪睁眼,看见平朔殿里亮了一抹烛火,因着意识不清的缘故,声音带着些沙哑。 钟谨耐心应声,寻着声音看向她所在方向,走到床边。 “再多睡会儿,不用去找吃的,今日演武场进行学业考核,父皇也会去,御膳房那边也都备好了所有酒菜,我结束了带你喜欢的回来。” 大祈王朝在培养皇子们的理念上是奔着全方面发展的方向,除了经史文学,也包括武术课,内容有骑射武功等课程。 教皇子们武术的师傅都是征战过沙场的将军,不管皇子们愿不愿意,都会从小练就一身的本领,文武兼备。 秦暖轻嗯了声,换了个舒服姿势埋头睡。 左右没再等到她说话,钟谨眉眼染上暖意,俊白的脸上笑容不曾掩去。 日上三竿,窝在床上的秦暖被逐渐升高的温度热醒,好在能记得钟谨的话,守在平朔殿内,给开出金黄花瓣的向日葵锄草,用清水清洗了身子,上午自己在小厨房煮了一碗软乎乎的大白米粥,配着昨日冰在冷水里的一点卤味一起吃。 她本是个犯懒的性子,如今钟谨的伤口也好了,秦暖便心安理得闲下来。 躲在在宽大的树荫下,秦暖津津有味看话本,太阳由东自西,光亮终于暗了。 她起起身,朝平朔殿门口看,脸上的轻松淡了许多。 钟谨还没回来。 纵然往日里被少傅留堂,也不至于天黑到这个地步。 秦暖坐不住了,她沿着去上书房的路过去。 途中听到几个宫女挨一起低声讨论着,“演武场”“太子”“十一皇子”“摔下马”“演武场罚跪”等只言片语断断续续传来。 她跟在几人身后,凑近些才听完整,心里咯噔一坠! 今日演武场内,太子出现在钟谨的马上,枣红大马忽的发疯,将太子甩了出去直接摔断腿。 其余几个皇子围在皇上面前,说是钟谨骑射前主动和太子换的马匹,皇上大怒,让十一皇子在演武场上直接跪到现在。 一个宫女压了压声,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悄悄道:“十一皇子一天没吃东西了,皇上也不让人靠近,这次怕不好过了。” “谁不知道太子最受宠!我听说皇上现在还在太子殿内呢!”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宫女搓了搓胳膊,“总觉得背后发凉,赶紧走吧咱们!” 几人走出老远,秦暖已经奔着演武场去。 暮色里,天地缝合,整座皇宫像一只蛰伏在暗中的巨兽,天空一丝光亮也无,阵阵凉风从秦暖周边掠过,宫廷寂静无声。 作为皇家子弟的训练场地,演武场地势宽阔,周围只有少量的合院建筑,供于皇子们中途片刻的休息。 场内点着灯,昏暗昏暗。 来往的人不多,秦暖一颗心紧着,眼底是一层焦灼,她半响才找到了人。 四周是黑压压的天,小少年收腹挺腰跪在正中,一身玄衣轻飘飘地挂在他身上,拢住单薄的身体。 他目光沉静,面无神色,心神似乎并不担心如今处境。 这一幕没由得让秦暖难受,凭什么皇帝能在太子身边,而钟谨就要一个人孤零零跪在这里。 秦暖晃到钟谨身边,拉住他微凉的手,满是担心。 “对不起,我来晚了。”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手指绕着风,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人怔了一下。 他勾勾唇角,宽慰她:“父皇气消后就没事了,不必担忧。” “狗皇帝真不是东西!就太子是他儿子吗,你跪这么久,他真是好狠的心,虎毒还不食子!” 平常人跪一刻钟膝盖都能起乌青印子,钟谨只是八岁的孩子,细皮嫩肉的,他狗皇帝是真不差儿子才敢这么折腾啊! 越想越气,秦暖几乎现在就想冲到太子殿给那父子情深的两人一人一榔头! 钟谨听她大逆不道的骂声,他不知道自己眼里是一片柔和。 等她一顿输出骂完,他顺着指尖的凉风抚了几下。 “我没事的,回去擦点药就好,你别冲动,父皇身边有个方道士,你若去了....我会担心。” 方道士手里一堆的奇门怪件,钟谨不希望秦暖被那道士注意上。 “一个装神弄鬼的道士,我怕他?”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的。” 直呼皇帝名讳,将皇帝骂得一分钱都不如,她根本不在乎世俗尊卑,钟谨鼻尖萦绕草木香的气息,眼神中透着一种清冷的静谧。 “可是我怕,正如你担心我一般,我担心那道士会伤害你。秦暖,不要为了我去做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事情,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为自己考虑。” 小少年语气极为郑重,秦暖凝望他严肃的脸,败下阵来。 “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往狗皇帝身边凑就是。” 上次去皇帝寝店拿了糕点,就被他好生训了一番,如今又是告诫,秦暖只能顺着小家伙的心意,不去找皇帝麻烦。 可是一口气堵心里,太他叠难受了! 正不情不愿答应着,送上门的出气筒就来了—— “皇弟,大晚上还跪着呢,也是,谁让你动了陷害太子殿下的心思,父皇又怎能容得你这样残害手足的人恣意妄为?” 暗处走近了四个人的身影,其中锦衣华服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挑衅抬着下巴,从鼻孔处看着钟谨。 秦暖:狗皇帝的狗儿子,嘴里都吐不出一句好话! 第三十五章 阴暗偏执帝王(8) 四个人以正中央的二人为首,开口说话的是九皇子,姿态矜贵,眼里尽是轻蔑。 “嗤,到底是没娘养的东西,见不得别人好,爱使那些肮脏的手段!” 九皇子的娘位列四妃之一。 钟谨的娘出身烟花之地,一向被人所耻。 至于太子落马事件的真相,大家只愿意承认自己看到的。 跟上来的另一少年瞥了眼钟谨,事不关己打了个哈欠。 “九弟,大晚上把本宫拉来,就是看人跪着的啊,没意思,本宫要回去补觉了。” 九皇子拉住少年,颇有兴致道:“六哥,回去那么早做什么,今日你说射箭没有尽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不如让十一皇弟也参与参与,兄友弟恭是父皇最爱看到的,你说呢,十一弟?” 最后的视线落在钟谨身上,却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继而九皇子让旁边年纪相仿的两个少年前去选了两匹马,拿了足够的箭矢。 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故意折腾人,六皇子也不拦,命人将当前季节的果子按照大小次序顶在钟谨脑袋上,两个人翻身上马,当即扬起了弓箭! 秦暖不顾钟谨小声阻拦,在六皇子将要松弦的一刻,一巴掌重重打在了马屁股上! 抽了一屁股的马嘶鸣地惊跳起来,四个蹄子绕着演武场狂奔! 六皇子骤然拉进缰绳,整个身子贴紧马背,想要控制住身下发疯的马。 秦暖冷哼,没给他机会。 她捡起一根粗壮树枝,等马即将要停下时又是一顿狠抽。 九皇子:? 他直接懵住,惊恐揉了把眼睛。 那树枝还猛不停地狂抽在马屁股上! “傅闻安,你看到了吗!那....那树枝会飞!” 九皇子慌张起来,恨不能自己是眼瞎,怎么会看到树枝飞在空中! 跟随九皇子来的俊朗少年镇定看过去,周围昏暗,几盏点亮的油灯无法照亮整个演武场,早在九皇子提出要射箭的时候他就提醒过,皇上只让十一皇子跪着,若当真将人射伤了,两位皇子也恐惹上麻烦,他们谁也不听。 飞起来的树枝藏在暗处,不仔细看根本瞧不见。 “九殿下,夜色太暗,臣未曾看到。” “就在那!在那飞啊!你快看!本宫不可能看错!” 九皇子手指颤抖地指着某处,傅闻安依旧什么也没见到。 他只看到马背上快傻掉的人,微微转头,露出轮廓锋锐的侧脸,出声提醒:“六殿下坚持不了多久,臣去喊人来,殿下您别着急,切莫自己吓自己。” 怕是九皇子自己心虚,才会开始胡言乱语了。 演武场的守备认识傅闻安。 傅将军家的小儿子,年十二,熟读兵法,武艺是同辈翘楚,性子随了大将军,沉静稳重,是个以后会干大事的人! 得知六皇子出事,守备们忙不迭赶去,不等到,已经见到两匹马面对着他们冲来! 好家伙,九皇子的马怎么也癫了? 一群吃皇粮的大老爷们心都碎了! 兵荒马乱后,两位皇子虚脱地瘫在地上,演武场众人围了一圈,是将人抬进屋的。 来时,是四个人一起来的。 离开时,只有傅闻安和江沐辰一同出宫。 江沐辰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扇子,摇散开面庞处的热风,问:“你方才怎么帮十一皇子说话?九皇子怕是不高兴。” 旁边人无所谓道:“怎么说他都是皇子,平日里也有过点头之交,没必要落井下石。” 傅闻安扯了两下束缚住的领口,凉风灌进来才觉得舒服些。 “十一皇子不一定受你的好,咱们和其他皇子走的近,他能不心存疑虑?反倒是九皇子,母妃家族显赫,若是心眼小点儿,你以后日子可不好过,傅闻安,你还是要多顾顾自己才是。” 江沐辰只管将事说清楚,傅闻安听进多少他也不知道。 想到出宫时两位皇子苍白的面色,又是一阵感概:“要不说是皇帝儿子,金子做的,骑个马都能惊到,拉个缰绳的事儿,整得我一身汗!” 宫外凉风习习,蝉鸣声也越来越大,大口吸了一口气,感受难得的自由气息。 傅闻安侧过头,不自觉笑:“没出息!” 江沐辰挑眉,不让半分口舌:“你有出息,还不是被你爹押来陪两位金贵的主!” 他们二人,一个是将军家的爱子,一个是丞相家的公子,身份地位都是顶好的。 和诸位皇子一样,朝中重臣的孩子也能在上书房学习,对诸位大臣亲眷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今日演武场除皇帝外,作陪的还有朝堂正四品以上官员,他们的儿郎少不得日后要走仕途,故而在演武意外结束后,都被各自的爹一个眼神瞪到了皇子们的身边,得好生作陪。 和皇子们打交道比练武更令傅闻安头疼,好不容易结束,他朝着东街抬了下巴。 “我请客?” 江沐辰笑得眼睛开花。 “好啊,却之不恭!” “我爹要能听丞相一句却之不恭,不得多武两把大刀。” “还说呢,傅将军朝上可没少怼我爹啊!我家老头每次回来愁的少吃两碗饭!” “那你今日多吃两碗,补回来。” “还要点最贵的酒!” “行,依你!” 二人勾肩搭背,打骂笑声随风消散。 结束了鸡飞狗跳,演武场的众人快速散去,摇曳的火光衬着少年寒星般的明亮双眸,像极了话本里流落街头的富贵公子。 秦暖对着那边灯火辉煌的大殿一顿嘲讽,钟谨听闻她亢奋的语气,抚毛似地答应。 “对对对,他们命好,生在皇家,我们不同他们置气,日子还长着,总有一天他们欺负不了我的,你快休息会儿。” 哄小孩子的话哪能听不出,秦暖别扭地坐他身边。 年龄变小,怎么气性也跟着大了。 “九皇子身边大高个的那人,你认识吗?” “高个的是傅闻安,傅将军家的小儿子,和他在一起较为清瘦的是江沐辰,丞相之子,在上书房偶尔碰到,没更多交集了。” 哦豁,还是两个有背景的小公子。 秦暖道:“傅闻安人不错,你那俩兄弟犯贱的时候,他帮你说话来着。” “我知道,日后有机会定然道谢。” “那我呢?” “你是我身边发生的最好的事情,我每天都在感谢上天。” “你都不感谢我。” 她搓了搓少年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手里没用多大劲儿。 对此钟谨习以为常。 “不如我把自己赔给你。” 秦暖手上动作微顿,又不客气地揉乱他的头发,轻哼:“那你可要平平安安地长大,日后可是要娶我的。” 少年低眉温和道:“定不负你。” 第三十六章 阴暗偏执帝王(9) 皇上薄情寡义,即便对自己儿子也是如此。 东宫整夜灯火通明,进出宫人络绎不绝,连一丝风都不能轻易进出。 太子排行老二,皇后嫡出的儿子,如今是能辅佐帝王处理政务的年纪。 《帝妃》中这位风光无限的殿下结局并不好,黑化后的钟谨亲自施刑将人折磨到半死,又将其削为人彘,高兴或不高兴时折辱一番,命太医院将人吊住一口气,活着就行。 纯粹是太子这货罪有应得! 本来位高权重不作死还能顺利当个皇帝,偏偏看自己的弟弟们不顺眼,变着法儿坑蒙残害,钟谨废掉的左眼便是拜他所赐。 太子本次落马事件《帝妃》中没有记载,但秦暖就是相信,钟谨肯定是受害者。 他整个人温文尔雅,凭什么一到阴险权谋处就被讹上! 演武场的将军担心八岁大的孩子跪一夜熬不住,求了皇上才允许钟谨回了平朔殿。 秦暖给他上药时看到乌黑发肿的膝盖心尖颤颤的,小心抹完药,趁钟谨熟睡的时间去到东宫折腾太子,东宫以为闹了鬼,连夜请了方道士作法。 九皇子听说后,才终于不在被子里发抖。 翌日清早,皇帝在上朝的延和殿召见本次事件参与者,钟谨的马出问题是一定要到的。 一路上,秦暖都在告诫钟谨,不是自己的错千万不要承认,他那些哥哥贯会蹬鼻子上脸。 “我明白,也有了对策,很快就会结束的。” “好,我信你。” 延和殿位于皇宫正中,钟谨的平朔殿过于偏远,因着膝盖处新添的伤口无法长时间走路,皇帝直接派了几个太监将人用轿撵抬来。 琉璃瓦在朝阳之下笼上一层绚烂的光彩,偌大广场上,石狮驻守,长杆高矗,象征着大祈的蓝色旗帜高高飘扬,无不彰显皇家威严。 思量间,轿撵落下。 往上,几百层汉白玉阶需钟谨自己走。 广场两旁伫立着官兵,在京官员中,京四品以上可入殿述职,其余有资格上朝的官阶需守在殿外。 故而秦暖望去时,延和殿外站满了乌央央的一片朝服。 文武百官齐聚于大殿之前,穿着华贵繁复的服饰,佩戴精美贵重的饰品,低声交谈着。 再对比钟谨,秦暖暗自咋舌,朝臣们穿得比皇子还要好,也不知道皇帝老儿脸上疼不疼。 大臣们不是对所有皇子都认得,如钟谨这般一个人生活在平朔殿,平常除上书房外基本不露面的皇子,他们更是从未见过。 殿外的一些胆大官员站着已有些浮躁,摇着广袖扇风的功夫,瞥见后面走上来的小人,好奇地探头过去,周围几人也受其影响。 手持朝笏的中年人胳膊互相碰着,压低声:“来的这位可认识?” 另一人摇摇头,打量着越发走近的小少年。 钟谨的长相实在出众,穿的衣服虽不出彩,但眉眼漂亮地让人一眼能注意到他。 “不知是谁家的公子,这个时候上殿,应当同太子殿下落马一事有关。” 他的气质极为平静,没有任何侵略性,黑发束起,异常华顺地落在身后,面对如此多的朝臣,姿态不变,甚至有些随意的慵懒。 官员说的不错,小少年看上去就该是在金银堆里长大的。 延和殿外百官默默打量来人,直到看见皇帝身边的蔡公公小跑迎来,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恭敬道:“奴才参见十一殿下,诸位皇子们都齐了,皇子特让奴才来迎接殿下。” “劳烦公公了。” “殿下客气,殿下请。” 蔡公公退至一旁,钟谨率先离开。 宫里最是讲究尊卑规矩,再不受宠也是皇帝的亲儿子,由不得旁人恣意怠慢。 深墙之内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蔡公公坐到如今位置,懂得比旁人更多些。 二人前后踏入延和殿,身后百官紧接着传来一阵密切低语。 环顾一圈,昨日在场的皇子们都到了,演武场的几位主事也恭敬站着。 殿内气氛有些凝重,钟谨行跪礼时,四方视线直直扎在他身上,连着空气都变得沉闷、停滞。 皇上的家务事本不该摆来延和殿,奈何皇后母族抓着这件事不依不饶,说什么大祈江山的独苗苗受了委屈,硬要讨个公道。 “皇上,臣以为,此事牵涉到太子安危,应当查个水落石出,不冤枉任何一位皇子,更不能放过那些企图谋害太子的人!” “司空大人,你莫不是有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否则在这阴阳怪气点谁呢!” 礼部尚书是九皇子一派,亮出大嗓门,没给同僚一丝客气。 作为皇后的亲爹,太子殿下的亲外公,司空大人根本不怕。 “那马本来是十一皇子骑的,却是九皇子牵给太子,太子出事,九皇子难道不该解释解释?” “父皇,儿臣根本不知道那马被人下了药,儿臣是听说乌赤马能奔腾千里而不衰,所以想着此骏马应当配太子,才从十一弟那里求来,儿臣前些日子还和太子一起吃饭,怎会有如此歹毒心肠!求父皇明察!” 残害手足,谋杀太子,那是天大的罪名! 九皇子昨晚被鬼吓得不轻,今日朝堂上又碰着如此大阵仗的讨伐,十二岁的小心脏再也坚持不住,哭天抹泪地大喊冤枉。 眼泪乱飞,一旁的钟谨难掩嫌弃,默默擦去飙到自己脸上的泪花。 ......他九哥怎会是这副蠢德行。 明明欺负自己的时候眼睛都是朝上长的。 秦暖:谁说不是呢。 瞅见端跪着的十一皇子,再瞧见九皇子哭爹喊娘,礼部尚书面色有点难堪,不是那么想承认这货是自己的孙子。 其他朝臣默不作声,现在还不到站队的时候,皇帝的家务事,他们根本不敢发表意见。 “钟谨,你有什么要说的?” 一人一句吵得皇上头疼,干脆点名。 钟谨不慌不乱,膝盖跪着疼也没挪动一下,“父皇乃明君,英明神武,儿臣任凭父皇决断。” 皇上瞥他一眼,不耐烦道:“让你说就说!” 什么时候了,还少他英明了! 钟谨浑不在意,不这么说,还能给我解释的机会不成。 皇帝是个怪德行,越不吭声,越要拎你出来说话,他老早就摸透了。 第三十七章 阴暗偏执帝王(10) “父皇,乌赤马是儿臣一早选好,由演武场的饲马宫人照看,草料喂养、饮用水源、马驹的管理儿臣从未插手,想来皇兄和皇弟们也是如此。骑射开始前,九皇兄牵来黄马,称此马良驹,要同儿臣换,儿臣见九皇兄实在喜爱乌赤马,就答应了。” 在延和殿的诸位大人都是人精,大臣们盯着脚下绣金边的鹿皮靴,敛下眼中情绪。 黄马比乌赤马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哪里是九皇子刚才所言的恳求,分明是明抢。 皇子们的马都不差,但九皇子这般行事,怕不是随意从马圈里拉了一匹来,故意惹事。 皇帝也抬了下眼皮,心底有了考量。 钟谨面容憔悴,看了一眼抽噎的九皇子,言语间盛满委屈。 “儿臣实在没想到九皇兄会将乌赤马牵给二哥,若一早知晓二哥会因此受伤,儿臣断然要劝阻九皇兄!” 一人称太子,一人称二哥,谁更与太子亲近显而易见。 皇帝只觉熨帖,看跪在地上的儿子顺眼许多。 纵然是现在这般处境,也只说劝阻他九皇兄,没有指责老九抢他马的事。 多好的弟弟! 顾念兄长,又有担当! 历任皇帝都是踩刀尖登上的帝位,连庆成帝自己也是经历多少暗算阴谋才苦尽甘来。 他对自己兄弟们不留情面,却希望自己儿子们有手足之情。 故而,听到钟谨这番话,颇是欣慰:“你年岁小,却比老九有心,太子受了伤,也委屈你了。” 昨日在气头上,没来及调查原委就叫人跪了许久,庆成帝更是抹不开面道歉。 钟谨听懂了,立刻顺杆子爬。 “父皇君临天下,是九五之尊,每日处理天下政务,已是辛劳万分,二哥受伤,儿臣心中担忧,却做不得更多的事,可是,看见父皇身为天下之主,对我们兄弟这般关切爱护,整夜辛苦守在二哥床前,舐犊情深,儿臣内心震动!愿父皇也要顾念龙体,只有父皇龙体健康,才能赐福全国百姓!赐寿千秋万代!” 稚子之言最动心。 满朝文武的好话他听腻了,此刻从儿子身上找回了久违的父子之情。 高坐在上的庆成帝连连感叹:“好啊好啊!” “十一乃朕爱子!” “朕何尝不想与你们共享天伦,只是百姓和江山更需要朕啊!” “你膝盖处受不得凉,起来吧。” 下方小少年起身,发黑肤莹,眉眼清透,庆成帝才想起他娘曾是临槐有名的歌姬,与她眉眼是有七分相像。 想到自己曾经也喜爱过的妃子,他心里也柔软了些,问道:“昨日回去可擦了药?” 钟谨:“擦过药了,父皇心疼太子,百忙中也不忘挂念儿臣,儿臣心中感激。” 一连串话从蜜糖里滚了一圈,再滚进皇帝心坎儿里。 众大臣接受良好,谁不喜欢嘴甜的孩子,皇帝为父,自然不能免俗。 唯独剩下跪着的九皇子,一口气提不上来,面前父慈子孝实在痛眼。 “你....” 九皇子双眸瞪大,再等这位“好弟弟”说下去,朝上也不用解释了,父皇的心全落钟谨那了! 他脸色煞白指着钟谨,“胡说八道!明明是你的马有问题,是你要陷害太子,你还敢狡辩!” 慈父之心被打断,庆成帝轻微垮下脸。 “九皇兄慎言!二哥对兄弟们一向温和,就是平朔殿偏远,二哥也来过探望过弟弟好几回,这样的兄弟情谊还做的了假吗!” 钟谨被气的满脸通红,十分失望且痛心地瞪着九皇子,用浑身的抗拒表达自己对九皇子这番话的不满。 兄弟情谊?! 九皇子险些吐血。 太子上次探望你,你眼睛快瞎了可还记得! 反驳的话涌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太子如何,自己不能说。 焦急道:“难道我和六哥会伤害与太子的兄弟情吗!” 钟谨问他:“同六哥有什么关系?” 九皇子:“是六哥让我寻你,把乌赤马换给....” 话猛然顿住。 钟谨望见原本事不关己的六皇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凝重,心里瞬时轻松许多,总算说到正题上了。 是啊,他的好六哥让九皇兄抢了乌赤马给太子! 这场戏,怎么少得了当事人呢。 面对朝臣复杂探究来的目光,六皇子内心骂着蠢货! 从头到尾本该将矛头指向钟谨,九弟这个废物!被那小子的三言两句就唬到了! 九皇子喘着粗气,跌跌撞撞抓住躲在一众皇子间的六皇子,整个人快要碎掉,哑着哭腔。 “六哥,你....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一开始就知道乌赤马有问题?你......” 为何要骗我! 反转来的太快,秦暖吞咽口水,觉得宫廷似海。 操,没个百八十个心眼都活不下去! 自己在宫里活不过一年! 后面的时间,钟谨一直低垂着头降低存在感。 六皇子起先抵死不认,不忍自家孙儿受委屈的两位大人联合起来讨伐,当众给演武场喂马的宫人施刑,被收买的宫人终于撑着快死的一口气说出实情。 六皇子主谋,让他提前给十一皇子的马下了药,宫人走投无路哭诉。 “皇上!六皇子只说那药粉会让马拉肚子,奴才不知道会使马惊悸,更不知道最后会被太子殿下骑着!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饶命!” 皇上满脸都写着“痛心疾首”,他的儿子,陷害另外两个儿子,要把自己最爱的儿子置于死地! 没人能给六皇子一个合理不受惩罚的理由,在铁的证据前,六皇子一派更是无力抵抗。 他还没死,一些个儿子就开始蠢蠢欲动,为这个至高位置无所不用其极! 六皇子跪在地上,仅仅被父皇看了一眼,浑身血液便开始凝固。 一直来作为好儿子的他,在父皇眼里竟是如此不堪! 皇帝脸色泛青,当着满朝文武之面闹出家丑,桌上的折子直接砸向六皇子。 “今六皇子钟烨,残害太子,诬陷兄弟,行为不端,悖逆纲常,使朝野失望,自今日起,于临华殿禁足,无朕允许不得出!另,阮昭仪教子无方,罚俸三年!退朝!” 没给任何人开口机会,皇上甩开袖子怒而离去。 至于参与此事的饲马宫人,处以极刑,五马分尸。 第三十八章 阴暗偏执帝王(11) 远离延和殿,空气都新鲜几分。 钟谨一身淡色素衣,稚气未脱的脸显出少年气,他欢喜地在前面带路,奔向平朔殿的小厨房,手里还拽一只着胖母鸡的翅膀,咯咯咯的声音响了一路。 “上次你说想炖母鸡汤,左右今天没别的事了,我一会儿给你打下手?” 皇上今日在大殿上的那句“十一乃朕爱子”以火箭的速度传到了后宫。 别说是一只鸡,就是天上飞的珍禽,但凡御膳房有的,大总管此刻都恨不得跪着送来。 钟谨对此不冷不淡。 他父皇的爱子是需计时算的。 过几日怕连自己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把母鸡安置好,脚上绑了跟绳子免得它扑腾飞走。 厨房不算小,秦暖每次做完饭钟谨都会主动收拾,干净亮堂,还有高升的太阳落进来的光,和钟谨漆黑眼里闪着的碎光一样明亮。 他总能捕捉到秦暖所在的位置,不经意间的抬头,望向某一处。 常人定是看不到什么,那里无非是小厨房外精致高耸的亭廊与高墙,只有他清楚明白,有个小姑娘站在那,始终陪着自己。 漂亮小少年直勾勾的眼神要溺死人,秦暖双手捂住胸口,感受着小鹿乱撞。 啊啊啊啊—— 这么好看的人未来是自己的夫婿诶! 想想就开心的很,他们如今也算青梅竹马了吧? 看他生火烧水忙碌的样子,秦暖忍住土拨鼠的尖叫,养成系简直不要太快乐! 她麻溜地指挥钟谨,“对,要从脖子处给鸡放血!” 钟谨拿着一把刀,左右比划了下,秦暖担心他下不去手,主动道:“我来吧,你靠旁边....” 噗—— 喷溅的血柱瞬间洒在地上。 母鸡顿时没了声。 蹲在地上,举着染血的刀锋,钟谨转头问:“这就可以了吗?要不要再补一刀?” “不用....你挺棒的,快准狠,有潜力。” 比她第一次杀鸡利索太多。 得到夸奖,钟谨心里雀跃,满足感灌遍全身。 烫完鸡身,拔羽毛时,嘴角始终保持翘起,沉迷于一种自己有了用武之地的喜悦情绪中。 当然,更让他浑身充满干劲的是,空荡荡的平朔殿不再只有自己一人,有她在的地方,都充斥着家的温暖。 正如前面和秦暖说的,他无数次感谢上天。 他觉得,活着也许不是那么糟糕了。 欢快的气息掺杂在空气中,不受控地发酵,丝丝缕缕地向外扩散。 也许是正午的光过于刺眼,或太子的事情告一段落,秦暖能够感受到钟谨此刻完全的放松。 她从御膳房送来的几十味调料中捡出煲汤可以用到的,一边提出自己心中疑惑:“你早知道是钟烨要害太子?” 钟谨反复冲洗盆里白嫩的母鸡,解释:“骑射前我到马棚去看了一下,乌赤马的草料有问题,随后九皇兄来要马,我便顺水推舟给了他。” 要遇到多少糟糕的事,才会处处留心。 红枣在空中一顿,秦暖听他语气平静,心里有些闷。 “可若九皇子不抢走乌赤马,你岂不是......” 受伤的就是你了啊。 她蹙起眉,显然不赞同钟谨一番鲁莽的行为。 “骑射有我没我都一样的,即便我不参加,父皇也不会注意到。六皇兄从不将我视作威胁,他的目的是太子。让父皇厌弃我,只是他计划里顺道的事。” 察觉到秦暖想说什么,他扬起笑,“我不能一直无欲无求,宫里手无寸铁就没有生存的机会,能借此在父皇面前有一丝存在感,即便只是短暂的时间,也能方便我许多,跪一夜又何妨。” 大祈的皇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钟谨不能不为自己谋条出路。 现在的生活只是惊涛骇浪来临前的短暂平静,他想和秦暖来日方长,就需要提前做准备。 钟谨不会对她说更多的规划,要走的路坑坑洼洼,不能让她也沾上一身泥。 “你一开始把所有退路都想好了?!” 他的陈述实在轻松和平静。 秦暖胸膛猛然起伏了下,心情多出几朵乌云。 怎么会同他说得这般简单,太子一事牵涉各方,其他皇子各有靠山,钟谨却要一个人面对。 善良、仁爱、光明磊落......她无法将这些词语再告诫于他。 就像你不能对一个正淋雨的小孩说要乖。 小钟谨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吗?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一阵风温柔地掀起那人的衣摆,似乎在告诉他——我一直都在。 “放心啊,我比你想的要聪明许多。” “嗯!我知道,毕竟我以后可是要抱你大腿的!” 悟出抱大腿的意思,钟谨脸上神采有了绚丽的颜色,保证道:“好。” 秦暖将鸡肉切好块,热水中提前放入去味的大葱,生姜用油锅爆香,再将抄好的鸡肉倒入,期间控制着小火慢煮,放入这个时代能够提味的类似植物的香料,锅盖的缝隙间不断漫出汤汁的浓香。 钟谨第一百二十次惊叹秦暖的天赋,她真的,好会! 什么食材在她手里都能调成最顶尖的美味! “你曾经是有学过吗?” 钟谨一直避免谈论她生前的事情,担心惹她不愉快,这回被香味迷昏了头,才没收住心里话。 “....算是吧,有人曾经教过我。” 厨艺是跟许淮安学的,虽然许淮安表示用不着自己在厨房,但当时为了能快速拉进二人感情,秦暖对厨房的热情持续不断。 aaa说,完成任务后,那个世界小说的结局便会停在她离开的一刻。 这样想来,秦暖也不觉得太过伤感。 钟谨没再多问,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触及她生前的伤心事。 她才比自己小两岁,自己要成为她日后的依靠。 二人围坐在大殿中央,一人捧着一碗新鲜的鸡汤。 钟谨感受嘴里爆炸般挑动的味蕾,热乎乎的暖流落入肚子中,整个人都倍感雀跃。 午后的阳光并不热烈,秦暖笑眯眯看着俊秀的小人儿,忽而想起他像谁了。 漂亮的眼角眉梢,怎么看都有许淮安的影子。 ......别不是日后真长成许淮安的样子吧? 可能小说里的好看男配都是差不多的样貌? 算了,离他长大还早着呢,趁热喝了鸡汤才是正经事儿! 第三十九章 阴暗偏执帝王(12) 炎夏未尽,立秋已至。 蝉鸣拖住季节更换的最后一个尾巴,拉响了冲锋号角。 床榻上的丝绸帷幔掠起一角,秦暖揉着眼睛,望着窗外依旧染着绿意的梧桐,懒懒打个哈欠。 “等到十一月变成金色,我们就捡梧桐叶玩。” 层层叠叠卷起的梧桐宽叶能做成花束,还能在上面写书法制成书签。 等天气再凉些,平朔殿铺满金黄落叶时,再制一套可以烧烤的器具,他们在金色梧桐叶的中央围坐着吃! 钟谨醒来较早,待她醒了有一会儿,便端上热好的早饭。 热水也是晾到了秦暖喜欢的温度。 云纹花样的瓷碟装点精致,里面是份量不少的素炒白菜,旁边碟子中分别装着三鲜鹅蛋、燕窝熏鸭条汤和一道鸡丝面。 “御膳房又变花样啦?” 秦暖吸溜一口面,细腻而富有弹性,配着一口烫,满口香醇。 到底是给皇家服务的御厨呢,真是会享受啊! 钟谨听她满足地叹气,笑道:“你喜欢吃就好。” 太子一事后,皇帝终于记着有钟谨这个儿子,虽不至于是盛宠,但也纳入了视线。 蔡公公冷着细嗓对下面的人好一番敲打,平朔殿如今也重新调派了宫人,未再扣本该的份例,就连衣服也成套地送来,金丝锦缎,十分衬钟谨的好样貌。 钟谨只许宫人们在侧殿打扫做事,主殿和正中的院子不让他们进。 秦暖早上爱吃面食,御膳房以为是十一皇子喜欢,殷勤地每日换着法儿做。 “最近课业很多吗,你回来的好晚。” 一边吃着,秦暖随口一提。 钟谨神色不变,给她添菜:“少傅新增了几本书让读,所以留堂时间久了些。” “你们少傅好凶啊!上次陪你去,我见他还打九皇子的手板,啧,肿得老高。” “少傅年轻时得过状元,在上书房兼任职位已有二十余年,真正的学富五车,虽然平时看着严肃,却是真心希望我们上进的。” 秦暖唇角翘起,“知道啦,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嘛!你好好学,日后比你们少傅还要学富五车。” 她的小少年哪里像个反派,人前人后都如此尊师敬长,明明是个好孩子哇! “钟谨,向日葵已经开了,我们过两天种芍药好不好?” 她嘴里含着菜,吐字模糊不清。 钟谨喂她一口水,连连点头:“好,不止芍药,殿里能种的地方都可以种各种花,宫里人也会照看它们。” “可是我目前只想种芍药,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花!” “那就只种芍药,在平朔殿都种满芍药。” 秦暖翘起嘴角,在他耳边贱嗖嗖道:“我日后遇到喜欢的人,就把亲手种的花送他。” 语气顽劣,故意想要看他笑话。 前后忙着给秦暖夹菜的手明显一顿,到底是小少年,一瞬间的愕然被秦暖抓到。 清风越发贴紧他的脸,带着丝痒意,唇齿间似乎能感受到她轻柔的呼吸。 “钟谨,你觉得好是不好?” “你若真心喜欢,自然好。”他神色晦暗,道:“他若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秦暖对上钟谨阴沉的眸,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后背总觉得起了冷意。 她向后拉开二人距离,松快地耸肩:“我开个玩笑。” 钟谨咧笑,灿若朝阳:“我知道。” 他没说的是,所谓教训,是他会杀了所有靠近她的人。 * 二人食过饭,钟谨踩着晨曦的光去上书房,秦暖做完一组拉伸运动后则坐在了宽阔的桌案前。 原本被经史子集占领的地盘被清扫出来,忽然凭空多出一摞精装书册,款式和封边与周围书籍格格不入。 秦暖正色,白嫩的指尖熟练翻到中间一页。 “《工程力学》不是看过了吗?” 金色流光在复杂机架结构的页面停留,缠绕在画出流畅线条的笔尖一端。 挥开捣乱的aaa,小姑娘稚气的声音平稳道:“后来又补充了几本工程书,有些步骤我觉得可以结合一下。” 大祈朝真实情况远不如表面上的强盛,皇帝骄奢淫逸,宗族同吸血鬼一样扒住国库不放,整个国家内里已经积贫积弱,朝中的肱骨大臣更是有心无力。 作为理工出身,秦暖始终坚信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钟谨最终会成为大祈王朝的帝王,可她不想小少年按着书中轨迹扭曲病态地成长。 夺嫡路上的每一粒沙都可能使他坠落、破碎、掉入深渊。 秦暖想送给他的,是比任何人心、财富更能成为他自己的东西,那是远在某个大国曾经大浪淘沙沉淀下来的文明与科技。 她努力回想曾经的世界能挪用到古代的技术,终是能力有限。 aaa没有逆天的科技狠活来改变世界,于是秦暖答应以学分兑换书籍资料,同时,她的生命值也将快速消耗。 白天钟谨去上书房,她则翻书做笔记,改良这个世界可以用到的方案。 晚上钟谨回平朔殿,她便从书海中挣脱出来,与他嬉笑玩闹。 接受过大大小小考试洗礼,考进过顶尖学府的人,秦暖的学习能力已经刻在骨子里。 她沉浸在数学与物理交汇的世界中,桌案上多出一张又一张摊开的图纸。 随着线稿逐渐完善,眼里的光也越发盛艳。 aaa无聊地在平朔殿内晃悠,金灿灿的光折成各种奇形怪状。 “我想模拟一下这几份方案!” 笔尖停下,秦暖猛地抬头,有些迫不及待。 流光在空中缓慢流淌,提醒她:“上个世界任务你拿了最高分3分,兑换书籍资料后,现在只剩一个学分了,要是坚持模拟方案,学分归零,灵魂状态肯定难以维持,你会很快消失的。” 秦暖捏住图纸一角,眸子晦涩。 案上的书籍横七竖八随意摆着,每一本都不属于当下时代。 《蒸馏酒工艺流程概述》、《火器发展史及制造》、《冷兵器之古铜弩机》、《水稻生产技术与管理》、《家畜饲养百科》...... 文以治国,理以强国,钟谨需要这些。 缓下心绪,她问:“模拟方案完成后,我能剩多长时间?” aaa:“只有今晚。” 今晚...... 梧桐叶未落,芍药未开...... 她可能,要对小钟谨食言了。 aaa洞悉她的决定,将最后一个学分兑换。 第四十章 阴暗偏执帝王(13) 月亮隐没云层之中,钟谨将绣花图案的丝绒袋子递给秦暖。 拆开,里面躺着几十颗红棕色椭圆状的种子,立秋后,正值芍药播种季节。 秦暖捧着手中稍显沉甸的布袋,喉咙发紧地看了许久。 她该怎么说,自己不能同他一起等芍药花开了。 “饿不饿?” 他忽然问。 秦暖心头涩意一闪而过。 ......不是刚吃完饭? 正要答,见钟谨又拿出一个体积不小的油纸包,棕黄的纸层层展开,裹住的热气直直向外冒。 闻到炭火炙烤的焦香,秦暖眼神一亮。 是她常去的那家烤乳鸽铺子! 那条街距离皇宫很远,他真的,我哭死! 美食能够治愈所有的不开心,秦暖觉得自己很幸运。 热油覆满金黄脆皮的表面,她咬了大口,嫩滑、焦酥、麻辣多种口感一瞬间在口中翻腾。 “钟谨,太好吃了,你快也尝尝!” 秦暖不忘撕下一块肉,躲开他的手,哄着说:“张嘴~” “乖——” 投喂欲望得到满足,秦暖及时给予小少年表扬。 钟谨面色冷静,但眸子里却刹那间亮出火花,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握紧,眼角眉梢都隐隐闪耀着一股喜悦。 他没吃出烤乳鸽什么味道,只觉得,那阵风拂过自己脸颊,格外柔软。 aaa:你亲他脸干啥? 秦暖:都要走了,还不许盖个章啊! aaa沉默,行吧,不过大反派这时候挺单纯啊,耳廓都悄悄红了。 殿内,灯火尽灭。 秦暖在床上侧过身,小声道:“钟谨,你睡了吗?” “还没有。” 那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让他浑身僵硬,晕乎了许久。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循环播放,又紧紧压住心脏狂跳的颤抖。 窗外的月光渺渺地洒在地上,外面墙根处偶尔几声昆虫的叫声提示着时间过了很久,他耳朵处升起的红已经渐渐淡去,却是如何也睡不着。 她是喜欢自己的吗? 不然如何解释她主动亲吻。 自己是她未来的夫君......是真的吗? 钟谨此刻的慌乱才符合八岁年龄的孩子。 她同火焰一般撞进自己的生活,炽热的光芒照亮他死寂的心。 只属于自己的,唯独自己拥有的火焰。 秦暖不知他脑海中翻天覆地的想法,只觉得小少年体温高了许多。 她拍拍他蜷住的手,聊起正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你别害怕,我还会来找你的。”秦暖一口气说完。 钟谨呼吸显得急促,那道风从指尖溜走,怎么也抓不住。 “为什么?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他竭力冷静,声音不知不觉显得颤抖。 血液蹿到头顶,钟谨浑身紧绷地坐起,漆黑的眸子似能凝出水。 她要留下自己了吗?! 秦暖不得已编出谎话,“和你们上学一样,我们做仙子呢也有考核,所以需要回天上学习考试,不会很慢,我记性这么好,很快就能回来。” 极力不想承认自己是鬼,在秦暖潜移默化的日常强调下,钟谨非常相信她是天上的仙子。 只有仙子,才能解释她的特殊与对自己的救赎。 神明降临人间与他相逢,是茫茫暗夜中最炙热的光。 他想捆住这光,却没有任何办法。 “能不能,别抛弃我......” 因为拥有过,才更想留住。 小少年反应太大,秦暖想安抚他,aaa在旁边噼里啪啦闪着金光疯狂提示所剩时间不多了! 几乎不等他再开口,秦暖连声交代:“我在书房给你留了东西,你记得看,不要落入你皇兄们手里。钟谨,你......别哭,我还要你教我书法呢,等我办完事情,就来找你!” 她手里一片湿热,手足无措,这一刻的无力感死死拉扯住她的理智。 别哭啊,小钟谨,你要健康平安地长大。 无人爱他,她爱。 无人帮他,她必然助他。 aaa:宿主,能量不足了,三秒后自动退出世界—— 三。 二。 一。 “要等我啊!” 最后一刻,秦暖看见他急切地开口,他最后说的什么? 秦暖没有听清,aaa直接将她搞到了一座机械空间内。 周围面板上滑过无数冷冰冰的数据,秦暖恢复自己原本的身高,竟有些不习惯。 “你的能量源什么时候能批下来啊!我下次回去难道还没身体?” 她生无可恋地坐在地上,盘起腿,整个人显得颓丧。 想起小钟谨可怜被抛弃的眼神,深刻觉得自己是个渣女...... aaa苦兮兮抱怨:总机办公室提交的申请太多,估计还有一阵。 秦暖瞪大眼:“钟谨怎么办?” aaa:学分耗尽,暂时无法返回世界,过几小时蓄好能量就行,但宇宙总机能量源没下来之前,你还是没身体,稍微忍忍。况且你离开时,男配的幸福指数已达百分之八十,放宽心,短时间肯定不会黑化,没准你下次到他身边,他开心过头,咱们的任务还能提前完成! “百分之八十?!” 卧槽!一个季节不到的时间百分之八十! 秦暖又激动又心酸,小钟谨果然是天使啊! 呜,更愧疚了。 * 上书房位于延和殿东部,面向北,每间书房都挂有匾额,“明德惟馨”、“凝辉钟瑞”、“宁静致远”......寓意着大祈皇室命运的美好和长久。 申时,大致下午四点,上书房各院陆续下课。 钟谨念书的院子共有二十学子,都是年纪相仿的皇子及官宦子弟。 他刚从少傅那背书回来,见到九皇子钟宴晃着腿儿坐桌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金镶玉手镯,空掉的楠木匣子被摔在了桌底。 钟宴嗤笑:“十一弟,是喜欢上哪家姑娘,要将东西给出去啊?” 镯子温润细泽,透着古典灵韵,上面嵌着名贵玉石,宫里没有这般精致的款式。 手镯在空中抛了一圈,钟宴不过瘾,又单根手指将其转着,随时都能飞出去。 “给我。” 钟谨冷凝的眸子犹如冰刃,周身散发出森冷的杀意。 “本殿说错了,你娘那见不得人的身份,生出来的东西怎么还知道喜欢?”钟宴跳下桌,不断作死:“这镯子本殿收了,回去给家里的狼狗打成项圈,也是物有所值。” 刚说完,钟宴顿时发出尖锐凄厉的嚎叫,像一个涨破的皮球,被打飞出去! “九殿下——” 众人心惊肉跳,骇然围过去将人扶起。 “该死的,小杂种——” “九皇兄慎言地好,我母亲受过父皇正经册封,上了皇家玉蝶,父皇乃九五至尊,皇兄骂我小杂种,自己又是什么,还是说你在骂父皇非人非君,是要以下犯上吗!”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钟宴腿止不住哆嗦,杀猪般咆哮:“你血口喷人!我何时以下犯上了!” 傅闻安按住挣扎的九皇子,朝钟谨拱手:“十一殿下,九殿下并无此意,午时喝了些酒,此刻有些不清醒,这番胡言乱语还望十一殿下原谅。” 没想到十一皇子武艺进步许多,九皇子都没能拦下。 钟宴气不过朝堂那次被钟谨摆了一道,二人读书的院子隔着远,他偏要来!傅闻安没劝住。 被十一皇子揍了是他活该,只是再口不择言,事情可就要闹到皇上殿前了。 钟谨收好镯子,回视他,反唇相讥:“那就请傅公子照看好我这''神志不清''的皇兄了。”临走前,又好心提醒,“上书房不许私自逃课,更有禁酒的规矩,傅公子下次记得告诉皇兄。” 傅闻安叹了口气,不卑不亢:“稍后我们会向少傅请罪。” 闻言,钟谨不再言,抱着楠木匣子离开。 他不介意给傅闻安一个面子,不闹到父皇那里治罪已是最大的让步。 “......他,他,放肆!” 九皇子狼狈捂住肚子,怒火烧心,肺都快咳出来! 傅闻安摇头,“被皇上治罪还是少傅打板子,殿下自己选?” “......” 操! 他选打板子! 平朔殿还和往日一样,只有钟谨觉得过分安静。 桌案上十分空荡,只有叠得整齐的宣纸,以及插了向日葵花的青瓷瓶。 金黄色的花瓣细长柔软,紧紧围绕着圆形的花盘,旁边装点着五彩斑斓的花束,争奇斗艳,是书房内唯一亮色。 我日后遇到喜欢的人,就把亲手种的花送他。 秦暖离开前,从一片热烈的向日葵花中选出了最灿烂的一支,给他留下了希望。 钟谨眼神落在那抹金色上许久,落日的光渡在身上,明艳容貌下,藏着的是同塞外积雪般化不开的寒山气质。 手中摩挲着镯子,这本是想送她的礼物。 很长一段时间下学后,他到宫内的造办处,一点点按着手绘图纸给她做的礼物。 皇上给的赏赐钟谨并不在意,他只从名贵珠宝中挑出可用的镶嵌在手镯上,想送给秦暖。 可是小姑娘离开地太匆忙,没有机会送出去...... 他不知道秦暖听没听到自己和她提起的礼物,她消失的那一刻,空气里没再有那股甜腻的气息,只有针落能听到的寂静。 干净的手指搭在手绘的稿纸上,钟谨无法描述自己初次看到时的震惊。 他的小姑娘是真的非常聪明,比世间任何人都要优秀。 小少年敛下眸,轻声道:“我会等你回来。” 无论多久。 第四十一章 阴暗偏执帝王(14) 当今九州由十八个大国和诸多附属小国组成,大祈王朝原在十八大国中排在前列。 庆成帝登位三十多年,无能、昏聩、荒淫无道,国内不断发生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京都朝堂同样陷入政治混乱,如今大祈王朝的综合实力沦为十八国中垫底的存在。 庆成帝在位第三十二年,远隔万里的东旭王朝将战争烈火烧在了大祈这片土地上,傅老将军带领无数士兵冲锋陷阵,然国库早已挥霍一空,粮草兵马不足,后史记载,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庆成帝在位第三十四年,蓝色旌旗被斩,傅将军战死,大祈王朝彻底落败。 庆成帝在位第三十五年,大祈使团出使东旭,愿割地赔款求和,让以数十城池,数千万两黄金。同年,十一皇子钟谨,年十二,被送予东旭纳质求和。 料峭寒冬,雪片在空中狂舞。 红墙白雪琉璃瓦,东旭寸土寸金的皇城内,一座府邸占地百亩。 门顶上挂着一块牌子,四周镶嵌金边,上面刻着龙飞凤舞三个醒目的大字——公主府。 府内亭台楼阁无不端雅大气,池馆水廊亦是轻幽秀丽,整座府邸明晃晃散发出“我很有钱”的嚣张气势。 长欢阁位于公主府正中,阁内摆着数盆炭火,持续攀升的温度令人困乏。 每一个角落皆以黄金和宝石装饰点缀,白日里同样是熠熠生辉,显尽气派。 卧榻处,雪白柔软的织皮上软着一位容貌精致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睫羽如雏鸦之色,脸颊被热得红润,睡梦中发出均匀的呼吸。 跪在地上的婢女放缓动作,给她揉捏着腿,阁内没有一个人在此刻走动。 良久,香炉里熏香燃尽,少女才醒过来。 一旁守着的婢女及时添好了香。 她慵懒蠕动身子,嗓音缱绻:“什么时辰了?” “公主,未时了。” “他有递话吗?” “嘴硬得很,还在殿外站着。” 庄宜半撑起身,肩膀处的衣料滑落,拢起眉头:“本宫真想把他的脊骨给锤断了!” “公主您身份尊贵,何必同那废物质子斗气,您就是想抽出他脊骨玩,也是他的荣幸。” 不过是大祈送来的质子,四年里公主对对他千般万般好,那皇子的脾气却不软半分,要不是他模样好,公主岂能留他在公主府,还活到现在! 尽管刻意让他吃了苦头,可庄宜也没想现在将人玩死,“叫他把外面衣服脱掉自己走回去。” “是,公主。” 风雪中的长欢阁不断有冷风卷起的尖锐呼啸,白雪皑皑中,长身玉立的少年格外显眼,一袭白衣,宛若浮冰碎雪。 推开门,饶是见惯了少年容貌,婢女还是忍不住心惊。 十六岁的少年满身风雪,墨发半束,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说不出的破碎与遥远。 他浑身上下一丝多余装饰也无,清简至极,只是那所具有的尊贵气质,迅速让他成为天地间的中心。 婢女压下心跳,说明殿下的意思,见他不紧不慢脱掉外衣,才赶忙回去复命。 世上真有这样的惊心动魄的人,她倒抽口气,少年的眼睛太过冷漠,她差点没被冻住! 钟谨对长欢阁再没多看一眼,周身灌入冷风也没耽误他稳如松的步伐。 从长欢阁走到他所居住的院子虽然不远,到底要走一柱香的路,期间已有数十名婢女小厮来往经过,对此见过不怪,除了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外,眼里还有藏不住的惊艳。 腊月严冬,即便是习武之人,一动不动站两个时辰还是会腿脚僵硬。 走了会儿,刺骨的酸麻感才陡然有了知觉,他神色未变丝毫,他要赶回院子重新穿件衣服,再要赶去京城内的匠坊。 这般想着,忽然听见一道吸气声—— “什么鬼地方这么冷,冻死老子了!” 那声音又哆嗦地开口:“救命,要死了要死了,没找到小钟谨,我得身先士卒了!” 似乎迷了路,持续发抖的嗓音发出一阵吐槽。 少年整个人好像是撞上了一面墙,怔在原地,染上冰雪的眼睫不可控地抖了一下。 八年里,这样熟悉的语气一遍遍在脑海中播放。 他每日都期盼着有某阵风停在身边,告诉自己她回来了。 平安符日复一日地带在身边,就好像上面还有她的温度和气息,他始终没有从八年前的时间里走出来,心也从未停过,总会想会不会第二天就回来了,正如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有尽头,而这个尽头钟谨等了八年。 她真的回来找自己了。 她的声音不再稚气,清透干净,像江南的风。 此刻,钟谨大脑一片空白,手指一点点缩紧,连呼吸都放得更轻......他害怕是自己的幻想。 每一步他都走得很慢,偏执占有、不再放她离开的念头疯狂冒头。 佛渡众生,可他从不信佛。 唯独这一刻,少年清俊的脸同在佛前参拜的众生一样虔诚。 愿我所求,皆我所愿。 “谁家的设计是山路十八弯啊!我都绕晕了,再出不去我就——” 暴雪中仅有一道风卷着温柔,撞向了少年。 冻到发癫,耐心告罄的秦暖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好像,穿过了一个人的身体? 卧槽,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终于出现人了! 八小时的储蓄能量不知道能坚持到啥时候,不同于之前,她现在没足够能量抗外界气温,再多呆一会儿脑子都要冻傻了。 秦暖转头,看到少年风姿绰约的背影,忍不住道:“好想把他衣服扒下来穿啊!” 钟谨身体僵直住,惊喜,兴奋,癫狂,复杂的强烈情绪在胸中激荡,一切声音在他周围都消失了,仅有他和她,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秦暖的突然出现让少年的大脑陷入爆炸的喜悦中,身体甚至陷入停滞状态。 冻到眼前发黑的秦暖再也守不住道德底线,当机立断,罪恶的手扒住少年的衣服,直到看清他的脸...... 秦暖:?? 脱到一半的布料在手里残留着余温。 她人也不冷了,从里到外直接烧了起来...... 最后化作一声颤抖的,压到极致的尖啸:“啊——” 第四十二章 阴暗偏执帝王(15) 秦暖希望自己现在就晕死过去! 虽然知道再次出现的时间点会有偏差,她来之前也做了好心理准备,可是没人说小孩能一下子长大啊! 时间只过去八个小时,怎么......就这样大了? 还有,这张脸,真的酷似许淮安年轻时候的照片! 别告诉我,男配都按照一个模子写的! 少年衣衫不整,衣袂被她捏住,在风中哗哗作响。 她站在面前,被迫看向那紧致的腹肌,以及漂亮的肌理线条。 少年人的身体极具生命力,稍一挪眼,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劲瘦腰身,青春的力量感迎面扑来。 真漂亮。 比画报里的男模还要好看。 秦暖如是想,若不是此刻场合不对,一定忍不住摸一把。 这张脸秦暖不会认错,确是钟谨。 小时候他就长得好看,如今大了,更好看了。 她吓得将衣服松开,衣襟无了支点越发向下滑落,秦暖赶忙胡乱抓住,扯着给钟谨披上,拢住他的臂膀,攥住少年胸前皱巴可怜的布料。 怎么看,都不是那么规矩。 锦缎长衫挂在身上半遮半掩,少年的眼神却同高山流水般高雅不可攀,仿佛周围的风雪都为此融化。 秦暖抖着牙齿,撇过头,强自镇定道:“......自己穿上。” 她瞧见,自己在说完话后,少年漆黑的眼里流光溢彩,唇角弯起笑意。 手中收紧一分,免得滑不溜的布料又散开。 笑笑笑! 也不知道现在天多冷,怎么单穿了件里衣? 这样会感冒的。 “秦暖,你回来啦。” 声音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低柔微哑的调子,好似被烟火燎过,和她的心跳共振了下。 该死的好听! 她抽了下几乎要被冻坏的鼻子,不知为何,眼里有些酸:“嗯,回来了,我说过一定会找你的。” “我知道你会回来,所以一直在等你,好在你终于回来了。” 他将手伸在空中,很想摸摸她,感受她的存在,却是一场空。 钟谨遗憾笑了下,紧接着要把衣服脱掉。 “先穿我的衣服,我带你回家,那里会暖和许多。” “不。” 秦暖推开他的手,坚定制止,“你好好穿着!不准脱了,真要冻坏了又是我照顾你。” 恶狠狠的警告没吓到钟谨半分,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再多和自己说一会儿话,只有这样,才觉得她真的在自己身边。 久别重逢,胜人间欢喜。 小姑娘颤着牙齿说自己能坚持,少年轻轻叹了口气:“好,我们回家。” 衣襟处缠绕着清风,他解衣的手同风相撞,好像于此刻互彼此扣住。 他真的,很想她。 * 循东墙而行,路面越渐开阔,不多时秦暖被带进了一座飞檐青瓦的楼阁。 灰白石阶杂然而列,腊梅开出的花迎风而立。雪落纷飞,虽不至于似九天仙境般美,却也令人叹为观止。 秦暖倒不至于咋舌,以前平朔殿也气势恢宏,各有各的美。 等到了房间内,铺面的热气使二人都放松下来。 室内宽阔透亮,一眼望去,书案、画案、琴桌、案几、屏风等一应俱全,朝南的六面窗机明净,是长窗格样式,图案整齐划一。 “你到床上先暖和会儿,我去给你找衣服。” “......啊?不用不用,我身上还有些湿。” 外面的天还很亮,门窗半开着,光从不算大的开口中涌了进来。 室内,少年的容颜还是那么清雅高华,气度也是舒雅温文的,方才扯得皱巴的衣服没能压下他的半分风采。 秦暖站在炭盆胖暖着手,脚下打磨光亮的青石板上铺着暗红短绒地毯,软软包裹着脚,十分舒服,这一刻见到钟谨的心才落在实处,可继而升腾起来的是面对如今少年人的不知所措。 冷静下来后,她才有时间思考这件事情,自己声音有了变化,个头也长高不少。 对她而言,距离上次不过八个小时,但对钟谨显然不是的。 五年?六年? 秦暖不安地猜测。 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而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到底是来晚了,他可会怪自己? 少女拒绝得很快,钟谨面上浮出微妙的神色,并未作答。 他朝秦暖身侧走过去,内里靠墙置放着一张四方大卧榻,铺着细织,堆着锦缎。 拿起一方带绒细织,转身站到秦暖身前,温柔道:“可以帮你披上吗?” “......好。” 呜,亲娘,他好帅。 秦暖就喜欢清冷俊秀这一挂的帅哥。 感受风的震动,钟谨将毛绒细织绕着风覆上去。 眼睫半敛,盖住深不见底的眼眸,状似无意道:“秦暖,你同我生疏了。” 秦暖心头一惊,“小小年纪,别乱想。” “你不愿意睡我的床。” “身上的雪一进来就湿了,不是不愿意。” “我不在乎,你这次回来,可以感受到温度了?” 以前在平朔殿,即便炎热夏天,她也不觉热,那时候钟谨一直以为死后成了鬼就感知不到温度了。 秦暖抬头看向比自己高处一个脑袋的少年。 二人靠地过分近,钟谨看不到,秦暖却知自己垫脚就能亲到他了。 暧昧氛围没有,她的注意力集中到钟谨的敏锐上,小夫婿真的好聪明! 虽然她之前并非感知不到温度,而是有足够学分支撑能量。 她没有解释其中的复杂,道:“嗯,可以了,就是没想到回来会这么冷。” 话语一顿,她又委屈说:“我也不会飞了。” 所以在雪地半天没走出去。 “可是天上的考核没过?”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少年细声细语,哄她:“那就不说了,没关系,怕冷我们多穿一点,飞不起来以后我背你。” 呜,他好好! 身上感受到一股包裹住的暖意,秦暖伸手接过,毛绒细织在空中消失,变成仅她一人看得到。 钟谨不着痕迹摩挲了下指尖,“这次会呆多久?” 他目光和从前一样温柔清澈,语调也带着些熟稔与随意,秦暖恍惚以为他们只是短暂分离了一会儿,少年还是那个小少年。 也许是因为他问得太过直接,一时没等到回答。 少年笑起来古雅俊美,没纠结这个答案,让秦暖坐到床上。 “你既对温度有了感知,就在上面坐着,那里更暖和,你身上的一点水汽不碍事,着了风寒却受不住的。” 言语温柔,却含着不着痕迹的强势。 秦暖看他当着自己面开始换衣服,眼神飘忽,轻咳了声,不自在地穿过屏风躲在床上。 美则美,就是不太好正大光明地看。 第四十三章 阴暗偏执帝王(16) 床上舒适柔软,空气里逐渐攀升的温度扰得人昏昏欲睡。 等秦暖起来时,如意桌上已经摆着温好的姜汤,还有挑起食欲的小菜。 准备下床,发现脚下多了层毛绒绒,钟谨在她睡着的时候把殿内都铺满了柔软的毯子。 她赤脚在上面转了一圈,感受不到一丝冷意。 秦暖没走几步,桌案前写字的人忽然抬头,投射过来的视线准确落在秦暖身上:“醒了?” “......你怎么知道的?”秦暖捧着碗,不需劝就喝完了。 “走动的时候,地毯会有痕迹。” 浅浅歪倒的的毛绒绒正好是她刚才蹦哒的结果。 秦暖咬着酸甜梅干,走近钟谨,“在写什么呐,给我看看。” 镇尺压住宣纸,笔墨正落在画像中的女子身上,背景是钟秀山水。 女子看起年龄不大,着一身水色衣裙,纱织的腰带轻系,手腕点缀着玉镯,画得十分生动。 上一个任务世界在学校里学过国画,她成绩还算不错,这时忍不住点头。 “画工精妙,笔触细腻,墨色深浅的变化运用很熟练嘛,写实风吗?怎么没画人物的五官?” 画中的玉钗松松绾住乌发,唯独没画神韵。 钟谨停下笔,漆黑的眸中藏着秦暖看不透的情绪。 “没有见过,所以还没画。” 半响,秦暖从他视线中回神,确定又不是那么确定道:“......你在画我啊?” aaa:你才发现呢?宿主,需要提醒您,这段时间男配的幸福指数降为百分之一,今日男配幸福指数在见到您之后彻底降为百分之零...... 秦暖盯着画像,实际已经走神: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aaa瑟缩:人类感情太复杂,没检测出原因。 秦暖:...... 好想揍系统。 这次回来挨饿受冻不能飞的事情还没解决,又出现了新问题。当真是关关难过。 吐掉核,咬着好听的声:“我长得可好看了,话本子里不是说貌若天仙吗,你照着那个程度想。” 她可不信谦逊成就伟大,长得好看就是好看,秦暖每次都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好看。 钟谨将画抽出来,收好放在卷缸中,“仙子这般好看,为何要找凡人做夫婿?”他似笑非笑,语气轻缓,似是故意逗弄。 好嘛,之前自己说的话还真被他听见了。 秦暖坦然,翻着桌上的毛笔字,低头回:“因为命中注定。” “仙子还信命吗?” “仙子也有七情六欲,我最开始就是为你来的,你还不许啊?” 钟谨正重新铺开一张纸,闻言眸色俞浓,叫人看不真切:“自然是许的。” 读了万卷圣贤书,没有任何词句比她一句话让他信奉。 内心纷涌,他却不知能用什么手段将人长久地留下,她也许未来某一天依旧要离开,这种失而复得又空欢喜的世事无常让钟谨毫无安全感。 但他胸腔一直剧烈跳动着,也只剩唯一一点期望,只要知道她平安健康,开心快乐,这样便很好很好了。 钟谨压下内心无数阴暗扭曲的想法,迅速恢复清明如止水的冷静。 秦暖觉得他方才有一瞬间的神色让自己有些腿抖,仔细看了几遍,瞧着还是仙人气质的公子,这才松口气。 可是,幸福值为零,到底哪里出错了。 * 晚上,秦暖正给钟谨画像,叩门声忽的响起。 小厮站在外面哈着气,高喊:“十一殿下,公主让您即刻过去。” 哦,是了,这里是东旭王朝,钟谨在公主府住着。 秦暖搁笔,“我陪你去。” 钟谨穿好衣服,摇头,“我去去就回,很快的,外面天冷,你就在阁内呆着。” 他执意拒绝,外面一声声又催的急,秦暖顺了他的心意,把一只手炉往他手中塞。 “别出去。” 钟谨不放心叮嘱。 “好好好,不出去,你去吧。” 听声音越发远了,秦暖才推开门,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炉传热有限,她捻住两边披风,踩进风雪中。 钟谨不提在东旭过得如何,自己怎么也不能安心,一定要亲眼看看才行。 循着雪中脚步痕迹,她一路跟到了长欢阁,虽然飞不起来,但透墙而过的本事还在,秦暖当着守卫的面,轻易进入。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刺破云霄的尖叫差点没给秦暖送走—— “本宫要现在刨出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云竹!把剑拿来!” 白釉花盏朝头上砸去,少年微侧身,刹那间碎了一地。 庄宜面容扭曲,手掌捶打卧榻,“你还敢躲!本宫让你躲了吗!本宫今天就要了你的命!在东旭,没人救得了你!”胸膛上下起伏,内心的激动和不满快要让她爆炸。 嘶—— 好他叠大的架子! 谁啊,这么牛批? 她探头,看见里面鸡飞狗跳的一幕。 一身珠光宝气的少女两只手握住剑柄,朝着闪躲的少年猛砍。 两边的侍女来回跑着,一边担心少女伤了自己,一边要小心自己被伤着,室内家具也糟了殃,风扫残云后都劈地粉碎,没有一样是好的。 同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秦暖这时还能看戏,然而待看清被追着砍的人是钟谨后,整个人触电般不淡定了。 “操!砍我准夫婿,老子先灭了你!” 手炉一丢,她挽着袖子冲了上去,顺手从地上抄了一根楠木大椅,跑起来也不喘了,力大如牛。 霸道嚣张和庄宜如出一辙的声音炸到钟谨耳朵里,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出什么意外,即便知道没人伤得了她。 可是一旦心中有了偏爱,好的坏的便都成为枷锁和软肋。 冲上去的瞬间秦暖顾不得想其他,平日里的冷静跟镇定没留下半点,比如现在,她几乎要燃起火光,拽着椅子扫荡“战场”。 过路之处无人幸免,一砸一个晕,横七竖八躺尸般倒在地上,半天没能醒过神。 云竹最先发现其中古怪,捂嘴尖叫,仿佛撞了鬼。 “公....公主,椅子....椅子它在飞啊!” “吵什么!什么椅子在......”庄宜扭头,傻在原地,“......飞!!!” “啊——” 阁内没被劈晕或劈晕后眼冒金星的下人,都发出震耳欲聋掀飞屋顶的尖叫。 救命!椅子它真的在飞! 在飞啊! 第四十四章 阴暗偏执帝王(17) 暖阁里鬼哭狼嚎到半夜,庄宜吓破胆,命人从宫里捉来十位驱鬼道士,连夜在长欢阁做了整夜法事。 道士们在公主府里里外外贴上朱砂符,给庄宜枕头底下塞满了定魂符。 这般大阵仗惊动了皇帝,特意差了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给庄宜开了副安神定心的方子才睡着,各类滋补的药材齐齐送往公主府。 景昌殿,元康帝在此休息。 周茂才端着小碎步进来,对着床上阖眼的人恭恭敬敬:“皇上,庄宜公主已经睡下了。有太医留在公主府,如果有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宫里。” 帐缦中传来一道极为清冽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疲惫,“多注意公主那边,她提的要求满足就行,早朝结束让太医来找朕。” 说话功夫,元康帝已经起来,周茂才从容上前拉开帐缦。 暖色光线下,青年容色如画,乌发如缎,每根发丝都慵懒恣意地舒展,假如撇去皮相,单以气质论断,他只是坐在那里就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 庄聿(yu四声)丛,年二十,庄宜同胞哥哥,东旭王朝当今圣上——元康帝。 周茂才在元康帝还是太子时就跟在身边,年岁不大,模样周正。 见皇上脸上浮着倦意,忍不住劝:“距上朝还有一阵呢,皇上您再休息会儿,奴才一会儿喊您。” 东旭能有今天民殷国富的景象,全靠他们皇上不辞辛劳、励精图治! 瞧瞧,这张年轻俊美的脸为此都憔悴了! 庄聿丛瞥他一眼,“再在心里排腹朕,朕治你罪。” 周茂才讪笑:“奴才就是担心您的身体,那些大臣理应为皇上分忧解难,现在倒好,一个个天天皇上皇上挂在嘴边,什么事儿都得请示您,都像这样,还给他们发什么俸禄!” 想到朝堂老家伙们难缠的劲儿,周茂才打心底里替皇上愤愤不平。 得到周茂才示意,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服侍皇上晨起。 至于周公公和皇上聊到朝野的事,所有人只当自己没长耳朵,规规矩矩,寸步未敢僭越。 周公公是皇上面前身边的红人,他们比不得一点。 * 公主府。 钟谨回到住处,秦暖拉他到榻上,正襟危坐。 “她要杀了你!你还和我说没事?!” 去她公主大爷的,肝气得生疼。 “白天的时候,你穿那么点走在雪地里,是不是因为那个公主?” “我都看见了,这八年你过得一点也不好,他们都在欺负你!” 屋内呼呼挂起旋风,不让钟谨靠近,“我帮你去杀了她!你别拦我!” 钟谨想拽住她,手臂却被罡风抽出红痕,半天没将人安抚下。 听见她要去杀人,钟谨反而不管她,站在小型暴风的旁边,抱着手,“你要用什么杀了她?毒药?长剑?还是剥了她的皮做成鼓让她不得好死?” 秦暖气鼓鼓吼回去:“你管我用什么!” “外面都是道士,你现在冲过去......” “我不怕那些道士,连你也不信我?” 她厉声打断刻意不去看少年的胳膊,气势却陡然弱下三分。 “......我不喜欢他们这样对你,你在大祈不快乐,在东旭也不快乐,我知道你不在乎有没有人喜欢你,可是,不该有人生来就遭受唾弃,如果你注定是走向毁灭,那也不会是你的错,是因为世间万物都是一场笑话!” 街边三岁孩子都知道,善恶报应、祸福相承是万般因果轮回的规则,难道因为《帝妃》这本书的既定剧情,人就活该分成了好坏结局吗?! 秦暖的心脏像被一只手向下拽落,呼吸都不由她。 她骂人骂得很脏,可是只有钟谨能够听到。 为此她又狠狠因自己是个灵魂状态而感到痛苦,想举个喇叭怼在那些贱人的耳边骂到他们升天! 林林总总,她的不满和怨气此刻全部叫嚣着冲垮理智和善念,钟谨看不到她痛苦的表情,但周围弥漫着绝望,这让他感到深切的慌张。 “秦暖!听我说。” “我对你从未说谎,所以你记着,我从未因为世上太多悲哀而放弃过自己。”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生来就遭唾弃,今天和明天都不快乐,期待久了最后连想要的念头都没有了,可是你来了,无所谓我是什么模样,喜欢我的糟糕,在意我的情绪,每一次都坚定走向我。” 少年伸手,触着失控的风,漆黑温润的眼眸几乎要将她穿透,“我没有不快乐,你带给我的,要比一切的一切更重要。” 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于钟谨,秦暖是那道化开冰雪冬日的春风。 少年直白坦荡讲出心意,他原就生得翩翩,此刻神情勾着让秦暖心动的温润、宁静、平稳而坚定,让她以为世间唯有自己最是重要。 她渐渐安静下来,把脸埋进手中,吞吞吐吐:“对不起,让你等了许久。” 钟谨低低轻笑,学她往日哄人的语气:“没有很久,你不必为我难受,终有一天我会同你日日相见。” “会的。” 秦暖点头。 她小心揉他的胳膊,“还疼不疼?以后我要再这样,你记得躲远点。” “然后让你一个人不开心吗?” “......我当时是真想杀她。” “我知道,现在呢?” “还是想杀她。” “......我没你想的那么可怜。”自己到底给她留下什么可怜样的印象? “你总说这句话,可我每次见到你,你过得都不好。” 平朔殿那是如此,公主府如今亦如此。 钟谨沉着嗓子缓缓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不急,我回来肯定要好好问你,现在嘛,我要去一趟长欢阁。” 秦暖用手捂住少年的嘴,解释道:“我先不杀她,我就教训教训她,否则我心里有气,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翌日,长欢阁发出怒不可遏的尖叫。 云竹等人吓地跪了一片。 “公主,一定是小人作祟!奴婢去禀报皇上,让皇上把那装神弄鬼的人揪出来处死!” 竟然在殿下的脸上用墨汁画画! 庄宜衣衫凌乱,一张脸快被水搓掉层皮,眼里掠过杀意。 “进宫!现在就进宫!本宫要告诉皇兄!” 第四十五章 阴暗偏执帝王(18) 庄宜一晚上睡得糟心,而秦暖和钟谨这边则比肩躺着。 秦暖起初觉得别扭,但挨不过钟谨几句话的功夫便心安理得地躺着。 公主府楼阁甚多,钟谨所住处名为慕华阁,庄宜在此安排的下人不多,此刻全退了去,整片地方立刻静下来。 钟谨将手规矩地放在被子上,眉宇间放松许多,这是八年来他所处的最宁静的时刻。 屋外风雪声再大,也没扰了此刻的温馨。 秦暖等不急地催他:“要事无巨细地和我说,好的不好的都要说,不准跳过。” 钟谨一笑,“知道了,都和你说。” 空中漾着温和平静的语调,漫然悠长,讲故事一般将八年往事娓娓道来,或许还受了些屋内热气的炭火影响,秦暖放松下来,跟着钟谨叙事节奏惊呼感叹,眼里盛着璀璨流光。 她离开的那几年大祈王朝一事接着一事,朝内外发生了巨变。 先是太子党羽利欲熏心,其下诸人饱其私囊,分发各州治水的银钱被贪了七七八八,庆成帝大怒,指责众大臣带坏太子,顺道修剪了太子羽翼。 紧接着其他皇子暗自蓄力,不断培养班底,被禁足的六皇子也在阮昭仪等人的努力下逆风翻盘,朝中形成极为复杂的党派之争。 大祈内部正混乱,东旭那位闻名诸国的少年天子,直接将战火引燃在大祈北部的城池。 战功赫赫的傅老将军率先请缨,出征千里,日费千金,然而军需亏空,一片衷心赤胆最终败在了党野腐政之下。 傅闻安听闻家父战死,欲找皇帝及奸佞大臣们讨要说法,被家里几个兄长死命拦下。 内忧外患时,钟谨在朝中不免遭受波及,他深知秦暖留下的前沿技术在战火年代会发生怎样的震动,一旦这些技术现世,那些豺狼兄弟会将他生吞活剥,世家贵族把持技术,百姓最终还是饿的饿,死的死,强权之下没有任何生存的希望。 战乱中的大祈民无定所,流民成灾,各地横征暴敛,官逼民反,乱得不能再乱。 其中,名为“轻机楼”的势力以流民最多的北部城镇开始,渐渐铺开,无人知晓其背后主人,只知道这轻机楼出产极厉害的工冶、农田、水利等技术。 官府注意到时,轻机楼已经遍布各州,在鸟不拉屎的土地上开辟出战后生机,给予百姓生的动力。 对此,官府也没必要自砸饭碗,任轻机楼发展,甚至与之牵桥搭线,共同拉动当地经济,算下来的政绩最后总归是落在官府头上,好事一桩的买卖! 十一皇子钟谨以质子身份前往东旭,不久,轻机楼同样在东旭冒尖,高度数的酒酿,精致的瓷制工艺,惠及民生的各种生产技术同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东旭这边的官府寻其背后势力并不断打压,可轻机楼就跟猫捉老鼠一样,你进我退,你退我再进,主打一个强扭的瓜不甜,但就时不时扭一下,让对方又气又无奈。 见轻机楼不止在大祈、东旭猖狂,九州十八国它都雨露均沾后,东旭也不与其僵着了,开门见山谋求合作,当然背地里少不了各种摩擦。 秦暖的心坐了一趟过山车,忽上忽下,跌宕起伏。 心疼和难过的情绪逐一叠加,钟谨中途不得不停下,时不时还要给她擦眼泪,安慰她没关系,继而又遭来少女一阵爆哭和倾诉表白,讲得他也认真思考,难道自己身世真的这么苦? 虽然但是,被人关心、爱护、心疼的感觉像是被云端的神独宠偏爱,是一生幸事。 待他讲到轻机楼,讲到九州十八国积累的财富,讲到如今能够给她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少女才止住哭,不忘打嗝和震惊。 她愣了半响,隐约看见黑暗中凝聚起金闪闪的光,正躺在旁边给她招手。 娘嘞,所以她的小少年坚韧不拔,披荆斩棘,在乎的不是王权富贵,是为了免去他们曾经穷苦,给自己买好吃的好玩的,直接打造了一座“金山”? “太子一党铲除异己让我为质子,给了我逃离京都的好机会,如今你回来了,以后我能每个月给你花不完的钱,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再不让你吃苦了。” 再不让她偷摊贩的吃食,采山上的野果,念着其他女儿家的珍惜首饰。 喜欢一个人大抵如此,初识庆幸遇到同类,往后却舍不得她同自己一样成为他人口中的异类。 可以自己做个坏人,却想保护她成为人上人。 不用长大,不用染上脏污,我愿意成为一柄利剑,为你扫清前路,捧你为神。 恍惚之间,钟谨说得什么她听得脑袋晕晕。 ——“我喜欢长得漂亮的郎君,他需要对我好,对我忠诚,当然,这些做不到也没关系,他只要长得漂亮,还每个月给我花不完的钱就非常好了。” 死去的记忆再次浮现,她以开玩笑的性质对他碎碎念,没想到钟谨信以为真。 少年人的感情比小鹿乱撞来得还要热烈,喜欢你时乱撞,奔赴你时乱撞,小心翼翼藏住喜欢时乱撞,比太阳要明媚,比白酒要灼热。 她从来不是他权衡利弊后的决定,而是从最开始,选择了让她无需戒备、焦虑、担忧的山脊,由少年自己走,承载着她的理想与未来。 秦暖抬手按住那张叭叭的嘴,支起身子,才慢慢将卡在嗓子眼的话吐出:“我虽然不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可是,我却知道你这些年吃了许多的苦才获得这一切。陪在你身边,我没有吃苦,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钟谨,你不必觉得我因为你受了委屈,才要作出许多的努力来填补。” 她缓了口气,继续说,“我要你相信,我因你才会留存在这个世界,才会出现在你的身边,我比任何人都更想让你快乐和开心。你不要为了我而忽略自己,你很棒,很优秀,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你有理由因为要变得更好而不择手段,钟谨,你做得很棒了,比任何人都要坦荡光明。要记得花时间好好休息,知道了吗。” 他是不安的,才会做了这些。 秦暖猛然惊觉,自己成为了他的软肋。 在爱人和爱己间,她希望少年选择后者,只有后者对人生来说才是唯一依靠。 我也许会成为你的光,但在此之前,请你坚信,你才是吸引我的那道光。 第四十六章 阴暗偏执帝王(19) 翌日,钟谨在小厨房温好饭,踩着晨光离开公主府。 东旭皇城内的街道四方交错,整齐划一,十分规矩,白日或是夜里总有官府的人按点巡视,若真有什么事发生,处理速度是极快的。 此时街上来往行走的人不多,仅有几个摊子刚刚支起,散着几句零落的吆喝声。 不多时,他走近一家挂着木牌的铁匠铺,那块木牌上的字经雨打风霜几乎瞧不具体,凑近才依稀认清上面“做得好匠铺”五个颇有风骨的刻字。 叩响门,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年轻声音:“谁啊谁啊大早上来,匠铺没人,回吧回吧!” 钟谨又拍了两下,懒懒又散漫:“再不开踹门了。” 里面骂骂咧咧的声戛然而止。 木门下一秒飞快撞开,唇红齿白的少年衣衫不整倚着门框,笑得招摇:“呀呀呀,客官好不讲道理,咱们小本买卖,可别糟蹋了东西,有话好说,好说!” 他扭了下腰肢,邀人进来,钟谨司空见惯了,睁只眼闭只眼进门。 “......昨日你就这么睡了?” 钟谨抽动眼皮。 “啊......哈哈哈,忘记收了......” 少年用脚扫开堆地上的破铜烂铁,好不容易腾出个干净椅子,用袖子擦干净,乖乖放好。 “殿下,您坐,别客气哈~” “......” 当初到底怎么答应他管账的? 祝子谦,与钟谨同龄,专管轻机阁一切银钱。 大的小的,天南海北的账目最后皆要经过他的手,七年来从没有算错一笔账。 各地管事儿每次最头疼地就是账目汇报了,但凡缺一个子儿,祝子谦都能将历年账簿查个底朝天! 阁内私下传着一句话,至今奉为真理:真金白银铜板子,查账莫惹祝阎王。 祝子谦是大祈人,祖上一直做北边生意,家中有自己的商队,从小含着金汤匙生的,接触的也是一本本生意经。 如果不是大祈和东旭的战火,他依旧是坐在金银堆里的少爷。 可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战乱来临时商队已在途中,数百人遭遇劫杀,城池被破,祝家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人。 阴风列列,烧成灰的蓝色旌旗淹没在沙石里,百姓哭喊连天,他跑掉了一只鞋,脚下不知踩着谁的血,湿腻腻的,冷遍全身,那年他九岁。 他身边躺过尸体,啃过发馊的窝头,身上伤口总会结新的疤痕,脏兮兮没一处干净。 直到流离至一座尚属于大祈国土的城镇,罩着黑色披风的小少年冷漠丢给自己一个热乎新鲜的肉包子,里面淌着汁儿,他一下子哭了出来。 再然后,祝子谦觉得跟着小少年有肉吃,死缠烂打抱着人家大腿不放,哭天抹泪,便跟到了现在。 虽然某人很多次强调是当时风太大,把手上包子吹飞了,可祝子谦就是不信,风怎么会把包子吹飞呢? 殿下一定是做好事不想留名,呜呜,殿下是个好人! 好人钟谨:并不...... 好吃的包子:该怎么解释我真是被吹飞的? 祝子谦扒拉两下头发,露出青涩的脸:“殿下昨日没来,我就捣鼓了一天这些玩意儿,那图上算得没错,三张弓结合的床弩射程较原来强了不止一倍!” 捡起犄角旮旯处看起来普通的一个模型,他兴奋地指着一处铁镞,神采奕奕。 “一旦装上三棱刃的铁镞,往后攻打敌方时,弩箭前端能远射程扎入对面城墙!咱们攻城的士兵就能攀着箭杆登上城墙,攻占城池!”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上位者不能不慎重周密地观察、分析、研究。 意识到自家阁主身份不凡后,祝子谦恨不能掰成两个人用,他喜欢划拉算盘,也和所有男性一样对研精优良的冷兵器爱不释手,平日里所有休息时间全砸在这处,丝毫不觉疲倦。 他太清楚这些手稿的的价值,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国家的武库,尤其在见过声音震天、轰开一座山头的火药后,他简直要烧起来了! 那天轻机阁在场的所有分阁负责人面色涨红,激动地不知所措,山头冒着猎猎燃烧冒着滚滚黑烟,却让不少人涌出一种震惊的心满意足。 轻机阁武库有专人继续研制火药的威力,更有数人不断进行冷兵器的改造和研究。 不谦虚地说,现在九州十八国属他们武库的战力最强,轻机阁对此甚至开辟出一条新产业链,将可以拿出、又不暴露全部的新制武器与各国开展交易,赚得盆满钵满,用更多地钱砸进武库和其他农、牧、商各行业,势头如火,已经不再随意被人拿捏限制。 祝子谦作为所有分阁的账房先生,他最清楚轻机阁钱庄里存着多少钱,那是金灿灿数不完的金子。 如果殿下日后杀回大祈,这些钱砸也能为殿下砸出一条血路,定当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 心中万丈豪情,他仿佛看到光明未来,兀自傻笑。 钟谨挥手:“醒醒,嘴快笑抽了。” 祝子谦回神,嘿嘿两声:“殿下,我就是太激动了。” 钟谨理解,把弄着轻巧的模型床弩,亦是克制不住地涌出喜悦,她交给自己的东西,如今正一一实现,终有一日,他将带着她无惧任何束缚,遨游世间。 大祈诸皇子:总有兄弟不安分,除掉一个是一个! 祝子谦:努力努力再努力,为殿下当皇帝添砖加瓦! 秦暖:要助小钟谨一臂之力,登帝位不要那么辛苦! 若有所思的钟谨:她喜欢钱,要赚钱!她喜欢武器,要研发!皇位算什么,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殿下?殿下?” “说。” “殿下,您刚才是不是笑了?” “想到了令人愉快的事。” 祝子谦嗷一声叫出来:“那糟心的公主薨了?!” 对面人摇头,祝子谦好生遗憾,可怜他们家殿下在养精蓄锐,否则他早早叫人把公主千刀万剐了。 那女的简直是东旭一祸害,死不足惜,也就仗着她亲哥是皇帝整日地作威作福。 祝子谦抓心挠肝,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让殿下这么开心的? “本宫心悦之人回来了。” “哦哦,您心悦之人回......” 祝子谦突然卡住,比之见到火药爆炸还要惊悚,十二分不确定地问:“心悦之人?您是说您心悦之人?” 四目相对,震惊如惊涛骇浪般的席卷而来。 他们家殿下,竟与那情爱挂钩了! 祝子谦浑身一颤,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 第四十七章 阴暗偏执帝王(20) 身为左膀右臂,祝子谦就没见过殿下笑得这般温柔,整个人都与平日气质大相径庭。 钟谨见他合不拢的下巴,敲了敲桌引人回神。 “我七岁就与她相识。” 状似无意的带出一句话。 祝子谦挑眉,顺着问:“青梅竹马?” “嗯。” “皇子妃昨日到的东旭吗?” “昨日到的。” 他显然心情很好,回答起来也耐心,“风雪太大,她担心本宫穿的少,陪着呆了很久。” 祝子谦越听越感觉熟悉,小时候兄长在自己面前炫耀嫂子的时候,就是这般开花的模样。 没想到有一天在殿下面前也被塞好大一口狗粮。 孤独地抱紧算盘,他由衷表示祝贺:“殿下和皇子妃感情真好,皇子妃在殿下心里这么重要,属下日后若有幸,希望能够拜访,也好给皇子妃送上见面礼。” 太好奇了好嘛!实在想知道能将殿下拿下的女子会是谁。 虽未成婚,但祝子谦一口一个皇子妃叫着,听着让人格外舒心。 钟谨愉悦地将正事和祝子谦交代清楚,快结束时又在话题外添了句:“本宫要早些走,她吃不惯外面的饭。” 不断被喂狗粮的祝子谦:“......皇子妃可是喜欢殿下做的饭?” 钟谨不加掩饰脸上的骄傲,非常十分的肯定:“她从小就爱吃本宫做的。” 祝子谦:“殿下日理万机还厨艺了得,实在厉害!属下觉得,皇子妃不仅是喜欢殿下做的饭,一定也是想时常见到殿下,与殿下一起坐着吃饭,享受人间烟火气。” “那是自然,本宫与皇子妃关系一向都好。” 皇子妃三个字,被他念出来极为温柔。 想到秦暖,唇角敛不住笑意,祝子谦说的不无道理,她定然是也想时常见到自己的。 钟谨离开匠坊,街上已经支起了几户摊贩,祝子谦摩挲着珠玉算盘,露出狐狸的狡黠:“殿下已有皇子妃人选的事,可不能只有我被惊到啊!” 着手落笔,将十一殿下安排的事情一一布置下去,无人处飞出数只信鸽。 数日后,大祈,轻机阁厢房。 剑眉星目的青年把信笺向前推,声音冷冽:“刚收到的消息,让工匠们着手床弩的制造,库里还压着去年剩下的一批铁矿,全都用了,殿下的意思是大祈这边能制多少就制多少,先存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对面中年男人正捡着看,连连感叹:“可算搞出来了!如果将床弩要求的材料换成咱们现有的,对当前局势的确有利!傅将军,我一会儿就去阁里将此事安排下去。” “王将军,我稍后同你一起。” “好!” 王志新激动拍桌,伸手灌了一大口酒,“多亏傅将军当年出面相救,还劝说我跟着殿下,否则我这一条老命早下去见阎王了!” 想到什么,眼里逐渐混浊,“若是你爹还在......” 青年正是傅闻安,王志新则是当年在演武场为钟谨向皇上求情的那位将军。 自傅老将军以身战死,傅闻安看透了上位者的自私虚伪,钟谨趁此朝堂动乱之际,主动找到傅闻安,二人一夜长谈。 待第二日黎明破晓,傅闻安再出来便已决心站在十一皇子的阵营中。 王志新则是在与东旭对战中活下来的将军之一,庆成帝勃然大怒时本欲下令把无用的诸位将军处死,是傅闻安及其兄长们拼死谏言,护下他们。 钟谨曾受过王志新的恩情,故而让傅闻安询问王志新是否愿意跟着自己,朝堂波诡云谲,他必须站队,受傅闻安一阵劝说后也毅然站在了十一殿下的阵营,如今看来,那时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父亲如果还活着,对如今的大祈会更加失望。” 君不君,臣不臣,京都已是暗流涌动,该有人站出来,建立新的秩序了。 同样想到了当前局势,王志新拍了拍傅闻安肩膀:“咱们殿下雄才大略,定会让大祈重新立起来的!” 悲伤的气氛很快扫除,傅闻安点着信笺,语气松络:“王将军还没有看到最后吧,祝子谦说咱们的皇子妃如今和殿下在一处呢。” “皇子妃?!” 手一抖,酒杯应声而落。 王志新看到傅闻安手指处,反反复复看了三遍,面如呆木。 “还真有皇子妃了!” 抹了把脸,继续问道:“咱殿下小时候有青梅竹马吗?” “我同殿下以前仅有上书房的交集,从未听说有与其他女儿家相处的事。” 傅闻安默默坐在桌面喝酒,瞅着信后的那句交代,“殿下让我们把方道长送去东旭。” “方道长还在观里给陛下炼丹,殿下找他做什么?” “不清楚,殿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咱们计划下,将人打包连夜送去。” “没问题!” 东旭,公主府。 庄宜去宫里闹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色依旧铁青,倒也没再砸东西了,长欢阁的气氛有些紧张,服侍的丫鬟眼神都不敢乱瞟一眼。 云竹用帕子给公主拭手,见她神情阴郁,开口:“陛下最疼我们公主了,既然说了彻查,一定很快就能捉出贼人!为哄您开心,还让周公公亲自送来十位英俊少年,周公公说,这批人陛下让您随意处置,奴婢将人安置下去了,公主可要传唤?” 庄宜总算神色缓和。 “叫四个长得干净的来,穿少点,本宫不想让他们的衣服脱得阁内到处都是。” 云竹心领神会,俯身:“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秦暖眼神发亮,“牛啊,这个哥哥真能处!” 她埋在贵妃软榻上,本来担心庄宜从宫内回来后会找钟谨麻烦,没想到听到的是她哥给她送面首! 这是什么绝世好哥哥! 前一秒还因暖风吹得倦怠,下一秒秦暖瞬间满血复活,她想看看四个长得干净、穿得少的英俊少年长什么样子。 手里的葡萄甜滋滋的,秦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此刻正和庄宜面对坐着,隐约能闻到她身上甜美甘馥的脂粉香气。 正想着,对面娇俏公主扭动着背脊淡声道:“把上次猎场御马的鞭子拿来。” 秦暖一时没懂,等见到那八股圆绳搓出来的东西时,她忽然升出一个不该有的想法。 该不会,是生死局吧? 第四十八章 阴暗偏执帝王(21) 四位少年各有风骚,相貌俊美,身段优柔,穿着一色白莲花般的长衫,能肉眼看到肌理那种。 刚进来,几人就齐刷刷跪了一排,露肘赤足,脚踝上绑上了红绳铃铛,稍一动作,便有叮当悦耳的声响。 秦暖刚欣赏没一会儿,破空的鞭声就砸在他们身上,仅是一下就打出了皮开肉绽。 长欢阁很快充斥着尖叫哭喊,云竹找到合适的机会给她家公主揉手腕。 喂水时还说上一句:“公主您金枝玉叶,别为了几个下贱东西伤了手,要是累着了,奴婢可代劳。” 庄宜爽利得意的笑,踩着就近处少年的脸,狠踹了出去。 地上的人只觉眼前一阵乌黑,金星乱转,耳边是止不住的翁鸣声。 庄宜盯着满地打滚蹭出来的血红,目露嫌弃。 “都不耐打,叫的也不好听,没意思,比钟谨差远了。” “奴婢去叫十一皇子来?” “本宫现在不想见他。” 她冷哼,眼里闪过怨气。 “去把剩下的几个人叫来,还没玩尽兴呢,一群废物!” 后面惨叫再如何刺耳,秦暖都没心思看了。 得知钟谨以前也被这么凌辱折磨过,秦暖心里堵的不行,怕一冲动把庄宜宰了。 回到慕华阁,解下披风,刚进屋正好闻到了熟悉的饭香。 三两步跑去拉钟谨的手,一句话没解释,将人按在榻上,动手开始扒扯衣服。 手臂上压着重量,钟谨闪了闪眼神。 被扒的露出胸口一片的肌肤,长发散在肩后,整个人像是化成了一摊任人摆布的雪山融水,飘逸绝俗。 秦暖绕了两圈腰带正准备拉,突然顿在空中。 身下的人问:“怎么了?” 秦暖面色古怪:“你怎么没问我要做什么?” “总不是想把我就地正法吧?” “想什么呢!我是这样的人?!” 不轻不重拽了下腰带,似在警醒。 他目光从腰间掠过:“所以我没有问,你又不会对我做什么,更不会因为觉得我长的好看对我做什么。” 这话听着奇怪,秦暖松开手,坐起来,此时才仔细看见钟谨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与往日的正经端庄判若两人。 她眉毛一抖,解释缘由。 又认真补充道:“我倒是想对你做些什么,也不可能啊。”连身体都没有,能做什么。 该不该说,钟谨现在的样子,自己能玩八十种强·制·爱。 场景过于活色生香,她佯装淡定,推了推他:“把衣服穿好,吃饭了。” 钟谨散漫理着衣衫,靠坐在榻上,瞳仁里那一闪而过的遗憾仿若错觉一样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克制的平静。 动作间,抬头看向秦暖,领口略开,还能看见锁骨。 斯文,却带着不易察觉的侵略性。 “他们好看,还是我好看?” 秦暖回头,撞入他漆黑的眸中,觉得脸色有些发烫。 “以后不要问这无聊的问题,天塌下来你都是最好看的!” 《帝妃》里男配的容貌可是能吊打男主的!无论是客观还是主观,肯定是钟谨最好看! 清脆的声音一秒都没犹豫,作出坚定选择。 少年心里不快一扫而光,挂上三月春色、人间芳菲的标准荡漾。 “暖暖以后可以多陪我吗,我不喜欢你看别人,只想你心里有我一人。” 风雪天是不是给他冻坏了,今天好反常。 少年肤色冷白,端着温润如玉的气质,就是动作慢得很,半天没见他系好衣衫。 “......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人,去长欢阁也是担心庄宜背后对你不利,不是特意去看别人的,而且......” 秦暖咂嘴,想起那两根指头粗的马鞭,嘶了口冷气,“你腰处那些疤痕,是不是她之前打的?” “刚来东旭时,她将各种手段都用尽了,后来觉得无趣,才渐渐转向他人了。” 顿了顿,钟谨给出评价。 “东旭皇室,都是天生的疯子。” “皇帝也是吗?” “庄聿丛?也是个不得了的疯子。” “听说他对庄宜极好。” “是很好,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公主罢了。” 说的还真是,父权制下,即使是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贵一点的商品。 《帝妃》中,庄宜的结局书中潦潦几笔带过。 当时钟谨成为大祈新帝,东旭也陷入争权之乱,新帝登基,庄宜以和亲公主的身份远途而来,被钟谨囚于水牢,与兽交合,玩腻后剥皮作鼓,骨灰送至东旭新帝手中以作挑衅,继而又开始两国大战。 秦暖:死的是轰轰烈烈。 《帝妃》剧情是以女主流放为开始的,秦暖也不知道此时的剧情到底会如何发展,但不管怎样,钟谨最终还是会成为大祈新皇,庄宜不会有好下场。 而东旭的新帝则是此时正备受庄聿丛打压的某个弟弟,即本书男主角——恒王庄楚阳。 抛开所想,秦暖受不了钟谨慢腾腾的动作,没好气的给他衣服拢上。 嘟嚷:“你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不能给别人看的就不能做。” 手忙脚乱扯了半天没弄好,她摆烂式放弃。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衣服怎么设计这么复杂。” “我来就好。” 钟谨抿笑,三两下收拾整齐。 “合理怀疑你是故意的。” “当然是故意的,谋士以身入局。” 秦暖笑骂:“这句话能这么用?” 他下榻,朝着秦暖所在方向道:“有用就行,我只想留住暖暖。” 清风绕他身边,穿过他的手,调侃问:“不想更多的吗?” “想呀,想牵手,想拥抱,想见到你。” 他睫毛轻轻颤动,说出最简单的愿望,“但是,不管你存不存在,或是什么样子,我都会一遍遍想起你。” 衣袂舞动,他知道是少女牵住了衣摆。 有无数个瞬间他希望能够触碰到她,希望可以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衣服该怎么系,如果可以,他想让她触碰到自己狂跳的心,一寸寸将她锁在自己的世界里,反反复复告诉她自己的喜欢。 从没被选择过的人,遇到了自己温柔的神,真的太好太好了。 她不在,会无比想念,连时间也不能救赎,只会让自己记得越来越深。 她在,真的太好了。 第四十九章 阴暗偏执帝王(22) 寒风在雪野上呼啸而过,寒鸦三两的抓在枯木枝头,偶尔嘶哑几声。 公主府内的池馆水廊铺了一层霜,来往走动的下人脚底发出细碎的塌陷声响,宽阔华丽的楼阁角檐处积了一捧雪白,厚绒绒的,看着让人开阔舒畅。 庄宜公主受了惊,又动了气,偏偏又感上了风寒,皇帝差了宫里的御医常驻府上,周公公更是受命每日都来看望,将她的情况如实禀报。 不少人胆战心惊,怕公主病情严重,唯一能松口气的只有偏院伺候的下人,生病的公主总算不再折腾他们了。 慕华阁内,秦暖拨弄着丝绒袋中的棕色圆球。 这太熟悉了,是她消失那晚钟谨给的芍药种子,本想着秋后他们一起栽种,他竟一直存到现在。 “来,先趁热喝了,这几日不要出去了,我再找些新鲜的话本和糕点给你带回来,可好?” 钟谨熬了驱寒茶,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才喊秦暖。 琉璃碗中冒着热气,浅红茶汤内飘着几颗甜枣。 她凑近闻,苦兮兮道:“能一会儿喝吗,我上午喝了两盏,还不到两个时辰,又叫我喝。” “不提咳嗽难受的时候了?既然不喝药,总要把驱寒的茶喝了。” 少年不容置喙,用勺子舀了两下,放低声说:“我又加了些蜜枣,比之前的甜,你尝尝?” 眼里满是期待。 种子在桌上打了个转,秦暖接过勺,浅尝一口。 复杂冲人的苦意瞬间被蜜枣的味道取代。 身侧少年盛着笑意看向她:“有没有好喝些?” 秦暖抿唇:“很好喝。” 蜜枣在口中轻轻一咬就化开了,细腻的甜味直直落在了心上,她看见少年听到话后更开心了,好像自己的肯定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因为自己咳嗽,他就真的很担心,熬出自己能接受的驱寒茶,压住里面苦的要死的药材,明明看不到自己,还总是用那种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眼神看着,真要命。 果然人是趋利避害的吧,因为他喜欢自己,所以自己也对他更为在意,是除开任务以外的更为在意,至少现在如此。 她心中生出几分难以形容的情绪来......有了一点点的爱,所以就想回应他千百遍了吗。 这种想法令她打了个激灵。 生命几许,须独钟自己。 一阵警钟唤起理智,秦暖眼皮子跳了下。 自己骨子里是个缺爱的人,她一直明白这一点,也一直企图更多途径救赎自己。 他很好,承接住自己所有的好坏情绪,从不对自己发脾气,认真回应自己每一个提出的问题,从始至终都是如此,真的有被爱着。 不过,秦暖将驱寒茶一饮而尽,眸子璀璨如星。 钟谨很好,我也不差,顺其自然吧。 情或爱,不一定是救赎的唯一途径。 “种子放的时间长,已经不能发芽了,来年我们再找新的种。” “我把它和葵花瓣都收好啦,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忘记的。” “晚上不喝驱寒茶了好不好,我现在一肚子水,你昨日买的东西我都吃不下了。” 秦暖摇晃着钟谨胳膊,见他妥协,欢呼一声。 钟谨忙于公务,秦暖蹦哒到旁边,见信笺上提及铁矿开采之事,惊道:“你在东旭还搞到了一处未开采的铁矿?” 无论哪个朝代,最有利可图的矿产资源都由官府控制,而钟谨直接在别人家地界上盘了一处铁矿! 秦暖扫完内容,瞪大眼睛。 还是被当地官府认证过的私人铁矿! 钟谨见她疑惑,将其中情况以简单易理解的话解释。 “所以,官员收了好处将此处的矿山开采权交于轻机楼,东旭皇帝不管吗?” 矿产采炼大多在深山旷野,基于山泽国有的原则,九州十八国将矿冶视为重要财源,对矿产的采炼有一套严格的管理政策,如铜、铅、铁等矿产,大体分为民间开采、官价收购两种方式。 在东旭,矿山的开闭同样须经朝廷审批,严禁私采、私铸、私贩的情况。 坐拥兵器库的轻机楼自然不会放过开采权的争夺,祝子谦和东旭朝上的官员们混了个熟,打通关系,一路开了绿灯,费了番周折搞到了城郊一处的铁矿权。 有了这处铁矿,床弩的制作不仅能够满足东旭所在的轻机楼,还能给其他分阁一定补给。 “朝廷不过就是几座宫殿和几座衙门,哪里的人都需要吃饭,到了他们的位置,胃口大全凭良心,利字当头,不过是动动嘴、动动手的事情,很难拒绝的了诱惑。东旭皇帝再有权利,也不能操控整个京都,更不能操控人心。” “朝堂的事情怪复杂的,但是你这么说我能理解。” 秦暖抽出信纸,语气加重:“庄楚阳也要这处开采权,把匠人打死了?!” 祝子谦传来的消息,他们开采过程中,恒王庄楚阳的手下强抢开采权,争执过程中打死了两位匠人,还有不少匠人受了轻伤。 好在轻机楼反映迅速,立刻调派了人去镇场子。 楼里调出的人不少都是做暗地里生意的,对付一般府里的护院是绰绰有余,如今两方皆闹出了人命,官府惊动,左右为难。 秦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接触到《帝妃》男主,略微思考。 “事情一闹,东旭皇帝应该知道轻机楼得开采权的事了,接下来会采取措施阻碍你们了。” “无妨,此事我会应对。” 就算没有铁矿开采权的事,东旭皇帝对轻机楼的限制可一点没少。 光是涉及民生的商铺,近段时间就被查封了八处,那位不得了的皇帝一边利用轻机楼带动京都经济,一边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若非祝子谦在中周旋,分阁的管事们当真顶不住。 “庄楚阳你了解吗?” 秦暖问。 “皇帝弟弟,昭仪所出,他外公是一个县丞,品级不高。当今皇帝对自己的弟弟们一直在打压,除了王爷的头衔没任何实权,下个月除夕宫宴他会出席。” 她眼神一亮,语气活泼:“下个月就除夕呀!” 陪钟谨过的第一个除夕呀! 第五十章 阴暗偏执帝王(23) 秦暖相信朝堂之事他都能处理,皇帝家的儿子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不再操心,指着信,朗笑着问:“祝子谦......这名字真好听,都说品字见风骨,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字外出力,不浮滑,也不拖沓。 当真好看。 钟谨漫不经心道:“你喜欢他的字?” 秦暖点头:“我一直羡慕写字好看的人。” 书画同源,虽说上个世界在国画专业也天天练软笔,但充其量学了个皮毛,有机会当然是想提升下字迹风骨,默默惊艳所有人。 钟谨迅速恢复清明如止水的冷静,当即说:“我教你练字。” 秦暖觉得他方才有一瞬间的神色让自己有些腿抖,仔细看了几遍,瞧着还是仙人气质的公子,这才松口气。 她跟着钟谨的姿势执笔,“你的字就好看,我想学你的字。” “好啊,我会把你教好的。” 一个时辰后...... 手肘颤颤,桌上叠了一沓大字,秦暖小心开口:“要不咱休息会?” 钟谨点着她刚写的字,扶额。 “再练一会儿?” 八年过去,她的字和以前一模一样。 少年十分困惑,怎么会有人能将比划写得如此僵硬,横是横,竖是竖,同死鱼一般僵硬。 秦暖泪流满面,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这么写的! 钟谨见她不配合,从身后书格中拿出一个匣子,朝她挥手。 “来看,送你的。” 风卷住盒子正要打开,忽然抽走,重新落入他手中。 “你说送我的!” 就差一点打开了! “最后一柱香,练完给你看。” 他站在两步外,变着法儿劝诱。 秦暖好笑又好气,哼了声,到底站在了桌案前。 笔尖悬在空中,在纸上落下一道道线条,旁边少年看得入神,洁玉般的指拂过案边匣子,宛若抚着珍宝。 最后一粒灰掉落,香已燃尽。 手中的毛笔一丢,秦暖目标明确地朝盒子抓去,钟谨没阻止,好笑的收拾案上狼藉。 拿起四散的宣纸,上面的字还是惨不忍睹,但细看能知道写字的人确实认真对待了。 他细细展开字幅,等上面的墨迹晾干。 “卧槽——” 尖声入耳,钟谨忙回头。 “好漂亮!!” 金灿灿的手镯闪着光,上面刻满了代表美好寓意的纹样,同嵌入的温润玉石相得益彰。 戴在手腕处,不大不小刚刚好,她心中欢喜,止不住的抚摸。 少女心情传染到钟谨,这份礼物准备了很久,他将原本的尺寸改大,终于送给了心悦的女子。 愿佩戴之人,顺意平安。 * 夜幕,轻机阁。 鲜少有人进到阁顶,只有阁主的手令方可入内。 此时,阁内传出一阵清越悠扬的笑声,分明是个外貌令人惊艳到极点的少年,却让人从灵魂里生出一种战栗的感觉! 血水顺着头颈连接处缓慢地、宛若阴狠毒蛇一样在地面攀爬,七八位身着道袍的苍须道士面无血色,齐刷刷跪了一地,手中拂尘恐惧的甩出三米远,没有勇气去看主坐上的少年! 额间不断深出冷汗,道士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阁主......贫,贫道......当真不会鬼神寄身的法术,这,这......至今也闻所未闻啊!” 跪着的是各国享誉盛名的道长,都称自己道学高超,得天人性命之秘奥,能补造化阴阳之枢机,被轻机楼满世界将人抓来,得知面前阁主求的是寄身托胎之术。 他们有的是江湖骗子混进宫中,有的是赤脚的半仙唬住了权臣,若说炼丹还能糊弄过去,可这凭空让鬼变成人的事......没有比这更离谱了! “影一。” 少年话音刚落,刀锋刺入皮肉的声音闷声响起。 “噗嗤!” 血光喷涌! 影一转动刀锋,彻骨的疼痛让道士双目几乎要凸在外面,带着一缕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恐惧,整个身子滑倒在血泊中。 这是第二位了。 阁内鸦雀无声,刚才还喘着粗气的苍苍道士们一个个瞪直眼睛,发须皆立,头皮发麻。 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拭刀的影一重新回了位置,仿佛只是听命办事的工具人。 “一柱香的时间,各位道长再仔细想想,你们能通鬼神、炼仙丹,如今不过是找个替鬼神寄身的办法就互相推攘,等香灭了若还是不行,就别怪轻机楼对诸位怠慢了。” 少年懒洋洋斜靠在黑玉长榻上,阴冷轻笑,眼神里都像裹着刀子,似乎只要他们再说一个不字,能当场索了命。 绝望的气氛传遍每一个角落,剩下本还抱有侥幸心理的人僵硬跪地,一个个面色苍白,有的恐惧到颤抖发呕,转身狂吐不止。 香寸寸燃烬,几位道长也彻底无望。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世间也根本没有他所求的秘法,少年握紧腰间旧香囊,指骨泛白。 若秦暖在,便能认出那是她曾在庙中祈福所送的。 她的少年也信了神佛鬼神,想留住她。 面对哭喊饶恕的众人,钟谨只是静静的看。 漠然道:“留着无用,杀了吧。” 得到命令,影一刹那间将哭的最声嘶力竭的道长了结,手起刀落,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躲在最远处的长胡子道长连滚带爬抱住赤影的腿,冲着座上的人哭喊:“阁主!阁主!别杀我!我知晓一个法子,能让鬼寄身托胎啊!” “说。” 影一拎着人到跟前,长胡子道长压着头颤巍巍答:“贫道游历时曾偶然获得一本古书,上面记载,鬼乃至阴之物,需以极北仙雪蚕的根茎为引,届时,阁主找一个濒死之人的替身,助以贫道的符咒,即可达成所愿!” 静了须臾,道长冷汗哗哗。 “把头抬起来。” “是......” 钟谨看清那人面容,邪性的笑:“多年不见,方道长怎么还是这套说辞,本宫的父皇如今还没被你忽悠死啊?” 被点破名,方道长身子一软几乎没有跪住,同奄奄一息的死鱼一样瘫。 平日见的都是皇帝亲信,此刻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面前的人是谁,等等......他自称本宫?是宫里的皇子?! 第五十一章 阴暗偏执帝王(24) “道长健忘,不记得本宫。” 仰头望着居高临下的少年,那双眼睛静到无波,宛若看个死人。 方守槐只觉当头一棒,死去的记忆让他呼吸不畅。 头皮被影一撕扯的生疼,一个快要入土的道士崩溃的大哭大喊:“记得!记得!殿下!是草民眼拙,宫里的殿下就数您最出挑,叫人过目不忘,印象深刻!” 他越发颤抖,越发大声。 “殿下人中龙凤,当年听闻您要去东旭,草民又是担忧又是害怕,特意炼制了好几瓶丹药,只是那年您离开的早,没能及时送予殿下!这些年,草民心里时时都在挂念,只盼着有一天能亲自迎接殿下回宫!” 方守槐同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顾不得头皮扯掉的痛楚,发疯一样的磕头。 如今在东旭的皇子,又是这般年岁的,只有被送来当质子的那位! 本在道观里舒舒服服的炼丹,没想到半夜闯进刺客,再睁眼就见到了十一殿下! 他不是在东旭作人质吗! 如今怎又..... 该死的!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担忧害怕,时时挂念?” 耳边索绕着厉鬼缠身的笑声,方守槐面色惨白。 他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 “道长不但忘了本宫,怎么连记性也一并被篡改了?” 钟谨欣赏着他脸颊血迹,扣住下巴,五指狠然闭拢! “咔嚓!” 唇齿碎裂的声音清晰、干脆。 “唔唔——” 方守槐眼睛霎时充血,满口牙齿被掐碎,有的刺入皮肤,有的连同血水砸在地上。 每一根神经将疼痛放大数倍,而他只能粗喘着气,连一丝崩溃的尖叫也喊不出来。 他终于像一条即将要死掉的狗。 钟谨嫌弃的擦手,冷冷看着他:“母妃下葬时,父皇让你作法,你说本宫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让本宫禁食跪在宗墓前守满七天。” 他的母妃疯了,他也被认为精神不正常。 所有人都想他死。 彼时钟谨只有三岁,什么都不懂,饿晕过去才被允许吃点流食再接着跪。 大人都受不住的事情他却被人架在那里,硬生生熬了七天,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下床走路。 “忘记了也没关系。” 钟谨嗤笑:“这么美好的记忆,本宫当然会让你再想起来的。” 方守槐一阵心悸,眼泪鼻涕糊了一身。 影一将他的手脚折断,他却只能无助恐惧的烂在地上,这一刻,恨不能就此死去! 听说当人崩溃到极点的时候,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的。 从前他是那居高临下的位置,看着受刑的宫人尚且抱有怀疑,如今身临其境,更是成百上千倍的折磨与痛苦。 少年冰冷到极点的眼眸让人胆战。 他已经不记得曾经那个三岁的孩子是怎样的了,只这一刻的感受,深入骨髓。 钟谨让影一将人带走,别让他死了。 阁内重归于静,祝子谦狗狗祟祟进来,避开抬出去的尸体。 “都是享富盛名的道长,不多留几个活口?” “留着也是祸害。” 他说得理所当然。 “杀就杀吧,两条腿的道士多的是,后面找了再绑来。” 祝子谦撂下一摞书,里面还夹了许多泛黄的纸。 “历代各国的珍惜藏品都在这了!精怪鬼神、丧葬法祭、异闻杂录,还有符文巫术的,费好些劲才搞来,殿下还没看够啊?” 有关的书籍、卷册、器物已经不是第一次搞了。 别的殿下都是爱围猎、放鹰、球戏或别的玩乐,他的殿下的爱好过于单一和钟情了,只喜欢天南地北的搜罗这类书。 祝子谦摆放好,坐在下位,双腿懒散交叠着。 他也翻过几页,实在觉得深奥难懂。要么说还得是殿下呢,能沟通天地鬼神,还有天下之大才,当初跟着殿下真是明智之举! 爹!娘!叔伯!婶娘! 谦儿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祝子谦思绪扑腾地飞,完全沉溺在无限光明的前途中。 钟谨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啥状态了,懒得点破,“庄楚阳的事情办妥了?” “那位小王爷藏得可真深!不仅和东南三郡的各路官员结党营私,还摸到了他两个军火库的私藏点,啧啧,里面足有一百多件玄铁兵器!” 钟谨“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竟然真弄到好东西了! 玄铁珍贵,一座铁矿山中至多能打造出两幅玄铁兵器,锋利异常,能传数代。 通常是帝王给战功显赫的大将军亲赐。 他到底什么来头...... 若秦暖知晓,必定能给出答案。 男主嘛,天运之子,不稀奇不稀奇。 “兵器都完好无损进运走了,咱也是接了这波儿富贵。” “好!办的漂亮!” 钟谨扬眉:“让下面的人处理干净,别留痕迹。你整理一份证据明日送往京都府衙,让人随时注意消息,京都也该热闹热闹了。” 除夕宴在即,希望东旭小皇帝喜欢他送的大礼。 连夜安排好各项事物,待天方露白才起身而去。 秦暖感到一股寒气,懵然睁眼,见少年抖开风雪,蹑手蹑脚的动作。 “我醒了,你不用那么小心。” “吵到你了?” 钟谨拉开帘帐,看到鼓起来的被子,心里填的满满的。 秦暖挪到里面,让出了一块位置,揶揄道:“快进来!都给你暖好床了。” “??!” 大概没想到她会同自己开这般玩笑,钟谨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连忙以手掩唇,只是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像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又像是在袒露自己最温暖柔软的地方,让人心软的一塌糊涂。 拉上被子,钟谨不接她戏谑的话茬,平日清冷的嗓音此刻有些微哑:“新年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想送予她的东西有很多。 因为太想让她开心快乐,所以更怕拿不出最好的。 秦暖困意又起,迷迷糊糊回应:“什么都可以,你送的我都很喜欢。” 身体仿佛被绵软的云朵包裹,尤其在冬天的清晨,每一个细胞都渴望着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故而她没有看见,少年垂眸间深深的占有欲,愈浓愈烈。 直到枕边传来均匀呼吸声,钟谨的手缓缓移动,在空中描绘着她的容颜,声音低缓,虔诚而认真:“如果我说想送你最美的宫殿,让你一辈子呆在里面呢....”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他还是会不舍的。 第五十二章 阴暗偏执帝王(25) 明珠如昼,阅苑琼楼。 文臣武将身着盛装朝服,正衣冠、佩宝饰,威仪严整,在东华门外驻足多时。 待禁军得皇上口谕,才敢踏足。 也许是受到节日氛围影响,加上华灯初上,铜管乐起,百官露出克制的微笑,礼节性地拱手致意,昂首阔步,比平日上朝要轻松几分。 每年除夕宴,外官回京,百官无一人缺席,参加的大小官员按照品级高低顺序入座,气氛庄重而肃穆。 秦暖跟在钟谨身边看花了眼。 她不是没见过大阵仗,然而还是被眼前场景狠狠震惊! 宴会地点从宫殿一直延续到广场上,锦旗招展,瑞气千条。 包括天子在内,今日夜宴置于天地间,共庆佳节。 金丝楠木的桌椅上铺有团圆图案的锦缎桌布,面上陈设着玉盘金碗,快要闪瞎她眼睛了! 秦暖拢着雪白大氅,忍不住咋舌。 “这得打多少个国家才能把钱当水花啊?!” 钟谨随着宫人坐到相应位置,看着远处互相恭维的官员,说道:“庄聿丛在位十年,一半的时间都在出兵,周围大小国家他打了个遍,每年光是接受朝贡都能将国库充满。” 各国质子被安排在中间位置,如这般隆中宫宴,往年都会将他们拉出来,明里暗里敲打折辱一番,每次结束总有几个高傲的受不了羞辱大病一场。 秦暖双手撑着桌,想到什么,笑出声。 “听说他今年才二十岁,那岂不是十岁就登基了?手段够厉害的,没点心眼还真镇不住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精!” 东旭王朝连着几代皇帝在位都不长,当今年元和帝年二十,正儿八经的嫡长子。 出生不到一年封为太子,没经过九子夺嫡的凶恶顺利登帝,比大祈那些个正打得头破血流的皇子幸运很多。 十岁,登基为帝,先帝爱其子,驾崩前为其留下诸位赤胆忠诚的老臣。 十二岁,推行宽政,减轻赋税,以破格和自荐方式重用人才,与民休息促稳定。 十四岁,御驾亲征,发兵以北守边关,以南平外敌,国内四海郡县,法令一统。 十六岁,东旭王朝大胜大祈王朝,停战一年,调养生息,继而哪个国家不服的,他又接着打。 如今,庄聿丛二十岁,东旭王朝物阜民康,盛世登丰。 《帝妃》里仅记了短短几句,却足够精彩。 庄宜比她哥真是差远了,她这个公主当的太自在。 有哥哥真好,秦暖想。 她也有点想秦舟了。 钟谨在外仍是一副风雨不惊的样子,他抬手倒了杯热酒,衣袂无风自动,疏朗不凡的气质让他成为来往大臣探视的对象。 “大祈来的皇子是有几分姿色,难怪庄宜公主对他极尽宠爱。” “和一群面首争宠,上不得台面!” “话不能这样讲,庄宜公主好歹给他一个争宠的机会,其他国家的质子想要还求不得。” “大祈的庆成帝都病入膏肓了,剩下几个儿子斗的斗死,成不了什么气候!” ...... 几位老臣大笑,秦暖听着刺耳。 她正要起身,钟谨早一步知道她要做什么,下意识看过来,摇头让她别冲动。 “几句闲话而已,我没事,不在一时之气。” 剥好水果从桌下递去,并不惹人注目。 “尝一尝,味道可以,这个冬天只有宫里才供应。” 钟谨隐匿着笑意,手指净白修长,比起其他事情,似乎投喂秦暖更让他在意。 秦暖没脾气的从他手掌中咬住水果,还挺甜。 柔软的唇瓣只停留了一秒,同蜻蜓点水。 钟谨眼神暗了一瞬,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今夜不会太平,你想去哪里我陪着你去,不要一个人。” 秦暖舔了舔嘴角,知道他话里有话,好奇追问:“什么事情啊?大阵仗吗?和东旭皇帝有关?” “阵仗恐怕不小。”钟谨意味深长道:“庄楚阳的王府被抄了,结党营私,操练私兵。名下良田、商铺、财产都被查收,听说他还有几个军火库被转移了,目前还没查到。” 最值钱的两个玄铁兵库“转移”到了轻机阁。 钟谨没说,怕吓到她。 结党营私?操练私兵? 流弊! 男主干的都是正事啊! 是个事业脑。 按时间算,他还要等好几年才会干掉庄聿丛称帝。 秦暖懒懒散散仰躺在椅子上,没将钟谨的话放心上,怎么也翻不出大浪的。 正放空脑袋,秦暖听到远处有骚乱,隐隐约约传来声音,她一下精神了,身子探出半边向前张望。 或许是她心声太过强烈,很快秦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广场上的积雪即便打扫干净,依旧冷硬如铁。 少年身形单薄,脸色冻的苍白,身上白绸长衫隐隐透出血迹,显然受过刑,手上脚上扣着沉重镣铐,嵌出入骨的痕迹。 他独身一人从下方走来,大臣们逐渐噤声,神色各异。 “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私藏军火!你一个小小昭仪所出,妄想一步登天,简直可笑!” 庄宜从位置上下来,一身火纹大氅,领口处的容貌更称她傲雪端庄。 见到少年时却是一鞭子抽到身上,血水顺时浸染白衫,将他打了个踉跄。 “宴席还未开,难怪皇妹的鞭子也没什么力道。” 少年微微偏头,望着缠鞭子的庄宜,还能笑得出来。 回味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后,庄宜立刻又甩了几鞭,力道发挥了十倍! “狗东西!本公主的母亲是先太后,皇兄乃是当今圣上,少在这里兄妹相称!你连给本宫提鞋都不配!” 庄楚阳浑身渗血,一声不吭。 等庄宜再次扬起鞭子,云竹小声提醒:“公主,陛下快到了。” “本宫后面再收拾你!” 踹了一脚后,庄宜趾高气扬离开。 秦暖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已经知道眼前人是庄楚阳,《帝妃》男主,只是没想到少年时他混的挺惨。 “无论发生什么,都躲在我身后,知道吗?” 钟谨收回目光,再次叮嘱。 怎么听起来怪凶险的? 难道说.... 秦暖将思路串起来得出结论:难道庄楚阳私藏的军火库今夜要对庄聿丛逼宫?! 她紧皱眉头,不太敢确定。 真逼宫的话,那钟谨岂不是会有危险?! “皇上驾到——” 第五十三章 阴暗偏执帝王(26) 年轻天子穿着龙袍身后跟着上百个宫女太监,步履生风,在一众拥簇下走来。 金衣若龙,映衬着皇家的威仪尊贵。 所有大臣统一收起表情,面容肃穆,起身行礼。 “跪——” 周茂才尖细的嗓音彻响大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祝皇上万寿无疆!福与天齐!” 高台上铺满红毡,两侧摆放着三足底鎏金象首大火盆,盆中烈火汹汹,红色光芒投射在天子华服上面,将他高贵的身姿拉的更加挺拔,恍惚了满天风雪,叫人不敢多看。 秦暖仰头望去,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庄聿丛会让九州十八国的君主们头疼不已。 他光是站在那,就让人心生敬畏。 庄聿丛比钟谨大几岁,气质却有些相仿,可是二人之间又隔着天渊一般地差别,相反的两个极端。 钟谨是清冷疏离,仿佛云颠之上覆着皑皑白雪的山峰,让人难以接近。庄聿丛则更像一片望不尽边际的浩瀚汪洋,漫不经心间藏着乖张与锋锐。 禁卫军握紧长矛,一双双眼神跟探射灯一样巡视,如实质地扎在人身上。 周围氛围陡然转换,秦暖的心突突跳的更快。 权力真是好东西,代入自己,要爽死了! 她拢住温度,听到庄聿丛十足穿透力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众位爱卿平身,今日除夕,良辰美景不要辜负,都不用拘束。过去一年你们都在各自位置上作出了身为父母官的成绩!京都内外,千门万户,放眼望去已然不同往日!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官之法,讲来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保得百姓吃饱穿暖,保得地方无病无灾,这是你们为官第一天就要记在心里的赤诚之心! 朕要你们记住,居高位,食厚禄,当须履公正,为民以己任。朕也感到宽慰,在坐的老臣和新人,皆是东旭的股肱之臣,当今四海升平,都是百官齐心的结果! 所以,在新的一年,朕要求你们依旧要共谋事,以江山社稷为重,共建皇朝!今夜乾坤气象和,君臣共欢同乐!新春以后,百事如意,百福骈瑧!” 风雪也在这一刻寂静,年轻刚毅的声音回荡在每个角落,如警钟长鸣敲击在每个官员的心口。 猎猎北风扬起君主的斗篷,他巍然不动,是朝堂至百姓每个人的定海神针! 文武百官纷纷出列,恭敬的跪拜:“吾皇万岁!臣等定竭尽忠诚!不辞使命!倾心为国!” 声势浩大,将风雪也压下。 秦暖搓着胳膊,面向钟谨:“他讲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风雪添势,姿容绝色,运筹帷幄,怎么能不叫人心生向往,在场的文武官员应当很庆幸成为他的臣子吧。 “他在位一天,东旭的国力便增大一分。” 钟谨声音听不出情绪:“是个棘手的帝王。” “再棘手也是人,是人总会有软肋。”不知道庄楚阳后来是如何夺权的,秦暖复杂的看向庄聿丛,这般天之骄子也会陨落,真的可惜。 庄楚阳上位后,庄宜被送到大祈和亲,囚于水牢,与兽交合,剥皮作鼓.... 嘶,全员恶人!! 秦暖无法对谁产生同理心,钟谨除外。 再坏也是自己陪着长大的,应该,大概,也许不会坏透了吧? 秦暖牵过他的手,“怎么这么冰?袖炉呢?” “庄宜命人拿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望庄聿丛出神的时候。” 他平静的声音有了一丝转变,锦缎长袍遮住了他的身形,只余出露在外面的一节手臂,默默给她挑出喜爱吃的,那句话似乎压抑了很久,早就想问。 秦暖狡辩:“你多疑了,我根本没有看他....就看了一点点,没有看出神!有你在身边,还能看谁出神啊!”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你不知道我袖炉不在了。” “所以在问你的嘛!” “你还是出神了,并非因为我,只看了一点点,庄聿丛就把你魂儿勾走了?” “闭嘴!不准说了!我给你暖手。” 秦暖心虚,一手按住他叭叭的嘴,一手牵住他,在掌心轻揉着。 物力打断果然有效,雪花落在他肩头,为少年明艳的容貌添了一分的清澈明朗。 这—— 耳朵怎么红了? 秦暖惊呆了,说他两句就被气着了? 钟谨听她越说越歪,干脆抽出手不理了,顾自坐好,端庄的不像话。 秦暖:“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俊美少年狠狠沉默,说什么,说自己碰到她的手害羞了吗! 纯情成分过于严重,说不出口! 周茂才接到元和帝点头,在此期间挥挥手,等候多时的宫女太监陆续而入,连迈步大小也经过了训练,他们呈上一道道精致的冷盘,随后是热菜轮番上阵,每一口都是唇齿留香。 席间,歌舞升平,舞女们穿着极少的天纱舞动身姿,秦暖咬着凤尾虾球,看到她们冻的发红鼻尖。 钱难赚,屎难吃,伺候皇帝真费劲。 庄聿丛叫人取了兔毛暖耳还有毛毡地毯送到庄宜位置,周茂才笑着说了什么,庄宜起身小跑到皇兄身边,蹲下,任由皇兄给她戴上项链,由珍珠镶嵌,前面平安锁坠着金玉,小公主戴上更加光彩夺目。 “庄宜她哥哥对她....” 话未说完,钟谨从怀中拿出一方翠绿色玉佩放她面前。 有秦暖半个巴掌大,通体温润,在雪色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花纹与金玉镯相似,她握在手里是暖的,不禁看向钟谨。 “愿阿暖岁岁无虞,长安常乐。” 少年漂亮的眸子里翻滚着化不开的情愫,他钟爱自己,彼此都心知肚明。 贴身玉佩通常被当做定情信物,表示陪伴。在大祈,最常见的是双云凤鸟玉佩,寓意着爱情的因果缘分。 此时,烟花从四面八方爆开。 五颜六色,瞬息万变,在夜幕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那声音震耳欲聋,京都所有百姓迫不及待地走出来,陪着亲人,陪着爱人,一起欣赏这壮丽的景观。 秦暖对庄宜的羡慕一扫而光,抱住钟谨,埋在他肩头。 内心涌动着数不清的情绪,只能从她紧紧抱住、几乎和钟谨贴在一起的身形看出来。 耳边是少女软糯清甜的声音:“愿我的阿谨平安快乐,千千万万岁。” 与此同时,眼前一阵刺眼白芒炸起,秦暖瞪大眼睛。 在最后一刻穿过钟谨,将他护在身下。 “阿暖——”!! 秦暖眼前发黑,浑身痛到晕厥。 只能遥遥听到熟悉的声音,如癫如狂。 第五十四章 阴暗偏执帝王(27) 再睁眼,秦暖重新回到纯白空间内。 aaa见她醒了,探出金光环绕着她,雀跃开口:“宿主!宿主!总机批下来的能量源到了!” 能量多多,足够在《帝妃》里浪了! 秦暖动了动身体,劫后余生的放空脑袋,生无可恋:“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道光是火药吧!钟谨说火药没有售卖,怎么会在除夕宴上出现,他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aaa给她解释:“是男主!男主原来早早和大祈的官员牵线了,火药只在大祈的轻机阁内存储,但从未暴露过。大祈的太子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这批火药的下落,男主答应夺位成功后将东旭轻机阁全部查封,送给大祈太子,还允诺十几座城池作为交换,所以才会在除夕宴上有这一出。” 秦暖恨得咬牙,“能将国土作为交换的人,怎么配当皇帝!” aaa见识多了,非常平静:“足够的野心、足够的魄力,加上足够豁的出去,生在皇家注定守不住一方净土,如果啥都没有,那么野狗都能要了他的命。” “那是无数臣民百姓,他就这么不管不顾了!有因有果,不当得利必会反噬。” “古语还说有失必有得嘛,那十几座城池只不过是东旭广阔版图中的九牛一毛,弃之无损,如果能换得帝位,对他而言有利无害。男主后面一统天下,迟早会将失地收回的。” “完全不一样。” 秦暖站起来,眼里有火在烧。 “庄楚阳当了皇帝又如何,为了那个位置,弃万千子民于不顾,十几座城池,在东旭承平盛世的情况下,他随便就割让出去。 割让之例一开,定将祸水横流!他是整个东旭的罪人,卖国之贼! 目光短浅,烂到了骨子里。 古往今来,就是再一统天下,也是政权更迭,战乱不断,帝王们的角斗场,是百姓的刀俎场。 他拿什么补偿失去家国、连自身认同感都产生怀疑的百姓!” 眼眶里爬满血丝,她的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起来。 帝王脚下是万骨残骷,在其位者永远是高处不胜寒,利刃在手易起杀心,她从不觉得宫廷争斗里的刀光剑影是过错,一代帝王的崛起哪个不是踏着尸身血海而上,天家之子,出生起就注定你死我亡。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可是如果连一国之君都丢掉最基本的民族信仰,那所有人都可以去诋毁那个国家,所有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踩上一脚! 以举国之力抛头颅洒热血,不应当被舍弃,不该被舍弃。 aaa鲜少见到秦暖这般据理力争的样子。拯救男配学院的任务中,没有宿主会特意关注主角,所有人几乎都将此当成一本“不存在”的小说,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她的言辞激烈,让aaa语塞,有些无措,不知从哪里说起,又该说些什么。 aaa不那么有底气地讲:“可他是男主....” 而且这一次也没夺权成功啊。 “男主脱裤子放屁都对吗?” 秦暖抚摸手中的玉佩,释放攻击。 又冷又傲。 “天道管不了他,所以错误便允许一直错下去?他能费尽心机不择手段,难道世间还少有心机有手段的人吗。” 她半低着眸,眉眼敛着,缓平了心绪。 庄楚阳,他一定会得到报应。 aaa觉得宿主好凶,安载能量源的同时特意提到开心的事:“稍后宿主就会进入世界面了,不再是魂体形态!” “是什么身份?” “系统随机的呢,暂时探测不到,不过宿主放心,新的身份大多与男配命运线重合,他都是皇上了,您的新身份肯定低不了!” “皇上?你给我搞到了哪一年?!” 书中钟谨做皇帝是24岁,他现在是皇上,也就是又过了一个八年! aaa:“能量源安载完毕,投入世界中——” 秦暖:“啊啊啊!!我真的会生气的!!!” 金光闪过,秦暖消失在原地。 * 东旭,长欢阁。 烈日将地面烤得滚烫,阁内满身珠翠的女子跌在地上。 水墨般的长发遮住狼狈,渗血的后背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如果这也算疼,那被关起来的皇兄又该怎么办。 云竹的尸体在旁边已经发臭,空荡荡破碎的阁屋内仅剩她,以及踩着平安锁,手中执鞭的男人。 “你尽管杀了我,本宫有何惧!” 冷白的发肤染上血,给她添上凌厉与冷艳。 庄楚阳半蹲下,卷起的长鞭托起她的下巴,欣赏她的不堪:“皇妹的话说的生分,朕杀了你不但要担上残害同胞的罪名,还要劳神伤财将你的尸首送入帝陵。” “啊——” 折鞭抽在庄宜脸上,她整个人砸到香炉,从额角顺着留下一行血。 “你知道庄聿丛得知是你调走禁卫军,拿帝政符打开军火库后是什么表情吗?还有,你亲爱的皇兄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朕每天都要听到他痛苦叫出来才能睡个好觉。” 他笑声刺耳,目光丝毫不收敛,透着狠戾。 “是你让人告诉本宫说钟谨潜伏在东旭!你明知本宫恨他,要杀了他!” 尖锐的嗓音几乎要失声,是自己害了皇兄.... 如果不调走保护景昌殿的禁卫军,周茂才就不会为了皇兄而死,皇兄就不会孤立无援! 如果不拿皇兄的帝政符打开军火库,庄楚阳就不会领私兵包围,用自己的安危威胁皇兄! 如果不是自己,皇兄....就不会受伤。 庄宜杀了他的心都有! “庄楚阳,你个贱人!以下犯上,谋权篡位,你不得好死!” “我皇兄是九五至尊,当得了这天下的皇帝!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废物皇子能当上的!” “等皇兄回来,第一件事,就让他杀了你!” 阳光层层叠叠透到她身上,庄宜眉眼气到发冷。 踩折她的腿,庄楚阳面色冷硬:“如今朕登基为帝,朕是天下帝王!成败已定,你还在威风什么。” “本宫的皇兄才是天下最尊贵的帝王!” 她软硬不吃,疼了哭,怎么也不肯低头。 庄楚阳一把扯住她头发,嘴角挂出一抹残忍的笑:“你知道你皇兄爬在朕脚下的时候求的是什么吗?” 庄宜死死盯着他。 “庄聿丛说,让朕饶了你。” “呵,朕一直以为皇室无亲情,没想到他对你倒是真心护的。” “庄聿丛给朕磕了一百个头,这是朕允许他给你写的信,也算是顾念了这场兄弟情。” 一张染了血迹的纸轻飘飘砸下,庄宜紧紧握住,重如千金。 皇兄....不可能.... 眼前蒙了一层雾,她抖着手小心打开。 “玉安亲启: 得书均安,可释远念。 睽违日久,未与玉安同膳,玉安可有加餐饭.....” 许久没和玉安共同进膳了,不知玉安有没有好好吃饭。外面的天气晴朗,皇兄想起你也是一样的心情。近日发生了很多事情,玉安不要害怕,一切都没有那么可怕,玉安不要一个人偷偷哭,对身体不好。 玉安身属皇家,金枝玉叶,是天下最该享受锦衣玉食的女子。只是日后勿要再任性了,皇兄不能再时时护着你,身为公主,纵然面对不快乐的事情时,也要好好活着。 .... 书此,愿吾妹顺颂时宜,百事从欢。 看着看着,少女红着眼,泪水砸在脏污的裙摆上。 玉安是她的小字。 以血写成,是皇兄亲笔。 字字句句,都在问她好不好,纵然知道她犯的错无法弥补,也没有一句苛责。 庄宜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心脏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又刺痛。 疼到最后,她停顿了许久,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砸碎了高傲,拖着断掉的腿,扯住庄楚阳的裤脚,死死拽住,不肯松手。 在庄楚阳的眼里,她一直在哭,哽在喉咙里的字句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终于开口。 “三皇兄,求求你,让我见见哥哥....求求你....” 她从未对谁低声下气,正如皇兄从不曾给谁下跪。 从前高高在上的帝王、公主被他踩在脚下,庄楚阳心中畅快不已! “你放心,谁当了皇帝,你都是公主。” 他嘴角笑意不减,“身为公主,便要承担公主的责任,朕已经与大祈的皇帝商议了和亲一事,下午启程,你什么也不用准备,只要乖乖上轿子就行。” 庄楚阳提醒:“不要想着寻死,否则朕有无数手段用在庄聿丛身上,你就是成了鬼,也要日日夜夜看着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他甩开崩溃的少女,几个大步离开。 手里紧紧握着信,她浑身冰冷,埋头在地上失声痛哭。 当日,宫内发出圣旨,公主庄宜要远嫁和亲的消息传遍东旭。 听闻和亲的对象是大祈王朝的新帝。 听闻那位新帝曾经是东旭的质子。 街头巷尾连连摇头,东旭战败大祈,送公主去和亲,那位帝王不得将公主生吞活剥了啊! 谁都知道,当年的质子被迫成为公主男宠,日日折磨,夜夜凌辱。 更有人传道,此次庄宜公主和亲,是大祈的陛下点名要求的! 是福是祸,一目了然。 第五十五章 阴暗偏执帝王(28) 身上如同灌了铅水沉重且疲惫,秦暖刚有意识就直挺的栽倒,脸朝地,吃了一嘴的灰。 “咳!咳咳!” 呛着嗓子眼,只能猛烈咳嗽。 “什么垃圾地方。” 少女咬牙吐槽,两只手抹了一把,脸上比之前更脏了。 环顾周围,她这才看到自己的处境。 后面是稀稀拉拉拖着红绸的队伍,前面是杀气腾腾的战马士兵,两方对峙,只有自己穿着一身火红,头戴金钗,狗啃泥的刚爬起来。 而在她骂完后,杀意更盛,一个个眼神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秦暖:.... 什么情况? 不是高贵身份吗,怎么所有人看自己跟仇人一样。 aaa心虚装死,秦暖炸毛,刚想拉个人问一下,就被一把推到了气势汹汹的战马堆里。 “庄宜公主,和亲使团只能送您到这儿了,剩下的路由大祈的官员带您,您....保重。” 负责此次和亲的东旭大臣忙不迭跑路,生怕被缠上。 大祈从皇帝到武将都是一群活阎王,要不是他在朝中无靠山,谁想千里迢迢来找晦气。 庄宜公主一路上平静的跟厉鬼似的,比往日还要让人害怕。 刚到城门下就对人家傅将军横眉冷目,管人家叫钟谨的走狗,马前卒! 直呼帝王名讳,连着功勋赫赫的将军也被骂的脸色铁青。 使团不过是拉住她想让她冷静,结果好好的人突然就晕倒了。 他爷爷的! 晦气!真他*的晦气! 还好没死透,本官这小心脏呦! 和亲使团逃走的影子带起一地的土,秦暖风中凌乱,战损版发型立现。 大将军傅闻安扯紧缰绳,眼神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他收回审视的目光,命队伍散开,给她让出了一条通往城门的大道。 铁骑踩踏声音震耳欲聋,秦暖下意识捂住耳朵,又是一句叫人要杀了她的吐槽。 “什么朝代了还搞下马威,我要是被吓死了,你们代我和亲吗。” “庄宜公主果然如传言般娇纵跋扈,但这里不是东旭,既然您是为了和亲而来,还请公主认清如今形势,否则日后在京都死得更快。” 秦暖望向马背上的年轻将军,昂然端坐,战袍肃穆,一身金甲泛着流光,人群中最是卓尔不群。 嘴巴也厉害,半点不吃亏。 秦暖揉着酸疼的膝盖,也不辩解,喘息地问:“轿子呢,本宫走不动道。” 身份确实高贵,就是贵过头了。 眼前哪里是城门啊,黄泉路还差不多。 不管怎样,她借用了庄宜这个身份....还是希望能改变结局。 原着里庄楚阳那个老狗比下了毒,刚好能撑到庄宜死在大祈,然后再借天下舆论出兵。不过钟谨以毒攻毒,真将她吊回了一口气。 然后....折磨死了。 秦暖:回旋镖竟然扎在了我身上! 这具身体病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庄楚阳打的鞭伤,和亲路上被迫的断水断粮,秦暖连站立都觉得费劲。 走不动,一步也走不动。 今天必须来轿子,打死也走不动。 傅闻安仿佛早知她会如此,临走前丢下口谕:“陛下说了,公主若走不动道,那就在此地过夜,是被豺狼叼走还是被守城的乱箭射死,全听天由命。” “归城!” 来也汹汹,去也汹汹。 一个人也没留下,果真是让她自生自灭。 秦暖脑袋很晕,脱水严重,此刻提不上力气再说话,在附近找了个阴凉处坐着,一边是要见到钟谨的欢喜,一边是对这个身份的捉急。 庄宜刚骂了傅闻安,她想让将军带话给钟谨的机会都没有。 巍峨的城墙如同巨龙蜿蜒,傅将军带队走后,远远的商旅行人再次聚集,依次递交通行身贴接受检查,秦暖一身抢眼的嫁衣成为焦点,脸上虽有脏污,却也按不住一身高贵和娇艳。 从远望去,只一个身影,却也是倾国倾城,没有人不想多看几眼。 “谁家新娶的娘子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啊?” “嘘,别瞎说。我方才听守城的官老爷说了,那位身份了不得,东旭的公主,来和亲的,就嫁给咱们陛下。” 载满货物的商贩好心提醒。 同样听见这话的其他人瞬时炸了锅,都伸头探脑抢着看,不敢大肆议论,只能憋着口气小声和旁边人说:“东旭公主的兄长不是皇帝吗,怎么还被送来和亲?” “嘁!你还不知道呢,东旭早乱了!新帝是公主的另一位兄长,和咱们陛下打了两个月就投降了,公主和亲的事情在东旭已经传遍了。” “大兄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快说说,还有什么?” 刚从东旭做生意回来的商人被哄的飘飘然,“咱们陛下曾经在东旭当质子,这位公主.....”,最后,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可别出去瞎传,咱们陛下的脾气你们都知道,要听到了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懂得懂得,都不说!不说!” .... 越休息越难受,秦暖甚至睡了过去,直到雨点砸在她的脸上才醒过来。 太阳还未完全落下,雨点却有愈发大的趋势。 嫁衣从腰间往下全部沾上泥点子,她捡起被吹飞的红绸盖头,撑在头上朝城内跑去。 士兵得到嘱咐,没有拦她,直接放行。 入城的众人也在寻避雨处,秦暖顺着人群刚想喘口气,老板面色不快地来催她:“这位小姐,我们这店不能避雨,还请您离开吧,还要做生意呢。” 秦暖瞪大眼睛,指着胖老板身后:“这些人不是都在避雨吗?我占地很小的,往旁边挪挪不会耽误你家做生意。” “都是出门在外讨口吃食的,他们实在没地儿去才在小店这儿躲一会儿雨,您看您行头金贵,要是在店里磕着碰着或是丢了什么东西,我们实在赔不起啊。” 胖老板给店里小二使眼色,几个人连忙过来,笑着劝,一点通融余地也没有。 秦暖故作淡定地站在雨里,分出神整理裙摆。 心中哐哐撞大墙。 开局天崩地裂。 不止是不能躲雨,越往城里走,那些人的目光就从四面八方刺过来,按不住脾气的还直往她身上砸烂叶子!臭鸡蛋! “身上都发臭了。” 秦暖自言自语,凭白受了气,她一次性骂不过这么多人,只能挨个瞪回去。 一群小孩挽着手笑嘻嘻将她糟糕模样编程顺口溜,大着胆子绕着她转圈:“鸭蛋鸡蛋臭咸蛋,公主是个大笨蛋!蛤蟆乌龟吃煤炭,东旭送来小王八蛋!” 秦暖握紧拳头,眼神寸寸冒火。 喜如意盖头已经遮不住雨水,化成细小水珠浸湿衣裳,头发彻底凌乱,她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只有凤凰发冠还稳固地簪好,维护一线自尊。 连小孩子都有靠山,她什么都没有,自以为凶残的目光在百姓眼里没有任何威慑力。 落地凤凰不如鸡。 她深吸一口气,压着脾气开导自己。 是钟谨的子民,钟谨的子民,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再睁眼,她努力扯出“和善”的嘴角,配合那张惨白的脸,吓的一群孩童哇哇叫爹娘。 现在小孩心理都这么脆弱吗? 秦暖抽搐嘴角。 也不顾娃娃们大人的凶恶,顾自朝着皇宫走。 她是东旭和亲的公主,就算百姓臣民再不愿意,也不能对自己做什么。 当然,如果现在有个人能帮自己,她一定涌泉相报! 终于—— “庄宜公主,陛下口谕,护送您休息。” 如此悦耳的声音! 秦暖泪眼汪汪看着面前出现的一支官兵,好人啊! 心如潮水大起大落,在此刻稳稳当当。 眼角被雨水淋得泛红,一扫颓丧,秦暖两手提着湿重仍不失精致的裙摆,主动问好:“谢谢,谢谢!本宫一路上一直惦念着陛下,想早点见到陛下!以前本宫年纪小伤了陛下的心,心中愧疚不已,烦请大人带路,本宫要当面给陛下请罪!” 当面和钟谨哭诉! 江沐辰撑着伞,见她一双眼睛干干净净,心中冷笑。 不愧是庄宜公主,从头到脚连眼神都具有欺诈性,简直蛇蝎心肠。 单纯感动的秦暖:“麻烦了,我们快些走,不要轿子也行,别让陛下等急了。” 白衣大人气定神闲的:“轿子没来得及准备,公主海涵,您这边走。” 秦暖心中莫名忐忑,挂着不安,想到这是钟谨的地盘,选择相信,坚定不移的跟着人走了。 湿答答水滴落在干枯的草上,都说人到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秦暖确实气得心口疼。 “大人,这是陛下安排的住所?” “公主现在最应该好好休息睡一觉,见陛下的事情往后再安排。” 三面墙都是用一块块粗糙的大石所砌,地下是毛坯黄土,摆着一垛干草,散出刺鼻的味道。 好一个昏暗潮湿的牢房,空气里似乎都能氤氲出水汽,连窗户都没有。 男子唇边浮起浅淡的笑意,还有心情摇扇子,秦暖觉得面如冠玉这词不适合他,应该叫蛇蝎心肠。 江沐辰:东旭公主,蛇蝎心肠! 秦暖:冠玉个屁,蛇蝎心肠! 第五十六章 阴暗偏执帝王(29) 大祈皇宫,平朔殿。 新帝登基后,一代代帝王住处由乾定宫改为了平朔殿,从里到外重新打造,就连台阶云纹也由工匠细细雕琢,墙壁上镶嵌着金丝雕花,神秘又金贵。 江沐辰站在殿内,顿了片刻,他用疑惑的神色看着陛下拿着的金镯,忽然想到什么。 “陛下在上书房读书时也有个同这一样的镯子。” 九皇子抢走后,陛下还将其暴打一顿。 “她还说什么。” 这道声音从玉榻上传来,语调疏离淡漠。 江沐辰一字不落复述:“庄宜公主给了微臣金镯后,让臣告诉陛下,愿您平安快乐,千千万万岁,她说....欠您一句新年快乐。” 来皇宫的路上,江沐辰怎么也没解开这句话的深意。 就连带给陛下的话都透着奇怪与荒唐。 牢里那位该是一路上颠坏脑子了。 江沐辰排腹着,却见陛下陡然笑出声来,慢慢由疯狂变得冷静。 “她欠朕的又何止一句新年快乐。” 年轻帝王眼神恣睢,声音冷的像是淬了兵冰。 他捏紧镯圈,眼里似乎有什么在颤动。 以平朔殿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动静全部被清除,就连夏蝉也见不到一个。 殿里冷冷清清,瞥见陛下目中的阴狠,江沐辰只觉得毛骨悚然。 往日陛下杀人眼睛都不眨,同样的笑,今天却有种让人窒息的压抑,叫人呼吸都要屏住。 “陛下,是要去刑部?” 他强压心中不适,退后几步,躬身询问。 帝王抬起眼帘,从容不迫的起身,镶金边袍子衬得他宛若天人,勾起玩味的笑:“朕也许久未见这位‘故人’了,八年零五个月,是要见一见的。” 江沐辰越发觉得奇怪,陛下三年前才从东旭回到京都,怎会八年没见.... * 刑部大牢。 秦暖闲的发慌,心里毛毛的,不知道江沐辰有没有帮自己把话带到。 她已经在牢里数了七百多根干草,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耳边不断有哀嚎和崩溃的嘶吼声折磨神经,她张开双眼,凑在牢门口探头大喊,“有人吗,本宫要见陛下——”快成望夫石了。 邻近牢房的老头打碎她的幻想:“天塌了陛下都不会来,别喊了,省点力气受刑得了。” 那道声音饱经风霜,听起来似乎是位老者。 难得有人搭话,隔着道墙,她提了几度音量:“就算陛下不来,找人帮忙带个话总行吧,不想办法出去难道等死啊。” 老头没见过这么天真的:“没有人敢帮你带话,也没人敢来探监,除了犯人和官差,这里不会有别人,否则是诛九族的罪,你家能有几个人死。” “你们大祈罪行这么严苛?” “你不是大祈的?” “我家在东旭,是来和亲的。” 对面顿了顿,声音洪亮:“你是东旭和亲的公主?杀千刀的庄宜公主?” 戾气怎么都这么大,大祈和东旭果然不共戴天。 秦暖装死。 什么公主,我可没承认嗷。 难怪她刚才称“本宫”! 沈良才顾不得刚受的重刑,破口大骂:“东旭的老狗贼,渣滓败类!我大祈国土怎容尔等踏足!人头畜鸣....” 上到君主,下到臣民,老头子气势如钟,那声音像是从鼻子里使劲哼出来的,带着浓浓的傲慢讥讽。 秦暖心底积压的怒火燃烧起来,他骂的又臭又脏。 骂庄楚阳不是东西就算了,怎么还带上庄聿丛! 那份血书现还在自己身上,她看过都觉得动容,人家做帝王做得高高在上雷厉风行,做哥哥也倾尽所有将庄宜当珍宝护着,凭什么被骂! 抱着柱子,秦暖直接炸了:“放你祖宗的屁!你个老不死的,半截身子都要埋黄土里了,赶紧自己找口棺材盖了,活着也是直肠通大脑,脑细胞堆出来的废物,污染社会,败坏风气! 本宫看你是畜牲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家百年鼎盛,你家才是全家死光光!再犬吠本宫一脚把你踹到阎王殿去!” “你!你....畜牲!本官乃是大祈御史台主监察沈良才!你也不看看当今处境,竟敢....竟敢羞辱本官!” 秦暖冷笑,沈良才,女主她爹啊! 她算是知道这人为何也在牢狱中了。 沈良才是太子一党,当初钟谨到东旭做质子,联名给皇帝请奏的大臣中他也有份。 钟谨登帝,他发飙当着百官砸笏板,指着钟谨鼻子骂他名不正言不顺且德不配位。 按时间线来算,女主沈知韫已经逃到大祈了,剧情正式开始。 糟老头子的闺女后来和庄楚阳看对眼,还鼓动庄楚阳攻打大祈。 好好好,都针对她家钟谨是吧,全员恶人是吧。 秦暖挽起袖子,这回真是毫不余力、全力输出。其他牢房帮沈良才一起骂的人,她也一个不放过,无差别炮轰。 刑部每个牢房对面都是一堵挂着壁灯的暗墙,见不着人,因此一众被贬下狱的臣子只能听到她气势汹汹的骂声。 “老东西,你赶紧死吧!留你活这么久真是把你家十八代所有的脸都用尽了!” “你哪位啊?本宫没骂你给你不爽了吧!肚子里就那点肥肠别出来卖弄了,省的你阶下囚的老伙计们笑你没内涵,说个话都不利索,满嘴尽喷芝麻大的狗屎!” “臭狗屎!又你*的来刷存在感了!你活着有什么用,你族人倒了八辈子霉和你沾亲带故,赶紧撞死恕罪还能赶上投畜牲道!” ...... 他们哪个不是高高在上惯了,平时一个眼神就决定他人命运。 即便在狱中,也都自诩为国谏言的“守正”之官,幻想着千史留名。 官场骂来骂去都是那几句俗套的话,毒舌却足够文雅。 那小小女子,一个东旭的公主而已,在自己的地盘,竟然将他们从里到外,从生到死,连带着祖坟都被她反复鞭尸! “噗——” 沈良才气吐血,腥膻味自口腔蔓延开来。 到晕倒时还抖着手伸在牢外,口齿不清:“你....你....” “我你祖宗好吧,快死吧孙子。” 沈良才彻底晕过去。 第五十七章 阴暗偏执帝王(30) 呼~ 周围安静了。 秦暖也骂爽了。 刑部牢狱将每个牢房隔开,且对面只有空荡荡的一堵墙。 故而秦暖没有发现,修长挺拔的年轻帝王在走廊里站了很久,他一派清贵华然,与这座牢狱格格不入。 刑部一众官员冷汗岑岑立在一旁,等那位姑奶奶骂完了心也死了。 刑部尚书疯狂使眼色,江沐辰默认没瞧见。 他现在还处于回味状态,骂的虽然不是自己,但听着叫人恍惚。 蛇蝎心肠不太适合她....读了二十几年的圣贤书,还真找不出适合她的。 正要去看陛下,年轻帝王已经走出两步,江沐辰手快拉住刑部尚书,“咱们就别过去了。” 一身嫁衣的少女坐在草堆里整衣敛容,云缎裙皱的不成样子,裙摆处的大片金线蝴蝶挡不住她本有的美丽。 和14岁的娇艳不同。 她美的明媚大方、矜贵雅致。 站在那里就独自组成了一个世界。 少女扶正凤冠,一双眼睛猝不及防地撞过来。 茫然、震惊、喜悦,还有道不清的不知所措。 哪里还有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垂下手臂,小声开口:“钟谨....” 熟悉的语调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他依旧觉得这是一个梦。 牢门铁索碎落在地上,他走得很慢,脚步却一如既往地平稳从容。可不知为何,秦暖却觉得不一样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干干净净,明明白白,不带一丝情欲。 直到钟谨站在面前,依旧没有丝毫拉自己起来的意思,秦暖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异样,但很快被她忽略了。 拍拍屁股起身,希翼地望向他:“钟谨,你收到金镯了对吗,我是秦暖,我回来了。” aaa总算办了件靠谱的事情,金手镯随着她一起过来了,还有机会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温柔抚上她的长发,“朕知道,你终于回来了,秦暖。” 手指上带着发梢间的潮意,钟谨贪婪注视着她的眉眼。 修长的指尖缓缓落到她的脸上,亲昵而温柔,下一秒却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你以为朕会这么说吗?” 他的目光冷的慑人,身上覆着一层浓烈的杀意。 秦暖怔愣,垂眸盯着他掐住自己的手,心脏剧烈跳动。 时间几乎有些静止了。 他要杀了自己.... “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还留着镯子,你在怜悯朕吗,还是以为朕会和以前一样离不开你?” 扼住她喉咙的手逐渐用力,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而混乱。 秦暖被他逼至绝路,撞上墙壁,几乎是钉在了墙壁上,粗糙坚硬的石块让她后背火辣的疼。 看见她眼眶发红,钟谨又一次抵着她的身子,不留一丝缝隙。 “朕该把你关起来,还是杀了永远陪着朕呢....” 他伏在她耳边痴狂低笑,眼神专注得吓人:“朕想到一个好方法,不如我们一起死,一起埋在皇陵里,你便世世代代都能陪着朕了。” 太久了,他等太久了。 为了见她,他求神拜佛,祭祀鬼神。 哪怕是皇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可他早已经陷入了魔障,没有人能阻止他停下来。 秦暖痛苦的大滴落泪,发不出一句声音。 “不是说让你躲在朕身后的吗,为什么要挡在朕的面前,秦暖,哪怕一次,哪怕一次你能听朕的....” 他的唇轻轻盖在她的泪痕上,最终吻上那让他朝思暮念的柔软之上。 这样多好啊,这样她就听话了。 “唔——” 她想逃脱,又被一把拽回来,扣住腰,一遍一遍强迫地迎合对方。 “钟....谨....” “不要这样....” “我真的害怕....” 大口喘息的空隙,秦暖抓住钟谨的衣袖,言语尽是恳求。 闻言,钟谨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但也只是短暂的功夫,男人欣赏着她的哀切,粗鲁将她的手抵在墙上。 他眼神幽深,宛若刚捕获到猎物的毒蛇,一字一句道:“你不配叫朕的名字。” “你只需要乖一点,再乖一点,或许朕还能念及以前的过往让你多活几天。” 幻觉!一定是幻觉! 钟谨不可能这么对自己! 即便秦暖一直努力告诫自己,可是在他冰冷阴森的目光中,她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你一个人难过吗,我想救你有错吗,我死了也许还有机会,你死了就我又该怎么办?” 看着那张脸,她鼻腔发酸,任凭眼泪肆无忌惮的砸落。 既已许了他岁岁平安,所以想保护他一生无灾无难。 她也不愿意做恶人啊,只是世事无常,她不是真的神仙,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不该这样的秦暖。” 钟谨爱怜地吻掉泪珠,随后变成了撕咬。 “朕若死了便化为鬼,不入轮回,不求来生....朕不是偶尔想你,是经常想,从白昼到夜晚都在想,可朕永远不能挽留住你,你我难相逢,如果要死一个,那就让我去死....” 他的阴狠裹挟着缱绻,眼中藏着令人惧怕的执念,至死方休。 这种疯掉的爱意让她连责怪的理由都没有,因为是他,所以眼泪更加滚烫。 睫毛簌簌颤抖,到最后晕过去时,她已经分不清周围是他身上特有的松木香,还是唇齿间的血腥气味。 怀中女子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精致的下巴处带着青紫的痕迹。 钟谨抱着秦暖走出去,江沐辰满目震惊。 “陛下....她....” 死了? “传朕谕旨,朕与东旭公主,三日后成婚。” 一时间,在场官员集体陷入了震惊中,这个消息来的实在超出想象! 江沐辰恍惚:“以何规制举行?” “皇后之仪。” 说完,已经离开,徒留众人凌乱。 陛下登基时也有大臣提出选秀女,全部被驳回,到最后敢提议的人通通杀光。 如今陛下要以皇后规制迎娶东旭的公主,每个人的面部都像是僵化了一样。 历代帝王从未以他国公主扶为后位的先例啊! 刑部尚书惊叫出声:“这....与礼不和啊!” 江沐辰脸色也好看不了:“何止与礼不和,本官还亲自给未来皇后抓到大牢!” 本来就厉害得不行,三天后,不得闹翻了大祈啊! 越想越头疼。 第五十八章 阴暗偏执帝王(31) 秦暖醒来的时候,浑身疼得直抽气,低头看见自己什么也没穿,脑子嗡地炸了—— 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 她抓住两边的毯子,随意遮住。 半响才咕咚一声,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衣服都不给自己留一件吗! 空气里散着清浅的药膏味,想爬起来想看伤口,目光撞上铜镜时不禁怔住,镜子里的人正如暴风雨后的荷花,美丽且脆弱,仿佛稍微一用力便会碎掉。 她以为看到的会是庄宜的脸,所以只是借用了这个身份? aaa不再潜水,求夸奖的炫耀:“当然是用宿主自己的脸啦!每个世界都会如此。因为剧情线的原因,庄宜长大后的样子便会向宿主靠拢,女大十八变嘛,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乌发柔柔的垂在锦被上,镜中的少女优雅迷人,带着一丝懒劲儿的危险声音:“城门外我喊你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 aaa左顾而言他,选择性不答:“哎呀,有点点事情。现在最关键是男配的幸福值为0,距离目标100还差好多,宿主加油!” “现在和东旭的时候也没差别,都是0,怕什么。” 秦暖自暴自弃。 唯一不同的是,有了新身份,她不再担心随时离开了。 嘶~ 碰到唇上伤口,疼得龇牙。 真狠,属狗的嘛。 “谁准许你下床了。” 钟谨不知何时进来的,秦暖刚回头就被打横抱起,下一秒摔在了床上。 床榻边光线刺眼,秦暖晃神后,看清楚了他此刻的模样。 男人眼眸低深,身站如松,气质清贵冷漠,手掌中缠着几圈金色的链子。 听到痛呼声,他朝这边瞥了一眼。 只一眼,就好像把自己钉死在床上。 秦暖捏紧身上随时能掉下去的毯子,沙哑开口:“衣服,是陛下脱的吗?” 他眼神敛了敛,抓住她的头发强行将那张脸扭到面前,贴着她的脸阴测测的说:“你还希望会是谁脱的?” “你轻点,我身上伤还没好,有些疼。” 秦暖护住自己的头发。 声音又柔又软,像是在撒娇。 仿佛没有察觉到面前人的危险,她牵住男人的手,妖里妖气道:“阿谨,你手里的链子,可是要给我带的?” 钟谨抿着唇勾出一抹冷笑,“你再叫朕的名字,朕就找药来将你毒哑。” 她忙捂住嘴,“我不叫了。” 身上丢来一团金色泛光的链子。 大致三米长,还不足身下的床大。 拿起来,略有些重,链子一端是绘着云纹的锁扣。 秦暖默了默,望着他:“带脚上的?” “要么不准穿衣服,要么从今往后就带着,你自己....” “好了——” 不等他说完,秦暖随手咔在脚腕处,金黄璀璨的锁扣与她的脚踝融为一体,不像是被剥夺自由的雀,倒像是特意为她而制的首饰,为脚部增添了一份独特的美丽。 秦暖晃了晃脚。 “陛下,好不好看?” 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半弦月,盈盈笑起来。 感受到周围不断散出的冷意,秦暖缩回脚,同他商量:“链子也带上了,现在可以让人送衣服给我吗,还是说,您喜欢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小小铁链对于秦暖来说的确没有威胁性,反而确认自己在他心里扎了根,秦暖不觉羞辱,也不觉束缚,如果这样能让他更放心,她是愿意的。 以前看电视里被总裁锁住的金丝雀,秦暖嗤之以鼻,觉得两人必将反目成仇,可现在却发现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也不是所有感情都要碎的四分五裂,她想挽回一点什么。 虽然脚上圈了个限制行动的链子,但她的神色看起来并无一丝沮丧,甚至精神振奋,像是笃定不会受到伤害,让人升起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钟谨扳正她的下巴,眸中神色变幻莫测:“秦暖,你是在探朕对你的底线吗,朕不杀你已经是对你的仁慈,再学不会说话就永远不要说话。” 秦暖痛的咧嘴,识相地点头。 吞下嘴边的骚话,内心八百遍吐槽。 她还不乖吗,还要怎么才让他满意,做个指哪打哪的提线木偶吗。 她看向周围保持沉默,果然安静下来。 将金链的另一端绑在床头,她仍然沉默着,自顾自的发呆,乖巧的像个瓷娃娃。 钟谨面无表情,可隐藏在寂静海底的,却是汹涌的暴躁与阴郁。 秦暖不知道他又在不开心什么,明明自己都不说话了。 正当诡异的气氛让秦暖难受时,殿外响起声音:“陛下,药熬好了。” 端着食案的太监一直低着头,不敢随意乱看,离开时脚步轻的像猫,一点声儿都没有。 钟谨端着药在她面前,秦暖被迫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干巴巴开口:“我自己来。” 连问是什么药的勇气都没有。 呜呜呜,真的很怂。 钟谨躲开她的手。 “张嘴。” 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秦暖不爽。 秦暖乖觉地张嘴。 一碗药而已,他总不会要杀了自己。 那味道苦涩漫天,喝到最后她眼角都在闪泪花。 刚想着待遇和往日不一样了,忽然脑袋晕晕,只觉得眼前都在地动山摇。 晕倒前,秦暖内心怒骂:该死的迷魂汤! * “喝了。” “太苦了。” 钟谨喝了一口,淡淡道:“替你尝了,不苦。” 秦暖推开碗,缩成一团,咚咚捶着着床。 “我不想喝,我自愿被你强制,会好好呆在平朔殿哪也不去。” 她钻出一个头,目光移到男人脸上:“昨天晕了一宿,我身体难受,一定是我的灵魂和庄宜的身体还没融合好,求求你了。” 钟谨了然微笑着:“朕不杀你,但你也别惹朕发火,数到三还不出来,就别怪朕不温柔了。” 他的话中是不可抗拒的强势。 秦暖还是不习惯钟谨这么粗暴的一面,她生无可恋地爬出来,任由他喂自己喝下,每咽一口都觉得生活无情地朝自己砸下冰雹。 “陛下。”秦暖喊了他一声,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意识逐渐飘忽,“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但....这药真的很苦....” 言罢,再一次晕倒。 一连三日,除了上厕所,秦暖都在床上呆着。 药没停过,一觉起来便是第二天中午,只有三个时辰是清醒的。 好在后面喝药时钟谨带了蜜饯,不至于苦的流泪。 第四日,秦暖万念俱灰地坐在床上,数着珠帘上的珍珠宝石。 钟谨怎么还没来,都过了喝药时间了。 很快,殿门被推开,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东西,几乎占了大殿的一半空间。 “公主,陛下命奴婢们为您梳妆。” 秦暖茫然,锁链不知何时被打开。 她在拥簇中坐到了镜前,自有宫女为其梳洗添妆换上嫁衣。 再抬眼时,寝殿内早已挂满了红纱帐,梳妆前的人凤冠霞帔,红唇皓齿,金色的花钿落在额头中央华贵又艳丽。 殿内所有人呼吸一窒,不敢多看,一个个低垂着头,生怕让女子不爽。 她们都听说过庄宜公主,娇纵跋扈,经常折磨下人,来之前心里忐忑不已,没想到真正见了,却觉得她脾气并非传言那般恐怖。 而且,世界上真的会有人美成这样吗.... 所有人脑中都只剩下了四个字——倾国倾城。 她们有些理解,为什么陛下会被这位公主勾的三天没理政了。 宫女语气尊敬:“公主,陛下在外面等着,请您移步。” 秦暖指着叠得整齐的红色盖头,“不用现在戴上吗?” “陛下将亲自为您戴上,所有的仪仗都已经准备好,公主不用担心。” 今天是她与钟谨的婚礼。 秦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作出的决定。 喊出aaa,秦暖问它:“他们是一个人对吗。” aaa:“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许淮安和钟谨,我所经历的每个世界,都会是他,对吗?” aaa陷入难题:“以往从未出现这种情况。” 没听说过都是同一个男配啊! 纤细的手指落在火红的盖头上,少女一双眸子宛如黑曜石,闪着细碎的光。 “三千世界,有些事情即便没有,并不代表不存在。” 秦暖出神的看向镜中自己。 真的穿上嫁衣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已经坚定的相信,历经两世,她喜欢的一直是同一个人。 她不是爱意泛滥的人,她的心动也不曾摇摆。 一直以来,她没有奢求过什么,哪怕曾经十分煎熬的日子快要了命,或是反复确认了很久花了很多时间才接受不需要被爱,都会哭完了以平静面对,将碎成渣的自己重新捡起来,拼凑好,继续生活。 幻想有人爱自己,总是坚定不移相信纯爱。 却永远不会花时间期待有人懂自己。 后来遇到了许淮安,遇到了钟谨,又怎么会将这份爱分成两份呢。 跨越无数山川、日月、经纬,从来都只有一场心动和一场爱。 在一轮轮的春夏秋冬里,爱意也在肆意疯长。 秦暖扬起明媚至极的笑,眼里的光多了几分光华流转。 “走吧,去见陛下。” 去见自己的爱人,见自己生生不息永远热烈的爱。 第五十九章 阴暗偏执帝王(32) 天边红日慢慢西坠,秦暖走出殿门,夕阳散出的万道霞光争先映在她身上,美的光彩夺目,肆意张扬。 不止平朔殿,整座皇宫都铺上了红锦地毯,入目的地上铺着数不尽的花瓣,就连一棵树,一丛灌木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 帝后大婚综合了民间六礼,六礼备物,拜迎皇后。 原本应送至皇后娘家的聘礼如今摆满了平朔殿,礼部乃至满朝文武不敢多言。 秦暖知晓钟谨用意,内心越发柔软。 江沐辰差点被那身嫁衣晃花了眼,跟傅闻安吐槽:“光她衣服上那颗琉璃珠,就价值连城,这身婚服耗费的财力够整个京都百姓十年花销!” 祝子谦知晓内情,插话道:“陛下在东旭的时候就命人赶制这件婚服了,那时候皇子妃还不是她....” 没想到最后便宜了庄宜。 傅闻安全程冷脸,庄宜在城门外给他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哎呦,有人不高兴了,”江沐辰掩笑,“听说皇后在城门外骂你了,别放心上,你是不知道她在刑部骂得那叫一个脏,那几个老头子都被气吐血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哈哈哈哈哈哈。” 江沐辰看傅闻安吃瘪,不忍大笑。 纳聘皇后,黄金万金。 秦暖对着满殿金灿灿的光也不由咋舌,真的很大手笔。 她端端正正的站在台阶上,肌肤如雪,满头珠翠,留给众人国泰民安的高贵与明艳。 从开始就不满的大臣们心里无不唏嘘,若不是亲眼见到皇后的端庄矜贵,谁人会把娇纵跋扈等字眼放在她身上。 他们对这位皇后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别搞幺蛾子,能顺顺利利走完所有流程。 秦暖:我才是最希望顺利走完所有流程的! 还有一位,则是那位盼今天盼了十六年的帝王了。 没有谁比他更希望今日大婚礼成。 秦暖一眼便找到钟谨。 他一袭红袍,韶光流转,红锦玉冠没有比他穿得更好看更耀眼的。秦暖从未见过他穿如此亮丽的颜色,想到今日是他们的大婚,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钟谨远远看着,她一笑,满树桃花映春风。 年轻俊美的帝王一步步上前,替她戴上红盖头,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威胁:“你若老老实实完成大礼,朕答应不再喂你喝那药。” 秦暖轻笑,乖极了:“好,一言为定。” 新娘盖头自古由母亲或德高望重的长辈操持,完成仪式后再由新郎掀开。 钟谨与秦暖自小相识,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是他的私心,秦暖亦懂。 他们二人,是天底下,最最希望完全占有对方的人。 放铳、放炮、大红灯笼开路。 帝王牵着他的皇后,稳稳走向轿撵。 热热闹闹、敲敲打打,整座皇宫欢快、活了起来。 祭告天地,册封拜礼。 政殿前,二人牵住红绸,行三拜礼。 “一拜天地,喜结连理——” “二拜高堂,儿孙满堂——” “夫妻对拜,帝后永和——” “礼成——” 天色昏暗,星光熠熠,秦暖与钟谨并肩而立,听满城爆竹烈烈声响。 钟谨站在高处,秦暖在他旁边。 她拉过红绸缎,牵住钟谨的手,主动靠近。 “陛下,从此以后,我们是夫妻了。” 秦暖大着胆子叫他:“阿谨,这场婚礼是两厢情愿,你是我每天都想见到的人,我想给你无理由的喜欢,就连我的心脏都叫嚣着爱你。” 万众瞩目下,帝王依礼制掀起火红的盖头,他们并肩而立,说不出的般配。 透过她的眼眸他看到了一片清澈的湖水与山川,一个宁静的世界,倒映出的自己。 秦暖的手用力握紧:“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还会喜欢很久,会一直喜欢。” 喜欢的含量过多,少女的声音过于柔软,恍惚间他忆遍了曾经,心中泛起的涟漪越来越大....不该如此。 “皇后的喜欢从来只是一句话吗,朕不感兴趣,从今往后天上地下,若没有朕的允许你寸步难行。你就是死了,也是朕那死去的发妻。” 爱似乎可以重塑一切。 它使高傲者低头,怯懦者勇敢,理智者疯狂。 对钟谨而言,秦暖是那一点点的光且有风就熄灭。 即便极度的坦诚让自己再次丢盔卸甲,即便如此.... 钟谨喉间涩然,眼神变得冷静下来。 他不再允许她的离开。 爱也好,不爱也好,有什么关系。 秦暖抿了抿唇,种种因果没有谁对谁错,再来一次她还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现在能做的就是允许一切好坏发生,她不会再离开他。 二人谁也没有把手甩开,稳稳地牵在一起迎接天下人的跪拜。 风摇曳衣袖裙摆,拽动着二人不能说清的心绪。 君之我所系,卿之我所意,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帝后大婚照亮了整个京都,钟鼓齐鸣引得街头巷尾都热热闹闹。天下大赦,无论身在何方,得了好的人都感激涕零地朝向京都跪拜。 这场婚宴从京都热闹到了各地方,举国同庆,礼炮声足足响了一个月。 附属国的君主得消息后连忙备了厚礼快马加鞭赶往大祈,九州十八国都传遍了大祈帝后各个版本的爱恨情仇。 庄楚阳得知消息时麻木着一张脸,快要将折子上的字看出花来。 “竟然封庄宜做了皇后!” 软在他怀中的女子淡淡抬眸,讥笑:“娶后为假,给天下人告知他不计前嫌,为‘仁君’才是真。” 听完一番分析,庄楚阳眉目舒展:“韫儿才识过人,就是封了官的男子都不及你。” 他把玩女子娇柔的手,爱怜地抚摸她的脸。 沈知韫淡漠的神色融化,眸子里盛着盈盈的光:“妾身不过是从小读了写书,父亲时常提点罢了,在陛下面前弄拙了,陛下真龙天子,朝中大臣才德兼备,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有那样好,陛下别逗妾身了。” 沈知韫长相温柔如玉,加之明眸皓齿,才学胆识过人,二人你推我攘地就摔到床上去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很快从窗户传出去。 第六十章 阴暗偏执帝王(33) 大祈,平朔殿。 在这富丽堂皇的深宫里,周围实在安静,宫女太监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极为低沉,充斥着一股没有太阳的死气。 秦暖穿着一身金贵的轻纱,习以为常地坐在正殿。 面前是十道精致可口的小菜,份量不多,样式却百花齐放。 殿内布置了一大缸冰块,扇风的扇风,捏肩捶腿的也不闲着。 “其他的撤下去吧。” 端着托盘的还有数十道,就是再奢侈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 宫人们怎么来的又怎么离开,秦暖望着一排留下的珠宝首饰,捡起来挨个试戴。 新婚一个多月,每一天她都必须穿戴钟谨让人送来的衣服首饰,不能重样,否则男人就开始发疯,上次被咬的青紫痕迹在脖子上还没消呢。 秦暖选了一串琉璃璎珞,配着今日的衣裳更显慵懒随意。 摸了摸上面摇坠的珠子,自言自语:“这泼天富贵也是砸向我了。” 她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最近审美偏爱柔软的颜色,留下的也确实是自己喜欢的。 修建后的平朔殿十分广阔,咬上一串冰镇葡萄坐在桌案前,开始另一项任务:写情书。 因为床上床下说了不少骚话,有一次自己刚说完就被拉到桌案上命令着写情书,每日一封,下朝后要检查。为此毛笔字都进步飞速,如今字迹越来越像钟谨。 “亲爱的夫君,今日天气晴朗,醒来时不见你,心里空荡荡。” “早膳吃了七道菜,分别是燕窝肥鸡挂炉鸭子一品、竹节卷小馒头一品....商量商量,以后不要让人做这么多了,吃不完,如果一定要吃的话,能不能等夫君回来陪我一起吃。” “整日在平朔殿心情寂寥,想和夫君一起出去走走。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明瑞园的荷花想必开了,夫君何时有空?” “与夫君相识至今,欲与夫君此后共进。柔情亭亭,寸心盈盈,风月有尽,欢喜无垠。落笔至此,思绪万千,想到山野万里,想到落日与银河,想了好多好多都不及你。” .... “情长纸短,虽然可以加纸,可是我的手酸了,举了笔杆好久,字字工整希望夫君喜欢。今日也是很喜欢很喜欢阿谨的一天,阿谨见到我可以夸夸我吗?” “爱你的,最爱你的,非常爱你的,你的结发妻子,阿暖。” 洋洋洒洒一气呵成,除了手麻,也不觉得哪里难受,毕竟喜欢就是会很开心呀。 甩手腕时,钟谨恰巧回来,要不是知道古代没有监控,她几乎以为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他随时盯着。 秦暖吹干墨迹,眸子里染上笑意:“一写就忘了时辰,夫君下朝累不累?要不要现在用膳?今日朝中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情?” 钟谨见她活泼的像只小兔子,希望她开心,又见不得她这样没心没肺。 故意挑拣了朝上不愉快的事情讲:“水河流经的九座城池闹了水患,明日九城知州问斩午门外。” 看见她脸色愕然,钟谨心情才好起来,转到桌案前看她写的情书。 男人身体向后半靠着,修长的腿交叠,看着满页的字迹时划过一些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骄傲。 和之前的书信一样,满纸荒唐言。 但不可否认,如今他实在爱听她的这些废话。 “是知州们的过失吗,还是天灾的原因啊?” 估摸着他看完,秦暖才凑过去,问出心中疑惑。 钟谨叠起信纸,好整以暇的看她:“后宫不得干政,少操心。先陪我用膳,下午带你去赏荷。” “哪里不得干政,你之前还让我陪着去上朝,陛下不记得了?” “机会过了,现在开始不得干政。” 秦暖坐在他腿上,环住钟谨脖子,声音软又轻:“外面都传当今皇后是红颜祸水,婚前把他们陛下勾的三天不理朝政,婚后越发放肆,不但晚上缠着陛下颠鸾倒凤,白天还骄奢淫逸挥金如土,我敢出现在朝上吗!” 那群臣子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如何不敢,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暖阳抚在琉璃瓦上,缓缓流动着明玉色泽,将帝王映衬得愈发如神。 是啊,他如今的尊贵自然没有人敢说什么,是秦暖自己私心地想让他成为万民敬仰的帝王。 钟谨掐住她的腰,揽住她蓬松柔软的发丝,声音沁凉。 “皇后今日的妆容格外美丽,琉璃很漂亮。” 耳畔呼吸灼热,秦暖看见他眸底的平静深邃,突然扯住二人之间的腰带,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蛊惑道:“陛下既然不愿意说,那陪臣妾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吧。” 言罢,俯身弯腰,红唇碰触他的柔软。 是天旋地转,是狂风暴雨,也是细雨绵绵。 不知是谁的发丝散落,或是谁人的衣衫散尽,此刻他们只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与颤动。 赏荷自然是没去成,热烈的气息一点点褪去,秦暖靠在钟谨怀里有气无力。 “皇兄那边有没有消息。” “他死不了,祸害遗千年。” 秦暖瞪他一眼,低低道:“庄聿丛对庄宜挺好的,庄宜被庄楚阳害死,他知道后不会放过庄楚阳....如果庄聿丛牵制住庄楚阳或是登上帝位,你便不会有威胁。” 对庄聿丛秦暖只是欣赏。 如果硬说有什么私心的话,他对庄宜的好让她想到秦舟。 在不威胁到钟谨的前提下,秦暖不介意顺水推舟一次。 东旭和大祈两相争斗最后会是两败俱伤,但有了庄宜的身份在,两国也许能修秦晋之好。她想试一试。 钟谨抱紧了她,沉默了一瞬,这才道:“按照你说的线索,轻机阁找到了他,写给庄宜的那封信也让他看过,庄聿丛最后没有离开。” 秦暖:“他不相信我们救他?还在地牢?” “他相信了,也知道了你我成亲的消息,叫人带了一句话给你。” “什么话?” “玉安珍重,盼来日相见,勿念。” 秦暖下意识看向他,“我不追问的话,你是不是不告诉我了?” 钟谨当然不会主动说,难道还天天看着她心里惦记庄聿丛吗。 “轻机阁会盯着,庄楚阳从地牢里出来时浑身是血,应该是庄聿丛做的,心真狠,刀刀凌迟还没死绝,还给人家断子绝孙了。” 秦暖:“....” 牛逼! 随后得知沈知韫封了贵人秦暖一点也不意外。 “她爹你认识,就是牢里和你对骂的沈良才,已经死了。” 车裂之刑。 秦暖点头,那老头早该死了。 “今早刚得消息,东旭陷入内乱,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庄聿丛的消息。” 男人抵住她的额头,手指插入她的发梢,缠绵得令人心悸。 钟谨似笑非笑:“你一天怎么操不完的心,又是庄聿丛又是那些知州,怎么不多问问我的需求?” 话刚落,感受到身下突然的异样,钟谨整个人愣住。 他望见少女笑得不怀好意,她触碰的地方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密密麻麻的啃噬,让他不断从云端飘向另一个云端。 秦暖翻身而上,倾身在他喉间落下深吻、浅吻,舔舐、轻咬,最后埋在他耳畔吐出一句话:“阿谨的需求永远是第一位呀。”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 华政殿,历代帝王常在此批阅奏折,处理国事。 此刻,工部尚书领着一批老臣正襟危坐,手边的茶已经续了三巡,脸上写满了望眼欲穿。 他们等得起,可牢里要被处斩的一批人等不起。 工部尚书常任坐立难安,全国河道治理的文书他都会过目一遍,水河闹患,九城被淹的事情他第一时间上报了朝廷,可今年雨水太多,即使提前监测水文和气象,也防不住这连续三个月的天灾啊! 有人打破了华政殿的寂静,愁容满面:“陛下莫不是没注意时辰?” 常任紧锁眉头,摇头:“不可能!我差人去请了好几遍,陛下应该是有事情耽搁了。” 能在平朔殿被耽搁的事,脚趾头想都知道和皇后有关! 他们等到茶水饮尽,等到饿得前胸贴后背,等到最后一丝夕阳散尽,终于等来了平朔殿内管事太监的回话。 “各位大人都离去吧,天色太晚,陛下已经歇息了。” 一众老臣努力控制着情绪,神色已经在崩溃边缘。 常任忙问:“陛下可还有其他话让公公传达?” 比如明日问斩之事。 “没有其他吩咐了。” 老臣们彻底绝望,面色灰败。 到底还是没能进尽忠言,没能救下那九城知州。 臣子们想破脑袋也没有其他办法,有人开口去丞相府求一丝希望。 常任冷哼:“江沐辰比他爹做事还要绝,不收礼不站队,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去他那里吃闭门羹吗!” 他们今晚去,明早就会叫朝堂上那群老匹夫笑死。 一群人围在华政殿门口迟迟不肯离去,官场就是一艘大船,他们当中或多或少和九城知州有所联系,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不知是谁最先开口大骂,所有人仿佛找到一个宣泄口,怒气一下冲破了闸笼。 “准是那妖后暗中挑事,想让我们大祈自乱阵脚!” “本官早就觉得她是东旭插进来的暗探,没安好心,如今处处拦着陛下,她是要我们君臣离心!” “妖后不除,社稷难安!咱们连夜写折子,明日定让陛下除了她!” .... 第六十一章 阴暗偏执帝王(34) 翌日,早朝。 禁卫军神情严肃,分布在皇宫各处。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冰凉的石玉上齐齐跪满了人,文武百官苦着一张脸,诚惶诚恐,不敢抬头,不敢呼气。 帝位上,坐着他们的陛下,还有皇后。 秦暖盛装出席,稍一动作头上的珠翠便一齐的晃。她看见那位面色涨红的官员被折子砸破了额角,血迹已经滴到了地上。 她也是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翻看奏折,都不愧是金榜题名的才子,字写得好,骂得也好。 每个字都认识,每道折子上都写着“皇后不仁”几个字,左看右看,仔细看了半天,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上都写着四个字“祸国妖妃”。 砸的不冤枉,秦暖叹气。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浑身一僵,心下疯狂点头:是啊是啊不得干政的!常任是个胆大的! 常任欲哭无泪! 他年过半百,哪里还受得了每日动不动就要掉脑袋的心惊胆战! 什么干不干政的,生死面前,陛下就是要把延和殿改建成后宫也可以啊!只是那折子是他带头写的,要撤也撤不回来了。 他现在倒宁愿自己和那些九城知州关在一起,起码不用直面迎接陛下迫人的压力! “爱卿河患的事情解决了?” 钟谨咬的讽刺,声音不冷不热。 常任一改先前态度,连忙顺梯子下:“回陛下,是臣僭越了。” 官场之中人人都是鹅卵石,周身圆滑,谁也不想找不痛快。 该死的,说好一起上奏表明立场呢,到头来还是自己抗下了所有,回去后非得在轻机报上骂这群贪生怕死的老东西! 秦暖正坐。 呃.... 还以为他会硬撑到底的。 群臣:硬撑的都死啦。 如今留下的都是老狐狸小狐狸,精着呢。 话题转到自己所长,常任提着小命儿替同僚们求情。 “陛下,自大祈建堤坝以来,水河治理甚好,知州根据九城每年交上来的水情文书总结出了涨水规律,在九城新建了水文站,用以搜集河流、湖泊、水库等水体水文和气象。” 他喘了口气,说道重点:“堤坝作用虽大,但接连三个月的暴雨,洪水泛滥在城内,一时间有所疏忽,没能及时保存财物和疏散百姓,实在....情有可原啊陛下!” 手中来自九城的水患灾情、生民死亡、细粮残毁的奏章仿若千斤重,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次水河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待事情发生,已经无力回天。 “知晓雨水多,却未上心,不提前加固堤坝,第一时间没有开仓放粮救百姓,而今你们都只会跪在此处推卸责任吗。” 冰凉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将众人打入深渊,抬不起头。 “回陛下,臣等....无地自容!” “你们无地自容,那求什么情,还是羞愧到跟着九城知州一起以死谢罪?” 座上的人姿态慵懒,笑吟吟不带一丝情绪的看着他们,揉捏着身边人的手,疼到对方忍不住缩回去。 两处气氛极为割裂。 “陛下!九城知州任职已久,熟悉城内大小事物,上任以来也是在上不骄,制节谨度,未曾弄权求利啊。往日里水涝、旱灾、蝗虫,人用匮乏之时,知州们也从本质上去寻法求解,这些年都没有失职之处。臣请求陛下饶恕他们死罪,让他们将功补过,为陛下分忧,解决这次水患!” 常任声线微微颤抖,说出这番话来也是秉着赴死的决心。 不少臣子也帮着发声,没有置身事外。 “陛下三思!” “求陛下开恩!” .... 钟谨眉眼舒朗,扫过那部分跪着的人,嗤笑:“这时候开始官官相护,重同仁之义了?” 平日里他们屁大点事都恨不得揪住狠狠参上一本,所谓“一家有难,八方调侃”非常深彻地阐释了大祈的官僚作风。 只是,大家共为同僚,彼此又捉着对方的小辫子,都是知根知底的,若杀了,换上一批新人,还得重新“相爱相杀”,着实不好把控啊! 常任憋红着一张老脸,万分羞耻,又觉得有这样一群同僚不知是福是祸。 好了吧?该吭声的时候不吭声,这下被陛下坑进去了吧? “陛下,臣等惭愧!” 这次声音整整齐齐。 “江沐辰,给他们念。” “是,陛下。” 江沐辰从袖口里掏出一本折子,站在群臣中央。 其声字字清晰,如流水击石,更像是拽着一道铁索套在众人脖子上。 关宁城、信安城、太昌城、中楼城...... 九城的郡城、主记、书佐、主簿、参军,大小凡有官职在身的,贪污受贿,简直脏乱不堪!都是蠹虫! 江沐辰每说出一个名字压在众人身上的高山愈沉重一分,直至九城的郡城、主记、书佐、主簿、参军等一干官员都点完名才收了手中的“生死簿”,众人默契地未吭声。 不提上面有没有自己熟知的名字,也不说和他们有何干系,这些账目银两他们知晓,是九城这些年手中来的不明不白的钱。 钟谨坐正了身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迸出精芒,凌厉的气势镇压全场骨头快断了的朝臣。 “九城知州能得很啊。手下的人还有整顿财政的出色表现,不经过户部,直接揣进了自己的腰包,这样的人才若进了延和殿,朕怕也是供不起的,各位大臣觉得呢?” 群臣:我们觉得自己要死了。 众人被钟谨这一通不痛不痒的话吓了个半死,尤其是在铁样的证据面前,顿时觉得背脊发凉,饶是郡城、书记这些人的账目都被陛下查的门清,那自己所做之事...... 为官的,做到这个位置上的,均是脸色凝重,豆大的冷汗止也止不住。 无人说话,无人请罪,在这安静的环境之下,彼此粗喘着的大气在殿内起伏。 钟谨眼里薄凉如冰。 一群废物,近些年吃进去就没有吐出来的! 殿内极安静,钟谨淡淡扫过这群人。 都不吭声?那他便说道说道。 敲敲这群吃了国库的饭还顺手带点东西走的人。 “都穷疯了吗,朕的银子也敢打主意,敛财贪污?各位爱卿皆是朕重视之臣,宦途显达,如今也却是富可敌国了。” 他冷眼看着。 大臣们一个个冷汗淋漓,恨不得当场撞死在大殿上,免得煎熬。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谁之过?上行下效,需不需要朕今日一个个点出来?” “你们手里的那笔烂账都给朕管好了,都多长个眼睛,贪污贿赂,徇私枉法,场上场下的乌烟瘴气给收拾干净!” “如今你们握着的东西,自己想着要不要交,什么时候交。这件事由户部和兵部去办,凡是核对不起这账上数目的,无论罪责大小,全部抄家。刮搜敛聚,常如此,日复一日,朕安能放之任之?” “已经登记在上的九城官员一律问斩,有再求情的自己撞死算了。所持财务校点完毕后施发给水患百姓,各位大臣懂了?” 群臣呼啦啦跪了一片。 “谢陛下开恩!” “臣等定奉公守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哪敢不懂! 若陛下真的层层调查下去,在场的谁也逃不脱责任。 如今陛下肯给自己一次生的机会已是难得,小命保住,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只是面色却仍旧一派惶恐。 陛下是铁了心要清点官场了! 如此明晰的贪污数据让每个人身处官位的人都不轻松,他们这几年确实得意忘形了。 陛下弑君弑兄,他们几乎要忘了面前的男人是踩着累累白骨踏着一条血路坐在上面! 无人再多嘴一句,该禀报的禀报,该杀掉的杀掉,抄家的抄家。 秦暖乖巧做钟谨的小手办,她后面基本没再听了,从旁边展平一张干净的纸,写今日的情书。 宫人唱罢退朝,帝后牵着手,潇洒离去。 江沐辰追到傅闻安,敲着折子叹息:“陛下留了一堆烂摊子给我,自己带着皇后赏荷去了。” 傅闻安看向好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历朝没有比你更年轻的丞相了,知足吧。” “快收一收你的幸灾乐祸,祝子谦呢,关键时刻溜得比兔子还快,借我点人帮我堵他!”靠自己得干到死。 “我还得找户部尚书,也是分身乏术,你还是找陛下吧。”傅闻安大笑着走开。 江沐辰的眼睛里几乎能塞下一枚炸弹,他的挚交好友们竟然都如此冷漠无情! 人心薄凉!人心薄凉! 感叹间,江沐辰已经被一群人围上来。 ....他算是知道两个人怎么都跑这么快了。 常任用袖子擦捂住冒血的窟窿眼,拦住去路:“丞相啊,你看这水患该如何是好?” 他们工部实在没有法子了,提出来的方案全部被陛下驳回。 “招纳治水人才的民间告示都贴出去了,但是没多少人来。” “丞相,这回你可一定要帮帮忙,事关百姓,互相出一份力嘛。” 江沐辰笑眯眯:“办法有,只是我这里也有一点小忙需要尚书出一份力。” 常任:“丞相请讲!” 江沐辰:“让你们的人去轻机阁堵祝子谦。” 常任:“....” 转交了治水的法子,江沐辰松快离去。 本就是陛下让给常任的,据说是皇后写的,如今也是殊途同归! 第六十二章 阴暗偏执帝王(35) 按史书评判标准,钟谨实在不算一位合格的皇帝。 自从秦暖答应上朝陪他,大祈官员的早朝时间从卯时推至辰时,按现代时间算则是五点推到了七点。钟谨想直接到午时再上朝,秦暖坚决阻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七点刚刚好。 九城水患渐渐止住,常任喜极而泣!成为群臣第一个对秦暖消除敌意的人,还托陛下问她能不能和相关官吏仔细讲一讲治水,于是,秦暖开了古代第一场讲座。 众人受益良多对其改观,觉得皇后也不是传闻中那么刁蛮不讲道理。 两个时辰一晃而过,他们还想开口,突然被打断。 “今日到这,朕要和皇后用膳了。” 一群人瞬间清醒,顶着陛下要刀人的目光麻溜滚蛋。 出宫的时候一群人腿脚发软,劫后余生的同时震惊陛下对皇后的态度。 “陛下给皇后娘娘剥了一下午的葡萄。” “错了错了,不止是葡萄,还亲自给皇后娘娘剥莲子。” “皇后娘娘靠在陛下身上时,陛下都快亲上去了....” “难怪走的时候陛下眼神阴沉沉的,咱怎么不早点走!” “你舍得走啊,都水监有谁懂这些,皇后娘娘对内外河渠、渡口、桥梁、堤堰还有川泽浚治疏导之事都十分了解,陛下赶我走我也....也得求了再走。” “....那咱下次一起再求求陛下?” “好!” .... 群臣态度的转变到底是小范围,民间对此并不了解,即便钟谨让轻机阁传出九城水患是皇后提出的解决方案,百姓对此仍抱有怀疑,他们津津乐道的反而是东旭又有新帝登基了。 秦暖在宫里收到了庄聿丛的来信,得知哥哥平安后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 信里说庄楚阳被关在地牢,想来也不会过得轻松。 剧情已经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当天她主动邀请钟谨同床共枕,于是第二天上朝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往常她坐在那里没事干,就会带些杂书,钟谨处理朝政,她乐滋滋看话本,最喜欢的还是奇闻异事及言情艳文,怎么都看不腻。 今日手里的是《狐妖记》,从祝子谦送来的一堆话本中随便拿的,本以为是个仙妖奇异的故事,可越往下看越不对劲。 .... 月光狡黠,美人一身青衣,她抬袖抚上男人的臂膀,唇齿含香—— “您说过的,妾身想要的东西都会给我,如今只是一颗心,大王为何不肯。” 雪白的三条尾巴在身后摇晃,亲王爱怜地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遗憾。 “本王的心早已埋葬在那场大雪中,你说你喜欢本王,爱慕本王,所以你的满口獠牙才会刺向本王的心脏吗!” “世人都爱狐族公主,即便妾身将狐尾献给大王,也再不能重修旧好了吗....” “人妖殊途。” 亲王说完,一把尖刀刺入狐妖的心脏,她的獠牙不再,尾巴齐齐断掉。 .... 里面的狐妖是狐族公主,年少时将亲王抓回洞穴百般折磨。随后亲王成为天下共主,将濒死的狐妖带回王宫,他日夜照顾她,许她天下珍宝,许她参与朝政。在狐妖慢慢沦陷真心之时,亲王在月色下亲手杀了她,并告诉她不曾爱过。 秦暖傻呆呆了几秒,纵然再隐晦,她也知道里面的狐妖原型是自己! 他们竟然!竟然! 不给自己一个好点的结局!! 秦暖内心尖啸。 下朝后她拽住钟谨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摇晃:“阿谨,想出宫了,陪我去好不好。” “你要什么我叫人带进来就是。” 钟谨看她遗憾的垂下头,语调冷下三分:“就这么想离开皇宫?” 秦暖举起手指冲天发誓:“绝对没有!” 她只是想去看看同类的话本还有多少,以及民间百姓还给自己编排了些什么不得好死的剧情。 注意到钟谨不作声了,秦暖察觉要坏,攥住衣服的手指紧了紧。 她又张嘴,轻声哄着:“我想看看京都的繁华,想看阿谨一直守护的百姓,你快过生日了对吗,阿谨不期待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吗?” 民间好玩的东西最多,她该仔细想想今年送什么礼物。 钟谨内心一滞,摸了摸她的头发,神色不明:“真的想去吗?” 秦暖无法抑制地亮起眼睛,坚定点头:“想去。” 他似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松了口,看起来不太高兴。 紧接着钟谨怀里一沉,香气扑面迎来,侵入自己的世界。 秦暖抬头,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乱动:“今日就去好不好?” 自打进了宫,她能活动的范围从平朔殿扩大到前朝,现在能够出宫实在是太太太好了! 钟谨捉住她的手,看穿了某人眼神里的内容,加重语气:“你现在老实点还能带你出去,再不安分便回平朔殿,朕一定满足皇后。” 秦暖规矩地不再撩火。 讪笑:“陛下英明!” 京都街道上熙熙攘攘,每搁一个街口就有龟兹戏子所占据。 箜篌调高,琵琶声亮,周围聚拢了一大群较好的百姓,整座城洋溢着旺盛的市井活力。 她是第一次真实地踏足这里,正如放出笼中的鸟儿看什么都新鲜,秦暖左右乱转,钟谨就跟在身旁付钱,体会了一把酣畅淋漓的购物。 “来看看——来看看——” “京都秘史、爱恨情仇绝对精彩——” 秦暖走近小摊贩前,男人止住叫卖,乐呵呵摆出几个话本:“这位小姐眼光就是绝啊!京都最热销的话本我摊子都有。您看这几本,京都秘史,绝对真实!数量不多先买先得,千万不要错过!买的多咱还能给您送府上!” 挑看话本的女子一袭织锦衣裙,长发挽起,玉钗松松簪着,举手投足间慵懒随性。 站在她旁边的男子同样容貌不俗气质出挑,忍不住让人侧目。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和公子! 商贩激动措手,大客户啊! 秦暖打断男人的热情推销,举着手里《旭儿公主多情胜江海》,压低声音避开钟谨道:“本子中写的可是东旭的公主?” 第六十三章 阴暗偏执帝王(36) 摊主见是个识货的,压低声音:“小姐眼光毒辣,写的正是那位,不少人喜欢看呢,您感兴趣多带几本。” 秦暖静静闭上眼睛,就像一具会呼吸的尸体,几息之间摊子上来了不少人,俨然是冲着帝后的话本子来的,更有甚者一次性拿了数十本。 《大旗帝后传》《旭儿公主多情胜江海》《九州第一妖》《错斩妖妃》.... 类似剧情在周围的摊贩上数不胜数。 aaa:你也是火了。 秦暖:你是说在书里被火化掉的情节吗? 钟谨掠了一眼封皮,大概猜到怎么回事,环视一周后握住她的手:“我回去叫人将这些都封了。” “封了一次还会有下次,市场需要就不会消失。” 秦暖看着摊上挤满的人,幽怨的目光中升起一丛火焰:“你别插手,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宽慰自己:“公众人物总是会受到来自黑粉的攻击。” 怪自己太火了!秦暖想。 将各种题材都拿了一本,摊主眼睛越来越亮,询问送至哪个府上。 “轻机阁,会有人拿的。” “好嘞,小姐放心,保证完好无损的送到!” 秦暖满意的和钟谨离开。 今日钟谨调开了所有政务,现下时间还早,她晃着二人牵住的手,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钟谨心情也难得放松,温和道:“逛这么久饿不饿?” 秦暖嘴里还咬着一口没咽下的炸酥,眨了眨眼睛:“还能吃。” “我们去京都最大酒楼,那里环境你会喜欢的。” “夫君请客吗?”她笑嘻嘻问。 “嗯,赚的钱本来就是给你花的。” 秦暖心情更好了,抱住他,亲吻他,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少未出阁的女子不禁红了脸。 好不容易放个假,看到这一幕的祝子谦搓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才就觉得那对人影过分熟悉,果然啊!熟人! 祝子谦不知他们陛下喜欢的一直是同一个人,面对如今对“庄宜”百般纵容的陛下也很费解。 只是,当秦暖听祝子谦讲了包子的事情,坚定地相信钟谨就是心善所以给了他时,祝子谦仿佛遇到知己,泪眼汪汪。 作为皇帝陛下的头号迷弟,他对秦暖已经很客气了。 而身旁的傅闻安和江沐辰则完全黑了脸,二人准备跑路。 没人希望休息时间遇到上司的! 没!有!人! 三人溜到一半,秦暖已经在热情挥手:“祝子谦!哎,你跑什么!” 该死! 就不能放过自己吗! 跑是不能再跑了,皇后娘娘已经带着陛下往这边走来,三个人彼此对视,心照不宣地想打个招呼就走,不能耽误陛下约会。 最后是没走成的,秦暖一直想机会和傅闻安解开误会,此行不虚呀! 有钟谨在场,没人敢丢皇后的面子,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待离开时秦暖悄悄扯过祝子谦,鬼祟的问:“轻机楼最大的书坊是哪家?如果要出书待遇如何?” “轻机阁下有三大书坊,在大祈最盛行的是轩草书坊,价格都是根据书册质量和销量商谈的,娘娘是有出书的意愿?” 秦暖摆手:“只是打听一番,了解了解轻机阁的情况。” 祝子谦“秒懂”,庄宜这是想插手轻机阁啊! 当真是半点权力都不肯放过。 祝子谦不动声色:“陛下一手创建轻机阁,娘娘若好奇,可以直接问陛下,如今您正是盛宠,想来陛下很愿意和您说的。” 他话音刚落,钟谨已经走过来,扶住秦暖的腰。 秦暖还未言话,祝子谦这个大嘴巴已经全部告诉了钟谨,一个字都没落。 他拱了手全身而退,留下秦暖直面某人的询问和探视。 钟谨将人拉到自己怀里,目光落在她脸上,听不出情绪:“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秦暖缓缓瞪大眼睛。 他又又又开始了。 要死了!!! “我想多了解你,祝子谦他们跟你的时间最久....” 她张口就来,如今哄人的技术已是炉火纯青,将钟谨不悦的火苗咔嚓掐断。 直到看他脸色缓和,她又再次强调:“阿谨,我爱你呀。” 抱住男人的腰,她往前主动的凑,香粉味道甜得空气都发腻。 楼栏处,顺着月光斜照下来的光线,她灿烂笑着,美的像一场幻影。 “那个,掐疼了....” 秦暖身高只到钟谨肩头,她仰起脸,一边说,一边用水汪汪的闪亮亮的大眼睛望着钟谨,示意他可以松手。 钟谨没松,手握的更紧,往下滑到她腰侧,捏了一把笑道:“继续说,朕没让你停。” “说什么?” “你刚才那句。” “我爱你?” 秦暖忍着异样,微红着脸,抓住他的胳膊。 “嗯,朕要听。” 他已经很少自称朕了,如果说了,那便不容拒绝,秦暖都摸透了。 水榭楼台,飞檐画角,二人俯瞰着烟波飘渺的湖水,上面有河船摇晃,人声鼎沸处,秦暖只觉得这一处格外安静,还有种要将人熟透的热气。 她细软的黑色发丝微微颤动着,看一眼钟谨收敛淡漠的样子,心里咬牙切齿。 好好好,你是君子,有本事别又掐又捏啊! 在秦暖腿软跌在地上时,他将人捞起来,贴近她的脖子,灼热的呼吸喷进她敞开的领口。 他了解她一切的敏感部位,密密麻麻的温热触意令她头晕目眩。 怀里的人靠着熟悉的本能配合着他的动作。 秦暖掐进他的胳膊,不断冒出眼泪,闷哼道:“等....等等,不要总亲这里,这里有两个穴位是控制神经的,不能长时间压迫....” “阿暖哭起来分外好看。”他爱怜地放轻力道,目光放肆,似乎要将人整个吞噬。 秦暖听着他的话,被迫睁眼。 月光下,她的脆弱与他的强势形成强烈对比,绝美空灵到叫人心生摧毁。 他笑得诡异,压低声音道:“爱我吗,阿暖?” 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是命令。 秦暖盈满雾气的眼眶发红,唇齿纠缠间意识逐渐散尽,模模糊糊却毫不犹豫地应承:“我爱你,阿谨。” 是心跳不止,是无所替代。 是草在结籽,风在摇叶,我们站在一起,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第六十四章 阴暗偏执帝王(37) 钟谨生日在即,秦暖事无巨细地操办。 王志新如今掌管禁卫军,他曾经帮过钟谨,秦暖面色和悦地找到他,询问烟花礼炮之事,需得有一支队伍在城内外各个地方守住,届时听她号令再点燃。 王志新摇头:“回娘娘,陛下曾下令,没有他的允许城内不准放,咱也不敢违背,实在难办啊。” 秦暖:“之前不就放了吗?” 她说的是大婚之日,烟花炸的京都一片白昼。 王志新解释:“那是陛下准的,后来再没有过。” 秦暖想给钟谨一个惊喜,而现在又堵在这个环节,心中有事儿便叫王将军先回去,她再想办法。 回去后,王志新找傅闻安等人喝酒,将此事当闲谈说了。 几个人挤眉弄眼,调侃道:“你可知道如今朝堂最不敢得罪的是谁?” 王志新酒气上来,不屑地哼:“江沐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她一个女子,还能让所有人都听她的吗!” “只要陛下听她的,其他人听不听管屁用。” 祝子谦跟着点头:“如今正是风口,一些事咱们不能做,但皇后做了陛下也不会说什么,你何必非犟这口气。待到日后她变脸,吹了枕风,即使陛下不完全听信,日积月累多了,也得找你去谈话。” 王志新将酒杯重重落桌上,不以为意:“陛下亲自颁的令,本将军拒绝了她也是有理,你们几个,怎么都怕她了!” 祝子谦:“不是怕她,是陛下重视她。” 上一次皇后误闯了禁殿,看见被削成人彘的前太子,还有被关的神神叨叨的方守槐,直接给吓吐了。 禁殿的事祝子谦是知道的,里面道士的尸骨垒成一堆,符纸贴的到处都是,全天做着法事,烟熏雾燎的叫人遍体生寒。 方守槐是疯掉的其中之一,每天和活死人的前太子呆在一起,活着反倒最折磨。 当天皇后称身体不适没有见陛下,陛下得知前因后果后杀了好些个臣子,是皇后急忙赶来,抱住杀红眼的陛下,她说会一直陪着陛下。 那一刻他们站在血泊中,似乎彼此熟悉了很久,谁也无法融入他们中间。 祝子谦不知道怎么和王志新描述那种感觉,他努力搜寻贴合的词。 “剑刃与刀鞘,理解吧,陛下是剑刃,皇后娘娘就是那柄刀鞘,她同陛下的情感不止我们所看见的那么多。我也好奇她和陛下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为何陛下如此纵容她。” 王志新说祝子谦给皇后的评价太高了。 看向听曲儿的祝子谦,王志新提起另一件事:“听说轻机阁的事儿她也开始干涉了?你就不气?” 祝子谦塞了一嘴菜,回他:“前两天刚把阁内整理的账目给她送去,不止我,你问江沐辰,他那的折子都给皇后送去了。” 听见自己名字,江沐辰轻笑一声:“皇后确有几分本事。” 陛下心情好了翻几本折子,心情不好连着数十天也不会过问朝政,往日里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江沐辰和各位大臣都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堵着陛下。 如今朝中能办事儿的臣子都摸清了,找陛下和找皇后的份量是一样的,折子只要能送到皇后手里,陛下就一定会管会看,皇后娘娘脾气好,更容易说话。 “陛下舍不得皇后熬夜阅折子,给皇后的折子,总能很快得到回复,换你能不给?” 傅闻安回想兵部再没积累过的各种文书,嗯了一声:“的确更方便些。” 朝中各部或多或少有了新的变化,水利工程的新建设,税务的调整,城防材料的择取与改善,码头港口的开设,街道的扩建以及商户开展的各种新鲜的集市活动,就连他们下属的军器监也采纳了皇后对远程武器改造的建议,从攻击力和携带灵活性出发,重点用于行军野战,扩充了军库。 陛下将足够的权力放给皇后,上朝时她一般不爱言语,但也能游刃有余的在各种新建设中周旋,提出的建议往往一针见血,比陛下曾经拿出的方案更为完善,朝中官员私底下对此又惊又喜。 傅闻安当然无法理解,那些东西连着大祈令人惊叹的建设都是秦暖给钟谨留下的。 钟谨将秦暖留下的手稿进行彻底的利用,即便如此,许多不曾见过的东西也有推算不出来的地方。 作为曾经的高材生,秦暖将这些模糊的理念和设计填补进去,上行下效,大祈百姓的生活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王志新从几个人口中了解到了皇后的另一面。 他颓废地抓着头发。 勉强道:“罢了罢了,我明日见到陛下问一句就是,你们把她说的这么厉害,但她到底是东旭的人啊,谁知道是不是....哎,我以后注意点!注意点!” 他们都知道王志新在意的是什么,这也是许多人都担心的,皇后再如何也是东旭的人,若存异心,对大祈就是个隐藏的祸患。 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陛下宠她纵容她,便没有人敢对她不敬,往后如何,走一步看一步,他们只能多留个心眼。 王志新后来得陛下召见,趁着处理公务的机会便提及了此事。 他想了许多陛下可能出现的情况,却还是被狠狠打击和震惊到。 钟谨习惯性的用眼神逼视他们,跟针一样扎在王志新的脸上,让他左右站不住后背噌噌冒出凉意。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陛下念了一遍,他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皇后给朕准备的生日礼物谁让你说出来了!放个烟花的事儿还需要你特意禀报,她吩咐的你们就去做,不需要任何质疑,皇后说的等同于朕说的。” 王志新:“....” 陛下的气势真的很恐怖,浑身上下都是被扰了兴致的不愉快。 他毫不怀疑,如果皇后娘娘现在要兵权的调动,陛下也会直接给她。 因为是皇后,所以烟花放不放根本不是问题,被冲散的惊喜和透支的喜悦才是陛下最生气的。 王志新狠狠沉默了。 第六十五章 阴暗偏执帝王(38) 一切遂秦暖心愿,钟谨生日当天京都再次炸起了烟花。 五颜六色像星星一样碎在空中,一朵接一朵,此起彼伏。 往日这天谁也不敢庆祝,而今天从早到晚都是庆贺的声音,文武百官总算抓了个正大光明靠近陛下讨好陛下的机会,天南地北的珍宝又充盈了一圈国库。 一直到夜幕降临,钟谨才有和秦暖单独相处的机会。 平朔殿里萦绕着清淡冷杉的香气,秦暖端出准备好的生日蛋糕,在他晦暗的眼神下点起蜡烛。 冉冉摇曳的光将二人的影子拉扯在一起,她头顶的珠翠轻轻摇摆,撑在桌案上的双手交叉握住许愿,挑了挑眉梢。 “阿谨,你也要这样呀,和我一个姿势。” 钟谨顺从着做。 他今日很好说话,褪去众人面前邪肆帝王的形象,玉影翩翩,青莲谪仙。 恍惚间回到了还是魂体时,他们对着烛光,自己说要嫁给钟谨。 合卺同牢,二姓欢佳耦。 凭谁手,鬓丝同纽,共祝齐眉寿。 秦暖忽然笑了,得偿所愿的感觉真好啊。 “在想什么?” 秦暖又看了一眼钟谨,这回笑出了声:“我在想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又乖又可怜,我当时就心动了,心想一定要好好待你,让你开心,让你如愿。没想到兜兜转转,是你让我开心,让我如愿。”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吸引人,是岁月静好下的绝世容光。 钟谨扶正她发间颤动的步摇,嘴角也露出笑容。 “你最开始也让我开心,让我如愿了。” “后来就变了对吗?” 她主动接过话,没有指责,也没有遗憾。 钟谨一时间没说话,在想她的话,很快给出回答。 “世上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永远不变,时间、财富、权力、从前和现在。你在的时候我会真正安心,无论是哪种存在,是生是死,只是你在我面前太好了,满眼都是我,所以到现在我也舍不得对你怎么样。” “你从来没有变,我感觉得到,你一直在第一时间处理我的情绪和我们之间的问题,这么好的人站在我面前,已经足够了。是我变了,阿暖。” 他真真切切的看着秦暖,指尖描绘她的眉眼,触摸她真实的存在,好像只有这样,心头便一点点被填满。 只是他偶尔眼眸中那一些复杂的、渴望的、藏不住的晦暗让秦暖看不懂,不能用理性分析。 秦暖不是很想笑了。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努力做些什么才能让他真切的开心。 “阿谨....”秦暖说,“我们已经开始一起生活了。” 她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爱,去创造,并最终一起燃烧。 “阿谨,许愿,吹蜡烛。” “你有什么愿望?” “你要许自己的愿望。” 钟谨若有所思,终于收回手,和秦暖一样的许愿姿势,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闭上眼睛。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就请让阿暖平平安安,昭昭如愿。 如果再过分一点,便让她留在自己身边,我将用自己的所有,护她无虞,直到心脏停止跳动。 摇晃的烛火下,他的神情十分专注,同跳跃的火焰一样明净,也将一直这样热烈下去,哪怕给她的是完全的偏执,疯狂的占有,窒息挣扎的生死爱欲。 等他吹灭蜡烛,秦暖吻住他睁开的眼。 “阿谨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新一岁,祝我的阿谨生辰快乐。” 黑夜里他能看到的很少,但是内心却意外的平静宁和。 直到重新亮起了光,他才拉过她仔细亲吻,吻到彼此身上一点点滚烫起来。 秦暖扯住衣带,不断喘气:“蛋糕还没吃。” 话刚落,再次被堵上,温暖而柔软,一丝奶香味传递在唇齿间。 她瞪大眼睛。 钟谨附在秦暖耳边道:“唇齿生香,可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眼神闪烁。 他虚蒙住她的双眼,力道很轻。 身上被碰到的地方不受控制地发热发烫,每一秒的情欲都显得都各外清晰漫长。 手掌下的睫毛扑扇颤动着,她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双腿间的膝盖完全将她压制,令人动弹不得。 秦暖快要烧着了。 “你....看了?” “轩草书坊最新出的《帝王的33日索情》?” “....” “还是《拒嫁皇室,皇后99次出逃》?” “....别说了。” 脑海中一片空白,秦暖几乎整个人都傻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要抠出一座古堡的感觉.... 为了给自己正名,她化名写了几个话本送去轩草书坊,起标题的时候纯粹是为了夺人眼球吸引市场。 啊啊啊啊啊! 救命!被发现了! 秦暖的表情都扭曲了。 就说钟谨的行为这么涩情和熟悉!是她最新写的剧情! 他!全!看!了! 思考能力瞬间被抽离,是耳边再次沉澈的声线将她捞回神:“是朕疏忽了,不知皇后喜欢这样的。” 秦暖艰涩:“我是写着玩的。” 钟谨:“写着玩能火遍京都?” 皇室八卦一直是民间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位横空出世的作者文笔露骨辛辣,剧情夸张狗血。 秦暖祸国妖妃的名声确实很少再有人提及,但是新的风向已经开始探讨帝后甜腻的爱情线了,说他们是相爱相杀,得秦暖的引领,狗血文掀起话本界的潮流。 这时候秦暖也顾不上羞耻的问题了,她现在浑身被火烧一样的烫。 话本里明明是一句话的剧情真实的落在身上,一点一点的厮磨着神经,磨开一切的温软与缠绵。 钟谨见她的反应也豁然开窍,无师自通地将各种想法进行实践。 夜幕、独处、烛光、温情。 一切都恰到好处。 钟谨眼角眉梢都染上宠溺的笑意,他给予秦暖喘息的时间,绕着她的一缕发丝。 “阿暖,我很开心。你说你貌若天仙,我却觉得你比天仙要美丽万分。” 秦暖曾说,她的样貌是自己的,钟谨对此珍爱不已。 她面色通红,只觉得头脑好像要沸腾起来,思维尽数化为一团浆糊。 喘息几口,还没听清他的话,那低哑的声音又一次贴着她耳边:“再来。” 不等她有所反应,钟谨再一次低下头。 许愿的最后,他许的是,纵使神明不肯,他也将以心铸牢,囚禁她的翼,绞结着,同她融为一体。 第六十六章 阴暗偏执帝王(39)完 京都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仔细看去,门口都挂着一个告示牌,上面贴着各种抽奖、评比的细则,酒肆则写上了招牌菜系,不管哪一种都给外来的商队一种新鲜感和消费欲望。 听其他老板介绍来大祈做生意的商人招来小二,询问京都最近搞什么活动这么热闹。 店小二介绍:“各户有不同的活动,天天有,一直这么热闹,等到晚上,百福街亮起等,那场面才是真正的热闹!” 商人来了兴致:“百福街有何不同?” 店小二:“我们也管那叫美食街,家里人做的出好吃的都推个车去占位置摆摊,一晚上能赚不少,您要是不着急走可以留一晚去玩玩,有军队巡逻,很安全。” 得知他是东旭来的商人,小二态度更熟络了,多赠了一道菜,咧着牙笑。 “我们皇后是东旭的公主,庄宜公主,你知道吧,人好脾气好,前段时间的花卉节还看见皇后与陛下出来玩了,长得太美了,小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天仙!” 三年前东旭公主与大祈和亲,这件事各国传的沸沸扬扬,谁都知道。 商人感叹:“日子也是越来越好了,我们此次也是因为两国开了商贸,来考察开店的。” .... 三年间,人人不看好秦暖,偏偏她最争气。 帝后关系越来越亲密,二人几乎形影不离,即便她上朝干政,众大臣也基本不再有微词。 朝臣们终于发现皇后枕边风的强大,也发现朝堂之中她起到的定海神针的作用。 早早察觉风向的人已经发现跟着秦暖混的好处了,递不到皇帝跟前的折子最后都交给了皇后。 秦暖看得头疼就每天都拉着钟谨一起看,最后则变成帝王亲政,从早到晚勤勉辛劳,这里面秦暖自然是劳苦功高。 众臣们不满足于此,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一旦得了足够的利,就开始想些荒唐的事。他们还想让秦暖听他们的,暗中笼络权力。 秦暖从来不惯着,靠在钟谨怀里告状,她的告状也很简单,指着自己不满意的大臣,就说几个字——陛下,我看他们不顺眼。 钟谨对她的纵容已经大到没边,一句废话也不问,通通杀掉! 秦暖:“....” 杀一部分,另一部分发配边关,反正大祈这么大,总能选一个地方继续让这些人继续发挥余热。 至此,众人终于认清了现实。 无论陛下还是皇后,都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一点也不行! 除此之外,他们的帝后可谓相当优秀了。 文武百官都是站在百姓身上手握重权克扣谋取之人,也是匍匐天子脚下诚惶诚恐秉持官德之人。 他们一个个对钟谨怕的要死,却也日日坚持站在这宽阔、指点江山的朝堂上面对钟谨。 没有一个臣子是不对君王惶恐的,也自然没有一个臣子是不希望有一个强大的君王带领王朝走向盛世。 钟谨便是这样一个王,令老当益壮的臣子拼死发挥余热,令延和殿外的戴冠书生们挤破头也要踏入庙堂,实现青云之志的抱负。 秦暖想让这个国家繁荣昌盛,可她是个普通人,没有能力创造一个盛世,但盛世的繁华,她不认为仅靠个人就能完成,那需要优秀的君王和热爱生活的百姓。 广开商市,修缮法度,推广技术,凡是秦暖认为能够改善民生、富强大祈的法子都会提出,再由钟谨安排推行。 《轻机报》已经做到京都每户人家都会免费发放,而京都内政策的调整也辐射到周边郡县,从上至下,由内而外,生活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百姓崇敬他们的君主,喜爱他们的皇后。 也因着秦暖的身份,大祈和东旭在各方面签订合作,不止民生,更涉及军事政治。 公主只身一人,可抵万马千军。 她被称为史上最称职的和亲公主。 * 平朔殿内,受人爱戴的公主正盘腿在摇椅上晃悠,手里是一张快马送来的信。 “玉安亲启: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 近日藩国进贡有珍宝,想及玉安,故命人将物品送来,玉安可亲点,若有其余想要之物,告予皇兄.....” 五页长的书信,笔墨隽古风流,秦暖反复看了几遍,脸上扬起蓬勃笑意。 钟谨头疼的看着殿内的大小箱子,按下她的酒窝,紧跟着道:“我又没让你过苦日子,他叫人送这些东西来是看不起朕。” 秦暖拍开他幼稚的动作:“哥哥许久没见我,只是想我了。” 钟谨:“不是才两个月没见吗?” 继续不爽:“还久不通函,三天两头一封信,比你给我写情书还勤快。” 平朔殿还专门空出几个房间放庄聿丛送来的东西,他以为自己克扣了他妹妹不成! 秦暖:“....” 两个月前的演武会在东旭举办,各国都有参与,一方面友好交流,更重要的是彰显大国实力。 自庄聿丛登基后,秦暖便开始往东旭寄书信,寄特产,寄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钟谨对此没意见。 直到有一次庄聿丛问秦暖要不要和钟谨和离,回来继续当她的公主,也将重新给她建设一个府邸,就连她要养面首如何安排都考虑到了。 钟谨直接炸了,亲笔回了一封信,秦暖偷偷看过上面的内容,文化人骂的就是脏。 在演武会之前他们见许多次了,一开始秦暖还担心自己和庄宜性格不一样会不会引起怀疑,庄聿丛却从来不提这事,只摸着自己的头发,温柔的说瘦了。 其实她在大祈过得很好,庄聿丛只是心疼。 他从小护着妹妹,如果可以,他宁可妹妹一直娇纵下去,不用长大,只是这样就好。 秦暖和庄聿丛撒娇:“哥哥,你会喜欢现在的我吗?” 庄聿松开她的头发,拿出项链,为她戴上:“玉安无论是什么样都是我妹妹,我永远不会说不喜欢你,只会保护你。” 平安锁坠在胸口,胸腔内沸腾的欢喜经久不息。 庄宜的平安锁碎掉了。 庄聿从便重新给她了。 秦暖抬头:“我也会保护哥哥。” 庄聿丛:“那要等我们的玉安再长大些。” 秦暖:“我现在就长大了,他们说我是最好的公主,最好的皇后。” 庄聿丛难掩骄傲,笑的开怀:“玉安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但是现在,哥哥不用你保护,你只需要开心快乐就好,如果在大祈住的不喜欢,哥哥就去接你。” 说道后面,庄聿丛似笑非笑地看向钟谨。 钟谨没好气的瞥他,牵过秦暖,语气前所未有的正经:“朕的皇后朕自会照顾,生前她一直是东旭的皇后,死后也将同朕葬在皇陵,不用你操心。” 空中的火药味一触即发,秦暖连忙出来圆场,这边哄完要哄那边,持续一周的演武会最忙的就是她了。 思绪回拢,秦暖放下信,从背后挂在钟谨身上,笑嘻嘻和他闹。 “从来都是我给你写情书,你既然这么在意,今天开始也给我写好不好?” “你在这等着我呢。” 被看穿小心思,她还在乐,大方回应他的拥抱和亲吻:“是呀陛下,求求陛下了,好不好?好不好?” 钟谨在一声声娇软的陛下中上头,按住她乱晃的身子,没有脾气:“皇后亲口求的,都好都好,快下来,重死了。” “哈,嫌弃我啦?你喂我吃饭的时候可不这样!” 平朔殿内充满了笑声。 怎样算喜欢和爱呢,到现在有了答案。 喜欢是谨慎,爱是放松。 她接受了自己的一切,和自己喜欢她一样喜欢着自己,真诚热烈,他们彻头彻尾的爱与被爱,值得和所有人炫耀、珍惜。 如今,钟谨希望时间更长一点。 他的人生愿望变成了和妻子一同长河落日圆。 .... 叮—— 时间静止在身侧,风也停止了呼吸。 万物暂停在秦暖眼前,周围的一切快速淡去颜色。 下一秒秦暖被强制弹出世界。 暂停的世界中,钟谨眼中溢出来的笑意同光一样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透体寒凉的眼眸,难辨深浅。 云华抚开身上尘土,宽广的衣袍泛着流光,待到彻底忆起这一世的事情,陌生的情愫,如同一条绞索缓慢地将他拉扯,让他愈发错愕,无言以对的憋闷感漫上心头。 作为修真界老祖般的人物,鲜少有事情再能让他动摇。 一道剑气震荡而来,光芒乍起让人睁不开双眼。 此一刻地动山摇,日月失色,海水掀起百丈波浪。 云华将剑气抚散,不轻不重弹了下面前锋利漂亮的剑身。 “你的灵智长进不少。” 洁白通透的剑身晃了晃,听懂一般在空中甩了几个剑花。 剑意从四面八方收回,安安稳稳飘落在云华面前,又摆了几下。 “秦家少君也闭关了?” 剑身舞得更欢快了。 云华眉峰微挑,心中快意。 “当时他一路追杀本君至秘境,九天劫道在我二人身上打下印记,活该他要受九世轮回之苦。” 祸福相依,能不能活着出关,全看他造化。 想及次,云华又一阵沉默。 九天劫道需经历七苦八难,据书中记载,万物混沌之时,有尊者受九世之苦后修为骤减,连日吐血,整个人都疯掉了。 然而自己经历了两世....修为不减反增,甚至连宝贝剑都开了灵智。 所历之劫,倒也不算劫。 如果情劫算的话。 秦暖的音容笑貌像一根根针,密不透风地穿插进来。 云华抱着剑,摸着剑身,沉思着。 本君....不该是如此贪好美色之人。 接连两世栽在一个人身上,他罕见地有些费解与无措。 怀中剑感受到主人心意,闪了闪。 云华拍了拍它。 “不会的,九天劫道会放出心魔,或是让人陷入困顿,那女子便是为考验本君心性而生,不会是其他三界之人要害我。” 当初只有自己和秦家那位少君在秘境深处被打下了印记。 出秘境后他便即刻闭关,未曾与其他人接触。 云华望向远处,飘渺的声音捉弄的笑道:“受印之人,很大可能会在同一轮回中历劫,但也并非完全,下一世是否遇到全凭缘分,若真的遇到....本君倒想同他过几招。” 世家年轻一代中,能扛得住自己剑气,秦家少君确有几分本事。 至于那叫秦暖的女子,云华带着打趣之意:“几万年没遇到有意思的事了,既是本君的劫道,就先留着吧。” 剑鸣悠悠,同云华一起分享快乐。 .... “恭喜宿主,贺喜宿主!拯救男配学院第二轮任务圆满完成!《帝妃》男配攻略值达成一百,攻略等级为高,赚取学分3!” 攻略等级:初,中,高。 对应学分为:1分,2分,3分。 秦暖回神,还是不习惯突然的结束。 稳住身体,秦暖扯平袖口:“下次提前说一声啊,这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aaa:“嘿嘿,再来几次就习惯了。” 秦暖:“说的也是。” 又问:“这次也是3分,庄楚阳和沈知韫怎么样了?” “庄楚阳被庄聿丛关在牢里不见天日的折磨,沈知韫在当时没成气候,发配边关的路上因水土不服死掉了。因是外力因素导致死亡,和宿主没有关系,所以并不影响男配这边的主任务。” 自由度是真高啊! 男女主作为世界中心,秦暖作为任务者不能直接让二人死亡,但只要剧情合理,小说世界就会自动调整情节,基于合理的世界观和逻辑,男女主如果自然死亡,对自己则没有任何影响。 秦暖懒懒的想。 手里翻着书册,是她下一个世界的剧本,《绝世风华之天命御兽师》。 玄幻的,有着传说中精神力的世界。 秦暖兴奋的眼神放光,坚定了一辈子的唯物主义,真的会格外好奇玄而又玄的存在。 aaa兴搓搓的讲:“这次的攻略对象和宿主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还在一个学院,天天能见面那种。” 秦暖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扫着书上的字,存着期待:“是呢,哥哥和妹妹,禁忌之恋,有点刺激诶。” aaa闪着光:“没有血缘的嘛。” 秦暖:“知道了知道了,剧情了解了,传送吧!” 心有所喜,已是迫不及待。 aaa见她精神满满十分欣慰,金光闪过,新世界开启。 第六十七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 光明大陆,银辉帝国。 云台上,轰响声自上而下几乎震破了人们的双耳鼓膜。 浑厚的灵力自上空笼罩而来,肃杀之气席卷全场! 众人惊恐地望去,云台中央裂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下一秒两道金色暖光将坠落的二人牢牢护住,落在广场中央。 评委席银辉帝国学院的长老一脸肉疼。 哀怨地看向旁边几位长老:“玄幽火都烧不裂的云台,给你们学生劈开了。” 玄幽火,上古十大异火之一,由青莲之心中孕育而生,是炼器师和炼丹师们梦寐以求的火种,云台的铸造便是由玄幽火铸成,经历了多少届的打打杀杀,如今直接给一个学生劈碎了! 令川长老慈眉善目:“东西是死的,用这么多年也该换换了,我们学生前段时间刚进阶,没控制好火候,动静闹大了点,见笑了哈!” 话是这么说,其他长老们看他笑出一朵花,心里怎么都不来劲。 怎么不是自己学生呢! 气啊! 云台爆裂瞬间,碎石飞溅,砸的广场众人疯狂逃窜。横扫的磅礴灵气刮起石子,擦到脸上就是一道深深血痕。 评委席的防御阵法及时升起,饶是如此,周围也被余波震出个巨大深坑。 待到刺眼的光散尽,深坑中爬出来的年轻人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青年满面冷厉,玄兽铠化后全身覆盖着一层金色战铠,紫金巨龙的龙角幻化成一柄长剑,放射出瑰丽色彩。 他走过来站定,同样狼狈,却是居高临下。 徐修野清晰听见他说了两个字—— “垃圾。” 齐玉一张脸冷到极致,清越的语气响亮回荡在整个广场。 那眼神充满着不屑,让徐修野天才的自尊心被蹂躏踩踏,又羞又急。 云台下的广场能容纳六七万人,气势恢宏至极,无数幻影石将画面和声音传递出去,因此所有人,连着关注他们这场比赛的长老们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啊!这....骂的好爽。” “齐玉师兄,骂我呜呜呜呜。” 众人:.... 好一阵子,徐修野才抹了把脸上的土,咬牙切齿地问:“我们之间有仇吗?” 从云台跌落的那一刻,他从对方眼里看到无穷杀意! 要和自己鱼死网破! 为什么?! 齐玉一把剑再次戳到他胸口,顶的徐修野呲牙咧嘴。 “你伤了我们天镜的人,不该死一死吗?” 徐修野猛然想到什么,忽然语噎:“....对不起,当时那种情况,我以为她不会受伤。” 齐玉气笑了,剑端轻轻一送刺进他胸口:“她只是一个炼丹师,几十个玄师让一个炼丹师挡凶兽!你们银辉是群饭桶吗!” 光明大陆数百帝国,帝国之间维持着基本的平衡,他们每年将天之骄子们聚集一起,以比赛形式决出光明大陆最顶尖的学院排名,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帝国的实力。 上一届帝国学院排名分别是:银辉帝国学院、天镜帝国学院、艾尔多拉帝国学院、岚昆帝国学院.... 今年轮到银辉帝国作为主场举办大赛。 每个帝国会派出最优秀的一百名学生参加比赛,在学院五个年级中,只能由二年级、三年级段的学生报名参与,赛程分为三段。 第一个月的初赛,第二个月的团体赛,第三个月的个人赛。 此时,第三轮的个人赛已经进入到如火如荼的阶段,即便赛制要求点到为止,但仍有不少人杀红了眼,其中最为狼狈的是银辉和天镜两边学院的学生们。 在星罗山脉团体赛中,银辉和天镜的学生相遇争夺积分,银辉帝国学院的苏瑶趁机要契约一只凶兽,结果闹出了兽潮,把山脉内围的高阶凶兽全部惊动了,银辉的一群人知道天镜帝国学院的一个学生身上有神级防御法器,就将那名学生推出去阻挡兽潮,长老们赶去现场时,那名学生的丹田刚好被玄兽踩碎,此时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 流光的金色铠甲使得齐玉看上去格外冷漠。 银辉众人在几百所学院的打量和注视面前羞愧低头。 这样的氛围中,伍霄长老脸色千回百转逐渐涨红:“徐修野是我亲传弟子,心性我最了解,是真正的正派,当时的情况特殊,只是做了行为当下最有利的决定,后面的事情谁也不能料到。” “这话我不爱听,徐修野是正派,齐玉难道是邪门歪道?瞧不起我们天镜,讽刺我们天镜呢?星罗山脉的时候你们银辉学院的几个学生怎么不正派了?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让我们学生拦着兽潮,现在都昏迷不醒,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令川长老从不内耗自己,有啥说啥,比伍霄长老的嗓门还要大。 “伤的是乘风长老的徒弟。” 令川长老收了收表情,冷冷的一挑眉毛:“乘风长老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们,这事儿要处理不好,别说你们银辉帝国学院,就是银辉帝国陛下来了也不管用!” 光明大陆有四大职业,分别为玄师、御兽师、炼器师、炼丹师。 有数百帝国,自然也有数万职业协会。 而带有“光明”二字的协会却仅有四家,分别为:光明大陆玄师协会、光明大陆御兽协会、光明大陆炼器协会、光明大陆炼丹协会。光明大陆的职业协会统领下辖所有相关协会,分别由十名首席,二十名执行,以及四十名审判,他们组成了协会中最高职业权力机构。 四大协会独立于帝国之外,不受管辖,其影响力遍布光明大陆,连皇室都要让步。 令川长老口中的乘风,就是光明大陆炼丹协会的首席之一,当初是天镜的陛下亲自请到学院授课!近年来众人只听闻乘风长老收了个弟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误打误撞踢到了铁板上。 乘风两个字刚说出口,最先脸色大变的是其他学院的长老,眼里亮起金星。 “乘风首席要来?可是真的?!” “请问令川长老,那位大人什么时候到,我这有个提炼火元素的问题想问询一下大人!” “首席大人是来看他弟子的!你起什么劲儿!”艾尔多拉帝国学院的长老幽灵般的身影闪出,将围过来的人通通挤开,笑得春光明媚:“刚才听闻大人的爱徒受伤,我们艾尔多拉帝国学院刚好有三株金火银花,可养丹田,稍后叫人送去,也是尽咱们帝国学院之间的深厚情谊嘛!” 长老们眼眶突突跳,金火银花可是有价无货的好宝贝,每年开花只有一刻钟,花瓣凋落就不再有任何价值,因此必须有暂停时间与空间的法器进行承载。这份心意确实很重。 艾尔多拉帝国是真豪啊。 “乘风大人的爱徒受伤,最该尽心的是我们银辉帝国学院,等乘风长老来了,我们一定安排最好的住处给大人住!” 前一刻心疼云台的长老精神奕奕,拦住要说话的伍霄长老,当下就叫旁边负责人安排下去,那位受了伤的学员也给重新安排了住处,乘风大人的亲弟子,唯一的独苗苗,必须重视起来! 伍霄长老对这群人见风使舵的态度习以为常,从鼻孔里喷出不满,匆匆离开评委席。 刚没帅两步就差点栽了个跟头。 该死,徐修野怎么惹到乘风的徒弟! 纵然自己能护住他,但谁也受不了天天有人追杀自己啊! 乘风....那个疯子。 结束比赛,齐玉直奔秦暖疗伤住处。 令川长老叫来池宴,嘱咐道:后面的赛事你在旁边盯着点齐玉,别叫他把人打死了,其他的随便吧。” 秦暖是齐玉妹妹,他不把人打死令川长老就谢天谢地了。 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一边要稳着齐玉,一边要稳着乘风。 就该让徒弟打徒弟,师父打师父,哪有伤了天镜的学生不付出代价的。 池宴心领神会,笑嘻嘻行了一个礼:“学生记住了,一定把话带到。” “去吧去吧,走的时候,桌上那些东西也都带过去,都是各学院长老送的,还有伍霄长老的一份,给秦暖先用着,有什么状况及时告诉我。” 池宴点头,捧起桌上的东西跑出去,一点不带留恋。 学院大比最后半个月的决赛的个人赛场上,齐玉就像个战斗疯子哐哐揍人,尤其是在对上徐修野和苏瑶,不管男女就是铺天盖地的灵力砸过去。 天镜帝国学院以齐玉为首,所有人在面对银辉帝国学院的学生时都格外亢奋,那种团结和维护已经具象化,狠狠抽打银辉帝国的脸。 至于其他学院,他们只想争个好名次,这关乎学院声誉以及帝国资源的分配,关于前两所顶尖学院的风暴中心是有多远跑多远,生怕殃及自身。 比赛进行的轰轰烈烈,没有哪届赛事比这一届更让人血液滚烫。 直到赛事最后一天结束,秦暖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齐玉越发暴躁,徐修野更是重点伤残对象。 秦暖一天不醒,他就要被齐玉追着天天吐血。 师父现在也顾不得自己,据说他也在被乘风大人追杀路上。 伍霄在玄影石里的留言只有两句话—— “徒弟,比赛结束后带着你师弟妹躲远点天镜的人,一路平安。” “如果不能平安,记得跑快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千万别死了!” 最后是另一道破空的骂声—— “伍霄你个老不死的站住!欺负我徒弟,你个***的!我今天要杀了你!!” 第六十八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2) 两个月后。 天镜帝国某座公爵庄园,其设计融合了巴洛克和洛可可风格,外观华丽而内部装饰繁复。 花园中布满各色玫瑰,阁楼内部的装饰极为奢华,墙壁上绘制着精美的家族图腾。 这里走动的仆人并不多,相较于其他公爵府要更加安静。 庄园内的一处主卧,柱顶镶嵌的玄石在阳光下层叠出光影,透过彩绘玻璃洒满整个房间,床上的少女仿佛与这金色的柔光融为一体。 她有极为貌美的东方神韵,黑色长发落在胸前,看着只像是睡着了。 秦暖感觉不断有东西在抽离这具身体,让她极为疲惫,直到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才从溺水的痛苦中挣脱出来。 手下是柔软的丝质布料,当尝试两次起身没能成功后她果断放弃。 “齐玉....” 床顶是变幻而成的一片鎏金星河,记忆里是原主的“哥哥”做的。 这具身体依旧是自己的样貌,只是经历不同。 在《绝世风华之天命御兽师》里,男主徐修野,女主苏瑶,典型灰姑娘和王子的剧本。 齐玉在里面是个反派,也是本世界的攻略对象。 原主是齐玉父母从困兽场捡回来的孩子,如果不是他们,她会和其他孩子一样成为供人取乐,成为被凶兽吞进肚子里的死囚。捡回来时她六岁,因为记忆太痛苦有了自闭倾向,不爱与人讲话,永远爱躲在房间里,齐玉为了哄她开心用精神力做了这片鎏金星空。 原主随着公爵夫人姓,公爵夫人姓秦,曾经是名风靡大陆的散修,和齐公爵坠入爱河。 后来齐玉的父母为抵御兽潮英勇牺牲,齐玉继承了家族的爵位,和原主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即便捡来的妹妹从不主动亲近他。 有操控灵力的极高的天赋却没选择玄师职业,而选择了四大职业中最末流的职业——炼丹师。如今她是天镜帝国学院二年级段学生,在学院的两年里几乎没人认识她,只听说帝国学院乘风长老有一个弟子,却不知道这位弟子长什么模样,实力如何。 秦暖敲着手,消化脑海中的记忆:“自闭倾向?可她是个天才诶!” 对灵力中每种元素的极致控制,以恐怖速度修炼扩大的精神海,还有对各种灵草和珍植进行提炼的精确度,这种才华与能力简直惊人好吗! 很少有人知道,过去一年炼丹学院二年级段考核月的试题都是原主审的,这本该是乘风长老的活儿,但乘风经常受邀去各个帝国参加交流会,于是非常放心的交给了原主。 秦暖冥思片刻,抬起手指。 指尖周围聚起白色的光球,每个光球有豆子般大小。 她试着在空中画了个阵法,涌动的灵力骤然涌入,流纹愈发耀眼。 手指落在阵法中央,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与她的想法连接,阵法颤动,下一秒在秦暖来不及阻止中闪出大片红光,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声音,整个房间被火舌吞灭,空气中残余着热浪。 “出什么事了?” 池宴一愣,看到旁边身影已经踏着流光飞去。 他失声惊呼道:“齐玉!等等我!” 他们是从庄园的另一侧赶来的,瞬移只用了几秒。 眼前糟糕的场景让二人一惊。 烧成渣的玄石四散一地,整座阁楼毁了一半,另一半正嗞啦啦冒着火星。 齐玉冷着脸朝坍塌中唯一闪着金光的地方奔去,站定的瞬间同女孩震惊的目光撞上。 光晕散去,她抱着头蜷缩在中间,小小一只,身上的丝质衣衫干干净净。 “傻了?” 他蹲在面前,掐脸的动作不轻不重。 “....轻点。” 秦暖龇牙。 锐利的视线在女孩脸上停留半天,他突然夸张地朝池宴叫起来:“她刚才是不是说话了?” 秦暖:.... 我又不是哑巴! 不等池宴回答,齐玉手上的力气又大些,哄诱道:“乖,再叫一声。” 那张熟悉的脸上漾起一抹轻佻的笑意,又掐又捏像在逗狗。 打开他的手,她的声音有些干哑:“我会说话。” 刚说完,身子一空,整个人都被打横抱起,秦暖连忙抱住齐玉的脖子。 刚瞪大眼睛,屁股就被拍了一巴掌。 “别乱动,这儿都被你炸成破烂了,也不嫌脏。” 按在怀里的人脸色不断变幻,最终便秘一般扭过头去。 “小白眼狼,醒了也不叫哥哥。” 长久的心神不安在此刻落定,那张凝着阴云的脸上漾开了这几个月的第一个笑。 对兄妹的气氛一向奇怪,池宴在旁边辛苦憋笑。 小姑娘从前不是躲在屋里就是闭关炼药,偶尔见着他们一行人都跟受惊的兔子一样呆住,很少见到别的表情。 秦暖低头看挂在胸口的坠子,这是一件防御性法器,昏迷期间齐玉从家里仓库角落翻出来给她戴上,刚才牢牢护住秦暖没再受伤。 齐玉抱着她换到另一处阁楼,把她头发揉乱要离开时,衣角被轻轻拽住。 “你要去涿光山吗?” 齐玉挑眉,不知道她从哪得的消息。 衣角再次拉紧。 “别去好吗,我的丹田已经在修补了,不需要你冒生命危险去找星髓珠。” 天镜帝国往北三百里是涿光山,由四百多座大小山脉连成,那里是雇佣兵常年出入的地方,凶兽众多,珍贵的宝物也多,但越往深入凶兽等级越高,进入内围鲜少有人生还。 星髓珠对修补丹田有好处,在市面上不常见,因为它必须当日取当日服用才有效,它藏在海伶鱼的肚子里,海伶鱼虽然品阶不高,但它生在涿光山内围,多靠近一分便多一分凶险。 秦暖问了aaa才知道,身体昏迷的几个月里,他一直出入涿光山,没愈合的伤口重复裂开,在刚才被抱起的瞬间摸到了错杂的伤疤。 剧情中,徐修野和苏瑶让原主死在了学院比赛上,于是齐玉黑化,最后不仅伤害了身边的朋友,自己也走火入魔精导致神力崩溃而死。 不管齐玉后面会不会黑化,起码现在秦暖不想让他去冒险。 他慢悠悠地抚上女孩的头发,捉住她的手放回床上,下一秒将人砍晕过去。 干脆利落,一句话都没让她说。 池宴一怔:“你真舍得啊?” “她强行聚集灵力,刚才就该休息的,我能出什么事,瞎操心。” 话虽如此,神色却显得被愉悦了。 想到之前的场面,池宴扯开嘴角:“说起来你教你妹多少个阵法啊?这么难学的火煞符都给她学会了?” 刚醒就开始聚灵力了,天赋可怕! 齐玉没细数,随口道:“都教了,第一次见她用,效果还不错。” 眼里得意又骄傲,妹妹今天主动说话了诶! 我妹妹真的好乖! 第六十九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3) 半年晃过。 公爵庄园上空流光溢彩,一束明艳的青色华光直冲云霄,异常绮丽炫目,又快速消散。 庄园内的某座大殿,蔓延在空中的光华收缩在金色丹鼎中,隐在炉鼎后的一节手臂捞走浮在鼎中的三枚圆润丹药,惊喜大笑。 “加上这三颗,一共是十颗,总算准备好了。” 声音落下,炉鼎后的人以一个不太优雅的姿势爬出来,将脸上乱飞的黑发撩开,那张精致的脸上神采奕奕,也不管身上的衣服皱成什么样,一步三跳地推门而出,声音传出去老远。 “齐玉——” “齐玉——” “我出关了——” 刚出门没跑几步,她正对上前面笑得像狐狸的少年猛地刹住脚步。 秦暖摇晃着手中白玉色的罐子,声音不可遏制的激动:“齐玉,我练好了,你说的我只要炼出十粒青灵丹就准我去学院!” 罐子塞在齐玉手中,不多不少整十颗青灵丹,可助玄师稳固根基,直接突破瓶颈且无任何副作用,适用于任一阶段的玄师,至今无任何售卖渠道,在她炸了几百个炉鼎后终于炼成了! “说多少遍了,要叫哥哥。” 她熟稔的拉过他的手,撒娇一般晃着:“哥哥,我丹田真的好了,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自醒来后,她一直处于休学状态,全天都被齐玉管着,床都不准下。 每次吸取星髓珠的灵力时,她看着一脸苍白的齐玉就很难受,偏偏这副身子就是大漏斗,齐玉输送多少灵力就泄出去多少,搞得秦暖又急又慌。 好在那些灵丹灵植起了作用,丹田开始有了恢复迹象,期间原主的师父乘风还来了几次,据他说伍霄长老和那个叫徐修野的弟子短期内都不会再出现,秦暖很好猜出来,一定是被师父给追着打到不敢出现了。 神级防御法器让学院里的长老重新锻造一番,如今和秦暖滴血结契,以后只可她催动灵力使用。 光明大陆人均300岁,不是所有人都能操控灵力,每个出生的孩童是否拥有灵力将在三岁时进行测试,测灵石的光芒愈亮,天赋愈高,前途将不可限量。 拥有这般天赋的人,概率仅为十万分之一。 只是这十万分之一,在光明大陆也只是众多天才中的一个。 乘风虽然是个炼丹师,但他属于操控灵力极强的那一类人,玄师会的乘风都会,年轻时也曾单挑帝国学院们的精英,如今一百多岁了看起来依旧年轻俊逸。 如果不是他坚定走炼丹师这一职业,光明大陆玄师协会必然也有他首席的位置。 注意到她祈求的目光,齐玉满意的笑出声:“我问过乘风长老,他说你身体没问题了,这次不会再拦你。” 本来也是来告诉她可以去学院了。 明媚的阳光将整座庄园照的明亮而耀眼,树叶间投下若隐若现的光斑,青年的碎发有些散乱地披在肩上,腔调散漫,声音里透着一股轻松愉悦,似乎在享受这份悠闲的时光。 齐玉也确实非常享受。 父母去世后和妹妹相依为命,他不喜欢妹妹暮气沉沉的样子,好不容易小丫头活泼点,他从心里感到稀奇又惊喜。 有时候兴致来了,能强迫秦暖叫一天哥哥。 秦暖故意挨近他:“哥哥,我都听你的,那有没有奖励?” 齐玉将她揽入怀中。 “在家多好,又不是养不起你。” 秦暖在他怀中呆了一会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讨好地拉他袖子:“我不想落后哥哥太多,也想和池宴、寻竹他们一样厉害,也能帮到哥哥。” 池宴、姜少清、寻竹、迟叙几个人都是齐玉最常来往的朋友。 闻言,他将人松开,“啧”的一声说道:“你天天怎么这么多想法,是我太优秀给你压力了,还是你想转玄师不好意思和乘风长老开口?” 秦暖叹气:“不能是我喜欢哥哥吗?” 齐玉:“这是你应该做的。” 秦暖静默一瞬:“哥哥对我的喜欢,一直是兄妹的喜欢吗?” “也不止。” 秦暖抬眼看他。 听他说道:“你刚被父亲母亲带回家的时候,我根本不喜欢你。” 任谁见着一个陌生小孩住在自己家都不会痛快。 但是她太乖了,乖到无论怎么被欺负都不还手,齐玉渐渐也没兴趣捉弄她,而是开口闭口小哑巴的叫她,再后来父母去世后就很少叫了。 齐玉拍她脑袋,呲牙了呲牙,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时间长了就喜欢了,虽然你比较笨,但偶尔还是有点可爱。” 秦暖:.... “兄长不会嫌弃你。” 风光正好,秦暖努力想营造出的氛围感被吹散,到最后被他整的有些暴躁。 谁要做你妹啊!! 半年来,明示暗示都不顶用,他是一点不往男女感情上想! 秦暖放弃继续沟通,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再一次真诚道:“亲爱的哥哥,我一直喜欢你,你真的一点点都没感受到吗?” 齐玉心花怒放。 妹妹今天也好乖!! 转头用玄影石高高兴兴告诉了池宴、姜少清众人。 池宴无情收起玄影石。 这是今天第十二次齐玉提到她妹了。 * 天镜帝都,天镜帝国最大的城市,以帝国学院为首,最好的几所学院聚在此地,占地数十万亩,就是御剑而行半天也逛不完。 古老世家们盘集于此,与帝国豪门公爵形成错综复杂的庞大关系网,在帝都,皇室之下是公爵,其次为世家,沾上任何一方都让人以尊敬和崇拜对待。 前段时间结束了学院招生,此时正是长老、导师们进行弟子选拔的日子,选的是天骄中的天骄,每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鼓足气势。 新生们的眼睛被学院中满目的豪气震成了铜铃,指着层叠而上的高耸云阶惊呼:“天啊!是翼鳍兽!好大一群翼鳍兽!” 登记学册的众人纷纷向头顶看起,果然瞧见苍翠碧空之间游弋的翼鳍兽,它们的每一次振翅都卷起层层云浪,传递着对新生的祝福。 最终选出来的长老弟子们也将乘坐翼鳍兽,意气风发游遍帝国学院每一个角落,那一刻是独属于他们的荣耀。 进入帝国学院只是这群天才们的第一道门槛,学院以玄师府、御兽府、炼器府、炼丹府四大学府为首,此外还包括体修、种植、符箓、控灵、玄器设计、光明大陆上古史、玄兽饲养等共三十六个学府,涵盖光明大陆的主流职业。 每个学府设有六位长老,为学府最高决策者,长老之下有数位顶级坐席导师进行授课。 登记完毕的新生将要爬上青云阶,找到所属学府的光阵进行报名、参与选拔。 虞欢是新生之一,她旁边挤满了热情讨论的学生。 “今年玄师府的名额出来了!导师弟子二十个名额,长老弟子有四个名额!我一定要拔得魁首选择令川长老!” 虞欢太熟悉这个名字了:“同学,你说的令川长老是不是光明大陆玄师协会的首席大人?” “正是!”年轻人激动的手舞足蹈:“半年前学院大比上夺得个人赛第一,带领咱们帝国学院打败银辉学院的正是令川长老的弟子——齐玉师兄!” 年轻人眉飞色舞讲着齐玉的光辉事迹,和她同步登上云阶,不禁问道:“你是哪个学府的,有没有心怡长老?我听说今年各学府收弟子的名额缩减了一半,比往年都要激烈!” “我是炼丹府的学生,”虞欢温婉一笑,注视着遥远处一片璀璨的金色光阵,摇头道:“心怡的长老是有的,但他已经许久不招学生,我也是来碰碰运气。” 听到是炼丹府的人,青年用略带惋惜的眼神看她:“那你一会儿要往里面找找,我堂哥说,每年炼丹府的光阵都安置的很偏,好位置早被其他学府抢了。” 偏是相较于玄师、御兽、炼器三个学府而言。 四大职业中,玄师、御兽师必须有灵力天赋才能选择。 至于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要成为炼丹师、炼器师也需攀上世家,以此获得天才地宝和随意挥霍的资本,因此光明大陆中有名的炼器师、炼丹师中基本见不到普通人的影子。 那些能够操控灵力的幸运儿们更不会选择这种枯燥繁琐、投入多回报少的职业,他们大部分都成为了玄师、御兽师,每天活在刀光剑影中,走在路上连头发丝都闪着光。 只有那种能够操控灵力,但天赋实在不高的世家子弟,不得不听从家族安排选择炼丹师或炼器师作为日后发展的镀金跳板,这种大家族别的没有,就是舍得砸资源,从金山中堆出所谓的“天才”。 所以,作为四大职业最垫底的炼丹师,他们的战斗力不高,学生要么是汲汲无名的普通人,要么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在每年弟子选拔中,炼丹府的师兄师姐们经常被玄影石录下可怜巴巴在角落里开启光阵的画面,成为其他学院一年笑话的来源。 虞欢看起来娇憨老实,青年以为她是天赋高的普通人家孩子,未来更难出人头地,于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怕她进炼丹府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刚才说的你记住没,我加了你的玄讯符,有麻烦了就来找我,在帝都本少爷还是有点人脉的。” 青年英气的扬起脸,拍着胸脯。 虞欢笑得活泼。 第七十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4) 云阶通往天穹,众人各凭本事飞身而上,越往上灵力越浓厚,低头更有一览众山小的舒畅快意。 碧空中不断开启金色光阵,玄师府和御兽府正为一个好位置打的不可开交。 关乎学府的门面,两边的师兄师姐横眉冷对,掌心的灵力一把扔出,震得云雾翻滚,新生一屁股摔在云阶上。 秦暖抱着手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中,踮脚找了半天,终于看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非常隔壁的地方亮着的光阵。 光阵蔓延的地方比其他学院的都大,“炼丹府”三个古体字在上方覆着流光闪烁,十分气派。 光阵中的人不多,各忙各的,氛围和谐。 见有人来,忙活儿的几个人都围上来,笑眯眯将人打量一圈,亲切拉住秦暖的手:“师妹一定是炼丹府的人,看长相,看气质,绝对没错。” 学府内的男女都是顶顶贵气的,这位新师妹肤色冷白,身姿略显清瘦,五官组合在一起明媚灿烂,气质干干净净让人亲近。 林听将她拉到几排架子前,伸手指着那些:“咱们炼丹府别的不多丹药管够,这些呀都是五年级段师兄师姐们炼的,品相比外面的好,效用也更佳,你闻闻就能知道区别,只要过了弟子考核,任你选两瓶!” 炼丹府虽然战斗力要差些,但从上之下无论是长老还是学生,其凝聚力绝对在四大学府之首,这次弟子选拔,高年级段的师兄师姐灰头土脸地从炼丹师爬出来也要塞给他们诸多丹药,期待让炼丹府引入优秀的弟子。 天镜帝国学院一共分为五个年级段。 各学段的考核机制极为严苛,含金量公认第一。 在帝国学院这样的顶级学府,如果能通过最后的毕业考核,会有无数个世家大族抛出橄榄枝,将其奉为客卿,前途相当光明美丽。 三年级段中,齐玉和池宴一群人便是绝对的天才。 自然,能成为长老弟子的,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为了撑场子,面前摆满的瓶瓶罐罐已是将炼丹的宝贝掏空了一半! 气派的有些过分。 随便一瓶丹药都能在拍卖行喊出天价,真正在炼丹领域钻研到极致的人从来不差钱。 但又有多少人有时间,有精力,有底蕴去深耕一个领域呢。 她们又转到一团摇晃的灵火面前。 林听侧头介绍:“咱们炼丹府的大宝贝——青莲琉火。” 上古异火,需每天以灵力喂养,喂养的越多它就越与人亲近,是炼神级丹药必不可缺的火元素之一。青莲琉火只有在每年弟子选拔的时候才准放出来,是给炼丹府撑场子的大宝贝! 林听刚介绍完,软成一摊烂泥的青莲琉火登时支愣起来,甩出一条艳青的火焰,扑向秦暖。 上古异火能直接焚毁魂魄,所有人吓傻了,尖啸的声音卡在喉咙之间,林听那一瞬间的懊悔情绪占据大脑,连呼吸都有千钧重!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浑身充满着从海水中捞出来的失重感,旁边的方梨手快扶住她。 呆愣了一瞬的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思绪混乱,不敢相信那团火焰在蹭新来师妹的脸! “它是咱们的青莲琉火吧?还是我眼花了?” 旁边人也摇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之前明明还朝咱喷火星呢,怎么就....” 这么亲人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从半年前就开始哄它,给它喂自己的灵力。 从前只有六位导师的亲徒弟喂,只有这半年,每个年级段的学生每天都轮流给它喂灵力。 选择炼丹府的学生们灵力本就不多,而青莲琉火又像个无底洞根本填不饱,往日从不考虑提升自己灵力的同窗都开始和玄师、御兽师那些糙人一样去试炼竞技场,再把苦兮兮攒的一点灵力喂给它。 青莲琉火不仅不满意,还经常嫌弃地吐出火星子,烧坏他们衣服! 更恶劣的是它能压制等级不如它的火,让炼丹府的异火们集体罢工!好长一段时间众人只能用普通火种炼丹,一个月都炼不出一枚品质好的丹药,而且连课业进度都落下了一大半。 往事细细说起总叫人心痛。 “小师妹....” 有人骇然抽泣,悲痛开口。 一瞬间,四周卡住的视线就齐齐集中到秦暖的身上! 更加惊诧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 “为什么!它这么亲近小师妹!” “我在试炼竞技场被按在地上打的那些日子!算!什!么!” “它还把我养大的冥火给搞灭了。” “老天!” “你在开玩笑吧....” 瞪着一脸无辜的秦暖,一群人整齐生出崩溃的感觉。 他们想要将青莲琉火摇醒,喂,你真的好过分啊! 新师妹长得漂亮就喜欢是不是! 当然了,众人对新师妹没有任何意见,也不会真的这么想,但也没有其他理由说服自己。 这....这怎么能够呢? 可摆在面前的事实让他们不得不信,辛辛苦苦喂养大半年的青莲琉火亲热围着她,主动分出青色的火苗为她炸烟花,周围哗啦啦不断落下火焰状的花瓣,在燃烧,也在欢迎。 秦暖扭头看向他们,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它有些顽皮,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接下来他们就看到,新师妹接住一片花瓣,轻轻碾碎,一时间从她手心中飞出无青绿色的莲花,透明且璀璨夺目,在光阵中央绽放! 强大浩瀚的灵力一出现,就引起了众多学府的震动,他们仰头看过去,无不心生震撼,那处的光阵上方炸开无数青莲焰尾,细小的青绿色光点在云端散成烟雾,显得神秘而绚丽。 “好漂亮的烟花!” “在炼丹府那边,今年宣传方式太特别了!” “华而不实有屁用,还不是垫底的。” “有病啊你,人家再垫底也是四大学府的地位,你上古史专业的说个蛋,能不能毕业还悬。” .... 众人拉满嘲讽,一边看玄师和御兽两个学府的刀光剑影,一边欣赏炼丹府上空的美艳烟花。只是那烟花的方向太过遥远,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一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5) 每年的弟子选拔主要由各学府三年级段的学生主持,二年级段负责帮忙。 为了挑选一个好位置,各学府经常打折胳膊摔断腿,只要不出现伤亡,学院不会干涉。 除此之外,每个学府会选出一名长老弟子坐镇大局,所做决定等同于学府最高命令,弟子均需服从。 鸿蒙灵珠从她身上掏出来的那一刻,林听等人终于明白过来。 “我是秦暖,今年的负责人。”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指尖的灵力没断过,另一头则是大口贪吃的青莲琉火,此刻它摇摆着火芯看起来十分亲人,也只是看起来如此。 秦暖给众人解释:“青莲琉火一向都由弟子们供养,它胃口大吃的多,比较难伺候,这一点你们都了解了,但只要喂饱它就会很乖。”平常炼丹出力也靠它提升品阶。 一缕青莲琉火缠绕在她指尖,温顺至极。 “它现在已经吃饱了,不会随便发脾气。” 看到那胖了两倍的青莲琉火,众人短暂地沉默了,每个人的脸上出现了复杂神色。 青莲琉火胖成团,此刻看起来精神奕奕,他们契约的异火也在精神海中兴奋起来。 众人不禁深吸一口气,认清了一个非常不能接受的事情——青莲琉火在他们的喂养下饿了整整半年! 难怪脾气这么大! 让他们真正傻眼的是,眼前女孩的灵力到底有多少,他们看着她不停歇的输送灵力,到现在她依旧面色红润没有任何不适,嘶,长老弟子都强到这个地步了?! 她做到了所有人做不到的事情。 这是哪位长老的坐下弟子,怎么之前一直没听过?众人震惊之际露出一丝敬畏。 林听和方梨将鸿蒙灵珠递过去,友好地和秦暖交谈起来。 她们都是三年级段的师姐,但在这位不曾谋面的小师妹面前一点不敢端架子,名义上是师姐,但身份上长老弟子高于导师弟子,更高于学府内其他普通弟子。 林听笑笑:“原来是师妹,今年我们将配合你开展弟子选拔,有任何疑问都可以说,一会儿选拔正式开始就可以开启秘境了。” 每个学府的光阵在划定范围后,需得有钥匙开启弟子选拔的试炼秘境,各学府的钥匙并不一样,玄师府的钥匙是云霄剑,御兽府是定魂铃,炼器府是玄翠玉盘,而他们炼丹府则是鸿蒙灵珠。 秦暖拿出鸿蒙灵珠的时候,再没人怀疑她的身份。 倒是有二年级段的人打听她是哪个长老弟子,不曾见过。 方梨压下声音,从善如流道:“乘风长老的弟子,懂了吧?” 又感叹道:“今年长老们很重视这届新生啊。” 二年级小师弟瞪大眼睛:“我刚进学院的时候就听说乘风长老有一个徒弟,也是二年级段的,但一直没见过,没想到她这么年轻,看着比我都小。” 方梨忍不住点头:“天才是这样,我也第一次见到真人。”好看又贵气,想来是世家里的儿女。 炼丹府一共六位长老,亲传弟子之间彼此都认识,他们的课程单独安排。但再特殊方梨对那几位的脸也熟悉了,唯独没见过乘风长老的弟子,只知道一个名字,她的好奇心不比别人少。 “我见这里的光阵聚集灵气不如玄师府那边,学府不是可以圈占位置吗,怎么不过去?” 方梨无奈摊手:“师妹,我们也想在位置好的地方升起光阵,可是你看,玄师府跟御兽府打的跟疯狗一样,咱们过去马上就团灭了。” 位置好的地方灵力越浓郁,在弟子选拔的过程中能够让人增益不少,炼丹府是有心无力。 他们说清楚,秦暖也明白过来,就是拳头大的当老大呗。 “就是这意思,小师妹,咱们是文明人,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方梨紧接着倒出一堆零食,乐呵呵说:“弟子选拔要呆十天呢,坐着歇歇,没事儿咱就看他们吵吵架打打架,那两边每年都闹得很凶,精彩的很,咱边吃边聊。” 秦暖不客气,往嘴里塞着零食,又问:“师姐们刚才说咱们学府每年被人笑话,不想打回去吗?” 方梨慢悠悠道:“当然打过。” 林听下一秒接:“打不过的嘛。” 二人说的清白坦诚,一点没有负担。 说到底还是炼丹府打不过,他们也不是没争过,但确实毫无还手之力。 秦暖起身,不紧不慢的朝外走。 林听在后面喊她:“师妹你去哪?” 秦暖抬起下巴看向远处,那边天雷地火震得人头皮发麻,她偏了偏头,轻松说道:“去打架,要一起吗?” 惊诧只有几秒,下一刻大家欢呼跑来,疯狂点头出主意。 早就想这么干了! 师妹开口后所有人积极附和,各种阴损招数一个比一个狠,足以见得平时对其他学府积攒的怨恨有多深。 “计划都可行,但对他们造成不了太大伤害,明天伤口好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秦暖否决提议。 众人渐渐冷静下来,伤害不够大? 往年导师们听到这些计划可是严格禁止的啊.... “要打架,当然要将他们彻底踩在脚下才好啊。” 秦暖眼里充满了兴奋。 林听等人还未想清这句话的意思,耳边蓦然传来凌厉的风声,如同飓风“轰”地攒射出去! “糟糕!快躲!” 虞欢直觉有一股力量冲过来,急忙拉开青年。 那阵刺眼的青光如炮弹般冲散人群,没能躲开的学生发出阵阵惨呼,受了不轻的伤。 池璟辰和虞欢从地上爬起来,再抬头望,青光笼罩住的少女闪现般踩在一柄巨大的长剑上,剑端直直插入御兽府的光阵中,竟从中央撕裂开来,一个呼吸间骤然崩溃。 “谁在御兽府的地盘撒野!找死吗!” 靠!她是从哪冒出来的! 罡风扫过处全是挂彩的学生,玄师府和御兽府的人波及最多。 御兽府三年级的几位师兄师姐,脸上被余波切出一道血口子,溢出的鲜血沿着下巴一路滚落。 看见少女耀武扬威的站在剑上,御兽府的人几乎是用咆哮的方式吼出来的。 “还不滚下来!” “你们玄师府是没人了吗,竟敢派一个野丫头来砸场子!” “早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该死的!今日定要杀掉你们玄师府的锐气!” 不待玄师府的人爬起来解释,御兽府的玄兽已经发出狰狞吼声,恐怖的势压爆射而去! 秦暖眼神发亮,随着爆发的能量,整片云端已经完全清扫出一片空白地带!风卷残云,犹如巨浪翻腾,泰山压顶般从上而下! “小师妹——” 林听大喊,却来不及阻止。 在风云腾汇之际,一道青色的光芒从中闪过。 “好强的威压!” “好快的速度!” 众人不由骇然的地瞪大黑眸。 下一刻,在他们抬头仰望之际,一道凛然剑气穿破云雾,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罡风狠狠砸到玄兽身上,发出噗嗤劈开肉绽的声音,玄兽猛然停顿,背部多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同一时间,青绿色的灵力凝集在秦暖脚下,蓦地腾空跃起数米之高,便如幽灵一般转眼来到了玄兽的大脑袋前。 御兽府的人心头一惊,正要召回玄兽,身体骤转,巨剑握在她的手中,一剑横劈! “嗷——” 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 玄兽一路四脚朝天摔出大动静,御兽府的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眼珠子狂瞪,心脏几乎跳出了胸腔! 云雾涌散,众人看清了她的模样。 哪怕手中的巨剑与她娇弱清瘦的身影形成强烈对比,少女也是冷静的、强悍的,没人敢小瞧她的能力。 一剑单挑玄兽啊这是! 就是四年级段的学生也没人这么轻松的将玄兽打败! 这是第一场实战.... 感受到周围涌动的灵力,秦暖突然笑了一声,她下手有分寸,倒也不会真做出伤害同门的事。 来到这个世界后,秦暖除了继承原主记忆不断熟悉的炼丹,更是学着如何操控这种玄而又玄的灵力,她已经很久没有饱满炙烈地做一件事了,现在感受到力量所带来的强大和震撼,一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野心和欲望竟萌生在心里。 她想,完成攻略任务也不一定是急迫的,心里悄然生出那么一点....对力量的渴望。 想法一旦冒出苗头,便如火燎点燃她的全身。 御兽府的人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或许是在嘲笑他们。 黑色的长发垂落腰际,遮住她大半身影,略显妖气。 愤怒的视线让秦暖终于抬头,“恕我直言,在座没一个能打的,真的太弱了,你们一起上也可以。” 她想知道自己目前身体的极限会是哪里....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下。 林听已经呆住,半弯腰捂住哐哐跳的心脏。 小师妹这也....太厉害了! 老天,是做梦吧?! 他们同一时间从她脸上读到了近似挑衅的神情,当即气了个倒仰,御兽府但凡是有一点血性的都忍不下去。 御兽府的师兄嘴角抽搐两下,真的太嚣张了! “师兄,让我去!” “我也去!非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他*的!真想灭了她!气的老子心肝疼!” 作为三年级段地位最高的师兄,叶荣初必当维护御兽府的荣誉!不能让玄师府的人踩扁了! 他没有拦强出头的师弟师妹们,但也下了铁令,友好切磋,不能闹的太过分。 刚才是她手下留情了,否则师弟的玄兽必定丧命。 御兽府的人气势汹汹发出攻击,秦暖不禁叹气,一起上不好吗,非要一个个来。 玄师府这边暗潮汹涌。 “师兄,她不是我们玄师府的人,好像被认错了....?” “咱什么也没说,先看戏。” 玄师府某位师兄兴致勃勃。 有的瞧了。 那把剑....可太熟悉了! 众人炽热地望向空中,绚烂刺眼的光芒压得云层都在隐隐颤抖。 只有炼丹府的一群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痛恨平时为何不再努力一些,此刻帮不上小师妹。 炽热的能量爆涌而出朝秦暖劈去。 她的动作非常迅速,在浓烈的势压下轻盈闪身,双手结印,一阵青光从她的手掌中逸散而出,如闪电般划破长空,以完全的暴力摧毁对方的攻击。 御兽府的人一个接一个施展攻击,在她面前,再庞大的能量也被破开。 一剑破开! 叶荣初彻底黑下脸。 不能让玄师府的人赢! 得到允许,御兽府的人一齐而上。 天空中聚集的法术像一张铁网扑面而来。 秦暖听到动静,握紧了手中长剑,剑身上刻着繁复精美的纹路,流转着银色光华。 “那就看看,是你们的玄兽快,还是我的剑快!” 整片云端骤亮刺眼,流光疯狂闪烁,众人看到少女的身影落入其中,躲开的每一步都惊险万分。剑鸣嘹亮,斩出层叠的剑光,高大的玄兽一只只跌落,她身上也染上了血,眼底爬出一丝丝血红。 本以为是一场高手间的对战。 然而事实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暴力输出! 即便隔开了安全距离,他们仍能感觉到每道剑意的可怕的力量,心中震撼不已。 “她的精神力是用不完的吗?!” “可怕,简直是个怪物!” 单单靠速度和势压,竟然真的和御兽府的人拼到了现在! 震撼间,他们突然瞪直了眼睛。 少女背着光,稍微撑了下有些站立不稳的身子,又继续了新一轮的剑光,毫不费力的将冲上来的玄兽和御兽师放倒,抬手拭去脸上的血迹。 忽然那把巨大的剑化为灵力消散,凝聚出一支青色长萧,流动的灵丝在闪闪发光,翻手间,带起的风成为一柄尖刀,将叶荣初的前胸刺穿一个深深的洞! 秦暖腾空而来,足尖轻轻点在地面上,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眼中溢出一丝歉意。 “我以为你能躲过去的,出手快了些,还好没伤太严重。” 就是断了十几处肋骨,灵力被打散暂时聚不起来,气息弱了些,身上狼狈了些,仿佛随时都要翻眼断气。 御兽府众人差点破口大骂,东倒西歪捂住伤口,就是不肯晕过去。 短暂的寂静过后,人群中掀起了另一种动静。 众人得救一般大口开始喘息,目光凝聚在少女身上,相当震惊。 “这就是导师说的,聚灵为实,为我所用吗....” 极少有人真正做到这一点,这得有极大的心性和天赋。 刚才那把剑是消失了吧?竟是灵力聚成! 然后又聚灵力化为另一把锋利的法器? 还有,御兽府的人就这么栽倒了? 池璟辰目光灼热,他终于明白堂哥为什么说成为帝国学院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天才,开始他还很不屑,现在却不得不重视了。 玄师们一直追求的力量,竟然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 “一定是玄师府的师姐!虞欢,我以后要像她一样强大!” 这样强悍的力量让人热血沸腾。 没看见御兽府的人脸色黑的能滴墨了吗,太爽了! 虞欢狠狠点头:“你一定会和这位师姐一样厉害!” 虞欢脸色激动地发红,她静静地注视着身姿卓越的少女,玄师府真的很强大啊....炼丹府会不会也有这样惊才艳艳的师兄师姐.... 御兽府的人气的不轻,一群人打不过一个人.... 说出去....可太气了! 叶荣初勉强站起来:“你们玄师府做的未免太绝情,就算要占这块地也应该讲武德,今日是弟子选拔,你毁了我们的试炼钥匙,是准备彻底撕破脸吗!” 正因为试炼钥匙被毁,叶荣初才气的加入这场混战当中。 否则他不会做出以多欺少的事情。 秦暖不明的眨眼:“我什么时候毁了你们的试炼钥匙,别什么屎盆子都扣下来啊,再说了,这块地能者夺之,你们实力不行就乖一点闭上嘴,栽赃陷害也看看对象,真把我们炼丹府当软柿子捏啊!” 池璟辰激动的跳脚:“虞欢你听见没,师姐连怼人都这么霸气,她说我们炼丹府不是软柿....” 绕到嘴边的话突然卡住。 虞欢却骤然学着他跺脚,紧紧握拳:“我知道!她说我们炼丹府不是软柿子!池璟辰!你听见吗,她是炼丹府的师姐!真的是炼丹府的师姐!” 是梦寐以求的学府啊! 池璟辰有一瞬间耳鸣,嗡嗡的不绝于耳。 刚才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心碎。 炼丹府的人都这样厉害吗,堂兄没说啊! 袖子被扯住,秦暖侧头,林听脸上挂着九分偷感,低声道:“小师妹,确实碎了。” 方梨手上摊开几块碎片,同样点头:“看过了,是御兽府的定魂铃。” 各府的试炼钥匙并非上古的大宝贝,只是起到一个打开秘境的媒介作用,但也并非易碎品,至少在场绝大部分玄师都打不碎。 所以御兽府的人现在真的快气炸了。 可是,打不过! 当秦暖说自己炼丹府的人后,御兽府众人心口又一疼。 “**!不可能是炼丹府!你不是玄师府的人吗!” 要真是炼丹府,他们干脆集体退学好了! 第七十二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6) 秦暖试着拼凑定魂铃,确实被自己弄坏了。 但是听到御兽府的质疑,刚滋生的那一丢丢愧疚瞬时湮没。 尊严和荣誉比天大! 不着痕迹收起,秦暖打量一周,发出轻灵悦耳的哼笑:“开口闭口玄师府,你们御兽府这么怕玄师府吗,打不过就说是玄师府的人,怎么,五个年级找不出能打的出来?这么怕刚才还打什么,干脆认输投降好了!” “你——” “别你的我的了,”秦暖侧手将长萧按在叶荣初脖子处,语气强硬:“这个地方从今往后是我们炼丹府的,你们要继续打,还是现在爽快承认?” 林听和方梨等人就站在旁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瞪眼的叶荣初。 爽啊!风水轮流转。 “御兽府今年退出争夺。” 叶荣初抬眼看她,又补了一句:“但别忘了,玄师府也对这里感兴趣。” 旁边一直看戏的玄师府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慕容轩几乎是第一时间站到秦暖旁边,脸上泛出惊喜的笑意:“大家都是同窗,玄师府可不兴御兽府那套打打杀杀,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林听挡在她面前,警惕看着慕容轩:“秦暖是我们玄师府弟子选拔的负责人,乘风长老的亲弟子,慕容轩你少打主意,离远点。” 人群引出一阵议论,他们没料到这样能打的人出自炼丹府,更没料到会是乘风长老的弟子! 乘风长老的亲子弟! 啊啊啊啊!那可是乘风长老啊! 即使是对炼丹府不在意的人也怔住了。 慕容轩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友好点头:“原来是小师妹,早听说乘风长老的徒弟天资卓越,今日一见果真果然不凡,远远看见你就觉得有一股不同旁人的气质....” 在林听要揍人的目光下,慕容轩赶紧说正事:“在下玄师府弟子选拔负责人慕容轩,二年级段,小师妹如果不介意,和他们一样叫我慕容师兄就好。” 说完,也不看身后一脸莫名其妙的玄师府弟子,朝着秦暖挤眉弄眼,“小师妹,我师父是令川长老,齐玉是我亲师兄。” 齐玉的师弟啊。 秦暖恍然大悟,友好地点头,手中长萧不紧不慢在手里掂了掂。 “那算熟人了,慕容师兄。” “所以,要打还是退出?” 私下攀亲,场上亮剑,秦暖忽略他的亲情牌。 玄师府的弟子终于看懂,师兄原是一早认出她和齐玉师兄有关系! 炼丹府和御兽府的人同样惊到了,难怪觉得熟悉,那嚣张的姿态简直和齐玉一毛一样! 亲戚吗?帝都没听过有哪个大家族姓秦啊。 慕容初见识过这支长萧的厉害,于是不着痕迹的避开,看见叶荣初咬牙切齿的模样,噗嗤笑出声:“玄师府今年也退出争夺。” 倒也不完全因为师兄,她精神力强的恐怖,纵然是自己也没把握打的过。 啧啧,大家都是一个学段,她吃什么长大的,真是变态。 炼丹府今年确实派出了个厉害人物。 手中长萧化为灵力消失,慕容轩总算能凑近秦暖,悄兮兮询问:“师妹啊,你刚才的那把剑是齐玉师兄的吧,师兄曾经使过一次就不再拿出来,他怎么愿意让你变幻出来啊?” 就连剑身上刻的花纹都分毫不差! 他更想问你俩到底什么关系,怎么敢的啊。 秦暖抓了一把师姐准备的零食,瞧他一眼:“慕容师兄,你们玄师府的光阵都建好了,你不过去吗?”负责人是要开启秘境的。 “哎呀你告诉我嘛!师兄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我是他妹妹。” “你别骗我了!师兄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妹妹!” “他是什么样的人?” 慕容轩卡壳了一下,又理直气壮的说:“齐玉师兄那是我们玄师府的神啊!但他在试炼竞技场就是魔鬼了,他和池宴、姜少清、迟叙、寻竹组成的队伍是试炼竞技场内的不败神话,就是四年级段的队伍也没人打过他们。” 帝国学院专门设置了试炼竞技场,也是整个天镜帝国最大的竞技场,竞技场有两种排名,一种是个人排名,一种是组队排名。前两百的排名里几乎都是五年级段的师兄师姐,其中一些三四年级段的名字全都是各学府的长老弟子,齐玉就是其中排名最靠前的。 到最后慕容轩也没相信秦暖是齐玉的妹妹,他的师兄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要真的有妹妹,自己这个嫡亲师弟怎么会不知道,所以绝无可能。 但不是妹妹,也一定是师兄关系亲近的人,回去后一定要仔细问问。 光阵升起,鸿蒙灵珠开启的瞬间光华万丈,炼丹府的众人眼眶有些发酸。 真正是出息了! 今年炼丹府是最好的位置! 拥有最充沛的灵力和最棒的师妹! 林听正想拥抱小师妹,发现身后空空。 “哎,小师妹去哪里了?” * 御兽府光阵前。 叶荣初看着怀里的一堆丹药发愣,口齿都不再伶俐。 “啊....师妹,不用这样,实在太多了....” 全是高阶的丹药,还不是普通的高阶丹药。 极品!极品啊!! 天镜最大的拍卖场都没见过这种极品的丹药,炼丹府一出手就是一堆,卧槽,不是说炼丹的人最穷吗! 炼丹的人当然穷,普通人没灵力,炼出来的丹药对玄师、御兽师属于聊胜于无。 能操控灵力的炼丹师,要么资质不佳跑来镀金,要么资源不富练不到水平,炼丹府的导师长老再是如何如何的顶级配置,也救不了学生们的佛系心态。 炼丹师最穷是光明大陆根深蒂固的印象。 “师兄,这是我自己炼的,对你们玄兽的伤有帮助,炼丹府的丹药一时间拿不出太多,要经学府报备,这些你们先用着,效果应该差不了。” 齐玉的本命玄兽紫金巨龙天天拿秦暖炼的丹药当糖豆吃,到现在依旧活泼健康。 叶荣初的手又是一抖。 刚才她给自己吃下去的那颗丹药已经让人震惊,胸口戳出来的血洞现在只剩个印子,而且隐隐有灵力增长现象! 她如今炼丹品阶是有多高,竟能随手拿出这么多高阶丹药来。 叶荣初最后还是收下了,告诉秦暖学府重新拿了个法器代替定魂铃,还和颜悦色地带着秦暖在御兽府的光阵中参观一圈,一群毛茸茸的玄兽贴住秦暖,让人忍不住多揉几下。 光阵旁边的玄师府众人投来鄙视又羡慕的目光。 叶荣初面不改色,没办法,谁让师妹看见他们受伤担心不已拿来这么多的极品丹药,师妹心地善良! 玄师府:那你让师妹再戳你几个窟窿啊! 御兽府:也不是不可以~ 弟子选拔一共持续十天。 鸿蒙灵珠里会注入每一届负责人的一道魂印,开启试炼秘境后,负责人便能通过这一缕魂印感受到每个弟子的状态,若遇危险可以及时将人救出。 秦暖时不时关注一下,其余时间都用玄光符看学院内的各种八卦。 和光明大陆主流的玄讯符不同,玄讯符能够随意添加联系人,而玄光符是符箓学府长老自创的,在学册登记过的学生注入灵力,空中就会出现一道光晕,上面有学院内各种的交流信息,堪比现代的论坛网站。玄讯符则没有这种功能,只是单一通讯所用。 一张玄光符只能支撑一个月,一旦失效,个人期间发送的消息也自动消失。 学生一个月可以去符箓学府领取一次,但必须用试炼竞技场的积分换取,灵石是买不到的,至于私下交易全凭学生本事。 比起玄讯符而言,学院内学子更喜欢用积分兑换玄光符,这也是试炼竞技场每日满员状态的原因之一。 原主在试炼竞技场没有积分,但乘风长老护短,别人有的自家徒弟也得有,所以每个月她都有至少五张的玄光符,比其他长老的弟子多得多得多。 秦暖拿出来一沓分给大家,负责弟子选拔的人人有份,炼丹府众人欢呼。 [玄友们,出去一段时间,发现画了一半的追踪符踩着半条腿跑了怎么办?!] [楼上师兄是符箓学府的吗?每次都刷到你们符箓学院的奇葩事。] .... [谁把我的雪灵狐偷走了!别让我找到你!快还我小狐狸,那是我们饲养专业的作业!!] [看到了,被一个蓝衣服男生抱走了,头发乱哄哄怪潦草,好像是玄石工艺学府的小师弟?] [他们学府天天在挖山矿,上次见到一个个都精神恍惚,师妹啊...你那灵狐不会是被他们抱走放归山林了吧?] .... [这是玄师府哪位师姐出关了?一人单挑御兽府!我的天!她精神海太强了!] [消息闭塞了啊老弟!那是炼丹府乘风长老亲传弟子!] [等等....你确定是炼丹府?] .... 刷玄光符还刷到自己的瓜,秦暖和御兽府打斗的画面被学生用玄影石录下,在玄光符内传疯了,更多人在炼丹府学生的回复下留言,打探她的信息。 [不造啊!秦师姐平常都在炼丹室很少出来,秦师姐在我们学府也是传说的存在。] [乘风长老每次上课都夸秦师姐,终于见到啦!太太太帅了!师姐你就是我的神!] [这段玄影石我真的看了好多遍,超喜欢她那狂傲不自知的眼神!猎杀时刻!] .... [歪个楼,秦师姐这次担任负责人,会不会是乘风长老要收新弟子了??] [拜托先看了弟子名额再发言行不行,乘风长老今年没有名额,造谣可耻!] .... 大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秦暖摸摸鼻子。 鸿蒙灵珠传出的画面里,素衣女孩正在攀爬悬崖,四周的藤蔓像长了眼睛一样朝她攻击,随时都有掉落的危险。 方梨客观评价:“今年新生里她表现的最出彩,刚进秘境就中了噬藤花的追杀,噬藤花一旦追击到目标便是不死不休,这片山谷有噬藤花的天敌,能一边躲一边找炼丹的特殊材料,是个很聪明坚韧的小姑娘。” 当然啊,她可是敢冲进青莲琉火里的人啊。 秦暖支着下巴,神色掠过一丝叹息。 剧情中,原主在丹田踩碎的那瞬间就死了,齐玉成为反派,她的师父再没收过弟子。炼丹师同样分很多流派,乘风的理念不再被人接受,最后身败名裂,死在黑冥海的深渊中,所有手稿和成就被光明大陆炼丹协会的那群人扔火里焚烧,是刚进炼丹府没几年的虞欢冲进青莲琉火中,忍着神火撕裂魂魄的痛苦将东西护在怀里,炼丹府的长老将她护下,但烧伤的皮肤再也不能恢复,从此戴上了面具。 虞欢不顾周围的非议,一点点拼凑乘风的手稿,一点点学会再整理下来,她走了很长的路,受了很多的委屈,最后成为了曾经的乘风,成为光明大陆炼丹协会的首席长老之一。 人们不再质疑,称颂她是乘风的传人,但她从不自称是乘风的弟子。 最后的墓碑上只留下一句话:毕生所学皆依据乘风长老手稿抄录整理。 甚至没有提及自己的任何成就。 秦暖嗒嗒嗒敲着手指。 是否她也想过要成为乘风的弟子? 师父如果知道她的一切,也会难过的吧。 “铮——” 深沉庄严的钟声缓缓响起,一切吵闹似乎都被轻轻拂去,只留下一片宁静与清明。 从橙黄到火红,再到深紫,层层霞光绚烂至极,在变幻的色彩当中三十六个光阵同时高高升起,空中仿佛撕裂出一道口子,一群少男少女迎面走来,意气风发,恣意潇洒。 秦暖跟着众人起身,迎接炼丹府的师弟师妹。 本次弟子选拔,炼丹府导师弟子十个名额,长老弟子两个名额。 没有任何意外,虞欢摇了摇头:“谢谢方师姐,但是我放弃选择。” 方梨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执拗,劝了一声:“弟子选拔只有一次机会,现在放弃,以后后悔也来不及。” 第一名啊! 可以成为长老弟子,多少人羡慕不来。 虞欢垂下睫毛,没有动摇。 “方师姐,我自愿放弃。” “那你要不要做我师妹呀?” 一道轻盈的身影挡在面前。 霞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虞欢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是秦师姐! 秦暖挑起笑容,问道:“虞欢?” 虞欢呆呆地点头:“....是,秦师姐,我是虞欢。” 秦师姐好像在说自己有炼丹天赋,虞欢一个字没听清。 “....乘风长老今年临时加了一个弟子名额,你是本次弟子选拔的第一名,我想先问问你,愿不愿意选择乘风长老,咱们师门氛围超级轻松,福利多多~” “师姐....我愿意!” 秦暖拍拍她的头。 “欢迎你,小师妹。” 强大温柔的师姐发丝轻舞,那抹浅笑让周围霞光骤然失色。 虞欢永远忘不了这一幕,师姐踏光而来,从此她们有了同一个师父,成为师门中最亲近的人。 直到很久以后,虞欢才从师父口中得知,一向不爱出门的师姐那天跑去找他,主动提出参加弟子选拔,还问师父想不想再收一个弟子。 虞欢眼眶红红,呜呜,师姐是自己的神! * “神啊!救救我!” “让你出剑,你在鬼叫什么!” 手中长剑又一次被打飞出去。 秦暖屁股一撅,滚了半圈才爬起,眼睛里的泪花连成串掉下来。 爹的!好痛,整条胳膊都震麻了! 齐玉挑着眉:“不止要将灵气融入到剑体之内,还要试着控剑,握剑要握到剑格处,你大拇指窜出来是要被打废吗?” 剑影重重,青年身姿如松,每一个动作流畅有力,剑尖所指之处,无不透出一股凌厉寒气,在空中撕裂出一道剑气。 秦暖看呆,还没擦干净眼泪,连忙甩出剑挡住迎面而来的剑气。 “铮——” 尖锐的声音震动空气,堪堪挡住一秒又被震得松手。 再低头时,齐玉手中长剑对准了秦暖心脏。 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秦暖抱着剑跪坐在地。 “拿剑指着别人的时候,就把剑握稳了。你这是一副什么表情?到底是要出剑,还是要哭给我看?” 他懒散的样子带出一股妖异的美,稍一正色就让人觉得锋凛锐利。 秦暖身体一倾抱住他的腿,眼睛红红看着齐玉:“别对我这样凶,我不想拿剑对着你。” 齐玉一怔,一副发现什么新大陆的模样。 又气又笑:“你不是将御兽府都打废了吗,现在连剑都拿不起,自己说,是不是废物?” “我才不是废物,我对你才会这样!” 她抹了把泪,哭的更凶。 激将法除了加深心里的委屈,对她一点用也没有。 再次打量身下哭哭啼啼的女孩,青年收敛了所有神情。 傍晚的风突兀的停滞,庄园里的古树悄无声息地停下了摆动的枝丫,这一刻齐玉仿佛了解了那么一点哥哥的角色。 当慕容轩兴冲冲跑来问自己和她的关系时,会因为妹妹终于不再逃避自己而感到心情愉悦。 玄影石中,她用灵力聚出来的剑是自己最钟爱的一把,虽然放在她手里技巧不足,但气势却实实在在有自己的影子。 听姜少清说,她师弟跑来讲有人打碎了御兽府的定魂铃,因为这件事姜少清直接找到了齐玉,问是不是秦妹妹做的,临走时感叹道:“要不让秦妹妹来我们御兽府吧,我们御兽府也很不错的!” 她骄傲的模样,嚣张的姿态,以及叫人恐怖的力量,一切都让人赞赏和欣慰。 就像养了很久的山间百合,云破日出,向阳而生。 他的妹妹是天才,本该受人喜爱。 将人拎起来,见她头发都沾湿在脸上,齐玉又是毫不客气嘲笑一番,嫌弃地给她擦掉,这么小的一张脸怎么这么会哭,怪叫人心软的。 眼角此刻还红红的,秦暖声音低落地说:“我灵力控制的很厉害,这种体修的课程一朝一夕也学不会,你慢慢教我行不行。” 不管是原主还是自己,都没系统地学过打架,弟子选拔会上靠灵力进行暴力攻击,事实上秦暖自己也知道技巧和身法完全不合格。 抓来练了好几天,她浑身上下全是乌青。 齐玉给她上好药,将剩下半瓶丢她怀里:“先放过你,每日我会给你安排任务,你自己完成,后面这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 秦暖呆呆接过瓷瓶,问:“要去哪里?” 不在学院了吗? “和池宴去趟拍卖行。”他说。 “去多久?买什么啊?咱家什么也不缺呀。”秦暖一脸懵。 齐玉翘起二郎腿,浑不在意道:“上次你的丹田受伤,家里天灵地宝能给你用的都用掉了,加上你半年炼废的那几百鼎破玩意儿,剩不下啥了。” 算完帐,秦暖和他面面相觑,果然是一大笔开支。 银辉学院当时也送来了赔礼,此外还有徐修野和苏瑶的。 回到房间,秦暖喊出aaa:徐修野和苏瑶最近做什么呢? 二人走的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戏份,按照剧情,他们感情也该有进展了。 aaa打了个哈欠:没有大波澜,他们两个人现在正是进阶的关键时间,每天这里那里历练,让我看看....哎呀!巧了啊,玄光拍卖行,四大学院的天才们要遇上了! 玄光拍卖行? 想起来了! 天级宝贝星月华石! 能够持续吸收星月之光,转化为持有者的灵力,提升修为。契约后,还能形成一道星辉护盾,能抵御强大的物理和法术攻击,相当于个人拥有了一件低配版的神级防御法器! 星月华石外表看就是一颗灰扑扑的石头,在玄光拍卖行作为不太重要的宝贝拍出,苏瑶误打误撞以低价收入,后来发现是一整颗星月华石,锻造为一套防御法器,属性加满,在后期很多次危机中救了她。 秦暖一骨碌爬起来,连忙跑去找齐玉,星月华石必须拿下! 至于苏瑶如何,秦暖内心毫无负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和徐修野能把原主间接害死,还考虑个屁啊。让一个其他学院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炼丹师拯救他们,脸皮比城墙还厚! 第七十三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7) 铭司阁,帝国学院乃至天镜第一的藏书之地。 铭司阁四周环绕着戈云雾海与防护阵法,一座座冷色建筑宛如箭矢般林立空中,组成占地万亩的庞大建筑群,等于是一座小城。 这里储藏着无数年传承下来的兵器、阵法、古籍孤本,也是三十六个学府每次考核月最受欢迎的地方。 天镜帝国学院一年两次考核,上半年和下半年各一次,因课业众多,故而每次考核期一个月。 躲在一排雪白圆柱后的年轻人们互相推搡,一个少年被推出去,朝前冲了几步,停在拽着一捆藤蔓的少女面前。 见到人,少年收回瞪圆的眼睛,朝她行了一礼。 “虞师姐好!虞师姐拿这些紫霄藤是要去炼丹吗?” “两天我见了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十八次,有完没完?!” 虞欢收紧藤蔓,作势要往他身上抽。 躲在后面的人见势不妙立马上前,噗通一声齐齐跪成一排。 “虞师姐!您是最好的师姐,求求您画个重点吧!” “师姐,可怜可怜吧,那么大一堆书复习的头发都秃了。” “您是秦师姐的亲师妹,听说这次考核月有二十九门课是秦师姐审核试题,我们再考不过就真完蛋了。” “......” 哭天喊地的声音吵得虞欢脑袋爆炸。 这些人都是一年级段的新生,有的还是长老弟子和导师弟子,现在为了考核月全部放下了往日尊贵神气的脸,找不到师姐就跑来堵自己,她是左躲右躲也没避开。 有几个师弟抱住虞欢大腿不让走,整个人身子都歪了。 虞欢受不了了,几巴掌拍他们脑袋上,大吼出声:“够了!都给我闭嘴!” 一群人齐齐一抖,果断收住哭嚎,打了个冷嗝。 “我一年前入学可没哭成你们这副样子,平时不好好努力,导师和长老讲课也不认真听,现在临到头就开始哭,哭哭哭烦不烦!” 还是在铭司阁中央,太丢脸了! 虞欢连拖带拽拉他们去到一旁,挡住周围投来的视线。 年轻人到底脸皮厚,被骂几句也不记仇,可是过不了考核是真的要剥一层皮的! 到试炼竞技场被蹂躏还算好的,更可怕的是积分低的人要去种田! 农植学府研发的灵种,长出的苗苗一个赛一个恐怖,天生具有灵力,并且培养时间越长灵植的灵力也恐怖式的增长,过不了考核被发配做苦力的同门每天累死在床上,身上还会出现各种奇怪症状.... 炼丹府一共三十一门基础课业,二十九门实操课业,据玄光符小道消息,每次考核月乘风长老的审核权都交给了秦师姐,这次秦师姐负责的正是一年级到四年级段二十九门的实操课。 秦师姐从早到晚都在试炼竞技场冲积分,见一次难如登天,他们只好分批堵虞欢师姐,别说下跪磕头,就是当牛做马都可以! 秦暖师姐是二年级段的神,每门课业成绩能甩同门好几条街。 呜呜呜,虞师姐真幸福,不仅被多年不招弟子的乘风长老收为弟子,还有秦师姐在炼丹上的倾囊相授,难怪有人说可以骂虞师姐,但绝不能在虞师姐面前骂秦师姐,否则....祝你活着回来。 “师姐说明晚会安排你们实操考核的复习,本来是要明天通知的,现在告诉你们就提前准备准备,一会儿我会在玄光符中发具体消息。” 她环视一周,掂了掂手里的紫霄藤:“都知道了?现在我能走了?” 一众师弟师妹麻溜恭送:“谢谢虞师姐!虞师姐您请!” 虞欢走出几步,刚松口气,撞上了林听和方梨。 两位师姐笑眯眯抱走她的紫霄藤,友好打招呼:“虞师妹,拿这些紫霄藤是要去炼丹吗?” 虞欢:糟糕,还有四年级的! * 帝国学院,试炼竞技场。 这里一共九层建筑,每一层相应排着近百个房间,上千个房间布局严整,气势磅礴,就连脚下的地都是由各样精美矿石建成,极尽奢华。 每扇门背后是一个秘境,正门中央显示着秘境中凶兽的幻影。 和玄兽不同,未经驯化的凶兽具有毁灭城池的力量。 试炼竞技场里的秘境都是光明大陆中真实的存在,顶级学院会在大陆上的某处险要之地布阵并与学院试炼场连接,人为炼化为秘境,一方面为解决不断增长的凶兽,同时也成为学生的历练场所。 天镜帝国学院的试炼竞技场设有保护阵法,一旦察觉出致命伤便会传送而出。 “轰——” 正当此时,六层的某扇门发出一阵刺耳的爆响,下一秒一道刺眼的青色能量好似炮弹一样冲出来! 见此一幕,管理竞技场的长老忍不住怒喝起来:“秦暖!又是你们炼丹府!今年秘境炸废第八个了,你们炼丹是不是也要炸丹炉啊!” 防护阵启没启动不知道,但现在肯定是连防护阵一起炸干净了。 一句话没说完,从中跌出来的几人连忙站稳,秦暖一只手搭在玉栏处强撑着身,另一只手逮着凶兽的长耳朵,大声喊:“我们错了长老,最后一次了!快考核了嘛,带大家练练手。” 试炼竞技场分为两种排名,个人积分与团队积分。 看着他们往上蹿一大截的排名,长老又不痛不痒骂了几句,身体诚实地收下秦暖给他抓的凶兽,这可是六层秘境中的好宝贝,驯化后它会运用自身的特殊感知在野外寻宝,在试炼场呆久了,秦暖早早摸清长老喜好,拿出手的东西让人拒绝不了。 一年时光,秦暖的身手和灵力都有了质的飞跃。 如今的她使得一手漂亮的剑法,一招一式都完美习得齐玉的精髓,不再是那个抱剑闪躲的小姑娘了。每日在竞技场的磨练,让她的精神海更为开阔,现在就是和齐玉对打也不相伯仲。 年轻一辈的天才中,秦暖的名字在这一年里如雷贯耳,连带着炼丹府也开始频繁出现在积分榜上。 组队的师兄看着她手中的长萧惊叹:“师妹,你这支幻云萧太厉害了!一棍就能劈开一只高 阶玄兽,这得是天级法器吧!” 炼器师同炼丹师一样分为五个等级。 初级炼器师,中级炼器师,高级炼器师,天级炼器师,神级炼器师。 天级法器仅在神级之下。 另一位师兄狠狠点头:“师妹,这宝贝你在哪买的,我也想买一把。” 换在以前谁敢想啊!他们炼丹府也是崛起了! 秦暖回道:“目前还是高级法器,只不过里面的材料用的特殊,虽然比不上天级法器的威力,但比普通高级法器要强上一截。独此一把,没卖的了。” 弟子选拔会上以灵力聚出来的法器让她做出了实体,里面用到了星月华石的材料,威力自然不能小觑,且属于生长型法器,能够随着契约者等级的提高而提高。 能够到高级这一阶段就打败了大部分炼器师,毕竟他们都需依靠一堆极品材料才能积累到经验。 秦暖以前学的专业就是工程大类,毕业后进入一家企业性质的研究院,报酬丰厚让她有了安身立命的底气,如果不是对当时手上项目太着急太想出成绩,也不会早早猝死在工位上,有之前的专业基础,炼器与她来说也可以触类旁通。 齐玉回来后对星月华石一脸嫌弃,问秦暖干嘛要买一块破石头。 哪里是破石头!这是大宝贝! 她尝试用星月华石的一小部分进行炼制,而且,炼器和炼丹....也差不多吧? 学府和家里都有自己的单独炼丹室,在多次推演与确定后,她抓来青莲琉火进行炼制,用九种高级的材料进行配置,每一种都极为难寻,配置失败的可能性也不小。虽耗费了她当时的全部灵力,但到底一次炼成,连带精神海也有了扩充趋势。 幻云萧的成功给了她极大鼓励,等再熟练一些,就可以用那大块的星月华石给齐玉炼制法器。 玄讯符闪出红光,秦暖猛然想起什么,连忙告别:“师兄们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组队!”说完拔起腿来转身就跑。 今天要参加帝国皇室的宴席。 重点是和齐玉一起。 * 天镜皇宫。 穿过广场,进入一个装饰着浮雕和壁画的门廊,门廊顶部是一副描绘宫殿建立历史的壁画,秦暖附在齐玉耳边悄悄说着:“没有你给我做的鎏金星河好看。” 齐玉点了点头:“是挺丑的,你喜欢那个?” 他指的自然是秦暖口中的鎏金星河,小时候在妹妹床顶用灵力设的。 妹妹刚到自己家的时候,木讷又傻气,当时自己在鎏金星河里放了好几只梦魇兽,只要她睡觉就一定会做噩梦,本来想看笑话,没想到这个妹妹愣是肿着眼睛一声不吭,最后觉得实在无趣才把梦魇兽捉出来的,没想到她竟然喜欢。 当然,这种事儿齐玉是不准备主动提的。 上台阶时,齐玉风给她提裙子,冲她笑了笑:“喜欢不说,嘴硬是不是?” 秦暖抱住他胳膊,漂亮的脸在齐玉面前放大:“你想听我说什么,说我喜欢哥哥心疼我,爱护我,喜欢我吗?” 齐玉平静的眼神瞬间起了波澜,张手将她的脸按下去,装作无事发生:“长大了开始油嘴滑舌了,晚上回去给你新房间也弄一个。” 秦暖欢呼:“哥哥万岁!” 手臂被抱着摇晃,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却在试图掩盖那快抑制不住的抖动肩膀。 妹妹像一只软绵绵的小羊,开心与不开心都挂在脸上。 坠满金边的裙摆轻轻摆动,轻易地晃进人眼睛里,撞进人心口里。 凯里安转头看到的就是少女明媚活泼的身影,身为艾尔多拉帝国的皇子,他受邀参与天镜帝国白洛栖公主的生日宴席,也是艾尔多拉皇室放出的与天镜帝国交好的信号。 “二殿下在看什么?” 白洛栖摇晃酒盏,一身尊贵与优雅。 凯里安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惊艳,很快回过神来:“看到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齐玉兄妹二人进殿时就被人注意到了,他们并肩而行,一副亲密的姿态,立刻引来无数宾客的瞩目。 齐玉继承了父亲的公爵之位,他师父令川长老又是光明大陆玄师协会的首席,认识他的人如潮水般前来攀谈,不认识的也借此机会寻个脸熟。 对比而言,秦暖则不那么为人所知,此前她从未参加这种宴会,齐玉将她介绍给众人,她不太喜欢这种社交便很快离开,和池璟辰一众世家子弟围坐一圈。 池璟辰和虞欢在弟子选拔会上认识,两人熟悉后他是隔三差五来找虞欢,秦暖暗地里悄悄磕二人cp。 “给你们隆重介绍这位——我师姐,秦暖。” “上届届的弟子选拔会,师姐一人单挑整个御兽府,全部都是我师姐的手下败将。” “乘风长老知道吧,光明大陆炼丹协会首席长老!我师姐是他亲传弟子!” “齐神,你们都认识,和我堂哥是关系相当好的兄弟,是我师姐的亲....” 秦暖当即打断,主动介绍自己:“我和齐玉是一家人,我是秦暖,大家好。” 做什么亲妹妹,她不要! 都是年轻人,有池璟辰这么个活宝在,话匣子很快打开,混成了一片。 秦暖连续喝了几杯,中途趁人不注意,挑眉问池璟辰:“你说你哥池宴就算了,我哪个时候成你亲师姐了?” 池璟辰嘿嘿笑了两声:“师姐,咱都认识这么久了,我和虞欢又都认识,你是她亲师姐可不也是我师姐嘛!况且,你哥和我哥都一个学府的兄弟,咱这关系亲上加亲嘛!” 秦暖笑骂几句,也没否认。 “听我师妹说,你叫她考核月结束一起去历练寻秘境?”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师姐你平时老说理论要结合实践,我想着放假后你肯定要和齐玉哥一起回家的,虞欢师妹说她这次不回家,我怕她一个人孤单....” “没事,我叫师妹来我家。” 池璟辰着急起来:“师姐....” 失策。 师姐真要说,虞欢肯定就去了。 哪还轮得到自己。 第七十四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8) 见他急得舌头打结,秦暖不再逗他,嘱咐池璟辰保护好自己师妹,要是敢欺负师妹不会放过他。 繁华热闹的宴会大殿里,每个人都打扮的精致高贵,手端酒盏三五成群地互相寒暄,笑靥如花,欢声入耳。 天镜帝国的公主走进众人视线,她是璀璨灯光下的焦点,一袭华贵的露肩长裙,腰背笔直,远看就像是一个细颈的青花瓷瓶。 秦暖短短欣赏片刻,目光仍旧落在宝蓝色礼服的男子身上。 很显然,能让她注意到的只有齐玉。 今晚他们二人均以宝蓝为主调,秦暖身上的裙子是夜幕下闪闪发光的海,点缀着微小而耀眼的鎏金鱼尾,每一步摇晃都似海浪翻卷,像是从深海中漫步走来的神秘高贵的东方美人。 同样色系在齐玉身上有不一样的气质,他张扬肆意,总爱扯着个不咸不淡的笑,服饰间的金印紫绶,无不彰显其贵族身份,分明是低调不失奢华的打扮,浑身却散发着一股懒散随意的气质。 白洛栖说了什么秦暖已无暇关注,这位骄傲同凤凰一样的公主站定在齐玉面前伸出了手,等待一舞。 秦暖已经起身,她明明可以很快走过去阻止,可她一步也没动。 “很荣幸,公主殿下。” 齐玉绅士执礼,在其手背上落下一吻。 第一场舞是齐玉和白洛栖的。 渐渐的宾客们也随着音乐加入到舞池中。 他们旋转,跳跃,舞姿轻盈而富有激情,踩着随风起舞的韵律。 池璟辰:“师姐,你不去吗?” 秦暖:“我刚才喝多了,想吃点东西。” 看着师姐逃也似地离开,池璟辰没多想,那边确实摆着不少佳肴酒酿。 甜腻的蛋糕一直是她喜欢的,绵软、湿润,香气四溢,却没有冲散心里任何一点的不愉快。 来这个世界快两年了,她和齐玉之间没有任何进度。 他还是自己哥哥。 恶狠狠咬下大口的奶油蛋糕,默默坐在角落里,身边的一切仿佛都与自己无关。 凯里安是在这时候来的。 有目的,有计划,看准了时机。 “你好,这里可以坐吗?” 她抬头,神色平静,点了点头。 凯里安保持着一贯皇子风度,优雅平静地坐下。 正想毫不在意地说些什么,却见旁边的人已经越过身边走了出去。 凯里安:..... 重新追上,凯里安见她看着舞池发呆,友好地伸出手向她邀约:“这位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秦暖眨了眨眼,确定他问的是自己,看到舞池中央的齐玉,最终将手搭上去。 她今晚认识了一个人,凯里安·艾尔多拉。 不止他,许多贵公子都注意到这位漂亮的小姐,舞步在今晚不曾停止。 宴会结束,直到回去的路上秦暖和齐玉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什么时候学会的跳舞,今晚好多人找我打听你。” 齐玉的调侃和捉弄的眼神让秦暖心里一空。 某种期待的东西在飞快地往外流,给心口重重一击。 侧身挡在齐玉面前,她眼眸如针叶雪松,在光影交织中定定看着他。 “你当然不知道我会跳舞,你满眼满心都是那位公主,怎么会关注到我。跳的好看跳的不好看又怎么样,我只学了这一支舞。” 她的声音止不住轻轻颤抖,“....哥哥为什么不往我这边看一眼....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和别人跳,你为什么要笑话我,就因为我和别人跳舞吗?!” 堆积的难过和委屈在一瞬间爆发。 秦暖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是妹妹,从小长大的妹妹。 所以生疏是应该的,亲密也是应该的,假使告诉他想得到他的爱,也依旧不会动摇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只能是妹妹。 他大概忘了,是他先说的喜欢,因为知道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才会有对比,才会有期待。 “哥哥也喜欢公主吗?” “今晚哥哥很开心是不是,所以才没有找我。” 那目光纯澈得要命,叫人看一眼就感同身受她的委屈。 齐玉瞪圆眼睛,不明白她哭什么。 自己什么时候笑话她了! “你不喜欢他们就拒绝,不喜欢这种场合不来也行,没人敢说你。” “公主邀请跳舞,那个场合不好拒绝,我看见你在看我,可后来我再看向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他尽力放轻声音,露出些许生涩的温柔,那双眼没有半分杂念,秦暖心里更难过了。 即便两人离得好近,但却仿佛隔了一堵墙,她简直想捏住这张漂亮的脸问问齐玉在想什么。 秦暖也这么做了,距离顷刻间拉近。 一只手碰触到齐玉的脸颊,像是过电一样,震得齐玉瞳孔微缩。 “哥哥不喜欢?” 齐玉心跳重几下。 他说:“这样很奇怪。” “公主对哥哥也这样做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秦暖对视:“为什么不回答?” “我们是兄妹,所以我心疼你,爱护你,也喜欢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关系好我是喜欢的。” 这不难说出口,可是很奇怪,处处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戏弄她成了日常,看她想哭不敢哭,想骂不敢骂的样子让自己心情愉悦,对这个游戏不可自拔。 现在,妹妹不再是怕人的小哑巴,像是长出了爪子。 当玩具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带来了新鲜感和刺激感的同时,也在渐渐脱离掌控。 别的兄妹也是这样吗,也会患得患失?齐玉感到烦躁困惑。 “回家给你弄一屋子的鎏金星河,现在别哭了。” 她受伤的情绪不断绕在心上,逃不开地追着他跑,那些不曾有过的理解不了的情绪不断涌出,让齐玉心口发闷。 秦暖不可置信,随即发疯:“你现在甚至没有耐心哄我了!除了鎏金星河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也不....” “玖玲珑的翡翠凝露汤,圣山的玄霜灵笋,苍鸣山的星辰果,还有北仑庄的云霄糕,必须要用云灵草磨成的粉制成,加入金灵果的汁,五分灵火慢熬三个时辰,一克三万灵石,最近涨到五万灵石。” “家里负责你饮食的共有十七人,其中两位位阁下曾在皇室供职,每天菜式不重样,你疗伤的半年间扩至二十四人,为你专门定制菜式....” 他说的越多,秦暖脸色越烫。 躲不开的视线仿佛在笑话她,又风轻云淡地拼起她要碎掉的心情。 闭上眼睛又努力撑开,秦暖撑着气势快快地说:“就算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你每天在外面风流快活,一点不关心我平时做什么,也不知道我爱好什么,喜欢什么。哥哥,你对别人的关心比我更多。” 几秒沉默。 秦暖唇线紧绷,手里摆弄着小动作显得底气不足,但那双眼睛依然透亮,腰杆挺得很直。 齐玉斜她一眼:“你真要我说?” 根本没等秦暖回答。 也不听她回答。 学她刚才拦话的样子,齐玉快一步说:“喜欢炼丹,有别人不能比的天赋,在金鼎前能烧一天的火。喜欢挖土,帝都周边山脉被你挖遍了吧,嫌挖土脏又爱干净,山上的海里的你都喜欢。” “喜欢在热闹的地方一个人安静,当然这并不奇怪,你是我妹妹,不用维持那些虚伪的社交,尽情做你想做的。最近你开始喜欢看日落,你说日落是免费的。” “你说要在最细的雨中吹出银色的花纹,爬上天镜第一峰的雪山看碧澜神叶百年一次的花开,虽然不靠谱,但你喜欢我可以带你去,今年就可以。” 齐玉突然顿住,抬起一只手摁住她呜呜发声的嘴。 “还是不开心?” 怎么眼泪擦不干净了。 秦暖摇摇头,拽下胳膊,抱着没放。 “没有不开心。” “就是开心到了。” “原来你都记着,哥哥也很喜欢我对不对。” 秦暖猛猛抱住齐玉,踮着脚挂他身上。 “嘶。”齐玉轻吸一口气。 “宴会吃饱了?” 撞上来跟小炮弹似的。 秦暖呜呜点头。 齐玉一把拉她下来,提着人站正。 “清醒了那我们现在来算账,说说,你刚才竟然和我摆脸色?” 秦暖心里咯噔一声,却也不怕,骨头全部软下,结实地挂在他手里。 “我好困啊哥哥....抱我回家好吗。” 齐玉见她耍赖,两手放开叫她差点摔地上。 秦暖稳住身子后又无赖缠上去,前面扒不住就爬后面,力气虽小却实在难捉,总算让她树袋熊一样挂在齐玉身上。 她将脑袋埋在齐玉身上,声音从皱出痕迹的礼服中闷闷发出。 “齐玉,你都没有和我跳过舞。” 齐玉:“叫哥哥。” 秦暖继续道:“你也没有亲过我的手。” 即便如此坦白,他也不曾往其他方面想。 他背着她走,声音是公式又是调侃:“亲爱的妹妹,能否有幸邀请你回家共舞,就跳你会的那一支。” 背上的人似乎低低叹了口气。 随后正常起来:“当然可以,哥哥....” 第七十五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9) 试炼竞技场。 剑锋发出耀眼寒芒,齐玉凌于半空,利落旋身甩出一道剑花。 剑气直冲而出,从玄兽身上擦出一道火光,皮开肉绽! 吼声未落,那只背脊破裂的凶兽再次疯狂,身体像一枚炮弹,在空中起起落落,追着齐玉的屁股咬。 “这个大家伙真难缠!寻竹你好了没有,快来帮忙!” 齐玉躲避着凶兽的追杀,暗暗祈祷寻竹布好阵法进行绞杀,只要撑到灵力催动阵法就能合伙收拾掉这只凶兽。 此时他和迟叙、池宴分三个方向牵扯住凶兽,当寻竹挥动鞭子开启阵眼时五个分布匀称的节点亮出冲天白色气柱! 玄纹连接一片飞速转动,内外空间仿佛被隔绝开来,感受到强势压迫的凶兽狠狠撞击,始终未能冲破禁锢。 池宴手中法器飞射而出,魂钉刺入凶兽五脏六腑。 “少清!就是现在!” “没问题!” 姜少清早已等待多时,趁此机会结出契印,湛蓝光晕从指尖大盛而出,与她相邻的空气都蓦然颤抖,从她衣袍处猛然攒出。 “快成了!它力量开始削弱了!” 寻竹兴奋瞪直双眼,撑住法阵,为驯化支撑更多时间。 凶兽暴走的气息所带来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不过姜少清在结契印的同时,迟叙放出玉鸟,那些玉鸟平日是一串不起眼的玄石挂在他腰间,尽数化为十几只半透明的鸟状生物游走在空中,它们身体小巧,灵活躲避,啄食凶兽的灵力。 尽相配合下,凶兽倒地如残影,待灰尘散尽,已经变成一只缩小版的模样,不过人手臂大小。 姜少清跳下树,极快地将项圈扣在凶兽脖子上,做完后才轻松出了口气。 “一会儿我把它带回去驯化,如果驯化彻底,你们就能在风草平原看见它了,兑换积分一定低不了。” 风草平原是专门为未驯化完成的凶兽开辟的场地,由御兽府监管,这里的凶兽有的来自野外追捕,有的是拍卖所得,还有一部分就像姜少清他们一样是从试炼竞技场中逮回去的。 风草平原上驯化后的凶兽就能有完整的信息,届时各个学府弟子可凭借积分兑换,等级越高的玄兽兑换积分也越高,因此每年在御兽府能兑换玄兽的学子少的可怜。 池宴勾动项圈上的小铃铛,眼底带着得意:“抓了这么个大家伙,咱们排行榜上的分数怎么也该进前三了。下次再见到他们五年级段的,我就狠狠嘲笑回去!” 迟叙背靠一块石头上,正给他的每一只玉鸟擦拭干净,顺便提醒了一句:“那是你亲师兄,一个师父的。” 池宴:“弟子之争向来如此,哼。” 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成为师父最宝贝的弟子。 “你总碰它干嘛。” 姜少清扶额,看着池宴拨弄铃铛。 “考核月有一门是《三十六职业通识》课,每个人都要学,每年必考,也不知道哪个导师那么 变态,上次你们御兽府的通识题是‘下列哪种声音为定魂玲声?’给了十个选项,出这么邪门!” 铭司阁通识复习书上说,御兽府给凶兽带的铃铛和定魂玲的声音是一样的。 寻竹猛拍他肩膀:“好啊!背着我们偷偷学习!让个地方,我也要听。” 迟叙默默加入,他上次也答错了。 齐玉被姜少清一盯,给出回应:“我没答错。” 三个人撅着屁股趴地上的场面实在滑稽,姜少清踹他们起来:“回去给你们发一份内部资料,还有啊,你们也都别私藏,玄师府的,还有迟叙炼器府的,都得发一份,互相串下考点。” “至于炼丹府嘛....” 姜少清弯了弯眼眸。 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齐玉。 池宴:“跪求一份秦妹妹的笔记!” 寻竹:“齐神,你也知道我很少认识炼丹府的人,你是我在炼丹府那边唯一的人脉了。” 迟叙不爱说话,但这次和大家摆出同样的姿势,双手合十。 姜少清眨眨眼睛,丝毫不给他拒绝的可能:“去年弟子大会,御兽府的定魂铃被秦妹妹砸穿,我们家小师弟找师父要了一个新的定魂铃,听说你师弟慕容轩可是一直在旁边看戏~” 连声提醒都没有,叶荣初那个傻大个还直接冲上去,那一次完败让御兽府丢了一整年的脸。 言外的威胁“恶意”满满。 姜少清:不给笔记,那就抓你师弟打一顿! 齐玉不怕威胁,但也出乎意料的好脾气,直接答应。 “她最近在给炼丹府的学生补习,我晚上问问她。” 几个人做着秘境里的善后工作,把珍惜的灵植材料捡了一箩筐,让齐玉送给秦暖作为交换笔记的礼物。 期间,齐玉突然出现罕见的关心:“你们和家里的弟弟妹妹相处的怎么样?” 空中一片死寂。 寻竹拿着镰刀半天没动,紧张盯着他:“齐神,你和妹妹吵架了?” 笔记要不来了? “没吵架,就是问问。” 池宴八卦心思熄灭,扭头继续找灵植,边找边分享自己身为堂哥的经验之谈。 聊到自家弟弟妹妹,身为哥哥姐姐最有感慨,几个人都能脱口而出。 “我妹妹刚出生时我还在外历练,看到别的弟弟妹妹说自己哥哥姐姐的坏话,抢走父亲母亲的喜欢,偷吃家里玄果,调皮捣蛋吐口水!吓得我都不敢回家。后来回家看到了,她特别可爱,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的,像个天使。完全完全不是别人家那种贱嗖嗖的生物。” “我堂弟也是,一直粘着我和跟屁虫一样。以前伯伯们很忙,家里人外出时基本就是让我带,我放学就接他回家,给他洗澡换衣服,他还挺懂事听话,帮我洗袜子剪脚趾甲,去年考上了我们学院。” .... 齐玉暗暗点头。 一模一样啊,从小可爱漂亮,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所有东西都是自己教的。 .... “也就小时候可爱,到灵宠都嫌的年龄就不好了,说什么她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叛逆期太难管了,感觉关系特别紧张。” “不能再随意进出他房间了,男孩子开始有了自己秘密,不让做姐姐的知道,我表弟现在也不亲近我,碰一下他手都说男女有别给我甩开了!我*!” “一样的一样的,性别不一样都聊不到一块儿去,各玩各的谁也不干涉谁,毕竟不是五六岁时候了。” 聊到具体事情,几个人又是咬牙切齿,又是恨铁不成钢,完全一副提起自家孩子不省心的口气。 听到后面,齐玉开始迷茫。 自己的妹妹,好像没有叛逆期,她一直很乖很乖。 一下觉得弟弟妹妹很讨厌,一下又觉得弟弟妹妹很可怜? 不对,最开始一点点是讨厌的,可是后来就一直喜欢,喜欢也成倍增加,家里有个逗自己开心的小家伙怎么会不喜欢!忍不住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妹妹身体软软的,抱起来也很舒服,兄妹之间这样会很恶心吗? 可毕竟是妹妹,谁会讨厌自己的妹妹?神经! 喜欢妹妹,喜欢她的长相,喜欢她的性格,见不到也会突然想到,她比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要好,就像刚才提到的....天使。 他们以为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有价值的灵植被一扫而空,正准备离开秘境,结果听到齐玉问:“一个人的时候,会不自觉想到另一个人,她很聪明很漂亮,会不自觉注意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呢?” 他没有提及任何前提条件,只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池宴四个人第二次惊住了。 迟叙把手背从齐玉额头上移开,一本正经解释:“没发烧。” 寻竹跳到面前,煞有其事地嘎嘎笑。 “呦呦呦~” “铁树开花啦,我说你今天这么奇怪,原来是为情所困啊~”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一个女孩,被她吸引,为她着迷,但是担心秦妹妹知道后不再理你,所以这半天别别扭扭的是不是?!” 齐玉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如果是呢?” 姜少清将手搭在寻竹肩膀上,两个人互相靠着。 姜少清:“说明你喜欢这个女孩,她对你已经有了很深的影响,你想跟她谈恋爱!” 齐玉瞪眼,都没注意到脚下踩进一棵半歪的荆棘草。 看着姜少清一阵莫名其妙,“也许是我单纯的关心她呢?” “她是你妹啊你单纯关心她?与生俱来的关心那叫单纯的关心,你刚才说的那种连人家一句话都放不下,如果你不喜欢她,怎么把她夸的天上地下的好,介意她的一句话,一个问题?” 齐玉怔然一愣。 他抬起脚才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疼,竟没站稳崴了一步。 眼里渐渐染上一些压抑的震惊和不解。 喜欢妹妹? 喜欢吗? 整整一天齐玉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种烧到他心脏的感觉从未有过,平平无奇的日子里突然有东西给了自己一拳,叫人措手不及。 他确实不希望妹妹离开自己,如果能将她永远永远地留在身边.... 用这种肮脏恶心的方式? 她怎么可能接受! 第七十六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0) 炼丹府。 考核月将近,学府氛围也逐渐沉重起来。 齐玉完美将情绪融入到这种氛围中,让他明显带着心事的模样变得平平常常。 难得见到齐神,被课业压抑许久的少男少女重新焕发活力,手里的书捏出褶痕,眼神灼灼地望向结界之外,学院里知道秦暖和齐玉关系的不多,在枯燥乏味的考试复习中出现一个大帅哥,心情一下子明亮了。 大片的空地上立着数十个丹炉,秦暖见他们眼神往一个方向飘,顺着看去,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以前齐玉都是在家等她。 “眼神收一收,实操课不想及格了?丹炉旁边的材料炼不完不许离开。” 秦暖让小师妹看着,自己走出结界。 她的速度很快,在齐玉看来,妹妹几乎是见到自己的一眨眼就在面前了。 “齐玉!” 秦暖快乐地站他面前,眼睛一亮一亮,像小狗。 如果后面有尾巴的话。 齐玉习惯地伸手,举到她脑袋上又收回来。 秦暖发现这一点,拉起他的手,“我洗过头发了。”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在脑袋上。 手下触感极好,是蓬松的,也是软绵绵的,他看见妹妹在偷偷笑。 于是拍了拍,力道刚好让她吃痛,惊呼地捂住脑袋。 她甚至敢直勾勾用控诉的眼神看着自己。 “拍脑袋会不聪明,你犯规了!” “你这么聪明,拍一下又不会变笨。”齐玉收会手,在身侧反复握住手,漫不经心说:“要是真变笨了,我也可以教你。” “你教我呀?” “当然,我是哥哥,做哥哥的教你是天经地义。” 秦暖微低下头,眼神中掠过一丝诡异。 那你要教我什么,怎么教,在哪里教,用什么方式教....囚·禁·爱,强·制·爱,还是锁住胳膊锁住脚的爱啊?好刺激,好变态。 嘶,感觉脑袋不干净了。 齐玉没发现秦暖安静的时间有点长,他一味盯住她低垂的脑袋,似乎能看出花来。 一个抬头,一个收回视线,二人动作连贯。 他们今天的表现都很平和,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天。 秦暖拿出整理好的笔记,齐玉将一筐珍惜灵植给她,附带众人心意和搜集到的三十五个学府的考点手札。 “我先回去了。” “好。” 刚说完秦暖就后悔了。 上前迈出一步,正准备拉他,下一秒就撞上齐玉的胸口。 约莫感受到上方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茫然抬头,两道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齐玉看到她身体一僵。 为什么?碰到自己会觉得很恶心吗? 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浸了墨,凝视时看不到底。 秦暖熟悉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她知道齐玉这是不高兴了。 “我,我不知道你还没走。” 又不是故意的。 和白洛栖接触的时候就笑咧咧,和我接触就苦兮兮。 讨厌齐玉!讨厌哥哥!讨厌一秒钟。 本来想多说几句,想说自己晚上几点回去,想说让哥哥在家等我回来再吃饭,想说哥哥会不会一个人很无聊,想说要不要留下来我们一起回家。 现在在齐玉面前被审视,被不认同,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秦暖咬牙,正常说道:“我可能会晚点回去,哥哥路上注意安全,好好吃饭,我尽快这边忙完了就回去,不过你要是睡了我就轻点动静。” 唉。 废物。 果然是废物。 呜呜呜呜,怎么这么别扭。 她说完,脑袋上忽然落下一只大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你快结束了给我发信息,我来接你。” 他又说:“我会一直在试炼竞技场。” 那语调依旧懒散,和所有哥哥对妹妹的态度一样。 秦暖哦了一声,等他离开才重新进入结界。 怪了,他怎么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 * 试炼竞技场。 考核月,聚集在这里的学生不在少数,但今晚的试炼竞技场整齐划一,听取“哇”声一片。 齐玉在秘境里哐哐打架,排行榜上的积分上涨速度令人咋舌,众人在外面哇哇大叫。 齐神受什么刺激了?平时这个时候他从不露面,今天什么情况啊! 坐在秘境中的齐玉面前是满目荒凉,大小凶兽被他打的只剩一口气,捉住手边向外努力爬走的某只凶兽,一匕首刺入它脑袋,挖出的兽核丢成一堆。 他脑袋很疼。 “喜欢哥哥”“喜欢哥哥”“喜欢哥哥”。 魔音绕梁没有停过。 当他控制住不想后,另外的声音又唰唰唰地冒出来。 “想念哥哥”“想念哥哥”“想念哥哥”。 没完没了!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心里忽然就舒服许多。 扭曲挣扎的脑子让齐玉坠落坠落再坠落,掉进了肮脏的泥沼,矛盾与自责穿插在每一条神经当中,不断提醒他哥哥是哥哥,妹妹是妹妹。 他们之间,只是兄妹,也只能是兄妹。 “**!” 爆出粗口,齐玉丢开匕首,整个人仰躺在地上。 处理各种难题从来是游刃有余,可偏偏这种事情超出认知范围,从前没想过,以后也不敢想,他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此时他的内心,正如一团乱冒毛线,头尾都藏起来,没有半点线索。 对妹妹,是很在乎,越来越在乎,但在乎就一定是喜欢吗。 她这样的女孩漂亮又张扬,放在哪里都会闪光,都会被人喜欢,难道就不能是欣赏和骄傲吗。 父母将她带回来的时候说她年纪比我小,这世上我们是她的亲人,要照顾她,让着她,好好待她,如今自己又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所以喜欢她有什么不对,对她好就是哥哥该做的啊。 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我的妹妹本来就是我的,她喜欢我也好,厌恶我也行,这辈子我们的关系都会紧紧缠绕。 “是的,我们的关系这辈子都会紧紧缠绕。” 齐玉睁开眼,各种情绪在瞬息间消失不见。 他不再在乎自己是怎么想的,只要他们的联系始终存在,就足够了。 而这种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从容,在见到秦暖拿出东西的一瞬间差点被打破。 他如约来接她。 月光下,秦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戒指。 第七十七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1) 那是一枚很精致的戒指。 星月华石在炉鼎中反复锻造九次,在青莲琉火的炼制下每一次都使星月华石更为纯粹,最后浓缩为整个戒身,其间她添加了数种副材料作为辅助,附着在表层,形成一圈圈炫目的螺纹。 螺纹之下秦暖刻进了三千道符文及点缀纹饰,宛如一团微缩乾坤。 持有者可以感受到仙力的流动和凝聚,储物无疆,甚至能开启一方小世界,孕育出灵智,但作为成长型法器,灵智的演化过于繁杂,更需要时间与机遇。 她不需要详细介绍,当持有者与法器契约自会感应到所有的功能和使用方法。 秦暖手心向上,托举着这枚戒指。 “师父说考核月后你们要去黑冥海历练,我查了书,黑冥海深不见底,有很多凶兽和黑冥幻气,哪一个都很危险,所以我在戒指上加了很多净化和防御的符文阵法,对付大部分的魔物没有问题。” “还有我设置了很多攻击性的法术作为辅助,哥哥契约后就可以感受到怎么操作了。但它主要还是防御性法器,攻击法术能发挥多少要看哥哥的发挥,希望能给哥哥一些帮助,一定要平平安安。” 她的语气如夜晚星光下的清风。 那只手也很漂亮,长而修美,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手指上的两只戒指,一只是母亲送给她的,一只是自己送给她的入学礼物。 她刚考上天镜帝国学院的时候戒指里装满了东西,生怕她缺少东西憋着不说,凭白叫人担心。 眼前这枚戒指刀工切割的堪称天衣无缝,精致华美地让人一眼能看到。 秦暖不见他说话并不着急,而是轻轻拢住了手,问道:“我帮哥哥戴上,可以吗?” 她安静地等他回答。 齐玉点头:“好。” 她眼睛亮的像深海里的珍珠,齐玉心理差点破防。 糟糕,妹妹太可爱了。 接着他就看到小姑娘珍而重之的将戒指给自己戴上,调整位置时两只相似的戒指就在眼前左右的晃,叫人晃神。 镶嵌的紫金宝石熠熠生辉,齐玉垂眸笑了笑:“很漂亮。” 秦暖扬起漂亮的脸,嗯了一声:“哥哥的契约兽是紫金巨龙,我参照它铠化后的样子设计的!” 齐玉:.... 有什么自以为是的怀疑咔嚓碎了,他以为她参照自己的眼睛设计的。 秦暖注意到他的异常,下意识问:“怎么了?” 齐玉摇了摇头:“没什么。” 指腹无意识摩挲戒身,半真半假地调侃:“我只是在替你未来的男朋友感到惋惜,他出现的太晚,不如我运气好,能够戴上妹妹炼制的第一枚戒指。” 在光明大陆,戒指的交换同样象征纯洁的爱情。 “我更希望哥哥喜欢这枚戒指。” 不要谈不存在的男朋友。 “我很喜欢。” “你以后也会炼制戒指给别人吗?” 听齐玉一直提无关紧要的人,秦暖内心不爽。 他真的好吵啊。 于是在齐玉摆弄戒指的机会,某人一溜烟跑走了。 齐玉:....叛逆期? * 考核月正式开始。 炼丹府包括三十一门基础课业,二十九门实操课业,一共六十门课业要在二十五天内进行考核,剩余五天统计成绩,不合格者将根据排名完成学院派发的任务。 长老弟子平时的课业安排和普通弟子并不同步,他们平时有自己的课业安排,但考核却有两项,一项是导师或长老布置的学业任务,另一项则是和普通弟子一样参与学府考核。 所以,在考核第一天,众人就发现什么叫天才之间亦有差距。 长老弟子、导师弟子总是最先一批完成答题,潇洒的身影叫人望其项背,而秦暖则是三年级段最先完成的,从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基础课业考核结束。 众人:“吾辈楷模。” 基础课业每一门答题均需四个小时,题量之大难以想象。 考核月就是一场长期的狂风大雨,没有人可以斗志昂扬、神采奕奕地走过这场爆裂的雨。 哦对,除了秦暖,她简直强的可怕! 众人的心情越渐麻木,写到最后一门基础课已是精神恍惚,周围只有笔尖在纸上摩挲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沉重。 随便吧,让光明大陆毁灭吧!! “还有二十一门实操,救命,我要死掉了。” “已死,勿扰。” .... 实操考核开始前会设保护结界,避免动静过大扰乱其他学府的考核。 林听师姐那一年就有一个学生丹炉炸出了毁天灭地的气势,结界都被炸废掉,连同隔壁农植学府种的作业都炸的渣都不剩。从那年开始炼丹府考核不及格的学生都要去农植学府完(负)成(荆)任(请)务(罪)。 实操是所有课业中最难的,它要求炼丹师准确控制火候,将各种灵草灵植中的灵力精华提炼出来,按照一定的比例进行融合,从而炼制出特定需求的丹药。 在炼制过程中,还必须考虑材料之间的融合与排斥反应,否则会直接炸炉。 炼丹师分为四个等级:初级炼丹师,中级炼丹师,高级炼丹师,天级炼丹师,神级炼丹师。 对应的丹药同样分为:初级丹药,中级丹药,高级丹药,天级丹药,神级丹药。 除课业外,炼丹师还需参加光明大陆炼丹协会统一举办的职业考核,考核内容便是炼制对应等级的丹药,炼制成果并达到一定数量才能正式注册成为一名炼丹师。 很多人,乃至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恐达不到天级炼丹师的要求。 至于高级炼丹师,那是属于真正有控灵能力的天才。 怎样才算有控灵天赋? 这一刻,炼丹府的学生们真正见识到了,难怪乘风长老上课时常叹气。 炉中火焰灼灼燃烧,少女席地而坐,随手抓起身边的材料丢进炉中,她拿着普通扇子,在烈焰包裹过去的瞬间“呼呼呼”有规律地扇风,如果忽略周围的场面,其实和自家爷爷乘凉扇风没有区别。 可就是这样随意又简单的行为,炉中却没有泄出一丝材料本身的味道。 她真的将材料发挥到极致,不少一分,全部炼化! 只是最普通的烧火扇风而已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有一种常年煮饭的感觉。” “咱们实操不准用异火,不准用灵力,要炼出品质好的丹药全靠基本功!” “按照煮饭情况来排序,人家是帝国的大厨,我们还在自给自足。” 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属于表演艺术那种的漂亮! 众人看得眼皮暴跳,满目都是羡慕嫉妒。 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的。 实操的时间很容易过去,秦暖在他们配比时已经开始炼制,在他们炼制时人家都开炉早早离开了,又是那潇洒望其项背的身影~ 丹药品质当场打分,统一的炉子,只有秦暖炼出来的光华流转,丹香四溢,光是闻到都令人神清气爽!考核的丹药她最快完成,考核的品阶她得分最高,场场如此。 当考核月结束的一刻,所有人的精气都被吸干了。 池璟辰站在阳光里有一种不真实的幻梦感,温柔的阳光落在身上,好像这样就能简简单单地抹去他痛苦难挨的一个月,还很敷衍地砸下一坨鸟屎。 他疯狂休息,疯狂刷玄光符的讯息。 一条极为醒目的标题已经爆火,讨论热度飞涨。 《终于知道学霸做题什么感觉了,太简单了!》 [补习补到天昏地暗,上了考场我颠呢,原来学霸看试卷是这种感觉,丝滑~] [感谢秦姐带飞!!第一次感觉脑子是自己的,秦姐威武!送花送花送花花!] [全都会,我靠,甚至其他选项也知道是哪的,这就是学霸?!] [人在现场,秦姐永远第一个交卷!谁懂!] [秦姐烧火姿势好帅啊,浅浅画一张叭~] [楼上,收起你的天赋,谢谢。] [楼上加一。] .... [特大消息!特大消息!秦姐要冲级天级炼丹师了!!天级!!家人们!!] [????????????????????????] [????????????????????????] ..... [是真的!我刚去三才中央街道炼丹协会报名中级炼丹师,名单上赫然有秦师姐!] [这位同学是不是吃冷星草吃出幻觉了,建议及时治疗。] [你们学府才只有两位天级炼丹师,哈哈哈哈哈,什么时候天级成大白菜了?] [有些人的认知跟他的脑子一样,报名名单每年都公开,不信你自己去看,傻*] [***!她要真报名了天级,我在你们学府门口倒立吃屎!] [yue,哪个学府这么不要脸,yueyueyueyueyueyue....] .... 速度快的学员已经冲出学院,直奔炼丹协会。 光明大陆炼丹协会统领各地方协会,分会则以所在街道进行命名,距离学院最近的协会就是三才中央街道炼丹协会。 职业考核每年一次,名单由地方协会层层上报,报名者都会时实在名单上公开,往年也没人在意,但天级炼丹师在哪都是稀有,今年三才中央街道炼丹协会天级的名单上只有秦暖一人,刚公布名单,就有人开始打听秦暖的来历,最终在天镜帝国学院彻底炸开! 确定是秦暖,天镜帝国学院的那个秦暖,炼丹府三年级段乘风长老的弟子秦暖! 所有人都骚动起来了。 天级炼丹师考核不是随便就能报名,它要经过初级炼丹师、中级炼丹师、高级炼丹师的考核,需要炼出二十种高级丹药,且丹药品质为上乘,再经由两位天级炼丹师推荐,如此有资格达到报名资格。 [那位要倒立吃屎的出来挨打!] [yueyueyue丢死人了。] [太强了,论学霸的努力程度到底有多可怕,原来他们考核月后,每天还是处于考核月的状态中。] .... [恭喜师妹!贺喜师妹!炼丹府五年级段前来贺喜!] [恭喜师姐!贺喜师姐!炼丹府一年级段前来贺喜!] [恭喜师姐!贺喜师姐!炼丹府二年级段前来贺喜!] [恭喜秦姐!贺喜秦姐!炼丹府三年级段前来贺喜!] .... 天级炼丹师,即便只是报名,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她是个成熟的、有本事的、能坐上席位的高级炼丹师的前提下,这是几十年才出一位的高级炼丹师,也将会是近百年才出一位的天级炼丹师! 如果秦暖这次能成功,她将是整个天镜大陆年纪最小的天级炼丹师! 她将青云万里,前途不可限量。 众人贺喜,为她是一位优秀的高级炼丹师贺喜,也为这位未来伟大的天级炼丹师贺喜。 今天,是天镜帝国学院炼丹府的狂欢。 * 天镜帝都公爵府。 考核月秦暖拿到了最好的成绩,齐玉回复信息已经半天了,根本没有专心吃饭。 凳子往前移了移,确定距离后秦暖探出脚尖,离开拖鞋的脚踩着齐玉的膝盖,矫揉造作地蹬了几下。 齐玉:.... 家里小孩开始叛逆了怎么办。 “陪我吃饭。” 见好就收,她收回腿交叉搭着,在凳子下面一甩一甩。 齐玉拿住刀叉解释,“池宴问我你是不是报名了天级炼丹师考核。” 秦暖歪着脑袋看他,笑眯眯道:“你没说是你让我今年报的?” “说了,他说要向我学习,争取让池璟辰也抓紧进阶。” “池璟辰要哭死。” 秦暖大笑,对池璟辰的未来表示同情。 在家里她穿得闲适,雾霾蓝的绸质睡裙从肩膀滑落,黑色长发带着一丝水汽搭在肩上,整个人没骨头地坐椅子上,整个人就像一只艳丽又清纯的天使。 诶,没用吗? 不撩人吗.... 小说里姜少清就是这么撩迟叙的啊。 她举着牛奶,神色掩盖在低眸瞬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nb. 让齐玉熟悉的一幕忽然出现—— 女孩两只脚踩住拖鞋,哒哒哒绕到自己身边,八爪鱼样地靠在怀里! 真是十分熟悉的一幕,在妹妹经历了丹田被毁后,她对自己的依赖越来越严重。 齐玉没功夫分出心思想那些,他试图抓住她的手将人从身上拽下去,可是显然低估了她的狡黠。 “哥哥哥哥哥哥,你躲什么,不准躲,你看看我。” 秦暖抓住他的发尾,另只手托起他的下巴,如此前后稳稳地固定使齐玉必须看她。 “你疯了!” “我没有!是哥哥你在躲着我。” 青春期的少女,狂妄自大、嚣张跋扈,不在乎任何人的意见。 她一次次信心满满地追求,觉得他总会为自己心动。 可现在.... 简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强行掰正他的脸,齐玉更近地看清了她。 她的眼睛像流动的河水,干净清澈。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我说话的时候你总走神,我坐的地方你要离我三米远,你晚上越来越晚回家,有时候比我都晚,你的玄讯符一天到晚响个不停,我在你面前左右晃荡你装作看不见,我一靠近你就推开我。” “哥哥,你在做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 “还是你在试探什么,你要从我身上找到什么答案,哥哥,你的表演差劲极了,可是你冷漠的一点也不彻底。” 说完后她忍不住冷笑。 那双眼神像燃起来的兔子,嘲笑他拙劣的演技。 他们对峙着,如一场谈判。 发起这场谈判的是他一手养大的兔崽子! 齐玉几乎要笑了。 在某个瞬间他看到了秦暖不加掩饰的侵略性眼神,还有她紧张到湿透的额发,他才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啊.... 齐玉放松下来,目光扫过她的脸,轻轻一声低笑从喉间传来,“你用我教你的手段对付我?” 既然想和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判,那就用成年人的方式好了—— 秦暖被踹了出去。 姿势并不漂亮,跪坐在地上,仿佛她才是做错事的人。 想哭。 太想要哭了。 像是一只垂下耳朵的失落小狗。 齐玉注意到了秦暖可怜的样子,无意识皱了皱眉:“没大没小!” “我心里不爽还不能发脾气了。”她眼睛是红的,斗志是昂扬的。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我也在学着怎么做哥哥,怎么减少对你的约束让你享受自由。” 齐玉见她跪着不动,“起来。” 秦暖没有立即起来,扭过头抱住身体:“你踹的我。” 齐玉:“真踹你早飞了。” 她还在装死耍赖,于是下一刻,齐玉就跟提小鸡仔似的,提起秦暖的领子,命令她站好。 坏笑道:“想跪以后犯错都跪着,好长记性,谁家妹妹有这么粘人,我以后谈女朋友你是不是也要跟着我去约会?” 秦暖扭着身子离开他魔爪,边拍衣服边讲:“你要是找女朋友,那我第二天就找男朋友,过两个月就怀孕,等肚子里孩子生下来就丢给你。” 齐玉瞪眼:“你敢!” 秦暖:“我就敢。” “我把你腿打断!” “打断了我也能找十个八个男朋友!” 所以说,孩子要趁早打,否则长大了就和她现在一样要翻天,天天气自己。 齐玉瞬间觉得头疼。 教育妹妹,任重道远。 第七十八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2) 考核月后是一个长假,五年级段忙着毕业,四年级段忙着历练,玄师府这次历练之地是黑冥海。 黑冥海位于光明大陆南部,地形以丛林、沼泽、海洋为主,这片海域深不见底,海水呈黑色,传说中有古老海兽沉睡,其吼声能引发海啸,故而黑冥海千里之内无一座城池,是一片孤海,只有雇佣兵和历练者会特意来此。 原着中,乘风长老当年为了找寻一味药材来到黑冥海,也在这里受人陷害,湮没在黑冥海内。 秦暖将线索理清,炼丹协会内部已然划分了各个派系,要努力强大起来成为师父的助力,她绝不让师父重蹈覆辙。 在齐玉离开的第一天,秦暖和乘风长老离开了天镜帝都。 她将同师父一起参与各大炼丹学术活动,见到很多前辈,这里都是行走的参考文献。 站在天级炼丹师的门槛前,她会被师父乃至一众前辈高高托举,乘风长老等到了传承的星火,炼丹师们迎来了最出色的年轻一代,这条路被人看不起,但后继有人,必将发扬光大。 光明大陆炼丹协会的建筑群中,秦暖在搜寻材料的路上碰到了凯里安一行人,舞会上那位年轻不失稳重的二皇子远远就朝秦暖打招呼,离开队伍走来。 “秦小姐,好久不见。” “凯里安,你好啊。” 凯里安忽视王宫亲卫的传话,让皇兄自己逛,他要会见重要的朋友。 出来一趟收获了许多材料,二人随后找了一个地方吃饭。 秦暖:“你和你哥哥一起来的吗?” 凯里安笑了笑:“是的,皇兄这次带我出来是想结交一些珍贵的炼丹师朋友,我看见今年天级炼丹师考核的名单上有你名字,没想到这么快遇到了,本想给你发信息找你。” 自宴会后,凯里安和秦暖的交流更为频繁,他兄长就是一名优秀的炼丹师,故而总能找到新的话题,不过这段时间秦暖太忙,她根本没有看见凯里安发来的信息。 事实上,他来这边很大程度是因为秦暖。 凯里安给她布菜,神色比之前更鲜活,“天级炼丹师啊,你出色的叫人惭愧。” 他对秦暖举杯:“祝你成功。” 秦暖莞尔一笑:“谢谢。” “我等你考核结束,如果要在这里多呆两天,希望有幸能请你吃顿饭。” “当然可以。” * 距离正式考核的前一个月,秦暖关闭玄讯符,走进炼丹室。 整整一个月,几乎没再见过白天,仅有丹炉里燃烧的光始终不灭。 “噗——” 有什么东西刺进心脏,一口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角。 铁锈般的腥甜味在口中四处流传,秦暖捂住胸口,面色开始变成纸一样的苍白。 她大口呼吸,可是胸口就像是破了一个洞,每一次喘息全身都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齐玉....” 他出事了。 玄讯符联系不上,她彻底陷入恐慌。 乘风长老接到乖徒弟的玄讯符立马赶来,此时炼丹室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烈烈燃烧的丹炉旁照映着女孩纤细的身影,她在发抖,整个人已经蜷缩起来。 乘风连忙扶着她查看但没有找到一丝伤口。 “哪里受伤了?!” 一口一口的血吐出,怎么都止不住。 秦暖吃下师父喂来的丹药,紧紧拽住他的袖子,像一个迷失的孩童,声音颤抖着:“师父,哥哥,哥哥出事了....在黑冥海....师父....” “别急,我现在联系令川长老问问情况。” 玄讯符无法投影画面,令川长老那边传来一片厮杀吼叫声响,不断有迸裂和翻搅的声音。 “寻竹,躲开它的尾巴!” “都给我回来!不要追它了!” 令川长老骂骂咧咧:“遇到只七阶海兽,在海底的学生都受伤了,还好老子来的快,否则这群孩子命都保不住。该死的!之前测试的情况根本没有这只海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齐玉?齐玉差点被它尾巴拍碎了!他身上有天级法器,抗住了。” “死不了,老夫拼了命也护住他,现在还没醒。” .... 秦暖衣袖上泛白的手指慢慢松下来。 .... 令川长老向海岸看了一眼,学生们伤的伤,残的残。 “我以为用不上那些丹药,现在多亏你了!” “这边情况我稍后传给学院,明日就带学生回去,晚点再和你说,我去看看学生。” 玄讯符中断。 “他没事。” 乘风安慰着:“玄师府临走前我让他带了许多丹药,还有两粒天元生骨丹,就是丹田碎了也能护住一命。” 当初为了治疗秦暖的丹田,乘风长老创制了天元生骨丹,所需药材皆是天级乃至一味神级的药材,市面上没有售卖,全是自掏私库炼出来的,一炉仅成一枚,一枚需要守着丹炉一个月。 想到自己连续吃了半年的天元生骨丹,秦暖抱住师父哭的伤心。 她真的太怕了。 幸好。 乘风轻轻拍着她的背。 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双眼睛藏着倔强与防备。 本不愿收徒,可是她真的太有天赋了,也实在太乖了,乘风从没后悔。 “你.....” “师父,我没事,可以继续参加考核。” 还有一周就是天级炼丹师的考核,她不想放弃。 乘风脸色凝重,“你精神海受到重创,就算强行参加,身体也撑不住。” “让我参加吧师父,你知道的,我精神海比一般人都要强大,况且还有师父陪着,一定能恢复好,您教导我一路走到这里,还有前辈们对我的帮助和期待,我不想让你们失望。” 这一次放弃了,就要过两年才能报名考核。 为了让自己晋升天级炼丹师,师父毫无保留地提供材料,带自己认识各位前辈让未来进入协会更加顺利,忙前忙后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乘风最后也没动摇秦暖的意志,无奈叹气。 “好,你可以参加,为师会助你尽快恢复,但是中途若有任何不舒服,必须停止考核。” 秦暖点了点头:“谢谢师傅。” 对秦暖,乘风长老就像一位操碎心的老父亲,只希望她轻松自在的活,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永远会信号满格。 第七十九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3) 光明大陆炼丹协会。 一年一度的炼丹师考核极为热闹,各分会报名的人比往年少了许多,珍惜材料的搜寻愈加困难,手无寸铁的炼丹师们大多依靠雇佣兵或售卖渠道购入需要的东西,那些没有家族支撑的普通人很难走到考核的门槛前。 现在这里聚集着近千名等待考核的炼丹师,初级、中级的居多,高级也有一部分,至于天级炼丹师总人数不到五人,其中最年轻也最受关注的是一名少女。 一张新面孔,很年轻。 年轻到让几十上百岁的考生们纷纷投来注视。 “居然是个没毕业的学生?闻所未闻。” “别人读的是帝国学院,天镜帝国学院!去年学院大比第一!” “天级炼丹师最年轻的是乘风首席,当初三十七岁进入天级排行榜,她一个小丫头来也太夸张了!” 在光明大陆,炼丹师或炼器师,只有天级炼丹师、神级炼丹师的考核才有专门的排行榜,在考核人员名单出来时引来了一片质疑声,然而当考核册录完全公开,众人看清她提交的审核材料时才彻底闭嘴。 青灵丹、固元丹、明心丹、仙芝玉清丹、纯阳赤血丹、五云聚灵丹.... 二十种高阶丹药战绩可查。 有人嫉妒的发狂,口中继续挑衅地呼喝着:“我看也就那样,说不定是有人代为....” “你积点口德吧!看见别人优秀就眼红,凭白污蔑人家,卑不卑鄙。要是怀疑,等会儿考核开始就能见分晓,废什么话!” .... 天级炼丹师考核开始时,已经结束的考生都聚集过来,偌大的广场上参加者进入考核光阵。 光阵中有协会统一安排的近两百种珍惜材料,对天级炼丹师的考核能给出这么大手笔,炼丹协会的财力可见一斑。 秦暖对四周的议论和视线视而不见。 走进光阵就好像在自家花园散步,气定神闲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 “看来也是大家族倾力培养的。” “瞧长相就不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 有权势的人事可以看出来的,他们的气质和长相乃至穿衣风格都像是另一个世界。 秦暖站定,手掌中青绿的光芒注入炉鼎中,飘逸而出的零星光点在周围活跃着,似乎对那些安安静静躺着的奇珍异宝极感兴趣。 当灵力和异火融为一体,秦暖抓住那群光点揉合在画出的符文中,八个符文由上而下,东南西北悬在空中,在附上光点的一瞬间反射出一片耀眼金光。 “上面的符文有谁认识?” “不认识,但见过,藏书中有关于这种符文的记载,但没她画的全。” “服了!她是要做什么?哗众取宠吗!” 周围的不少炼丹师感到一阵迷惑,第一次见到有人炼丹过程中画出符文的,有研究符文的人细细看去,竟不能多看,脑袋里一片空白。 评委席上的众位首席渐渐看出了味道。 其中一位首席用羡慕的眼神看向乘风,“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啊,敢利用上古符文淬炼灵力,控制得当便能使丹药品阶更上一层,乘风啊乘风,我说你怎么整天笑呵呵的,有这么个徒弟藏着不让我们知道啊!” 炼丹师们过于执着于某个领域,几乎没有人会深入研究其他专业。 乘风很早前就尝试革新,秦暖得知后便跟着学,每一个步骤,每一丝灵力的控制都试验了上千遍,画废的符文堆成一摞小山,炼废的材料和炸掉的炉鼎数不胜数。 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会延续师父的理念,继承师父的衣钵,将炼丹的事业让更多人看到。 这也是她一定要参加考核的原因之一。 原着中,乘风在炼丹革新的路上始终未能突破,究其原因是因为他对符文中天地法则的控制做不到极致,那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做到的极致。 众位首席和长老们稳住呼吸。 “我们试了那么多次,没一次能成功,如果她做到了,那炼丹界将迎来一次开天辟地的改变。” 如果她真的能做到。 “你且看吧,她和我一样,会拥有自己的荣誉。” 乘风面色不变,眼底却是一片骄傲。 别人或许不行,但他的宝贝徒弟一定能做到。 青色的灵力裹挟着暗红的火焰在舞动,呈现出琉璃般的色彩,她自身也映照在这光芒之下,脸上布着生命力的光。 仔细分析了材料的特殊性,秦暖将所需的药植、内胆、矿石等挑选出来,随着火焰温度的调整,翻手将材料按顺序丢进去。 没人注意到,炉鼎的中心正源源不断旋转起一个小型阵法,配合符文凝聚起天地灵气,使得这一处空间里的能量波动隔绝起来,炉鼎外观的花纹与雕饰隐隐覆着一层微弱光芒。 评委席的众位首席们神色各异,有的抓紧椅柄。 她对灵力的掌控未免太让人震惊。 不止是完美掌控的灵力,还有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凝滞。 基础的炼丹技艺是每位炼丹师必须要下的苦工,他们需要学习配方材料和制作手法,现今大陆上也有许多的体系。 炼丹师不多,大部分炼丹师也赚不到钱,所以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去练习纯技术的东西,哪怕真的有人学习了,也往往受制于各种原因中止,不成体系。 火焰在炉鼎内甩出噼里啪啦的火舌,铺面而来的热烈飞起了耳边的碎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地,有两位炼丹师炉鼎内闪出各色光团正在不断融合,最后散出一阵明亮刺眼的光晕。 日落西斜,大地披着一层柔和的黄金绸缎。 陆陆续续的绚烂光辉从在场的炉鼎中迸发而出,每一次引来的天地异象都叫人惊呼。 空气里流转着令人心旷神怡、忘却尘世的味道,那是天级丹药,珍贵的、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无价之宝! 惊呼声还未落下去,另一片更加强烈的哗声瞬时不可控地散开。 “天....天级丹药....成了....”一道干涩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响起。 最后一座炉鼎下竟扩散出了一个大阵,其间流转的金光逐渐凝实,光晕从地面盘旋而上,在空中荡出璀璨的华光! 天级丹药出,宝光现! 第八十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4) 三颗圆润饱满的丹药从鼎中飞出,一股清凉之气流向四周,那是一股混合了青草、露珠与晨曦的味道,仿佛来自于大自然的深处。 众人晃了晃,往日的迷茫与困惑仿佛被一股强势的力量冲荡,精神海一片清明。 秦暖长笑一声,手中浮着的三颗丸子正散发出一圈莹莹光辉。 “天级丹药,金魄聚灵丹。” 这九个字,就好像霹雳天雷一般,在人们的耳边轰然炸响! 金魄聚灵丹是早已失传的天级丹药,同乘风自创的天元生骨丹的珍贵程度不相上下。 所有首席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们眼中的光芒和震惊比星辰和月亮还要亮。 她炼制出了金魄聚魂丹! 她以符文辅助炼丹保证了品阶! 本以为不会有人达到乘风那极致变态的要求,他的弟子或许优秀到能够成为天级炼丹师,却没有想到对方真的改变了万年来炼丹师们所遵循的教条! 众位首席难以呼吸,一双双瞪圆的眼睛几乎就要粘在她身上。 秦暖长得本就精致,在一片金光的照耀下更是明亮得差点让人晕过去。 “金魄聚灵丹,天级上品,众位可要仔细查验,考核嘛一定要公平公正,名副其实才行!” 哪里需要查验,天地异象出,天级丹药成。 乘风眼睛笑弯了都,一脸就是看看,快看这,这是我的爱徒,我带出来的。 首席们心里一颤一颤的,心里酸的很。 乘风:你们真的不懂有一个天才弟子的爽感! 而我,有两个! 光明大陆各大炼丹协会,天级排行榜在同一时间更新了榜单。 [秦暖,天级炼丹师,考核作品“金魄聚灵丹”,品阶“上乘”,天镜帝国学院炼丹府三年级段学生,师父乘风] 炼器师和炼丹师的榜单都以金色浮光的形式悬在协会中央。 此次天级炼丹师考核通过的仅有一人,对于关注炼丹排行榜的人来说是个大事,不亚于一年一次的学院大比。 看清新晋的炼器师名字和信息,不光协会内部愣住了,在场亲眼见证的人们也愣住了。 “这....这是乘风长老的徒弟?”只有亲传弟子才会显示师承。 “不是说乘风长老不收弟子的吗?” “好像去年收了一个,但听人说当时收的是一个新生啊。” “错了都错了,乘风长老一共两个徒弟,大徒弟就是秦暖,小徒弟才是去年那个新生,叫虞欢,也是天镜帝国学院的!” 那些怀疑的,恶言冷语的,针锋相对的人全部闭了嘴。 她太强了,让人连嫉妒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内门天骄的可怕天赋,这种程度谁见了不得快快藏在自己门下啊! 考核结束,秦暖突然间失去平衡,身体猛然倾斜,一只手牢牢拽住她。 是凯里安。 那腰上的那只手是.....? 秦暖回头,看清眼前容貌出众的青年,指尖颤了颤。 “齐玉。” 睫毛晃动,她盯着有些出神。 “回去和你算账。” 低哑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算什么帐,是怪她在戒指中封了一道破界符吗,封印破,舍命者将以半命护他平安。 她将自己的命缠在了那只戒指上。 他又该生气了。 秦暖抽回手,抱住了齐玉,将脸埋在他怀里,听他稳而重的心跳。 “哥哥。” 真好,是完完整整的哥哥。 凯里安手里一空,还未等他失落就听见某位监护人的警告:“我来的时候看见艾尔多拉的仪仗队伍,二皇子还是赶紧回到你哥身边,我妹妹不劳你费心了,她灵力使用过多,需要静养。” 言外之意,没事别打扰。 在家就天天给她发信息,还追到协会,这么大个人都不要脸吗!她才多大! 凯里安:我和你一样大啊!! * 房间内。 呜呜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把破界符用到我身上?” 那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发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极其清晰。 一巴掌打下去,膝盖上的人儿就在发颤。 “又不说话?” 齐玉沉着脸,手上的力气一点没收,才几下就让人实打实的哭。 见到她两只手捂住嘴巴,哑哑的嗓子在抽噎,齐玉眼底止不住的跳。 一直以来,他从未怕过什么,生见过,死也见过。 或许也有怕的,黑冥海被海兽重伤沉溺在海底时,唯一想到的就是妹妹该怎么办。 她那样小,未经世事,怕她受委屈,怕她不开心,她不爱说话遇到想要的东西没人给她怎么办,她的喜好那么多会不会有人和自己一样记在心里,她一个人恐怕都不知道怎么安排葬礼....她需要自己。 剧烈的疼痛从头皮到脚尖,每一根骨头都像被巨石缓慢碾压,痛到几近昏厥。 他想,快要死掉了。 他看见,戒指上膨胀出一片璨青色的光芒。 他得救了,师父说那是破界符,古老的早已被禁止的符箓,舍命人将承受一半的伤害。 妹妹那么怕疼,她当时是怎样熬过来的。 齐玉扣着她的腰,秦暖看不到他因她而变化的神色。 他深吸了口气,抓住那挣扎的手腕,“秦暖,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纵容和苛刻,好难分清界限。 “如果....如果换成哥哥....你也会这样保护我。” 身体上的失重感和屁股上火辣的痛感让秦暖无法思考,她不喜欢眼泪的味道,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她一向是直白的向他表达着,无论是感情还是行为。 “秦暖。” 他又一次叫她名字。 “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你觉得自己的生命可以用来和我交换吗,我教你符文阵法是为了保护你,不是让你自作聪明用伤害自己的行为保护我!” 齐玉的手离开,任由她滑跪在地上,像是没了骨头。 “瞒着我学了上古禁符,是吗?” 他问得很轻很轻,冰冷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是生气吗? 是。 可这种怒意更是对自己的。 毫无疑问,这是他的失职。 从小到大看着妹妹长大,她的思想,她的行为都受到自己影响,明明是该在自己羽翼下的女孩,却在不知不觉中逃离并自成羽翼。 他的失控全是因为她,也全是来自于她。 第八十一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5) “让你受伤的竟是我。”齐玉敛下眉眼,“你对我的保证呢?你答应过我什么?” 出发前保证过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等哥哥回来。 秦暖的声音低到快听不见,一字一句念出保证,断断续续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我的话听不听根本不在意,全在你自己想不想,对吗?” “不是的。” 秦暖呜呜的摇头,怕他误会自己,磕磕巴巴地解释:“没有...没有不听你的话,我知道哥哥厉害,可是....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我不想自己是个废物。” “谁说你是废物。”齐玉脸色铁青,语气很差。 一只手钳制她脆弱的脖颈,将人锢在自己面前,“我说了那么多句,你就这句听去了?破界符能让平担伤害,也能要你的命,我死了,你也死了,你不知道?!” 他提高音量,恨不能扒开她脑子把话塞进去。 天元生骨丹撑着他从黑冥海赶来,他以为她会好好休息,却在天级考核的考场上见到她,她不知道自己身体有多差吗,就算伤害自己也要不择手段地达成目的,呵,真是教会了她。 手掌慢慢攥紧,掐的她满背绷紧,眼泪一直在掉。 齐玉看着心烦,怒意到了顶,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掐着她脑袋微微倾后,又抬起条腿,踢着她直不起来的屁股:“腿并拢,背挺直,不准坐。” “哥哥。” “叫爹也没用。” 这个姿势跪着实在疼,膝盖发麻,她几乎要立不住。 于是小声建议:“能不能垫个垫子?” 齐玉:“你当我开玩笑呢!” 秦暖闭嘴,不敢看他,就是眼泪刷刷掉,控也控制不住。 看她纤弱的肩膀耸动着,碎发哭湿贴在脸上,比秋雨中破败的小花还可怜。 齐玉想命令她不准哭了,可最终也没开口。 是不是对她太凶了些? 他怕自己话重了,要她难过的更加厉害。 又怕自己轻飘飘的两句,要她不痛不痒,起不到作用。 “哥哥....”她轻轻叫,眼里蕴着水雾。 “我不是你哥,你能听谁的话就叫谁去。” 他脸色同样不好,冷白如玉的脸庞显得格外疲惫。 从黑冥海赶到协会,他几乎是没日没夜地赶,他太想见到妹妹了。 秦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他膝盖上,又大了一些胆子才把他的手重新牵住。 “哥哥,”声音像片羽毛,很轻,“你伤口是不是很严重,好全了再说我,好不好。” 齐玉抽出手,已经站起身。 “以后你的事情....” 他顿了顿,终是松了口,“....不用和我说了,做自己想做的吧。” 戒指叮当滚落在脚边。 秦暖扯住他迈出去的裤脚,整个被带歪。 “哥哥!” 她贴得他很紧,再度看向齐玉时,眼里是跳跃的、将要散尽的烛火。 “....你要去哪?” 齐玉弯腰,握着她的手,将裤脚从她手指中松开。 神色很平静:“公主殿下在外面,我要先回学院,还要同长老们汇报历练情况。” 这个称呼让秦暖紧张起来。 她固执地抓住他的手,心里是慌乱,亦是委屈,声音都在轻颤。 “公主殿下和池宴他们一起来的吗?” “只有白洛栖,”齐玉没强硬地甩开她,重复了一遍:“松手。” 她的眼泪在这冰冷的声音里止住了。 她不想松手,这次松开了,有些东西可能就断了。 那只手像是抓着根救命稻草,白皙干净,指尖泛着微粉,有如一件艺术品。 一个眼神,一句无心的话或是指尖的触碰,这些都会让某种情愫像兔子一样在皮肤下蹦哒。 因为他们的关系,他会对秦暖心软。 也因为他们的关系,齐玉不想继续探究自己藏住的心思。 他的亲人只有秦暖了,即便她有再多的眼泪,她也始终是自己的妹妹,他不能错位二人之间的关系。 秦暖始终在看他,直到她的手指在齐玉手腕上按出一片白,直到眼睫轻颤用沉默在跟他对抗着,他才开口。 “如果可能的话,我将和公主成为恋人,她是个很好的人,上次宴会你见过,我们跳了舞。” “你以后和她相处,也会喜欢她的。”齐玉说。 “那我呢?”秦暖问。 她颤抖的声音,凌乱的头发和发红的眼眶。 齐玉不响。 房间变得很静。 兄妹二人在无声中对视着,一高一低,一上一下。 不平等的姿势,齐玉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审视的人。 秦暖借着他的身体起来,但她实在很小,无论年纪还是体型。 齐玉下意识回避,可秦暖靠得他好近,近到眼睛里呼吸里都是他。 “哥哥,如果你要谈恋爱,那个人可不可以是我。” 齐玉一怔。 然而秦暖又认真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齐玉。” “喜欢了很久。” “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我没有混淆亲情与爱情的界限,也并非沉迷于‘对我好’这个特性,不是年少无知和一时冲动,我带着百分百的诚意喜欢你,是深思熟虑的喜欢。” 他的指尖被秦暖轻轻掰开,十指紧扣,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声音却很冷静:“齐玉,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长大了,至少从现在开始,我不想继续以妹妹的身份和你相处,你也不要把我当做小孩了好吗。” 齐玉的手在抖。 这些话从秦暖嘴里说出来比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要锥心刺耳。 他眼神阴鸷,咬牙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哥哥,男女间的喜欢。” 齐玉撒开她的手,大声呵斥:“你是我妹妹!” 秦暖声音同样地大:“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他们第一次爆发这样的争吵。 秦暖呼吸急促,说不出是因为哭极了还是因为些别的。 她只能用红通通的眼睛去逼视。 眼泪掉下来就任由它掉下来,让他看看自己可怜的样子,让他心疼心疼自己。 “可以不做兄妹吗....” 时间慢慢过去。 她站在那里已经是个大人模样。 她是他的妹妹。 第八十二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6) 天镜帝都,公爵府。 过分长的餐桌两端各自坐着人,正在用餐的二人看起来没什么表情,更没有交流,触碰餐盘的响动在这一刻格外清晰,在齐玉耳里更像雷鸣,他偶尔的抬眼都同触电般收回,微妙而古怪的气氛在这寂静的场面中越来越浓郁。 “我吃好了,哥哥。” 秦暖放下餐具,擦干净手放在腿上。 依照以往情况,她应该等他一起吃完,二人一同去学院。 可因为先前二人都受了伤,两位师父强硬将他们按在家里修养。 距离开学已经隔了一周,秦暖适应良好,齐玉外表看着虽然冷静但也只是假象。 自那日妹妹说喜欢自己后,他总是莫名其妙想起往日二人相处细节,越想越不冷静,有时候半夜都唰地坐起来发呆。 他们对视两秒,齐玉平平静静说了一个字:“好。” 秦暖没有要走的意思,好整以暇地问:“白洛栖又让你去找她吗,我看见她送来的请帖了,哥哥下午要去吗?” 齐玉将空了的杯子放回桌子上,“不去。” 秦暖又问:“哥哥下午能陪我出去吗?” 那日齐玉和白洛栖一起离开,他们兄妹之间从此好像堵了一道墙,再见时虽没有冷漠阖眼,却也平静地别开视线。 这种不退不进的关系让秦暖的情绪翻涌,像是被海风吹起的浪,拍出去的又尽数退回来。 “云霄糕昨天没有买到,哥哥陪我去可以吗?” 她觉得自己被丢弃了,被他抛在一边不理不睬。 往日他会给自己买好放在房间里,如今却不会了,真的不再管自己了。 秦暖见他没反应,又补充说:“明日去也可以,前几天师妹送来了师父新炼制的丹药,我放你房间里了,每日一颗,对灵力恢复有好处,下午的话哥哥想吃什么我去买。” 在之前如果听到她这话,齐玉肯定会调侃她无事献殷勤有事儿相求,否则不可能这么乖。 可现在,他知晓到她的心思,再听她说的话就有一阵的无奈。 “我下午有其他事情,你要出去就注意安全。” 休假在家的日子他每天都出去,几乎把帝都能去的地方去遍了。 上次仓惶离开,到现在齐玉心里都很别扭,她长大了,聪明了,把家里所有用具都改为情侣的,像开了屏的孔雀在他面前招摇,推开她的触碰就敢拿着荤话刺激他,肆无忌惮地同自己对峙。 “哥哥,我陪你吗?” 她又穿着清凉的衣服在自己面前晃荡。 因为靠了过来,只要齐玉低头就能看到不该看的。 有点太低了,到了胸口。 她的心思明晃晃刺得他哪哪都疼。 “衣服穿好,我没和你说过?” 齐玉将挡在她胸前的发丝拨开,拉住两边垂落的衣衫将人裹得结实。 秦暖低眸看见他的手,轻笑了一声:“哥哥是在管我吗?” “提醒你,不想说第二遍。”他管不了她了。 “如果我不听呢。” 齐玉收回手,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你什么时候听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别把这些心思用我身上。” 秦暖抓住胸口的衣服,他知道什么话最能击溃自己的心里防线。 故意做作始终归故意,但羞不羞耻,她是知道的。 如果他不这样戳穿,如果他能对这些行为置若罔闻,秦暖也不会有现在这种羞耻的感觉,像是被扒了衣服,还是自己主动脱的。 秦暖心跳的很快。 * 入夜,她翻来覆去没有睡。 睡不着,也是不想睡,好似无论如何今天注定是个失眠的夜晚。 她下午没有出门,齐玉晚上才回来,他说已经吃过了饭。 “我给哥哥做了饭,哥哥要尝试试吗?” 他不会答应,大概率不会。 他果真就没吭声。 该不满吗? 抱怨他,和他哭,告诉他不要这样对自己,还是.... 脑子里乱七八糟,秦暖看着鎏金星河,迟钝的眨了眨眼。 刚才她去看了,饭还是热的,他还是一口没动。 当时是冲动坦白了自己的心思,可是,她本意不是让他现在作出答复,只是想有一个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哥哥讨厌,被哥哥丢在角落里发霉。 他是不是很讨厌自己?讨厌到不愿同自己交流的地步。 秦暖坐起来,踩着拖鞋跑到窗边。 窗户是开着的,天色是黑的,她同夜色融为一体,看着天上的星光....齐玉睡着了吗。 齐玉摸黑收拾着东西,旁边亮着玄讯符。 “身体好了?你师弟说你下午来学府销假了。” 池宴正在吃夜宵,得知他今晚就要回学府倒没太惊讶,随口问道:“你让你妹一个人在公爵府,不担心啊。” “她已经没事了,能照顾好自己。” “啧,之前谁说‘我妹妹还小,需要人照顾,离开我不行’的?” 齐玉闻言动作一顿,干脆收好空间,把双手插进口袋语气很欠:“她长大了就不用我时刻盯着,小姑娘能自己拿主意,不像你家池璟辰,多大人了还天天跟你屁股后面,下午没找见你,是不是又被你弟喊去了?” “哎,我三伯让我看着他,我最近带他去试炼竞技场刷刷积分,争取在他升三年级段前去御兽府契约一只玄兽” .... 通讯挂断,齐玉转身走出房间。 帝都的夜色很漂亮,一缕缕银白色的光辉落在地上,天上地下一片星光。 抬眼看向秦暖所在的房间,想来应该是睡着了,如此他也不会担心看见她的开心或不开心。 本该如此,他们之间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离不开谁。 教她本领,养她长大,好好照顾她,自己已经尽到哥哥的责任。 庄园很安静,齐玉很快走出大门,明明脚步该是轻快的,在越来越远的时候却越发沉重,每走一步都是罪行,每走一步都在消耗他的命。 没有枷锁,却再迈不动一步。 “草!” 齐玉低骂一声。 他忽然转身,看起来不像高兴的样子。 就像捡起被扔掉的苹果,一边唾弃自己的行为,一边借着夜色藏起来。 等他抬头,便看见那抹静静伫立在门边的黑色身影。 第八十三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7) 月光覆盖上长夜,也将那人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风轻轻吹过,树叶跟着作响,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就那样安安静静站在门口,没有多走一步。 齐玉盯着她,知道她同样在看自己。 她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一声不吭,又为什么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一切都乱糟糟的。 或许是今天的月亮太温柔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齐玉不知道,他只觉得被妹妹如此看着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令他透不过气。 如果自己没有回头,她是不是就这样守在家门口看自己离开。 “真是....” 几近无声的两个字,带着咬牙切齿和无可奈何。 齐玉竭力走得平稳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糟糕,只是没告诉她离开而已,为什么要慌。 “哥哥。” 她声音和她人一样安静。 齐玉这才看清她眼尾泛着红,和漂亮单纯的羔羊一样乖顺,让人觉得很可怜。 空气静了一秒。 他好不容易稳住目光,不再是逃跑的眼神,齐玉把衣服脱下盖在她单薄的肩上,他问:“饿不饿?” “没有。” “我饿了,陪我吃吧。” “是要回家吃吗?饭还热着。” “嗯....” 他们的对话和白开水一样不加任何情绪,风吹过的时候水面尚且会出现些许涟漪,这次却是连涟漪都没有。 但这样的简简单单的回答也让秦暖松了神情,捏紧的手指渐渐放开,她向后退了一步,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我看了一会儿月亮,所以看见了哥哥,哥哥很快要去学府了吗?” 齐玉解释了下午回学院销假的事情,他仰头看了眼月亮,“明天去也可以。” “明天我可能起不来,就不送哥哥了。”秦暖将衣服递给齐玉。 家里比外面要温暖许多,她将菜摆好,笑容和往常一样:“我还要在家呆几天,哥哥在学府也要记得每日服丹药。” 谁也没有提及刚才的事,就像没发生一样。 直到回房间秦暖才收了笑,靠着门坐在地上整个人有些颓废。 窗户那侧的月光止步在她面前,只有她还埋在黑暗里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她用玄光符发出一个问题:[哥哥生我气了,不理我了,怎么办?] 一时间底下收到了许多评论。 [没关系....哄一哄就好了....他不会真生你气的....] [你问他是不是生气了,然后哭就行了。] [粘着他...哭。] .... 秦暖认真回复:[哭的次数太多,他可能不耐烦了。] [亲他。] [不理你的话说明他不在乎你,你可以找个在乎你的。] [再稳重冷淡的哥小时候都会趴在妹妹床边说‘你好呀我是哥哥’] .... 亲他? 肯定会被吓到。 秦暖擦干净眼泪重新躺回床上,这段时间不要出现在哥哥面前了,否则会适得其反。 怎么会起不来呢.... 只是怕他不愿见自己。 * 秦暖是在齐玉回学院后的一个月销假的,这段时间齐玉偶尔回来,和从前一样给妹妹买她喜欢吃的和所需要的。 二人的交流仅止步于玄讯符,更多时候秦暖都在帝都乃至帝都外周边城市,该吃的该喝的该玩的都快乐做了一遍,如果不是师父让她带二年级段的师弟师妹们去历练,她还能晚些去学院。 作为光明大陆最年轻的天级炼丹师,秦暖复学后自是受到各方势力的邀约,世家的、协会的、王室的邀请函全部丢给小师妹,虞欢筛选后将推辞不掉的再送回来,因她还有两年毕业,乘风有意推荐秦暖进光明大陆炼丹协会,为此重要场合也都带她。 连轴转的日子让她短暂忘记和齐玉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在炼丹府历练出发的前一天,她犹豫很久,最后走到了玄师府。 “总该亲口说一下吧。” 秦暖给自己打气。 最先遇到的不是齐玉,而是池宴、寻竹几人。 寻竹吹了个口哨,搂住秦暖,“妹妹,来找齐玉的嘛?” 秦暖点头,“哥哥在吗,他还没回我信息。” 池宴:“他最近在试炼竞技场,你在那就能等到。恭喜啊妹妹,托你的福,现在我也是有天级炼丹师的人脉了。” 姜少清:“我也是第一次见用符文辅助炼丹,真的不可思议!你哥哥都快骄傲死了,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份。” 迟叙:“是啊,我也第一次见,天级丹药的异象名不虚传。” 嗯? 等等?? “哥哥给你们发了一份?” “是啊,那次天级炼丹师的考核画面让你哥用玄影石录下来了,完整版呦。” 离开前秦暖要了一份玄影石的备份。 她坐在试炼竞技场等齐玉,同时用玄影石反复播放当时的影像,画面里的自己被哥哥拍的很好看,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把自己拍的很漂亮。 齐玉出来时秦暖已经收好玄影石,他们许久没有见一面了。 “你怎么来了?” 他散漫扬眉,眼神悠悠地停在身上。 秦暖的黑发慢慢落下了一缕,“我明天要带队炼丹府去涿光山历练,还有玄师府、御兽府的几位师弟师妹,大概去一周,这段时间不在学院,哥哥如果有事情可以用玄讯符或玄光符找我,我看见会回信息。” “玄师府是池璟辰带队?” “是他。” “我知道了。” 齐玉往外走,秦暖跟在他身后。 前面的人停下,她险些撞上去,稳住身子。 青年眉峰微微动了一下,在她抬眼的瞬间又很好地掩藏下去,“还有事情?”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秦暖让眼神尽量自然些,说道:“一定要让我哭吗?” 她的声音冷不丁从耳畔响起,让齐玉瞬间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她能扯到这么远。 齐玉没说话,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 “我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我还是你哥哥,你也还是我妹妹。” 他歪着身子斜靠在墙上,一副松散的模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随性而为的气质。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 “齐玉....” “或许你再叫我一声哥哥。” “这是你的答案吗?” 秦暖的喉咙发干,她往下咽了咽。 齐玉只是揉了揉秦暖的头发,“你非要把我们的关系弄得如此难堪吗?” 第八十四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8) 涿光山,这片玄幻山脉犹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峰峦如刃,直插云霄。 山间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每一处充斥着腐朽与危险的气息。在山脉深处埋藏着上古神只遗留的宝藏,炼丹府这趟行程的目标便是在山脉外围乃至中围采集珍稀灵药,至于内围——那里是连最强大的玄师也不敢轻易踏足,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一支十几人的学生队伍正艰难地行进在山脉边缘,他们神情警惕。 池璟辰握紧手中的武器,提醒周围小心翼翼又疯狂挖采的学生:“小心点,这里随时会有凶兽出现,一旦发现异常,立刻集合!” 这次历练主要由二年级段的玄师府和炼丹府组队,两个学府之间互相照应,听到池璟辰的声音,众人积极应声。 玄光符内传来秦暖的声音:“其他队伍都顺利吗?” 池璟辰:“一切平安。我让他们在附近活动,玄师同学们会保护好他们。” “帮我照顾好师妹,她见到灵植....比较冲动,要是有情况一定要把她拉回来。” 目光调转,虞欢已经铺开数百米铁网,那片山头生长着一片蓬幽魂刺蓬,是上好的炼丹材料,散发着诱人的灵气。 冲动?冲动说保守了。 她的师妹见到灵植,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有我在,她不会受伤的!”池璟辰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而且我来之前刚晋阶,干掉中围的凶兽不在话下!” 话音刚落,还没等他收好玄光符,一股狂暴的劲风猛然袭来,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只听见“砰!砰!砰!砰!”连续传来,蹲在地上,埋在草里,攀在悬崖上的众人接二连三飞了出去! 幽魂刺蓬坚硬的刺在虞欢掌心划开一道鲜血喷涌的伤口,池璟辰试图抓住她却一起掀飞。一行人狼狈地坠入巨石乱坑,将那片区域的古树砸出一大片凹陷! 池璟辰冷静下来,周围雾气重重,谁也没有看清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玄光符彻底碎掉失去了联系。 秦暖脸色冷峻,她已经知道那边出事了。 凄厉的惨嚎从一侧的坑洞中响起。 玄师府众人躺在地上半分也动弹不得,只有池璟辰哇哇吐着血还能爬起来。 他艰难抬头,骇然地倒吸一口凉气。 巨大的凶兽从密林中猛然冲出,身形似小山般巍峨,浑身鳞甲泛着冷冽的寒光。它猩红的双眼如两轮血月,獠牙似刀,透出无尽的凶戾。四只粗壮的巨爪踏地,地面瞬间崩裂,碎石四溅。 许多人的腿脚被那虚空一爪弄的粉碎性断裂,惨状不忍直视。 中围竟然藏着一只七阶凶兽! “老天!” 所有人吓出一身冷汗! 虞欢迅速反应过来,冲着还能动弹的人大喊:“谁身上还有玄光符?快传讯给其他小队,告诉他们我们遇见了七阶凶兽,让他们马上躲避!联系学府长老,速来!” “池璟辰!小心!” 她的声音急促而尖锐。 喊声刚落,池璟辰已经咬牙冲了上去。他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寒光,直劈凶兽的脖颈。然而,那凶兽只是轻轻一摆头,光刃便被鳞甲弹开,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这畜牲的防御太强了!”池璟辰心中暗惊,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凶兽的巨爪已经猛然拍下。 轰! 一股巨力袭来,他的虎口瞬间崩裂,武器脱手飞出,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快走!”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但为时已晚。 凶兽再次怒吼,声浪震得众人耳膜欲裂。 炽热的火焰从那畜牲口中喷涌而出,瞬间将周围的草木化为灰烬,所有人困陷其中。 “完了……”有人绝望地低喃。 虞欢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能放弃!所有人,集中力量,撑住!长老们很快就会赶到!还有师姐,师姐一定会救我们出去!” “……我们逃不出去了!”一名学生声音颤抖,几乎带着哭腔。 “这个时候还有力气说这丧气话!起来,玄师府的人一起布阵!” 玄师府的年轻人踹了同伴一脚。 池璟辰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们也不能放弃!众人互相搀扶地爬起,双手迅速结印,撑起一道淡蓝色的保护屏障。 炼丹府的众人也掏空了口袋,将每一粒珍贵的丹药塞进玄师府的嘴里为他们续命,更有甚者原地炼丹,紧张之下几乎要炼出火星子来。 “怎么办,要撑不住了……灵力快耗尽了!”不少人脸色苍白,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保护屏障开始出现裂痕,火焰的热浪透过缝隙扑面而来,灼烧着他们的皮肤。 “长老们……怎么还没来?” “我还不想死啊,我连齐神的手都没摸到。” “早知道在学院的时候多吃几顿好的,现在想想,真是亏大了!我那些满脑子想着吃的同窗们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记得给我烧点好吃的,别让我在下面饿着!” “父亲,母亲,师父,师娘,三姨,三姨夫,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小侄女,呜呜呜,我就要交代在这儿了,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要带着我的那份希望活下去,要是以后小侄女问起我,就说她有个英勇无畏的舅舅!” 周围同伴听了又哭又笑,这一刻没人笑话他们,也没人打趣他们,生命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他们是天镜帝都乃至光明大陆的天才,是天之骄子,就算死也要站着到最后一刻! 虞欢攥紧拳头,目光死死盯着天际。 师姐....一定会来的。 火焰越逼越近,蓝色屏障在热浪和凶兽的攻击下摇摇欲坠。众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空气中弥漫着灼热与死亡的气息。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似乎有一道光芒闪过,紧接着那道光越来越亮,如同破晓的晨曦,耀眼而灿烂地划破长空。 它如同一柄利剑,劈开了肆虐的火焰,在火海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生路! 虞欢看清了那道身影——那道总是从容不迫、仿佛无所不能的身影。 “师姐!” 第八十五章 我那超级可爱且天赋异禀的妹妹(19) “是师姐!” “师姐!我们在这里!” 虞欢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不管是火焰的热浪还是凶兽的咆哮,她仿佛都听不见,所有的注意和倾慕都落在如同天神降临的师姐身上。 手中长剑凌空一挥,光芒所过之处,火焰退散,热浪平息。 周旁的火焰似乎在退避它们的王,她的出现骤然撕裂了恐惧与绝望,踏光而来,剑尖还滴着凶兽的鲜血。 “没事了,我会带你们回去。” 目光扫过众人,师姐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仿佛一剂强心针。 “哇呜——师姐——” “师姐你来了!我们都撑不住了呜呜。” “师姐你快救救池璟辰,他好像要死了!” “那只凶兽太凶残了,我们真的尽力了,师姐你一定要为我们报仇!” “师姐,我们真的好怕……怕再也回不去了……”有人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坚强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快速查看池璟辰的伤势,秦暖给他喂了一粒丹药。 是安慰也是轻哄:“他不会有事情,你们几个人照顾他,虞欢你带着他们一会儿往外走,去和队伍集合。” “师姐,我要跟着你!” “你受伤了,快和他们过去,在这帮不到我。” 虞欢塞一瓶丹在秦暖手里,“师姐....我们等你回来!” “别怕,没事的。”秦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但随即又恢复了冷峻。她转身面对凶兽,长剑一挥,冷声道:“都听明白了?一会儿找到机会都出去,接下来,交给我。” “是!师姐!” 众人应声。 那只庞然大物被割掉一只眼睛,正疼得发狂。 秦暖凌空一跃,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冷冽弧光,朝七阶凶兽斩去。 “吼!——” 凶兽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同金属摩擦般刺耳。 面对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凶兽被激起怒气,每一只鳞片泛着银灰色的冷光,狂暴地向秦暖凶猛地扑过去! 秦暖紧握长剑,实力虽不容小觑,但面对狂暴状态下几乎逼近八阶的凶兽,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她瞅准时机挥剑一挡,虎口却骤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长剑当场飞了出去! “糟了!这家伙进入狂暴状态了!” “师姐!” “师姐当心!” 秦暖眼皮子暴跳,暗自腹诽,它一定在保护什么东西!几百年了,中围从未出现七阶的凶兽,该死,到底怎么回事,这里藏了什么东西! “星辰万象,聚!” 清越无比的声音振起强大的能量波动,双手快速结印,灵力运转,下一秒化为数道凌厉炫光便覆将秦暖覆盖,为其披上了一层流光战铠! 铠化惊动了众人,一双双目光齐刷刷落在秦暖身上,几乎要将她盯出个窟窿。 不是所有的玄师都会铠化! 诚然,会铠化的幻师是幻师中真正的强者! 但是!天啊! 只听说过契约兽能够铠化,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人能将灵力进行铠化的! “师姐——牛逼!” 大多数人的脑中也只剩下了两个字——牛逼! 又一个神出现了!而且还就在他们眼前! ——秦神!! 女子修长的身材披着华丽的战铠,铠化后的幻师都会发生变化,就如秦暖此时的狼尾发型染上了一层细碎银光,晃的众人晕头转向。 烈风扬起发梢,秦暖翻手凝出幻云箫,和齐玉一样的神色冷笑:“你以为只有你会喷火吗?刚才倒是提醒我了,即使你有最硬的鳞片,可异火焚万物,我也还你一下吧!” 说完,秦暖身后燃起九团异火,她随手就一巴掌朝着凶兽拍了过去。 再次的震天嘶吼传遍涿光山的每个角落,凶兽身上燃起五彩缤纷的炫目火光,将整片空间演染得异常绮丽。 “吼!”凶兽一声惨叫,就这么被秦暖给“拍”得魂飞魄散了…… 万籁俱寂。 有人弱弱出声:“我们....还走吗?” 话刚落,地面骤然震颤,裂开无数细缝,碎石开始滚动,树木开始摇晃,远处的山峦也在颤抖,仿佛沉睡的巨兽在深渊中翻腾。 秦暖手掌中聚起灵力,闪电般的挡在众人面前,数道可怕的光刃一齐射出,巨大的金色阵挡在他们面前。 “内围凶兽被惊醒了!你们快走!趁现在!” “可是师姐,你一个人——”众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秦暖打断。 “别废话!都赶快离开!我能应付!” 秦暖的声音冷冽而坚定,手中幻云箫一挥,一条狭窄却足够通行的光道瞬间铺开,直通生路。 “快走!别拖累师姐!” 虞欢咬牙站起身,尽管脸色苍白,但还是扶着受伤的同窗向外围跑去。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向师姐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与敬佩。 身后的火焰与凶兽的咆哮声渐渐远去,但每个人的心中依旧紧绷着一根弦,兽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死亡的鼓点,令人窒息。 直到前方突然出现几道熟悉的身影,所有人都如遇天神般情绪决堤,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是长老!长老们来了!” “还有齐神他们!” 几位长老迅速迎上前,目光扫过狼狈的学生,眉头紧锁:“怎么回事?你们遇见了七阶凶兽,中围怎么可能遇见,池璟辰怎么了,兽潮怎么突然爆发了,你们....” “令川长老,师姐,师姐还在里面!快去救师姐!”虞欢泪水糊满了脸。 “秦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师姐她……她一个人留在后面对抗凶兽!” “那只凶兽已经接近八阶,师姐为了让我们逃生,独自挡住了它!” 还能喘气的学生迅速回答。 “什么?!”一位长老脸色骤变,声音陡然提高,“你们怎么能让她一个人面对那种级别的凶兽!” “我们……我们帮不了师姐!”虞欢红着眼眶,声音哽咽,“我怕涂在那里拖累师姐,就带大家先走……” 长老们脸色铁青,“那可是接近八阶的凶兽,就算是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虽然知晓虞欢说的没错,可心里未免焦急。 是天镜帝国的天级炼丹师! 那是齐玉的宝贝妹妹! 是乘风的亲传弟子! 她若出事,别说兽潮了,整个天镜帝国都要炸了! 令川长老环视一圈,顿时瞪大眼睛,声音陡然提高:“齐玉呢?!他怎么不在!” “提到师姐后....齐玉师兄就跑进去了啊....” 目击者愣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