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娇媚,疯批首辅病态占有》 第1章 猎物 厢房内,白色帷幔随风摇曳。 阳光洒落,刺到了她的眼睑。 叮当~! 被窝里的声响将苏杳的神智唤醒。 她缓缓睁开眼,素手轻掩朱唇,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苏杳不明白,老男人昨日是疯了吧,已过而立之年,怎地如此没有节制。 胡思乱想间,她还是将被子卷了卷,磨蹭着不愿起床,她太累了。 隔壁的书房批阅公文的陆怀瑾耳尖地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声,便知道自己的姑娘醒了。 他搁下手中的狼毫,回了房。 他是首辅,是权臣。虽有内阁学士的辅佐,但当今天子年幼,太后娘娘只信任他,很多折子都得陆怀瑾得亲自过目。 他长叹一口气,还是想将部分的权利交给他的儿子。 如今,他是想日日陪伴在苏杳的身侧,也是趁着她熟睡时,才会去看些折子。今日更是连早朝都没去,还是让宫里的人给送过来的。 昨日是他三十岁的生辰宴,一想到自己又老了一岁,而他的爱人却还很年轻,难免就控制不住自己,这才孟浪了。 帷幔挑动。 陆怀瑾半蹲下来,眯了眯眼睛,“杳儿,醒了?可有不舒服?” 陆怀瑾的身材高大,挡住了刺眼的光。 男人此刻心情很好,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女子,她的脸颊绯红,发髻散落在两侧,俨然刚睡醒的模样,幽幽地看着他。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娇媚。 不等苏杳回答,陆怀瑾的大手已经抚上她的额头。 “还好,不烫。” 男人手掌的温度太过炙热,苏杳忍不住往后退,刺耳的声音叮铃铃的作响。 陆怀瑾面色一沉,显然对苏杳的反抗不悦。 苏杳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心头一凛。 二人纠缠的这三年,老男人阴晴不定的性子,着实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这么多年来得到的经验就是,顺从他。 “起来后,让石太医给你请个平安脉。” “怎么又要请平安脉?我又没病。”苏杳不悦道。 陆怀瑾的眉头微微皱起,声音愈发冷淡,“乖,不要任性。” 苏杳深吸一口气,自绝地闭了嘴。这种时候多说什么,都会惹他不快。 她只是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要请太医来把脉,这个月都已经请了多少次了,她的身体明明并无大碍。 “杳儿,怎么神色如此疲惫,面色也苍白,可是累了?” 苏杳微微垂眸,声音细若蚊蚋,难以启齿:“我……我想去……净手。” 这件事,着实难以开口。 陆怀瑾将人抱起,“我抱你去。” 苏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要挣脱:“别……陆怀瑾!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但陆怀瑾却并未理会她的挣扎,反而抱得更紧了一些。 男人的力气很大,一把就能将人搂紧在自己的臂弯里,一把按住苏杳还在胡乱蹬着双脚。 苏杳对于他的霸道很是不满,自己又并非残疾,怎地要人如此伺候。这样的照顾太压抑。 叮叮,当当。 这一声声刺耳的摩挲声。 苏杳看到了自己脚踝上的铃铛。 是陆怀瑾送她的,说是能保她平安。可她确实讨厌这种声音,因为她只要一走动,男人就能知道她在哪里。 这是第几回离开他了,她不记得了。 只是这一回,她又很狼狈地被他带了回来。 陆怀瑾巴不得眼珠子长到她的身上,总喜欢时时刻刻看着她,他才能心安。 耳房紧邻在主屋的旁边,几步路就到了。苏杳闭了闭眼睛,“你……转过去。” 男人嗤笑,“你什么样我没见过?还羞什么?” 苏杳的脸颊更加滚烫,她微微垂眸:“我不习惯这样,你看着我,我上不出来。” 陆怀瑾看着她那涨得通红的脸庞,知道她的性子倔强,怕她憋坏,便也不再强求,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水声停了,他才转回身子,“昨日看你睡得沉,都没给你沐浴,我让人这就去烧水。” “大白天的,叫什么水?” 她刚开口,但已经来不及了。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婆子们轻快的脚步声,她们低着头,手脚麻利地将早已准备好的热水一盆盆地端了进来。 白色的热气迅速弥漫开来,池子里也撒上了花瓣,空气中还隐约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苏杳被陆怀瑾一双有力的大手抱进了池子中。 水温刚刚好,可以解乏,她酸疼的肌肉得到了缓解。 只是看到自己浑身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痕迹时,她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舒服吗?”苏杳的耳畔传来了热气,陆怀瑾正在按她的肩膀。 外人肯定无法想象的,陆怀瑾这样高高在上的冷面阎王居然也有伺候人的时候。 陆怀瑾自己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体贴的一面,就连对待自己的儿子,他都不曾亲自为他洗过澡。 可谁让他碰到了苏杳呢,只能认栽。 陆怀瑾伸手去解自己的外衫,苏杳紧张地看着他,“你干嘛?” “沐浴。” “我还没洗完。” “我昨日也未洗。” “别……” 话音未落,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陆怀瑾这人向来霸道,他想听她说的话,她就得乖乖开口。此刻他不让她多嘴,自然她该闭嘴的。 她想离开。 总想离开。 想去边关找她的父兄。 陆怀瑾知道吗? 当然。 像他这种权力巅峰的男人,哪里没有千百个心眼子。 他不介意让他的猎物偶尔撒撒野,就像猫玩弄老鼠,看着她跑,又不会真的让她跑远。 他抬脚进入水池,踏入了那温热的水池中,瞬间,池水漾起了涟漪,溢出池边。 他将她的青丝缠绕于手指尖,苏杳却本能地离他远一些,死死扒着木桶的边缘。 可她在这小小的地方,又能逃到哪里去? “濯发。” 她的头被按进水里,再抬起,秀发尽湿,水珠顺着脸庞滴落下来,苏杳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可口。 陆怀瑾喉结滚动,沉吟低沉:“怎么?拒绝我?” 她避之若浼。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爹!您在里面吗?快点开门啊!” 第2章 儿子 陆怀瑾向来是不喜欢别人擅闯他的院子的。 外头的人还不安分地敲门,“爹爹,是我,我回来了!” 苏杳听出那声音是陆初尧,陆怀瑾的儿子。 自两年多前他被陆怀瑾派遣至荆州,跟随赵将军历练后,他们就一直未见过了。如今竟意外归来。 陆怀瑾显然也听出了来人是谁。 他迅速以手捂住身旁苏杳的唇瓣,不让她发出声音。自己利落地自浴桶中站起,随手捞起一旁的外袍披于肩上。 门外的陆初尧等得不耐烦了,想要自己开门进屋。 瞬时,门扉被猛地拉开。 他看着一向清冷孤傲的父亲,此刻却衣服有些凌乱,显然是刚才随意套上。一头湿漉漉的长发随意垂落,不禁微微一愣,脱口而出:“爹,你怎么白日沐浴?” 陆怀瑾的目光淡淡扫过他,淡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陆初尧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向屋内张望,却被陆怀瑾适时地用身躯挡住视线。 “刚回来不久,陛下体恤,恩准我回来过年。算算日子,这都几年没回京城了。” 陆怀瑾这才恍然忆起,自己确实曾在案头见过那份陆初尧归乡请求的奏章。 只不过前些日子忙着抓苏杳,倒是忽视了这事。他轻轻应了一声,算作回应。 此刻,他背负双手,站姿挺拔,无形中散发出的压迫感,眉头微蹙,对着陆初尧教训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行事不可再如此冒冒失失。日后若再来我院子,须得先让人通传,不可再如此唐突。” 面对这个当朝首辅、威严赫赫的父亲,陆初尧这混不吝的性子也收敛了几分。 他连忙换上了恭敬的笑容,附和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刚才确实是太着急了,这才没了规矩。” 陆怀瑾点点头,低声道:“你这一路上定是风尘仆仆,也甚是辛苦。先去洗漱一番,换身干净衣裳,好好歇息歇息吧。” “我不累,我要去苏家找阿杳妹妹。” “胡闹!”陆怀瑾面色一白,不悦地看向陆初尧。 “爹,您也知道,我与阿杳妹妹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这两年多没见面,我实在想念得紧。我这次回来,就是特地想见见她,和她说上几句话,我保证晚上一定早些回来用膳。” “不许去,苏家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陆初尧闻言,脸色骤变,急切地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快回屋去。”说罢,陆怀瑾便转身回屋。 屋内,苏杳正在穿衣衫,圆润的肩头半露,坐于铜镜前,青丝如瀑,尚未完全干透。 她的玉手勾起散落在耳边的鬓发,眼波慵懒一扫,霎时娇媚得勾魂夺魄。 看着眼前的墨色锦缎逐渐靠近,苏杳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陆怀瑾伸出手,轻轻捏住了苏杳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那双冰冷的眼眸中,藏着无尽的深渊,让人无法窥探其真正的情绪。 苏杳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初尧哥哥回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陆怀瑾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说道:“记住自己的身份,什么称呼该说什么称呼不该说,你该有点数!” 苏杳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好笑至极,她从小到大,十几年都是这么叫的。 再者,若不是她苏家突然出了变故,她已经嫁给陆初尧,该随着初尧喊他一声…… 现在,他竟然来跟她说称呼?他是怎么好意思提的。 “今日,我会为你安排一处宅邸,你先暂且安顿于那里。”陆怀瑾顿了顿,“初尧尚不知晓我们之间的事情。他在京城逗留的时日不会长久,待到年关一过,我便会将他遣回荆州。到时候,我去接你回来。” 苏杳倒是意外,心里甚是窃喜。她本以为,这一次被陆怀瑾抓回来,便再难重获自由。 可眼前的老男人却似乎给了她一线希望。 陆怀瑾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怎么,还想着离开我吗?” 苏杳脸一白,摇晃着脑袋,红玛瑙的耳坠摇晃在两侧,很是好看。 “不走了,走又走不掉。” 陆怀瑾对她的回答似乎颇为满意,他轻轻捏了捏苏杳的下巴。 “不许见他。” 苏杳自然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陆初尧。 “什么时候送我走?” “你很着急吗?”陆怀瑾微微挑眉。 “我不是怕你儿子发现我们的关系吗?我可见不得人。” 陆怀瑾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很少将情绪表露于外。然而,此刻的苏杳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 “等石太医为你诊过脉后,我便会安排一切。” 苏杳还未及反应,陆怀瑾已经将她轻轻地抱在了自己的腿上。他那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抚过他的脚踝,刺耳的声响再次响起。 不过这一回只听“咯噔”一声,铃铛居然被取了下来。 陆怀瑾轻轻揉着苏杳的脚踝,一道浅浅的红痕落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 石太医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是每隔三四日便如约而至,为这位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屋内的神秘女子诊脉。 他心中暗自揣测,究竟是怎样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竟能让这位手握重权的大臣如此痴迷。 陆怀瑾并未察觉到石太医心中的波澜,他轻轻地将苏杳纤细的手臂从帘幕后拉出,而苏杳躲在帘后,石太医从未见到真容。 她那白皙如玉的手腕轻轻搭在药枕之上,陆怀瑾都会亲自用丝帕轻轻覆盖其上,这才示意石太医开始把脉。 石太医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脉动。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细微呼吸声。 苏杳心中好奇,忍不住想要探出头去。 眼前突然一黑,是陆景淮的大手蒙住她的双眼。 “别的男子有什么好看的?” 石太医闻言,不禁一阵尴尬,自己已年过半百,竟还要在听这些缠绵悱恻的情话。 他轻咳几声打破这份尴尬的气氛,“陆大人尽管放心,这位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脾虚,只需多调理几日,便会好转。” 苏杳心中暗自嘀咕,那些苦涩的药汁她实在难以下咽,若非陆怀瑾每日监督,她早已将它们弃之如敝屣。 回头到了新宅子,她要将那些苦药悉数倒了、扔了,反正她才不喝。 陆怀瑾声音淡淡:“都健康?那为何至今仍未有孕?” 第3章 子嗣 “首辅大人是急着想要子嗣啊...”石太医沉吟片刻后,终于恍然大悟。 这位权臣今年已过而立,却迟迟未曾婚配,更别说子嗣了,按常理,像首辅大人这样身份尊贵、地位显赫之人,理应早已是儿女绕膝,享受天伦之乐。 可不知为何,他却依旧是孤家寡人,膝下也只有养子一人承欢。 “那么,可有解决之法?” “法子嘛,自是有的,只不过,这位姑娘恐怕要吃些苦头。”石太医面露难色,缓缓说道,“宫中的常嬷嬷,此人在助孕调理方面颇有些本领在身上的,或许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苏杳闻言,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拼命地摇头,满是惊恐。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宫中的常嬷嬷便被请到了首辅府邸。她是明白人,仅从石太医的只言片语中便已洞悉一切。 屋内,烛火摇曳,气氛凝重。 “姑娘,衣裳脱了,躺上来。”常嬷嬷的声音冰冷吩咐道。 苏杳的动作顿了顿,手指颤巍巍地去解衣领。 常嬷嬷冷哼一声,“脱那么快,真不知羞。” 苏杳看着常嬷嬷手持银针,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银针刺进体内的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苏杳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裂开来。 常嬷嬷不喜欢眼前的女子,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生的极好。 整个调理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当一切终于结束时,苏杳已经浑身湿透。 汗水顺着额间滚落,她的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惹人疼惜。 常嬷嬷将针灸收了起来。 陆怀瑾这才进屋,将大氅裹住苏杳,拥她入怀。 苏杳的双唇颤抖着,低垂着眼帘,并未说话。 “杳儿,你受苦了,很快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他的大掌轻轻抚上苏杳的肚子。 苏杳只觉得一阵反胃,她恨透了这个男人,他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对待她,她怎么可能愿意为他生下子嗣? 她好累,眼里越来越沉重。 常嬷嬷与石太医在收到那沉甸甸的金子时,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心中暗自惊叹首辅大人的出手竟是如此慷慨。 “你可曾仔细瞧过那位女子?”石太医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向常嬷嬷询问。 常嬷嬷压低了嗓音:“那女子,皮相与骨相皆是上上之选,肌肤更是莹白如玉,宛若凝脂。 我方才借由检查的由头,细细打量了一番,真真是天生的一副狐媚子模样,举手投足间便能勾人心魄。也难怪能将咱们那位一向清冷自持的首辅大人迷得神魂颠倒。” “这话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石太医闻言,连忙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又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地叮嘱道,“尤其是在太后娘娘面前,更是半个字都不能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当我老婆子是那等没眼色、没分寸的人吗?太后娘娘与首辅大人之间的那些微妙关系,我岂能不知?更别说今日这助孕的隐秘之事了,若是让太后娘娘知晓了首辅大人后院里还藏着这么个女人,那可真是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嘘!小声些,隔墙有耳。” 石太医再次提醒,两人相视一眼,继续嘀咕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首辅府邸。 * 城北,小院。 苏杳睁开眼已经被人送到了这小屋。 屋子里布置的倒还算典雅。 丫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姑娘,你醒了。这药刚刚熬好,趁热喝吧。” “这是哪里?” “这里是芙蓉巷,这里是大人为姑娘特意准备的。” 苏杳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那苦涩的药汤气味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鼻子,“这什么药?” “是大人命奴婢熬的。说是…助孕药。姑娘,赶紧喝吧。” “我不喝,拿走。” “姑娘不要为难奴婢了,您若是不喝,大人怪罪下来,奴婢可承担不起。”丫鬟手腕处裸露出来的鞭痕赫然在目。 苏杳有些心软,她想起曾经伺候自己的丁香,在她被抓回来的那个夜晚,陆怀瑾为了让她长记性,特意当着她的面,让人将丁香活活杖毙了。 她闭了闭眼,“拿来吧。” 说着,她一把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毫不犹豫地一口饮尽。 丫鬟递来白色的锦帕,苏杳接过掖了掖嘴角残留的药汁。纯白的帕子被丢弃在托盘上。 苏杳缓缓开口:“你叫什么?” “奴婢名叫春桃。” “春桃?”苏杳上下打量了这个丫鬟一番,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清秀。不用多想,这定是陆怀瑾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线。 春桃从一旁的小几上取来一碟梅子,“大人说姑娘怕苦,特意准备了这些蜜饯,吃了就不苦了。姑娘,这些都是大人特意为您挑选的,有杏干、梅子,还有……” 春桃继续道:“大人还关照,说他一有空就会来陪姑娘的。姑娘真是有福气之人,奴婢看得出,大人对姑娘是极为珍重的。日后姑娘若是能诞下大人的子嗣,说不定就能被接回府里,抬做姨娘,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归宿呢。” 陆怀瑾的这点施舍在别人眼里,居然是天大的恩赐,莫大的宠爱,她翻了翻白眼,谁喜欢谁拿去好了,她苏杳可不稀罕。 苏杳不求富贵,只盼寻到自己的亲人。 她曾是尚书府的千金,可因家中出了事,男丁都充了军,女眷被卖入教坊司。 她的母亲、姐姐都死在了那里。 是她从小敬重的陆怀瑾救了她。 她是该感谢他的,可她又如何能接受自己当作长辈之人,对她做那样的事,夺了她的清白。 从此他们之间就剪不断、理还乱,纠缠又不清。 她后来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出了狼窝,跳入虎穴。 她不愿在教坊司做那朱唇万人尝的玩物,亦不愿做他一人的禁脔。 惆怅之意爬上眉间,苏杳不愿再去想。 “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酉时,姑娘可饿了?。” “酉时了?我竟然睡了那么久?” 苏杳透过窗棂,望着外面那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夜空,内心惆怅。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天黑了,可她刚刚才醒,倒是睡不着了。 “姑娘可要用些晚膳?” 那药喝的她胃里翻腾,苏杳实在吃不下。 “不想吃,我再躺会儿。”说罢,她将被子蒙住了头。 春桃无奈地端着托盘离开了屋子,关门之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人。 苏杳实在睡不着的,她听到门又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有人一步步走近她。那熟悉的脚步声,她一听便知是谁。 身边的床铺微微凹陷,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身上。 “睡了?” 苏杳不想搭理陆怀瑾,紧闭着双眼,假装沉睡。 陆怀瑾无奈一笑。遥想当年,自己铁血无情,狠辣果决,那些让他不悦之人,定会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如今,面对苏杳,却变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只要苏杳不拧着性子要离开他,他什么都愿意答应她的。 “你这是要把自己活活憋死?” 第4章 你喜欢他? 烛火下的陆怀瑾一身白衣,很是清冷。他抬手去掀锦被。 苏杳依旧紧闭双眼,长睫毛紧贴着眼睑,轻轻颤动着。 陆怀瑾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苏杳的敏感的耳侧,滚烫的手掌轻抚上她平坦的小腹。 “杳儿...”声音沙哑,带着情欲。 苏杳的心头颤了颤,她知道陆怀瑾这人看似清冷,实则重欲,一旦起了兴致,不做到最后,他都不肯罢休的。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垂,带着陆怀瑾独有的温度与气息。 苏杳一个哆嗦,睁开了眼。 陆怀瑾笑了,轻轻地替苏杳捋了捋额前凌乱的秀发。 “怎么,不装了?” 烛光下,男人五官勾勒得愈发分明,那双眼睛深邃不见底,似能吞噬一切。 不可否认,他长得确实俊美,而且岁月似乎对他格外宽容,尽管已过了而立之年,但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丝毫痕迹。 更何况,他的权势、样貌、财富,无一不是出类拔萃,是京城中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苏杳不明白,他想要孩子,外面有的是愿意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为何他却偏偏不肯放过自己? 陆怀瑾冷笑,扣住她的后脑勺。 “别...”苏杳秀眉紧蹙,脸色苍白,她的小腹还在隐隐坠痛。“我今天真的好累。” 陆怀瑾的手一顿,面色阴郁,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苏杳的心口猛地一紧。 陆怀瑾明明是文臣,为何这虎口掌心都有茧子,磨得她脸颊微微生疼。 男人沙哑地开口:“真的累了?” 苏杳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陆怀瑾烦躁地皱了皱眉,可想到今日苏杳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望着她此时娇弱的模样,即便是铁石心肠之人也难以不为所动。 他强压下内心的欲火,将人轻轻搂入怀中。 “那早点睡。” 苏杳的身体微微扭动,她想挣脱。 他冷冷的声音响起,“别乱动,我就这么抱着你。” 苏杳无奈地深吸一口气,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怎么过来了?” “没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你不怕他找不到你?” 陆怀瑾有些不耐烦,“闭眼,睡觉。” 苏杳还想再问些什么,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再不睡,今晚就别想睡了。” 苏杳脸色一白,咬着唇,“我真睡不着。” 陆怀瑾猛地睁开眼,将怀里的小盒子打开,取出香囊,放在她鼻尖处,闻到药香的苏杳立刻安静了。 这个香囊极为珍贵,它是陆家祖传下来的安神香,其内蕴含的药材都是世间罕见之物,只需轻轻一嗅,便能让人迅速进入梦乡。而且,这药香非但不会伤及身体,反而能让人彻底放松,忘却烦恼。 从前能用的,都是历代那些被迫留在陆家后院的主母们。 可见,陆怀瑾骨子里的霸道,是也是祖传的,从根部就开始腐烂的专制。 他将人搂得更紧了,轻声在她耳边呢喃:“杳儿真乖。” 翌日,苏杳缓缓睁开双眸,身旁早已空无一人。她坐起身子,青丝散落在肩头,双眼迷离,睡意尚存,一时还回不了神。 “姑娘,您可算是醒了?”春桃端着热气腾腾的水盆走进屋内。 苏杳轻轻揉了揉眉心,不记得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可这一觉睡得精神着实的好。 春桃伺候她洗漱,苏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感慨万千。 过了年关,她就十八了。外头已经有过年的气氛了,有的人家挂起了红灯笼。 曾经尚书府过年也是热闹的,她的母亲总会将府里装扮地喜庆,还会亲自做红豆糕给她们姐妹几人吃。 如今自己犹如一叶浮萍,随波逐流,无依无靠。 她长叹一声,物是人非今犹在,一阵酸楚上心头。 “今儿出门走走吧。快过年了,总得置办些年货,这里太冷清了。” 春桃面露犹豫,很是为难,终是忍不住开口:“可是,姑娘,主子吩咐我要时刻守着您,这……” “你主子只是让你看着我,并没说我不能出门吧?” 春桃闻言,觉得苏杳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只要自己不离开苏杳半步,确实也不算违背了主子的命令。 于是,她微微点了点头。 出了小院,苏杳紧了紧身上的白色狐裘,寒风刺骨,真冷啊。 苏杳带着春桃去了从前自己爱吃的糕点铺子,挑选了几盒糕点,刚走出外面,门口突然停下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走出来一位少年,长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一席暗红衣将他本就俊秀的面容衬托得愈发耀眼。 少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苏杳,俊秀的脸上瞬时笑了,他疾步冲上前来:“阿杳妹妹!好久不见!” 苏杳看到陆初尧,鼻尖有些发酸,两年未见,他高了,也黑了。 “初尧哥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陆初尧激动地拉起她的手,“我昨日刚回京,我爹告诉我,你家出事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苏杳羞涩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他们不是儿时了,她微微低垂着头,不敢与陆初尧直视。 陆初尧哑然失笑,他绕着苏杳转了个圈,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她。 “小丫头还害羞了?这两年没见,你瞧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苏杳的脸颊更加滚烫了,她羞涩地捋了捋发丝。 陆初尧的目光落在了春桃手里的糕点上,嘴角上扬:“看来阿杳妹妹的口味还是没变,还是那么爱吃这城东老铺子的糕点。我也是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给遇上你了。” 正当两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真是巧啊。” 苏杳一听,脸色发白,不敢回头看那人。 “爹?” 陆初尧身形微转,向着陆怀瑾躬身行礼,脸上难掩的喜悦之色,“你瞧我遇上谁了?是阿杳妹妹。我打算带她四处逛逛。” 陆怀瑾挑眉,看向苏杳:“哦?四处逛逛?” 苏杳的心中一阵慌乱,她不自觉地将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尖因用力过猛而嵌入掌心,刺痛瞬间袭来。 可却远不及她此刻内心的翻腾。 “我不去了,我该回家了。” “不想逛啊?”陆初尧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你一定是累了,我送你回去,你等等我,我去叫马车停过来。” 待人走远,苏杳这才敢迎上了陆怀瑾那双冰冷眼眸。 “你喜欢他?” 第5章 恶犬 苏杳耳尖的薄红骤然褪去,苍白的脖颈绷出青筋。 贝齿死死陷进下唇,血腥味在舌尖漫开。她怕一松口,就会泄出喉间翻涌的哽咽。 “说话!” 苏杳抬眸,直视陆怀瑾的双眼,是一片冰冷。她摇头,红玛瑙耳坠摇晃在两颊,衬得她越发无辜。 “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初尧将来要娶的必定是清贵世家的嫡女。” 陆怀瑾忽然逼近半步,雪松味扑面而来,“不会是罪臣之女。“ 苏杳心头一酸。 陆怀瑾继续冷声道:“可认清自己的身份?” 她点点头,那双无辜的杏眼撞进他的眸子。 “你自己回去,今晚我在小院等你。” 陆初尧回来的时候,只见到陆怀瑾一人站在那里,神色冷峻。 他四下张望,没见到苏杳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疑惑:“爹,阿杳妹妹呢?” “她先走了。”陆怀瑾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哎呀,她怎么不等我!这好不容易碰上的,我还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呢!”陆初尧后悔万分,“早知道刚才应该拉着她一起去马车的,这才一小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 他越想越觉得可惜,忍不住抱怨道:“爹,你怎么不帮我留她?” 陆怀瑾眼神凌厉,扫过陆初尧腰间的蟠螭玉带钩,那是多年前苏杳亲手打的络子。 “我不是不让你找她的?” 陆初尧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我……我只是碰巧遇上她。” “碰巧遇上?”陆怀瑾冷笑,“一天来这里几回,你是有多爱吃这糕点?我替你都买回去,明日起不许再来了。” “爹……” 陆初尧还想辩解,但看到陆怀瑾那冷峻的脸色,顿时不敢再多说什么。 陆怀瑾向来是个知分寸的人,陆初尧心里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不愿与罪臣之女扯上关系。可是,苏杳是苏杳,她爹是她爹,这又有什么关系? 陆初尧心里暗暗想着,却不敢再在父亲面前多言,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苏杳踏进小院时,裙摆沾了泥泞。丫鬟春桃搀扶着她,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廊下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陆怀瑾负手立在廊下,蟒纹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苏杳的面色有些白,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害怕的。 她低着头,不去看陆怀瑾。她不明白,朝堂上清正的首辅大人,背地里却要强迫她一个弱质女流。 这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陆怀瑾目光落在苏杳手中的油纸包上:“手里拿着什么?” “是……是糕点。” 苏杳下意识将油纸包往身后藏,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想吃糕点?”陆怀瑾指尖摩挲着她腕间淤青,“我派人给你送来便是。你的丫鬟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春桃,“不如发卖了。” 身后春桃吓得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与她无关!”苏杳猛地抬头,眼中蓄满泪水,“是我自己要出去的。陆怀瑾,我不是你的宠物,连出门走走的资格都没有吗?” “你答应过我不见他的。”陆怀瑾的声音陡然转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我们只是碰巧遇上……才说两句话,你就来了。”苏杳话音未落,下巴已被他狠狠钳住。 “碰巧?”他冷笑,“我若是不来,你还想怎样?与他私奔?” 指尖力道加重,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红痕。 苏杳难堪地咬紧下唇,心里委屈的要命,她才不会认错,这本就不是她的错。 陆怀瑾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冰凉刺骨:“的确是好样貌,怪不得初尧这些年念念不忘。” 他的眼里似淬了毒,声音低沉:“你可还记得,当初若不是我救你,你现在还在教坊司伺候人呢。”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说,若是初尧知道你勾引他爹,他还会念着你的好吗?” 苏杳气的浑身发颤,猛地推开他:“陆怀瑾,你...!” 话音未落,已被他重新按进怀里。男人修长的手指抚过她后背,激起一阵战栗:“杳儿,今日我心情不好,别再惹我生气。” 苏杳不敢动,僵在他的怀中,因为她的余光瞥见院中两道黑影。 两条恶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獠牙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黑虎,铁甲。” 听到主人的呼唤,两条恶犬兴奋摇尾。 苏杳的瞳孔骤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的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那夜她逃出陆府,正是这两条恶犬穷追不舍,她跌进泥泞,裙摆被撕碎,耳边回荡着陆怀瑾冰冷的声音:“让她长点记性。” 陆怀瑾搂住她,看出她的害怕,他有几分懊悔自己当初对她的手段有些过了头。 他将人搂得更紧:“别怕,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苏杳不信,她清楚看到恶犬锋利的獠牙。 她咬紧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又怎会忘记那夜的恐惧? 黑虎的利齿离她的咽喉只有寸许,铁甲的爪子在她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而陆怀瑾就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直到她崩溃求饶。 苏杳闭上眼,耳边仿佛又响起犬吠与他的低语:“杳儿,你逃不掉的。” 陆怀瑾将苏杳打横抱起,雪松的气息将她包裹,她浑身僵硬,根本不敢反抗。目光死死锁住那两条恶犬。 他们走近恶犬,苏杳清晰听到它们喉间发出咕咕的威胁声。 “跪下。”陆怀瑾冷声命令。 两条犬迟疑片刻,竟真的前肢跪地。 苏杳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驯服。 “它们只听我的。”陆怀瑾低头,呼吸拂过她耳畔,“就像你,杳儿。” 苏杳攥紧拳头,然明白这场博弈远未结束。黑虎与铁甲不是威胁,而是警告……她永远逃不出他的掌控。 “你带它们来,是为了惩罚我?” 陆怀瑾轻笑,指尖抚过她苍白的脸颊:“宫里近日不太平,我不能时时守着你。” 他顿了顿,“有它们在,我才能放心。” 苏杳指节发白:“不用...我这里很好,很安全。你把它们带走。” 陆怀瑾眸色一沉,将她搂得更紧:“有我在,它们不会再伤害你。” 他低头,呼吸拂过她耳畔,“想摸摸它们吗?” 苏杳拼命摇头,身子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陆怀瑾察觉到她的抗拒,也不强求,只是轻叹一声。 苏杳向来是个倔脾气,他一直知道的。 陆怀瑾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向她的樱唇…… 第6章 指婚 陆怀瑾的拇指重重碾过苏杳的唇,朱砂色瞬间染上他玉扳指内沿。 她偏头要躲,却被他扣住后颈,力道大得发间茉莉银簪都歪斜着刺入皮肉。 “倔?” 他低笑,指腹沾着她唇上血珠抹在自己唇间,“三年前你逃出教坊司那夜,可比现在倔得多。” 苏杳浑身发抖。 “杳儿...”他忽然含住她染血的唇,雪松香混着铁锈味在齿间漫开,“你该知道,我舍不得真伤你。” 三年了,苏杳可能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没能力离开面前这个男人。 她这三年总被隔离高墙之内,就算逃出了陆府,她真的能适应外面的生活,展翅高飞吗? 这天大地大,她又该去哪里找她的父兄呢? 她的人生,从那晚陆怀瑾救下她的那刻起,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陆怀瑾轻轻挥了挥手,让下属将两只凶猛的狼狗带离视线。 “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他轻声问道,手指轻轻抚过苏杳的发梢,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苏杳紧紧抓着陆怀瑾的手,“你何时进宫?” 陆怀瑾思索了下。 “天一亮,我便得入宫觐见圣上。这几日,恐怕都无法来看你了。” 苏杳听闻,反而心里是松了一口气。 男人将她抱回了房,下人们都不敢抬头看。 房间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人交缠的身影。 陆怀瑾的气息近在咫尺,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压迫感。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炽热,缓缓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唇瓣压下,探入她的檀口,与她缠绵悱恻。 他的手指轻轻扯开她的衣裙,眼神里是一寸又一寸的春光,呼吸逐渐沉重,眸子里激荡起了渴望。 烛火明明灭灭,燃了整夜。 翌日苏杳醒来后,发现小院里多了好几个伺候的下人。 不用想也知道,都是陆怀瑾的耳报神。 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传入男人的耳朵里,就算见不到面,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春桃,今日我便不出去了,以免再次触怒大人,平添不必要的风波。你代我前往崇仁堂,按照这张药方抓一副药回来。” “姑娘,可是身子又有何不适?若是有恙,还是请大夫来府上瞧瞧吧。” 苏杳轻轻摇头,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药方,递到春桃手中。 “我......无碍,不过是些平日里调理身子的药罢了。你持此药方前往,他们自会知晓如何配药。只是此事,还望你莫要声张,让其他人知晓。”说着,她将自己的玉镯子一同塞了过去。 “不娘,奴婢不能收。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本分,你这样做是折煞了奴婢的。” 春桃不明白这药既然是补药,为何还要瞒着的。 窗外,细雨如织,绵绵不绝,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也敲打着苏杳的心房。 她起身,缓步至窗前,凝视着窗外朦胧的世界。 雨水如柱,自屋檐倾泻而下,溅起朵朵水花。 寒风吹过,墙角的梅花在风雨中摇曳,花瓣被雨水打得低垂,苏杳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株梅上,她也会低下头吗? 春桃端了两碗黑乎乎的药,“姑娘,这药是现在趁热喝吗?” 苏杳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接过春桃递来的药,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皱起。 “怎么两碗?” “这碗是姑娘的药方煎的补药,这碗是大人吩咐的助孕药。” “放着吧,有些烫,我等会喝。” 春桃倒是意外,记得上一回,苏杳对于喝药还是诸多推诿,今日倒是配合。 “姑娘还是趁热喝吧。” 苏杳却似乎并不打算立即服药。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春桃退下:“我自有分寸。你先出去吧。” 春桃本想看着苏杳喝药的,此刻也只好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待春桃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苏杳这才端起那碗避子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在舌尖蔓延开来,她不禁微微蹙眉,但随即又释然地笑了。 这避子药,她每次都是偷偷服用,深知其性寒凉,每当月事来临,总是腹痛难忍,如同刀绞。 可她清楚,她不会给那老男人生孩子。没名没分的外室之子,将来也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她已经尝够了苦头,又怎能忍心让自己的孩子也来承受这份苦难? 她又毫不犹豫地端起另一碗助孕药,将其全部倒在了一旁的盆栽。 * 五日后,是苏杳的生辰。 三更梆子响时,苏杳蜷在锦被里数更漏。陆怀瑾惯用的雪松香还缠在枕上,可那人已有多日不曾踏进这间屋子。 苏杳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他,明明自己是不想见他的。 她将脸埋进冰凉的绸缎,忽地记起去岁生辰,那人冒雪策马三十里赶回京,只为在她发间簪上一支羊脂玉簪。 天还未亮透,可她却是睡不着了。 檐角铜铃在月色中叮咚作响。 苏杳倚着雕花槅扇,忽听得廊下传来窸窣人声。 几个粗使婆子握着扫帚聚在梅花树下。 “太后娘娘要给咱们大人指婚了!”穿靛蓝比甲的婆子压低嗓门,枯枝般的指节敲了敲扫帚柄,“听说是太后娘娘钦点的,真正金枝玉叶的主儿。” 竹青色长衫的婆子倒抽口气,慌忙用扫帚戳了戳地面:“这话可作得准?那屋里头那位怎么办.......” “你懂什么!”靛蓝婆子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当家的日日给大人驾车,昨儿亲眼见慈宁宫的掌事姑姑送来庚帖。” 她朝东厢房努了努嘴,“那位若真是心头肉,能养在这荒园子?三年了,连个名分都不给......” 她顿了顿,继续道:“无非就是图个新鲜,男人都这样,何况还是大人这样的天之骄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婆子撇了撇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也是,我瞧着大人这几日都没来过。想必是过不久就腻了,到时候咱们这位啊,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打发呢。” 碎冰似的月光穿过窗棂,在她月白裙裾上割出细密的裂痕。 喉间蓦地涌起腥甜,原是方才无意识咬破了舌尖。 苏杳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陆怀瑾要娶妻了? 第7章 晕倒 她心里倒是期盼着,陆怀瑾能对自己快些腻了,好让她有机会离开这个束缚她自由的地方。 陆怀瑾这人,一旦招惹上,就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紧紧缠绕,难以挣脱。 她是真的不想待在京城了,她还是要走的,就算再被抓回来,关进那暗无天日的小黑屋,她也不怕。 苏杳啊,你总能离开这四角高墙的。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春桃打水进来伺候苏杳起床梳妆。 “姑娘,今日穿新衣。” 苏杳轻轻抚摸着那柔软的锦帛,感受着其上细腻的纹理,质地倒是上成。 “哪来的?” 问完她才觉得自己多问了,这里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人准备的。 “这衣服是爷前些日子就特意留下来的,说是为了庆祝姑娘今日的生辰。只可惜,爷这些日子公务繁忙,恐怕无法亲自过来陪伴姑娘了。姑娘,今日想吃什么?” 苏杳的心中莫名酸涩,一时间,想了许多。 她想到了自己已故的母亲,如果母亲还在世,也一定会为她准备新衣,为她亲手做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祝福她岁岁平安。 想到这些往事,苏杳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轻声道:“今日就吃面吧。” 春桃笑着应了:“行的,奴婢等会就给姑娘做。” 这天下起了雪,打在脸上有些凉。 苏杳定定的看着这诺大的院子,今年的生辰只有她自己了,这份孤寂让她胸口发闷,郁闷不解。 过了生辰就到年关了,别人家都是团聚的日子,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阿兄是否安好。 砰砰砰,府外的大门被人敲响。 苏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没人知道她住这里的。 “姑娘,应该是爷来了。” 她急匆匆地去开门,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苏杳看不清门外的情形,只能焦急地等待着春桃的回答。 片刻后,春桃回到了她的身边,犹豫开口:“姑娘,来人……来人是少爷。” “是他?”苏杳闻言,心中不禁微微一颤。 “说我不舒服,不便见客。替我推辞了吧。” 然而,春桃却面露难色:“姑娘,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可少爷执意要在雪中等着您。他说,他一定要见到您才肯离开。” “爱等就让他等吧。”苏杳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了话便转身回屋。 不知过了多久,苏杳望着窗外愈发肆虐的大雪,心中忧虑。她轻声呼唤:“春桃。” “姑娘,您有何吩咐?”春桃应声而至。 “那人,走了吗?” 春桃轻轻摇头,神色有些复杂:“奴婢刚才又去瞧了,他还在那儿等着呢。” 苏杳闻言,眉头紧锁,心中不忍。她站起身,披上大氅,“这人,怎么还和从前一样,如此固执!” 苏杳边走边喃喃自语。 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陆初尧孤独的身影。 大雪纷飞,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衫,水珠顺着他乌黑的发丝滴落,浸透了衣襟。 苏杳心中一酸,连忙从春桃手中接过伞,快步走上前去。 陆初尧比她高出许多,她不得不踮起脚尖,努力将伞撑在他的头顶,有些费力。 “初尧哥哥,你怎么不打伞呢?”她的声音虽是责备,但却难掩心疼。 陆初尧低下头,目光温柔:“阿杳妹妹,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苏杳心头一颤,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声若蚊呐:“我……我没有……只是,初尧哥哥,你不该来找我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苏杳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话音未落,手中的纸伞突然滑落,落在雪地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她连忙弯腰去捡伞,刚将伞柄紧紧握在手中,突然间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她听到了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地响起:“苏杳,苏杳……你还好吗?” 雪声实在太大,渐渐地,那声音变得模糊。 陆初尧紧张地蹲下将人打横抱起,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好在苏杳只是短暂地晕了一下,很快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快放我下来。”苏杳看着不远处大门处,春桃投来的惊讶的目光。她知道今日之事必定是要传到陆怀瑾的耳朵里的。 “嘶——!” 陆初尧这才看到苏杳手上渗出的鲜血,“阿杳,你受伤了!” 苏杳此刻才感觉到手掌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应该是刚才摔倒时擦伤了,几滴鲜红的血珠沁在新衣上。 生辰之日见血,乃不祥之兆啊。 苏杳捡起地上的油纸伞,递到了陆初尧的手中,“初尧哥哥,你还是回去吧。你父亲他……并不愿意你来找我。” “阿杳妹妹,是不是那日我父亲与你说了什么?” 苏杳轻轻抿着嘴唇,目光低垂,沉默不语。 陆初尧见状,心中更加焦急,他紧紧握住苏杳的手腕,语气又软了几分,“阿杳,我爹是我爹,我是我。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苏杳当然知道,眼前的人有多温柔,与那个阴鸷霸道的陆怀瑾又怎么会一样? 只怪命运弄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欲走。陆初尧却不肯松开她的手腕,“阿杳,你看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这样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离开?” 苏杳笑了笑,“无碍的,不过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阿杳,你说谎!你向来娇气,磕着碰着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的。”陆初尧担心地看着她。 “人会变的。这些年我吃过很多苦,这些真的不算什么的。” 陆初尧猜想苏杳这些年来的生活定是不易,她一向胆小,家中发生的巨变对她来说无疑是难以承受的。如今又因为自己父亲的反对,她才不得不躲着自己。 他如鲠在喉,最终只能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盒子塞到苏杳手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阿杳妹妹……生辰快乐。” 苏杳微微欠身,行了个福礼以示道谢。然后转身离去。 大雪无情地打在苏杳的脸上,她已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泪水还是融化的雪花。 大门重重关上,春桃急忙走到苏杳身边,关切地问道:“姑娘,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苏杳轻轻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不过是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的。” 她边说边转头看向窗外纷飞的大雪,“也不知道这场雪什么时候能停。” 春桃心疼地看着苏杳,“姑娘,你的新衣裙都湿了,奴婢这就去给你准备换洗的衣裙,你再这么穿着,该着凉了。” 苏杳微微颔首,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好,你去吧。不过,我现在头有些晕,可能是刚才摔那一下给摔懵了。你把衣裙放我屋里就行了,我先睡一会,说不定睡醒了就好了。” 只可惜,这碗长寿面,苏杳终是没能吃上...... 第8章 反常 陆怀瑾踏着风雪赶到静谧的小院,天色已经黑了。 “你姑娘人呢?”他刚迈进门槛,便急不可耐地询问春桃。 “爷……姑娘……睡了。”春桃低着头道。 “那么早睡了?”陆怀瑾闻言,眉宇间不禁轻轻蹙起,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 春桃刚要开口解释,却见陆怀瑾已然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后院行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未留下。 他猛地推开门,一阵冷风随之涌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床上之人脸色红得异常,透着几分不正常的热度。 陆怀瑾心中一紧,大步上前,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上了苏杳的额头。 好烫! “赶快找大夫来!”他毫不犹豫地命令道,目光凌厉地望向呆立在一旁的春桃。 “是……是,奴婢这就去。”春桃被陆怀瑾的气势所震慑,连声应下,转身便匆匆向外跑去。 幸亏,经过一番紧急的救治,大夫诊断出苏杳不过是受了风寒所致。大夫熟练地施了针,又开了几副药方,让春桃赶紧去抓药。 不一会儿,药便煎好了。春桃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回到苏杳的房间。 “我来。”男人接过药碗。 苏杳迷迷糊糊间被人灌了药,她向来是个怕苦的主,而此刻,那人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她将药吐了,又强硬地将药液再次灌入她的口中。 她连那人是谁都未曾看清,只觉身心俱疲,这人怎么就不让自己好好睡一觉,一直折腾自己。 她的眼帘沉重得如同铅块,费尽力气也无法睁开,脑袋里晕眩感一阵阵袭来,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荡然无存。 “怎么会病得如此突然?”陆怀瑾质问站在一旁的春桃。 春桃心中忐忑不安,这些日子以来,她与苏杳朝夕相处有了感情,面对陆怀瑾的质问,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道:“今日雪下得极大,姑娘看了会儿雪景,不料脚下一滑,就……就摔了一跤。” 她刻意隐瞒了陆初尧曾来访的事情,生怕会为苏杳带来更多的麻烦。 陆怀瑾闻言,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春桃退下。他缓步走到窗边,目光低垂,凝视着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苏杳。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呢?”陆怀瑾眉头拧到了一块,“这才短短五日未见,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你是折腾自己还是折腾我?” 窗外雪花纷飞,室内却是一片静谧。 苏杳的双眸紧闭,脸颊绯红,烧的难受,嘴里嘟囔着冷。 陆怀瑾连忙又为她加盖了一床锦被,但苏杳依然止不住地颤抖,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袍和靴子,只留下一身单薄的里衣,然后轻轻掀开锦被的一角,上了床,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苏杳像是本能地感受到了这份温暖,她主动地靠近陆怀瑾,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双手也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身。 陆怀瑾对她的主动向来很难自持。 他的身体逐渐变得燥热起来,他将浑身的热量一股劲地都传给她。 他们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 屋内的温度逐渐升高,空气中弥漫着旖旎气息。 折腾了一个时辰后,苏杳终于出了一身汗,原本滚烫的额头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温度,高烧似乎就这样退了下去。 陆怀瑾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满身大汗,意犹未尽地抚摸着苏杳的秀发。 苏杳倒头睡不醒,本来就迷迷糊糊,此刻更是虚脱无力,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陆怀瑾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他低下头,在苏杳的耳边轻声说道:“生辰快乐,杳儿。” 这是他陪伴她度过的第三个生辰,他将繁重的国事暂时搁置一旁,将小皇帝安置在御书房内,自己则不辞辛劳地赶回,只为陪她庆生。天一亮还得赶回皇宫。 苏杳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衣衫换过了,就连床榻和床褥也都换了干净的。 她浑身酸疼,春桃告诉她,昨日她烧了起来,苏杳很是吃惊,自己怎么就病的迷迷糊糊的。 “春桃,是你替我找的大夫?” “姑娘,昨夜雪下得好大,幸好长风驾车送我去的医馆。不然,这么大的风雪,我一个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长风?”苏杳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具体是谁。 在春桃提醒下,她才想起这么一号人物。这些年倒是一直有见到,只知他是首辅府管事的儿子,跟着林管事打理府里的事情。原来那人叫长风。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春桃解释道:“几日前,他和府里的几个婆子一起被派来的,应该是爷特意安排的。姑娘不记得他也正常,他平时话不多,是个闷葫芦。” 苏杳以为自己的病能好,多亏了春桃和长风。她想了想,对春桃说道:“你替我拿些银子来,我要去谢谢他。 “姑娘,那都是他的本分,您不必如此客气。” “话虽这么说,但我毕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主子。我若是不去谢谢他,心里会过意不去的。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春桃犟不过她,从柜子里拿了些银子,跟在苏杳身后,一同来到了院子。 苏杳缓缓走近,将手中的银子轻轻捏紧,清了清嗓子:“长风大哥,昨日真是多亏了你,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说着,她将银子递向长风。 长风听到苏杳的声音,抬头一看,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这是苏杳第一次主动与他交谈,自然是高兴的。 然而,当他看到苏杳白皙的手掌上因紧握银子而留下的淡淡红印时,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 “姑娘,你这是何意?” 苏杳笑了笑,“长风大哥,你的一片好心我怎能不知?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 长风的脸色却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眉头紧锁,面露不悦:“姑娘,你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我申请来这里伺候姑娘,完全是出于自愿,绝非为了这几个银子。” 苏杳闻言,顿时愣住了,她没想到长风会如此坚决地拒绝她的谢意。 一时间,她竟有些不知所措,手中的银子也显得有些烫手。 “姑娘,我帮你是因为我想帮你,日后但凡姑娘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姑娘一句话,我长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银子,我绝对不能收。” 说完,他看了一眼苏杳,便低下头继续砍柴,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苏杳不明所以,她转头看向春桃。 春桃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平日里老实巴交的长风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第9章 金铃铛 回到屋子里的苏杳这才想起来那个放在梳妆台上的小锦盒。她呆呆地望着,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打开。 里面是三个小泥人,形态可掬,有她的影子。 一时间百感交集,这样的泥人,她从前有五个,十岁生辰起,每一年陆初尧都会亲手做一只送给她。 刚开始她还嫌弃丑,后来却当宝贝似的珍藏。只不过抄家那会,她一个也没能留下来。 如今这三只,应该是补上这三年的礼物。 “原来他还记得。”苏杳埋首在锦被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春桃听见屋里的动静,敢紧进屋。“姑娘,这是怎么了?” 苏杳抽泣,摆着手:“不过是想念家人了。” 春桃抱紧着她,轻抚她的后背:“姑娘,奴婢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奴婢也想家。” 主仆二人相拥而泣。 哭累了,苏杳忽然顿住。 “春桃,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春桃被问后,仔细听了听了听,“姑娘说的是什么声音?” 苏杳站起来寻思着声音的来源。 终是低头看向自己觉得鞋尖。 她猛地掀起裙子,赫然发现自己的脚踝上有一串赤金的脚链,脚链上挂了一个金铃铛。 什么时候挂上去的?苏杳一直正愣住。 “昨日大人来了?” 春桃点点头,“大人照顾了姑娘一夜,天快亮了才走的。” 苏杳没有微皱,便知道这是那人的杰作了。 怪不得刚才她就听到哪里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响,还以为哪里跑来的狸奴,没想到,居然是自己。 她用力去撤它,但这赤金的足链倒是紧,她拽不下来。 她胡乱地蹬脚,铃铛就响个不停。 春桃也很是吃惊,“姑娘…你别硬拽,弄伤自己可不好了。” “罢了罢了!就算今日摘了,明日不知道又要系上什么了。” 苏杳想着,这个金铃铛倒是比之前那个铜铃铛要好看上几分,她还天真的还以为上一回陆怀瑾替她摘下那铜铃是放过她了,没想到.... 这才几日,又给换上一个新的。 恍惚间,她总觉得昨夜隐约听到铃铛声伴随着床榻一直摇晃,此刻她不确定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发生了。 今夜,外头又下起了雪。 陆怀瑾来了。 苏杳一听那步子就知道是他来了。可她却不想搭理他,继续淡定看着画本子 陆怀瑾轻咳两声,见人还是没动,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在看什么?”陆怀瑾一手拿走她手中的画本。 “还给我。”苏杳去够,可陆怀瑾一个侧身,她扑了个空。 陆怀瑾看了看这本画本子,是讲述青梅竹马的有情人被拆散鸳鸯的故事,他眉头皱起。 “杳儿平日就看这些?” “不过是闲来无聊,打发时间罢了。你不会着也要管吧?” “这本不好看,我替你先收起了。你若是想看书,明日我那里给你多送几本过来。” “你那些书没意思,我不爱看。” 陆怀瑾嗤笑一声,“苏杳!你若是太空了,不如将《女戒》抄上十遍。长长记性。” 苏杳咬住下唇,不明白这人又发什么疯,自己不过是看了一本画本子,又怎么惹毛他了。 苏杳缓缓站起身,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书案上的宣纸,目光落在书柜上那本《女戒》上。 陆怀瑾坐在一旁,眉头微蹙,看着她从书柜中取出那本书。 苏杳执起狼毫,笔尖蘸墨,开始在宣纸上书写。她的簪花小楷如行云流水,字迹清秀婉约。 陆怀瑾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见她如此认真,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烦躁,伸手一把按住她的笔,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她停下。 苏杳的手腕被他扣住,身子被他轻轻一扯,整个人便跌进了他的怀里。 “不是你让我抄的吗?”苏杳抬眸,“如今我抄了,你阻止我做甚?” 陆怀瑾低头看着她,眸色深沉:“你发什么脾气?” “我没发脾气。”苏杳别过头。 “你是怪我这些日子没来看你?”陆怀瑾的声音依旧冷淡,却隐隐带着试探。 苏杳没有回答,只是从他手中挣脱,重新拿起狼毫,继续抄写。 陆怀瑾的性子很冷,冷眼看着她倔强地继续书写,喜怒不形于色。不熟悉的外人会觉得他这人温婉还脾气。 “我送你的东西,可喜欢?”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压迫感。 苏杳的手微微一颤,笔尖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瞬间晕开一团墨渍。 她皱了皱眉,将那张纸揉成一团,丢在一旁。 重新铺开一张纸,她再次提笔,然而墨汁又一次滴落,纸上的字迹再次被毁。 她索性搁下笔,不再继续。 陆怀瑾见状,嗤笑一声,戏谑开口:“写完了?” 苏杳抬眸,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声音淡淡:“手累了,等会儿再写。” “你还没回答我,”陆怀瑾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喜欢不喜欢我送你的金铃铛?” 果然是他送的! 苏杳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她抬眸直视他,声音清冷:“不喜欢。” 陆怀瑾闻言,眉梢微挑,漫不经心:“那我明日让人给你重新打造一条银的。” 金的变银的,他还真是大方。 她抬眸直视他,声音清冷:“陆怀瑾。”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 “我是你的宠物吗?”苏杳的眸子中压抑着情绪。。 陆怀瑾闻言,眸色一沉,声音冷冽:“做宠物不好吗?好吃好住,被人哄着。” 夏虫不可语冰,多说无益,苏杳撇了撇嘴,声音淡淡:“我知道了。” 陆怀瑾一把拉过人,抱到了腿上。 苏杳不情不愿地去拜开他搭在自己腰肢上的大手。 挣扎间,脚上的铃铛叮咚作响。 若是说昨日苏杳的主动,是他无法抗拒的毒,那此刻的抗拒,又是调动他血性的药。 一双浓密的长睫之下,是沾染欲色的眸。 她还未说出口的话全被揉碎。 深深浅浅河中水,浮浮沉沉世间人。 … 苏杳醒来,陆怀瑾已经穿戴整齐。 衣冠楚楚,仪表堂堂,似高岭之花,不可染指半分。好像刚才将他出拆骨入腹之人不是他似的。 他见她睁了眼,此刻漂亮的脸上是情欲还未退散的羞涩。 他温柔地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苏杳眉头拧了起来,显然并不乐意这样的亲昵。陆怀瑾也不恼,修长有力的手指强势地撑开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苏杳知道此刻不该惹怒她的,索性不去理他,闭上眼睛,便睡着了。 日上三竿,春桃推门进来,见苏杳已经醒了,开口道,“姑娘,今日还喝那药吗?” 第10章 名分 窗棂外飘着细雪,苏杳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青瓷茶盏边沿,盏中参汤已凉透。 她望着铜镜里春桃低垂的眉眼,忽觉喉间泛起熟悉的腥甜。 “你知道了?”她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在绣着并蒂莲的帷帐间回荡。 春桃“扑通”跪在青砖地上,发间银簪磕出清脆声响:“姑娘明鉴!那日收拾妆奁时...奴婢见您总将药方在首饰盒下,实在忧心...” 小丫鬟仰起脸时,睫毛上凝着细碎水珠,“但奴婢对天发誓,连药方都是誊抄了才拿去问诊,断案头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苏杳恍惚想起那日收回方子后的确只是将它藏在首饰盒下。 她猛地攥紧窗边垂落的茜纱,指节泛出青白:“他走了?” “寅时三刻爷就动身进宫了。” 春桃膝行两步,袖中露出半截泛黄药笺,“姑娘,这避子汤最伤胞宫,陈大夫说若再服三剂,怕是...怕是会伤了根本,姑娘以后怎么嫁人呢?” 话音未落,苏杳突然剧烈呛咳,帕子上绽开点点红梅。 “嫁人?”她盯着菱花镜中苍白的倒影轻笑,镜中人云鬓散乱,锁骨处还印着昨夜的红痕。 “春桃,你看我这样,可配谈什么将来。还哪有人会娶我?” 春桃总算是看透彻了,眼前这位苏姑娘,内心是坚决不愿给陆大人做妾室的,也因此,她对于怀上孩子这件事充满了排斥。 她不明白首辅大人对她那么好,可苏姑娘铁石心肠似的,始终不为所动,最怕是苏姑娘心里有了人…所以这才如此抗拒的吧… 小丫鬟浑身发抖,突然瞥见妆台暗格里露出一角泥人。 电光火石间,她似乎窥见了某些禁忌的真相。 暮色四合时,春桃裹着灰鼠斗篷匆匆穿过角门。怀中药方仿佛烙铁般灼人,她特意绕道城西最偏僻的济世堂,却在梧桐巷口被个戴斗笠的汉子撞得踉跄。 等追到城隍庙破败的飞檐下,绣着“桃”字的荷包正躺在枯叶堆里,只是内层暗袋似乎被人翻动过... 三更梆子响过,小厨房飘出浓重药味。 春桃盯着砂锅里翻滚的黑褐色汁液,总觉得今夜风声格外凄厉。 她不曾注意到,屋檐上那片残雪正悄然消融,露出半枚湿漉漉的官靴印。 砂锅里的药汁翻滚出异样甜香时,春桃正蹲在灶台前打盹。 陆怀瑾屏息伏在梁上,指尖还沾着药铺柜台前的沉香屑。两个时辰前,他派人扮作小贼顺走了春桃的荷包,找到了那张誊抄的药方,将自己亲笔写就的安胎方混入其中。 更漏声里,苏杳望着琉璃碗中琥珀色的汤药。 往常避子汤总是极苦,今夜却泛着若有似无的当归甘香。她蹙眉抿了一口,忽觉小腹涌起暖意,连月来的寒痛竟消散几分。 “姑娘,可还受得住?”春桃递来蜜饯的手停在半空。她分明记得前几次煎药时,满屋都是刺鼻的艾草味。 “许是陈大夫换了温和的方子。”苏杳将空碗倒扣在缠枝莲纹托盘上,帕子拭过唇角时,一抹嫣红惊得春桃低呼。 “姑娘,你这几日怎么老咳血?” 她却恍若未觉地走向绣架,那里绷着幅未完成的鹤鸣九皋图,本该是松针的位置,银线绣的尽是并蒂莲纹。 檐角冰棱滴落的水声里,陆怀瑾望着窗内女子单薄如纸的背影。 苏杳在寅初时分惊醒。 锦被间弥漫着陌生的暖香,陆怀瑾掌心贴在平坦小腹上,她慌乱地掀开鲛绡帐,却见妆台上那株本该枯萎的绿萼梅,不知何时绽开了第一朵花苞。 陆怀瑾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地紧了紧手中的力道,似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江南新贡的云雾绡,衬你。” 滚着银狐毛的锦盒被随意摆放在榻边,陆怀瑾始终没有睁眼,却精准扣住她欲躲的腕子。 苏杳微微皱起了眉头,口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让人通报一声。” 陆怀瑾瞬时睁开眼,眸色比诏狱最深处的寒潭还暗。 他突然掐住她下巴,拇指重重擦过淡色的唇,“你在意名分?” 苏杳连忙摇头:“我哪有这个意思?” 她被他困在床榻与胸膛之间,铜镜里映出两人纠缠的衣摆。 “那你是什么意思?”陆怀瑾声音淡淡的,吐出的气息却让苏杳的脸颊瞬间发烫。 “我现在给不了你名分,朝野上下皆知我尚未娶妻,若贸然将你纳入府中,恐怕会遭人非议,甚至有人会上书弹劾我德行有亏。身处我如今的地位,四周皆是虎视眈眈的目光,任何一丝差错都可能让我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当带着薄茧的指腹抚上颈侧瘀痕,那里是他之前留下的痕迹。 “至于初尧那边,我日后定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向他解释清楚。” 苏杳轻咬唇畔,她其实并不在乎名分,她知道自己,只是他上不了台面的玩物。 苏杳清楚,自己最需要的始终都是自由。 她的双眼不自觉撇向妆奁,担心暗格里的那张药方是否被发现了。 还是说,陆初尧送的泥人被发现了? 不,不可能的,她告诉自己,陆怀瑾不会发现这些的。以他的脾气和性格,如果真的知道了她所做的这些事情,恐怕早就大发雷霆了。 窗外惊起寒鸦,她强压心中的不安,却听见自己嘶哑的笑声。 “陆怀瑾,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的。” 话未说完,陆怀瑾突然咬住她颤抖的喉骨,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 她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他挑起,被迫承受了他的怒意。 “苏杳,三年了,我以为你总该学乖了。” “你若是乖乖顺从我,我会让你得到你所有想要的东西。” “所有想要的东西?”苏杳瞪大双眼看着他。 陆怀瑾的眸子很深,“所有。” 苏杳不确定这话是真是假,她所要的,他真的会给吗?她最想要的不过是离开他罢了。 陆怀瑾将人抱紧:“早点睡吧,明日一早我要离京去办点事。” “去多久?”苏杳忍不住追问道。 “几日罢了。” 她不知道这个“几日”到底是多久,是一天、两天还是更久? 但她知道,陆怀瑾不愿多说,她也不应该再多问。 第11章 故人 深冬的寒意散未褪去,阳和方起。 “姑娘?” 春桃手捧药盏,轻轻步入屋内,恰巧遇见苏杳扶着案几,身形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她连忙上前,递上药盏,小心翼翼地让苏杳饮下一口。 苏杳却被药汁猛地一呛,咳嗽连连,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笼中的鹦鹉猛然扑棱着翅膀,险些撞上了金丝的笼壁。 春桃见状,连忙轻抚着苏杳的背部,帮她顺气。 “姑娘,外头的梅花开得正好,您要不要......” 苏杳扯了扯嘴角:“大人既说了让我‘安分’,我怎敢出门?上一回,不就……” “大人只是说让您安分些,又没说让您整日闷在屋里。”春桃绞着帕子,声音压得更低,“况且大人这一去,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才会回来。方才奴婢听得真切,大人说了,要是姑娘想出门,让外头那几个婆子悄悄跟着就行。” 苏杳叹了口气:“没意思,就连出个门,还得被人监视着。” 她望着院墙外探进来的梅枝,忽然想起三年前,母亲也曾这样倚着教坊司的窗,望着外头的春光。那时的母亲,是不是也在数着日子,盼着能走出这那屋子? 一念至此,苏杳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备车吧,我要去外头转转。” 春桃一愣,嗫嚅着:“姑娘不是说……” 苏杳轻轻摩挲着鸟笼上精美的缠枝纹,眼神却冰冷地落在院门外那几个佯装洒扫、实则监视的婆子身上,自嘲地笑出了声。 “总不能真叫她们白跟一趟,你说是也不是?” . 茶楼檐角的铜铃在暮春的风里摇晃,她的指尖抚过白瓷茶盏上的裂璺。 苏杳是不该掀开那层鲛绡幕帘的,冬阳灼得人眼疼,她站在杏花巷口站定,看着碧翠发间金蝴蝶簪折射的光斑。 “姑娘……”碧翠手中紧紧攥着的油纸包也因这意外的相遇而不慎跌落。 包裹里的糖渍杏脯咕噜咕噜地滚进青石板的缝隙中,碧翠见状,慌忙蹲下身子去捡,动作间,她腕间那只缠着红线的银镯露了出来。 那银镯样式精巧,是新妇才会佩戴的。 碧翠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间的金蝴蝶簪,那簪子是陆怀瑾赏赐给她的,说是感谢她当年的“忠心”。 苏杳看着对方腕间的银镯,忽然笑了:“听说你嫁人了?” “是……”碧翠绞着帕子,声音发颤,“是个老实人,在城南开了间布庄。” “真好。” 苏杳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她的指尖划过颈间缠绕的雪纱,那里还留着昨夜被咬破的血痂,隐隐渗着血丝。 “至少你还能嫁人。” 陆怀瑾总爱在临行前在她身上烙下新痕,这次便是这颈侧齿印。即便裹着雪纱,那血迹仍无法完全遮掩。 苏杳伸手扶正碧翠歪斜的簪子,冰凉指尖触到对方颤抖的耳垂,“你相公可知晓,你这双手曾给多少贵人斟过鸩酒?” 碧翠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姑娘,您是还在恨我吗?” 恨吗? 苏杳望着远处那几个佯装买胭脂的婆子,思绪又飘到了三年前的教坊司。 她的母亲将她和姐姐推进屋子,自己却被教坊司的婆子拽走。 后来她才知道,是怯懦躲在廊柱后的碧翠背了主,将她们的藏身之地告诉了老鸨。 “恨过。”苏杳轻声说。 “恨你的无情,冷眼看着我们母女生离死别。又恨你的有情,告诉陆怀瑾我在教坊司。更恨你为何要让我活着承受这一切。” 碧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奴婢该死!可那日陆大人提着剑闯进来,我当真以为他能救您……” “救?”苏杳冷笑一声,“从教坊司到陆府,不过是换了个桎梏罢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母亲被拖进厢房时,腕间断了线的珊瑚串散落一地的场景。 想起嫡姐被抬出去时,裙摆上浸透的血迹,触目惊心。 那时的她,本应随她们一起去的,可命运却将她留在了这痛苦的人间。 “起来吧。”苏杳伸手扶起碧翠,“如今,我已经不恨你了。这三年,我也想明白了。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你不过是想要活命罢了。况且,陆怀瑾这人,只要他想得到的,就一定会想办法得到。” 碧翠怔怔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这个从小伺候到大的姑娘。 曾经的苏杳,是尚书府最明媚的娇花,如今却成了笼中困兽,连恨都不会了。 “回去吧。”苏杳转身走向马车,“你夫君该等急了。” 春桃扶她上车时,她听见碧翠在身后哽咽:“姑娘,陆大人他……” 碧翠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转过身去。 春风轻轻吹起幕帘的一角,苏杳透过那缝隙,看到远处盯梢的婆子正聚在一起贪婪地数着铜板。 苏杳望着碧翠离去的背影,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教坊司那夜陆怀瑾夺走她手中匕首时说的那句话:“你的命是我的,就是死,也得死在我怀里。” 她抚过颈间渗血的咬痕,轻轻笑了。 这或许就是宿命,原就是折了翼还要为仇人歌唱。 苏杳掀开车帘,看着远处那几个婆子匆匆跟上。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忽远忽近,苏杳倚在软垫上,脚踝间金铃随着颠簸发出细碎哀鸣。 一路梅花香气从帘缝渗进来,混着春桃衣襟上的安神香,竟让她恍惚坠入梦境。 梦里金丝楠木浴桶蒸腾着苦艾气息,十五岁的少女被迫仰起脖颈,看着雕花房梁上垂落的红绸。 老鸨染着蔻丹的指尖拨开水面浮着的药草。 “尚书府千金这身冰肌玉骨,合该用雪山紫参养着。等金针度穴,以后这副身体定能叫人欲仙欲死。” 金针破开雾气的刹那,碧翠捧着的鎏金香膏盒突然落地。 药汤突然沸腾般灼人,七寸长的金针顺着脊椎刺探腧穴,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泪水坠进浴桶泛起猩红涟漪。 原是咬破了舌尖。 …… “姑娘当心!” 春桃的尖叫与梦境重叠,苏杳猛然睁眼时,车帘已被利刃劈成碎片。 冬日的寒风裹着血腥味灌进来,她看见驾车婆子软绵绵地挂在辕木上,后颈插着半截孔雀蓝尾羽。 三个蒙面人欺身而上,领头者虎口处的黑蝎刺青闪过寒光。 苏杳袖中玉簪还未刺出,腕骨便传来碎裂般的剧痛。 春桃扑上来咬住那人手腕,却被反手劈在后颈,鹅黄衫子染了飞溅的血珠。 “你们不要杀她,我跟你们走。”苏杳看着倒地的春桃,于心不忍。 “姑娘,不要管奴婢,你快跑......” “这狗倒是忠心。” 粗麻袋当头罩下的瞬间,苏杳嗅到麻绳浸泡过烈酒的气味,三年前被套上囚车时,官差用的也是这种腌臜手段。 苏杳在龙涎香的馥郁中醒来,入目是九重纱帐上绣着的百鸟朝凤图。 “醒了?” 第12章 金屋藏娇 珠帘轻响,苏杳抬眸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明黄凤袍的美人端坐在紫檀雕花椅上,指尖把玩着一支金步摇。 那步摇上的凤凰衔着一颗东珠,与陆怀瑾书房暗格里那支一模一样。 “民女叩见太后娘娘。” 苏杳强撑着起身行礼,膝盖还未触地,就被两个嬷嬷架住。 太后轻笑一声,“听闻首辅大人金屋藏娇,哀家还当是什么天仙人物,原来……” 她的话语一顿,目光如炬地审视着苏杳。 忽然,太后起身,鎏金护甲轻轻挑起苏杳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那一刻,太后的眼神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惊艳。 嫉妒。 以及深藏不露的敌意。 “生得倒是有几分像一位故人。”太后悠悠开口的话,却狠狠砸在她的心头。 苏杳的瞳孔骤缩,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上位者的目光,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太后此时正在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她,让她胆战心惊。 三年前抄家那日的场景,如噩梦般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 那时,母亲被凶狠的官兵拖出府门,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掐着母亲的下巴,肆意地打量着,母亲眼中的绝望,至今仍深深烙印在苏杳的心底。 而此刻,太后的目光中,竟也有着同样让她熟悉的审视意味,她忽然明白太后眼中那抹熟悉感从何而来。 苏杳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衣角,她知道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本应永远被困在教坊司,不见天日。是陆怀瑾用了手段,才将她带了出来。 可若是被太后认出她的真实身份,不仅她自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陆怀瑾也会受到牵连。 她的心跳急剧加速,每一下都像是要冲破胸膛。 她不知道太后接下来会说什么,做什么,这种未知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好在太后收回手,只是护甲在苏杳颈间留下一道红痕。 “众人皆知,首辅大人洁身自好。你说,他是不是被你这张脸迷了心窍?” 苏杳垂眸,死死咬住唇。 “娘娘明鉴。民女不过是陆大人的一只雀儿,哪敢与凤凰争辉?” 太后一怔,随即冷笑:“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她转身时凤袍翻飞,“常嬷嬷,哀家乏了,带她去偏殿侯着。既然陆大人喜欢养雀儿,哀家就替他好好‘照看’着。” 暮色四合,偏殿的烛火次第亮起,映得苏杳跪着的身影愈发单薄。 她的膝盖早已失去知觉,青石地板的寒意渗入骨髓。 珠帘轻响,太后踩着金丝绣凤的软底鞋款款而来。 此刻她换了身月白色常服,发间只簪了一支辑珠簪,虽说她与陆怀瑾同岁,此刻看起来倒真像个二十七八岁的闺秀。只是那眼底的凌厉,怎么也掩不住。 “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字?”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杳。 “回娘娘的话,民女叫苏杳。” “苏杳?”太后蹙眉,鎏金护甲轻叩扶手,“这名字倒是好听。” 苏杳垂眸不语。她只能祈求,太后常年在深宫之中,未必记得她一个罪臣之女的名字。 “你如何认识陆首辅的?” 苏杳指尖微颤。 她该如何回答? 说自己是陆怀瑾从教坊司带出来的玩物? 还是说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哪一个答案,都会让她万劫不复。 太后见她沉默,眸中闪过厉色。 她忽然摘下鬓间的珠钗,在手中把玩:“这是哀家去生辰,陆首辅从南海带回来的,说是采珠人潜了百丈深才寻得这般成色的珍珠。你可觉得好看?” 珠钗坠地,一百零八颗珍珠四散滚落,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哎呀,这可是哀家最爱的珠钗。你这丫头太不小心了!”太后故作惊讶。 “你替哀家捡起来吧,一百零八颗,一颗都不能少。” 苏杳看着满地珍珠滚落,这珠子很小,似米粒,想要全部捡起来,谈何容易? “怎么,不愿意?”太后轻笑,“还是说,你觉得有陆大人撑腰,连哀家的话都可以不听?” “民女愿意的。” “抬起头来。”太后忽然道。 苏杳依言抬头,烛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显得眉眼如画。 太后看着这张脸,真是越看越熟悉,忽然想起什么,好多年前陆怀瑾书房里那幅画,画中人眉眼间,分明有这丫头的影子。 “你......” 太后正要开口,外头忽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陆大人求见——!” 烛火摇曳,将苏杳的影子拉得很长。 地砖的寒意渗入骨髓,苏杳跪伏在摇曳的阴影里,指尖已经渗出血珠,却还在执着地寻找着一颗颗珍珠。 鱼卵大小的珍珠沾了血迹,在指腹打滑三次才攥住。 膝行时裙裾磨破,露出青紫肿胀的膝盖。 苏杳忍着膝盖传来的疼意,可每挪动一寸,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的指尖触到一颗珍珠,却听见太后轻笑一声,绣鞋突然踩住那颗珍珠,鞋底金线勾破她手背。疼痛让她浑身一颤。 苏杳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额角冷汗滴在珍珠上,倒映着扭曲的烛火。 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却不敢停下。 太后的绣鞋突然碾过她的手背,金线勾破肌肤,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苏杳咬紧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她始终不敢抬头,不敢看太后眼中那抹熟悉的轻蔑。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太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这种低下之人,不是最能吃苦么?” 苏杳的指尖触到最后一颗珍珠,却听见珠帘轻响,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指尖微微颤抖,珍珠再次从指间滑落。 这一次,她没有去捡,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颗珍珠滚向烛台,映出陆怀瑾玄色官袍的一角。 “陆大人来得正好。” 太后染着蔻丹的指尖划过苏杳发顶,“哀家借你的人办点事,可还使得?” 陆怀瑾玄色官袍上还沾着塞外的尘沙,目光掠过苏杳渗血的指尖,神色淡淡。 “能为太后分忧,是她的福分。” 太后得意得扬起下巴,挑衅地看了苏杳一眼。 她缓缓拿起帕子捂嘴轻笑,又故意将那颗珍珠踢向陆怀瑾脚边,苏杳爬过去捡时被他官靴碾住裙角。 她的指尖触到他的靴尖,却不敢抬头。 陆怀瑾喉结滚动三次才咽下那句“别捡了”。他的指尖在袖中掐出血痕,面上却依旧冷淡。 苏杳为够到最后一颗珍珠,生生扯裂膝盖结痂的旧伤。 鲜血染红了地砖。 嬷嬷上前夺过她手中的珍珠匣,递给太后,太后娘娘看了一眼带有血迹的珍珠粒,很是满意。 “首辅大人果然会调教人。哀家瞧着这丫头怪伶俐的。” 太后染着蔻丹的指尖划过珍珠上的血渍,忽然将整匣珠子倒在陆怀瑾脚边,“借给哀家使唤几日可好?” 第13章 好自为之 烛火噼啪炸响,陆怀瑾盯着苏杳浸血的裙裾。 “娘娘要借人,臣自然无有不从。” 他突然抬手碾碎一颗珍珠,“只是这丫头蠢笨,前日才打碎了臣的羊脂玉枕。” 太后闻言轻笑,鎏金护甲掐住苏杳下巴:“首辅大人说笑呢,这般玉做的人儿,哀家疼还来不及。” 苏杳浑身剧颤,陆怀瑾的玉扳指骤然裂开一道细纹。 太后猛地将她推向陆怀瑾。 “小丫头,你自己说,愿不愿意留在哀家这慈宁宫?” 苏杳踉跄着撞在陆怀瑾胸口,嗅到他衣襟间熟悉的雪松香。 “民女......” 她看着陆怀瑾,或许,这次是能摆脱他的机会,即使在宫中为奴为婢。 “民女愿意。” 陆怀瑾突然捏住她染血的指尖。 “想清楚了?慈宁宫的地砖,可比陆府凉上三分。” 苏杳笑着抽出指尖,跪下磕头。 “能伺候太后娘娘是民女的福分,还请大人恩准。” 太后抚掌大笑:“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常嬷嬷,带她去换身宫装。” 转身时凤袍扫过陆怀瑾的手背,“首辅大人这般不舍,莫不是要反悔?” 陆怀瑾盯着苏杳瘸着腿挪动的背影,突然抓起案上茶盏一饮而尽。 “怎会呢,娘娘。不过区区一个下人罢了,娘娘既有所需,臣自当拱手相让,岂有反悔之理。”太后轻轻挥了挥手,常嬷嬷见状,立刻会意,上前几步,准备将苏杳带离此地。 苏杳听到太后的声音,“怀瑾,你这次出城回来倒是快,哀家以为要去三五天呢。” “不过是去处理些小事,处理了就回来了,正好可以陪娘娘与陛下一同用晚膳。” 苏杳只觉得这君臣相处的还真像是一家人似得。 常嬷嬷将苏杳推进偏殿时,鎏金兽首香炉正吐出迷离的烟。 “你就暂且住在这里吧。” 苏杳偷偷打量起绿瓦红柱的宫殿,自己不过是个下人,怎么给了她一间单人屋子。 屋子里有一张床,一个大柜子,还有配套的桌子椅子。 这倒是不似一般奴婢住的屋子。 从前尚书府里丫鬟都是两人一间的,这样单独的屋子,也只有地位高的老人才有。 “嬷嬷,是不是弄错了?”苏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常嬷嬷那日可是拿到陆怀瑾给的金子打赏的,自然知道首辅大人有多在意眼前这位的,她可不愿轻易得罪了。 也不知道是谁向太后透露了这位的存在,她还有些担心万一首辅大人把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该如何是好。 “你也不会长住的,”常嬷嬷故作镇定地说道,“毕竟你是从首辅大人那里借来的人,就先在这里委屈一下吧。” 苏杳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五味杂陈。 “这几日娘娘自会传召于你。但你可要记住了,若是你识相些,或许很快就能回到你之前的地方了。可若是你……”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只是眉头拧了拧,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苏杳开始仔细聆听常嬷嬷为她讲述的宫中规矩,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细节,特别是关于太后的喜好与忌讳,她更是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纰漏。 夜幕降临,苏杳独自躺在那硬邦邦的小榻上,倒也算舒心。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想尽办法想要逃脱陆怀瑾的掌控都没成功,这次倒是因祸得福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太后娘娘便派人前来传唤苏杳。 慈宁宫内,太后斜倚在鸾凤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柄玉如意:“哀家听说听说陆大人最爱看你研墨?” 苏杳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看着老太监端着朱砂砚台走近。 “哀家这慈宁宫的墨,可不同陆府。” 太后突然用玉如意挑起苏杳的下巴,“得用雪水化开,跪着研满三个时辰才算入味。” 海公公是太后跟前的老人了,此刻他狞笑着将砚台砸在她膝前,苏杳疼得眼前发黑。 冰水混着朱砂迅速漫过她的指尖,刺骨的寒冷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陆怀瑾的书房,那里有一方温润的暖玉砚,他曾说她腕力太轻,研出的墨色总是不够浓郁。 “娘娘!陛下病了!” 宫女尖叫传来时,苏杳的罗裙已结满冰碴。 “什么?赶紧传太医!”太后拂袖而去前,将滚烫的茶盏扣在她手背上。 茶盏碎裂,热茶四溅,苏杳的手背瞬间红肿起来。 “给哀家盯紧了,少一滴水就剁她一根指头。” “喳。”老太监应声而答,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苏杳。 他故意打翻了旁边的冰桶,水声哗哗作响,“哎哟喂,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苏杳眉头紧皱,知道老太监是故意为难她。 “公公,我...”苏杳正欲开口解释,却被老太监无情地打断。 “你别跟咱家解释,娘娘等会回来若是瞧见你这副模样,有你的好果子吃。” 苏杳也知此时并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公公可有法子帮奴婢?” 海公公的肥手搭落在苏杳纤细的脖子上,“你不妨用脖颈暖化冻住的朱砂。” 苏杳浑身一颤。 那只肥手顺着苏杳的脖颈滑下,指尖掐住她纤细的锁骨,力度恰到好处地让她感到一阵刺痛。 “你这身子骨,怕是受不住冻吧” 苏杳咬紧牙关,迫使自己按照海公公的吩咐照做。 那刺骨的寒冷瞬间侵入她的颈脖,蔓延至她的全身。 她紧闭着双眼,不去思考,不去感受。 只是这冰冷的寒意让她无法抑制地颤抖,嘴唇轻轻碰撞,发出贝齿相击的咯咯声。 “你这丫头冻坏了吧?”老太监的肥手贴上她后颈,“咱家屋里可暖和得很......” 她猛地一颤,本能地想要躲避触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却仍强作镇定地低声道:“公公,请您自重。” 原本还挂着几分笑意的脸庞瞬间沉了下来,那双细小的眼睛里射出两道不悦的光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轻蔑道:“哼,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 当夜,苏杳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屋内,只觉身于冰窖之中似得。 她蜷缩在被子里,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睡得迷迷糊糊间,喉咙干渴得如同火烧,她起身颤巍巍地撑着虚弱的身子走向桌子。 手颤抖着伸向杯子,可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她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连同杯子、茶壶一起摔落在地,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苏杳狼狈地摔在地上,晕眩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第14章 听说你水性极好?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常嬷嬷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身后跟着身着宫女服饰、一脸焦急的春桃。 春桃一眼便瞧见了地上的苏杳,连忙快步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常嬷嬷皱着眉,目光在苏杳身上扫视了一圈,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苏杳勉强挤出笑容,“没事的嬷嬷,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扶上春桃的胳膊起身,“春桃?” 春桃眼眶微红:“姑娘,是奴婢。”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怎么进宫了?” “是爷安排奴婢进宫陪着姑娘的...奴婢也想姑娘了。” “宫里不比外头,你真是傻丫鬟,不该进来的。” 常嬷嬷在一旁看着苏杳通红的双颊,“喂,你是不是病了?看你的脸色,红得厉害。” 春桃这时才仔细打量起苏杳,她伸手摸了摸苏杳的额头,惊呼道:“姑娘,你额头好烫!” “今日着了凉,没事的,我睡一觉就会好的。” 常嬷嬷是受了陆怀瑾的命令来照看苏杳,但另一边可是太后娘娘,她也得罪不起。可现在看着眼前人这副虚弱的模样,她又怎能袖手旁观? “这么晚了,你一个奴婢,也不方便去请太医。我那里倒是有些常备的药物,小丫头,你随我去拿,给你家姑娘熬些药来。” 春桃闻言,连忙磕头感谢,“谢谢嬷嬷!谢谢嬷嬷!” * 冬日里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混合着丝丝凉意。 “小祖宗哎,你可算退烧了。快,太后娘娘一早就找你磨墨呢。” 苏杳赶紧起身,春桃很是为难:“姑娘,你身子才好,要不给娘娘告个假......” “我们刚到宫里,不能出岔子了。我先去了。” 苏杳跟着常嬷嬷前往慈宁宫。 太后倚在描金暖榻上,指尖抚过琉璃盏中盛着的血燕:“今儿一早,哀家路过后花园,一不小心,我那最爱的翡翠镯子掉进莲花池了。” 她突然抬眼看向正在研墨的苏杳,“听说你水性极好?” 苏杳腕间墨锭一滞。 此刻莲花池面结着薄冰,在晨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奴婢这就去寻。” 常嬷嬷瞥见太后腕间分明戴着那对翡翠镯。 腊月的池水如千万钢针刺入骨髓。 苏杳破开冰面潜入水底,看见池底沉着数十个翡翠镯子,个个都是赝品。 当她第八次浮出水面换气时,太后娘娘正将真品翡翠镯往池中抛:“仔细着找,哀家丢的可是刻着凤纹的。” 陆怀瑾下朝途经莲池时,正撞见苏杳苍白如鬼魅地爬上岸。 她湿透的宫装冻成冰甲,每走一步都簌簌落着冰碴,膝盖上凝着血冰。 “首辅大人来得正好。” “臣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笑着将手炉砸在苏杳肩头,“怀瑾,你这雀儿倒是忠心,多亏了她,哀家才寻回这镯子。” 陆怀瑾面无表情地瞥向苏杳裙摆上隐约映出的朵朵红梅。 “娘娘,微臣今日特地进宫,为您精心挑选了一些小巧别致的玩意儿。” 说着,他缓缓自怀中掏出一个雕工精致的小盒子。 太后闻言,好奇之心油然而生,将头凑了过去。 常嬷嬷眼疾手快,向一旁侍立的苏杳投去急切的眼神,示意她尽快退避。 苏杳心中领会,强忍着不适,一瘸一拐地悄然退下。 二人走远后,常嬷嬷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你这膝盖怎么伤成了这样?” 苏杳轻轻吸了口冷气,眉头微蹙:“刚才不慎在池边滑了一跤,被那池底的尖石给划破了。” “这可如何是好,得赶紧去太医院上些药才行,万一感染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太后娘娘那日收到陆怀瑾的礼后,心情着实好转了许多,连带着这两日对苏杳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没有再如往常那般无端为难于她。 春桃正小心翼翼地为苏杳更换着伤口上的药敷。 那绷带紧紧贴着肌肤,每每撕扯之时,总难免会连带起几片细嫩的皮肉,引得一阵阵刺痛如电流般迅速传遍苏杳的全身。 她紧咬着牙关强忍痛意,额头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春桃见状,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怜惜,轻声问道:“姑娘,你真打算以后都在宫里了?” 苏杳目光微微一黯,心中五味杂陈。 离开陆怀瑾,或许能让她逃离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然而,这宫中的生活,却远比她最初想象的要艰难得多。她必须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生怕一不小心便触怒了太后,引来杀身之祸。 苏杳长长呼出一口气:“现在也轮不得我自己做主的了。 子时的更漏声里,海公公来到苏杳的屋外。 “公公,怎么过来了?” “今天是你轮值。” 苏杳愣了愣,论什么职,她倒是没有听常嬷嬷说。 “快跟我来吧,别磨蹭了。”海公公没好气地说道。 苏杳不敢多问,便提步跟上。二人来到了慈宁宫禁室。 九十九盏人皮灯笼次第亮起,映出满墙挂着的人骨风铃。那是用女子指骨串成的,铃舌竟是蜷缩的婴胎。 “这些可都是先帝爷的珍藏。” 老太监的指尖拨动风铃,婴胎干尸撞在指骨上发出空响。 “今夜你就守着这些宝贝,若少了一件...”他突然掐住苏杳下巴,“就用你的骨头来补。” 阴风穿堂而过时,苏杳看见最中央的风铃坠着枚玉珏,与她及笄时姐姐送的那枚一模一样。她踉跄着扑过去,却发现玉珏上刻着“瑾”字,内侧还沾着陈年血渍。 “别乱碰!” 老太监的声音从暗处传来,“这可是太后娘娘的宝贝,是首辅大人弱冠时,从叛贼身上夺来的战利品。” 苏杳低着头,不敢有丝毫的抬动,这屋子里着实阴冷,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 突然,海公公的手猛地伸了过来,他的虎口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掐住了苏杳纤细柔弱的下巴,逼迫她不得不抬起头,直视那双浑浊而冷酷的眼睛。 苏杳只觉下巴传来一阵剧痛,好似骨头都要被这股力量生生捏碎。 她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能被迫张开了嘴巴,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皓齿。 海公公随手将一旁的人骨塞进苏杳口中,“含着它,仔细听听这些骨头都在说什么情话。” 苏杳拼命地摇着头,恐惧与屈辱爬满全身,身体因强烈的抗拒而颤抖不已。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挥手,将骨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 老太监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可恰巧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他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压低声音警告道:“贱蹄子,不许发声音!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苏杳紧紧咬着下唇,眼泪一颗一颗砸到地上。 当老太监摸着钥匙打开禁室时,苏杳正蜷缩在满地骨铃中发抖。 她唇间已被咬出血痕,恍惚间听见陆怀瑾的声音穿透宫墙:“娘娘深夜召见微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第15章 不能哭…… 苏杳蜷缩在禁室的角落,耳边回荡着老太监阴森的笑声。 屋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猛地抬头,透过门缝看见陆怀瑾的身影。 他站在廊下,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玄色官袍上绣着的蟒纹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陆……”苏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指尖抠进门缝,指甲劈裂渗出鲜血。 陆怀瑾的目光扫过禁室,与她的视线短暂相接。 苏杳看见他眸中闪过波动,可转瞬即逝。 他转身离去时,衣袂翻飞,带起一阵冷风。 “别看了,贱蹄子。” 老太监的肥手掐住她下巴。 “首辅大人把你送给太后娘娘,就是不要你了。” 他凑近她耳边,呼出的热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这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苏杳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年前教坊司那夜,陆怀瑾也是这样掐着她下巴说:“从今往后你归我管。” 如今他却冷眼看她丢在这地狱般的禁室,任由老太监欺辱。 禁室里的人皮灯笼忽明忽暗,映出满墙挂着的人骨风铃。 苏杳蜷缩在角落,听着老太监的鼾声,浑身发抖。 她不敢闭眼,一闭眼就看见母亲被拖走时绝望的眼神,姐姐咽气时不甘的目光。 泪水无声滑落,苏杳咬紧牙关不敢哭出声。 “苏杳……不能哭,活下去……” 天光微亮时,老太监终于打开了大门,苏杳踉跄着逃出禁室,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屋子。 春桃正在收拾床铺,见她精神恍惚,吓得打翻了铜盆。 “姑娘!”春桃扑过来扶住她,“这是怎么了?” 苏杳浑身发抖,泪水夺眶而出。她扑进春桃怀里,终于放声大哭。 春桃紧紧抱住她,泪水也跟着落下:“姑娘别怕,奴婢在呢……” 这一场痛哭,她哭得撕心裂肺,似要将这三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她哭的是尚书府那曾经辉煌一时的荣耀,为何竟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她哭的是母亲与姐姐的骤然离世,那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人。 她哭的自己在陆怀瑾的眼里,真的只是个玩物,可以随意丢弃。 直到常嬷嬷那尖锐的声音将这二人的沉睡打破。 “要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两个还在睡懒觉,成何体统!” 苏杳和春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惊醒,两人慌忙起身,整理着衣衫,听候着常嬷嬷的差遣。 “太后娘娘那边缺个奉茶的婢女。” “奴婢去吧,姑娘,你昨日一夜未睡,此刻再休息一下,恢复些精神。” 苏杳本想推辞,但看到春桃那担心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可不知为何,这地上的石板竟变得如此滑腻,像是涂了一层薄薄的油脂。 春桃一个不留神,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手中的茶盘随之倾斜,茶盏摔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海公公正巧经过,见状立刻尖声喝道:“小蹄子,这可是太后娘娘最爱的青花瓷!” “公公恕罪!”春桃慌忙跪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老太监一脚踢开碎瓷片。 “咱家看你是存心的!”他肥手掐住春桃下巴,“这么不懂规矩,该好好教教!” 苏杳闻声赶来,正看见老太监扬手要打春桃。 她快步上前拦住:“公公息怒,春桃年纪小不懂事,我替她赔罪。” 老太监眯起眼睛打量苏杳:“哟,这不是首辅大人不要的雀儿吗?” 他凑近她耳边,呼出的热气碰撒到苏杳的脸庞。 “要咱家不追究也行,今晚来咱家屋里赔礼道歉……” 苏杳浑身一颤,想起昨夜禁室里的恐惧。 她咬紧牙关:“公公何必为难一个小丫头……” “为难?” 老太监冷笑,“咱家这是在教她规矩!” 他突然扯开春桃衣领,“这么嫩的丫头,送去慎刑司可不好受……” “奴婢去!” 苏杳脱口而出。 “今晚奴婢去给公公赔罪,还请放过春桃。” 老太监满意地松开春桃:“这才懂事。” 他肥手在苏杳脸上摸了一把,“咱家等你。” “公公……”她咬着唇,指尖掐进掌心。 三更梆子响时,苏杳蜷在床上数腕间淤青。 房门忽被推开,一名小太监探出了脑袋。 “苏姑娘,跟咱家走一趟吧。海公公在等你呢。” “姑娘,你不能去啊。”春桃眼里含泪,拉着苏杳。 她们今日也是听说了这海公公的事的。 海公公可是出了名的变态,自己是个阉人,便将那股子邪火发泄在宫女们水嫩的身体上。 被他看上的女子,玩死的、玩残的,都是常有的事。 苏杳心中一惊,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那个小太监牢牢制住手腕。 她被迫跟着小太监,穿过曲折的走廊。 小太监斜着眼,上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苏杳,嘴里发出阵阵啧啧的声音。 “怪不得海公公偏偏瞧上了你,嘿嘿。”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捂住了嘴轻笑,猥琐地说道,“瞧瞧这模样,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连我看了都心痒痒,真想亲自尝尝鲜呢。” 苏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奋力地从小太监那油腻腻的手中挣脱出来。 “呸!凭你,也配?”她狠狠地啐了一口。 小太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五官扭曲,那三角眼狠狠一瞪苏杳。 “哼!”他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 “真是个不识抬举的贱胚子!” 说着,还往前逼近一步,用手指着苏杳的脸,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 “瞧瞧这张脸,天生就是个狐媚子样!整日里招蜂引蝶,勾得人神魂颠倒,可不就是你自己作孽?” 他双手背在身后,时不时还斜眼瞟瞟苏杳,那模样别提多得意了。 “怪就怪你自己长得太过招摇,这下可好,把海公公都给惊动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你就等着吧,等会儿见了海公公,有你好受的!他对付女人的手段可多着呢,保管让你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说罢,他又得意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狭窄的过道里回荡,透着十足的小人得志的张狂劲儿。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小太监抬起手轻轻扣响了门。 “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眼神阴鸷的老太监探出头来。 他扫视了一眼门外的两人,目光在苏杳身上停留了片刻,贪婪地搓搓手。 屋子里昏暗无光,只有几盏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他肥手掐住苏杳下巴:“小丫头,可让咱家好等……” 苏杳这才看清屋内的景象,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枷锁、皮鞭、烙铁、铁棍…… 每一件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屋里还点了不知名的熏香,腻人的很,苏杳觉得胃里一阵恶心翻涌。 老太监用力地将房门一关,只听“咔哒”一声,锁头稳稳落下…… 第16章 装什么清高? 苏杳浑身发抖,却强撑着笑道:“公公说笑了,奴婢……奴婢这不是来了吗?” 她看着那些刑具越来越近,双脚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哼,这里可是咱家的地盘。”海公公得意地笑道。 苏杳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她知道自己落入了这个恶魔的手中,恐怕难以逃脱。 “公公,我求您放了我。”苏杳声音颤抖,整个人抖若筛糠。 老太监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他一步步逼近苏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狞。 他看着眼前人细腰嫩臀,他的手指忍不住摩挲着手指,心里很是迫不及待。 “想求饶?没门儿!”他猛地一把抓住苏杳的手腕,将她拉向那些刑具,“今天咱家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苏杳拼尽全力挣扎,但她的力量在老太监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她情急之下拿起茶壶朝他的背上砸去。 “哎哟!”老太监的衣衫湿了,却没收什么伤。但此刻他已经愠怒。 他将苏杳按在墙上:“装什么清高?首辅大人不要的破鞋,还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 他肥手去扯她衣襟,“今晚就让咱家好好教教你规矩……” 潮湿的青砖地面映着摇曳烛光,苏杳的脊背撞在刑架上,铁链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门外突然传来尖细的通报:“乾清宫急召!” 那声音活脱脱就是御前总管王公公的腔调。 老太监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不甘心地啐了口唾沫:“小贱蹄子,待咱家回来再收拾你。” 铁门重重合上时,苏杳顺着墙根滑坐在地,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咯咯声。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在地面画出一道惨白的伤痕。 吱呀——! 门轴转动声惊得苏杳缩成一团,害怕是海公公回来了。 她躲在屏风后,不敢出去。 透过屏风,她才隐隐约约看到屏风后面似乎正站着一人。 那人高大、挺拔。 与海公公截然不同。 难道是太后派人来救她了? 不会…… 她被带来这里的事,谁会知道呢? 想着想着,苏杳的脚步不自觉后退一步,声音里都是不安:“是谁?” 屏风后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 “过来。” 苏杳听出了他的声音,心里一松。 是陆怀瑾! 他来了! 苏杳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不认识我了?”陆怀瑾淡淡地看着她,说出的话有些不耐烦。 苏杳刚想冲出去,看又怕再与陆怀瑾就扯不清,她的步子顿住了。 她看着面前之刃伸出手指,勾了勾,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低低道:“怎么这才几日,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陆……” “认出来了?我以为你在宫里好吃好住,就把我忘了呢。” 这一瞬间,苏杳很是难堪。 她此刻分明狼狈的很,可面前的人始终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谪仙模样。 苏杳咬着下唇,内心挣扎。 自己该服软让他先救自己出去吗?可出去后呢,她又要回到原来的日子。 她如鲠在喉。让她难受得几近窒息。 “首辅大人怎么知道奴婢在这里?” 只听男人嗤笑一声。 陆怀瑾语调微扬,讥讽道:“奴婢?你倒是叫得顺口啊。” 说着,他迈着靴子踏入屋内,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视着屋里的物件,最后停留在那些折磨人的小玩意儿上。 陆怀瑾冷笑着淡漠开口,“原来你喜欢这些。” 刹那间,苏杳只觉一股热意涌上脸颊,不仅脸变得绯红,就连眼角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意。 可她心底那股倔强就像藤蔓,疯长着缠绕住她,让她死活都不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低头服软。 “奴婢要回去了。” 苏杳瞅准时机,慌慌张张地就要往外走。她心里惦记着海公公,自己得在那老太监回来之前离开这儿。 可她刚走到门口,一只大手就如铁钳般稳稳拽住了她的手臂。 苏杳整个人身形一个踉跄,不受控制地往一侧倒去,摇摇欲坠。 这一回,陆怀瑾却没有伸手扶她。 “扑通”一声闷响,苏杳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粗糙的地面擦破了她的胳膊,尖锐的疼痛瞬间如电流般传遍全身,疼得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盈盈水汽在眼底打转。 “苏杳,你喜欢宫里的生活吗?”陆怀瑾的声音犹如从冰窖中传来,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透着让人胆寒的寒气。 他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捏住她的脸,力道不轻不重,却让苏杳没法躲开他那如寒星般的目光。 “你这张脸,就连太监瞧了,都喜欢得紧。” 苏杳直直地瞪着他,眼里满是倔强,像是头被激怒的小兽。她死死咬着下唇,咬得嘴唇泛白,也不肯让自己发出一声求饶。 烛火在陆怀瑾身后投下浓重的阴影,他指尖沾着苏杳的泪,竟像在赏玩玉器般细细端详。 “怎么?” 拇指重重碾过她泛红的眼尾,“你就是用这春水含烟的模样,去勾引那腌臜阉人的?” 苏杳浑身一颤,喉间涌上腥甜。 方才被他捏过的下颌火辣辣地疼,偏生这疼痛竟盖不过心头刀绞。 她万万没想到陆怀瑾居然会如此羞辱自己,她强撑着力气打开他的手。 苏杳突然轻笑出声,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首辅大人说笑了。” 尾音陡然发颤,膝盖上擦破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硬撑着扶墙起身。 “今日多谢首辅大人相救。没什么事,奴婢先回去了。至于奴婢勾引谁,与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陆怀瑾手中玉扳指应声而裂。 “站住!” 他倏地拽住苏杳腕间银镯,鎏金缠枝纹硌得她生疼。 “既这般情深,我便成人之美。不如我去请那海公公回来,你们继续。” 玄色蟒纹袖摆扫过案上酒盏,琥珀光倾洒在她月白裙裾。 “来人,去请海公公——” 苏杳愣住,她后悔了,不该去惹着活阎王的。 “陆怀瑾!”苏杳猛然转身,发间银蝶步摇撞出凄厉碎响。 暗卫长亭的刀鞘已出三寸。 “你方才唤我什么?”男人慢条斯理地解开腰间蹀躞带,金玉相击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苏杳的手指微微蜷缩,揪住自己的裙摆,一边颤抖地摇头,一边踉跄后退,直到脊背抵上冰冷的博古架,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大……人……” 陆怀瑾抓起她的手,她的手很小,柔软无骨,被他一手能包裹。 当鎏金带扣贴上她颤抖的唇瓣时,陆怀瑾突然俯身咬住她耳坠:“再给你一次机会——” 第17章 他在生她的气 温热气息拂过她颈侧旧痕。 “是要跟那阉人做对食夫妻,还是跟我走?” 苏杳发间的玉簪坠在青砖上,碎成三截。 她颤抖着摇头,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点头,垂落的发丝扫过陆怀瑾的手指。 陆怀瑾面色似乎缓和一些,淡声道:“你还不算太笨。” 说罢,拉着人出了屋子。 门口守着的那人苏杳认识,是长亭,陆怀瑾的贴身侍卫。 陆怀瑾用玄狐大氅将人裹成茧,指腹摩挲过苏杳腕间被麻绳勒出的红痕。 外头的风是真的大。 转角处的小太监正往阴影里缩,却见陆怀瑾忽然驻足。 夜风掀起大氅边缘金线绣的螭纹,他侧脸在月光下凝成玉雕。 “怎么了?” 苏杳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他会告诉海公公的。” 陆怀瑾的眼刀扫向那人,那太监赶紧低头假装没看到。 “长亭。” 廊下侍卫立即躬身,腰间弯刀映出檐角冰凌的寒光。 陆怀瑾将苏杳往怀里带了带,氅衣缝隙里漏进他低沉的尾音:“处理干净。” 此刻海公公正踩着乾清宫阶前未扫的积雪,翡翠扳指磕在黄铜手炉上发出脆响。 他盯着漆金廊柱上盘踞的螭龙,忽然觉得那龙目似在讥笑。待发觉受骗折返时,连院中那株老梅都落尽了残红。 他嘴里骂骂咧咧:“该死的王德喜,坏我好事。” 他搓搓手,想着身姿曼妙的美人儿此刻还在屋里等他,自己还新弄到了几件新玩意儿,他就有些迫不及待。 首辅大人的女人,想想就刺激。 若是平日里就算借他熊心豹子胆他也是不敢的,只不过这次是太后娘娘撑腰的。 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想到那婢女那张娇媚的脸,等会哭起来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兴奋。 推门刹那,鲛绡帐内人影瑟缩。 那人身上盖着被褥,唯独露出雪白的大腿。 海公公赶紧将门锁上,去架子上取来铁棍。 他解下缠腰的乌金软鞭,鞭梢缀着的银铃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被子里的人瑟瑟发抖,可他被人堵了嘴,绑了手,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海公公瞧着被子下隆起的身形,莫名觉得比印象中宽厚了些,不禁心生疑窦,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冷冷道:“怎么才一会不见,怎么胖成这样了?” 说罢,他猛地一掀被子。 刹那间,他脸上的神色骤变,好似晴空陡然翻涌乌云,瞬间风雨欲来。 锦被掀开,这哪里是苏杳那丫头! 这分明是他派去喊人的小太监啊! 小太监吓得浑身筛糠,口中的布被取下后,哆哆嗦嗦地开口:“奴……奴才不敢说。” 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还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海公公一听这话,瞬间怒目圆睁,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骂道:“废物!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 他满心的邪火像熊熊燃烧的烈火,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正烦躁间,目光落在面前那个皮肤白皙的小太监身上。 忽然,海公公低笑起来,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让人毛骨悚然。 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甲狠狠地掐进小太监的肩胛,嘴里喃喃道:“总归是要见血的,既然那丫头找不到,不如……” 小太监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那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海公公手上的动作不断加重,小太监的叫声越来越弱,到后来,什么声音也没了。 窗外北风骤紧,卷走了最后一声呜咽。 更漏声里,染血的软鞭垂落地面,银铃滚进炭盆,熔成扭曲的泪滴。 苏杳被陆怀瑾护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月色如水,洒落在二人的肩头,映出两道修长的身影。 春桃本满心欢喜地要出去迎接自家小姐,可脚刚迈出门槛,就被常嬷嬷一把拉住。 常嬷嬷眉头微皱,嗔怪地低声道:“你这丫鬟,怎么这般没眼力见儿。” 说罢,拽着春桃的胳膊拖回了自己那边。 屋内,陆怀瑾抬手,指尖轻轻划过烛芯,烛火“噗”地一下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晕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 苏杳迈进屋内的身子猛地一顿,她感受到了陆怀瑾周身散发出来的复杂情绪。 他在生她的气。 当初自己已然决然选择进宫的那点心思,又怎么能逃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呢? 陆怀瑾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苏杳。 真真是应了那句“三日不见,如隔三秋”。 陆怀瑾他是隐忍的,可此刻他不想抑制自己的情感,大步上前,将苏杳轻轻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苏杳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就被陆怀瑾一把按住。 他微微低头,急切地封住她的唇。 这个吻来的热烈又霸道,带着惩罚的意味。 他怨她的狠心,怨她的决绝,可更多的,是思念,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他想克制自己,可见了她,所有的理智都瞬间崩塌。 苏杳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被掠夺殆尽,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吻。 陆怀瑾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她的心跳如雷,整个人都被亲的晕晕乎乎,似站在云端。 等她再反应过来,就感觉到陆怀瑾的大手已经在她腰肢缓缓游走。 她瞬间惊醒,急切地组织:“别这样,这里是皇宫!” 说着,她双手用力推搡着陆怀瑾的胸膛,可她这点力气再陆怀瑾的面前,不过如同蚊虫轻挠。 男人的双眼此刻被欲望所笼罩,眼神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着干涩。 顺势将苏杳的双手举过头顶,让她动弹不得。 “苏杳。” 他的声音低哑,却不给再她拒绝的机会便再度吻住了她。 苏杳屋内的烛火摇曳。 这一夜,她如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几度沉沦,几度清醒。 半梦半醒间,苏杳音乐感觉身边之人轻轻起身,她的眼皮子缓缓掀动,意识还尚未清醒,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 “我现在还不能带你离宫。” 苏杳如遭电击,一下子清醒过来,怔愣在原地。 看着陆怀瑾离去的背影,那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逐渐模糊,不安迅速攥紧她的心。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海公公阴森的面容....... 第18章 婚事 陆怀瑾就这么走了,那老太监又来找她可如何是好。 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昏暗的屋内,苏杳将被子狠狠拉过了头顶,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是她真的太累了,她就这么沉甸甸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春桃打着热气腾腾的水盆进屋。 “姑娘,起了没?” 苏杳的浑身酸痛,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起了……” “姑娘你稍等下,奴婢还在备水,很快就好了。”春桃手脚麻利滴忙碌着。 “是大人让你准备的?” 春桃摇了摇头,回道:“是常嬷嬷,她说这样姑娘身子爽利点。” 苏杳自嘲一笑,自己又不自量力了。 那人不过是把自己当时玩物,根本不会有真感情,又怎么会上心这些。 “姑娘,海公公那边怎么办?”春桃一脸担忧,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他不是个好东西,春桃,咱们得离他远远的。” 春桃眼眶一红,带着哭腔:“都是因为我,姑娘这才得罪了他,奴婢怕他会再找姑娘麻烦。” 苏杳伸手轻轻拍了拍春桃的手背。 另一边,海公公在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后,才猛然想起要追问小太监,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搞砸的。 他快步走到那名小太监身前,小太监已是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片刻后,他眼里满是狠厉之色,咬牙切齿地盯着已经一动不动的人,挥了挥手,几个手下便上前,用白布将那人裹了起来,拖到乱葬岗去了。 到了下午,苏杳端着茶盘,小心翼翼地去太后娘娘跟前奉茶。 刚一踏入大殿,她的心便猛地一紧,因为她又看到了那个让她胆战心惊的人。 海公公一见到苏杳,目光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两眼,面色阴沉。 他心中暗自想着: 昨日竟让这小妮子给跑了,真是可惜。 不过,他也不着急,在这深宫里,他们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 苏杳低着头,不敢与海公公对视,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海公公凑到太后耳边,低声呢喃着什么,那谄媚的模样让她心中一阵厌恶。 太后听着海公公的话,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用染着蔻丹的手指轻掩朱唇,说道:“好好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太后端坐在凤榻之上,一寸一寸地打量着苏杳。 良久,才又有开口:“你过来。” 苏杳心中一紧,莲步轻移动,缓缓往前凑去,只见桌上摊开着一本名册。 最上首那卷系着明黄丝绦,绘着牡丹纹样的卷轴突地一跳。 那是宗室贵女的规制。 “怀瑾这些年为了扶持哀家母子,连个通房都不肯收。” 太后指尖摩挲着翡翠珠子。 “你是他的枕边人,定是知道他喜欢哪种女子,便替他掌掌眼吧。” 苏药低垂着头,长睫微颤,双唇紧闭,吼间泛起若有似无得铁锈味,昨日承欢时陆怀瑾咬在她肩头的齿痕犹在发烫,此刻却要亲手将别的女子推到他的榻上。 “奴婢不敢。” “让你挑你就挑,这还墨迹什么。” 苏杳颤微微地拿起图册翻阅了起来,悄然打量起画中人,不得不趁人,皆是些眉眼含情、身姿婀娜的美人。 可看着看着,她有些想笑,让她挑,这合适吗? “母后。” 珠帘骤响,小皇帝明黄龙纹袍角挟着晨露卷进来。 苏杳慌忙要跪,却见陆怀瑾玄色朝服上金线绣的獬豸神兽先一步映入眼帘。那神兽怒目圆睁,恰如他此刻凝在太后手中的画轴上的眼神。 可很快,她又迅速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册子,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太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忽然开口:“怀瑾,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给你看相看的册子。苏姑娘正说礼部侍郎家的千金最合眼缘。” 太后忽地将画轴往苏杳怀里一掷,“瞧瞧这柳叶眉,倒是与你也有三分相似的。” 苏杳原本飘远的思绪,被太后的话猛地拉回。 青玉轴杆硌得掌心发疼。 她看见陆怀瑾的喉结在蟠龙纹立领间滑动一下,那是他动怒的前兆。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头垂得更低了,连大气也不敢出。 即使没抬头,她也能感受到颈脖处一阵发凉。 “好了,册子先放下吧,怀瑾既然来了,就让他自己选。你给我们点茶吧。”太后挥了挥手,神色慵懒。 “是。”苏杳涩然低头,屈膝行礼。 她曾由嬷嬷悉心教导过点茶之术,此时,她的手在茶盏间灵动地穿梭,注水、击拂,动作行云流水。 不多时,茶香袅袅升腾而起,弥漫在整个殿内。 “你这人调教的真好。哀家很是满意的。你可急着要人回去?”太后瞥了一眼陆怀瑾,漫不经心地问道。 陆怀瑾的视线落在苏杳的身上,眼神疏离又冷漠,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太后不嫌弃她蠢笨就好。就让她在宫里伺候娘娘,多学点规矩也是好的。” 苏杳心中一痛。 昨日说的不能带她离宫,如今看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她算是看的明明白白。 虚伪! 薄情! 陆怀瑾神色淡淡,半个眼神也没有再给苏杳:“臣已经将陛下安全送到娘娘这里,臣公务缠身,不便久留,先行告退了。” “每次和你说你的婚姻大事,你都是这幅避之不及的模样。” 陆怀瑾神色未改,平静如水,不紧不慢道:“微臣的婚事,全凭娘娘做主。” 太后微微一愣,原本准备好继续劝说的话语,瞬间哽在了喉咙里。 以往只要提及婚事,陆怀瑾总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上次故意试探他的那个贵女的庚帖,他更是没瞧上一眼。 可他刚才说什么? 让她做主?这莫不是同意了? 她的蔻丹指甲掐入了掌心,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哀家可要替你好好挑一挑了,定要找个才貌双全、门当户对的好姑娘。” 陆怀瑾行了礼便告退了。 待陆怀瑾离去,太后娘娘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心里有气,看苏杳越发不顺眼。 “滚出去!” 鎏金护甲扫过案上未干的茶渍,飞溅的雨前龙井在苏杳月白裙裾绽开褐色的花。 她的脸涨得通红,咽下所有委屈,倒退着退出大殿。 可前脚苏杳刚出了正院,后脚陆怀瑾的贴身侍卫长亭便从树上一跃而下。 “苏姑娘,大人有请。” 第19章 骗子 这人莫不是疯了不成? 这可是规矩繁多的皇宫啊! 况且,昨晚才刚刚见过面,他此番又急切召唤,究竟还想干什么! 可她是惹不起他的,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脚步虚浮地跟在长亭身后往外走去。 只盼着这一路上别让人瞧了见。 不然,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呢。 长亭带着她出了慈宁宫,穿过一片小竹林,来到一处偏殿。 此处看样子很是幽静,四下里一片寂静,平日里似乎很少有人踏足。 苏杳左顾右盼四下张望,瞧见没人才敢推抬手推门。 屋内,陆怀瑾还是那一贯清冷的模样,身姿挺拔,负手站在窗口。 她的步子刚迈进屋内,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便被关上了。 “大人,唤我何事?”紧张的情绪如藤蔓般缠上苏杳的心头。 陆怀瑾微微侧首,朝她勾了勾手指头。 苏杳心中叫苦不迭,双脚好像是被灌了铅。 一步、一步。 不情愿地走向他。 陆怀瑾见她走近,突然伸出手,一把将人按到了太师椅上。 “刚才替我选妻?”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你的妻,自然是你自己选的最好。” 苏杳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心里清楚,这人表面上看着越是温和,实则内心越是狂野不羁,明明是太后要赐婚,与她何干。 她可不愿去蹚浑水。 陆怀瑾嗤笑一声,“可刚才你在太后那里看的倒是认真,还说了哪家的姑娘来着?” 苏杳慌忙摇头,“太后娘娘的命令,我一个做奴婢的,怎么敢违背的。何况.......” 她的声音越发小了。 “何况什么?” “我没有说过那吏部侍郎的千金......再说,你反正都要娶妻了,就算不是这个千金,也会是别的贵女。” 她难得一口气对他说那么多,似不满,又似抱怨,语调微微上扬,隐约带着些怨气。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他信不信自己这番话。 毕竟,从前她骗他的次数可不在少数,他对他,又有几分信任可言。 陆怀瑾表面依旧神色淡淡,看不出是不是相信。 他静静地凝视她,心里确实莫名很享受苏杳此刻这种小情绪,至少,在这之前,她从来没吃过他的醋。 “大人在这儿费尽心思审问我,倒不如去太后娘娘那里好好看看那个侍郎千金,我方才瞧了一眼,那模样、身段,当真是一等一的标致。”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口传来长亭恭谨的声音。 “爷,已经按您的吩咐,将户部侍郎的贪墨证据交去御史台了。” 苏杳呼吸一滞,心瞬间悬了起来,脸上却仍强装镇定。 陆怀瑾微微眯起双眸,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你下次若是再替我看上谁,提前跟我知会一声。” 她不敢再多说什么,陆怀瑾这人疯狂至极。 只要想做的事,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他俯身,雪松味逐渐靠近,苏杳下意识想要躲避,却被他紧紧禁锢。 他的吻落了下来。 苏杳被迫承受着他,吞下了所有还未出口的话。 许久,陆怀瑾才缓缓松开她。 她唇瓣早已变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要了.......” “我还以为你昨日不够尽兴。” 苏杳一听这话,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活脱脱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哪里有克己复礼的君子的模样。 苏杳满面通红,吐出一个字,“疼。” 昨夜,陆怀瑾的确是思念她的紧,没了分寸。 “看来,不够尽兴的,只有我。” 他一把抓牢苏杳的手腕,眸色逐渐变得深沉,染上了一层浓浓的情欲。 ...... 长亭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过了晌午,“爷,陛下有请。” 陆怀瑾仿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地从怀里取出一方锦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苏杳葱白似的手指。 苏杳眉头紧皱,根本不敢看自己的手。 陆怀瑾的心情好了不少,“累了?” “我得回去了,一会太后还得传我奉茶。”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陆怀瑾却轻轻握住她的指尖,缓缓摩挲着:“你的手还有力气?” 苏杳顿时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满是埋怨。 自己如今在这深宫里当差,本就身不由己,他倒好,不愿带自己出去也就罢了,还这般折腾,等会儿点茶的时候,手怕是都要止不住地打颤。 “回去歇着吧,今日太后不会传你。” 陆怀瑾的声音冷冷淡淡。 “当真?” 陆怀瑾不紧不慢地放开她的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如果是真的,那倒是好事。 当初自己本是想躲进宫里,避开眼前这个人,可他权势滔天,就算是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内,也能随时随地找到自己。 更何况,宫里这位太后阴晴不定的性子,苏杳每次面对她,心里都直发怵。 如今太后要给陆怀瑾指婚,这对苏杳来说,倒是件好事。 皇命不可违,这指婚陆怀瑾肯定推脱不掉。 只要陆怀瑾早日娶了妻,自己便能彻底逃离他的掌控。 她得趁着现在,想办法让陆怀瑾送她出宫。 “长亭,送她回去。” “大人......”苏杳咬紧下唇,犹豫片刻后,还是喊住了他,“我不想在宫里了.......” 陆怀瑾微微挑眉:“这会,倒是想找我护着你了?” 苏杳觉得陆怀瑾的话着实羞辱人了,刺痛了她的内心。 “还请大人能看在我们两家是世交的面子上,帮我一把。” 陆怀瑾就算不爱自己,但他与自己的父亲相识十多年,关系匪浅,否则当初两家也不会来往得如此密切。 “苏杳,你如今,心里可有我?”他的目光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苏杳几乎没有思索,用力地点头。 “呵!” 陆怀瑾轻笑一声,满是不屑。 “骗子的话果然不可信。” 苏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几乎是吼出来的,“陆怀瑾,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当初可是你自己选了这条路。” 第20章 你们,也认识? 苏杳回头看了一眼,见陆怀瑾已经背对着自己。 她抿了抿唇,终是不再多言,迈着细碎的步子,静静地跟着长亭离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苏杳的双手浸在铜盆里,水面浮着栀子花瓣随着她反复搓洗的动作打着旋儿。 直到洗到指节发白,心里也才觉得舒服一些。 常嬷嬷迈着小碎步匆匆走进来,问道:“你这是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苏杳指尖一颤,水珠溅在案几的竹简上,慌忙接过帕子细细擦拭。 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实在没法子回答,只能转移话题道:“是太后娘娘找我了吗?” “那倒没有。” 常嬷嬷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刚才听海公公说太后娘娘要办赏花宴,这下可有的忙咯。你才从太后那边回来,可知道是为什么要办这场花宴呀?以往都是春日才办的,这次倒是新鲜。” 苏杳自然是知道的,这赏花宴估摸着就是给陆怀瑾相看亲事所设。 她睫毛微微颤动,犹豫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很快就到了太后娘娘的赏花宴的日子。 以苏杳这种身份理应是与她无关的,可太后指名要她跟在自己的身边,也正因如此,她今日倒不怎么忙碌。 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被分成了两拨,男子在前厅,女眷们则在花园的水榭之处。 太后娘娘一到水榭,在场的贵女们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今日就别多礼了。” 这位年轻的太后,此刻脸上带着端庄温和的笑意,抬抬手让大家免礼。 太后娘娘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站在角落的女子身上。 她不着痕迹地给苏杳使了个眼色,苏杳心领神会,稳步向那人走去。 待走近后,苏杳猛地一怔。 眼前之人竟是赵芷柔。 赵芷柔看到苏杳,同样满脸惊愕,下意识脱口而出:“阿杳?你怎么在这里?” “赵姑娘,太后娘娘有请。”苏杳很快恢复镇定,神色平静地说道。 “你现在在太后娘娘身边当差?”赵芷柔上前一步,拉住苏杳的手,“你如今过得如何?” 苏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问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苏赵两家向来往来密切,二人自幼相识,赵芷柔长她四岁,如今二十有二。 按理说女子到了这个年纪,早就该嫁人了。 若不是当年尚书府出事,这位赵大姑娘已经是成为自己的嫂子了。 真是造化弄人,也是自己的大哥哥耽误了人家。 苏杳轻轻抽出衣袖,清了清嗓子,神色疏离地说道:“赵姑娘,这边请。” 苏杳之所以与她这般生分,只是因为此时人多眼杂,自己身份尴尬,生怕连累了赵芷柔的名声。 赵芷柔明白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便默默跟着苏杳来到太后跟前。 “臣女赵芷柔参见太后娘娘。” “原来是赵将军的千金。”太后微笑着,拉过赵芷柔的手,先和她聊起了家常。 常嬷嬷凑近苏杳,小声嘀咕道:“这位赵姑娘可真不愧是世家贵女,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让人喜欢的劲儿。可惜年纪大了些。” 苏杳顺着常嬷嬷的目光看过去赵芷柔温婉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 赵芷柔有多好,她再清楚不过,否则当初哥哥也不会因怕连累她而执意退婚。 可苏杳突然想到那礼部侍郎家的下场,心中忧虑万分。 万一太后娘娘真的看上了赵芷柔,这可如何是好? 太后拉着人去赏花,在回廊处,恰好迎面遇上了陆怀瑾和陆初尧。 陆怀瑾着实没想到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能见到苏杳,而陆初尧则显得更为激动。 苏杳垂首站在太后身侧,听见环佩叮当声中响起一声惊雷。 “阿杳妹妹!” 那人远远地便喊了出来,声音在回廊中回荡。 这一声称呼,顿时让太后娘娘来了兴致。 她微微挑眉,目光扫向苏杳,问道:“你们,也认识?” 陆初尧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神色颇为为难地看向陆怀瑾。 陆怀瑾则依旧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地说道:“臣参见太后娘娘。” 陆初尧见状,也赶紧跟着行礼。 “初尧?你回来了?”太后摆了摆手,说道:“今日本就是来玩乐的,你们免礼吧。” 陆怀瑾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太后身边的赵芷柔,赵芷柔瞬间脸颊绯红,低下头去,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陆初尧的目光自苏杳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能从她身上移开。 他好不容易才寻到与她见面的机会,心中诸多疑惑亟待解开,迫不及待地开口:“太后娘娘,她是你的婢女吗?” 太后嘴角挂着笑意,不紧不慢地开口。 “非也。苏姑娘的茶艺精湛,深得哀家的心意。哀家这才留她在宫里小住几日。今日人多,倒不妨让她给大伙点一盏茶,也让众人领略领略苏姑娘的好手艺。” 苏杳低着头,正要伸手去拿茶盏。 就听到太后又吩咐道:“你去哀家寝宫,把哀家珍藏的云南府上贡的普洱取来。” 苏杳领命而去。 一路上,她满心都是愁绪。 再次见到陆初尧,她的心更是慌乱不已,思索着该如何向他解释如今的处境。 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走到了慈宁宫。 她回想太后交代茶叶的位置,径直朝着太后的寝宫走去。 屋里还熏了香,这味道与往日闻到的截然不同。 香气浓郁,又有些腻人。 苏杳只往前走了几步,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哗啦”一声,带动着桌上的茶盏一同摔落在地。 门口,一个黑影静静地潜伏着,等了许久。 那人想着再怎么着,这时间也是够了,就屋里这迷香的量,别说是个女人了,就算是一头牛来了,也得乖乖倒地。 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屏气敛息,仔细聆听屋内的动静。 屋里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 看来事情已然成了。 门被缓缓推开,老太监用帕子紧紧堵住堵住鼻子,蹑手蹑脚地悄然走进屋子...... 第21章 花落谁家 皇宫,花园内。 “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一道纤细身影缓缓屈膝,向太后行了个标准的大礼。 太后抬眸,目光落在眼前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上,那眉眼间竟与赵芷柔有几分相似,不禁开口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太后娘娘,臣女是赵芷芙。”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 “原来也是赵将军家的千金。”太后微微颔首,看向一旁的赵芷柔,伸手拉住她的手,“你妹妹?” 赵芷柔心中一紧,面上却温婉地应下,颔首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妹年纪小,不懂规矩,惊扰了太后娘娘。” “没事,这姑娘哀家看着机灵得很。陪哀家一起赏花吧。”太后嘴角含笑。 赵芷芙心中暗喜,得意地瞥了一眼赵芷柔,那眼神里的挑衅意味十足。 常嬷嬷在一旁瞧得清楚,心中暗自思忖: “太后这是有意将这两位赵姑娘指婚给陆首辅啊,只是花落谁家,还得看这姐妹俩的手段了。 这姐妹相争的戏码,想来必定精彩。 对太后而言,陆首辅娶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被她拿捏在手中。” 陆初尧在原地坐立难安,苏杳怎么还不回来? 片刻,他终于按捺不住,悄然起身离开。 陆怀瑾深深地看了他离去的背影,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他的性子,自己再清楚不过。 “首辅大人。”赵芷芙脸颊绯红,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陆怀瑾却仿若未闻,神色淡漠,对着太后恭敬说道:“太后娘娘,微臣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便走,步伐干脆利落,眼神甚至未曾在两位赵家姑娘身上停留分毫。 赵芷柔低头不语,而赵芷芙望着陆怀瑾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失落,她满心期许,换来的却是这般冷漠,那点少女的情思,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太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陆怀瑾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都是乖巧的孩子,正好哀家也有话想与你们谈谈,看看你们的意思。” 赵芷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厢房之内,茶香袅袅,几盘点心精致地摆放在桌案之上。 太后抬手示意,嘴角噙着笑,说道:“你们可别与哀家见外,论年龄,哀家也不过是长你们几岁,先帝去得早,这宫中的日子,时常让哀家觉得孤单呐……” “太后娘娘,您千万别难过了,身子重要啊。”赵芷柔急忙上前关切道。 “芷柔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太后微微颔首,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哀家与首辅大人是多年的好友,看他这些年孤身一人,形单影只,说到底,是哀家耽误了他。你们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话语间,那试探的意味愈发明显。 赵芷柔心中“咯噔”一声,脸上瞬间血色全无,她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太后娘娘,臣女自知配不上首辅大人。臣女曾经订过亲,可命运弄人,最终没能在一起。臣女心有所属,实在不能对大人有任何非分之想,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哦?竟还有这样的事?”太后佯装惊讶。 早在花宴之前,她便将所有贵女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这赵芷柔自从与苏尚书府退婚后,便再未相看旁人,她心里自然清楚,这姑娘心里必定藏着人。这样的人,倒是个可用之才。 毕竟,若真有哪个女子对陆怀瑾情根深种,她反倒会心生不悦。 这娶妻之事是她开的口,若不替陆怀瑾相看,旁人难免会说闲话,而赵芷柔,正好可以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太后娘娘,臣女早听闻陆大人为人清正,洁身自好,这些年一直片叶不沾身。臣女对大人仰慕已久,若能有幸侍奉左右,实乃臣女之福。”赵芷芙在一旁忍不住插话。 太后眼眸微微一眯,意味深长地说道:“赵三姑娘有此心意,真是再好不过了。” 赵芷芙心中暗自得意,她本是庶女,这么多年一直被嫡姐赵芷柔压在头上,受尽委屈。 可她年轻貌美,这便是她最大的资本。 若是能嫁给权倾朝野的陆首辅,那她和自己母亲的地位,必定能水涨船高,从此扬眉吐气。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去试试。哀家虽不能勉强首辅大人,但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太后脸上是那似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里,藏着旁人难以捉摸的深意。 “太后娘娘,您对臣女实在是太好了!”赵芷芙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忙拉住太后的衣袖,娇声撒娇道,“臣女定会竭尽所能,不辜负太后娘娘的期望。” 她的眉眼间的得意劲儿,好似她已经成为了陆首辅的夫人。 可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太后衣袖下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手心,那白皙的掌心,留下了一道道醒目的痕迹。 陆初尧心急如焚,满心惦记着苏杳,径直朝着慈宁宫匆匆赶去。 就在他靠近宫殿时,眼角余光瞥见几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抱着个裹着被褥的东西,正从角门鱼贯而出。 他们看上去行色匆匆,神色慌张。 陆初尧心中顿生疑窦,鬼使神差般,脚步一转,悄然跟了上去。 小太监们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了海公公的屋子前。 他们将那“东西”小心翼翼地搬了进去,随后如释重负般匆匆离开。 陆初尧隐身在阴影里,待小太监们走远,才缓缓靠近。 他抬手,用手指在窗户纸上轻轻戳破一个小孔,屏住呼吸,抬眸望去。 这一眼,让他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是苏杳! 而那肥胖油腻的海公公,早已脱光了衣衫,正一步步朝着苏杳逼近,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猥琐笑容。 “太后娘娘传召。” 海公公手上的动作一顿,“娘的,怎么每次办事,都有人来坏老子的好事!” 嘴上他骂着,可毕竟是做奴才的,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 他极不情愿地停下脚步,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穿上太监袍。 随后,他又从架子上取下一根铁链,大步走到苏杳面前,将铁链狠狠地套在她的脚踝上,用力锁死,恶狠狠地说道:“看你这次还怎么跑,等老子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第22章 小声点,有人来了! 说罢,他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去。 海公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陆初尧闪身而入,玄色披风上沾着寒气。 他指尖还捏着片青翠竹叶,方才那声“太后娘娘传召”的拟声竟是用这叶片吹出来的。 “阿杳妹妹,醒一醒。” 陆初尧快步走到苏杳身边,蹲下身,轻轻摇晃着苏杳的肩膀。 苏杳恍恍惚惚地睁开双眼,意识还未完全清醒。 她的头剧痛欲裂,只能下意识地伸手揉着眉心,迷茫地问道:“初尧哥哥?这是哪里?” 当她的目光逐渐聚焦,看清屋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陈设时,整个人瞬间僵住,惊恐地尖叫起来。 “这是海公公的屋子?” 她整个人颤抖着,眼里更是带着无尽的恐惧。 “初尧哥哥,带我走,快,他要是回来就来不及了!” 陆初尧看着苏杳此刻凄惨的模样,心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痛得无法呼吸。 他咬了咬牙,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铁链砍去。 “铛铛铛”。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火星四溅。 一下,两下,好几下之后,那铁链终于“啪”的一声断开。 “阿杳妹妹,能走吗?” 陆初尧顾不上自己手臂的酸痛,急忙蹲下身,去解苏杳腕间的麻绳。 苏杳这才发现,他的右手虎口处有道新鲜的血痕,伤口还在不断渗出血珠,显然是刚才劈开铁链时用力过猛弄伤的。 “你受伤了?” 苏杳心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伤口,却又害怕弄疼他,只能悬在半空。 陆初尧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不过是小伤,无妨。” 门外遥遥传来一阵低语声。 陆初尧神色瞬间一凛,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披风兜头罩住苏杳,一把将她拉起来。 “小声点,有人来了!阿杳妹妹,我带你走!” 宫道上,几个小太监正匆匆赶去当值,他们脚步急促,鞋底与石板路摩擦发出“哒哒”的声响,在寂静的廊下显得格外清晰。 陆初尧紧紧护着苏杳,两人的身影在暗影中若隐若现,趁着小太监们的注意力被前方吸引,悄然从另一侧离开。 他们一路疾行,直到一处荒废已久的枯井旁,才停下脚步稍作喘息。 “阿杳妹妹,你究竟是怎么招惹上那个家伙的?”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苏杳此刻惊魂未定,听到陆初尧的询问,下意识抬手摸向耳边,却发现耳坠不翼而飞,顿时惊呼出声:“我的耳坠子呢?” 她瞬间哽咽,“那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唯一遗物……” 陆初尧看着苏杳慌乱的模样,心疼不已,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别急,应该是刚才在那屋子里弄丢的。你别回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我回去帮你把它找回来,很快就会来找你。” “初尧哥哥……要不还是算了吧,万一你碰到海公公,可就危险了。” 苏杳眼中含泪,她紧紧抓住陆初尧的衣袖,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 “那是你母亲的遗物,意义非凡,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你找回来。你别担心我,我是首辅之子,量他一个小小太监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说完,他轻轻掰开苏杳的手,转身快步朝着来路奔去。 苏杳望着陆初尧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按照陆初尧的嘱咐,沿着小路向前走去。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愈发沉重。 走了许久,都不见陆初尧追上来的脚步声,苏杳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万一初尧哥哥出事怎么办?” 苏杳咬了咬牙,停下脚步,转身向来路跑去。 她的发丝在风中凌乱飞舞,脚步踉跄,整颗心都是对陆初尧的牵挂。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她几欲作呕。 苏杳隔着织物听见利刃破空之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当她终于回到刚才与陆初尧分开的枯井处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只见那老太监歪倒在井台边,脖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 苏杳颤抖地靠近,指尖触到了某种粘腻的液体,那是温热的鲜血,让她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陆初尧就站在不远处。 “初尧哥哥!” 苏杳惊呼一声,跌跌撞撞地冲向陆初尧,一把攥住他的衣袖。 “他……他死了?” 陆初尧的下巴紧绷,线条冷硬,直直看向苏杳,像是要将所有的情绪都狠狠锁在心底。 “我不知道。” 说着,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只红玛瑙耳坠子。 苏杳的眼神下意识地落在那耳坠上,只一瞬,便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 她往后退了半步,身形隐入树荫之下,面容在斑驳的光影里半明半暗,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这一切皆因她而起。 她定是要护着陆初尧的。 “是我看错了,海公公今日从未来过这里。” …… 回到自己的屋子,苏杳双腿一软,跌坐在床边。 她死死盯着铜盆里荡漾的水纹,眼神空洞,忽然发现裙裾上沾着片竹叶。 “这……” 苏杳的嘴唇微微颤抖,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那片竹叶,想要触碰,却又在即将碰到的瞬间缩了回来。 她慌乱地起身,扯下身上的衣裳,是要将所有的秘密一并剥离。 换好衣裳后,苏杳强撑着精神,一步步朝着太后的寝殿走去。 这一回,寝宫内没有了那股奇怪熏香味,她取了茶叶快步返回。 待太后娘娘看到苏杳归来时,脸上的笑容有一秒的凝固。 随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可那眼底的深意,却让人捉摸不透。 “你这丫头,怎么去了那么久。” “奴婢蠢钝,找了许久,耽误了太后娘娘的雅兴。”苏杳微微低头,怕被太后看出破绽。 太后摆了摆手,目光在苏杳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移开。 “罢了罢了,你开始吧。大伙都等着呢。” 苏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已经回到位上的陆初尧。 四目相对,苏杳这才定下心神,她缓缓伸出手,拿起了茶盏。 苏杳没注意到陆初尧身侧的陆怀瑾,此刻面色有多阴沉,那深邃的眼眸里,涌动着让人胆寒的风暴。 这盏茶还没点完,外头已炸开了锅...... 第23章 公子世无双 嘈杂的人声、慌乱的脚步声,瞬间打破了殿内原本压抑的平静。 苏杳手中的茶盏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出,洒在她的手上,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常嬷嬷神色匆匆地走进屋内,脚步急促,俯身在太后耳边嘀语了几句。 太后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面容,瞬间变得铁青,深深地看了苏杳一眼。 那一眼,像是要将她看穿,看的苏杳心中一阵发紧,手脚瞬间冰凉。 “走,哀家要去看看。” 众人随着太后匆匆赶到事发之地,只见二十八个宫女齐刷刷地跪在青石板上,瑟瑟发抖。 掌事嬷嬷手持藤条,正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每走一步,藤条抽打在石板上,都发出“啪啪”的脆响,让人胆战心惊。 “说!谁最后见过海公公?”掌事嬷嬷扯着嗓子怒吼,脸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抖动着,吓得宫女们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太后来了。掌事嬷嬷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头,额头与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启禀太后娘娘,海公公不见了。” “这么大的活人,怎么会不见的?” 陆怀瑾不紧不慢地站出来,身姿挺拔。 “一个奴才不见了?这种小事也敢在太后娘娘的花宴上惊扰大家,你们这群狗奴才太放肆了。”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的众人,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场的下人们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掌事嬷嬷吓得浑身瘫软,不断地磕头,额头已经磕破,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连连求饶:“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啊! 海公公失踪一事,让原本热闹的花宴瞬间陷入慌乱,众人哪还有心思品苏杳点的茶。 她脚步一顿,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赵芷柔和一个女子正站在一起交谈。 那女子瞧着十分眼熟,苏杳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常嬷嬷顺着苏杳的目光看过去,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那个是赵将军家的庶女,赵芷芙。” 苏杳这才恍然大悟,从前她俩确实见过几面。 这赵芷芙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主,有一回苏杳还曾替赵芷柔出头,教训过她。 如今隔得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可瞧着两人拉拉扯扯的模样,气氛显然不太融洽。 然而此刻的苏杳,满心都是自己的安危,哪还顾得上旁人的事。 海公公的失踪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她觉得自己的命悬一线,必须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想想对策。 她匆匆往回走,刚进里屋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杳?” 苏杳心里“咯噔”一下,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来人正是赵芷芙。 “果然是你。” 赵芷芙神色得意,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姑娘认错人了。” 苏杳只想赶紧摆脱她,说完转身就想快步离开,生怕赵芷芙再纠缠下去。 “我才没有认错人。” 赵芷芙快步上前,直接挡在苏杳面前,语气咄咄逼人,“你一个罪臣之女,怎么会出现在太后娘娘的花宴上?你最好老实交代,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这话如同惊雷,在苏杳耳边炸响。 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生怕这话被旁人听见。 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那她可就彻底完了。 就在苏杳满心绝望,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陆怀瑾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可此刻的苏杳太过紧张,竟浑然未觉。 赵芷芙听到陆怀瑾的声音,脸上的嚣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她,一下子变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苏杳哪还顾得上陆怀瑾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只要赵芷芙不再纠缠,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趁着赵芷芙愣神的功夫,赶紧侧身绕过她,脚步匆匆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在长廊上一路疾行,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那感觉就像是心要冲破胸膛。 常嬷嬷看见了她,见周围无人,便凑近过去,声音压得极低:“苏姑娘,你可真是错过了一场大戏啊。” “大戏?”苏杳一脸疑惑。 常嬷嬷瞥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偷听后,才继续说道: “就是刚刚那位赵家庶女,之前还在太后娘娘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对陆大人仰慕已久,那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我听着都差点信了。结果呢,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变了天咯。” 说到这儿,常嬷嬷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一下,看着苏杳愈发好奇的眼神,才接着道:“那姑娘又哭又闹,死活说打死她也不要嫁给陆大人了,那场面,可真是热闹得很。” “啊?” 苏杳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陆怀瑾虽骨子里霸道、阴鸷。 但在人前,永远是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度,一句“公子世无双”用来形容他毫不为过。 只要他点头,整个上京不知道有多少名门闺秀挤破了头都想嫁给他。 这赵芷芙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着这么好的姻缘不要,还闹得这般难看。 “那赵大姑娘呢?”苏杳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和赵芷柔相识已久,即便自身处境艰难,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 常嬷嬷轻轻摇了摇头,无奈道:“我瞧着也悬。刚才太后娘娘询问那赵大小姐的意思,她也是婉拒了。也不知道这赵家姐妹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好的亲事,就这么推了。” 苏杳听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常嬷嬷见苏杳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在为陆怀瑾的亲事发愁,不禁打趣道: “瞧把你紧张的。你这丫头可不能贪心,陆大人这样的人物,以后总归是要娶妻的。你啊,也别太嫉妒了。到时候遇上一个好相处的主母,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苏杳听了这话,一时竟无言以对。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才不在乎陆怀瑾娶谁,只要不是赵家的姑娘,她就放心了。 她啊!或许比任何人都希望陆怀瑾的亲事能早些定下来吧。 当夜,慎刑司的人在冷宫竹林发现了异样! 第24章 你要帮我…… 新翻的土堆旁散落着焦黑竹叶,叶脉上凝着暗红结晶,像是把鲜血和松脂一起烧化了。 众人的目光继续上移,紧接着,一声压抑的惊呼打破了竹林的死寂。 只见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深深嵌着半枚掌印,五指分明是人的形状,可掌心纹路却烙着焦痕。 苏杳听闻慎刑司在冷宫竹林的发现异样时,只觉眼前一黑,双腿发软。 她和陆初尧一起将海公公的尸体埋在了这里,如今竹林被发现异样,尸体被发现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不断浮现出被发现后的可怕后果: 被拖去慎刑司严刑拷打,遭受各种非人的折磨,最后身首异处。 陆初尧也会被牵连,大好前程毁于一旦…… 恐惧如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让她几近窒息。 常嬷嬷匆匆走了进来,嘴里念叨着:“这年头可真是稀奇,居然有人胆大得在宫里放火,这可是大不敬的死罪啊!” 苏杳猛地抬头,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放火?” 常嬷嬷连连点头,神色凝重:“是啊,听说还发现了血手印呢,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干的。” 苏杳的心猛地一沉,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陆初尧。 万一那是陆初尧的掌印,万一在搬运尸体的时候,血迹不小心沾染到了他手上,留下了这要命的证据可怎么办?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脏疯狂跳动。 她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可有查到是何人的掌印?” 常嬷嬷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还没呢,那人运气好,到现在都没抓到。要是抓到,那必定得严惩,这可是惊扰圣驾的大事!” “那林子里……可有什么发现?”苏杳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得厉害。 “没有。那地方倒是被人松过土,可啥都没挖到呀,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没有? 怎么会没有海公公的尸体? 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中本应轻松,可此刻,更多的却是惊愕。 那种恐惧愈发强烈了。 是夜,万籁俱寂,苏杳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谁?” 苏杳猛地坐起身,警惕地问道。 “是我。” 苏杳听出了是陆初尧的声音,她心中一紧,想必对方也是因为海公公尸体不见的事而来。 她赶紧披上外袍,匆匆去开门。 两人一路疾行,来到一处无人之地。 苏杳压低声音,焦急地说道:“初尧哥哥,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这时候还敢进宫,万一被发现,可就全完了!” 陆初尧神色凝重:“我听闻那尸体不见了。” 突然他伸手扣住她颤抖的肩膀,双手微微用力,“慎刑司掘地三尺,把那片地都翻遍了,只挖出半截烧焦的拂尘,其他什么都没有。” 苏杳一听,腿弯一软,后腰重重撞上青石井栏,发出沉闷的声响。 井水倒映着她惨白如纸的脸,毫无血色,还有陆初尧腰间那枚莲花玉坠。 昨日埋尸时,这玉坠曾沾着血落在新土上,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擦,像是想擦掉这段可怕的记忆,却被陆初尧捉住手腕。 “别怕。” 陆初尧的指尖滚烫,带着炽热的温度,他轻轻拂去她鬓边的竹叶,动作温柔:“阿杳妹妹,这件事有我在,你放心,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话音未落,竹林外传来金戈相击之声。 苏杳透过竹影望去,正撞进一双淬冰的眸子。 陆怀瑾玄色蟒袍上金线暗纹浮动。 陆初尧玉冠下的青筋突突直跳:“父亲……” 陆怀瑾的声线比井水更冷,目光掠过苏杳腕间淤青,随后迅速移开,“初尧,不早了,你该出宫了。” “我还有几句话想和阿杳妹妹说。” “慎言。”陆怀瑾截断话头。 他转身对苏杳道:“苏姑娘,我们父子有些话要单独谈,可否回避?” 苏杳看着他阴沉的面色,微微颔首便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待人走远后,陆怀瑾开口:“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初尧微微低下头,避开陆怀瑾那锐利的目光,心中暗自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片刻后,他鼓起勇气说道:“爹,这事儿不能怪阿杳妹妹,是那老太监海公公,竟企图对她图谋不轨……” 陆怀瑾挑了挑眉:“所以,是她杀了海公公?而你,是要保护她?” “若是这事被人发现了,我便替她认罪。太后娘娘圣明,定会查清真相,还阿杳妹妹一个公道。” 陆怀瑾听后,不禁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嘲讽:“就凭你?你若不是我陆怀瑾的儿子,你觉得你的话,这宫里会有谁信?” “爹……你要帮我……” 陆怀瑾微微皱眉,神色凝重地说道:“海公公是伺候过先帝的老人了,他在宫中根基深厚,人脉错综复杂。他的失踪,还会引发多大的麻烦,现在没人能知道。我替你安排了,你先回荆州避避风头吧,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再安排你回来。” “为何非得我离开?我走了,阿杳妹妹怎么办?我怎能放心留她一人在此?”陆初尧情绪激动,向前跨了一步,直直地盯着陆怀瑾。 “陆初尧!你我都清楚,只有你离开,才能暂时平息这场风波,才能更好地保护她。你留在这里,只会让她更加危险。慎刑司不是吃素的,一旦抓住点线索,到时候,你们谁都逃不掉。” 陆初尧的眼眶微微泛红,他咬着牙,心中满是挣扎。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中不断权衡着留下与离开的利弊。 他深知陆怀瑾所言不无道理,可让他就这样离开苏杳,他如何能甘心? “我……我不想走。”陆初尧哽咽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陆怀瑾的眼睛。 “胡闹。那就让她被慎刑司的人带去调查好了。”陆怀瑾的声音陡然提高,明显带着怒意。 陆初尧心急如焚,大声反驳道:“爹!阿杳妹妹怎么受得住他们的严刑拷打!不行,我要带她一起走。” “她如今是太后的人,你怎么带走她?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陆初尧还想再争辩,可迎上陆怀瑾那凌厉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的肩膀微微下垂,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最终,他在长亭的带领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宫殿。 苏杳缩在屋内最暗的角落。 陆初尧临行前塞给她的莲花玉坠硌着掌心。 更漏滴到戌时,门忽被撞开…… 第25章 果然,他是无情的 陆怀瑾带着一身血腥气逼近,大手掐起苏杳下巴:“你以为初尧当真能护住你?” 苏杳瞳孔骤缩。 “说话!” “这件事是因我而起,不关初尧哥哥的事。” “初尧哥哥?”陆怀瑾轻笑。 他单手扣住苏杳后颈,血腥气混着雪松香侵入口腔。 暴怒的吻,裹挟血腥气味。 她被抵在雕花床柱的棱角上,蟒袍金纹碾过裸露的锁骨。 “躲什么?你哄着初尧替你顶罪时,不是挺会勾人么?“ 他指尖扯开自己的衣襟,烛火照耀着他眼底跳动的怒意。 滚烫的唇碾过她耳垂时,苏杳闻到了血腥味。 苏杳颤栗地开口。 “若不是为了替我去取那遗落的耳坠子,初尧哥哥也不会碰上那该死的老太监的……” 陆怀瑾的眸色变得深邃,其中藏着苏杳读不懂的深意。 他冷笑出声。 “所以,你觉得是初尧杀了他?” 她紧紧抓住陆怀瑾的手臂,哭求道:“你一定能救他的,对不对?他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啊!” 苏杳见他不答应,怒吼道:“陆怀瑾,莫不是嫉妒初尧哥哥与我的情分?” “你们的情分?”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陆怀瑾。 也撕开陆怀瑾眼底的伪装。 “好一个郎情妾意!” 一道惊雷划过,窗外下了大雨…… 天亮了。 外头的雨也停了。 几缕天光洒进屋内。 苏杳秀眉蹙起,声音微哑。 “你……你还没走?” 陆怀瑾走到桌边,亲自倒上一杯茶水。 “喝水。” 苏杳本能地将头撇过去拒绝,却被他强行扳正,灌下了茶水。 茶水冰凉,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苏杳的脾气太倔,他又在气头上,所以发了狠。 陆怀瑾瞥了一眼一旁的帕子,不假思索拿起胡乱地替她擦拭。 “你拿什么给我擦!” 苏杳原本淡下去的脸色又泛起了红晕,转过头不再看这光着膀子的人。 陆怀瑾这才看清随手拿的不是帕子,而是苏杳的粉色小衣。 他微微一愣,拿小衣的手顿时无处安放。 陆怀瑾轻咳两声,披上衣衫,准备离去,却在门槛处脚步一顿。 “苏杳,这件事,我会替你们摆平。” “你记住,你和初尧……也别再见面了。这对你们二人都好!” “陆怀瑾!” 苏杳叫住了他。 她的眼尾泛红,发髻散落两侧,此刻正幽幽地看着他。 这一回,他没有心软,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苏杳自嘲一笑。 好似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彻底寒骨。 果然,他是无情的。 她的眼睛更红了,双手紧紧捂住嘴巴,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封存在心底。 “苏杳,不能哭,你该庆幸的,至少,你这幅身子倒是还算有用。” 苏杳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浑浑噩噩,她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过晌午,苏杳从春桃口中得知,陆初尧年关前就要回荆州的消息。 说好的回来过年的,没想到,他还是没能如愿。 她自然知道是谁的手笔,除了陆怀瑾,还能有谁? 只是,她不得不承认,时下,陆初尧离开,这件事才能与他撇开关系。 她和春桃途经花园时,隐约听到好几个宫女在一旁窃窃私语,那些声音虽小,却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宫女,还特意隔着老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杳心里隐隐不安。 没过一会儿,常嬷嬷便亲自匆匆赶来,神色略显焦急:“你赶紧跟我来,太后娘娘那边有话要问你。” 苏杳一瞧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涌上心头。 莫非是海公公的事查到她头上了? 不可能。 陆怀瑾既然承诺会替他们解决,以他的能力和手段,必定会做到。 那……难道是昨日陆怀瑾留宿宫里的事被人看到了?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她便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她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加快脚步,紧紧跟在常嬷嬷身侧。 春桃满心担忧,想要陪着苏杳一起去,却被常嬷嬷无情拦下。 “你个小丫头凑什么热闹,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可是皇宫,太后娘娘没召你,你可不能去。” 苏杳见状,轻轻拍了拍春桃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一踏入慈宁宫,苏杳便看到一名侍卫被五花大绑,狼狈地跪在地上。 太后坐在凤椅之上,高高在上。 眉眼满里是愠怒,是嫌弃。 苏杳急忙上前行礼:“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面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她微微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桂嬷嬷,桂嬷嬷心领神会,立刻拿了一件小衣递上前。 苏杳一眼便认出,这正是陆怀瑾早上替她擦嘴的那件贴身衣物。 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桂嬷嬷趾高气昂地指着帕子,恶狠狠地骂道:“太后留你在宫里侍奉,是抬举你。不是让你在这里淫——乱——宫闱的。你一来倒好!将这宫里搞得乌烟瘴气。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常嬷嬷赶忙站出来替她说话:“太后娘娘明鉴,这丫头向来谨慎,是不是弄错了......” 可话还没说完,太后一记冰冷的眼刀射向常嬷嬷。 常嬷嬷瞬间闭上了嘴,不敢再言语。 太后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苏杳,刚才他们在这侍卫身上搜出了这小衣,你可认得?” 还没等苏杳回答,太后又继续说道:“你不承认也没用,肚兜上绣着你的名字,可抵赖不掉。” 苏杳只觉得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她虽如今身份卑微,可再怎么说也是尚书府养大的姑娘,自幼知礼节、有教养,若不是陆怀瑾强迫,她又怎会陷入这般境地? 如今这“淫——乱——宫闱”的莫须有罪名,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直直刺向她。 “太后娘娘明鉴,奴婢没有做过。奴婢压根不认识这人,奴婢绝不承认。” 太后轻笑,嘴角微微上扬,“那你倒是说说,你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在他身上?” 第26章 她勾引我! 那侍卫被绑着,苏杳也想知道自己的肚兜是如何到这人手里的。 她瞪向那人。 可那侍卫却像是发了疯一般,拼了命地朝着太后娘娘爬去。 “砰砰”地磕头,额头在冰冷的地面上撞出闷响,不一会儿便红肿起来。 “太后娘娘明鉴啊!” 他扯着嗓子喊道,“这小衣就是这姑娘给我的。是她……她勾引我!” “你血口喷人!” 苏杳气得浑身发抖,厉声质问,“你口口声声说我勾引你,那你可知我的名字?我又是如何勾引你的?” 侍卫偷偷瞥了一眼桂嬷嬷,镇定回答。 “就是花宴那日,我在外头巡逻,你差点掉进湖里,那场面,可惊险了!我一心想着救人,哪顾得上许多,一把就抓住了你。 结果呢,你就对我暗送秋波,那眼神,勾得人心神荡漾。还将自己贴身的肚兜脱下赠与我,说……说……” “说什么?” 太后原本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紧紧锁住侍卫,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让我夜晚去她屋子好好伺候我。”侍卫说得绘声绘色。 苏杳气得浑身颤抖,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满口胡话之人。 此时她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来冤枉她的,说的一套一套的,若她不是当事人,还真要被他的鬼话给骗了。 桂嬷嬷在一旁啐了一口,满脸嫌弃地说:“还真是不要脸。这些话真是污了太后娘娘的耳朵。”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从未与人私相授受。这小衣的确是奴婢的。可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会丢了,被这人捡去了。花宴那日,奴婢一直陪在娘娘身侧,从未去过河边,还请娘娘明察。” 桂嬷嬷眯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奴记得,你离开过好一阵子,说是去取茶叶了,也不知道怎么去那么久的,想必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事。” 侍苏杳看着这二人一搭一唱,心中的怀疑渐渐变成了笃定。 原本还在猜测究竟是谁要害她名誉扫地,此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苏杳,你与这侍卫若是两情相悦,你可以与哀家说,哀家会给你们赐婚……” “今日慈宁宫倒是格外热闹。”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怀瑾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看向苏杳,好似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进来后,他不紧不慢地行礼。 未等太后发话,已经自己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如松,气势傲人。 那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让人不禁觉得,好似他才是这天下的主子。 “刚才娘娘说什么赐婚?”他的声音很冷,让人不寒而栗。 太后眉头轻轻皱起,心中暗自思忖。 苏杳再怎么说,都是他陆怀瑾的人,他这般态度,倒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侍卫突然又膝行到太后跟前,哭喊道:“太后娘娘明鉴,此肚兜真的是她所赠定情信物,她说想跟了奴才......还请娘娘为我们做主,给我们赐婚。” 他的话还未说完,陆怀瑾绣着暗金蟒纹的皂靴已碾上他的咽喉。 那一瞬间,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首辅大人这是作甚?”太后皱眉不悦。 “狗奴才,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在这里插嘴?”陆怀瑾居高临下地看着侍卫。 侍卫被陆怀瑾的气势压倒,吓得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此刻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怀瑾:“首辅大人,你的婢女会勾人,在宫里与这侍卫私定终身,你可愿意成人之美?” “哦?还有这样的事?”他冷冷扫了一眼苏杳,“不过是个爬床的贱婢...真是丢了我首辅府的脸面。” 陆怀瑾掐着苏杳后颈按在香案上,香炉撞翻在地,香灰洒满她汗湿的脊背。 “听见了?连太后都看出你是个惯会勾人的。” 苏杳只觉得脖子处传来一阵剧痛,心中更是涌起委屈。 太后见到这一幕先是愣住,随后又很是满意。 她漫不经心地问道:“首辅大人切莫动气,先放开人。哀家还有话要问他们。” 苏杳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紧紧掐住自己的手背,倔强地不肯让泪落下。 “苏杳,你可还有话说?” 苏杳红着眼,拼命磕头,额头在地面上撞出沉闷的声响。 “娘娘,奴婢的确不认识此人。奴婢是冤枉的。” 这件事情太后本想着先斩后奏了的,可着实没想到陆怀瑾来的那么快。 此刻那侍卫那漏洞百出的话估计是支撑不了的。 太后娘娘揉了揉太阳穴,故作无奈地说:“你们如今各执一词,我看这件事还得好好查查。苏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与这侍卫是否有染?你也别顾虑太多,若是二情相悦,就算首辅大人不肯,哀家也会给你们做主。” 苏杳再次磕头,额头的疼痛已经让她麻木。 “太后娘娘明察,奴婢当真不认识他。” 太后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桂嬷嬷,将二人带下去,让人好好查查花宴那日他们二人都在哪里?干了什么!还有......” 此话一出,苏杳的心瞬间冰冷。 花宴那日……她……干了什么…… 陆怀瑾突然开口:“娘娘,苏杳是我首辅府的人,这件事有关我首辅府的名声。臣想亲自审问他们。定能给娘娘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后的话被他硬生生打断,脸上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既然首辅大人有此想法,那哀家自然是信得过首辅大人不会偏私的。这件事就交于你去办了。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苏杳还是交于哀家派哀家身边的桂嬷嬷看管的好。” “臣遵旨。” 陆怀瑾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地上的侍卫听到首辅大人要亲自调查和审问他后,吓得瑟瑟发抖。 他陆怀瑾是什么人? 若是真的如他面上看上去那么温文尔雅,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坐上首辅之位! 侍卫心中懊悔不已,后悔不该贪这么点银子去诬陷首辅府的人,如今只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他已经怂了,眼看桂嬷嬷此刻也不替他说一句,他彻底绝望了。 “大……人……” 桂嬷嬷看出形势不对,赶紧取了布堵住侍卫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们那些腌臜事,别再污了太后娘娘的耳朵了。这件事,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她边说边给那侍卫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挣扎。 苏杳跪着爬行到陆怀瑾脚下:“大人,还请您将事情查清楚,还奴婢清白。” 陆怀瑾面色沉沉却没有应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苏杳看到,那眼中,是嫌弃,是厌恶。 待众人退去,桂嬷嬷正将染血的拂尘呈给太后:“按您吩咐,如今便能好好查查苏杳是否与海公公失踪有关了。只是那侍卫……” “棋子罢了。” 太后抚摸着佛珠。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第27章 我的女人 天牢内。 幽深的眸子扫视着侍卫。 那侍卫蜷缩在那里,身形微微颤抖。 虽然害怕,可一想到自己背后撑腰之人可是太后娘娘,便又强撑着硬气了几分胆子。 这位首辅大人就算权势滔天,总不能公然忤逆太后懿旨吧,量他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陆怀瑾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那块这块小衣,仔细端详。 这正是今早他才见过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有意思。” 他踱步到侍卫面前,将苏杳的小衣直直地递到其眼前,声音低沉:“你说,这小衣是她赠你的?” 侍卫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地回道:“是……是那姑娘为报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赠予属下的定情信物。” 陆怀瑾听闻,顿时嗤笑一声。 救命之恩? 苏杳分明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他自问救了她那么多次,她却连一句真心的感谢都未曾有过,哪来的这般“报恩”? 他的笑容,让那侍卫不禁寒栗。 刚才还勉强支撑的底气,此刻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陆怀瑾目光一凛。 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他冷冷道:“再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若是不会好好说话,这舌头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他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映照着侍卫惊恐的面庞。 侍卫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牙齿也开始打颤。 终于扛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哭喊道:“这小衣的确是那姑娘的.......不过....是桂嬷嬷让我偷出来的......” “你哪只手偷的?” “啊?” 侍卫愣了一瞬,完全没料到会被问这么个问题,一时呆立当场。 “还请首辅大人饶命啊。”侍卫带着哭腔哀求道。 “我问你话,你只需回答即可。哪只手?” 陆怀瑾的声音愈发冰冷,耐心已然耗尽。 侍卫慌乱地举起双手在面前,眼神游离,先是看了看左手,又瞧了瞧右手,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说:“大人,小人不记得了。” “无妨。她的东西,你不该碰的。” 陆怀瑾话音刚落,手起刀落,匕首已经精准地刺穿了侍卫的手背。 “啊——!” 凄厉的尖叫瞬间响彻整个牢房,在阴森的墙壁间不断回荡。 守一旁的长亭见此场景,早已见怪不怪,神色平静地站在那儿。 “大人劳命啊,属下只是听命办事。请大人再给属下一个机会。” 侍卫哭天喊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脸色惨白如纸。 “机会我会给你,就看你会不会把握了。” 陆怀瑾淡淡地留下这句话,转身冷漠离开,只留下那侍卫在牢房中痛苦地呻吟。 当夜,天牢便传出风声,说是那侍卫以死明志,在牢房里自尽了。 苏杳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嘴里喃喃自语:“完了,这下真的完了,死无对证……”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与这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他竟要用自己的性命来诬陷她,把她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屋子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一道黑影裹挟着黑暗迅速闯入。 黑暗中,她只能隐隐看到一具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口,看不清面容。 “怎么不点灯?” 陆怀瑾抬手点亮了烛火,昏黄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这时,他才看清蜷缩在角落里的苏杳,她双眼空洞无神,面色苍白如纸。 陆怀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苏杳借着微弱的烛光,终于看清了来人,娇颤颤地唤了一声:“大人......” 陆怀瑾猛地一把将她拽了起来,直接搂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滚烫,可苏杳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得浑身冰冷。 单薄的身姿娇弱的不行,他昨日就已经发现了,她比之前在陆府时更瘦了。 也更惹人怜爱了。 苏杳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衣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大人是否信我?” 陆怀瑾的手顺势搂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手指轻轻摩挲着,声音却冰冷刺骨:“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将苏杳心中的希望彻底浇灭。 苏杳满脸尽是委屈,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低声道:“那小衣当真不觉得眼熟吗?今早大人还亲自用过替我擦嘴的……” “哦?” 陆怀瑾忽然笑了,苏杳看不懂他的笑,但却让她觉得更加心寒。 “那侍卫死了,这下我是百口莫辩了。大人,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陆怀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却没有开口。 “苏杳,我今日才替你和你的‘初尧哥哥’摆平了海公公的事……” 苏杳咬着下唇,犹豫着开口:“大人,我与他仅仅是儿时情分。我可以对天发誓,苏杳没有过别的男人。” 这话着实取悦到了陆怀瑾。 即使他的眼线时刻盯着苏杳,他也清楚的知道她没有过别人,但此刻亲耳听到她这般直白的表明,满足感在心底悄然滋生。 “说吧,你想我怎么帮你?” “太后娘娘若是查花宴当日....海公公的事....” 苏杳欲言又止…… 陆怀瑾的手指轻轻抚上苏杳的头发。 “苏杳,我提醒过你,这慈宁宫的地砖要比陆府的冷上三分。你如今,可信了?” 苏杳抿唇。 “我的确有法子可以帮你。” “当真?” 苏杳抬头,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直直地撞进陆怀瑾的眸子。 陆怀瑾喉结上下滚动,苏杳的模样,实在太撩人了。 他笑了,拉着苏杳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上。 苏杳却不敢坐,只是局促地站在他身边,双手不安地绞着裙摆。 陆怀瑾靠在太师椅上,神色慵懒,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她坐下。 苏杳的脸瞬间红透了,耳朵也染上了绯色,双手下意识地揪紧了裙摆,身体微微颤抖,内心抗拒。 陆怀瑾见她不动,直接强势地一把将人拉下,牢牢地按在怀里。 他的手臂像铁箍一般,让她无法挣脱。 “苏杳,你可要想好了,这次若是我帮了你,你就只能是我的人了。”陆怀瑾贴着她的耳畔,低声呢喃。 “我的女人。” 他又淡淡补充了一句。 苏杳顿时怔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陆怀瑾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她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此刻的她,被人冤枉,陷入绝境,除了依靠眼前这个男人,她别无选择。 手指深深嵌入了掌心,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内心痛苦地挣扎着。 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声音轻轻柔柔:“请首辅大人替奴婢做主,讨回公道。” 第28章 你嘴怎么肿了? 陆怀瑾这才满意。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他便已将苏杳抱在怀中,稳稳地放在了床榻之上。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苏杳的颈脖间,惹得她忍不住轻颤。 细密的吻如雨点般落下。 从她的额头、眉眼,一路蜿蜒至脸颊。 苏杳只觉得浑身发烫,慌乱间伸手去推他,急切地问道:“你打算如何替我澄清?” 这话一出口,原本还沉浸在旖旎氛围中的陆怀瑾,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只是那笑意令人生寒。 “苏杳,这种时候,你不该还想着别的事。” 苏杳怎么能不想? 这件事就像高悬的利刃,随时都可以能落下,将她彻底毁灭,他心中怕得要死。 陆怀瑾见她这般倔强,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眼里多了丝玩味。 他拉住苏杳的手,诱哄道:“你是个聪明人,取悦我,我都会替你摆平。” 苏杳心中一阵绝望,可又知自己根本别无选择。 陆怀瑾修长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手很宽厚,包裹着她柔软无骨的小手。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 两人的气息在唇齿间缠绵。 苏杳逐渐迷失,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不觉间,她被勾得意乱情迷。 烛火轻摆,渐入佳境。 紧紧相拥,难舍难分。 第二天一早,天微微亮,苏杳就听到屋外的动静了。 她悠悠转醒,转头看向身侧,那里空荡荡的,早已经没了人影。 苏杳一声轻叹,总是如此。 她早该习惯的。 “姑娘,快起来,太后娘娘那边唤你了。”春桃的催促声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她不经意抬眼看向苏杳,目光瞬间被她嘴唇吸引,满脸疑惑地凑近,眼睛瞪得溜圆,说道:“姑娘,你嘴怎么肿了?” “什么?” 苏杳听到这话,手中动作猛地一滞,微微一愣。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嘴唇,指尖触碰到那微微发肿的触感。 春桃见她一脸懵懂的模样,二话不说,急忙转身,脚步匆匆地跑到状态前,伸手在一堆杂物中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她便拿着一面铜镜递给了苏杳。 “姑娘,你自己看看呢。” 苏杳缓缓接过铜镜,目光落在镜中自己的脸上。 只见镜中的人,唇瓣红得有些过分,明显肿了起来,与平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的秀眉轻轻蹙起,眉心拧成一个小小的川字。 好一会才开口,“可能是上火了,等会用口脂盖一下吧。” 春桃将宫女服饰递给来。 瞬时,苏杳只觉一阵恶心感袭来,胃里好似有千万只小虫翻涌。 春桃急切地问:“怎么了,姑娘,你不舒服?” “可能是昨日吃的不舒服,积食了。别担心。” 说完,她先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左右瞧了瞧,确认外头无人后,才压低声音,凑到春桃耳边,轻声问道:“对了,那药……你有没有带进宫?” 春桃瞬间明白苏杳说的是那避子药。 她同样小声回应道:“奴婢带了,姑娘可要服用?” 苏杳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犹豫片刻后,道:“时辰不早了,等当完差回来就给熬上。” 苏杳匆匆换上宫女服饰,脚步虚浮着朝慈宁宫赶去。 一路上,她紧紧捂住胸口,努力压抑着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踏入慈宁宫,只见陆怀瑾正与太后母子同桌而坐。 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三人谈笑风生,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那这件事,太后可得为臣做主。”陆怀瑾端起酒杯,身姿优雅地给太后敬酒。 “吃饭不谈这个。怀瑾,菜都齐了,先吃饭。”太后娘娘笑着将酒杯放下。 苏杳低着头,默默走到太后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给太后娘娘布菜。 太后平日里饮食极为挑剔,即便是平常的一顿饭,桌上的菜品也要七八样,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以往,苏杳偶尔也会被这些美食勾起馋虫。 可今日,看着桌上油亮亮的烤鸭,她却只觉得一阵反胃,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太后娘娘指着那道清蒸鳜鱼,鱼身淋上了滚烫的热油,上面点缀着嫩绿的葱丝,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苏杳强忍着胃里的不适,为太后夹上一块鲜嫩的鱼肚肉。 然而,那股浓郁的油腥味瞬间钻进她的鼻腔,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胃里一阵痉挛。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对春桃说,“你替我伺候太后娘娘,我去去就来。” 春桃连忙点头,眼里满是担忧:“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快回来。” 苏杳柳眉轻蹙,双手死死捂着胸口,脚步踉跄地离开了。 她的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太后正在与小陛下兴致勃勃地话家常,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伺候的人已经换了。 唯有陆怀瑾注意到了苏杳的异样,可很快又被他那一贯的冷漠所掩盖。 苏杳跑出院子,到了角落里,再也忍不住,俯身呕吐起来。 她前几日就只是觉得嘴巴寡淡,没什么胃口,今早也仅仅喝了一点白粥,此刻早已经吐得没了东西,连苦涩的黄疸水都吐了出来。 整个胃难受得很。 她软绵绵地靠在墙上,浑身没了一丝力气。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过神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净口。 心中暗自咒骂陆怀瑾,定是他折腾自己,才让自己没有好好休息,这才累病了。 “姑娘,你好些没?” 春桃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寻她了。 “你怎么出来了?太后娘娘那边……” “姑娘别担心,太后娘娘那已经用完膳了。”说着,她抬手擦擦额间的汗。 “那么快?” 自己不过才出来的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吃完了。 “大人和娘娘有话要单独说,让我们都退下了。姑娘,奴婢去替你把那避子药给熬了吧。” “嗯……” 二人低头说话,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竹林里,陆怀瑾正静静站在那里。 他的眼眸透着彻骨的寒意,冷冷地看着她们…… 第29章 与陆怀瑾的纠缠 苏杳正和春桃小声说着话。 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姑娘,大人有请。” 苏杳猛地回头,便看到了长亭的身影。 霎时间,她的脸色变得青白交加,神情格外难看。 陆怀瑾不是正和太后娘娘相谈甚欢吗?怎么这会儿还有闲工夫来找自己…… 她不知道刚才二人说的话有没有被长亭听见,若是他告诉陆怀瑾…… 以他那阴晴不定、动辄发疯的性子,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她光是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 见她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长亭又一次道:“苏姑娘,大人有请。” “麻烦长亭大哥和大人说一下,今日我当值,实在不便过去……” “苏姑娘莫要为难属下。大人有请。” 长亭依旧冷着脸,语气没有丝毫松动。 春桃在一旁看着双方僵持不下,气氛愈发紧张,立刻上前打圆场:“姑娘,可能爷有重要的事找你呢,奴婢替你去当值。” 说着,还轻轻拉了拉苏杳的衣袖,示意她答应。 苏杳咬了咬下唇,贝齿深深陷入娇嫩的唇瓣。 “我今日不舒服。能不能……” 她还想再争取一下,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长亭打断了。 “大人的脾气姑娘是知道的,姑娘不妨我们早去早回。” 苏杳知道和面前这木头人多说无益,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 她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索性心一横,跟着长亭走了。 一路上,她的心情沉重,不知道这是要带自己去哪里。 脚下这条路,她更是从未走过。 终于,二人来到了一处阴森的地方。 这里是天牢。 往里走,天牢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潮湿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火把在风中摇曳,投下一道道诡异的影子。 陆怀瑾正坐在一把雕花太师椅上,神色冷峻。 而他的另一侧,太后娘娘仪态威严地安坐。 苏杳刚踏入天牢,步子猛地一顿,原来太后娘娘也在这儿,那木头怎么不早说。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紧张感瞬间笼罩全身。 定了定神,她赶紧屈膝行礼。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首辅大人。” “起来吧。苏杳,让你过来是为了昨日这事,哀家还有话要问你。” 苏杳缓缓起身,这才注意到太后和陆怀瑾的对面,跪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淤青,狼狈不堪。 仔细一看,竟是昨日冤枉她的那个侍卫! 苏杳心中一惊。 他……竟然没死? “哀家已经查明了,这件事,的确与你无关。” “这侍卫与其他婢女有染,被人发现后,才随口污蔑于你。” 苏杳紧咬下唇,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道:“奴婢想知道,他是如何拿到奴婢的贴身衣物的。” 陆怀瑾看着苏杳红肿的唇瓣一张一合,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也不知是她做人太单纯,还是从前在尚书府被保护的太好了,这三年下来,竟然还是没教会她该闭嘴时要闭嘴的道理。 有些事情,刨根到底,并非明智之举。 太后瞥了一眼陆怀瑾,“你说吧。” 陆怀瑾收回目光,声音淡淡:“自然是那侍卫偷的。” “那他……” 苏杳还想问个究竟,可话刚出口,就被陆怀瑾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唬住了。 她心中一紧,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陆怀瑾道:“还不谢谢太后娘娘替你做主?” 苏杳如梦初醒,赶紧再次叩首。 “多谢太后娘娘替奴婢做主。” “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哀家问首辅大人借了那么长时间的人了,也该把你还回去了。” 太后挥了挥手,打发她下去。 “是。”苏杳起身,缓缓告退。 她听见太后对陆怀瑾道:“你的婚事你自己也得上心,明日哀家让赵姑娘进宫陪哀家用膳,你中午一块过来。” 听到这话,苏杳的身子一僵。 会是赵芷柔吗? …… 苏杳来的时候心情有多忐忑,此刻就有多轻松。 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畅快。 原本以为陆怀瑾又生她气了,却没想到他竟是为了帮自己查清冤枉她的真相。 陆怀瑾果然从未骗她,答应她的便会做到。 不过是昨日有求于他,今日这件事就已经做了了结。 她回到屋子,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当初她空手来,如今,空手也能走的。 她想到了春桃。 对,得把春桃一起带走,她不能把这个小丫头独自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正想着,常嬷嬷那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要回去了?” 苏杳对上常嬷嬷那略带好奇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住不久的,太后娘娘怎么答应的?” “我也不知道。” “昨日那侍卫的事我也听说了,陆首辅公然告诉太后娘娘,那日花宴上,你离开的时候是与他在一块儿,所以那侍卫的话就靠不住了。” 常嬷嬷压低了声音:“不过,话说回来,娘娘没为难你吧?” 苏杳摇了摇头。 “陆首辅这么一说,算是把你们的关系摆到了明面上,虽然太后娘娘本来就知道,但……有些话一旦说开了,就不一样了……太后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的,苏杳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昨日让她考虑清楚他们的关系。 太后娘娘知道了,那其他人也都会知道吧。 那陆初尧呢? 她不愿让陆初尧看到她与陆怀瑾的纠缠…… 思索间,陆怀瑾已经到了屋外。 常嬷嬷很识相地行了礼,匆匆退出了屋子。 感受到他的目光,苏杳觉得浑身不自在。 陆怀瑾淡声道:“刚才用膳食,看到你不舒服?” “嗯……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回头让石太医给你看看。” “不用了。” 苏杳一听这话,心陡然一紧。 她怕那石太医查出她偷服避子药之事,几乎是下意识地赶紧阻止。 陆怀瑾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再勉强她。 苏杳咬了咬下唇:“那侍卫没死,你昨日怎么不告诉我?害我白担心那么久。” 陆怀瑾反问,语气冰冷:“告诉你有用?” 他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苏杳,那姿态依旧高高在上。 苏杳一时语塞,被陆怀瑾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也明白,在这件事上,她确实只能依靠陆怀瑾,自己的那些想法,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的心情更是跌入谷底。 “那他是如何交代的?又为何要冤枉我?我看他和那桂嬷嬷一唱一和的,他们一定是一伙的。” “苏杳!” 第30章 你若不喜那女子,我便不娶 陆怀瑾突然打断了他,声音冰冷,似是在警告她不要再问下去。 “走吧。” 陆怀瑾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杳。 “现在就走吗?” “怎么?你还想在这宫里多住上几日?” 他向前走了一步,靠近苏杳,身上散发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杳小声说道:“我要等春桃回来……” 陆怀瑾说得轻描淡写:“我是用她换的你,你走了,她替你留下。” 苏杳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行!” 她怎么也没想到,陆怀瑾竟然如此冷血,为了换回自己,不惜牺牲春桃。 陆怀瑾坐了下来,双腿交叠,依旧面无表情。 他冷眼看着苏杳,似乎她的反抗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苏杳知道此刻不能惹怒他,她柔着声音道:“大人,我很喜欢春桃这丫头,你当初已经把她送给我了……” 陆怀瑾却不为所动,冷冷地说:“回头再送你一个更好的。” 苏杳只觉得一阵心寒,她看着陆怀瑾,心中对他更是厌恶。 陆怀瑾这人真是冷血,下人在他的眼里根本不是人,而是可以随意摆弄的工具。 “我就想要春桃。”苏杳的脸冷了下来。 陆怀瑾微微勾起嘴角,倒是挺享受苏杳耍小性子。 他喜欢看苏杳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反抗他,这种反抗让他觉得自己对苏杳的掌控更加牢固。 苏杳深吸一口气,拉了拉他的衣袖,“能不能把春桃也带走?” 陆怀瑾这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苏杳心里慌了,面前这人如此冷血,现在又不说话,她不知道陆怀瑾到底在想什么。 她咬着唇,楚楚可怜地看着陆怀瑾,再次说道:“我想要春桃一起走。” 陆怀瑾却突然将她顺势抱在腿上,动作强势。 他没拒绝,也没答应,就那样抱着她。 苏杳在他怀里挣扎着,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心中的愤怒和无奈达到了顶点。 这脾气又上来了,她大声喊道:“春桃不走,我也不走!” 陆怀瑾看着她,淡淡地吐出一句:“当真?” 苏杳愣住,她不过是说气话,这宫里她一天不想呆了。 陆怀瑾见她不语,嘴角微微上扬。 他看了看桌上的包袱,瘪瘪的,似乎里面没有什么东西。 “整理好了?那走吧。” 他站起身来,抱着苏杳,朝着门外走去。 苏杳一抬头,就对上陆怀瑾冷漠的脸。 “再等等……”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 “还等什么?” 陆怀瑾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有疑惑,也有不耐烦。 “我还有话要问你。” 苏杳扯着裙摆的手愈发用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怀瑾微微皱眉,随后将人放下,双脚稳稳地站定在她面前,认真的看着她。 他倒是也想看看,苏杳还要闹什么。 苏杳站定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鼓起勇气开口:“明日……太后娘娘要给你相看的可是赵将军府的赵姑娘?” 此话一出口,陆怀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深色的眼眸里满是冷意。 他声音低沉:“杳儿何时对我的婚事那么上心了?” 他顿了顿,目光紧锁住苏杳的眼睛,像是要将她看穿。 “还是说,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苏杳只觉得心跳陡然加快,似要跳出胸口。 她努力让自己面上镇定,可袖中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咬了咬下唇,强装镇定地说道:“我能有什么算盘?你要娶妻了,我总得为自己做些打算。” “打算?这是又想找哪个靠山?”陆怀瑾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苏杳愣住了。 她当时入宫,的确天真以为太后会是她离开陆怀瑾的靠山,可结果她也看到了,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怎么能不为自己打算,我也要知道,以后自己在哪位主母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不是……” 她说的委屈,声音也越来越低,眉眼里是化不开的忧伤。 陆怀瑾看着苏杳的模样,心里一软。 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直视自己的眼睛。 他轻声道:“你若不喜欢那女子,我便不娶她。” “当真?”苏杳怀疑地问。 陆怀瑾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看着她,缓缓低下头,在她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很轻,像是安抚,又像是给了她承诺。 “这下可以走了?” 苏杳如梦初醒,慌乱地点点头,“我自己走。” 陆怀瑾见到她脸颊绯红,也不再勉强她,抬脚往外走去。 苏杳看着他的背影,保持着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一段路,陆怀瑾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苏杳。 “我还有些事处理一下,很快就来。你乖一些,到宫门口等我。” 苏杳乖巧地点点头,随后独自朝着宫门口走去。 夜色愈发深沉,四周一片漆黑。 苏杳走得有些匆忙,一个不留神,险些撞到一人。 那人负手而立,背对着她,身形高大。 今夜无月色,这黑漆漆的路,她没有风灯,根本没看清楚模样,只瞥到那人穿的是蟒袍。 蟒袍在黑暗中隐隐泛着冷光。 “天色已暗,不如我送送姑娘。” 那人的声音响起。 苏杳抬头,心中一惊,连忙说道:“不用了大人。” 她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能穿蟒袍的,不是权臣就是皇亲国戚。 她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的。 男人不做声,只是看着苏杳离去的背影。 可没走出多远,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停在了她的身后。 苏杳停下脚步,脊背僵硬,缓缓转过身。 “姑娘,这风灯你拿着。” 苏杳微微一怔,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她不知道这人从哪里变出来的一盏风灯,刚才分明就是太黑了才会撞上的。 “那多谢大人的美意了。” 她微微欠身,礼貌地接过风灯。 男子勾起嘴角,一双凤眸直直看向她,“姑娘无需记挂,不过是举手之劳。” 苏杳不敢再多做停留,匆匆行了一礼,转身加快脚步离开。 风灯在她手中摇曳,昏黄的烛光照出一道微弱的光晕。 终于,她来到了宫门外。 长亭早已驾着马车等候在那里,看到苏杳过来,立刻将车帘掀开。 不久后,陆怀瑾带着春桃回来了。 这一刻,苏杳眼眶红了。 她抬眸,看向陆怀瑾:“你是特意去找春桃的?” 陆怀瑾轻轻“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苏杳有些感动,至少这件事陆怀瑾低头了。 春桃很是机灵,见到这般情景,便自觉地坐到了长亭身侧驾车的位子。 车厢内,苏杳垂头,不敢看陆怀瑾。 陆怀瑾瞥见一旁的风灯,眉头蹙起。 “这,哪来的?” 第31章 不会有人爱你! “夜路不好走,刚才撞上了人,那人便将风灯给我。”苏杳垂眸开口道。 她偷偷抬眼,看向陆怀瑾,只见他正紧紧盯着那盏风灯,面色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苏杳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是一盏风灯,为何竟能惹得他如此不快。 马车内的气氛凝固了,这原本诺大的车厢也显得有些逼仄。 许久,陆怀瑾终于才开口。 “你可知这风灯的主人是谁?” 苏杳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以后离那人远一些。他不是好人。” “可我瞧着他倒是很好说话。刚才我冒犯了,他也没怪罪。反而将这灯给我。” “苏杳!” 陆怀瑾呵斥。 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就连坐在前头赶车的二人也被吓了一跳。 他的眼里燃烧着怒火,“你可记得自己的身份?” 马车的轮子在夜色中发出混混滚动,发出沉闷的声音。 陆怀瑾的眼神也愈发寒冷。 “记住自己的身份,你的父亲通敌卖国,你是罪臣之女。” 他的话没有温度,却像一把利刃,插入苏杳的心脏。 一阵窒息。 刚才对他的那几分感激瞬间烟消云散。 她苍白着脸,看向陆怀瑾。 这一回,他的眼里没有柔情蜜意,而是彻骨的寒冷。 苏杳心里有人在告诉她,“苏杳,别信他,你的父亲不会如此。” 那声音不断回响,越来越大:“苏杳,你可真蠢。” “不过是小小恩惠,就让你迷了心智。” “你忘记了,忘记陆怀瑾是怎么样的人,他霸道、他阴鸷。” “只有你这个傻东西,才会被他一点点的‘好意’所动摇。” “你的东西只能由他给,别人给的你都不能拿,即便是一盏灯,也不行。” 思索间,陆怀瑾突然伸出手,将风灯夺了过去。 “听明白了吗?” 苏杳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肯说话。 她的嘴唇被咬得泛白,几乎要渗出血来。 陆怀瑾见她嘴硬,心中的怒火更盛,索性不去搭理她,闭上了双眼。 苏杳心里的那个声音又开始嘲笑她,“你啊,真是活该!” “明明就是个可怜人啊!” 苏杳双眸通红,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一点哭声都没有。 她这人最重体面,这是她爹爹教她的。 三年的时光,她原本都要将这不值钱的体面忘记了。 此刻,却又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来。 恍惚间,她听见父亲在她耳边轻声说:“阿杳,做人啊,脊骨得硬。” 苏杳深吸一口气。 “我没错。是你不分青红皂白。” 此话一出,陆怀瑾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的声音低沉,充满危险。 “苏杳,三年了,你还是没有学乖。这才是你心里话吧。” 苏杳瞪着她,那眼里是不甘,是倔强。 “说话!” “是,陆怀瑾,你永远是这样,不可理喻!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有人爱你!” “停车。” 陆怀瑾突然大喊一声。 赶车的长亭看了一眼春桃,车里二人的争吵他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眼里是担忧,却还是勒住了马。 长亭小心翼翼地问:“大人,这是有何吩咐?” 陆怀瑾的拳头紧紧握着,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冷冷开口。 “苏杳,滚下去。” 那声音冰冷,此刻苏杳在他眼里好似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苏杳紧咬双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起身下了马车。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这是她刚刚才捡回来的风骨,不能再被折断了。 她知道的,陆怀瑾对她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是征服的快感。 她是,三年来没有被完全驯服的小兽。 在他的掌控下,艰难地挣扎着。 夜里,寒风刺骨,冷风吹在身上,像是小刀割着她的肌肤。 胃里更是翻涌得难受。 车里悠悠然飘出一句:“自己走回陆府。三更前,见不到你,你知道后果的。” 说罢,马车缓缓驶走,很快驶离了二里地。 只留下苏杳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孤独,无助。 苏杳走在青石板的路上,脚底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硌得她生疼。 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了一般,机械地往前走着。 她该庆幸的,这里已经离皇城有些距离了。 她认得去陆府的路,转身拐进了小胡同。 只因为走小路,更近。 苏杳抬头看了看天上,今夜无月,也无星星。 有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母亲,姐姐,你们也躲起来不肯见阿杳了。是阿杳做错了吗?” 这皇宫是个牢笼,将她困在权力场中,就连小小阉人也能肆意欺辱她。 这陆府是个牢笼,将她的翅膀折断,困在高墙之下。 这京城也是个牢笼,将她的自由和希望彻底埋葬。 她苏杳不会被打垮的。 她总能去北地,寻到自己的父兄。 三更梆子响起的时候,苏杳终于到了陆府门口。 她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浑身冻得僵硬。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得厉害。 她刚在巷子里又接连吐了三次,此刻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漆黑一片。 苏杳抬手推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去哪了?” 黑暗中,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苏杳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恼怒,简直觉得不可理喻,居然还问她去哪里了。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虚弱地开口:“我……我没去哪里。就一路走回来。” 说话间,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烛火被点亮,昏黄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杳鞋上渗出的血。 “自己走回来的?” 苏杳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这大半夜的,还有谁会与她一样在街上游荡? 陆怀瑾见她不回答,走近她,伸手将她一把抱起。 “你放我下来。”苏杳挣扎着,刚才的委屈这一秒好似都用了上来。 她胡乱地双腿蹬着,却被他大手按住。 将人放在床上,脱了她的鞋。 只见她脚上的血泡已经破裂,流了脓水,伤口周围一片红肿。 “来人,叫府医。” “别假惺惺了,这不就是你要看到的吗?” 苏杳咬着牙,眼里是怨恨。 没过多久,府医匆匆赶来,他小心翼翼地查看了苏杳的伤势。 给她清了伤口,敷上草药。 做完这一切,府医在陆怀瑾耳边低于了几句。 陆怀瑾的眸色一暗…… 第32章 自己吓自己 晨雾漫过窗棂,春桃捧着的青瓷碗蒸腾起腥甜水汽。 “姑娘昨日...究竟去了何处?“ 苏杳微微一愣,心里不禁泛起厌烦,怎么一个两个都问她去哪儿了? 她眉头轻皱,“你们一个个的倒像审犯人。” 小丫鬟眼眶泛红,“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姑娘。” 苏杳看着她这模样,软了心肠。 “我不过是自己走了回来。” 春桃微微颔首,继续道:“昨日大人又吩咐长亭折返,我们寻了你一路,都没寻到人。可把大人急坏了。 后来大人更是亲自下车找你。也是快到三更的时候,马车才回的府。姑娘后来是何时回来的?” 苏杳听到这话,心中一震。 她怎么也没想到,陆怀瑾竟然会折返回来找她。 分明是他那般无情地将她赶下车…… 这喜怒无常的性子,真真是折磨人。 苏杳冷笑时喉间泛着铁锈味。 “姑娘总该明白...” “明白什么?” “大人呢,就是口硬心软。姑娘惹大人生气了,大人想着要惩罚姑娘,可又舍不得了。姑娘,你应该服个软的。” 春桃一脸认真地看着苏杳,好心提醒道。 苏杳听着她的话,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日与陆怀瑾争吵的场景。 若是之前,她或许真会为了不惹他生气,虚与委蛇地说上几句软话。 可昨日陆怀瑾提及她爹时那些冰冷无情的话语,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刺痛了她的心,让她在冲动之下,彻底爆发。 后悔吗? 好像并不。 她觉得寻回了很重要的东西。 春桃摸不清苏杳的心思,见她一直不说话,便将补品递到她面前,说道:“姑娘,趁热吃吧。” 苏杳缓缓掀开盖子,一股鲍鱼的香味混合着腥味直冲她的鼻尖。 只见里面是花胶炖鲍鱼,食材新鲜,汤汁浓稠,一看便是精心炖煮的好东西。 苏杳看着这补品,心中却毫无食欲。 她明白,这不过是陆怀瑾“一个巴掌给颗枣”的驯服手段罢了。 她拿起勺子,机械地搅拌了几下,浅浅舀上一勺,放入口中。 只是尝了一小口,几乎一瞬间,胃里便涌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 瓷勺撞击碗壁的脆响突然凝滞。 苏杳盯着汤面上扭曲的倒影,喉头猛地痉挛。 花胶黏腻的腥气化作无数钢针扎进胃囊,她踉跄栽向铜盆。 “姑娘当心!”春桃的惊叫隔着涌动声传来。 她急忙追进耳房,只听见苏杳“呕——呕——”的呕吐声。 那声音撕心裂肺,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苏杳死死抠住檀木桶边,指节几乎折断在雕花缝隙里。 “姑娘,你的胃还没好吗?这才吃了一口,怎么都吐了。” 春桃满脸担忧,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苏杳的后背。 苏杳吐得双腿发软,整个人虚弱不堪,只能扶住墙,勉强站稳。 春桃见状,赶紧扶住她,又递上一杯清水,让她净口。 “姑娘可还想再吃点?”春桃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杳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吃了,闻着味就难受。” “等会府医来的时候,让他给姑娘再诊个脉吧。老这么吐也不是办法。”春桃皱着眉头说道。 苏杳看着春桃叭叭的小嘴,突然眉心一跳。 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不能找府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 春桃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苏杳的眼泪在眸中打转,“若是府医诊出喜脉,这件事情肯定瞒不过他。” 春桃愣住了! “姑娘,这怎么会?每一次……奴婢都有按方子熬药的。” 苏杳面色如纸,双腿一软,跌坐在床榻上,嘴里喃喃自语:“是啊,不该啊,明明每次都有服那避子药的。” “姑娘你莫要自己吓自己,可能只是吃坏了肠胃。” 二人对视了一眼,苏杳缓缓点点头,可心里的不安却愈发强烈。 “姑娘你先安心养着脚伤,等过几日,我们再找机会出府找那崇仁堂的陈大夫瞧上一瞧。” 冷汗浸透的额发下,苏杳的一双眼睛亮的骇人。 “每次的药渣,你都收着的对不对?” 春桃颤抖的手还悬在半空,急忙摇头,又点头。 “宫里那次的药渣,奴婢害怕嬷嬷发现,昨日出宫前都倒进了枯井了,不过姑娘入宫前喝的两副药的药渣,奴婢还收着的。” 苏杳突然攥住她腕骨:“去把避子汤渣找来。” 屋外的雨水的潮气渗进骨髓,苏杳蜷缩在床榻最深处,听着铜漏一声声砸在青砖上。 春桃悄悄回屋取来了一个包裹。 那包裹用茜草染过的粗麻布包着。 “姑娘,都在这里了。”春桃的声音有些发颤。 “每次煎完药,奴婢都按姑娘吩咐,将残渣晒干收好。” “得将这些送到崇仁堂,让陈大夫看上一看。” 苏杳的胃部又开始抽搐,她死死咬住锦被一角。 窗棂突然被暴雨击打得砰砰作响。 春桃惊呼未出口,雕花门已轰然洞开。 陆怀瑾玄色大氅挟着冬雨腥气卷入内室,官服上金线绣的仙鹤正对着苏杳惨白的脸。 他的指尖还缠着半截马鞭,暗红血渍在鞭梢凝成冰珠。 “大人……” 春桃壮着胆子刚开口,就被鞭风扫过面颊。 她吓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后半句话硬生生地被吞回了肚子里。 苏杳见状,心猛地一紧,一把死死地握住陆怀瑾手中的鞭子。 “别为难下人。” 陆怀瑾冷冷地瞥了一眼春桃,春桃浑身一颤。 她不敢多做停留,赶紧退下。 身后藏着的药渣此时烫手的很。 陆怀瑾一回府,就听闻今日苏杳什么都没吃,连官服都来不及换,直接赶了过来。 看到桌上的汤,果真丝毫未动,他皱眉问道:“你今日又没吃什么?” “吃不下。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吃坏了肚子。这汤太油腻……” 陆怀瑾眉头皱得更紧了。 “多久了?” 苏杳回忆了下,“也就这几日。” 她生怕陆怀瑾让府医来看,赶紧补充道:“别担心。真没事。” 男人突然俯身捏住她的脚,昨日的伤口瞬间涌上钻心剧痛。 “嘶——!”苏杳忍不住轻呼出声。 陆怀瑾却没有理会她的疼痛,将苏杳的角韈脱下。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地将瓶内的药膏挖出,轻轻涂抹在化脓的伤口上。 苏杳的脚下意识想要抽回。 他却紧紧握住,让她动弹不得。 “现在知道疼了?” 第33章 在下不怕首辅 苏杳强忍着脚上的剧痛,眼中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泪水在那里打转。 她微微仰头,望向陆怀瑾,道“这是什么?” 陆怀瑾淡淡道:“陛下今日脚受伤了,太后娘娘让太医院一早调配了这白玉膏。”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涂抹着药膏。 苏杳不解,小陛下这龙体娇贵,深居宫中,怎么会轻易受伤? “你吃不下这些,总饿着也不是办法,可有想吃的?” 陆怀瑾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苏杳的脸上。 苏杳摇了摇头,“喝粥吧。” 这接连的呕吐,她早已经怕了,实在不想碰那些油腻的食物。 “那我让小厨房做干贝粥。” “别……” 苏杳只是听到“干贝”二字,就觉得难受,胃里顿时一顿翻涌,差点又吐了出来。 她干呕了几下,陆怀瑾递来帕子。 “就白粥吧。我想吃清淡点。” “那没营养。”陆怀瑾微微皱眉。 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大腿的。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干贝鲜虾粥便被端了进来。 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可苏杳却只觉得一阵恶心。 陆怀瑾亲自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递到苏杳嘴边。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恶心,尝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居然没有吐,陆怀瑾见状,心中一喜,赶紧又多塞了几口。 “吃不下了。”苏杳伸手将勺子推开。 忽地,她像是想起什么事。眼神一顿,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今日太后娘娘不是安排了你和赵姑娘相看的?” 她又说陆怀瑾不爱听的那些话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就这么关心我的婚事?” 苏杳眉头皱起,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陆怀瑾在她屋里就这么呆到了晚上,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静坐在一旁,看着公文,偶尔抬起头,目光落在苏杳身上。 “闷吗?” 苏杳抬眸看向他。 “明日我给你带点好玩的回来。” 苏杳淡淡“哦”了一声。 无非就是宫里那些进宫的小玩意儿,三年来,她早也没了兴趣。 “想出门?”陆怀瑾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问道。 苏杳听到这话,一下子坐起了身子,眼波潋滟,她看向他:“可以吗?” 陆怀瑾望着苏杳,笑意柔和:“你先安心养伤。就你如今这样子,出去了也走不了多远。等你脚好了,正好与我一同出京城。” “出京城?什么时候?” “快了。” “我还想等我脚好了,出门逛逛……” 苏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垂眸,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一阵沉默,空气都凝固了。 “昨日你见的那人,是锦衣卫总指挥使萧遇。” 苏杳怔愣住,她没想到陆怀瑾会主动和她说这些。 “锦衣卫行事素来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冤假错案频发,绝非好惹之辈。” 苏杳轻轻点点头。 这样的大人物,她自然不想招惹,昨日不过是恰巧碰上罢了。 * 几日后。 “姑娘,这宫廷秘方真的神奇,你瞧,不过二日,这脚就好了。奴婢瞧着是一点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苏杳的玉足白皙,之前化脓红肿的地方已经完全好了。 “对了,今日我瞧着天气放晴了。你将药渣准备一下,我们去崇仁堂走一圈,早去早回。” 二人出了门,苏杳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她发现,陆怀瑾的眼线们从原先的几个婆子如今变成了侍卫,这些人堂而皇之地跟在他们身后。 苏杳一阵恼怒,这些监视者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明目张胆! 她皱紧眉头。 这该怎么办? 本想着让崇仁堂的陈大夫替她把个脉的。 可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二人要一起脱离一大群人的掌控,可谓是难如登天,如今只能分开行动。 马车停在了醉香楼门口,这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掌柜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很快,她们被带入了一间厢房。 她转头看向春桃:“春桃,你从后门悄悄去崇仁堂,将这药渣给他们看看,速去速回,我在这里拖延他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春桃使了个眼色。 春桃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苏杳故意点了一大桌子菜,整得动静也比较大,好让那些监视的人相信她要在这里待上许久。 很快,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子。可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她百无聊赖地打开窗户,却看到窗户正对的那间厢房内是陆怀瑾的耳报神们。 她心中一惊,赶紧将窗户紧闭。 “扑通”一声,突然有人撞向她的门。 苏杳以为是春桃回来了,赶紧去开门。 却见门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儒雅男子。 “公子是不是走错了?” 那人看到苏杳,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脱口而出:“是你?” 苏杳上下打量着他,却不记得认识他。 “你什么人?竟敢擅闯我的厢房。” “姑娘,救我!” 那人一边急切地说着,一边硬是挤了进来。 苏杳想堵门却力气不够。 那人还是进了屋子。 苏杳警惕地瞪向他,“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若不出去,我要叫人了!” “姑娘可真健忘,那日在下还将风灯赠与姑娘。”那人微微扬起下巴。 苏杳恍然大悟,“是你?”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这位锦衣卫指挥使。 萧遇垂眸看着她,好奇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娥?怎么出宫了?” 苏杳记得陆怀瑾的话,不愿与他多说,语气冷冷地说道:“这位公子,我在等人。请你快点离开。” “外头有人追我,我只是躲一下,姑娘都不肯帮在下一把吗?” 苏杳不愿趟这浑水,正要开口呼叫外头,却被萧遇捂住了嘴。 “姑娘,今日行在下个方便,他日或许在下也有帮姑娘的一日呢?” 苏杳愣住了。 帮她? 当真? “你能帮我离开京城?” 萧遇没想到苏杳居然开口谈了条件,她微微眯起眼睛,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开始打量起这个小姑娘。 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可以。” “你知道我是哪里的人?” 萧遇挑了挑眉毛,“哪儿?” “首辅府。”苏杳咬了咬牙说道。 那人笑了,“那又何妨,在下不怕首辅。” 苏杳并不全信,她仔细地看着这人。 那人倒是笑了起来,自顾自拉开了桌位,开始吃起桌上的菜肴。 “这位公子,怎么那么没有规矩?这是我点的菜,我还未用,你怎么先动手了。” 萧遇笑了。 “我饿了,今日这顿饭就当是我欠你的。改日,我再请姑娘。” “不用。你只要记得,今日我帮了你,有朝一日,你要帮我。” 苏杳说的认真,那人玩味地看向她。 “咚——咚——!” 门扉被扣响。 苏杳心头一紧。 麻烦来了…… 第34章 谁在骗她? “谁?”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此刻,她满心都是不安。 “姑娘,是奴婢回来了。” 听到是春桃那熟悉的声音,她这颗心才缓缓落了下来。 她转头,给了屋里那人一个眼神做警告。 萧遇本不想动弹,他悠然地坐在一旁。 可苏杳瞪着他。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站起起身,慢悠悠地躲到了门口。 苏杳快步上前去开门,春桃一进屋,视线便扫到了门后的萧遇,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啊!”一声尖叫脱口而出。 苏杳反应极快,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嘘!” 她生怕会引来那群侍卫。 “姑娘,他是谁啊?”春桃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小声地问道。 “他……” 苏杳刚要开口,却被萧遇抢先了。 萧遇嘴角上扬,不紧不慢地道:“我是她的朋友。” “姑娘的朋友?” 春桃满脸疑惑,将苏杳拉到一边,好似萧遇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压低了声音说,“姑娘啊,你这朋友看着不一般,你们见面这件事,若是被大人知道了,大人可要生气的。” 她说的虽然很小声,但是还是被习武的萧遇听得一清二楚,他在一旁轻笑一声。 苏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位公子,追你的人可走了?你可以走了。” “你叫什么?” 萧遇却像是没听见她的逐客令,突然问道。 苏杳心里不踏实,还在打量着这人。 他与寻常锦衣卫并不相似。 他的眼神不锋利。 眼中没有那种狠劲。 萧遇的身上是儒雅的书生气。 举止优雅,气质温润。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锦衣卫指挥使? 那些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面目狰狞,手段残忍。 他们蛮狠、阴毒,她是亲眼见过的。 身上不该是这样的书生气。 “小丫头,你不告诉我,我到时候怎么还你的情?” “我姓苏。” “姓苏?” 那人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苏杳的五官。 “你爹是苏孟州?” 苏杳一时怔愣住。 “你认识我爹?” 她下意识道,可话一出口,她后悔了。 这人与自己的爹爹都是官场中人,是同僚,肯定是认识的。 而且这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当时来抄她家的就是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 想到这里,苏杳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她恶狠狠瞪着他。 “你想怎么样!” “我叫萧遇,与你大哥苏子川是昔日同窗。” 苏杳不信他的鬼话,依旧死死地瞪着他。 那人道:“我不信你的父亲通敌的。” “当真?” “你父亲的案子发生时,我正巧出京城办事,回来后,你们苏家已经被抄了家。你父兄都被流放,我还托人给他们送了御寒的衣物。” “你说真的?那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自然是知道的。在岭南。” 岭南? 苏杳心中一震。 可陆怀瑾告诉她,她的父兄去了北地。 这一南一北,天差地别。 谁在骗她? 苏杳心里纠结。 又矛盾。 能不能相信这人的话。 萧遇是个儒雅的人,他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说你与我兄长是同窗,那我怎么从未见过你。”苏杳盯着他,冷冷地问道。 “你是苏三姑娘?你二姐姐呢?她认得我。” “她……” 苏杳的喉咙发紧,“不在了。” 那人一愣。 “你怎么会在首辅府的?” “这与你无关。” 苏杳看着萧遇。 他若是与自己的大哥哥是同窗,那今年也不过二十八九岁,比陆怀瑾都小,却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这个人很不简单。 那人不恼。 他依旧微笑着,说道:“你如今不相信我,也正常。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得。今日之事,多谢苏家妹妹了。” “谁是你苏家妹妹!”苏杳没好气地说道。 那人没反驳,又笑了。 一旁的春桃赶紧拉着苏杳的袖子,低语道:“姑娘,时辰不早了。” 苏杳站起身,“我们先走了,你晚点再走。别让人看见了。” 说着,她拿出一锭银元宝放在桌上。 苏杳和春桃上了马车,她掀开车帘,看到那群侍卫果然都跟上了。 她的心里也安定了下来,想必没有发现那人。 放下车帘,她赶紧抓住春桃的手。 “可见到陈大夫了?” 春桃摇了摇头。 “陈大夫出诊去了,他那伙计支支吾吾又说看不明白,让奴婢把药渣留在那里,说让大夫回来后查看。 奴婢本想等的,可那伙计又道陈大夫是去邻乡出诊,最早也要二日后才回。奴婢不敢耽误,就只能按他说的做了。 姑娘别急,奴婢后日出府来取。” 苏杳听后眉头紧皱。 “怎么会那么巧?” “姑娘,你别担心,这是那伙计给你调配的药,说是能止吐的。奴婢回去就给你熬药。” “行吧,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 春桃道:“姑娘,刚才那人,是谁?” “这件事,你可不能与别人说,你可明白?”苏杳严肃地关照春桃。 春桃点头如捣蒜。 马车摇摇晃晃回了陆府。 苏杳刚下车就看到了陆怀瑾。 她一瞬间表情扭曲,她心虚。 侍卫中有人上前给他汇报了些什么,陆怀瑾面色并无变化。 苏杳不敢多待,赶紧拉着春桃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日出去了?”陆怀瑾的声音淡淡,随着高大的身影一同闯入屋内。 苏杳听到动静,身子猛地一僵,缓缓转过头来,视线触及他的瞬间,心跳陡然加速。 她下意识地攥紧衣角,轻轻“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出去走走也好,心情可好些?” 说话间,他一把将苏杳抱在自己腿上。 他的怀抱坚实有力,却让苏杳感到窒息。 她的身体变得僵硬,呼吸也急促起来。 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唤来陆怀瑾更紧的禁锢。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垂眸,盯着地面。 “我看你这脚并无大碍了,今日早些休息,明日我们便可出发了。” “明日?那么快?” “你这会倒是嫌快了?前两日不是还心急呢。” 陆怀瑾掀了掀眼皮,看着苏杳的脸。 “这次出门,我给你安排了一个新丫鬟。” “为什么要换人?春桃挺好的。” “你院里人少,只有春桃一人,总得再有个人搭把手。” 苏杳瞳孔紧缩。 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攥得更紧了。 他发现什么了? 第35章 你这辈子,别想离开我 是知道她偷偷服用避子药? 还是她与萧遇见面了? 苏杳的心跳如雷,震得她喘不过气。 她努力定了定心神。 不断安慰自己。 不会的,他不会发现的。 她太了解陆怀瑾这人,如果他当真知道了这些秘密,也不会如此平静。 以他的性子,必定要掀起一场狂风暴雨,将她彻底碾碎。 陆怀瑾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了她的耳侧。 那股熟悉又令她恐惧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似一张大网,将她紧紧笼罩。 苏杳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 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唇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不是吻。 凶狠,疯狂。 是撕咬。 他肆意宣泄着内心的情绪。 铁锈味充斥到了口腔,苏杳疼的眼眶泛红,泪水盈盈,陆怀瑾才放开了她。 苏杳抬起头对上陆怀瑾那双充满愠怒的眼睛。 似将她灼烧。 她要跑,要逃离,双脚刚一用力,却听到那人嗤笑一声。 陆怀瑾猛地扯开了袍子,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照在他袒露的胸膛上,勾线出解释的线条。 苏杳怕他。 她蜷缩在床头,身子止不住颤抖,颤巍巍地说:“我身子不适……” 陆怀瑾一顿,只单单地“哦”了一声。 可这简单的简单一个哦字,却没能让他手上的动作停下分毫。 他的动作依旧漫不经心,缓缓扯下衣衫。 “我……小日子来了。” 苏杳扯谎了。 陆怀瑾一顿,看向她。 “真来了?” 苏杳狠狠咬牙,强装镇定地“嗯”了一声。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紧张的连呼吸都屏住了。 陆怀瑾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伸手将人搂进怀里。 他贴着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到她的颈脖,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怕我?” “没有……” “先去沐浴。” “不要。”苏杳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 她怕若是一起洗,那她刚说的谎话就要被当场揭穿。 到时候……这后果又是不堪设想。 陆怀瑾看着她,欲言又止。 “让春桃伺候你洗吧。我去看会折子,你累了你先睡。” 他俯身,手掌扶在她的脸颊,剥开她的发丝,将其别在耳后。 男人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带着属于陆怀瑾惯用的雪松香。 可他这一回没有越矩,只是蜻蜓点水般在她的唇瓣上落下浅浅一吻。 苏杳不敢置信,这个禽兽今日会放她一马。 她回想起最卑微的那一年,他才不会管她的感受,只要他有欲——望,就会不顾一切的,肆意地索取。 她的那些下作手段,苏杳简直难以启齿。 她曾经反抗过无数次,但都无法摆脱。 最严重的那次,她好几日都没见过白天与黑夜。 她也是这样,好似被折断了脊骨,学会了表面的顺从。 苏杳直直看向他,强装镇定地“嗯”了一声。 陆怀瑾离开后,苏杳像是被抽取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痪在床,长长舒了一口气。 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是这一回,不知道能骗他多久。 沐浴完,苏杳沉沉的睡去,半梦半醒间,她感受到身边的人将她搂的更紧了。 那人好像是睡着了,可悠悠然却开了口。 “苏杳,我说过,你乖一点。” 苏杳猛地一震,忽地睁开眼睛,惊恐地看向身侧之人。 只见陆怀瑾眼睛紧闭,呼吸平稳,应该是在睡梦中。 她心中一阵慌乱,怎么他睡着了还在说胡话? 在他的梦里,自己也是那个惹他生气之人吗? “若你不乖,我自然有的是对付你的办法。” 陆怀瑾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句,狠狠地砸在苏杳的心上。 “你这辈子,别想离开我。” 屋里炭火燃烧发出的“啪啪”作响,苏杳却被陆怀瑾的这番梦话吓出一身冷汗。 这辈子? 都要待在他的身边? 苏杳不敢再想下去,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不行的,她真的会疯掉。 她在心底呐喊! 她望着黑暗的幔顶,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枕头。 天还没亮,苏杳便再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睁着空洞的双眼,思绪如乱麻。 一整晚,她都在想自己的父兄,到底是在北地还是在岭南。 这北地有多远,岭南又该怎么去? 陆怀瑾醒来时,晨光熹微,光线透过窗户洒在屋内。 他睡眼惺忪,见苏杳早早坐在梳妆台前,微微愣了一瞬。 “那么早?不多睡会?” “我睡不着。”苏杳轻声说道。 她不敢回头看陆怀瑾,只是紧紧盯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容。 “过来,陪我再躺一会。” 苏杳不情愿地走向床榻,陆怀瑾伸手,不由分说地将苏杳蛮狠地抓进怀里。 “杳儿,可是因为要出门了兴奋得睡不着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苏杳不作声,心中满是苦涩。 这一夜她提心吊胆,被陆怀瑾的梦话吓得魂不守舍,哪里还睡得着。 她在陆怀瑾的怀里,身体僵硬,满心都是抗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陆怀瑾轻笑一声。 “我们不过是出城三五日,到时候我要处理一点事,你正好去散散心。” * 马车又稳又快,在官道上疾驰。 苏杳饮了春桃抓回来的止吐药,这几日,果然好多了。 这一路颠簸的车程,她也没觉得不适。 或许真的只是胃病,这药到,病便除了。 她时不时探出头看向车窗外。 原来离开京城,外头的风景是这般的好。 当夜,通州知府就带着手下众人,在城门口迎接了。 只见通州知府吴月白率先走到了马车旁。 “属下吴月白再次恭迎陆大人。” 陆怀瑾挑了车帘,淡声道:“吴大人怎么那么大的阵仗?” 吴月白抬头,看向陆怀瑾,却不经意间瞥见车内好像有女子。 陆怀瑾眸色一暗,赶紧将帘子放下。 声音也变得冷了不少。 “请吴大人带路。” 吴月白的人马为他们开道。 苏杳听见马车外头传来阵阵呼喊,苏杳又想探出头去,却被陆怀瑾按住。 马车明显慢了下来,前头传来叫嚷声。 刚才还水泄不通的路,被吴知府的人控制住,开出一道通道。 苏杳小声问道:“外头都是些什么人?” 第36章 这女的好像是…… “外头都是些什么人?” “读书人。” “读书人怎么不在书院?” 陆怀瑾嗤笑一声,没有回答。 吴知府的带的官兵已经开始抓人了,街道骚乱了起来。 听到刀剑相撞的声音,苏杳紧张地抓紧车辕。 陆怀瑾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怕。哪有斗争不流血的。” 他的脸上依旧从容。 又是如此冷淡的,说着人命关天的事。 别人的命在他眼里,或许都是蝼蚁,不足为道。 苏杳见过陆怀瑾杀人。 那血腥的场面至今还历历在目。 她怕他。 怕他的冷酷,怕他的无情。 车轮滚滚,扬起一阵尘土。 突然,长亭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大人,前面有人拦住马车。” “闹事者,杀!” 陆怀瑾没有犹豫,淡淡说道。 “可那人是个女子。” “女子?” 他靠在车壁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似乎在思考什么。 “那女子要见大人。” 陆怀瑾依旧没有理会之意,他静静地坐在车内。 外头渐渐又响起了暴动声。 “大人,那女子被好像遇到麻烦了。” 长亭的声音有些紧张:“这女的好像是……” 他欲言又止。 陆怀瑾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将她带走。” 苏杳忍不住伸手挑开帘子,只瞥见一袭红衣的背影…… 马车缓缓驶至到了知府衙门,门口两侧站满了大小官员。 他们身着着官服,神色恭敬,都是来迎接这位权倾朝野首辅的。 知府吴月白更是满脸堆笑,亲自上前,为陆怀瑾抬手引路。 苏杳和长亭默默跟在陆怀瑾的身后。 她神色犹豫,停了步伐,趁后头丫鬟上来后,悄然混在其中。 踏入屋内,一场奢华的接风宴早已经备好。 陆怀瑾被众人簇拥着请到了主位。 身侧分别坐着知府大人和其他衙门的官员,还有通州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这样的场面,对陆怀瑾来说是驾轻就熟。 他微微颔首,接受着众人的阿谀奉承。 不一会,一群歌姬鱼贯而入。 她们身着轻薄纱衣,香肩半露,身姿摇曳,一进屋便让屋内热闹起来。 丝竹声,欢笑声,劝酒声。 苏杳和春桃,还有另外几个小丫鬟静静地站在后面,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苏杳倒是不常见这样的场景。 她从前在尚书府,待字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曾抛头露脸参加这些场合。 后来,她是陆怀瑾养在身边见不得人的存在,更是被禁锢在深宅大院,自然也没见过。 她看着那群舞服饰暴露,随着琵琶声扭动腰肢,翩翩起舞。 胆子大的舞姬,还会主动走到男人们的身边,巧笑倩兮,为他们敬酒、布菜。 这一个俯身,胸前春光乍现,男人们却好似根本不在意。 更有甚者,舞姬将酒含在口中,渡给男子,如此亲昵放荡的举动,让苏杳瞬间羞红了脸。 原来那些女子是这般伺候男人的。 她眉头微微蹙起。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道貌岸然的朝廷命官,私下居然是如此的放荡、丑恶。 她的手不自觉的绞着帕子,对陆怀瑾和这群臭男人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陆怀瑾坐在主位上,瞥见苏杳的神情,微微皱眉,随即给了长亭一个眼神。 长亭心领神会,快步走到苏杳和春桃身边,拉着二人去旁边的小桌用膳。 苏杳落座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偷瞄了几眼主桌。 见到陆怀瑾身边美人环绕,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酒足饭后,吴知府也是个眼尖的,一眼看出苏杳的打扮和普通丫鬟不同,便主动询问,“陆大人,这位姑娘住何处?” 陆怀瑾淡淡扫了苏杳一眼,“不过是个下人,吴大人安排便可。” “是。下官这就让人带他们去后院。陆大人,下官已命人将热水给您准备好了。” 陆怀瑾轻轻嗯了一声,抬步就走。 吴月白看着苏杳的模样,心中暗自思忖,这女子长得如此娇媚,怎么会自己看走了眼呢? 只听长亭不卑不亢地开口:“我家爷比较挑剔,用惯了自己人,还是将我二人安排在大人旁边的屋子。” 此话一出,吴月白立刻听懂了其中含义,连忙点头,领着苏杳和长亭朝着与其他下人分开的方向走去。 陆怀瑾在自己的屋子里,听到隔壁的屋子响起了声音,脸上才露出笑意。 苏杳这一路也着实累了,马车颠簸了一整日,本就疲惫不堪,进了这通州城又目睹了暴乱。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的场景。 想必陆怀瑾这次离京,或许和这暴乱有关。 胡思乱想间,苏杳听到门外有脚步声。 紧接着,有人轻轻扣响她的门。 苏杳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前去开门。 她看到门外的小厮时候,不禁愣了一下。 “长风大哥?” 苏杳自从离开芙蓉巷的小院,就没见过他了。 “苏姑娘,还记得小人呢。” “你回陆府了?” “大人将我调回身边伺候了。” “挺好,这是什么?” 苏杳看到他手中端着一碗粥,热气腾腾。 长风赶紧将粥递给苏杳。 “爷瞧姑娘今晚没吃什么,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些海参粥。” 苏杳推辞道:“那多麻烦,给主家添乱了。” “姑娘,不用担心这些。这海参都是大人从咱们府里带出来的,不麻烦这儿主家的。 大人怕你吃不惯外头的味道,还特意带了咱们陆府的厨子,亲自给姑娘做膳食。姑娘你别急,慢慢吃,吃完后就放门口,我一会回来收。” 苏杳这下没了理由再推辞,只有再三道谢。 接过粥,关上了门。 她坐在桌边,看着手中的粥,百感交集。 刚才的确是没吃什么,看到那些油腻的蹄髈、烧鸡,她当时就没了胃口。 胃里又隐隐泛起那种不适。 苏杳小口地吃了几口粥,温柔的粥液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胃里的不适,刚才想吐的那种感觉也渐渐褪去。 此刻,这胃倒是舒坦不少。 她将勺子搁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陆怀瑾,到底是怎么一个人? 隔壁,烛火摇曳。 一席红衣的女子迎上陆怀瑾的目光…… 第37章 大人喜净,洁疾 陆怀瑾慵懒地倚靠在雕花太师椅里,一只手肘轻轻撑着头。 他眯起双眼,打量着面前之人。 年轻人向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 就像隔壁的他的小姑娘,总是挑战他的脾气。 “说吧,你怎么来了?” 红衣女子深吸一口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她是鼓足了勇气,壮着胆子才来这里的。 回想起,那日太后的花宴,她精心谋划,花重金买通了当日当值的小太监,将陆怀瑾带进了偏厅的厢房。 她以为,男人嘛,都是好色的。 就像她那风流成性的爹爹那样,后院姬妾成群,依旧还流连青楼。 她特意换上了她姨娘为她准备的纱衣。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主动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已经是大胆至极的举动了。 可那男人,连正眼都没瞧她一下,只是放了狠话,扬言要将此事告诉她父亲。 她吓得花容失色,跪地求饶。 那一刻,她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为泡影,对陆怀瑾的念想也彻底断了。 她以为,他这样的男人,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 或许压根就不喜欢女子。 可太后娘娘给她的旨意,让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来面对这个男人。 赵芷芙当初有多自信,如今就有多后悔。 进退两难。 她只有赌,赌陆怀瑾会心软,或者太后放过她。 “扑通——!” 赵芷芙双腿一软,跪了下来,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陆怀瑾嗤笑一声。 这么就跪了? 真是无趣,远不如他的小姑娘有意思。 “首辅大人,看在我对你痴心一片的份上,你就要了我吧,做妻做妾都成,我……我只求能伴在大人身侧,伺候大人……就心满意足了。” 姑娘说的真切,两眼含泪,若是别的男子,恐怕早已心软,定是要怜香惜玉一番的。 陆怀瑾向来不会被美色迷惑之人,也从不拈花惹草。 以他如今的地位和权势,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他看向面前的女子。 赵芷柔清秀可人,一身红衣衬得她肌肤胜雪,只是此刻,那白净的小脸紧绷着。 他与赵将军赵岐鸣是同僚,当初赵将军也曾为他挡过箭的。 念及这份恩情,在刚才那场暴乱中,他才派人救下赵芷芙。 “赵将军有几个孩子?” 赵芷芙没想到陆怀瑾会问她家中之事。 她微微顿了顿,才怯生生开口。 “十八个。其中男子八人,女子十人。” 陆怀瑾忍不住轻笑一声。 没想到赵将军跟种马似的,生那么多子嗣。看来眼前这位不过是一枚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早知道就不救了。 赵芷芙羞红了脸,波光艳艳地瞧着他。 她在这冰冷的屋子里站了半晌,那人依旧无动于衷。 她的脸渐渐冻白了,身上衣物本就单薄,在这腊月的三九天里,刺骨的寒意袭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你父亲让你来的?” 陆怀瑾缓缓吐出这话。 他也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控这枚棋子。 赵芷芙摇头,“是我自己想来的。” 苏杳爱撒小谎,他愿意宠着,全当是闺房之乐。 可眼前的女子这满口胡话,让他的手有些发痒,恨不得剁了她的舌头。 “那我让你父亲来接你。” “不行!”赵芷芙立刻出声阻止。 陆怀瑾眸色暗了暗,心中已然明了。 看来不是赵岐鸣的意思。 将自己的女儿带给他,这不就是想要讨个名分? 他谅那老头也不敢轻易算计他。 他的视线掠过少女,落到了身后的长亭身上。 “将人带下去。等赵将军派人来接她回去。别耽误了正事。” 他还不忘叮嘱一句:“别让她知道。” 那少女羞涩的声音响起:“大人!” “我给你跳一支舞就走。” “求你了。” “看在我这一路追随到这里。” 陆怀瑾听后,不禁笑了。 只是那笑声没有温度。 这千里的路程,一个女子,赶来只为了在他面前跳一支舞。 荒谬。 “真的就是一支舞吗?”他冷冷开口。 少女一顿,心中警铃大作。 眼前的男人真是不解风情的。 长亭上前,拽着赵芷柔往外走。 赵芷芙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就一只舞。就一只。” 陆怀瑾没有搭理她。 人被带走了,屋子里才算安静了下来。 他整了整袍子,抬脚朝着隔壁屋子走去。 门口还摆着瓷碗,他便知道她吃饱了。 推开门,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暖香,苏杳已经躺在床上了。 这几日,她有些嗜睡。 陆怀瑾为此紧张不已,特意问了大夫,得知这些都是正常的,他才稍稍安心。 陆怀瑾走到床边,轻轻将人搂在怀里。 苏杳被他惊醒,微微抬眸,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想要一亲芳泽,刚一靠近,却被女人一手抵着胸膛。 另一只手捂住了鼻子。 “怎么了?” 陆怀瑾的动作一顿。 苏杳干呕几下。 陆怀瑾看了看自己,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哪里来的脂粉味,太腻人了。”苏杳皱着鼻子嫌弃地说道。 陆怀瑾没想到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这就染上了一身的味道。 他起身要往外走,“我再去沐浴。” “别过来了,你那里应该有人陪了。” 此话一出,陆怀瑾顿住。 苏杳也起身了,板着脸,陆怀瑾眉头皱起,想要解释。 可话还没出口,这门就“砰”地一声关上。 声音刺耳,差点撞到他的头。 陆怀瑾揉了揉太阳穴,苦笑着自言自语。 “什么时候那么聪明了。” 堂堂首辅大人,竟然被女人从屋子赶了出来,说出去怕是也没人相信。 苏杳坐在床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喝上一杯茶水,才勉强止住了那股恶心劲。 脑海里又想起刚才的接风宴。 冬日里的雪白臂膀和裸露的香肩。 肆意扭动的身姿,男人们的嬉笑。 不堪入目。 苏杳的脑海里捡起点旧事。 长亭说过,大人喜净,洁疾。 (洁疾:洁癖。指过分讲究清洁的一种心理病态。) 她曾以为陆怀瑾不放她走,或许这也是个原因。 可如今看来,什么喜净,什么洁疾,都是假的,不过是诓骗她的借口。 她又忽地笑了。 第38章 首辅大人的新欢 她笑自己太傻了。 也笑自己的天真。 半梦半醒间,她又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鼻腔里瞬间充斥着那冷冽的雪松味。 那人紧紧抱住她,就像是她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似得。 可苏杳心里清楚,自己不是。 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她也不愿意多想,闭着眼,任由自己睡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黑暗中,那人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杳儿,你乖乖的在我身边,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又说这种鬼话骗她。 他明明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寻到自己的父兄,与家人团聚。 她想要挣脱他的掌控,离开他,从此再不相见。 她想要的,他从来都给不了。 他只会给他想给她的。 却总说的比唱的好听。 那人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又怕她会觉得不舒服,总是小心翼翼的。 苏杳有时候是不明白的,陆怀瑾这人的想法。 想不明白,便罢了,不想了吧。 翌日。 阳光洒在屋内,苏杳悠悠转醒。 入目的便是陆怀瑾亲自在煮小吊梨汤。 她眉头微微蹙起。 瞧,又是这般! 他总是这样,掌控她的一切。 她洗漱完毕,便看到那碗小吊梨汤已经摆放在桌上,热气腾腾。 他要她喝这碗汤的,她便要乖乖的喝了。 春桃又将一碗汤药递了上来。 “我喝不下了。”苏杳眉头紧皱,面露难色。 春桃一脸为难:“可是大人说了,要姑娘趁热喝的。” 苏杳无奈地接过瓷碗,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碗壁,微微发凉。 “这什么药?” “说是补气血的。” 苏杳没有多想,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嘴角还残留了些许。 她怔愣住了。 “春桃?你说这药是大人让你熬的补气血的?” 春桃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是啊,是大人今早给奴婢的。姑娘可是觉得难喝?” “我只是觉得这味道,和你上次崇仁堂拿回的药有些像……” “奴婢瞧着这些中药熬出来都差不多的。” “是吗?”苏杳有些迟疑,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 “姑娘你就是思虑太多了。” 苏杳愣愣的,“或许是这样吧。” “姑娘,今日外头太阳正好,我们不妨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大人呢?” “大人一早就去处理公务了。听说昨日抓了不少暴民。” 苏杳来到院子里,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这院子是吴知府特意为陆怀瑾安排的,虽比不上京城的首辅府那般奢华,但也雅致清幽。 院内繁花似锦,香气扑鼻。 “苏杳?你怎么也在通州?” 这个声音,苏杳认得,是赵芷芙。 她转身,见她一席红衣站在自己面前。 她心中一惊,原来昨日那人竟是她。 “原来……你……”赵芷芙上下打量着苏杳,眼中满是不屑。 她只听太后说陆怀瑾并非不近女色,他身边如今有个婢女伺候着。 这种伺候,大家心照不宣,无非就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我记得你姐姐曾经是京城第一贵女,看来,尚书府教出来的姑娘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多高贵呢。” 赵芷芙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句句都化作利刃,刺痛着苏杳的心。 她怎么能侮辱自己的阿姐呢? 阿姐是多么温柔善良的人啊! 阿姐若不是为了护住她,也不会惨死在那里…… 苏杳的手指不自觉地蜷在一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在极力忍耐着。 “你姐姐呢?是不是与你一样,去哪家高门做妾做通房了?”赵芷芙捂着嘴轻笑,“还是连名分都没的那种。” 啪——! 苏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一个巴掌狠狠甩在赵芷芙脸上。 赵芷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她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贱人,你敢打我?你如今什么身份!” 赵芷芙尖叫着,脸上的愤怒扭曲了她原本清秀的面容。 她恶狠狠地往苏杳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力度更大。 苏杳直接被打倒在地,发丝凌乱,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春桃不过是回屋子取帕子的片刻功夫,回来就看到自家主子被人打倒在地,顿时心急如焚,赶紧上前扶人。 “一群下贱胚子。” 赵芷芙从春桃手中抢过帕子,擦了擦自己发红的手,一脸嫌弃地说道:“打你我都嫌脏。” 说罢,将帕子扔在地上,转身得意洋洋地离开。 “姑娘,她是什么人?”春桃心疼地看着苏杳,焦急地问道。 苏杳捂着脸不说话,春桃更着急了。 “姑娘,你脸肿了,这事要告诉大人。” “春桃,你觉得大人将这女子留在身边是为何?” 春桃一愣,心中暗自思忖: 大人将女子留在身边?从前只有苏姑娘一人,如今又多了那个女子吗? 是首辅大人的新欢吗? 那……大人……还会不会管今日之事? 苏杳瞧着春桃的模样,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她叹了一口气。 “这女子是将军府的千金,也是太后娘娘看中的人,你可不能得罪了她。说不定,日后,是陆府的主母。” 苏杳知道自己早晚会离开,而春桃还要留在陆府,她不能那么自私,让春桃因为自己而陷入困境。 春桃惊讶地看着苏杳:“姑娘,你是说……” 苏杳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春桃不敢再吭声。 陆怀瑾处理完公务后,便来了她的屋子。 苏杳低着头在刺绣,听到门被打开的那刹那,身体猛地一僵,还是被吓到了,手中的针线包都掉落在地上。 陆怀瑾上前捡起,“怎么那么不小心?” 苏杳只是低着头,没有回话。 他知道,苏杳向来不爱搭理他,今日他实在太累了,不想再与她置气。 他坐在她的身侧,伸手去揽她的腰肢,却被她躲开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尴尬地放了下来。 “今日干什么了?” “不过是在院中赏了花,也没做别的。” “那可见过什么人?”陆怀瑾继续问道。 苏杳心中一紧,手中的针不慎扎进了指尖。 “嘶——!” 疼痛瞬间从指尖袭来,十指连心,钻心的疼让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几滴血珠滴落到绣品上,晕染出一片殷红。 陆怀瑾眉头皱起,“怎么那么不小心。” 说着,将她的手指含在嘴里。 又取出帕子捂住伤口。 苏杳只是垂眸,并不回应。 陆怀瑾觉得今日的她分外安静,从前即便不远搭理他,也会偶尔骂他几句。 今日倒好,分外冷漠,让他有些害怕。 他忍不住挑起苏杳的下巴,想要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却见苏杳左脸红肿得厉害,那清晰的巴掌印刺痛了他的双眼。 “谁干的?” 第39章 他有多少风流债、烂桃花? 陆怀瑾面色平静看着她。 苏杳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满心皆是苦涩。 明明是他把赵芷芙带回来的,如今却还假惺惺地询问是谁让她受了委屈。 着实可笑。 她清楚,既然他将人带回来,便意味着太后指的这门亲事,他极有可能已经认可了。 她又怎会自讨没趣,去为自己辩解。 那不过是不自量力罢了。 赵芷芙这人,虽说坏,但至少蠢笨,若是换个心思缜密的女子做主母,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她。 如此一想,她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 “我自己摔的。”苏杳垂下眼眸,声音平淡。 “自己摔的?” 陆怀瑾眼皮猛地一跳,苏杳这是把他当傻子了不成? 他大吼一声,“来人。” 春桃听到声响,吓得浑身一颤,赶紧进屋,“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颤抖,“大人。” “你给我演示一下,你家主子是如何自己摔倒,摔成这样的。” 苏杳见势,心中一紧,她深知陆怀瑾这是要拿春桃出气了。 她急忙伸手拉住他,指尖微微颤抖,“大人,此事与春桃无关。” 春桃吓得脸色惨白,在陆怀瑾的威压下,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不是姑娘自己摔得……” “春桃!” 苏杳焦急地阻止! 可春桃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话已出口。 春桃这才想起苏杳对她的警告,瞬间闭上了嘴,低着头,身子抖如筛糠。 陆怀瑾面色一沉,恶狠狠地瞪向春桃,“你若不说,以后也别说了,我这就将你发卖出去。” 春桃为难地看了看苏杳,犹豫再三,还是低着头,声音却小得如同蚊蝇。 “大人,是那位赵将军的千金,今日来花园打了姑娘的。姑娘不让奴婢说……” 陆怀瑾眼皮一跳,心中莫名有些心虚。 他怎么也没想到,赵芷芙竟如此大胆,在他的地盘上欺负苏杳。 “长亭!”陆怀瑾冷喝一声。 长亭听到传唤,立刻进屋。 看到跪着的春桃,心中暗叫不好,意识到出事了,赶紧恭敬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那人呢?”陆怀瑾咬牙问道。 长亭看了看苏杳,欲言又止。 “问你话呢?”陆怀瑾的声音愈发冰冷。 “爷,人……安排在西院了。” “西院?” 陆怀瑾眉头紧皱,这里是东院,何知府特意让出东院招待他。 既然将那女子安排到了西院,怎么会跑到东院来欺负他的人? 他心中的怒火更盛,“不是让你看好人的,让她父亲来接她,怎么还四处跑的。” 长亭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心中懊悔不已,他明明千叮万嘱那女子不可来东院,没想到这女人如此大胆。 想必是苏姑娘发现了人,这才生气了。 “将人带来。”陆怀瑾冷冷道,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是!” 长亭不敢耽搁,匆匆离去,赵芷芙很快被带了过来。 陆怀瑾看到她的一瞬,也不禁愣住了。 只见她的脸同样红肿。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小姑娘从来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小白兔。 只不过是被他束缚得久了,脾气被磨灭了些。 “赵姑娘,我好心收留你,你怎么还对我的人动手?” “大人,冤枉啊,是苏杳先动的手。”赵芷芙立刻哭哭啼啼地辩解道。 陆怀瑾转向苏杳,“是这样吗?” 苏杳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陆怀瑾嘴角微微上扬,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他心想,怪不得不肯告状,原来知道自己理亏。 “大人,我这脸也被她打伤了,能否找府医替我看看,若是毁了容,那可怎么办。”赵芷芙一边哭诉,一边在陆怀瑾面前撒娇。 那姿态落在苏杳眼中,她就像个跳梁小丑。 她太了解这个笑眼盈盈的男人了,他的自私、阴鸷,他的无情、凶狠,在她心中都再清楚不过。 说不定他现在还很得意,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这大概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苏杳越想越觉得气堵,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长亭,带她去找大夫。” 陆怀瑾冷冷地道。 长亭赶紧带人下去,赵芷芙还不忘记给苏杳投来挑衅的眼神。 “那个……我去取冷水给你敷一下脸。” “不用了。” 苏杳移开视线,语气冷淡:“我没那么娇贵。我皮糙肉厚,自然比不得别人。” 陆怀瑾想解释,可苏杳这种态度,让他恼了火。 “我已经通知她父亲来接人了。” 陆怀瑾娶妻。 太后花宴会。 赵芷芙一路追来通州。 红衣女子。 英雄救美。 金屋藏娇。 浓郁脂粉味。 这些事情连起来,苏杳怎么看都已经明白了这一切。 这还要和她解释什么? 她又是什么身份,需要他来解释? 陆怀瑾这样身份的男人,外头也不知道有多少风流债、烂桃花。 她不过是被禁锢在深宅,见不到罢了,这头一回出来,不就遇上了嘛。 她倒不是觉得有多生气,只是想想有些恶心。 她面无表情。 陆怀瑾向来沉稳的脸上,此刻倒是有些紧张。 “你说话。” “苏杳。说话!” 苏杳抬手摸上胸口,胸口憋闷得厉害,让她喘不过气来。 陆怀瑾伸手要去拉她,可还是被她躲开。 这一回,男人没有纵容她。 猛地将人硬生生地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我和她没什么的。真的什么都没有。他如今在我这里,若是人出了什么事,传出去,还以为我陆怀瑾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今日这巴掌,回头我让他们赵家付出代价的。” 苏杳依旧不说话,眼神游离。 陆怀瑾耐着性子,继续哄,“你不想看到她,我将她安排到外头的酒楼去。” “没这必要。”苏杳终于开口,声音却平淡的很。 陆怀瑾见她终于说话了,肩膀微微松了下来,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疼吗?” “我今日不过是与赵家姑娘争论了几句,不愉快了才动了手。以前我们就是旧识,我倒是还想与她聊几句……大人可否安排一下。” “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大人知道我的,我若真的吃了亏,怎么会忍气吞声的。” 陆怀瑾想想也是,自己这只可是会咬人的兔子。 平日里看着温顺,真惹急了,可不会轻易罢休。 “那好。” 不久后,赵芷柔又被带了回来,她以为是陆怀瑾关心她特意来询问情况。 可进屋后却没见到男人的身影。 “别看了,是我找你来的。”苏杳缓缓开口。 赵芷芙警惕地看着苏杳:“苏杳?是你?你想干什么?” “赵芷芙,我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交易?” 第40章 我也喜欢你这样的 赵芷柔狐疑地看向苏杳。 苏杳淡淡开口:“赵芷芙,你喜欢陆大人?” 赵芷芙被说中了心事,脸瞬间涨的通红,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怎么,你要和我争?苏杳,你可知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你配吗?” 她恼羞成怒,嘲讽苏杳。 苏杳却仿若未闻,神色平淡。 她缓缓走到一旁的茶桌前,伸出纤细的手指,倒了一杯茶水。 热气袅袅升腾,茶香瞬间弥漫在整间屋子。 她端起茶杯,递了过去,“喝喝看,这是雨前龙井,很香。” 赵芷芙愣在原地,她直直地看着苏杳。 “苏杳,你在打什么算盘?” 苏杳依旧面带微笑:“你尝尝。” 赵芷芙的心中七上八下,她不知道苏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的手悬在半空,犹豫着是否要接过那杯茶。 “你害怕?”说罢,苏杳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轻抿。 她偷偷瞥了一眼苏杳,见她神色坦然,心中一横,接过了苏杳再次递上来的茶杯。 但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抿上一小口,茶水在舌尖打转,茶香弥漫口腔。 苏杳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赵芷芙,淡淡开口。 “这茶是江南道上贡的贡茶,你猜为何我这里会有?” “你是在与我炫耀?”赵芷芙眉头皱起。 苏杳摇头,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摆动,“我可以帮你获得大人的宠爱。” “你?你会那么好心?” “既然说了是交易,那我必定是有条件的。” “说来听听。” …… 陆怀瑾搂住苏杳的腰肢。 微微凑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苏杳耳畔,轻声问道:“聊完了?” 苏杳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将他的手推开,别过头去。 “热。” 陆怀瑾不恼,他听石太医提过,这时候女子是会怕热的。 他稍稍松了松紧紧扣住她腰肢的手臂,顺势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聊得如何?” “女子之间的事,聊开了就好了。她父亲什么时候来接人?” “预计三日内吧。” 苏杳微微皱眉:“那么快?” “怎么?还嫌快?”陆怀瑾挑了挑眉调侃道。 “本以为是出来散心的,可天天留在这院子里也无所事事的。好不容易有个能与我多说说话的人。” “那我这几日让她陪你过来说话。” 陆怀瑾这几日的确忙,外头那些闹事的书生还没摆平,这附近村子又闹了水患。 也就此刻能在这温柔乡里寻得片刻安宁。 他起身,伸手将苏杳抱起。 “你干嘛?”苏杳吓了一跳,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 “沐浴。” 陆怀瑾抱着她朝着内室走去。苏杳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只能任由他摆布。 翌日,赵芷芙就被长亭带来了苏杳的院子。 “苏杳,没想到你倒是有些本事。” 她边说边自顾自地坐下,早上长亭告知她可以去东院了,这让她着实意外,之前那一回,她可是偷偷跑过来的。 “大人的香囊用得久了,我想你的手艺应该不错吧?”苏杳淡淡开口。 “自然,我的女红是宫里的苏嬷嬷教的。”赵芷芙微微得意地扬起下巴。 苏杳递给她一块深蓝色的料子,还有针线包。 赵芷芙接过料子,若有所思:“绣什么样的花纹好?” “四君子怕是都不错。” “那成,我绣竹子。”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 赵芷芙绣了一会儿,忍不住将头凑过去看苏杳手中的绣品,眼睛微微睁大,惊讶道:“这是什么?鹊踏枝?” “嗯。”苏杳轻声应道,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绣给谁的?” 苏杳顿了顿,绣给谁的?她不过是闲来无事,绣的玩罢了,打发打发时间。 可看着这还没绣完的喜鹊,突然想起了那个送泥人给她的人。 她眼眶一红。 “你怎么了?” “没什么,绣太久了,眼睛有些酸。”她将绣品放下,不去胡思乱想。 她心里明白的,有的人,一旦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赵芷芙看着那只栩栩如生的喜鹊,只差几针就绣完了,忍不住夸了一句。 “苏杳,没想到你绣工还挺好的。” 春桃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我们姑娘的绣工的确了得,奴婢是没见过京城能有哪几个比得上她绣的。” “春桃,别胡说。”苏杳小声嗔怪道。 赵芷芙看着苏杳,突然笑了。 “苏杳,我知道为什么陆大人会看上你了。” 苏杳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性子好,我瞧你的婢女就知道,你平日里定是待她和善,不像那些苛待下人的主儿。你甚至知道我的意图,也愿意帮我,和那些妒妇不一样。我若是男子,我也喜欢你这样的。” 苏杳只是轻笑一声,没有回应。 赵芷芙继续说道:“其实,以后你做个妾室也是不错的。” “你能接受大人后院的女子?”苏杳微微皱眉,反问道。 “哪个男子不花心的?你瞧我爹,后院多少人了,我兄弟姐妹都有十七个了。 男人嘛,三妻四妾太正常不过了。何况是陆大人这样又权势的男子。 与其不知道人品的女子来,我倒是更喜欢你。 你将来若是生下一儿半女,可以养在我的名下,回头也能记上嫡子的名头。” 苏杳听了,不禁失笑。 不知不觉,月色渐浓。 赵芷芙绣完了香囊,起身告辞,离开了院子。 春桃开始收拾着桌上的绣品,她拿起赵芷芙绣的香囊看了看,又拿起苏杳的,忍不住说道:“赵姑娘绣工还不错,但奴婢瞧着远不如姑娘你的好。奴婢不明白,姑娘自己怎么不绣给大人?大人若是收到姑娘亲手绣的,定会高兴的。” 一提到这个,苏杳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 “不合适。大人如今正在议亲,我绣给他,他也没法子带在身上。” 春桃一听,顿时明白了苏杳的苦衷,便不再接话。 夜深了,苏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快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到春桃焦急的声音。 “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大人他受伤了!” 第41章 抱一会就不疼了 苏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圆睁,神色慌乱。 “什么?他人在哪里?” “刚才长亭带着大夫去了大人房间。” 苏杳来不及多想,迅速穿上衣衫,随手披上一件袍子,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好,就心急如焚地往隔壁奔去。 她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一踏入房间,苏杳的目光瞬间被桌上带血的绷带吸引。 那殷红的血迹,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心脏也开始剧烈跳动。 “陆怀瑾,你伤哪里了?”她带着哭腔,急切地喊道。 她一进屋,长亭就心领神会,很识趣地将屋内的其他人都领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陆怀瑾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看到苏杳焦急的模样,他原本因疼痛而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心里竟涌起丝丝喜悦。 他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到你受伤了,我能不来吗?让我看看,伤哪里了?” 苏杳边说边快步走到床边。 陆怀瑾咳了数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面色愈发惨白。 苏杳见状,心急如焚,伸手就要去脱他的外衫,查看伤口的情况。 她的手刚触碰到他的衣襟,就被他一把捉住。 “别看了,不过是些皮外伤,刚才大夫都给我上了药了,你如今再打开,我还得重新包扎。” 苏杳深知陆怀瑾这人坚强,从不怕疼。 此刻见他面色泛白,气息微弱,心中明白他伤得肯定不轻。 “伤在哪儿?”她哽咽着再次问道。 “胸口有,肩膀也有。”陆怀瑾淡淡地说道,好似伤的不是他似得,只是嗓音愈发沙哑。 “何人干的?可是那些读书人?” 陆怀瑾轻轻将她拉进怀里。 “那些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执笔可以,拿刀却不行。但有刺客混在其中,趁我不备,痛下杀手。” “谁那么大胆居然行刺你?”苏杳的声音都颤抖了,她的身体也在陆怀瑾的怀里微微颤抖。 “无非是朝堂上的政敌。” 苏杳不懂朝堂上的权谋争斗,在她看来,整个朝堂都听陆怀瑾的,居然还有人敢对他下手。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萧遇。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定是自己糊涂了,这才胡思乱想。 朝堂的事情,她一个被困在后宅的女子,又哪里能懂。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苏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胸膛起伏剧烈。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也好似被千万根针扎着,一怀愁绪涌上心头。 “疼吗?”苏杳轻轻问道。 “不疼了。” “哪里会不疼,定是流了好多的血。”苏杳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蓦然,苏杳像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猛地清醒过来。 她意识到自己太冒失了,这般毫无规矩地一路跑来,实在不妥。 她赶紧挣扎着起身,想要离开陆怀瑾的怀抱。 陆怀瑾的手伸过来的时候,苏杳本能地往后躲。 那是猎物对猎人的躲避。 发自肺腑,又浑然天成。 “躲什么?” 苏杳轻声道:“我以为大人要打我。” 陆怀瑾一愣,悬在半空中的手瞬间顿住。 只听他长叹一口气。 “我怎么会打你。” “大人不会打我……”苏杳重复着这句话。 “过来。” 苏杳的胳膊被他拉住,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又不敢用力。 “我受伤了,你确定要离我那么远?”陆怀瑾的声音愈发虚弱。 苏杳看着他的手,那只曾经让她恐惧的手,此刻却让她心生怜悯。 她咬了咬牙,大着胆子往前一步。 陆怀瑾顺势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这抱得有些紧,苏杳觉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却听那人道:“你别乱动,我好疼,我就抱一会,抱一会就不疼了。” 苏杳便不动,任由他抱着。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一个位高权重、让她又怕又恨的人,如今受了伤,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倒还要她哄着。 她是不知道,此刻陆怀瑾的心里有多高兴。 苏杳悠悠转醒,只觉脑袋昏昏沉沉,一时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待意识逐渐回笼,她才惊觉自己竟睡在陆怀瑾的屋内。 屋内的一切都带着陆怀瑾的气息,那熟悉的雪松味混合着淡淡的药味。 她瞬间清醒。 抬眸望去,陆怀瑾就躺在身侧,他的手臂正搭在她的腰间。 他双眸紧闭,平日里冷峻的面容此刻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柔和,苏杳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似眼前的男人并非那个掌控她生死、让她又惧又恨的首辅大人。 陆怀瑾似是察觉到她的动静,喉间慵懒地吐出几个字:“再睡会。” 苏杳浑身一僵,大气都不敢出。 既怕扰他清梦,又担心触碰到他的伤口。 毕竟昨日他那苍白的脸色和痛苦的咳嗽声,仍历历在目,让她心有余悸。 “大人,时辰不早了。” “嗯,休息一日也无妨。” 陆怀瑾微微睁眼,目光里盛着平日里少见的倦怠,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倒不像是平日里的他。 苏杳想,或许是伤得重了,这才不得不休息的吧。 待陆怀瑾再次醒来时,屋内已空无一人,苏杳早已不见踪影。 他招来下人询问,得知苏杳去了西院找赵芷芙。 刹那间,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双眸中满是愠怒。 自己特意沐休,推掉所有公务,只为能陪伴在她身边,可她倒好,竟将他一人孤零零地留在这儿,自己却跑去和赵芷芙玩乐。 陆怀瑾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起身前往苏杳的屋子。 他坐在屋内,静静地等待着她归来。 春桃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奴婢去请姑娘回来吧。” “不准去。” 陆怀瑾倒要看看,苏杳究竟何时才会想起他还身负重伤,何时才会记起这屋里还有个等待她的他。 陆怀瑾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内,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桌案一角,一抹蓝色映入眼帘。 “这什么?” 春桃吓得浑身一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是那个香囊。 “大人……是……香囊。” 陆怀瑾微微挑眉:“香囊?拿来我看看。” 春桃不敢耽搁,赶忙将香囊取过来,双手递到他手中。 陆怀瑾接过香囊,仔细端详,只见上面绣着几竿翠竹,栩栩如生。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香囊上的竹子,心中竟涌起一丝甜蜜。 陆怀瑾鬼使神差地将香囊挂在了腰间。 他轻咳几声。 “大人,奴婢还是去喊姑娘吧。” 这一回,陆怀瑾没有拒绝。 …… “姑娘,大人现在您屋子里等着您呢!” 苏杳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是受伤了应该要静养吗? 这时候来找她做甚? 莫不是,又惦记那床笫间的那点子事儿? 第42章 大人不会是吃味了吧? 苏杳满心不情愿地踱步回屋。 屋内,陆怀瑾正坐在榻上。 瞧见她进来,陆怀瑾开口,“舍得回来了?” “大人怎么不多睡会儿?难得沐休,你又受了伤,可得好好静养着。” 苏杳话还没说完,陆怀瑾长臂一伸,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拽到自己身旁。 苏杳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直直跌坐在他腿上。 陆怀瑾顺势伸出手臂,将她紧紧圈在怀中。 那架势,好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放开我,万一弄伤你的伤口可如何是好?” 陆怀瑾却仿若未闻,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头,吐出几个字:“那就别乱动。” 苏杳闻言,瞬间僵住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真的触碰到他的伤口,惹出大祸。 “去哪了?”陆怀瑾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去找赵姑娘说说话。”苏杳老实地回答。 “昨日还没聊够?” 陆怀瑾的面色陡然一沉,声音也冷了几分。 苏杳偏过头看向陆怀瑾:“大人不会是吃味了吧?” 陆怀瑾的眼底仿若深不见底的寒潭,深邃之中,藏着令人胆寒的偏执。 苏杳只觉心口猛地一咯噔,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如何应对这话,陆怀瑾已俯身而下,柔软的双唇重重地压在她的唇瓣上,瞬间夺去了她的呼吸。 一番亲昵过后,因着陆怀瑾身上有伤,也不敢太过放肆。 苏杳头一回觉得,这般亲密之事,竟也能没那么累人。 陆怀瑾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自己的袍子,而后又亲手为苏杳穿戴整齐。 春桃和新来的丫鬟秋月已经连水都准备好了…… 翌日,城中消息纷至沓来。 听闻赵将军派来的人已到了城门口,却被拦在城外,无法进城。 原来是通州附近村子的大坝突然坍塌,无数流民如潮水般涌入城门,致使城门拥堵不堪。 通州城内的学子也在闹暴动,整个城池陷入一片混乱。 内忧外患,局势岌岌可危。 陆怀瑾权衡之下,决定派人将赵芷芙送出城去。 赵芷芙得知自己要离开,特意前来找苏杳道别。 说来也巧,刚到门口,便遇上了陆怀瑾。 赵芷芙一眼便瞧见陆怀瑾腰间挂着她亲手做的香囊。 刹那间,红晕飞上脸颊,神色娇羞不已,轻声唤道:“陆大人。” 陆怀瑾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漠的神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权当回应,而后便径直登上了马车。 苏杳站在一旁,不舍地望向赵芷芙,而后转头看向陆怀瑾:“大人,我想送送她。” 陆怀瑾神色冷漠,目光在苏杳和赵芷芙之间来回徘徊。 片刻后,终是微微点头应下:“长亭,你今日不必跟着我了,亲自送她们去城门口。” 苏杳拉着赵芷芙的手,掌心微微沁出汗水。 抬头望去,天空乌云密布,黑沉沉地压下来。 越往西走,天色愈发暗沉,豆大的雨点也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打在马车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杳望着马车外不断变换的灰暗风景,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 马车在雨中疾驰,道路上早已积满了水。 长亭一个不留神,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起来,苏杳身形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去,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赵芷芙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姑娘,你没事吧?”长亭的声音从车头前方传来。 “无碍的,长亭大哥,雨大,你也千万当心。” 苏杳稳住身形,忙不迭地谢过赵芷芙。 赵芷芙看着苏杳,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苏杳,你不用谢我,我之所以待你好,不过是因为你能帮我。可若有朝一日,你与我抢大人,我……” 苏杳没等她说完,便坚定地说道:“我不会与你抢的。” 此时,雨声如鼓,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长亭在车外,根本听不清马车内二人的交谈。 “苏姑娘,赵姑娘,这雨实在太大了,我们先在这里躲躲雨吧。”长亭的声音再次传来。 马车缓缓停下,众人寻到一处破庙。 破庙里早已挤满了躲雨的人,长亭警惕地扫视着这些人,心中隐隐不安。 “他们是什么人,长亭大哥?”苏杳察觉到异样,小声询问。 “应该是这些日子就进城的流民。如今城外还有很多,苏姑娘、赵姑娘,你们紧跟着我,千万别走散了。” 过了一会儿,雨势稍稍小了些,他们赶忙启程。 可苏杳很快便发现,他们的马车不知何时已被一群流民盯上了。 那些流民目露凶光,紧紧打量着苏杳他们。 长亭见状,急忙护送二人上了马车,想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这群流民都是穷途末路之人,比起他们的道德,不如填饱肚子来的实在。 乍然,一声巨响。 流民猛地冲向马车。 力道之大,竟然拖拽着他们的马车,让其无法前行。 苏杳透过车窗,惊恐地看着外面,只见流民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马车竟被流民们掀翻在地。 苏杳和赵芷芙尖叫着,重重地摔了出来。 那群流民瞬间将二人团团围住。 长亭反应迅速,立刻将苏杳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 而那些流民则蜂拥而上,疯狂地爬进马车,争抢着包袱里的东西。 “我的包袱啊!”赵芷芙见状,大声呼喊着,不顾一切地要去抢回自己的东西。 苏杳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身来,看到这一幕,急忙恳求长亭:“长亭,你去帮她啊。” 长亭看着赵芷芙焦急的模样,眉头紧皱。 他又看了一眼苏杳,犹豫了一下,说道:“苏姑娘,赵姑娘,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我去拿回包袱。”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杳定睛一看,只见领头之人正是陆怀瑾。 可流民们涌动不休,将他们远远隔开。 赵芷芙紧张得紧紧拉住苏杳的手,指尖都泛白了。 苏杳却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赵芷芙原本目光一直紧盯着长亭,察觉到手中一松,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苏杳!” 赵芷芙失声惊呼。 却见苏杳正被流民推搡着,一步步远离她们。 苏杳面色平静,对着她莞尔一笑,口中还在说着什么。 可这里人太多了,赵芷芙根本听不清楚。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杳那瘦弱的身影,在流民的推搡下,离自己越来越远。 “苏杳!” 赵芷芙彻底慌了神,抬脚便要去追。 若是此刻追上苏杳,她或许能拉住她。 可就在这一念之间,赵芷芙突然想起了什么。 想起苏杳曾与她的约定,又想起太后娘娘对她的叮嘱。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看着流民将她们重重阻隔。 “苏杳啊!” 赵芷芙喃喃低语。 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 第43章 她是苏杳! 陆怀瑾的心从未如此慌乱过。 他听闻城门处有流民暴动,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苏杳的身影。 他来不及多想,就朝着城门方向赶来。 一路扬尘,马不停蹄。 他一路挥剑驱散挡路的流民,心急如焚。 看到孤身一人的赵芷芙,他的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 窒息感将他淹没,胸腔憋闷得厉害,喘不过气。 他没想过,苏杳会从他的身边消失。 今早,她还安静地睡在自己身侧,那温热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指尖。 明明只要一伸手,便能将她搂进怀中的人。 可此刻,却已寻不见她的半点踪迹。 苏杳那倔强又乖顺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他第一次见到苏杳的时候,干干净净,纯白无暇的小姑娘。 梨花树下,一娉一笑,记忆犹新。 她即便每次惹他生气,他斥责她,惩罚她。 但若只要她乖乖认个错,他总不会再与她计较分毫。 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姑娘,怎么敢消失的。 早知道如此,他才不会让她出门。 就该将她关在后院,与世隔绝。 又或是锁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陆怀瑾的身子微微颤抖,双眼充斥着血丝。 眼神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凌冽与狠厉,像是一只受伤后濒临发狂的野兽。 他几步上前,一把揪住赵芷芙的衣领,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她去哪了?” 赵芷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说!”陆怀瑾再次怒吼。 赵芷芙吓得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说道:“刚才好多流民,我们……我们被冲散了。” * 苏杳随着流民的人群走着。 去哪里? 她不知道。 可这心,却是高兴的。 她大笑。 肆意地笑。 天空突然又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她的脸上。 模糊了她的视线。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已分不清脸上流淌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刻的她,是自由的。 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声笑。 亦能放肆地哭。 她不再是被困在陆怀瑾身边的雀儿。 她是苏杳。 是那个重获自由的苏杳。 “小姑娘,家都没了,你咋还在笑咧?” 苏杳转过头,看到一位年迈的婆婆正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流民们没有目的地,只是盲目往前走。 入了夜,众人又开始四处寻找落脚之地。 有的去了破庙,有的则无奈地选择桥底。 苏杳扶着老婆婆,在破庙里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歇息。 “婆婆,大家是要去哪里?” 老婆婆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往暖和的地方去。” 苏杳若有所思,又问:“可是去南方?” 老婆婆微微点头,“或许吧。走一路,看一路,能找到个安稳的地方就好。” 苏杳在心中暗自思忖,她要去岭南。 岭南,就在那温暖的南方啊。 这群流民大多来自同一个村子,或是附近村子的人,他们结伴而行,在这艰难的逃亡路上相互扶持。 一路上,若是有人有多余的食物,也会慷慨地相互接济。 但他们对外乡人极为警惕,不会轻易让外人混入其中。 这时,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走了过来,看到苏杳和老婆婆没有食物,便主动递过来一张饼子。 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戒备,上下打量着苏杳,问道:“你是谁?没见过你。” 苏杳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老婆婆的手。 老婆婆反应迅速,立刻说道:“她是我孙女。我们是沙河村的。” 大汉听了,继续追问:“可有人认得她们?” 人群中有人出声:“这婆婆我见过的。” 大汉又指着苏杳,不依不饶地问:“那她呢?” 老婆婆见状,连忙侧身挡住众人的视线,佯装生气地说道:“你是不是欺负我们家里没了男人?” 大汉被这话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神色有些尴尬,也不再多问,将半张饼子放在地上,转身离开了。 “谢谢婆婆。” 苏杳感激地看着老婆婆,拿起那张干涩的饼子,大口啃了起来。 饼子又干又硬,难以下咽。 但她却无比的满足。 在她心中,这饼子滋味远远胜过陆府的鲍参翅肚。 填饱肚子后,苏杳靠着墙角缓缓坐下,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感觉有人轻轻推了自己几下,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缓缓睁开眼,借着破庙中昏暗的光线,发现眼前站着的正是之前那个给过饼子的大汉。 苏杳警觉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身旁的婆婆不见了踪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目光紧紧盯着大汉,警惕问道:“你做什么?我奶奶呢?” 大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你奶奶去茅房了。刚才多有冒犯,这会儿特意来跟你打个招呼。” 苏杳心中对他的防备并未减少半分,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便别过头去,不想与他有过多交谈。 大汉却像是没看出她的冷淡,又凑近了一步,追问道:“你是沙河村哪的?” 苏杳心里猛地一惊,暗暗叫苦,这人怎么这般难缠,怕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她强装镇定,犹豫了一瞬,答道:“北边。” 大汉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那你认识大壮吗?他也是沙河村北边的。” 苏杳只觉头皮发麻,这人的追问让她愈发不安,她眼皮低垂,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说道:“我有点累,大哥,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别呀,长夜漫漫,多聊几句嘛。” 大汉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越凑越近。 苏杳秀眉蹙起,眼神不时焦急地看向门口,“我奶奶怎么还没回来?那么晚了,这路又不好走,我去看看我奶奶,怕她摔着。” 大汉却像是故意刁难一般,向前跨了一步,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审视的目光:“别急啊,话还没聊完呢。我听你的口音,可不大像是我们老家的。” 苏杳心中一沉,意识到情况不妙。 她努力稳住心神,挺直了脊背,大声质问道:“你到底想做甚!” 第44章 清理门户 大汉顿住,看着眼前的小丫头脾气还挺火爆。 破庙外的风声突然停了。 老婆婆这时候也回来了,拿起拐杖就敲那人的头。 “哎哟,你个老太婆怎么打人!” “你个登徒子,大半夜的,趁我不在,欺负我孙女。我不打死你!”说着又抡起几棍子打去。 周遭的几个人被吵醒看向这里。 那大汉瞪了婆婆眼,只能骂娘离开。 * 通州,知府衙门。 阴森的刑堂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刑堂铁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赵芷芙被禁锢在刑架之上。 腕间翡翠镯子撞在精钢镣铐上,溅起几点幽绿碎屑。 陆怀瑾蟒袍上的仙鹤补子浸着血,金线在烛火下泛着森冷的光,显得格外狰狞。 “我最后问一次。” 他指尖摩挲着刑架上干涸的血痂,“你把苏杳藏哪儿了?” “大人,你问多少次,我都是一句,我不知道。我没有藏她。” “不知悔改。” 陆怀瑾薄唇轻启,冷冷下令,“来人,继续用刑。” 刑具便再次无情地落在赵芷芙身上。 “啊——!” 一声声凄厉的尖叫瞬间响彻整个地牢。 赵芷芙强忍着剧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她冲着陆怀瑾嘶声喊道:“我爹的人已经到了,你凭什么不让我回京城。你可知,这次是谁让我来的?是太后娘娘!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陆怀瑾仿若未闻,只是缓缓抬手,摩挲着腰间那枚精致的香囊。 “你爹?太后?呵!我若是开口问你爹要人,你爹会如何?他是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是会为了朝堂上的权势权衡利弊?” 赵芷芙看到那枚她亲手缝制的香囊。 染血的云鬓扫过钉满倒刺的铁栏,她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首辅大人不是最擅推演人心?怎的连枕边人的心思都瞧不出?” 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烙伤,“您闻闻,这焦糊味可像极了你腰间香囊里的鹅梨香?“ 陆怀瑾手中铁钳骤然插入炭盆,溅起的火星落在赵芷芙绣着金雀的裙裈上,瞬间烧出几个小洞。 “你以为学她熏香,就能让我高看一眼?” “学她熏香?” 赵芷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癫狂大笑起来,腕间铁链撞出凄厉声响。 “啪!“ 玄铁鞭破空抽断她未尽之言,赵芷芙左脸顿时皮开肉绽。 陆怀瑾大步上前,伸手掐住赵芷芙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官靴碾碎地上散落的翡翠珠子。 “看来赵将军教女无方,我该替他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赵芷芙费力地吐出一口血沫,残缺的贝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拼尽全力说道:“您不如先清理清理你首辅……首辅府的门户。当初……当初……可是苏杳与我做的交易,让我帮她离开……” 陆怀瑾瞳孔骤缩,手不自觉地松开,赵芷芙这才重重地摔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咳嗽着。 “不可能!” 赵芷芙从喉头挤出破碎的笑声,“大人腰间的香囊,是我一针一线绣的。苏杳绣的鹊踏枝可曾给大人你?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你。” 陆怀瑾听到“鹊踏枝”三字,整个人愣住了。 他的思绪瞬间飘回到多年前,陆初尧儿时画的鹊踏枝被先帝夸赞的情景历历在目。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关节泛白。 行刑的人再次动手,淬盐水的铁刷无情地刮过赵芷芙的皮肉,血腥气霎时弥漫在整个刑堂。 陆怀瑾眼底猩红如兽,“你以为编这些鬼话,我就会信?” “信与不信...“赵芷芙痛得蜷缩成团,仍倔强昂头,“大人不妨看看香囊夹层...” 她染血的手指突然指向他腰间,“那对鸳鸯的眼睛...可是我亲自绣的双股金线...” 陆怀瑾猛地扯断香囊,蓝色锦缎在掌中碎裂。 当看清夹层里“芷芙“二字时,他双眼通红。 他忽然将香囊掷入炭火。 “赵芷芙,你最好祈祷她不会有事。否则我会请你到虿盆,好生伺候着。” “陆大人!” 赵芷芙突然挣扎着扑向铁栏,“你就算把我剁碎了喂狗,也改不了苏杳宁死都要逃离你的事实!” 她染血的罗袜突然踢翻灯油,火光窜起的瞬间厉声尖笑:“你猜她最后跟我说什么?她说……“ 惊雷炸响淹没了尾音。 陆怀瑾官袍上的仙鹤在火光中似要腾空而去,他忽然捏碎案头玉镇纸,碎屑割破掌心,鲜血汩汩流出,可他却浑然不觉。 “她说什么?“ “她说……” 赵芷芙任由火舌舔上衣摆,笑容艳如厉鬼,“首辅大人的怀抱,比虿盆万蛇更令人作呕。” 暴雨倾盆。 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传令下去,紧锁城门,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通州城。” 翌日,流民们就要继续向南出发。 苏杳搀扶着年迈的婆婆,置身于这涌动的人群之中。 她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头,心中涌起一丝不安,轻声问道:“婆婆,怎么那么多人呀?” 婆婆眯着眼睛,努力朝前方望去。 有人回头道:“好像是前头在追查江洋大盗呢,说是要一个个搜查过后,才能放大家出城门。” 苏杳听闻此言,原本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暗自庆幸。 她还以为是陆怀瑾派人追来了,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些许。 守城的侍卫们神情严肃,检查得极为严苛。 每一个经过的流民,都要在他们犀利的目光下接受细致的审视,行李被逐一翻查,众人的耐心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渐渐消磨殆尽。 苏杳站在队伍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她身后突然传来令人厌恶的声音。 “小娘子,又见面了。”黄牙间喷出的酸腐酒气扑面而来,熏得苏杳几欲作呕。 她回头一看,竟是之前在破庙中纠缠过她的那个大汉。 大汉这突如其来的出声,吓得苏杳浑身一颤,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香囊也瞬间掉落。 苏杳慌乱地蹲下身子,想要捡起香囊,可还没等她碰到,大汉便伸出粗壮的手,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 他用粗粝的拇指肆意地摩挲着苏杳细腻的肌肤,嘴里嘟囔着:“小娘子这双手……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庄稼人能有的。” 苏杳只觉一阵恶心,她用力挣脱大汉的束缚,急切地说道:“你放开我!”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大汉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苏杳心中又惊又怕,慌乱之中,她猛地拔下簪子,用尽全身力气扎进了大汉的手背。 “啊!”大汉发出一声惨叫,松开了手。 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在这嘈杂的人群中格外刺鼻。 大汉满脸怒容,恶狠狠地吼道:“找死!” 他高高扬起巴掌,带着呼呼的风声,朝着苏杳的脸狠狠落下。 第45章 苏杳,想走? 城楼上,长亭遥遥观察着下方涌动的流民队伍。 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脸色骤变。 他急忙俯身,在陆怀瑾的耳侧小声说了几句。 陆怀瑾那冷漠的眸子里瞬间激起千层浪。 他赫然睁大了双眼,猛地起身,朝着城楼之下望去。 人群之中,那脏兮兮的少女正与一名男子激烈纠缠。 少女的脸蛋沾满尘土,凄凄惨惨,双眸中蓄满了泪水。 陆怀瑾眸色一暗。 即便她这般狼狈不堪,满身尘垢,却依旧掩不住那倾国倾城的绝色。 他在心底狠狠咒骂一声:该死! 男子的巴掌要落下的瞬间,苏杳绝望地闭上眼。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男子的惨叫声却突兀地噎在喉头。 苏杳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陆怀瑾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面前,正漫不经心地将剑尖缓缓送进那男子的手掌。 鲜血喷涌而出,溅上了苏杳的睫羽,温热的触感让她一阵颤栗。 “啊——!” 男子惨叫着,双膝一软,跪地不起。 他痛苦地转身,抬头看到陆怀瑾那高高在上、仿若神只般的模样。 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地哀求道:“大人饶命啊。” 苏杳颤抖着双唇,双手死死地攥紧婆婆的手。 她的指甲几乎嵌入婆婆的掌心,留下一道道发白的痕迹。 “来人,都带走。” 陆怀瑾的声音冰冷刺骨。 苏杳只觉双腿瞬间没了力气,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她后悔了,恨自己刚才为何如此冲动,非要与那人发生争执。 为什么不多忍耐一下? 为什么要这么沉不住气?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的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陆怀瑾突然伸出手,狠狠地掐住苏杳的后颈,那力道之大,似要将她的脖颈捏碎。 他用力一抬,逼迫苏杳看向城门的方向。 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怨念:“苏杳,想走?” 苏杳还来不及回应,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她低头看去,只见一副玄铁镣铐已锁住了她青紫的脚踝。 脚踝处的金铃随着陆怀瑾的拖拽,发出清脆却又无比刺耳的声响。 陆怀瑾的麂皮靴无情地碾过地上大汉未干的血迹,殷红的血在靴子上晕开。 他的眼神落到苏杳另一只手上。 只见她手中还紧紧握着半张饼子。 他知道,她这几日在外,一定吃了数不清的苦头。 陆府中那些山珍海味难道不好吗? 她偏要逃出去,在这世间吃苦头。 真是个贱骨头! 十足的贱骨头! 他冷笑一声。 “苏杳,逃了三日……”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苏杳干裂的嘴唇。 忽然,他猛地夺过苏杳手中那半块硬饼,硬生生地塞进她口中。 “爱吃这些?” 粗糙的饼渣混着血腥气卡在喉头,苏杳剧烈咳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大人……这是我孙女……她不懂事,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一旁的老婆婆见状,吓得赶紧跪下求饶。 老婆婆赶紧跪下求饶。 “你孙女?你又是什么东西?” 陆怀瑾冷冷地瞥了老婆婆一眼,抬起脚便要朝她踹去。 苏杳见状,想也没想,用尽全身力气,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了这一脚。 陆怀瑾这一脚的力度极大,苏杳被踹得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陆怀瑾见她依旧不识抬举,怒意更甚。 他神色淡淡,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起来。” 苏杳趴在地上,狼狈不堪,身上满是尘土与血迹。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散了架,每一处都在疼痛。 老婆婆见状,吓得不敢再上前,生怕再触怒面前这位贵人。 长亭忧心道:“大人,苏姑娘她……” 陆怀瑾面色沉沉,眼中的愠怒长亭见了都胆颤。 “苏姑娘,你快起来啊。”长亭焦急地催促道。 苏杳吃了痛,想要起来,却腹痛难忍。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她的意识逐渐昏沉,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混沌。 最终,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霁月悬空,青云浅淡。寒溪寂静,余晖照岸。 苏杳看见个小女孩。 她的脸很模糊,苏杳看不真切。 “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女孩抬起头,那模糊的脸庞似乎朝着苏杳的方向,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娘。” “别乱叫,我还没成亲呢。怎么会是你阿娘?你阿娘呢?” 可小女孩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突然跑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腿,带着哭腔说道:“阿娘莫生气了,我会乖乖的。” 苏杳只觉得这孩子莫名其妙的。 或许和自己一样,无依无靠,这才把自己当成她的娘亲了。 她蹲下身子,对孩子道:“我不是你的阿娘,你莫要再跟着我了,赶紧去找你的家人吧……” 说罢,她转身就跑。 这条路黑漆漆的,看不清脚下的路。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着,好几次险些被绊倒。 跑着跑着,苏杳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担忧。 那个孩子还那么小,独自一人,这条路可能走好? 会不会摔倒受伤? 她忍不住回头看去。 见那孩子正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又朝着她冲了上来,嘴里大声呼喊着:“阿娘!” 这一声呼喊,如一道惊雷在苏杳耳边炸响。 她只觉浑身瞬间被冷汗湿透,心脏狂跳不止。 猛地,她睁开眼。 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陆怀瑾的床榻上。 春桃在她身边跪坐着,眼睛红肿,担忧地看着她。 “姑娘,你终于醒了!” 苏杳浑身无力,肚子还隐隐作痛。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春桃忙按住她。 “姑娘你别乱动,奴婢这就去喊大夫。” “春桃……你别走!我好痛啊!” 春桃被她这模样心疼得眼眶泛红,拉着她的手,忍不住哭了起来。 “姑娘啊……你哪里痛了……快让奴婢看看……” 苏杳艰难地抬起手,缓缓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那里正传来一阵一阵抽痛,她咬着牙,虚弱地吐出两个字:“这疼。” 春桃听到这话,原本满是泪水的双眼瞬间瞪大,呆愣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许久,她才寻回自己的声音。 “姑娘,你……怀孕了啊……” 第46章 这是他与苏杳的孩子 “怀孕?”苏杳一时怔愣住了。 她的双眼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春桃,想要从对方的眼中找到一丝否认的意味。 许久,她才缓缓抬起手。 动作像是被抽去了力气,绵软无力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双手微微颤抖着:“怎么可能呢?明明每次都有喝……” 春桃见她这副模样,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整个人哭着趴在苏杳的身上,哭得肝肠寸断:“姑娘啊,是奴婢该死!” “春桃……”苏杳轻声唤着。 她想问清真相,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奴婢是真的不知道,这药怎么就会被换掉的。”春桃抽噎着,一边哭一边说道。 “换药?”苏杳喃喃自语。 “奴婢听闻姑娘怀孕后,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那次奴婢去崇仁堂找陈大夫开药,中间荷包被人偷了……” “那日陈大夫眼神躲闪,奴婢就该察觉的……可他说是换了个滋补方子……” 春桃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自责。 苏杳闭了闭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能怪谁呢? 在这深宅大院里,在陆怀瑾那如影随形的掌控下,谁又能逃脱他的眼睛?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幼稚可笑的闹剧,是他随意摆弄的棋子。 “我睡了多久?” “三日了,姑娘。” 春桃急忙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说道,“你可别乱动,你摔倒了,还见了红,如今胎像不稳。大夫给你施了针,这才好不容易保住了孩子。” 苏杳怔愣地看着自己的肚子,那小腹也没有隆起,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忽地,她笑了起来。 老天爷,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在她想要逃离这一切的时候,给了她这样一个孩子? 苏杳不想要这个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她该如何挣脱陆怀瑾的桎梏。 “宫里的圣旨已经来催了几次让大人回京了,大人为了姑娘迟迟没有动身……” 春桃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姑娘……奴婢瞧着大人是真心待姑娘的,如今姑娘既然有了大人的子嗣,还是不要有别的心思的好……” 春桃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看着苏杳的脸色,心中有些忐忑。 苏杳神色戚戚,眸中瞬间蕴满了盈盈水色。 她缓缓抬手,拂去脸颊上那不断滚落的泪水,可那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窗外,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 这屋内主仆二人的对话,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如今都三十了,还没有自己的子嗣,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他都会高兴的。 最主要的,这是他与苏杳的孩子。 这个孩子,一定是个漂亮、聪明的孩子。 陆怀瑾想要那个孩子。 他怕苏杳知道自己怀孕了,会不肯要这个孩子。 所以,他一直瞒着她,都说母子连心,时间久了,她也会舍不得的吧。 他在赌,赌她的心软,赌她对自己也有那么一丁点的感情。 若是她愿意生下这个孩子,或许也就断了别的心思,安心留在他的身边。 等日后他娶了正妻,便会给她一个名分。 此刻,他的心里忐忑。 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不安。 他怕苏杳怪他,更怕苏杳会狠下心来不要这个孩子。 他的掌心布满了汗,濡湿了衣袖,可他浑然不觉。 苏杳见陆怀瑾来了,身子微微一颤,背过身躺了下去,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这几日的昏迷,让她滴水未进,本就单薄的身子愈发显得瘦弱。 陆怀瑾眸色一暗,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春桃见状,连忙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陆怀瑾坐在床榻边。 “杳儿,你饿不饿?可有想吃的东西?” 苏杳紧闭双眼,对他的询问充耳不闻。 她听到那人在叹气。 屋内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许久,陆怀瑾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也有些沙哑,“你可在怪我?” 苏杳假寐,他在,她如芒在背,根本睡不着。 她沉默不语,可她的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心乱如麻。 “孩子是无辜的……” 苏杳依旧不说话。 陆怀瑾的大手缓缓抚上苏杳的肩膀。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苏杳的身子猛地一抖。 是害怕,还是在哭?陆怀瑾不敢想。 他眼里满是疼惜。 “大夫说,这个孩子很坚强,杳儿,我会好好待你和孩子的。”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苏杳单薄的背脊上,似要用这目光将她紧紧锁住。 苏杳眸中的眼泪,顺着眼角悄然滑落,浸湿了大片的被角。 是恨。 是悔。 是绝望。 …… 还未抵达京城的城门口,远远望去,便见一群身着宫装的人候在那里。 为首的那位公公,手中捧着明黄的圣旨。 宫里的那位太后娘娘,急召陆怀瑾入宫,这旨意来得极为紧迫。 陆怀瑾看了一眼车内躺着的苏杳,道:“我派人先送你回府歇息。” 苏杳神色恹恹,双眼黯淡无光,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气,只是有气无力地轻声“哦”了一声。 陆怀瑾亲自撩开车帘,缓缓下车,走到长亭身边,他压低声音,对着长亭交代了几句。 交代完毕,他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马车里的苏杳。 随后转身,换去了另一辆早已等候在旁的马车里,扬尘而去。 长亭驾着马车很快回到了陆府。春桃和秋月二人一同搀扶着苏杳往里走。 苏杳要回她的清风苑,却被长亭叫住了。 “苏姑娘,大人吩咐今日起,你就搬去大人的墨香居。” 苏杳的脸瞬间惨白,毫无血色。 她的东西,都人被搬了进去。 这首辅府,她待了快三年,但他的院子,她从未主动踏入过。 这里冷冷清清,好像一个囚笼。 苏杳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肚子。 这个孩子,真要留下吗? 第47章 他们父子……都和她牵扯不清? 苏杳来回打量着这屋子。 她还是想回自己的院子。住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她抬脚就想要离开,只是步子还有些发虚。 刚走到屋外,她便迎面碰上了长风。 “苏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大人特意关照过的,让姑娘就在墨香居里养着。” 苏杳咬了咬下唇,“我还是回清风苑吧,这里,我实在住不惯。” 长风面露难色,“苏姑娘莫要为难属下。大人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抗。” “长风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苏姑娘有何事不妨直说。” “有些东西在芙蓉小院里,你能替我去取回吗?” 她的眉头微蹙,陆初尧送她的泥人还在芙蓉小院里,若是被陆怀瑾发现,那肯定是要被没收走的。 长风与长亭不同,若是碰到的是后者,她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可长风,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她双眼直直看着对方。 “长风大哥,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 “姑娘,水已经准备好了。”春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杳急忙将长风替她取回的三个小泥人藏进箱子里。 这才缓缓脱下了衣衫。 这水温热,将她整个人都包裹,暖意瞬间传遍全身,很是舒服。 前几日一直见红,身子极为不便,根本无法沐浴,每日只能由春桃为她每日擦身。 今日总算是可以好好泡一泡。 “回京了,也不知道那赵姑娘如何了?” “扑通”一声,春桃手里的盆突然掉到了地上。 苏杳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春桃,疑惑道:“怎么了?你今日怎么毛毛躁躁。” 春桃神色紧张,眼神慌乱地看了看门口,确定那个叫秋月的丫鬟没有进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苏杳,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赵姑娘没回京城,奴婢听闻她失踪了。” “失踪了?”苏杳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惊讶。 “那日姑娘和她走散了。好在姑娘你平安回来了,可那位赵姑娘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听说赵将军派去的人一连寻了多日,都没找到人。” “怎么会这样……”苏杳喃喃自语,一时难以置信。 若是她当初不放开赵芷芙的手,说不定她不会出事。 “大人没派人找她吗?” 春桃摇摇头,“大人肯定是派了的,可是通州城那么大,寻一个人谈何容易。” 苏杳听了,心中愈发不安。 她在水中抱紧了双臂,寻求多一些安慰。 * 京城,皇宫。 李公公远远瞧见陆怀瑾的身影,顿时两眼放光,兴奋得脸上的皱纹都似乎舒展开来。 他一路小跑上前,动作麻利地撩起衣角,“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尖细且带着十足的恭敬:“奴才参见首辅大人!” 陆怀瑾神色冷峻,微微颔首,开口问道:“李公公,太后急召,可是有何急事?” 李公公连忙站起身,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解释道:“首辅大人本应出宫五日,这一耽误都半个月了,太后娘娘……和陛下都记挂大人的安危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陆怀瑾的脸色。 陆怀瑾抿着唇,旋即沉声道:“我这就去参见太后娘娘。” 他朝着慈宁宫正殿走去。 此刻的慈宁宫内,太后正慵懒地靠在榻上,身姿婀娜,即便身着庄重的宫装,也难掩她年轻姣好的面容。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任由宫娥为她染指蔻丹,神色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旁边的桂嬷嬷弓着身子,双手轻柔地给太后揉着肩膀,嘴里轻声嘟囔着:“太后娘娘,真没想到那赵芷芙那么没用,当时老奴真是看走了眼,以为是能成大事的,如今倒好,整个人都不见了。” 话音刚落,给太后染指甲的宫娥手猛地一抖,那鲜艳的蔻丹瞬间涂到了外面,在太后白皙的手指上划出一道刺眼的痕迹。 太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墨,原本就娇艳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狰狞。 她怒目圆睁,毫不犹豫地抬手,“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扇在了宫娥的脸上。 “废物!” 宫娥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地,连连磕头认错。 “太后娘娘饶命啊!” 桂嬷嬷见状,连忙上前,语气严厉:“怎么当差的,你下去领罚吧。” 那宫娥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还有你们,都退下吧。”桂嬷嬷吩咐道。 待宫娥们都退下后,殿内一片寂静。 桂嬷嬷缓缓凑近太后,压低了声音,在太后的耳边悄声道:“娘娘,奴婢查到一件事,是关于那个苏杳的。” 见太后露出好奇又疑惑的神色,桂嬷嬷顿了顿,继续道,“那丫头和首辅大人的义子陆初尧关系匪浅。” “什么?”太后惊讶不已,原本慵懒靠在榻上的身子猛地坐直。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喃喃道:“倒是哀家看走了眼,没看出来她居然心机那么深。他们父子……都和她牵扯不清?” “那日在花宴上,就觉得初尧看她的眼神不对,哀家没敢往这方面想……这女子,莫不是妖精投胎?” “奴才瞧着她,就像是狐媚子投胎的。首辅大人多克己复礼的一个人,都被她迷得失了魂……” 桂嬷嬷的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陆怀瑾那高大的身影从外头进来了。 她赶紧闭上了嘴,退到了太后的身后。 陆怀瑾冷冷地看了一眼桂嬷嬷,这才对着太后娘娘行了个礼。 “臣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看见陆怀瑾,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起来。 “怀瑾,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不在京城,我们孤儿寡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 “娘娘尽管放心,臣离京前已经将朝中事务都安排妥当了。这几日可有异样?” “那倒没有,只是你不在,哀家这颗心总是不安稳。” 她又笑着说:“你做事哀家想来是放心的,想必是通州那边事情棘手,这才耽误了吧?” 陆怀瑾已经坐到了椅子上,一副风光霁月的高贵气质。 他平静地说道:“臣是因为一些私事耽误了。” 太后娘娘微微愣住,美目流盼间满是疑惑。 “私事?” 第48章 先娶妻,后纳妾 这陆怀瑾办事向来公正严明,从未有过徇私之举。 太后轻咳一声,心中骇然,“莫不是因为苏杳那丫头?” 陆怀瑾没有打算否认,抬眸对上太后的目光。 “她是我的女人,如今怀有我的子嗣,我自然是多护着她些,这才耽误了行程。” “她怀了你的子嗣?”太后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瓷片四溅,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嫩绿的茶叶也散落得到处都是。 “有何不妥?” “你说有何不妥!”太后的声音瞬间高了几度。 她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你……你……尚未成亲,就已经有……子嗣……那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你!” “太后娘娘!” 陆怀瑾猛地打断了她的话。 “如今臣只是将她养在身边,并未给她任何名分,再者,臣的妻子,太后娘娘自会替臣安排。” “听你的意思是,难不成你要先娶哪家贵女做正妻,再纳她这个贱婢为妾?” “是。” “怀瑾!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娶妻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臣不敢不从。娘娘若是要指婚,臣定会风光娶妻,不会失了娘娘的体面。” “你从前不是如此的。你向来不近女色……” 太后怔愣住了,沉着脸道:“是为了苏杳那个贱婢?” “糊涂啊,你糊涂啊,怀瑾,你一娶妻,就纳妾,你这名声还要不要?” 陆怀瑾突然站起来。 “太后娘娘,苏杳如今是我的女人,还请您对她的称呼注意些。免得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太后也气的站了起来,“怀瑾!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这二十多年的情意是不是比不上那个女子?” “太后娘娘身份高贵,臣自然是敬重的,陆怀瑾微微垂首,顿了顿,继续道,“可若是娘娘要干涉到臣的后宅之事,那臣就只能告老还乡了。” 太后听到这话,原本染着鲜艳蔻丹的指甲不自觉地深深嵌入手掌,掌心瞬间沁出丝丝血迹,可她却浑然不觉。 陆怀瑾放下狠话后,就行礼告退了。 太后娘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 桂嬷嬷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扶住她,一边轻轻给她顺气,一边劝慰道:“娘娘,你小心凤体啊。” “桂嬷嬷,你可有听到他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话?” “娘娘莫要与首辅大人置气,这样反而中了那贱婢的计。首辅大人从未近过女色,才会被那狐媚子迷得失了心智。” 太后娘娘的面色阴沉,表情也变得狠厉起来。 “那可如何是好?” “依老奴看,娘娘不如找个机会,将陆大人支开京城几日,奴婢派人去将人给处理了……” 太后听后,刚才压抑的心头好像才顺通了不少。 “可她如今怀了子嗣,若是人……就这么没了,怕是没那么简单。” 桂嬷嬷凑近太后耳边:“娘娘,既然如此,倒不如来一招借刀杀人。” “嬷嬷的意思是……” “既然大人愿意娶正妻,就给大人安排个厉害的角色,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好好教训那个狐媚子。新妇一进门,就有庶子,到时候……” “上一回,我觉得赵家女倒是不错,一个心中有人,可为我所用,可她却不愿。另一个虽然蠢钝,但胜在年轻貌美,我也可收为棋子所用。结果,一个都不中用。” “娘娘,不妨将您的外甥女沈青青接入京城。”桂嬷嬷提议道。 “沈青青?”太后娘娘眸子微眯,“她今年多大了?” “奴婢记得十八了。” 太后微微皱眉,疑惑道:“年纪倒是不小了,再不嫁人到是老了。她怎么还没许配人家?” “娘娘贵人事忙,她的母亲前些年多次入宫拜见娘娘,想让娘娘赐一桩好婚姻,估计还在等着娘娘开金口。” “你这么说,哀家倒是有点印象了。那女子可好拿捏?哀家担心怀瑾若是对她也……” “娘娘多虑了,奴婢记得那女子姿色平平,首辅大人定是看不上的。到时候,她还是得仰仗着娘娘的撑腰,她才能坐稳这首辅府的主母之位,自然得什么都听娘娘的。” “桂嬷嬷,可哀家还是担心……” “娘娘莫要操心这些,若是她是个不识好歹的,那怎么除了那狐媚子,就怎么除了她,男人嘛,不过是新鲜感。哪有不偷腥的猫?” 太后微微皱眉:“怀瑾也是这种人?” “娘娘,首辅大人也是男子啊!” 桂嬷嬷见太后的脸色不好,她立刻又道:“只不过,娘娘在他心里地位不同,你们可是二十多年的情分,首辅大人对娘娘的情意,奴婢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为小陛下打天下,为娘娘争凤位呢。” 太后抓住桂嬷嬷的手,“桂嬷嬷,你说的对。就按你说的办。” * 天色已暗,陆怀瑾才回了府。 秋月早早便提着风灯,站在院外翘首张望。 寒风中,她的身子微微瑟缩,可目光却始终紧紧盯着府门的方向。 当她终于看到陆怀瑾那熟悉的身影时,急忙小跑上前,带着几分羞涩:“大人,这天黑路难走,奴婢给您引路。” 陆怀瑾神色淡漠,并未说什么,直径回了墨香居。 待他进屋后,秋月仍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灯笼被她紧紧捏着,指节都微微泛白,眼神痴痴地望着那紧闭的房门。 陆怀瑾一进屋就看到背对着她的苏杳。 苏杳的墨发长得极好,又黑又亮,此刻湿漉漉的垂在身后,散发着水汽。 春桃站在一旁,正用手巾替她擦干。 苏杳低头看着话本子,全然不知身后换了人。 只不过这一回,这绞头发的力度也变大了,她只觉头皮一阵刺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弄疼你了?” 她回头看去,是陆怀瑾。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伸手想要拿过手巾自己擦,可陆怀瑾却没松开的意思。 “我来。” 苏杳不想和她争,她近日来,好累,总犯困,就由着他吧。 “迟了几日回京,陛下那边可有怪罪?” 陆怀瑾没想到苏杳会关心他的情况,顿了一下。 “无妨。” “你也累了,不如先去沐浴洗漱,让春桃替我擦吧。” 陆怀瑾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杳儿也知道心疼我了。” 第49章 大夫人来了 陆怀瑾替他擦完后,将她抱上床榻。 “这几日我有些折子要看,你先睡,不用等我。” 苏杳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大人……我还是习惯住之前的院子……” “你如今怀了孕,与我一起,我能照看着些。” 苏杳还要说什么,陆怀瑾眉头微皱。 “你怀的可是我陆家第一个孩子。” 苏杳也明白了,陆怀瑾很在乎这个孩子。 也对,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 她差点就自作多情了。 陆怀瑾看着苏杳乖巧的模样,心中微微一软。 他转身离开卧室,回到书房。 书房内,烛光摇曳,照亮了堆满桌子的折子。 都是刚刚宫里送来的,堆积如山。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奏折下,夹着一份少女的庚帖…… 这一夜,苏杳睡得不很踏实。 她梦到了自己的父亲回来了,可看到她隆起的肚子,满是鄙夷的眼神。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兄长也出现了,他们都将她视作败坏门风的女子,毫不留情地将她赶出了苏家。 她孤身一人走在街头,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居然大了肚子,也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孽种。” 苏杳脚步踉跄,最终摔倒在地,肚子一阵剧痛。 她痛苦地蜷缩着身体,面前出现了一双绣着云纹的黑靴。 她抬手拉住那人的衣袍,想要求救。 却在看清那人的脸时怔愣住了。 浑身冰冷。 “阿杳妹妹,你怎么会怀了孩子的?这孩子是谁的?” 陆初尧的声音冰冷刺骨。 他的眼里是厌恶,是嫌弃。 就好似看到了世间最肮脏的东西。 苏杳眼泪湿了床单。 陆怀瑾刚要躺下,看到她的情绪不对,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 他心中一紧,赶紧拍了拍她,“杳儿,杳儿,你醒醒。” 迷迷糊糊间,苏杳睁开了双眼,眼前一片水雾,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还止不住地抽泣着,肩膀微微颤抖。 当看清陆怀瑾的一瞬间,她的身体猛地一僵,怔愣住了。 “可是做噩梦了?” “我……”苏杳咬紧下唇,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说话。 “只是个梦罢了。”陆怀瑾取出帕子替她擦了眼角的泪。 陆怀瑾取出帕子,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苏杳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了情绪,她微微抬起头,颤抖地开口:“大人,我还是习惯睡自己那边……” 陆怀瑾面色一沉,“住我院里就让你那么难受?做梦都要哭?” “我……”苏杳的手微微颤抖,她低着头,不敢直视陆怀瑾的眼睛。 陆怀瑾见她这般模样,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声音放软,轻声哄道:“罢了,罢了,明日让下人去收拾好了,你再搬回去。今日先在这里睡,可好?” 苏杳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她乖巧的点头。 陆怀瑾脱了外袍,却见苏杳转过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陆怀瑾的眼神炙热、幽深。 直勾勾看着苏杳的后背。 自从那晚府医告诉他苏杳怀孕了,这些日子来,他都忍着没去碰她。 即使再想她、念她,都尽量克制自己。 可今日苏杳关心她了,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看完折子,便忍不住饮了几杯酒。 酒气喷洒到苏杳的后脑勺,陆怀瑾轻轻唤道:“杳儿……” 他看不到的是,苏杳的秀眉微蹙,以及脸上厌恶的神情。 “怎么了?”苏杳害怕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 她心中恐惧,她还怀着孩子呢,这人该不会要与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她的人已经被陆怀瑾翻了过来。 紧接着,是陆怀瑾的气息,迅速包裹住了她。 “别这样。” 苏杳推搡着那人的胸膛。 那人眼里是灼灼的火苗,烫得她发颤。 “我轻一点。”他轻哄,“不会有事的。” 苏杳闻到那股浓烈的酒气,恶心感瞬间涌上心头,她干呕了几下。 陆怀瑾瞬间清醒。 他立刻翻身而下。 “想吐吗?又不舒服了?” “你饮酒了?” 苏杳的印象中,陆怀瑾这人很少喝酒。 “只是今日高兴,小酌了几杯。” “我不喜欢这味道。” 陆怀瑾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模样,想着怀孕的女子的确是更娇气一些。 再忍忍吧,石太医说了,过了头三个月,就可以了。 他抓住苏杳的手…… 她的耳尖发烫。 第二日。 苏杳的脸色却十分难看。春桃伺候她洗漱时,看到她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 “姑娘怎地没睡好?” “我要再睡一会。”苏杳有气无力地说道,她又爬回了床上。 没这样折腾人的,不让人睡觉。 日上中竿,春桃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不好了,府里来人了。” “什么人?”苏杳素手轻掩,打着哈欠,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是老爷和大夫人。” “谁?”苏杳不以为意。 “就是大人的爹娘啊。” “啊!” 苏杳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 陆父陆母她是没有印象的,只记得陆初尧从前告诉她过,自己的祖父祖母都告老还乡,说陆怀瑾一个人在京城带大他有多不容易。 “清风苑奴婢已经收拾好了。姑娘可要搬回去?” 苏杳立刻坐了起来,神色慌张:“回去,回去,赶紧回。” 她慌不择路,带着春桃一路小跑溜回自己的院子。 刚踏入院门,她便靠在院墙上,大口喘着粗气,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彼时,陆母端坐在正房之中,秋月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夫人,这些时日,少爷后院养了个女子,整日形影不离。” 陆母手中正捻着一串佛珠,听到这话,捻珠的动作猛地一顿,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间笼上一层寒霜。 她一生强势,对儿子陆怀瑾寄予厚望,怎能容忍这般不体面之事。 在她心中,儿子应娶名门闺秀,而非与来历不明的女子纠缠不清。 陆母咬牙切齿:“岂有此理!这成何体统,陆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说罢,她将佛珠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晃动起来。 稍作思忖,她便对着秋月厉声道:“去,传那女子来见我,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狐媚子迷了我儿心智。” 第50章 是首辅大人强迫我的 这边还惊魂未定,她的一颗心高悬着。 秋月便已到了院子门口,高声传话:“苏姑娘,大夫人请你去花厅。” 苏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瞬间发软。 她望向院外,青砖黛瓦之上,残雪未化。 朱漆廊柱透着丝丝寒意,她下意识地扶住柱子,指尖冰凉。 “姑娘快些吧。” 引路的秋月将油纸伞偏了偏,细雪便落在苏杳肩头。 踏入正厅,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呛得苏杳喉头发紧,几欲作呕。 她强忍着不适,抬眼望去,一眼便看到端坐在主位上的陆母。 她赶忙跪下行礼,声音微微颤抖:“苏杳见过大夫人。”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半晌,也没让她起身的意思。 苏杳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寒意从膝盖迅速蔓延至全身,冻得她浑身发抖。 寂静中,她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许久,头顶终于传来茶盏相碰的清脆声响。 陆母悠悠抬起手,轻抿了一口茶,腕间缠着的檀香香珠碰撞在一起。 佛头穗子垂在苏杳眼前,随着陆母的动作一晃一晃。 又过了许久,陆母终于冷冷地开了口:“抬起头来。” 苏杳缓缓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倒是个美人胚子。” 秋月端着燕窝进屋。 “夫人,燕窝炖好了。” 陆母正襟危坐,闻声转头,目光落在那碗燕窝上。 陆母眉头一皱,她才刚回府不久,这燕窝就恰到好处地炖好了,显然不是给她准备的。 她冷眼看向地上的苏杳。 “金丝雪燕,果然是好东西。你平日里,倒是惯会享受的。可惜啊……这些东西,不是你这个身份该吃的。” 说着,陆母拿起了勺子,在燕窝里随意搅拌了几下。 苏杳跪在地上,头垂得更低了,脸上一阵青白交加。 她紧咬下唇,却无从辩解。 陆怀瑾每日要她吃这吃那,她一个被困在这深宅大院里的弱女子,除了听从,又能如何? 那些滋补品,于她而言,不过是禁锢她的枷锁,哪有半分享受可言。 陆母放下勺子,冷声道:“你跟着怀瑾多久了?” “三……三年。” “三年?” 陆母顿住,这事陆怀瑾瞒得滴水不漏,之前竟从未透露过半句风声。 若不是前些日子她将秋月送来京城,恐怕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本想着自己儿子这人清正,一心扑在仕途上,对风月之事向来冷漠,家里这些年给他说的亲事,都被他推辞了。 瞧着秋月模样周正,性子温顺,是个好生养的,便将人送来给他做通房,结果没想到,他后院里早藏了个这么个“玩意儿”。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我陆家世代清贵,怎容你这等来历不明的女子败坏门风。我儿前途无量,岂是你能攀附的。” “夫人,民女从未想过攀附大人,只是……只是身不由己。” 陆母冷哼一声,“身不由己?我看你是贪图荣华富贵。今日我便把话撂下,你速速离开我儿,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夫人……” “住口!” 陆母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苏杳的话,苏杳心中委屈至极,眼眶泛红,却不敢落泪。 她心中一阵绝望。 陆母不会轻易放过她,可陆怀瑾又怎会轻易放她离开。 茶汤突然兜头浇下,苏杳睫毛颤了颤,滚烫的茶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喉间灼痛,她盯着地上蜿蜒的水痕求饶:“夫人,求您给民女一条生路。” “生路?你既敢进我陆家的门,就该料到今日的下场。” “说吧,你是用的什么手段勾引的人?” 苏杳红了眼眶,抽泣地道:“我没有勾引大人。若是夫人能将我送出京城,我愿意这辈子都不见大人的。” “呵。”陆母一声嗤笑,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婆子,“她这话什么意思?没有勾引怀瑾?莫不是想说,是我们怀瑾强迫她的?” 这几个婆子都是陆母身边的老人了,跟随她多年,一路跟着回的京城。 听到陆母的话,都笑了起来。 苏杳满心悲凉,她就知道,没人会信他。 可事实就是如此,就是那风光霁月的首辅大人,用权势强迫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弱质女流。 她心一横,重重地点头,“是,是首辅大人强迫我的。”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瞬间陷入死寂。陆母神色顿时一凛,她眯起眼睛:“瞧瞧,这种人为了逃避责任,真是什么胡话都敢说。” 陆母身边的田婆子立刻凑上前,“夫人,老奴看这丫头嘴硬的很。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另一个王婆子也连忙附和,“这丫头胆子太大,还敢污我们少爷的名声。让老奴来好好教训教训她,看她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陆母微微挑眉:“如何教训?” 田婆子赶忙凑近陆母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陆母微微点头。 苏杳看着这一切,便明白自己要遭罪了。 田婆子卷起袖子,走向苏杳,恶狠狠道:“你这张脸长得可真好,怪不得会勾引人,可这张嘴,着实该教训。”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打在苏杳的脸上,苏杳的头瞬间被打得偏向一边。 “夫人问你话,你好好回答,若是再说半句假话,就休怪我不客气。” 苏杳捂着脸,眼泪不受控制地刷刷落下。 “再问你一次,你是如何勾引怀瑾的?”陆母再次发问。 “是首辅大人强迫我的。” “啪!” 又是一个巴掌,苏杳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手印。 “还不肯说实话!” “是首辅大人强迫我的。” “啪!啪!啪!” 接连三个巴掌,苏杳的脸已经高高肿起,一片青紫。 田婆子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气喘吁吁。 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李嬷嬷走上前,恭敬地说道:“夫人,这贱丫头嘴还挺硬。光是这么打,怕是起不了什么效果。老奴有法子……” 陆母抬头看向李婆子,“哦?那你去。” “是。” 李婆子让人取来了绣花针。 那细长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小丫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第51章 算了吧,陆怀瑾 苏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她拼命摇头,发丝凌乱:“夫人,求你相信我。她们……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陆夫人看向秋月,秋月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春桃见状,心急如焚,急忙冲上前跪下,“夫人,姑娘她……” “啪。” 还没等春桃说完,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她脸上,春桃的嘴角立刻渗出鲜血。 “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多嘴。” 陆母给拿针的李婆子使了眼色,李婆子心领神会,点点头。 田婆子上前一步,像抓小鸡一样抓起苏杳的手,用力地握住,不让她有丝毫动弹的余地。 李婆子拿着银针,缓缓靠近苏杳的手指,冷冷开口,“这银针扎进指甲,你不说实话,就受着吧。” 长风一看这架势,赶紧跪下求饶。 “大夫人,少爷特意关照小人,要照顾好苏姑娘。这人若是打坏了,奴才……奴才怕是……没法向少爷交代啊!……还请大夫人高抬贵手。” 陆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跪在地上说话之人,“你是老管家的儿子长风?” “是奴才。”长风赶忙低头。 “好啊,这陆府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连一个奴才也敢来驳我的面子,公然违抗我的命令了。” 长风吓得浑身一颤,赶紧磕头认错。 “大夫人饶命,奴才不敢啊!奴才只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少爷的吩咐。少爷对苏姑娘极为看重,奴才若是没办好差事,少爷定会大发雷霆的……还望大夫人念在奴才一片忠心,饶了奴才这一回。” “你那么护着她,可是与她也有奸情?哼,说不定你们背着我儿,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来。” “奴才不敢。”长风吓得脸色惨白。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陆母怒目圆睁怒吼,“来人,给我掌嘴!狠狠地打,让他知道,在这陆府,到底谁说了算!” 她的声音惊得树上的鸟儿都扑棱棱飞走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杳抬头望去,竟是陆怀瑾回来了。 陆怀瑾看到苏杳跪在地上,面色苍白,而母亲则一脸怒容,心中瞬间明白了几分。 “母亲,这是做什么?” 陆母看到儿子回来,立刻换了一副面容,可仍旧带着几分不满之色。 “怀瑾,你看看你,怎么管教下人的。还有,你这后院竟养了这样的女子,成何体统。我今日与你爹若是不回京城,都不知道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陆怀瑾走上前,扶起苏杳,将她护在身后。 “母亲,我屋里的人,犯了错,惹母亲不快了,可以与我说,儿子自会惩罚,何必劳烦母亲亲自动手。” “我不过是教训她几句,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你这口气,是要与我置气?” “母亲,长风跟随我多年,忠心耿耿,今日他顶撞了母亲,儿子这就回去让他领罚。” 陆怀瑾顿了顿,又看向苏杳,“至于儿子后院之事,以后还请母亲莫要插手。” 陆母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怀瑾,你怎么能为了这样一个女子,忤逆为娘。她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怎能配得上你。” “母亲,我与她的事,我自有分寸。今日之事,还望母亲莫要再提。” 陆怀瑾说完,便拉着苏杳离开了正厅,留下陆母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回到房间,苏杳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陆怀瑾轻轻为她拭去泪水,声音温柔:“杳儿,别怕,我回来了。” 窗外,雪下的更大了。 屋内,苏杳蜷缩在角落,眼泪顺着红肿的脸颊,一滴一滴,洇湿了裙摆,却始终不肯回应身旁陆怀瑾的只言片语。 他皱眉道:“我知道你怪我,你若是想出气,你就打我,我绝不还手。” 苏杳还是毫无反应。 陆怀瑾见状,愈发着急。 苏杳生气时,会骂他,会打他,可今日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这么不言不语。 这样不对。 很不对! 他拉住苏杳的手,那双手冰冷刺骨,让他的心猛地一揪。 “杳儿,我这就让人找石院首来看看。” “算了吧,陆怀瑾。” 苏杳终于开了口。 陆怀瑾不敢想她口中的算了,是什么算了。 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滴落在裙摆上,也直直砸进了陆怀瑾的心里。 他去抱苏杳,苏杳像块木头似的,既不反抗,也不回应,任由他抱着,整个人毫无生气。 陆怀瑾的心疼得几乎窒息。 他知道的,他的小姑娘定是受了委屈了,此刻伤心了,伤的彻彻底底。 “我想一个人静静。” 陆怀瑾哪里敢让她一个人在屋子里,若是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他可怎么办。 他死死抱住苏杳,将人搂在怀里,一动不动。 苏杳的眼泪就这么一滴又一滴的落下。 好似怎么都落不完。 她哭啊哭啊,哭得肝肠寸断,哭得精疲力竭,也不知怎么地睡着了。 陆怀瑾将人抱到床上,替她脱了鞋,拉过被子,仔细地为她盖上,掖好被角。 看着苏杳那满是泪痕的脸,他的心再次被刺痛。 他站起身,一脸严肃的走出屋子。 外头天已经完全黑了。 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陆怀瑾,此刻脸上真的动了气。 “长风,刚才是谁动的手?” “是……是大夫人身边的田婆子和李婆子,都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了。” 说着话,陆怀瑾已经迈着步子,朝着陆母的院子走去。 陆母正在屋内休息,听到下人通报儿子来了,心中暗自得意,以为他是来道歉的。 她板着脸,冷声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田婆子是谁?”陆怀瑾的声音低沉。 陆母一愣,“什么?” 陆母身边的田婆子此刻也诧异,她战战兢兢地走到前头,“少爷,是奴婢。” 未等她说完,陆怀瑾猛地一脚踢了过去。 把人踢倒在地。 这一脚他是下了力气的,田婆子根本来不及躲避,被这一脚踢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她捂着膝盖,疼得脸色惨白,额间的冷汗滚落,根本站不起来。 “她的脸,你打的?” 田婆子此刻是害怕了,她从未见过陆怀瑾如此失控。 第52章 不过是教训下人几句 田婆子被吓得不轻。 她抬眸,望向陆怀瑾,眼中满是惊惶。 他不紧不慢,高高抬起脚,毫无预兆地,重重踩在田婆子伸出求救的手指上。 “啊——!” 田婆子凄厉的惨叫瞬间冲破喉咙,尖锐声撕裂空气。 她疼得五官扭曲,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簌簌滚落,打湿了身前地面。 她一边疯狂扭动身体,一边声嘶力竭地向陆母求救:“夫人救奴婢啊,奴婢的手要断了……阿……少爷饶命啊……” 陆母手中茶盏猛地一颤,茶水溅出,打湿了衣袖。 她眉头紧蹙,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开口斥责道:“你撒什么气?不过是教训了下人几句罢了,至于如此大动肝火?” “教训了下人几句?”陆怀瑾腮帮子微微鼓起,眼中怒火更盛。 脚下暗暗发力,又加大了几分力道,田婆子的惨叫声瞬间拔高几个度,愈发惨烈。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可知道,她在我心中,绝非普通下人。” “夫人救我啊……少爷饶命……”田婆子苦苦哀求着,声音断断续续。 “你停下!” 陆母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握拳,怒目而视,“这人是我让打的,你要为她讨回公道,即便如此,难道也要来教训我这个做母亲的?” “母亲多虑了,莫要误会,儿子怎敢教训您。我不过是教训下人几句。” 说罢,他眼神扫向屋内其他下人,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陆母被他的忤逆气得浑身发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陆怀瑾开口:“我院里的人,我倒要看看以后还有谁敢动。” 方才在花厅,当着众多下人的面,陆怀瑾顾及陆母的颜面,并未当场发作。 可如今关上门,他再也无需隐忍。 他就是要让这屋子里的下人都清楚,敢动他在乎的人,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田婆子疼得在地上不断打滚,哀嚎声不绝于耳,屋内的下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低垂着头,不敢看这残忍的一幕。 陆夫人身后的李婆子,看着田婆子那凄惨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还有一个。”陆怀瑾冷冷地说道。 李婆子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陆母一听,再次站起身来,手指颤抖着指向陆怀瑾,怒不可遏地吼道:“你要把我这里的人都给收拾了不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做母亲的。你为一个女人,要疯是不?” “母亲若是要插手我墨香居的事,就别怪儿子我不给母亲留情面。” “你!你!你!” 陆母太过气愤,胸口剧烈起伏,一时接不出话来。 陆怀瑾不再理会陆母,转身大步离开。 几个丫鬟见状,赶紧战战兢兢地将田婆子带下去,找府医医治。 田婆子的惨叫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死寂。 陆母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双脚发虚,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李婆子赶紧上前扶住她,一脸关切地说道:“夫人,你当心身体。” “李嬷嬷,我这个儿子真的魔怔了。” “少爷……少爷……定是被迷了心智。夫人还是别与他置气的好。少爷他初尝情事,对那女子不过是新鲜感,等少爷成了亲,对那女子也就没那么在乎了,到时候和新夫人蜜里调油,我们再收拾那女子也无妨的。” “你说的对,不过是新鲜感……”陆母喃喃自语。 这件事情还是惊动了陆父。 他曾是先帝时期的尚书,在朝堂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 可后来,自家儿子陆怀瑾实在太过出类拔萃,年纪轻轻就在朝堂崭露头角,一路平步青云。 父子二人同朝为官,难免遭人议论,上头对此也颇有微词。 陆父一方面怕被人诟病权势过大,另一方面,让他屈居儿子之下,他心里也着实不是滋味,权衡再三,最终选择告老还乡,远离朝堂纷争。 即便如此,每当提及这个儿子,他向来是骄傲的。 深夜,父子促膝长谈。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中间的案几上,一壶热茶正冒着袅袅热气。 陆父抬手轻轻捋了捋胡须,率先打破沉默:“我听闻太后娘娘想给你指婚。” 陆怀瑾微微颔首,神色平静,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为父亲斟茶,茶香四溢,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 “嗯,确有此事。”他语气淡淡,波澜不惊。 陆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微微皱眉,似是在斟酌用词。 “你母亲如今不喜欢你后院的那女子……” 话说到一半,他抬眼看向儿子,眼里是试探。 陆父向来懂得是点到即止的道理,何况这个儿子聪慧过人,心思缜密,年少时,考虑事情比他这个久经官场的人都要周全。 可这次的事,牵涉到陆家的声誉,他不得不多叮嘱几句。 “你也老大不小了,院里有个把女子本也正常。”陆父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陆怀瑾,“只不过,你母亲说……那女子怀孕了?这事你可知晓?” “儿子知道的。” “你知道?你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先有庶子,这可是要被人病的,传到外头,还不得被人笑死。” 陆怀瑾语气笃定:“父亲不用担心,儿子自会处理妥当。” “那女子是什么身份?” 陆怀瑾顿了顿,“等将来我会告知父亲。” 将来才能说,现在不能说,莫非这女子的身份有问题……陆父心中暗自思忖,满心忧虑。 “你可别因为个女子毁了自己的仕途。” “我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一直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陆怀瑾的声音依旧平淡,又道:“父亲,我心中有数。” “若是她的身份有污点,你就不怕被政敌抓住把柄,参你一本?” 朝堂之上,明争暗斗从未停歇,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父亲,喝茶。”陆怀瑾神色淡淡。 陆父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你那个养子呢?这次回来,怎么没瞧见他。” “他去荆州军营了。” “是该送他去锻炼锻炼,总不能像他亲爹一样……” 陆父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上了嘴。 他偷偷瞥了一眼陆怀瑾,只见他的手微微一顿。 “送他去,是想让他多学着点,他迟早要接手兵权的。” 陆父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不过是几年未见,却仿佛变得有些陌生。他的眼神愈发深邃,城府也比从前更深了,举手投足间,似乎从前更多了些什么。 陆父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话,“你母亲今日气着了,你就那么喜欢那女子?” 第53章 让采薇先伺候你 陆怀瑾没有回这话。 他只是微微欠身,“父亲,时间不早了,明日儿子还要上早朝,诸多事务缠身,需提前做些准备,这便先告辞了。” 陆父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太后娘娘那指婚并非小事,关乎朝堂局势与陆家颜面,你行事务必谨慎,可别出了岔子。” “父亲放心,儿子明白其中利害关系,自会妥善应对。” 回到屋内,陆父坐在床边,眉头紧锁,心中思绪万千。 这一夜,他在床上思来想去,心中泛起寒意。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儿子已经站在了权力的巅峰,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心思缜密,满心算计,手段更是让人胆寒。 如今,他不仅牢牢掌控着朝堂上的文臣,竟然还打算让自己的养子掌握兵权。 若真是如此,一文一武皆在他的掌控之中,那这天下…… 陆父不敢再往下想,只觉脊背一阵发凉。 当夜,苏杳噩梦不断。 陆怀瑾只觉得怀里的人一直在颤抖,他心疼地将头凑近,大手轻拍她的背部。 “杳儿,别怕。” 苏杳依旧在自己的梦魇中,皱眉,流泪。 陆怀瑾只能将人紧紧拥入怀里。 苏杳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身边空荡荡的,陆怀瑾早已离去。 她只觉得这一夜好累,身心俱疲。 春桃听到动静,赶忙走进来,轻声伺候她起身,说道:“姑娘,大人今日特意请了石太医来给姑娘请脉。” 苏杳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神色有些复杂,淡淡地“哦”了一声。 “大夫人那边,可有什么事?”苏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担心地问道,提及陆母,她的眼神恐惧,她是真的害怕她。 春桃摇了摇头,如实回道:“并未听到任何风声,姑娘莫要忧心。” 接着,又小声安慰道:“姑娘莫怕,大人会护着姑娘的。” 苏杳听了,眉头紧皱,在心里暗叹这丫头糊涂,真以为她在陆怀瑾心中是个宝贝。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如今不过是母凭子贵,等生完孩子呢? 她自然记得赵芷芙说过的话,若是她生下孩子……会抱去主母那边养着。 到时候,她的孩子,她都看不到,孩子更是连一句母亲都叫不了她。 …… 陆母这几日的确没来找苏杳麻烦,可她早已暗中派人从家中将自己的外甥女接来了。 几日后,慈安院。 陆怀瑾下朝回府,刚踏入府门,便被下人急匆匆地喊去了花厅。 他倒是没想到,苏杳也在那里。 若是自己的母亲真能接受苏杳,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陆母端坐在花厅主位,看到儿子进来,开口道:“怀瑾,你回来了啊。” “母亲。” 陆怀瑾微微行礼,神色平静,目光在厅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苏杳身上。 只见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陆怀瑾心中一紧,不知道在他来之前,母亲与苏杳说了些什么,她可是又受了委屈? “采薇,快见过你的表哥,你们好多年没见了吧。”陆母满脸笑意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子。 陆怀瑾这才注意到陆母身边还有个女子。 女子上前几步,脸色微红,行了个福礼,“采薇见过表哥。” 陆怀瑾面色平静,微微点头示意,目光又转向苏杳。 “你表妹今年也十八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你姨母有意和我们亲上加亲。” “表妹何时来的京城?”陆怀瑾岔开话题。 “今日刚到。” 今日才到京城,就想着亲上加亲了,怕是早安排好了的。 陆怀瑾故意装作不懂母亲的意思,反问道:“母亲的意思是要我为她谋一门好亲事吗?” “说什么胡话,采薇是我的亲外甥女,嫁给别人,我怎么能放心。我这些日子会派人调教好她的,过几日,就抬你那里去。” 陆怀瑾面色一沉,他之前已经告知他母亲不要干涉他的后院之事,如今又要给他抬人。 “母亲的意思是让您的亲外甥女做妾吗?” 此话一出,陆母面色僵住。 在大户人家,妾室地位卑微,不过是个玩物,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陆夫人嘴上说着疼爱外甥女,却只给她妾室名分,着实有些可笑。 “你的正妻之位,太后娘娘不是要给你指婚,我怎么能……” “母亲都说了,太后娘娘也在给儿子相看了,儿子这正妻未娶,怎可先纳妾,这不是要被人笑话了。” 陆母脸色更难看了,这正是她前些日子说苏杳的话,如今倒好,这个儿子全都还了给她。 “多个人知你冷暖,我这个做娘的也好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和你爹吃完你的喜酒就要回老家去了,采薇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有她照顾你,我放心。苏杳如今不是怀孕了,也没法伺候你了,正好让采薇先伺候你。” 陆母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苏杳,“你的意思呢?” 苏杳抬起头,目光平静,声音柔柔地说道:“全凭大夫人做主。” 陆怀瑾笑了。 这是陆母氏思量许久,才将人从老家快马加鞭的接来。 眼下苏杳怀了子嗣,正是给他屋里塞人的好时机,如此便能压制一下苏杳如今在儿子心中的风头。 陆怀瑾缓缓开口,“母亲多虑了,儿子如今政务繁忙,心思都放在朝堂之事上,暂时没有纳妾的想法。” 说罢,他拉着苏杳就要往外走。 “陆怀瑾,你站住!” 陆母见儿子这般行径,顿时怒从心头起,猛地站起身来喊道。 苏杳刚要停下步子,却被陆怀瑾抓紧了手往外拉着。 陆母越喊,他走的越快。 “反了天了,现在他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陆母气得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儿子,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一而再地公然违抗她的命令。 “姨母莫生气,表哥若是不喜欢采薇,采薇这就回老家去。” 小姑娘说话轻轻柔柔的,还主动替陆母顺气。 陆母拉着她的手。 “别听他的,这件事,我说了算!你这几日跟着嬷嬷好好学,平日里也多找机会和他亲近亲近,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都交给姨母。姨母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第54章 纳妾之事,我不同意 苏杳被陆怀瑾一路拖拽着,脚步踉跄,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跟着陆怀瑾的步伐。 她的发丝凌乱,怀孕后,她就怕热。 刚才这一动,更是出了一身的汗,几缕碎发贴在汗津津的脸颊上。 “陆怀瑾,你走慢一点。我……我跟不上。”苏杳气喘吁吁地说道。 听到此话,陆怀瑾这才放慢了步子。 回到墨香居,陆怀瑾猛地将门重重关上。 他转过身,冷眼看着苏杳。 “我纳妾这事,你怎么看?” 苏杳无奈,这是他母亲要他纳妾,他冲她发什么脾气,何况她愿不愿意,又岂能作数的。 苏杳想啊,倒是巴不得他有新欢呢,这样或许就能放过她了。 只不过,如今这肚子…… 有些麻烦…… “苏杳,我问你话。” 陆怀瑾见她久久不答,心中的怒火更盛,再次追问道,语气中已经有了明显的不耐烦。 苏杳缓缓抬起头,“你母亲的安排,你让我说什么?” “刚才你的意思,你觉得挺好,是吗?”陆怀瑾紧紧盯着她。 “那是你亲表妹,照顾着点也无妨的,一个妾室,你抬进门也就抬了。” 她的语气平淡,好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陆怀瑾听了她这番话,只觉得胸中一股浊气来回翻滚,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满脸愠怒地看着苏杳这张小嘴。 他猛地伸出手,将苏杳强行拉上床榻,动作粗暴。 “陆怀瑾,你疯了,这白日青天的,你要作甚!”苏杳惊恐地喊道。 她拼命挣扎着,双手用力地推着陆怀瑾,可她的力气在陆怀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根本无济于事。 “呜……呜……呜……” 她的声音渐渐被淹没在这一室的混乱之中。 许久之后,春桃端着热水进来为苏杳洗漱。 苏杳坐在床边,眼眶泛红,像是刚刚哭过,眼里尽是委屈。 她默默地接过春桃递来的漱口杯,开始漱口。 春桃看着自家姑娘这副模样,心中一阵心疼,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姑娘该顺着爷的脾气的,说一些爷想听的话,这样也能少吃点苦头。” 他想听的话? 苏杳心中暗自思忖,说自己很吃醋,很介意?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她才不会说呢,她才不吃醋呢! * 陆母精心谋划着,特意派了身边的心腹李嬷嬷去教导采薇一些男女之事。 采薇听着李嬷嬷的话,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显得局促不安。 陆母拉着采薇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采薇啊,姨母是真心待你的,你可要争气。” “采薇会努力的。”采薇小声说道,声音羞怯。 “下月一号,就把你抬进墨香居。你这几日要去怀瑾面前多转悠转悠,让他多熟悉熟悉你。” 陆母一边说着,一边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心领神会,连忙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 采薇微微颔首。 她小心翼翼地端起燕窝,亲自前往墨香居。 这位表姑娘将来可是半个主子,墨香居的下人自然不敢怠慢,长风见她来了,连忙跑去通报。 采薇心中忐忑不安,她担心陆怀瑾不愿见她。 上一回见面,她瞧着这位冷面表哥似乎并不好说话,就连自己的母亲都敢忤逆。 想到这里,她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托盘,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陆怀瑾居然请她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跟着长风进了陆怀瑾的院子。 来到房门前,她轻轻扣开了门,声音轻柔:“表哥。” 陆怀瑾正在桌前作画,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看向她。 采薇微微福身,继续说道:“采薇亲自给表哥炖了燕窝,表哥公务繁忙,不能垮了身体,可要趁热喝。” “放下吧。”陆怀瑾淡淡地说道。 采薇将托盘放在桌上,目光却直直地盯着眼前人。 她看着陆怀瑾那俊逸的面容,想着这样风光霁月的男子将来就是她的夫君,她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陆怀瑾见她放下了燕窝还不离开,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还有事?” “表哥在作画吗?” 陆怀瑾将笔搁下,看向采薇,“你懂画?” 采薇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神情:“采薇跟着白大师学过一二。” 陆怀瑾微微顿了顿,又问道:“可会题词?” “会一点。表哥若是不嫌弃,采薇愿意一试。” 陆怀瑾往后退了一步,示意采薇上前。 采薇走上前,看了看这幅画,是一幅莲花图,洁白的莲花在碧绿的荷叶衬托下,显得清新脱俗。 她思索一番,提笔在画上题上了几句诗。 陆怀瑾见她画好了,这才过去将画拿起,仔细端详着。 “采薇献丑了,还望表哥别笑话了。”她有些紧张地说道,眼睛紧紧盯着陆怀瑾的表情。 陆怀瑾淡淡开口,“诗是好诗,可入不了我的画。你这诗,于我的画而言,多此一举。”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采薇的心。 采薇一时说不上话,只觉得嘴里像堵了棉花,心中满是委屈。 她深呼吸,努力调整了情绪,才鼓起勇气说道:“表哥这话是何意?这周敦颐自是爱莲之人,我题他的诗句有何不妥?” “周敦颐无不妥。诗句无不妥。” “那是为何?”采薇追问道,她的手指微微发颤,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陆怀瑾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采薇心里一沉,像是明白了什么,“是我?” 她望着陆怀瑾清冷的眉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盏沿,盏中燕窝还温热,可她的心却寒冷刺骨。 采薇喉间泛起酸涩,却仍强撑着笑意道:“表哥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陆怀瑾搁下画卷的动作极轻,他转身时广袖扫过笔洗,墨色涟漪在水中晕开,恰似他此刻眼底翻涌的暗潮。 “那日我的话,你也听到了,纳妾之事,我不同意。是你与我母亲去说,还是我去说?” 采薇的指尖瞬间陷入掌心,胭脂蔻丹在苍白的皮肤上压出暗红的月牙痕。 她声音发颤,眼尾泛起薄红。 “表哥……采薇特意进京,这婚事,本就是家中长辈商量好了的,若是表哥不愿,采薇就这么回去……怕是再无人肯娶了……” 第55章 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陆怀瑾眼神冷冽如霜,薄唇轻启,冷声道: “你若是不想回家乡,我便在京城给你寻一家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让你去做正妻。以我首辅府的名声,从这里出嫁,婆家也断然不敢怠慢了你。” “可姨母说……” 陆怀瑾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你是聪明人,该明白其中的利害。” 采薇望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宣纸上留下淡淡水痕,终是不再说话,只是缓缓福了福身:“采薇告退。” 她默默退出屋子,刚出门,采薇便看到了苏杳的身影,苏杳也瞧见了她。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嫉妒?羡慕? 苏杳回到清风苑,春桃在屋内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姑娘啊,你看到那个表姑娘没有?这刚说要纳她,就迫不及待地追上门了,姑娘,你可怎么办呀。” 她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春桃,你别走了,走得我头晕。”苏杳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实在不想理会这些烦心事,只觉得身心俱疲。 “姑娘啊,你怎么一点不紧张的。”春桃见苏杳这般满不在乎的模样,更加着急了。 苏杳没有回应,径直爬上床,闭上了双眼,“我累了,要睡了。” 春桃看着自家主子这幅不争不抢的模样,急得直蹬脚。 她实在放心不下,决定出去打探一番。刚跑出清风苑,一个不留神,迎面差点撞到人。 “春桃姑娘,你怎么如此着急?可是苏姑娘出了什么事?” 春桃这才看清来人,原来是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长风。 “长风,你来的真好,我有话问你,你刚才可在大人院中伺候?”春桃连忙问道。 “是。” “那你可看见那表姑娘了?” 长风点点头,“见着了。怎么了?” “她找大人是何事?” “这我做下人的哪里知道,大人在里头作画,想必是一起聊画吧。” 桃一听,顿感不妙,心中暗自叫苦,这红袖添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谈诗论画,感情怕是要愈发浓烈了。 “和你这个木头说不清楚,我先回去了。”春桃没好气地说道,转身就要走。 “春桃姑娘,你且慢,可是苏姑娘那里出了什么事?”长风见春桃要走,心中愈发着急,再次问道。 春桃顿住了脚步,转过头,看向长风。 她眼神里带着审视,好似要将面前的长风看穿。 长风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春桃姑娘,你怎么这样看我?” “我问你,当初你为何会去芙蓉小院?”春桃突然问道,眼神犀利。 长风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我问你,你又怎么回来了?”春桃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我们做下人的,总归是要听主子的安排。”长风低着头,小声说道。 春桃怀疑地看着他,“你现在来这儿做什么?” “我想找苏姑娘说几句话。” 春桃心中警铃大作,“你要同我家姑娘说什么话?姑娘是大人的人,你一个外男,得避讳着点。走走走,你赶快走,可别害了我家姑娘。”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长风。 长风眉头紧皱,“我只是想对苏姑娘好。” “我家姑娘不需要你的好,你对她的好,对她不一定好,你懂不懂?” 春桃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道,“你若真心对我家姑娘好,你就该注意着点,避讳这点,若是大人和表姑娘有什么事,你可以与我知会一声,这样才是对我家姑娘好。你可记住了?” 长风却道:“你想让苏姑娘和表姑娘争宠?苏姑娘不是这样的性子。你可知太后娘娘要给大人指婚?若是主母进门,苏姑娘会如何,你可有想过?如今多了个表姑娘,并不一定是坏事的。” “我与你这人说不清楚!”春桃有些生气,跺了跺脚,“再怎么说,我家姑娘也是半个主子,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长风的脸红了,像是被春桃看穿了心思,他低下头,不敢直视春桃的眼睛,“你别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家姑娘是大人的人,若是哪日,大人厌倦了,不要我家姑娘了,也轮不到你!” 春桃越说越激动,她气愤地将院门关上,将长风隔绝在门外。 * 是夜,苏杳醒了,抬头看向窗外,月色如水。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才惊觉这一睡竟然直接睡到了晚上。 而此刻,困意早已消散,怕是再难入眠了。 “春桃?”她小声唤着。 “姑娘可醒了?”春桃赶忙端着热气腾腾的燕窝粥进屋。 粥香瞬间弥漫开来。 “饿了吧?奴婢给姑娘炖了燕窝,姑娘起身先吃几口垫垫饥,奴婢这就去给你备膳。”春桃一边说着,一边将粥碗放在桌上。 “春桃,别忙活了,我不饿,不想吃。” “怎么能不吃呢?姑娘多少要吃点,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的。” 苏杳听闻,动作猛地一滞,手缓缓抚上肚子。 这个孩子……真的要留下吗? 春桃又道:“奴婢刚才打探过了,大人与表姑娘在屋里讨论诗画呢。姑娘你可懂这些?可不能被比下去。如今姑娘怀了孕,若是能讨上大人几分欢心,那表姑娘自然就没机会了。” “春桃,你不许胡说了。” 春桃一脸不解,看着苏杳:“姑娘,奴婢是为了你好啊。姑娘你都不在乎大人吗?” “有人待他好,我自然是高兴的。”苏杳淡淡地说道。 “姑娘怎么会这样想呢?” “我在这府里一点都不开心,如今我若是与这表姑娘争风吃醋,将来还会有其他女子,难不成我要一个个去斗?我没那心思,我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我迟早要走的。” 苏杳越说越激动,积压在心底许久的委屈汹涌而出。 听到这话,春桃吓得脸色惨白,她赶紧伸手捂住苏杳的嘴,惊恐地说道:“姑娘,这些话你不能说。若是被人听去了,那可不得了的。” 苏杳却满心委屈,她用力挣开春桃的手,此刻的她,只想一吐为快。 自己从来都是被迫的,被陆怀瑾强留在这府中,还要被他的母亲羞辱,被下人掌掴,受尽了屈辱。 到头来,还要对陆怀瑾感恩戴德,谢谢他的“救命之恩”,可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会遭遇这些! 想到这里,她心中那些不满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全往外说:“我就是要说。我要走,迟早要走,我根本就不爱他,他娶什么人,纳什么妾,又与我何关!” “砰!”一声巨响,门被人猛地踢开。 第56章 我放你走 门一打开,入目的是陆怀瑾那张阴沉的脸。 霎时间,屋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春桃瞧见这架势,吓得浑身一颤,赶紧退到一旁。 她心中暗自叫苦,生怕刚才苏杳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被主家听见,额头上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滚出去。” 春桃担忧地看了一眼苏杳,可又不敢违抗陆怀瑾的命令,只能脚步匆匆地退出屋子。 她走得如此急切,生怕多停留一秒,那汹涌的怒火就会向她扑来。 门口,长亭也是一脸凝重,神色阴沉得可怕。 “大人可听到什么了?”春桃带着一丝侥幸问道。 “听的一清二楚。” 春桃只觉天旋地转,她的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 她家姑娘不会出事吧?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画面。 “长亭大哥,那可怎么办?我家姑娘她会不会有事?”春桃抓住长亭的胳膊,焦急地问道。 长亭皱着眉,他也满心困惑,实在不明白,苏姑娘怎么如此倔强。大人对她百般宠爱,要什么给什么,可她却好似铁石心肠,一次次往大人的心窝上扎刀子。 “长亭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啊,我家姑娘还怀着身孕,可经不住严刑拷打的。” 春桃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上哭腔,六神无主。 “管好自己,主子的事情,轮不到我们下人置喙。”长亭甩开春桃的手,神色严肃,声音冰冷。 屋内,苏杳神色紧张地看向陆怀瑾,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陆怀瑾也不说话,只是这么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种注视,就像自己被扒光了衣服,被他的眼神一刀刀地凌迟。 看得她浑身发毛,看得她心里发慌。 “你……都听到了?” 苏杳此刻没了刚才的气焰,但转念一想,听到就听到吧,事到如今,她倒是巴不得他把自己赶出去,也不用在这府里成天担心受怕了,那反而给她个痛快。 这样想着,苏杳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陆怀瑾的眼睛。 那一瞬间,她就像看到了无尽的深渊,深不见底。 陆怀瑾抬起她的下巴,“瞧瞧,多美的一张脸,多狠的一颗心。苏杳,你没这人,没有心。” “是,我这人就是薄情寡义,我与你一起,本就是你逼我的。你也瞧见了,你母亲不喜欢我,你很快就要妻妾成群了,陆怀瑾,你放我走吧。” 陆怀瑾冷眼看着她:“走?你能走去哪里?你苏杳但凡出了我陆府的大门,你可知,外头多少豺狼野豹盯着你。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苏杳的眼眶红了起来,眸里的泪水打着转,却迟迟没有掉下来。 “我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的。” 陆怀瑾不知道她这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他轻笑。 “你如今怀着我的孩子,打算走到哪里去?” 苏杳愣住,手不自觉抚上肚子。 “这个没名没分的孩子,他根本就不应该留下。我每次都有喝避子药的,是你!是你偷偷换了我的药!” 她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失控地想去拍打自己的肚子,陆怀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此刻,他的脸上布满阴沉,他是真的生气了,动了怒。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苏杳眼里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顺着脸颊肆意滑落,滴在地上。 陆怀瑾捏着她的手腕,苏杳只觉得疼痛难忍,好似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她拼命想挣脱,但却无济于事,陆怀瑾的手用力,紧紧锁住她。 “放手!我……疼……”苏杳痛苦地呻吟。 陆怀瑾这才松了手上的力气。 他看着苏杳,心中涌起一阵挫败感。 明明什么都做了,这三年来,他给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如今他们都有孩子了,可这个女人却还是只想着离开他,甚至不要他们的孩子。 “你究竟想要什么?” 陆怀瑾的声音低沉,他想不明白,便开口问了。 他洁身自好,这些年来也只有过她一个女人,给了她独一份的宠爱。 她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何她就不能像别的女子一样,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敬他、爱他。 而不是现在这般。 苏杳哭的更凶了。 她心中的委屈、愤怒、无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陆怀瑾皱眉,自己还没拿她怎么样,这倒是哭成这样了。 还委屈上了? 他心中一阵恼火,却又无从发泄。 “苏杳,若是你真的想离开我,也不是不行。”陆怀瑾冷冷开口。 苏杳停住了呜咽,抖动着肩膀,看向面前之人。 “当真?” 陆怀瑾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苏杳,眼神复杂,深不见底。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在苏杳身上游走,从她那如墨般的秀发,到她精致的眉眼,再到那纤细的腰肢。 怎么会有人如此被偏爱? 好样貌,好身段。 真是人间绝色。 他将这张脸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最后目光落在她那张粉嫩的唇瓣上。 她一开口,那些话语便能直直地戳进他的心窝,将他气得七窍生烟。 女子这般心性,并非什么好事。 若是她不说话,那该多好啊。 可,那样便不是他的苏杳了。 陆怀瑾沉默许久,这漫长的寂静让苏杳愈发不安,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着帕子,却不敢再追问。 只见陆怀瑾缓缓转过身,走到一旁的凳子前,拉开,坐了下来,缓缓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 苏杳还呆呆地杵在那里,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过来。” 陆怀瑾的声音淡淡地传来,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苏杳的心猛地一紧。 苏杳她想,莫非是刚才自己听错了? 陆怀瑾这人,怎么会那么好心的。以他一贯的强势与霸道,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答应放她走,他向来是说一不二,掌控一切的人啊! 她犹豫着,双脚却没有迈出半步,男人的却声音又响起。 “等你生下孩子,我放你走。” 第57章 你要我如何以礼相待? “你说的话可作数?” 陆怀瑾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青瓷釉色映出他眼底翻涌的墨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杳心里一动,指尖发麻。 她盘算着,九个月...只要再熬九个月,她就能带着自由远走高飞。 “如何?”陆怀瑾忽然倾身,广袖扫过案几上的茶盏。 他的影子笼罩下来,苏杳下意识往后仰,后腰抵上冰凉的椅背。 “这是交易?”她鼓起勇气反问。 “是。” 苏杳忽然轻笑出声。 “你可想清楚了?” 她可想的太清楚了啊,她想走,她要走。这还有什么可想的? 好一会儿,苏杳壮着胆子道:“既然是交易,那也得讲究一个公平。” 陆怀瑾抬眉,烛火在他眼底跳跃。他倒是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大胆的话来。 “你想如何?” 苏杳心里忐忑,指甲掐进掌心:“我生完孩子就要走的……到时候你不能拦我。” “不拦。” “那这些日子,你亦不可再欺负我。” 陆怀瑾挑着眉,看着眼前这个一再挑衅自己的女子,开口道:“欺负?” 他笑了。 烛火映得他眼尾发红,“苏杳,你如今怀了孕,我能如何欺负你?” ...... 这般回忆涌上心头,她只觉一股热意瞬间从脖颈蹿至脸颊,刹那间绯红一片,双唇微张,却仿若被丝线缝住,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梗在喉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至少要以礼相待。”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陆怀瑾突然笑出声,“苏杳,你要我如何以礼相待?”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对着自己孩子的母亲,行君臣之礼?” 苏杳猛地抬头,看见陆怀瑾眼底翻涌的情愫。 “那,你不能再来我这睡。” “苏杳!”陆怀瑾的声音高了不少。 苏杳微微一愣。 那人又道:“你别太过分。” 苏杳被他这般模样吓到,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弯了下去,气焰也瞬间消散,声音小得如同喃喃自语:“那,这件事……再议。” 说完,她便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陆怀瑾的眼睛。 二人之间一阵沉默。 陆怀瑾忽然起身,倒了一杯茶水,推过去时指尖擦过苏杳的手背。 “过来,喝水。” 苏杳有些恍惚地坐下,接过杯子轻抿一口。 茶水微凉,划过喉咙,无比爽快。 看她不闹了,也消了气,他的眉眼软了下来。 “大人。你好似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我说不上来……你向来很凶,不讲道理,专制、霸道、无情……” 陆怀瑾看着这张小嘴,吧唧吧唧的又在说着那些,他不爱听的话,真想堵住啊。 他得忍,不能再吓到她了。 “你很少与我亲近,又怎知我的为人。” 苏杳眉心微微跳动,他们之间做过最亲密的事,却不是最亲近的人。 看着眼前的人,苏杳想,自己好像真的不懂他。 从前,他是长辈,她待他向来是敬重。 后来,他是男人,她怕他、惧他、恨他、怨他,唯独没有了解过他。 陆怀瑾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大,“杳儿,看着我。” 苏杳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凉薄的凤眼,此刻却温柔缱绻。 从前是这样的吗?她不知道。 四目相对,陆怀瑾的视线深深陷入苏杳的眼眸中。 很美,美得惊心动魄,总能轻易夺人心魄,叫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大人要我看什么?” “闭嘴。” “到底看什么?” 苏杳不明白,这人究竟看的是什么?可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又莫非是哭得太凶,妆容花了,这般模样落入他眼中,失了仪态? 这般想着,苏杳下意识地刚要抬手去擦脸,动作却猛地顿住。 她的手指便被陆怀瑾一把抓住。 他宽大的手紧紧包裹住她的手指,让苏杳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 “你要作甚?”苏杳慌乱地问道。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陆怀瑾的力气大得惊人,自己根本无法挣脱。 “不做什么。” 他缓缓坐正身子,手指却并未松开,反而开始温柔地摩挲着苏杳的手指。 苏杳的心乱如麻,手上被他弄得有些痒,她又羞又恼,拼了命地想抽回手,可每次挣扎,换来的却是陆怀瑾更紧的握住。 “孩子出生前,既然在我身边,那便乖乖的。” 苏杳心中委屈,却又无计可施。 她想啊,也就九个月罢了,下月他那个表妹入府,他也没空来寻自己了。 这般想着,她便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陆怀瑾的要求。 她抬眼看向陆怀瑾,恰好对上他的目光。 在那深邃的眼眸中,苏杳看到了自己,那个乖巧柔顺的自己,与平日里倔强反抗的模样截然不同。 “石太医说,你闹脾气,对孩子不好。” 苏杳眉头微微一皱,“当真?” 陆怀瑾微微颔首。 苏杳的手不自觉抚上肚子,“那它不会有事吧?” “明日请个平安脉吧。” 这一回,苏杳没有拒绝,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微微点头,她也担心这个孩子。 “我不知道这些……也没人教我……”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泪花。 苏杳想到了自己的娘亲,若是她母亲还在世,定会教她这些的。 “该罚。” “大人为何要罚我,又是要罚我什么?” 说完这话,苏杳意识到自己刚才要捶打肚子之事……是她太冲动了。 “罚你陪我用膳吧。我回来后,还未进食。” “好。” 陆怀瑾的脸色柔和,她差点伤了自己,这得让她长点记性,可这惩罚自然不能太过,如今怀着孕,还是该宠着哄一哄的。 “那我让春桃去传膳。” 很快,春桃将一桌膳食摆好,看着两人之间气氛融洽,心中暗自欢喜,不禁偷笑。 那人夹了一块鱼肚给她,薄唇轻启:“你说,它是女孩还是男孩?” “大人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我都喜欢。” 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他都喜欢的。以后,他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我觉得是女孩。” “你喜欢女儿?” 苏杳摇头,“我做过一个梦……” 苏杳娓娓道来,陆怀瑾听得入神,那种感觉很好,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说话。 外面响起了长亭的声音:“大人,大夫人那边出事了!” 第58章 陆家人都是凉薄的 陆怀瑾听到通传,眸子瞬间微眯,抬脚便要走。 苏杳下意识地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急切说道:“大人,我跟你一块去看看。” 陆怀瑾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目光看向苏杳,见她神色紧张,最终并未反对。 他反手牵住苏杳的手,拉着她朝着大夫人的院子匆匆走去。 一路上,苏杳的脚步急促却,尽量跟上陆怀瑾。 二人踏入院子,只见一片混乱。 丫鬟婆子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神色慌张,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传入耳中,却又听不真切,只让苏杳的心愈发揪紧。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屋内气氛更是凝重压抑,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见大夫人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一具尸体。 苏杳的目光随之望去,待看清那具尸体的面容时,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是采薇! 顿时,她只觉双腿发软,脚上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摇摇欲坠。 陆怀瑾眼疾手快,及时伸出手臂,稳稳扶住了她。 “当心。” 随后,他神色冷峻,朝着陆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母眉头紧皱,缓缓说道:“刚才下人巡逻,看到湖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这捞起来才发现竟然是采薇,只是……只是……这人捞上来就已经没气了。” 说着,她抬起手,抹了把眼泪,“这丫头怎么那么想不开。” 陆怀瑾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心中暗自思忖,本以为她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竟然蠢钝如猪,轻易便丢了性命。 “怀瑾,采薇下午去了你的院子,可发生了什么?她可有说过什么话?”陆母看向陆怀瑾。 陆怀瑾神色平静,淡声道:“表妹不过是送了燕窝过来便离开了。” 他当然不会多说什么,反正如今采薇已死,死无对证,多说无益。 “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怎么就寻了短见。”陆母皱着眉头,脸上满是疑惑,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陆怀瑾冷冷地说道:“或许表妹不愿做妾。” 这话一出,陆母的脸色瞬间一僵,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自然听出了儿子话中的意思,这不是明摆着怪她逼死了自己的外甥女吗? 陆母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心中又气又急,却又无处发泄。 “这人才刚进京,就出了事,这……” “派人给姨母家报丧吧,说是表妹走夜路没看清落了水……” 陆母沉着脸,心中虽有不甘,但也知道此刻别无他法,转头关照身边的李嬷嬷:“也只能如此了。多备些丧钱。” 李嬷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她记得这位表姑娘可是会凫水的,而且水性极佳,怎么可能溺水身亡呢?这里面必定有蹊跷。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撞上陆怀瑾,只见他神色冷峻,眼神中透着一股寒意,李嬷嬷心中一寒,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奴婢这就去办。”李嬷嬷低声应道,随后匆匆离开了屋子。 苏杳只觉得惊魂未定,今日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过半日的功夫,怎么就没了…… 陆怀瑾感受到她手指发凉,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苏杳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那一瞬间,她在陆怀瑾的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可还没等她细细分辨,陆怀瑾便移开了目光。 “我记得采薇还有个妹妹叫什么来着?” 陆母突然开口说道,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苏杳心中一惊,暗自想着,这人尸骨未寒,陆母就已经打起人家妹妹的主意了。 这陆家人果然都是凉薄的,陆怀瑾是,陆母也是。 陆怀瑾转向陆母,神色严肃:“母亲,家中出了这样的事,纳妾的事暂时先别忙活了。还是先将表妹厚葬吧,找白云寺的了空大师给她做个法事,也好让表妹走得安心。” 陆母听闻,微微一愣,随即觉得儿子说得很是有理,点了点头,说道:“就依你说的办,明日去白云寺。” 她这才看到陆怀瑾身后跟着的苏杳,心中更是不痛快,眼神里带着厌恶,冷冷地说道:“苏姑娘,你明日陪我一同去吧。” “是。”苏杳低声应道。 转日,晨曦初露,陆府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前往白云寺。 一路上,马车辘辘作响,扬起阵阵尘土。 抵达白云寺时,了空大师早已率领众僧在山门前等候,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诵经念佛之声不绝于耳,宣称此次要为采薇做三日法事,以超度其亡魂。 众人进入寺庙,依照指引来到为他们准备的厢房。 厢房布置得简洁,处处透着佛门的清幽。苏杳与春桃将携带的物品放置妥当后,便随着众人前往大雄宝殿,聆听了空大师诵经。 起初,苏杳还能强打精神,跟上诵经的节奏,可时间一久,困意来袭。 她只觉眼皮愈发沉重,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 陆母坐在一旁,本就沉浸在为外甥女超度的凝重氛围中,此时眼角余光瞥见苏杳的模样,眉头瞬间紧蹙,脸上满是不悦之色,冷冷说道:“你若没这份心思,那别在这里耽误,扰了法事的清净。” 苏杳心中一惊,赶紧垂下头,满心委屈。 她自己心里清楚,自从怀了孕,身体愈发容易疲倦,每到这个时辰,犯困便成了常态,可她又不敢向陆母解释,只能默默忍受。 然而,没过一会儿,困意再次袭来,她实在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这一幕正巧被陆母瞧见,陆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怒声说道:“你出去吧!” 苏杳无奈,只能低着头,在春桃的搀扶下,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大雄宝殿,前往自己的厢房歇息。 “春桃,今日起得太早,我实在太困了,先睡一会,等会夫人他们来寻我了,你叫我起来。”苏杳有气无力地说道,说罢便脱了外衫爬上了床。 春桃为她盖好被子,而后轻手轻脚地坐在一旁,静静守护着。 苏杳很快便陷入了梦乡,迷迷糊糊间,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片刻,便被春桃轻声唤醒。 她睡眼惺忪,还以为是陆母又派人来寻她了,心中不禁一阵紧张。 “姑娘,快醒醒!” 第59章 都怪你! “姑娘别急,是大人来了。他在寺庙的后门等你呢。”春桃凑近苏杳耳边,小声说道。 苏杳听闻,眉头瞬间紧皱,心中暗自嘀咕,是陆怀瑾啊…… 此刻竟觉得,还不如大夫人呢! 本以为来寺庙的这三日,可以让自己清闲一番,可没想到这人竟如阴魂不散。 春桃赶紧为苏杳梳妆一番,穿好衣衫。 瞧着四处无人,苏杳便偷偷向后门溜去。 后门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停着一辆连车夫都没有的马车。 春桃识趣地等在门内,将手中的风灯递到苏杳手中,小声叮嘱道:“姑娘自己去吧,大人就在前头。” 苏杳不情愿地走过去。 “上车。”那人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 她还在犹豫,一只修长的手已经从车厢里伸出来,作势要牵她。 “那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苏杳眉头轻蹙。 “我来看看孩子。” 陆怀瑾冷冷的说,说的跟真的一样,可是这才一个多月,肚子还毫无显怀迹象,能看出个什么。 “只是来看看孩子?”苏杳颤巍巍地问。 “嗯。” 听到这个话,苏杳肩膀一松,暗自庆幸还好不是来折腾她的。 “你放心,孩子很好。那么晚了,我出来不合适,到时候你母亲的人寻不到我,我又要挨罚了。我先进去了。”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开。 可还没走一步,便感觉腰间一紧,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肢,紧接着,她整个人被拉了回去。 “你作甚!”苏杳又惊又怒。 “来都来了,我自然不能空手而归。”陆怀瑾的声音冷冷的。 陆怀瑾大半夜的不睡觉,特意来寺庙找她,怎么可能真的就只为了看一眼肚子,弄得他多重亲情似得。 他是这种人吗? 好像并不是。 他对自己父母尚且冷淡疏离,何况这个尚未谋面的孩子。 只不过是因为这孩子的身上流着他与苏杳的血,是他们俩的孩子,他才多上心一些。 苏杳的手慌忙地抵在他的胸前,推开他,道:“这里可是佛门清净之地,你可别乱来。” 陆怀瑾却轻笑一声,随后伸出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用力地吻了下去。 霎那间,苏杳只觉得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他夺去,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 这个吻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由陆怀瑾带着她沉沦其中,逐渐一发不可收拾。 可如今她还怀着孩子,便不能太过胡来。 没过多久,他便松开了人,悉心地将衣衫都替她整理好。 苏杳下车的时候,双腿都有些发软,春桃连忙来扶她。 二人小心翼翼地偷摸着回了自己的屋子,一路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 他们不知道,李嬷嬷就躲在暗处,将二人鬼鬼祟祟回来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 李嬷嬷嘴角微微上扬,随后立刻脚步匆匆地凑到陆母耳边,添油加醋地禀报起来。 “夫人,那苏姑娘刚才从后门回来。” 陆母手中的佛珠停住,缓缓睁开眼睛,“那么晚了,她去哪里了?” “奴婢起夜去茅房,正巧看着他们主仆鬼鬼祟祟的溜回来,奴婢心里觉得奇怪,就去外头看了下,那外头停着的,好像是少爷的马车。” 陆母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满是厌恶。 “当真是个狐媚子,才离开府里一日,就勾得我儿找上门。” 李嬷嬷赶忙附和道,“可不是嘛,还怀着孕呢,也不知道有什么下作手段。少爷平日里公务那么繁忙,明日一早还要上朝,这大半夜的来回赶,多辛苦。可那苏姑娘,就只想着自己享乐,全然不顾少爷的身体与前程,真是太过分了。” 陆母一听,怒不可遏,“啪”的一声拍了桌子,怒声骂道:“真是不要脸。” 苏杳自从回到厢房躺下后,便觉浑身绵软无力,四肢百骸都沉重得动弹不得。 脑袋也昏昏沉沉,眼前的一切都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春桃守在床边,看着苏杳那烧得发红的脸蛋,心中满是担忧。 她犹豫再三,终是大着胆子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苏杳的额头,触手滚烫,像是烧着了一把火。 “呀,姑娘发烧了!”春桃惊呼出声。 陆母听闻苏杳病了,心中虽有不悦,但念及她腹中孩子,还是派人请了大夫来替她把脉。 大夫进屋后,神色凝重地为苏杳搭脉,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眉头微微皱起,细细感受着脉象。 片刻后,大夫开口道:“姑娘是受了风寒,外感邪气入侵,体内正气与之抗争,故而发热。老夫可以配几副药……” 话还没说完,陆母便急切地打断他,问道:“药物可会伤了孩子?” 大夫面露难色,微微叹了口气,解释道:“是药三分毒,这是常理。但只要合理用药,把控好剂量,再辅以调养,对胎儿的影响应当可控……” “那便不用药了!孩子重要!”陆母斩钉截铁地说道。 此话一出,大夫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苏杳,心中已然明白,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在这大户人家的眼中,恐怕确实只是个传宗接代的物件。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春桃见状,赶忙问道:“那大夫可有法子替我家姑娘降温?” 大夫收拾着药箱,一边说道:“多喂些水,再用冷水浸湿帕子,轻轻擦拭皮肤。”说罢,便告辞离去。 第三日,苏杳还没退烧了烧。可他们也要回府了。 陆怀瑾见人回来后,直接清瘦了一圈,微微愣住。 打听了下,才知道那日苏杳在马车里定是受了风寒,这几日也没有用药,而是靠着自己硬熬。 他瞪了一眼春桃,怒斥道:“废物!” 春桃不明所以,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骂弄得一头雾水,只能低着头,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滚出去!” 春桃赶忙退下。 门外的长亭见到春桃委屈的模样,开口安慰,“你是主子派去照顾苏姑娘的,苏姑娘生了病,主子自然要迁怒于你。” “可是是大夫人不让姑娘用药,我们做奴婢的,又能怎么办?” 春桃委屈地很,她也心疼自己小姐,却无能为力。 “那你怎么不派人来通知一声,大人若是带上太医过去查看一番,苏姑娘这两日哪里用得着吃这些苦头。” 春桃恍然大悟。 屋内,苏杳倚靠在床上,眼神黯淡无光,毫无精神。 陆怀瑾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走到床边,温柔地说道:“杳儿,把药喝了,病才能好。” 说着,便将勺子送到她嘴边,苏杳却抬手推开。 “大夫人说,是药三分毒,会伤到孩子的。” “烧了整整三日,你再不喝药,怕是还没见到孩子,你就没了。”陆怀瑾咬牙说道。 见苏杳依旧不肯喝药,陆怀瑾一狠心,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硬是将半碗药灌了下去。 药汁苦涩,划过喉咙时难受极了,引得苏杳连连咳嗽,小脸涨得通红。 陆怀瑾见状,赶忙拿起帕子,要替她擦拭嘴角的药渍,却被她用力推开。 苏杳恶狠狠瞪着他:“都怪你!” 第60章 荒唐之事 “怪我?那你倒是说说,如何怪我?”陆怀瑾微微俯身,凑近苏杳,挑了挑眉。 “若不是马车上,你……我……” 苏杳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眼神闪躲着,根本不敢直视陆怀瑾的眼睛。 那些在马车上发生的亲密之事,实在太过羞人,她实在难以启齿,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随即闭上了嘴,无论陆怀瑾再怎么追问,她都不肯再说一个字。 陆怀瑾看着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身子太弱了,听说生完孩子,女人坐月子倒是调理身子的好时机,到时候,让石院首给你好好调理一番。”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帕子,替她擦干净,随后,他又拉过被子,要替她盖上,将人裹得严严实实。 自己刚要脱衣上床,就听到苏杳急切地喊道:“我这还病着,你回你自己那边睡,省的过了病气给你。” “我身子硬朗,哪里那么容易病的。” 说罢,他根本不管不顾,迅速脱了衣衫,一个翻身就上了床榻。 这都三日没有抱着她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没有她在身边,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睡不踏实。 可这人啊,就只有嘴硬的份儿,翌日陆怀瑾就病了。 他浑身乏力,脑袋昏昏沉沉,嗓子也疼得厉害,还时不时地打着喷嚏。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真的病了。 而反观苏杳,经过一夜的休息,再加上之前喝的药起了作用,倒是好了不少,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 陆怀瑾怕又过给苏杳,这下只能老老实实地回了墨香居。 这件事终究没能逃过陆母的耳朵。 陆母得知儿子生病后,心疼不已,一大早便亲自下厨,精心熬制了一锅白粥,随后匆匆赶往墨香居。 她脚步急切,恨不得立刻飞到儿子身边。 陆怀瑾听到下人通报母亲来了,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迎接。 他嗓音沙哑,撕扯着喉咙,艰难地说道:“母亲怎么过来了?” 陆母一脸担忧,“我的儿啊,怎么就病了呢?大夫可有说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白粥放在桌上,伸手要去摸陆怀瑾的额头。 陆怀瑾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往后退了一步。 “母亲放心,不过是受了风寒,太医已经来过了,开了几副药。” 陆母眉头皱了皱,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得病的?听说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怀瑾打断了。 “母亲,是儿子这几日穿的少了,冻着了。这才得病的,别人乱嚼舌根的话,莫要当真了。” 陆母自然知道他在偏袒苏杳,她怒火更甚。 “怀瑾,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为了个女子,要赔上大好前程,还要赔上自己的身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事真不怪她。” “不怪她怪谁?你以前从未如此胡闹,这一回我回京城,你可真是让我另眼相看了。” 陆母越说越气,放下白粥,瞪了陆怀瑾一眼,生气地离开了墨香居。 李嬷嬷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可要去教训教训那女子?” 陆母顿了顿,叹了口气,“真是红颜祸水!罢了,罢了,我若是再对那个女子做什么,怕是这个混球还要与我置气。再怎么说,她还怀着陆家的子嗣,暂且就饶过她吧。” 屋内,陆怀瑾看着白粥,微微皱眉。 他不爱吃这些,本就胃口不佳,嘴里更是寡淡无味,白粥这种清淡之物,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致。 他勉强拿起勺子,舀了两勺送入嘴里,只觉如同嚼蜡,难以下咽。 回想起这些年,他都走得小心翼翼。 唯独在苏杳这件事上,一次次,一回回地让他破了格,做出荒唐之事。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半晌,才缓过神来,吩咐长亭去取宫里送来的奏折批阅。 苏杳也让春桃熬了粥,想着给陆怀瑾送过去。 刚走到半路,就听到下人们议论纷纷,说陆母已经给陆怀瑾送了粥。 苏杳脚步猛地顿住,看着自己手上的粥,瞬间觉得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心中纠结万分,不知该继续前行,还是打道回府。 思索间,长风恰好路过。 “苏姑娘,你是来看望大人的?小人这就去通报。” “别,我……我就是路过……” “路过?”长风愣了愣,目光不自觉落在春桃手中的食盒上。 苏杳只觉一阵窘迫,她下意识地将食盒夺了过来,一把塞到长风手上,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是……给你吃的。” 说完,也不等长风回应,便拉着春桃匆匆离开。 长风看着这食盒,心生欢喜,像是收到了世间最珍贵的礼物。 这是,长亭走上前,目光扫过食盒,问道:“苏姑娘送来的?” “苏姑娘说是给我的。” 长亭一听,二话不说,伸手一把夺过食盒,“苏姑娘是给爷做的。” “可苏姑娘说了,是给我吃的。” 话还没说完,长亭已经大步流星地抬步离开了。长风衣袖中的拳头紧握。 食盒内的粥还热着,长亭匆匆回到墨香居,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热气瞬间升腾而起。 陆怀瑾看到长亭端出又是白粥时,眉头再次皱起,面露不悦,说道:“拿下去吧,我吃过了。” “大人,这是苏姑娘送来的。” 陆怀瑾一听,原本有些慵懒的身子瞬间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她来了?人呢?” “人已经走了。怕是打扰大人休息。” 长亭正要收拾桌上的白粥,被陆怀瑾叫停了。 “我还有些饿,你放着吧。” 长亭一听,便明白了。 “苏姑娘还准备了些清淡的小菜,爷应该会喜欢。” 陆怀瑾看着三碟小食,嘴角不自觉上扬。 长亭看得出来,陆怀瑾的心情很好。 首辅大人病不上朝,这些年来的确罕见。 消息一经传出,不少官员都借此机会,纷纷前来献殷勤。 陆怀瑾自然是没空招呼的,只是余光瞥见了其中一张帖子,帖子上赫然出现的名字——赵岐鸣。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第61章 不该轻易放过她的 “赵岐鸣?” 陆怀瑾微微眯起双眼,手指有规律地敲击桌案。 “通州那件事……” 长亭心领神会,“大人放心,处理干净了的。” 顿了顿,他又道:“赵将军这已是第二封拜帖了……” “呵?那么着急见我?那便见吧。” 赵岐鸣踏入书房时,脚步略显局促,神色间难掩紧张。 一路上,他听闻首辅大人此次因病推却了众多官员的拜会,却单单接纳了他的帖子。 书房内,陆怀瑾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身姿笔挺地坐在上端,他的目光自上而下,细细打量着赵岐鸣,以及跟在赵岐鸣身后,略显羞涩的赵芷柔。 陆怀瑾眼睛微眯,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赵将军率先打破沉默,脸上堆满了热络的笑容,拱手说道:“首辅大人,前些日子,我偶然间得了一株百年老参,品相绝佳。听闻您近日染病,我这便心急如焚,赶忙给您送来,希望能助您补补身子,早日康复。”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神示意身后的赵芷柔。 “赵将军客气了,”陆怀瑾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大夫特意叮嘱,这期间不宜大补,饮食还是要清淡些为好。这珍贵的人参,你还是拿回去吧,莫要浪费了。” “首辅大人可以等身子彻底好了再享用,我一个舞刀弄剑的大老粗,哪里懂得这些珍贵药材的妙处,放在我那里,才真是暴殄天物呢。”赵将军依旧满脸堆笑,言辞间极尽谦卑。 说着,他再次给赵芷柔使了个眼色,赵芷柔会意,赶忙上前几步,双手捧着人参,微微屈膝行礼,将人参呈上。 陆怀瑾目光淡淡地扫过那株人参,眼神平静,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一时间,书房内的空气仿若凝固,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僵局。 赵将军见状,赶忙咳嗽几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满脸赔笑,说道:“这是小女芷柔,芷柔,还不见过首辅大人。” 说着,他轻轻推了推赵芷柔。 赵芷柔微微俯身,恭敬地行礼:“芷柔见过大人。” 陆怀瑾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女自幼学了一些推拿之术,手艺还算不错,”赵将军赶忙接着说道,脸上的笑容愈发热切,“首辅大人这风寒,不如就让小女给大人推拿一番,保证能让大人好得快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陆怀瑾的神色。 “一次便能见效?”陆怀瑾挑眉。 “自然得按上几次,才能彻底痊愈,”赵将军赶忙解释道,“首辅大人无需顾虑,小女可以留在这府里,专门伺候大人,直至大人康复。” 他的话太过直白,一出口,赵芷柔的脸色瞬间红透,她低下头,不敢直视陆怀瑾的眼睛,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门外,苏杳不知何时悄悄来到此处,将屋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紧紧抓着裙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倒不是在乎陆怀瑾,而是只因里面那人是赵芷柔。 “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长亭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门外,却显得格外清晰。 屋内陆怀瑾耳朵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响。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苏杳被长亭轻轻拉走。 她的脚步有些踉跄,频频回头看向书房的门。 “赵将军这是何意?”陆怀瑾收回目光,看向赵岐鸣,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赵将军赶忙解释道:“首辅大人,下官听闻太后娘娘正在给大人您相看,“臣的长女秀外慧中,温柔贤淑,不知大人……”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陆怀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暗自觉得有意思。 赵家那个追去通州后“失踪”的女儿至今还未寻到,这赵岐鸣倒好,赶着又给他送来一个“女儿”。 苏杳被长亭带走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屋里的谈话最终结果如何。 直到看到赵芷柔被赵将军带了回去,没有留下,她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她站在院子里,望着赵岐鸣父女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陆怀瑾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怕我留下她?” 苏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颤,赶紧回头。 看到陆怀瑾那冷峻的面容,她心中一慌,结结巴巴地说道:“没……” 她的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眼神闪躲,不敢直视陆怀瑾的眼睛。 “没?” 陆怀瑾微微皱眉,语气里藏着不悦,他向前一步,逼视着苏杳。 “大人想留下谁,我又怎么管得了这些,不过是好奇罢了。”苏杳咬了咬下唇道。 陆怀瑾面色瞬间沉了下来:“苏杳,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没了规矩!” 苏杳红着脸,转身跑开。 陆怀瑾看着她的背影,食指和拇指不断摩挲着,心里却思量着,自己顾忌她有孕在身,对她太仁慈,漫漫长夜,不该轻易放过她的。 * 几日后,苏杳听闻赵将军要将赵芷柔送给国舅爷,她焦急地冲进陆怀瑾的书房。 “大人,你可知那国舅爷人品如何?” 陆怀瑾正伏案批改奏折,听到苏杳的声音,手中的笔猛地顿住。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苏杳:“你这么没规矩地闯进来,就为了问我别的男子人品如何?” 苏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她赶紧调整情绪,软下态度:“赵姑娘与我兄长曾经有过婚约,我只是……关心她……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苏家欠了她的。我想知道她许配的人家如何?” 陆怀瑾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淡声道:“国舅爷是太后娘娘的弟弟,已经娶妻了。” “已经娶妻了?那她?” “做妾。” “她爹怎么肯的?她可是将军府的嫡女啊!”苏杳激动地说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她年纪不小了,何况还被退过亲,名声不好,自然很难寻得好人家。” “大人,如果是这样,那倒不如跟着大人你,你去问问赵将军,他定会同意的,他先前不就是想把人送来吗?” 陆怀瑾愠怒:“苏杳,你管的有点多,你可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 苏杳依旧不死心,继续哀求道:“大人,你帮帮她啊。” “长亭,将她带走,没我的吩咐,不允许她踏出清风苑!” 第62章 狗洞 苏杳被禁足的第三日,正坐在石凳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绢帕。 春桃匆匆跑来,手中拿着一封信,神色略显慌张:“姑娘,有人给你送信。” 苏杳赶紧拆开,目光急切地扫过上面的字迹。 看完后,她旋即回屋拿起一旁的烛台,将信纸凑近火焰,看着那纸张一点点被火苗吞噬,化作灰烬。 “姑娘,是何人?” “是赵姑娘。” “赵姑娘?她回京城了?”春桃问道。 “是她的姐姐,将军府的嫡女赵芷柔,前几日来过我们府里的。” 春桃点点头,“她找姑娘是何事?” “我与她是旧识,她找我一叙。春桃,你得帮我,我要去见她。” 春桃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担忧之色,眉头紧紧皱起。 “可是姑娘你被大人禁足了啊……大人若是知道姑娘还要偷跑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春桃,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大人白日里都在宫里,我会早些回来的。” “这……”春桃犹豫了,心中忐忑不安。 “姑娘非去不可吗?要不等大人回来后,姑娘求求大人呢?大人说不定会同意姑娘与故人见面……” 春桃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苏杳走进屋内,开始翻找衣物。 不一会儿,苏杳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衫。 “春桃,我从狗洞爬出去,不会有人看见的,我很快就回来。若是大夫人那边来传话,你就说我犯困睡下了。” 说罢,她已经偷摸着出了屋子。 春桃站在原地,急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苏杳轻车熟路地来到那狗洞前,这狗洞,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钻了。 是哪一次逃跑钻过的,她也记不清了。 这一回,她驾轻就熟。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便朝着醉香楼的方向匆匆走去。 醉香楼内,地字三号房。 赵芷柔早已等候多时,她身着一袭粉色长裙,面容憔悴,见到苏杳进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阿杳!” 赵芷柔快步上前,紧紧握住苏杳的手,瞳孔紧缩,面露难色。 “赵姐姐,我听说你要嫁给国舅爷了。是你自愿的还是你爹逼你的?你可了解那人人品,首辅大人说那位国舅爷已经娶妻了,你去了只能是妾啊。”苏杳顾不上寒暄,焦急地问道。 “阿杳,我派人去宫里打探你的情况,才知道你跟着首辅大人出了宫,你如今在首辅府里好吗?可是陆大人看在陆初尧的面子上救你的?陆初尧何时回来娶你?” 听到赵芷柔的话,苏杳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嘴唇微微颤抖,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陆初尧……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赵姐姐,我的事很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如今你的事更麻烦,你好好与我说说,你是否喜欢那个国舅爷。你可是将军府的嫡女啊,怎么能做妾呢?” 赵芷柔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在我爹的眼里,我们这些女儿不过都是他的工具。我三妹去了通州,至今杳无音讯,我父亲的人只寻了三日便回来了,他说找不到就算了……” “可你不一样啊,你是嫡女。” “嫡女又如何,无非是可以进的门楣高一些,给他的助力大一些。”赵芷柔苦笑着。 “赵姐姐……你认命吗?” “我们女子能怎么办?我心仪你兄长,与他十几年的感情,京中世家皆知我被退了婚,没人会娶我的……” 赵芷柔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苏杳很想让她等自己的兄长,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兄长是否还能回来。 她不能再耽误人家了。 “阿杳,我今日约你见面,是有东西要给你。”说着,赵芷柔从怀里拿出半块玉佩。 苏杳看着这双鱼玉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她的大哥哥一直戴在身上之物,原来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赵姐姐……” “阿杳,我等不了子川了。”赵芷柔颤抖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不停地流淌。 “赵姐姐,我大哥哥可能在岭南。”苏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个消息。 “岭南?”赵芷柔喃喃重复,“阿杳,你这消息可靠吗?我父亲一直不肯告诉我他的下落,怕我去寻他。” 苏杳咬唇:“是萧指挥使告诉我的。赵姐姐,他说是我大哥哥的同窗,你可认识他?” “萧遇?”赵芷柔顿住,“是他?” 苏杳微微颔首。 “若是他告诉你,那倒是有几分可信的。阿杳,我……我……我想再试一次。” “什么?” “我要去岭南。” * 月出东山。 苏杳没想到二人会聊到那么晚。 她赶回首辅府的时候,远远望去,没瞧见陆怀瑾的马车,心中这才稍稍安心。 幸好她先他一步回了府。 苏杳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四周,确定无人来往,便快步走到墙角,扒开墙角那早已枯黄的杂草,露出了那个狗洞。 她蹲下身子,紧紧缩着身子往里钻。 洞口不大,但她身量也小,即便怀着身孕,动作却依旧灵活,没有半分笨拙。 眼见着就要钻进来了,忽然,一阵犬吠声传来,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苏杳心里一凛,头皮发麻。 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却见一袭玄色衣摆在她面前。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害怕地抓住了身旁的野草,指尖用力,似要将草连根拔起,好似这样就能让自己不被抓住。 她想往后退,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却被那人叫住。 “你敢往后退,你试试。” 苏杳顿住,硬着头皮继续往里爬。 她可太惨了。 这就被抓了个现行。 她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那两只恶犬正朝着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发出凶狠的吼声。 月光下,陆怀瑾身姿挺拔。 她看见春桃正跪在院中,瑟瑟发抖。她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不敢抬头看苏杳,苏杳知道春桃定是受了责罚,心中有愧。 清风苑中的那一树梨花如今没有盛开,干枯的枝干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挡住了些许的月光。 苏杳下意识想隐蔽于这阴影之下,好似这样就能躲避陆怀瑾的目光。 那人嗤笑:“爬狗洞?” 第63章 你放我下来! 苏杳垂头,不敢应声,只是紧紧咬着下唇。 “这好好的人不做,要做条狗?” 苏杳从前是听过这番羞辱的话的,不过是因为近日自己怀孕后,陆怀瑾对她好了几分,让她忘了自己的处境与身份。 再听这样的话,心里倒是又如最初那般难受,又或是,更难受。 两条恶犬跑到近前,围着苏杳不停地打转,发出咕咕的声音。 苏杳害怕它们,一如既往的害怕,身子微微颤抖。 陆怀瑾冷声道:“去哪里了?” “醉香楼。”苏杳小声说道。 “见谁?”陆怀瑾追问道,语气愈发冰冷。 “赵芷柔。” “苏杳,我说过了,你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他的声音明显带有怒意。 “我只是去见她一面。” “只是见了一面?” “是。” “为何不与我说?” 陆怀瑾问道,目光紧紧盯着苏杳。 “大人不让我出去,还禁了我的足。”苏杳委屈地说道。 “呵!”陆怀瑾嗤笑一声,“你倒是知道自己还在禁足。” 陆怀瑾看到她裙摆上的泥土,皱眉,眼中满是嫌弃。 “脏死了。” 苏杳垂眸,不敢看他,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哭什么?” 苏杳抬头倔强地看向他,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大声反驳:“大人如此嫌弃我,那这孩子我便不生了!” “苏杳!” 苏杳浑身一颤。 陆怀瑾那道目光冷冷射来。 苏杳下意识要跑,却看到身后两条发出咕咕声的恶犬,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将她视为美味珍馐。 陆怀瑾大步上前,二话不说,一把将人扛起,朝屋内走去。 苏杳双脚在空中胡乱蹬踹,双手拼命挥舞,大声呼喊:“你放我下来。” “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重重关上。 苏杳一口狠狠咬住陆怀瑾脊背上的肉,死死不松口,似要将心中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那人也生了气,掌掴她的臀。 苏杳只觉羞耻,她又不是孩子,哪还要被如此责罚。 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 “别以为你哭我就会心软。” 古往今来,眼泪似乎总是女人用以博取同情的利器。 苏杳的哭声并未停止,反而愈发响亮,让陆怀瑾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的烦躁也在不断攀升。 “别哭了。” 苏杳像是失去了控制,依旧哭个不停,直到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呻吟。 陆怀瑾瞬间察觉到她的异常,神色紧张,急忙问道:“怎么了?我打疼你了?” “肚子……肚子疼……” 苏杳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脸上的泪痕早已被泪水和汗水搅得花了,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 陆怀瑾见状,心中一紧,紧张地将她打横抱起。 一时间,他满心自责,不知道是自己刚才的掌掴打坏了她,还是扛她的时候不小心碰伤了她。 他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大喊道:“长亭,找大夫!” 苏杳强忍着疼痛,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忍痛道:“陆怀瑾,救她,救孩子,我要它。” 府医匆匆赶到时,苏杳被陆怀瑾紧紧抱在怀里,他生怕一松手,苏杳和孩子就会消失不见。 “大人,可以将苏姑娘放下,属下这就为她诊脉。”府医恭敬地说道。 陆怀瑾眼眶微微泛红,小心翼翼地将苏杳轻轻放下,声音低沉:“我要母子平安。” 府医心中一凛,赶紧点头,不敢有丝毫懈怠。 片刻后,府医抬起头,说道:“陆大人,苏姑娘她只是情绪太激动了,动了胎气,属下为她开几副安神的药即可。” 听到这话,陆怀瑾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 苏杳此刻肚子也不似刚才那么痛了,她微微颤抖着身子,怯生生地看着陆怀瑾,像是个犯错后等待惩罚的孩子。 陆怀瑾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一软,伸手将她的发丝轻轻捋到耳后,轻声说道:“听到了?你如今,不可太激动。那赵家的事,你别再管了。” “我激动是因为你欺我、辱我,与赵姐姐无关。” “若不是因为她,不会有今日之事。若是你的孩子因她没了,我会让他们整个赵家陪葬。”陆怀瑾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苏杳怔愣住。 而后的几日,苏杳也消停了不少,上次动了胎气,让她心有余悸,这几日她也不敢随意走动。 本来她以为自己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太多感情,可不知怎么了,在那一刻,当她以为要失去它时,心中竟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 原来,这就是母爱啊! 她爱它,她想留住它。 苏杳想,若是以后她真的要走了,得想办法,把这个孩子也带走才行。 她以为陆怀瑾这几日,都宿在自己的墨香居,便也未曾想过主动去找他。 清晨,她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间,感觉眼前有个人影。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陆怀瑾站在床边。 “是我。”陆怀瑾的声音淡淡的。 苏杳以为是自己睡过头了,赶忙看向窗外,发现天还没亮透,天色依旧昏暗。 “那么早?” “我这几日都在宫里忙,刚回来。” 苏杳这才知道,原来他这些日子都不在府里啊。 看着陆怀瑾眼圈发青,一脸疲惫的模样,苏杳下意识问道:“大人可想睡一会?” 陆怀瑾“嗯”了一声,张开了双臂,等待苏杳的回应。 苏杳见状,起身轻轻为他脱衣。 “大人怎么不回自己那边睡,休息更好些。瞧着你的样子,就是没休息好的。”苏杳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小声说道。 “一个人睡哪有两个人睡有意思。” 外头的春桃听到屋里陆怀瑾的话,顿时一愣,双颊瞬间泛起红晕。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沉稳内敛的首辅大人,竟会说出这样孟浪的话。 长亭看到春桃的模样,微微一笑,上前将她拉开,轻声说道:“识趣些,主子的墙角你也敢听。” 二人走了几步,春桃才小声问:“长亭大哥,大人平日是这样的嘛?” 长亭笑而不语,他在心里想着,若是苏姑娘能再听话一些,以大人对她的宠爱程度,估计以后这些亲密的举动与话语,都会成为习以为常的事。 苏杳不知道怎么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榻上,屋内一片明亮。 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被陆怀瑾紧紧搂着,动弹不得。 “昨日大夫人那边的丫鬟来传话了,让我今日过去的,我都起晚了,我怕那田嬷嬷……” 陆怀瑾换了个姿势,将人搂得更紧,漫不经心地说道:“杳儿不用怕了,那田嬷嬷不在了。” “不在了?她回老家了?还是出府了?” “死了。” 第64章 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死了?” 苏杳不敢相信,那田嬷嬷可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在府中也算有些地位,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满心疑惑,眉头紧蹙,抬眼看向陆怀瑾。 可陆怀瑾并未睁眼,只是将怀中的苏杳抱得更紧。 “可是你做的?” 陆怀瑾缓缓睁开眼,对上了她惊慌的眸子。 “不过是死了一个奴才,杳儿担心什么。” 苏杳听着这话,心中一阵发寒,身子微微颤抖。她怕他,他总是如此轻易决定别人的生死。 “我听下人说,那日大人你只是伤了她的手……可为什么……人就死了呢……” “她动了我的人,自然该死……” 他说得云淡风轻,就像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苏杳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道:“这么说的话,她是因我而死的……” “杳儿是觉得我收拾恶仆,做的不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没想过会那么严重。” “她动你,就是在打我的脸。我这么做,也是给其他人看看,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陆怀瑾在她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这下,可以多陪我睡会了。” 苏杳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满心担忧,害怕。 这笔账,大夫人那边怕是要记在她的头上,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苏杳还是挣扎着要起身,她心中有事,实在无法安睡。 陆怀瑾拗不过她,只好先她一步起身,拿起一旁的衣裙,准备为她穿衣。 “我自己来。” 陆怀瑾便将衣裙给了她。 苏杳接过衣裙,却发现没有下人伺候,自己竟穿不利索。 她从小锦衣玉食,习惯了丫鬟在旁服侍,如今独自穿衣,手忙脚乱,那衣服在她手中就像是故意与她作对,怎么都穿不好。 陆怀瑾坐在一旁,看着她的窘态,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杳秀眉轻蹙,心中又急又恼,提高声音喊道:“春桃!” 可陆怀瑾不发声,春桃哪敢擅自进屋。 苏杳愈发焦急,胡乱地扯着衣服上的腰带,却系不成。 陆怀瑾见她如此狼狈,无奈地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近。 他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手替她整理衣裙。 “果然是做主子的料。”陆怀瑾一边整理,一边笑着说道,说话间,已经将腰带替她系好。 苏杳面色一红,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禁低语道:“可惜只有做下人的命。” 这话里满是自嘲与无奈,她清楚自己如今的地位,不过是陆怀瑾的附属,看似被宠,实则毫无自由。 陆怀瑾听到这话,心中一紧,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想反驳,却发现无从说起,如今的苏杳,身份尴尬,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沉默片刻,随后唤来下人伺候。 春桃和秋月听到传唤,赶忙端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 二人在屋里洗漱一番,苏杳一边洗漱,一边想着去慈安院的事,心中愈发焦急。 “我得快些去拜见大夫人了。” 苏杳可是害怕陆母的脾气,去晚了怕是又要惹麻烦。 “先用膳。” “来不及了。” “先用膳。” 苏杳无奈,闭了闭眼睛,只能由着他了。 很快,几道精致的点心被摆上了桌。 苏杳这才发觉自己的确饿了,而且这几日,她的孕吐反应减轻了许多,胃也不难受了,好像胃口也大了不少。 陆怀瑾见她看着饭菜发呆,便夹起一个小笼包,递到她嘴边,说道:“这是江南的特色小吃,你尝尝。” 苏杳见状,轻轻咬了一口,却被烫到了,嘴里发出一声轻呼。 陆怀瑾心疼地伸出手指,指腹轻柔地揉过她娇嫩的唇瓣,上面还沾着小笼包的汁水。 “那么急做什么?母亲那里,我陪你一块过去。” “你也过去?” “今日沐休,是该去给母亲请个安。” 陆怀瑾淡淡着解释道,说这话时,他轻轻吹了吹苏杳的唇。 “慢点吃,我吃饭不喜欢那么快。” “哦。”苏杳听话地应道。 陆怀瑾见她如此乖巧,怕她再次被烫到,便自己轻咬了个小口,再将小笼包喂到她嘴边。 苏杳下意识地用碗去接,却被他阻止,无奈之下,苏杳只能就着他的筷子,轻抿上小笼包。 小笼包的汤水鲜美,入口即化,苏杳的眼神顿时一亮,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陆怀瑾见她喜欢,心中也很高兴,便说道:“这金陵汤包多汁水,要慢些吃。” 说罢,将剩下的两只小笼包都推到了她的面前。 这一顿饭,陆怀瑾不停地为苏杳夹菜,苏杳的碗里就没空闲过。 一顿早膳硬是吃到了快晌午。 “我真吃不下了。”苏杳放下筷子,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脸满足地说道。 “乖,再喝碗汤。” 苏杳长叹一口气:“能不能不喝?” 她吃得太饱,实在喝不下汤了。 “你不喝,孩子也要喝。” 苏杳一听,心中明白他的用意,不禁有些无奈。在陆怀瑾眼中,她不过是个孕育孩子的工具,对她的好,也都是为了肚子里的这块肉。 用完膳,二人一同前往慈安院。 此时,陆母正坐在屋内,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已经派了好几个人去清风苑催促苏杳,可到现在还没见到人。 她心中怒火中烧,想着苏杳还没进门呢,就仗着肚子里有陆家的骨肉,就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三催四请都请不来,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哪里知道,这些人都被陆怀瑾的人拦了下来。 陆母听闻苏杳来了,正欲发火,便看到先进屋子的陆怀瑾。 她的脸色瞬息万变,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容。 “怀瑾,你今日也在?” “母亲,儿子起晚了,这才耽误了请安。”陆怀瑾笑着说道。 这话巧妙地堵住了陆母要责怪苏杳的话,让她一时无法发作。 “你平日里忙得很,是该多休息休息。” 苏杳低垂着头,走上前,恭敬地行礼请安,声音轻柔:“给大夫人请安。” 陆母看了她一眼,说道:“听闻城南的瓦肆有江南来的戏班子,说是今日是最后一场,那师傅的戏我倒是爱看的。不过,京城我不熟悉,也不知道那里如何能订上好位子。” 陆母的眼神却瞟向苏杳,似有深意,缓缓开口继续道:“我本想着让苏姑娘陪我一块去,看来她今日是去不了了。” 陆怀瑾笑着说道:“母亲爱看,我明日就将他们请来府里,母亲觉得如何?” 陆母一听,瞬时高兴了起来,道:“这,会不会不好?” “母亲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说话间,陆怀瑾看向苏杳,她从一进屋就低着头。 陆怀瑾伸手,他的大掌捏了捏苏杳的手,苏杳抬眸,看向了他。 第65章 我怀孕了,别…… 陆怀瑾母子还有话聊,苏杳便先回了清风苑。 这刚入春,这雨水多了起来。刚至下午,突然就变了天,狂风裹挟着乌云滚滚而来,不过须臾,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敲打着窗格。 苏杳坐在窗前,双手托腮,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那如注的雨幕。 细密的雨丝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搅乱了她的心绪。 这般大雨,不知要下到几时,思绪也如是,剪不断、理还乱。 “姑娘,当心着凉。”春桃说着话,将袍子替她披上。 苏杳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春桃身上,想起昨日之事,心中有愧。 “春桃,昨日大人可有为难你?” 春桃赶忙摇了摇头,“姑娘,奴婢没事。” 苏杳不信,拉住春桃的手,将那纤细的手腕翻转过来,只见手腕上淤青一片,触目惊心。 苏杳眉头瞬间皱起,心疼道:“这可是大人打的?” 春桃再次用力摇头,急切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大人没有打奴婢,是奴婢心虚,昨日在屋里听到大人来了,一时吓得慌了神,没站稳,不小心摔在桌角,这才……” “春桃,你莫要骗我。”苏杳紧紧盯着春桃的眼睛。 “姑娘,大人对你真的很好,奴婢没有骗姑娘。大人昨日发现姑娘不见了,起初也没有生气,倒是他眼里的紧张担忧,奴婢是瞧见的。” “他是怕我带着孩子跑了,我知道他在乎这个孩子,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苏杳淡淡道。 提到孩子,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他也是陆怀瑾的孩子。 “大人面硬心软,他定会对孩子好的。”春桃轻声说道。 苏杳陷入回忆之中。 那时,她在陆府玩耍,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珍贵的青花瓷花瓶,心中害怕极了。 陆初尧安慰她,说他爹不会责罚的。那时的她满心惶恐,根本不信,因为在自己家中,打破瓷器可是要被爹爹追着打的。 可那日,陆怀瑾真的没有责罚她。后来,她大概有半个月没见到陆初尧,询问之后才知道,陆初尧因为替自己隐瞒,受了罚。 苏杳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禁想,陆怀瑾对自己亲生骨肉,会不会宽容一些呢? 天色愈发暗沉,那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姑娘,热水备好了,可以沐浴了。” 屋内,水汽袅袅升腾,弥漫四周。 苏杳缓缓踏入浴桶,温热的水瞬间将她包围,让她感到无比惬意。 她微微闭眼,放松身心,春桃在一旁准备伺候。 苏杳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你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春桃领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苏杳只觉困意阵阵袭来,眼皮愈发沉重,不知不觉间,竟沉沉地睡着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怀瑾处理完与母亲的事务,来到苏杳的住处。 他推开门,屋内弥漫的水汽扑面而来。 当他看到苏杳还泡在浴桶中,眉头瞬间皱起。 春桃一直在外候着,见状,赶忙递来一条薄毯。 陆怀瑾此刻满心焦急,看都没看春桃一眼,便大步走向浴桶。 春桃被他那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心中暗自叫苦。 陆怀瑾走到浴桶边,弯下腰,将苏杳从水里捞了起来,赶紧用薄毯迅速裹住苏杳那湿漉漉的身子。 苏杳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下意识地嘤咛了一声。 陆怀瑾顿住,看着怀里的人。 苏杳樱唇微微张开,呼吸轻柔,白皙的肌肤在水汽和薄毯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粉嫩。 他俯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苏杳的颈侧。 苏杳觉得有些痒,下意识地用手去推那人。 陆怀瑾本就因她的模样而心动不已,此刻更是难以自持。 他再也顾不上许多,不顾怀里人儿的反抗,低头吻了上去。 苏杳这才从睡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她的眼中满是慌乱。 这才发现自己只裹着一条毛毯,而陆怀瑾正紧紧地抱着自己。 “杳儿。”陆怀瑾的嗓音沙哑地蛊惑。 苏杳慌乱地说道:“陆怀瑾,我怀孕了。别这样。” 陆怀瑾忍了那么久了,他忽然觉得这个孩子是有多误事,早知道就不要子嗣了。 苏杳见他分神,心中一动,趁他松手的瞬间,想要逃离。 她的脚刚迈出一步,金铃铛叮当作响,便被陆怀瑾一把抓住脚腕。 苏杳拼命蹬脚,大声喊道:“放开。” 陆怀瑾此刻欲火中烧,箭在弦上,哪有不发之理。 他紧紧握住苏杳的脚腕,目光炽热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沙哑:“别怕,杳儿,我会轻一点的。” 说罢,不顾苏杳的挣扎,再次将她拉回怀中。 “石太医说了要等三个月的,陆怀瑾,你别乱来!你放过我吧!” 苏杳泪眼朦胧,陆怀瑾却执意将人抱了起来,感受到怀里的人都在颤抖。 她是真的怕伤到孩子,嗫嚅道:“我用别的法子……帮你吧。” * 转日,首辅府内热闹非凡,戏班子应邀入府。 府中上下众人,上至主人下至仆从,纷纷汇聚于花园之前。 花园之中,朱红的柱子,金黄的流苏,一座崭新的戏台子已然搭建起来。 戏台上正上演着《牡丹亭》,那婉转悠扬的戏腔,丝丝入扣。 陆母端坐在前排太师椅上,神色悠然。身旁的丫鬟们适时地递上香茗,茶香袅袅升腾。 苏杳坐在一侧,正佯装专注地听戏。昨夜与陆怀瑾那一番纠缠,让她身心俱疲,本就没睡好,此刻困意阵阵袭来。 她强撑着精神,生怕自己提前离开会再度惹怒陆母。 为了驱散这恼人的困意,她想要起身走动走动。 “春桃,下一场戏何时上?”苏杳微微侧身,轻声问向身旁的春桃。 春桃微微欠身,恭敬地回道:“约莫着还有一盏茶的功夫。” “我去一旁走走。”苏杳说罢,轻轻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 “奴婢陪着姑娘。” 二人信步而行,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水榭。 早春时节,暖阳初照,水流潺潺,清澈见底。 苏杳俯下身,眼睛紧紧盯着水面,找寻鱼儿的踪迹。 她的身影倒映在水中,却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后,正有一道身影悄然靠近。 第66章 休要胡说,我要你啊! 苏杳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形粗壮的婆子,正站在她身后。 这张脸倒是陌生,在这府中从未见过,眼神中透着一股凶狠,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何人?”春桃警惕道。 苏杳暗自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婆子一声不吭,膀大腰圆的身躯猛地向苏杳冲来。 苏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不已。 春桃迅速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将苏杳护在身后,大声呼救。 戏台子那边热闹非凡,锣鼓喧天,将她们微弱的呼叫声彻底吞没。 那婆子力气极大,一手就拽住春桃的胳膊。 春桃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整个人被扯得踉跄,毫无招架之力。 苏杳见状,心急如焚,赶忙上前帮忙,帮她挣脱婆子的控制。 可这婆子却像是盯上了苏杳,瞬间将目标转移到她身上,猛地一甩,春桃整个人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一旁。 春桃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苏杳转身想跑,慌乱之中,后背却被婆子一把抓住。 “救命啊!”苏杳大声呼喊。 “闭嘴!不许叫。”婆子恶狠狠地呵斥道。 春桃咬着牙,强忍着疼痛,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冲过去一口咬住婆子的手臂。 婆子吃痛,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恼羞成怒之下,将手中抓着的苏杳用力一推。 苏杳躲避不及,头部重重地敲在一旁的柱子上,只觉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消散,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婆子见此,一松手,苏杳“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春桃见状,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与婆子纠缠,连滚带爬地冲向围栏,声嘶力竭地大喊:“姑娘落水了!救命啊!” 此时,陆怀瑾下了朝,匆匆往花园赶来。 他身着朝服,神色略显疲惫,本想着能在这花园中一眼看到苏杳的身影,可目光扫遍四周,却始终没见到她,眉心不禁微微皱紧。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那隐隐约约的呼救声,脸色瞬间变得凝重,立刻给身旁的竹若一个眼色。 竹若心领神会,迅速朝着声音的来源飞奔而去。 彼时,春桃已经不顾一切地跳入水中。 她本就不谙水性,在水中拼命地挣扎着,双手胡乱地扑腾,双脚用力地蹬踹,可身体却不断下沉。 口鼻中迅速涌进湖水,冰冷的湖水呛入气管,让春桃连呼救都变得艰难,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了。 很快,她的身影便在水面下消失不见。 …… 陆怀瑾站在原地,眼睛紧紧盯着竹若离去的方向,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又看了一眼苏杳原本所在的空位,那里空荡荡的,让他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站起身来,抬脚就要往水榭方向走去。 “怀瑾,你去哪里?”陆母坐在一旁,看到儿子突然起身,不禁出声问道,脸上满是疑惑。 陆怀瑾却没有回应,脚步急促。 陆母见儿子这般反常,也站了起来,神色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此时,戏班子正好一幕戏落幕,喧闹的花园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婆子赶忙扶着陆母,一行人也匆匆朝着水榭走去。 陆怀瑾赶到水榭时,只见竹若已经跳入水中,正奋力地朝着春桃消失的方向游去。 可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水面,却始终没见到苏杳的身影,心中顿时一慌,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心头。 初春的天虽然已逐渐回暖,但这湖水依旧刺骨的寒。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扎入水里。 苏杳会水,可此刻她究竟在哪里? 冰冷的湖水瞬间包裹住陆怀瑾的身体,寒意从肌肤迅速渗透至骨髓,可他却浑然不觉。 终于,他在湖里看到了那抹白色,他奋力朝着游去。 苏杳被救上岸时,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 她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原本粉嫩的嘴唇此刻也变得乌紫。 陆怀瑾的心猛地一揪,迅速将人平放在地上,双手颤抖着开始按压她的胸口。 随着按压,不少湖水从苏杳的口鼻中汩汩排出。 她剧烈地咳嗽,吐出了更多的水。 看到这一幕,陆怀瑾高悬的心才稍稍放下,他长舒一口气,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血啊!” 人群中突然有人惊恐地惊呼出声。 陆怀瑾心头一震,这才将目光从苏杳的脸上移开,看向她的身体。 只见苏杳的裙摆上已经沾染了大片刺目的红。 分外狰狞。 她的衣裙湿哒哒地紧紧贴在曼妙的身姿上,陆怀瑾迅速脱下自己的袍子,动作慌乱地将苏杳裹起来。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召太医!” 一旁的陆母见此情景,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眼神复杂,一时说不出话来。 很快,石太医赶到了陆府。 苏杳已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但人刚才短暂苏醒后,又再次昏了过去。 石太医神色凝重地走到床边,迅速为她把脉。他眉头紧皱,手指在苏杳的手腕上来回切换。 陆怀瑾站在一旁,眼睛紧紧锁住石太医。他的呼吸急促,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石太医诊完脉,迅速取出药箱,开始一系列紧张的忙活。 半响,他才收了手。 陆怀瑾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如何了?” “首辅大人,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我问你,现在人如何了?”陆怀瑾再次追问。 “苏姑娘伤了头,臣已经替她处理了,是皮外伤,好生养着不会留下疤痕。只是……” 石太医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只是什么?” 陆怀瑾的心再次悬了起来,他紧盯着石太医。 * 月明疏稀,水何澹澹。 苏杳看到了那个喊她母亲的丫头。 她哭哭啼啼地蜷缩在地上。 苏杳的心猛地揪紧,她快步上前,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小丫头,你怎么了?” 那丫头缓缓抬起头,苏杳这才看清,她浑身是血,脸上也沾满了血迹,模样凄惨极了。 “阿娘,我要走了。” 苏杳一阵惊慌,心脏剧烈跳动:“走?你要去哪里?” 那孩子却没有回答她,缓缓站起身子,转身就跑。 苏杳追了上去,拉住了孩童的胳膊,“你要去哪里呀?你怎么流血了?你家里人呢?” 小孩哽咽:“阿娘,你不要我了,我要走了啊。” 苏杳心疼得无法自已,她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地说:“休要胡说,我要你啊!” 第67章 得罪了什么人?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可就在这一抱之间,那孩子的身体却突然消失,苏杳的双臂抱了个空。 苏杳瞬间从梦中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还残留着梦中的惊恐与悲伤。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屋子里。 这是,她的屋子? 又做梦了? 她看到陆怀瑾正坐在她的床头。 一双眼睛红红的,忧忧地看着她。 陆怀瑾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轻轻唤道:“杳儿。” 苏杳浑身无力,下腹还隐隐坠胀。 她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大人,我怎么在这里。” 陆怀瑾伸出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泪痕。 “你哭了?” 苏杳点点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还是那个孩子,可这一次,她却说要走了。” 陆怀瑾长叹一声。 “她浑身是血,看着极为可怜,我问她是要去哪里,她却不告诉我。” 陆怀瑾再也听不下去,他将苏杳轻轻搂进怀里,搂得紧紧的。 “杳儿,不要再说了。” “我最初看到她,还有些怕她的,不知道这孩子是谁,总是缠着我喊我娘亲,可慢慢地,我便有些喜欢她了。大人,我还会见到她吗?”苏杳在陆怀瑾的怀里,喃喃低语。 苏杳觉得面上好像有水,凉凉的,她疑惑地想着,下雨了吗? 可这不是在屋子里吗。 她缓缓抬头,对上陆怀瑾墨色的眸子。 那一刻,她愣住了。 湿润,悲伤。 陆怀瑾居然哭了? “不要再说了,杳儿,好好睡一觉。”陆怀瑾将人搂得更紧,好似要把苏杳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苏杳不明白,陆怀瑾这样的人怎么会哭呢。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一阵剧痛从下腹传来,她忍不住轻呼:“大人,我肚子好痛。” 猛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呆呆地看向陆怀瑾,颤抖着问道:“大人,我的孩子没事吧?” 陆怀瑾沉默不语,他紧咬下唇,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不敢直视苏杳的眼睛,只能将头微微转向一边。 苏杳看着他的反应,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她的泪水刷刷流了下来。 她缓缓伸出手,朝着腹部摸去,前几日才微微隆起的小腹此刻已经平了。 那里曾经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她和陆怀瑾的孩子,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 石太医说孩子还没满三个月,是个女孩。 “别哭,会哭坏眼睛的。你现在若是不养好身子,落下病根,怕是以后要吃苦头的。” 他费了好些力气,才终于将情绪崩溃的苏杳又哄睡着了。 看着苏杳熟睡的面容,他轻轻在额间落下一吻。 难过吗? 那是当然的。 那是他与苏杳血脉相连的孩子,可如今,这个小生命却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他缓缓起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屋子。 屋外,长亭早已等候多时,见陆怀瑾出来,立刻低着头,恭敬地站在一旁。 陆怀瑾神色冷峻,声音低沉地问道:“人查得如何?” “府里没人看到,也就苏姑娘和她的丫鬟见了人。”长亭如实回答。 “那丫鬟呢?”陆怀瑾追问道。 “还没醒。” “弄醒她。”陆怀瑾冷冷地说道。 “是。” * 慈安院内。 陆母坐在雕花太师椅上,眉头紧锁,满脸忧色,喃喃自语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人好端端地就落水了。” 李婆子神色匆匆地从外跑了进来,脚步急促。 她来到陆母面前,微微喘气,急切说道:“夫人,打探到了。” 陆母听闻,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赶忙坐起身,问道:“怎么样?现在人醒了吗?” “醒了,听说是刚醒。少爷去审问那个叫春桃的丫鬟了。”李婆子回答道,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陆母的脸色。 “那孩子……”陆母欲言又止。 “孩子没保住,老奴刚才看了一眼,已经有些成型了。” 陆母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悲伤地靠在了凳子上。 “夫人莫要太过伤心,是个女娃。”李婆子赶忙安慰道。 “不管怎么说,这本是我陆家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这苏杳真是不中用,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李婆子凑近陆母,小声说道:“夫人你不是不喜欢那女子嘛,如今她没了孩子,倒是将人赶走的好时机了。” 陆母听了这话,心中一凛,她挥了挥手,示意李婆子不要继续说了。 “那丫鬟怎么说?”陆母缓了缓神,问道。 “听说人也是刚醒,说是有个婆子动的手。” 陆母追眉头皱得更紧了:“婆子?哪来的?” “奴婢也不知道,少爷正将府里所有人喊去院里,让那丫头指认呢。” 陆母赶紧起身,朝着外头走去,想去一看究竟。 来到院中,只见一大群下人整齐地排列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长亭高声下达命令:“都闭上嘴!” 众人听到命令,瞬间安静了下来,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陆怀瑾站在众人面前,神色冷峻,冷声道:“你,将人找出来。” 说着,目光看向春桃。 春桃刚从昏迷中苏醒,身体还十分虚弱,被银针扎醒的疼痛让她的双腿发软,使不上力气。 她颤巍巍地点头,脚步踉跄地往前走。 她的眼神一个个扫过那些人的脸。 不是。 不是。 这个也不是。 她看完一圈,竟然一个都不是。 陆怀瑾见春桃停下,急切问道:“怎么样?是谁?” 春桃摇头,“启禀大人,那婆子不在这。” “不在这?”陆怀瑾愣住。 陆母正走了过来,“府里的人都在这里了,还有就是我身边的李嬷嬷了。” 春桃再次摇头,语气肯定地说:“不是李嬷嬷,李嬷嬷奴婢是认识的。那个推人的婆子长得很高,奴婢还咬了她一口,她的手臂上应该有奴婢的牙印。” “所有人,将手臂撩起来。”陆怀瑾立刻下达命令。 长亭领命,开始一一去检查众人的手臂。 然而,一圈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有牙印。 陆母见状,眉头紧皱,满脸疑惑地说道:“这真是奇怪了,难道是外头的人混了进来?” 李婆子在一旁,眼珠子一转,说道:“会不会是与那戏班子一同进来的人?” 这话倒是提醒了陆怀瑾,他立刻给长亭使了个眼色,冷声道:“你,去查查那戏班子。” “是。”长亭脚步匆匆领命而去。 陆母看着陆怀瑾,又看了看四周,疑惑地问道:“苏杳那丫头可有得罪什么人?” 陆怀瑾听闻,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到了陆母身边的李婆子身上。 第68章 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李婆子被陆怀瑾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少爷?少爷您这般盯着老奴做什么……老奴没有推过苏姑娘啊!”她焦急地辩解。 见陆怀瑾依旧沉默不语,没有丝毫回应,她转而哀求着陆母,“夫人,您可得信奴婢啊,奴婢对天发誓,真没做过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怀瑾,不是她做的。”陆母急忙为李婆子说话。 陆怀瑾眼睛微微眯起,“母亲,儿子并未说是她。” “那你这么看着她作甚?”陆母也觉得陆怀瑾的眼神太过狠厉,令人胆寒。 可一想到苏杳腹中那尚未成型便夭折的孩子,陆母的心也是一阵揪痛,满心都是酸涩。 “这府里,与她有仇的,还有个人。” 陆母听闻,身子猛地一僵,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脸上闪过恍然,“你是说田婆子?她人都已经……怎么可能是她。” “去查。” * 是夜,清风苑分外安静。 春桃和秋月守在了苏杳的门口。 远远地,看到陆怀瑾高大挺拔的身影朝这边走来,二人顿时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出,身子微微颤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人还睡着?” “启禀大人,苏姑娘一直没醒。” 陆怀瑾眉头紧锁,“没起来用膳?也没喝药?” 春桃摇头。 陆怀瑾推门而入,走近看到苏杳那张憔悴不堪、挂着泪痕的脸。 她双眼紧闭,眉头微蹙,像是在睡梦中也饱受着痛苦的折磨。 “什么时候醒的?” 苏杳依旧紧闭双眼,没有回应,身子微微颤抖。 陆怀瑾缓缓伸出手,手指冰凉,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起来吃点东西。” 苏杳的样子看上去是那样的弱不禁风,好似轻轻一碰就可能折断。 缓缓地,她睁开双眼,眼眸中一片水雾弥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许久,她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现在最重要是养好你的身子,你还年轻,苏杳,你得振作起来。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我想我不会是个好母亲,我连自己的骨肉都护不住。” 苏杳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枕头。 “别说了,杳儿。我会替你和孩子讨回公道的。” 苏杳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断。 屋外的春桃听到屋内的动静,心中一阵揪痛,眼眶泛红,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满心自责,恨自己为何如此无用,连自家姑娘都保护不好,若不是自己疏忽,姑娘又怎会遭此劫难。 夜已深,万籁俱寂。 好不容易,陆怀瑾苏杳喂了些粥,看她睡着,陆怀瑾才出了屋子。 苏杳身边的丫头春桃和秋月一直守在门外。 “跟我走。”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恐惧,却不敢多言,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上主家的脚步,朝着偏殿走去。 偏殿内,烛火摇曳,光线昏黄。 陆怀瑾高大的身子在烛火的映照下,投下长长的阴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春桃和秋月不寒而栗。 他坐在太师椅上,身姿挺拔,一手轻轻扶着扶手,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 “春桃,你先说。” 春桃自知有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额头瞬间红肿起来,“大人,奴婢该死,没能护住姑娘。奴婢甘愿受罚。” “也是那婆子推你下水的?” 春桃连忙摇头:“是奴婢自己跳下去的,奴婢见姑娘在水里,奴婢心急想救人……这才……” “奴婢不会枭水,跳进了湖里,还是没能救上姑娘,奴婢知错了,求大人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陆怀瑾看了她一眼,又转向秋月。 “秋月,你说说。” “奴婢今日在大夫人身边伺候……等奴婢到水榭的时候,苏姑娘已经被大人救上来了。奴婢真不知道会发生这事的,还请大人开恩。奴婢下次一定尽心伺候。” 陆怀瑾眼里冰冷。 “各去领五十板子。” “大人饶命啊。”春桃和秋月听闻,顿时惊恐万分,齐声哀求,泪水不停地流淌。 “伺候不好主子,没将你们杖毙已经开恩了。” 就在这时,苏杳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浑身虚弱。 陆怀瑾浑身散发着冷意,却在看到苏杳的一瞬,软了下来。 “你怎么出来了?你不能起床。” 说着,他大步上前,双手稳稳地将苏杳打横抱起。 “大人,饶了她们吧。” 苏杳强忍着痛意恳求道。 “他们护主不力,该罚。” 苏杳额间渗出冷汗,她如今只要身子一动,小腹便如刀绞般疼痛。 她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就会见到那个满身是血的孩子。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求饶声,那声音像是春桃,于是她挣扎着起身。 “大人,下人的命也是命啊!”苏杳苦苦哀求。 陆怀瑾眼神依旧平淡如水。 “不过就是几个奴婢,难道你心里,我的孩子还比不上她们?” 苏杳愣住了,“你怎么这么想?是我没护住那孩子,那大人是不是要连我一起罚?” “是。” 长风在外禀报,“大人,长亭回来了。” “让他进来。” 长亭进屋后,看到屋内的情景,不禁咽了咽口水。 “大人,属下已经查了戏班子,他们昨夜不少人突然病了,上吐下泻,今日因着又要来首辅府表演,人手不够,这才从外头找了几个婆子来帮忙。” “她们人呢?” “那几个婆子,属下还在调查中。”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明日午时前,我要知道见到那几个婆子。” 长亭领命:“是。” “长风,动手。” 长风看了一眼苏杳,很快将目光移开,就要去拖拽春桃和秋月。 苏杳见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扑到春桃身上,死死护住她,“不要……” 春桃绝望地哭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姑娘,你不要管奴婢,你身子重要啊!” 陆怀瑾见她死死护住春桃,神色一凛,一把抓起苏杳的胳膊,就要将人拉开。 苏杳泪水挂满了脸,发狠地在他的虎口咬下。 第69章 我不是主子 陆怀瑾皱眉看着她。 “苏杳!” 苏杳被这一声厉喝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松开了口,嗫嚅着说道:“大人……” “奴婢做错事,就该罚。” 陆怀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杳觉得面前的人就是来自地狱的修罗,是魔鬼。 “你为那孩子积点德吧。”苏杳声音带着哭腔,近乎哀求地说道。 陆怀瑾却仿若未闻,只是冷声道:“来人,将她带下去。” 几个丫鬟立刻上前,架住苏杳的胳膊,强行将她拉开。 苏杳拼命挣扎,大哭大闹,可陆怀瑾却不为所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陆怀瑾书房的烛火摇曳,整整燃烧了一夜。 苏杳被人强行灌下安神汤后,意识渐渐模糊,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陷入昏睡的。 再度醒来时,她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好不容易缓过神,才看到春桃趴在自己床边,睡得正熟。 苏杳心中一暖,急忙伸出手,抓住春桃的手:“春桃,你怎么样了?” 春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苏杳已经醒来,眼中满是惊喜,连忙说道:“姑娘,你醒了!奴婢没事,昨日大人饶了奴婢,奴婢下次就算豁出这条命,也绝不让姑娘再受伤了。” 苏杳听了,心中一阵感动,轻轻拍了拍春桃的手,嗔怪道:“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的了。” “大人说的对,主子受伤,就是奴婢的责任。” “傻丫头,我也不是什么整儿八经的主子啊!” “姑娘莫要这么说自己,姑娘可饿了?奴婢这就为姑娘准备洗漱。”春桃一边说着,一边准备起身去打水。 “你没事,那秋月呢?”苏杳赶紧问道。 “她……她……”春桃听到这个问题,支支吾吾地说道。 “她怎么了?” “秋月护主不利,昨日还是挨了板子,然后……”春桃声音越来越小。 “死了?她死了?”苏杳心中一惊,脱口而出。 春桃连忙摇头,“姑娘莫要瞎想,五十板子,秋月熬得住的。” “那她如今人呢?可有宣府医替她看看?” “她不在清风苑伺候了……”春桃吞吞吐吐地说道,“姑娘莫要为她操心了,奴婢瞧她就不是个上心的人,之前在我们院里,也总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如今去了别处,姑娘更别管了。” “去了别处……”苏杳喃喃自语。 这陆府人丁本来就不多,如果不在清风苑,想必是去了大夫人的慈安院。 那倒也无妨。 如此一想,倒是心里踏实了不少,苏杳轻轻点了点头。 “姑娘,你如今没了孩子,这小月子还是得好好坐一下,否则若是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姑娘还年轻,子嗣会有的。” 听到此话,苏杳眉头紧皱。 没了这孩子,她和陆怀瑾的约定怎么办? 她也走不了了啊! 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姑娘怎么又哭了,可是想起那孩子了……姑娘莫要哭了,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不该惹姑娘伤心的。”春桃自责道。 “没……不关你的事……只是我是想到了自己” “姑娘,以后都会好的。” “以后……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 墨香居。 陆怀瑾一身朝服还未换下,就急匆匆回到书房。 书房里,长亭早已带着三个婆子等候多时。 陆怀瑾目光在三个婆子身上一一扫过。 其中一个婆子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大人找我们来,是何事?” “把手臂露出来。” 几个婆子闻言,相互对视一眼。 “大人这是何意?” 长亭上前冷冷说道,“大人让你们做,你们照办便是!” 三个婆子虽满心不情愿,但在长亭的威慑下,还是缓缓撩开了手臂。 长亭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后对着陆怀瑾摇了摇头。 “都在这里了?”陆怀瑾目光紧紧盯着长亭,问道。 “戏班子里记录在册的都在这。” 这时,一个胖婆子开口道:“大人,除了我们三,那日还临时来了个。” 陆怀瑾眼睛微微眯起:“那她人呢?你们可认得?” 众人纷纷摇头,胖婆子接着说道:“不认得,本来就我们三个,可在府外却见还有一人,她说她也是来帮工的,就跟着我们一同进来了。” 长亭听了,立刻汇报道:“大人,那婆子有问题!” “你们可记得那婆子的长相?” 三个婆子你一言我一语,努力回忆着那神秘人的样貌。 不一会儿,陆怀瑾根据她们的描述,在纸上画出了一幅画像。 长亭接过画像,拿给这三人看。 “对,就是她!”三个婆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送走了三个婆子,陆怀瑾神色凝重,对长亭说道:“将这画像交给春桃那个丫鬟查看确认,若真是此人,就算把京城给我翻个底朝天,也务必把她找出来。” “属下这就去办。” 长亭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下午的时候,长风端着鸡汤在清风苑门口徘徊。 春桃从院内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长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不善,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苏姑娘……好些没?” “我家姑娘在养病。”春桃冷冷地说道。 “春桃姑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也是一片好心,这是我一大早杀的老母鸡,这鸡养了三年了,特意熬了鸡汤,给苏姑娘补身子再好不过。” 长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鸡汤递了过去。 “大人什么好东西都往姑娘这里送的,你这鸡,姑娘看不上的,你走吧。” “春桃,你在和谁说话?”屋内传来苏杳的声音。 “苏姑娘,是我,长风。” 春桃瞪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进屋。 没过多久,她又走了出来,说道:“鸡汤姑娘收下了,让我与你道谢。” 长风听了,脸上露出笑脸。 看着长风离开的背影,春桃满面愁容,心中暗自担忧。 屋内,春桃看着这鸡汤,道:“姑娘,奴婢瞧着那长风怕是心思不纯。” “休要胡说。” 第70章 我不会放你走,这辈子都不会! 春桃不敢提长风的事,犹豫片刻后,又说道:“姑娘,大人昨日生了姑娘的气。” 苏杳听了,心中一紧,想起自己咬伤了陆怀瑾。 那一口,她当时是用足了力气,将满腹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如今想来,确实是太过冲动,做得过分了。 “春桃,将鸡汤给大人送去。” 此时,陆怀瑾的步子已经到了门口,恰好听到苏杳要给她送鸡汤,原本心中的怒意也消退了不少。 春桃开门,一眼便看到了陆怀瑾,顿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人……大人过来了。” 苏杳听到春桃的话,忙要坐起身子。 陆怀瑾看了春桃一眼,说道:“把汤留下,你出去吧。” 春桃点了点头,又担忧地看了苏杳一眼,这才转身离开,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你怎么想到给我送汤了?”陆怀瑾走到苏杳床边,轻声问道。 苏杳垂着眼帘,不敢直视陆怀瑾的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被角,涩然道:“昨日……我那般冲动,咬了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汤,就当是赔罪。” 陆怀瑾在床边坐下,目光紧紧锁住苏杳。 “你还知道内疚?我当你恨我恨得连理智都没了,那一口,咬得可真狠,像是要把我千刀万剐。” 苏杳的心猛地一揪,抬眸看向陆怀瑾,眼中泛起一层雾气。 “我……我当时只想护着丫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说着,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被面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陆怀瑾伸出手想为她擦去眼泪,可半空中又顿住,手缓缓垂落。 “罢了。” 他看向那碗鸡汤,瓷碗中升腾着袅袅热气。他轻轻舀起一勺,就要喂苏杳。 苏杳微微偏过头,躲开了汤匙,倔强道:“说了这是给你赔罪的……” “如今需要补身子的是你。” 说着,鸡汤已经送到苏杳的嘴边,热气扑在她的脸上。 苏杳却倔强地撇过头。 陆怀瑾执汤匙的手顿了顿:“你昨日咬人时胆子大得很,倒像只野猫。怎么如今连喝口汤都不敢。” 鸡汤的油星浮在瓷面上,映出她苍白如纸的面容。 苏杳的眉目浸在氤氲雾气里:“你曾说过我生下孩子,便放我自由。此话还当真吗?” 她的手抚上肚子,而今这里空空如也,她连带着心口也被剜去一块。 陆怀瑾没有回答这话,手中的匙沿却稳稳抵在她唇边,“喝。” “大人是要我养好身子再给你生个孩子吗?”苏杳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 陆怀瑾的瞳孔骤然收缩,手微微颤抖,手中的汤匙险些滑落。 滚烫汤汁滴落在玄色官服上,可他却浑然不觉。 “你以为我留你,只为子嗣?” 怒意在帐中无声蔓延,笼罩在整间屋子。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 苏杳的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眼前的陆怀瑾也变得朦胧。 “不然呢?从一开始,你用各种手段把我留在身边,我不过是你囚在金笼里的玩物罢了。” 陆怀瑾后退一步,重重将碗搁在桌上。 “玩物?这三年的相处,你当真一点都感受不到我的心意?” “你的心意?不过是用虚假的承诺来哄我罢了。如今既然这孩子没了,我也不想再继续这场可笑的闹剧。陆怀瑾,你放我走吧,就当是我求你。” 她直直地盯着陆怀瑾,眼神里满是哀求,可更多的是疲惫和厌倦。 陆怀瑾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像是被一把钝刀狠狠割着。 他紧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你做梦!我不会放你走,这辈子都不会!” 苏杳被他的样子吓到,身体微微颤抖,可眼神里的倔强却丝毫未减:“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恨你!你把我困在这里,也得不到我的心。” 陆怀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内心的痛苦却一波接着一波:“恨我也好,爱我也罢,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说罢,他欲转身离开。 苏杳积攒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陆怀瑾,什么生下孩子就放我自由,全是你的谎言!你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是不是?” 陆怀瑾的脚步猛地顿住,脊背紧绷,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却没有回头,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苏杳不管不顾地继续吼道:“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从一开始,你说的那些话就全是骗我的!” 她的泪水肆意流淌。 “你不过是想把我死死困在这牢笼里,任你摆弄!我竟然还天真地信了,还傻傻地期待着未来能有自由的一天,我真是蠢,蠢到无可救药!” 陆怀瑾缓缓转过身,脸色阴沉得可怕。 “是!我骗你的。我根本不会放你走!” 苏杳歇斯底里地打断:“你这个骗子!陆怀瑾,我恨你,恨透了你!” 陆怀瑾攥紧拳头,压抑着怒火道:“事已至此,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放你走,你就死了这条心!” 说罢,他转身摔门而去,留下苏杳瘫倒在地,撕心裂肺地痛哭。 春桃见陆怀瑾气势汹汹地离去,赶紧走进去,却见苏杳发丝凌乱地散落着,几缕贴在她满是泪水的脸颊上。 她双手捂住脸,身子剧烈颤抖。 春桃心疼不已,赶忙蹲下身子,将苏杳抱在怀里。 “姑娘啊,你这是何苦呢?” “春桃,你不会明白的。” “姑娘,奴婢的确不懂,奴婢却看的明白,大人是真心待姑娘好的。” “假的,都是假的。他一直在骗我,他是个骗子!” * 书房里,死气沉沉。 陆怀瑾的面色铁青,端坐于案前。他紧抿着唇,双眸冷冽盯着地面。 长亭单膝跪地,大气不敢出。 “说。”陆怀瑾终于开口。 “属下查到那日混进府里的婆子叫田二娘,是之前大夫人院里那个死去的田婆子的妹妹。” 话落,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死寂。 陆怀瑾摩挲着手指,“如今她人呢?” 第71章 枕边人 长亭咽了咽口水,紧张回答:“还在查,不过已经有线索了。她应该还在京城,只是暂时藏得极为隐蔽。” 陆怀瑾的拳头不自觉握紧。 窗外一阵狂风吹过,吹得窗棂哐当作响。 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床边,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好像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他的周身散发的寒意愈发凛冽,冷冷开口:“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长亭忙不迭应下,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陆怀瑾出了书房,下意识走去了清风苑。 可却是在庭院中停住了脚步。 二人刚才不欢而散,他不该来的。 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吹得他衣袂烈烈作响,发丝肆意飞舞。 “大人。”春桃见到院里的陆怀瑾,赶紧上前行礼。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雨那么大,大人不如进屋去吧。” “她如何了?” “姑娘哭了好久,刚才饮了石太医的安神药才睡下。大人……姑娘没了孩子,自然是难过的,大人莫要与姑娘置气。” “你下去吧。” 陆怀瑾的心也空空落落的,他想,她定然是伤心的吧。 想到这里,他抬步朝着苏杳的屋子走去。 他要去看看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确认她安好,他才能安心。 可在门口,他却又停住脚步,手悬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转身离去。 春桃远远看着这一切,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夜,长亭就带来了田二娘的消息。 陆怀瑾骑上那匹高头大马,扬鞭疾驰而去。 马蹄声哒哒作响,一路扬起尘土。 终于,在京城郊外一处极为隐蔽的破落院子前,他们停住了马。 他望着那紧闭的院门。 长亭道:“大人,属下查到,那田二娘就在里面。” 陆怀瑾翻身下马,大步走向院门。 门“砰”地一声被他踹开,掀起一阵灰尘。 他大步走进院子,警惕地环顾四周。 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片破败之象。 陆怀瑾手中紧握着剑柄,只要见到那刁妇,他定会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 推开门,屋内却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陆怀瑾皱了皱眉头,举目望去,只见一个身形佝偻的妇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心中一惊,赶忙上前查看。 待看清妇人的面容,正是田二娘无疑,可此刻的她,早已没了气息,身体都已经开始发凉。 陆怀瑾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的愤怒瞬间达到了顶点。 “大人,有发现。” 他顺着长亭的声音看去,发现柜子里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与这破败的屋子格格不入。 他走上前去,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沓厚厚的银票。 数额之大,远远超出了田二娘这样身份的人所能拥有的。 陆怀瑾的眼神愈发冰冷。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可却毫无头绪。 一阵阴风吹过,吹得窗户哐当作响。 * 一连多日,苏杳都未曾见过陆怀瑾了的身影。 此刻,长风低垂着头,站在陆怀瑾身侧,小心翼翼地汇报。 “大人,苏姑娘今日是午时才醒的,中午和晚上都好好用了膳,大夫人还特意送过去乌鸡汤。对了,药都按时饮下了。” 长风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观察陆怀瑾的神色,只见陆怀瑾面色平静,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大人真的不去看看苏姑娘吗?” 陆怀瑾凌冽地看向他,长风自知说错了话,赶紧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做下人的向来是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做的不做,他是陆府的家生子,这些规矩他早就铭记于心的,可今日竟是犯了糊涂。 “你只管每日向我汇报她的情况即可。” “是。小人明白了。” 苏杳这几日倒是没再以泪洗面了,梦到那个小女孩也变少了。 春桃安慰她,人总得向前看。 她会在夜晚,看向星空,这天上,又多了一颗她思念的星星。 “姑娘,大人多日没来看过您,想必是公务繁忙,要不奴婢给大公子那里送去燕窝,姑娘你服个软。”春桃一边手脚麻利地铺着床,一边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苏杳摇头:“他不来,我倒是图个清静。” 她又叮嘱:“你可不许去。” 苏杳知道,陆怀瑾不想见他,她也不想见陆怀瑾。 相看两生厌,何必为难彼此。 只是她不明白,既如此,他为何还不肯放过自己。 “对了,我今日看到屋子里有一根木簪,款式不是我的,你看看,可是你的?”苏杳从袖间抽出一根木簪,上面是芙蓉花的图案。 春桃凑近仔细瞧了瞧,摇头。 “不是奴婢的。” “那可能是秋月的。你去还给她。” “秋月的啊……姑娘还是扔了吧,奴婢也见不到春桃了呀。” “为何?” “她都出府了。” “出府了?何时的事?”苏杳疑惑地看向她。 春桃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 “姑娘,奴婢……奴婢……也是听人说的。” 苏杳不傻,她知道春桃这丫鬟有事瞒着她。 “你若不与我说实话,那便走吧,我明日就找大人重新要个丫鬟。” “姑娘,不可啊,奴婢一心想跟着姑娘的啊。”春桃急得眼眶泛红。 她怕若真惹恼了这位苏姑娘,说不定真会被打发走。 “那你说实话。” “这……” “是不是那日,秋月出事了?” 春桃揪着衣摆,点头。 “她死了?她是不是死了?” 春桃咬着下唇,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开了口。 “姑娘,她没死,不过她居心不良。” “那日她护主不力,大人只是命人将她打了五十大板。可是秋月却对着行刑的小厮说自己是大夫人给大人的通房丫鬟。那些小厮畏惧大人的威严,又怕得罪大夫人,便悄悄免了这顿板子。 可这事情哪里逃得过大人的眼睛,大人知道后,大发雷霆,将这两名小厮都发卖了。至于秋月……奴婢听说,好像是卖去青楼了。” “啊!”苏杳难以置信地捂住嘴。 陆怀瑾这人手段向来不简单,可她更惊讶地是秋月居然是陆怀瑾的通房丫鬟…… 他对自己的枕边人也能下这样的狠手吗? 第72章 失宠? 春桃瞧着苏杳那一脸吃惊的模样,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内心忐忑。 她的脸色逐渐煞白,想要说些什么补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在这尴尬的沉默中,她愈发局促不安,轻手轻脚地悄然退出了屋子。 出了门,春桃的心依旧七上八下,越想越觉得不安。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去墨香居一趟。 来到墨香居门外,春桃一眼便瞧见了站岗的长风。 长风见春桃过来了,不禁微微一愣:“春桃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我瞧大人好久没来清风苑了,可是大人近日太忙了?” “是苏姑娘让你过来的?” 春桃道:“姑娘也好些日子没见到大人了。” “你先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长风说罢,转身走进屋内。春桃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她不停地搓着手,眼神时不时地望向门口。 没过多久,长风出来了,只见他面色有些为难,说道:“春桃姑娘还是请回吧,大人正在忙。” 春桃听了这话,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为泡影。 回到清风苑,春桃远远便瞧见苏杳屋里的烛火还亮着。 苏杳明明很累,可是却睡不着,不知道是想着秋月的事,还是在等着什么人来。 陆怀瑾果然没来,苏杳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只记得那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梦中尽是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一会儿是陆怀瑾冷漠的脸,一会儿是秋月惊恐的眼神。 日上三竿,她才缓缓醒来,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浑身都不利索。 此后一连多日,陆怀瑾真的再也没去过清风苑。 长风依旧每日按时向陆怀瑾汇报苏杳的起居、用膳情况。 每次汇报时,长风都小心翼翼,观察着陆怀瑾的神色。 可陆怀瑾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听完后,便轻轻挥手让长风退下,始终不说任何话。 在这日复一日的沉默中,长风愈发摸不透大人的心思。 苏杳的面色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 陆母起初还送过两次补品来,可渐渐地,便不再送了。 苏杳本就不在乎这些,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倒是春桃心里担心着,自家姑娘会不会就失了宠。 在这深宅大院里,失宠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第十五天,她的恶露总算排干净了,身子也利索了起来。 春桃见她恢复得不错,心中欢喜,便开始精心为她打扮。 铜镜中,苏杳的容颜依旧绝美,十八岁的她,正值青春好时光,明艳动人。她唇红齿白,肌肤胜雪,微微一笑,便有倾国倾城之姿。 春桃纳闷,这样的美人,真的会失宠吗? 苏杳依旧整日不出院子,每日在清风苑内看书、刺绣、赏花,日子过得平淡。 有时候,她会拿出三个泥人,静静地发会儿呆。 春桃看着自家姑娘这副模样,觉得这一次她比以往都要安静,甚至比在芙蓉院那会还要乖巧。 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可春桃总觉得她身上好像缺了些什么。 “姑娘,可想出门走走?” 苏杳轻轻摇了摇头。 “姑娘,听说外头有集市,很是热闹。” 可苏杳还是没什么兴致,只是淡淡地瞥了春桃一眼,没有说话。 春桃见状,也不再多问了。 这日,长风又来给苏杳送汤了。 春桃远远瞧见长风,赶忙上去,将人拦在门口。 “春桃姑娘,这汤……是大人让我送来的……” 春桃一听这话,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态度也立刻变了,惊喜地说道:“真的吗?大人果然还是关心我家姑娘的。” 长风眼神闪躲,轻轻“嗯”了一声。 “那好,我这就给姑娘送去。对了,大人何时才会来清风苑?”春桃满心期待地问道。 长风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说道:“大人近日繁忙,太后指婚的懿旨已经下来了,这大婚就在下月了。” “什么?”春桃惊呼出声,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不远处,正在刺绣的苏杳听到这句话,手中的绣品瞬间掉落。 长风显然看到了苏杳,他轻轻唤了一声,“苏姑娘。” 苏杳如梦初醒,慌乱地蹲下身子,去捡起地上的绣品。 “长风大哥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长风微微颔首,“这件事府里都已经传遍了,大夫人也在忙着办喜事,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 “下月初八,是……是个好日子。” 她嘴里叨念着,脸色却苍白。 “苏姑娘你没事吧?”长风关心道。 春桃在一旁,早已心急如焚,她赶忙上前扶住苏杳。 她知道苏杳心中亦是难受的,替她解释道:“我家姑娘定是身子还没好透。” 长风道:“原来是这样。那苏姑娘还是要多休养。下个月主母进门,到时候府里就热闹了。” 苏杳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银针扎着,难忍。 春桃道:“你可知是哪家姑娘?” 苏杳也想知道,曾经,太后看中的赵家女,一个失踪,一个离开了京城。可没想到,这么快,又有新的人选出现。 “是太后的外甥女。” “那倒是般配。”苏杳抿了抿嘴,“长风大哥,这汤我便不喝了,多谢美意了。” “苏姑娘,你不要那么见外,这是……” “长风大哥,你也看到了,我这身子虚不受补,实在是吃不得这些好东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春桃见状便扶着苏杳回屋。这一路上,苏杳的脚步虚浮,紧紧抓着身边之人。 * 墨香居内。 长风低垂着头,将刚才去送鸡汤之事,一五一十地向陆怀瑾汇报着。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陆怀瑾坐在椅子上,声音冰冷:“她什么反应?” “苏姑娘……并无什么反应。” 陆怀瑾听了这话,面色瞬间变得更黑了,他的手握紧了拳头。 第73章 她身边的男子是谁? 又是三日。 陆母身边的一群婆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苏杳的院子。 几个婆子一进院子,便径直朝苏杳的屋子走去,她们上下打量着苏杳,其中一个婆子开口道:“苏姑娘,得罪了。” “怎么了?” 苏杳不明白。可瞧着这些人,她的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夫人交代了,苏姑娘今日不可出这屋子。我们几人寸步不离守着姑娘。” 苏杳柳眉轻皱,“我本就不会出去乱走,大夫人若是不想看到我,大可放心的。几位嬷嬷请回吧。” “苏姑娘不要为难老奴。老奴只是听命行事。” 苏杳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再挣扎。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忍不住问道:“可是今日府里要来什么重要的客人?” 带头的那个婆子还算面善,她如实答道:“是太后娘娘带贵客入府。” 苏杳睫毛微微扇动,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婆子,“可是……未来的主母?” 她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只是想得到确认。 见那婆子点头,苏杳脸色一白,“几位嬷嬷放心,我不会出去的。” 她也不想见太后娘娘,更不愿见未来主母,恨不得能找个地洞躲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活的暗无天日。 她强颜欢笑。 没过多久,李婆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的发丝有些凌乱,额头上满是汗珠,显然是一路匆忙赶来。 几个婆子见到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便迎了上去。 带头的陈婆子道:“李嬷嬷,你怎么也过来了?可是大夫人有新的吩咐?” 李婆子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点头道,“太后娘娘要参观后院,赶紧地,带她离开。快……快……马车已经安排好了,就停在后门。”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苏杳一愣。 还不等她多想什么,几个婆子已经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挟着她从后门匆匆离开。 春桃见状,心中大惊,紧紧跟在后面,生怕自己稍不留神,姑娘就会消失不见。 二人被带上了一辆马车,陈嬷嬷陪着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苏杳透过车窗,注意到驾车的正是长风,忍不住问道:“我们去哪里?” 长风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驾车,手中的缰绳被他紧紧握住。 春桃心急如焚,忍不住向陈嬷嬷问道:“陈嬷嬷,将来主母进门,总会见到我家姑娘的,我家姑娘为何要躲呀?趁着主母来,我家姑娘若是上前迎接一番,倒不是能给主母留个好印象吗?” 陈嬷嬷轻轻一笑,世故地道:“你可真是个蠢丫头,哪有新妇还未进门就看到小妾会开心的。到时候,怕是这心里会种下一根刺。”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头。 苏杳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她心中反复想着“小妾”这两个字,只觉得无比刺耳。 她从来不愿做妾,她亦不愿在陆怀瑾的身边。 可她又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马车很快停在了一家瓦肆门口。 长风跳下车,快步走到车旁,掀开车帘,说道:“苏姑娘,太后娘娘可能要用完晚膳才会离开,大夫人给姑娘安排了大戏,苏姑娘倒是可以当做出来消遣一番。” 苏杳自然明白其中的缘由,这是怕她回去太早,万一撞上太后的外甥女,反而惹出麻烦。 “大夫人考虑的真周到,多谢大夫人了。” 瓦肆内,热闹非凡。三人被带去了一间厢房。 苏杳很久没出来走动了,她也没想到,今日出府,居然会是因为陆怀瑾要娶妻。 她苦涩一笑。 台上锣鼓喧天,戏子们正卖力地表演着,可苏杳却浑然不知台上演的是什么。 她的思绪早已飘远,心中乱成一团麻。 不经意间,她在台下的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姐姐?”她惊讶地站起身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赵芷柔。 她不是去岭南了吗? 她身边的男子又是谁? 只见他们看上去十分亲密,男子身姿挺拔,气质不凡,赵芷柔跟在他的身后,虽然戴着幕帘,但苏杳一眼就认出了她。 赵芷柔似乎也在人群中感受到了苏杳的目光。 她微微转头,与身边的男子低语几句,便转身朝着一旁走去。 苏杳见状,心中一急,赶忙向陈嬷嬷说道:“嬷嬷,我肚子不舒服,去去就来。” 此时,台上的大戏正演到高潮,陈嬷嬷看得津津有味,眼睛都没离开戏台,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春桃担心地看着苏杳,说道:“姑娘,可要奴婢陪你?” “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我去去就来。” 春桃点点头,不再坚持。 苏杳出门后,便朝着赵芷柔所在的方向快步跑去。 她跑到赵芷柔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真的是你,赵姐姐!” 赵芷柔能在这里见到她也很是惊讶:“阿杳,真的是你!你还好吗?” “赵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一切都好。倒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要去岭南找我大哥哥吗?” 说话间,她隐约看到幕帘下赵芷柔的脸上似乎有伤。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赵芷柔本能地低下头,躲避苏杳的目光。 苏杳心中一紧,焦急地问道:“赵姐姐,你受伤了?谁打你?你爹吗?” 赵芷柔摇头,“阿杳,我如今已经不在将军府了。” “不在将军府了?” “刚才你见到的那人是国舅爷。” “你成了国舅爷的……小妾?”苏杳难以置信地看着赵芷柔,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这……是他打的?”苏杳满是心疼地问道。 赵芷柔没有回答,只道:“阿杳,我不能出来太久,我上次逃跑被抓了回去,国舅爷脾气不好,他知道那几日我见过你,你可有遇到麻烦?” 苏杳在心中苦笑,自己的麻烦还少吗?陆怀瑾就是她最大的麻烦。 “我没事,赵姐姐,你还想跑吗?我们可以一起……” 话还没说完,苏杳看到赵芷柔脸上突然露出惊慌的表情。 第74章 陆怀瑾敢与我翻脸? 苏杳心头猛地一颤,她从赵芷柔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那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充满玩味,“你就是苏子川的妹妹啊!” 苏杳背对着那人,紧紧抿唇,一言不发。 她想走,却被那人伸手拦住了去路。 “既然遇上了,怎么不给我介绍一番?芷柔,是觉得为夫不会好好招呼苏姑娘,是怕招待不周?” 男人的语调拖得老长,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危险。 苏杳明显感受到身旁赵芷柔身子微微颤抖。 男人的手伸向赵芷柔,将人拉到自己身侧,手掌肆意地在她的腰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 轻慢,又亵渎。 苏杳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苏杳见过国舅爷。” 男人肆意打量了一下苏杳,嗤笑一声,“原来长这样,怪不得陆怀瑾……”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可那未尽之意,苏杳已然明白,眼前之人知道她与陆怀瑾的关系。 赵芷柔咽了咽口水,柔声道:“老爷,妾身只是遇上了故人,她什么也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谢兰辞的手上陡然加大了力度,捏住她腰间的软肉。 苏杳看着赵芷柔痛苦的神情,那紧皱的眉头,一时情急,脱口而出:“你弄疼她了!” 谢兰辞眸子微眯,危险地看向苏杳。 有点意思。 这女子倒是有些胆量。 赵芷柔吓得赶紧跪下,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老爷,那件事都是芷柔一人的主意,真的不关苏杳妹妹的事,她既然是陆首辅府里的人,还请大爷高抬贵手,让她走吧。” 苏杳看着赵芷柔的模样,心中瞬间明了,赵芷柔不是不想去岭南,而是被谢兰辞强行抓了回来,她脸上的伤,也定是与此事有关。 谢兰辞玩味地笑了,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两个女人。 好玩。 太好玩了。 他的后院里,那些女人争风吃醋,明争暗斗,手段用尽,却从没有像眼前这两个女人之间,有着这样的牵绊。 “看来,你近日过得不错啊。”谢兰辞淡淡开口。 他的眼神与陆怀瑾的冷漠截然不同,他看人时,带着侵略性。 “芷柔啊,你既然与她关系好,那自然得好好招呼人家一番,否则还以为我府里没了规矩呢。陆怀瑾要娶妻,想必也没时间管教你,苏……杳……是吧?” 他顿了顿,又道:“看来还得我亲自替陆首辅好好调教你一番。” 谢兰辞说罢,拍了拍手,几名身形魁梧的壮汉瞬间出现在她们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救命……” 苏杳惊慌地大喊,可话还没喊完,就被人用破布堵上了嘴。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悬在半空,她拼命挣扎,双脚乱蹬,却徒劳无功。 长风停完车,正朝着厢房走去。不经意间,瞥见这群人将个女子扛上了谢府的马车,那女子身影有些熟悉,可他没敢多瞧。 在这京城之中,有权有势之人的行事作风,谁敢轻易置喙。 何况那人是当今太后的弟弟,权势滔天,得罪不起,他快步回到厢房。 “苏姑娘呢?”长风一进厢房,见只有陈婆子和春桃,便开口问道。 陈婆子眼睛都没离开戏台,正看的入神,随口说道:“去茅房了。” 春桃主动站起来,“我还是去寻寻吧,这也去了好一会了。” 说罢,便匆匆出门。没过多久,春桃神色慌张,一路小跑着急切地回来,大喊道:“出事了啊!姑娘不见了!” 她额头的冷汗滚落,脸上满是惊恐。 长风和陈婆子闻言,瞬间紧张万分,脸上的血色褪去。 “什么不见了?你可有仔细找?”长风上前一步,抓住春桃的胳膊。 “都找了,没有人。” 三人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人若是丢了,主家定不会轻饶他们,恐怕他们的性命都难以保全。 春桃颤巍巍地问,“姑娘……会不会自己跑了……” 陈婆子愣住,眼睛瞪大:“她想跑吗?你怎么不早说啊!” 长风此刻顾不上许多,他心急如焚,赶紧驾车回府禀报。 谢府内。 苏杳和赵芷柔被关在一起。 “赵姐姐,你没事吧?” “阿杳啊,是我连累了你。刚才老爷说什么你与陆首辅……可是真的?” 苏杳咬着下唇,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赵芷柔瞪大双眼,“怎么会那样……那这件事,陆初尧知道吗?” “赵姐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啊!” 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道刺眼的光线射了进来。 一双云纹黑靴迈入,来人正是谢兰辞。 他站在门口,身影高大,戏谑道:“好一副姐妹情深,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还惦记着别人。” 苏杳直视他,道,“国舅爷既然知道我是陆首辅的人,为何还要将我强行掳来。就不怕首辅大人……”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赵芷柔的屋里响起。 谢兰辞一巴掌狠狠打在苏杳的脸上。 苏杳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为了你这样的贱人,陆怀瑾敢与我翻脸?” 谢兰辞伸出手,捏住苏杳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迫使她直视自己。 “就没有我玩不熟的女人,今日我替陆怀瑾好好调教调教你。” 说罢,他伸手去撕扯苏杳的衣裙。 苏杳惊慌地瞪大双眼,拼命用手去挡,双脚乱蹬,脸上醒目的巴掌印还火辣辣地疼。 恐惧从四面八方涌来。 看着她这幅宁死不屈的贞洁模样,谢兰辞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觉得更有几分意思了。 赵芷柔赶紧跪在谢兰辞的脚边,拉住他的衣摆,哀求道:“老爷,求求你放了阿杳,芷柔愿意伺候老爷。” 谢兰辞阴沉沉地看着她。 “伺候我?你今日倒是肯了?” “从前是芷柔不识抬举,能伺候老爷是芷柔的福分。”赵芷柔哭着说道,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到地上。 谢兰辞摩挲着手指,饶有兴致的看着赵芷柔,好似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物。 “可是小爷我今日更想试试你朋友。” 第75章 求我放过她? 赵芷柔的双手紧紧拉住谢兰辞的大腿,近乎哀求:“老爷,就让芷柔伺候你吧……” 谢兰辞掀开她的手。 他冷冷一笑:“既然你那么想伺候我,那你……与她,一块来。” 他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苏杳。 那双桃花眼里此刻好似饿狼盯着猎物。 贪婪,凶狠。 “来人,将人洗干净,送小爷房里。” 他斜睨着着苏杳,补充道:“小美人,洗干净些,别人用过的东西,我嫌脏。” 苏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冰冷刺骨。 几个婢女闻声而入,粗暴地将苏杳和赵芷柔带了下去。 不一会儿,二人被拖到了一处温泉。 这里是谢兰辞私人用的池子,平日里也不允许别人使用。 屋内弥漫着温热的水汽,婢女们二话不说,便强行扒去她们的衣衫,苏杳经空地挣扎,双手挥舞,却被他们狠狠按进池子。 池中的水溅起高高的水花,打湿了她的发丝和脸庞。 一个婆子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搓洗搓洗着她的肌肤。 苏杳不吃痛,疼得皱起眉头,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看着苏杳雪白的肌肤,轻轻一碰,就留下一道道红痕,婆子不满地嘟囔道:“你别乱动。” “嬷嬷,你让我们自己洗吧。你也看到了,她一碰就红,你若是碰坏了,等会爷可要生气的。”赵芷柔道。 婆子停了,思索一番,觉得有理,便放下手中的帕子,恶狠狠地道:“你们快点洗,爷就给了半柱香的时间。赵姨娘,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可别让老奴为难。” 说罢,婆子带着一众婢女离开,但并未走远,守在了屋外。 待婆子们离开,苏杳这才得以喘息。 她抬起头,看向赵芷柔,这时候才看清了赵芷柔脸上的伤。 她的眼角高高肿起,淤青一片,嘴角也带着明显的伤痕,模样凄惨极了。 苏杳的心猛地一揪,眼眶瞬间湿润,愤怒地问道:“是他打的是吗?” 见赵芷柔不语,苏杳又咬牙骂道:“禽兽!” 回想起陆怀瑾这三年,再怎么折腾她,也未曾真的对她动过手。 而那个谢兰辞,却如此残暴。刚见面就掌掴了她,还对赵芷柔施暴。 赵芷柔低下头,自责道:“阿杳,我不该把你连累进来的。我这伤,不是老爷打的,是我自己跳下马车磕伤的。” “他后院是不是妻妾成群?” 赵芷柔抽泣:“像他这样权势的男子,自然是的。” 苏杳算是看明白了,谢兰辞那样的人,根本不把女人当人,在他眼里,女人皆是玩物。 “他既然有那么多女人,为何不可能放过你。” 赵芷柔摇头,“可能是不甘心吧,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我却不肯臣服于他。” 她紧紧握住苏杳的手:“阿杳,我没将来了,我爹把我送给他,我再也出不去了。你不一样,我会想办法让你走的。你不要再和他顶嘴了。” 二人还正说着话,刚才的几个婆子就急匆匆地进门了。 “你们干嘛,我还没洗完。”苏杳惊恐地吼道,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 “时间不早了。” 婆子们冷漠地说了句,便上前,像拎小鸡似的把二人从池子里拎了出来。 她们又强行给苏杳和赵芷柔换上轻薄的纱衣。 苏杳只觉得这衣衫太过暴露,衣料轻薄得近乎透明,让她羞耻得无地自容。 陆怀瑾都不曾让她穿过这样的衣服,这衣衫和不穿有什么区别?太折辱人了。 她明白了,谢兰辞就是要折断她们的脊骨,践踏她们的尊严。 好在纱衣外还有一层外衫,虽然布料不多,但勉强能遮掩住重要部位。 苏杳身姿曼妙,曲线玲珑,婆子将腰带紧紧系上,更是将她的腰肢勒地盈盈一握。 很快,二人被推进了谢兰辞的房间。 房间内弥漫着异香,谢兰辞坐在床榻前,翘着二郎腿,冷眼看着。 就好似在打量两件有趣的物品。 赵芷柔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苏杳的面前。 谢兰辞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看得出来,她刻意打扮过,嘴角的淤青也用胭脂水粉勉强遮盖住了。 “怎么?你要先来?”谢兰辞戏谑地嘲讽。 赵芷柔深吸一口气,轻声道:“爷,从前是芷柔不懂事,爷可别与我一般见识,芷柔以后对爷一条心。” 谢兰辞轻笑一声,勾了勾手指,赵芷柔便如提线木偶,缓步上前。 他的手指从她的脸颊缓缓滑落到脖子,突然,他猛地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力度大得让赵芷柔瞬间呼吸困难,脸色涨的通红。 “你这么做,是求我放过她?”谢兰辞冷冷问道,“你就这么要护着那苏子川的妹妹,真可谓是情真意切啊。” “爷误会芷柔了,芷柔对爷是真心的,我已经想清楚了,日后心里只有爷一人,我想好好跟着爷,只有爷能护我周全。” 赵芷柔说话艰难,声音因为窒息而变得沙哑。 “嗯?” 谢兰辞听着这话很是受用,他松了松手中掐脖子的力度,嘴角微微上扬。 苏杳远远看着这眼前的一幕,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恶心至极。 之前听说赵芷柔要入这国舅府,她便打听过了,知道这国舅爷这人风流,好女色。 今日一见,才知他何止如此,他还下流、下作、毫无人性。 谢兰辞突然转过头,看向苏杳,命令道:“你过来,一起。” 苏杳呼吸一滞,站着不动。 “爷,芷柔害羞,不喜欢有人看着……”赵芷柔撒娇道。 她是个美人,美人娇羞,总会引得男人怜惜。 可今日谢兰辞却并不怜香惜玉,他一把将赵芷柔推倒在地。 赵芷柔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发丝凌乱,模样狼狈不堪。 谢兰辞指着苏杳,恶狠狠地说道:“爬过来,让我看看你平日在陆怀瑾榻上的那些真本事。” 这话让苏杳感到无比屈辱。 赵芷柔见状,不顾身上的疼痛,扑上前,投怀送抱到谢兰辞怀里,哭着哀求:“老爷,求求你怜惜怜惜芷柔,疼疼妾身。” 谢兰辞冷声道,“我今日才知道,你居然是如此下贱。怎么?你就那么想帮她?” “芷柔是真的爱慕爷。” 她梨花带雨地哭着,泪水肆意流淌,打湿了谢兰辞的衣衫。 赵芷柔的虚情假意,谢兰辞又岂会不知,但他偏偏就是很吃这一套,他心中的欲火被点燃,一把掐住赵芷柔,用力吻上。 苏杳赶紧撇开头,不敢看这不堪的一幕。 “咚——!” 外头一阵喧嚣声传来。 小厮阻拦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旖旎。 “陆大人,你可不能硬闯啊!” 第76章 叫夫君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两个气场截然不同的男人,相对而立。 谢兰辞嘴角微扬,看向陆怀瑾,“首辅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是有什么指教?”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扬起下巴,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丝毫没有把这位位高权重的首辅放在眼里。 陆怀瑾神色依旧淡淡,看不出他的情绪。 但谢兰辞知道,他会如此失态闯他的府邸,那屋里的苏杳,对他来说就不一般。 这件事,倒是更有趣了。 陆怀瑾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国舅爷邀请我的人来府上做客,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太后娘娘此刻正在我府上,点名要见她,我这才不得已亲自出来将人领回去。” 谢兰辞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冷笑道:“陆怀瑾,你少拿我姐姐来压我。” 陆怀瑾神色依然镇定自若,不忙不忙地回应:“太后娘娘此刻就在我府上,若是国舅爷不信,可随我一同回府,娘娘也叨念不少日子没见到国舅爷了。” “你!”谢兰辞一时语塞,被陆怀瑾的一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他又道,“陆大人,我也是好心替你调教,你的女人管的太多了。” “这事就不劳烦国舅爷了,我这就带人回去,好好管教一番。” 苏杳听到是陆怀瑾的声音,来不及多想,大着胆子就跑了出来。 陆怀瑾见到她的衣衫,显然已经换过衣裳,他的眸色暗了暗。 他冷冷地对苏杳道:“还不快谢谢国舅爷的款待。” 苏杳紧紧拉着赵芷柔不可能松手。 陆怀瑾走上前,一把拉住苏杳的胳膊,用力将她往外拽。 苏杳拗不过他,脚步踉跄地跟着他往外走。时不时还看向赵芷柔。 “怎么?芷柔,你要跟他们走?”谢兰辞缓缓开口,看似漫不经心。 赵芷柔看了苏杳一眼,对着谢兰辞摇了摇头,“妾身,不走。” 苏杳还想说什么,就见赵芷柔主动将苏杳的手松开,“回去吧,阿杳。” 苏杳跟着陆怀瑾上了马车,马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更是冰冷了几分,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杳微微张口:“多谢你来救我。你怎么知道我被谢兰辞带走了?” 陆怀瑾冷哼一声。 “你今日为何出门?” “是大夫人安排我出门的……今日府里有贵客,我……在府里……不合适。” 陆怀瑾不说话,将自己的袍子扔给了她。 苏杳赶紧披上,将身上裹住,自己这身衣服实在是过轻浮。 她犹豫再三,鼓起勇气,拉住了陆怀瑾的袖子,“陆怀瑾,你能不能把赵姐姐也带走?” “苏杳!” 陆怀瑾的声音带着愠怒。 “你管的太多了!赵芷柔是谢兰辞的人,我怎么带走她?” “你将人讨要过来好了。” 陆怀瑾的胸膛起伏,呼吸不稳,显然被她的话气到了。 “我下月要娶妻了,新妇进门就看到我后院在养妾室,合适吗?” “那我呢?我不是也在你的后院?” 陆怀瑾冷眼看向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想留在谢兰辞这里?” “不……我不要……”苏杳害怕地摇头。 她想到谢兰辞,心中一阵恐惧。 如果说陆怀瑾是豺狼是野豹,那谢兰辞就是吐着信子的毒蛇,可怕,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苏杳还要说什么,却被陆怀瑾大声呵斥:“闭嘴!” 她吓得赶紧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陆怀瑾看到她的脸有些红肿,伸手抚上脸颊,“他打你了?” 苏杳点点头。 陆怀瑾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 苏杳想到刚才陆怀瑾说的话,急忙问道:“大人,我还有一事想问。” “想清楚再开口,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送回谢兰辞那里。让你和你的好姐妹共侍一夫。” 苏杳吓得咽了咽口水,心中一阵紧张,犹豫片刻,道:“你刚才说太后娘娘找我……可知是何事?” 陆怀瑾闭上眼,靠在马车上,不理她。 苏杳看着她,好些日子没有看到这人了,今日才见,发现他似乎憔悴了不少,眼底有些青黑。 此刻,他似乎闭目养神。 苏杳便不敢再开口,生怕打扰他休息。 只是看着他时不时会皱起的眉头,苏杳的手不自觉抚上他的额头,“别皱眉。我娘说过,眉头皱多了,不吉利。” 她的指尖凉凉的,陆怀瑾缓缓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好久没见她了,他的克制,他的隐忍,在此刻都被瓦解。 苏杳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结结巴巴道:“对不起,我不该……” 话没说完,她的唇被陆怀瑾猛地吻住,带着陆怀瑾特有的气息,热烈又霸道瞬间将她包围。 驾车的长亭听到车内的动静,赶紧将马车停到一处偏僻的桥洞下,然后识趣地走开了。 陆怀瑾吻她,爱动手。 有时候,太用力,会弄疼她。 她这人娇气,每每抱怨,都会让他更加失了理智。 在这狭小的马车里,二人气息交织,时间仿佛静止。 天色已暗,马车才回到陆府。 陆怀瑾的袍子裹住了她,将人抱回了清风苑。 春桃见到自家姑娘昏迷不醒,焦急道:“大人,姑娘这是怎么了?可要寻大夫?” 陆怀瑾面色有些不自然,将人抱上床榻。 “她……只是睡着了……你别吵她。等她醒后,再替她沐浴。” 他一边说着,一边替苏杳掖好被子。 春桃听懂了他的意思,红着脸点头。 陆怀瑾踏出清风苑,长亭守在外头,恭敬地说道:“爷,您吩咐的事,属下已经去办了。爷,今晚是要回去吗?” 陆怀瑾顿了顿,转身又回了清风苑。 春桃惊讶地看到折返的陆怀瑾,“大人?” “备水。” 春桃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忙不迭应下。 很快,热气腾腾的水被送进屋内。 陆怀瑾将苏杳抱起,轻轻放入浴桶内。 苏杳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周身被温热的水包裹,朦胧间,她感受有另一个温热的气息靠近。 那人含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蛊惑地呢喃。 她强撑着眼皮,费力地睁开,看向那人,声音沙哑:“陆怀瑾……” 屋内烛火轻轻摇曳,光影下陆怀瑾冷峻的眉眼变得柔情。 “叫夫君……” 第77章 俯首甘为孺子牛 苏杳咬着牙,打死也不肯喊那声“夫君”。 陆怀瑾哄她,好话一箩筐地往外说。 可苏杳就像铁了心似的,压根不搭理他那一套。 见软的不行,陆怀瑾便换了法子,开始变着花样…… 他贴在苏杳耳边,不停地轻声蛊惑,一遍又一遍,非要她喊自己“夫君”。 …… 他温柔地看向苏杳脸上,见她面色红润,睡得正香,一时竟有些失神。 苏杳骨子里透着股倔强,可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天微微亮,陆怀瑾起身,他轻手轻脚,生怕惊扰到身旁仍在熟睡的人儿。 陆怀瑾自己走到架子旁,取下官袍,开始一件一件穿戴整理。 他忍不住暗自苦笑。 别人家的寻常女子,在这个时候,都会贴心地伺候夫君穿衣、洗漱,尽显贤良淑德的一面。 可他家这位,反倒都是让他伺候的。 陆怀瑾堂堂首辅,在朝堂上搅弄风云,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哪曾伺候过什么人。 也就是她苏杳了,能让他放下身段,俯首甘为孺子牛。 * 苏杳见陆怀瑾回来了,犹豫再三,还是提出想再去找赵芷柔。 可陆怀瑾不让。 “你若是对那谢府那么恋恋不舍,我这就把你送过去。” 苏杳摇头。 她想到那个阴鸷的谢兰辞,有害怕,有可怖,更多的是担心。 陆怀瑾见她老实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可苏杳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陆怀瑾,你去给谢兰辞说,你就要赵姐姐。” 陆怀瑾的脸黑了下来,“苏杳,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你要去和她换?” “我……我不去……你自己去……” “我?” “你们这种有权有势的就是喜欢玩些刺激的,说不定首辅大人你更和他的口味。” 陆怀瑾的脸更沉了,“你再说一句试试。” 苏杳不吭声了。 转日,陆怀瑾带她出了门。 “大人,我们这是去哪里?” “玲珑坊。” “可是给新夫人买首饰?” 陆怀瑾靠在马车上,懒得再搭理她。 苏杳见他不回应自己,只能老实地闭上嘴,看着窗外。 街道上熙熙攘攘,车内却异常安静。 不久马车就已经停在了玲珑坊的门口。 玲珑坊的伙计满脸堆笑,热情地迎了上来。 “公子需要看些什么?” 陆怀瑾让苏杳挑选自己喜欢的,苏杳想着自己喜欢的,未来主母又不一定喜欢。 怎么还得她来挑,这不是膈应人嘛。 “大人自己挑。” “让你挑,你就挑。”陆怀瑾冷声道。 苏杳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头有些发怵,这才大着胆子看着首饰。 她将几件珠宝拿起来看看,又放下。 看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小二哥,这些都很一般,有没有好一些的?” 掌柜的原本在一旁候着的,听到苏杳这番话,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姑娘好眼力啊!我们这一楼只是一些普通货色,二楼还有上等品,是专门为像公子和姑娘这样的贵客准备的。 二位,请随小人这边请。” 说着,掌柜的便侧身做出邀请的姿势,在前头为他们二人引路。 陆怀瑾和苏杳跟着上了二楼。 苏杳看着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陆怀瑾问道:“喜欢这个?” 苏杳点点头,指尖刚触到宝石,身后传来环佩叮咚的脆响。 “这套的确不错,替我包起来。” 苏杳眉头紧皱,要出口反驳,“这是我们先看上的。” 她转过身,看到身后之人居然是谢兰辞和赵芷柔。 苏杳哑然。 陆怀瑾冷笑一声,“君子不夺人所好,谢大人这是要和我家小女人抢吗?” 谢兰辞倒是像是故意找茬似的,“主要是我家小女人也喜欢这套,那我做夫君的,自然不能让她失望。” 掌柜的看到两位贵客之间的硝烟,忙上前打圆场。 “二位公子不妨看看其他的,本店好东西多的是。” 说着他就要去拿别的。 “不必,我就要这套,替我包起来。”陆怀瑾淡声道。 “我出双倍价格。”说着,谢兰辞将银票搁在桌上。 掌柜的很是为难,这两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京城的权势,他哪里得罪得起。 赵芷柔拉了拉谢兰辞的衣袖,“爷,我也不是很喜欢这套的。” 谢兰辞微微侧目,看向她,她不敢再说话。 苏杳一直看向赵芷柔,可赵芷柔却不敢看她,只是垂眸。 她不想赵芷柔为难。 “大人,我仔细看了,这头面也不是很好看,咱们不要了。”苏杳站了起来。 陆怀瑾看着自家的小猫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倒是有趣。 苏杳主动拉上他的衣袖,“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掌柜的眼瞅着一方总算是肯罢休了,连忙拿着这套红宝石头面问谢兰辞,“公子,这个可要帮您包起来?” 谢兰辞原本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不悦道:“包什么包?你没长耳朵吗?没听到我家夫人不喜欢吗?” 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尴尬得不知所措。 他双手还捧着这套头面,目光又转向陆怀瑾,堆笑道:“公子,他们不要了,这位姑娘若是喜欢的话,小人这就……” “别人不要的,我们也不要。” 掌柜愣住,站在原地,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怀瑾拉着苏杳的手,“去别家看看。” “嗯。” 苏杳回眸看向赵芷柔,见她唯唯诺诺站在谢兰辞的身后,她不禁叹了口气。 二人空手出了玲珑阁,陆怀瑾见她面色不悦,道:“饿吗?去醉香楼?” 苏杳微微颔首。 两人来到醉香楼,寻了一间雅致的厢房。 陆怀瑾刚点完菜,厢房的门就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又见面了。真是巧啊。” 陆怀瑾冷笑,“这是我的厢房,国舅爷不请自来,哪里是巧合?” 谢兰辞笑了,声音爽朗。 “首辅大人来我这醉香楼用膳,我自然得亲自来招呼,这顿饭,我请了。” “这醉香楼何时是你的了?” “这铺子本就是皇商,太后娘娘把它给了我。不过……我已经送给我家小娘子了。” 赵芷柔面色微红。 “谢大人做东,陆某我自然是赏脸的。” 包厢内,气氛有些怪异。 谢兰辞坐下,眼神在陆怀瑾和苏杳身上扫了扫,嘴角微扬。 第78章 做我的妻 不一会儿,菜肴都已经上齐了。 赵芷柔主动为谢兰辞布菜,倒酒,还会剥葡萄给他。 而另一边,苏杳则是闷头吃自己的,陆怀瑾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动声色地踢了踢苏杳的凳子。 苏杳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他。 筷子上还夹了排骨,赶紧夹进他的碗里。 “大人,您尝尝这排骨,我替你试过了,味道很是不错。” 谢兰辞抿上一口酒,“首辅大人好福气,下个月要娶妻,如今还有美人相伴。”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苏杳,笑道:“你这位美人,的确有意思。” 陆怀瑾也满上一杯酒,缓缓开口:“还是国舅爷福气好,家中妻妾成群,尽享齐人之福。” 谢兰辞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身边的赵芷柔,紧了紧手中的筷子。 “其实算起来,首辅大人要喊我一声舅舅。” 陆怀瑾眸子眯了起来看向他。 谢兰辞继续道,“沈青青也是我的外甥女。” 说着,他笑了起来。 苏杳这才第一次听到未来主母的名字,沈青青。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果然是个好名字。 这顿饭吃的气氛很微妙。 好不容易用完了膳,陆怀瑾带着苏杳匆匆离开,登上了马车。 马车上,苏杳偷偷打量着他。 陆怀瑾的面色一直很沉,薄唇紧抿,眉头微蹙,想必就是刚才在醉香楼吃了瘪。 普天之下,能让他陆怀瑾吃瘪之人倒是不多。 陆怀瑾睁开眼,看到苏杳正看向自己,开口问道:“要问什么?” 苏瑶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问道:“大人,你何时也送我个铺子呗。” 苏杳跟了陆怀瑾三年,吃喝用度倒是没有亏待她,但是真金白银也没给过啊。 她日后要去岭南找自己父兄的,总要为自己做些打算的。 陆怀瑾掀了掀眼皮,冷声道:“不行。” “为何?大人你好小气。就连谢兰辞都送赵姐姐醉香楼呢。” “赵芷柔是他的妾室,他送她铺子天经地义。” “那我呢?” “你不一样。” 苏杳觉得这人就是小气,还硬是说这借口。 她追问道:“哪里不一样?” 陆怀瑾这次连眼皮都没有掀,淡声道:“怎么?你也想做我的妾室?” 苏杳这才意识到,自己连个妾室都不如。她这三年都是无名无分跟着他的。 “也不是不行,毕竟主母马上要进门了,到时候大人要怎么介绍我?” “苏杳,你太吵了。” 她向来是知道的,陆怀瑾对她哪有什么真心,无非就是喜欢驯服她罢了。 若是哪日她没了锋利的爪子,陆怀瑾或许也就觉得厌倦了,说不定就会放她走了。 一路上,苏杳思索着这些,也不再说话。 陆怀瑾倒是侧目看了看苏杳,想着他们刚才所言之事。 * 清风苑内。 春桃正在给苏杳梳妆。 只是今日这丫头手脚很不利索,这是第二次扯到苏杳的头发了。 “嘶——!” 春桃吓得立刻跪下,“奴婢该死。” “春桃,你可是有心事?”苏杳将人拉了起来。 这几个月来,春桃待她是真情还是假意,苏杳早已不怀疑了。 “你先起来,怎么回事呀?” 春桃摇头,“姑娘,奴婢……奴婢……只是没睡好……有些累了。” “傻丫头,若是如此,你今日便休息一天吧。去换个丫头来给我梳头。” “还是奴婢来吧。” 苏杳也不再勉强她。 下午的时候,长风领着个师傅来了清风苑。 “苏姑娘,这是大夫人派来给姑娘量尺寸的。” 苏杳不明所以,微微一怔。 “量尺寸?这是为何?” 春桃道:“姑娘,可能是天气转热了,府里都要做春装了。” 苏杳看向窗外,是啊,春暖花又开,又是一年好时光。 窗外,两个小丫鬟在窃窃私语。 “你瞧见未来的夫人了吗?长得老好看了。” “比咱们清风苑这位还好看?” “那倒没有,但是光好看有什么用,还得是有出身啊。新夫人今日是咱们大人亲自去接回来的,此刻正陪着老爷、夫人用膳呢。这才是未来主母的派头。” “那倒是的。刚才我瞧着有师傅去给新夫人量尺寸呢,听人说啊,是特意请了江南最有名的师傅给做的嫁衣。大人可真是用心,怕新夫人操劳,都没让她秀一针一线。说是这嫁衣就得由最厉害的师傅来做,才配得上新夫人的身份。” “大人可真体贴。” 苏杳看着面前还在一丝不苟记录她的尺寸的裁缝,却觉得莫名的讽刺。 春桃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话,赶紧将人赶走。 “去去去,你们几个嚼什么舌根。” 苏杳看向春桃,她的眼神慌张,下意识地避开了。 送走了裁缝,苏杳看向春桃,正声道:“春桃,你都知道,是不是?” “姑娘……大人要娶妻,这府上也都是知晓的,奴婢……奴婢只是不想在姑娘面前提起,怕惹的姑娘不快。日后那主母进门,姑娘也要学着适应的。” 是夜,陆怀瑾大步走进屋子。 在一旁净了手,就来抱苏杳。 “大人身上一股酒气。” 陆怀瑾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今日高兴,陪父亲多饮了几杯。”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未来夫人上门,一家其乐融融,自然是高兴的。 “我听人说,今日晚宴还有贵客来了。” 苏杳悠悠开口。 陆怀瑾心脏一咯噔,拉住她的手,“你知道了?” “大人娶妻之事,我本就知道,新夫人上门,大人为何要瞒我?” 陆怀瑾张了张嘴,“这婚事是太后娘娘指婚。” “大人不用向苏杳解释的,我与大人之间本就是鱼水之欢。”苏杳说着,就自顾自地躺了下去。 陆怀瑾一把将人拎了起来。 “苏杳,我娶你,娶你做正头夫人,做我的妻。” “大人又说笑了。刚才大人都说了,那是太后娘娘的指婚,怎么能违抗呢。大人,我真的累了,想睡了。” 说罢,她又自顾自地躺了下去。 陆怀瑾只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怔怔地看向苏杳的背影,想要再解释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79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 苏杳侧躺着,眼睛紧紧闭上,呼吸也愈发平稳。 陆怀瑾瞧她睡着了,便脱了袍子上榻,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苏杳假寐,心里却在想着,这没名没分,也不算是坏事。 至少她还有走的机会。 若是真的成了他的妾室,怕是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 新妇就要进门了,如今自己也没了孩子,更没什么能留住她的了。 人生何处是归途,吾心安处是吾乡。 * 几日后,陆府里已经开始筹备办喜事了。 苏杳被李婆子传唤,来到了慈安院。 刚踏入院子,满目的红绸,刺得她眼睛生疼。 屋内,陆母端坐在主位上。 她淡淡开口:“苏姑娘,你也看到了,过几日府里要办喜事。你的身份……终究是有些不便的。我想着,不如你先回那芙蓉小院住上个把月,如何?” 苏杳微微低头,双手交叠于身前,恭敬道:“一切皆听大夫人安排。” 陆母轻轻点了点头,道:“上次太后娘娘凤驾亲临咱们府上用膳,我好意送你去听戏,可谁能想到,你竟惹出了麻烦,还得怀瑾亲自去寻你。 那日太后娘娘和沈姑娘的脸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着实不悦了。 我也是为了家宅和谐,苏姑娘,你能明白吧?怀瑾这一路来不容易,可不能得罪了太后娘娘的。” “大夫人说的是,苏杳明白的。” “嗯,你且先耐心等着。等主母怀上嫡子,我就让人把你接回来,到时候给你个名分,也不枉你伺候怀瑾多年。 男人啊,对于自己第一个女人,心里头总归是有几分别样情愫的。” 陆母端坐在雕花檀木椅上,神色淡然,手中轻轻拨弄着佛珠。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放心,若是你也能生下儿子,我这老婆子也不会亏待你,到时候,我便让怀瑾抬你做贵妾。 你若是想自己抚养孩子,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你得想清楚了,孩子若是一直养在姨娘身边,那以后就只能是庶子的名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可得掂量掂量。” 苏杳静静地听着,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 “大夫人的意思是……苏杳不明白。”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佛珠,紧紧盯着苏杳,说道:“苏姑娘,你是聪明人,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若是真有了孩子,将他养到嫡母名下,对孩子将来也好。 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占个‘嫡’的名头,以后无论是在这府里,还是将来的仕途,都能有个更好的前程。这也算是这些年辛苦伺候怀瑾的回报了。” 苏杳抿唇不语。 陆母见她不说话,面露不悦,“怎么?你不满意?” “扑通”一声,苏杳跪了下来。 “大夫人,苏杳并不愿意。” 陆母的脸色瞬间黑了,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都跟着跳了跳。 “苏杳!你方才说不愿什么? 是不愿意将孩子送到嫡母那里抚养,还是你压根就不愿意做妾? 哼!难不成,你还想肖想怀瑾的正妻之位不成?” 她微微喘着粗气,开口,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情!我可是已经派人查过你的底细了,你爹是前尚书苏孟州! 他犯了多大的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陆府能给你容身之所,已经待你不薄了。做人啊,可得有自知之明,要懂得要知足。 别整天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去肖想自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苏杳静静地跪在地上,抬起头,正色道:“大夫人,苏杳不愿做大人的妾室,也不愿再给大人生孩子。” 陆母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眯起眼睛打量着跪着的女子。 她一时间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杳知道自己身份低贱,不愿玷污了大人的仕途。我感激大人在我苏家落难之时,救我一命。这份恩情,苏杳铭记于心。 可是大人有大人的将来,苏杳也有自己想走的路。苏杳只想与家人团聚。还请大夫人能高抬贵手,放苏杳出府。” 陆母震惊得瞪大双眼,好像听到了天底下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是这苏杳在说什么胡话。 许久,她才缓过神来:“你可是骗我的?” 苏杳目光灼灼看向她,那眼中的坚定并非作假。 陆母深吸一口气,“那你有什么打算?” 苏杳微微低头:“大人成亲之后,自然会和新夫人会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到时候也不会再想起我,更不会时常去我那儿。还……请夫人帮我离开。” 陆母这时候是真的相信她之前所说的,自己是被迫的了。 她只觉得老脸一阵阵地发烫。 还真是自己儿子强人所难啊! “你既然已经是他的人了,为何不愿留下。你父亲犯了重罪,你就选寻到他们,不过是一起吃苦。在陆府,至少能衣食无忧。” 苏杳摇头,看了看四周,扯了扯嘴角,道:“还有一件事,是大夫人不知道的。” 陆母眉头皱起,屏退了下人。 偌大的屋子里,此刻只剩下她们二人。 陆母疑惑地看向苏杳:“现在你可以说了,到底是什么事?” “苏杳与陆初尧曾经是有婚约的。” “什么?” 陆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合着她这个儿子不仅是强迫人家姑娘,还是强迫的是自己养子的未婚妻啊! 这简直是荒唐至极,传出去,陆母的脸面往哪里搁? 他陆怀瑾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陆母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冷冷开口:“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你空口无凭,谁知道是不是你为了离开,故意编造出来的。” “夫人信与不信苏杳,苏杳不强求,但苏杳说的句句属实。 若是苏杳留下,待有朝一日,陆初尧回来,又该如何? 大夫人,苏杳实在不想留下,求大夫人帮苏杳离开。” 陆母闭了闭眼睛,终是没说什么话。 苏杳回到清风苑,也不知道今日之事,陆母会不会帮她,又或是把这一切告诉陆怀瑾。 她愿意赌一把,赌一个做母亲的会为了自己的儿子的仕途考虑…… 第80章 苏杳,你还会跑吗? 陆怀瑾今日没来清风苑,只听说,是一回府就被陆母喊去了。 苏杳心中忐忑。 转日,长风来传话。 “苏姑娘,大夫人让你今日整理好东西,用过午膳,就去芙蓉小院。” 苏杳的手揪着裙摆:“嗯。有劳长风大哥了。” 晌午过后,陆怀瑾下了朝,风尘仆仆就直奔清风苑。 彼时,苏杳正准备离开,却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她的心慌了一瞬。 陆怀瑾沉着脸,看着她。 “大……大人,今日怎么会回来那么早?” 陆怀瑾挥了挥手,清退了所有的下人。 他目光直直看向苏杳。 “大夫人让我先搬去芙蓉小院,我才收拾完东西。等大人这边办完喜事,会来接我的吗?” 陆怀瑾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向前一步,将苏杳揽进胸膛。 苏杳的身子一僵,她本能地抗拒,抗拒与他如此亲近。 “大人,这事大夫人没有与您商量吗?”苏杳颤巍巍地问。 陆怀瑾淡淡开口,“说了。” 苏杳肩膀这才松了下来,“大人若是想见我,就来芙蓉小院。” 陆怀瑾辨不清苏杳话里的真真假假。 他想信她,可她骗过他太多次。 但他们曾经有过个孩子,会不会关系不同了呢。 “时辰不早了,大夫人替我备的马车已经在外头等候了,大人可要送送我?” 陆怀瑾道:“苏杳,你还会跑吗?” 苏杳摇头,“又是这话,大人,我跑的掉吗?你会放过我吗?” “不会。” 男人的声音冰冷,苏杳的眼里尽是失望。 “大人还是不放心我,那不如大人去和大夫人说,别让我走了,就留在清风苑,看着大人与别的女子成亲。” 陆怀瑾眉头微微一蹙。 苏杳在试探他,他又何尝不是? 陆怀瑾俯下身,抬起她的下巴,用力地吻上。 这个吻用了他十分力气,似要将人打上他的印记,带上他的气息才肯罢休。 苏杳只觉得脑袋昏沉,但她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她,字字清晰:再忍忍。 陆怀瑾将他整个人抱上桌子,噼里啪啦,桌上的瓷碟散落一地。 苏杳知道他要做什么,她皱眉道:“你疯了,这是白日!” 陆怀瑾压根不管这些,三两下便解开了腰带。 …… 屋内风卷残云,惊得窗外的鸟儿都飞走了。 陆怀瑾将人抱在怀里,开口道:“你乖乖的在那里等我,我会去看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长风说。” “嗯。”苏杳有气无力地应着。 陆怀瑾替她整理好衣裙,将人送上了马车。 陆怀瑾微微侧头,看向坐在车辕的春桃。 只见春桃正百无聊赖地揪着衣角,他眉头微皱,抬手示意让长亭将人叫了过来。 长亭领命,快步走到春桃面前。 “大人叫你过去。” 春桃心里害怕,赶忙调下车辕,小跑着来到陆怀瑾的面前,低着头等候吩咐,大气都不敢出。 “好好看着她,若是人又丢了,你也活不成。” 春桃吓得一哆嗦,赶紧点头,“是,大人,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姑娘,绝不让姑娘再出半点差错。” 陆怀瑾沉默片刻,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春桃抬起头,一脸紧张地看向他。 “别再让她吃避子药。” 春桃一愣,旋即点头:“是,大人,奴婢记下了。” 马车缓缓离开,苏杳自上车后,就没看过他一眼。 陆怀瑾站在原地,隐约着有不好的预感。 长亭站在他的身后,禀报:“主子,大夫人让您过去试喜服。” 陆怀瑾冷冷扫向他,长亭撇撇嘴,不敢多说什么。 再回芙蓉小院,苏杳的心境是截然不同的。 她看着下人们正忙碌地搬东西,进进出出,脚步匆匆。 这群忙碌的人中,有一个眼生的丫鬟。 “奴婢是小菊,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大夫人有东西给姑娘。” 苏杳看了看周围没人瞧见,将一封信藏入袖中,就连春桃她也没告诉。 是夜,她才展开信纸。 待看完信,她长舒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走到烛台前,将信纸凑近火焰。 那跳跃的火苗瞬间吞噬了信纸,发出“噼啪”的声响,不一会儿,信纸便化为了灰烬。 今日,很累,但好歹,此刻心情是愉悦的。 这些日子,陆怀瑾一次也没来,苏杳知道,是因他大婚在即。 * 首辅府里一派红,到处挂满了红艳艳的绸缎,就连苏杳之前居住的清风苑,如今无人住着,也挂上了红绸。 “如此兴师动众,想必是极为重视这位新夫人的。” “那可不嘛,那可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啊。” 几个丫鬟悄悄谈论着。 金冠,黑靴,大红喜服。 陆怀瑾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嘲一笑。 他已经多日没见到苏杳了,若不是他的人每日将她的一举一动都传给他,他真的会疯掉。 那些关于苏杳的消息,哪怕只是她今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这样琐碎的小事,他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这些消息反复回味。 可陆母却以命要挟,坚决不许他在成婚前去见苏杳。 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母亲,她的态度强硬无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心中虽有万般不愿,却也只能应下。。 过了今日,他便算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今日这陆府里最高兴的就是陆母,她比以往更是精神不少。 苏杳虽不在陆府,可这首辅大人娶妻,又有谁人不知。 大伙都去看热闹了。 小院里,只留陆怀瑾安排看守她的几个侍卫。 苏杳今日分外安静,整日都坐在窗前,做着绣品。 春桃凑近一些瞧去,是岁寒三友。 “姑娘倒是转了性,从前爱那踏鹊枝,如今也绣竹子了。” 听闻此话,苏杳一愣。 针尖无意扎到了手指,疼痛瞬间袭来。 她赶紧将手指含在嘴里,“我只是随便绣的,现在瞧着,不大好看,还是剪了吧。” 说着,她拿起剪刀就将绣品给剪了。 春桃急忙抢过绣品,可惜苏杳下剪刀太快,还是扎破了洞。 “姑娘啊,你这是做什么呀?这绣的多好啊,可惜了呀。大人喜竹,若是姑娘绣了送给大人,大人要开心的呀。” “春桃,大人有夫人了,这些东西轮不到我绣的。” “可是……” “没有可是!” 苏杳神色凝重。 “春桃,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第81章 除了苏杳,他谁都不要 春桃看着苏杳,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姑娘,你要同奴婢说什么?” * 入夜,苏杳坐在烛火前依旧绣着白日里未完成的绣品,只是可惜了这里破了个洞。 她想着,绣个“瑾”字遮一下吧,倒也还能用。 思索再三,还是下了针。 全当是留个念想了,也不枉相识一场。 窗户里突然跳进一个人,吓了她一跳,差点针又扎到肉里。 昏黄的烛火下,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你吓到我了!” 男人似乎刚刚饮了不少酒,与往日里的严肃有些不同。 此刻,面色有些红,也不知是不是被那红色的喜服给衬的。 他的气息不稳,应该是跑了来的,脚上的黑靴也沾染了污垢。 男人一点不客气地坐到桌边,全当是自己家似的,自顾自地给倒茶。 也对,这本就是他的地盘啊!自然不必拘束。 茶水冰凉,滑入喉管。 “痛快!” 苏杳目瞪口呆。 “大人……” 她才反应过来,陆怀瑾怎么来了! “大人啊,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你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陆怀瑾似乎还记得不够,就着茶壶直接喝。 “真是渴死我了。还是你屋里的水好啊。” 苏杳不明白,这水不都一样,这人真是糊涂了。 “大人啊,你快些回去吧,新夫人还在等你啊!”苏杳催促道。 陆怀瑾不屑,冷笑,道:“什么新夫人,有名无实罢了。” 苏杳微微皱眉,知道面前之人今日定是喝多了,满口的胡话。 她站起身来,要找人将这尊大佛给抬回首辅府去,新婚之夜,跑她这里算是个什么事。 然而,刚站起身来,就被陆怀瑾的一双大手拉住。 “去哪?” “大人喝醉了,我去找人帮忙。” “只有你能帮我。” 苏杳面颊一红,目光落到他腰间的踏鹊枝的香囊。 “这……怎么在你那里?” 苏杳记得,那时候她在通州绣完也就搁置了,离开时候也并未带走。 “哦,这个……” 他漫不经心地将香囊从腰上解了下来,递给苏杳,“这图案我不喜欢,你给我重绣一个。” 他说话间,呼出的酒气一股脑地喷洒在苏杳的脸上。 一身浊气,着实难闻。 苏杳接过香囊,手指摩挲着上面的蝴蝶图案,再看,似乎也不那么好看了。 他眼尖地瞥见了还没绣完的那只。 “这什么?” 他轻轻一抬手,便稳稳地握住了香囊,任苏杳怎么用力,都无法从他手中夺回。 “给我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端详着上头绣着的青竹,还有那个刚起了头的“瑾”字。 “给我的?” 苏杳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我还没绣完,等过些日子吧。” “好。” 这一回,陆怀瑾倒是没了往日的霸道,直接将香囊还给了苏杳。 他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张叠好的纸。 苏杳站在一旁看着他展开。 “这什么?” “婚书。” “婚书?”苏杳重复道,她的心猛地揪住。 她凑近看去,不过是一张白纸。 苏杳不明所以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男人却道:“拿笔墨来。” 苏杳立刻取来,陆怀瑾吩咐:“别愣着,磨墨。” 苏杳见他是真的醉了,和醉鬼有什么好说的,照做便是了。 她磨墨,他提笔。 苏杳知道他才华横溢,否则又如何年纪轻轻就做上首辅之位,可却从来没仔细看过他的字。 苍劲,有力。 真是好看。 几笔下去便大功告成。 苏杳凑去一看,要命!这人居然自己写了个“婚书”。 还不等她回过神,陆怀瑾已经咬破自己的手指,按在了“婚书”上。 血红的指印分外刺眼。 他一把抓过她的小手,将自己的血抹在她的手指上,带着她的手就往“婚书”摁下。 陆怀瑾看着这纸“婚书”傻笑着。 “歃血为盟,苏杳,今生今世,我们都要纠缠不休了。” 苏杳看着他,怔愣了好一会。 幸得没有官府的印章,不作数的! 此刻面前的人,好似不是那个冷漠无情的陆怀瑾。 他一把将苏杳搂紧,丝丝缕缕的幽兰香涌入他的鼻子,这是让他心安的味道。 俯身含住她娇嫩的樱唇,苏杳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被他肆意地掠夺着呼吸。 啧啧作响,水光潋滟。 明明素面朝天的人,此时倒是比抹过口脂还要鲜嫩饱满。 女人的唇被微微有些红肿,他却不肯罢休。 灼热的呼吸激得她的脸痒痒的。 沾血的拇指擦过她的脸颊,晃了他的眼。 目光灼灼,心绪难平。 “酒呢?” 他突然开口:“成亲怎么能没有合衾酒呢?” 苏杳看着他,知道他是真的醉了,醉到去错了喜房,就连新娘子也能搞错。 他眸子墨黑,直直看向他。 苏杳勾唇,那一笑多妩媚。 滚烫的血液涌上头,男人好似野兽看着猎物。 他喉结滚动,只想将她占为己有。 “大人,你别急,我这就让人去备酒。” 春桃听到异响,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苏杳打开门,吩咐了她几句。 不多时,已经将一壶玉液备好。 苏杳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去吧。” 陆怀瑾看着桌上的两只杯子,笑了,两只手扣在她的腰肢上。 “快饮合衾酒,夫人。” “无衾,只有酒,你还要不要喝?” 男人俯下身,笑着将酒杯放下。 二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他沉醉于她的温柔乡,这些年,却怎么也不觉得腻。 除了苏杳,他谁都不要。 她的眼底渐渐湿润,水渍贴在他的面颊,他顿住。 “怎么哭了?” 苏杳娇羞着脸,喘着粗气。 “大人不是想要饮酒吗?” 她的手指纤细,缓缓将酒满上,举起杯子,一只递给了他。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陆怀瑾一饮而尽。 看到他喝下,苏杳看向自己杯中酒。 一怀愁绪。 她将杯子凑到唇边,只是轻抿。 “怎么不喝?” “大人知道我的,我不会饮酒。” 陆怀瑾笑了,“那便不饮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该入洞房了。” “大人,你喝多了。” 呼的一声,吹灭了烛火。 第82章 陆怀瑾,你忘了我吧 黑暗中,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他们太过熟悉,姿势又太过亲昵,他小小的变化,她都了然。 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男人紧紧抓牢。 靠近。 侵略。 “别乱动。”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鼻息喷洒在她的颈侧。 话音未落,陆怀瑾皱起了眉。 他整个人瞬间没了力气,往前倒去。 苏杳娇小的身子扶住了他。 “可是喝多了?”她的声音轻轻的,似小猫轻扰过他的耳畔。 陆怀瑾不确定,他舌根都有些发麻。 不似平日里的醉酒。 苏杳扶着他摸黑去了床榻上。 “你先躺一会。” 他伸手去拉她,却抓了个空。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他瞪大眼睛,想要去看清她。 黑暗中,他听见低低的声音。 “对不起。” “你别担心,这不是毒药,你好好睡一觉,明日,便什么事都没了。” “你说过的,生了那孩子,便放我走的。” “如今那孩子没了,我也要走了。” 苏杳说这些话的时候,嘴唇颤抖,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她也不知怎的,明明是该开心的事,她怎么却控制不住自己。 愧疚,不舍。 “今日你大婚,还没与你说一声恭喜。” “我要去北地寻我的父兄了,陆怀瑾,你忘了我吧。” “就当我死了。” 男人身子紧绷,强撑着力气,想要去抓她,可身子却是不听使唤。 他双眸猩红,艰难地呜咽。 “不……要……走……” 陆怀瑾没想过,他的苏杳会在他的大婚之夜,离开他。 他的心好像裂了。 疼啊,钻心刺骨。 他死死盯着门口,却只听见“吱呀”一声。 他知道她走了,头也没回地走了。 他就不该信她的,说什么会在芙蓉小院等他,说什么不会再跑了。 全都是骗他的。 他居然都信了。 可笑至极。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冷血的女人。 他死死抓住自己的袍子,瞪大双眼看着帷幔的顶部。 苏杳啊!你最好能去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不然,若是被他找到,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你! 一定!一定。 * 苏杳抬头,月上中天。 这一次她是真的自由了。 春桃和小菊已经等在了后门。 “苏姑娘,奴婢要回府里去给大夫人报信了。” “小菊,那药……真不会有问题的吧?” “姑娘尽管放心,大夫人特意寻来的,自然不能真伤了少爷的身子。您安心去吧。” 苏杳没想过,这一日会来的那么快。 “事不宜迟,姑娘,我们快走吧。天亮了,就走不了了。”春桃叮嘱道。 苏杳点点头。 “你们这是要……” 身后传来了声音。 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不敢回头。 那人的步子近了,苏杳甚至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苏姑娘?”他试探性地问道。 苏杳听出了那人的声音,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长风大哥。” “苏姑娘怎么在这里?这大半夜的……”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目光在苏杳和春桃、小菊身上来回打量。 “你……你……” 长风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长风大哥,你说过,会帮我的,此话可作数?” 长风为难地看向她,沉默片刻后问道“苏姑娘要如何?” “就当没见到我们。” 长风很是犹豫。 “苏姑娘,外头世间险恶,你们弱女子在外,不安全的。长风愿意追随姑娘,保护你们。” 苏杳摇头,“长风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连累你。” 长风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勉强,只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天亮了。 首辅府里的人来了小院。 “我们来接大人回府的。” 长风愣住,“大人?大人在这里?” 长亭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通报啊。” “昨日不是大人的洞房花烛,怎么会来这里的。” “你小子是不是糊涂了,主子的事,也敢议论起来了。” 二人说着话,往苏杳的屋子方向走去。 长风此刻内心多忐忑,他不知道昨日陆怀瑾居然在这里,那苏姑娘又是如何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跑掉的。 他不敢细想,只盼着大人能平安无事。 “这天都大亮了,大人还没起身呢?”长亭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贸然上前。 可府里还等着他带新夫人去认人呢。 他思索再三,大着胆子就往前去,轻轻叩门。 “大人,时辰不早了,该回府了。” 屋里没人回应。 长亭诧异地看向长风,陆怀瑾这人向来沉稳,明知道今日府里还有事,怎么会睡那么迟? “春桃那丫头呢?也不在这里候着准备伺候。”长亭不满地道。 长风紧张地手指紧握,“没……没看到啊……” “也不知道去哪里偷懒了。” 长亭又尝试喊了一户:“大人,起了吗?” 屋里头传来了细微的响声。 长亭是练武之人,自然耳尖听到了异响。 “来……” “人……” “是大人的声音?”长亭不管不顾破门而入。 推开门却见到陆怀瑾一人躺在床榻上,连衣服都未脱,还是昨日那身刺眼的红。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长亭紧着地问道。 “封……城……快!” “是!” 陆怀瑾是被一众下人送回了尚书府,那场面,引得府里一阵慌乱。 太医院的石院首仔细把着脉,道:“夫人尽管放心,只是暂时麻痹了他神经,并不伤身子。再过半个时辰,人就会没事了。” 大夫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虽说这药是她准备的,但当时也只是说是几个时辰便能恢复的,可这都一夜过去了,如今快到了晌午,人还躺着不能动,着实把她吓坏了。看来那苏杳下了不少药量。 罢了,罢了,人没事就好。 新妇沈青青坐在床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陆怀瑾,可那躺着的男人,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本来新婚之夜,新郎官不进她的屋子,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怕是下人都要看不起他了。 她本想着,遮瞒一二。 如今倒好,他是整个人是被抬回府的。 这全京城怕是都知道了。 第83章 婚书 陆怀瑾的手指微微蜷缩了几下,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知觉。 他支撑着起身,下颚崩得紧紧的,眼底全是恨意。 “长亭!” “属下在。”长亭恭敬应道。 “找的如何了?” “属下已经让人挨家挨户找了,只不过,这件事不能太过声张……。” “再备些人,一路往北找。” 陆怀瑾记得她昨夜说的,自己要去北地找自己的父兄。 北地! 是他曾告诉她的。 他嗤笑一声,“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到。” “是。大人……这是要活的?” 陆怀瑾一记眼刀子投去,“当然要活的。” 死了他要来作甚!拿着牌位摆在屋里看吗? 陆怀瑾的药性已经都散了,可还是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块,密密麻麻的疼。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吐出:“别让我抓到你,苏!杳!” 他真的恨死她了! 昨夜,是他人生中过得最漫长的夜。 整整一晚上,他动弹不得,毫无睡意,胸口直冒火。 可那小女人却走的如此决绝。 他们的三年到底算什么? 为何她一点都没有留恋? 是因为那个没了的孩子? 还是因为他娶妻了? 他会给她名分的,他说过的,可她却不愿等他,在他最动情的时候,给他捅了刀子。 还是往他的心窝子上,狠狠扎下,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他看着自己昨日写下的那张“婚书”,自嘲一笑。 他缓缓朝着那烛火伸去,似要点燃。 手指距离烛火越来越近,那炽热的火焰灼伤他的肌肤,他却突然收了手。 “长亭,送去官府盖章。” “是……” 长亭恭敬地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桌前,伸手接过那张纸。 可当他看清上面的字时,整个人瞬间愣住了,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大人,这……” 陆怀瑾昨日刚刚成婚了啊,这婚书如何还能盖章? 自古以来,只有正妻才有婚书,什么妾室、侧室,哪有这般正式的东西。 这一时间,长亭分外为难。 莫不是陆怀瑾要“停妻再娶”? 那可是犯法的啊! 长亭不敢多言,只是将这封烫手的“婚书”藏进了怀里。 陆怀瑾面色阴沉,道:“把芙蓉院里的下人都打死吧,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看不住!” “大人,他们……昨夜都被下了药……人事不省,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还请大人开恩。” 长亭倒是难得开口,替人求情。 陆怀瑾微微眯起双眼打量着他,沉思。 居然给下人也都下了迷药,看来苏杳是早有准备。 她明明每日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迷药究竟是从何而来? 陆怀瑾自嘲苦笑,自己都尚且被她迷晕了,更何况那些下人呢。 “罢了,将人都发卖了吧。”陆怀瑾挥了挥手。 “那……长风呢?”长亭小心翼翼地问道。 “长风?”陆怀瑾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膝盖,“把他调回来吧。” “是。” 长亭如释重负,连忙应道,起身准备退下。 他和长风关系熟络,二人一直交好,那苏姑娘向来不识抬举,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好兄弟被她所拖累的。 * 这件事还是传到了太后娘娘的耳朵里。 是沈青青亲自进宫告的状。 她身着华丽的宫装,发髻上插着精致的珠翠,可此刻沈青青的脸上却满愤懑。 她跪在太后的寝宫之中,泪眼婆娑地哭诉。 “太后娘娘要为青青做主啊!” “青青知道夫君不喜欢自己,可青青都嫁给他了,再怎么说,也应该留点体面给我的。他这样打我的脸,不也是打太后娘娘的脸嘛。” 她用手帕掩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太后正坐在凤榻之上,染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搭在扶手上。 “你啊,就是沉不住气。新婚夜没把人留住,反倒跑哀家这里来闹腾。 这成婚第一日,你不在府里好好呆着侍奉婆母、笼络夫君,就着急进宫,你婆母怎么想。 怕是会觉得本宫没将你教好。” 沈青青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刚才是一时在气头上,才直接入了宫。 如今冷静下来,心中不禁有些后怕。 她连忙止住哭声,“娘娘,那怎么办?青青知道错了,可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望娘娘给青青指条明路。” 太后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笔墨,缓缓写下四个字。 “贤、良、淑、德。” 沈青青上前一步看了纸上的字,问到:“娘娘的意思是让青青忍下这口气?” “如今那女子不见了,不是正合你意吗,你可要好好表现。” 沈青青眸子亮了起来,“太后娘娘教训的是,青青明白了,青青这就回府里。” 待人走后,桂嬷嬷上前一步道,微微躬身,道“娘娘,这沈家姑娘怕不是个聪明的,新婚头一日就这般沉不住气,跑到宫里来告状。怕是以后在这首辅府里,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越笨越好,这样也越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她若是个聪明的,本宫反倒还要费些心思去应对。就她这般没城府的模样,往后还不是任由本宫摆布。” 桂嬷嬷道:“从前那苏杳在宫里,奴婢倒是没看出来,她倒是有几分骨气。刚才听沈姑娘的意思,是苏杳给陆大人下了药后跑的。如此大胆的女子,倒是罕见。” 太后娘娘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不好说,说不定这是狐媚子的手段,欲情故纵。你想啊,她为何不选别的日子跑,专挑怀瑾大婚之日?” “还是娘娘看的透彻,老奴差点被她蒙蔽了。” “你派人暗中去寻找,千万不要被怀瑾的人发现,若是寻到了……”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就地解决,绝不能让她再有机会回到怀瑾身边。” 桂嬷嬷心中一凛,连忙应道:“奴婢明白了,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太后娘娘微微点头,倚靠在凤榻上,闭上了眼睛。 她可以忍受沈青青嫁给陆怀瑾,只因陆怀瑾不爱沈青青。 可却忍受不了那个苏杳,陆怀瑾为她做的越多,她越是嫉妒,越是厌恶…… 第84章 糟糕,竟是他! 一整夜,苏杳都没好好休息。她坐上陆母准备好的马车,疾速在官道上奔驰。 马车往北走了一小段路,到了一家客栈。 当夜,苏杳趁着春桃熟睡,轻轻唤醒了她。 春桃睡眼惺忪,一脸茫然地看着苏杳。 她压低声音说道:“春桃,是我。” 苏杳不敢完全信任陆母,主仆二人趁着夜色,悄然溜出了客栈。 “姑娘,您想去岭南,为何不坐大夫人安排好的马车?” “我不想陆家人知道我们真正的行程……我怕……有万一。” 天一亮,二人去了集市,租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绕路南下。 车夫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看着两个柔弱的女子,虽心中有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苏杳坐在车内,紧紧抱住包袱,里面装着他们二百两,是他们所有的盘缠。 这二百两,还是她早早让春桃,将她的首饰都变卖了才换来的。 正值乱世,外头并不太平。 马车缓缓前行,苏杳掀开帘子往外瞧去,官道两旁,满是衣衫褴褛的流民和饿殍。 她有些紧张,两个女子,带着银子,在这乱世之中,着实有些不安全。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临县。 她决定还是与春桃去乔装一番。 二人将头发束起,用一根黑色的丝带紧紧扎住,梳作男子模样。 又去了成衣铺子,买了两身男装。 这下,才算安了心。 “姑娘,岭南远不远?”春桃咬着馒头问道。 苏杳摇头。 她也不知。 但她一定要去,无论天涯海角,她总能寻到家人的。 很快,她们的马车“嘚嘚”驶入了天津卫的城门。天津卫作为南北交通的要冲,向来热闹非凡。 可刚一进城,苏杳便看到了在官府张贴的告示栏上。 告示前围满了凑热闹的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纷纷。 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朝着告示栏走去。 当她凑近一看,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公告栏上赫然张贴着自己的画像,那画像画的极为精妙,不知是哪位画师的手笔,竟将她的模样惟妙惟肖地勾勒出来。 在一众凶神恶煞的逃犯画像里,她的那张格外引人注目。 苏杳赶紧从马车上取下帷帽带上,再次凑近看去。 告示上写着:“有线索者,赏二百两,活捉者,赏千金。” 此时,那告示栏前围满了凑热闹的人。 “哟呵,这娘子长得多俊,也不知是犯了何罪,竟被官府悬赏捉拿?”男子咂着嘴,摇头晃脑地说道。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附和道:“外头世道乱的很,肯定不是什么良家女,你可要当心了,越漂亮的女子越会骗人,你瞧别人都是五十文、上百文,她的赏银可要千金,怕是手上有不少命案的。” 苏杳听着那些议论她的话语,脸色煞白。 虽说自己换了男装,可那画像画的实在太像,就连眼角的泪痣都分毫不差。 天津卫已然收到她的悬赏,那别的地方岂会没有? 说不定此刻,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过往的行人,寻找着她的踪迹。 她不敢再在此处多做停留,匆匆转身回到马车上,对车夫说道:“师傅,咱们得赶紧出城,绕路而行,走郊外。去静海县。” 车夫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虽心中疑惑,但也没多问,调转马头,朝着城门驶去。 静海县很小,年轻人也少,发展比较缓慢,可对苏杳来说,越是如此,那里消息越是闭塞,反倒是件好事。 到了静安县,苏杳才被繁华后的寂寥所震惊。 她没想到,静海县居然如此冷清。 主道上都没几个像样的铺子。 城门口,有三五个男子打量着他们。 蓦地,有人拿着锄头将他们的马车拦了下来。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苏杳和春桃背后一凉。 这是遇上山贼了? 拿着锄头带头的男子上前要抢她的包袱,苏杳哪能放手,那可是她们所有身家。 拉扯中,她的帷帽被掀开。 锄头男一愣,“呸!还是个小白脸呢。” 此话一出,后面那几个男子哈哈地笑了起来。 “大哥,我们初来乍到,放一条生路吧。” 锄头男笑着道:“我这人吧,有善心,只劫财不杀人。不过我这辈子最恨一种人。” 他话没说完,苏杳却意识到了危险。 “就是专骗女人钱的小白脸!” 春桃赶紧跪下,粗着嗓子道:“好汉饶命啊,我家公子只是长相清秀,绝非骗女子钱财的小白脸,好汉,我们把钱都给你们,求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苏杳也赶紧将包袱打开,拿出一张银票。 几个男人凑上前看到这巨额银票皆是一愣。 “看你年纪轻轻,怎会有那么多钱?还说不是小白脸?” 他的锄头就要挥下来,却突然被人拦住了。 那人嘴里叼着稻草。 “阿牛,我们大伙只是求财,你若是杀了人,我们可要散伙了。” “就是啊,你老婆跟小白脸跑了,凭啥搭上俺们的命。” 这几人就如此内讧上了。 许久,叼着稻草的男人上前,拿走她的银票道:“全在这了?进城后,不许报官,否则小命难保。” 说着他还故意吓唬她们,挥动了手上的菜刀。 虽说是吓唬人的,但对苏杳和春桃已然起到了作用,二人害怕地点头应道:“是是是!” 二人终是进了城,可是那车夫却不肯进了。 “姑娘,这城里头看着就不太平,我可不敢再往里去了。你们另寻他人吧。” 说完,便匆匆驾车离去,扬起一路尘土。 出来不到三日,钱财已被洗劫了一大半,好在苏杳偷偷藏下了另外一百两的银票。 这钱,又得省着点花了。 二人本想去寻一家客栈,可这穷乡僻壤,居然连客栈都没有。 这天都要黑了,却还没有个落脚之地。苏杳和春桃啃着馒头,坐在树荫下叹息。 “如今没了马车,我们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不如直接去找农户借住吧。”苏杳道。 “可是我瞧着这县的人都好凶。” “我们刚才只是碰上恶霸了,哪能一个村子都是坏人的。等住上个把月,外头风声没那么紧了,我们再走,到时候回天津卫重新找辆马车。” 春桃觉得她家小姐说的在理,二人立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趁着太阳下山前去寻住处。 她们在城内找了人打听,哪里有院落可以出租。 这大姐很是热情,立刻就带着她们去见了房主。 房主是位年过半百的妇人,“你们二人要租我这屋子?是要租多久?” “我们先租一个月。” “听你们口音倒不像是本地人,为何会来我们静海县?” 苏杳看了看春桃,却有些话不便说。 大娘疑惑地看向他们,“你们可是犯了事的逃犯?” 苏杳和春桃均是一惊,浑身冒冷汗。 苏杳忙答:“大娘多虑了,你瞧着我们哪里像坏人?我们是要去南边寻亲,可才离家不久,就遇上了强盗,马车也没了,这才想再次落脚休整个半把月的。” 话音刚落,大娘的儿子就回来了。 “娘,有客人?” 苏杳寻声望去,糟糕,竟是他! 第85章 陆怀瑾离京 男人慵懒地靠在自家院门口,嘴里叼着根稻草,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 “我……我……” 她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男人看到他们二人皆是一怔愣。 何况他还听到了她刚才的话语。 他“呸”地一声吐掉嘴里的稻草,看向苏杳主仆。 苏杳的心更慌乱了,又像是被烫了舌头,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大娘道:“阿风,你回来了?” “娘,这两位是?” 大娘这才想起来,还没有问苏杳他们的姓名。 “小兄弟,你叫啥?” 苏杳胡言乱语说道:“我姓苏……叫苏杲。” 男杲女杳。 杲,明也。杳,冥也。 大娘听了,也没多想,笑着说道:“哟,苏杲,这名字挺特别的。还是喊你小苏吧,阿风,这两位小兄弟想租咱们后头那院子。” 男人听了,又上下打量了苏杳和春桃一番。 他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慢悠悠地说道:“小苏兄弟有钱?” 此话一出,苏杳紧张万分,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她的手指掐入了手心,却不觉得疼。 满脑子都是自己刚才骗他说钱都给了他们的…… 这谎言……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脊背也满是冷汗。 大娘没瞧出端倪,催促着阿风,道:“好了,你带人过去看看屋子吧。别在这儿磨磨唧唧的。” 苏杳心里一阵慌乱,连忙说道:“大娘,我们还是不租了吧……” “这天都黑了,你不租的话,住哪啊?”带她来的那位大姐道。 苏杳此刻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成。 她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男子去院子查看,院子不大,但很是干净。 作为临时的落脚点,苏杳自然是满意的,只是……这人……她不满意。 “你怕我?”男人看穿了她的心思,漫不经心地说道。 苏杳下意识地唔了一声,随即又赶紧闭上嘴,生怕自己说错话。 “我娘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是再乱说话,我可不客气。” 苏杳知道,他定是听到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了,此刻才来威胁自己。 她低着头,不敢与男人对视,小声说道:“我……我知道了。” “你就住这里吧。”说着就要伸手要银子。 苏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没钱。” “没钱你敢来租房子?你当我傻子不成?” 苏杳被他这一吼吓得一哆嗦,赶紧说道:“多少银子?” “十两。” 苏杳这才放下心来,从包袱里取出碎银递了给他,男子也将钥匙给了她。 阿风走的时候,特意看了苏杳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苏杳担心,怕不是被认出来了。 春桃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可还是后怕,担忧地问道“姑娘,现在该怎么办啊?” 苏杳摇头,她身疲力竭,也不愿想太多了。 “如今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熬一天是一天了吧。咱们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她们二人简单打扫了屋子,今日起就要在这里住下了。 是夜,苏杳和春桃坐在桌前,啃着饼子。 春桃咬了一口饼子,含糊不清地说道:“这静海县如此隐蔽,大人应该找不到我们吧?” 苏杳咽下口中的饼子:“应该是吧,我刚看了这里连官府悬赏榜都没有,倒算安全。”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春桃吓了一跳,手中的饼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紧张地看向苏杳,问道:“姑娘,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苏杳轻声说道:“去看看吧,小心点。” 春桃去开门,看到是那个叫阿风的男主,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篮子。 苏杳不解看向那人。 “这是我娘让我送过来的,里面是些菜。你们初来乍到,什么都没,想着这些需要的上。本来还有两床旧被子,我看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杳,又继续道:“你应该会嫌弃,明日里,我去城里重新买两床再给你们送来。你们先将就一晚。” 苏杳很是意外。 “不必麻烦的……我……没钱了……”她的声音很小。 “不要钱。我……即是屋主,这些东西理应提供给你。你今晚想一下,还缺什么,明日可以与我说,我一并买回来。” 苏杳愣住,心中五味杂陈。 进城?那不是会看到官府的悬赏榜……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经常去城里吗?” “偶尔,去一次不方便。” 苏杳只盼着,他不会发现自己的秘密。 * 陆怀瑾成婚的第三日就离开了京城。 他嫌手下那群废物传递消息太慢。足足三日,只查到苏杳当日坐的马车和落脚的驿站。 他快马加鞭下午便亲自寻到了那车夫。 那车夫瑟瑟发抖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男人。 “她人呢?” 车夫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人不知,小人收了五十两,护送那姑娘去北地,可休息了一夜,那姑娘就不见了,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啊。还请大人明查。” “她为何要跑?你们价格没谈拢?” “小人也不知道啊,那姑娘的车钱已经有人替她给了的。 小人这三日都在这里等她,既然收了她的钱,想着万一人又回来了,小人这路程还得送的……” “何人替她给的?” “不清楚,那人找的牙行。牙行的人只说有人付了钱,让小人好好护送那姑娘,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大人,您就行行好,放了小人吧,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陆怀瑾眸子微眯,思索着苏杳身边之人。 赵芷柔? 应该不是,她如今自身都难保。 还有谁愿意帮她的? 他强压着怒火,问长亭:“查出来往哪里逃了?” “属下已经询问了当晚所有住店的客人,有位夫人半夜起夜的确看到二人离开。可天色太暗,没看清脸,从服饰和背影看,应该就是苏姑娘和春桃。” “嗯?”陆怀瑾示意他继续说。 “二人是从这里离开的,方向倒是向往京城方向往回走的。” “往回走?” 陆怀瑾顿了顿,手指敲击着桌案。 “倒是聪明了一回。” 长亭在一旁一个字也不敢接。 这哪里是夸苏姑娘。 是说她自作聪明,又或是自投罗网? 陆怀瑾拿上马鞭,对长亭道:“派人继续往北寻,你随我沿途往回去。” “大人是要回京?” 陆怀瑾心中有预感,苏杳可能知道的比他以为的要多。 “南下。” 第86章 哪个大官这么倒霉? 陆怀瑾心里清楚,苏杳不会回京城,那就只能绕道而行。 他们没有耽搁,而是直接驾马就往南去。 第一站便是天津卫。 陆怀瑾直接去见了天津卫的知州。 知州一听来人是陆怀瑾,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啊! 就连当今天子都是他一手扶持的,这样的大人物来,想必是发生了大事了。 他紧张地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跑出去亲自迎接。 “下官参见首辅大人,您特意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怀瑾冷冷扫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 “找人。” “找人?” 知州一愣。 “可是朝廷要犯?居然要首辅大人亲自来寻。” “嗯。”陆怀瑾冷声道。 知州立马打起了了十二分精神,朝廷要犯居然来了他的地盘,若是将人放跑了,估计自己的仕途也就到了头了。 “大人,那嫌犯是何人?可有他的卷宗,下官马上派人全城搜查。” 陆怀瑾道:“前几日已经发过来了。” 知州的脑里迅速过了一遍这几日的案宗,可不记得有什么大案。 突然想起有收到一张貌美如花的女子画像,赏银千两。 他马上让人取来画像,恭敬地递上。 “首辅大人,可是此人?” 陆怀瑾看着苏杳的画像,心里泛起涟漪。 画像中的女子,眉似远黛青山,眼若幽潭含烟,可这张脸多美,这颗心多狠。 “敢问大人,这人是犯了什么罪?”知州问道,他只记得京城快马加鞭送来了画像,但却没有相关的卷宗。 “刺杀朝廷命官。” 陆怀瑾讥笑,又补充道:“还是谋杀亲夫。” “此女子……居然如此胆大。” 知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画像里的美娇娘,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 可谁能想到,她心肠这么狠,真就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 他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道京城哪个大官这么倒霉,碰上了这么个厉害角色。 陆怀瑾盘算着苏杳带着个春桃,肯定不如他们快马加鞭的速度,估算着人应该才抵达天津卫。 他是等着她自投罗网呢,还是瓮中捉鳖。 “知州大人可要尽心尽力。” 知州一听,立马恭敬道:“是,下官这就去查。” 陆怀瑾亲自去了城门口,细细审视着鱼贯而入的人群。 彼时,阿风坐着牛车进了城。 他在官府捉拿要犯的公告栏前停留了好一阵,迟迟没有离开的意向。 陆怀瑾觉得此人有异样,给长亭使了个眼色。 长亭立刻领命上前询问:“你站住!” 阿风一惊,回头便看到一身官服的长亭,“官爷是在叫小人吗?” “你可见过画中之人?” 阿风面色不改,摇了摇头:“小人没见过。” “那你怎么看了半天?” 陆怀瑾眸子微微眯起,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小人只是觉得画中之人长得好看,这才多看了几眼。” 此话倒不假,长亭听后,对着陆怀瑾摇了摇头。 他又对阿风道:“此女……迷惑性很强,若是见到,立即报官,赏金也颇为丰厚。” 阿风赶紧点头,“是,是,官爷教训的是。” 说完,他赶紧坐上牛车离开。 * 阿风回到静海县,这一路,他都心绪不宁。 他双手紧紧抱着两床崭新的被子,提着一些生活用品,站在苏杳的院子外。 门“吱呀”一声打开,春桃探出头来,问道:“房主可是来送被子的?” 阿风忙不迭把怀里的被子和物品都给了春桃,“你家……‘公子’在吗?” 春桃接过东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还是害怕这人的,毕竟他们头一回见面并不愉快。 “在……房主可有何事寻我家公子?” 阿风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说道:“有些事情想与她谈一下。” 苏杳听到门外的动静,出了门,看到来人是阿风,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暗暗觉得定有不祥之兆。 阿风看到苏杳,眼神闪烁一瞬,他再次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后,低声道:“我刚从城里回来。” 苏杳猛地抬头,眼里是恐慌。 她强装镇定地吩咐道:“春桃,你去前头守着。” 春桃将东西放进去后,便去院外看着。 阿风试探开口:“苏……公子还是苏姑娘?” 苏杳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都知道了?” 阿风看着苏杳如此反应,心中不确定的事,已然有了答案。 “今日我看到你的画像了,你可知在哪里的?” 苏杳自然知道,她也亲眼所见过。 过了好一会儿,苏杳像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说道:“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这就搬走。那个房租……能不能退点给我?” 她见阿风不说话,又改口道:“不退也无妨,我们这就离开。” 说着,她便转身准备回屋收拾东西。 “慢着。”阿风开了口,叫住了她。 苏杳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苏姑娘可愿告知是犯了什么事?” 其实阿风也大致有所猜测,毕竟眼前之人若真是十恶不赦便之徒,又怎会被他们几句话就给吓到交出银票。 男女之间,可能也就是那些子事。 女子长得好,又无权无势,在这个时代,并非好事。 苏杳迟迟不开口,只是紧紧咬住下唇。 阿风顿了顿,“你的赏金还不少,够我们吃一辈子了。” “我得罪了权贵……那人势力很大……” “怪不得,现在城里都在找你。你若是这样离开,怕是出了静海县,就会被找到。” “城里查的很严吗?” 阿风点头,“京城亲自来了大人物,正在城门口一一排查。每一个进出城的人都要仔细盘问,画像也被贴得到处都是,你若是贸然出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苏杳一阵心慌,莫非是陆怀瑾亲自来了? 可他还是新婚燕尔啊,又怎么会撇向新婚夫人亲自来此抓她的? 不可能。 难道是长亭? 长亭是陆怀瑾的狗腿子,倒是这个可能性更大些。 苏杳看着面前的阿风,她知道这人贪财,否则也不会去做劫犯,自己的赏银又那么高,她想想就后怕,手指不自觉的掐入了掌心。 “你要用我去悬赏?” 第87章 锁起来,看她还怎么跑 那阿风直到离开,也没给个准信。 苏杳失魂落魄,双腿一软,险些就要摔倒。 春桃一直在院子里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见阿风走了,赶忙小跑着回到屋里。 她就看到苏杳面色惨白,眼神空洞,整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 “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杳缓缓抬起头,颤抖地道:“他都知道了……” “啊!” 春桃惊呼一声,双手捂住嘴巴。 “啊!那怎么办?咱们快跑吧。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 “跑的了吗?京城来人了,怕是我们出了静海县,就要被抓了。” “那怎么办?” 苏杳叹了口气。 她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阴沉的天空。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她期盼着,阿风不会举报她。 只是这种提心吊胆,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啊! * 天津卫,知州府衙。 陆怀瑾看着桌岸上的展开的天津卫的舆图。 那舆图线条纵横交错,将天津卫及其周边的地域勾勒得清晰明了。 他的手指轻轻摸索在静海县、青县、盐山三个小县城。 这天津卫本就不小,若是再加上加上周边几个乡镇,茫茫人海、寻一个人,的确不易。 他眉头微蹙,思索着若他是苏杳,会藏在哪里。 天津卫?他摇了摇头。 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 “哒”,“哒”,“哒”。 一声声清脆的响声。 蓦地,他抬起头,看向身边的长亭,问道:“长亭,若是你,你觉得哪里更安全?” 长亭略作思索,拱手答道:“属下若是要躲藏,肯定会去偏远的地方。人烟稀少之处,官府排查的力度也会相对薄弱,更不容易被发现。” 陆怀瑾眼前一亮,原本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胸口似乎也顺了不少。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带些人去这三个地方看看。” “是。”长亭领命而去。 陆怀瑾的目光再次落在舆图上,仔细分析着这三个地方的位置。 静海县处于天津卫南部,而另两个则是在西部和东部。 陆怀瑾思索后,苏杳若是南下,那首选必然是去静海县。 想到这里,陆怀瑾站起身来,大声吩咐道:“备马,我要亲自去静海县走一趟。” “苏杳,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这一次,他会把她锁起来,看她还怎么跑! 另一边,苏杳忐忑地等了一整日,并未等到官府来抓她。 她走出院子,看着正躺在地里、嘴里叼着稻草的阿风。 阿风突然开了口:“你惹上了什么人?” “我不告诉你,是怕连累你。你莫要再问了,我想过了,我还是得早些走。” 阿风坐起身来,看着苏杳:“你安心呆着吧,我不会出卖你的。” 苏杳微微一怔,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打劫过自己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她发现,这人似乎并不坏,可那日打劫她却是真真切切的。 “为什么帮我?” 阿风看了一眼一身男装的苏杳,耳朵微微有些泛红。 他别过头去,故作随意地说道:“小爷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原来如此。 苏杳点点头,“可是我留下,若是被人发现,你会惹上更大的麻烦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杂草,站起身来,满不在乎地说:“这,以后再说。” 这是,风母从屋里走了出来,瞧见自己儿子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又看了看苏杳。 她笑着道:“之前我家这混小子整日往外跑,我就担心他和阿牛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一块玩。你来了后,他也不出门了。整天就在附近晃悠,还知道帮着家里干点活儿。真好啊,小苏,你若是女子就好了。” 苏杳尴尬地笑笑,“大娘,我过阵子就要走了,还是要去寻亲的。” 大娘倒是觉得有些可惜,叹了口气道:“也是,这里穷乡僻壤,的确留不住人。” 日落西山,有一大群官兵进了城。 阿风听到动静后,也跟着人群去看热闹了。 他一眼认出了那日盘问他的陆怀瑾与长亭。 陆怀瑾身姿挺拔,气质不凡,长亭则紧随其后,眼神锐利,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从二人的打扮和气质来看,阿风已然猜到,前者的地位更高。 几个官兵拿出了画像,在村口开始询问,“有没有看到过这画像中的女子?” 他心里一惊,害怕阿牛他们几个会认出苏杳。 可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阿牛听说有赏钱,已经将头凑了过去查看画像。 他看到画像中人的一瞬间,呆愣在那里。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嘴里喃喃自语:“像,像,实在是像。” 陆怀瑾耳尖,立刻看向他,“像什么?” “像前几日我见到的人。” “何事?何地?如今人呢?”陆怀瑾追问道。 阿牛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一时间,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冷汗直冒。 官府如此大张旗鼓找寻找这人,不用想也知道,此人定是极为重要的人物。 若是被查出他之前干了抢劫那人之事,他这二百两的赏金定是拿不到的。 最糟糕的是,说不定,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一百两还要吐出来。 可银子自己都已经和兄弟们分了,也花了不少了。 更有可能自己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那不是出了大事的! 他焦急地看向四周,想着谁能救救他,人群中,他看到了阿风。 “阿风,你过来看看。” 阿风强装镇定,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陆怀瑾见到他,眸子眯起,“是你?” 阿风赶忙躬身行礼:“草民见过官爷。” 陆怀瑾的目光在阿风和阿牛身上来回扫视,狐疑地问道:“你们一起见的?” 小风拿起画像仔细研究,对着阿牛道,“你小子也觉得眼熟是吧?我之前去了城里也觉得眼熟。” 阿牛支支吾吾,嘴里“额,嗯”地胡乱应着。 “是不是……像百花楼的芸娘!” 阿牛立刻明白了过来,附和道:“对对对,就是芸娘!我想怎么那么眼熟来着!” 陆怀瑾顿住,“百花楼?什么地方?” “就是青县的最大的窑子啊,那芸娘可是个大美人。” 陆怀瑾听到这话,手蜷缩成拳头。 他之前就料想过,苏杳生得如此姿色,在这乱世中,被人抢占、压寨、又或是卖入青楼都是有可能的。 他怒目圆睁看向面前的二人。 第88章 一院之隔 陆怀瑾脸上怒意翻涌。 他猛地一甩衣袖,指着阿牛:“你,给我带路,去百花楼。” 阿牛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惊得一哆嗦,缩了缩脖子。 站在一旁的阿风还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选中。 可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就听到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也去。” 他结结巴巴地哀求:“官……官爷,小人家中只有老母亲一人在,去青县……怕是不便啊,求官爷开恩……” 长亭猛地开口,“你不必担心,我会派人去照顾你母亲的。” 阿风听闻此话,浑身一怔。 “官爷,还是小人自己回去和家母说一声吧,不用麻烦官爷了……小人怕……家母看着官兵来,怕我犯了事,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啊。” 陆怀瑾眸子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阿风,冷冷开口:“你推三阻四,可是骗我的?” “小人不敢啊……” “那好,我们先与你一同回去。” 阿风倒吸一口凉气,拳头紧握。 阿牛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衣袖,劝说道,“你这小子怎么今天啰啰嗦嗦,磨磨唧唧的。别磨蹭了!要回去告诉你老娘就快点去。有官爷护送咱们,倒也是威风。” 他还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嘿嘿地笑着。 阿风狠狠地瞪了他他一眼,若不是这个混球多嘴,哪里有现在这些事,如今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他真想冲上去给阿牛一拳,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强忍着怒火,咬牙道:“你!闭嘴!” 陆怀瑾不耐烦地看着这两人,冷声道:“别磨蹭了,赶紧前面带路。” * 风母打开门便看见自己的儿子,他的身后跟了一大群人。 这些人个个身着官服,神色威严,一看便知是官府来的。 她惊慌道:“你这个混小子可是犯事了?” “娘,你误会了。他们是京城来的大官,这是让我和阿牛带路,去一次青县。” 阿风解释着,一边观察着后院。 他此刻内心煎熬,生怕那位会出来。 到时候一切可就瞒不住了! “你小子可别骗我,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要抓你去蹲大牢?” “娘啊,真的没有。我就回来和你说一下,你今晚不用等我吃饭,你……自己吃。” “那我和小……” “娘啊!” 阿风忙打断了她的话,“时辰不早了,不能让大人等我啊,我们要出发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风母只能咽下未说完的话。 她悄悄看向屋外骑着马的贵人,又道:“你可要注意安全,早些回来。娘不求你飞黄腾达,只求你平平安安。” “好了,娘,你先进去吧。” 他突然抬高音量,又道:“今日外头……不太平,别出门啊!” 风母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混小子,喊那么大声作甚,我还没聋呢。” 阿风向陆怀瑾行礼,“大人,小人已经告知家母了,这就给您引路。” 陆怀瑾居高临下,看着他,又审视了这房子。 片刻,他才移开了视线。 陆怀瑾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去青县。” 阿风这才松了口气,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屋内。 苏杳和春桃正在揉面,她不知道自己鼻尖上沾上了面粉。 更不知道,刚才陆怀瑾就在院外。 二人不过是一院之隔。 苏杳看着陆母进屋,道:“大娘,外头怎么那么吵?可是出什么事了?” “刚才来了好多官爷,那阵仗可大了。那个带头的,听阿风说是从京城来的大官。” 苏杳原本带笑的脸,瞬间僵住。 她惊慌地瞪大双眼,直直看向陆母,嘴唇微微颤抖。 “京城来的?他……如今人呢?可还在外面?” “走了,他们让阿风带路去隔壁县了,说是去寻人。” 苏杳一听便明白了,是陆怀瑾来找她了。 她险些就要站不住了,春桃赶紧去扶她。 “姑……公子……小心。” 风母一愣,“小苏,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突然那么白,可是身子不舒服?” 苏杳长睫轻颤,“我……我是担心阿风……” 风母忍不住叹了口气,“哎,我也是,就怕是那小子犯了什么事。我这心啊,七上八下的,总心神不宁。” 苏杳闭了闭眼睛,安慰道:“大娘,我们也别自己吓自己了,阿风很机灵,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 苏杳心中忐忑,如今陆怀瑾已经来了这里,她不敢多待下去了。 她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告别,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 “大娘……其实我……” 大娘不解地看向她,道:“小苏,你要说啥?别吞吞吐吐的,有啥事尽管跟大娘讲。” 一旁的春桃赶紧打断他们,“公子,水开了!” 苏杳还是咽下了那些未出口的话语。 她扯开了话题,道:“我是想问,这些面条咱们三人吃,够了吗?” …… 苏杳匆匆回屋,反手将门合上,背靠着门,惊魂未定。 这个人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缓缓滑坐在地上。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手也不自觉地颤抖。 春桃半跪在她面前,柔声道:“姑娘,你可是想走了?” “嗯,我怕连累了他们母子。” 比起被陆怀瑾抓回去,此刻她倒是更担心阿风母子的安危。 “若是我继续留下,一旦被陆怀瑾的人发现,那他们母子必定会受到牵连的。” 她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陆怀瑾不会放过他们的!” 苏杳说着话,眼尾却微微发红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可奴婢倒是觉得,现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苏杳诧异地看向她,“安全?此话怎讲?” “姑娘,你想啊,陆大人已经来调查过静海县了,而且还让阿风带路去了隔壁县寻我们,这便说明,他目前并没有怀疑到这里。” 苏杳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春桃继续道:“既然他们来过了,便不会再来了。姑娘若此时离开,反而容易暴露行踪,到时候恐怕会更加危险。” 苏杳站起身,“你这么说,倒是也有理。” 这样想着,她那颗悬着的心也慢慢落了地。 第89章 怀疑 青县。 陆怀瑾一行人到达一处小院,他疑惑地看向阿风。 “不是吩咐你们带路去百花楼吗?怎么把我们领到这儿来了?” 阿风赶忙上前一步,恭敬解释:“大人,这儿确实就是百花楼。” “这里?” 陆怀瑾疑惑地打量这宅子,相比周边那些破败的屋子,它的确是要气派几分。 可再怎么看,都和传统意义上的青楼大相径庭。 阿风瞧出了他的疑惑,“大人,毕竟是穷乡僻壤的,定是和京城不同的。” 陆怀瑾压下满心疑惑,沉声道:“带路。” 刚走到门口,一位中年妇就迎了上来。 她穿红戴绿,脸上的脂粉抹的极厚,陆怀瑾冷眼扫过,便猜出此人定是这百花楼的老鸨。 老鸨眼睛滴溜溜一转,上下打量了陆怀瑾和长亭,见他们衣着华丽,气质非凡,立刻满脸堆笑。 她谄媚道:“官人,是想要见哪位姑娘呀?咱们这里的姑娘,都是各有千秋的。” 阿风忙抢着说,“我们来找芸娘的。” 老鸨一听,满脸为难,赔笑道:“真是不巧,芸娘这会儿正在接客呢。 几位官人,你们那么多人,芸娘一个人也伺候不过来啊。 要不,几位公子,要不要看看其他姑娘呢? 我这百花楼的姑娘,在附近几个县里,那可都是出了名的漂亮水灵的,保准让几位爷都满意。” 听着这话,陆怀瑾的拳头硬了,咬牙道:“她在哪里?” 老鸨被他这般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身子往后缩了缩,“客官,我们也是有规矩的,这屋里的客人还没出来,你们不能硬闯啊……” 陆怀瑾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他双眼通红,猛地一脚踢出,直接将老鸨踢倒在地。 老鸨发生出一声惨叫,摔得七荤八素,疼得龇牙咧嘴。 可陆怀瑾理都不理,挥了挥手。 霎时间,院外的官兵一下子涌了进来。 老鸨这才知道,他们是官府来的,顿时,她脸色煞白。 只怪自己眼瞎,没见过陆怀瑾身上这身官服,瞧这派头,想必是大官。 她不敢得罪,强撑着身子爬了起来,点头哈腰道:“大人,实在对不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芸娘就在里面,小的这就带您进去。” 一行人跟着老鸨往院子深处走去。 穿过一道拱门,便看到这里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一间挨着一间的屋子。 虽然正值白日,可每扇房门都牢牢紧闭了。 老鸨扯着嗓子喊道:“芸娘!快出来!” 芸娘房里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一个没穿衣服,光着膀子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冲了出来。 “你这老虔婆搞什么鬼!老子钱都给了,正办正事呢!你催个屁啊!” “哎哟哟,你可别说了,官府的人来找芸娘,我也没办法啊!要不这样,我……我把钱退给你,你快走吧。别在这儿惹麻烦了。” 那人也是个识抬举的,抬眼瞧见老鸨身后站着那么多人,各个面色不善。 他心里一哆嗦,知道再僵持下去讨不了好,便不再多言,转身就想要离开。 “慢着。”陆怀瑾冷不丁开口。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男人,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但,他忍住了。 “长亭,看着他。” 说罢,他疾步冲进屋子。 劣质的脂粉味扑灭而来,呛得他皱起眉头。 屋内光线昏暗,红色床幔低垂,隐隐约约透出一道女子婀娜的倩影。 陆怀瑾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脑海中疯狂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 若真是他的苏杳,被这般侮辱,践踏…… 他定会将这百花楼上下,从老鸨到龟公,再到那些轻薄过她的登徒子,统统杀个干净! 不对! 是但凡进过这个屋子的男人,对她有过非分之想的男人,都要让他们尝尝凌迟的滋味,千刀万剐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床幔忽地掀开,便见床榻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 她衣衫不整,发丝也有些许凌乱,正一脸惊恐的看向他。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她! 他庆幸! 又失望。 他负手走出了屋子,长亭上前:“大人,如何处置这男人?” “放了他。” 长亭一愣,而后便明白了,旋即道:“是。” 陆怀瑾走到阿风和阿牛面前,冷眼盯着这两人看。 阿风和阿牛被看得脊背发凉、心里发毛。 “大人,芸娘是不是您要找的人?”阿风硬着头皮问道。 “哪里像?”陆怀瑾的声音冷的刺骨。 阿风咽了口唾沫,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眼角。 陆怀瑾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大人,您看,眼角的痣,一模一样。” 一旁的阿牛也连忙附和,用力点头。 “对呀大人,画师画像难免会有些出入的。 您给的画像里的女子,简直像天仙下凡似得。可世间,哪里有这样的人? 定是那画师美化过了的,把那女子画得过于漂亮了。 可这种胎记、痣什么的,做不了假。我瞧着芸娘眼角那颗痣,和画像里的别无二致。” 陆怀瑾闭了闭眼,想发火,却又没有理由。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故意将他骗来这百花楼的,耽误他寻找苏杳的时间。 陆怀瑾本就生性多疑,此刻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愈发强烈。 他甚至想立刻返回静海县,重新展开搜查。 可还没等他开口,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陆大人!有急报!” 只见远处一人快马加鞭赶来,此人身着大内侍卫的服饰,一脸风尘仆仆,显然是经历了长途跋涉。 到了近前,他利落地翻身下马,一路小跑来到陆怀瑾的面前,恭敬地跪下,行了个大礼。 陆怀瑾头某,一眼便认出了他,是当今陛下身边的御前侍卫。 “何事如此慌张?” 侍卫抬眼,谨慎地扫了扫四周,见周遭人多眼杂,欲言又止。 陆怀瑾瞬间心领神会,带着侍卫快步走进一旁的空屋子,关上房门。 那侍卫才开口:“首辅大人,宫里出事了,太后娘娘让我来请您速速回宫,一刻都耽误不得。” 第90章 他偏要强求! 陆怀瑾眼眸一敛。 他不过是才离开京城短短几日,出发前,诸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可如今,御前侍卫竟这般火急火燎地赶来…… 宫里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这来的人,还是陛下身边的亲信。 莫非……是陛下出了事? “究竟出什么事了?” “陆大人,是锦衣卫。” 陆怀瑾脸色骤变,牙关紧咬:“萧遇。” 锦衣卫乃是先帝在位时候亲自培养的一股特殊势力。 先帝爷当年赋予他们的权利过大,以至于新帝登基,诸多政权仍被他们牢牢攥在手中。 这锦衣卫的总指挥使萧遇,表面上对当今天子恭顺,实则阳奉阴违,暗中一直支持贤王的。 想当初新帝尚在襁褓之中,萧遇便对其登基极为不满,诸多阻拦,满是怨言。 若不是陆怀瑾力挺身而出,挽狂澜拥护谢太后和陛下。 只怕今日的天下就是易主了。 如今,趁着他不在京城,这贤王和萧遇就已经按耐不住,搅弄风云了。 他得回去了,不能将这些年积累的江山通通拱手让人。 否则,就算找到苏杳,没权没势的男人,也留不住她的。 陆怀瑾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牙牌扔给长亭,长亭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住。 可当他低头看清手中职务,瞬间呆愣。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拿。 这牙牌,可不是什么普通物件,它是官员们至关重要的通行证,非同小可。 陆怀瑾是首辅,他的牙牌自然更重要,除了证明身份,还能调动兵力。 为了找苏杳……他……居然…… 陆怀瑾看向长亭,有条不紊地吩咐道:“你替我去静海县走一遭,将这二人先送回去。 再去那村子仔细搜寻一番,周边的几个村子也绝不能放过。 一出一出排查,定不能有任何遗漏。 天津卫的关卡,务必守住。一旦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向我汇报,不得有误。” 长亭重重点头,以示领命。 陆怀瑾不再多言,转身利落地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疾驰而去。 看着陆怀瑾离去的背影,阿风和阿牛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了一整日的神经,此刻也才稍稍放松。 阿风想着得快些回家传信,刚才陆怀瑾的每一句话,他也听得真切。 如今最令他担心的,便是那苏杳别自作聪明,贸然离开静海县。 若是她真的那么做了,那可真是麻烦了。 * 京城,皇宫。 “陆大人求见!” 一声尖锐的通报声传来,太后娘娘终于等回来了陆怀瑾。 陆怀瑾也是一刻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地赶路,连自己府邸都没有回,直接进了宫面见太后。 “怀瑾,你总算回来了!”太后娘娘激动道。 陆怀瑾快步上前,恭敬地跪地行礼:“臣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怀瑾,莫要行这些虚礼了。” 待陆怀瑾起身,太后这才仔细看清他的脸。 只见他神态疲惫,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是连日奔波,未曾好好休息。 “太后娘娘,现在什么情况了?” 太后的思绪这才被打断,她神色一凛,缓缓开口。 “是锦衣卫在闹事。最近,锦衣卫在京城内大肆抓捕官员,且这些被抓之人,大多是支持钰儿的臣子。” 陆怀瑾神色一凛,“可有详细名单?” 太后娘娘给身边的李公公使了个眼色,李公公赶紧递上了一份名单。 太后痛心疾首,声音也微微颤抖。 “名单上的那些人,都是对朝廷忠心耿耿之士。那些锦衣卫打着清查叛党的旗号,实则肆意妄为,手段狠辣,这几日,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大臣们上朝时都战战兢兢,就怕下一个被抓的就是自己。” 陆怀瑾翻阅着名单,眉头紧皱,逐行扫视着上面的名字。 太后见陆怀瑾久久不语,继续道:“再这么下去,朝堂必将陷入混乱,钰儿年幼,根基未稳,这一轮,恐怕连江山都要动摇啊!” 太后的言语间,将事情的严重性极力渲染。 片刻后,陆怀瑾开口了:“娘娘,莫要担心。” 他微微顿了顿,整理着思绪:“这群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锦衣卫查到他们,倒也不算意外。这些年,锦衣卫虽有不轨之心,但以当下的形势而言,还不至于让朝廷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你才离开京城几日,他们就如此大的动作。哀家这心很是忐忑。” “娘娘,此事臣定会妥善处理。” 太后娘娘听了陆怀瑾的话,紧绷的面色也才缓和一些。 “怀瑾,你回来了,哀家的心才算定了。” 她自然是相信陆怀瑾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她派去追杀苏杳的人在天津卫见到了陆怀瑾本人,他们不敢贸然动手。 太后娘娘为了尽快把陆怀瑾引回京城,她此番故意夸大事情的严重性。 “怀瑾,你这次离京是去查什么要案吗?” “臣去找苏杳。” 太后没想到,陆怀瑾居然瞒都不瞒一下,说的那么直接。 她眉头不自觉的皱起,“那……找的如何了?” 陆怀瑾摇了摇头,没作声。 “依哀家看,那苏杳不识好歹!她分明就不想做你的妾室,主母刚进门,她就跑了,哪有这样的事? 怀瑾啊,你何必那么死心眼呢,还一门心思去找她做什么?” “娘娘,这是臣的私事。” “哀家只是关心你啊,怀瑾,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没人比我更懂你……” “娘娘,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太后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陆怀瑾从前哪有这么对她说过话。 为了这个苏杳,他们已经争吵过几回了。 “哀家也不劝你了,一个女人想要离开一个男人,无非就是,不爱这个男人,又或是这个男人对她不好。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强求呢?” 陆怀瑾面色不悦。 他不明白,自己对她不够好吗? 好吃、好住、好玩、好穿的,哪有亏待过她? 爱不爱的又如何? 她都是他的人了,难不成,还要再嫁别的男子? 做梦! 他偏要强求! 他才不会罢休,天涯海角都要把人给抓回来。 太后见陆怀瑾不说话了,也不多说什么,这人都好不容易骗回来了,总有机会慢慢劝的。 何况那个苏杳都快死了,哪有和死人计较的道理。 第91章 他活了,你就活不了 不知不觉,半个月就过去了。 朝堂之上,已然成了陆怀瑾与萧遇激烈交锋的战场。 长亭几乎每三天送一次消息回京。 可惜,都与苏杳无关。 苏杳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陆怀瑾心绪不安。 另一边,长亭依照陆怀瑾的叮嘱,一路护送阿风和阿牛回到静海县。 他也没敢耽搁,立刻安排了一组人,在静海县展开搜查。 可长亭总觉得是陆怀瑾想多了。 这个静海县一眼就望得到头,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若是苏姑娘真的在这里,哪里会找不到的? 总不能这村子里,一个人都没看到她吧? 定是自家主子执念太深。 依他看,苏姑娘肯定不在静海县的。 这般想着,他的心中难免有些懈怠,并未特别上心。 长亭在静海县仅仅待了二日,便匆匆整顿人马,马不停蹄地赶往周边的县城。 阿风告诉苏杳,朝廷的人都走了,她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了一些。 村里那个阿牛回想这几日的事,总觉得怪怪的。 “阿风,你还记得咱们那日遇到的人不?我这几日反复想着,瞅着官府那张画像,咋越看越像她呢。可真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女的啊!” 阿风一听这话,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不过转瞬即逝。 他立马板起脸,大声反驳道:“阿牛,你可别胡说八道!哪有半分相像?你肯定是看错了,可别在这瞎咧咧,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阿牛见阿风这般激动,心里更是犯嘀咕。 他挠了挠头,满脸不服气,还想再争辩几句,可阿风根本不给他机会,转身就走。 阿牛只能气鼓鼓地站在原地,望着阿风的背影直跺脚。 是夜,阿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阿风那反常的态度,让他心里越发好奇。 他一咬牙,决定偷偷去阿风家瞧个究竟。 阿牛绕到屋后,发现那长久空置的小院,此刻居然燃着烛火。 他听到里屋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阿牛大气都不敢出,蹑手蹑脚地靠近。 透过门缝,他看到一个身影。 虽然光线昏暗,但那身形,竟真的和画像上的人有几分相似! 阿牛瞪大了眼睛,心中暗喜:果然被我猜中了! 翌日,阿牛找到阿风,脸上挂着得意、贪婪的笑。 他凑近阿风,压低声音说:“阿风,我昨晚可瞧见你家那位神秘客人了,和官府画像上的人很像啊。 我看呐,你最好给我一笔封口费。 不然,我可就去官府告发你窝藏朝廷要犯,到时候,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阿风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又惊又怒,一把揪住阿牛的衣领,吼道:“阿牛,你别太过分!你到底想怎样?” 阿牛冷笑一声,掰开阿风的手,说:“我也不想怎样,给我一百两银子,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一百两?我哪来那么多钱?” “没钱还学人英雄救美?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这女子赏银千两,我只不过要一百两,不算过分吧。” 阿风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齿地答应下来。 阿风离开后,躲在一旁的风母走了出来。 她虽然没有听全二人的对话,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定是被这痞子给讹上了。 风母拉着阿牛的袖子:“阿牛啊,你就放过我们家阿风吧!” 阿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他手忙脚乱地推搡风母,嘴里说着:“老太婆,你……你放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可风母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袖,阿牛又急又恼,用力一甩。 没想到用力过猛,风母被直接推倒在地,脑袋重重地磕在石头上,顿时晕了过去。 “老太婆,你别装了,赶紧起来。” 见人依旧没反应,阿牛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转身离开。 苏杳听到院外的动静,跑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昏迷不醒的风母,以及那人离开的背影。 “是他?” 苏杳让春桃赶紧去找阿风。 阿风得知母亲出事,心急如焚地赶家。 他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母亲时,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风母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染红了包扎的布条。 阿风扑到床边,双手颤抖着握住母亲冰冷的手,呼喊着:“娘!娘!您醒醒啊!” 乡里的土医马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替风母检查了伤口,又重新包扎。 “马大夫,我娘什么时候能醒?” 马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阿风啊,这皮外伤我是处理了,可你娘能不能醒过来,就得看她的造化了。 我这三脚猫的医术,实在是救不了她。你还是赶紧带她上镇上医馆吧。” 他强忍着悲痛,转身看向一旁的苏杳,问道:“我娘怎么会摔的?” 苏杳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我看到那个叫阿牛的匆匆跑开了,当时大娘已经躺在地上了。” 阿风立刻明白了,一股怒火从心底熊熊燃起,烧得他浑身发烫。 他转身就气势汹汹地去找阿牛算账。 在河边,阿风找到了阿牛。 阿风双眼通红,冲上去就揪住阿牛的衣领,怒吼道:“阿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母亲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她一直缠着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越来越激烈。 苏杳不放心阿风,让春桃留下来照顾风母,自己追去了河边。 却见到他们二人推搡间,阿牛一个踉跄,失足掉进了河里。 阿牛在河里拼命挣扎,大声呼救,溅起大片水花。 “阿风,救人啊!” 可阿风却一把拉住她,神色狰狞,眼睛里布满血丝,咬牙说道:“我娘生死未卜,都是这小子干的好事。” “你不救,我救。”苏杳说着就要下河,却被阿风一把拉住。 “你别傻了,他知道你的秘密了,他不能活!” 苏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阿风。 “可……可那是一条命啊。” “他活了,你就活不了。” 第92章 当了金铃铛 苏杳向前一步,抓住阿风的衣袖:“顾不上那么多,先救人啊。阿风,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安危就草菅人命,那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阿风皱起眉头,终是犟不过她,要去救阿牛。 可刚才还在河里中扑腾的人影,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花四溅的河面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圈圈渐渐散去的涟漪。 “人呢?” “我下水去看看。你在岸上等着。” 说完,阿风一头扎进了河里。 他在水中奋力游着,眼睛盯着河底寻找。 许久,他的头探出水面。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缓了口气,喊道:“没有人!” 苏杳在岸上急的团团转。 阿风游到了岸边,爬了上来。 “别自责了,说不定他自己游走了。” “真的吗?他会游泳吗?” 阿风眼神闪躲,“嗯”了一声。 “我们先回去吧,我还要送我娘进城治病。” 苏杳从包袱里拿出了自己最后的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他。 那张银票被她攥的有些发皱。 “阿风,你拿着。” 阿风看着这银票,“你这是作甚?” “你不说,我也明白了。那阿牛是冲着我来的,却连累了大娘。 这银子你拿着,给大娘看诊估计不便宜的。你记着,得用好药,不然落下病根,以后可要遭老罪了。” “那你怎么办?你还有钱?” 苏杳摇摇头,“这次真没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还有这个。”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了金铃铛。 “我们也该离开了,如今官府的人都去了周边的县城,我和春桃也要继续南下了。” 阿风的心猛地一紧,他急切地说道:“非走不可吗?你们留下来好不好?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我不能再连累你们母子了。何况我家人也在等我。” “那,我们还有机会……见吗?” “总有机会的。”苏杳微微一笑,露出两颗梨涡,“阿风,你要好好照顾大娘,等我寻到亲人,以后有机会定要回来看你们的。” 阿风灼灼地看着她,想要将这人的模样烙进心里。 他犹豫再三,阿风一把夺过她的金铃铛,将银票还给了她。 “银票你收着,你一路上总用得到。这铃铛我去城里当了,到时候也够看诊的了。” 苏杳笑着点点头,收下了银票。 阿风借来了驴车,二人在距离天津卫不足一百多里地的地方告别。 阿风很是不舍,看着二人:“苏……苏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真实名字。” “苏杳。” 阿风愣了许久,直到她们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他才回过神来,嘴里嘟囔了一句,“真好听。” 他赶着驴车进了天津卫,城门口排着长队,这进城估计得要好久。 他又见到了长亭。 长亭也眼尖,认出了他。 “阿风?是你?你这是去哪里?” “官爷,我娘摔倒了,一直昏迷不醒,我这是急着进城去寻大夫。” 长亭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阿风本想着那枚铃铛留作念想,可城里的诊费和药费着实贵,大夫开了许多补药,要二十两银子。 他犹豫再三,还是去了当铺,当了金铃铛。 当铺的掌柜原本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手中拨弄着算盘珠子。 他见这铃铛款式别致,做工也是京城时下时兴的,倒是欢喜。 掌柜微微眯起眼眼睛,上下打量着阿风。 看阿风的穿着朴素,怎么也不像是有这种精美首饰的人。 掌柜案子揣测,想着这铃铛多半是来路不正,说不定还是贼赃。 想到这里,他氧气嘴角,故意压了价格。 “二十两。” 阿风也不知道这种首饰的行价,但这铃铛是金的,应该不便宜。 “二十两?那你还给我,我不当了。这可是金的,怎么可能才值二十两。” “哎,哎,哎,你别急啊,年轻人,你不懂,这虽然是金子,但是他是铃铛啊,空心的,这么小小的能值几个钱的。这样,三十两,最多了。” 阿风犹豫再三,还是咬牙将铃铛当了,他叮嘱店主,“这铃铛你替我收着,我过阵子就来赎。” 老板笑着点头,心里却道,这人哪里有钱再来哟! 到时候就把这铃铛给卖了,这铃铛上的工艺,卖上百两也是绰绰有余的,自己还能赚上一大笔呢。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太早了,殊不知,他也差点因此丧了命。 好在,城里的大夫妙手回春,又因为用了百年老参,风母不久后就醒了过来。 苏杳和春桃选了一条小路继续往南去。 这条路着实偏僻,一路上,一个官兵也没见到。 只可惜,也正是如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看着天色已暗,她们今晚只能露宿破庙了。 那破庙的庙门半掩着,春桃推开门,颤抖地道:“姑娘,我们今晚要住在这里吗?奴婢有些害怕。” 苏杳拍了拍春桃的手,安慰道:“莫慌,莫慌,佛祖保佑,我们只是打扰一晚。” 说着,她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春桃也学着苏杳的样子拜了拜。 “这里算是不错了,又遮风又挡雨,春桃,我们这一路上,可能会比现在更艰辛的。” 春桃点点头,“姑娘,奴婢明白了。” 春桃从包袱里取出两个肉包子,递给苏杳。 主仆二人啃了起来。 肉香在破庙中四溢开来。 “姑娘,还有……” 春桃话还没说完,突然供桌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苏杳和春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肉包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们赶紧抓紧了对方的胳膊,一块低头想去查看供桌底下。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 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人呢?” “这荒山野岭的,能去哪里?我看八成躲进去破庙了。” “进去找找,上头有令,见了直接杀了。”那个粗哑的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苏杳和春桃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钻进了供桌底下,身体蜷缩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仔细找找,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突然,一只脚出现在了供桌旁边。 第93章 你男人是贵人? 苏杳和春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恐惧“嗖”地从尾椎一路蹿至后脑。 苏杳头皮瞬间麻了,浑身寒毛根根倒竖。 她们紧紧地闭上眼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只脚在供桌旁徘徊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移开了。 苏杳松了一口气。 “这里好像没人,会不会躲到其他地方了?”一个男人说道。 一阵脚步声后,破庙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人走了吗?”苏杳用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在询问春桃。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猛地拉住。 那只手很瘦,但却很有劲,与春桃的不同。 她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人捂住了嘴。 “别说话,他们还没走远。” 是个女人的声音。 春桃听到那女子的声音也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苏杳的手。 苏杳回眸,对上一双平平无奇的眼睛。 那双眼睛并不漂亮,但是却很亮。 苏杳的视线从她的眼睛移开,看向她的打扮。 很普通的妇女。 头发随意地挽成一个髻,用一根木簪别着,几缕碎发散在额前。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上面打着几个补丁,也不算干净。 “你们刚才吃的啥那么香?” “肉……肉包子。” “还有吗?” 苏杳看了春桃一眼,春桃赶紧从包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肉包子,递给了女人。 女人接过包子,看都没看,直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太香了。”妇女含糊不清地说道,嘴角还沾着一些包子屑。 “你慢点吃。” 妇女一边吃一边说道:“那群人追我好几天了,我都没好好吃上一顿。” “追……追你的啊?” 苏杳这才明白,原来不是陆怀瑾派来的人。 妇女吃完包子,抹了抹嘴,突然问道:“咋滴咧,你们也是逃犯?” 苏杳被这话问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春桃更是吓得脸色苍白,紧紧地抓住苏杳的胳膊,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破庙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外面的风声在呼啸着。 这女的上下打量着苏杳和春桃,目光在她们身上来回扫视,最终把目光紧紧锁在苏杳的脸上。 妇女微微眯起眼睛。 突然,她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长得好眼熟啊,哎呀!我想起来了,你是苏杳啊!” 苏杳正愣住了。 “你认识我?” “我不认得你,但我在悬赏栏上见过你的画像。你赏金比我贵多了,我只有一百两,你有千金呢。你犯了啥事?” 苏杳的脸色瞬间苍白,咬着嘴唇:“我……我没犯事……” “不可能。没凡事怎么赏金那么高。你杀了人?”那女人小声地问。 苏杳和春桃互视一眼,不准备搭理她,想要离开。 一把匕首却已经横在苏杳的脖子上了。 这把匕首开过光,锋利无比,仅仅擦过苏杳的皮肤,就划破了一道血痕。 丝丝阵痛袭来,苏杳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鲜血顺着匕首缓缓流下,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你想怎么样?”苏杳强忍着疼痛,颤抖问道。 春桃也被吓得大气不敢出,死死盯着那女人。 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你,你快放开我家姑娘。” “你叫什么?犯了什么事?”苏杳反客为主问道。 她想要了解这人。 至少,如果那女人不是杀人犯,那她现在应该只是吓唬自己吧。 “榜单上你没看到我?”她的脸上有些失落,“我是素娥。” “那你犯了啥事?” “我杀了我男人。” 那语气平淡得就好像她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却让苏杳吓得眼睛瞪得滚圆。 “毒杀。”素娥慢吞吞地说。 苏杳听到这话,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全身的血液就像是凝固了。 “素娥,你先把刀子放下,我们有话慢慢说。我又不会举报你,我们自己也是逃犯。” “那倒是。你还没说你犯了啥事。” “我……和你差不多。” 苏杳想着,自己应该也算是毒杀了自己的男人吧,没杀,但也下了“毒”。 素娥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匕首也收了起来。 “我俩同病相怜啊,那为啥你那么贵?你男人是贵人?” 苏杳低下头,思索着。 陆怀瑾应该是尊贵的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嗯……” 素娥见苏杳不愿多说,也没有再追问,反而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那男人,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我实在受不了,就给他下了毒。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还是被他的一个手下发现了。 那手下为了邀功,把我告到了官府。我就开始了这逃亡的日子。” “你们有钱吗?” 春桃下意识捂着包袱,“你想干嘛!大家都是苦命人,你为什么要为难我们?” “小丫头牙尖嘴利,我不过是想问问能不能借我一点。” 春桃把包袱抱得更紧了,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借不了。我们自己也是逃难的。” 素娥又笑了,“你们去哪里?” 苏杳才不会告诉她,自己的目的地,只是简单说了一句,“我们往南边走。” 素娥眼睛一转,提议道:“要不一起吧。人多多个伴。” 苏杳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说道:“不是吧?你是觉得我们目标还不够大?” “什么意思?” “我们聚在一起,要抓的时候,不是一网打尽了。” “可我看你俩都不太聪明的样子,你们出过远门没?” 苏杳摇了摇头。 “我就说嘛,你俩虽然女扮男装,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哪有男人那么白净的?你们就这样上路,走不出多远,就会被抓。” 苏杳眉头微皱。 这个素娥倒是说的没错,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信不过这女人。 眼下不如先结伴而行,走一路,是一路吧。 “你们还有男装吗?给我也弄一件。” 苏杳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无奈地从包袱里取出一件长衫给她换上。 “说说吧,我们接着怎么办?你可有计划?” 素娥突然顿住,“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第94章 不好,他们追来了! 素娥耳尖,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她神色骤变,忙抬手示意苏杳和春桃噤声。 “嘘!有人来了,都别出声,快躲起来。” 三人又躲回了供桌底下。 听到那人的脚步声近了,素娥大着胆子往外瞄,只见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 “没事,咱们出去。” 老者一见这破庙还有人,作揖道:“三位小兄弟,老夫赶路至此,天黑难行,想在这破庙借宿一晚。” 苏杳她点头,“老人家,我们也是借宿的。” 素娥抬眼打量,见他身背药箱,手中握着串铃铛,“老人家,你是铃医?” “老夫云游,悬壶济世。” 闲聊一番后,众人各自歇下。 夜深人静,素娥却悄然起身,蹑手蹑脚地摸向老者。 不久后,她叫醒春桃和苏杳。 “趁着天还没亮,我们快点赶路。” 苏杳和春桃睡眼惺忪,就跟着她出了破庙。 刚走了破庙,苏杳也清醒了几分,这才看清素娥手中之物。 她大惊失色,忙道:“素娥,这是那医者的铃铛和招牌?你……你……你怎能偷人家东西?” 春桃恍然,道:“啊!这可使不得。” 素娥却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大咧咧地骂道:“你们两个蠢货!咱们如今被追捕,这铃铛和招牌可是好东西,能掩人耳目。不拿白不拿!” 苏杳和春桃满心不愿,可又拗不过素娥,“你等我一下,我……我去把银子留给他。” 苏杳心有愧疚,赶紧跑回悄悄在熟睡的老者身旁放下几锭碎银,这才跟上素娥的脚步。 素娥轻轻呢喃一句:“真是蠢货。” 天亮之后,素娥将铃铛摇得“叮当”响。 她昂首挺胸走在路上,还真摆出一副铃医的派头。 素娥的嘴里嚷嚷着:“走喽,今日定要寻个好地方施展医术!” 苏杳和春桃只能扮作随从模样,默默跟在其后。 苏杳忍不住问道:“素娥,你懂医术吗?就敢这般冒充铃医。” 素娥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不懂又怎样?我不过是做个样子,谁能想到咱们逃犯胆子这么大,敢大张旗鼓地招摇过市。” 苏杳无奈地摇摇头。 三人一路来到村子,素娥径直拉着苏杳和春桃进了酒楼,点了满满一桌酒菜,大快朵颐起来。 春桃眉头紧皱,满心不悦,刚想说这一路下来银子得省着点花。 可苏杳却拉了拉她的衣袖,摇了摇头,还是咬咬牙付了银子。 邻桌的客人看到“悬壶济世”的招牌,上前问道:“大夫,我家老母亲身子不适,求您去看看!” “我们在吃饭呢。”素娥淡淡道。 “还请大夫行个方便,我定会备上丰厚的赏银。” “哦?”素娥某种一亮就要应下。 苏杳忙打断她,对那男子道:“这位大哥,我们有几句话要单独说下。” 村民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 苏杳终是忍无可忍,小声道:“素娥,你莫要胡来!不懂医术就敢应下看诊,这要是出了事,如何是好?咱们本就处境艰难,怎能再添罪孽!” 素娥也不甘示弱,双眼圆睁,回怼道:“你懂什么!你没听到他要给找咱们银子吗? 你不想想,我们这一路往南走,吃啊、喝啊、住啊,什么不需要银子? 你不想赚钱,难不成要饿死街头!” “可你不会医术啊?” “那又有谁知道呢?你怕什么?等他发现问题了,我们早就拿钱离开了。” “你怎么能这样?” “苏杳,你怎么配得上这千金的赏钱?我瞧你,就是个胆小怕事的窝囊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面红耳赤,声音越来越大。 那前来求诊的村民,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面露犹豫,怕惹上麻烦,道:“我还是找别的大夫吧。” 说罢,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素娥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猛地转身,手指几乎戳到苏杳脸上,恶狠狠地骂道:“都怪你!到手的银子飞了,你赔得起吗?” 苏杳眼眶泛红,又急又气,正欲再辩驳,突然,酒楼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下意识扭头望去,只见几个身形矫健,身着黑衣的男人正朝着酒楼快步走来,腰间佩刀寒光闪烁。 苏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失声喊道:“不好,他们追来了!” 素娥和春桃闻言,皆是浑身一震。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三人不敢再多言半句,慌乱地起身,四处张望。 可黑衣人已经走了进来。 他们气势汹汹,一看就不好惹。 那群人迅速朝着她们逼近。 春桃害怕道:“姑娘,怎么办?咱们逃不掉了啊!” 素娥道:“慌什么,不能坐以待毙,跟我来!” 说着,她一把推翻别人的桌子。 “你干什么!” “不好意思啊兄台,我朋友来了,你让他赔银子给你。” 说罢,素娥朝着黑衣人道:“我们在这里。” 之后,她拉住苏杳和春桃,朝着酒楼的后门奔去。 几个黑衣人指着苏杳她们,向她们跑来。 那桌客人见到黑衣人好像真的与她们认识,赶紧拉住其中一人。 “你朋友打翻我们的东西,让你赔钱。” 黑衣人瞪了他一眼,“我不认识她们。” “你少胡扯!我看到你们打招呼了!赶紧拿银子赔偿。” 那人不买账,拉着周围的人就要评理。 黑衣人眼看着苏杳三人要跑,一把将这人推倒。 “你怎么动手打人?” 旁边几桌的客人也坐不住了,上来理论。 酒楼内瞬间乱作一团。 黑衣人拔出刀,寒光凌凌。 食客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苏杳她们四处寻找出路,终于发现了一扇通往小巷的后门。 她们喘着粗气,回头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走,从这里出去就好了。” 可三人还没跑到后门,就见一名黑衣人出现。 那人手中长刀一横,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想跑?没那么容易!” 春桃吓得尖叫出声,紧紧抱住苏杳的胳膊。 素娥双腿发软,但强装镇定,从旁边抄起一把木棍,喊道:“你别过来!” 黑衣人冷哼一声,举刀便砍。 第95章 这声音,似曾相识! 素娥侧身一闪,木棍与长刀碰撞,当场断成两截。 苏杳从未见这般打斗,吓得不知所措。 她惊慌地举起一旁的棍子,朝那人打去。 这一棍子下去,她的手臂震得发麻。 但她仍死死地护着身后的春桃。 后厨的伙计们回过神来,见黑衣人如此嚣张,纷纷拿起手中的锅铲、木棍等物,朝着黑衣人围了过去。 那几个黑衣人一时有些慌乱。 苏杳她们瞅准时机,夺门而出,冲进小巷。 其中一个黑衣人很快摆脱了伙计们,继续在后紧追不舍。 小巷曲折幽深,她们慌不择路。 脚下的石子路好几次差点让苏杳摔倒,幸得春桃扶住了她。 眼看那个黑衣人越来越近,苏杳心急如焚,冷汗涔涔。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 “分开走。”素娥道。 苏杳来不及思考,随便选了一条,便冲了进去。 没想到,她选的这条小巷竟是死胡同。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无路可逃了!”春桃绝望地大哭起来。 苏杳和春桃背靠墙壁,满脸惊恐地看着黑衣人步步逼近。 黑衣人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缓缓举起长刀,准备给她们致命一击。 就在长刀即将落下的那一刻,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远处飞来。 正中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吃痛,长刀掉落在地。 苏杳看向远处那人。 飞鱼服,绣春刀。 威风凛凛。 “是你!” 萧遇目光紧紧锁在一身男装打扮的苏杳身上。 “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苏杳嗫嚅片刻,终究没有说实话。 萧遇知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做强求。 苏杳行了个福礼,道:“多谢萧指挥使救命之恩。” 言罢,便转身急切地去寻找素娥。 萧遇望着苏杳离去的背影,对手下道:“把他抓起来,严加拷问,务必问出幕后主使!” 另一边,素娥刚才慌乱中跑掉了,此刻见苏杳和春桃也平安无事,倒是吃惊。 但很快恢复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开口道:“大家都平安就好。天色不早了,咱们先找间客栈落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同伙来抓我们。” 三人来到镇上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可苏杳只开了一间屋子。 素娥瞥见苏杳包袱里似乎有银票,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悦地指责道:“苏杳,你可真小气!明明有银票,却只肯开一间房。” 苏杳满心疲惫,懒得与她争吵,只是淡淡说道:“咱们如今处境艰难,能省一点是一点,多开房间也未必安全,在一起相互还有个照应。” 素娥却不依不饶:“我看你就是抠门!说不定那些银票也是你藏着掖着,不愿拿出来给大家花。” 春桃在一旁着急地劝道:“素娥姑娘,你别吵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一路大手大脚,我们姑娘怎么受得了。” 素娥不肯罢休,依旧喋喋不休地数落苏杳。 苏杳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留下一句:“你若是不满意,那你自己去寻住处好了。” 说罢,拉着春桃进了屋子。 素娥见这形势,也知道自己囊中羞涩,虽心中不满,但也还是跟进了屋子。 夜深。 素娥鬼机灵地靠近苏杳主仆。 可苏杳并未熟睡,她感觉到异动,警惕地睁开双眼。 “你想干什么!” 这一声音吵醒了一旁的春桃,春桃赶紧坐起来,“怎么了?” “我就是看看你们被子盖好没。”素娥道。 苏杳疑惑地看着他,显然不相信。 “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你快回去睡吧。” “嗯。” 虽然素娥口中这样应着,但却趁她们不备,一把去夺苏杳身侧的包袱。 春桃惊呼一声,想要去抢回来,却被素娥一脚踢开。 苏杳也赶紧拽回包袱。 “放手!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素娥威胁道。 她手中的匕首泛着寒光,正顶在春桃的脖颈处。 苏杳前几日被划伤的脖子吗,此刻都还是刺痛的。 她知道这女人不是善茬,也不是说着玩玩的。 “你别冲动,素娥,你不过是要钱,我给你,都给你。你别伤害她。” 说着,她放开了拽着包袱的手。 素娥拿到包袱,迫不及待地打开,将里面的银票拿了出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哟,一百两,苏杳,你可以啊。明明有那么多银子,还说不够花。” 她一边说着,一边点着里头还有碎银。 苏杳赶紧去看春桃,春桃拉着她的胳膊,“姑娘,奴婢没事。” 素娥将碎银扔在桌子上,狡黠一笑:“这些留给你们,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她在包袱里,又翻出几件苏杳的衣裙。 颜色样式都很是好看,她这辈子还没穿过这样的绫罗绸缎。 “这几件也归我了。咦?你怎么首饰也没?你是不是私藏了?藏哪里了?” 苏杳不理睬她。 她也不自讨没趣,笑了笑,自己去一旁换上了一身烟绿色的裙子。 是苏杳以前最爱穿的。 “相逢即是缘。苏杳,我先走了。” 苏杳和春桃觉得自己命真是苦,这离开京城一个月都不到,已经被两拨人抢劫了。 这岭南究竟多远啊! 如今手上还有几个碎银子,这日子又该如何过下去啊…… 自与素娥分道扬镳后,苏杳和春桃竟然再未遇到过刺杀。 只是,这一路的日子,着实艰辛。 为了节省每一文钱,两人每日仅靠着一张粗糙的饼子果腹。 苏杳将那硬邦邦的饼子,小心掰成两半,分给春桃。 夜晚,他们也不再去投宿,而是去寻那些破庙、天桥底下作为栖身之所。 就这样,靠着那几两碎银,她们一路磨磨蹭蹭,竟也走了快十天。 十日后,夜晚,月色黯淡。 苏杳和春桃蜷缩在桥洞下。 春桃早已累得昏睡过去,而苏杳却盘算着身上不多的银两,难以入眠。 她从未知道,这银子居然如此重要。 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苏杳瞬间警觉起来。 她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而来,马上端坐着一人。 那人离得尚远,身影在夜色中模糊不清。 距离逐渐拉近,那人突然高声喊道:“苏杳!” 苏杳的心猛地一揪。 这声音,似曾相识。 可在这昏暗的天色下,她实在看不真切,马上之人究竟是谁。 第96章 陆怀瑾要杀我? 那匹马缓缓靠近,苏杳的心跳愈发急促。 马儿浑身黑的发亮,额前还有类似闪电的白色花纹,带着野性。 马上的人,一袭红衣,身姿挺拔。 待那人走到近前,翻身下马,露出棱角分明的脸。 苏杳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又是萧遇! 这一次,他倒是没穿锦衣卫的服饰。 萧遇的目光扫过苏杳和春桃,看到她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凄惨模样,眉头瞬间紧锁。 “跟我走。”他的声音淡淡的。 萧遇带着二人来到镇上最气派的酒楼。 一进酒楼,他便吩咐伙计准备热水,让苏杳和春桃去好好洗个澡。 苏杳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日子没洗过澡了。 这些天在逃亡路上,风餐露宿,身上早已脏污不堪。 当她踏入热气腾腾的浴桶,温热的水包裹住她疲惫的身躯,她忍不住眼眶一热,泪水悄然滑落。 屋里已经摆放了两身女子的衣裙。 她看了看脱下的那件脏衣,着实污秽。 苏杳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穿上女装。 许久,她和春桃一同走出厢房。 此时,萧遇早已在大厅点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正坐在那里静静等候。 看到她们出来,萧遇微微抬手,示意她们过来坐下。 苏杳和春桃走到桌前,面对满桌的美食,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日子,她们每日只能靠一张干巴巴的饼子勉强维持生计,如今面对如此佳肴,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下手。 “饿坏了吧?吃吧,别拘谨。” 萧遇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苏杳抬起头,目光与萧遇交汇,心中五味杂陈。 “多谢萧大人……” 见苏杳动筷,春桃才敢拿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多日的饥饿让她们二人顾不上太多礼数。 萧遇看着苏杳,淡淡问道:“苏姑娘,你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苏杳的手微微一颤,她低下头,避开萧遇的目光。 “你之前说过,你在首辅府里。在下虽然不关心那些儿女情长,但也听说了一二……可是首辅大人娶的夫人将你赶走的?” 苏杳筷子一顿,手中的排骨掉了下来。 萧遇又重新夹了一块到她的碗里。 苏杳犹豫了片刻,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萧大人别乱猜了,一切不过是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的。” 萧遇又道:“你可知官府的人一直在找你。” 苏杳闻言,心中猛地一紧。 她抬眸,直直望向萧遇,反问道:“萧大人,所以您此番前来,是打算将我缉拿归案吗?” 萧遇神色一滞,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非也。” 苏杳咬了咬下唇,“萧大人,上一回我救过你。当时你亲口承诺,定会我帮我一次。你可还记得?” 萧遇神色认真,毫不犹豫点头,“自然记得。我萧遇从来说一不二。” “那……大人,我眼下实在走投无路,能否借我些银钱?” “你这一路往南走,可是要去岭南,找你兄长?” 苏杳微微一怔,犹豫片刻,终是坦诚。 “实不相瞒,正是。” “你可知,陆怀瑾那人心思缜密,依我看,他极有可能早就派人在你父兄身边设下重重埋伏。 你这一去,只怕还没有见到他们的面,便被他的人给抓了去,到时候,你不仅救不了你兄长,还会把自己又搭进去。” 苏杳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掉落,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满心焦急之下,慌乱解释道:“可我……我骗他,我说我要去北地。” 萧遇轻笑:“以陆怀瑾的性子,他既然怀疑你会去寻兄长,北边派人守着,南边又岂会轻易放弃? 依我看,他必定是两边都安排了人手,只等你自投罗网。” 苏杳呆坐在原地,脸色愈发苍白。 可她却清晰地意识到,萧遇说的句句在理。 萧遇微微沉吟,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苏杳。 “前些日子,和你一起逃难的女子……你们怎么分开来了?” 苏杳抬眸看向萧遇,冷冷说道:“她偷了我的东西,跑了。否则我们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原来是这样。你可能还不知道,她死了。” “她死了?”苏杳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她放下筷子,问道,“怎么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人追杀,死状惨烈,身上被砍了数刀,是乱刀砍死的。” 她强压着内心的慌乱,追问道:“萧大人,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些的?” “你可还记得,她当时穿的是什么衣衫?” 苏杳一怔,脑海中浮现素娥那日离去时的模样,她脱口未出:“他穿的是我的衣衫?” 话一出口,她便明白了萧遇的意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大人的意思是……那群人……原本是要杀我的?” 苏杳没想到,那素娥抢了她的东西,穿了她的衣裳,竟阴差阳错地做了她的替死鬼。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中很是后怕? 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那萧大人可知,是谁要杀我?” 话刚问出口,她便后悔了。 自己如今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无权无势,在这世上,与她有仇的,又有能力派出杀手追杀她的,除了陆怀瑾,还能有谁? 她咬了咬下唇,喃喃道:“是陆怀瑾要杀我?” 萧遇没有说话。 “如今那女子替你挡了这一劫,那些刺杀你的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只是,你往后的路阴暗艰难,可要我派人护送你一程?” 苏杳心道,萧遇才不是那么好的人。 这种权力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男人,哪个不是心眼子多的很。 苏杳可不相信他平白无故的就会伸出援手。 萧遇笑着说:“我与陆首辅是……好朋友……” 她听了都觉得甚是荒谬。 他们明明是政敌,还好朋友呢? 糊弄鬼呢。 她突然意识到,萧遇该不会是要抓了自己去威胁陆怀瑾吧? “萧大人,你别白费心思了。在陆首辅眼里,我不过是圈养又逃跑了的宠物,你若是打我的主意,大可不必。” 萧遇笑了。 “你的意思是,在他心里,你不重要?” 第97章 青梅竹马 苏杳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我看未必。”萧遇微微摇头,目光依旧紧紧锁在苏杳身上。 “如今想来,陆首辅派来追杀我的杀手,既然错把素娥认成了我,必定会回去复命的。 那么短时间内,我是很安全,就不麻烦萧大人你了。” 娇柔的,笃定的声音。 言罢,苏杳不再说话,她低下头,默默夹起饭菜往嘴里送。 这一顿她得吃饱,下一顿也不知道在哪里。 这酒楼里热闹了起来,霎时间,喧嚣鼎沸。 不知何时,一位身着长衫的说书先生稳稳登上了台,手中轻摇着一把折扇,气定神闲。 那说书先生也是个大胆的,一开口,讲的故事也不似寻常坊间那些烂谷子段子。 他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娓娓道来:“列位看官,今儿个我要给大家讲一段扣人心弦的话本子……那可是宫廷秘史。” 说着,他手中折扇“啪”地一展。 “从前啊,有一对小儿女,青梅竹马,自幼相伴,两小无猜。 那真是这郎有情,妾有意。二人你侬我侬,形影不离。 时光悠悠,眼看就到了女子及笄之年,但二人同岁,男子尚未到能娶妻的年纪,这还要等上个几年。 嘿!您猜怎么了?” 说书先生故意拖长了音调,卖起了关子。 “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下头的人纷纷伸长脖子,都在追问后续。 “可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女子就被家里安排就入了宫,成为天子宠妃。” “后来,天子龙御归天,皇权瞬间陷入动荡,朝野上下一片混乱。 可就在这危急关头,那曾经与女子青梅竹马的男子,凭借着自己非凡的智谋与勇气,单枪匹马,一路披荆斩棘。 年纪轻轻,竟就稳稳坐上了高位。 列位可知,他这般拼命,手握大权,所为何事?” 众人都屏气敛息,静静等着他揭晓答案。 “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替那位青梅竹马的女子,扫除前路障碍,一路保驾护航,好让她稳稳当当坐上太后之位啊!” 顿时一片哗然,发出阵阵唏嘘。 有人为这对有情人难成眷属而惋惜。 有人则对那男子的深情钦佩不已。 而坐在角落里的苏杳,听着这故事,眉头却越皱越紧, 她坐在桌前,双眼直直地盯着面前那碗早已没了热气的汤。 她的喉咙滚动了,却始终没有将勺子里的汤送入口中。 此刻,满心的不安肆意生长。 萧遇坐在一旁,将苏杳的异样尽收眼底。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便拿起一个干净的碗,替她从汤煲中重新盛了一碗老鸭汤。 热气腾腾的汤,升腾起袅袅雾气。 “苏姑娘,你的汤凉了,喝这碗。” 苏杳摇了摇头,将汤推了回去,“我吃饱了。” 萧遇嘴角微微上扬:“他们不过是讲故事,你怎么听得如此认真。” “真的只是故事吗?” -- 用过膳后,苏杳和春桃回了屋子。 今日她们打算先好好休息一晚,既然萧遇付了银子,开了这间厢房房间,她们自然不能浪费了。 这里可比那天桥底下舒服多了。 屋内,春桃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她担心地问:“姑娘,你可是相信那说书先生的话?” “有什么相不相信的。既然他说是话本子,我们就当话本子听。” “可奴婢觉得,这说的好像……” 苏杳捂住了她的嘴,摇了摇头,“皇家辛秘又怎么会如此轻易流出来? 春桃,锦衣卫诡诈。我看八成是那萧遇故意散播试探我的。” 春桃不解,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萧大人特意安排的?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想试探我对陆怀瑾究竟有几分情意,看看我是否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如今朝堂局势复杂,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 我们这些小人物,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罢了。” 春桃没想到自家姑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看得如此透彻。 可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犹豫了片刻,又问道:“姑娘,那素娥的事儿……不会也是萧大人暗中搞的鬼吧?他刚才跟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也是故意骗我们的呀?” “我不知道。但自从我们和素娥分开,的确是没人追杀我们了……所以……这事,可能是真的。” 春桃叹了一口气,坐在苏杳身边。 她不敢相信,陆大人真的会派杀手来杀她们。她总觉得,在陆大人心里,对自家姑娘是不一样的,就算是有了那新夫人,连大婚之夜还是留宿在姑娘这…… 只可惜……世事无常,令人唏嘘。 这襄王有意,神女并无情啊。 转日,一早苏杳从萧遇这里借了银子便离开了。 萧遇看着苏杳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 离开了客栈,春桃见苏杳的心情也好上了不少,“姑娘高兴吗?”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咱们如今有了银子,自然是高兴的。春桃,之前是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姑娘莫要说这话,奴婢没照顾好姑娘,是奴婢的错,姑娘不怨奴婢就好。” 二人如今有钱了,去镇上买了些东西、吃食、换的衣裳,又租了一辆马车。 虽不比以前在京城时候的阔绰,但相比前十日的生活,已经不知道快活多少倍了。 春桃高兴得很,咯咯咯一路笑个不停。 也只有吃过苦头后,才知道现在有多自在。 * 这天是越来越暖了,慈安院内的花争相向开放。 陆母端坐在主位上,李婆子凑近她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陆母听后眉头轻蹙:“此话当真?” “夫人,老奴打探清楚了,此事千真万确。” 陆母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一旁的丫鬟:“去,把少夫人叫过来。” 丫鬟领命而去,不多时,沈青青便被带来。 陆母缓缓开口:“青青啊,你们成婚都好些日子了。我听府里的下人说,怀瑾每晚都宿在书房,可有这回事?” 沈青青听到这话,原本白皙的脸庞瞬间泛起一抹红晕. 她微微低下头,嗫嚅着说道:“母亲……夫君他每日都为国事操劳,忙到深夜,这才……” 第98章 子嗣之事,重中之重! 陆母微微叹了口气。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青青,我和你父亲早就想着,等你进了咱们陆家的门,我们就回乡老家去了,把这陆府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你打理。 可如今看来,你连自己的夫君都没能伺候好,叫我如何能放心离开呢? 你既已嫁入陆家,成了怀瑾的妻子,就该尽好为人妻的本分,早日为陆家开枝散叶。 怀瑾也老大不小了,子嗣之事,那可是重中之重啊!” 沈青青心里一阵委屈,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猛地想起太后娘娘之前的叮嘱。 她咬了咬下唇,硬生生地将满心的不甘都咽了下去,乖巧地点了点头。 “母亲教训得是,青青日后定会多加注意。” 陆母看着沈青青这副温顺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叹。 她又何尝不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呢? 自从苏杳离开后,陆怀瑾整个人又变从前的模样了,波澜不惊,冷酷无情。 他这些日子的确很忙,忙着国事,忙着朝堂上那些斗争,也没再提过苏杳。 可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会看不出儿子心底的那股子执念。 怕是到现在,他都还没能放下那个女人。 想到这儿,陆母不禁皱起了眉头。 要想让他彻底放下苏杳,接受沈青青,恐怕得费一番心思。 她给一旁的李婆子使了眼色,李婆子瞬间心领神会,赶紧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箱盒。 她双手捧上,毕恭毕敬地递给沈青青。 沈青青一脸疑惑地接过箱盒,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雕花的盒盖。 “母亲,这是何物?” 陆母微微凑近,压低声音:“晚上,你记得把这盒里的香点燃。至于之后该怎么做,你出嫁前的的教习嬷嬷,难道没有教你吗?” 沈青青瞬间反应过来,面色绯红,她羞涩地低下头,忙不迭地点头。 陆怀瑾回府后,直接回了书房。 屋内,有一股子异香,那味道甜腻得有些过分。 他眉头微微蹙起,“长风!” 长风赶紧进来,“爷,是有什么吩咐?” 陆怀瑾的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香炉上,冷声道:“这是谁干的?为何在我书房点这种香?” 长风心中一凛,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道:“是少夫人……少夫人下午过来过,是她亲自点上的。” 陆怀瑾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让她踏进我的书房半步。” “是……” 长风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香炉熄灭,端着那仍散发着残余香气的香炉匆匆退下。 陆怀瑾多少还是闻了些那催情的香,此刻身身体里一股燥热。 他命人放冷水。 不多时,下人匆匆将冷水注入浴桶,陆怀瑾迫不及待地踏入其中,用那冰冷的水温让自己混沌的意识清醒几分。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 陆怀瑾警惕地看向屏风处。 只见女子身影浮现,身着轻薄纱衣,贴身的面料将她婀娜的身形勾勒得若隐若现。 “夫君,妾身来伺候夫君沐浴。” 陆怀瑾眉头皱起,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 他甚至来不及擦干身上的水珠,便匆忙将一旁的袍子胡乱披上,动作间溅起大片水花。 沈青青缓缓走进屏风。 她看到陆怀瑾已然披上衣裳,她微微一愣,脸上一阵失落。 很快,又扬起一抹温柔的笑,轻声说道:“夫君,你还未擦干呢,妾身帮你……” 她的手拿上一旁的毛巾,陆怀瑾却像躲避瘟疫一般,猛地一把拽住沈青青的手腕,冷声道:“滚出去。” 沈青青眼眶瞬间泛红,委屈道:“夫君……你怎么能这样对青青呢?青青是你的妻啊……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我入府的。可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让夫君如此嫌弃?” 陆怀瑾根本不为所动,他转过身,背对着沈青青,声音愈发冰冷:“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我不走。”沈青青猛地从后紧紧抱住陆怀瑾的腰。 “今日,青青要成为你的女人。” “长风!”他一边叫人一边把沈青青的手掰开。 他的力气很大,沈青青一个弱女子定是拗不过。 “啊”的一声惊呼,沈青青被甩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发丝凌乱,狼狈不堪。 长风听到召唤,迅速推门而入。 眼前的场景让他瞬间呆立在原地。 只见自家主母衣衫不整,神色凄然地瘫坐在地。 而自家主子则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怒意。 “将她带走。” 长风不敢多言,急忙上前,扶起沈青青,半搀半扶地将她带出了书房。 此刻,陆怀瑾的拳头捏的死死的。 他这些日子都在压抑自己。 朝堂之上,他更是雷霆手段,将劲敌萧遇逼着出了京。 他微微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苏杳,是时候和你算一算这笔账了。” 长亭的信正巧又送来京城了。 他缓缓打开信封,展开信纸,陆怀瑾的目光逐字扫过。 霎时间,他的脸色骤变,比刚才见到沈青青的时候更显可怖。 此刻眼眸中的愠色也要溢出来了。 握着的信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要将这薄薄的信纸捏碎。 “来人,备一匹快马!” “是。” 另一边,沈青青被下人丢出来的事情着实委屈,急忙去了慈安院告状。 陆母本就对儿子和儿媳之间的关系忧心忡忡,如今听着沈青青这一通哭诉,心中更是烦躁不安。 恰在这时,小厮又在这时候匆匆来报,说少爷这会儿要备马离京。 陆母猛地一拍桌子。 沈青青还在那里抽抽泣泣,陆母听着更是心烦,厉声呵斥道:“别吵了!” 沈青青浑身一哆嗦,原本滔滔不绝的哭诉戛然而止。 整个人呆呆地跪在原地。 陆母心里早已对她颇有怨言了,当初进门第二日就进宫告状之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如今在这节骨眼上还只知道哭闹,全然不顾大局。 她心急如焚,哪还有心思安抚沈青青。 陆母匆匆起身,朝着墨香居快步赶去。 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对仍在呜咽的沈青青说道:“你别哭哭啼啼了,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的。” 沈青青被噎,立刻闭上了嘴。 第99章 弃之如敝履 陆母心中担心。 陆怀瑾回京城不过才半月,如今朝堂局势本就微妙复杂,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 若是他再出城,朝中诸多事务必定会陷入僵局,无人主持大局。 到时候被那些居心叵测的朝堂上的劲敌参上一本,引得太后娘娘心生不满,自己儿子这大好的仕途可就毁于一旦了啊! 想到这儿,陆母只觉心急如焚,脚步愈发急促。 陆怀瑾正要离开,陆母远远瞧见,赶紧小跑上前拦住了他。 “怀瑾!你站住。” 陆怀瑾见是自己的母亲,身边还跟着那个沈青青,他拱了拱手,“见过母亲。” “那么晚了,你要出去?” “朝中出了事,我要出城调查。” 陆母知道他在胡言乱语,她直直看着他。 “知子莫若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心思。” 陆怀瑾也不是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了,他挺直腰板,直视陆母。 “母亲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不瞒着了。我要去将人带回来。” “你疯了!你朝中的事情不管了?” “儿子自然会安排好一切后再走。” “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她连个妾室都算不上,你竟然为了她,不顾这满府的规矩,还要将人带回来?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就在这里,你还要去哪里!” 陆怀瑾嗤笑一声,道:“那就让我这明媒正娶的妻子,替我好好尽孝道伺候母亲你。儿子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抬脚便要离开。 陆母见他这般无礼,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伸手推了推身旁的沈青青。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拦住自己的夫君!” 沈青青被这一推,差点摔倒。她惊慌失措地看向陆怀瑾,心中一阵发怵。 可陆母的眼神摄人,她只能硬着头皮,脚步踉跄地冲上前,张开双臂,拦住陆怀瑾。 陆怀瑾停下脚步,冷冷地看向她。 沈青青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她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她心中懊悔不已,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那么大胆,敢去招惹这个犹如修罗般的男人。 她哆哆嗦嗦地开口:“夫……夫君……母亲……”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怀瑾那冰冷的眼神吓得说不下去了。 “母亲就由你照顾了,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沈青青被他的眼神都要吓死了,哪里还敢说阻拦的话,忙点头应下。 “是,是,夫君放心。” 陆怀瑾也不再多言,快步出门,到了门口便翻身上马。 陆母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这个不争气儿媳妇,心中怨恨。 可一想到沈青青背后还有太后娘娘这层关系,她又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将所有的情绪都憋了回去。 就像吞下了一只苍蝇,难受至极。 沈青青小心翼翼地开口:“母亲,我们还是回去吧。夫君定是有正事要办……” 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陆怀瑾这一去,十有八九是将那个女子带回来。 “你没听他说的话?他哪里是办正事,他要去找那个女人。”陆母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沈青青低着头,不敢直视陆母的眼睛。 她小声嗫嚅:“可是母亲都拦不住他,我又怎么拦得住她呢。” 陆母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 天津卫。 陆怀瑾连夜出城,不眠不休,中途只是换了一匹马,又继续赶路。 第三日中午便到了天津卫。 此时的他,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 长亭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陆怀瑾到来,急忙迎上前,双手将手中的锦盒高高呈上。 “大人,这就是那枚铃铛。” 接过锦盒的瞬间,陆怀瑾的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打开锦盒,瞳孔猛地一缩。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铃铛,目光紧锁,仔仔细细地查看起来。 此刻,陆怀瑾的眸子愈发冰冷。 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似冰霜。 “哪里找到的?” “是成记当铺。” “当铺老板呢?” “已经关押在天牢了。” 陆怀瑾抬腿便要去审问。 他手里紧紧攥着这只金铃铛,上面的图案是连理枝,是当初他亲自精心挑选的。 特意花了很久,自己一点一点打磨的。 苏杳居然一离开他,就把这枚铃铛给当了。 就那么讨厌他? 他的眸子盯着金铃铛,就好似要将它盯灼了,盯化了。 他想起苏杳离开后,自己派人去查她的屋子。 这些年,他送她的首饰竟都不见了踪影。 后来仔细追查才知道,早被她的丫鬟春桃当了出去。 为了逃跑,苏杳可真是处心积虑,用心良苦。 陆怀瑾派人赎回那些首饰后,唯独没看到这枚铃铛。 他还对她抱有一丝幻想。 她也是不舍得他的,否则不会把铃铛带走。 可事实呢? 她还是把铃铛当了。 想着她离开了,那些当掉的首饰可以换不少银子,她理应不会缺钱。 说白了,她带走铃铛,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后又后悔了。 她的心里,压根就没有他。 这些年,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罢了。 想到这里,他的手不自觉地伸进怀中。 触碰到那个“瑾”字还没绣完的香囊。 那是苏杳还没绣完的,她说过,那是专门绣给他的。 他忍不住讥笑自己。 她给他的,他如珠似宝。 他给她的,她却弃之如敝履。 只听“嘎吱”一声脆响,金铃铛瞬间扭曲变形。 他将变形的铃铛狠狠扔回锦盒。 当铺的老板见到了陆怀瑾,直接跪在地上,身体如筛糠般颤抖着哀求。 “大人饶命啊!小人就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真的啥都不知道啊!求大人开恩。放过小人吧!” 他趴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陆怀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声道:“当铃铛的女子呢?” 当铺老板一愣。 他随即抬起头,一脸茫然地说道:“女子?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来当铃铛的是个男人啊!” 陆怀瑾顿住,身体瞬间僵住。 他有不详的预感,苏杳这是……出事了! “男人?是什么样的男人?你给我详细说清楚!” 第100章 她会不会上钩? 当铺老板被陆怀瑾这突然的举动吓得浑身一颤。 他忙不迭地说道:“回大人,那男人看着像是个村野莽夫,穿着朴素,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这般精致首饰的人。” “当时小人心里就犯嘀咕,猜测这铃铛说不定是赃物,所以才……才压了他的价格,只给了他三十两银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知道这三十两给得实在太少,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三十两?你竟然觉得本官亲手做的铃铛,只值三十两?” 当铺老板吓得脸色惨白,“大人饶命,小人一时财迷心窍,猪油蒙了心,这才做出这等糊涂事,求大人原谅啊!” “给我找到那个当铃铛之人,以此将功补过,否则,我定要你这条命。” 掌柜的被吓得瘫软倒地,连声求饶,“大人饶命啊!” 可他被陆怀瑾眼神吓得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突然间,当铺老板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大人,小人想起来了!” “说!” “他是外乡人,来镇上替他母亲看诊的。” …… 长亭很快找到了那几日接待外乡老妇人看诊的医馆。 经过一番盘问,长亭已经锁定,那日的确有一对母子前来看病。 但是他们究竟是哪里人,大夫也不确定。 因为附近村子的口音都很相似。 线索似乎就这样断了。 就在长亭满心失望,准备告辞离开时,他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站在角落里,傻呵呵地咧开嘴,对着长亭笑,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长亭微微一怔,仔细打量了一番,试探性地问道:“你是静海县的阿牛?” 阿牛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着。 “大人认识这人?” 长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紧盯着阿牛,问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夫叹了口气道,“小人是在河里将他救起的。当时他整个人昏迷不醒,脑袋受了重伤,醒来后就变成如今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不过好在,他身子骨还算硬朗,力气很大,平日里能帮着医馆干些搬搬抬抬的体力活。” 长亭走近他,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阿牛像是受到了惊吓,顿时瞪大眼睛,惊慌道:“我不是故意推你娘的,你别杀我!” “果然痴傻。” 正当长亭准备转身离开时,阿牛又突然开口,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你后院的女子,嘿嘿嘿,一百两。” 阿牛继续胡言乱语这些话。 长亭一怔,猛地停下脚步。 他迅速转身,紧紧盯着阿牛,追问道:“你再说一遍?什么女子?什么一百两?” 可是阿牛却不搭理她,只是一个劲的傻笑。他的双眼涣散,对长亭的询问毫无反应。 长亭有个大胆的猜测。 “大夫,你仔细回忆一下,那日带母亲来看诊的外乡人,是不是差不多这般高,皮肤黝黑?” 大夫思索着,“好像是。” 长亭一瞬间,灵光在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想起来了! “原来是他!” 他赶紧回县衙找陆怀瑾禀报。 “大人,属下想起来了!那日,属下见到静海县的阿风带着他娘来看病!” 陆怀瑾手中的毛笔猛地一顿,墨汁在纸上晕染出一片乌黑。 “是他?” 陆怀瑾脑海中迅速浮现出阿风的模样,回想起与之接触时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瞬间,他恍然大悟,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完整的脉络。 他怎么就没早点察觉呢? 陆怀瑾越想越气,胸腔中似有一团火,将他的理智一点点吞噬。 他猛地一拍桌子,冷哼道:“什么青县,什么芸娘,这小子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把我耍得团团转! 我竟被他这拙劣的把戏玩弄于股掌之间,着实可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立刻将他和他那个病重的老母亲一同抓回来,给我严加审问!” * 阿风正和风母在田里干活,却被一群官兵给包围。 县衙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阿风被押到陆怀瑾面前,他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佯装镇定,继续装傻充愣。 “大人,小人所犯何事?为何要将小人带到此处?” 陆怀瑾嘴角含笑,目光却冰冷。 阿风看着觉得浑身刺骨。 “阿风?是吧。”陆怀瑾开口,声音低沉。 “是小人……”阿风低声应道,头垂得更低了,不敢直视陆怀瑾那锐利的目光。 “我有笔账要和你好好算算。” 阿风眉头紧蹙,心中一沉,隐约猜测自己与苏杳的事情已然败露。 他知道再挣扎也无济于事,索性心一横,抬起头。 “大人,你是那高高在上的明月,光芒万丈,何必为难一个女子。求您大发慈悲,放苏杳一条生路吧。” 陆怀瑾眸子眯起来,冷冷地盯着阿风。 “苏杳?你倒是与她熟络,竟然直呼其名。” “她是好人,大人不该强迫她。” “我强迫她?”陆怀瑾冷笑一声。 “若非如此,她一个弱女子为何要远走他乡?” 陆怀瑾冷眼看着那人,像看一具尸体。 “我与她之间的事,与你何干?怎么?你喜欢她?” 他耳尖发红,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只是看她可怜,相识一场,想帮她……” 陆怀瑾看着阿风这副模样,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态度让阿风看不懂,但那压迫的气势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会那么好心?你敢说对她没有动过半分心思?” “小人……只是……” “做男人,要敢作敢当。我查过你,你这些年干了不少事,桩桩件件,足可以让你下半辈子都在牢里蹲着。” “我……”阿风刚要开口,却被陆怀瑾打断。 “她如今人呢?你告诉我,我可以既往不咎,我可以免你从前的那些事情。” “小人真的不知道……” 陆怀瑾试探道:“她走了?何时走的?去哪里?” 阿风摇头。 “南方?” 阿风瞪大双眼看向他。 “看来是答对了。” “大人,求你放过她吧,她多向往自由啊!” 陆怀瑾嗤之以鼻。 “不知悔改的东西。你说,用你和你母亲的命来做饵,你猜她会不会上钩?” 第101章 有位小娘子求见 城门口的公告栏前,人头攒动。 一张崭新的皇榜不知何时被张贴了上去。 苏杳坐在缓缓前行的马车里,她时刻警惕着,生怕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 鬼使神差地,当马车经过公告栏时,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了一眼。 这一眼,让苏杳的身体瞬间僵住。 “停车!” 马车夫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赶忙拉紧缰绳,马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春桃坐在一旁,一脸茫然,看着苏杳,不明所以地问道:“姑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杳慌乱地伸手拿起一旁的幕篱,匆匆戴在头上,遮挡住自己的面容。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下了车。 走进那榜单,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一行一行地扫视着。 浑身透着彻底的寒意…… 许久,苏杳才缓缓转身,回到马车。 她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回头。” “什么?”春桃和车夫都以为自己怕听错,又出声确认。 苏杳闭了闭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师傅,去静海县。费用,我会给你加倍。” 车夫听到有钱可赚,原本犹豫的神色瞬间消失,自然愿意多走这一遭。 何况,从这里驾车前往静海县,不过两天的行程,这一趟稳赚不赔。 “好嘞!” 车夫应了一声,挥动手中的马鞭,调转车头,马车缓缓向来时的方向驶去。 春桃不明白,开口问道:“姑娘,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好不容易到这里了,怎么就回头了。” “春桃,他来了,他逼我。” “谁逼你?”春桃追问。 苏杳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春桃有了大胆的猜测,“刚刚那个皇榜,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苏杳哽咽道:“陆怀瑾抓了阿风母子。” “啊——!”春桃惊呼出声。 “姑娘,你不会是想用自己去换他们吧?咱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啊,这一次若是回去了,以后再想跑,可就难如登天了啊!” 苏杳又何尝不知,可他又怎么忍心再去连累别人。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肆意流淌。 * 三日后,静海县,县衙府内。 整个县衙上下行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那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 一名衙役匆匆走进来,禀报道:“大人,外头有位小娘子求见。” 知州正埋头于堆积如山的公文之中,听到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头。 “没瞧见这几日首辅大人都在吗,你赶紧打发那小娘子速速离开,莫要在此闹事,以免惊扰了首辅大人。” 衙役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可是……可是那小娘子说,她就是来找首辅大人的。” “哦?找首辅大人的?那你赶紧将人领去前厅,我亲自去禀报。” 说罢,知州急忙起身,整理了一下官服,快步朝着陆怀瑾所在的房间走去。 陆怀瑾正坐在屋内,面色冷峻,手中把玩着香囊。 听到知州的禀报,他的嘴角上扬。 “如今人在何处?” “就在前厅候着了。” 陆怀瑾猛地站起身,一甩袍子,大步朝着前厅走去,去见那“自投罗网”的妙人儿。 前厅里,女子早已等候多时。 她身着一袭鹅黄色衣裙,身姿婀娜,背对着门口。 听到有人进来,她赶紧回头看去。 陆怀瑾踏入前厅的那一刻,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冷声:“你怎么来了?” 沈青青面对陆怀瑾这般冰冷的态度,心中一紧。 “夫君,母亲放心不下您,特意让妾身过来陪伴夫君。” 跟在陆怀瑾身后的知州大人听闻此话,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眼前这位女子竟是首辅夫人。 他赶忙识趣地拱手行礼,匆匆退下,远远等候在在院门之外。 陆怀瑾听闻沈青青的话,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 “我如今公务缠身,忙得不可开交,你一个妇道人家跟来,别人会怎么想我?这成何体统!” 沈青青咬了咬下唇,委屈道:“妾身……” 陆怀瑾却丝毫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长亭!” 他猛地提高音量,厉声喊道:“将人送回去。” “夫君想要将妾身送回去?妾身坐了三日的马车,一路颠簸,不曾休息,这才刚到……”沈青青眼中蓄满了泪水。 陆怀瑾眉头都没皱一下,冷冷道:“你聋了?听不到我的话?” 长亭赶紧应下:“是,夫人,请。” “夫君,妾身……实在是身体不适,能否歇息一晚,明日……” 话还没说完,她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突然晕倒在地。 陆怀瑾就那样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沈青青,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给她请个大夫,明日一早,安排马车送回京城。” 说罢,他转身,毫不犹豫地迈出了屋子。 陆怀瑾冷眼看着院外守候着的知州,淡声道:“你就是这样办事的?来者何人都不会询问清楚就贸然通报?本官的时间很空吗?” 知州身形一颤,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属下知错,还望大人恕罪!” “长亭,随我出城。”陆怀瑾冷哼一声,甩袖便走。 “是。”长亭看了知州一眼,快步跟上陆怀瑾的步伐。 晌午过后。 突然,一名衙役急匆匆地跑到知州面前,神色紧张:“大人,又有一女子求见首辅大人……” 知州正为上午被陆怀瑾责骂一事憋了一肚子火。 听闻此言,瞬间将满腔怒火一股脑儿发泄在衙役身上。 “问问是何人! 不重要的人就赶走,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见首辅大人吗? 你当首辅大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衙役被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地跑到门口,看着苏杳和春桃,满脸不耐烦,恶狠狠地挥手驱赶。 “走走走!首辅大人不见你们,赶紧离开!别在这儿碍眼!” “姑娘,现在怎么办?大人不愿见咱们。” 苏杳心中一紧,焦急万分。 “我若是见不到他,那我怎么救阿风母子。” 苏杳抬手,当着衙役的面,缓缓将幕篱取下。 一张绝美的脸露了出来,肤若凝雪,双眸似星。 第102章 与我逢场作戏都不愿? 两个侍卫瞥见苏杳的面容,瞬间愣住,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艳。 这女子美得太过夺目,一时间,他们竟忘了驱赶,只是呆呆地看着苏杳。 “姑娘,好生面熟……” “我是你们捉拿榜上之人。我要见首辅大人” 此话一出,两个侍卫瞬间愣住。 他们脸上的表情转为震惊。 如梦初醒。 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貌若天仙的女子,竟是朝廷的重犯。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们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尖对准苏杳主仆。 “来人,拿下!” 很快,一群衙役围了上来,将苏杳她们团团围住。 苏杳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押入大牢。 陆怀瑾直到天黑才回到县衙。 踏入厢房,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只见沈青青正躺在他的床上,似乎还未醒。 “她怎么在这里?” 长亭看到屋里的躺着的沈青青也是一愣。 知州跟在二人身后,见二人面色不对,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他万万没想到陆怀瑾夫妻还要分房睡的…… “是属下办事不利……这就给大人重新安排厢房。” 陆怀瑾看都未看沈青青一眼,转身便大步离开。 床上的沈青青,原本双眼紧闭,假装晕倒,听到陆怀瑾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里还是叹了口气。 知州在隔壁院子里精心准备了一间上房,待陆怀瑾安置妥当,忽然想起白日捕获女囚犯一事,赶忙上前禀报。 “首辅大人,我们今日已将那女贼捉拿归案。” “哪个女贼?” “就是那犯下谋杀亲夫之罪的女贼,在衙门口主动现身求见大人,被我等拿下。” 陆怀瑾猛地站起来,“她人现在何处?” “已经被收押到天牢里了。” 话还未说完,,陆怀瑾已抬步向天牢奔去。 知州疾步跟上,却被长亭拦住。 “知州大人这次立大功了。不过大人定要亲自审问那女子,你我二人贸然前往,恐多有不便。” “幸得长侍卫提醒,是下官唐突了。” 陆怀瑾面色阴沉如墨,大步踏入天牢。 他凌厉地扫视一圈,冷声道:“都退下!” 天牢中的狱卒们见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务,鱼贯而出。 眨眼间,天牢内只剩下他急切的脚步声。 牢房里,苏杳她蜷缩在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陆怀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杳浑身僵住,不敢抬头看他。 直到一双云纹黑靴停在自己的面前,她感受到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 她能感受到陆怀瑾那滚烫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灼烧着她的肌肤。 陆怀瑾低头看着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他的脸上冰冷,没有重逢的喜悦,也没有愠怒。 他突然伸出手,顺势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直直拎了起来。 他的力气很大,好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苏杳吃痛,“嘶”的一声轻呼,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可是双腿却软的站不起来,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蹲的太久脚麻了。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都要往下坠。 陆怀瑾冷冷的声音传来:“站稳了。” “我脚好像麻了。” 陆怀瑾将她整个人扑倒在地。 苏杳此刻就像条待宰的羔羊,她回来,她就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可是她又不得不回来。 “别在这……” 陆怀瑾看了看四周,稻草扎人的很,苏杳这人向来娇气。 何况若是声音,这天牢里还有那么多犯人,苏杳定会恨死他的。 陆怀瑾在她耳畔旁吐气,“跟我走?嗯?” 他的气息她太熟悉,无数个缠绵悱恻的夜晚,都是这般。 她心如死灰,没有反抗。 见她默许,陆怀瑾不再迟疑,双手有力地一抄,直接将苏杳扛起放在肩头。 苏杳身体软绵绵地任由他摆弄。 不吵,不闹。 陆怀瑾大步流星地走出牢房,一路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砰!” 陆怀瑾一脚踹开自己的房门。 随后又被他猛地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巨大的动静瞬间惊动了在隔壁院子里喝酒的知州和长亭。 知州满脸疑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忍不住开口问道:“陆大人这是怎么了?可要去看看?” 长亭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道:“大人,没事的,明日我家大人心情就会好的了。咱们今日痛快喝酒。我很快就能回京了。这些日子也打扰了。” 知州听了长亭的话,微微一怔,有些难以置信。 他瞧了瞧一脸笃定的长亭,心中才算大石落地。 长亭是陆怀瑾的贴身侍卫,既然他都如此笃定,那其中必有缘由。 自己只要顺着他的意思,说不定日后在仕途上还能得到陆怀瑾的关照。 知州随即举起酒杯,赔笑道:“长侍卫是首辅大人身边的红人,回京后,还指望能替小人多美言几句。” …… 屋里,分外安静。 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将两人的身影扭曲地投在墙壁上。 陆怀瑾紧紧盯着苏杳,那目光好似能看穿她。 “怎么不跑了?当初走得那么决绝,现在怎么又乖乖回来了?” “你能不能放了他们母子?他们母子是无辜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不该因我遭受这些。” 陆怀瑾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一步一步逼近苏杳。 “果然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苏杳,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你费心思周旋吗?你就连和我逢场作戏,说几句软话都不愿了吗?” 说着,陆怀瑾猛地伸出手,死死掐住苏杳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直视自己。 他的手指稍稍用力,苏杳的下巴就瞬间泛起红印,疼得她眼眶泛红。 陆怀瑾咬牙切齿道:“你明明可以更聪明一些,说些谎话骗骗我。 你心里清楚,只要我一高兴,没准就放了他们。 可你呢?宁愿回来受这罪,也不愿讨好我一下。” “陆怀瑾,别装了!你费那么大心思,抓阿风母子,不就是想逼我回来吗?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陆怀瑾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 第103章 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陆怀瑾看着苏杳,开口道:“你当日对我下毒,就一点不念旧情?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却这般对我,你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我……我……那些不是毒药,不会伤了你的。” “那药哪里来的?又是何人帮你逃跑的?” “没有人,药是我自己买的。”苏杳硬着头皮说道。 可这话,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更别说是陆怀瑾这样精明的人了。 平日里,她成天在陆怀瑾的严密监视下,行动处处受限,又怎么可能独自去买到那药? “呵!”陆怀瑾嗤笑一声,“苏杳,你这张嘴就爱骗人。” “我……” 她不敢看他,将头撇了过去。 陆怀瑾怎会轻易放过她。 他动作粗鲁的将她的头硬生生别了回来,迫使她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 她看到了陆怀瑾眼中的熊熊怒火。 那火,似要将她吞噬。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到。”陆怀瑾的声音让她害怕。 “你嘴硬,你的丫鬟不知道嘴会不会那么硬。这宫里的酷刑,什么烙铁、夹棍、竹签,都让她试一遍,我倒是看看,到底是你苏杳的心硬,还是那丫鬟的嘴硬。” 他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手,作势要召唤门外的侍卫。 “来人!” 陆怀瑾刚喊出这两个字,苏杳瞬间慌了神。 她顾不上许多,猛地伸手,用尽全力捂住陆怀瑾的唇。 “不要!” 陆怀瑾冷眼看着她,眸中的寒意丝毫未减。 苏杳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是我……求大夫人的。” 说出这话,苏杳用上了她所有的力气。 “我娘?” 陆怀瑾眉头皱起,手中的力度也加大了几分。 “你与她说了什么?她为何会愿意帮你。” 苏杳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脱臼,剧痛从下巴处传来,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 津液都顺着嘴角溢出。 陆怀瑾目光一滞,鬼使神差间,手指竟不自觉地塞进她口中。 狼狈。 娇弱。 又令人怜爱。 陆怀瑾松了松手上的力度,又冷笑一声:“很好!很好!你们一个个都很好!” “我最亲密的两个人,你们却背着我,联合起来算计我!” 苏杳只觉一股热浪从心底直涌上脸颊,实在无颜面对陆怀瑾。 “我母亲她不喜你,听到你想走,才会帮你,定是那样的……”陆怀瑾喃喃说道。 这话更像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不该来找我的!陆怀瑾,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放过你?那谁放过我?” 陆怀瑾笑出了声,胸腔剧烈起伏,眼眶泛红。 苏杳狠狠地瞪着他:“陆怀瑾,那是你的事!你这人太霸道,简直无药可救!” “你是我的人了,你还想去哪里?从你踏入我生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与我纠缠一生。” “这些年,除了不能给你正妻之位,在吃喝用度上,我哪样亏待过你?哪一样不是给你最好的?” “可是,你根本没有问过我,想不要想要这些。” 陆怀瑾的双手紧紧抓住苏杳的肩膀,双目猩红:“想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苏杳,我给你的,你就要受着!” 陆怀瑾不明白,女人自古以来就是要依附男人生活,为什么那么久了,苏杳还是学不会这一点。 “我不!” 她的身体剧烈扭动,双手拼命地挥舞着,“我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陆怀瑾见她这般倔强,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他猛地将苏杳拉进怀中,一吻封唇。 这个吻,霸道,凶狠。 让她再也无处可逃。 从此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索取。 占有。 肆虐。 苏杳只觉天旋地转,脑袋一片空白。 良久,陆怀瑾缓缓松开苏杳。 气氛暧昧又紧张。 陆怀瑾凝视着苏杳:“跟我回去,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我既往不咎。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们重新开始。” 苏杳如梦初醒,用力推开他。 “那你放了他们母子。阿风母子是无辜的,因为我才被卷入这场纷争,你不能再为难他们。只要你放了他们,我就跟你走。” “呵!苏杳,你可真是菩萨心肠,对谁都有情有义,唯独对我,没有。” “你如果放我走,我也会感激你的。” 她轻声继续道:“以后的日子里,哪怕天各一方,我想起你,也会记得你的好。我们之间……一开始就是错的。” 陆怀瑾冷笑一声。 “你是这么想的?一开始就是错的?” “难道不是吗?” 陆怀瑾苦笑。 “那我宁愿不要你记得我的好。你恨我也罢,怨我也好,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陆怀瑾,你这是何必呢?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彼此折磨吗?” “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苏杳直直看着他,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陆怀瑾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苏杳,我只想要你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永远。” 他用力将苏杳抱紧,苏杳挣扎间,甩了他一个巴掌。 “啪——!” 这一巴掌,苏杳用了不小的力气,陆怀瑾被打得偏过头去。 瞬间,脸上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 他缓缓转过头来,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脸颊,他没恼。 但却被这一巴掌激发了内心深处的兽性。 这一次,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 另一边,沈青青独守空房,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她特意换上了一身轻衣,梳妆打扮一番,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纵然这个男子对自己无情,可他们毕竟是夫妻,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她蹑手蹑脚地朝着那光亮走去,一路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陆怀瑾冷峻的面容。 她们早该完成夫妻之事,思索间,沈青青的脸颊瞬间滚烫起来。 她强压下心中的羞涩,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今夜陆怀瑾的院子里居然无人值守,她有些诧异。 如此,倒是好事。 她定了定心神,来到陆怀瑾房门前。 却听到雕花木床嘎——吱——嘎——吱作响。 第104章 第六次叫水 沈青青的脸色惨白,双手颤抖地绞着帕子,胸口却像是大石堵住一般,难以呼吸。 那些声响,如锋利的刀,将她凌迟。 她自然知道房内发生了什么。 她气的浑身颤抖。 沈青青想冲进去看看究竟是哪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可她却不敢那么做。 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屋子内。 沈青青哭红了眼。 刚才那些旖旎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响。 “明明我才是他的妻啊,为什么他宁愿找外头那些女人,也不愿碰我!” 今晚,她彻夜未眠。 “我要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这一夜,是煎熬。 沈青青整夜辗转难眠,脑海中全是听到的那些声音。 她实在睡不着,天微微亮就去小厨房,亲自揉面团,擀面条。 天亮了,她赶忙生火煮面,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面条便出锅了。 她端着这碗面,朝着陆怀瑾的院子走去。 踏入院子,清风拂过,吹乱了她的发丝。 沈青青停下脚步,深呼吸,又调整表情,努力扯动嘴角,强颜欢笑。 可屋内突然又传来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如遭雷击,她的双眼瞬间瞪大。 昨日那令人心碎的吱呀声还历历在目,如今这一早上,这般声音又再度响起。 这是闹了一整晚? 还是睡醒了……又来。 而且,那些声音,似乎比昨日更加不堪入耳。 她胸口剧烈起伏,端着面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滚烫的面条汤汁溅出,洒在她的手上,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屋里声音直往她的耳朵里钻,叫她不清闲。 直到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强撑着身体,躲到一旁的花丛后。 只见长亭带着几个婆子,抬着装满水的水桶匆匆走进屋内。 不一会儿,他们又都出来了,每个人都低着头,神色匆匆,不敢多看一眼屋内的情形。 躲在角落的沈青青,听到两个婆子小声嘀咕着:“这首辅大人可真厉害,这都第六次叫水了。” “嘘,小声点。我瞧着首辅大人抱着那姑娘珍重的很,快去歇一会,说不定,等会还要用水呢。” 说完,二人脚步声渐行渐远。 沈青青听到这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在地。 她好不容易扶住墙角,才勉强稳住身形,手中的面条也险些打翻。 “六次,六次……”她嘴里不断地呢喃着。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羡慕,嫉妒,怨恨,将她的心扎的千疮百孔。 她的双眼通红,再也忍不住,用力咬破了自己的下唇,血腥味瞬间弥漫在口腔中。 疼痛袭遍全身,这才让她稳住心神。 沈青青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将那碗面条狠狠地打翻在地。 面条散落一地,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 苏杳再醒过来已经是晌午过后。 屋子里弥漫着旖旎的味道。 她看着铜镜中的微微泛红自己,长舒一口气。 她这一次的出逃又仿佛是一场笑话。 “姑娘醒了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苏杳轻哼了一声。 那丫鬟推门而入,苏杳不认得她,但此刻她却担心起春桃。 “和我一起被抓进来的人呢?” “奴婢不知道。” “陆怀瑾人呢?我要见他。” “首辅大人已经出门了。姑娘,让奴婢先伺候你穿衣吧。” 苏杳咬了咬唇,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红痕遍布的肌肤,脸颊瞬间泛红。 她低声道:“不用,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她浑身像散了架一般,艰难地撑起身子,去捡那些散乱的衣裳。 好在没过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春桃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春桃见到自家小姐,不顾一切地跑向她。 “姑娘,奴婢来了!奴婢伺候姑娘穿衣。” 苏杳一把抓住春桃,双手颤抖着撩起春桃的袖子,目光在她的手臂上仔细搜寻。 “春桃,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春桃看着自家姑娘憔悴的模样,眼眶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奴婢没事,姑娘放心。奴婢这不是好好站在您面前了嘛。” 说着,主仆二人相拥而泣。 春桃看着苏杳的模样,心疼地抱着她,“姑娘,你痛不痛?首辅大人有没有为难你?” 苏杳靠在她怀里,摇了摇头,“你可有见到阿风母子?他们怎么样了?” 春桃抹了把眼泪,说道:“奴婢出来的时候,听到狱卒说他们母子已经被放出去了。” 苏杳闻言,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太好了……” 自己的牺牲,也算没有白费,至少陆怀瑾答应她的都做到了。 * 沈青青想再去陆怀瑾的院子,还没等她靠近,就被两名侍卫横刀拦住。 她抬眼望去,只见陆怀瑾的院子周围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把守。 她眉头瞬间紧紧蹙起,眼睛不受控制地往院子里瞟,她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能让陆怀瑾如此大费周章地守护在院子里。 “我是首辅夫人,你们拦我作甚。” 可两名侍卫却不为所动,其中一人语气平淡:“对不起,我们并未听说过首辅夫人。这是首辅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院子。” “那是我夫君的院子,我凭什么不能进!你们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都敢拦,你们可知道我的姨母是谁!她可是当今太后。” 可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丝毫没有反应,“夫人,请回。” 沈青青被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地盯着两个侍卫,可那两人却纹丝不动。 她气的转身离开,余光瞥见了长亭的身影。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长亭!你过来,快告诉他们我的身份。让他们放我进去。” 两个侍卫见状,立刻向长亭行礼。 长亭走了过来,神色淡淡道:“怎么了?” “这位夫人说是首辅大人的夫人,她要进去……可大人关照,任何人不得入内。” 长亭自然明白,点点头:“她的确是大人的妻子。” 第105章 她比你漂亮多了! 沈青青瞬间找回了底气,骄傲地抬起头,冷眼看着面前两个“不长眼”的侍卫。 她刚要开口好好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被长亭的声音硬生生打断。 “夫人还是莫要为难他们的好,他们都是大人的心腹,只听大人的话,平日里,就连我的话,他们也未必会全然听从。” 沈青青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她半信半疑看着长亭,“长亭,你说的是真的?” 长亭拱了拱手,“夫人,千真万确。” 沈青青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轻咳几声掩饰尴尬,道:“那我便不进去了。屋子里面可有什么人?” 沈青青一边说着,一边伸长脖子,还往院子里多瞧上一眼。 长亭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微微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夫人若是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大人。卑职实在不便多言。” 沈青青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她怎么敢去问陆怀瑾啊!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如此在意院子里的人,说不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妒妇,更加厌恶自己了。 毕竟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成天疑神疑鬼,醋意大发的妻子呢? 想到这里,沈青青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我不过是关心下大人。这件事,就不用和大人说了。以免大人分神,大人忙着查案,已经很辛苦了。你们做手下的,要体谅。” “夫人教训的是。夫人,您今日启程回京,东西可准备好了?” 沈青青听到“回京”二字,心里一紧。 她不想走,她走了,里面的狐媚子可真的就要登堂入室了。 她得留在这里多陪陪陆怀瑾,既防着那女子,又增进一下她与陆怀瑾的夫妻感情。 沈青青的手轻轻扶住额头,做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我……我……我还没有休息好,这一路舟车劳顿,身子骨还虚着呢,现在实在走不了。” “那夫人还要休息几日?” 沈青青眼珠子滴溜一转,咬了咬嘴唇,狠了狠心说道:“至少还要十天半个月。” “那么久?”长亭疑惑道。 “嗯,大夫也建议我好好歇息,我这身子骨刚缓过来些,可不能再操劳了,不然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 “原来如此,那夫人好好歇息。属下送你回去。” 沈青青走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陆怀瑾的院子。 她是真的很好奇是何人?是当地的女子还是说京城带来的人? 莫非,陆怀瑾特意来天津卫寻的那女子……找到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沈青青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后背也冒出了冷汗。 她害怕真的找到那个叫苏杳的女子啊! 晚些时候,沈青青再也按捺不住,决定趁着夜色,偷偷去打探一番那女子的身份。 来到陆怀瑾的院子门口,沈青青心中一阵窃喜。 原本把守在此的两个侍卫,此刻竟不见踪影。 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院子里漆黑一片,树木的影子在风中摇曳。 来到屋前,沈青青侧耳倾听,屋内却没有任何声音。 她心中愈发好奇,刚要伸手推开房门,突然,一只手从背后轻轻拍了她一下。 “啊!” 沈青青惊恐地尖叫出声。 她慌乱地转身,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一个小丫鬟正站在她身后,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你找谁?” “小丫头,这里面住着什么人?” “你说的是那位姑娘吗?” 沈青青赶紧点头,可那小丫头狐疑地看着她,“你是谁?怎么大晚上的跑来这里?” 沈青青挺直腰杆:“我是首辅夫人。” 谁承想这个小丫头却满脸不屑:“你胡说,你若是首辅大人的夫人,那你为何不与大人同住?还偷偷摸摸地跑来这里。” 沈青青觉得被这个毛头丫头驳了面子,脸上一阵青白,又羞又恼。 她不想与这个小丫头多费口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就在她迈出几步后,小丫鬟清脆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首辅大人与他夫人今日都回京了。” 沈青青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僵住。 她缓缓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小丫鬟。 “你说什么?” 小丫鬟眨了眨眼睛,重复道:“首辅大人和夫人今日一早就回京了,你不知道吗?” 沈青青一时呆愣在原地。 小丫鬟见她不说话,认定她是个冒牌货,小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你果然是冒牌货,还敢来骗我!这里可是衙门,你胆子可真大。我这就去叫人!来人啊!” 尖锐的呼喊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惊得树上的鸟儿都“扑棱棱”飞了起来。 沈青青吓得脸色惨白,心脏狂跳,她顾不上许多,一个箭步冲上前,伸出双手,死死捂住小丫鬟的嘴。 “别喊,求你了!” 小丫鬟吓到了,拼命挣扎着,双手用力挥舞,想要挣脱沈青青的束缚。 她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青青心急如焚,慌乱之中,她取下自己头上那支精美的珠钗,在小丫鬟眼前晃了晃。 “你不许喊,我这个送你。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你拿去能换好多银子!” 小丫鬟原本还在奋力挣扎,看到那支珠钗的瞬间,也不吵了。 她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珠钗,眼睛都发直了,“这个当真送我?” 沈青青连连点头:“只要你替我保密,不能告诉别人你见过我,这支珠钗就是你的了。” 小丫鬟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珠钗,咽了咽口水,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沈青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珠钗塞到小丫鬟手中。 “你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小丫鬟把玩着珠钗,漫不经心地回答:“今天下午,首辅大人回来,他们就回京了。” 沈青青愣住,他们走了,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自己怎么办? “你可有见过那女子,她长什么样?” “那夫人长得好漂亮,”小丫鬟看着沈青青,“比你漂亮多了。” 沈青青听闻此话,心中怒意更甚,她一把夺回珠钗。 小丫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第106章 为妾?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 车内,陆怀瑾和苏杳相对而坐。 气氛压抑,二人一路无言。 苏杳垂着头,手指不安地揪着衣角,许久,她才鼓起勇气,开口道:“回京以后,你要将我送回芙蓉小院吗?” 陆怀瑾缓缓睁开眸子,“跟我回府。” 苏杳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 “可我不想见你夫人,我还是……” “芙蓉院我已经卖了。” 苏杳眉头轻蹙,“卖了?那里面的下人呢?” “都卖了。” “都卖了?”苏杳没想到,自己离开的半个月,会发生那么多事。 “那些人是因为我……”她喃喃自语,带着愧疚。 “是。” 苏杳一时间,心中憋闷得难受。 “那你……重新给我置办个宅子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怀瑾冷冷打断。 “不行,你会跑。除非,打断腿,那我倒可以把你锁在院里。这样,就算你跑了,也跑不远,我找起来,也不费劲。” 苏杳吓得脸色惨白,害怕地摸上自己的膝盖,身体微微颤抖,忙不迭地摇头。 陆怀瑾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嗤笑一声。 “怕了?跑的时候,胆子可不小。” “陆怀瑾,你是不是很生气?” “你说呢?” “你都派人杀我了,我想你是真的很生气……若是我真的死了,你可会比如今更解气?” 苏杳说着,眼中泛起泪花。 陆怀瑾眉头瞬间拧成一个死结,紧紧盯着苏杳,质问道:“我派人杀你?” “可你的杀手杀错了人。” 陆怀瑾赶紧追问道:“你被人追杀?何时?在哪里?” 说着,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人安然无事,心总算安定一些。 苏杳见状,心中一愣,暗自思忖,莫非是那萧遇骗自己的? 她有些尴尬地说道:“罢了,可能是我弄错了。” 苏杳抬头看着陆怀瑾的脸,可马车内光线昏暗,她看得不真切。 她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我回去后如何面对大夫人……还有……你的妻?我又是何种身份跟您回府,陆怀瑾,你得为我考虑考虑,现在不比从前了。” 陆怀瑾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这次回京,我纳你为妾,到时候,你自然留得下来。” “为妾?” “嗯。怎么你不愿意?苏杳,你还想跑是吗?” 陆怀瑾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的人都是我的了,你还有别的心思?” 苏杳此刻不敢忤逆他,更不敢去看他,她浑身的酸痛都在提醒她,反抗的后果。 她低着头,咬着嘴唇,嗫嚅道:“我不逃,你轻点,你弄疼我了。” 陆怀瑾见她很顺从,心情倒是好上了几分。 “你记住,你是我的女人,你就该本本分分的在我身边。别再有别的心思,这一次,我就当是你因我成婚吃醋闹了小脾气。若是还有下一次,我不确保,你爹和你大哥的安危。”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抬起苏杳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所以,苏杳你要学着听话。”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在狭小的马车里回荡,让苏杳感到一阵绝望。 天黑了,他们才到了驿站歇息。 “我就不能自己睡吗?” “不能。” 陆怀瑾不允许苏杳离开他的视线,苏杳整个人都拘谨起来。 踏入陆怀瑾的房间,她小心翼翼地挪到角落里,缓缓蹲下,双手环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瞧见那微微泛红的眼眶。 楚楚可怜。 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陆怀瑾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苏杳,眼神复杂难辨。 他该对她冷着点的,也得让她彻底明白自己的身份。 “过来吃饭。” 苏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我不饿。” 话刚落音,她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这让苏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怀瑾嘴角微微上扬,“要我喂你吃?” 苏杳也不再逞强,她站起身,磨磨蹭蹭地走到桌边,拿起筷子。 她低垂着眼帘,不敢看陆怀瑾,只是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白饭,桌上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她却连碰都不碰一下。 陆怀瑾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微微皱起。 他冷声道:“不吃菜?不合胃口,我让人重新……” 苏杳瞪了他一眼,嗔怒地娇声道:“不用麻烦了。” 陆怀瑾喜欢苏杳有些小脾气,但只能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陆怀瑾打开门,只见长亭站在门外。 二人在门口低声交谈起来,声音压得极低。 苏杳好奇地竖起耳朵,却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是关于那个当家主母的事。 她的心猛地一紧,手中的筷子差点掉落。 等陆怀瑾回到屋内,苏杳的心思早已不在吃饭上。 她这才发现,那盘鲜嫩的鲈鱼已经被自己不知不觉吃了大半。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陆怀瑾,又赶紧低下头。 陆怀瑾伸出筷子,轻轻夹起一块鱼目,放入苏杳的碗中。 “喜欢吃鱼就多吃点。” 他又道:“都说吃了鱼目会明目,往后啊,也让你能擦亮眼睛看清人。” 苏杳不乐意了,放下筷子。 那人又道:“明日快马加鞭,再赶一整天的路程,晚上我们就能到京城了。” “那么快?” 苏杳忍不住脱口而出,她还没做好回到京城的准备,她害怕面对陆母,也害怕见到那个当家主母。 陆怀瑾看着苏杳,“今晚早点歇息。” 苏杳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吃饱了吗?” 苏杳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突然,陆怀瑾毫无征兆地起身,大步走到苏杳身边。 他双手一伸,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苏杳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搂住陆怀瑾的脖子,惊慌开口:“你作甚。” “你吃饱了,该我吃了。” 说着,便抱着她往床边走去。 苏杳的心狂跳不已,脸颊滚烫。 她想要挣扎,却又被陆怀瑾紧紧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 第107章 大人将苏姑娘又带回来了 翌日。 马车终是在陆府门口停下了,长亭道:“大人,到了。” 车内,陆怀瑾看了一眼苏杳,见她低垂着头,身子一动不动。 他倒是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她身旁,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时间稍久,苏杳才意识到些什么,缓缓抬起头,目光与陆怀瑾交汇。 她茫然:“怎么了?” “我在等你,你可准备好了?” 苏杳心中一颤,她咬了咬下唇,眼眸低垂,犹豫片刻后,终是微微颔首。 陆怀瑾这才下车,伸出手去扶苏杳下车。 那只手修长而有力,掌心向上,等待着他的姑娘。 苏杳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入陆怀瑾的掌心,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那温度让她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那么晚了,也别打扰母亲休息了,明日一早你去给她请个安。” 苏杳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随后轻轻唔了一声。 “那主母那边呢?” 陆怀瑾冷冷道:“这件事,不急。” “可是……” “我累了。”陆怀瑾微微眯起双眼,疲惫之色尽显。 苏杳见他这般说,也不多问。 毕竟自己如今的身份着实尴尬,跑人家正妻面前去,只会徒增困扰,扰了人家夫妻相聚的兴致。 “那我回清风苑了。” 苏杳还未迈出步子,陆怀瑾却突然上前,将她拦腰抱起。 苏杳毫无防备,惊得轻呼一声:“我……” 她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地看着陆怀瑾,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 “今日太晚了,你的屋子还没收拾妥当,你也不想你的小丫头忙通宵吧?跟我回屋。” 苏杳看着身后的春桃,轻嗯了一声。 可她也会害怕,这直接去他的屋子,这风言风语不是很快要传去主母那里了。 果不其然,陆怀瑾的墨香居里,有一半生面孔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当家主母身边的人。 那些人知道陆怀瑾脸上冷淡,都不敢多看一眼,赶紧低头。 长亭上前将人都清走,只留下了一些老人。 陆怀瑾这才抱着苏杳回了屋。 长亭脸色一沉,质问长风,“你怎么回事?爷的脾气你不知道吗?也才离开多久,院子里怎么多了那么多外人。” 长风正望着陆怀瑾离去的方向出神,满心都是刚刚匆匆瞥见的那个带幕篱女子的身影. 他敢断定,那身形就是苏姑娘无疑。 长亭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抬手重重地拍了下长风的肩膀。 长风被这一拍,猛地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将苏姑娘又带回来了?” 长亭见他这副模样,怒喝道:“这不是你小子该管的事,我问你话呢,那群人都是谁?” “啊,那些啊,是大夫人硬塞进来的。我拒绝过了,可大夫人的脾气你也知道,那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我实在拗不过,就只能先收下,我也是想着等爷回来定夺的。” “爷的脸色你可瞧见了?如今苏姑娘回来,爷满心满眼都是她,可不想看到府里乱糟糟的。赶紧处理了,别等爷发火,到时候谁都兜不住。” 长风连连点头,“嗯……我这就去。” 屋内苏杳洗漱后,已经睡下,呼吸匀称。 陆怀瑾看着她乖巧的睡颜,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连日的赶路的确是累坏了小姑娘,陆怀瑾也不忍心再去折腾她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在苏杳身旁躺下,轻轻将她搂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一夜好眠。 清晨,屋外就有长风的声音。 苏杳还没醒,陆怀瑾赶紧穿上袍子,“出什么事了?” “爷,夫人回来了。正在正厅,大夫人这里也知道你昨夜回府了,也在正厅等着。” 陆怀瑾倒是没想到沈青青居然回京的如此之快。 他“嗯”了一声转身回屋,叫醒了苏杳,二人一起去了正厅。 苏杳很是害怕,这走路的步子也小小的。陆怀瑾走在前头,也慢了步子,似在等她。 “别怕,一会我会替你解释。” 苏杳点点头。 二人来到正厅,正厅里陆母坐在主位。 沈青青早已候在门口,身姿婀娜,眉眼含笑。 瞧见陆陆怀瑾一进屋,她立刻上前,声音柔媚:“夫君,妾身回来了。” 说着,她便自然而然地挽上陆怀瑾的手臂。 “夫君可累了?”她边说边拉着陆怀瑾去入座。 苏杳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跟上还是站着。 她望着那二人亲密无间的举动,只觉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堵住,憋闷得难受。 她也恍然大悟。 原来昨夜陆怀瑾说不必急着拜见主母,并非另有安排,而是这位正牌夫人根本不在府中。 自己竟还傻傻地胡思乱想了一夜,差点又自作多情,想到这儿,她满心都是自嘲。 看着沈青青小鸟依人般依偎在陆怀瑾身旁,苏杳只觉得一阵酸涩涌上鼻尖,她赶忙低下头。 陆母看到她,“苏姑娘,好久不见。” 她抬头对上陆母的眼神,只觉脸上滚烫,羞愧得无地自容。 陆母当初可是费了一番心思,想让自己离开陆怀瑾,去过安稳日子,如今自己却又回来了。 或许从前陆母对她是有几分可怜的,可经此一遭,恐怕早已惹得陆母厌烦。 “苏杳见过大夫人,见过夫人。” 沈青青这才将目光落到这个叫苏杳的女子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依旧挂着世家贵女得体的笑容。 她笑着道:“这位是夫君带回来的苏妹妹吧,快过来。母亲刚和我说了你的事。” 苏杳看着眼前的面容姣好,高贵大方的女子。 这般气度,的确配得上做陆怀瑾这样身份的妻子。 陆怀瑾抬眼看了沈青青一眼,道:“听长亭说,大夫要你多休养几日。可宫里又催着我回京,我这公务缠身,实在脱不开身,这才没办法先行一步。本想着过几日就派人去天津卫接你,没想到你自己回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他的声音轻柔,与平日里在苏杳面前的冷峻模样判若两人。 苏杳也听明白了。 原来,自己天真地以为陆怀瑾是专程去找自己。 可实际上,他不过是顺路,自己在他心中,根本没那么重要。 第108章 一个妾室罢了 听着二人的谈话,苏杳这才意识到了,陆怀瑾去天津卫是处理公务,甚至还带着新婚妻子。 而自己,不过是自投罗网送上门的‘意外收获’。 她赶忙低下头,死死咬住下唇。 苏杳!你真是傻啊! “夫君,苏妹妹以后住哪?我让人去收拾?”沈青青转头看向陆怀瑾,声音软糯。 陆怀瑾淡淡笑了笑,这样的笑,苏杳没见过。 她见到的陆怀瑾,有冷着脸的,有高高在上的,也有充满情欲的……反正很少有这样的。 “夫人安排就好。” 陆母看着他们夫妻关系如此和睦,也很是欣慰。 她微微颔首,开口道:“青青,不如就原先的清风苑吧。那里环境清幽,倒是个安静的好去处。” 沈青青看了看陆怀瑾:“夫君觉得如何?我只怕那清风苑小了一些,委屈了苏妹妹。” 陆怀瑾冷冷道:“一个妾室罢了,夫人你安排就好。” 沈青青听到这话,只觉心中畅快无比。 刚才陆怀瑾在众人面前的种种表现,让她实实在在地放了心。 此前,她一直对苏杳心存忌惮,就连太后娘娘也提醒她过,说是这个苏杳不简单。 她还以为苏杳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 午后,屋内。 沈青青拨弄着花盆中的兰花,幽幽开口:“秀禾,你瞧见没,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以色侍人的玩物。” 她身旁的秀禾,作为陪嫁丫鬟,向来对她唯命是从,此刻忙不迭点头应和。 “夫人说的是,今日大人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大人还是向着夫人您的。奴婢瞧着,大人对那女子也没有很是宠爱。” 秀禾一边说着,一边偷瞄沈青青的脸色,见她神色愉悦,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我瞧着也是,刚才我故意提了那清风苑小,想看看夫君的态度,夫君便说不过是个妾室。” 说这话的时候,沈青青掩唇轻笑。 秀禾抬眼,看着沈青青,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真要容下那女子做妾室?” “纳妾不过寻常事,就连我爹也有好讲妾室的。可那些妾室,哪个不是身份低微,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在我母亲面前,还不是得战战兢兢,看脸色过活。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足为惧。” 她轻轻抚着自己的鬓发继续道:“夫君这样的男子,年少有为,才貌双全,今日不过是纳个苏杳,以后还会有别人的。” 沈青青微微叹了口气,有无奈,也有不甘。 “可我就算生气,也不能展现出来。身为陆家的当家主母,我得有容人的度量。” “不过若是她们乖乖的,本本分分地侍奉好夫君,侍奉好我,我权当是后院养几条狗,养着她们吃喝,也不会亏待了她们。” 沈青青的声音陡然转冷,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可若是,有非分之想,妄图挑战我的地位,那可别怪我不客气。在这陆府,我才是当家作主的人,容不得半点僭越。” 另一边,苏杳被单独留在了慈安院。 屋内,气氛凝重,陆母清退了所有下人。 陆母道:“苏姑娘,坐吧。” 苏杳身子微微一颤,怯生生地挪动脚步,缓缓在椅子上坐下。 她低垂着头,遮住了大半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陆母缓缓开口:“这次你回来,可是自愿的?” 苏杳听到这话,身体瞬间一僵,头垂得更低了,一言不发。 陆母见她这般反应,心中已然明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 她轻叹一口气,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陆怀瑾从小到大,性子执拗,只要是他认定的东西,便会不择手段地去争取,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苏姑娘,我虽然是怀瑾的母亲,可毕竟是个局外人,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好多插嘴。 他若是知道,上一回,是我帮你走的,他定要记恨我这个做母亲的。 我看得出来,怀瑾虽然面上很冷,但对你的事,他向来上心。 他的心里,是真的有你,只不过他从小被我们宠坏了,用的方法不对…… 我也想好好劝劝你,既然你无法选择,不如好好留下吧。 他不会爱人,你可以教他,或许你能改变他的。” 苏杳怎么也想不到,陆母竟会如此坦诚地与自己推心置腹。 她双唇微微颤抖,下意识地紧咬下唇,贝齿陷入娇嫩的肌肤,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艰难地开口:“可是大夫人……如今大人已经娶妻……我……” “苏姑娘,你可是担心青青那边?” 苏杳为难地看向陆母。 陆母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今日也瞧见了,青青是个好的。我今日已经与她说过你了,她也愿意接纳你,只要你好好侍奉怀瑾,她也不会亏待了你的。” “另外……”陆母道:“初尧那边,你暂时可以放心。他暂时不会回京,他不会知道的。” 听到陆初尧这个名字,苏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羞愧地将头深深地低下。 无地自容。 陆母看着苏杳这副模样,眼里满是怜惜。 陆母拍了拍她,“好孩子,我知道你委屈,可是木已成舟,你也别为难自己了。或许,这就是你的命吧。我们做女子的,是该认命的。” “苏杳辜负了大夫人的一片苦心。”苏杳声音哽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跪了下来。 “傻孩子,起来吧。你走不了,或许是天意。他今日提出要纳你为妾,有些话,还是要提前和你说。” 陆母拉着苏杳起身,对她道:“这‘苏姨娘’不比‘苏姑娘’,以前你没名没分跟着怀瑾倒是没什么,不过,如今他有了正妻,我们就要讲规矩。你说是不是? 这些日子,青青会派人过来教你规矩,你忍着点。下月一号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就抬你入府。” 苏杳轻轻嗯了一声。 “你从前,可有听过宫里的赵嬷嬷?” 苏杳抬眸看向陆母,轻摇脑袋。 陆母道:“这教你规矩的赵嬷嬷,可是大有来头!” 第109章 妾就是妾,尊卑有别 “这位赵嬷嬷本在太后娘娘身边侍奉多年,深谙宫中各种繁文缛节,一手调教世家贵女的本事,在京城那可是出了名的厉害。 青青特意动用她是太后娘娘外甥女的关系,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把赵嬷嬷从宫里请了过来。” 陆母继续道:“赵嬷嬷这个人,虽说平日里看着严厉了些,可她肚子里的学问和规矩,那是实打实的硬货。 多少世家大族,都眼巴巴地盼着能把自家女儿送到赵嬷嬷跟前,学上那么一段时间,好让女儿在这讲究礼仪的世道里,站稳脚跟,落落大方。” “你呀,可得好好跟她学。她让你做什么,你就乖乖地照做,千万可别惹她生气。 往后你做了妾室,这一举一动,都得合乎这高门大户的规矩。 这也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能有赵嬷嬷亲自教导你,那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明白了吗?” 苏杳低垂着头,心中五味杂陈。 她缓缓屈膝行礼,道:“大夫人,苏杳明白了。” 陆母看着苏杳这副恭顺的模样,微微点头,这才放心。 翌日一早,就听闻那位教习赵嬷嬷已经入了府。 苏杳也没想到,竟然那么快。 还是陆母亲自接待的,“赵嬷嬷,咱们这也是好多年没见到了。” 赵嬷嬷从前和陆母也是认识的,但后来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自然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赵嬷嬷也是人精,面前这位如今是首辅大人的母亲,她还是要恭敬一些的。 “大夫人,老奴定会用心教导的。” “嗯,如此就麻烦你了。我们这位姨娘,身子娇弱,有些规矩,嬷嬷不用太较真的……” “夫人这话差矣,奴婢亲自教导出来的,若是规矩不好,是砸了奴婢的牌子。奴婢既然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来教导,必定是好好教,还希望那位姨娘能用心学。” 陆母听了,觉得这话倒也是在理,也反驳不了,让人将赵嬷嬷领去了清风苑。 苏杳见到赵嬷嬷,心还是慌了一瞬。 赵嬷嬷的嘴角勾起,“你就是那位姨娘是吧?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妾就是妾,尊卑有别,这就是规矩。” 苏杳顺从地点点头,她是尚书府的千金,自然是从小学规矩的,虽然不比她的嫡姐那般聪慧,但她从前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小姐。她想着这些总为难不到她。 赵嬷嬷笑着对春桃道:“你去端一碗水来。” 春桃点点头,很快将水取来。 赵嬷嬷站在庭院中,神色冷峻的看向苏杳。 “苏姑娘,今儿个先学走路的规矩。头顶这碗水,绕着庭院走上十圈,碗不掉、水不洒,才算过关。” 赵嬷嬷手中的戒尺在掌心重重一拍,发出清脆声响,惊得苏杳一颤。 苏杳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着将盛满水的碗稳稳顶在头上。 她迈出第一步,脚尖刚点地,赵嬷嬷便厉声喝道:“步子太大,成何体统!重来!” 苏杳一个踉跄,碗中的水溅出少许,洒落在她的肩头。 她咬着下唇,眼眶泛红,默默退回原点,重新开始。 一圈、两圈…… 苏杳的脚步愈发沉重,头顶的碗似有千斤重,压得她脖颈酸痛不堪。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她艰难地迈出第九圈的步子时,一阵微风吹过,发丝飘起,扫过脸颊。 她下意识地偏头躲避,那碗瞬间倾斜。 “哐当”一声摔落在地,碗身瞬间四分五裂。 水花四溅开来,溅湿了苏杳的裙摆与鞋面。 赵嬷嬷见状,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苏杳。 她几步上前,手中戒尺狠狠抽在苏杳的手臂上。 “啪——!” 这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苏杳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红印。 “哼!” 赵嬷嬷冷哼一声,声音尖锐而刻薄:“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真是丢尽了首辅府的脸!” 苏杳的手臂微微肿起,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怎么不动?是对我的话不满?” 苏杳摇头,“嬷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赵嬷嬷冷眼看向苏杳的脸。 “我算是瞧出来了,不就是仗着几分狐媚子模样,在这学规矩的时候都不安分。莫不是以为靠你那点姿色,在床上使些龌龊手段勾住主君,就能在这陆府肆意妄为了?” “我……我没有。” “没有?呵!我告诉你,尊卑有序,妾就是妾,永远也登不得大雅之堂!去,顶着这碗水,到花园小径再走二十圈。” 赵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用戒尺指着花园小径的方向。 苏杳疼得泪水在眼眶中来回滚动,她紧咬下唇,嘴唇都被她咬得泛白。 她满心都是屈辱,默默弯腰,颤抖着双手捡起那破碎的碗片。 春桃见状,心疼自家姑娘,可却无济于事,只能忙上前帮忙,“姑娘,当心手,这里奴婢来打扫。” 说着,将一只新的碗递给了苏杳。 苏杳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花园小径。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教习嬷嬷居然说的话是如此不堪入耳。 思索间,身后又传来赵嬷嬷的声音。 “发什么呆?你要是再敢出错,今儿个就别想吃饭,让你好好长长记性,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日头渐渐升高,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苏杳身上。 她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背上。 二十圈走完,她双腿发软,几近虚脱,摇摇晃晃地走到赵嬷嬷面前,声音微弱:“嬷嬷,我走完了……” 赵嬷嬷冷哼一声,“哼,这才像话。” 说着,她看向苏杳碗里的水,眉头蹙起,“怎么撒了那么多?” 苏杳看了一眼碗里的水,的确少了些许。可她一路小心翼翼,并未撒出多少。 “嬷嬷,可能是正午阳光大,晒的……” “这伶牙俐齿的,就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净会找借口!妾室就该有妾室的样子,就得守规矩。 你倒好,顶着碗走个路都洒得乱七八糟,说你两句就顶嘴。这些要是让外人瞧见,还以为首辅府连个妾室都教不好,丢的可是整个主君和夫人的脸!” 赵嬷嬷越说越激动,挥动手中的戒尺。 “我看你就是天生的贱骨头,不打不长记性!” 第110章 学该死的规矩 苏杳的手臂上布满了红痕。 春桃看着揪心,偷偷跑去找长亭求救。 可却扑了个空,这还遇上了沈青青的丫鬟秀禾。 “你找谁?” 春桃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转身,只见秀禾双手抱胸,一脸傲慢地站在她身后。 “我找长亭侍卫。” 秀禾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春桃一番:“他跟着大人上朝去了,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呢。是有什么事?” 春桃知道面前的丫鬟是新夫人身边的人,她可不敢多言,“没事没事。” 说完,她便跑开了。 秀禾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呸”地啐了一口。 “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下人,这大白天的,往首辅大人院子里跑,还想勾引长亭大哥,真不要脸。 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敢肖想长亭大哥。” 春桃跑回来的时候,看到苏杳正跪在一块薄木板上。 赵嬷嬷双手背在身后,满脸寒霜,冷声道:“接下来,学跪姿。跪着,腰要挺直,双手放膝盖,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苏杳跪上半日,剧痛便从膝盖传来,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去年冬天在宫里跪得落下了病根,如今这膝盖就经不起折腾。 她只觉膝盖好似被千万根钢针狠狠刺入,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昏厥。 疼痛愈发剧烈,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双手紧紧抓住膝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不知过了多久,苏杳眼前一黑,身体向前栽倒。 赵嬷嬷见状,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上前又是几戒尺抽打在苏杳身上。 “装什么可怜!起来继续跪!就你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在这陆府待下去?真是下贱坯子,天生的骨头软!” 那戒尺抽打在苏杳身上,真疼啊! 她强忍着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挺直腰板,重新跪好。 她想起了之前宫里被那老太监刁难的日子,原来在陆府这深宅大院里,自己依旧是如蝼蚁般任人欺凌,毫无反抗之力。 苏杳眼睁睁地看着太阳一点点下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她以为总算是可以休息了,可那赵嬷嬷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她的幻想:“苏姑娘,起来吧。这时辰不早了,我们去练坐了。” 苏杳心中一阵绝望,可她又不敢违抗,只能咬了咬唇,轻声“唔”了一声。 她缓缓起身,双腿因长时间跪地而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刚迈出一步,便差点摔倒。 春桃赶紧上来扶住她,“姑娘,你要不要紧啊……” “我脚麻了,让我缓缓。” 赵嬷嬷睨了她一眼,“矫情。” 屋内,烛火摇曳,赵嬷嬷指了指一张硬邦邦的椅子,冷冷地说道:“坐上去,背挺直,双脚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 苏杳望着那张椅子,心中五味杂陈。 但这坐着总比之前那跪着好。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到椅子上。 苏杳强忍着膝盖的疼,调整坐姿,可小腹处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抽痛。 这抽痛愈发明显,且频率加快,像细密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她的神经。 苏杳这才惊觉,自己的癸水很可能在此时来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捂住小腹,缓解疼痛。 “不准弯腰,不准晃动!” 听到赵嬷嬷严苛的命令,苏杳只能强忍着,双手依旧死死地按在膝盖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赵嬷嬷一直紧紧盯着苏杳,见她身体又晃动了,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怎么回事?是故意的是不是?让你坐个椅子都坐不稳,存心给我找麻烦!” 赵嬷嬷一边怒骂,一边几步上前,手中的戒尺狠狠抽在苏杳的手臂上。 “啪”的一声脆响,苏杳的手臂上多出一道鲜红的印记。 苏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嬷嬷,我……我肚子不舒服,实在疼得厉害。” 赵嬷嬷脸上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她眉头紧皱,鼻子里冷哼一声:“那么巧?偏偏这个时候肚子疼?咱们做下人的,规矩大于天,谁管你什么肚子疼不疼的!要是连这点痛都忍不了,以后还怎么侍奉主君?” 苏杳只觉腹痛如绞,下身的温热感愈发明显,她知道情况愈发糟糕,必须得换身衣裳才行。 她想起身,却被赵嬷嬷强行按了回去。 “给我坐好,要是再敢晃动一下,我今天就把你这两条腿打断!” 苏杳自从上次小产后,这小日子越发的不准时,她也没算到会提前好几日。 她咬了咬牙,再次开口:“嬷嬷,我想换身衣裳就来,我来癸水了,还请嬷嬷体谅。” 赵嬷嬷狐疑地打量着她,“你可别骗我?你们那些偷懒的法子我瞧了多了。” “是真的嬷嬷。” “你起身,让我看看。” 苏杳只觉得一阵燥热瞬间涌上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这是羞辱啊! 她怎么也没想到,赵嬷嬷竟会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她只怪自己命苦,如今的身份低下,才会被人肆意欺负。她忍不住猜测,这教习嬷嬷在教导那些世家贵女时候,也会如此不近人情吗? 赵嬷嬷道:“怎么不动?你果然是骗我的,是不是?那我可要罚你了。” 她心中一阵纠结,又羞又愤,可在赵嬷嬷那如刀般的目光下,又不敢不从。 犹豫了片刻,苏杳万不得已,缓缓站起身,身体微微颤抖,而后慢慢转过身去。 只见她裙子上,已经晕染开点点红梅,在那素色的裙摆上,分外刺眼。 赵嬷嬷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怔愣,脸上的表情先是一僵,随后嫌弃地撇了撇嘴。 “晦气!快去!” 赵嬷嬷的冷言冷语,让苏杳心尖都在发颤。 春桃在一旁看着,心疼得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再也看不下去,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苏杳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姑娘,您快进里屋吧。” 陆怀瑾正独自一人负手站在清风苑的庭院之中。 月光落在他身上,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抬头望向苏杳所在的屋子,眼神复杂难辨。 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波涛汹涌,却又被他强行压抑。 第111章 我便做那山间的风 陆怀瑾清楚屋内正发生着什么,赵嬷嬷的严苛,苏杳所遭受的痛苦,他都心知肚明。 可他的双脚始终没有迈出那阻止的一步。 他反复权衡着利弊,觉得是该让苏杳学点规矩了。 这些年,自己对她太过宠溺,以至于她行事毫无顾忌,任性妄为。 这一回,她居然胆大到跑出京城,还险些遭遇不测,被人追杀…… 那些杀手是何人所派的,他尚在调查。 不过,他却意外发现,这其中还有萧遇的手笔。 萧遇,呵! 他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思索至此,陆怀瑾的眸色深了一些。 “夫君,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沈青青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身姿轻盈地走到陆怀瑾身旁。 她手中捧着一件大氅,给陆怀瑾披上,顺势凑近,柔声道:“夫君,夜里寒凉。可别着了凉。” 陆怀瑾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可这细微的变化转瞬即逝,但很快恢复平常。 “嗯。”他轻哼一声回应。 疏离的,冷淡的态度。 沈青青却似浑然未觉,她顺着陆怀瑾的目光,看向苏杳所在的屋子。 她的嘴角挂着淡淡浅笑。 “夫君是来看苏妹妹的吗?这几日宫里的教习嬷嬷教妹妹规矩,妾身知道苏妹妹定是委屈了。 可入府的妾室都要经过这一遭的,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老规矩,不能乱了套,不然传出去,要让人笑话了。” 她说着话,余光偷偷打量陆怀瑾的神色。 “你办的很好。” 听到陆怀瑾的夸赞,沈青青心里泛起涟漪,面上羞红。 她微微垂头,轻声道:“为夫君分忧,这是妾身该做的。夫君整日忙于朝堂之事,已经够辛苦了,这后宅之事,妾身自当打理得妥妥帖帖,不让夫君操心。” “辛苦你了。” 说罢,陆怀瑾转身离开,沈青青赶紧跟上她的步伐。 “夫君,今日去我那边休息吧。” 她鼓起勇气,娇羞地拉上陆怀瑾的衣袖,心中满是期待。 这是他们第一次说那么多话,一切都是好的开始。 陆怀瑾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瞥向她。 这还是他成亲以来,第一次打量这位妻子。 月色下,沈青青尽显温顺大度,贤良淑德。 能侍奉好自己的双亲,又能将后宅打理的井井有条。对待苏杳,虽严苛教导规矩,却未刁难,算得上包容大度。 看着沈青青羞涩的模样,陆怀瑾也挑不出她的不是,作为妻子,应当是称职至极。 陆怀瑾想着自己之前的确对她的态度冷淡,多有忽视。 着实是有些过分了,她一个女子远离家乡,孤身来到京城,的确不易。 自己身为丈夫,也不能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驳了她的面子。 念及至此,陆怀瑾微微颔首,淡声道:“走吧。” 听到他的同意,沈青青受宠若惊。 她紧紧拉着陆怀瑾的衣袖,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月色中。 春桃见到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屋内的苏杳已经练坐了许久,这困意一阵阵来袭,险些又要挨打了。 好在那赵嬷嬷也是累了,“苏姑娘,今日可以了。明日咱们再继续。” 看着她离开,苏杳紧绷的肩膀才松了下来。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春桃心疼不已,急忙上前扶住她。 “姑娘,今日累了一整日了,早些休息。”春桃扶着苏杳往床边去,动作始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苏杳。 “嗯……”苏杳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苏杳见春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春桃,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了。” 她努力扯出笑,只是此刻那笑容比哭更难看。 “姑娘可喜欢现在的生活?”春桃怯懦地问。 苏杳摇头,“儿时,我以为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为他操持后院,侍奉他的双亲,为他生儿育女。可后来,我便知道,我没这个机会了……” 春桃很心疼地看向苏杳,自己的心中都好似被针扎般疼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后来啊,我又想,那我便做那山间的风,水中的鱼。所以,我一次次地想离开这高门大院。可是,这墙好高好高……高的我用尽全身的力气,都翻不过去。” “春桃,你相信命吗?”苏杳突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春桃。 春桃摇摇头,又点点头,她也不知道。 “从前我是不信的,我总觉得人定胜天,只要我努力,只要我坚持,就一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如今,我认命了。 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 哀默大于心死。 春桃听了心都揪起来了。 她绞着帕子,帕子在她指尖被拧得皱巴巴,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一咬牙,将那憋在心底的话说出了口。 “姑娘,奴婢刚才看到大人来过了……” “他人呢?” “大人瞧了一眼便走了,去了梧桐苑,今夜在夫人那边过夜。”春桃低下头,不敢去看苏杳的眼睛。 苏杳顿了顿,轻轻唔了一声。 “他们还在新婚期,大人公务繁忙,这小别啊,胜新婚。” 她也不知为何,虽然口中说的云淡风轻,可这心里确实有些酸涩。 “姑娘,你不难过吗?” “他们本就是夫妻,我有什么资格难过?春桃,我累了……” 说罢,她侧身躺下,背对着春桃,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苏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明明身子很累,累到每一根骨头都好似被抽去了力气。 可此刻,躺在在床上,思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翻来覆去,床单都被扯皱了,却始终难以入眠。 窗外,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可没多久,她的耳边就听到赵嬷嬷的声音。 “苏姑娘,该起身学规矩了。” 听到声音,苏杳的身子猛地一哆嗦,原本还迷糊的意识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一刻不敢耽误,赶紧坐起身子。 便看见赵嬷嬷拿着戒尺,面无表情地矗立在床前。 “嬷嬷,我这就起来。” “苏姑娘,昨日老奴和你讲的规矩你可是都忘记了?” 第112章 想她们了…… “嬷嬷……我没有……”苏杳慌乱地摇头。 “老奴说了,等你入了府,做妾室的,每日天没亮就要去主母那里请安的。你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天都亮了,你却还睡着。难不成,要主母来请你?” 说着话,戒尺已经打上她的胳膊了。 “啊!”苏杳忍不住尖叫。 这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打在还没消肿的胳膊上,更是疼痛难忍。 赵嬷嬷眉头紧皱,她抬起戒尺,对着苏杳那娇艳的樱唇,毫不犹豫地狠狠抽了下去。 一下,两下。 “乱吼乱叫,又坏了规矩!谁让你叫的!该罚!” 苏杳只觉得唇瓣上火辣辣的疼,她的樱唇瞬间高高肿起。 下巴处,也清晰地留下戒尺的红印。 她疼得浑身颤抖,贝齿不受控制地相互碰撞。 她委屈,她难过。 想哭,却又不敢落泪,只能强忍着,硬生生地将痛苦都咽进肚子里。 从前在尚书府,她爹没有妾室,后院干干净净。 她从来不知道,做妾原来那么难,规矩竟然比下人的规矩还要多。 她替自己悲哀。 若是她父亲兄长尚在京城,绝不会让她委身做妾的。他们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护她周全,让她寻得良人。 可如今的她,只留下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任人摆布。 她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什么狗屁的规矩,她统统不想学。 “啪!” 又一下!戒尺重重地敲在她的胳膊上。 瞬间,一股钻心的疼从手臂蔓延至全身。 苏杳倒吸一口凉气,疼痛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想什么呢?赶紧起身啊。今日还有很多规矩要学。我可没时间陪你浪费。”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 究竟是谁定的这些规矩! 苏杳又是学了一整日的规矩,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学了这些规矩,就真的能规规矩矩的。 是夜,她梦见了自己的母亲与阿姐。 那是一片熟悉的桃林,桃花灼灼,母亲与阿姐正笑盈盈地站在远处,朝她招手。 苏杳想她们了。 “阿娘!阿姐!” 她记不清自己是有多久没有去那山头看过她们。 梦里的她们一点没变,依旧是三年前的模样。 苏杳的眼眶一热,眼泪不受控制地刷刷流下,她想抱抱她的娘亲。 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朝着母亲飞奔。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母亲的瞬间,一阵微风拂过,母亲的身影却渐渐消散。 苏杳惊恐地瞪大双眼,疯狂地呼喊。 “阿娘,阿娘你在哪里?” 她慌忙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阿姐。 “阿姐!” 她想冲进她的怀里。 可阿姐也在她的眼前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了。 “你们不要走!不要留下阿杳一个人!阿娘,阿姐,带阿杳一起走吧……”苏杳声嘶竭力地大哭,泪水簌簌滚落。 她在桃林里四处奔跑,寻找,可却是徒然。 她找不到她们了,就连山间的风也抓不住。 天还没亮,春桃隐约听到一阵抽泣的声音。 她急忙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便跌跌撞撞地朝着苏杳的房间跑去。 推开门,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苏杳。 她双目紧闭,可脸上却布满泪痕,枕头早已被泪水浸湿。 眼角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滑落。 “姑娘,快醒醒。”春桃紧张地去叫醒苏杳。 苏杳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泪眼婆娑,此刻的她,像是快碎了一般,惹人心疼。 “姑娘可是梦魇了?”春桃用帕子温柔地擦拭苏杳脸上的泪水。 苏杳被叫醒,好一会才回过神,眼神逐渐聚焦。 她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春桃,我做梦了,我想家人了。” 春桃心疼地看着她。 苏杳又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天还没亮啊。你快去睡吧。我没事的。” “姑娘你真的没事吗?”春桃不放心她。 苏杳用力地扯了扯嘴角,又睡了下去。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春桃心疼地看着她,轻轻地拍着苏杳的后背,想要安抚她,自己也不过是依靠在床边睡着了。 翌日天还是没亮,“吱呀”一声,门被用力推开。 那赵嬷嬷又来了。 她在屋内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静静站在一旁的苏杳身上。 “苏姑娘,今日表现得不错,那我们继续学规矩了,莫要偷懒。” 就这样,苏杳又熬过了漫长的三日。 第五日的傍晚,赵嬷嬷要离开了。 她还特意去拜见了沈青青。 “夫人,老奴来向您复命了。”赵嬷嬷恭敬地行了一礼。 “嬷嬷这几日辛苦了,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小小心意。”沈青青给秀禾一个眼神,秀禾心领神会,赶紧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到赵嬷嬷面前。 包裹用红布紧紧包裹着,赵嬷嬷打开看了,是一整包金子。 “这可使不得呀。”赵嬷嬷眉开眼笑,假意推搡几下。 她偷瞄沈青青的脸色,见沈青青笑意盈盈,并无收回的意思。 “嬷嬷你就拿着吧,这次多亏了嬷嬷呢。” “夫人,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奴也是奉了娘娘的旨来助夫人一臂之力。这丫头,老奴教导好了,日后她会乖乖巧巧地伺候夫人,绝不敢有非分之想的。” 赵嬷嬷将包裹塞进怀中,又拍着胸脯向沈青青保证道。 “嬷嬷,这五日,大人可有去看过她?” “没有!” 赵嬷嬷挺直腰板,信誓旦旦地打着包票。 “首辅大人一次没来过,夫人可以放心,老奴看,这后院的那位苏姑娘虽然漂亮,但首辅大人并不是很上心的。也没有派人来打过招呼,也没有送过什么东西来,更没有亲自来看过。” “当真?当初夫君亲自去将那女子找回来,我还以为是很珍重的呢。” “有这样的事?还是首辅大人亲自去找的人?”赵嬷嬷愣住,脸上的笑意也僵住。 她是没想到,首辅大人这样性子冷的人,竟会亲自去寻一个女子。 不过,这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回过神,又满脸堆笑。 “不过我问过他如何处置那女子,夫君倒是说都让我安排。” “哎呀!老奴明白了!” 第113章 大人会为姑娘撑腰的! “嬷嬷,我不明白。”沈青青不明所以看向赵嬷嬷。 “首辅大人是何等人物,高高在上的,被这样的女子辜负,自然气不过!” 她继续道:“夫人,还是要多留个心眼。怕是,大人此刻还在气头上。过些日子,气消了,又会宠幸那女子。” 沈青青紧张地揪着裙摆,“那嬷嬷可有何好办法?” “夫人不妨借着这个机会,正好与大人多多培养感情,早日生出嫡子。也好让那妾室没有翻身的机会。” “多谢嬷嬷提点。” “那老奴就回宫向太后娘娘去复命了。” …… 苏杳以为送走了赵嬷嬷,总算能清闲一点,可下午的时候,屋里就来了几张新面孔。 “你们是谁?”春桃瞪大双眼,警惕地打量着她们。 这几个丫鬟身着崭新的衣裳,面料精致,绣工细腻,不比普通的丫鬟。 她们站在院子里,神色高傲,对春桃的询问充耳不闻。 春桃见她们不理睬自己,急得眼眶泛红,赶紧去找长风。 如今长风已接替他父亲,成为陆府的管家。 长风一进院子,他便注意到那几个丫鬟的异样,眉头微微皱起。 “你们几个,过来。” “长管家,叫我们做什么?” “你们怎么来清风苑了?” “是夫人派我们过来的。”其中一个丫头嫌弃地睨了这院子一眼。 “奴婢也不想来的,这里好破好小啊,和夫人那边梧桐苑不能比的。夫人院子里处处雕梁画栋,繁花似锦,哪像这儿,冷冷清清,看着就寒酸。”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长风脸色一沉,厉声斥责道。 苏杳听到这番对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长风多问了几句,才了解了情况。 她转身看向苏杳,道:“苏姑娘,他们都是梧桐苑过来的,是夫人怕你这里人手不够,特意安排来伺候你的。” “不用了,我这里有春桃就够了。” 长风微微皱眉,面露难色:“苏姑娘,你还没进门,这主母送来的人,你若是不肯收下,怕是会惹人闲话……” 苏杳咬着下唇,下唇都被她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她的心中愈发纠结,为难地看向长风。 长风思索片刻,缓缓道:“不如苏姑娘留下两个,让他们负责外院的打扫,屋内,还是让春桃一人伺候你。” 苏杳叹了口气,“就听长风大哥的安排吧。” “这院子小,没那么多事,就你们俩留下吧,你们两个,跟我走。”长风指着其中两个丫鬟说道。 那两个丫鬟面露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抗,只能不情不愿地站到一旁。 长风离开后,苏杳看了一眼那留下的两个丫鬟,随后转身进屋。 那两个丫鬟望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着:“瞧她那副清高的样子,不就是个还没入门的妾室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杳将这些话都听在耳中,可又能如何呢? 她却只能默默咽下。 屋内,春桃气得小脸通红,嘴里忍不住抱怨道:“这分明就是耳报神!夫人安插她们在这儿,咱们往后一举一动,都要被她瞧得清清楚楚,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春桃,如今我们寄人篱下又有什么办法呢。算了,做好本分吧。” 春桃急得跺脚,道:“姑娘,你太好说话了,你若是不想要他们,可以和大人说的。大人会为姑娘撑腰的!” “春桃!” 苏杳打断了她的话。 “人家新婚燕尔,当家主母好心给我安排人服侍,我还不识好歹去告状。”苏杳苦笑地摇了摇头,“春桃,大人不会信我的。在他心里,如今夫人的话才是要紧的,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春桃看着苏杳这般难过,心中也是一阵刺痛。 她走上前,轻轻抱住苏杳,轻拍她的背:“姑娘,往后我们的日子更难过了。” 另一边,沈青青正端坐在妆台前,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闲书。 秀禾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急切说道:“夫人,主君回府了!” 沈青青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落在地,她瞬间激动地站了起来。 那日,陆怀瑾好不容易与她回房。可走在半路,就被宫里太后娘娘的一道懿旨给喊进了宫。 这一去便是三日未归。 她等啊,她盼啊,真真是度日如年。 这会总算将人要盼回来了。 若不是对方是自己的姨母,她真的会觉得是那人故意的,偏偏在大晚上,将人喊进宫。 但她转念一想,太后娘娘向来行事稳重,定是宫里有十万火急的要事,才会如此匆忙地宣旨。 “秀禾,赶紧替我梳妆一番,我发型可有乱了?”沈青青快速走到铜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面容,又慌乱地整理着衣衫。 她得要在陆怀瑾面前展现最完美的一面,今日定要将陆怀瑾留下的。 陆怀瑾此刻正在慈安院见陆母。 沈青青打扮一番,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赶往慈安院。 “青青也来了?”陆母看到沈青青走进来,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亲切地说道。 “母亲。”沈青青微微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婉转,尽显温婉大方。 她抬起头,目光恰好与陆怀瑾交汇。 陆怀瑾看着沈青青,点了点头。 沈青青的心一阵悸动,脸颊泛起红晕。 三人围坐在一起,说了几句家常。 陆母询问着沈青青近日打理后宅是否辛苦,沈青青一一作答,言辞间尽显贤良淑德。 陆怀瑾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气氛看似融洽。 就在这时,长风带着两个婢女神色匆匆地走进了屋子。 长风的脸色略显凝重,两个婢女则低着头,不敢直视屋内众人的目光。 “启禀夫人,清风苑那边用不了那么多人,奴才将这二位丫鬟带回来了。”长风垂首恭立,说道。 沈青青面色一白。 她没想到,长风这个管家竟如此不懂变通,偏偏在这陆怀瑾与陆母面前提及丫鬟之事,而且还是针对清风苑苏杳的安排。 这一瞬间,她只觉心脏猛地一缩。 陆怀瑾原本温和的脸色一沉,冷声道:“你给清风苑送人了?” 第114章 苏杳这是转了性子? 沈青青迅速调整情绪,脸上重新堆起了温婉的笑。 “妾身想着苏妹妹那边没什么人伺候,总不能亏待了她,特意派了几个懂事的丫鬟过去伺候。” “她那边以后不用安排人。” 陆怀瑾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太了解苏杳的脾气了,她的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 何况清风苑他去得多,自然用他自己的人会更好的。 “那不是委屈了苏妹妹的,再怎么说,也是陆家的妾室,总不能亏待了她的。” 沈青青依旧是那副大度的模样,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夸一句贤良淑德。 她忌惮陆怀瑾对苏杳的在意,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对清风苑的“掌控”。 长风见气氛愈发紧张,他微微躬身,道:“苏姑娘收了两个丫鬟,只是这两位,她那边的确用不上,小人才斗胆将人带回来,夫人,您看呢?” 陆怀瑾顿了顿,诧异道:“她收人了?” “是,苏姑娘收了两个丫鬟。” 陆怀瑾心道苏杳这是转了性子? “下次不要自作主张。这次既然她要了就要了吧。” 沈青青听到这话,只觉脸上一阵滚烫,红到几乎要滴出血来。 “是,妾身知道了。” 陆母忙上打圆场,“青青也是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清风苑呢,比较幽静,人本来就不多,之前我的几个丫鬟在那里伺候过一阵子,的确用不上那么多人的。” “原来是这样,母亲,是青青的不是。没有弄清楚情况,还请母亲责罚。” 沈青青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那模样楚楚可怜,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你也是一片好心,无妨的。怀瑾也不会怪你……” * 清风苑内。 春桃路过院中,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瞪大了眼睛。 满地落叶无人打扫,她张望了下,始终不见到那两个新来丫鬟的身影。 她气呼呼地进屋。 苏杳见了,问道:“怎么了?” “姑娘,那新来的两个丫鬟人都不见了。”春桃急得跺脚。 “不见了?可能是去休息了吧。” “只有刚来那会见上一回,一整日都不见人,外头的落叶也无人打扫。真不知道是怎么做下人的。” 苏杳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们是主母那里的人,我也说不得。” 春桃依旧愤愤不平:“既然来了我们清风苑,总得做好自己的事啊。府里也是给她们月银的。”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 春桃听出了,正是那两个丫鬟。 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几步上前,“哗啦”一声打开了门,大声喝道:“你们两个,站住。” 两个丫鬟正有说有笑地走着,被春桃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她们疑惑地看着春桃,“怎么了?” 她的语气不耐烦,丝毫没有把春桃放在眼里。 “你们如今在外院做打扫,为何外头的落叶无人扫?院中的尘土无人管?”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叫小菊的丫鬟,微微仰起头,鼻孔朝天。 她尖声说道:“我们从前在夫人院子里都是一等丫鬟,为何要做那些?你是几等丫鬟,凭什么使唤我们?” “你既然不愿做打扫,刚才管家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若是不愿意留,当时就可以提出来啊!” 春桃得满脸通红,胸脯剧烈起伏,激动地与她们理论。 小菊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她向前跨了一步,恶狠狠地盯着春桃,大声吼道:“还不是主子呢,就开始使唤我们干活。不过是个妾,说白了,与我们做奴婢的有什么区别?真是给你们脸了。” “你!你!你!你再说一次!”春桃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大了几分,手指颤抖着指向小菊。 “你动手动脚做什么!”小菊不甘示弱,她用力拍开春桃的手,顺势推了春桃一把。 春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另一个丫鬟见小菊与春桃起了争执,也冲了上来,两人与春桃扭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院子里乱成一团。 几个丫鬟互相推搡声,叫喊声也不绝于耳。 苏杳见春桃被二人拉扯,心中一紧,她急忙起身,想要拦住她们。 “别吵了!别吵了!” 她想要分开扭打的三人。 此时她们已经陷入了疯狂,哪有空理她。 混乱中,小菊用力一甩胳膊,正好打在了苏杳的身上,苏杳一个不稳,向一旁倒去。 她的身体重重地撞到了石桌的桌角上。 “啊!”一声惨叫从她口中传出。 苏杳的额头瞬间鲜血直流。 那鲜血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滴落,在地上溅开一朵朵血花。 春桃吓得脸色惨白。 “血啊!姑娘,你流血了!” 两个丫鬟没想到会那么严重,她们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刚才还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己不过是奉命来给这位苏姑娘添堵的,想让她在这清风苑的日子不好过,没想到会弄伤了人。 那叫小菊的丫鬟赶紧辩解道:“你自己摔倒的,不关我们的事。” “就是,是你自己摔倒的。” 另一个丫鬟也跟着附和道,却不敢正视苏杳那满是鲜血的脸。 那抹猩红遮挡了苏杳的视线,她只觉额间传来一阵剧痛。 眼前也逐渐模糊。 温热的液体从伤口处汩汩涌出,她颤抖着抬起手,用掌心那微薄的力量去抵挡这恐惧。 可鲜血还是从指缝里挤出,一滴又一滴。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体也开始变得冰冷。 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院门被猛地推开,陆怀瑾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看见了苏杳。 满脸鲜血。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苏杳!”陆怀瑾冲向她,面色铁青,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两个丫鬟见是主君来了,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赶紧跪了下来,磕头道:“主君明查,是苏姑娘自己摔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跟在陆怀瑾身后的长风见状,也是一愣。 “爷,赶紧先送苏姑娘去看大夫,哪能流那么多血的。” 陆怀瑾一脚踹开跪在面前挡路的丫鬟。 那丫鬟被踹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一旁。 陆怀瑾却看也不看一眼,抱着苏杳抬腿就往外走。 第115章 对她有情,但不多 苏杳的脸上,血迹斑斑,很是刺眼。 鲜血顺着她的指缝,一滴一滴地落下。 滴落到陆怀瑾白色袍子上,瞬间洇开,也滴进了他的心里。 “杳儿,没事的,真的没事的。别怕。大夫马上来了。” 陆怀瑾抱着苏杳,脚步匆匆,一路朝着他的墨香居奔去。 苏杳的眼眶湿润,抽抽泣泣。 宫里的石太医很快赶到首辅府,此时,苏杳头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 可那殷红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 即使府医已经处理过伤口,但陆怀瑾知道苏杳爱美,怕留下疤痕,还是派人将石太医请了过来。 石太医神色凝重地拆开苏杳头上层层包裹的纱布,看清伤口后,皱了下眉。 他自然知道陆怀瑾有多珍重这位苏姑娘,他得用心医治。 石太医仔仔细细地为伤口上了药,陆怀瑾亲自送他出门,二人在屋外低声交谈。 苏杳躺在屋内,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模糊的声音,却怎么也听不清警惕内容,但她心里清楚,一定与自己有关。 不久后,陆怀瑾进屋,苏杳平静地躺在床榻上。 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思绪早已飘远。 他走到床边,轻轻抚摸她的头。 “陆怀瑾。”苏杳轻唤道。 陆怀瑾的手一顿,“嗯?” “我是不是毁容了?” “没有,只是受伤了,石太医说只要按时用药,不打紧的。” 苏杳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可她不信,她亲眼看到那么多血涌出,便知道自己额头一定伤的很重。 重到陆怀瑾命人将屋内的铜镜都收走了。 她的心像被针扎着,疼痛,难受。 苏杳将头撇向一边,闭上眼睛,不再搭理陆怀瑾。 陆怀瑾看着苏杳此刻的模样,眉头微皱。 他想要安慰她,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今日就在这里歇着。” 苏杳没有搭理他,他只能默默退出了屋子。 院外,三个丫鬟跪在地上,身形瑟瑟发抖。 春桃低着头,满脸懊悔,眼泪不停地从脸颊滑落。 那两个闯祸的丫鬟,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陆怀瑾大步走出屋子,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冷冷地对着长风道:“可有问清怎么一回事?” 长风恭敬地道:“三个丫鬟起了争执动手了,苏姑娘去劝架,推搡间才撞伤的。” “春桃你是她的贴身丫鬟,若是不懂分寸,要你何用?” “大人,奴婢知错了。”春桃重重地磕头认错。 “拖下去打十大板。” 长风心中一凛,可不敢违背主家的命令,即使他知道春桃那丫头对苏杳是忠心耿耿,可苏姑娘确实受了重伤,这十板子,也在所难免。 “爷,那她们俩呢?” “直接杖毙。” 陆怀瑾说的冷淡,甚至没有看那两丫鬟一眼。 两个跪在地上的丫鬟哭着求饶。 “大人饶命啊,奴婢也是奉……” 小菊的话还没说完,梧桐苑的秀禾已经冲了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丫鬟的脸上。 “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如今闯了大祸,怎么还要胡言论语。” 沈青青也匆匆地赶到。 她神色慌张,脚步凌乱,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显然是一路小跑来的。 小菊看到自己主子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磕头,哭喊道:“夫人,救救奴婢啊,奴婢忠心耿耿……” 沈青青此刻满心焦急,她只想让这该死的丫头闭嘴,生怕她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脸色一沉,站在了二人面前,厉声说道:“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我信得过你们,将你们安排来这清风苑,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她的双眼狠狠地瞪了小菊一眼,蹲下身子侧身对小菊耳语道:“你若是再敢乱说话,我也救不了你。” “你们刚才说什么?”陆怀瑾冷声问丫鬟。 小菊看了眼沈青青,赶紧摇了摇头。 沈青青赶紧给秀禾使了眼色,秀禾心领神会,一把用帕子堵住丫鬟的嘴,不让她们再叫唤。 “夫君,这两丫头虽然是妾身的陪嫁丫鬟,但她们犯了错,妾身绝不偏袒半分。” 两个丫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主子居然没有为她们说半句求情的话。 二人此刻被堵了嘴,此刻也只能发出呜咽声。 陆怀瑾嫌她们吵,挥了挥手,小厮们立刻上前。 那两个丫鬟呜呜地呜咽着,手脚并用地挣扎,却被人死死按住,强行拖走。 沈青青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依旧担心,生怕陆怀瑾怀疑到自己。 “夫君,这件事,是妾身的责任。妾身管教下人不严,还请夫君责罚。” 她的心跳如雷,却强装镇定,眼睛偷偷打量着陆怀瑾。 “我的后院既然交给你了,这样的事情别再发生。” 沈青青连忙低头应道:“是,夫君,妾身一定多加留意。” 陆怀瑾轻轻“唔”了一声回应。 “夫君,苏妹妹可要紧?妾身去看看她吧。” “她歇下了,这几日,她就留在墨香居了。等伤好了,再回去。” 沈青青的手指掐入肉里,她是怎么也没料到,这还成全了苏杳。 妒忌!不甘! 她却强忍着心中的妒火,道:“妾身记得太后娘娘那边有一款琼华膏,很是珍贵,明日妾身就进宫去讨药。伤了苏妹妹,妾身过意不去。” 陆怀瑾看了沈青青一眼,沈青青面色一白,她不明白那眼神是何意。 “不用了。一个妾室受了伤,哪里需要主母进宫讨药的。” 听到这话,沈青青心里反倒舒坦一些,她也看出来了,陆怀瑾对苏杳有情,但不多。 陆怀瑾再回到屋内,苏杳已然睡着了。 她那秀气的小脸还是没有血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流了太多的血。 陆怀瑾摸了摸她的脸颊,他的动作很轻,怕吵醒她。 苏杳却好似感受到有人触碰,她嘤咛了一声。 陆怀瑾的双眼一直凝视着苏杳,半刻不敢再移开。 “疼吗?”他喃喃自语。 没有人回答。 屋内,只有苏杳平稳的呼吸声。 这五日没见到人了,今日一见,差点吓得他半死。 此刻回想起刚才苏杳满脸是血的模样,他还有一阵后怕。 “杳儿,都怪我。” 第116章 留宿墨香居 春桃挨了板子,这钻心的疼从臀部蔓延至全身。 她只能强撑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半路撞见了长亭。 长亭看到春桃这般模样,微微一怔,提醒道:“你家姑娘受了委屈,为何不找大人?” “苏姑娘不让啊。”春桃抬的眼中蓄满泪水。 一想到自家姑娘所受的苦,她的泪水便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有这事?”长亭愣住,追问道:“苏姑娘为何不让说?” “我家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两人是主母的人,她能怎么办?”春桃越说越委屈,肩膀颤抖,愈发伤心。 “姑娘说了,若是贸然去大人那边,告主母身边人的状,怕是会惹来更多麻烦……” “苏姑娘是这般想的?”长亭顿了顿,道:“你家主子不聪明,你得学聪明点。受了委屈,可以找长风,他如今是府里的管家,自然会多向着你们一些的。” 春桃点点头,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转身想要离去。 可刚迈出一步,便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长亭叫住了她,“春桃,大人说了,今日你回你自己屋子里歇着吧。” “我家姑娘受伤了,我不放心,我得去伺候着。” “苏姑娘今日在大人屋中不用你伺候,你快点养好伤,才能护着你主子。” 长亭从怀中取出一瓶金疮药,“这个是……我上一回受伤从宫里讨来的药,你拿去用,好的快。” 春桃看着眼前的药瓶,又看看长亭,脸上瞬间泛起红晕。 她还没道谢,长亭已经跑开了。 第二日苏杳醒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昨日宿在陆怀瑾的屋子里。 “春桃!春桃!” 春桃早已在外候着了,听到她的呼唤,立刻推门而入,不过因着昨日受了罚,此刻走路姿势还有些不自然。 “姑娘,可是醒了?” “替我收拾一下,我要回清风苑,若是被主母知道我在这里住下,成何体统。” “姑娘莫要担心,昨日大人已经交代过了,姑娘这几日养伤就留在墨香居。主母那边也是知晓的。大人昨夜也没宿在这里。姑娘可以安心养伤。” 苏杳轻轻“哦”了一声。 苏杳觉得这额头上的伤口隐隐泛痛。她越发好奇自己究竟伤的如何。 “春桃,替我寻一面铜镜来,我想看看这伤……” 春桃面露难色:“姑娘,你现在伤口还没好,定是不好看的。你别担心,过几日就会好的。” 苏杳觉得自己不娇气,若是真的毁了容,她也不怕,说不定陆怀瑾也会厌烦她的丑陋,放她出府了。 “春桃,你帮帮我。” 春桃拗不过她,可这屋子里的铜镜都被收走了。 她灵机一动,打来一盆水。 苏杳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将自己头上的纱布拆开。 每解开一层,她的心就揪紧一分。 当她缓缓将脸凑近水盆柜,在水中,终于看清了自己脸上狰狞的伤口。 扭曲的疤痕在光洁的额头上,周围的皮肤溃烂红肿。 哗啦——! 她失控地打翻了水盆,水花四溅。 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簌簌落下,她料想过自己会变丑,可没想过会如此可怕。 春桃赶紧抱着苏杳,轻拍她的后背,“姑娘,你莫要担心,会好的,大人说过,一切都会好的……” 苏杳知道,不会好了,这么丑的疤,她自己看着都厌恶。 沈青青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来到墨香居门口,她听到屋内的动静,顿了脚步。 跟在她身后的秀禾立刻上前敲了敲门,道:“苏姑娘可醒了?” 苏杳听到门即将被推开的声响,心脏猛地一缩。 她慌乱地想要将纱布缠上,可双手止不住颤抖,变得手忙脚乱起来。 春桃也急得眼眶泛红,两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掩盖这一片狼藉,可一切都为时已晚,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苏杳看到沈青青的瞬间,她的心猛地一顿,赶紧要下床请安。 “苏妹妹,你受伤了,别行那些虚礼了,好生歇着吧。” 她看到苏杳头上的纱布,“妹妹是在换药吗?怎么地上那么湿?” 苏杳的心“砰砰”直跳,她支支吾吾地回道:“刚才不小心打翻了水盆。” “原来是这样,那妹妹可得小心,这滑的很,可别又磕了碰了自己,连累了下人又要受罚。” 苏杳的脸颊绯红,垂着头,道:“是……” “我今日过来呢,就是想来看看苏妹妹。那两个丫鬟已经让我处理了,你也莫要生姐姐的气,姐姐也不知道那两个丫鬟居然如此胆大。” 说着,沈青青握着苏杳的手。 苏杳不管信不信沈青青这番说辞,面子上还是要强撑着。 “多谢夫人关心。我……我没事。” 沈青青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苏杳的额头,她太想看看那伤口究竟有多严重了。 可苏杳却一直低着头,发丝垂落,那伤口上还有凌乱的绷带,遮得严严实实。 沈青青心中一阵失望,可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灿烂。 她转头看向春桃,脸上带着笑意,道:“你是苏妹妹的贴身丫鬟吧,你得好生照顾着,若是缺了什么,到我那里说一声,我会派人送过来的。” “是,夫人。”春桃低着头,恭敬地应道。 沈青青笑着道:“那我就不打扰苏妹妹休息了,这几日你好好养病,你那清风苑,我也派人去替你打扫着,等妹妹好了,住回去还是和新的一样。” 这话看似体贴入微,可苏杳自然明白,沈青青这是在提醒她,这墨香居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夫人,我已经没事了,今日便可回去。” “哎哟,苏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好像我在赶你似得。夫君既然让你在这里歇息,你就在这里歇息。”沈青青故作惊讶地说道,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丰富。 “可是……我不能打扰了大人休息。我还是回我那去吧。” “苏妹妹真是糊涂了,夫君自然会在我那里歇息的,你安心住着,不会打扰到他休息的。” 此话一出,苏杳一愣,酸涩却涌上心头。 沈青青瞧着苏杳那呆愣当场的模样,心中畅快至极! 第117章 他只在乎她这个人 沈青青的目的达到了,这才笑盈盈地离开。 屋内,春桃看着苏杳,心里更是心疼。 沈青青回到梧桐苑,“砰”地一声将门重重关上。 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也没了刚才的温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 “贱人!”她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 秀禾见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为沈青青倒茶,说道:“夫人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奴婢听说,那个女人额头上的伤口可是好大一个血窟窿,以后怕是要留疤。” 沈青青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听说来的还是御医的石院首,可是都束手无策。当日屋里伺候的下人说,那个伤口凹凹凸凸,像一只大蜈蚣。可惜刚才没亲眼瞧见。” 沈青青先是一愣,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蜈蚣?那不是变成丑八怪了?” 她边说边笑,笑得前仰后合,双手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肯定啊,以后哪里是什么美人,简直是要吓死人了。”秀禾谄媚地跟着附和道。 沈青青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笑声。 她坐直身子,冷冷地说道:“她原本也就那张脸受夫君喜爱,以后,我看她还拿什么勾引人。” 是夜,苏杳坐在凳子上,又一次将头上的纱布拆了下来。 她鼓起勇气,将脸凑近水盆,水面上映出她的模样。 苏杳就这样怔怔地看着,自己额头上狰狞的疤痕。 她看的太入神,以至于陆怀瑾进屋她都浑然不知。 “谁让你拆的!” 陆怀瑾的声音冰冷,但却很急,是以往不一样的着急。 他也看到了手中的倒影,赶紧将苏杳的眼睛遮住。 “别看了,不过是暂时的。” 苏杳轻轻拿下他的手,“我洗脸的时候,才看清的。刚才难过了好一阵,不过……现在没事的。” 陆怀瑾知道苏杳这人嘴硬的很,哪有女子不在意自己容貌的。 “石太医会有办法的,我不让你知道,是怕你胡思乱想。” “的确很可怕。”苏杳喃喃自语,目光再次落在水盆中的倒影上。 “什么?”陆怀瑾没听清苏杳的话,疑惑道。 “这条疤,怪丑的。” 苏杳抬起头,直视着陆怀瑾的眼睛。 陆怀瑾心中一阵刺痛,他猛地将她抱紧,“不丑。” “大人可会嫌弃?” 陆怀瑾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她的气息。 “苏杳,你别这样。我宁愿你像从前那般发脾气,大闹也行,怪我都成,别憋在心里。” 可苏杳不说话了,就这样静静地任由陆怀瑾抱着自己。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思绪早已飘远。 许久,陆怀瑾轻叹一口气,松开她,拿起一旁的纱布,要替她包扎。 “你回去吧,夫人在等你。我如今这样子,也伺候不了你。” 陆怀瑾手中的动作一顿,他看着苏杳,他想告诉她,他不在乎她的容貌,不在乎她的身份,他只在乎她这个人。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他向来都不会说哄人的软话。 他不想就这么走了,却又怕再留下来,会让苏杳更难过。 无奈之下,陆怀瑾只能长叹一口气,深深地看了苏杳一眼,转身离开。 翌日,谢兰辞亲自到访首辅府。 “小舅舅?”沈青青听闻通报,匆匆赶来,见到谢兰辞的那一刻,倒是惊讶。 谢兰辞冷冷看了一眼沈青青,“陆怀瑾呢?” “夫君进宫去了,还没回府。” 谢兰辞到处打量了一番,开口:“你嫁进陆府也一段时间了,过得如何?他待你可好?” 沈青青羞涩地点头,“多谢舅舅关心,夫君待我挺好的。” “他后院那个回来了?” 沈青青心里一紧,脸上的笑容僵住,惊讶道:“小舅舅也知道那个女人?” …… 墨香居内。 苏杳长叹一口气,她不敢出房门,墨香居的下人太多了,她害怕下人异样的目光与窃窃私语。 如芒在背。 “春桃,收拾一下,咱们回清风苑吧。” 苏杳带着幕篱,垂头走路。 主仆二人路过花园小径时,几个丫鬟正聚在一起,见她走来,掩嘴偷笑。 其中一个圆脸丫鬟故意提高音量,尖声说道:“听说啊……她原本长得如花似玉,如今破了相,可真是可惜咯!” 春桃眉头紧皱,瞪向那丫鬟,随后对苏杳道:“姑娘,别理她们。” 另一个瘦高个丫鬟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还想着靠那张脸争宠呢,这下可好,成了丑八怪,看她还怎么狐媚惑主!” 苏杳也不想搭理她们,可那些话还是直直刺进她的心窝。 她紧紧攥着衣角,匆匆逃离。 而这一切,不远处的沈青青看在眼里。 她暗自得意,吩咐身边的秀禾,道:“那几个丫鬟做的不错,这是给她们的赏银。” 秀禾连忙点头,拍马附和道:“夫人,奴婢问过了,这几日主君都是宿在书房的,没回墨香居,想必也是嫌弃她了。” 沈青青眼睛瞬间亮起。 这几日她派人去请了陆怀瑾几次,可人都没有来。她还以为陆怀瑾回墨香居了呢。 “夫人,看来主君是忙着公务,才没过来的。咱们主君的心,只能是夫人您的的,这后院,也只能由夫人您做主。” 当夜晚上,陆怀瑾正在书房中处理公务,案几上堆满了公文。 长风脚步匆匆地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木匣子。 “大人,国舅府送来了一个礼盒。” 陆怀瑾头也没抬,只是随便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放那吧。” “大人不打开看看吗?刚才送来的那小厮说这东西爷一定需要的。” 陆怀瑾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了一眼,“拿来。” 长风赶紧将礼盒递过去。陆怀瑾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个瓷瓶。 瓷瓶上面写着“琼华膏”三个小字。 陆怀瑾愣住,苏杳的事那么快传开了? 他拿起这瓶药膏,仔细端详。 石太医曾说过,这琼华膏极为珍贵,整个太医院当时只有一瓶,且已经给了太后娘娘一人。 如今谢兰辞倒是送了过来。 陆怀瑾眼睛微微眯起,喃喃道:“谢兰辞。” 第118章 他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 “啪”的一声,陆怀瑾关上盒子。 “送去墨香居。” “爷,今日苏姑娘回清风苑了。” 陆怀瑾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做声。 长风也不敢耽误,赶紧去送这盒子。他一路小跑到了清风苑,将这药膏的用法再三叮嘱春桃。 春桃接过瓷瓶,兴奋不已。 “姑娘,这药膏很是珍贵,是大人派长风送来的,奴婢就知道大人是在乎姑娘的。” 她小心翼翼打开瓷瓶,一股清幽的药香弥漫开来。 苏杳坐在床边,神色有些落寞。 这几日,她虽然表面上平静,可心中依旧忧心忡忡。 她看着春桃手中的药膏,心中并不抱太大期望。 春桃轻轻为苏杳上药,那药膏冰冰凉凉的,触碰到苏杳额头的瞬间,她感觉一股凉意迅速蔓延开来,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姑娘可有什么感觉?” 苏杳摇摇头,“只是有些凉。并无特别的。” “让奴婢看看。”春桃凑近查看。 “又不是什么仙丹,哪能一用药就会好的,春桃,替我包起来吧。这疤痕露出来怪吓人的。” “可是刚才长风叮嘱了,这药上了后,就不能再包扎起来了,要透气……姑娘,你忍忍。” 苏杳长叹一口气,随后唔了一声。 窗外狂风暴雨,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泪水无声滑落。 转日醒来后,春桃与往常一样打水进屋。 她看到苏杳的刹那,呆愣住了。 “姑娘!你的脸!” 苏杳被她吓了一大跳,她抚上自己的脸,紧张道:“怎么了?” 春桃急匆匆去取了一面铜镜,满脸兴奋:“姑娘,快,看看您的额头!” 苏杳疑惑地坐起身,接过铜镜,当看到额头上的疤痕时,她也愣住了。 原本那道狰狞丑陋的疤痕也平整,如今竟只剩下淡淡的一道粉印,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苏杳不敢置信地反复抚摸着额头。 “姑娘,这琼华膏是真的神奇,不过一个晚上,这就看不出什么了。” 苏杳反复看着镜中的自己,确认不是做梦后,也笑了。 那笑容明媚,耀眼。 “姑娘,奴婢再替你上一次药吧。不用几日,姑娘就会和从前一样漂亮的。” “傻丫头,又乱说话。” “姑娘,今日天气转好了,不如去外头晒晒太阳。你都好几日没出过屋子了。” 苏杳还有些犹豫,可架不住春桃一直劝,她才同意去花园走一走,散散心。 可她也不愿打扮,只是让春桃替她梳了头,春桃也机灵,特意用一缕发丝轻轻遮住额头。 二人便一同前往花园。 刚踏入花园,便遇到了昨日那个圆脸丫鬟。 那几个丫鬟昨日收了赏银的,今日见到苏杳,自然要更加卖力地再冷嘲热讽一番。 大老远看到苏杳主仆经过,圆脸丫鬟冷哼一声:“哟,有的人长那么可怕,怎么还有心思出来闲逛,不怕吓到旁人?” 苏杳没有理会她,垂着头,径直向前走去。 此时,花园里的那几个丫鬟们见苏杳走来,又开始交头接耳。 春桃受不了这气,道:“什么吓到人?我家姑娘好得很,你们再乱嚼舌根,我可不客气。” 听了这话,几个好奇的丫鬟大胆地打量苏杳的脸。 其中一个丫鬟倒是看清了,惊讶道:“这……这疤痕怎么没了?”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愣住,原本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圆脸丫鬟也愣住了,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苏杳的脸。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真是人间好颜色。 “苏姑娘没有毁容!” 丫鬟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眼里是震惊,更多的是羡慕。 苏杳长了一张让人无法不嫉妒的脸,否则也不会让陆怀瑾惦记多年。 沈青青身边的秀禾此时也路过花园,听到大家的议论,瞪大了眼睛,看向苏杳的额头。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里有什么伤口?哪里有什么疤痕?难道都是假的? 她匆忙跑回梧桐苑,向沈青青汇报:“夫人,不好了,清风苑那个女人的伤疤好像消失了,她又变得和从前一样漂亮了!” 沈青青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 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府里传了开来,陆怀瑾得知后,当夜就去清风苑看望苏杳。 屋子里十分静谧,烛火笼罩,苏杳埋头做女红。 陆怀瑾悄然推开门,看着她娴静的模样,原本焦急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苏杳身后,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陆怀瑾顺势坐在椅子上,让苏杳稳稳地坐在自己腿上。 苏杳毫无防备,手中的针线差点掉落。 她惊呼一声,嗔怪道:“你吓到我了。”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小女儿的娇嗔。 “天黑了,还绣呢,对眼睛不好。” 苏杳抬头看着他,陆怀瑾的目光落在她额头那道伤口,拇指轻轻抚过,“还疼吗?” “不疼了。那药膏可真神奇。哪来的?” 陆怀瑾顿了顿,“谢兰辞给的。” “是他?”苏杳愣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那位国舅爷。 “他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 陆怀瑾摸着她的头,轻声道:“既然人家帮了你,我们总要谢谢他的。过几日我去给他下帖子,请他来府上一叙,到时候自然清楚他的用意。” 陆怀瑾也好奇这谢兰辞为何转了性? 特别是他的手下查到谢兰辞身边的侍卫,曾经接触过那个死去的田二娘。 这让他不得不起疑心。 可谢兰辞的身份是谢太后的胞弟,他动不了他,但也要弄清楚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赵姐姐也会来吗?我能见到她吗?” 陆怀瑾轻笑一声,“哪有人会带妾室出门的。” 此话一出,他便意识到不妥,连忙看向苏杳。 只见苏杳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睛也黯淡了下去。 “苏杳……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人,说的没错,自古以来,哪有人带妾室出门的。” 陆怀瑾眉头皱,想要解释,可还没等他开口,外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禀报声。 “主君,夫人请您今日去梧桐苑坐坐……” 第119章 夫君一点不喜欢我吗? 陆怀瑾不咸不淡地道:“今日不过去了。” 可外头的丫鬟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小角色,哪敢轻易退下,没过多久,又硬着头皮,匆匆来请。 “主君,夫人盼您过去呢,说是有要事相商。” 苏杳垂眸,她再清楚不过,自己作为妾室,身份低微,如今更是还没进门,不得在主母面前造次。 她闭了闭眼,开口道:“既然夫人请你过去,你就去吧。我这如今也没什么事。” 陆怀瑾冷眼看着她,“你让我……去?” 苏杳垂着头,不敢直视陆怀瑾的眼睛,她心想着陆怀瑾与沈青青已然成亲,红烛摇曳下,该有的夫妻情分想必早已尽了。 何况陆怀瑾是什么人,她清楚得很。 看似风光霁月,实际重欲。 她可是没少吃他的苦头的。 她满心认定陆怀瑾对自己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如今正妻在侧,那必然不能破坏人家夫妻情分。 这般想着,她脸上愈发平静,却不知这平静在陆怀瑾眼中,成了冷漠与不在乎。 陆怀瑾见苏杳这幅不为所动的态度,只觉这胸膛里好似有一团怒火,无处发泄。 他猛地站起来,吓得苏杳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我走了。”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随后抬脚离开。 那门被他用力一甩,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春桃听到声响,匆忙进屋伺候。 她看着屋内一片死寂,苏杳神色黯然地坐在那里。 “大人这是怎么了?” 苏杳苦笑:“夫人那里来讨人了,我哪能不放人的。” 春桃撇了撇嘴,满脸的不以为然,她走上前,轻轻握住苏杳的手,焦急地劝道:“姑娘应该为自己多打算一下的,大人如今难得过来,姑娘应该想办法留住大人的。怎么还把人给赶走了?” 苏杳不声不响,心里想着自己头上的伤还没完全好透,她可不想再得罪了这位当家主母。 陆怀瑾带着怒意去了梧桐苑,里面伺候的丫鬟们,远远瞧见主君满脸阴霾地走来,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立刻识相地退了出来,生怕触了霉头。 沈青青原本正坐在屋内,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丝帕,当她看到陆怀瑾真的踏入房门时,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 她忙迭地站起身,上前替陆怀瑾更衣,“夫君。” 陆怀瑾像是触了电一般,往后退了一大步,冷声道:“不用。” 沈青青的手悬在半空,很是尴尬,她的脸上更是一阵白一阵红。 可她怎肯轻易放弃,咬了咬下唇,强装镇定,继续说道:“我让下人备水,夫君先洗漱一番吧,这一日操劳下来,定是累了。” “不用了,我过来看看你,你那丫鬟说你有事与我说?说吧,是何事?” “夫君,先坐一会吧。” “我今晚还有公务要处理,等会还要回书房。还是长话短说吧。” 他的眼神在屋内四处游移,就是不愿多瞧沈青青一眼。 沈青青委屈极了,眼眶瞬间红了,开口道:“夫君,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事?” 陆怀瑾看着她,“你做得很好,并无不妥。” “那为何夫君……”沈青青哽咽着,剩下的话沈青青说不出口。 “公务实在繁忙。” 她很想问,那为何你能去那清风苑,在那里一待就是许久,却对我如此冷淡?可话到嘴边,却被她生生咽下。 “夫君,喝了燕窝再走吧。” 陆怀瑾不冷不淡地道:“燕窝养颜,还是你自己喝吧。如果有缺了什么,可以和长风说,让他给你这边送来。” 说罢,他转身要离开。 沈青青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渴望瞬间爆发。 她猛地冲上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陆怀瑾,将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 “夫君,母亲一直想抱孙子,夫君再忙,也要注意休息的……” 她咬唇说道,满脸通红。 这些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属实大胆,可她又不得不说,她得留住丈夫的心。 往日是请不来人,好不容易人过来了,她怎么能放手。 若是没有在天津卫亲耳听到过,他与苏杳在房里的那些事情,她或许会相信陆怀瑾清心寡欲。 她!不甘心…… 陆怀瑾用力掰开她的手,动作粗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他往前一步,和沈青青拉开距离。 此刻,他的脸冷的可怕,沈青青被他的眼神吓到,声音都有些颤抖:“夫君……” “子嗣的事情,急不来。” “可是夫君不与我圆房,这子嗣……怎么会有呢。” 陆怀瑾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不耐烦:“不急。” 沈青青更是委屈,哭得愈发伤心,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夫君都没有为妾身考虑分毫,一个无子嗣的主母,会被人瞧不起的,我如何面对陆家列祖列宗。” 陆怀瑾显然更不悦了,刚才在苏杳那里受了气还未消散,此刻还要看这个女人哭哭啼啼,只觉得心烦的很。 “你若是觉得在这里委屈了,我可以送你回你母家。” 沈青青愣住了,“我……” 一时间,她差点说不上话。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我不回去!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成亲还不足一个月,我回家去又算什么……” “既然不想回去,那就知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陆怀瑾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警告。 沈青青的嘴唇忍不住颤抖,“夫君一点不喜欢我吗?” 陆怀瑾看向他,那眼神很陌生,就好似看一个笑话,让沈青青无地自容。 “早点歇息吧。” 说罢,陆怀瑾头也没回地离开。 沈青青整个人没力气,瘫软在地。 秀禾端着燕窝进屋后,看到自家主子这幅模样,吓得手中的燕窝差点掉落。 她赶紧将燕窝放在一旁,快步上前,将沈青青扶起来,焦急地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该死的贱人,都是她!”沈青青歇斯底里地喊道。 她将满腹的怨恨都怪罪在苏杳的身上。 秀禾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连忙安慰道:“夫人,你可是有太后娘娘撑腰的,那个女人斗不过你的。夫人你难道忘了太后娘娘的叮嘱吗?” 第120章 是我欠你的 沈青青拉着秀禾的手,想起太后娘娘说的“贤、良、淑、德”。 她如梦初醒。 “秀禾,你说得对!再怎么,正妻的位置还是我的。那个苏杳再怎么受宠,以后也只能在我手里讨生活。” * 几日后,首辅府邸。 “姑娘,该梳妆了,今日的宴会可不能失了礼数。”春桃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苏杳的思绪。 苏杳回过神,对着春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缓缓坐到梳妆台前。 “姑娘,你莫要多想,今日的宴会,就当是出去透透气。” “我一个未入门的妾室,去参加这种宴席,着实与理不容。” “可是这是爷的命令,大夫人也是默许的。姑娘就别多心了。再来,奴婢听说那国舅爷也带了自己的妾室。” “是赵姐姐吗?” 春桃点点头,“听说是位赵姨娘,应该就是姑娘口中的赵姐姐吧。” 苏杳笑了,眉眼弯弯,她已经好久没见赵芷柔了。 另一边,沈青青正在梧桐苑精心打扮。 “秀禾,快瞧瞧,我这簪子如何?”沈青青拿起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金簪,在头上比划着。 秀禾连忙夸赞道:“夫人这簪子一戴,简直是明艳动人,今日在宴会上,定能艳压群芳。” 沈青青听了,笑得愈发灿烂。 她站起身,转了个圈,对今日的装扮很是满意。 “什么艳压群芳,你这丫头竟会哄我。今日不过是场家宴,也就是宴请我小舅舅罢了。只不过……夫君今日居然让那个苏杳也出来赴宴,我倒是有些气不过。” “夫人别气,气坏了身子还要便宜了那女子。今日国舅爷来给夫人撑腰,正好让那清风苑那位好好瞧瞧,我们夫人背后可是有人的!” 正厅内,陆母端坐在主位上,热情地招呼着谢兰辞夫妇。 只是谢夫人身后还跟着个姨娘,陆母多瞧了几眼,很是眼熟。 陆怀瑾身着一袭墨色绣金长袍,身姿挺拔如松,他上前一步,朗声道:“府上已备好了酒菜,国舅爷,请入座吧。” 沈青青笑着走上前,向谢兰辞行礼,“小舅舅,舅母。” 她满心以为自己撑腰来了,那得意劲儿都快从眼里溢出来了。 以至于目光丝毫没有注意到谢兰辞夫妇身后还跟着人。 谢兰辞身形高大,一袭玄色蟒袍衬得他愈发威严。 他微微点头,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这也是你小舅母。” 此话一出,沈青青才后知后觉地看到谢兰辞夫妇身后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 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不屑,脱口而出:“小舅母?这是小舅舅你的妾室?” 赵芷柔被这话说的很是尴尬,她赶忙垂着头,白皙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 “没规矩,喊人!”谢兰辞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沈青青被他的态度吓一跳,犹豫了一瞬,才不情不愿地喊道:“小舅母……” 赵芷柔咬着下唇,只得轻声“嗯”了一声应道。 谢兰辞的夫人刘氏掀了掀眼皮,眉头微微皱起,“夫君,我们该进去了。” 众人鱼贯进屋,厅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谢兰辞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站在角落里的苏杳身上。 “苏姑娘,近来可好?” 苏杳微微一愣,没想到谢兰辞会主动询问自己。 她连忙行礼,轻声说道:“多谢国舅爷挂念,苏杳一切安好。” 沈青青在一旁看着谢兰辞居然关心苏杳,心中满是不悦。 她冷哼一声,尖酸地说道:“不就是个妾室,哪里用小舅舅上心的。” 此话一出,苏杳垂下了头,就连谢兰辞身边的赵芷柔的面色也愈发通红,她下意识地往谢兰辞身后躲了躲。 谢兰辞冷笑一声,“青青,这就是你作为主母的态度?就这么容不得人?” 沈青青一愣,想要反驳,却一时间说不上话。 她的脸上一阵滚烫,心中又羞又恼,却又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发作。 陆怀瑾走上前,对着谢兰辞拱手行礼,神色恭敬:“国舅爷,是陆某调教无方,让你看笑话了。” 谢兰辞面露不悦,看了一眼沈青青。 众人依次入座,苏杳被安排坐在陆怀瑾的另一侧,她的目光时不时偷偷撇向赵芷柔。 赵芷柔也趁人不注意,对苏杳微微挑眉。 二人的眼神里似乎藏着许多话。 酒过三巡,男人们推杯换盏,谈笑声在厅内回荡。 赵芷柔与谢兰辞低语几句后,便起身出了屋子。 她眼神示意了一下苏杳,苏杳心领神会,忙跟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花园。 花园里,月光如水。 她们脚步急促,走到一处幽静的角落,才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赵姐姐,你最近过得可好?” 赵芷柔转过身,看着苏杳,眼眶瞬间红了。 “阿杳,我都好。我听闻你受伤,快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 “赵姐姐,我没事,多亏了国舅爷送来的琼华膏。”苏杳露出额头给赵芷柔看。 赵芷柔检查再三,并没有异样,这才长舒一口气。 “这琼华膏,可是因为赵姐姐的缘故?” “我求了谢兰辞一夜,他才答应进宫求那药。当夜就让人给你送来。如今看到你安然无事,我这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苏杳心中一阵感动,眼眶也微微湿润了。 “赵姐姐,难为你如此牵挂我。我……”她用力回握着赵芷柔的手。 赵芷柔迎着苏杳的目光,却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苏家的三兄妹个个生得极为好看,尤其是那一双勾人的眼睛。 赵芷柔还记得初次见到苏子川时,他那温润如玉的模样,特别是那与苏杳极为相似的眉眼,一眼便撞进了她的心窝,搅乱了她的心弦。 赵芷柔轻声呢喃:“阿杳……我只是想替他,多照顾着你一些……” 苏杳知道,赵芷柔口中的他是他的兄长苏子川。 他们本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只是如今二人也是有缘无分了。 到这里,苏杳的眼眶愈发湿润。 赵芷柔看着苏杳,犹豫咬了咬下唇,说道:“何况……阿杳,这是我欠你的。” “赵姐姐怎么这么说?你对我那么好,从来不欠我的。” “阿杳,你听我说……” 第121章 将她护在身后 赵芷柔很是为难,“阿杳,有些事,我知道的实在是太晚了……实在对不住你。” 苏杳不明白,秀眉蹙起,“赵姐姐,究竟何事,你但说无妨。” “谢兰辞他……他曾暗中使人算计于你。” 赵芷柔的眼里满是愧疚。 “算计我?什么时候?” “是我逃出京城的那次,他将我抓回来,后来他知道是你告诉我子川的下落……” 苏杳只觉这件事好像发生很久了,久到她觉得有些模糊。 可此刻却被残忍地扯回眼前。 “我也是近日才知道,你那时候已然怀有身孕。” 苏杳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一晃,身形摇摇欲坠。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之前自己落水流产的那一幕,那冰冷的湖水,刺骨的寒意…… 以及失去孩子时的痛苦。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赵姐姐,你……你说的是真的?” 赵芷柔对上苏杳的目光,眼眶泛红,几近哽咽:“我这些日子,偶然听闻此事……阿杳,是我连累了你,害你失去了孩子。” 苏杳只觉天旋地转,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赵姐姐,这不怪你,是我的命不好。也是我与那孩子没缘分。” 二人在花园里窃窃私语,不知道沈青青看着她们很久了。 她拖长了音调说道:“苏妹妹怎么在这里?难不成在自己家里还迷路了?还是在外面忙着和人说些有的没的?” 苏杳微微福身,低声道:“夫人说笑了,只是方才身子有些不适,在外头缓了缓。” “身子不适?我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嘛。” 沈青青一步一步朝着苏杳她们走去。 她的语气里满是轻蔑,“这做妾室的,就是不懂规矩,难不成前几日赵嬷嬷都白教你了?宴席正热闹着呢,说走就走,成何体统。今日若不好好教教你规矩,往后这侯府还不得被你搅得一团糟。” 苏杳紧咬下唇,将满心的委屈咽下,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沈青青见状,愈发得意,提高音量道:“既然身子不适,那就罚你在这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 说罢,便使了个眼色,一旁的秀禾立刻搬来一个硬邦邦的蒲团,扔在苏杳脚边。 苏杳望着那蒲团,明知道这是屈辱,却又不得不屈膝跪下。 赵芷柔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开口解释道:“夫人,你误会她了。” “这位……”沈青青顿了顿,“小舅母是吧?” 她轻笑一声,继续道:“这是我首辅府,我这个当家主母还是有权利去惩罚一个妾室的。还请小舅母管好自己的事。我瞧着你也出来挺久了,就不怕舅舅和舅母好找?” 赵芷柔被噎,一时说不上话。 “现在做妾室的,真是愈发大胆了,再下去真的都不把主母放眼里了。”沈青青缓缓开口。 苏杳拉住赵芷柔,摇了摇头。 “夫人别生气,是我的不对,我这就跪。” 她的膝盖刚触碰到蒲团之时,却被人拉住了。 是陆怀瑾。 不知道他何时来的,此刻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直直地射向沈青青。 “够了!今日还有客人在,莫要太过分。” 沈青青被陆怀瑾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 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强装镇定道:“夫君,妾身不过是在管教妾室,让她懂些规矩,她就这么一声不吭跑了出来,成何体统。” “规矩?她还没入府呢,你罚的未免有点早了。今日这罚,她不用受。” 陆怀瑾说着,伸手扶起苏杳,将她护在身后。 沈青青看着陆怀瑾公然维护苏杳,心中又气又恼,却又不敢再发作,只能狠狠地瞪了苏杳一眼,转身回到正厅。 陆怀瑾牵起苏杳的手,她的手冰凉。 “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去。” 苏杳轻轻“嗯”了一声。 -- 谢兰辞看到赵芷柔垂着头进来,见她面色苍白,侧头问:“怎么了?” 赵芷柔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谢兰辞心中疑惑更甚,平日里赵芷柔虽说性子温婉,可今日她出门前得知能见到苏杳,当时她可是高兴坏了。 怎么二人出去聊了几句,回来后反倒是这般低落。 “见到她了?” “见了。” “那怎么还这幅样子?” “妾身可能有些醉了。” 谢兰辞知道她没说实话,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赵芷柔坐下后,始终低垂着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满心愁绪。 沈青青凑近刘氏正在抱怨,却没有发现谢兰辞已经将目光投向她了。 她眼神轻蔑,阴阳怪气地开口:“舅母,刚才你们府里那妾室竟然拉着我们首辅的妾室窃窃私语,想必打什么坏主意呢。” 刘氏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青青,别说了。” “舅母在担心什么?如今他们做妾的都敢欺负到主母头上来了?你如何能忍?” 这些话,谢兰辞听的一清二楚,他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直直地射向沈青青。 “放肆!你身为首辅府主母,却这般不明事理,胡乱揣测。” “舅舅?”沈青青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谢兰辞会偷听她们说话。 刘氏赶紧打圆场,“夫君,青青不过是心直口快。她还年轻,还不懂那些。” “沈青青,你如今是首辅府的当家主母,你一言一行可要考虑清楚的。你们首辅府如何,我管不到,可我国舅府,岂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舅舅……我没有……” “不要叫我!今日你刁难陆怀瑾的妾也就罢了,还这般诋毁我国舅府的人,当真以为国舅府无人,任由你们首辅府欺负?” 沈青青被谢兰辞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和严厉斥责吓懵了,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她惊恐,委屈。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被谢兰辞冰冷的眼神吓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太后娘娘夸你端庄,如今看来,全是做表面功夫。若再让我瞧见你这般无理取闹,休怪我不顾及你是我外甥女。” 谢兰辞说完,甩了甩衣袖:“这饭也没必要吃了,我们走。” 说罢,便带着人离开了,留下沈青青呆立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 第122章 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陆母不过是回房换了身衣服的功夫,回到宴席,却惊见原本热闹的场景已人去楼空。 “青青?国舅爷呢?” 沈青青自然不敢说实话,她垂首敛目,一副恭顺模样。 “刚才舅舅的妾室出了门,和苏妹妹说了好一会儿话,回来后就面色十分难看,板着脸。” “苏杳?苏杳和她说什么了?” 沈青青摇摇头,“我舅舅那人怜香惜玉,心疼他那位姨娘受了委屈,舅舅才带着女眷都先回去了。” 陆母眉头皱起,“可是苏杳得罪了那位姨娘?” 沈青青摇头,一脸无辜,叹气道:“母亲,您可莫要怪苏妹妹,她小门小户的出生,不懂规矩也是正常的。可能她也是无心之失,才冲撞了那位赵姨娘。” 沈青青暗自观察陆母的反应,见她眼中的怀疑之色愈发浓重,心中暗自得意。 陆母狐疑地看向她,她心里清楚苏杳出生并非小门小户,而是堂堂尚书府。虽说如今家道中落,可也不至于连最基本的待人接物都不懂。 她怎么会犯这种错?可这屋子里,此刻也没别的什么人。 “怀瑾呢?他又去了何处?可是去送国舅爷了?” 沈青青温婉地开口:“苏妹妹说身子不舒服,夫君心疼她,便送她回清风苑了。唉,夫君对苏妹妹向来体贴,我这个做正妻的,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今日这般场合,夫君就这么走了,确实有些不妥。” 陆母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沈青青看了,便明白自己的这番说辞起了作用。 “可夫君疼爱苏妹妹,见她脸色苍白,夫君一时着急才顾不上我舅舅那边的。我当时本想劝劝,可又怕夫君觉得我不够大度,容不下苏妹妹。” 陆母的脸色愈发阴沉。 “胡闹!放着屋子里的贵客不管,就为了一个女人的一点小毛病,就这般失礼。这成何体统!这还没进门呢,就这么多事,前几日规矩都白学了似的。” “母亲,你可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让青青心疼的。”沈青青替她顺气。 陆母长叹一声,道:“还是你懂事。我以为她知道什么场合该干什么事的。今日这酒宴,来的可是国舅爷,何等尊贵的人物! 本来她一个妾室名分都还没定下来的人,哪里有资格参加的?这都破例让她来了,怎么还闹这般样子!” 陆母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沈青青见状,手上顺气的动作愈发轻柔。 沈青青微微垂首,一副自责的模样。 “母亲,这说到底也怪青青这个当家主母没有教好她。不如明日起,让她到我院中来,我亲自提点她。”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陆母愣住,她是知道后院女子们争宠的手段的,她有些顾忌。 沈青青仿若看穿了陆母的心思,立刻抬起头,一脸诚恳。 “母亲,这哪里算得上麻烦?不过是让她先习惯起来府里的生活罢了。每日让她来我院中请安,学些规矩,母亲,难道还不放心青青吗?” “怎么会,我是怕你太过操劳,累坏了自己。” “母亲,我做这些也是为了夫君。若是苏妹妹总是这般冒冒失失做错事,下次还不知道会得罪了谁。 今日得罪的是我舅舅,回头我去舅舅那里好言几句,想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毕竟是一家人。可若是将来苏妹妹得罪了其他权贵,那夫君可就要跟着遭殃了。咱们府里的颜面也会受损啊!” 陆母听了沈青青的话,不禁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那国舅爷那边,你可一定要好好打招呼,把事情圆过去。” “母亲您放心,这是自然。只是……若是让苏妹妹来我这里的话,我怕夫君会有想法……毕竟,夫君对苏妹妹向来宠爱……” “这你不必担心,就说是我的主意。”陆母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有我出面,怀瑾也不会说什么的。” * 清风苑内。 陆怀瑾在屋里陪着苏杳,外头传来长风的脚步声。 须臾,长风恭敬禀报:“大人,国舅爷已经打道回府了。” 陆怀瑾淡淡“哦”了一声。 苏杳道:“大人不去送客?” “不用。” 苏杳也不勉强,她对谢兰辞是又惧又恨。听到他走了,心里隐隐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是还是有些舍不得赵芷柔,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何时…… 陆怀瑾看着她低眉顺目的乖巧模样,摸了摸她的头。 “刚才你们聊什么了?” 苏杳心中一紧,想到说出真相,会让赵芷柔陷入困境。思索再三,她最终还是打算将这件事给瞒下。 “也没聊什么,不过是些家常罢了。” 陆怀瑾听闻,也不继续追问。 他一手将苏杳拉到身边,抱在自己腿上,“杳儿,你嫁衣可有再绣了?” 苏杳微微一愣,不过是纳妾,依照惯例,哪里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绣嫁衣? 她又想起丫鬟们曾经私下里的议论,说梧桐苑那位的嫁衣,是陆怀瑾特意请了江南最好的绣娘订制的…… 一时间,她百感交集。 陆怀瑾见她没反应,又道:“可是还没准备?” 苏杳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不许偷懒,这嫁衣啊,还是得你亲自绣的。” 陆怀瑾松开苏杳,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枚金铃铛。 苏杳看到铃铛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怎么在你那里?” “别再弄丢了。” 陆怀瑾那日冲动差点毁了铃铛,事后满心懊悔,又花了好些日子,亲自修复。 他修长的手指探向苏杳的脚踝,将那枚金铃铛又戴了上去。 苏杳垂眸看着脚踝上的金铃铛,一时间,往昔的种种纷至沓来。 她晃了晃脚,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戴铃铛吗?”陆怀瑾的声音淡淡的。 苏杳不明所以看向他。 “走两步。” 苏杳站起身,走了两步,铃铛随着她走一步,发出清脆一响。 一步一响。 一步一想。 “为何?”苏杳还是不明白,停下脚步问道。 陆怀瑾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屋外,突兀的“咚咚”几声敲门声骤然响起。 第123章 他也没有那么的霸道 陆怀瑾起身去开门,见是陆母身边的李婆子,正满脸恭谨地站在门外。 “少爷,夫人特意派我老奴传话,往后让苏姑娘每日都到夫人那里去请安。” 陆怀瑾神色平静,淡淡地应了一声。 屋内的苏杳也听到了这番话,好在只是请安。她微微抿唇,颔首应下。 陆怀瑾关上门,转身回到苏杳身旁,拉起她的柔荑,“害怕了?” 苏杳摇摇头,“不是害怕。” “那是不愿意?” “也不是,只是有些担心。” 陆怀瑾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别怕,不过是请安罢了。她是你的婆婆,行此礼数本就应当。就按着规矩做,不会出错的。我母亲也不会为难你。” 他说得笃定,让苏杳很是安心。 她抬眸看向陆怀瑾,点头应道:“嗯,我明白的。” 陆怀瑾见她这般乖巧,心中爱意涌动,情不自禁地将人抱起来。 苏杳却突然伸手推他,小声道:“别……别闹……我累了。” 陆怀瑾知道她娇气,学了几日的规矩着实辛苦,并不打算为难她。 苏杳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你今日别留下了。” “赶我走?”陆怀瑾的面色一沉,眼里是不悦。 苏杳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如今还不是你的妾室,况且你已有妻室,于理不合。”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陆怀瑾的眼睛。 陆怀瑾冷笑一声。 笑声里是不屑,是嘲讽。 “那你想如何?”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杳。 她说:“等过门了再说。” 陆怀瑾眸色暗了暗,又似在权衡她说的话。 片刻后,便答应了,“可以。” 苏杳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真的?” 她着实没想到,这一回陆怀瑾居然如此好说话。 “三日后过门。” 陆怀瑾说的平淡,苏杳却一时发愣。 “三日后?不是下个月吗?” “你既然这般在乎这些礼数,那你就早些入府。”陆怀瑾微微挑眉,看着苏杳的反应。 “可三日的话,我根本来不及绣嫁衣的。大人不是说,嫁衣要我亲手绣吗?” 陆怀瑾一时语塞,没有说话。 他算着日子,那还得等上大半个月。他后悔刚才答应的太过草率。 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总不能反悔。 他看着苏杳白里透红的小脸,此刻却满是焦急,他的心终究一软,还是妥协。 罢了,罢了。 这阵子,宫里的事情很多,她如今人都在府里了,这纳妾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他愿意给她时间。 “那就下个月。” 在这场你来我往的对话中,苏杳始终紧张不已,小手一直死死掐着衣角。 她怎么也没想到,陆怀瑾今日如此好说话。 好像……他也没有那么的霸道。 * 第二日一早,苏杳早早起床。 简单梳妆一番后,她去了慈安院去请安。 屋里,陆母坐在正位,身边是沈青青。 苏杳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可转念一想,她是陆母正儿八经的儿媳妇,这个时辰在此请安,本就是理所应当。 她低眉垂目,按着规矩请安,陆母让李婆子端茶过去。 苏杳双手稳稳接过茶盏,恭敬地走到陆母面前,轻声道:“请大夫人喝茶。” 陆母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上下打量着苏杳道,道:“苏姑娘,这可是我喝你敬的第一杯茶。” 苏杳有些脸红。 “等之后过了门,你也可以与青青一样,多来我这里坐坐。” “是。” 苏杳不知道要不要给沈青青敬茶,她很是为难。正犹豫间,李婆子换了一杯茶递来。 苏杳赶紧接过,微微欠身,将茶盏递出:“请夫人喝茶。” 沈青青落落大方,道:“苏妹妹,你的茶我今日就不喝了,等你进府后,这杯茶我再好好品一品。” 苏杳顿时有些尴尬,手中的茶盏就这么悬在半空。 好在李婆子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接过茶盏,赔笑道:“少夫人说的是,如今苏姑娘这杯茶,确实还早了些。” 陆母道:“好了,你找个位置坐下吧。” 苏杳依言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姿笔直。 她知道今日来陆母这里,也没有刻意打扮,整个人就很素雅,只是发髻岸上随意簪着一根银簪。 “今日叫你过来,倒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的。”陆母目光转向苏杳,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大夫人请说。”苏杳身子微微前倾,应道。 “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我也就不与你见外了。是这样,这几日宫里的石太医会过来请平安脉,主要呢,是我想让他给青青开几副助孕的方子。怀瑾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有个子嗣延续香火了。” “苏姑娘,我记得你的身子……也不太好,一并让石太医调理一番吧。” 苏杳脸色热了起来,点了点头。 沈青青的眼睛一直在苏杳身上没有移开。 她实在是嫉妒苏杳的那张脸。 她也是见过不少美人的,可像苏杳这般倾国倾城的容貌,着实惹眼,让人心生嫉恨。 苏杳似有所感,不经意间抬头,正巧对上沈青青的眼睛。 那目光中有千钧之力,让她惊慌,她的脸瞬间通红,忙不迭移开视线,不敢多瞧上一眼。 这一眼,她好像在沈青青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和以往不同。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 沈青青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收了思绪,眼里恢复平日温婉的模样。 此刻听了陆母的话,倒还有些羞涩,娇嗔道:“母亲,你在苏妹妹面前说这些,我都不好意思了。” “都是一家人,不打紧的。”陆母笑着说道,“我听下人说,这几日怀瑾都是在梧桐苑睡下的,看着你们感情好,我也高兴,就盼着能早日抱上孙子。” 沈青青表面上浅笑盈盈,衣袖下的手指却狠狠掐入掌心,指甲陷入肉里,钻心的疼痛却比不上内心的苦涩。 只有她知道,陆怀瑾的确来过她院子几次,不过每次都是坐到半夜,便借口有事回了书房。 至今二人都没圆房,这事,实在难以启齿。 第124章 守夜 沈青青怎敢说出口呢! 她怕陆母知晓后轻视她,更怕陆怀瑾怪罪她。 这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 这成婚一个月来,哪有夫君不碰新妇的道理的! 除了贴身伺候的秀禾,其他院子里的丫鬟,都不知晓这事。 一个不被丈夫喜爱的妻子,可是要被人嘲笑的。 她得瞒着,打碎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咽。 前些日子,她甚至划破自己的手指,做了假的喜帕,特意让院子里的丫鬟去交给了李婆子。 李婆子看到喜帕上的落红满意地向陆母禀告。 沈青青这才松下一口气,也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如此,她至少还是这陆府的主母。 陆母看了看苏杳道,“阿杳,我这般唤你,你可愿意?” 苏杳微微颔首,乖巧回应。 “那好,阿杳,你向来是个明事理的孩子。这子嗣的事情,讲究一个嫡庶有别,我希望怀瑾的第一个孩子是嫡子,你可懂我的意思?” 陆母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苏杳。 这耐人寻味的眼神里,看似商量,实则警告。 苏杳又如何听不懂,陆母话里的深意呢? 她忙不迭点头:“大夫人放心,苏杳明白其中的道理。” “母亲,儿媳知道该怎么做了。”沈青青抢过话头。 “你们也知道,外头对于那些宠妾灭妻的官员,都传的很难听。怀瑾如今身居高位,容不得半点风言风语。所以,你们二人得和睦相处,切不可让他为难。” 陆母的眼神在苏杳和沈青青之间来回扫视。 她这话既是说给苏杳听的,也是说给沈青青听的。 她知道陆怀瑾对苏杳有多在意,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将人给抓回来。 但这妾室再受宠,也终究是个妾,她虽然心疼苏杳这姑娘,但比起自己儿子的仕途,那孰轻孰重,她自然心里门儿清。 另一方面,她是希望沈青青能有当家主母的派头,只有这样,她也能安心的将尚书府的事务交给她打理。 她更是想看到沈青青能像自己当年一样,恪守本分,将府中诸事安排的井井有条,哪怕是丈夫的后院,也要妥善照料。 陆父的后院有着一个妾室,是陆父年少时的青梅竹马。 当初她的包容与大度,让陆父至今对她都感到亏欠。 陆母与陆父是家族联姻,自始至终她都明白,感情在家族利益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利益的捆绑,才更牢固。 可陆父年少时不懂这些,一度做出宠妾灭妻的事,可她不为难那女子。 当年京城谁不夸赞她一句贤良,从不苛待自己丈夫的妾室,好东西还会主动送过去给那个妾室。 在她生下陆怀瑾后,她开始为自己的儿子筹谋。 她给陆父下了猛药。 从此啊,陆府就陆怀瑾一个子嗣。 再后来,自己丈夫依旧宠爱那妾室,她倒是浑然不在意。 她还会主动将补品往妾室的院子里送,那妾多年未能生育,最终忍受不了闲言碎语,投井自尽了。 倒也省了她不少麻烦。 自那以后,陆父再也没有纳妾,与她相敬如宾的过了大半辈子。 二人同榻而眠,却没有夫妻间亲密的那些事。 即便她知道她的丈夫不爱自己,可又何妨? 儿时的陆怀瑾不懂自己父母之间冷漠的感情,陆母告诉他,“怀瑾,情啊爱啊,这些都不重要。家族的安稳,你的前途是最重要的。” 陆母收回思绪,目光落在苏杳身上。 她心里暗自思忖:自己的儿子在他们夫妻感情的耳濡目染下,似乎并不懂得如何爱人。 如今他一把年纪了,难得爱上这姑娘,便千方百计的要得到她。这姑娘……未来的造化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生下嫡孙的大事。 “阿杳,赵嬷嬷可有教过你守夜的规矩?”陆母问道。 苏杳一愣,看向陆母,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半响,如梦初醒,点了点头。 “那你可愿意为青青与怀瑾守夜?” 沈青青也一愣,瞪大双眼,看向陆母。 她本想着让陆母出面,将苏杳派去自己的院子里,好借此机会好好整治这个让她心生妒忌的女子。 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守夜这一出。 她心中慌乱,生怕自己的秘密会不会被苏杳发现! 若是如此,那苏杳不是要更得意了? 不行! 苏杳可是最不能知道这事的人啊。 “母亲!”沈青青再也按耐不住,急忙出声打断陆母的话。 陆母一顿,看向她,眼里有惊讶,也有对她的不解。 她实在不明白,一向守规矩,识大体的沈青青为何突然如此无礼,竟敢贸然打断长辈说话。 沈青青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脸上一阵红,急忙解释道:“对不起,母亲,刚才是青青一时着急了。这事,实在是……” 她红了脸,眼神闪躲,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 陆母见她这般,以为她是害羞,这才放下心来,道:“你不用管这些,只管着好好伺候怀瑾,早日为我陆家诞下子嗣。” 陆母又拉过苏杳的手,“阿杳,我知道有些为难你,你若是不愿,也没关系。” 苏杳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可对上陆母的期盼的眼神,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终究还是硬着头皮答应。 “苏杳愿意……” 此话一出口,她自己心里酸涩。 可苏杳明白,陆母此举,不过是为了让她清楚,沈青青必须先生下孩子。 陆怀瑾下了朝,就来慈安院接人。 他看到三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陆母眼尖,一眼瞧见陆怀瑾,忙对苏杳道:“阿杳,怀瑾回来了,你快起身,把位子让出来。” 苏杳也是抬举,立刻乖巧地起身将沈青青身边的位子让出,自己默默退至一旁。 沈青青见到陆母的态度,倒是心里舒坦。 她笑意盈盈地对苏杳说:“苏妹妹,那边还有空位的,别站着受累,快坐呀。” 陆怀瑾看了一眼苏杳,却见她此刻神色尴尬,站在原地,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陆母刚让她起身,这主母又让她坐下。 她陷入两难。 他轻咳一声,道:“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 第125章 嫁衣 苏杳听到陆怀瑾的话,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碍了他们一家人的团聚。 她赶紧行礼退下,脚步匆匆,没有丝毫留念。 陆怀瑾坐在椅子上,眼睛眯起,一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方才瞧见她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他不忍让她继续为难,便开口让她退下。 她倒好,得了令后溜得比兔子还快,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若不是回府后没见到她的人,从她的婢女春桃口中得知她还在慈安院,他又怎会踏入这里。 小没良心的。 当真让人又气又恼! 陆怀瑾的面色依旧冷淡。 可沈青青眼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捕捉到他望向苏杳的背影。 她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手指已然掐入掌心。 陆母道:“怀瑾,今日下朝怎么过来了?” “儿子特意过来看看母亲。” 陆怀瑾收回目光,看向陆母,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语气也是恭敬有礼。 可这话在陆母听来,便觉得好笑。 陆母看了他一眼,自己儿子什么性子,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请安都难得一见的儿子,今日竟这般殷勤。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若不是苏杳在这里,他哪里会巴巴地赶过来。 陆母微微前倾身子,开口:“下个月阿杳就要抬进你的院子了,有些东西还得让她亲自准备的,时间着实紧迫。可那丫头执拗得很,偏要自己绣嫁衣,怎么劝也不听。” 听到这话,陆怀瑾心情好了不少,也不生刚才苏杳的气了。 可面上他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哦”了一声。 “不过都是形式,我本想着让她轻松一些的,当初青青入府的那绣娘手艺很好,我记得那嫁衣……” 话还没说完,陆怀瑾轻咳一声打断了她。 陆母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看向他,只见他神色淡淡,“母亲,她只是个妾,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沈青青坐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自然也不希望苏杳与她穿一样的嫁衣,用同一个绣娘。 她可是正妻,怎么能让一个妾室与她用的一样?这不是告诉别人,这妾室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这若是传出,她这正妻的颜面何存?往后在京城,还如何抬起头来。 听到陆怀瑾这般维护自己,她暗自得意,嘴角上扬。 “夫君,其实没关系的。妾身不介意与苏妹妹用同样的绣娘。” “她既然要绣,就让她绣好了。”陆怀瑾一字一句都说的冷淡。 陆母看着陆怀瑾,心中了然。 她这个儿子,看似对苏杳冷淡,实则早已将人放在心尖上。 他这般说,不过是不想让旁人看出,他对苏杳的特殊罢了。 不过如此一来也好,正好有了借口,让他这段时间少往苏杳那边跑,先顾好沈青青,毕竟嫡子才是侯府的重中之重。 “那她近日怕是要忙得不可开交了,缝制嫁衣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算算时间,满打满算都不足半个月了。” “儿子知道了。” 陆母会心一笑,瞥了一眼沈青青,沈青青恰似被看穿了心思,娇羞地低下头。 陆怀瑾抬眸望向窗外,见天色不早,他缓缓起身,道:“时辰不早,儿子怕打扰母亲歇息,这便先告退了。” 陆母道摆了摆手:“你人难得过来一趟,哪能说走就走,先用了饭再走也不迟。” 陆怀瑾微微一怔,可也不好拂了母亲的意,只能再度坐了回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应道:“那便听母亲的。” 苏杳刚到清风苑门口,就瞧见春桃那小小的身影,正焦急地在院外徘徊等候。 夕阳西下,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春桃身上,她的脸颊也被晒得通红。 “这里那么晒,你怎么不进屋等我?” 春桃见苏杳回来,原本焦急的神情瞬间放松,咧嘴一笑。 “姑娘不用心疼奴婢,奴婢皮糙肉厚,不怕晒。姑娘今日过去慈安院,可还顺利?” 春桃边问,边接过苏杳手中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苏杳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 “大夫人交代我,往后要去给夫人和大人守夜。” 春桃愣了一瞬,眼眶瞬间红了,“姑娘,你……你答应了?” 苏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夫人的命令,我又如何能不答应呢。” 她微微低下头,发丝滑落,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梧桐苑那边那么多人伺候,为何偏偏要姑娘你去守这个夜?这也太欺负人了!” 苏杳也觉得委屈,鼻子一酸,眼睛也微微泛起了红。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这千言万语却堵在了喉咙口。 许久,才叹息地道:“春桃,我……哎……” “姑娘,那大人怎么说?” 苏杳摇头,眼神黯淡。 春桃以为陆怀瑾也是默许的,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只是心里着实心疼自己的主子。 二人默默走进屋内,苏杳只觉身心俱疲。 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先睡会,否则这一晚上,我怕实在扛不住。” 春桃心疼地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姑娘好好休息,奴婢守着您。” 她小心翼翼地为苏杳铺好床榻,放下床帐。 自己静静地坐在一旁,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苏杳,生怕她再有什么委屈。 -- 慈安院,膳毕。 陆母又不容分说,以种种理由,连哄带劝地将陆怀瑾往梧桐苑赶。 待陆怀瑾踏入梧桐苑,确认他与沈青青都进了屋子,躲在暗处观察的下人立刻飞奔至慈安院,向陆母汇报。 陆母立刻吩咐身边的李婆子:“快去清风苑喊人。” “是,老奴这就去。”李婆子领命,行色匆匆去喊苏杳。 苏杳回清风苑后就睡下了,到这会儿都没有用饭。 “苏姑娘,苏姑娘!” 那声音从院外传进来,苏杳猛地惊醒,睡眼惺忪,听出是李婆子的声音。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慌乱地整理着衣衫。 “姑娘,吃几口再去吧,你这一晚上饿肚子不好受。”春桃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劝道。 苏杳看了一眼窗外,夜色如墨,刚想点头答应,就听到李婆子催促道:“苏姑娘啊,这可是您头一次守夜,可不能耽误了。” 第126章 子嗣之事急不得 春桃担心地拉着她,“姑娘……” 苏杳轻轻拍了拍春桃的手,反倒安慰她:“别担心我,傻丫头,你给我装几块糕点吧。等半夜没人的时候,我偷偷吃几口,垫垫肚子就好。” 春桃听闻,赶紧跑到桌前,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几块杏仁酥用帕子包好,塞进苏杳怀里。 她叮嘱:“姑娘,你可一定要找机会吃,千万别饿坏了自己。” 苏杳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跟在李婆子身后。 春桃手持风灯,一路小跑着在旁为她们照亮前行的小径。 一路上,月光如水,洒在三人身上。 此刻,整个陆府都很安静,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在回响。 这是苏杳头一回来梧桐苑,抬眼望去,只见朱红色的大门巍峨耸立,果然如之前那几个丫头说的那般气派。 “姑娘,风灯你拿着,奴婢就在院外等你。”春桃停下脚步,将风灯递向她。 “傻丫头,你不用担心我,你回去歇息。这都在自家府里,不会出什么事的!何况,你在这里守着,也帮不了我什么。这夜里凉,万一你冻坏了身子,谁来照顾我?” 春桃不愿,依旧不肯离开。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倔强地道:“奴婢等会就去那亭子里坐着,姑娘莫要担心奴婢。只要能守着姑娘,奴婢心里就踏实。” 苏杳还想再劝,可李婆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在一旁催促道:“苏姑娘,您就别磨蹭了,快些吧,夫人可等急了。” “姑娘,等一下!” 春桃快步上前,手中紧紧攥着一件早就备好的袍子。 她展开袍子,轻轻搭在苏杳的肩头,双手顺势为她拢了拢领口,将袍子裹得严严实实,嘴里念叨着:“姑娘,夜里寒凉,奴婢给你披上,可千万别冻着了。” 苏杳无奈,只能不再言语,转身朝着梧桐苑内走去。 到了屋外,她看到屋内昏黄烛火摇曳,光影的照映出两具模糊的身影。 她只不过匆匆瞧上一眼,一眼便认出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是陆怀瑾。 秀禾从屋内走出,上下打量了苏杳一番。 她轻声道:“主君和夫人要歇下了,你也别进去打扰了,就在屋外守着吧。记住,若是有什么事,你得机灵点,千万别误了事儿。” 苏杳微微点头,她便静静地站在屋外,一动也不敢动。 屋里的烛火一直摇曳着,未曾熄灭。 苏杳只觉得眼皮也有些沉重,想打瞌睡也不成。这肚子也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屋里女子的娇柔声音响起,“夫君看了一晚上的书了,想必也累了吧。妾身给夫君更衣。” 这才是夫妻间该有的模样,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苏杳不敢站得离屋子太近,怕惊扰了屋内的二人。 亦不敢离的太远,生怕有事唤她时候,自己听不到。 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她悄悄从怀里摸出了杏仁糕,放在口中咬上一口。也不知道为何,从前只觉得它甜腻,今日倒觉得这杏仁糕有些苦涩。 这苦涩顺着喉咙蔓延到了心底,让她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突然,屋内的烛火“噗”的一下熄灭了。 霎时间,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苏杳的心猛地一颤。 自己的心好似也随着那烛火一同给扑灭了,她紧紧攥着衣角,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感受。 * 屋内。 一片漆黑。 陆怀瑾的眉头蹙起,淡声道:“怎么熄灯了?” “夫君,你总是如此不顾自己的身体,妾身若不熄灯,怕是夫君今日又是要看到半宿了。夫君这身子骨也不是铁打的,哪能这般折腾,一点不爱惜自己呀。”沈青青娇嗔地关切道。 陆怀瑾“啪”地合上了折子。 “我还有很多公务未处理,留在这里,怕是要扰了你歇息。你若是困了,我去书房看便是。” 说罢,他起身要离开。 沈青青心中一紧,她知道苏杳在屋外守夜,她怎么能让陆怀瑾就这么出去的。 她突然拽住他的衣袖,不肯放手,哀求道:“夫君,你别走。是青青一时糊涂了,不敢擅自熄灯,惹夫君不快。” 陆怀瑾没有应声,反而抬手,将她紧紧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给掰开。 沈青青感受到男人的抗拒,心中刺痛,她咽了咽口水,柔声道:“为何对妾身总是如此无情?青青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青青,青青一定改,好不好?” 黑暗中,她看不清陆怀瑾的表情,只听到男人冷淡至极的声音。 一字一句,砸进她的耳里。 “你是我的妻子,我每个月都会在你这里留宿,这就是给你的体面。在外人眼里,你就是陆府的主母,是我陆怀瑾的妻子。” “可是,夫君从来都没有与我同榻而眠过。夫君每次来妾身这里,不是看折子看整夜,就是自己睡在小榻。” 沈青青咬了咬下唇,满腹委屈,为难地开口:“今日……今日在母亲那里,母亲都问我了,问我怎么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我与你说过了,子嗣之事急不得,需顺其自然,不可操之过急。” “可是,夫君都不与我行夫妻之礼,又如何会有子嗣呢……”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愈发清醒。 沈青青忍了那么久,她也知道外头苏杳正在守夜,她今日务必要拿下这个男人。 她不想只是别人眼中的陆夫人,她要真的成为他的人,做真正的陆夫人。 思索间,听到男人的声音:“我累了。” 陆怀瑾不再与她多说,摸着黑,独自去了小榻,自顾自地躺下。 沈青青不罢休,她追问道:“夫君可是因为清风苑那位苏妹妹,才与我如此生分的?夫君,你为何如此偏心?就不能雨露均沾?” 陆怀瑾的声音低沉,“我与你之间的事情,你扯她作甚?莫要无理取闹。” “可你是我的夫君啊,我都已经接受苏妹妹进府了,为何夫君不能多看看我,多疼疼青青呢? 青青是你的结发妻子,愿意为夫君付出一切。求夫君怜惜青青,哪怕就这一次……” 沈青青颤抖着双手褪去自己的衣衫,在黑暗中,朝着小榻上的陆怀瑾缓缓走去。 “求夫君,给青青一个孩子……” 第127章 她怎么在这里? 陡然间,一声沉闷巨响从屋内传出。 不远处守夜的苏杳吓得浑身一颤,正咬在口中的杏仁糕差点噎住。 “咳咳咳……”她猛地咳嗽起来,双手慌乱地捂上嘴巴。 苏杳满心惊恐,以为屋内出了什么大事,来不及多想,咳嗽着就朝着屋子狂奔而去。 到了门口,她先是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然而,屋内一片死寂,无人回应。 紧接着,又是一阵异响传了出来。 “扑通”一声,好似什么东西摔倒在地。 苏杳的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 此刻,她再也顾不得许多,一咬牙,伸手猛地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片漆黑,唯有她手中的风灯点点光晕。 苏杳的眼里是一副让她瞬间面红耳赤的情景。 沈青青衣衫凌乱地瘫倒在地上,发丝散落……而陆怀瑾站在不远处,头撇向一边。 苏杳瞬间涨红了脸,那抹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子。 她原本以为是屋内出了状况,却未曾料到,竟撞见活春宫。 她怪自己太过鲁莽,怪自己太过冲动…… 一时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苏杳?你怎么在这里?”陆怀瑾听到声响转过头,看到苏杳站在门口,慌乱地问道。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沈青青心中的羞愤瞬间达到顶点,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此刻,她如此狼狈,却被苏杳看见,她真的巴不得将那女人生吞活剥。 “对……对不起……我以为……”苏杳结结巴巴地说道。 “滚啊!”沈青青一声怒吼! 苏杳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慌忙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二人,转身便朝着屋外冲去。 或许是她太过紧张,这脚上好似没了力气,踉跄了几步,又险些摔倒。 陆怀瑾心中一紧,抬腿就要去追苏杳,要向她解释这一切。 可沈青青眼疾手快,死死拉住他的袍子。 她的身份是陆夫人,是这陆府的主母,陆怀瑾若是现在冲出去,那她就真的完全没了体面。 她不能成为笑柄! 刚才这一番动静,早已惊动了屋外的丫鬟们。 她们原本在远处守着,听到响声后,纷纷好奇地围了上来。 可看着苏杳哭着从屋内跑出来,众人皆吓到大气不敢出,没人再敢进屋。 陆怀瑾此刻的心都挂在苏杳身上,他满心担忧,不知道苏杳到底看到了多少…… 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他得先弄清情况。 秀禾是个拎的清的,她见此情景,立刻反应过来。 她快步走上前,双手叉腰,对着那些看热闹的丫鬟们呵斥:“都在这里干什么!主家的墙角也敢听?一个个都不要命了!” 说罢,她大着胆子将房门又给关上了。 陆怀瑾站在原地,不动声色。 可他的周身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可怖气势。 沈青青瑟缩在一旁,感受到这股压力,心跳陡然加快,好似要跳出胸膛。 她惊恐地抬眸望向陆怀瑾,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为什么会在外头?”陆怀瑾冷冷问道。 “妾……妾身不知道……”沈青青嗫嚅着,眼神闪躲,好在这黑暗为她遮掩了此刻的窘迫。 “嗯?” 陆怀瑾从来不是个好忽悠的,否则也不可能坐上那首辅之位。 “是……是母亲说,让苏妹妹过来替我们守夜……妾身真的不知道,今日苏妹妹就过来了……” 她一脸为难。 “以后不用她过来了。”陆怀瑾的声音低沉的很。 “妾身知道了……只是母亲那边……该如何交代?” “母亲那边我会去打招呼。”说着他要离去。 沈青青惊恐万分,她怎肯让陆怀瑾就这么离开! 她依旧不肯松手,手上用尽了全力。 “夫君若是今日出了这个门,妾身怕是没脸再活下去了。夫君想要逼死妾身吗?” 陆怀瑾脚步一顿,脸上是不耐烦。 他长叹一口气,强压着胸口的怒火,一字一句的对沈青青说道:“你既然身为陆家的主母,就要有主母的样子。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难道就是你们沈家教出来的女德?” 他顿了顿,又道:“以后这种事,别再发生。你把衣服先穿好,像什么样子!” 沈青青此刻的无地自容,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一个女子,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宽衣解带示好,却惨遭无情推开,这般屈辱,让她恨不得立刻消失。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陆怀瑾,小声应了句:“嗯。” “去睡吧。”陆怀瑾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冷淡。 可沈青青依旧不敢松手:“夫君……” 陆怀瑾没有回应她,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沈青青也知道陆怀瑾此刻必然是生了气的,若是自己再纠缠,必定是要彻底激怒他的。 无奈之下,她只能松开手,默默收拾自己凌乱的衣衫,一步一步地回到床榻上。 只是她的心,依旧忐忑、不安。 直到听到陆怀瑾那边传来躺下的动静,她整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 苏杳是一口气跑的,她慌不择路地从梧桐苑夺门而出。 春桃原本在凉亭处守着,她正强撑着打盹儿。 朦胧间,突然瞥见一道身影冲了出来。 她瞬间惊醒,一个激灵站起身,借着微弱的月光定睛一看,竟发现那正是自家心心念念的姑娘。 春桃的心猛地揪紧,来不及多想,立刻朝着苏杳冲了过去。 待跑到近前,她才看清苏杳此刻的模样。 只见苏杳泪流满面,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脸颊滑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衫。 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的模样。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春桃伸手轻轻扶住苏杳的肩膀,关切地开口。 苏杳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春桃,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似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终,她抬起手,死死捂住嘴,拼命摇头。 “姑娘,你说话啊!” 苏杳呜咽着,道:“春桃,我又闯祸了……我……我……” 第128章 陆怀瑾的花样多 第二天,天微微亮,陆怀瑾穿戴好,长亭早已在门口候着。 长亭昨夜是亲眼看到苏杳和春桃二人相互搀扶着回去的。 月光下,二人看上去很是伤心。 他壮着胆子问道:“大人,可要去清风院看看苏姑娘?” 陆怀瑾看了看天色,“先上朝。” 沈青青一直躲在屏风后面,悄悄观察陆怀瑾的一举一动。 见他离开后,这才叹了一口气,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总算稍稍放松。 “秀禾,秀禾!”她焦急地唤着。 秀禾听到传唤,赶紧跑进屋内。 “夫人,有何吩咐?” 沈青青看了看她身后没有外人,“昨日……外头的人,可知道什么了?” “夫人放心,她们什么也不知道。幸好奴婢及时赶到,那些丫鬟还没听清,就被奴婢遣散了。” “苏杳呢?她怎么样?” “她昨夜里就回清风苑了。” “她冲进来了,看到了……她可是知道我与大人之间……” 秀禾摇摇头,“奴婢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奴婢不清楚她看到多少……” 沈青青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经是一股狠厉,“去,立刻把她给我叫来!” 苏杳以为昨日守了夜,今日白日可以休息的,可没想到还是被喊了过去。 “姑娘,你可吃得消?”春桃跟在一旁,心疼地问道。 苏杳眉头皱了皱,很是为难。 “我也不想去,可又哪敢违抗夫人的命令。” “这夫人也太折腾人了,哪有日夜都不让人休息的道理。”春桃的小脸也涨得通红。 “嘘,不可乱说。”苏杳赶忙使了个眼色,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隔墙有耳,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了,可不得了。” 春桃只能撇撇嘴,心中虽有不甘,但也不再多言。 苏杳换上了一套素色的襦裙,头上更是什么发饰都没有戴,就去了梧桐苑。 踏进屋内,就见到一身穿戴整齐的沈青青,相比苏杳的素雅,沈青青的一身华贵的多。 “苏妹妹,你过来,替我梳头。”沈青青瞥了苏杳一眼道。 “是……”苏杳拿着梳子,颤巍巍地替她梳。 可是她从小也是被伺候到大的,这手艺实在生疏。 她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沈青青的发丝,可没梳几下,就因为手法笨拙,扯到了沈青青的头发。 “嘶——!” 沈青青吃痛,猛地尖叫一声,她一把夺过梳子。 “你干什么吃的!弄疼我了!” “对不起!夫人,我……我不是故意的。”苏杳吓得脸色苍白。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清楚!”沈青青瞪着苏杳道。 “我没有……” “苏杳!你昨夜贸然闯进我的屋子,我也没有与你计较!你如今还要使这种手段戏弄我,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夫人。我自问,待你不薄!” 苏杳冤枉得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能一个劲的摇头。 “夫人,我真没有……” “收起你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别弄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似的!昨夜我与夫君的闺房乐趣,全被你看了去了,你还有脸在这里装无辜!” 苏杳面色一阵红,她不敢反驳什么,只能低垂着脑袋。 陆怀瑾的花样多,她是知道的。她当时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真的以为是出了意外,全然忘记了人家是夫妻,在屋子里又能有什么意外…… 男女之间……无非就是那档子事…… 曾经,她与陆怀瑾也有过几回……很是激烈…… 想到这里,她的脸愈发滚烫了,就连脖子都红透了。 沈青青从铜镜中看到身后苏杳的模样,心中妒火更是燃烧,这气不打一处来。 “你笨手笨脚的,连个头也都梳不好!我真不明白,夫君究竟是看上你什么了!你说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简直蠢钝如猪。” 苏杳垂着头,任由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砸在自己的身上。 她紧咬下唇,羞愧难当。 可沈青青骂错了吗?苏杳想了想,自己的确笨。 昨夜这般情形,若是换做其他丫鬟守夜,定不会如此鲁莽,贸然闯进去的。 “夫君说了,以后不要你过来守夜了。” 苏杳垂着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沈青青最看不惯她,这一副低眉顺眼的柔弱模样。她本身就长得漂亮,如此一来,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哪个男人不会动心?想必就是这股子狐媚子劲,将陆怀瑾迷得神魂颠倒。 一想到这,沈青青就恨得牙痒痒。 “你回去吧,看着就心烦。” 听到这话,苏杳如获大赦,连行礼都慌乱仓促,快步退下。 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沈青青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好似能将她烧了、灼了。 苏杳一路疾行,直到离开了梧桐苑,才放缓了脚步。 她深吸一口气,心道是自己如今还没过门,就如此刁难,想着以后在这陆府的生活,又该如何捱过啊! 她为自己叹一口气。 从前听说后院那些夫人蹉跎妾室的手段,可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谁知却让自己碰上。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噤,若是可以,她还想大哭一场。 如今,她只盼着这位沈青青能够宽容大度一些,给她一条活路,她不争不抢,只希望能安然度日子。 秀禾看着苏杳离开院子,才进屋去。 “夫人,奴婢打听到一些事情。” 沈青青刚翻开账册,抬眸看向她,不解问道:“何事啊?你个丫鬟,今日怎么神神秘秘的。” “是关于清风苑那位苏姑娘的。”她顿了顿,观察着沈青青的反应。 “关于她的?”沈青青的动作瞬间一滞,手中的账册差点落地。 她微微眯起眸子,示意秀禾继续说下去。 “夫人可知道她的来历?” 沈青青眉头紧锁,脑海中迅速回忆着对这个女人的认知。 她摇了摇头,道:“夫君和母亲都未与我说过,就连姨母也就道是夫君的后院有这么个女子。怎么,难道她的身世有问题?” 秀禾环顾四周,快步走到门前,去将门关上。 她快步折返,俯下身,凑近沈青青的耳朵,道:“夫人有所不知,这苏杳不简单呐。” “你别卖关子了,快讲啊!” 第129章 主仆离心 秀禾神色紧张,将身子俯得更低,贴到沈青青的耳边,压低声音道: “夫人,你可知道,清风苑那位苏姑娘,她家可是犯了大事,全家人全都充军发配了。” 沈青青呆愣住,从前她以为苏杳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因为这相貌不凡,有幸被陆怀瑾看上,带回的府里。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罪臣之女。 沈青青一把揪住秀禾的胳膊:“你说的可是真的?这种事,可容不得半点虚假!” “夫人,千真万确的。奴婢哪敢在这种事上欺瞒您呐!”秀禾疼得微微皱眉,却又不敢挣脱。 “这消息哪来的?” “这府里的下人,嘴都严的很,奴婢想打听那个女子的来历,可她们都不愿意说。 后来,奴婢发现其中有个丫鬟和奴婢是同乡,这才刻意与她亲近,又是送银子,又是给首饰,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这才与她混熟的。好不容易从她嘴里掏出这些消息……” “听说是当时大人是花了手段,才把人给弄回来的。如此看来,想必她家族犯的罪,必定不轻。” “而且啊,那个苏杳已经在府里三年多了,也是因为这身份的原因,大人才一直没有给她名分。” “三年?他们已经好了三年了?” 沈青青只觉头皮发麻,瞪大双眼,满脸惊讶,不可置信。 她很快意识到更严重的问题。 “若是这事被上头查到,那可是大罪啊。这样的女子,怎么能留在陆府的!母亲她老人家,可知道这些?” 秀禾道:“夫人,奴婢瞧着大夫人几次偏袒那个苏杳,依奴婢看,这苏杳的身世,大夫人怕也是知道的……” “啊!”沈青青惊呼。 她怎么也想不通,若是说陆怀瑾被美色迷了心智,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也就罢了。 可陆母多精明的人,怎么也会如此呢?就任由一个罪臣之女留在府中,还处处偏袒? 沈青青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 “这苏杳是什么狐狸精转世?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着了她的道。不行!决不能让她进门!若是因为她,连累整个陆府,那我可就完了!” “夫人可有什么办法?如今这婚事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了,夫人当初也是点了头同意的,现在再想拒绝,怕是不好办啊。” 沈青青胸口剧烈起伏,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那也不成,他们要自寻死路,我可不想陪葬!我来京城,是要享受荣华富贵的,可不是来冒这种杀头风险的。秀禾,我要进宫找姨母!” “夫人,可是如今我们口说无凭啊,贸然进宫,万一惹怒了太后娘娘,可就麻烦了啊!您可千万不能冲动。”秀禾连忙劝阻道。 “那怎么办?” 沈青青眉头紧锁,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看向秀禾说道:“要么这样,你去让那个丫鬟找找,看能不能有找到什么能证明她身份的物件。到时候铁证面前,我看谁还能护住她!” “这……”秀禾面露难色,犹豫着,并未立刻答应。 沈青青见她有所顾虑,忙道:“秀禾,你放心,这件事办成了,我还能亏待你不成?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怕得罪了大人。”秀禾偷瞄了沈青青的面色,继续道:“奴婢如今已经二十一了……奴婢想着早日嫁人的。” 沈青青听闻一顿。 “秀禾,你我主仆十多年,我是最信得过你的。等这事办成了,我……我做主,将你收房,让你也有个名分,跟着夫君享享清福,你可愿意?” 秀禾心中乐开了花。陆首辅这样的男子,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良人。 从前她只能偷偷远远观望,如今竟有机会成为他的妾室,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夫人……”她娇羞地低下头。 “你知道的,我不反对夫君纳妾的,否则我也不会同意那个苏杳进门。可如今,她的身份对陆府是个威胁,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你与我主仆同心,若是纳妾,自然是纳你最合适不过的。”沈青青拉着秀禾的手说道。 可,世上哪有女子真的愿意分享自己的丈夫的? 沈青青现在需要秀禾的帮助,才说出这番违心的话。 此刻,她看着秀禾那副曼声欢喜的模样,沈青青的心中已然明了。 她心道是:原来这丫鬟早就有了自己的盘算! 这主仆离心,犹如覆水难收。 她故意试探,眼神紧紧锁定秀禾的反应:“秀禾,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秀禾赶忙说道:“夫人,奴婢愿意的。奴婢一定竭尽全力,为夫人办妥这件事。” 沈青青嘴角微微上扬,可袖中的指甲,已经掐入掌心。 只是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大度、亲近的模样,对秀禾道:“那就好!以后我们主仆同心,一同伺候好夫君。” 秀禾此刻已经被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冲昏了头脑,全然没察觉到沈青青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和算计。 * 清风苑内。 是夜,屋子内的烛火摇曳,苏杳的房门被人缓缓推开。 一股熟悉的雪松味将她包围,她抬起头,撞进陆怀瑾的眼里。 靠的太近,苏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到他眸子里快要溢出来的情欲。 苏杳太熟悉了。 她知道陆怀瑾想要做些什么。 “夜深了,大人,你怎么来……” 话音刚落,陆怀瑾已经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苏杳脸颊瞬间染上了薄红,带着少女的娇羞,分外惹人喜爱。 陆怀瑾爱极了她这般模样。 他爱看,怎么也看不够。 他蜻蜓点水般的在她的鼻尖落下一吻。 轻柔的,爱护的。 生怕吓到怀里的人。 苏杳本能地撇开头,去躲开他的亲昵。 陆怀瑾顿了顿,定睛看向怀里这个无措的女子,笑了。 他加大了手中的力度,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将整个人抱了起来。 “啊!” 苏杳娇羞地惊呼,眼尾都开始微微泛红。 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到两具炙热的身影。 第130章 他才是她最大的靠山 苏杳抓着陆怀瑾的胳膊,一双杏眼瞪得滚圆。 看上去楚楚可怜,可偏偏激得男人更想采撷。 他低下头,将脸埋进苏杳白皙的脖颈处。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出而出,引得她的脖间一阵酥痒。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娇躯轻颤。 屋内只有两人,四下静谧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陆怀瑾早已按耐不住。 想她,想她,很是想她。 他尽情释放自己的思念。 可苏杳却拘谨得很。 她周身紧绷。 整个人,整具身子都是硬的。 陆怀瑾感受到怀里人的紧张,轻拍她的后背。 他贴近她耳边呢喃:“放松。” 他是真的想她了!有多久没这样好好抱抱她,与她这般亲热了,他记不得了。 “陆怀瑾!你答应我的……”苏杳微微侧头,避开他那炽热的目光。 “嗯?”男人故意拖长尾音,温热的气息再次喷洒在苏杳的耳侧。 他当然知道苏杳想说什么,可他偏要逗她。 “你不是说过,不在这里过夜的……” 苏杳又急又气,话还未说完,便被陆怀瑾打断。 “好,我不过夜。” 男人满口答应,可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你不是说……” “我等会儿回我那里去睡,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杳真的要被她气死了,她是这个意思吗?这人怎么竟钻空子。 陆怀瑾这人就是这样,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 “杳儿,放松。你也不想咱们忙一整晚吧,到时候,可就不是我想留下来过夜了。你知道我的……”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苏杳惊慌失措地捂住嘴。 苏杳的脸上的红晕蔓延至耳根。 真是什么淫——词——浪——语都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这在外头风光霁月,高冷禁欲的人,怎么会如此两副面孔。 陆怀瑾紧紧抱着她,苏杳觉得委屈,眼泪都流了下来。 他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动作猛地一顿。 他微微抬眸,道:“怎么哭了?” 苏杳咬了咬下唇,贝齿陷入粉嫩的唇瓣,哽咽道:“你就知道欺负我,今日若是在这里呆的久,你可知道若是主母知道了,我又该如何自处……” 看着苏杳又开始耍小性子,陆怀瑾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将人抱回自己腿上,从怀中取出帕子,替小心翼翼地她抹眼泪。 “你担心这个?”陆怀瑾微微皱眉,手臂下意识紧了紧,将苏杳抱得更紧了。 “我怎么不担心,我要在主母手里讨生活的,如何得罪得起。” 陆怀瑾被他的话险些要气笑了。 他不明白,苏杳怎么就是不明白这府里生存之道。 与其整日战战兢兢地担忧主母的喜怒,倒不如多花些心思讨了他的欢心。 他才是她最大的靠山。 只要苏杳肯在他面前撒个娇,他必定倾尽所有,别说护着她,就根本不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有我在,你怕什么?” 苏杳才不相信陆怀瑾的这些鬼话。 她想起自己学规矩的时候,他就在外头看着,任由她被那赵嬷嬷严苛教导,也没有见他护自己半分。 还有自己被下人欺负,他亦没有及时出现,为自己撑腰。 这般种种,她才不要信他。 “大人还是回去吧,免得给我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苏杳别过头,不再看他。 “我给你带来麻烦?” 陆怀瑾见苏杳就是不相信自己的真心,便又动了怒。 这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紧紧扣住苏杳的肩膀。 苏杳吃痛,忍不住轻呼出声,那一声嘤咛,娇柔婉转。 煞是好听。 这一声嘤咛,却取悦了陆怀瑾。 这些日子,自己明明很想她,却还要浪费这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争吵上。 他实在不想与小女人置气,自己的女人,自己受着。 “你的院子里如今都是我的人,你不必再害怕了。” 陆怀瑾放柔了声音,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这温柔的气息,惹得苏杳一阵颤栗。 “可万一有人……” “不会。” 陆怀瑾说的斩钉截铁,不给她思考的分毫,这吻就已然落在她的唇瓣上。 炽热,似要将她点燃。 苏杳知道面对这样一头凶猛的野兽,自己的刚反抗都是徒劳,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抵抗。 任由陆怀瑾的吻将自己淹没。 “杳儿,不要想别的,现在,只要想我就好。” 微风轻轻拂过,吹得屋内的烛火摇曳不定,影影绰绰的光影勾勒出两道纠缠的的人影。 也见证了热烈的缱绻。 …… 思绪渐渐回笼,苏杳缓缓喘息,身子也没什么力气,强撑着眼皮看向床边的人。 那人一袭白衣,已经穿戴整齐。 又是一副高冷禁欲的模样。 好像没有七情六欲的高岭之花。 他回眸看到苏杳,俯身轻轻落下一吻在她微红的脸颊,“我走了。” 苏杳累到极致,实在是没有搭理他的功夫,这眼皮太沉了,她闭上了,呼吸很快平稳下来。 陆怀瑾看着她乖巧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精力实在太好,明明没有尽兴。 可看她着实可怜,还是放过了她。 陆怀瑾是后半夜才离开的清风苑。这天才微微亮,清风苑的丫鬟冬梅,便神色匆匆地出现在梧桐苑外。 她在院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踮起脚尖,朝院内张望。 秀禾伺候完沈青青洗漱退出了屋子,就一眼瞧见了冬梅。 她愣了一瞬,二人都是偷摸着交好的,怎么这丫头今日如此大胆来寻她? 她加快了步子,迎了上去。 “冬梅妹妹,怎么一大早来找我呀?可是有啥要紧事与我说?” 冬梅警惕地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一把拉住秀禾的胳膊,将她拽到一旁静谧的小树林里。 她压低声音,凑到秀禾耳边:“秀禾姐,昨日大人来了清风苑……” 秀禾听到是与陆怀瑾有关,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好妹妹,你别急,你与姐姐我,细细说来……” 她凑近冬梅,耳朵几乎贴在冬梅的嘴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二人在这弥漫着晨雾的树林里,低声交谈着,时不时还警惕地张望四周。 第131章 异香 秀禾和冬梅交谈好一番,此时她满脸感激,迅速从头上取下一根银簪,往冬梅手里塞,道:“好妹妹,这个你拿去。” “秀禾姐,你已经送了很多东西给我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拿了。”冬梅面露难色,双手下意识地往后缩。 “我们可是老乡啊,你与我那么见外做什么?你特意来告诉我这些,我这个做姐姐的感动得不得了,这一根簪子,又算得上什么呢!” 冬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双手局促地揪着衣角,眼睛盯着那根银簪,内心正激烈地挣扎着。 秀禾不等冬梅反应过来,便直接伸手,将簪子插到了冬梅的发髻上。 “秀禾姐……”冬梅轻声唤道。 “好妹妹,你就收下吧,不然姐姐我心里可过意不去。其实啊,姐姐我今日还有一件天大的事儿,想找你帮个忙。”秀禾拉着冬梅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秀禾姐,您有啥话,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绝不含糊。” * 夜幕低垂,清风苑内的烛火都亮了起来。 冬梅看到苏杳出了门,这才蹑手蹑脚地朝着她的屋子靠近。 她大气不敢出,哪怕已经到了房门前,双手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门轴发出“吱呀”声,她悄然进入。 冬梅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长舒一口气。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檀香。 她强压内心的恐惧,开始疯狂翻找,柜子里、抽屉间,她胡乱摸索。 可找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突然间,她的余光瞥见衣柜中的一个小匣子。 她心中一喜,赶忙去拿。 可刚拿起它,就听到屋外有脚步声传来,那声音越来越近,冬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慌乱地将匣子放回原位,正想找地方躲藏,可却不知道躲哪好。她想着,这光躲可不成,若是来人是苏杳,怕是今晚她都出不去了。 慌乱间,她看到手边的香炉,她依稀记得白日里春桃刚换过安神香。 冬梅心一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秀禾给她的迷药。 她颤抖着将迷药倒入香炉,然后迅速的躲到床榻之下,蜷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门被缓缓推开,进来的人是春桃,她的手中还端着一碗鸡汤。 一进屋,她闻到了一股异香,她眉头微皱,警惕地环顾四周。 “谁?谁在那里!” 屋内一片死寂,冬梅的心脏狂跳,用帕子紧紧捂住口鼻,害怕发出一点声响。 春桃心中愈发疑惑,她将鸡汤放在桌上,开始仔细查看屋里情况。 她的脚步停在床榻边,蹲下身子,似乎要查看床底。 冬梅吓得闭上双眼,满心绝望,以为自己就要暴露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春桃,你找我?” 春桃听到是苏杳的声音,她猛地站起身。 “姑娘,你去哪里了?” “我不过是在院子里散散步。你……在看什么?” 春桃道:“没什么,许是我多心了。姑娘,这是我给你熬的鸡汤,你趁热喝。” 苏杳打了个哈欠,“我有些犯困,你先放着,我歇一会,等起来再喝。” 她脱了鞋,爬上床榻。 春桃替她掩好被角才离开,顺手带上了房门。 冬梅在床底下躲了一会,确定春桃走远后,这才缓缓爬出来,此时的她,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她的帕子一直捂着鼻子,走到香炉前将香炉灭了,生怕多吸入那迷香。 忙完这一切,冬梅这才重新打开柜子,打开匣子,在一堆杂物中,发现了一叠陈旧的书信。 她颤抖着拿起书信,快速翻阅。 可她识字不多,看不明白这书信里的内容。 她想将这些书信都带走,可又怕这样大的动作会被察觉。思索再三,她从中抽取了一封装在怀里,其他的又重新整理好放回小匣子里。 或许这些就是秀禾要她寻找的证据呢! 她回头看着在床上熟睡的苏杳,见她呼吸平稳,这才开门离去。 冬梅刚出屋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迎面而来的陆怀瑾。 “奴婢见过大人。”她赶紧行礼。 陆怀瑾压根没看她,直接掠过她进了屋子。 冬梅长舒一口气,可她刚才撞见陆怀瑾这件事,让她心神不宁。 若是被主家发现自己偷了东西,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如今,信件已经到手,却不知该不该送出去。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满心焦急。 冬梅看了看自己那根秀禾送给自己的银簪,一咬牙,还是去了白日里的那片树林。 秀禾早已经等在那里,许是等了许久,脸上有几分不耐烦。 “秀禾姐!”冬梅讨好着小跑上前。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叠偷来的信件,双手递向秀禾,“我可算拿到了,差点把我吓死了!” 秀禾一把夺过信件,迫不及待地翻看。 可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都是些什么!” “秀禾姐,怎么了?我拿的不对吗?那里有好多书信,我……我不识字……” “这不过是苏杳和国舅府的赵姨娘之间普通书信来往,根本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冬梅吓得一哆嗦,脸上血色尽失,嗫嚅道:“我……我明明看着这匣子隐秘,以为里头定是要紧物件。” 秀禾失望地看着面前之人,心底早已将冬梅骂了个狗血淋头。 “对了!秀禾姐姐,我想起来,匣子里还有一封特别旧的信,当时慌乱,没来得及拿,说不定那才是关键。” 秀禾强忍着内心的厌恶,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冬梅的肩膀。 “妹妹别慌,你这不是头一回做这事嘛,难免疏漏。也怪姐姐不知道你不识字,不如妹妹下次将那些书信都偷出来,姐姐可以自己找。” “这……这……我有点怕……” “妹妹莫怕,姐姐也不是让你今天就下手的。咱们再等合适的时机,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些书信在哪里了,总归会有机会下手的。” …… 另一边,陆怀瑾瞧见苏杳安稳躺在床上。 “杳儿,醒醒。”他轻轻唤道。 可连叫数声,苏杳却毫无反应。 陆怀瑾心中警铃大作。 第132章 纳妾 陆怀瑾凑近一瞧,见苏杳面色平常,可自己怎么唤她,都不见她有反应。 着实古怪。 他的手抚上她白皙的脸颊,看着苏杳睫毛微颤,像是睡着了,可又有些不同。 他转身的瞬间,目光瞥见桌案上的香炉。 陆怀瑾大步走了过去,他眉头紧锁,蘸了蘸香炉中残留的粉末,凑近鼻尖一闻,脸色瞬间阴沉。 “春桃!” 春桃正在屋外候着,听到这声呼喊,吓得浑身一颤,脚下生风般赶紧进屋。 一踏入屋内,便瞧见陆怀瑾面色阴沉地站在那里,她心中一凛。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陆怀瑾冷冷开口:“这香炉里是什么?” “回大人,是姑娘用的安神香。姑娘这几日失眠,府医就给了这安神香,让奴婢每晚在香炉中换上,好让姑娘夜里能睡得安稳些。” “安神香?”陆怀瑾将香炉递过去,“你过来看看。” 春桃站起身,双手颤抖着接过香炉,仔细查看了香炉中的粉末,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这一闻,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惊恐地瞪大双眼。 她慌乱地再次跪地,磕头如捣蒜,“大人,这香不对!不是奴婢早上放的那一种。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怀瑾的眸子危险地微眯起来。 “刚才进这屋子的丫鬟是谁?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春桃吓得眼泪夺眶而出。 她拼命摇头,“大人明察啊,姑娘屋子里的事儿,一直都是奴婢亲自伺候的。不会让其他丫鬟进来过啊!” 陆怀瑾沉默片刻,而后缓缓开口:“你记住了,这件事不要声张。” 春桃不明白,可她也不敢多问半句。 “大人,姑娘要不要紧?” “她只是睡着了,你先出去吧。” 陆怀瑾挥了挥手,示意春桃退下。 “是……”春桃默默起身,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苏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只觉脑袋还有些昏沉,鼻子轻轻一吸,闻到了那熟悉的雪松香。 “春桃,大人来过了?”苏杳轻声问道,声音还有些沙哑。 春桃听到苏杳的声音,赶紧走进屋内。 她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苏杳的眼睛,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嗯。昨夜大人过来见过姑娘,待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她自然不敢告诉苏杳,陆怀瑾是天快亮了才走的。 苏杳她揉了揉微微发疼的胸口,轻轻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怎么了,昨日本想小憩一会的,竟然睡了一整夜。” 说着话,她忽然反应过来,脸色骤变。 “糟了,没去大夫人那里请安。这可如何是好?” 她就要掀开被子,跳下床去。 “姑娘别担心,大夫人那边,大人已经关照过了。大人说姑娘前几日学规矩也辛苦了,难得休息一日。大夫人那边也派人传话来了,让姑娘休息够了再过去坐坐。” 苏杳这才放下心来。 可她的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春桃,替我梳妆,我还是早些过去请安吧,让长辈久等总归是礼数不周。” 苏杳到慈安院的时候,屋内的气氛却让她微微一怔。 只见石太医正在给沈青青请平安脉。 片刻后,石太医起身,将开好的药方递给沈青青身边的秀禾。 “等会儿你随我去取药,这助孕药,一日一次,连服三个月,不可有丝毫懈怠。” 一提及子嗣之事,沈青青的脸瞬间红了,手指绞着帕子,真真是有口难言。 “阿杳,你什么时候来的?”陆母看到屋外的苏杳,忙喊她进来。 “既然来了,让石太医也给你把把脉。” 苏杳摇头,“不用麻烦了,我的身子……挺好的……” 石太医听到苏杳的声音瞬间抬头,他惊讶地看向苏杳的额头。 那里曾有一道显眼的伤口,如今却已愈合得几乎不见痕迹。 “苏姑娘的伤口好了?这可真是奇迹啊!可是用了什么药?” 她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语。石太医见状,也不再追问。 “苏姑娘,伸手。” 苏杳为难地伸出手,石太医把脉,轻轻搭脉,闭目凝神。 “苏姑娘如今住的地方湿气有些重,姑娘本身就体虚,平日里还是要多晒些太阳为好。” 陆母听后道,“既然如此,那不妨换个院子。你那清风苑也确实有些陈旧了,是该好好拾掇一下。青青,你看呢?” 沈青青心中虽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在陆母面前,她不得不装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模样。 “母亲说的是,之前儿媳就觉得那院子小了一些,委屈了妹妹。今日母亲既然提了,那儿媳就做主,让妹妹搬去听雨轩吧。” 听雨轩就在梧桐苑旁边,环境优雅,庭院宽敞。 最重要的是,若是苏杳搬去那里,她还能时时刻刻派人偷偷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必麻烦了,我住在清风苑挺好的……” “苏妹妹,过几日,就是你的大喜日子,到时候,小轿就直接抬进听雨轩吧。你就别推辞了,这也是为你好。” 陆母道:“行,就这么办。” * 昏礼的日子很快就到。 陆府的院中又挂上了红绸,就连同梧桐苑里也未能免俗。 沈青青看着这些红艳艳的绸缎,只觉双眼被刺痛,心中怒火中烧。 在她眼中,这些红绸是对她的公然挑衅。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妾室,也能让陆府如此大费周章!” 沈青青冲向一旁的桌子,抄起桌上的剪刀,便朝着那红绸冲去。 秀禾大惊失色,她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死死地抓住沈青青的手腕。 “夫人!使不得啊!这红绸都是提前算好尺寸备着的,您若是剪了,到时候主君和老夫人那边,可怎么交代呀!” 沈青青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说气不气人!本来以为就是一台小轿,将人从清风苑抬去听雨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如今,瞧瞧这阵仗,哪像是纳妾,简直比正室入门还要隆重!” 如此兴师动众的纳妾,怕是这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第133章 两姓缔约,永结秦晋之好 秀禾望着沈青青扭曲的面容,小心翼翼地开口。 “夫人,如今这关键时刻,您可千万要冷静啊。今日再怎么说也是主君的好日子,您若在这时动怒,触了他的霉头,往后可就更难拿捏局面了。” “哼!前几日我让你去搜罗苏杳罪臣之女身份的铁证,你倒好,连根毛都没找着,真是气死我了!” 秀禾吓得身子一哆嗦 事隔经年,皇帝又有意替楚明修遮掩,无论是都察院还是首辅都不该知道这件事。唯一对事情来龙去脉了如指掌的,除了耳目遍及宫廷的许得禄,就是将楚识夏幽禁露和殿的太后及太后背后的陈家。 “啧,豪车真不是一般的多。”赵紫宸看了看周围,有些感慨的说了一句。 梅子嫣望着湛蓝的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回她应该还能暂时骗过去的。慕程如果掌握的信息是正确的话,他只需直接揭穿她就行了,根本不用她画什么画来证明。 可是买与旁人却不同了,旁人没有食用过灵坑水。万一效果太好,导致上吐下泻,那就是自毁招牌了。 这个时候,他发现火焰中的瓦罐正微微颤抖着,竟是用灵魂对他释放示弱与服从的意思,表达着归顺。 见此,轻舞瞳孔邹然一缩,这便是辰支的恐怖之处的么——时间延缓。 冷漠的红纸画着画皮娘,摇着鬼画的桃花扇,凄清惆怅的在嘲笑花在画心。 那一身玄色衣裳的四人脊背僵了僵,不知该起来请罪还是继续手中的活,只得僵着在那里。 冷萧将她拉到大厅里,一脸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确定她完好无恙,这才安心下来。 不过可惜的就是,这布莱克好像还是不愿意告诉他,到底是谁让他来找他的。 吴佳琪撇撇嘴,觉得爷爷和周爷爷都是被眼前这个年轻人骗了,什么东家不东家的。 也幸好老周他们今天要去接材料,不然今天他都恨不得亲自送她去夷州。 对于高高在上方端坐的沐忆等人还好,看到下方的反应,众人连忙运用灵力将这些阻挡在外,看到来宾的悲惨遭遇,珏璞也是连忙下令给众人寻求解救之法。 寒溟相信她所说的话,若是陛下不放她离开,她肯定会闹更大的事。 这天齐绾来了水云轩,找沈云澈。本想求他同自己回家,看看父母,毕竟嫁过来后,连回门都没回去过。 我一口气跑了五条街。从黄金大街追到北京步行街,解放街,大哥街,大姐街……华山街。 沐忆如同被一辆疾行的火车击中,身体直直的朝后飞去,在撞断了几根巨大的树木之后,身体镶嵌在一颗巨大的树干之上。 董如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子里,手撑着下巴抬头望着外头灿烂的烟花,和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却一点都没有兴致。 董如却不说话了,只将头偏过去看向别处,红着脸蛋,眼波流转,笑盈盈地任由他捏脚。 她一向是关注网上的消息,也便于第一时间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绯闻。 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时的她确实无家可归——如果不想见到苏景迁的话。 洛水还在逐一对林枫表演中所使用的技巧进行点评之时,余下的几个评委又开始找黎念倾窃窃私语。 “赢面大吗虽然牧师的防守本就薄弱,但莫凡真的能短时间内杀了他吗”苏沐橙实在放心不下。 第134章 当众维护 陆怀瑾的喉咙滚动,伸手去卸下她的发冠。 “累吗” 苏杳坐直了身子,整个人都紧绷着,很不自在。 陆怀瑾端来两杯合衾酒,“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跑掉了。” 苏杳看着酒杯,一阵羞愧,红晕蔓延到耳尖。 当日自己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给他下了药,以陆怀瑾的性子,居然也没有拿她怎么样。 别看这辆大众破破烂烂,其实是一辆超改车,是郭安迪为了低调改装的一辆超级车,能在三秒时间里上到百公里时速。 受到了这股气息的攻击之后,陈子杨觉得体内的法力紊乱,一下子没憋住,一股甜甜的感觉从嘴里出现,他张嘴就吐出了一口鲜血,竟然是在那股气息的攻击之下,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次的联合中忍考试之后,李云是绝对不可能让宇智波泉活着回到木叶,他需要一双万花筒写轮眼为复活奈良井和卯月惠虹,这双万花筒是他最有机会得到的一双,他绝对不可能再放过宇智波泉。 “夏三的火精神隔绝了神念,你把他的身体收走了,连夏三都骗过,不错!”莫抢笑了笑,赞了南胜一声,暗地里却担心南胜是不是也有目的,崔仙来都背叛了,还有谁接近自己没有意图的 林景生在楼下,靠在车头,楼上的灯一直是昏暗的,他是不是睡着了 在主场球迷的惊叫声中,注意力高度集中的郑成飞身而起单手把球托出了横梁,中国队逃过一劫。 “水遁水阵壁!”别看普耶夫没出手过,但是一手水遁比青还要精通。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金太郎向着易天和高林走过来,眼眸之中还带着一抹杀意,是要给易天下马威。 “妈咪,爹地打我。”哈里撒娇,这一招绝对是跟着林景生学的。 “回去吧。”那位,收回了目光,收回了那仿佛无尽岁月的凝视。 林湛只觉得这些消息听得自己脑袋发昏,血气上涌根本无从发泄,只能拔出听风刀凭空挥了几下,整个府衙大堂顿时地动山摇。 要知道s和sr之间还差着两个等级,每一级之间的鸿沟都是非常大的。 顺着抛物线不断下降的逃生舱中,怪盗基德望着眼前的韦恩大厦,心中不停估算着二者之间的距离。 大概花了二十多分钟,城市里的分身体就只剩下零零散散十几个了,易深全部清理完毕,继续朝着金色怪物的核心本体出发。 秦诗意目光阴鸷,直勾勾地看过去,看似平静地拿起电话,对着话筒,沉下嗓音,一字一句地质问他。 只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想过,苏珊娜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竟然把谎话撒到屿泽头上了。 云晓见王可可发飙了,只能收起请他吃榴莲酱的心思往清风宗最高位置的茅草屋走。 第一次通过“进化之血”赐予人类力量,与其他人建立“联系”。 “所谓的‘极乐明王会’,不过就是这样的东西……只要戳破那张白纸,就能看到背后的丑陋和浅薄。 “好了,好了!你的嗜血虫不行,就换我来!”白无常将黑无常推倒一边,一脸兴奋的看着于天。 听见东方雅君的话后,凌立顿时被吓的不轻,眼前这一位可是丹霞宗的长老,具体是什么境界的修仙者,他根本就无法想象,要是对方想要斩杀他的话,估计只需要随便勾勾手指就可以了。 第135章 藏着什么猫腻? 苏杳自然不敢怠慢,忙行礼道谢。 而后春桃搀扶着苏杳回屋换衣服了,陆怀瑾也急着进宫。 沈青青面色不好,本想着给新进门的妾室下马威的,倒变成她的不是了。 陆母道:“青青,你是我陆家明媒正娶的正妻,你与怀瑾如今也是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可别因为一个妾室,伤了你们夫妻之间的和气。” “母亲,儿媳心里委屈啊!儿媳不过是想教她一下规矩,谁知夫君却这般护上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儿媳留。”沈青青眼眶泛红。 “青青,作为主母,是得立下这主母的威严与规矩的。不过啊,有时候也得要学会笼络住丈夫的心。 一味地强硬,只会适得其反。怀柔之道,反而能事半功倍。” 沈青青低下头:“母亲说的是,儿媳知道该怎么做了。” * 苏杳回到听雨轩,心还是怦怦跳的。 春桃赶忙上前,为她褪去那身被茶水浸湿的衣裳,又细心地拿来一身干爽的衣服,轻柔地帮她换上。 换好衣服后,苏杳长舒一口气,那口气好似将方才所有紧张都一并吐出。 春桃拿起刚才赏赐的两个盒子,小心翼翼地递给苏杳。 “姨娘,您快瞧瞧,这都是老夫人和夫人赏赐的,也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宝贝。” 她犹豫一番,还是决定打开。 “姨娘,你瞧,这镯子好漂亮。”春桃看向陆母赏赐的那个玉镯,通体碧绿,水头极佳。 她又打开了第二个盒子,里面是沈青青赏赐的银钗。 银钗样式普通,甚至说还有些寒酸。 “这是主母送的?主母也太小气了吧,奴婢瞧着她平日里用的可都是好东西,怎么才送银簪子。”春桃忍不住嘟囔道。 苏杳淡淡一笑,将盒子关上了,目光望向窗外。 她又岂会不明白主母的用意是让她安分守己,牢记自己妾室的卑微身份,莫要妄图僭越。 另一边的沈青青回到自己的梧桐苑,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她猛地挥手,将桌上的花瓶、茶具都一股脑扫落在地。 “哗啦。” “哐当。” 瓷器的碎片四溅。 “那个狐媚子!竟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 沈青青继续砸着东西,平日里假装的端庄优雅早已荡然无存。 早上在慈安院,她本欲借着苏杳敬茶的机会立威,却反被陆怀瑾当众打脸,这口气,她如何能咽得下。 好在事后陆母倒是安慰了自己几句。 秀禾跟在身后,见此情景,心中虽有些害怕,却还是壮着胆子上前劝道:“夫人,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您这一伤神,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沈青青正砸得起劲,听到秀禾这话,瞬间清醒过来。 她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眼神也逐渐恢复了些许清明。 “你这话说的对,我可不能这么轻易被她气坏了,不值得!” “奴婢看夫人不如去那听雨轩转转。” 沈青青诧异地看向她,“有什么好去的,我去才去看她,那才真的是给她脸了。她什么身份,一个以色侍人的妾室,也配我亲自过去?” “夫人,您有所不知,那听雨轩是大夫人派人安排的。 奴婢觉得夫人去看看也无妨,若是那里的布置和之前清风苑差不多,冷冷清清,说明陆府上下压根都没把他当回事,不过是大人一时新鲜,图个乐子罢了。 可若是这新屋子布置的十分讲究,处处透着用心,那就不一样了。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沈青青追问道。 “说不定大人对她,就是真上了心的,往后在府里的地位,怕是也要水涨船高。夫人您,可不得不防啊!”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沈青青猛地站起身来, “走,现在我们就去。我倒要看看这听雨轩,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说着,沈青青就带着秀禾就往听雨轩走去。 苏杳这会正在用饭,春桃端上了几样小菜。 清蒸鲈鱼、东坡肉、白灼芥蓝、玉米排骨汤,都是苏杳爱吃的。 “春桃,你坐下与我一块吃吧。” “姨娘说笑了,奴婢是下人,这不合规矩的。这些可都是大人让小厨房给姑娘特意准备的,大人还叮嘱要做的精细些,合姨娘的口味。姨娘,你快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好了。” “从前我们也一块用过饭,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你却如此拘束。” “姨娘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 苏杳还想劝,可外头的下人通报,“苏姨娘,夫人过来了。” 苏杳赶紧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出门去迎接。春桃紧随其后。 沈青青正缓步走进院子,苏杳立刻上前行礼,“见过夫人。” 沈青青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打量着这院子。 从前她是来过听雨轩的,这里比起原先西院的清风苑是大了不少,不过里头也没什么特别的,不算简陋,但绝不华丽。 她看着这里格局上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多了几盆花卉,她倒是觉得也算正常。她微微点了点头。 “苏妹妹别拘束,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搬进这里可还习惯?” “夫人,这里很好,妾身习惯的。” “那就好。妹妹不请我进去坐坐?” 苏杳赶紧为其引路。 屋内的布置与清风苑就大为不同了,刚进屋就有这波斯进贡的地毯,柔软的很。 沈青青的屋里也没有这东西,只记得在太后娘娘的寝宫见过,当时她就特别羡慕。 此时,沈青青的脸色有些阴沉,但并未发作,冷着脸继续往里走。 屋里挂着几幅字画,她瞧了瞧,居然是名家的画。 还有一副字,她凑上前看去,署名居然是陆怀瑾。 “这是夫君亲手写的?” 苏杳点点头,“大人诗兴大发题了词,我瞧着这字写的好看,就让人给裱了挂起来。” 沈青青从没见过陆怀瑾的字,原来这般好看。 说来也好笑,他就连他们的婚书也未见过。 她拉开凳子坐下,这屋内的家具看出来都是酸枝红木,比她院子里的梨花木都要好上一些。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 第136章 不如一个小小的妾室 “苏妹妹的屋子布置的挺雅致的。” 沈青青的手指蜷缩在一起,这听雨轩,她不来不知道,一来才看清。 原来陆母如此看重这苏杳,自己还傻傻以为陆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呢。 终究是错付了! 她本以为,作为陆家明媒正娶的正妻,又有太后姨母作为靠山,在这陆家,她理应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可如今看来,这陆家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她也算是领教到了。 她心里想着,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的闺房也不过如此吧? 不对,应该是皇亲国戚也不一定能比得上。 她强忍着怒意,不动声色走向苏杳的梳妆台。 梳妆台上一尘不染,几盒胭脂水粉排列整齐。 沈青青自顾自地打开化妆盒,苏杳的心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攥紧衣角。 梳妆盒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上等的珠钗、头面。 有几件造型别致的,是她都从未见过的,但是看着材料和这些稀世的宝石,便能猜出价值不菲。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只玉镯上,那玉镯色泽温润。 沈青青只觉这玉镯十分眼熟,她猛地想起,自己曾见过陆母佩戴这只玉镯,当时还羡慕不已,没想到如今竟在苏杳这里见到了。 这些好东西哪里来的不言而喻,苏杳若真是罪臣之女,怕是抄家那会啥都不剩了。 “看来妹妹有不少好东西,我今日送的簪子倒是寒酸了。” “夫人说笑了,妾不懂这些的。” “这镯子眼熟,好像是母亲的。” 苏杳点点头,“是大夫人赏赐的。” 沈青青死死盯着这只玉镯,指甲掐进手心。 她抬眼再次扫向梳妆盒里琳琅满目的首饰,心中怒火中烧。 苏杳就连首饰都比她的好,比她的多。 她可是陆怀瑾的正妻,她的陪嫁的嫁妆都是精挑细选的好物件,太后娘娘也特意赏赐了多件珍贵物件给她撑脸面,还有七七八八成亲那会陆家送的好东西,她从前觉得那些已然不少了。 可如今看来,可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妾室。 她如何能忍? “平日里,妹妹没少让夫君送首饰。”沈青青抬起头,目光射向苏杳,那眼神恨不得将苏杳千刀万剐。 苏杳浑身一怔,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脸颊早已泛红。 这些首饰,的确都是陆怀瑾送的。 其中几样,还是她从前在尚书府时就喜欢的,可是因为抄家之祸,那些都不见了。 也不知道怎么滴,陆怀瑾怎地将她的那些东西给寻回来了。 还有一些,都是这三年里陆怀瑾给他买的,那些被她当了的首饰也被赎了回来。 这次成亲前,陆怀瑾又去玲珑坊给她订了一批全新的首饰。 苏杳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夫人……我……” “妹妹不用惊慌,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啪”的一声,沈青青合上盒子。 苏杳看着沈青青的面色并不异常,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她平日里虽然喜欢这些,可是都不敢戴,就是怕主母会不高兴。 沈青青的目光落在苏杳身上,她上下打量苏杳。 见她平日里的装扮与今日差不多,都是素雅寡淡的,头上也只是偶尔戴上一两只珠钗。 她心道是好你这个苏杳,果然就像太后娘娘说的那般,扮猪吃虎,看上去不争不抢,原来背后里居然如此贪得无厌。 自己可真是小瞧了她! 从前自己对她的那些打压也是太轻了! 沈青青看向桌上的菜肴,“妹妹还没用饭?那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妾吃过一些了,不饿。” 苏杳忙让春桃将桌上的饭菜收拾下去。 沈青青淡淡开口:“口有些渴,妹妹这里可有茶水?” 苏杳赶紧上前,“夫人,妾给夫人沏茶。” 苏杳流云行水般的点茶、煮茶,沈青青在一旁冷冷看着她。 这些都是世家贵女要学的手艺,自己学的尚且一般,这苏杳倒是做的有模有样。 “苏妹妹这茶艺倒是高超。可是跟着哪位嬷嬷学习的?” 苏杳微微一愣,她若是说出,那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她垂眸答:“小时候家中请了教习嬷嬷教过一些。” “那你家中倒是挺重规矩的。令尊是何人?” 苏杳的心都揪了起来,“不过是无名之辈。” 沈青青嘴角上扬,她猜到苏杳是不愿说的。她也不必急于一时。 她给了秀禾一个眼神示意,秀禾心领神会,退出了屋子,去找那冬梅的丫鬟。 “夫人,请喝茶。”苏杳恭敬地将茶盏递给沈青青。 茶中热气袅袅上升,带着丝丝缕缕的清香。 “苏妹妹可会怪我早上为难妹妹?” 苏杳摇头,“夫人没有为难妾,是在教妾规矩。” “你能如此想便好,我也不想为难你的。大家都是女人,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你说是不是?” 她说的真切,又继续道:“不过母亲说了,要我拿出做主母的样子,这才……苏妹妹可莫要与我置气。” “夫人,妾不敢。” “你也坐下来,别光顾着站着。来陪我我喝茶吧。” 说着,沈青青轻轻抿上一口茶水,回甘还有些甜。 “这什么茶?” “是杭州的雨前龙井。” 沈青青从未喝过,可是她却听说过这茶。 她依稀记得此乃贡茶,怎么也会在苏杳这里? “是夫君给你的?” “大人爱喝这茶,才让人在我这里放了一些。”苏杳的声音很小。 沈青青眸色淡淡,甚至还有些冷意。 “我今日亲自过来看过了,也算是放心了,妹妹这里什么也不缺。” 苏杳听出了这话不对劲,却只能为难地道:“多谢夫人的关心。” 沈青青面上笑着,可是心里真是一包气。 这屋子里的东西从用的到吃的,都是上成品,就连刚才无意间看的几件摆件、花瓶、屏风也都是价值不菲的。 自己是陆府的主母,也没有如此待遇。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梧桐苑处处华丽,从没想过这样外面看似不起眼的小院子,才是真的用心。 她的声音冷了几分,道:“昨日你伺候夫君也辛苦了,避子药可有服用?” 第137章 赐药 苏杳怔愣住,早上起床后就跟着陆怀瑾去了慈安院,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陆母也再三强调过,自己是不能抢在主母之前生下子嗣的。 她羞愧地摇头,“对不起夫人,妾今日忙,忘记这事了。这就让人去煮避子药。” 沈青青眯起眼睛看着苏杳,“忘记?” 她显然是不相信苏杳的话。 “怕不是别有用心吧。” “妾不敢。” 沈青青站起来,表情已经相当难看。 苏杳知道自己得罪了这位主母。 她也怪自己,自己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又怎么会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犯了错。 沈青青转身出门,留下一句话,“我等会派人煎好药送过来!” 苏杳整个人冷汗涔涔,春桃赶紧上来扶着她,“姨娘!” “春桃,我又惹怒主母了……” “这件事是奴婢的错,姨娘……早上奴婢想到熬避子药的,可是大人不让……奴婢应该和姨娘说清楚的。” “你糊涂啊,大夫人那边反复警告我不能先怀有子嗣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春桃低着头,很是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苏杳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怪你,你别哭了,只是我如今两难。我不该责怪你的,我知道,你也难。” “姨娘,孩子是大人的,大人若是想让姨娘生,那就算是夫人,又或是大夫人,都管不上的。” “胡言乱语。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你可知道这后院的主子是谁?得罪了主母,以后我们的日子会有多难。” “可是……可是……爷那边……” “别可是了,等会主母那边送药过来,你就给我端过来,不能再出岔子了,这才进门第一天……” 春桃叹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她左思右想,实在是不放心,还是悄然去墨香居找陆怀瑾。可人却不在,她只看到长亭。 “春桃?苏姨娘那里出什么事了?” “姨娘那里没出事,只不过刚才夫人来了,要给姨娘送避子药。奴婢这是想来问问大人的意思。” 长亭皱了皱眉头,道:“没事,你先回听雨轩吧,其他的我会安排,等会若是夫人那边送来的药,你让苏姨娘正常喝了便可。” “可是……” 春桃害怕这药会伤了苏杳的身子,主母们的手段,她也是听说过的。 为了整治后院那些受宠的妾室时,她们向来不会手下留情,往往都会下猛药。 “别担心了,春桃,快回去吧。” 春桃长长叹了口气,知道陆大人不在,也无人能帮自己主子。 就像主子说的,这都是命啊。 不一会儿,夫人身边的王嬷嬷亲自来给苏杳送药了。 这位王嬷嬷可不不见,她可是沈青青的陪嫁嬷嬷,也是沈母特意给沈青青安排的厉害角色。 沈母担心沈青青万一拿捏不住府里的局势,王嬷嬷便能出手的,成为沈青青最锋利的爪牙。 春桃颤巍巍地接过那碗黑乎乎的药,硬着头皮,道:“多谢夫人的赐药,等凉一些,奴婢会提醒姨娘服用的。” “大胆!”王嬷嬷脸色一沉,厉声呵斥,“你这小丫鬟懂不懂规矩?既然是主母赐药,那就得我们看着苏姨娘喝完才行。主母的一片好心,可容不得你们这般拖沓!” 她前迈了一步,气势汹汹地盯着春桃。 “这……”春桃左右为难,求助般地看向苏杳。 苏杳轻轻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明白春桃的苦心,可在这侯府的规矩与强权之下,她又如何能躲得过去。 她从春桃手中接过碗,还未等她将碗凑近嘴边,苦涩的药味便扑鼻而来,直冲鼻腔,让她险些作呕。 她咬了咬牙,强忍着不适,一仰头,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可她由于喝得太急,药汁呛入喉咙,苏杳顿时剧烈咳嗽起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春桃心疼不已,赶紧上前,轻拍苏杳的后背,替她顺气。 “姨娘,您慢些,慢些……” 王嬷嬷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碗,这才露出笑脸。 这碗药,她可是下了猛药,以后这苏氏怕是都没机会怀子嗣了。 王嬷嬷教训道:“以后识趣一点,伺候了主君,就得乖乖喝药。别指望主母每次还要给你送药。真是没规矩!” “是……”苏杳嗫嚅着回答。 王嬷嬷斜睨着她,“苏姨娘,别怪老奴没有提醒你。我们夫人宽洪大量,这次就不与你计较,可下不为例。要是再敢违抗主母的命令,可别怪老奴我不客气!” 王嬷嬷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转身迈着高傲的步子,扬长而去。 梧桐苑内,沈青青焦急地在房内来回踱步,时不时瞥向门口。 终于,看到王嬷嬷回来了,她迫不及待地快步上前,一把拉住王嬷嬷的胳膊,道:“怎么样了,嬷嬷?她喝了吗?” “夫人尽管放心,老奴可是亲眼看着她喝下的,一滴不剩。”王嬷嬷得意的微微仰起头。 “这事还得是要亏了嬷嬷的。”沈青青撒娇道。 “老夫人当时就是怕夫人要吃亏,特意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奴务必照顾好夫人。 如今老奴见夫人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派头,老奴打心底里欣慰。” 王嬷嬷微微眯起眼睛,继续道:“这药啊,是夫人离家时候,老夫人特意准备的,老夫人说了,后院的妾室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再怀上子嗣,这一副下去,夫人往后便可以高枕无忧。” 沈青青面露喜色,“嬷嬷,您可真是我的福星。” 只有王嬷嬷身后的丫鬟小七心里彷徨不安。 她低垂着头,双手揪紧衣角,长亭威胁她的话她还记得清楚。 “这里是陆府,谁才是真正的主子,我想你应该清楚。出了事,究竟谁才能护得住你,你可得领清!” 小七犹豫着接过长亭递过来的药,在王嬷嬷让她去煎药的时候,趁众人不注意,偷偷将药材换了。 王嬷嬷正说得高兴,眼角余光瞥见小七神色异样,不禁微微皱眉,道:“小七,你怎么面色那么难看?” 第138章 替我生个儿子 小七听到王嬷嬷的问话,吓得浑身一颤,差点站立不稳。 她连忙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嬷嬷,奴婢……奴婢没事,可能是今日有些累了。” …… 听雨轩内。 春桃看着苏杳苍白的脸色,关心道:“姑娘可有不适?要不要吐?” 苏杳咬着唇,摇头,“我没事。” “奴婢听说主母送来的药……往往都伤身子,姑娘……这可怎么办的好,若是以后没有子嗣傍身,这后院的生活该有多难过。” 苏杳闭了闭眼睛,倚靠在太师椅上,想起了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还是心里难受。 “春桃,我命不好,或许就没有子女缘分。” 春桃心疼她,扑进他的怀里,“姑娘啊!你莫要说这种话!” 主仆二人相依偎哭了好一阵子。 陆怀瑾已经从长亭口中知道换药一事,一颗心便悬了起来,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匆匆朝着听雨轩赶去。 走到屋门口,就听到屋子里女子抽抽泣泣的哭声。 他抬手,用力推开房门。 屋内,春桃正站在一旁,见陆怀瑾进来,忙福了福身子,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苏杳听到动静,慌乱地抬手,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陆怀瑾柔声道:“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苏杳微微低下头,沉默一瞬,只会摇头,嘴唇紧抿,却是什么话也不愿说。 陆怀瑾知道苏杳性子软,在这深宅大院里,她这样要吃苦头的。 如今自己在她面前了,她就该将自己受的委屈都告诉他,他自然会为她去讨回公道。 可眼前的人就只会哭,什么也不说,满腹委屈愣是要自己承受。 他眉头微皱,“苏杳!” 苏杳脸上挂着泪痕,抬头看向他。 “我是你的夫君,这世间最亲近之人,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的。” 陆怀瑾一字一句说的真切,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意,直接传递到她的心底。 他是真的希望能教会她,可以依靠自己。 苏杳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那模样,真真是倔强,又让人心疼。 陆怀瑾叹了一口气,知道一时半会可能就是教不会她。 也不知道她明明是个世家女,从前在尚书府里,难道都没受过委屈? 她从前的性子大不是如此,她哪里愿意吃哑巴亏的? 说到底,还是不愿把自己当做她的倚靠,这才独自隐忍。 陆怀瑾心中有些恼火,真想就此不管她,让她多吃几次苦头,好长长记性。 可刚有这个念头,脑海中便浮现出苏杳之前磕破头,险些毁容的模样。 那些代价太大了,他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起。 罢了,罢了。 自己的女人,自己宠着。 自己的女人,自己受着。 陆怀瑾心中一软,所有的恼火瞬间消散。 他伸出双臂,将苏杳轻轻抱在腿上,而后紧紧搂在怀里。 他轻轻拍着苏杳的后背,轻声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哪有成亲第二日就哭的人,这可不吉利。” 苏杳被这话一噎,抽抽泣泣的声音顿了顿。 她努力想要停止哭泣,可泪水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滚落,打湿了陆怀瑾的衣襟。 陆怀瑾感觉到怀里的人哭的伤心,心里想着,苏杳担心因那碗药而无法为他诞下子嗣,才如此伤心欲绝? 这般想着,他倒是有些高兴的,至少苏杳的心里有他。 他很想告诉她,不用担心,药已经让人换了。 可苏杳此刻哭的如此伤心,他又插不上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他全然不知,苏杳的哭是为自己哭的。 她不想认命也得认命,那种无力感,让她别的喘不过气。 她无意留下,却被迫成为他的妾室……如今,就连生育的权利,都被人牢牢攥着。 这多可悲啊,苏杳! 苏杳在陆怀瑾的怀中哭了许久,终是精疲力竭,眼皮愈发沉重,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身子也不再颤抖,只是偶尔还会轻轻抽噎一下。 陆怀瑾凝视着怀中的苏杳,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这张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的脸,此刻仍挂着未干的泪痕,依旧美得让人心碎。 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他稀罕的紧! 此刻他甚至觉得自己挺畜生的,这种时候居然更想欺负她了。 看着苏杳微红的樱唇,他喉结滚动。 这一夜,陆怀瑾一直在她耳边念叨,让苏杳硬气一点,自己是她的依靠,是她的仰仗。 苏杳蜷缩在他的怀里,身心俱疲,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听进了多少道理。 天微微亮,陆怀瑾先起身了。 苏杳感受到身旁的动静,也缓缓睁开眼睛,她下意识地想要坐起身,为陆怀瑾穿戴衣物。 这些是宫里的教习嬷嬷教她的,妾室应该守的规矩…… “你再睡一会。”陆怀瑾按住苏杳的肩膀,“不用伺候我。” “大人……” “叫夫君。” “夫君……” “嗯?”陆怀瑾应了一声。 “我之前想着,在这后院里,我安分守己,不惹事端,便可安稳度日。可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如此。” 陆怀瑾听到苏杳这话,眸子里的星光瞬间被点亮。 “嗯?”他轻轻应着,示意苏杳继续说下去。 “我不想喝那药了。”苏杳咬了咬下唇,大着胆子开口。 陆怀瑾对苏杳的这一态度极为满意。 “那便不喝。替我生个儿子。” 苏杳犹豫着说道:“可是……夫人和大夫人那里……” “一切有我。” 苏杳听到他的话,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枕头里,安心地继续睡去。 果然这一回,她醒来后,没人再提过避子药的事。 她去主母的梧桐苑请安。 沈青青得知陆怀瑾昨日又在听雨轩过夜,面色极为难看。 一大早,府里的管家长风来传话,说是主君免了苏杳喝药这件事,这无疑是在她本就怒火中烧心上又浇了一壶油。 她恨不得立刻将苏杳生吞活剥。 可她强忍着怒意,转念一想,昨日王嬷嬷给苏杳下的药足够厉害,就算以后不用避子药,那苏杳往后怕也难以有孕,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般想着,她心中才稍稍舒坦了一些。 沈青青看向苏杳,却被她脖间的红痕刺痛了双眼…… 第139章 宠妾灭妻 沈青青望着苏杳脖颈间那暧昧的红痕,自然明白那是什么。 她的指甲掐进梨花木椅的扶手,心里叫一个恨啊。 自己费尽心思,使尽浑身解数,争了半天的东西,居然这个女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凭什么?她到底凭什么! 她不甘心! “妹妹还真是勤快。”沈青青强压着怒火,说出这句话。只是看向苏杳脖子的眼神,冷的像淬了冰。 苏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不明白沈青青为何突然这么说自己。 她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向沈青青,那懵懵懂懂的模样,在沈青青眼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沈青青瞧着苏杳这故意装蒜的样子,愈发觉得苏杳段位高,手段了得。 她如今是最见不惯,苏杳这幅装傻充愣的模样,心中更是厌恶。 强压着怒意,她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声音也恢复些平静。 “走啊,一起去慈安院给母亲请安。” “是。”苏杳应道。 她转身的瞬间,目光扫到一旁的铜镜,镜中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脖颈处一抹鲜红。 娇艳,又刺眼。 她才恍然大悟,明白沈青青刚才那句话的深意。 刹那间,她的脸通红,滚烫。 满心的懊悔,悔自己早上太过匆忙,竟然没注意到这尴尬的痕迹。 沈青青回头看向她,“愣着做什么?” 苏杳垂着头,脚步匆匆地赶紧跟上她步伐。 二人来到慈安院门口,李婆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她笑的格外殷勤,脸上的褶子也都要挤到一块了。 这样的笑容,是苏杳从未见过的。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陆母十分喜爱沈青青,所以整个陆府的下人都对她趋炎附势。 苏杳跟在沈青青的身后,李婆子上来打招呼,就像没见到她一样,眼神也没给她一个。 苏杳面对这样的白眼倒也是寻常,自己如今的身份本就是上不了台面妾室。 相比从前,至少别人还一口一个姑娘的称呼,而如今这一声声苏姨娘,才是讽刺。 她安慰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可人啊,这心和脑子有时候就是不一致,明明道理都明白,怎么心里还是会有些酸涩。 她咬了咬唇,强压这股情绪,继续跟上沈青青的步子。 走进慈安院,陆母见到二人一起来,倒是有些意外。 苏杳按规矩,恭恭敬敬地给陆母请安后。 陆母挥了挥手,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只是轻轻挥了挥手,道:“你也坐吧。” 苏杳识趣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一抬头便见到沈青青身边的秀禾正捂嘴偷笑,那眉眼间的嘲讽,毫不掩饰。 她知道是嘲笑自己的,与主母一同来请安,在旁人看来,的确是有些不自量力的。 她臊着脸,赶紧移开了眼。 陆母慢悠悠地饮了一盏茶,茶气缭绕间,她慢慢开口:“今日下午,我要去白云寺祈福半月,你们谁陪我去?” 她的目光在沈青青和苏杳之间来回扫视,见他们二人互视。 若只是去个三五日,沈青青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这可是讨婆婆欢心的好机会。 可这次是半月之久啊,这个半月若是自己不在府里,那陆怀瑾不是要整日与苏杳厮守。 这……她不愿意。 陆母见二人都没立刻答话,便又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新婚燕尔,如今这个时候分开你们夫妻之间,的确不合适。” 说着,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苏杳。 苏杳本是垂着头,听到陆母的话,心中一动。 刚抬起头,就撞上陆母的眼神,她咽了咽口水,道:“大夫人若是不嫌弃,苏杳愿意陪同。” 沈青青听到这话,原本紧绷的肩膀一松,心里沉甸甸的大石也落了地。 陆母笑了笑,又喝了口茶,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这样的安排,正合她意。 其实她本来就想带走苏杳,让沈青青与陆怀瑾多相处。 下人今日来报,说陆怀瑾这两日都留宿在听雨轩,今早又听闻陆怀瑾免了苏杳喝避子药的事,这其中的深意,这就不言而喻了。 陆怀瑾想让苏杳生下孩子。 可在陆母心中,最怕就是府里传出的丑闻,这岂不是乱了嫡庶! 传出去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呢! 外头那些人编排起来更是大胆,到时候什么宠妾灭妻的帽子硬是扣上来,这可如何使得? 她思来想去,才想出这个主意。 正愁不知如何开口让苏杳去,这下好了,苏杳自己主动提了出来。 “也好,难得阿杳有这份心。那青青你就受累些,好好伺候怀瑾,他公务繁忙,可别让他太操劳了,这晚上啊,还得早点休息的。”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沈青青的脸上一阵发热,红晕迅速蔓延至耳尖。 陆母笑了,“这都成亲多久了,怎么还那么容易害羞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屋内众人听了,也都跟着笑起来。 唯有苏杳,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用完午膳,苏杳片刻不停,春桃赶紧替她简单收拾了几个包袱,就上了陆府的马车前往白云寺去了。 这事发生的突然,就连管家长风也没来得及禀报陆怀瑾。 沈青青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很是得意,“将这事瞒住了,等夫君晚上回来,人都走远了!” 秀禾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高兴,也跟着露出笑意。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去衣柜取出几件衣衫,递到沈青青面前。 沈青青接过,一一展开,只见那衣衫轻薄的如同蝉翼,几乎透明,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隐约间透着撩人的风情。 “这衣服也太大胆了,哪里来的?” “夫人,这是王嬷嬷给夫人准备的。说是这些衣衫可助夫人好好抓住主君的心。” “她……她也知道了?”沈青青红了脸,看来自己未与陆怀瑾圆房的事情,还是被王嬷嬷知道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难堪。 “夫人不必担心,王嬷嬷对夫人忠心耿耿,从前她也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老夫人让她跟着夫人一起上京城,自然是对她放心的。说不定,她有好的法子,能帮夫人与主君早日修成正果。” “那……你赶紧喊她进来!” 第140章 红尘媚色 王嬷嬷听到传唤,立刻迈着步子进了屋子。 她身形微胖,一进屋便微微欠身,道:“夫人找老奴,可是有事要吩咐?” 沈青青拉着王嬷嬷的手,她的眼神闪躲,犹豫再三,才嗫嚅着开口:“嬷嬷,不瞒你说,我有一件事……实在难以启齿……” 王嬷嬷轻拍沈青青的手,“夫人尽快说,老奴跟随老夫人多年,夫人不必防着老奴。” “嬷嬷,我……我与夫君至今尚未圆房,我……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她鼓足了勇气,才将这难言之隐托盘而出。 王嬷嬷听着她的话,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她微微眯起眼睛,深思片刻后,缓缓开口:“夫人,若是如此的话,老奴倒有个主意。” “嬷嬷不妨直说。” 王嬷嬷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这听雨轩那位去了白云寺,老奴认识个和尚,或许……这是个好机会。” 沈青青听着她的话,咬了咬牙,狠狠地点了点头。 …… 陆府的马车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白云寺。 苏杳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心中有一阵恍惚。 上一回她也是陪陆母来的,那时候是为陆怀瑾的表妹采薇姑娘…… 只是时光荏苒,如今她与陆母的关系也不一样了。 小和尚审批袈裟,一脸虔诚地带着他们前往香客留宿的厢房。 一路上,苏杳嬷嬷跟在陆母的身后,观察周围的环境。 陆母的屋子离她的不远,美其名曰是有个照应,但苏杳心里知道,或许是监视。 毕竟那一次陆怀瑾的马车在寺庙外的事情,她后来仔细一想,肯定是瞒不过陆母的。 “阿杳,来了这里,就要修身养性。”陆母停下脚步,转头对苏杳道。 “大夫人说的是。”苏杳微微去洗,恭敬地应道。 “好了,今日一整日的行程,你也累了,早些回房休息。”陆母说完,便转身走进自己的屋子。 春桃赶忙打来了热水,伺候苏杳沐浴。 苏杳泡在浴桶中,周身被温热的水包围,身心也得到了放松。 沐浴后,她又换上了寺庙为准备的道袍。 这道袍宽松肥大,穿在苏杳身上,都显得她的个子娇小。 苏杳刚刚洗过头发尚未干透,湿漉漉地垂在脑后,犹如出水芙蓉。 道袍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苏杳本身身上那股淡淡的幽兰香,好似一种独特的韵味。 即使身披道袍,也难掩红尘媚色。 世俗风韵又岂是青衫可束? 她看着自己身上,昨日那人留下的隐约红痕,自嘲道:“大夫人要我吃斋念佛,收心养性。” 她心里确实想着,该修身养性的人又不是她,怎么这种事情都只怪女子。 苏杳在这白云寺的几日,睡得格外踏实。这里幽幽的檀香,能安抚她心头的忧虑,她已记不清,究竟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心入眠。 三日后,苏杳与前两日一样早早起身,陪着陆母诵经念佛。 佛堂内,梵音阵阵,香烟袅袅。 “施主,庙后的集市可有去逛过?” 说话的是那天引路的小和尚,这两日,苏杳总会将春桃带着的糕点分了一些给他。一来二去,他们就熟络了起来。 小和尚十来岁,正是贪吃的年纪。 他听别的香客说过外头的集市好多好吃的,尤其是那香甜的糖人,更是让他馋的不行。他期盼着苏施主能逛集市时给他带一份回来。 “什么样的集市?” 苏杳没想到在这清幽的寺庙附近,居然还有集市。 “我也是听香客说的,听说很是热闹,以前咱们这里没有过的,也就这两日临时来的,听说有不少稀奇玩意儿,好吃的更是多的数不过来。” “小师傅,我还要陪我家大夫人,怕是没空去的。” 小和尚一脸扫兴,苏杳看出了他的意图,虽然心中不忍,却也只能苦笑地拒绝。 苏杳与小和尚的这番对话,陆母在一旁听得真切。 她本就是想拉着苏杳离开陆府几日,好让沈青青和陆怀瑾创造更多的时间相处,也并非要苏杳一心归一我佛的。 她也明白,苏杳十八九岁的年纪,性子活泼,整日被困在这寺庙里面松紧念佛,定是别闷得慌。 况且那个集市,也不过是在寺庙后面,出不了什么事,倒不妨让她去看看、走走,打发打发时间。 “阿杳。”陆母轻轻唤道。 “大夫人,有何吩咐?”苏杳连忙转身,恭敬地问道。 “你去逛逛吧。” “可是,您这边怎么办。” “今日大师会给我讲佛经,你也听不懂。倒不妨出去走走,散散心。不过,可别走太远了。” 苏杳心中一喜欢,立刻点头应下。 在这庙里,她也着实憋得难受。 她从来不是安静的性子,一个上午坐在这里诵经,困意几度来袭,着实难熬。 苏杳换回了自己淡蓝色的襦裙,带着春桃便出发了。庙后集市本就离寺庙不远,走路也就小半个时辰。 主仆二人来到集市,只见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个个小摊有序地排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目不暇接。 集市上有小摊,虽然比不上京城的闹市,但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 春桃很是兴奋,拉着苏杳先在馄饨铺坐下喝上一碗馄饨。 “姑娘,还是出来好啊。多亏了小师傅。” “等会买些糖果给小师傅带回去,也算是谢谢他。” 二人正有说有笑地吃着馄饨,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 只见几个彪形大汉正围着一个摊位,对着摊位后的老妇人指指点点,言语间满是刁难之意。 那老妇人满脸惊慌,正在哀求着这群人。 “姑娘,那边出事了,奴婢去看看。” 苏杳忙拉住春桃,“不要去。”她摇着头,“与我们无关,我们还是别多管闲事。” “可是那老婆婆……” “实在担心,我们倒不如报官。” 几个正在欺负人的彪形大汉,听到二人要报官,目光瞬间扫向她们。 这一眼不得了,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苏杳,好像看到了稀世珍宝。 第141章 蓄意为之 苏杳生得极为貌美,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的确是一眼万年的样貌。 在这样的地方,确实格外引人瞩目。 为首的男人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步一步朝着苏杳走来。 “小娘子,我好像没见过你。你不是本地人吧?” 苏杳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了危险。 她忙将银子放在桌上,付了馄饨钱,一把拉住春桃,转身就想离开。 可那几个大汉岂会轻易放过。 他们迅速围了过来,伸出手拦住了苏杳的去路。 “小娘子,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如此没礼貌?” 为首的男人凑近苏杳,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 “登徒子,让开!” 看到苏杳发火的模样,几个大汉丝毫不惧,反而笑的更加放肆。 苏杳和春桃拉着手往后退,两人跌跌撞撞往后退去。 苏杳的指尖都被春桃攥得生疼。 那几人步步紧逼,浑浊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游走,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污言秽语。 后方一块棱角锋利的砖头,悄然横在路中央。 苏杳慌乱间一脚踩上,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地向后倾倒。 “小心!”春桃惊呼一声,拽住她的胳膊。 “嘶!” 苏杳的脚崴了,钻心的疼痛瞬间从脚底炸开。 她疼得倒抽冷气,娇躯剧烈颤抖,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滚滚而落。 “姨娘,你的脚……” “姨娘?” 为首的大汉狞笑起来,露出一口熏黄的牙齿,“原来是别人的小老婆。真是可惜了,小娘子不如跟我回去做大房,保准让你夜夜都快活似神仙。” 这样轻佻下流的话从恶霸嘴里说出,引得周围百姓不满,可却无人敢言。 一个个慌忙地低下头假装没看见,生怕和苏杳她们主仆一样惹祸上身。 苏杳强忍着剧痛继续后退,也不知道此时应该如何。 忽然间,她的后背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那清冷的雪松香瞬间包裹着她。 她转头,看到了陆怀瑾紧绷的下颚。 “大人……” 陆怀瑾没有看她,但却已经将她稳稳扶住。 他的脸色阴沉,视线冰冷扫视着几个大汉。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们瞬间拔刀将那群恶霸团团围住。 “欺压百姓,目无王法。带下去,严加拷问,若有同党,一个都不许放过!” 话音落下,侍卫们便扑向几个大汉,场面一度混乱。 而陆怀瑾始终将苏杳护在怀中,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熨帖着她慌乱的心跳。 他眼底翻涌的怒意尚未完全褪去,却在望向苏杳时化作绕指柔。 他喉结微动,声音不自觉放软:“能走吗?” 苏杳咬着下唇,疼得发白的嘴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脚踝处的剧痛一波波袭来,她只能虚弱地摇头。 苏杳整个人已腾空而起,落入带着雪松香的怀抱。 她慌乱地将发烫的脸埋进陆怀瑾胸前,生怕被人瞧见这暧昧模样,却没看到男人嘴角勾起的那抹宠溺。 好在马车就在不远处停着,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就已经到了。 车厢内,陆怀瑾小心翼翼将苏杳安置在软垫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卷起她裤腿。 本该白皙纤细的脚踝此刻肿得发亮,青紫色的淤痕分外明显。 陆怀瑾的眉头狠狠皱起。 “忍一忍。” 粗粝的指腹刚触到伤处,苏杳便疼得倒抽冷气,本能地想要缩腿。 陆怀瑾的手掌按住她的膝盖,带着薄茧的指尖开始揉捻肿胀的关节。 暧昧的姿势让苏杳面红耳赤,她别过脸不敢看他,却躲不开男人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 “别动。” “嘶——。” 苏杳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怀瑾动作顿了顿,抬头望向她水光潋滟的眸子。 苏杳抿了抿唇,“好疼。” 陆怀瑾道:“再忍忍,等会给你上药。” 见她很是抗拒的模样,他继续轻哄:“别怕,上了药,就不疼了。” 苏杳此刻才敢偷偷打量他。 陆怀瑾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紧抿的薄唇将这个人勾勒的分外清冷。 不得不承认,苏杳初见他时,就觉得这人长得好看,只是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她从来不想去承认这些。 “大人怎么会来这里的?可是有公务?” 陆怀瑾轻轻唔了一声算是应了。 他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特意为她来的。 为了这场“偶遇”,他暗中安排了多少。 他特意命人在寺庙后设下集市,又派人在寺中散布消息,只为引她出寺。 等了整整一日不见人影,心急如焚的他几乎要冲进寺庙,好在今日终于等到了。 只是也真是没想到,居然一见面就见她被男子调戏,还弄伤了自己。 一切看似的巧合,不过是某人的蓄意为之罢了。 苏杳没想过今日会在这里见到陆怀瑾,何况还是刚才这种情况,也幸亏他的及时出现…… 陆怀瑾取出一盒药膏,用手指取出一些,涂抹在苏杳的脚踝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苏杳忍不住轻颤。只觉得方才还灼痛的部位好似真的渐渐消退。 “还疼吗?” “好多了。” 苏杳摇摇头,脚踝处的肿胀已消了大半。 陆怀瑾将她的裤腿放下,道:“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是的确是扭伤了,就算有了石太医的秘药,休息个一天半日的是免不了的。” “那怎么办?” “让春桃去跟母亲说,就说你需要休息。母亲不会为难你的。” 苏杳点点头。 “送你回去?” 苏杳知道自己的脚现在的确走不了,也没必要和他犟,就听他的吧。 马车停在寺庙后门时,天色已暗。 苏杳探出头,诧异道:“怎么不走正门?” 陆怀瑾冷冷一笑,将人抱起,“这里离你的厢房更近。” “我送你进去。” “不用……我自己……” 话音未落,已经被陆怀瑾稳稳托住。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佛门清净地静谧无声,苏杳不敢声音太大,生怕惊扰了别人。 陆怀瑾抱着她轻轻一跃,翻墙而入。 第142章 惩罚她的欲拒还迎 “春桃她怎么办?”苏杳低声问。 “那丫头机灵,自己会从正门回来的。” 陆怀瑾脚步不停,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大人知道我住哪里?” 夜色中,陆怀瑾嘴角微微扬起,抱着人就直奔她的屋子,将人稳稳放上床榻。 屋门被关上了,“咔嚓”一声,锁扣落下的声音。 这一声响,好似将屋外的夜色与屋内的旖旎彻底隔绝。 苏杳浑身一颤,抬眼望向那个倚在门边的男人。 “大人不走?”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被褥。 陆怀瑾向来是个顺杆往上爬的人,既然来了,他又岂会轻易离开。 陆怀瑾斜倚着朱漆木门,淡淡开口:“不走了,留下来照顾你。” 他慢慢欺身近前,凛冽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 苏杳慌乱了,自己的屋子离陆母的不远,这若是被陆母知道了,那还得了。 何况这可是佛门清修之地,陆怀瑾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老实。 “我真的没事了,不用人照顾的……” 她徒劳地往后缩,却被陆怀瑾大手一捞,整个人跌进温热的胸膛。 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灼烧着她的皮肤。 “再说胡话,信不信我让你真的走不了路?” 看着苏杳急得眼眶发红,陆怀瑾却轻笑一声。 “那我去给母亲请安,顺便从正门离开……” “不行!”苏杳立刻制止他。 陆怀瑾眸底笑意都要溢出,“那你究竟想要如何?” 苏杳深吸一口气,“你就不能翻墙出去?” “君子岂可做那些?” 苏杳翻了翻白眼,知道这人无赖,没想到居然如此无赖。 她知道今天这人是赖上她了,可陆母又确确实实就在附近。 她软下声音,带着哭腔的尾音还未消散,道:“夫君……” 这一声,本想着去讨好他,让他能依着她而离开,谁知却点燃了男人的火。 男人温热的唇瓣已经贴来。 这个吻带着掠夺,牙齿轻咬她的下唇,像是在惩罚她的欲拒还迎。 苏杳被吻得喘不过气,只能攀着他的肩膀,任他攻城略地。 看来今夜是怎么也赶不走他了。 “累不累?” 不知过了多久,苏杳迷迷糊糊间听到头顶传来沙哑的问话。 她仰头望去,烛光将陆怀瑾的脸染成绯色。 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却浇不灭他眼中燃烧的欲——火。 陆怀瑾压根不想停下,可却还是看向苏杳,见她亦是满头大汗,他有些心疼。 “可要沐浴?” 苏杳点点头。 陆怀瑾要去喊人,却被苏杳拽住,“大夫人就住在不远处,我害怕……” 苏杳已被他轻轻咬住耳垂:“怕什么?” 陆怀瑾抱起她走向屏风后的浴桶。 春桃早猜到会发生什么,也备好了热水,已经守在屋外。 今日屋内的动静很轻,二人都是压抑着,春桃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留着。 好在此刻有开门声,她红着脸咬着唇,赶紧将热水送进了屋子。 热水蒸腾的雾气中,苏杳浑身发软地靠在陆怀瑾怀里。 温热的水珠滑过她的肌肤,烫得她浑身战栗。 换上粗布灰袍的苏杳,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更衬得眉眼楚楚动人。 陆怀瑾倚在床头,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喉结上下滚动:“第一次见你穿这个。” “是不是很丑?” 她下意识扯了扯衣摆,却不知这身素袍裹着她曲线玲珑的身子,更添几分禁欲的诱惑。 陆怀瑾眸中的欲色已经给了她答案。 苏杳有些害怕,这人怎么精力如此旺盛,都说男子过了三十,身子应是大不如前。 可苏杳只觉得相比现在的陆怀瑾,与三年前无异,而且更是…… 好多次都如硕鼠,饥不可耐。 窗外月色西沉,屋内烛火燃了半宿。 翌日,天都亮了,苏杳见陆怀瑾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推了推他的胸膛,“大人不是来办公务的,怎么还不走?” 陆怀瑾修长的手指绕着她散落的发丝,瞳孔掠过她泛红的耳尖:“有长亭在,那小子能搞定。” 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不过是借口寻了个不知名的差事来白云山办公,可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他一个当朝首辅亲自来的。 苏杳猛地坐起身,涨红了脸:“万一大夫人今日过来看我,发现你在这里,你让我如何……” 陆怀瑾揉了揉她的发顶,“信我。” 这句话却让苏杳更不安了。 她望着男人眉眼间从容的笑意,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苏杳不明白陆怀瑾这人怎么永远那么有把握。 外头传来寺中晨钟,她的这颗心可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可正如陆怀瑾说的,陆母今日并未来寻她。 直到暮色初临时,春桃才悄悄传来消息,说是庙里来了位得道高僧讲经,陆母被邀去贵宾席听讲,连晚斋都免了。 苏杳转身看向榻上翻阅佛经的男人,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阴影,此刻的他,倒真像个虔诚的信徒。 “是你安排的?” 陆怀瑾合上书卷,道:“母亲仰慕那位高僧许久,正巧寺里要办讲经会,不过是正巧缘分到了,顺手帮她求了个席位罢了。” 苏杳撇撇嘴,正要反驳,突然被他托着后颈按进怀里。 她也放弃了反抗,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人,能成为首辅,无论是手段还是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 “饿不饿?” 陆怀瑾的手指抚过她腰间的软肉,引得苏杳轻颤着躲进他怀里。 苏杳道:“等会春桃会送粥过来,寺庙里吃的清淡,顿顿喝粥吃馒头,大人可习惯?” 陆怀瑾本把玩着她的发丝,听到她的话语,不满地咬住她耳垂,齿间力道不轻:“又喊大人?” 陆怀瑾的这句话让苏杳瞬间僵住。 想起昨夜,那人在自己耳边,一次又一次地哄着自己叫“夫君”。 那些不受控溢出唇齿的娇唤,烧得她的脸颊通红。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两声轻叩。 苏杳瞬间弹跳起来,却被陆怀瑾稳稳圈在怀中。 看着男人大步走向房门的背影,苏杳攥着被褥的手指微微发抖。 若来的不是春桃,该如何解释陆怀瑾深夜来这白云寺,又滞留妾室厢房? 第143章 女子皆爱风花雪月 很快,陆怀瑾提了食盒回来。 他看着苏杳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 “就那么害怕?瞧你吓得。” 陆怀瑾将食盒搁在桌案上,伸手去擦拭她的额间,“是长亭,他送饭来了。” 苏杳听了这才放松,将头凑过去看着食盒。 陆怀瑾揭开食盒,里面摆放着两份新鲜的豆花,豆花是咸口的,撒上不少作料,淋着卤汁,看上去很是诱人。 “寺庙里毕竟不能食腥荤,所以我让人安排了这些。” 陆怀瑾舀上一勺,送到她的唇边,“张口。” 可看着陆怀瑾那双充满占有欲的眸子,她轻声道:“我自己来。” 二人安静地用完了这顿饭,只是期间,苏杳总会时不时看向陆怀瑾。 陆怀瑾喝完豆花,将勺子放下,问道:“看半天了,有什么话要说?” “你等会就走吗?明日我总该出屋子了,否则大夫人要起疑心了。” 陆怀瑾表情淡淡,“不急。” “你公务都办好了?这次你来白云山是做什么的?” 陆怀瑾道:“捉人。” 苏杳呼吸一滞。 能让当朝首辅亲自出马捉拿之人,必定是关乎社稷的朝廷要犯。 “可捉到了?” “你很关心?” 陆怀瑾忽然倾身逼近,雪松气息感将她笼罩。 苏杳下意识往后缩,撞进冰凉的椅背,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畔轰鸣。 “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影响了你的正事。” 陆怀瑾轻笑一声,用指腹轻轻按住嘴唇。 男人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着她:“嗯,捉到了。” 这句话本该让她安心,可苏杳望着男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只觉后背渗出冷汗。 “那就好……那你是不是要回京复命了?” 陆怀瑾眯了眯眼:“你一直在赶我走。”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担心大夫人起疑,还有……你的前程……” “明日一早我就离开。” 苏杳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长舒一口气,也算是心中大石落了地。 陆怀瑾用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指尖,淡淡开口:“可吃饱了?” 这话让苏杳浑身一僵,昨夜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见陆怀瑾伸手探过来,她慌得往后缩,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好累……” “想什么呢?”陆怀瑾忽然勾唇笑了,“我带你出去逛逛?一整日憋在屋子里可闷坏了?” 苏杳还以为陆怀瑾又要做那档子事……此时的脸羞得通红。 她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 “嗯。”可话刚说出口,她又想起自己的脚,嗫嚅道:“可是我走不了路。” “有我在。” 说罢,她整个人已腾空而起。 苏杳害怕外头会碰到人,紧紧拉着他的衣襟,“万一有人看见……” “再乱动,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陆怀瑾故意沉下脸,却在她瞬间僵硬的模样里,眼底溢出藏不住的笑意。 好在屋外四下无人,陆怀瑾抱着她跃出了围墙。 墙外,长亭早已候着马车。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 车轮碾过碎石,苏杳望着飞速后退的景色。 夜里的寒风从车窗呼啸进来,吹在她的身上,却怎么也吹不散她发烫的脸颊。 苏杳偷偷撇向对面,正撞上陆怀瑾直勾勾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感觉心跳都漏了半拍。 陆怀瑾轻咳一声,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糕点,递给苏杳,“要不要尝尝这水晶糕,是你爱吃的城东那家点心铺子,我特意让人备的。” 苏杳摇头,别过脸,“我不想吃。” 余光不经意瞥见男人微微耷拉的嘴角,心里有些发慌。 陆怀瑾也不强求,很快马车停下。他将人抱下了马车。 山上的气温不比山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寒气。 苏杳瑟缩着打了个寒颤,还没反应过来,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已将她整个人兜住。 远处山峦漆黑如墨,唯有几颗孤星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大晚上来山顶做什么?”苏杳问道。 “带你看日出。”陆怀瑾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他们说……女子都喜欢这些。” 苏杳猛地抬头。 月光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耳尖泛红,眼神却别扭地看向别处。 苏杳没想过,堂堂首辅大人,竟会为了讨她欢心,笨拙地学着制造浪漫。 “可是现在还是晚上,那岂不是要等很久?”她突然轻笑出声。 陆怀瑾喉结动了动:“我们一起等。” 说实话,陆怀瑾从不会浪费一整个晚上在这样的事情上,但是他问过同僚,都说女子爱风花雪月。 所以,他愿意为她改变一下,试一回,若是她喜欢,那也不算浪费时间。 山风卷起苏杳散落的发丝,她仰头望着他,眼里温柔缱绻。 这一瞬,陆怀瑾忽然觉得,就算要等上一辈子,也值了。 见苏杳等的无聊,陆怀瑾挑眉,“找点事做?” 山风掠过他衣摆,他笑的不怀好意,却被苏杳“嘘”的一声打断了。 “怎么了?”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远处草丛传来“扑棱棱”的声响,又有几声野雉尖锐的啼叫。 苏杳眼睛一亮,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如……烤鸡吃?” 陆怀瑾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 堂堂首辅大人,处理过无数朝堂大事,此刻却被这荒诞提议勾出了几分少年心性。 “你可知烤鸡要几步?”他故意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 “抓鸡,生火,架烤。” 苏杳仰起脸,鼻尖几乎要擦过他的下巴,引得陆怀瑾喉结不自觉滚动。 陆怀瑾的武功高强,不过盏茶功夫,两只肥硕的野雉已被他拧着翅膀提了回来,尾羽上还沾着夜露。 “现在该生火了。” 陆怀瑾将野雉往地上一丢,袖袍一挽,露出小臂紧实的肌肉。 可当他蹲下身,对着枯枝干草折腾半天,只换来几缕青烟时,苏杳“噗嗤”笑出了声。 “要不让长亭……” “瞧不起谁?” 他忽然扯下腰间玉带,抽出里头缠着的火折子。 火苗“腾”地窜起时,火光映得她脸颊绯红,比任何胭脂都动人。 第144章 第一次约会 陆怀瑾喉头发紧,将处理好的野雉狠狠插上树枝:“看好了,这才叫烤鸡。” “大人真的会做这些?”苏杳诧异地看向他,“君子远庖厨。” “苏杳,我亦能为你做这些。” 说话间,油脂滴进火堆,溅起的火星烫得他手腕一缩。 “大人,翻面!”苏杳坐在一旁提醒道。 陆怀瑾不明所以看向她,这才想起她说的是烤鸡,立刻看向那夹着的烤鸡,可只不过是翻面稍慢,鸡皮就焦黑一片。 苏杳笑得直不起腰,干脆抢过树枝:“还是我来吧。你可是堂堂首辅大人,哪里会烤鸡的!” “敢质疑我?”陆怀瑾长臂一揽,将她圈在怀里。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跳动的火光间,他手把手教她翻转树枝,“看好了,要这样……” 指尖相触的刹那,苏杳忽然屏住了呼吸。 陆怀瑾的掌心带着薄茧,却意外温柔。 火苗将他的侧脸染得忽明忽暗,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后颈,痒得她浑身发软。 烤鸡终于散发出香气,陆怀瑾撕下最肥美的鸡腿,他吹了又吹,确认不烫后,才递到苏杳唇边。 “尝尝你夫君的手艺?” 苏杳咬下一口,肉汁混着焦香在舌尖爆开。 她正要夸赞,却见陆怀瑾盯着她嘴角的油渍,喉结动了动,突然俯身…… “陆怀瑾!”苏杳猛地后仰,耳尖红得滴血,“你……你做什么!” “帮你……” 他故意拖长尾音,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脸颊,将油渍抹在自己衣摆上。 “擦干净……” 火堆渐熄,余烬却将苏杳的心烤得滚烫。 陆怀瑾将苏杳搂在怀里,四周静谧地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大人,你看,那边好像火烧。” 东边的方向已经开始泛红了,陆怀瑾微微一笑,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 他的心里有着千言万语想对她说。 想说初见时她在尚书府花园惊鸿一瞥,想说这些日子为她牵肠挂肚,可那些滚烫的字句刚到舌尖,就被他生生碾碎咽回肚里。 堂堂首辅大人在朝堂上能舌战群儒,此刻却像个笨拙的少年,只能将满心情意化作更紧的怀抱,用掌心的温度把她拢得更近些。 远处那抹红逐渐变大,最终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整个天空瞬间被点燃。 这是苏杳第一次见日出。 她屏住了呼吸,只觉得自己好像是醉了。 不知是被眼前这壮丽的景色所震撼,还是被陆怀瑾为她做的一切所动容。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生出了眷恋。 这一刻,她好想就这样一直醉下去吧。 她羞涩地抬眸看向陆怀瑾,“大人,天亮了。我们该回去了。” 陆怀瑾的手臂僵了一瞬,随即更用力地将她搂进怀里。 他把下巴抵在她发顶,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香气。 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多希望时间就此停住。 “嗯。”他轻轻应道,可是满眼的不舍。 这个夜晚,这个清晨,许多年后,他还是记得清楚。 * 陆怀瑾抱着苏杳翻墙回来时,她还沉浸在日出的余韵里,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 直到自己被轻轻放在床榻上,看着男人小心翼翼卷起她的裤脚,指尖带着药膏的凉意抚过脚踝,苏杳才回过神来。 她的脚踝处原本的红肿不知何时已消。 “还疼吗?” 苏杳鬼使神差地点头,又在他蹙眉的瞬间慌忙摇头。 惹得男人轻笑出声,俯身将她圈在怀中。 可还没等苏杳的心跳平复,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陆怀瑾最后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随后翻墙而去。 苏杳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怔。 春桃慌慌张张跑进来:“姑娘!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来传你,说是要一起念佛!” “知道了。” 佛堂内,檀香扑面而来。 苏杳刚刚入内,人还未站稳,就撞上一道阴鸷的目光。 角落里立着个灰袍僧人,枯瘦的手指转着佛珠,浑浊的眼珠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看得她浑身发毛。 “女施主留步。” 老和尚沙哑嗓音惊得满堂寂静,陆母手持佛珠的动作顿住。 他缓缓上前,手指几乎要戳到苏杳面门,“贫僧观你印堂发黑,三魂不稳,八字中带煞星入命宫,乃是克主之相!” 苏杳不想理他,只是一个劲地向后退,直到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自己的后背撞上那冰凉的供桌。 老和尚道:“女施主出生不凡,可因为你的命格,如今家破人亡。” 苏杳顿住,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和尚。 陆母听到此话,立刻冲了过来,道:“大师何出此言?” “这位夫人且看。” 老和尚枯槁的手指指向苏杳的额间,那里什么也没,可他却说的笃定。 “夫人可有看到?” 陆母仔细瞧了瞧,摇了摇头。 “你等凡人道行不够,看不到也属正常。老衲观女施主这里长着血煞纹!” “血煞纹?这是什么?”陆母紧张万分。 “恕贫僧直言,如实夫人家中若留此人,必生祸端!轻则主君官运受损,重则……” 他故意顿住,阴森目光扫过陆母骤然变色的脸,“重则家宅不宁,性命难保!” 此刻的佛堂死寂一片,只能听见烛泪滴落的声音。 苏杳感觉天旋地转,昨夜篝火旁的温柔,日出时的心动,此刻都化作利刃,狠狠剜着心口。 原来,她的梦该醒了。 她望向陆母,见对方攥着佛珠的手青筋暴起:“大师这话究竟是何意?” “此女乃是克主的不祥人!” “好个克主的不祥人!” 苏杳双腿一软,“扑通”跪地。 她身边的春桃也跟着跪下,“大夫人,我家姑娘生性纯良,怎么会是不祥人呢?这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还请大夫人明鉴啊!” “陷害?” 那老和尚冷笑,从袖中掏出张泛黄的纸,“贫僧与这位女施主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她?” 苏杳紧咬双唇,手足无措,春桃也回答不上这话。 陆母道:“那大师可有化解的法子?” “她的生辰八字可有?” 陆母点头,忙叫人将苏杳的八字写下递给老和尚。 “果然不出贫僧所料,此女与贵府命盘相冲,乃是天定!若想化解……” 他拖长尾音,却又不说下去…… 第145章 阿杳没回来 陆母此刻焦急万分,追问老和尚:“还请大师继续说……” 老和尚淡淡开口:“唯有女施主自请出家,常伴青灯,方能保陆府平安!” 苏杳眼前阵阵发黑。 在绝望之际,她感受到一双温热的手覆上自己颤抖的手背。 “别听他瞎说。”陆母的掌心轻轻拍了拍苏杳冰凉的手指。 苏杳惊愕地抬头,正对上陆母慈眉善目的笑容。 不等苏杳反应,陆母已挽着她的胳膊,“不过是些江湖术士的胡言,快随我回房。” 离开佛堂时,苏杳踉跄着回头,正撞见老和尚阴森的目光。 他捻着佛珠的手指突然一顿,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深夜里,陆母坐在自己厢房的太师椅上,手中的佛珠已经转了不知多少圈。 即使刚才她没有听信那老和尚的话语,可那“克主”的流言笼罩在她心头,让她坐立难安。 确确实实成了她的心结。 李婆子端来的安神汤早已凉透,她却浑然不觉。 “夫人,该歇着了。” 陆母看来人是跟随自己多年的李婆子,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李妈妈,我……我这心里不踏实。” “夫人可是介意今日那和尚说的话?” 陆母掀了掀眼皮,“虽说他口说无凭,可是,这毕竟关系到怀瑾的安危。苏杳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但……” 她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眉头紧紧皱起,眼中只剩下忧虑。 …… 此后几日,陆母对待苏杳依旧如平常那般,虽然二人之间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一晃,半个月的时间就到了,今日是原定回陆府的日子。 春桃昨夜已经将包袱都收拾好了,早早就替苏杳梳妆打扮。 苏杳出了寺庙,看到陆母站在马车旁。 她以为是自己迟了,立刻提着裙摆跑向陆母,“让大夫人久等了。” 陆母看向苏杳,突然露出愧疚的笑:“阿杳,你再在寺里多住些日子,就当……为怀瑾祈福。” 苏杳的笑容僵在脸上,而陆母已转身钻进马车。 隔着车窗,她望着苏杳渐渐变小的身影,喃喃自语:“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陆府好……你别怪我。” 这一刻,苏杳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她站在寺庙门口,看着飘落的树叶,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陆母这样做的原因。 这几日,她也问过自己,苏家的一切可是因为自己造成的? 她是不祥之人? 陆母不愿让整个陆府冒这个险,她都是明白的。 脑海中好多过往都如幻影在脑海中浮现,可现实的残酷让她的心瞬间坠入了冰窖。 另一边,陆怀瑾下朝后归心似箭,迫不及待地赶回陆府。 他满心都是苏杳的身影,想着能快点见到她。 他直奔听雨轩,那里空空荡荡,不见苏杳的踪迹。 打扫的丫鬟见到陆怀瑾,赶紧请安:“奴婢见过少爷。” “嗯,你主子呢?” “苏姨娘尚未回来。” 陆怀瑾眉头微微蹙起,想着莫非还在慈安院,他加快了步伐。 慈安院内,陆母回来了,沈青青立刻就来请安。 见到苏杳没跟着回来,心中便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装出担忧:“母亲这次去白云寺,可还顺利?” 她还没来得及问,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怀瑾身着玄色衣袍,踏入房门。 他匆匆作揖:“母亲,一路辛苦了。” 说着话,他的目光却在屋内四处寻找。 沈青青垂眸掩住笑意,看着陆怀瑾的眉头越皱越紧。 果不其然,他终于按捺不住:“母亲,苏杳呢?她怎么不在府中?” 陆母看着儿子儿子通红的眼尾,一脸焦急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家族的命运,她还是硬起心肠。 她给李婆子使了眼色,李婆子赶紧清退了下人,丫鬟们鱼贯而出,雕花木门“吱呀”合拢。 屋内烛火明明灭灭,却照不亮陆怀瑾骤然苍白的脸。 此刻屋里已经没了外人,陆母这才沉声道:“怀瑾,阿杳没回来。” “没回来?”陆怀瑾踉跄半步,一时间,他害怕苏杳又跑了。 “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又跑了?” “你别急,她还在庙里,替你祈福。” “半个月的祈福还不够诚心吗?为何她还要多留下?” 陆母没回答。 陆怀瑾又追问:“那她何时回来?明日还是后日?我好安排人去接。” 陆母知道是瞒不过去,本也没打算隐瞒,便道:“你可知苏杳八字与我陆家相冲,是克主之相?为了陆府的兴衰,为了你的前程,我让她先留在庙里了。” 说着,她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那份所谓的“高僧占卜文书”,递给陆怀瑾。 陆怀瑾接过文书,手微微颤抖。 他看着上面的文字,只觉得荒谬至极。 “这是什么!从何而来?” “怀瑾,这是庙里云游回来的老和尚亲自占卜所得的。你如今是当朝首辅,肩负着家族的重任。若因一个妾室而影响了家族,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沈青青在一旁听着,忙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假惺惺开口,道:“母亲,会不会弄错了?苏妹妹看着……” 陆母叹了口气,道:“不会错的。起初我也半信半疑,可那位大师又来寻过我两回,她能将苏杳的生世说个大概。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苏妹妹的身世?”沈青青立刻接话问道。 陆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她慌忙瞥向儿子。 她定了定神,又解释道:“就是阿杳家里人因为一些事情,如今与她分开了。这些事我们也不曾对外人讲过,理应没人知道的。可那位大师都说准了。若非天命所授,如何得知?” 陆怀瑾突然掀翻身旁的檀木几,茶盏碎裂一地,惊得沈青青尖叫出声。 他怒目圆睁,额发凌乱地垂落:“苏杳的生辰八字我亲自看过,成亲前也让无尘大师看过,何来克主之说?” “怀瑾,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可是,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荒谬!”陆怀瑾斥声打断。 第146章 克我,我也不在乎! 陆怀瑾猩红着眼眶,死死攥着那份所谓的“高僧占卜文书”。 他的眼里好似一把刀,似要将这张污蔑苏杳的纸剜出个窟窿。 陆母见陆怀瑾如此生气,一时间气的站不稳。 沈青青踉跄着扶住陆母颤抖的手臂:“夫君息怒,母亲也是为陆家着想……” “住口!”陆怀瑾猛然转身,“这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污蔑。” 陆母扶着心口向后退了半步,“污蔑?你说我污蔑她?” “母亲,儿子相信你也是被奸人所蒙蔽了双眼。” “怀瑾!你自幼饱读圣贤书,怎可被一个妾室迷了心智? 那和尚连她生辰八字都算得分毫不差,你想想他们苏家的下场! 这就是前车之鉴!你若执意将煞星留在府中……我们陆家怎么办?” “夫君,你莫要惹母亲生气了,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可好?”沈青青想缓和气氛,壮着胆子开口说道。 他的眼神瞬间扫向沈青青,那目光冰冷,使得沈青青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 “她已经是我陆家的人,就算是她的命克我,我也不在乎。” “孽子!” 陆母突然抄起案上的香炉砸过去,瓷片擦着陆怀瑾耳畔碎裂。 “你眼里还有没有孝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与你父亲为求你的仕途顺遂,付出了多少?如今为了个不祥之人,你要毁了陆家几代人的心血?” 沈青青突然双膝跪地:“夫君,发生这样的事,母亲也一定很难受!这些日子,母亲一个人定是思虑已久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您看她鬓角的白发,都是为了陆家操的心啊!” 陆怀瑾的脚步陡然顿住。 烛光下,母亲苍白的面容刺得他眼眶发烫。 可当他闭上眼,苏杳在山顶看日出时眼底的光,以及他们的那些回忆瞬间涌进脑海。 “让开。” 他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 沈青青还想阻拦,却被陆怀瑾周身散发的气势逼得跌坐在地。 说罢,陆怀瑾头也没回,大步流星地冲出门去。 看着儿子决然离去的背影,陆母倚着屏风缓缓滑坐在太师椅上。 寒月高悬,陆怀瑾一路疾驰至白云寺。长亭紧随其后。 他翻身下马,衣袍上还沾着飞溅的泥浆。 “苏杳!”他的呼喊在空荡的后院里回荡。 他直接冲进苏杳的屋子,却不见人影。 “春桃?” 依旧无人应他。 此时,长亭已经将白云寺的住持无尘大师带来。 “无尘大师,她们人呢?”陆怀瑾紧张地问。 无尘大师双手合十,缓缓开口哦:“陆施主,苏施主在陆夫人离开的那个上午便没了踪影。”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了踪影?” “午膳的时候,未见苏施主的丫鬟前来取饭食,本以为是苏施主不想吃,可到了晚膳,也未曾见过人,寺中弟子便将饭菜送来,却不见屋内有人。” “怎么会这样?可有寻过?” “寻了,寺中弟子寻遍全山,都不见她与丫鬟的踪迹。想着陆府并未留下马车,两名女施主要离开,只能步行。 我们便沿着下山的路搜寻,依旧不见踪影。老衲便以为是陆府派人将她们接走了……” 陆怀瑾的心脏猛地一沉,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长亭!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他沙哑着嗓子嘶吼。 长亭带着一众侍卫连夜搜山,火把将山林照得如同白昼。 陆怀瑾站在悬崖边,山风掀起他凌乱的发。 他望着深不见底的山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苏杳一定会等他,不会自己离开的? “首辅大人接旨!” 黑夜中,一道圣旨劈碎了陆怀瑾的执念。 “陆大人,太后娘娘有令,请首辅大人即刻入宫议事,不得有误!” 宣旨的是御前侍卫,陆怀瑾攥着圣旨的手青筋暴起。 他转头看向还在搜寻的长亭,咬牙道:“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 宫门外,沈青青裹着狐裘立在朱红门前。 她冻得通红的指尖,反复摩挲着袖中太后懿旨。 远远望见陆怀瑾策马而来,沈青青立刻冲向他。 “夫君!” 她仰起苍白的脸,睫毛上还凝着细碎冰晶。 那柔弱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陆怀瑾猛地勒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 他眯起眼打量沈青青单薄的身影:“你怎么在这里?” 沈青青咬着下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太后娘娘召我们入宫……妾身在这里等夫君一同进宫。” 她伸手去拉陆怀瑾的衣袖,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陆怀瑾眉头微蹙,想起沈青青与太后沾亲带故,便压下心中疑虑,抬脚要往宫里走。 却没注意到沈青青转身时嘴角勾起的冷笑。 沈青青在陆怀瑾不顾一切离开陆府之后,便进了宫。 她跪在太后的殿前,梨花带雨地哭诉苏杳“克主”的恶行,又添油加醋地将陆怀瑾为苏杳“顶撞母亲、违抗天命”的事说了一遍。 太后本就不喜苏杳,当下便勃然大怒,下旨将陆怀瑾召回。 踏入宫门的那一刻,陆怀瑾突然心头一跳。 他下意识回头望向白云寺的方向,此刻,他的心中全是对苏杳的担忧。 宫里不能骑马,通往慈宁宫的这条路很长,二人前后脚走。 “夫君,苏妹妹回来了吗?” “并未。”陆怀瑾的喉结动了动。 沈青青垂眸跟着他的脚步,生怕自己的喜色被他捕捉。 “可是苏妹妹生母亲的气了?这才不愿回府?” “她不见了。” 陆怀瑾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不见了?”沈青青假装惊讶,抬手捂住嘴,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陆怀瑾没有搭理她,而是加快了步伐。 沈青青为了追上他,走的着急,甚至有些小喘。 “难道苏妹妹又逃跑了?” “不会!” 不知为何,从前总担心要跑的人,此刻却无比确信,这一次,苏杳不会不辞而别。 她的消失并有隐情。 沈青青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不自觉的掐入掌心。 而此刻,苏杳的衣衫染满血污,手腕被麻绳勒出深深的血痕。 暗处,一双阴森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第147章 你挡了别人的路 苏杳是被疼醒的。 手腕处火辣辣的剧痛让她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此刻,就连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她下意识想要抬手揉一揉,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这才惊觉自己的双手被粗麻绳死死捆住,麻绳深深勒进皮肉里,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这是……哪里? “唔,唔,唔……” 她想喊出声,可嘴里被一团粗麻布塞得满满当当,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 记忆一点点回笼,她明明是在白云寺的厢房里午睡,睡前还喝了春桃送来的安神茶…… 慌乱间,她下意识地挣扎,双腿胡乱蹬着,突然踢到一团软软的东西。 “唔!” 那东西猛地动了一下,还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苏杳心脏猛地一缩,这声音…… 是春桃! 春桃也被绑来了? “春桃?是你吗?” 她含糊不清地喊着,拼命朝着那个方向挪动。 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蹭来蹭去,很快就磨破了皮,钻心的疼。 春桃也在黑暗中挣扎着,麻绳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 终于,苏杳碰到了一个颤抖的身体。 是她! 她能感觉到春桃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泪水。 苏杳用头轻轻蹭了蹭春桃,想给她一点安慰。 主仆二人,彼此依偎。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阵阴森的笑声。 那笑声又尖又细,听得苏杳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原来这屋子里还有人! 而且,他应该就是那个把她们掳来的人! 男人慢慢走了过来,一双黑靴停在了苏杳的面前。 他蹲下身子,与苏杳四目相对。 苏杳看清了这人,一双三角眼,直直地看向自己。 男人将她口中的布团取下,苏杳这才肆意地大口呼吸。 新鲜空气涌入鼻腔,她终于舒坦。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将我们抓来这里?”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打量着她。 他粗糙的手掌突然掐住她的下巴,使了劲,下颚的疼痛让她苏杳不住发出呜咽。 “唔……” “有意思!” 浓烈的酒气喷在脸上,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涌。 “瞧瞧这张脸,长得倒是标致。可惜啊,你挡了别人的路,就只能下贱地活着!” 苏杳脑海中炸开了花,难道是谢兰辞又派人对她下手了? 可,为什么呢? 他已经得到了赵姐姐,自己没有再挡他的道了。 不是他?那是谁? 她的脑袋胀疼得厉害,思绪却怎么也理不清。 男人的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苏杳身上游走,恶心的触感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你别碰我!” “呵!模样不错,怪不得陆首辅千方百计把你弄进府。不过……”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许久他自顾自地笑出声。 “还是送你去青楼,当个朱唇万人尝的玩物,那才是你这种女人该待的地方!” “疯子!”苏杳怒骂道。 “孰不知,到时候陆首辅,还不会如此爱重你这种烂货?” 春桃听到自家姑娘被人如此羞辱,拼尽全力扑过来。 那三角眼的男人眼疾手快,一脚将她踹飞。 重物撞击墙壁的闷响伴随着春桃痛苦的呻吟声,传到苏杳的耳边。 “春桃,你怎么样了!”苏杳心急如焚呼喊道。 男人再次靠近她的瞬间,苏杳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 “啊!”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猛地甩开苏杳。 她的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眼前金星直冒。 “贱人!敢咬我?” 男人恼羞成怒,巴掌狠狠落下。 苏杳只觉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整个人被打得偏到一边,鼻腔里满是血腥味。 她仍然踉跄着,想要去查看春桃的情况,却又被男人揪住头发,再次重重摔在地上。 “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男人的拳头落在苏杳身上。 苏杳蜷缩着身体,用尽力气躲避。 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苏杳觉得浑身的骨头好似被碾碎,疼痛让她几乎失去了意识。 春桃挣扎着爬过来,用身体护住苏杳:“求求你,别打了!要打打我吧!” 男人却一把将她扯开,可春桃死死护着苏杳,趴在她的身上。 “找死!” 男人一脚踹在春桃身上。 春桃的嘴角溢出鲜血,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昏过去前,她只看到苏杳泪流满面的脸。 苏杳尖叫着大喊:“春桃!” 黑暗中,充满男人恶意的狞笑。 * 慈宁宫内。 陆怀瑾和沈青青正等候太后娘娘。 他虽然面无表情,可内心早已经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继续寻找苏杳。 太后款款而来,眉眼里带着笑意。 “怀瑾啊,听说你纳妾了,那位姨娘可是苏杳?这件事怎么不与哀家说?” 陆怀瑾道:“不过是小事,便想着不打扰太后娘娘。” “你与哀家什么时候如此生分了。不说青青与哀家的关系,就说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你也应该告知哀家的。” 太后娘娘看陆怀瑾不做声,依旧带着笑意,道:“罢了,罢了,哀家特意备了份薄礼给你。” 她挥了挥手,宫女端着一个黑匣子上前。 太后亲自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羊脂玉镯。 “这玉镯是云南府进贡的,哀家瞧着漂亮,美玉最是养人,给苏杳戴上,再好不过了。” 陆怀瑾看着那对玉镯,只觉得讽刺至极。 他满心满眼的人此刻都是不知身在何处,又生死未卜。 哪里有心思管什么贺礼? “太后,臣......” 他刚要开口推辞,却被太后打断。 “诶!怀瑾可别辜负了哀家的一番心意。” 沈青青站轻声说道:“太后娘娘厚爱,夫君还不快谢恩?” 陆怀瑾攥拳的手青筋暴起,胸中的烦闷与焦虑几乎将他吞噬。 “多谢太后娘娘的赏赐。”陆怀瑾行礼道谢。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急如焚。 一名小太监这时上前,对着太后娘娘的耳边低语几句:“已派人追杀,永绝后患。” 太后娘娘微微颔首,眉眼里的笑意更深。 “你们二人今晚就在宫里用膳吧,哀家让人准备了怀瑾爱吃的菜。” “太后娘娘,臣实在无心......” 第148章 她就是祸害 慈宁宫里烛火摇曳,殿内点了安神的檀香,却怎么也驱散不了陆怀瑾心头的焦灼。 他虽然并未用膳,可只觉得胃里翻涌,实在是吃不下。 陆怀瑾朝太后娘娘深深一拜:“太后娘娘,臣实在有要事在身,恳请先行告退!” 太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重重拍在桌子上:“怎么?如今,哀家留你吃顿饭,都留不住了?” 沈青青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太后的胳膊,娇声说道:“太后娘娘息怒,夫君心系公务,也是一片赤诚。” 陆怀瑾哪还顾得上太后的脸色,他再次行礼,转身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太后娘娘气得直跺脚:“这个苏杳,到底给怀瑾灌了什么迷魂汤!” “姨母,我就说那女人是狐媚子投胎吧,人都不见了,还要和我抢丈夫。” 太后斜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 “青青,你之前说苏杳身份可疑,可都是真的?” 沈青青立刻跪了下来,一脸笃定:“千真万确!青青多方打听,这才买通她院子里的丫鬟,已经证实苏杳生世的确有可疑。只是……只是那丫头蠢笨,一直没找到实打实的证据。” “那现在倒是个好机会。人要是回不来,这些证据也用不着。可人要是回来了……” 她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道:“哀家倒要看看,怀瑾还怎么护得住她!” 沈青青眼睛一亮,猛地磕头:“太后娘娘英明!青青这就回府去办!” 她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宫,一路上盘算着,怎么拿到苏杳身世的证据。 回到陆府,沈青青直奔苏杳住的听雨轩。 夜风吹得廊下的灯笼来回摇晃,投下一片明明灭灭的阴影。 沈青青一把推开房门,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得屋内一片惨白。 她恶狠狠地踩了几脚那块地上的毯子,将鞋尖蹭上的泥土都擦在这毯子上。 “呸!我都没有的东西,你也配!” 原本整洁的地毯染上了泥渍,她才吐出了心中的恶气。 沈青青点燃了屋内的烛火,她咬牙切齿地翻找起来,嘴里还不停咒骂:“那个贱丫头,到底把东西藏哪儿了!” 胭脂水粉被她掀翻在地,梳妆台上的铜镜“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她却浑然不管。 此刻,她心心念念的是一定要在陆怀瑾将苏杳寻回来之前,找到那封信。 终于,她在暗格里摸到了那个黑匣子。 黑箱子上触手冰凉的锁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上次那笨丫鬟明明说匣子是开着的!” 她用力掰扯这锁头,可锁头却纹丝不动。 沈青青急得眼眶发红,抄起桌上的青瓷花瓶,狠狠朝匣子砸去。 “砰!” 瓷瓶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檀木匣子也被砸得四分五裂。 沈青青顾不上扎进手里的瓷片,慌忙扒开碎木,却只找到几封信笺。 这里约摸着有十几封信件,如今也只能一一细读。 她将信件打开,凑近烛火,仔细看起来。 她浑然不知道,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悄然把这一幕全都看在了眼里…… 沈青青看了一封又一封的信,拿着信的双手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不是这封!” “这封也不是!” …… 烛火昏黄,映得她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 忽然间,她死死盯着手中的信纸,眼睛瞪得老大,嘴里还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信纸边角被她捏得发皱,“终于被我找了,苏杳,我看你还怎么办!” 就在她看得入神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沈青青吓得一激灵,慌忙把信纸往怀里塞。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母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李婆子。 屋里的月光被人影挡住,一下子暗了许多。 “青青?你在这儿干什么?”陆母的声音冷冰冰的,是沈青青从未听过的语气。 她扫了眼满地的碎瓷、木屑,以及那翻乱的箱子,最后把目光落在沈青青慌乱的脸上。 沈青青强装镇定,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母亲,我...我看苏妹妹的屋子凌乱,想着帮忙收拾收拾。” 她边说边往后退,后背都抵到了桌子。 陆母根本不信她这套说辞,一步一步往前走:“收拾屋子?那你手里藏着什么?拿出来。” “没...没藏什么!” 沈青青下意识把藏着信纸的手背到身后,掌心都沁出了冷汗。 她心里疯狂盘算着,只要能跑出去,把信交给太后,苏杳就彻底完了! 陆母突然加快脚步,一把抓住沈青青的手腕:“交出来!别逼我动手!” 沈青青急得眼眶发红,猛地一甩胳膊:“母亲明知道苏杳是什么身份,还护着她!这是要连累陆家!我现在就要进宫,去告诉太后娘娘!” 说着她转身就要跑,陆母哪能让她走,伸手去拽她的衣袖。 两人拉扯间,陆母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李婆子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主子,同时大喊:“来人!拦住她!” 话音刚落,长风带着几个小厮冲了进来。 沈青青看着围上来的人,疯了一样尖叫:“你们陆家都疯了吗?放开我!放开!” 陆母扶着额头,脸色铁青:“把东西夺下来,人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 几个小厮一拥而上,沈青青拼命挣扎,可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我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外甥女,你们怎敢对我动手!” 挣扎间,沈青青的发间的珍珠流苏早已散落一地。 此时的她,发丝凌乱,丝毫没了往日主母的体面。 那封信也掉在地上。 李婆子弯腰捡起信封,指尖微微发颤,快步将信封呈给陆母。 “夫人,信在这里。” 陆母接过信封,拆开,随着目光在字迹上游走。 她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眼角的皱纹都跟着狠狠抽搐起来。 屋内的空气也凝固了,只有烛火在穿堂风里不安地摇曳。 “看来,你都知道了……” 沈青青歇斯底里地叫嚷:“是!母亲!我想不通,你怎么也要护着那臭丫头!她可是叛臣之女,留着她就是留着个祸害!” 第149章 那可是铁证 沈青青拼命扭动身体,嘴里还不断地叨念。 “母亲!你不如把信交给我,我去给太后娘娘求情,只要把苏杳的事压下去,我保证我们陆府都不会出事的!” 陆母看着沈青青的眼睛,指尖却死死攥着信纸。 沈青青见她犹豫了,便继续道:“母亲,为了一个罪臣之女赔上陆家全族的性命,不值得啊!” 陆母又何尝不知这道理。 可她太清楚自己儿子对苏杳的心意了,一旦这个秘密曝光,也不知陆怀瑾会如何疯魔。 “住口!”她突然一声怒喝。 “母亲,你为何执迷不悟!” 沈青青见陆母不为所动,急得眼眶发红。 “那苏杳根本就回不来了的!那些人办事干净利落,她早就该埋进乱葬岗了!你何必为了个快死之人,让整个陆家陷入危机啊!” 这话一出,屋内所有人都僵住了。 李婆子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看向陆母。 只见陆母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沈青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你刚才说什么?” 陆母的声音在发抖,她死死盯着沈青青,眼神里有震惊,也有愤怒。 更多的是恐惧! 陆母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沈青青的衣领:“你说!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杳不是应该在白云寺里吗?她会出事?出什么事?” 陆母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浮现出陆怀瑾得知噩耗后崩溃的模样。 她颤抖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沈青青的皮肉,沈青青被掐得直翻白眼。 “我什么都不会说……” 陆母突然松了手,她死死盯着手中的信纸。 “不要!”沈青青惊呼着要阻拦,却见陆母已经将信纸凑近烛火。 字迹在高温下蜷曲变形。 沈青青突然发了疯似的挣扎,发髻彻底散落,珠翠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不能烧啊!这是证明苏杳身份的铁证!不能烧啊!” 陆母充耳不闻,看着火焰吞没最后一个字。 成灰的信纸被她狠狠碾进掌心。 “把人关起来。”陆母背过身去,声音冰冷彻骨,“今日之事,不得走路半句风声。” 沈青青被拖出屋子时还在尖叫,声音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柴房里,沈青青蜷缩在霉味刺鼻的稻草堆上,双目无神地盯着铁锁。 月光透过狭小的气窗洒进来,照亮她脸上干涸的泪痕。 “不能烧啊……”她不断重复着,“那可是铁证啊……不能烧啊……” * 苦涩的药碗刚凑近鼻尖,苏杳就剧烈干呕起来。 “张嘴!” 三角眼的男子布满老茧的手狠狠捏住她的脸颊,虎口几乎要将她的颧骨碾碎。 苏杳拼命摇头,发丝凌乱地糊在脸上。 她死死咬住牙关,药碗撞在唇边,褐色药汁顺着嘴角流进衣领。 “敬酒不吃吃罚酒!” 男人恼羞成怒,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后颈,像拎小鸡般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苏杳的脚尖离地乱蹬,脖颈被勒得青筋暴起。 “看着点!别弄死了!”角落里突然传来警告。 苏杳余光瞧见老和尚枯瘦的身影,他正捻着佛珠,浑浊的眼睛里,此刻是阴鸷与狠厉。 她挣扎得更剧烈,指甲在男人手背上抓出五道血痕。 “小贱人!” 男人吃痛,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苏杳的脑袋“嗡”地一声,不等她缓过神,男人已经掰开她的下颌。 指节重重顶在她的臼齿上,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药碗再次凑近,这次直接怼进她的喉咙。 苏杳剧烈呛咳,滚烫的药汁顺着气管灼烧,鼻腔里都是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她疯狂蹬腿,却踢到一旁的陶罐,“哐当”碎裂声在死寂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苏杳拼命挣扎,脑袋却越来越沉,四肢也变得绵软无力。 春桃的哭喊从隔壁传来,可她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 苏杳被男人粗暴地推进木箱时,额头重重磕在箱角。 钻心的剧痛让她短暂清醒,可四肢仍像灌了铅般沉重,只能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助地扭动。 箱盖即将合上的瞬间,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去抓,却只揪住男人的衣角。 “放了我……我不去!” 男人恼羞成怒,用力掰开她的手:“装什么贞洁烈女!到了醉红楼,有你求着接客的时候!” 话音未落,箱盖轰然落下,黑暗彻底将她吞噬。 苏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就连呼吸变得急促。 “苏杳,不能睡……” 困意一阵一阵来袭,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她摸到发间的银簪,锋利的簪尖刺入手臂的刹那,钻心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温热的血顺着手腕流下,在箱底晕开暗红的痕迹。 苏杳咬着牙,一下又一下地划着伤口,指甲缝里全是自己的血。 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清醒。 “春桃……” 她不知道春桃会如何,苏杳喃喃呼唤着她的名字,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咸得发苦。 马车颠簸着启程,剧烈的摇晃让苏杳的头狠狠撞在箱壁上,撞得浑身也都是伤。 突然的急刹,让苏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膝盖重重磕在箱底。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还有男人的怒吼:“什么人!敢坏老子的好事!” 苏杳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死死咬住下唇。 箱子外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声,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救命……” 苏杳希望来的人是陆怀瑾。 可随即她又自嘲地笑了。 药效发作的此刻,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手臂上已经伤痕累累,可好似都起不了作用。 这一刻,连清醒都成了奢望,又怎敢奢求陆怀瑾从天而降来救她? 脚步声由远及近,木箱突然被人掀开,月光倾泻而下,刺得她睁不开眼。 苏杳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去看向那人。 不是陆怀瑾! 那人戴着青铜面具,手中长剑还在滴血。 可那双眼睛…… 为什么让她莫名觉得熟悉? 没等她看清,便失去了意识。 第150章 原来抱着她是这种感觉 绣春刀挑开箱盖的瞬间,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月光顺着的刀刃流淌,照亮箱内蜷缩的身影。 苏杳的裙摆早已被血浸透,染血的银簪仍死死攥在指间,苍白的脸上还留着未干的泪痕。 少女睫毛轻颤,勉强睁开眼睛。 朦胧的视线里,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逆光而立。 少女涣散的目光扫过他的面具,便昏了过去。 萧遇伸手去抱苏杳,可却又顿住。 她单薄的衣衫被汗浸透,紧贴在她曼妙的曲线上。 萧遇的目光又落在苏杳白皙的脖颈处,他知道这非君子所为,猛地别开眼。 却又鬼使神差地瞥向那双被咬得发红的唇。 萧遇的喉结滚动两下,立刻解下披风将人裹住。 怀中的躯体烫得惊人,苏杳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 原来抱着她是这种感觉。 苏杳带着药味的呼吸扫过萧遇的脖颈,引得他浑身紧绷。 “苏姑娘?” 他嗓音有些沙哑,试探着唤了一声,换来的只是一声含糊的呜咽。 萧遇凝视着怀里的小姑娘,回想上一回他们的见面。 那时候苏杳带着丫鬟,狼狈着露宿街头,也要逃离京城。 “为什么回来?” 萧遇喃喃道,即使知道苏杳听不到,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是陆怀瑾抓你回来的?” 想到陆怀瑾看苏杳的眼神,萧遇的眸子沉了沉。 他冷笑一声,陆怀瑾就像是他的宿敌一般,二人永远都在争。 他被陆怀瑾摆了一道,让他远赴边疆追拿“要犯”。 离京许久,他收到宁王的密信,信中说京城势力暗潮汹涌,陆怀瑾的手段更是雷厉风行。 萧遇日夜兼程赶回来,生怕错过扳回一局的机会。 又怕回京之事,被陆怀瑾的人发现,才特意带了面具。 经过白云山,看到苏杳被人掳走,他悄然跟上。 按往日脾性,他绝不会为不相干的人蹚浑水。 可当看到苏杳被粗暴推进木箱的瞬间,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腰间的绣春刀。 遇上苏杳的几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让他对这个小姑娘上了心。 “真是着了魔。” 他低声咒骂,伸手将披风裹得更紧。 他的手指不自觉擦过她泛红的脸颊,触手一片滚烫。 面具下,萧遇皱着眉,目光扫过苏杳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萧遇将人打横抱起,转身隐入密林。 另一边,陆怀瑾的黑马在碎石路上扬起漫天尘土。 他冲进破旧柴房,门板轰然碎裂,春桃昏迷在地,脸上的淤青触目惊心。 “春桃!” 长亭立刻上前将人摇醒,春桃强忍着痛意,努力睁开眼。 “水……” 春桃嗓音沙哑,气若游丝。 长亭取出水囊,将壶口凑到她唇边。 春桃刚想喝水,忽然猛地剧烈咳嗽。 陆怀瑾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春桃苍白的脸。 “你受了内伤?” 春桃不懂这些,但只知道自己浑身都痛,浑身骨头就像碎了一样。 还有肚子、胸口,里面都是火辣辣的灼烧。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 “她人呢?” “大人……”春桃大喘粗气,终于挤出两个字。 可每一次呼吸,胸腔都是泛着疼痛。 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长亭急得直跺脚:“别哭了!苏姨娘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春桃勉强止住哭声,抽泣道:“那些人说要把姨娘卖到醉红楼……” “砰!” 陆怀瑾一拳砸在墙上,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长亭!带她回府找大夫!” 他翻身上马,黑马长嘶一声扬起前蹄。 * 马蹄声渐渐远去,萧遇抱着苏杳,躲在在巨石的阴影里。 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他紧绷的脊背却未放松半分。 萧遇看着怀里熟睡的人,问道:“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杀手是一批接着一批。没完没了。” 月光洒在苏杳凌乱的发间,映得她泛红的脸颊愈发娇艳。 萧遇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她微张的唇,昏迷中的少女突然发出一声含糊的呢喃,睫毛轻颤着睁开眼。 “好热……” 她扭动着身子,纤细的手指摸索着衣领,露出雪白的脖颈。 萧遇猛地别开脸,耳尖已然红透。 可苏杳却丝毫不知羞,颤抖的指尖已经解开了第一颗盘扣,白色中衣领口微敞,隐约露出莹润的肌肤。 “别……” 萧遇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触到少女滚烫的皮肤时,他像被烫到般浑身一僵,却又死死攥住,生怕她再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苏杳被束缚的手腕突然用力一挣,本就松散的衣襟又绽开半寸。 “我好热……好难受……” 苏杳呜咽着往他怀里钻,绵软的身子毫无防备地贴上来。 萧遇只觉一股热流直冲头顶,他用披风将小姑娘裹得严严实实。 可那少女在怀中却更不安分地扭动。 “别动!” 他咬牙警告,掌心却不由自主地抚上她汗湿的后背。 此刻的场景,若被人撞见,苏杳的名节就毁了。 小姑娘听到训斥,吓得浑身一颤,她紧咬着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眼神迷离,小手抚上萧遇的面具,这抹凉意让她觉得舒服。 她滚烫的脸颊立刻贴了上来。 萧遇能清晰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颈侧。 不能再放任她回来了,他脱下了面具,扯下腰间的水囊,凑近她,“苏姑娘,喝点水。” 苏杳身子难受,已然没有什么意识,只是本能将滚烫的唇瓣贴了上来。 水顺着嘴角溢出,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又蜿蜒着滑进衣襟。 萧遇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他猛地将水囊扔开,另一只手臂却鬼使神差地收紧,把少女颤抖的身躯死死按在怀里。 带着药香的气息,混着少女独有的清甜,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烧穿。 “不行!” 他喃喃自语,可手臂却不听使唤地将人越抱越紧。 萧遇深呼吸,强压着心中的欲念,将小姑娘从怀里扯出去。 可人离开他怀抱的瞬间,心口像是被剜去一块。 他又将人搂回去,想要紧紧地拥着她。 此时,一道黑影突然笼罩下来。 陆怀瑾手持长剑,浑身杀气腾腾地立在巨石前。 第151章 看清楚,我是谁! 月光将陆怀瑾的影子拉得极长,几乎要将二人吞噬。 他死死盯着萧遇环在苏杳腰间的手,又落在她微敞的衣领上,眼底瞬间腾起滔天怒火。 “你对她做了什么?”陆怀瑾的长剑出鞘半寸。 萧遇怀中的苏杳,却突然往萧遇怀里钻去。 滚烫的脸颊蹭过对方脖颈,溢出娇软的呜咽声。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陆怀瑾的怒火。 他周身杀意翻涌,剑气在夜色中划出凛冽的弧光。 “放开她!”陆怀瑾的剑尖直指萧遇。 而此刻的苏杳却浑然不觉周遭的剑拔弩张,只是本能地追寻着那股凉爽。 萧遇慢条斯理地将苏杳滑落的披风重新裹好。 “陆大人这是在作甚?你我皆是朝廷命官,为个女人当街拔刀,传出去可不好听。” 萧遇微微扬起下巴,怀中的苏杳却在此时又无意识地往他颈窝蹭了蹭,惹得陆怀瑾瞳孔骤然收缩。 陆怀瑾收了剑,低声道:“她是我的女人,萧大人请自重。” “你的女人?” 萧遇嗤笑一声,“陆首辅日理万机,竟连枕边人都护不住?被卖到青楼,下一步是不是要横尸街头?” 他故意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扫过苏杳泛红的耳尖,“我倒觉得,与其跟着你,不如……” “够了!” 陆怀瑾猛地抽出半截长剑,寒光抵住萧遇咽喉。 “萧遇,看在你救了她,你擅自回京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你若是对她有非分之想,别怪我不客气。” 萧遇不闪不也避,淡淡开口:“陆大人不如先管好自己后院。” 怀中的苏杳又发出一声娇弱的呢喃,彻底搅乱了两个男人之间暗流涌动的对峙。 陆怀瑾浑身杀意翻涌,大步上前,猛地从萧遇怀中夺过苏杳。 那力道之大,险些将两人都带得踉跄。 少女软绵绵的身子落入熟悉的怀抱。 陆怀瑾却嫌不够,一把扯下她身上裹着的那件萧遇的披风,扔在了地上。 陆怀瑾头也不回地抱着苏杳远去。 萧遇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被人粗暴带走,方才还靠在自己怀中的温度,此刻却成了他人掌中的珍宝。 他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苏杳的脑袋昏昏沉沉,刚才喝的凉水压下了那股燥热,可很快热意又涌了上来。 她微微睁开眼,可此时她的眼神涣散,迷离。 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微风拂过,倒是有些凉意。 陆怀瑾抱着怀里的人翻身上马,可那人却坐不住。 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倚靠在他的胸膛里。 “好热……” “好渴……” 她一声一声地嘤咛,小手还不安分地在某人身上胡乱点火。 “别乱动。” 陆怀瑾强忍着呼吸,可黑马忽地前蹄骤然人立而起,陆怀瑾死死攥着缰绳。 他收紧手臂,生怕苏杳掉下马。 月光下,苏杳半敞的衣襟正随着她的挣扎轻轻晃动。 陆怀瑾眉头微微蹙起,咬牙道:“苏杳,停下。” 陆怀瑾不得不翻身下马。 他看向苏杳,见她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 眼尾氤氲的水雾更是添了几分春色。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浑身血液瞬间沸腾。 陆怀瑾这才意识到,苏杳不对劲。 夜风里,苏杳衣裙的领口已然松散,露出圆润的肩头,大片雪白的皮肤裸露。 好在这里四下无人,陆怀瑾喉结滚动,想要上前为她遮挡。 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 方才苏杳的这般媚态,竟都让那萧遇看了去了。 他心头腾起一股无名业火,恨不得立刻去将萧遇碎尸万段。 忽然,一道惊雷划过,而后是豆大的雨水砸了下来。 苏杳仰起脸,滚烫的肌肤终于触到一丝凉意,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 陆怀瑾看着她湿透的单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脆弱又诱人的曲线,心尖猛地一颤,立刻脱下外袍裹住她,抱起人就往前方的山洞奔去。 山洞内,一片漆黑,潮湿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陆怀瑾将苏杳轻轻放在干燥的草堆上,颤抖的手掏出火折子。 火苗窜起的刹那,暖黄的光晕映在她苍白又绯红的脸上。 雨水顺着乌黑的发丝滑落,滴落到衣襟上。 “杳儿……” 陆怀瑾声音发涩,抽出帕子想替她擦拭。 只见苏杳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往日澄澈的杏眼此刻蒙着层水雾,氤氲着迷离。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唇畔:“水……” 苏杳含情地看着她,小小的红唇凑了上去。 红唇柔软,又滚烫。 陆怀瑾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吟。 他再也克制不住,反客为主地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渴望已久的吻。 男人那冰冰凉凉的唇好似解渴的清泉,一旦粘上,苏杳便不舍得放开。 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索取着更多。 陆怀瑾的胸腔强烈起伏,三年多来,苏杳从未如此主动过。 他的拇指抚过她泛红的眼角,那里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不知是因为难受,还是难过。 陆怀瑾的隐忍在这一刻,也好似被瓦解。 苏杳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只有身体的本能驱使着她去索取。 再多一些,再多一些,还想要更多。 陆怀瑾的手指拨动她凌乱的发丝。 直到苏杳的红唇微微泛肿,他才罢休。 “杳儿,你睁开眼看看。” 陆怀瑾强迫自己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粗重的呼吸纠缠。 可苏杳却不满地呜咽着,扭动着身子去够他的唇。 陆怀瑾的心猛地一疼。 他不敢想,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这些娇憨又疯狂的模样,是不是都要落在萧遇眼里? 想到这些,他的眼神冷了起来。 可他手下的动作却依旧温柔,用拇指轻轻擦拭着她唇畔的津液。 苏杳不想搭理他,她还热,她还燥。 怎地刚才那股清泉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苏杳迷蒙间伸出舌头,舔过他的指尖,呢喃着:“好渴……还要……水……” 她的一声声娇呼,一下下撩拨着陆怀瑾紧绷的神经,让他刚刚筑起的防线,又开始摇摇欲坠。 陆怀瑾死死扣住苏杳的手腕,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杳儿,睁开眼,看清楚,我是谁!” 第152章 解毒 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岩壁上,陆怀瑾强压着自己的那股冲动。 苏杳的唇向前凑着,湿漉漉的长发散落在草堆里。 她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无意识地向前探寻,眼尾泛着醉人的绯红。 “别躲……” 苏杳带着哭腔的呢喃,扫过陆怀瑾的心尖。 他不舍地将人拉开半臂距离,看见她迷茫的眼神里泛起水雾。 那副委屈模样,刺得他喉咙发紧。 可一想到她方才在萧遇怀中的样子,妒火又烧得理智几近崩塌。 “杳儿,你再看清楚些!我是谁?” 苏杳眯起眼睛,用尽力气想去看清,可怎么也对焦不了。 苏杳也不明白,眼前不就是一汪泉水,怎的还要让她认清呢? 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突然伸手勾住陆怀瑾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清泉。” “什么?” 陆怀瑾愣了一瞬,原本紧绷的肌肉瞬间僵硬。 “你说什么泉?” 他望着少女迷离的杏眼,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胸腔。 苏杳歪着头,滚烫的脸颊贴上他冰凉的脸,撒娇道:“你是泉水啊!” 陆怀瑾的眉毛微微挑动,惊讶了一瞬,但很快想明白了,这小姑娘把自己当泉水才如此热情。 他的眸子暗了下去。 他低着嗓子道:“若是别的泉水,杳儿喝不喝?” 苏杳一听,哪里还有别的泉水? 这好啊! 她闻言先是懵懂地点头,又突然慌乱地摇头,湿漉漉的发丝扫过他的下巴。 陆怀瑾蹙起的眉毛,在看到苏杳摇头的瞬间舒展了几分。 他的指尖抚过她泛红的眼角:“为何?” “够喝了。给我……” 说完这句话,苏杳呢喃着闭上眼,睫毛还在轻轻颤动。 她等着有人将泉水给她送过来,可怎么就没有来呢? 她缓缓睁开眼,那泉水便扑面而来。 陆怀瑾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热烈的吻细密地落下。 三年来所有的爱意在此刻轰然涌出。 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将人狠狠压向自己。 “只能喝这个……” 滚烫的吻落下,带着近乎惩罚的力道。 苏杳发出一声娇喘,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在彼此交缠的呼吸间,含糊地应道。 “嗯……只喝这个。” 山洞里,跳动的火光明明灭灭,照亮交叠的身影。 这雷阵雨,来得急,去的也快。 很快,雨势渐渐小了下来,陆怀瑾强压这股情欲,看着苏杳的面色红的不正常,很是担心。 也不知道对方究竟下了何种药,他得立刻将人带回去请大夫解毒。 他将苏杳裹在自己披风里,黑马一路疾驰。 陆怀瑾抱着人直冲听雨轩,发间的未干雨水,滴落在苏杳滚烫的额头上。 “夫人!少爷抱着苏姨娘回来了!”李婆子跌跌撞撞冲进慈安院禀报。 这一晚上,陆母都没睡着,一直在慈安院等着听雨轩那里的消息。 她搁下手中的茶盏,“快带我去!” 听雨轩院外,长亭拦在院前。陆母被他抱拳行礼挡回:“大夫人请留步。” “阿杳回来了是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姨娘无恙。” “无恙?” 陆母狐疑地看向长亭,却见他像根木头一样面无表情。 “长亭,你老实给我讲,苏杳究竟如何了?” 长亭看了一眼陆母身后跟着的下人,依旧他不说半个字。 今晚的事情,可是关系到苏杳的名节,人言可畏。 “苏姨娘今日在白云寺祈福累到了,此刻已经歇下了,还请夫人体谅。” 陆母又岂会不知道,沈青青派了人对苏杳不利。 她知道陆怀瑾的性子,若是苏杳出事了,也不知道她这个儿子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就在这时,听雨轩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摔碎。 陆母身子一颤,心急如焚,用力想要推开长亭:“你让开!让我进去看看!” 长亭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他再次单膝跪地。 “还请大夫人体谅苏姨娘。大人会照顾苏姨娘的。” 长亭不近人情地挡住陆母的去路。 “怀瑾也在里面?” 长亭点点头,却依旧不肯让步。 陆母被长亭气到了,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李婆子赶紧上前扶住她,轻声劝道:“夫人,您先消消气,少爷在里面,定会护住苏姨娘的。 咱们今日怕是进不去了,夫人,不如我们先回去,等明日再做打算。” * 听雨轩内,丫鬟们抱着铜盆进进出出。 “你这丫头怎么如此不小心,快,重新去烧水。” 长亭去请府医来看诊,却见到冬梅在院中打翻了一整盆热水。 此刻,苏杳躺在床榻上,苍白的脸颊烧得通红。 她的指尖无意识揪着床单,发出娇喘的呜咽。 “大人,府医到了!” 长风领着白发老者背着药箱疾步而入。 府医颤巍巍地搭上苏杳的手腕,他的眉头紧蹙,待摸清脉象后,手指瞬间僵住。 “她怎么样了?”陆怀瑾急着追问。 府医看了看屋里的下人,道:“苏姨娘……” 陆怀瑾立刻让人都退下,此时,屋子里没了外人, 府医捋着胡须才道:“姨娘这是中了极为霸道的合欢散。” “这药该怎么解?会不会伤身子?” “大人,这药有两种解法,其一,以金针泄火,辅以凉药,不过……” 他顿了顿道,“熬药需一个时辰,只怕……苏姨娘等不及了…… 依老夫看,苏姨娘怕是已经中药不止一个时辰了,能忍到现在已经不易。再耽误下去,怕是会熬不过去。” 陆怀瑾喉结滚动,死死盯着苏杳无意识咬住唇瓣的模样。 少女的呼吸愈发急促,薄衫被冷汗浸透,勾勒出脆弱的曲线。 “第二种方法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府医避开目光:“需以元阳为引,行周公之礼……待阴阳调和,毒素自解。” 陆怀瑾这才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轻笑自己压抑了那么久。 可笑,着实可笑了。 原来这般就可以解毒…… “出去!” 府医赶紧拿着药箱退出了屋子。 陆怀瑾看着躺在床上,难受的苏杳,他扯开领口的盘扣,向她靠近。 苏杳抓住他的衣襟,滚烫的唇擦过他的下颌。 这样的主动,让陆怀瑾浑身紧绷。 第153章 叫了三次水 苏杳的意识又陷入了恍惚。 陆怀瑾的手冰冰凉凉,抚上她的每一寸肌肤,都让她觉得舒服。 她闭上了眼睛,身子却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贴近他。 不够。 还想更近一些。 呼吸纠缠,屋内的温度也逐渐升高。 他的手划过她的腰带,轻轻一拈,款款褪下…… 屋外守夜的冬梅虽然看不清屋内的情形,但是她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风卷着雨珠扑在脸上,冬梅的思绪却回到前些日子。 那梧桐苑的秀禾告诉她:“这位苏姑娘,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能得意多久?” 她与秀禾是同乡,秀禾又一直关心她,她自然相信她。 这般想着,她再看向苏杳,便也觉得苏姑娘不过只是长得貌美,才惹得大公子喜爱。 可容貌总有老去的一日,这都跟了大人三年,大人才给了个妾室的身份。 她便越来越怠慢这位苏姨娘。 可今日瞧见似乎并不是如此。 苏姨娘生了病,大人刚才那着急的模样,简直像是心尖宠。 大人这样好的人,能被这般偏爱,不知道是何种滋味。 想到这些,她不自觉摸了摸秀禾送给她的那根银簪,她顿时面色苍白,偷信件这件事若是被发现……她会如何…… 她不敢往下想……只盼着这件事能就这样过去了。 她想着,日后再也不敢再怠慢听雨轩这位了。 今夜,听雨轩叫了三次水。 天亮后,陆怀瑾直愣愣地看向怀里安睡的人。 他伸手摸了摸苏杳的脸颊,虽然还仍然泛着绯红,但已经没了昨夜那种不正常的红。 他这才松了口气。 苏杳这一觉睡了许久,陆怀瑾今日特意告了假,在屋子里守候着她。 午膳时分,见她还未醒,他也不急,即便饿着,也陪她继续睡。 直到长亭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大人。” 陆怀瑾睁开了眼,“何事?” “大夫人那边又派人来请了。属下拦了一晚上,可现在已过了午时,大夫人那里……” 陆怀瑾淡声道:“知道了。我等会就过去。” 他轻手轻脚地将苏杳的被子重新替她盖好,这才整理自己的衣襟。 门外长亭等着,见到陆怀瑾出来后,急忙走了过来。 “爷。” 陆怀瑾轻“嗯”了一声,一脸冷色,看向长亭身边那个脸生的丫鬟。 这才想起来昨日春桃受了伤之事,想着一会苏杳醒来肯定要找那丫鬟,便开口问道:“春桃那里如何?”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在陆府,何时有过主子主动过问丫鬟生死的先例? 何况是冷面的陆怀瑾。 长亭愣了一瞬,立刻回:“那丫头命大,虽伤及五脏六腑,但幸亏及时医治,如今人服了药,还在躺着歇息。” 陆怀瑾掀了掀眼皮,“用我的令牌请石太医。” “是!” 说完,他抿着唇大步离开,忽地,陆怀瑾转身看向冬梅。 冬梅的心慌了一瞬,手不自觉抓紧了裙摆。 “告诉厨房,熬些滋补的粥,姨娘醒了立刻送进去。” 待脚步声远去,冬梅腿一软,跌坐在湿漉漉的青砖上。 * 慈安院内。 陆母等了一夜,终于见到了陆怀瑾,瞧着他一身玄衣踏入正厅,身后却空无一人。 陆母的语气也焦急起来。 “李妈妈,你去外头替我守着。” 李婆子立刻心领神会,利落地合上雕花木门。自己站在外头,不让任何人靠近。 “她怎么样了?” 陆怀瑾请安道,“让母亲担忧了,不过是路上劳顿。” 这话刺得陆母心口发疼。 她盯着儿子紧绷的下颌线,他的脸色淡淡,眼神依旧冷冰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陆母见他这模样,虽早猜到他这张嘴不会说实话,可还是有些失望。 “你可知我为何让下人都退下了?还让李妈妈守着门口?” 陆怀瑾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但很快恢复那副疏离的模样。 “怀瑾,你不愿说,我也知道。” “母亲,此话是何意?” “你昨日回来后,可有去过梧桐苑?” “儿子很忙,的确是没去过,等会儿子就去一次。”陆怀瑾以为陆母又是催促自己去见那沈青青的,他再忙也要抽空应付几句。 陆母道:“那你,定是不知道沈青青不在梧桐苑里的事了。” 陆怀瑾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抬起头,看向陆母。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去哪里了?” 空气骤然凝固。 “她昨日去听雨轩了,然后找到了苏杳身世的书信。” 此话一出,陆怀瑾僵在原地。 “你可知她想干嘛?” “送进宫交给太后娘娘?” 陆怀瑾眸子微微眯起,他属实没想到,这个沈青青看似纯良,竟藏着这样蛇蝎般的心肠! 不仅暗中调查苏杳身世,还妄图将足以颠覆陆家的秘密,双手奉上给太后。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野心之大,手段之狠,远超他的想象! 陆怀瑾握袖的手青筋暴起,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母亲,如今那封信呢?” “被我烧了。怀瑾,你不该留下这样的证据的。” 陆怀瑾自然知道,这些不能留,他也不知道苏杳何时藏着的这些。 “是儿子疏忽了,这件事多谢母亲。儿子还想知道,如今沈青青人呢?” “被我关起来了,就在我后院的柴房。即使她是你的妻子,我也不能放任她,不能让整个陆家处于危险。” “还有一件事。”陆母继续道,“苏杳出事了,是吧?你还瞒着我。” 一时间,陆怀瑾无话可说。 他怕陆母对苏杳有意见,忙解释:“昨日,幸亏我及时赶到,她没出什么事。倒是她的丫鬟受了伤。” 陆母这才松下一口气。 “怀瑾,那日我执意让苏杳留在白云寺,是因为……” 她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如血,“有大师说她命里克你!我这做母亲的,怎能眼睁睁看着你遭灾?” “我早就与母亲说了,这些鬼话不可信。” “我后悔啊!” 陆母撑着头,继续道:“今早我派人查了,那个说苏杳命硬的和尚,竟是沈青青身边那婆子的胞弟!” 第154章 她动谁都可以,唯独…… “母亲的意思是……” 陆母抓住陆怀瑾的手腕,“从白云寺遇刺,到这荒唐的命格之说,桩桩件件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陆怀瑾的拳头捏紧。 “可她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这人的身份特殊,不能出什么事。 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可陆家世代忠良,动了她就是与皇室为敌!怀瑾,你自幼最懂轻重,这事……” “轻重?”陆怀瑾突然笑出声,只是那笑声里带着刺骨寒意。 陆母知道陆怀瑾的本事,查清这些事情不过是迟早的事,因此她才主动道出真相,如此一来,还能劝他一番。 庭院里突然传来乌鸦的嘶鸣,惊得陆母浑身一颤。 陆怀瑾缓缓掰开母亲的手指,:“她动谁都可以,唯独……” “儿啊!切莫冲动!你难道真的想让我和你父亲没脸下去见列祖列宗吗!” …… 陆怀瑾回到听雨轩的时候,屋外的冬梅还守着。 “可起来了?” 冬梅摇头,“姨娘还在睡,刚才咳嗽了几声,又睡着了。” 陆怀瑾眉头微微蹙起,看了看天色不早了,这还没起来,倒是又担心起来。 他进屋后,大步走向床榻,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杳儿,醒醒。” 苏杳闭着眼,身子却下意识地往陆怀瑾怀里钻。 “好痛……” 陆怀瑾听到苏杳喊痛,赶紧将人搂住,“杳儿,告诉我,哪里痛?” 他昨日不记得苏杳身上有受伤啊,莫非是自己没看到? 除了中了药,还有外伤? 苏杳的眼睛一直闭着,也不知道是真的醒了,还是梦里的呓语。 她拉过陆怀瑾的手放在胸口,“这里,好痛。” 陆怀瑾知道自己的小姑娘这是受了委屈了,他柔声安抚道,“我替你揉揉。” 感受到胸口的炙热,苏杳猛地睁开眼。 待看清近在咫尺的陆怀瑾,她下意识往后缩。 “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开口后,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陆怀瑾喉结滚动,伸手想去抚平她颤抖的指尖,却见苏杳猛地偏头躲开。 苏杳终于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这熟悉的布置,才意识到自己回府了。 “这里是……听雨轩?” 陆怀瑾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回来了,一切过去了。” 苏杳记忆模糊,只记得自己被人绑架了,自己被撞进箱子,春桃受了伤…… 对,春桃! “是大人救的我?” 陆怀瑾眸子眯了眯,“唔”了一声回应。 “春桃呢?” “她没事,我已经让太医院的人来给她看诊了,如今也给她安排了屋子休养。倒是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苏杳说不上来,但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腿酸,腰也酸。” 陆怀瑾轻咳一声,“你记不得了?” 苏杳盯着男人染着薄红的唇角,又瞥见自己凌乱的衣襟,昨夜零星的记忆逐渐袭来。 她的脸瞬间熟透,那红晕一直蔓延到耳尖,好似要滴出血来。 陆怀瑾便知道她想起来了,轻笑,道:“饿不饿?你睡了一整日了。让人打水进来?” 苏杳腹内传来一阵“咕咕”轻响,她尴尬地看向窗外。 天边残阳如血,竟已到了黄昏时分。 原来自己睡了那么久。 洗漱一番后,冬梅替苏杳梳了头,下人们又将膳食端了进来。 翡翠白玉卷、芙蓉蒸蛋、蟹粉汤包、燕窝粥……这些都是她爱吃的。 “大人陪我一块吃。” 陆怀瑾宠溺地坐下,夹起汤包放进苏杳碗中。 苏杳道:“我贸然回府,大夫人那边该如何交代?” “母亲已经知道你回来了,别担心。而且,母亲也查过了,那日胡诌的和尚并非什么好人。” 苏杳忽然想起昨日迷糊间见过那和尚,“大人,好像是那和尚派人抓的我,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这件事交给我,你别去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苏杳点点头,许是饿了太久,明明刚才觉得好饿,可真的吃上几口,却觉得吃不下。 这胃里顶着难受。 “大人昨日可有见过萧遇?” 此话一出,陆怀瑾的筷子一滞,手中的小笼包也掉在桌上。 他很少有如此失礼的时候。 “怎么了大人?” “没……没见过。他出京办事了,还没回来。” “是这样啊,看来我是真糊涂了。”苏杳揉了揉太阳穴,头还有些胀痛。 陆怀瑾将燕窝粥推向苏杳,“再喝几口。” 苏杳摇头,“真喝不下了。” 她那双杏眸可怜巴巴地看向陆怀瑾,他也不去为难小姑娘了。 “大人,你昨日救我的时候,我可有不妥?” 苏杳问的小心翼翼,她记得自己被人下了药,起初自己使不上力,后来逐渐意识也模糊了。 可世间对待女子下药,要么取其性命,要么夺其清白。 对她,想必是后者。 她虽然不愿去想,但若是真的陆怀瑾救下她,这些事也瞒不住。 “杳儿,女子名节是大,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起了,就连你的丫鬟,都不要说。” 苏杳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事情很严重,如今看陆怀瑾的态度,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女子失了名节,可是要被沉塘的。 她不想哭,可眼泪忍不住落下。 “怎么了?怎么就哭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陆怀瑾紧张万分。 苏杳摇头,抽泣道:“大人,我是不是……” 陆怀瑾将人抱到腿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没有,你很好。我及时来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别怕。” 苏杳半信半疑地看向陆怀瑾。 “当真?可是我中了药……我……” 陆怀瑾轻吻了她的鼻尖,苏杳的面颊瞬间红了起来。 “昨夜,你与我在一块。” 苏杳想,自己若是失洁,陆怀瑾这样霸道的人应该会很在意吧? 她知道他有洁疾(古代洁癖的说法)。 他向来最忌讳自己的东西被人碰了,想到这里,她才敢确定自己没出事,眉间的忧愁瞬间消散,又淡淡笑了笑。 “大人为何不早点叫醒我,如今都已经那么晚了。按理说我回来,就要去给夫人请安的。” 陆怀瑾淡声道:“不必去了,她见你和母亲如此虔诚礼佛,也有了这向佛的心思,今日已经去了水月庵。” 第155章 是为夫错了 苏杳有些恍惚,她抬眸看向陆怀瑾,“水月庵?怎么这么突然?”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揽入了怀里。 “沈青青生病了,水月庵那里清幽,适合她养病。” “原来是这样。可是她怎么会突然病了的?” 陆怀瑾的脸色冷了几分,“你先管好自己的身子。” 苏杳轻咬下唇,不再说话。 陆怀瑾知道刚才的语气重了些,将人又搂得紧了几分。 “杳儿,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大人你也不舒服吗?” 陆怀瑾一下子凑近她的脸,低头吻了上来。 苏杳瞪大双眼,推搡着陆怀瑾的胸膛,却被他抓起小手。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将苏杳的脸晒得红扑扑,更是娇艳。 陆怀瑾差点就失去她了,那种恐惧感,让他一个活了三十多岁的男子都险些失控。 他更加强势地加深了这个吻。 将这几日压抑的思念一股劲地发泄。 指节也因用力,泛起了青白色。 苏杳的眉头越皱越紧,被陆怀瑾扣住的手腕拼命扭动,锦缎袖口被挣得歪斜,露出半截纤细的腕骨。 她越是反抗,男人手上的力气便更加大了几分。 许久,陆怀瑾得到了满足,心里总算是舒坦了,才松开了怀里的人。 见苏杳面色通红,不是刚才晒的那般淡粉色,也和往日的娇羞不同。 她的模样是真的生气了。 他直直地看向她的双眼,从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想啊,若是她真能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那该多好。 陆怀瑾抓着苏杳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冰凉的掌心按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上。 隔着单薄的衣料,剧烈的心跳声如擂鼓般震得她指尖发麻。 “你听。” 他俯身时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泛红的耳垂,低沉的嗓音裹着化不开的情愫。 苏杳慌乱地挣扎,却被他攥得更紧。 少女白皙的脸颊腾起两团红晕,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她咬着唇小声嘟囔:“大人每次都这样......从不问我愿不愿意......” 发颤的尾音消散在两人交叠的呼吸间,却让陆怀瑾的手骤然松开。 “是为夫错了。”陆怀瑾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少见的温软。 苏杳抬眸,睫毛轻颤。 从前无论何事,他总端着冷硬架子,今日这般干脆认错,倒叫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沈青青那边你不用再去了,可母亲那里,你还是要去请安的。” 陆怀瑾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她心底记挂你。那日白云寺的事……你可怨她?” 苏杳摇摇头,手绞着裙子:“大夫人待我一向宽厚,她也是被人蒙骗,不过是担心大人安危……” “那你可愿同我一般,唤她一声母亲?” 陆怀瑾的眼神灼热,直直望进她眼底。 “这使不得……”她慌忙摇头,“我本就是妾室,哪有这等僭越的道理……” 话音未落,苏杳听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陆怀瑾喉头滚动,望着她躲闪的眼神,心中苦涩翻涌。 原以为给她遮风挡雨,许她后院自在,便是周全。 可经了沈青青暗害的这些事,他才明白,是自己想错了。 “睡了一整日,可还睡得着?” 苏杳摇头。 陆怀瑾的声音也放柔了些许,“这几日城里有灯会,可想去看看?” “我可以去吗?可是春桃病了……” 陆怀瑾有些失望,无论何时,他都不是苏杳的第一选择。 “我陪你去。” 苏杳的眸子亮了起来,看向陆怀瑾,那眼里好似揉碎了满天繁星。 因着这灯会,映得整条街恍若白昼。 苏杳提着裙摆,小步跟在陆怀瑾的身后。 陆怀瑾突然驻足,苏杳猝不及防撞上他后背。 男人转身,道:“这般盯着我背影,可知错过了多少好戏?” 他挑眉轻笑,伸手指了指头顶一盏兔子灯。 暖黄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得那双冷眸都柔成了春水。 苏杳顺着他的动作望去,才惊觉整条街已化作灯海。 莲花灯浮在河面,走马灯转出嫦娥奔月的剪影,孩童们举着鲤鱼灯嬉笑跑过。 可她还未细看,陆怀瑾温热的掌心覆上来,牢牢扣住她发凉的指尖。 “大人!” 他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的手指:“人潮汹涌,若是把我的杳儿丢了……”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爆竹炸响。 人群骚动间,他顺势将她往身边带了带。 “可这里可是外头,让人瞧见多不好。” 苏杳慌乱地想要抽手,却被攥得更紧。 “别怕。”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她的头顶传来,“无人会注意到我们的。何况,也没人敢笑话我陆怀瑾护着的人。” 苏杳慌忙地打量四周,见果然如他所说,整条路果然无人注意到他们紧握的双手。 就连不远处守护他们的长亭正背过身去。 二人走到卖花灯的摊位前,各色花灯垂着流苏轻轻晃动。 陆怀瑾偏头问苏杳,“喜欢哪盏?” 苏杳踮起脚尖,目光扫过一盏盏花灯,最终落在角落一盏素白莲花灯上。 薄如蝉翼的绢纱裹着烛火,在她眼底投下暖融融的光晕。 “也要替我选一盏。” 苏杳咬着唇犹豫片刻,伸手取下另一盏白莲灯。 陆怀瑾将碎银放在摊贩掌心。二人拿到花灯,便可去一旁将愿望写进纸条,放进花灯里。 苏杳拿上小纸条,握着毛笔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偷瞄了眼身旁的陆怀瑾,男人并未看她,而是正低头整理灯绳。 她迅速蘸饱墨汁的笔尖悬在纸面。 陆怀瑾知道她的小心思,她不愿让自己看到纸上的内容。 他心里轻笑,不让自己看?那自己如何替她实现愿望? 他给长亭使了眼色,长亭心领神会,去河对岸守着。 陆怀瑾垂眸凝视着手中花灯,将折好的纸条轻轻塞进莲花瓣间。 “写完了?”他抬眼望向苏杳,声音不自觉放柔。 苏杳攥着花灯的指尖还沾着墨渍,耳尖泛红地点头:“嗯。” “去放吧。” 陆怀瑾拉着她凑到河边,又道:“这河很宽,你当心点。” 苏杳微微颔首,河流上无数载着烛火的花灯顺着水流而去。 陆怀瑾从后贴近她,手轻轻搭上她的腰间。 “我扶着你。” 第156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晚风掀起苏杳的裙摆,也吹乱了她的发丝。 陆怀瑾笑着替她将碎发捋到耳后。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曾经避之不及的那些与陆怀瑾的亲昵之举,如今也不再抗拒了。 只是周围传来孩童嬉笑,她还是会忍不住耳尖泛红。 苏杳半跪在青石板上,缓缓俯身,纤白指尖轻托莲花灯。 温热的烛火映着湖面,花灯入水时荡开涟漪,将她低垂的眉眼晕染得朦胧。 看着花灯越漂越远,苏杳闭上了眼睛,她的万千思绪化作呢喃,多希望愿望能成真。 片刻,她再次睁开眼,满河花灯已如流萤,她的那盏早融进璀璨星河。 她转身,撞进陆怀瑾含笑的眼底。 男人玄衣墨发,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晃,竟比夜色中的灯火还要夺目。 “大人,你不放灯吗?” 陆怀瑾俯身将自己手中的那只灯放入水中。 波光粼粼间,两朵白莲相依漂浮,渐渐与其他花灯汇成灯海。 “大人,要许愿,这样神灵才能知道你的诚心。” 苏杳踮起脚尖,带着幽兰香的指尖轻轻覆上他的眼。 陆怀瑾从来不信神佛,他只信自己。 他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的,若是自己够强大,哪里还需神佛保佑? 可此刻在少女的坚持下,竟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 他在心里默念了纸上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风掠过耳畔,将未说出口的誓言,吹向了更远的星河。 “可还想逛逛?”陆怀瑾垂眸看向苏杳。 “我能再买一盏花灯回去给春桃吗?她因为我受了伤,也没办法出来……” 陆怀瑾“唔”了一声算是应了。 他们转身往那个摊位走,可等他们赶到时,老板正将最后一盏兔子灯塞进木箱。 “对不住二位,收摊了。”老板搓着手赔笑。 看着苏杳失望的模样,陆怀瑾指腹敲了敲箱面,“那里还有一盏,我要了。” “这个不卖,这兔子灯是我要给我女儿玩的。” “十两。” “不卖。” “五十两。” 老板一听,两眼放光,他刚要答应,苏杳已慌忙按住陆怀瑾手背。 “大人使不得!五十两能买一屋子花灯!” “公子真的不要嘛?我看夫人很是喜欢。” 一句“夫人”让陆怀瑾听得心花怒放。 可面上,他依旧无表情,神色淡淡道:“就它吧。” 老板收到银子高兴不已,这五十两够他们全家生活大半年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花灯能卖到那么贵的。 “大人何必乱花钱,他这里没了,大不了我们多走几家,总能买到的。” “这灯好看。又不要你花钱。” 苏杳攥着粗糙的灯绳,看着这只歪耳少尾的兔子,心道是这灯分明做工都一般,才会被挑剩下的,究竟哪里好看? 她的理智告诉她,自己不应该同他置气,陆怀瑾说的没错,反正这银子又不是花她的。 五十两银子于陆怀瑾不过是随手撒落的碎银,可对刚才那摊贩那样的普通百姓来说,却是能救命的巨款。 方才自己着急阻拦的模样,在他眼里大概可笑至极。 苏杳眼眶突然泛起潮热,原来在这深宅里,就连一盏灯的贵贱都由不得她置喙。 他能挥金如土只为博她一笑,也能在转身时将这份情意碾作齑粉。 苏杳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轻声道:“谢大人赏赐。” “还想逛逛吗?” 苏杳没了兴致,可陆怀瑾却心情大好,拉着她的手往人群里走。 苏杳摇了摇头,“累了,回去吧。” 陆怀瑾想着,苏杳发生那样的事,是得好好歇息。 马车停在附近的小巷里,这里与外头的热闹是天壤之别。 二人回到了马车上,却不见到驾车的长亭。 “长亭呢?”苏杳问道。 “可能去放花灯了。” 苏杳有些疑惑,长亭这木头也喜欢这些? 月光洒进昏暗的马车内,透过窗户,能看到漫天的星河。 今夜月亮不算太亮,马车内昏昏暗暗,幸得有苏杳手中那只兔子灯摇曳微光。 苏杳抬眸,看到了陆怀瑾眼里跳跃的欲火。 她的心里一颤,这里可是外头啊。 她本能地后退,可陆怀瑾哪里会轻易放过她,他将人抱在了腿上。 男人的手不安分起来,苏杳又羞又怕。 苏杳不明白,这男人哪里来的那么旺盛的精力。 她的脸刷地红了,将头撇向一边,小声道:“能不能回去后……” 陆怀瑾本来只是想亲亲她,可看她这样娇羞的模样,倒是惹得他心中一阵酥麻。 他给自己灌下一杯凉茶,让自己冷静片刻。 苏杳这才发现,他的马车里倒是一直备着几件糕点。 上一回上白云山看日出也是,今日也是。 “大人不是不喜甜食吗?” 陆怀瑾轻轻嗯了一声,“为你准备的。” 苏杳才看清,都是她喜欢的那家城东老字号的糕点。 “大人特意去买的?” 这家铺子每次都要排上很久的队伍,而且这糕点也摆放不了多久的。 陆怀瑾修长手指捏起莹白的水晶糕,递到苏杳面前时,指尖还沾着糕点上的糖霜。 “我每日都让人去排队买新鲜的,也不知道你哪天就想吃了。对了,这水晶糕是新品,上一回你没胃口,今日可要尝尝?” 苏杳的确有些饿了,犹豫一瞬便接过糕点。 冰凉的口感在舌尖化开,薄荷的清香混着糯米的软糯,让她不自觉眯起眼睛。 陆怀瑾倚靠在靠枕上,拿着茶杯轻轻晃动,又喝上一口,墨色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喜欢?我也想尝尝。”陆怀瑾温热的掌心已勾住她的细腰。 苏杳微微一愣,“大人也要吃吗?” 陆怀瑾挑眉,凝视着她。 苏杳慌乱地又捏起一块,见男人俯身,就着她的指尖咬下糕点。 陆怀瑾咬下糕点时,灼热的呼吸扫过她的指尖。 那双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苏杳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发麻,他什么都不用说,苏杳已经猜到这人要干什么了。 陆怀瑾突然翻身将人压在软垫上。 车身晃的厉害。 …… 对岸的长亭手握着一根竹竿。 他死死盯着随波逐流的花灯,生怕自己看错,到时候可不好交代。 第157章 小公子受伤了 长亭回来的时候,见到马车摇晃地厉害,他捂着耳朵避地远远的。 直到后半夜,陆怀瑾才抱着昏睡的苏杳踏入听雨轩。 陆怀瑾轻轻将她安置在床上,凝视着她的睡颜,良久才转身离去。 墨香居内,烛火摇曳。 陆怀瑾手中捏着长亭捞回来的花灯,他的眸子微微眯起,盯着那张纸条上的内容:“早日与家人团聚。” 他搁下手中的纸条,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苏杳的父亲苏孟州犯的可是通敌的大罪,当时可是证据确凿,想要翻案,谈何容易。 当初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全了苏家人的性命。 他的思绪翻飞,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案。 “之前派出去找的人如何了,可有查到什么?” 长亭摇了摇头,面露难色道:“只查到当初那封匿名信,可能是冀州那边来的。” “冀州……”陆怀瑾掀了掀眼皮,“沈青青的父亲,在冀州做总兵?” “是,大人。” “从他这边下手查。” 晨光微露,苏杳从沉睡中醒来。 一夜的休息并未驱散她眼底的疲惫,想起昨夜的疯狂,她仍心有余悸。 稍作整理,她便前往陆母处请安。 慈安院内,陆母见苏杳平安无事,脸上瞬间绽开笑容。 可眼中的担忧却难以掩饰:“阿杳。” 苏杳福了福身,轻声问道:“大夫人是有话与我说?” 陆母叹了口气:“那和尚已经被怀瑾抓起来了,是我老糊涂了……这才听信了他的鬼话。” 苏杳连忙宽慰,伸手轻轻握住陆母的手。 “大夫人莫要放在心上,阿杳没事。” 日上三竿,陆怀瑾下了朝就来慈安院接人。 他大步流星,满脸急切,一见到苏杳,紧绷的神情才稍稍缓和。 陆母看着儿子的模样,嗔怪地睨了他一眼,暗自摇头: 真是当眼珠子一般,一刻不能离了。 陆母留二人在慈安院用膳,陆怀瑾没有拒绝。 膳桌上,珍馐美馔香气四溢,陆怀瑾夹起一块排骨,轻轻放入苏杳碗中。 屋外,长亭在门口来回踱步。 他从小跟着陆怀瑾,是个很精明的人,此刻却满脸焦虑,不时朝屋内张望。 长亭不会贸然打搅主家,此刻应该是有重要事情发生。 陆怀瑾察觉到屋外的异常,抬眸开口:“进来吧,有事就说。” 话音落下,手中的动作却未停,继续为苏杳布菜。 长亭推门而入,目光在苏杳和陆母身上短暂停留。 他犹豫片刻,咬牙说道:“赵将军那边传来急报,小公子受伤了。” “当啷”一声,苏杳手中的排骨掉进碗里,汤汁溅出。 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紧紧捏紧筷子,微微颤抖。 陆怀瑾余光瞥见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 他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声音低沉而沙哑:“现在人如何了?” “说是荆州发现细作,小公子捉拿细作的时候,被砍伤了腿,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也要静养。赵将军的意思是,荆州最近暴乱,小公子应当回京城养病。” 陆怀瑾闭了闭眼,“尽快去安排接人。” 陆母看了眼苏杳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看向陆怀瑾紧绷的侧脸,眉头紧紧皱起。 长亭领命而去,脚步声消失在廊外,而屋内骤然坠入死寂。 只有瓷碗相碰的脆响的声音,格外刺耳。 陆怀瑾慢条斯理地舀着汤,瓷勺刮过碗壁的声音,像在刮擦苏杳紧绷的神经。 陆母率先打破了沉默,“初尧要回来了?” 苏杳垂着头,不作一言,只是盯着碗里浮起的油花,睫毛剧烈颤动,把所有情绪都咽进喉咙。 陆怀瑾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顿住,白玉汤勺磕在碗沿,惊起一圈涟漪。 他的面上依旧冷淡疏离,道:“嗯。回来养伤是好一些。” 他垂眸将汤碗推向苏杳,“趁热喝。” 苏杳指尖刚触到碗壁,陆怀瑾忽然扣住她发凉的手腕。 他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薄茧:“冷?” 苏杳猛地抽回手,瓷碗里的汤泼出来。 陆母轻咳一声,帕子掩住半张脸,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刚才长亭说初尧受伤了,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陆怀瑾慢条斯理地擦拭溅在袖口的汤汁。 “母亲放心,赵将军定会护着他的,你也听到了,并未伤及性命。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 陆怀瑾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来,陆母瞥见苏杳死死攥着衣角,越来越白的脸色。 “阿杳,等初尧回来,你可愿去照顾他。”陆怀瑾说话依旧淡淡,好像很普通的唠家常。 苏杳不得不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她咽了咽口水,“我……不合适。大人还是安排别人去吧……” 陆怀瑾的眼神打量着苏杳,似乎在探这番话的真假。 “你与初尧是旧识,你也听到了,他伤了腿,你如今是他的母亲,照顾他也算是应该。” 这两个字像一把刀,直直插入苏杳的胸口。 她猛地抬头,撞进陆怀瑾深不见底的眼底。 那双眸子里翻涌着暗潮,每一道涟漪都在丈量她的反应。 陆怀瑾将筷子重重搁在桌上,“母亲照顾儿子,天经地义。” 陆母轻咳几声,打破这僵局。 “阿杳说得对,她是你的妾室,是要避嫌的,怀瑾你也别为难她了。” 见陆怀瑾没有说话,陆母继续道:“我这里倒是有几个丫鬟,伺候的很好,到时候我派她们过去伺候初尧。” 陆怀瑾的眼神虽然冷漠,却是一直看向苏杳的表情,不放过一丝细微的变化。 从她攥紧的裙角到微微颤抖的睫毛,连呼吸时肩膀细微的起伏,都被他烙进眼底。 苏杳知道陆怀瑾在试她,试她对陆初尧还有几分情。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失态定是被他瞧见了。 可她又不是他的犯人,为何要被如此对待。 苏杳的眼里水光滟滟,想要把泪水逼回去。可眼泪却顺着脸颊滚落,她在嘴角尝到咸涩的苦。 她对于这份试探,心里委屈。 陆怀瑾薄唇轻启:“不过是寻常关切,为何如此失态?” 第158章 你可愿意一直陪着我? 苏杳慌乱抹泪的指尖还在发抖,抬眸瞬间,撞进陆怀瑾深不见底的墨瞳。 那目光像是淬了毒的钉子,将她整个人定在原地。 “你不愿意?” “妾不愿。”苏杳攥紧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陆怀瑾看着苏杳这心虚的模样,轻笑一声。 也不知道她何时学会了这些后院女人们的察言观色,从前教不会的,如今却是无师自通了。 只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杳听见陆怀瑾的笑声,抬头却见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她的脸颊逐渐发烫。 “咳……咳……咳……” 陆母见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咳嗽声划破凝滞的空气。 她缓缓开口道:“时辰也不早了,怀瑾,阿杳,你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陆怀瑾拉着苏杳行礼,离席时,他的手指重重扣住苏杳的手腕。 回听雨轩的一路上,二人分外沉默。 出了慈安院,陆怀瑾便没有牵苏杳的手,苏杳也不敢与他并肩行走。 回廊下的灯笼照下,光影交错,她跌跌撞撞地跟着他的步子。 只是她将头垂得低低的,俨然不知道前头的人停下了步伐,苏杳一头撞上了男人的后背。 “哎哟。”她吃痛揉着额头。 陆怀瑾转身看向她,低声道:“他回来了。” 苏杳轻轻“嗯”了一声。 “我们的事,我和他说。你觉得可好?” “嗯……”苏杳还是简单地应着。 夜色将二人的影子拉长又揉碎。 陆怀瑾的眼里是晦涩不清,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发顶。 “苏杳,你可愿意一直陪着我?” 她抬眼,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苏杳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大人,妾愿意。” 话音刚落,苏杳已被他狠狠揉进怀里。 衣料摩擦的沙沙声里,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苏杳被她抱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本能地想往后退,却被他抱得更紧。 “大人……这是在外面……” 虽然二人是名正言顺的关系,可毕竟再不是在闺房里。 光天化日下的亲昵,她还是接受不了。 可她刚出声拒绝,就被陆怀瑾滚烫的唇封住。 这个吻带着近乎惩罚的力道,舌尖撬开她的贝齿,将所有推拒都碾成呜咽。 苏杳的双手用力抵着他的胸膛。 陆怀瑾柔声哄道:“没人敢看的。” 远处传来丫鬟慌乱的脚步声,苏杳心中一惊,果然有人来了! 此刻,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可那丫鬟远远瞥见相拥的两人,赶紧转身、低头、绕着走。 “看,我就说没人会看的,你不用怕。” 陆怀瑾的气息扑在她的耳畔,苏杳感觉腰上的力道骤然收紧。 他的手掌贴着她后背游走,将每一寸柔软,都烙上印记。 “苏杳,别离开我,永远。” 苏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她对陆怀瑾究竟是哪种感情? 是爱? 是恨? 是感激? 还是妥协?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刚才听到陆初尧出事的那一瞬间,那种心都被揪起来了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陆怀瑾灼热的呼吸喷在苏杳泛红的耳垂上,能感受到她僵直了脊背。 她本着地回应着他,指尖无意识抠进他肩头的衣料,那里已经被冷汗浸透。 陆怀瑾是害怕了? “杳儿,我想……要……你……”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 苏杳惊讶地看着他,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里浮动的占有欲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还来不及说话,又被他粗暴地堵住嘴唇,容不得她半点退让。 苏杳还想挣扎着去推他胸膛,却摸到一片滚烫的心跳,震得她掌心发麻。 陆怀瑾的额头抵着她的,粗重的喘息喷在她唇间。 “初尧要回来了,杳儿,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月光透过廊下的竹影洒在他的脸上,映得那双眼睛猩红如兽。 陆初尧要回来了,陆怀瑾心中有千千万万的顾虑。 此刻能让他安心的方式只有占有她。 狠狠地占有。 将整个人都烙上他的印记才好呢。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她是真真切切属于自己的。 “别动!” 陆怀瑾突然攥住她不安分的手腕,苏杳却被勒得生疼,手腕都不自觉的发抖。 “杳儿……杳儿……” 陆怀瑾滚烫的呢喃擦过耳畔,苏杳浑身泛起细密的战栗。 他的手掌死死扣住她后颈,将她往自己怀里按得更深。 苏杳被耳边这一声又一声的轻唤乱了心智,理智在尖叫着拒绝,她却感觉身体逐渐变得滚烫发软。 此刻,她却来不及反应,只是踮着脚,迎合着他的亲吻。 “唔……” 腰间突然传来的刺痛让她轻呼出声,陆怀瑾的手指深深掐进她腰间的软肉,好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别躲……” 忽地,她的双脚离地,陆怀瑾已经将人打横抱起。 她慌了一瞬,双眼迷离望着他下颌绷紧的线条。 当他的唇再度压下来时,她的双手不知何时缠上他的脖颈。 只是本能地回应着这个灼热到近乎窒息的吻。 月色将两人纠缠的身影逐渐吞噬。 陆怀瑾压抑了满腔的爱意,抱着人,大步走向听雨轩。 听雨轩的雕花木门在眼前轰然洞开,苏杳最后一丝理智被撞碎在满地银辉里…… 之后的几日,陆怀瑾并没有来找苏杳。 深夜,苏杳死死盯着墨香居方向。 那里的烛火仍亮着,明明灭灭,一直燃到天际泛起鱼肚白。 她总能在破晓时分,看见长亭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脚步匆匆地出入府门,夜里又在偏房歇下。 苏杳攥紧帕子,心中警铃大作。 她猜测近日朝堂上不太平,恐怕已是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春桃的身子也是日渐好了起来。 白日里,她已经能下床走动,他们主仆二人说说话,也算是解解闷。 “姨娘,大人又送糕点和果子过来了。” “大人人呢?可有过来?”苏杳立刻站起来,朝着门口张望。 冬梅摇摇头,“是长管家送来的。大人没有过来。” 苏杳有些失望,盯着这两只盒子,终究是将所有情绪都咽进喉咙深处。 第159章 背叛 食盒掀开,一股子甜香扑面而来。 是苏杳喜欢的城东老字号的糕点。 另一盒里面是应季的果子。 春桃惊讶道:“姨娘,你瞧这些荔枝看上去多娇艳欲滴,是贡品吧?” 听到这话,冬梅也凑过去看,她没吃过荔枝,更何况是贡品。 苏杳娇软的声音响起:“冬梅,你也过来一块吃吧。” 苏杳看向冬梅,冬梅却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她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羞愧难当。 更重要的是,今日早上,冬梅听见长管家在教训下人,说是在调查前些日子清风苑丢失物件一事,她害怕东窗事发…… “扑通”一声,她跪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 苏杳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春桃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冬梅,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 “姨娘,奴婢对不起你。” 苏杳的秀眉蹙起,“怎么一回事?” “梧桐苑的秀禾让我偷姨娘的东西……” 春桃将自己和秀禾的勾当一五一十全盘托出,苏杳这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竟然是如此大的隐患。 她赶紧去摸索自己的黑匣子,可却找不到。 “春桃,东西放哪里了?之前在柜子里的。”苏杳此刻焦急万分。 “姨娘,我记得大人好像动过,还加了把锁,想必大人应该知道有人动过你的东西了。”说着话,她还白眼了冬梅一眼。 冬梅自知理亏,垂头不敢应。 “冬梅,你后来还有拿过吗?” 冬梅拼命摇头,“姨娘,奴婢就拿过一次,那封信秀禾说是您和国舅府的姨娘普通书信来往,其他的奴婢没拿过。” 春桃不满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是听雨轩的人,却联合外人来,你……你……你真是白眼狼!” 冬梅磕头认错。 “你少假惺惺了,若是主母还在府里,你怕是不会说实话吧,你今日说这些,安的什么心!可是有什么阴谋?这是假意投诚?” 苏杳打断她,“春桃,别说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当务之急是找到箱子!要是因为我连累了陆府,我万死难辞其咎!” 二人赶紧在屋子里翻找起来,衣物、被褥被掀得七零八落。 冬梅膝行着靠近,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姨娘,让奴婢也帮忙找吧!奴婢知道错了!” “少假惺惺了!”春桃一脚踹翻矮凳,木屑飞溅,“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听雨轩容不下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还是去梧桐苑当差吧。” 冬梅指尖死死揪住苏杳的裙摆,道:“姨娘,奴婢真的不会再犯错了,你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苏杳俯视着这个曾贴身伺候的丫鬟,眼眶通红。 她想到了从前尚书府自己的贴身丫鬟碧翠,也曾背弃过自己。 这一次,她又被身边人背叛了…… 好似没有那么心痛了。 或许这就是人心,在利益面前,当真是一文不值? 她猛地甩开冬梅的手,对方跌坐在地。 “冬梅,我可以原谅你,可是你的确背叛了我,我这听雨轩也容不下你了。” 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尾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冬梅惨白着脸瘫坐在:“姨娘!奴婢真的不敢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够了!” 苏杳别过脸,不愿再看她。 “我不会告诉大夫人和主君,但你我主仆情分,到此为止。你走吧,以后,好自为之。” 当日冬梅就被调走了,是长风亲自安排的。 只是听春桃说,冬梅那丫鬟打碎了苏姨娘喜欢的花瓶,她不想用她了,让长风给他重新安排去处。 长风纳闷,苏杳从来不是爱计较的人,今日容不下这冬梅,定事有蹊跷。 晚间时候,墨香居内烛火摇曳,陆怀瑾捏着奏折的指节泛白。 长风按惯例,将每日听雨轩内发生的事,禀报给陆怀瑾。 即使这些日子陆怀瑾忙得不可开交,他在朝堂上与萧遇周旋,听雨轩这边他仍放不下心。 天快亮的时候,他总会鬼使神差地踱步到听雨轩外,隔着雕花木门望向里面。 他不敢进去,怕自己一旦见到苏杳,便不愿出来了。 他克制着自己的内心。 “大人,苏姨娘打发了冬梅。” 长风的禀报让陆怀瑾握笔的手一顿,墨迹在奏折上晕开。“ “冬梅?”陆怀瑾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将人带来,我问几句。” 冬梅被带进书房时双腿发颤,陆怀瑾倚在太师椅上,指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一枚玉扳指。 烛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即使陆怀瑾什么也没开口,那股子冷意顺着冬梅的脊椎窜上后颈。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牙齿咯咯打颤。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脑海中瞬间闪过苏杳那句“我不会告诉大夫人和主君”,此刻却化作尖锐的嘲讽。 冬梅心中懊悔万分,看来这个苏姨娘还是不守信用,告了她的状。 “奴、奴婢……” 冬梅在陆怀瑾压迫性的目光下,所有挣扎都成徒劳。 当那些关于偷信的秘密倾泻而出。 “倒是小瞧了她。” 陆怀瑾听后冷笑一声。 “她倒是疼你,明知你要害她,居然这么大的事都替你瞒着。” 冬梅这才恍然,那个被她背叛的主子,早已将所有风险扛在肩头。 * 转日,一早。 听雨轩内,苏杳听到丫鬟们正在讨论着些什么。 春桃赶紧过去问了话,只见她面色惨白,欲言又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春桃为难地看向苏杳。 苏杳心中警铃大作,“与我有关?” “姨娘,你不要多想……” “你说啊,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大人出事了?”苏杳的手紧紧绞着帕子,心中慌乱无比。 “大人没事,姨娘莫要惊慌。是……是冬梅那丫头……她投湖了……” 苏杳手中的帕子陡然掉在地上,她的心猛地抽搐。 “怎么会?我不信!快,带我去看看。” 主仆二人到了水榭边,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长风指挥着小厮捞人。 苏杳看着了水中的人,虽然已经面部浮肿,但她认出了…… 湖里浮尸真的是冬梅! 第160章 掌管中馈 苏杳浑身的尽是寒意。 她跌跌撞撞奔向池塘,绣鞋陷进泥泞也浑然不觉。 水面上漂浮的身影与昨日跪在脚边哭喊的丫鬟重叠,冬梅求她再给次机会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 “是我害了她……” “姨娘,下人犯错受罚是应该的,是这丫头自己想不开,姨娘莫要责怪自己了。”春桃忙安慰。 一旁的长风见状也道,“苏姨娘,你莫要内疚,我刚才查看过岸边,应该是冬梅自己夜间走路打滑摔进湖里的。与姨娘你无关,她并非轻生。” “真的吗?”苏杳抬眸问道。 此时,陆怀瑾赶来时,一把捞住苏杳瘫软的身子。 “长风为人周正,他的话你怎么还怀疑?” “可这也太巧了吧……”苏杳依旧半信半疑,她的手揪住他的衣襟:道:“我总觉得是因为我赶走她,她才轻生的?是不是我逼死了她?” 陆怀瑾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满心的愧疚都写在了脸上。 “不是。” 他扣住她的手腕:“我带你亲自去看。” 湖旁有一小块泥泞的路有明显的脚印和滑倒的痕迹。 “长风刚才查看了,人应该是在这里滑下去的。你看这里还有挣扎的痕迹,若是轻生,不会如此。” 苏杳还想说什么,陆怀瑾却打断了她的话。 “你总爱把自己当救世主?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因果报应!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可知无巧不成书?这只是巧合。” “是这样吗?”苏杳喃喃自语。 “长风。”陆怀瑾一声令下。 长风立刻领命上前,“爷可有吩咐?” “厚葬这丫鬟,给她家二十两银子。另外,给听雨轩重新安排一些人去伺候,要靠得住的。” 交代完这些,陆怀瑾揽住苏杳的腰肢,“可满意了?我陪你回去。” 苏杳微微颔首,二人往听雨轩的方向走去。 “大人今日怎得有空留在府中?” “朝堂那摊子事暂且消停了。如今蛰伏的毒蛇收了牙,倒也不算白忙。” 陆怀瑾又顿了顿,道:“今日沐休。” 她垂眸掩住心绪:“大人难得清闲,却又遇上……” “府宅哪日不生风波?”陆怀瑾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你整日困在听雨轩,连后院起火都不知晓,往后如何掌管中馈……” 苏杳愣住,“这掌家之事以前是大夫人管着,后来便交给了夫人,怎么……” 说话间,她想起沈青青生病去了水月庵之事。 “夫人的身子如何了?何时回府?” 陆怀瑾看着苏杳的模样,脸上露出笑意,“应该没那么快,可能还要住上好一阵子。你也知道,母亲年纪也大了,掌家之事太过操劳。不如你试试?” “我?可我不会啊,从前在家中有我母亲掌家,我阿姐倒是跟着学了不少,我还没来得及学,就……” 苏杳说不下去了,提到家人,她的心就开始痛。 “我教你,若是碰上麻烦,便来问我,回头我让长风将库房钥匙给你。” 苏杳为难地点了点头应下了。 陆怀瑾见她紧张,拍了拍她的后背,“有我在,不会出乱子的。” 陆怀瑾将人送回听雨轩后,便离开了。 苏杳有些诧异,平日里赶不走的人,今日倒是走的干脆利落。 陆怀瑾找到长风交代了库房钥匙之事,又叮嘱了几句让他多帮趁着苏杳一些。 这掌管中馈之事繁琐又麻烦,他怕苏杳受累,可这事她总得学的。 这陆府迟早都是要交给她的。如今也只能让她辛苦了。 “听雨轩的人,得安排靠谱的,你得亲自看过。若是人不行,就去外面买。” “是。那个冬梅……” “还要我教你?” 长风摇头,他知道如何处置叛徒,找张席子将人裹起来扔在乱葬岗去。刚才那番话,他也知道是说给苏姨娘听的。 “下次处理的时候,干净些,动静小一些。” “是。属下知错了。” 陆怀瑾掀了掀眼皮,“梧桐苑的人,一个不留。都处理干净些。” 长风领命退下时。 当夜,听雨轩来了三个新人。 长风领着他们亲自来请安,认主。 “这是翠羽、青萝、素雪。苏姨娘,以后她们三人就留在听雨轩伺候。” 领头的翠羽捧着热茶跪下:“奴婢们定当忠心耿耿。” 另两个丫鬟跟着道:“奴婢们愿为姨娘赴汤蹈火!” 苏杳盯着跳动的烛火下少女忽明忽暗的脸庞,十四五岁的眉眼还带着稚气。 “都起来吧。”她向来不苛刻下人,“时辰不早了,去歇着。” 少女们退下的脚步声渐远,长风将库房、账本都交给苏杳。 “苏姨娘,太后娘娘寿辰在即,姨娘明日可以去盘一下库房,看看大人送什么礼合适?若是没有合适的,也可以去账房取银子去购置。” 苏杳问道,“太后娘娘生辰,送礼也要我拿主意?” “苏姨娘如今管家,府里大小事都由姨娘做主。若是姨娘不知道的话,不妨去问问大人的意思。” “有劳长风大哥。”春桃替苏杳接下了东西。 陆怀瑾今日洗漱一番后,就来了听雨轩。 烛火将苏杳的影子投在账簿上,她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连廊下急促的脚步声都未察觉。 直到大片阴影骤然笼罩案几,她才惊觉陆怀瑾已立在身侧。 “别看了。” “等我看完这……” “账本不会长腿跑了。” 陆怀瑾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人从凳子上拽起。 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得那双眸子里的欲火。 “我忍了多少个日夜,你说要看账?” 苏杳撞进他滚烫的胸膛,墨香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 还未及开口,陆怀瑾已吹灭烛火。 黑暗中,她的惊呼被吞没在铺天盖地的吻里。 他的手掌滚烫,沿着脊背一路下滑,将她整个人揉进怀里。 “大人……”她在窒息般的亲吻中喘息。 “又叫错了。”陆怀瑾咬着她的下唇,惩罚性地碾过,“该怎么罚?” “夫君……” 她的声音软得像春水,对方放松力道时,苏杳猛地推开他。 “夫君,妾还有话想问……” 第161章 陆怀瑾将人养的不错 陆怀瑾迫不及待地想要她,哪里有心思听她问那些有的没的。 苏杳却一定要问出口。 陆怀瑾轻咬她的耳垂,“嗯?” “太后娘娘的寿礼,妾该准备什么?” 陆怀瑾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将她抵在墙上。 哪有人在这种时候还胡思乱想的! 陆怀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苏杳!” 呼吸喷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带着隐忍的怒意,“这种时候,你满脑子只有贺礼?”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吞没,屋内只剩两人交叠的喘息。 陆怀瑾盯着她在阴影中忽明忽暗的眼睛,突然发出一声低咒。 他松开她的瞬间,苏杳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他压抑的叹息,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贺礼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准备!” 苏杳轻声“唔”了一下,不用她操心,倒是顺她意呢。 这细细密密的吻邹然落下,这一回,她也说不出话了。 * 翌日,天亮。 苏杳扶着雕花床柱起身,昨夜陆怀瑾近乎失控的疯狂还烙在肌肤。 她咬着牙裹紧外袍,铜镜里映出脖颈间暧昧的红痕,匆匆用胭脂水粉去遮掩。 春桃捧着铜盆进门,瞥见她踉跄的脚步。 “姨娘……今日可要歇着?” 苏杳将冰凉的帕子按在脸颊,取上库房的钥匙,强撑着往外走。 “去库房。” 锁头打开的刹那,檀木混着樟脑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杳攥着烛台跨过门槛,屋子里并不亮堂。 “姨娘当心。” 春桃举着备用灯笼紧跟其后,烛火扫过墙角的鹤灯,惊起一阵细微的尘埃。 长风展开泛黄的账本,毛笔尖在目录页轻点:“苏姨娘,清单在此,开始核对吧。” 苏杳微微颔首。 “翡翠屏风、珊瑚树……两只前朝御制玉盏。” 话音未落,苏杳突然僵住。 “且慢。” 她看向长风,“你说几只?” 长风低头确认,道:“账册上记录的是二只。” “可这里只有一只啊。”苏杳的秀眉蹙起。 长亭和春桃也都上来查看,四处寻找。 的确只剩一只玉盏孤零零地躺在锦垫上。 “糟了!今日大人还吩咐说这对玉盏温润剔透,最衬太后娘娘……” 烛光照得空缺处的绸缎褶皱愈发刺眼。 “查账。”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她强迫自己冷静。 “查最近三个月的出入记录,核对所有经手人。” 长风迅速翻动账簿,账本翻到最后一页时,他在沙沙声里记着某行小字。 “沈青青,五月初三,借取羊脂玉盏一只”。 苏杳倒抽冷气:“主母前些日子就离府养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慌乱地翻找归还记录,宣纸簌簌作响,却再没半个字提及玉盏。 “姨娘,这该如何是好?若是贸然去水月庵找主母,怕是不妥……” “长风,你去主母房间查看,若是在屋子里直接取来就好。” 很快,长风便回来了。 他摇头,“苏姨娘,屋里没有那只玉盏。可……小人寻到了这个。” 苏杳瞪大双眼:“备马车,去古玩城。” 她抓起披风就往外冲,春桃在身后急得直跳脚:“姨娘,您还未用早膳!” 古玩城的石板路坑坑洼洼,苏杳的绣鞋踩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她攥着当票冲进“聚宝斋”,掌柜一个怔愣。 他仔细看了看苏杳递过的当票,开口道:“这玉盏确实是一位夫人拿来当的,不过……” 他压低声音,“前几日,有人出高价买走了。” “掌柜的可否告知是哪位贵人买走了?” 掌柜的连连后退,“姑娘,你别为难我,行有行规,我们不能透露买家身份的。”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笑。 “好热闹的场面。”慵懒的男声裹着笑意刺破僵局。 苏杳浑身血液凝固,缓缓转身,萧遇摇着折扇立在门口。 掌柜的立刻堆起谄媚的笑:“萧公子来得正巧,小店刚收了件宝贝……” “不必了。” 萧遇折扇轻挥,径直走向苏杳。 往日束起的墨发此刻散落肩头,银线绣的云纹在衣摆间若隐若现,衬得那张脸愈发温润如玉,倒是与平日锦衣卫的装扮大相径庭。 “苏姑娘别来无恙?” 苏杳知道萧遇与陆怀瑾不和,她强压下心头震颤,屈膝行礼。 “萧大人慢慢逛,我还有急事。” 转身时却被折扇拦住去路,檀木扇骨挡在她的面前。 “苏姑娘是在找白玉盏?”萧遇故意拖长尾音。 苏杳瞳孔骤缩,顿住了步子。 “你知道东西在哪里?”苏杳诧异道。 萧遇逼近半步,折扇轻摇,“正巧在下得了那好东西……” “是你?” 苏杳看向掌柜,对方瑟缩着点,“是萧公子买走的。” “萧大人,可否将它让给我?银子的话,萧大人不用担心,定会让您满意。” 萧遇轻笑一声,“送给太后的贺礼,哪能用钱衡量?我若是割爱让给你,那我不会损失?” “可是它本是一对,萧大人只得一只,当作贺礼也并不妥当。” 萧遇看着她,没有说话。 几日不见,似乎陆怀瑾将人养的不错。 他脑海里还是回想起那日苏杳中药后的样子。 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折扇。 “萧大人开个价,这玉盏我势在必得。” 萧遇逼近半步,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朵,“不如苏姑娘替我也挑件贺礼,就当……是我割爱的补偿?” 苏杳攥着裙摆的手微微发抖,绸缎被揉出褶皱。 她在权衡利弊。 如今这种情况,是自己求人,对方提的要求似乎也并不过分。 深吸一口气,苏杳扬起下巴:“可以。” “聪明。”萧遇突然笑出声,“请吧,苏姑娘。” “去哪儿?” “去挑贺礼。” “这里不是古玩城吗?我瞧着珍宝斋的好东西很多,萧大人为何不在这里选?” 萧遇摇了摇扇子,“送给太后娘娘的贺礼,自然不能这些普通之物。今日的珍品,我刚瞧了,并没有合适的。” 掌柜的一脸尴尬看着二人。 春桃跟在苏杳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摇了摇头。 苏杳深吸一口气,“那萧大人要去哪里?” “城西珍品阁,苏姑娘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第162章 美人儿脸皮薄 苏杳点点头。 “苏姑娘,在下的马车就停在外头。” “不必劳烦萧大人。我坐陆府的马车。”说完,苏杳带着丫鬟离开。 “城西珍品阁,半个时辰后,可别让我等急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碾过青石板,车轮声在空旷的官道上回响。 马车行了一段路后,苏杳掀开车窗看去,外头倒是清冷,苏杳只看到零星的行人。 她猛地放下帘子,心底泛起不安。 “还有多久?” 长风勒住缰绳的手顿了顿:“苏姨娘,要不要派人知会大人?” “不用了,买完东西我们就回去的。我信萧遇是个讲信用的君子。” 春桃也有些不安,突然抓住她的衣袖,道:“姑娘,奴婢担心他对你图谋不轨。” “少胡言乱语。” 春桃不敢再说话,车里安静了下来。只听见车辙的声音,颇为醒耳。 快到城西了,这里似乎又逐渐热闹了起来。 再往前行了一阵子,马车也越来越多。 只见数十辆的马车首尾相接,车辕雕着昂首的麒麟,车壁嵌满夜明珠,连拉车的马匹都披着织金鞍鞯。 这般奢靡阵仗,绝非寻常商贾能有,倒像是王公贵族倾巢而出。 “难怪都说珍品阁藏着天机。”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流光溢彩的车驾。 能引得这些权贵蜂拥而至,里头必定藏着不凡的宝贝。 她往窗外瞥去,却见其他马车的窗户都紧闭着,没人愿意被人知道身份。 她心中隐约有猜想,莫非这里的宝物有的来历不正,不可正大光明交易,所以才会开在如此偏僻的城西。 来到珍宝阁门口,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萧遇已经下车,走到苏杳的车旁,轻轻敲了车身,“苏姑娘,这里有规矩,里头不接待陌生人,苏姑娘随我一同进去。” 苏杳抬眼望去,珍宝阁朱漆大门前,几个铁塔般的壮汉正手持玄铁令牌,逐一盘查来客。 每放行一人,便将随从拦下。 那些随从只能在外头等着。 如此严密的检查,想必这家珍宝阁是有问题的。 “姨娘!奴婢想和你一块去。” 春桃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冷汗浸湿了苏杳的衣袖。 “别慌。” 苏杳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身份核查严,你跟着反倒麻烦。” 她转头看向驾车的长风,后者握紧腰间佩刀,目光如鹰隼般盯着阁门:“苏姑娘,若一个时辰不见人,我拼了命也要闯进去!” 苏杳点点头,踩着绣鞋落地。 萧遇等着她,也不催。 门口的大汉看了萧遇的玄铁令牌后,道:“贵人,这位是?” 萧遇长臂一揽,将她拽进怀里:“我带我的‘美人’来挑选几件宝物。” 大汉眯起眼睛,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挑开她的面纱。 苏杳攥紧袖中银簪,却听见萧遇轻笑:“美人儿脸皮薄,见不得生面孔。” 话音未落,一枚金叶子已塞进大汉掌心。 铜门缓缓开启的吱呀声里,苏杳听见春桃压抑的惊呼。 回头望去,珍宝阁的铜门轰然关闭,将天光彻底隔绝在外。 “放手!”苏杳猛地挣脱,“你为何刚才说我是你的美人?” “不这么说,你以为能进得来?” 苏杳不做声,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象的,倒是有些慌。 “别怕,跟紧我便好。” 里面人很多,苏杳与萧遇并肩而行,很快便融入了人堆里。 这珍宝阁外头看是一家寻常铺子,进入后会发现别有洞天。 原来珍宝阁并非一间铺子,而是一整个集市。 苏杳的睫毛猛地颤了颤。 看似寻常的货架上,不过是些翡翠扳指、玛瑙鼻烟壶,往来客人的交谈声也稀松平常。 可当萧遇随手抛下一锭十两纹银,掌柜的立刻弓着腰迎向暗门。 石阶蜿蜒向下,越往里,则是需要一路银子开路。 每走几步,萧遇便递上金叶子。 这哪里是买卖,分明是用银子铺就的投名状。 “到了。”小厮尖细的嗓音刺破寂静。 苏杳还未看清周遭,一盏风灯已塞进掌心。 火苗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光晕所及之处,都看不清楚。 苏杳只能取下幕篱,方能勉强看清前面的路。 “这么昏暗,如何选货?” “凭感觉。” 苏杳有些诧异。 “你常来?” 萧遇轻笑一声。 苏杳这才想明白,萧遇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他抄家的时候定是有不少珍品宝藏,这里可能就是他的销赃窟。 她便不再说话,只是紧跟着萧遇的步子继续走。 只是过程中,萧遇经常会停下,在几个看不清的摊位前驻留,苏杳便也停下。 萧遇修长的手指抚过青玉花瓶,苏杳抿紧唇,学着他的动作探出手,腕间的珍珠璎珞却突然勾住瓶耳。 她慌忙俯身去解,指尖触到冰凉瓷面的瞬间,却撞上另一道温热的触感。 萧遇不知何时已抽回手,偏巧覆在她手背。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小心。” 苏杳如遭雷击,猛地抽回手,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萧遇却并没有不妥的样子,脸上无喜无忧,好似刚才只是苏杳的错觉。 苏杳刚踏出暗道,便被扑面而来的珠光晃得眯起眼。 铺子里敞亮,灯火通明。 “这里真奇怪,一阵黑一阵亮。” “像不像阴阳两界?黑的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亮的也未必干净。” 萧遇的声音裹着笑意,却让她浑身发冷。 “苏姑娘,挑贺礼可要仔细些。” 苏杳问:“萧大人想找什么样的贺礼?” “我们就在这里选,太后寿礼最忌来历不明。” 他忽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擦过她泛红的耳垂,“总不好送件刚从宫里‘借’出来的宝贝,再原封不动还回去吧?” 苏杳猛地后退半步,撞得身后风灯晃出虚影。 “萧大人是说,这里的东西……” 萧遇轻笑一声,“还不算太笨。” 苏杳撇了撇嘴,“为何萧大人要让我选?你信我的眼光?” “我信你。” “你不怕我帮陆首辅来坑你?” “你会吗?” 苏杳愣住,僵在原地。 萧遇却已经往前头走去。 “等等我!” 苏杳赶紧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转过翡翠屏风之时,烛火映照在萧遇的脸上。 他在笑。 那抹邪肆的笑,与陆怀瑾惯常的冷冽疏离截然不同。 第163章 他倒是小看苏杳了 突然,前面出现一阵骚动。 风灯剧烈摇晃,人群中发出推搡声。 苏杳的个子不高,踮起脚想看个究竟。 头顶传来萧遇低沉的笑:“有重宝现世,都红眼了。” 她仰头望去,那人的桃花眼浸在暖光里,灼灼看向自己。 “那我们也去瞧瞧?能引得众人争抢的,必是稀世珍品。” 萧遇看着苏杳,“嗯”了一声。 他带着若有若无的尾音:“的确是稀释珍品。”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涌起人潮。 苏杳被挤得踉跄,绣鞋险些打滑。 萧遇长臂猛地揽住她的腰。 温热的呼吸擦过耳畔:“站稳了。” 她刚要挣脱,又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跌进带着杜衡香的怀抱。 那味道太熟悉了。 苏杳浑身僵硬,挣扎着要退开,却被四周汹涌的人潮死死困住。 人声如沸的浪潮将她裹挟,苏杳几乎喘不过气。 绣鞋被踩得发皱,发间珍珠都摇摇欲坠,她攥紧裙摆想站稳。 此时,一道带着冷香的屏障将汹涌人潮隔开。 萧遇的手臂横在她身前,那些推搡的手竟不约而同缩了回去,像是忌惮着什么。 “伤着了?” 他垂眸看她,桃花眼浸着反常的温柔。 苏杳这才发现,自己死死揪着他的衣摆。 她慌忙松手后退:“不碍事的。” 她别开眼,又道:“抓紧选完贺礼,早点回去吧……” “着什么急?这些不过是给寻常人解馋的小玩意儿。真正的好东西总要等到压轴才登场。” 二人挨得近,苏杳闻到的那股杜衡的味道,独特,持久。 为何会觉得如此熟悉? “萧大人?” “怎么?”萧遇折扇轻摇。 “我们之前是不是还见过?” 萧遇突然低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额角:“苏姑娘,你糊涂了。我们见过好几次了。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 苏杳摇头,道:“不是那几次。” 萧遇嘴角微微上扬,却没说话。 苏杳对于味道向来敏感,所以她能从味道就分辨陆怀瑾,萧遇身上的这股味道,她觉得曾几何时,她一定闻过,甚至靠的很近…… 可她却想不起来。 人声鼎沸中,苏杳的绣鞋打滑。 身后胖子踉跄着后退,宽厚的后背重重撞来,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又朝着萧遇栽去。 苏杳的额头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膛。 还未从眩晕中回过神,温热的呼吸几乎擦过她的睫毛。 “小心!” 苏杳慌忙着后退,嘴中不断道歉:“对不住,我没站稳。” 她低头一看,顿时僵在原地。 萧遇月白长衫的前襟上,赫然印着一抹艳红,正是她唇上的口脂。 萧遇顺着苏杳的眼神往下看去,看到衣襟上的那抹红。 那抹绯色像火,烫得苏杳眼眶发热。 “是我……是我不小心。”她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我……我帮你擦干净。” “别动。” 萧遇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热传来。 他垂眸凝视着衣襟上的印记,“不过是件衣裳,脏了便脏了。” 苏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泛起胭脂色。 她挣扎着要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我赔您银子!多少都……” “银子太俗。苏姑娘帮我挑到满意的贺礼,就当赔罪了。” 苏杳她咬着唇,攥紧帕子点点头。 几轮拍卖后,已经快到了尾声。 老板拿出了今日的最后一件藏品。 他掀开红绸的瞬间,青白釉色的瓷瓶中带着釉里红。 “各位贵人看好了!成化年间的青花釉里纹瓶!青花幽蓝,釉里红艳,要知道这釉里红极难烧制,一百窑里出不了一件!宫里都未必找得出第二件!” 萧遇折扇轻点掌心,桃花眼斜睨向她:“苏姑娘,你觉得那个如何?” 苏杳盯着瓶身上蜿蜒的花纹,缓缓开口:“瓷胎温润如脂,青花晕染恰到好处,的确是一个价值不菲的花瓶。”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它了。” 苏杳拉住他的衣袖,萧遇一愣,看向她。 苏杳摇了摇头,“且慢。这花瓶,美则美矣,却是匠气过重。宫里这样的好东西并不缺。我之前在慈宁宫当过差,瞧见过太后娘娘的花瓶,比这好的也有。” “原来如此。”萧遇突然轻笑出声。 卖锤最后一次落下,余音在空荡的阁楼里撞出回响。 萧遇盯着满地狼藉的竞价牌,眉间蹙起。 苏杳突然扯住他的广袖:“萧大人莫急。我既应了替您选礼,便不会食言。” “嗯?苏姑娘可已经想到送何物了?” 苏杳摇摇头,“不妨再逛一圈?我总不能让萧大人空手而归的。” 二人穿行在九曲回廊,苏杳突然在一间素白檐角前驻足。 檀木匾额上“静心斋”三个小字蒙着薄尘,门帘内飘出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萧遇挑眉望去,只见货架上摆着清一色的佛珠、木鱼,最昂贵的不过是串蜜蜡念珠。 这等素净之物,在珍宝阁堪称寒酸。 “想进去看看?” 苏杳点头,“之前我伺候太后娘娘,发现她睡得不踏实。萧大人不妨从这方面入手。” “怎么说?” “萧大人送奇珍异宝,不过是锦上添花。可若能解娘娘的心头郁结……” 萧遇的动作陡然僵住。 他眯起眸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扇骨:“这些你可有告诉陆怀瑾?” “首辅大人与太后娘娘的情谊,大人送什么,太后娘娘都是喜欢的。而萧大人不一样。” 苏杳停顿了一秒,又道:“您要送的,是让太后娘娘不得不收的理由。” 萧遇眸子微微眯起,他倒是小看苏杳了。 二人说着话,走进了铺子。 苏杳目光却死死锁在柜台后的乌木匣上。 掌柜笑得满脸褶子,小心翼翼捧出锦盒:“贵客好眼力!这可是镇店之宝。” 打开锦盒,苏杳拿出沉香珠,细细看来。 “这沉香香气清幽,能舒缓焦虑,放松神经,改善失眠多梦。” “姑娘一看就是行家,这串不是普通的沉香珠,而是奇楠沉香制成,价值万两。” 萧遇突然嗤笑出声:“就这串破珠子?万两银子能买座酒楼!” 第164章 总是输陆怀瑾一头 “奇楠沉香值万金。” “这破木头那么贵?”萧遇不信。 苏杳将珠子对着烛光,通透的琥珀色里,金丝般的油脂纹路在流转。 “普通沉香遇热才散香,唯有奇楠常温下香气四溢。” 她扯住萧遇的衣袖,将珠子按在他掌心。 “萧大人你闻闻!前调清冽如寒泉,中调蜜香缠绵,后调竟有乳韵。” “一百零八颗,颗颗沉水。这般品相,宫里库房都未必找得出。” 掌柜抓起算盘,玉指如飞拨动算珠:“按市价,一片奇楠万金。这串大珠浑圆无裂,小珠纹路细腻,也是因为这位姑娘是知音,我愿五千金卖给姑娘。” 苏杳看向萧遇,道:“萧大人,付银子吧。” 萧遇半信半疑地掏了银票,他手里捧着这锦盒,道:“苏杳,我现在倒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帮陆怀瑾坑我了。” 苏杳轻笑,露出两个小梨涡,晃了萧遇的眼睛。 “萧大人若信不过,这珠子便让给我。”苏杳说着话,就伸手要去取锦盒,“我回府取了银子,明日定双手奉上。” 萧遇突然低笑出声,他将锦盒揣入怀中。 “付过钱的东西,哪有转手的道理?况且……” 他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那只玉盏我都让了,苏姑娘莫要得寸进尺。” 从前每逢皇帝、太后过寿,这礼物都让萧遇费尽心思。 他耗尽心力搜罗来的夜明珠、翡翠屏,在陆怀瑾的贺礼前总是黯然失色。 后来他便知道了,无论自己怎么选,总是会输陆怀瑾一头。 他何尝不知太后对陆怀瑾的偏爱? 何况谢太后能坐上太后之位,陆怀瑾功不可没,可他却不得不在这事上费尽心思。 只因这是背后势力的无声较量。 从前他总砸下万两白银,用最华贵的珍宝堆砌体面。 即便输,也要输得声势浩大。 如今怀中这串价值千金的沉香珠,却让他莫名生出几分期待。 期待谢太后看见这份别出心裁时的神情,更期待陆怀瑾得知此事后的反应。 “萧大人,城西可有稳妥的药铺?” 萧遇把玩着折扇的动作顿了顿:“哪里不舒服?” 苏杳没有回答。 萧遇又道:“就在外头的街角。我带你去。” 二人离开了珍宝阁,长风和春桃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外。 春桃看到苏杳平安出来,才算放了心,连忙急步跑上前。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真是担心死奴婢了。” 长风也紧随其后,赶了上来:“苏姑娘,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吧。” 苏杳对二人说道:“我还要去前头买几样东西,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可是……”春桃顾忌地看了苏杳身后的萧遇一眼,压低声音说:“还是奴婢陪姑娘一起去吧。” 苏杳没有拒绝,“那长风大哥,你就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就在前头。” 长亭心中仍有顾虑,眼神紧紧盯着三人的背影,看着他们进了街角的“同仁堂”。 药柜后的老掌柜见几人衣着不凡,立刻弓着腰迎上来。 “掌柜的,劳驾做几只药枕。用料要好。” “姑娘请说。” “第一只要用特级沉香、琥珀粉、合欢花,再配些白芷。安神助眠是其次,要紧的是能宁心解郁,要让闻着的人,梦里都能松快些。” 老掌柜点头应着,手中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作响。 “第二只用青葙子、远志、益智仁,再掺半钱珍珠粉。得让用的人脑袋清亮。” 老掌柜抬头问道,“姑娘,那剩下两副呢?” 苏杳缓缓开口:“剩下的两只一样。用灵芝、杜仲、天麻,再加半钱藏红花。” 她故意顿了顿,道:“既要固本培元,也要散瘀血,省得有些人,明明浑身是伤,还硬撑着不肯倒下。” 药香蒸腾的热气里,老掌柜手脚麻利地将药枕裹进素绢。 苏杳摸出荷包时,付了后两只的费用。 “萧大人,前两只该你结账了。” “我?” 萧遇微微一愣,可还是听了她的话,掏出银子。 苏杳将三只药枕推过去,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粗布上。 “太后娘娘夙夜忧思,这沉香枕搭配刚才的沉香珠最为合适,二者相辅相成,能助娘娘安神宁心。 这第二只药枕头是益智枕。萧大人可一同在寿宴当日献给太后娘娘。 陛下课业繁重,益智枕正合用。太后最疼陛下,萧大人若能替她护住这心头肉,太后娘娘定会高兴。” 萧遇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着实没想到,苏杳会考虑的如此细致。 “不过这两只药枕头的锦盒还得萧大人另寻。” 苏杳又抱起一只药枕,布料里的药材沙沙作响,“这只算我送萧大人的谢礼。感谢萧大人愿意将玉盏让给我。” 萧遇接过药枕,还有片刻的怔愣。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苏杳柔声道:“萧大人平日的熏香并不像今日这般重,所以我猜测,萧大人大概是受了伤…… 朝堂之事,我一个小女子不懂那些,但我瞧着萧大人气色不好,用这个好歹能睡个囫囵觉。” 萧遇倒是吃惊,没想到自己也有份。 苏杳自己抱上最后一只。 “那这个呢?” “这只的用料与萧大人的功效一样,是给我家大人的。” 苏杳说完这话,拉着春桃便离开。 萧遇愣了一瞬,但嘴角微微上扬。 “苏姑娘。” 苏杳顿住脚步,“怎么了?” “苏姑娘居然还懂这些……” “让萧大人见笑了,我不过是从前爱玩香,这两年闲时翻几页医书,自己瞎琢磨罢了。” “多谢。” “萧大人若是想感谢,不妨早些将玉盏卖给我。” 萧遇轻笑一声,“走吧。现在便去取给苏姑娘。” 苏杳的瞳孔骤然收缩,睫毛剧烈颤动间,眸中的光被瞬间点亮。 苏杳的马车一路跟着萧遇的马车之后,直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戛然而止。 苏杳掀开帘子,看见萧遇已先行下车。 她们主仆二人下车后才发现,马车居然停在了醉香楼门口。 “萧大人,怎么来这里?不是去府上取玉盏?” 第165章 别为难女人 “苏姑娘,玉盏已经派人回去取了。不知苏姑娘是否赏脸,陪萧某用膳?” 苏杳有些为难,她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若是回去晚了,生怕陆怀瑾会不高兴。 “难道苏姑娘,连陪萧某吃顿饭的情面都不给?萧某可是割爱将玉盏让给苏姑娘的……” 见苏杳面露难色,萧遇又道:“反正也要等着,苏姑娘难道希望在马车上等吗?我瞧着,你的小丫鬟也饿了吧。” 苏杳咬着唇,看了一眼春桃:“萧大人,我们饭就不吃了,讨一壶茶解渴便好。” 醉香楼的掌柜哈着腰迎上来,将众人引向二楼最僻静的厢房。 “长风、春桃,进来喝茶。” 她转头吩咐,瞥见萧遇倚在窗边轻笑。 他手中把玩着茶盏,道:“苏姑娘还真是防着我,倒让我好生委屈。” “非也,萧大人误会了。” “苏姑娘究竟是在怕什么?” 苏杳怕什么? 怕萧遇图谋不轨? 还是怕陆怀瑾会生气。 她不知道。 萧遇给苏杳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当心烫。” 春桃和长风如临大敌般立在苏杳身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萧遇瞥见两人紧绷的姿态,扬声吩咐:“上些云片糕、玫瑰酥。你们主子既然让你们坐下喝茶,还杵着作甚?” 糕点上桌时飘来甜腻香气,春桃和长风对视一眼,可仍旧钉住不敢动弹。 “萧大人好意,你们就吃些。别辜负了这番美意。” 萧遇轻笑,自顾自地品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 他的眼神总不经意地看向苏杳。 望着苏杳垂落的睫毛,忽然觉得这局棋,比想象中更有趣。 苏杳咬下一口玫瑰酥,甜腻的馅料在舌尖化开。 她没注意到萧遇的目光始终黏在自己身上。 萧遇见苏杳似乎很爱甜食,他的嘴角勾起。 “公子,东西取来了。”萧遇的手下南风突然掀帘而入。 苏杳回神,指尖的糖霜簌簌落在裙裾上。 她接过匣子,交给长风过目。 苏杳屏住呼吸,看着他细细检查,直到长风朝她点头,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多谢萧大人。”她福了福身告退。 等人都走后,南风开口问道:“大人,真要把玉盏还回去?那首辅大人又要出风头了。” 南风是萧遇的心腹,他当然知道主子的盘算。 那日在古玩城,萧遇一眼就认出这对玉盏是陆府的东西,当场砸下重金从掌柜手里收走,就等着在太后寿宴上,让陆怀瑾当众难堪。 萧遇从古玩城的掌柜口中得知卖家是位夫人,他便猜测是陆怀瑾的那位妻子背着他,偷偷拿出来当的。 不久的将来,她也必定是要来赎回的。 他盘算着,陆怀瑾的这位夫人迟早要坏陆怀瑾的好事。 谁知,今日来赎玉盏的竟然会是苏杳。 南风不解:“大人,可咱们忙活这么久……” 萧遇的眼神睨了他一眼。 “盯着她回府的路。” 南风被这眼神看得一激灵,“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慢着。” 南风刚要转身,却被萧遇一声冷喝钉在原地。 他偷眼瞧着主子把玩茶盏的模样,烛火在对方眼底明明灭灭,此刻,他却琢磨不透主子的心意。 “我的意思是,远远跟着就行,别让人发现。” 萧遇突然将瓷片抛向空中,锋利的碎片擦着南风耳畔飞过,扎进身后的檀木屏风。 “我要确保她安全回府。” “可咱们费这么大劲抢来的玉盏……”南风话没说完,就被萧遇骤然变冷的眼神噎住。 “我与陆怀瑾的恩怨,别为难女人。” “可是……” “什么时候起,你对我的话有意见了?” 萧遇猛地起身,直直看向南风,“我萧遇给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要回来的。” 南风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那大人的意思是?”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萧遇盯着自己月白长衫上那抹淡淡的口脂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 那抹绯色烫得他心口发紧,又莫名生出些许雀跃。 他端起茶壶添茶,动作却突然顿住。 视线落在桌上苏杳吃剩的半块玫瑰酥上,糕点边缘还留着细碎的牙印。 甜腻的香气混着若有若无的幽兰香,勾得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拿了起来。 咬下第一口时,软糯的糕体在舌尖化开,甜得过分的滋味让他微微皱眉。 可不知为何,越是咀嚼,越觉得这味道竟比平日里厌恶的甜食多了几分特别。 他望着糕点上沾着的糖霜,想起苏杳刚才吃糕点时专注的模样,杏眼亮晶晶的,连唇角沾了糖屑都不自知。 “爷怎么突然吃甜食了?” 萧遇手一抖,糕点险些掉落在地。 他猛地放下糕点,轻咳一声掩饰慌乱,耳尖却不受控地泛起薄红。 “多嘴。” 他面色无异,可心跳却如擂鼓。 萧遇望着桌上那半块被自己咬过的糕点,陷入沉思。 * 首辅府。 苏杳踏入陆府时,灯笼的光晕将影子拉得细长。 她远远望见听雨轩的烛火,心跳陡然加快。 那抹熟悉的剪影正在窗纸上晃动,她知道,是陆怀瑾在等她。 她一进屋,陆怀瑾便搁下狼毫。 “去哪了?” 苏杳攥紧袖中的帕子,强装镇定:“不过是带春桃、长风出门逛逛,散散心。” 话落,她偷偷瞥向陆怀瑾。 “咳,咳,咳。” “大人不舒服?” “有些咳嗽,无碍的。” “可有请大夫看过?”苏杳紧张地问道。 看着陆怀瑾病了,眼下却为了等她,熬到这般时辰,苏杳心中五味杂陈。 陆怀瑾又咳了几声,苏杳慌忙上前扶住,却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我已经让下人熬药了。石太医说吃几服药便会好的。杳儿,你是在担心我?” 苏杳点点头,陆怀瑾的他的呼吸扫过她发顶,声音也变得沙哑。 “回来没看到你,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以后别乱跑,我……” 话音刚落,他突然顿住,眉头紧紧皱起。 苏杳僵在原地,陆怀瑾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第166章 什么也瞒不过你 陆怀瑾的声音冷得可怕,他扣在桌面的指节发白,青筋顺着腕骨蜿蜒而上。 烛火在他眼底跳跃,将苏杳的影子照得支离破碎。 “最后问一次,你到底去了哪里?” 屋内陷入死寂,唯有烛芯“噼啪”爆裂的声响。 苏杳望着男人苍白却紧绷的下颌线,也明白,自己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她叹了口气,道:“大人,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陆怀瑾的眉头依旧锁死,他紧紧盯着苏杳。 她被看得发慌,还是强撑着从袖中掏出药枕。 “你属狗的不成?这都逃不过你的鼻子!” 陆怀瑾面无表情,依旧冷冷看着苏杳。 “大人这些日子忙着公务,整日埋在奏折堆里,眼下乌青重得能滴墨。我偷偷去药铺配了安神枕,本想悄然放到大人的屋子里,哪想到一进门就被兴师问罪……” 她说的委屈,眼眶也泛起水光。 陆怀瑾望着她颤抖的睫毛,紧锁的眉头逐渐平稳,他懊悔刚才错怪了她。 他伸手去够她发颤的指尖,却被苏杳猛地躲开。 “杳儿,是我……” “大人不必多说了,我累了。” 她把药枕重重塞进他怀中,将陆怀瑾的未说完的话语冰冷截断。 “来回奔波了整日,妾乏得很,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还请大人恩准。” 说罢,苏杳不再看他,径直往屏风后走去。 陆怀瑾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还想说什么话,可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 他慌忙用帕子捂住嘴。 “那我……让人备水。”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可苏杳却连头也不回。 转身时,她的发梢扫过他手背,凉意转瞬即逝。 “大人政务繁忙,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陆怀瑾掩着唇又一阵剧咳,指缝间渗出的暗红在帕子上洇开。 他望着苏杳背对着自己的倔强身影,既怕病气过给她,又被满心愧疚扎得生疼。 如今,也只能将所有情绪咽回肚里,脚步虚浮地退出房门。 雕花木门“砰”地关上,震得廊下灯笼微微摇晃。 苏杳紧绷的脊背轰然垮塌。 她扶着桌沿大口喘气,掌心的冷汗在檀木上晕开深色痕迹。 方才陆怀瑾质问时,眼底翻涌的暗芒还历历在目,就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她拆吃入腹。 苏杳喃喃自语,“好险。” 若是今日之事让陆怀瑾知道,她不仅与萧遇周旋丢失的玉盏,恐怕这这满室的烛光都要化作燎原怒火。 夜风突然灌进屋子,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后知后觉的后怕,顺着脊梁骨爬上来,几乎将她淹没。 陆怀瑾抱着药枕回到墨香居,他跌坐在床榻上,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久违的红晕。 他的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枕套上的针脚。 脑海中,是刚才苏杳赌气塞药枕时的模样。 陆怀瑾忍不住溢出一声轻笑。 只不过,还带着些许的颤意。 他的姑娘啊,嘴硬心软得可爱,连生气都不忘惦记他的身子。 沐浴后,陆怀瑾枕着药枕缓缓躺下。 淡雅的药香萦绕鼻尖,混着安神的檀香,确实能抚平他的疲惫。 可恍惚间,记忆里刚才苏杳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似乎与这不同。 他猛地睁开眼,望着帐顶暗纹陷入怔愣。 指尖不自觉地揪紧枕套,刚要起身查看的动作却僵在半空。 刚才苏杳委屈的泪光突然刺痛眼眶,那些被他逼问得发红的眼角、倔强别开的侧脸…… 愧疚涌上心来,将所有疑虑都冲散。 “莫非是我弄错了?看来,是我多疑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翻身将药枕抱得更紧。 * 苏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陆怀瑾的怀里。 她轻轻推他的胸膛,陆怀瑾才睁眼,但又闭上了双眼,只是将苏杳搂得更紧了。 “你怎么会睡在我这里?” “这府里都是我的,我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苏杳被他气到,陆怀瑾见她居然不反驳自己了,偷偷瞥向她。 见到毛茸茸的头发下,那张委屈的小脸。 他松了松手上的力气,温声道:“昨夜是为夫的不是,你要打要骂,为夫都认了。” 苏杳睨了他一眼,自己哪里敢真的与他动手的。 她想起自己睡着前,明明落了锁。 她下意识看向窗户,见窗户居然开了。 “你翻窗进来的?” 陆怀瑾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苏杳杏眼圆睁:“您堂堂首辅大人,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人物,竟这般无赖?” “这京城可没哪家夫人,会把病弱夫君往外推的。” 他苍白的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倒是我这位好夫人,撵人的本事比批奏折还利落。” “我……” 苏杳一时语塞,她说不过他,便转过身背对着他,不再理会。 陆怀瑾望着她紧绷的后背,溢出轻笑。 苏杳浑身一僵,男人温热的掌心已经贴上她的腰肢,隔着单薄的中衣烙下滚烫的印记。 “等会陪你去给母亲请安。” 他故意凑近,吐息扫过她泛红的耳尖。 提到陆母,苏杳的肩膀微微松了松,却仍固执地不回头。 腰间的手臂却突然收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往怀中带。 陆怀瑾低头时,睫毛在她后颈投下细碎的阴影。 女子的幽兰香,钻进他的鼻腔,搅得心底刚压下去的暗潮再度翻涌。 苏杳被腰间的力道箍得发慌,偏头瞥见陆怀瑾眼底化不开的笑意。 见到男人眼中翻涌的情欲,她赶紧岔开话题。 “你今日不上朝吗?” “先哄好了你,再去见陛下。” 他下颌蹭过她发顶,将没问完的话堵了回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着她垂落的发丝,在腕间绕出柔软的弧度,“夫人昨儿被我气着了,总得赔个不是。” 这话惊得苏杳猛地转身,她望着男人苍白却认真的脸,指尖下意识按住他微蹙的眉峰:“别胡闹!大事在前,你若误了时辰……” 话没说完,就被温热的掌心包住手腕。 陆怀瑾低头吻住她发颤的指尖,笑意在眼底漾开。 “你笑什么?” 苏杳慌乱抽手的模样,可耳尖的绯红却顺着脖颈往下蔓延。 “我的夫人在心疼我。” 第167章 谁心疼你! “谁……谁心疼你了!” 陆怀瑾突然欺身上前,“瞧这急得,连语气都打颤了。” 苏杳羞红了脸:“我不过是怕外头传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妇,连当朝首辅都能哄得不上朝!” 陆怀瑾望着她娇羞的模样,胸腔里溢出闷笑。 他的吻落在她唇上,酥酥麻麻的触感让苏杳忍不住轻笑。 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睫毛扑闪着娇嗔:“大人,晨起还没净口呢!” 温热的呼吸扫过两人相贴的肌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阳光顺着窗户爬进屋内,天边第一缕晨光将苏杳的脸颊染得绯红。 她惊觉时辰不早,慌乱地扯着陆怀瑾的衣袖:“快起来!再不出发,早朝都要结束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焦急。 陆怀瑾任由她拉扯,看着苏杳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心底漫起柔软的涟漪。 苍白的脸上笑意渐浓,他顺势将人搂进怀里,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瞧把我的小夫人急的,为夫这就起来。” 苏杳踮着脚替陆怀瑾整理玉带,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衣襟时,陆怀瑾抓住她的小手。 “别闹。” 苏杳瑟缩了一下。 一旁的春桃适时捧进水盆,铜盆里的热气氤氲着两人的倒影。 看着二人浓情蜜意的模样,小丫头也忍不住笑了。 “陪我用膳。”陆怀瑾扣住她手腕,他垂眸望着苏杳泛红的耳尖。 苏杳慌乱抽手:“卯时三刻已过,大人不能拿再耽搁了。不如让厨房备些糕点,您路上垫垫肚子?” 晨光斜斜照进来,将她眼底的紧张照得透亮。 陆怀瑾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都听夫人的。过几日太后生辰,你陪我一同进宫赴宴。今日便去绸缎庄挑些料子,做几件新衣裳。” 苏杳猛地抬头,杏眼圆睁:“我?大人,这不合适吧!太后寿宴何等隆重,哪有妾室抛头露面的道理?” 陆怀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主母缠绵病榻,这府里能代她出席的,除了你还有谁?” 他上前一步,周身散发的压迫感让空气都凝固了,“难不成,你让我一人赴宴?” 苏杳听闻此话,心里酸酸的。 沈青青如今虽然不在府里,可依旧是这陆府的主母。 她明明知道陆怀瑾发妻如今在水月庵养病,可从他口中说出这话时,那股酸涩还是不受控地漫上眼眶。 她垂着头绞着帕子,半晌才挤出一句:“知道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发顶:“赵家女应该也会去。” 苏杳猛地抬头:“赵姐姐?” “听闻昨日谢兰辞夫人的马车出了意外,摔断了腿。” “可国舅府姬妾众多,大人又怎么肯定是赵姐姐去呢?” 苏杳话没说完,就被陆怀瑾用指尖按住嘴唇。 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轻轻擦过她发烫的脸颊:“别操心这些。我该入宫了,你再歇会儿。” 苏杳踮着脚从檀木柜里翻出个绣着青竹的香囊。 “昨儿听你咳了一整夜,我缠着府医磨了半宿,才讨来这些药材……” 她把香囊塞进他掌心,声音越来越小。 “里面有紫苏、杏仁,还有……还有我加的安神香。墨大夫还说这些都是止咳的,大人还要多喝些茶水。才能早些好的。” 苏杳替陆怀瑾将香囊牢牢系在腰间。 蓦然,她被一股力道猛地拽进怀里。 * 苏杳对着铜镜最后抿了抿唇,鹅黄襦裙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 “好看吗?” 春桃捧着团扇候在门边,望着自家主子精心装扮的模样。 “好看,姨娘,你真美。” “你这丫头净说好话哄我开心。” 主仆二人搀扶着出了门。 陆府的马车停在垂花门外,驾车的长风一身玄衣,已经在车上等着。 “长风大哥,你如今掌管府中大小事务,为我赶车,实在折煞我了。” 长风侧头露出温和笑意,马鞭在掌心轻轻一甩:“苏姨娘莫要忧心,这是大人特意吩咐的。” 苏杳将车帘放下,主仆二人在车内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风景。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有节奏地敲打着车壁,苏杳歪靠软垫。 春桃抱着靠枕昏昏欲睡,绣鞋随着颠簸轻轻摇晃,倒衬得车厢愈发安静。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马车突然剧烈侧倾,苏杳整个人被甩向车壁,额角瞬间肿起青紫。 矮桌上的茶盏“哐当”坠地,滚热的茶水泼在春桃裙角,惊得小丫鬟尖叫出声:“姨娘!” 苏杳撑着车厢勉强坐起,指尖触到额角肿起的硬块,最终发出“嘶”的呼痛声。 长风猛地勒住缰绳,眼神凌厉扫过四周:“谁在暗处?” 几个壮汉从巷口阴影里走出,领头的男人盯着春桃冷笑:“小蹄子,躲得倒是好!” 长风看向这些人,面目狰狞,来者不善。 “苏姨娘,你别出来。” 苏杳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此时心跳如擂鼓:“外面是何人?” 一个胆大的男子直接上手掀开车帘,苏杳“啊”地叫出了声。 “无礼!” 苏杳见着这陌生的面孔,怒斥:“你是何人!” “与你无关!”男人啐了口唾沫,“春桃,把欠的银子交出来!不然,我们就去陆府门口喊一嗓子,说你这贱丫头偷东西!” 春桃车帘被掀起的瞬间,已经认出了来人。 她的身子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苏杳这才惊觉,往日总爱笑的小丫鬟,此刻脸色惨白如纸。 “春桃,这是怎么回事?”苏杳轻声问道。 春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决堤:“姨娘,对不住……” “你认识他们?” 外头的男子冷笑一声,“春桃,你是不是进了陆府享清福了,就忘了我们?” 春桃面露难色,只是一个劲的流泪。 “我们可是你的亲人。” 苏杳护着身后颤抖的春桃,满是警惕:“亲人?我与春桃朝夕相处,从未听她提起过你们!” 她扫过那群面露凶相的人,声音冷下来,“大白天当街拦车,到底想干什么?” 长风长剑一横,玄衣猎猎作响,将主仆二人牢牢护在身后。 他余光瞥见春桃煞白的脸,低声问道:“春桃,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春桃死死咬住下唇。 第168章 我好担心她 良久,她颤抖着点了点头,泪水夺眶而出。 春桃死死咬住下唇,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她绣鞋上。 “瞧见了吗?我们没说谎吧?她可是我亲闺女。” 长风听到这话,只能让开。 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一把扯出春桃,粗糙的手掌掐住她脖颈,“春桃!陆府的月例银子,该交了吧?” 苏杳这才惊觉,小丫鬟常年捂着手腕的袖口下,藏着青紫交错的旧伤原来是这么来的! 从前她还以为是陆怀瑾苛待下人……原来一直以来,是自己误会他了。 “你放开她!”苏杳呵斥男人。 那几个男人打量着苏杳,眼神不善。 她弯腰扶起春桃,转头看向那些男人,眼神冷得像冰:“她的债,我替她还!” “不行!”春桃突然哭喊着抱住她的腿,“姨娘,您别管我!他们……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求您,给奴婢半日,奴婢自己去解决!” 苏杳只觉得心口发疼。 长风握紧剑柄,上前一步:“苏姑娘,让属下陪她去!” 苏杳咬了咬牙,最终点头。 “不必了,长风。” 春桃那双往日总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 “可是,我不放心你。” “姨娘,她们是奴婢的家人,奴婢只是回家,不会有事的。” 看着春桃跟着那群人远去的背影,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安。 城郊破屋里,春桃蜷缩在满地泥泞中。 兄长的拳头如雨点落下:“养你到十六岁,就是为了吃白饭?” 男人的粗布鞋碾过她手背,就连她的母亲也在咒骂。 “养你不如养头猪。” “三个月了,死丫头你跑哪里去了?你的月例不交给我们,我们吃什么去?” 春桃回答不了,她的家人把她卖进陆府后,每月都要她交出月例。 这些年被夺走的月例,足够他们在城郊盖两间瓦房。 而这两个月,她跟着苏杳逃跑,不知是她帮苏杳逃走,还是苏杳帮她逃离这家吸血鬼。 可事与愿违,他们最终还是被陆怀瑾带回来了。 而这一路的银两又都花光了…… “我没有……” 她气若游丝的辩解被父亲的巴掌扇得偏过头。 “没有,你就去偷啊。陆府那么有钱,你随便拿一点有谁会发现!” 春桃突然摸到墙角的铁钉,狠狠扎进兄长小腿,男人杀猪般的嚎叫震得房梁落灰。 她趁机撞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腐木碎片划伤脖颈也浑然不觉。 她在泥泞中跌跌撞撞地跑,身后传来母亲尖利的诅咒:“反了天了!抓住她!打断这贱丫头的腿!” 刺骨的冷风灌进肺里,春桃感觉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湿透的裙摆绊住脚步,她却死死咬着流血的下唇,朝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狂奔。 直到眼前一黑栽进泥坑,恍惚间,她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 泥水糊住双眼,她撞进一团晃动的光影里。 南风驾驭的马车惊嘶人立,马蹄擦着她耳际扬起碎泥。 “怎么了?” 马车内,男人的声音传来。 “爷,是苏姑娘身边的丫鬟。” 车帘掀开,萧遇探出头,“春桃?” 春桃倒在地上抬起头,看着马车上的人。 “萧大人……救我……” 春桃的家人已然赶到了,“死丫头,还敢跑!” “再跑,打断你的腿” 萧遇冷声:“南风,救人。” “是。” 南风挥剑挡在众人面前。 刀疤男提着柴刀逼近,他上下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嗤笑道:“你是什么人?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寒光已贴着他耳畔擦过,削断一绺头发坠入泥地。 刀疤男的脸涨成猪肝色,柴刀在掌心抖得哐当作响。 “好个野狗挡道!” 他身后三个儿子抄起木棍就要往前冲。 可在看清马车里走出的人影时齐齐僵住。 萧遇慢条斯理地从车里走了出来。 这一身飞鱼服,他们就算不认识这人,也识得这套衣衫。 “锦……锦衣卫!” 有人发出惊恐的抽气声,木棍“啪嗒”坠地。 “当街持械伤人,目无王法。全都带回诏狱,仔细审。” 巷口突然涌出数十道黑影,绣春刀出鞘的寒光包围了他们。 “扑通”。 刀疤男膝盖一软,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他们全家也都赶紧跪下,额头撞得地面咚咚作响。 “官爷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挡了官爷的道。” 南风却往前半步,剑尖挑起他的下巴:“方才是你骂我家大人野狗?” 这话让众人齐刷刷抖如筛糠,刀疤男的双腿也抖了起来。 他们怎么惹得起锦衣卫? 锦衣卫可是杀人不眨眼啊。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有没有回去审问一番便知。” 被锦衣卫抓进去的,几乎没有人能平安出来的。刀疤男磕头认错。 “来人,都抓回去。” 锦衣卫诏狱的阴森传闻在耳边炸开,有人直接尿了裤子,哭嚎声混着求饶。 萧遇垂眸看着春桃蜷缩的身影,挥了挥衣袖:“带走。” * 城东,绸缎庄。 掌柜滔滔不绝的介绍新道的云锦,可苏杳却没有心思看这些。 她只是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脑海中是春桃临走时发白的脸。 “长风!” “苏姨娘,有何吩咐?” “我好担心她,备车!去春桃家!” 马车疾驰扬起尘土,她死死咬住下唇,心中尽是对春桃的牵挂。 就连掌心的汗也浸透了那方素帕。 城郊破屋前,苏杳跌跌撞撞下车。 可屋里却没有人。 “他们一家人呢?”苏杳拉着路过的街坊问道。 “他们犯了事,都被抓进去了。” 苏杳的心一沉。 “出事了?春桃呢?她不会有事吧!” 长风连忙安慰,“苏姨娘,你莫要担心。春桃机灵,不会有事的。若是官府带走了人,大人定有法子的。” “对,你说的对,大人一定有办法的。” 陆府的马车刚驶到巷口,就见萧遇的马车静静停在那里。 车帘半掀,春桃苍白的脸露出来。 “春桃!” 马车停下,苏杳冲上前,却在看清马车内另一道身影时骤然顿住。 “又见面了,苏姑娘,真是好巧啊!” 第169章 抓奸 苏杳没有理会萧遇,双眼始终盯着马车里春桃。 她颤抖的指尖悬在春桃颈间淤青上方,颤抖着不敢触碰。 小丫鬟脸上的伤痕染成触目惊心的青紫色。 苏杳的喉间发紧,眼眶瞬间滚烫:“疼不疼?” 春桃摇头时牵动伤口,却强撑着露出笑。 “姨娘别忧心,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苏杳死死将春桃搂进怀里。 她的眼泪砸在她发顶,洇湿了春桃沾着泥污的鬓角。 “是萧大人救了她?” 萧遇抬眼轻笑,“不过是举手之劳。” 苏杳猛地攥住春桃的手腕,将人拽到身后。 她挺直脊背与萧遇对视,裙摆下的双腿却在止不住地发抖。 “不管怎么说,今日都要多谢萧大人。 人,我先带走了。 这份情,苏某铭记于心,改日一定还。” 突然,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萧遇已欺身近前。 萧遇眉头轻佻,“改日?” 苏杳顿住。 “苏姑娘这番话就很没有诚意。改日是何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吧。” 苏杳看着不早的天色,心道是自己遇上了难缠的家伙。 “萧大人,今日……实在是不便。” 他屈指弹了弹他的衣袖,“无妨,既然苏姑娘还有要事,那萧某也不会强求。只是,苏姑娘可知锦衣卫的规矩?” 苏杳猛地后退半步,却撞进他带着压迫感的目光里。 “春桃姑娘今日走不了。证人滞留,按律当带回诏狱。刚才抓了那些人都与她有关,春桃姑娘得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春桃摇头,死死抓住苏杳的衣袖。 苏杳望着少女肿起的眼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萧大人想要如何?” 萧遇折扇轻敲掌心,笑出了声:“我倒是有些饿了。” 苏杳双手绞着帕子,“萧大人对我家丫鬟的救命之恩,苏杳无以为报,不知可否赏脸共膳?” 萧遇把玩折扇,缓缓开口:“苏姑娘这邀请,萧某自是愿意,醉香楼,如何?” 苏杳瞳孔骤缩,她还记得醉香楼的东家是国舅爷谢兰辞。 而且醉香楼往来的皆是达官显贵,若被人撞见熟人…… 萧遇折扇突然收合,重重敲在掌心。 “怎么?苏姑娘不愿意?” 她强撑着扯出笑,吐出一个“请”字。 苏杳带着春桃上马车时,她听见长风压抑的抽气声。 醉香楼的掌柜最识权贵。他与萧遇是熟识,堆笑着将他们引去了天字一号房。 厢房内的桌上已摆好八冷碟,萧遇执起白玉酒壶给苏杳真斟酒。 苏杳将茶盏盖住,推辞道:“萧大人,我不胜酒力。” 她垂眸避开对方目光。 萧遇折扇轻点桌面,发出笃笃闷响。 他眯起眼轻笑:“苏姑娘这是不赏脸?” “怎敢!”苏杳猛地抬头。 她慌忙提起茶壶,滚烫的茶水溅在虎口也浑然不觉。 “萧大人救命之恩,苏杳以茶代酒敬大人。” 茶盏举起时还在轻颤,倒映着萧遇似笑非笑的脸。 萧遇看着苏杳喝下这杯茶水,自己也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苏杳此刻只盼这场饭局早些结束,她欠的这份情也能做个了结。 与上一回不同,这次连萧遇身边最得力的南风都被拦在门外,更别提春桃和长风二人了。 唯有两名锦衣卫持刀守在廊前。 醉香楼二楼回廊寂静得可怕,二人便在走廊的尽头候着。 春桃死死盯着紧闭的天字一号房门。 南风悠哉走来,“你们那么紧张作甚?” 春桃没有理睬他。 “别白费力气。”南风倚着栏杆慢条斯理擦拭绣春刀,“我家大人若想动手,十个你都拦不住。” 春桃已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屋里那人可是锦衣卫指挥使,诏狱里的鬼见了都要绕道,如今自家姑娘却与他独处一室。 灯笼在廊下明明灭灭,春桃望着紧闭的房门,手不自觉地绞着裙子。 “放轻松,我家大人不过是和苏姑娘吃顿饭。” 春桃后背抵着冰凉的廊柱,浑身传来的剧痛几乎让她站不稳。 她强忍着,双眼盯着那间紧闭的房门。 “喂!好歹我刚才还救了你,怎么还摆张臭脸?”南风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说句话这么难?” 春桃浑身一抖,踉跄着后退几步,半个身子躲在长风后面。 面前这人这可是锦衣卫,诏狱里那些骇人听闻的刑罚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她怕他。 “多谢……”春桃的声音细若蚊蝇。 若不是方才被打死,走投无路下,她又怎敢冒死拦下锦衣卫的马车? 此刻南风身上的那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春桃望着他腰间晃动的绣春刀,突然觉得方才被兄长打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长风的指节捏得发白,他亦是担心苏杳的。 他是男人,他能感受到萧遇看苏杳的目光。 是侵略的。 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眼神。 与自己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时,凝视苏杳背影的眼神如出一辙。 长风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 如今同样灼热的目光,却要生生碾碎他深埋心底的情愫。 廊下灯笼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天字一号房的门缝里漏出一线暖光,长风盯着那道光亮,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紧。 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只一眼,就让春桃浑身血液凝固。 她死死盯着醉香楼门口那抹熟悉的月白长衫。 “大……大人!”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陆怀瑾负手而立,他身后跟着数位紫袍官员,谈笑间朝着楼梯方向走来。 掌柜哈着腰迎上去,额角的汗滴在衣衫上。 “首辅大人!天字一号房已有贵客……” 陆怀瑾扫过他的目光让空气瞬间凝固。 掌柜满脸堆笑地道:“小人不知首辅大人今日会来……是小人的不是。大人,地字一号房可好?那边同样风景宜人。” 他微微颔首,身后官员们立刻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掌柜赶紧引路:“几位大人,楼上请。” 看着他们朝着二楼走来,春桃的牙齿都开始打颤。 长风猛地攥住春桃颤抖的手腕,他能清晰感受到少女剧烈的脉搏。 陆怀瑾与萧遇,本就如天雷勾地火。 更遑论“抓奸”之事。 那里头,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与首辅大人的妾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怎么办?” 第170章 幽会 春桃的指甲几乎抠进长风的衣袖,廊下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将陆怀瑾月白长衫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长……长风大哥!你快想办法啊!” 她嗓音发颤,眼看着那双绣着云纹的皂靴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长风猛地将春桃拽进阴影里,喉结滚动着挤出两个字:“南风!” 那个叫南风的锦衣卫偏过头,刀刃寒光扫过二人苍白的脸。 “怎么?刚才你们首辅府的人不是不爱搭理人的?” 长风眉头紧锁,“求您通传!” 南风斜眼看着面前狼狈的二人,嘴角微微上扬。 “我为何要帮你们?” “若我家大人见到苏姨娘与萧大人独处……这可是要出大事的……还请大人你行个方便。” 话未说完,陆怀瑾与同僚的谈笑声已近在咫尺。 南风挑眉轻笑,这才慢悠悠起身。 “我也是看在这个美人的面子上才愿意帮你们的。” 此话一出,春桃的脸羞红。 “真是登徒子。”春桃小声嘀咕。 长风拽着春桃的袖口踉跄后退,两人的影子在廊柱间缩成一团。 南风走了几步忽又回头,空荡荡的回廊已然不见春桃和长风二人。 “跑那么快。”南风嗤笑着甩了甩袖。 他很快到了天字一号房门口,“咚、咚、咚”三声敲门声。 “怎么?”屋内传来萧遇清冷的声音。 “爷,陆首辅带着人往这里来了。” 听到“陆首辅”三个字,苏杳手中的白瓷杯应声而落。 “哗啦”一声,瓷片迸裂。 茶水漫过苏杳的裙摆,浸湿的绸缎紧贴着颤抖的双腿,寒意顺着肌肤直窜心脏。 她的嘴唇都在不自觉颤抖。 此时,脚步声在门外骤然顿住。 陆怀瑾余光扫过南风腰间晃动的绣春刀,以及廊下肃立的锦衣卫。 “锦衣卫?” 整个京城,敢在醉香楼摆这般阵仗的,除了那位锦衣卫指挥使萧遇,再无他人。 陆怀瑾温润的嗓音穿透门板:“萧指挥使也在此处?”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杳死死咬住下唇,后背抵着冰凉的屏风。 她该怎么办? 她能躲到哪里去? 萧遇倚在桌前转动酒杯看着苏杳此刻的慌张,她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 “陆首辅好兴致。”萧遇隔着门轻笑,“不过萧某今日约了故人,怕是不便招待。” 苏杳已感觉双腿发软,眼前浮现出陆怀瑾发怒时冷若冰霜的面容。 若是被他发现自己与锦衣卫独处,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足以将她彻底碾碎。 门外寂静得可怕,陆怀瑾身后官员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掌柜的赔笑打破僵局:“陆大人,地字一号房已备好……” 陆怀瑾冷眼看了南风,广袖一挥,大步离去。 苏杳屏住呼吸,听见靴底碾过地砖的声响由近及远,紧绷的肩膀终于卸了力道。 “苏姑娘怕首辅大人知道我们一块用膳?” 萧遇重新为苏杳取了一只杯子,指尖绕着杯盏。 新斟的茶水热气袅袅,倒映着他似笑非笑的眉眼。 苏杳盯着茶汤里浮动的茶叶:“萧大人明知故问。” 萧遇道:“苏姑娘当初有能耐逃出京城,如今却连吃顿饭的胆子也没了。” 苏杳:“要你管。” 烛光将她眼底未散的惊惶映得透亮,偏要强撑着扬起下巴,像只炸毛的狸奴。 萧遇低笑出声,少女此刻伶牙俐齿的模样,倒与方才蜷缩在屏风后的惊弓之鸟判若两人。 “陆首辅当真那么可怕?”他刻意凑近,杜衡气息裹着危险逼近,“怕到连与救命恩人吃顿饭,都要抖成筛子?” “我……我没有!” “那我们不妨去和首辅大人说清楚,萧某与苏姑娘本就清清白白……” 苏杳狠狠剜他一眼,萧遇便不再往下说了。 他本就是逗逗她,多说无益,他向来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烛火突然晃了晃,苏杳忽觉胸腔闷得发疼,那些压抑的惊惶化作细密的汗珠,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她走向窗边,想去透口气。 推开雕花窗的瞬间,微风裹挟着花香灌进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忽地,她望见对面二楼地字一号房的雕花窗口,陆怀瑾负手而立的身影正在烛光下晃动。 她瞳孔骤缩。 “关窗!快!” 苏杳僵在原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转身。 一时之间,她的心乱如麻,不知所措间,后背突然撞上温热的胸膛。 萧遇长臂环过她腰际,将人死死按进怀里。 “陆首辅看什么?”萧遇的声音带着笑,却将苏杳往阴影里又压了压。 窗户此刻打开了,两个房间正面相对。 怎么会这般巧! 对面的厢房里不止有陆怀瑾,还有刚才那些官员都在。 “对面真是萧指挥使!”有人惊呼出声。 数十道目光瞬间聚焦,官员们挤在窗前交头接耳。 陆怀瑾的目光扫过相拥的身影,瞳孔骤然收缩。 萧遇的胸膛剧烈起伏,喷洒在她发顶的呼吸灼热滚烫。 苏杳能感觉到他刻意收紧的手臂,将自己的脸死死压进衣料。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调笑,却不及陆怀瑾那声冷笑来得刺骨:“萧指挥使好雅兴。” 苏杳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混着对方身上浓烈的杜衡香,几乎要将她溺毙。 对面的人看不清萧遇怀中之人是谁,但都知道是个妙龄女子。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女。 萧遇这个人倒是从来没有近女色的传闻,如今白日青天与女子幽会,倒是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萧遇保持镇定,笑的肆意。 面对一屋子的朝臣,仍旧谈笑风生。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诸位,真是幸会。只可惜……” 他无奈挑挑眉,“现在不大方便。” 陆怀瑾的声音冷冷的,“没想到萧指挥使还挺空闲,大白日的在这里有如此闲情逸致,谈情说爱。” 萧遇一脸春风得意。 “既然首辅大人知道我这里在谈情说爱,那我也不否认了。让大家见笑了,还挺怪不好意思的。” 直到雕花窗“砰”地合上,对面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刚才萧指挥使承认了?他当真在与女子幽会?” 第171章 神秘女子 苏杳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推开,一双杏眼却撞进对方眼底翻涌的暗潮里。 “你胡言乱语什么!谁与你谈情说爱!” “首辅大人说的,我不过是顺着他的话罢了。”萧遇慢条斯理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襟。 苏杳没有好脸色,“你既爱出风头,怎不干脆去对面厢房高谈阔论?” 萧遇笑了。 苏杳想起他刚说的那些轻浮的话,心中恼火。 “苏姑娘这是恼羞成怒?” 萧遇突然欺身上前,“若不是我刚才这么说,对面那么多双眼睛,早把你生吞活剥了。 何况,这窗子,也不是我开的……我好心帮您隐瞒,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住口!” 苏杳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掷去,瓷片在萧遇脚边炸开。 萧遇弯腰捡起一片碎瓷,在烛光下细细端详:“原来苏姑娘生气的模样,比受惊时更有趣。” 苏杳不想与他继续纠缠,站起身就打算离开,萧遇的折扇却挡在她的面前。 他垂眸轻笑:“苏姑娘,别急着走啊。” 苏杳冷着脸,斜睨地看他,“萧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萧遇突然敛了笑意,折扇重重敲在案几上。 “哒,哒,哒。”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你这会儿出去,说不定会直接遇上陆首辅他们。” 苏杳顿住了步子,回头道:“当真?” “那些老狐狸盯着呢。” 萧遇慢条斯理转动扇柄,缓缓道:“你想啊,他们刚才就对我屋里的女子很是好奇,这会儿会如何?巴不得你现在出了这屋子呢。 你前脚出去,后脚流言就会传遍京城。到时候,陆首辅的雷霆之怒,你担得起?” 说着话,萧遇执起白玉酒壶,给自己重新斟上一杯酒。 这清酒入喉,很是爽快。 苏杳捏着裙角的指尖骤然收紧,她知道萧遇说的是对的。 何况如果自己此刻出去,那陆怀瑾的面子又该往哪里搁。 她咬了咬牙,木椅在青砖上刮出刺耳声响,又重新跌坐回去,裙摆下的双腿仍在止不住地发颤。 “苏姑娘,其实在下还是挺喜欢你的。”萧遇突然倾身向前,酒气混着杜衡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歪斜的眼神里似醉非醉,却将苏杳惊得抬起头瞪向他。 “萧大人喝多了。” 萧遇又斟满一杯,酒液溅出杯沿,他仰头饮尽杯中酒。 “或许吧。” 他顿了顿,又道:“苏姑娘若是在首辅府待得不痛快,可以与我说。当初我对你的承诺,永远有效。” 苏杳心中一怔愣,心跳漏了一拍。 萧遇把玩着酒杯:“对了,苏姑娘,你见到你父兄了吗?” 提到自己的亲人,苏杳的心口好似被重锤锤下。 三年了,她都没办法替她父兄翻案。 她捏着帕子的指尖骤然发白,良久,她垂眸摇头。 “我猜也是。” 萧遇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陆怀瑾不会让你见他们的。” “为何?”杳猛地抬头,直直看向萧遇。 萧遇眸子深沉,“当初状告你父亲通敌叛国的人……或许与陆首辅,脱不了干系。” “你胡说。” “他夫人或许知道内情。苏姑娘不信,不妨去问问。” “沈青青?” 苏杳陷入沉思,瞳孔微缩。 “她如今不在府中,所以萧大人才敢说出这番话的吧! 萧大人,你休想离间我们!我不会信你的,你也不可能从我口中问出他的事。” “哦?沈青青不在府里?那我可不知道。” 陆怀瑾的发妻去了水月庵养病之事,这消息被严密封锁,外人理应不知的。 可面前之人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他们这种人最会埋暗桩,也不知道首辅府里有多少他的人。 想必朝中不少官员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监控着,否则锦衣卫哪里会搜得到那么多“罪证”? 苏杳口中虽然说着不信,但萧遇今日这番话,却在苏杳的心中扎了一根刺。 醉香楼二楼的走道里,好几颗脑袋探了出来,想看看热闹。 几个官员交头接耳,目光不时瞟向天字一号房紧闭的木门。 有人压低声音:“萧指挥使向来不近女色,连太后赐婚都敢驳!” “今日倒稀奇,这冷面阎王居然青天白日与女子幽会......” “萧遇那人从来不近女色,当初还有人猜测他会不会是断袖。” …… 如今这断袖谣言倒是不攻而破了,只是大伙实在是好奇屋子里的神秘女子究竟是谁。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嘘声,众人伸长脖子,恨不能将门板看穿。 “看够了?” 突然,一道冰冷的嗓音刺破喧闹。 陆怀瑾的声音依旧冷淡。 几个看热闹的官员慌忙退回屋内,不敢再好奇了,赶紧回房议事。 期间,陆怀瑾凝视了几回对面紧闭的雕花窗,只是那屋子那扇窗依旧紧紧闭。 南风按吩咐为苏杳寻来了幕篱,他们将苏杳苍白的面容笼进阴影,簇拥着她疾步下楼。 陆府的马车早已经驶离,苏杳此刻只能径直掀开萧遇马车的黑绸帘。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动了楼上的人。 陆怀瑾立在二楼回廊,看着那辆马车扬尘而去。 几个官员捶胸顿足,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扼腕叹息,“哎呀,就差一点点。” “我倒是瞥见那女子的背影摇曳生姿,隔着幕篱都透着股勾魂摄魄的劲儿!” “那不然,能让萧阎王破戒的,岂会是庸脂俗粉?” 众人哄笑间,陆怀瑾的目光落在桌上几盘糕点上。 对于他们说的这些话,他是不屑一顾的。 论好颜色,他还真未见过比他的苏杳更好看的女子。 * 萧遇是在三个路口后,将苏杳放下的。 苏杳攥着幕篱的指尖泛白,踏出车厢时,暮色已将青砖染成墨色。 她看着这天色已然不早了,本以为用了午膳便好,没想到这一拖,居然都快到了傍晚。 “姨娘!” 春桃从阴影里冲出来,她上下打量苏杳,“大人可有发现什么?” 苏杳摇头。 长风和春桃才放下心来。 长风突然上前一步,他向来少语,这次却是忍无可忍。 “这萧指挥使没安好心,姨娘以后还是莫要与他走的太近。” 苏杳轻轻“嗯”了一声。 她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头隐隐作痛…… 第172章 因为你是我的人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听雨轩的屏风。 苏杳蜷缩在雕花浴桶里,水面漂浮的玫瑰花瓣随着她颤抖的指尖散开。 今日的惊心动魄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萧遇揽着她与陆怀瑾隔窗对话的场景,反复搅动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响惊得她浑身一颤。 陆怀瑾一身月白长衫站在门口,他看清浴桶中蜷缩的人影时,心中的那股思念化作急促的呼吸。 他大步上前,玄色靴底碾碎了满地花瓣,伸手探向苏杳滚烫的额头。 “怎么烧成这样?” 陆怀瑾的声音裹着怒意,却在触到她滚烫的肌肤时,瞬间化作心疼。 他毫不避讳地伸手将人从水中捞起,锦被裹住她滴水的长发。 “都病成这样了,为何不唤人传太医?” 苏杳被搂进带着雪松香的胸膛,蒸腾的水汽中,她的意识混沌不清,只下意识往温暖处蹭了蹭。 陆怀瑾的心跳声透过衣衫传来。 “难受……” 苏杳呢喃着,滚烫的呼吸扑在他颈间,换来一阵紧绷。 陆怀瑾喉结滚动,指腹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忍一忍。” 他将人抱到床榻上,指尖解开她湿透的中衣时,动作难得轻柔。 苏杳半睁着眼,看着他专注的眉眼,突然想起萧遇说的那些话…… 陆怀瑾真的与自己父兄之案有关吗? “陆怀瑾……”她在神志不清间唤出他的全名。 陆怀瑾的动作猛地顿住,低头时,苏杳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怎么了?”他声音沙哑,掌心抚上她汗湿的后背。 苏杳想问出口,却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打断。 她痛苦地蜷缩起来,陆怀瑾立刻将人搂进怀里,下颌抵着她发顶:“别怕,我在。” 石太医匆匆赶来时,看到的是陆首辅将人紧紧护在怀里的模样。 烛火摇曳间,苏杳在迷迷糊糊中听到陆怀瑾冰冷的命令:“若是治不好,你便去诏狱当差。” 她想笑,却没力气。 若是陆怀瑾真的害了她们苏家,她又如何继续面对他? 这个男人能心狠手辣对付她的全家,却也能为了她的病,要将太医院的院首丢进诏狱。 苏家满门入狱,而她,却在仇人的怀中,感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 苏杳的思绪很乱,她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她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头疼。 陆怀瑾拉紧她的手,看着她神志不清,却又痛苦的模样。 心中很是不忍,他轻声哄道:“杳儿,别胡思乱想了。一切有我在。” 待太医开好药方退下,陆怀瑾亲自端来药碗。 她望着他执勺的手,“张嘴。” 苏杳顺从地咽下苦涩的药汁,可在吞咽时呛到,药汁顺着嘴角流下。 “苦……” 苏杳不愿喝,这药太苦了。 可从前,她喝了很多苦药,她也早已经不怕这些苦。 也不知为何,今日她却吃不了这苦头。 苏杳也不明白,究竟是嘴里的药苦,还是心里更苦涩。 她烧的神志模糊,却还是紧紧抿唇。 任由面前的男人如何轻哄,她都不愿再喝一口那药。 陆怀瑾皱眉,俯身用唇擦去她嘴角的药渍。 苏杳的心跳漏了一拍,混沌的意识突然清明了一瞬。 她盯着陆怀瑾近在咫尺的眉眼,突然开口:“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屋内陡然安静,只有烛芯爆裂的声响。 “因为你是我的人。” 这话听着深情,却让苏杳的心沉入谷底。 她闭上眼,任由陆怀瑾将她搂进怀里,却在黑暗中,悄悄攥紧了床单。 “杳儿,不喝药,你这烧不会退的。乖,咱们喝药。” “我不要!” 药碗碎裂的脆响惊得烛火猛地一跳,深褐色药汁顺着陆怀瑾月白长衫的衣摆肆意蔓延。 苏杳半睁着朦胧的双眼,看着那抹墨渍在雪色绸缎上晕开。 陆怀瑾的洁疾她苏杳是知道的,他的衣物向来容不得有半点污渍,可此刻却生生咽下怒意。 他的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嗓音:“春桃,再去煎药。” 春桃低着头,慌慌张张福身退下,临走前担忧地看了眼榻上倔强的苏杳,长叹一口气。 当新煎的药碗再次被捧到榻前时,苏杳别过脸,滚烫的呼吸喷在陆怀瑾的虎口处。 陆怀瑾下颌绷成一条线:“听话。” 可苏杳却偏过头,沾着冷汗的发丝扫过他手背,像羽毛般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俯身逼近,雪松混着药香的气息将苏杳笼罩,“张嘴。” 苏杳再次偏头躲开,滚烫的脸颊擦过他冰凉的耳垂。 陆怀瑾想发怒,但看着苏杳这般痛苦的模样,他又如何舍得。 他眸光骤暗,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在舌尖蔓延,他扣住苏杳的后脑,俯身堵住那张倔强的唇。 苏杳猛地瞪大眼,挣扎间双手抵在他胸膛,却被他攥住手腕按在枕侧。 陆怀瑾含住她颤抖的下唇,药汁顺着交叠的唇瓣流下,苏杳尝到了苦涩。 “乖。”陆怀瑾的声音沙哑得近乎呢喃。 苏杳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隔着单薄的衣衫撞在她心口。 陆怀瑾看着她喉结艰难滚动,终于咽下那口药汁。 他紧绷的脊背才堪堪放松半寸。 陆怀瑾指腹摩挲着她被吻得肿胀的唇瓣,垂眸凝视着怀中女子泛红的眼角,良久,他又才端起药碗。 琥珀色的药汁顺着他苍白的唇线滑落,药香又一次混着温热的气息涌入苏杳的喉间。 陆怀瑾的吻,从来都是带着近乎失控的占有欲。 这一口又一口,他也总算是将一碗药都喂了进去。 苏杳发着烧,依旧不踏实,唇瓣早已泛着诱人的绯色,陆怀瑾抱着她哄了好一阵子。 春桃站在门外,偷偷去瞧见屋内的动静,却见交叠的两具身影,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响动,她赶紧将门掩上。 陆怀瑾的贴身侍卫长亭刚跨出听雨轩门槛,便撞见春桃倚着朱漆廊柱,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她绞着帕子的指尖微微发抖。 “你脸怎么那么红,可是也病了?” 长风伸手探向她额头,却被春桃猛地躲开。 少女慌慌张张后退半步,撞得身后芭蕉叶沙沙作响。 第173章 别丢下我…… 骤雨忽至,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噼里啪啦碎成晶莹的水花。 春桃望着雨幕出神,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声音轻得像要融进雨声里:“没什么……不过是担心姨娘的身体。” 长亭皱眉,压低声音:“你们今日去哪里了?为何苏姨娘好端端突然病了?” 春桃的手指不自觉的绞着裙摆,却一言不发。 长亭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别怪我没提醒你,等会爷出来了,肯定要问你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吧。” 屋内,陆怀瑾指尖还停在苏杳汗湿的鬓角。 她终于沉沉睡去,睫毛还在微微颤抖。 她不知道的是,枕边那人望着她潮红未褪的脸颊,喉结滚动,舍不得起身。 门扉合上的瞬间,他脸上的温柔褪去,寒意在眼底翻涌。 “跟我过来。” 屋内,春桃和长风跪在青砖上等候。 苦涩的药味在陆怀瑾的口腔中弥漫,他慢条斯理端起茶盏漱口。 片刻后,陆怀瑾将茶盏递给一旁的长亭,这才坐到了太师椅上,目光冷冷扫过二人。 他缓缓开口道:“谁先说,今日去了何处?” 见二人都不说话,他的手指随意指向长风,“长风,你先说。” “大人,我们去了绸缎坊……” “哦?” 陆怀瑾突然抬手,指尖精准扣住案上书信。 “那绸缎坊掌柜为何说,你们卯时进店,不过半柱香便匆匆离了?” 他起身逼近,月白长衫扫过长风颤抖的膝盖,“倒是巧,离店后五个时辰不见踪影,一回府苏杳便发起高热。” 长风从小跟在陆怀瑾的身侧,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他抬起头,撞进陆怀瑾深不见底的目光。 他身后的长亭急得直跺脚:“你倒是快说!苏姨娘究竟怎么了?” “苏姨娘……是偶感风寒……” 长风话音未落,陆怀瑾突然甩袖,案上茶盏应声碎裂。 滚烫的茶水溅在长风手背,他痛得瑟缩,见陆怀瑾已俯身至他面前:“长风,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长风颤颤巍巍地道:“十……十六年了……” “十六年了……那你该知道我的脾气,也知道,撒谎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春桃后颈渗出的冷汗顺着脊骨滑进衣领,丫鬟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春桃,你说呢?” 他突然抬手指向她,“你该知道,在我面前藏头露尾是什么下场。” 春桃颤抖着身子,她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陆怀瑾,她的头撞得青砖闷响。 “大人……” 她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很艰难才能开口:“是奴婢兄长……来讨银子……姨娘许是……受了惊吓……” 陆怀瑾眸光骤冷,眼尾挑起的弧度像淬了毒。 “还有这事?” 雕花木门轰然撞开,夜风卷着雨丝灌进屋内。 苏杳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单薄的中衣被夜风吹得紧贴脊背,发丝凌乱地遮住苍白的脸。 她跌跌撞撞扑进陆怀瑾怀里,她的眼神蒙着层水雾。 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得将这件事瞒下。 “夫君……” 滚烫的泪水渗进他衣襟,苏杳颤抖的指尖死死揪住他的月白长衫。 “妾难受……” 她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间,带着病中特有的灼热气息,“别丢下我……” 陆怀瑾浑身僵住,怀中的人很轻,好似只要他一用力,人就会碎在他怀里。 她瑟瑟发抖的模样,搅得他心绪大乱。 “乖,别闹。” 他伸手想理开她脸上的乱发,却被苏杳一把抓住手腕。 她仰起脸,沾着泪痕的睫毛轻轻颤动,“夫君别走……妾醒了没见到夫君,妾好怕……” 她的眼里,是脆弱的,是依赖的。 陆怀瑾喉结滚动,俯身将人打横抱起。 经过长风身边时,他冷声道:“回头再审你们。” 说罢便抱着苏杳大步离开。 厢房内,沉香袅袅。 陆怀瑾将人轻轻放在锦被上,转身欲去关门,却被苏杳从身后紧紧抱住。 她滚烫的脸颊贴在他后背,声音带着哭腔:“你又要去哪……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陆怀瑾绷直了脊背,苏杳的鼻尖蹭过他后颈,带着撒娇的意味,“是不是不要妾了……” 陆怀瑾反手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却被苏杳顺势翻身压在榻上。 少女凌乱的发丝垂落,遮住泛红的眼尾:“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她俯身时,宽松的中衣领口滑下,露出大片苍白肌肤。 “听话,我就在这儿。” 陆怀瑾喉间发紧,猛地翻身将人压回被褥。 他的指腹擦过她滚烫的脸颊,声音却难得放柔:“闭眼。” 苏杳却突然勾住他脖颈,湿润的唇擦过他嘴角:“夫君……亲亲我……” 陆怀瑾眼神一暗,喉间溢出一声低叹,俯身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苏杳却不满足,半跪起身子主动吻住他的唇。 陆怀瑾呼吸一滞,低头含住她颤抖的唇。 原本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苏杳缠住他的口檀,带着委屈的呜咽混着药味涌入他口中。 他的手掌滑过她汗湿的后背,将人狠狠揉进怀里,直到苏杳在他怀中软成一滩春水,才松开红肿的唇瓣。 陆怀瑾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沙哑:“还难受吗?” 苏杳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钻,鼻尖蹭过他胸前衣襟:“难受……要夫君一直抱着……妾好冷……” 陆怀瑾无奈轻笑,将人重新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好,我抱着。睡吧,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人,眼神里是难得的温柔,指尖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角。 窗外雨声渐急,吹得木门乱晃,长亭赶紧上前将门锁上。 只留屋内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次日晌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苏杳身上。 男人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发顶,他收紧的手臂将她拽入怀抱:“烧退了?” 她仰头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昨夜被他吻肿的唇角隐隐作痛。 “嗯。”她的声音里裹着慵懒。 陆怀瑾修长的手指挑起她一缕发丝,缠绕在指间把玩:“昨日究竟怎么回事?” 第174章 他心疼苏杳 苏杳倚在陆怀瑾怀里,听他漫不经心地问起昨日。 她强作镇定地轻笑,将脸埋进他胸膛:“不过是春桃那不成器的兄长来讨银子,吓了我一跳罢了。” “嗯?” 男人突然翻身将她压在锦被上,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她呼吸一滞。 陆怀瑾的吻落在她耳垂,齿尖轻轻碾磨:“生病也与此无关?” 苏杳浑身发软,指甲掐进他后背:“出门就觉得不适,许是着了凉……” “当真?” 陆怀瑾舔舐着她耳垂含糊开口,滚烫的气息让她浑身发烫。 苏杳被迫仰起头,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自然是真的。大人不信我?” 她主动凑上去吻住那抹危险的弧度,陆怀瑾却出乎意料地往后退去。 苏杳怔愣了一秒,诧异地看向他。 “昨日你可不是喊我‘大人’的……”陆怀瑾挑眉道。 苏杳抿了抿嘴,却尝到口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好似是昨夜被他咬破舌尖留下的。 她羞红了脸。 “想起来了?” “夫君……” 这一声夫君让陆怀瑾心猿意马。 他扣住她后脑加深这个吻,直到苏杳在他怀里喘不过气才松开。 陆怀瑾的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唇,似笑非笑。 “需要我帮你那小丫鬟解决?” 苏杳浑身僵硬,想起春桃的家人都在萧遇手上。 若是陆怀瑾插手此事,那他必定会发现…… “不用。” 她慌忙推开他,眼神不敢看他。 苏杳嗫嚅道:“夫君不必记挂在心上,不过是些银钱小事,妾能处理的。” 陆怀瑾盯着她躲闪的眼神,良久才低笑一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起身离开。 书房内,长风和春桃还跪在地上。 整整一夜,没有陆怀瑾的吩咐,二人谁也不敢擅自起身。 陆怀瑾看了一眼长风,冷声道:“她昨日身子不适,怎么还出门?” “是爷吩咐的,让小人带苏姨娘去选布料……”长风低声回答。 “长风,我提拔你做这管家之位,你该懂得变通。” “是,属下知错了。” 他的余光瞥向一旁的春桃,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赏你的。” 春桃颤抖着接过银票,眼泪砸在冰凉的地面。 “谢大人赏赐……可奴婢不敢要。” “我不是为了你,只不过不想你的主子担心罢了。” 春桃浑身发抖,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 陆怀瑾并非宽宏大量,甚至说是睚眦必报之人。 可谁让苏杳心疼自己的丫鬟呢? 他能如何? 他心疼苏杳啊。 他担心万一自己不出手,苏杳真的会当了自己的东西,去凑钱帮这丫鬟渡过难关。 如此一来,倒不如他出这银子。 那双曾挥鞭抽断人筋骨的手,如今亦可为了苏杳,抛出百两银票。 他对春桃道:“以后缺银子可以与长风说,别再让她为这种小事操心……” “是……”春桃已重重磕下头去。 陆怀瑾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转身离去。 对他而言,只要苏杳在意的人,哪怕是只蚂蚁,他都得护着。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可若有人敢动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就算倾尽整个国库,他也要那人血债血偿。 * 慈安院。 苏杳坐在桌旁,捏着银剪轻巧修剪着案头红烛。 陆母忽然开口:“听说这几日你在盘库房,可有不妥?” “大夫人无需忧心。”苏杳将银剪搁在案上,腕间银镯轻晃,“长风管家做事稳妥,纵有疏漏,也不过小蚁蛀梁。” 说着,苏杳将剪下的烛芯丢进青瓷碟,火光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分外娇媚。 陆母满意地点点头,道:“我那还搁着几本旧账册,回头我让李嬷嬷给你送去,你也好好替我看看。长风接手前,这账上的窟窿,怕是能藏下艘漕船。” 苏杳抬起头微微笑起,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是……妾等会就派人来取,妾想把那些旧账册浸水半日,再逐页晾晒,湿纸重,干纸轻,多出来的分量,可能有心人偷藏的银票……” 陆母瞳孔一震,看向苏杳:“这些手段,可是怀瑾教你的?” 苏杳摇了摇头,“从前在苏家,见母亲教家姐理账。” 她起身福了福身,“不过是些笨法子,倒叫大夫人见笑了。” 陆母望着看似柔弱的少女,道:“难为你心细。” 外头突然传来丫鬟急促的通报:“夫人,苏姨娘,外头有位李夫人求见。” 不久后,娇笑声裹挟着浓郁的沉水香涌进内室。 陆怀瑾的姨母李夫人摇着团扇踏入房间,身后跟着个低垂眉眼的少女。 少女一袭鹅黄襦裙,果然是个温婉的妙人儿。 “妹妹怎么来了?也没提前派人知会一声。” “姐姐,数月未见,妹妹可想煞你了!” 陆母没想到自己那远在外地的妹妹会来。 她倒是吃了一惊。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外甥女采薇,当初跟你这自己进京,却没来几天便消香玉陨了…… 此刻那姑娘坟头的草都未长三尺高,自己这位妹妹那么快便释然了,转身又带着小女儿上门。 “这位是……碧莲?” 李夫人顺势将碧莲往前一推,染着蔻丹的指甲擦过少女肩头:“碧莲,快见过你姨母。” 少女娇羞地行礼,“碧莲见过姨母。” 她福身时,鬓边茉莉颤巍巍抖落两瓣白花,倒比采薇更显怯弱。 陆母打量着这姑娘,点头,“果然是好样貌。” 说话间,李夫人这才看到陆母身后的苏杳,团扇举到半空中忘了落下。 见这女子的样貌惊为天人,她眼尾泪痣如朱砂点就,生生将自己精心养大的碧莲衬成了褪色的绢花。 “这就是怀瑾新娶的媳妇?” 陆母轻咳几声,“这是阿杳,是怀瑾的妾室。” 李夫人一听并非陆怀瑾的妻子,脸上笑意瞬间凝在脸上,团扇重重磕在掌心:“新妇才进门,就急着纳妾?” 陆母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 “那怀瑾的新妇呢?” “她身子抱恙,如今在静养。” “原来是这样。”李夫人已凑近两步,“姐姐,你看我们碧莲如何?” “什么意思?” “我家这丫头自小就仰慕怀瑾,不如……” “胡闹!” 第175章 风流韵事 陆母手中动作突然一顿,佛珠突然绷断,碧色珠子滚落在地:“采薇才去不久,你怎能……” “采薇福气薄,强求不来。” 李夫人弯腰拾起珠子,将它们在陆母手心重重一按。 “姐姐总不能看着碧莲蹉跎吧?采薇走了,我如今就只有小女儿碧莲了。 姐姐,可还记得当初的承诺?你说带着采薇进京,给她寻好亲事的…… 我才把她交给你的……可这人啊,就这么没了……可如今却只剩孤坟一座!” 苏杳望着那方素白帕子在李夫人指间翻飞,假意抹去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采薇的事,是意外。你也知道的,当时她走夜路,掉下了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 长风垂首立于廊下,玄色劲装下的脊背绷得笔直,喉结剧烈滚动着,面色露出一丝不自然。 “长风?可是有事禀报?”陆母看到门外的长风跪地问道。 “夫人,小人只是想问下,是否要为李夫人安排厢房?” 陆母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妹妹,“你们是母女二人进京的?妹夫可有一同来?” “姐姐,他来了来了。”李夫人的团扇急挥,“他说要先去拜会怀瑾,看看能不能谋个差事,我们也想留在京城。” 陆母轻笑道:“既然想留在京城,总该有个安身之所。那我便不留们留宿我府里了。” “姐姐?”李夫人显然不悦。“那我们住哪里?总不能让我们住客栈吧?” “放心,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亏待了你们。只不过如今怀瑾是一家之主,你们若是住下来,我也得和他商量。 倒不如,我手上有空着的宅子,就送给你,你觉得如何?” 这京城的宅子都是上则千金万两的,白送的宅子,不比寄人篱下强? 她顿时笑开了花。 “姐姐,我怎好白拿……” “就当是我这个做姨母的,给碧莲的添妆。” “那就多谢姐姐了。咱们是自家姐妹,我也不与姐姐你见外了。” 李夫人眉眼弯弯,又道:“姐姐如此厚爱,妹妹却还有一事相求……你可得给我们碧莲寻一门好亲事啊。她如今是你唯一的外甥女了。” 陆母的脸色沉了:“这件事,容我再想想。” 她拉住碧莲的手往前一送,“怀瑾既然纳了妾室,想必再多我们碧莲也无妨的,只不过多添双碗筷……” 话还未说完,就被陆母打断了。 “不妥……怀瑾的正妻如今生了病,这时候纳妾,怕要遭人非议。” “那……我记得怀瑾还有个义子……叫……初尧,对,陆初尧。他可有娶妻?” 苏杳心中一顿,原本在给陆母斟茶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陆母接过茶盏轻抿,茶盖刮过碗沿,“京城好儿郎多得是,咱们不一定要亲上加亲的。” 此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几分。 碧莲攥着裙角的指尖瞬间泛白,鹅黄襦裙上花纹都被她拽的扭曲变形。 李夫人不满道:“姐姐这话,可是要寒透妹妹的心!” “母亲,你别说了,碧莲明白的,姨母和表兄都看不上碧莲。我……我还是回老家去吧……” 她垂首咬住下唇,两滴清泪流下,倒真成了惹人怜惜的雨中娇花。 李夫人的团扇重重磕在掌心,“姐姐,放眼整个京城,哪里还有比陆府更好的人家?” “萧家如何?”陆母提议道。 “萧家那位萧指挥使?”李夫人问道。 “正是他!妹妹人不在京城,想必也听过他的名字,他年纪轻轻便执掌锦衣卫。 如今还尚未成亲,而且样貌也是一等一得好。京城闺秀哪个不惦记?若妹妹有意,我倒可作这个媒。” 李夫人忽掩帕低笑,“姐姐,你还不知晓?我这刚落脚都已经听到那位萧指挥使的风流韵事了。” 陆母不明白李夫人说的是何事,这些年来,萧遇从未与哪家姑娘有过传言。 李夫人见她一脸茫然,便主动开口道,“今日这京城都传遍了,说那位萧指挥使与神秘女子在醉香楼……两人在酒楼的雅间就搂搂抱抱在一起……” 她故意拖长尾音,“那女子身姿曼妙窈窕,像是天仙下凡呢!他若是有这样的心上人,又怎么看得上其他女子。” “母亲!” 碧莲适时地娇嗔地拽住李夫人的衣袖,低垂的眉眼却掩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 陆母惊讶不已:“这般传言岂可当真?” 苏杳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窗外风卷着枯叶扑在窗户上,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是万万没想到,不过一夜,醉香楼的事竟传得这般离谱。 她害怕不已。 “这种话,可不能信口胡诌。”陆母提醒道。 李夫人摇着团扇轻笑,“姐姐,我哪敢乱说?” 她的眼尾余光扫过苏杳骤然发白的脸,“实不相瞒,妹妹昨日就进京了,想着天色已晚,叨扰不便,便在醉香楼歇了一晚。今日一早就来拜访姐姐你了。” “这么说,你是亲眼所见了?”陆母好奇地问。 李夫人点点头,“千真万确!” 她凑近两步,开口道:“我当时就看那些朝臣都在讨论,于是我也壮着胆子看去,隔着屏风瞧了一眼……不过也只看到了那女子的背影,真是个妙人。” 说着,她的眼神打量了苏杳,“倒是和这位姨娘有些相似。” 苏杳的身形一顿,觉脚下的青砖也变得滚烫,险些站不稳。 “李夫人说笑了,这京城窈窕女子数不胜数……”苏杳只能强撑着露出浅笑。 陆母猛地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茶汤溅出的水花惊得李夫人母女都往后缩了缩。 “住口!这种浑话传到怀瑾耳朵里,他要不高兴的。” 李夫人的脸上尴尬了一瞬。 碧莲也赶紧替她母亲打圆场,“姨母说的是,我母亲不过打个比方。做姨娘的深居内宅,哪里能随便出府的。” 此话一出,陆母的瞳孔突然收缩。 想到昨日苏杳的确出了门,她侧头看向苏杳。 第176章 家法处置,绝不心软 夜幕如墨,陆府书房的烛火在风里摇晃。 陆母在屋里来回踱步,问道:“阿杳当真与萧遇毫无瓜葛?今日慈安院里,你姨母的话里藏刀,说那女子背影……” “母亲多虑。” 陆怀瑾端起茶盏递给陆母。 陆母此刻哪有心思喝茶,接过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阿杳昨日出去了,会不会……” “不会!” 陆怀瑾一口打断陆母的话。 笃定的,斩钉截铁的。 “萧遇的风流韵事,不过是市井笑谈。” 陆母揉了揉额角,道:“那日你也在场?” 陆怀瑾摩挲着自己手中的茶盏,望着茶汤里自己扭曲的倒影:“对面厢房看得真切。” “那这么说,那女子当真是旁人。” 陆怀瑾扯动嘴角,“儿子信得过她。” “可若是……” “若真是她,儿子会家法处置,绝不心软。” 书房陷入死寂,唯有烛芯爆裂的轻响。 陆母终于松了口气,靠回椅背:“太后生辰宴,带碧莲去吧。” “碧莲?何人?” “碧莲是你的二表妹啊,采薇去了后,你姨母如今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她今年十五了,你姨母的意思是,想让她进府。” 陆母说着话,眼神却在打量着陆怀瑾的神色。 只听陆怀瑾冷笑一声。 “可我瞧着不合适,也就推辞了这件事。不过碧莲总归是你表妹,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之事,你得上个心。我今天瞧着,那丫头性子温吞,该见见世面了。” * 三日后,听雨轩内。 铜镜映出苏杳苍白的脸颊,春桃为她梳头的手都一抖。 苏杳这人胆子本身就不大,那日醉香楼之事,她就吓到当晚就发了烧。 本想着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应当是没有人看到的。可李夫人的一番话,倒叫她心里不安起来。 春桃将碧玺钗子插进发髻,珍珠流苏扫过苏杳颤抖的耳垂,“姨娘,你昨夜又没合眼?” 苏杳拉着春桃的手,“春桃,我今日进宫,怕是避免不了要遇上那人。” 春桃道:“姨娘别怕,就是我们打死了也不承认,没人会发现的。” “可就怕风言风语传到大人耳朵。你也知道大人这人眼里容不下沙子。” 春桃叹气,“别说大人这样的男子,就算普通寻常男子,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干柴烈火,也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春桃!”苏杳赶紧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春桃忙捂住嘴,“姨娘,奴婢不是说您……” 苏杳叹了口气。 春桃跪坐在地:“都怪奴婢!若不是奴婢的家人……” “不许这么说,你我主仆一心,你的事,我自然要为你出头的。” 春桃不满:“那萧指挥使也真是的,平日里看似君子模样,却三番两次为难姨娘……” 苏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一心安稳度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姨娘,那日你与萧大人在房里没发生什么吧?那位表夫人说萧指挥使与女子搂搂抱抱……这……” 春桃一直不敢细问,可话到这里,便脱口而出了。 苏杳揉了揉眉心,“我与他清清白白。” “那些风言风语也不知道是如何传出来的,萧指挥使年少有为,奴婢听说,京城不少贵女都仰慕他。若是外头知道那女子是你,怕是都要来手撕了姨娘了。” 苏杳听了背后一阵寒。 窗外突然传来通报声,绸缎庄的小厮抱着樟木箱疾步而入。 打开箱子,里面摆放着好几件新衣裳,都是陆怀瑾亲自为苏杳挑选的。 “姨娘,好漂亮啊,你喜欢哪件?” 春桃捧起衣裳,“这件桃粉色的襦裙艳丽,很衬姨娘的肤色。” “太艳了。” “那这茜色软缎缀着珍珠芙蓉,姨娘穿的也合适。” 苏杳望着满箱锦绣,指尖掠过层层叠叠的衣料,最终停在最底层那件月白襦裙上。 素绢轻软如雾,仅在袖口绣着半朵未绽的玉兰,连滚边都是同色暗纹,“就这件吧。” “姨娘,这件会不会太素了?您今日可是陪大人去的……” 春桃抬头,却见苏杳已对着铜镜坐下。 “我不过是个妾室,不宜打扮地太过华丽。你替我挽个寻常发髻,莫要戴那些太夸张的首饰。” 春桃点点头。 明明只是淡淡扫了眉,点了口脂,可镜中人唇色却比新绽的海棠更艳。 月白襦裙裹着纤细腰肢,稍施粉黛的面容却美得惊心动魄,似那瑶池仙子,不沾烟火气,却偏生勾人心魄。 陆母亲自到苏杳的院子里来,进了她的屋子,看见这身素雅装扮的女子,竟也有些失神。 “大夫人。” 苏杳屈膝行礼,见陆母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停留,这才问出口,“可是我今日打扮有何不妥吗?” 陆母回过神,“倒是这身素淡,衬得人如雪中红梅。” 苏杳刚才就注意到陆母身后跟着的女子,就是那日见到的叫碧莲的表姑娘。 她今日一身粉色襦裙,娇艳欲滴。 陆母道:“进宫后,你们要谨言慎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得心里有个数。” 苏杳和碧莲点头应道。 陆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外头,陆怀瑾负手而立。 苏杳提着月白裙摆跨出门槛的瞬间,男人眼底掠过惊喜。 他跨步上前,托住她的手肘。 春桃跟在身后,看着自家姨娘耳尖泛起的薄红,又偷瞄向陆怀瑾紧绷的下颌线。 那位表姑娘碧莲的粉袖几乎同时探出。 她踉跄着往前半步,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娇声道:“表哥……” 可陆怀瑾已经松开手,径直走向前头的马车。 空气瞬间凝固。 碧莲僵在原地,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苏杳望着她泛白的嘴唇,突然伸手:“表姑娘,当心……” “谁要你假惺惺!”碧莲猛地挥开她的手。 马车内,二人相对而坐。 苏杳不敢多瞧她,却听碧莲道:“不过是个侍妾,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苏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所有话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宫廷深深,苏杳已经很久没踏入这宫门了。 第177章 中计了! 眼前的红墙依旧奢华。 记忆如潮水翻涌,苏杳望着出了神。 另一边的碧莲倒是第一次进宫,总忍不住探头张望。 她怯生生跟在陆怀瑾的身后,一口一个“表哥”地喊着。 “表哥,这是哪座宫殿?” “表哥,那玉阶上的花纹好生精致!” …… 一声一声娇软的嗓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引得周围的人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陆怀瑾始终目视前方,玄色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唯有垂落的袖摆偶尔扫过碧莲的裙摆,引得少女双颊绯红。 苏杳望着这一幕,默默后退半步,将自己隐入宫墙投下的阴影中。 陆怀瑾的步子顿住,转头看向苏杳。 “杳儿,过来。” 苏杳听到叫唤,提着裙摆的手猛地收紧,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今日权贵云集,莫要走远。” 她点点头:“妾身明白。” 碧莲原本正笑着和陆怀瑾说话,被这一幕打断,不满地瞪了苏杳一眼。 太后寿宴安排在正殿,上午时分,御花园里正在举办雅集。 皇家珍藏的字画摆在长廊两侧,供宾客欣赏。 苏杳站在人群中,远远就看到了萧遇的身影。 他一身锦衣卫飞鱼服,身姿挺拔,正和几位官员谈笑。 察觉到她的目光,萧遇微微转头,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 苏杳心里一紧,慌忙移开视线。 她可不能被人瞧出她与萧遇相熟,这里可是皇宫,稍有不慎,就会惹来大祸。 这时,几位官员围上来向陆怀瑾寒暄,话题从朝政谈到太后寿礼。 刚送走一批人,又有新的官员上前攀谈。 站了许久,碧莲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她今天穿的宫装厚重繁琐,加上一直在陪笑应酬,早已腰酸背痛。 听到陆怀瑾说:“前面有女眷休息的地方,你们去歇会儿吧。” 碧莲立刻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自顾自地离开。 苏杳却迟迟没动。 陆怀瑾却拉住苏杳的手腕:“你也去歇着,我这里事情多。” “妾不累。”苏杳轻声说。 “听话。”他的声音放软,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柔。 苏杳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顺从地转身离开。 她没看到,身后的陆怀瑾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深沉,若有所思。 苏杳来到偏厅,这里女眷们或三两成群,手持团扇笑语晏晏。 她置身其中,神色却满是焦急。 只不过是一小会的时间,怎么与她一同进宫的那位表姑娘就不见了身影。 她是担心的,若是人出了什么岔子,又该如何回去同陆母交代。 她的目光不断穿梭在人群里,寻找着碧莲。 苏杳的脚步匆匆地在亭台楼阁间来回走动,经过人多的地方,她都要停下仔细张望。 周围女眷们的欢声笑语,此刻在她耳中却仿若杂音,她完全无暇顾及。 这宫宴人员众多,碧莲又是初次进宫,万一迷了路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苏杳越想越担心,抬手轻轻撩开垂落鬓边的一缕发丝,露出她那因焦急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她的唇瓣微微开合,低声呢喃着“碧莲”的名字。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微风拂过花枝的沙沙声。 正满心焦虑时,一个小太监悄然走近。 小太监低垂着头,神色恭谨,袖中滑出一张素白字帖递向她,声音压得极低:“娘子,后头竹林有人候着,说是您旧识。” 苏杳刚要追问是谁,却见那小太监已匆匆跑远,藏青色的太监服的衣角消失在九曲回廊尽头。 苏杳一怔,疑惑地望着手中这突如其来的字条。 字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故人相邀,有要事相商。” 这宫廷中,苏杳又不识什么人,究竟是谁相约? 她四处打量周围,忽然,前方花丛闪过一抹熟悉的鹅黄。 “芷柔姐姐!” 苏杳提着裙角追上去,赵芷柔的背影裹着紫藤花香,穿过垂花门,拐进了通往冷宫的幽僻小径。 青苔覆盖的石板路,两侧宫墙投下的阴影渐渐将她吞噬。 明明是追着赵芷柔的身影来的,怎么却不见了人影。 苏杳的脚步慢下来,掌心渗出冷汗。 这条路越走越偏僻,苏杳意识到了不对。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她转身想往回走,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被交错的竹枝遮挡,根本分不清哪条才是正道。 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苏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思索间,她撞进一具坚实的胸膛。 抬头一看,竟是萧遇。 她下意识后退:“萧大人?是你约我来这里的?” 萧遇皱着眉,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 苏杳看到那上面的字迹,和自己手里的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同时变了。 这是中计了啊!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苏杳脸色煞白,警惕地看着萧遇,下意识又往后退。 要是被人看见她和萧遇单独在这里,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有人想害你?”萧遇声音低沉。 苏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她摇头,声音发颤:“说不定是冲着你来的,你得罪的人可不少。” 萧遇冷笑:“想害我,也得有这个本事。倒是苏姑娘,你怕不怕。” 苏杳脸色陡然一变。 萧遇的目光扫过她惊恐的眼神,“你打算如何?” 苏杳咬咬牙,提起裙摆就往竹林深处跑。 她此刻只想离萧遇远远的。 脚下的泥地太滑,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萧遇眼疾手快,一只手臂稳稳揽住腰肢。 “别乱跑。”他压低声音,“跟我走。” 不等苏杳回答,已经拽着她往竹林深处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潮湿的空气里,能清晰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 “人呢?刚才明明看到往这边来了!” “难道看错了?” 粗粝的男声传来,苏杳刚要回头查看来人究竟是谁,可手腕已被萧遇牢牢攥住,拉着拐进另一条小径。 他的手掌带着习武之人的力度,抓的她生疼。 七拐八绕间,一座破旧的木屋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快!先找地方躲起来。” 萧遇猛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腐木的霉味扑面而来。